《却有莲如故》 第 1 章 夜色犹如黑布蒙头而罩,厚重云层间似有银龙翻搅,空气沉闷近似被天地压缩成片。白日里车水马龙的固遡皇城街道此时行人了了,街边晚归的摊贩望了望天色也在拾掇桌椅准备归家。城东拾锦大街尾,新贵户部右侍郎赵府阔气高门前高悬的两只艳红灯笼下,一身喜庆红袍的新郎官欢笑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后,昏暗烛光下,但见他那挂笑的唇角缓缓压低,直至没有,俊朗的眉眼轻染愁绪。许是酒意翻涌,赵晅身形不稳忙扶住一旁廊柱,身后侍从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他。 赵晅却拨开侍从的手,摆摆手道:“今夜不用安排人进后院,让管家安排他们都暂回相府那边,明日再回来伺候。”说完便晕乎乎酿跄着往府里走。 侍从不明白自家少爷是在说醉话还是说糊涂话,主家新婚断没有连一个下人都不留府里的道理。思及此,他慢慢跟着自己少爷身后不做声,看着自家少爷东一脚西一脚走着也不敢上前搀扶一把。要入后院门时,赵晅停下脚步,回头见到侍从还跟着,眉头皱了皱:“刚才的话没听清么?” 侍从赶紧上前躬身低眉道:“少爷,此举不合规矩。” 赵晅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去安排,别那么多话。”说完进了内院。 侍从看着那酿跄走远的身影,不敢再违背,转身往前院走去。 穿过回廊,进入月门,一栋两层木质楼跃然眼前。赵晅停了脚步,看着往日里的清素楼今夜红绸缠绕,灯笼红晕光照里交交叠叠大片大片红色光幕,一派喜庆。赵晅却不肯再往前一步,他晃晃悠悠就着地板坐了下来,抬头看着那片刺眼的红,慢慢地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嘴角牵起,无声呢喃:“雨双”。 二楼新房里,重重帷幔深处,一身繁复华贵的新嫁娘安静坐在红彤彤的新床边,金线细描的龙凤呈祥红色盖头里,柔美明丽的脸上半是期待半是娇羞,膝上素手的一方丝帕,被主人扭起又松开,已然皱巴巴。 司徒妜在房里等了许久,前堂本吵吵嚷嚷的宾客欢闹声已经平息许久,可夫家至今也未见一人进来布置,贴身侍女也已早早被安排出去。现下也就自己一个人呆等着,然想到所嫁之人,嘴角又微微翘了翘。 正出神间,书案上的龙凤烛焰火突地一跳,房内一亮后便暗了下来。有风吹起床边红艳艳的帷幔,飘飘荡荡,似鬼魅娇扭的影姿。眼前突然一暗,司徒妜身形一僵,不自觉紧紧捏住手中丝帕。 刚欲开口唤人,这时一阵“嘻嘻嘻。。。”娇笑声蓦然响起,叠叠层层的,如石头入水一圈一圈扩散又被回挡倒反转回来,时远时近。司徒妜心跳如鼓,额上冷汗连连,忽觉有东西按住她的双肩,一股阴寒隔着衣服传刺入肌肤,瞬间便蔓延四肢百骸。她已僵如铁板,一双手却缓缓上攀,慢慢贴上她的喉咙,一根冰凉的手指浮冰般来回滑动,脸侧跟着一凉,有东西在贴近她耳朵,声音凉凉:“新娘子,咱们又见面了呢。” 司徒妜两眼一黑,直挺挺晕了过去。 而那双苍白消瘦的手却更为得意地慢慢收紧。 “哐当”一声,两扇菱花纹木窗破折飞了进来,紧跟着跳进两个白衣道袍的十五六岁少年。 “要死啦,这可是大户人家,这破坏的窗户不知道又要多少银钱,你这毛病能不能改改啊。”一少年气急败坏地吼起来。 “闭嘴!”另一少年不耐道。 “你你你。。。”先前那少年用一根指头戳另一少年的脑门叫起来:“姑奶奶说的真不错,你就是一败家仔,不赚钱不攒钱还赔钱。” 被戳少年恶狠狠地抓下那爪子:“你够了,宁越泽,不许提她。” 忽然,一股黑风迎面而来,宁越泽兔子般嗖地一跳就躲到另一少年背后抓着他后襟,“娘也,好可怕,毓泽师兄,保护我啊。”,竟忘记继续教育败家仔的行径了。 刘毓泽:“。。。。” 昏暗室内,借廊外灯笼朦胧烛光,随风摇摆的帷幔边立着一红衣长发的身影,苍白异常的脸庞正静静望着这边。风声愈大,也不见那身影如何动作,屋内摆设的器具忽而朝两人砸去,两少年齐齐伸手拔出身后佩剑,催动剑诀自成护罩,兵兵乓乓,只见那些器具撞上光幕又反弹砸落地面。女鬼猛然欺身向前,五指成爪抓向剑气较弱的宁越泽。刘毓泽从旁横剑一拦,那五爪指甲倏地变长一尺,利刃般就要扎进宁越泽的眼睛。 “哎呀,师兄!”宁越泽惨呼。 刘毓泽凝眉发力挑起这爪子,示意他闪开,一手翻出一道符箓扬手一拍。那女鬼却随手拂出一团黑气将符箓搅碎成百十片,去势竟也不减,直奔刘毓泽面门。但见他举剑横挡,生生被逼着后退数步。女鬼却已欺身而至,一掌凌厉正要劈下。 “噔噔噔”,外边楼道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再是门被大力推开,赵晅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见到那扭做一团的三个身影,一声“雨双”就要脱口而出。而女鬼见到此人,突然收手尖叫一声,似欢愉又似痛苦,飞身便从刚被破开的窗户飞了出去。赵晅紧跟着她跑到窗边,探身伸手,似要跟着她飞出去。身后却有手拎着他的后襟,提鸡一样把他甩回桌边,再身影一闪,一道白影也跟着跳出窗外。赵晅不管不顾又要起身去追,肩上却被压住。宁越泽一手按人,一手指尖向着龙凤烛方向弹出一股灵力,室内慢慢亮堂起来。见着赵家公子一直闹腾挣扎,宁越泽只得在他后背拍了下穴位定他行动,之后赶紧跳到床前,探了探新娘子的鼻息,轻缓微弱,到底还能进气,心略放了下来,回头四顾,碎瓷纸碎凳椅散了一地,满室狼藉,心里突突悲痛,他们在外游荡许久,身上银钱已剩下不多了。 宁越泽又踢踢踏踏走了过来,搬起歪倒在旁的椅子,刚想扶起赵晅让他坐下来,这时刘毓泽却从窗户跳回来了,只得乖乖把凳子转搬给他,问道:“跟丢了?” 刘毓泽眉头紧锁:“嗯。” 宁越泽那两条无忧无虑的眉毛也轻轻皱了皱,以刘毓泽修为在这么短时间内跟丢,对方确实有些棘手了。错眼看向赵晅,暗暗琢磨他与那女鬼到底什么关系。 这时赵晅却突然抬头,两眼冒火冲着两人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作何出现在此?”。 宁越泽心直口快道:“我们只是来此除邪的” 刘毓泽头疼地想一拍脑门儿。 果然。。。 “我家世代清廉洁身自爱,何来邪物作祟。我也并未请二位前来协助,二位却擅闯民宅,眼中可有无王法?” 闻言,宁越泽噎了噎,有些无助地看向自家师兄。刘毓泽观其颜色,见赵晅并未要直定罪接收押他们,遂试探般缓和道:“今夜冒犯贵府实属无意,实在也是我们不知贵府今日大喜,年少不更事破坏贵府喜事,恳请大人谅解,所毁物什我们定原价赔偿。”,却是一句不提刚才之事。 宁越泽目瞪口呆地听他胡言乱语,很想出口悄悄告诉他银钱危机问题,却被刘毓泽一记眼刀横过。 赵晅看了看那略高的白衣少年,确定此人似能领悟其意,缓缓道:“罢了,今日乃大喜,念你们年幼,此事便就过去了。往后你们也安分些,莫要随意闯人府邸探人事,更不能往外胡编海造,现在立刻离开我府上。”说完,赵晅指着门口示意二人赶紧消失。 “你。。。”宁越泽拳头一捏就想往人家脸上糊去,刘毓泽皱皱眉道了声“打扰”,拎起宁越泽又从那扇今夜多灾多难的破败窗户跳了出去,几下消失在黑夜里。 赵晅望着窗外那片黑暗,回头看了看床上的身影,眉头深深皱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城外护城河边的一株柳树下,宁越泽不满地挣开刘毓泽:“你干嘛那般说话,明明我们就没错,做什么道歉。” 刘毓泽眉头紧锁道:“此事我们解决不了,需得跟师门通报。” “啥?”宁越泽蹦起来,“还没开始就说解决不了啦,这可是我们第一次下山啊,你。。?”,还要再说,但接触到刘毓泽那凌凌的“你行你来我不阻拦你”的眼神,默默改口道:“好吧,那让谁来啊?” 刘毓泽闲闲地斜了他一眼。平时里自诩心思纯净心宽体不胖宁的越泽此刻竟然好像可能应该读懂了这一眼的意思。 “不行。”语气强硬态度坚决,双手却扒拉着人家的云袖并两眼祈求。 刘毓泽眼里一阵好笑:“你怎知我要让谁来?” 宁越泽却道:“我不知你想让谁来,但知道你最不想让谁来,而刚好我就想让这个谁来。” 刘毓泽眼神黑沉沉地一眯。 宁越泽缩了缩脑袋,但还是跟着脖子硬邦邦道:“师兄,求你了。”说着晃了晃那扯着云袖的手。 刘毓泽眼神软了一软,“缘由?” 宁越泽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姑奶奶善良温和好相与,美貌仗义利相处,修为了得不拖后腿,侠肝义胆义薄云天,最重要的是身居高位修行盘缠必然只高不低,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可是移动的荷包啊,可赏心悦目,可除魔祛邪,还可不掏腰包赏街游舫,有她在,这桩事可以很愉快办妥妥的。” 刘毓泽头疼地听他华胡编滥造,其实这位姑奶奶修为如何没人知道,她自五年前突然从师门禁山的“南玄洞”醒过来后成日安然度日,当时掌门亲自迎接并安置之,却不曾告知她是何人,反而让观中上下一致唤她“姑奶奶”。这委实很不合礼数的,比如师父辈也跟着这般唤,妥妥的跟自己的徒弟划成了一样的辈分了。当时全观上下为这问题鸡飞狗跳争辩不休宁死不从,这位姑奶奶微笑看着他们,半声不吭直接拎起包袱就要走下山。掌门连忙泪眼汪汪地去撸下包袱,回去后关门怒骂全观三天三夜此事才得以作罢。姑奶奶貌美那是一致公认的,仗义吧,如果把她隔三差五将那原本就是自己园子里的果子算入内的话,也可。身居高位等于高盘缠这种关系成立与否刘毓泽不清楚,瞧他师父每次人模狗样地出门,回来时总是跟被丢泥沟里泡了三年才捞起来似的,如此就很是值得怀疑了。 除此外都是废话! 而凭心而论,刘毓泽却是顶不喜欢这个姑奶奶的,对全师门围绕着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转很是不齿。这姑奶奶人前看似斯文儒雅不染尘埃,人后就拖着他们师兄妹几个在果园钓鱼摘果抓蛐蛐吃烧烤,也不管你有空没空是否在做早课晚课,一声令下,必须到人,很是烦人。偏生宁越泽很是粘她。所以。。。 刘毓泽揉了揉眉心道:“你倒是很有胆要这个姑奶奶来,但掌门允不允还两难说。” 宁越泽见他这么快就松口,欢喜道:“无事,先邀了再说。”,语毕,又怕刘毓泽反悔,赶紧合掌凝神,再摊开时掌心里飞出一只银闪闪的纸鹤,翅膀扑闪两下便消失在黑夜里。 次日,达官显贵聚集的拾锦街发生了一件大事,户部右侍郎赵晅要休妻,新婚才一天不到就给退回娘家,新嫁娘一怒之下昏倒人事不省。赵晅直接命人送回尚书府,而尚书府的大公子司徒琸得闻此事后,连夜策马从城外羽林军营直闯赵府,逮着赵晅就是一通暴打,赵府下人边拉住缠斗的两人边差人火急火燎地赶回左相府报信以求援助,而待雍容华美的左相夫人钗横鬓乱地赶到赵府见了自家儿子脸上五颜六色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时,眼白一翻就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绵延不绝的仓冥山脉间,黛青的山体岚气沉浮飘游,一行白鹭悠然展翅,数道玉瀑挂帘倾泄,蜿蜒明澈的揽月河流玉带般轻挽数座峦峰。峰谷间,揽月旁,一片荔林绿意浓郁,红色果实宝石般镶嵌其中。晨风习习,芳草萋萋,绿屏成障,红粉织锦。不高的一株荔枝木间垂显一方粉绸衣角,随清风飘荡,玉手纤纤,指尖一点红光闪闪指着一颗饱满圆滚的荔枝,绛红外衣脱落,里间一条莹润雪白的虫子默然抬头,瞧着这掀开它家房顶的始作俑者,那点儿大的眼睛对上一双明亮弯弯的笑眼一会儿,竟有些淡漠地斜视后又悠悠埋首到晶莹乳白的果肉中。 禾漪见它又缩起来,懒洋洋收起了手,转了个身以手支颐侧躺在那细细的枝干上道:“阿虫,你别不理人,如今泽泽们出外修行已是没人肯跟我一同玩了,如若连你都这般模样,我今日定要上凌鼎峰盗个百八十道符箓把你封果子里一道发酵,再把这满园果子都摘了送泽泽他们,可好。” 白虫仍然眯眼入定,不打算理她。 似是知道不会得到回声儿,禾漪继续道:“阿虫,你看看你,也就这个满园果香的节季你才得而修炼精快些,没了这些你就等着你白嫩的身板长毛作俑化蝶吧。”想了想又补充道:“哦不,也许是苍蝇也不定。” “跟你说了几回了,我不是那等俗物,乃结天地日月精华峰间岚气精气躺了风雨历了雷袭才能凝化成的千古一虫。”那白虫稚嫩轻灵的声音回辩道,“还有,你看看这几日都把偌大的荔枝果园毁去了这许多,我可快没家搬了,届时别吼我蛀你闺房中那根金丝楠房梁柱去。” 禾漪太了解此虫痛点,知道怎么对其撩拨顺毛,此时开开心心咧嘴一笑,显出嘴角两个漩涡,言语却满含委屈道:“是,是,大灵虫子,让你每次见着我就跑,唤你也不回话,只能拆你家门咯。” 白虫回道:“何必如此相伤,你若真闲得慌,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往事。” 禾漪剔剔指甲又吹了吹,“想不起来,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是连自己都不愿想起的事情,不管如何,顺其自然吧。说到这个问题”,禾漪贴近白虫些许问道:“我一直好奇你是公是母?会不会一直都是这么一条晶莹剔透的虫子么?会不会变色?能否化人?如能化了,记得要是女孩子,我喜欢漂亮文静的女孩子,泽泽他们有时候太闹了。” 白虫又不搭话了,五年以前这片地方安静如仙山,如今嘈杂如贩摊,自这位姑奶奶占了这里后,刚开始成日地招呼山上那几个青涩的观童道姑们来此赏景摘果玩闹,后来比较收敛了只让固定了那么几个来,但不管如何,这五年时间它修为不曾精进一点点了,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他们跟它都没过多交流过。然而这点安慰很快就变得奢侈起来,几个月前,自那几个泽字辈的道士入世修炼后,这位就就开始找机会祸害起它来了。 禾漪继续自说自话:“唉,突然甚为想念大泽泽,这里实在无趣,山里只有虫鸟草木,屋里只有锅瓦瓢盆,早知也跟着泽泽们一道下山好了。当时我脑子怕是被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肠子都绿成寸了,唉。。。。” 飘渺岚气的仓冥仙山,禾漪一人絮絮叨叨了许久。 此时竹篱那边传来一串清脆的铃声,有徒孙来望了。禾漪喜滋滋跟白虫打了个招呼后,眉眼舒展地翻身下地,径直回竹篱去。 凌鼎观有文规定,山门子弟不能轻易到这竹篱打扰,除却主人客邀。因而自这姑奶奶居住此处除却最最开始那年相邀后,观中已甚少能有人来此了,除了如意道长的那几位徒弟。 程安文便是那为少的几个弟子之一,姑娘敲了敲木门后,静声静气地等姑奶奶的传唤。耳旁却传来脚踏青石的声响,安文连忙躬身施礼:“姑奶奶。” 禾漪却笑嘻嘻径直推开木门,边回头道:“安文这会儿怎么得空过来寻我了,可是寻了什么好玩儿的与我分享?” 安文起身跟她入内,白净的脸上满是羞涩的笑容:“让姑奶奶失望了,是师父让弟子过来问声姑奶奶是否愿意下山助一助师兄他们。”,说罢,手中一银光纸鹤慢慢飞起,宁越泽的声音清亮飘荡开来:“师父,出大事儿了,快让姑奶奶来助上一助。” 程安文收回纸鹤,又是羞羞一笑:“师兄言语不当,望姑奶奶见谅。” 禾漪捡了院中一木桩凳子坐下道:“泽那子,几月不见自是皮实了,待我下山自会教训他。” 程安文闻言道:“姑奶奶自是答应了?我即刻回禀师父,好早些安排人手。” 禾漪却摆手道:“不必麻烦,我一人足矣。他们现下人在何处?” 程安文:“纸鹤是从固遡皇城而来。” 禾漪笑笑:“两猴子倒是会窜,都到那么远的地儿了。” 程安文赶忙乖巧道:“要辛苦姑奶奶了。” 禾漪看了看天光:“时候还早,左右无事,我现下就出发前去,你回去跟你师父道一声吧。” 程安文微笑躬身:“是,姑奶奶。”转身就出了竹篱。 看着程安文出了门,禾漪转身回屋收拾一下,准备下山。 原本事情便这般定下来了,而待如意道某天晚上与掌门师兄并着另两个师兄弟组桌打马吊输了两盘后突然想到此事顺带提了一下时,聂掌门手一抖牌撒一地,呆住片刻,一句话都变了三次音调道:“你说啥?” 如意道长看着他莫名道:“姑奶奶下山了。” 聂掌门的心肝一阵收缩,满脸哀容抓着如意的衣袖瑟瑟发抖:“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快,快派人去追回来,要,要出事大事儿啦。” 正当聂掌门被如意道长吓得肝胆俱裂之时,金光万丈祥云团簇的九重天宫,命格星君手里抓着一把镜子衣带纷飞得能拉成直线,急慌慌地跑进月玄宫里。待看到院中廊下精美的美人榻上跷着二郎腿嘴里叼着葡萄的身影时,命格老泪众横声音哽塞地道:“玥将军,那朵荷花,她,她回来了。” 说完便要递过那面周边镶嵌着一堆红红绿绿宝石的窥尘镜。 于是命格看到了九重天上尊贵无比俊美绝伦的月玄将军秦玥吓得直接从榻上滚了下来,瞪着圆圆的眼睛咕咚一声吞下那颗葡萄,张大嘴巴道:“啊?!!” 半日不到,一道金光流星般直坠落凡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时间稍做前推,这日禾漪站在人来人往的皇城门前,拉了拉头上的帷帽,确认了城门上斗大的“固遡”二字后,便随着人潮进了城。繁华的皇城内,宽敞的主街道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房屋鳞次栉比,街旁摊上的物品玲琅满目,吃食摊点热气缭绕,人群里熙熙攘攘,有跳着扁担的卖货郎,有挽着花篮的卖花姑娘,有身背长剑的江湖人,有手持纸扇的年轻公子,有头带帷纱的娇俏姑娘,时而有或精美或简谱的马车缓行而过,老妪弯腰行走,孩童欢快玩闹。 禾漪随意捡了个摊点坐下,摊主是对上了年纪的夫妇,鬓间已染霜白,一身粗布装扮。那妇人见有客至,一手执壶一手拿杯过来给她上茶,禾漪看了看旁边一桌碗里圆滚滚的馄饨,指了指跟妇人道:“就要与那一样的,三碗。”那妇人应了声微笑回去准备。禾漪微笑地拿起桌上热茶,一手轻轻捏出了个银荷,那荷花瞬间隐入空气消失不见。待那三碗馄饨都上桌时,桌边已经坐下了两个白衣道袍的少年。 “姑奶奶”,宁越泽开心的声音与刘毓泽不大开心的声音同时交汇。 禾漪抬头刚想应声,“噗”,一口清茶喷上了帷纱上。 宁越泽、刘毓泽:“。。。” 禾漪清咳两声缓了缓:“咳,你,你俩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此时两少年形容实在狼狈,宁越泽好些,脸上就右眼青紫一块,嘴角红肿一块,头上乱糟糟,衣领被划了五道长长的口子;而刘毓泽两只眼睛都黑了,右脸五道爪印鲜红还挂着血丝,左边袖子齐肩都被扒掉了,胸前已经差不多不能遮羞。两人闻言,不同反应。 宁越泽委委屈屈地哭诉:“姑奶奶,你再来晚些,恐怕你见着我时就不仅这般伤痕累累,还得横躺着给你看了。” 刘毓泽:“啧。” 禾漪强忍笑意一脸淡然,眼睛却弯得亮晶晶,她把馄饨推他们眼前,问道:“这么厉害,说来看看是什么邪物把你们伤得这么。。。呃,重。” 宁越泽被折腾了一晚上着实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到这肥美滚圆的馄饨两眼发光,执起筷子一顿狼吞虎咽,刘毓泽也跟着慢慢吃起来。把汤底喝光光后抬头看见禾漪面前那碗还没动,宁越泽可怜巴巴。禾漪微笑着推过去给他,含笑的眉眼像看着自家孙儿吃饭的祖母。 又一碗见底,宁越泽抬袖擦擦嘴角,刚碰到嘴角,“嘶”的一声哀嚎。刘毓泽慢条斯理放下筷子,抽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 宁越泽、禾漪:“。。。” 禾漪这时道:“说说吧,都遇上些什么东西了。” 刘毓泽并不多话,尤其在禾漪这位姑奶奶面前,于是宁越泽担当起这个解说要务。 道是那晚他们放了纸鹤回师门后,次日那赵侍郎休妻,司徒大公子大闹赵府把这赵侍郎打得半残,赵左相得知后即刻入宫面圣涕泪纵横呼喊我儿受辱,而司徒尚书后脚也跟着入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我儿命苦,已入中年的皇帝拧眉听着跪在殿下两位爱卿的哭诉,两眼发直口中发苦。最后烦不胜烦后断言:此乃爱卿家事,尔等自行处置,但司徒护军闯府打人,罚半年俸禄,革职一月。 两家主人闹得不可开交,两家下人街上也是两看相厌,皇城百姓看着这两家平日里极重门第管束的世家闹僵如此,给平淡的生活生生添了不少粗语饭后的话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新嫁娘司徒妜被送回娘家,饮了府中大夫开的药汁后一直未醒,据说当晚脸色突然白的透明,而后发青,呼吸越来越弱,司徒府上下慌乱得鸡飞狗跳。而那时,司徒府外两方人马也是鸡飞狗跳,不,确切是两人一鬼。 宁越泽和刘毓泽两人在赵府碰壁后,市井中得知那晚的新娘已经被送回司徒府,怕那女鬼事后又来找事,鉴于上次赵府境遇,两人此次只在司徒府外简易布了个阵法,便双双乖乖地蹲树杈上守株待兔。果然,半夜时分,一团黑烟被阵法挡了下来。两个少年纷纷拔剑劈砍而来,宁越泽眼睛被打了一拳,刘毓泽脸上被抓一把,耗损符箓三分二,那女鬼就跑了。第二日那司徒家姐虽然挺了过来,却仍然没有醒,脸色青白,司徒府天没亮就赶忙派人请城中有名大夫到府中诊治,直到晚上状况还是没得到任何改善。而当晚,那女鬼又来了,这次两少年耗光了所有符箓,身上衣服被撕的撕扒的扒,脸上身上挂彩更多。那女鬼却始终不下杀手,似是逗弄够了又飞身走了。 宁越泽饮完最后一口清茶,“啪”地一声搁置声回桌,作为此次禀告的结束语。 禾漪双手托腮正听得津津有味,见宁越泽突然不出声,忙问道:“完了?” “完了。” “哦。”禾漪一脸意犹未尽,微微失望道。 刘毓泽忍无可忍:“你当这是给你讲故事么,就没有任何主意?” 禾漪两眼茫然片刻,看到刘毓泽那黑沉沉的脸后,瞬间反应过来,一手虚握成拳敲上另一只白嫩的手掌心中:“对,接下来你们得换身干净的衣裳,看看你们,太不成体统了。” 宁越泽闻言开心的一拍手掌:“是极,姑奶奶果然冰雪聪明秀外中慧思虑周全宜家宜室呀。” 刘毓泽脸色更黑了。 禾漪很受用地两眼弯弯,嘴角的漩涡浅浅。带头起身就往外走道:“走吧。” 走了几步,却没察觉两人跟上,禾漪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满满的疑惑“咋不走?” 宁越泽紧张地眨巴一下眼睛“姑奶奶,这馄饨的钱你还没付呢。” 禾漪看了一下他,再看了看那三只空碗,顿时了悟道:“对哦。” 宁越泽这才稍稍放松,正要起身,却听那位了悟后道:“大泽泽,你们谁带了银钱,先给付了。”脚下一个不稳,又摔了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宁越泽一身破烂衣衫苦兮兮地跟在闲闲走在前面的身影,再看看旁边同样衣衫破破烂烂的刘毓泽,哀怨低头叹了一声。姑奶奶沉睡不知多久,醒来后又不曾下山,怕是早忘了人间烟火。原本以为师门断不敢敷衍这位首次下山盘缠,却不想着姑奶奶得知消息后直接就下了山,全观现下知道她下山的人一个手掌都数过来。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啊。宁越泽痛苦地望了望天。 但痛苦归痛苦,还是要让这位姑奶奶认清眼前为好。 于是宁越泽急忙走快两步,轻轻问道:“姑奶奶,你可曾来过这凡尘?” 禾漪闻言不解道:“自是来过,作何这般问?” 宁越泽默默松了口气,幸好不是真的一点儿烟火都不曾吃。“那姑奶奶也该知道这世间但凡人有交易就需银钱,不管衣食住行皆如此。但现下我们身上真是身无分文了,这说明什么,姑奶奶应该知道吧。” 禾漪闻言皱眉,重点有似偏差:“你师父没给够盘缠你们么,怎么如此苛刻,回去看我怎么治他。” 宁越泽无言望天心中默念师父对不住,孜孜不倦道:“姑奶奶,重点不在师父的盘缠问题上。” 禾漪眼睛惊大一圈:“那就是聂春意身上?” 宁越泽心中冷汗下了一把,急忙辩解道:“也不关掌门师伯的事儿啊。” 禾漪两手一摊:“那还有谁,我想不出来了。” 宁越泽张了张口,到底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刘毓泽额边青筋突突跳了下,咬牙道:“今夜没钱入住客栈,只能露宿街头!” 禾漪了然,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泽你就该向大泽学习一下,有话直说很重要,你们修课里难道没有强调过语言精辟的重要性?” 宁越泽扁了扁嘴:“。。。” 禾漪此时打了个响指转身道:“带路,上司徒府。” 宁越泽一扫灰暗心情,脸上亮亮,高高兴兴在前给禾漪介绍路上街边风景,边引着她往司徒尚书府方向走。 户部尚书府位于城东长戟街,此时诺大的尚书府门口正排着一条人龙,门口处一管家服饰的中年男子正恭敬站着,脸上有担忧之色,几名厮跟其后维持人龙秩序。而这人龙当中,年轻有之,年长有之,却人人肩上都挎着个医箱,有相熟的正低头交谈着些什么。 禾漪了然,怕是司徒府是病急乱投医,但凡有些岐黄之术的都可入内查探,只不过人太多,这是要排队分批才成了。禾漪稍稍同情那司徒妜,凭白惹了祸事,还得被这么一大群人围观。 回头跟两泽交代一句“等我”,禾漪正待向前,旁边突然缓缓驶过一深蓝布饰马车,行过间一方窗帘随风掀起,一角淡青色衣衫与一张苍白的脸一闪而过。那马车本在司徒府门前停了下来,那管家脸上一扫担忧,正要走下台阶,而赶马的车夫回头跟车中人说了些什么后,忽又赶着马车前行,转入一条巷里。那管家了然,低头吩咐身侧的厮几句,转身就入了府。 禾漪漫步上前,越过这群人间大夫,缓缓拾阶而上,闲庭信步。 众人抬头看着这个头戴一方帷帽,一身淡粉衣衫的女子直接走到大门处,晚风中朱门前轻纱衣带轻盈飘舞,女子伸出一根嫩白的手指着一个蓝衣厮,娇脆道:“你,进去与你主家说,我能治你家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底下众人议论声稍微大了些,但因其是女子,还是个身姿妙曼的女子,一时谁都没上前指责。那被点名的厮看着眼前女子,虽隔着帷帽,依稀容颜清丽,听到这娇俏的声音,脑子也是一空,连声应了转身就跑入府里通报。众人面面相觑,宁越泽容光焕发地看着自家姑奶奶的仙人之姿,刘毓泽“啧”地一声转开了头。不多久,方才的管家急忙忙赶出来,身后跟着刚进去通报的厮。而管家司徒楠看到门前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粉衣少女后微微一怔,抬手施一礼后道:“老奴是府上管家,姑娘可是能救治我家姐的高人?” 禾漪回以一礼,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管家道:“姑娘可知我家姐情况?” 禾漪老实答:“略知一二。” 管家又问:“那姑娘可有何良方?” 禾漪不明了,有无良方不该进去后诊断后才能下的?况且又如何在这么一群竞争对手跟前交代。 似观出其疑惑,管家尽职道:“姑娘,实不相瞒,自昨日起到我家来诊的大夫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这城中大药铺的大夫都诊治不出我家姐是何问题,想来城中也有言语散布,此刻在此的诸位心中必是有想法的,如不能即刻断出病因,请恕老奴不能放您入内。” 禾漪回头扫向这群人,几乎人人眼神闪烁,心中呵呵一笑。 她回头清浅一笑,两只漩涡隐隐挂唇角边上,轻声道:“管家大可放心,此处除了我,怕是无人能治姐之症了。” 众大夫闻言顿觉被这姑娘狠狠扇了一耳刮子,有年轻不大持重的直接站出来质问道:“你道能医治得了司徒姐,倒先跟我等说说司徒姐究竟得了什么病啊,城中大夫无法诊断出来,你一个姑娘就能了?” 禾漪看着那个灰衫的年轻大夫,认真道:“司徒姐自然没得什么病,大夫自然没法子诊出来。” 那灰衫大夫闻言哈哈大笑,“还真以为是什么高手,就是一姑娘。”其他人闻言都掩嘴而笑。 禾漪不理他们,自顾自道:“既是昏睡,脸色青白,脉象微弱,诸位往日都会如何处置呢?” 灰衫大夫答道:“自然先诊其脉象,具实际施针刺穴,再辅以汤药,必要时再增已药物熏陶。” 禾漪两手一摊,“是极,但现下有何用?” 灰衫大夫一时答不上话,如是有用,早不干他们的事儿了。 禾漪回头看着管家缓缓道:“所以司徒姐根本就不是病了,只不过丢了魂魄罢了。” 说完对着管家略施一礼,又道:“如若贵府不信,那女子即刻离去,叨扰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开了。 那管家这几日从大夫口中听到的都是体虚气弱之类托辞,又想到方才刚回府的那位少爷略有提到魂灵一说,现下这姑娘也有提及,莫不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干系,于是忙不迭拦着人道:“姑娘且住,是老奴眼拙有所怠慢了,姑娘快请。”说完让身一步。 禾漪客气回道:“有劳。”施施然迈进了大门。 宁越泽看着那位姑奶奶消失的身影,用手肘捅了捅刘毓泽,问道:“你说姑奶奶是否还会记得咱们两个?” 刘毓泽无言片刻,最后还是出言安慰之:“也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禾漪一路悠闲地尾随司徒管家,边走边赏府上风景。司徒管家心里发苦,又不能出声催促,便也只能慢慢在前挪步。这时禾漪出言笑问:“管家为何会信我说辞,世人怕也是不愿听与这等邪事沾边吧。” 司徒管家心中腹诽我也不愿,口中答道:“实不相瞒,刚主家也有此想法。” 禾漪点了点头,“你主家倒也有些意思。” 管家:“。。。” 好容易把人引到前厅,司徒管家面色如常道:“姑娘先请坐等,我家少爷稍后便到。”说完径直出了门。 禾漪随意挑了张客席坐下,有丫鬟捧茶而入,放下茶盏后又躬身退下。 她执起那青花缠枝瓷盏,右手掀盖拂了拂后轻抿一口,正待细品,有家仆在外通报主家已到,遂只能囫囵吞下,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却闻一阵缓慢的轱辘滚在地板的声响由远至近,行至厅门前,一袭浅青色身影映入眼帘,腿上置着交叠的手指洁白修长,两鬓垂着漆黑柔顺长发,苍白的脸上神情淡淡,唇角殷红似有若无一抹笑意,眉眼温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分明二十出头的模样,浑身凝肃如冰却又温润似玉,一时倒叫人看不清。身后的黑衣侍从径直推着这位公子进来,禾漪这才留意,这尚书家厅门竟是没设置门槛的。 待黑衣侍从把他推至主人位置躬身退下,这位浅青色衣衫公子这才温和招呼道:“姑娘请坐。” 禾漪浅浅一笑,唇角的漩涡隐隐浮现,福一了礼,抬手把戴了许久的帷帽摘了下来放置一旁,在位置上坐下后,抬眼看着那浅衫公子,见其除却开始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后,很快又恢复原先清清凉凉的神情。 “在下是府上的司徒珩,家中排行在二,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二公子客气,女子鄙姓禾”想了想又补充道:“禾苗的禾。” 司徒珩笑笑:“原来是禾姑娘。方才从管家处得知,姑娘断言家姐并非患病而是其它原因才昏迷至今,姑娘可否愿与在下详谈一番?” “乐意至极,只是女见二公子斯文儒雅,平日定是读的圣贤书,怎的也信这鬼怪一说?” “姑娘见笑,实不相瞒,在下自幼便与山隐师父修习过一段时日,除却圣人典籍,地方志事仙侠闲书奇闻秩事奇门遁甲之类在下平日也有所涉及,况这天下之大无其不有,定不能太过拘泥。” 禾漪笑道:“二公子自是博览群书心胸也阔达的很。” 司徒珩温和笑笑,“那不知姑娘可有良方医治家姐?” 见此人从头至尾一派温雅,禾漪忍不住懒懒支起一手撑住脸颊,衣袖随动作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玲珑的手臂,却见司徒珩赶紧微微低首,耳侧稍稍粉红,顿觉几分好笑,声音里不自觉地也带起几分笑意:“若你平日涉猎其广,应该也知道这种被夺魂魄药石根本无效,必定是需要那夺魂魄者归还才行。” 司徒珩闻言抬头,却又不敢直视于她,只能稍错了眼神微微皱眉道:“可那夺魂魄者是何物我们根本不知,又从何让其归还,况眼下家姐情况实在凶险,也不知道能否挨到那时候。” 禾漪看他那害羞的眼神分外好玩儿,心情愉悦,和盘托出:“那夺人魂魄者乃一邪物,我有些许眉目,应该不久就能解决,司徒姐体内应该还有大分的魂魄,不然也撑不住这许久,眼下却是无碍的,只不过也不好拖太久,魂魄失散太久,轻则长眠不醒或是醒后痴傻,重则魂魄日渐衰落最后也会难逃劫难。”说完后,翻手拿出一白磁瓶,“此乃护灵丹,可护魂魄不散,稍后可让司徒姐服下便好。” 司徒珩回道:“如此便感谢姑娘援手。” 看到司徒珩行为不便,禾漪起身拿着瓷瓶慢慢走向主位方向,一股馨香萦绕鼻端,越靠近暗香浮动越发浓郁,她不忍偷偷望他一眼。司徒珩脸上神情虽然淡淡,身影却微微僵直,见她回头望来,神情更为端正了。 禾漪对他笑了笑,把瓷瓶搁置在他身旁的案桌上重新坐回那把客席,继续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那邪物,实话说,其实这两日夜晚她都有要寻司徒姐讨余下魂魄,只不过被我两个守在门外的师弟赶走,今夜怕还是会来。不知公子可否安排人把我那两师弟接入府中,今夜好设法抓那邪物。” 司徒珩思量片刻:“自然。”之后扬声唤了声“阿成”,方才已到门外守卫的黑衣侍从应声入内,躬身道:“公子有何吩咐。” 司徒珩复又望向禾漪:“姑娘请说。” 禾漪道了声谢,转而对那黑衣阿成道:“阿成公子,劳烦你到贵府门外让两个白衣道袍的少年进来,对了,他们身上衣服有些破损,应该还是能认出的吧。” 黑衣阿成领命躬身退出。厅内一时安静下来,禾漪乐得直盯着对边玉人般的司徒珩看,看他如何明明脊背僵直却仍要风度翩翩地保持微笑。心中暗搓搓地胡想这人明明眉眼温和,怎么看着就是感觉冷冷的呢?那唇角的笑是不是画上去的,明明假得很,却也好看的很。皮肤好白真嫩,快都要比上我了吧。原来青色也可以穿出这么美,要不改日我也寻一身来试试? 不多时阿成无甚表情入厅行礼:“回禀公子,姑娘,客人已到。” 司徒珩点头:“快请。” 宁越泽、刘毓泽双双入内,才刚要撩起衣袍给姑奶奶行礼,禾漪微笑道:“师弟们快先拜见司徒二公子。” 宁越泽对这位自降身份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嘴,刘毓泽闻言立刻转身对上方作揖:“凌鼎观刘毓泽拜见二公子。”宁越泽这下反应过来跟着也拜了礼:“凌鼎观宁越泽拜见公子。” 司徒珩原先见两人一身狼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听闻他们居然是凌鼎观弟子,又偷眼看了下禾漪的方向,着实不像是个道姑。他示意两人坐下:“原来是仙山道长,快请入座。” 两人入座后,宁越泽道:“公子客气。”,这时有绿衣婢端茶摆上后又退了出去。 司徒珩:“听禾姑娘所言,两位道长这两天夜里助着我家驱赶那邪物,果然少年英雄,侠肝义胆,也请受在下一礼,谢二位道长援助。”说完向着两人双手作揖。 两少年又起身回礼,正要客套回去,禾漪却从旁闲闲道:“二公子言重了,本职责所在而已,不必介怀” 看着抢了台词姑奶奶清淡的嘴脸,二泽一阵无语回了座。 司徒珩看着他们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袍:“禾姑娘此言差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二位道长着实辛苦了,还望姑娘让在下安排家中大夫给二位道长看药,再移尊厢房换身干净的衣衫,稍后设宴答谢援手之恩,如何?” 司徒珩说得真诚客气,正解此三人眼下身无分文的窘况,心意合得不得了。于是禾漪笑得非常矜持道:“谢公子安排。” 司徒珩笑笑,对那快成空气的黑衣阿成吩咐几声。阿成退下后,不久又带了三个仆从回来,一绿衣婢给禾漪福了福身:“姑娘请随奴婢来。”,两蓝衣厮也各自引着双泽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司徒府作为官宦世家,家中子弟鲜少高官尊爵,却也一直能在翻腾暗潮中稳稳扎根,历经几代,家中自是殷实。禾漪跟着那绿衣婢,慢慢沿着廊道往后院去。夕阳余晖下,花园中有不知名的花香绕鼻,假山流水叮咚,修竹风过飒飒,亭台水榭飞檐斗拱,很是一个世家大族大气又儒雅的府邸。穿过一出月门,满园清香,花圃中红粉紫黄织锦一般压在碧野间,一青石道蜿蜒,前方厢房上一方黑底金色牌匾上书“敛芳阁”。绿衣婢推开房门道:“姑娘请先在房中歇息,晚宴时奴婢来唤姑娘。” 禾漪笑道:“有劳姑娘,该怎么称呼?” 绿衣婢:“姑娘唤奴婢子衿便好。” 禾漪挑了挑眉:“名字倒很雅致。” 子衿含羞低头:“谢姑娘赏识,这是二公子赐的名。” 禾漪来了兴致,在房中一方墩下坐下,问她:“你是二公子身边的人。” 子衿如实点头:“是,奴婢是二公子楼里的二等丫鬟。” 禾漪这时才慢慢打量这个绿衣婢,十四五的样子,肤色偏黑,眉眼温顺,是个平常的姑娘,想到司徒珩那么容易含羞,一时好奇:“姑娘颜色清秀是为二等,那一等可谓绝色了吧。” 子衿年纪毕竟,听闻夸赞,脸色微微红粉:“姑娘说笑,公子身边并无一等丫鬟,平时都是阿成哥哥伺候在旁。” 禾漪长长哦了一声:“听着倒像是个君子。” 子衿不知君子为何,大概猜着是个好的,于是也点头:“是的呢,公子很好。” 禾漪双手托腮:“如何好呢?” 大概不知怎么回答,又或者太多的好反而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子衿歪了歪脑袋想了想,道:“就是很好很好。”怕禾漪不了解有多好似的,双手还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圆:“这般好。” 禾漪看着有些好笑:“看着像是个大好人哪。” 子衿自觉刚才举动有些过了,忙低头应是,又觉在此过久耽误客人休息不好,忙声道:“奴婢不好,打扰姑娘歇息了,有何吩咐姑娘尽管吩咐。” 禾漪摇了摇头:“倒也无,跟你说话很开心。” 子衿笑笑:“那是奴婢福分,如若无事,奴婢先退下了。” 禾漪点了点头,子衿边转身出去顺带合了门。 禾漪起身,慢慢走向床榻,梨花木质的塌面一床浅粉缎面薄被铺展开来,她躺下,合目勾唇:“山下确实好玩儿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有婢女的声音在唤她,听声音应该是那个唤子衿的绿衣婢了。 禾漪脾性很好,应了声示意子衿进来,自己也起来简单整理下头发与衣衫。子衿推门而入站门口处福了福身:“姑娘,晚宴已备好,请随奴婢前往。” 此时天上已暗,沿道景物已然只大概能看出些许轮廓,却仍有暗香流淌。待来道前厅门口,宁越泽、刘毓泽也跟着厮过来,禾漪见他们已换一身白色寻常服饰,虽然脸上的伤还明晃晃挂着,到底也不是那么不入眼了。 禾漪笑笑:“师弟们休息得可好。” 宁越泽脚下一软,一个“姑”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刘毓泽漠然:“甚好,师姐如何?” 禾漪对刘毓泽的配合很是欢喜,眉眼弯弯:“自然是极好的。” 三人一同随那绿衣子衿入堂,此时主家已在客桌,见三人进来,司徒珩抬头笑笑道:“贵客来了,快入席。” 三人依言入座后。司徒珩便先做介绍,向着中间那位深色常服中年男子方向给禾漪介绍道:“禾姑娘,这是家父。”又换了旁边那保养得体的妇人道:“这是家母。”最后介绍到自己身边的黛青色常服的年轻男子:“这是我兄长,司徒琸。” 禾漪眯眼看了看那个与司徒珩几分相似的司徒琸,见其英气的眉眼里一股戾气悠悠荡荡。 这时司徒大人缓缓抚须乐呵呵:“今日听闻犬子说家中来了贵客,如今得见,禾姑娘果真杏林妙手国色天香,少年人虽年少却功力不俗,少年英雄,真是后生可畏啊。” 禾漪笑得眉眼弯弯,眼不眨一下:“司徒大人言重了,大人才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官声清明两袖清风心系百姓,乃朝廷肱骨之臣,草民有幸得见大人,才是三生有幸啊。” 司徒大人哈哈笑道:“禾姑娘谬赞。” 禾漪:“大人谦虚。” 双泽:“。。。” 司徒珩笑笑。 司徒妇人安静坐着。 司徒琸暗地里嘴巴一撇,声道:“马屁精。” 一场客宴结束后,司徒妇人借言退了下去,禾漪见其眉间忧虑深深,想来是担心女儿要去探望。禾漪望着一屋子男人,缓缓道:“司徒大人,事态紧急,令媛之事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那残害令媛的邪物怕是今夜还会找来府上。现下我想请大人帮助一二。” 司徒大人见其认真了颜色,也端正地道:“姑娘但有吩咐直说便是。” 禾漪和颜道:“吩咐说不上。”说着示意双泽拿出身上的辟邪符箓,继续道:“只是今晚午夜后无论听到任何声响,府上所有人不许出房门,并在各自房门上贴一张这符箓。还有我需要一缕令媛的发丝。” 司徒大人本以为她要摆台设阵,没成想就这点要求,于是很是疑惑地问:“就这些么?” 禾漪眨巴下眼睛道:“就这些!” 司徒大人:“哦。”莫名有些担忧。 禾漪可不管他心里什么绕绕:“事不宜迟,还望大人尽快安排。” 司徒大人立即回神:“是,那是自然。”转首立刻让管家前去安排各事,只是终究还是不放心再次询问:“姑娘确定不需要再备些其它?” 闻言后禾漪居然配合着想了想:“嗯,对了,我还要先沐浴更衣再休息一番。” 司徒大人:“。。。” 这时司徒琸愤怒起身:“你们怎么想的,尽信了这么个丫头的风言风语,这些妖神鬼怪的说法你们也信,圣贤书吃肚子里去拉出来了吧,哼。”说完便扬长而去。 禾漪悠悠想道:“东西吃了肯定要拉出来,记脑子里才不会被拉出来。” 司徒大人正想翘胡子骂一句逆子,但人风一样就刮了出去,于是只能尴尬地对禾漪说抱歉。禾漪摆摆手表示无事。这时司徒珩缓和出声道:“禾姑娘现下是否要先回去准备一番呢?” 禾漪转头看向这个刚才一直不出声的少爷,听着他温和的语气,心下一暖点了点头:“也好。” 夜色渐浓,禾漪换了身白色女裙,拿起子衿刚送过来的司徒妜的一缕头发。她把头发放入怀中,平躺在榻上,想着今日种种,随后一声轻叹,府上现下对她的话持以怀疑的也不仅仅是司徒琸而已,怕是那个一直温和的司徒珩也是将信将疑。“也是,换我也不信”禾漪心里默默道。 而司徒府后院的另一边,司徒夫人含泪坐在女儿床前,手上慢慢捻转着佛珠,嘴里低喃祷语。司徒大人坐在房外主座上凝眉打量着手里是的瓷瓶,正是禾漪送出的那瓶药丸,“珩儿,那姑娘看着年轻,就算真出自仙山,想来道行也不高,这药当真药喂你阿姐吃?” 司徒珩:“听她所言似也能讲得通,阿姐如今情势不稳,若能缓解一番也好。” 一旁的司徒琸一拍桌子:“好什么好,你这些年在山上呆着脑子傻掉了么?区区江湖道士之言也能信?我看还不如让我入宫求个御医回来诊治。” 司徒大人点头附和:“琸儿言之在理,明日我便入宫求皇上。” 司徒珩叹息一声,并未多言,世人忌讳那些虚无之物,单凭口上说着很难取信于人,若非前些年山上奇遇,今日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接受这般说辞。只是不知那姑娘要如何说服他们,司徒珩转身望着夜色,眉宇微微皱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夜如浓墨泼染,风压过枝头,拂过花丛,携一缕清香幽幽随开敞的窗口飘入。禾漪闭目安静躺在榻上,花香渐散,凉风更甚,案上烛火不胜风力,猛然一跳便熄了火。房内暗沉,似有黑雾一团一团往里挤压。这时黑雾越聚越浓,终于在塌前凝做一团,再缓缓幻出一窈窕身影,红衣若现。那身影慢慢坐在塌边,一展衣袖,一只手正要抚上那榻上人的脸,却疏地一顿。 这时烛火重新亮起,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是来找我?” 