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颂》 序章 冥界 上帝说这里是地狱，是恶人最终的归宿。 佛说这里是轮回之地，亡灵在这里踏上全新的旅程。 东方的智者称这里是转世之处，逝去的人们踏上奈何桥，跨过忘川河，在望乡台喝下孟婆汤最后走入转世之门。 无论用如何华丽或者悲惨的语言去形容，无一例外，这里是死亡的国度，与人间相对。 “很久不见啊我亲爱的弟弟，近来可好”高大的男人抬腿迈过嶙峋的怪石，走在阴暗的霾云之下，全然不顾身边那仿佛直通地狱底端的悬崖。到腰的络腮胡盖住了有些宽松的衣服和他已经圆润的下巴。男人右手擒着一杆黄金三叉戟，鎏金的华纹在戟身上缓缓地流动，偶尔散发出柔和的蓝光，在这冥界中熠熠生辉，虽是憨厚，却不失神威。 “没事跑到下面来干什么？宙斯派你来跑腿”看不见底的悬崖边，男子静静地注视着无尽的虚空，一身黑色的晚礼服，领口镶着暗银色的花纹，一只虎纹猫静静蹲在他的肩上。男子身边一杆散发着寒光的黝黑钢叉靠在仿佛直插如无尽的岩壁上。 这便是冥界，一边直入无尽，另一边永坠地狱。 “嘿嘿，被你发现了。的确有点事情来找你确认一下。”男人将三叉戟也靠在岩壁上，嘿嘿一笑。 “你是说那个持有冰雪魔性的女孩么？”悬崖边的男子微微侧头。 “对，宙斯派我来问一下你有没有把她收回来”男人走到他身边，也看着悬崖外无尽的虚空。 一阵沉默 “没有，不过很快了” “还没搞定？！哈迪斯你这次有点慢诶，这可不符合你冥王的风格。” “快了，你自己看吧”冥王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抬起，突然伸出食指在虚空中一划。 光明刺入了阴霾的冥界 冥王看着虚空中的景象，默默地低头 一七一八年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阿伦黛尔王国王城 阿伦黛尔的广场中央，无数市民举着火把，团团围住被绑在石柱上的少女。 “快烧死她，她是个女巫。”有人喊。 “她会诅咒整个阿伦黛尔。”附和声。 “把柴火堆好。”侍卫长催道。 士兵纷纷搬来木柴，扔在少女的脚下，引得她害怕地缩起身子。 少女约莫二十多岁，拥有一头好看的淡金色长发，五官精致得像个天使。她穿着深蓝色的连衣长裙，衣襟上绣着淡黄色的茉莉花。但此刻，这美丽的少女正被铐住手脚，用锁链捆绑在石柱之上，她紧紧抱住膝盖，缩瑟在柱底，无助而惊慌。 “我不是女巫，安娜，爸爸，妈妈……”女孩在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望向人群，希望找到熟悉的身影，但触到人们凶愤的眼神，又赶紧低下头。 柴火已经放置妥当，不知是哪个兵士喊了一声：“安娜女王驾到。”呈围合之势的人群安静下来，分列出一条道路。女孩抬头，只见身穿深绿礼服，长发盘髻的女子缓缓走来，在距自己三丈远之处优雅地停下。 “安娜。”女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想要奔到那人面前，但身体被锁链绕住，她的起身只引得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人依旧被拉回靠坐在石柱之下的状态。 优雅的没有女子反应，女孩甚至看不清她的表情。 “奉安娜女王的旨意。”侍从官站在女王身边，宣读手中的敕令，“在此宣判女巫艾莎，犯有叛国罪，逐出王室，革除公主头衔，火刑立即执行。” “不，安娜。”女孩说不出话来，她不可置信地凝视面前的女人。“不是我，我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安娜，你不能这样对我。” 得到的，却是女人的沉默，和转身离开。 侍从官深深地看了女孩一眼，做了个开始的手势。在女孩绝望的眼神中，兵士纷纷扔出手中的火把，木堆被引燃，逐渐汹涌起来，蔓延向石柱下的女孩。 冰雪在指尖环绕，女孩微微抬起手臂，漫天的风雪呼之欲出。就在此刻，那离去的人回头望她，那双瞳仁在她眼里又再次清晰起来，她懂她的意思，渐渐，指尖的冰雪散去，随后，漫天的烟尘蒙上她的面颊，女孩剧烈地咳嗽，再抽空去看那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周围是民众的咒骂和欢呼，危害阿伦黛尔的女巫终于要被烧死了。他们都等不及去参加今晚的欢庆宴。 身边越来越热，女孩黯然地伏在地上，浓烟熏瞎了她的双眼，呼吸也愈加困难，据说，在火中的人大多是被呛死的，而不是直接被烧死。 她索性不用手臂支撑，整个身体趴在地面，脑海中回忆着那个人的音容笑貌，眼泪慢慢淌下… “艾利克斯…救救我” 扭动着的焰火狰狞地靠过来… 安娜走回城堡内，看着窗外的滚滚浓烟，她坐回到柔软的皮椅上，一旁的书桌上堆着几十本厚厚的日记，那是皇宫禁卫从地下室收缴上来的，女巫艾莎过去十几年的记录下来的事情。 亲手处死了自己的亲生姐姐，安娜有些心烦意乱，出于好奇，她拿起最上面的那本日记，翻开了泛黄的封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一章 黑暗之锁 十二年前阿伦黛尔王城 幽暗的地下室，一灯如豆。 她靠在铁门边，颠起脚尖，希望从铁栏的缝隙中看到父亲的身影。终究还是不够高，灵动的眼睛离那一小块空隙还差些许。 “陛下，等她的年龄再大一些，您必须考虑给她戴上镣铐。”教廷特使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对国王说。“她的魔力只会越来越强，如果让她出去，只会给阿伦黛尔带来灾难。” 英俊的国王深深看了铁门一眼，这扇门后面是他四岁的长女，一个叫做艾莎的，拥有一头金色长发的小女孩。 “特使阁下，有没有可以去掉魔力的方法。”国王眉毛微皱，“她毕竟是我的女儿，阿伦黛尔的公主。” “没有一个女儿会在还是胎儿时便想杀掉自己的母亲。”特使的正色道，“王后生育她时被吸尽元气，差点难产而死，至今不能受凉。而在她出生后，阿伦黛尔下了整整三个月的大雪，导致海上贸易无法进行。” “陛下，艾莎公主的魔力与生俱来，是魔鬼刻入灵魂的印记，任何人都驱除不掉。教廷每个月会送来圣水，希望能有所帮助。”顿了一下，身穿教袍的男人继续说：“她恐怕将来会成为巫女，陛下不可懈怠。” 国王沉默。可能那句关于王后的话对他起了作用。他非常爱她的妻子，不会允许任何人将她从身边带离。 “陛下，王后生了第二个孩子之后，身体状况如何？”见到国王的皱眉，他换了话题。 “不算太坏，安娜的出生很大程度上给予了她安慰，让她对艾莎的思念有所减轻。”国王想起安娜，有所展颜。 “神佑王后，神佑安娜公主。”教廷特使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希望安娜公主能健康快乐地成长。” 不知何时，铁门外已没有声息。艾莎在门边呆了一会儿，默默走回床边。她坐下，抱着膝盖。阳光从接近天花板处的墙壁射进房间，打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四周仍是一片黑暗。 艾莎眼中露出不符合年龄的哀伤。 那种话，就是再年幼的孩子，听多了也会懂吧。 从来没见过母亲，偶尔，父亲来这里看自己，送来书和生活用品，她问他一些问题，他总是眼神闪躲，很快找借口离开。 自己的生活全都是由女仆负责，诸如梳洗打扮，饮食起居。 至于那个叫做安娜的妹妹，也只在父亲和主教的对话中出现过。看样子，父母十分宠爱她，把所有的爱和祝福都加持在她的身上。父母会将她抱在怀里，用温柔的目光看她在花园里奔跑，冬天煮一杯热牛奶，在每个将睡的时刻看她饮下，吻她的额头道晚安。 安娜拥有的一切，她统统没有。陪伴她的只有书。足以堆成山的书籍占据了她小半个房间，她三岁半时便抱着一本童话书，运用刚学的单词拼凑着阅读一个故事。在这个年龄，别的女孩一定窝在妈妈怀里，让妈妈用温柔如春风的嗓音讲述童话。 但她不行，她接触过的东西有时会覆上冰雪，先是薄薄的一层，随着年龄的增长，冰层越来越厚，物体结冰的几率也越来越大。他们说，她是怪物，会伤人。 六岁那年，她戴上了铁质的镣铐，尽管不重，可对她这个年龄来说，已是不小的负担。艾莎无辜地看着父亲，用目光询问她被这样对待的缘由。 父亲没有回答，在镣铐被完全固定在艾莎四肢上之后，他蹲下，握住艾莎的手，像个在教堂忏悔的信徒。 他说：“艾莎，你能宽恕父亲么？” 艾莎清澈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翳，她扭头看看地下室的窗户，那是父亲特地为她凿的。 镣铐的一头系在床头，锁链很长，能让她在房间自由活动。 艾莎向父亲点了点头。 英俊的国王吻了一下女儿的前额，“艾莎，我得不这样做，一旦你再次显露魔力，一定会被当成巫女处死，教廷对你的存在已经够仁慈了。” 时光流逝，在每个有阳光的日子里，艾莎喜欢坐在被照射着的地板上，她喜欢温暖的事物，尽管她并不惧怕寒冷。当阳光的照射以奇怪的角度打在房间的边缘，艾莎就没法触及它了，因为锁链不够长，每当她试图像几个小时前那样坐在阳光之下，冰冷的铁锁就把她的肌肤勒得生疼。 阳光明明还在房间里，女孩看得到，却触而不及。 当然，父亲经常把她的锁铐打开，给她一些在房间自由活动的时间，以免耽误骨骼的生长。命运已对她足够不公平，年轻的国王觉得，艾莎不该再变成一个身体畸形的女孩。 阿伦黛尔依旧繁荣，没有人下令关闭城堡，没有公主被误伤，没有恐怖的传言。 艾莎端起味道奇怪的圣水，缓缓饮下。她觉得一切都很好。 安娜是在五岁时遇见艾莎的。 她在一次玩耍之中发现了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她的贴身女官兰娜时常进出地下室，这让她感到好奇。 据年轻的女仆所说，城堡的地下室住着一个被囚禁的仙女。自然还有其他的版本，诸如 长毛怪物和巫婆。 安娜决定挑一个晚上偷偷溜进地下室探险，那一定是不错的经历。 艾莎的房间，昏暗一片。 “主人，你真残忍。”虎纹猫蹲在床前注视着年幼的冰雪女王。 哈迪斯靠着墙，他看见艾莎的四肢微微挪动，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我也没料到是这个样子。”哈迪斯说，“但她的命运才刚开始，不是么。” “我感觉得到，她的灵魂逐渐蒙尘，她想擦拭干净，可怎么也赶不上灰尘落下的速度。”虎纹猫说。 “不，她的灵魂依旧芬芳，我们不是主角，这是她的命运。”哈迪斯转身，走进黑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二章 相识 不是怪物，不是巫婆，不是长着长牙的吸血鬼。 当安娜鼓起勇气，带着五岁的孩子特有的好奇心走进幽暗的地下室，她的瞳孔中映入了一个睡容安详的金发少女。 不，还不能称之为少女，她的身体并没发育完全，仍是正常八岁女孩的生长进程，可她的气质，在沉睡时都能流溢出的忧伤和沉稳足以超越她的年龄。 没有少女的青涩，却有空灵。 没有少女的烂漫，却有恬静。 没有少女的天真，却有安然。 月光像清澈的河流，淌在空气中，包裹住她的身躯，将她的金发照成更加迷离的色泽。散下的发丝铺在蓝色的床单上，干净柔软，有几根贴合在她的脸庞和脖颈上，衬着她如玉般莹白的肌肤。 她侧躺，一只手垫在脑下，另外一只手轻握成拳放在胸口不远的位置，双腿微屈，身上没有盖被子。 唯一违和的，自然是她四肢上的铁铐。铁铐的终端被固定在床头，细细的铁链应该是很长，不然也不会覆满她身后的半个床。 面对如此美丽的女孩，小安娜不禁看呆了，“哇呜，她一定是个仙女。”小安娜轻声叹道。 可是她觉得不该有锁链镣铐一类的东西，童话书上说，仙女都生活在森林或者大海里，她们不该被禁锢，不该被束缚，她们是跃动和自由的。 安娜并不知道，多亏了镣铐的存在，让看守的人觉得锁上铁门成了无关紧要的事，反正那女孩逃不掉。由此，安娜才顺利地推开铁门，见到被囚禁的“仙女”。 拿出自己的宝剑，虽然它只是一根狗尾草。安娜慢慢逼近仙女，她觉得她该做些什么，像童话里的勇士一样，斩断铁链，救出被魔王捉走的仙女。 艾莎做了个梦。 她置身于华丽的冰雪城堡，一身轻薄而脱俗的蓝色冰衣，容貌是长大之后的样子，在冰制的镜子中现出美艳绝伦的脸。她走到冰宫的入口，打开门，从缝隙中窥视那浅棕发色的姑娘。 她忧伤惶恐地窥视。 而她冒着风雪奔来，勇敢坚强。 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到了自己的鼻子，痒痒的，弄得艾莎想打个喷嚏。管它呢，在冰宫里打个喷嚏无伤大雅吧。 “阿嚏——！”安静的地下室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安娜退了一步，还没等她做出下一个反应，仙女已经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狗尾草导致了喷嚏，而喷嚏导致了艾莎的惊醒。 “你是谁？”艾莎揉揉眼睛，面前的人倒没让她有太多警惕，她一眼便看出对方是个小女孩，没必要惊慌失措大呼小叫。 也许女孩还会被自己吓到呢，如果她的魔力又失控的话。 想到这里，艾莎有些怕，她下意识地向后缩。但这一连贯的动作在安娜看来，就是明显的“你吓到我了”的信号。 当对方比你还弱势，你的恐惧则会消散许多，何况安娜本身不是个轻易感到害怕的孩子，对未知仙女仅存的恐惧一扫而光。安娜直接跳到艾莎的床上。 “来吧，我是拯救你的骑士。”安娜挥舞狗尾草，刚说完，她才意识到不能这么大声，随意凑到艾莎跟前挤眉弄眼地耳语，“喂，请告诉我打开镣铐的钥匙在哪，美丽的女士，安娜愿意为您效劳。“ 活生生的童话台词。 什么，她叫安娜？艾莎心中惊疑。是重名，又或，她就是父亲口中的“第二个孩子”，自己的亲生妹妹。 住在城堡里的，叫作安娜的小女孩，健康活泼，比自己小三岁，浅棕色的头发，这些都和父亲谈话中的一模一样。 艾莎仔细打量她的妹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安娜。 她的笑容灵动而充满生气，犹如这午夜的阳光。区别于通常日光的火辣照射，安娜是暖的，干净的，清新而馥郁的。 独处的人往往充满洞察力，他们远离纷杂和喧嚣，更容易安静下来品鉴别人的性格和内心。 艾莎轻易就看见了美好的事物，也轻易地被这美好的事物吸引。 这女孩身上拥有她接触不到的世界，让她生出靠近的本能。 可安娜并没给她太多时间做出更多想法，见仙女不说话，安娜跳到床边。 “是魔王让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么？”安娜义愤填膺地说。 “不，不是。”安娜打断了艾莎的思考，让艾莎意识到了主教和父亲时刻向自己强调的某些问题，“我是个怪物，可能会伤到你，你快点离开。” 她说她是怪物？她怎么能是怪物？她这么美丽，简直比童话书中描写得都要美。 安娜懵了，她觉得她该说些什么。 可她没有意识到，站在床边是危险的。 小小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后挪动，不料一脚踩空。 “啊——”狗尾草脱手。安娜向后倒去。 “安娜！！“艾莎叫道。 艾莎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去，她不能让眼前的小女孩受到一丝伤害。 与安娜的一个照面，她觉得有一缕阳光透进了她的世界，尽管她不得不亲自将眼前的小天使推离，但她仍不想看到任何负面的东西施加在安娜的身上。 艾莎跟着安娜扑下了床，她的手垫在安娜的脑后，保护住最重要的部位，另一只胳膊尽量揽住腰部，用手臂作为缓冲，起码不让安娜的身体直接摔在坚硬的地面。 狗尾草缓缓落地。 艾莎维持着扑倒安娜的造型，整个人趴在她的身上。她并不重，压在安娜身上根本没多少分量。所以安娜只是本能地闷哼一声，没有推开艾莎。 “嘿，谢谢，仙女姐姐救了我。”安娜开心地表示感谢。 “我不是什么仙女，我叫艾莎。”她意识到此刻尴尬的姿势，慌忙地解释，慌忙地想要爬起来。“我有魔力，被我触碰过的东西会结冰，我可能会伤害你。” 脚被锁链缠绕，让艾莎一时间不能爬起。 就在这时，安娜握住了她的手。 “你看，根本不会伤到我。”她小小的手掌，坚定地，有力地握住了她，带着小女孩的体温和因紧张溢出的少量手汗。“你不是怪物。” 艾莎愣住，她不可思议地盯着两只手的交叠处，再扭头，面前是安娜大大的特写笑脸。 “你叫艾莎是么，我是安娜。”安娜托着自己的腮帮，像个花儿似地对“仙女”正式自我介绍。 八年的阴霾被照朗，虽然她想缩回她的手，那样才是合宜的，不会有任何危险发生的可能，但她此刻是如此贪恋眼前女孩给予的信任和善意。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呢，不被人惧怕、厌恶和讨厌。 “很高兴认识你。”是艾莎怯懦而柔美的嗓音。 安娜从艾莎身下抽出自己的上半身，跳着站起来，捡起狗尾草宝剑，面向艾莎伸出手。 如同伸手拉扶女士的年轻贵族。 “一定是他们弄错了，你根本不是怪物。”安娜保持着伸手的造型说，“我带你去向他们解释，哦……是谁把你关在这儿的呢？” 艾莎望着安娜，好似真的看见了无尽的阳光从眼前的女孩手中耀出，连作为背景的大笑脸都好比柔和的光源。 安娜这个动作，多多少少有些救赎的意味。 主教曾说，这世上存在着天使，他们是上帝的宠儿，为了拯救迷失的信徒来到人间，他们纯净、美丽，友善而光辉万丈。 然后主教对艾莎说，这一切都与你无关，被冰雪诅咒的女孩，早已被丢弃和遗忘。 艾莎也一度这样认为。 可如今，凝视安娜的神情，艾莎觉得，也不尽然。 “谢谢。”艾莎依邀被扶起，“安娜，你不用向任何人解释，可能我还会伤到别人。” “没关系，我可以告诉父亲，他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一定能澄清误会。”安娜尝试安慰艾莎。 “不，不用。”艾莎有些慌乱，她知道结果是什么。她竟然接触了父母的心肝宝贝安娜，作为一个被囚禁的未来的女巫。“真的不需要，我呆在这儿挺好。” “况且……”艾莎迟疑道：“有你知道就够了，我不是什么怪物。” 说这话时，艾莎心里没什么底气，对于被打了八年的标签，尝试摘下它是件困难的事。 “那……好吧。”安娜有些泄气，随后她试探性地问，“艾莎，我们可以当朋友么？” 熊孩子一脸央求。 她天生活泼，却没有玩伴。每当她拿着狗尾草在城堡的花园中乱跑，欢乐之余，心里总是感觉缺失。 她该拥有一个同龄的玩伴，一个小姐姐，或者妹妹。 安娜总是幻想有个比她稍微高一些的身影，在大雪纷飞的冬季陪她堆雪人，在晴朗凉爽的夏夜去草从捉萤火虫。 该有那样一个人，和她共同分享童年的欢乐，相伴着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直到最美的岁月，她们挥手告别，走上不同的人生路。 可是没有。 活泼的孩子孤单时，比谁都更寂寞。 艾莎察觉到了安娜的渴望，轻轻点了点头。这个举动引得熊孩子一阵欢呼雀跃，绕着艾莎跑跳。 边跳边喊：“太好喽，安娜和艾莎是朋友。” “嘘，安娜。”艾莎不忍打断她，直到她转够一圈，才提醒道：“别让人发现了，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安娜连忙噤声，用小手捂住嘴巴，郑重地表示不会再犯。随后，她小声地说：“艾莎，我以后能经常找你玩么？” “可以，不过最好是深夜。”艾莎说。 “遵命，我的女王。“安娜行了个骑士礼。 安娜滑稽的姿势让小女王笑出了声，她好久没开怀地笑过了。看了眼自己的四肢，艾莎兀自摇头，这世界上有带着镣铐的女王么。 安娜蹦到成群的书架前，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她从没见过有人的房间里放置这么多书。 “艾莎，这些你全部看过？”安娜不可思议地问。 “靠墙的两排还没看。”艾莎回答。而这引得安娜一阵惊呼。 艾莎走到床边的书架，从底曾抽出一本黑色封面的书，“嘿，你也许喜欢这个。”她冲安娜招手。 “这是什么？” “一本古老的童话书。”艾莎说。“你一定没读过。” “可我还没学过多少单词。”安娜沮丧道，“一直是别人读给我听。”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在你没学会足够多的单词之前，我会为你读它们。”艾莎抱着书本走到床前，她身后跟着欢呼雀跃的安娜。 “我想坐在你身边。”安娜说。 于是艾莎和安娜一同跳上床，书本摊开，放在挪来的桌子上。安娜双手搂住艾莎的左臂，脑袋靠在她肩上。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爱上了一颗星星……“艾莎用她美妙的音色朗读童话，如流动于午夜的乐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三章 发现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爱上了一颗星星。他想让星星知道他的心意。于是他把他想说的话写在风筝上，在一个多风的午夜放上天空。” “可是风筝很快坠回地上。小男孩不得不想别的办法，他去寻找住在深山的魔法师。” “魔法师给了他一颗树苗。树苗的生长速度和一般的树一样，不同的是，它并没有高度界限。如果小男孩在有生之年每日坚持浇水，总有一日，树可参天。” “千年后，枝桠刺破云层，那颗被深爱的星星看见了刻在树干上的‘我爱你’。待它回望人间，地上已是沧海桑田。” “我讲完了。”小安娜趴在母亲的床边，向她描绘一个童话。她睁着大眼睛，希望这个故事能带给母亲笑容。 她的愿望实现了，卧病在床的王后嘴角微微上扬，抬手抚摸安娜的头。 王后是个面容苍白的女人，有着漆黑如墨的头发，那是她的娘家，丹麦王室血统的标记。是的，她也曾是个风华绝代的公主，后来嫁给阿伦黛尔的威廉国王，成了风华绝代的王后。这状态一直持续到她第一个孩子出生。 如今她只不过是个病泱泱的少妇，别人只能从消瘦的面容中依稀看见逝去的美丽。 “安娜，这个故事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我……我昨天看童话书时……”明明是个及其平常的问题，安娜却支支吾吾。 “乖孩子，你呀，从来不会撒谎。”王后宠溺地一笑，“老实告诉母亲，你是不是去了城堡的地下室。” 王后看见自己的女儿迟疑好久，最后仍然为难地点头承认，那表情好似放弃了守护好久的珍宝。 深深叹了口气，心痛地闭上双眼，“告诉母亲，住在地下室的小姐姐，她过得好吗？” 安娜惊讶于母亲知道艾莎的存在，不过母亲在她心中是万能而神圣的，这份惊讶很快被压了下去。 “有镣铐……但是艾莎她说自己过得很好。”安娜回答。 “镣铐？”少妇重新睁开双眼，瞳仁现是一瞬的惊讶，只是片刻，便又充满哀伤与愤恨。 算算年岁，她的大女儿如今也有八岁了吧。 可是，才八岁啊。镣铐对于她，还过于沉重。 所有人都以为，她该怨恨自己的长女。那个不该出生的孩子吸走了她浑身的元气，还带给阿伦黛尔为期三个月的雪灾。 他们错了，自己没有，从来都没有。 正因为这孩子需要的营养多，她才更加花心思在在它的身上。艾莎还没出生时，她时时刻刻在想，这是个多么健康的孩子啊，她需要得够多，以后肯定更茁壮。 自己分娩后，拖着病体照顾了艾莎七天，带着作为一个母亲全部的爱和期待，直到主教和她的丈夫将艾莎从身边带离。 “安娜，这件事别再告诉别人。”王后叮嘱。“有空多去地下室陪陪她，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 “要相信她，无论别人说什么，无论别人怎样对待她，你都要站在她身边。”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不能辜负她，唯独你，必须站在她身边。”王后与安娜对视，神色凝重。 “答应我，你会做到的。”王后似在嘱托，语气不容反驳。 五岁的安娜被母亲的郑重吓得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再以点头表示接受。 “真是好孩子。”王后的表情缓和下来，调整姿势，安详地仰躺在床上。 “去玩吧，顺便叫你兰娜姐姐过来一趟。”王后说。 “晚安，妈妈。”安娜踟蹰片刻，在母亲面颊一吻，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忠心的女仆来到主母身边，恭敬行礼。 “兰娜，你是我从丹麦带到阿伦黛尔的心腹，我的命令现在对你还管用么。“王后释放出威压。 女仆躬身，“当然，伊莎贝拉公主。” “从此以后，艾莎就是你的新主人。我知道是你在看管她，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对她好些。”王后顿了顿，“起码，保证她活着。” “可是，公主，丹麦的影护卫一生只能有一个主人。“兰娜回答。 “我时日不多。就算不死，也注定是个废人。”王后说，“本来想将你留给安娜。不过看样子不用了，威廉十分宠爱她。而对于艾莎，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威廉很可能为了安娜牺牲掉艾莎。” 地下室，艾莎正在盯着书本发呆。 “公主，你在想什么？”书桌对面的中年男人用低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呃，对不起，老师。”艾莎反应过来自己在上课，急忙向丹宁勋爵致歉。 “恕我直言。”丹宁勋爵正色道，“陛下好不容易同意为您聘请教师，而这也是您自己提出的要求。您非常聪慧，学习能力极强，能教导您是我的荣幸。所以我们都该珍惜这个机会。” “现在请告诉我如何辨认冷杉和松树。”丹宁勋爵提问。 艾莎的回答一字不差，这让丹宁勋爵无可挑剔。其实他本身对这个学生十分满意，无论是政治、历史、法律、经济、哲学这些人科，还是地理、天文、药学这些自然学科，亦或是皇家礼仪和诗歌喜剧，就连绘画和乐理，艾莎公主都表现出惊人的天赋。 艾莎是天成的学者，天成的政治家，才八岁，她致学的勤奋和对时事读到的见解已令他称奇。这样的孩子是王储最适合的人选，倘若不是她灵魂中的魔鬼烙印，身负冰雪的诅咒，阿伦黛尔又能拥有一任贤明的君主。 这个认真的学生今日竟然会走神，丹宁勋爵觉得奇怪，但毕竟身为人师，必要的训斥还是要有的。 勋爵顺着艾莎的目光看去，见艾莎的书本上放着一根狗尾草。 “这是您的书签么？”丹宁勋爵目光示意书本上那个被风干的植物。 “是的，老师。”艾莎承认。 那晚，安娜把她的宝剑留下了。艾莎一直珍藏着，当作书签夹在书中，写日记时也放在旁边。 “狗尾草是不错的植物。”丹宁勋爵一改严肃古板。“下次来的时候，我希望能看到您所创作的以狗尾草为主题的奏鸣曲。” 作业被布置，尽管有些苛刻，但丹宁勋爵相信自己学生的才能。 兰娜站在门口，示意授课时间结束了。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丹宁勋爵起身，一丝不苟地行礼，“愿上帝保佑您，公主殿下。” 艾莎优雅地回礼，这让丹宁勋爵很满意。 出了门，丹宁勋爵直奔国王的办公室。 “陛下，有要事禀报。”丹宁勋爵敲门。 门被打开，年轻的国王坐在案前，桌上摆了一盘象棋。 侍者被屏退，丹宁勋爵从袖口中拿出一根毛茸茸的东西。俨然是那根风干的狗尾草。 国王接过那植物，看了一眼，随手放在桌上。 国王和勋爵都是聪明人，不用言语，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艾莎从没出过门，她的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植物。答案显而易见，她与外界进行了接触，有人偷偷见过艾莎。 坐回自己的位置，国王也示意丹宁勋爵坐下。 “老朋友，陪我下盘棋吧。”国王目指桌上的象棋。“让我们谈谈阿伦黛尔的未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四章:弃子与女王 “开场用弃兵局？”丹宁勋爵疑惑的看着年轻的国王，而国王也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阿伦黛尔的现况，只能用牺牲兵为代价谋求出子速度和主动权。”国王拿起大理石制成的棋子，捏握在手中，用力。再摊开手掌，棋子已成粉末，自国王的掌中散落在地。 少了兵，一盘精致的棋子已残缺不全。 “这棋没必要下了，威廉，有什么打算直接说吧。”丹宁勋爵正色道。 国王走到窗前，湛蓝的眸子里是繁华的阿伦黛尔和停靠着无数货船的港湾。 “你知道，阿伦黛尔占据峡湾东岸，拥有天然的港口，是海上贸易的要塞，也是厄尔海峡的锁匙。优势产业为商业，手工业，渔业和商业方面的命脉海上运输业。同时我们受到瑞典王国的庇护，这是阿伦黛尔最重要的政治优势。”国王说。 丹宁勋爵沉默不语，房间中安静得可怕。 “而阿伦黛尔西部的丹麦王国是传统欧洲强国，我们与哥本哈根隔海相望，和我们相比他们商业发达，拥有波罗的海仅次于瑞典的海军。十年前他们与俄罗斯帝国和萨克森结成联盟却没能在那场战争中控制厄尔海峡。如今，我们的后盾瑞典在俄罗斯损失惨重，无力顾及我们，而丹麦的首都和我们只隔了一道海峡。”国王的声音冰冷 “厄尔海峡对海上贸易利益至关重要，显然这对丹麦诱惑很大。阿伦黛尔必然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勋爵敏锐地察觉到国王的深意。 勋爵喉间发出低沉的声响，“他们不可能直接攻打阿伦黛尔，丹麦王国还没那么大的胃口。” “阿伦黛尔王室对于附近公国的控制大幅下降，两个岛屿公国奥兰和巴菲勒已经脱离王室加入丹麦，其他的态度也飘忽不定。我们最大的筹码本来是瑞典，可现在卡尔十二世自己能不能撤回瑞典都是个未知数。一旦和丹麦王国开战，我们的援助微乎其微。” 一阵沉默后，丹宁勋爵问：“还有呢？” “还有挪威和南岛，他们在未来十年内，有可能对阿伦黛尔出兵。”国王微笑。 “不可能，他们是阿伦黛尔的贸易伙伴，过去几个世纪，我们合作得一直很愉快。”丹宁勋爵 “的确很愉快。”国王承认。“可如果，丹麦王国承诺在他们控制峡湾后，在一段时间内免除挪威和南岛的关税，他们就没理由不帮忙了。用短期利益换取对峡湾的长久控制，非常合算，更别说丹麦国王本人就兼职了挪威国王。 “另外，一直觊觎王位的约克家族最近也蠢蠢欲动，他们的情报我掌握得还不够。”国王补充，“还有教廷，他们本想以艾莎为契机，制造一场铲除异端的盛大火刑，重新确立自己的声望，可是这样只会让王室的地位更低。” “老朋友，这些还不够咱们忧心么？”国王重新换成严肃的表情，站在窗口，隔着大半个房间凝视丹宁勋爵。 “我们还有时间，这些问题至少在十年或更久后才会显出。”丹宁勋爵说。 “你觉得我们能应付得过来。”国王说了句陈述句。“可安娜不能。” “你是在担心安娜，你打算立她为王储？”丹宁勋爵问。 国王点头，“我没有别的选择，艾莎已被教廷盯上。过去八年，我好不容易在教廷的威势下保她不死，对她而言，活下去已是最大的幸运。” “那么，只有安娜。”国王说：“可她只是个女孩子，没有人望，没有功绩。无法震慑丹俄联盟、教廷和瑞典。她需要一个契机。” “所以你打算用弃兵局。那个弃子是谁？” “艾莎。”国王回答，他低下头，头发遮住眼睛。“以圣女的身份处死一个发动政变的女巫，解救阿伦黛尔和附近所有的公国于危难之中，这个名头够大吧。” 丹宁勋爵抓住了国王话语中的重点：“发动政变！这是你同意艾莎上课的真正目的。“ “计划还没制定完全。安娜还需要更多的功绩，这不过是我想法中的一部分。”国王没有否认：“这仅仅是开局，用牺牲兵为代价谋求主动权。反正教廷也想杀死艾莎，死亡是她最大的价值。区别只在于死在谁的手里。“ 又是一阵沉默。 “艾莎毕竟是你的女儿。难道你不能为安娜选一个可靠的瑞典丈夫作为同盟么？”丹宁勋爵的语气中有一些不满。 “我的朋友，丈夫不一定可靠。”国王重新走到桌前坐下，“再说，王室的联姻不会让安娜幸福，我希望她自己掌握命运，而我会为她打理好一切。” “至于艾莎……”国王闭上眼睛。 他在艾莎六岁那年，请求过她的宽恕了。 那么，以后发生的事情，就无所谓了吧。 “我别无选择，只能牺牲艾莎。”国王睁开眼，目光冷酷，“一开始，我也想保全她，可是八年过去，我终于放弃了。而我还要保护伊莎贝拉和安娜，我绝对不能失去她们。” 艾莎是被弃掉的兵，安娜是王。 既然作出决定，以后尽量对艾莎冷血一些吧，免得以后下不去手。拖拖拉拉地感情用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我可以体谅你，朋友。”丹宁勋爵也不知说什么好。“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国王推开桌上的棋局，“请你效忠艾莎，你是丹宁家族的继承人，阿伦黛尔最著名的学者，在政界和学界素有人望。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当那一步棋到来之时，请你帮助她。毕竟，反派也需要一些帮手才能成气候。” 丹宁勋爵自嘲地笑，“看来我也是你的弃子。” 国王摇头，刚想说什么，门便被直接推开，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陛下。”是王后的贴身女官，“王后陛下想要见您。” 如果是在别的国家，王后的女官打扰国王与大臣议事，传唤“国王”觐见王后，那只能说明王后疯了。 而在阿伦黛尔，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人们可以否认太阳从东边升起，却不能否认国王对王后的深情。 当年，他还是威廉王子。在年幼时走失，被地精养大。他是山中的战士，剑术高超，骑术一流。结识了许多拥有特殊才能的伙伴，而这些伙伴在日后成为了他的摄政班底。而他在一次出征剿灭叛乱时，救下了丹麦王国的伊莎贝拉公主。 像最寻常的童话故事一样，王子救回公主。王子骑马回国，公主来送他。王子挥下马鞭之后，却回头大喊，“嫁给我。” 公主竟然毫不犹豫地同意。第二年春天，公主带着自己的影护卫，来到了阿伦黛尔。 刚刚登基的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四世对女儿的私奔大为震怒，不顾往日的失败集结上万精锐和整个海军讨伐阿伦黛尔，却被威廉率领区区三千阿伦黛尔军队生生挡在厄尔海峡东岸的炮台前无法靠近一步，最终因为瑞典海军赶到只好作罢，这件事甚至成了大北方战争的导火索，最终演变为波及整个北欧的大战。 国王凝望着城堡大厅的女子画像，画中的女子一头黑发，恬静优雅地坐在河边。 世界上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恶龙不行，死神不行，丹麦的数万精锐不行，上帝也不行。 急切地走到王后的寝殿，国王看见她正望着窗外的天空，哭泣。 “你怎么坐起来了？”国王说，“快躺下，你的身体……” “威廉，为什么给她戴上镣铐！”王后见他来了，不由分说地吼道。“艾莎才是个八岁的孩子啊。” “别哭了，这对你身体不好。“国王走到王后身边，抱住她。 “求求你，把她手上的镣铐摘下来。”王后哭泣，“我挑选了一副手套，你让她戴上，她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国王察觉到，一双深青色的手套摆在床头。 “你去见了艾莎！“国王惊讶道，“那狗尾草是你留下的？” “没错，是我。”王后心中料想是安娜留下的，可她不能让威廉知道安娜已见过艾莎。 “你还记得狗尾草的花语么？当初你在月光下送给我的，说你一直爱着我，你希望我们的孩子能诚实对待自己的感情，不要像你一样默默喜欢好久才表白。如果她是女孩，就取名为艾莎。” “你竟然去见艾莎！”国王完全没理会王后关于“狗尾草”的话语：“你为了她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 国王的双眼血红。 王后开始咳嗽，她拿起床头的手套，“求求你……” “好，很好。”国王扯过手套，“她迟早会害死你。” “既然如此，我这就去把她的手砍下来。”国王拔出剑，“镣铐和手套，她都不再需要了。” 门外，偷听的安娜差点惊叫出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五章 擦肩而过 “不，威廉，你不可以这样做！”王后希望留住推门离去的丈夫，她想抓住丈夫的衣摆，可她的手指只触到了衣角的布料。 国王大步流星地离去，房间内只剩下一个哭泣的女人跪伏在地上。 常年卧床让她的脚变成了中看不中用的摆设，最多能让她缓慢地散步，至于奔跑，则是太过奢侈的事。 云遮住了阳光，屋里逐渐暗了下来，她捶打着自己萎缩的双腿，恨不能用它们赶上丈夫，拯救自己的女儿。 安娜从来没见过父亲像今天这样愤怒，她明明就在门边，父亲却没有看见他，只顾着杀气腾腾地走向楼梯。 泛着银白色光芒的剑让安娜感到害怕。 她急忙走进房间，看见母亲哭成了个泪人。 “妈妈。”安娜扶住王后的肩膀。 听见安娜的声音，王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是安娜，对呀，还有安娜。 她急切地抬起头，“安娜，快去拦住你爸爸。”王后边说边将安娜推向门边。 “他要砍掉艾莎的双手！”王后撕心裂肺地嚎道，“他要杀死艾莎！