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青心》 《千古青心》正文 开天鸿蒙 谁为英雄 正值夏日麦收季节,一轮烈日在空中辣辣地烘烤着大地。杏花村唯一一条宽敞的土路上汇集了从田间路上颠簸而至的马车、驴车。田野里的麦子被割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车子大多需要从河堰上走,河堰也便成了路,布满了深深的车辙,和劳苦农民脸上的皱纹一样朴实。纵观运输全图,婉若一条奏着交响乐的大河奔流直下,途中忽遇宽口,挤闹一番,四散而去。 时近正午,但人们似乎没有下晌的意思,仍旧抹一下额头的汗水,拎起水桶“咕咕咚咚”灌上一通凉水,啃几口剩窝窝蛋子继续干,有的老爷们甚至把上衣都脱了,但这样还是当不住热气的威逼,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一道道尘埃灰黑布满上身。唯有偶尔伴着杜鹃的歌声吹过丝丝凉风时,他们才觉得舒服,虽然很短,却也很满足了。 夏季是多雨的季节,就像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奶水足得很,而且,她喜怒无常,那张脸就像她新出生婴儿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骄阳万里,保不定一会儿就大雨瓢泼。阴霾的天气有时会一晃而过,这是庄稼人最愿意看到的;当然,有时也会持续很长时间,人们只能听天由命。如果这样就糟了,麦子收不到仓里,虽说不会饿莩遍野,却也免不了多几个被遗弃的婴儿,多倒下些许孤寡老人,多许多流行疾病。人们是被那几年的灾荒吓怕了:阴雨连绵数十日,不但堆在场里用玉米秸包起来的麦子发了芽,而且田地里直挺的麦穗也翘起了顶着“斐翠”、“玛瑙”、“绿宝石”的“白辫子”。一些陈粮食被充作公粮征去了,没办法,人们只得吃生了芽的麦子充饥,瓦抓国里的东西,看起来水灵,吃起来无益有害。当年,痢疾病在村中流行,许多人倒下去便再也没能起来。因此,也就有人说,某某高官是灾星,这场灾难就是他带来的。后来,该官员被惩治,悲惨而死。可巧,自此以后知了出奇地多,人们可以以此充饥。这样一来倒好像真是这位官员的罪过。人们又说这是上天恩赐的福音。但人们还是给吓怕了,也无怪乎人们如此地着急收麦子。 麦场中驴拉砘子轧场,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驴子累极了,便会“呃啊、呃啊”地叫几声。它同正在劳作的人们一样,是不会害怕吸入尘埃的。似乎浑身泥土才是它们的本色。 静静的村庄中家家闭门上锁,只不时可以听到由哥哥姐姐们照顾的孩的哭声。父母们当然意识到这一点,临走时给哥哥姐姐们一点钱,买些冰糖葫芦来哄他们。 午时过后,气氛依然是那么和谐,只是天空悄悄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棉絮。空气闷得让人窒息,热得人汗流浃背。知了和青蛙耐不住寂寞,不时地私语几声,谈情说爱一般。这时,不知是那位狠心的母亲,悄悄把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丢在一丛绿叶下,给这和谐的气氛增添了些许罪恶。 天空这时像被一口巨大的黑锅扣着,乌云翻腾而至,隐约可听见鬼哭狼嚎声。对于悠闲的孩子们来说,这是难得的好事,他们可以随风奔跑,幻想天兵天将正捉拿妖怪。麦场里的大人们可没这份闲情逸致,他们正急急忙忙地堆麦子。没黑没白的连续干了几天的人们,眼看就要把粮食收入囤,哪怕再给一个艳阳天!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下雨,人们免不了要咒骂一句:“娘的,这鬼天气!”又道:“也好,可以歇两天啦”。 夏雨姑娘和春雨姑娘虽是一母同胞的姊妹,但是她决不像春雨姑娘总是迈着轻盈的步伐姗姗来迟,说起话来也柔声细语,即使夹杂着春雷,也是雷声大雨点。雷是夏雨姑娘喜庆的专利,她怀着火一样的激情来到,更以疯狂的劲力亲吻着大地。一阵阵狂风,卷着尘土翻滚,就像平静的开水聚集沸腾一样。热气使人精神萎靡,凉爽使人神清气爽,但是人们无心享受这醉人心扉的凉爽,因为他们晓得“风是雨头”,得赶快堆麦子。他们必须保住下一年的粮食和孩子们的学费,自己这一辈子是没指望了,但总的让孩子们读书,将来好有个出路,说不定祖上积德,孩子考取功名,当上大官,让那些平日里眉毛挑得比天还高的村长、家族长们刮目相看、礼让三分,不做孬种! 这时,热闹的田间、麦场安静了下来。人们都收拾工具,从四面八方涌到回家的村中大道上,整条路挤得满满的。下晌走在一起的人们免不了要闲谈几句,使得整条街欢腾起来。有的人早已到家,掌起灯,或抽烟或品茶话家常啦。但时下仍有一对衣衫褴褛的中年夫妇在慌慌张张地堆麦子,在淡灰色夜幕渐渐拉下这会,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他们削瘦、清秀脸庞的轮廓,他们的名字是朵祥云、李仲玉。 他们刚把草席搭上垛顶,雨便玻璃球一般从天而降。远瞧麦垛就像从土里巩出的蘑菇,又像一个个突起的山峰。他们连忙飞跑着搬来玉米秆捆成的骨朵,把麦垛密密围了一层。麦场与麦场连成一片,四下十分空旷,这儿是天然的风场,随时都可把空无遮拦的物什吹上天。为了防止这些,人们都知道这么做。朵祥云的新草席被他二弟拿去了,眼前这张还是他从干活的砖窑上捡来的呢,上面破了许多洞,更得这么做。雨水很快打湿了他们身上单薄的粗布衣服。原本就有些褪色的衣裳经雨水一淋显得十分肮脏。蓬乱的头发蜕去尘泥外壳一绺一绺紧贴在头皮上,倒不怎么扎眼。套在肥胖衣服里瘦的身躯清晰地暴露出来,饱经风霜雕刻的筋骨状。 场里只有雨打万物的“哗哗”声和他们孤单的身影,只有旁边的一片坟包陪伴他们。这片孤坟不知什么时候便在这里落户了,只有村里上了年纪的人模糊记得这是一家姓繁的坟地,似乎还繁盛过一段时间,至于是些什么人,何时葬于此地确终不可知。村中也有几户姓繁的人家,但大约与此没有太大关系,每年都不见有人来上坟烧纸,只偶尔见过纸钱烧过留下的痕迹。这儿又经常闹鬼,每逢枯冬,更加无人敢至。年代一久仿佛真有一股邪气笼罩着这里。只有农忙时才有一些人气。 在雨天,电闪雷鸣更加剧了人们的恐惧。他们将麦垛围罢,就匆匆忙忙地牵起毛驴沿着条煤屑路往家赶,离开这倒霉的地方。路早被人们踩得坚若磐石,一点也不泥泞,但格外光滑,凹凸不平,走在上面难免要摔上几跤。都是血肉之躯,哪能和崮石坚冰对抗。他们只得踩着路边丛生的野草往前走。鞋在泥水里打滑,泥水泡从草间“咯吱”、“咯吱”往外冒。这条路直通杏花村村口,两旁是密密的树林:白杨、榆树、槐树、桑树、松树和一些说不上名字的花草。引得各种鸟儿争相在这里安家落户。中途有一个靠杏花河排水渠生存,长满青青芦苇的不冻温潭,取名“青花温潭”。杏花村是中原龙乡的一颗绿涛珍珠,方圆十几里全都是整齐的杏树。在村子周围大约只可以找到这么一处杂树丛生的荒原。每到春天,白白红红的花一簇簇开满枝头,整个杏花村都缭绕着杏花香——云雾一般飘渺。“楼一夜听风雨,明朝深港卖杏花”,便是真实写照,也是这个村子命名杏花村的缘故。村中人大多有一个好听的姓——朵。村子正中有一条横贯东西的大道,唤名“一剑霄”,在一排排树的保卫下通往田野。每到收获时,孩子们是最高兴的,常雀跃林中摘杏吃。这时大人们会把孩子看得紧紧的,“桃饱人,杏伤人,粟子行里抬死人”,吃杏过多对身体有害无益。即使这样,每到这时也总会有一番热闹景象。亦不乏幽会偷食禁果的青年。 在这孤独的路上,驴颈下的驼铃发出单调的声音。婉如黑夜里的犬吠。他们正走着,忽然听到断断续续婴儿的哭声,幸而他们虽然迷信胆,但是不乏农民所特有的朴实与善良。听说有人在这捡到六七岁的孩,放在屋里,第二天却不见了,于是得到一个结论:那是“鬼孩”。换作平日,他们也许置之不管,可在这鬼天气里,他们不忍不管,停下静听一会后,拴上驴,寻声找去。树林里漆黑一片,很难看清周围的情况。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他们找得更仔细了。 突然,哭声消失了,李仲玉便觉心里一揪,感觉很沉重。那是什么!她看到一丛绿叶的缝隙中散发着淡淡柔和的蓝光。走进一瞧,却是围绕绿叶盘立的四条巨蟒的眼睛。她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而没有力气喊出在另一边寻找的朵祥云的名字。然而四蟒并没有攻击她的意思,而是鞠了六次躬退去。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才敢硬着头皮伸手拨开绿叶看下面藏着什么宝贝。凑近一瞧,原来是一个眼放柔和蓝光的婴儿,不过当她喜欢地将婴儿抱起,喊来丈夫时,婴儿眼中的蓝光消失了,露出一对黑白水晶目。此时观之,婴儿胖胖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嘴给雨水呛得一张一合,有些喘不过气。仲玉连忙为这孩子嘴对嘴吹气。她并不知道什么叫人工呼吸,只知道这么做很管用,这是她从大夫那里看来的。 朵祥云脱下衣服,撑起来为她们挡雨。过了一会儿,孩子的呼吸渐渐匀称起来,李仲玉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将孩子紧紧抱入怀中,用体温暖和那孩子。她看看祥云说:“咱先把他带回去吧?”他显得有些犹豫,但很快点点头,扶着她往林外走。雨下得更大了,也微不足道了。 驼铃声又在林间道上响起,随同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这一年是帝国四十一年,己巳年,蛇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第 朵祥云、李仲玉走到村口,雨依然没完没了地下着。换作平常,在街头端着粗瓷大碗吃饭笑谈的人们一定会同他们开玩笑:“朵祥云你裤子破了!”当他回头看时就哄堂大笑。他并不生气,笑呵呵地掏出烟叶包与烟袋锅子,一边塞烟叶一边说:“又他妈扯蛋!”然后叼在嘴里“吧嗒吧嗒”抽两口,便走进挨村口的家——一个“宽敞”的院子。袖珍式的三间泥砖参半的堂屋把个院衬托得大了许多。除了用来挡篱笆的几块砖,很难再找到一块大青砖。现在,漆黑的雨水把人们赶回了家,街头巷陌一片寂静。 走路的热量不能驱散雨水弥天的寒气,两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待会儿得喝点高粱烧酒,朵祥云心里盘算着。走进屋里,正在油灯下读书的大儿子朵广顺连忙放下竹简,接过他手中的缰绳,把驴拴在东间的食槽旁。二子朵广利在用土块砌成的三角形炉台上把饭又温了一下,三儿子朵广中、四儿子朵广正帮着吹火,弄得屋里飘着一层烟。他们担心地看看朵祥云,恐怕他发脾气。朵祥云这时换上了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干衣服,蹲在桌旁,拿出烟叶袋和烟袋锅子在一旁静静地抽烟,并没有发脾气的意思。反而深深地感动着:“以后得盖个厨房!——” “顺,你们吃饭了吗?”母亲李仲玉一边晾衣服一边问。 “隔壁的张奶奶给了俺们俩窝头,凑合凑合也饱了,俺又给您做了些湖涂,等您回来吃”。十岁的广顺抱来一些柴草,边说边填进灶膛,并用嘴去吹火,被烟熏得眼流直泪。 张奶奶,他们家隔着一道矮土墙的邻居,心肠特别好,尤其喜欢孩子,由于腿脚不便利,常常要麻烦朵祥云提提水、扫扫地。朵祥云也挺热心,只要他在家,是每叫必到。有时他实在走不开,就会让孩子们过去帮忙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因此朵广顺兄弟跟张奶奶走得比亲奶奶都近。由于朵祥云家大门朝东,张奶奶家大门朝西,要绕一个大圈子才能过去。朵祥云一时性急便在墙上扒了个豁口。别看他性格急躁,却是个老实人,在他心里有一个固若金汤的法则:与内要正,与外要和,与老要尊,与长要敬,与幼要爱,与子要严,与妻要乐,与人要温,不存傲气。 “你往你爷爷那边去了没?他没叫雨淋着吧?”朵祥云吐口烟道。 “俺去了。他们人手多,俺那几个姑姑、姑夫都来了,半晌就打完场回来了。俺去的时候,他们正吃西瓜呢。……”朵广顺又张张嘴,想说他想吃块西瓜,但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被二叔嘎云臭骂一顿“馋货、没出息的东西”。他顶了两句,就被扇了数个耳光一脚踹出了大门。但是一看朵祥云铁青着的那张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在心里义愤填膺,只在心里莫莫流泪。 朵祥云抽口烟,看看仲玉正哄着的家伙,眉头拧起一个疙瘩。 这时锅里冒出热气,不一会儿,朵广顺就把饭菜端上了桌。朵广利搬来六个木墩摆在桌前当做板凳,然后站立在一旁。朵祥云拿出酒盅,从一坛中空出半盅酒,脸上写满愁怅。这是朵祥云每天必做的两件事之一,另一件当然是抽那伴随他多年的旱烟。这也许是朵祥云每天仅有的“放松”与“享受”。朵祥云端起酒盅“啧”地将酒倒进肚子,然后提起筷子,夹块老咸菜,在嘴里“咯铮、咯铮”地嚼着。这样的咸菜几乎每家都有,但所腌种类不同,有萝卜、白菜、芹菜等,萝卜比较便宜,村中大多数都腌萝卜。如果不发生像盖新房、媒婆说媒和逢年过节这种要宴请宾客的大事,家中很少舍得买菜炒来吃。每当儿子找到菜里的蛆虫时,李仲玉便会讲当年闹饥荒时连树皮、草根都吃,他们也就不应该浪费一点粮食,有虫挑出来扔掉就行了。即使把蛆虫吃进肚子里也没甚可怕的,只当吃了顿肉,难道还怕它在肚子里抱窝不成。当然话是柔的,挡不住别人不做;行动的力量是伟大的,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李仲玉有时会“示范”吃蛆虫。 李仲玉把家伙哄睡后也坐下来吃饭,顺便让朵广顺、朵广利、朵广中、朵广正一块吃。 朵广顺他们便规规矩矩地坐下来,拿起窝头大口吃起来,边吃边用惊奇的目光瞟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你看,你看这孩子乍办啊?”李仲玉问。 “咱们院秃子家不是没孩吗?俺看送他算了。他怪可怜的”。 “他可怜,这孩子就不可怜?”李仲玉道,“俺担心他们照顾不好孩子,你看他们夫妻俩都傻乎乎的”。 “越是傻子越知道疼人。”朵祥云道,“他们也不想这样”。 “那他的三个女儿怎么都让他们养死了?”李仲玉心想,但见祥云如此坚定,又考虑一下家中光景,便说:“那咱们给他取个名字吧?要不,让他们取个‘猫’啊‘狗’啊的,多难听。” 这下可把朵祥云难住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进过一天学校,连学校门朝哪开、门楼有多高都不知道。不可用“豆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来修饰,只能用“目不识丁”形容才更为贴切。四个儿子的名字都是请别人取得。现在又让他干这事,真比让他像以前在军队抗刀急行军还难。怎耐肚子里没词。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朵祥云看看朵广顺、朵广利,笑道:“你们俩都上学了,有文化。现在交给你们一项艰巨的任务,给这孩取个名儿。” 朵广利摸着脑门想了一会,说道:“俺看他伴着风雨而来,就给他取名‘广风’,咱们地处中原龙乡,字就叫‘中龙’吧。”他也想起了诗句中“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长风破浪会有时,只挂云帆济沧海”等多有风字,细细品味颇有意趣,便说了出来。 “好吧,反正你说得俺也听不懂,大路边上的字也行”。 听父亲这么一说,朵广利高兴地坐下继续吃饭。 吃罢饭,朵广顺、朵广利看了一会儿书就去睡了。朵广中、朵广正打闹了一会也去睡了。朵祥云、李仲玉谈了一会,端着灯插上门,又给驴添把青草,才上床睡觉。这草是朵广顺、朵广利他们割来的。每到休学时期,他们俩就扛上粪箕子、拿部竹简去河边割草。除驴吃外,夏末总能剩下一大垛。这也是朵祥云他们夸耀儿子的铁证。“城里人夸孩子夸学习,乡下人夸孩子夸劳动”,但是无论是谁看到他们家堆放的竹简,都从心里有一种羡慕与佩服。 灯熄了,雨还唱着那单调的曲子,四周黑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在这么黑的夜里,别说闲在家的庄稼汉不愿出去串门,就连偷也不敢出去盗窃,“偷风不偷雨”是三只手老兄们的守则。如果哪个胆大的人敢逞能,那么他一定会陷入泥沟、摔到地上或撞倒墙上碰扁鼻子。 牛魔王学孙猴大闹天空——总有不要命的。这样的夜里偏偏有人跌跌撞撞地走着,嘴里还骂骂咧咧,想必是吃了苦头。这阴森的动静惹得狗狂吠,狗吠声又吵醒熟睡的婴儿,“啊啊”地哭着。焦急的母亲骂道:“狗咬街不静,不知那个鬼东西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游荡。真他妈不怕让判官索了去。” 那黑影来到王五门前,往左右瞅一下,然后推门进去。 王五是村上出了名的赌鬼,一赌再赌,结果是一输再输,输光了房子输光了地,输的媳妇赌气回娘家去。但是,他不在乎这些,他的名言是:“钱财乃身外之物,轻松是福;老婆是墙上的一把泥,去了旧的换新的。多多益善”。他的这句“名言”流传得很快,村里人对他议论纷纷,他当然也置若耳旁风。“就你们好,可你们只会摆弄那几亩坷垃地,有什么本事。你们玩过几个女人,吃过几块肉啊?土包子怎能跟俺比?”他经常对自己这样说,然后像战胜的将军昂着“高贵”的鸵鸟头出没在村里。 若问王五先生您在哪儿发财啊?他一定会说:“嘿嘿,咱自力更生艰苦创业……”一大堆慷慨激昂的话后,语调一低:“嘿嘿,还是赌博,兼搞一些副业。” 近两年王五确实发了。这个先天不足后天缺教的家伙不知在哪位大仙的点化下竟然“开窍”了,不去赌场而开赌场,自然在拖一些人下水时他狂赚。那只“圣手”最大的赚疑者便是王五的本家叔叔,杏花村的一村之长王得成。其实,开赌场才是王五的“副业”,听说他的职业是同几个不法分子到县府金库行窃。有一次被巡逻衙役发现,虽然没有抓住他们,但射瞎了他一只眼睛。至于是真是假无人知晓,但他有数辆马车,盖起富丽堂皇的院子,常带不三不四的女人过夜,常到衙门“坐客”,最近又戴副眼罩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村里人都盼望着他快点被正法,但渐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的钱太多,足以砸晕县府衙门的法曹一百次。村里的大干部都看红了眼,总想找机会啃他一口。他很大方,全当喂狗。久而久之便成了狗。 “啊,欢迎!老兄你乍来啦。你常来救济俺,俺倒有些不好意思呢!”王五得意地笑着说。旁边几桌正赌的热闹:“玄五”、“豹子”、“一条龙”……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朵祥云的二弟朵嘎云。朵氏家族虽然衰败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朵家在村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甚至比王五强数倍。朵祥云虽是老大,相貌在村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俊朗,但天生老实,不得二老喜欢。后来,老二、老三出世,个个聪明,虽样子平常,但讨长辈欢心。老爷子朵禀悚独爱朵嘎云,老婆子杜红单疼朵聪云,朵祥云则不但是透明的玻璃,而且是榆木疙瘩,越发地惹二老讨厌。既然讨厌就把他踢得远远的,朵禀悚他们每天尽可能地找各种活给朵祥云干。总之,他们是能“清闲”一刻是一刻。如不是朵祥云的爷爷罩着,恐怕朵祥云也长不了这样高大的个子。朵祥云的爷爷才一去世,朵禀悚夫妇便急急忙忙给朵祥云成了亲,然后将他撵出了朵家大院。朵祥云现在住的是他爷爷闲来无事盖的三间土房。由于家具极少,屋内也显得很宽敞。只有墙上的一个壁龛显得十分精致,这也是整个院子唯一用砖石砌成的建筑。砖石错落别致,半米见方的壁龛内红紫松木上雕刻着盘青龙卧玉凤,美玉一般,两旁还有一副梅花篆字桃符对联:龙飞凤舞万物兴,昭昭日月照丹心。横批:知书达理。龛框上挂着三尸红绫,雕刻着盛开的腊梅和牡丹。朵祥云攒了一些钱后,从朋友那里买来一头驴驹,既可以干农活,又可以骑着去三四里外的窑上打坯子。朵嘎云、朵聪云倒是闲散,每天吃罢饭就去学校厮混一通,然后回来。虽然“分”家把朵祥云分出去了,但是朵家大院还是朵祥云打理。朵祥云一天之中两头跑,倘若没完成,朵禀悚定要到朵祥云家臭骂朵祥云一通。朵祥云每次都忍了,谁让他是自己的父亲呢。朵嘎云、朵聪云不久就厌烦了上学。朵嘎云闹着学武,朵聪云哭着要学戏,老两口拗不过,只得答应。两兄弟高高兴兴各得其所地踏上征程。这两人倒还真像是兄弟,不到半年就双双打道回府。朵嘎云混来混去弄得个一事无成,在家里坐吃山空。朵禀悚心想干脆给他取个媳妇算了,让他收收心。媳妇说娶就娶了,也很闲惠,但非但管不住嘎云,还常常挨打。杜红也许有些变态,似乎在她心里就没有好媳妇,把儿媳广凤英当牲畜一样使唤。朵嘎云同样是放荡不羁,不知何时又染上了这种癖好。 朵嘎云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多了几张赌台。他不羡慕这房子的豪华,他爷爷是位有能耐的前朝遗老,智勇双全,跺一跺脚整个镇都得颤三颤,虽然没落了,但家里的家当不知比这要好多少倍,朵家大院这所大宅是金钱买不到的。 朵嘎云没有理会王五,径直走到赌台旁,掏出银钱便赌起来,不一会就输了个精光,垂头丧气地往外走。突然,王五说:“兄弟别着急走啊,哥哥俺有一庄买卖不知您感不感兴趣?”朵嘎云知道王五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又妄想从他这里粘点光,说道:“什么买卖?难不成你会把钱还给俺。”“咱们里屋谈。”王五神秘地说道。 进去后,王五把他的计划说了一遍:他想借用一下嘎云家的一块闲置的宅地建个仓库。朵嘎云两眼一转,心想:“仓库?哼!恐怕是贼窝吧。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王五连忙说道:“当然,会有兄弟你的好处的。”说完一拍手,两个丝衫,妖艳而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从浴室走了出来,不自重地贴着嘎云坐下,并故意将腿台的老高,露出分白的大腿。 朵嘎云咽口唾沫,魂早被勾出来了,但仍然是面无表情。这是一件大事,他必须考虑清楚,朵家大院还不是他朵嘎云的。 “怎么,兄弟对这两个货色不满意?”王五又拍拍手,两个手下拖着两个只裹一件床单的十七八岁的女孩从浴室走了出来。王五道:“如果你嫌那两个不干净,这两个俺保证是黄花大闺女。如果你答应,她们在一个月内都归你,另外俺还把你以前输的钱还给你。怎么样?” “俺要是不答应呢?”朵嘎云道,“你们会怎么样?” “如果你不答应,俺就会告你强奸杀人。”王五道,“这两个是俺从外地弄来的离家出走的院生。如果你不答应,俺的这两个哥们会替你破了她们的贞操,杀掉她们,把你告到衙门。这两个‘针筒’作证。到时衙役逮了你,大堂上法曹会相信谁,你应该知道。为了她们俩的性命,俺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选择。”“去!俺没那么伟大。为俺自己,俺答应了。”朵嘎云笑道,“财物与美人嫌得,俺何乐而不为呢。谢谢了,王大哥。” 王五也笑了。这时听得“嗑嚓”一声干脆的巨响,数十位玄装衙役破门窗而入,并大声喊道:“砸场子啦!”吓得赌鬼们一个个抱头往桌子底下钻。王五的手下十几人都认为是对头闹事,操刀冲出房间,但立时被全部射杀。有个不要命的赌徒刚大声喊出“衙役”二字,就已被一支弩箭射穿了喉咙。尸体被拖到一边,玄装衙役慢慢靠近内门,准备破门而入,捉拿犯人。 “衙役?什么衙役?”王五心里纳闷,“给了他们不少钱呀?”他以为还是以前的灰装衙役,便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但他很快发现这些衙役的衣着和以前的不太一样,外腰带上的一个虎头十分醒目。走到队长面前,他发现那是一张冷酷、陌生的面孔。刹那间,他已感觉到危险的气氛袭来,手不自觉地慢慢滑向后腰间。队长放下手中的弩,待王五手刚滑到腰间,猛然一拳将王五击倒在地。一把漆黑的弩机从王五手中掉出。 指挥这次抓捕行动的正是人称“铁金龙”越级指挥的玲珑府大司寇冷叶,冷孔明。 赌鬼们一个个被押上囚车,尸体搬上平板车,一道运往监狱。两名因祸受教的女院生被送上回家的马车。随后战马长嘶一声,囚车、平板车、马车渐渐消失在夜幕中,还人们一个清新、宁静的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广风入朵 凤英归家 一个消息像风暴一样刮进了沉睡的村庄,响雷一般炸开了:王五和他的同伙被判死刑,两日后斩首。村里人经常说的几件事早已议论的枯燥无味了,这样一来人们又有了兴致,“多嘴婆”们东家长西家短地闲扯的时候总能扯到这事上来。 早晨的太阳刚刚探出脑袋,村长王得成就穿着棕榈锦面单鞋,肩上搭个烟袋锅走进了朵家大院门楼。朵祥云的父亲朵禀悚赶紧迎出门外。王得成用妒嫉的目光扫视一周,见朵禀悚出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朵大叔,您知道不,您儿子朵嘎云出事了!”“出啥事啦?”朵禀悚急切地问道,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安。朵朵嘎云可是他的心头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活不下去了。“他和王五偷钱,让衙门抓了,说是要判死刑呢!”朵禀悚脑袋“嗡”的一声,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晕过去,缓了缓道:“偷啥钱啊?这么严重,你看有啥办法救他不?”王得成拿下烟袋,端在嘴里抽了两口,笑道:“啥钱?官银呗!就上面烙着官印的银锭子。五是俺兄弟,要是有办法俺会不救他?你把俺当成什么人了?”王得成知道王五已被判死刑,自己已无能为力,而朵朵嘎云只是被关押几天而已。当然,如果有办法救王五,他也不会那么做。这表兄弟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有了钱也不周济自己。他早就盼着王五去死了,那样他就可以得到王五的家产,那可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收入。 “不对——”王得成又模棱两可地说,“或许有一个办法行得通,只是需要这个。”王得成的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捻着。“得多少?”朵禀悚压低声音问道。“四百文。”王得成伸出四根油黄的手指。朵禀悚也许是急糊涂了,毫不犹豫地就让老婆杜红拿钱。这可不是一个数,足够盖三四间宽敞的大瓦房或买十几头大肥猪了。杜红有些犹豫,不住地给朵禀悚使眼色。她心里比较疼爱三儿子朵聪云,而王得成是个坏东西亦是路人皆知的事,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些钱花得不值。但是,在朵禀悚的催促下,她还是从柜里拿出四百文交给了王得成。王得成心里高兴,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反而装出一副同情的模样:“唉!咱这也是没办法啊。” 朵嘎云的媳妇广凤英把他们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他们说到要处决朵朵嘎云时,广凤英心里饱含着一种逃脱牢笼的喜悦,但是最后连这一点希望也被抹掉,陷进无比黑暗的深渊。 王得成出门后,顿时“改头换面”,喜上眉稍,摸着沉甸甸的钱袋子,一边抽烟一边哼着曲回家去了。 广凤英做罢饭,熄灭柴火,解下围裙戳掉身上散落的灰尘,然后把锅端到桌前,掀开锅盖,端出四样馒头——白面的归“二老”享用;白黄混合面的让家中那两个游手好闲的“劳力”吃;黄面的广凤英吃;红薯做的喂那只忠心了三四年的大黄狗,然后把饭盛上,请“二老”上坐吃饭。朵聪云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揉着眼睛来到桌前,把眼屎抹在桌腿上,又哼出一条青涕,涂在桌底上,然后蹲下来就吃。杜红正为刚才的事不快,又见他这么恶心,拿起的馒头刚咬一口就吐了出来:“真难吃!你是咋做饭的,还没熟嘞!”说着,一把把馍馍摔到广凤英脸上。朵聪云飞快地将两个馒头塞进嘴里,就着一碗稀饭三下五除二吞进肚里,打个饱嗝,然后丢下饭碗帮着杜红一块骂。朵禀悚坐在一旁不闻不问。广凤英像一只弱的羔羊遭受到群狼的围攻,只能流着泪接受狂风暴雨的袭击。 “你这废物,叫你干点啥都干不好!这么些年了,别说生个子,连屁也没放一声。养只鸡还会打鸣下蛋哩。你就是个风流下贱的坯子,还把下流的根带进了俺家。俺告诉你,你生是这儿的人,死是这儿的鬼,趁早断了勾引男人的心……”杜红叫嚣着,而广凤英只是默默流泪。 这个时节,人们总要故意把鸡鸭鹅放出来“拣剩”,有的时候甚至有牛和羊。朵祥云一早就起床到场里转了一圈,看有没有牲口吃麦子。回家后就马不停蹄地到朵秃子家去送孩子。 朵秃子夫妻俩憨厚老实,为人也勤快,家中收拾得干净利落,只是膝下无子女,有些冷清。虽说没有孩子赘手,日子过得还算宽裕,但他们更愿供养一个孩子,即使手头紧点也很乐意,可以摆脱这乏味的生活。每当看着放学的孩子们从门前飘过,他们总觉有一种喜悦涌上心头。淘气的男孩从残垣断壁上飞过时,他们又是何等的揪心啊,真想上前“训斥”他们一顿。但孩子们的背影消失后,他们又是那么地愁怅! 朵祥云喊开门,刚一走进去,就被热情地迎到饭桌旁。朵秃子的媳妇从朵祥云手中抢过朵广风,抱在怀中逗弄着:“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就是不会照料孩子,你看你抱的他多难受。”朵祥云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和朵秃子闲谈起来,所说的也只是无关紧要的话。 “唉!这孩子不是你的吧?”朵秃子的媳妇突然惊奇地问道。村子里谁家的孩子他们没见过没抱过?只是孩子的模样差不多,所以,她良久才发现,这是一张陌生而又可爱的脸。 “还真叫你说对了,这是俺咋儿个捡的。” “这好事咋都摊你身上了。”听语气,她似乎带点妒意。 “啥好事唉!俺那几个都够扒弄的了,再添一口子,再添一口子还真弄不了嘞。可真愁人啊!”朵祥云没有直说把孩子给朵秃子,那样不好。 “要不,要不俺给你养一个吧?咱是本家,不卖姓的。”朵秃子的媳妇开玩笑似地说,“俺不要你亲生的,就要这一个。行不?” “行,咋不行哩?你不怕是‘鬼孩’就行。” 朵秃子的媳妇当真把孩子抱到阳光下照了照,然后说:“不怕,不是拐来的就行。” “你说的是真的不?”朵秃子有些不敢相信道。 “真的!” “真的?” “真的!俺还坑你啊!”朵祥云强调道。 谁知朵秃子夫妻听完竟高兴得一口气没上来,双双荣登极乐了。 朵祥云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枯瘦的脸上两只惊恐的眼睛大睁着。他心里稍平静一些后,“呜呜”地哭泣起来,这饱含着自责、悔恨和悲痛。他不懂得用华丽的词语描述内心地感受,不过没关系,在这时,任何语言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不如泪水来得痛快,来得实在! 朵聪云整天在家里无所是事,突又一时兴起,想去参加所谓的戏曲擂台,在当时,这还是个顶新鲜事儿,“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古人诚不我欺也”,通常只有二流子才对这种事感兴趣。 也不知怎的,李仲玉自打抱起那个孩子,心里就非常喜欢,仿佛这孩子本身就无理由的该属于自己。如果上天真把朵广风赐予她,她会像对待其他孩子一样,把他溶入她的生命中,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现在却……”李仲玉突然觉得有一丝的失落与烦闷,然后又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给玉皇大帝上炷香,兴许儿子就回来了——她早已在心里把朵广风认下。但是,很不凑巧,家中没香了,李仲玉只得锁上门到村中的神婆家里买一把,刚来到院内栓上门,一回头发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端坐在枣树下。这老头儿戴一顶草帽,面目慈祥,精神矍铄,胳膊上挎着一篮子黄澄澄的粗香,很是喜人。 “请炷香吧,善心人,老天会保佑你的。”老头似乎看到了李仲玉,但眼睛一直闭着,眼皮抬也没抬。 “当家的不在,俺没带钱。”李仲玉这才想起自己没带钱。 “没关系,俺看您是个行善的,请炷香吧,不要钱。”李仲玉见老人家实在不容易,推脱不过,便挑了两把,然后进屋放下香,拿印章和竹签立字据,好让人家以后方便要账。当李仲玉出来时老头人已经不见了。李仲玉又追到胡同里、大街上去找,但是连个影儿都没找到,便只得做罢。 “反正他要是回来要账的,自己又不会耍赖,做正事要紧。”想到这里,李仲玉便急急忙忙到院内上香去了。 李仲玉刚在天台——堂屋正门一侧一个用泥土堆砌成的一米见方的平台,正对面的屋墙上每年大年三十都会张贴着玉皇大帝像,过了正月十五便揭下来烧掉——上完香,朵祥云就失魂落魄地走进屋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李仲玉见此情况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朵祥云这般沮丧,喜的是朵广风还在朵祥云怀中稳稳地抱着。 “出啥事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李仲玉把孩子接过来。 “朵秃子两口子老了。”朵祥云叹息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啥?他俩咋会老了?都年轻轻的。”李仲玉问道。 “你说咋会老?!都是这倒霉蛋,把他俩克死了,俺这就把他仍了去。”朵祥云说着就要来夺。 李仲玉哪里肯把孩子给他,赶紧双手紧紧地把孩子抱住,大声道:“这事都怨你,朵秃子没有,你非给他送去,把那无福之人高兴死了,你说这怨谁?” 朵祥云这才渐渐平静下来:“你说咋办?” “跟村长说一声,再去给他的亲戚报个丧,大伙儿把他俩埋了就行了呗。” “那他嘞?”朵祥云现在一点主见都没有,这次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朵秃子是他从玩到大的几位挚友之一。 “俺看这是天意,以前就有算命的说,俺命中有五子,如今看来是灵验了,咱们还是把他留下吧?” “唉!行,俺这就去找王得成。”朵祥云又点了袋烟,整整帽子猫腰出来,往外走。“你去买张火纸给人家送去。”朵祥云转身走出院门,哀叹一声,留下一片烟雾。 傍晚时分,郊外旷野上,伴随着一道寒冷的刀光闪过,王五似一株千年枯木,最后一丝支点被摧毁,自然重重地摔在地上,而且摔得粉碎。睁大了便再也无法合上的眼睛无神地望着远方的一片坟墓。也许,在临死前他才懂得酒色财气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才想起老婆和孩子。 朵聪云在衙门门口踮着脚往铁门内望,急得出了一身臭汗,不过他不是十分担心朵嘎云,而是担心误了到州里去参加梨园大赛的马车。如果在大赛上弄个第一名可就扬眉吐气了,名利自不必说,至少会摆脱“朽木虫”的恶名。他越想越高兴,仿佛他已经顶上了金光闪闪的桂冠似的。他曾跟随顶尖的大师学过一段,唱功不赖,当年也有名气,难怪他如此自负。他正信心十足地陶醉在自己虚构的世界中,“哗啦啦”一阵铁门响给他当头一棒,把他敲醒。他又翘起脑袋往里瞅,只见朵朵嘎云耷拉着脑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当然,不论是市井无赖还是江洋大盗,到了这地方首先都少不了挨顿拳脚。朵聪云见朵朵嘎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朵聪云把驴缰绳交给朵朵嘎云道:“你骑这个回去吧”,然后向官道走去。朵朵嘎云接过驴缰绳,头仍是低着,他多想迅速地把头发长起来遮这副丑样子啊。介时,一辆板车在门口嘎然停止,随后跳下几个灰衣衙役,抬着一个浸了斑斑血迹的白口袋往里走。朵朵嘎云看得头皮发凉,赶快一声不吭地骑上驴丢了魂似地往村里飞奔,心里侥幸道:“幸亏没有跟他‘合作’”。 驴驹一直“飞”到村东口才停下。三个正楷大字“杏花村”书在寨门一旁的黑面石碑上,警示朵朵嘎云杏花村已到,也许那些许闲汉正在一边溜达一边等着嘲笑他个天昏地暗呢。雨后紧接着就是一个大晴天,大地给太阳暴晒一整天,榨去了大半油,只有少许积水零星地散落在四面八方。朵朵嘎云犹豫一会,决定从村后的道绕过去。他也是人,也要脸的;纵使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也挡不住那如刚刀、利剑一般凛冽而讽刺的目光,但不仅仅像父亲对待一个犯错的孩子那样。村间大道虽然干了,但是在群树遮挡下的环村道像浸了水的泥沙,面如平岩光滑,质却仍是缺钙的,难怪会有“烂泥扶不上墙”那句古训。刚一涉足这“圣地”它立刻又变成了溶化的太妃糖,面粘心硬。驴驹别说是骑,就连牵着走都成问题。这辆驴驹还真够分量,给面子,没亏待朵家“二少爷”,刚走几步路,“热身运动”已完成,累得朵朵嘎云出了一身汗。他心里埋怨聪云扔给自己这么一个破东西,又后悔过去没跟大哥多下地干些农活,否则身子也不会这么虚,一累就垮。“聪云现在一定正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上睡觉呢”,朵朵嘎云想着,但总算熬到了西寨门。胡同口就在前方不远处,快速走过去,没有人的话,再一转弯就安全了。朵朵嘎云慌慌张张地往里赶,并举起鞭子挡住脸,两只眼睛透过缝隙往四下瞅,像偷了人家东西被狗撵似的。老天爷又故意跟他开个玩笑,在他将要上坡钻进胡同时,给他脚下垫一水坑,使他一脚踩下不仅泥花在他衣服上盛开,而且给他一个重重的拥抱,有“花”当然要“挥笔”涂出色彩凝重的“山峦”、“流水”、“旷野”,否则怎称得上“山原水墨画”呢,只可惜人们还未及大饱眼福,这“灵物”就一溜烟地钻进胡同的阴暗处了。 “咯吱”一声红松大门裂开一道缝,朵朵嘎云像齐天大圣窃探莲花洞一样,一侧身挤了进去,紧接着哐啷一声把门关上,又顺手拴住。他这才依在门框上长出一口气,心里又是一阵侥幸,侥幸平安抵达家园,无人瞧见。院中的黄狗闻声狂吠之后,见是朵朵嘎云,便摇头晃脑摆尾地跑过来,在他腿边亲昵地蹭来蹭去,还不住地添着舌头。朵朵嘎云把驴拴好,伸手抚摸几下大黄狗光滑的皮毛。“你这家伙,千万别把老爷子惊动了,要不,俺可就麻烦了。”他喃喃地说,然后弓着腰悄悄回自己房里。那条狗像条泥鳅紧随着他。 院中几株枣树正旺旺地长着,密密的绿叶中隐藏着一簇簇青翠的玛瑙一般的果实。七月十五枣红圈,想那时必有一番火一样热闹的景象。这不,几个猴急的家伙都迫不及待地戴上了红喜帽,正一闪一闪随风捉迷藏呢,加上椿树、榆树、槐树枝繁叶茂,把院子上面规则的正四边形天空挤得满满的,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当风偶尔吹过时,地面上也会闪现几星光斑,昙花一现而已。 朵家大院占地大约三十多亩,是村上最大的家宅,典型的正对称结构。走进大门是一道影壁,两旁的八间长十五米宽八米的南屋全由厚厚的水垠白石砌成一米多高的尺厚基墙,上接大青巴砖三八墙;尖顶琉璃瓦脊,四角上翘,只是有些残缺;窗子是格玻璃木兰窗,而门是旧式的,上面糊着一层绸布,还算结实;房前均有游廊,如筋脉把其他的肌肉有节律地连系在一起。堂屋最富丽堂皇,比周围的屋顶都要高出一截,正中间还高高矗立着一座金光闪闪方桌大的尖塔,传说是姜太公当年封神,忘记了封自己,只得自封监星官,栖身于此。当然一般人家的没有这么大,但它都很神圣,无论如何是不允许动这东西的。这一排覃屋共有八间,被三条穿廊分成四块,每部两间,每条路宽两米,大概是门楼宽的三分之一。最东和最西的覃屋前与东、西屋之间是两个长六米宽五米的厕所,东为男而西为女,两条走廊恰把它们连成一条直线。后院的格局大致也是如此,只不过覃屋是连在一起的。影壁墙后仍是一条走廊,从后院正中串过庙堂、堂屋和客厅伸展出来,它的特殊之处在于鱼鳞式的廊脊高低起伏,而又不与影壁相连,“断廊”处似大张的龙口,吞噬影壁上的火珠。分列两旁的垂柳是“龙须”。客厅和庙堂是最雄伟的,门栏浮雕格外讲究。然而相较之下,还是庙堂最冠冕堂皇些,毕竟那是朵家历代先人灵魂安息的地方。其他空地用紫红方砖镶嵌。不时也在道旁撒几盆花草,按几株树苗。 士宦之家,住所亦很讲究。朵祥云、朵朵嘎云、朵聪云在第一座堂屋自东向西依次落住;祥云的几个妹妹分别住在前院的东屋和西屋;朵禀悚夫妇住在后院的正堂,与庙堂相通。其余的房子或是堆放杂物,或是挂一把金黄的横鼻大锁,闲置起来,以备逢年过节亲朋好友来访的不时之需。 前几年,朵祥云的几个妹妹,为躲避新君对前朝遗老的迫害,分别跟着几位叔叔到帝国各地闯荡,便在各州府找了婆家。结婚后曾来往过一段时间,朵家大院也人进人出热闹过一阵。但终究是人走茶凉,令整个院子冷清下来。走在院子里,即便是掉一根绣花针,也足以令人脊背发凉,起一身鸡皮疙瘩。朵祥云的大妹朵兰芝跟着五叔在幽州落户;二妹跟着三叔在扬州定居;三妹妹朵罗素随二叔到兖州安家;四妹妹朵凤仙和四叔到徐州生活,都远在千里之外。朵兰芝的夫家是个地道的农民,兰月的爱人是个教书先生,罗素的老公是个土郎中,凤仙的恋人是个大头兵,收入都不宽裕,路费又太贵,所以这些年他们一直没有回家探过亲。只有逢年过节才可以收到几封类似的书信:“父母好,儿平安”。每到这时,朵禀悚总是瞅上一眼书信就匆匆躲出,因为杜红又要为女儿老远出门受罪而哭腔抹泪,总嘟囔那句话:“大妮子走时连个袄也没有,那地方冷啊!”朵禀悚本身就够酸的了,在杜红的影响下难免不簌簌地流下眼泪。时日一多,也就有了经验,先到田野里溜达一圈,估摸着杜红的情绪缓和了,才慢慢踱回院子,挂爆竹、下饺子、敬神、供祖宗,还有点燃红烛、挂上大红灯笼、换上新衣服。过年了嘛,总得清掉旧年的尘浊,开始一个新的春天。 朵朵嘎云很讨厌这死一般的寂静,待在这里跟在一个坟墓里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这个“坟墓”大些、华丽些。自己不是硬邦邦的僵尸或腐烂的骷髅,却胜似僵尸、骷髅,不如清泉里的一块顽石。这也许是他整天在外面溜达的原因,也是他把持不住自己走上歧途的根。朵朵嘎云忐忑不安地逼着东廊墙根一步步移近卧室,打算一进门就把门死死地拴住,任谁喊也不开,晚上叫广凤英那婆娘在怀里偷揣来两个馒头就是了。然后再搂着老婆美美地睡上一觉,第二天爹娘就消气了,即使有点余威余怒,凭他那张橡皮脸和三寸不烂之舌很容易摆平。又想及广凤英那模样,忍不住回味起新婚夜里强行云雨之事。那天广凤英是何等的野性难驯呵,哭着、闹着、撕打着不肯和他圆房。结果在他用强硬的手段攻破最后一道防线时,她竟咬烂了他的臂膀。不过他并不感到疼,他太狂热与兴奋了,沸腾的血液烧坏了他的感觉神经末梢,涨红了他还算方正的脸。当他精疲力尽地趴在她粉白的身上时,竟发现她晕厥了过去,眼角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水。而且以后她似个冷冰雕塑的木头人,一件劳作和泻欲的工具,百依百顺的。他并不觉得奇怪,兴许每个性子烈的女人被征服后都这副德行。只是日后他少了些乐趣,他又想找回那曾经的感觉,爽啊! “咳,咳——”。朵朵嘎云听得出这是老头子朵禀悚的声音,吓的颤栗一下站住了,撞到原来朵祥云住的房间的铜锁上,发出“哐啷”一声清脆的声响。他连忙伸手扶住摇晃的锁,但为时已晚。朵禀悚铁青着脸冷冷道:“跟俺到庙堂去。”语气很生硬,却又不可抗拒,振动的不只是耳膜,直钻进心里还颤抖。朵禀悚扶正老爷帽,抚着黑乎乎的胡碴踱着方步往后院走,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朵朵嘎云垂头丧气地跟在朵禀悚身后,像根抽了筋的尾巴。他想不出父亲将用怎样的手段收拾他,更不知王得成赶在他回来之前借题发挥狠狠地敲了他家一笔,只想父亲不舍得对他下重手,只是像往常一样踢两脚,骂两声“孬种”就了事。他做足了心理准备。 刚一迈进庙堂大门,就有一种庄严的气势令人毛骨悚然。杜红和朵秉悚分坐在供案两旁。案后墙壁上挂着朵家的族谱,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祖先们的名讳,尺宽香榻上阶梯状端端正正地摆放着先人牌位,整个后屏挂满了他们的工笔画像,个个都天庭饱满、虎背熊腰,豹眼鹰目闪放寒光。正中三炷香正旺旺地烧着,火光一闪一闪,好像祖先灵魂真站在一旁审视似的。朵朵嘎云耷拉着脑袋立在下手位,一言不发。朵秉悚和杜红闭目危坐“蕴气”,肚子一鼓一胀,像个皮鼓似的。胸腔里“咕噜”作响,鼻孔里粗气直涌,脸由白变红,由红变青,由青变绿,最后紫光四射。 “啪!”朵秉悚拍案而起,一个箭步跃到朵嘎云面前,暴跳着“噼里啪啦”一连扇了朵嘎云六个耳光,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废物!”然后缓了半天才狠狠道:“你能干点人事不?!天天赖在外边流鹤,跟个流氓样。这回倒好,你做贼哩!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熊样子,还打劫哩!刀把子你抗得起来不?你还要个狗脸不?!”“不要了!”朵朵嘎云给打得腮帮子肿起老高,心里便急了,见朵禀悚又要动手,就一伸胳膊拨开朵禀悚举起的手,把朵禀悚弄个趔趄,跳到一边,狼吼道:“你瞎说啥啊!俺啥时候偷人家东西、拿刀打劫了?!”“反了!反了。这畜牲敢打老子了!老婆子,你去给俺拿家法,俺得好好管教管教这个不孝子。你快去哎,还站着干啥?”这爷俩是闹腾得厉害,但杜红听出了门道,抄起家法往他们每人身上狠狠打了一下,两人这才停下,异口同声地问:“你干啥呢?”“你们这俩傻蛋,叫人家坑了都不知道!还在窝里闹!”“啥?你说啥?咱叫谁坑啦?”“还不是那王得成,狗日的拿没有的事坑了咱家四百文钱。”“娘?你说啥?是王得成那老王八蛋落井下石?俺去找那狗日的算账!”朵朵嘎云火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一根木棍就往外走,看样子要把王得成揣成肉泥!“行了!看你那熊样!要不咋会叫人家坑?”朵禀悚压低声音说,“你去了也白搭,到时候还是咱丢人。唉——,哑巴吃黄莲,打掉牙先往肚子里咽吧。能忍就忍,不能忍也得忍,以后有机会再整他个狗日的。哼,有他狗日的受到的,敢欺负咱们朵家!想当年,咱们朵家在这一亩三分地也是跺一脚五雷俱动,叱咤风云的”。“你去打盆凉水洗洗脸,怪脏的。”杜红大概气已消了,故意为朵朵嘎云解围道,“就是以后不能干这事了。”朵朵嘎云“嗯”了一声就往外走。心里仍在骂着狗娘养的王得成不是东西。 太阳恋恋不舍地钻进被窝,但仍调皮地睁着美丽的大眼睛,柔美的目光给西方的天空渡上一层桃红,这是难得一见的景色,它预示着蜕变与重生。往常它总像侵了油的一张纸。稍时,天空被人拿抹布擦得干干净净,乌黑发亮,吝啬得不留一丝光明。本应该有月亮的,可能是被乌云遮住了。乡村的万家灯火散落在黑暗处,暗从黑夜中挖出一条隧道。有闲心的人干脆搬了凳子在路边拉呱儿。 朵嘎云过了朵禀悚这关,心里有些高兴,但又烦恼让人讹了一下,索性到厨房炒了些花生豆,调根黄瓜,弄瓶二锅头,扯张桌子,在门口对灯喝闷酒。有道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只是他在自寻烦恼。广凤英一直愁云满面,似乎在斟酌着事,她也知道自己又要倒霉了,每次他有不顺心的事都把气撒在她身上,这次也不会例外。她仍木偶人似地呆坐在椅子上。她的心里很矛盾,想离开这里又怕父母责备;但留在这里和在十八层地狱没什么区别,除了要受肉体上的折磨,还要受心里的摧残,这是最难以让人忍受的。她每天都生活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中,也生活在人生的岔口,又生活在思念中,不仅仅思念父母,更思念她青梅竹马的吴通,尤其渴望幸福到来。生活的绝望以至她呆若木鸡、精神恍惚,人日渐消瘦得厉害。脸上没了血色,分白分白的。朵嘎云手起杯落,一股股黄汤灌进嘴里,满满的两盘酒肴所剩无几。黄润的灯光照在他涨红的脸上,血淋淋刚吃了死孩子的恶魔一般。 酒喝得尽兴后,朵嘎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两眼放着欲光。“可恶,你能笑笑不?!”朵嘎云生气道,又伸手抚摸广凤英的脸蛋撩逗她,满心希望她焕然冰释。但见她仍无动于衷,于是大怒,从歇斯底里抡起巴掌,狠狠地抽在广凤英脸上:“可恶!你整天价板着张脸给谁看耶?啊?!你给谁看耶?!”见广凤英没有反应,朵嘎云怒不可遏,几乎发疯般地抓住广凤英的脑袋往墙上撞。血顺着广凤英蓬乱枯干的头发滴下来,流入嘴里,咸咸的,有点像铁锈的味道。朵嘎云打累了,坐下来,抄起茶壶嘴对嘴喝起来。 广凤英给撞得迷迷糊糊,好久才还过神来,用手摸一下头发,凝固的碎血片哗哗落下来。一股无名怒火噌噌往上窜,她忍不住了,狗急了还跳墙呢。“沉默呵,沉默,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她暗淡的双眼掠过野兽一样的冷光,死死地盯在朵嘎云身上,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 “你瞪什么瞪?!再瞪俺把你的眼珠子扣出来。”朵嘎云坐在椅子上醉醺醺地说。广凤英并没有被吓着,反而慢慢地向他逼近,脚步轻得不带一丝声音。走到他跟前时,她猛地抡起把椅子狠狠地砸到朵嘎云头上。朵嘎云可没有练过铁头功,立马应声翻白眼被过气去了。失去理智的广凤英咬牙切齿地在他身上乱踢一通,然后抡柄菜刀在屋里乱砍乱杀。桌子被劈得稀烂,两床崭新的鸳鸯戏水被被撕成了碎片,撒得满屋都是白花花的棉絮,床邦也挨了几刀,白生生的木楂往外翻卷着。稍稍冷静后,广凤英摸了摸朵嘎云的鼻息,见还有气,就匆匆收拾好包袱,向娘家逃去。她想自己家一定不怕他们,还得找他们算账。脚步匆匆,影撞撞,直奔母梦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风波再起 聪云铩羽 守得云开见月明,冰盘终于涌现,一霎间清光四射,天空皎洁,四野无声,微闻犬吠。林间道骤然开朗,地面上落满参差斑驳的树影,一道道灯笼眼里射出的寒光碰撞在她身上,溅起朵朵浪花,是她摆荡的衣襟昏明的浮动。广凤英一人走在林间道上,看她颠簸的背影,确实有些孤单。观头顶一轮明月,听蝉嘈蛙鸣,感树随影相伴,又其乐荣荣。若是一位诗人,她会想起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意境。可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没有诗人敏锐的触角、多愁善感的柔情,没有哲学家挑剔的目光,更没有画家寄情山水的洒脱,当然也就不会感悟这万籁俱寂的夜,她所想的和每一位与夫妻扮嘴、打架后的妇女想要的一样——回娘家。路上,她想着自己所受的委屈,时而泪流满面,时而怒发冲冠。这条路本就不好走,更何况是在雨后被人们踏得猪屙似的,经阳光晒干后,亦格外坎坷。于磕磕绊绊泪眼朦胧中见一微红幽暝灯笼紧随而至。以前就听人说这条路不太平,每到晚上就有一只眼睛比一百度的灯泡还亮,冰森森放着绿光的“野牛”横卧道中,人称“拦路牛”,遇之者无一生还;另外还有一盏“幽冥灯”,害人无数。但只听说从没见过,没想到今儿个撞到了这妖邪之物。她并不觉害怕,反破口大骂道:“你这不要脸的鬼东西,就知道你冤、你倒霉,不知俺也是命苦人,还要来吓俺。要命你就拿去,……”她又呜呜哭起来,还捡坷垃投那东西。那东西竟摇摇摆摆地往西方一片坟地去了。在地上留下蓝格莹莹一条线。 走过一条面页桥,广庄就坐落在前方的不远处,借着幽微的月光便可以看到树木掩映下的模糊轮廓,宛若一派浑然一体的水彩,轻描淡写的。上面笼罩着一层清新空气,梦幻一般亲切。 广凤英密若鼓点的脚步渐渐缓和下来。“噔噔噔,噔噔噔,……,沙沙,沙沙……”渐渐又徘徊起来。她内心忐然、脚步很踟蹰,她害怕那种被父母冷厉责备而又饱含关心与怜悯的眼神烧灼的感觉,父母把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这么大不容易,现在又给他们添麻烦,于心不忍啊!但事已至此,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家走,若是不回娘家,深宅大院的,不死也得脱层皮。再怎么说家毕竟是家。挨几句骂也是理所应当。她终又迈开坚定的脚步。 走到村口,一派宁谧的景象。现在是夏天,听不到打更的声音。狗也累极了,吐着舌头酣眠。一切的一切全都静成一块透明的水晶,玻璃的世界。耳中的嘤嘤嗡嗡声是绷紧的脑弦松弛下来的声音。不知不觉已到了村子正中间,那一旁堆着碎砖头的胡同就通向广家,家门是朝东开的,走到胡同口,向南转进去,就可隐隐约约看到吊角门楼凸出的翘檐。大门很有气魄,是百钉松桃组合门。“乾坤吞吐亿万山河,龙飞凤舞九重碧霄”。一副对联就显示出家主人的志趣不凡。院子虽然远不及朵家大院大,却也占了一亩多地,马马虎虎东西南北屋也拼凑成一座四合院。院中只种了一株桃树,又没有抄手游廊、宗室、厅房等建筑,总体上还算空旷。这院子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主人现在也不怎么雄心勃勃,他是个即现实又颇具田园情趣的庄稼汉,闲来没事就在院西南角开垦出一席地,埯些茄子、辣椒、大蒜和黄瓜,把桃树修剪得更是有模有样。不过你可别因为这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而瞧他广铁生。他自就聪明伶俐,生得一双巧手,蒙生读完就把算盘打得噼啪响,举生结业后顺理成章地在村里当了村长。他家本就较为殷实,得了这个日进斗金的美差后,没过几年就娶了妻,生了孩子。原只有一个儿子,唤名锚玕,但不幸的是在六岁那年被人拐走,再后来才有了广凤英。她一直被当儿子看待,当然倍受疼爱。 她走到门前,望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亲切得不能再亲切的门,多像母亲张开的胸怀,要拥抱她可怜的孩子,她似乎有些陌生,有些让人不知从何道起,唯有泪千行。她忍着内心潮水般的激动走上台阶轻扣门环,“当当,当当,……”晶莹的泪水又涌现在眼眶中,打着旋儿,鼻子酸酸的。院中的两条黄狗狂吠着冲进大门,透过窄窄的门缝瞅见是许久不见的少主人,才摇晃着尾巴亲昵地争抢着把尖嘴往门缝挤。 良久屋里才亮起了灯。又过了一会,广凤英的母亲李玉兰才嘟嘟囔囔穿着背心披着褂子从屋里慢吞吞地走出来。李玉兰趴在门缝上看见一个披头散发且杂乱的人,怕是疯子,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谁唉?”“是俺,娘!”广凤英带着哭腔说,其实她的眼泪已经簌簌地落了下来。李玉兰唏嘘一声,连忙打开门,还没等她仔细瞧,广凤英就扑进母亲怀中,哇哇大哭起来:“妈——” “妮!你咋来啦?”李玉兰说着带上门,“好,好,别哭啦,有啥事跟娘说,娘帮你出气。”但这安慰并不能使她停下来,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还抽噎起来。还好,李玉兰很镇静地扶着她往屋里走,这深更半夜的,吵忧了四邻可不好。先把事弄清楚再做计较。 广铁生闻声也折身起来,心里纳闷女儿出了什么事,但一定是大事,而且肯定和朵家有关。凤英这孩子从就懂事,而且心强,轻易不流泪。她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俺堂堂巾帼不让须眉。”看来绝对是大事。并且立刻由朵家想到嘎云,这子当初人模狗样地装得跟个人似的,现在才知道是个败家子,这事他准脱不了干系。李玉兰扶着女儿进了屋。两条狗不知人伤心,跳着、绕着跟了进去,后又给撵了出来,垂头丧气的。 明亮的灯光下,广凤英身上的伤清晰可见,不止是这一次的“杰作”,还有紫黑的旧疤痕堆成一片片。蓬乱的头发上还有斑斑血渍。头发依旧是枯萎的,单是两颗眸子又闪出光来。广铁生老两口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眼泪不自觉地就扑簌扑簌滚落下来。李玉兰从搭衣绳上扯下一条毛巾试着眼泪,然后转身出去打了盆凉水,帮凤英洗把脸,拿出梳子,一簇簇纰开她的头发,精心地梳理着。经过一番打扮,她又变成了人。听着女儿的诉说,后悔看上朵家的基业而把女儿推进了火坑。听罢,更加气愤和伤心。广铁生气得拍案而起,冷冷道:“他们朵家太欺负人了,俺好歹是咱广庄的一村之长,当初新皇登基时,要不是俺在上边替他走动关系,他早就被作为前朝余孽处理掉了,更别说现在这么‘牛’。今天倒好,欺负起咱家了!明儿个就找他算账去。干脆不跟他过了。”“就是,咱不尿他那一壶。俺明天就去找吴家子。妮,你说中啵?”李玉兰赶紧接茬说,“你俩挺合得来哩。他还没啥亲事。” 广凤英用衣角抹着眼泪,笑着点点头。 广凤英和吴家大吴通是从玩到大的亲密朋友,用一句文绉绉的话说,叫“青梅竹马”。时候一块在泥中摸爬滚打,弄得像个泥人,女娃的杰作。稍大一点,他偷红薯、花生烤来给她吃。再大一点,他出手教训欺负她的人,但也常常给人打得鼻青脸肿。也许是自幼跟爷爷奶奶过清贫生活的缘故,那些皮肉伤却不治而愈了。时光荏苒,一转眼他们都长大了,而且都出落得标标致致,让人羡慕不已。他们一直都喜爱对方,但只是藏在心里。广铁生这时慧眼独具看出了端倪。他虽不是那种板板六十四的人,但也很难接受吴通这穷人家的孩子。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必须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一村之人搞这勾当成何体统!广铁生便限制他们来往,对吴通的态度不再热情,变得冷冰冰的。吴通缕遭白眼,热脸相迎却遭他冷屁股,心里很不舒服,便也不再经常“登门拜访”。广铁生心里高兴,一时高兴放松了警惕。“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新生力量实在是顽强的,这一松懈又为他提供了源头活水,藏在心里的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两人如鱼得水。爱情的旋涡越来越大,渐渐惊动了周围的人们,流言蜚语开始源源不断地涌进广铁生耳朵里,气得他直跺脚。他不想被人耻笑,“面子问题,其大如天”,他必须快刀斩乱麻,便有意无意地对媒婆说:“女儿大啦,女儿大啦。”这走东家串西家吃北家睡南家专靠此营生的媒婆巫饼卜“巫大仙”怎会听不出他这弦外之音。这事经她手的也不是一桩两桩了,更是不知凭她那满嘴喷粪的破嘴祸害了多少家俊男偲女。她当然不在乎再做这一桩,这天跑了几家正愁没钱花,脚反正是劳苦功高地跑“”了。众所周知,媒婆的嘴是张臭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不过,她这次真真给广家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嘎云。在嘎云的时候,广铁生见过他,孩子很老实,加上“巫大仙”把嘎云夸的跟朵花似的,在相亲时嘎云又经过一番精心打扮,俨然一翩翩君子。嘎云的“大方”坚定了他在广铁生心中的地位。广凤英在父母的压力下同意了。后来才知道嘎云是个十足的二流子,公公婆婆比皇帝老佛爷还要苛刻。这几年来,她一直忍着不对父母说,怕的是父母伤心,现在她是忍无可忍才这么做,又听要同吴通结婚,心中尤为欣喜,但忽地想到自己是结过婚的人,一颗兴奋的心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到地狱,嘴角颤抖道:“他还要俺呗?”声音的如轻风扫落叶。 广铁生夫妻一愣,这还真是个问题。“要,他巴不得呢!”李玉兰赶紧说,“俺昨儿个还碰见他啦,他对俺还很亲,‘大娘、大娘’地叫着。他还问‘英妹还好吧?替俺向她问好’哩。他还记挂着你哩!”“是啊?”她怛恻而又希望地问。“那可不。娘啥时候坑过你耶?”李玉兰说着,心里却虚得很。“没事,妮!他要是不愿意,俺拉也把他拉来,求也把他求来给你,行啵?”广铁生这次是豁出去了!广凤英这才平静下来。 他们又摇着蒲扇谈了些家常,便各自回去睡了。床还是那床,镜还是那镜,星星还是那星星,月亮还是那月亮,而人非昔人,她失眠了。多少个夜她没有这么清醒过…… 广凤英走后,门扇大开,不久,一阵凉风灌进来刺醒了朵嘎云。他揉揉脑袋上鸡蛋大的疙瘩,想起了广凤英拿椅子砸他的那一幕。当时他昏了过去,以后的情况便不知了,不过看屋里这光景,傻子也猜得出那婆娘又做了些什么。朵嘎云“义愤填膺”,抄起一把杀牛刀,“哐”地拉上木门,气冲冲地追去。但刚到树林,就被一个少年黑衣人拦住去路。朵嘎云自凭会两下三脚猫功夫,手上又持有剔骨尖刀,便主动进攻那人。不料招就被人赤手空拳撂倒在地上。朵嘎云站起来待要再次进攻,那人已“噌”地亮出三尺明晃晃的宝剑。朵嘎云识得那剑,乃是朵家祖辈的二十八星剑之一——元旨。不会是遇见鬼了吧?朵嘎云虚晃一招,调头便往回跑。庆幸那人没有追来。 朵嘎云一边跑一边安慰自己道:“到哪里去追?人都跑了这么长时间了,八成已到广庄啦。俺可没恁傻,送上门找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竖着去横着来可不好。”是个人不是个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月光更加清澈了,星星躲在角落里挤眉弄眼。从远处飘来一句悠扬的歌声:守得云开见月明—— 次日天刚蒙蒙亮,朵嘎云就催起朵禀悚老两口。还真得佩服他们,昨晚闹得那么厉害,他们竟然还能睡得这么踏实!朵嘎云编了个圆圆的谎,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广凤英身上。然后和杜红一块怂恿着朵禀悚带人去找广凤英算账。朵禀悚拗不过,又觉得事不大,就想带朵祥云和朵嘎云到广庄去赔个不是,把广凤英接回来。只是朵禀悚、朵嘎云到朵祥云家时,很不凑巧,朵祥云和李仲玉都不在家。朵祥云他们一早就到麦场摊麦子去了。在麦收季节,人们是不会错过这么好的天气的。朵广顺、朵广利在烧火做饭,朵广中、朵广正帮着捡柴火。“也不知道他整天瞎忙个啥!”朵禀悚气呼呼地刚要转身走,忽地听到婴儿的哭声,心下迟疑,便折身往屋内走。朵广顺见势连忙放下手中的柴火,跟了进去。 “这孩,谁家的?!”朵禀悚声色俱厉道。“在场边树林里,蚂蚱坟旁边捡的。”任凭朵广顺再大胆,也不敢向朵禀悚撒谎。这就是朵祥云教出孩子的可爱之处:诚实、坚强、尊重别人。“捡的?哼!倒有这闲钱做善事。”朵禀悚嘴噘的老高,一时间忘了此行的目的。朵禀悚拎起朵广风,仔细打量,跟欣赏一件出土文物似的。怎知这“活宝”两条腿蹬跶一下,一股水柱从裆内喷出,正喷在朵禀悚脸上。朵禀悚躲闪不及,连忙用衣袖擦掉脸上的尿,又瞅了朵广风一眼,咬着牙恶狠狠地道:“俺看这野种八成是个扫把星,俺去扔了他,要不他往后也的祸害你们!”说着拎着广风转身就走。朵广顺、朵广利、朵广中、朵广正知道爷爷的厉害,不敢阻挡,再说,他们也犯不着为这么一个外人找骂,父母回来大可以往爷爷身上推。 正是天公作美,朵禀悚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从场中归来的朵祥云夫妇。朵祥云见朵禀悚手里拎着朵广风,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仍笑道:“爹,您咋来了?快,屋里坐”。 “俺咋来了?俺来帮你积点阴德!”“您这是啥话?俺又没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啥话?!好话!俺来帮你把这野种扔了!免得饿死在这里,作孽!”朵禀悚火大了,很少有人敢跟他顶嘴。而现在,一个个都反过天了! “爹,您这是咋说嘞?”李仲玉平静地说,“在俺这儿他就能饿死?俺养活不了他?就算是这样,俺割自己的肉也不会把他饿死!俺算过命,俺命里注定是没福气的人。不怕作孽。您就把他还给俺吧。是死是活与您无干。” “啥?!你们不怕?你们不怕俺还怕呢!想拖累俺下地狱咋的?!”朵禀悚自知理亏,但为了所谓的“尊严”,仍大声斥责道。其实他内心是恐惧的,不知该如何收场。 “不下地狱你还想上天啊!就是你做一件好事,也得油煎火烤。”李仲玉心里想,但没敢带在脸上,更没敢说出来。大家都不敢做声,单是注视着朵祥云。这无疑使朵祥云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俺们养得起,您就把他还给俺吧?”朵祥云静静地说,不仅是因为对孩子的怜悯,更重要的是为他的挚友朵秃子!朵禀悚没料到朵祥云会这么决定,愣在那里,空气异常的沉闷。 “爹,”朵广顺突然道,“俺朵平太爷爷说呆会要来跟您说点事嘞。还要看看广风嘞。”朵广顺已猜想到朵禀悚缓过神后要干什么。朵禀悚听得出这话是冲自己说的。朵平,何许人也,朵氏家族的家族长,很正直。朵禀悚心想,这事本不大,要是弄大的话,恐怕会被人耻笑,平叔也会不依不饶,便想着大事化,事化了,于是说道:“俺也是为你们好,你们不同意,孩子就给你们吧。”说罢,他将手一松,孩子笔直地落向地面。辛亏李仲玉眼疾手快,丢开麦杈扑过去稳稳地接住了孩子,而她自己却蹲到了地上,一阵酸疼,歇了一会才站起来。朵禀悚不管李仲玉,背着手悠哉悠哉往回走。朵禀悚应该看到李仲玉站起来后白了自己一眼,但这也算是出了一口气。李仲玉抱着朵广风走进屋去,朵祥云这个老实人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跟了进去。 太阳这时露出了半边脸,惹得半个天空也像是相亲的大姑娘羞得满脸通红。贪睡误时的大公鸡扯着五音不全的嗓子狂吼,弥补过失。空气中浮荡着一层层薄薄的蓝烟,阳光下梦幻一般错落。 朵嘎云随朵禀悚出来,一个劲地咳嗽。走到胡同口,朵嘎云急忙提醒朵禀悚正事还没办呢。朵禀悚为当初分家时的一点矛盾而昏了头脑,现在想起颇后悔自己刚才的做法。朵祥云此刻是一定不会同意一齐去广家接弟媳妇的。朵禀悚拉一下头顶的帽子,带朵嘎云回大院了。大不了自己闯广庄。 做饭向来是女人的天职,在朵家尤其是“没脸人”的义务。往常都是由李仲玉和广凤英做。李仲玉忍受不了他们的“规矩”,分家出去后,还有一个广凤英在,也就没太在意。他们反倒高兴朵祥云急着往外搬而没有带走东西,因为他们又多了一份将来属于自己的财产了。但现在广凤英一走还真不适应,饭要她杜红做,十几只母鸡也要她杜红喂。每次被烟从灶屋里熏出来,她都要发牢骚,口口声声说要打断广凤英那贱人的腿!朵嘎云回家后又蒙头大睡,朵禀悚则坐在屋里抽烟。尽管她嘟囔也没人搭理她,她多么希望她的宝贝儿子朵聪云能够快些回来啊! 在杜红心里朵聪云就是“智多星”,有许多鬼点子。但是朵聪云没有分身术。那天,朵聪云在路边等了许久才等来一辆马车。那车崭新的外壳显然是给漆喷出来的,大大的麻坑布满全身。车内人头攒动,至少十多人。朵聪云刚挤上车还未站稳,收费哥就一脸官司地催他交车费。刚交完钱,这破车就在四匹马的牵引下,身子摇晃几下,然后一缩脖子窜了出去。乘客们简直被它的老当益壮所倾倒。朵聪云显得尤为定力不足,直扑到它身上,又被它摔在地上,慌乱之中,手按在一位乘客的烟头上,烫得他鬼吼一声跳了起来,头又碰到车厢顶部。那收费哥是被他那龇牙咧嘴的怪样逗笑了,而且笑得十分灿烂,美中不足的是两颗大门牙不翼而飞了。朵聪云心翼翼地站起来,握住马车扶手整理自己的仪表,嘴里嘟囔道:“什么东西,烂茄子也可以上鸿宴。貂熊样子,丑八怪,看见就让人恶心……”距离虽近,但那收费哥没听清楚他唠叨的是什么,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奉承的话,想不理他,但心里又硌怏得很。…… “停下!停下、停下、停下!……”收费哥大吼道。留络腮胡子的车夫果然把车子停了下来,然后跑过来为收费哥助威。“你刚才说的啥,再说一遍?!!”收费哥有恃无恐地叫嚣道。“俺说啥啦?俺啥也没说。你态度好点。”朵聪云冷冷道。“态度好点?!往家去呀,你娘疼你!往这凉快啥?”“这车又不是你家的,俺就是上,反正俺交车费了。”“这车不是俺的,但缰绳在俺手里,在这儿就是俺说了算。现在说不拉你就不拉你。你给俺乖乖地夹着尾巴滚蛋!”收费哥毫不客气。“俺就是不走,你能把俺怎么样?!”朵聪云这次真火了,什么东西嘛,还不是仗着你老子才有了这个铁饭碗,能得你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朵聪云一边想着一边依在车厢壁上假寐,故做悠闲状。 收费哥这次没辙了,眼睁得特大,脸憋得通红,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却发不出来。大胡子车夫显然是一个阿飞,伸手就从腿上抽出一把砍刀,闪烁着金属光泽,走到朵聪云面前拍拍聪云的脸,恶狠狠道:“你给俺滚下去!”朵聪云这是第一次出门就遇见鬼,惊恐道:“青天白日的你想干啥?有,有这么多人看着哩。”“人家谁管你呀?你不下去不白耽误俺们大火的时间啊,你们说是不是?”收费哥按下司机的刀,冲着其他人喊道。人群骚动起来,似乎都认为朵聪云应该下去。“看见了吧,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还不下去!”“就是——!快点下去——!别耽干俺们事——!……”乘客起哄道。朵聪云只得极不情愿地往下走。车夫也藏起了家伙,回到了驾驶座。 朵聪云走到门口,仍不愿放弃,冲收费哥道:“你把票钱退给俺,俺再下去。”“退钱?没门!”收费哥抬腿就把朵聪云踹了下去,然后迅速关上门,挥鞭走人,“下车有门,你在一边凉快去吧!” 朵聪云被踹下来,又一脚踩空滚入路边的干水沟里,弄了一身黄土。他大骂着冲上路时,马车早已走远了。无奈,朵聪云又等了许久才又搭上了另一辆马车。这车的收费哥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朵聪云有了经验便没再吃亏。更何况有一位装扮漂亮的姐做伴,他当然要绅士些。朵聪云不敢正眼瞧这位姐,不是怕瞧她一眼就浑身发麻七窍流血,而是怕她那不地道的脂粉被震掉后是一副嫫姆相倒了胃口。 这条路对朵聪云来说,的确是够漫长的,不仅颠得胃里酸水倒流,而且屁股都坐得麻木了。他憎恨这老车走得如此慢还不退休,想评劳模咋的。经这一路的“享受”,下车后朵聪云觉得筋疲力尽,随便找了家饭馆,一早吃罢晚饭就睡下了。虽然跳蚤在他身上举行誓师大会,蚊子也趁机捡些剩菜残羹,但他仍能酣然而睡,呼噜声四起。他太累了!为些不值一提的鸡毛蒜皮事。第二天,整理整理残骸还成个人,只觉脸上一块块痒,拿镜子一照,红点倒是事,肿包太显眼,有碍观瞻,只得拿随身携带的薄荷油胡乱涂抹一下,然后打扮一番,直到使自己满意才出去吃点东西。当朵聪云到梨园门口时,见有许多人等在门口,有几个英俊的青年在一旁的角落里啃着窝头。朵聪云蔑视地扫了他们一眼,像是看不起他们的寒酸,又像是妒忌他们的英俊。可朵聪云没想到会败给这几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子,直到结果出来。朵聪云愤愤地说了一句:“俺看你们成不了什么气候,年纪就不务正业。这比赛也不公平。”然后沿途返回。路上也无心去欣赏什么“美”、“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武行上演 风波再起 经过白天太阳的烘烤和夜晚的蒸发,路面干了,只偶尔可以发现一两个水坑。朵禀悚催起睡懒觉的朵嘎云,凑合着吃过早饭,然后拉出板车、套上驴,到广庄接广凤英去了。一路上,朵禀悚教朵嘎云要说些客气话,朵嘎云不耐烦地应承着,心想:等回来俺再收拾她,看你还跑! 穿过杏树林,经过柳镇,再行三四里才到广庄西头,而广凤英家住在村子正中。朵禀悚又对儿子重复了一遍教他的话,才走进村子。见了熟人就打招呼,朵秉悚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散过——他怕丢人,怕人知道这件事,只能用微笑来掩饰。朵嘎云却像相亲一样高兴,见个漂亮姑娘就拧着脖子看。 他们来到广宅门前,刚要敲门,不料从里面冲出二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后生将他们团团围住,看这架势像是要把他们父子俩生吞活剥了。朵禀悚慌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喊一声:“快跑!”背上已挨数棒,火灼一般。父子俩抱着脑袋冲出包围圈,跳上驴车抡起鞭子就要跑。但不知谁往车圈里插了棍子,卡折了几根车条。二人也顾不得许多,总算冲出重围,不管三七二十一撒开腿就往村外狂奔。直到逃出二三里地,见身后没人追来,就腿一软摔倒在路旁草地上,仰面朝天闭眼喘着粗气,全身不知挨了多少下,稍动一动便针扎似的疼痛。 也许是古代传下来的规矩,村与村之间发生争斗,不管哪一方赢了或是输了,都可以私了。朵楼虽说不大,但也不,人数更多,而且多数都年轻气盛,打起架来不要命。在十里八村,除了柳镇和王楼能与之抗横外,其他庄的人都是闻虎色变,就是没事从村中经过,也要夹着尾巴能溜快溜。即使这样,如果碰到几个蛮汉,被一把拦住,不说上几句客套话就会被捶一顿。这三个村子被公认为“恶村”。杏花村应该居首,村口的两架巨型弩机就是“霸主”的标志。 广铁生知道杏花村不好惹,说不定朵禀悚会带人来闹事。他左思右想,强龙不压地头蛇,就不信他们敢来闹,况且中间还隔着个柳镇呢。但又一想,今儿个右眼皮一直突突跳个不停,万一朵家人来闹,自己不是很被动吗。凡事预则立,不预测废。他吃过早饭便找来二十多个本家壮伙藏在院里,并嘱咐他们,只要朵家人一来,就把他们乱棍打出去,棍下不必留情。他则去找人布置新房,到户政司弄了和离书,顺道还去法司把朵嘎云给告了。 谁知朵嘎云还真来了,可悲的是他没多带些人来。广家的后生听了凤英的事,把牙都气倒了,见到朵嘎云二话不说抡棍就打,完全把广铁生的话抛到了脑后。