那红衣女鬼倏地转头,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再看了看榻上仅剩的锦被,一股戾气翻涌:“你不是司徒妜,她在哪儿。” 禾漪抱着双臂缓缓道:“我自然不是她,她在你找不到的地方。” “找死!”女鬼立刻换成黑气团团,屋子转瞬又暗了下来。这时房门“砰”地一声被一脚从外踢开,宁越泽抓着佩剑喊着嗓子道:“姑奶奶,我们来啦。” “砰”地一声,房门又被关上,禾漪拂回衣袖对外面道:“出去,碍事儿。” 宁越泽鼻子被撞青了,还想再踢门,刘毓泽在一旁凉凉道:“你进去不过让那女鬼往你左眼一拳补齐左右对称罢了。” “可是。。。” “往日里信她的姿态哪儿去了。” 宁越泽委屈的低下头。 房里,禾漪轻笑着幻出一段白绢,念动口诀,白纱便从手中脱落,黑气突然凝聚成团极速袭来,在要撞上禾漪时再分成无数团,啪啪啪钢球似的直接砸向中间的人,禾漪站着不动,白绢自行快速环绕成圈,白蛇似的撞向那些黑团砰砰作响,禾漪揉了揉耳朵,衣袖一挥,那些黑气团烟一般给挥飞开去。女鬼皱眉,立即翻手凝气成剑,黑影一闪,下一瞬白绢似“嘶”地被撕开一道口子,剑尖直直刺向前,禾漪偏头躲过,一手抬起,两指捏住那浮着滚滚黑气剑尖,女鬼手势一转,剑尖打横,禾漪赶紧放开手指,一脚踢过一个墩子,那女鬼闪身躲开,喊道:“卑鄙。” 禾漪:“。。。” 女鬼把黑剑一抛,瞬间又化成数段黑漆漆的箭,尖端发亮,咻咻咻朝着禾漪箭射而来。禾漪一把抓过白绢,抖成圈缠绕周身,却不断传来布帛撕破之声,包围圈越缩越。她脚尖轻点,飞身而上,黑箭调转方向紧追而上,电光火石间,她一掌红光凝聚拍下,红光过处黑箭立刻被融化消失不见,而此时一声痛苦的尖叫响起,却是那白纱脱了禾漪的手后一路飞撞了正在施法的女鬼。 禾漪落在她身前,伸出嫩白的手掌道:“拿来。” 女鬼被撞翻在地捂着胸口道:“你我素未谋面,为何多番阻拦?” 禾漪却道:“虽不知你与她有何恩怨,但此番作为必将有损你阴德,就算了报了此仇,也因此影响你下次投胎,你又何必执着。” 女鬼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我付得起,就算灰飞烟灭,我也要拉她入地狱。” 禾漪急声接道:“然后你边灰飞烟灭边看她入轮回?怎么听都是你亏啊。” 女鬼一时不知怎么反驳,衣袖一挥,一扇窗棂啪地断裂,身形一幻一团黑烟就要溜了出去。 “哎,别跑。”禾漪身影一闪就到了窗外,手掌一拍,那女鬼“啊”地一声惨叫幻出身形。禾漪一把抓起她的手,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光幕一闪,似有两个的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怔忪间耳边有人在唤她“姑奶奶”,禾漪定了定神,茫然地看了看,却是宁越泽正扶着她,似在喊醒她,另一边刘毓泽正在和那女鬼缠斗,那女鬼已受了伤,现下却只能被刘毓泽拖住脱不得身。这时,月门窜起一条人影,执剑劈向那两人,那女鬼一声冷笑,咬牙一脚踹开刘毓泽,五指亮锃锃一把抓向那突然冒出的人影,“当”的一声剑断声,那人此时还在半空,一脸震惊,眼看着那五根长长的指甲尖刀插了过来,腰间却是一紧,一股力拉着他整个人极速后退。待站稳后低头一看,却是一方白绢缠着腰部,绢纱那头正捏在禾漪手里。 “大公子,不是让你们夜间不要出门么?”禾漪挑眉道。 司徒琸脸上一阵黑一阵白,却也自知理亏发作不得,转头就看向院中那正斗得难舍难分的一人一鬼,突然,似是看到什么,双眼蓦然睁大一圈,似意想不到似震惊过度,口中喃喃道:“怎么会?!” 突然眼前金光一闪,“砰。。。”地巨声响起,众人只觉地面都跟着颤抖一番,尘土花草被刨根抛置空中又纷纷下落,半个园子都给炸出了个坑。禾漪皱眉,一把甩出白纱,那端却被东西一把打下,一声暴吼:“哪个孙子敢偷袭你爷爷?!” 声尽人至,禾漪眼前一暗正要一掌送出,那人却鬼叫一声后退数步:“你,你别乱来啊,住手!” 禾漪:“。。。” 这时刘泽毓气急败坏地“啧”了一声,禾漪转首看去,却是那女鬼却已趁乱逃了出去。 禾漪皱着眉头看向始作俑者,一身藏青锦袍,身形修长,长眉入鬓,眼睛大而黑亮,姣好的唇是艳于旁人一般的红。那人被她盯得发毛,看她眼神似要把他钉到地上去,忙把自己抱紧转了个身,不满嘟哝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禾漪诚实道:“看你好看。” 那人闻言剑眉倒竖,拔高了声吼道:“禾漪,你给老子闭嘴,千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个德行!” 这句话有些不得了啦。 四下原本因为他的到来已经安静下来,现在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禾漪:“。。。” 刘毓泽:“。。。” 司徒琸:“。。。” 宁越泽哈哈笑道:“啥,你这怪人莫不是疯魔了吧,千年?姑奶奶?!” 刘毓泽立刻反应一手捂住他嘴巴,示意该叫师姐。 那藏青锦袍男子暗道一声糟糕,嘴快了。 而此时却有轱辘碾过石板道缓缓而来的声响,司徒珩看着眼前纷乱的一片,缓声问道:“诸位,可还顺当?” 那藏青锦袍男子闻言扭过去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人,难以自持般移动一步,却又生生停了下来,嘴唇微微抿了抿。司徒琸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地跑过来,脸色十分严肃道:“正有事于你说。”说着就要去推轮椅。 司徒珩抓着他的衣袖,道:“哥,事情稍后再谈,先处理眼前事。” 司徒琸眉间皱成川字,道:“现在的事不关咱们干系了。” 司徒珩不解地望着他。 而这边,禾漪此时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确定地问:“你,唤我禾漪?你认得我?千年过去,是,什么意思?” 藏青锦袍男子闻言愣了片刻,上下将她一番打量,问道:“你不识得我了?” 禾漪茫然道:“我该识得你?” 藏青锦袍男子一脸空白,脑子有根弦似乎在越绷越紧,脑子嗡嗡作响。 禾漪又问:“你是谁?我又是谁?” 藏青锦袍男子脸色非常精彩,赤橙黄绿换来换去,不时看看禾漪,又偷偷看眼司徒珩,心思百转千回“荷花这些年不知经历了什么,眼下却是不记得人了,如此看来,那什么情缘孽缘都不需要阻止啦,自己此次私自跑下来岂不多此一举捅了个篓子,回去被天上那个凉飕飕的家伙逮到。。。”想想就是一哆嗦,“不行,我得靠自己赢回我月玄将军的尊严。” 于是他一把搭上禾漪的肩膀,沉声郑重说道:“妹子,我是你哥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禾漪看着眼前这个眼眶说红就红的高大男子,莫名其妙。 宁越泽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了,幸得刘毓泽还没移开的手托住,而刘毓泽也忘记自己还捂着别人的嘴,两眼发直。 司徒珩看到的是一幅兄妹相认的温馨场景。 司徒琸看到的是一幅一对千年老兄妹相认的怪异场景。 禾漪一把拨开那条手臂,冷笑道:“认真讲话,不然关门放双泽。” 双泽:“。。。” 那男子眼睛里水光开始荡漾:“漪漪,你听我说啊。此事说来话长,哥哥也就长话短说了。当年家乡瘟疫,哥哥带着年幼的你一路逃亡,刚开始在城里行乞讨活,没多就又被当地官府轰了出来,没有吃的我们就挖草根捡树皮来吃,偶尔抓了鱼哥哥都让你先吃。好几次你发起高烧眼看着就要不行,我也只能抱着你就着河水给你一遍一遍地换水敷额头,走走停停,恰好到了一处仙山拜入门下,也怨哥哥,日子稳妥后光顾着修仙问道,好容易有所成,归来时你已变化好多,再不是那个只会抱着我大腿哭唧唧的女娃了。” 禾漪额角突突发疼。 那男子换了口气继续哽咽道:“那时你却不与我亲了,你说你想养头跑地猪,哥哥立马就跑山里给你找,可那猪精实在厉害,把我打得遍体鳞伤,但好在最后我还是把他打倒了,之后便把他窝里的那只崽子抱回来给你,也不知现在那头猪怎样了?” 此时禾漪却神奇地接上道:“既然是跑地猪,应该也不能跟着飞上天吧。” 那男子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附和道:“也是。” 禾漪见停止了叨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一时不查,回道:“秦玥。” 禾漪疑惑:“既是我兄长,为何姓氏不一样。” 秦玥反应很快道:“我是随了父姓,你从了母姓。” 禾漪:“为何?” 秦玥脸都不红一下道:“父母亲感情甚笃,父亲疼惜母亲,觉得两个孩子都随他姓对母亲不公平,而你容貌随母亲多些,所以就给你安了母亲的姓。” 禾漪哦了一声,半个字都不信。 但。。。 “好感人,呜呜呜。。”宁越泽扑在刘毓泽怀里,肩膀一下一下地颤抖着。 刘毓泽脸上里也是一副极不赞同的表情,无声地拍了拍怀里的背脊。 司徒珩眼含悲悯。 司徒琸一脸哀戚。 禾漪:“。。。”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啊! 这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跑近,一蓝衣厮拐进月门,上气不接下气道:“少,少爷,不好,不好了,姐她。。。” 司徒琸一把抓住那厮急声问道:“姐如何?” 那厮气都匀不过来,但还是顽强说完:“姐她,情况危急。” 厮话音刚落司徒琸转身就跑了出去。司徒珩也急急推动轮椅,厮见状,赶忙上前帮忙。 禾漪看了看秦玥,虽觉得他有所收敛,却还能感觉有一股清气自他身上流动,想来无恶意,便暂时不将理会,遂抬脚也跟了过去。双泽也紧跟着这位姑奶奶出去。独留秦玥一人哀苦凄凄。心中先对自己刚才的表演得意一番,‘幸好自己机敏,把为人时的一段经验稍做改动哭了出来,蒙混过关是不指望了,混淆视听应该还勉强。’见众人一哄而散,也就随着一道过去。 禾漪让双泽在门外等候,刚入房门,却见司徒一家已齐聚在床前,脸色担忧无二。她走近看了看床上的人,脸色青灰,眼窝深陷,嘴唇苍白干裂,满脸痛苦,冷汗豆大地一滴一滴顺着额角滑入脖颈再掉入身下锦被上。想来那女鬼已吞了她的一缕魂魄,刚才一番打斗受了伤,此时主体也跟着受影响。 禾漪看向司徒珩问道:“那药呢?” 司徒珩闻言呆怔片刻,司徒大人却在一旁道:“在这儿。”说着从怀里拿出那个瓷瓶,却犹豫着要不要给自己女儿服下。 禾漪哀叹一声,果然还是不信。不想一直不吭声的司徒琸一把夺过药瓶,倒出一粒绿色丸,走到床边揽起妹妹捏开嘴唇就塞了进去,司徒珩已倒了杯水回来随手就递了过去,司徒琸接过慢慢喂着妹妹喝下去。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众人都没再出声。 不消片刻,司徒妜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脸色缓和许多,慢慢地竟然有红晕淡淡。 司徒夫人一把扑到床沿,无声流泪,细声低喃道:“我儿,如何变成这般啊?”手中捏着手绢细细擦着女儿脸上的水渍。 司徒父子均松了口气,司徒珩来到禾漪身前,双手一礼道:“感谢姑娘救命之恩,也请姑娘海涵我家无礼之举。” 禾漪知道他指的是他们的怀疑没立刻给司徒妜服药的事,无所谓摆摆手道:“并无什么。”看到那床边哭的一塌糊涂的司徒夫人,她终究不忍心直接说出来,便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司徒珩颔首示意,禾漪走到他身后推轮椅一道出去。 甫一出门,见双泽正与那秦玥在廊柱下交谈甚欢,走近一听,却闻秦玥道:“。。。等脸上伤口好后也得细细保养,千万别留疤。” 禾漪嘴巴就是一撇。 秦玥一腿曲起闲闲坐着不动,双泽围了过来,问道:“如何了?” 禾漪点了点头,刚转身要合房门,却见司徒琸也走了过来,微一点头。 司徒琸合好门,禾漪才说道:“两位公子,这药也只能护她此时体内的魂魄不受那丢失的那部分影响,看刚才情况,想来那女鬼已经吞了司徒姐的魂魄了,眼下要赶紧找回来,不然等她消化了,恐怕。。。” 司徒兄弟双双皱起了眉。 禾漪接着说道:“厉鬼形成多半是生前怨气所成,倒不知司徒姐可有与谁结过怨没有?” 司徒珩:“阿姐素来生性平和,甚少出门,倒不曾听过与谁结过怨。” 禾漪想了想,转而问司徒琸道:“大公子方才也与那女鬼过招,可否认得?” 司徒琸面有迟疑,但想到妹妹此时状况,慢慢点了点头:“如我没看错,是前太傅之女,尤雨双。” 司徒珩诧异:“怎会?” 司徒琸见他如此反应,点头道:“我方才也以为看错,虽说她甚少在京,但太傅府出事前正好我见过她一面,那般姿容应该不会错。” 禾漪:“到底如何?” 司徒珩:“尤姐虽为京城贵女,却喜出外云游,甚少在京城露脸,未曾听过阿姐何时跟她有宿怨。” 宁越泽一旁插话问道:“那总不能是这鬼魂闲着无事跑来吃魂魄闹着玩吧?!” 禾漪:“方才你说前太傅之女,不知她可还有家人在世?” 司徒琸摇头:“当年太傅府已满门抄斩了。” 禾漪又问:“她便是在那时就过世了么?” 司徒琸又摇了摇头:“不是,是后来过世。” 禾漪好奇:“哦?她怎么就躲过这场灾难的?又为何过世?” 司徒琸皱眉想了想:“具体情况我不大清楚,只知道尤府灭门后一年,尤姐在嫁给赵晅那混蛋那天被射杀了。”说到这里,顿时醒悟,恨声道:“会不会与赵晅那混蛋有关。” 禾漪疑惑问道:“赵晅是哪位?” 司徒珩一旁叹声:“便是阿姐的新夫婿。”低头想了想又道:“但时间不对,阿姐也只是在去年底才跟赵晅接触,而尤姐前年便过世了。” 宁越泽长长哦了一声:“原来那晚是新郎官叫赵晅啊。” 禾漪想了想:“不管如何,现下也无线头绪,先去找这赵晅公子询问一番才好。” 司徒琸闻言就要往外冲,司徒珩知道他想做什么,忙出声喊住他,但司徒琸充耳不闻转眼就要出了月门,禾漪叹了口气,身影一闪就挡在他面前“大公子留步,这个时辰前去打扰怕是不妥吧。” 司徒琸怒气隐忍:“有何不妥,若不是他,妜儿也不会这样。” 禾漪摊开手掌:“证据呢?” 司徒琸一指房内:“阿妜都躺在那儿几天了,那不是证据是什么?” 禾漪头疼。 这时司徒珩已经赶了过来:“兄长莫着急,此事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暂且不宜打草惊蛇。” 司徒琸大声道:“不急,你看你阿姐都成什么样了,早说了这婚事不妥,又是退亲又是丢魂,我。。。”说着说着,眼圈微微泛红起来。 突然,司徒珩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在禾漪诧异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到司徒琸身旁,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兄长放心,阿姐会好起来的,此事交由我来,如若真与那赵晅有关,我定不姑息。” 司徒琸看着弟弟:“那你何时去?” 司徒珩:“明日。这个时辰了,先让爹娘歇息下吧。” 司徒琸望了望窗上那双剪影,缓缓点了点头:“我易冲动,此事便交由你,要当心。” 司徒珩点了点头。司徒琸便往回了房。 禾漪看着突然比自己高一头的身影出声道:“你不瘸啊?” 司徒珩笑笑:“我何时说过我瘸了?” 禾漪皱眉:“轮椅坐着好玩?” 司徒珩:“我儿时腿受过伤,不宜久站。”说着又坐回轮椅上。 禾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月色如水,夜凉如风,赵府的素清楼的主卧里,新婚的红绸已然换下,恢复往日素雅。一声风过,赵晅突然睁眼坐起,伸手撩开帷帐却见一红色身影躺在木质地板上。他急忙跑过去,“雨双?” 尤雨双闻言身体动了一下,却未能起身。而赵晅跪已来到她这边,坐地上将她扶起抱在怀里急声问道:“雨双,你这是伤哪儿了?” 尤雨双回了点儿神,抬头看见赵晅鼻青眼肿的样子,皱眉道:“他们打你了?” 赵晅担心她的伤:“我无事,你怎样了?” 尤雨双笑了一下,清艳的脸色少了几分鬼气多了一分柔和,缓缓道:“我也无事。” 赵晅闻言一把将她抱起往床边走去,放她平躺在床,然而接下来他却不知该做些什么了,若是个活人,他现下便得去找大夫过来,但是。。 尤雨双看着他紧皱的双眉,慢慢抬手抚摸上他的脸,再慢慢移到那眉宇间轻轻地抚了抚:“都说了无事,无须担心。” 赵晅拿下她那只手轻轻包在手里贴在脸上,也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尤雨双感受手里那丝温暖,一时神情有些恍惚,有多久,没有感觉过这般温暖了。 眼前忽而闪过那些纷乱的人群,有粗糙冷硬的绳索勒住脖子的疼痛窒息,从此后自己的身体就再也没有暖过了。一股戾气腾然而起,声音却柔和问道:“阿晅,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赵晅深深看着她的眉眼:“不大好,白日想着你,夜里念着你。” 尤雨双心中软了一下,问道:“既如此想我念我,那为何还要娶那司徒妜?” 赵晅身形一怔,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 尤雨双见他如此心中更是不忿,她慢慢坐起身来冷笑道:“便是如此想我,念我?” 赵晅有些慌乱道:“雨双,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只不过是想调查当年之事才与她成亲。” 尤雨双立刻道:“哦?那当年是谁告的秘,何人揭发我身份,赵大人可查到了?” 赵晅知她动气了,想她又刚受了伤,忙出声安慰道:“此事我暂且还不确定,你刚受了伤,不宜动气,先躺下来可好。”说着就要去扶她。 尤雨双一把打开他的手,恨声道:“这便是你给我的解释?!赵大人,好,好的很。”说完一把掀开赵晅,身影一闪一团黑烟就从窗边飞了出去。 赵晅急急跑到窗边,眼前却只剩夜色一片,双手扣紧窗棂,久久伫立不语。 待天光渐亮,院中有仆役起来扫洒,赵晅慢慢走回床边,呆呆不语,这时有人轻敲房门,他示意进来,那侍从双手递上一封拜贴道:“少爷,司徒二公子递来拜贴,说有要事相商。” 赵晅皱眉接过,眼下两家闹得不欢,有何事这么大清早就递来拜贴,“可有说什么事?” 那侍从摇头“并未提及,但人已在府外等着了。” 赵晅诧异,这拜贴刚到,人就已经在门外。这司徒家对外声称这二公子自幼身体孱弱,常年都住在京郊别莊里甚少回京,此番前来,怕也是为其姐讨上一回公道吧,赵晅心里一叹,便对那侍从道:“让他们先候在客厅。” 那侍从领命退下,不多时便又折返进来侍候他更衣洗漱。 待一切稳妥后,赵晅便携着侍从往前厅去,甫一进门,却见一粉衣姑娘立在一轮椅旁,略弯着腰身正与椅上一浅青衣衫男子讲话,大约闻到脚步声,双双抬头向他处望来,赵晅呼吸一怔,顿觉自家平日里刻板萧肃的厅堂此时竟如同被淡墨朱彩添涂得多彩生动,画面清隽似如大家笔下画卷,俊雅和婉。 两人双双将他望着,赵晅回神,忙抬手与之寒暄起来。 待主客入座后,赵晅问道:“许久未见二公子,身子可还好?” 司徒珩:“劳赵大人记挂,都挺好。” 赵晅颔首,又望向禾漪问道:“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司徒珩一旁答道:“这是家中贵客,禾姑娘。” 赵晅道:“原是何姑娘,事过匆忙,只能粗茶相待,有所怠慢,姑娘不要嫌弃。” 禾漪笑了笑道:“赵大人客气。” 赵晅点了点头,复又望向司徒珩道:“二公子今日到访,可是有何事?” 司徒珩眉眼疏浅,道:“我家兄长前日来府上闹事,惊扰了大人,此番来也是为我兄长给大人先赔不是。”说完拱手一礼。 赵晅眼色暗了一暗:“原是我不是在先,大公子之举也是人之常情,我也该受他一训。” 司徒珩从容道:“那便谢大人海涵。” 赵晅想了想,声音略缓地问道:“令姐,可还好?” 司徒珩脸色稍霁:“从贵府回来后,至今仍在昏睡。” 赵晅神情一惊,忙问道:“为何,可是出了何事?”却猛然间想到尤雨双出现的那晚,顿时心中骇然,嘴角却抿了抿。 司徒珩却没答他,转而问道:“大人可信那妖鬼邪神一说?” 闻言赵晅心中稍顿,神色却保持如常道:“二公子怀疑此事与之有关?” 司徒珩看着他的眼睛,道:“正是。” 赵晅错开了眼神,问道:“可有了证据?” 司徒珩略有遗憾:“暂且没有。” 赵晅问道:“那二公子此番来到底为何?” 司徒珩淡声道:“自然是为了尤雨双姐之事。” 赵晅心中一跳,神情有些惨然:“雨双已亡故年余,生前性情随意洒脱,二公子怕是找错了。” 司徒珩:“大人想错了,此番来在下只是想去拜祭一下尤姐,毕竟她是你曾经未过门之妻,家姐也曾是你妻,做弟弟拜祭下想让她保佑家姐早日清醒过来。” 禾漪:“。。。”让鬼来保佑,抬头望了望头顶上行走的诸神,默默无语。 赵晅也没料想他如此说:“二公子不必如此说,令姐吉人自有天相,必会没事的。如若二公子有心,可到京郊二十里外华庭山上野坟堆中,雨双,便在那处。” 司徒珩:“如此便感谢大人,打扰多时,在下先行告退。” 赵晅身形萎靡,淡声道:“恕不相送。” 司徒珩点了点头,禾漪上前帮他推动轮椅往外走。 这时赵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二公子,雨双并无过错,错在于我。” 司徒珩并未答声,示意禾漪继续走。 出了门外,上了那深蓝布饰马车,靠在车壁上,禾漪舒服一叹:“痴情!尤雨双真是有福气,却也没福气。” 司徒珩温声道:“天命如此,能为之奈何。” 禾漪看着他:“你为何如此认命?” 司徒珩笑笑:“倒不是认与不认,而是有些东西与你或不与你都是固定的,譬如我,因着年幼摔伤了腿,此生都不能入仕,即便无奈,也奈何不得。” 禾漪想着这世间凡人之命均由天上那位命格星君的命格簿编写,一般难以做更改。又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昨天那婢子衿说的话,调侃道:“官途虽不顺遂,情路应当平顺,二公子清雅俊秀,想来定是不少佳人在侧吧。” 司徒珩看了看她,缓缓摇头:“我自因着身体便常年在别莊里住着,此次回京也是因着阿姐之事,是以甚少得机会接触京中人事。若说的在侧佳人,现下正好有一。” 禾漪望着他略带笑意的眉眼,顿觉脸上微烫,心中不由暗骂一句嘴欠,忙也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如赵大人今日言辞,倒像是不知情的,然身上有丝鬼气,虽淡,却还能辨别得出,想来那尤雨双是来找过他,如此看又不是全然不知情了,此人如此姿态,当真心应付了。” 司徒珩颔首:“但愿他不知情,否则两家人往后如何还两难说。但,找不到尤雨双,阿姐她。。。” 禾漪凝眉想了想,“尤雨双受伤不轻,如没猜错,应该会寻回她自己尸骨处恢复,今夜还是去探上一探,看能不能逮个正着。” 司徒珩双眼一亮:“如此甚好。” 禾漪却看着他的腿,幽幽道:“你能走这许多路?” 司徒珩一噎:“姑娘何必言辞如此。” 禾漪看着他,弯弯眼睛,巧笑嫣然。 然而这日晨间,皇城府尹的鸣冤鼓被敲得砰砰乱响,片刻不休,府衙前聚集数十之众,人人脸上涕泪四流,长跪在地,喊冤不已。几名衙役开门带那敲鼓者入堂,片刻,又带了几人进去,几番审问,却都是自家女儿一夜之间全都命丧在床,府尹大人薛晟急忙安排人手前往查探。又过半日,那被派去的官差仵作回来复命,道是那些命丧的女子竟都精血流失殆尽,唯留一具枯槁尸身。薛晟感觉事态严重,急忙修书奏折即便入宫禀告。而此时,皇城有邪祟吸食人精血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人自危,在外或游荡或办事的人都急忙赶回家中烧香拜佛,没家的乞儿也都好好躲在破庙里边,是以今日的皇城格外荒凉凄楚。 日头正中,有知了喳喳吵个不休,禾漪正悠闲地坐在一处花架下,端着子衿刚沏的香茗,望着头顶那一串串垂落的紫色藤花,有凉风过,零星花瓣便脱落枝头,飘飘浮浮,游荡一周后终于落入尘埃。这时秦玥打着哈欠走了过来,在她对边坐下,漆黑的大眼睛看了看禾漪手里的杯子,转身对站在不远处的子衿:“给爷也上盏茶来。” 禾漪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还在?” 秦玥理所当然:“你是我妹子,自然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禾漪摇了摇头:“我没有教人如何保养肌肤的哥哥。” 秦玥虎目一瞪正要发作,内心一丝理性挣扎自我安慰此人失忆有病,不能与之一般见识。于是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如何,你也想讨教一二么?” 禾漪一根手指头在两人中间晃了晃:“不,那是上了些年纪的人才需要的法子。” 秦玥自觉头顶有点冒烟,这时子衿的茶水刚好送到,想也不想拿起就喝,又“嗷”地一声惨叫,“你咋沏茶的,不懂得晾晾?!” 子衿委屈地缩了缩脖子。 禾漪在一旁凉凉道:“可要我吹吹了再喝?” 秦玥脑子里却闪过她拿着自己杯子用力往里边吐一口唾沫的场景,“可别,无福消受。” 禾漪乖乖哦了一声,“看来你们兄妹情也就如此,我的福你都消受不得。” 秦玥心中暗恨一句谁要跟你是兄妹,嘴上却道:“兄长该是多疼些妹妹,该多给妹妹些福气才对。” 禾漪眨巴下眼睛:“那哥哥可否给妹妹身世解惑一二,妹妹打心中感激哥哥?” 秦玥心中突突,心道一句果真难搞,眼神强做坚定道:“昨夜不都说了么!” 禾漪笑了笑:“故事太老了。要不再换个?” “你。。”秦玥心中恨恨:“爱信不信,哼。” 禾漪心中一叹,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既不得知,便也就无所谓了。 正这时,一阵脚步声哒哒哒自一边道传来,宁越泽边跑边喊:“姑奶,啊不,师,姐,不,不好啦。”宁越泽对喊禾漪师姐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做得不够刘毓泽顺溜,总觉得喊师姐二字要咬了舌头。刘毓泽紧跟其后,一语不发,眉间一抹担忧。 好容易跑过来,看到秦玥也在,宁越泽开心道:“咦,秦哥哥你醒啦,不是说每日要睡足八个时辰才能保持肌肤紧致么,按说你得到今夜晚饭才能起来啊。” 秦玥咳了一声:“爷我天生丽质,作息一半时辰便可。” 禾漪悄悄翻了下眼白,指着秦玥问宁越泽:“你刚唤他什么?” 宁越泽乖巧一笑:“秦哥哥啊。” 禾漪又指了指自己:“他说他是我兄长。” 经此一提,宁越泽幡然醒悟,皱着眉尖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这。。。” 禾漪点到为止,“出了何事,大惊怪的一路嚎嚎?” 宁越泽这才想起正事,忙答道:“姑奶,师,姐,皇城昨夜出了大事啦,好几户人家的女儿都毙命在家中,皇城人人传言有邪祟要吸食人精血,闹得人心惶惶的,皇城的吃食一条街那家卖叉烧包的铺子今早都没来,害我白走了一趟。” 禾漪自动忽略掉他的后半句:“可有前去查探?” 刘毓泽从旁出声:“我潜入其中一户人家中,那尸体确实精血全无,枯槁一具。” 禾漪又问:“可还有具体些?” 刘毓泽摇了摇头。 禾漪知道以这两少年修为,自是不能知之甚多了,于是她起身抚了抚衣袖,对着秦玥勾了勾手指:“走,干活去。” 秦玥一脸不满:“为什么是爷?” 禾漪:“你住人家的吃人家的,不该给人家做点事儿?” 秦玥争辩:“那爷也只能为这家人干点事儿啊,凭什么还要去给别的人家看尸体?” 禾漪想了想:“这户人家的屋子粮食也都靠着天下百姓,所以间接地你也在吃住天下百姓咯。” 秦玥拍案而起:“禾漪,你怎么老是与老子过不去,老子吃住百姓怎么着你了?!” 禾漪眨巴下眼睛:“不怎么着我啊,不过你说的我在哪儿,你便在哪儿,这话可不是我逼着你说的。” 秦玥歪着脑袋想了想,确实有说过此话:“你真的很讨人厌。”说着边踢踢踏踏地走了。 禾漪笑笑,跟着他一道出去了。 皇城西城勤枣街是普通贫民的聚居所,路上行人了了,大多家门紧闭,偶有几声抽泣声传来,不多时又给克制低了下去。 禾漪两人闪身进入一户家院,一旁秦玥打了个结界隐了两人身影后两人就堂而皇之登堂入室。一房中哭声悲哀压抑闻之可怜,两人寻声进入房中,但见房内昏暗,几人或坐在板凳上或跪在床前掩面而泣。禾漪轻轻避开他们走到床边,只一眼便料定心中所想,心中闪过一丝无奈,回头扯着秦玥就退了出去。 秦玥被她拖着出来,不确定地问道:“就看完了?” 禾漪点了点头:“回去吧。”说完不等回音,身影一闪就跃出院墙,秦玥紧随其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回到司徒府,禾漪撇下秦玥一人在府中一通乱逛,却在那清凌凌的“倾柳湖”中亭子里寻到了司徒珩,只见他此时换了一身月白长衫,衬得人越发白皙明净,手中拿着鱼食,正斜依着亭柱闲闲地给水中鱼儿投喂。 禾漪走了过去,福了一礼:“二公子好兴致。” 司徒珩抬头笑笑,递来那鱼食:“禾姑娘可要玩耍一下?” 禾漪嘴角弯弯:“公子倒不如给我一杆钓竿,露天烤鱼才是最得兴致。” 司徒珩眼中笑意更甚:“这有何难,我便唤人来准备一番。” 禾漪摇了摇头:“还是别了,免得司徒大人明儿拿着钓竿赶着我们走呢。” 司徒珩把鱼食放亭中圆桌上,笑道:“又怎会,家父如得知这鱼儿能得姑娘兴致欢喜,指不定全捞了来堆姑娘面前任姑娘挑个更随心意的呢。” 禾漪嘿嘿笑了一声,觉得跟这人的口舌之战好像越来越不得意了。于是坐于廊柱下,转移话题道:“事有改动,今夜不必到那华庭山了。” 司徒珩想了想:“是与皇城之事有关?” 禾漪:“是,她吸食这许多无辜女子精血,想来不仅伤好了,功法定也精进不少。”顿了顿难免又感概:“竟是何事能结怨如此,凭白害了这几条性命,也折了自己的阴德。” 司徒珩凝眉:“也许家父能知其缘由一二。”见禾漪眼中疑惑,司徒珩接着道:“当年,尤姐是因为被人揭发其前太傅之孤女的身份而遭来横祸,而太傅尤家一门被灭却是因为前太子谋逆所牵连,此乃朝堂隐秘,我并不大清楚个中缘由。” 禾漪:“既是隐秘,司徒大人恐也难以相告吧?” 司徒珩点了点头:“毕竟事关朝堂秘史,稍后我先与他相商一番吧。” 禾漪:“那二公子可要尽快,如今尤雨双行踪不定,只能等着她上门,本就被动,如能弄清其中缘由,化其怨气,事情或许轻松许多。” 司徒珩:“你确定她还会找上门来?” 禾漪笑了笑:“她现下如此拼命自损阴德也要增进功法,不为报仇还能图什么呢?” 司徒珩看着她清浅的笑,似乎再多的烦心事于她面前总会消弭,与其处于总觉得轻松。于是点了点头借故要找司徒大人商讨先告退了。 禾漪看着他慢慢穿过廊道,走过青石道,再转过月门隐了身影,这才收回眼神,拿起桌上那袋鱼食,抓了一些投入湖中。 然而一夜过去,司徒府相安无事,皇城中除却几名姑娘被害,城南门口处还出现或挂或躺十来个不知哪家修士的尸体。禾漪从宁越泽口中得知这些后,眉头皱得可不大好看了。当即让子衿带她去找司徒珩,正此时,有蓝衣厮过来告知,司徒大人有请,遂同之前去。 至一处院落,有人声从厅里传来,那厮通报后,禾漪便走了进去,却见司徒家父子具已在厅中端坐。禾漪施礼坐下后,司徒大人率先开口道:“禾姑娘,想来昨夜之事你已知晓了,那女,尤雨双这般猖狂,该如何是好?” 禾漪缓声道:“那便要看大人了,尤雨双这般,必是生前冤屈怨气纠结,如今才不管不顾去害人,化其怨气是关键一步。” 司徒大人问道:“就不能直接打得她魂飞魄散么?” 禾漪看了他一眼:“上天有好生之德,况大人也是在朝为官的,如有恶徒行凶,官府岂有不查其中缘由而直接毙杀之,不过审讯就直接问斩之的道理?” 司徒大人一噎:“这怎么能混为一谈,恶徒再凶残,也不会吃人肉喝人血吸人精魂。” 禾漪:“大人,鬼怪虽能吃人肉喝人血吸人精魂,但所犯者不过尔尔,此番自陨阴德之举,虽能增长道行,最后也难逃天道降惩,谁又不想好好活着呢。所以大人这种全天下妖魔鬼怪都该灰飞烟灭的想法是实不可取的。也恕我直言,凡人间那些不动声色就灭人满门,因连坐罪就诛其九族的行为其实比鬼怪的行径又能好将多少?世人惧鬼怪,不过是因为其鬼魅飘忽不可为人所查知,说到底只是对一种未知的恐惧,相较于两败俱伤直接抹杀,倒不如找出缘由直面之。” 司徒大人面色一红,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司徒珩从旁见状道:“禾姑娘说的在理,爹,现下事态紧急,阿姐还在昏迷断不宜再拖,城中百姓也被殃及其中,望您斟酌。” 空气仿佛凝滞一般安静,许久司徒大人才悠悠叹了口气:“我也并非愚忠迂腐之辈,毕竟此事知之越少越好。唉,既如此,我便说些我所知道的吧。” 却是三年前,前太子慕容祺昏庸无能心胸狭隘,而二皇子慕容礼却德贤聪慧性情宽厚颇得民意。时邕河水涝,太子任人不淑治水不当导致洪涝成灾百姓流离失所,皇帝震怒让太子回东宫面壁思过,当晚便有皇帝有废长立贤之意的传闻从宫中传出。太子听闻后私下联合其母家舅舅企图逼宫,太傅劝说无能,皇帝虽有所察觉但也没严厉阻止,只派了当时立场中立的户部尚书司徒大人递给他一本祖训,本愿以祖宗家训涤荡其谋逆之心,然在慕容祺眼中,这本祖训就像皇帝的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暗示连祖训都忘记的人配做什么太子。于是乎,逼宫之事避无可避,东宫被端也成理所当然。此事很快平息,但做为太子的教习先生尤太傅因被连坐获罪满门。当时尤雨双却躲过一劫,有说家中送走了她,有说她在外云游未归,总之此后一年,却有密闻传与朝廷说尤雨双藏于赵府,朝廷派人将其抓拿归案,却在城中一处民宅里发现她已经自缢身亡。 司徒大人说完后,拿起身边的茶盏饮了口茶水,众人一时都没有出声。 禾漪想了想:“如此,却不知尤雨双为何了,如是因太傅府冤屈一事,那也是朝堂给结的怨,如是因被告发,那也是那与告发之人的怨,莫不是司徒姐是那告发之人?” 司徒珩:“不会,阿姐与她不曾相熟,况前太子一案民间不得流传,朝廷灭门太傅府也是安了其它的罪名。由此看来,告发者只能是在朝中官员,并与尤雨双相熟,或是太傅府相熟的。” 那究竟为何要找上司徒妜? 所以,还是与赵晅要关联的吧。 禾漪这时对司徒珩问道:“此前你与我说过尤雨双喜出外云游,甚少在京城露脸,那她与赵晅如何认识,又在太傅府灭门后嫁给赵晅?” 司徒珩:“赵尤两家也算世交,两人自便是相识的,尤家出事前,赵家已经跟尤家已是定了亲的。”正说着,脑子突然一闪:“等等,尤雨双既是钦犯,但赵府包庇她,事后为何无事?” 众人闻言眉心均一跳,禾漪心中一股酸楚流过:“想来是赵府自己安排了一出戏,可怜尤雨双致死都不明其中情由。” 司徒珩问禾漪:“现下只能知道尤雨双因何亡故,不知道能否消其怨恨一二?” 禾漪想了想,摇了摇头:“无用,现在她找的是司徒姐,如没猜错,当与赵晅大人有关。”禾漪站起身来,叹声说道:“此事不能再迟疑了,今夜,便让它结束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夏夜的凉风清凉丝丝缕缕,抖散树间枝叶,吹皱护城河面,爬过屋檐,散在街角,却始终吹不散固遡皇城里压抑的黑暗。皇城开始宵禁了,白日里不算热闹的街道此时空无一人,户户家门紧闭,一片萧索清冷。黑漆漆的皇城里唯有一隅灯火明亮如明珠,似愁人不知般格外惹眼。 禾漪换上了司徒妜那套香妃色斜襟襦裙,轻衣缓带闲坐一处房屋檐角处,明月高挂,斗拱风铃随风轻摇叮铃作响,她抬头望着空中那轮明月,两腿放下在半空中慢慢地晃啊晃,手中捏着一把轻绢团扇,扇面几株兰草上有双蝶嬉戏。阵阵微风中,她依旧摇着扇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宁越泽坐在不远处一枝树杈上,左一下拍个蚊子,右一下抓抓痒,不经意瞥见屋檐上那位悠然摇扇子,心里委屈得不行,他抬头望了望头上的刘毓泽,可怜兮兮道:“师兄,我痒。” 刘毓泽淡然看了他一眼,顺手抛下一枚丹药和一个荷包:“吃了。” 宁越泽笑嘻嘻道:“谢师兄,师兄天下第一好。”把丹药吞下后好不幽怨道:“那大姐何时才来啊,这蚊虫都比她勤快许多。” 刘毓泽撇开脸,嘴角勾了一下又压了下去。 禾漪看着树上的互动,突然出声:“正月华如水。金波银汉,潋滟无际。大泽、泽,师姐突然想跳支舞。” 宁越泽闻言咬了下舌头:“姑奶,啊不,师姐,你确定要在这种场合,跳舞?” 禾漪已站起身,笑得眉眼弯弯,手中幻出一条白纱后,口中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调,轻柔和缓,皎皎月色,凌凌清风,一方阁楼飞檐处,有玉手婉转流连,玉袖生风,裙裾飞扬,步若生莲灵动娇俏如花间蝶翼纷飞,腰肢妙曼柔软如水中横波轻柔,又似春雨细打脸庞,温柔缠绵。青丝纷飞,玉面含羞,白纱缭绕如夜间岚气,若仙若灵,出尘飘逸。一舞罢,似仙子月下乘风而来,又于瑶池玉烟中巧笑离去。 宁越泽看得两眼发直,手中抓着刘毓泽下垂下来的衣角,一下一下地拉着,口中喃喃:“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 刘毓泽扯回着自己的衣摆,嘴上淡淡:“还行吧。” 秦玥坐在廊柱下眼神复杂,眼中怀念、感伤、无措一一闪过,最后终化为一声叹息消散空中。 屋檐对面的房中,司徒珩嘴角含笑,有细碎的光在眼中慢慢流转,嘴里轻声哼唱,指尖轻轻打着节拍。 禾漪挽着那条白纱,手中团扇轻轻掩着唇角,眼中闪着羞涩。 狂风忽然骤起,吹得檐下灯笼光影摇晃,没晃动几下就全部熄灭,整个司徒府瞬间便陷入黑暗,树叶沙沙声中,黑雾四起,其间隐隐有衣袖翻飞。屋檐上,禾漪静静把玩着手中团扇,忽而一扇子拍打出去,但见浓雾里一条碗口粗通体漆黑毒蛇灵活扭动身子避开了去,张着大口又要咬过来,她捏着团扇信手又是一扇,那蛇摇头摆尾迅速盘动腰身试图绞杀。禾漪灵力流转,团扇红光一闪,竟利如刀斧劈开那蛇身,而大蛇只成烟雾幻散一下后又迅速回复,继续绞扭,禾漪避闪不及,只来得及催动白纱裹着自己,然而已来不及,身上被缠得一紧,如被大山压顶,呼吸困难。大蛇嘶嘶乱叫,腰身疯狂地甩来甩去,却似兴奋至极。 宁越泽吓得差点从枝丫上掉下来,大喊一声“姑奶奶”正要飞身抢救,刘毓泽一脚把他踢飞下地,抢身就扑向那条大蛇。宁越泽还想爬起再追,脚踝出却被几团黑雾纠缠,抬手就要一剑斩下,却见那团黑雾中一张青白的脸慢慢抬起,面容狰狞呲牙咧嘴,一声呼啸就扑了过来,他抬剑回挡,那女鬼笑嘻嘻咧嘴就伸出一条猩红的舌头,滑腻腻地就要舔到脸上。宁越泽甚至还看到上面有虫子再扭动,一时没忍住,“啊”地叫了一声,却有更多的黑丝从黑雾中扭出,头、手上很快也被缠住,黑丝缠绕处瞬间有鲜血涌出。刘毓泽口诀默念,灵光流转剑身,“咻”地刺向蛇头七寸处,那大蛇却灵活异常,偏头甩尾,一下把剑打落钉入地面,他目光随之移到地上,这才看到地上挣扎的宁越泽,急忙又回身过去,半空中却被两丛黑丝“咻”地一下就被缠住腰与脚踝,正要捏出符箓,却一道金光擦着他肩膀打上那团黑丝,随即两声鬼叫响起,秦玥已出现在他身边,一掌送他到地面,再一掌打向那条大蛇,那大蛇被炸得烟雾四散,竟一时无法凝结回来,禾漪脱困抓起她那条白绢,嘴里“呸呸”直吐,含糊不清的声音道“什么东西,这么难吃。” 秦玥已飞身而至,闻言奇怪地斜她一眼,问道:“你方才是打算用嘴咬开那蛇的?” 禾漪也奇怪地看着他:“不然呢,我手脚被困,只能用牙咬了,不然用亲么?咦~~~你真恶心!” 秦玥恨恨转开脸,不想跟她说话了。 这时,黑雾中红衣一闪,尤雨双衣带纷飞高立于一条大蛇上,斜眉入鬓黑气汹涌。禾漪暗自皱眉,但见尤雨双却突然一团黑气打来,速度较之前更为迅猛强劲,劲风袭面,两人飞身躲过,却有黑丝缠来,密密麻麻织兜头罩下,禾漪只得翻身闪下屋檐,跳出包围圈,忽闻一屋中有炸裂声,抬眼看到一窗扇缠斗的剪影,心中一跳,未及多想飞身过去一脚就踹开那扇窗子,只见里边黑丝缠得满屋子,唯独一处有一人坐在轮椅上,衣发纷飞,地上数道符箓,指尖莹莹绿光,圈外两团鬼影鬼窜,那些黑丝一时还无法穿过屏障,却又不断“砰砰”地往上撞去。司徒珩抬头看到了禾漪,略点了下头,回头又继续凝神施法。禾漪看着他指尖那点莹绿,知他挡不住多久,手中白绢甩了出去,红光凌厉撕裂黑丝直接就缠上司徒珩的腰身,手上施力收紧,将他从轮椅上拉起抱住飞向窗口处。那黑丝在后紧追不舍,禾漪又打出一团红光逼退之,转身就要跳下窗台,不想窗下也蔓延着黑团,蠕动沉浮间又是一缠,禾漪脚下崴了崴,身影不稳就要扑到地上,身边的人却用力扳了下她,“砰”,忽觉落地柔软,鼻子一痛,唇上也贴上来自另一方的柔软。禾漪眨巴一下眼睛,发现自己压在他身上,自己的唇正贴着那人的唇,腰肢处覆有一手,腿脚更是正压在一个很是了不得的地方,一霎只觉天地都空白了。 那些黑丝张牙舞爪就要缠上来,电光火石间又是一道金芒炸开,“嗷”的一声,秦玥一纵从屋檐翻下来,脚刚站稳手就一把掀开禾漪护崽子般护在司徒珩面前。禾漪懵然,但看到他那神情,那动作,又深深感觉自己方才就是那□□了姐的恶霸,心肝不由抽抽生疼,再看看还躺在地上的司徒珩,一道血液又“轰”地直往脸上涌来,她几乎连滚带爬地起身,边爬边颠三倒四道:“不是,对不住,那个,我不是有意的,压着你没,啊不,我是问你痛不痛。。额。。。不不不,我是问你还能起来么。。。” 似乎越说越错。 这时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黑丝大团大团地爬了出来,鬼气腾腾,见人就缠,禾漪一团红光将其打散,却有更多爬了出来,眼看着秦玥金光闪闪黑丝近不得身,身边的司徒珩也没给缠上,她急急说了句“护好他”,飞身一跃又要飞上屋顶。半空中却有风声在背后响起,禾漪转手翻起长绢一挡,又是“嘭”地巨响,却是一道长鞭缠着白纱直接砸向一方池的假山上,顿时山石碎裂,池水爆炸而出。 禾漪落上屋檐,沉声道:“尤雨双,你干的好事!” 黑暗中尤雨双的声音吃吃笑道:“你不是玩得很开心么?” 禾漪恨得咬牙切齿。这时,忽有人一声一声唤着“雨双”,两道身影向这边跑过来。尤雨双听闻身影面色俱是一沉。黑雾中司徒琸跑到司徒珩处查探情况,赵晅慌乱跑了过来,看着屋檐上那邪气的红影,眼中光彩一闪而后黯淡下来。尤雨双见他突然就停下脚步,冷笑一声,随手一扬就把赵晅掀翻在地,两道黑丝顺势就缠上他的手脚。赵晅被困,便只能对她喊道:“雨双,你且住手吧,不要再犯孽了。” 尤雨双闻言目光凌厉冷似刀锋,“你来,便是要劝我住手?!赵晅,你可真可笑。”话音刚落,又一鞭子挥过来。 禾漪眼中红芒一闪,玉手红光闪烁一把抓住黑鞭,灵光流转,那鞭身被逼得节节溃散。尤雨双冷笑一声,信手一抽,那被侵袭的鞭子竟自动脱落,断口出瞬间又长了出来,她飞身而起,扭身再一把甩出长鞭,正待靠近,那端口突然幻出一只张嘴吐信的舌头。禾漪点脚后退,召回白纱抬手一送,那白绢顿时通体深红,箭一般直射入那蛇口中,“嘭”地一声烟雾散开,却是蛇头已被炸裂,而红绢去势不减,跐溜顺着鞭身极速攀爬,尤雨双浑身黑气翻涌如浪,瞬身没入黑雾中,那些到处飘走黑丝倒转,越转越快,最后竟成漩涡状被一处快速吸纳。 禾漪眉头紧皱。 而此时院里突然安静下来,一丝风声也无,黑暗却更为浓烈。 众人屏息,秦玥走到禾漪身边,“情况有些不对。”正说着却觉脸颊一凉,一道邪风直直射向身边的禾漪。 “嗤” 禾漪抬手挡住,只是那风借势钻入肌肤瞬间散入肺腑,喉间一股热意上涌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秦玥凝眉:“你如何了?” 禾漪捂着胸口摇了摇头。 这时尤雨双站在屋檐角,青丝乱舞黑气腾腾,唇侧一抹邪笑,眉间一点红光闪闪。秦玥脸色稍霁,总觉得这种法场有些熟悉,正待出手,却给禾漪从旁拦道:“你若再出手,保不定身份就藏不住了。” 秦玥一怔,此次他私下凡间便是想私底下处理好这件事,若要大打出手天上那些同僚必会知晓,只是。。“你可是想起,我是谁了?” 禾漪站直了身,“不知道,只是,我想亲自动手打趴她!”说完便红风一旋,转眼就到了屋顶另一角,手掌翻覆间,无数猩红花瓣无端出现,流光璀璨红芒炽热。 场中众人惊艳地看着那场红花落雨,有些惊怔。 秦玥心中一骇却又一叹,恍惚想起那年,那只漂亮的狐狸被别山的野猪精抓了去,禾漪知道后一转眼就没了踪影。