“ 同一时间，地下室，艾莎的房间。 艾莎整理着书本，她刚复习完今日的课程。满桌厚重的书本和她瘦弱的身体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向父亲提出上课的要求并不是为了自己。她明白自己的位置，学了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她注定走不出这幽暗的地下室，知识转入她的脑海就像由一本书的内容复刻进另一本书，随后摆放回书架，永远没有人来翻阅。 可安娜不一样，她是父亲的宝贝，理应成为一个博学睿智的继承人，替父亲管理好阿伦黛尔，继承所有的尊贵与荣光。 活泼的安娜、跃动的安娜、像自由的风一样的安娜，又怎么沉得下心去学习这些枯燥的东西。具她自己叙述，她一见到丹宁勋爵就想睡觉。 艾莎把书本们逐次放回书架。现在它们都在她的脑袋里了。 它们会在晚上变成一个个童话，输进安娜的小耳朵。艾莎把知识们串成了故事，在星光闪耀的夜晚，不知不觉灌输给安娜。 历史上的每一个朝代，都被编进了童谣，在安娜安睡时唱响。 千年中的每一次战役，都被写成了史诗，在安娜休息时阅读。 贵族圈的每一种礼仪，都被揉进了童话，在安娜撒娇时讲述。 长大后的安娜，肯定是个明快又端庄的淑女吧，像她读过的无数故事中的公主一样，在最美的年龄得到爱情，然后在自己的王国和爱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永远。 艾莎笑了。可不一会儿，她便笑不出来。 她发现狗尾草不见了。 “爸爸！”安娜飞奔在走廊，走廊的尽头是城堡大厅二楼，持剑的国王已走到楼梯处。 安娜的喊声拦不住父亲，她急得满脸通红。怎么办，自己的脚步根本追不上父亲。 干嘛突然要杀艾莎，她分明是个善良的仙女姐姐，美得好似泛在水面的月光。 话说回来，爸爸和艾莎是什么关系，难道爸爸知道艾莎被关在城堡之下，艾莎又是什么身份。 国王迈下台阶。 什么呀，安娜摇头，撇开小脑袋里的想法。她对自己说，安娜，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你得想想办法阻止现在发生的事。 地下室的艾莎翻出黑皮日本记，她觉得也许狗尾草被夹在了日记里。 艾莎是从遇见安娜之后开始写日记的。在遇见她之前，除开逐渐长大的身体，她的日子是个单调重复的循环。 日记的第一页如是写道：“今天我遇见了安娜，我的小妹妹。她于深夜潜入我的房间，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相遇。她是那么活泼可爱，甩着狗尾草宝剑，满口骑士台词，仿佛是个永不熄灭的光源。 这让我相信，在群星之中，有一颗星是指导着我的生命，走过不可知的黑暗的。” 艾莎的注意落在了她第一天的日记内容上，如果不是接下来出现的异象，恐怕她要慢慢将自己的日记再温习一遍。 日记本突然不听使唤，风吹似地疯狂翻页，在最后一页停住，末段处由浅及深地浮现出一行字。 “死亡将至——reah” 国王已走下楼梯，他的剑锋利得如死神的巨镰。 这把剑曾杀死过巨龙，击退过海妖，将他的岳父，丹麦皇帝的大军阻隔在边境的峡谷，不能再前进一步。 片刻后，他将用它结束长女的生命。 他曾是名震北欧的王子威廉，欧洲大陆上公认的英雄。 只要他不愿意，没人能将他和伊莎贝拉分开。巨龙不行，海妖不行，丹麦的百万大军不行。 艾莎，也不能。 安娜冲到二楼扶手处，快来不及了，艾莎艾莎艾莎……她的艾莎，会讲故事唱歌的艾莎，愿意陪她玩猜谜语的艾莎，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艾莎。 扶住楼梯的护栏，安娜望了眼下面，距离一楼地面有三米？四米？五米？哦，不，早知道就好好学习“米”这个概念，可现在不是她想这个的时候。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恐怕是五岁女孩想到的最好战术。 拼了。 安娜爬上扶手，她感到一阵眩晕。 “爸爸！！”在向下坠落之前，安娜不忘大声呼喊父亲。 身处地下室的艾莎用手拂过纸面，没有任何异样。她找不到字迹凭空出现的原因。 艾莎不解，她拿起羽毛笔，在那句话下面写道：“ha？” 过了一会儿，另一行字出现： “恭喜你，艾莎公主，你获救了。” 这时，艾莎听见了来自天花板的碰撞声响。 安娜在下落的瞬间，满眼都是城堡大厅地毯的花纹。这导致她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恐高，不过那时后话。 此刻她唯一的心理活动是：这是为了你，艾莎。我牺牲这么大，你以后每天得多给我讲两个故事。 “你好，死亡先生。能否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到底是谁？“艾莎下意识地望了眼天花板，又在日记本上写道。 “忘了我刚才说的吧。”日记本上留下清秀的墨迹，“死亡先生太难听了，你以后可以叫我哈迪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六章 悔恨与相见 国王坐在画廊中央的椅子上，四周一片空旷，寂静得可怕，冰冷的全套钢铁盔甲们像有着生命，以手执盾牌的姿势面向他，似在质问：你对你的家人做了什么？ 蜡烛微弱的光芒照亮墙壁，而国王身处之地却是一片昏暗。 他低着头，用手掌搓自己的脸，以便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安娜和伊莎贝拉现在都躺在床上，一个昏迷，一个以泪洗面。 他肯定疯了，竟然要去砍掉艾莎的双手。那个长久居于地下室的长女，她碍到谁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现在倒好，二女儿摔断了腿，妻子一次次哭晕过去。 “佩比爷爷，告诉我该怎么做。”男人低声呜咽。 没有听到回应，因为这里不是地精的驻地。 国王垂下手，他的面颊有些湿。墙壁上一张张画像神态各异，仿佛在以不同的姿态嘲讽他的狼狈。 恍惚中，他又想起了那个在森林中迷路的，孤独无助的金发男孩。 终于，国王起身，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出画室。城堡中的仆人此刻都聚集在安娜的房间，等待皇家医生的吩咐，所以现在城堡的其他区域空无一人，静得可怕。 孤独的男人行至走廊尽头，推开妻子的房门。、 伊莎贝拉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凝视天花板，眼角还挂着泪珠。她的皮肤是泛着灰暗的苍白，颧骨因消瘦而突起，眼眶凹陷，整个人就像一具哭泣的尸体。 地板上，散落着两只深青色手套。 他捡起它们，仔细打量，发现手腕外侧绣了一小片白色冰叶，他觉得眼熟，看来是妻子的手笔。 国王把手套摆放在妻子的床头，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后者仍旧如尸体般没有反应。 “给她送去吧，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些。“他叹息似地说，随后离开房间，临走时带上了门。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妻子偏头望向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 不似王后房间般死寂，安娜公主的寝殿，此刻可要炸开锅了。大批女仆进进出出，手里拿的不是纱布就是药水。 三个蓄着白胡子的皇家医生正站在公主的床边，讨论她为何仍处于昏迷状态。 “殿下摔坏了脑袋。”一个白胡子老头说。 “不，殿下摔断的是腿。”另一个说。 “那她为什么还不醒？”第三个问。 其他两个一齐转头，怒道：“我们也想知道。” “昏迷不醒”的安娜睁开一只眼睛，打量正在争吵的三胞胎医生，见他们的目光移过来，又迅速闭上。 三个老爷爷的谈话真逗，要是他们再不走，她可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腿痛，痛得都不知道什么叫痛了。现在她的腿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掉在床尾的高支架上，简直像个木乃伊。 说到木乃伊，艾莎的故事里是怎么讲的来着？法老王死后被裹了厚厚一层纱布放在金字塔，等待美丽的姑娘将他吻醒。 不对，是金字塔没错，可是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总觉得吻木乃伊是件不太正确的事，因为想象起来……咦…… 真想让艾莎再讲一遍，不然她恐怕要想着搭配错误的故事纠结一个病期。 要是能让艾莎陪在她身边，天天给她换药，陪她聊天，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可惜，腿受伤的话，就不能去地下室找艾莎了。 小安娜脑袋里胡思乱想着，直到她听见三个老头一齐唤道：“国王陛下。” “幸苦三位了，大家都去忙吧。” 应声之后，是纷纷远去的脚步声。 装昏迷，装昏迷…… “为什么从楼梯上跳下来，安娜。”国王坐到安娜床前问，他知道安娜醒着。 安娜泄气地睁开眼睛，“爸爸。”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失去你，如果落地的部位是头部……算了……“国王不再说下去，因为那是他不能想象的后果。 “对不起。”安娜诺诺地说，她感觉到了父亲的痛心。 国王抚摸安娜的头发，“现在爸爸只有你了。” 安娜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了灵魂上，那是父亲过于沉重的爱。 “我会把给艾莎的那份一并给你。”国王低语。 此后一个星期，艾莎都没见到安娜。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可是也说不上引起这预感的具体原因。 她在日记本上写道：“整整一周，天空没有落下阳光。风肆意呼啸，将枯叶吹进我的房间。看来夏天的小尾巴快要溜走了。我捡起枯叶，想象着它曾经灿烂的模样。 我意才识到，目前为止我见过的最有生机的植物，是一根刚摘下的狗尾草。而它遗失了，和将它带来的人一样远离了我的生命。 我不能说出这心为什么那样默默地颓丧着。那些细微的情绪，她是永不察觉、永不知道、永不了解的。” 下段照样是哈迪斯的意见：“正如你所说，他人所思、所想、所做，你亦不知。” 艾莎还想回些什么，正在这个当儿，地下室的门被打开，她急忙将日记本合上，倘若别人看了日记的内容，她的处境将变得十分危险。 兰娜引着一位妇人走进来，她身着月白中衣，外罩深褐色古典长裙，裙裾曳地。那妇人面容消瘦，行走极缓，仿佛随时就会跌倒，不过她今天看上去心情极佳，以至于气色显得好了很多。 柔弱却慈祥，苍白却美丽，像随时会散于无形的圣母。这是艾莎对她的第一印象。 艾莎离开桌子，向妇人提裙屈膝，微微躬身。她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皇室礼仪她还不是特别纯熟，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必须对这个妇人表达敬意。 在看到艾莎的第一眼，王后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融化成水。。 她已经这么大了。上次仔细凝视她时，她还是个婴儿，沉睡在摇篮里，手指不自觉一动，在墙上绘出美丽的冰花。 她的头发是浅浅的金色，似午夜流泻而下的月光；眸子湛蓝，好比坐在巨龙背上向下俯瞰而见的深海。 简直和她的父亲一模一样。 威廉，她是那么的像你。她继承了你的容貌、你的沉静、你的隐忍。 兰娜引着一位妇人走进来，她身着月白中衣，外罩深褐色古典长裙，裙裾曳地。那妇人面容消瘦，行走极缓，仿佛随时就会跌倒，不过她今天看上去心情极佳，以至于气色显得好了很多。 柔弱却慈祥，苍白却美丽，像随时会散于无形的圣母。这是艾莎对她的第一印象。 艾莎离开桌子，向妇人提裙屈膝，微微躬身。她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皇室礼仪她还不是特别纯熟，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必须对这个妇人表达敬意。 在看到艾莎的第一眼，王后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融化成水。。 她已经这么大了。上次仔细凝视她时，她还是个婴儿，沉睡在摇篮里，手指不自觉一动，在墙上绘出美丽的冰花。 她的头发是浅浅的金色，似午夜流泻而下的月光；眸子湛蓝，好比坐在巨龙背上向下俯瞰而见的深海。 简直和她的父亲一模一样。 威廉，她是那么的像你。她继承了你的容貌、你的沉静、你的隐忍。 像一朵孤独的水仙花，在冬日的黎明绽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七章 宽恕、希望 艾莎伫立在原地，怯生生地看着妇人。她并不是害怕，相反，她有些期待，觉得这个典雅的女人身上一定有她一直求索的东西。 可这只是她的感觉，她一个人的直觉，一切仍未知。或许，她在今天将遇见巨大的，不可接临的幸福，也或许什么都没有。 艾莎从没露出那样的眼神，她在用灵魂询问一次善意，询问一次未知。 回答她的是一把钥匙。 王后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扭转，如同她为手套绣上冰叶那般细致。还好，她的手并不像双腿一样无力，尚能为女儿争取到一丝自由，虽然这份自由在巨大的牢笼前是那么的无力。 “夫人。”手铐脱离肌肤时，艾莎唤道。 王后没答话，接过兰娜递来的深青色手套。拉起艾莎的手，小心地为她戴上。动作轻柔得如同收藏家擦拭自己的珍宝。 深青色很符合艾莎的气质，内敛，沉稳，安静。手腕处的冰叶熠熠生辉，它是王后亲自为女儿设计的专属标志。 艾莎没有反抗，也没有疑问，所有的事发生得很自然，似是理所应当，这让她觉得很舒服。 “虽然它不能让你直接触碰事物，却能让你摆脱沉重的手铐。”王后蹲下，平视女儿。“别怕，它将保护你，直到全世界承认你的那天。” 艾莎静静聆听妇人的话，蒙尘的心灵一点点变得清亮，她感到一股柔软环绕住她灵魂，暖得足以让她化开。 “孩子。”王后握住艾莎的手，即便隔着手套，她仍能感到女儿指尖的冰凉，她希望这孩子的手有朝一日能暖起来，“也许有人会误解你，伤害你，抛弃你，他们恨不得把你驱逐到彼岸没有生机的国度。“ “但是，请不要恨他们，不要带着一丝一毫的恨去观察这个世界。那只会把你与所有美好的可能剥离。” “原谅你的父亲，也原谅你的母亲。”王后眼中泛出泪花，她隔着手套，亲吻女儿的指尖，“带着爱活下去，忘掉不快乐的事。” “愿神与你同在。”王后给了女儿一句祝福，起身离开，她害怕再呆下去她会忍不住带艾莎离开地下室。 曳地的裙裾逐渐远离，伴随着关门的声响，艾莎才意识到，那种温暖的感觉离开了她。 不同于安娜阳光般的热烈，这位夫人仿佛一泓春水，无孔不入地修补她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艾莎怔了几秒，突然飞奔向铁门。 她想留住这种感觉，或是……哪怕……再离它近一些。 王后急切地走出二十步，脑袋一晕，双腿不听使唤地软了下来，即将跌倒之时被兰娜接住。 “艾莎。”这是王后晕厥前呼唤的名字。 地下室，艾莎落寞地回到桌前，日记本自动摊开，好像在等待她的倾诉。 “她是谁？”艾莎在日记本上写下。 哈迪斯的回答很快，“你以后会知道。” “她是我的……”艾莎又写下几个字，迟疑了一下，把它们划掉。 这次，日记本上没有回应。 安娜一直躺到第二年开春，经过皇家特级调养，她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能跑能跳能折腾。不过她错过了今年的堆雪人活动，这让她十分不开心。 现在她长高了一些，是个健康活泼的六岁女孩。一天到晚跑到地下室找艾莎，带着各种新奇的东西。 自从摔断腿事件后，国王对艾莎和安娜的监管不是那么严了，他开始忙于各种事务，丹麦的压迫，波兰立陶宛王国的威胁，公国们的反叛，贵族的阴谋。 女孩们倒是自得其乐，安娜刻意规避了她半年没见艾莎的原因，只说了她不小心摔断腿，还露出伤口像艾莎撒娇。 而艾莎胡思乱想的日记填了半本之厚，其间穿插着哈迪斯的字迹。她现在已经默认这个神秘的客人光临她的秘密花园，她需要人陪她说说话。 “艾莎，这是东欧运来的土豆，特别好吃。”安娜举着两颗圆溜溜的东西在艾莎面前蹦达，“我用它煮汤给你喝。” “你能行么，安娜。”艾莎表示担忧，“我来帮你吧。” “不行不行，你又不肯摘下手套，怎么削土豆。“安娜对艾莎的手套很有怨气，她喜欢艾莎肌肤冰冰凉凉的触感，夏天特别解暑。 艾莎不做声，她下意识地拉紧手套。手腕外侧的冰叶让她想起了把手套送给她的人。 熊孩子忙活了好一阵，又是削皮又是切块，还在地下室用干柴和砖头生起了火。 艾莎就这么抱膝坐在墙边，看安娜把两颗土豆变得惨不忍睹，最后不得不剁成碎丁一股脑扔进锅里。 叹了口气，艾莎走到安娜的身边，她觉得以后有必要把菜谱也编进童话故事。 土豆屑在热水中翻滚，大有变成土豆泥的趋势。 “艾莎你去歇着不要插手。”安娜蹲在锅前，灰头土脸地用汤勺搅拌锅汤，她的麻花辫差点掉进火堆。 “有香料么，安娜。”艾莎无奈。 安娜从厨房抱来一大捧胡椒，艾莎扶额。安娜见艾莎头疼的样子，只好去把厨房中的每样调料都偷来一点。 地下室顷刻间成了香料库。 “洋葱切丝，你切得太碎了，安娜。”艾莎照着书本指挥，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妹妹总喜欢把东西剁碎扔进锅里。 “明白了，明白了。”安娜嘴上答应，手下还是丝毫不留情。 “黄油，蘑菇，黑胡椒粉……”安娜听从艾莎的吩咐，却也全是一股脑丢进去。 艾莎彻底放弃抵抗。 安娜盛出一碗递给艾莎。土豆被煮烂，融入了汤中，看上去像加了太多水的土豆泥，点缀着洋葱末和蘑菇碎块。 艾莎觉得它们有悖美感，可尝起来……还不错。 安娜以“立正”的姿势站在艾莎面前，像个等待表彰的士兵。 艾莎要夸我了，好开心，好激动。安娜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谢谢你，安娜，很好喝。”艾莎舀出一勺喂到安娜嘴边，“尝尝？” 安娜张开嘴，像要把勺子吞下。 浓汤入口，土豆和黄油的香味溢满唇齿，熊孩子舔舔嘴唇，“艾莎，以后我每天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嗯……等等，你听我说。”这样奇怪的做法，每天，还是算了吧。 熊孩子见艾莎犹疑，直接当作同意。边跑出地下室边说，“好哦，艾莎同意了。艾莎，我现在得走了，我约了盖尤斯叔叔学习剑术，改天在来找你。“ ”剑术？“艾莎一愣。 等等，她现在考虑的应该是…… 看着满是狼藉的厨房，艾莎心想，难道要她一个人来收拾”灶台“和”锅子“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八章:初开 “古罗马最傲人的不是它的版图，不是它的宗教，而是它严密精致的法律。”丹宁勋爵在地下室来回踱步。他的学生，阿伦黛尔的弃子公主，艾莎殿下，正坐在桌子前聚精会神地听讲。 “法学是关于神和人的事物的知识，是关于正义和非正义的科学。”丹宁勋爵语气严肃，“对法的精通是君主的治国之本。” 艾莎手执羽毛笔，认真地做笔记。她发现最近自己的老师变得很奇怪，言语之中时刻提醒自己什么是作为一个君主应学的知识。 “今天我们要学习古罗马法学著作，《法学阶梯》。请把书本翻到第二十四页。”丹宁勋爵手中没有任何教材直接指点页数。 艾莎惊讶地发现，老师竟然在不翻阅的情况下说出了每个段落的大致内容。 ”请告诉我，苏格拉底被处死的全套法律程序。“丹宁勋爵提问。 “请说出地中海南部的沿岸国家。”地理课。 “请论述税收和财政的关系。”经济课。 “请写下你认为的历史上最伟大的三位君王的名字，并附上理由。”历史课。 “走神了！”丹宁勋爵用卷起的书本敲击桌面，“这里没有值得你迟疑的东西，让一切都见鬼去吧。果断！冷静！准确！现在请回答，如果你是女王，而你的亲妹妹要抢夺你的王座，你该怎么办？” 艾莎懵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怎么可能会是女王。 丹宁勋爵很不满意学生的反应。虽然艾莎公主足够聪明，能应付各学科知识，可在决断上仍是优柔了些。 对于国王的决定，丹宁勋爵非常不甘心，不是因为他被当成了弃子的一部分，而是他明明拥有世界上最勤奋最优秀的学生，到头来却仍旧要为他人铺路。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他的学生为何如此不幸，不仅身负诅咒，还要被国家抛弃。 好，威廉，既然你要我辅佐艾莎，那我就尽心尽力辅佐给你看。丹宁勋爵如是想。 他并不是个优秀的政治家，他真正擅长的是学术。丹宁家的继承人，现今已快要四十岁的丹宁勋爵是唯一一个不靠家族也不靠军功，但凭学问拿到爵位的人。 而威廉国王麾下真正有着极高政治敏感度的，号称“无双谋士”的保罗侯爵，肯定被留给安娜公主了。 当初，自己的功用是个移动图书馆，献计献策的还是保罗。 丹宁勋爵心中轻叹，那些闯荡荒野，开拓河山的朋友们呀，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地精王子威廉，雅典娜之眸小丹宁，无双谋士保罗，战神右手盖尤斯和草药公主伊莎贝拉。 都是过去的事了。丹宁勋爵闭上眼睛。 “老师。”艾莎的话打断了丹宁勋爵的思绪，“请恕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丹宁勋爵看了一眼学生，见她为难地望着他。 他不是保罗，终究不能教给她政治家冰冷的心，因为他的心也是柔软的。 那么，只要将所有的知识教授给她便好，她会有自己的决断。 “对不起，公主殿下，我为刚才的问题向您道歉。”丹宁勋爵坐到艾莎面前，神情凝重。 “不过，想听听我的建议吗？”丹宁勋爵补充道。 艾莎点头。 “杀掉她，是最好的出路。”丹宁勋爵说。 “不！”虽然心中尊敬老师，艾莎此刻也不由呼出声。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安娜的脸。 开什么玩笑，那是安娜呀。艾莎心想。她不自觉地收紧手套。 “如果你不决定杀掉她。”丹宁勋爵继续说，“那么离开你的王座，献出你的王冠，离开阿伦黛尔，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说完，丹宁勋爵感到一丝寒冷，他抬起头，看见艾莎身后的墙壁布满冰霜。 “今天的课就到这儿。”丹宁勋爵起身，“公主，记住我说的话。下节课我们上古典戏剧。” 皇家训练场。 “盖尤斯叔叔。“安娜飞奔过去，一头撞在疤脸男人的铠甲上。 完美的大熊抱，除了头被铠甲撞得有些疼之外。 名叫盖尤斯的男人揪住安娜的后领，单手拎起她，举到自己面前。“还不老实，自己摔断腿还不够，想撞死你盖尤斯叔叔？” “不想不想。”小安娜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还指望着盖尤斯叔叔教我剑术呢。” 盖尤斯朝木桩走了几步，一把将安娜仍在木桩上。“怎么突然想学剑术了？对了，你昨天放在我桌上的信我可是用了一整天才看懂，又是写又是画的，肯定没向小丹宁好好学习单词。” “这个……”安娜词穷。 “话说回来，击剑也是皇室必修的课程之一。”盖尤斯一拍自己的脑门，“好吧，你等等，我去拿些必备的道具。嘿嘿，精通剑术的安娜公主绝对能获得大多数王子的青睐。” 盖尤斯让安娜坐在木桩上等着，自己去拿东西。 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安娜公主呆在木桩上，耷拉着双腿，摇晃着自己的脚。 虽然没想明白爸爸要杀艾莎的原因，但是她庆幸，好歹这次是爸爸。要是换了别人，就是她从十层跳下来，那人也不一定理会。 剑是好东西啊。如果她掌握了剑术，就算是巨龙和蟒蛇，她都能拦得下来。 躺在木桩上，看了眼太阳。唔，今天的阳光真刺眼。 伸了个懒腰，想翻个身。 “扑通”一声，熊孩子脸朝地面，摔下了木桩。 惹得慢悠悠走来的盖尤斯大笑。 威廉，你真是生了个有趣的女儿。盖尤斯心想。 盖尤斯是现任皇家禁卫军统领，当年与国王出生入死冒险的伙伴。他曾是军中名将，在与丹麦的战争中右腿受伤，从此不能再骑马。索性退至国王的城堡，负责安全工作，顺便训练新晋的侍卫和军官。 “公主，首先我们来学习击剑礼仪。”盖尤斯举起皇家重剑。 “双方应同时举剑，同时行礼，在击剑中不能追击对手……“盖尤斯耐心地讲述。 “等等。”安娜打断盖尤斯的叙述。“我不想学这个，能不能教给我些实用的。” 盖尤斯有些不悦，在安娜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这是击剑运动中最基本的交际礼仪，你必须学。” 安娜抱着脑袋，不满道：“我可不是来学交际的，我想学真正的剑术。好吧，不是剑术也行，绳子啊，鞭子啊，锤子啊，只要能打败敌人，都可以。” “诶？”盖尤斯疑惑，“你想干什么？”他记忆中，没有人敢和安娜公主打架。 安娜来了劲儿，举剑指天，摆了个帅酷的造型，“为了拯救和守护！” 一个扫堂腿袭来，将帅酷的安娜绊倒在地，又是脸着地。“童话故事看多了。”盖尤斯评价。 熊孩子抬起脸，愤愤地瞪着盖尤斯。 “好吧，你要拯救谁，或是保护谁？”盖尤斯直接把剑戳在地上，也不管这有多名贵。 “艾莎。”安娜索性不起来，翻身侧躺，单手撑着脑袋。 盖尤斯疑惑，“艾莎是谁？” 艾莎公主出生那会儿，盖尤斯还在外打仗，自然不知道引发三个月雪灾的女婴。 “艾莎是个美丽的仙女，被国王囚禁在城堡的地下室。”安娜拔了一棵草，将草根叼在嘴里，“国王承诺，只要有人将恶龙的头颅带回来，他便将艾莎仙女赐给他。于是一个勇敢的骑士出发了，但他还没出门，就从城堡的二楼摔了下去。” 安娜说到这里，脸上挂着“吃饭时不小心吃到三四颗胡椒”的表情。 “哈哈哈……”安娜的故事将盖尤斯逗乐了。，疤脸男人仰天大笑。 “孩子，我喜欢你的理由。“盖尤斯朗声说道。“好吧，我同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九章:仰望与分享 “怎样用锐物杀人，什么姿势挥动钝器可以一击毙命，什么姿势可以把人打晕而不致命，如何解离人的肢体，如何用滑膛枪在五十步之外将敌人爆头”盖尤斯说，“这些我都会。” “哦？害怕了，后悔了？”满脸胡茬的盖尤斯蹲下，盯着叼草的公主，眼中带笑。 草叶从安娜的嘴里掉落下来。 “才……才没有。”安娜说。不过她一想象血肉横飞的尸体，心中便不是滋味。显然这超过了六岁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 盖尤斯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听着，安娜。” “真正的杀戮不像童话书那样简单，充满着胜利、喜悦和荣耀。战士往往走在生死边缘，剥夺同为人类的生物的生命。他们是勇敢的，同样也是残酷的。” 安娜怔怔地看着盖尤斯的脸，就像第一次认识这个爱喝酒，经常开玩笑的男人一样。 “我初次杀人是在十六岁那年，用的是一块大石头。那小子的血溅了我满脸。之后，我扶着你母亲的手吐了一个下午。”盖尤斯的眼神深邃，陷入了深沉的回忆，过了一会儿，他别过头，“该死，那真是太丢脸了。” “作为一个战士，你要习惯血液的腥气，阴森的白骨、满天乱飞的残肢和流出的内脏与脑浆。”盖尤斯继续讲道，“而战场上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你的手脚随时会被敌人砍断，或者头颅被巨龙咬下。” “战士和骑士的故事，往往不那么浪漫美好。他们是冷血的，他们怕杀戮的本能伤害身边的人，他们要花费巨大的心力才能保住自己的童心。“ 盖尤斯的声音低沉下来。“安娜，你追求的守护，可能会伤害你快乐的灵魂，所以。”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所以，在你还没有足够的心智和充足的准备，打算为你的艾莎仙女放弃你的纯真，并且觉得她值得你这么做之前。我只能教你纯粹的技法，而不教你战士的战意和战魂。” 艾莎……安娜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听上去的确很残酷，不过…… “好的，现在开始训练。”盖尤斯站起来，重新露出大剌剌的笑容。他扔下几个硬币，“士兵安娜，进行长途负重越野跑，去城镇买一箱酒给你的教官。” “啊哈，我去买酒？”安娜“嗖”地跳起。 “嗯。”盖尤斯挤出一个懒塌塌的鼻音。 “好吧。酒鬼盖尤斯叔叔。”安娜捡起硬币，叫着父亲为盖尤斯叔叔取的绰号，一溜烟地跑了。 “小机灵鬼，不向威廉学些好的。”盖尤斯说。“本来想抓只天马给你玩玩，现在看来，还是狮鹫比较适合你。” 待安娜跑远，盖尤斯旋身仰倒在地上，像个尸体一般。 以前打扫战场时，他经常这么做。和尸体躺在一起，假装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血液浸湿了他的衣服，鼻间满是血腥味和人死后自动流出的排泄物的味道。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一如多年前，照着那个躺在河边，自己给自己讲笑话的少年。 盖尤斯的眸子黯淡下来，他练习过如何伪装出死人的眼神。 仰躺的角度，让他的目光直落在城堡的二楼。 那是伊莎贝拉的房间。 “兰娜姐姐，能不能多给我一些牛奶？”艾莎对向来少话的女仆说。 兰娜摇头，“对不起，公主殿下，您的饮食有规定的量额，每天只有一小罐牛奶。” 艾莎低下头，注视罐子里的乳白色液体。牛奶的香味溢出，萦绕在她的鼻息之间。她拿起罐子举到嘴边，迟疑了一会儿，又放下。 “殿下不想喝么？”兰娜觉得很奇怪，公主刚才明明还想多要一些，现在却没了饮下的欲望。 “我……等一会儿再喝。”艾莎双手捧着罐子，“能把它放在我这里么，等到下次在还给你。” 兰娜点头默许，行礼后转身离去。她是王后的影卫，从小训练各种暗杀技能，为了杀戮也为了守护。她的心早就变得冰冷。 即便如此，看到艾莎公主的样子，她仍忍不住叹气。 就连她，都在可怜艾莎公主。 艾莎把罐子放到桌上，去书架后面寻找安娜送来的香料。避免被人发现，大部分香料都被她和安娜处理掉了，而她自己却偷偷留下了一些香子兰。 这种产于大洋彼岸的奇特植物乘着阿伦黛尔的商船来到她的手中，散发出特殊的香气。 侍者们经常把它们揉进饼干中，做出可口的甜点。 艾莎心想，安娜应该会喜欢它的味道吧。 小心翼翼地摘下手套，望了眼窗外愈加灼人的阳光，艾莎下定决心，将香子兰放进牛奶之中，指尖轻点，一缕蓝色的雪晶飞入牛奶之中。 圣水在销蚀她的骨血，艾莎单手撑地，面色有些苍白。片刻后逐渐恢复正常。 每月饮下的圣水嚣张地镇压着自己身体中的魔力，艾莎翻阅了许多书，都找不到这种圣水的配置。 这是教廷的手段，为了压制自己的魔力，避免再发生雪灾。 可是，她也能用魔力做一些好事，不是么。 比如面前这份香草冰激凌。 不，或者只能称之为香草牛奶冰。艾莎兀自摇头，对于高档的甜点，她还需要进一步研究和练习。 但是这份东西，也足够犒劳辛苦训练的小安娜了吧。 艾莎坐到床上，仰视窗外的晚霞。夏日虽然炎热，但是红彤彤的火烧云却是不可忽视的美妙景色。 这几天安娜总是带着一身汗和泥土闯进她的房间，告诉她盖尤斯将军又怎样苛刻地使唤她。 “他竟然让我帮他买酒，这就算了，今天还多加了两条烤鳕鱼。”安娜曾经在她的床上四脚朝天地抱怨道。 艾莎回忆起安娜红扑扑的小脸，不自觉地想笑。 手腕翻转，艾莎尽力凝出一份冰球，推向高处，打散成满屋飘落的雪花。 门被撞开，艾莎心想，这孩子怎么从来不喜欢敲门呢。 “艾莎，好凉快。”熊孩子推开门之后立即扑上来，艾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床上。 “下去，安娜。”艾莎把她推下床。“你浑身都是泥土。” 熊孩子坐倒在地，嘟气小嘴。她刚准备起来捏艾莎的脸，头顶出现了一罐香气四溢的牛奶冰激淋。 艾莎微笑着举着牛奶罐，看安娜拼命向上伸的双手，总在她差点触到的时候向上提。 “艾莎，你欺负我。”熊孩子不乐意了，站起来，不满地看着她。 “好。”艾莎从背后抽出银勺，舀了一勺冰激淋放进嘴里。 “我是说你欺负我了，这是个事实，而不是让你欺负我，我没有在说祈使句。”熊孩子不愿意了，再次扑上床欲抢冰激淋。 “好啦，都给你。”艾莎没再逗她，将整个罐子递给她。后者接过罐子和勺子，美美地吃了起来。 “今天训练了什么内容？”艾莎坐在安娜旁边问。 “酒鬼盖尤斯教我怎么抡棍子。当然，那不能算是正常的武器，我经常抡到自己。“安娜一脸泄气。 “伤到哪了？要不要我为你上药？”艾莎满是担忧。 “没事没事。”熊孩子咧开嘴，“他不知从哪捉了只小狮鹫，养在爸爸的马厩里，他说我长大后可以骑它飞上天。” 艾莎在一旁静静聆听安娜的描述，想象外面丰富多彩的世界。 下意识扯动自己的脚链，艾莎觉得，安娜的生活方式真好。 “艾莎。”安娜神秘一笑，凑到她的跟前，“想不想出去玩？” “什么？我？出去？”艾莎有些不敢相信。 “我偷到了这个。“安娜将一样东西塞进艾莎手中。 是金属冰凉的触感。 艾莎低下头一看，竟是一把钥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十章 银凤展翅 时间在指尖流泻。 羽毛笔的笔尖摩挲着粗糙的纸面，沙沙作响，留下一行行清秀的字迹。 “今天将是我第一次走出地下室。安娜说要带我去阿伦黛尔北部郊外，据她所说，那里的鲜花铺满天涯，一直延伸到幽秘的森林。 再往北，便是积雪终年不化的北山，荒凉而缺乏人烟，是个与世隔绝的天地。 我在书上见过北山的插图，一座孤零零的峰峦，苍茫一片，像极了没有墓碑的坟。” 艾莎放下笔，将日记本摊开放在最靠墙的书架。待她回来便能看见哈迪斯的回应了。 黎明将至，艾莎掏出钥匙，插进脚铐的锁孔，她和安娜约定到了。安娜将牵着小狮鹫在城堡花园的北门等她。 奔跑，是什么样子的呢？ 空旷的地下室，脚铐被整齐地摆放在床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最靠墙的书架上，艾莎日记本的上显出哈迪斯的字迹。 “不出意外，北山便是葬你的坟墓。” 字迹显现，片刻后又消失。 花园外，安娜骑着一只半人高的小狮鹫。小狮鹫拥有一双火眼般的眼睛，狮子般的后半身长着黄棕色的兽毛，鹰一般的头至前肢则全部披满黄金色的鹰羽。 自火枪传入欧洲以后，这种神奇动物的数量就开始直线减少，如今全北欧可能都只剩下不到几百只了。 “小狮鹫，你能载得动我和艾莎两个人么？”安娜抱着小狮鹫的脖子，脑袋靠在它的身上。 小狮鹫发出“呃呃”的叫声。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啦，不过如果太重了你一定得告诉我，我就把它们吃掉一些。”安娜指着小狮鹫身上驮着的一大堆食物。 小狮鹫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身后放了黑加仑、烤鳕鱼、一整盒巧克力、两罐牛奶、一小块黄油和三块吐司。 不满地叫了一声，小狮鹫抖抖身子，安娜和食物们都掉在了地上。 “喂！”安娜再次脸着地，生气地爬起来跳到小狮鹫的背上，“我第一次和艾莎去野餐，当然得带够食物。” 狮鹫不理睬。 “拜托。”安娜用手指在小狮鹫的脖子上抓痒。 小狮鹫舒服地扭头，蹲下，不吭声。 阳光制成的灵魂啊，还有淡淡的小雏菊香。小狮鹫闻着来自身后的气味，万分享受。 安娜见状，连忙把食物重新放到狮鹫的身上。 还没放完，小狮鹫一阵躁动，又把安娜弄到了地上，脑袋着地。 身子骨再好也是会散架的，安娜揉着撞到地上的头，大喊，“你到底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说好当朋友了么，亏我喂了你十天的肉，又陪你玩了一个星期的飞行。” “安娜。”是艾莎的声音，柔柔的，能让人顷刻间安静下来。 安娜兴奋地回头，看到了手足无措的艾莎，和被吓得不断后退的小狮鹫。 狮鹫是凶猛骄傲的生物，要驯服很难，何况这只小狮鹫还是狮鹫中最顶级的品种。要不是盖尤斯的驯服方法和安娜天生容易亲近生灵的阳光灵魂，小狮鹫是万万不会如此轻易与人类合作。 而在手无寸铁的艾莎面前，它竟显出惊恐的神情，抖动着羽翼，震颤地发抖，火红色的眼瞳中净是恐惧。 那是濒临死亡威胁时才会作出的反应，比如，面对一个强大的恶魔。 可它的面前只是艾莎。 不知所措的艾莎，纯洁如仙女般的艾莎。 “你……怕我？”艾莎问狮鹫。 它依然后退着，似乎快要晕厥过去。 艾莎的手向前伸，想要去安抚一下小狮鹫。可安娜却怕狮鹫伤了艾莎，大喊道：“千万别碰它。” 艾莎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也不知道是否该缩回来。 小狮鹫嗅到了死神的味道。 不，应该是比死神还要恐怖千百倍的气息。