若不是朵嘎云他们冲出来,恐怕不断条胳膊也得折条腿。 朵禀悚躺在地上,不仅浑身疼痛,而且心里挺不是滋味。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让人像过街老鼠一样赶得如此狼狈。他心里先把广家列祖列宗“问候”了一遍,然后又懊悔自己当初没跟父亲好好学武,否则,那几个子早被他撂倒在地了,现在却使祖传的功夫失传了,更恨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他想着想着从眼中挤出几滴泪来。朵嘎云在一旁气呼呼地嘟囔道:“等着瞧,回去后俺就找人揍他们去。爹,你得帮俺找平叔去……”他没注意到朵禀悚脸都气绿了。朵禀悚猛地坐起来,狠狠地一个耳光扇在朵嘎云脸上:“废物!你以为你是谁啊?!” 五道红印立刻变成阳文在朵嘎云脸上显现出来。这下打得朵嘎云气冲冲地坐起来,看了一眼朵禀悚怒睁的双目,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走了。朵禀悚稍稳定一下情绪,起身后不禁又一阵心酸,这兔崽子把断了条的车留给了他。但仍得走啊。幸而麦子收完了,田野里没几个人,否则他那张老脸还真没个合适的地方搁。太阳的炙烤加上内心的焦灼使他出了一身臭汗。 广铁生回来听了这事,不敢一人到杏花村,便去乡正处请了两个衙役,搭便车去朵家。他当然没忘给这两个衙役使俩钱,俗话说人情练达好办事嘛。听广铁生胡乱说了一通,衙役们那颗“正义”之心竟然萌动了,若是遇见朵嘎云,对方再胡搅蛮缠,说不定他们真会给他一刀:“哼!什么东西!抓了两次还不老实!” 朵禀悚和朵嘎云当然没有广铁生的车轮快,他们回到家时,天都快黑了。杜红见他们被打成这副熊样,心疼得掉起眼泪来,顺便又把广家祖宗“恭维”了一番。擦过药酒,朵嘎云还不消停,从床上爬起来吵闹着要去找大哥,让朵祥云带几个人,拿上刀枪弓弩到广庄报仇去。朵禀悚拦他不住,也跟了过来。 他们来到朵祥云家,同早晨的情形一样,朵祥云两口子到场里扬麦子去了。据以往经验,朵祥云他们得月亮挂上树梢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朵广顺、朵广利也懂事了,一边照顾几个年纪尚幼的弟弟,一边常常早早地把饭做好,等朵祥云他们回来就能吃。这不,他家院里又冒出青烟来了。朵嘎云进门见朵祥云不在家,就问:“广顺,你爹哩!” “他到场里去了。”“去!把他喊来!俺有急事!”朵广顺对这两位叔叔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听他这命令似的口吻更加生气,但又担心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便像兔子似的向场里飞奔。 朵祥云家的麦场离家太远了,来回得七八里路。太阳眼看着往山下滑,朵祥云还没有回来。西方火红的云彩不禁让朵嘎云烦躁:讨厌的家伙,你也在嘲笑俺吗?!此刻屋里的孩子饿得“哇哇”大哭起来。朵广利正在灶膛里添柴,火苗很旺,向外一扑一扑的,直到锅盖上冒出白茫茫的水汽才跑进屋哄自己的弟弟。 朵禀悚本来就讨厌这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朵广风这一哭等于是惹火烧身。朵禀悚犹如被一棒打醒的一头野性难驯的狮子,刚刚受了猎人的追打、惊吓,正饿得难受,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气愤,冲上前,一把抓起朵广风,像把一只酒瓶提溜在手上。朵禀悚本想把这扫把星一下摔死的,但是杜红这地主家调教出来的女人想出了更毒辣的手段:“这样把他摔死太便宜他了,听说让死鬼看上一眼要折五年阳寿,俺看不如把他仍进苇潭淹死,叫他死也不能死得那么痛快。听说那苇潭里有冤死鬼,就让他去替它,俺要叫他死后也不能超生!”这女人真是属蜜蜂的,好时比蜜还甜,一旦变态起来就比蛇蝎还毒。 朵禀悚很是同意老婆的意见,高兴得连声赞道妙极!这样一来也可免除“后患”。他现在仿佛被打了一针兴奋剂,忘记了许多疼痛,拿着朵广风就往外走。朵广利不敢拦,他知道爷爷跟二叔会毫不犹豫地一脚把自己踹开的。也不知是什么给了朵广利这么大胆的想法,他想去找家族长朵平求救。要是朵广风出了事,爷爷奶奶不承认,他可就无法交代啦,到时恐怕不只挨一顿骂那么简单。他借口要到街上看父母回来了没有,跑出门去,直奔朵平家。 朵广利一边跑一边盘算着见了平爷爷该怎么说,怎样才能让他相信自己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谁知半道上就遇见了朵平,朵平正悠闲地迎面走来,肩上披件汗衫,露着结实粗壮的胸膛,看起来精神不错——必竟是习武之人,武馆“顺风旗”、“六路架子”、“白钟鼎”之一“顺风旗”老大。 朵广利说话间跑到朵平面前,气喘吁吁地把情况对他说了一遍。听罢,朵平再无心欣赏黄昏时分的美丽景色,迈开虎步向竹潭追去。朵平这时脚下像踏着风似的,转眼间已奔出数十步。朵广利知道跟不上,便慢吞吞地往回走,顺便一观正在上演的好戏——火烧云。 也许是被吓呆了,朵广风竟停止了哭声,反而瞪着朵禀悚笑了起来,一道蓝光从眼内闪过,仿佛正在嘲笑朵禀悚。朵禀悚也不知怎的,对这笑声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浑身哆嗦起来。 苇潭周围长满了竹子,竹子外面又包裹着密密的树林,只有一条逶迤的路通向这里。往常这个时候会有许多人在这里洗澡,然而自从接连淹死几个人后,便没有人敢再来洗澡,甚至都不敢靠近潭边,怕被水鬼拖进水里做垫背的。太阳快落山了,林子里却早已提前进入了黑夜,走在这里朵禀悚觉得被一层恐惧的烟笼罩着,使他倍加害怕,都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声了。 刚来到潭边,忽地一个晴天霹雳将一旁的竹子击成两段,吓得朵禀悚猛地颤抖一下,险些掉进潭里,慌得出了一身冷汗。惊魂未定,朵禀悚连忙一甩手将朵广风扔进水里。潭面先是溅起一片水花,随后波纹散尽,水面平静下来,竟连一个水泡也不冒,死一般的静。朵禀悚无心等待尸体浮上来,转身就头也不回地往林外跑。在他脑海中四周是漆黑一片,清晰的只是野兽魔鬼清撩的牙齿。他在自己臆想的黑暗中逃避着,无意中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上,紧接着又挨了一个耳光才清醒过来。见是朵平,朵禀悚才放下心,但很快又紧张地望着朵平严肃的神情: “孩子呢?你把孩子弄哪儿去了?!” 朵禀悚被逼得愣了一会,便疯疯癫癫地乱诌一通,推开朵平跑了。朵平也连忙往竹潭跑。当他来到竹潭边望时,水面依然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上面漂浮着鹅鸭白天在这里游玩留下的羽毛,竹潭水面上隐隐约约可见水面上一双鞋倒扣着——那是广风的鞋!朵平叹口气气愤地往回走。他要去收拾朵禀悚,这家伙越来越不像话了! 潭水依然是那么平,那么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人无其右 棍棒孝子 西方的“火”越烧越旺,渐渐烧红了大半个天空,翻滚着,怒吼着。正往回走的朵广利真害怕它烧毁了村子。朵广利刚来到胡同口,就见朵祥云抗着木杈往这边走来,看样子很急。朵祥云见到朵广利就问:“你爷爷出啥事啦?恁急着叫俺回来。”朵广利刚把刚才的事对朵祥云讲了一遍,朵嘎云就闻声赶将出来,要朵祥云去找人报仇。 朵祥云知道这事怪朵嘎云,但出于为自己人着想一直没有过问,换作平常,他会无二话地劝说,不过这次你来就来呗,干嘛还把朵广风弄走了,那不是俺亲儿子也不该这样,你还把不把俺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一生气,朵祥云所兴蹲了下来,抽出烟袋叼在嘴里,拿出火石,慢条斯理地点着,抽着。这时朵禀悚也飞快地跑进寨门,一挫身钻进胡同里。朵祥云见他两手空空,便想完了,没希望了。不过朵祥云并不十分伤心,也不想因此事顶撞父亲,伤了父子感情,伤了自家和气,还想去安慰朵禀悚。这多半因为被弃者是朵广风,要是朵祥云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是谁,他都会拼命! 朵祥云站起身,拍拍屁股一声不哼地往朵家大院走去。他单薄的身子又弓了许多,三十来岁的人都长上老人斑了。 朵嘎云热脸相迎讨了没趣,便想豁出去直接找朵平帮忙,不料朵平也两眼冒着火光一脸官司地从树林里走出。兴许是他愤怒地忘记了朵嘎云的身上事,径直向家里走。但他从朵嘎云面前经过时瞪了朵嘎云一眼,吓得朵嘎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朵嘎云也只得缩起脖子知趣地走开。 天空的火渐渐地熄灭了,夜开始慢慢地拉下了帷幕,而村中那团火还在烈烈燃烧着。只听铜锣从村东响到村西:朵平家族长、族员,朵平家族长、族员,晚上到朵家大院集合,到朵家大院集合。各家各户听了这消息,担心出了什么大事,要这样兴师动众。族员纷纷审视自己近几天有没有做错什么,发现没有,又迫切地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吃完饭把碗一推就拎条板凳,带着老婆孩子一股脑儿到朵家大院去。虽说不能长久地住在那里,但能在那儿呆上一会,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 朵禀悚猜想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没想到朵嘎云这件事。在农村,夫妻打架然后媳妇回娘家是很正常的,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床头打架床尾和嘛。他认为还是朵广风那件事,杀害无辜的生命,大罪啊!他急得满头大汗,自己也五十多岁的人了,这要传扬出去,让这张老脸往哪儿搁?!都怪那臭婆娘出的馊主意——作孽呀!朵祥云安慰他不要担心。他摆出尊长固有的严肃姿态:俺有啥可担心的?但他心想:怎能不担心啊,这回是家族会啊!再看朵嘎云,这会正跟没事人似地吞橘子呢,不知他是大心大肺还是没心没肺。 自朵广顺到场里,李仲玉一直心绪不宁,右眼“砰砰”地跳个不停。听到铜锣的响声,她呆不住了,解下草帽匆匆往家赶。刚才听朵广顺言辞闪闪烁烁,她估计这事与她家有关。朵广顺在李仲玉走后,便开始学着扬场,大多数人家的麦子已经入仓,他可不想当这个倒数第一,在学校他一直是正数第一。男子汉的自尊心使他坚强,用独有的“傲慢”回敬他人对他鄙薄的神色。在学校里他很老实,决不主动找人麻烦,其他人自然不惹他,也惹不起。他是朵平暗地里的得意门生,专门修炼了“内功经”和“龙虎元旨”。以前他“修理”了霸道的王得成的霸道儿子,前几日又稍试拳脚打掉了朵强两颗门牙!谁让他给祥云起绰号,打你,早呢!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文武全才,只当他是嗲声嗲气的文弱书生。 李仲玉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朵家大院里灯火通明,只是黑压压人头攒动,灯光无法跳跃到地面上。正堂没有点亮蜡烛,而是按老规矩点上了银盏香油灯,十二盏灯分列在两旁红松交椅间的茶几上,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阵阵幽香。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人们肆无忌惮地摇晃着脑袋大摆龙门阵。许久没有这样壮观的场面了,比村里唱大戏还热闹。 李仲玉回到家中见朵广风不见了,听明了原委,顿觉一把刀子在心头绞了一下。她是一个母亲,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她感受到那孩子的呼吸、体温和心跳,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至少她不会因贫穷而抛弃他,即使自己死也不能让孩子死,为了孩子她可以放弃一切。大概每个母亲都是这样的吧。虽然,从那时算起已有四个时了,朵广风生的希望十分渺茫,但她还是操起一把菜刀不顾一切地冲向竹潭。然后毫不犹豫的跳进竹潭,在黑暗中摸索着。丈余深的竹潭一下子变浅了,水只能没其腰。在这人人谈虎色变的竹潭里,她感觉不到一丝恐惧,她心中只有一个希望——找到他——朵广风——哪怕是一具幼的尸体。水面隐隐升起一层热气。 听说这潭里有大鱼,朵广风会不会让鱼啃成一堆白骨沉入潭底了呢!李仲玉想着,便更加焦急地寻找。好在落水鬼没有向她伸罪恶的黑手,它也不忍心伤害这位伤心的母亲。突然,她的手碰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往下一摸,竟是一个脚脖子。她先是喜上心头,随即又十分难过,既想找到,又不想找到。不知她有没有胆量把他拉出来。如果是具尸体,就劈上三刀,谁要你这个坑人鬼!她用力一拉,朵广风的身躯就浮出了水面,而此时天上的乌云一下子散开了,潭面上一片皎洁。天可怜见,朵广风的两只手还在动呢。李仲玉原希望他有一口气,就很满足了,见他还如此活泼更是喜出望外。她拢拢头发,抱着朵广风飞快地上岸回去了,朵广风眼中闪过一缕柔和的蓝光。一路上朵广风“咯咯”地笑个不停,惹得李仲玉两弯柳稍眉翘得高高的。 朵家大院里可没他们这么快乐。随着会议的召开,说话的人群安静下来。偌大的院子挤得满满的,并且一堆堆地分开:年轻的伙子聚在一起说些粗俗的笑话;已成家的叼着旱烟的又成一簇,头上青一色戴顶圆布帽,平静地谈论收成;妇女们是最好热闹的,叽叽喳喳麻雀一般。当然也有浑水摸鱼的青年男女,趁着这空当到树林里谈情说爱去了。 正堂里严肃、安静。朵平居上座,然后按辈份依次落座。可怜的朵禀悚坐在左末位,心里直打鼓,面前这老几位都是家族的“权威”——贵庚不亚六寻,曾赴过庙堂的百叟宴,辈分极尽尊崇。会议一开始,朵平先给祖宗上了三炷香,火光一闪一闪地照着正中的“家法”——丈二铁棍,闪烁的寒光直让人发晕。三拜九扣之后,众人方落坐。 朵平首先道:“俺们朵家也是名门之后,具体是什么人的后代子孙,俺也说不清楚,……”他啰嗦着家族“光荣史”,其他人不但不厌烦,反而聚精会神地听得津津有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朵平对这种效果很满意,他有自己的目的,这就叫“攻心”,先让他们心服再行处治。 在朵平啰嗦之际,朵广利吃罢晚饭去场里替换朵广顺。他们兄弟俩胆子都很大,曾经摸黑到坟地里去逮鹌鹑,对他们来说,晚上看场是菜一碟,豆一颗。况且今天晚上还有一轮明月相伴,鸣虫耳语。 朵广顺回来吃罢饭,信手拿起翻了几百遍的竹简,看一眼,又放回桌上,然后又欣赏一会壁龛,最后觉得实在无聊,就跑到爷爷家看家族会去了,这是难得一遇的事。他挤过人群,附耳门上,偷听里面人讲些什么。 这时朵平的讲话已接近尾声:“……最后俺再强调一下咱们朵家家规是守德、知礼”。顿时掌声响起。朵广顺也连忙鼓掌。正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的人们也跟着拍起手来。顷刻间,掌声雷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哪位大人物在体察民情呢。 朵平紧接着说:“今天叫大伙儿来,主要是处理朵嘎云和广庄广凤英的事,那个还有朵禀悚弃婴的事”。朵禀悚一听,竟还有嘎云的事!“这是啥社会?新朝!咱讲自由平等。朵嘎云虐待妻子广凤英手段恶劣,作下这见不得人的事。来人!带朵嘎云,请家法,先打他五十沙威棒!”介时,朵嘎云被四个彪形大汉稀里糊涂地拖了进来,被执法者用家法揍了起来。都说酒精可以麻醉人的神经,其实不然,第一棒下去朵嘎云就醉意加困意一齐消失了,接下来便是杀猪似的惨叫。这样执法人还手下留情了呢。平日里只见那家法威武,没想到劲竟这么大!五十大棍一过,朵嘎云昏死过去,给抬了出去。朵平把户政司和法司的文书交给朵禀悚,说:“这都是你们两口子害的。”俗话说有事莫如无事,于私便不于公,人们都怕公家,朵禀悚也不例外。他看着文书,目光久久不能从竹简上移开。其他几位见这情势,连忙问朵平有没有挽回的余地。朵平点头说:“俺试试吧。”这话虽然说的莫棱两可,但也算给朵禀悚吃了一颗定心丸。 待朵禀悚情绪稳定后,朵平接着往下讲,只是语气平和了一些:“朵禀悚教子无方,又无故弃掉干孙子,不仁不爱,也该重责五十沙威棒。”这时一银须老者求情道:“禀悚年龄大了,恐怕吃不消这五十棍子。父债子还,就让他大儿子朵祥云代挨吧。”众人附议,此法可行。朵广顺听罢这以子代父的规矩,一拍墙道:“好阴险!”不久,朵祥云果然在两个大汉的跟随下走进了正堂。替父挨打,朵祥云无怨无悔。朵广顺见父亲那瘦弱的身体,肮脏的衣服,眼中含满泪水。他知道父亲挨了这五十棍,身子一定撑不住,他要是垮了,谁来维持家中的柴米油盐?耐何! 稍时,朵祥云被夹上条凳,准备行家法。朵禀悚在一旁稳如泰山地坐着,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便在这时,朵广顺冲了进来,泪流满面地为父亲求情。但哀求了好大一会,几位爷爷仍冷着张脸。他便用袖子抹两下眼泪,挺起胸脯理直气壮地说:“俺爹是朵家的嫡长子,俺在家里也排行老大,俺替俺爹挨,不要你们的施舍。”一言既出,四座皆惊。“智叟”们上下打量起他来。朵平是最疼爱这位私传弟子的,刚才朵广顺求情,他心中已不是滋味,不过没办法,只能硬装,现在却高兴地在心里对自己也对朵广顺说:“好子,好样的,好骨气!”刚才那位“求情”老者正欲发话,而朵平已“啪”地拍案而起,道:“不违例,让他替,只是他年纪太,得换一点的家法,下手也须轻些。” “不,不必”,朵广顺道,“俺是替俺爹挨打,俺爹是替俺爷爷,俺就是要尝尝俺爷爷的棍子落在身上是什么滋味。要打就打得实在些,俺要皱一下眉头便不姓朵!免得有人嚼耳朵根子!” 沙威棒一次次抽在朵广顺身上溅起血和汗水。他咬紧牙关忍住钻心的疼,不准自己叫出声来。但他真的又很想放弃,也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怎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要叫你就叫吧,没人笑话你。但是,他忍住了!他在心里莫念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劳其心智,饿其体肤,…… 朵祥云莫不作声地立在一旁,面若冰霜,而他心里已然如刀绞。他看着朵广顺脸上疼得抽动的筋肉,从眼睛里流出一滴滚烫的泪。唉,连这位铁骨铮铮的庄稼汉也流泪了。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月亮渐渐爬上了树梢。人们从朵家大院三三两两地撤出来,先是感觉身上凉飕飕的,然后四散在村庄的角落里。家族会总算开完了!朵广顺挨完这五十沙威棒,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走路是不可能了,草草包扎一下给抬回了院。李仲玉又心疼地给他包扎一遍,才抹着眼泪睡了。 朵广顺可不能这么容易入睡,屁股上挨了五十大棍呢!都麻木了,稍动一动又痛得厉害,要命啊!月亮的月光透过窗子闯进来,黑毛驴不时地打个喷嚏。朵广顺伸手抚摸一下毛驴子光滑的皮毛,从枕头下拿出竹笛,吹奏起来。在这僻静的村子里,没有金属的撞击声,只有那一弯笛声,凄凉。一曲甘肠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静以修身 俭以养德 “嘡啷啷,嘡啷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朵广顺“敲”醒。他连忙一轱辘身爬起来,叠好被子!洗漱完毕就往学堂跑。都读举院住校了,他还起得那么早,寝室里依然鼾声起伏。 荒郊野地里孤凌凌的举院内,四层雕梁画栋的读书楼中的一间学堂里亮起一盏孤单的煤油灯,一个孤单的身影伏在案前。惊蛰已过,但天气依然十分寒冷,他把手抄进粗布面的袍服袖子里,这样可以暖和一些。过了一会,门被轻轻推开,又走进一个人,在朵广顺身旁坐下,也看起书来。他们的衣着十分相像,连容貌也有几分神似。多广顺身高一百八十公分,后来这位学子稍矮一些。不用猜这就是朵广利。 大约过了一个时,其他学子也三三两两地走来。随着人越来越多,有人点亮了学堂内的四盏大风灯,学堂一下亮堂起来。朵广顺吹灭煤油灯。今天是每半个月一次休息的前一天,也许是太高兴了,学子们比以往起得早了些。他们无法静下心来读书,便熙熙囔囔地谈论起来。可怜这些学子比鸡起得还早,比狗睡的还晚,一天功课堆得满满的,偶见“曙光”,难怪乎如此。 四年过去了,朵广顺、朵广利两兄弟比拼着考入了柳镇举院。柳镇、王楼和杏花村三个村子积怨已久,素有矛盾,三个地方的青年学子常常在校外打架斗殴。在进行“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教学和测试时,不难发现头缠白布的学子。 柳镇举院的校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又矮又胖,学生戏称其为“大郎”。当然他的性格也像“大郎”一样懦弱。他对打架斗欧的事管过几次,却被混混打得头破血流,便不敢再管:去他妈的,只要不在校院里面,弄不到俺头上,爱怎么打怎么打,放倒几个才好呢。每到半月休和月休时都是举院门口最热闹的时候,也是最让人头疼的时候,混混们攒了一周的劲儿,就等这个时候“发泄”。不过这事不会弄到朵广顺头上,他不会主动招惹别人。他坚持的原则是:人不犯俺,俺不犯人,人若犯俺,俺必双倍还之。即使别人在他身边打架,他也不为所动。但是如果有人敢恶意捉弄、挑拨他,不管是谁,他三拳两脚就能把那人打得吐血。方圆十里有名的混混头子罗彪就曾挨过他的拳脚,结果卧床修养了一个多月。“软柿子”有时也捏不得。 同是兄弟,朵广利除了和朵广顺学习一样好外,其他方面却截然不同。他是一个不安分的人,虽然功夫不如朵广顺,但也师出朵平,身手不俗,打架更是一流,在柳镇这十里八村罕有敌手。当然,他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拿人“练手”的不讲理的人。他打架往往是由他所认为的义气和村子的尊严驱动的。有次他和几个人把柳镇的一帮子揍了一顿。柳镇人回家途中又遇上了前来向杏花村人寻仇的王楼人。两拨人都刚吃了亏,黑夜分不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容分说纠打在一起。结果差点弄出人命!朵广利经过那次教训,老实了许多。他知道自家穷,万一捅了大娄子,不是要爹娘的命嘛。 下午,太阳悬挂在半空,已不太毒辣,周围镶上了一道明亮的光边。校长手里拿着一个铁锤跺向楼前的歪脖树。在嫩叶环绕中挂着一口大钟。卢校长走近它,然后毫不客气地抡锤便砸。立时声彻四野。钟声过后,偌大的校院顷刻间热闹起来,无数的学子从学堂涌出,汇集在门口,然后向大路涌去。路口的两侧早已停了几辆一驾的马车,那是大户人家专门派人来接“少爷”的。普通人家的孩子只能步行回家。 学堂里有些空荡,只有朵广顺还在埋头写着什么。他家距举院大约有五六里远,他每天都要回家吃饭,而且都是跑步来回,只有晚上才在学校住,仿佛家只是他的旅馆。其实又有哪个求学的学子不是“客里似家家以寄”呢。校园里空空荡荡,风“吱吱”地打着口哨。春天已到,连风也夹杂着一丝暖意。太阳西斜,散出黄晕的光。朵广顺刚刚绞尽脑汁挥笔而就一段文字,脑袋昏昏沉沉的,退出学堂锁上门,经风一吹,清醒了许多。他不经意地将手插进口袋里,摸到几文钱,这是留作阴雨天在校院食堂吃饭用的。不过他宁可回家也不愿在食堂吃饭。太不卫生!从大街上捡来的烂白菜邦子、菠菜叶子往大锅里一扔,再用铁锹一搅和,跟粪坑似的。 在这样好的天气里想这些简直是一种污辱。朵广顺将外袍脱下,心翼翼地叠好装进缝满补丁的背包内,将手中的书——《龙甲神章》卷起来揣进麻布做成的短打上衣怀中,从腰间拔出竹笛吹奏起来…… “哇!真好听。你还会吹笛子啊?”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朵广顺的思绪。 朵广顺停下来,转身瞧见同学堂的“校花”,卢校长的千金卢碧霞正娇滴滴地冲着自己笑。一身青葱色长裙将她苗条的身体烘托得惟妙惟肖。常言道爱乌及乌,当然也有厌乌及乌。朵广顺对这位千金大姐一直持一种厌烦情绪。他对她赞美的语言置若罔闻,站起来快步走开了。不过,说实话,凭卢校长那德行能养出这么个漂亮的女儿也属万幸了。曾有无聊的人怀疑卢校长的漂亮老婆跟别人有一腿,但是他老婆却是一个十分正经的妇女。 刚一进村,朵广顺就傻眼了。绿森森的杏树林不见了,只留下一片片千疮百孔的土地,翻出地面根须就像人鲜血淋漓的筋脉裸露在体外,并且被老鼠啃过一样。怎么会这样!昨儿路过这里时还好好的,他想着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他要回家问父母出了什么事。兴许他们知道。 走进村子,大道两旁依然像往常一样蹲着许多人,只不过今日他们并不像以前那般悠闲,每个人脸上都挂满愁容,声嘀咕着什么。烟锅里的烟比任何时候都要冒得厉害。谈论的人们不时地向村长门口的两驾马车白上一眼,很显然带着一种愤怒的情绪。朵广顺更加疑惑了。 村里飘着一层浓重的木料味。 暖风呼呼地吹着,院子里一头老母猪领着一群猪崽咴咴地撒欢。这些贪婪的家伙!朵广顺心想,走进屋去。李仲玉正在昏暗的屋里切黄面面条。他家的窝头已经吃光了,只喝稀饭,人是受不了的,李仲玉便主要给祥云煮些面条。 “娘,俺爹哩?” “你爷那儿去了。” “哦。对了,娘,咱村出啥事了?外边人都谈论呢。” “县衙说要把杏树砍喽,扩大种地面积。唉!这年头……” “那木料给谁哎?” “谁知道给谁,反正不给咱。这回县衙又发了。唉!这世道……” 这贪婪的家伙,朵广顺又看了一眼窗外的猪。谁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只是看起来倒是挺“公平”的!唉!咱还是孩子,咋能管得了大人的事,即使长大了也管不了上面的“老爷”们啊,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还是去割草吧。他抗起粪箕拿起镰刀往杏花河走去,顺手又掏出口袋里的书一边走一边看。 杏花河里的水清澈见底,缓缓地流着。天气真的变暖了,才割了一粪箕子草,朵广顺就出了一头汗。火红的太阳将要落山,他在清凉的河水里洗把脸,然后坐在草旁一土堆上继续读《龙甲神章》。夜幕将至,书上的字变成了一个个游动的“黑蝌蚪”,他也把书看完了,便站起身来,扭扭酸疼的腰,扛起粪箕回家去了。 走到村口,朵广顺远远地看见村长正在送乡正和几位衙役上马车。那位满脸横肉,大腹便便的就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的柳镇乡正马国强。 朵广顺沉思之际,朵广利也抗着粪箕回来了,嘴里还哼唧着曲。 “广顺,看见了不?” “看见啥了?” “那秃子嫖娼!”朵广利向马国强努努嘴道。 紧接着还真有几个衣着“不俗”的女人上了马车。 “行了,别瞎说,走,回家吃饭去。”朵广顺连忙拉着朵广利一起回家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霁月清风 睚眦必报 来到家里,光景并没有太大变化,单是屋子改建成了瓦房,有一段院墙也用碎砖砌成,看起来有一种错落繁杂之美。当然,那用上等青砖设计成的壁龛没舍得拆,省了些木料。建房用的砖多是朵祥云从砖窑上一块块捡来的,“新”房并没有新鲜感。 唯一给这个平淡的家庭带来欢乐的是已渐渐成长起来的一根苗苗——朵广风。朵广风人如其名,瘦弱的一阵风就能把他吹飞。他每天都缠着李仲玉给他逮虱子、抓跳蚤。李仲玉高兴就搬条凳子,依在门旁,张开粗糙的双手轻轻给他搔头皮,任凭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不高兴时就把脸一沉,轻轻往他屁股上打一下:“一边玩去!” 这不,这子又缠着李仲玉讲鬼故事呢。朵广顺、朵广利、朵广中、朵广正便也赶紧坐下,一边吃饭一边津津有味地听李仲玉讲故事。这些孩子都让她宠坏了——养成了这种听故事的习惯。听完故事,家伙都不敢再出去疯闹,乖乖地钻进被窝,紧张兮兮地睡着了。 朵广顺吃罢饭帮着李仲玉收拾碗筷,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俺爹咋还不回来?都这样晚了。” “他到那边商量点事,一会就回来。行了,你回屋睡吧。” “他们商量啥事啊?” “你爷说给你叔盖房子缺根大梁,叫你爹过去帮忙偷株杏树当大梁。‘反正都让县衙吞了,不拿白不拿!’听你爷这么说,他也就去了。” “哦!”朵广顺漫不经心地应着,而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万一给人发现了咋办!咋没听说爷爷要盖房呢! “咦!怎么这么多衙役哎!别抓俺爹。”朵广顺慌得从梦中醒来,听到外面有人嘘声道:“哎,声点,把木材往东挪点,声点!别人都睡了!这里还有咱的三根呢。”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之后便安静下来。明亮的月光、远处的狗吠,这样的夜是如此的宁谧。这时门“咯吱”一声被轻轻推开又关上,朵祥云夫妻轻轻走了进来。朵广顺连忙闭上眼睛装睡,只听李仲玉低声紧张地说:“你咋把这东西弄家里来了?万一出事就坏了。” “咱爹那儿没地方放。就在这搁几天,能有啥事?”…… 朵祥云夫妻劳累了一天,不再多说多想什么,便回里屋去睡了。而朵广顺却久久地注视着窗外的明月,不能入眠。 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朵广顺、朵广利几乎是和李仲玉一块起来的,朵广中、朵广正和朵广风还在呼呼酣睡。昨夜一场春风送来些许温暖,爱抚着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生命。柳条儿簌簌地抽出宝剑一般的嫩芽,舒展开的柔绿枝条随风翩翩起舞。不过院子里还是冬一般肃杀模样。枣树依然保持它那严肃的身姿——黝黑、粗壮又条条楞楞。空气毕竟清新了许多,他们洗把脸,微风抚面,凉凉的,人也赶忙从睡意中解脱出来,精神了许多。朵广顺两个眼圈有些红,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 忽听得墙外叽叽喳喳,朵广顺连忙走出院门,看发生了什么稀罕事。刚一出门心里便一阵颤栗,马国强和几个灰衣衙役正迎面走来,身后跟着一群爱看热闹的人。“不会冲俺家来的吧?”朵广顺心想。这时朵广利也跟了出来,一脸的兴奋,他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李仲玉忙着做饭没有跟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朵广顺和马国强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变短。“走过去!走过去!”朵广顺心里期盼着。出乎意料,而又在意料之中,马国强一行刚在门口停下,朵广顺心中便已有计较。朵广利不知缘故,慌得目瞪口呆。马国强见两个孩子立在门旁,便一言不语就往里走,两个衙役随后。 “几位上官,不知有何贵干?”朵广顺不慌不忙地走到门口中间,一伸手拦住他们。 马国强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威吓道:“闪开!要不就把你抓回去!”说着就要往里闯。 “站住!”朵广顺高喊一声,用脚“噌”地划道线,说道:“不请自来是为偷,不允而入是为盗。过了这道线就是俺家。今天没空,不见客。再往里闯,就别怪俺不客气了!” 马国强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一个穷子竟然开口便能说出《黎庶帝国刑律》中“偷盗篇”的条文,但如果轻易被唬住,那他就不是马国强了。“毛头子!真他妈吃了大蒜打哈哈——口气不。”马国强心里想着,脚下便是毫不犹豫地往里闯。结果他刚踏进线,就被朵广顺一脚踢出了门外。 马国强这次可算是寻财神闯进穷鬼窝——找错门了。他没想到这么俊俏又书卷气的伙子竟这般厉害!下手也这么狠!打得他有种五脏俱裂而又欲死不能的感觉。 一旁的两个衙役见朵广顺动手,慌忙上前拿朵广顺,却又被朵广顺反擒拿按倒在地上,两个圆边毡帽滚出很远,随后被朵广顺一个接一个地扔出大门。 两个衙役全是火筒子脾气,一点就着。朵广顺这次真把他们惹急了。他们把衙役的身份丢在一边,拔出配弩,扣上箭匣,冲过去,指住朵广顺的脑袋,手指紧绷着机括。朵广顺不敢再轻举妄动。两个衙役面部一阵狰狞,然后狠狠地往朵广顺脸上抽了两个耳光,又往肚子上补了一拳,后用刀鞘狠狠地砸向朵广顺后心,将朵广顺放倒在地。 看着衙役土匪般殴打一个少年,村中几个汉子心中的怒火蠢蠢欲动。欢笑的人群也安静下来,一个个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们也许在心里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朵广利不管三七二十一,挽起袖子就要教训衙役。朵广顺看到忙扯着嗓子喊,让他不要动手。朵广利习武不久,力道把握不准,朵广顺怕他一失手弄出人命。 这时,李仲玉闻声出来,连忙去拉打朵广顺的衙役,不想却被那人一个耳光打到一边,血从她嘴里慢慢流了出来。这时,朵广利再也忍不住了,衙役有什么了不起!他嘴角的肌肉抽搐起来,浑身的肌肉隆起一个个疙瘩,把衣服撑裂数道口子。然后一个箭步跃过去,一手抡起一个衙役,提气举起,一甩手扔出数米。唬的人群连忙散出两个空地。 两个衙役原本就营养不良,面黄肌瘦,此刻更是摔得他们浑身的骨头似乎都散了架。又挨了附近人群的一阵乱踢,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手弩,塞进弩套,气呼呼地说道:“你们都反了吗?俺是衙役!看不叫人来抓你!” “哼!衙役!是衙役你怎么知法犯法?你们有法曹大人的传票吗?他是谁?也是衙役吗?为什么要跟着往里闯?抓俺?!俺还要告你们知法犯法、私闯民宅、殴打良民呢。这儿人证多的是,少说也有几百人吧!”其实并没有这么多,这只是朵广顺夸张的说法。 “是有人举报你家偷树,俺们才来的。现在看来你心里有鬼,不敢让俺们进去。” “真是可笑,明明是咱们在自家土地上种的树,长了几年,就马国强一句话就成‘县衙’的了?!”人们议论纷纷。 “谁怕你搜!”朵广顺道,“这是帝国律法的规定,未经法曹大人授权,又未经法定程序,任何人都无权入院搜查。你们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不过,你要搜,俺就让你搜。要是搜不出来,麻烦大伙儿给做个证,你们要当着全村大伙的面给俺家道歉。” “行!”两个衙役答应一声进院便搜。李仲玉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心里怪朵广顺放他们进去。朵广顺则看起来成竹在胸,十分轻松。 马国强想跟进去,却被朵广顺拦住道:“你不是衙役,爷不伺候!”朵广顺本就烦他,此刻更没好气。马国强吓得一缩脖子退进了胡同。 果然,不一会两个衙役就走了出来,显然已经失去进去时的神色,垂头丧气的。马国强连忙问搜到没有。两个衙役摇摇头算是回答他了,然后整了整帽子、公服就往回走。围观人群也尾随散去。 朵广顺拍拍身上的泥土,喊道:“别忘了道歉,俺等着呢。”又引得大伙哄笑一阵。庄稼人朴实的笑脸仿佛在三个人脸上扇了几个耳光,红一阵紫一阵的。他们快步走上马车,不一会便消失在尘埃中。 李仲玉回到家里,见原先的木料变成了一堆柳条儿,心中是百思不得其解。朵广顺解释道:“是俺把木料搬到别处去了。昨夜俺起来尿尿,看见聪云叔偷偷摸摸地往柳镇那边去了,还到咱院数了数木料,俺在角落看得真真的。俺想他没事三更半夜到那里去干什么,这越想越觉得这些木料不对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俺就把它们转移了,把这口子也用碎砖砌上了。果然被俺猜着了。” “广顺,俺咋不知道哩。”朵广利笑着说。李仲玉也笑了。 “哦,对了娘,咱赶快把这收拾一下,等俺爹回来你啥也别跟他说。俺还要再验俺爷和俺叔一次。如果猜得不错,他们一定会来看热闹,这便有五成是他们干的,如果他们话里有话,就一定是他们做的。到时您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俺自有计较。”朵广顺笑道。果然,又被广顺料中了。 俗话说十七、十八天天晚上摸瞎。今天是十七,月亮如钩而没,乌云吞噬星斗,漆黑得魂牵梦绕。柳镇举院的高楼内灯火通明,竹笔在沙盘上龙飞凤舞、飞沙走蛇,发出一连串“沙沙”声。 练字结束后,朵广顺急匆匆脱下外袍走出学堂,径直奔向学院后花园。读书楼内的灯光照得不远处昏黄一片。朵广顺远远地瞧见几个手持棍棒的人在一角落里说笑。不用猜,那就是罗彪一伙,整日和人打架,到是不敢再惹朵广顺、朵广利。 罗彪见有人走来,连忙招呼手下藏起家伙,唯恐是值班武术先生。柳镇举院的武术先生短精悍,曾在州府擂台排位中位列第五,让他逮到,别想有好日子过。见是朵广顺,罗彪才松了一口气道:“嗨!原来是你,顺哥,吓死俺了。” 朵广顺虽听不习惯这称呼,但仍笑道:“你在这干啥,又要揍谁呀?” “在这玩,谁也不揍!”罗彪说着侧了一下身子,想是在藏匕首。 朵广顺这时才发现他身后黑暗处躲着一个人,不是个男人,是个女孩。朵广顺一眼就认出那是卢碧霞。在这种情况下他怎能不往歪处想,但觉心中隐隐作痛。兴许这是每个男孩见漂亮女生与其他男孩在一起的正常反应吧。他现在也说不清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讨厌她,还是…… “你既然没事,能帮俺个忙不?”朵广顺可没忘此行的目的。 “行,就是你得帮俺揍李道乾。”罗彪知道李道乾不是一般的公子哥,这家伙很会伪装,成绩很好,是先生们心中品学兼优的学子,又会几下三脚猫功夫,背地里狂得很,若不是朵家兄弟处处压他一头,他当真以为自己最能呢。 李道乾这家伙妒忌心很强,见卢碧霞不理睬他,而和罗彪走得近了些,便要揍罗彪。罗彪知道李道乾不好对付,但在卢碧霞面前又不好失了面子,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两人为一人争风吃醋,却不知芳心已有所属。卢碧霞只晓得朵广顺厉害,但平日里见他一副温文尔雅与人无害的书生模样,怎么也想不出他为啥会把罗彪揍成猪头。今天能看他揍李道乾是再好不过的,只是李道乾也非善茬,又暗暗为他捏把汗。 “行!”朵广顺一咬牙答应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面纱蒙在脸上,又把上衣反过来穿,“俺不能让先生认出来!” 李道乾还有一个头衔就是混混中“王楼派”的“掌门”,时常和罗彪的“柳镇”派,朵磊的“杏花村派”开战,甚至连先生、校长都不放在眼里。不一会儿,李道乾就穿着一身丝织短打,高绾着发髻,踱着官步来到罗彪面前。只见李道乾鼻子一旁挂着一道长长的伤疤,一见面就能给人一种威胁感——这是个流氓,别惹他。他以后取媳妇恐怕不太顺利,这地太扎眼。不过,凭着他家雄厚的财力和上层关系,加上能把牛粪说成鲜花,能把鲜花贬成牛粪,挑拨情人感情,制造人间悲剧的媒婆的花言巧语,应该不成问题。 刚到近前,朵广顺就先发制人,一个高抬腿下劈,快似闪电,说重不重言轻不轻,力度恰到好处。李道乾连忙举臂格挡,却被震得浑身发酥,想反抗也没了力气,硬是让朵广顺一腿就压趴在地上。李道乾不服气地看着罗彪道:“有种的别找帮手,跟俺单挑!” “看你那熊样,能爬起来再说吧。”罗彪轻蔑地往李道乾脸上拍拍。这时,一中等身材的人提着盏灯笼走进了花园。混混们纷纷慌了手脚,扒着墙翻出校院。罗彪一边爬墙一边对朵广顺说:“俺们在村口等你!”说完跳下去,溜进了密林。这一番动静惊动了那人,放下灯笼就往这边跑:“别跑!”这下朵广顺也慌了,要是给抓住肯定被除名,而且那人就是武术先生,想将其制服,谈何容易。慌乱中,朵广顺见卢碧霞也在爬墙,但墙太高,几次攀到一半又掉下来。朵广顺心想自己兴许可以逃走,但卢碧霞铁定会被抓住,说不定还会把自己供出去。于是朵广顺走过去,双手抱住卢碧霞,却感到手触到两团柔软的东西,一刹间脸红了一红,但毫不犹豫地一用力将卢碧霞扶上墙。卢碧霞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激动,沉默一会,跳下墙跑回了家。 再说朵广顺,见武术先生已近在咫尺,想跳墙逃走已不可能,索兴紧了紧腰带、鞋带,趁其不备,出其不意飞起一脚主动发起进攻。先生也连忙抽身应战。两人开战既有百余回合,又过数十回合还未分出胜负,但分明先生已在弱势,连连中招,不过这时许多人正闻声赶来。朵广顺不敢恋战,向先生虚踢一脚,借其臂力飞上高墙,溜了。 众先生手持棍棒问道:“咋了,出啥事了?!” 武术先生笑道:“没什么,一个朋友找俺切搓。” “谁赢了?” “俺们还未分出胜负就让你们给搅了。”武术先生顿了顿,又指着身上的脚印,笑道,“不过再战下去,也猜得出什么结果。”讲真的,武术先生真得很高兴,那分明是一个少年! 朵广顺走在黑乎乎的路上心还在悸动,然后在村口果然找到了罗彪一伙,他把计划告诉罗彪一伙,然后开始行动。十几个人走进树林大刀阔斧地干了起来,一会就砍够了数量。在朵广顺带领下,悄悄地把砍来的树木放进朵聪云院里。待罗彪他们走后,朵广顺便悠哉悠哉往镇上去了。 “早晨的事都怪俺不好,觉得懂点律法就乱用,一情急还打了您,俺这里给二位赔罪了,请原谅。”朵广顺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两位衙役立刻笑道:“也怨俺听人家瞎说去搜查,也打了你,真是过意不去。身上还疼吗?” “早就好了,俺皮糙肉厚的。您也别正式道歉了,俺只不过是随便说说。”朵广顺说道。 一个矮个衙役说:“你早说,要不俺也不费这劲了,但明天俺还要去道歉,你都来道歉了,不然就显得俺气了。” “嗯,对了,您叫啥名?俺叫朵广顺。” “俺叫刘坤”,矮个子衙役说,“他叫李冰,俺俩都是禁军出来的。”李冰则不自在地笑笑。 夜,还是伸手不见五指;云,一不心露出两颗寒星。他们在镇驿站拉谈了很长一段时间,朵广顺才切入正题道:“上次告俺叼状的人是叫朵聪云不?” “对对对,你知道他?” “哎呀!何止是知道,他是俺叔!亲叔!” “啊?!”两衙役下巴险些掉地上,“他为啥陷害你家哩?” “唉,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俺两家有些不和,……”他吱唔着不往下说。 刘坤道:“嗯,知道了。” “你不知道,那树实际上是他偷的,反而往俺家推。树就在他家院子里放着哩。” “好家伙,这老狐狸,给俺玩借刀杀人,俺明天就去逮他!” “不会判刑吧?” “不会,关两天就放。”李冰说。 三更已过,朵广顺站起身伸伸懒腰道:“天也不早了,俺得回去了。您可千万别说是俺告诉你的。” “哎!”两人送出门外。 朵广顺大踏步往举院走去,凉风吹得他精神振奋,但两只眼睛又酸又辣。现在还早,他偷溜进举院还能睡会,不然早课就麻烦了。 第二天,朵聪云一早就被关进了镇上的土牢。刘坤、李冰很喜欢朵广顺的脾气,他们早成了朋友,加上伐树这件事本就是乡正为了一己私利私自做出的决定,便不十分为难朵聪云,关几天就放了回去。 那一片片长势喜人的杏树终究是被砍掉,改成一片片荒凉的坷垃地。鸟语花香一去不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牛刀小试 兄弟初见 “杏花村”而没有杏花,就如十五团圆而人不圆一样的可悲。杏树伐了,耕地扩了,但人民的生活却雪上加霜。对朵祥云家更是一种突如其来空前绝后的打击,没有了杏树就少了笔收入。朵祥云心里难受,但并不说出来,只是每天多干上几个时的活,然后骑上驴,吃口饭,又抄起铁锹到田里浇地。夜间子时,夜猫子叫得人毛骨悚然,朵祥云不觉得害怕,这声音早就听出茧子了。两只眼皮沉重的时候,就抽袋烟提提神,有时实在抵挡不住困意就裹紧破旧的军大衣,躺在坟包上睡一觉。不知你是否相信有鬼,反正他有几次都被什么东西叫醒,说是挡住了他们的路,直到离开拜材才可以安安稳稳地进入梦乡。 朵祥云的眼睛每天都红红的,经常不与家人在一起,与几个孩子都有些生疏了。每次回到家,气氛总是很尴尬。孩子们不敢在他面前顽皮撒娇,十分规矩。他好像是一位不速之客,比学子更像“客里似家家似寄”。 朵祥云也有父爱泛滥想和孩子们亲昵的时候,却不想孩子们不是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他,就是说他的胡子太硬了,扎疼了他们的脸。他是多么地渴望能像其他父亲一样,把手伸进孩子被窝,抚摸他们光滑的脊背,听他们“咯咯”的笑声啊! 然而,生活是残酷的,它说什么也不肯赐给这庄稼汉一丁点幸福,只将他死死盯在这片黄土地上,勾织出一首诗:晨兴理荒蕙数亩,顶日头打坯接连,迎明月咽粗茶淡饭,伴夜猫浇地坟首。天地万物皆朦胧,踽踽世事俺独行! 在朵祥云那副瘦弱而又蕴含无限能量的皮囊内,痛苦挣扎的灵魂完全靠对家人的一丝亲情支撑着:看到他们就看到了早晨的太阳,生活就有希望!满心的忧郁与对生活的愤慨,他自然要发泄,脾气也逐渐暴躁起来。李仲玉能理解他,但几个孩子却不能接受,觉得父亲有时很可憎,甚至有时会有更邪恶的心理。 朵广顺、朵广利他们毕竟是在饥寒交迫的岁月熏陶里长大的,对人世有了很深刻的认识,能理解家里的难处,也便十分节俭。每天能吃饱求学就行,再不敢也不能有更大得奢望。他们在家里一贯是报喜不报忧的。 朵祥云夫妻为他们的儿子自豪,见到左邻右舍总要谈到举院,然后转向到他们儿子身上。朵祥云是不善言谈的人,每逢左邻右舍夸他儿子,他总是咧嘴一笑:“一般一般,还是您儿子棒。俺打算让他回来砸坷垃哩。”得意过后,回家见到儿子,他心里却又有另一种滋味。总的给他们买一身新衣裳啊!孩子大了,要体面的。 这天中午,朵广顺高高兴兴地回到家,也不知他有什么喜事,成天价笑呵呵的。他走进屋里,见床上叠放着两套新棉布外袍,里面套着一套新的短打。他拿起来在身上比了比又放下,对母亲道:“您总算给俺爹买件新衣服了。” “哦,是床上那两件不?那是给你俩买的。”李仲玉说着走进来,“你俩一人一套。” “叫俺爹穿吧,俺读书求学,成天闲着,穿恁好干啥去耶,又不是去相媳妇。” 这时朵广利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进来:“咦!两套新衣裳,是给俺买的不?”他随手拿起一件,还带有点点新衣服味。“哎,别拿那个,这个是你的,这个,那个是广顺的。快试试,不合身俺跟他们换去。”朵广顺知道拗不过母亲,显然她是鼓了好大劲才这么做的,便也高高兴兴地换上新衣服,领口一圈白领,人更精神了,这才像一个举生,笔挺的身躯显现出来。李仲玉舒心地一笑,然后掀锅吃饭。 穿着新衣服,走在去举院的路上,心情自然愉快。在明亮的阳光中时而狂奔,时而跳跃,时而仰望深邃的天空,时而捡起一粒石子投凌空飞翔的鸟儿,时而踢起一片瓦打起一串水漂。如出笼的鸟儿,扑楞着翅儿;展翅雄鹰,追击着长空。青春在这里燃烧,然而一盆凉水泼下,只留下一缕轻烟。其他学子欣赏尤物般的目光,使他脸上火辣辣的,敞开的心扉顿时紧闭,只留下一条缝儿,窥视大千世界。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门缝里的人有些变形,她脚穿一对蓝色绣花鞋,身着蓝色撒花裙、蓝色蝴蝶对肩夹袄,肩披一袭瀑布似得长发,一双大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下闪闪发光。一双纤细的手中捧着一卷书《漱玉词》。卢碧霞向朵广顺姗姗走来,樱桃口一张道:“俺听说你工笔楷写得漂亮,帮俺写上名呗?”不知为什么,朵广顺现在对卢碧霞不再十分厌烦,听她柔美的声音是一种享受。他拿出一杆秃了尖的毛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卢碧霞”三个字。他还从没听说过李清照,当然不会知道有《漱玉词》这样一本书,在好奇心驱动下,也许是很想跟她说几句话道:“这本书你看完后能让俺看看不?” “行,俺看完了,你看吧。俺最喜欢里面的《如梦令》。”卢碧霞把书递给他并有意无意地说。 朵广顺冲她一笑道:“以前对你没礼貌请你原谅。” “没关系,你能教俺武功不?” “俺不会功夫!”朵广顺正言道,“只是偶尔锻炼锻炼身体。” “下节是武术课,你教俺行不。” “那现在就去,不然,让瞧见不好。”他说着把书稳稳当当地放进书匣内,起身往外走。 现在学堂还没来几个人,大家都在午休。偌大个校院内静悄悄的。两人相跟着往操场走,只是很少说话。即使偶尔挤出一句,也是往一片死水里投一粒石子——在脑海里留不下一些印象。 演武场中,两排兵器架孤零零地矗立着,寒光闪闪的十八般兵器默默地享受温暖的阳光。她像变魔术一般拿出一颗鞠,一个铜镜大的皮球,里面装满了麦糠,问道:“你会蹴鞠不?” “不会。” “那好,俺教你,咱踢三局,你要是都输了,就得教俺一些东西。” “行!”他想一个的球儿能有多难,还不是手到擒来。可这家伙还真难控制,朵广顺一会就输了三局。没办法只好教她一套太极拳。他先从头至尾熟练地打了一遍,然后开始一招一式地教她。这位千金姐学琴棋书画都挺灵活的,但一到这就变得笨手笨脚,每个动作都那么僵硬,直到午休起床钟声响起也就只教了十势。朵广顺怕有人看见,说什么也不肯往下教。卢碧霞生气道:“那个太极拳太柔了,没劲,你再教俺一个强硬的吧。要不练练也行。行吗?”朵广顺没办法,只得让步,给她打一套五步拳。他是个武者,本来是想胡乱地练给她看一遍,却不想不自觉地入迷,把一套五步拳打得虎虎生风。他只当是温习作业,也没听到她的喝彩声。…… 不巧的很,黑三——他们的武术先生,揉着朦胧睡眼走出来醒神,猛地瞧见这场面惊得差点尿在裤子里。他静下心来,却不出声,只站在一旁观看,他正愁找不到参加县武术擂台赛的人呢。 朵广顺突然看到黑三,吓得一缩脖子躲进柳树下。卢碧霞见他神情不对,关切地问:“咋了,你是不舒服吗?”他向她努努嘴,使了个眼色。她看到黑先生也吓得唏嘘一阵,那天她毕竟在场。既然躲不开,大可直接面对对方,装装样子。嘴里谈论的是什么,他们也不清楚,只不时地拿眼角瞅一眼门口,看黑先生走了没有。 学子们陆陆续续地赶来,朵广顺他们很快融入欢乐的气氛中。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学子们还是保留着传统的规则,男的在一块,女的凑成一堆,只有私下才有可能谈几句话。交流太少了。 武术训练开始后,照例先舒展筋骨,然后自由复习先前布置的武术套路。黑三笑呵呵地走到朵广顺面前,想出其不意地打他一拳。但哪那么容易,朵广顺出于本能反应,一侧身闪开了,然后出拳,险些打中黑先生。“好,反应灵敏”,黑三想,然后又连连出招,一来二往两人竟打在一起,朵广顺在无心的情况下已陷入黑三的“计策”中,不,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一种享受。往往有一个对手比没有一个对手更让人兴奋。学子们不知怎么回事呼啦一下围上来,有的为先生加油助威,更多的是扯着五音不全的嗓子为朵广顺打劲。卢碧霞暗暗为朵广顺捏把汗,黑三可是州府级武者,朵广顺是有两下子,对付混混还可以,但对付黑三吗…… 卢碧霞心里嘀咕着,朵广顺也没闲着,但见他疾走数步,见黑三跟来,猛地挥拳在黑三眼前虚影一影,待黑三来接,又抬脚在黑三眼前虚晃一晃,遂虚虚实实,鸳鸯腿横扫过来,一下把黑三掀翻在地。这时黑先生黝黑的脸上透出丝丝红色,嘴里念叨着:“老啦,老啦,不中用啦。”黑三扶地起来,对朵广顺说:“再好好练练,过两个月跟俺去参加县武术擂台赛。” “就俺自己去啊!”朵广顺道。 “不是,还有五个人哩。”朵广顺听先生这么说,心里真的很高兴,可又担心父母反对,在父母心里只有读书才是正道,其他的都是歪门邪道,很是反感。“反正还有两个月哩,管他呢,到时候再说”,他坦然一笑同其他学子玩耍去了。 一天的功课结束后,太阳还斜挂在天空,白天渐渐长了起来。朵广顺揉揉疲倦的双眼,拿出《漱玉词》细细品读。书中有一段描写道‘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他忽然冒出一个悠闲的想法:何不去看看麦苗,顺便散散步也好。 麦田里俨然一片肃杀景象。麦苗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但春天毕竟来了,它们开始反青。虽然还有些凉意,但有几块地方已经化冻,湿湿润润的,仿佛在“咕咕”冒着气泡。这个冬天曾下过几场大雪,想必今年是个丰收年。 在这条幽静的路上,混混不会光临这里,至少朵广顺是这么认为的。然而,没行几步,朵广顺就远远地看见五六个人张牙舞爪地追一个衣着光艳的学子。不久他便得出一条结论,那被追的学子一定不是本地人,不然不会钻那条死胡同。看样子,那人长得很斯文,不像是混混,能帮还是帮吧。 那被追的学子就是柳县太爷李有富的儿子李天成。李有富是一个清官,家中没有多少积蓄,为了让李天成懂得柴米油盐酱醋茶和民生疾苦,才把李天成送到这穷乡僻壤来读书。李天成今天刚转到这里就遇到几个混混向他要所谓的“保护费”,言语之中带有污蔑,也许每个农村学子都对城里的公子哥儿都有一种敌对感:“他们凭什么驾华车住雕楼,连考太院的分数也低一个档”。李天成身上没带钱,连忙转身往校院跑。不过李天成的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差,没跑几步路就累得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想钻胡同甩掉混混,却又走上了绝路,让人家来了个“瓮中捉鳖”。不一会儿身上就平添了几个鞋印。李天成双手紧抱着脑袋,刚才的奔跑让他体力透支,任凭雨点般的拳脚往身上落。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滴,他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 这时,朵广顺从背后赶来,喝住他们。领头的那人贼眉鼠目,一脸奸相。见是一个大个子,但毫不胆怯,反而逼近朵广顺。这位就是名震整个镇的陈兵,人,却贼得很,出手就要人命。但朵广顺不怕他,你狠俺比你更狠!朵广顺伸手就把陈兵提了起来。“啪啪”扇了两个耳光。这下不仅把陈兵打傻了,而且把他的手下搞晕了,一个个不知如何是好。陈兵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伸手到腰间拔出匕首,俺捅死你!朵广顺似乎从他眼中看出了他的想法,双手一用力,把他像球一样抛起,然后一个漂亮的侧踹,把他踢飞出去,扑通一声落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随之一股恶臭从陈兵身上散发出来,想是给摔出屎来了。其他几个混混不敢再动手,扶起陈兵往外走。陈兵一边被架着往外跑,一边喊叫着“你给俺等着点”。 李天成大约也缓过劲来,扶着墙站起来,扯周整衣衫,勉强冲朵广顺一笑道:“谢谢!俺叫李天成,是柳城人,真是谢谢您了。”听他说自己是柳城人,朵广顺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柳城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那是县府所在,在人们的心中与帝都没什么区别。朵广顺竟有些口吃道:“俺叫朵广顺。”接下来两人夸夸而谈,不必细说。 天空阴沉下来,几片雪花飘落下来,开春下雪并不稀奇,只是一身礼服的燕子来得早了些,要在农人的屋舍里建一个温暖的窝,等着春暖花开,喜戏春光。然而它总算是到来了,来得那么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少年烦恼 囹圄之灾 再过几天就是寒食,柳条儿适时地吐出嫩叶,一场春雨提前洒在这片土地上,细若银丝,密若牛毛。草尖上树叶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那是一个个亡魂的眼睛,窥视久别的大千世界、村庄与家人。呼呼的风声是它们在低声细语,说不尽的哀愁,是说不尽的对家人的挂念。 孩子们爬上柳树折下一些枝条插在门框上,余下的自然是归他们所有:编成草帽戴在头顶;拧成哨子含在嘴中,虽没有齐全的音律,却也有极大的乐趣。 有老人,有中年妇女,有外地回来省亲的人,都端着箩筐,或用桌布包上纸钱,三三两两地往郊外走。来来往往的人们偶尔也打个招呼,他们的两膝盖上有粘过泥土的痕迹,虽不是十分悲伤,总多少带点不愉快。 清新的空气中弥散着幽微的香味,是从村口的庙中溢出来的。村子东南角一片繁杂的树林中,盘屈嶙峋的枝叶掩映下,朵楼蒙学露出一个红屋顶,朗朗的读书声打破了阴沉的气氛,笼罩成一片生机与活力。矮矮的围墙外是片密密的果树园,桃树、杏树和梨树交错相间,一片万紫千红。 粘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甜甜的杏花雨也只有在这里才可以看到,但还不那么纯粹。 这果园是王得成家的,自从伐杏树那天开始,他就抢占下了这块风水宝地,又让本家几个光棍赶紧成亲,好多占一些耕地,“肥水不留外人田!” 朵祥云拼死拼活、没日没夜地干活,总算是给朵广顺和朵广利置办了两亩地,但朵广中、朵广正和朵广风还没有。只靠那点地是根本不够的,五个孩子渐渐长大,负担也更加明显,朵祥云虽然没黑没白地出苦力挣钱,但家中依然紧巴巴的,眼看朵广中、朵广正和朵广风要到上学年纪,朵祥云更是一筹莫展。日子究竟是要过的,他还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千斤的担子还得他一肩挑,再熬一熬就过去了,孩子们不是读书都很用功吗。忍一忍吧,冬天已经将要过去,只是还有一点冷。 的确,冬天的确过去了,而且夏天似一支离弦的箭,“嗖”地来到人们面前,让人躲也躲不过。一场收麦大战又迅速展开,窑场也熄了火,朵祥云专心致志地在家操扯这两块地,几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疼。举院不放假,朵广顺、朵广利只得告假帮着收麦子。他们除过每天在阳光下淋浴,还要在傍晚到杏花河享受一番。 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更何况是全家人一齐上阵,没过多久麦子就收回了家。那天他们玩的更加痛快。都说孩子血气旺,确是真的,在清凉的河水中泡一泡,一天的疲劳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一时刻,河水里是他们的地盘,没人来打扰他们,任凭他们玩笑打闹,一不心也免不了灌几口水。大人们在更远的地方搓着身上的泥。女人们更不会靠近这里,太粗犷了!这里是男人的天堂。 朵广顺还记得卢碧霞邀他去蹴鞠,还说要给他一本好书。在这里玩耍一会,他就随便编了个理由回家了,匆匆吃口饭,对李仲玉说他要到举院读书,换上衣服,梳头挽起发髻,俨然变成了一个举生,不过也容易知道他是个土包子,身上缺一种长期被麝香熏出的香味。在路上,时常可以遇到在树下纳凉的一堆堆老人,谈论的还是帝国建立的种种不易。一群群飞虫在阳光金色的余辉下闪动,朵广顺手里拿一片竹简不停地扇动。粗布短衣粘在身上特难受,所兴脱下来拿在手中摔打飞将。 将到举院时太阳早不见了,也有一些微风,吹干了他身上的汗水,剩下一层盐霜。这时,朵广顺才把衣服穿上走进去。 今天是半月休,天气又热,各个学堂里都空荡荡的,只有打算参加一年一度的乡试大比的学子还在埋头苦读。这是一生三大转折的一关,考不上贡院就意味着打道回府,永远都跳不出农村这个圈子,永远都比城里人矮一等。 演武场大门大开,远远的就听见里面乱哄哄的,朵广顺有些犹豫,到底是去不去呢。“嗨!天都黑了,其他人也认不出俺吧,”他想着走了进去。呵!这演武场那里还是演武场,分明是一个菜市场。他这下更放心了。 朵广顺来到蹴鞠场,见卢碧霞正站在那里,手拿一把粉红色团扇,摇着,而眼睛却不住地往人群中看。他悄悄的来到她身边,吓了她一跳。然后,她拉着他往外走,这里人太多。他们虽然十分熟悉了,但还是第一次牵手,朵广顺感觉很别扭,想甩开又舍不得。舍不得这种舒心的感觉。卢碧霞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他那只大手的结实与温暖,握住他就有一种可靠,安全的感觉。 他们来到校外不远处一条溪旁的土坡草地上坐下。卢碧霞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巧玲珑的灯笼,点燃后叫朵广顺拿着,然后从一个鼓鼓的包中掏出一套《三十六计》,黄中泛青的竹简卷藏着青春的血液。朵广顺迫不及待地接过书,如获至宝般捧在手里看。他没注意到卢碧霞静静地看着他笑,仿佛是在欣赏一处极美的风景。一般别人是不能轻易碰她的书的,尤其是男生,她最讨厌那些浮夸浪荡的男生,臭烂泥一块! 这灯笼的油量和它的个头一样可观,才一会儿火苗就如绿豆,将要被黑暗吞掉。萤火虫尾尖的光也要比它亮得多。朵广顺自言自语道:“没油了,真可惜,一篇还没看完哩。” “没关系,这本书俺拿来就是想让你看哩。”卢碧霞笑着说,一丝羞涩在火光在灯油耗尽的一刹间消失了,黑暗可以掩饰彼此的表情,当然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真的?!那俺就笑纳了。”朵广顺有点顽皮夹杂着高兴地说。“俺一定会尽快看完还给你,保证不弄破一简,涂脏一字。” “那你能给俺吹个曲子不?” “行,你说哪个吧?” “就《邵乐》吧。” “没问题!”朵广顺说着从腰间取出笛子,用袖子擦擦,然后嘴唇微动,便有清脆的声音散出,飘渺如风,悠远如空,醉人如酒,感人以情。 优美的歌声还在回荡,朵广顺已在送卢碧霞回家的路上。今天没有月亮,朵广顺也就充当月亮,照亮她的心灵,驱除害怕。来到门口,她家的灯亮着,显然家人还在给她留着门户。她一闪而进,然后“哐啷”一声关上门。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卢碧霞的母亲赵月,将要四十岁了还是花一样的相貌。见卢碧霞回来,赵月连忙把饭端来问道:“啥事啊,这样急,连饭也不吃,饿坏了可咋办。”卢碧霞听厌了母亲的唠叨,吃罢饭就去睡了,面带微笑进入梦乡。 朵广顺回家后坐在床上,点燃一根灯草看书。当他打开第二卷书时从里面掉出一块丝帕,上面画着一个美人:卢碧霞一身白色汉服,手里拿着一朵牡丹花,神情端庄地站在一个大花园中。不过那些花朵好像失了颜色,萎蔫下去。他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又怕家人发现胡乱猜测,弄不好还要被训斥一顿。藏了几个地方,终究不妥当,最后叠好塞进腰带缝中,放在枕头下。这样一来,他也没心情读书,拍拍驴子,吹灭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弄得汗流如雨,引来哼哼唧唧的蚊子,而心情却晴朗的很,一颗心缩出几滴水,沉湎下去。 朵广利晚上闲来无事,洗完澡后就和几个同伴四处游荡,这算是在酷暑中的一种消遣。他们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蒙学边,一股股醉人的果子香立刻就吸引过他们的心思,口水差点没流出来。他们虽然不了,但仍有孩童的狂妄,三个人不一会就雀跃在果园里,猴儿一般爬上树偷果子。他们心里着急,手忙脚乱地摘下果子往怀里揣,若不是一根腰带绑住衣服,还真装不了这么多。 似乎每个农村孩子的童年中都有一段这样惊险刺激的体验,总要出些以外。“嗑嚓!”不知是谁压折了一支树干,再看旁边的草庐立刻亮起了灯,几只狼狗疯狂地窜来,看样子要撕碎一切。他们也顾不得什么,纷纷跳下来四散逃开,果子顺着衣服缝往外掉,他们心跳此刻快到了极点,那么矮的墙怎么也爬不上去,更是急得两眼冒火。那恶狗眼看就要追上来。还是朵广利够灵活,双手用力,翻上墙,慌慌张张地往家跑,他一口气跑出一二里,竟没觉得累。摸一摸怀中,只剩下一个半生不熟地苹果蛋子,他苦笑一声,放进嘴里嚼,甜涩清爽五味俱全,不能浪费粮食暴遣天物!他在树下等了许久仍不见他们几个出来,一种不名其状的恐惧从歇斯底里冒出,然后起身往家走,真希望他们别被抓住,抓住了也不要把自己咬出来。嗨!这点事不值得这么担心,可是…… 朵广利的心里很矛盾,到家后钻进帐子就睡,心不想而脑不烦。狂风暴雨总是要来的。朵广顺睡得沉沉的,还真没发现朵广利进来。大热的天,农人们睡觉通常不关门,一个穷家没有啥值得偷的。还有人把帐子搬到房顶上睡,即便没风,看着满天星斗,银光幽散,也是凉凉的,很快便能睡去。 晨光熹微,鸟蠢蠢而欲飞,花颤颤而待放,人忧愁而无耐。王得成正领着几个家族的长辈在院子里抽烟。朵祥云蹲在枣树下,手里拿顶破草帽子,竹竿手不停地搔脏乱的头发,一脸愁容。朵广利低着头站在一边,眼圈红红的,脸被打得肿了起来。他心里不怨父亲打他,父亲本没有错。他是在骂王得成趁这事向家里勒索二百文钱,和几个同伴不讲义气,把自己供出来。 “俺现在实在是没钱。”朵祥云干巴巴地说,“能缓两天不?俺给您拼凑拼凑。” 众长辈知道朵祥云家的光景,却又不敢得罪村中一把手丢了自己的一种外快,只是做出一副劝说王得成的样子。絮絮叨叨甚是烦人。王得成听着他们带有奉承语气的话,心里十分得意,却板着脸说:“不行,人家都给了,你为啥不给?” “这不是实在没钱吗?”朵祥云咬着牙低声道。 “俺不管,今天你就要赔俺,要不咱就到衙门去!” 朵祥云又无奈地低下了头,朵广利可是紧张得要命。衙门也是人去的地方?进去首先就得脱层皮,皮鞭、衙棍等都会让你品尝一顿。回来后脸上也不光彩,将来娶媳妇也难。他最害怕的是再遇见那两个衙役,上回打了他们,不好好“招待”自己才怪呢。 “真的没钱,不信您看看。”李仲玉愤愤地说着把一个破钱包打开,摆在他们面前,“总共才十文,刚给两个孩子交了书费,手里真的没钱。”说着,眼泪簌簌地滑了下来。朵祥云也知道那是全部家档,不禁暗暗低下了头。 “俺不管,俺只认钱!”王得成冷笑道。 “没钱你说咋办,不就是孩子往你果园里偷吃两个苹果吗?俺没钱让你等两天,你又不愿意,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俺还就是不给你了,咋办?!有本事叫衙役把俺抓回去砍了,那才算你能哩。”朵祥云急了,“再说你凭良心说,那片果树林该是谁家的?你那点破事以为别人不知道咋的,你他妈的就一王八蛋!” “咋不该是俺家嘞,你欠揍是不是!”王得成一拳砸在朵祥云胸口上,把朵祥云打了个趔趄。待其又要动手却被其他人拦住,但王德成是属牛的,越拉越上劲,扑腾着身子要去揍朵祥云。朵祥云虽然当过几年大头兵,但长期的体力劳动都把他掏干了,自然打不过王得成。朵广利那里容得别人在自己家里打自己父亲,况且前几天王得成他儿子找了十几个人揍了朵广利一顿,正对王德成一家人憋一肚子火没法消呢,现在蹬鼻子上脸找上门来了。朵广利开口大骂道:“你奶奶的,能个啥,你再叫唤一声!”朵广利冲上前朝王得成面门就是一拳,然后拦腰把王得成摔在地上,骑在王得成身上抡开拳头就是一顿乱打。王得成顿时缩成一条虫,无力反抗,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朦胧了,嘴里有点东西咸咸的。 其他人见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连忙把朵广利拉开。王得成趁机爬起来,往朵广利肚子上狠踹一脚,然后往外跑,嘴里喊道:“你等着,这事咱没完!”他走远后,其他族中长辈就散去了,不过他们知道有一场好戏又要上演了。 朵广利扶着树干慢慢蹲下,手捂着腹部,那一脚踢的确挺重的。朵祥云心情平静下来,又有些后悔,王得成跟乡正那帮子人混得挺熟的,要是他真找衙役来怎么办,总不能让他把朵广利抓走吧。“嗨!这事本就怨广利,抓去放不回来咋办,听说要把一个人从那地方买出来得老些的钱哩。”一着急他又装了一锅旱烟进屋里去了。朵广利呆在院子里不敢回屋吃饭。灶上锅里呼呼地吐着雾气,一家人哪还有心情吃饭。 朵广顺不知到这事,他一早去学校练习蹴鞠了,可巧卢碧霞也在那里,不用问也是朵广顺输。 太阳渐渐爬上枝头,清晨的凉爽在蒸汽中化为梦幻泡影。朵广顺他们在树荫下谈论读书感受。大约中午时分,李天成突然来找朵广顺,说是请朵广顺到他家去做客。两个人现在是好朋友,不好不去,朵广顺便说要回家跟家里人说一声,让李天成在这等一会,然后就回家去了。卢碧霞觉得无聊就回家看书消磨时光,只留下李天成一人在演武场等待。 朵聪云听说朵广利一事高兴得不得了。又恐王得成不把这事闹大,见王得成出来后就一直悄悄地跟着他。王得成也并非铁石心肠的人,见朵祥云家的光景,虽然让他家二子揍了一顿,但现在也不怎么生气了,还真没勇气去乡正处,也就拐了个弯往家走,又拍拍身上的土,免得让家人知道再去闹。自己是什么人,姓王,这里是什么地方,朵楼。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个外来户,多少年来才树立起形象,当上这个村长。要是把朵家人惹急了,恐怕这儿就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自己的计划也难以实现了,那几个资历老的家族长也不是好惹的,而朵平又把朵广顺兄弟当亲孙子,村里人谁看不出来。只是没有公开拿东西救济朵祥云罢了,暗地里有没有给朵祥云好处还说不准呢!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朵平只教朵广顺兄弟武功,这也是因为他儿子没有练武的资质,怕一门武功失传才这样做的,要不是朵禀悚他爹没把功夫传下来,朵平是不会教朵广顺兄弟的。但王得成并不这样认为。 朵聪云见王得成要变卦,心里骂他无能、胆,却笑着赶过去,同王得成打岔道:“王大哥,您不是要往乡正处吗?咋往这走哩?”王得成听他这冷嘲热讽的话,一生气没有理他。“唉,俺还真佩服俺大哥,他还真算准了。”王得成仍然不理他。“他说你不敢去,你还就回家来了,嘿嘿。”说着话王得成到了门口。他一把推开朵聪云道:“老子愿意,干你个逑事!心术不正的家伙,哼!”然后“哐”得一声关上门。也不知是王得成的话好笑,还是朵聪云脸皮厚,他竟然笑着离开了。 王得成媳妇见他回来,问道:“钱要来了?” “要个屁!他家穷得叮珰响,硬是不给。” “那是你没本事。俺家当年跟那些穷鬼要账,不给就扒他们的房,要他们的地。” “这都啥年头啦,你那一套不管用。” “啥年头啦?!啥年代也得讲理呀!不怨你没出息,倒怨这怨那。看你那龟孙样!活该饿死的命!”这下把王得成激起来了,推开门气呼呼地往乡正处走去,也顾不得头上顶着个大太阳。 少时,一辆马车冲进朵广利家,硬是把朵广利拽上车拉走了。朵广利见这两衙役是副生面孔,放心了许多,还有心情欣赏车窗外的秀丽景色。他猛然间见广顺从一旁走过,想跟他打个招呼,却已消失在身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天道有情 从无绝路 朵广顺回到家,喜悦的心情顿时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李仲玉坐在床边抹泪;朵祥云仍旧是抽烟,地上一大堆烟灰还不时地飘散缕缕青烟;朵广中、朵广正、朵广风惊恐地杵在门前。 朵广顺此时是丈二和尚摸不住头脑,但看这情形不会有好事。他来到李仲玉面前焦急地问道:“咋了,娘。您先别哭,告诉俺出啥事了。”没想到他这么一说,李仲玉哭得更厉害了。“到底出啥事了?!”他因焦急语气有些生硬。李仲玉这才擦擦眼泪道:“你弟被抓走了!”“谁抓的?咱告他去!”“是衙门来人抓的。”这下朵广顺更糊涂了,为啥衙门来人抓朵广利呢,难道是朵广利打伤人了。他越是着急越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尽量克制住情绪,把大家的情绪都缓和下来,才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这才放心了许多,这件事不大。怕只怕王得成和马国强从中使坏。要是再按上个别的罪名就糟了,到时恐怕很难把朵广利弄出来。他没敢跟朵祥云和李仲玉说自己的想法,只是安慰他们道:“这不是大事,关两天就会放出来的。律法有铭文规定的。” 不过朵广顺哄得了朵祥云,可骗不了自己,律法是什么?只是一块铁板几行阳文。官场上的弯弯可没那么简单,即使你没罪也能给你“造”出个罪来,而且看起来并不违律。律法的空子也是有的。要不哪来的冤魂夜里啼哭。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找刘坤和李冰,让他们帮着把这事顶一下,至少不要揍朵广利。朵广顺现在已经和两个衙役是铁哥们了。至于接下来怎么办他还没有想好,但现在必须这么做。他打定主意后就向柳镇飞奔过去。路上也没闲着,他在想怎样才能把朵广利弄出来。 在路过举院时,朵广顺才想起李天成还在学校等着呢。不知李天成走了没有,他停下来,拐进学校去,打算去跟李天成说一声,让李天成不要等了。当然,如果李天成已经走了,他也不会生气,毕竟是自己来的太晚,应该向人家赔不是才对。举院里静悄悄的,静得让人担心,担心一不心就会惊醒一场梦。 李天成不愧是李有富的儿子,具有他老子的一切美德,等了那么长时间,他竟然还在等,换作谁都得伸大拇指道:“这孩子实在!” 朵广顺见李天成还没有走,有点兴奋地道:“你还没走啊?!俺以为俺这么久不来你走了哩。俺家出了点事,可能去不成了,改天再去,你看成不。”李天成笑笑,面显难色道:“要是事不大就去吧,俺爹他忙着哩,你想县府那么多事。他专程请你,总不能不给面子吧。” “唉!对了,你爹是县太爷。是县太爷大还是乡正大?”朵广顺大概是急糊涂了,竟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俺说你没事吧?!当然是县太爷大。”李天成有些自豪地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嗨!你不知道……”朵广顺把家里的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李天成。李天成听后笑道:“俺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弄得你这么着急。这事好办,只要不怨你们,俺爹一道令牌过去,保证一切风平浪静。” “那可真谢谢你啦。”朵广顺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舒心地笑道,“那咱快走吧,别等急了。