待他与主子赶到时,却见满山红光飘舞满天的猪毛乱飞,他们眼睁睁看着她徒手就把一整个山的野猪剃了毛,最后那野猪精哭着把狐狸放了,还自觉地搬离到更远处的山头。只是,自那后却再也没机会见过那满山的红光飘舞。而今她还能使出来,也不知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抬头却见头上一片黑一片红相互纠缠搅扭,在空中炸得噼剥作响,禾漪闲闲操纵手中花瓣,而尤雨双却有些面色凝重起来,额上水色闪亮。轰隆一声突然炸裂,一道身影被炸飞落地,随即很快翻到一旁静观的人堆里,一手掀翻一人,一手扣住另一人的喉咙。 禾漪连忙收势,飞身落地,“你。。。” “如何?”尤雨双抓着司徒珩,桀桀鬼笑,“来打啊!” 一旁的司徒琸提剑要刺,尤雨双口吐一团黑雾就把他捆在地上。 禾漪捏了捏手掌,淡声问道:“你要如何?” “要你死。” “我死了你就会放过他么?” “当然不会,”尤雨双尖尖的指甲横划着司徒珩的咽喉,“我要你们,全都去死。” 这时司徒珩却轻笑了一声,尤雨双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却是碧光一闪,腹部一阵疼痛。尤雨双惊怒下五爪扣紧,眼看着就要在他喉咙上扎出一个血洞,手肘又是一麻,指尖一松间,眼看司徒珩就要闪身脱离掌控,抬手就送出一掌,而禾漪却已飞身靠近,一手接住司徒珩,一手抬掌接下,“轰”,红光大盛,却见尤雨双额间那点艳红陡然窜出,一下子就钻进她体内,禾漪只来得及打出一道红芒,眼前一黑,霎那间无数画面走马灯似的涌入脑中,胸口一热,一口血就吐了出去,却有手紧紧搂住她腰身,抬眼却是司徒珩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红芒如剑刺来,尤雨双惊讶如此情形下她还能出手,收势不及,正要咬牙接下,一道黑影却突然挡在她身前,“噗嗤”一声,那红芒竟直直穿过两具躯体后消散黑夜中。 司徒珩搂着禾漪坐在地上,秦玥跑了过来沉声道:“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待看到她额间隐隐闪动的红光时,声线稍紧问道:“你如何了?” 禾漪摇了摇头,正要挣扎起身,那双手却紧紧搂着,于是只得抬头轻轻对他笑了笑以示安抚。宁越泽、刘雨泽总算脱困,二人飞快赶至禾漪身旁。 那边尤雨双也跌落在地如一条将死之犬,口中黑血狂涌,却还是咬着牙慢慢爬到赵晅的身边,一双青白手想要给他捂着身上流血的伤口,又似惧怕什么不敢把手放上去,她双目微红,声音哽咽:“你这是为何?” 赵晅脸色苍白,声音轻轻:“两年前,没来得及护你,这次,我陪着你。” 尤雨双眼光潋滟,“可我不需要。” 赵晅:“但我愿意。。” 尤雨双泪光闪烁:“那日,城中凤却亭中,你与司徒妜为何相见?” 赵晅闻言皱眉细想片刻,望入她双目缓声道:“原来你却还是知道的,那日不过巧遇,她还给我们道贺,你既是这般在意,为何不早些问呢?” 尤雨双泪流了下来,唇角勾起:“我怕,而且。。。。”而且,后来已没了机会再相问了。 赵晅声音轻轻,哄道:“不怕了,往后,我都会陪你一起。” 尤雨双却摇了摇头,周身泛起灵光,“我以为你已背叛才心生怨恨残留与此,如今,我已不恨。”说着身影渐渐透明,她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好好活着,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语毕,遂化成万千碎片,慢慢飘散,融入夜色成这世间尘土。 禾漪顿时头痛欲裂,意识散开前,见宁越泽不管不顾大喊着“姑奶奶”,刘毓泽也难得不那么理智喊了声“姑奶奶”,秦玥皱紧眉头大叫一声“喂”,却有人搂紧自己,温暖、有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漪漪,醒醒。”有温软的男音唤道,发顶也被轻轻抚了抚。 禾漪睡眼惺忪,抬手揉了揉眼睛。 那声音染了一丝笑意:“怎么就睡着了,要是着凉了当如何好?” 禾漪清醒了些,看到眼前凌乱的纸张,一根毫笔正歪在案上一角,她吐了吐舌头道:“还不是爹爹你让练那么多大字,写着写着我便睡着了。” 禾睦笑道:“倒是爹爹的不是了,那明日你便与你阿爹去修习?” 禾漪一脸惊恐,急忙起身抱着男子臂弯:“那我还是随爹爹读书习字吧。” 禾睦笑得开怀,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下她洁白的额头,无奈笑笑:“精怪丫头。” 这时,一白衣年轻男子进来,看到粘腻的两人,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手一人将两人撕开。禾漪乖乖站好,乖巧地唤了声“阿爹”。 沈钟烨看了看凌乱的书案:“去,修习!” 禾漪闻言扁了扁嘴,委屈地望向她爹爹。禾睦心中不忍:“钟烨,你看。。” 沈钟烨面色不变,沉声道:“你管她太松了。” 禾睦闭口不敢再言。 禾漪心中暗叹一声,自知逃不得这遭,只不过习惯性挣扎一番罢了,于是对着两个爹福了一礼,转身便出门进了外间厨房,翻出个竹食盒,装了些点心、茶水后便独自离开家门往山上走去。 时值春日,午后山风习习,天光惫懒,透过枝头嫩叶缝隙斑驳投散。沿途满山的梨木绿意正浓,偶有白花点缀其间,清新可爱。树下绿茵葱葱茸茸,数丛山间淡粉花朵娇妍绽放,惹来蜂蝶嬉戏斗欢。越临山顶,绿意清淡嫩绿许多,却有大束大束的白花垂压枝头,白玉的花瓣,嫩黄的花蕊,清风过处,花瓣依风起舞,纷纷扬扬,落英缤纷。禾漪走到一株树下,伸手折了一枝梨花,捏在手中细细嗅了嗅,眉眼弯弯地继续往山上走去。 正待踏上最后一坎石阶,山风忽而大作,头上枝头簌簌,眼前浮花飘零。山上平台处一株梨树下,有孩童正端坐蒲团上,身前一方书案,案上几卷书卷,五六岁光景,似觉有人来,缓缓转首,眉眼清昳,玉面粉嫩,头上梳着髻,一身松绿袍,瘦瘦,仿佛风一团就给吹落山巅。 禾漪眼露欢喜,急忙加快几步走了过去,抬声便道:“弟弟莫不是也在这山中修习?怎的以前没遇上你。”走得近了又闻到孩童身上香喷喷的奶香味,她不由笑得眼若月牙,“你味道好香甜,是人间孩吧,难怪没见过你。” 那孩童原先见着有人来,表情也算是淡然,但听到后半句后,秀气的眉毛轻轻皱了一下,起身迈着短腿慢慢往山下方向走。禾漪见他不理人还要走,一时情急伸手就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那孩童突然转头怒喝一句“放肆!”,言辞是严肃的,但由他那软糯稚嫩地说出来,总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禾漪闻言,笑得嘴角的梨窝深深浅浅:“弟弟这是做甚,此处地方大着呢,不妨碍你我修习的。” 孩童脸色含霜,冷声道:“放手。” 禾漪听得心都要化成水啦,非但不放,还顺着他的手臂拉起他的手,拖着他往回平台上走,边走边笑眯眯:“别这么凶呀,明明比我,这样可不礼貌。” 说完一把这团人抱上那方案上坐下,那孩童眉头紧紧皱着,脸色满含愤怒,禾漪伸手在他额间揉了揉:“这么点儿就成日皱眉作甚,不要皱啦,我唤禾漪,你唤何名?” 孩童气鼓鼓,不做答话。 禾漪看他脸色,忙伸出手上的食盒,哄道:“好啦,莫生气了,姐姐这里有好吃的,可香了,尝尝?”说着翻开了盖子,从里边捏出一块淡粉梅花状点心递给他面前。 孩童一把推开,恼怒不已:“拿开。” 禾漪见他真有意思,每次都两个字来回应她,甚是好玩儿,忍不住就要逗逗他。于是一屁股坐上案上的另一侧,拿起那块点心又递到他面前,声音邪邪:“我不,你不吃的话我就要亲你啦!” 孩童脸色震惊转过头来,看着禾漪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如月皎洁如星璀璨,刚被抚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们妖怪都要这般肆意妄为的么?” 禾漪闻言,觉得有必要给他普及下知识,是以很是认真道:“你这话可不对,妖是妖,怪是怪,妖是世间万物修习成功才得已成型,怪则是修习失败的结果,不能混为一谈,而且我可没有肆意妄为,你看,我给你选择呀,要么吃这香香的点心,要么就给我香一下,很贴心的。” 孩童给他气的脸色越发粉嫩,手都握成了两只拳头。 禾漪见他如此,心中一软,想到阿爹哄爹爹时是要抱抱的,于是把点心放回食盒中,双手抱过他坐在自己腿上,搂着他慢慢顺着他的背哄道:“好啦,不欺负你了,莫气了,都是姐姐不好,不吃便不吃吧,不哭啊。” 孩童的身子先是一僵,大大的眼睛又睁大一圈,背上却被一下一下安抚着他,眼露不解。 禾漪歪着脑袋笑嘻嘻问道:“作何这般看着我?” 孩童一把将脸别开。 这时候,有人跨上石阶,一声“殿下,膳食。。。”突然顿住,一黑衣少年看着眼前场景,惊得把手中食盒掉了地上,“哐当”一声,那少年反应过来,伸手抽出腰间佩剑怒喝一声:“妖孽,放开我家公子。”脚尖点地,拔剑就刺了过来。禾漪一把抓过那枝梨花,红光凛凛,甩袖一挥,柔嫩的花瓣去势如冰凌直逼少年面门。少年正要挽剑回挡,却觉被人当胸一拳撂倒在地,花瓣“当当”数声擦着他衣角边缘钉入地面,抬头又见身影一闪,一杆树枝立刻就横在自己脖子上。 禾漪抱着那孩童蹲在他身边,笑嘻嘻道:“承认。” 那少年见自己被一个估摸十岁大的姑娘一招就给撂倒很是郁闷,而且还是在公子面前。 孩童抬头看了看禾漪,挣扎一下就从她身上站起身,两手背在身后,淡淡斜了地上少年一眼,“丢人!”说着就迈着短腿往山下走去。 禾漪见他要回去,忙丢开树枝,站起身问道:“喂,明日可还来玩耍?” 孩童身影一住,而后继续往前走。 禾漪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真是不可爱。” 黑衣少年也爬起身,正要追上去,禾漪问道:“哥哥,你们住哪儿呢?” 少年看她一脸无害,满脸警惕:“你要做什么?” 禾漪:“得空了去做客。” 少年:“不欢迎。” 禾漪:“不是说世人都很好客?” 少年心中嘀咕一句“果然是妖物”,口中不客气:“世人好客,却非好妖。” 禾漪皱眉,正待争辩,那孩童的声音传来:“怎么那么多话。” 少年哦了一声,急忙跑了过去,跟着那孩子身后一道下了山。 禾漪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回头收拾了一下食盒,盘腿坐在那个蒲团上开始打坐。 次日,禾漪不用身钟烨叫唤,自己提了沉甸甸的竹篮就往山上去了。只是到了山顶那孩童并未在那处,她走到案边放了竹篮后开始入定修习。直至日光升高又西垂后依旧未见着,禾漪暗自嘀咕:莫不是真的讨厌我了? 忽闻纷乱脚步声传来,禾漪抬头,却是昨日那个少年,“哥哥,你来了?” 谁知那少年几步跑了过来,脸色满是着急:“你可是对此地熟悉?我家公子不见了,你带我去寻寻他吧。” 禾漪站起身:“不见了?这么一个孩子能走哪儿去,你不看着他点儿?” 少年:“我有与他一起,不过中途就失了方向走散了。。。” 禾漪:“你还有脸跑回来?” 少年:“我不回来找人帮忙如何成,那么大一座山,还有你,本来公子挺喜欢这地方的,今日就不来了,想必是不愿与你一起才要到别的地方去。” 禾漪心中突突,“他竟真的这般讨厌我?不是吧??” 少年似找回主场,“就是,所以你也有责任去找回他来。” 禾漪哦了一声,“那你可知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少年愣了下,“当时我们只往西边走。” 禾漪:“西边?糟糕!” 少年:“怎。。。”话未问完,禾漪身形一闪已是窜出百米。 禾漪极速穿梭山林,凝神观看,西边林子也无什么,不过是些妖灵休息之地,只是灵气较之复杂,容易滋生一些邪物,所以她也常来此处产出邪物以做修习,按说一个孩子脚程不快,只不过已过了半日,也难说他能走到哪里。她停靠一株树上,一只雀忽然停在她肩头唧唧叫唤几声,禾漪点点头,“谢了,走吧。” 雀便展翅飞入山林。 禾漪调整方位朝一处飞去,越走雾气越发浓郁,便是邪物已经出现。耳廓微动,凝神辨位。禾漪身形连闪,终于看到前方一个的身影趴在地上,使劲地抓住一株树苗,手满是鲜血,腰间缠着一条青藤,那处衣裳被腐蚀了般破烂不堪,尽管如此,青藤仍正不住地将他往后拖,在后便是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大张着嘴扭来扭去,涎液垂落在地呲呲作响。禾漪一掌红光打断那条青藤,食人花似有痛感,呼呼叫唤几声,呲溜喷出数条青藤,禾漪已抱起孩身形连闪,那青藤似钢锥般砰砰将地面戳了一个个大洞。终于站稳身形,她指尖凝力,突然光速一般冲向食人花本体,刺啦一声,那花应声被拦腰暂断了。 禾漪看着依旧在地上扭动的花朵,“虽说修行不易,但害人终归邪道,你,留不得。” 话音刚落,指尖红光闪闪,一记便打爆了根基,浓雾渐散,独留一地青汁蜿蜒,与那迅速枯萎的花朵。 禾漪抱着孩童跳到一处,翻出身上的药丸,捏了一颗给他吃下,看着那孩子鹿般湿漉漉的双眼,忍不住对他笑笑:“可还疼着?” 孩童扭了扭身子似要下来,禾漪却抱紧紧,“别乱动,心伤口裂得更大,流更多血。” 孩童果真就不动了。 禾漪心情突然就美好了。 她将他背在身后,语重心长道:“往后少来这边,这里邪物很多,你一个孩子还应付不来。” “其实我很好相与的,今日我都特地带了两份糕点等你来呢。” “若你往后想去哪儿玩儿,我带你去,这地方我熟,这个时候野果是吃不山了,但是山景可好了,还有过了一冬的鱼儿也是肥美,抓来烤烤,嗯。。。想想就很美味。” 孩童软软趴在她身上,听着她絮絮叨叨,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夜幕来临前,禾漪将他送回到少年手上,连带也塞给他那瓶药丸,“他中了毒,这药你给他服下,一日三次,一次一粒即刻。将药吃完了,毒也就解了。天黑了,我要回去了。” 少年惊讶的嘴巴还未合上,禾漪身影就不见了。 几日后,晨光穿透云海,橙红温暖,禾漪眉尖挂着晨雾,听山风飘过花海,花瓣坠地声,草尖冒出泥土,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有的脚步声在靠近。禾漪瞬间睁眼,转过头来笑道:“你来了。” 孩童一怔,看着橙红霞光中那粉嫩清艳的脸上两眼弯弯,嘴角两只的梨窝深深,那欢喜的神情如见着心爱宝贝似的,毫不掩饰。孩童忽觉脸上有些热,低头看着脚尖。 那边禾漪欢喜地爬起身跑了过来,看到他手里提着一只的食盒,很是自来熟地接过道:“怎的来这么早,那么实该要多睡一会儿才是。” 孩童很快平复,淡声道:“习惯了。” 禾漪不赞同:“那也不成啊。”说着就拉过他一只手走向那方桌案,放下那食盒,禾漪便拉着他坐在那蒲团上,自己伸直了腿,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孩童却赶忙爬了起来,双颊粉粉,低声道:“不,不必。” 禾漪细细看了下他的表情,勾了勾唇:“那好吧,可用了早饭?” 孩童点了点头。 禾漪挑了挑眉,指着那个食盒:“这是,与我的?” 孩童又点了点头。 禾漪嘿嘿一笑,拿过食盒打开来看,一个碟子上胡乱装着几个水晶饺子,两个包子,四块点心。 禾漪:“你自己装的?” 孩童:“你不喜欢?” 禾漪笑着捏捏他的脸蛋儿:“不,我很欢喜。”说着把碟子端出来放他面前,“我吃不完,咱们一道吃吧。” 孩童看了看她,缓缓点了点头。里边也没筷子,禾漪随手捏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香糯美味,口齿盈香。那孩子见她如此愣了一下:“对不住,忘记带筷子了。” 禾漪笑了笑:“无事。”再捏起个饺子放他嘴前,示意他张嘴。那孩童迟疑一下,张嘴慢慢咬住那饺子。禾漪满意地点头:“你家饺子真好吃,比阿爹做的好吃些。” 孩童慢慢吃完那饺子,问道:“你爹娘同你住一起?” 禾漪吃下一块点心:“自然,我跟爹爹和阿爹一起。” 孩童奇怪:“你娘呢?怎会两个爹?” 禾漪笑着用一根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我没有娘,两个爹就够了。” 孩童摸了摸被弹的地方,哦了一声。 禾漪又往他嘴里塞一个包子:“你唤什么名啊?” 孩童吃完了包子乖巧道:“李璟琛” 禾漪掏出手帕给你揩了下嘴边的油渍:“你爹娘呢,怎的让你一个孩子出来这山上?” 李璟琛脸色稍霁,默默低下了头。禾漪眉心一跳,忙说道:“都怪姐姐,不说这个了。” 李璟琛:“我也没有娘。” 禾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问道:“可要喝水?” 李璟琛点了点头。禾漪起身拂了拂身上的草屑后,递与嫩白的手掌:“来。” 他看着眼前雪白的手掌,纹理清晰指尖匀细,他慢慢伸出手放入掌心,那只手尚不足全包住他的手,分明也是的一只,但手心却有团团暖意。 禾漪牵着他慢慢走着,跟他絮絮叨叨这山中哪处常有猛兽出没,哪处聚集山精鬼怪,哪处有温泉,哪处有什么果树等等。李璟琛静静跟在他身边听着她的话,心里一片平静。不知多久,又似不是很久,有细细的流水声传来,禾漪脸上笑意更甚:“到了。” 一片水幕和缓而下,如一匹绢纱自天上垂落,流经墨绿的山壁,携起一抹清凉,汇成一方湖泊,湖水清澈,倒映山中红黄蓝绿的一片,偶有飞鸟惊掠而过,带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禾漪带着他蹲在一处瀑布下方,伸出手去接水,流水飞溅,染湿了一截衣袖,禾漪却浑不在意,捧上一捧就送到嘴边。李璟琛初时还有疑虑,最后还是随着她一道用手捧水,奈何人手短,哗啦啦的水流一股一股顺着胳膊流入衣内,激得浑身一怔。禾漪看着好笑,握着他的手搓了搓再带出来,道:“还是我来吧。”接着指尖灵光流转,一股红光缓缓流入水中,刹那就用一丛的荷尖儿冒起,越来越大,直至眼前蔓延一片绿意。李璟琛看得眼睛亮亮,“真神奇,这些叶子可会一直停留此处?” 禾漪从中摘了一片叶接了水送到他面前,“自然不会,术法消失了它们便会消失的。” 李璟琛点了点头,伸出手自己去接过叶,慢腾腾地喝水。禾漪见他有些笨拙地喝着叶中水,心情很好地问道:“可是想学?” 李璟琛抬头,“人也可学到这些?” 禾漪:“自然不是全部都成,不过若能跟阿爹学习,也是顶厉害的。” 李璟琛立即眉眼舒展地点了点头。 禾漪瞧着他,“你家里规矩很大吧?!”此非问话,看他年纪做事规规矩矩,本该是随心所欲的年纪,却满心满眼都是疑惑顾虑。 李璟琛怔了怔,闻言点了点头。 禾漪笑笑:“往后在这山中,你大可不必遵循那些。” 李璟琛轻轻笑了笑,似那迎着朝阳悄悄绽放的雏菊,干净羞涩:“嗯。” 禾漪见他笑了,由衷感概:“往后还是多笑笑,好看多了。我带你回去换衣裳吧,早晨山间凉得很。” 李璟琛抬头问:“你知我家在何处?” 禾漪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这山中我连哪只兔子的窝在哪儿我都能摸清楚,你说呢?!” 李璟琛又问:“你在这里住了许久?” 禾漪歪着脑袋想了想:“自从遇上阿爹,便与他一起住在这儿了,后来爹爹也来了,还是住在这儿。” 李璟琛诧异:“你不是你爹的女儿?” 禾漪笑了笑:“我两个爹都是人,而我呢,算是个妖吧。” 李璟琛:“何为,算是个妖?” 禾漪摇了摇头:“阿爹说的,我本体似带仙气,道法却带妖气,所以很难判断我究竟是何物。” 李璟琛皱了皱眉头:“你本体是何物?” 禾漪突然伸手抚了抚他的眉,顺手又掐了掐他的粉颊:“怎么,想看啊,那可不成,看了你就得娶我的,可还要看?” 李璟琛一怔,脸色粉嫩:“我只问你,没说要看。” 禾漪放开了手,感觉指尖滑腻:“我是一枝莲花。” 李璟琛轻轻哦了一声。禾漪担心他着凉,拉着他往回走,边问道:“看你语气,倒似有所遗憾的模样。” 李璟琛摇了摇头:“也不是,只是所闻的多是狐媚狼精兔妖之类,甚少听闻花草树木这类精怪。” 禾漪笑道:“确实兽灵类修习成型容易些,而如我等这类无心的草木则困难许多。所以世间便多些兽灵一类的传言秩事。” 李璟琛点了点头:“原是如此。” 待回到那处平台,禾漪收拾起那只食盒,此时山风吹起,李璟琛身子缩了缩,禾漪回头看了看他,便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李璟琛又迟疑起来。 禾漪回头对他微微一笑:“别怕,很快就到家的。” 李璟琛慢慢走了过去,心翼翼地趴着她背上,伸出胳膊轻轻抓她的肩头衣裳。 禾漪一把抓过他的手,让他搂着自己的脖子,温言道:“搂着吧,等会飞起来要摔出去就不好了。” 李璟琛点了点头,想到她此时看不到,便“嗯”应了一声,手轻轻扣紧,贴着那截光洁的脖颈。很快,耳边呼呼风声,青丝飞舞,花瓣零落,梨花成片被拉成白幕,如置身梦中,李璟琛低头,脸颊轻轻贴着她的背,嘴角勾起一弯胡月。 刚在一处别莊落脚,一道人影从院墙上跳了下来,是昨日那个黑衣少年,一句“来着何人”刚喊到一半,认清来人后,大叫一声:“你来做什么?” 禾漪挑了挑眉,打了个招呼:“哥哥,是你啊。” 少年跳脚:“谁是你哥哥,我叫秦玥,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禾漪撇撇嘴:“秦哥好凶,我带你家公子回来,连声谢都没得反被质问。” 秦玥一听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你把我家公子怎么样了?” 肩上的手拍了拍她,禾漪轻轻把他放下,李璟琛站直了身:“不许对客人无礼。” 秦玥内心咬着手帕,哀嚎着分明昨日还同仇敌忾,怎么一日不到就倒戈战线了。 李璟琛略微犹豫,最后还说牵起禾漪的手,迈着腿一步步走向莊内。 秦玥正要跟上,李璟琛出言道:“你做自己的事去。” 秦玥又委屈了。 禾漪看着那的手还不足已把自己牵稳,便轻轻挣扎开来反握着他的手。李璟琛慢慢走在前面,眉眼舒展。禾漪沿途边走边看,路上未见几人,不多时,前方一座阁楼临湖而建,两边通有回廊,中间一道石桥曲折,湖水清凌,有睡莲横卧其间。李璟琛便引着她往那阁楼走去。 进入房间,禾漪一声感概:“你家倒是空阔,连着房间也是。” 房间确实空旷得有些简陋,进门右边用雕花木质架子隔成内间,内置一张木塌,一方橱柜,一道屏风;左边则安有书架、书案这类,中间便空落落了,只一方桌椅,无甚其它摆设。 李璟琛道:“此处本是秦玥家新建别莊,我初来,很多东西都未来得及安置。” 禾漪回头看了看这瘦的孩子,分明眉眼清贵,衣着不俗,却时时凝眉隐忍,现下还住别家莊院,仆役了了,想来家中实在不得宠。 禾漪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发顶:“我带你去换身衣裳吧。” 李璟琛却拉着她在一方椅子上坐下:“我自己来就行,你先坐这里。”说完拔腿就走向里间,听他拉开橱柜的门,一阵翻翻找找,抱着一堆衣物又转到屏风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衣物脱下穿上的声音。 禾漪给自己倒了杯水,茶水冰凉,禾漪便握在手里,声音提了一提,问道:“往日都是你自己打理自己的?” 里边许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禾漪眼中萧索一瞬,这时李璟琛已经出来,一身暗红锦袍,边角以金丝勾着祥云纹路,腰间一条暗色腰带,一素白玉佩悬与其间,足履一双黑色靴。禾漪见他脸越发的玉雪粉嫩,心中欢喜,走过去一把将他抱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得眉眼弯弯:“你可真好看。” 李璟琛粉颊染红,慢慢挣开她,眼睛不自然地转向别处,不作答。 这时,秦玥的声音在外响起:“公子,膳食已妥。” 李璟琛示意其送进来,随后又退了出去。 禾漪坐回桌边,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菜色上成,便欢喜地盛了碗汤给他,道:“厨子倒是不错。” 李璟琛点了点头,拿着勺子慢慢搅了搅,道:“这是家里唯一肯跟我过来的人。” 禾漪便笑了笑,道:“那合该多吃些。在家里,虽然阿爹手艺不错,但修习之人吃食不宜太浓烈,所以家中饭食都清淡得很,有时候我都偷偷跑到隔山找胭凝一道抓个鱼啦山鸡啦烤来吃吃。也就爹爹受得住。” 李璟琛看了她一眼:“胭凝?” 禾漪给他添了碗饭:“隔山的狐狸,下次我带你去她那里吃烤鱼可好。” 李璟琛轻轻点了点头。 饭罢,禾漪又坐了一会儿,想到今日还未回家点卯,急忙告辞箭一般就扎回家去。 午后阳光和暖,禾漪推开院的木门,正见爹爹在院中看书,阿爹靠着塌晒着日光作息。禾漪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跟她爹爹笑笑,正要悄悄溜进房里,这时沈钟烨睁开了眼:“回来了?!” 禾漪立即乖巧地跑过来,抱着他的臂弯,眉眼弯弯:“阿爹,睡得可好。” 沈钟烨看了看她的手,禾漪立即撒开,之后才道:“自是没你玩儿的好。” 禾漪委屈:“女儿有好好修习。” 沈钟烨沉声问道:“你是说我错怪你了?” 禾漪立刻答道:“绝无此事,阿爹正气凛然英明神武,都怪女儿夜里外留不告知阿爹,反让两位爹爹担心,女儿保证,再无下次了。” 禾睦放下书籍,笑了笑:“好了,你也别逗她了,不也是你让她去修习的。” 沈钟烨望着他:“我有让她夜间不归家?” 禾睦走了过来,顺了顺他的发:“并无,但修习其间也不好分心中断,你若真担心早就去找她回来了,现下又是闹什么别扭?” 沈钟烨瞪他一眼:“谁闹别扭了?” 禾睦笑了笑:“无谁。”转头跟禾漪说道:“白晴姑姑托了书信,你去吧。” 禾漪对禾睦笑了笑,一溜烟便往房间跑去。其间听到她家爹爹的零星碎语“都是孩子”,“何必”。 白晴是山下城的妇人,具说她原也是个书香门第的世家姐,自与阿爹相识也曾思慕于阿爹,有劳阿爹跟爹爹在一起后便放手了。不想几年前一次偶遇,才知她嫁与一书生在山下城开了间书孰教些童做些启蒙。禾睦也见禾漪年岁不了,便与沈钟烨一同商量送禾漪去学习,再去委托白晴教禾漪些女儿家的规矩。白晴自知书达理,当年之事早已放下,又见禾漪雨雪可爱玲珑乖巧,便应了。禾漪知道能下山自是欢喜不得,是以,有近两年时间,禾漪每天都要早起赶到山下学习,再天黑前又赶回家。 展开书信,信中字迹清秀,先是问候,在叮嘱她要常练习以往所学知识,最后说道她要搬离城回京城了,希望她能与两个爹爹一道能聚上一回。禾漪看着自己几年都不曾变化的身量,心中叹气,提笔回信婉拒她的邀请,转到窗下叫唤一下,一只雀便飞下来,乖乖伸出一腿,禾漪把信绑到它腿上,摸了摸它的头,道:“去吧。”那雀尖叫一声便飞入林中。禾漪复又回到书案边练习大字。 次日清晨,禾漪又带着食盒攀上山顶那处平台,直到午间都没见李璟琛来。禾漪奇怪,起身便往那处莊园飞起。然后那处却大门紧闭,那黑衣秦玥也没跳出来呼喝人。禾漪飞身就跳进院墙,顺着记忆来到那栋楼。却见陈烈一脸严肃从房里出来,禾漪身影一闪,下一刻就出现在房中。禾漪看向那卧榻处,锦被微微鼓着一团,走了过去,却见李璟琛的脸红扑扑的,双目紧闭,眉头微蹙,额间汗水濡湿了鬓发,嘴上声地重复着“我不是妖。” 禾漪坐在塌侧,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滚烫异常,想来昨日真的受了凉。抬眼四望,却无手帕脸盆凉水之类物什。于是只能抓起他的手,轻轻给他输点灵力缓和一下。 这时,有脚步声响起,禾漪放手抬眼,却见秦玥端着脸盆过来了。秦玥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后不满道:“怎么又是你,来做什么?” 禾漪却问他:“你这里没大夫?” 秦玥一怔:“已让仆从去山下请了。” 禾漪皱眉:“现在才请大夫?你便是这般照顾你公子的么?” 秦玥咬牙,却说不上话。禾漪继续道:“便让他到我家里住上几日。”说着就要把人抱起来。 秦玥闻言急忙过来阻拦:“放手,你这妖物,不准碰他,若不是你,他何至于此?!” 禾漪脸色不好:“秦玥,不管事因如何,现下他这样子你确定还要阻挠?不说那大夫什么时候才能到,就是平常的汤药伺候又能谁来做?你么?” 秦玥怒声道:“我就不能做么?” 禾漪冷声:“自然不能,一个几岁的孩子就已经会自己打理自己,一个人装食盒,一人大早上就出门也没个人跟着,一个人衣裳湿了也没个热水澡泡泡,你觉得你能做些什么?” 秦玥怒目圆睁,被噎满脸通红,却又驳不得话,从他也是锦衣玉食长大,不过今年被家族指派护着这个主安全,近身伺候的事情却无从去做,也不会做。 禾漪见他不说话,信手在他背上一拍定住他,道:“你且放心,几天后我定送你一个完好的李璟琛回来。”说着就背着孩子,身影一闪就出了门。 禾漪背着李璟琛进入院门,看见自家两个爹爹如往日一般在院中晒着太阳,心里有点虚,毕竟家中不曾有客请过别人,何况还得留宿,还是没跟家人提前交代过擅自做的决定! 沈钟烨看到她背上的孩,眉眼皱了皱,沉声道:“你这是作甚?” 禾漪先给他唤了一声“阿爹”后,又转头看对禾睦说:“爹爹,这孩子发着高热,你帮着号下脉可好?” 沈钟烨正要发作,禾睦起身在他肩上抚了下,便走了过来从她背上接下了孩:“也好,你随我来搭把手吧。” 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一间是沈钟烨与禾睦的卧室,一间是禾漪的闺房,禾漪想了想,拉着禾睦就到自己房中。禾漪看着禾睦一通忙活:“爹爹,如何?” 禾睦给床上人号了脉盖了被子:“也无大碍,稍后煎些药来喝便好。” 禾漪笑笑:“爹爹果真活菩萨在世妙手回春,稍后女儿给你做顿好吃的犒劳下爹爹。” 禾睦笑道:“得了,这是什么好处?你再炸一次厨房,估计你阿爹火气更大些了。” 禾漪吐了吐舌头:“阿爹火气为何如此多,每次都要训上一训才舒坦似的。” 禾睦走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发顶:“你便当他是在意你吧,寻常人你见他理过谁?稍后还是要跟他好好说话,不许冲,可懂?” 禾漪点了点头:“自是知晓的。” 两人出了门,禾睦进房拿药,禾漪缓缓走道沈钟烨身边,轻轻给她阿爹捏起肩膀来:“阿爹,可舒服?” 沈钟烨眯起了双眼:“你可知他是何人?” 禾漪知道他指的是谁,老实道:“大概只知道他家里十分了得。” 沈钟烨:“既知道了得,为何还要有所牵扯?” 禾漪:“但他在家中却不快乐,此次生病,连个近身侍候的人都没有,我看不过。” 沈钟烨:“天底下不快乐没人侍候的人何止千万,你都要看不过么?” 禾漪:“可天下这千万人中我只遇上他呀。” 沈钟烨猛然睁开眼,沉声道:“你是何意思?” 禾漪乖巧地眨了眨眼,轻声道:“阿爹,这许多年来我都很听你的话,你让修习我便修习,让我学规矩我便去学规矩,夜不留宿在外我也都听,但阿爹是个修道之人,活得自在潇洒追逐天人合一的境界,我自是羡慕这份洒脱的,长这么大,除却你和爹爹还有白晴姑姑一家,我甚少能与人间接触,但总有一天我也会长大,届时难不成我还得在这山中度过一生么?” 沈钟烨一窒,抬头间,却见一片叶子悠悠从枝头飘落,再入尘埃,而树却不动分毫。终于,沈钟烨略有疲惫道:“行了,你去吧。” 禾漪却还不轻不重地给他捏着肩膀,笑得像只狐狸:“阿爹,拜托你件事可好?” 沈钟烨又闭上了眼:“有话就说。” 禾漪:“阿爹,等李璟琛醒了,你教一下他功法可好?你看他这么的一只,身体还不好,这还不给人欺负了去。” 沈钟烨:“我不收弟子。” 禾漪笑道:“可以不收他做弟子,只是能让他强身健体顺便自保便可。” 沈钟烨:“看他天赋吧。” 禾漪乐呵呵,再揉捏几下,就跑到厨房帮禾睦煎药去了。 是夜,李璟琛烧得迷迷糊糊,又开始喃喃那句“我不是妖。”,禾漪便只能一遍遍顺着他的心口:“你自然不是妖。”,直到后半夜发了一身虚汗温度便慢慢降了下来,禾漪给他擦了一遍身子,再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没事后便解衣爬向床里侧,看了看那光洁的侧颜,嘴角弯了弯便闭上了眼。许久,的孩子悄悄睁开了双眼,转头看了看睡在他旁侧的女孩儿,眼神亮亮,慢慢地嘴角也轻轻勾了勾。 一日天光正好,山风和缓,禾漪无聊地挽着裤管坐在石头边拿着一根树枝在玩水,看着前边两道在水中抓鱼的身影,一女子一身白色衣裙,容颜娇艳身子妙曼,一俯一仰间,胸前雪白若隐若现;一少年浅青色衣袍,身姿修长,容颜清昳。禾漪看了看自己还没长开的身量,几年了始终孩童模样,有些郁闷地托腮发呆。 这时,一滩水花在眼前炸开,禾漪回神,却见那少年手中抓着一条鱼向她走了过来,“做什么砸水过来。” 李璟琛淡淡道:“让你回神罢了。” 禾漪笑了笑站起身,看到自己尚不足到他肩膀的身高,心中又叹了一声,转头喊道:“胭凝,行了,上来吧,烤鱼去。” 胭凝抬头,嫣然一笑:“来啦。”说着就啪啪啪跑过来,河水溅湿了衣衫,更显姿态娇妍。 禾漪走到一处,略施法术给早已堆起的枯枝起了火,胭凝跑了过来坐下她旁边,边扭着衣衫边问:“漪漪,近日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禾漪看了看远处正在处理鱼的李璟琛,“胭凝,你家可有什么能让妖一下子就长大的术法?” 胭凝猛然抬头望她,瞬间了然:“你别胡想了,就算有那也是咒法,有背天道,你爹不会让你用的。不过长得慢些,又不是不长,何苦纠结。” 禾漪眼中暗了暗,点了点头。 胭凝心中不忍:“你果真如此欢喜他了?他只是凡人,生命不过一瞬” 禾漪沉默了会儿,“胭凝,‘两情若是长久,又岂在乎朝暮’,我不知道往后会如何,只知道,若不能在正好的年岁中陪着他,我便是有所遗憾的。” 胭凝闻言,“但此情也不必非是此情,也可换彼情长随不好么。” 禾漪轻轻摇了摇头,缓声道:“来不及了。” 胭凝叹了口气,回头继续扭她的衣衫。 突然,不远处的林中传来树倒砸地之声,一群不知名的鸟雀被惊得四下飞散。不多时,一黑衣男子从林中走出,步伐飞快,肩上扛着一团物什。“嘭”地一声伴随着一声娇呼响起,禾漪抬眼看了看地上那黑纱包裹的窈窕身影,又是一声叹息:“你怎么那么不懂怜香惜玉呢?” 秦玥闻言怒目圆睁,一屁股就坐在一旁的石块上,道:“那也得她像个姑娘家一样温婉,你看看,她那爪子,一把过来就是五道血痕。”说着举起一手,五道血痕皮肉翻卷,很是醒目,不待回应又继续道:“既要怜惜你们为何不去,偏生要我一大老爷们去对付一只成精的蜘蛛,你们倒懂得享受。” 胭凝一把丢给他一个白瓶,道:“香凝露,不留疤的,别再那儿叨叨了。”秦玥一把接过,满足地翻了翻嘴角,“这还差不多,哼。。。”,说着就拧开瓶盖子往伤口上擦药。 胭凝回头看了看那蜘蛛精白皙的脸上那个红艳艳的的巴掌印,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这时李璟琛也拿着几条已经处理过的鱼走了过来,把鱼插在火堆旁,从袖子里翻出一袋子调料,一层一层往上细细涂抹着。禾漪轻轻挪了过去,抓了一搓孜然粉就往鱼身上乱丢,李璟琛抬头看了看她,见她弯弯的笑眼,又转回头继续烤鱼。 胭凝抖了抖衣衫,对那蜘蛛精道:“千叶儿,你怎地那么固执,都说了我与那柳公子没甚关系,你为何还要日日堵着我家门口吐,我阿娘过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可不是揍你一顿那么简单了事了。” 千叶儿被揍得晕晕乎乎的,闻言抬头看到这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狐狸精时,细长眼睛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懑,道:“你说你不喜欢,为何要下山去撩拨他,而今他茶饭不思只为等你,可你却当没事儿人似的跟着一群男女吃喝玩乐。你为何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就不怕折了你的功德么?” 胭凝叹了口气:“那日花灯节,我本只是与他不期而遇,念着缘分一场,便一道结伴一番游玩,我怎知他就如此心中就有了羁绊。事到如此,我也便认了吧。但你该要我如何?下山与他互诉衷肠结为夫妻?想来也不是你所愿意看到的吧。” 千叶儿一噎:“不,我只是不忍心。。。” 胭凝回道:“是不忍心,或是心中嫉妒,你心中该清楚。你该知晓人妖殊途,修习本是不易,能脱离本体幻化成人已是机缘,万不可因着这份嫉妒与我怄气,与那凡人结合,伤了自己的百年道行。我这话是难听,但也只是希望你好罢了。” 禾漪闻言一怔,默默低下头来。胭凝也是一顿,抬头看了看她便不再说了。 千叶儿:“那该如何,那柳公子如今卧病在床,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禾漪在一旁接道:“你若真为着他好,还真是什么都别做,你才百年功法,妖气尚且不能收放自如,若长伴在他身侧,难免会对他肉体有所侵蚀,到时反而坏事。” 胭凝一拍手掌:“是极,世人生命短暂,断没有多少时日任他悲天跄地,过段时日淡忘了便罢了。” 李璟琛手中一顿,又很快回复手上动作,脸色却微微有些白。 禾漪手中一点给千叶儿解开了禁制:“你回吧,莫要再来相扰。胭凝的话,你可一听。” 千叶儿看了看她,又瞪了一眼胭凝,转眼一溜黑烟闪过就不见了。 胭凝往火堆里扔了根树枝,突然想起要事,“对了,一月后阿姐要成亲了,你们到时候要记得过来。” 禾漪笑了笑,“胭霞姐姐可算修成正果了,可是与月朗哥哥?” 胭凝双手托腮,无所谓道:“是啊,阿娘实在扭不过她,便应了他们的婚事。” 禾漪:“一月未免太过仓促?” 胭凝:“才不会,他们一直偷偷准备着,本还定在十天后,阿娘不肯而已。” 禾漪笑了笑,又问她些婚假其它事宜,却很快忘却刚才的插曲。一时只闻笑声散入风中,在林间悠悠飘荡。 一月后晚间,星幕华丽,一轮金月高悬空中,清辉似练,禾漪拉着李璟琛奔跑林间,嘴上不断道:“快,快,要迟到。” 李璟琛跟着她跑着,“你莫急,赶得上的。” 禾漪不理他,待看到那处火光时,正要拉起他闪身过去,李璟琛却已抱起她,脚尖点地飞快穿梭于林间。抬眼看到他柔和的下颌,禾漪缩在他怀里轻轻笑了笑。不时耳边便传来敲锣声欢呼声,眼前团团火光里,人影欢快地□□其间,胭凝站在花架门前东张西望,待看到他们时疾走两步过来,“你们也太会掐着时辰了吧,再不来就该回家睡觉了,其他人呢?” 禾漪下来,“还在后面。” 胭凝翻了翻眼,一阵无语。率先走了进去。这时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随之一声高呼“礼”,禾漪急忙拉着李璟琛扎入人群,好容易挤到前面,却见明月清辉下,满树梨花簌簌,红毯上端坐两位身穿红色喜服的新人正相互叩首,花雨飘洒,发丝缠绕,终成一世一双人。随后有童端来两盏玉瓠,新人各执一只相敬饮下酒水,司仪再次高呼“成”,底下顿时沸腾起来,各种欢呼高歌庆祝语一时如雷炸在耳边。 禾漪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红毯上的那对新人,手肘捅了捅身侧的李璟琛,“人世间的婚礼便也如此么?” 李璟琛想了想,“比这个还要繁复些。” 禾漪:“是么,我也好想穿那身红色。” 李璟琛:“以后你会穿上那身红色。” 禾漪:“可是与你?” 李璟琛:“只能与我! 禾漪惊喜地回望着他,但见他眼中火光摇曳,眉眼温润,唇边一抹浅笑。人影晃动间,李璟琛一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 “漪漪,你作何要跑这里来,害我好找,伯父们都到了,快到这边席上来。”胭凝冲破人群拉着禾漪就跑了出去,李璟琛站了会儿,也随之走过去。 之后日子依旧,两人时常一道修习,或找胭凝玩耍,倒也惬意。 一夜,月华如水,夜风清凉,树影婆娑,夏虫鸣叫,有点点荧光在林中闪动,禾漪扑了一只萤火虫,打开手掌,那虫居然就静静躺着她手心处,莹莹发光。李璟琛站在她旁边,静静看着她玩闹。禾漪看着那只虫,突然出声:“璟琛,你可会一直在这儿?” 李璟琛愣了一下,似未料到她如此问,一时也没出声回应。 禾漪却只笑了笑,对着手心的那只虫吹了吹,那虫自觉可以自由,扑闪着翅膀飞入黑夜,很快,那点点莹绿就消失不见了。禾漪望着那个方向,笑道:“我玩笑而已,你不必回答。” 李璟琛却走了过来,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夜了,回吧。” 禾漪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眼中凄凉。 又过几日,这日清晨,禾漪正抓着一把扫帚打扫院中落叶,沈钟烨与禾睦出外云游还未归来,家里空荡荡的,而这几日,李璟琛似乎很忙,也没来跟她一道修习。正抬头正看着树上的那窝几年前飞来此筑窝的鸟,却闻院门被推开了,转头却见是李璟琛,禾漪对他笑了笑,的梨涡浅浅,道:“今日倒是得空过来了?” 李璟琛走过来,抓过她手中的扫帚,扫好了落叶后,便拉她到一处树墩坐下,禾漪见他脸色奇怪,问道:“何事这般郁郁?” 李璟琛抬头望着她,淡淡道:“漪漪,我,要回京了。” 虽有所猜测过,但禾漪心中不免一跳,问道:“为何如此突然?” 李璟琛抓过她的手,轻易就包住了,“父皇病重,皇兄可能有难。” 这些年,禾漪知他是皇室中人,知他一直都有与家里联系,当年如不是他兄长帮助,他可能连宫门都出不了就夭折在宫中了,知道此次他定也不会抛下兄长。 禾漪低着头不说话,李璟琛也只轻轻握着她的手,静静等着她。 最后,禾漪抬头,眼睛红红,道:“何时出发。” 李璟琛心中一窒,拇指轻轻抚着她的手背,轻声道:“最迟,明日。” 禾漪扯了扯嘴角:“那今日你先帮我做几日饭食吧,省得我要饿成菜干。” 李璟琛点了点头。之后两人便真忙活做了好几个菜,直到夜幕李璟琛离开,禾漪心神都觉得有些恍惚。 然后次日,当禾漪站在别莊外,一仆从递过来一封书信,才知李璟琛昨夜就已经离开。禾漪微笑着接过书信,转身眼泪就断了线般流了下来。 胭凝知道这事后,日日都跑来陪她,她却一直神情蔫蔫,全无往日神采。 这日,胭凝推门进来,看着禾漪又坐在树下发呆,走过去在她身旁的木墩坐下,突然不确定地问道:“倘若是要毁你修为换你快速成人,你,可愿意?” 禾漪闻言,慢慢转头有些僵硬的脑袋,似没听清似的,“嗯?”了一声。 胭凝看着她凌乱的发,伸手给她撩道耳后:“我央了阿娘许久,阿娘才肯告知我,说有一法可让妖快速成人,但却要逆转经脉,用修为来冲破体内枷锁,成不成都不一定,整个过程还得忍受经脉逆流挫骨之痛。你,确定还要如此?” 禾漪闻言眼睛亮亮地点了点头。 胭凝只觉鼻尖一酸,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轻轻笑了笑:“傻丫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禾漪觉得天光太盛,抬手遮了遮眼,耳边却有一道很是欢乐的声音喊道:“姑娘醒了,我去通知少爷和诸位客人。”话未完,脚步声就到了门口处。她缓缓睁开眼,慢慢感受了一下,脑子还是疼,似乎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却又不大记得究竟做了何梦,心中纷乱一团。 这时,好几道脚步声响起,片刻就移到床前,宁越泽毛茸茸的脑袋一下子就扑到她身上,嘴上哭唧唧道:“姑奶奶,你可要吓死徒孙了。” 禾漪抬手摸了摸他的大脑袋,刘毓泽站在床尾,一语不发,只是看着她,眉宇却慢慢舒展着。秦玥一手拎起宁越泽,嫌弃地丢给刘毓泽,道:“可别刚醒,就给你压坏了。”司徒珩这时也摇了轮椅过来,见她望过来后温和一笑。禾漪却莫名心悸一下,有些熟悉。 秦玥皱眉看着她额间那点艳红的花瓣,糙声问道:“你感觉如何了?” 禾漪慢慢起身靠在床头,勾了下唇角:“就是有些饿了。” 司徒珩立即示意子衿出去准备汤食,道:“你且忍耐一二,很快就好。” 禾漪问道:“我可是躺了很久?” 司徒珩:“已有两日。” 禾漪突然想到那晚清醒:“那赵晅如何了?” 秦玥回道:“死不了,尤雨双最后还是用灵魂消散为代价换了他一命,已经送回府了。” 禾漪:“对了,那晚他怎么过来了?” 司徒珩:“是兄长终究觉得此事跟他关联甚多,便去找了他来。” 