没有生机，没有色彩，满是空洞的黑暗或苍白。 这分明是身处冥府才有的感触。 眼前的女孩子有着清澈的冰雪之魂，虽然灵魂丰富，意志力强大，可也没有缘由携带如此吓人的灵魂元素。 它退后一步，如果这个女孩再逼近，它不得不孤注一掷，以攻击的方式自卫。 小狮鹫弓起了身子。 倒在地上的安娜猛地跳起，想要冲到艾莎的身前。 艾莎的手停滞在空中，打算缩回。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深绿色的叶子微微卷曲，与风一起凝迟在空气中。刹那间，整个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一颗白色光点自艾莎的眉心飞出，落在她的身边，波浪似地泛起柔和的光芒，待光芒内敛，竟现出一位身穿黑底银镶边礼服，亚麻发色的男人。 “狮鹫竟然能察觉到我做下的灵魂印记。”哈迪斯抚摸小狮鹫的羽翎，“不愧是最接近天空的生物，对冥府异常敏感。” “你怕的是我，不是这个女孩，所以请对她和善些。”哈迪斯低声对小狮鹫说道，音如鬼魅。 小狮鹫保持着惊惧的神情。 哈迪斯转身，面对艾莎。这女孩仍然维持伸手触摸的姿势，哈迪斯牵起她的手，俯下身，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祝你玩得开心”哈迪斯说完，越过艾莎，径直走向城堡花园的幽秘小径。 虎纹猫在一座骑士的雕像前等他。 “消除掉印记没关系么，她可能会出事，而你无法第一时间赶到。”虎纹猫见主人来了，停止摇晃尾巴，它的猫尾乖巧地放在地上，乍一看像一条灰白相间的花蛇，“她的灵魂还没成长为可控灵体，夭折了怎么办？” “她的任何样子都很纯洁。”冥王轻轻地说道，笑容如午夜的星光，“况且，我必须要保证她的绝对自由，而且这样会更有意思一些。” “你倒是豁达。”虎纹猫叹道。 哈迪斯不语，打了个响指。 夏日黎明的风重新吹动，飘落的叶子随着气流在空中打旋。 哈迪斯等了很久，终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狮鹫的长鸣，心中暗叹，安娜这熊孩子也不怕惊动城堡里的其他人。 他仰头，见一只英姿勃发的狮鹫载着两个女孩冲上天空，朝阳下，狮鹫的身体就像镀了一层金子，熠熠生辉。 前面的棕发女孩一手抓着狮鹫的羽毛，另一只手挥舞着长条形状的吐司面包；她身后的金发女孩小心地抱着前面女孩的腰，像是在笑着叮嘱：“小心些。” 安娜终于将艾莎拉上了狮鹫。 在悲惨来临之前，享受这珍贵的幸福吧 就算是冷血如冥王，也会为艾莎的命运叹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十一章 袭击 第一次沐浴在阳光之下，就离天空如此之近。 这便是天空么，湛蓝的，飘着几朵细碎的云花。远处纯白的大块云朵被阳光映得金灿灿的，仿佛一座光辉圣洁的城池。 原来，它也可以不被铁栏杆分割成一块块的长条形状。 艾莎深深吸气，像是要把整片苍穹的色泽吸入肺中。她用脸颊感受阳光的抚摸，用耳朵聆听风的呼啸，用眼睛俯瞰大地的多彩。 刚才狮鹫的怪异反应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被两个女孩遗忘。安娜以最快的速度安抚下狮鹫，牵着艾莎的手骑上了它的背部。 “艾莎你看，我们在飞！”安娜挥舞吐司面包，时不时在底部咬一口。 艾莎的手臂收紧，让身体贴实怀里的女孩。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刺激地飞行过，心中兴奋又害怕。 一方面谨慎地担忧她们会不会摔下去，另一方面又觉得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飞跃而出，说不出的兴奋与自在。 于是艾莎也笑了，是从没有过的银铃般的笑，“咯咯咯”的笑声洒满天空，带出少许亮晶晶的雪花。 原来明快的笑声不是安娜的专利，她可以共享。 仙女笑了，仙女笑了！还笑出声了！！ 安娜听见艾莎的笑声，不由心情大好。不自觉地冲着吐司多咬了两口。 “安娜，我们什么时候到？”艾莎抢过安娜手中的吐司，“再不降落，吐司就要被你吃完啦。” 安娜见吐司被“仙女”抢走了，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小盒巧克力，扭头挤弄她的大眼睛：“请相信狮鹫的速度，我们马上就到了，在这之前，要不要来次空中野餐？“ “好主意，安娜骑士。”艾莎抽出一只手，拿了块圆形巧克力放进嘴里。 浓郁的香甜在口中化开，艾莎舔舔嘴唇。 “味道不错，封你为阿伦黛尔的巧克力大臣。”艾莎端起贵族腔。 安娜乐了，“遵命，我的女王。”说罢，小手伸进身前抵着的袋子，掏出两个黑加仑，“女王再封我为黑加仑大臣好不好？” “不行，但女王可以奖励你这个。”艾莎挑了块心形巧克力递到安娜嘴边。 后者眼睛里放出精光，那是狼见到兔子才有的反应，她张开大嘴，差点把艾莎的手指吞下去。 突然，小狮鹫不满地叫了两声，安娜无奈，只好把一个黑加仑抛向空中。 小狮鹫颈部一探，黑加仑落入口中，”咕噜“咽下。 “它吃水果？”艾莎目瞪口呆。 这超出了艾莎的认知范围，据书中记载，狮鹫的食物是肉类，马肉为佳。而安娜竟然喂狮鹫吃水果，而且把狮鹫养在父亲的马厩。 艾莎认为肯定是自己看的书还不够多。 “你要不要试试？”安娜把另一个黑加仑举到艾莎面前。 艾莎接过黑加仑，心中不免叹气。 一定要由自己来做出颠覆知识理论的事情吗？ 不过对上安娜期待的眼神。艾莎只好接过黑加仑。 黑加仑被扔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小狮鹫抬起脑袋，张开鹰嘴。 一只灰色的东西掠过，明明即将落入口中的黑加仑被抢走，罪魁祸首扑腾着翅膀，在叼走黑加仑后留下一声凄厉的乌鸦叫。 “什么东西？”安娜边安抚不满的小狮鹫，边四处张望。毕竟，敢从狮鹫口中抢食的生物真的太少太少。 “乌鸦……”艾莎默念，她感到事有蹊跷，大脑中飞速扫过生物书籍上的插图，在锁定某张纸页后，艾莎不由面色一变。 “安娜，快跑。”艾莎焦急地喊道。“这是暗羽鸦，黑术士的宠物。它们通常成群而居，不出预料的话，刚才那只是哨兵，鸦群很快就到了。” 话音刚落，天边便涌出一大团黑色的乌云，以极快的速度向她们所在的位置行进。 羽毛扑腾的声响嘈杂了她们的耳朵，在安娜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大批的暗羽鸦已经近在咫尺。 最讨厌乌鸦了，安娜心想。不仅叫声难听，还破坏了她和艾莎的郊游。 心中抱怨之余，安娜觉得她现在必须考虑实际问题来脱困。 “艾莎，你怕高么？”安娜索性站在小狮鹫的身上，挡在艾莎的面前。 “不怕。” “好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要用这一招。”安娜面色凝重，像个严肃的小勇士。她拍了拍狮鹫的头，发出指令。“向下冲！” 狮鹫扇动羽翼，倾身俯冲进下方的树林，惹得铺天盖地的暗羽鸦的追赶。 黑色的风暴眼看呼啸而至。 “艾莎，准备好。”在离地面五六丈高时，安娜发出信号。 “就是现在！”离地面三四丈时，安娜大喊，“跳！” 感觉到两个骑者从身上离开，小狮鹫连忙赶变飞行方向，一个旋身，冲开鸦群，朝相反的高空飞去。大批大批的鸦群被打散，重新凝聚后，再次形成黑色的风暴，卷向小狮鹫。 卸去两个女孩的重量，小狮鹫的飞行速度快了不少，鸦群追不上它。小狮鹫保持和鸦群相当的速度，将它们引向远处，保证主人的安全。 下坠的速度是非常快的，这让艾莎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从没做过这样剧烈的运动，之前九年，她都是老老实实呆在地下室，做过的最多的事不过是看书。 她在快要落地的瞬间才恢复一丝意识。瞳仁中映进同样下坠的安娜。 回忆的河流逆向流淌。艾莎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城堡的大厅，正用魔法快速制造着一个又一个雪堆。而雪堆的用途，便是接住胡乱凭空跳跃的安娜。 “接住我。”她听见安娜愉悦地说。 蓝色的雪晶自指尖涌出，化成一团新雪。艾莎顾不得圣水带来的反噬，她还没来得及被圣水弄得想要作呕，就遭受了落地的巨大冲击力。 晕厥之前，她看到安娜掉在了雪堆上，小身体陷入柔软的新雪，镂出一个人形。 “我接住你了，安娜。”说完这句话后，艾莎失去了意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十二章 黑巫师 高瘦男人压低帽子，让夸张的黑色帽檐遮住自己的眼睛，而嘴部以下的部位则被立起的高领挡住，只露出白皙如玉的鼻头。 他身穿曳地长袍，颜色是极度偏执的漆黑，犹如流于月光下的墨，又像在昭示着疯狂怒吼被压制下的沉寂。 一只黑鹰扑腾着翅膀飞来，收翼，落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扭头看着黑鹰。 “两个女孩，一个六岁，一个九岁，你看清了？”男人问黑鹰，他的嗓音沙哑，是一种黑洞般的音色。 黑鹰没有做出特殊的动作，也没有发出声音。男人用了一种不可知的方式与鹰交流，他兀自地与鹰对话：“还有一只狮鹫，是顶级的品种，而且身上有马的味道。” “好孩子，辛苦你了。”男人称赞道。黑鹰闻声，跳下男人的肩膀，展翅飞向林间。 男人走到一棵大树下，俯视靠坐在树下的人。他的身影挡住了所有的阳光，留给那人一整块阴影。 靠坐在树下的人的左肩被一根箭枝穿透，钉在身后的大树上，因为是穿着深红色的骑士装，他流出的血液并没有在衣服上留下太明显的色彩，看上去只是像湿了一样。 “威廉。”高瘦男人唤道，“我能感觉到那两个女孩与你的血脉联系，她们是你的女儿吧。” 树下的人没应。缓缓抬起头，金色的头发之下，是一双湛蓝如深海的瞳仁。 “你该感谢她们救了你一命。你虽然极力避免她们的相见，可她们还是碰到了，而且看上去感情很好。”高瘦男人垂眼看他，“其中一个女孩资质不错，我会考虑辅佐她。幸好如此，否则，倘若你向伟大的谋士保罗提出辅佐一个小毛孩的要求，你一定会被杀死。” “你不会的，保罗。”国王干咳两声，“每次我提出过分的要求，你至多打我一顿，把我打得快死了，但你不会杀掉我。还记得我要迎娶伊莎贝拉的时候，我问你该怎么对抗丹麦大帝，你差点没把我的心脏挖出来。” “哼。”保罗用一个不屑的鼻音回答他，“我当初看错你了，本以为你会取代卡尔十一世成为整个北欧的君王，可是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让阿伦黛尔蜗居峡湾，你本来可以依靠瑞典王国的力量成为伟大的威廉皇帝。现在，你竟然让谋士保罗去辅佐一个幼稚的小女孩。” “对不起。”威廉声音哑哑的。一直以来，他对眼前的黑巫师都十分愧疚。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梦想，保罗的梦想是辅佐一位雄心壮志的君主，当初邀请保罗加入队伍时，他的确这样承诺过。 保罗本来还有更好的去处，前任丹麦国王和瑞典国王卡尔十一世都邀请他成为幕僚，可他毅然地选择了流落在外的威廉王子。 年轻的威廉，充满朝气的威廉，踌躇满志的威廉。 可是现在，他不仅没有称霸北欧，连国内教廷的势力都没有打压下去，作为黑巫术的保罗只能被封为没有采邑的宫廷侯爵，藏匿身份地“隐匿”在森林中。 “保罗，我要你辅佐我的女儿坐稳阿伦黛尔的王位。”国王举起右手，奋力拔出箭枝，一股鲜血涌出。他丢掉箭枝，仰头凝视黑巫师的脸。“我能相信你吗？” 黑巫师沉默，他点头，继而又摇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怎么了？保罗。”国王问。 黑巫师叹了口气，“你是想让我辅佐九岁的女孩，还是那个六岁的？在我看来，你的大女儿更适合当储君。” “是六岁的女孩。请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她的尊严与安全。”国王的语气坚定。 阳光落下，打在保罗的侧脸。 “这就是你唯一的目的么？”黑巫师掀起自己的帽子。 映入国王瞳孔的，仍是保罗当年清秀的模样，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柔软的黑色中长发以及前额的火焰面纹。而这火焰面纹是那次为了他使用禁术留下的。 可能是由于黑魔法，让时光在他身上没有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他曾是比蛇妖还要美艳的少年，现在也是个美艳的青年。 “让她坐稳阿伦黛尔的王位，不惜一切代价……”黑巫师默念，“我将用所有方法达成你的目的，而这些方法很可能是你不赞同的。” “所有事都需要代价，不是么。”国王沉下眸子。 “好的。”黑巫术说，“这样很好，你给了我一个目标，然后我用尽全力去做，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其实这是件很难的事，你的小女儿的确不适合当国王，何况现在斯堪的纳维亚已经乱成这样了”黑巫师黯然，“但我会尽力。为了她，每个人都将成为可以牺牲的棋子，包括你我。” “谢谢。”国王微笑。 黑巫师别过头去，不看他。他转身背对国王，伸出袖口。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顷刻间，铺天盖地的暗羽鸦袭来，如黑色的飓风。地上的扬尘迷了国王的眼睛。 鸦群尖叫着飞入他的袖子中，当最后一只暗羽鸦消失，森林重归平静。 “我们的谈话结束了。”黑巫师闷闷地说，“需要我送你回去么？” “不用。”国王拒绝。“我去看看我的两个女儿。” 背影安静。黑巫师吸了吸鼻子，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向前走去，没走几步，他的身影逐渐变淡，最终消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十三章 冰穴 此刻森林的另一边，小安娜扛着昏迷的艾莎，如蜗牛般艰难的走着。她的右手拿着一根树枝截成的棍子，一旦有零星的暗羽鸦飞来，她就挥手给它一闷棍。 “没关系的，艾莎，我们马上就到森林的出口了，你坚持住！”安娜鼓起腮帮，对昏迷中的艾莎说话。 艾莎是一种柔弱的物品，常年储藏在地下室，不经摔，一摔就晕，冬冷夏凉，触感柔软。安娜的小脑袋里莫名出现这一段文字。 其实现在安娜除了胡思乱想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没有其他能做的事。艾莎的体重对于安娜是一个挑战，毕竟安娜才六岁，要不是之前有帮盖尤斯抬酒的经验，她恐怕只能拖着艾莎走。 当然，安娜是绝对无法想象她拽着艾莎的双腿，让艾莎大头朝下栽在地上的样子。 “你好好做一个梦，醒来以后我们就回到家了。”安娜用稚嫩的声音安慰艾莎，“就梦见我抱着一大堆水果，在郊外的鲜花丛中对你微笑。” “这原本是我的计划……”想到鲜花丛，安娜突然变得很沮丧，“都怪那群乌鸦，它们真是讨厌。” “其实，我觉得你今天早上不该出那么多早饭。你吃了什么？”安娜开始把责任怪在早饭的重量上。 “你是不是把我给你的巧克力全吃了，吃完整整一盒，你难道不觉得太甜么，你有没有喝水？”安娜很认真得问。 “对，你一定喝过水了，所以这么重……这么……啊！！”自言自语的熊孩子没注意到地上的圆石头，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坡地上滚了下去。 安娜的小手急忙护住艾莎的头部，把艾莎抱在怀里，即使她小小的身躯根本包裹不住艾莎。 于是两个女孩就交缠地滚下了山，幸好地上没有硬物，不然二人一定浑身是伤。 睁开禁闭的双眼，满头草屑的安娜从艾莎身上站起来，凝视面前巍峨的雪山目瞪口呆。 “艾莎，我好像走错方向了。”安娜戳戳艾莎，“我们走到了北山。” 接下来发生了两件让小安娜接近崩溃的事。 第一件，艾莎醒了，正揉着眼睛迷茫地看着她。 第二件，她们迷路了… “安…安娜？”艾莎坐起来了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扭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艾莎，我们迷路了…”小公主开始对食指，一脸委屈。 艾莎慢慢站了起来，看着自己身后茂密的森立，又看了看面前的雪山。 “往山里走走看吧，我们现在靠北，往东侧走十几里应该有一个小镇，我们可以从那里搭马车回城堡的。”活地图功能全开，艾莎在地下室里早就看完了全套阿伦黛尔王国地图。 “好啊，去玩雪喽”熊孩子瞬间忘掉她们的尴尬境地，转头扎进山腰的雪堆里。急速奔跑着。 艾莎从没这样肆意地奔跑过，和安娜在一起总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想怨恨上帝抛弃了她，让她身负冰雪诅咒，却不得不感谢上天给了她这样一个妹妹，跃动的，生机勃勃的，阳光一样的妹妹。比世界上最贵重的珍宝都要美好。 安娜的身影越来越远，艾莎想追上去，不料一个踉跄使她趴跪在地上。果然是太久没运动过了，偶尔奔跑，还真的不适应。 安娜越跑越远，艾莎想爬起来追上去。就在这时，一双精致的黑色军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艾莎。”国王向女儿伸出手。 正在奔跑的安娜却不知艾莎的现状，她停在一处被冰冻的瀑布前，俯下身双手放在膝盖上，喘息声和笑声夹杂在一起。 北山的低温让这处瀑布冻结在了悬崖上，深蓝色的冰凌缀在山壁上显得分外优雅，当然免不了那阵阵的寒气。 “艾莎，快看这瀑布！”安娜兴奋的大喊，可身后没有一点回应。 “这么慢啊，还要等你。”熊孩子嘟起小嘴，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照着冰瀑布扔了过去。 “轰！”冰壁轰然碎裂，坠下的碎冰扬起一阵迷离的白雾。 “咳咳咳”安娜捂住自己的鼻子，使劲得扇着白雾，同时慢慢向后退去。良久，雾散，一个幽蓝色的洞口出现在原本的冰瀑布后。 安娜看着那个洞穴，踌躇了一小会儿，挪动小脚一点一点的靠到洞口，悄悄将头探出冰壁。 洞内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并不是很深，明显是一座天然冰冻，可不远处的洞内有一座明显是人为的冰台，而上面安置着三件堪称神迹的物件。 安娜望去，她看见了一个残破的冰雪吊饰，一架冰制的钢琴和一把蓝色的冰琴弓。 这三样东西实在太美。吊饰虽然残破，可是它的每一块冰雪碎晶都被打磨得璀璨华丽，足以将光芒折出近乎绚丽的效果。冰制钢琴更是神奇，完好无损地放置在冰冻中，晶莹剔透。不过安娜看不到黑白键，她怀疑这架钢琴是否真的能弹。 只有琴弓略显一般，这是一把小提琴的琴弓， 安娜仍旧摇头。半响，她恍然大悟般地惊呼。 “艾莎人呢？她落在哪儿了” 安娜转身就往山洞外奔去，一个嘹亮的口哨过后，金色羽翼的小狮鹫俯身冲向安娜所在的位置。 安娜翻身上狮鹫。六岁的女孩骑着称霸天空的妖兽冲上云天。 冰洞内，哈迪斯的身影缓缓从隐形斗篷下显出，他轻轻扣上袖口上的银扣，伸手抚摸着那架幽蓝色的冰琴弓，暗暗叹了一口气，一挥斗篷消失在幽蓝色的光芒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十四章 父慈 同一时间，森林，林荫下。 “父亲，您忍着些。“艾莎将已被捣碎的草药抹上国王的肩膀，她根据书上的记载采了几种普通的药草，用清澈的雪水清洗国王的伤口，准备将药覆上国王的伤口。 伊莎贝拉说她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淡金长发，湛蓝瞳仁，安静孤独的性子，在岁月中隐忍着，变得温柔、自卑、优柔、重感情和变相的偏执。 他用了多长的时间去期待这个长女的临世呢？他忘记了。或许从他在河边向伊莎贝拉表白时就开始了。他们俩将有个乖巧文静的女儿，一起在城堡最高的楼层望着美丽的峡湾，看白色的海鸟在夕阳下展翅，看归来的渔民把一筐筐鱼搬上岸，看来自美洲、非洲的货物被卸下，堆积在港口等待卫兵的检查。 他的视线移到了长女的身上，这乖巧的女孩正在为父亲上药，轻柔地，怕弄痛自己。 这不就是他的梦想么。他从二十岁开始期盼的东西。 有过那么一个瞬间，他真想抱起艾莎赶回阿伦黛尔的王宫，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女儿，阿伦黛尔的艾莎公主。他们一家人从此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没有威胁，没有诅咒。 这多好，可是不行。因为会有更多人受到伤害，而那是他不能承受的。 他想起保罗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你明明是个重感情的人，为何不在棋子的价值用尽之前，尽量对她好一些。 “艾莎，今年圣诞节之后，你搬到城堡里来住吧。”国王坐在地上，对正在上药的女儿说。 艾莎的手一滞，不敢相信地看着父亲。回应她的，是从没有过的慈祥温柔。 父亲对她做过的表情，有愧疚，有心痛，有怨恨，有愤怒，就是没有现在这样的充满父爱的样子。 “我会在城堡里扩建一个别院，多派些心腹照顾你。虽然还是不能让你经常出门，但我会挑一些安全的时候，让你母亲和妹妹来看你。”国王说。 她快要哭出来，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此刻她正在帮父亲缠纱布，这是她郊游前特地为安娜准备的，以防万一。 “我不会伤到你们么？”艾莎怯怯地问。 国王摇头，“圣水和手套会帮忙的。而且，我相信你不会刻意乱用魔法。” “爸爸……”艾莎的眼泪已在眼眶打转。 国王张开手臂，艾莎立刻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肩膀还是有些痛呢。国王心想。但他现在不想管这个。这一刻他不是阿伦黛尔的国王，不是担心妻子被冰雪巫女害死的丈夫，不是冷心冷情的政治家。 他此刻是威廉。艾莎的父亲威廉。 “给爸爸些时间，圣诞节之前，爸爸一定安抚好教廷和约克家族。”国王抚摸女儿浅金色的发辫。“对了，你见过安娜了吧。” 怀里的孩子一阵颤抖。 “她是不是很可爱？呵呵，她的性格和头发的颜色像极了你的奶奶。”国王絮絮地说。 艾莎平静下来，她点头，“安娜是个天使。” “嗯，她还是你母亲的开心果。”国王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走吧，我们去找安娜。” 艾莎替父亲披上外套，扶起他。 “安娜还在北山附近。”艾莎提醒父亲。。 “我知道了。”国王说。 远处跑来一只高大的枣红马，眸子暗红，气势不凡。这匹烈马是地精王子威廉的专属坐骑，比驯鹿耐寒，比虎豹凶猛，就脸专吃马匹的狮鹫都怕它几分。 国王抓住缰绳，抱着艾莎翻身上马。 “抓紧了。”国王叮嘱道，随后策马向北。 温暖的眼泪浸湿了国王的后背。 另一边，安娜骑着狮鹫在空中驰骋，大大的眼睛拼命寻找身穿蓝衣的身影。 “我相信艾莎不在森林就在北山，她跑不远。“安娜对小狮鹫说。 “她该不会掉进森林两侧的海里了吧。”安娜大胆猜测。 狮鹫鸣叫一声，不知是赞同还是嫌弃安娜太笨。 “我发誓我下次肯定不会把艾莎弄丢。”安娜哭丧着脸，“问题是，还有下次么，说不定艾莎不再愿意和我出来郊游了。又或者，我们溜出来的事被人发现了，唔……天呐。” “小狮鹫，你告诉我这会不会发生。”安娜抓紧小狮鹫的毛，用力摇晃，带着孩子特有的执着和神经质，“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摇晃中。 也许是安娜的力气太大，也许是安娜过于激动，也是是两者兼备。小狮鹫被她摇得重心不稳，叫苦连连。 一人一狮鹫在空中混乱地扑腾。 这个过程持续得并不久，随着小狮鹫的一声怒吼，安娜骑士和它的坐骑垂直栽入林中。 又是下坠。安娜心想。她恨死下坠的感觉了。 小狮鹫并不想弄伤主人，它只是想发泄一下不满，所以刻意在离地面很近之处停留一下，再将安娜甩下去。 马蹄声达达而来。 就在安娜觉得自己又要脸沾泥土时，她被一个温柔的怀抱接住。 “盖尤斯应该把这只狮鹫重新修理一番。”安娜听见抱她的人说。 “爸爸，你怎么在这里？”安娜拍打着她的小脑袋，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而她又看见了令她更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艾莎！！”安娜指着坐在马后的女孩。 “艾莎，看好你的妹妹。”国王下马，走向不断后退的狮鹫。 “是的，父亲。”艾莎笑道，随后捏起安娜的小脸。 安娜彻底懵住。“喂，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艾莎是你的姐姐，亲生姐姐。”国王回身说道，他的背后是被吓得半死的小狮鹫。 这男人的威压只略微逊色于今早蓝衣女孩身上的死亡气息。不过那死亡气息只是单纯地存在，并不具备任何目的性，但是这个男人的眼神告诉它，他想要收拾它。 “你惨了。”国王微笑着说。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对身后的两个女儿说道，“艾莎、安娜，蒙上自己的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十五章 书签 二合一 “她单膝跪地，亲手为我戴上脚铐。我低下头打量她的神情，她是那么的专注，虽然这很大一部分由于她不会戴脚铐，铁质的链条在她手中打了结，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解开。 好吧，哈迪斯，请忽视这个小瑕疵。 她的样子，好像为心爱女孩戴上戒指的王子。 直到她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带着天真的笑容离开地下室，我才从那种微妙的幸福感中脱身。 房间依然安静，我抱着膝盖经历了黄昏，等待午夜的降临。 在我眼里，所有的黑暗都变成了光辉。我坐在月华之下，唱着一首古老的童谣。 亲爱的世界，请不要再枯萎了。” 这是艾莎日记本中的一页。很多年后，安娜女王无意中翻阅它，泛黄的纸页摸索着她的指肚，粗糙的触感让她不禁觉得沉重。她瞥见日期，知道这是她们首次郊游的日子。她不像艾莎，她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奋力会议，却只记得她把受伤的小狮鹫送回，然后去书房偷了一盘蔬菜沙拉端到地下室。 接下来的事情她不记得了。她最近总是头疼，还特别爱忘事儿。有一次她甚至问她的教父——保罗侯爵，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她究竟是谁？幸好教父及时解答了这个问题，并拿出她常吃的安神药剂。 女王应该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这也是女王唯一的职责。教父如此告诉她。 她继续翻看艾莎的日记，尽管日记本的主人现在可能已经被烧成了木炭。嗯，烧了半个晚上，可能已经烧出木炭的效果了吧。她想。 艾莎的文字并不细腻，料想一个九岁的孩子也不会写出太有文采的东西。她觉得烦躁，于是连续翻了几页，从夏季跳到了秋天。 “今天盖尤斯叔叔带我和安娜去郊外写生。这是我第二次出门。父亲并不知道这件事，他的想法是让我们在圣诞节前安分些，不要在我被宣布恢复公主身份前惹出乱子。可安娜忍不住，我也是。安娜央求盖尤斯叔叔带我们去玩，要求被答应了。 盖尤斯叔叔是个幽默且和善的人，虽然很多人会由于他的胡茬和刀疤而把他当成坏人。 他见到我之后，笑着说，原来我就是安娜口中的仙女。随后递给我一根糖棒，他和安娜人手一根，走在街上显得又怪异又有趣。 到了郊外，他独自躺在树上，叼着草叶，让我和安娜自己去玩。安娜去林子里摘了一堆野果，她说她认识林子里的猴子，它们都是精灵。 我歪戴着帽子，画满地的鲜花。我很诧异，为什么秋天还有这么多花儿，后来我才发现我想多了，总有专门在秋天开的花，不是么。 安娜在花丛中奔跑，不把她画进去太可惜了。 在我还差几笔画完时，安娜突然抽出我的画纸，结果她就看见了自己满头花瓣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开心还是生气，她跳进我怀里，四肢勾紧，整个人挂在我身上怎么也不肯下来。这导致我在几秒钟后趴倒在地上，安娜也摔了个四脚朝天。果然啊，安娜真正可爱的样子不是画笔能绘出的。 傍晚时分，我们踏上返程。我们并没有直接回城堡。在盖尤斯叔叔的带领下，我们去了码头，向归来的渔民购买鲜鱼。码头上有很多工人支起小桌，喝酒吃烤鱼。盖尤斯叔叔也买了一箱酒。安娜喝了一些，有些醉。 我没喝。不过烤鱼非常好吃。 星光洒下，我扶着安娜走回城堡。有盖尤斯叔叔在，不用担心守卫的问题。 我们经过糖果商店、草药铺、杂货商行、打铁铺子、酒馆和旅店，我们与和善的市民交谈。我用眼睛仔细打量阿伦黛尔的店面和街道，希望能记住它们。 这是我父亲统治下的王国，它美丽而繁华。 不久的将来，它会由我妹妹来统治。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守护它。” 安娜女王揉揉眼睛，她看得有些眼酸。拿起枯黄的狗尾草书签，准备放进刚阅过的书页。 狗尾草在她的手中摇曳，羸弱的样子像随时会化为一堆草灰。 它苍白、它枯黄，它早已失去了十二年前得的绿意。 十二年前，还是这根狗尾草。 丹宁勋爵趁艾莎转身的空档，把狗尾草重新夹进艾莎的书页。那是他从学生手中偷来的东西。 对他自己或者国王来说，它是个早已过气的证据。而对艾莎公主来说，它是个值得珍惜的书签。 “老师，我把关于弦乐器的书都拿来了。”艾莎抱着一摞书走到桌子前。 这些书她早就看过三遍以上。孤独总能赋予人一些特殊的才能，作为剥夺相应快乐的代价。在艾莎的身上，体现为丰富的知识和过于严谨的逻辑。 或许这些才能在她以后的人生中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如果让她自主选择，她宁愿选择正常健康的童年。 丹宁勋爵递给艾莎一把小提琴，材质是上好的枫木，琴身朴实无华却令人莫名觉得神圣。 丹宁勋爵说，这把琴的木质结构能振出绝美的震动频率。说完，他架起琴身，拉出一个完美的音节。 “你没碰过乐器。在这之前，音乐对你来说不过是一种数学。”丹宁勋爵放下琴。 之前艾莎阅读过大量乐谱，也自己写过曲子。可那完全是按照数学的原理推论出东西，对于音乐，艾莎脑中没有具体生动的印象。 她接过小提琴，隔着手套抚摸它的琴弦，感受这细细金属的特殊纹路，她想知道，它是如何在与琴弓摩挲之后生出曼妙的音质的，琴弦的振动又是经过怎样的回路。 艾莎拉起琴弓，试着改变它的张力，让琴音与室外的马蹄声融为一体。 自从上次写生之后，足足有一个月没见到安娜了。艾莎有些想她。 安娜说她要学骑马，第二天室外果真响起马蹄声。每当听到这个声音，艾莎游走的笔都会停顿一下，片刻后再继续。 “公主，有什么问题么？”丹宁勋爵打断沉思中的艾莎。 “我想在圣诞节之前学会一首曲子。”艾莎放下小提琴，“老师，和经济的课程能不能先停一下。” 丹宁勋爵猜出了艾莎的心思。圣诞节后一天是威廉专门为艾莎准备的派对，是她被上流社会接纳的日子。可因为魔法，她又不能出现太久。 在众人面前献上一曲再退场，的确是不错的主意。 “我需要一个勤奋无比的姑娘。”丹宁勋爵板起脸，“约克家族的鬣狗有一双尖耳朵，你不能在他们面前丢脸。” 艾莎点点头。 窗外，安娜骑着一匹黑色矮马掠过。她的头发被阳光映成了红色，随着马儿的腾跃上下翻飞。 “好样的约翰。”安娜抓紧缰绳，鼓起小脸，那表情活脱脱像一个小骑士，“要是你跑得再快一些，我会考虑圣诞节之后带你去堆雪人。” “嘿，别太兴奋，你跑得太快了……”身下的马儿突然加快了速度，安娜觉得不好，赶紧劝道。 “真希望今年圣诞节当天会下雪。虽然阿伦黛尔的冬天总是异常地冷。可是……你见过地上有雪却堆不成雪人的情景么？” “就是，地上没有新雪。雪是几天前下的，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好玩。”跳过去年在床上养病的经历，安娜想起四岁那年的冬天，有好几日这样懊恼的日子，心里不是滋味。 “艾莎说她写了一首能够召唤雪的曲子，她给我看过曲谱了，但是我还没学过谱子呢。”安娜说，“她保证在圣诞节当晚用小提琴拉给我听。‘雪花和音符一起飘落下来。’这是她形容的。” “曲子的名字好像叫做《雪颂》。”安娜松开缰绳，仰头躺在马背上。“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别以为安娜做了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她只是想到了美好的事物，有些失神，这可苦了小白马，它只能保持平衡小心地踱步，生怕将主人摔下身去。 “反正我喜欢。”安娜对着阳光，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十六章 雪颂 今天是圣诞节前夜，距离那场姐妹相残的火刑还有十一年零七个月。 艾莎站在房间中央，被月光照耀着的一小块地方。小提琴躺在她的肩膀，随着琴弓的挥动鸣奏出流动于光影之间的乐章。 微尘在空气中飘散，将透入的月光映成边际分明的光束。 乐曲如水般笼罩着她周身的空间，与静谧的子夜和流泻的月华融为一体，弥漫了整个房间，婉转出冰冷的石质城堡，像是有生命似地延伸至更远的地方。 金色的垂发因手臂的挥动而在前额微微摇晃；双眸紧闭，感受每个音符的跃动；深蓝色连衣裙的扣子扣到了领口，以表示对音乐之神的尊重。 这首《雪颂》是她给母亲的见面礼，是给父亲半年忙碌的交待，是她作为阿伦黛尔公主的宣誓，也是给安娜的惊喜。 曲子进入新的一章，曲调更加柔和。 她的确身负冰雪，但她不是怪物。她会乖巧地居于自己的位置，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守护家庭与国家的和平安详。她希望每天都能看到父母慈祥的笑容。她相信大家都会感受到她的心。 琴弓伸拉的频率加快，节奏变得轻巧欢乐。 脑海中浮现出安娜的笑脸，她抱住自己，央求自己陪她堆雪人。是的，安娜是上天赐予的珍宝，她发誓她以后会加倍珍惜。 地上没有新雪了，安娜的愿望无法实现，作为姐姐，她怎么允许这么悲伤的事情发生呢？ 房间里突然飘起细碎的雪花，跟随着音乐的节拍缓慢下落。六角形的银沙落在艾莎的金发上，泛出奇异的光泽。 突然，艾莎拉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她赶紧扔下小提琴，扶住墙壁揉摁自己的太阳穴，好不容易抑制住突如其来的头痛。强烈的呕吐感又自胃部向上翻腾。艾莎赶紧捂住嘴蹲下，整个身体依靠在墙壁。 圣水对她魔力的抑制越来越厉害了。可是她又无从埋怨它，多亏了圣水对魔力的压制她才能不被圣殿骑士团直接拖出去处死。 重新戴上手套，艾莎觉得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睡一觉比较好。如果第二天早上下了雪，也不用她费心。 去年，安娜在床上躺了一个冬天。今天她一定要让安娜实现愿望。 而且她还没和安娜堆过雪人呢，她想，她期待，她渴望。 艾莎支撑起她九岁的身体回到床边。这副身躯在同龄人中着实算孱弱，就连安娜都能扛起。 睡觉时，也不知被子的哪处漏风，艾莎的手脚一直冰凉。不安地挪动几次身子后，艾莎感觉到有人替她掖被子，周身暖和了不少。 “你应该被我们带走，你活在这里只会更加痛苦。”身披斗篷的男人穿着银纹黑色礼服，手执钢叉，站在阴影里叹气。 “可是掠夺而来的灵魂将会变成恶魔，奥林匹亚的众神已经领教过一次了。” 他想起那原本如春天明媚的女子，她的笑容足以让整个冥府绽满鲜花。可现在，她的残躯被众神之王宙斯的雷霆剑压制在冥界的最底层，周围铺满了被她杀死的神之遗骸。 他曾经的爱人，成为了弑神的恶魔。 曾经如此，此后不再，要记得。 他俯下身，替她压好被角，在她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吻。 斗篷一掸，男子消失在夜幕中… 艾莎梦见了安娜。 约莫是十五岁的模样。她身穿高领白色衬衫，外罩一件纯羊毛制成的灰色背心，腰间是深褐宽皮带，左侧斜挂一柄骑士长剑。戴着半指手套的手抓紧缰绳，驾驭身下奔驰如电的白色矮马疾行在满是残雪的林间。 艾莎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她仍忍不住仔细打量妹妹十年之后的样子。 目光如炬，满身英气，傲人如朝阳。 如果这真是安娜的未来，她该有多骄傲。 梦中的艾莎如主宰世界的幽灵。她斜坐在安娜的身后，回望马蹄留下的脚印。 话说回来，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安娜此刻在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十七章 礼物 “约翰快跑，不然我们明早前就赶不会阿伦黛尔了。”