来上车,俺驮着你。” 两人跳上马车,出了校门,悠哉悠哉往柳城去。一条宽阔的土路一直延伸到柳镇,和那条宽阔的官道合流。顺着官道向北,二十余里外就是柳城,那九棵大柳树就是它的标志,也是这老城历经沧桑的见证。朵广顺顺道去了一趟镇上的土牢,让刘坤、李冰照顾一下朵广利。然后两人上了官道,一个劲儿向柳城狂奔。下坡时,再猛抽一鞭,“嗖”地就来到了下面。在这里也只有这“单骑”才这么威猛。那些专门运送行人的马车不得不佩服它的巧灵活,在后面心翼翼地往下行,真有八十岁老太太稳健的步伐。 再过一座连心桥,就是柳城。朵广顺远远地瞧见那几棵大柳树,忍不住叹道:“这树咋这么大,肯定长了许多年了。”李天成道:“那是自然,自从俺记事起它就在这儿,听说比俺爷爷的年龄还大呢”。 “哦……”两人都不再说话,而是被这几株柳树强盛的生命力而震撼,深深地感动着,敬畏着。 进了柳城,虽然没有想象中的亭台楼阁和伊红倚翠,却也是店铺林立,非常繁华。只是没有见到柳县贡院,听说柳县贡院在柳城北郊,离这儿还远着呢。它是整个县每个学子追求的目标,也是柳县最高学府。朵广顺有信心也有能力扣开柳县贡院的大门,并以此为阶梯走向他人生的辉煌。现在暂时不看也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能够到这来一趟已经够使人兴奋的了,又有几个人到过这里呢。对于每一个有雄心壮志的青年来说,这还只是一步。柳县,柳县贡院,把每一个有志气的人抛向城里,摆脱贫穷,相信它还会发出更多、更亮的火花。 李天成家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一座大门,古朴而典雅。淡黑色门面上用金漆绘着一副年画,神荼、郁磊分列两旁。一副对联:清泠泠源头活水来,飘悠悠西方焕紫霞。数盆兰草弥漫出一种幽雅的气氛。院中佳木掩映,鸟语花香,落荫满地。处此境心里暑气顿消七分,精神振奋无极。见这情形,虽不敢说县太爷学识渊博,但可以断定他是一个有情趣的人。屋里的摆设更是整齐而洁净,但并不华丽,给人一种害怕的感觉,仿佛这是水中月镜中花,是碰不得的,稍一触碰便会破碎。 李有富正坐在椅子上休息,一边桌子上的饭菜用碗扣着,显然是在等他们。朵广顺在这样的环境中并不那么“突出”,衣着与环境十分和谐。人轻松了不少,只是有一点点紧张。他紧随着李天成往里走,这地方太静了。 李有富这人长得一副富态相,胖乎乎的脸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嘴角永远都挂着一丝微笑,中等身材,一见面就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一开口就有一种磁性魅力的声音让人听得非常舒服。刚开始朵广顺是非常拘谨的,后来也就亲切地叫他李叔。李有富挺喜欢朵广顺的,说话有礼而且不胡牵乱扯,很让人中听。 大家客套了一会,李有富顺手从博古架上拿下来一卷《离骚》送给朵广顺。朵广顺双手接过书,道声谢谢,然后把书放在一边的空位上,继续同李有富和李天成吃饭谈笑,并渐渐向自己的事靠拢。 “李叔,您能帮俺个忙不?”朵广顺鼓起很大勇气心翼翼道。 “啥事?你说,俺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朵广顺听了心里非常高兴,又考虑了一会才说:“是这,俺兄弟往俺村一个果园里偷了几个苹果,让人家认出来,给俺要二百文钱,俺拿不起,那人就叫衙役把俺弟抓走了。您能跟乡正说一声,把俺弟放了不?” “唉,没事,这事过不了几天就会被放出来的。” “不是,您不知道,”朵广顺有些着急地说,“俺家跟乡正马国强有些矛盾,俺怕他趁机落井下石。” “唉,这个老马!”李有富知道马国强是什么样的人,若不是府台大人罩着马国强,马国强也不会有今天。李有富和马国强还有府台大人丁凯原是一个村出来的,而且是从蒙学到太学的同窗好友,关系非同一般,从没红过脸,但三个人的脾气性格截然不同。丁凯处事圆滑,做事不留把柄,又会讨好上官,便有了今天府台的地位。李有富是一根筋,一心为老百姓办事,不管得不得罪上官,只要对老百姓有好处就干,结果混到现在还只是七品官。马国强是一条典型的驻虫,但是没有脑子,只顾捞钱,全靠丁凯帮着他。李有富想帮朵广顺,但又不能直接找马国强伤了和气,便提笔给柳镇土牢的衙役队长写了封信,在上面盖了县太爷的大印。 朵广顺手里拿着这信,心里踏实了许多。没想到堂堂的县太爷竟如此的随和,而且字写得如此之好。“您的字写得真好!”朵广顺佩服地说。“嗨。这算个啥,以前谁不会写手漂亮的字,这也算是一种‘国粹’。只是现在人们都用过于追名逐利,把这也丢了。可悲啊。……”“爹,不能这么说,人家广顺就写一手好字哩!”李天成像是在为同龄人报不平似地抢着说。 “哦?!”这可令李有富大跌眼镜,以朵广顺的家境能识字并把字写正就不错了,还真有点不相信,“能给俺写一句话不?” 朵广顺心情愉快,也为了让上辈人知到“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提笔写了一首诗:乾坤吐二气,阴阳久缠绵。龙飞碧宇外,凤舞九重天。大鹏随风起,天地任逍遥。 李有富笑道:“呵呵,好字,没想到啊。……” “砰砰”。这时院子里传来敲门声。 “请进!” “咯吱”,“噔、噔、噔、噔,……”轻盈欢快的步伐向屋里飘去。 “叔!您在家啊,俺来跟您借卷书。” “你自己往那边挑去吧。” “这卷《离骚》俺还没看过呢,就这卷吧。” “不行,这卷书给人家广顺啦,你挑卷别的吧。” 她盯着广顺打量一会,落落大方道:“俺叫丁秀云,这书让俺先看行吗?”这丁秀云就是丁凯唯一的女儿,丁凯视她为掌上明珠。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出落得可爱动人,虽十多岁,却有一般成年人的身高,站在朵广顺这大伙子面前也低不了多少,这使得许多男生都不敢和她近距离站在一起。由于丁秀云自在城市里长大,人很大方。这倒显得朵广顺羞怯了许多:“行,行,你看完了俺再看也行。”朵广顺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也狂跳不已,说道:“那俺先走了。”说完,同李有富打个招呼就匆匆往外走,状似逃兵。李有富也不留他,让他自行去了。 朵广顺来到门外才松了口气,看看西方,太阳还挂在半空,只是略显微红,一阵风掠起他的头发,大步流星消逝在官道远处。 现在一切都是美好的:清风徐动杨柳枝,夕阳映红半边天。黄鸟鸣炊烟升,一片欢腾宁谧景,催醉农闲人。 丁秀云见案上放一副诗字,写的甚是好,问明原因,硬是要了去。她要让那几个自称“世传书法家”的公子哥儿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救人应试 左右开弓 朵广利被押进土牢后,在刘坤、李冰照顾下并没有挨打,而且过得挺好,只是寂寞了点。同监的犯人见他是个毛孩,没找他麻烦,只管自己谈话,也不理他。这监狱倒真像个监狱,大白天里面也黑乎乎的,蟋蟀叫个不停。似有鬼哭狼嚎,想这里定有过冤死之人。那些犯人被关得长了“夜眼”,在这里还能看见吃饭。朵广利只盼着早日离开这里。 夕阳之下,朵广顺自顾自地往家赶,他要让家人知道这好消息:他们一定快急死了。由于太高兴,他还哼起了曲儿。那官道两旁威武的白杨高达巍峨,随风摆动的草就是它们的忠实的观众。 路过举院时,见黑三先生领着女儿在门口玩耍,朵广顺连忙停下脚步打招呼道:“先生好。” “呵呵,是你啊广顺,你这是干啥去了?” “哦,俺往柳城办点事,您吃饭了不?” “还没哩,你来吃点不?” “不啦,俺还有点事哩。” “哎呀,你就别跟俺作假了,俺还有事跟你商量呢。”朵广顺想要拒绝,却被黑先生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了进去。 黑先生家布置得还算整齐。朵广顺也想回去后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穷也不能住的跟猪窝似的。万一有个朋友到家里来,也不至于这么尴尬。黑先生的媳妇也是一个先生,而且是朵广顺的算数业恩师。黑先生的媳妇端上四碗面条,递给朵广顺一碗,然后又递给朵广顺一双筷子。朵广顺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吃啊。”黑先生说着端起饭来吃。朵广顺走这么远的路还真有些饿了,看看眼前喷香的饭菜,也不再不好意思,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一会就消灭了一大碗面,然后在一旁的毛巾上擦擦嘴说:“俺吃饱了,啥事您说?” “这两天你好好练练,到后天跟俺到柳城参加擂台赛。举院管饭。” “得多长时间才回来。”朵广顺怕时间太长让朵祥云知道了挨骂:你不好好学习,净搞些没名堂的事。 “咱上午去,下午就回来。” “那行,没啥事俺就回去了。”朵广顺说完要往外走。 “哎,你先别走哩,这有份大比的算数试题,你拿回去算一下,明天交给俺。”算数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竹简递给朵广顺。朵广顺把竹简装进口袋里,便起身告辞了。 朵广顺今天真是太高兴了,不但得到了县太爷的帮助,而且又有两个机遇来到自己面前。至于能不能抓住这两个机遇,就要看他自己的能耐啦。其实,机遇何尝不是在人们不经意间就悄然出现,不过更多的人却没有作好准备,然后机遇又悄然里去了。 朵广顺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家里依旧是点一盏油灯,就巴掌那么大一点亮光,不足以把整个屋子照亮,但这样仍能看见朵祥云眉心紧锁的苦脸,一闪一闪的烟火更加刺眼。桌子上的碗筷动也没动,他们又没有吃饭。“您咋还不吃饭?都凉了。”朵广顺由于高兴,又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就笑着道。 “那得能吃下去!”朵祥云没好气地道,“你也不想想广利,他在那有没有饭吃。” “嘿嘿,您看这是啥。”朵广顺说着拿出那封信递给朵祥云。 朵祥云接过来反复看了两眼道:“给俺一张破纸干啥?” “啥?这不是破纸,这是县太爷给土牢衙役队长的信,让他放广利嘞。” “啥?”朵祥云有点不敢相信,凑到灯前审量了半天才信儿子有这“神力”。他虽然不认识上面的字,但他认识上面的印章——县太爷的大印。 “去,快点去吧你弟接回来。”朵祥云激动地道。李仲玉闻言一把将信夺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亦高兴得眉开眼笑。“今天是晚了,咱明天去。这事也怨广利,你说你没事偷人家的苹果干啥,想吃几文钱都买一大筐,惹这闲气干啥。”朵广顺责备道,“叫他住那享受一回吧,看他往后还偷人家的东西不!” 危机一旦化除,人们免不了抱怨两句,不过心情总是好的。朵祥云他们快乐地吃罢晚饭,朵广顺坐在灯下费了好大劲才把试题答完,真没想到大比的题目竟然这么难。 朵广顺揉揉眼睛,拿出卢碧霞的画像,托在掌上欣赏,忙碌了一下午也没空找她闲聊,现在就用这个办法找补回来。端详了一会儿,不觉困意如蠕虫从四面八方袭来,朵广顺把画像放起来,吹灭灯,轻轻摇着蒲扇,摇着摇着便进入梦乡。扇子从手中滑落,惊散两只老鼠。都说老鼠会算卦,看来这次要失算了! 第二天一大早,朵祥云就催着朵广顺到土牢接朵广利。朵祥云知道自己笨嘴笨舌的,去了可能还会坏事,广顺这傻子是长大了,上回了却了偷木材的事,这回又弄来县太爷撑腰,本事可真不,比自己强多了,让广顺去准成,看来读书认两个字还真管用。 朵聪云自那事后也曾假惺惺地来“探望”过,说朵禀悚和朵嘎云如何如何担心,担心得一夜没睡好觉。可就是不见他们出面找人拉关系救朵广利。李仲玉明白,也针锋相对地挖苦了他们一顿。朵祥云老实得可怜,还真以为他们关心,吃完饭就要把这件喜事告诉他们,报个平安,也有把儿子朵广顺夸赞一番的意思。 朵祥云来到朵禀悚家,立马就把这事告诉了他们。刚开始,朵禀悚、朵嘎云听得云里雾里,不清楚朵祥云在讲些什么,听了一会才明白了个大概:朵广顺找县太爷帮忙,而且县太爷还请朵广顺吃了顿饭,事办成了。 朵聪云闻言心中不快,本想让朵祥云破败,不想朵祥云利用这档事靠上了县太爷,要是以后找自己麻烦就不妙了,但又无话可说,只默默地坐着。朵祥云越说越起劲,甚至骂起了对自己使坏的人。朵聪云则听得脸红一阵紫一阵,变幻不定。朵聪云最后实在是坐不住,冷哼一声道:“哼,他多能!”然后,跨出门找人下象棋去了。朵祥云又坐了一会,也回去了。朵禀悚对此事不以为然,一个毛娃子,碰上这事是他走狗屎运,屎皮子未退尽的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有本事弄出点更大的动静来,那也算朵家积德有报。 朵广顺来到土牢,直奔衙役队长的房间。队长房间的门虚掩着,朵广顺想那队长一定在里面,便上前去敲门。然后闻得里面一阵骚乱,“请等一下。”良久,门打开,走出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衙役,虽不敢说花容月貌,却也有几分姿色。从她慌张的神态和歪戴的帽子,朵广顺看到两个字:肮脏。又想那队长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待会不得已也要用些手段。朵广顺整理整理衣服,气定神闲地走了进去,这算什么,县太爷那儿都去过,难道还怕他一个的队长不成。 队长房间装修得很是富丽堂皇,刷得雪白瓦亮的墙上按着明亮的壁灯,山水、人物、花鸟字画应有尽有。大理石的地板砖铺得光滑发亮,穿官靴走在上面“铿锵”作响。整个房间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但它决不是人间仙境,它从骨子里透出血腥气味。 那队长少说也得四五十岁了,一身紧巴巴的衙役公服硬是套住浮肿的身躯,帽子扣住肿胀的脑壳,只有在这一身衣服下,他还算是个人。 “您好,队长大人,”朵广顺很有礼貌地道。 “你是谁?俺不认识你,谁叫你进来的?你来这啥事?”队长很生气这毛子搅了自己的好事,言语很是生硬。 “你把朵广利放了吧,俺是来接他的。”朵广顺面带微笑道。 队长有些犹豫,马国强昨儿刚来过,明里暗里嘱咐这事,得罪了他自己还要不要过了:“不行,他犯了法,要判刑的。” 这话哄哄其他无知的村民还可以,但在朵广顺面前不知一驳:“队长大人,您别怨俺说话难听,得饶人处且饶人啊,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你个毛孩知道什么,来教训老子!”队长嗷嗷叫道,引来不少衙役。 “队长大人,您先别生气,俺是个讲理的人,你说俺弟广利犯了啥法,‘判刑’这两字可不能乱说。俺想你们衙役还是有修养的,不会跟俺这老百姓斤斤计较吧。” 队长气得嘴角抽动,却又无话可说。 “对不起法曹大人,您别生气,俺跟您开个玩笑,”朵广顺见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便故意给队长个台阶下,万一把队长逼急了还真不好办,“俺有一封信给您。” 队长一把夺过信,先看一遍,又看一遍,又仔细打量了一遍朵广顺,然后毫无征兆地哈哈笑道:“大侄子,你咋不早说。” “俺李叔想跟您开个玩笑。您把俺弟放了呗,俺们还得读书去哩。”队长哪里敢不依,立马下令放了朵广利,又亲自送他们出来。直到朵广顺他们在视线中消失,队长才喝散众人,回房间继续逍遥了。 “哥,你咋不让太爷把那个狗日的队长撤职呢。那家伙可坏了,又好色,这里一般的女衙役都被他威胁玩弄过。” “唉,现在这事还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也怪那些人不洁身自好。哎,这世道……咱将来长大后有能力再说吧。”朵广顺说着望望远处的天空,一片火烧云正在慢慢燃烧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全力以赴 独占鳌首 从柳镇土牢出来,兄弟俩没有回家,而是直奔举院,不能耽误太多的功课。 朵广顺把竹简交给先生,自己没抱太大希望,全当是做了一套练习题。下课后,学子们呼啦一下围住兄弟俩,关切地问这问那。朵广利全当此次牢狱之灾是一次“参观”,非常快乐地把监狱的情况跟同窗们说,有时带点夸张成分,但大体符合事实。 中午,朵广顺和朵广利没在举院逗留,而是飞快地跑回家。朵祥云看见朵广利,既高兴又生气,忍不住打了朵广利两巴掌,但萦绕着他们的仍是欢乐的气氛。 “爹,明天俺不回来吃饭了,有好多功课没做。”朵广顺这还是第一次跟父母撒谎,心里怪不得劲的,脸上也火辣辣的。 “哦,也该的,”朵祥云想这两天朵广顺为了这事费了不少神,功课也必定耽误了不少,不来就不来呗,都这么多年了,“那你还有钱不?要不再带两文……” “俺还有三文哩,放着以后用吧。”朵广顺赶忙说。祥云很少说话,即使开口,也是三言两语,把更多的话藏在心里。 去举院的路上,朵广顺把自己去柳城参加擂台赛的事告诉了朵广利,并让他不要到朵祥云面前打报告。朵广利开始有点不愿意,硬是“威胁”朵广顺给了他两卷书,还把那柄竹笛要了去,才勉强答应下来,并告诉朵广顺道:“你往那里有了好东西别忘了给俺留点。” “行,行,行,”朵广顺高兴又有些不耐烦地道。他并不生气朵广利趁机“勒索”自己,他很乐意和兄弟们分享东西,东西没了可以再买一件,而兄弟情可是千金难买的。 “有啥稀罕事来了也跟俺说说,……” “行……”朵广顺听朵广利嘟囔着,一边不厌其烦地答应着,不一会就到了举院。 下午是自修课,朵广顺正在专心撰写文章,突然,身后的学子拍了他一下道:“外面先生找你哩。”他立刻快速写完最后一个字,然后起身悄悄地来到门外,武术先生和其他几位举院学子中的武术好手正等着他呢。 “好,你们都到齐了,跟俺往演武场试衣服去。”先生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楼上走下,一直到演武场。这些个大伙子很快就打成一片,说说笑笑,好不活波热闹。引得学堂内的学子伸着脖子往外看。 “啪啪,”黑先生拍拍手,大家便都会意,停止说话,等待先生说话。 “这六件武服是举院专门为这次擂台赛买的。对了,还有平底快靴。你们快点挑着试试。”没等先生说完,六个人就冲上去,风一般换衣服。 “这衣服还收回去不,先生?”一位学子问道。 “只要能拿前三名,这衣裳就当奖品赏给他了,”黑三笑着说,“要是得了第一,还再奖他一身哩。” 听完这话,学子们多少有些泄气,一个县那么多人,前三名哪那么容易,第一更是渺茫。但能穿这新衣服往县城里去一趟也值。 “那里离柳县贡院近不?”朵广顺问道,他还真想去一趟自己理想中的象牙塔哩。 “近,就步路,”黑三笑道,“你还想在那里转悠转悠?” “那是!”大家哄笑道。 “想去也行,就是别惹事。比完回来后加把劲,考上柳县贡院,也给咱柳镇举院露露脸。”在黑三说话期间,伙子们已换上衣服,于是又打趣道:“真是人饰衣服马饰鞍,打扮打扮也不输给城里人嘛。” 男子汉们只是嘿嘿一笑:“人家不把俺们当流氓就行了,您看俺们身上穿得挺新,头发又长又脏,整一个四不像。人家不笑掉大牙才怪哩。” 经他们这么一说,黑先生也觉得这样还真不好看。便又带他们到自己家里,烧锅开水,好好给他们清理了一番。他们笑嚷着从黑先生家里出来,各自准备去了。他们听说要参加比赛,都从家中弄了些钢材,打了些兵器放在教室里。以前举院是禁止的,但对他们开绿灯,特殊事,特殊对待嘛。但是朵广顺啥也没有,一个人又到田野里溜达。幻想是不是可以遇见什么稀罕事。 不过哪有那么多不平事让他碰见,直到校门口,一切如故,心中多少有一些莫名的怅往。心里又幻想着比赛的情形往里走。忽然想到被人打倒在地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想去找先生说不去了,但出于自尊,脚步终究未能迈出去。能安心一会就一会吧。明天还早呢,但……时间是不会因他的意愿而改变,夜间六人迅速入睡。迎接次日的挑战。 旭日东升,黑三一行人坐在马车内观赏从窗口流逝的景色。车上的其他乘客先是像观看一个新生事物似的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又扭过头,靠在座位上憩,车内太温暖了,挡住了清晨的寒气。朵广顺他们眼睛睁得累了,刚靠在座位上闭上眼,却已经到了柳城驿站。几个人抬着带来的东西往一家饭馆走去,大家的困意早被清晨的风吹散在空气里。坐在饭馆座位上,闻到锅里散发出来的香味,肚子还真饿得打起鼓来,手里的筷子不停地敲着桌子,还时不时地回头瞅两眼冒着热汽的锅。 几碗面条刚一上桌,就被消灭的连骨头也没剩。在这里,伙子们是丝毫不会客气的,又不是自己出钱,能多吃就多吃,呆会上场打斗,万一流了血还不值呢。饭馆老板不停地跑进跑出,心想这简直就是六头猪啊,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毕竟生意好不是。 黑先生对这场面见得多了,倒不甚惊讶,每次出来比赛不都是他多带钱出来付饭钱的嘛!举院给的那些钱根本不够。不过,他每次都希望有人能打个全县第一,但每次都令他失望。他又是个执着的人,面对这些伙子心里就永远有希望,他脸上也就永远挂着微笑。这次朵广顺更使他看到成功马上就要到来了! 吃罢饭,黑先生付了帐,几个人继续往武馆走。冷清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大约又走了半个多时,一座雄伟的建筑俨然出现在眼前,虽只有一层,但比周围的楼还要高出一截,院墙不是用砖筑成的,而是用大理石,上面爬满爬山虎,几株柏树剪的玲珑剔透。一座大门更有气魄。两蹲五花石狮子张牙舞爪——这就是柳县武馆。 “修这样一座建筑少说也得黄金万两吧,只这一座大门也得上百两银子吧,有这些钱帮助几个读不起书的学子多好,干嘛非搞这虚头巴脑的东西,弄这难道就能把老百姓的日子搞好了。”朵广顺想,“这县太爷只顾给自己弄所谓的‘政绩’,哪里管老百姓死活。看来这县太爷李有富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很快就改变了对李有富的看法,殊不知这武馆是天策将军府下令在帝国各县府修建的,专门用来为帝国军队选拔将官。大门正上方挂一大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道:柳城武馆。还把最后一笔挑得老高,好让人一见就能联想到书写之人的豪气,落款为范连。这可是堂堂前任县太爷的“墨宝”,现在升为府台参军了。 馆内装饰得更是豪华,地面一律用大理石铺设。一座圆形大花坛里种满奇花异草,争吐芬芳。乱哄哄的人群四面流动,飞舞的红旗彩带更加重了欢乐的气氛。 朵广顺他们找到一片背阳的空地,放下垫子和兵器,等待比赛开始。 上午八点开始抽签。抽完签,朵广顺六人上午没有抽到自己人,也就松了一口气。这些农村出来的孩子很讲义气,要打自己人还真下不了手。在他们看来这就是自相残杀。他们是宁肯弃权也决不会这么做的。 这次参加比赛的不只是各乡举院,还有全县大大十几家武馆,可算是全县武术精英汇集,一年一度的武术盛典。上午共八场,每场十轮,不分年龄大。这样的比赛才能真正体现一个武者的素质。对朵广顺来说,今天上午绝对是一场硬仗,他这几场抽到的对手都是正统武馆的高手,一个个看起来壮得像头牛,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朵广顺也算是一个身体强壮的人,但若站在他们中间,根本不起眼。其他几人相对轻松的多,至少没遇到过于强悍的对手。 比赛开始,锣鼓喧天,各参赛者依次入场。武馆内不能用宽敞来形容,只能用宽阔来修饰,室内容纳千人不成问题。二三丈高的房顶,任凭你施展轻功也绝不会碰着脑袋。 黑三没能跟进去,只好在外面看守行李。由于上午是徒手拳脚赛,兵器便留在了外面。黑三紧张不安地望着紧闭的大门,他不想从那里首先走出来的学子是自己的学子,从那里先出来就意味着失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有一个个参赛者从门里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甚至还挂了彩。脸上贴着膏药的,一瘸一拐的,骂骂咧咧的……真是千姿百态,演绎出逃兵溃败相。 渐渐地,黑三这边已有四人败下阵来,玉龙傻笑道:“没想到那么厉害。三两下就把俺放倒了,奶奶的!” “广顺跟曹虎咋样了?”黑三问道,现在就他俩还留在那里。 “他俩好着哩,打一个胜一个。尤其是广顺,年纪不大,倒真有两下子,只见他揍人家,没见人家碰到他一根毫毛,好多校尉都为他鼓掌哩。……” “得得得,俺问你他俩现在咋样?!” “嘿嘿,这个嘛,不知道,”玉龙说,“但看样子能进前三。” “你俩在这看着点,俺去给他俩买碗茶。”说完黑三就走出去买茶了。 这柳城的布局还真是奇怪,武馆一带连一家茶铺都没有。黑先生走了大半个柳城总算找到一家茶馆,把大大的葫芦装满后,立即背着茶水跑回了武馆。此刻武馆内静悄悄的,都正午十二点了,上午的比赛早结束了。其他举院和武馆的人都到路边馆子吃饭去了,下午还有兵器赛,当然要饱吃一顿,养精蓄锐。当然输掉比赛的学子也要吃饭的。 朵广顺他们几个等了许久未见先生回来,浑身又累得要命,都躺在垫子上睡觉,这样能降低饥饿的感受。黑先生刚走过去放下东西,他们几个就“噌”地站了起来,扑到箱子上,七手八脚地打开,各自拿了各自的葫芦,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往嘴里灌。玉龙喝得太猛,呛的咳嗽不停,其他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俺还当这玩意好喝呢,谁知跟凉水一样。还没俺家的凉水甜哩。这喝在嘴里啥味也没有。”玉龙似为自己开脱道。 “哈哈……”笑声依然不减。 “行了,咱去吃饭吧。” “好——!”…… 夏天虽然将要头也不回地过去,但仍要送凉秋一个温暖的秋波,它要给秋留下一张温床,以待来年有个落脚的地方。清晨十分凉爽,中午自然很热。都怪这热情的夏天,将要离去了还要把这火鸟请来,晒的花草树木都没了精神,耷拉着脑袋矗立在道路两旁,使人走在中间也无精打采,而朵广顺他们却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咱啥时候回去?”玉龙问道。他想,自己被淘汰了,还留在这干啥,还不如回去复习。就要大比了,在这里失败,总不能不考贡院吧。他可不想留在这乡村旮旯。他向往城里的美好生活。其实这又何尝不是每一个农村学子的梦呢。 “你要是想回去,吃完饭就走吧,俺给你车费。对了,你们几个哩?”黑先生说。 “俺们不跟你一块走,俺们还得给广顺、周虎加油助威哩。” “玉龙,俺用用你的铁剑。下午比试兵器,俺没有带。”朵广顺不好意思地对玉龙说。 “行,给你。”玉龙把手中的铁剑递给朵广顺。这剑是用好铁铸成的,又大又悍实,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很舒服。不过拿得久了,累的玉龙的胳膊发酸,正巧借这个机会给朵广顺,自己轻快地走在前头。 朵广顺连忙把盛水的葫芦背在肩上,将称东西的竹箱子定在头上,腾出双手接过剑。这箱子他没舍得扔,拿回去养鸡再好不过,扔了怪可惜的。周虎见朵广顺一手持剑,一手拿个垫子,头上还顶个箱子,竟莫名的喜感。亏得这是中午,没人看见,若是给人瞧见,还不叫人笑话。 周虎想着便要去接朵广顺手中的垫子:“你把垫子给俺,把箱子拿下来,怪难看哩。” “不用,不用,”朵广顺道,“这样凉快,管他好看难看哩。”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家饭馆门前。朵广顺他们把东西放在门口,随后找了一张大圆桌坐下。桌子上放着几把扇子,像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他们也不问,只管拿来扇,扇上一行字:清风徐来,春夏相传。黑先生到柜台前要菜去了,稍时,菜上齐全,大家动筷不用细说。 吃饱喝足,送走了玉龙,又回到了武馆,每人拿了一块垫子找一阴影处睡觉去了。其他参赛的队伍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七零八落地贴在偌大的体育馆内。虽然衣服都很鲜艳,但这样东倒西歪地一睡,也就失去了颜色,一副落北相。 朵广顺躺在花坛边,正如火如荼开放的鲜花替他挡住了炎炎烈日,恰巧又是风口,习习微风吹干了他额头的汗珠。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做好梦才怪呢。“咦!这花咋活了,还向自己点头,哇!好香啊!”朵广顺忍不住伸手去抓。“咯咯,咯咯,大懒虫还不起床呢。”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把朵广顺拉到了现实。一睁眼,眼前一片鲜红,还有点点芬芳。他还没完全从睡意中苏醒过来。打个哈欠,揉揉眼睛,定眼一看给吓了一跳,卢碧霞正拿着两朵鲜花蹲在他面前。 朵广顺连忙系上敞开的上衣,笑道:“你咋来了?你咋知道俺们在这里?” “俺有伟大的神力啊,书上说‘心有灵犀一点通’。你打得咋样进前三了没?”卢碧霞十分关切地问道。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关心这个人,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同窗吗?决不是这样。她一见到他就有一种无以名状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亲切感,这种感觉是超乎兄妹情的,也就是所谓的“情窦初开”吧。 朵广顺也不逗她,直说道:“那是自然,谁能与俺争锋。上午你没看见,俺把那几个家伙打得落花流水。” 卢碧霞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不住地盯着他笑。 “你下午回去不?” “回去,”卢碧霞笑道,“但得看你拿了第一再回去。” “那太好了。俺以前只教你拳脚,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兵器。”朵广顺高兴地说,仿佛下午的兵器赛不是对阵,更像是一场表演。 “你有武器吗?俺帮你弄一把。” “不用,这不,俺借了玉龙的剑。”朵广顺拿起剑给卢碧霞看了看。 “就这破剑,咋跟人家比?人家用的都是精钢的刀剑。” “唉,只要有本事还在乎使啥,这铁跟钢也差不到哪儿去,你别瞎担心了。” 卢碧霞默默地点点头,心里在考虑着什么,那剑太差劲了! “当当,当当……”准备的钟声敲响,躺在地上的学子立刻弹簧一般跳将起来,不知道得还以为是炸尸了呢。卢碧霞知道黑先生将要过来,连忙蹦着跳着混到人群里不见了。 下午的兵器赛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群众,围墙上扒满了人,有的甚至把脑袋从缝隙里探进去,瞪着眼睛往里瞅,周围的几棵大树上也爬满了县城里的孩子,平时私文的孩子们也活泼起来。毕竟爱玩好动是孩子们的天性。 比赛一开始,朵广顺就气势如虹,一气呵成,没给对手丝毫喘息的机会就将其打下擂台,成功晋级四强。 周虎也算是遇到了一个敌手,使尽了浑身解术也没能打败对手,自己反挂了几处彩。最后,他也豁出去了,所兴一拼,抡起大背刀向对手砍去,“嘡啷”一声,他这刀算是用了全力,硬生生把对手的柳叶弯刀弹飞出去,险些伤着围观者。周虎亦勉强进入四强。 遗憾的是,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周虎没能打进前二强。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总算可以得块铁质奖牌回去炫耀一下了,让家里人也高兴高兴。 朵广顺也不例外,也想拿块奖牌回去,让朵祥云他们也高兴高兴,不过他太要强,若不是第一就显得太没面子,就是和别人吹牛,别人也可以拿第一来说事。 两场比过,朵广顺的剑刃上被砍出了许多豁口。虽然带来的剑不少,但都和这把损伤的差不了多少,即使换一把也好不到哪儿去,也就只好拿这把剑去参加最终的决赛了。对手手中的是正宗的唐横刀,刀窄而薄,拿起来特别顺手。朵广顺不认识,只当是什么破东西,看起来挺不结实,待会打断了可不能怨天尤人。 这唐刀本身就好,加上使用的人力气大又熟练,朵广顺还真有点吃不消。交起手来,朵广顺才知道这东西厉害。由于是刚开始,朵广顺还占上风,打得对手节节败退。最后把那人逼急了,抡刀便劈向朵广顺。朵广顺一边闪身躲开,一边出剑接他这一刀,却不想剑被削去大半。这可够骇人听闻的,朵广顺失去了攻击的主动,可以说胜利已基本和他无缘。一片乌云渐渐袭来。可朵广顺还不想放弃,仍旧拿着残剑招架对手的攻击。朵广顺现在只能防守而不能进攻,可以说现在打得是一种消耗战。朵广顺之所以坚持,是因为他还抱有一点幻想,希望体壮如牛的对手先倒下。 老天爷似乎不想朵广顺赢,连剩下的少得可怜的剑也被切去,仅留下个剑柄在手中。朵广顺不敢大意,连忙丢掉剑柄,疾退数步,避其锋芒。那对手兴许是打红了眼,不顾传令官的阻止连连抡刀向朵广顺招呼。不一会,朵广顺身上就挨了数刀,由于隔着衣服,血流的不是很多,不过鲜红的血迹还是清晰可见。朵广顺由于太紧张、气愤,竟没有感到疼,两眼瞪着对手直放凶光。此时若给朵广顺一把好刀,估计顿时就能把对手劈成两半,可惜没有。 比赛还在紧张地进行着,天空渐渐被乌云笼罩,一场大雨即将到来。但这并没有驱散惊恐的观众。有个人忍不住往很远的衙门跑去。 两人仍旧打得不可开交。对手毫不留情的进攻把朵广顺逼急了,便不再隐藏身手,使出全部本事,堪堪避开对手凶猛的几刀,硬生生回踢了对手几脚。 很长时间后,两人体力消耗过大,都蹲在一旁喘气,竟无一人敢去阻止。 “嘀嗒,嘀嗒,莎、莎、莎,莎、莎、莎、莎,哗哗……”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雨珠顺着朵广顺的头发流下。朵广顺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紧接着他气沉丹田,一边迅速扯下上衣,一边跃身而起,箭步奔向对手。 这不是以卵击石吗?许多人吓得捂上了眼睛。对手提刀而立,十分轻狂地看着朵广顺冷笑。 待双方仅距五米时,只见朵广顺手腕轻摇,一条布棍便俨然出现在手中。两人又战在一起,不过朵广顺现在兵器在手,如虎添翼。一条布棍在他手中使得虎虎生风。他瞅准机会,一招打在对手手腕上,把刀弹飞出去,紧接着提脚把其踹出数米。不等对手爬起,朵广顺已赶将过去,伸手卡住对手的脖子,将对手牢牢按在地上,如果他想,手指一动便能轻易结果对方,但他没有,这是比赛,不是拼命。此时,传令官适时地宣布了比赛的结果:“此次柳县武术擂台赛冠军是来自柳镇举院的朵广顺。” 雨中爆发出热烈而久久不息的掌声…… 夜幕已拉下,朵广顺坐在疾驰的马车中,稍动一下,伤口又疼得厉害,但心里美滋滋的,总算没白来,还奖一套衣服一双鞋呢。对了,还有一葫芦乌龙茶,留给朵广利的。当然,最高兴的是有一枚金质的奖牌,不仅可以让父母高兴,而且万不得已时还可以当一些钱救急。 一行人凯旋而归,柳镇举院甲字学堂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美人赠剑 佳人初见 春风吹,惊雷动,枯枝飞,草屋摧;布衾单,褴褛衫,花未暖。柳滴翠,水温美,粉汗垂。白纸黑字,多少忧乐到心头。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一天天大部分时间都关在举院里,未免要发些牢骚。尤其是束发年华的青年学子,成人感越来越强,总觉得读书很枯燥而外面的花花世界很精彩,初长成的翅膀跃跃欲飞。朵广顺这支翅膀还未长硬的鹰,也只不过飞出草窝到附近转了一圈,还真以为世界跟空气一样清,与湖面一样平,同天空一样蓝,和真空一样静呢。强烈的探求欲望使他无法安心读书,尤其是听说要代表柳县赴玲珑府参加比赛,他更是高兴得睡不着觉。他有时甚至幻想,是不是在府里比赛再拿个好成绩就可以一步登天,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有另一条光明大道通向自己梦想的圣地,不用在这“苦海”中苦苦遨游了,到时候甚至还可以让父母享享清福,把弟弟带到城里去住呢。 再有就是处在青春期的青年男女们对男女感情问题或多或少地懂了一些,虽然没有成年人的恋爱意识,却要比成年人纯洁得多,单纯的多,这就是“青梅竹马,两无猜”吧。孩童的羞涩使他们回避这些问题,只把它们藏在心里。没有人去和朋友谈论这方面的事。在他们看来,如果和同学说这事,肯定会让人笑话,名声也不好。 朵广顺也不例外,长期地共处一校,他隐隐约约地能感觉到卢碧霞的感情。说实话,他也是打心里喜欢她的,只是他有意回避这种心理——荒唐,怎么能这样,先生不是说过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吗,别妄想了,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只是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对你呢,再说人家家啥情况,自家啥情况…… 朵祥云和李仲玉不知道朵广顺参加武术擂台赛,如果知道,定不会让他参加这么危险的比赛。朵广顺太了解他们了,便来了招“先斩后奏”,先比赛,然后让他们高兴。当然,如果没有取得第一,朵广顺是“奏”也不会“奏”的,甚至身上的伤也不会让人知道。 朵祥云、李仲玉手握奖牌,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朵祥云很自豪:看俺儿子多厉害,全县第一,咱柳县第一啊!老一辈人都看得出,朵广顺这娃娃散发着一种气势,和朵祥云的爷爷一样。 朵广顺的大名很快传遍了整个柳镇,许多人都慕名而来看这个“能”人。可笑的是几个媒婆竟来提亲,被李仲玉笑着送走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假,但朵广顺还太,仍然是个孩子。 打那以后,村里的“好心人”也多了起来,每次遇到朵祥云,都暗示朵祥云把屋子好好布置布置。单那座屋还像点样,骨子里却透露着贫寒。近来,朵广顺在家里歇着,伤好了不少,再过十天半个月差不多就痊愈了。他闲来无事,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每个角落都清理了一遍,用石子堵上了几个老鼠窟窿,把堆在墙角的从亲戚家拿来的破衣烂衫清洗了一遍,能穿的就缝缝补补又放了起来,其他的帮李仲玉抹成了袼褙,以后可以做成一双双“千层底”。 朵广顺想回举院,可惜时间未到,便又绑了个长扫把,把房里的蜘蛛、灰尘彻底清除掉,把窗子擦得明亮剔透。经过一番整理,家中十分整洁,只是缺了些生机与活力。他又从柳镇集市上买了些花籽、菜籽,在院墙上种满了花,花盆是破瓢烂罐,墙根下是爬山虎、丝瓜和金瓜。在南面正对大门的地方垦出一片空地,以待来年种些蔬菜。夏季已经过去,想今年是看不到花开、菜累、果挂、蜂飞蝶舞的景象了。不过,种下了希望,就有心去注意,不失热情。 一季过去了,朵祥云同窑主结账,没有讨回钱,但拉来了几车砖。反正还有些积蓄,够给孩子交书费的,窑主是本家侄子,不好意思说重话,朵祥云就从窑厂挑了几车砖拉来,打算在院里盖一座东屋。孩子们都大了,还跟自己住在一起,好说不好听,趁这当儿盖个屋也好,虽然了点,但还足够他们住的,等以后有了钱再给他们盖大的。 盖房子不需要花费太多的钱请技工,朵祥云找了几个在一起干活的铁哥们就都解决了,弄个菜请他们吃几顿喝两盅就可以了。那几根杏树干正好做檩条,橼子不用太正规,找些木棒就能凑合,没有瓦蓬顶,只得买张竹席搭在上面,再用泥巴掺些麦秸糊一遍,做成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屋顶。屋顶是平的,可以在上面晒花生、大枣、玉米之类的东西。 房子刚盖起来,潮得很,不能住人。朵广顺的伤全好了,就把新房里的地面铲平,砌上一层碎砖,点上堆火,把潮气驱散,在墙上贴一层新鲜竹简,留下自己的墨宝,把个屋装饰的文雅而不俗气,简陋而十分典雅。室内五张床整齐地排列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靠南墙成一行。睡时头朝北脚向南。正西墙上一个窗户,窗前放着一张的桌子,邻近的床就是天然的凳子。闲暇时可以夜观繁星,秉灯烛,泼墨挥毫,写文练字。 东屋很快很顺利地建成了,朵禀悚没有阻挠,应是朵广顺的魄力与名望太大了的缘故。这子很聪明,朵聪云几次用计都败下阵来,想还是少得罪他们为好。 盖房期间,朵聪云和朵嘎云还来帮了几天忙呢。朵嘎云是个粗人,倒是真心来帮忙,他这辈子光棍是打定了,这几个侄子现在是朵家香火繁盛的希望,他又爱好武术,见侄子有如此造诣自然是高兴,言谈之中流露出对朵广顺很高的期望,感于自己以往所作所为,怅然悔悟,饮酒必醉,像孩子一样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惹得别人心里也酸溜溜的。朵祥云打发他走后,从此不敢再让他喝酒,只说些安慰他的话。两人虽然有些矛盾,但关起门来仍是一家人,邻里之间尚没有解不开的疙瘩,更何况是亲兄弟。有,也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窍。 一切都完成后,这天,朵广顺重新来到学堂,拿着书卷,感觉生疏了许多,便一天没出学堂,一遍遍地梳理文章。 下午黄昏时分,朵广顺脑子涨得厉害,便伸伸懒腰,踱步到演武场杨树下,一边散步一边呼吸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心情舒畅,精神好了许多,眼前模糊的景色渐渐清晰起来。 上午,黑先生让朵广顺在玲珑府比武擂台赛的责任状上签了押,但需要一张个人画像。这个倒容易,朵广顺自己的丹青造诣本就不错,只是缺一把上好的剑,上次就在这方面吃了亏,可一把普通的剑就要二十几文钱,若是精钢锻造的少说也得两百文,够家里买两头猪仔的了,朵祥云一定不给买,更何况他们本身就反对自己参加这种比赛,还经常拿二叔的事教训自己,而那把无价的元旨宝剑是不能轻易用的,“二十八星剑”出剑必饮血。这次比赛尚不知怎么瞒住他们,唉,现在想不去又不行…… “广顺,你咋在这儿,俺找你半天了?”听到这声音,朵广顺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俺在教室呆得烦了,出来走走,真不知道你找俺,真是抱歉。”朵广顺微微一笑道。 “也没啥事,”卢碧霞一弯眉毛翘得高高的,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挂着笑容,“听说你要到府里去参加比赛,是真的不?” “当然,俺可是县第一。要是能再得个冠军就好了。” “是的,俺相信你能做到。”卢碧霞高兴地说:“你现在可是咱柳县的名人,俺爹说后天要全体学子给你饯行哩!他知道你没有兵器,这次专门往玲珑府给你买了把剑,俺见了,还真好看哩!只是这次月比你赶不上了,咱先生有点不高兴,说‘这回第一名一定让别的学堂抢去了’,他不想想,有个玲珑府第一的学生不比校第一的好啊!” “还不一定哩,说不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俺打败呢。”院长帮自己解决了大麻烦,朵广顺当然轻松不少,只是有些疑惑,月比得过天才考呢,自己后天去,听黑先生说一天就能回来,怎么会耽误月比呢。 “喂!你想啥呢?黑先生还等着呢。” “你不早说?走。”两人往学堂走去。 下课好一回儿了,大部分学子都吃完饭,回学堂读书去了,几乎全是打算参加大比的学子。其他不参加大比的学子或站在门口或趴在雕栏上玩笑。当然,还有几个撅着屁股蹲在花池边吃饭的学子,走后留下一片稀饭。 黑先生找朵广顺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和他谈比赛的事,并告诉他要去比赛七天。这点让朵广顺有些犯难,不知该如何过朵祥云这一关,七天不回家,说破大天,也是瞒不过去的。和黑先生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得故计重施。 第二天,朵广顺回到家,闭口不谈这事,还闲扯些不着边际的事,哄得朵祥云、李仲玉很高兴。其实,朵广顺要到府里打擂台的消息早在村子里传得纷纷扬扬,朵祥云他们并非不知。他们不想让朵广顺去,一个农村的孩子到那府城里现眼干啥,但孩子大了,心也大了,想管也管不住,还是让他去流荡一番,尝尝人情冷暖的滋味吧!便不再插手。况且,村里人都关注着朵广顺,指望他给村里争光哩,若出手阻拦,大伙一人一口吐沫腥子也能把人淹死。要是朵广顺能拿个好成绩回来是再好不过的,若是没有,他也不会责备,至少自己的娃比别人强。俺们去过玲珑府哩! 后天下午,衙门来了辆马车,从举院接走了朵广顺,众人送出好远才回去。车子向南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两边的树木、村庄、田野飞快地向后掠去。朵广顺坐在车里,心情异常激动。他虽然一个人去,却不感觉孤独,毕竟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吸引着他的思绪。两个送他的衙役很不健谈,一句话也不说。朵广顺坐久了,有些昏昏欲睡,手里的剑无力地靠在身上,鲜红的剑穗映褪了霞光,只留下一层黑中泛白的暮云。 玲珑府和朵楼相距六七十里,车子停下时,暮色已拉下,银色的鱼肚白彻底变成一条死鱼,被黑暗无情地吞进腹中。玲珑府就是玲珑府,明亮、华丽的灯光从黑暗中抢占下一席之地。来来往往的轿子、马车络绎不绝,偌大个府城没有一点将要沉睡的迹象。刚一下车,朵广顺的困意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这府城中的景色太壮观了!耀眼的灯光把整个府城烘托成一个八面玲珑的白水晶,难怪人们称其为玲珑,难怪人们神往它,难怪人们梦想府城人纸醉金迷的生活。继感慨而来的是一阵眩晕,朵广顺用手指揉揉太阳穴,甩甩胳膊腿,随两个衙役来到一家名叫“来顺”的驿站。里面进进出出一些青年男女,手里都拿着不同样式的兵器,身着利落的武服,脚踏快靴,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一看就知尽是些练家子。朵广顺猜想这是一家专门为这次武术擂台赛参赛学子准备的驿站。此处虽不甚豪华,却亦非一般人所能住得起的饭店、酒庄。其实这是一家专供官吏路过休息的处所,只因这次比赛实在腾不出地方给这些人住,也就只好用这里住几个人,闲着也是闲着。 两位衙役到柜台前安排妥当之后,又嘱咐朵广顺两句,就驱车回去了。 驿站二是位面目清秀,身高一米六左右,桃李年华的夫人。她身材纤纤,一身公服穿在身上,给人一种靓而不俗的曲美感。她算是女性中较高的了,不过,在朵广顺面前还得抬着头说话。 朵广顺听着“二”银铃般的声音,立刻变得面红耳赤。面对“二”轻柔的问话,朵广顺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来到自己房间,“二”离去,他才长吁一声,倒身躺在松软的床上,闭目回想刚发生的一切,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堂堂男子汉竟在一个女人面前如此“狼狈”。 心情平静下来,朵广顺才打量起这个短暂的“家”。房间不大,但家具齐全,梳妆台、夜壶……应有尽有。这对于一个从穷苦农村出来的学子来说,算得上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农村的庄稼人对此是想都不敢想的。即使没有取得优异成绩,这趟也没白来,至少在记忆中增添了一段美好的回忆。 朵广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才晚上八点多,要是在举院里,晚课还没有结束,怎么可能睡着呢。在房间里待着实在无聊,况且还未到打烊时间,来到这儿怎能不转一转,看看玲珑府的夜景。走到楼下,朵广顺客气地对“二”说了声,让她给留个角门,万一来得晚了,也好进去。“二”对这位气宇昂藏的青年学子颇有好感,不像某些官员家的浮浪子弟和一些不正经的暴发户,便很客气地应允了。 晚风徐徐,大马路两旁通亮的灯笼下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有情侣,有单身,有享受天伦之乐的祖孙,有闲情散步的老夫妻,也有一些地痞流氓和乞丐。能听到的只是商贩的叫喊声和马车前马儿的铜铃声。人们都累了,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只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心照不宣。只有那草、那树、那花和那幽静的空气知道。在流光溢彩的花灯下寂寞地诉说着高兴、悲伤、忧愁和温馨。纵使躲到天之涯、地之角的高洁隐士,怕也是逃脱不了种种思绪的魂牵梦绕。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不知怎的,朵广顺脑海中跳出这样一行字,倒好像清夜闻钟,给人当头一棒,一颗心蹙缩在冰凉的黑暗中,使人毛骨悚然,站立不安。来到这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时隐时现地萦绕在左右,即使有一个好心情,因了这种感觉也会骤然不悦。难道说他这么做真是好高骛远、不切实际吗?别忘了,他是只是个农民的孩子! 府城的天空是看不到月亮的,就连几棵疏星亦不可见。府城的水是观赏不到自由自在的游鱼的,“皆若空游无所依”的景象更不可得,“死水”倒是随处可见。这里断不是纯美的世界。淫秽污臭充实着每个角落。就连空气也是压抑的,不如广阔农村的空旷和清新自然。朵广顺已经感觉到在这样的环境中人容易变的喜怒无常,也明白了府城里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多疯子。 穿过一片喧哗的广场,朵广顺无心观赏那雪白的喷泉和巨龙雕塑,又向前漫步一会,觉的时间不早了,两只眼皮直打架,五彩缤纷的灯光模糊成一片,自然而然地往回走。将要到驿站时,清风送来一连串宏大的钟声,令人不觉精神一振。难道这附近还有书院?疑问很快被证实,有,玲珑府举院就在这里,而且相距不到一里,只是隔条街,看不到。不久,一群群迎面而来的学子就挤满了整个街道,朵广顺连忙躲到一边的柏树下,给人家让出一条道。 突然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眼前晃过,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绞尽脑汁去想,却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像。学子下课的高峰过后,还有零星的浪花断后,朵广顺也不再想,开始往驿站走。风依然送来丝丝凉爽。 “咯吱——”耳后传来马车刹车的声音,吓得朵广顺连忙闪身躲到一旁,虽说被马车撞一下不会死人,却也足够让人疼上两三天的。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给它撞一下跟定会耽误比赛。他回身一看,是副熟悉的面孔,只是叫不上来对方的名字。 “哈哈,朵广顺!你咋在这儿?” “咱们是好像在哪儿见过,可俺想不起来您是谁……”朵广顺尴尬地摇着头笑笑。 “咱们在天成家见过,俺是丁秀云。” “哦——”朵广顺这才想起来。真是一层窗户纸捅破,眼前豁然开朗。“是你啊!你看俺这人真健忘,原来你在这儿读书呀!”他有些羡慕地道。 “这有啥奇怪的,俺家就住在这。不过你在这倒是挺奇怪的哦?”丁秀云像一个男孩子似的调皮地说。其实她早听李天成提过这件事,知道朵广顺要来这,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刚开始没敢认,又偷偷盯着他打量一会,才鼓起勇气跟他开个玩笑,谁想还真是他。 朵广顺想要解释一下,不料丁秀云的一位同窗在不远处喊她了,虽然是位女生,但声音比板胡还要高亢。青天白日,经她这一吓,七魂也飞了五魄,更何况是在宁谧的晚上。话到嘴边,却又慌得咽了下去,只是看着她似蝴蝶般忽闪忽闪的睫毛下明亮的双眸,流露出一种淡淡的爱慕之情。 丁秀云见同窗叫自己,便不再停留,同朵广顺打声招呼,便让车把式掉头朝同窗走去。目送丁秀云消失在视线中,朵广顺也不再停留,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向驿站走去。 时间还不算太晚,单是街上的行人少了些。十字路口处的大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一闪一闪的。驿站门口的灯还亮着,大门还没有关。朵广顺走到柜台前告诉“二”自己回来了,顺便道了一声谢。“二”也挺关心这位弟弟的,还给朵广顺留着晚饭。朵广顺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肚子也打起鼓来。 吃罢饭,朵广顺同“二”大姐又闲谈一会,不知不觉便熟悉起来。晚上十一点朵,朵广顺帮“二”大姐安上门板,便径自去睡了。 经过交谈,朵广顺仲玉知道这位“二”大姐名叫蔡浦峭,“二”大姐也知道了这位年轻的学子叫朵广顺。从那以后他们姐弟相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暗香浮动 祸根深藏 窗外大街上无眠的灯光透过薄纱窗帘映得房间里一片昏明。街上的更夫“梆梆梆”地打着更点,惹得喧闹的夜——至少是它的一隅——也渐渐安静下来。 朵广顺在这空虚的夜里,也浮动起来,飘出了繁华,飞到了家;飞到了家,爬上槐树摘槐花;摘槐花,跃至榆树采榆钱,一筐又一筐。黝黑的锅里冒出浓浓的香,是花和钱的精华。就是辣子吃在嘴里,真是辣的冒火,香的溜油;时不时地和着陈年老醋吃口苦苦菜,还带着露水香。品的是酸甜苦辣,浮现的是在空旷的田野里挖苦苦菜的情形——幸福的享受。金窝银窝永远比不上自己的草窝,提到家,弥漫在脑海中的总是温馨与甜蜜。对家的思念是对家一草一木的留恋,但更多的应是对亲人的依恋。若这些都不复存在,即使回到家也不再是原来的家,给人的只能是伤感。 狂飙乍涌,黄埃蔽天,朵广顺又飞越连绵不断的麦田,渺无人迹的坟场,络绎不绝的车辆与楼房,回到了这里。睁开朦胧的星眼,头仍旧是昏昏的。街上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今天是个大风的天气,看不到东方天空发白的微光,但看这光景,想天已亮了。折起身来,穿好衣服,打开窗户袭来一阵凉风,困意顿消。第一次睡这软绵绵的大床还真不习惯,朵广顺自然而然地伸了懒腰。自己打了盆水洗把脸,又照着镜子梳了梳头,挽起发髻。房间里还有一尊玉雕的盆景,朵广顺还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次见这玩意,不敢摆弄,万一鼓捣坏了自己可赔不起。 漫步来到街上,天灰蒙蒙的,一阵阵狂风卷起地面上的枯枝落叶形成一个个旋涡,撞到墙上树上,“噗嗤”消失得无影无踪。行人很少,且大多是行色匆匆的学子。朵广顺的头发给吹得乱似一团杂草。没想到城里楼高、人多、生活好,连风吹起来也猛得多,铺天盖地风云变色。漫天的尘埃立刻覆盖了它华丽的外表,变得黯淡萧瑟。他恰巧衣服穿得薄厚适宜,十分舒服,并不太讨厌这黄沙漫天暴天气,心情反而舒畅了许多。 上午八点刚过,风刮得更厉害了。朵广顺回到驿站吃过饭,从“蔡姐”那里取来行头,两名衙役看起来冷冰冰的,东西到准备得挺齐全,除了比武用的家伙外,还有一面用绸子做的旗子,上绣着“柳县”两个正楷大字。他忽然觉得从后脑勺沿脊梁到脚跟一阵冰冷,麻酥酥的。这倒不是因为害怕强大的对手的挑战,而是一种自豪感与责任感占据了心灵的正常反应。自己能代表一个县是多么值得荣光的事啊!当然,背的包袱也不轻!这次的对手都是顶尖高手,究竟是一气呵成,还是背水一战,犹未可知。 临走时,朵广顺又从蔡浦峭那里借来一根竹竿,将旗挂在上面,在这里要找根长点直点的棍子都是妄想,更别说找一根旗杆。还是先准备妥当的好,免得到时措手不及,自己出丑不说,还会让人家糟践柳县人邋遢,做事丢三落四。 走到玲珑府中心武馆,这里和县武馆的格局得很相似,只是比县里的规模更大些,装饰得更豪华、气派些。“真搞不懂衙门在城里修建园林、武馆那么花力气,怎么不抽出点钱救济一下农民和寒门学子呢。风沙一吹,‘南豆腐’一样荫润华丽的外表不同样变成了北豆腐了吗?”朵广顺又一番感慨。感慨之余,有人行色匆匆地跑过,撞了他一下,他没太在意。风在大肆地刮着,人都够忙的。 在坐北朝南的武馆大门两旁站着两个身着公服的衙役,腰里挎着朴刀,十分威武。朵广顺凭签押状进去后才发现这里的练武器械很齐全。见别人四处闲逛,他也二大爷赶集——随便溜达起来,直到集合钟声响起,才赶回场地中央,站在一个写着“柳县”牌子的位置。不远处站着一群妙龄少女,均穿着白衣素裙,在听一名官员的安排——这就是从举院请来的司仪。朵广顺像其它队伍一样,把旗展开,高高举起,任其随风飘扬。环视一周,其他县代表或武校代表均有人,而他自己孤立在人群中间,感觉怪怪的。 不多久,那些妙龄少女走过来挑选自己代表的队伍,长长的头发散在背后,走起路来很精神,也许是秋高气爽又有风的缘故吧。朵广顺斜眼打量了一下代表自己的少女,放心了许多,幸而这人不甚难看,但已够让人倒胃的了。正在低头感叹之际,忽然觉得眼前有些微妙的变化,一个娇的身影豁然占去了原先那个少女的位置,还散发着一种熟悉的香味。 “真巧,又在这儿碰见你。”还是她先搭讪。 “是啊,真巧。”他嘴笨舌拙地说。 朵广顺感觉舒服了许多,有一个“熟人”在这,待会出场不会感觉太尴尬,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丁秀云。 “真是谢谢你,要不俺还真够难看的。但是那有个帅气的伙好像在叫你呢。” 丁秀云顺着朵广顺的眼光往那边瞥了一眼,有点不耐烦地道:“俺不认识他,可真讨厌!……” “现在,请各比武学子入场!”一位在观武台就坐的中年官员说毕,紧接着喧天的锣鼓敲起来,各比武学子在司仪的带领下一队队进入场地。入场后,府台大人丁凯开始侃侃而谈,丁秀云听得直摇头,太婆婆妈妈了,一大堆大道理,真让人烦,便时不时地和朵广顺嘀咕两句,总算是挨过了这段时光,刚一退场就拉着朵广顺跑了出去,告诉朵广顺自己家的地址,邀他有空去玩,然后去举院读书了。为了参加这次入场式,她央求了好几次,举院先生才同意,既然一切如愿以偿,当然要赶快回去,否则,先生发起火来可了不得。 朵广顺还不知道丁秀云是丁凯的千金,竟然傻乎乎地真想去她家中做客。他想,结识一位城里的朋友又不是什么坏事,尚若他知道她老爹就是堂堂的府台大人,就是打死他也是不敢去的。 比赛的前两天没有轮到朵广顺出场,他也就没有去观看比赛,倒是把整个玲珑市逛了一遍。原来这里也有穷地方,就在市郊,坐落着一片破旧的茅草房,在破旧的墙上很容易找到“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的字迹,蹦蹦跳跳的顽童亦随处可见。再行几步就到了吴家堡子,相传这里也曾竹楼林立,店铺鳞次栉比,昌盛一时,只可惜浊河滚道,一夜之间皆覆于黄泥之下。大水过后,幸存的人们又在此安家落户,只可惜没有雄厚的家底,所以至今仍是一片落败相。黄砖泥瓦、杨柳榆槐、火红蜜枣、茂叶繁枝,这是乡村的清新。一条清清的河流在一青绿草坡下淌过,青玉无暇,更显出庄稼人的粗犷。朵广顺漫步河岸,水草在清流中荡漾,微风爱意般在耳畔缠绵,在城里呆得“久了”,竟觉得四野的芬芳更胜过驿站的熏香。 弹指一挥间,烈日已然落山,树影阴翳,冰盘乍现,朵广顺赶忙折身返回。他倒不怎么担心天黑,而是怕回去的太晚,蔡姐要挂心。虽是散步,却也离开城中心好远,要想返回哪那么快,正走着,夜幕已然拉开,幸而有一轮明月挂在树梢。途中经过一家姓金的豪华庄院,他不禁又感慨一番。走在路上凉风阵阵袭来,路上落下树木参差斑驳的黑影,空旷处白若水晶,阴暗处却又漆黑若阿鼻地狱,真让人担心从那里冒出些白相人。 月光渐渐变得晦暗起来,翘首而望,原来它又穿了件纱衣,戴了顶帽子,想那明天又是一个有风的日子。也好,风是男子豪气的助手,况且明日都轮到他上场了,风最好是越刮越狂越好。 走进城里,天空布满了方块似的白云,一望无垠,恰似一块龟裂的土地。可怜大地只能得到从云缝中漏出的几丝爱抚。 朵广顺回到旅馆,跟蔡姐打声招呼,便回房间打扮起来,总不能乱糟糟地参加比武吧。他梳了梳头发,觉得头发太长,打算明天到街上找个路边摊修剪梳理一下,心中想着,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发现原来的几十文钱不翼而飞了,幸好衣服的夹层里还有两三文私房钱。他一惊一怒过后,很快冷静下来,细细回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想着想着,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次日,阳光明媚,只偶尔从身边掠过几丝风,飘过几片黄叶。几缕青丝从剪刀边滑落。朵广顺从口袋中掏出钱给老师傅,老师傅还有些推托之词,但毕竟是良心买卖,他还是把钱塞给老师傅,然后信步离开。 “朋友,俺看你心情不太好,出什么事了?”朵广顺正走着,突然一个道貌岸然的中年男子拦住他问道。 “广漠无垠,人海茫茫,你就跟俺装吧。”朵广顺微笑道,“打人一拳再给个甜枣,你还真行。” “兄弟,这话怎么说的,俺又不认识你。” “是啊,俺也不认识你,俺一直心情很好,你怎么知道俺丢了东西?”朵广顺一伸手把那人提了起来,狠狠道,“你这‘杀人杀个死,救人救个活,得了便宜又让人干恩戴德’的把戏俺懂,少跟俺来这套。识相的,把钱还俺,否则要你命!” “大哥,您先放手,俺还您钱。”时下正是清晨,这名中年偷见无机可趁,便开口求饶道。 朵广顺刚放手,狡猾的偷便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土撒向朵广顺,并且借机一溜烟地跑了。朵广顺见比赛时间就要到了,便没有追,想以后理论。 一天比武下来,朵广顺很容易便挫败了各路对手,轻松杀入前五名。胜利的喜悦,使他很想向别人夸耀一下。在虚荣心的纵容下,他想拜谒一下丁秀云。 傍晚,朵广顺胡乱吃点饭,就照着丁秀云留下的地址,徐徐向前走去。渐渐地亭台楼阁多了起来,朵广顺觉得有些迷向,这些楼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他还不至于南辕北辙,在路人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处高门大院。看着气势恢宏的宅院,还真是摄人心魄,更令朵广顺满心踌躇,不知该不该敲门进去。此时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来时的自信退缩到心灵一个冷暗的角落里。“回去吧,回去吧”一个声音对他不停地说。他的脚步开始退缩。突然,他的肩膀被人冷不丁地拍了一下,吓得他打了个寒颤,猛地转过身,见是丁秀云才放松捏紧的拳头,捂着胸口道:“吓死俺了,是你呀。” “你咋不进去,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丁秀云开玩笑道,“有何企图,说!” 这倒唬得朵广顺结结巴巴地道:“俺,俺……俺怕……找,找错家了,让,让人家撵出来。” “俺只是来认认门,没啥恶意。”他又补充道。 “哈哈,跟你开个玩笑。俺早就把你的事告诉俺爹了,他说也想见见你。俺估计这两天你会来,这不,你就来了。快请进。”丁秀云扣开侧门,一扬手,做出“请进”的姿势。 朵广顺走进去,见地面铺着青砖,洒扫得很是干净。大红灯笼挂满了偌大的庭院。各色杂役厮躬身而立。正在左右犯难之际,丁秀云扯扯他的袖子,领着他向客厅走去。 整座宅子的格局虽不及朵家大院规模,但格局却一般无二。各种景致布置的很有章法。朵广顺自见惯了朵家大院,虽不甚惊讶,但仍满心的疑惑,猜不出她家是干什么的,能住得起这样的房子。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父亲绝对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丁秀云让朵广顺在客厅里稍等一会,自己则去书房喊丁凯。少时,丁秀云随一位中年男子出来,但见该男子长得面阔口方、天庭饱满、身板笔直,一身银青绸缎圆领袍在一根玉带装饰下穿在他身上很是合体,腰间悬着一方白玉,一双大眼睛闪着精光,红扑扑的面皮上偶尔爬上了一丝皱纹,看上去很亲切。朵广顺一眼便认出这位就是府台丁大人,前两天刚见过,禁不住又紧张起来。 丁凯先是热情地同朵广顺寒暄了几句,使朵广顺感觉轻松许多。丁凯仔细打量一下朵广顺,呵呵笑道:“真是应了句古话,‘自古英雄出少年’。” “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俺也就只有一身蛮力罢了。”朵广顺躬身微笑道。 丁秀云想插嘴,但一想与朵广顺见面没几次,知之甚少,只得干坐在一旁,静静地听他们交谈。 丁凯稍停了一会,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然后把丁秀云支开,语重心长地对朵广顺说自己家的“家庭史”,有时更是声泪俱下,尤其是说到丁秀云的母亲病逝这一段时,朵广顺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此情此景,就是一个长者在向一位晚辈后生倾诉满腔苦水。 朵广顺万万没想到,丁凯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幸而他读书刻苦,很顺利地考进帝都太学。就在这节骨眼上,丁凯的父母双双去世,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官场中踽踽独行。没有父母的人,家便不再是家,而是给人满目苍凉的地方。系住了的情丝断了,人便是浮萍,飘飘的,又如断了线的风筝,不知该何去何从,幸而他是坚强的人,留在帝都一边干些杂活攒书费和生活费,一边刻苦读书。在饭馆擦擦桌子、端端饭,给红白喜事人家写写对联、挽联等。整个帝都除了紫禁城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在某些背人的角落里,也留下了他伤心的眼泪,每每这时,他都暗暗在心里说:“俺要功成名就当大官”。两年没有脱衣就寝,吃住都在学堂,最终他金榜高中,成为天策将军门生,紧接着就任翰林院行走,同年结了婚,年底又当了父亲,可谓是三喜临门。他的生活又变得充实起来,一股新的力量促使他继续攀爬,为自己,更多的是为家人有个好生活。十四年后,他终于当上了玲珑府府台,但不幸的是他妻子早早地离去了。他也就把全身心地爱给予了女儿。看着丁秀云一天天成长起来,他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岁月的流逝没有消磨掉他的斗志,他还没有实现他的抱负。 朵广顺听得入迷,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重复李仲玉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知道不?”丁凯对朵广顺道,“这回参加比武的有刺史大人的公子孔家辉。他父亲早就跟俺打了招呼,虽没有明说,但意思是让俺帮家辉拿到这次比武的冠军。要不就要找俺麻烦的。你能帮叔个忙不?” “啥事?”朵广顺大概已猜到他要说什么。 “就是你打赢其他学子,故意输给家辉,把冠军让给他。”说这话时,丁凯情绪上一丝波动也没有,言罢,又从口袋中掏出一百文钱塞给朵广顺,“叔不会让你白来的,以后有啥事尽管来找俺。” 朵广顺真的很同情丁凯,但同情归同情,原则是不能违背的。他婉言谢绝道:“现在才进前五名,俺又没有和他交过手,他也不一定输给俺,况且还有其他厉害的人物哩。俺不能接受您的要求,这钱还给您,俺无功不受禄。”他把钱放回茶几上。 丁凯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想不到拿自己的亲身经历都打动不了朵广顺,这简直是对府台大人的侮辱。“只要你答应就行,其他人俺自有办法。”丁凯坐在太师椅上,用手指揉着太阳穴。 朵广顺则为难地站在一边,感受着来自丁凯的威压,心中备受煎熬。这时,从屏风后冲出一个帅气的年轻人:“叔,你也太抬举他了。他算个什么东西,整一个乡巴佬,俺就不信,俺在武馆练了七八年,会打不过他!让他快滚!” “俺自然不会在这多留,是你们请俺来的,俺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但俺告诉你,不要瞧不起穷人,往上数三代,你爷爷奶奶也是穷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现在看来,城里人的修养也不咋地嘛。”朵广顺看不惯对方高高在上的傲娇模样,反唇相讥道,“这不是你家,俺是去是留于你何干。” 说罢,朵广顺退到门口,向丁凯躬身行礼后,推开门往外走去,同时用蔑视的语气留下一句话道:“究竟谁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不久就会见分晓。告辞!”不一会儿他就消失在夜幕中。 离开丁府,朵广顺心里轻松了许多,但一想到得罪了两个大人物,又阵阵担心,为使自己平静下来,便安慰自己道:怕什么,凡事还有律法呢。 “狂妄是狂妄者的绊脚石,家辉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俺自会找人收拾他的。”丁凯狠狠地道。孔家辉只是淡淡一笑,然后也离开了,但他心里很不舒服:一个乡野村夫凭什么和自己争。 丁秀云回来,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丁凯面有不悦之色,便啥也没敢问。不欢而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天道无情 万物刍狗 朵广顺回到旅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没想到堂堂的府台大人竟然是这样的人。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女,说不定这本就是她设下的圈套,以后还是少同丁秀云交往的好。 年轻人,血气盛,心也大,没过多久,朵广顺竟然睡着了,而且是那样的安谧。充满童真笑意的脸上,多少还挂着些许孩童的无忧无虑,猜想他的梦应该是在万花丛中一蹦一跳地捉蝴蝶,引蜜蜂呢。夜里起风了,他下意识地拉了拉被子。一场秋风一场寒,应该添件衣裳了。 第二天,朵广顺没有事干。这座城都让他转了个遍,便试着到书馆看些杂书。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四强争夺赛打得相当精彩。孔家辉在武馆跟随名师苦练了多年,功夫自是不弱,很顺利地打进了前四名。他自以为功夫很强,看到四强有朵广顺的名字时,竟希望下次的对手是朵广顺,好让朵广顺知道自己的厉害。不过很遗憾,他抽到的对手是个姑娘,姓金名紫霞。个头大概一米五,身着一身淡黄色武服;粉红面皮,樱桃口;一双眸子清澈明亮,宛若白水晶里养着一对黑水晶;长长的的睫毛忽闪忽闪似蝴蝶的翅膀;两弯柳叶眉,就是那随风飘荡的枝条上最灵动的两片,秀而不俗;嘴角一直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丹唇未启齿未露而笑容已绽放。乍见给人的是一种淑女形象。 半决赛中,孔家辉对阵金紫霞这一场,才一开始,金紫霞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攻击,一套连环腿踢得孔家辉没有丝毫反击能力,一炷香不到就把孔家辉打倒在地。再看她的眼神,显然是轻蔑的,什么全府武术精英,全是草包,希望决赛时能遇见一个有实力的人。她蹲下来,紧了紧鞋带,拂袖而去。 朵广顺也顺利杀进决赛。刚刚孔家辉败北的过程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照金紫霞的打法和实力,朵广顺顶多能跟她打个平手,要想取胜只能拖,拖到她没有力气,看她只有七八岁,应该没有太强的后劲。但是,若她后劲十足,自己是必败无疑。他心里打算好后,也悠闲地踱着步子走了。 孔家辉给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蒙了,自己也算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七八年的苦练竟在一瞬间让一个黄毛丫头打败,他真不明白是为什么,难道真是天资问题吗,希望如此吧,这样心里会好受一点。也不错,至少是“探花”了,要是金紫霞再把朵广顺打败,就更完美了。他脸上现出一丝笑意,真为朵广顺捏把汗。 孔家辉家并不在玲珑府,只因比武才暂居丁凯家,他对丁凯的某些行为也看不惯,但又不屑于说,自己凭什么,不能只凭老子的官威。 丁凯知道比武情况后,气得牙疼病都犯了,腮帮子肿得老高,自己走得多好的一步棋,硬是让这俩人毁了。他不管是谁,只要是这次比武的“状元”,自己就再“跳一步马”,让对方尝尝苦头。别以为律法高悬你们就可以乱来,咱至少还是府台大人,弄死一个人还不像掐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挡道的,就把他们砸碎!他在心里想,忍着牙痛又安慰孔家辉一会,才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上午,武馆里可谓是人头攒动、沸反盈天,热闹到了极点。今天毕竟是最后一天,“武状元”即将决出,还有那最吸引人眼球的颁奖典礼。人们纷纷猜测比武的结果:“俺敢跟你打赌,肯定是那位姓金的姑娘赢,你没见她身手有多快!”“还是朵广顺能赢,他打得沉稳,也算是无懈可击了,而且生得一副大个子,打起来沾光。”“还是那个姑娘短精悍。”“谁说的……” “嘡嘡啷啷”一阵清脆的静场锣声响起,人们不再说话,一双双眼睛紧盯着擂台。朵广顺、金紫霞已经站在擂台两边,抱拳行礼,紧接着,两人同时发动进攻。这金紫霞也有真功夫,开局就使出无影连环脚,朵广顺没想到自己的拳法会有这么多的弱点,被打得不断后退。 台下观众见打得精彩,叫好声不断。“好!好!看见了不,还是那姑娘厉害。”“谁说的?你看那朵广顺改变打法了。” 