禾漪心中一叹:“司徒姐呢?” 秦玥:“醒了,可以到处瞎晃了。” 禾漪笑了笑:“那便好。” 秦玥却不满:“你说你怎么回事,说倒就倒,还躺了两天,还有,你眉心那点红是怎么回事?” 禾漪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疑惑问道:“我眉心有东西?” 秦玥啧了一声,颇似不耐地从兜里摸出一方镜递了过去,宁越泽震惊地看了看他:“姑奶奶的哥哥,你为何随身带这镜子?” 秦玥斜了他一眼:“你当是普通镜?” 宁越泽以为是什么法器,忙道:“是我误会了。” 秦玥一抬下巴:“尔等凡修自然误会,这镜可是本大爷随身携带查看仪表的,岂是俗物!” 众人:“。。。。” 禾漪顿时觉得手中的镜重如千斤,有些不敢看。但瞧道自己眉心那点花瓣的一点时,还是有些奇怪地摸了摸。 秦玥这时问道:“你也不知这是何物?” 禾漪摇了摇头,脑中却闪过与尤雨双对上的那一掌。 此时,屋外有通传司徒妜来了,不多时,禾漪听闻一阵环佩叮当声中,一身藕色襦裙的女子缓缓走近身前,司徒家几个孩子相貌都是极好,司徒妜却多几分温婉端方的气质,看着就很好相与的妙人。 司徒妜对着禾漪展颜一笑:“禾姑娘可醒了,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禾漪也弯了弯唇角:“姐挂心了,我并无大碍。” 司徒妜:“如此便好,一直未能有机会答谢姑娘,现下先受阿妜一拜。”说着盈盈福了一礼。 禾漪:“姐不必如此,都是我辈应尽之责。” 司徒妜巧笑道:“姑娘与我家人一般唤我声妜儿便可,话虽如此,救命之恩不敢忘,往后如是用得着我司徒家的地方,姑娘万不可客气了去。” 禾漪笑道:“姐实在是客气了。” 这时,子衿端了汤食进来,司徒珩在一旁提醒:“姐,禾姑娘刚醒,你就别叨扰过多了。” 司徒妜顿了顿:“珩弟在理,倒是我疏忽了,姑娘身子最是重要。” 司徒珩示意子衿过来侍候,道:“便先让姑娘休息一番吧,诸位不若先到院里观花赏景,如何?” 众人见她颜色依旧不大好,只能点头应是,宁越泽还颇为体贴帮着司徒珩推起了轮椅率先出门去了。禾漪眼神有些恍惚,见秦玥走在众人之后,随声问道:“秦玥,你说,记忆可很重要。” 闻言秦玥身形顿了下,回头看了她一眼:“既然失去了便随它去吧,也许也不算坏事。” 见禾漪笑了笑,秦玥有些心虚点了点头,转身就奔出门。 又过两日,禾漪可以随意在司徒府上四处游走了,正于“倾柳湖”坐下,见宁越泽哒哒哒跑了过来,神情激动:“姑奶奶,咱们可以回家了。” 在他身后的刘毓泽亦步亦趋,不发一语。 禾漪闻言却是心中一窒,晃神间,宁越泽便到眼前,几乎是手舞足蹈:“姑奶奶,师父他来固遡城接咱们回去啦。” 禾漪奇怪:“你师父怎么亲自来?” 宁越泽摇了摇头:“弟子不知,师父还说今夜便要启程。” 禾漪惊讶:“今夜?你们是何时遇上他的?” 宁雨泽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就今早我跟师兄去买肉包子的时候,突然就被人揪着衣领,回头便见着师父了。” 禾漪点了点头:“可知他现下何处歇脚?” 宁越泽欢乐地点了点头。 于是禾漪便随两人走到城外,在护城河边一株树杈上看到正在打盹的陈如意。宁越泽捡起块石头就往上丢,没反应,又丢了一块,陈如意被砸得哼哼唧唧,就是没醒来。刘毓泽眉头一皱,一个凌风腿就把树给踹歪了,随即一声“扑通”,陈如意应声落入水中。 禾漪看了看师徒几人玩闹,走到一株树下靠着,望着河中粼粼波光有些发呆。这时,陈如意湿淋淋走了过来,作揖道:“姑奶奶。”抬头便看到禾漪眉心间的花瓣,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姑奶奶,您这是。。。” 禾漪点了点头,笑道:“时下最流行的花钿,可好看?” 陈如意点了点头:“姑奶奶芙蓉之色,倾城之容,这眉间一点乃神来之笔,更显姑奶奶出尘决绝宛若天仙。” 禾漪眼睛都要笑成一道缝:“如意好眼光,你眉眼也是秀气天成清俊可人,画上这一笔,绝对冶艳娇媚旷古绝今。” 陈如意从容摆摆手:“姑奶奶说笑,弟子一介糙汉,就算把那神笔炖了喝,也绝对养不成美男子。” 禾漪笑笑:“如意就爱谦虚。” 陈如意微笑:“姑奶奶就喜夸奖。” 禾漪:“说起来,你为何忽然来此?” 陈如意恭敬道:“是掌门师兄让我等来接您回山。” 禾漪:“可有缘由?” 陈如意:“未提及,只说是要出大事,当时看样子倒挺像那么回事,毕竟那夜他都连赢了两把,没必要用这么卑劣的招数散场,咳咳,总之,便派了我们几个过来了。” 禾漪挑眉:“你们几个?” 陈如意:“是,宝意和红意也被派了来,但在临枫城的时候,宝意说钱不够便折回去了;刚到慕姻城时,红意说衣裳不够换洗了便也回去了。所以最后便只剩下我一人过来了。” 禾漪哦了一声“那现下,你也回去吧。” 陈如意奇怪:“姑奶奶这是不愿随我回山?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禾漪笑了下“也不算,天下如此大,想游玩一番罢了。” 陈如意顿了下,缓缓道:“姑奶奶,实不相瞒,刚是我有所隐瞒,那晚,师兄赢了一晚上,所以绝对是出了很大的事才会那么严肃让我们几个来接您回去。” 禾漪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再劝。” 陈如意肩头垮了下来,声音凄凄:“如此,我该如何与师兄交代呢?” 禾漪眉眼弯弯:“简单,便与我一道浪迹天涯吧。” 陈如意:“。。。” 是夜,禾漪醒来后与主家一同用晚饭时,便提及要辞行的意思,普通的晚饭莫名就成了践行宴了。 饭后,各自散席,禾漪喝了点酒,脑袋有点晕,便让子衿一路扶着她慢慢回自己的厢房。入了房门,禾漪坐在墩凳上,示意子衿出去打点水醒醒神。一人独自坐在房中,透过窗户看着天幕上那轮弯月,世间人事更迭不休,它依旧悬于高空月缺月圆,也不知千万年前有何人看着它想着何事。 正胡乱想着,却闻一阵轱辘碾过地板的声响缓缓而来,不多时,司徒珩在门外温言道:“禾姑娘,可是歇息了?” 禾漪淡淡笑了下:“并无,二公子请进。” 有脚步声缓步走来,禾漪抬头,诧异道:“你侍从呢?” 司徒珩在她对边坐下:“先前只是随意散步,并未让他跟着。” 禾漪点了点头,问道:“二公子可是有事?” 司徒珩:“也无甚事,听闻你明日要走,便过来践行。” 禾漪又点了点头,一时间房内竟是安静了下来。她脑子还有些晕,眼睛随意乱看,带看到他的腿上时,似记起来什么突然就一拍脑门,嘟哝一句“看我忘的。”说着从袖中翻出一个通体莹润光滑的紫色瓶子。她突然拉过司徒珩的手,将瓶子塞与他手中:“你腿疾不易治,这个只能助你一二,若是如意在,配合他那手法就更好了。可惜他也要与我一道走了。” 司徒珩手一僵,随即便放松了,闻言疑惑道:“如意,是何人?” 禾漪放开他的手,歪了歪脑袋:“便是大泽泽的师父。这你都不知道。” 司徒珩见她脸颊红红,眼光潋滟,便知酒意上来了。随即笑了笑:“确实不若姑娘博闻。” 禾漪摆摆手:“倒是我忘了,你未见过他。” 司徒珩又笑了下,问道:“姑娘今后是要去往何处?” 禾漪支起一手撑着脸颊,有些茫然:“我也不知,便是走到哪儿是哪儿吧,我先前的记忆都没有了,如此看能不能寻回来一些。” 司徒珩:“姑娘失去了记忆?” 禾漪老实地点了点头,又伸出另一只手把玩起桌上的瓷杯,指如削葱根,并不若时下女子染着豆蔻,反而更显纤细修长不染浮尘。“我在洞里醒过来时,只在自己身上的玉佩上找到‘禾漪’两个字,我便当作是我的名字了。我既不知自己曾经为谁,也不知为何在洞里醒来。后来春意来接我,说他们祖上代代有言,要敬我为长辈,于是,我便莫名就成了他们的姑奶奶。这几年,我也便这么糊里糊涂过着,轻松惬意得很,但是,心中总是少了些什么,又有些堵,很是奇怪的感觉。”说着又抬起头定定望着司徒珩,问道:“你说,记忆于人来说是否很重要?” 冷不防被她这么一问,司徒珩不由得一愣,继而慢慢道:“记忆是人生平一点一滴慢慢积攒下来,若说人生所遇犹如行走一座高桥,没有那些记忆,就像人处在了一座断桥,站在中央,回头看不到往日岸边的景色,只有一段尚且不明朗的前方,自然会有所遗憾,但,若你所言为真,想来是有人故意夺走了你的记忆,而这个人应该是想护着你,否则不会安置你在洞中沉睡,甚至还让他的后人尊你为上,可见,那些记忆是些不怎么美好的。这便要看你的抉择吧,记忆不仅有快乐幸福,也该有悲伤痛苦,你若敢直面它便去寻它,若不愿面对便弃了它。” 禾漪顿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我只是,有些好奇过往,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去直面它,只是单纯的,想知道。。。” 司徒珩笑了笑:“既如此,那便顺其自然吧,活在当下,不要为着这些烦恼便好。” 禾漪轻轻点了点头,又突然问道:“倘若,你也有很让你不欢喜的记忆,你还愿意去想起它么?” 司徒珩反问:“你觉得我这瘸子的过往都是欢喜的么?” 禾漪迟疑了会儿,摇了摇头。 司徒珩轻笑一声:“那些过往现在看来不过是年少轻狂,其实也并未太磨人。” 禾漪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兴许,只是还不够痛,所以你才敢这般坦然。” 司徒珩一怔,却见她皱着眉头揉着脑袋,转而问道:“可是难受了?”说着就扬言唤了子衿。子衿在外已等候多时,这时才敢进来把手中的脸盆放上木架。 司徒珩问道:“可准备醒酒汤?” 子衿:“有备着,奴婢这就去端来。” 司徒珩点了点头,再回头却见禾漪突然对他一笑,唇角的梨窝清浅,眸光似蒙上晨雾又似水中明月,朦胧而明亮,两腮染醉,似羞似嗔。他忙转开头,只觉脸皮滚烫,声线有些急:“既然姑娘身体不适,在下便先走了,你,早些歇息。”不等回应,人便先起身往屋外慢慢走去,独留禾漪歪着脑袋看着他酿跄的身影吃吃笑着。 而此时,秦玥看着身上那面闪个不停的镜,脸色苍白,手指都在颤抖。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颤着手就在房中那楠木桌上划了几个大字,金光一闪就原地消失了。 上言:有事,先走了。玥留。 瑞气腾腾仙气飘飘的九重天上,一道金光闪过南天门后很快地又窜到一处大殿门前,秦玥已是一身黑衣,急匆匆抬脚就往殿里走去,殿中仙童们见了他规矩行礼,一切似乎都无变化,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想起方才命格那催命叫唤又是心中犯怵。然而直走到推开他的房门也没见着那道身影,这口气可算彻底松到底了。人一轻松下来才发觉口渴得很,于是走进房内寻了个杯子,斟了盏茶喝了一口。 “玥将军,这凡间几日可游得欢喜?”有声音伴着书页翻动的声音淡淡响起。 秦玥口中喷出了一波浪花,茶水呛着喉咙咳嗽不已。房内又是一道“啧”,随即脚步声慢慢靠近,一手掌轻轻扶在他背上,银光淡淡帮他顺气。秦玥止了咳嗽,脸色微红,转身看着那人清俊冷然的眉眼,心里虚得慌,两手抱拳就是一礼:“多谢成文元君相助。” 墨初坐下,也给自己斟了盏茶,缓缓道:“看来此行不虚,至少规矩学齐了。” 秦玥嘿嘿一笑,随之也坐下来:“还好还好,墨初兄今日怎地有空来我这殿里?” 墨初淡淡看了他一眼:“听着像是今日我来不得了。” 秦玥忙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墨初嗤笑一声:“倘若我不来,你是想下界护他一世?” 秦玥一噎:“我。。。” 墨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等他回答。 秦玥叹了口气:“这次我也是听闻命格说那荷花回来了,此番下界我只是想彻底断了他们,不想,好像捅了篓子。” 墨初闻言,轻轻“哦?”了一声。秦玥咽了口口水,接着道:“她似乎已经忘记前尘,谁都记不得,可能我这么一掺和反而让她起了疑,我,太冲动了。” 墨初轻笑了声,声音凉凉:“你总是这般不长记性,有了一次教训还要如此莽撞,有些事不是你我参与就更改得了。” 秦玥惨然一笑:“我只是,不忍再见他们再纠缠下去。不想再看到那种结局。” 墨初摇了摇头:“此世你无需再牵扯进去,这是他的最后一世,历完劫他便可以归位,在此之前,不能惊动任何人。” 秦玥皱眉:“可若他们又纠缠起来,该如何?” 墨初淡然道:“那也是他的劫数。 秦玥低下头,默默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夏日炎炎,艳阳当空,碧云漂浮,清风和缓,空气似被火炉炙烤,枝头叶子蔫头耷脑,如是此,皇城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城中连着几日都相安无事,官府也贴榜告知宵禁消除,是以皇城百姓欢兴喜舞,纷纷走出家门奔走欢庆,各商家也抓着商机,降价酬宾,各种活动热络,皇城又是一派繁华景象。 而阔大的右侍郎府却萧瑟凄清,府中仆役无一不心做事不敢多做一声。府中大人几天前不省人事被人送回府中,却一连几天都不曾醒过来。这日,左相夫人又来看望儿子,在门前调整好表情收拾好心情后推门进去,在儿子床前伺候喂药吃食,絮絮叨叨近日皇城新事或儿时趣事,床上依旧无一声半响。半日后,甫一出了门,左相夫人泪水就再不能忍地往下流。心中虽疼,却也只能日日如此。 房内,赵晅慢慢睁开了眼,静静想着司徒琸那晚来找他时与他说的话,“当年那卷册不过是皇家家训,圣上不过是让前太子静思己过,托我父之手,不过也是因为我家在朝堂位置中立。你接近妜儿,怕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吧,可笑你就是撞破了脑子也找不到那所谓的证据。” 又一日,赵晅依旧呆呆地望着帐顶发呆,却闻侍从在外通报说司徒姐拜访,他自是无甚心思与她相见,遂又又轻轻闭上了眼。忽而环佩叮当,有细细的脚步声踩在木地板上缓缓走了过来。 司徒妜缓走到床前,看着床上那人紧闭的眼,苍白瘦消的脸,胡茬邋遢,眼窝深陷,全无往日风采,心中酸涩。有侍女轻手轻脚搬了张凳让她坐下,她望着他许久,终于出声和缓唤了一句:“夫君。” “且让我先唤上一次吧,那日成婚我都还没来得及唤上一句就昏睡过去了。” 床上无声,司徒妜继续道:“你不出声,我便当你答应了。” 有风自窗外吹来,丝丝凉爽,司徒妜看着窗外明媚的天光,缓缓道:“夫君,可否还记得你我当初相遇的场景?那日也是朗日晴空,右相府的宴会上,各家公子姐齐聚斗诗,好不欢畅,那日你恣意洒脱真真如那日光,耀眼炽目一下子就可扎入人心。那日你与我说我的词句虽华丽却无甚空灵,虽为如此相识,那时我却是想与你一起了。” “后来听右相姐姚娮说你与尤家姐青梅竹马,说我是不能有机会的。我也自觉应该吧,虽然对尤姐只有一面之缘,却也是个潇洒的人儿,与你一处倒真像金童玉女,虽如此,也是不甘的呢。”见有细汗浮在赵晅额间,司徒妜拿起自己的素色帕巾细细擦了一下,复又坐了回来。 “后来却听说尤家出事了,我知道不该,但当时我的心却是有欢愉的,没了尤姐,我便可以央求阿爹让我嫁与你了。但阿爹却不许,说你家站在二皇子边,让我远离些你。可是,我一个阁内女子,朝堂与我而言就像天空的白云,遥远虚无。所以我便想办法接近你。但那时你为着尤姐的事消沉,不再参加任何世家宴席,无它法,我便只能日日在你下朝归家的路上等你。” “只是,你却不曾看过我一眼,甚至不曾知道的吧。” 司徒妜看着床上的人眼珠在微微转动,继续道:“直至一日,你把一个黑衣女子接到你府上,我才见你脸上笑容又慢慢回来了,虽淡淡的,却还是真切的。那时我只是怀疑,不敢想你会瞒着朝廷护着尤姐。然而,那日我却见你带着她到店里试着嫁衣,” “那时我心里却是嫉妒了。”声音却带了丝哽咽,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她又抿了抿唇,似有所斟酌,随后慢声道:“你央我保密,可是,你却不知一个女人若疯狂爱上一个人之后会是多可怕,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司徒妜眼眶红红,水光潋滟,床上的人呼吸却已不稳,她浑然不觉接着道:“那日,凤却亭相遇并非偶然,我是特地在那里等你,你可知我说那些贺词时,心里有多苦么?可知你听了有多欢心,我心中就有多痛?想来,你是不知的,然,你却不知,当时我还邀了姚姐,尤姐之事便给她听了过去。” 听闻这里,赵晅双眼猛然睁开,眼中似有滔天怒意翻涌。 司徒妜对他勾了勾唇,道:“你该当恨我,如若不是我,便不会有后来那许多事。。。” 说着说着眼泪却再忍不住,蜿蜒顺着光洁的脸颊慢慢汇于下巴,再一滴一滴往下滴落,她声音且轻且柔“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不然怎么报仇呢?” 说完便站起了身,不做留恋,转身便走。 出了赵府,天光依旧很好,光芒刺目,司徒妜却觉得心中寒冷,眼前一片一片地黑暗。侍女急忙扶住她,声音哽咽道:“姐何必都往自己身上揽,姐分明没约那姚姐,不过给她恰巧听了去。” 司徒妜却摇了摇头,让侍女扶着她上马车。 只要他活着,让她做什么都无所畏惧。即便此生不死不休,总好过阴阳两隔。 又过几日,左相听闻儿子已经醒来,便与夫人一同过来。赵晅却让母亲回避,是以房中一时只留父子二人。 赵晅脸色依旧苍白,问道:“父亲不解释些什么么?” 左相大人闻言眉头微皱:“你什么语气!” 赵晅却不想与他多言,沉声道:“当年雨双的事,你是不是参与进去。” 左相大人闻言头发都炸了起来,怒声道:“你还有脸提这个事,若不是你蒙世叔在宫中听闻右相给皇上高密,说我们府上窝藏逃犯,我们这一家都要毁在你手里。” 赵晅闻言缓缓闭上了眼,无力道:“还有很多办法,你,不该出手。” 左相冷声笑道:“办法?哼,什么办法?你与她偷偷成婚就是那办法?为着一个女人,你看你都做了什么糊涂事,你有想过后果没有?那晚若不是我让人绑走她,哪怕晚上一步,怕就不一个尤雨双自缢,而是整个赵家都要人头落地!” 赵晅双拳紧握,听着老父在一旁怒骂,终究不得语。左相大人看着儿子隐忍的面色,终究心中不忍,“事已至此也无回头,你是家中长子,当以家族兴荣为己任,儿女情长难免英雄气短。朝堂瞬息万变,为父老了,已是不中用的了,但皇储未立,便只能由你们年轻一辈继续支撑下去。二皇子而今如日中天,皇上那边是不会任其壮大。司徒家虽明面中立,到底也是六皇子的老师,皇上不会让他独善其身。你之前所得消息想来都被皇上做了假,也是你,不该太过牵扯其中。” 待左相大人挥袖走之后,赵晅心血澎湃,眼中光芒明明灭灭,最后终究蔑笑一声。 一月后,赵晅递折请辞调往西南边境城,老皇帝劝说再三,赵晅依旧态度坚决,是以半月后,赵晅便带着几个侍从,简装离开生他养他二十余载的固遡皇城。半日后,又一辆青色车架从城门飞驰而出,掠起一路惊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夜如黑幕,凉若清风,星华璀璨汇凝成一条银河,月光清幽勾勒出一片山水,浓墨淡彩,挥洒恣意,黑魆魆数丛山峦,亮盈盈一弯银带,一城安卧其间,着寥寥烛火,现人间百态。 慕江城东街的“软香阁”今夜格外热闹,华灯初上,车水马龙,门前两只硕大的六角宫灯垂挂两侧,数只红艳艳的纱灯沿着廊柱一字排开,红色丝缎垂挂楼栏,风吹绡动,妙曼不已。数名厮在楼前热情招呼往来主客,人群里或衣着华贵或布巾素衣,无一不脸上疯狂,淫笑连连,遇见相熟的,相互拱手一番后便勾肩搭背一道往里走去。阁内厅堂宽阔,数道朱红梁柱顶天,其上坠着一排一排的纱灯,自三层阁楼上悠悠垂挂,壁上水晶为灯,帘以珍珠为幕,雕栏玉砌,珠围翠绕,一派富丽堂皇,此时楼上楼下人声鼎沸,或装扮妖娆的女子穿行其间,或有年轻男子言行羞涩,或有粗汉搂着身前纤细腰肢哈哈大笑,或有娇媚的女子抬袖饮酒莺莺嬉笑。前端一处高台,红毯烈烈,红幔飘飘,数名婀娜多姿的舞装女子在台上甩袖扭腰翩翩起舞。一舞罢,女子款款退场,这时,一打扮华丽的老鸨扭着腰肢捏着团扇袅袅婷婷地走到高台中央,朱唇白面,体态丰腴,但见她一声娇笑,音若黄鹂道:“各位恩客尚且静静,静静。”满堂厅客方才还如锅中沸水,这一声后竟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那老鸨嬉笑道:“感谢各位恩客今夜赏脸,到咱软香阁里观阁中花魁争夺赛,话咱也不多说,先请咱们姑娘们一一出场见见各位恩客。”话音刚落,厅堂内又是一阵笑闹拍案声,夹杂几句淫声浪语。老鸨躬身一礼,抬手向后方楼道处招了招,这时,三名婀娜身姿的少女莲步款款走了下来。 帷幔重帘出,一碧色身影缓缓走出,一袭碧纱轻柔逶迤在地,水袖垂落处,藕臂莹白,素手纤纤,一把团扇遮挡半脸,云鬓高挽,珠翠叮当,老鸨笑着上前拉着女子的手站到台前:“这是如水姑娘。”那女子缓缓放下扇子,却是杏眼含情,双颊惹醉,朱唇莹润,似多情一勾,酥胸半露,惹得台下一片高呼。 这时,又一白衣身影从帷幔处走来,轻衣缓纱,一袖掩面,纤腰盈握,老鸨又转身将其拉道台前,笑道:“这是云柔姑娘。”那水袖慢慢拉下,眉黛青颦,脸生春意,一双蓄水媚眼,盈盈勾魂,头上倭堕髻,耳著明月铛。台下静上一静,又是更高的欢呼声响起。 最后一道粉衣身影走了出来,脸遮白纱,肩似削成,腰若约素,老鸨脸上笑容似乎凝固一下,随后才慢腾腾挪步过来:“这是一姑娘。”那女子转首看了她一眼,自己径直走到那先前两名女子身边,随手一把拉下面上白纱,却是眉若新月,清眸流盼,杏面桃腮,仙姿玉色,眉间一点艳红,更显玉骨冰肌,妩媚天成。台下顿时一片静默,楼台角落处,有两道亮闪闪的眼睛盯着台上女子,另一道眼光却是凉凉:“她倒是爱卖弄。” 老鸨见台下安静下来,正要开口救场,突然一声震天的欢呼似乎要掀开房顶,只见台下众人眼光似火,脸色疯狂,有人一脚踏上桌案想看得更清楚些,有人推搡着前面的人想靠近高台,有人掏出一沓沓的银票扬言买姑娘初夜了,场面竟一时难以控制。 楼内角落处,宁越泽眼睛亮闪闪:“姑奶奶果然姿容决绝天下无双,看这般凡夫俗子都要魂飞天外了。” 陈如意双目发光地点了点头:“是极是极,不愧是咱们的姑奶奶,若为师擅丹青,定要描下这一刻,太他娘的激动人心了。” 刘毓泽一脸不耐烦,一把拉过宁越泽:“行了,别看了。” 宁越泽跳脚拨开他的手,“可别啊,姑奶奶要竞选花魁,我们得拉票,人气高目标才够大,不然如何引出那妖怪。” 陈如意插嘴道:“是极是极,引不出妖怪除不了妖,又如何有银钱吃饭?” 刘毓泽:“我们除妖是为了吃饭?” 宁越泽、陈如意认真点了点头。 刘毓泽:“当我没说过话。” 许久,如水滚烫的厅堂总算慢慢静了下来,老鸨看着凌乱的厅堂,脸色更僵了,“各位恩客,现下,咱们就开始才艺比拼,先有请。。。” “啪”,一只黑色布鞋被丢上台,随即有人高声道:“还比什么,花魁不都直接出来了,一!一!” 众人随着这声呼唤,个个高举拳头呐喊“一,一。。。”竟是整齐划一得很。 老鸨额间一滴冷汗滴了下来,转头慢慢看了看身边的三名姑娘,碧色衣衫的如水姑娘眼眶微红,轻咬下唇,白衣的云柔姑娘脸上并无多表情,只指尖绞得有些发白了,禾漪不知从哪儿摸了把折扇遮着半脸笑意盈盈,又转首看了看后方帘幕里那道人影,只见那身影点了点头,老鸨叹了口气,随即高声说道:“既如此,本届的花魁,一姑娘。” “哦。。。”台下似要炸开了锅般欢呼震顶。宁越泽抱着刘毓泽打起圈圈,陈如意正要跟着抱住两徒弟,却被刘毓泽一脚绊倒在地。众人欢庆之时,有一道白衣身影悄悄退出厅堂。 夜色更浓,一房中雾气却雾气蒸腾,似一团棉花堵在房内,隐隐一道身影静静立屋里,一双阴鸷的眼盯着床上的人,片刻,那身影如风般轻飘飘地荡到床顶,对着床上人吹了口气,再幻了个吊死鬼的样貌,刚要对着床上人来个呲牙咧嘴的亲密接触,那姑娘却突然睁开双目,对他微微一笑,一手就抓了过来。 那身影吓得一僵,但也反应不慢,身形一闪,转眼就跳到窗前,一个翻身就冲进黑夜。禾漪慢慢起了身,这时,宁越泽跳到窗口:“姑奶奶,他跑太快了,我们一时没给抓住,师父跟师兄都追过去了。” 禾漪走到窗前,“跑得倒是快,你留下,我过去看看。” 言罢,闪身也跳进夜色里。耳边风声呼呼,禾漪寻着刘毓泽他们留下的记号一路追到城门处,却见刘毓泽从角楼走了出来,禾漪停在一城垛上,“你为何停留在此?” 刘毓泽抬头看见是她,眉头一皱,“那妖跑到此处打碎一处城角惊扰了守门士兵,我只能留下处理一下。师父还在追他。” 禾漪点了点头,脚尖一点继续往城外追去。刘毓泽衣带飘飘紧随其后。穿过官道,翻过一处土丘,再往前便是一片林木,黑夜里静默如野兽,随时都要张开血盆大口。此时林间却有剑声相击声传来,禾漪两人径直就飞进林间。却见银光闪闪中有三道人影扭缠一处,旁边一架马车,车内一人探头观望那缠斗的场面。 禾漪停在一处,扭头看向那车内之人,随后便是一笑,抬手招了招:“二公子。” 司徒珩听闻声音,转头看来,却是许久未见的禾漪,脸上不禁笑了笑,“禾姑娘。” 禾漪看了看战局,那三人竟是互相出手,谁也不帮谁,“如意,黑衣那个是咱们的人,阿成,拿剑的是我徒孙。”说完便领着刘毓泽走了过来。司徒珩听到那句‘咱们的人’,莫名的心中怔了怔,脸上笑意却浓了些。 见他鬓发有些乱,想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禾漪声音里带了丝笑意问道:“为何公子怎会在此夜宿?” 司徒珩却先看了一眼刘毓泽,刘毓泽愣了下,随后稍稍离了些距离。见他如此配合,司徒珩心中满意,“阿姐离了家,阿爹与兄长都要职在身,我便追了这一路,今日没赶得及入城,便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 禾漪诧异:“司徒姐离家?为何?为了赵晅?” 司徒珩点了点头,“赵晅被调往西南,阿姐得知便也追了来。” 禾漪心中叹一句“痴女”,又问道:“可追上了?” 司徒珩摇了摇头:“我腿脚不便,总会耽误时间,便把带来的护卫都先派了去。” 禾漪看了看他的腿,想到给他的药,问道:“那药可有在吃?” 司徒珩微笑点了点头,“现下能站立的时间要长了许多。” 禾漪也笑了笑,“那便好,索性我们也是游山玩水,余下便与你一道,让如意治治你的腿,可好?” 司徒珩眼睛亮了亮,眼中笑意深深,夹或一丝温柔,“如此,甚好。” 禾漪说完了才觉得心中竟有些不好意思,转头望向那还在缠斗的三人,脑子也如那不断变换的身影般有些凌乱。 司徒珩也望向那处,问道:“你们又是为何在此处?” 禾漪:“几日前我们来到这城中,听闻有处青楼夜间闹鬼,便去查探了下,折腾几天,今夜总算逮到了。”至于几人是因为兜里空空想找个有钱人家做做法事之类填个肚子,不想经过那青楼时被老鸨一把逮住各种利诱一番便答应其抓鬼这段就掐掉好了。 司徒珩却听到了别样的信息,眉间一挑“这是一只,来自青楼的鬼?” 禾漪心中有些突突,“那里的姑娘都好相与的很,每日好吃好喝,而且据我观测,那并非一只鬼魂,是一只修炼了近千年的犬妖。” 司徒珩:“都是姑娘那便好,那处龙蛇混杂,往后还是不要去的好。” 禾漪嘿嘿一笑:“自然自然。”心中却想着要不要告诉他,他们是身无分文才答应那老鸨的? 正这时,一道白光闪过,阿成被振飞出去甩在一个树上又掉了下来,陈如意与那犬妖互对一掌双双后退数步,陈如意一时也无法动弹,那犬妖咬了咬牙,抬脚又要闪身,却见一道白纱灵蛇般游来,刷刷两下就缠住自己,而另一端却被一粉衣女子捏在手中,突然脚下不稳,白纱带着他咕噜噜就滚向那处,头上沾了草屑,嘴里啃到泥巴,好不狼狈。 禾漪看着他心中有些好笑,于是蹲下身,用白纱的一端抚了抚他的脸,企图擦掉那些泥土,“对不住,实在是你跑得太快,我便只能先捆着你了。” 司徒珩看着她的动作,眼睛轻轻地眯了眯。 那妖并不答话,只转开了脸,一双清澈如泉水般的眼默默盯着黑夜。 禾漪见他反应淡淡,觉得此妖教养甚好,来了兴趣,“你倒是别不理人啊,为何深夜跑去青楼吓人,很好玩儿?” 犬妖依旧不答。 这时刘毓泽扶着陈如意过来,陈如意看了看那妖,“你这磨人的妖精,看把老道打得哟,差点没给对折了。”说着就着刘毓泽的手坐在地上,“姑奶奶问你话,如何不答,咦,不会是个哑巴吧?” 禾漪闻言抬头看了看陈如意,司徒珩脸上笑意淡淡。 犬妖却转过头来,神情认真道:“我不是哑巴,你也没少打我。”声音却是有些粗粝沙哑,像许久未曾开口说话。 陈如意又道:“能说话为何不答话,还是你真有何特殊喜好,专门半夜跑人家家门吓人玩儿。” 犬妖摇了摇头,“我吓她们并非是自己的特殊喜好。” 陈如意:“那为何去吓人家姑娘?” 犬妖奇怪地看着他,“不吓她们,难道可以直接把她们扔出来?” 陈如意一噎,忽然觉得此人有些难以沟通,“自然也不能把她们扔出去。” 于是那犬妖很快就递给他个类似“那不就得了”的眼神。 陈如意:“。。。” 这时禾漪一旁问道:“你唤何名?” 犬妖又恢复方才默默望夜色的姿态,一语不发。陈如意从旁提醒一句:“姑奶奶问话了,怎地又不答了?” 犬妖:“她是那楼里姑娘。” 司徒珩挑了挑眉尖。 陈如意:“呃。。你误会了,姑奶奶今晚。。” 禾漪:“今晚只是恰巧借宿那姑娘房中,并不是那里的姑娘。” 犬妖了然点了点头,“哦,方才多有得罪。” 禾漪连忙呵呵,“哪里哪里” 陈如意看了看禾漪,心想以往姑奶奶光明磊落得一塌糊涂,今夜有些状况,转头又与那犬妖道:“贫道如意,妖兄现下可否告知你是何名,还有此事的个中缘由?” 犬妖认真对他打量一番,淡淡道:“得知缘由你们能助我让他们走?” 陈如意:“这要看缘由足不足吧。” 犬妖看了看他,终点了点头:“我本名由炑,九百年前是城中东街宋宅的家犬,后宋公过世,我便去山中守着他的坟墓,不知不觉就幻了妖,一夜梦里见到家主,便想着归家看看,不想家宅已不在,却是一群男男女女没日没夜没羞没臊,我不忍看家主故宅沦丧至此,便想着把他们都吓跑,也算还些许主人昔日的养育之恩。” 陈如意听着点了点头,“竟也算是忠义之举,但如若人家在那块地上经营合乎王法,你如此便是扰乱人间秩序。” 犬妖有些莫名其妙:“何为合乎王法?” 陈如意:“便是人家手里有那块地的地契,你化了妖后想来鲜少来人间游荡吧,这人间秩序都遵循他们的天子王法,若是遵守王法便受官府保护,相反便受官府惩罚,而今这青楼看着建立也有些时日,所以。。” 这时禾漪召回了白纱,从旁道:“也许是那位宋公后人经营的也未可知。” 陈如意点了点头,“确实也有此可能。” 由炑仍旧趴在地上,听了有些不高兴皱了皱眉,“家主一生清明光洁,后人怎会淫黑如此,拿着祖宅去做这勾栏营生,纯属无稽之谈!” 禾漪挑了挑眉,看了看他纯净的眉眼,“是与不是,回城探查一番后便知。往后你就别去吓那些姑娘,本来个个如花似玉,这一月倒给你吓得脸色青黑。” 由炑抬头看了眼她,“你当真可以助我?” 禾漪:“我们只会斩妖除邪。” 由炑:“既如此,我便只能继续吓他们了。” 禾漪:“你不怕被其他道士除了去?” 由炑:“相较于死去,我更惧怕昔日恩情未报点滴,无脸去见家主。” 禾漪笑了笑道:“又何必固执如此,你的主人入了轮回,早不记得世上有那处宋宅还有这样的一个你了。” 由炑摇了摇头,“所以我才要坚持,他已经不记得了,如若我也没了这份坚持,这偌大世间就再无一人知道那个书香高门的宋宅,清俊高雅的宋子婴,还有曾经的我与他,至少在我还存活在世时,我想让它还停留在世间久些,再久些。” 禾漪一怔,确实,有些人已经不存在于这世上,却有有人愿意用一份记忆记着他,而她虽然存活于世,记不得任何过往,也不知是否还有人记得她,在记忆这条路上,她竟然还不如一个死人。忽觉手上一暖,抬头却见司徒珩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一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后又放了开来,禾漪对他笑了笑,随即又低下头,默默感受那一处轻薄的暖意。 司徒珩看了看她,转头对由炑道:“由炑兄高风亮节,在下敬佩不已。” 由炑看了看他,“你又是何人?” 司徒珩:“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帮的上你。” 由炑:“你能帮我?可她不愿意帮我。”说着指了指禾漪这个方向。 司徒珩有些反应不了他的想法,“这有何关系?” 由炑认真看着他道:“你夫人既说不愿助我,你也要违逆她的意愿?” 司徒珩闻言先了呆怔一下,随即脸上一红,“由炑兄说笑,我与禾姑娘并非夫妻。” 由炑:“那你为何刚还抓人家姑娘的手,我记得当年家主只抓夫人的手。” 司徒珩脸红得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一旁的陈如意侥有兴趣地打量这两人,刘毓泽依旧淡漠地站着,只不过偶尔还是分了下眼神过来在两人之间看了看。禾漪突然干咳两声,“此事我们既已接受软香阁委托,现也知其中缘由,必然不会半途而废,回去后便与他们商谈解决方法。你暂且就不要去打扰人家了。” 由炑点了点头,“我原初也不愿去那处地方,若你能解决那是最好的。” 禾漪忽然对他的耿直有些无语,只得点了点头算了应承下来。由炑也爬了起来,拂了拂身上的尘土草屑,“如此,我便与你们一道进城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清晨时分,阿成也清醒过来,众人商议后,陈如意带着刘毓泽先回城里找软香阁的老板商谈,禾漪等人则乘坐马车慢悠悠地入了城。时候尚早,路上行人不多,几人不多时便寻到一家装饰颇为雅致的客栈,司徒珩给禾漪几人订了房,禾漪并未推脱,毕竟囊中确实羞涩。店二带着他们前往后院,一栋楼跃然眼前,楼前植有几株竹,一片粉红青绿间,假山几丛流水泠泠。店二见他们神色疲惫,便问及是否需要准备热水沐浴,禾漪自是乐意至极,奔波一夜也是出了一身汗,浑身粘腻得很,与众人招呼一下后便随意选了个房间进去了。司徒珩看她掩了门,对店二招了招手问道:“可劳烦哥与那姑娘准备套干净的衣裳。” 店二忙躬身道:“劳烦不敢当,公子吩咐,店定当全力办妥。” “如此便麻烦二哥了。”说着便让阿成拿了些银钱递给店二。店二接了银钱见无其它吩咐后便麻溜下去安排事宜了。 禾漪进了房,在桌边坐下斟了杯茶水握在手间,慢慢想着昨夜之事,眉眼疏朗、唇角微翘。不多时,店二敲门说热水已送到,禾漪起身开门让他们把水搬进房中,随后,店二递给她一身粉色新衣。禾漪笑了笑道:“你们店不错,考虑可谓周全。” 店二面上一红,“姑娘误会,这是方才那坐在轮椅上的公子亲自吩咐给姑娘您准备的,不知可还合姑娘心意?” 禾漪闻言一怔,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尚可。” 店二:“如此便不打扰姑娘了,有事姑娘尽管吩咐。”说着便领着其他人下了楼给其他房内的顾客送水。 禾漪关了门,捧着那身新衣笑了笑,沐浴过后便径直躺床上,脑子里胡乱想着东西,迷迷糊糊竟也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却闻窗外分外吵杂,翻身起来到窗口处趴着向外望去,却见不远一处巷里,一群孩童正围着一团的身影,或对他拳打脚踢,或捡起地上的石块向他扔去,嘴上还欢快地嚷着:丑八怪,长的丑,心也坏,打死他。那被围着的孩童也不反抗,就那么团在地上任他们辱骂殴打。这时一店中二跑了出去驱赶这群孩童,许是怕惊扰了店里客人,也不敢大声吼人,那群孩童玩闹够了便也嘻嘻哈哈便地跑出巷子。店二也未去看那团身影,急匆匆又跑回店里。禾漪这才有机会看清那团身影,孩童估摸七八岁的模样,头发披散,一身破烂旧衣裳,只见他慢慢爬了起来,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动作间,脸上一块黑色若隐若现。禾漪看了皱了下眉头,那孩童却已经一瘸一快走出巷子。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礼貌克制。禾漪看着那道剪影,走过去径直就拉开门,门外司徒珩双指扣着正要敲门板,不想门就被拉开了,脸上惊讶一下随即便笑了笑,“可有惊扰到姑娘?” 禾漪见他并未坐着轮椅,也对他笑了笑,“自然是没有的,二公子作何站着?” 司徒珩:“现下已经好很多了,陈道长也说要多些走动才好。” 禾漪微诧异:“如意他们也回来了么?” 司徒珩:“正是,已是晌午,饭食已备,陈道长他们也都在前堂雅间等着,我便来看看姑娘是否也要过去。” 禾漪挑挑眉,“二公子真是抬举,亲自过来唤我。” 司徒珩笑了笑:“在下自是乐意得很。” 禾漪笑笑,关了门便一道随他前往前堂,二楼一间雅间外,阿成正守在门外,见司徒珩二人过来略行一礼后,转首通报一声便推开了门,禾漪进去见众人都一落座,饭菜也都上好了。宁越泽满脸艳羡地盯着由炑,“前辈你真有九百多岁了?为何皮肤还如此光滑水嫩?怎么保养?”抬头看见禾漪,声音不无委屈:“姑奶奶,你可算来了,我饿得看着前辈都是一盆行走的狗肉了。” 由炑一记眼刀慢慢扫在宁越泽身上凌迟,陈如意笑了笑,抬手夹了块羊排到他碗里,“越泽饿得神智有些不清醒,你海涵。”宁越泽见师父已经开筷子,瞬间回魂拿起碗筷大快朵颐,刘毓泽也端了碗筷慢条斯理地吃着,偶尔给宁越泽夹点菜。 由炑看着那块羊排:“我叫由炑,不能吃。” 陈如意哈哈笑道:“是是是,来,吃肉。”说着又夹了个鸡腿过去。 禾漪对司徒珩歉然一笑,司徒珩摇了摇头,领着她在桌边坐下。 一宴将罢,禾漪才看着陈如意问道:“事情如何了,那软香阁的老板可有答应?” 由炑闻言立即竖起耳朵,陈如意摇了摇头,“我与那老鸨说了缘由,她只说自己也做不得主,得先告知他们的大老板,我也与他们说了有事便尽快派人来客栈通知。” 禾漪:“若她报呢?” 宁越泽歪在一边凳子上晾肚子,神情满足:“怎会,师父说得简直不是人话,说若他们不搬走,前辈就要把他们一个个剥皮烤干炖汤喝,骨头还要磨成粉,直把那老鸨吓得直哆嗦,脸上脂粉都抖堆成块儿了。” 陈如意咳了咳,“越泽,不可说得太过,为师宅心仁厚,怎会出言恐吓,分明我只说把骨头丢给狗吃罢了。” 众人:“。。。” 禾漪道:“所以现下只能等着了?” 陈如意点了点头,由炑眉头却微微皱起来。 这时,有人在外敲了敲门,阿成起身开门,却是一店二进来行了礼道:“各位客观,厅堂有人说要找陈道长。” 陈如意嘿嘿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且下去看看。”说着便要随着那店二出去。 这时,禾漪却道:“这个二哥可否稍等。” 那店二回身,“姑娘还有何吩咐?” 禾漪:“方才可是你在那后面的巷子里赶走那群孩童?” 店二诧异,“正是,姑娘这是。。” 禾漪笑了笑,“也无事,只是想问问二哥,那个被打的孩是何人,瞧着怪可怜的。” 店二一把扒拉下肩上的毛巾,“原是问这个啊,姑娘有所不知,那孩子也就近两年才出现在咱城中,日日被人赶被人打被人骂,那么的一直可偏就一直活到现在,关于他的说法,有说他是随父母流浪至此的乞儿,有说他是个世家公子,因相貌实在丑陋便被赶出家门,还有说他是个妖怪被家里人遗弃的,若说是个乞儿吧,他也不像其他乞儿一般偷抢食物,挨打也不还手,更奇的是这孩子总是消失一段时日又出现,也不知是怎么个回事。” 禾漪点了点头,道了个谢,便让他领着陈如意下楼去了。 司徒珩见她低头皱眉,“可是有什么问题?” 禾漪轻轻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随意打听一下。” 司徒珩点了点头:“既没什么,便别多想了。” 这时,陈如意走了进来对禾漪这边点了点头,身后跟着一个灰色厮,窄额尖腮,神情恭敬眼里却有不屑,随了一礼后道:“各位便是李妈妈口中的仙家道长了,我是朱府前院的朱有,老爷有请各位明日巳时到府上一聚,还望各位道长切勿误了时辰。” 禾漪挑眉:“是何处的朱府?” 那厮神情略有不满,“便是城东沽源街朱府,姑娘竟是连这都不么?” 宁越泽嗤笑一声:“我们为何就非要知道你们朱府,若非你如此脸面就代表朱府,往后我们便也该知晓的。” “你。。”厮正待发作,却看着满屋子人一脸神色淡淡,心里不由有些发怵,管事交代他事情时神情分明不屑,心中便揣测这群人不受主家待见,但此刻见这些人好像并不是软柿子,口上和缓道:“是的糊涂,忘报家门,还望各位明日到府上聚,事已传达,的告退。”话刚说完人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宁越泽白了一眼,“看这朱府管束也不过如此。” 禾漪转向由炑问道:“由炑公子可知这朱府。” 由炑摇了摇头,“未曾听闻。” 宁越泽不满道:“姑奶奶当真要去么?瞧那仆人德行,主人家也定不是个好的。” 禾漪无所谓道:“又如何,大不了就让由炑公子继续吓他们。” 众人:“。。。” 禾漪朝外看了看,“午后不会太热了,可有人随我一道走走?” 宁越泽立即摆手道:“姑奶奶,你还说放过我们吧,你是睡饱吃足了,我们可是一宿没合眼。” 陈如意看了看司徒珩的神色,“也是啊,年纪大了,一夜不休息总觉得浑身骨头都要被轮子碾过似的。” 由炑刚说了一个“我”字,陈如意立即接道:“由炑兄每夜装神弄鬼的也是辛苦至极,”由炑摇头又说了个“不”,陈如意又接道:“不如你我一道去房中歇息吧。” 禾漪看了他们一眼,“你俩感情何时如此好了?” 陈如意呵呵笑道:“我比较随和罢了。” 司徒珩:“索性我现下不乏,便与姑娘出去走走吧。” 禾漪看了看他的腿,“街上行人多,轮椅多有不便,若行走,你的腿可受得住?” 司徒珩:“不碍事。” 禾漪笑了笑,提脚就走了出去。司徒珩紧随其后,阿成正要跟上,司徒珩转头看了他一眼,阿成立即会意不动了。陈如意拂了拂衣袖,微笑道:“由炑兄,走吧,一道休息去。” 由炑看了他一眼,也站起身往外走,淡淡道:“我有自己的房间。” 陈如意笑眯眯:“如此甚好,”也不忘回头招呼下徒弟,“你俩可要一道?” 宁越泽冲他摆摆手,“师父,你去吧,不用管我们。” 于是陈如意嘿嘿一笑,脚底生风就刮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午后天光稍霁,有风穿过青石街道,带来一抹清凉。两侧酒楼林立,招旗飘摇,街上行人各色,神色各异,街边贩不顾炎热在热情叫卖,惹得行人驻足观看,街对角处还有耍杂人在表演,鼓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禾漪与司徒珩并肩穿梭在行人之间,虽都是素衣装扮,却难掩其华,行人似不忍破坏这难得的人间美色,竟不自觉都为他们让了路,是以二人走得也是优哉游哉。忽有一帕巾飘落至司徒珩怀里,一窈窕身影眨眼就钻入人群当中,禾漪看着司徒珩迷惑地拿着那方帕巾,笑道:“二公子清古俊秀,莫要误了这城中姑娘的好。” 司徒珩看了看她,随手把那帕巾塞到一路人手中,“姑娘说笑,在下一介凡夫,不若姑娘仙姿绝容。”说着便悄悄领着禾漪转入一处巷,再入另一条街道时,却见这处行人更是拥挤。禾漪怕二人走散,抬手就牵住司徒珩。司徒珩只微微一怔便也由着她牵着。走上一段路,禾漪发现街边摊位多贩卖香烛纸锭等祭祀用的物件,行人手上也多拿着各色各式的祭品,心中略算了下日子便已了然,回头却见司徒珩神色有些苍白,额间有汗在流,忙问道:“可是腿疼了?” 司徒珩笑着摇了摇头:“无甚事。” 禾漪看他就知道在勉强,回头四处望了望,见前方一处有茶棚,不假思索便双手扶着他慢慢走了过去。可因行人太多,茶座已满,禾漪看了看着满座的人,回头对司徒珩笑了笑,“你且稍等。”说着就往一处走去。满棚茶客本就因这二人不俗的外表所惊叹,却见这姑娘径直走向一个年轻的伙前行了一礼,“这位公子可是用好了茶?” 那伙布衣装扮,长相憨厚,闻言脸色一红地点了点头。 禾漪笑了笑:“那公子可否让个位子,我家公子身子不适,正要休息一番,公子若允,这茶钱我们便与你付了,如何?” 伙子脸色更红,急忙站起身摆手道:“姑娘客气,我本已打算要走了。”也不等禾漪再说些什么,转头就到老板那里付了银钱拔腿就跑了出去。禾漪正要去摸些铜板出来,看着那化成一道烟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转首过去扶司徒珩过来坐下,“可带着药?” 司徒珩点头,从袖中摸出一个瓶,禾漪又到老板那里买了碗,看着手中做工粗糙的黑色瓷碗,有些担心从锦衣玉食的司徒珩会嫌弃,却见他接过碗昂首就把水喝了,倒是让禾漪怔了怔。 司徒珩抬头看了看她呆怔的表情,好笑地问道:“你这是何表情,瞧着怪异。” 