六岁的安娜骑着矮马约翰，往北山的方向驰去。 林风呼啸，像是恶魔的哭嚎，期间还夹杂了几声狼的嗥叫。满身冰雪的冷杉若冷漠的看客，注视这偷溜出城的小公主。 郊外的雪积得很厚，足以淹没马蹄及以上的一小部分下肢。这样的雪完全不能堆雪人，它们只会让年幼的孩子的双腿陷在雪里，连跑步都困难。 圣诞节期间，阿伦黛尔城内又没有新雪。郊外不能指望，城里也不行。看来只能等到圣诞节之后再和艾莎玩雪了。安娜郁闷地想。 算了，现在不用抱怨这个，她这次出门有别的目的。 “穿过这片林子就是北山，加把劲约翰。”安娜用稚气的童声鼓励身下的白马。“我们必须拿到那把琴弓，我想把它作为圣诞礼物送给艾莎。” 安娜的小脑袋里想象着艾莎用冰雪琴弓演奏小提琴的景象。哇呜，冰雪琴弓，那真是仙女才能有的配置。 艾莎不就是仙女么。 安娜想起今天的秋天，她开始被安排接受各种正式课程。、音乐、礼仪……甚至还有芭蕾舞。她一开始觉得很头疼，可是面对老师的提问，她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对一些简单的问题对答如流。 这个问题在艾莎的童话中出现过，这个也是…… 老师们都认为她是个天才，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 六岁的安娜就是再年幼、再不敏感，也明白了艾莎的心思。艾莎用她轻柔嗓音叙述出动听的故事，给她上了一年的启蒙课。 她接受了艾莎是自己姐姐的事实。虽然至今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非要将艾莎关在地下室，可在见过艾莎的冰雪魔法和听闻教廷对异教徒的厌恶后，她多多少少猜出一些。 不过没关系，明天之后艾莎就能离开地下室了。她们一家人将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她会搀着母亲去艾莎的房间看望她，给艾莎泡伯爵茶，还会向艾莎介绍大厅中各式各样的画作。 枝桠上的雪掉落在小安娜的肩头。 安娜又想起她几个星期前去找艾莎。那时艾莎正在练琴。脱下手套的仙女按压琴弦，拉出一个个婉转的音节。 日夜的苦练让艾莎对演奏小提琴的技巧愈加熟练，可在模拟正式演奏时艾莎会紧张，冰花蔓延至琴身，虽然漂亮，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每当艾莎为此懊恼时，原本吃着水果充当听众的安娜就扑上去抱住艾莎，向她嘴里塞进一颗蓝莓，告诉她没有关系，还有时间再练。可是她的小脑袋里已打起算盘。 如果琴弓本身就是用冰雪做的呢？艾莎是不是就能避免在观众前露馅？上芭蕾舞课时，安娜一边做着弹跳动作一边想。 她问盖尤斯叔叔，小提琴家是否可以用冰雪琴弓演奏。 “过低的温度会影响马鬃尾的弹性，也会使附着在马鬃尾上的松香凝固。”盖尤斯嚼着烤鱼，回答学生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更别提用冰来做琴身了。琴弦不知道会被冻得多僵硬，而冰制琴身的振动回响跟本不可想象。 小安娜失望地低下头，用木剑拨弄地上的草，这个动作导致了她被盖尤斯狠拍了下后脑勺。 “不许这样对待骑士的剑。”盖尤斯对揉着脑袋，失落至极的安娜说。 “不过……”盖尤斯俯下身，凑到安娜的耳边，“如果世上真的有那种乐器，而且有人能演奏它的话。” “我想，那绝对不是属于人间的声音。”盖尤斯认真地说，“那一定是仙境才有的神奇音乐。” 当然，我的姐姐就是仙女。安娜坐在马上，脑海中默念这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安娜勒紧缰绳。北山就在眼前，时间却已近破晓。 她现在得祈祷天气一直是艳阳高照。因为一点点雪花在北山呼啸的大风面前都会变成一场可怕的风暴。 艾莎从梦中醒来，第一个反应是攀爬上梯子望向窗外，看看上天有没有赐下圣诞之雪。 地上依旧是硬邦邦的残冰。 艾莎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她会给妹妹制造一个最美的圣诞礼物。 脱下手套，拿起小提琴，《雪颂》华美的第一乐章在清晨奏响。 议事厅 “国王，安娜公主不见了。”侍者惊慌地推门闯入，得到的是各位大臣下意识的注视。 威廉国王心中一颤，也不顾大臣的反应，立即说：“各位，现在休会。“随后径直走出会议事厅。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国王用低沉而急切的语气询问侍者，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拷问。 “今天早上发现殿下不在房间，城堡的各处都找不到。马政禀报说，殿下的约翰马也不见了。”侍者急忙将有用的信息传递给国王，“据北城护卫禀报，他们在北山下的树林找到了约翰马的蹄印。” “那他为什么不上北山去找安娜。”国王的声音冰冷，一遇到女儿和妻子的问题，他就变得特别不冷静， “是雪。阿伦黛尔今早突然下了大雪。通往北山的道路已被封住，而且北山内卷起了十年难遇的大风暴，北城护卫队正在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直接冲进去！”国王吼道。 该死，气象学家不是说今天没有雪么，还有安娜怎么会突然偷跑去北山。国王来回踱步，他现在头有些疼，这是他近期才得的怪病，一着急就头痛。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艾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十八章 梦碎 艾莎看不见室外的景物，大雪已将仅仅高于地面的窗户淹没。一截小拇指长的蜡烛在桌上虚弱地燃着，下半部分全是堆积的烛泪。 微弱的光源拯救不了一个房间的黑暗。站在墙边的女孩尽力凝眸，也看不清墙上挂着的油画，尽管她对画上的内容无比熟悉。 在铺满天涯的花海中，头顶鲜花的孩子张开手臂，作出拥抱的姿势，对着作画的人露出大大的微笑。 她的手指划过油画，感受画布上凝结的颜料的粗糙的触感。突然，她有些懊悔，没有用华丽的画框和玻璃将它装裱起来。 她的天使，她人生中第一缕阳光，她的安娜，怎么可以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呢。是的，就连画上的都不行。 但是，她自己又做了什么？ 门外，守卫嘈杂的脚步声已经止息。他们来地下室寻找失踪的安娜公主，他们是父亲的心腹，知道什么门能打开寻找，什么门不能打开。一阵搜寻后，她听见有另一个守卫前来，告诉大家，安娜公主现在正在北山，被突如其来的大雪困在山上，所有人必须赶紧救援，否则公主必定有生命危险。 艾莎呆愣了一下，随后是如洪水般的惊慌心痛。安娜被大雪困住了，那么大雪是谁召唤出来的呢。 头脑混乱一片，血骨被硬生生剥离的感觉充斥了她身上每一个细胞，如叫嚣的猛兽，在前世今生的迷宫里乱撞。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感到这种疼痛无比熟悉，就像曾经经历过似的，真真切切，永生难忘。她闭上眼，似乎安娜就在她的怀里，原本柔软温暖的四肢逐渐冰冷，失去生气。她的安娜不在了，过不了多久，她怀里的东西就会变成一具会腐化会变质的尸体，那么她的安娜呢，她的安娜到哪里去了？ 没有了，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找不到安娜，不会再有一个活泼如朝阳的女孩扑上来抱住她， 安娜是第一个告诉自己，“你不是一个怪物”的人。她从小被当成女巫隔离在地下室，直到她渐渐也自己当成了一个女巫，开始惧怕别人的靠近。只有安娜说她不是。 现在呢，她的自作聪明害死了安娜，所以她果然是一个怪物呀。 阿伦黛尔上空的风雪加剧，冰沙狂暴，欲淹没红尘。而艾莎所处的室内，也自她的脚下生出厚重的冰霜，尖锐的冰刺从墙壁和天花板生长而出。 艾莎伫立在画前，双眼无神。她很奇怪圣水的神力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发作，以前不是一用魔法就会呕吐不止么。 这时，突然感到身体变得轻盈，整个人像是没了重量，即将离开地面，朝空中飘去。艾莎定了定神，费了很大的力气扬起头，看着画中的人儿。 生命的最后一刻便是如此吧。可她感觉不到安详与释然，因为她永远没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她荒诞地想，本来是要和安娜一起堆个雪人，结果，把安娜堆成了雪人。 阵阵寒意从颈间涌来。艾莎觉得奇怪，她是冰雪怪物啊，为何还会觉得寒冷。迟钝地扭头看去，艾莎见到了直指她咽喉的剑芒，以及手握剑柄的父亲。 国王在打开地下室门的那一刻，虽然有心理准备，却仍然被面前的情景惊住。 尖锐的冰刺布满整个屋子，像锋利的长牙，在跳动的烛火下被映成橘红色 金发女孩像个雕塑，像具尸体，像个物件，就连他将刃锋递至她的喉间，她也只是缓缓地偏头看他。 活生生一个布偶，连瞳孔都涣散了。 艾莎认出了父亲，她花了多长时间反应过来的呢，一分钟？两分钟？还是五分钟？ 她看到了剑，还有父亲没有表情的脸。 她记得这个温柔的男人一直在保护她，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她心里都知道的，他从最初迎来女儿的欣喜转化成不得不将她关起来的忧伤和愧疚，然后是懊恼，埋怨，愤恨。为什么会有一个被诅咒的女儿，必须护着她，护了□□年，终究是累了，可仍然舍不得。 想弃，舍不得，想拥，不可能。 艾莎懂他的无奈、不舍、愤怒、恨意。也许他不相信，但是她可能是最懂她的人。 现在，她看到了他的剑。 “让雪停下。”她听见了父亲低沉的声音。 房间寂静，仿佛足以让他们察觉到对方的心跳。 艾莎用了好久才理解父亲话的内容，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就连这样也是如此地艰难。 她怔怔地望着父亲，涣散的瞳孔显出了些许无辜的意味。长久地沉默过后，艾莎开口，音色轻灵得如新死的幽魂。 “我做不到。”她说。 她做不到。她怕，她恐惧，她只会释放冰雪，却不会收回。何况，她现在连站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剑芒就停在离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艾莎在等待它的递进。 父亲，别再难为自己了。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只是我一度以为它不会再发生。 其实不怪您，是艾莎太不争气，太自以为是，您明明告诉过我圣诞节前不要惹事。 没等艾莎闭上眼睛，剑便被抽了回去。国王兀自点了点头，深深看了艾莎一眼，挥了一下手，转身离开。 门又被打开，几名披着教袍的教廷人员和皇家医生在一群黑色身影的围绕下进屋中，其中竟然有着一名首席主教的身影。 “陛下，这位是乌普萨拉大主教的同事，接下来我们来吧，您…”一名神父向国王介绍着来者，语气中劝导着国王离开。 神父不想让女儿的父亲看到接下来的场面… “别让她太痛苦了…”威廉在门口顿了顿，头偏了偏，却终究没有转回去，而是大踏步地走出了地下室。 “阁下，我们开始吧。”神父见国王远去，转头看向自己的上司，后者向周边的黑衣人挥手，他们转头看向门外的卫兵，抬手示意他们将大门从外面关上。 “把她抬到桌子上。”首席主教吩咐道，几名黑衣人将艾莎拎起，粗暴地将桌上的文具与摆放整齐的书扫到地上，将女孩扔在桌上。 墨水瓶在着地的瞬间并没有碎裂，它冻住了。 皇家医生展开了工具箱，各种让人看着就发寒的“手术工具”泛着寒光，躺在木箱里跃跃欲试。 “殿下，殿下？您能听见我么？”首席主教低下头，凑到艾莎耳边，身后的两名神父已经展开圣经，并且将各种奇怪的液体交给黑衣人和皇家医生进行调试。 少女涣散的瞳孔清晰了几分，微微扭头。 “殿下，接下来可能会有些痛，如果殿下觉得不舒服的话请使劲咬住这根木棒。”一名黑衣人撬开了艾莎的双唇，将一根软化过的木棒塞入艾莎口中，“希望您能忍耐一下，这也是为了您的家人着想。” 神父们将调试过的液体交给皇家医生，后者将其灌入一个注射器内，走到了少女身边，黑衣人拿出极其锋利地特质刀具，挑开了少女的长裙，露出雪白而又平坦的腹部。 皇家医生在同事的帮助下将针管刺入吹弹可破的肌肤，液体被缓缓注入艾莎体内。 “会很痛么？我要死了么？也许死了就没有这么累了吧…”少女疲倦地动用着大脑最后的思维能力。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让她意识到，她错了…… 过了不知多久… 女孩终于安静了下来，口中的咬棒早已被那洁白的银牙咬地变形，泪痕布满精致的脸庞，湿透的金发黏在额头上，汗水早已浸湿破碎的长裙，将淡蓝色染成了黑蓝色，玉手仍然紧紧地攥着桌子边缘。 黑衣人紧紧地将艾莎的四肢固定在桌上，方才她只能在刻骨钻心的剧痛下惨嚎，无法移动分毫。 为了让挣扎抽搐的艾莎不会妨碍医生准确地下刀和注射，黑衣人几乎是用铁链将女孩的身体彻底绑死，毕竟在那种内脏灼烧的摧残下少女已经感觉不到这点紧勒的疼痛了。 若是有外人在现场，一定会以为这不是一场治疗，而不是一场逼供。 皇家医生们没有被刚才女孩的惨叫影响，依旧带着面具记录着艾莎身体的变化与反应，科学工作者们的心理素质总是超出常人，在艾莎这种特别的病例前他们甚至有一丝丝兴奋。 黑色的血从口中溢出，女孩的头歪在一旁，像一个断线的木偶。 黑衣人将黑血擦去，待几名医生完成记录，便小心地将艾莎移到了床上，为她盖上了一层纱被。 痛的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全身每一丝肌肉的同时痉挛和五脏六腑被圣水烧化以后再重组的往复循环已经摧毁了大脑的反应机制，她想睡了，可是睡着之后可以见到安娜么，她不怕再失去什么了，只是怕再也没有机会去补偿她犯的错误。 恍然间，当她重新恢复思考能力后竟然首先想到的是安娜，这并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应有的思维，那些复杂的心绪涌来，一时间让她有些迷乱，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片刻后就被身体残留的隐隐作痛冲的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念头。 安娜，如果还有机会见到你，我愿意用一切来弥补今天的事情。一切……什么都可以。 当关门声响的回音最终消散之时，艾莎终于晕了过去。她的意识逐渐飘远，像在上升，又在下降。 嗯，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女孩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潜意识中，她想起了曾经读过的关于死后世界的书。 佛教经典说。善恶决定了灵魂来世所入的轮回。可是轮回那么不定，她要怎样才能重新见到那个小女孩。 中国神话。忘川是一条血黄色的河流，拦截着此生与彼世的爱情。跨过奈何桥，饮下一碗热汤就能忘记一切。那些不愿意忘却的人只能跳入河中，等待千年。艾莎无奈地摇摇头，一千年，太久了，她不想那么累。 神曲。里面关于天堂地狱的描述都是真的么。安娜是如此地灿烂、虔诚。一定会成为上帝最宠爱的孩子。但自己是罪恶的女巫，无论无何也见不到她吧。 敛起忧伤的目光，艾莎不愿再多想，任九岁的羸弱的身体委顿于地。 不是预料中的冰凉地板，她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鼻翼间满是幽淡的水仙花香。 “艾莎，别这样。”是极其温柔的男中音。她再次凝起眸子，恍惚间，看见了一张英俊的面容，以及亚麻色的短发。 “别这样。”男子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十九章 冥王 蜡烛在这一刻熄灭。随着最后的光芒消失，房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因为断了光源，哈迪斯好看的面容在一个照面之间变为漆黑的混沌。 是烛火的问题，还是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艾莎想。她动了动身体，想要证实她是不是还活着。身下是结实的臂弯，她觉得自己正陷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像落入可以呼吸的水，四周是与身体相近的温度。 “我是哈迪斯。”她听见怀抱的主人说。随即，四周燃起了幽蓝色的星火，映出了哈迪斯棱角分明的轮廓。 数十个跃动的光点在房间里无规律地游荡，照亮书架，床铺和桌案。像温和的萤火虫。它们是火，却不会燃烧，遇见任何实体的物质会自然地穿过。仿佛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照明。 艾莎迟缓地伸出手，想要触碰游走的蓝色星火。微小的光源透过她的指尖，没有留下丝毫的触感，却因为力道没掌握好，她的手碰到了哈迪斯的脸颊。 “你就是哈迪斯？”艾莎缩回手，借助火光凝望这个男人。之前，他只存在于她的日记当中，她没心思去想他的真正身份，只当他是个说话的朋友。如今，弥留之际，可以一问了。 哈迪斯轻轻叹气，握住艾莎的手，起身将她放在床上。就同年龄的人类女孩而言，她的身子很轻，显出略微病态的柔弱。他看了她八年，知道这份柔弱是哪来的。常年呆在地下室，吃得又少，没有机会去室外运动，她就像一株病泱泱的树苗，脆弱得不堪一击。 任她日后会变成叱诧风云的冰雪女王，在这最容易夭折的年龄，她仍是一个幼弱的孩子，一头颤颤巍巍的幼兽。 翻身上床，他用自己的身体裹住她，“嗯，同时，我也是冥王。” 有一小阵的安静，随后是艾莎空灵的声音。 “那么，我今天会死么？”她问。 “不会，不过快了。”哈迪斯的双臂收紧，“需要我现在就带你走么？” 她抬头望他，“如果那样，我可以见到安娜么？” “她被人救了，没有生命危险。”哈迪斯说。 艾莎闭上眼睛，重新将头埋进哈迪斯的怀里。“那么，不了。“ 真是谢天谢地，安娜没事。这是艾莎现在唯一的想法。 “不再考虑一下么。”哈迪斯抚摸艾莎的背，“活下去可能会很累，有些结果是你无法接受的。“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摇头，冥王没有继续说下去。 屋外的雪继续下，不过已经小了许多。 “陪我聊聊天吧。“艾莎无力地窝在哈迪斯的怀里问，她现在的意识不太清醒，但是她不甘心就这样睡过去。“你是冥王？怎么和书中说的不一样。希腊神话和圣经里都有关于神明的记载，你到底是哪一个？” “这些记载都不全面，不过它们都是在叙述同样的故事。“哈迪斯解释，“就像一个硬币有两面，它们各看到了一面，而每一面都是这枚硬币本身。不过希腊神话里面的更贴切一些” 艾莎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他说的话，过了一会儿，又问，“作为冥王，你又是做什么的，审判死者，掌管地狱么？” 好久没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哈迪斯还记得上次解答这些问题是什么时候，美丽的少女坐在草地上，食指轻点，自地上长出一朵紫色的花，她说，要是他交代冥王的每日工作，她就把这朵花送给他。 那真是一段不美好的回忆，哈迪斯想。不过他仍然用低沉的嗓音回答了艾莎的问题，“我的工作啊，就是理解死者，给予他们最后的安宁。” “成败荣誉是人间的事，在亡灵脱离躯壳后，这些便是无需回首过去。亡灵一生经历的挫败、死亡时的痛苦、对命运的不甘都需要别人安抚。” “其实没有所谓的地狱天堂。人生冗长而艰难，每个灵魂都有被理解和宽恕的权利。我便是负责这项任务的神。在死者逝去之后，我将对他说，没事了，你已经做得很好。” “是不是很无聊？”哈迪斯用手拂过女孩金色的长发， “不。相反，我很喜欢。”艾莎深吸一口气，她对这个莫名其妙闯入她生活的神明朋友多了一丝好感，“很公平的世界，很善良的哈迪斯。” 九岁女孩的音色配上深沉的语气，仿佛天籁。 “可是，这对我却很不公平呢。”哈迪斯失笑，宠溺地看着怀里的孩子，“死去的亡灵，都经历过漫长的一生和死亡的阵痛，它们注定不再鲜活，富有生气，但只有这样的灵魂才能进入我的世界。” “所以冥府注定沉暗和沉重，可惜的是，我偏偏喜欢灵动真实的东西。”哈迪斯继续说。 “你不是冥王么？”艾莎疑惑地问。 “个人兴趣，和身份无关。”哈迪斯调皮地一笑，“说起来真是不公平呢。我的兄弟们统治着蓝天和大海，目睹人类最光辉的生命进程和他们富含创造力的岁月，并且光荣地统治他们。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被他们占了。” “我却只能在灵魂燃尽时收容他们，不过也只有我的性格适合干这样的活儿。”说道这里，哈迪斯有些无奈。 艾莎静静听着，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多了，也不知眼前这个冥界之主对她施了什么魔法。原先的迷离和不适转化成普通的疲惫，她感到眼皮在打架。尽力提起精神，她回想哈迪斯的话，问他：“你不能呆在人间么，如果你喜欢的话。就像现在。” “不能，神明之间有自己的约定，我只有在需要时才可以到人间。”哈迪斯回答，“而且我也无法将喜欢的事物带回冥府。有一次我把一个姑娘抢回了家。” 艾莎清醒了些，听哈迪斯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趣，“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迎来的是一阵苦笑。 “当时我还年轻，起码对于一个神来说是那样的。很久之后我才发现，她只属于人间。”哈迪斯的眸子暗淡下来，“把任何东西强行带入我那个没有色彩的家，都会变成她现在的样子吧。” “什么样子？”问题脱口而出，但下一刻艾莎就后悔了。她不该揭哈迪斯的伤疤。 “一座雕像。”哈迪斯简短地概括，“冷漠，冰凉。” 这次之后，房间里又迎来了长久的沉默。他抱着她，不乱动也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地下室的冰凌逐渐消失，温度从刺骨的寒冷回升为正常的温度。艾莎想说什么，可找不到话题，而且她的确是困了，合上眼皮想要入睡。 希望一觉醒来，可以得到安娜平安无事的消息。 至于哈迪斯…… “我们是朋友么？”睡前，艾莎问。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哈迪斯吻她的眉毛。“睡吧，公主殿下。倘若你还想见我，尽管默念召唤我的咒语。我将它们写在了你的日记本上。” 他没有得到回应，躺在臂弯之中的女孩已然入睡。优美的睡容堪比任何一个精致的人偶，却比人偶更加摄人心魄。 “抱歉了，我得离开这里了，你应该和我离开，因为你的命运已被众神改动。”哈迪斯轻轻抚了抚艾莎的额头，“不过也许这样，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又是一个千年，他想。 这次，或许会不一样吧。 他起身，退得很远，收了满屋的蓝色星火，让自己置身于幽暗之中。 屋外，风雪止息。 “如果你告诉我冥王的日常工作，我就把这朵花送给你。” “既然小姐这么好奇，为何不亲自去看一看呢？” “不错的注意。” “其实我要的不止是这花，还有你。” 还有你…… 他脑海中满是时光的回响。 远远逝去的春之音乐，翱翔于冬间，寻求它的旧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二十章 离去 国王关上门，走出议事厅，完成手术的医生和主教刚刚向他汇报完。 他的剑还未归鞘，明晃晃地拿在手里，连接着国王耷拉的手臂，剑锋朝下，时而与身侧的墙壁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满脑子全是艾莎虚弱的面容：天生不扬的细眉本就透着忧郁，配上目光涣散的深蓝瞳仁更是让人不忍凝视。保罗曾用东方相面师的技法预测过艾莎的命运，结果尽是悲相。 她不是故意唤出风雪的，刚才用剑指着她，她都是那副反应。自己竟然还亲自去试她，真是多次一举。可能自己已经从心底不信任她了吧。 刚才从地下室里传出了惨嚎声，让见惯了犯人逼供的威廉也感到一阵心悖。 国王想到这里，不由觉得心口一阵疼痛，终究还是成了年少时最不希望变成的样子。他对艾莎的态度左右摇摆了那么多次，结果让自己成了个不好不赖的尴尬父亲。 想利用却又想护着，想护着却又不信任，还让她遭到这般不公平的待遇，这难道不尴尬么，这算什么…… 他不是个称职的爸爸，从来都不是。 回到寝殿，将剑挂回墙壁。国王刚准备拿起茶杯，一抬头，便看见了坐在窗台上的保罗。这个男人扣着黑色的老旧帽子，帽檐挡住了脸，让人联想起阴沉丑陋的黑巫师。可事实上，他的容颜比夜空还要华美。 “安娜没事。她被一个骑驯鹿的采冰男孩救了，正往回赶。”保罗直起身体，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剑。“另外，她只是想和妹妹一起堆雪人，没有别的心思。在那天到来之前，你该对她好一点。她的结局，就连作为设计者的我，都倍感同情。” 谁都知道，保罗口中的“她”指的是艾莎。 国王放下茶杯，凝望保罗：“我能保住她么？” “你想就可以。旨意我都替你拟好了。”保罗跳下窗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团，递给国王。 国王打开纸团，视线扫了扫，骤然眉头紧缩。没等看完便一把丢开，暴怒地上前揪住保罗的领子。 “你在开玩笑是么！！”保罗只觉得领口被巨大的力道吸住，又瞬间被向后推至墙壁，他的脊背与石壁碰撞，发出一声闷响。同时，帽子掉在了地上。 保罗绝美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因为这是意料之中的反应。而察觉到眼前的人双目若火地盯着他，他却微微勾起了嘴角。 也许比意料中还要强烈一些，真是欣慰。 “什么鬼主意！让我告知阿伦黛尔民众，宫廷侯爵保罗是带着罪孽的巫师，这场风雪是他唤出的，还有艾莎出生时暴雪也是他的杰作……”国王情绪激动，手越抓越紧。 “并且要全国通缉，一旦逮捕立即处以火刑，抓住他的人可以领取丰厚的赏金。”保罗补充。 国王猛地放开保罗，一拳砸在靠近他左脸的墙壁上。霎时，血液的味道飘入保罗的鼻息之间。 “冷静，威廉。”保罗沉着眸子，“你想保她，因为她是你的女儿；你必须保她，因为她是你的棋子。你没有理由不采纳我的建议。” “那你该怎么办？”国王眼中的神色变了，转为介于哀痛和愤怒之间的情绪。 “我会去丹麦王国，你岳父的国度。通缉令正好成为我投靠他的敲门砖。我将在那里为安娜公主铺好接下来的路。”保罗说。 “到了丹麦王国，你的心还在阿伦黛尔么。你是个不错的谋士，宁杀不放的那种。” “你不信任我？” “……是。” 保罗摇摇头，一声不吭地抓住国王受伤的拳头。起初国王以为他在为他疗伤，可是后来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保罗低声默念咒语，繁琐而冗长，仔细聆听其内容，全是些对残忍死法的状述。 血液闪耀出紫色的光芒，凝出些细碎的光点，飘进了保罗的眉心。 “保罗你在干什么？”国王在意识到什么之后，立刻收回了手。 法术被打断，光芒消失，保罗愣了几秒，嘴角渗出鲜血。 他用袍子擦擦，“是一个宣誓忠诚的法咒。你现在可以完全信任我。” 国王气极。他不想让保罗离开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情感。 这个巫师谋士为他付出得已经够多了，梦想早已破灭，没必要再把前半生的荣耀都搭上，或许搭上的不止荣耀。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听上去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但是咒语没有完成。” “没关系，这只会让背叛的下场更加惨烈些，作为对黑暗之神不敬的惩罚。”保罗说，“你还在犹豫什么。今天早上你已经见过约克女公爵和主教的特使了，他们让你尽快给出说法。除了我，你还能拿谁去为艾莎顶罪？” 国王沉默。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威廉。你总得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保罗打开窗，他的长袍被风吹得鼓胀。 “但是，不出意外，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保罗扭头，好看的眉眼和窗外的雪景搭成了极美的图画。 国王没有理会他，脸上满是狠戾。转身回到书案前，按照保罗的意思拟起了文件。 “这次终于不是恶心的拥抱，威廉，你越来越像个帝王了，我非常高兴。”保罗心满意足地说。其实他想说，威廉，你到底在掩饰什么呀。 一阵黑色的雾气散逸至窗外。随后，房间重回寂静。 保罗走时没忘记关上窗。 丹麦王国，彻彻底底的海上强国。疆土虽小但海军却驰骋大洋，丹麦的海军和上到皇家海军法国舰队下至荷兰西班牙的精锐舰群都交过手。他们崇尚西欧的先进科技，不屑于和黑巫师打交道。 在得到丹麦国王的信任之前，保罗要遭受多少的白眼，国王想。 他记得那个少年最不喜欢别人的白眼。他曾经许诺过，日后要建立一个不会歧视魔法的国度，让保罗昂首走在阳光照耀的大街上。 国王放下羽毛笔，揉揉眼睛。 他的许诺，都落空了。 城堡附近的木屋，盖尤斯独自喝酒。陈年烈酒，刚在炉子上暖过，战士必备。 他的腿不能骑马，不然早就和卫队一同去寻找安娜。派了小狮鹫去北山后，盖尤斯便不紧不慢地回到房间，做每天该做的事。 尽过人事，着急无用，不如喝酒。 “也给我来一杯吧。”熟悉的声音。 不对，是熟悉的讨厌的声音。 盖尤斯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保罗，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奸诈的家伙。“去去去，人不和虫蛇说话。” “我今天下午就走了。”保罗今天似乎很有耐心，不像从前。 “走？去哪？”盖尤斯觉得有些异样。 “丹麦。” “还回来么？” “很长时间不回来了。” “为什么去？” “威廉的诏令会告诉你为什么。” “怪不得……你平时不喝酒的。”盖尤斯嘟囔着，起身去拿了新酒杯。 二人默默喝酒，木屋中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其实，”保罗饮下一杯酒，“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谁？”盖尤斯有些醉，实话脱口而出：“你是说伊莎贝拉的事？你也喜欢她？” 保罗将酒杯向后抛，听一声嘣脆。他在酒杯摔碎的同时回答盖尤斯的问题，故意让陶瓷的声音淹没自己的声音。 “威廉。”这是他唯一说的单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二十一章 出征 她的意识中断在北山的冰天雪地之中，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然后发生的事，是梦么？她看见艾莎失神地站在油画前，房间其他地方长满了冰刺，爸爸手中拿着剑，剑锋直指艾莎的咽喉。她想奔上前阻止，可奋力靠近后，越发清晰的是一个金发少年的脸。 不是艾莎……于是她的世界再次模糊起来。恍惚间，她看到闻名国内的约克女公爵在和一位侍者谈话。侍者抱怨国王的警惕性越来越高，迷幻药很难混入饮食，女公爵建议把迷幻药混入王后的唇膏，一石二鸟。他们说，这能令人渐渐变得疯魔。她想仔细聆听接下来的对话，可声音愈发遥远。 最后一个梦境。她置身于大火之中，面前是一个低头呜咽的金发女孩。女孩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重复着一句话：“你不能这样对我。”她觉得莫名，本欲走近女孩，身体却不自觉转向相反的方向。眼前是灰烬，身后是女孩的哭泣和哀嚎。 后来，她被告知，除了金发少年，其他全部不是真实。那个名叫克里斯托弗的少年被她父亲委任“公主贴身侍卫”的职位，从此不用再以采冰为生。 安娜醒来时已是圣诞节之后的第三天，她第一个反应是伸手摸怀里的冰雪琴弓，第二个反应是问艾莎公主在哪。 结果是：琴弓不在，艾莎公主于圣诞节当天猝死。 安娜一下子惊慌起来，她冲下床，想要去地下室求证一切，却被门口伟岸的身躯挡住。 “你想去哪？”国王站在安娜面前，像一座不可跨越的山峰。 “爸爸，艾莎没有死，对不对？” “我很抱歉，安娜。”国王的脸上没有表情，他是个杰出的政治家，已习惯隐藏情绪，“你姐姐的身体一直不好，这场严寒来得太突然，她没能扛住。” “骗人，艾莎会冰魔法，怎么会怕冷。” “安娜！”国王立刻制止女儿的口无遮拦，“不要再提冰魔法的事，如果你不想让艾莎真的死去。” 安娜猛地停止抽泣，猛地抬起头，眼里皆是亮晶晶的光芒。 国王用手指擦拭掉安娜脸上的泪珠。也许适当的希望能让她更愿意听自己的安排。没必要把所有路都堵死。 “我会派人送你去法国的皇家学院，如果你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士，艾莎将重新出现在阿伦黛尔的城堡。”虽然语重心长，但全是哄小孩子说辞。 爸爸的神情让安娜觉得，这一次她必须用自己的努力从他手中赢得什么事物，而不是撒撒娇就能向他索取一样玩具那么简单。 只是，法国是什么地方？ 她从艾莎讲述的故事中回忆着，最终估测的出的距离，是一片汪洋和七座山峰。 那是她现在的年龄和经验无法企及的路程。 为什么要把她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妈妈怎么办，艾莎怎么办？ 她不能再去地下室陪伴孤独的姐姐，也无法再向卧病在床的母亲讲述一个又一个有趣的故事。 爸爸，你能照顾好她们么？ 还有，安娜不想一个人在外面。 六岁的孩子的眼眸流溢出忧伤，这是平日从来没有的。半响，她开口出声，“我能去见见艾莎么？” 和母亲道别是容易的，无人阻拦，也不用着急。而和艾莎见面则要经过父亲的允许，并且，她不明白圣诞节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想亲眼看到艾莎，越早越好。 “半个小时的时间。”经过思考，国王回答她，“今天午夜，你可以去见她。” 今晚么，也好，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找找琴弓，说不定被自己带回来了呢。安娜天真地想。 地下室，艾莎的高烧持续了三天三夜。 圣诞节的舞会被取消，阿伦黛尔的人民听说了艾莎公主的名号，却没有见过真人。他们对新公主的热情和好奇全都被雪灾和保罗侯爵的背叛淹没。过不了几日，他们就会忘记这个公主，好似她根本不存在一样。阿伦黛尔的公主仍是安娜，唯一的，合法的。 被遗忘的主角孤身和病痛做斗争。炼金术与科学结合的手术没有带来死亡，却带来了死亡一般的痛苦。艾莎躺在床上，全身滚烫，细密的汗珠布满鼻头，凌乱的金色发丝贴在额头上，双眼紧闭，似要把一切的苦难封锁在她湛蓝的眸子里，可是身体的疼痛迫使她发出细微的呻吟。 她才九岁，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 兰娜偶尔来帮她擦汗，喂她吃药。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皇家医生断定她没有生命危险，而这种炼金术与圣水引发的效果又不是普通的药物可以医治的。 再多的关心和照顾都是徒劳。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一瞬，明明是很普通的一瞬，对于有些人来说，不过是冗长的睡眠的组成部分。而对有些人来说，是悔恨生而为人的短暂时刻。 一瞬接着一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个“一瞬”。艾莎想。 为什么她不能失去意识，而必须清醒地体会时间的流逝。 清醒，却无法思考。所有的念头都凝聚在忍耐上。 书上说，缓解疼痛的方法是转移注意力。她有什么人可以想想么？此刻。 见过的人本来就不多。而父亲一定在怨恨她，母亲则从来没见过，那么……安娜？ 身体被人抱住，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的那种抱。接着是染湿她领口睡衣的眼泪和对她名字的呼唤。 鼻息间充满雏菊香，艾莎睁开眼睛，对上安娜向上凝望的视线。 她看到六岁女孩担忧的脸，咬紧的嘴唇，还有分布混乱的眼泪。