果然朵广顺趁机使出了龙虎元旨第一层功法“龙拳虎步”,挡住了金紫霞的猛烈进攻。不过,这金紫霞亦非庸人,内功修行的是“女功正法”,外功修的是“雷法议玄”,内外修为均不在朵广顺之下,并且身法速度远在朵广顺之上,唯一不足的便是对敌经验。现在二人均使出了全部功法,你来俺往之间竟然平分秋色。 大约又拆解了百十招,金紫霞跃身飞起,身形飘忽,瞬间来至朵广顺面前,无影脚再次踢出,带起许多残影,隐约之间还有电闪雷鸣。朵广顺不敢托大,连忙将龙泉催至极限,出拳处亦带起许多残影,隐约间似有虎啸龙吟。“轰轰轰”,拳脚相交间火花四射,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片刻之后,金紫霞像一支响箭从拉满的弓上射出,险些跌出擂台之外。朵广顺亦向后疾退十数步,在擂台上留下一行深深的足迹。 平手!又是平手!台下再次爆发出阵阵欢呼声,有的观众把手指插进嘴里尖声打着呼哨。金紫霞没想到朵广顺会催动“龙元决”秘法,突然爆发出异常浑厚的元气,挡住了自己的攻击。 金紫霞站定后,略作思考,又做出无影连环脚的攻势。朵广顺连忙伸臂去拦。不料,金紫霞刚至面前就停了下来,速度把握之准令人叫绝,然后一把将朵广顺的腰紧紧抱住,紧接着使出一招“倒踢紫金冠!”朵广顺一招落空,便已失去先机,想要躲闪已然来不及。只见金紫霞的一条腿成降龙摆尾之势跃起,又以腾蛇吐信之力绕背越肩直击出去,正中朵广顺面门。踢得朵广顺眼前一阵眩晕,险些栽到在地上。在朵广顺眩晕之际,金紫霞又使出一招“倒栽垂杨柳”,气运丹田、双臂发力,硬生生将朵广顺拦腰抱起,扛在肩头,然后腰身后弓,向地面倒去。就在朵广顺的脑袋即将撞上大理石地面时,他终于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就伸出双臂,使出一招“天王托塔”,撑住下坠的身体,然后双腿下压,夹住金紫霞的腰肢,使出一招“鲤鱼打挺”,将金紫霞甩飞出去。不等金紫霞落下,朵广顺已经催动“虎旨决”,瞬间来至金紫霞身下,使出一招“锁喉”擒拿手,一把将金紫霞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不过,这次没有掌声和喝彩声,一切发生的太快,观众都看呆了。 “嘡!”随着一声清脆的铜锣声,传令官宣布,此次比武获胜的是朵广顺。 中午一点左右,比武正式结束,府台大人托病没有露面。人们纷纷散离武馆。 吃罢午饭,驿站的其他学子陆续都被接走了。朵广顺当然明白,县衙给自己交的钱在这次饭后就已经用完,其他人早就被蔡姐“请”了出去,只是蔡姐不好意思来催自己。他不好让蔡姐为难,再说这里也没啥东西让他留恋的,住得再好,也终究不是自己的家。要说留恋,也只有对他关怀备至的蔡姐。他很快就收拾好东西,同蔡姐打声招呼,把房间钥匙交给蔡姐,郑重地道了声谢,就到驿站门口等衙役来接自己了。 站在人来人往的路旁,朵广顺的心情是愉快的,真想一步跨过这四五十里路,回到父母身边,把奖牌交到他们手上,看着他们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自己也乐得心花怒放。 渐渐地太阳已经西斜,旁边的树影被拉得长长的,轮廓不是十分清晰。朵广顺站得腿都软了,还不见柳县马车的影子。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他靠着一棵树坐下,眼皮又酸又胀,就抱着包袱打起瞌睡来。酣畅得口水都流了出来。 “哎,广顺!广顺,你咋还没走嘞?” 朵广顺听这声音,知道是蔡姐,连忙用袖子擦掉口水,站起来有礼貌地道:“俺等俺县的马车哩。姐,你这是回家去啊?” “是,这不,人都走了,没啥事。”蔡姐笑道,“对了,刚才那两个衙役来找你没找着,你咋跑这来了?” “这里的驿官跟俺说叫俺到这等着。他们咋……”朵广顺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沉默一会,然后一拍后脑道:“你看,俺忘了,他们在武馆门口等着呢。姐快回去吧,别让姐夫等着,不好。” “那行,你也快点回去,别误了车,有空来看俺,俺走了。”蔡姐走出没多远又回头嘱咐道:“你快点回去!” “哎——”朵广顺目送蔡姐离开,才抹掉脸上的笑容,一副忧愁的样子。蒙得了别人但蒙不了自己,他心里明白,哪里有马车在武馆门口等,这四五十里路恐怕要自己走过去了。这倒没有什么,田野还有残余的野菜、野果可以充饥,只是今晚不知该住在何处。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朵广顺沿着官道往前走,走了好久,抬头一望,还是弯弯曲曲的路,不见尽头,不见村口那棵歪脖树。官道两旁不隔多远就卧着一座村庄,参差错落,也不乏残垣断壁。太阳早已落山,景色阴翳下来,路上不见一个人影。他心里有点害怕,真希望有个人同行,哪怕不同自己说话也行。倏而,前方晃来一个人影,他心里一阵窃喜,走近了,原是一根木桩。不久,眼前又走过来两个人影。“别自己吓自己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把手抄进口袋,裹紧衣服往前走。不过这次迎面而来的真是两个人,两个“酒鬼”,喝得醉醺醺、烂糟糟,相依着一起跌跌撞撞往前走,好像有人在他们脚下使了羁绊似的,步点错乱而轻浮。 朵广顺对这种人没什么好印象,村里这种人多了,灌点“马尿”就撒泼,其实这些人脑子清醒得跟明镜似的,只是想逞能,蓄意找人麻烦。于是加快脚步从两个“酒鬼”身边绕过去,冲天的酒气熏得他想吐,幸而迎面吹来一阵凉风,才舒服许多。然而,刚行出没几步,背后不远处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这无异于战火纷飞的夜晚,喊杀声嘎然而止,和黑夜中窣窣窸窸的鼠声凭空消失一般令人惊奇。 朵广顺停下来回头看,只见他们弓着身子,一支手抵住墙,似在呕吐。他觉无趣,转过身刚要走,却觉得屁股上好像被蛇咬了一口,猛不丁地一阵巨疼,然后就麻木了,整条左腿都失去了知觉。他惊恐地往后一看,竟是一支三四寸长的弩箭射中了自己。紧接着耳边又“嗖”地一声破空声,他一出手,抓住一支弩箭。这可够骇人听闻的,他顾不得屁股上的弩箭,使出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跳进一边的胡同。 “他们要是敢再来,就跟他们拼了,反正杀死两个还赚一个呢,更何况俺不能死”,朵广顺一边想,一边紧紧握住剑柄,身子紧贴在墙上,嘴里还喘着粗气。此时,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到了极点,萦绕在脑海的尽是恐惧。 过了许久,仍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夜静成一潭死水,月光把它淘静,清澈之中酝酿朦胧。又过了一会,还是很静,朵广顺渐渐放下心来,被射中的那条腿也慢慢恢复了知觉。他试探着走出胡同,见无事,才一瘸一拐地匆匆往那条不知名的河走去。屁股上插支箭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他得赶快把它拔下来,那河中的芦苇和岸边的萋萋菜是最好的止血药。 他来到河边,一只手捂住伤口,防止血流太多,伸出另一只手探着身子去摘芦苇棒。那芦苇棒现在对他来说比金子还要珍贵,那是“赤金”。摘到芦苇棒后,他又找来写萋萋菜,弄烂掺匀后心地敷在弩箭周围,钻心得疼。稍过一会儿,好多了,他趁此时机一手握住箭杆,一手按住箭头周围的肌肤,咬紧牙关,猛一用力,硬生生把箭拔了下来。顿时,他感觉到血往外涌,又被药汁挡住和药汁顺着箭孔往里灌的畅快。 迷蒙月光下飘来一无头幽灵,断颈处溢着绿色血污。手中握剑的朵广顺现在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死亡都可以坦然面对,他还怕什么。挥剑将其斩杀,那货化作一滩污血,一缕青烟。胜利的他仰面狂笑,笑的天地变色风云退却。脚下突然变成万丈悬崖,吓得他颤栗一下,从梦中返回现实。 朵广顺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又弄些药敷在伤口上,从里面上衣扯下一条布,拦腰包住。他很幸运,如果弩箭稍往右偏一点,射中脊椎,他这辈子就完了,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悲惨地度过。洗掉箭头上的污血和碎肉,他心地把箭包起来装进口袋里。这是一次教训,他要记住。他要记住现在城里还不适合自己,自己还嫩得很,熊得很,需要努力读书充实自己。吃一堑,长一智,多一份感悟,增一份成熟。 朵广顺手捂着腰,一瘸一拐地慢慢向前走,向着那个温暖的地方。 杏花村在今夜没有安静下来。也不知是谁散出的消息,说从玲珑府来的说书艺人将朵广顺擂台比武的事编成了评书,要讲给大家听。人们都一早吃罢饭,便聚集到村中的主路上,等候开讲。当然,朵祥云一家去得最早,继而又有人络绎不绝地赶来。来得早的人们纷纷放下带来的凳子,占个好地方。来得晚的只能往后排。大老爷们们主动往后撤,把前面让给妇女和儿童。他们站着就可以看到、听到。女人们几乎每个人的腋下都夹着一个裹满麦秸的布包,手指不停地捻出几根麦秸。麦莛儿不停地在她们怀中跳跃着,胳膊上便很快盘了厚厚一层,听话的孩子依在母亲怀中,拿着剪刀剪掉上面的“刺儿”。一晚上大概可以编十几圈,到了第二天听到贩吆喝拿去卖,可以卖一两文钱。这也是一种重要的收入来源,日常的油盐酱醋全靠它。几乎家家在打完麦子后都要留几大捆麦莛。 二流子朵嘎云今天也没舍得出去“溜鹤”,巴巴地坐在椅子上瞅着说书台,脑海中勾勒出朵广顺技压“群雄”,高高兴兴地挥手示意的情形。朵禀悚和杜红也扬着笑脸同人们谈话,心里半喜半忧,喜的是朵广顺去参加比武有可能获得“状元”,忧的是朵广顺被打败,不但给自己脸上抹黑,还让村里人失望。惟有朵聪云神情漠然地坐在角落里,眼神中流露出藐视和愤懑:“哼,上次俺去参加梨园大赛咋没见你们这样上过心”,手中的黑色毛笔沙沙地在竹简上勾画出一个个音符。朵聪云在音律上是有些本事的,也曾写过一首唱词,也谱了曲,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唱出来。现在一时愤慨,又吹起了笛子。悲凉的笛声招来了朵禀悚的斥责:“大喜的日子你干啥嘞,唆祟头!” “那俺先回去睡觉了。”朵聪云道,然后收拾起竹笔,转身消失在角落里。 过了一段时间,说书先生在学徒的搀扶下缓缓登上说书台,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啪”,随着一声“止语”响,说书先生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玲珑府擂台比武的情形。也许是为了节省篇幅,说书先生只编写了一些精彩桥段。一开始便是金紫霞与孔家辉比赛,人人都惊叹于金紫霞矫健的身姿和敏捷的身手。这时有人说:“咋没有广顺,该不会被打败了吧。”人群骚乱起来,但立刻又欢呼起来,因为话锋一转便到了朵广顺与金紫霞的对决。人们的精神紧张到了极限,随比赛状况的起伏而起伏。大概过了两个朵时,说书先生才将比武讲完。杏花村村民一片欢呼后,仍意犹未尽,在朵禀悚的再三催促下才彳亍着返回各自的家。今夜,杏花村的天空没有星星和蟾酥。 夜里,人们刚回到家睡了一会,村中的铜锣便响了起来:“大家都抓紧醒醒!快点醒醒!家西河上开口子了,各家男丁抓紧到河上堵口子,抓紧时间堵口子!……”寂静的村庄立刻慌乱起来,男子汉们纷纷抄起家伙,提着裤腰,趿着鞋往外跑。天太黑,有些人跑出去又赶回来拿灯笼。有的干脆凭着对地形熟悉往外走。大家都慌慌张张,磕磕碰碰,自是热闹,有的撞到墙上,有的撞到树上,有的掉进了沟里,更可笑的是两个人撞个满怀还说:“伙计,你慢着点。” 行至河堤,只见杏花河一改往日的温声细语,翻起浑厚的浪花,猛烈拍击着失去绿色盔甲的河堤。水位还在一个劲地涨,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可怕极了。人们哪见过杏花河这副凶相,来到河上都惊呆了,浑浊的水波此起彼伏,这不俨然是浊河造就的另一个“浊河”吗!看来情况远非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那“口子”一定不是三两下就能堵上的。 得赶快!来到河上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字眼,然后撒丫子就往下游跑。一个伙子,一不心掉进了河里,费了好大劲才爬出来,脸被水呛得通红。其他人没心情理会他,火急火燎地赶到决堤处,二三十米宽的口子中翻动的水花让人眼晕,一锨锨土填下去,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照这形势发展下去,永远也填不满。 王得成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淹了自己家倒也没什么,要是水淹柳寨,再跟灌老鼠窟窿似的冲了帝都,那可不得了。他这担心纯粹多余,虽然帝都地势低,也没有高大的阻挡物,但那是何许地方,堂堂天朝的都城!岂是那么容易淹的!天朝七万万人口,仅凭血肉之躯也足以挡得住浊河改道,更何况这不是浊河,只是浊河一条纤细的支流而已。只是淹柳寨不是不可能,若是惹起两村纠纷,是够麻烦的。这时,朵畅瑛——刚才落水的伙子——扛着一大捆麻袋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声喊道:“大伙快点装麻袋堵口子!快点!”一个又一个麻袋投了进去,水流渐渐缓慢下来,最终填满了这个大缺口。随后,又有一箕一箕的土填进去,才彻底堵住缺口。一段崭新的大堤呈现在人们面前。东方发白,劳累了一夜的人们静静地坐在地上打盹,一场有惊无险的风波才算平息。 天空大亮,人们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还有偷懒的雄鸡在报晓。铁锹拖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亦是那么无精打采。 回到家里,王得成虽累得要命,但心里有事,没敢睡大觉。派去查看水灾情况的人还没有回来,王得成坐在椅子上埋头抽烟。“哐啷”,门被撞开。探子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好了!柳,柳寨人打过来了!”王得成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派人敲锣,喊道:“全村男丁!全村男丁!抓紧到村西头集合!柳寨打过来了!柳寨打过来了!” 刚安静下来的村庄又骚动起来,敲锣敲锅声狂响。不过一袋烟工夫,村西头就站满了人。铁锹、粪叉参差不齐地抗在村民肩上。 果然,柳寨人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大约有百人,但比杏花村少得多。带头来的是柳寨一莽汉柳瑭,傻乎乎地光着膀子,手里拿着一根三四米长的木棒。快到朵楼村口时,这阿木林竟转身带着人一溜烟地跑了回去。柳瑭是笨,但不傻,见人家人多,打起来沾不了光,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溜了。杏花村人也不咄咄逼人,各自散了。 王得成又回到家里,两只眼睛红红的,熬了一夜,谁不困啊,但他还是不能睡。柳寨并不可怕,但柳寨和柳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两庄都是从关外搬迁来的,关系十分亲密。柳镇在杏花村正东方,与杏花村只隔着一条路。王楼在杏花村东北方,有一大片田地隔开。柳寨在西北方,也隔着片田野。若是柳镇和柳寨合伙,杏花村便是寡不敌众,难以应付。另外,还有个王楼虎视眈眈,必须作充分的准备,否则,其他村庄带人来闹,准吃亏。王得成和几位家族长商量一番后,决定使出看家本事,把两门弩机用上,东村口一个,西村口一个。实在不行就用弩机,再抵不住就派人到乡正处搬救兵,反正自己在理,有理走遍天下也不怕! 一天的时间本就不长,草尖的露水刚滴下,就映到了太阳的余辉,射出一道美丽的彩虹。“不是说今天回来吗?咋还没影哩?别出啥事了!”儿行千里母担忧,李仲玉总是这样唠叨。 朵祥云安慰道:“能出啥事?大伙子一个,还有人偷他抢他啊?再说,还有县衙里的人跟着哩。” “那可说不准,城里孬人多,那儿的人浑身净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玲珑府挨着贾县嘞,那地方出人贩子。前两年就是那地方的人拐卖妇女让官府抓住了。” “没事,没事……”朵祥云又宽慰几句,然后到东屋转了一圈,看那几个毛头都睡熟了,才慢慢退出,轻轻掩上门。回屋给驴添把草方睡下。吹灯后,他并没有闭上眼睛入睡。他也想朵广顺。这五个孩子都是他的宝贝疙瘩,朵广风也不例外,毕竟时间能增进人与人的感情。朵广顺都七八天没在家了!他心里清楚得很。并且每个孩子的一举一动、头疼发热,他心里都明镜似的。他挂心,只是很少挂在脸上。他是一家之主,不能有恐慌不安的举动,乱了阵脚。朵广顺自求多福吧…… 都道是母子连心,还在路上徐徐前行的朵广顺刚才就连连打了六七个喷嚏。他走了一整天,还是没有看到路的尽头。今天一早他就从一个破庙里起身往家赶了。那时还有个破庙可以栖身,几个流浪兄弟作伴。达乐、付兆星和范丕是在路上遇到的,他们都是一些无父、无母、无家、无地的孤儿,自就吃百家饭,穿百衲衣。性格开朗但是别扭。他们害怕别人鄙视轻蔑的眼神,白天除了去讨些饭吃便是睡大觉,到晚上才出来透透风,夏天到地里弄些红薯、玉米、花生烤来吃,冬天则顶着凄清的月光捡些柴草,围火盘坐,谈笑风生。有时也抓几只鸟在火上烤来吃。然而他们并不总是幸运的,整个残冬他们几乎每天都遭受饥饿的折磨。因而他们都黑瘦黑瘦的,但身子很结实,否则他们早被大地吞噬,连骨头也被野狗消灭了。他们很热心帮助穷苦人家的孩子。他们遇到朵广顺时,朵广顺正是一副狼狈相。他们二话没说就把朵广顺扶进了庙里,匆匆忙忙抱来一大堆麦秸,铺成一个暖暖和和的“床”。麦秸是新的,还带有阳光的味道和体温,暖融融的,但让朵广顺最感动的是三颗滚烫的少年心。年青人共同语言较多,短短的一夜他们谈得很投机。朵广顺的经历让他们向往又恐惧。他们没有也不可能见上府台大人,但确定府台大人一定不是好人。他们佩服朵广顺的勇气,很愿意同朵广顺多待一会。天亮后,他们执意要送朵广顺回去,但被朵广顺直言谢绝。朵广顺只接受了他们一顿“飞禽大餐”的馈赠。正所谓无功不受禄,礼不往来非君子也,朵广顺把剑送给了他们。 经过一晚的休息,朵广顺身上的箭伤并不见轻,反而因感染红肿起来,化脓了。他再也经不起耽搁了,否则,不死即残。他很清楚自己的伤势,再拖会由伤变疮,那可是要命的事。他现在已经是头晕脑涨,唇干舌燥,但是没办法,他偷偷地上了辆马车,但被人无情地赶了下来,只能拄着根木棍一步步往前挨。夜深了,周围漆黑,很容易碰壁。这使他想起了“橘灯”,万一身首异乡,连个归魂的指路灯都没有。 这段路朵广顺走得很吃力也很仔细。他记得这里有座土山,官道就从两峰低凹处穿过,旁边还有数丈深的裂缝。过了这道土岭,也就进入了柳县地界,两株古柳挂满元宝,肥嘟嘟胖子一般。他抚摸着它盘曲磷峋的枝干,一股热气串入胸膛,感觉酸溜溜的,眼圈也湿润了,真是百感交集。气郁于内,又不得而发,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他慢慢蹲下来,倚树憩,“拐杖”丢在一旁。扑通,扑通,扑通,三声坠地声在朵广顺耳畔响起。朵广顺着实吃了一惊,抄起拐杖警戒起来。刚才的倦意消失殆尽,闭着眼仔细听周围的动静。却又陷入一片死静,听到的是血液流动的“嗡嗡”声。 他刚刚放松警惕,又见三点光线向这边飘来。他知道鬼火很常见,在初秋尤其多,但想起前两年深夜听到的那比杀猪声还惨的鬼叫门声,浑身也犹如被泼了盆凉水,三千七百九十根毫毛都站了起来。感觉嗓子渴极了,不停地咽唾沫。两个眼球都快掉出来了,心怦怦狂跳。 那火光越来越近,并模模糊糊可以看到三个人影,隐隐约约听到“隆隆”的车轱辘声。待那三人行至面前,朵广顺长吁一口气,笑道,“是你们三个啊!吓死俺了。你们咋来了?” 这三个人正是达乐、付兆星、范丕三兄弟。他们自广顺走后,一直放心不下,经过一番商议,又追了上来,而且偷了一家农户的单轮手扶推车,准备推朵广顺回去。等回来再把车还回去,再帮人家干些活,算是借车费。他们是有骨气的,穷虽穷但不让人笑话,没有钱还有一双手,欠别人的要还,而且是别人给俺一分恩惠,俺必百分报之。虽没上过一天学,“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而且不次于那些口头君子。 “想送你回去呗。”达乐道,“反正俺们也没啥事干。”付兆星、范丕只是傻笑。朵广顺不好再拒绝,一来他想尽快回家,二来他想同这三位兄弟多接触一下,和他们挺谈得来的。夜虽深了,但四人没有倦意。他们各自谈着童年趣事,举着火把,轮流推着单轮车前行。朵广顺侧躺在车子一边,静静地休息。朵广顺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漆黑的夜里,他心如清流芷水。 大堤决口着实让大家紧张了一下,然而平静下来,他们仍不忘凑在一起谈论一些闲事。这似乎成了贯穿一代代庄稼人的永恒话题。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卢碧霞知道朵广顺早就应该回来了,他说好一回来就去跟她说一声的。她考虑了许久才决定用要书这个借口到朵广顺家看看,别真出了什么事。刚月比完,神经紧绷了一段时间的学子们总算可以放松一下。 次日,天刚微微亮,随着两声破空声响起,两支硕大的火箭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紧接着柳镇牌楼随一阵尘土倒塌在地,柳寨的寨门也给穿满了窟窿。柳瑭的一个胳膊被炸得皮开肉绽,血流了一片,倒在土坡上呻吟着。 这时,柳镇衙役队长一声令下,四五辆马车整齐出发,向杏花村飞奔而去。江各诌在车里不慌不忙地叼着烟,眯着眼。这次他不仅可以有一笔可观的收入,而且能立功了:瞧瞧人家江各诌,轻易就解决了三个村子械斗的纠纷!将到杏花村时,他才装出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猛加一鞭,一马当先往村里闯。村碑上“杏花村”三个字让他眼睛发光。但这时谁也没有料到的一件事发生了。傻子丰红听到车马声,吓得扔下铁锹就往家里跑。铁锹恰巧落在了弩机上,又击发了连弩。射出的弩箭比江各诌疯狂得多,似一匹脱缰的野马,又似一把钢刀,将江各诌的马车自击得粉碎。在柳镇一手遮天的一代“奸雄”江各诌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村民见出了人命,都扔下手中的家伙,四散逃去,任凭衙役怎么威胁叫喊。衙役们瞎忙了半天,一个人也没抓住,只得把四个村子的村长带了回去。衙役副队长见事态严重了,自己控制解决不了,只得写下一封书信,请来法丞大人弓培。弓培是个精明人,经常在胳肢窝下夹一卷书籍,三十多岁还没有成家。都说三十而立,他却显得一点也不着急。他母亲也五六十岁了,催了他不止一次,也托媒婆找了好几家,他都托故没有去,今天正愁没法子躲过去。这事恰巧帮了他的忙,便匆匆忙忙跑了出来。他想村子之间有点摩擦很正常,不是什么大事,调和调和就行了。但到了柳镇土牢,仔细一听,才不是那么回事,这事得向县令大人禀报,由太爷裁决。伤了四五十人,衙役队长给炸死了,这也显得乡里的公人太无能了! 李有富得到这个消息后,很镇静地考虑了一下。江各诌这是被射死了,即使他逃过了这一劫,也难免不被别人宰了,也好,打死他的是个傻子,这事就好办了。然后,他便乘三驾马车到柳镇去了。 车轮在飞速地旋转,李有富的脑子也没有歇着。想着想着,他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灵感,一条妙计,一个以大乱至大治的妙计:以这次事件为开端,查,查他个彻彻底底,把马国强一伙人全部除掉,为他们不落得江各诌一样的下场,也为家乡父老能有一个好官,将来有个好生活。 王得成没想到会闹出人命,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庆幸的是自己没有直接掺和这件事,只是带头喊了几声:“全村男丁都往前冲,谁往后退揍谁!” 李有富到后,先后训斥了四个村子的村长一顿,罚每人写两万字的罪己书,抄《帝国律法》一遍,然后去江各诌家安慰其家属。拜会罢,随即下令,查! 将到中午,王得成才悻悻地回来,脑门上都顶着一头汗。他回到家,饭也不吃就翻箱倒柜地找出《帝国律法》抄起来。此时,村外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在杏花河排水沟,泄水闸处发现一具女尸! 早晨,卢碧霞借口说书忘在了举院里要去取,绕道沿杏花河到朵楼去。她想应该可以打听到一些关于朵广顺的消息。不料,正走着,脚下的土一软,她便滚进了河里,然后一个浪头把她吞没了,直到中午才被人发现。 好奇的人们听说这件事,纷纷向河岸涌去。刚刚辞别了三位好兄弟的朵广顺这时也来到了村口。只见村口一片狼藉,血迹斑斑,破布烂衣散满一地,观音庙、往生庙全塌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担心家里人,便争分夺秒地往家跑。刚到村中,又见这般光景,好奇心驱使他拉住一个人问道:“出啥事了?”“在河里发现了个女尸,是卢校长家的,才十四五岁。”那人说完继续往河上跑,而朵广顺却愣在了那里。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是事实,但这确是真的。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似醒非醒地自言自语道:“就这两天就出了这么多事,苍天无情啊。” 来至家中,见无事,才有些放心,但多天的劳累加上感情的冲击,他心力交瘁,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当场晕死过去。朵祥云夫妻刚才还很高兴,但这一刹间又慌了,忙不迭地请来大夫给朵广顺包扎伤口。大夫开了些药才离去。幸而天佑朵广顺,不久他便醒了过来。李仲玉赶忙过来问长问短,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掉起眼泪来:“往后咱再也不管公家的事了。以前是挨欺负,现在给他们出了力还来欺负咱。”朵广顺只道:“没事,没事。”但他心里苦得很,苦到黄连心里去了。闲谈中,他们聊到了“落水”事件。李仲玉惋惜道:“多好的孩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没了。唉!”“那她后事咋办哩?”朵广顺赶忙问道。“人家说这样的人是坑人鬼投胎,白叫家人养活了这么大,死了不准入老林,也不给棺材。用席一裹扔到野地里了。”朵广顺听完又觉心中一阵憋闷:“不给棺材,孬好把人埋了呀,咋能这样跟死猫烂狗一样仍哩?”不行,这事他得管! 半夜,朵广顺折身起来,找来罗彪一伙人,找到卢碧霞的尸体。她还是那么楚楚动人。朵广顺本想让她入土为安的,但因想起她曾天真烂漫地说过,她死后不要卷入黄土,腐烂成一片。她要化成一缕青烟萦绕晚霞,守望着依恋的大地;燃成清泼上一朵美丽的石榴花,白璧无瑕;变成河水中的一条金鱼,逆流而上,跳跃龙门变凤凰,脚踏青烟,又成一生。 望望熊熊大火,朵广顺脸上露出了笑容,眼眶里流出了晶莹的泪水,他仿佛真的看到了这一切。而罗彪他们哭了,以前他惧怕朵广顺的功夫,而现在却为其人格所折服。太悲凄了。…… 转眼间秋天过去了。寒冬腊月的一个半月休,朵广顺又站在窗前向外望,偶然发现有点点雪白散落在墙角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它竟然活了。这些花在他的视线中合拢、变幻、最后成了一个如意。这就是她说的花魂吗?是她的化身吧。他呆住了,又流下泪来。 正是:青山依旧,白云悠悠。甚苍凉,曙光笼幽篁竹露散西路,枫叶戚戚,英灵郁金香。青霭丛中岁心寒,寂把星文舞。鸾鹤衮龙弄青萍,朝槿吐芳椎蕊漾。耐何斜光抚三峰,古琴七音邀桂魄,阳气丧,泪满眶。七香车戴茱萸,红豆静卧玉颜蝉影旁。竹叶落,翠云袭,青纱掩映化春泥。玉著落,扣阊阖,伴尔入宸郭。忽闻人间杨柳曲,泪飞顿作甘霖抽噎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世人多奸 终究灭亡 李有富按计划一查,江各诌的罪证堆了一大堆,而且又有这次延误时间的过失,非但以身殉职的好名声没有留下来,反而弄得个身败名裂,遗臭乡里。马国强虽然做事紧慎,但也未能逃脱恢恢法,被革除功名回家养老去了。这个结果很合李有富的意愿。整件事他都做的滴水不漏,看上去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既没得罪人,也没惹来麻烦。让人头疼的是空出来的两个位子该由谁来补上,怕的是赶走一只虎,引来一只饿狼。 生活中,有些事往往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此番换人,乡里来的乡正叫郭玉,四十多岁,一张大脸有些浮肿,额头皱纹深深地刻出来,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又生得一张婆娘嘴,总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很是惹人讨厌。因此他没什么朋友,能有今天的成就全凭他自己的努力。 郭玉虽然精明,但是个知足常乐的人,都上了点年纪了,拖家带口的,每天能有碗饭吃,有些供儿子读书的收入就行。他自就受“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教育。他也确实做到了,但心中大志仍未实现,眼看年已蹉跎,怎能不感慨叹息呢!他儿子郭金舟很不上进,勉强考入柳县贡院,但是一天天混日子,和一些狐朋狗友吃喝嫖赌、谈笑风生。这样一来,郭玉的感受也就可想而知了。 郭玉虽算不上一个十足的好官,但不输给新上任的柳镇衙役队长贵千寻。贵千寻不是柳县人,而是屺上寨人,大概也有四十多岁了,家中有妻子洪氏和三个儿子。人虽多,但生活的充裕。贵千寻常年在外工作,家中却很平静,常言道人多力量大嘛。 贵千寻刚走马上任,就遇上一次露脸的机会。上午,有人来报,杨家集杨氏家族与江氏家族发生了纠纷,请他出面调解一下,原因是争夺地边上的一株大柳树。贵千寻屏退来报差人后,连忙换公服、戴帽子,但并未下令出发,而是坐在靠椅上端着茶杯品茶。手下的衙役见他这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皆松懈下来,不予理会。 大概傍晚时分,又有消息传来,两家族上百人在村西麦场械斗,江全峰打死了广金龙,已畏罪潜逃,另有三十多人重伤住进医馆,四十多人轻伤。贵千寻这才跳将起来,带领五六名身背强弓硬弩的衙役赶赴现场,并很快抓住了江全峰,杨家集人命案告破,府衙发来嘉奖令。那株大树充公。 大势已定,暂且不提,且说孔家辉回家后一脸官司,把奖牌往桌上一扔就径直回房间去了,门反栓得紧紧的,任凭谁喊也不开。他母亲见他这副模样,早猜出了七八成,埋怨孔自良道:“都怨你,让他参加什么武术擂台赛,这回好了?!” 孔自良也正暗自烦恼,闻言愤愤道:“你怎么不说你给他请些污七八糟师傅,要不,也不会这样,这怨我啊!” “是,怨我?你啥时候管过他的事,要不是我忙东忙西地打理家务,也不会这样。”她说着便呜咽起来。孔自良自知不能再说下去,只好点上几个厮,到街上遛个弯,缓和一下情绪。 在大街上闲逛许久,孔自良决定找丁凯来谈一谈,便令一厮拿了帖子去请。丁凯接到帖子后,立即放下手头的事务,驾车前往孔府。玲珑府距离豫州城很近,驱车四五十分钟就可往来。丁凯没有从孔自良语气中听出异样,就一口答应了。 春来茶馆,百年老字,丁凯和几位州府高官常去,位置也熟,便没有问。孔自良笑呵呵地付了纸店老板笔墨钱,他这个人城府很深,从不在这些名利上下功夫,做事相当心,用滴水不漏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在当地的名声不错,影响也蛮大的,人称孔明。由此名来看,取得甚好,表意一语双关。一来愚昧无知之徒真心赞美“大清官”孔自良,二来是些耍聪明的奸邪人之语。 孔自良来到春来茶馆,丁凯还未到,便在雅间品了几口茶,欣赏起店内悬挂的字画来。春来茶馆的地理位置很优越,在大街的中间,加上茶香四溢,整条街的人都精神抖擞,客人更是源源不断。茶楼后面是片荷花湖,碧波荡漾,微风过阵,沙沙细雨绵绵。前后闹中取静,静中听闹,天然做成,鬼斧神工。整个茶馆不是很大,木楼三层,纹窗雕花。阔门高悬朱红金字招牌,一副对联:“清风徐徐芳阵阵,细流轻轻草摇摇”,可见店主人清新的志趣。 南墙和北墙各开两面纱窗,有几盆水仙和爬山虎,其余亦为书画。在门后不起眼的地方挂着两副无名氏的狗屁不通的文章,一文是《长恨歌》:“弹指一挥清漏移,白驹过隙花又开。近期五彩腾龙云,遥盼缤纷舞凤红。冲天霓虹飘飞仙,三春行云生华发。执利剑鬼斧神工,运妖刀匠心独行。青阳桃李花千树,万古银汉星如雨。妙笔生花无才思,光景西陆意万重。三尺平台无大志,笑颜畅饮清浊酒。比翼连理相思树,鸳鸯青鸟并蒂莲。出水芙蓉含笑花,翠微绿酲忘忧草,春山澹澹人似月,秋水盈盈粉秀靥。浮云遮月泪阑干,霞光万里相见欢。玉壶冰心穿水目,绵绵情意一片真。嬉笑滚打年少时,海阔天空富春秋。盘龙卧虎争雄风,玉碎声清手足深。白屋燃桂郁金香,同根同生血泪情。同吃同住同诗书,一夫当难撇性命。月流烟渚夜光杯,刎颈无需歃血盟。鸿雁大鹏凌霄志,粉身碎骨亦同行。灯红酒绿莺花市,玉洁冰清人间情。清辉一片耀神州,情动四海遍菖蒲。”另一文是《行古道》:“浊浊的一杯浊河水,雄雄的一脉中华魂。清清的数朵珠花翠,柔柔的几丝神州情。隆隆的奔流千万里,轰轰的豪涛无日休。一派主流蕴二子,单干头顶神刀雕,彩玉一颗入激流。空天回转飘丝绦,几尾鲤鱼跃龙门。狂风突起,碧柱擎天穿琼心,博得众仙青眼睐。素体盈盈花浮水,采薇而食泉水清。生得红粉秀靥,横槊吟情气冲虹,不见宏柳娇花态,避虎狼,盟鸥鹭,冰自寒洁。朗朗龙乡情,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亦粉面红唇,冰肌柔骨,钢铁铮铮萃。大河复腾花飞珠,堪同日月争辉。” 沿桐木宽梯而上,迎面而来的是各种乐器,筑、钟、筝、钲、竽、镛、葫芦丝等等。这些乐器是供有闲情雅致的人饮茶时自娱自乐的。只要你能懂,吹、打、弹得有调,随你怎么摆弄。进入正屋和一层没什么差别,只是多了三四个雅间。正墙是面琉璃墙,内镶水草栩栩如生。其余三墙也有古名人字幅值得一赏。 二层尚不是最好,最好的是第三层。外观是古朴典雅的红油木楼,里面有一座精雕细琢的大理石,大厅里彩缦飘荡,各茶桌之间有细绸透明屏风错落相各,屏风上绣有花鸟虫鱼、山水月江。可谓是晶莹剔透,八面玲珑。墙上亦有字画,不仅有古代大家之作,也有现代名人之著。其余为水墨画和千姿百态的历代美女画像,栩栩如生,风姿绰约,但异于春宫图等淫秽图画。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人们常把美色放在一起,但美是不同于色的,不然仓颉也不会造这两个不同的字,或只造一个色字,即“爱色之心人皆有之”,岂不惹人笑话。爱美而不好色君子之行也。 孔子良绕周围看了一遍,又回来养神品茶。少顷,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孔子良才自吟一首《沉醉东风自悟》:“取富贵青蝇竞血,进功名白蚁争穴。虎狼丛甚日休,是非悟何时彻?人我场慢争优劣,免使旁人做话说。咫尺韶华去也!” “好,好,好诗啊,好诗好人吟。这诗就该刺史大人您吟唱。哈哈。” 还未进门已闻其声,孔子良听出是丁凯,呵呵笑道:“老丁啊,咋才来呢,我都等你半天了。” “这不忙嘛,刚脱开身。找俺来啥事啊?” “没什么事,请你来休息休息,放松放松,请坐。” “谢谢,谢谢,还是您关心俺们啊。” “没啥,我也没啥特别关照的。对了,我听说你们府的武术擂台赛第一名、第二名不敢参加州府的擂台赛了吧?” “啊?哦——”丁凯给孔字良弄糊涂了,但很快明白过来道:“是是,没错,他们不敢去,还得是家辉这孩子去。俺听说这第二名金紫霞,她父亲金涛是京畿道十一军统帅、神策大将军,她母亲是豫州首富的千金,声望远播四方,您是不是该去拜会拜会。” 孔子良听后,皱眉道:“是金光成天策上将军的孙女,唉,是得去道贺。嗯,要不你去忙吧,我明儿给你消息。” 丁凯这才松了口气,私自改人,哪那么容易,虽然朝廷重文轻武,但是这次明面上是各州府自行组织的比试,实际上却是天策大统帅秘密下的旨意,听说是选拔领军校和先锋官,弄出差错要掉脑袋的,要不他堂堂的刺史大人就动手了。 丁凯走后,孔自良却始终留在雅间沉思。金家势力挺大的,金涛是京畿道十一军统帅、神策大将军,官居二品大员,已然在官秩三品的州刺史之上,更何况金光成老爷子官拜天策上将军,为当朝六位上将军之首,在对外战争中屡立战功,资历、威望丝毫不亚于皇亲国戚和左右宰辅,就算是天策大元帅也要给其三分薄面。难怪孔子良这么无耐,但为了儿子,他豁出去了。 这时,茶香四溢,店二又端上来一杯乌龙茶。孔自良看看老旧的沙漏,已下午七点多了,西方的天空有些俨然,他赶紧端起茶一饮而尽,“啪”的一声重重地放在桌上,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付了账,离开茶馆去商店买东西。他要去金家拜访。他和金家主人有过一面之缘,虽不太熟,但也不陌生,拉拉关系也好。他所买的也不过是糕点绸布之类,当然不缺儿童食品。 金家住在州城的中间位置,是个很大的院子,人称金家大院。大院坐北朝南,宽约五丈的正门两侧各有两扇十尺宽的角门,两个角门内侧巍然矗立着一对雕有十一朵金花的石狮子。前庭两侧是两排厢房,供家丁居住。前庭北侧是一排吊脚琉璃瓦房,中间为客厅,两侧房间为管家和书童寝室。客厅后是一个花园,内有人工湖和假山,各类奇花异草四季常青。花园后有四栋朱红画楼,金涛夫妻同老爸住在一栋楼上,其余三栋,归四个孩子居住,每个楼房均有三层,但样式不一。整个院子虽然在州城中心,但在一深港的深处,环境还算优雅。高高的围墙占了很长一段距离。和朵家大院相比不分上下,但又各有千秋。 孔自良刚一进院子就觉得有点晕,能有这么一所住处,真是享受。人生在世不就是有个安乐窝,有口饭吃嘛。孔自良暗道无商不奸,真是当官不如经商,将来我也要有这样一处房子。孔自良来至客厅,出来接待的不是金涛,而是他大儿子金鸽。金鸽刚刚从贡院毕业,考入了帝都太学,再过两天就要去报道。现在金涛还在军中没抽出身来,其他人也未回来,只得由他接待。听说是刺史大人,他也有点胆怯,虽然他时候见过天策大统帅。 两人见面后,先是各自寒暄一番,又攀谈良久,孔自良才切入正题道:“我这回专程告诉你个好消息,玲珑府武术擂台赛第一名胆不敢参加州赛,所以就轮到令妹上阵了。恭喜,恭喜。” “有什么可喜的!”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耳朵,犹如黄莺鸣唱,绕梁三月,不绝于耳。定睛细看,但见粉红面皮,樱桃口,一双眸子清澈明亮,长睫毛忽闪忽闪似蝶羽,香腮未动酒窝显,丹唇未启笑已生。不是别人正是金紫霞。她从学堂回来,恰巧听到孔自良他们说话,才道:“连府里都赢不了还有什么脸去参加州赛,我不吃别人的剩菜残羹。”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 兴许是家里把金紫霞宠坏了才这般“无礼”,但孔自良并不觉无礼,倒是心里高兴极了,故作尴尬道:“这么说她不愿去了。”说完红着脸走了。金鸽送出门外才止步。 金紫霞不只是因为父母的娇惯而长了一身大姐脾气,而是因为她有一身武艺,大哥、二哥老实厚道,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又天资聪慧,才孤高自傲,冷冰冰的,但秉性不坏,很是乐于助人。只是与常人性格不同,才与人格格不入,对待家人也不例外,所以朋友很少。周围很多人都吃过她的拳头,都怪她有一副似笑非笑的姣好面容。 朵广顺虽然不知道这事,但他如果知道也并不生气,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更何况他不知道还有州赛这当子事,黑老师大概是怕他难过也没告诉他。这样也好,年轻气盛,血气太旺没什么好处。还是安下心来读书为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少年广风 境遇多艰 时光飞逝如梭,四季花开花落,弹指一挥间五年过去了。朵广风大约有七岁了。与朵广顺、朵广利、朵广中、朵广正不同,朵广风清秀瘦弱,筋骨一根根清晰地显露着,肚子像个皮球向外凸出,但面容很俊,一张樱桃口,粉脸圆腮,尤其是一双在长如蝶羽的睫毛下的凤目炯炯有神,一对眼珠宛若水晶般清澈明亮,简直一副女儿相。不知道的也都这么认为,但他却是真真的子,带把儿的男子汉。有人问他时,他就用脱下裤子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顽皮劲也证明了这一点。也正因如此,他才特招人喜欢,常和一些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呆在一起。起初挺好的,省了朵祥云夫妻不少麻烦,老人们对他也挺好的,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毫不吝啬地拿出来给他。但在他四岁那年险些被拐手拐走,才不敢随便放他出去玩耍。 晁奶奶是朵家大院胡同的一户。丈夫彪少四是六路架子的旗首,炼得一身好功夫,金钟罩、铁布衫都是菜一蝶,他的拿手功夫是金刚掌、鸳鸯腿和铁头功。与白钟鼎旗首记自福和朵平共称杏花村三杰。在倭寇入侵时期出没在各村之间,常打得鬼子四散而逃。但在新天策大统帅上台后,一系列革新举措中记自福和彪少四挺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倒了下去,有没有留下功夫记载,谁也不知,只知道记自福和彪少四住在一起,死后遗留下来的东西也由晁奶奶保管。彪家是留下了一条根,但和没有没什么区别,彪铖生来弱智,除了知道吃穿睡外,什么都不懂,就是一个半傻子,所以更不能得知。岁月更加打灭了晁奶奶的幻想,证明彪铖是不会变聪明的,也摧毁了她的容颜,干瘦、枯干就是她的整体形象,腿脚也不灵活了,平常根本不出门。幸而彪铖懂得到田地里种庄稼。 朵广风常到晁奶奶那里玩耍,听她无穷无尽的故事,还偷偷从她的破旧屋里拿一些画人的书,那上面的人看起来很是精神,姿势挺古怪的,旁边还有许多字,有兴趣时就照着上面瞎比划,不看时就藏在自己的床席盖下。时间一长,就拿了十几本,也看了一遍,记在了脑子里。 那天,朵广风照惯例,吃完饭一抹嘴就去晁奶奶家了。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街上行人极少。他到晁家后照惯例搬出两个凳子放在宽敞的巷子里。巷子里是沙平地面,光滑平整,晁家没有大门,又在朵家大院附近,朵嘎云、朵聪云常进进出出,朵广风只得恭敬地叫一声叔,否则要挨耳光的。即便如此,朵嘎云、朵聪云也常常一脸凶相地道:“不回家,大耳刮子欠扇呢。”自那次朵广风挨朵嘎云一通乱踢后,见了朵嘎云就连忙躲起来,但偶儿也会被揪着耳朵拉出来,训斥一番。晁奶奶这时要心疼道:“咋就不顾亲叔侄哩!下死手打。”朵广风天性开朗的,既不往家里说,也不挂在脸上,但着实把它存在进了心灵的一角。多次被捶个半死,绝望而又被放掉时,他会有一股报仇的冲动。报仇、报仇、报仇,也不知他在心里说了多少次,不仅对朵家叔叔、爷爷奶奶、而且对欺负他的同龄孩子。 大概快到中午时,天阴得更厉害了,四周都暗暗的。这时,晁奶奶内急上厕所去了,彪铖出去还未回来。朵广风便偷偷趁机溜进屋内,蹑手蹑脚地拿走了晁奶奶家最后一本“人书”。出来后,他把书揶进怀里,把褂套进库子里,系紧腰带,方松了口气,乐悠悠地往家走。 来至胡同口,见地上有一大片琉璃珠子,向远处一瞧,稀稀落落还有一些。朵广风见珠子好看,便捡着珠子一步步往前走。刚至一角落处,冷不丁地就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提起,想喊的嘴巴被另一只大手捂得结结实实。同时他感觉到这高大的身影慌慌张张往外走。他以为是晁奶奶讲的老妖怪,吓得出了一身汗,并奋力挣扎起来。 拐手抱住朵广风的胳膊,但没束缚朵广风的腿,被朵广风乱踢得脚重重地踢在裆部。下意识地放开了朵广风,去捂裆部。摆脱的朵广风并没有赶快逃,而是趁势又朝拐手太阳穴踢了一脚,但他毕竟太,又瘦弱,虽然将拐手踹了个仰面朝天,但并未晕过去。拐手很快反应过来,并被激怒了,像一头疯牛,嗷嗷狂叫着向朵广风冲来。朵广风哪还顾得许多,掏出兜中的玻璃就砸向拐手,打得拐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朵广风见珠子丢完了,拐手还朝自己冲来,于是撒开丫子没命似得跑。好笑的是甩掉的鞋正中拐手眼睛,拐手脚下一滑,啪唧一下趴在地上,并啃在一坨狗屎上。这下拐手是彻底丧失了理智,爬起来戴着副熊猫眼睛还是拼命追。朵广风这次没敢停下来,而是尽力跑,尽力把拐手撇的远远的,但没叫人帮忙,兴许是吓傻了吧。 看着后面越来越近的拐手,朵广风心跳快到了极点。距离越来越近,拐手越来越高兴。好,伸手就能抓住了,拐手心里叫道,并很快伸手去抓。这时,朵广风趁机抓起土墙上的一把浮土,挥手扬向拐手。拐手不防又被打个正着,眼睛顿时就一阵刺疼,睁不开了。拐手刚用手捂住眼睛蹲到地上,朵广风便又揭下墙上一块大青砖,嗖地砸到拐手脑门上,一下就见了红,并把拐手盖闷了。朵广风也不再逃,而是解下腰带,骑在拐手身上把其手脚牢牢地绑了起来,又抓起一把土糊在拐手头上,止了血,这才敲开旁边一户人家的门,那人又连忙喊来几个人,把拐手扭送衙门了。 一切都处理完毕,朵广风才感到有些后怕,浑身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赶紧回家去了,什么也没对朵祥云夫妇讲,但最后还是被朵祥云夫妇知道,被狠狠训了一顿。看着父母严肃的表情,他只是嘿嘿一笑。 之后,朵广风又和村上的四个傻子粘在了一起,经常和他们玩耍,后来被傻子不心摔了次,才不再同他们来往,他可不愿成为杏花村的第五大“名人”。对朵广风影响最深的并不是这些琐事,而是朵家大院对他们的鄙视——一个穷家,真给朵家丢人。 虽然如此,朵祥云却经常去朵家大院看望朵禀悚,他不知道自己不拿别人当外人,人家却处处防着他,话语里处处带着讥讽。朵广顺几兄弟去倒好些,朵广风去就不能那么完整地出来了。若不是跟着朵祥云,朵广风从五岁那年后,便不敢踏进朵家大院大门半步了。 那年麦收,朵祥云夫妻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朵广风,常常是天黑才回来。三餐极不规律,大人可以忍受,年幼的孩子怎么受得了。许多都到爷爷奶奶家去吃住,而朵广风却只能终日被锁在家里,啃凉窝窝头充饥,喝凉开水解渴。当然,这还可以忍耐。但时间一长,李仲玉偶尔会忘记蒸窝头。 这天,李仲玉没有蒸窝头,家里的剩菜剩饭也全吃完了。朵广风在家里干饿了半天,实在是撑不住了,于是爬出墙,彳亍着往朵家大院走,跟做贼似的,心里发慌。来到门口,又犹豫了一会,他才推开门,悄悄走了进去。这儿他并不陌生,跟朵祥云来过十几次了,道路很熟悉。他边走边奶奶、奶奶地喊着,但一直到客厅也无人出来。他便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然后摸着肚子在客厅里转悠,颇有二大爷赶集随便溜的感觉。偶然间,他发现里屋大桌上摆放着两盘水果,一盘是梨,一盘是苹果。苹果又大又红,梨黄澄澄香喷喷,很是引人垂涎。于是他吧唧着嘴就往上爬,很快爬到桌上,抓起来苹果就吃,满嘴的酸甜汁水,甜进了心里,同时也感觉凉爽许多。吃着还不忘往怀里揣上两个。 不一会,第一个“猎物”就被消灭,当他把目光转向第二个猎物大鸭梨时,却猛地被一个耳光从八仙桌上抽翻到地上,脑袋上磕出一个大包来,硬邦邦的方砖地面,没磕出血来已是万幸,那么瘦弱的他本身就没几滴血,再流上一些,岂不要命。他爬起来,见是杜红,吓得咯噔一下呆站在一旁。杜红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又是一顿痛打。杜红打累了,觉得手腕肿胀酸疼。再看朵广风,鼻青脸肿,腮帮子肿起一寸多,头发乱糟糟,几缕青丝掉落耳畔,一双眼睛含泪而未涌,嘴鼓囊囊含话而未讲,干净衣服上平添几双鞋印。谁成想,这时杜红消气,心想:俺打你还嫌硌得慌,天生的一把贱骨头。见朵广风慢慢往门口挪动,她火气蹭地又窜上脑门,气呼呼地一把扯过朵广风,从针线筐里拿出锥子,朝朵广风嘴上就扎了五六下,鲜红的血液顿时顺着朵广风的下巴往下流,银亮的钢针也被染得通红。杜红又要扎时,却被朵广风一下顶在一边,许久才起来,往外追,口里还喊道:“往哪儿跑,杂种!俺逮着你非揍死你!站住!” 朵广风此时三魂六魄早飞得一干二净,一股邪劲撑着他一个劲地往外跑,同时一种绝望的恐惧萦绕着他:往哪里跑?她要是不停,抓着俺咋办?……惊吓使他忘记了疼痛,嘴上流淌的血,他只是用袖子不停地擦。 朵广风跑到街上,把人们吓了一跳,怎么从胡同里冒出来一个“血人”。杜红紧随其后追出,人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朵祥云的几位好朋友凑巧从大街路过,认出那是朵祥云家的五子,心想:“你这女人太狠了吧,把孩子打成这样。他不是你亲孙子,但冲他一口一个奶奶的叫着,你也不该如此吧。再说,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太作孽了吧。”但出于自己是晚辈,只是把杜红拦住,劝道:“朵家大娘,你这是咋了,咋把您孙子打成这样?您回去吧。” 杜红停下来,发现周围聚了一大群人,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但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俺家的事用你们管啊?”说着还要追,并拿锥子四处乱戳。 “杜红,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打孩这就是大伙儿的事,俺看你再敢往前走一步。”那人是个急性子,刚才已经很压火了,经她这么一说,刹时怒火冲冠,指着杜红道,“俺剁了你。” “就是,你做的太过分了。”众人也帮腔道,“哪能把孩子打成这样,你咋这么狠呢?”面对众人的指责,杜红胆怯了,嘟囔道:“你们人多,俺说不过你们,到晚上俺找村长去,俺找村长去,……”见她回去,乡亲们这才散去,但这件事却印在了他们心上,因为这样的事千年难得一见,比那东海圣灵,佛祖舍利都稀之又稀。 朵广风并不知道杜红不追了,一口气跑到家门前,稍微犹豫一下,就向村南的树林跑去了,直到一堆破砖烂瓦处才停下,躲在一旮旯处。心儿还扑通、扑通地跳着。心安下之后,就觉得浑身酸软,瘫在砖上睡着了。 晚上,一阵凉风将朵广风吹醒,四周黑乎乎一片,很是吓人。他站起来忐忐忑忑往家走。他心里很害怕,担心到家后被朵祥云训斥一顿。来到门口,听里面静悄悄的,他才慢慢摸进屋里,钻进被窝,看一眼四位哥哥便睡了。突然,他闻到一股香味,循着香味从黑暗中摸出一块大白面馍馍,是李仲玉悄悄放在他被窝里的。朵广风觉得一股辛酸从胸口涌起,泪水立时模糊了双眼,泪水加面包混在一起吞进了肚子里。朵祥云不是一个好人,只顾孝顺父母,以为朵禀悚做的都是对的,来了就对孩子出气,注定了他的不幸。朵广风在李仲玉的保护下仍是被训斥一顿,三顿不让吃饭,但是饿不着,有李仲玉私下留饭。这事渐渐平息了。 少年多磨难,一劫又一劫。朵广风六岁那年,并不顺。先是被屋顶落下的砖头砸得头破血流,又掉进杏花河里淹个半死;同别人打架,被揍的鼻青脸肿;爬树掏鸟窝,被蛇吓得掉下来,摔得拉了一裤裆屎;打狗被狗追,险些被咬;到柳镇官道上看马车,被车带倒,摔得腿出血,牙也掉了一颗;掉进红薯井里,差点被闷死。几乎每一天他的身上都挂着伤。 朵广风七岁那一年,烈日炎炎,炙烤得大地都软绵绵的,人们都躲在房子里,摇着蒲扇睡觉。对节已过,麦子收了回来,留了少量自用,其余的全上缴了国库,地里重新种上了玉米、花生、大豆、棉花等农作物。三九天气异常热,人们才乐得这份清闲。人们会趁着清晨和黄昏时候的凉爽,喂鸡,喂鸭,喂猪,喂羊。朵祥云家这四样牲畜是俱全的,一头黑母猪带着一二十个猪崽,是全家的经济支柱,还有两只山羊也非常重要,平常都由朵广顺、朵广利放学后去割草,砍点树枝喂它们,但今天朵广顺、朵广利去姥姥家帮忙了,没有回来。朵广中、朵广正和朵广风很高兴地揽下了这个活儿,刚接近黄昏,就蹦蹦跳跳地去砍树枝了。 树枝并不是可以随便砍的,如果要砍,也得砍自家树上的,除非是重大节日才可以随便些,如清明、寒食,人们会摸黑起来,在太阳出来之前折些柳枝插在门窗上,表示清除以往的污秽之物,迎来新的一天。 朵祥云家没有大树,朵家大院后面倒是有一片茂密的柳林,是朵禀悚的,很少有人折。不是因为没人想折,而是人们不敢折,朵家大院里的人太凶了!朵广顺、朵广利也不例外,他们亦不敢越雷池一步。他们平时都是跑到很远的无名荒林去砍。朵广风他们三个没那份力气跑那么远,即使跑得了那么远,也弄不来许多树枝,六七里的路太远了。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黄毛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朵广风兄弟三人就偏偏到朵家大院后的柳林去砍树枝了。 别看朵广风长得瘦,他上树可有一手,抱着树杈就能上去,跟猴子似的。他腿汗毛很长、很密,听说这样的人是“飞毛腿”,天生练轻功的料子,但他究竟是不是,很难说,传说而已。不过他爬树很厉害,村里没人是他的对手。 夕阳西下,在金光烂漫的霞光中,朵广风三下五除二爬上树,这些树太大了,树身比磨盘还粗,朵广风上得容易,下来可不怎么简单,“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一点是共同的。朵广中、朵广正则在树下捡拾柳枝。柳枝柔韧性很好,柔中带钢,朵广风挥手弄脚,半天只撅下一把柳枝,手却给勒得通红。柳枝长得很结实,但挡不住朵广风一双“铁手”,他虽和其他兄弟长得不同,但有同样的性格——倔强,凡是遇到的柳枝他是一个也不放过,实在没辙就用牙咬,啃也得把它啃下来。 “唉,唉,广风,广风,快……,……”朵广风突然听到朵广中和朵广正慌慌张张的喊他,但隔着树叶没能听清。待他探出头要问时发现朵广中和朵广正早一溜烟似的跑了。 朵广风顿觉不对劲,以为是有野狗来了,自然而然地往四周看。突然,一个熟悉而恐怖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人正心翼翼地拨开杂草荆棘急切地向这边奔来。朵广风吓得手一软险些从树上栽下来,然后慌里慌张的抱着树干滑下来。落地时由于太紧张,脚没站稳,以至于一下子蹲在地上。他不敢停下来捡树枝,他不能被那人逮到,因为那人正是朵禀悚。他站起来,拔腿就跑,也顾不得脚下的磕磕绊绊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往后看,没有发现前面深草处有一深坑,一脚踩空摔了个“五体投地”。辛亏这是一个沙土地,他只吃了口土,身体没受多大创伤,只是一身的土,不太美观。他没顾上身上的酸疼,回头看见朵禀悚凶神恶煞的样子,起来,吐出嘴里的泥,咽口唾沫抓着坑边的草爬上来,趔趔趄趄往大街跑。 跑至一条胡同里,眼看朵禀悚就要追上,唬得朵广风抱住一根灯杆就往上爬,不等朵禀悚追上就爬了五六米那么高。又要再爬,不料一只手触到一根倒刺,手一松,腾空摔了下来,落到地上,震起一层尘土。朵广风只觉从腹部到胸部一阵胀疼,浑身都没了力气。不一会又觉腹胀疼,咕噜咕噜地响,但他忍住没把屎拉在裤子里,谁知刚摇摇晃晃地站起,就被朵禀悚追上一脚踹在后心,又扑通一声重重地栽倒在地上。朵广风爬一段刚站稳又被踹趴下,就这样,朵禀悚踹得朵广风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一里长的胡同被激起浓浓的尘埃,在落日余辉下红红的,染上了鲜血一般。 这条胡同口早已站满了人,把个宽敞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刚开始,人们只是远远的看热闹,但朵广风他们“走”得近了,人们都被惊到了,心里也渐渐不忍和难受起来。朵广风在村里是顶老实顶有礼貌的,见了大人就叔叔、大爷、大婶的叫,很是讨人喜欢,加上他那可爱的模样,是人见了都想是自家的孩子。一些妇女实在看不过,骂骂咧咧地走了。 一向以打人为乐的朵禀悚太兴奋了,根本没听众人在议论什么,来到胡同口,觉得这样下手太轻了,便改换了另一种惩罚。其实,朵广风早就被踹得胸口气闷,上气不接下气了。朵禀悚伸出两只大手,抓住朵广风的脚脖子,一用力跟拎一只鸡似的轮到半空,然后狠狠地往地上摔,感情在手里的根本就不是人,甚至连畜牲都不如。朵广风再次落到地上,磕掉了一颗牙,脑袋碰起许多红枣大的疙瘩,眼前爬满了金色的萤火虫,滚到墙边,胳膊上又擦掉一块皮,血滋滋的。这时,朵广风已经不像个人样了。其实,朵广风本可以像对待拐手那样做的,但他真正把朵禀悚当长辈,自己的爷爷,父亲的父亲,尊敬之下只能挨打。 村里几位邻家辈,都是血性汉子,一气之下架住朵禀悚怒斥到:“你想把孩打死咋地?”朵广风则又顽强地站起来,趁机往家跑,围观的人群很自然地让出一条道来。朵广风心里觉得一阵酸楚,眼眶里热乎乎的。朵广风冲出后,人群很快又把朵禀悚围得铁桶一般,不让挣脱了的朵禀悚过去。朵禀悚想发火,但大伙的讥讽使他很难堪、很生气。最终,朵禀悚只能看着逃远的朵广风喊了句:“你跑吧,跑到家你爹也护不了你。” 朵广风跑得没影后,又过了许久,大伙才慢慢散去,几个人劝着朵禀悚回了家。到家后,朵禀悚只坐了一会,拍了拍身上、帽子上的土,就领着朵嘎云、朵聪云拿着擀面杖粗的棒子到朵祥云家去了,心想这回一定能把朵广风逮个正着。 朵祥云夫妻虽然在家,但早有人跑来告诉了他们这件事。李仲玉只希望朵广风能快点回来,在外面被朵禀悚抓住就不好了。朵祥云是又气又怕。正担心着,忽然听见门哐啷响了一声,李仲玉顿觉一喜,高兴得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紧盯着大门处,但她很快又忧虑起来,极不希望朵广风回来,因为进来的是朵禀悚和他的手拿棍棒的好儿子! “广风嘞?把他交出来,俺不咋着他。”朵禀悚走到门口对朵祥云道。 “他还没回来嘞。”朵祥云如实道。 朵禀悚不信,进去搜了一遍,便铁青着脸一言不语地走了,临走时有意无意说:“他保准在晁婶家藏着嘞。走,咱往她家找去。”除了晁奶奶家,朵广风还真没地方可去,李仲玉心里也这么想,于是跟了出来。朵禀悚见李仲玉跟着,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地到晁奶奶家去了。 喊开晁奶奶家的门,朵禀悚虽然是个晚辈,说话不敢太大声,但仍张口就要人。“他没在俺这儿,真的没在俺这儿。”晁奶奶一再重复道,“他没在这,你回去吧。” 朵禀悚不信道:“那是俺孙子,您咋给藏起来了,还说没有,您敢让俺找不?” 晁奶奶也急了:“找吧,找不着要大鞭子抽出来的。” 朵禀悚真的搜了起来,晁奶奶则从一把扫帚上抽出一根竹条,跟着他们搜。晁奶奶家的院子并不大,只一盏茶的功夫,就搜了一遍。 “找完了不?俺还得吃饭嘞!”晁奶奶手执竹条道。 “咋找不着呢?不该呀?”朵禀悚自言自语道。 “没在这儿怎么可能找着嘞?”晁奶奶说着就一条子抽了过去,打得朵禀悚跳得老高,然后逃也似的夺门而出。晁奶奶拿着竹条追出好远,方返回家中,关上门吃饭去了。 天黑了,朵广风还没回来。李仲玉手端着饭碗,唉声叹气,没胃口下咽。朵广顺、朵广利今天回不来了,朵广中、朵广正规规矩矩地在东屋里躲着。偌大的院子失去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十分冷清。渐渐的月亮爬上了树梢,洒下一片清晖。 朵广风听到朵禀悚的话,心里一阵恐慌,立刻调转方向,跑到一荒僻的角落猫着去了。他的胆子和旁人家的孩一样,晚上从不敢独自呆着,就连晚上撒尿也要有人跟着,否则,他出了门就尿,然后插上门迅速跑到床上,用被子蒙上头。随着夜幕的拉下,他白日里要在外面躲一夜的勇气消失了。阵阵凉风吹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周围在夜幕的掩护下有无数饥饿的眼睛在盯着他。恐惧使他一步步往家挪,来到门前,本来应该栓上了的门被他用手试着轻轻一推错出一条缝,再一推开了。他连忙进去,轻轻关上门,插上,然后溜进东屋,爬上床睡觉,但肚子里空得难受,睡不着。想起了李仲玉上次给的白面馍馍还剩大半个,所兴拿出来吃。 天刚蒙蒙亮,朵广风便折身起床悄悄溜了出去。 一晃眼,午时已过。一轮列日在头顶火辣辣地照着,朵广风在一片树荫下的草地上躺着,肚子很饿了。旁边开放着几朵白色花,偶尔也会有几只蜜蜂和蝴蝶飞过。看着蜜蜂,他忽然想到李仲玉说过好吃的蜂蜜是蜜蜂屙出来的。于是他心翼翼地逼近一只蜜蜂,大概只有三四厘米时,猛地伸出手去,捏住它的两只翅膀,把它活捉了。然后如获至宝般捏着战利品跑回树荫下,重新躺下,张开嘴把蜜蜂放在嘴边。心里盼着它快点屙蜜。那蜜蜂兴许是急了,拿出刚枪,狠狠在他嘴唇上锥了一下。疼得朵广风一下子坐起来,顺手把蜜蜂扔出好远,双手捂住嘴巴在地上翻了十几个滚方停下。他看不到嘴唇胀起老高,但感觉得嘴上火辣辣的,还很硬,似乎又多了块肉在上面。 一气之下,朵广风想找到那只蜜蜂,把它踩个稀巴烂。结果不出多远他就找到了那只奄奄一息的蜜蜂,双翅耷拉着,一颤一颤的。他没舍得踩下去,他没料到会把它弄成这个样子,他只是饿了,想找点东西吃罢了。原本以为是蜜蜂重伤了自己,岂料自己把它伤的更重,致命的。一种愧疚感涌上心头。 不久那只蜜蜂就死了,朵广风用树枝橛了个坑把它埋了,还弄了个圆圆的坟包。生命的印象在他脑海中第一次出现,但烙下了深深的印迹。 又过了一会,朵广顺竟然找来了。朵广顺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馒头,还掏出一个咸鸭蛋和一个大白鹅蛋。“你这是咋弄得?”朵广风笑着问道,“咱爹咱娘知道不?” “不知道,俺偷偷地拿出来煮了给你的。”说完朵广顺又补充道,“没事,咱爹咱娘知道了就说俺偷吃了。” “呵呵,你还吃点不?” “不了,俺都吃饱了”。 “嘿嘿,今天晚上你给俺开个门呗。” “中,……”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大伙气都消个差不多了,朵广风才敢回去。虽然被朵祥云地责备一通,但总算是大事化,事化了,一场风波平息。人们还有很多正事要办,更何况孩子干的事都是对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柳县贡院 村内蒙学 春节过后,元宵节也很快过去了,天气依然很冷,柳镇举院甲字一号学堂里却很暖和,笔尖在竹简上春蚕一般沙沙地吐着丝,不知疲倦。 这是一个阴霾的天气,太阳躲得无影无踪,无数的细水珠悬浮在空中,在云的掩护下悄然笼罩了柳镇这块古老的土地。元宵节三天假期过后,学子又回到学堂开始读书。对于乙字丙字的学子这是普通的一天。人们常说“黑暗”的甲字,而这段时间又是甲字最“黑暗”的,除了紧张、疲劳,还是紧张、疲劳,真是一天到晚忙得昏天暗地、不亦乐乎。 朵广顺在这熬过了三年,也到了甲字阶段。这么长时间也没能冲淡卢碧霞在他心中的完美形象。卢校长看他的眼神充满责备,也使他愧疚,卢碧霞的死毕竟和他有一定的关系。他渴望快点离开柳镇举院,离开这让人伤心的地方。因此他读书倍下功夫,在校里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家中的经济情况只给他一次机会,这对于他,也对于每一位柳镇举院的学子,是走到了人生路上的一个叉道口,一条是考上贡院继续他的学习生涯,一条是回家,到地里砸坷垃,过一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想要选择的是前者,并不是鄙视农民,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农民,他过怕了那种生活,他渴望一个新的生活。 朵广利和朵广顺在一个学堂,成绩也是顶好的,他们二兄弟被称为甲字一号学堂双娇。他和朵广顺一样有着远大的理想,对未来怀有美好的憧憬。不过他知道家中的情况,单靠父亲的一双手是供不起兄弟三人的。他也做好了辍学的准备。他不怨恨父母,因为父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更何况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时一丝不挂,所有的都是父母给的。本来父母给了生命,就已经够感激得了,衣食住行亦是无回报的馈赠,能让读书识字应该知足了,他常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是回报父母的时候了。 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这句话每个人都会说,而且都说得冠冕堂皇,如果临到他头上也就说不出来了,至少说得不会那么理直气壮,像是在嘲笑别人,而是安慰自己的心灵。朵广利也是有些失望与不甘的,甚至有些时候他会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或许父母一下子就有钱给自己交书费了,自己也穿上了学士官服。很漂亮的,羡慕死人了! 很快就到了秋围大比的报名时间,朵祥云的意思是不让朵广利报名了,可以省下来报名费。但朵广利哀求道:“俺想参加这回大比,俺得证明俺能考上,不比人家差。”朵祥云没辙只好同意了。朵广利可是高兴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过了些日子,甲字学堂的学子就将书桌搬回了家。乙字学堂和丙字学堂的学弟学妹很羡慕地盯着学长们看,他们还感觉不到搬桌子回家就意味着某些人的读书生涯结束了,这种苦涩的滋味只有尝试了才会知道。朵广顺他们这一回来,朵广中、朵广正和朵广风读书的书桌就有了,不必再买。 秋围大比每年都会进行,由于围场设在柳县贡院,考生大部分家在农村,距县城较远,为了不耽误大比,大多数学子都在县城的旅馆订下了房间,有亲戚的则在亲戚那里借住一宿。到了入围的前一天,朵广顺、朵广利还没有找到栖身的地方。他们在县城举目无亲,旅馆又人满为患,找住处谈何容易。他们想找位同窗,跟他们挤一挤,大不了打地铺,天气又不冷。但是同窗们的住处,地面上铺满了凉席,几间屋挤得满满的,连只苍蝇都很难挤进去。眼看天就要黑了,实在没办法,朵广顺、朵广利只得看了围场位置,领了入围文书,步行回家去了。 今天天一直阴沉沉的,如同兄弟二人的心情,糟透了。刚回到家里,乌云就完全覆盖了头顶的天空,如同一块盖住孙猴的金铙,闷热得喘不过气来,衣服全给汗水侵湿了,粘在身上,粘乎乎的,脸也给热得红亮亮的,如同考熟的地瓜。朵祥云见他们无功而返,忧虑道:“在家住吧,明天早起去,晚不了。”他这几句沉稳的话使朵广顺、朵广利安心了许多。 天公不作美,凌晨一点左右,伴随着电闪雷鸣,哗哗下起雨来。朵广顺、朵广利被惊醒,心咯噔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这可咋办啊,咋去唉。”他们心里在愁着同一件事。心里着急自然睡不着,他们俩一直睁着眼望着窗外漆黑的风雨躺到凌晨五点。朵广顺、朵广利这时实在不愿再躺下去,都折身起来,匆匆吃了几口饭就撑起雨伞去柳县贡院了。去柳县贡院只有一条官道,若不下雨,步行大约一个时就可以赶到,但在雨天,这条路还是十分泥泞和漫长的。 朵广顺、朵广利他们一只手拿着缀有补丁的伞,一肩扛着笔墨匣子往县城赶。雨太大了,在风的助力下,很容易就攻破了伞的屏障,打湿了他们的衣襟。最后,他们索性把伞合上,冒雨大步前行。到达围场时,已经快九点钟,早已过了入围时间。他们穿着湿衣服,匆匆整理好笔墨纸砚,然后撸起衣服袖子就入围了。围场里很静,学子们都在各自的“雅阁”里认真答卷。…… 几乎每次大比,老天总会泼洒些甘露为忙了这么多年的学子降温消暑。每次大比必定会有许多学子名落孙山,这雨兴许是他们的眼泪,落在了这留恋的土地上,也浇在沉浸于县榜高中的喜悦中的学子身上,警告他们这只是人生中的一个插曲,虽然音调暂时是高昂的,但是不要让喜悦冲昏头脑,成功自然值得庆贺,但因此而骄傲自大、消磨意志的心理要不得。一首好的曲子是让听众感动到最后,一段好的笑话是让观众笑到最后,而一个真正成功的人是坚持到最后。这次雨下得特别大,从入围前天夜里到三天后的大比结束,柳城的雨一直没有停过。可是把学子们凉到了心里。 结束的钟声响罢后,朵广顺和朵广利兄弟二人自信满满地走出围场。且不谈以后,他们至少现在是轻松的。这毕竟是从蒙院到举院,从举院到贡院,从贡院到金榜高中,最终步入太学的读书生涯三部曲的第一曲,能完美地演绎出来的确是可喜可贺。绷紧了七年的心弦也确实应该松一下了。否则,绷得太紧就会断,不少半途而废的学子,不是绷得太紧就是放的太松的缘故。 朵广顺、朵广利在贡院的大门汇合后,雨还没停。反正这几天他们身上一直没有干过,也就不在乎再淋一次了。对于他们来说,天上掉下来的雨不是雨,而是为他们的成功抛洒的鲜艳花瓣,飘飘洒洒,伴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回家。 半个多月过去了,再过四五天就该发榜了,急得朵广顺、朵广利整天顶着个大太阳到大街上等县报。一日三次,每顿饭后都必去,看到公差就高兴一场,但多数是空欢喜。 终于,这一天,喜鹊高鸣,天降瑞云,两卷县报伴随着公差清脆的锣声被送至朵家。县报的内容大致是:柳县柳镇杏花村朵朵广顺在此次秋围大比中县榜高中,特许入贡院读书,请于帝国四十五年八月十六日入院登记、造册、入籍。书费一百五十文,住宿费五十文。柳县贡院,帝国四十五年七月十八日。 朵祥云家收到这两卷县报可谓是几多欢喜几多愁。双喜临门,羡煞旁人,朵祥云打心里高兴:“儿子好样的,没给自家丢脸”。一双凤雏将要齐飞,却要埋没一只当然痛惜。但决定是不能改变的,朵祥云家经济实在困难。年收入不过五百文,当前就被衙门征去了三百多文杂七杂八的税费。虽说家中多年都会出现财政赤字,如喝水吃饭一般,是常事,但朵祥云不敢欠别人太多,他是大老粗一个,只有一身的力气挣钱,年底春节就要结账,还不上可不行,俗话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像朵祥云这样穷,本就很少有人敢借钱给他,若再失信于人,失去这几家好友,就真的过不下去了。那些所谓的亲戚全是些“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主,靠不住。 得先把书费凑齐了,否则到时候一个也读不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借钱并不是件舒服的事,借不到遭人白眼不说,还要挨人冷嘲热讽的话。即使借到了,也是欠人一个人情,以后再见了面,腰杆子也挺不起来。 经过两天的四处讨借,书费是有了,但终究让谁去贡院读书,朵祥云一直拿不定主意。原先决定让朵广顺去,但看朵广利也不甘心、不情愿,他又不忍心那么做了。于是他决定靠抽签来决定,抽到长签的去读。这是庄稼人常用的方法,也是最公平的,当然亦具有一定危险性,充满了听天由命的味道。 晚上,朵祥云给玉皇大帝上了三炷香,摆一张桌子在正中央,从扫帚上折下两根竹棍,一长一短,插在香炉中,看不出哪个长哪个短。朵广顺、朵广利在旁边静静看他准备,心里十分紧张,决定自己一生命运的时刻就要到了。朵广顺只想着是自己,相较于朵广利差了一些。朵广利一直从各个方面和朵广顺进行比较,也在自己和兄长之间举棋不定。确实挺为难的,弄不巧会伤了兄弟间的和气。朵广中、朵广正和朵广风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很好奇地站在一旁看,心里只猜到这是一件大事,和逢年过节一样,但这次更像是过清明。 “好了,你俩给老天爷磕个头开始抽吧。” 朵广顺、朵广利来到神位前,供手作揖,九鞠躬,俯身跪下,双手在前十指撑地,“梆梆梆”一直磕了九下,然后起身,如此往复九次,方拍拍膝盖和脑门上的泥土,将衣衫整理齐整。他们来到香炉前,可是谁也没有抽。朵祥云又道:“抽吧,早晚得抽,省得以后麻烦。” “能不抽不?”朵广顺低着头道,“俺俩都去读不行啊?”然后抬起头用渴求而又充满希望的目光看着朵祥云。他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或者说是命令。 “不行,”朵祥云斩钉截铁地说,后又语气平和道:“咱家没钱啊。”他的眼神里流露着一种悲哀,一种愧疚与自责,以至于他叼着烟目视着门外漆黑的夜,不敢看让他心疼的孩子们的目光。 “抽吧。”朵祥云有气无力地又说了一句。朵广顺、朵广利这才各自抽了一根签攥在手里。“都拿出来比比吧。”朵祥云道,“谁的长,谁去读。”最后这六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很。朵广顺先把手松开,拿出了竹棍。朵广利伸手时犹豫了一下,从手里拔出抽到的竹棍,整整比朵广顺的短了一截。 “哥,你比俺强,这书应该你读,你会金榜高中的。”朵广利说完就低头回东屋去了。回到东屋内,朵广利拿出自己的那份县报,心翼翼地把它塞到枕头下,然后一伸手把一个的东西隔窗扔进无限的黑暗里,几点热热的东西从脸上慢慢的滑动,直到它也落进黑暗的角落里,读书考取功名从此与他无关。 门外响起脚步声,“咯吱”一声门开了,有人走进来,身影瘦弱单薄,是朵祥云。朵广利连忙擦了擦眼睛,拿起一卷竹简,背对着门装作看书。朵祥云进来,在朵广利对面一把凳子上坐下。父子就这么面对面干坐了一会,朵祥云抽完一袋旱烟,又抽出烟叶包,将烟袋锅子塞满。“广利,别哭!拿出来个男子汉的样子。你不读书了,往后就跟俺在家干活。过两年给你盖个屋,娶个媳妇,啊。往后你哥不在家,来个信啥的你给俺念念。行了,别哭了。”朵祥云拍拍朵广利肩膀,“读书有啥好的,那读书的人恁多,读出来的该几个嘞。你看人家二宝家,不读书照样娶个好媳妇,过得很好。行了,俺走了。” 屋里又剩下朵广利一个人,他手中拿的正是《孝经》。他想成为给父母尽孝的平凡人,但是谈何容易。一句话往往说出来很简单,而做起来很难,就像夫妻不和,天灾人祸,看在别人身上发生的没什么,而一切临到自己身上,才能品尝到的苦滋味。