禾漪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不习惯以碗喝水呢,看来公子不仅生性高雅,也能入乡随俗平易近人啊。” 司徒珩无奈笑了笑,“你又何须如此说,对了,方才你与那位公子说了什么,把人都给吓跑了?” 禾漪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司徒珩:“哦?” 这时旁边一老翁突然出声道:“是啊,这姑娘可没说啥,就是阿壮害羞,没几句人就自己跑了,公子可别误会。” 司徒珩不想还有人突然插话,怔了怔忙拱手道:“如此多谢老丈言明。” 老翁笑呵呵地饮了口水,“公子不误会就好,阿壮那孩子是我家隔壁的,胆儿着呢。这姑娘瞧着贤惠良善,可不要因为一些莫名龃龉就生了嫌隙。” 司徒面上微热,却又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干笑了笑。 禾漪从旁问道:“老丈,这儿可是每年都过中元节?” 老翁:“是啊,每年都如此,拜祭祖宗,祈求阴护,这可是要一代一代沿袭下去啊。你们可是外地来的吧,我早些听闻有些地方已经不兴这个节日了,把它当作是邪气不好的一天,但又何不如转念想想,这个节日却也是缅怀先祖,与亲人团聚之日。人哪,总恶离散愁苦,喜团圆欢庆,但若无离散之苦,实难品团圆之欢,年轻人更应该心胸阔达,包容世间万物,品人七情六欲,才能看得真切活得自在。” 禾漪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时一老妪走了过来揪住老翁的耳朵,“你这老头又在这儿胡言乱语,孙儿在家中哭闹也未见你回去哄哄。”那老翁被揪得哎哎直叫,惹得旁人一顿笑闹,老妪回头对禾漪道:“姑娘莫怪,我家老头最爱瞎念叨,没事胡扯,你莫放心上。” 禾漪笑了笑,“老丈说得有理,女子受益了。” 老妪也对她笑了笑,许是念着家中孙儿,揪着老翁就走了。 这时一旁蓝色衣衫的人道:“许老太就是太管着许太爷。” 一灰衫青年回道:“可不要看着点儿,昨日在回春堂我听大夫说许太爷这次病得有些重了,言明着要他多休息,这会儿又跑出来,许老太能不着急了去。” 蓝衫人:“原是这般。”说着突然用手肘装装司徒珩道:“兄弟可是在追求这位姑娘,这许太爷虽说很多时候都不着调,但这方面还是颇有心得,得空你可前去讨教一番。” 司徒珩不好意思地对他抱了抱拳。禾漪挑了挑眉,问道:“公子客气,可否冒昧问下公子,城中都是如何过这个节日的?” 蓝衫人:“姑娘可不知吧,其实这个节日昨日就开始了,我们这儿可以一连要过上4天,其中明日十四最重要,届时地府就放众鬼出门,晚间要放花灯或在路边点香燃烛为先祖或者在外游魂们指路。这几日也要以鸭子作为主食,便于先祖在阳间和阴间自由穿梭,其间要以新粮祭供祖先,也有人在路边撒粮与那些无家可归的游魂,唉,众人只知道中元鬼节,却不知中元节初时秋庆贺丰收、酬谢大地的节日。” 这时一人从旁道:“就是不知今年可还敢出外祭拜,去年的事儿可真是邪乎。” 禾漪:“去年,出了何事?” “去年羽浮山上许多祖坟都被破坏了,当时就传言有厉鬼作祟,把祖宗们都吃了,当时还真是人心惶惶,官府也请了些道士去山上超度,便是一直无事,不知今年还会不会发生这种邪事儿。” 又有一人道:“可不是,传言那些坏了的祖坟在家里供奉的牌位都断了。” “你们可还记得吧,前几年千华城那边也有这种情况。” “好像还真是,听说是全部的坟都被挖了。” “哎呀,这可真是了不得了。” “可不,去年咱们这里的也给毁了大半,听说是一个乞丐及时发现才没给全部都毁了去。” “嗯?竟还有这段,我都没听过。” “这个流传不广,你不知道也是自然,据说那乞丐吓得晕了过去,醒来也没记得多少了。” “可知是哪个乞丐?” “这就不得而知了。” “唉,无论如何,希望今年能平安些过。” “是啊。。。” 禾漪听了半晌,见众人又聊起了其它,回头对司徒珩道:“可好了些?” 司徒珩点了点头,禾漪便扶着他慢慢走了出来,念及他的腿伤也不敢再乱逛。路经一香粉弥漫的街道时,看着满街各式盒首饰配饰绢花衣裳,有姑娘家在街边挑选胭脂簪花,也有马车停留街边,衣着华丽的世家姐遮着面纱从车上下来与仆从进店里量体裁衣,也有年轻公子歪着脑袋摇着纸扇漫步行走。见禾漪转头望了几眼,司徒珩便问道:“可要看看?” 禾漪立即摇了摇头:“只是好奇而已,想不到世间女子所配物什竟如此多,简直眼花缭乱。”边说着边牵着他继续走。 一巷里,陈如意摸了摸下巴:“越泽,你说姑奶奶这一趟有何意义,啥都没买,啥都没吃,看着就没意思。” 宁越泽神情老练,“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逛的不是世间俗物,而是一种超脱的感情,就跟春日赏花一般,同样满园子的桃花纷飞,两个人赏的是粉色,一个人赏的就是寂寞,所以这可比金银首饰值钱多了。” 陈如意摇了摇头,点评道:“难怪你总是找不到姑娘。” 刘毓泽朝着他屁股踹了他一脚,拉着宁越泽转身就出来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入夜,禾漪坐着案前就着一方镜子看了看额前那瓣花印,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花印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些,也觉得脑子里有东西似乎要浮现,却还未来得及抓住又消失了,心里有些堵堵的。 正这时,房门被和缓有礼地敲了敲,禾漪起身去开门,看着坐着轮椅上的司徒珩笑了笑,“二公子这么晚了不在房中休息,有何事呢?” 司徒珩微微一笑,抬手递与她一方碧色锦匣,上绘几片碧荷,“今日匆匆归来扫了姑娘兴致,这是赔礼,望姑娘不要嫌弃。” 禾漪挑了下眉:“公子何以客气至此。” 司徒珩:“算不得客气,终究是我的不是未能让姑娘尽兴,若姑娘不收,我心恐难安。” 禾漪看着他清淡沉稳的眉眼,将锦盒接了过来,“如此便谢公子了。” 司徒珩笑了笑,“夜已深,不便相扰多时,姑娘早些歇息。” 禾漪点了点头,梨涡浅浅,“公子也是,可要我相送?” 司徒珩摇了摇头,慢慢转动轮子,穿过走道回自己房间。禾漪见他进了房,也关上自己的房门,走回案边轻轻打开锦匣,却是一只白玉素簪,通体莹润洁白,顶端雕以一朵的荷花,精巧雅致,栩栩如生。她轻轻将它拿了出来,温润的玉簪衬着嫩白的指尖,更甚月华。 次日,众人决议不让由炑一道跟去朱府,生怕他一言不合提前啃了人家的骨头。宁越泽自动请缨留下来陪着他,刘毓泽一声不吭地也留了下来。陈如意说要学着赶车,便与阿成坐在外头,是以车厢里就剩下禾漪与司徒珩二人。禾漪昨夜收了礼物高兴得睡晚了,现下只能靠着车壁闭眼休息。司徒珩看着她头上那支白玉簪,眉眼温润,拿起一册书卷读了起来。 城东沽源街素来是达官贵族的聚居地,往来车辆非富即贵,朱府能立府于此,不仅因其世代经商积攒了雄厚家业,还因祖上有先祖为官,虽如今直系子弟已多从商,但多年盘根在此,地位却也不容觑。朱府这代家主朱盛安更是个中翘楚,不仅稳操本城祖业,与别城生意也渐做渐大,家中更是和美,虽无正房,却也有美貌妾一十二房,若说美中不足,唯独辛勤耕耘三十余年,膝下也仅有一女,几年前传闻得了一子,然两岁不到便夭折了。 从客栈来朱府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禾漪只觉刚在云端踩了两脚,就被人轻轻摇醒了,睁眼却见司徒珩含笑的眉眼,“可醒了?” 禾漪揉了揉眼睛,“方才实该让阿成赶慢些。” 司徒珩笑了笑,“倒是我失策了,委实该慢些。” 看着他明媚的笑颜,禾漪脸上微热,胡乱摇了摇头道:“不,坐久了也头晕。”心也慌。 众人下了马车,陈如意率先先到门口处让门房进去通报,不多时,一黑衣青年领着两名厮出来对众人拱手道:“各位客人辛苦了,的是府上管家朱敬,老爷已候多时,客人快请。” 阿成在外看着马车,禾漪负责为司徒珩推轮椅,刚走至门口,两名厮便过来合力抬起轮椅。禾漪看了看两人,一脚方入大门,心头忽而狂跳了跳。司徒珩回头见她停了下来,问道:“可是有事?” 禾漪摇了摇头,跟着那管家直接到会客厅,此时上首已坐着一人,一身紫红锦袍,五十光景,发须有些灰白,面容青白,脚底虚浮,一眼便像是纵欲过度。见众人进来,也起身招呼,待见到禾漪时,眼神就有些肆无忌惮了。禾漪也是第一次见着这么糟糕的人,感觉说不上喜欢,未免心神太过动荡提前帮由炑啃了他,脚下不自觉便往司徒珩那边靠了靠。 客套完了,主客落了座,作为此次代表,陈如意问道:“朱老板让我等前来,想来软香阁之事也是有了决断,倒不知朱老板如何抉择?” 朱盛安:“道长说那邪物是因为我家再哪里建了青楼才去作祟,却不知如我改为经营其它,是否还就不会继续破坏?” 陈如意:“他不过是不忍先人之风被辱没,若朱老板经营其它,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朱盛安:“想来?看来道长也不是那么确定啊。世人皆以从商为贱,以那邪物来看,想来我在那处做什么都不会合它意。” 陈如意皱眉,“朱老板可是有何想法?” 朱盛安:“我能有什么想法,在下只不过一个商人,商人即是重利,若这笔买卖不划算,我断不会如此做。” 陈如意有些摸不清,“朱老板直说便是。” 朱盛安:“软香阁刚建成不过两年,正是红火时候,断不能在这节骨眼上中断了生意。我请道长前来,不过想让道长替我除了那邪物,好还我阁内清静,当然,价格方面我们大可以商谈,道长以为如何?” 陈如意如实道:“此妖道行已有千年,功法高深,况他也并无过错,我自不能凭白随意杀生。” 朱盛安:“他已扰我生意柯南道这不是过错?就任由他肆意妄为?” “这。。。” 司徒珩从旁道:“朱老板,上天有好生之德,道长之责除却除魔外,还需卫道,那妖物不过念及先主人做了些糊涂事,况眼下他也有意与朱老板相商,并未继续为害,朱老板又为何苦苦相逼?” 朱盛安:“那依公子所言,我又该如何,莫不是让我放弃这项营生,抱歉,这可不是我辈之道。” 司徒珩:“朱老板生意做满了整个慕江城,又何至于放不下这一处?” 朱盛安笑道:“便是多多益善,又谁会嫌钱多的。” 司徒珩:“只怕过犹不及。” 朱盛安:“那只是不及之人的托辞。” 司徒珩笑了笑,没再接话。 朱盛安又道:“也罢,既然诸位不愿相助,那我只好另请他人,诸位今日便先回吧。” 这时,又厮急匆匆跑了进来,脸色煞白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好了,老爷,那丑八怪他,他咬伤了姐,跑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什么?”朱盛安惊得站起直了身,双手都有些颤抖,“可让府医去看了?” 那厮声音都有了哭腔,“蒙先生已经过去看了,但是,姐情况很不好。” 朱盛安闻言酿跄一下,一挥衣摆就往外跑,根本顾不上其他。 “朱老板,姐可是被你府上养的妖物咬的吧,若救治不及,怕姐生命有危啊。”禾漪突然出声道。 朱盛安闻言脚下一绊,好容易站稳身形,回头望着禾漪,“姑娘胡说什么,我府上作何养妖物。” 禾漪嗤笑一声,“既如此,便当我胡说吧。”说着便随其他人往外走。 朱盛安心神混乱,府上有妖物这事一直都对外瞒着,她断不是从旁处打听得来的消息,想来是有些本事了。思及此朱盛安急切道:“姑娘且住,方才你说女生命有危险,可是当真?你又是如何知晓她因何受伤?” 禾漪果然站住,嫩白的指尖在司徒珩的椅背上不紧不慢地敲打着:“实不相瞒,打从进府来,府上就有股妖气熏得我不行,若不是被那妖物所咬,朱老板何以惊慌至此。还有,朱老板因何在府上关着这般邪物,想来城中百姓也好奇得很吧。” 朱盛安闻言脸色微白,又思及女儿伤势,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各位仙人,求你救救我儿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若仙人能救她,那,那软香阁的地契我便双手奉上,望仙人千万救救我儿。” 禾漪:“可这般岂不是误了朱老板的营生?” 朱盛安口中发苦:“不,不,钱乃生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公子方才所言极是,我就不该为这等钱残害生灵,都是我的错啊。” 禾漪笑笑,走过去虚扶他一把,“别这样,朱老板,有话好好说,我等也不是那般落井下石之人,还是先去看看姐伤势吧。” 朱盛安连声称是,急忙带头领着众人前往后院,但因司徒珩不便,即便额上急得汗如雨下,也不得催促一二。好容易来到一处香阁,却见几名仆从婢女跪在门前颤抖着肩,朱盛安看着两眼一翻就要晕了过去,陈如意及时抚了他一把,“朱老板,莫心急,里边还有人呢。” 朱盛安眼眶微红地点了点头,歪着脚还未踏入门,房里一溜烟冲出十几名衣着艳丽的女子,抽抽搭搭围着朱老板一阵痛哭干嚎,看衣裳装扮便是朱盛安那一十二房妾了,此时人人脸上都挂着泪痕,手中捏着帕巾很有技巧地避开妆容擦着眼泪,如此香粉酥胸环绕,朱盛安脸上是又白又黑,好不精彩,忍了会儿便对管家使了个眼色,那管家会意领了婢女厮哄着十几位夫人下去了。朱盛安一脱包围圈,脚下生风地跑进房间,待看到那躺着床上脸色铁青的孩童时,老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窗边的长袍大夫见他进来,只微微摇了摇头,朱盛安只觉天似乎都要压下了天灵盖,浑身一僵,生生就跌倒在地。 禾漪直接穿过他走到床边,看着一个八九岁的女童静静躺着,已无呼吸。她转头向那大夫问道:“大夫可有解□□丸?” 那大夫怔了怔,转首翻开医箱拿出一堆瓶子,待反应过来时对禾漪摇了摇头,“姑娘,恐怕药也无用了。” 禾漪接过他的药,笑了笑道:“还请大夫先且避避,姐便先交予我吧。” 大夫脸皮红了红,拾起医箱便走了出去。禾漪对陈如意点了点头,陈如意去关了门,并走到床边准备给她护法。司徒珩有些明白她要做什么,脸色有些发白。 禾漪对他笑了笑让他安心,转头坐在床边,指尖凝结灵力轻轻按压在女童被咬伤的脖子处,灵力缓缓流经四肢百骸,慢慢修复被毒损的经脉肺腑,驱使毒素汇集一处。 司徒珩静静看着那女子红润的脸色越来越白,眉宇轻皱,鬓角汗湿,心里就像被两块大石压在中间,呼吸不得,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血肉被挤压得血肉模糊,疼得最深处却又似要麻木了般。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朱盛安终于悠悠转醒,迷糊的双眼看到床上那殷红的光芒时,一时惊住了。还未有所动作,一点浅色锋芒抵在脖间,一道如猝了冰锋的声音从旁响道:“去,把地契拿来。” 朱盛安缓缓转过头,却见是白日那看着温润如玉的浅衫公子,还未开口,又见其眉尖跳了跳,眼刀狂飞,一时也给惊得急忙拔腿跑了出去,亲自去房中去取那张地契,连呼唤下人都忘了。 司徒珩又转首看着床边的人,眉头紧紧皱着。不过盏茶功夫,朱盛安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方锦盒,见床边的人还在运功,便双手价格锦盒交予司徒珩手中,又要说话,立即又被司徒珩一个凉若冬风的眼神横了过来。 司徒珩接过锦盒,打开确认一番便护在怀里,始终不发一语。 直到天色全暗下来时,禾漪才慢慢抽回指尖,头也晕乏得厉害,正要靠着床柱闭下眼休息一番,却觉身后一暖,有人轻揽着她的肩护在怀里。闻着那熟悉的冽冽清香,禾漪勾了勾唇角,抬手向陈如意抛去一个瓶,“给她服下。” 陈如意点了点头,到桌边倒了点儿水,回来轻轻掰开女童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灌下点水,再运功助她慢慢咽下。 这时,那女童突然慢慢睁开眼,嘴里喃喃道:“川,莫跑了。” 闻言,朱盛安急忙跑了过来,抓起那孩子的手急急问道:“闺女,如何了?” 女童虚虚望了自家父亲一眼,轻声恳求:“爹爹,莫要再关着川了,好不好?” 朱盛安一噎,那女童又轻轻闭上了眼。 这时,司徒珩低下头轻轻问道:“可还好?” 禾漪点了点头,“就是乏了些。” 司徒珩:“那便休息吧。” 禾漪又点了点头,当真闭了眼靠在他怀里睡了。 朱盛安却急得跟锅上蚂蚁似的,但又惧司徒珩,不敢问禾漪女儿的情况,转头见陈如意走到桌边给自己倒茶水喝,便心翼翼地问道:“道长,女的情况如何?” 陈如意斜了他一眼,“我家姑奶奶亲自动手,肯定无事了。” 朱盛安两眼瞬间就泡上一层水雾,膝盖一软又跪了下来,声音哽咽道:“多谢道长,多谢姑娘,多谢公子。”说着对着几人一通乱磕头,陈如意见他额上都要肿了才抚起他,“往后多做善事,给自家积点阴福也好,此次也是姐命大,碰到姑奶奶,否则。。。” 朱盛安连连点头,“诸位就是我朱府恩人,如此大恩,朱某实难回报,日后但有差遣,定万死不辞。” 陈如意摇了摇头,想到禾漪此番不知散了多少修为,心中黯了黯。想道方才那女童的话,又问朱盛安:“姐口中的川,可就是咬她的妖物?朱老板如何要关着他?” 朱盛安心中一怔,正在斟酌该不该说,陈如意却不给他机会,“若不说实情,这药我便先收着了。” 朱盛安当时昏迷不知那药丸不过普通的解毒丸,闻言忙说道:“道长莫怪,此事说来话长,朱某也是在思量当如何跟道长说而已。” 原来那川原名朱启川,本是朱盛安亲妹湉之子。约莫十年前,当时的朱湉姿容才学名噪满城,往来追求者无数,更是朱府的掌上明珠。一日出城外寺庙进香,半途突然被一条蛇妖掳了去,当时已是家主的朱盛安当下就把当日随行的仆从或打发至外地或直接灭口,之后再重金聘请有名道士和尚悄悄去营救妹,不知是不是两大阵营不能很好合作还是蛇妖功法实在高深,再加上一洞蛇从旁干扰,最后那些道士和尚便都没能回来。朱盛安无法,对外言说妹去了外祖家,虽偶尔也请人营救,均无功而返,后觉实在无望,便悄悄在家中给她立了牌位。直到一年多后,朱湉突然就出现在家门口,此时的她早不是那惊才绝艳的世家姐模样,浑身脏污不堪,甚至精神都已经恍惚,无人知道她怎么回来,更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总之朱盛安悄悄把人接了回来,并让大夫给她医治,但却诊出朱湉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朱盛安实在害怕生出个什么怪物来,便强迫朱湉喝下落胎药,朱湉虽然精神恍惚,却也从哥哥表情知道点什么,百般抵抗。最后好不容易灌了碗药下去,朱湉又吐又昏迷,朱盛安见此也是不忍心,心想着仅此一次,若是不成,便留下这孩子。谁想天不如人意,那胎儿还是顽强活了下来。朱盛安无法,只能将朱湉关着房里,直到其临盆分娩,最后没挺过去而香消玉殒,也未曾让其再踏出房门半步。只是她在闭眼前唇角微微勾了勾,只说了个“川”字便去了。朱盛安看着怀里哭的满脸涨红的婴孩,却是与其他婴孩无异,有心将他当自己的孩子养着,实际上他也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儿子。直到着孩子两岁时,脸上突然就张出一块黑斑,朱盛安急忙让府上大夫查看,却始终得不到缘由。大夫最后只能开些药膏敷着,不想情况完全没好转,那块黑斑渐渐竟出现点点鳞片。朱盛安终于知道这孩子还是不能与普通孩子一般,于是故技重施地把这才两岁的孩童关了起来,除了专门看护人员,其余人一律不得见,从此后,城里人便听闻朱老板的宝贝儿子夭折的消息。孩子年幼时尚且不知自己被关了起来,况且每日都有一个女孩趴在窗口与自己说话,年岁上来后他便慢慢知道自己是被关了起来,而且自己外貌丑陋,那些照顾自己的人总是用一种奇怪眼光看着自己。直到有日,一个女婢见他又把衣物弄脏了,抬手一巴掌过去并骂他是妖物,从此孩更加寡言。然而越压抑越容易出问题,况他身上还有一般是妖族的血统,终于去年的时候他就可以一个人偷偷跑了出去,等到仆人在城外羽浮山坟堆里找到他时,已是半月之后。后来便也断断续续地跑出去,却又被府里人抓了回来。朱盛安也想过放弃,但毕竟是亲妹血脉,况自己女每次找不到这孩子便整日哭闹不吃饭,委实也是糟心得狠。这次也就昨日才找回来,今日就闹出这种事,朱盛安越发觉得此是已经不受自己掌控了,于是便与陈如意道:“道长,如今那孩子才这点大就如此凶猛,往后可要如何是好?” “便不要去管了,如今这般已不能为你所左右,他心中归属也不在于此,你关着他,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可那也是女的玩伴。。” 陈如意淡淡看了他一眼,“他好歹也是半个人,不只是别人的玩伴。” 朱盛安一噎,不敢再接话。这时,司徒珩轻轻抱起禾漪往外走,陈如意把药瓶丢给朱盛安后也紧随出来。 朱府大门外,宁越泽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外,见几人出来,急忙走上前去道:“师父,城外坟地有异,师兄一人前去查探了,至今未归来。” 陈如意:“去了多久?” 宁越泽:“一个时辰前。” 陈如意眉头轻皱,转头对司徒珩道:“劳烦公子将姑奶奶送回客栈,我先过去看看。” 司徒珩点了点头,“道长放心。” 陈如意点了点头,领着宁越泽几个起落消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马车旁的阿成正要上前帮忙,司徒珩已径直将人抱上马车,脸色始终有些晦暗。还未回到客栈禾漪便醒了,虽精神好了些,脸色依旧苍白,抬眼看到司徒珩那紧皱的眉宇,正要调笑一下,这才发现人还躺着人家怀里,心里终究有些不好意思:“不心就睡过去了,可压坏了公子?”话虽说着人已挣扎起身。 司徒珩却不放手,声音和缓道:“你方醒,别乱动。”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累了点儿,你别忧心。” 司徒珩:“漪漪,我希望以后遇事你先为自己考虑自身,而非他人,可好?” 禾漪听他那句‘漪漪’,心中突然一抽,眼中带着疑惑道:“你,怎么了?” 司徒珩却未回话,只是望着她的眼睛,明亮璀璨又水润荧光,如此单纯美好,很容易就能印在心里,此时似有一股磁力,慢慢吸引着他的目光,想要靠近,再靠近些,直到唇瓣覆上那片殷红,馥郁清灵的荷香慢慢弥漫开来,那片如星海般的双目蓦然睁大了些,继而轻轻蒙上一层淡淡水雾,荡碎一池星光。 司徒珩慢慢移开,转而贴着她的耳侧轻声低喃一句便放开了她。禾漪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别过头看着窗外,却见道路两侧都插满了香烛,一路烛火蜿蜒摇曳,这才想起今日鬼门大开,正是妖魔欢庆的节日,世人晚间便不宜出行。风过出,前面帘幕掀了掀,未见陈如意的身影,禾漪问道:“如意为何不随我们一道回去?” 司徒珩眉头轻轻皱了下,很快便放了开来:“方才宁道长过来说城外坟地那边有异象,道长便与他一起出城了。” 见她脸色顿时有些严肃,司徒珩又道:“他们只是去查探,你眼下情况也不好,还是先回客栈等着好些。” 禾漪抬头看着他,思及方才那句话,脸色微红地点了点头。 回到客栈,司徒好难过扶着禾漪慢慢走了进去,突然想起昨日还说她扶着他,今日却换了个个,果真风水轮流转。由炑此时正坐在厅堂座上饮茶,看到他们便招呼过去。禾漪觉得有些饿,便让店家准备些清淡吃食过来。简单与由炑说了下朱府的情况,司徒珩也从袖里取出那张地契,神色始终淡淡。 用了些吃食,禾漪便想回房,司徒便与她一道回后院了。由炑按着二人背影,歪着脑袋认真想着为何司徒珩今日对他的态度如此疏淡。 房门口,禾漪扶着门口,突然轻声问了句:“方才,你可是认真的?” 司徒珩回头看着她:“你心中可是有了答复?” 禾漪:“但我连自己过往都忘记的人,兴许从前我十恶不赦或是个很糟糕的人,你。。。” 司徒珩笑了笑,“如何的你,我都不会放弃,况且,你就对自己过往如此不自信?” 禾漪闻言也笑了笑,“也是,今日谢谢你,腿没事吧?” 司徒珩摇了摇头,“往后不用对我如此客气,你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 禾漪点了点头,却见司徒珩仍站在原地,歪了歪脑袋看着他。 司徒珩笑道:“你先进去,我便走。” 禾漪心中突突,轻轻合上房门,不久,门前便响起脚步声缓缓离去。她又悄悄拉开点缝隙,见他扶着廊柱一步一步往自己房间走去,虽缓慢却坚定,亦如其人,平常淡淡的,却会突然就炸开一朵星华,告诉你他喜欢你,坚定的立场,让人避无可避。 她轻轻关上房门,走回床边躺下,脑子还有些迷乱,迷糊间去听闻隔壁有吵闹声,而隔壁正是陈如意的房间。禾漪翻身就出去了,刚到隔壁房门处,却见陈如意雪白的道袍黑黑白白的一片,袖子也破了几处,正手抖着给自己倒着茶水。宁越泽也是一身狼狈地坐在椅子上,失神望着床的方向。那里,刘毓泽静静躺着床上,浑身血污。 禾漪二话不说,几步走过去抓起刘毓泽的手腕,正要输送灵力,却被陈如意突然拦下,“姑奶奶,不可,毓泽没事,都是些皮外伤,看着有些可怖而已,”说着便拉着禾漪到椅子边坐下,“已给他服下药物,休息几日便又能欢蹦乱跳了。” 手指轻探腕间,陈如意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禾漪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是何妖物,让你们这般狼狈?” 这时,宁越泽却突然哭了起来,“都怨我,不然师兄也不会如此,躺在那儿的人就该是我。” 禾漪从未见过这孩子哭成这样,心里一软,抬手默默他的发顶,“不管如何,都过去了,人现下已没事,往后对他好些,不要再任性就好。” 宁越泽还是哭,眼泪不值钱似的流。这时,司徒珩坐着轮椅过来了,与他们点了点头便径直坐在禾漪旁侧。好容易宁越泽不哭了,陈如意这才开口道:“今夜,我与越泽赶到那处坟地时,毓泽正与那鬼魂交手,旁边还站着一个孩,却没动手。本来两人能战成平手,那鬼魂功法却突然变得凌厉,间或还夹有红芒闪过,与之前打法完全两样。于是我便也加入战争,不想那鬼魂却会些阵法,虽然不高深,却也有麻烦,当时我们都被隔开应付阵门,越泽误入死门,毓泽给他挡了一下就成这样了。好不容易破了阵法,出来时那鬼魂与那孩都不见了,而坟地也多有被破坏,里边的魂魄都被抓走了。那鬼魂之前被毓泽划伤,我寻到些味道也只是查探他们大致逃往一处方向,又担心毓泽伤势,最后便没再去追。” 禾漪:“你说那鬼魂前后打法不同,难不成他自修两套功法?但世间能做到这样的人是少之又少,不同功法若处理不当必会在体内相撞自爆,他一只鬼魂如何做到?” 陈如意:“可是生前所习?” 禾漪:“如此大能早该历劫升天,又何至于做了鬼。况你说有红芒打出,鬼魂阴寒体质,如何能打出这种阳间功法?” 司徒珩:“可是与尤雨双一般,与吃了那些魂魄有关?” 禾漪摇了摇头:“那也只是增强而非转化,等等,尤雨双当晚最后那一招,也不大像只吃了几个魂魄就能发挥出来,况后来那些魂魄都散掉了,由此可见她还未来得及消化。这种助力太凶猛,若操控不当,即刻就可灰飞烟灭,她是如何做到的?” 司徒珩见她眉头紧锁,“既想不出来便先放下吧,待道长醒来便一起查查,如何?” 禾漪知其在担心,又看到陈、宁两人神色萎靡,便也点了点头。与陈如意交代几句便推着司徒珩出来了,却突然想起司徒妜的事,“司徒姐可有消息了?” 司徒珩不想她会突然如此问,稍怔了下便道:“暂时还未得到消息。” “我们如此会不会耽误你行程?” “无碍,有消息护卫会报信过来,况方向还是一样的。” 禾漪点了点头,把他交由阿成后道:“那你便早些睡吧。我也回去了。” 司徒珩点了点头,看着她走向自己房门,轻轻笑了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一连几日相安无事,其间朱府的朱老板亲自给他们送来大批的金银首饰名贵药材,扬言着几日客栈的费用都免了,至此众人方知这处也是朱盛安旗下产业,一时也是无语至极。软香阁也停了业,由炑想了许久,决定不会留在世间太久,最后还是把地契交由朱府,让其在此办个书塾。朱盛安一口应下,不久便大肆操办重建事宜。刘毓泽的伤势也好将许多,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亏得宁越泽仍旧终日随伺其后,端茶倒水洗衣搓背,看得陈如意一阵哀声短叹,言自己这个师父过得如此凄惨,养着的白菜就给猪拱了。刘毓泽操起本道德经就扔他脸上,吓得陈如意撅着屁股遁走了。司徒珩、禾漪关系倒还是与以往一般,但若细心些便会发现,饭席上司徒珩给禾漪夹菜的次数明显多于给自己夹菜的次数,每晚还会送一碗鸡汤过去才回房,而禾漪头上的首饰也丰富多彩了些,虽不抢眼,也是别致了许多。 这日清晨,两辆简朴马车一路飞驰离开了慕江城。由炑觉得自己还欠着他们人情便随他们一道出了城,此时与陈如意坐在前一辆马车的车辕上。陈如意挥鞭若风,本是宽敞平坦的官道却给他跑出了山道十八弯的气势,马车一颠一颠颇有节奏。由炑坐在他身边,眼神坚定看着他手上疯狂抽动的马鞭,认真想着为何这鞭可以如此结实。而车内的两人却不那么如意了,宁越泽感觉自己都要被颠疯了,喉间异物颠上来又被颠下去;刘毓泽也是脸色铁青,探头冲着陈如意咆哮道:“赶慢点!” 陈如意回头嘿嘿笑:“大泽啊,你往日飞来飞去也腻了,师父这次带你领略下四条腿飞起来的感觉,如何?” 刘毓泽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正要发作又被颠回去。 如此走上半日便道了羽浮山下,陈如意停了下来等后头那辆闲适的马车。宁越泽这才慢慢探了颗脑袋,“呕”地一声吐了出来。刘毓泽青白着脸呆呆望着车顶,觉得伤势又重了。 半盏茶后,那辆马车总算赶了上来,陈如意调下马车正要去问是否要上山查探一番,掀开帘子却见禾漪正靠着司徒珩的肩膀睡着了。司徒珩轻轻摇了摇头,陈如意便只能回去继续赶路,只是这次也没赶太快,车内的人便也不那么痛苦了。 入夜时分路经一处村庄,只见寥寥几户人家家中点着烛光,显得有些昏暗凄清。陈如意正要穿过去,却听闻后面那辆马车喊停。 禾漪率先调下马车,看着那处村落微微出神。 司徒珩走过来站她身侧,禾漪回头对他道:“今夜便住这里吧。” 司徒珩点了点头。 陈如意走过来听闻这句皱眉道:“可这村落实在太,想来也没有多余的屋子供咱们住。” 禾漪回头对他笑笑,径直就走了过去。夜里黑暗,司徒珩牵起她的手慢慢行走在这乡间泥道上,耳侧有风声虫鸣,鼻端是泥土青草香。禾漪有些贪婪地吸了吸鼻子,也不闪躲,由着他牵着走。其余人很自觉与他们拉开些距离,慢慢走在后端。 在外看时以为村落很,其实一段路走来其旁都有房屋,只不过没亮起烛火,是以他们只以为着村落只有那么几户人家。禾漪来到一户燃着烛火的人家门前,轻轻拉了拉门环,许久才听到有脚步声慢慢走了出来,门被轻轻开了缝,一老翁探了只眼睛问道:“你们是何人?” 禾漪对他笑了笑,“老伯,我们只是路经此地的过路人,夜了也没找到地方投宿,不知老伯可方便让我们住上一晚,银钱不是问题。” 那老翁瞧着她面善,衣饰不俗,身侧的公子也是温润之人,话里便软了些,“家里只有一间空房尚可住人,恐怕容不下你们这许多人。” 禾漪:“无碍,我们只是想找个地方落脚。” 老翁拉开房门,“你们不嫌弃便成。” 禾漪对其到了声多谢便进了门,众人也随这她进来,院中只有三间房屋,中间一间亮着盏油灯,一个六七岁的女娃娃正趴在门边,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众人。这时一老妪走到她身边,对众人笑了笑便带着那女娃娃进来里间。老翁进去与老妪知会几句,那老妪便点了盏油灯放到另外一间房中,之后又回屋内去了。 老翁指着那间房屋道:“便只空下这间房了,另一间是厨房,各位自便吧。” 禾漪笑着点了点头,那老翁便回自己屋里掩了门。 陈如意走过来问道:“姑奶奶,可是觉得不妥?” 禾漪点了点头,“虽然味道很淡,但可以确定,是那个朱府的孩子。” 陈如意:“可要现在去找?” 禾漪摇了摇头,“奔波一日也都累了,那味道几天都不曾消失,想来他还在这附近,休整一晚,明日再议。” 陈如意点了点头,自觉地找了枝树杈就跳了上去。宁越泽唉声叹气地被刘毓泽拎上了树,由炑摇身一变,化成一条白狗找了个角落就趴着地上,阿成则走进那间厨房,席地休息。禾漪看着众人都找好了地方,正想着是蹲墙头还是躺屋顶时,司徒珩便牵着她的手走进那间屋。门一关上,数双眼睛灯笼般就探射过来。 房内,禾漪看着唯一一张木床,嘴角抽了抽,“二公子,我身板,随便捡个地方躺躺便好,这床,还是留与你吧。” 司徒珩却不由分说将她推至床边,“你身体也未好妥当,便在这休息吧。” 见他转身要走,禾漪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我们求仙问道,自修习术法,身体健壮得很,还是公子在这处休息吧。” 司徒珩却按她坐回床边,并蹲下来替她脱了鞋子,再帮她把腿搬到床上,转身又要离去。禾漪脸色有些发烫,抬手又扯住他的衣摆,声音低低道:“其实这床也不算,两个人躺,也尚可。” 司徒珩回头叹了口气,“你不必担心,幼时我也曾与师父练过一套健体功法,身体还没那么娇贵,听话,去睡吧。” 禾漪却不放手,突然笑了笑,“求仙问道不讲究繁文缛节,司徒公子也是追求豁达心境,也不必拘泥于此吧。” 司徒看了看那紧拽的手,又见她眼中满是执拗和狡黠,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脸,落下浅浅细吻。 禾漪脸色血红地滚到里侧,一把抓起被子就蒙住了头。司徒珩觉得有些好笑,坐上床侧给她扯下被条,却怎么也扯不下来。 “漪漪,可愿随我共赴此生,无论境遇如何,你我永不分离。我知道我这么一个残废本不该去妄想,但,我还是想努力一番,护你在身侧。” 禾漪听到他那句‘残废’心中便是一抽,一把把被子扯了下来,望着他道:“别这般说自己,你,很好,不可妄自菲薄。”顿了顿转开了脸轻轻道:“无论何种境遇,我,也随你一起。” 司徒珩一怔,眼中慢慢流露层层叠叠的温柔,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轻轻“嗯”了一声,合衣便躺在她身侧。 此时此刻,仙气条条的九重天上,秦玥左手捏着命格的窥尘镜,“咔擦”一声,右手那只青花薄胎瓷杯就化成一道烟不见了,他双目瞪得圆滚地问身侧那道身影,“都这样了,也是无事?” 墨初淡淡饮了口茶,“你何时有了这种窥探房事的癖好?” 秦玥一把丢开那方镜子,抖着手指颤声吼:“你少胡说八道,他们就亲一下,被子都没盖一起!” 墨初挑了下眉尖,“是了,只亲一下,你急什么。” 秦玥:“可这般下去,也不得。” 墨初:“我说过,你我都不得干预。” 秦玥紧握双拳,“我要下界,拆了他们。” 墨初轻笑一声,“如何做?把他们中一人敲晕扛走?” 秦玥一噎,还真给说中了,这做法多简单。 墨初又饮了口茶,“听闻鸣凰不日就要出关了。” 秦玥闻言一怔,‘啧’了一声道:“偏这个时候就出来。” 墨初淡淡看他一眼,“所以你不若留在这里看着她点儿,省得她知道此事,那就更麻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天色微亮,老妪一早就起来做饭,刚推开厨房的门便见一条黑影立在地上,一时没反应“嗷”地叫了一声,于是,整个不大的院便在这一声中瞬间惊醒起来,树上那三只都跳了下来,由炑也爬了起来,就连司徒珩也一把拉开房门走了出来。老翁跑出来看了看,用手指搓了搓老伴的脑门,“瞎叫啥,这是昨夜来的客人。” 那老妪这才回了魂,呆呆“哦”了一声。 陈如意看着司徒珩神清气爽的脸,问道:“公子不多睡会儿再起来?” 司徒珩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不必。”说着便往院中的木墩走去。 禾漪也起来了,走到那间厨房帮着老妪一道做饭。不多时,饭食都备好了,老翁也牵着那女娃娃出来,饭桌不大,他们这伙人便拿着馒头自己找地方或坐或蹲着吃。禾漪坐在桌边,手里捏着馒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看了看那个女娃娃,出声问道:“老伯,昨夜我们发现村中很多人家都不曾掌灯,是何缘由呢?” 老翁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这些年村里日子越来越不容易,很多年轻人在城里找了活计便都把自家人都迁了过去,所以村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禾漪:“可是出了何事,村民们才决意离家?” 老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们这村,平日里耕地织布也就勉强养家糊口,若想过得好些便得到村旁那座华虚山上去打打猎收些野果或草药拿到城里换些银钱。可几十年前,山上开始有不好的传闻流了开来,起初村民都不当回事,后来却是越来越多人说在山上碰到不好的东西,渐渐地村民都不敢再上山了,为了养活家人,有些人家便开始想到进城找活这路,这人就喜欢跟风,慢慢地这一家又一家地往外走,哪里还有什么人留着。” 禾漪问道:“是何不好的传闻?” 老翁:“那时我还年幼,隐约听到大人说山里原本住着两个外乡人,后来不知出了何事便都死了,连他们那年幼的孩子都不能幸免。据说自那后有日一个村民去那山上砍柴,突然听到有人在他背后唱歌,回头不见什么人,却是一团白色的影子趴着他肩头,那人吓得赶紧跑回村里跟村里人说了这事儿,大伙儿都觉得他眼花了。可后来却是越来越多的人遇到奇怪的事,或说看到白色的人影在空中飘荡,或说偶尔会听到有人在哭,或说看到有孩在跑,这下村里人才觉得不对劲,村长当时就决意不许村民再进山里,村民只能在自己地里做活,没了那山上的收入,又如何不清苦呢。唉,就连老朽的儿子媳妇也都去城里了,留着这么个娃娃在家。” 禾漪点了点头,“竟是如此。”继而转头看向那个粉嫩的女娃娃。那女娃娃也不怕生,见她望过来还甜甜笑了笑,低头继续咬起馒头。禾漪又问老翁道:“那村里近来可来过其他孩儿?” 老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们这村又不是什么要紧地方,哪里还有什么人愿意来,更别说什么还带着孩的。” 禾漪点了点头。这时那女娃突然道:“有哦,阿爷,昨日我与阿虎哥哥到旧庙里玩儿,看见有个脏脏的哥哥睡在那里,阿虎哥哥想用石头扔他,我给拦住了呢。” 老翁虎目一瞪,出声吼道:“谁让你去那旧庙了,下次你再去试试,看我不拧坏你的腿。” 那女娃娃突然被爷爷吼骂,顿时就大哭起来,老妪急忙起身抱起来哄着,不忘拿眼等着老翁。 禾漪干笑一声,摸了摸袖子也没什么好玩的物什,再往头上摸摸,拔下个簪花举到女娃娃面前逗她,那孩子得了簪花没一会儿就不哭了。老妪见孩子也不闹了,正想抢过来还禾漪。禾漪对她摇了摇头。 司徒珩在一旁看着她,突然对老翁道:“叨扰老丈多时,我们也该离开了。”说着看了眼阿成。 阿成立即从怀里拿了个荷包递给老翁,老翁刚要客气推脱一把,阿成转身就走了。 众人拜别的老翁一家,各自上了马车便徐徐出了村子,沿着村道直走,半途中看到一处破败的房屋,禾漪从车上看去,大概猜到便是那女娃娃口中的旧庙。再行盏茶时间便到一处山脚。但见青绿的山体拔地而起,山势和缓,树木林立,草蔓结集,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清越悠扬,却也是清寂得很。 众人纷纷下了马车,拴好马匹后便寻着一处往山上走去。山路已多年无人行走,就算山势缓和,路上不时碎石遍布,不时杂草纠结,或是荆棘林立,走了半日竟只到半山。禾漪寻了一处石头坐了下来,司徒珩坐她旁边递来一壶清水。禾漪摇了摇头,拿出自己身侧的水壶饮了一口,随后看了看他的腿:“腿可还好?” 司徒珩:“多亏陈道长的医治,这段路下来却感觉还好。” 禾漪笑笑,“那便好。” 由炑走过来正要坐这边休息,却给陈如意突然拉到另一边探讨道法,宁、刘两人很识趣蹲在一棵树下休整。 司徒珩无言看了看他们的动作,转头问禾漪:“你是觉得那孩子跑到这山上来了?” 禾漪点了点头,“不仅如此,这山看着也是有些邪,除却一两声鸟叫,便无其它声响,连风声都不多听闻。” 司徒珩转首看了看四周,轻轻点了点头。 正说着,天色便缓缓暗了下来,禾漪正看着陈如意拉着由炑跑了过来,不过片刻四周就换成一片黑色,情急之下刚要拉起身侧那人,手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握着。司徒珩抬手捏出一张符箓,明黄色的火焰顿时燃了起来。 禾漪好奇问道:“一直未曾问你,一个世家子弟,为何还会如此多道术。” 司徒珩:“自腿摔残之后,我便搬离府上到城外山上的别莊住着,一日,有个白发老人家突然来莊里,见着我说自己已无处可去,我便让他留了下来,渐渐他便教我些东西,之后我才知,当时他已病重,没多久,他便过世了。” 禾漪轻轻嗯了一声,见他眼中清波微荡,手上也轻轻回握他一下。司徒珩感觉她的异样,扬眉笑了笑,“都过去许久了,不必在意。” 黑暗中一点明黄火光在远处幽幽飘荡,起初还似萤火微弱,慢慢有更多的光亮起,光芒愈烧愈盛,竟无端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耳边也渐渐有人声似在欢呼高唱,只是眨眼间,前方不远处出现一堆人影围着火团在欢歌舞蹈。站了会儿,禾漪看了眼司徒珩,见他点了点头,便牵着他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那堆人多是长得随意,有拖着蛇尾巴在甩动的,有甩着狐狸尾巴扭动的,有顶着牛头嚎叫的,有下半身还是鹿腿的,偶有正常点长相的也挺一言难尽,看那紫衫少年手里捧着一缸水,每隔上些时候就要把脸埋水里一段时间,那红衣姑娘说话一直都吐着蛇信子,简直就是一副群魔乱舞的景象。禾漪拉着司徒珩再转了转,却见篝火前端铺有一张数丈宽的红毯,里头此时正坐着一对新人,火红的喜袍如同那燃烧的火焰般惹眼,夜风过处,头上梨花簌簌,落雨般清扬飘落,新人正跪拜行礼。 “快,快点,新人要行礼了,要赶不上了。”一声娇翠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重重人影里,一道粉衣身影急匆匆闯了过来,随后跟着一道浅色身影,禾漪正要转首看去,只觉浅衣身影如风从身畔飘过,时间仿佛冻结,一些影像重重叠叠,熟悉得近似可怕。 “人世间的婚礼便也如此么?” “比这个还要繁复些。” “是么,我也好想穿那身红色。” “以后你会穿上那身红色。” “可是与你?” “只能与我!” 似一道天雷劈在耳侧,一阵天旋地转,心头似被斧头劈了一斧,脑子更是被扎进无数根钢针,禾漪抱着头疼得慢慢蹲了下来,额间那瓣花印猩红地一闪一闪。司徒珩急忙抱紧她,一声一声地唤她‘漪漪’,但禾漪此时似什么都听不到,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竟是咬着唇在隐忍。此时,方才还和乐融融参加婚宴的身影突然个个朝两人望了过来,脸面已是模糊一片,不再真实。司徒珩眉头一跳,抬手甩了十几道符箓包围一圈,那些人影冲过来立即就被反弹出去,却一波一波不断往上撞。司徒珩知道这样坚持不了多久,又甩出几道加固包围圈,他将怀里人轻轻放下后又甩了三张爆炸符箓炸开了一条路,拔腿就往外跑出去。那群身影见有人出来,像是闻到香饽饽似的如狼似虎地追了过去。 禾漪慢慢睁开双眼,看着那道浅衫身影渐渐被那层层黑影淹没,只觉一道天雷劈在头顶,心神片刻就被击毁,眼角处一滴水珠晶莹,却只能低喃一句:“不,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黑暗似层蚕蛹细细包裹,又似身处深潭底处,阴寒如同冰锥刺入心底埋入骨肉,身体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沉重,慢慢沉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禾漪闭上眼睛,缓缓在脑子里描绘那道身影,静静等着时间终止。 