安娜本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今天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原本抓紧床单的双手虚弱地抬起，抚上安娜的后背。 安娜回来了，真好。 可是安娜仍然在哭。她明明牢记皇家礼仪，知道探望病人时应该站在床边得体地问候。但是艾莎现在痛苦隐忍的模样让她怎么只能伫在一边，温和地问一句“你还好吧。” 抽泣，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艾莎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会伤到安娜，她没戴手套。自己真的是个累赘，圣诞节的大雪难道不能证明么。 想要推开安娜，可没有力气，她只能将手放下来，垫在背后。她想说些什么，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安娜骤然平静下来的声音。 “兰娜姐姐说你病得很重，但没有生命危险。”安娜用袖口擦掉眼泪和鼻涕，“可我要走了，去法国，很久都不能回来，没办法陪你。” “对不起，艾莎。我一定尽快成为最优秀的骑士。”六岁女孩信誓旦旦地说。 “等我，我们一起堆雪人。” 艾莎的大脑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她感到身上的重量莫名消失了，本能得伸手去够，只抓到了虚空。 “安娜，你走了么？你在哪里？”艾莎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黑。 许久之后，她确定，安娜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 幸运的是，她终于可以晕过去了。 她曾经落入冥神的怀抱，被许诺活着后，她不得不直面活着的代价。她醒在没有哈迪斯的空荡的房间，忍受了三天的煎熬。 安娜的确还活着，真好。 安娜要离开自己，也好。 地下室一片死寂。 书案上，放置着正在发出蓝色光芒的冰雪琴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七年后 七年后荷兰共和国鹿特丹港口 她躺在甲板上，眯着眼看蓝色天空中层层叠叠的云朵。云随风移。当太阳露出来时，她会用右手前臂挡住眼睛，以免被太灿烂的阳光刺伤。鸥鸟在海面上空飞还，时而停在船舷，爪子与她吃饭时不小心掉落的玉米粒相碰。 船安静地停靠在港口，任浪拍打。船上装满了货箱，那是从遥远的阿伦黛尔王国运来的贸易财富。王室授权的商人将用一两个月的时间把货物换成黄金和香料，在冬季来临前赶回阿伦黛尔。阿伦黛尔有一处不冻港，然而周边的其他港口在冬天都会被冬雪冻住，大量商船在冬季一齐进入一个港口将会是件很麻烦的事。 阿伦黛尔的地理位置就是它的财富啊……躺在甲板上的女孩不止一次听老师这样说。 料想巴黎大学的教师不会信口胡诌。原来自己的国家一直处在危险之中，被各种大国列为攻占的对象。说起来，父王还真是厉害，竟然守护阿伦黛尔如此之久。时政课上，父王的政治外交手法还被当作教学案例呢。 女孩胡思乱想着，撑着身子坐起来，头有些晕。 “安娜！”不远处传来少年的喊声，“卢卡斯少爷又来向你请教剑术了，正在花园里等你呢。” “让他等着吧。”她笑着看克里斯托弗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面前。“你明知我不喜欢他，竟还放他进来。小克里斯托弗，我该怎么惩罚你呢？”说着，伸出指尖戳了戳克里斯托弗的鼻子。 “嘿！我哪知道你不喜欢他，前两天你还跟他去郊外狩猎。” “那是老师布置的社交作业。”安娜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他作为一个侯爵少爷，连马都不会骑。” “你就是太高傲了。”克里斯托弗伸手将安娜拉起，“各国的贵胄没有一个不在追求你，连你在皇家骑士学院的同学都被你迷倒了大半。可你竟没一个看上眼的。” “和高傲无关。”安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泰然自若地走上岸，“我才十三岁，并不急着交男朋友。而且也没没有合适的。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提前拿到巴黎大学的授函，早点赶回国。” “下个月就要返回巴黎参加考试了，你有信心么？”克里斯托弗眨眨眼，快步跟在安娜身后。“毕竟你才学了七年，而正常的学制是十二年。” “骑术和剑术没问题，军事战略勉强可以过，时政谋略有些难办。”任克里斯托弗在身后跟着，她不疾不徐地走向自己的的府邸。 七年了…… 她来到法国已经整整七年。从六岁的天真孩子长成了十三岁的少女，当年的天真和不懂事在一次次阅读和实战中被磨成了坚毅和纯粹的乐观。 每天早晨，她会提着自己的剑在庭院里练习挥砍劈刺之类的基本动作，风雨不停。然后一口气狂奔到课堂，打开笔记记着军事和政治的知识。 她也学王室礼仪和芭蕾舞，扯开裙摆行礼的动作论优雅程度不比其他公主差。当她踩着舞鞋在学院大厅中央旋转时，不少年轻学员趴上墙头，只为见见她跳舞的样子。因为平日他们只配被她用木剑刺中要害，或者在跑马场被她甩在身后，糊一脸坐骑踏扬而起的尘土。 她喜欢在郊外放风筝；喜欢在山坡上滑草；喜欢躺在航船的甲板上，看天上的云朵和时而飞入自己视觉画面的鸥鸟，嗅着海风咸咸的味道。 模糊的记忆中，家乡的港口的风也是咸咸的。从港口一路往南跑，拐过三四条街，穿过一片花园就是父王的城堡。母后习惯在窗边眺望，倘若她回去，她一定看得到她。父王很忙，恐怕一直在阅读文件吧。盖尤斯叔叔呢，有没有好好照顾小狮鹫，哈，自己回去一定要试图打败盖尤斯叔叔。 有一段记忆在脑海里逐渐涣散了，随着岁月变成了漂浮的细沙。她想了想，才记起是地下室的女孩。 也没有多重要，不过是五岁到六岁遇见的伙伴，在七年的时光长河中很快被冲淡。 她的经历很丰富。七年里，她去过森林探险，跟着法国海军在地中海为商船护航，与奥斯曼海军对峙，十一岁后每年都要参加十多次舞会。她对误会的感觉从新奇到腻烦，明明还没到最没的年龄，已有些十五六岁的贵族少年上前用或低级或高明的手段搭讪。 过去那些平淡的事，忘了就忘了吧。 乐观、活泼、有礼貌的安娜公主。大家都那么叫她。她的魅力就在于可以讨所有人的喜欢，不多一丝嗔娇，不多一丝木讷。她是天生的公主，天生的女王。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安娜准备回去处理卢卡斯少爷，走到门口时，发现自家墙角长了一株蒲公英，绒绒的白色球状煞是可爱。安娜像个六岁孩子似的笑了，蹲下鼓起腮帮子一吹。气流打散了蒲公英种子的排序，迫使它们脱离母体飘向空中。 白色的小蒲公英随风飞扬，飘得很远。 “蒲公英？”金色长发的少女伸出手，那微小的种子在空中晃悠两下，最终隔着手套躺落在少女的掌心。“地下室也有蒲公英么。”少女眨眨眼睛，抬头望向接近天花板的唯一窗户。月光自窗户打进室内，落在少女的身上，将少女长及腰际的大波浪金发映得梦幻而迷离。 她走到桌前，把掌心的蒲公英种子放在小盆栽的土中。 “艾莎。”地下室的门被推开，中年成熟沉稳的声音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二十三章 少女 “老师。”艾莎回头看着深夜造访丹宁勋爵。 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丹宁公爵。两年前丹宁勋爵继承了家族，约克家族的衰落让他已经成为在国内叱诧风云的人物，一改过去低调学者的形象。朝堂上，他穿着深蓝色的锦袍站在国王身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换好衣服跟我来。”不多说一句话，丹宁公爵便转身离开。 这次又是什么样的训练？艾莎想。 七年前的大病后，国王再也没有管过她，仿佛他没有这个女儿，而她也没有父亲。她仍旧呆在地下室学习着各种各样的知识，书架上的书换了一批又一批，整个皇家图书馆快要被她阅遍。 她依旧写日记。可是名叫哈迪斯的神秘来客再也没有出现过。日记累了好几本，属于哈迪斯的字迹却只存在于九岁那年，作为证明他不是一个梦境的证据。 她知道河流的走向、星辰的布局，熟记各国的历史、万类的习性。纤细的手指翻过书页，时光在其间流走，她从一个九岁的孩子变成了十六岁的少女，贵族舞会上，她戴着面纱落坐在沙发，娴静得如同一首诗，令人倾心却不敢上前。 是的，贵族舞会。 九岁后，地下室的门成了摆设，她得到了自由出入房间的权限。即便这样，她也无处可去。城堡是她唯一的家，出了城堡她便是个没有身份也没有家的孩子。所以这个权限唯一的用途，是跟随丹宁勋爵在夜深人静时进行各式各样的实践训练。 礼仪，贵族舞会。 天文，皇家观星台。 地理，阿伦黛尔城郊。 医学，军医营帐。 历史，阿伦黛尔博物馆。 法学，王座法院。 她是属于夜的夜莺，随着车马辗转于不同的地方。书本上的知识和亲眼所见的实景结合在一起，填充了她心中的世界。 “老师，我究竟该把自己培养成什么样的人。”她问，“一个学者，一个贵族还是一个医生？” “一个女王。”丹宁公爵轻吻了艾莎的额头，眼神是长辈般的慈爱。“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艾莎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我并不是应该成为女王的人。” “所以你才要更加努力。”丹宁公爵说，“你的对手有太多优势，战胜她的前提是强大自己。” “我的对手是谁？”艾莎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轻声问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早就知道是谁，何必问我。”丹宁勋爵的声音依旧温和。 再也没人说话。 艾莎坐在梳妆台前，细心地把自己的金发编成麻花辫。兰娜姐姐并不常来地下室，她已习惯自己照顾自己。戴上藏青色手套，她走出地下室，马车在城堡的后门等她。 “我们今天去哪里？”艾莎问丹宁勋爵，她坐在窗前望着向后倒退的树木，发现这次的路线与她记忆中的都不相同。 “去看看你的财富。”丹宁勋爵沉声道。他看了眼艾莎，不由叹气。 这孩子聪慧有余，气魄不足，缺少为王的果断。她的确是自己遇见最有天赋的学生，是个很不错的知识储备库，可若要撑起一个国，终究还差些。 成为王者需要信念，掠夺或者守护的信念。可是这个孩子呢，她什么信念都没有。连一个简单的愿望都没听她提起过。 信念是对快乐的向往或是痛苦的产物，可没有人需要她，也没有人逼迫她。这个世界貌似把她遗忘了，原本应该相与生活的家人已七年没有出现在他生命中，也没有同龄的玩伴倾听她的心事。至于自己这个老师也只能在一定的距离守望她，他甚至给不了她多少孩子所需要的温馨之感，不过好在还有她的贴身侍卫陪着她。 这导致她永远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乖巧听话。除了贴身侍卫，她从未和任何人表现有一丝过度的亲近。哪怕在参加舞会时，她也没被舞会的氛围感染多少，完美甚至僵硬地接受陌生人的邀请，在舞过一曲后得体地拒绝共度美好夜晚的要求。而在面对浑身是血的犯人时，她只有第一次被血腥味惹得不断呕吐，后来就再也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艾莎的心思很深，所思所想都被藏了起来，对周围发生的事全都抱着忍耐的态度，从没见她有什么苛求。 她可以变成阿伦黛尔的主君么……丹宁公爵想。 需要时间，也需要助力。 无论如何，一定要成功。丹宁公爵偏头看艾莎凝视窗外的样子，少女精致的侧脸仿佛玉刻一般。 也许她不知道，成为女王是她唯一的生路。而这么多年，她早已成为他达成政治梦想的希望。 他愿意为她铺下通往王座的路，于公也于私。 师者，相与成败。 “我们去东郊附近的秘密矿场。”丹宁公爵说。“让你检阅一下属于你的东西。” 马车飞驰向东郊，留下一路辙印。 东郊树林中，五个剑士握剑疾行。 “老大，你确定安娜公主回国路过东郊？”矮小剑士问领头的较为高大的剑士。 “女公爵的情报上是这么写的。”高大剑士回答，“你们几个打起精神，公主的卫队不是那么好对付。” “这次的任务是活捉还是击杀？”另一个红发剑士问。 “击杀。”高大剑士握紧手中的剑，“包括公主的亲卫，不留一个活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二十四章 截杀 “公主，我们离开北山雪地了。”克里斯托弗拍拍怀里的女孩，柔声道。 安娜扯下蒙住眼睛的黑布，回望身后的纯白世界，眸子暗了暗。她撑起一个笑容对克里斯托弗说：“谢谢驯鹿笨蛋，我们上路吧。” 克里斯托弗叹了口气，拍拍斯万缓步前行，二人一鹿走在洒满月光的森林中。 他们回国时航船在卡特加特海峡被不明身份的海盗击沉，亲卫死了大半。安娜和几个侍卫乘了小舟在附近登陆，一路跋涉回国。途中又遭受了几批刺客截杀，被迫无奈，安娜和克里斯托弗进入北山绕路而行，由其他亲卫吸引对方的注意。 进入北山前，安娜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照顾自己的多年的巴顿叔叔浑身是血地抱住一个刺客，大喊着让克里斯托弗带她快逃。 她不是没经历过生死。十一岁那年在法属西非的丛林里差点被蛇毒带入天堂。但这又和被人揪住领口大声告知“去死吧，你这个该死的王位继承人，你和拥护你的人都该死”不一样。 死去的侍卫是七年前陪她去法国那批，每个人她都甜甜地叫过一声“叔叔”。她的剑术是被这群侍卫一个个磨练出来的，自己编了芭蕾舞也会跳给他们看，有人吹口哨有人鼓掌打拍子，这群家伙明明不懂舞蹈，可每次看完都会笑着大喊：“咱们公主真棒。” 他们都不在了。安娜闭上眼睛，靠在克里斯托弗怀里，觉得身子有些冷。 “别想太多，我们快到家了。”克里斯托弗安抚着怀里的女孩，也许这个时候该换个话题，他想。拿过安娜手中的黑布，他无奈摇摇头，“没想到你对雪的阴影那么大。七年了，还没有好。” “恐怕一辈子都好不了。”睁眼，蜷在克里斯托弗怀里笑笑，“现在一见到下雪就浑身冒冷汗。真可惜，还记得小时候我很喜欢堆雪人来着……” “我很想知道，当初你为什么要去北山。”克里斯托弗的手臂紧了紧，“你是公主，干嘛去北山乱跑。而且当时你只有六岁。” “忘了。”她努力回忆七年前发生的事，“好像是给一个小姐姐找圣诞礼物。具体的记不清了。” 克里斯托弗有些心疼，现在的安娜是他平时见不到的。往日安娜总是一副乐观活泼的模样，对新奇的事物充满好奇，还经常和他斗嘴，从未像今天这样虚弱疲惫。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忘了就忘了吧。你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担心。驯鹿笨蛋送你回城堡。” “嗯。”她回了一个单音节，随后不再出声。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六岁那年的经历让她再也无法面对冰雪，每当面对铺天盖地的冰雪，她都会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兽蜷缩在原地，抱着脑袋不敢动弹。这在旁人看来是个很奇怪的病症，但其实很好解释。每个人都会惧怕小时候伤害过自己的东西，被蛇咬的孩子会一直怕蛇，被狗吓到的孩子长大不敢养狗，那就像伴随一生的鬼魅，成为我们无法改善的缺点。 所以她只能蒙住双眼，被克里斯托弗搂在怀里度过北山，绕路来到东郊森林。 安娜可以永远不去北山，可阿伦黛尔作为北欧国家每年至少有三个月漫长的雪季，她该如何在自己的家乡生活。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东郊的黄金矿洞内，数十个工人正挥舞着铁锹开采黄金矿。 一身蓝色长裙的金发少女站在洞口，由于戴着白色面纱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艾莎，我们进去。”丹宁公爵举着火把对蓝衣少女说。 “这不过是个快要枯竭的金矿洞。”艾莎轻声说，“老师为何带我来这里。” 丹宁公爵回看艾莎一眼，继续前行。艾莎也识趣地不再问，跟着丹宁公爵来到矿洞深处。 拐了七八个弯后，火把的光芒照亮了铺满洞穴的金属。艾莎湛蓝色的眼眸映出了摆放整齐的滑膛枪、短剑和长矛，远处竟然还有两门火炮，黑漆漆的炮口包铁在火把的映衬下闪着寒光她的面前是一座超级军械库。 “这里有多少武器，你就有多少死忠。”丹宁公爵侧目看着艾莎，“阿伦黛尔主城向东几十里驻扎着一个军营，他们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艾莎殿下” 艾莎的心头一凉。满目的金属晃得她有些不自在。 “你的财富还不只这些。”丹宁公爵没察觉到艾莎的异样，转身走向洞口“走吧，下次带你去看看别的。” 她默默无言地跟上。 九岁是个不小的年龄，那时发生的事，遇到的人，经历的情感很容易烙在人的记忆之中。 谁都不知道，在艾莎房间角落的盒子里，放着一把冰雪琴弓，她每天都要忍着圣水带来的不适催动魔法，保证冰雪琴弓不会融化。 艾莎想念那个突然闯入她生命又悄然离去的妹妹。她曾经把她当成最重要最珍贵的保护放在心里呵护。 不知从什么时候，授予知识的老师给自己强加了为王的责任。那些知识渐渐偏向了治国攻伐之道，他在暗示，她必须从她的同胞妹妹手中夺取些什么。 艾莎没有明着拒绝。她有自己的心思，别人都不知道。 “公爵大人。”一个矿工打扮的人疾步跑到丹宁公爵面前，“附近的林子里有人在打斗，他们中有人往这里逃跑，很可能发现洞穴的秘密。” “打斗的是谁？”丹宁公爵问。 “五个精锐剑士伏击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剑士好像是约克家族的人。” “约克家族的剑士不好对付。”丹宁公爵脸色变得难看，当即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引开他们。”偏头对艾莎说，“你坐马车先走，艾利克斯在外面等你。” 艾莎点点头，快步走到洞外，向早已等候的车夫会心一笑，便一声不响地上了马车。她并不担心老师处理问题的质量。坐在马车里，她照旧撩开帘子看车外的景物，随着车夫挥鞭，树木缓缓向后移动。 行了一小会儿，突然一声巨响，马车后部被什么东西撞击出巨大的窟窿。艾莎转过头正欲看看怎么回事，匕首的白刃已架上自己的侧颈。 “让马车继续行进……”褐发女孩一手举着匕首，另一只手捂住腹部不断流血的伤口，撑出狠戾的眼神盯着艾莎。 “没事，继续驾车吧。”艾莎凝视着女孩，出声吩咐正想探头进来的车夫。 “遵命。”可能因为马儿受到了惊吓，让车马有些不稳。女孩手中的匕首轻微抖动，无意间划破了艾莎颈部的皮肤。 艾莎蹙了蹙眉，抬手抚上女孩的腕。颈部传来的疼痛并没有让她收回视线。 这个人身上，有自己熟悉的感觉。 七年前，地下室，有个小家伙笑着对自己说，你不是一个怪物。 她的直觉不会错，只是没想到那个孩子突然回来。不过是个令人欣慰的消息不是么。 艾莎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到惊讶，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所以当她确认面前女孩的身份后，只是轻握着女孩的手腕，用沉静而柔软的声音问道。 “你是安娜，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二十五章 重逢 安娜飞奔着穿越森林，敏捷地翻过那些半人高的石块，她已经拖着小腹上的伤口高速奔跑了将近两英里，显然她再敏捷也没有约克家族弩箭射出的箭矢快。两名紧跟在她身后的追击者让她不得不就这样奔跑着，当她觉得自己即将失血过多而晕过去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辆沿着土路快速前进的马车。安娜没多想三两步一个空翻就跃上马车，旋即抽出腰间的匕首架在了车子主人雪白的脖颈上。 颈上的匕首又颤了颤：“你知道我？那你更应该让马车继续前进了，立刻向主城前进。到了皇宫我会赔偿你的损失。” 艾莎转过身子，完全没有在意匕首在自己的颈间又划开一道小口子，紧紧地抱住了安娜，她日思夜想了无数个春夏秋冬，七年的光阴没有让她忘记她生命中的天使，如今轻轻触碰着她的手掌，那久违的温暖，让艾莎的心一瞬间便融化了。 “你终于回来了，安…啊！”激动地泪从艾莎眼中淌了出来，但她还没说完一句话就被一记寸拳狠狠地打倒在马车底板上。腹部那钻心的绞痛让她瞬间禁声，只能捂着小腹趴在地板上张着小嘴无声呻吟。 安娜收回拳头，突然发现眼前的人是个柔弱却又美丽的少女，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出手有点重了，她的寸拳曾经能把皇家学院比她大四五岁的小伙子都打的惨叫，如今被用在一个柔弱女孩的身上，后者没晕过去简直就是个奇迹。 “哇，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见鬼！”安娜刚要道歉，弯腰想把艾莎扶起来，突然车棚帘子被车夫撩开，年轻男子看到趴在地上呻吟的公主和手持匕首弯腰的做出一副要补刀的样子的少女愣了一秒，随即将马缰绳往扶手上一套，手腕一抖，袖口里便弹出一把利刃，男子顺势出拳向安娜刺来。 安娜一个闪身躲过车夫的迅猛一刺，反手用匕首将短剑格挡开，随即拔出长剑向对方的脑袋砍了过去。车夫见状迅速扬手用左臂上的犀牛皮铠甲挡住向他砍来的长剑，突然马车车剧烈地抖了一下，安娜一个不稳向后倒去，车夫见状立刻抄起靠在一旁的铁罐，照着安娜的脑袋狠狠一砸，旋即少女就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在地上。 “艾莎！艾莎！”车夫确定安娜已经失去战斗力，立刻曲腿轻轻扶起艾莎靠着车壁，转身攥住马缰绳狠狠一拉，停下马车后翻进车棚，将呻吟着的少女搂在怀里检查着她的伤势 “该死！”年轻男子怒道，扬起袖剑准备照着晕倒在一旁的安娜狠狠砍了下去。 “等…等等，艾利克斯!住手！”艾莎强忍着剧痛抬手，剑刃在安娜颈前停住，再往下一毫便可切开那细腻的脖颈。 “见鬼！她把你打成这样了！”转头看着怀中痛苦的少女，艾利克斯恨不得将一旁安娜剁成肉泥。 但艾莎无力的摇摇头，低声道：“我…我没事，我们走…回去…” 艾利克斯一咬牙，手腕一抖，利刃通过精巧的机关重新收回袖口内。小心地将艾莎靠在车壁上，他转身抓起缰绳快速一抽，两匹马一扬头，马蹄一蹬便拉着马车重新向南飞奔而去。 没多久，几名剑士追上来，为首的蹲下检查了一下车辙的方向，几人相视，迟疑了一下便掉头离开了。 议政厅内，数千只蜡烛在水晶的反射下将大厅照的明亮如昼。威廉正焦急地在桌子边走来走去，从法国远航归来的商团负责人和几名身披铠甲的军官对着地图比比划划。 “不可能，我们比公主殿下晚出发整整5天，不可能比殿下先到。” “会不会是在挪威中途停泊？” “卡特加特海峡就这么点地方，就算是全程逆风殿下也应该在三天前就到了” 听着大臣们的争吵，威廉的头又痛了起来，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他明白自己最宝贝的女儿，阿伦黛尔的王储很可能在归航途中遭遇了不测。想到这里，国王就重重的坐在豪华的金椅上，他不敢把这事告诉王后，虽然后者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很好了，可是他不确定王后能不能承受住女儿失踪这般重击。 “陛下，请您即刻派出船只沿线搜索，殿下的航船必定是沿岸航行，就算沉没也应该能够抢滩上岸，我们还有希望！”一名大臣走到威廉身前，躬身进言。 威廉有些后悔让女儿前往一千英里外的法国修习，让他的王储竟然在不到三十人的保护下就离开了国家，如今至此境地，威廉感觉自己的头一阵一阵的疼。 “殿下！殿下！有急事相报！”突然，一名卫兵推开大门冲了进来。 “说！”正在气头上的威廉没好气地挥挥手。 “我们找到安娜公主了！”卫兵一语惊天。 “什么？！在哪？安娜在哪里？”一句话让威廉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冲到卫兵身前，揪着他的领口激动地问道。 “这个…殿下…”卫兵支支吾吾回答，“是艾莎公主把安娜殿下带回来的，而且两位殿下的身体…都不是很好…” “艾莎？”威廉有些诧异，但是随即心头一紧。他明白他这两个女儿已经被注定的命运，这么早就让两人靠的过近只怕艾莎会… 想到这里威廉不禁一阵害怕，立刻下令：“带我去见她们，另外调一队皇宫禁卫随我同去！”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二十六章 冰冷 城门口旁艾利克斯拴好马，走进城墙旁的小屋内，一进门就看见几名士兵正在拿热毛巾为躺在床上的安娜擦拭伤口，一名军官推开门提着一桶热水走进来放在一旁，几个人合力将安娜的身子扶起来在她身下垫了几个枕头。 向安娜那旁扫了一眼，艾利克斯便转头寻找着自己的主人，抬眼便望见侧室内的艾莎：少女孤独的侧身伏在一张的板子上，身下垫了一条垫子，捂着仍然隐隐作痛的小肚子低声喘息着，淡蓝色的眼眸透着一阵忧伤却又夹杂着几分欣喜，看着门外的人们一个个都围在安娜周围，对她却无人问津。 艾利克斯感到自己的心中一阵微痛，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进来。他连忙抓起一条毛巾放到热水桶里浸透，从一旁的水盆中舀起一碗热水，快步走入房内，单膝跪倒到艾莎身旁 “来，喝点水”艾利克斯将水碗轻轻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伸手从旁边的椅子上又拿过来两个垫子垫在艾莎的身下，扶着她坐起来，端过一旁的热水轻轻递到艾莎身前。 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睛中悄悄淌出一滴泪，孤独的少女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端起碗，朱唇贴在碗边微动。她抿了几口热水，带着淡淡地涩味，艾莎觉得仿佛是一团火慢慢地流进她的心中。将碗放下，她没有再动，合上双眼静静地伏在艾利克斯的怀里，嘴角微微上扬，享受那种她只在八年前的那位妇人身上才感受过的气息。 艾利克斯是整个阿伦黛尔王国里除了王后以外唯一一个真正爱她的人，也是自己唯一的侍卫。也许真如老师所说，她拥有一支隐藏在暗中的军队，但是艾莎只知道在妹妹离开自己后，这个在她十四岁那年出现的男孩是她唯一的依靠。两年来，他就像影子一样跟在自己周围，每当自己十分孤独或者读了太多书需要人解解闷儿的时候，艾利克斯这个比她大了两岁的小伙子便是她唯一的玩伴。 也许，这是我最后的幸运的吧。艾莎这么想着，又往少年的胸膛里拱了拱。 艾利克斯看看趴在自己怀里的女孩，抬头又看见门外的两个军官正在争吵是否应该给安娜熬一碗浓汤暖暖身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内衬里抽出手帕轻轻地抚在艾莎淡金色的秀发上，细心地擦着因为疼痛而布满额头的汗珠。 “安娜！安娜呢？”突然，屋子的大门被撞开，威廉一连焦急地跑进屋子里，看见床上正被众人围着的安娜，立刻冲到床边，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地盖在安娜的额头上，大口的喘着气。 看到安娜在安静地躺在床上，威廉整个人瞬间放松了下来，湛蓝色的眼眸泛上一层水雾。 “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啊”威廉紧紧地抱着昏睡的安娜，不住地哽咽着。 威廉的身后，一扇偏门里，另一个少女正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紧紧地抱着他“唯一”的宝贝，两行清泪从同样湛蓝的眼中缓缓淌下。 艾莎见到威廉冲进来时，立刻强忍痛楚从艾利克斯怀中直起娇躯准备下地行礼，可没想到父亲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径直冲向安娜。 自从七年前那场暴风雪后，她已经忘记了父爱的感觉，安娜外出修学的七年间威廉几乎没有专门看过艾莎，只有在年末的王室晚宴上才会向自己的长女微笑一下，甚至平时在城堡内相遇时也仅是向行礼的艾莎点一下头，便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离开了。 艾莎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这样，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让父亲难以过于接近自己，她也从未责怪过自己的父亲，只是随着丹宁公爵努力的学习，尽可能去用书本中的只是充实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让上天如此对她，可哈迪斯自那场大病之后也消失在了她的日记本中。常年孤僻的生活让她将一切疑惑和委屈都封闭起来，只是独自一个人在地下室中望着手套上的冰花绣纹流泪，十四岁后有几次艾利克斯在她偷偷流泪时突然进来她也只是摆摆头便咬咬牙撑过去，任凭艾利克斯如何询问也一言不发，不是不想说，而是艾莎不愿将她的烦恼带给她身边唯一爱着她的人。 看着眼前的僵在那里进退不得留着泪的少女，艾利克斯鼻尖一酸，轻轻起身走到门前静静地将木门掩上，屋外的嘈杂仿佛一瞬间都消退了。叹了口气，艾利克斯转身走回到艾莎身旁单膝跪下，少女呆呆地看着已经被关上的门，突然扑在艾利克斯怀里，失声哽咽。 门外，威廉重新直起身躯，轻轻地抚了抚安娜的额头。 “将安娜公主送回城堡，立刻命令医生进宫医治！传丹宁公爵进宫！”国王下令。 提了提佩剑，威廉看了一眼自己的公主，转身向门口走去。几名骑士紧随在他身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国王在经过侧室门前时，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但是旋即便加速迈出大门，翻身上马向城堡飞奔而去 …… 将昏睡的艾莎轻轻放在床上，少女因为过度的悲伤和腹部的隐隐作痛在回城堡的路上就靠着车壁沉沉睡去，艾利克斯将柔软的被子掖好，确保她柔弱的娇躯不会再为寒风所侵袭。尽管艾莎拥有冰雪魔力，但是圣水常年的压制加上她本就羸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哪怕是稍微烈一点寒风。他已经不止一次向公爵要求将艾莎搬出寒冷的地下室，但是每次换来的都是公爵无奈的摇头和向国王寝室瞟去的目光。 无奈之下，艾利克斯只好偷偷将库存的棉被多搬出一床来，每晚亲自帮艾莎盖好，至少多给她一些温暖。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少女玉雕般地侧脸，不住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抚在那白玉般的额头上，拨开淡金色秀发，小心地拭去眼角旁的泪痕。叹了口气，起身轻轻走出地下室，悄悄地带上了铁门。 转过头，丹宁公爵悄声无息的站在他面前，单片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上反射着眼中的寒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二十七章 撒旦的棋子 “我只是请您保护她，您不应该让自己陷这么深，阁下”公爵伸手递上一件暗黑色的披风，声音冰冷，“您是一名伟大的战士，不应该为一枚被遗弃的棋子陪葬。” 艾利克斯的手僵在门把上，轻轻地颤抖着，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我自有主张，劳烦公爵阁下费心了。”良久，他松开了手，眼神收敛，慢慢转过去接过披风，“再说了，您难道不也是这盘局的一棋么？” 说完，艾利克斯将披风一挥，宽大的黑袍罩住了他挺拔的身躯，黑袍底端银色的纹章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一条拉丁语，用细细的银线以华丽的花体绣在在黑色的底袍上，整句话像一条蛇一样围绕着一把弓箭交错盘绕着，优美而凌厉。 “以上帝之名，将撒旦带入人间” 那是阿伦黛尔王家骑士团的纹章，是整个王国乃至整个北欧最神秘的刺客组织。 公爵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转身走向另一条通往议事厅的通道，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她的确是被放弃的卒，可是谁又会想到，这盘棋里有一枚撒旦的棋子爱上了弃卒呢？” 艾利克斯快步走出城楼，一匹乌黑的战马在大树旁吃着地上堆积的干草，黑曜石般的眼睛不时抖动。 他走到马前轻轻捋了捋马鬃，从怀中掏出一枚银制徽章：一颗骷髅头上插着一支利箭。 将它扣在自己的领口，艾利克斯翻身上马。 “站住！皇宫内严禁上马！”，一名卫兵见到有人竟敢在城堡禁止骑马的核心区违令上马，立刻抽出腰间的利剑。 马上的男人冷冷的看了卫兵一眼，撤手把缰绳一拉，战马乌黑的前蹄一扬，一阵嘶鸣刺破寒夜。 男人竟驾马冲向卫兵！ 卫兵见状慌忙地向旁边扑倒在地。一转头，只看见男人那比地狱寒冰更加冷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卫兵瞳孔一缩，并不是因为惧怕男人的眼神，虽然那也并不好受。而是因为他看见男人身上如墨般的披风底端，银光闪耀，黑袍在夜色中随风飘起。 男人的领口，一枚银色的徽章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诡异的反光。 “王家骑士团”卫兵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卫兵曾听前辈讲过，在阿伦黛尔的王城内，一般只有国王和王后或者其他王族成员才可骑马。但是有一类人却拥有着近乎等同于王族的权限，他们就是王家骑士团成员。历代阿伦黛尔的国王几乎一生都不会与他们见一次面。按照典籍上的记载，这群整片大陆上最神秘的刺客们曾帮助阿伦黛尔历代国王在瑞典、挪威、丹麦和教廷这四股压力下百年不倒。 那时阿伦黛尔只是一个小公国，位于雄霸波罗的海的瑞典王国南部，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尖端仍然属于丹麦王国的领土。时任瑞典国王卡尔十世与勃兰登堡结盟，向波兰宣战然后火速击败波兰，可随后丹麦、俄国和奥地利突然与波兰结盟对瑞典宣战而勃兰登堡大选帝侯见势不妙立刻背叛瑞典加入反瑞典联盟。由于战事紧急卡尔十世纠集所有的属国力量迎战联军，阿伦黛尔公国也在其中。 威廉的父亲调集公国所有部队包括王家骑士团随瑞典军队出征丹麦，看着地图上对这个瑞典行程半包围的四国联盟，大公的内心一片死灰，似乎随着瑞典一同灭国只在旦夕之时。 在国王召集了军队后的一个日落，一群男人驾着比乌墨还要黑暗的战马，身披漆黑的斗篷，斗篷底端银色的铭文散发着比刀剑还要冷厉的寒光，散发着宛若死神的气息，带着寒风奔入阿伦黛尔王城。 那是王家骑士团派出的刺客团 …… 那一天，瑞典军队在马尔默地区以东的平原上与丹麦大军接战。 瑞典拥有全北欧最精锐的部队，阿伦黛尔的军队素质也不差。但是在数量上由于瑞典军队卡洛琳军团主力都在东南线与俄波奥联军接战所以远远少于驻扎在马尔默地区的丹麦军队，主要都是瑞典附属的公国所派出的军队。 战场上威廉的父亲所率领的六百名步兵是整个瑞典军队的左翼，面对着数千潮水般的丹麦步兵，阿伦黛尔士兵们只能依托地势进行防守，死死护住瑞典主力军的侧翼。 拉着虚影的炮弹带着强劲的疾风，在半人高的矮墙上砸出一个个豁口，并且将躲藏在墙后的士兵撕成碎片，带着冒着热气的内脏和沾血的肉屑继续滚向阿伦黛尔阵地的后方。 丹麦士兵随着清脆的战鼓，数千灰色的战袍仿佛地狱冒出来的死侍披风，随着寒风和炮弹拉出的疾风狰狞地扭动，数千双熟牛皮制成的长靴漫过冰冷的冻土，排着整齐的队形缓慢向着矮墙推进，每次有士兵被子弹击倒后第二排的候补士兵就会立刻向前填上空缺，就这样丹麦军队冒着瑞典的密集弹雨在防线前的不远处向阿伦黛尔的阵地倾泻着铅弹。线列步兵每次齐射发出的子弹都会在防线这边的人眼中拉过一条幻影，伴随着咻咻的尖啸声，成为一些士兵一生中见过的最后景象，听到的最后声音。 战线指挥官挥着佩剑，高声呐喊着指挥丹麦的兵线缓慢推进，艳黄的腰带下鲜蓝色的风衣随风舞动，冷峻的脸上沾满了汗水和炮弹溅起的污泥，怒目瞪视着敌人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宽大的三角帽早已被阿伦黛尔士兵射出的子弹打飞，但是他没有一丝退下的意思。 