这一夜,朵广利摇着扇子想了许多许多。 朵广中、朵广正和朵广风听说到了秋天要送自己去朵楼蒙学读书,于是一早起来,挑水、拿抹布把两位兄长不用的书桌擦得干干净净,有事没事都要在桌前坐一坐,摆出一幅学子的模样。还翻箱倒柜地找来朵广顺、朵广利的发簪戴上,在大人面前晃来晃去。别看朵祥云大字不识一个,他的儿子却很有读书天赋,朵广顺、朵广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但朵广风有些悬。 一个月过得很快,八月十六号那天,朵广顺吃罢早饭就背起书箱带着钱和县报到贡院报名去了。朵广利一直目送朵广顺远去才回了家。朵广顺一路上很高兴,也很心,每到这个时候,这条路上就常有强人打劫报名的学子。他倒不怕这个,凭他的一身功夫,一般的十几个人近不了他身。他怕的是“三只手”,偷人无声,防不胜防。明抢易躲,暗箭难防,从一定程度上讲,偷是很阴险的。还好,一路上没出意外。到了贡院,他没敢四处乱逛,而是直奔报名处交书费。 柳县举院,是柳县唯一的高等书院,当时建院已经三十七年,占地很大,整整站去县城的一条街,也养活了一条街的商贩。只是偌大个书院只有一栋读书楼,甲字学堂有四间,在第一层。第二层是乙字学堂,有四间,其余四个学堂在楼后的瓦房内。三楼也有四间,是丙字学堂。读书楼左右也各有四个学堂,八个甲字续读学堂,也就是重点学堂,续读的学子比新晋学子要优秀,更有金榜题名的可能。围绕学堂的是书院寝室,丙字在东侧,乙字在西侧,甲字在南面,北面是书院的院墙和大门。在各条路上都有同书院一样年龄的参天大树。树下青砖地面的缝隙处点缀着一些花草,很漂亮。但最漂亮的是和大门相连的宽敞的演武场上的百花园和排成正方形的十棵青松,绿叶衬红花,苍松映瑞雪,诗情画意,文治武功,全在这里呈现。远处读书楼一段石墙上为第一代天策大元帅亲笔书写的:格物致知,博学笃志。总之,书院很符合帝国人的性格,很对称。从外表到内质到和这古香古色的城融为一体。 正是:“豫鲁扼腕,黄滨城,霸王弯弓,碧稍新翠。襟城郭而带村野,控木牛而引流马。物华宙美,苍龙舞金鹏之白虎;色雅景秀;朱雀交南海之玄武。九州生辉,中原溢彩,龙乡祥瑞,标榜俊偲。数载烽火磨励志,真个中州好儿郎。文明博学立剑锋,笃志进取创学庠。勤砖汗瓦,署舍俨然平地起;光辉普照,柳县举院匾额悬。是县学之新府,非儒傧之旧馆。卧都之丹腹,盘暗蛇之额眉。绿叶红花朝气瑾,尺二铁剑且方刚。挺挺松柏土不肥,铮铮傲骨犹植草。九功九歌与四时六物同行,九思六芝和五音六律共鸣。数朝天骄,乘孝悌之东风,驾仁义之仙舆,摇清泉之扁舟,跃剑阁万夫雄关,去北海万里漫道,荡南冥万丈玉宇,赴蓬莱瑶池揽日月,敢为天下先。” 朵广顺来到院务司交了书费,领了入学分学堂名单,然后根据路引来到寝室。里面共有十八个床位,全是松木做成。门扇是向外开,防止走水时门打不开。 把书院周围的环境大至看清楚后,朵广顺就打道回府了,一身的轻松,偶又想起朵广利和卢碧霞,觉得十分歉疚。想自己一身功夫怎么会如此难堪,还是因为自己休养不够。看人家太学学子,多风光啊。读书三年,三年后自己也一定要金榜题名,进入太学。他想着,风吹着,草长着,鹰飞着,时光流逝着。 又过了四天,朵广顺就正式读书去了。他被分在第二学堂,学堂主管先生姓布,单名一个瑛字,中等个头,扎一根铁质发簪,经常穿一身灰色布袍,人不过三十多岁,但看起来却有五六十岁了。他是众先生中的儒学先生。 算数先生叫窦瑶,胖乎乎,娃娃脸,看起来很年轻,事实也确实如此,窦瑶年轻有为,三十岁刚出头就做了举院副院长。 南语先生叫丹彤,是少有的女先生,身高一米七多,瓜子脸,从江南来,很秀气,带有江南水乡的灵秀之气。她年纪不大,只有十九岁,刚从帝都太学外放,是许多学子的偶像。朵广顺咋一见她,也挺喜欢的,但学子们是规矩的,不越师生之礼,对先生是百分之百尊敬。 柳县贡院每年帝国秋围大比都会有一两个学子金榜高中,朵广顺能在这里读书,是幸福。而朵广利是倒霉的,整天跟着父母到地里干活,刚弃笔拿锄,他是真吃不消。人眼看着消瘦,身子却结识了许多。他没有放弃学习,从别人那里借来贡院书籍自己读。他相信只要自己下功夫,不会比贡院学子差,帝国秋围大比非贡院学子也是可以入围的,他要证明自己也能金榜高中。 立秋了,天气渐渐凉爽起来,一窝猪崽卖了二三百文,其中一大半给朵广顺当生活费,又用余下的十几文钱给朵广中、朵广正和朵广风买了书匣,材质不是很好,匣面镶着一枚鹅卵石,圆圆滑滑的。 朵楼蒙学戊字有三个学堂,丁字、丙字、乙字、甲字各一个学堂,这样稚童们相互较劲,优中选优,书自然读得很好。朵广风性格腼腆,也很内向,不爱与人交谈,入读戊字三学堂已经旬月有余,还和同学堂的伙伴不熟悉。在读书上,好像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一直都浑浑噩噩,全无进展。先生都说这么一个聪明的孩,怎么就琉璃透明不透气,教不会呢。 这天,先生见了朵祥云生气地道:“你这个孩子真经教!”朵祥云当然气不打一处来,回到家拿一竹条等着朵广风回来。 朵广风回来,先是挨一顿训斥:“你咋那么不争气,你看你哥读书多棒。你看你那熊样,笨得跟狗黑子样。” “你说,你往后能读好不” “能。”朵广风声哼了一下。 “行了,拿着粪箕子给羊割草去,要是到天黑割不满就没你的饭吃。”朵广风这才捞起粪箕子和镰刀一溜风似得跑出去了。 同样是到杏花河上割草。杏花河水清清,土平平,岸上草更是茂盛。朵广风从就干农活,割草当然不在话下,只见他右手执镰,然后抡圆胳膊,镰刀刀尖所到之处草茎皆断,随着一道银弧划过,一颗颗青草整整齐齐地倒下。看割得差不多了,朵广风才直起身来,用镰刀把草拔成一堆,然后装进粪箕子。粪箕子塞满了,他并不急着回去,回去后又要挨训。自己努力读书,读不好,在书院挨先生白眼,在家还挨训,倒不如在外面逍遥自在。现在他还不明白什么叫恨铁不成钢。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朵广风扛起粪箕子走到桥口,遇到了邻村的青年王崮和刘蒲。他们俩和朵广顺、朵广利一般年纪,只是不务正业,蒙学没读完就回家干活了。他们俩曾经被朵广顺、朵广利打过一顿,和朵家兄弟有仇,于是故意挡在桥中间,不让朵广风过去。天快黑了,路上没有行人,他们俩打算拿朵广风出气。朵广风知道他们俩在找茬,故意把粪箕子放下,坐在上面跟他们耗着。大不了都回去晚了挨训。 王崮等的不耐烦,故意对刘蒲喊道:“蒲,俺给你讲个故事吧。话说有一天,一只乌龟早晨出去找东西吃,到了晚上还没回去,就一个人躲在桥上哭鼻子。哈哈……”刘蒲也应和着大笑起来,笑得很虚伪,很勉强。这些刺激比起书院先生差远了,对朵广风根本不起作用,但他们仗着个子大欺负人,朵广风很生气。 “一天,一个孩出去玩,”朵广风反嘲道,“回来时要过一座桥,忽然前面来了一只疯狗和一头笨猪,两个不是人的东西还瞎哼哼。结果狗被孩拿石头砸掉了疯狗的犬牙,打断了它的狗腿,然后骑着大笨猪回去了。”他自言自语地说完,扣下桥上一颗疏松的石子,丢进了河里。 虽然朵广风声音很,但还是飘进了王崮的耳朵里。“行啊,王八蛋,读书不咋地,倒挺会拐着弯骂人的。”王崮大骂道。但朵广风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意外地哼起了曲。“王八蛋!老子跟你说话嘞”,王崮上前一把将朵广风推翻在地。 “你才是王八蛋嘞,”朵广风也急了,跳起来骂道,“有本事跟俺单挑,看不跟俺哥那样揍得你吃屎,看你那熊样。” “你娘的,俺揍死你,”王崮抡起巴掌就往朵广风脸上扇。朵广风最烦别人骂他的家人,也急了,往后一闪躲过去,紧接着使出一招“卸臂折腕手”,扣住王崮的手猛地往前一拉,一下把王崮拉了个趔趄。王崮只觉得手和胳膊一疼就使不上力了。朵广风气还没出,又朝王崮腹部一脚踹下,疼得王崮蹲在地上许久才慢慢站起来。 王崮这下知道了朵家兄弟的厉害,但心里更加生气,于是向站在朵广风背后的刘蒲使了个眼色。刘蒲会意,猛地从后面扑上去抱住朵广风的双臂。不等朵广风挣脱,王崮也冲上去,和刘蒲一起把朵广风按在地上,然后劈头盖脸地往朵广风身上招呼。朵广风当然不会束手就擒,拼命地挣扎,但没他们两个人力气大,又被他们的重拳打得胸口憋闷、头晕眼花,身上也没力气了。朵广风被他们捶了许久,脸上已青一块紫一块,好在还过一点劲来,瞅准时机会拔出一只手,一拳把王崮鼻子打得鲜血直流。王崮被打,压住朵广风另一只手的腿稍微一松,又被朵广风拔出另一只手来。朵广风不敢怠慢,立刻双手卡住王崮的脖子,浑身一用力,同王崮一同滚进一条水沟。按住朵广风双脚的刘蒲,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只按下来朵广风的一只鞋。 见二人滚进了空水沟,刘蒲赶忙扔下鞋到沟里去帮王崮。滚到沟里,朵广风恰巧压在王崮身上,连忙招呼王崮两拳后,爬出水沟就跑。这时候他们已经离开桥很远。朵广风这一连贯动作,着实出乎王崮意料,自己没沾光不说,还挂了彩。“必须追上他,给他也放点血。看他这身板,能挺多久。”王崮心里想着就和刘蒲前后追堵。 眼看就要到桥上,偏偏刘蒲又挡在前面。朵广风急中生智,就在刘蒲不远处时迅速脱下另一只鞋,大吼道:“看飞镖!”刘蒲一愣,紧接着就被朵广风的鞋盖了个眼黑。朵广风则趁机窜了过去,跑到桥边,从粪箕子上取下镰刀就折身朝沟扑去,口里骂道:“狗日的刘蒲,你爹没招你没惹你,你揍你爹,看俺不往你身上刀两个血窟窿。你别跑,俺跟你没完!”刘蒲见状赶忙往后跑。王崮也知道这人一旦给逼急了,和疯子没什么两样,啥事都干得出来,可能还会杀人,也丢了魂似的跑。 朵广风举着镰刀追出一段距离,才回来。摸黑找来自己的鞋穿上,背起草回家了。到家后,父母并未看出异样,因为朵广风一直躲在黑暗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风飓云诡 旦夕福祸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薄官梗犹泛,故园荒已干。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县太爷李有富是位好清静之人,但非甘愿平庸之人。他博古通今,很有政治眼光和远大的志向。户部有人曾说,自第二次七洲大战以后,黎庶帝国历经战火洗礼,虽然取得了胜利,但终究是惨胜,元气大伤。在七洲之中,黎庶帝国人最穷,在黎庶帝国,豫州府最穷,在豫州府,玲珑府最穷,在玲珑府柳县最穷。柳县人口众多,但耕地却有限,虽然朝廷加恩,老百姓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多年来培养出来的太学学士不是孔雀东南飞就是孔雀西北飞,尤其是到南赡部洲、西牛贺洲、北俱芦洲诸国尤其是七洲霸主星光帝国求学的学子,一经飞到西方,便不再回来。这穷地方,谁愿意呆啊,连鸟从这里飞过时都不舍得拉屎,怕浪费肥料。 李有富思前想后,觉得经济建设和盖房子一样,得先打地基。以前抓经济只重视形式,结果是空中楼阁,实现不了。现在应该抓基础建设。俗话说要致富先修路,柳县缺的就是四通八达、方便快捷的官道。还有,就是培养有情有义的太学学士。于是李有富开始逐一实施。 李有福首先到柳县贡院,找贡院院长冯虎。冯虎是柳县县监,县里的二把手,向来与李有富不合,在县里自成一派,专门与李有富这一派作对,致使县里的许多决定都不能实行。 李有富驱车来到柳县贡院,在学院护卫队队长引导下直奔院长房间。房间装饰得十分豪华,笔墨纸砚、刀枪剑戟一应俱全。这时冯虎正手执大狼毫在宣纸上练书法。其实,冯虎是混混出身,大字不识几个,全靠他叔叔的关系才当上了这个监官。他练字只是为了装腔作势和附庸风雅,字写得非常烂。 李有富敲门进去,冯虎头也不抬道:“坐”。 李有富找一把椅子坐下,道:“老冯啊练字呢,我这有一幅郑板桥老先生的对联,你写一下怎样。是‘坐,上坐,请上坐;茶,上茶,上好茶’。” “行了,行了,老李,你看我正在写宋代黄裳的《减字木兰花》呢,你听啊,红旗高举,飞出深深杨柳渚。鼓击春雷,只破烟波远远回。欢声震地,惊退万人争战气。金碧楼西,衔的锦标第一归。” “不错,不错,老冯你字终于没念错,往后讲话不用找人代写了。” “是,是,老李,你呀真精。说吧,啥事?” “我给你借一份这一届甲字班学子的文档瞧瞧,乙字丙字的也让我看看。” “啥事啊,你可别帮人家挖我墙角。” “我是想找两个学子出去学鲁班之术,在帝都、幽州、冀州那边跟几位工部的退休的老匠人学一段时间。” “哎呀老李,这可是大事,得和县里的其他几位商量一下才行。你知道咱们县衙府库的钱粮有点不足,恐怕行不通。” “没事,这钱的事由我去想法解决,只要你这通过就行。” “我个人说了也不算,还是听大伙的意见吧,你说呢。” “行,咱明天就开堂议事,那你先把学子的文档给俺,我带回县衙看。” “给。”冯虎从柜子中取出一摞卷宗递给李有富。 “那我走了啊。你忙你的不用送。我走了,我走了。” 李有富回到县衙,从这一届甲字学堂落榜的学子中选出五十多人。他把名单誊写在一张宣纸上,揣在口袋里就回家里了。 李有富是前朝遗老李广财的儿子,为此很多人都很鄙视他。为此,他虽有万贯家财却从不露富,克己奉公,人缘也渐渐好了起来。几年下来,更是深得民心,树立了很高的威望。之所以县衙的工作还有点进展,是因为李有富和法丞覃光林力排众议。 李有富和覃光林是好朋友,当年帝国秋围大比,前朝遗老之子均不录取,李有富是顶了覃光林的名字金榜高中,进入太学,先担任翰林,后找机会下放,才有了今天的县令李有富。后来覃光林也金榜高中,走上为官道路。谁也没想到一块长大的好朋友又回到家乡同地为官。 来到家,李有富仔细想了想冯虎的话,觉得冯虎的话太莫棱两可了,于是又锁上门,到覃光林家去。他们是站在为老百姓着想这条战线上的铁搭档了! 覃光林听说是李有富来了,高兴得迎出门外,寒暄一番,请李有富进去。 “有富你真是贵人事忙,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来看看老哥哥我。” “看你说的,咱还年轻着哩,你别老呀老地说个没完。我这不是正忙一件事没空啊。” “我看你这么忙,保准是无事不蹬我这三宝殿,啥事,你给我说,咱又不是外人。” “我找你就是和你商量这事。我打算派十名学子远赴星光帝国学习,把那里先进的工匠技术学来。” “行,这主意不错,我支持你,但是这钱咋弄啊,十个学子五年下来最低也得三四千两银子。” “没事只要你同意,再在议事时通过就行了。这钱的事就由我代表咱柳县去钱庄借。” “你说得轻巧,咱这穷地方谁借给你钱呀,再说这钱花得够有风险的,万一那十个学子学成不回来,这钱不打水漂了,这借的钱你咋还。弄不好你轻则罢官,重则有牢狱之灾。” “没事,我就一个子,也大了,我也算是孤家寡人了,也豁出去了。” “行。”覃光林考虑后很勉强道,“你放手去干吧,我支持你,啊。” “好,老哥,那我走了,明儿个堂上你支持我就行,走了。” “那我不送了。慢走。” “哎,告辞。” “咴……”随着一声马嘶,三驾马车消失在街头深处。覃光林叹一口气也回去了。 晚上,李有富连夜写了一篇文稿,以备开堂议事的不时之需,但转念一想,这些年来写了不少这样的文稿,也费了不少唇舌,啥事也不顶,两派都很稳,该怎么想还是怎么想,便把文稿扔进了手炉中,然后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息一会,抬头看见朵广顺写的诗,自言自语道:“下一代是有力量的。” 李有富到水架前用凉水洗把脸,开始练书法。下笔如神助这是练书法的最高境界,但这次他却下笔无神,不知该写什么好。大概瞪着宣纸有一炷香时间,突然灵感一动,挥笔写下七个大字:潜龙勿用静待春。 第二天,李有富一早起来,取出佩剑,舞了一套剑法。然后到街上苏妈妈那儿买两个包子,和着陈大爷摊上的豆腐脑,不紧不慢地吃进肚子。结罢帐就到县衙参加议事了。 到县衙后,杂役蒋大爷还未起来。李有富没敢打扰他,老爷子年纪大了,该多睡一会。县衙大门紧闭,庭院的卫生还没有洒扫。来到议事厅,里面更是狼藉一片,议事时吃的瓜子壳、橘子皮、苹果核扔得到处都是。只有李有富和覃光林的座位是干净的。李有富摘下帽子,卷起袖子,从门后拿出扫帚开始打扫。县衙议事厅很大,李有富花了一个多时才扫了半拉。这时太阳也升了起来。 “嗨!嗨!你是干什么的。嗨!说你呢,还不停手。”突然一个年轻的声音从李有富身后传来。 李有富刚要答应,却被一只大手从背后扯了个趔趄。 “你是谁呀,干什么的。”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李有富站稳后,放下袖子,擦擦额头的汗,用手把头发拢整齐,轻声道:“是我,李有富。” “唉,是您啊,我还以为是谁家的老大爷跑这儿来散步来了。” “是别人就能这样没礼貌啊,”李有富似打趣语气又平和道,“伙子啊,以后别这么大火气。你在这干啥。” “我是这儿打扫庭院的,叫赫翔。” “嗯,赫翔,好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对了,这打扫卫生的活还是交给老大爷吧。我给你在驿站找个活干。也得多挣俩钱。我今儿个开完会就去跟他们说一声,你明天去就成。” “谢谢您,我明天准去。” “哎,哎,干吗去,先把这垃圾倒了再说,瞧高兴得你,做事要善始善终,把最后一天的活好好干完。” “哎!” 李有富把扫帚交给赫翔就回议事厅思考问题了。赫翔可乐坏了,从此十分尊敬李有富。生活,有时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上午八点半,县令、县监、法丞、户丞等七品、八品官员全部来到议事厅,议事正式开始。李有富直接提出他的意见。果不其然,冯虎表面上很赞同李有富,但言语之中处处指出办这事的困难,总之,他的理由只有一个字——穷。最终反对派以一人的优势取胜,这件事没有被通过,而那临阵脱逃的一人就是覃光林。 其实李有富明白,老覃这是为自己好,怕自己为这事吃官司。不过李有富也是一根筋,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休想把他拉回来。这事他当然不会放弃。 临了,李有富道:“这事我个人来办,跟你们无关,这钱我一人出。” “你一人来恐怕也不行,人家学子的父母不会同意,你想想,人家孩子读书本来就不差,还想着苦读一年金榜高中呢,谁走你那歪门邪道。” “啥歪门邪道,这咋会是歪门邪道,要是人家都跟你这样想,人家隔壁县弄这一套干啥,吃饱撑得呀?” “是是,这也是朝廷所需,”冯虎改口道,“但恁多钱哪儿弄去,说不清来源,朝廷要查你的。” “我卖房子卖地行了吧。反正这事就这样定了,出了事也是我个人的事,跟你们没关系。散会!” 各与会官员一听散会,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还要从桌上水果盘里装走些水果、瓜子。最后,覃光林也拍拍李有富的肩膀走了。 李有富把这事一人揽下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他确实有这个经济实力。老祖宗给他留下了五六处大宅院,卖个两千两纹银没问题,加上他的积蓄,三千多两纹银绰绰有余。他就一个儿子,也住不了这么多地方,所以也从来没有对儿子说过,只留一座最好的宅子就是。他要用这些钱为他的老祖宗赎罪。现在虽不怎么提前朝的事,但影响还是有的,他要为儿子李天成搞点政绩。 时间不多,李有富从家里取出地契,往玲珑府的钱庄赶去,县里的钱庄恐怕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他把一切手续都办齐全后,拿到了两千两银票。他这才开始重新考虑冯虎的话。的确,人们都把这一切当成不务正业,那些家庭不错成绩也不错的学子根本不会跟他出去学这些所谓的下九流之术。为此他连夜又查看了一遍学子的文档,从中选出十个人——丰婵、刀驹、邓峤、翟蝶、典萍、晟洁、甘雷、何晶、拮蕾、嘉辉。然后他又在两个名字后面添上两个名字:赫翔、宫雨。李有富把他们安排在幽州的水木太学,帝国知名的最高书院之一,只学校就占地三百多亩。若不是李有富和校长弘道坤是老交情,恐怕是送不进一个学子。 这十二人全是柳县贡院的顶尖书生,亦在帝国秋围大比中金榜高中,就因为家里穷得实在供不起,才回家干活。如今见有机会上学,当然很乐意去,李有富根本就没费吹灰之力就请到了这十二位顶尖学子。又在他们家里各自留了五千文钱,够他们家父母五年用的。 幽州在帝国的最北方,气候最为苦寒,距离柳县何止千里之遥,就是坐马车也得半个月才能赶到。李有富从县衙为他们开具了关凭路引,包了五辆马车送他们去。临走,李有富说道:“宁要家乡一抔土,莫恋他乡万两金。你们就是去取经的唐三藏,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你们是柳县人,要给家乡人民一个满意的答复。五年后,你们学业有成了,先在那里找份工作干着,要是家里有事用着你们,一定得回来,别让大伙失望。要是家乡还是老样子,就别回来了,外面有更好的发展前景,更多施展才能的机会。我在这里给你们鞠一躬。”说完,果然给十二名学子深深作揖长拜。学子们连忙还礼,然后登上马车。“走吧。”李有富一挥手让他们去了,驶向他们人生的辉煌。李有富还有许多事没做,只派了一名衙役送他们。他只是每月给他们寄去生活费,像操劳的父亲一样。 这段时间,不只是李有富做了一件好事,刺史大人孔自良也做了一件“好事”。 孔自良听说吏部要提拔丁凯,气自然不打一处来。他知道丁凯这个子精明,心眼,万一有一天让他爬到高杆上,非找自己麻烦,得先下手为强,而且下手要狠,只一次就要搞得丁凯不见天日。孔自良的计划分三步,第一步就是暂时把丁凯名声搞臭,使吏部不提拔他,第二步是请一位高手匠人伪造丁凯的钱庄手令,再派人鼓动不法商贩对丁凯行郁,使他有一笔来历不明的钱,第三步就是请廉政司出面调查,一下子把丁凯整下去。 孔自良的阴谋很成功。只三天,关于丁凯受郁,公器私用的事传得风风雨雨,吏部不仅撤销了对丁凯的提调令,而且还派廉政司官员查了一遍,没查着。丁凯紧张一番,又松弛下来,以为没事了。但偏偏被孔自良抓住机会,趁虚而入,盗取了丁凯的银庄手令,然后通过江湖势力把密码给了杀手党龙华。龙华在玲珑府有一处很大的庄园,现在是非常时期,急需拉拢一批玲珑府官员。得到这个机会,龙华庄主黄红世出手很大方,一次就存入丁凯账户三千四百两纹银。丁凯收礼习惯了,这一点根本不放在心上,很快为龙华行了方便,走私进一批兵器。龙华高兴又给丁凯存入三千四百两纹银。 孔自良见时机已到,不会得罪龙华,便一封奏折把丁凯推到了廉政司,这次廉政司是一查一个准,只两天就把丁凯送进了大理寺,又一天把丁凯关进了大狱,被判流刑十年。有时候真要佩服这些衙门,办老百姓的案子十天半月不见动静,办这些官老爷的案子倒挺快的,和砍人杀头似的,“嗑嚓”一刀下去,顷刻间了事。 丁凯这一头栽进去不要紧,可苦了丁秀云,一个人要在人海中生活。虽然丁凯留给她一笔钱,但人生路上的孤寂是金钱所解决不了的。丁凯的事在玲珑府传开了,弄得丁秀云脸上也火辣辣的,不愿在玲珑府呆下去,对于她来说,玲珑府不再玲珑,而是被一层乌云遮盖着,闷得人心里发慌。虽然她考上了府里的贡院,但是她仍旧找主管先生开了封介绍信,转到柳县贡院去了。那儿才是她的老家。 八月末的一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丁秀云收拾完行李,锁上门,雇了辆马车到监狱采石场去了。她就要回老家了,要再看看父亲。丁凯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对她好的人,父女情深。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慢慢走进了采石场。 “父亲,我来看你了。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还行,这比前朝的屠宰洞强多了。女儿,父亲对不起你,我原打算为你攒够去星光国读书的钱就停手,可没想到……,父亲往后没法照顾你了,以后你得自己照顾自己。有啥难处你就去找李叔,我叮嘱过他了,他会帮你的。啊!” “哎,我知道了,您放心就行了。我这就要往柳县贡院读书去了,往后一放假我就来看你。” “我知道了。” “再见。” “再见。” 丁秀云站起来快速走了,丁凯一直看着她出了门,也起身回去。 丁秀云来到柳县县城,首先就到李有富家去了。李有富很热情地招待了丁秀云。当他了解到丁秀云没有地方住又住不惯贡院寝室的时候,说道:“我在贡院附近有一座四合院,你要是愿意去就去吧,这是钥匙。” “行,那李叔,我能带两个同窗不,我自己有点害怕。” “行,你愿怎么住就怎么住,只要不把房子拆了就行。” “谢谢您,李叔,我往贡院报到去了。我想在贡院住一段时间,认识两个学子。行李我先放您这儿。” “可以,可以,需要时来取。” “哎,我去贡院了。” 李有富一直把丁秀云送到门口。 丁秀云转到的学堂不是别的学堂,正是丙字二学堂,在这个学堂里旁人她不认识,不过朵广顺她可认得,打过交道,也算是老朋友了。不用说最先熟悉的学子就是朵广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忠肝义胆 少年侠气 贡院生活,一日三餐,很有节奏和规律,自然也很繁忙。朵广顺他们丙字二学堂共有六十人,其他学堂亦是六十人,也就是说这次县府秋闱大比高中的只有二百四十人。每位学子都可以说是百里挑一。朵广顺所在寝室是八号,十八个铺位住得满满的。一号床是李超,身体健壮、肌肉健硕;二号床是荆涛,口齿伶俐、能说会道;三号床是焦柳,身体单薄、形容消瘦;四号床是戟彬,彬彬有礼、面有英气;五号床是甲名,不爱干净、臂力很大,……,十八号床是朵广顺,一身好功夫,丙字八号寝室的“大内侍卫”。 刚开学的第一周是武术体能训练,是新晋学子最高兴快乐的时候,一天天没事干,和同窗好友闲聊的同时,还能好好瞧一下学院的美女。训练时,有卫军校尉给讲军队的故事,教唱军歌,晚上自由读书时可以读一些野史,在书海中的纳凉。最难熬的一夜是训练的最后一天,夜里气温达到了四十多度,折扇不停地摇也不能阻止汗水往外涌。床板上的凉席都被汗水侵透了,辛而凉席有吸水功能,没有往下滴。听一听静静的寝室楼内,没有往日的鼾声如雷和喧哗声。连一向脏话连天,最不文雅的四号寝室也停止了喧闹。听到的只是折扇的咯吱声,和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如同呓语的窃窃私语声:“什么时辰了,霍祉,咋恁热唉。” “快两点了,是热,哎,不对,是三点了。唉,真热。” “不孬,天快亮了。” “啥耶,傻不拉几的,天亮早哩。” “要是从窗户里刮过来一阵凉风就好了。” “你还想吃块冰块哩,傻帽。” “扑通。”一个人从床上跳下来,匆匆地拿着盆子出去,只一会就会来,并且开始摸索着擦身子。 “嘿,华燎,你都擦了八百遍了还擦,不怕把皮擦掉啊。” “擦擦凉快,还能睡会,谁像你耶,那么傻。”“哗啦。”华燎端起盆子从头上一下子倒下来,擦了擦爬上床睡了。 一夜之间,宿舍的学子们折腾了二十多回,无可厚非这是个不眠之夜。第二天,一个个全成了“熊猫眼”,没精打采。在结训比武时,都表现得不是很好,而第二学堂表现得最差,整个丙字学堂第一,倒数的。而一三四学堂包揽了前三名。 为此主管先生布瑛幽默道:“不错,这回结训比武咱们是前二十名哩,第十二名。咱们往后再接再厉,弄他个第一玩玩。我这个人很严肃,你们别欺负我嘻嘻哈哈哩呀,我以前一发火把一个学子踢出了学堂。”引得学子们哄堂大笑,他自己也笑起来,继续说道:“我可不会幽默啊。有一次我见人家笑得不孬,咱也幽一下吧,结果一下幽到了树上去了。我忘了我驾着马车哩。”又引来一阵大笑。 “行了,诸位。”主管先生忽而严肃起来,“笑也笑了,现在安静下来。咱不在乎这结训比武成绩,读书好比啥都强,好好上好这堂自习,这堂自习是我主管,别给我惹事。拜托。”这样一来学子们真的安静下来。 由于没有正式开课,学堂里的座次还没有排,现在的位置是大家随便坐的。朵广顺个子大,很自觉地坐到了最后面靠近南墙窗户的一个座位上,旁边的一张桌子一直没人坐。在这个学堂,柳镇举院出来的学子就他一个,因此没人陪他坐在一起,挺寂寞的。朵广顺希望旁边这个空位上是个男学子,若是个女学子,他可就有得受了。 一连六天过去了,朵广顺旁边的位置还空着,他有点高兴,以为这个位置没人坐。县府贡院就是不一样,连书都是用宣纸写成的,不像蒙学和举院的竹简,拿在手里很有质感,而且还有一种淡淡的书香,很舒服,就在他拿着书优哉游哉地看时,学堂门被推开了,主管先生领进来一个女学子,穿一身蓝色连衣裙。布瑛向朵广顺旁边的空座指了指就出去了。朵广顺没注意到这些,当那位水晶般的女学子在他旁边坐下时,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脸一下变红了,跟一个熟透了的苹果似的。 朵广顺一直在埋头读书,新来的学子没能看到他的样貌,只是很有礼貌地说了声:“你好,这位同窗。”其实,这个新来的女学子不是别人,正是丁秀云。朵广顺有些害羞,只用眼角瞟了丁秀云几眼,感觉是有点眼熟,很拘紧地回答道:“你好,姑娘。” 其他学子回头看一眼,也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了。不过,学堂中所有的女学子一定妒嫉死了,全班的男学子羡慕死了,心中一定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忽然从西北飘来许多乌云,不一会就把天空染黑。刹那间,学堂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学堂的六盏灯笼亮了起来,万道银光将整个学堂照的异常明亮,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丁秀云这才看清楚自己的这个同桌。“哎呀,是你呀!广顺!”丁秀云惊讶道,由于声音太大不仅吓了朵广顺一跳,而且惹得全学堂学子都往角落看去,弄得两个人低着头,涨红了脸,良久才恢复正常。 朵广顺定睛一看,又想了一会,才认得是丁秀云,呵呵笑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啊,见到你真高兴,又有人说话聊天了。” “我也很高兴,没想到咱还能在一个学堂里,往后在读书上你得帮我呀。” “互相帮助。”这时下课的钟声响了,朵广顺连忙正襟危坐、继续看书,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把心思放在书上。 下一堂是南语课,只知道南语先生是丹彤,很期待早一点一睹芳容,瞧瞧她究竟是何许人也,竟劳动院长大架把她请来。上课的钟声响起,窗外响起了脚步声,咔、咔、咔,战靴踏地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然后,门开了,走进一位十分年轻的漂亮女孩,只见她长得高高的,长条身材,椭圆脸蛋,尖下巴,身着一套大红色连衣裙,外披一件雪白的披风,脚踏一双黑色长筒战靴,清新脱俗,十分迷人。只见她款步走上讲台,用南语介绍自己的名字,然后用标准的汉语道:“我叫丹彤,来自幽州,结业于帝都太学院,今年十九岁,比你们稍长一二岁,以后咱们上课是师徒,下课是朋友,叫我彤姐就行。另外告诉你们一件秘密,我这次来主要是尝试一下,锻炼一下交际能力,我带完你们这一届三年就回去,我不想当先生。当先生这行吧又累又苦,俸禄还低,还容易得病。在咱帝国,教书先生曾经是传道授业解惑且备受尊敬的一行,但现在成了最低等的一行,和下九流差不多了。但是你们放心,这三年我一定会尽力教。咱能在这相见就是缘,希望大家都珍惜这份缘。你们看就我自己说了。你们也各自介绍一下自己。但是得用南语。” 丹彤说完了,但是学子们都低着头,没人回应。这些学子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比不得城里,都比较腼腆。 “我叫丁秀云,玲珑府人,”丁秀云站起来很大方、很熟练地说道,“今天很高兴,因为我们有缘走到一起。您很漂亮。” “谢谢,你也很漂亮,南语很棒。” “您过奖了,彤姐,我这样叫,您不要介意。我认为您刚才说的有些不妥,先生学的是圣贤之道,做的是传道授业解惑,是神圣的一行,就像您,在我们心目中是仙子,美丽的化身。虽然现在读书已经不是升官发财的唯一出路,但比起百花齐调、万马齐喑和新旧交替时的混乱不是好多了吗?我想在不久的将来,帝国书生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盛世局面还会出现的。当然,各人有个人的梦想,我祝您心想一起飞,实现您的梦想。” “好,非常好,我也祝你成为一名优秀的学子,请坐,请坐。”丁秀云给丹彤先生留下了十分好的印象。丹彤也第一次尝到了做先生的快乐,兴起之下,继续说道,“下一位”。 朵广顺的南语虽然比不上丁秀云,但也不错,这时他想说却又不敢说,坐在丁秀云旁边,既高兴又害怕,既希望被先生点到,又不希望被先生点到。见有几个胆子大,南语不怎么样的学子站起来自我介绍后,不甘认输的他也跃跃欲试,但又缺乏勇气,弄得心里痒痒的。 丁秀云似乎看出了朵广顺的想法,拿笔往他胳肢窝轻轻一捅,朵广顺蹬地一下站了起来,丁秀云则低着头咯咯偷笑。 “好,这位学子,请。”丹彤先生微笑道。 朵广顺莫名其妙地往周围看了一下,然后指着自己说道:“是我吗?” “是,没错,就是你。”兴许丹彤先生认为他南语很差,也用华夏语道。 朵广顺被全班学子盯着,很紧张,深呼吸两次后,结结巴巴说道:“我,我叫朵广顺,柳县杏花村人,南语说的不是很好,不过我会努力的。”他渐渐进入了状态,口语也流利了,“您很漂亮,我不必多形容,因为这是不言而喻的。我的姓是朵,像我们班,是花儿的天堂。也许您没听过,这没关系,帝国的姓氏太多了,就像我不知道您姓丹一样。我祝您越来越漂亮,像红花一样。听说您会跳舞,能给我们表演一下吗?大家欢迎。” 在朵广顺带动下,学堂的气氛活跃起来,这倒弄得丹彤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停,停,大家安静下来。我是会点舞蹈。但今天没准备,下个星期天吧。下个星期天咱们把桌子堆起来,腾出个地方,我教你们跳舞。往后我每个半月休的前一天下午都教你们行不!” “行!”学子们欢呼起来,丹彤也摆脱了困境,开始回击道:“我听说啊,朵广顺是玲珑府武术擂台赛第一名,大家欢迎他表演一下怎么样?” “好——” “哎,哎,我也没准备,我劈你们的桌子谁愿意啊。”朵广顺这下还真行,学子们谁也不说话了。谁知丹彤先生诡异地一笑,从讲台中拿出五块一寸厚的槐木板,用实际行动断了朵广顺的退路,原来她是早有预谋的,把每名学子的底细都事先查了个底掉。没辙,朵广顺只得接过来一块木板,架在两个桌子上,轻轻松松就劈成两段。 学子们正在称赞,却有一个人轻蔑道:“这有什么呀,我也行。”说完从后面挤出一位五大三粗,比人们都高出一截的学子,正是丘杰。只见他照着朵广顺的架势一掌劈下去,同样把一块木板砍成两段,但他的手给震得不能动了。 朵广顺笑着,从丹彤先生手里拿过剩下的三块木板,叠在一起放在讲台台阶上,一只手按住木板一端,另一只手运了运气,一掌下去,齐齐的切了下去,手一点事没有。真正震撼了全体学子。玲珑府第一可不是吹出来的。 “先生您也得说话算话啊。” 丹彤先生没想到朵广顺这么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实力当真这么强,回答道:“行,我也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言九鼎。” 大家又嬉闹一会,下课了。丹彤先生一直到上课才走。丹彤先生在学院没房子,只在校外租了一间很的房子住下。独在异乡为异客,她很寂寞、孤独,因此很乐意热闹地和这些弟弟妹妹在一起,彼此关系也拉得近些。 接下来的几节课就没那么快乐了,恢复为原来的枯燥无味。让人昏昏欲睡。 下午,各个学堂统一进行调桌,由于朵广顺和丁秀云个头都不低,很巧又被分成同桌,而且是老位置。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要做三年同桌。 第二天,乙字和甲字的学子也都相继入学。学院真正热闹起来。下午,学校里统一发放新书卷,读书新阶段正式开始。学子们换了个新的读书环境,有一个新感觉,但时间一长,就又感觉是老样子:学、学、学,一天到晚忙;分、分、分,学子的命根;考、考、考,先生的法宝;写、写、写,学子的妙招。但比起其他学堂,二学堂的学子轻松多了,因为他们有一位从城里而且是帝都来的时尚先生——丹彤。她教书独树一帜,只把各常考知识点讲一下,让学子记下来,然后开始自由对话,对话中用到这些知识点,而这些对话的内容全是新鲜的,如梨园新秀、大鳄等,都会被她搬上讲台,给学子以享受,在赏心悦目、聪耳明眼中掌握南语。南语是一种语言,在她的课上只有听、说,写只是附加品。舞蹈、戏曲、戏法等全都会在她的课上出现。她是年轻一代,喜欢快乐,更何况她来自最最北方、文化底蕴积聚最厚重的地方。她不想抹杀年轻学子们的快乐天性。她虽然在外面穿着朴素,但在学院打扮得很靓丽,目的就是让学子们跟上时代步伐。 在第一次院月末大比中,丙字学堂第一名就是二学堂,丁秀云和朵广顺寝室的十八位室友以及单安包揽了学院前二名,名声大振。每位先生都很喜欢二学堂,不只因为二学堂学子成绩好,而且因为二学堂学子温文尔雅、气氛活跃,从不讲脏话。相比之下,四学堂就臭名昭著,很招授业先生讨厌。因此,其他学堂主管先生都很妒嫉二学堂,都想在其他方面超过二学堂。 秋季学院武术友谊赛就要到来,各学堂学子纷纷摩拳擦掌,要在这次比赛中打垮二学堂,灭一灭二学堂的气焰。四个学堂中,一学堂的学子身体最强壮,而且有许多参加过县里武术擂台赛的学子分布在其他学堂。二学堂学子也是斗志昂扬,但从整体实力上讲,他们是远不如其他十一个学堂强的。全院学子都很积极地参加此次比赛,每天晚课结束后,演武场都有许多苦练的人,有先生也有学子。 二学堂的武术代表就是丘杰,别看他读书不怎么样,又爱抽烟酗酒,皮肤黑得跟木炭一样,但挺热衷于武术。这两天接到武术先生的选拔参赛学子的通知,丘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举目望望学堂里,一个个都跟老弱病残似的,怎么能上战场呢。没办法,他只能瘸子里面拔将军,大致选了两个人上阵。朵广顺他们寝室一个没选上,很显然丘杰这是公报私仇:谁让你们跟朵朵广顺一个寝室,活该你们倒霉。看你朵广顺有多大能耐,我不让你参加,看你怎么炫耀。等到比赛时就看我一个人表现吧。殊不知,朵广顺现在一心放在读书上,还真没当回事。 丁秀云和朵广顺在同一个学堂,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彼此都更加了解,成了最好的朋友。再有就是他们是班里的“状元”和“榜眼”,南语成绩格外优秀。由于经常与丹彤先生往来,他们也成了好朋友。 这天,丁秀云拿着一首诗找到丹彤,很谦虚道:“先生,我这儿有一首诗,您看咋样。” 丹彤先生接过字笺,看到标题是《卫戍》,然后朗诵起来:“孩儿今日披战甲,不惧鲜血染黄沙。身死宁做边疆鬼,誓御外侮卫中华。”看完,她又品味一番道:“不错。这首诗真不错,饱含爱国情绪。要能吟唱出来,旋律会更高昂。” “是吗,谢谢您先生。我还有个事要跟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你说。” “我在学校里住得不太习惯,想搬出去住。” “哎呀,秀云,不是先生不让你和我一快住,我住的那地太,住不下两个人。” “不是,不是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李叔有一座四合院让我住,离这有点远,也有点偏僻,我自己住害怕,想让你跟我一快住。您看行吗?” “行,我求之不得呢。”说实在的,丹彤先生租的地方很偏僻,最近又感觉有几双不安好心的眼睛盯着她,她心里也发慌,正也想找个伴,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我明天收拾好东西,晚课结束后咱一快走。” “行,给您钥匙。我走了。”说完,丁秀云放下钥匙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丹彤收拾好行李,把行李带到了书院。晚课结束后,就同丁秀云往四合院走。刚出闹市,丹彤就觉得那几双贼眼又盯上了她们。丁秀云没有察觉,她的人生阅历太少。丹彤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拉着丁秀云快步往前走。由于丹彤近几天觉得不对劲,便把一双红色绣花鞋换成了平底快靴。这样既能跑,声音又不会太大。她们匆匆到了四合院,丹彤快速地打开门,把丁秀云拉进去,并快速地将门栓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先生,您吓成这样。” “哦,我刚才看见有一只大狼狗。” 这四合院是李有富名下几座宅院里最好的,打算留给李天成的。所以里面装饰得很奢华,但又不失古香古色的文化底蕴。院子很大,大概有十间房子,每间都很宽敞。美中不足的是周围没几户人家,太冷清了。 丁秀云不再多想,她还很单纯。两个人走进北屋,点上灯,收拾完床铺,洗完澡就去睡了。还好,一夜无事。 再说那几双贼眼,是这一片只有十来人的一个叫猫头鹰的江湖势力的老大史川派去的。他们只是被派去打探清楚丹彤住在哪儿,下一夜动手。本来,史川只是在丹彤来的第一天在驿站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会把丁秀云牵扯进去。这两个被派来的人,一个叫岳虹,一个叫应星,是俩从大狱里逃出来的亡命徒。他们俩,打探清楚后,连忙回到贼窝报告:“川哥,我们弄清楚了,那穿红衣服的妞就住在郊外一个四合院里。” “好,很好。她是干什么的?干起来不会扎手吧?” “她在贡院教书。一个文人,很容易摆平。”岳虹道。 “对了,还有一个水灵的妞跟她住在一起。”应星补充道。 “她是干什么的?” “看样子是个学子。” “好,学子好,川爷我好久没玩过学子了。这几天正憋得难受,正好拿她俩败败火。”史川摇晃着脑袋得意道,“兄弟们也半个多月没玩女人了,明天你们也乐呵乐呵。哈哈,”…… “噌。”一道白光闪过,笑声减弱了一半,紧接着另一半笑声也没了,只听一个强有力的声音道:“史川,我早就盯上你了。”只见史川脖子上架着一柄寒气森森的长剑。 岳虹、应星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瞪着两对大眼睛望着史川。史川低声道:“你是谁,有种把面纱摘下来,叫我看看你是谁。” “你不能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而且世上每个人都不知道,我警告你,别去四合院闹事,要不然,我就替阎王爷提前收了你。这两个礼物送给你。”黑衣人说完,把两个圆滚滚的东西扔给史川,嗖地一声就不见了,真可谓是来无影去无踪。跟做梦一样。 过了一会,史川全身才能动。突然,他发现黑衣人送给他的两个东西就是岳虹和应星的人头,同时那死尸断颈处喷出数柱鲜血,然后连同那血、那头颅都变成灰烬,最后变成灰烬,不见了。史川这时才感觉到什么叫做恐惧,大叫着拼命往外逃。奔到门口,遇到闻声而来的手下,才又壮起胆子大吼道:“你们这些饭桶,干啥吃的,叫一个人跑进来拿剑指着我的脖子。” “川哥,是您弄错了吧,这不门都锁得好好的。” “你们刚才没听见他说话吗?” “没有,刚才啥声都没听到,就听见您跟岳虹和应星谈明天的事。” “娘的,真是见鬼了。这样也好办。”史川突然高兴道,“你给我弄个符,咱明天照计划行动。”。 第二天,晨课结束后,丹彤才对丁秀云讲了昨晚的事,吓得丁秀云脸都绿了。丁秀云同先生道:“那咋办呀?” “叫广顺也搬过来,”丹彤斩钉截铁地说,显然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影响不好吧。” “顾不了那么多了。没事,有先生跟着呢,不会有闲话说。广顺挺老实,也不会胡说。” “行,不过得你去跟他说。” “没问题。”说完,丹彤先生就去找朵广顺了。 朵广顺一向独来独往,吃饭也是找一僻静地方吃,听先生说要他搬出去一块住,心里很高兴,但又问道:“我住多长时间,要是短,我可不去,寝室的床位也很紧张,别介到时候弄得我睡大街。” “跟我住三年不算短吧。” “行,我今天就跟您去。”朵广顺当然愿意住舒服的地方,再说,三年下来,不加今年,算算能省下来二百五十文住宿费。虽然不太好听,但那也是钱,够父亲在窑上打坯子两个月挣的。 到了晚上,朵广顺随丹彤、丁秀云来到四合院,丹彤和丁秀云在北屋睡下,朵广顺在东屋刚整理完床铺,就听见院子里“噗通”一声响。他知道有事,连忙熄了灯,从厨房抄出一根胳膊粗的擀面杖,摸黑潜到北屋门口,用手轻轻推了推门,门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专心去听这来人的动静。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练家子,听声辨位的本事还是有的。只是他没怎么学会点穴,只能用蛮力打得人不能动。 待“猫头鹰”都钻进来后,朵广顺抡起擀面杖冲过去,霹雳哐啷一顿暴打。史川只觉胸口一疼,就不会动弹了,以为遇见了黑衣人,吓得尿了一裤子。只一会儿功夫,朵广顺就把他们全部摆平了,然后到门口,点起院灯,看到了史川他们一副副丢盔弃甲的残相。 然而,就在朵广顺眨眼的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道黑影从北屋里隔门闪出,一个女声说道:“史川,我警告过你,这是你自找的。”话音刚落,一道白光已从乌黑的长剑鞘中闪出。 这时又有一个男声道:“给我留一半。”又有一道白光闪出。 “噌噌,噌噌……”十二声过后,一切化为乌有,两个黑衣人,一闪不见了。一片树叶从空中飘落,时间又恢复了流逝。 朵广顺睁开眼睛,丁秀云、丹彤也已穿上衣裳赶了出来。她们看到的仅仅是散落一院子的兵器。他们给惊呆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事。 事情过后,在脑子中留下的印象全被生活的琐事冲淡。近来,他们所关心的是秋季学院武术友谊赛。明天就正式开赛,大概要进行两天半,月中下午回家,过每半月一度的两日假。朵广顺盼着这一天早点到,可以让父母知道不用交寝室费的事,让他们也高兴高兴。他不会说比赛没被选上的事。报喜不报忧这是他的一贯做法。比赛时,他和其他未被选上的学子为二学堂加油助威。 第一天比的是举鼎和拳脚,二学堂勉强取得十分,暂时排在学院第九,一学堂果然厉害,一天就拿下六十分,稳坐第一。但丘杰不在乎这些,他只关心第二条的弓马比试,幻想着如何在赛场上风光,如何争得头彩。 激动人心的弓马比试开始。谁也没料到,二学堂一开场就遇到一学堂。在一学堂面前,丘杰本就在技艺上不占上风,个人射箭中,他勉强取得第三名。紧接着,在集体骑射比试中,丘杰只顾一人表现,完全不与其他学子配合,非但一箭未中,还被别人虚晃一箭吓下了马,丢人丢到家了。全场以二十比零的成绩被人狠狠地一脚踢出局外。 二学堂的情绪顿时低落下来,有的女学子甚至偷偷地抹起了眼泪,纷纷收拾包袱准备回家,第三天上午的十八般兵器比试他们也不愿看了。他们知道,学堂中有一个丘杰,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面对这一情况,丘杰跑上讲台,一拍桌子道:“你们看看你们,啥样子哎,为啥咱们会输,就是因为你们不团结,一个个笨得跟狗黑子样,要滚快点滚。你们走我也走。”然后背上书匣大步走了。其他学子则继续愤愤地收拾包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庖丁解牛 游刃有余 柳县贡院丙字二学堂在月末大比中大放光彩,而在学院秋季武术友谊赛上一败涂地。不仅在各项比试中均倒数第一,而且学堂里内讧,弄得学院在发榜栏上严肃批评。各位先生,除了南语先生丹彤,都每天铁青着张脸,看得学子们心里发毛,课堂气氛异常凝重,成绩大幅度下降。丹彤先生也看出了苗头,每天一有空就往学堂里跑,千方设百计地想让学子们高兴起来,但是学子们心里憋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终于,丹彤先生发火了,“啪啪啪”,她拍得桌子上的尘土都飞了起来,大声道:“都给我站起来!看着讲台上的国徽!唱大殇!”学堂里传出每个黎庶帝国人都会唱的音律。 “大殇”毕竟有它催人奋进的力量,可以激励每一名帝国人。丹彤先生看准这个时机鼓励道:“学子们,你们知道为什么帝国国徽是由十一个同心圆形的符文组成的吗,这十一个同心圆符文不仅代表为官的十一级台阶和习武的十一段层次,更代表的是帝国历经第一次和第二次七洲诸国大战,跨国十一道难关,最终架空皇权,还政于民,建立黎庶帝国。不就是败一次吗,这比起在大战中牺牲的将士算得了什么。咱们抽空好好练练,下次春季武术友谊赛上彻底打垮他们。你们说是不?” “是。” “好,那咱组建一支二学堂武术队,谁参加请举手。” “哗啦”一下全学堂学子都举起了右手。 “好,那咱们分成两队,男队和女队,我就是你们的队长,你们可别跟武术先生说,咱们给他个惊喜。下面我任命广顺为武术队总教习。丘杰你是武术代表,上次输掉比赛,你有很大责任,给全学堂学子写一份道歉书。从明天开始,都早起一个时辰,到演武场集合练武,谁迟到罚抄《诗三百》一遍。还有,好好读书,把成绩追上去,别介武术成绩上去了,而读书成绩下来了,咱不能叫人家说瘸腿。行了,还有一刻钟就下课了,你们好好合计一下吧。” 学子们正在兴头上,丹彤先生话音未落,他们就开始选拔人手。这样二学堂四十名男学子全体出动,二十名女学子加油助威,一时间轰动全学院。但是谁也没见过他们练武,所看到的只是满演武场的鞋印。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二学堂的全体学子,自此是早睡早起按时到演武场。每天凌晨五点钟他们就来到演武场。演武场上一片漆黑,为了能让学子顺利练习,二十名女学子自备手提灯笼,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围着演武场给他们照明。秋季,天气干燥,只要一刮风,操场上就会尘土飞扬,铺天盖地,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吸不进气,但黑暗中仍能看到他们坚定的身影,时时刻刻,无刻不在。不过,最辛苦的不是学子,而是丹彤先生,她每天都要批阅文章、查找武术典籍、练习书法,一直忙到深夜才入睡。又要早起训练武术队,人明显消瘦,但也越发的美丽。 春节就要到了,学院里要举行年度大比,大比后要举行庆春节武术观赏赛。丹彤先生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跑到学堂,对学子们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学院要举行武术观赏赛,这回规模相当大,要举行四天,县令也要来看,该咱们露一手了。这两天大家养好精神,先准备年度大比。” “哎呀,”学子们一听大比,顿时泄气,“咋又是老一套嘞。” “老一套怎么了,先大比,后武术表演赛,结束后就放寒假。”丹彤先生突然一本正经道,“这回把年度大比给我考好,否则寒假在家抄南语基本词汇一百遍。实话跟你们说,以咱们现在的武术成绩,想包揽前三甲,全面打败一学堂是不可能的,所以写文章上一定得拿第一,听见了吗?” “听见了!!!” “好,别这么大声。”丹彤先生又补充道,“咱这回比赛,不厚积厚发了,改成厚积薄发,只要不拿倒数第一就行。还有,你们假期里谁没有事?”这时学堂里站起来三十多人。“谁家离这儿近啊?”又坐下去二十多个,剩下的几人就是朵广顺寝室的几个室友和朵广顺。“好,你们几个先坐下吧,以后有事跟你们说。我回休息室了。”言罢,她就缓步走出了学堂。 丹彤先生刚离开,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三学堂武术代表艾绿。艾绿找到丘杰,看起来很谦虚地道:“快比赛了,我们学堂想和你们学堂切磋切磋,好让找着差距。你们说行不?” “行,没问题。”丘杰一口答应道,“啥时候比,在哪儿比?” “月中下午六点,在演武场射箭场。我们学堂为了公平,决定派二流学子上场。你们一定得来。”说完,艾绿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呸,鸟样,又不是你上场。到时候看我打得你们找不到北,”丘杰愤愤道。 月中下午,落日斜照,秋风凛凛,已然有了寒冷的感觉。演武场射箭场围满了二、三学堂观战的学子,可以看出两个学堂的学子都很重视这场比赛,几乎都是全体出动。这样也引来不少乙字和甲字的学子凑热闹。 比赛进行得十分激烈,场上的加油声、欢呼声彼此起伏。三学堂没想到二学堂这次来得这么猛,不得不赛中更换一流队员迎战二学堂一流队员,但最终没能挡住二学堂胜利的步伐,以七人二胜五负的差距输给了二学堂。三学堂无疑无疑成为二学堂反击的第一个猎物。三学堂全军溃退,恐怕参加庆春节友谊赛会有很大的心理负担,有可能输得更惨。而二学堂则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信心大增。 很快,天气变冷,人们又体验到冬的滋味。伴随冬而来的就是年度大比,由州府统一举行的大比,非常严格和严肃,完全按照帝国秋围大比的规程进行。这也很正常,干什么的当然要吆喝什么,就如那街上卖西瓜的贩,不会喊他邻居卖的红薯。平常的比试搞得逼真一些,到真正上场时才不会胆怯,即便是被一箭穿心,也很安乐,因为生命的逝去只占瞬间的万分之一,于麻痹中突然当头一棒,心情豁然开朗,于死亡中得到一种超脱,于超脱中寻回自由。 年度大比是枯燥,而学子们有自己快乐的方法。这些天,没有先生的管束,除了比试时间,其余时间均由自己支配。有的学子看一些杂文野史,有的学子架鹰遛鸟消磨时间,读书比较刻苦的就乖乖地呆在学堂或寝室里温习功课。朵广顺则靠着与丹彤先生的朋友关系借来了她收藏的典籍品读。丹彤先生喜欢读书且有边阅读边批注的习惯,读她的书大有裨益。 虽然年末大比十分严格,但是对于遵规守纪的学子来说还是老样子,一卷宣纸,数百行黑字。大比后,稀稀落落地下了一场雪,打扫了大比留下的温热气氛,为武术友谊赛送来阵阵清新。雪很,只把大地万物覆盖了一层薄纱。大比出围的钟声响后,立即从考场里奔出一群少男少女。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他们欢呼着跑出来,想要拥抱它,却不想它在众人的热情下,化为蒸气蒸发,变成甘露隐藏了,幻成精灵进入每一位学子心里开怀地笑了。现在才是学子们最放松的时候,虽说还有武术友谊赛这关未过,但等于已经放假了。学子们纷纷把书装起来放进寝室,只留一两卷消遣的书籍在外面。这几天,朵广顺也搜罗到了一卷好书,既非说,也非杂谈,而是一本工于算计、大讲杀伐的兵书,名叫《韬略》,乃历代兵家的集大成之作,深奥晦涩,极难参悟。此书相传在皇帝退位、天策大统帅上台时被焚毁殆尽,没想到尚有孤本遗落民间。朵广顺也是从丹彤先生一大堆书中偶然发现,当时此书用一油纸包着,保存得非常完好,上面还有历代兵法大家的图章和亲笔批注。朵广顺见书很好,央求丹彤很久才借过来。为此,他把这本书视为珍宝,不敢弄脏弄皱了书页,看时十分心。 翌日,武术友谊赛正式开始。比赛进行得很顺利,半晌下来,二学堂学子就拿下“骑、射、举、柔、拳、器、综、演”八个科目的两个第一。二学堂学子趁热打铁,中午饱饱地睡了一觉,下午又赢一个第一,同一学堂并列第一。 一学堂武术代表花蒂缶,见大事不妙,连忙招集了全体队员,从中选取六名顶尖好手,全力对付二学堂队员,甚至恶意嘱咐道:“有机会就把二学堂的队员打下去,反正咱们得赢。还有表演赛,先瞅机会也把他们的队员干下去两个。” 次日,综合科目比赛时,一学堂和二学堂连战连捷,最终两个学堂八名学子胜出,展开最后的比拼。经过多场比赛,二学堂队员已经筋疲力尽,又没有准备食物,只能喝杯凉水继续比赛。一学堂是精兵强将,几场下来还有余力。花蒂缶是富家子弟,准备了充足食物给队员。一上场,双方队员就在体力上拉开了相当大的距离。二学堂虽然勉强坚持,但仍然输掉了比赛。一学堂四胜三负暂居第一,二学堂三胜四负的成绩暂居第二。所以最后一场武术表演赛至关重要。 当天夜里,又下了一场雪。学子们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做了一个美梦后,就穿上外袍,洗漱完毕后到食堂吃早餐。阴沉的天气和雪被如火如茶地进行的比赛催成阵阵春风。吹面不寒杨柳风,在这个时候,学子们心里高兴,吹面不寒的是塑雪风,吹拂得人心情好到了极点。 武术表演赛没有激烈的对抗,完全是学子一人在表演,可以是舞剑、舞刀等,也可以是演拳、练掌,可以说观赏性极强,但是实战性不足,之所以一直未被废除,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贵族阶级的娱乐所需,另一方面是有利于强身健体和陶冶情操。由于观赏性很强,以至于此次比赛正式开始前,演武场就围满了先生和学子观看。 为了赢得最后这一场比赛的胜利,丹彤先生临时决定由朵广顺上台表演。身为朵家的嫡长子,又得到家族长朵平的真传,武术表演的套路朵广顺自然是十分熟练的,但是苦于一直没有称心如意的兵器。丹彤先生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竟然从休息室取出了一把朴实无华的横刀,递到他的手上。朵广顺接过刀,右手握住刀柄,微一用力,伴随着一声龙吟,三尺来长的刀锋就出现在了眼前,但见刀背漆黑,给人感觉厚重沉稳;刀锋雪白,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果然是一把好刀!”朵广顺心里想着,情不自禁地挥舞了两下手中的横刀,沉甸甸的,重心恰好在后三分之一处,十分顺手。 “宝刀赠英雄,待会你就拿这把刀表演吧。”丹彤先生微笑道,“要是得了第一名,我就把它送给你,怎么样。” “一言为定!”朵广顺盯着丹彤先生的一张俏脸斩钉截铁地说道,“俺一定拿下这场比赛!” 丹彤先生被他看得脸微微一红,便微微一笑不在言语了。 经过抽签,朵广顺排在第六个出场。只见前面几位学子,有耍朴刀的,有耍九节鞭的,有耍长棍的,也有舞剑的,但是都刚猛有余而柔美不足,不过这里的学子大多为穷苦人家的孩子,根本没有资本拜师学艺,能自己练到这种程度已是难能可贵,赢得满堂彩也在情理之中。 朵广顺上场后,以刀为剑,舞了一套朵家世传的“天罡三十六剑”。只见衣袂飘飘、剑影翻飞,步伐轻盈、手腕轻灵,剑招缥缈、外稳内劲,既似黄鹂鸣翠歌声婉,又如鹰击长空意境阔。丹彤、丁秀云和众先生、学子都看呆了,整个演武场止水一般安静。朵广顺丝毫不受外界干扰,一边舞剑一边体悟剑法的奥义,在舞到最后两式时,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意随剑走、剑随意动,一纵一横间两道剑气凌空飞射而出,竟在远处的柳树上划出了一点一横两道深一寸的“二”字痕迹。收招后,朵广顺拱手向诸位先生和学子致意。良久,围观的先生和学子才如梦初醒,演武场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和掌声。 武术友谊赛结束了,朵广顺轻松拿下了最后一个科目的第一名。二学堂和一学堂在此次比赛中并列第一。丹彤先生如之前所言,将祖传宝刀赠予了朵广顺。朵广顺非常高兴,不是因为赢得了第一名,获赠了一口宝刀,更主要的是功夫实现了新的突破,可以说已经达到“太、玄、神、人”四段中的人段,勉强跻身高手的行列。 学子们纷纷回寝室扛前天晚上就收拾好的行李回家。校园顿时从演武场到各个地方热闹起来。八号寝室的几个人按丹彤先生的要求到学堂集合。 “你们几个,春节没事,咱继续练习。过了年三十你们都来,行不?” “行。” “那您呢,先生?您家那么远,不回家过年啊?” “我家没人了,从我读太学的时候就没家了。”丹彤有些愁怅,“我想回家过年团圆,但没有家,有家也没人。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听了先生的话,他们差点哭出来,他们没想到平常笑呵呵的丹彤先生的命运会如此凄凉。 “咱们一块过年,我也就很高兴了。”丹彤先生强压着怅惘的情绪,用另一种声调说,“咱再苦练一段时间,堂堂正正地在赛场上打败一学堂。是不?”她可能是过于激动,“兵器我都准备好了,咱到时候还是在老地方集合。好了,你们各自回家吧。” 学子们闻言,扛起行李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校园大约过了一个多时才平静下来。一次长期的平静。 丁秀云和丹彤一样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春节同样是住在四合院,她们买菜、烧锅、包饺子、贴对联、放爆竹、点烟花,好不热闹! 过了春节,丁秀云当然要去牢城看望丁凯。当她到达牢城时,牢城的大门也换上了新的桃符。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丹彤,丹彤很想见见这位府台大人。丁凯虽然算不上一个好官,但却是一个十足的好父亲,对于丹彤这样一个缺少亲情的人来说是崇高的。 “父亲,您在这边过的好吗?”丁秀云有些激动,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好,我过的好着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你父亲我由于抓了一个逃跑的犯人,加上我以往表现好,减刑了,五年后我就可以出去了。咱又能在一块了,爸还能给你做饭,挣钱送你去星光国求学。” “是,到时候你可能还能当官,重振仕途。” “不了,爸不当官了,我虽然一年都呆在牢里,但是从狱友嘴里知道了不少下面的事,在矿山体验了许多,也想了许多,爸以前是错了,农民挣钱不容易啊。哎,这是谁啊,跟你一块来的?” “哦,她是我的先生,叫丹彤。” “您好丹先生,还拜托您往后好好照顾秀云。” “应该的,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她的。您放心好了。” “谢谢,谢谢。对了,您姓丹,家住哪里,家人还好不?” “好,他们都安歇了,在江南水乡永远长眠了。” “哦,我听您的名字有点儿熟,是帝国三十四年帝都太学破格录取的九岁神童丹彤不?” “是,只是年龄未满,没有记录在案,也很少有人知道,没想到还有人记着,而且是以前的府台大人。”丹彤这一席话完全是肺腑之言,一个漂泊无依的人能有人过问已是烧高香,能有人记忆至今更是感激涕零,她感觉到的是一种侵人心田的关怀。 “哎呀,我对不起你呀!”丁凯搁着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丹彤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我有罪啊,您一定得原谅我。” “怎么了这是,这是怎么了,大叔您先起来,”丹彤是一脸雾水,即着急,又疑惑,“您怎么对不起我了?” “你舅舅是叫贲华不?他有一本书是不是叫《韬略》?” “对,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这本书还是我帮他找到的。我们曾经是好朋友,但我为了升官就出卖了他,他的书也被焚烧殆尽。我觉得心里有愧就偷偷藏了一本,希望他以后能重见天日,就在我家柜角压着呢。后来大约是过了六年,我听说书稿在你家书房,我便又派人去搜,但是没搜到。也为此害得你家败落下来。后来我便被外放到这里。我请求你原谅我。”丁凯说着竟呜咽起来。 “这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都过去一二十年了,这在我脑子里已经没什么印象,也没有恨。我原谅您,天下之大,多交个朋友不容易,认识您,是我的荣幸。” “好好,谢谢您,谢谢您。等我出去了一定补偿,一定补偿”。 “要补偿您就多收养几个孤儿吧,我,恐怕以后您很难再见到。” “嗨,沧海桑田,人世变幻,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好。秀云,跟丹先生回去吧,我没事。” “行,过两天我再来看你。再见。” “再见。” 丹彤和丁秀云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一个往牢城去的人。丹彤用眼角瞄了那人俩眼,见其一脸人相,走路没个正形,肯定是一社会渣滓。 “秀云,你先回去吧,我去趟则所,啊!”丹彤突然站住说。丁秀云听话地走了。当她到家时,丹彤也随后跟来,看起来很自然。只是那探视的渣滓,再没从那扇门里出来,连同监狱里的一名杀人犯一齐人间蒸发了。 丹彤、丁秀云两人回家后,又开始紧张地准备年夜饭,却也过得也其乐融融。 大年初一,天降瑞雪,瑞雪兆丰年,年的喜气,喜上加喜。人们一早起来,趁着夜留下的最后一抹黑暗,成群结队地到长辈家串门磕头拜年。踏着白雪,穿着新衣,伴着门前点燃的烛光,你来我往。有的在路上遇见长辈,也要下跪磕头。像朵广中、朵广正、朵广风这样的孩子,则拿着烟花四处乱窜。朵广顺、朵广利则随父母、叔叔四处磕头拜年。 渐渐的东方大白,照亮了一条条胡同,也照亮了稀稀两两还在匆匆串门拜年的人们。朵广顺不敢再耽误,对父亲撒谎说校里他们南语先生补课,便提着气匆匆赶往丹彤先生家去了。估计其他学子都已经到了,去得太晚要罚抄《诗经》一百遍的。 就这样,朵广顺他们几个被选中的学子连亲戚都没走,一直训练到开学,身体素质大增。学堂里的其他学子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从假期悠闲的气氛中解脱出来,进而踏踏实实地读书。刚开始,书院里很热闹,学子们玩兴大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伯仲甚强 叔季奈何 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学子们度过了暗无天日的甲字学年,也算是功德圆满。丁秀云辞别朵广顺去帝都太学读书去了,成为了一名十分荣光的天策将军门生。其他十七位室友也分别到一些二流三流的太学读书去了,虽然不如丁秀云那般显赫,到也是一些权臣名宿的门生了,前途无忧。唯有朵广顺,虽然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帝都太学,但他并没有去太学继续读书,原因很简单,家里没钱,虽然天策将军门生可以免一年书费,但以后的书费太贵,家里负担不起。朵广顺经过再三思虑,最终选择一个不要钱的太学,豫州校尉武官太学,非但不收书费,每个月还有三百文津贴,可以用来补贴家用。 将自己唯一不带补丁的长袍、最珍惜的一卷书籍和李仲玉亲自烙的饼子装进行囊,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朵广顺踏上了去太学的路途。这注定他的命运就是一个兵,不会有飞黄腾达的时候,恐撑不起朵家门楣,只能将此重任托付于朵广中、朵广正和朵广风了。 朵广顺走上当兵这条路,着实不是朵祥云夫妇的本意。李仲玉常说:“咱家人多,每年交的税粮也多,揭不开锅勒时候,那帮子官老爷可没给过一粒粮食。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要不是咱穷,也不会给他们扛枪卖命去。”朵祥云虽然不很乐意朵广顺去当兵,但他是府兵出身,对当兵没有特殊的反感,便道:“当兵也没啥不好勒,现在也不打仗了,没恁危险了……”谁料刚说一两句,就被李仲玉给顶了回来:“就你能,懂得多,要不是咱穷,能让孩子走这条路啊,你还不取个好吉利。”朵祥云知道和李仲玉说不通,妇道人家有她的一片苦心,而他也并不是那么高尚,可以问心无愧地说这是保家卫国。他也是一种农头脑,农思想,一切努力都是为了生活,为了一日三餐。 李仲玉的主张,就像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没能阻止住车轮的转动,朵广顺还是走上了另一条道路,而朵广中、朵广正、朵广风三兄弟还在无忧无虑的少年光景中飞翔。在过去的三年里,朵广风一直老老实实地读书,性格爽朗了许多。 朵广风每天去蒙学学院的路上几乎都能看到一伙人围着两个蒙学里的学子乱打。那伙人领头的叫盖天雄,虽然和同龄人相比较弱,但和这些私塾里的学子比还是强出很多的。盖天雄在柳镇举院时就不好好读书,纠结了一帮人胡混,时常带一些狐朋狗友到杏花村路上向学子索取钱财。道不同不相为谋,盖天雄和王崮是一路货色,当然合得来,整天称兄道弟,当然也曾被朵广顺和朵广利修理过。朵广中、朵广正倒没事么,他们虽然比朵广顺和朵广利两三岁,但手上功夫不弱,盖天雄和王崮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朵广风则不同,以前有两位哥哥镇着,倒也没觉得什么,现在朵广顺和朵广利已经从柳柳县贡院毕业,朵广中和朵广正则到柳镇举院读书去了,没有四位哥哥罩着,他在去学院的路上瞧见盖天雄他们就远远地绕道而行,怕的就是再被他们打一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一天,朵广风一早吃罢饭,背上书匣,高高兴兴地去学院。蔚蓝的天空飘浮着几朵白云,在微风吹拂下变幻着各种形态,像鸡,像鸭,也像狗,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空中荡着无数梦幻一般的桃红。 突然,从一条胡同里窜出一大群混混,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领头的稍微要瘦一些,只是人长得太寒蝉。不用介绍,这就是众所周知的盖天雄。朵广风已觉不妙,心中一紧,便脚底抹油钻进一条胡同不见了。当他跑到胡同尽头刚停下打算喘口气时,忽闻一声“俺看你往那跑”,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正是王崮带着一帮人堵在胡同口。朵广风不敢犹豫,转身就往回跑,王崮则在身后紧追不舍。飞毛腿就是飞毛腿,此时的朵广风简直就是一道疾风,不知不觉间他身体变得轻飘飘起来。忽然,他蹬住一旁的墙面,用力一跃竟跃上墙头,然后又跃上房顶、树梢,径直朝学院跑去,把王崮他们甩得无影无踪。 “怎么样啊?逮着那子了不?”盖天雄问道。 “没有,那子太厉害了,跑得忒快,跟猴子一样难缠。” “没事,咱们先去抢几个,放学的时候再来收拾他。” “行,走。”两人带着一大帮人一同去柳镇了。 放学以后,朵广风迟迟不出教室,他怕被王崮抓住,他们人太多。待同村的先生整理完书籍锁上门回家时,朵广风就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前一后地跟在先生身后不远处,慢悠悠地回家走。盖天雄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先生面前动手,只能躲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朵广风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尤其是朵广风在经过他们时还暗暗冲他们做鬼脸,把盖天雄气得牙根直痒痒。 次日,朵广风吃罢饭偷偷对朵广利到:“二哥,你过来,俺跟你说件事。” 朵广利放下驴缰绳,随朵广风来到胡同里:“啥事呀?弄勒神秘兮兮勒。” “二哥,盖天雄要在路上揍俺勒,你送俺去行不?” “中,你先头勒走吧,俺在后面瞧着,别急,他们敢来,看俺修理修理他,看他还能不。” 听朵广利如此说,朵广风就踏踏实实地往学院走去。 果然,盖天雄他们又在老地方准时出现了。这次令盖天雄奇怪的是朵广风没跑,乖乖地被按在墙上。“啪”,盖天雄挥手打了朵广风一个耳光,狠狠地说道:“跑啊,咋不跑了,啊。带钱了不,交出来!”盖天雄敲着广风的脑袋,十分得意。 “带了,俺哥这就给你。” “谁,你说谁?”盖天雄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他知道朵广顺、朵广利在武术造诣上是一等一的好手。 不等朵广风回答,盖天雄已经知道答案,他被一只大手从这边墙上一下重重地按到另一边墙上,顷刻间肚子上就挨了一拳,打得他差一点没把中午的饭吐出来。盖天雄伸手去腰间拔匕首,但只摸到一个空壳。 “盖天雄,你咋这么笨唉,匕首还是放在老地方,是想叫俺给你放放血吧?”果然,朵广利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广风,拿着,现在你愿意往哪儿扎就往哪儿扎。看什么看你。”朵广利轮起巴掌就给了盖天雄两个耳刮子,打得盖天雄两眼直冒金星。 再看朵广风给这阵势吓得直哆嗦,心道:可别闹出了人命。 见朵广风手上没有动作,朵广利则道:“俺告诉你盖天雄,你胡同外边的兄弟都叫俺放倒了,你往后再敢揍俺兄弟,就是这样的下场。”说完,他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柳条,三下五除二就把盖天雄揍成了狗熊。“这匕首没收。滚!” 听朵广利放自己走,盖天雄他们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地跑了。 朵广风很久才缓过劲来:“二哥,你真厉害,两下就把盖天雄揍勒不能动了。” “行了,要不是因为你,俺才不跟人家打架勒。这事,别给咱爹咱娘说,这把匕首你藏好,别让他再抢回去了。今天下午,广顺哥回来探家,俺俩来接你,听见了不?” “哦,哦,知道啦”…… 下午,杏花村蒙学进行了一次比试,正在学院读书的朵广风也在其中。眼看着别人“唰唰唰”一会就答完了考卷,而朵广风却答得很吃力,交卷时尽管急出一头汗,但还是没答完,一天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恐怕假期时先生又要拿着考卷到家里去嚼舌头根子了,别想有好日子过,但值得高兴的是读太学的大哥朵广顺回来了。 放学后,朵广利应经从官道上接到了朵广顺,等朵广风从学院出来,兄弟三人一起往家里走。盖天雄认为自己昨天被朵广利打了,今天朵广利肯定不在,本想在路上打朵广风一顿出气,但一露头吓得又缩了回去。他没想到朵广顺、朵广利都在。不过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壮着胆子站出来挡住了兄弟三人的路。 “广利,你子有种明天就往刘奶奶坟去!” “行,还怕你个孙庄的孙子啊。”朵广利说着又要动手,吓得盖天雄骂骂咧咧地跑了。 “广利,你咋又跟人家打架唉,要是叫咱爹知道了咋办。” 朵广利道:“哥,这事不怨俺,他揍咱兄弟俺才揍他哩。” “那你明天去刘奶奶坟不?” “去,咋不去,俺找两个人去,俺还怕他呀!” “行,俺明天跟你去。实在不行就打到他孙庄去。” “俺也去,俺也去!”朵广风道。 “不行,你跑得慢,别叫衙役逮着。” 朵广风不再说话。 第二天早上,朵广顺、朵广利就借口到学院有点事到刘奶奶坟去了。朵广顺带上了他那把横刀,看来是要好好教训盖天雄。因为盖天雄触碰了朵广顺的底线:动俺没问题,打不过你是俺没本事,但是动俺家里人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不行!途中又遇上了朵广利找来的五六个帮手。 朵广风很想去看看,同时也怕在家呆着被先生告状,就一同跟着去了刘奶奶坟。 这刘奶奶坟说白了也就是一片荒地,原本是一大户人家的坟地,到处都是石碑篓子,后来在改朝换代时把石碑篓子都砸了,至今还有一些残碎石块散落在深深的荒草中。由于阴森恐怖,所以人迹罕至。 朵广顺他们八个到达刘奶奶坟,正遇上盖天雄他们三十多个。双方谁也没说话,顿时抄家伙干在一起。朵广顺一拳一个,一脚一个,然后拔出刀又轻伤两个,吓得其他人不敢再靠近他。不一会,盖天雄的三十几个人被打得东倒西歪,血迹斑斑,伤痕累累。朵广顺这边也伤得差不多,但比对方要好得多,朵广顺、朵广利一点事没有,其他人还可以再打。朵广顺拿着带血的刀一步步向盖天雄走去。 突然,从周围又冒出二十几个人把朵广顺他们围住。盖天雄得意道:“姓朵的,看今天咱俩谁厉害。”周围二十几个人好像助威似的手拎棍棒,在手中打得啪啪响。 “你高兴得太早了,俺也有准备,老罗你出来吧。”朵广顺一声令下,果然从树林里冲出三十几个人,手里各拿着一根木棍。盖天雄认识罗彪,知道罗彪和他的手下很能打,故意大喊一声打,双方又展开棍棒大战。盖天雄想趁机逃跑。朵广顺、朵广利和罗彪带了十几个人一路紧追,将到孙庄时,都急了,一呼而起道:“跑到他家也得揍他”,于是继续往里追。 追到盖天雄家时,盖天雄他爹盖屠户凶神恶煞地拿着两把剔骨尖刀挡在门口,恐吓道:“俺看你们谁敢进去,俺剁了他。”兴许是盖家人缘不好,竟没人来帮忙。 朵广顺最讨厌这种屠户,不跟他啰嗦,直接挥刀打落他手中的刀,然后一个扫堂腿把他击倒在地。其他人则上前一顿暴打。朵广顺从屋里揪出盖天雄,不管三七二十一,和众人动手便打。盖天雄他妈出来想要劝说,也被一顿暴打。最后,朵广顺一手提起盖天雄道:“你个王八蛋,往后再找俺兄弟麻烦,俺就要你命。走。”盖天雄只知道杏花村的人打架厉害,没想到竟这般疯狂。被盖屠户训斥一顿,不敢再惹朵广顺他们了。 这边,朵广风正看着那边打得热闹,忽然听到东方锣铃声响起,数十个衙役手持朴刀、肩携连弩冲了过来。打架的双方都四散逃去。朵广风四周已经围满了衙役,想跑是不可能了,于是他脱下裤子装作拉屎。很快朵广风就被十几名衙役拿刀指着了。少时,衙役驾车离去,朵广风也不见了,只留下一泡屎。朵广风真给吓屙了。 说这朵家与牢狱还真是有缘,先是朵广利进去参观一下,这时朵广风又来拜访了。招呼朵广风的是一位姓丁的男衙役,语气中多含恐吓。朵广风只是闭口不言,衙役是一点招都没有。姓丁的衙役顾及一旁的人,不敢动粗,于是支开其他衙役,要强行逼问。 在外面,只听得牢房里哐哐啷啷一阵乱响,外面的老衙役对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是心知肚明,但没有一个人进去。这时一位叫金凤香的新任女衙役,不顾众人劝阻推开了牢房的门。里面的情形把众人都惊呆了——朵广风还是在原地坐着,而姓丁的衙役却被锁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嘴里塞着衙役帽子。 “这是怎么回事?”众衙役从外面挤进去,七手八脚地把姓丁的衙役解下来。 “丁大人说他有疯狗病,大概快病发了,所以把自己锁在椅子上。他又怕病发咬断铁链,所以又让俺把帽子塞进嘴里。是吧,丁大人。” “是,是。”姓丁的衙役气呼呼地出去了。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俺来问他。”金凤香把大家都撵出去,轻轻关上门,“弟弟,来喝杯水。你的功夫不错,跟谁学的。” “谢谢您,金姐。” “你怎么知道俺姓金。” “你衣服上绣着呢。俺不会武术,是丁大人自愿的。”朵广风笑道,“俺姓朵,叫广风,您叫俺广风就可以了。” “哦,俺知道了,你是朵广顺的弟弟吧,怪不得会功夫。” 朵广风这下傻了:“您是查户口的吧,连这点事都知道。” “俺是衙役!现在俺问你,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俺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如假包换。” “是吗?你很漂亮哎。” “谢谢,您很漂亮才是真的。” “俺再问你,你是不是参与了那场武斗。” “什么武斗,俺不知道,俺只是在地里干玩,内急,去解手而已。” “好了,你可以走了,再见。” “最好是不见,俺可不愿意再来这鬼地方。”…… 王崮知道和朵广风单挑,自己不敌,群殴又抓不到他,所以一直等待机会,抓住朵广风,好好地消消气。 一转眼,半年过去了,朵广风经过自己的努力,顺利地由蒙学丁字班升入丙字班,正式进入大比应考学习阶段。丙字班之后的很多新事物让学子们向往,而最让人感到兴奋的就是夜读。他们都学着不背书包,把竹简夹在腋下,以为这样才算是个学子的样子,即使胳膊麻了,心里也很高兴。 当他们听到说晚上要夜读时,都高兴极了,纷纷回家准备蜡烛和风灯,然后早早地吃罢饭,往蒙学里去。蒙学里很是热闹,学子们高兴地互相打闹、奔跑,不知不觉夜色已经降临。朵广风一时觉得内急,便匆匆往蒙学后院的厕所走去,没想到刚走进后院门口,就被两个人拧着胳膊拖到了东南角的一片树林里。在那里还有三个人,只是太黑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 “朵广风,这回跑不了了吧?”广风听这个声音很熟悉,随即脸上挨了两巴掌,腮帮子火辣辣火烧一般。“俺是盖天雄,你哥哥揍俺恁狠,看俺今天怎么收拾你。”朵广风真被这场面吓住了,但他听出这声音不是盖天雄,而更多的像是王崮。朵广风虽然会两下子,但他终究太,又太黑,看不清对方动作,根本无力反抗。“嘭,嘭,嘭”,朵广风肚子上一会就挨了十数拳。朵广风蜷在地上,像球一样。自称盖天雄的人又补两脚后,其他人一哄而上,雨点一般的拳脚落在朵广风幼的身上,现在的朵广风就像一条被人追杀的蛇,有气无力,忽然鼻子一阵麻痛,一股热辣直冲出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盖天雄”他们打累了,才停下来。领头的把朵广风揪起来,拿风灯照着朵广风道:“你最好别跟先生说,要不还得揍你。现在叫俺一声‘爹’,俺就让你走,咋样,叫吧。”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朵广风紧闭着嘴就是不吭声,他肚子疼极了,若不是被那人提着,还真站不起来。“你娘的,还硬是不。”那人搬起朵广风的脑袋就往墙上撞,两三下后,朵广风失去支撑,软软地瘫在地上。但那些人还没有住手的意思,五个大个子抡起树条往朵广风身上一阵乱抽,然后一个个从广风身上跨过去。朵广风则记住了这跨下之辱,咬牙暗自说道:“以后,俺要弄死你们。” 远处课堂里灯火辉煌,校院里的学子越来越少,估计是要上课了。朵广风慢慢爬起来,扶着树休息一会,才拍拍身上的土,抹去脸上的泥和血,用手抓两把头发,也到学堂去了。学堂里已经有许多人,朵广风的座位在最后的角落里,是单桌。这是按比试名次排的,凡是成绩差的一律在课堂的最后面。朵广风独揽哪个地方三年了,先生对他不抱任何希望,让他放任自流了。此时的朵广风已趴在桌子上,用书蒙上头流泪了,这不是第一次了,往常看到那些成绩好的学子去参加县里的比试,他甭提多难受了。真是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放学后,回到家,朵广风洗把脸,脱下身上的衣服洗了洗便去睡了。于辗转反侧中,朵广风在思考为什么先生和同窗都瞧不起自己,为什么自己就学不会、记不住,为什么,为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学成还乡 哀转绝叹 朵广顺去豫州校尉武官太学读书后,朵广利虽然考上了九州之一的太学,但他并没有去读书,然后谋得一官半职,而是留在家里干农活。朵祥云自打朵广利辍学后,委实轻松了不少,家里喂猪、喂羊和地里浇地、除草、施肥全由朵广利包了。朵广利一天到晚在地里呆着,晚上灰头土脸地回来,吃完饭就睡,一睡就跟一头死猪似的,打也打不醒,但只要晨鸡一报晓,他就会条件反射一样起床,洗脸,推车和父亲一起去干活。几年的磨练,使朵广利像其他庄稼人一样黝黑粗壮,手掌布满老茧,但没有磨灭他那股乐观幽默劲。 有朵广利这个得力助手,朵祥云专心在窑场拼命地干活,一分一文地地用血汗攒钱,除了要给朵广中、朵广正、朵广风交书费外,还要给朵禀悚一些,另外的存起来,准备给朵广利盖新房娶媳妇,这是儿子终身大事,也是对耽误儿子前途的补偿。 帝国五十年秋天,朵祥云已经准备好为朵广利盖新房的钱,高高兴兴地同李仲玉商量在村外一片柳林的宅基地上盖房子。李仲玉当然同意。朵禀悚虽然想把那宅基地留给朵嘎云,杜红想留给朵聪云,但是不能阻止,朵祥云都结婚了,而且孩子也这么大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得到这块地,如果朵祥云家的五个子没有地方盖房成家,朵家大院也应该首先给朵祥云。朵聪云有些不服气,也开始想着结婚,但由于朵嘎云逼走广凤英那件事,没人敢再嫁到朵家大院来。 各方面都同意后,朵祥云和朵广利趁着当下枯水季,用驴车从河道里拉土垫宅子,把宅子上面和后面的柳树刨掉,将最粗的树干制成屋梁,细一点的锯成檩条,树根、树枝和树叶晒干后堆在院子里当柴火烧。驴车叮叮当当响,宅子很快就垫成了,但他们没有动手盖房,因为又到了秋收季节。地里的谷子、玉米、花生、红薯、白菜、大豆等都熟了。 这天,朵祥云又到地里割豆子。正割得起劲,却猛不丁的踩到了一个豆茬。鞋底一下子被穿透,刺进脚板一寸多。疼得他当场就蹲在了田埂上。咬着牙脱下鞋,从旁边拿来一把草叶缚在伤口上,然后把脚套进鞋里,又忍着痛割完最后几把大豆,才拖着伤脚回家,血滴了一路。 朵广利从一同村人口中得到消息,大老远跑过去,背起朵祥云就跑回家里,然后将朵祥云轻轻放在一把椅子上。李仲玉闻声也赶紧从猪圈里跑过来,嘴里念叨着,从一件破衣服上撕下一块布裹住朵祥云的伤口。朵广利则飞奔着去医馆请大夫。稍事,大夫驱车赶来,立即为朵祥云上药止血,最后嘱咐道:“这次伤得不轻,以后多天都得挽药捻子,要不这只脚就废了。” “大夫,这得多长时间能走动哎?”朵祥云问道,“俺还得干活勒。” “这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得一个月,要是照顾不好,后果很严重。你得听俺的,每天换药。俺保你没事。” “多少钱啊大夫?” “三文钱。” “大夫您慢走。” “广利,这晒豆子、轧豆子的活都交给你了,你可得给俺弄得丽丽洒洒的。”朵祥云脸色苍白地道。 “广利,到镇上给你爹买包黑糖去,快点啊。”李仲玉递给广利一文钱道,然后拿火柴点火烧水。水开了,朵广利也回来了。李仲玉连忙给朵祥云煮了一碗糖水,还有四个鸡蛋。 “你这是干什么呀,弄得俺跟过月子勒样。”朵祥云平日哪儿舍得吃这些,就是现在也还想着家里的开销,舍不得动筷吃,在李仲玉再三嘟囔下方吃了下去,脸色也渐渐好了起来。 朵广利见已无大碍,就套上驴到地里拉豆子。朵广中、朵广正和朵广风回来,不敢多嘴,闷着头到房里做功课去了。朵广风自从那晚下定决心把成绩提上去后,就不再贪玩,一天到晚几乎只做两件事——练武和读书,他希望在考私塾甲字班时能有一个出色的成绩。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朵祥云的伤也终于痊愈,可以自由地行走了,于是他又到砖场干活挣钱。在家养了一个月,他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第一天干活就超过了其他所有人。三天下来,原本面色红润的他又黯淡下来,身上的脂肪全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一个骨头人,四十多年了,生活的担子都没能把他压垮。 晚上,朵祥云回到家里,开始悄悄地洗脚睡觉。“顺他娘,你看俺这脚是虚了不?” “叫俺看看,”李仲玉走过来,搬起朵祥云的左脚,仔细看起来,“是啊?这脚咋虚起来恁高勒。这可咋办勒?” “没事,可能是俺不心忖着了,过两天就好了。” “那咱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不用了,花那钱干啥,俺又没病,能吃能喝勒。是忖着了,过两天就好,你别瞎操心了。你先睡吧,俺再给驴添把草。”朵祥云根本不把这事当成事。 大约又过了两天,朵祥云的脚非但没有见轻,反而一条腿也肿了起来。李仲玉更担心了,非逼着朵祥云去看大夫。“没事,这是事,贴两贴膏药就行了,俺明天就去买。”当天夜里,朵祥云的另一条腿也肿了起来,吓得李仲玉天还没亮就叫起朵广利去大夫那买了两贴膏药。看着朵祥云把膏药贴上,李仲玉才放心了一些,但仍害怕这药不管用,每天都要检查。还好,前两天病情没有恶化,令全家人放心不少。朵祥云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朵祥云的腿是肿了,但他经常穿着摞满补丁的宽大的济贫衣,又不影响走路,还是像正常人一样穿梭于大街巷,而且很乐观地同邻居说笑。又过了些许时日,朵祥云的双手也变得红肿起来,拳头都很难攥上,身体也越来越乏力,但他强打精神,继续干活,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李仲玉这次实在是忍耐不住,铁了心的要送朵祥云去看大夫。朵祥云知道这次病来得不一般,嘴上说“不行”,但心里是同意李仲玉的做法的。 一晃眼春节就到了,李仲玉和朵广利寻访了许多大夫,可以这样说:方圆百里,只要是大夫,无论名声大都一一不放过,但都不见起色。还是治不好病,只是减慢了病情加重的过程。 这一年,朵广顺没有回家过年,只来了一封拜年信,问候家里是否安好。李仲玉想把这事告诉朵广顺,但被朵祥云阻止了:“俺这不是还能吃能喝、能蹦能跳吗?给他说这事干啥。他明年就毕业了,谋个一官半职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俺就全好了。”他这一句话把全家人都说笑了。朵广风就要十一岁了,成功地晋升于私塾乙字班,并且还进入了全班前二十名。奈何先生不相信他可以进入全班前二十名,认为他的成绩是作弊得来的,他虽然很气愤,但也没敢在家里显摆。听得朵祥云这番话,朵广风暗自咬咬牙,决心要在下一次比试中打入全班前十名,证明自己的成绩不是作弊得来的。 帝国五十一年,是新的一年,乡村大地又升起袅袅炊烟,帝国大地在帝国五十年特大洪水过后,再次呈现出昂然的生机。朵祥云一家的生活越来越拮据,为给朵祥云治病,原准备给朵广利盖房子的钱已花得所剩无几。面临这种境况,渐渐懂事的朵广中、朵广正、朵广风也受到影响,读书时心不在焉,又出现了成绩下滑的迹象。 恰在此时,在朵氏家族里出现了两种人,一种是努力帮朵祥云看病,只有李仲玉和朵广顺五兄弟;另一种是不闻不问,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这些人就是朵祥云的亲友,包括他的父母兄弟。朵聪云正忙着托媒人说媒,估计在这“翻云覆雨”的媒人说合下,很快就会有那不怕死的送上门来。 朵祥云不知其中内情,还每天到朵家大院坐会,看望父亲母亲。朵祥云觉得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似乎并不会危及性命,渐渐的也就不太把这病当回事了。李仲玉不让朵祥云干重活,窑上的活由朵广利去干,挣了钱供朵广中、朵广正、朵广风读书。李仲玉在田里除草,治理庄稼。李祥云没事儿干就牵起家中的羊到荒草地上溜达,累了就坐下来歇会,打开葫芦盖喝口水,吃两块干粮。朵广风一步步从班里的倒数第一名冲到正数第一名,在村里引起很大轰动,不次于朵广顺金榜题名,他是朵祥云的骄傲。所广顺是,朵广利是,朵广中是、朵广正是、朵广风也是。他们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没有输给过同龄人,让朵祥云没有在众人面前因他们而丢脸。朵祥云平时不爱说话,现在却很喜欢同别人交谈,谈天,谈地,谈家人,谈五个孩子的衣食住行和他们从到大的点点滴滴。 喝药时,朵祥云会想起在过去的冬天里,将煮熟的红薯埋在雪窝里,冻得硬中带软时给朵广顺他们吃,那滋味很甜,很甜,不用水,药也能像糖一样吃下去。他变得不再严厉,每天都有充足的时间陪朵广中、朵广正和朵广风玩耍,拿自己作为病人专用的白面干粮和苹果给他们吃。 近来,又有一位姓桑的游方郎中来给祥云瞧病,弄了一副由蝎子、蚂蚁、壁虎、蜈蚣等毒药汇成的药方。朵祥云把药方夹在竹简里,很客气地送走了桑郎中,笑呵呵地对李仲玉道:“这全是砒霜一样的毒药,不用去抓。吃了俺一定会死,不吃俺反而活得好好的。”李仲玉和朵广利他们也觉不妥,就不再过问,四处打听有一点名气的大夫给朵祥云看病。 大约快到年底时,朵广顺终于学业有成回家探望,顺便带来了一张嘉奖令:兹授予本院准校尉军官豫州府玲珑府柳县柳镇杏花村朵广顺特等优秀学子嘉奖。黎庶帝国龙武卫镇东将军府,帝国五十年九月一日。还给朵广风他们带来了一些草纸和毛笔。 朵广顺回到家,得知朵祥云病重时,二话不说,背起朵祥云就往柳县官办医馆走去。谁也拦不住他,也没人敢揽。往常朵祥云要去县府或州府官办医馆治病,总是朵禀悚出面阻止:“你有钱你去,俺是一个子也没有。”这次朵禀悚刚要出言责难,就听见朵广顺怒气冲冲地责问道:“那些土郎中的话不能信。咋不去官办的大医馆勒?!”吓得朵禀悚赶紧躲到了朵家大院,把大门顶得死死的,就是九头牛一时半会也休想撞开。 到达柳县官办医馆,朵祥云先是觉得胸口一阵恶心,随后眼前的景物飞速旋转起来,四周的一切渐渐模糊,然后眼前一黑不醒人世。朵广顺见此赶紧喊来大夫,把朵祥云送进医馆内间紧急抢救。原来朵祥云患的是缺血病。经过一番紧急治疗,朵祥云渐渐又好了起来。朵广顺到医馆帐房交了出诊费、医药费和血浆费,共计二千文。朵广顺两年的积蓄在一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口袋里只剩下一二百文,不够朵祥云住院用。于是朵广顺带着朵祥云找了一家干净的饭馆吃了一顿饭,然后又回到了家中。朵广风见他们回来,连忙跑过去扶朵祥云回屋躺下,让李仲玉和朵广顺说话。 “你爹的病咋样啊?那医生是咋说勒?” “医生说俺爹的身体很好,没啥毛病。但是俺觉得这医馆没看透,过两天俺带俺爹到玲珑府官办医馆瞧瞧。” “这回去花了不少钱吧,家里看看这些粮食还能拼凑两个钱,停会儿找人卖了。” “娘,哪儿能卖粮食勒,卖了粮食咱吃啥?这钱的事有俺勒,您就不用操心了。您先去给俺爹煮碗面条吧,他饿了。俺出去用公用磁话给将军府回个信。” “行,你早点回来吃饭。” “哎。”朵广顺答应着往大街上去了。 天气很冷,街上没几个人。朵广顺在家里没有棉衣换,还穿着准校尉军官服。他匆匆走在大街上,寻找公用磁话,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路上遇到几个熟人,他只是匆匆与人家打个招呼。 忽然,他远远地瞧见一处公用磁话亭。就像看见金子一样,他掏出口袋里的密码本,急匆匆地朝磁话亭跑去。“哎呀!”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朵广顺怪叫一声,不等停下来,已经和前面那人撞在一起。朵广顺别的没注意,只看见自己的密码本从手中飞出,掉进了一旁的水坑里。 “谁呀这是?走路不长眼睛啊?”朵广顺一时心急,竟忘了自己在说什么。那被撞的人显然也很生气,匆匆站起来,戴上帽子,才发现是位衙役,还是女的。朵广顺脸一下子红了,在半个同行面前多丢人。 “这位仁兄,你怎么说话呢?是你个大男人撞的俺。再说,你慌慌张张地往土牢跑干嘛?” 朵广顺捡起帽子,拍拍土戴上,很有礼貌地道:“对不起仁兄,俺有急事要用磁话回个信,所以才没注意到这是土牢。请原谅俺的过失。” 经他这么一道歉那位女衙役气消了不少。只见这位女衙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走到朵广顺跟前,要去剪朵广顺左胸前佩戴的铁质准校尉军官珠。 “哎,哎,仁兄,你这是干什么。”朵广顺一侧身闪开道,“你剪俺军珠干嘛?” “帝国律法钦定,非帝国正规军人,不准着军装、佩戴军珠。如有发现,衙役可以当场把它剪掉。俺看你清清秀秀,帅帅气气,不是军官吧?” “俺当然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这是俺的官凭。” “哦——,你就是朵广顺啊。仁兄,对不起。” “你认识俺?” “当然,当年的玲珑府武术擂台赛第一嘛,谁不认识。” “这,你也知道,查户口的吧。” “你这样说,俺就更相信你是朵广顺了。俺叫金凤香,金紫霞的姐姐。” “哦,你就是那女孩的姐姐啊,俺说怎么觉的有点面熟。很高兴认识你,握个手吧。” “谢谢,也很高兴认识你。俺原本认为俺够倒霉的,就要调到玲珑府法曹处了,最后一天还被人撞。没想到是你。” “意外…意外吧。你不是要走吗?俺送你一段。” “谢谢,你不是还要用磁话吗?” “唉!用不成了,忘带铜钱了。” “也好,用俺的磁话吧,咱们也可以再说会话。俺对你印象不错。”金凤香说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砖头大的铁匣子递给朵广顺。 这下可把朵广顺惊呆了,磁话是什么东西,那是能工巧匠将“千里传音术”与磁力结合做出的最先进通信设备,就算是在将军府也只有几位主官才配有这种可随身懈怠的磁话,在社会上,买一个少说也得两万文,而且还是紧缺物品,不见得能买得着。而在这全国最落后的一个镇上,一个普通的衙役竟然可以随手拿出一个磁话,怎能不令人心惊。 “谢谢,也许是俺这个人太大众化了。”朵广顺双手颤巍巍地接过磁话,道了声谢,便开始用磁话和镇东将军府的一名副将通话。他毫不避讳,话全让金凤香听到了,不过他总算是借到了四千文钱。 “怎么你家有事?” “对,俺爹病了。” “哦,对不起,俺不是有意问的。” “没关系,这又不是啥丢人的事。再说,别人还懒得听俺啰嗦勒,俺得谢谢你。” “是吗,那太好了,这是俺磁力通编码,有空找俺聊天。有事找俺帮忙也尽管开口。俺走了,再见。”金凤香将一个精致的字笺递给朵广顺,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朵广顺送金凤香走后,干笑一声,把字笺装进口袋里,扣紧扣子,回家了。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李仲玉关切地问道:“这是往哪儿去了,恁晚才回来?” “娘,咱庄上没有公用磁话,俺到柳镇去了。路上遇见一个同行,聊了一会,所以才来那么晚。害您久等了。” “娘,咱啥时候吃饭耶?俺肚子都饿扁了。”朵广风道。 “就是,吃饭吧,反正广顺也回来了。”朵祥云微笑道,“大家都饿了。” “好,开饭。”李仲玉说着掀开锅盖,一股热气腾腾的蒸汽冲出来,和着炉火给人以春一样的温暖。朵祥云、李仲玉、朵广顺、朵广利、朵广中、朵广正、朵广风依次落座。待朵祥云吃了第一口,大家方才动筷。 朵祥云太高兴了,五个儿子都是那样的懂事、知礼,而这五个孩子是他用瘦弱的身躯养活大的。朵祥云从桌上拿起一瓶酒,按老规矩,倒上一茶盅,吃一口菜,一饮而尽。“顺,你跟俺说实话,俺这是啥病?” “医生说是缺血症,吃点药就没事了。这药还缺一样,得到府里去买。您得跟俺一块去。” “你去就行呗,俺又不懂,还得多掏一个人的路费。” “爹,这是给您看病,大夫说了这药得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买,您必须得去。” “就是,爹,您就去吧,”兄弟五人一齐央求说。 朵祥云又感动了,笑着点点头:“那咱明天就去吧。” “中。” “滚蛋饺子落脚面”,这次一家人吃的团圆饭是红红火火的。 晚上,临睡前,兄弟五人躺在床上闲谈。朵广顺把从入太学到现在的事给四个弟弟讲了一遍。他们四人听得可高兴了,最后一齐睡着了。兄弟难得一聚。 第二天,朵广顺就同朵祥云到玲珑府官办医馆去瞧病。在马车上,也不知道是人们太爱军人,还是路上太不安全,一连好几个人都抢着坐在朵广顺周围,当然,也有几个人一直贼溜溜地盯着朵广顺。朵广顺的实战训练经验告诉他要有事发生。 果然,在马车行驶到郊外时,车上的劫匪动手了。这车的车夫与那些人是一伙的,很配合地把车停下。见这些劫匪就要动手,朵广顺一瞬间拔出腰间软剑,剑到无声,无形影到,五六个持刀劫匪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击倒在地。“嗖嗖嗖”,这时车外也传来一阵凌利的剑气破空声。朵广顺吓了一跳,难道这些劫匪还有同伙,而且武功这么高。来不及细想,朵广顺一脚把门踢开,飞身跳了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唰唰唰”天罡三十六剑已瞬间刺出。对方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先是辗转腾挪躲开了朵广顺刺出的三股剑气,然后挥剑挡下了朵广顺接下来的剑招。你来我往之间双方竟打了个平手。 “住手!俺们是衙役,把手里的武器放下!”朵广顺听说,连忙虚晃两招与对方拉开距离,定睛一看,发现周围围了十几名身着玄色衙役官服、面带狰狞面具的衙役,此刻正有十几把箭簇闪着寒光的强攻劲弩指着自己,与他交手的那人正手持配剑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显然那人就是领头的。 朵广顺见这些衙役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于是缓缓将佩剑收回腰间,掏出官凭解释道:“俺是当兵的,咱们是自己人,这是俺的官凭。” “知道你是自己人,要不你早就被射成筛子了,”与朵广顺交手那人轻轻摘下面具,微微一笑道,“广顺,这可是你第二次犯错误了。”这时,朵广顺惊呆了,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凤香。只见她挥了挥手,其余的衙役就收起弩箭办正事去了。 “对不起。俺不是故意的。”朵广顺讪讪一笑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的功夫竟然这么好,真没看出来。” “当然,俺们家的人都热爱武术。俺呀,功夫一般。俺家妹功夫才是顶厉害的,现在恐怕你也不是她的对手了。对了,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陪俺爹到府里瞧病。” “那俺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俺走了,后会有期。” “再见。” 金凤香一行将这伙匪徒连同车夫一并押解回衙,并且留下一个会驾车的衙役送这些人去玲珑府。朵广顺回到车上,又坐回朵祥云身边。 刚刚发生的一切朵祥云都看在眼里,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他真为儿子有这样的好功夫而高兴,好像自己也被别人羡慕起来了,一路上心情好到了极点。 到了府里的官办医馆,朵广顺直接陪父亲去做全身检查。结果很出人意料。大夫悄悄问朵广顺道:“令老的这病有多长时间了?” “大概有两年了。” “哦,那你做好心理准备。他这是破伤风诱发的绝症,而且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恐怕无力回天了。” “大夫您是不是弄错了。”朵广顺心里咯噔一下,强压着眼里的泪水说道,“麻烦您再给好好瞧瞧。” “行了,伙子,俺们是无能为力了。”大夫叹一口气道,“要不你再往其他地方瞧瞧。” “那最多能撑到什么时候?” “大概可以撑过今年。你就好好陪陪他吧,让他快快乐乐地渡过余下的日子。” “谢谢您,大夫。” 朵广顺始终不相信大夫的诊断是正确的。他又带父亲到其他几家官办医馆进行诊治,结果还是一样,这使他不得不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没敢让朵祥云知道事情的真相,在大夫的指导下精心挑选了一些补药就带父亲回去了。一路上,阳光明媚,天边的太阳格外明亮。正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而过,很轻快,而朵广顺的心情却异常沉重。朵祥云就坐在身边,他强打着笑颜说些朵祥云能痊愈之类的话。朵祥云知道自己的病是什么情况,他已不报任何希望,若不是为了这几个孩子,他早就买包耗子药吃了。问这世上有什么值得他朵祥云留恋的,那就唯有亲情。百字孝为先,朵禀悚夫妇不喜欢朵祥云,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而朵祥云确是对他们付出真心的爱。 遥望天边,升起一片黝黑的晚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主梁已摧 夫复何言 朵广顺一个月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这个月他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好好地陪朵祥云渡过了一个月,也去许多地方诊断过,说法大致类同。临行前,朵广顺对李仲玉道:“家里有什么事给俺写信,地址已经让广利记下了。要是事很急的话,就让广利到镇上用磁话告诉俺,俺就在右威卫军泉城府第六折冲府三团四旅,找俺肯定能找到。有啥事一定的给俺个信,俺肯定赶回来,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走吧,路上心点。天冷,多穿件衣服。” “哎,那俺走了。”朵广顺上了马车,挥手同李仲玉和朵广利、朵广中、朵广正、朵广风告别。 “哥,春节时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朵广利一边挥手一边喊道。 马车呼啸而过,带走了朵广顺,但没带走他的一颗赤子心,斩断了他与家人的话语,但斩不断他的情思。对朵祥云的牵挂无时无刻不在他心上徘徊。 朵祥云的四肢和躯体一天天浮肿起来,身子渐渐虚弱,终于在帝国五十二年夏天卧床不起。李仲玉见他那副模样,又不敢在孩子面前伤心,只一个人在僻静处黯然泪下。李仲玉每天都为朵祥云熬药,安排朵广利出去寻访名医,希望能挽回朵祥云的生命。 这天,朵广利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位白发苍苍的大夫,瘦枯干,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走进屋来,这位大夫只看一眼便已知三分,又闻了闻气味,又知三分,然后问道:“有人开过药方吗?拿来俺看。”李仲玉也是有病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豁出去了,把以前用过的药方全拿给了这位姓泰的大夫。 泰大夫看后,惋惜地说:“这些大夫的渣子,是在拿人试药啊。这蝎子、蜈蚣怎么吃得。”说罢,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黑匣子和一张已经写好的药方,对李仲玉道:“他这是多年劳累,累积的旧疾。气淤于中,先致使血液淤积,然后就会发展到全身的五脏六腑。一开始要是就对症下药,俺保证一副药下去就给他除根。但现在晚了,恶气已经开始扩散,很难制止。” “那,能延长寿命不?” “试试吧,或许还能保命呢。这盒子里有六颗药丸,你再按药方去抓六副。一顿一副药加一颗药丸。见不见效全看这六副药了。记住,在这两天绝对不能让他动气,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即使能活到春节也过不了明年秋天。俺走了。” “大夫,这药多少钱?” “还不知能不能治好病,不收钱。”说着泰大夫合上药箱就往外走,不一会就走到了胡同里。 李仲玉不肯白占人便宜,拿了钱让朵广利送去。朵广利追出去,又垂头丧气地回来,说那人不见了。 “那你就给人家送家去。”李仲玉说道。 “俺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你从哪儿找来的?” “路上遇见的。” “那算了。” 朵祥云遇到泰医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朵家却是要有大喜事了。 一大早,巫媒婆就到了朵家大院。朵禀悚连忙将巫媒婆迎到客厅,杜红则端上两盘水果和一盘瓜籽,让他们闲聊。朵禀悚从抽屉里拿出两包上等烟丝塞到巫媒婆包里:“巫大姐,俺儿子的事咋样了。有合适的姑娘不?” “这姑娘啊就像那地里的草,一把一把的。好姑娘也像是地里的鲜花,也很多。只是没有人敢嫁到这儿来的。俺看你的儿子也不是八仙中的吕洞宾,不需要找那何仙姑、素女或牡丹仙子。”巫媒婆嘬一口烟道,“俺也不会亏待大侄子,也给你们找了个门当户对勒。” “是谁家的姑娘啊?” “是柳镇王铁匠的女儿。人长得只是脸黑点。脾气不太好,但有力气。下午让聪云跟俺去相相。只是俺这个媒婆人不好当啊!” “哦,大姐,这好说,媒礼一定不会少了你的。事成后给你一千怎么样。”朵禀悚会意道。 “说这,见外了不是,请俺吃顿饭就行。” “哎,大姐,这是老规矩了。您还没吃饭吧。在这一块吃吧,一会就好。您抽烟。” “聪云勒?叫他过来,让婶看看。” “他有事出去了,一会就来,您先喝水,啊,喝水。” 这时,杜红将饭做好返回客厅,又把巫媒婆奉承一番。好酒、好菜、好饭、好烟招待着。酒足饭饱之后,巫媒婆拍拍屁股就走,说是中午再来,然后带聪云出去相亲,让聪云在家等着,还要到李木匠家去,说另一件婚事。 朵聪云回来后,朵禀悚就告诉他打扮一下,下午去柳镇相亲。朵聪云打心里是瞧不上农村姑娘的,但想想自己年龄也不了,再耽误下去恐怕要一辈子打光棍了,于是不得不强迫自己去相亲,当然,他心里也是抱有一丝侥幸的——万一那姑娘是“家碧玉”勒。 下午,巫媒婆在朵家大院狂餐一顿后,让聪云赶着马车载她到柳镇王铁匠家相亲。王铁匠家在柳镇也算是富裕人家,一座院子虽不及朵家大院的十分之一气派,但也算豪宅。朵聪云第一次相亲,心里很紧张,见到铁匠王敬德时谈吐还算自然,但到见到王碧蓝时,他紧张的结巴起来。不是因为王碧蓝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而是因为王碧蓝太丑了,简直就是嫫母在世——脸黑似炭,身高不足五尺,体态干枯,整一个活脱脱的女中武大。 见王家大姐这幅尊容,朵聪云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咳嗽几声后,一口气冲出王家,跳上马车头也不回地往家走。 回到院内,待巫媒婆追来,朵聪云埋怨道:“大婶啊,你怎么弄个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对象。你是不是瞧不起俺们朵家啊?” “哎呀,大侄子,开个玩笑。不过人家漂亮的知道你的名声不好,看不上你。只有这几个长相一般的才愿意见你。要不跟俺去下一家。” “行,走吧。”朵聪云总算知道自己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了。 下一家是姓田的户人家,户主叫田大,女儿叫田海燕。这田海燕长相并不出众,但却是读到贡院的女孩子,这在农村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朵聪云倒没什么,他既没有番安的模样,也没有治国安邦的才华,要说相貌和才华还得是朵祥云家的五个子。其实,朵聪云和田海燕还是门当户对的。即便这样,田家人仍不大乐意,要朵家出三千文聘礼,成亲时要有单独的房子、马车、牲口和家具。 朵聪云和海燕见面后,既没觉得有多心动,也未觉得有多讨厌。俩人单独闲聊了一刻钟后,朵聪云就在巫媒婆的要求下打道回府,将相亲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朵禀悚。朵禀悚和杜红进过一番合计,觉得这门亲事还不错,于是没过几天就为朵聪云下了帖。 婚事定下,朵聪云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盖新房。朵禀悚虽然拥有一座朵家大院,而且还有三四处宽敞的宅基地,但是这盖房子垫宅基地、请工人、买砖瓦土石所需的花费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朵祥云给朵广利垫的柳林的宅基地在村子的外面,并不是很好,但朵聪云却认为是最好的,因为这块宅基地很大,而且环境不错,最主要的是朵祥云已经将这块宅基地垫好,既省时省力,还可以省下一笔钱,于是就想从朵祥云那里夺过来。 经过朵聪云的一番央求和怂恿,杜红决定把宅子要过来,让朵禀悚去朵祥云家说这事。朵禀悚拗不过杜红的胡搅蛮缠,只得答应下来,但决定明天去跟朵祥云说。杜红怕朵禀悚心软而中途变卦,就先下手为强,在傍晚时分请人拉了一车砖到柳林宅基地上,并且画好图形,准备第二天就着手盖新房。 朵广利见这般情况,想去阻止,但被杜红拿棍子指着脑袋赶了回来。大夫说朵祥云这两天不能动气,朵广利只把这事告诉了李仲玉。李仲玉也是无可奈何。两位老人家一开始就不喜欢朵祥云,当年他们结婚时只给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房子。房子还是朵祥云的爷爷留下的。李仲玉庆幸的是朵禀悚没有直接来闹,便嘱咐朵广利不要声张。朵广利自然知道应该做什么。 “娘,俺听说外边招人到城里干活勒,俺想跟着去,挣点钱回来。”朵广利这是从实际出发考虑,一来家里已经负债累累,无钱给朵祥云治病,仅靠朵广顺的那点俸禄恐怕难以久持,二来他要积攒一些钱,为将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做好准备。 “往哪儿去?” “俺打听清楚了,这地儿不远,就在玲珑府周围修路。一天给十五文钱,管吃管住。” “那行,你去吧,地里又没啥活。到过年勒时候,能挣个一两千文,行,你去吧。” “行,俺去收拾行李,明天早晨就走,说不准还能碰见熟人勒。”说完朵广利就回屋收拾行李了。 收拾完行李,朵广利回堂屋伺候卧病在床的朵祥云吃饭。这两天朵祥云吃下两副药,病情明显好转,已经可以吃一些饭食了。看着喝下两碗稀饭,脸色渐渐好起来的朵祥云,朵广利悬着的心稍微踏实了一点。 第二天早晨,朵广利悄悄起来,没惊醒正在熟睡的朵广风。李仲玉提着包袱,朵广利抗着铺盖卷到工头朵珠家集合。一齐出去的大概有十几人,都是本村的中年男子,数朵广利年龄最,也最没经历过磨练。 “到了给家里写信,别让俺们担心。各位大兄弟,您在外面多照顾照顾广利。”里仲玉又叮嘱朵广利几句,才回家去。天刚蒙蒙亮,朵广利就在工头带领下随一帮乡亲搭上了驶往玲珑府的马车,开始了他的第一次人生旅行。 早晨,吃饭时,朵祥云的病明显好转,在李仲玉的帮助下吃了一个馒头两碗稀饭,蜡黄的脸上又现出一丝生机。这时,大门开了,走进一人,正是朵祥云的父亲朵禀悚。朵禀悚走进屋里,径直走到朵祥云面前,直截了当地说:“祥云,那座宅基地你现在用不着,俺给聪云了。” “爹,那宅子你答应给广利的,俺也花了一千多文钱垫宅子,你让俺咋办。”朵祥云坐起来,靠在枕头上说。 “宅子是俺的,俺想给谁给谁,你别管了,砖都拉好了,停会就开始盖。”朵禀悚大吼道,然后就气呼呼的走了。 朵祥云感觉很委屈,自己辛辛苦苦挣的一千多文钱就这样打水漂了,内心非常不甘。他挣扎着坐起来,想要追出去,却又毫无征兆地趴在床沿上大口大口地吐起来,早晨吃的饭一股脑全吐了出来,还吐出了一些带着红丝粘乎乎的白浆子,最后吐出几口老血,就不醒人世了。李仲玉见状连忙拿毛巾给他擦嘴、掐人中。良久,朵祥云方缓过一口气,渐渐苏醒过来,但此时,他脸色苍白,一头乌黑的头发也立时白了。李仲玉这才想起让朵广风去请大夫。 大夫到后,瞧了一眼,摇摇头道:“他也就撑一天算一天的命了,你们还是早点准备后事吧。” “那您再想想法子,帮他撑啊。”在李仲玉请求下,大夫给朵祥云行了一遍针,让朵祥云可以进点汤水。李仲玉并不急于找回儿子,因为大夫说过,朵祥云还有一个月的命。一个家庭的担子重重地落在了这位中年妇女身上。朵广中、朵广正和朵广风也已经不是孩,懂得为李仲玉分担一些。这一年,朵广风考入了柳镇举院,朵广中、朵广正则从柳镇举院毕业,主动放弃到柳县贡院读书,参军入伍去了,他们不想再成为家里的累赘。 朵广利到了工地,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开始干活,他负责搬修路所需的方形石块,每块石块均有七八十斤重。在烈日的炙烤下,才干了两天活的朵广利的脸上就脱了一层皮,脚上磨起两三个血泡,有的已经腐烂,刀割一样的疼。朵广利坚持每天都上工,否则不给工钱。渐渐地朵广利的双脚失去了疼痛的感觉,腐烂处结了一层血痂,并逐渐变黄,成为茧子。 工地上尘土飞扬,工人们个个挥汗如雨,衣服一会儿功夫就全溻湿了,贴在身上粘乎乎的,自然脏得也快。下工后,互相瞧瞧,每个人脸上都裹着厚厚的一层泥,头发也变成了泥土颜色,刺一般坨在头上,只有两只眼睛黑白分明。朵广利每天下工后都去洗衣服,但后来他发现,每个工人都有两身衣服,一身上工时穿,一身下工后穿,他也照着做,果然轻松不少。 半个月过去了,路修了一半。朵广利又去上工,但不心被滚落的石头砸伤了手臂。工头朵珠把朵广利送到医馆草草包扎一下,给朵广利一百文钱就要把朵广利打发回家。 “朵叔,俺干了半个多月,该给俺二百二十五文,您给俺勒还不够一半。” “你爱要不要,你耽误俺这工不能进行知道不。” 朵广利受一顿臭气后,挥拳把朵珠打倒在地,啐了一口唾沫,拎起包袱就离开了。回到家,李仲玉并没有过多地责备朵广利,朵祥云现在这副模样,正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 朵广利刚到,村长王得成就领着一群人进了朵祥云家,开口便要朵祥云交税,共计五百文,其中有一百文是王得成自己加上的,打算用来请镇上来的税官吃饭。朵广利把刚装进口袋还没焐热的一百文给了王德成他们,但家里实在是没钱了,借也借不着。 王得成哪里肯放过这次机会,没有钱就用粮食顶,便派人用粮车装走了朵祥云家的一大池子麦子。其实那些麦子可以卖一千多文。朵祥云家只剩下一缸麦子过活,再也承担不起为朵祥云治病的药费了,只能看着朵祥云一天天地走向灭亡。 李仲玉不想看朵祥云这样难受,把家里的猪羊全部卖掉,凑起五六百文钱继续给朵祥云购药续命。家中的粮食不足,只能省着点吃,全家人一天到晚都处于饥饿状态。朵广利想通知朵广顺,但又被拦住,朵广顺已经欠下五六千文的帐,不想再拖累他了。 朵广顺近来亦觉心神不宁,右眼皮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但这并不能影响他正常训练,就在刚刚结束的比武考核中,他五箭都连中靶心,在整个将军府排名第一。在感觉寂寞时,朵广顺就会或写信或通过磁话和金凤香往来交流。金凤香是信件每封必回,也用磁话主动联系过朵广顺两次。朵广顺这人心眼实,一段时间下来把自己给人家介绍得清清楚楚,而对这金凤香还是一知半解。 朵广顺因武功颇高,且兼智慧过人、带兵有方,很快就接到一个烫手的任务。在白云山里,一伙劫匪在官道上打劫过往商旅,贩卖长乐散等禁药,数量之大,令人震惊,帝国各府禁药十之八九出自此处,更兼从倭国购买倭刀、霹雳雷火箭等兵器,非法武装日益壮大。兵部和刑部决定联合剿灭这伙匪徒。刑部于年前派出十多位斥候,虽然只有一个回来,但还是弄清了这伙匪徒巢穴的情况。这伙匪徒盘居的是当年卧龙先生设下的八卦村,居山腰,两侧为悬崖峭壁,前后有路,易守难攻,也可边打边撤,但最困难的是八卦村的机变,不熟知五行八卦的人很难识破阵法,终会被困死阵内。 此次剿灭任务路途较远,需要七八天才能回来。朵广顺接到任务,立刻召集两旅帅官兵,一旅帅甲士每人配软甲、陌刀、苗刀、障刀兼霹雳雷火珠五颗,二旅帅甲士每人配强弓硬弩、单兵臂盾、羽箭二十支、霹雳雷火箭十支、苗刀、障刀,遂乘车马向白云山进发。 两天后,朵广顺一行到达白云山,于匪徒巢穴三里处弃车马改步行,秘密前行,接近目标。来至山脚下,只见峰顶白云环绕,山腰各种林木翠绿参差,涧间溪水潺潺流淌,一条宽敞的石阶山道从山脚直插云霄,中间巨大的“八阵图”汇聚天地之灵气,宏大的气魄慑人心弦。与早已秘密封锁各个交通要道的芝罘府玄衣衙役令会面商议之后,便就地休息,静候天黑。 夜色降临,二十名玄衣衙役简衣快靴、配横刀短匕,借着夜色的掩护,乘坐机械大鹏鸟悄悄飞上山顶,于八卦村后隐秘设伏。朵广顺则带领官兵分三个梯队悄悄杀向八卦村,逐一拔掉匪徒的十余个明岗暗哨,子时时分抵达村口,与卧底斥候成功接头,仔细勘察八卦村地形后,已然成竹于胸,随即对八卦村展开围剿,那八卦村即将成为一方坟墓。 就在这一刻,朵祥云病危,回光返照地清醒过来,口口声声要见儿子,而且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对不起。朵广利不敢耽搁,连忙跑到学院喊来朵广风,又跑到柳镇通过磁话通知朵广顺,奈何朵广顺领兵攻打白云山去了。然后,朵广利又跑去请几位挚亲,朵聪云、朵嘎云以及朵广利的舅舅悉数赶来。朵禀悚没有来,他是朵祥云的亲生父亲,如果朵祥云去世,他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于朵祥云则是大不孝。 上午八点,朵广利、朵广风兄弟二人都回到家里。朵祥云坚持着坐起来,把朵广利、朵广风一个个拉过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说了一句:“不看了,以后再也不看了。”然后躺下,把脸扭向里面,面对着墙,果然是不看了。 正午十二点,朵祥云突然躺平说了句:“时间到了,俺走了。”然后闭上眼睛,没了气息。李仲玉伸手一试,朵祥云已然没了气息和心跳,便立时痛哭起来:“你走了?你走了俺咋办!你咋就狠心把这么重的担子给俺?……”朵广利、朵广风也暗自抹起泪来。平常朵嘎云与朵祥云关系最好,此时亦悲声痛哭起来,眼泪流湿了裤腿。再看那朵聪云,只是哼哼唧唧不知在说些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既已许国 何处为家 晚上十点左右,卧底顺利返回,向接应衙官报告情况。朵广顺远远地认出那接应衙官正是金凤香。十一点三十分,卫军、衙役联合从正面进攻八卦村。 朵广顺带领卫军行至村口,两栋堡式建筑突然射出数十支羽箭,迫使卫军紧急调整队形,在二旅盾甲掩护下寻找掩体躲避。箭雨过后,便是二十余支霹雳雷火箭向朵广顺他们飞来,瞬间,朵广顺他们藏身的石桥之上已经变为一片火海。朵广顺见此情形,已知偷袭已经不成,只能强攻,便从一名甲士手中接过一把强弓、四支霹雳雷火箭,然后张弓搭箭,稍加瞄准,将四支箭准确无误地射入了两个堡垒。其他甲士很默契的趁机掩杀,成功突进村内。 朵广顺他们前脚刚刚踏入村内,就触动了八卦阵法,四周狂风大作,景色变幻不定,时不时地会有几十支羽箭飞冲过来,不一会儿,已经有五六位甲士中箭受伤。朵广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经过细细推算,顺利找到了八卦村的卦眼,就是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 朵广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棵老槐树,惟恐一眨眼给它溜掉,伸手接过金凤香递给过来的一杆重型连发弩机,从腰间取出三支霹雳雷火箭,压进弩机,冲着老槐树抬手就是三弩。三支霹雳雷火箭准确地射中老槐树根部,将老槐树连根拔起,同时燃烧起熊熊大火。随着老槐树被摧毁,狂风逐渐停歇下来,变幻不定的环境亦恢复真实。 “哈哈,什么破阵。”朵广顺高兴得欢呼起来,但被金凤香一把俺在地上,紧接着几支羽箭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嗖”地一声飞掠而过。 “谢谢。” “不客气。” …… 没有了八卦阵的阻拦,这座的村庄对于训练有素的朵广顺他们而言简直是如履平地。两旅甲士每十人为一伙,共二十伙,在伙长带领下,灵活变换进攻队形,梯次攻如村内。他们先是用霹雳雷火珠将躲藏在屋内、地窖的匪徒炸死或炸出,然后使用陌刀、苗刀、障刀近身肉搏,将逃窜而出的匪徒击毙或制服,隐匿逃窜到后山断崖的匪徒则全部被早已埋伏的玄衣衙役射杀。经过四十多分钟的激战,八卦村匪徒被全部剿灭。 任务完成,返回将军府前,朵广顺找到金凤香说:“真是谢谢你啊,金姐。” “没关系啊。你来就是说这个呀。” “不是,俺还是想,是想问你现在在哪个府衙当值。” “问这干嘛。不过告诉你也没关系,就要离开了。” “什么?为什么?” “这个嘛,不防告诉你。俺很喜欢当兵,一直以来都想参加一次真正的战争,然后退出。现在办到了,当然要离开。” “是,离开这儿也好,不会那么危险。” “放心,俺要是实在闲着没事,会去找你说话的。再见。” “哦,再见。”朵广顺有些不高兴,一转身钻进马车回去了。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在夜色中穿梭。车厢里,战士们又累又乏,抱着弓弩、箭矢、陌刀、苗刀、障刀,把帽子盖在脸上,相互依偎在一起呼呼大睡。车的颠簸跟摇篮似的,摇啊摇,摇到将军府。 “尉将军,恭喜你啊。给大伙公布公布吧。”走在进军营的路上,一个调皮的士兵对朵广顺道。 “什么什么呀!俺有啥可公布的!” “公布未来的嫂子啊。” “哈哈,你子啊又瞎想啊。” “队长,别瞒了,俺都瞧见了。” “什么呀,人家是同事,配合咱进攻八卦村的。” 战士不信,还要再问。这时,刘跑过来对朵广顺说:“尉将军,你家有人通过磁话找您。” “啥时候来的!” “两天前,说您父亲病危,请你回去。” “哦”,朵广顺顿时拉下脸来,“替俺给折冲都尉府请个假,明天就回去。” 说完,朵广顺漫无目的地就往前走。刘又追上去问道:“队长,您这是上哪儿去?” “俺去练箭!谁也别跟着!” 寂静的夜晚,训练场上传出一声声的弓弦声,朵广顺一夜未眠。第二天天还未亮,朵广顺就踏上了回家的路,他要赶第一班车,尽快回到家中。朵广顺看起来很冷静,但他内心却急到了极点,一刻不到家,就像有一锅沸水,烧得心里难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隐隐作痛,腹部涨得厉害,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朵广顺想见朵祥云最后一面,哪怕是停放在床上的、冰冷的…… 按老辈传下来的规矩,父母健在,结了婚去世的不能进入老林,得暂时寄埋在它处,待父母去世后,再一起入祖坟。朵禀悚给朵祥云挑了一个风水不错的地方,不动响器,不大办,只让在家的两兄弟披麻戴孝,行完三十六排大礼,由朵广利代朵广顺摔了灵盆,装入棺材,埋进坑中。天公作美,当时下起雨来,应了人们的一句话,雨淋葬越过越旺,但现在朵祥云一家感到的只有凄凉。三天后圆了坟,但仍不见朵广顺回来。 朵聪云并不因此难过,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少了一个人同他争家产。也就是五六天的时间,朵聪云就把朵家大院后的柳林卖掉,又把另一处宅地上的槐树卖掉,然后按田家要求,相继买了马匹、马车、一应家具,把自个的安乐窝布置得要多漂亮有多漂亮。然后把三千文聘金和大包包的聘礼一股脑儿送到田家,准备结婚。 就在朵祥云圆坟后的第五天,朵聪云去找朵禀悚商量结婚的日子:“爹,俺请人算过了,后天就是黄道吉日,正好结婚。” “能往后拖拖不?”朵禀悚道,“后天是你大哥过头七,不好吧?” “这有啥不好的,他天生是个短命的。咱正好办喜事,冲走他这个侮气。”杜红吵吵起来。 朵禀悚急了:“感情他不是你儿子?!你这样做好看咋地,你这不是咒俺早死啊。”说完朵禀悚一下蹾到地上,昏死了过去。 朵祥云是朵禀悚的骨肉,老来丧子,他已经很隐忍了,他没流泪,不代表他不伤心,他也是拿杜红没办法,有时也管不住自己的臭脾气。这些天来朵禀悚想明白了,后悔加自责,折磨得他寝食难安,今天终于经不住杜红的气,急血攻心,背过气了。恰巧朵嘎云回来,捂住朵禀悚的鼻子、掐住人中,把朵禀悚抢救了过来。正当朵嘎云稍稍放心时,朵禀悚突然再次瘫倒在地,意识模糊、嘴歪眼斜,谁也不认识,话也说不清。朵嘎云急忙扶起朵禀悚去看大夫,又发现朵禀悚的四肢不停地抖,已经不能动弹。朵嘎云连喊数声,见朵禀悚没有任何反应,便背起朵禀悚往村医馆跑去。 到了村医馆,大夫不慌不忙地把朵禀悚扶到床上,从药箱里拿出一卷东西,打开后竟是一排大不等的细丝银针,然后把朵禀悚脱得一丝不挂,将银针在酒中消毒后,按照人体穴位,逐一将一百二十八根银针全部插在朵禀悚身上。少时,朵禀悚浑身冒汗,一刻钟后,从鼻孔和嘴里吐出一口蓝气。大夫把针取下来消毒后一一放回包中,给朵禀悚开了几副药道:“他这是中风了,俺只能保他头脑清醒,以后他的衣食住行全靠你们。要是照顾得好,可能还可以活三四年。回去后记得这副药给他吃。”朵嘎云付了药费就把朵禀悚背回了家。吃罢药,朵禀悚清醒不少,但只是哭。 杜红非但不安慰朵禀悚,反而骂将起来,把朵禀悚的以往过错全摆出来,骂得朵禀悚狗血喷头。若是以前,朵禀悚肯定会大耳刮子扇她,她也不敢这么放肆,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不同了,他想反抗也是力不从心,现在的他是连张嘴吹灰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满心的委屈说不出,全身又不能动,真个比哑巴吃黄连还要难受。 杜红骂完,便去找朵聪云,让他明天请人,后天结婚。杜红觉得自己现在是朵家的主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管他死人不死人,谁也不能耽误自己儿子的婚事,不但要在后天办,而且还要大办特办,让全村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儿子娶媳妇了,并且邀请李仲玉和朵广利四兄弟参加,朵广顺这个顶梁柱不在,借此机会给李仲玉一家一个“好看”。杜红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第二天,李仲玉和朵广利四兄弟正在剪纸钱,杜红推门走进去,把两朵红花递给李仲玉道:“明天聪云结婚,你也去。” “妈,明天是祥云的头七,能往后放放不?” “不能放,俺都跟人家说好了,你看你爹又病了,俺正好用这事冲冲喜。”杜红笑着说道。 “哦,那俺明天烧完纸就去。” “行,你早点去,换身新衣裳。” “你干啥呢,奶奶!”一旁的朵广利厉声说道,“你咋恁不懂事儿,俺爹刚老,能穿新鲜的衣裳不?你还送个红花,该送白花你知道不?” 杜红一刹间被唬住了,稍稍缓了缓道:“你看,俺都老糊涂了,俺这就去换。”说完,又有意无意地说:“你也别太伤心,俺听说柳镇一个妇女也是死了男人,又改嫁了,现在也过成一户好人家了。这缘份啊,说不准在哪呢。”然后快速起身走了。李仲玉则簌簌地落起泪来。 就在这天夜里,全家人都失眠了,也包括广顺。他不知道父亲为何走得如此快,大夫明明说可以撑到春节的。他在车上的心全乱了,只盼望这该死的马车快点把他送回家。 次日清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十几辆扎花喜车,一路放着鞭炮向柳镇田家出发。路边站满了观看的人,很是热闹。李仲玉则带着朵广利四兄弟去坟地给朵祥云烧纸去了。红白事赶在一块,千百年所未见,村人自然要私下谈论一番。朵禀悚哭了一天,泪流干了,无奈也被杜红打扮得光光鲜鲜,抬到柳宅出席朵聪云的婚礼。杜红张罗着喜事,没空理朵禀悚,只有朵嘎云一直照顾朵禀悚。朵禀悚虽然形似木偶,但心里明白,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红红火火的喜事,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朵广顺在车上坐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在柳镇下了车,恰巧也遇见了一桩办喜事的花车,使他觉得十分惆怅,人家都添丁,为何自己刚有一点成就要承受丧父之痛。揉了揉眼睛,朵广顺开始往家走,从村后的一条路,人少,不会有人说他这个不孝子。 路,还是原来的路,不过比以往走起来显得更漫长些。越是距家近,心里越是着急。走进院子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残枝断叶,飘散纸灰,破烂火纸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房门半掩着,像是无人在家。推门进去,屋里同样是乱,但朵广顺还是一眼就发现了正中八仙桌上朵祥云的遗象。香炉里香已经燃灭,屋里飘着一层浓重的香味。朵广顺的眼泪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从眼里一滴滴滚落下来。稍稍缓了缓心绪,他往周围看了看,见床上放着一双孝鞋,便拿起来穿上,再次走到朵祥云遗像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时有人走进来,朵广顺回过头去,那人愣了一会儿,然后紧紧抱住朵广顺:“哥,你可算来了!”说完,朵广风“啊啊”大哭起来。 朵广顺抹掉眼泪说:“广风,咱娘呢?” “咱娘上完坟往咱奶奶家帮忙去了。” “咱奶奶家有啥事?” “你还不知到嘞,聪云叔把咱垫的宅子要走了,盖成房子,今天结婚嘞。那狗操的王得成把咱的粮食也都给拉走了。”朵广风抹抹眼泪道。 “俺知道,哥会找他算账的。你告诉俺咱爹埋哪了?” “就在那六分自留地里,奶奶不让大办也不让入老林。” “知道了,你先在家,哥去找他们去。” 朵广顺走出家门,直奔朵祥云坟地。路过柳宅,朵广顺并未进去,远远地看见王得成和一些其他混吃混喝的村干部,他暗暗攥紧了拳头,腰间的障刀、软剑和弩机隐隐有虎啸龙吟之声。只顾忙碌的人们没有注意到朵广顺,即使有几位瞅了两眼,也没有在意,以为是别人家吊孝的,谁能想到他——朵广顺会这个时候回来呢。 到了地里,朵广顺站在朵祥云坟前,脱下帽子,标标准准地敬了一个军礼。周围忽然便暗了,一朵乌云遮住了阳光,周围的云彩也迅速靠拢起来,一瞬间封锁了整个天空。狂风乍起,吹得树叶哗啦啦作响,朵广顺像一尊雕像,久久凝望着这一方坟包。此时的他思绪万千:为什么父子只隔这道黄土,却咫尺天涯,永远不得相见?为何老天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留给他这样一个苦命而且又不孝的儿子?乐观的蝉儿,你为何不再高唱,你也哭哑嗓子,泣不成声了吗? 渐渐的,风更大了。朵广顺走到拜采前,郑重地跪下给父亲行礼。按照祖宗礼法,丧礼,吊唁之人每磕三个头起身鞠躬一次为一排礼,行三十六排礼丧礼之最,称之为三十六排大礼。大礼行毕,朵广顺双膝下跪出一个坑,头也磕出一个坑。似乎这还不足以释放他心中的痛苦。云还在继续堆积,像一座庙宇越来越高,黑暗中包含哀伤,似乎是慈父在远望留恋的亲人。风还在呼呼地刮着,摧倒了旁边的一垛草,把坟又围了一层,也算是儿子给父亲添了一件衣裳。朵广顺还在注视着坟墓,那里有他敬爱的父亲。一想起朵祥云往日的音容笑貌,不自觉地挂满泪水的脸上又带上一丝微笑。以前只看别人丧父哭泣,未能理解他们,而今切身体会,其中的滋味才感受到那是何等的难受。 那云越积越高,终于,轰隆一声塌落下来,溅起水花片片。广顺再也忍不住,扑倒在拜采上号啕大哭起来,哭声悲惨,在风中飘荡着向四处飘散,久久不息。 天气的骤然变化,的确给朵聪云的喜事,蒙上一层阴影。但这次有王得成这些干部参加,还是照常热热闹闹地进行。花车从田家回来后,一帆风顺地行到了柳宅大门口。观礼的人呼啦一下子围上来。又有一拨人拥着朵聪云,打开车门,领出了田海燕。喜悦盈上两人的眉梢,牵着手一起往屋里走。在伺仪的指挥下,他们开始拜天地,外面开始洒喜糖,人们一哄而上,抢拾喜糖。拜完天地,新娘进入洞房,换了身衣服。外面,几个风箱把锅底的火吹得旺旺的,五六口大锅热气腾腾就要开饭了。那些前来贺喜的亲友也就是为了这一顿饭,已经围桌坐下。几十张桌子挤到大街上去了。这时王得成出来,正遇上朵广风,他拉过朵广风,指着厨房道:“那有个托盘,你去给客人上菜。” 朵广风考虑了一下,商量道:“俺没力气,端那边的七张桌子行不?” “啥,这还能讨价还价?你又不是没劲,别废话,叫你往哪端往哪端!” 听着王得成命令似的语气,朵广风一把摘下胸花,摔在地上,道:“你算什么东西,指使老子。”然后就要回家。王得成顿觉脸上无光,伸手就要抓朵广风。但这时从外面走近一个身形高大的将军,拦住朵广风,从地上捡起胸花给朵广风戴上,平和道:“别跟这种猪狗生气,去吃饭去吧。”朵广风一惊,然后认出是大哥朵广顺,高兴地躲到朵广顺身后。 “王麻子,你懂不懂规矩?俺们是座上宾,你是外人,凭什么指使俺弟弟端盘子。”朵广顺道,“你还算什么狗屁村长。”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俺还揍你呢。”朵广顺疯狂了,一脚把王得成踢飞出去,然后三两步赶过去一把将王得成提起道:“王麻子,你把从俺家抢的粮食给俺们吐出来,一粒也不能少。否则,俺宰了你。” 这时朵聪云出来用长辈的语气道:“快点松开王村长,咋这么没大没的?” “俺现在是六品校尉将军,他王德成只是一个未入流的官,究竟是谁没大没。”朵广顺拔出弩机指着朵聪云道,“就你这蝇营狗苟之辈,也佩做长辈?”他并没有扣动弩机,而是把王得成丢到一边,一拳把朵聪云打倒在地,然后一声不吭地往屋里去了。 众人无心吃饭,都围了上去。朵广顺在大堂找到朵禀悚,指责道:“爷爷,俺爹刚死了,您还有心情办喜事。您拍拍胸口,对得起您的良心吗。现在好了,把东西都留给你的儿子吧。把那灵盆子也留给他,到时候让他摔就行。” 朵禀悚听到朵广顺的指责,心中有愧,呜呜地哭泣起来。朵聪云这时也爬起来,向朵禀悚告状,不想被朵禀悚卯起浑身的力气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然后,朵嘎云推着朵禀悚回朵家大院了。朵广顺他们也回去了。只留下朵聪云自己结他的婚。 次日,王得成果然按要求送来了借故抢走的粮食,而且向朵广顺赔礼道歉,此事方罢休。朵广顺在家住了两天,便回将军府去了。 经过这一番魔难,朵祥云家陷入了空前的困境,但一切总算又像往常一样了。朵广利顶替了朵祥云的一角,日夜拼命干活,支撑这个家。朵广顺每个月也会把钱准时寄回家来,还可以勉强渡日。朵广风还是在举院读书。只是一开始,吃饭时少了一双碗筷,不太适应,但后来慢慢的就习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太学岁月 欢乐无忧 帝国四十八年秋围大比,柳县贡院考出了优异成绩,丁秀云考入了帝都太学。在那古香古色的校园中,学术众多,学习气氛很浓,这对于好学的丁秀云来说,如鱼得水,在知无涯的海洋中敖游,贪婪地吮吸着帝国五千年的养分。 在这帝国最高的学府里,亦不可避免地出现书呆子、社会渣滓和谈情说爱的青年。在这里,男学子普遍不帅气,女学子普遍不漂亮,是千真万确的。因为考到这里的大多是憨厚老实,认真学习的学生。不好好读书,整天调皮捣蛋的学子,若非天才,终不能进入这里。几乎每个帝国百姓都知道,帝都太学和华夏太学为帝国“双璧”,帝国凡四品以上大吏几乎皆出自其中。要想读书作学问,甚至谋个一官半职,就要考上此间两所太学,当然另有九个州的太学亦可入读,毕业后亦可混得有声有色。 丁秀云在使节班任翰林,专门负责出使星光国事务。使节班共有三十六名翰林,男女各半,翰林主管姓阔,叫艳瑞。阔艳瑞不仅是帝都太学仅有的几位女翰林主管之一,也是龙图阁仅有的一名女博士。阔艳瑞很年轻,只有二十七八岁,但为人平和,处事沉稳,善于言谈,长于辞令,落落大方,美丽可人。阔艳瑞喜欢诗歌,尤其是“春花秋月何时了”这类浪漫的诗歌,也写下了许多诗。花样年华,阔艳瑞难耐寂寞,写下了一首诗,寄给了一位叫歌颂的文学翰林主管。 这位名叫歌颂的文学翰林主管曾经也是一位天才少年,八岁进入帝都太学,三十出头就混到了文学翰林主管的位置,是被多名女翰林视为白马王子的大才子。收到阔艳瑞的诗,歌颂很快就回复了诗一首《水仙子》。 歌颂和阔艳瑞两人是你有情我有意,情意相投,很快就坠入爱河。教书和讨论天下时事时专心讲授,闲暇时就一起探讨学问,有时也在未名湖畔一起欣赏日出荷塘,晚霞荷塘,荷塘月色。 入驻太学翰林的第一天,阔艳瑞亲自迎接使节班的每一位新翰林。在第一堂课上,阔艳瑞就和众翰林分享了一篇无名诗:浊浊的一杯黄河水,雄雄的一脉中华魂。清清的数朵珠翠花,柔柔的几缕神州德。隆隆的奔流千万里,轰轰的豪淘无日休。空天回转飘丝条,几尾鲤鱼越龙门。狂风突起,碧柱摩天穿琼心,博得众仙青眼睐。素体盈盈花浮水,采微而食泉水清。生得红粉秀靥,横槊吟情气冲虹,不见宠柳娇花态,避虎狼,盟鸥鹭,冰自寒洁。朗朗龙乡情,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亦粉面红唇,冰肌柔骨,刚铁铮铮碎。大河复腾花飞珠,堪同日月争辉! 读罢,阔艳瑞解释道:“这首诗的大意就是说,要我们牢记礼、义、廉、耻、仁、志,秉承帝国传统美德,做一个合格的帝国人。我不管别人,只要你在使节班,就得这么做……” 阔艳瑞也就是在原则上认真一些,在平常的事上,她是很宽容的。她很理解这些翰林,当然翰林出于好心而办坏事时,她会耐心教诲。两年下来,使节班的翰林们学业和处事能力得到了飞速提升,因此她很自信能够带出一批使节官,甚至出现外相也不是不可能。 帝国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帝国除天策大统帅、天策上将军达到当世武学巅峰,臻至“太者境界”,骠骑大将军、神策大将军、冠军大将军、怀化大将军、归德大将军、领军大将军亦达到“玄者境界”巅峰,距“太者境界”仅有一步之遥,已有毁天灭地之能,最强招数可以在一瞬间将一州之地化为飞灰。十二月二十日,帝国不费一兵一卒成功收回前朝没落时被外国侵占的濠江半岛,设濠江府,右威卫军进驻。两件大事,极大地鼓舞了帝国华夏民族的自尊心。一时间,统帅封圣、将军成仙、濠江归化成了每一个帝国百姓的谈资,笑容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为了庆祝这一伟大历史时刻,帝国各地举行了不同规模的庆祝活动。帝都太学也要举办宴会庆祝。节目中有名伶也有翰林和翰林主管。按规定,每个班都要派人参加。各班翰林主管、翰林领班都开始忙碌起来。 使节班领班袁玉萍接到文书后便着手策划她们班的文艺节目,她打算排三个节目上场,一场是歌曲,曲目就是《帝国之春》,全班数她相貌端庄,嗓子好,当然由她唱。第二个节目是朗诵,题目是《沉醉东风》,靠丁秀云这朵校花助阵。最后由使节班翰林主管夫妇压阵,上演戏剧《东风破》。 十二月三十一日,帝都太学举办的帝国五十周年庆祝宴会在演武场正式上演。演出顺序是按照班级顺序上场,其中会穿插一些和名伶互动的节目。 开场前,翰林们都早早地吃罢饭,到演武场指定位置入座。演武场现在装点一新,正上方悬挂一条横幅:庆祝帝国五十一岁华诞;旁边挂着手写对联: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待帝都太学主要官员在前排就座后,全场起立,奏大殇,悲壮哀转、慷慨激昂。随后是名伶宋羽裳伴随着传统歌舞主唱《大爱华夏》的开幕式。然后,才是各班自编自演的节目。节目类型大致相同。因此第一个班演起来没什么压力,而越往后,各班的压力越大。到丁秀云上场时,她有些紧张,但奇怪的是,上场后她所看到的只有消失两年的丹彤先生,她轻松了许多,很顺利流畅地朗诵出了《沉醉东风》:绿蚁。清清净净的杨柳水,香香淳淳的澧洛冰丝酒,飘飘扬扬的清风拂面,甘甘爽爽的醉意盈,好个眊淘酩酊美滋味。芳阵。百花争奇斗艳引来蜂鸣碟翩,万青柳绿滴翠挥洒片片凉荫。青龙白虎朱鹊玄武迎回王帽棉衣、绛唇朱袖,明眸皓齿人如月,九重霄飞来我的芙蓉仙。残花中酒,我只梦中时见,轻歌曼舞,不羡仙。东风。寒光漫妙,醉里去赏山水鱼虫,春江花月夜,玉鉴琼田生紫烟。仙子,仙子,请慢行,请慢行,我心中美的化身,坐饮清茶一壶酒。爱美之心人皆有,非礼不可存。酒不醉人人自醉,恰可,恰可。乐——能乐则乐,不费光阴笑口长开。 演完下台后,却发现那个位子坐的不是丹彤先生,丁秀云很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当她换下衣服时,有同寝室的姐妹找她出去聊天,就把这事忘了。 丁秀云她们在未明湖转了一圈后,觉得又困又乏,经过商量决定回寝室休息。途中,她们路过一处竹林,竹林里有帝都太学第一任院士蔡先生的雕像,地面上是大参差的石子,走起来很舒服。校园里许多恋爱的青年男女都喜欢光脚在这里牵手走一走,据说这些鹅卵石可以助他们心想事成,幸福美满。不过,她们现在没有这份心情,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眼前的昏暗月光很容易带她们进入梦境。再者,她们四个女生也没那份闲情雅致,即使有,大冷的天,只有傻子才会那样做。 正走着,丁秀云她们忽然遇到了一伙混混。这伙混混不敢抽烟,怕在这校内给专职保卫衙役抓住,每个人在嘴里叼了根竹签,倚靠在竹子上,摆出一副他们认为比较帅的姿势,但都闭着眼,濑洋洋的,好像睡着了。她们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踮着脚,轻轻地往外走,想不惊动他们。眼看就要成功了,却偏偏有两个不长眼的家伙背靠着背在路中间睡着了,把一条路挡得严严实实。很难走过去。她们一着急,沿另一条路径直去了蔡先生雕像处,躲在后面。突然,四周灯光四起,一圈人把她们围住,手中的灯笼把这一块地方照得通亮,没有一片阴影供她们躲藏。 “四位,不用躲了,这么亮恐怕连一只蚂蚁也躲不过去。”这时,从正面走来一个长发披肩的男翰林,他走过来很客气地说道:“我叫李福光,是你们的学长。我这次没什么恶意,只是有一封情书送给我心仪已久的丁秀云姐。”他看起来很自信,但这么酸溜溜的话一定使在场的所有人起了厚厚一层鸡皮疙瘩,当然,丁秀云是最倒胃口的。“我想你会同意的,明天见。”李福光说完就走了,他的手下也跟耗子似的,一会就不见了。 “秀云,这下你麻烦了。这个李福光是这有名的混混。他就爱玩这套,这回肯定又是血写情书。其实这是用猪血写的。不过他缠上你,有你受的了。” “我才不怕呢,”丁秀云把情书扔到一边,自信地道,“我有一位高大威猛,当将军的哥哥。听说他就要到京城供职了。估计这两天就会来看我的。” “得了吧,就听你说,我们又没见过,别是幻想出来骗人的吧?” “谁说的?去年快过春节时他就来看我了,还陪我一起看雪景了呢。” “哦,我记起来了。你不是说那是你同窗好友吗?怎么又成哥哥了?” “我认的干哥哥,你们管得着吗?” “哦,原来是干哥哥啊!” 丁秀云听她们调笑,羞得跑开了,她们也笑着追了过去。 躺在寝室里,她们并没有立刻入睡。丁秀云在睁着眼睛出神地想朵广顺。其他几位室友,被她的话也搅得睡不着。时不时地轻声问道:“他长什么样?你有他的画像吗?让我们也瞧瞧。” “你们烦不烦啊?”丁秀云假意不耐烦,但心里很高兴,“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 “不烦,不烦,我们是想看看你这位大美女的眼光。看你这么害怕,他是不是比武大郎还丑啊?要是那样可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牛粪也是肥料,可以滋养鲜花,再说,他是好牛粪。” “哎呀,说他两句你还护上了,真是见色忘友。” “随你们怎么说,我睡觉了。”她拿被子盖上头咯咯偷笑,然后又拿下来咯咯偷笑。 黑暗中,四周传来室友一致的叹息:“唉,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丘比特一箭又射中一个美丽的姑娘。” “讨厌——”随后,谁也不再说话。她们在倾听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又是一个温馨夜。 夜里,突然冷了起来。早晨醒来,外面的光透过窗纸,照的寝室里一片晕白,照得她们睁开的星眼又闭上,想要再次酣睡。 早起的素玲惊呼道:“哇!外面下雪了,好好看啊。” 其他四人也是一惊,然后又被困意笼罩:“你别骗我们了。” 素玲见她们这副模样,调皮地把窗户错开了一条缝。寒冷的风立刻吹了进来,丁秀云四人打个寒颤,困意全消,然后披着被子坐了起来。通过那道缝,她们看到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地上铺了一层雪白的棉被。她们立刻起床穿衣,整理床铺,洗脸刷牙,梳理头发。丁秀云是一头短发,只随便梳了梳,就陪其他人一起出去到雪地里玩耍。她们没敢走得太远,呆会吃罢早饭要去上课的。 兴许,丁秀云她们是起得最早的人,外面地面上的雪平平整整,好象无边平坦的沙堆一般,还没有受到外来者的侵犯。这蛋糕一样的雪,真是有点不忍心踩上去。兴奋的她们很快就消除了这个念头,从楼道里拿出铁锹,开始清理积雪,很快她们就开辟出一条路来,但一转眼又被盖上薄薄的一层。打扫完积雪,她们便开始玩雪。女孩子,尤其是像她们这样长大了的女孩子,不会玩那么粗野的打雪仗,而是嬉笑着动手堆雪人。雪人堆好后,她们出了一身香汗,看一看时间还早,又都拿出课外读物,坐在栏杆上看起书来。任凭雪花落在她们脸上、她们脖子里。 上午,她们是听翰林主管的主讲。课堂上,来了一些旁听生,其中有一位不速之客李福光,脸上的一处刀疤很容易使人记起他。他是校里不学无术的贵族翰林里最有力的代表,他对读书不感兴趣,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名气大,想混个文人身份,方便日后谋个一官半职或者找个体面工作。 丁秀云看见李福光连忙躲得远远的,并立起书本遮住脸。李福光,看了一周,没有找到丁秀云,不到半节课,就从后门溜走了。丁秀云这才松了口气。 中午,翰林主管的课结束后,丁秀云战战兢兢地往外走,并用书本挡住了半边脸,但刚走出教室就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吓得她心里“咯噔”跳了一下,不得不停下脚步,慢慢回头往后看。后面是一张调皮的笑脸——素玲。“不要紧张,是我。你干嘛去?” 丁秀云这才深呼一口气,假意生气道:“当然是去吃饭去!