却有声音轻轻传来,模糊不清,一声一声地唤着,突然,湖水似被撕裂的黑布,光线如练穿刺而来,那声音慢慢变得清晰,是满满着急担忧的一句句---“姑奶奶”。 陈如意见她总算醒了过来,却见她神情不大对,转头望了望四周,“姑奶奶,司徒公子在哪儿?怎么没见着他?” 禾漪身形僵了一下,意识渐渐回笼,轻喃道:“司,徒,珩,对啊,还没找到他,如何能躺着。” 陈如意这才意识不对,着急地望着她,只见她脸色白如纸张,以往粉红的唇瓣已是白中泛紫,分明大热的天,身子却轻轻颤抖。禾漪却慢慢挣扎起身,但头疼还未全消,身影不稳又要倒下。 陈如意急忙扶着,“姑奶奶,先休息下,先别勉强。” 禾漪轻轻拂开他的手,酿酿跄跄地走了两步,腿上一软还是跪了下来,膝盖掌心被地上碎石磕得生疼,心神随之也平稳了些。陈如意跑过来蹲在她身边,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刘毓泽扶着宁越泽走过来,看到地上两人一时也不知出了何事,只见由炑闲闲站在一旁不做声,阿成还在一棵树下昏迷着。 宁越泽也蹲了下来,喊了一句“姑奶奶?” 禾漪缓缓抬首看了他一眼,“越泽啊,你没事吧。” 宁越泽:“没事,倒是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禾漪勾了勾唇:“没事便好,我也没事。” 宁越泽:“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对了,怎么没见司徒公子?” 陈如意赶紧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宁越泽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打人的师父。 禾漪眼神暗了暗,随即很快恢复,“我与他走散了,他受伤了,我们要快些找到他。” 宁越泽愣愣点了点头。 刘毓泽在一旁却听出了些不一样,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师父。 陈如意扶着她坐好,从背囊里拿了些干粮与水递与她,“先吃些东西,稍后就去找。” 禾漪摇了摇头,问道:“方才那是阵法?” 陈如意点了点头,“与那晚一样,想来那鬼魂就在附近了,方才若不是由炑兄,我们也不会那么快就脱险。” 禾漪抬头望向由炑:“你会破阵?” 由炑摇了摇头,“恰巧以前碰过类似的阵法,这种阵会根据阵内之人修为高低与所列位置出现不同的阵场,若布阵之人修为高些,阵法还可根据所布之人心思自行变化,麻烦得很,不过所幸这次的阵法很一般,看起来像是匆匆布下的,不难应付。” 禾漪:“在阵里,你可有头疼症状?” 由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并无,我方才说了,这阵法普通得很,布阵之人根本不能改变法场,更不能去干预阵内之人。” 禾漪点了点头,陈如意从旁问道:“姑奶奶,你在阵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上次我遇到时觉得尚且可以应付,为何?” 禾漪:“一堆人,在庆祝婚礼,后来碰到一个影子,我意识就模糊了,隐约,那些人攻击过来,司徒他。。” 陈如意明白了,轻轻在她肩头拍了拍,“眼下只是不见人,你不可太忧心。我们,会找到他的。” 禾漪点了点头:“可看清是何人所为?” 由炑又摇了摇头,:“他是鬼,白天怎能出现,况且,道长很是担心你们,也没那个心思去追。” 禾漪:“由此,便谢公子出手相助。” 由炑:“不必客气,我反正是欠着你人情。” 待阿成醒来了,陈如意只告知他司徒珩在阵内失踪了,究竟如何,谁都不愿去猜想。接下来两天他们会遇上些阵,但都是为了阻挠闯山者继续进去而非要人性命,想来也就是之前防着村民设置的。禾漪一路都很沉默,连平日最喜欢粘她的宁越泽都有些不敢靠近她。不知是不是因为阵破了,林子的声音越来越多起来,甚至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但那些人只是随在身后,禾漪他们也不想理会。 这日众人穿过一片杏树林后,空气顿时湿润起来,入眼处一湾明镜湖泊,湖水澄澈湛蓝,湖中水草如风中轻纱飘渺,湖边林木郁郁葱葱,水光照应林木,林木垂影湖中,各自相映成趣。 翠绿林木之间,一丛淡黄色的茅草屋却显得格外显眼。禾漪未有多想直接就走了过去,众人便跟着她身后不多一语。茅屋外围着一圈篱笆,篱笆上缠着碧绿的牵牛花藤,紫红色的花朵点缀其间,门前两棵高大的杏树上绑着架秋千,其上也缠着牵牛花,此时半人高的木门虚掩着,透着木门却见一方简洁干净的庭院里安有木桩子做桌椅。禾漪只觉心间有些堵,抬手轻轻敲了敲木门,许久却无人回应。她抬手就去推开木门,脚正踏进一步,突然一团黑影‘咔咔’直冲面门而来,来势迅捷。禾漪掌力外推,那黑影被止住动作,突然一腿以常人不能有的角度向后翻转一圈从肩侧猛地一压,正要踩到禾漪头顶。 禾漪矮身错开,掌开灵力震开黑影,但见它跟块破布似的摔在地上后又歪歪扭扭站了起来,这才看清不过是个傀儡木偶。 众人都走进院内,这时一个孩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便是朱府家的朱启川,此时神情颇为不善地瞪着他们:“出去!” 主房房门也‘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一身杏色襦裙少女慢慢走了出来,一双杏目清澈,肤色很白,唇色淡淡,只见她手指动了动,那具傀儡就到她手里如同玩具似的躺在她怀里,看了他们一眼后,声音软软地问道:“你们是何人” 禾漪:“是何人不要紧,你可是偷魂魄与布阵之人?” 少女歪了歪脑袋似思考一番后方回道:“我并无做过这些事,你们找错人了。”说完便抱着那具傀儡慢慢穿过他们,走出院门,来到那架秋千坐下,轻轻荡了起来。 陈如意一时不明情况,只见禾漪看着院中的朱启川不发一语。那孩子正要哒哒跑出去,经由禾漪身边时被她一手拦了下来,“可是你?” 朱启川晃动手边挣扎边吼道:“你放手,不是我。” 禾漪指下微用力,那孩子‘啊’叫了一声,眼眶泪花闪闪,她神情淡淡:“还有谁?” 朱启川崛强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还在一味挣扎,惹得禾漪手指越收越紧。陈如意察觉不对,急忙走过来抓住她的手,“姑奶奶,身份不对,不是他们。” 禾漪:“那也与他们有关。” 陈如意:“他们也不一定就知道过程,你先放手,仔细把孩子掐坏了。” 禾漪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他,轻声道:“可是,司徒又在何处,山里这么大,如何找,你告诉我?” 陈如意心中微疼,一时也接不上话来。 突然那孩子忍着痛扁着嘴道:“可是个穿着浅青色衣衫的大哥哥?” 禾漪近乎机械地转过头来看着他,朱启川大吼一声“手放开”,她如同听到指令般直接撒开手指。朱启川这才指着房里嫌弃道:“房里躺着,要死不死的,这里可没那么多粮食养着,你们快些带他走。”说完哒哒哒就跑了出去待在那少女身边。 禾漪不等他说完,身影早就闪进房里,房内窗户紧闭,视线昏暗,床上躺着的身影一动不动。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待看清那人满身血污,身上的伤口沟壑似的深一条浅一条,交错纵横遍布全身,禾漪只觉胸口被闷打一拳,一股血腥在口内翻滚不休,她轻轻抓起司徒珩的手,慢慢输送灵力,眼角的泪一颗一颗珍珠似的滴落,瞬间埋入衣角。众人也都进来了,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宁越泽这些年来不曾见过那时刻都笑脸相印或满脸狡黠的姑奶奶落过泪,此时看到竟莫名心酸,眼眶跟着慢慢变红。刘毓泽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从袖里摸出瓶药递给陈如意,便拉着宁越泽出来门。阿成沉默地站在一旁,只拳头越握越紧。陈如意担心禾漪的修为一下都给散完了,轻声道:“姑奶奶,二公子的外伤还是用药吧,不久前你才散过修为,如此下去可不成了。” 禾漪却不理会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眉眼,手中的灵力不曾断过。陈如意心中叹了口气,默默守在旁边,直到夜幕降临,司徒珩的眉头才轻轻皱了皱,脸色似乎也没那么难看了。陈如意燃了几根蜡烛,见禾漪还没收手的意思,眉头微蹙地走过去劝道:“姑奶奶,若你倒下该如何给二公子报仇。现下他的情况也稳妥了,还是先收手吧。” 禾漪还是不说话,陈如意都想直接敲晕她了。这时,但见司徒珩眼皮轻轻动了下后慢慢睁开眼,她双目才终于慢慢亮了起来,想说话嗓子却压抑着哽咽。 司徒珩看清她的眉眼,察觉她在做什么后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声音沙哑地说道:“无事了。” 禾漪唇角弯了弯,对他点了点头。陈如意心中这才松了口气,却见禾漪径直栽倒在床,惊得急忙扶起她,一搭她腕脉,瞬间脸色就变了变,抬手缓缓给她输了些自己的灵力进去。司徒珩挣扎想起来看她,阿成走过来伸手制止他摇了摇头,也不理会他眼中的警告。这时宁越泽端了个碗进来嚷道:“师父,我跟师兄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一粒米,只能烧些水化了些干粮,司徒公子该是醒了吧,正好给他喝下。”抬头看到几人动作神情愣了一下,阿成走了过来道了声谢便接过碗走到床边。禾漪也清醒过来,轻轻挪开陈如意的手掌端坐回椅子上,正要伸手接过阿成手中的碗,阿成却躲开道:“姑娘方醒,我来伺候公子便可。” 禾漪抬头看了他一眼,转首对司徒珩笑笑,“你身上也脏了,我去端些水来给你擦擦吧。” 司徒珩点了点头,禾漪便起身,顺道牵着陈如意、宁越泽一道出去了。 甫一出来,陈如意立即拉着禾漪走到一处,“姑奶奶,此次你太冲动了。你可知你修为还剩多少?你。。” 禾漪一手横在他面前制止,“修为还可再修回来,与他的命相比,不可一提。” 陈如意怒瞪了她一下,宁越泽似乎听懂了些,从旁劝道:“是啊,师父,你作何这般严厉,修为要多少修多少,若命丢了可是寻不了了。” 陈如意转头吼了一句:“你懂个屁,往日不好好修习竟瞎扯。你。。”还未说完一甩衣袖就走了出去。 你,可知,她是想散尽修为一命换一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一连几日他们都住在这间院里,阿成依旧沉默,不知那晚司徒珩与他说了什么,大抵也与以往无二,还出去趟买了些米粮回来。禾漪日日守在司徒珩身边照顾,偶尔也去与那少女说说话。那少女大多时间都坐在那架秋千上望着一个方向,有人与她说话时有问必答,其它时候便都默默坐着。朱启川毕竟还是个孩子,宁越泽没逗他两下就整日偷偷粘在他后面满山跑,已是开朗许多,这反倒惹的刘毓泽很是不满。由炑喜欢找阳光充足的地方趴着睡觉,陈如意用馒头在他面前扔来扔去,他只抬抬眼又继续睡,直让陈如意感慨他完全丧失了犬之本性。 这天夜里,那少女还坐在秋千上,禾漪搬了个墩子坐在她旁边,“杏儿,今夜无星无月,你爹娘该是不会回来了。” 据这少女所言,她从便与父母住在这儿,有日双亲要出远门,让她在家好好等着他们回来,却从此后就再没回来,而她乖乖听着他们的话,每日每日地等着,也不知过了几个春秋。 齐杏儿点了点头,“夜里山路也难走。”边说着边摸了摸怀里傀儡的毛发。 禾漪:“今日顺顺可乖?” 齐杏儿闻言,那略显呆滞的美目有了些许神采,她轻轻点了点头道:“乖。” 禾漪:“今日可还想起些其它事情?” 齐杏儿:“爹爹让我每日背诵一篇诗词,娘亲让我记得给顺顺洗洗澡。” 禾漪心头叹了口气,这几日问话得到的回应基本都是这样,她站起身对其道:“回去吧,夜里风凉。” 齐杏儿点点头,跳下秋千与她一道进屋。 蓦然一阵大风刮来,树叶沙沙,无端有些阴凉。禾漪拉着齐杏儿到她身后,眯着眼看着前方的身影。那身影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身形有些单薄,此刻立在风中随时都要被刮走般。 齐杏儿突然很开心地唤了声:“楚逍哥哥。” 那身影浑身一震,似乎已是僵住。禾漪转头看了眼齐杏儿,但见她欢快地跑了过去,拉着那男子的手,两眼星光点点,“楚逍哥哥,你许久未来看杏儿了。” 楚逍慢慢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轻轻放她头顶揉了揉,“你,还记得我?” 齐杏儿笑得眉眼弯弯,“杏儿记得,楚逍哥哥说过要带爹娘回来的。” 楚逍青白的脸色更为苍白,头慢慢垂了下去,“对不住,我。。” 齐杏儿歪着脑袋等着他继续说,但楚逍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告知她。 禾漪走了过来,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少年,“便你偷了人家祖宗的魂魄来养着她?” 楚逍看了她一眼,转头对齐杏儿轻声道:“杏儿乖,你先回房,我与这位姐姐谈些事情。” 齐杏儿眨巴了下眼睛,点了点头,抱着那傀儡走了进去。待她关上房门,楚逍才淡淡道:“是我,但她并不知情,你们跟后面那群人一伙儿的吧,有事尽管冲我来,别来碍着她。” 禾漪:“我不知后面那些人是何人,本来我们也无恶意,不过前些天你布的阵伤了我一个朋友,我便要讨个说法了。” 楚逍:“据我来看,那阵法对诸位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当时你们不过应对过往记忆,该是简单的一关,我实在想不出来为何你们还受了伤,而那位公子受伤后我也及时转移出来,不知姑娘还要何说法?” 禾漪眉头轻蹙,见他神色又不似在说谎,“为何要在这山中设阵?” 楚逍:“这不是你能知道的。” 禾漪:“你为何要带那孩子来这里?” 楚逍:“是他自己在人间呆不住,自己随我过来的。” 禾漪:“偷人魂魄来养她的后果你可清楚?” 楚逍:“无须你操心此事。” 禾漪:“此事你已算作乱民间,总会受天责罚,劝你早些收手,否则不仅你魂飞魄散,她也会从世间永远消失。” 楚逍疑惑抬头:“你在胡说什么,术法不会骗我的。” 却有人轻笑一声道:“术法?你是说这种养傀儡活命的邪术么,它自然不会骗你,本身它就是个骗局。” 楚逍疑惑地看向那架秋千,不知何时,由炑已经坐在上面,见两人都望了过来便继续道:“确切来说,它不过是先找个容器,待集结万鬼,到时它便可吞噬这个容器得到万鬼力量,简直一劳永逸。” 楚逍:“可杏儿分明活着。” 由炑:“她不吃不喝不休不眠,你确定这是活着而不是□□控?!” 楚逍一怔,那份从容冷静慢慢退了下来,一丝惊惧爬上那张青白的脸,“若真如此,她,可还有救?” 由炑笑了笑,“你是做鬼太久忘记生人如何过活了么,先不说你喂了她多久的魂,单是这些年她的形貌你还看不出来??” 楚逍:“我只以为,是因为术法保持她的容颜不变。” 由炑:“世人又如何能一直不变的道理,就算求道问仙,若非大能者,也难逃肉体凡胎衰老的命运。而今也已太晚,只怕现在她的魂魄都所剩无几。” 闻言,楚逍眉宇紧皱,身影一闪便进入内院,却见陈如意在房门前贴着符箓,他靠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陈如意转首回道:“哦,你可算出现了,如你所见,贴符驱邪。” 楚逍眼睛瞬时亮了亮,“可是能救她?” 陈如意又往门楣上贴了几张,这才走过来,“自是不能的,不过暂时不让那邪物冲的太快,把那姑娘两下吞了。” 楚逍默默低下头,心头如被插入尖刀,阵阵生疼。 陈如意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这邪术早消弭于世,你是如何得知?” 楚逍并未作答,隐约眼前闪现那个在漫天黄色落叶间荡着秋千的杏色倩影,如此欢快,如此干净。耳边回响他父亲那句“你师伯虽有过错,但也是舐犊情深”,只是那时他太年轻,不听父亲劝阻,执意要去寻那个害山庄陷入险地的始作俑者,却终究。。。 突然,脸上一凉,一抹雪亮夹着明黄闪过眼前,当地一声插在身后门板上。禾漪笑了笑似早已知晓,由炑从秋千上下来走到她身边,眼神淡淡地看着那群服色不一的人。为首一中年人手中还拿着一杆弓箭,一黑衣少年在一旁夸道:“师伯箭法高超,只一箭就射到这偷魂鬼,这些天可真没少给他那破阵折腾,总算为咱们出了口气了。” 那黑衣中年人却不理会那少年的话,声音低沉地喊了一句“楚逍!” 楚逍抬头竟是浑身一僵。那中年人嗤笑一声:“果真是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死了不好好去投胎,逗留人世去偷人魂魄,真是师父的好儿子。” “怎么,不识得我了?我的好师兄!” “师兄”二字刚被喊出口,楚逍双手成拳微微颤抖,却依旧不言不语。禾漪出声问道:“阁下箭法了得,何以做这等背后暗箭之事。” 中年人斜了她一眼,“你又是谁?哦,可别告诉我你就是那傀儡邪物吧?这几十年他围着你转是不是很得意。真是一对狗男女,一邪一鬼,真是登对得很。” 一张叶子倏尔飞出,‘啪’地拍到中年人嘴上,顿时有鲜血迸射而出,那人捂了下嘴巴,手中顿时多了两颗带血的门牙。 由炑拍了拍手掌,“好好一张嘴竟是喷粪。” 禾漪看了他一眼,回头看着那中年人道:“阁下可是有眼疾,何处看出我是邪物?” 那中年怒目圆睁,旁边的徒弟急忙抽出手帕帮着擦脸,却给他一把推开:“滚。。” 楚逍这时才对着那中年人道:“程遥,这么些年你脾气也不知收敛些。” 程遥往地上呸了口血水,口中漏风道:“你这叛徒有何资格说我,你脾气就好,好到毁了整个师门,你也是史上第一人吧。可还记得你父亲怎么死的?不记得了吧,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他老人家,为护你这不孝子,。。。” 楚逍怒吼一声:“住口!”甩手一挥,一道屏障便隔开他们与那群人。 程遥哈哈大笑几声,眼角有泪光闪闪:“怎么,还怕人知道?这点破事早传遍整个武林,连个总角儿都能编唱云幽山庄的楚大傻的歌谣,你现在以为你吼谁呢?!” 楚逍不语,只拳头越捏越紧。程遥看他一脸隐忍,神色却更是懊怒,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为何不说话?是不是给说到心坎了?你还有脸隐忍?冤枉你了么?师门就是毁你手上!若不是你执意要寻回那劳什子师伯回来,那些臭屁门派会一直纠缠不休?若不是你死活不肯说出那丫头下落,师门何以成为众矢之的最后灭门?从头到尾,你都在做些什么?为何不听师父的话而去寻他回来?如果当时不是他回来,师门就可蒙混过去,可你偏要维持那劳什子天义正道。。哈哈哈,你倒是声张到最后啊,为何那些门派质问你那邪物下落时,你屁都不蹦一个,竟要维护那丫头,你是不是要笑死我啊!你还敢去死,居然还有脸去死,死了一了百了,可活着的人却要背负世人唾骂邪教败类而不得不隐姓埋名,可笑的是,你却是死了都能得到上天眷顾逗留于世,这他娘的瞎了眼了。” 禾漪看楚逍像块布条被摇晃得七荤八素,忍不住提醒一下,“这位壮士,你能否住手让他回应你一下。” 程遥回头瞪了她一下,想想还在发疼的门牙,到底还是没说她。 楚逍这时才缓缓道:“很抱歉让你们受这等委屈,我也不祈求得你原谅,但是杏儿不能交给你或者任何其他人,你也猜得到那些门派的目的,说什么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不过是想掩饰内里要将此术占为己有的面目。当年杏儿先天不足将要早夭,师伯才将此术用于她维持性命,他自知此道天道难容,便带着妻儿一道隐世,却还是走漏风声让其他门派知晓此事,我不该找师伯回来给他们所谓交代,不过一群人,交代与否结局都逃不过,杏儿若落他们手里,不是死便成魔。” 程遥悲愤:“说到底,你就是不愿她死。” 楚逍:“我为何让她送死,分明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若不是他们苦苦相逼,她本该与父母亲一起了过此生而非这般孤苦一人等着回不来的人,更不会。。。” 更不会吃下那许多鬼魂,将成魔。 程遥:“所以你便让整个师门都搭进去,你有杏儿可护,但程茹呢,她也在等你,到最后,她。。。” 楚逍一怔,许久才缓声道:“对不住。” 程遥凄凉笑笑:“现在说这些有何用,你也许早就忘记我那个傻姐姐了吧,我只恨为何你这般难缠,死都不痛快些,分明一切错在于你,为何你可以留下来,而那些无辜之人都再也见不到,为何!” 说着一把推倒楚逍,手却慢慢垂了下来,地板上隐约有水滴嘀嗒。 楚逍默默坐在地上,看着那个曾经总喜欢跟在自己身旁天真烂漫的孩童而今鬓角染白,不大宽阔的肩膀也微微驼了些,想去安慰一番,又怕适得其反。 却突然一声尖叫平地而起,伴随着桌椅推翻的声响。 陈如意不满道:“让你们吵那么大声,把它吵醒了,这种无星无月天可不好对付。” 程遥看了看楚逍脸上神色,冷笑一声,转身抬脚就踹开那扇房门,只手提起齐杏儿正要一掌拍下天灵盖,却见齐杏儿双瞳蓦然转黑,似那无尽深渊般幽暗阴寒,浑身黑气一转,程遥便如同断线风筝飞了出去,一时竟无法起身。而齐杏儿眼神又复清明,抱着那傀儡顺顺呆呆站在原地,抬头见到站于门外的楚逍时,双眼亮亮地撒欢奔了过去,“楚逍哥哥。” 陈如意突然出手,一剑立在齐杏儿与楚逍之间自成隔幕,“你愣什么,这个时候她最喜欢你身上的味儿了,给她抱两下就要进她肚子你信不信。” 齐杏儿却是笑笑,伸手一把拔起那剑就扔道一边,陈如意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她还是人的肉身,自然可以触碰剑身。齐杏儿蹲在楚逍身边,歪了歪脑袋,“楚逍哥哥,你为何坐地上,以往你说过坐地上容易着凉,你快些起来啊。”说着就要过来扶他。 楚逍看着那只苍白的手,恍惚间想起,那年他到这里劝走师伯回山庄后,齐杏儿便日日坐在门外一块石头望着山口,时常因为等着太累便要坐地上靠着石头睡着了,他跟她说这样容易生病,父母会担心。她茫然点了点头,但累了之后还是坐在地上睡去,别无它法,他就只能在两株杏树上安了个秋千与她,那时她很是开心,荡着秋千可以整日地嬉笑玩闹。 却又闻一声尖叫响在耳侧,楚逍回神,见齐杏儿正两眼汪汪摔在地上,旁边那具傀儡静静歪着。程遥在旁咬牙骂道:“你是不是聋了,刚那道长都让你不要给她碰,你是不是真是死个透透?笑什么笑,要死滚远点儿去,还真他娘没救了。” 楚逍对他微微笑了笑后,转首对齐杏儿道:“杏儿莫哭,不漂亮,爹娘回来可要笑话你了。” 齐杏儿闻言立即擦了擦脸,“杏儿没哭,楚逍哥哥,你说会带爹娘回来,他们现在何处?” 楚逍只觉喉间干涩,“杏儿,我,要与你道歉,我,不能把你爹娘带回来。” 齐杏儿闻言有些茫然点了点头,“他们是不想要我了么?我知道我身体不好,总让他们不开心,如果他们觉得在外开心些,我也会开心的。”说着眼眶微微红了起来。 楚逍心里似塞了石块,不知如何作答。程遥却冷笑一声,“就这么个傻子有什么好值得你喜欢的!喂,你爹娘不是不要你,而是死了,若早些放弃你,就不会有这许多事,你就是个扫把星,哎呀,谁暗算我。。” 禾漪拍了拍手,转开眼假装那丢石头的不是自己。程遥看着她就冒火,再看到她旁边那人时就熄火了。 齐杏儿呆呆重复:“死了?” 程遥点点头,“没错,死了,懂不懂?你这傻子不会。。哎呀,喂,想干架就来,老子忍你很久了。” 由炑往前站了一步,程遥就住嘴了。 楚逍突然开口道:“杏儿,我与你一起找你爹娘可好?那边的世界很好,再无人吵我们,分开我们。” 齐杏儿开心点了点头,“嗯,我、楚逍哥哥,还有爹爹,娘亲,一起。。”话未说完,瞳孔骤然扩大,唯剩一片浓郁的黑色,抬手拂袖间一团黑气掀翻楚逍和程遥,齐杏儿嘴角邪邪一笑:“怎么可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齐杏儿慢慢站起身,身边的傀儡也咔咔地自己站了起来,歪歪扭扭地走到齐杏儿身后。楚逍大吼一声“放开她”,闪身就要去抓齐杏儿,她却抱起那傀儡风一般飘上了屋顶坐了下来,歪着脑袋一下一下顺着傀儡的毛发。那傀儡抬起头,那张画上去的笑脸此刻狰狞地鬼笑起来,周身漫出无数银白丝线向他们冲了过去,程遥没能阻挡两下就被丝线缠上,立即脑袋双手垂落,俨然一具待操纵的人偶。一直躲着树上的宁越泽啪地摔下来,却很快站起来,刘毓泽还想伸手拉住他,一时也被丝线缠绕,陈如意执剑在手,来一波斩一波,分神看了眼两个徒弟,眉头轻轻皱了皱。由炑一挥衣袖,那些丝线便被阻挡在外,分毫近不得身,禾漪有些紧张地看着一处房间,由炑安慰她:“别担心,道长贴了符,阿成也在里边。” 禾漪看了看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时程遥、宁越泽、刘毓泽晃悠悠地走到他们对边,角落处还走出一道的身影,均双目无神地望着他们。禾漪望着屋顶,“如何放了他们?” 齐杏儿嬉笑一声:“如何都不能!” 禾漪:“你以为凭这样就能阻拦我们?” 齐杏儿:“你便回头看看。”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阵脚步声,夜色中一团黑影越逼越近,渐渐便看清原是方才被隔绝在外的门派人士,此刻也被控制一步步进入院中,院子太,还有部分围着门外。 齐杏儿:“可还满意?” 禾漪:“你不觉有些太过卑鄙了?” 齐杏儿:“你们在我还未完全蜕变就来搅和我,就不算卑鄙?!” 禾漪:“你的生存是要牺牲更多魂灵来成全,心性邪恶,本不该存活于世间。” 齐杏儿:“他们本都是死物,我不过加以利用,我心性邪恶?至今我有做过何事称得上邪恶,就算我寄活在这人身上,我也帮着她维持性命。” 禾漪:“你在维持她性命?若不是这些年楚逍给喂食那么多魂灵,估计你早就把她整个吞了吧。” 齐杏儿笑笑,“算是吧,但最后我可什么都没做,都是那个楚逍哥哥做哦,你不觉得他更该被毁灭?” 禾漪:“他自有天罚,既然你也不想背负邪恶,现下便把人放了,何事都可商量。” 齐杏儿歪了歪脑袋:“谁要跟你商量,也不看看现下的情势,” 说着便站起身,“来看看我成长得如何了。” 言毕,手指一弹,那群人似被刺激得狠了啊啊叫着冲过来。由炑给禾漪周围画了个圈,闪身就跳入人群中,陈如意特意找到双泽那边,试图唤醒,但两人跟被人摆布的人偶,毫不留情地出手,没几下他身上的衣服就给划成一条条。忽有白影连闪,双泽被定住身形,陈如意抬头看看四周,只见那些人都给由炑给定住了,刚要夸赞一句聪慧,那边齐杏儿却冷笑一声,只见这些人灵光隐隐眉头紧锁脸色苍白额汉泠泠,陈如意大拍大腿,忙喊道:“快给他们松开,他们这是在强行冲穴,要出事儿的。”话音未落,已有几个修为低微些的已然嘴角吐出血沫,颤颤巍巍就要倒下去。由炑很是不悦,几个来回给他们解开穴道,那群人又涌了上来。 齐杏儿在屋顶上嘻嘻哈哈,“没用的,你让他们晕,我便强行让他们醒,你捆人,我便让他们自残挣脱,除非他们死,否则便一直听命于我。” 两人不敢出手打伤人,收手收脚地一时也被这群人牵制住。禾漪看着心中着急,眼前却突然一亮,有白色花瓣漫天飘零,丛丛白花萦绕间,一粉衣女子广袖纷飞,裙带飘扬,如一只欢快的蝶在花间起舞,一浅衫男子在侧抚琴,双目望着女子,隐约唇角笑意浅浅。禾漪莫名觉得鼻尖酸涩,手指微微颤抖,正待走过去看清两人眉眼,眼前又是一暗,耳边传来陈如意焦急的声音“姑奶奶”。 禾漪睁眼,有些茫然地看着陈如意,“怎么了?” 陈如意:“姑奶奶,我还想问你怎么了,突然就晕过去,还有,你作何哭了?” 禾漪这才觉得脸上凉凉,自己都有些莫名地摇了摇头,“我,不知为何。”抬头看看四周,却是一片安静,“其他人呢?” 陈如意把她扶起来,“是楚逍设了阵,把他们都关里边去了,你刚不心被牵扯进去,幸好那子灵醒很快就放你出来,只是这阵也不是个厉害的,你为何又晕了?” 禾漪却是未答,抬头看着屋顶上缠斗的身影,轻轻‘咦’了一声。 陈如意:“你也看出来了,那子确实还是挺厉害的,居然都不受他影响。” 禾漪却摇了摇头,“他额上,隐约有点点红光。” 陈如意抬头细细看了看,“还真是,这子什么时候偷偷背着咱们画上去,什么颜料还会发光。啧啧。” 禾漪看了他一眼,陈如意嘿嘿笑了下才正经道:“大概是他启用自己术法的关系吧。” 禾漪:“你不觉得有些熟悉么?”说着指了指自己额间那点花瓣。 陈如意点了点头:“想不到如此男人也用起了花钿。” 禾漪觉得有些沟通不下去了,遂问道:“由炑去哪儿了?” “在这儿。” 禾漪望向一株树间,“狗儿也喜欢爬树么?” 由炑:“。。。” 禾漪:“不去帮忙?” 由炑:“他是鬼魂,不受傀儡控制,尚能应付。” 禾漪点了点头,复望向屋顶,却见齐杏儿突然脚下不稳,与那傀儡从屋顶上掉了下来,楚逍急忙飞身抓住她抱入怀里,刚在地上站稳,齐杏儿嬉笑一声,掌下出力,一把抓住楚逍往那具傀儡上撞去,不过刹那,楚逍便融入进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让人反应不及,而楚逍消失后,所布阵法瞬间失效,那群人偶很快又转入他们眼前。 陈如意一把抓起禾漪就飞往一株树上,对着由炑喊道:“你不是说能应付么?” 由炑撇嘴:“我哪知他那么傻,自投罗。” 禾漪:“所以说,恋爱中的人不论男女总不是那么理智。” 突然人群里飞出一道身影飞向他们,手中剑光雪亮,刷刷几道剑气刮了过来,陈如意又带着禾漪跳上墙头,刘毓泽挥剑跟上,陈如意脸上无奈,把禾漪放身后自己迎身接剑。禾漪转头看到由炑几个来回把那群人绊倒,很快他们又爬起来继续纠缠,如此不惧难缠。再转向齐杏儿那边,却见她正捂着头似在忍受痛楚,而那傀儡正幽幽罩起一层红芒,额间一朵红芒闪闪,浑身正咔咔散架,待那层红光似烟花炸开之时,禾漪只觉脑子却突然一阵钝痛,似要被生生撕成两半似的,眼前开始明明灭灭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夕阳西陲,橙红霞光似一匹丝绸铺展,染得周旁浮云片片酡红。山林道上,一辆青篷马车悠悠于道上行走。禾漪睁开眼,有些茫然盯着晃动的车顶。一十三四岁的布衣婢急忙扶她起身,“漪姐姐怎么不多歇会儿,还未到那玉城呢。” 禾漪感受着车上的颠簸,嘟哝道:“怎么又慢下来了,不是说了要快些么。” 婢递给她水:“是彤儿让福伯赶慢些的,夫人交代了姐姐你身体不大好,赶路不能太过了。” 禾漪握着水杯,“白晴姑姑真是,我又不是娇贵大姐。” 婢笑了笑,“漪姐姐莫急了,刚我也问过福伯了,过了这岭就到官道,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正说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禾漪掀开帘布问福伯:“作何停了?” 那福伯五十光景,脸色微黑,浓眉大眼,此时他也有些懵然回道:“这牲畜突然就停下来,老奴也不知为何。” 禾漪看着那马似有些不安地刨着土,又细细感知周围,并无不妥。福伯又抽了两鞭子,马儿这才不情不愿缓缓走了起来。刚驶上官道,禾漪撩开布帘看了眼方才的山林,只见几只惊鸟掠起,仍旧静寂。 马车入了城后,城门也在他们身后沉沉合上。此时夜色渐起,街道两侧几个摊贩都在慢慢收拾行当,路上行人寂寥,只几处灯火摇曳。 彤儿兴致缺缺地放下帘布:“这西南城果真荒凉了些。” 禾漪:“五年战火连连,能有此景象也属不易了。” 彤儿点了点头,“若不是六王爷英勇善战坚守下来,恐怕这个城早就破败不堪了。唉,四皇子好端端怎么就要叛国呢,明明当个皇子什么都不缺,逍遥自在不也挺好,非要坐上那皇位,活活害得兄弟丢了性命,自个儿倒跑到这里来继续祸害百姓。” 禾漪静静听着她唠叨,这一路上虽然听了不少,但只要有关于他怎样都不觉厌烦。整整六年不曾有任何音讯了,胭凝家的术法实在霸道,人是长了起来,生生献祭了大半修为,差点儿连命都搭了进去,得亏自己挨到了沈钟烨两人回来才给救了回来,她不敢想当时若真撑不下去会如何,不敢想阿爹当时的脸,胭凝的眼泪和爹爹颤抖的双手。两月前总算可以下地行走,阿爹劝阻不得,连夜带着爹爹云游去了,唯留信让她无论如何都得先去找白晴姑姑。她便听话地到了京城先去找白晴姑姑,也得知当年三王作乱,李璟琛回来游说二皇子放弃中立,联合太子势力捣毁三王势力,逮捕三、五两位皇子,战乱中四皇子逃脱,一路逃往西南。彼时老皇病故,太子匆匆即位首件事情便指派六皇子追拿叛贼。四皇子李璟昱生母原是西南属国明月国公主,他逃到这里后便积极劝说外祖叛变,明月国虽,但能人异士众多,又精通巫蛊之术,李璟琛来到这边也着实吃不不少苦头,初时还连丢两城,这两年才重新夺了回来。是以她又不得不追至此,白晴担心她一个姑娘家在外,便派了车夫婢随伺。 几人寻了间客栈住下,二哥正要退下时,禾漪状似不经意问了一句:“二哥可知这守城的大将军住在何处?” 二哥转首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说笑,的人卑微,如何能知大将军住何处。” 禾漪点了点头,“没事了,你去吧。” 二哥连忙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彤儿走了过来,“漪姐姐,还是先休息好,赶明儿我们再打听打听便是。” 禾漪转头望着她:“彤儿,明日你便与福伯回去吧,你们既已送我到这玉城了,也可以回去复命了。” 彤儿:“可夫人说了是让我们把你送到王爷那里。” 禾漪:“到了这玉城还怕寻不到他么?我一个人行动还快些呢,不用担心。” 彤儿嘟嘴道:“漪姐姐这是嫌弃我们碍着你手脚了么。” 禾漪揉了揉她的发顶,“怎会,彤儿如此聪慧伶俐,连我都及不上呢,如何是碍手脚啊,再者说,这城里也不大,我走一日便能看个遍。” 彤儿被夸得脸色微红,见她神色认真,自知更改不得,也僭越不得,“那你可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莫给忘了。” 禾漪笑着点了点头。 次日,禾漪在城门口目送彤儿与福伯的车架越行越远直至不见,这才转身走到一位守城士兵身边。那兵看着这么一个漂亮的粉衣女子独独走到他旁边,正要脸色红润一番,却闻那姑娘突然问道:“可要看花?”,他还未回答,只见她手掌心缓缓托出一朵猩红色的莲花,兵心中警铃大作,然而不过一瞬,眼前却是一暗,身子就软了下来。 禾漪看着那士兵倒下,旁边的士兵见状纷纷跑过来提刀包围她,却见她慢慢举起那玉白的双手,“带我去见你们将军。” 玉城太守府衙,亭台林花掩映一处书房内,李璟琛一身常服端坐案前书写密信,待封好火漆,传来近卫,“将此信交由姚大人,不得延误。” 张奇看了眼信封,眼神犹豫,“王爷,前阵子雨涝,河水涨得厉害,恐怕这信不好送出去吧?” 李璟琛轻轻看了他一眼,张奇浑身一僵,颤巍巍接过信件,“属下领命。”说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张奇口中却发苦,这信每年每月都要寄上一封,整整五年,让人送出去又被遣回来,姚大人明示暗示无数次查无此地派不出去,但王爷依旧每月来上这么一封,这信件来来去去,想来姚大人府上都堆了一摞了。 李璟琛看着他出了门,转眼看到案上一方墨绿锦盒上,伸手将它拿了过来打开,里边躺着一支素白的玉簪,顶端一朵娇荷苞,晶莹剔透玉色莹润。玉城盛产玉石,玉器成品何其多,但他想自己亲手打磨一支与她,初时他还不懂如何去选玉,而后慢慢学着去打磨雕刻,好容易才成了这么一支。他自知那些信送不到她手,但哪怕只一封送达他也不愿放弃。 正默默出神,一声军报打断了他,一兵急匆匆跑进来跪倒地上:“报王爷,玥将军,遇袭。” 李璟琛凝眉:“何处?” 兵:“成幽岭。” 是以,待守城兵匆匆到府衙报告遇上女刺客时,李璟琛已带领侍卫从城门奔了出去。禾漪被看守在城门角落处,看着那马上青年一闪而过,青丝飞扬,玉颜冷峻,仓惶间她只能直接拍晕看守的士兵,飞身到最后一名侍卫身侧说了一句“对不住,借个马儿”,就把人给端了下去,紧随那只队之后,看着前边那道身影。过了官道,转入一处山林,俨然便是昨日他们经过的那片,此时林木依旧,只丝丝血腥味弥漫着。禾漪心中跳跳,隐约一抹担忧隐入眼底。而林道却无任何异样,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道侧有人或坐或站着,众人人纷纷下马。李璟琛走了过去,看着秦玥并无受伤,沉声问道:“如何情况?” 秦玥拱手作揖,“王爷,这林中隐了二三十个着明月国服饰之人,属下巡到这处他们突然就冲上来,很是不要命往我们身上扑,最后我们只能下手了。” 李璟琛扫眼那些士兵,十来个人只有几人受了些轻伤,但形容实在狼狈,一身血污,乍看还以为是个血人。 李璟琛:“那些人呢?” 秦玥:“都给处理了。” 李璟琛:“可有行人看到?” 秦玥:“事发在林间深处,当时并无行人,只我们出来时看到一架马车走了过去,已派人跟上去稍作查探。” 李璟琛点了点头,突然听闻身后一道抽刀怒喝声“你是何人”,他转首望了过来,侍卫立即分拨两旁,丛林掩映下天光零碎,那女子明媚清丽的眉眼灿似珠华,身姿已然窈窕,一身淡粉衣饰,羸弱楚楚。李璟琛心中一动,看到她脖上那把刀时,边皱着眉边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挥开那侍卫。禾漪还想跟他打个招呼,不想这人突然一把将她拥入怀里,耳畔呼气温软,“漪漪”。 是夜,城外军营里,一堆士兵将领围着秦玥吃肉喝酒,一红脸虬髯将领哈哈笑道:“难怪这些年大将军不近女色,却原来有这等美人守着,要我也开不了其他人的荤啊。” “就是,瞧那眉目跟天上的星星似的,皮肤嫩得跟块豆腐似的。” “老王,看不出来啊,你还能文邹邹夸人了。” “见如斯美人,顿时都茅塞顿开才思敏捷啊。” “哟哟,不得了了。。。” 秦玥饮了口酒道:“你等过了今夜就老实些,别再胡说八道,我可事先跟你们讲,她可是王爷心头肉,保不定,啊不,就是内定王妃了,往后心些应付她,她可没表面看起来那般柔弱,一个手指头都能捏死你们。” 众人依旧笑哈哈,并未放在心上,秦玥看着他们,也是颇为无奈笑笑。 此时城中县衙府上,月上柳梢,庭院一池清水,几叶睡荷卧浮其间,池畔杨柳树下,禾漪挽着裤管坐一青石上,玉白双足不时在水中划动,泠泠水声击碎一弯明月。李璟琛走过来递给与她一片瓜果,也如她一般坐下把脚放入水中。禾漪咬了口瓜,入口清甜,脸上笑意更甚,“这西南之地此时还能如此吃瓜,当真也是不错。” 李璟琛轻轻点了点头,“如何说都不如山中,此地潮热,怕你住着也不习惯。” 禾漪:“你既能习惯,我便也可以。” 李璟琛转首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这些年可还好?” 禾漪顿了一下,很快回道:“自是很好的,倒是你,这些年可受苦了吧?” 李璟琛:“职责所在,不觉得是苦。” 禾漪笑笑:“我见城里安稳许多,你何时可以回京?” 李璟琛望着眼前的黑暗:“前日皇兄已下诏传我回去,本也打算过两日就走,不想出了今天之事,虽那些人没杀伤力,但轻易闯关进来埋伏,也是蹊跷。” 禾漪:“既已传召,如此耽误可有不妥?” 李璟琛:“无事,我只做与天下有利之事。” 禾漪看他眉眼寂寂,想来京中传言他也有所耳闻,伸手便抚上他的手,见他转首过来,她笑了笑:“待此事完了,我们一起回山上,可好?” 李璟琛见她双目如星,唇瓣莹润,一笑间那的梨涡轻轻浅浅,一手反握着她的手,慢慢靠近在那处殷红落下浅浅一吻,只觉荷香四溢触感清甜。禾漪心跳如鼓,脸色滚烫,待他清冽的气息移去,忙不迭地垂首羞涩,却又被他揽入怀里,恍惚间一声叹息入耳。 次日,李璟琛陪禾漪用过早饭后,便与她一道乘车逛逛玉城,虽因战乱城中不复昔日繁华,到底城中特有玉器成色与本地人土风情仍旧让禾漪流连忘返,一日竟未能走完这城,晚饭时,禾漪还兴致勃勃念叨城南刘记的梨花雪玉糕如何香糯美味,李璟琛静静听着她说,不时给她夹夹菜。第二日出门,禾漪便觉气氛有些不对了,店铺老板于她也更是客气,很是热情地推荐她该去哪儿哪儿游玩赏乐。 马车里,禾漪抱着一堆吃食满足道:“想不到你如此受欢迎,托你的福,想来不过半年我就要胖上一圈了。” 李璟琛笑笑:“此处民风淳朴,自是好相与些。” 禾漪点点头:“你这些年也没白受这些苦。” 李璟琛但笑不语,见她唇边沾了些糕点屑,随手帮她揩了去,“若无事,后日我们便回京复命吧。” 禾漪抬头看他一眼,但见他眉眼清昳疏朗,像是随意这么一提而已,“不是要等上些时日么?” 李璟琛:“想来也是无事,倒是我多想了。” 禾漪:“说实话。” 李璟琛无奈地揽住她,下颌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昨夜又收到皇兄的诏书了。” 禾漪:“何事如此着急催促?” 李璟琛:“倒是没说。” 犹豫一会儿,禾漪还是忍不住问:“你,是如何看待你皇兄?” 李璟琛神色微微暗了下,随即又恢复,“是个好兄长。” 禾漪心中叹息一声,并无出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三日后,天光未亮,禾漪从床上被女婢挖起来梳洗,迷迷糊糊任由她们摆弄,与李璟琛一同用早饭时还在哈欠连连。终于上了归途马车,禾漪立马抱着李璟琛的大腿补眠。他将她的发打散,“路途遥远,需赶早路,辛苦你了。” 禾漪哼哼唧唧,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马车并未特意赶路,一路晃晃悠悠,半月后才回到皇城。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但城门处各色行人车马络绎不绝,城中更是八街九陌,街道宽敞规整,两侧楼阁林立,飞阁流丹,行人熙来攘往,悠闲往返于各商铺酒楼,香车行走如流水,横行街道而不受阻,花天锦地仿佛连空气都散发着一股香甜。禾漪淡淡看着窗外光景,“皇城就是繁华。” 李璟琛笑笑。马车转入一条街道,行人稀少,多是精致车马,不多时便停在一处府邸前。李璟琛率先下了车,抬手扶着她下来后,有深蓝色管事急忙领人叩首行礼,“拜见王爷。” 李璟琛领着禾漪走到他们之前示意他们起身“这是禾姑娘,张总管,打理我旁边那间院落出来给禾姑娘。” 待管事道了声是后,李璟琛便带着禾漪进了府。一路仆从纷纷让路行礼,穿游廊走径越石桥,一栋水榭之后方到一处院落,四面手抄游廊,庭院饰有山石玉竹,从旁植各色花草,汉白石阶而上一座大殿,雕梁绣柱,碧瓦朱甍。进了里屋,李璟琛让禾漪于桌边坐下,“你在这儿休息会儿,我先入宫,晚饭时候回来。” 禾漪凝眉看了看他,“你路上也是辛苦,为何不等明日再去。” 李璟琛摸了摸她的发顶,“不过打个招呼,很快便回来。” 禾漪叹了口气,“可不能食言,我等你一块儿用饭。” 李璟琛轻轻嗯了一声,衣服都未换便出去了。皇城不及玉城温暖,初秋的夜间便凉了些,禾漪在案前捧着本话本,许久未曾翻过一页。此时一紫衣婢进来恭敬施礼,“禾姑娘,王爷差奴婢过来带您过去用膳。” 禾漪回神:“王爷何时回来的?” 婢:“王爷回来有半盏茶时间了。” 禾漪点了点头,起身与婢一道走到一处殿里,李璟琛还是那身浅青衣衫,见她出现起身便过来拉她入席。满桌菜肴精致味美,两人静静用饭,倒与平时无二。带仆从撤下碗筷,李璟琛突然道:“明晚宫中有宴会,你可要与我一道过去?” 禾漪:“是何宴会?” 李璟琛:“只是普通宴席,皇兄念我在外多年,而今归来便要欢聚一下。” 禾漪点了点头:“但宫中礼仪我不懂。” 李璟琛:“无事,届时四品以上官员皆可带女眷入席,你可跟着白晴姑姑一起,不过普通宴席,无需担心。” 禾漪又点了点头:“方才与你皇兄处得可好?” 李璟琛稍顿,“尚可,不过报了下边城情况。” 禾漪:“当真?” 李璟琛笑笑:“当真!” 禾漪还想再问,但见他眉宇一抹郁色,最后还是没问,转而问其他与宴人员之事。 次日早间,李璟琛换了朝服便去上朝,禾漪独留府上。午时休息起来,有婢带着她去沐浴,开始为晚宴做准备。随说李璟琛言说不过普通宴会,到底面圣,自然也不能太随意对待,是以一通忙下来,已是暮色西沉。这时外面仆从通报一声“信王到”,随伺婢跪伏行礼。禾漪转身见他一身深色常服,眉间挑了挑:“你便如此去参宴?” 