这是宿敌间的战争，不死不休。 整个战场被硝烟所笼罩，伴随着火药味和人体被打成碎片散发出的气体混合后变成令人作呕的味道，但是人们没有心思去呕吐，人们疯狂的射击，装填，再射击，在装填…直至回到冥神的怀抱，死前呻吟着各自爱人的名字或者呢喃着妈妈。 这仅仅是战前斗期，到了后来瑞典军队发动集团冲锋与丹麦军队进行白刃战时场面已经和地狱没有太大区别… 这就是所谓的绅士间的战争，不过是穿着华美的制服去排队枪毙… 然而战争随着两个人的死亡戛然而止。 瑞典输掉了东南部与联军战役，但是却在西线遇到了一系列的诡异巧合。 首先是丹麦军队的北线指挥官被人爆头，紧接着丹麦国王的夫人竟然离奇病倒，王国内部传来有人要政变的传言，这导致克里斯蒂安五世不得不暂时从前线回到哥本哈根。 这两个人都是被王家骑士团派出的刺客放倒了，流言也是他们放出去的。前者的死导致瑞典军队顺利包抄丹麦军队消灭了马尔默地区的所有丹麦驻军，后者让丹麦国王被引入包围圈随后便被围困在哥本哈根长达数月。 本来势均力敌的一场战役，竟因为两场暗杀行动导致丹麦脆败，瑞典军队长驱直入兵锋直指敌国首都。 阿伦黛尔因为在战争中鞠躬尽瘁，瑞典国王卡尔十世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威廉的父亲，然而瑞典国王没想到的是，他女婿的心思远不及此… 就在战时的大婚结束后的第二个星期，荷兰共和国突然宣布援助丹麦，丹麦海军大败瑞典海军，战情直转急下，最终战争草草收场，丹麦割让了东部位于半岛尖端的省份，卡尔十世将这些新获得的土地封给了自己的女婿，威廉的父亲。 结果两个月后，瑞典国王卡尔十世暴毙。 卡尔十世暴毙后第二天，新登基的卡尔十一世默许阿伦黛尔大公封王，作为交换，威廉的父亲要和瑞典王国结盟，同时宣布瑞典为阿伦黛尔的保护国。 世人们以为瑞典国王死于肺炎，却没有人知道卡尔十世死前喝的每杯水里，都有阿伦达尔王家骑士团团长亲自调制的慢性毒药… 那是卡尔十世的儿子协助王家骑士团的人混进去的，至于他毒杀自己父亲的原因早已随着历史的车轮被埋没，而这件事情也不为人知晓，人们只知道他的存在成为了日后阿伦黛尔没有被瑞典重新吞并的唯一原因。 黑衣人在王国立国的庆功宴最后一天离开城堡。城门前，瑟瑟秋风中送行的国王将他封为将军，亲手为他的领口扣上了一枚银制的骷髅徽章，骷髅头上插着一支黑曜石制成的利箭。 当然这些密辛不可能是一个守城的禁卫军士兵所能知道的，但是王家骑士团的威名在阿伦黛尔无人不知。 现在，这名卫兵正看着一名王家骑士团的成员从自己眼前飞驰而去… 艾利克斯骑着马，头也不回地冲出城门。 “您是一名伟大的战士，您不应该为一枚被遗弃的棋子陪葬” “我真的是一名伟大的战士么？她，真的只是一枚被遗弃的棋子么？”周边的树林在眼前飞驰而过，在凛冽的寒风中，艾利克斯不禁回想着公爵的话，飞快的奔过一座水井，消失在道路的转角处。 水井旁，双眼微合男子端起碗静静地抿了一口清凉井水，黑礼服翻领上的银纹闪着淡淡的光芒，散发着金属光泽的乌黑钢叉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旁的桌子上，一只虎纹猫静静地伏着。 看着眼前飞奔而过的亚历克斯，冥王的双眼突然睁开，深邃的双眸比泛着点点星光的夜空还要澄澈。 “撒旦的棋子，呵，倒是和上帝的弃子很般配，有趣…” 一阵风吹过，扬起一阵沙尘，待一切重归寂静，石井旁只剩下一张桌子和一只碗，碗中的水荡着淡淡的涟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二十八章 争吵 议事厅内，威廉靠在椅背上用手揉着自己的头，不知为何近些年他的头痛越来越严重。有些时候甚至会出现情绪失控歇斯底里的状况。 桌子上摆着一副棋盘，黑白双色的棋子们默默地立在各自的格子内，等着棋手的出招。 大厅的们被推开，丹宁公爵大踏步走了进来。 “艾莎还好吧？”国王放下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可以，不过肚子被安娜狠狠打了一拳，已经睡下了。”公爵走到桌子旁，将长袍抖开，弯腰入座。 国王扶额，虽然艾莎已经被他设计成安娜封王之路的垫脚石，可是作为艾莎的亲生父亲威廉总是有些不忍，可想保住他的两个女儿，可是这世界似乎无时无刻在阻挠他。丹麦王国在等着他老去，然后除掉他的幼女安娜从而征服整个阿伦黛尔。教廷在等着他老去，然后一把火烧掉他的长女艾莎用以重建教廷的权威。 两个女孩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纯洁，可在这残酷的世界里却是那么的脆弱。 七年前，威廉本来选择了安娜。至于艾莎，过去十几年威廉都在宽慰自己：在她六岁那年已经乞求过女儿的宽恕。 可是今晚在城门前的小屋中，威廉在不经意间透过门缝看到了长女在他背后哀伤和羡慕的眼光，看到长女在侍卫怀中绝望地痛哭，他的心被触动了。 他那可怜的孩子，一个纯净而又脆弱的少女，失去了一切在她的童年中本该拥有的最宝贵的记忆，难道自己还要再夺走她的命运么… 这不公平，国王暗暗咬牙。 “丹宁，现在安娜回来了，她也已经十四岁了…” “你觉得，那步棋到了？”公爵听出了国王的意思，没有抬头，淡淡地接上话。 房间内一阵寂静，炉中的焰火跳动着诡异的舞蹈，将两人沉默的阴影投在墙壁上。 “我想保住弃卒”国王开口。 公爵端着水杯的手僵在半空中，脸色有些难看。 “你曾经说过，这盘棋不能手软，不你会下不下去。”丹宁低着头看着棋盘提醒自己十数年的挚友。 “她是我女儿…”国王痛苦地低下头去，无力的解释。 公爵和国王在这硕大的厅堂中，感到一阵力不从心，无论是威廉还是丹宁都真心希望艾莎能够活下去，哪怕放弃一切，只是活下去而已。公爵甚至想过让一个人带着艾莎离开阿伦黛尔，永远的消失在北欧然后去迎接全新的生活。 然而在丹麦王国和教廷的威压下，艾莎的仅有的生存权也变得岌岌可危。 “她的贴身侍卫。”公爵开口，“那个年轻人，他是王家骑士团的团长” 国王眼睛突然猛地睁开，瞬间抬头：“什么？！他是亚历山大？！你找他干什么！你疯了？” “只有他们能够有能力保护艾莎，同时又保护阿伦黛尔不被侵袭，毕竟丹麦国王可不想在自己睡觉时发现他床底下多了一箱火药。”丹宁料到了国王的过激反应，慢慢地答道。 “保护艾莎，一但艾莎拥有了王家骑士团的支持她会有能力发动内战！我们计划的是政变，不是内战！到时候安娜怎么办？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国王从椅子上站起来，厉声揭开了公爵没有说出来可却是最严重的问题。他看着眼前的男人质问。 “艾莎成为女王？现在我觉得你连自己的王位都要保不住了。约克家族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政变，而且我最近探听到风声说有人正在给你和伊莎贝拉下毒！我甚至怀疑你现在越来越激动的情绪就这件事有关！”公爵不甘示弱，起身愤怒地吼着，“现在你和伊莎贝拉都不安全，你岳父的舰队和我们隔海相望，教廷方面远在罗马的教皇都已经开始亲自过问艾莎的事情，你的保护神卡尔十二世都快被追到奥斯曼去了，你能怎么办？啊？再去求助保罗？哦我忘了，他现在在你岳父那里诶。” “你说什么？！”威廉冲上去揪着丹宁的衣领一把把他按到桌子上，面目狰狞。 “根据你的反应说明我说对了，你现在穷途末路。”公爵没有反抗，平静地看着愤怒的国王。 威廉松开他的衣领，几步踉跄跌坐回在身后的椅子，神色失落而又惊慌，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丹宁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到正了正衣领，起身走向门口。 “你别无选择，阿伦黛尔的内战在所难免，艾莎和安娜之间必有一战，除非你愿意将你的女儿交给教廷然后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走到门前，丹宁突然站住，偏过头向瘫坐在扶手椅上的威廉说道，“这盘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阶段，你若不想将你的长女送上火刑架，那就放手去让她一搏，否则不仅是艾莎，你的整个家庭乃至整个阿伦黛尔都会遭殃。” 国王想起了多年前黑巫师离开前的话语“你想保她因为她是你女儿，你必须保她是因为她是你的棋子。” “丹宁”国王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却越发冰冷，“我太累了，保护不了她了。可我也辜负太多人了，我不想再亲手害死我自己的女儿。” 国王顿了顿。 “如果可以，让她活下去。如果不行…请让她平静的离开。” 公爵侧头用余光看着威廉，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尽我所能”。然后推开门大步离去。 议事厅内，国王看着空荡荡的大厅，突然低下头，掩面而泣。 门外，公爵无力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他并不是不想帮助自己的学生。正相反，他比威廉为艾莎所付出的还要更多，有些时候他甚至将艾莎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对待。但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无论是威廉还是丹宁，他们都无法想象有一天艾莎要和安娜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虽然这种同门相残的事情在大陆皇室中已经是家常便饭，可是当有一天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女儿和学生的身上时，两人还是感都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 门内门外，君臣二人心中都明白，艾莎和安娜的时间都不多了，而姐妹两个却被这个无情的世界逼上一条不归路。 大厅内，猩红色的火焰嘲笑着默默流泪的国王。 木门外，寒夜讽刺着有些彷徨的公爵。 城堡底部昏暗的地下室内，少女蜷缩在厚重的棉被内，两只玉手握成两个小拳头搭在秀丽的面庞前，柔弱的娇躯不时一阵轻微的颤抖，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艾莎秀美紧皱，显然梦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书架上，被艾莎整齐摆放的日记本突然被一阵风吹开，在泛黄的纸页上面，一行墨迹渐渐渗出。 “从此刻起，你的命运，不再注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两位公主 城堡中的广场上，一只小黄鸰叽叽喳喳的跑过石刻的喷泉，窜入一堆小麦里开始边吃便打滚，突然一片阴影罩住了小东西，小黄鸰停止打滚，扬起小脑袋惊恐地看着离它越来越近的小手。 “嘿！竟然偷吃饲料！”安娜弯腰捉住在小麦堆里的小鸟，捧在手里抬到眼前。 看着那双惊慌失措小眼睛，安娜笑了，轻轻放开了不停扑扇着小翅膀的黄鸰，将小东西放走了。 “都七年过去了呢”，安娜看着城堡高耸的塔楼，努力将自己记忆中的这座建筑的样子与眼前的高塔重叠起来。少女皱着眉头，右手不自然地搭在腰间，那是她常年佩剑从而养成的习惯，一般只有男性战士才会有的习惯，却出现在了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身上。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少女暖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诶呦！”吃痛地叫了一声，安娜赶紧弯腰捂住自己的腹部，幅度过大的懒腰让她扯到了自己的伤口，“哼，该死的刺客。” 公主殿下按住自己的伤口吃痛地低声诅咒。 “嘿，你的腰没事吧”克里斯多夫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她身后，头上缠着绷带。 “啊！”少女愣了一秒，一声尖叫然后乳燕投怀般的扑进贴身侍卫的胸膛里，两条手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颈，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我…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采冰男孩搂住公主的娇躯，轻轻抚额，“嗯…还是这么不会说话…”轻轻抚摸着她棕色的秀发，“我还没和你拼剑呢，不会死的” 女孩不答话，伏在克里斯多夫的怀里痛哭着，一路上她认识的保护她十几年的大哥大叔叔们都为她死了，只剩下眼前的哥哥。 “没事，我会永远保护你。”克里斯多夫紧紧地搂住安娜，轻声安慰。 女孩抬头，看着男孩眼光的笑容，泪眼中嘴角上扬，开心笑了。 “走吧，去见国王殿下，他在等你呢，你都七年没见你母亲了。”克里斯多夫揉了揉安娜的小脑袋，拉起她的手向城堡走去。 地下室里，艾莎睁开惺忪的睡眼。 “嗯…昨天晚上梦到什么了么，感觉好累”少女揉着自己有些沉沉的额头，伸开双臂起身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娇躯。 拨开被子，艾莎发现被子上面加盖的一层毯子，呆了一下，旋即嘴角微微勾起，展露出摄人心魄的微笑。慢慢将毯子拉到自己秀丽的脸庞前，俯身将轻轻地贴在毯子上，朱唇微动。 “谢谢” 优雅地起身下床，艾莎轻轻褪去了昨夜没来的及换掉的长裙，露出那身比冬雪还要洁白的肌肤。艾利克斯虽然是她最亲近的贴身侍卫，但是未经姑娘同意就为人家换衣服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妥当，于是就只为艾莎添了一床毯子。 从衣柜中拿出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缓缓套上，在镜子前整了整蕾丝裙带，弯腰往那白皙的玉腿上套上早已被叠好摆放在床头的丝袜，少女走到衣柜旁的角落里，轻轻抽出一块儿条砖。 条砖后面的暗格里，藏着一个精雕细工用远东运过来的檀木制造的盒子。艾莎轻轻将木盒拿出来，翻开覆着华美花纹的盖板。 木盒里，一把冰雪制成的琴弓散发着和艾莎的眼瞳一样冰蓝的光芒，整个地下室的气温仿佛在艾莎打开木盒的一瞬间跌下去了几度。 艾莎轻轻抚摸着那把琴弓，深吸一口气。眼神突然凌厉，抬起右手指向琴弓，朱唇微动。只见一道蓝光从她的雪白的指尖射出，冲进了冰蓝色的琴弓内。一刹那，琴弓散发出的光芒更胜了几分。 艾莎微笑着看着仿佛神迹般的琴弓，在幽蓝色光芒下，她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光晕。 突然，艾莎的手紧紧地扣住了衣柜，娇躯无力地摊到椅子上，低声呻吟。 圣水的反噬让她的身体每次在加固琴弓后都会像有无数条蚂蚁在啃噬着她的骨骼一样，疼痛难忍。 但即使这样，每天少女都会忍着蚀骨的疼痛去维持着琴弓。 那是她童年唯一的回忆，也是她的妹妹，她的天使送给她唯一的礼物。 突然，地下室顶端的窗户上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艾莎瞬间抬头看向天窗。 那笑声太熟悉了，熟悉的让她仿佛穿越回七年前，回到那片树林中，让她再一次看着自己前面快乐的熊孩子开怀大笑地向前奔去。 艾莎仰望着头顶的天窗，圣水反噬的痛苦仿佛被着这笑声一扫而空。 眼角泛处一丝晶莹，艾莎吃力地起身，将琴弓放回木盒内，重新将木盒藏在条砖后。走到在梳妆台前轻轻坐下，将自己及腰的金发拨到身前，对着镜子细心编织着麻花辫。她要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去迎接七年未见的亲生妹妹。 心里这样想着，艾莎将拿起一块儿丝绢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打开有些斑驳的梳妆盒，开始娴熟而又细心的上妆。 淡粉的眼影，秀长的睫毛，冰蓝色的眸子，朱红的双唇…不一会儿，一位倾国倾城的冰美人出现在镜子中。艾莎将麻花辫绕到自己的左肩，让淡金色的秀发自然下垂到初具规模的双峰前。轻轻起身，将淡青色的披巾披在自己的香肩上，少女在镜子前满意地转了一圈，带着天蓝色的裙摆微微飘动。虽然她比同龄的女孩更加成熟和稳重，但是冷艳如冰的艾莎也免不了女人爱美的天性，更何况她已经到了十六岁这般的豆蔻年华。 “要让艾利克斯看看”少女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梳妆台，转身小跑到门口，吃力的推开厚重的铁门，向着贴身侍卫的寝室跑了过去。 穿过走廊，轻轻地走到艾利克斯的门口，艾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环视一圈后满意的一笑，抬手轻轻叩响了木门。 没反应… 艾莎面带微笑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又敲了几下。 还是没反应… 少女皱了皱眉头，自己的贴身侍卫从来都是起的比自己还要早啊，今天怎么… 艾莎又等了一小会儿，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轻轻抬起手，将木门推开一道小缝。 屋内空无一人，被褥整齐的叠放着，一旁的办公桌上烛台里的蜡油已经融化凝固，房间中冷冷清清，显然昨夜艾利克斯并没有在这里休息。 艾莎有些失落，她本想让艾利克斯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不过现在看来贴身侍卫突然搞了个失踪，自己只能直接去找安娜了。可是艾莎心里有些虚，想到昨天安娜那迅猛的寸拳，弱不禁风的小腹就一阵颤抖。 “唔…你怎么现在没影了…”艾莎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嘟起樱桃小口，不自觉地抬手抬起手将青葱般的食指点在自己的双唇上，有些不开心的转身准备离开… 然后一头撞到一个宽阔的怀抱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三十章 黑袍骑士与冰蓝天使 艾利克斯跌跌撞撞的回到城堡里面，到了公爵的办公室将自己的骑士团制服披风存在他那里，换上了一套卫兵布衫，拎起一把短剑就往自己的寝室挪动。 对，挪动。 他昨天晚上骑着马连夜回到的骑士团的城堡里，去处理一批刚刚从丹麦收集到的情报。这些从哥本哈根偷渡回来的刺客们带着整整半麻袋的文件和地图，需要艾利克斯去一一甄别。 就这样他在骑士团工作了一夜，破晓时军团长就翻身上马向赶回王城。亲临城堡的结果就是他一晚上都没合眼而且奔波了来回将近一百里，当东方的地平线上亮出一抹鱼肚样的白色时才赶回王城。回到城堡走进公爵的房间时，丹宁对他那糟糕到极点的脸色的形容是“我感觉你刚从地狱走了一趟。”等艾利克斯脱下幽黑的长袍，换上普通卫兵布衫时，整个腿都因为长时间起马而在打颤。 和公爵寒暄了几句拿到的情报和一些军事部署方面的事项后，将军实在是撑不住了，便向够公爵告辞向自己的寝室“挪动”而去。 好不容易“挪动”到自己的寝室前，艾利克斯迫不及待向自己的床奔过去，结果一开门一道倩影就撞进自己的怀中。 “艾…艾莎？”艾利克斯定了定神，看清了眼前那张秀丽的面庞。 “嘿！”少女揉了揉额头，细声嗔道，可是看到艾利克斯糟糕的神色，又担心地抽出手巾抬手为他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昨晚去哪里了？怎么气色这么差。” “没事，出去办了点公差。”艾莎并不知道自己王家骑士团的身份，艾利克斯不可能说他昨晚出去从事间谍工作了，随便搪塞了一句。 结果少女淡蓝的双瞳渐渐眯成两条好看的蓝缝，小嘴轻轻嘟起，一脸“我才不信”的表情看着自己。 “嗯…”艾利克斯尴尬的挠了挠头，面对着艾莎拷问般的目光有些心虚，只能说出一个更加与事实贴近的借口“那个…公爵让我出去见了几个骑士团的朋友，去调查了一下你妹妹遇袭的事情。” 少女抬手拄着下巴，思考了片刻，随后冰蓝色的眸子重新张开，展颜一笑。艾利克斯心里长出一口气，蒙混过去了。随后转念一想这样下去不行啊，早晚会被艾莎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看来过一段时间得找个机会向她摊牌了。 “看我漂亮吗？”艾莎并不是相信了艾利克斯的说法，多年沉淀的性格让艾莎拥有远超同龄人的洞察力，自己只是不想戳穿他。她相信眼前的男人的确是在保护自己，而且她也明白有些事情也没有必要挑的太明白。于是淡然一笑，向后退了两步，在男人面前优雅地转了一圈。 艾利克斯这时才发现眼前的少女今天的确有些不一样，她换上了一条新的天蓝色长裙，自己印象中上次她穿这件衣服还是在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漂亮的鹅蛋脸上了淡妆，淡粉色的眼影衬着长长的睫毛，当然还有那双永远澄澈的蓝眸子。淡青色的披巾下雪白的香肩若隐若现… 艾利克斯看呆了，她今天太美了，仿佛天使下凡一般… “嘿！艾利克斯？”小手背到身后，艾莎转了一个好听的声调，少女睁着大眼睛提醒着瞪着自己发呆的贴身侍卫。 “啊！”后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立正，“是…是！公主殿下太美了。” “嘻嘻”艾莎掩嘴，看着贴身侍卫的窘态觉得很有趣，“你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好睡会儿吧，不用跟着我了。等休息好了再来找我吧。” 说完，公主踮起高跟鞋在男人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玉手轻轻捧起他的脸，贴在男人耳边吐气如兰：“谢谢帮我盖上那条毯子，昨晚我睡得很香。” 说完，艾莎的优雅地转身走出房间，留给心中小鹿乱撞的男人一个美艳至极的背影。 艾利克斯摸了摸自己依旧滚烫的脸颊，少女独有的体香仍然缭绕在他的身边，还有他的心头，一切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也许，她也不是一块艳丽但是难以企及的冰山吧。 这样想着，艾利克斯重新挪动起来，缓慢地走向床铺。艾莎帮他拂去了心理上的劳累，但是糟糕的身体状态让他不得不去好好睡一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三十一章 团聚 安娜拉着克里斯多夫的手，走在城堡的走廊里，初秋的骄阳漫过镶嵌城墙拱石窗户上的彩绘玻璃打在城堡内壁上，拉出一道道炫彩的光芒。看着墙上一幅幅栩栩如生的肖像画和各种各样精美的装饰品，安娜有些恍惚。她已经七年没有回到这个城堡里了，如今再一次走在家族的王宫中，公主殿下反而对着眼前的一切有些生疏。 “唔…这是那套盔甲，这个是荷兰共和国赠送的战旗…这个是教廷送的十字架…这个这个是…”，一边走着，安娜回忆着走廊中的一切，尽可能地回想起那些自己童年时曾尽情玩耍的王室宝物。 “嚯，你还记着这些呢。”克里斯多夫低头看着公主一路自言自语，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那是，我记忆力可好了！”熊孩子炫耀模式立刻开启。 走过长长的走廊，一路上的卫兵和仆人们都对安娜躬身行礼，在阿伦黛尔境内，所有人都已经相信他们的安娜公主将会成为阿伦黛尔未来的女王。 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安娜自己都潜移默化地开始相信这一点。 两人走上楼梯，停在一扇高大的木门前，雪花状的银色花纹镂刻厚实的门板上，那是阿伦黛尔皇室的徽章。门两旁的卫兵躬身行礼，然后转身为他们推开雕花木门。 房间内，阳光顺着顶部的天窗笼罩在船床上，柔弱的王后靠着床头的枕头，身上披着暖白色的中衣，碧绿的眼瞳细细地滑过牛皮书中的字里行间，虽然比几年前的那副皮包骨的病态好转了许多，但是她翻书时颤抖的双手依然透露着她不太健康的身体情况。一旁的威廉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立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峡湾，胸前的银色王室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床前一名医生抬起美妇的瘦弱的手臂，仔细检查着，眉头紧锁。 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房间内的三人都转过头看向走进门来的人，克里斯多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退去。 “安娜？”当美妇看清女孩的面貌时，书本从床上滑落，颤抖的双手捂住苍白的嘴唇，碧绿的双瞳瞬间染上了一层水雾。 国王虽然昨晚已经见过了远道归来的安娜，但是脸上仍然挂着七年以来最开心的笑容，他走到王后的床边，手轻轻搭在后者肩上，湛蓝的眼眸透露着无尽的慈爱，向走进门来的女孩轻轻招手。 医生看到这一幕弯腰收拾好工具箱，向国王王后轻轻躬身，转身离去。 “爸爸？妈妈？”安娜看着床上的喜极而泣的美妇和立在她身旁高大慈祥的男子，眼角也泛起一阵晶莹。自从她七年前离开阿伦黛尔，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父母，虽然她对自己的双亲记忆十分深刻，可连续七年数千里的分割让她已经有些忘记了伊莎贝拉那温暖的怀抱或者是威廉宠溺的眼神。看着眼前眼神慈祥的国王和躺在床上的母亲，安娜感觉自己找回了一种丢失了七年的感觉。 “妈妈！”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安娜大声叫出七年都没有叫出的单词，小跑着扑向床上的伊莎贝拉，紧紧地钻进后者的怀抱中。 “我的小安娜…”伊莎贝拉紧紧地搂住怀中的女孩，女王感觉自己身体的虚弱仿佛一瞬间都消失了，天地间只有自己怀中的小女儿。 威廉看着紧紧相拥母女二人，不禁眼眶一热，单膝跪地张开手将二女都紧紧的搂在怀中。 分别七年的一家人，终于团聚。 门外，收拾好随行工具的医生拿起手中的一张试纸，将从王后体内抽取的血液轻轻倒上去，霎时间，试纸从青草般的嫩绿变成了毫无生机的枯黄色。 医生盯着试纸，又从怀中掏出一瓶液体往上低滴了一滴，仔细观察了试纸的变化，然后将试纸放回工具箱中，从箱子里拿出一套纸笔奋笔疾书了几句。笔顿，他慢慢站起，看了一眼皇后寝室的木门，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良久，伊莎贝拉放开了安娜，双手像捧着她最珍爱的珍宝一样捧起安娜可爱的脸庞，侧着头，仔细地端详着。 “妈妈的小宝贝长大了。”王后宠溺地捏了捏安娜水嫩的脸颊，眼中散发着世界上最柔和的目光。身后的威廉看着这般慈爱的王后不禁鼻尖一酸，他已经整整七年没看见伊莎贝拉这么的健康与美丽。 国王并没有打搅眼前这美妙的时刻，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安娜的褐发，就像轻抚着一件绝世明珠一般。 安娜幸福地流着泪水，不同与他在克里斯多夫那里感觉到的如同冬日烟火般的温暖，眼前的王后带给她的感觉仿佛春风一般，柔和似水而又悄声无息般地透入着她的灵魂，那是一个母亲和一个父亲能给女儿带来的最慈祥的情感。 那是亲人间永恒的爱，是阿伦黛尔王族血脉间的纽带，一份难以割舍的联系。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公主破涕为笑，抽泣着向国王王后诉说着七年的相思。 “乖女儿，我的小安娜，妈妈也想你。”伊莎贝拉抬手轻轻拭去安娜眼角上的泪水，慈祥的声音悦耳如丝。 “小公主，欢迎回家。”国王搂着王后的纤腰，轻轻地抚摸着安娜的额头。 安娜享受着眼前家人重聚的温暖，感受着父母慈祥的怀抱，她觉得自己七年来灵魂中丢失的那部分，被春水般的情感悄声无息地滋补完整。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起。 “进来吧！”由于安娜的回归，国王心情大好，并没有过分的不悦，放开紧紧依偎的母女俩，起身朗声让卫兵开门。 随着一阵门响，房间厚实的大门再一次被缓缓推开。 国王的脸色瞬间僵硬了几分。 伏在母亲怀中安娜闻声随着父母一起转过头去，一阵恍惚，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看到的身影不是凡人。 她看到的是一位下凡的天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三十二章 遗忘 天蓝色的长裙拖曳在橡木的地板上，宛如月光般的淡金秀发交错盘绕着顺着右肩垂到腰际，明亮的双眼中冰蓝色的双瞳堪比深邃的海洋。淡粉色的眼影上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两只玉手覆盖着一双藏青色的手套，长长的藏青护臂一直延伸到肘处，轻轻交叠在没有一丝赘肉的纤腰前。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变成了蓝色，在她身后衬托出淡淡的光晕，深蓝色的高跟鞋每一次轻轻踏在地板上都会溅起几滴地板上的阳光。 主教说过，上帝派出的天使与艾莎无关，她已经被上帝遗弃。 可主教没想过也许艾莎就是个天使。 “陛下，艾莎觐见。”艾莎缓步走入屋子，提起裙摆屈膝躬身，低头向着威廉和床上的伊莎贝拉恭敬地行礼。 “免…”国王淡淡地刚想开口，床上的母亲却打断了他的话。 “艾莎，快过来！见见你妹妹，已经快八年没见过面了。”伊莎贝拉见到丈夫有些不自然的表情，立刻打断了他。 “谢殿下。”艾莎紧张的回应，手套下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事实上她在过去二十年中都没进过这间屋子，就在开门的那一刻前她仍然不确定国王会如何对待不请自来的她，虽然两人都是威廉的女儿，但是似乎威廉自七年前的那场暴风雪后就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一般。 在他心中，自己的长女已经去世了，猝死在了七年前的那场暴风雪中，直到昨夜前他都这样认为。 然而安娜的归来让威廉不得不重新面对这个被无视了七年的长女，按照教廷法律真正合法的王位继承人。 放下裙摆轻轻起身，艾莎缓步走向安娜和妇人，额头微微渗出几滴汗水。 安娜侧头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姐姐”，碧绿的双眼中满是疑惑的看向父母。然而出于礼貌，她仍然从母亲怀中站起来，轻轻屈膝向艾莎还礼。 “安娜，还记着我么？”艾莎按捺着心中的激动看向自己的妹妹，那个在她最冰冷岁月中的小天使，用自己悦耳的声音去试图换气熊孩子童年的回忆，心中仿佛鼓起一个气球。 “你是…”安娜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有着这个美丽少女的面庞，似乎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可是这感觉却又那么虚无缥缈。 良久，女孩以一种礼仪性的微笑轻轻摆了摆头，表示自己对对方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朱唇微张，艾莎有些慌乱，眼波流转，蛾眉上挑。她又试探性地向安娜做了一个小时候经常做的表情。 然而后者依旧一脸茫然。 艾莎看着不为所动的妹妹，心中一阵失落，那个气球又瘪下去了。 少女在幽暗的地下室中苦苦守候了七年，每日忍受圣水蚀体的痛楚日复一日的施法保存着妹妹送给自己的冰雪琴弓，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在她面前演奏出那曲本该七年前送给她的乐章。七年来她每天晚上都会仰卧在嵌入地下室天花板上父亲为她凿的石窗下仰望星空，在点点星光下畅想着着自己与妹妹团聚时的情形。她曾经无数次梦到过安娜那张朝气蓬勃，如朝阳般温暖可爱的小脸… 然而七年过去后，自己的希翼，等到的是妹妹的遗忘。 卧床的伊莎贝拉也有些失落，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然而终究没有说出口，叹了口气便摆了摆手让安娜重新回到她身边。 床边的父亲看着艾莎，眼中的凄凉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感情的眼神。 威廉那幽蓝色的瞳孔不再似大海般的深邃，而是如深渊般的冰冷。 一瞬间，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边的人隔离开来。 一边是阿伦黛尔王室的成员，其中有着未来的女王。 另一边是孤身一人的公主，注定被上帝所抛弃，如今看来很快也会被亲人抛弃。 艾莎看着眼前的一家人，突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那么一丝多余。 她曾经憎恨过自己的魔法，懊悔过自己的不足，可她从没有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认为上帝创造她必然有其原因。 可如今，面对父亲的冷漠，母亲的叹息，还有亲生妹妹的遗忘，可怜的公主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那是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十六年来父亲竭尽全力保护自己免遭教廷迫害，然而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给父亲乃至整个阿伦黛尔带来麻烦。 十六年来母亲一次次为自己伤心到昏厥，自己却连最起码的问候与祝福都无法送给她。 至于自己的妹妹，虽然将她奉为心中的天使，可是自己却多次将她置于险境，无论是七年前的雪山遇险，还是那次郊游。严格来讲，让她接近自己就是让她接近危险。 也许自己，真的有些多余了。没有我，他们会生活的更加美好吧。 艾莎这么想着，感到自己已经冰冷的心更加凄凉。 “你妹妹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过一段时间你们再见面吧。”国王没有做出父亲应有的关心或劝解，而是向对待一个外人一样，不失风度但是冰冷地下了逐客令。 “艾…艾莎遵命”少女身体微微颤抖着，强忍着内心的落魄屈膝行礼，不等床上的伊莎贝拉开口，便低着头逃跑似的退出了房间。 退出门外，艾莎沉沉地抬起头仰望着眼前高大的木门，感觉在自己面前的仿佛一道天堑，而自己瘦弱的娇躯是那么的渺小无助，难以逾越。 晶莹的泪水溢出冰蓝的双眼，顺着雪白的面庞静静淌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三十三章 将熄之烛 白胡子医生拎着箱子，快步走在昏暗的走廊中，很快就来到了艾利克斯的寝室前。 “团长阁下！皇家医生求见。”医生左右望了望，确定这城堡地下的走廊中只有他一人，抬手敲了三下门。 “医生？进来吧。”屋内传出一个疲惫的声音。 医生推门走入屋中，艾利克斯坐在床边正在扣着领口的扣子。 “希望你是有重要的事情，我刚睡了不到一小时…”艾利克斯伸腰打了个哈欠，身上的筋骨一阵嘎嘣嘎嘣的脆响。 “团长，皇后殿下的身体不太好。”医生见到艾利克斯有些不悦，连忙挑重点汇报。说着就弯下腰打开工具箱抽出了一张纸，“这是我刚才按您嘱咐的方式进行了检查，皇后殿下有三项都超标了。” “嗯？三项？”艾利克斯抬头，眼神中多了一分凝重，“试纸做了么？” “做了，是枯叶色。”白胡子老头从怀中摸出刚才测试的试纸，双手递给艾利克斯。 盯着手中的试纸，艾利克斯起身走到桌边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羊皮书，迅速而又精准地翻到其中一页。 “嗯…枯叶色…枯叶色…啊在…”手指扫过一行又一行的记录，艾利克斯看到羊皮书上的字，突然沉默了。 缓缓直起腰，一言不发。 “团长？”医生试探地提醒他。 “你走吧。”男人背对着医生，静静地开口。 “那殿下接下来该如何医治？”医生感到一丝不详，但还是小心地询问。 “不用治了。”艾利克斯轻轻放下试纸，淡淡的给伊莎贝拉下了死亡通知书，“她的身体太虚弱了，我们再怎么治都没用，这次应该是逃不掉了。” 