肚子都饿瘪了。” “那我告诉你一件事,保证你立马不饿。” “什么事还弄得神神密密的,快告诉我。” “你哥哥来了!” “什么哥哥?” “就是你那个干哥哥啊?” “哦,他在那儿呢?”丁秀云高兴的问道。 “就在招待室等着你嘞。”然后她又对丁秀云打趣道:“眼光不错,挺帅的。” “去你的,那是我哥。我先去了。”丁秀云不再跟素玲贫,而是急急忙忙去招待室了。 从招待室里出来,朵广顺和丁秀云两个人并肩走着。“真是巧啊,上次你来也是下雪,这次来也是下雪。” “你写信找我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怕你忘了来看我。” “怎么,今年你不回家啊。” “不回去,我家又没什么人,丹彤老师又不知哪儿去了。” “别伤心,到时我会给你写信的。” “一天一信。” “对,一天一信。” “那真是太好了。”丁秀云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朵广顺的胳膊,朵广顺把她当成自家妹子,也没有拒绝。 “对了,秀云,明年秋天,你爸就可以出狱了吧。你就又有人陪了。” “是的,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好的,我一定去。” “一言为定。” “秀云,我特意在军队多订了一双手套,天冷了,你戴上,别冻伤了手。”朵广顺从口袋里掏出衣服卫军将军手套递给丁秀云。 丁秀云接过来,朵广顺又催道:“戴上试试看。” 丁秀云戴上,即合适又暖烘烘的,而且看起来很威武,还作出一副打拳的姿势,对朵广顺说:“你高中时教我的太极拳能再打一遍吗?我忘了。” “好吧。”朵广顺笑着答应下来,然后就在未名湖畔,迎着飞舞的雪花,打起了太极拳。为了能使丁秀云看清一招一式,朵广顺把速度放得很慢,很久才打完,然后又掏出一本太极拳谱,让丁秀云有空时自己练。 朵广顺和丁秀云在湖边又散了一会步,才开始往回走。路过紫竹林时,丁秀云怕滑倒,让朵广顺背她过去。朵广顺知道这条路全是光滑的石子,不好走,便俯身背起丁秀云慢慢往前走。秀云在朵广顺背上感觉很安全,心里美滋滋的,都快要睡着了。他们一点点往前走,这一时刻是温暖的。 走过了这条路,丁秀云一直把朵广顺送出校门,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返回校园。手上戴着手套,怀中揣着太极拳谱,她心中高兴,笑容不期而溢上秀面,眉开眼笑,快乐充盈着每一寸肌肤。她一边回味刚才的事,一边漫无目的往回走。 “哎呀,前面有道水沟!”一个清脆的声音吓得丁秀云一下子站住,下意识问道:“在哪儿呢?水沟在哪儿呢?”随后她就发现素玲在旁边一边笑一边对她挤眉弄眼,知道又上当了,于是大声说道:“好啊!你又骗我,看我不修理你。” “哎呦,你看你高兴得嘴快都笑歪了,真是个大花痴。” “你还说,还说。”丁秀云追了过去。两人嬉闹着往寝室走去。 回到寝室,其他人正在午休。丁秀云和素玲不再胡闹,悄悄地爬上床,钻进被窝睡觉。再看她们睡觉时,每个人脸上都含着一种静谧的笑容。在校院的生活可以是无忧无虑的,躺在床上不用去想太多的杂事,闭上眼睛就能够睡去。也许在举院、贡院时会做被先生的教鞭打的可怕而又高兴的梦,但在太学里是不会的,太学的翰林主管不会对翰林动粗,他们只负责教他们的书。当翰林犯一些错时,只有有责任感的翰林主管才会单独叫出翰林教育一番,至于对翰林起不起作用,主管是无能为力的。太学生活是开放的,也是从贡院的封闭到与社会接触的阶段。因此太学又被称为象牙塔。 太学里,早晨没有课,只有上午是指定的课,下午的时间和晚上的时间都由翰林自己支配,可以去其他班旁听,也可以到书库阅览,或者到演武场习武、散步。丁秀云平常喜欢到书库查阅文献,写她自己的入朝辩文,然后到演武场锻炼一个时辰,回来继续写。丁秀云做什么事都喜欢提前完成,不喜欢拖泥带水,入朝辩文迟早是要写的,不如早点写。她不想请人代笔,因为这些人的水平不高,写出来的作品好不到哪儿去,她想自己写出一篇贯通古今的入朝辩文,展示自己的真正才华。 今天不同,丁秀云刚从朵广顺那儿得到一本攻击性太极拳谱,也刚看朵广顺打了一遍,她要趁热打铁,把它全部练熟。她觉得自己已经练的洪拳过于刚猛,需要练太极拳,败败火气,刚柔并济才可以更上一层楼。 起床后,丁秀云直接到演武场按着拳谱图样练起来,练了三四遍方记得熟练。打完后,顿觉身上暖烘烘的,如浴春风,人也精神了,走起路来也显得轻飘飘的,如那腾云驾雾的仙人。这就是血气通畅的感觉。 待调息一段时间,丁秀云正要去书库,却猛地想起武馆要举行丙字级晋级乙字级的比武,估计快要开始了。她连忙把拳谱揣进怀中往校外跑,跑得太急把鞋子甩掉了,又连忙穿上,到了门外,搭上一辆马车往武馆去了。路上,街边的景物疾掠而过,不等人欣赏便消失了,就像生活中许多美丽的东西还来不及体会就不见了。 到了武馆,比武还没有开始,但大家都在准备。丁秀云也连忙进换衣间,穿上一身短打,系上腰带,加入队伍。经过比武,有三位拳手成功晋级乙字级拳手,丁秀云凭实力赢得了这一份殊荣。在回谢了武馆馆主的祝贺后,她就换上翰林服急急忙忙赶回校院去了。 到了学堂,她从包里掏出信纸给朵广顺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让他一回到部队就能够收到新年的祝福。她写完后,并不急于装进信封,而是回到寝室请素玲叠成一个心的模样,才装进信封寄了出去。 在回来的路上,丁秀云又遇上了李福光。李福光是个死皮赖脸的人,不给他个了断,让他彻底死心,他是不会罢休的。丁秀云看见李福光就讨厌,又不愿失态,所以转身绕道走。 不想李福光又估计重施,派人在竹林围住了丁秀云,还试图调戏。这下彻底热火了丁秀云,丁秀云带上拳套,三下五除二就把李福光这伙人打得满地找牙。李福光没想到丁秀云竟然会武功,而且还很高,经此一次,彻底被折服了。丁秀云莫名其妙地成了混混头儿,包括李福光在内,都叫她大姐大。然后,她就拍拍手,摘下拳套,将朵广顺送她的手套心地戴上,回寝室和室友聊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禀悚辞世 朵金结理 帝国五十二年的春雷已经隆隆而过,能够听到它的人,无论是老人、孩子或是中年人都应该庆幸,逃过了充满凄凉风苦雨的一百年,历史地进入一个新的纪元,但生活依然按照规律有条不紊地进行。 经过春雨的滋润,干旱了一冬的大地,咕咚咕咚地畅饮着甘霖,又重新萌发出生机。草簌簌地钻出地面,柳枝发出新芽,花儿拱出圆滚滚的骨朵,一切都是那样的富有生机。草叶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晨光下眨着眼睛。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转眼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却是朵祥云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朵广顺早早地就向京师将军府请假,提前两天赶回家中,帮着李仲玉剪裁纸钱,准备给朵祥云上坟扫墓。他是朵家的嫡长子,在朵祥云的第一个清明不回来祭拜,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早晨,李仲玉和朵广顺五兄弟早早地起来,从村外树林里折来一些柳枝,在太阳出来前插在门窗上,然后将昨晚包好的素饺子煮熟,打捞出来,放进盛满凉水的桶里。一切准备停当,李仲玉就带着朵广顺三兄弟提着水桶、抱着纸钱、扛着铁锹往朵祥云的坟地去了。 一年的凄风苦雨把新坟打成了旧坟,想必朵祥云的尸首也已化为腐朽,变成了一堆白骨。坟包上长满了杂草,墓碑布满了青苔,碑前用砖砌成的拜台已经坍塌。虽然过去一年了,但是看到一片荒凉的光景还是有些悲伤。朵广顺兄弟五人把纸包、水桶、铁锹放下,一起动手把坟包上的杂草一根根轻轻拔下来,用铁锹从远处挖来土培在坟包上,使坟包重新加固变大,把拜台重新垒好。一切工作都完成后,兄弟五人均不再多言,怕万一有一句话不当惹李仲玉伤心落泪。 李仲玉跪坐在拜台前,将已经准备好的凉素水饺盛了三碗摆在拜台上,然后在拜台前划了一个半圆形的圈,把剪裁好的纸钱倒在圈内点燃,同时吩咐兄弟三人按长幼排成一排,恭恭敬敬地为朵祥云行礼磕头。李仲玉则一边往火里添纸钱一边嘱托道:“一年了,俺和孩子们来看你了,这些饺子你趁热吃,这些钱你拿去花,你活着苦了一辈子,到了那边就好好的,想吃啥吃啥,想穿啥穿啥,别舍不得花,不够了就托梦给俺,俺再给你烧,俺和孩子都挺好的,你不要牵挂……”。烧完纸、上完香,李仲玉就把饺子分给五个儿子吃掉,然后抹抹眼泪,带着朵广顺五兄弟向家里走去。路上遇到了一些同村或是从外地赶回来上坟烧纸的人,大家相互都没有说话,上坟时说话不吉利。 自从朵禀悚倒下后,杜红就独揽了朵家大院的一切权力。对于朵禀悚来说,晚年丧子和突如其来的怪病使他心里很难受,杜红又对他指手画脚、非打即骂,还有刚迎进门来的田海燕,非常刁蛮,不满意住在的柳宅,想要拿下整个朵家大院。按规矩,朵家大院是要由朵禀悚的嫡长子朵祥云继承,虽然朵祥云不在了,但是朵祥云的孩子还在,应该由朵禀悚的嫡长孙朵广顺继承,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朵嘎云,更不要说朵聪云了。所以,当杜红提出将朵家大院交给朵聪云打理时,朵氏家族的族老就明确表示,这么做于理不合,果断予以拒绝了。当然,朵嘎云也是不同意将朵家大院交给朵聪云的,他想着大哥朵祥云不在了,这朵家大院理所应当应该是自己的,再说朵禀悚还好好地活着,朵家大院不能传。 朵聪云是个很聪明的家伙,但很怕老婆,自从结婚后,他对田海燕是百依百顺。私欲越来越强的田海燕,越发得不能忍受自己的生活环境,觉得柳宅太了,容不下她这个自命不凡的娇女,便有心夺取朵家大院,逼着朵聪云去跟杜红说这事。杜红虽然偏袒朵聪云,也有心把朵家大院给朵聪云,但在怎么说这继承权也轮不到朵聪云,而且族老的压力很大,就婉言拒绝了,并警告朵聪云,让朵聪云不要再打朵家大院的主意,柳宅不算,足足有三亩地,朵聪云还是安心回去住吧。 田海燕不甘心,她是个特别有心计的女人,不爱与人交谈,但喜欢挣一些蝇头利,就拿种地说吧,她爱与人家争地边,总想把田埂往外滚,把自己的地扩大一点,因此常常与邻地的村人骂架,人缘特别差。不过,田海燕我行我素惯了,不在乎,反正朵家辈分高,很少有人敢找上门来。田海燕每天吃罢饭都要打着探望朵禀悚的幌子到朵家大院溜达一圈,看着美丽的朵家大院,她就特别想得到,为此,常常会把朵家大院闹得翻天。本来杜红就够野,但比起田海燕还是差了一头,被田海燕气得够呛。有一次,杜红对田海燕说:“俺的鞋坏了,你有一双不?”结果被田海燕一句话堵了回来:“没鞋光脚啊!”这幸亏没被朵广顺听到,否则田海燕就麻烦了,再怎么说杜红也是朵广顺的亲奶奶,哪里有你一个外姓人数落得份。朵聪云可不敢说田海燕,他怕老婆一生气走了,在他心里只有这么一个费尽心思才娶来的老婆,要是没了,他就得和朵嘎云一样打光棍。 清明节中午,田海燕又到朵家大院和朵禀悚、杜红、朵嘎云他们一个桌上吃饭,一不开心话里有夹枪带棒地刺激朵禀悚。朵禀悚别的还可以忍受,但是当田海燕提到朵祥云的事时,朵禀悚再也忍受不住了,一气之下就断了气。田海燕见到朵禀悚断气,既害怕又紧张,赶忙跑回柳宅叫来了朵聪云。 现在,整个村子整个家族都知道朵广顺在家,因为朵广顺是朵氏家族沉寂了百年后第一个当上将军的人,虽然现在官职不高,但是几乎每一个朵氏族人都知道,朵广顺现在京师将军府任职,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平时自然就十分关注朵广顺的动向。朵聪云很害怕被朵广顺知晓朵禀悚是被田海燕气死的真相,但朵祥云已经过世,朵广顺作为嫡长孙,朵禀悚过世,第一个就应该通知朵广顺,而且朵广顺要顶替朵祥云为朵禀悚摔灵盆。朵聪云求了半天,其他人才答应瞒过这件事。 朵嘎云到朵祥云家将朵禀悚过世的消息告诉李仲玉,并请李仲玉带朵广顺五兄弟到朵家大院商量朵禀悚的丧事。然后,朵嘎云就分别到几位族老家中去请族老了。 没过多久,五位族老、杜红、李仲玉、朵嘎云、朵聪云、田海燕和朵广顺五兄弟就全部达到朵家大院的会客厅,按照长幼尊卑依次落座。经过商议,敲定了到县府官衙注销朵禀悚名册、向各位亲朋报丧、使用响器大办丧事等事宜。就在大家以为所有事情均安排完毕时,家族长朵平提出商议杜红由谁赡养的事情。杜红虽然嘴硬,但岁月不饶人,她确实老了,无力干农活了,她是一个好母亲,只是把全真心的爱都给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儿子。 朵平刚一说出这事,田海燕便争抢着道:“妈由俺们养活,但有一个条件,朵家大院得归俺们。” 朵平则道:“不行,这朵家大院得留给你大哥家。” “啥大哥啊?他都死了,还要这干啥。” “你说啥!”朵广顺五兄弟几乎同时拍案而起道,“你再放一声狗屁!” “广顺,你干啥嘞,没大没的!” 在朵平的呵斥下,朵广顺他们才坐下,压低声音道:“朵平爷,俺想这是咱朵家的事,不姓朵的都出去吧。”朵广顺这是明显往外赶田海燕,也把李仲玉、杜红连带着赶了出去。李仲玉相信儿子有这个能力,果断走了出去。杜红没辙,也和田海燕出来。朵广利怕母亲在外面被田海燕欺负,也跟了出来,只留下朵广顺、朵广中、朵广正和朵广风在屋里。 朵平亲自把门关上,给祖先的灵位上完香,然后对大家道:“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办?” “这朵家大院理应归俺们。”朵广顺说,“养奶奶的事俺每月出钱一半,其余的由二叔和三叔出,先把朵家大院的地契给俺,院子里房间多得很,奶奶和二叔爱住多久住多久。您说行不?” 原来朵嘎云还担心自己没地方住,也想争朵家大院,但一听朵家大院还可以继续住,说不定以后老了还有子侄伺候,所以一口应了下来。 朵聪云失去了主心骨,看着朵广顺腰间的佩刀就害怕,结结巴巴地道:“俺,俺也答应。但,但是,其余的宅子要给俺和朵嘎云。” “行。”朵广顺和朵嘎云都答应了。朵平笑笑又问朵禀悚的丧事。 “俺这次只在家住两天,明天就得回去。俺把该出的钱留下就行了,其他的事就靠您了爷爷。” “那这灵盆子谁摔啊?” “俺摔,俺提前摔。”朵广顺道。 大家商量好后,都走了出来。朵广顺从杜红那里取得地契,交给李仲玉。那一会儿真把田海燕给气死了,多好的一座院子成了她李仲玉的了。回到家里,朵聪云又有的受了,田海燕一定会狠狠地骂聪云。 第二天,朵广顺就摔了灵盆回军队去了。因为军队不允许军官戴孝,朵广顺只得脱下孝衣,在肩膀上挂了一个“孝”字。 自从上次与金凤香分别后,金凤香的印象在朵广顺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有空没空都会想起金凤香。不仅有穿军装的金凤香,还有他想象出来的穿红装的金凤香。 金凤香那次攻打八卦村后,真的离开了玄衣衙役队。金凤香的母亲是金氏商行的会长,金凤香一离开衙门就去金氏商行担任副会长了。副会长在商行里是一个闲职,因此金凤香整天无所事事,倒真有点想念军旅生活了,但最使金凤香烦恼的还是每天满脑子都是朵广顺,又见不到。 这天广顺正在睡午觉,战士王突然跑进他的办公室,神神秘秘地说:“将军,有情况。” “什么情况?”朵广顺一下子坐起来。 “将军,您别着急,不是军队有情况,而是您的情况来了!” “又瞎说,我能有什么情况。”朵广顺想了一下又紧张道:“是不是我家出什么事了。” “将军,别装了,就是上次打八卦阵时的情况。” “你不早说,”朵广顺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她在哪儿呢?”又照了照镜子。 “在训练场的树荫下呢。” “好了,我去了啊,不准偷听。”然后又道:“我这样去还行吧?” “当然,将军帅呆了。” 然后,朵广顺就跑步到训练场去了。 正是午休时间,战士们都回宿舍休息了,朵广顺一眼就找到了金凤香,连忙跑过去故作正经地敬个军礼道:“报告金凤香将军,朵广顺前来报道。” “你好朵广顺将军,初次见面握个手吧。” “好的。”然后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怎么,朵将军不请我坐下吗?” “行了,别闹了,请坐吧。”朵广顺在一旁草地上坐下,“你来这有什么事?我一定帮。” “没什么事,我闲得无聊想找人聊聊,离这儿近就顺道来了。” “是吗,那打个磁话不就行了吗。” “我的磁话没磁了,再说打磁话又见不到人,太没劲。还是你这儿好啊,什么训练器材都有,有这么多战友,热闹。” “既然来了,也想念这里,为何不回来呢。” “哪有这么容易,我是想回来,但是回不来了。对了,你没事吧,怎么戴个‘孝’字?” “不瞒你说。”朵广顺的语气低沉下来,“就在上次攻打八卦村时,我父亲去世了,前两天,我爷爷也走了。” “哦,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自己太感情用事。” “你也别太难过,人去就去了吧。” “当然,我知道。只是你提到,心里有点不痛快。我失态了,你别太在意。” “我能理解,对了,你看山那边绿油油的禾苗,种地一定很有乐趣吧?不但有陶渊明的《归园田诗》还有吴弘道的《金字经》说:这家村醅尽,那家醅瓮开。卖了肩头一旦米,嗨!酒钱怀里揣。葫芦在,大家提出来。” “那都是一派胡言,他们这些人整天哭穷,其实是一日三餐不愁,把种地当成玩才对。要是他们以地为生,就不会那么说了。种地是很苦的。” “那么你当将军高兴吗?”金凤香突然问道。 “不高兴,但很快乐,我有一大群好战友,好伙伴。他们都具有竹子一样的气节。” “那你当兵为了什么?” “你呢?” “我,我只想体会一下军旅生活。你还没回答我?” “我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家里很穷,虽然考上了帝都太学,但是书费太贵,读不起,就去读了武官太学,武官太学不收书费,每个月还有俸禄领,可以补贴家用。说白了就是为了生存。但是现在我和他们有着同一个目标。” “是什么?” “我给你念一首诗你就知道了。抬头望树梢,无红花而绿叶不动,知了用沙哑的喉咙呆呆地唱几句断断续续的怀旧老歌,古道哀肠,如泣如诉,树欲动而风不至,泣的是子不养儿亲还在,诉的是亲需养而子不在。烈日艳阳,草茂树盛,燕唱莺歌。悲喜交集一壶酒,花间对月畅饮不孤单,是悲是喜莫强求,悲欢离合是常道。狂风暴雨初长成,涤瑕荡垢,惩大奸大恶,容错失。美人行。英雄之花向死而生。” “明白了,这是谁写的?” “我写的,还可以吧?” “对,写得不错。可是你们不怕死吗?” “千年态,一旦空,唯有纸钱灰晚风吹送。尽杜鹃血啼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生死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你们就没有愁过吗?”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体。却道天凉好个秋。我当然有愁,而且一生都会有愁,只是愁得不一样。愁得多了也就不愁了,化作一杯断肠酒。” “那你现在愁的是什么?” “一枝仙桂香生玉,消得唤卿卿。缓歌金缕,轻敲象板,倾国倾城。几时不见,仁君翠袖,多少闲情。想应如旧,春山澹澹,秋水盈盈。你说我在愁什么?” “行了,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很认真的。你在愁什么?”朵广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金凤香的眼睛。 金凤香一开始还害羞地闪烁着目光,渐渐地也迎着朵广顺的目光含情脉脉地道:“平生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侯来时,正是何时?月半明时。你懂了吗?” “我懂,我当然懂。一个偶然让他们相遇。” “相遇后又分离。” “分离的地方只有一线牵。” “终于,牵手。”两人都不再说话,而默默注视对方的眼睛,深情地。 终于,朵广顺张开双臂,抱住了金凤香,他终于迈出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步,也是他一生唯一的一步。 “我会常来看你的,我会回来的。” “一定?” “一定!” “好!一定!” 谁能想到,堂堂的金氏商行的大姐会看上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低阶卫军将军,但这的的确确是发生了。不知应该是祝贺他们还是应该为他们悲哀。 金凤香回去了,训练场上又传来将士们训练的口号声,和朵广顺清晰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真假假真 假真真假 帝国五十二年春天,朵广顺找到了一生的幸福。这是缘起缘灭的意外结果,也是必然的结果。卢碧霞的死也许就是上天注定的一个悲剧,也是人事无常的一个缩影。 有朵广顺这个顶梁柱撑着,朵广利在家里努力干活,朵祥云家又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朵祥云家还是穷得一无所有,房子里阴暗潮湿,躺在床上,感觉冰冷,就像有鬼一样,但有壁龛中的盘龙卧凤镇守,又仿佛是蓬莱、瀛洲的水月洞天的生活。只有那一身孝服还带有已经沉锭的死气,而且这死气要一直伴随他们四年。 这年朵广风已经十二岁,是个硬气的男子汉了,风雨的磨练使他显得成熟,而且和朵广顺一样有着笑看人生的乐观性格。虽然朵广风的读书成绩不是很好,但是仍然勉强考上了柳镇举院。 朵广风虽然读了举院,但成绩仍然不是很好。由于加上了南语课程,朵广风很是头痛,成绩更是一塌糊涂,在班中前十名没他的份,后十名又不要他,只在中游地带徘徊不前。教书先生基本上是同一类人,拿青眼看那些学习冒尖的学子,拿白眼看学习差的学子,但不管怎么说这两类学子还是备受观注,能够给他们一点正面或反面的激励。至于像朵广风这样的中等学子,就不太好过,没人过问。 南宫柳清是朵广风他们班读书最好的女学子,人也很漂亮,个头高高的,已经扯开条的身段比旁人高出一截。南宫柳清和朵广风是同村的,而且是一直同班同窗,因此,他们是相互知道的,但是他们一个住在村西一个住在村东,虽然各自都认识,但不曾说过话。南宫柳清读书成绩好也许是因为父母的缘故,她的父母都是太学毕业在举院教书的先生,她的天资和家教自然高出同龄人一筹,加上她人聪明,脑子活,学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南宫柳清是南宫家唯一的骄傲。南宫嘉林就南宫柳清这一个宝贝女儿,很是疼爱,吃饭时,尽量让她吃的均衡,怕她发胖,但她常常偷吃高脂肪的东西,不过人不该胖的想胖也胖不起来,她无论怎么吃,也不会胖,吃的营养没有转化成脂肪,而是全都进入骨髓,使她更快地发育,也更加漂亮了。南宫柳清每天都穿一身粉红色或豆青色衣裤,乌黑的头发扎成两个圆圆的朝天鬏,齐齐的留海一直垂到一弯吊月眉上,两缕长长的头发掠过耳畔直到刀裁似得香腮,亭亭玉立,活脱脱画中人一般。 在去举院的路上,南宫柳清同其他女学子走在一起,真有鹤立鸡群的感觉。男学子都远远地躲着南宫柳清,生怕自己身高没有南宫柳清高而丢脸,却又忍不住要偷偷瞧瞧南宫柳清,看一眼便觉得赏心悦目的舒畅。现在不可避免地学子都早熟,不好好读书的学子就会瞎混,有事没事都在校园逛荡,并且瞅着女学子吹流氓哨,看到哪位女学子长得漂亮,便千方百计地弄清楚女学子所在班级,然后到摊上买一沓喷洒了香水的彩笺,写一堆情书,朝着女学子狂轰滥炸一番。这种事情一般都会被班级的主管先生抓到,将混混和女学子一起带到先生室训斥,更有一些心理变态的先生会将两人直接交到院长室,在全院先生和学子面前训斥。那些个混混脸皮厚,倒没什么,只是女学子是受害者,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偏偏背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更重要的是有损于女学子的名声,女学子觉得委屈,常常会哭得稀里哗啦。混混不会意识到这一点,该不庄重的还是不庄重,他们以此为乐,否则读书对他们来说就是坐牢一样的苦事。南宫柳清就遇到了不少这样的麻烦,毕竟读书好又漂亮的女学子不多。这些混混都把南宫柳清当成追求的偶像,情书自然不会少写。 朵广风的相貌很秀气,面皮白皙、身材瘦,长长的睫毛下长着一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两道剑眉隐隐透着英气,他要是一个女孩子,绝对不会比南宫柳清差。尽管这样,朵广风与朵广顺、朵广利、朵广中、朵广正还是有几分相像,秀气中不缺乏刚毅,这就是他们朵家人的气质,因此他们就是朵家兄弟,没有人再指手画脚,而当他们兄弟一起在街上行走时,旁人会羡慕地说一句:瞧,人家的孩子多好哇。 每有邻人到朵祥云家串门,如果朵广风在,邻人肯定会指着朵广风道:“这孩子八成是投错胎了,原本该是个女孩的”。李仲玉也笑笑道:“也许是吧,要是他是个女孩就好喽,女儿是娘的贴身棉袄,那样就宽松了”。朵广风听见李仲玉的话,很高兴,又怕李仲玉失望,就很殷勤地帮李仲玉做点家务,六岁时朵广风就会添水做饭了,因此,李仲玉也最疼爱朵广风,即使朵广风的读书成绩不是很好,也坚持让朵广风读书,并且保证朵广风只要不原地踏步就可以继续读书,结果每次面临升级考试的危险时,朵广风都能超过那些所谓的拔尖学子,成功地考入上一级,这也让李仲玉安心不少。尤其是在蒙学晋升举院大比时,整个杏花村蒙学只有五人成功晋级,而朵广风的名字赫然在列,一下就让全村人知道了他朵广风的名字,也落得个半路程咬金的称号。南宫柳清一直把朵广风当成混混,认为每次升级考试朵广风都是抄别人的才考上的。和南宫柳清有同样想法的先生平常都不太注意朵广风,在他们脑海中根本就没有朵广风这个人的一点印象,却也都在那次大比中大跌眼镜。南宫柳清也把朵广风列入今后自己读书的一个对手。但入读举院后,南宫柳清又和朵广风分在一个班级,见朵广风还是老样子,便又将朵广风的名字从自己的对手名单中划掉,不再注意朵广风,但看朵广风还算老实开朗,也就没有更多的讨厌情绪。 有一次写课堂文章,先生给出的题目是《花》,众学子认真思考,埋头书写,写完后,都按时交了上去。结果出现了两篇同类文,不但内容一样,字数一样,而且是一字不差。更可笑的是这两篇文章的作者分别是南宫柳青和朵广风。两个人都很紧张。 先生先是平和而微笑地问南宫柳清道:“是你抄的朵广风的吗?” “不是!”南宫柳清很肯定地回答。 “好,先生相信你,请坐。”先生同样是微笑着说。然而,当先生转向朵广风时脸色竟变了,并且一拍桌子喊道:“朵广风,这篇文章是你自己写的?” 朵广风吓得连忙站起来,低着头道:“是,是俺写的,先,先生。” “是你写的?谁信啊。”先生置疑道。 的确,谁信啊!一个读书差的学子和一个读书好的学子写的一样,读书差的学子说文章是自己写的,谁信啊!虽然这是一个巧合,但又有谁信呢。 “你还不说实话!”先生急了,跑到课堂后面,扯着朵广风的耳朵,把朵广风拉到讲台上,从门后拿出竹子编成的扫帚,把朵广风狠狠打了一顿,然后恶狠狠地道:“给南宫柳清写一篇五千字的悔过书,放学时给她,听见了不!” 朵广风低着头,让头发尽可能遮住自己的眼睛,吞吞吐吐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听见了”。不要误会,朵广风很坚强,他并没有哭,他是怕让别人看到他的脆弱,也不想看到其他学子鄙视的目光。 余下的三节课,朵广风就精神恍恍惚惚地写悔过书,结果放学后,纸上都是朵广风违心地写下的“对不起”,大概也够五千字了。朵广风不想承认自己的“错”,他根本就没有错。同班的学子都走后,朵广风见南宫柳清还在凳子上稳稳地坐着,往常她是早早地就走的,想必现在是想要悔过书吧。 朵广风慢慢地走过去,低着头把悔过书轻轻放到南宫柳清的桌上。南宫柳清这时也看了朵广风一眼,并不直接拿悔过书,南宫柳清是个文静的女孩子,但在那一瞬,朵广风从南宫柳清眼中看到的却是杀气。朵广风不敢多说什么,只觉心里发慌,好像真是自己抄的南宫柳清的文章文似的。朵广风非常讨厌这种感觉,便一言不发地跑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一段路还有行人,朵广风一直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只是脸上火辣辣的。走到田野路转弯处,朵广风见四下无人,才停下来,也把脸拉了下来,卷起褂子,扭着身子隐约看到背上被先生打出的血痕,挺疼的。这时,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朵广风连忙把衣服放下来,拍拍脸颊,强迫微笑再次爬上脸颊。朵广风刚收拾好,那人就出现了,正是南宫柳清。朵广风连忙躲到路边。南宫柳清穿一双米黄色绣鞋,一身淡青色长裙使她显得更加亭亭玉立。南宫柳清走得很稳重,但很明显她脸上还带着怒色。 朵广风原本想躲过南宫柳清,但南宫柳清走到朵广风旁边时却停了下来,对朵广风道:“这就是你写的悔过书?怎么全是对不起?” 听着南宫柳清波澜不惊的责问,朵广风只是笑,而朵广风心里却很委屈:“你不要就还给俺吧?” “俺不还给你,这好歹也是悔过书,俺留着。”南宫柳清说完就把悔过书夹进书本走了,很明显是生气了,讨厌朵广风了。 朵广风见南宫柳清走得远了,才把褂子下襟掖进裤腰快步回家去了。到家后,朵广风若无其事地吃饭,吃完饭便又赶回书院读书。 南宫柳清回到家也没有把这事告诉给家里人,只是她没有朵广风那样的伪装技术,侥幸的是她的父母都在忙着立家谱的事,也就没有理会她。 南宫柳清的父亲姓南宫,是村里的外姓,但她的母亲姓朵,也算是她父亲入赘到杏花村的,立家谱是早晚要办的一种仪式。按理说南宫柳清要随母亲姓朵,但叫得惯了,一个女孩家,村里人也没意见,学籍上用的姓也是“南宫”,也就不再改了。看起来这事与自己并无多大关系,南宫柳清也就没太在意,她悄悄地把悔过书锁进梳妆匣里,然后读书去了。这悔过书是朵广风的“罪证”,也是以后对付朵广风的把柄,朵广风可真够讨厌的。 朵广风自此在柳镇举院学子们心中的地位一下子跌落到了极点,没人再理会他,只有几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几个混混才舍得挖苦他几句。朵广风心里憋屈,但脸上仍然挂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笑脸,他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更不想让旁人把自己当成饭后的谈资。 几天后,一个重刑犯从监牢里逃脱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柳县。据说这个犯人是个杀人狂,奸杀妇女、残杀孩童,凶残至极,而且衙役正在全力围捕,该犯人最近逃到了柳镇举院这一带。举院守卫处让学子多注意,住校学子尽量减少外出,走读学子结伴而行,校园里的值班先生尤其是武术先生也整夜轮流在校周围和寝室周围站岗、巡视,保护举院学子和先生安全。 住校学子安全了,但走读学子危险了。尽管走读学子都结伴而行,但这些学子年龄只有十二三岁,面临危险不一定团结,就像流沙一样,很难抵御不法分子的侵害。现在最轻松的要数朵广风了,他是有名的飞毛腿,一路上都是田野,即便与歹徒相遇,他也有很大的可能逃脱,再加上他的功夫,可以说是百分之百地安全。 两三天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学子们绷紧的神经也松了下来,什么狗屁杀人狂,骗人的吧。但是,官衙发出的紧急令还没有撤掉,举院不敢大意,还是认认真真地按原计划对校园进行保护。几天没打架斗殴的混混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这天,晚课结束后,南宫柳清忍了一节课的肚子痛,直接去厕所了。而朵广风因为上次考试全面不合格被先生叫进办公室谈话了。 朵广风被先生批评教育一顿后,从办公室出来,才长叹一口气,换回他的标志性笑脸,用手抹一把脸往家走去,刚刚先生苍蝇一般的老套教育,催眼曲一样,听得他眼皮发重、昏昏欲睡,出来后,一阵冷风加一轮明月,使他清醒许多。 校园里的路灯一直亮着。走到门口,朵广风遇到了上完厕所急急忙忙往家走的南宫柳清。说实话,一个人走夜路,心里真的会发慌,而且会不停打寒颤,浑身毛毛的,能有个人同行,哪怕是远远地相跟着也可以减轻心中的恐惧。朵广风连忙站下,躲在一旁,让南宫柳清过去。南宫柳清的想法大概和朵广风一样,羞得红着脸快速从朵广风面前走过。朵广风则在后面跟着,相距有六七步远。朵广风在后面随着南宫柳清的步伐时而快、时而慢,感觉怪怪的。 正走着,朵广风忽然有一种习武者的不祥之感,旁边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并且一点点的靠近。朵广风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把他与南宫柳清之间的距离缩到两三步远。随着那种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气氛越来越阴森,直到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朵广风终于忍不住了,他把男女有别的观念抛到一边,运足气力,追上去抓住南宫柳清的手就飞快地跑。南宫柳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朵广风要有越轨的行为,拼命地挣扎。朵广风本就力气不大,加上南宫柳清不配合,奔跑的速度一直快不上去。黑暗中的那双眼睛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便不再隐藏,快步追了上来,急得朵广风大喊道:“你老实点!有杀人狂!”“你胡说什么?俺看你是想……”接下来的话南宫柳清羞得说不出来,但挣扎的更厉害了。无奈,朵广风只得停下来,放开南宫柳清,屏气凝神感知周围的动静,任凭南宫柳清在一旁叫骂。 “晚了,就要追上来了,谁也走不了了。”朵广风忽然似狼一样睁开眼睛看着南宫柳清,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吓得南宫柳清咽两口吐沫,不敢再骂下去。匕首雪亮的刀刃在月光下折射出令人心寒的光芒,南宫柳清双手攥住胸前衣襟,慢慢地往后挪动。 “对了!就是这个时候!”朵广风猛地一转身把匕首向身后甩了出去,一道寒光划过,吓的南宫柳清险些倒下,然后就听扑通一声,有人应招而倒。南宫柳清这次果真看到一个长相凶狠的中年男人倒了下去,手中还握着一把倭奴弯刀,而朵广风的匕首正好插在那人腹上。这下吓得南宫柳清一下子倒了下去,瘫在地上。 “还不快跑!”朵广风喊了一声,但看到南宫柳清的模样,他连忙拉起她,把她背在身上尽全力往前跑,大约到了村口他才停下,大口喘了起来。 那逃犯没有追来,他已经没有这个能力。朵广风的那一刀可是把朵广顺教他的“天地人”三剑中的纵剑的威势完全发挥了出来,十分狠辣,刀身全部刺了进去。朵广风见逃犯没有追来,浑身好像抽了丝一样,一下子斜靠着土堆瘫坐下来。 “哎呀,你压得俺喘不过气来。”朵广风闻声才想起自己还背着一个人,忙向前挪了挪笑道:“对不起,俺忘了还有个人。怪不得俺不觉硌得慌。俺说你是属猪的吧,怎么这么重。” 南宫柳清觉得不好意思,低头羞涩道:“谢谢你广风,俺得回家了。” “你害不害怕?要不,俺送你回去吧?反正也顺路。”朵广风虽然这么说,他也是打肿脸充胖子,他很怕走夜路的。 “好吧。”说完两个人起身回去。只是谁都不说话。 到了南宫柳清家门口,她推门进去,把门哗啦一声锁上。朵广风也连忙往四周看了一下,忐忐忑忑往家走,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转悠,会被人家当做偷呢。慢慢地走着,他还是觉得害怕,最后,大跑着到了家,快速进门,把大门拴上,同李仲玉打声招呼就去睡了。睡得很安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朵广风还是朵广风,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朵广风。 第二天,朵广风凌晨五点起来,喊上邻居家读举院甲字记学堂的伙伴一起去举院。走到昨晚与罪犯交手的地方,朵广风偷偷瞧了一眼,只见地上泥土被脚蹬得翻了起来,茂盛的野草被压倒了一大片,显然是有人打斗造成。朵广风还在地上捡到一枚箭羽,悄悄装进口袋,没有被同伴察觉。 到了举院,朵广风在学堂没有坐多久,就和其他学子一道被武术先生拉到演武场练习扎马步、跑步、压腿、踢腿等基本武术动作去了。练完武,朵广风还是走在人群的最后面。突然,南宫柳清跑到朵广风身边,塞给他一个纸条,然后微笑着跑开了。朵广风所兴把脚步放得更慢,见周围无人,才打开纸条来看。上面写道:“再次谢谢你,广风,并对上次文章的事说声对不起。希望你能把成绩提上去”。简单的两句话,写得很真诚,朵广风很高兴,又瞧一遍后,把纸条团成团扔进垃圾桶,笑着回学堂了。 金杈影摇春燕斜,木槿生春叶自华,春天一片生机。有时候,突然的一件事会给人很大的影响。朵广风从此也更加刻苦读书,他要把成绩提上去。 朵广风的努力是没得说,但是,他就是不能把成绩提得更好,只在中游逗留。不为别的,朵广风的同桌学子整天怨天由地,自己成绩不好,就把责任全归结到先生身上,常常在朵广风耳边指责先生的不是,甚至骂骂咧咧。俗话说近朱着赤,近墨者黑,朵广风受他影响,对各项课程都不太感兴趣,甚至是讨厌。有时候,朵广风刚强迫自己安下心来,同桌学子又来哼哼,搞得朵广风心烦意乱,怎么会学得好。最后,朵广风主动离开同桌学子,搬到课堂最后面的角落里。 以退为进,这种自闭式的方法起初不太好过,但最后开始见效,朵广风的成绩一点点好了上去。丙字级学堂升乙字级学堂时,朵广风的名次已经排到全班第六。在乙字学堂第一次月比中,朵广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一下超越了南宫柳清,成为全班第一,继而是全乙字级学堂第一,位置也一下从全班最后到了全班最前,和南宫柳清成了同桌,为成绩他们是死对头,总是争来争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无惧黑暗 少年初成 开春,朵广利想要做些买卖,但手里没有钱,便又收拾铺盖卷跟着朵花到外面打工去了。经过先前的一番磨砺,朵广利相信自己有扛重活的能力,而且不会担心工钱要不回来,朵花是朵朵广利一院的老五门,亲戚里道的不会为点钱丢了面子。 朵广顺在军营任职,朵广利外出打工挣钱,朵广中、朵广正参军入伍,朵家只剩下李仲玉和朵广风,总有一丝些恐惧莫名其妙地索绕着她们。晚上睡觉,朵广风都要抱着剑,稍有动静,他就会紧张地睁开眼,手握剑柄,警惕地静静倾听周围的动静,常常到深夜才能入睡。 家中只剩下李仲玉和朵广风两个人,这种恐惧更加深了,朵广风夜里机警的就像一只老鼠,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要提着剑,打着手灯笼在院子里巡视一周,然后撒泡尿回去睡。朵广风很讨厌这样的生活,一夜折腾三四次,换谁都不会好受。朵广风原先害怕的时候就蒙上头大睡,有父亲、哥哥在,没什么真正威胁的存在让他真的害怕,可现在家里就他这一个男子汉,自然逼得他不得不仔细看家护院,这就是责任,他有看好这个家的责任,其他人不在,这个责任理所当然是他朵广风的。 朵广风家前院住着个外号“赖利头”的老光棍。这家伙年轻时就是一个“猫道”、“狗道”乱钻的二流子,结果一直没娶上媳妇,老了又特不正经,倒是有一点手艺,平常编些鸟笼去卖,卖了钱就去村里和爱打麻将的老娘们打麻将,一打就是一通宵,和她们打情骂俏,甚至和一些行为不检的妇女钻同一个被窝过夜。 最近,这“赖利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脸洗了,胡子刮了,一头秃毛也剃掉了,还换了一身新衣服,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弄得跟个退休官员似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赖利头”常常爬上房顶,往朵广风家偷看。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农村人没那么多讲究,喜欢将院门拴上,在院子里晒上一盆水洗澡。“赖利头”一次上房顶倒也没什么,但长此以往就自然被李仲玉发现了,也给朵广风家带来了不便。有事没事上房顶也就算了,被发现后还在房顶上冲着李仲玉奸笑。李仲玉很想劈头盖脸地骂“赖利头”一顿,但转念一想也就忍住了,凭什么骂人家,人家又没说是冲你笑。每每这时,李仲玉就会走进屋里,把门关上。朵广风一从学校回来,“赖利头”就会立刻躲下去,他也知道朵家兄弟的厉害。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天,“赖利头”又背着朵广风爬上房顶对李仲玉骚情,但被朵广风瞧了个正着。朵广风顿时心生一计,若无其事地同李仲玉打声打招呼,吓得“赖利头”连忙爬了下去。朵广风找到三四根竹杆,把两泡狗屎绑在上面,靠着“赖利头”家的房墙斜插在地上。结果躲在房顶围栏下的“赖利头”刚打算再次偷窥时,一探头就撞了一头狗屎,一急之下,一侧头又迎面碰上另外两个,弄得一身狗屎。“赖利头”不敢再多做停留,灰溜溜的下去洗头了。 朵广风见计划成功,以为“赖利头”不敢再来骚情,也就回屋吃午饭了。 又过了两天,傍晚,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朵广风下午从学院回到家吃罢晚饭,然后就准备再次返回学院读夜校,临走对李仲玉道:“晚上可能下雨,下了雨就在学校和同窗挤一夜,不回来了。”这话可巧被躲在房顶的“赖利头”听了个正着。“赖利头”满心希望晚上能下雨。李仲玉虽然四十多岁了,但仍旧不减年轻时的风韵,虽算不上花容月貌,但也是人中之美,看朵广顺他们出落的模样就可见一斑。李仲玉身材高挑丰满,正是庄稼人梦寝以求的,难怪“赖利头”会这么垂涎。 “赖利头”看着越阴越沉的天空,心里高兴,唱起了从狐朋狗友那听来的酸溜溜的曲:人家都是一对对,孤零零搁下你干妹妹。亲亲!卷心白菜起黄苔,心上的疙瘩谁给妹妹解?亲亲!打碗碗花儿就地地开,你把你的白脸调过来。亲亲!白格生生脸弯格溜溜眉,你是哥哥的心锤锤。亲亲!满天星星只是一颗明,前后庄就挑下你一个人。亲亲!干木板上的苦菜盼雨淋,你给哥哥半夜里留下个们。亲亲! 雨果然是下了,而且是越下越大。这雨想来是“赖利头”酸溜溜的曲把老天爷的牙给酸倒了,一气之下拿口水来浇他,淋死这个老不正经。刚入夜,就一个雷把“赖利头”家的树劈成了两半,吓得“赖利头”一下子从椅子上蹲到了地上,半天才缓过来。“赖利头”重新坐回椅子上,闭上眼睛继续做他的黄粱美梦,打算在凌晨十二点时去敲李仲玉家的门。 雨越下越大,晚上九点多钟朵广风还没有从学院回来,李仲玉就闩上大门,插上房门去睡了。李仲玉刚睡着,朵广风就冒着雨回来了,他本想与同窗好友挤着睡一夜的,但自己很久没洗脚了,一脱鞋能臭死一头牛,怎么好意思呢,再说他又不放心家里,便顶风冒雨、一滑一拐地走了半个多时,从学院赶了回来。 走到门口,朵广风见大门已经闩上,又不愿打扰李仲玉,便运足气,一跃而起,翻过高墙,悄悄地留进东屋,把湿衣服脱下来扔进脸盆里泡上,拿毛巾把身上擦干,穿上裤衩跳上床准备睡觉。刚淋过雨,朵广风困意全无,于是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块细长木板,掏出刀削起来。不要认为朵广风是神经病,朵家几乎每个孩子都会雕刻的手艺,而且是无师自通。大约一时过去了,木剑已经雕成,朵广风又在剑壁上刻出七星连珠图案,在剑柄上刻出火红的帝国结。这时他已经很困了,但是工作还没有完成,他拿出锉刀把剑身打磨光滑,在剑柄低端缀上一穗红缨,和剑柄构成真假组编的漂亮的帝国结。 一切都顺利完成后,朵广风拍掉衣服上的碎木屑,收拾起刀,用纸把剑包上搂在怀中打个哈欠,重新躺在床上,想到明天把木剑给南宫柳清,微笑着入梦了。 “哐,哐,哐,……”,一阵急促的扣门声把朵广风惊醒,但没有吵醒熟睡的李仲玉。朵广风感觉不妙,抄起宝剑悄悄地潜伏到大门筒下。借着闪电的光华,朵广风看到一双从门缝伸进来的手指,正在“哗哗啦啦”地拨门闩。朵广风静静地伸出一只手抓住门闩,使门没有被拨开,然后用力一推门,夹得“赖利头”一声怪叫。手指被们夹住,想拔,又拔不出,“赖利头”只得求道:“好妹妹,你还没睡啊!在等着哥哥吧!那你快给哥哥开开门吧”。 朵广风闻言火气噌噌往上撞,一双凤眼烧得通红,点上灯笼,照着门缝,拔出宝剑,对准门缝后,狠狠地刺了出去。“赖利头”以为是李仲玉点灯为自己开门,也没动,被刺个正着,但由于他侧着身子,剑只穿透他的衣服在腰间划了个长长口子。 “赖利头”一看这情形,对方显然是想要他的命啊,于是拼了命地拽出手指狂奔着回了家。由于太过害怕与急切,手指给卡折了,疼得他大泪花子都快掉下来了。他以为这一剑是李仲玉刺的,以后可不敢再招惹她了,原来她也是会功夫的!这万一丢了命可不值。 朵广风抽回剑,见剑上有血迹,知道教训了那老子,便把剑在雨中冲洗干净收回鞘内,用棍子把门别好,回屋睡了。 第二天,朵广风没敢惊动李仲玉,一早翻墙溜去读书了。到了学院里,瞅个没人的机会把雕刻好的木剑给了南宫柳清,又算完成了同窗给的一个任务。为他们做事,真是件舒心的事。 朵广利和朵华到工地后,虽然干的是盖房子的活,但和修路时干的活差不多,很容易适应。他的抗重能力已经大大增强了,不会害怕这样的重活。 朵广利所在的施工队除了朵华,还有六名工友。在工地没有休息日,他们就会在晚上买来数坛米酒,解解乏,倒也过得潇洒自在。但是,如此“舒畅”的日子没过几天,工头朵华和工地监工鲁大生就开始闹幺蛾子。朵华、鲁大生掌握着工人的工钱,打着老板的名义强制要求工人吃饭要出去吃,洗澡要出去洗,而且睡觉也出去睡。城里的姑娘多,下贱的也不少。朵华、鲁大生俩人每天晚上出去寻花问柳,而且他们是结了婚的人,大概是嫌原配老婆太丑,才出来鬼混。朵华就是这样一个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也不在家待的人,要不是有一个儿子,他早就把自个老婆休掉了。朵华、鲁大生有时会把风月女子带到工地上鬼混,有一次就被朵广利撞了个正着。那女子竟然还不知羞耻地来拉朵广利,还说看朵广利长得英俊,是免费服务的。朵广利虽不敢说是正人君子,但亦不是这酒色之徒,便推开那女子走了。 朵广利真不敢相信,这社会竟这样乱!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坐在学院书房里尚未经过社会洗礼的学子们,谁又能想到人们的灵魂已经堕落到如此田地。 这天,工地下班后,朵广利洗了个澡,梳了头,换上一身新衣服,到城里买些日常用品。捣扯一番,朵广利好像换了个人似得,英气风发,回头率绝对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走在玲珑府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走在玲珑府里,不用担心鞋子踩上泥,玲珑府中心的街道全是用剖光的大理石砌成,石块之间严丝合缝,整个路面平整的就像一面镜子似的,外围的街道虽然没有中心街道那么高档,但最次的胡同也是用红砖砌成的路面,干净而整洁。 忽然,朵广利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一晃,走进了一家高档的酒楼。朵广利想了好久,才忽地想起刚刚两人正是村长王得成和县吏单晚。朵广利心想真是不要脸的家伙,转身刚要走,却见衙役的班车驶来,一伙人从高档酒楼被押了出来,其中就有王得成和单晚。隐约间,朵广利还发现一个打扮妖艳而熟悉的女人,正是王得成的侄女王菊。叔叔嫖自己的亲侄女,这可够骇人听闻的,怪不得王得成老脸憋得通红。 朵广利不想再看,也没脸再看,同村的人竟然干这种有伤风化的勾当,多丢人啊。这样的社会毒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铲除。帝国的正义力量还是太,能进入社会的正义力量,更是太,也许将来会有一个狂野的正义力量出现。 当天晚上,玲珑府的一家消息阁就爆出了这一特大爆炸性消息,玲珑府衙役全线出击,打击这些卖淫嫖娼的违法行为。毫无疑问,朵华、鲁大生也落入了法,对此事,工友是众说纷云,反正朵华他们丢人是丢到家了。一些很有威望的官吏也是露出了狐狸尾巴,老百姓也将重新审视他们在心中的地位,而且由见大,可见底层官吏的腐败是多么的严重。第二天晚上,朵华才给放出来,脸上多了好几处伤。活该!这是给衙役打的。 调皮的几个工友明知故问道:“华子,这一天一夜你上哪儿去了?不是让狐狸精迷了吧。” “没有,我不心掉进了下排水沟里了。受了点伤,在医馆住了一天。”朵华撒谎道。 “哦,那家医馆一定很大吧,病人也多,也热闹。”大伙哈哈笑起来。朵华一生气回帐篷了。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心里明白就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新纪元里帝国各方面都在提速,这消息传播更是有一日千里的速度。王德成嫖娼嫖到自己亲侄女的事如那一夜春风,顷刻间刮遍了全村。男女老少有谁不知道王得成家里的这件丑事,都被人编成顺口溜传唱了:三横一竖念个王,老猫头上生毒疮,一个哼哼唧唧浪,一个叽叽歪歪爽,你叔我侄佩鸳鸯,真是个不要脸的汪,汪,汪! 王得成原本是进城买家具,路上遇到了县吏单晚,想巴结一下县吏,让他提拔提拔自己,才想起了这个馊主意。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遇上了玲珑府府衙的“大扫除”,不但没巴结成,还把县吏拉下了马,自己也给关了进去。虽然交了罚款给放了出来,但自己这老脸往哪儿搁呀!妻子与他吵架不说,表弟也为了女儿的事上门来闹,他是都快被逼疯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王得成被这事闹得头都大了,有两天他都没敢在家睡,而是在野地的一座破窑里艰苦地过了两天。他真后悔啊,想他王得成是何许人也,在柳镇也算是翻云覆雨,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却变得像过街老鼠,见人都要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跑。后来也只能在家里待着喝闷酒。 王得成郁闷,没心情理会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王崮这下可疯了,没人管着他,又和一帮狐朋狗友搅在一起。他知道朵广顺、朵广利不在家,而且一时半会回不来,便又打算找朵广风麻烦。当然,他知道自己有几近几两,不是朵广风的对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一次吃饭,王崮的一个二流子朋友想请他一起到帝国官道上打劫。王崮是个纯正的律法白痴,不知道打劫的罪有多大,一口就答应了,并问道:“咱用啥兵器打劫啊?” 二流子韦青附到王崮耳朵上道:“弩炮,用弩炮抢劫。” “啊!”王崮虽然不知道抢劫罪很大,但他知道这弩炮不是好玩的东西,帝国是明令禁止弩箭、弩炮流落民间的,就算是佩刀和佩剑也只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才行,“青子,你发烧的吧”。 “什么发烧?我带你抢两次你就知道抢劫很好玩了。咱先不用弩炮,你看行不?” “行,俺还没抢过劫呢”。 他们是说干就干,先是打闹,持刀抢人行李和钱财,然后很大胆地抢了一辆豪华马车,卖了一些钱。王崮便不再满足抢一些财,于是同韦青商量,弄支弩炮,玩把大的。韦青这子是早有预谋,说自己没有弩炮,可以与一个叫“光华”的团伙合作,他们有弩炮。“你能让俺见见他们的老大不?”“行,现在就行”。说完,从饭店里间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打扮得很利落,是个练过的高手。 韦青点头哈腰站了起来,把座位让给那男子,大哥前大哥后地叫着。王崮很客气地道:“大哥,您贵姓?” “我叫良广,兄弟,你想加入我们光华吗?”良广问道,“加入我们光华对你很有好处”。 “您能给我一支弩炮?” “当然,两支也可以”。 “行,俺就跟着大哥您干,只是,大哥,你能帮俺出口气不?” “既然你叫我大哥,兄弟有难我当然帮,说吧,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帮我揍个子。就是不知道您有多大本事?” 听见王崮对自己的本事有怀疑,良广站起来,一脚就把墙踹出个窟窿。王崮这下服了,也有希望了,心想,这回朵广风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当天夜里,王崮就同良广一伙抢劫了一批新的豪华马车。王崮分到了五六万文钱,而且光明正大地把十来万文赃款带回了家。为了掩人耳目,他还请良广装作大老板驾着两三辆当时最先进的磁力机械车在村里显摆。说某大老板要用王崮当工人。 这下王家又成了村里的风云人物,不少庄稼汉都瞧红了眼,心想,看看人家的儿子多有出息,但也有精明人看出了这里面的道道,忙着乐呢。王得成本是烦透了,但见这样情形,又高兴起来,而且人也阔气了,头发梳得比以前更亮,一身华服,皮靴亮得能照出人影来。他一扫上次事情的影响,又开始招摇过市,有事没事就要同村人聊一阵。村人也对他有了重新的认识,这整一个“洋先生”嘛,兴许上次事件是人家“城里人”的家常。 王得成虚荣心得到满足,又在村外选了一块宅基地盖起新房,新房也算是富丽堂皇,但仍比不上朵家大院。夸张一点说,与朵家大院比那只是九牛一毛,太微不足道了。王得是羡慕朵家大院,但他没有那个财力再建一个王家大院。即使有这个财力,他也没有这么大的地方,现在农村都把仅有的宅地视若珍宝,准备留给子孙后代,任你再高的价也买不回来。但即使这样,王得成也很高兴,而且在实行一个占朵家便宜的阴谋。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王崮跟着良广做了几次“买卖”,也算是有功之臣了,就央求着良广给他收拾朵广风,为他出一口恶气。 良广也着实有两把刷子,把手指揉得咔叭响,他武功不错,准备帮王崮教训这个子。于是制定计划,决定在月中下午休学时在途中截住朵广风。 可怕的月中终于到来了。下午休学后,一大波学子率先冲出校门往家赶,而朵广风由于肚子疼去了趟厕所,很久才从学院出来。他哪里知道同村的一伙混混已经同良广他们干上了!而且打得挺激烈,围了一圈观看的同窗,只是没一个出来帮忙的。同村学子招数上并不吃亏,只是力量上不沾光,已经被踢中两脚,败下阵来,蹲在地上捂着肚子。 良广心狠手辣的,见学子捂着肚子站不起来,竟使出高鞭腿往学子太阳穴上抽去。但他没有得逞,被一块飞来的板砖逼了回去。而扔出这块板砖的正是朵广风。 良广被朵广风气得火起,抽身便向朵广风攻去。朵广风自知不是良广的对手,但又不想丢下同村学子不管,为了给同村学子赢得逃跑时间,不得不硬着头皮与良广纠缠。朵广风在气力上比不过良广,但胜在身法灵活,闪避极高,而且出招毒辣,招招攻向良广裆部、后脑、眼睛等要害部位,逼得良广不得不抽身躲闪,一时之间竟然不分上下。 你来我往之间,已过百余招。朵广风见同村学子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便故意卖个破绽,双拳交叉挡住良广一腿,借势飞出数米,不等良广反应过来,转身拔腿就跑。良广没想到朵广风竟然如此无耻,说跑就跑,毫无武者气节,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原地。待要去追,朵广风已在百米开外,而且步履生风,想追已然不可能。良广无奈,只得带人上车回去。围观的学子也各自散了。 后来,良广又堵过朵广风几次,但都被朵广风跑掉了。并且在最后一次堵截中,被官府衙役来了个一锅烩,“光华帮”在一瞬间化为乌有。王得成家被衙役搜了一遍,罚了十几万文钱。王得成又变成原来的土样子,衣服房子车子全没了,而现丢脸更大了。儿子也没了,他可真够心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天地造化 鬼斧神工 自从朵广风与良广打大一场,整个光华帮被官府拔掉后,王崮就不见了踪影。府衙法曹把整个玲珑府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王崮的一根头发。帝国黑暗处的大大的帮派为了找到王崮,弄到光华帮积攒的一百多万文钱,也在加紧追查,但不出所料,亦是全无结果。 王得成名声扫地后,很是痛恨这个不孝子王崮。但事后听到这种种说法,又担心起王崮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是够凄凉的。他到柳县府衙法丞处请求帮助找王崮,找到了坐牢也行,总比没了强啊!但令王得成震惊的是,衙役告诉他,据光华邦细作所说,这个帮派所有残余人员当时正在商量散伙的事,而就在一眨眼间全都不见了,他怀疑是撞上鬼了,这帮人干的缺德事太多! 王得成还是不肯相信王崮死了,继续托人打听。兴许这子是躲出去了,过个一年半载就会回来,王得成常常侥幸地这样想,即使他不回来,过一段时间也会捎信来的,便渐渐平静下来。 村里人不会为王得成伤心,人们恨他生了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为此事只会津津乐道,好哇,老天爷终于开眼了。甚至有人说王得成这村长干不久了。但王得成就是王得成,他硬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什么狗屁村民公举,杏花村这儿天高皇帝远,除了开国那会儿几位大将军来过,以后又有哪位朝廷大吏来过,连府台大人都不光顾的穷地方,别指望了!这村长公举,也就是走走形式,只要钱到位,该是谁还是谁,谁也别想把他王得成从村长这个位子上赶下去!人啊,有时候就得脸皮厚。 朵广风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他怕王得成再请来更厉害的人物,足足紧张了十来天。但听得这个消息,他和村人有同样的感觉——高兴,从此不用担心了。 王得成当然不会轻易罢休,硬是把这事闹到了举院,说王崮是朵广风给弄没的,要举院把王崮还回来。朵广风哪里知道王崮去了哪里,把具体情况给院长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又请了几名学子作证。但院长硬说是朵广风的错,不该跟人家动手,非要朵广风写悔过书。这是朵广风读书成绩好,换做别人,尤其是成绩差的,只要与人打架,不管是谁,一律除名。就要进行考贡院大比了,院长不想失了朵广风这个顶尖学子,所以只罚他写悔过书。也算是给王得成一个交代。 写悔过书对于其他学子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朵广风来说可就难了,他一写文章就头疼,每次大比都是硬着头皮写下来的,写得还勉强可以。但让他写悔过书比杀了他还难受,从院长办公室里出来到学堂这一路上,朵广风都在想怎么解决这该死的悔过书。“真是的,这事又不怨俺,好人也要倒霉。”他抱怨道。 回到学堂,朵广风笑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同窗们跟盯贼似的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有的学子干脆就议论开了。随后主管先生走了进来,在学堂转了一圈道:“安安静静自修!”然后出去了。学堂这才安静下来。 “广风,先生叫你啥事啊?”南宫柳清侧了侧身子,趴在桌子上低声对朵广风道。 “也没啥事,就是前两天打架的事让院长知道了,叫写悔过书”。朵广风也侧过身子低下头带有情绪地道。 “凭什么呀又不怨你,这也太不公平了。” “你也感觉不公平吧”,朵广风突然苦笑道:“要不,这悔过书你替俺写吧?” “什么啊?不行,不行。” “好同桌,你就帮俺写吧。” “那也行”,南宫柳清笑道,“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要是坏的俺可不答应。” “当然是你能做到的,给俺刻一朵牡丹花。” “俺没有牡丹图,怎么刻?”朵广风想以此为理由推掉。但谁知南宫柳清早有预谋,从书本里拿出一张牡丹图,背面还有一首诗:吾为两天一牡丹,欢喜逢春笑颜开,蜂蝶欢舞东风翩,天红数朵最垂怜,昨夜苦雨星不见,今宵落白地广霜,清露几颗落为风。 “要是你给俺刻了,这图就给你了。你说行不?”朵广风觉得这还算公平,就答应了。晚上,朵广风就开始动手刻,没别的工具,只有一方木块,一把匕首,一双握惯毛笔的手。 刀尖在木块上噌噌地划着,细碎的木屑从木块上飞溅下来,飘飘洒洒,在灯光下闪出光环,带人进入木匠的长河中享受一块块一道道闪烁着艺术魅力的作品。朵氏就是木匠起家,那朵家大院就曾经是木神艺术的天堂,一件件珍贵的木雕就陈列在一个个房间里。后来为了保住朵家大院,忍疼把木雕卖掉,四下打点把朵家大院保了下来,因为朵家大院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艺术,它具有独特的风格。朵家每个人都有一手好活。什么物体都要求雕得形象、逼真。 这雕刻牡丹是要下真功夫的,在别人可能刻出个大致模样就可以了,但按传统,朵广风要把这朵花刻到极致。两三个时之后,终于刻出一瓣,是薄如龙须,亮如水晶,看着就像能飘起来似得。朵广风又熬了两个时,虽然全精神投入,眼只酸不困,但他不敢再熬下去,得睡一会,明天是月中呢,有课。把东西心收起来睡觉。 第二天,朵广风还睡意朦胧就去举院了,一路上跌跌撞撞,可真够难受的。到了举院,南宫柳清问朵广风道:“刻得咋样了?刻成了不?” “你以为这是吃饭呢,说吃就吃。还没刻好哩。你再等等啊,过两天一定给你个最好的牡丹花。” “这可是你说的,别再骗俺。” “放心吧,俺是说话算数的人。好东西是需要耐心的。” 月中休学后,朵广风就抄起匕首雕刻起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木玉牡丹花也渐渐从木土中生出来,只见花瓣薄如紫玉,缕空像美人绽放笑容。胖乎乎如满月,娇艳比真花。全花有拳头大,下面还有几片绿叶,在灯光下红红的,叠影片片,真像是一块紫玉做成的。最后,朵广风在叶片上刻下朵广风三个字,方大功告成。 朵广风将木玉牡丹拿在手中端详了许久,才深沉地笑了笑,这是一种陶醉。艺术可以使人变得成熟。他太喜欢这个作品了,有点舍不得,但最值得快乐的是自己创造的艺术也能让别人高兴,所以他还是把木玉牡丹心翼翼地放进垫有棉花的纸盒里,合上盖,放回了抽屉里。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木屑,伸伸懒腰,揉揉眼睛,太阳已经西斜,就要落山了。一个半月休就这样过去了,蛮快乐的。 次日开课后,朵广风把木玉牡丹带到了学堂,趁人少把木玉牡丹从匣子里拿出来,递给了南宫柳清,同时,也从南宫柳清那儿得到了一张牡丹图,虽然不如刻得好,但也同样高兴。 南宫柳清把花托在手上细细赏玩一会,放进了自己准备好的木匣子里,里面的棉垫就像是专门为它定做的,恰巧放进去。 “广风,这木雕为啥取名叫木玉牡丹?”南宫柳清问道,“这真是你刻的?” “当然,当然是俺自己刻的。说实话,这刻得和图上不太一样,这是俺凭时候见过的木玉牡丹的印象刻出来的。你忘了把牡丹图给俺。” “哦,对不起。对了,这木玉牡丹还有不?” “没有了,被俺爷爷不心摔碎了。” “真可惜!”南宫柳清感叹道。 “没什么可惜的,只要它的形象在就没有毁灭,现在又出现了吗?俺敢说这一朵不比那一朵差,只是没有太悠久的历史。” “俺不管,总之,谢谢你了。” “没什么,这是俺家祖传的活儿,只是不太兴这个了。这也算是一个能吃饭的活儿,将来万一在外流浪也不至于饿死。实话告诉你,俺们姓朵的本来就是流浪人,前朝才在这里定居,才有这个手艺。” “哦,这俺倒是第一次听说。你怎么一下子变深沉了。” “是吗,谢谢你这么说,昨天俺才真正从这份手艺中感觉到生活的艺术。” “生活的艺术是什么?” “生活的艺术就是一个字‘情’,凡事不能缺的。” “你现在看起来很酷,希望你能成功。但别说了,先生来了。” “你不早说,要是给逮着了,你替俺写悔过书。” “咯咯”。 中午,南宫柳清把木雕带回家,一路上没跟别的同窗说话,她怕被其他同窗知道,把木雕弄坏了。再者,木雕上有朵广风的名字,被人知道会有不好的谣言的。 到家后,南宫柳清直接抱着木雕回自己房间,把木雕搁在了书桌上,又用一琉璃盒罩上,然后躺在床上,侧身托着脑袋欣赏。她从没见过这么迷人的雕塑,比红宝石还要美丽,大放光彩。这种魅力是很难阻挡的,它显得那么脆弱,又显得那么厚实。雕刻的人更是灵魂的主宰。没有人知道它的价值。 过了一会儿,南宫柳清的母亲来喊她吃饭,见桌上的木雕惊奇地叫道:“木玉牡丹!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妈,你咋知道这叫木玉牡丹?” “你先别说,俺问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一个同窗送给俺的。” “你咋能要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快给人家送回去!” “咋了,妈,这有啥贵重的?” “这是价值连城的木玉牡丹!天下少有。你给妈妈说,这到底是哪儿来的” “妈,这真是一个同窗送给俺的。哦,俺想您是误会了,这朵花是叫‘木玉牡丹’,但不是那个‘木玉牡丹’。” “什么,什么,你都把妈说糊涂了,什么这个那个的。” “妈,这木玉牡丹是不是你们朵家的宝贝?” “对,没错,俺也只见过一次,可俺记得真真的,就是它呀!” “那您是不是在朵家大院见的?” “对,朵家大院是咱们朵氏最神圣的地方。” “这就对了,这木玉牡丹就是朵家大院的孙‘女’朵广风刻了送给俺的。真的那个,早就毁了。” “真是这样?” “真是这样,上面还有他的名字呢。” 南宫柳清的母亲把琉璃罩拿开,心地托起花,找到了字迹才微笑道:“还真是新刻的,没想到朵家的手艺还在。这个价值不比那个差,都是朵家的结晶。你可心地放好了,别让旁人知道,否则会引起祸端的。有机会把你这个同窗带家来吃顿饭,咱吃饭去吧。” 南宫柳清心想,这还得了,把他带来,您不杀了俺才怪呢,但乖乖地和母亲吃饭去了。她没想到的是木玉牡丹还有另一个故事,另一种象征意义。…… 朵广风回到家,感觉有一种异样的气氛,这种气氛在朵祥云去世时他曾经感受过,很令人讨厌的一种不祥的感觉。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事发生呢。他忐忑不安地走进屋里,问李仲玉道:“出什么事了。” “张奶奶死了,就在昨夜。” “是吗。”朵广风并不觉得怎么伤心,他已经经过两次丧事,麻木多了,再说对方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奶奶,“那,谁埋她啊?” “她家就她一个人,是大伙埋的,也不大办,今天傍晚就埋。” “咱也送块火纸过去吧,俺去写挽联。”朵广风进到里屋,准备好一切给那边送去了。 朵家仨子孙均已拿起钢枪、参军入伍,朵广利又一心想经商发财,这朵家的木玉手艺就只能靠朵广风了,若是他也无心于木业,这门手艺就要失传了。不过现在,朵广风的手艺是朵家最高的,已经达到极限,他也挺喜欢在雕刻中思考,应该不会使木玉一奇失传,木玉牡丹就是很好的证明。 朵嘎云是一届武夫,粗鲁之人,根本就没学手艺,朵聪云是很聪明,但都用在了旁门左道上,也没学,因此别指望他们的子孙能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朵禀悚一死,就只有朵广风这一脉单传了。心血,全在他一个人身上。 杜红才不管什么艺术不艺术,她只想着把朵家大院要回来,给他那个宝贝儿子。结婚一两年,田海燕也怀上了,到医馆检查,说有很大可能是个大胖子。有了这个护身符,田海燕更加肆无忌妒地往朵家大院跑,直截了当的向杜红讨要朵家大院。杜红现在哪里还有朵家大院,地契都给李仲玉了,想再要回来,谈何容易。田海燕不管这些,朵家大院的一砖一瓦都是那么迷人,她一心只想快些得到朵家大院,快些搬进朵家大院住。那多风光啊!全村人有谁不知道朵家大院。纵使你有万丈高楼也比不上一个又名木玉庄园的朵家大院。看似简单的朵家大院有着它自身的神秘,那些名贵的木玉作品突然在这里失踪就是一个谜。只是渐渐淡漠了而已。对此朵家大院的人只是听说过一点,都不是很在意。但只这么大一个院落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 现在,田海燕睡倒了,朵嘎云出去打工,杜红和朵聪云便私自让田海燕住进了朵家大院,李仲玉想田海燕是凑巧在那儿睡下的,生完孩子就会走的,也就没有理会。朵广顺没在家,去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做个人请让她去住。 有人有情,而有人并不领情。田海燕以为她为朵家传下了香火,这朵家大院就该归她所有,现在她以为李仲玉是怕了,退缩了。一个死了丈夫的人有什么能耐和她拼,她根本就没把朵祥云视为大哥,也更不会把李仲玉放在眼里,竟也忽视了朵广顺是朵家的嫡长孙。这样,她得寸进尺地让杜红和朵聪云去朵祥云家要回地契。杜红和朵聪云如果不去,她就要打掉孩子,没折,杜红和朵聪云只得去要。 不用说,他们是要碰钉子的。于情于理他们都说不通。“你就把地契给俺们吧!这不该是你的。”杜红见只有李仲玉在家,便恐吓倒,“快点拿出来,要不没你好日子过!”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来要哩?它咋就不该是俺们的?你也别吓唬俺,咱有理说理。” “理啥理,你不是朵家的人,这地契就不该是你的。” “是俺不姓朵,俺也没拿,广顺拿着哩,他姓朵,你给他要去,看他给你不?” “俺知道你拿着哩,快点给俺,要不,俺自己找了啊。”朵聪云适时装腔作势道。 “聪云,你别给脸不要脸!俺看你赶进去碰碰俺的东西!”李仲玉厉声喝道,“广顺、广利是没在家,广风自己还制不了你了?!” 朵聪云真的害怕了,不敢往里去。杜红急了,说道:“俺看你谁敢碰俺一下。”然后走进屋里开始找。她这样倚老卖老,李仲玉又不像田海燕那样粗野,真拿她没办法。不过李仲玉并不着急,她自信杜红找不到,她把地契放入了盘龙卧凤的壁龛轴里,杜红是不敢动那儿的。 杜红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割完草的朵广风倒是回来了。看到这情形,朵广风问道:“叔,你这是来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当然是要回朵家大院了。”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俺怎么说话不算数了,这朵家大院是由木玉术最高的人继承,这是特例。” “有的”,李仲玉回答道,“朵家大院就叫木玉。” “那也不一定这院子就是你的?” “不是俺的?”朵聪云得意道,“你们这些书呆子,谁敢跟俺比木雕术?” “俺跟你比!但要请朵平爷爷出题,他做裁判。” “行,明天就开始。”朵聪云好不容易找到转机,连忙答应下来。并很快回去告诉了田海燕这个好消息。他很自信自己能赢过朵广风,因为据他所知,世上只有他知道木玉技术,虽然很普通,但应该可以胜过朵广风。只是不知朵平会出什么题目。 朵平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为朵广风捏把汗。但他不会因个人感情而不公平评判,题目也不会因此而简单,而要难,他们俩都有失败的可能。 第二天,朵广风请了一天假,准时到达朵家大院,同朵聪云进行比赛。首先,两人接到了两套雕刻工具和一块砖头大的檀香木。随后朵平公布了题目:龙飞凤舞,限时五时。朵聪云一听,就雕刻起来。而朵广风则思考了一会,才动手。 五时后全都完成,用白布蒙着呈了上来。掀开布来,真是有天壤之别。朵聪云雕刻得很普通,只可以勉强算上木玉。而再看朵广风的“龙飞凤舞”,在阳光下玲珑剔透,龙和凤交错缠绵,从外观隐约可见他们体内都是红玫瑰,外面是由梅花衬落荫,飘落的梅花是由极细的木丝相连,就像飘在空中,底座是云朵,龙和凤全由玫瑰支撑,真像是飞舞一般。梅花象征人的坚强,而玫瑰就象征爱情,这就是完美的木玉艺术。手工之奇堪称鬼斧神工。赢得朵聪云五体投地,也赢得了朵家大院。 这次大比拼影响极大,许多人都见识了朵广风的手艺。都不得不由衷的佩服这个黄毛子!很多木匠想拜师门下,但抹不开面子,也就没有人来烦他。朵广风的名气继四位哥哥之后,也传遍杏花村,有谁不知道朵广风这个木匠。他的龙飞凤舞成了大家争着要买的东西,但他谁也没卖,又送给了南宫柳清,不知为什么,他总想向南宫柳清显罢一下他的能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风雨骤至 多事之秋 秋天来了,所有农活均已干完,朵广利便又收拾包袱出去打工挣钱去了。不过,他这次去的地方颇不寻常,他要去帝都的一家大的商会当保镖。 帝都,黎庶帝国的都城所在、皇城所在、皇帝所在、天策大将军所在,是每个帝国人神往的地方。帝王宫殿,千年古刹都坐落在那里,每一个地方都是一个闪光点。朵广利希望有一天能够领略无限的北国风光,千般万般的山河壮丽,交相叠映的花红柳绿,大雪纷飞的素白世界。 进入帝都城内,高楼大厦银光莹莹,行木成荫闲云悠悠,各类机车车水马龙,霓虹灯火耀眼夺目,水石玉盘一尘不染,人声鼎沸嘈杂刺耳。在这里人虽然人很多,但官道比农村的马路宽得多,走起来感觉很舒服。 帝都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很多东西朵广利做梦都没想到过。人更是一流的“洋气”!在农村里是“土”,在城是“摩登”,到帝都这样的大城就是“前卫”了。虽然时已入秋,帝都又处在北方,但仍然很热。女人穿着镂空的皮鞋,绸缎一般的华服,手臂、腿部、胸部大片大片的雪白暴露在外,使朵广利燥得满脸通红,这也太开放了吧! 朵广利他们看别人是来自天堂,而别人看他们则是来自地狱——名副其实的土包子!无论是衣着还是谈吐,朵广利他们都比不上城里人,除了身体体力外。帝国律法规定各商行、商会不得雇佣十六岁以下的人民,此时朵广利已经十七岁,有了自己的民凭,可以顺利进入商会当保镖。这家商会就在帝都东城,很繁华的一个城区。 这家商会的会长是个地地道道的帝都人,但他更是个商人,不具有帝都人的优秀品质,而是想着法地去榨取雇工的工钱。