李璟琛却是一怔,但见她今日娥眉淡扫,唇泽嫣红,目似春水清波,颜若凝脂姣玉,梳一垂鬟分肖髻,饰以珠玉步摇,半发披散,一身浅粉烟罗软纱,下着同色百褶绢纱长裙,纤腰上系着珍珠白织锦缎带,佳人如新月,潋潋初弄月。 禾漪还等他回应,却见他突然走过来,“可满意这个妆容?” 禾漪回头望望镜子:“尚可?” “不觉得口脂太浓烈?” 一旁的婢笑道:“王爷,这口脂正好,可显姑娘肤色,又可衬姑娘气色。” 李璟琛回头看她一眼,:“艳俗!” 婢急忙闭嘴。 “我与你擦擦。”说着拿起一侧绢帕往禾漪唇上擦,她急忙别过脸,“作甚,这可花了半日才整装好的。” 李璟琛又看向她头顶,“可觉得头上累着?” 禾漪摇了摇头,珠翠叮当甚是好听。这时婢插嘴道:“王爷,这是时下京城贵女最爱的垂鬟髻,清新温婉,最适合姑娘不过了。” 李璟琛又斜了她一眼:“累赘!” 婢心中流泪。 “我与你拆了吧。”说着就往她头上拔钗,禾漪呀呀叫着抬手护着。仆从识趣地退了下去,李璟琛轻揽着她,埋首脖颈间,“咱们就别去了。” 禾漪啊了一声,又闻他继续道:“或者换身衣裳。” 禾漪这才回味过来,笑着把他推开了些,“闹什么,这衣裳穿着够呛,再说时辰要赶不上了。” 闹将最后禾漪只能打散长发,让婢轻挽云鬓,只簪一只白玉簪子,簪首上一朵荷苞娇俏玉润。 马车行走不过半柱香便到宫门口,宫人立即前来行礼领着他们坐上步撵,穿过宫门长街,不多时便往见一座大殿灯火辉煌,碧瓦朱檐,甚为气派。禾漪他们下了撵,跟着宫人登上玉白阶梯,迎面环佩叮当,但见一女一袭银丝描花宫装,下系浅碧烟罗菱花长裙,外罩雪绫青缎纱,流云髻上簪以云白玉步摇,罥jua烟眉下,媚眼轻勾,颜似芙蓉,唇如朱樱。宫人见人急忙躬身行礼“拜见郡主。” 那女子却看也不看他,只望着李璟琛道:“琛哥哥这般才来,可让玉瑶好等。” 李璟琛淡淡看了她一眼:“尚未开席,是玉瑶郡主来得过早。” 李玉瑶嫣然一笑,望着禾漪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李璟琛:“本王未来王妃。” 禾漪:“。。。” 李玉瑶双目微睁,“哦?” “皇兄。”又闻一声娇糯女音拉得长长由远及近传来,哒哒脚步声中,一身鹅黄裙装女童跑了过来,一把就往李璟琛身上扑,不过□□岁光景,头上梳着髻,垂以嫩黄坠珠丝绦,杏目水光灵动,白净的脸上隐隐透粉,娇嫩的嘴一嘟很是不满道:“你咋来这般晚,等会开宴了就不能找你玩儿了。” 禾漪知道这是李家最的孩子,李云述,生母已去,暂由当今国母抚养,是以很是得宠。禾漪微微俯身拜礼“拜见公主。” 李云述转头望向禾漪,眼睛登时雪亮,“可是未来嫂嫂?可真美啊。” 禾漪脸色微红,正要摇头,李璟琛一把将她撕下来拎到一旁,“站好,便是你未来皇嫂,先见个礼。” 女孩立即笑嘻嘻粘上禾漪,“皇嫂好,我唤述儿,皇嫂身上好香,述儿好喜欢,是何熏香啊,述儿好想知道啊。” 李璟琛又把她从禾漪身上扯下来,“你这扑人的毛病得改改。” 李云述也不怕他,坚持着要扑过去,却被拎着衣领脖子前进不得,急得眼中水光潋滟,脸如粉敷。禾漪微微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发顶:“述儿好可爱,这香是今日府中人给熏的,若你喜欢,待我回去问问再告知于你,可好?” 李云述眼睛亮亮:“当真?皇嫂可要亲自入宫找我哦,我殿里可有好多好玩的玩意儿,你定会欢喜的。” 禾漪笑笑,这时晾在一旁多时李玉瑶轻咳一声,“出来多时,家母会忧心,玉瑶便先告辞了。” 李云述望着她的背影悄悄翻了个白眼,拉着禾漪的手道:“皇嫂,这人好烦的,你要心她来抢走皇兄。” 禾漪刮了刮她的鼻子,顺手牵着她往殿里走,李璟琛看着那双手,默默跟在身后。刚入了殿门,李云述便拉着她往一堆贵女堆里扎。李璟琛正要跟上,却被宫人劝阻带往主殿。这边禾漪跟着李云述四处走,在角落处见到白晴,但见她一身紫罗兰织锦百花长裙,外罩轻纱,腰间一束石榴红绸缎,已是三十光景却肌肤细腻莹润,唇瓣殷红。 禾漪:“姑姑。” 白晴转首见是她,脸上俱是惊喜,“漪漪?你何时回京了?如何在这儿?” 禾漪笑笑,“昨日方到京,听闻你今夜也来便没去府上探你,我也是随着璟琛过来的。” 白晴反应一会儿才知她所言何人,拉着她的手欢喜道:“回来便好,往后要多来府上坐坐。” 李云述伸出脑袋,“皇嫂的姑姑好。” 白晴疑惑地望向禾漪。禾漪介绍道:“这是云述公主。” 白晴急忙行礼,李云述一下跳开,“姑姑不要与他们一般,一家人不讲究这些虚礼。” 见白晴惊愕,禾漪只是笑笑,“既公主如此说,姑姑便不必管这些礼数了。” 这时宫廷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高声喊道“国主、国母到。” 众人纷纷跪拜行礼,但闻一男音沉声道:“平身。” 禾漪起身抬首,只见上首金案上,年近四十的国主一身深黑滚金蟒袍,面容硬朗,浓眉大眼,不怒自威。身侧国母则一身正红宫装,云鬓高挽,头饰凤钗,肤色白皙,唇红如火,一双凤目多情更似无情,举手投足间无不端庄威仪。 但见国主举起酒盏朗声道:“众卿不必拘谨,不过寻常家宴,主要也是为孤之幼弟接风洗尘。六弟啊,这些年你平反谋逆,镇守边关,保家卫国,劳苦功高,皇兄心中感念,这第一杯便先敬你,敬你这些年保卫家国疆土,所流之血汗。”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李璟琛也端起酒盏,“皇兄过奖,此乃臣弟之责而已。皇兄日夜操劳国事,夙兴夜寐,筑江山之社稷,保百姓之安稳,乃一代明主,实乃我国之幸事。臣弟自当为皇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着也饮下这一杯。 底下权贵也跟着纷纷唱喝敬酒一番后,国主才道:“好了,不讲这些虚的,众卿自当开心饮乐。”言罢,一队歌姬伶人入殿弹奏献舞,席间也开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时可谓歌舞升平。李云述干脆端着碗筷坐到禾漪席上,禾漪也随意,只是始终感觉有道视线跟着她,转首却又不见。 宴席将罢,国母突然笑道:“皇弟常年征战在外,而今早过了弱冠之年,可家中人仍旧空落一人,国主可要帮着皇帝看顾着些才是。” 国主似恍然开来,“还是国母提醒得是,看孤连这都给能忘,六弟年岁不,实该成家了。国母可有举荐之人?” 国母正要嬉笑接上,却见李璟琛离开席间,一掀衣袍跪在案前,“谢皇兄、皇嫂记挂,今日臣弟也想请求皇兄一道懿旨,臣弟幼时在外结实一姑娘,她有恩于我,此生臣弟于她无以回报,愿与卿共结连理长伴一生,望皇兄成全。” 国主脸色稍霁,席间宾客渐渐静了下来,耳朵竖得尖尖。禾漪眼中一抹忧色。但闻国主道:“婚姻岂能儿戏,若要报恩,形式何止千万,如何能用自己婚事搭陪进去。” 李璟琛:“此生能识她乃我一生幸事,能娶她乃我一辈子荣幸。” 国主眉头跳跳,:“糊涂,不过山野丫头,何以让你迷失至此,此事休要再提,我断不会应允。” 李璟琛不卑不亢:“皇兄可知,若无她便也无今日的李璟琛,圣人有言,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若我今日违背,岂不辜负古之圣人之言,皇族尚不能做出表率,如何教以天下百姓共同守之。” 国主气得正要发作,国母从旁安抚一握,笑道:“皇弟之深情昭昭,不知皇嫂可否有幸得见那姑娘一面?” “这儿呢,这儿呢!”随着这一声软糯女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公主身旁端坐一浅粉宫装女子,眉眼似画,颜如玉琼,头上饰一支白玉钗,姿容清灵干净恍若仙人。 见众人望来,禾漪只是笑笑。这时李璟琛走了过来牵起她的手来到国主案前跪下,“皇兄,我之心上人便是这位姑娘,海枯石烂,此心不改。” 国主尚为此女容貌发着怔,又闻此言,一股恶气顿生,“这事由不得你做主,若要报恩,大可赐她万金食邑。孤乏了,你们且玩乐去吧。”随即甩袖离了席。 国母也起身:“众卿也可先到御花园里游赏一番吧。” 众人跟着一道离了席,独留殿中跪着的二人。李璟琛从容拉起禾漪,替她理了理群上的褶皱。这时走来一深色锦袍男子,腰间悬挂一枚深红玉佩,眉目清俊,倒与李璟琛几分相似,“六弟果然好气魄,愿为红颜惹天怒。” 李璟琛望着来人笑了笑:“二皇兄莫笑话我了,漪漪,见过二皇兄。” 禾漪随即福以一礼,“二皇兄。” 李璟绎稍作打量:“弟妹天姿国色,六弟果真有福气。” 李璟琛:“二皇兄是留这儿挖苦弟弟?” 李璟绎笑得温和,“何来挖苦,分明是艳羡。不过,六弟所求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凡事过犹不及,当徐徐图之,相信有天皇兄会明白。” 李璟琛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李璟绎:“走吧,酒足饭饱的,出去转转消消食。” 李璟琛点了点头,三人遂一道走往御花园。此时那处已是亮如白昼,万盏宫灯齐明,应着百花盛宴。三人甫一进园,周遭便投以各色眼光,禾漪扫一圈,各人又各忙各事,或聊天吃瓜,饮酒作对,弹琴歌舞。李云述蝴蝶一般飞过来扑到禾漪身上,开心地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李璟绎对禾漪问道:“弟妹可喜这些玩乐?” 禾漪老实摇了摇头:“我自是欣赏不来,若是抓鱼采花,放纸鸢扑蜂蝶倒玩得还可以。” 李璟绎笑笑:“弟妹真识趣味,说实在的,我也不爱这些舞文弄墨的,若是斗鸟弄花,游舫赏乐倒更合适我。” 禾漪:“皇兄才是性情中人。” 李云述插嘴道:“述儿也不爱这些,皇嫂,我喜欢抓鱼扑蝶,现下夜晚没蝶扑了,咱们可到池子里捞鱼。” 禾漪刮刮她的鼻梁,“傻丫头,我转身装扮好容易整出来,可不能拿去抓鱼了,再说养在池里的鱼大都呆笨,哪有山间活灵可爱。” 李云述双目亮亮,“当真?述儿好想出宫抓鱼。” 李璟绎弹了弹她的额头:“想想便好,就你这手脚的,你方入了水鱼儿都跑没影儿了。” 李云述摸了摸被弹的额头,“二皇兄,温柔些可好,我这手脚还不是给你这些年弹出来的。 众人闻言均是一笑。 “潆儿见过誉王殿下,信王殿下,公主殿下。”但闻一声如莺娇身,一袭水蓝色收腰水袖长裙,丝线勾勒富贵牡丹图,腰系银白嵌珠绸带,更显身段窈窕,柳眉如烟,胭脂轻抹,两腮盈润似然晨露,一双美目流盼生辉。 李璟绎微笑道:“原是许姐,快请起。” “谢王爷。”许潆起身,转首对李璟琛甜甜一笑,“不知信王爷可否方便让这位姑娘随我们一道游玩?” 禾漪挑了挑眉。李璟琛淡声回道:“关姐有心,恐有不便,见谅。” 许潆也不恼,“都是一些姐妹,也是好相与的,姑娘过去也好跟大家相互认识一番。” 禾漪:“谢姐盛邀,方才女饮了点酒,头还有些晕,恐扰了姐们兴致,女还说不去叨扰得好。” 许潆:“姑娘这是客套了,不过寻常玩乐,说不得扰与不扰,况姑娘仙姿绝容,姐妹们也好生羡慕,都想与你结识一番得好。” 李云述有些急了,“皇嫂都说身子不适,你怎如此多话,烦与不烦!” 许潆笑笑,“公主此言差矣,既姑娘醉酒,当要走走醒神,况我们那边也备着汤水醒酒,寻常玩乐又非斗诗弄舞,公主此番可是怕我们把姑娘欺负了去?” 李云述老实地点了点头。许潆噎了噎,转而道:“姑娘既得王爷垂爱,如何一直躲在身后让他护着,实话说,我们心中也是不平,若你无才无德,何苦一直纠缠于王爷。” 李璟琛皱眉:“姐注意言辞,她要如何都与你等无关。” 许潆秀美轻蹙,“是潆儿无礼了,王爷见谅,既如此,潆儿便告退。” 禾漪心中叹了口气,“许姐如此盛情实乃女荣幸,但不知如何玩乐?” 许潆这才对她笑笑,很是自来熟上前挽起禾漪的胳膊,“姑娘不必拘谨,但随我来。如此,我们便先告退了。”说着便给李氏兄妹微微福了礼,拉着禾漪便走。李璟琛两人不方便跟着过去,李云述只能哒哒跟着过去。 一处凉亭里正聚着一堆贵女,不远处山石上靠着几个世家亲王公子。禾漪一眼望去,但见贵女中一道目光泠泠,似冬日冷泉冰寒刺骨,见她望来,转瞬烟笼雾罩波光粼粼。禾漪总算知道宴会那道目光是出于何人了,此女肤色细润柔腻,眉目间一股书卷清气,头盘随云髻,饰珠翠金簪,垂碧玉菱花步摇,一袭月白丝绣描花长裙,水绿色绸缎腰带,臂间轻挽同色披帛,端庄温婉,柔弱可人。禾漪对她笑笑,她也回以微笑。 许潆把禾漪安置一石墩上,李云述也跟着过来,脸色郁郁。 许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禾漪:“鄙姓禾。”也不解释究竟是何禾? 许潆:“何姑娘素日可习文房笔墨?” 禾漪:“看得些书。” 许潆:“可学丝竹管弦之乐?” 禾漪:“稍弹得些曲目。” 许潆:“可做得女工,识得女戒?” 李云述不乐意了,“喂,你够没,有你这般结识朋友?” 许潆摇了摇头,“公主有所不知,对一个人有足够了解时方能结为友人,若随便一个山野村姑都能与我等结交姐妹,这世间岂不污秽不堪了。公主还,当要学着些。” 众女闻言皆掩嘴偷笑。 “你。。”李云述闻言气的跳起来拿手指指着她,“你个不要脸的,方才分明是你要与皇嫂交好的,你,说话不算话。” 禾漪拉她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许姐,虽你说的那些我识得不多,但择辞而说,不道恶语,许姐张口山野村姑,闭口污秽不堪,岂不有损姐言行,犯了女戒。” 许潆脸色微红,僵着脖子道:“既识得不多,休要胡言乱语。” 禾漪:“胡不胡眼,晚间姐翻翻书便可知晓。” 这时,一旁的李玉瑶插声道:“姑娘既如此博识,文房丝竹均有猎及,可否赏脸弹唱一曲,也可绕过姐妹们开开眼界。” 禾漪:“郡主过奖,女所识不过山间野调,入不得姐们的耳。” 李玉瑶:“姑娘何必自谦,琛哥哥可是弹得一手好琴,姑娘耳濡目染,当也不会差到何处。” 禾漪笑笑,“可能我便是一段朽木吧。” 许潆冷笑:“既知是朽木,何以攀玉枝。” 禾漪:“玉枝便在那儿,你们既攀不上,那便由我来了。” 许潆杏目怒睁:“你,你怎可如此无耻?!” 禾漪两手一摊:“没办法,刚学到,学以致用罢了。” 一声琴音和缓响起,干净纯澈似为心间镀上一层天光,又似山间泉水汩汩,春日细雨绵绵,端得是悠远绵长灵动之境。一段曲乐弹罢,禾漪望向那一直静坐在侧的月白宫装女子,只见她眼中隐隐挑衅。禾漪自当懂得,这是李璟琛最喜欢的一首曲子。贵女们纷纷拍手称赞,就连远点儿的公子哥们都侧耳倾听一脸陶醉。 许潆很是解气:“关姐姐不愧京城第一才情,我记得信王爷只在一次宴上弹过一次,你便能记下,还能弹出如此境界,果真了得。” 禾漪挑了挑眉。关玉笙端坐椅上望着她:“姑娘可要赐教?” 禾漪笑笑,“赐教不敢当,姐如此才情弹得如此妙曲,自当有舞和之,不然太过单调了些。” 关玉笙勾勾唇角,“姑娘可是要成全?” 禾漪:“让姐见笑罢了。”说着便对身旁的李云述耳语几句,但见她哒哒跑了出去,不多时拿了把纱面流尾折扇回来给禾漪。这下贵女们都有些激动了,纷纷退至一侧,两眼亮亮地盯梢两人,不时吃吃低笑几声。李璟琛一直在不远处观望这边,但见她们如此情势,不由便要过去要人,李璟绎却道:“你既要拉她入了这个圈,便要让她学会独处,学会自保。” 李璟琛沉默一会儿,“我,可是错了?” 李璟绎看了他一眼,“一开始,你就错了。” 这边禾漪出来亭子,对关玉笙点了点头,“姐请。” 关玉笙隐隐一抹冷笑,玉手轻勾琴弦,琴音悠扬传开,空灵似送人上云端,片片祥云间,但见玉池边烟缠雾绕,从旁一株玉树,浅白花色香气了了,池中流水叮咚,清凌凌似一条玉带自天而下,眼前忽现万座金宫,有仙人隐隐翩跹其间,辽阔神秘令人心驰神往。 禾漪一展折扇,如水般的绢纱扇尾随风轻飘,琴音里,夜风中,但见她腰肢柔软,玉袖纷飞,扇骨的硬与扇面的柔,一压一勾一挥间行云流水,决绝中带着柔情,似那高处云端的玉蝶,借着飞练落入凡间山间空谷,顿时百花开遍,锦绣十里,微风中,艳阳里,流水如瀑,山鸟高飞,蜂蝶嬉戏,似有竹舍三两间,催烟袅袅在唤离家人。 众人不由都看得痴了,待关玉笙挑落最后一个音符,禾漪落下最后一个动作,一时院中竟鸦雀无声。 最先打破静寂的居然是不知何时跑过来的世家公子们,纷纷拍手称赞此曲神矣此舞妙哉。 李璟绎双目含笑:“想不到弟妹舞姿如此高妙,能与关姐的琴艺不相上下。” 李璟琛并未回话,只手上青筋隐隐。 关玉笙脸色有些难看,禾漪走了过来,“关姐满腹才情,琴艺精绝,女佩服,很高兴能得姐琴声相伴。” 关玉笙点了点头并未多话,禾漪笑笑,拉起李云述就退了出来。回到这边,李璟绎一番称赞,禾漪连说谬赞,但见李璟琛脸色郁郁,“可是累了?” 李璟琛望了她一眼,转头对李璟绎道:“时候不早了,劳烦二皇兄与皇兄知会一声,我们先回去了。” 李璟绎看他神色就能猜一二,摆摆手:“回吧回吧。” 李云述巴巴看着他们远处的背影,埋怨道:“皇兄怎么就让他们回去啦,述儿还想跟皇嫂玩儿。” 李璟绎摸摸她的发顶,“来日方长。” 但愿,来日方长吧。 马车里,车顶的夜明灯光线柔和,禾漪细细打量李璟琛的脸色,伸手就帮他抚平额间的细纹,“作何又要生气,还跟幼时一般喜欢皱眉。” 李璟琛抓住她的手,望入她的眼,“漪漪可厌恶这般事情?” 禾漪认真想了想,“喜欢是谈不上,说到厌恶也倒不至于,至少也可以识得这世上除你之外还能如此擅琴的女子,若能好相与些就更好了。” 李璟琛点了点头,禾漪继续道:“你不必为此烦心,她们这点心思纯当玩乐罢了,斗嘴而已,又不是我的对手。” 李璟琛笑笑,“待西南安定,我们便回山上吧。” 禾漪双目登时明亮,一把抱住他手臂,“你能如此想再好不过,回去之后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了,若入冬前能回去更好,还可以去泡泡温泉。。” 次日,早朝过后,李璟琛陪禾漪走了一趟白晴夫家,夜里送禾漪回房休息时,但闻一声莺啼,凄清苍凉三声。禾漪见他神色微变,很快又掩饰过去,知他心思也没多问,散了发便上床歇息了。半梦半醒间,忽闻府上似有人生嘈杂,细闻之下又不是。早间起来,只见府上仆从进进出出收拾行李,禾漪问身边婢:“可是出了何事?” 婢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听闻是王爷要出远门。” 禾漪皱眉:“王爷呢?” 婢:“王爷昨夜就出门了,现下还未归来。” 禾漪心头微跳,有厮领着一黑衣侍卫进来,那侍卫抱拳一礼,“姑娘,王爷特命树下告知姑娘,边城战事告急,尚不能亲自回来告知,王爷让姑娘安心在府里等他归来。” 禾漪:“那边情况如何?” 侍卫:“此乃国事,属下不方便告知姑娘。” 禾漪点了点头,“王爷何时走的?” 侍卫:“昨夜里入宫之后便出发了。” 禾漪点了点头,“知道了,退吧。” 侍卫施礼告退,禾漪转首对婢道:“你也退吧。” 婢福身退了出去,待外边脚步声远去,禾漪起身,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这日,禾漪站在一处山岗上,遥望远处连天的军帐,军旗在风中肆意招展,更远处便是玉城,此时那漆黑的一片在绿山白帐环绕见尤为惹眼,而今的玉城已是一座死城,他们刚离开玉城几日,军营里便盛行一场瘟疫,得疫者性情发狂,毫无人智,见人便扑咬,军队瘫痪之时,明月过趁机偷袭,不过一日,玉城便失守,守军不得不退至邬城,这时禾漪沿途所能打听到的消息,战争无情,百姓何其无辜,失了家园,还要被瘟疫所困,沿路流民失所,哀鸿片野,统治者征伐之路血肉白骨堆积成山,不过人之贪念,天地便化为熔炉,燃尽世间千万生灵。她轻轻闭上眼,闻着那缕缕硝烟与淡淡的血腥味,心中无限凄凉。 入夜,她悄悄潜入营地,避开暗哨巡逻队伍,来到营地中心最大最华丽的银白军帐外,正蹲好墙根,但闻一阵压抑的喘息声从内传了出来,间或夹杂着木床规律的吱吱声响,禾漪疑惑地掀开些帘子向内望了望,帐内只点了盏油灯,豆大的火光显得里边昏暗,但她仍旧看到了床上那双交叠的身影与地上凌乱的衣物,顿时脑中就炸了火,脸上烧得发烫,她烫了手似的撒开帘子。正不知如何时,忽闻里边一声闷哼,床也终于静止下来,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一声冷笑随即也响了起来,“偷窥贼看着可好?” 禾漪心中暗叫不好,正要撤离,里间却响起刀剑相交之音,她又悄悄掀起些帘子望去,只见一袭紫袍男人披头散发地与一黑衣刺客交手,一阵冷光突然飞来,她偏首躲开,刚要起身,眼前已站着个只穿里衣的俊美男子,衣服还是凌乱地披着。禾漪抬头望着他如夜漆黑如星明亮的双眼微微一怔,对方也是愣了愣,随即出声问道:“如何你到这儿来?” 禾漪眨巴下眼睛,“你又如何在这儿?” 竹岚不说话,禾漪瞧他还是那副不爱说话的模样,但闻里间缠斗激烈,想来士兵很快也会包围过来,回头望去,但见那紫袍男人撒出一包粉末,刺客躲闪不及迷了眼睛,一柄长剑袭来正要刺他个对穿,禾漪闪身一手拨开剑尖,一手拉着黑衣刺客退了出来,临到竹岚身边时,见他依旧不动作,禾漪望了他一眼闪身便消失了。士兵急忙要追过去,竹岚摆手点住他们的穴位。那紫袍男子走了出来,“你旧识?” 竹岚轻轻点了点头,见他微微眯起双眼,“不是你想的那般。” 紫袍男子斜斜扯了扯嘴角,“我想的哪般?” 竹岚眼风淡淡,“方才你撒的合欢散?” 紫袍男子:“本是用到你我身上的,倒是便宜他了,早知今夜如此,我就带蚀骨散。” 竹岚:“他是你弟弟。” 紫袍男子一甩衣袖,“我可没有这么个弟弟。” 竹岚看着他进了帐,又回望着那片夜空,久久静默。 禾漪拎着人抛入一处山林里,脸色已然微微发白,呼吸也紊乱了,她一把丢开那黑衣刺客,扶着树大口喘气。那黑衣人却直接躺倒在地,身子微微颤抖,禾漪看着不对,“这位大侠,方才你可是占尽上风,不过吃了些灰你便倒下了?” 那人却是不答,慢慢蜷缩着身子似乎在忍受着痛楚。禾漪担心他脸上的蒙布把他蒙窒息了,走过去一把帮他揭了下来,但见李璟琛面色潮红,汗水一滴滴往外冒着。禾漪吓得急忙扶他起来,“璟琛,你如何到这儿来了?” 李璟琛依旧不答话,唇角紧紧抿着,眉头沈皱,汗水早已侵湿鬓角,他一把将她推开,自己滚到一侧继续痛苦地卷着身子。禾漪又爬过来要去扶她,但又被他推开,拉拉扯扯几番推搡下,身上的领口都扯下了些,禾漪见他神色,隐隐能猜出些什么,摸着他越发汉湿的后背,眼圈轻轻红了起来,她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感觉他滚烫的身子猛然一僵,随后缓缓软了下来,唇瓣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廓,她只觉被触碰的地方似被燃起了火种,霎时便烧遍全身。唇瓣移至脸颊流连,最后覆上她的唇,缱绻缠绵,舌尖点碰着她的齿贝,似在不安地扣关,禾漪慢慢张开了口,那灵蛇似的舌尖探了进来,找到她轻轻纠缠。忽觉身上凉意更甚,恍惚间两人衣物都渐渐抖散开来,腿间隐隐有根热源逼近,禾漪望着他,神情茫然而不安,李璟琛埋首她脖间,一声声唤着‘漪漪’,呼吸灼热而隐含痛楚,她只觉心中微软,抬手搂着他脖子,随即一阵刺痛,不由得一声娇喘,又见他红中带白的脸与氤氲缭绕的眉眼,她轻轻帮他安抚后背,默默配合他,完成血与水的交融。 天光将亮,禾漪轻轻起身找衣物穿上,又红着脸色给李璟琛穿上衣物。不多时他醒了过来,双目只迷糊一阵,待看到一旁的禾漪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又见自己身上规整,一时也有些犹豫,“昨夜。。。” 禾漪急忙接上,“天要亮了,快些回去吧。” 正说完,远处有脚步声重重传来,似在刻意提醒。禾漪抬首见是秦玥,不由对他展颜一笑,秦玥却有些不自然别开头,脸色微红道:“王爷怎的一夜未归,让属下好找。” 禾漪轻轻皱了皱眉,李璟琛奇怪地看他一眼,“没事了,回吧。” 待回到邬城,李璟琛让近卫护禾漪到一处院落,自己与秦玥继续处理军务去了。沐浴过后,禾漪躺在床上,脑子里昨夜之事挥之不去,她一把将被子蒙住发顶,心中默背道德经。迷糊间听闻有人敲门,她睁眼才惊觉自己睡了一天,此时都已入了夜。禾漪起身开门,见是李璟琛提着食盒等在门外,“你如何得空来了?” 李璟琛过来牵起她便往里走,“听闻你一日都未进食,我来看看。” 禾漪脸色红红,“睡过了时辰罢了,并无事。” 李璟琛点了点头,神情始终淡淡,禾漪见此也很快调整自己与往日一般与他相处。饭后,禾漪不经意问道:“如今战况如何了?” 李璟琛:“并无大事,你无需忧心,明日我便让人送你回京。” 禾漪闻言皱眉:“既无事为何要送我回去,那里又不是我的家,你让我回去做甚?”这般说完自己都是一愣。 李璟琛也怔了怔,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真无事,你在这儿我容易分心,回去了我也好安心些。” 禾漪不想与他于这个问题纠缠,转而问道:“可查出瘟疫的缘由了?” 李璟琛:“想来很快便能找到。” 禾漪:“那便是没有,此用妖术做出的蛊虫,你如何能查得出。” 李璟琛望着她的眼,“你识得?” 禾漪摇了摇头,:“我只是见了一人大概猜的,昨夜营帐那人我识得,幼时曾是我玩伴儿,想不到会在那般情形下碰到。” 李璟琛:“你如何肯定着瘟疫是他散的?” 禾漪:“是不是他散的我不确定,我只能肯定是他种的蛊,他本是乌鸦精,人间忌讳他生性带邪,诸番驱赶,山中的妖也看他不惯,多处挑衅,慢慢他便养蛊修了邪路,想来也是为着自保。我朋友不多,有次遇到他打了一架,从此他便与我一道玩儿,虽说玩儿,大多都是站在一旁看着我与胭凝两人,也不多话。只是有天他突然就离开了,谁都不知会,慢慢我便也忘了。” 李璟琛突然将她拉起来抱在自己身上,禾漪坐在他怀里脸色红了起来,“你这是作甚,好好说话。” 他却是不放,只静静埋首她脖间,细闻着芬芳, 门外一声‘王爷’还未喊得完整,随之一声脚绊门槛声,秦玥闭着眼睛摔在地上。禾漪急忙跳了下来,先发制人,“秦玥你如何又摔地上了?” 秦玥睁眼,只觉眼角还有些疼,“你这处门槛高,轻易入不得。” 禾漪哦了一声,李璟琛从旁问:“何事?” 秦玥急忙起身正色道:“城西情况不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邬城城西瓦舍连绵,门庭紧闭,偶有几簇昏黄的烛火闪烁其间,夜色里更显凄清。街上士兵列阵逡巡,面色严肃,但见禾漪这一行人行完礼后又继续巡逻,分毫不得有差。几人转入一条巷,但闻阵阵低咆声不绝于耳,空气隐隐漂浮着血腥味。秦玥带两人转入一处民宅,刚道门口,一股腥臭扑鼻而来,房内油灯昏暗,十几个士兵面色严峻站于一旁,面色不忍,红黑成片的地上几人被绳子捆绑蜷缩在地,面色红若滴血,涎水垂流,哧哧低咆,见人进来本能挣扎要过来扑人,奈何手脚被困,身子已然虚弱不足以支配行动,只能目露凶光,似要将人撕裂捣碎吃入肚子。 禾漪看他们身上污秽不堪,依稀能认出是士兵服饰。秦玥示意旁侧一个副将装扮的士兵出列,那副将急忙抱拳道:“王爷,这几个,弟兄,三日前已无法喂食,今日突然口吐血沫,全身泛红,属下忧心,才禀与玥将军。” 李璟琛面容萧肃,双目亮如剑锋,禾漪悄悄走近他身边,大袖下素手轻轻牵起他的大手,却很快被他反握着。 李璟琛:“为何不早些上报?” 副将面色迟疑了会儿,“属下,曾知会玥将军,但不知将军并未告知王爷。” 秦玥闻言凝眉,目光划过疑惑,随即面色一寒,抬脚就把那副将踹翻在地,“去你娘的知会,若不是我今日巡逻至此发现这些人如此症状,你还不知要瞒于何时。” 副将又急忙爬起跪在地上,铿声说道:“王爷明鉴,这些都是我部下士兵情如手足,我如何忍心见他们如此受罪,躺躺七尺男儿身不是为国捐躯反而因这不知名的瘟疫闹得人不人鬼不鬼,同为军中儿郎,我能感受这是对他们深深的耻辱,早在他们不能喂食时,末将便知会玥将军,但当时将军并不以为然,随意打发末将走人。今日将军巡逻至此才觉事况不妙,若王爷不信,可让他们作证。” 李璟琛扫眼四周士兵,但见他们纷纷躬身跪地,“属下作证,曹副将所言不虚。” 秦玥气的一手掌就往近旁一个士兵头上呼去,“我他娘的,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么。。” “秦玥!” 秦玥立即停手,扭过头来红着眼眶看着李璟琛,“王爷,我对你从无欺瞒,他们分明在污蔑。” 副将闻言痛心道:“玥将军,若是末将一人说尚且可说是属下编造谎言,而今弟兄们都作证了,为何将军不肯承认,将军可知,这几人都是当时成幽岭护在你身侧的兄弟啊,便是那一役才让他们染上这疫症,若瘟疫刚开始将军及时告知王爷控制疫症,何以至今失了玉城退缩邬城,末将曾以为将军顶天立地,姑且不知将军也不过一个懦夫。” 秦玥双目赤红,双拳紧握,“玉城之失,我自会与王爷交代,用不着你来言明。” 副将神情突然激越:“但不知将军如何交代?王爷归来已有两日,不知将军是否告知王爷,是你放弃了感染士兵与无辜百姓,把他们困在城里让火活活烧死?是你以防止散播疫症为由将那些逃亡的百姓都抓了回来,才牵连如此多百姓。八千,明月国仅仅出动八千兵力便让我军五万之将丢盔弃甲丢失一城,将军之大能,末将着实佩服!” 秦玥眼中水波微荡,出声已有哽咽,“他们都染了疫症,我,不得不做出抉择!” 副将:“疫症至今虽不可解,但终究能解,将军以此成了你舍弃他们的借口,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么?” 此话一处,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出口。禾漪看着这群人面色冷凝,不由看向那名副将:“曹副将方才言说疫症终究能解,但不知从何听说的?” 曹副将怔了怔,“天下疫症最后不都能解开么?” 禾漪哦了一声,“曹副将只知疫症终能解开,却不知耗时几何吧?!再者说这天下疫症也不是全然都能得到解决的,如那鼠疫,天关元年战乱,百姓流亡,疫病横行,当时国主一生都要与它作战,元盛年天灾,疫鼠肆虐,多少百姓不得埋骨。有些瘟疫可能最后找到方法解决,但有些当真是避无可避,曹副将因为这种可能而选择全权包容,虽说护住感染人群,但一旦流散开来,带病之人走入内地,怕届时全国百姓都要遭罪吧。” 曹副将:“如你所言,莫不是染病之人都要被赶尽杀绝?” 禾漪:“若实事不允他们活着,便可顺应天意。一则成全将士美名,二则也是为着更多的百姓能够活着。” 曹副将:“简直一派胡言,你当如何知道他们需要这些美名,而不过是要养家糊口罢了。” 禾漪:“从军者走入军营的那一刻便要有捐躯的觉悟,曹副将如此妇人言辞,当真不怕人笑话么?” 曹副将:“你。。。” 李璟琛出声道:“够了,曹匀,玉城之事玥将军已与我汇报,疫病盛行太快军队瘫痪,明月国夜间乘机攻击投放火箭,换是我也会弃感染人群撤离军队与未染百姓,你当知情况从急,此事休提。今日之事我自会查明,现下敌人在外,任何言行都要三思后行,不得任何动摇军心。” 曹副将面色隐忍,慢慢低头道:“末将,遵命!” 房中又是一阵静默,这时,地上那几个士兵大叫起来,缩着身子痛苦挣扎,有血水从七窍流出,身体磨蹭间,那层红红的皮肤如同被泡过的纸张般被蹭裂开,鲜血汩汩而流,一时间血水汇流成河流淌开来,满屋子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禾漪边拉着李璟琛跳上一旁椅子上边喊道:“散开,不要染上这些血。” 曹副将跪在原地冷声道:“怎么,这是嫌将士们的血脏么?” 秦玥原本想要移开的脚步,顿时如同被钉于地上不做动弹。 禾漪皱眉,抬手甩出一方绸缎捆住秦玥,然绸缎只是一瞬便软趴趴的落了下来,此时血水已流过浸入秦玥的靴子。李璟琛却望着那根松掉的绸缎片刻,转首望着禾漪,手上正要握住她的脉门探息却被躲开。禾漪笑笑:“许是困了,这陵缎都跟着不听话了。” 李璟琛不听她的话,抬手还要再探,却闻一声惨呼,转首却见一名士兵躺在血泊中,全身无一不是血红色,转瞬又慢慢爬出一条条细细的黑色虫子,弓着身子迅速沿着地上鲜血蠕动着。此时地上跪着的十几名士兵才觉得害怕,纷纷跳起来找地方躲着,曹匀也跳上了高台,抬手就把染血的靴子脱了。秦玥站在原地看他,冷冷笑了笑。 禾漪看着不耐烦了,“秦玥你傻笑什么,还不过来。” 秦玥却不看她,一掀衣袍跪了下来,“王爷,秦玥有罪,疫病刚开始时未能及时隔绝,敌军攻打时未能及时撤离,害无数将士丢了性命,害百姓失了家园,玥万死不能辞其咎,更不敢求王爷恕罪,今自辞去征南将军一职,入兵斩敌军,此仇不报,终不归家。” 李璟琛眉头紧蹙,“此错不在你。” 秦玥:“此责却在我。” 李璟琛:“你又何故。。” 秦玥:“望王爷降罪。” 禾漪看着李璟琛隐忍的脸色,下首秦玥坚定的面色,曹匀与其他人得意的嘴脸,心中烦躁,指尖紧紧握向掌心,隐隐作疼。但闻李璟琛轻叹了口气,“便,如你所愿。” “谢王爷。”秦玥叩首便出了门,却是一脸决绝。 李璟琛随即拉着禾漪闪了出去。屋舍飞快倒退,夜风里禾漪觉得他手心微凉,心中钝疼着。回到房间,李璟琛放下她,“夜深了,你先休息吧。”说完便闪身走了。 禾漪望着夜色,静寂清凉。 次日,李璟琛一日都未过来。夜里黑云低垂,银龙翻滚,禾漪飞身来到一处高地,翻手拿出一盏明灯,再用火折子点燃,松香淡淡,不多时,素白的明灯缓缓飘上高空,暖黄的一点在夜色里尤为突兀,似大海中的孤舟,偏执行走于风浪间。禾漪望着它越飘越高,尤似心中的不安越悬越高。 “灯上可许了愿?” 禾漪转过身,看着那人道:“愿世间从此平和。” 竹岚点了点头:“想来很快便能实现了。” 禾漪望着他的眼:“有多快?” 竹岚:“最多两个月,或是,一个月。” 禾漪:“为何不立即停止?” 竹岚不作答,却望着半空中那盏已如星芒的明灯,“许久未曾见过明灯了,听闻人间过节都会放灯祈福,这两百来年我却终于能见着这么一盏,却依旧很美。” 禾漪也抬头望着灯,“这便是你发蛊的缘由?” 竹岚摇了摇头,“不尽然,这些年我走过很多地方,最终才遇上璟昱,他护我几年,我得报他恩情。” 禾漪皱眉:“是他让你这般做的?如此发蛊可损你功德修为,你又如何修仙?” 竹岚羞涩笑了笑,“修仙于我本就是奢望,我不过想安静活着,只是后来才知道,这也不过是奢望罢了。” 禾漪:“若你如此自陨,才成为真正的奢望。况并非所有世间人都如此,何苦如此偏执。” 竹岚安静坐上一侧石头,望着天边滚滚黑云不说话。禾漪继续道:“若你不愿自行解蛊,可否把破解之法告知于我?” 竹岚:“除非我死,否则无解。” 禾漪:“你。。。何苦如此轻贱自己性命。” 竹岚又轻轻笑了笑,“命于我而言不过活着,并无意义。倒是你,听我一句,快些离开这里,他,不可能赢。” 禾漪眉心轻跳:“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竹岚摇了摇头:“我跟璟昱有约定,不能说,你只需离开便好。” 禾漪:“既如此,我便与你言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若他在,我便在,若他去了,我便找遍三界也要把他找出来。” 竹岚神色黯了黯,随即轻轻点了点头,“我便知你如此。” 这时,突然数道雪白冷光划破黑夜,剑刃一般自天穹直劈而下,惊雷轰隆,狂风乍起,雨点很快随之而来,初时不过零星几点,转瞬便成瓢泼大雨。禾漪站在雨中呆呆望着前方,心里莫名一阵心慌。竹岚给她打了个结界,“上次见你便察觉你术法耗损许多,可是出了何事?” 禾漪挥开他的手,任雨淋落,“无事,夜深了,你也回吧。往后,望能不见。” 竹岚怔了怔,禾漪却已点脚飞身离开,雨水冰冷,却怎么也浇不灭心头越用越盛的烦躁。 回到院落便见一婢焦急站在门口不时向外观望着,见她突然立在墙头,先是惊了一下,随后又慌乱跑过来唤她。禾漪跳下墙头,拉着她入了房,“何苦淋上这么一遭,还怕我认不得房?” 丫头泪光盈盈,“姑娘你突然不见,奴婢吓得不轻,奴婢告知护卫上报王爷,王爷也无任何音讯,奴婢实在是。。” 禾漪拍了拍她的发顶,“莫哭了,多难看。你方才说,王爷一直都未来过?” 丫头哭着点了点头,“是啊,奴婢都站了半夜了。”但见禾漪脸色不好又急忙改口,“想是王爷太忙了,姑娘你也不要多虑。” 禾漪却转首望着院中豆大的雨水砸落地面,噼里啪啦,心里越发不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头疼欲裂,禾漪慢慢睁开眼,正要抬手按压太阳穴,才发觉自己的手是被人握着,手掌温润,似一湾温泉瞬间便流淌心间,然梦中的一幕幕天然涌现眼前,无端有些慌乱。 司徒珩察觉手中的手动了动,抬头发现她已醒来,正双目出神地望着他,手中不由紧了紧,“可还有不舒服?” 禾漪看着他清丽的眉眼,眼眶慢慢红了起来,但见他慌乱揽起自己,又觉好笑,她摇了摇头,想说话却又喉间干涩得厉害。 “我这就去唤道长过来。” 禾漪勉力抓住他的衣袖,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水壶。司徒立即过去倒了水回来,扶着她缓缓喂下。 “可是饿了,厨房里还热着粥。” 禾漪点了点头。但见他转身便走,心头悸动,她一把拉住他的手,哑着嗓子喊了一句“璟琛,别走!” 一瞬间,两人都顿住了。禾漪脑子慢慢清醒过来,看到司徒珩青白的脸急忙解释,“不,不是,我刚做了个梦,许是还未醒过来。” 司徒珩却是笑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你不必多想。我去把粥端来。” 待他出去后不多时,门口蹿进一道白影,但见他边跑边嚎:“姑奶奶,你可算醒了,吓死泽了。”刚说完这句,人就扑道禾漪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禾漪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失笑道:“不过昏睡过去,你作何要哭丧起来了。” 宁越泽抬起泪汪汪的眼睛,“你可是昏睡了整整七日,脉象又不稳,师父天天输灵力给你,人都瘦了一圈,可你就是醒不过来,哎。。。” 陈如意一把将他拎开,“猴崽子瞎蹿啥,你姑奶奶方醒,可别扑坏了。又不是给割肉贴给姑奶奶,如何就瘦了一圈,莫不是年纪就患眼疾,如何了得!” 刘毓泽抱着双手淡淡道:“总是在关键时刻晕,都那么大的人了还不让人省心。” 禾漪看着几人,轻轻笑了笑,“你们都无事吧?” 刘毓泽:“总比你好些。” 陈如意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子怎么说话,喷钉子呢!” 宁越泽:“就是,师兄你这般跟女孩子说话,当真会讨不到媳妇儿的。” 刘雨泽一把转脸过去不瞧他们了。 禾漪转眼一圈,仍发现少了一妖,“由炑呢?” 宁越泽:“前辈近日喜欢挂树上,想来又在哪棵树上睡觉吧。” 禾漪点了点头。这时司徒珩端了皱进来,他坐在床侧正要勺粥喂她,禾漪急忙抢了过来,“还是我来吧。”端起碗咕噜咕噜喝下去。 陈如意瞧着两人,清咳一声:“好了,既然姑奶奶也醒了,我们也该回去好好睡个安稳觉,走了走了。”说着一手一人将大泽提溜出去。 禾漪都未来得及说句相送之话,门都给她掩好了。 司徒珩将碗拿走后回来用湿巾帕给她揩了下嘴角,“可还要休息?” 禾漪摇了摇头,见他脸色不好,担忧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并无大碍。” “我看看。” “真的无妨。” “你为何总是如此。。”说完又是一怔。 司徒珩也怔了下,“我,如何了?” 禾漪抬手支额,“对不住,我可能还说有些没清醒,我。。。” 司徒珩:“那你便再休息会儿,凡事都要等身子好了才能解决。” 禾漪点了点头,“你也回去歇息吧,你,脸色真的不好。” 司徒珩笑了笑,扶她躺了下来,“好,有事唤我便可。” 禾漪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绪突然一阵烦乱。 次日天色刚亮,禾漪爬了起来,几日水米未进,脚下虚浮得很,一步三晃动地来到桌边倒了杯凉水喝了一口后便盯着杯子发呆,倒影里却发现额间印记似乎多了一点,她用手指搓了搓,并未擦掉,转眼一圈屋子,也未发现类似镜子之类的物什。她摸着额间,细细想着事情。待外头日光渐盛,房门被人敲响,禾漪看着那道剪影,连忙起身要去开门,不想身上使不上力,刚站起身就摔了下去撞得桌椅乒乓,正这时,房门被人哐当推开,司徒珩见她坐在地上,几步大跨过来一把抱起她往床边走,“如何就起来了,可有摔着?” 禾漪反身搂着他的脖子,“怎会,皮糙着呢。” 司徒珩笑笑。 待回到床上,禾漪指着自己的额头问道:“我额上的印记可是有了变化?” 司徒珩点了点头,“多了一瓣。” 禾漪:“可帮我寻面镜子来?” 司徒珩又点了点头退出房内,回来时手里端着水盆,帮她简单梳理之后才从袖子里翻出一面铜镜递与她。禾漪看着镜中额上那两瓣印记,皱了皱鼻子,“不好看。” 司徒珩闻言却是笑笑,“我瞧着却是好看。” 禾漪摆了摆手,“这方面直觉你们男子总不若女子敏锐些。” 司徒珩依旧笑得温柔,“许是如此。” 禾漪见他笑得如常,似忘了昨夜之事,心里也放下些,“躺了这许久,我想出去晒晒日头。” 司徒珩弯腰将她抱起走了出去,在庭院木墩上放她下来,“你先坐着,我去与你拿些吃食。” 禾漪点了点头,待他离去,头顶树叶沙沙,不时宁越泽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嬉着脸道一句“姑奶奶早!” 禾漪:“如何你也喜欢挂树上了?” 宁越泽努努嘴,“房间稀缺,师父让年轻的都到树上歇息。” 禾漪这才想起此时身在何地,所经何事,“那些人呢?” 宁越泽被她问得莫名,“哪些人?” 禾漪:“那个鬼魂,傀儡还有之后那群人。” 宁越泽摇了摇头,“我醒来时那群人都走了,但还有一个老伯留下,我看看,呐,在那儿蹲着。。” 禾漪顺着他的手指望向屋顶,却是程遥抱着把黑伞,此时也在上面看着他们这边。 禾漪朝他挥了挥手,那人却把脸别向一处。 宁越泽:“这人除了吃饭积极外,平日都不搭理人,姑奶奶莫放心里。” 禾漪点点头,“你师父呢?” 宁越泽:“师父大清早就带着由炑前辈出去,说钓些鱼回来给你补补身子。我觉得旁边那泡池子的鱼儿要遭殃了。” 像是应他的话般,突然轰隆一声巨响,随即水声哗啦啦没落多久,又是轰隆一声。禾漪挑了挑眉,宁越泽耸了耸肩,“看吧,这几日都要吃鱼了。” 司徒珩刚端着碗出来,屋顶上的程遥如一道黑风飘下屋顶刮进厨房,宁越泽捅了捅禾漪声道:“姑奶奶,这些天都是二公子守着你,师父劝都劝不住,师父如用强,他就拉着师父给你输灵力,现今师父看着他没准都犯怵。” 司徒珩把粥放到禾漪跟前,“在谈什么,如此欢快?” 宁越泽嘿嘿一笑,“没,不过说天气美妙,鸟语花香。” 司徒珩笑笑,“去吃饭吧。” 宁越泽嗷了一声,鸟一般飞了出去。 禾漪看着眼前的碗,抬头疑惑望着他。 司徒珩:“你先吃吧,我稍后再吃。” 禾漪点了点头,一碗米粥下肚后,精神都好上一些,她看着程遥又回到屋顶抱着那把黑伞,“为何他还未走?” 司徒珩也抬头看了看,“据说楚逍的灵魂得不到安息,他便留了下来。” 禾漪:“那把黑伞里的是楚逍?齐杏儿呢?” 司徒珩点点头,“那位姑娘还在房里昏睡着,但已无傀儡术法维持,颜貌已恢复原本年龄的样子,想来时日也不多了。” 禾漪嗯了一声。 院外传来嘻嘻哈哈声,“哎呀,由炑兄果真功法了得,这半月饭食都不用愁了。” 禾漪抬眼望去,见陈如意与由炑合力抬着一只大水缸轻快走了进来,缸里的鱼堆起了山顶状,后头跟着的刘毓泽也端着一大口锅的鱼,脸色却与锅底无儿,再后面的朱启川笑哈哈提着一杆竹子,上头也挂着一条翻着白眼的鱼。 宁越泽端着碗出来,看到刘毓泽时疑惑问道:“咦,师兄你不是要去练功么,如何也跟着去抓鱼了?” 刘毓泽面色又黑了黑。 陈如意一把放下大水缸,面色红润道:“练功?这子随地出恭被现场抓获,正好我们缺个苦力,也好功过相抵,这才一道回来了。” 宁越泽哦了一声,又往嘴里扒拉一口米粥。刘毓泽扔下大锅就跳出院墙,不一会儿就跑没影儿了。 陈如意走过来坐下,“姑奶奶今日精神可是好些?” 禾漪:“尚可,但不知那傀儡现下何处?” 陈如意:“那晚楚逍自爆已将它炸毁,但因着余愿捆束,楚逍也安息不得,我便只能将他放伞里养着,这几日忙着照看你,晚些时候我再想办法给他超度吧。” 程遥却跳下屋顶走了过来,“我试过,无用。他如此情形还要弥留人间,定是与那妖女脱不得干系。” 禾漪:“你又如何得知一定与那姑娘有关。” 程遥不由紧了紧手中的黑伞,“当年他能逃出门派围攻已受伤很重,却还是拼了命往这里赶,想来半路上就,身陨。这般偏执,定是生前与她做了什么约定。” 陈如意:“可那姑娘已是油尽灯枯,若强行将她唤醒,恐怕。。。” 