昏暗的光线下，试纸旁羊皮书上的文字在烛火中摇曳。 “毒深，只可缓，无药可医。” “这件事情等有时间告知陛下吧，保守估计她最多只有一年了。”轻轻将羊皮书合上，放回抽屉内，黑袍骑士平静地下令。 他已经看惯了生死，艾利克斯和前几任骑士团团长都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看着周围都战友们一个个消逝在各自的岗位上，不为世人所知。若不是遇上了艾莎他这辈子也许都不会离开那座城堡，艾莎甚至是他一生中见到的第一个女孩。 “遵命。”医生见到这场谈话已经基本结束，轻轻躬身告辞，转身离开。 艾利克斯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烛台，微弱的烛火轻轻颤抖，已经燃尽到烛台底部。 “熄灭，只是在旦夕之间了…” 叹了口气，艾利克斯重新躺回床上。 “见鬼，睡不着…”没一分钟床上的人就翻身站起，跨上佩刀推门而出。 桌子上烛台底部的烛光虚弱的摇曳着，最终在一阵挣扎下熄灭，升起一缕青烟。 一片昏暗 公爵的卧室内，丹宁伏在桌子前，拿着放大镜仔细地查看着艾利克斯从骑士团带回来的地图和文件。不得不承认那些王家骑士团的刺客们很有本事。他们竟然从哥本哈根的丹麦王宫腓特烈堡宫中窃取到这些封存在档案库的资料还有一大批军用地图，天知道他们是怎么从哥本哈根偷出这么多东西还活着带回来的。 地图上的密密麻麻的黑点和红线明确标注着丹麦超过三分之二的军队驻扎地区和调动方位，虽然地图上大多数的军队都在丹宁预料中针对瑞典方向设防，不过这份情报仍然是让人十分惊讶，他急需这种战略级别的情报，瑞典王国虽然是他们的盟国但是军事情报并不在共享范畴内。看着丹麦部署军队的部署，公爵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你把我的学生当弃子，可丹麦人会把她当宝贝…” 盯着地图上线团般交织的标注，一抹狂热的光芒在丹宁镜片后的眼瞳中一闪即逝。 “丹宁？”身后的大门被推开，艾利克斯突然走了进来。 公爵猛地转身，看清来者后松了口气。 “是团长阁下，您也不敲一下门。” “睡不着了，有点事情我得先提前和您打个招呼，您也好有点…”艾利克斯并未察觉公爵的不自然，自顾自地说着话，“有点准备。” 丹宁公爵轻轻摆手，表示他在听。 “王后殿下的身体，不是很乐观。” 丹宁手僵了一下，轻轻放下了放大镜。 “有多糟？”声音冷若冰霜。 “一年，运气好也许一年半。”艾利克斯张口，轻轻叹了口气。 “唉…伊莎贝拉要是出了事，威廉会疯了的。”沉默了一会儿，丹宁公爵轻轻开口。 艾利克斯挑了挑眉毛：“你关心威廉？” “怎么？你以为我也会和盖尤斯一样爱上了伊莎贝拉？”公爵苦笑。 “我不知道，可能吧，毕竟听说她年轻的时候的确光彩照人。” “我当初的确很喜欢他，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你以前没见过她，她生下艾莎之前的确风华绝代。”丹宁低下头，嘴角微翘，回忆起当年的往事“你真该看看我们当初是怎么为她而疯狂的。” 公爵的脑中掠过他们兄弟四人与伊莎贝拉的点点滴滴，那时他们兄弟四人雄心壮志，准备建功立业闯荡北欧，在那次远征中无意间拯救了那个惹人怜爱的丹麦公主，敌国的公主… 二十年过去后，地精王子威廉无力保护自己的长女，雅典娜之眸小丹宁不得不辅佐弃子，无双谋士保罗逃往敌国，战神右手盖尤斯摔断了右腿…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卧病在床寿命不足一年的草药公主。 呵，命运弄人呢… 丹宁轻轻摇摇头，苦笑一声。转头看着窗外的港口，几片白帆慢慢飘进港口… 青山仍在，故人不曾。浮华成空，过眼烟云。 艾莎不应该像我们一样，她应该拥有她应得的生活。想到这里，公爵暗自咬牙。她遗传了她母亲的风华，继承了她父亲的性格。 她才是天生的女王。 他要为他的学生铺下那条通往王座的道路。 就算牺牲阿伦黛尔，也在所不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三十四章 放弃 艾莎流着泪，飞奔回自己的地下室中，紧紧地扣上门。泪水从那晶莹剔透的眼珠中飞奔而出，似决堤的洪水难以抑制。 她压抑太久了，这么多年她默默地忍受着父亲的冷漠，教廷的迫害。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排挤她，一切的压力都狠狠扣在少女那还未成年的肩膀上。少女拼尽全力去撑起它，去做好自己的位置，可到了最后她最挂念的人也将她忘记。 艾莎压抑不住了，她和别的少女一样，渴求着父母的慈爱，渴求着妹妹的陪伴，渴求着正常人的生活。可是十七年来她一样都没有得到，只有不断的打击与痛苦。 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少女将自己冰冷的身躯紧紧蜷缩，柳眉紧蹙，银牙紧咬，玉颈中低声呜咽，双臂紧紧抱在身前，泪水在秀美的脸颊上流淌，染湿了洁白的床单和天蓝的袖口。 少女太累了，如果说她多年来独自承受一切压力的执念也许就是安娜，那个在冰封中带给她温暖的天使，可如今的结果，让艾莎失去了她最后的执念。 是的，过去七年她别无奢求，最大的愿望就是再见到安娜，陪着自己可爱的，如夏日阳光般的妹妹去对一个雪人。可如今后者已经将她遗忘… 艾莎有些迷茫了，因为她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想到这里，艾莎的哭声渐渐哭声收歇，抹了抹泪，眼神中闪过一抹凄凉。 也许，我也没有继续撑下去的理由了呢 公主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抽了抽鼻子，娇躯微微放松，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向衣柜轻轻推开柜门，移开那块被自己无数次移动的条砖，轻轻抽出那个盛着冰雪琴弓的木盒。 小提琴的琴弓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好似冥河的幽光吸引着艾莎。 轻轻将琴弓捧起，少女起身走向常年安置在床边的琴盒，将那把老师赠送给她的枫木小提琴从拾起，缓缓地架在肩膀上。 她从未试过这把冰雪琴弓的效果，因为艾莎想要将这份奇妙的感觉留给安娜一同欣赏，不过后者既然忘记了她，那自己不应该让这巧夺天工的神器埋没它的天赋才能。 深吸一口气，玉臂轻摆，冰雪琴弓自临世以来第一次向这个世界展现了它的巧夺天工，在琴弦上拉出了悠扬的音符 艾莎奏出的旋律悠美而凄凉，婉转而深沉。每一个音符中都包含着她对安娜，那个她心中的天使的思念与爱，如今变成了怀念。冰雪琴弓的独特共振让小提琴的音色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枫木小提琴的音箱在低温地刺激下不仅没有僵住，枫木箱壁的韧度反而变得达到了任何一位音乐大师都从未感受过的层次。共振发出的琴音仿佛精灵弹奏出的神曲，似冰棱的融化，白雪的舞动，北风的呼啸或雪鹰的长鸣。凄美的琴声撩动着每个听到它声音的人的心弦，盖尤斯说的没错，如果世上真的有这种乐器，而且有人能演奏它的话，那一定是属于仙境的声音。 艾莎做到了，她肌肤的低温维持了冰雪琴弓韧性，这一刻她化身仙女，身着冰蓝礼裙演奏出仙境的音乐。少女双眼微闭，深情饱满地摆动着素手中散发着冰光的琴弓，身体随着自己奏出的美妙音乐缓缓摆动，不得不承认雪颂的确是一首非常完美的小提琴曲，每一个音符都自然地踏在了应有的声调，合在一起淌出马鬃琴弦，似隐形的精灵弥漫在艾莎身边，流出花岗岩隔绝的地下室，舞动在城堡中的每个角落。 还是那首雪颂，那首她为她的妹妹，她的父亲，她的母亲所作的小提琴曲。如今艾莎决定将它作为自己短暂而又凄美人生的终曲。 安娜的遗忘让她失去了生的希望，桌子上放着一把匕首，那是艾利克斯给她用来防身的… “嚯，艾莎的小提琴居然纯熟到如此境地…”艾利克斯从公爵房中退出，向自己的寝室走去，突然从艾莎的地下室中传出了他这辈子听到的最悠扬的小提琴声，不住走到地下室门前驻足惊叹。 缭绕在他耳中的琴声优美而凄凉，婉转而深沉，仿佛冬日中的一切美景都被融入了这琴声之中，一瞬间骑士团团长感觉自己置身仙境，不自觉间伫立在地下室的门前侧耳倾听。 良久，琴声收歇，最后一个音符仿佛冰棱融化的最后一滴，轻轻滴落在白雪中，消失不见，却依旧余音绕梁。 少女轻叹一声，将冰雪琴弓放在小提琴上，面带凄然的微笑轻轻抚摸着弓身，突然眼神一凌，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匕首，刀芒对准挺翘的双峰，亮若冰晶的双眼缓缓合上… “艾莎，小提琴拉的很…”艾利克斯听到那凄美的琴声缓缓收歇，推开门来准备好好鼓励鼓励艾莎。他觉得后者的水准都已经达到了大师水平，小提琴技巧和感情如此纯熟的少女全欧洲都不出十指，更别提那早已超出大师水准的音色。 骑士团团长推门走入，看见少女身着艳丽的蓝裙，双目紧闭靠坐在床边。 少女手中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自己的胸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三十五章 新的执念 腿部肌肉瞬间紧绷，艾利克斯的大腿微弓，宽松的布裤竟然瞬间绷紧，健壮的虎躯仿佛幻化成了一只猎豹，眨眼间迅猛跃出，身影刹那间虚化，在屋中拉出一道深蓝色的虚影，当身形再度凝聚时竟然已经到了艾莎的身边。 骑士团团长在不到半秒内跃过了整个房间接近十米的距离瞬间移到艾莎身前！ 匕首停在离胸前不足一毫的空中，匕首的冷光反射在艾莎眼中，一阵恍惚。 献血顺着匕首上的血槽缓缓流下，一滴一滴地滴在连衣裙的纱缀上，天蓝的纱丝染上了一层妖娆的火红。 艾利克斯在匕首刺入艾莎胸膛前的最后一刻用自己的手抓住了剑刃，锋利的匕刃割开了他手部的粗糙皮肤。 艾莎睁开眼，看见一双黑色的瞳仁愤怒地瞪视着自己。艾利克斯的脸上充斥着困惑，焦急，当然还有最明显的愤怒。 “啪” 一声脆响，艾莎秀美的脸上多了一个浅浅的红印。 “伊丽莎白-戈尔韦斯特-古斯塔夫！你在干什么？”艾利克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从紧咬的钢牙中挤出一个问句，用的是艾莎的全名，声音颤抖。 艾莎被艾利克斯一巴掌打醒，转头看向他，不自觉地抬手捂住脸，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 “安娜…安娜不认我了…”少女扑倒在男人怀中，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悲光从眼中流露而出，不住的抽泣，低声呜咽，“我父亲不认我，我母亲离开我，现在我妹妹也忘记我，而我是个巫女，世人都想我死，我还活着干吗？” 艾利克斯一愣，当他看见艾莎要自杀时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常年的训练让他没有犹豫，而是立刻爆发近乎以瞬移般的速度横移十米来到艾莎身前抓住了即将刺入胸膛的匕首，定睛一看拿匕首竟然还是自己给她防身的！ 当最初的惊悚结束后，从心中涌出的除了怜惜外艾利克斯便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 他怜惜，怜惜艾莎的悲惨遭遇。他气愤，气愤艾莎的放弃。在艾利克斯心中他早已将对方看做和自己生命对等的人，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守在艾莎身边的原因。如今看到自己一生中几乎最关心的女孩竟然要自尽。艾利克斯心中一阵难受，难受艾莎遭遇的不公平，也悔恨自己没能给她更多关怀。 是的，艾莎崩溃了，她承受不住这一切，她微弱的咆哮中每个字都吐露出她对世界的困惑。世界强加于她的压力太大，她弱小的肩膀难以承受。对此，艾莎选择了放弃。 “不是每个人…” 突然，艾利克斯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低沉而浑厚，仿佛能够穿透一切阻碍。艾莎红着眼轻轻抬起头，看着男人的眼睛。 艾利克斯的眼神坚定，看着她，轻轻低下头将艾莎搂入怀中。 “我还关心着你啊，你死了我还为谁而战？”男人颤抖的声音叩击着艾莎的心，“我守了你整整四年，艾莎你不能自己放弃。你若死于天下人，我便杀尽天下人” 艾莎听着男人那颤抖的声音，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中多了些什么。四年来这个比自己大了五岁的男子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当兰娜离开时都是他为自己遮风挡雨，及其所能去分担艾莎肩上的痛苦，虽然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艾莎在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爱。 那一床覆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挡住了无尽的北风。 那寒冷的冬夜递上的一碗热水，驱散了冰冷的寒意。 那一次次温暖，早已超过了忠诚的含义， 那是爱，一个男人能给予一个女人最诚挚的情感。 看着男人焦急的眼神，艾莎第一次觉得被别人关心着。 感觉也挺好呢，很温暖，不同于安娜的朝气，母亲的温暖。 那是爱，是火热的爱，是燃尽一切寒冰的爱。 心中闪过过去四年的点点滴滴，艾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也许，她有了一个新的执念，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嘴角上扬，轻纱覆盖的手臂不自觉地上滑，如蛇一般缓缓缠上了男人的脖颈。 丹唇微启，破涕为笑，少女露出一口亮白的银牙，突然手臂一紧，将艾利克斯使劲一拉。 骑士团团长重心不稳，向少女倒去，刹那间一阵温润迎上了他的双唇。 冰凉的红唇触在男人的唇前，也叩击在后者的心头上，虽是青涩，但不失火热。 艾莎紧紧地搂着艾利克斯的脖颈，紧紧地吻在他的双唇上，仿佛要将自己吻入男人的雄壮的身躯。 良久，唇分… 艾利克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娇羞的女子，后者的小脸如苹果般的通红，一双妙目不敢直视他，可手臂仍然紧紧地缠着他的脖颈不肯放开，肌肤冰凉的触感让艾利克斯觉得很舒服。 “艾莎，你…”艾利克斯惊喜地看着她，开口想要说什么，可话没说完，少女的修长如青葱般的食指便贴在他的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再说。 “替我保密，好么？”丹唇轻启，艾莎用自己冰蓝的眼瞳深深地凝视着艾利克斯瞪的有些大的双眼，脸上依然挂着晶莹的泪珠却展现出一个宛若天仙的笑容，娇嗔道。 艾利克斯看着艾莎的目光，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被激情的火焰点燃。轻轻点了点头，他抬起手，轻轻握住嘴前艾莎那白皙的芊芊玉手，感受着少女那冰凉的触感，将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 “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永不背弃。”男人的语言掷地有声，黑色的瞳孔中散发着温柔与坚定。 艾莎反握住他粗糙的大手，也慢慢拉到胸前，轻轻覆在那喘息的胸脯上，抬眼看着艾利克斯，眸子中柔情无限：“以上帝的名义，永不背弃。” 看着少女冰蓝的双眼，艾利克斯闭上双眼将手抽出，再一次环住艾莎的娇躯，俯身吻向少女那比朱砂还要鲜艳的红唇。后者轻轻一笑，闭上双眼，迎合着男人的侵袭吻了上去… 一时间，屋内的寒意被驱散，剩下的是一阵火热与春意… 丹麦王国，哥本哈根，腓特烈堡宫 保罗伯爵静静坐在奢华的雕金靠椅上，天花板上是法国的画家用了三年时间一笔一笔画上去的旷世巨作，描绘着北欧众神在奥丁的带领下与巨人决战，雷神紧跟在父亲身后挥舞着那只神锤，英灵殿的战士们擒着长枪指向巨人，战马仿佛在画中嘶鸣。 《诸神的黄昏》 细细地品着已被温地不冰不烫的红茶，轻微的热气将他的镜片上罩上一层薄雾。伯爵秀美的手指微动，薄雾瞬间便消散了。 突然，一阵狂风将铁框的窗户猛地吹开，伯爵一怔，旋即一挥手，窗户又缓缓地合上。 那是，命运的改向？ 保罗轻轻放下茶杯，将华美的长袍一摆洒脱地散在绣着精细图案的土耳其地毯上，拖着袍摆缓缓站起独步到窗前，看着海峡对岸的浓雾，一丝蓝光在保罗的眼中慢慢升起。 瞳孔一缩，他的身体颤了颤，可旋即恢复了正常。 “威廉，你的棋子有些不听话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三十六章 局势 阿伦黛尔，王城三个月后… 和煦的春风轻轻拂过阿伦黛尔，将皑皑的积雪悄无声息地拂去，春天的到来让整个王国都变得富有生机，似乎冬日发生的一切坏消息，无论是安娜公主遇袭还是瑞典王国在前线的失利全都消失不见，人们只有在海边眺望着对岸薄雾中隐约出现的哥本哈根海岸时才会意识到战争离阿伦黛尔只有一峡之隔。 “精彩！”王城议事厅内，威廉狠狠地将手拍在桌案上，一张崭新信纸铺在他的面前，上午才由瑞典的信使快马送至阿伦黛尔，信底签着瑰丽庄严的花体。 “怎么了？”一旁的丹宁公爵转头看向突然从椅子上跃起的国王，放下手中的放大镜走到桌前。威廉向他摆摆手，示意后者去看那封信。 拿起公函，细细地阅读了几行，公爵眼神也突然精彩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在立旁边以见鬼的表情看着威廉的盖尤斯和几名将军，开口念出了心中的内容。 “致马尔默公爵、瑞典亲王、阿伦黛尔王国国王殿下，瑞典王国友邻的领主威廉-安德列维奇-古斯塔夫”丹宁一口气念完了冗长的信头，转头看了一眼威廉，后者耸耸肩表示这见鬼的传统又不是他定的，丹宁扶额，低下头继续读信，“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穿越边境从萨克森领地返回瑞典王国爱沙尼亚行省，不日将会返回斯德哥尔摩。” 屋内的参谋们倒吸一口冷气，瑞典国王竟然从奥斯曼帝国一路向北穿过了波兰全境回到了瑞典！ 七年前卡尔十二世在远征俄罗斯期间遭遇惨败，不得不带领残余部队南撤入奥斯曼帝国境内。数万远征军打到最后只剩下一两千人，瑞典王国遭遇了自称霸波罗的海以来的第一次惨败。当战败的消息传到阿伦黛尔时人们都认为反瑞联军进攻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只是时间问题，若不是卡尔十二世竟然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怂恿苏丹向俄罗斯宣战，两个东方帝国整个东南欧大打出手，瑞典如何在国王深陷异地的情况下挡住联军的进攻的确是个无解的难题。 威廉在送安娜去法国后专门请保罗分析了丹麦进攻阿伦黛尔的可能性，保罗告诉他不必担心就消失在他身前。结果当奥俄开战的消息传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时俄罗斯三分之一的主力军已经在巴尔干以东被大军吃的干干净净，一场潜在威胁就此消除。 可如今让所有人都没想，卡尔十二世竟然千里走单骑带着几个随从奥斯曼一路穿透敌国，重新回到了瑞典？！ “我已得知关于丹麦和萨克森军队的异动与威胁，请阁下不必对此担心，我将在整顿过后亲率卡洛琳军团南下在贵国协助布防，若阁下无异议，请通知贵国边防部队注意识别，我会尽快抵达贵国境内，致敬。斯德哥…嗯，我看后面还是别读了，有点长。”丹宁扶了扶镜片，一脸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到了占满了下半张信纸的的头衔，顿了顿没有继续读下去。 “威廉你表亲一个人穿过了整个东欧？还没死在波兰？”盖尤斯依旧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威廉，后者满面春风。 “恭喜陛下，如此一来我们西南方边境的压力便会彻底消失，若瑞典军队可以协防那么丹麦军队绝无可能度过厄尔海峡。”一名将军喜形于色，向威廉祝贺。 威廉点点头示意他听见了对方的话，长出一口气，瑞典国王深陷奥斯曼的七年中西边海峡对岸的丹麦就像一块儿巨石悬在他心中，每天晚上入睡时威廉都能感到海峡对岸哥本哈根传来的积压数十年之怒气。如今卡洛琳军团南下协防，局势似乎迎刃而解。 突然一双大手狠狠地压在威廉脖子上，威廉一回头就看到盖尤斯胡子拉茬的大脸满面红光的贴在他背后。 “嘿嘿！威廉小子你这次可赚大发了！你们古斯塔夫家的人挺厉害啊！” “哈哈哈，盖尤斯你轻点。” 威廉笑着和一众参谋部的将军们相互恭维着，大厅内一时间人们都喜笑颜开，似乎圣诞节提前到来，只是除了一个人… 丹宁靠在一旁的炉壁上，盯着那张纸一阵沉默，脸色有些凝重，鹰钩鼻后的镜片遮掩着眼中的一丝惊慌。 “丹宁，你怎么了？”国王不知何时挣脱了盖尤斯的手臂，出现在他身后。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突然，毕竟过去七年太提心吊胆了。” “威廉，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公爵暗暗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国王。 威廉眉毛一挑，一挥袍子摆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是关于艾莎的，”公爵缓缓开口，听到自己长女的名字国王抖动了一瞬，“我希望能够带我的学生去一趟斯德哥尔摩，或者是乌普萨拉。” “你要带艾莎去教廷？开玩笑吧，骑士团会判她火刑的。”国王皱眉。 “有我在就不会，我和主教有些交情，再者有亚历山大保护她，不会有大碍。” 国王沉思片刻，问道：“你带她去教廷干什么？” “看看能不能封印她的魔力，如果那一步棋时不再饮用圣水，拥有魔法的艾莎会造成很大的麻烦。”公爵的理由很有说服力，国王低下头细细琢磨起来。 “乌普萨拉大主教是那个马蒂亚齐么？”国王抬头。 “马蒂亚齐-施特西斯，我在乌普萨拉大学学习时曾经在他麾下进修神学，他曾是我的教授。”公爵搬出了师生关系。 “可你最后成了学者。”威廉侧头，用戏谑的眼神打量着丹宁。 “呃…转行了…”后者扶额。 “唉，我去安排吧，你派人和他联系一下，斯德哥尔摩就不要去了，卡尔十二世很快就要到访没有必要去那里。”国王转身抚了抚下巴，最终将手背在身后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公爵做出了肯定的答复，身后一群将军们仍然你一言我一语地笑着对巨幅地图勾勾画画，“她在城堡中被囚禁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走走了…” 丹宁俯身行礼，向威廉告退后离去，看着公爵远去的身影，威廉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有说不出那种感觉，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便又回到桌边俯身继续调度军队，他现在要操心一下瑞典援军的进驻问题… 走出大门，丹宁抬手轻轻擦下额前的冷汗，卡尔十二世回国的消息让他猝不及防，若不是他本身就想和丹宁征求带艾莎外出的事情刚才自己的反应恐怕会引起国王的怀疑。 好在遮掩过去了，公爵暗自长出一口气，定了定神走向了通往地下室的通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三十七章 远行 “乌普萨拉？”艾莎放下手中从英国海运而来的《邓恩选集》，起身提裙向丹宁屈身行礼，对老师带来的消息感到十分惊讶。 “是的，我们下个星期启程，带你去见一位真正的智者。”公爵双手后背，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最近几个月不知为何艾莎突然变了样子，往日不时阴郁的秀美舒展了许多，有几次课程结束后丹宁总会无意间看到艾莎放下笔本对着窗外微笑着发呆，不用说他也能猜到，豆蔻年华的艾莎思春了。 而且音乐中公爵觉得自己猜到了女孩在想谁，不由得感叹自己当初的决定竟然为女孩找了个最坚实的依靠，就算自己哪天横遭不测艾莎也能在他的保护下继续生存下去吧。 同时她的学识也开始有了更加令丹宁震惊的提高，过去五年中这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竟然在自己的教导下完成了巴黎大学八年的教学内容，有些时候这位全阿伦黛尔最学识渊博的自然学者、乌普萨拉大学哲学博士、巴黎大学医学博士竟然对一位十七岁少女的教学安排感到棘手。 此时的艾莎，上通天文，下晓地理，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嫣然一位才貌双全的公主，这样的公主若是放在欧洲大陆上，怕是会让多少帝王将相为之侧目。 正如丹宁所料，艾莎的确恋爱了，然而少女的心中却只有一个男人身影，每天夜里夜深人静时，艾莎会伏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男人温柔地抚摸着她淡金色的秀发，慢慢给她讲述欧洲各国的潜在关系，北欧局势和军队战术以及一些丹宁无法讲述的军事知识。当月亮悄悄爬上夜空的最高点时男人会结束他的加课。俯身吻在少女的双唇上，温柔地道一声晚安然后悄然离去。 三个月来，艾莎感觉自己的生活仿佛比曾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艾利克斯的爱无时无刻的滋润着艾莎冰冷的内心，让后者感觉到了一种二十年来都没有体会到的关怀，每天夜里艾利克斯的军事谋略课程也成了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可教廷主教座堂就在那里，我去会不会…”少女抬起自己的被冬青色手套覆盖的纤纤玉手，有些犹豫地望向老师。 “那时世人对你的偏见，你不是女巫，我的公主殿下。”丹宁拉起她的双手俯身轻吻，“现任大主教是我曾经的老师，也是你的师祖，我相信他会为你找到你天赋的出路。” “是您带我去么？”少女轻轻收回手，交叠着垂在平坦的小腹上，深邃的蓝眸眼波流转，轻轻问道。 “秘密出访，我亲自带你去，不带外人了。这已经获得你父亲的批准，你可以有一个小假期。”丹宁公爵走到艾莎身前轻轻摸了摸后者的额头，眼中满是慈祥。 公爵没有注意到少女秀长的眼帘轻微抖动，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转瞬即逝。 “当然了，肯定要带一个护卫，艾利克斯护送我们去，不过这件事情就不要和安娜讲了。”公爵细心的叮嘱道，经过几个月的“熟识”艾莎和安娜又重新建立起了一种姐妹间的关系，虽然并没有孩童时代那么的相互依赖，但丹宁并不是很放心，毕竟根据王室典籍的纸面上记载，艾莎公主去世于七年前的暴风雪。 正是这份记录封住了教廷的嘴，不然北欧出了个会使魔法的女巫用不了几年就会传遍欧洲大陆，尽管双方都明白事实，但是教廷明白他们无论用多少圣经也挡不住一门阿伦黛尔禁卫军滑膛炮射出的六磅炮弹，更别提威廉背后瑞典国王卡尔十二世的卡洛琳军团。 深思熟虑后，斯德哥尔摩选择沉默，毕竟他们只是分教区，既然乌普萨拉的大主教马蒂亚齐都没发话分教区的主教也不方便说什么… 最好保持下这种状态，在凤凰的羽翼丰满前，就让她暗藏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吧。 未丰之翼若是面对残酷的风暴，便会夭折。 “艾莎明白，这就去准备。”少女低头轻声诺道，几缕金发垂在额前的半空中。丹宁没有看到的是艾莎蓝色的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过由于刻意的低头公爵并没有注意到少女的雀跃。 少女的确继承了她父亲的性格，十七岁便拥有了同龄人所不拥有的深邃与隐忍。 “好，把这几本关于路德宗的典籍看一看，也有些概念。”丹宁点点头，将为艾莎带来的几本牛皮包裹的教会史放在桌子上，转身在长公主的目送下离开地下室。 回到桌前，艾莎伸手将摞着的书捧起来，玉手微扬转身将那几本泛黄的牛皮书按顺序轻轻摆放到木板有些剥落但是被她用油彩精心修补的书架中，儿时陪伴她度过整个童年的书籍随着时间的沉淀让艾莎对书籍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对于所有的书籍都特别的爱护。 摆手将轻纱覆盖的裙摆轻提，爱莎轻轻坐在靠椅上，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微笑，探身从靠着石壁的桌子边沿的墨水瓶中抽出翎羽毛笔，被淡蓝色裙袖覆盖的皓腕轻动，黑色的墨迹从翎羽管中淌出，流在纸面上，在玉手优雅地划动下写出了日记中最后一段优美的花体 也许事情就是这样呢，一会儿就要去找安娜讨论邓恩的‘别离辞-节哀’，最近她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不过我还是很怀念我们童年时的生活，前几天都在写那些感受今天就不浪费翠墨了。不过最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老师刚才进来告诉我要带我去乌普萨拉，感觉很激动，我差点以为艾利克斯不能和我一起去，今天就这样吧。愿上帝保佑我。 1716年4月3日，午后。 轻轻合上日记，少女轻巧地起身将牛皮书插进了书架内侧的一个暗格里，转身将一旁的邓恩选集环手抱在身前，踩着淡蓝色的低高跟优雅地推开门，螓首回转用美目环视了一圈，便走出了屋子，带起一阵香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三十八章 日常 古朴的庭院中，男人抬起伴着鎏纹的重剑，眼神一凌向着面前手持花剑，向身着贴身翠裙的少女猛地刺出。 皓腕一抖，花剑的护腕在手指尖轻巧地转了一个圈带着整个剑身迅速完成了一个华丽的回转，剑刃绕过克里斯多夫误判的格挡出现在他的肩前。后者连忙一个侧身撤手将重剑上扬，收到颈前，勉强抵挡住了对手袭来的快速突刺。 “嘿！”克里斯多夫瞳孔一缩，看着侧击到眼前的花剑脊背一阵发凉，泛着寒光的剑刃被自己格挡在了离脖子前不足一指甲的身前，“有必要这么狠吗？” 安娜看见狼狈防守的青年不禁莞尔，抽身收回花剑，手一甩在身前划过一道剑花收剑回鞘：“嘿嘿，我打的怎么样？” “你不按规矩出招啊，你这是普鲁士剑法对我不公…诶呦诶呦轻点！疼！”克里斯多夫极度不爽地抱怨着，他作为公主的贴身内卫剑术在城堡内绝对一流，可是在女孩不按规矩的各种偷袭下实在是有些无所适从。问题是他还没抱怨完安娜就一个闪身到他身前，抬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你说谁不公平？”揪住克里斯多夫的耳朵，安娜双眼微眯，睫毛连成好看的弧线。 “啊，没没没我错了公主殿下…”克里斯多夫连忙服软，做着一副尴尬的表情连忙求饶。 “哼，饶你一次。”安娜松开手，抬起胳膊将扎在头上的发髻散开，螓首一甩将褐色的秀发散在脑后随着春风舞动。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安娜耳中，回头一看，艾莎抱着一本书站在不远处的城堡门前向她招着手。 “约翰内斯派的虚步科汝普砍击术，妹妹的德国剑术很精彩啊。”艾莎依旧穿着那套冰蓝色的长裙，优雅地走下大理石台阶，掠过高耸充实的白蜡树，将邓恩选集夹在腋下轻轻鼓掌。 突然出现的少女超乎常人精准的点评引起了克里斯多夫的一阵惊讶，后者眼神旋即有些不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谢谢，艾莎殿下。”安娜收起花剑躬身向姐姐行礼，引得艾莎一阵不自然。 “我是你亲姐姐，叫什么殿下啊。”艾莎掩饰了住了那一抹尴尬，掩嘴轻笑，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拉住了安娜，将怀中的诗集递给她。 “这是…那个谁的诗集？”安娜轻轻抽回手，双手接过了安娜递给她的诗集，在巴黎大学留学期间曾经在某节课上见过这本诗集，可问题是她当时的心思都在随后的马术课上，并没有太注意法国教授的授课内容… “邓恩的诗集。”双眼微眯，随即艾莎有些无奈，显然这么些年过去了安娜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目不忍睹，竟然连英国最具争议的诗人约翰邓恩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啊！那个西班牙诗人，我记着他，在巴黎大学上课时我听过这个人。”熊孩子充分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 “安娜，可这封皮上写的是英语…啊！”握着重剑的贴身侍卫凑过来，一眼看穿了安娜的严重错误，然而没说完后脑上就又被安娜挥手轻轻地敲了一下。 艾莎发现她真的很有必要和妹妹讨论讨论常识了。 “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安娜转头看着艾莎，微微一笑。 “叫我姐姐就好了”艾莎眼神凝了一瞬，一点小失落在心中刹那即逝，“没什么，听父王说你曾在巴黎大学进修，想听你讲一讲巴黎的见闻。” “姐姐想听巴黎的故事啊。”安娜想了想，既然是亲生姐姐叫殿下是有点奇怪，于是也没有在意威廉让她和艾莎保持一定距离的嘱咐，“那可是很久呢，我在那里呆了快…” 说到这里安娜转头去看克里斯多夫，然而自己的贴身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退下去了。 “嗯…有个七八年吧，克里斯多夫记着。”安娜耸耸肩，心想这个大个子怎么总是突然消失。 “哦，那你一定去过凡尔赛宫了？”飞速在脑中扫过几幅图片，艾莎回忆起自己在书中读到过的有关巴黎的片段。 “唔，我十二岁那年去过一次。”安娜嘟起嘴，食指点在抿着的嘴唇上，闭上双眼努力思索着，“记不大清了，不过那里还在建造，并没有彻底完工，好像花园很棒，有很多柏松树。” 艾莎睁着蓝色的大眼睛，仔细地听着，十七年以来她从未离开过阿伦黛尔王城，就像一只优雅的金丝雀被锁在黄金铸造的笼子中，没有自由，每次听别人讲述城堡外的样子都格外认真。 …… “大概就是这样吧。”讲了一会儿，安娜说出了她对凡尔赛宫的全部记忆。 “艾莎姐姐有去过法国么？”放下手，她突然问道。 艾莎轻轻摇了摇头，双眼的微闭了一刻，脸色变得有些落寞。 “那其他的地方呢？姐姐没有离开过阿伦黛尔么？”安娜有些惊讶，艾莎作为自己的姐姐，阿伦黛尔王室的长公主竟然没有留学经历，这着实让安娜有些意外。不过更意外的是自己美丽的姐姐接下来的回答。 “我从未离开过城堡。”艾莎轻轻地答道，眼帘中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忧伤。 “噢！”安娜有些吃惊，抬手掩住嘴，为自己的问题感到一丝欠妥，“你…你十几年都一直在城堡中么？” 少女点了点头，檀口一抿，眉毛轻轻耷下，抬手拢回垂到眼前的几缕金发，眼神不自然地向一旁瞟去，有些失落。 “嗯…我不太好，这诗集我也没读过，姐姐能给我讲讲么？”安娜见艾莎有些不自然，便低头抬起双臂，端起手中的诗集，探指轻轻翻开。 “嗯。”艾听到妹妹开口，转过头来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庭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从安娜手中拿过书，温柔地翻开牛皮封面，花体英文厚实地印在泛黄的纸页上，“这是一个英国诗人的诗集，他和你一样在法国曾留过学呢。” “他也去过巴黎？”安娜的好奇心被姐姐勾起，直起背拖着下巴看着艾莎，歪着头兴奋地问道。 “是啊，邓恩曾经还是英国王室的著名诗人呢。”艾莎摸了摸安娜有些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掩嘴，看着眼前的妹妹仿佛在看着一只可爱的小宠物一般。 “哇，艾莎你快给我讲讲！” “好好，嘿！别拉我裙子！” …… 古朴的城堡里，白蜡树在春风轻轻摇曳着，圆滚充实的树冠像绿棉球一样起起伏伏，阳光刺过树叶，洒在石桌上，嬉笑的姐妹二人沐浴着金色的朝阳，享受着似曾相识久别的北国春情。 毕竟凌冽的寒冬到来前，总是先有温暖的春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番外篇 学生的来信 乌普萨拉乌普萨拉大教堂 马蒂亚齐主教坐在宽大的橡木桌前，眯缝着眼睛仔细阅读者手中昔日爱徒的来信，垂到胸前的络腮胡随着老者的呼吸轻微而缓慢的抖动，末端和垂到肩上的长发融为一体。桌子上巨幅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地图被摊开，两个穿着黑色执事教袍的男子立在他身边，对着地图上半岛尖端的阿伦黛尔指指点点。 “呼…看来丹宁要来看我啊，还带了个小徒弟。”阅毕，主教将丹宁的来信轻轻放回桌子上，抬手摘下半月形镜片，“话说阿伦黛尔现在的国王是谁啊？莱顿么？” “报告大主教，时任国王是莱顿国王的儿子威廉-古斯塔夫陛下，卡尔十二世陛下的表亲，莱顿陛下已经过世十几年了。”一名执事听到马蒂亚齐低沉而又慈祥的声音躬身向他说道。 “哦？又是古斯塔夫家的小伙子？波罗的海快被他们打干净了吧。”睿智的老者戏谑道，扶着扶手从椅子上缓缓站起，将火红色的主教袍拖在地上，两名执事见状赶忙上前搀扶。 “也不尽然，说实话阿伦黛尔的麻烦还是比较大的，不过卡尔陛下发布宣告将亲自率军南下防御丹麦可能的入侵，所以威廉陛下的压力会相对小一些。 “这阿伦黛尔王国我不是很熟悉诶，莱顿倒是和我倒是有一面之缘，你们两个简单汇报一下这个王国的概况。” “是！”另一名执事躬身诺到，从一旁拿起一根长棒，点着地图上的阿伦黛尔，同时翻开了早已放在橡木桌上的教会文件，“这个王国的领土很小，原本是丹麦王国斯科讷行省，在六十年前的战争中被瑞典占领，由于当时协助卡洛琳军团作战，由阿伦黛尔大公率领的六百名公国士兵在战役中力挽狂澜最终让瑞典军队成功占领马尔默地区，卡尔十一世陛下驾崩后卡尔十二世陛下批准阿伦黛尔大公封王，并且将其姐姐嫁给了第一任国王，因此阿伦黛尔国王改名为莱顿-古斯塔夫，成为了我国最友好的邻国及盟友。不过传言卡尔十世驾崩与卡尔十一世的母亲黑德维希殿下有关系，当时卡尔十一世陛下只有四岁所以可以推断是…” “咳咳，关于阿伦黛尔和西部丹麦方面的问题…”另一名执事突然开口打断了同事的敏感话题，紧接着开口说道：“在南部与挪威的对峙中阿伦黛尔王国一直充当我国的缓冲区，在十六年前现任国王威廉陛下曾协助我国清剿西部的叛乱分子，但是在出征中…嗯…莫种意义上…带着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四世的大女儿…嗯…” “嗯什么嗯？有话说！”马蒂亚齐见执事支支吾吾的，不由的心中不爽，眼睛一瞪看向黑袍执事。 “啊！是！”执事赶忙应声，大主教见状才收回怒眼，端起水杯，“威廉陛下就带着弗雷德里克四世的女儿伊莎贝拉私奔了…” “噗…”一口水从大主教被胡子遮掩住的嘴中喷了出去。 “她把弗雷克的女儿拐跑了？！”马蒂亚齐的眼中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几滴水珠从他的络腮胡上淌了下来。 “是的，不仅如此，此事还导致了丹麦向阿伦黛尔宣战，经过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后演变成为了我们现在与反瑞典联盟的战争。” “我的天，见鬼我还出席过她和她父亲的加冕仪式。”大主教抬起袖子擦了擦挂在胡子上的水滴，在教廷中任职多年，自认为已经拥有了远超常人的见识，但是在理清这个来龙去脉的时候还是感到自己六十年的见识有些不够用。 大主教转头看向拿着长棒的执事，后者无奈地点点头，表示他的同事说的都是真的。 “嗯…这次威廉带来的女孩看来是个好料子，父亲都这么能闹腾。”马蒂亚齐抚了抚自己的微秃的额头，擦了擦并不存在的虚汗，“你们继续…” “是，阿伦黛尔与南部的南岛和北部的挪威曾经是友好的贸易伙伴，如今丹麦国王获得了挪威的管辖权估计这份关系是到头了。”执事收回长棒，抚了抚下巴，“本来南岛也会被反瑞典联盟吞并，不过现在卡尔陛下既然已经回国并且率军南下我想他们应该没那大胆子。” “那可以说阿伦黛尔是充当了我们的西城墙喽。”瑞典大主教敏锐的说出了阿伦黛尔对于瑞典的战略意义。 “基本上是这样，尤其是当我们在东线和俄国以及波兰接战时阿伦黛尔是唯一能够阻挡丹麦从瑞典背后进攻的屏障。” “嗯…”马蒂亚齐大主教轻轻抚了抚灰色的胡须，看来此次自己昔日的爱徒前来必定是有什么要事，否则卡在卡尔十二世南下的时候来见自己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过他要见我这个大主教干什么…”老人喃喃自语，沉思了片刻。 “看来还是要等见到他再说了。”拿起桌上的眼镜，马蒂亚齐又开始阅读下一封公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三十九章 分离 “这不可能！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房间外温暖的春光在室内的威廉眼中就像冥河反射出的幽光一样惨淡，尽管屋内并不寒冷但是的心中却感到一阵阵彻骨的冰寒。国王仰视着墙上王后的画像，低沉地咆哮，往日英俊刚毅的面庞上如今满是绝望和惶恐。 丹宁默立在房间一角，低着头不言不语，静待着威廉的开口。国王虽然看似冷静但是多年的跟随让他明白威廉的内心此时恐怕是滔天巨浪。三个月过去后，伊莎贝拉的身体急转直下，最终丹宁在王家医生的确认下向威廉陈述了伊莎贝拉命不久矣的情况。 洁白的墙壁变得惨白，明亮的眼光变得昏暗，桌上的香茶散发着刺鼻的味道折磨着国王。 “丹宁，你一定还有办法！对不对？”威廉突然发疯似地冲到丹宁身前，揪住他的衣领，声音近乎哀求，“我们不能放弃她！” 可国王乞求的眼神换来的只有公爵无奈的叹息和摇头。 丹宁轻轻抱住威廉，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叹道：“多陪陪她吧，让安娜和艾莎再看看她，你们还有一年时间。” 他在向威廉禀报王后病情前就预料到威廉的崩溃，这个男人无法接受爱妻生命不足一年的事实，可是却又无力改变，这是神的权限，凡人无权踏足。 威廉松开手，瘫坐在靠椅上，目光惨淡。国王可以面对一切，外敌的入侵，女儿的不幸，可他无法面对失去自己的爱人，自己用命娶回来的王后，他的伊莎贝拉。 屋子内格外的寂静，静的让人可怕，几排书柜靠在右侧的墙边静静地凝视着国王，议事厅两旁的盔甲一齐嘲讽着他，长桌尽头的雕像似乎要开口责问国王一般，就连日光在松木地板上流淌的冰冷声音都能听见。 公爵注视着椅子上的国王，半晌，后者递给他一个无力的手势，旋即掩面叹息。 丹宁微微躬身，退出房间，留下国王独自一人凝视着无焰的壁炉，似乎想要从中看到一丝光明，然而只有堆在那里的的枯木，彷徨无助。 缓步走在城堡的通道中，丹宁意识到留给艾莎的时间不多了，孩子们的母亲一旦去世那威廉没有任何理由延缓那一步棋的到来。 留给艾莎的时间，不多了… 走出城堡，公爵疾步迈出大门，走进庭院中，看到白蜡树下的姐妹二人捧着书你一推我一笑的嬉闹着。丹宁看着艾莎和安娜二人在石桌旁嬉笑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微笑，但笑容又随即消失，冷了冷脸，抖了抖袍子大踏步向二女走去。 艾莎正在给妹妹讲述邓恩的别离辞，后者不间断的摇着艾莎的肩膀要求自己的姐姐不准取消她，不时跳起来搂住艾莎的天鹅般的脖颈在上面蹭着，比较着艾莎和邓恩的诗文中描写的少女，艾莎忍不住脖间的微痒侧头轻轻碰着自己的妹妹，想让她快点下来。 突然，两人感到身后一阵凉意，一回头看见公爵身着墨绿色的披风向二人走了过来。 “老师好。”艾莎连忙起身，提裙行礼。安娜见到丹宁也连忙起身，低头提裙向丹宁屈膝。 “两位殿下在看什么呢？这么开心。”公爵皮笑肉不笑，不卑不亢地向两位公主点头回礼，旋即转向艾莎。 “学生在给安娜谈论关于邓…”艾莎直起身子准备开口。 “蹭在脖子上讨论？！”并没有等少女的解释，公爵直接打断了艾莎，声音陡然变冷，鼻梁上的镜片反射出一道寒光，让少女不由得心中一颤。 “老师，我们…”艾莎想要解释，她不明白丹宁为何突然如此严厉。 “没必要解释，你身为王国公主这样成何体统！”丹宁并没有给少女解释的权利，一连串严厉的责问如同组合拳一般轰炸在艾莎脆弱的耳中，让她一阵惊慌失措。“和自己的妹妹打打闹闹，我布置给你的教会史读完了没有？” “老师我…” “住口！伊丽莎白-古斯塔夫！”丹宁的声音已经几乎降到了冰点，眼神冰冷，双手背在身后仿佛一尊雕像一样立在艾莎身前，压迫地少女的娇躯不堪负重，安娜则一脸惊恐，立在一旁连大气的不敢出，“你想要完成你的愿望么？你想获得你不可能获得的东西么？那就去按我说的做，去努力完成那些任务，那样你才有生存的可能！现在回到你的地下室去，完成今天的阅读任务！不要再和安娜殿下继续胡闹了！” 艾莎呆呆地看着丹宁，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口，缓缓地合上双唇。没有解释，没有疑问，只是落魄地点了一下头，眼帘下垂，右手从安娜手中拿过诗集冷冷地抱在怀中，左手轻轻提起裙子向两人行礼，然后独自一人静静地走向城堡。 安娜挪了挪身子想要追赶后者，可看到丹宁公爵几乎可以冻住火焰的眼神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只好呆呆地立在原地，进退不得。 公爵转身望了一眼走向城堡的倩影，脸上的冰冷骤然消失。丹宁刚才看着少女无辜的眼神差点就演不下去了，此时的内心更是一阵酸楚，可是他明白这是为了艾莎好，也是她逃脱不了的宿命。 “安娜殿下，以后听你父王的话，和你的姐姐保持一定的距离。”公爵俯身对着安娜郑重地开口，旋即起身。 “为什么啊，艾莎是我的姐姐啊？”女孩完全不懂公爵突然冷厉的原因，迷茫而又有些不满地问道。 丹宁转身，抬头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身后安娜的疑问，顿了一顿，便偏过头来。 那一刹那，安娜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冰冷的眼神，一种冰冷的感觉瞬间漫过全身，甚至要寒过在北山遇到的刺客们的眼光，那么冷酷，那么无情。 在安娜眼中公爵仿佛化作地狱的黑骑士，全身笼罩在寒气之中。 “因为有一天，你的亲生姐姐会把你拉下王位，然后踩着你破碎的尸体走上去。” 公爵留下最后一句话，将披风一甩，头也不回地走向城门，留给安娜一个冷峻高大的背影，靴底的钢板将大理石地面踏地阵阵脆响，让安娜一阵心悖，不自觉地握紧了小手。 一片阴云慢慢飘向城堡，将和煦的阳光一点一点遮住，阴影慢慢笼罩着整个王城，渐渐靠向安娜。 引得女孩一阵哆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四十章 龟裂的锁链 艾莎坐在书桌前，桌上乳白色的烛静静地淌着泪，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天窗外阿波罗早已驾着战车离开云端，而象牙般洁白而弯曲的月亮悄然飘上了夜空。尽管已经是四月份但是北欧高纬度的地理位置让白昼逃跑地还是比其他地方要更快一些。 少女坐在书桌前，青葱般的手指微探，轻轻拨动着桌面上的牛皮书，封皮上的拉丁语用烫金的大字鎏在熟牛皮上，格外厚重。 艾莎翻完了最后几页，草草地扫过了几页片段，深吸了一口气便放下了手中的“巨书”，扣灭了蜡烛。起身走到床前，轻轻坐在有些冷硬地床铺上，玉手慢扬，掩嘴打了个哈欠，缓身趟下，仰卧在床上一个人，呆望着天花板… 她经常会一个人这样盯着天窗，让眼皮自己一点一点变沉，慢慢地踏入梦的国度，畅游在自己依旧完好无缺的梦幻世界中，毕竟在那里爱莎是自己的女王，不是什么巫女，更不是处处受限的可怜女孩。闭上双眼后的少女可以在最深的大洋中畅游，抑或在最高的云端上翱翔，无人可挡，无事可阻。 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微微侧头，在床上扭动了一下娇躯，似乎梦到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冲淡了午后公爵怒斥带来的不快，两只纤手也不自觉地合拢在脸庞前，几缕金丝垂了下来，散在淡青色的床单上。 就这样，女孩安详地卧在那里，仿佛一位沉睡的天使 …… 弯月高悬于明朗的夜空，深色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了，这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北欧之夜。除了港口一艘连夜装船的军舰和靠南的几座酒馆有些嘈杂，阿伦黛尔王城一片宁静。 艾莎的呼吸早已平稳，微微隆起的胸脯均匀地将淡蓝色的裙摆撑起，收缓，再撑起，再收缓… 一切都很安静，只能听到偶尔从港口传来的木箱碰撞的声音，不过屋子内却慢慢多出来一个身影… 房间的阴影内，一阵银光闪动，渐渐的一团漆黑的烟云从墙缝中弥漫而出，最终缓缓凝聚出一袭黑袍，袍下银色的礼服散发着皎洁的幽光，笼罩着凭空出现的男人，漫过屋中的一切事物，充斥在石墙包围的地下室中。 哈迪斯那柄从不离身的钢叉静静地悬在他手中，随着冥神的移动缓缓随着自己的主人，虎纹毛从窗口跃入，静静地蹲在书桌旁，看着床上沉睡的女孩。 “真是一位天使…”哈迪斯走到床边，俯身轻抚着少女的面庞，为她拢起散落的秀发，轻声赞叹，音色还是那么的清冷而又不失魅惑。 抬起右手，冥神用左手摘下了覆在皮肤上的手套，露出了皮肤细腻白皙的怕是连女人都要妒忌三分。 手指落在爱莎的额头，哈迪斯画了一个奇异的符文，随着手指的来回摆动少女的指尖开始颤动，一阵阵蓝光在体内流淌，似乎被压制多年的魔力一瞬间被激活了一般。 良久，冥神收回了右手，将一袭纱被轻轻盖在少女的身上，遮掩住了那具诱人犯罪的躯体，哈迪斯成神已经数千年，可不知为何在她身前自己数千年心如止水的神识又开始微微荡漾起来。 “美若天仙，艳如妖孽，怪不得宙斯要收你”收回手，哈迪斯轻叹一声，照着艾莎的额头一个虚按，少女的身体突然散发出一阵蓝光，在裙子下勾勒成一个个奇异的纹路。 “我现在以奥林匹亚冥神的名义为你打开禁制，你基督徒的师祖来日会为你破开圣水的封印。”自言自语，明知少女仍在沉睡，冥神仍然开口说出了无人可闻的神旨。 “给你个机会，希望你能破开命运”轻握钢叉，哈迪斯眼神柔和，“这可是个人的馈赠，无关众神。” 说着，哈迪斯回头最后看望了一眼侧卧的睡美人，探步走向墙壁，黑袍笼罩的身体重新化为乌墨般的云烟，融入苍白色的石砖，消失在屋中。 一切归于平静，似乎并无人到访，然而纱被下少女的躯体依旧泛着淡蓝色的光芒，隐约透露着发生过的神迹。 “咚咚咚”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将卧榻上的女孩从梦幻国度中拽回现实。 小嘴一嘟，艾莎不开心的皱了皱眉，心想是哪个讨厌鬼把自己从睡梦中唤醒，正要化出那座冰雪城堡呢… 努力回忆着梦中的美景，少女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睛，伸出双臂起身舒展了一番傲人的娇躯，起身走到台前点燃了仍旧淌着凝固的泪的蜡烛，一时间光明冲进了屋中，分外温暖。 打开一道门缝，透过楼道中火把散发的亮光，艾莎看见艾利克斯清冷的面庞出现在门后。 “是你啊，快进来吧。”淡然一笑，少女探手将男人拉入屋内。 艾利克斯嘴角上扬，带上门闪进屋内，被艾莎握住的手轻轻一拽，抬手一环，带得毫无准备少女一个回转倒在怀中。另一只手一探搂住艾莎柔软如东方垂柳般的纤腰，男人脸上浓浓的笑意。 “嘿！”艾莎猝不及防，娇呼道，“刚回来就这样！” “好久没见了嘛”男人一改往日的清冷和严肃，一副戏谑的桃花眼放着电，电得少女阵阵心跳。 “你才走了三…呜”少女娇嗔，可还没说完，男人一个俯身就吻在她的双唇上，艾莎连忙伸手试图推开他，可骑士团团长的身量又怎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能够抵抗的呢？ 感受着唇间火热的触感，她感觉自己仿佛被艾利克斯吻的融化了，娇躯也不由自主地瘫软，不再受自己控制，推拒的双手越来越无力，思维渐渐轻盈飘飘起来。 冤家啊…艾莎心想，没有再抵抗，合上双眼将两条蛇一般的手臂又一次缠上了那熟悉地脖颈，放肆而激烈地回应着 …… “今天怎么了？我看威廉和丹宁都不太对劲。”枕在棉靠上，隔着一层淡蓝色的细腻裙纱，艾利克斯轻轻抚摸着怀中玉人的酥背。 “没什么…”习惯性地脱口而出，结果臀部传来啪地一声脆响。 “干嘛打我！”艾莎等着无辜的大眼，可怜巴巴地望着男人。 艾利克斯伸出食指抬了抬她的螓首，十分享受那种眼神，眼神微挑：“你又骗我，鬼才信没事！” 结果没料到少女低头，开口露出两排银牙照着指头就要咬，惊地骑士团长赶紧收回手指… 见到自己的小计谋得逞，艾莎摆出一副胜利地手势，十七年来她只在这个男人面前才会变得这般模样，出了门她还是冰山美人，冷若冰霜。 “唉…是安娜”丹唇一启，想到中午公爵的怒斥，公主方才还上扬的绣眉便缓缓垂了下去。 “怎么了？”艾利克斯敏锐地看到艾莎眼神的变化，侧身低下头凑到艾莎额前轻轻一吻。 微微扬了扬嘴角，艾莎向他摇了摇头：“公爵不让我和安娜继续来往，今天下午我本来和她看书，突然老师就把我训了一顿。” 少女一脸委屈，然而艾利克斯黑色的双瞳却闪了闪，眼睛微合，察觉到了什么。 “也许…你的老师是对的。”没有安慰艾莎，骑士团长的声调低了一些。 “嗯？”抬起头，少女看着男人，有些困惑。 “你是该和你妹妹保持一些距离，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明白为什么…”艾利克斯俯身在艾莎额头上轻轻一吻，搂住她。 少女抬手勾住男人的臂弯，把头埋在他怀里沉默不言… “必须要这样么…”艾莎轻轻呢喃，玉手轻轻摩挲着艾利克斯的古铜色的臂膀。 男人轻轻抚摸着流淌在自己胸膛上的金发，没有开口… …… 月亮从云层中钻了出来，将银色的光芒透过天窗，洒在两人身上，轻轻为他们暂时洗去了一身看不见的蒙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四十一章 炮击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斯卡格拉克海峡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独特的地理位置让这个横在瑞典、挪威和丹麦之间的海峡很难遭遇大规模的风暴，毕竟它最窄的地方只有六十五千米，这么点空间实在是让威力巨大的暴风雨难以施展拳脚。 蓝天下，洁白的海鸥在空中舒适地翱翔着，看着下面蔚蓝色的大海，小鸟舒服地抖了抖翅膀，转了几圈一个急速俯冲扎进雾中，降低到海面上，在几乎水平的低空开心翻飞着，享受着海风的沐浴，舒服地晃了晃小脖子。 突然，小家伙听见了一阵尖啸由远及近，眼珠一转随即准备扇动洁白的翅膀想要本能地避开，听起来声音很远还有的是时间反应，没有在意，可翅膀刚刚颤动，小海鸥就根据迅速增强的尖啸声意识到这个物体似乎来得很快，非常快，甚至快过老鹰俯冲的速度！小东西下意识要转动小头，同时准备立刻避开。可眼神还没来得及转过去，它就撇到一个乌黑的圆影在自己眼中急速放大… 半空中，小海鸥被炮弹的巨大动能打成了一个血红色的雾团，在空中爆裂开来，各种没有落入海中散着热气的内脏和小小的躯体在眨眼间化为一朵妖艳的碎屑肉云，伴随着炮弹继续飞向岸边… 平静的海面上，七八艘木质战舰排着整齐的战列线稳稳地浮着，偶尔伴随着不大的海浪轻轻摇动，侧弦炮群整齐而震撼地喷吐着火舌… 丹尼布洛旗在桅杆上随着舰炮齐射拉出的暴风剧烈摆动，白色十字架在染血般的红底下疯狂跳着死亡之舞，似乎要将战列舰的主桅杆扯倒一般。战列舰侧舷的炮门中，漆黑的炮身探出舰体，停顿片刻，随着甲板上一个声嘶力竭的怒吼，炮群发出一阵巨响。几十门滑膛炮轰鸣着将数十枚十几磅重的炮弹射出黑黝黝的炮口，拉着虚影飞了出去，掀起的一阵灰白色烟雾模糊了战列舰的泛着些许油光的木板。 水兵面色狰狞，抬手端起长棍加装的毛毡棒奋力塞入炮膛中娴熟而吃力地旋转擦动，随即抽出长棍立在一边，装填手立刻抱起麻布包裹的发射药包填入炮膛，抬手擦汗看着水兵端起长棒重新塞入炮膛将发射药推入炮管底部。桅杆旁的衣着华丽的军官不顾形象咆哮着挥舞指挥刀，大声斥吼催促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瘦弱少年，后者正抬着足有十几磅重的炮弹，避开一名急速奔过甲板的传令兵，吃力的向炮位挪去，身上破洞的棉衣露出一点棉絮。一名炮手粗鲁地接过泛着寒光的铅球，转过身传给助手，随后挺身一起奋力将炮弹送入炮膛内，立刻闪身退开，弓在炮身后的年老水兵见炮弹已经填入炮管，随即弯腰，眯缝起眼睛调整炮位，试图将随着船身轻微摇摆的炮管透过烟雾对准岸边闪着火光和硝烟的炮台，紧紧握住手中的引火棒，下巴上杂乱的络腮胡轻轻颤抖，任凭汗水流过被火药熏地黝黑的脸颊，滴在黑灰色的白衬衣上… 随着军官高声怒吼着挥下指挥刀，水兵点燃了引线… 又一声巨响，铅球和几十枚它的兄弟们一起以接近音速的速度冲出列在船舷的炮膛，拉着死亡的暴风和尖啸冲向海岸… 保罗侯爵立在船舵旁，披肩的长发垂在蓝袍上，并没有随着微腥的海风舞动，似乎有些违背物理常识。一旁的小桌上放着一杯仍然热气升腾的红茶，几块洁白的放糖堆在陶瓷小碟中。身后几名军官俯身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和各种文件，有的撑着桌子不时比比划划，另外几个插着腰挥着手高声争论着一些进攻路线的细节，一旁的舵手一手扶着船舵，一边侧头看着岸边的火光，警惕着可能随时飞过来的炮弹。各种士兵和军官来来往往，带着各自的任务或者命令匆匆奔向甲板或者跑向船体内仓，忙碌的水兵们让保罗显得有些多余，毕竟只有他一个人在看似无所事事的眺望岸边瑞典炮台，然而仔细看侯爵的右手，却发现一丝不易察觉的黑光在流动。这时如果抬头一望，就会发现丹麦海军的舰队竟然都十分反常地被浓雾笼罩着，所有的战列舰都是在白蒙蒙的掩护下开火攻击，尽管丹麦军舰已经进行了好几轮齐射却没有一发从瑞典炮台反击过来的炮弹落在舰队周围。 不是对手不想反击，是因为对手根本看不清他们 在黑巫师的操纵下，大片的云雾遮挡了丹麦舰队的身形，而炮台的位置却早已被观察多时的炮手计算完毕，就算看不见也可以对无法移动炮台进行难以反抗的火力压制，而炮台上的瑞典军人只能躲在矮墙后承受着似乎无穷无尽的炮击，偶尔胡乱的回上一炮发泄心中的怒火。 又是一次例行的炮击，感觉有些无聊了，丹宁想着，手指微动，之间浓雾又一次凝聚在炮台和舰队之间的海面上，让对方无法瞄准。 “有意思，这样压制下去恐怕全瑞典的炮台都能被我们灭掉吧”身后两名警戒的士兵轻松地聊着天。 听着身后的声音，保罗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尽管自己的来路有些不正，但是靠着自己极高的政治敏感度和强大的法力保罗很快就获得了腓特烈四世的信任，在几次对瑞典海岸的炮击中由于保罗的法术导致原本代价极高的炮击行动变成了和训练无异的实战演练，很快黑巫师就凭着丹麦国王的宠信平步青云，成为了和在阿伦黛尔平级的侯爵，甚至在去年由于对海军行动杰出的贡献踏上了分舰队司令的宝座，成为了一个战列舰分队的指挥官。 当然，在哥本哈根豪华而冰冷的宫殿中，没人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司令官，我们的弹药快要消耗三分之一了，是不是可以暂停一下？”一名上校扶着腰间的指挥剑，从桌前上直起身来扫了一眼桌上的表格，转身走到保罗身边，整了整领子，躬身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四十二章 针锋相对 “再放三轮齐射，返航”保罗将手收回袖内，另一只手搭上厚实的橡木扶手，美如蛇妖的头轻轻摆了摆，不得不承认波罗的海沿岸各国产出的木材的确是质量极佳，即使在仍然带有寒意的初春也可以感受到那份实木独有的温润，那这么棒的木材制造随时会战沉的战列舰有些可惜了。 “遵命！”上校紧握着剑柄，低头诺了一声，转身回到桌前吩咐了候在一旁的传令兵几句话，拿起圆规继续测量各种参数，传令兵脚跟一碰转身跑向甲板。 “司令官阁下，恭喜您又获得了一次完美的胜利” 保罗回头，一名军官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身着暗红色的将军服，黑银色的铁甲覆在胸前闪闪发光。他微微抬着头，不卑不吭地看着保罗，表情有些严肃，可是配上敦实的双下巴和有些硕大的鼻梁却总是让人觉得有一种憨厚，可是看着他那双深似黑洞的眼睛又觉得脸上的憨厚只是一种错觉。 “啊！托德斯克乔…乔尔…”保罗正想问候军官，可是舌头似乎在北欧特有的恐怖发音前败下阵来… “是托德斯克乔尔德，阁下。”将军不卑不吭，微微低头抬眼做出一个宽容的微笑，将手从剑柄上松开背在身后，标准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嗯，的确是个很长的名字 “啊！实在是抱歉将军，我就暂称托德吧。”保罗礼节性地微微躬身，还是不知是有意实在是说不出那么长的名字，保罗干脆抄捷径了，轻轻笑道，“希望将军不会介意。” “无碍，阁下大可自便。”托德将军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依旧将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笑眯眯道“司令官阁下的法术这次对压制行动又提供了如此巨大的帮助，勋章是跑不掉了吧。” “将军谬赞了，只是些小杂术罢了，不足挂齿。”保罗拜拜手，摇了摇头道，“倒是将军的编队实在是让我眼界大开…” “哪里，不过是常规的炮击行动，轻车熟路了已经。”托德不时礼节的漂亮绕开对方的回赞。 …… 两个丹麦海军的高级将领在舵台上相互恭维着，身后一群身着五颜六色制服的军官突然都放下了手中的各种工具和仪器，转头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 “不知道阁下在阿伦黛尔曾否向您曾经的国王展露过您的能力啊？” 托德将军突然开口问道，一瞬间舵台上所有的军官都眼神一凌，紧紧盯着保罗侯爵，空气似乎都有些凝固了… 哥本哈根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军政要人都知道保罗侯爵曾在敌国阿伦黛尔国王威廉帐下的事情是他的逆鳞，起初人们还会怀疑地提及此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国王召见他的次数直线上升，那些还敢继续在宫中提及此事的人不是家属出现了各种悲惨血腥的意外就是本人突然被国王革职查办了… 鬼使神差，保罗从一界叛将最终竟只花了不到十年就变成了丹麦国王的爱将… “有”不出所料，听到这个问题侯爵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比女人还要修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嘴唇轻动，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转过头去，伸手端起小桌上的茶杯，放在嘴前抿了一口，不再说话。 甲板上炮声连天，硝烟阵阵冲起，水兵奋力装填着炮弹，下级军官挥舞着指挥剑大声呼喊，然而舵台上的一众高层将领却各个都停下各自的工作不再言语，一个大气都不敢出地看着保罗侯爵与托德将军冷汗从众人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仿佛在这不过十几平米的小空间中，时间静止了下来，与周围震天的炮火完全隔离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冰冷对峙的侯爵和将军身上 保罗的唇离开杯壁，喉头吞咽了一下，淡香的茶水滚入喉中。他抬起茶杯，看了看杯中淡绿色的清茶，点了点头。 “真是好茶”侯爵点点头，低手拿着杯子，赞叹道，“香而不涩，浓而不苦” 托德侧了一下头，露出一个困惑的微笑，看着保罗。 保罗将茶杯递给他，后者接过茶杯拿在手中，保罗淡淡地看了看他，嘴角勾起，瞳孔突然像蛇一样竖瞳，露出一个邪魅而充满寒意，然而的笑容：“当然了，一杯茶的不禁要看茶的质量，想要取悦品茶的人，茶杯也很重要。” 托德感到背后一阵寒意，似乎空气凝结住了一样，没有端茶杯的那只手慢慢放到腰间的燧发枪柄上。 “否则再上品的浓香装在一个不懂规矩的皮囊里，也只会随着皮囊消逝。”说着，保罗的竖瞳突然闪过一道冷光，变得凌厉。 冷汗从额头上渐渐渗了出来，尽管很想这样做，托德忍着心中的惧意控制住自己不去拔枪。然而就在气氛冰冷地要将所有人都冻住时，突然一名传令兵匆匆跑上舵台，踏得松木的甲板楼梯一阵作响，打破了冰点般的寂静。 托德端着茶杯闻声转过头去盯着他，保罗也静静地看着他，嘴角轻微踌躇，一名站在楼梯口的军官向着传令兵使了使眼色，拼命瞪着眼珠子，示意后者赶紧退下，操舵的军官吞了一口唾液… “完…完成齐射了…”可怜的水兵看着一众军官或冰冷或愤怒的眼神，尴尬的挠了挠头，紧张地吐出几个字，然后转身落荒而逃… “既然完成了，那就通知船长返航吧。”保罗保持着那个邪魅的笑容，看着面前额头上全是冷汗的将军，微微笑了笑，摆手说道，转身走向通往船舱的木门，留下身后十几名有着劫后余生感觉的军官和强装淡定的托德。 随着保罗的身影消失在木门后，甲板上的温度迅速回升，一众军官也各自抚胸喘气。 将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有些暗悔在这个时候挑衅保罗，不过结果还算可以接受，如果不算把半个参谋部的参谋吓个半死的话。 心想着，看了看周边依旧有些呆板的军官，托德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去工作，一众军官这才回到桌前开始继续忙碌，发布命令。 叹了口气，托德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端着茶杯，于是低手将茶杯放下，但是一刹那，他突然感觉杯子的重量有些不对，于是低下头。 瞬间，看清杯中的物体，托德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阵恐惧与恶心瞬间传遍全身，甚至让鲜红色的将军服也颤抖了一下。 茶杯中，原本清香的淡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破碎的，脖子处沾满碎肉，鸟喙微张，眼珠渗着血的鸽子头… 啪啦一声，珍贵的陶瓷茶杯摔落，掉在甲板上摔成碎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雪之颂》正文 第四十三章 啪啦一声，厚重的牛皮书从比艾莎还要高的书堆上一个不稳翻了下来，一个转体三周半砸到了地板上。 艾莎扭头看向落在地上的书本，皱了皱秀眉，将书堆靠在肩膀上空出右手，蹲下试图将牛皮书捡起来。侧身试了几下，少女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正了正身子试图让怀中比自己还要高的书堆继续保持平衡，然后起身，紧了紧双臂将书堆往上抬了抬，走到书架旁将它们放在那张用了十几年的实木书桌。 “呼，这也太沉了。”艾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晶莹，一滴漏网的汗珠滴落在冬青色的裙摆上。双手支在纤腰间长出了一口气，她看了看床边另外三摞厚厚的牛皮书，恬静秀丽的脸庞露出一丝难色，可爱极了。 上午艾利克斯突然找到正在屋中读书的艾莎，告诉她说情况出了一些变故，不知怎么的丹宁公爵临时决定提前出发，明天就动身前往乌普萨拉。 姑娘显然对着个突然到来的消息有些措手不及，十八世纪的旅行可不是那么方便，大大小小的包裹拉一整马车是很正常的事情，艾莎一个上午都在收拾行李，大大小小的箱子堆在她的地下室内，当然还有书架旁十几本厚厚的牛皮书。 无论走到哪里，艾莎手中总有一本书 “艾莎，你要出远门么？”突然，一个俏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艾莎侧头，看见安娜侧着身子站在地下室的门口，扶着门框。 “安娜，你来干什么？快进来。”艾莎看见突然造访的妹妹有些惊讶，旋即皱了皱眉，两三步走到门前将安娜拉近屋中，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楼道，确定没有人看见安娜进来后拉上了沉重的木板门，“被父亲和老师知道就糟糕了。” “我看到艾利克斯哥哥今天上午拉着好多行礼，就偷偷溜出来看看你。”安娜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嘟起小嘴。尽管丹宁和威廉都分别对艾莎和安娜严令到两者不能在一起生活和玩耍，但是显然姐妹两人私下都把公爵和国王的叮嘱给自动忽略了，隔三差五就会看见城堡中的某个公主翻墙爬窗往地下室窜，然后隐约就能听见地下室中传来了一阵阵刻意压低的欢声笑语。也许除了姐妹二人外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就是艾利克斯，在骑士团团长的一些小手段下艾莎和安娜的每次相聚都会“奇迹”般的不被国王发现。 艾利克斯不是不懂其中的利害，他只是想让艾莎的青春不会是完全的冰冷，在他眼中没人有权夺走她的妹妹，公爵不行，国王不行，宫廷生活的繁文缛节也不行… 艾莎看着面前卖萌耍宝的熊孩子，不禁莞尔，抬起手掩在唇边轻笑了一声，拉起安娜的双手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说道：“我要去北边的乌普萨拉一段时间，去见老师的老师。” “老师的老师？”安娜有些疑惑，这种称谓她还是第一次听见。 “对，他是乌普萨拉大主教，老师说他是一个很睿智的哲人。” “哇，教廷的老头儿，一定很无趣啊。”安娜在巴黎大学中受尽了政治和哲学课的折磨，最让她头疼的是她主修的那门课的创始人竟然是个法国的枢机主教，自那以后安娜就对教廷的成员充满“敌视”，她十几岁的头脑无法理解那个人是怎么从圣经中看出那么多大国关系的，更别提最后那个主教竟然成了法国的首相，“我在巴黎的时候每天都要看一个大主教写的政治课本，特别无聊。” 说着安娜抽回双手，托起下巴鼓起腮帮子，小脸鼓起两个小皮球，看得艾莎瞬间被萌化，不由得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必须承认自己的妹妹有些时候实在是太可爱了。 “哦？是谁的课本？”艾莎宠溺地揉了揉安娜顶着发髻的头发。 “忘了，好像是个法国首相？”安娜抬起手，食指点在唇边，螓首微抬回忆道。 “黎塞留？”法国首相这个词在艾莎的脑海中被瞬间锁定，紧接着她的思绪就被拉到了某本在丹宁的时政课上使用的教材中。 “对！就是他。”安娜从床上蹦起来，扑到艾莎怀里，抱着她天鹅般的脖颈感受着那凉凉的触感开心的笑道，“艾莎真聪明！” 看着安娜那纯真的笑容，艾莎开心的笑了，搂住自己的妹妹将她埋在自己怀里，不知为何每次艾莎看到妹妹的笑脸都会感受到一种温馨。多年来一直未变，安娜在艾莎眼中就是一个小天使，尽管与十年前相比她现在有了老师的照顾，恋人的陪伴，但是艾莎心底却从未忘记这个让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熊孩子，那个照亮了她的童年的妹妹。 宠爱地搂着安娜的小脑袋，后者还在艾莎怀中蹭来蹭去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狗一样，艾莎突然都不想去乌普萨拉了，此刻她只想和自己的亲生妹妹靠在一起，享受着她人生中最美妙的亲情。 “嘿，小家伙，姐姐这次要去很长一段时间的，乌普萨拉很远诶。”艾莎轻声在安娜耳边说道。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安娜听到姐姐的话，突然抬起头，做出一个无辜的眼神，咬着下唇仰视着艾莎，还往下低了低头，两个食指对在一起不停地点着，抬手碰了碰艾莎。 一瞬间，姐姐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被妹妹融化了。 “我很快就回来，我保证！”艾莎俯下身，埋首顶在安娜的额头上，柔声诺道。 感受着从安娜额头间传来的温暖，她将一身的宠爱都聚集在了怀中的少女身上。 “那你要给我写信！” “每周都写。” “不行！你得天天写！” “嘿！你还敢和你姐姐讨价还价！”艾莎嗔声，抽回双手钻进安娜的雪颈中，轻轻挠着安娜的脖子，冰凉的触感让后者痒地使劲在她怀里扭动着挣扎，惊叫着。 一时间欢声笑语充斥在阴冷的地下室中，让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和从天井打入的阳光一样温暖起来。 门外，一身戎装的艾利克斯轻轻靠在虚掩着的门旁，注视着屋内的打闹成一团的姐妹，会心一笑，摇了摇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