程遥:“本门层有秘法能让咽气不久之人弥留一阵,却需要女子精血辅佐,不知这位姑娘可否相助一二?” 陈如意皱眉:“为何你家都是修这些邪术,莫不是个邪教?” 程遥:“阁下放心,原师门绝不是邪教,这些术法以往内门弟子方得修习,我所知不过一二,况师门已毁,终不会祸害世间。我借姑娘之血只是做出引道让那人醒来,并无任何反噬,若我说谎,你们大可杀了我。” 宁越泽不满道:“若真出事,杀了你又有何用,受害的还是姑奶奶。” 司徒珩皱眉,“我不赞同此法,她才醒来,情况不稳,不得冒险。” 陈如意也点了点头。 禾漪看了看他们,“如此便麻烦程先生了。” 三人同时很是不赞同地将她望着,禾漪轻轻笑了笑,“我还未见过此等术法,当是开个眼界,一点血而已,吃两条鱼就可补回来了。” 程遥急忙从旁行礼:“多谢姑娘大义。” 禾漪看他一眼,“那晚你可是对你师兄恨得牙痒,如今却肯为他做这些,着实新奇。” 程遥面上一红,“多年宿怨,还不能骂他两句。若不是他,我早抱了媳妇儿上炕头,何苦飘零多年。” 宁越泽呸了一声,“就你那骂人的德行,哪个姑娘受得住,反正我受不住。” 禾漪笑着看了他一眼,“那便今晚吧,他也是快撑不住了。” 程遥摸了摸那把黑伞,叹息一声,轻轻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月朗星稀,晚风轻哼,一间屋里团团围着好几个身影,烛火明灭,平添几分诡异。 宁越泽撸了撸手臂,“为何不多点几根蜡烛,毛森森的。” 刘毓泽啧了一声,拉着他出去晒月亮。 禾漪走到床边,见床上人青丝不再,容颜衰老,面容却是安详。程遥也走了过来,手中捏着一根银针,“姑娘,请给我手指。” 司徒珩皱起眉宇,不动声色往禾漪身边靠了靠。禾漪抬了手过去,但见程遥在她食指上扎出血珠,随即将手拉至齐杏儿额间滴落,血珠圆润凝在其上。程遥立即放开她,口中念念有词,指尖一阵白光凝聚移至那滴血珠上,只见血珠缓缓渗入肌肤,白光渐盛,不多久齐杏儿白发缓缓转黑,颜貌也渐渐变得平滑柔软,众人看得具是一惊,就连程遥眼中也闪过诧异。估摸半炷香时候,程遥收回手,而齐杏儿眼皮动了动,随后眼睛慢慢睁开。 程遥立即退至一旁,禾漪撇撇嘴,笑着问道:“齐姑娘可还好?” 齐杏儿虚弱看她一眼,“我不识得你。” 禾漪:“我是楚逍的友人。” 闻言,齐杏儿眼中才恢复些神采,“楚逍哥哥在哪儿?” 禾漪拿过那把黑伞递与她面前,“他便在这里面。” 齐杏儿看了伞一眼,又疑惑地望着她。 禾漪:“他早已故去,这些年一直暗中护着你,而今魂魄碎裂,只能装在这伞里养着。他夙愿未了不得投胎,你想想,他生前是否与你有过何种约定,或是他最想听的话,说与他听。” 齐杏儿挣扎起身,禾漪帮扶让她靠在床头,转手把伞交与她怀里。她抱着那把伞,一滴泪滴在伞面上,很快又滑了下去,“我说与他听会如何?” 禾漪:“他便能得以安息,到鬼界入轮回。” 齐杏儿半响没有说话,只是伞面上水滴滴答,其下锦被也跟着湿了一角。禾漪叹了口气,拿出一方锦帕给她擦了擦脸,“若你不说与他听,以他如今情形,不日便魂飞魄散,从此世间不再有楚逍这么一个生灵。” 闻言,齐杏儿抚摸着那把伞,带着珍重与不舍,声音哽咽道:“我知道,我没用,爱哭又挑食,从拖累了爹娘,再长大一些就拖累着你,可是怎么办,我还是很庆幸能与你相识,与你一起,每日我都觉得开心。娘亲曾与我说,倘若有日有人能让你活着开心,顾着你,护着你,那这人便是这辈子的依靠。” “爹娘一事,我怪你不得,爹娘也不曾怨过你任何,临走前他们说这是我的命,当要接受,当时我不懂,而今我也算明白一些。有些事,逃避不得,总要有人去承担,此事本因我而起,已然害了爹娘,害了你家,也是,害了你,若我早些死了,也许就不会有这许多事,可是。。。” “你走的那日,是我任性了,不该哭着让你回来,致使你连死都不得瞑目,都是我的错。。”她抱着伞,用脸轻轻贴着伞面,眼中俱是柔情:“但是,我还是想与你说,楚逍哥哥,我喜欢你,你,带我一道走吧。” 话音刚落,但见伞面莹莹发光,像萤火一般慢慢升起,齐杏儿抬着泪眼望着这些萤火,轻喃一句“楚逍哥哥”。那些萤火围着她慢慢转了几圈,齐杏儿身上也蒙上一层银光,身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禾漪靠在司徒身边,眼中不忍。 司徒珩牵起她的手轻轻握着。 陈如意叹了口气。 程遥眼眶发红,哽咽道:“术法,消失了。” 齐杏儿缓缓闭上双眼,身上的银光渐渐融入那团萤光在空中飘飘荡荡,最后顺着窗口飘了出去,乘风散入夜空。 禾漪轻轻叹了口气,抬头却见程遥望着她,“程先生为何如此看着我?” 程遥脸色红了红,“对不住,我只是好奇姑娘究竟何人,一滴血便让齐杏儿恢复容貌。” 禾漪惊讶:“不是你术法的缘由么?” 程遥摇了摇头,“未曾听过,许是先祖未曾记下吧。” 禾漪点了点头。 次日,庭院后面的杏树林中,众人肃然立在一副棺木前,程遥将一方玉佩放入齐杏儿手中,“这是师兄生前所佩玉牌,当年遗落在山门,所幸被我捡了来,而今赠与你,愿你们来世做一对美满夫妻,永不受世间俗事所侵扰。” 新坟垒起,众人对着墓碑拜了拜,朱启川哭的似个泪人,软软地似泡在水里。 晚些时候,众人收拾好行囊正要离去,屋里屋外却是寻不到朱启川。待众人寻到杏林新坟处,那孩子一团跪在那里,眼泪成串往下落着。禾漪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发顶,“如何苦成这般?” “天快暗了,我们要快些离开了。” 朱启川却一把将她推开,兽似的瞪着她。禾漪一脸莫名,司徒珩皱着眉过来扶她起来。宁越泽走了过去一把拉起那孩子,“你这孩子怎能无端推人,有话不能好好说了?” 那孩儿被宁越泽一吼,嘴巴一扁,哇哇哭了起来,“我不走,我不回去,呜呜呜。。。” 宁越泽:“你不回去,你那舅舅可又要唠叨了。” 朱启川:“我不要舅舅,我要杏儿姐姐。” 宁越泽心中一堵,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那孩子却是越哭越凶,似一只被人遗弃的狗般可怜。 这时由炑慢悠悠走了过来,一把将孩子抱起,给他揩了揩鼻涕,“哭得真难看。既你想留下陪他们,那我们便一道吧。” 众人皆是惊疑地望着他,朱启川听了哭得也没那么凶了,“真的?” 由炑一笑,“真的。” 陈如意:“由炑兄,此地虽山光秀丽,到底灵力不足,于修行不大妥当。” 由炑:“修行与我在哪儿都一样,人间我也是住着不惯,与这孩子住着也是极好,若能助他修炼,想来他脸上的鳞片也可控制住。” 禾漪看他一眼,“由炑公子当真博爱。” 由炑灿然一笑:“那是自然,我不仅博爱,还重受诺言,但凡应了别人之事,都能尽我之责做到。” 司徒珩:“既如此,我等便于此与公子拜别,但愿先生早日修成正果。” 由炑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也愿你们早日团圆。”言罢,他抱着朱启川迅速隐入林中,山风簌簌,吹得杏林翻腾若浪涛。 天界之尽头,人界极西北之地,有山卧伏八百里地,峰峦叠起,连云迭嶂,黛青色的山体似远古神兽收了爪牙蛰伏其间,深谷空空,壁立千仞,烟笼雾罩间,但见孤峰突起,苍白峰顶上雪虐风饕,冰天雪地,唯一汪碧湖氤氲,湖边不远处一抹身影平缓前行,如履平地。 墨初来到湖边,但见湖心几片碧荷堆里,一株半开血莲稳稳拖着一个浅青色光团,隐约一个婴儿包裹其间,其上灵光明明灭灭,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散一般。他不由得紧皱眉头,点脚飞向湖心站于荷叶上,见那的胎儿在安睡,指尖金光流转,抬手缓缓给他注入神力。估摸半盏茶过后,那胎儿灵光才渐渐平稳下来,墨初的脸色还是难看,“你这是要寻死么?!” 空中风雪肆虐,独独无人回他。墨初语气不善继续道:“你爹娘不见得就需要你这般做,再有下次,谁都救你不得。莫在胡闹,以你灵胎之身还驾驭不得那么多神力,就算你是广灵清君的骨肉都不行,懂?” 依旧无人回应,只那株血莲的花瓣缓缓开了一瓣。 墨初脸色缓了缓,“你父亲归位在即,母亲也已苏醒,再等上些时日想来便可相见。此段日子,你消停些。” 那株血莲又悄悄盛开一瓣。 墨初:“那只犬妖何时到这里与你通了灵识?” 半晌,那株血莲都不动一下。 墨初叹了口气,“你生而为神,往后不可这般肆意妄为,若你染上妖气,你父亲,会更难做。此处是你母亲当年逃到下界修炼之地,这荷托只能留你胎身,不可去其它何处,神识亦是,待你回到母亲身上,才能真正塑得肉身。” 血莲又轻轻开了一瓣。 “我不便多留,你好生静修,诸事,都会好的。” 他抬头望着远处皑皑白雪,心中默念一句“但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霞光万丈,和风清凉,平直宽敞的官道上行人匆匆,车马奔腾,唯两辆青布马车慢悠悠走着,尤为惹眼。 陈如意捏着马鞭,转头对旁侧那辆青布马车喊道:“姑奶奶,再不快些,怕城门要关了。” 禾漪描下最后一笔,对着镜看了看额上的三瓣花很是满意,“可以了,跑快些吧。”转首问司徒珩:“可好看?” 司徒珩笑笑,“好看!” 禾漪把从陈如意那处得来的朱砂收起来,“走了这许多日山路,总算见着些人气了。” 司徒珩:“前方邬城,在前朝也是繁盛之城,届时你可以好好游玩一番。” 禾漪用力点了点头,“首先去买盒胭脂,这画符朱砂味道怪怪的,还是还给如意的好。” 司徒珩眼含笑意:“安顿好后,我同你去买。” 然待寻了客栈安顿好后,禾漪用过饭更好衣浑身懒洋洋躺着床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全然忘记胭脂一事。 次日下楼,见司徒珩临窗而坐,神情隐有忧色地望着窗外,等禾漪坐到他对面才有所反应。 “你来了。” 禾漪给自己斟一杯茶,“阿成不在?” 司徒珩:“我让他出外办些事情。” 禾漪点点头,“可是有事,脸色不大好。” 司徒珩:“无事,先用饭吧。” 店二适时端了饭食过来,司徒珩为她张罗着,自己倒没吃多少。刚用好饭,但闻他道:“等会儿我便要出城,估摸两日方能回来。” 禾漪皱眉,“你要去何处?可是出事了?” 司徒珩摇了摇头,“并无大事,阿姐有消息了,我去看看。” 禾漪:“你方才脸色可不像是无事,你且说出来,也好让我安心,若不然我便要随你去。” 司徒珩有些无奈,“也是昨夜得到消息,阿姐要在宜华山的净慈庵出家。” 禾漪:“司徒姐要遁入空门?莫不是赵晅与她说了什么?” 司徒珩:“所以我要去探知一番。” 禾漪“可需要我一道过去?姑娘家说话总要方便些。” 司徒珩摇了摇头,“这些天车马劳顿,你身子也是不好,自当好好休息。阿姐之人,若她决意如此,也是更改不得。此去我也不过碰碰运气,看是否有转机。” 禾漪:“若她如此执意,你爹娘会很伤心吧?” 司徒珩:“我出门时阿娘已是卧病在床,但她依旧不管不顾跟着过来,想来此去意义不大。” 禾漪:“司徒姐,当真过于痴情。” 司徒珩:“不见得是件好事。总之你且在城里游玩两日,等我回来。” 禾漪点了点头。 是以,待陈如意等人踢踢踏踏下楼觅食时,司徒珩的马车扬起的尘土早吹散十万八千里。 禾漪坐在窗边,望着街上人来人往只觉得乏味,“如意,用过饭后,咱们出去走走?” 陈如意嚼着馒头,含糊不清道:“姑奶奶想去何处?二公子不陪你?” 禾漪看他吃一个馒头都能吃得满面油光,“他出城了。” 陈如意:“为何不带你一起?” 禾漪:“你倒是去还是不去?” 陈如意喝了口粥,“姑奶奶吩咐哪能不去之理。但不知姑奶奶要去何处?” 禾漪托腮想了想,“自醒来就没认真拥有一个姑娘家对日子该有的热情,不若我们去逛逛成衣店?首饰店?” 陈如意沉吟一番,“好是好,但我对那些不大懂,大泽泽,你们呢?” 刘毓泽慢条斯理夹起一个笼包,当没听见。 宁越泽认真摇了摇头,“我年纪也没道追姑娘的时候,师父你年纪一大把,该经验丰富才对。” 陈如意,“休得瞎说,为师终日刻苦修炼,何时去谈情说爱了?!再说年纪一大撮了才更是难找,你们年轻各种冲动,我还以为大泽会带你去。” 刘毓泽啪地把碗放得端正,“你是何意思?” 陈如意连忙摆手,连说三声没没没,“姑奶奶,你看我们都未去过那处,也给不得你意见,要不换换?” 禾漪哦了一声,“上次瞧着青楼也是有趣,楼里味道香姑娘装扮也漂亮,不若。。。” 陈如意摇了摇头,“修道之人自当戒淫,此等烟花之地少去为妙。” 禾漪:“那你们还找媳妇儿。” 陈如意:“娶媳妇也是为了更好双修啊。” 禾漪懵懂地点了点头,“不若我们举杯邀明月,痛饮三千杯?” 陈如意:“大泽泽还,不宜过早喝酒。” 禾漪:“去馆听书?” 陈如意点点头,“敢问姑奶奶身上银钱可够付茶钱?” 禾漪猛然一惊,这才记起他们可是身无分文,若不是遇上司徒珩,想他们还不知在哪个旮旯里驱邪赚钱。 禾漪软绵绵趴在桌上,“所以我们说了半日废话!” 这时店二端饭上来,嬉声问道:“天气这般好,几位客官不要出去走走?” 陈如意:“是有此打算,但不知这城里可有什么地方可让人玩得尽兴又不收银钱的?” 二哥手中一抖,转瞬又恢复笑脸,“要说我们邬城,虽不及皇城富贵满天,但也是风光秀丽,人杰地灵,城里乐坊书院酒肆客栈随处可见,人土风情特产吃遍地可寻,玩乐也使不得多少银钱,便是游舫半日也不过二两银子。” 陈如意嘶嘶牙疼,双目不由圆睁,“二两!我出师门一次也不过五两银子,却不过游舫一日就交妥了?!” 二哥这才想到昨夜付钱一直都是那位浅衣公子,但那人方才就出城了,不由得心中警钟大作:“客官是何意思?” 禾漪见店二戒备的眼神,浅浅笑了笑,“二哥可知这附近有何神庙祭拜?” 二哥面色红了红,抬手把白巾往肩上一搭,“那是自然,邬城不仅吃行住玩遍地,这庙宇也是不少,其中最受欢迎当数城外五里千青山上的月老祠,那香火常年都旺得很,不仅我们这城里人去拜,附近城慕名来的也不在少,中秋临近,那里可是要限人上山求缘的,姑娘若要去,当要早些时辰去才行。” 禾漪听得眼中亮亮,“不知该如何去?” 二哥,“姑娘出门望右直走,出了城南门,肯定有一堆善男信女结伴成行,你随他们一道去就可以了。” 禾漪挑眉:“当真如此灵验?” 二哥拔高一声,“那是自然,连我们知县夫人十几年如一日地捐油钱呢。” 陈如意:“你们知县夫人还要往月老祠捐油钱?” 二哥,“那可不,据说她就是一直信奉月老才求得如今姻缘,去年女儿也嫁到皇城一个了不得的世家,别说每年捐了,每日让她上山捐想来也是愿意的。不过若求得太多,百姓可就不乐意了。” 禾漪:“想来还真是值得一去。” 二哥:“你信的,来咱邬城定要去拜拜求个好姻缘。据说千年前有双情人在此定情,至死都不曾分离。” 禾漪:“哦?还有此段神话?” 二哥:“是有这么一段神话,但流传不广,据说千年前有个大将军在此遇上一个民间女子,后两人相爱,感情好得那可真是如胶似漆,不过两国大战,大将军战死沙场,那女子也随着殉情。” 禾漪:“却是如此至死不离?” 二哥这才发觉说漏嘴了,连忙嘿嘿笑,“都是传说,不可当真,而今这月老祠着实灵验,姑娘自当去拜拜也是极好。” 禾漪也是一笑:“如此便多谢二哥。” 二哥嘿嘿笑道:“姑娘实在客气,能为姑娘效劳实在是的荣幸呢。” 几人用了饭,约同一起到那月老祠拜拜。与店二说的,出门右直走到了城南门口,果真不少人成堆地走在路上。几人跟着众人慢悠悠走着,估摸一炷香时辰后方到一处山脚,而此时人群熙攘,周遭停着成片的香车轿子。 禾漪停在人群中,只见一河蜿蜒其间,其水清澈,一桥横卧其上,对面山体雄伟,林海浩瀚,隐约高瀑垂挂,似白刃斩断绿意,满目苍翠绵延不知其千里,远处高山复岭,万壑千岩,岚气宛若绸带缥缈其间,浓得黛绿,浅得虚白,浓浓淡淡如一副山水画卷泼洒人间。 禾漪不忍感慨:“这邬城果真风光秀美。” 陈如意赞同点了点头,“人气也旺。” 这不大的山脚平地此刻人挨着人,石桥处有官差装扮的人在控制着过桥人,又要维持往来香客秩序,场面不可不说既热闹,又,凌乱。 禾漪看着山间道上也是影影绰绰的一片,不由皱了皱眉,“倒不知要到何时才能上去。” “姑娘这是第一次来拜月老祠的吧?!” 有人在身后问话,禾漪回头,见是一身碎花布衣的老妇笑眯眯地与她说话。 老妇:“放心,太阳下山前准能上去,只是不能多留,太晚了官差就不让人呆着了。” 禾漪:“原是如此。我看这人来人往的都这么一条山道,此山如此大,为何不多劈出几条山道,如此也不必挤着这许多人在一处。” 老妇笑笑,“姑娘,这你就不懂了,求缘不仅要求个好姻缘,还要求这段缘从一而终,由始至终只守一人,这山道便有此寓意。” 禾漪恍然:“竟还有此意,大娘也是来求缘的么?” 老妇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一把年纪还求什么缘,不过赶着时节来卖些瓜果清水赚些银钱。姑娘才是来求缘的吧?!” 禾漪这才注意她身边竟有一篮子的吃食,闻言有些羞涩点了点头,“但求一人心。” 老妇:“姑娘如此花容月貌,所求之人也必是人中龙凤。大娘愿你早日得偿心愿,终成眷属。” 禾漪面色红了红,“多谢!走了这许久路,也有些渴了,不知这梨子怎么卖?” 老妇笑得和善:“不贵,一钱一个。” 禾漪拔了根珠钗递给她,“可够换四个?” 老妇连忙摆手,“这太多,这样吧,我把篮子都给你们吧。” 最后,宁越泽提着一篮子水果茶点望着老妇远去的背影,“姑奶奶,我总觉得你被骗了。” 禾漪神情淡淡,“我倒觉得值了,从一而终,好寓意,本打算绕后山上去呢。” 宁越泽:“。。。” 晌午一过,禾漪等人才得以过桥,但离月老祠还有半个山腰远,其间隔着花花绿绿一群人,得亏那一篮子吃食,几人才没饿着肚子上山。临近黄昏时分,几人才终于见到了月老祠庙,牌匾黑底金字“月老祠”三字飘逸凌然,朱门镂空雕刻着并蒂莲比翼鸟,两旁朱红廊柱上左一联云:琴瑟春常润,右云:人天月共圆。内庭院两株数人合抱的大树连枝,宛若一道木质拱门交缠半空,其上挂满红色的丝条与许愿牌匾,风过处,丝带纠缠木牌当当,甚是惹人,院中两旁设有两排长廊,满满也是一片红通通随风而动的许愿丝带与牌木坠着的丝绦。 禾漪双目亮亮,“走,上香去。” 陈如意看着满祠堂的少女,脸色难得发烫,“姑奶奶,不若我们在外等你?” 禾漪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求你的缘?” 陈如意:“我暂时还未想要双修。” 禾漪:“大泽泽呢?” 宁越泽刚要兴奋地跑过去,却给刘毓泽一把逮住,“我们不需要。” 禾漪哦了一声,“那你们等会儿,我很快出来。” 言罢,便与其他香客入祠上香,在神台出求了一牌子,在一处角落里写下两个名字后回门口那株连理树下,她捏了捏手中牌子,顺了顺被风吹乱了的绦子,笑了笑,指尖一抬,牌子便稳稳当当挂上了高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出了月老祠,正巧官差此时也上山赶人,禾漪找到陈如意几人正要下山。刚走没几步,陈如意却猛然回首看着后山方向,禾漪还未来得及问上一句,就被他拉着绕到山后。月老祠山前道路铺着石方便人们上山求拜神灵,后山却是十足十的山野之地,林海间杂草蔓生怪石当道,禾漪灵力不足,被陈如意拉着跑了有半盏茶时辰后停靠一块大石后面休整,双泽也随之而到,屏息不解地望着陈如意。 突然,前方一缕丝帛撕裂的声响传来,随即一声怒喝“起开”! 听闻这声,原本累得粘在石上的禾漪双眼迸光,转而饶有兴趣地盯着陈如意上下打量,而陈如意被她盯得脸上生烟,却又不敢狡辩。 不多时,又闻女子一声娇笑后啧啧叹道:“果真貌美,不愧是月老祠养出来的鸟儿,模样生的真是标致,真是便宜了胭凝那臭□□,不若你跟了我,姐姐定会让你爽上九霄天。” 禾漪一阵白眼无语望青天,求缘之后怎么就赶上逼男为娼的桥段子?!然始终忍不住悄悄探出脑袋,却见一暗红衣衫的少年垂首背靠着一棵枫树,长发掩映间脸颊绯红,呼吸急促,虽如此清醒,还不忘恶狠狠道:“赤妍,要杀便杀,少在那儿恶言相向。” 一身深紫裙袍的赤妍挑了挑饱满的艳唇,尖尖的手指滑上少年浅薄的唇瓣来回挑弄,“我怎么会杀你呢,疼你都来不及呢?我也没骂错了她,别看她长着一副清纯可人模样,内心还不是狐魅浪荡劲儿,都是妖狐,你何必执着于她,与我绝对不必她差。” 少年不作答,脸上汗津津的,神情也是隐忍。赤妍又一声娇笑,玉指一挑,少年的外袍咻地就飞到一边去了,那人继续去摸少年的深衣,惹得他满目愤恨,却又动弹不得。 禾漪看得有些眼直,嘴上却悄声道:“如意,你确定要继续看下去?” 陈如意也是脸色羞红,用嘴型回复:“再等会儿,还有一个。。” 正说着,忽闻一声娇喝,随即一堆晶光雪亮的冰锥子破风直射向那赤妍,但见她收手翻身后退数步,刚站定身姿唇角就是一勾,“哟,这么快就赶来了,胭凝,你何时对一个男人这般费心了,真是稀罕啊!” 此时,少年身边已立着一袭白衣裙装女子,身姿窈窕,面容姣好,一双美目剔透,犹似玉池粼粼波光荡漾。 少年面色更红,语气有些不善,“你来此作甚,回去!” 胭凝勾了勾手指,那被剥去的外袍便落回他身上,“逞什么强,她是你能应付的?” “无需你管!” “我不管你,今日你是想委身于她?” “你。。。” 赤妍嬉笑一声,“与我一同作那周公之礼有何不可,莫不是只许你与别人锦被翻红浪?” “赤妍,这么些年了你如何净学些浪荡词,正经些如何就不能用心学学,否则以你之容,早与你心爱之人双宿双飞,何以就成了今日这番模样?” 此话似乎正踩上赤妍痛脚,只见她眉梢一抽双目一沉,甩手幻出数团火球呼呼朝着胭凝方向招呼,还未接近,空中突然出现数道冰锥,两厢碰撞,呲呲几声,火灭冰融。两人身形忽闪抢身近战,不料数道明黄符箓落雨似的飘来,二人始料未及,不经片刻便被定住身形。 赤妍气得头顶隐隐冒烟,“何处宵背后偷袭,滚出来。” 宵陈如意等人淡定地从石头后走了出来,禾漪看了看被定住三妖,转头不解望着陈如意,“你方才那般着急拉我们过来,便是要看这出大戏?” 陈如意有些不敢看她,嗫嚅道:“原本我只觉得妖气甚浓,以为妖物作祟,谁想。。。” 禾漪哦一声,耳边忽闻一声“漪漪”,声音里带着迟疑,兴奋,甚至还夹着一抹忧伤。转头望去,却是那白衫胭凝正殷切望着她,她疑惑问道:“你识得我?” 终于看清她的颜目,胭凝泪水瞬间滑落,竟是带着无限的委屈:“真的是你,呜呜呜。。。” 几人都有些懵然,陈如意走近禾漪,“姑奶奶可识得这狐妖?” 禾漪认真摇了摇头,随即来到胭凝身边,见她哭的满脸水光毫无形象,不由出声提醒,“莫哭了,怪丑的。” 哪知胭凝闻言哭得更凶了。 赤妍听得烦躁,“你们这群臭道士,有本事放了我,战过。。。” 陈如意一张符箓封上她的嘴。 这边禾漪见这漂亮的狐妖实在哭得凄惨可怜,抬手把贴在她身后的符箓撕了下来,谁知她一恢复自由身后立刻便扑过来抱着她继续嚎。禾漪只觉肩头后背出一片冰凉,心肝都颤了颤,“姑娘,你,可千万别蹭鼻涕于我身上啊。” 胭凝还是哭唧唧,不理会她。 宁越泽有些看不下去,开口劝道:“这位大姐姐,能别先哭着么,有话好好说啊。” “呜呜呜。。。” 宁越泽:“。。。” 夜色全黑之后,她才抽抽搭搭停了下来,却挂在禾漪身上不下来。禾漪觉得自己肩头似被淋了场雨,夜风一过,凉飕飕,“姑娘,可好了些?” 话音刚落,胭凝一把将她拉开,拧着眉头将她上下打量着,“漪漪,你,失忆了?” 禾漪心弦一颤,“你,真知道我的过去?” 胭凝轻轻点了点头,红红的眼睛又隐隐泛起水光。禾漪见状急忙指着一旁少年与红衣赤妍,“你且住,我先问你,这两人如何处理?” 果然,胭凝跟着她的手指头看过去,看着那两妖抽抽噎噎回道:“他两都未做何坏事,你放了他们吧。” 禾漪示意陈如意放妖,那赤妍得了自由后闪身就没了踪影,一句狠话都不曾撂下。倒是那少年,身体一松后直扑扑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陈如意帮他探了探脉,又翻了翻眼皮,“像是中了狐魅。” 禾漪拍了拍她的肩,“你去解一下吧。” 胭凝点了点头,走过去蹲下身,指尖白光莹莹,点在少年额间处,片刻后,他身体慢慢舒缓开来沉沉睡着。胭凝见他无碍,复跑回禾漪身边,生怕她逃了似的寸步不离。 禾漪无奈望天,叹息道:“你可否与我讲讲,我究竟是何人?” 胭凝见她问得认真,心中难过,却也哑着声音与她道:“你本名禾漪,乃凌鼎观大弟子沈钟烨与杏林禾家大少爷禾睦之女。” 禾漪听闻大弟子,大少爷之女,轻轻呃了一声。 陈如意却双目圆睁,“你方才可是说凌鼎观大弟子沈钟烨?” 胭凝被打断也不恼,老实点了点头,“正是。” 陈如意:“这。。。” 宁越泽:“师父,怎么了?” 刘毓泽:“师门名人录中记载,他是祖师爷座下第一大弟子,也是师门第一个成仙之人。” 宁越泽明显抓不住重点,“哇!姑奶奶居然是师祖那辈的人?这般大年纪了?” 禾漪:“。。。” 胭凝:“你们识得沈伯伯?” 陈如意点了点头,神情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胭凝面色一喜,随即又是一黯。 禾漪:“他们现下,可还在?” 闻言,胭凝刚消下去的眼泪又慢慢泛了起来,她轻轻摇了摇头,“禾伯父本就是肉体凡胎,自他去后,沈伯伯也失踪了,之后我便再无他任何消息。” 禾漪:“我醒来时便在仓冥山脉一处山洞里,你可知为何?” 胭凝:“山洞?我并未清楚,当年你只与我说要去给禾伯父寻药,之后再未归来,我以为。。。” 禾漪:“以为我死了?” 胭凝又一把将她搂住,眼泪不要银子似的往下落。禾漪无奈帮着她顺气,自觉自己过往之事不是三言两语便能交待得通透,而就胭凝这爱哭的性子更是着急不来,是以出言道:“天色已是不早,我们先下山吧。” 哪知胭凝却抱她更紧,颤着声儿紧张问道:“你要去何处?” 禾漪轻轻抚着她的背:“总不能一直都呆着山里吧。不若你与我们一起下山,也好给我说说过去。” 胭凝不带犹豫地点头。 这时宁越泽指着地上少年:“那他呢?” 禾漪望着胭凝,“你觉得呢?” 胭凝:“他唤念翎,是栖息在此山间姻缘树上的一只鹓鶵,曾得月老点化,并非妖邪。” 禾漪:“那便一起下山吧。” 是以几人一道下了山,回到客栈时已是很晚。陈如意给念翎添了一间房,胭凝却要与禾漪合住一间。 夜里,胭凝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躺着床上舒展筋骨,脸红扑扑又是另一番模样,“漪漪,你是何时醒来的?” 躺在一旁的禾漪想了想,“也不过半年时间。” 胭凝:“这半年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么?” 禾漪轻轻嗯了一声,“若不是醒来时有块玉佩在身,我差点连名字都不知晓。” 胭凝心中稍堵,“方才我见你额间多了两点印记,这是为何?” 禾漪摸了摸额头,“这呀,之前打斗时不心给染到的,究竟何物,现下我也是不知。” 胭凝:“看形状倒与你真身相似。” 禾漪皱眉:“我,真身?” 胭凝爬过来双手支腮看着她道:“你本是一株红莲,这你都未曾察觉?” 禾漪心中诧异:“并未有任何感觉,胭凝,我们相识多久了?” 胭凝认真想了想:“有一千多年了吧,幼时我胆儿得很,明合山总是被同族欺负,你总愿意为我出头,那时我们便很要好了。” 禾漪感慨:“原我还真活了这许久!对了,你可识得一个唤秦玥的人?” 胭凝惊讶:“你遇过他了?何时遇上的?” 禾漪:“刚醒来没多久,在皇城里遇上的,他究竟是何人?” 胭凝想了想:“他本是世家子弟,当年作为李璟琛近卫来到山里,后与李璟琛回去后就再没回来。不久后你与我说,他渡劫成功成了仙人。只是他既已为仙,怎么就找上你了呢?” 禾漪:“我也不知为何,当时他说他是我兄长。” 胭凝哈了一声,“这人莫不是欺负你没了记忆,占你便宜吧。” 禾漪:“想来也是,李璟琛又是何人?” 见她用这般清淡的口气喊出这个名字,胭凝只觉呼吸窒了窒,竟有些犹豫不知当讲或是不讲,又见她此番懵懂样子,心中总觉得不忍骗她:“便是你,最爱之人?” 禾漪心头一跳:“我,最爱之人?” 此话已开了头,胭凝叹了口气继续道:“当年你体质特殊,不若我们过了两百岁便能长成少女模样,你为能与他一起,差点散尽修为,只为求得女子身量。若是不爱,何以能做到如此?!” 禾漪皱眉:“后来呢?” “后来。。。” 禾漪:“嗯?” 胭凝捏了捏手心,慢声回道:“成人之后你去寻了他,几月后又被沈伯伯带了回来,那时你很是神伤,想来,并未得个好的结局。” 虽能猜出一二,真闻此言时禾漪还是手心微潮,心中也升起一股不安,似乎还有一丝排斥,她翻了个身道:“很晚了,先休息吧。” 胭凝立刻赞同地点点头,很快就阖上双眼。禾漪脑子却乱成一团,全无睡意。 若之前她已有最爱之人,那司徒珩,又该如何? 次日,天光大盛,禾漪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胭凝躺在一侧看着她,“为何不起来?” 胭凝笑笑:“与你一起啊!” 禾漪也笑笑,起身洗漱后随声问她:“可有想去之地?” 胭凝摇了摇头:“此处我呆了几两百年,熟得很。不若我们回家看看?” 禾漪手中顿了顿:“家在何处?” 胭凝:“便是极东之地的明合山呀,正直秋日,山上的果子也该是漫山遍野了。” 禾漪:“你多久没回去了?” 胭凝一噎,低着头道:“自你们离开后,我断断续续找了许多地方,后来阿娘也去了,临别前她与我说这处便是你与李璟琛最后所住之地。我想若你还在,要不是去皇陵陪着他,要不便是来与他有着最多回忆的地方。但我在山上等了几百年都未见你回去,皇陵帝王之气过盛,我靠近不得,是以这些年我便在此守着。。。” 禾漪慢慢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发顶:“傻丫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下楼时,陈如意师徒已与昨夜的少年坐在桌上吃着饭食,见了禾漪抬头喊声“姑奶奶”后继续吃饭。禾漪拉着胭凝坐上座位,抬手正要盛饭,却觉对边一道视线望着,她抬眼笑笑:“念翎公子为何要这般看着我?” 念翎笑了笑,“禾姑娘莫怪,胭凝这些年等你许久,在下只是好奇,并无恶意。” 禾漪:“不过旧时玩伴,俗人一个,吃饭为大。” 念翎点了点头,端起碗继续慢条斯理吃饭。 又过一日,晚间时候,客栈外一架马车停在门口,司徒珩走了出来,面带疲色,正要进客栈时,忽闻有人唤一声“司徒”,他面上疲色立即隐去,转而一抹温和,“如何这般晚了还在外面?” 禾漪走到他身边,“夜里街上才有趣,可用了饭?” 司徒珩:“尚未。” 禾漪想拉他往里走,又想起胭凝昨夜与她所言之事,一时心中怪异,便笑了笑道:“那你快些进去,怕是饿坏了吧?!” 这时念翎突然出言:“胭凝,你怎么了?” 禾漪回头,见胭凝愣愣地望着她这边,司徒珩也注意到这两人,“这两位是?” 还未等到回答,却见胭凝却颤着唇角一脸不信道:“李,璟琛?” 听此姓名陈如意师徒一脸莫名其妙,禾漪如遭雷击,司徒珩面色也不大好,两人都望着胭凝,眼带询问。 见几人气氛不对,陈如意率先道:“胭凝姑娘,这位是当今尚书府二公子司徒珩。” 不想胭凝却有些魔怔般继续喃喃:“为何如此都能遇上?为何?” 禾漪看了看司徒珩,又望着胭凝,问道:“你说,他就是,李璟琛?” 胭凝稍有回神,听此问话又不知该做如何解释:“我,并不懂辨识灵魂前生后世,他之容貌却是与李璟琛无二。” 司徒珩的手在大袖下抖了抖,面上对胭凝笑了笑,“胭凝姑娘对吧,在下只是司徒珩,并不识得李璟琛,姑娘怕是认错了。” 胭凝看着他的笑,又觉得不似前世的李璟琛,一时也是迷糊起来,“我。。。” 司徒珩对她点了点头,拉过禾漪的手往客栈走去,“进去吧,夜里风大。” 夜了,禾漪好不容易等胭凝睡着了后起身,屋外走廊烛光明亮,照得屋外人身姿清晰修长。她轻轻开了门出去,果然是司徒珩靠在廊柱子出神地望着楼下,大约听到开门声,回头便是一笑,“可是惊扰到你了?” 禾漪摇了摇头,带头走下楼道,在厅堂中找了一处桌边坐下,此时店里已经打烊,堂里并无他人,唯留一盏灯笼清凄挂着。司徒珩也与她旁边坐下,翻过两只杯盏上茶水,“这两日玩得可开心?” 禾漪:“挺好的,此处人土风情与皇城富贵大相径庭,与慕江城有相似又不似,相似在于人都很好相与,不似在与慕江城是因同为族人往来密切,邬城是边城,各族民众在此交融,像一个大花园,五颜六色的一片,也是美丽。” 司徒珩:“如你喜欢,便在此多留几天也无妨。” 禾漪:“好是好,倒不知你姐姐那边,如何了?” 司徒珩神色黯了黯,随即轻轻勾了勾唇,“既知答案罢了,赵晅不愿接见她,执意潜人送她回京,她便要留在他附近庵堂里陪着。” 禾漪:“那你是要先回京跟你爹娘道一下此事么?” 司徒珩:“我已派护卫先行一步。” 禾漪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世间之情爱,总是要如此磨人。” 司徒珩:“你可害怕?” 禾漪正要反对,但思及这两日所闻之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 司徒珩笑笑:“也并非都是磨人的,不过阿姐太过执着罢了,若能放手去寻下一段缘分,岂不就成就另外一段佳缘。” 禾漪:“司徒,若人真有前世今生之说,这个人是否还是同一个人?” 司徒珩望着他:“可说是,也可说不是。人一死,他前生所有无法带到今生,但这个灵魂依旧是他。” 禾漪:“那两人之前的恋情,是否也因为一人之死而消失?” 司徒珩:“这便如之前我们所说的记忆类似,但凡还有一人在这世间保留着这份记忆,那么它便一直存在。” 禾漪:“若那未亡人找到已故之人来世,是否还能继续这段恋情?” 闻言,司徒珩指尖一颤,他缓缓垂下眼脸,“这于那未亡人有所不公,他之所有太多,那来世之人却已一无所有。” 禾漪弯了弯唇角,“巧了,那未亡人失忆,也是一无所有了。” 司徒珩抬眼,对她浅浅笑着,“如此也可算,天生一对了。” 禾漪面色浮粉,却也哈哈笑着,“是极是极。” 司徒珩:“你真信胭凝姑娘所言?” 禾漪:“我本无记忆,这会儿有人能说出我过往,委实意外,也有感慨,所以感情上是选择相信吧。况且,李璟琛这个名字,那晚醒来意识未明时我也喊过,想来就不算巧合。” 司徒珩眼色黯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禾漪:“若你不急回京,我们便先到我旧居瞧瞧如何?” 司徒珩:“旧居?” 禾漪点了点头,“胭凝说在极东的明合山上,是我儿时,与家人所住之地。” 司徒珩微笑:“好。” 瑞气腾腾祥云坨坨的九重天宫,秦玥头束玉冠一袭黑衣穿拂玉树碧花间,脸上一副调整适宜的微笑。转过一角宫殿,仙气飘渺里,但见玉池亭内纱幔轻飘,隐约一袭浅紫衣衫女子卧坐一榻。秦玥走上前,亭外女侍躬身行礼:“玥将军!” 秦玥点了点头,随即抱拳:“青吟上神。” 里间女子扬了扬手,纱幔自行卷起,“玥将军消息可真是灵通,我不过才躺下,你就来了。” 秦玥听得她声音散漫,并无不妥,心中也松了口气,“上神专司乐舞,玥虽武将出身,却也崇尚风雅之气,玥望能与上神结识一二,往后也好多多交流。” 女子轻笑一声,缓缓转过身,但见她玉颜仙姿,月眉星目,顾盼见明媚生辉,如瀑青丝仅系着一根浅色绸缎,广袖翩跹,举手投足一派风流又无端妩媚,“唤我鸣凰就好,若你这几日找我为了结交,早说便是。” 秦玥面色红了红,“上神所言极是。” 鸣凰:“你很紧张?” 秦玥捏了捏手里的汗,摇了摇头,“上神如此颜色,玥。。。自惭形秽。” 鸣凰起身靠着金住坐下,“玥将军也是丰神俊朗一表人才,如何自惭形秽,莫拿鸣凰开玩笑吧。” 秦玥嘿嘿傻笑,心中更虚。若说这位地位,也是与墨初一般生而为神,身份尊贵得很。墨初告知他鸣凰出关,为了不让她有机会到下界查探司徒珩的状况,他可是卯足了劲儿每日都纠缠着这位,寝宫拜访花园偶遇相约桂树林,不纠缠的时候也是仙果灵丹甚至凡间稀罕物都寻了来送她那处,旁人看来,倒像是他秦玥在疯狂无耻地追求这位尊贵上神。可谁知他心中苦水溢满瑶池。 正努力出神,但闻鸣凰道:“玥将军若真喜欢我,何不求天帝允了这婚事?” “轰隆”一声儿,秦玥突然觉得头顶无端劈下一道闪电,神识都在涣散,“啥?” 成文殿,一派玄色装饰的大殿里,书堆成海,书香浓厚,墨初正伏在案前奋笔疾书,忽刮入一道黑风,身上随即一沉,只闻秦玥哭唧唧伏在他怀里,“墨初兄,救我,事情大条了,鸣凰仙子要看上我了!” 墨初眉尖跳跳,随即笑笑,“鸣凰眼光还不至于差成这样。” 秦玥:“可她都让我去求天帝赐婚了。” 墨初:“哦?你如何说?” 秦玥:“我便说我们身份悬殊,自是配不上她。” 墨初:“那便得了,鸣凰之骄傲最看不上这种拘泥细节又没胆识的人或神。” 秦玥面露喜色,“当真。” 墨初轻轻嗯了一声。 秦玥放心地拍拍胸口,“这般简单就打发了,早知我就不把她先前与广灵清君的婚事捅出来了。” 墨初凉凉地看着他,“你还与她说了锦瑗?” 秦玥这才觉得背上凉飕飕,抖着声调道:“我,我好似做错了事情。” 墨初哼了一声,“难得有此觉悟。” 此时,有侍者缓步入内行礼,“元君、将军,天帝召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半月后,洛合镇。 东方灵气充沛,向来是世人聚居之地,虽说洛合是镇,然也不该凄清至斯,禾漪等人直愣愣站在城门前,竟连个盘问的士兵也未曾见到,几人大剌剌穿过城门,眼前连墙接栋,街道纵横,想来之前也是个富足镇,而今却是阴风阵阵,黑气缭绕,不过傍晚时分,街上已无行人,房屋宅门紧闭。 胭凝嘶了一声,“不过百年,这镇如何变成如斯模样?” 陈如意:“还能如何,这满城都是妖气,定是妖邪作祟来了。” 胭凝:“以往妖物不曾爱这人世热闹,多栖息在明合山上修炼,莫不是这百年来他们练功膨胀了?” 禾漪:“也并非就是你所认识的那些伙伴,许是来了厉害的也说不定。” 胭凝闻言皱眉,眼中一抹担忧。禾漪拍了拍她的肩,“都是猜测,先在此住上一晚休整吧。” 几人乘车将城转了一圈,不管茶楼酒肆客栈民宅,当真户户家门紧闭,天色渐暗,除却零星几点烛光,镇竟如同一座死城般没几分人间活气。几人朝着那些烛火赶车,道路两侧民宅低矮,想来只是些普通百姓聚居地。 宁越泽摸着打鼓的肚子,“要不出城去吧,许还能在山里找点野食,这里当真一片光秃秃,没点饭香味儿飘来。” 胭凝:“照马车行速,到明合山估摸还要大半日,若此时出城,能找到的吃食无非地上的草与树上的叶。” 宁越泽饿得眼睛发绿,蔫蔫道:“想来也是不错,兴许草间还夹着白嫩嫩的虫子。” 陈如意抽手一拍他头上,“泽,姑娘家面前少贫嘴,还不若攒点力气等会儿挖虫子。” 胭凝:“。。。” 宁越泽委屈地哦了一声,继续躺在马车上摇摇晃晃。 正此时,一处巷里忽传来一声悲喊,陈如意停下马车,凝神观望,但见一团身影飘起又隐入空气,转瞬消失了。那声悲喊声过后隐隐有女子在哭。 刘毓泽拉开帘布道:“师父,我们先去看看。” 陈如意点了点头,刘毓泽拉着宁越泽顺着那哭声方向,几下隐入屋舍间,不多时,刘毓泽又提着宁越泽回来对陈如意道:“一户人家,还活着,就是哭得伤心。” 陈如意点了点头:“领路。” 哭声如此大如此凄凉,但旁侧房屋竟似无人般依旧安静立在夜色里。 几人来到那处民宅前,那哭声仍未停下,禾漪与司徒珩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牌匾上斗大的“洪宅”二字,上前敲了敲门,那哭声立刻就止住了,却未来开门。禾漪又敲了半响,屋内才隐隐有脚步声传来,随后一道男音紧张问道:“谁啊?” 禾漪对着木门笑了笑:“大哥,我们是过路人,夜里找不到地方投宿,不知大哥可方便。。。” 男子:“不方便,你们走吧。” 禾漪一噎,又道:“方才听闻有人在哭,可是家中遇上什么事,我们当中有懂武功的侠士,也有会除妖的道士,不知能否帮上大哥?” 话音刚落,院门唰地被拉开,一中年布衣男子匆忙走了出来,见几人容貌不俗,当中有人穿着白色道袍,眼眶泛红道:“姑娘当真愿帮我们?” 禾漪笑笑:“倒要先看看大哥所遇何事。” 男子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求姑娘,求各位侠士道长救命!” 禾漪一把将他扶起,“大哥不可如此,若能帮忙我们在所不辞。不过,眼下倒是先求大哥帮忙。”说着便让宁越泽上前表演一个肚皮震天响。 一间屋内一盏油灯昏暗,但不妨碍满盆白面馒头清香扑鼻,宁越泽两手开工,吃得无比满足。一位妇人红着眼睛站在一旁,方才那名男子也站在她身侧,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才出言道:“家里贫苦,没能好好招待诸位,实在惭愧。” 宁越泽吃得咋呼呼,“馒头软糯可口,香得很。”说着又抓起一只往嘴里塞。 禾漪:“但不知大哥家所遇何事?” 闻言,那妇人泪水就流了下来,男子却平静许多,“姑娘,就在方才,明合山上来妖怪,让我明日将幼女送过去,女金钗之年,也是我膝下唯一孩儿,他们怎可。。怎可。。。” 胭凝从旁急声道:“怎会是明合山,那处灵物从不作乱,你。。。” 禾漪拍了拍她的手,“为何山上妖物要与你索要女儿,其中可是有何渊源?” 男子叹息一声:“此事说来话长。我们镇以往虽不算特别富足,但寻常人家自给自足尚且能过好日子。半年前,有人家中女儿突然失踪,起初官府也并未重视,只是后来不光丢了女儿家,还有些人家中男儿也丢了,其中还有几个是世家子弟,官府这才慌了,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线索。有天几位道士来到镇上,说此处已是妖气横行,官府见寻常手段查不到,于是便与这几个道士联手,几经查探,才知道原来是明合山上来了妖怪掳走了人。于是官府派人与道士一同进山,欲将那妖物老巢捣毁,最后却是一人都未能归来。此次之后那些妖物更加肆无忌惮到处惹是生非,官府见他们虽惹事却未大杀四方,渐渐也不管了,连府衙都迁到别处。镇上富贵人家慢慢也走了,唯独留下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苟延残喘。后来,那些妖怪也不来抢人惹事了,反让我们这里每户人家隔上段日子就送一女或一男上山。今日,正是轮到我家。。。” 禾漪:“那些被抓或被送去的孩子后来呢?” 男子:“从此杳无音讯。” 禾漪:“自那后就没再有其他道人过来么?” 男子:“许是地方太,算上这几位道长,我还是第二次见着。” 禾漪点了点头,“如此,情况我们也了解些,时辰不早了,不若大哥大嫂你们先去休息,我们几人合算下明日该如何做。” 男子急忙道:“若能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诸位还望告之。” 禾漪笑笑:“会的。” 男子正要转身回屋,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身,脸色微红道:“家中房间不够,还是我与拙荆在此休息,外面还有三间屋给诸位暂时休憩。” 禾漪:“大哥大嫂还是回房里休息吧,我们在外习惯了,不碍事儿。” 待他们夫妻二人走了之后,宁越泽皱着鼻子道:“竟是个好色的,还男女不忌。” 禾漪转头问胭凝:“你可识得这般好色的妖?” 胭凝:“纵有好色的,也断没有这般没品的,居然男女通食,强取豪夺。” 禾漪赞同点了点头:“要我也不愿认识这般没品的。” 司徒珩从旁问道:“你待如何?” 禾漪对他灿然一笑:“自然是要冒名顶替!” “不行”,立即两道声音反对。 陈如意:“姑奶奶,你就别去了,以往灵力充足自然不怕,但现下你。。” 禾漪:“不过妖,何足惧之?” 司徒珩:“敌方尚未明朗,不可掉以轻心。” 胭凝:“不若我去,山上地形就数我最熟了。” 念翎:“不可,那淫妖若术法厉害或对你使用什么下作手法,地形纵然再熟你一个姑娘家也逃脱不得。” 陈如意:“泽,你去,反正。。嗷。。。” 刘毓泽眼中寒光乱射,“谁准你打他主意了?” 陈如意抱着被踢的腿,“不若你去也行。” 刘毓泽:“为何不是你去,瞧你也是人模狗样,关键是孤家寡人无人牵挂。” 陈如意立时石化,那颗火热的心脏似被扔进冰窟里一般透心凉,却又不得不承认现实,“你。。。好有道理,那便我去吧。” 禾漪:“这家是要送女儿,你去像什么话?!” 刘毓泽无所谓道:“打扮一下不就行了。” 然当洪氏夫妇得知陈如意要替女儿上山后翻出了家里最宽大的女装,陈如意却是无论如何都穿不入。禾漪看了看那件快要挤裂的衣裙,“还是我去吧,别耽搁时辰了。” 陈如意一把将衣裙脱了,“不扮了,这衣裳还不比我的道袍好看,那邪妖喜好男风,我直接上去找他成了。” 禾漪:“如此便是要打草惊蛇了。” 司徒珩:“扮得不成,最后还是会打草惊蛇。” 禾漪:“那便罢了,瞧你这般,打架都认真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