要求雇工不能有一点疏忽,鸡毛蒜皮的事到了他那儿,也能给你讲出一堆大道理,归根结底是要扣工钱。 到商会的第一个月是训练,当保镖是要有两下子的,否则,不就成摆设了吗。教朵广利他们的是位烈族的退役卫军士兵,身手不错,普通的两三个人不是他的对手。朵广利的拳脚功夫本就不弱,不用怎么学,便都会了,最重要的是从这儿又学了一招摔跤。这一招在近距离搏斗中十分有用,可以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 训练结束后,因为朵广利身手很好,便被分到了该商会最大的一家店铺——珍宝阁。珍宝阁在东城最繁华的路段,景色挺美的。绣有商会标志的保镖服装做好后,朵广利穿上,倍精神。 一天,朵广中正在珍宝阁门口值守,一轮暖阳在头顶照着。这时从对面走来一位漂亮,但出了名的刁蛮跋扈的姐瑛青玉。朵广利见对方走来,当时就想,坏了,第一天当班就遇见瑛青玉,真不吉利。他怕惹上麻烦,慢慢向门的一旁挪了一下,免得她不心撞上自己,再反咬一口。她这样刁蛮,谁敢惹。 不过,天公不作美,瑛青玉一不心踩在一颗石子上,身子一顷差点摔在地上,但手中的东西散了一地,最倒霉的是她的脚脖子崴了。朵广利不敢看她,他怕会心软帮她,被牵扯进去。但祸事会自己找上门来。瑛青玉不顾脚疼,满地爬着捡东西。朵广利看她那狼狈相即想笑又想帮她,感觉很矛盾。 “你还不过来帮忙!”瑛青玉看着朵广利道,打断了朵广利的思绪。 “对不起,这不是我的职责”,朵广利动也不动地道,“恕难从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呀呵,你一个臭保镖敢这样跟本姐说话,还敢教训本姐,心我让你脱衣服滚蛋。” “姐,我不吃滚蛋的,要请就请我吃烤鸭吧,我听说这儿的烤鸭最好吃。”这下把瑛青玉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她没想到自己不讲理,还有比自己更不讲理的。朵广利玩笑开大了,又不认识人家,万一闹起来,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便走来帮她捡东西。 把东西递给瑛青玉时,她才鼓着嘴道:“这还差不多。”说完就把崴掉的鞋穿上,虽然脏了一点,但不能光着脚把东西送上去啊,多不好意思。 “对不起,刚才是和你开个玩笑。”朵广利赔礼道。 瑛青玉整理好衣服也有礼貌地道:“没关系,刚才是我不好。你能再帮我一下吗?” “什么事?您说”,不知为什么,朵广利特愿意和她谈话,“我的脚疼,你能背我去办公室吗?” “这,这个”,他是第一次听到女孩这样的要求,显得有些不自然,“当然没问题。只是办公室在哪儿?” “在十四楼东侧。” 朵广利吓了一跳,那么高啊!但幸好有磁力机械升降梯!“好嘞,你稍等一下,我找人替我一会。”他找来一位要好的保镖,替自己站岗,然后背起瑛青玉到楼内去了。那保镖暗暗为他祝福捏了一把汗:保重,兄弟。 走到机械梯入口,按了好久梯门也没开,估计是出故障了。朵广利心想答应的事就得办好,于是背着瑛青玉从楼梯一层一层往上爬。一只手托着瑛青玉,一只手抱着一大堆东西,对朵广利而言,这是一次伟大的体力挑战!而瑛青玉却睡了起来,两只手卡得朵广利差点背过去。这人怎么越背越重啊,但总算是到办公室门口了。也总算是把这位“千金”放下来。朵广利累得险些躺在地上睡过去,不过看着瑛青玉没事,心里挺高兴的。 “没事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这个嘛,我看你是个好人,干脆就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再等一会,等我出来,背我去医馆。” “行,你进去吧”。等瑛青玉进去,朵广利立马就蹲到地上,依墙休息。这儿的地面和墙很干净,能照出人影,大磁灯把宽敞的楼道照得通明,只是给人的感觉是模糊的,跟在晚上一样。这楼的设计匠人太笨了,弄得这里大白天也的点灯,太浪费磁力了!有一些人进进出出,但似乎都没注意到朵广利。 瑛青玉去了一会果然就出来了,看到朵广利正依墙而睡,竟莫名的有种喜感。“哎,哎,你醒醒,背我去医馆啊?” 朵广利掀开盖在脸上的毡帽,站起来道:“瑛姐,我叫朵广利,别‘哎,哎’地叫了。” “广利,你背我去医馆行吗?” “中,”朵广利不经意地从嘴里冒出一句地道的豫州话。不过好在磁梯修好了,不用那么辛苦。 在机车上,朵广利道:“我也会一点正骨术,我帮你捏捏吧,别严重了。” 瑛青玉显然犹豫了一下,毕竟她是个大姑娘,然后把脚递给朵广利。朵广利在这一点上没有撒谎,武术世家,这一点能耐还是有的。他尽量放轻手法,让她感觉舒服一点。她侧着身子,不再说话,但却羞得脸通红,不过比刚才舒服了许多。 开车的车夫见他们这样,哈哈笑道:“真是一对幸福的情侣,像你们这样的人,不多了。” “您搞错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朵广利分辨道,“您这样说对人家名声不好。” “对,我们不是。”瑛青玉也附合道。 “是吗,但以后你们或许是,若你们不是就可惜了。”老人家继续全神贯注地开他的车,他们都不在多讲。 到了医馆,经过大夫诊治,瑛青玉可以在人搀扶下自己走路了。朵广利把她送回家,却没应她要求进去坐一坐,便直接回来了。自己跟人家又不是很熟,凭什么到人家家去,再说她是一单身姑娘,这样影响不好。虽然这在大城里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在朵广利这儿行不通,旧观念有些也是应该坚持的。土就土,随人怎么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今后的事还很难说,朵广利走在路上,自言自语,一天的工钱就这样没了,回去还得请那个哥们吃一顿,今天真是亏大了!当然他不会把所有的事都跟同行说,他心中也藏着秘密,要说也只是含糊地诉苦。 朵广利外出打工后,朵祥云家又只剩下李仲玉和朵广风了。朵广风自从“龙飞凤舞”比试后,成了村里响当当的人物,有谁不知道朵广风这三个字。但真正见过朵广风,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他也就少了许多麻烦。他之所以把龙飞凤舞送给南宫柳清,是因为他知道南宫家是书香人家,不会为金钱而把它们卖掉,真正的艺术是无价的,千金难买的。 沉睡二十多年的木玉术突然出现,使得朵家大院大放光彩,艺术之光熠熠生辉,当年的木玉堂匾又重新挂上,朵家大院有了新的继承人,它的秘密也要被解开。那些隐藏多年的事和物也要重见天日。朵广风也想打开那道神秘的门,但是找不到钥匙,就连那个钥匙的模样也想象不出。兴许那扇门根本就打不开,再或许那扇门后什么都没有,或只是一面墙而已。 在举院里,朵广风还是老样子,读书成绩很好,在先生眼里是个乖娃娃。学院里的混混就喜欢和这样的人过不去,想着法子整朵广风。恶作剧是混混的拿手好戏,起初,朵广风没有防备,被整得惨兮兮的,后来防备了,也就好多了。谁知这混混中也有女学子,朵广风不防,又被整得十分尴尬。这已经超过了他的忍耐底线,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啊,于是他把混混们约到演武场,好好地操练了一番,这才有了一段时间的平静。 就在这个时候,星光帝国竟然主动挑衅,派遣神段高手,越过七大洲之间的汪洋大海,悍然袭击了黎庶帝国在西牛贺洲一个国的使节驿馆,激起了每位黎庶帝国人的愤怒。 紧接着,星光帝国派遣一名姓李的伪道人混入黎庶帝国,传播一种名为“金轮正法”的邪功,不仅蛊惑人心,从精神上控制了很多人,女、骗人钱财,而且鼓动愚夫愚妇冲击官衙,制造了多起谋逆事件。不得已,帝都和各府城全面戒严,从上到下搜捕这个姓李的伪道士。姓李的伪道士见东窗事发,连忙仓惶逃回星光帝国,在星光帝国的庇护下,黎庶帝国除了通过使节谴责几句也是无可奈何。不过,虽然“金轮正法”邪教组织虽然给黎庶帝国造成了不损失,但是总算平稳的镇压了下去。 朵广利他们这些保镖在此期间也都向官衙申请佩带了连弩,防备邪教分子的突然偷袭。无巧不成书,朵广利他们在商会的一间地下室内还真发现了一个邪教分子,并且被朵广利拧了出来。为此,官衙还奖了朵广利二十文钱,一个茶杯。对此,他倒不怎么在乎,但在意瑛青玉每天都来找自己聊天,时间一长,瑛青玉看起来倒不那么讨人厌了,反倒还有点可爱。 在多事之秋,李有富顶不住压力,自己挂印回家去了。被他选中的那些学子不负他的期望,学业有成,走上了各自的岗位,而且身居要职,在帝国享有一定名气。而柳县却一片死气,无他们的用武之地。 柳县的下一任县令名叫乐天侯,不是柳县人,而是荆州府清远府桃县人,为人年轻气盛,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爱占便宜。他不但外表肥头大耳,而且很有心计,很难让人抓住把柄。他本不愿来这穷乡僻壤,但听说离帝都远,容易捞钱,才来柳县当这个一县之尊,大权在握,这百万人民都是自己的,在这里,他就是“天”。 乐天侯到任后,先是送礼巴结上官,除去了冯虎这个对手,又跟覃光林装好人,博取他的信任,这样就打通了他在柳县的政令通道。如此一来,乐天侯费了许多钱,必然在以后“赚回来”,一个县这么大,从每个人身上扣出一文钱,那都是一笔不的财富。 待根基稳固后,乐天侯首先把罪恶的黑手伸向了学院,蒙学、举院、贡院都被他刮了一边,然后是医馆、农村土地。这些都成功后,撑大了他的胃口,他要片区钱庄的借款,设一个一石二鸟的诡计。从两条道上收钱,肯定能大捞一笔。有那么多钱死了也值! 所有搜刮民脂民膏的手段用净之后,乐天侯又把主意打到了县府官银上。他打算在全县推行火葬,提出的冠冕堂皇的口号就是减少土葬占地面积将,扩大耕地面积,提高粮食产量。这乍一看还真是一件利国利民天大的好事,在县府开堂议事时很顺利地一致通过。至于具体怎么做就是县令大人的事了。 推行火葬,首要之事当然便是盖火葬场,这是套取县府官银的第一环,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乐天侯首先就想到了自己的亲戚,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而且自己人办事比较放心。首先,盖火葬场时,可以虚报工程用款,凭他县令的地位,开一些假的收据还是没有问题的,这样便能骗取一大笔官银;其次,利用柳县为帝国最穷这个事实,申请帝国减免柳县人民的火葬费,改由官府出资,便又有了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最后则是,强制要求需要人民火葬,并且缴双倍的火葬费,便又多了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一石三鸟,不可谓不是天衣无缝,但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 乐天侯的命令一下,各乡镇添油加醋,就干开了。凡是死了人,都必须交三千文钱火葬。由于火葬场偷工减料,火葬的人根本就未烧干净,还剩有一些零碎的骨头渣子。但凡死了人,没有火葬的,一旦被官府知道,乐天侯为了“立威”,便会派遣衙役掘坟开墓,将死人扒出来,就地一把火烧得皮焦骨头生,黑黝黝的尸骨被野狗叼得到处都是,真真是惨不忍睹。 为了使“扩大耕地面积”显得更加真实,同时赚取“政绩”,乐天侯鼓动各学院学子“平坟”,让学子们拿着铁锹,抗着铁锤到田间地头平坟、砸碑,俨然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鬼挡杀鬼的“王霸”气势。 一个个坟包被铲平,一座座石碑被砸碎,地里仍得到处都是碎石块,整整齐齐的麦苗被践踏的乱七八糟,严重影响了粮食产量,而且激怒了农村纯朴的农民。太过分了,辱人祖宗、毁人田地,还让不让人活了!人们终于忍不住,把县衙来的火葬场的人一顿暴打,把县衙马车砸得稀巴烂。 “反了,反了!”乐天侯拍桌子站起来,冲手下人道,“让衙役去镇压,镇压!” 各乡镇上的衙役队虽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执行县令大人的命令,纷纷驾车前往各村,抓捕、殴打带头闹事的村民,而且下手很重,没有丝毫留情。经过一番打斗,村民们是被强弓硬弩、大刀利剑的衙役镇压了。但没过几天,全县参与这件事的大大官员全部离奇失踪。他们是利益攻心的人,他们受到的惩罚只能是死亡。 这件事很快就惊动了朝廷上官,派遣钦差前来调查。结果查明了乐天侯一伙的所有罪证,但是毫无用处,乐天侯他们均已失踪,再也找不回来了。全县有那么多位子空了出来,选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些位置都补上。李有富被请了回来,继续做他的县令。虽然恢复了老样子,但李有富感觉惭愧,若不是他那个荒唐的决定,兴许惹不出那么多事来,害苦了全县的父老乡亲。 这些天,杏花村人见平坟火葬风波已经过去,大伙便准备凑钱重建朵家祖先庙。朵家祖先庙在平坟时被铲成一片废墟。为了恢复这个好风水,全村凑钱,于九九重阳节重修庙宇,重塑祖宗金身。 当时,那些学子要拆朵家祖庙时,杏花村人包括杏花村的学子们差一点和那些学子打起来,要不是王得成这家伙阻拦,很可能已经弄出人命。这次凑钱,包括忘得成在内的外姓人都没有参加,这不是他们家族的事,他们无心参与。谁也不愿意往与自己无关的地方投钱。而全村所有朵姓氏人都出席了这次重修祖庙的仪式。朵家大院是村里最老的地方,领头的自然也是朵家大院的人。不用说,必然是朵家大院的新主人朵广风打头。一般人很难有这份殊荣,连朵平这样的长辈也不能站在这个位置。朵广风是朵氏家族最杰出也是最年轻的继承人,亦最引人注目。 这次仪式很是热闹,朵氏家族的人请来了全县最有名的响器班,敲锣打鼓振天响,还请来了画像师,把这隆重的场面记录了下来。全村人浩浩荡荡走到祖庙前,列队站好,黑压压一片,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朵家子孙已有那么多。只是没有太著名的人物。兴许这个人物就要在这个时代出现。 在朵平的指挥下,朵广风带领族人用了很长时间才行完繁琐的仪礼。最后,朵广风奉上祖宗的木玉雕像,揭开白布,手持紫香为祖宗雕像开光。就在这时,数名画师齐刷刷地记录下了朵广风的相貌,不久这位年轻的伙子将出现在柳县消息阁的消息榜上。他可是最年轻、最俊俏、最高明、最引人注目的木玉传人。 礼毕,全村大摆宴席,朵氏男女老少一同入座宴饮,很是热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时光荏苒 挥泪告别 一些诗词将田园生活写得很有乐趣,但真正以种地为生的农民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值得享受的生活。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累得腰酸背疼,不脱衣服躺下就能睡着,而且地里的粮食买不了几个钱,除去各种税费和种地投入,只是勉强可以吃饱,一年下来根本攒不到几个钱。 朵广利终于逃离了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地方,顺利地在帝都这个寸土寸金、挥金如土的大城里谋得了一个饭碗,并且渐渐适应了这个地方的生活。他原先幻想的快乐生活根本就没得到,想得到美,只是举院毕业,别说在帝都混成中层社会阶级,就是在玲珑府这样的城想要混出一些名堂也是天方夜谭。现在朵广利的生活很单调和乏味,整天在珍宝阁大门口站着,只有少数时间可以出去溜达。一天大概有十几个时的站岗,到晚上才可以出去。帝都不是一般的地方,晚上外地人一般不外出,弄不巧会惹上麻烦,朵广利除了买菜,基本上不会出门不出来,只躲在房间里看书,练体能。他虽然不喜欢这种生活,但也不讨厌。在这里他看到了都城人们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和自己差不多,就是干得活舒服点,面子大点。一些只身在此漂泊打拼的甚至还不如自己,至少自己还有这么多朋友摆龙门阵。 风光无限的帝都中层和上层人士也有他们的烦恼。瑛青玉兴许是闷得难受,有空就去找朵广利闲聊。有时候朵广利还在站岗,瑛青玉就跑过来,搬一把椅子,坐在广中对面,靠在椅子上,仰着头同朵广利说话。刚开始,盯得朵广利脸上火辣辣的,怕让人看见罚自己不专心工作,话也不敢说。后来就习以为常,也开始和瑛青玉说话。彼此也都慢慢了解了。关系好了起来,闲言碎语也多了起来。但没什么,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看见别人关系好,难免要咬一阵耳朵根子。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朵广利领到了他的第一次工钱,不是很多,只有八百来文。他把一半给家里寄了过去,另一半留下自己放着用。这么点钱在这里不经花,买不到多大一点东西。社会这么混杂,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得有路费开溜啊! 瑛青玉这天又来找朵广利闲聊,一直到换班她也没有走的意思。“你是不是刚发了工钱啊,那么气,也不清我吃顿饭?”她站起来对朵广利道。她穿着一双底很厚的鞋,和朵广利高着差不多,看朵广利是平视,这叫一视同仁。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发工钱啊?还来剥削我这老百姓。” “我当然知道,这是规矩嘛。反正这次吃定你了,别人让我剥削我还不剥削呢。” “好吧,但有个条件,总不能让我白请你呀。” “什么条件,你说,但不能太过分。” “就是想让你和我去看场戏,很好看的,名字叫《女状元》。” “行,你买票了吗?” “当然买了,给你。”说着他把票递给瑛青玉一张。 “那就走吧,还愣着干嘛。”瑛青玉道,“去晚了就进不去了。” “你总得让我换身衣裳吧。” “不用换,我告诉你这地方晚上特乱,坏蛋特别多,你穿这身衣服,他们指导你是商会的保镖,反而比较安全。我还得靠你保护呢,平常我是不出门的,尤其是在晚上。” “不换就不换,走”。说着两个人走出来到街上去。 像帝都这样的大城,夜是不黑的。其实,这是夸张的说法,在夜里,也有黑暗的地方。拥堵了一天的街道安静下来,时不时地有几辆机车开过,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看得见的只有朵广利、瑛青玉两人。天气渐渐凉了,一阵风吹来,他们都紧了紧衣服。瑛青玉的长发掠过肩膀飘起,拂在朵广利脸上。清香扑面而来,同时搔的脸上痒痒的,朵广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也许是天凉的缘故。 “广利,你喜欢这儿吗?”瑛青玉甩着荷包,散慢地迈着步伐问道。 “我不喜欢这里,天压抑了,天就像塌了一般,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想过离开吗?” “想过,每时每刻都在想。” 瑛青玉显得有些失落:“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我喜欢这里的人啊,舍不得离开,离开了我又能到哪里去呢,整个大洲都是这样子。” “那就不要离开,反正都一样。” “不行啊,这不是我的理想。我不甘心就这么活下去。” 两个人都沉默了,走出了一段路灯的光明,走进了一段沉淀的黑暗,一阵风吹过,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瑛青玉紧靠着朵广利,有些害怕。 “你呢,你怎么会到这里谋生的呢?”朵广利问道,“你读太学了吗?” “我呀连贡院都没毕业就去跟一账房先生当了学徒,别说读太学,就连太学的门都没进过。我家在帝都,熟人多,就帮我找了这么一个差事,你可别看我,太学翰林在管账上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对,我同意,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我也没读贡院,但我想知道太学是什么模样。你知道帝都太学在哪里吗?” “你想去啊?行,还不到九点,我带你去。” “你对这怎么这么熟啊?” “不跟你说了吗,我是帝都人,在这儿从长到大的,这里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什么意思?你知道为什么不去?” “你傻啊你,皇城、天策阁、龙图阁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待的地方能让你我能进吗?” “有道理,不知道咱这一生能不能去一次呢?人与人的差距太大了。” “你想去啊?那地方可危险呢,万一敌国派遣神段以上的武者突然袭击,命都没了。也只有在咱帝国,这地才安全。” “还有一个地方,你想进去很容易,但你不愿进”,朵广利道,“有时候还必须进。” “什么地方!” “监狱啊。” 走过最后一段黑暗,他们进入了闹市,各种各样的店把半条街挤得满满的,衣着各式各样的人在这里进进出出。 瑛青玉这时和朵广利保持了一定距离,寻找合适的饭馆。最后,他们在一家干净整洁的店坐下,吃了一只烤鸭,两碟菜和两碗汤。他们吃得很斯文,一来是怕在对方面前出丑,二来是怕弄脏了衣裳。吃罢饭,结了账出来,两人都挺高兴的。 “你说咱们是去看戏,还是参观帝都太学?”瑛青玉问道。 “去看戏吧,反正帝都太学不会跑,以后有的是机会。戏错过了,就是浪费。” “好的,我同意,没想到你还这么有经济头脑。你不是说你有一位哥哥和三位兄弟吗,他们都是干什么的?” “我大哥现在是校尉将军,他是我家的骄傲,他考上了帝都太学,但他没去读。我三弟、四弟也因为读不起书,也在举院毕业后,参军入伍了。现在我家的唯一希望是我五弟,他学习很棒的,而且掌握了我们祖上传下来的木玉术,他比我们都要出色。他要是能考上好的太学,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供他上好。而我是没有多大希望了。” “你们兄弟一定长得很想吧,我遇到他们一定会认出他们。” “是的,我们长得很像,但我五弟最秀气,你可能认不出他”。朵广利叹了一口气道,“我家太穷了,以至于我在家都有一种负罪感,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在这个世上。你知道吗,就因为我家穷,我兄弟相了好几次亲都没有成,村里人还说我们家五兄弟都是傻子,没有一个聪明的。连我哥都娶不上媳妇,我也可能打一辈子光棍了。” “不会的,”瑛青玉听他说话有些伤感,由衷地说道,“你们都那么优秀,一定可以找到一生的伴侣的。那前朝的老一套你别去理它。人们嘴是臭的,这些人最爱信口开河,不必认真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拼搏、奋斗,做出个样子让他们看看。对不起,害得你也跟我一起伤感。” “没关系,这些心里话我很想听到的。” 戏院到了,他们走进去,看这历尽坎坷终于在茫茫人海里得到真情的戏剧。中间有一些伤心事,但结局是幸福的、美满的,大家出来后才有一个好心情。 夜间的风更大了。“广利,你相信戏曲中的‘一见钟情’吗?” “不信,一次见面不会有感情,顶多也就是喜欢。我相信感情是在交往中产生的,也不一定非像戏文中那样几经波折,爱情可以是平平淡淡的,平淡才有幸福滋味。” “你说得对,戏曲这东西有一定的夸张。我怕黑,你送我回去吧。” “好的,这世道,你一个人走我也不放心”。 到了瑛青玉家门口,她对朵广利道:“明天是十天一次的休工日,我带你去帝都太学怎么样?” “好啊,我正想在这里看看呢!” 然后,瑛青玉推门回家了,就她一个人住,也算是个家吧。 朵广利没有直接回去,他绕道驿站给家里寄了一封信。第一次出远门,他心里很是惦记家里。快快乐乐的七口人,死的死,打工的打工,参军的参军,现在家里只有两个人,很冷清。这样的冷清使他们吃饭也没胃口,随便吃点就行,有时候甚至连饭也不做,做了也没人吃,一盆盆喂给牲畜。 回到房间里,朵广利脱下保镖衣服,躺在床上就进入了梦乡,梦里有家乡。梦里给亲人的感觉是温馨的,梦想才给让人魂牵梦绕,感到舒心。 人在无忧无虑时能够睡得踏实,到天亮也不会醒,而有心事,半夜里恐怕也会坐起来,不得入眠。在家可以睡到日升三竿,而在外天还黑乎乎的就会起来。朵广利在保镖队里是起的最早的,没事就出去散散步。有许多老人都在树荫下锻炼身体,很好看。有时候他会帮助厨房去菜市场买菜,也能遇到提着鸟笼悠哉取乐的老人。他对人很尊敬,有许多老人都认识他。知道他的人都要竖起大拇指称赞呢。 休工日,同屋的几个朋友还在床上迷糊,朵广利就起来,洗漱完毕,换了身寻常衣裳到大街上去溜达,然后寻得一处僻静处,练习武艺。三天不练再好的功夫也会生疏,他和哥哥弟弟一样,每天坚持练功。无论怎样的天气,都没停止过。 早晨吃罢饭,瑛青玉果然准时来找他,而且换了身服装,米黄色连衣裙,白色长袜,簪花红秀鞋,头发还是披散在肩上,显得更加妩媚动人。见了朵广利,瑛青玉嬉笑道:“换下了保镖衣服,倒显得更精神了。吃过饭了吗?要是吃过了咱就走吧”。 “谢谢,咱怎么去呢?是搭百姓机车还是步行?” “都不是。” “都不是,那咱们怎么去,不至于长翅膀飞过去吧。” “你会飞吗?跟我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着她拉起朵广利出了大门。 朵广利这才发现远处停着一辆银白机车。待走近时,他又发现那车十分豪华:“我说青玉,你不是让我坐这辆车吧?” “没错,就是让你坐它去,不行吗?” “行,只是我从到大第一次坐磁力机车,有点惊喜。我看车里没人,谁开啊?” “你说呢?”她走到车前,一手掏出钥匙,“除了我还有谁。” “你会开车,以前怎么没见过,这是谁的车啊?”她并不着急回答朵广利的问题,而是打开车门让朵广利坐在一旁,把门关上,然后从另一面上去,一边启动机车机括,一边说:“把肩带系好。告诉你把这是我的,买了很长时间了,只是我一个人,不太喜欢开它,所以你没见过。” 机车在官道上飞奔,朵广利在车里坐着感觉很舒服,比在农村的马车上舒服多了,车很平稳,一点也不觉的颠簸,没有一丝的波动。 “青玉,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恐怕我一辈子也坐不上这么好的车啊。” “不用那么客气,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是你让我开心,这一点事算得了什么。你真的不打算离开这里吗?” “说不准,有些事是我们掌控不了的,就像我想读太学,但却来了这个地方。反正最近一段时间是不会离开的。” “还好,你还能和我说说话。” “不出意外我是不会离开的。” 帝都太学就要到了,瑛青玉把机车停进一停车场,然后同朵广利一块步行出去。到了帝都太学,他们才真正见识到帝国园林的气魄,单是这百年不巧的工艺,就足以令人咋舌,每一块木头都经过了十分复杂繁琐的工序才得以在这里落户。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包含艺术,包含许许多多能工巧匠的心血。只可惜建造这样雄伟建筑的手艺流传在民间,将要失传了。这里才算得上真正的古香古色。 帝都太学里,前来参观游玩的人不是很多,大多是外地人才来看看这个稀罕的地方,帝国人大多数都知道它的名字,而见过的人很少很少,凡是到这里的外地人都会稀稀俩俩地到这里来看一下。 太学里最多的还是翰林,抱着书本来来往往。朵广利也像个翰林,看着过往的翰林,心中很是羡慕。而瑛青玉从气质到衣着都俨然是一个社会人,与这里格格不入,在学院里很容易看出她既不是先生也不是翰林。她对这里并不感兴趣,只是为了满足朵广利的心愿才到这里来。这里她以前常来,也做过来这读书的梦,只是现在激情没了,也不想到这里来了,会钩起她时候辍学的伤心往事,人人都想到这里来,但真正能来的又有几个。最高学府就是最高学府,对考分达不到的人,大门永远关闭。 这时,丁秀云也出来散步,猛不丁的看见朵广利,觉得有些面熟,但仔细一看,又不认识。她立在树边,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人和朵广顺很像。她拿出朵广顺画像,和此人一对比,眉眼之间十分相像,在看其言谈举止也很像。她很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朵广顺的弟弟来了吧! “这位翰林,你看起来很面熟,是不是从柳县来啊?”丁秀云走上前,对朵广利道,“我也是柳县人。” “哦,您看得还真准,咱还是老乡呢。你咋知道我是柳县人?” “你叫朵广利吧?”丁秀云更加肯定地问道,“我和你广顺哥是贡院同窗。” “你是秀云姐吧?没想到在这儿会遇到您。我忘了您在这里读书,忘了去拜望您。” “怎么,你不读书了,跑到这里打工。中午别回去了,姐请你吃饭。走我带你参观,然后去华夏太学。”说着她就要拉朵广利去转一转,忽视了还有一个瑛青玉立在一边。 瑛青玉见这名女翰林如此热情,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还不等朵广利介绍,她就咳嗽一声,讽刺道:“太热情了吧,这还站着个人,注意点影响。” 丁秀云现在是太学里的大才女,又是混混里尊敬的大姐,听瑛青玉这样说,就想出手教训教训瑛青玉。朵广利见状连忙介绍道:“秀云姐,这是我同事,也是朋友,瑛青玉。青玉这是我姐丁秀云,帝都太学的翰林”。经过朵广利一番口舌,总算把事情说明白,丁秀云和瑛青玉也不是心眼的人,很快就言归于好,而且说话很投机,反倒把朵广利晾在了一边。 他们三个人,朵广利年纪最,又不同姓,朵广利只能管丁秀云和瑛青玉叫大姐。朵广利在村子里也算是长辈,没有多少人和他平起平坐,现在看来,如果不是很亲近的人,不论资排辈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帝国发展的原来越好,人口流动性越来越大,许多人可能杂居在一起,有同姓的,也有不同姓的,即使同姓也不一定是一个祖先,论资排辈行不通,除了官位高低之外,自然而然就得用年龄来衡量人们之间的老幼尊卑。 过了一会,丁秀云、瑛青玉客套完毕,才你一句我一句地一边带朵广利参观一边讲帝都太学里各处名胜的历史背景。瑛青玉是帝都人,自幼生在帝都,对这里的东西很熟了,丁秀云是帝都太学翰林,帝都太学的历史文献很多,又在这生存了三年多,她们讲解起来可谓是滔滔不绝,而且很有条理,内容很丰富。虽然是你一句我一句,朵广利并不觉得烦,而且听得津津有味。历史往往能带人穿越时空,体验精神上的愉悦感,引人起凡入圣。 中午,丁秀云请了朵广利、瑛青玉吃了顿饭,然后,朵广利就同瑛青玉回去了。 路上,瑛青玉又问起丁秀云的事。朵广利只得告诉她,丁秀云是朵广顺贡院时的同班同窗,关系比较好,所以自己叫她大姐。 听后,瑛青玉笑了笑,打趣道:“广利,你就没想到改口不叫她姐?” “那叫什么?” “嫂子啊!” “去,别开玩笑,人家可是帝都太学的翰林,有的是前途,这事我想都不敢想。” “翰林怎么了?你哥他不也是翰林吗?” “这两者不一样,我哥一辈子也就是一个军人,而她不同,将来可以为官,甚至是名震一方的封疆大吏。” “不,感情的事很难说的。”瑛青玉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广利,如果她做你的嫂子,你觉得怎么样?” “求之不得!我们家这庙能有这活菩萨,我就真的要烧高香了。” “是吗?”瑛青玉想要问些什么,但想了一会才道,“广利,你想过对我的称呼也改改口吗?” “怎么改?我觉得现在的称呼很好啊。” “我只是随便说说。”瑛青玉显得有些不高兴了,车子风一样驶向珍宝阁。 年底,朵广利决定回家过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动身回家。瑛青玉原本要开车送他回去,但被他拒绝了。路程太远,她一人回来朵广利不放心。再者,带瑛青玉回来,村里人的吐沫星子就淹得人喘不过气来,最重要的是没有多余的地方让她住。他还不知道朵广风已经彻彻底底得到了朵家大院。当然,即使他知道了,也不敢这么做,杜红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走时,瑛青玉把朵广利送到驿站,两人相视无言。上车时,朵广利道:“我其实早就想过要改口的,青玉。你得等我回来啊。”车轮飞转,她的眼泪也在眼眶里飞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雪中论道 初遇挫折 在从帝都开往玲珑府的机车上,朵广利更加惦记家中的母亲和五弟。 晚上九点钟了,机车还在飞速地行使,就像夜空中的流星。车中的朵广利倚窗听着外面大雪纷飞的声音,丝毫没有倦意。往常这个时候瑛青玉都要来找他聊天,而突然离开,心里怪难受的。这种苦滋味在胸口里乱窜,他怎么也睡不着。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出现瑛青玉的身影。长间的交往,使他情不自禁地就会想起她。她是人中的佼佼者,人品很好,从不轻看朵广利这样的穷人。这也是他们能够走得近的原因。 就要过春节了,各个学院都放了寒假。在外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地扛着包袱回家来,朵广利完成他的计划,挣了用来做生意的五六千文钱回来。朵广顺也通过磁话说要在年三十那天赶回来,他已经四年没在家过年了。兄弟五人已有三人决定在家过年,就盼望朵广中、朵广正可以回来,兄弟团聚。 朵广利坐了一夜机车,总算是看到了玲珑府。玲珑府他只在去帝都时路过一次,对这里不太熟悉,但从大街巷的店铺招牌可以看出这里很繁华。他只当朵广顺就在这里供职,只是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他对这里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朵广顺和金凤香的事还没有向朵金两家人摊牌,他更不可能知道这玲珑府最大的金氏商行会和朵广顺扯上关系。 玲珑府四面环山,只有南北两个出口,官道和有轨磁力机车道并行从这里穿过,玲珑府也正是凭这个优势发展起来的。山上有驻防官兵,这里的黑道帮派很少,他们可不敢在老虎嘴里拔牙,太岁头上动土,佛祖面前显威风。有也只是些偷摸,被衙役一打就掉。抢劫、杀人这类大案一般不会发生,那些罪犯是逃不出去的。有没有潜藏的黑道帮派就很难说了,他们一般不动手,很难查出来。总之,这里是很安全的。车一到这里,乘客就放心了,可以在车上踏实地睡上十来分钟。 玲珑市内的治安很好,一点也不次于帝都。但整个帝都豫州府最乱,整个豫州府又属玲珑府最乱。玲珑府主城就像是被污水包围的孤岛,出了主城,乘客又都会警惕起来,人口大府,不法分子太多,稍有不慎,一年的辛苦就没了。 朵广利在帝都辛苦打拼了四个月,把一半钱每月按时寄回了家,剩余的钱他存入了钱庄,银票缝在了破棉袄的夹层里,回来时只有一床棉被,荷包里一文钱都没有,只有瑛青玉的一张画像和一张车票。原本荷包里有二十来文钱的,路过霸州府时,不想那里人高价把包子强行“卖”给路过的旅人。朵广利没辙,只好花二十文钱买了一个包满玉米面的“包子”。不买不行啊,有几位工友就因为这样,被他们捅了两刀,住进了医馆。大过年的谁也不想遇上这事,就当破财免灾了。有了这次经历,下次带少点盘缠就是了。那地方太黑,保护伞太大,连帝都消息阁的人都被打了,谁还敢得罪他们。现在朵广利还没有吃饭,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不过他强打精神,有保镖队发的大衣,一点都不冷。 终于,朵广利看到了柳镇的路口,看到了正在搓着手,缩着脖子,跺着脚,哈着气的接车的朵广风,心里十分高兴,早早地站起来到车门等候。车子停稳,朵广利从上面跳下来,在货物厢里取出行李,向朵广风打招呼。朵广风等了好久,总算是把朵广利盼来了。看朵广利衣服光艳,比自己强多了,走在一起,朵广利也觉得很骄傲自豪。朵广利见弟弟薄薄的棉衣上落满了雪,冻得脸色发紫,连忙把大衣脱下来给朵广风披上,并接过朵广风手中的两轮推车,让朵广风把手缩进衣袖里暖和暖和。这件保镖大衣不但样式好看,而且很暖和,朵广风个头在两年间也蹿了起来,虽然比朵广利矮了一头,这件大衣穿上有些臃肿,却也显得更加英姿勃发了,帅气被烘托得淋漓尽致。朵广利兄弟二人从大街上走过,留下一道道羡慕的眼光。 二十六贴花花,人们都在忙着贴对联,门神,有红的也有素的,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村里接二连三地有老人挺不住倒入黄土,很多人家都贴素对联。老一辈人就要归天,而余下的时间就看这一辈人施展手脚了。 回到到家中,朵广顺、朵广中、朵广正已经把对联贴好。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为了迎朵广利回来,里面煮了十几颗鸡蛋,现在已经煮熟,李仲玉用笊篱把鸡蛋捞出来,拨掉皮放入面条中,每个碗里都有四颗晶莹的鸡蛋。滚蛋饺子落脚面,李仲玉是按习俗专门为朵广利做的面条。朵广风虽然是他们兄弟五人中没有受过这种厚待的人,但哥哥们都疼他,总是在一块吃饭,这鸡蛋面他吃得不算少,而且最爱吃,这是他最爱吃的饭。兄弟五人总算是有机会坐在一个桌子上在一个锅里吃饭了。房子里热气腾腾,温馨融融。 吃过饭,朵广正从行军背包里掏出一件沉甸甸的黑色大衣、两件崭新的棉袄、两条黑色长裤、两双黑色平底快靴、一身锦缎华夏长袍、数双袜子。别看时候他俩总打架,但他们的感情是最好的,有什么事朵广正都忘不了朵广风。买这些衣服,朵广正就花了五百多文钱,五个月的兵俸,够家里一年开销的。这要让李仲玉知道,会心疼死的。李仲玉心疼儿子,但舍不得给他们买太好的衣服,一件衣服往往他们五个轮流着穿,非磨得衣服全是窟窿才脱下,然后抹成袼褙做鞋。朵广正他们则不同,他们想让弟弟过得好一些,不能总穿一些破衣烂衫,太寒酸了,在学院不好看。他们把朵广风看成朵家的最后一丝希望。 朵广风得到了哥哥们的厚礼,心里很高兴,他想他一定不会辜负哥哥的情谊和期望的,但他并没说太多的感谢话,兄弟之间不需要这些,太肉麻的话他们说不出来,有的只是会心的一笑。 吃罢午饭,兄弟五人到郊外散步,他们这么长时间都在外面或举院,对田园倒有些陌生了。既然回来,当然要重温一下过去的田园生活。田野中的空气永远都是那么清新。雪花飘飘,他们的心情很好,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首打油诗: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走到一块空旷的地上,朵广中建议切磋一下武功,一来看看各自有何进展,二来活动活动筋骨,暖和一下,三来相互探讨,增益武学修为。其他人自然不会反对,他们许久没有遇上对手,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强,正巧在今天较量较量,他们的功夫应该是一样的,就看内功高低了。 既然要比,当然是用自家武功,朵广风的功夫都是几位兄长教的,虽然偷偷学了一些晁奶奶家的外家硬功,但是不能贸然使用,不能让兄长看出别的武功路数,否则自己是要挨骂的。自家又不是没有功夫,干吗要学别人的。他出招必须保守,隐藏一些实力。这会儿,下着大雪,天寒地冻,没人愿意到地里去,没什么人在周围。他们脱掉厚厚棉衣,只穿单衣就开罗比武。比武方式是五人混战,也就是每个人都要同时注意四个对手,随时都有可能遭到四个人的联合攻击。他们五个人既是对手又是同盟,这样才能比出真功夫,也最快捷,便于点到为止。 他们都算是高手,打起来也具有可观性,但终究段位不同,朵广顺已经达到神段巅峰,朵广利也隐约摸到了神段的门槛,朵广中、朵广正也已达到人段中期,朵广风修为最低,还没有达到人段,仍在不入流的武学初阶徘徊,比到最后,毫无悬念,朵广顺取得了最终胜利。 朵广顺很高兴,弟弟们果然没有荒废武学修炼,不知不觉间都这么有本事了。他们穿上衣服,相互称赞一番,便沿着杏花河一边散步,一边探讨武道心得。“诸位哥哥,俺有一事请教”,朵广风开口问道,“帝国武学传承了数千年之久,俺想知道,这武学境界总共分为几层。” “帝国武学总共分为太、玄、神、人四段,达到人段,可以化气为形,以万物为兵,举手投足间,杀人于无形;达到神段,可以引诸般元气为己用,开山裂石、陆地飞腾;达到玄段,可以感天应地,移山倒海,顷刻间将数州之地化为飞灰;达到太段,可以应天地之道,运诸多律法,一念之间天翻地覆,七洲崩塌。”朵广顺道,“虽然如此,但人并未逃过生死,大限一到,终为尘埃。” “那是不是太段的武者就无敌了?”朵广正问道。 “当然不是,武学修为越高,使用的招数越强大,付出的代价就越大,玄段之上,如果贸然使用最强杀招,极有可能引动天罚,直接被碾成齑粉。”朵广顺道,“如果是两个同段位的高手,一切元气、神力均失去作用,最终取胜的仍然是招数。” “习武的精要是什么?”朵广风问道。 “俺个人认为,武学精要,主要为‘闪、格、攻’三字,”朵广顺笑道,“硬碰硬的对撞,不仅会对兵器和护甲造成损伤,而且人本身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如果自身兵器或护甲不如对手,硬碰硬只会使自己更快地落败。所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躲闪还是躲闪,试想,如果躲闪率达到百分之百,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当然,想做到百分之百躲闪,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迫不得已不得不格挡时应该怎么办呢?那就是因势利导,缓缓将对手的攻势卸去,并且为自己的进攻制造条件,变被动为主动。当然,要想取得战斗的胜利,最主要的还是进攻,而进攻则要快、很、准,一击即中,便要令敌人丧失再战的能力。所以,若能将‘闪、格、攻’融会贯通,同段之间便是无敌,甚至可以越段一战。” “经常听别人说,有人成仙成佛,武学的巅峰之上有没有神仙。”朵广风问道。 “这个没人知道,据说是有,说是当今七大洲的三大最强帝国均有一位圣人坐镇,虽然当今七大洲战乱不断,但总体势均力敌,和平稳定的局势未被打破。”朵广顺道。 “这三大帝国是那三个。”朵广风问道。 “这个我知道,”朵广中抢着答道,“是星光帝国、北沙帝国和咱们黎庶帝国。而且星光帝国和北沙帝国整体军力不相上下,都有五位太段武者、四十余位玄段武者、神段以下的武者不计其数,实力深不可测。” “那咱们帝国呢?” “咱们帝国只有一位太段武者、六位玄段武者、百余位神段武者,人段武者层出不穷”,朵广中道,“三大帝国之中,就数咱们帝国最弱。” “圣人真的不会死吗?”朵广风问道,“圣人真的不能被杀死吗?” 此话一出可把兄弟几人吓出一身冷汗,妄议圣人可是不的罪过,但朵广顺仍然压低声音答道:“据上古传闻,圣人是可以身死道消的,而办法就是一句口诀,‘七情化元,六欲灭道’。” “这句口诀何解,”朵广利皱眉道,“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朵广顺微微一笑道:“耳熟就对了,这不就是咱们家壁龛上,龙凤左右的铭文嘛。俺也是在将军府藏书阁的角落里的一本野史上看到的这个记载,能不能那啥就不得而知了。” “管他呢,反正这些事不是咱们这些老百姓能管的,安生过日子就行了,想那么多也没啥用。”朵广利道。 其他几位微微点头,让后聊起了一些家常和各自在社会上的一些奇闻异事。杏花河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此刻,落满的一层薄薄的雪,就像一条玉做的官道,可远观而不可涉足。那一条条快乐的游鱼一定被封在“水晶”里成化石了。这样它就可以静静地聆听过年的热闹声响,不会太寂寞或太疯狂。 朵广顺他们没有走太远,待会还要回家煮饺子。从腊月二十六到正月十六,这段时间的主食就是饺子,等烤完“十六火”这年才算真正过完。在这段时间里讲究特别多,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能在下饺子时外出,但最忌讳的是不能说对神明不敬的话。只是现在不那么认真严格了,礼节减少了许许多多。人的感情逐渐占去了神灵的位置,在人们心里落地生根,而且越扎越牢,朵广顺他们回来得晚了些,李仲玉没有责备他们。子们嘛,在家里是窝不住的。 阴霸的天气持续到大年初一,雪也跨越年岁之交洒在了新的一年里。春节过后到元宵节,人们最大的事就是走亲访友。弄个篮子,装上各种糕点,或驾马车、或步行,穿梭在各村之间,红红绿绿的礼包晃的人眼花缭乱,各种新鲜的衣服层出不穷。 上一代人喜欢走亲戚,他们为了面子而喜欢四处磕头拜年,而朵广风这一代最讨厌串亲,给那些不认识的人磕头,说一些略带酸味的话让他们觉得难受。又不是自己亲长辈,首次见面就说那么亲的话,在感情上过不去。串亲时,他们尽量避开这些场合,不然,装模作样,很是滑稽。 鞭炮声声迎春到,锣鼓喧喧辞旧岁,元宵节已过,村庄又恢复平静,朵广顺回到了将军府;朵广中、朵广正回到军营继续当大头兵;朵广风则要回举院,体验甲字班备比的黑暗。 朵广利的想法与众不同,他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从今年开始,他就要朝着这个目标迈开步伐。柳镇窑厂欠了朵广利一千多文工钱,过了春节仍不见有还钱的迹象,朵广利便套上驴车从窑厂拉了两万多块砖来抵偿这些工钱。他知道现在找窑主要回工钱是不可能的,至少要拖到年底才会把钱给一部分。时间就是金钱,一年的时间不知要耽误多少有意义的事。他的计划中正需要砖盖房,就同窑主商量妥当后,把好砖拉了回来,这样买砖很划算。 砖块是有了,但盖养殖场需要地皮,别处的宅地被朵嘎云、朵聪云占着,肯定不会借给他,让他在那么好的宅子上瞎鼓捣。朵广利也不打算借他们的,朵聪云那么聪明,万一使出一些鬼点子,自己的养殖场就得让他占了去,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朵聪云见朵广利拉砖,以为他要在另一处闲置的宅基地上盖房娶媳妇,老早就放出话去,这宅子谁也不给。 事情没有绝对,朵广利的事还有转机,他看上了自家住的院子和张奶奶留下的院子。至于朵家大院,他不敢想,也不能那样做,朵家大院不容有半点损坏。 自家院子不用说是可以的,在计划就要实施前,李仲玉他们就搬到朵家大院住了。这是一件大事,李仲玉终于如愿以偿再次住进了朵家大院。再多的苦难也没能冲散她这一家人,她用事实证明这朵家大院该是谁的终究就是谁的,再怎么费尽心机去争去抢都没有用。朵家大院也找到了它的新主人——朵广风。只怕刚在春节生了宝宝——朵广龙的田海燕在抱有幻想的喜悦后又要倒几天胃口了。 这天,朵广风闲来无事便在空荡的堂屋中瞎晃,不心碰到了壁龛内的盘龙卧凤,那龙凤就像活了一般,伸直分开,逆时针转了三圈,顺时针转了三圈,然后立在两旁,壁龛四周出现了青龙、白虎、朱鹊、玄武四个古老的符文,紧接着壁龛后面的两块大理石左右打开,露出一间一米见方的阁子。里面装饰得很朴素,中间放着一个掌心大类似罗盘的圆形双面符文印,印的最中间是太极双鱼纹,向外共有十道同心圆环,每到圆环上均刻有云雷纹、璎珞纹等不同的底纹和复杂的象形阳文,左边是一把银青色软剑,可以系在腰间,右边是一个黑色机括,上面整整齐齐地排放着九根颜色各异的针。这三件东西似乎有很大的魔力,吸引着朵广风把软剑系在腰间,将机括戴在手腕上,待要去拿符印时,手刚接触到符印,符印便毫无征兆地在一瞬间融入了掌心之中。朵广风被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细细察看,之间双手掌心之间出现了正反两个十一环符印。 广风诧异了一会,又仔仔细细地活动了一下身体的各个部位,见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便放下心来。他看看壁龛已经恢复原来的状态,再看看身上的两件东西,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见四下无人,他便高高兴兴地走到村外的一处树林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仔细端详其身上的两件东西。这把剑除了通身银青外,没有半点其他装饰,十分的古朴典雅,而且很轻,柔韧性很好,朵广风舞了几招,很是顺手,最重要的是方便携带。那个黑色的机括,他琢磨了好久也没发现是干什么用的,只是隐约觉得是戴在手腕上的一种暗器,而且做得十分精致,仿佛就是一个精致的手镯,方便携带不说,还很难被人察觉。在一切都弄得差不多清楚后,朵广风就赶快回家去了。 朵广利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他正在忙购买张奶奶院子的事。他求爷爷告奶奶地东奔西跑,总算是在酒桌上把这件事谈妥了,村里以二千文的价格把张奶奶的院子卖给了他。滴酒不沾的他高兴得多喝了几杯,醉醺醺地回家睡觉味。 第二天朵广利精神饱满,干劲十足。虽然是在冬天,但这宅地,地基牢,不用打夯就可以动工。他找来十来个木匠,先把中间的隔墙拆掉,然后画上地线开始动工。大伙谁也不偷懒耍滑,很快就热得脱掉了棉袄。朵广利不时给大家点烟,让师傅们也休息休息,解解乏。 不到三天,朵广利的养殖场就建了起来,不是很大,只有六间房。建这个房子又花了他一千多文,他打工挣得也只有两千多不到三千文了。他又花一千文买了养殖用的铁笼子,有四百多个格子,可以容得下他计划喂养的三百只兔子。事不宜迟,他第二天就买来了三百只兔子,每只兔子五文钱,都只有包子那么大,得养一二个月才能长大。 看着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朵广利仿佛看到了收获,高兴得在养兔的房子里走来走去,看兔子吃食的可爱模样。他看看家里储存的草料不多,就又买了五六千斤干草和麦麸,把全部工钱都投了进去,没有了这些兔子,他就名副其实地身无分文了。 干什么都有风险,朵广风心翼翼地照看着这些兔子,整天忧心忡忡。村里人听说朵广利买了兔子,都眼红不已,甚至有的人直接咒骂。但这丝毫没有打击朵广利的积极性。赔就赔,大不了吸取点教训,从头再来。不试一下,成功就永远不会属于你。 兔子一天天地长大,朵广利也一天比一天揪心。到开春,兔子已有七八斤重。春天一到,万物复苏,朵广利开心地每天都到地里给兔子挖野菜。再过一个月兔子就要产崽了,他就要收获了,他付出的心血将要有所回报了。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打破了朵广利美好的憧憬。一只只兔子暴尸笼中。心疼得朵广利险些晕过去。天啊,辛辛苦苦的大半年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了,他扶着笼子,缓了半天,总算是喘出一口气来。兔子是死了,但他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朵广利算了一下,每只死兔子也可以卖八文钱,和买兔价格差不多,赔掉的只是草料和投入的精力,却也至少赔掉了一千多文钱。死兔子不能放得太久,臭了就没人要了。于是他撒出消息,兔肉一文钱一斤,要买的赶紧来买,来晚了就没了。果然,村民们一听兔肉如此便宜,纷纷前来购买,一天时间,两千多斤兔肉便已售卖干净。朵广利拿着兔子皮,既高兴又难过,泪水夺眶而出,滴在这兔子皮上。“兔子啊兔子,你为什么不晚点死呢?多少给俺留下个崽啊!”朵广利心疼地抚摸着兔子皮道。 痛定思痛,朵广利觉得还是自己投入不够,对养兔子的方法了解得太少,没有留出充足的钱防预疫病,才导致了这次重大损失。只凭一腔热情是很难成功的。于是他打算到州府的养殖商行打工,顺便学一些养殖的方法和技巧。 李仲玉住进朵家大院,不再受到外界的骚扰,有朵广风陪在身边,杜红不敢有太过火的举动,毕竟李仲玉是朵家大院的主人。朵广利养兔子赔钱,李仲玉也很伤心,但并不灰心,她尊重并支持每个儿子做出的决定,她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对的。村人的耻笑算不了什么,只会给他们以动力。她听说朵广利要到养殖商行打工,二话不说就托人寻了个好商行,亲自送儿子上了离去的机车,她相信等到春节,朵广利回来定有一番做为。 朵广利走后,养兔子的房子就空了出来。这是许多二流子垂涎的地方,若是没人看着,让人拆掉卖了也是有可能的。这看守房子的活自然落在了朵广风身上。 如今的朵广风已不再是时候出门解手也要人看着的胆鬼了,他十六岁了,也算是一个男子汉,又有一身武艺,在自己家看房子根本不算难事,更何况他还有利剑在手,谁要敢来,准让他有来无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先喜后忧 福祸相依 朵广顺回到将军府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金凤香通磁话,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朵广顺到金家拜谒过几次,金凤香的家人对朵广顺的印象不错,并且,金家很快便确定了金凤香和朵广顺的成亲日期。 金家无疑是帝国最顶尖的几大豪门之一,豪门子女的婚姻最好的结果是同其他豪门联姻,以巩固自家的地位,断然是很难容忍子女与民间之人甚至是普通世家的人私定终身的。当然,如果子女自己遇到了民间的有缘之人,且该人却是可造之材,豪门家族也会开一面,将其培养为以后家族的有用人才,甚至是代言人。如果是平庸之辈,豪门子女又不愿舍弃,豪门家族也不敢违背帝国律法,只能将其舍弃。所幸朵广顺在金家眼中是个可造之材,二十六岁便已经达到武学神段巅峰,现在虽然只是六品校尉将军,但已经具备出任卫军大将军的能力,假以时日,突破武学玄段,入朝供职也并非不可能。 回到将军府的一个月后,金凤香又来找朵广顺说话。她这次并不是闲谈,而是商量他们的终身大事。两人情投意合,又到了成亲年龄,很快就谈妥了成亲的所有事宜。 金凤香的家人对此事很了解,都同意。李仲玉对此事却一无所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会反对这样一桩好亲事。待金凤香走后,朵广顺提笔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告诉家里这件事,让朵广风收拾两间房出来,年底他要带金凤香回家看看。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更何况这还是一位俊俏的媳妇!最后在信里放了两张金凤香的画像,家里人一定很想知道这位“新人”长什么模样。 李仲玉接到朵广顺的信后,听朵广风念完,心中很是高兴。拿着金凤香的画像端详许久,笑容从嘴角、眼角、两腮等全身各个角落溢出。总算是有一个儿子要成家了,这“五个光棍”的恶名也将不攻自破,化为泡影了。瞧瞧,人家娶了多么好的儿媳,村人不免要这样感慨了。李仲玉把画像夹在一本经书里放起来,以免杜红看见,什么好事到了杜红那也会变成坏事,杜红那张嘴从年轻到老惹得是非事不算少。就是现在,杜红也不会消停。李仲玉可不想让杜红给自己儿子的喜事招惹出闲事来。 不久,李仲玉又收到朵广中的来信。朵广中在信中委婉地提到,他现在也有了心仪的女孩子,有机会也会来家里,让李仲玉做好准备。虽然不是明说,但对于李仲玉来讲就是双喜临门。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用情专一的人,认准了就不会放手,这婚事也十有八九是定了。 李仲玉现在最担心的是朵广利的终身大事。朵广利也老大不了,说了几次媒也没有成,李仲玉自然是担心,而且一点也不多余。村中眼红朵祥云家的人太多了,一家有五个男丁不说,还个顶个的有出息,竟然还出了一位六品大官,怎能不让人心生妒忌。这些人便只能针对“最没用”的朵广利,大肆散播谣言,恶意中伤,阻挠朵广利相亲。对此,李仲玉没有一点法子,总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铤而走险,给朵广利买一个媳妇吧。村里这样的事不算少,但李仲玉是个善良的人,不会违背天地正道,倒是那些人口贩子和买人的人应该处死!当然,也有这样的骗子,假装被人拐卖,在博取买家的信任后,一把把买家偷得倾家荡产。杏花村的朵扁装因为死了老伴,就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徐州府山区的漂亮媳妇,结果不但被人偷得一无所有,而且七八岁的女儿也被拐跑了,其本人也服毒自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闲言少叙,一年一度落木劲,悲悲凉凉总是秋。夏天过去了,李仲玉和朵广风一点点把麦子收进了仓。她在闲暇的时候就拿着扫把打扫房间,过些日子朵广顺他们回乡探亲,得有个干净的地方住。还要收拾两间女孩住的房间,以防他们把要好的女孩子带回来。她终于要熬出头,看到儿子立业成家了。杜红年纪毕竟大了,力气也了,不再经常发脾气。现在田海燕不敢在李仲玉面前太放肆,杜红挨骂减少了,但身子一天天坏了下去,终于在立秋时一口气背了过去,撒手人寰。功过是非随人的离去而烟消云散。李仲玉、朵聪云两家为杜红举行了厚葬,但朵广顺、朵广利、朵广中、朵广正均不在,只能让朵广风摔了灵盆。 县府大比的热度已随夏天的离去而冷却,朵广风顺利地考入了柳县贡院,同村还有一位考上了柳县贡院,就是南宫柳清。朵广风终于继朵广顺之后,成为朵祥云家第二位踏入柳县贡院读书的后生,成为帝国五十三年柳县贡院丙字级新一届学子。 八月中旬,朵广风就背着书匣进入了通向太学的殿堂。在那里,他真正尝到了一个人在学院生活的滋味,这只是自力更生的一个序幕。不过他并不孤独,在学堂里有南宫柳情和他说话,在寝室内,有同寝学子一同感悟人生,在外有一二好友比拼共进。 柳县贡院是柳县的最高学府,其他杂七杂八的书院均以柳县贡院马首是瞻,就连县比成绩亦以柳镇贡院的试题成绩为准。但柳县贡院历经千年风吹雨打,已经摇摇欲坠,一些身负真才实学的先生都被玲珑府里的贡院花重金挖了过去,学子中的拔尖人才也被玲珑府里的贡院以优厚条件吸引了过去。如此一来,柳县贡院的整体成绩与玲珑府里的贡院拉开了很大距离。最近几年,柳县贡院一名学子金榜高中,进入帝都太学和华夏太学,就是九州的太学,考上的也是凤毛麟角。柳县贡院的声望也就逐日下降。不过这些并不重要,朵广风有信心三年后在帝国大比中考出好成绩。 冬天,一转眼就要到了。朵聪云的儿子朵广龙,在这个时候突然遇到一场大病,不幸夭折了。尸体被无情地投进了杏花河,随流水滚滚逝去。 不过,朵广龙的死带给朵聪云的打击不是很大,朵广龙生来就是个病殃殃,听大夫说长大后即便不傻也不会聪明,朵聪云早就不想要朵广龙了。就在朵广龙夭折当天,朵聪云的另一个宝贝儿子降生了,朵聪云给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朵广英。上天给了朵聪云一次教训,这次终于给了他一个完美无缺的孩子。 寒风飘零,大雪纷飞。朵聪云高高兴兴地准备朵广英降生百天的庆贺典礼,各路朋友都要到来。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要办就要办得红红火火。他虽然与李仲玉家有些过节,但是这第一封邀请书,还是要给李仲玉,毕竟李仲玉是朵家大院云字辈里的大嫂,为朵家第一个传宗接代的功臣。再者,朵聪云也告诉李仲玉,别神气了,我也有宝贝疙瘩了,这朵家大院还不定是谁的呢。 李仲玉当然明白朵聪云是什么意思,成为大人后都有这种听说都带九个弯,九曲回肠的本事!李仲玉要去,她当然要去,不能扫了朵聪云的面子。她不想把矛盾转移到下一代身上,她爱每一个朵家的孩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她从来不相信这种鬼活,说不定朵广英可以不像朵聪云那样自私,而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她准备了一百颗鸡蛋,五十斤白面,十斤黑糖,作为贺礼送了过去。这算得上一份厚礼,但朵聪云还是觉得轻,有那么大一个院子,有一个做大官的儿子,就送这么一点,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他只看到李仲玉家的华丽外表,而没有看到李仲玉家事多,外债多,有时还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 自从柳县最大的黑道帮派被剿灭后,柳县安静了一段时间,衙役也睡了几个囫囵觉。但另一个黑道帮派——“一零八”趁机将黑手伸进了柳县。 “一零八”的头目姓施名仁贵,一百九十公分的大块头,壮得像头牛。柳县这地方穷,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第二次七洲大战的战火几乎烧光了这里所有百姓的缘故。百余年的积贫积弱,柳县百姓几乎都吃不饱、穿不暖,人们的身高普遍不高,而且瘦瘦弱弱,想要长得壮如蛮牛,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痴人说梦。柳县虽穷,却不是穷山恶水,称不上山清水秀,也勉强是中州大地上的沃土肥水之乡。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柳县在纯朴与骄傲中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朴实人民,也不乏青年才俊。施仁贵虽然初来乍到,相貌出众,但并没有引起人们过多的注意,很快就把帮派建立了起来。 三老商会不同于西南徐州博族中的叛逆帮派“博青会”残暴凶狠、无恶不做,做的是正规买卖,同时用黑道势力保护他们的正当利益,他们想的是黑白两道双管齐下,争取更大的权力和利益。三老商会人员众多,不论是为人处世还是经商做买卖,都很低调,加之各地分会均使用不同的名字,因此声名不是很大,但实力不比博青会差,其中亦不乏神段高手。 三老商会势力庞大,枯枝烂叶、臭鱼坏虾也委实不少。施仁贵便是三老商会这块璞玉上的一点乌迹。他并没有按照总会的安排在柳县开办一家分会,通过做一些正经买卖扩大自身影响力,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用一家只有一个空门面的商会做掩护,靠着做一些违律的行当“赚钱”,抢劫对他来说只是菜一蝶,替人当杀手也算是中等,最刺激的是抢钱庄和钱庄的运银车。只是柳县这地钱庄太,不值得冒这个险。杀人的勾当他也不敢做,玲珑府分会在身边,弄不巧要出乱子,他所做得也就只有抢劫。 柳县穷,但也有几个大户人家。李有富李家,丁凯丁家,杨崇喜杨家,还有已经不再殷实的朵家。李有富是一县之尊,丁凯和他交往甚密,施仁贵不敢得罪,但杨家和朵家是平头百姓,就自然而然地成为这只饿狼的下次猎取的羔羊。这四户人家在以前有很高的地位,黑白两道都望而生畏。时过境迁,现在留下的只有大院子和一些现实平庸的后代。 施仁贵不敢轻视,摸清两家的地形后,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成功洗劫了杨崇喜家。然后,他趁热打铁,准备一举拿下朵家。对于朵广风,他早有耳闻,木玉家的嫡系传人,又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生瓜蛋子!他没有费太多的心思就想出了一个自以为绝妙的妙计,时间就定在朵聪云儿子百天之日。 朵广风到柳县贡院大概也三个多月了,读书成绩只是平平。过人之处就是一双巧手,但在这块舞台上,万分之一的用途都没有。哪怕你是七洲顶级的艺术大师,在以读书为主业的学院门口也得乖乖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滚蛋!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 卖什么的吆喝什么。学子当然是以读书为主。只要你是一个学子,就注定你要在题海中遨游,无论走到哪里,脑门上总会清楚地印着两个万能通俗的字体:“读书”。武学界以太段高手为标杆,而读书界的标杆就是分,它将在人的读书生涯中衡量一个人的功过成败。整个学院因人的自尊而充斥着荣誉、羞耻和平庸。高尚与低下的灵魂就是如此的泾渭分明。 在读书上,成绩相对较差的学子会因心理的驱使对成绩好的学子产生妒嫉,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朵广风的自控能力很强,他不会怨天由地,也就不会妒嫉他人,但他很厌恶那些因为成绩稍微好那么一点就趾高气昂,不容别人提出一点反对意见的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事在每个学院都存在,严重一点,七洲的各行各业都有这些“猴子”。人之所以会妒嫉是因为还有自尊心,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件好事,但因此而有一些过激行为则是不对的。按照常理来说,学院里的混混都是厌恶拔尖学子的,但他们的学堂归属感很强,不会同自己学堂的同窗过不去,有时甚至会为自己的同窗而与其他学堂的混混大打出手。但事事无绝对,在朵广风所在的学堂就有一位叫凯面辅的“大哥”,此人本没有任何混的资本,家中比朵广风家还要清贫,也是托了数层人情才千里昭昭到柳县贡院读书。只可惜他不争气,是学堂之最,读书成绩最差的一个!即便日此,他还是凭着一股狠劲,混出了一点名堂,其实不过是个于人海中丧失自我的可怜虫罢了。 凯面辅喜欢和其他学子过不去,常常以武力恐吓威胁别人,其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人不敢瞧他。朵广风在丙字二学堂里是年龄最的一个,看起来也最瘦弱,如果他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臭子,凯面辅绝对不会找他麻烦,但他长得太清秀、太俊俏,虽然成绩不好,但仍是全学堂尤其是女学子的焦点,而且能言善辩,人缘好,其声望远胜于学堂其他学子。凯面辅就喜欢干着“打出头鸟”的事情,只可惜朵广风吃住都在书院,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最好的机会就是三天后的休学日,也正是朵广英百日当天。那天似乎是个特殊的日子,所有的事都凑在了一起,炒成一锅大杂烩,炖成了佛祖罗汉闻了也要下身人间的佛跳墙。 朵广风只顾着为朵广英的百日庆典高兴,没有嗅出一点味道。倒是南宫柳清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悄悄地告诉了朵广风,让他心一点,休学那天要早一点走。书院里那时会松懈下来,不会管得太严,应该可以早走一些。朵广风自然不怕,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决定早点走,也恰巧能帮家里人干点活。 年末的大比十分重要,足足考了四天,这几天除了考试时间,书院里是乱作一团,学子没的作息规律完全被打乱。这意味着一次大“解放”的来临。 最后一门学科考完后,天临傍晚。天气阴沉沉的,看不到晚霞,风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雪粒,打到脸上针刺一般痛。各个寝室里传出来哐哐啷啷的收拾书本的声音。废旧的书纸、草纸从门里迎着外面的雪粒飞将出来,一片片堆积如山。这时会有一位黑瘦的老人,推着一辆破独轮车把垃圾运走,换些钱维持生活。对于这样的穷苦人,生活似乎把遗忘了。 朵广风把东西收拾整齐后,就到街上买了本杂书来看。他不像耗子似的四处乱窜,也就不会遇上凯面辅引发“耗子过街人人喊打”的局面。他喜欢清静,于清静中读书,然后事事平安,也就是福。该凑热闹时去凑,不该凑热闹时,万不可闭着眼睛乱冲,虽然不会撞上,于表面无害,但是万一遇上个狂犬病,疯牛病和猪瘟等病毒,就大事不妙了。 返朴归真无外乎抛开一切繁琐,抓住事物的本质。清静的效果也许没有这么大,但清静是福,百利而无一害,静的最高境界莫过于心静,心静而凉是佛家的教条,心静而镇则是世人共有的。 静以达真,真以神清,神清也就有一个好梦。于雪中安眠并不是幻想,换句话说,很容易得到。只是像朵广风这样因读书多而安眠的不多了,因为他们比他少了一种美的享受。一觉醒来,雪还在纷纷扬扬地落着。 朵广风起床后,把铺盖卷成卷,装进麻袋。然后踱步到宿舍楼顶,照例温习武术。温习一遍后,出了一身汗,又觉腹中饥饿。摸摸口袋中半年来省下的二百文钱,不忍心把它变成不完整,就扛起铺盖和书本袋子回家去了。他估计凯面辅还在听周公讲经,走得很是大胆、放心。他以为自己有实力,而低估了凯面辅的能力。凯面辅也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 朵广风行至巷拐角处,眼前忽地黑了下来,待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头被人用麻袋罩上,胳膊也被人架住然后捆绑了起来。他感觉四周一片黑暗,自己就像被魔鬼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他不得不责备自己太大意了。 黑暗是短暂的,朵广风很快就又见到光明。可他并不希望见到光明。光明中有洁净的雪,洁净的雪把那些丑恶的东西照耀得太清晰,让人不堪忍受。果然,站在面前的就是凯面辅。朵广风看到凯面辅那还算清俊的面容竟如此宁静。 “面辅,俺没惹你,你抓俺干啥?”朵广风问道,“咱可是一个学堂的。” “一个学堂怎么了,我就是看不管你那吊不啦叽的样子。”凯面辅说罢,按着朵广风就是一顿拳脚。有几位早走的学子,拿鄙视的目光瞟了一眼朵广风,就绕过去,匆匆而行去了。 被一顿暴打后,朵广风头发散乱,意识有些模糊。凯面辅又一拳打过去,正中朵广风“腰带”,振得他手都酥了。他命人把朵广风提起来,掀开衣服,一条银青色“腰带”呈现在眼前。这使他又惊又喜,原只想打朵广风一顿,没想到会有这以外收获。 凯面辅想把“腰带”解下来据为己有,但弄了许久也没解下来。贪念驱使他把朵广风身上的绳索解开,让朵广风把“腰带”卸下来送给他。但当朵广风解下“腰带”时,一道青光骤然射出,“腰带”两侧噌地长出两道白刃,原本十分精致的“腰带”瞬间变成一把利器,从朵广风手中闪电般飞出,一刹间,就割断了凯面辅五人的喉咙,再看剑刃,滴血未染,自动回归剑鞘。 朵广风没想到会把“腰带”他们全杀掉,太凶残、太血腥了。但在那种情况下,他控制不住这把剑。其实,在当时他也恨不得宰了凯面辅他们。而朵广风手中的这把剑早已生出灵性,既已认朵广风为主,自然能够感应到朵广风的情绪。朵广风心念一动,剑随意动,然后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一幕。 朵广风现杀了人,虽是无心之失,但心中很是恐慌。他深吸两口气,镇静下来后,向周围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便扛起铺盖和书本疯狂地向家中奔去。在被杀的人中,有许多是土财主家的子嗣,肚子里的墨水不多,但处事奸诈,他们往衙门一告,再托人砸上几十辆银子,朵广风的命指定保不住,倒不如溜之大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朵广风路上栽了几次跟头,弄了一身的泥土,但总算是“平安”到达朵家大院。家里人都去朵聪云家了,大院有些冷清。他打开大门,进入房里,仔仔细细地拿了两件衣服,匆匆忙忙往外走,他打算到外面躲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悄悄回来。他来不及跟李仲玉道别,他相信李仲玉能够理解他的苦衷,也不会反对。但刚行至影壁后,就听噗通、噗通跳进两个人来,腰中别着拧把钢刀,勃根处有刺青,一看就不是好鸟。朵广风偷偷往后一瞧,见他们又放进来二三十个衣着相同的人。领头的人很强壮,但朵广风不认识,这人正是施仁贵。 施仁贵不愧是黑道大帮派的人,有备而来,行动稳而不乱。一群劫匪在施仁贵带领下,如入无人之境般往里走。施仁贵千算万算就是算露了朵广风。眼前突然冒出个大活人还真下了他们一跳,心想:他怎么会在这里。但他立即反应过来,抽出三尺砍刀,就向朵广风身上招呼。刀锋如电,直冲朵广风心脏。朵广风一边闪躲,一边抽出银青剑展开反击。施仁贵虽然功夫不错,但仍然不是朵广风的对手,数十招后被朵广风一剑刺穿了心脏,然后朵广风乘胜追击,又经一番搏斗,将施仁贵带来的劫匪悉数送入了黄泉。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殷红了地面。 战斗结束后,朵广风蹲在地上休息了一会,看着满地的尸体竟然没有了先前的恐惧。体力恢复后,他站起身,将银青剑收回腰间,从地上捡起一把钢刀便向县衙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借刀杀人 感悟元气 朵广风来到县法丞府前,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迈步走了过去。行至门前站班的衙役面前道:“这位衙役大哥,俺报案。” “报案,报什么案?”站班衙役见面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年,不以为然道。 “抢劫案。”朵广风道,“还有杀人案。” “什么!”站班衙役被吓了一跳,“你在这儿等一会儿,俺这就去报告法丞大人。”站班衙役说完便急匆匆地跑进了府内。 片刻之后,法丞大人便带了二十多名玄衣衙役飞快地跑到了朵广风面前,焦急地问道:“抢劫?哪里抢劫?快带俺去!” “见过法丞大人,”朵广风躬身行礼道,“大人不用着急,劫匪已经被俺杀了。” “什么!被你杀了!”法丞惊讶道,然后盯着朵广风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不错,你身上的确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好好说说吧,怎么回事。” “俺交朵广风,今天贡院休学,俺就早早地赶回了家,谁知刚到家就有二三十个劫匪冲了进来,”朵广风轻描淡写道,“俺就跟他们打了起来,然后就把他们杀了。” “哦,真没想到,看你文文弱弱的,竟然还有这般本事。”法丞听对方说自己姓朵,心中微微一动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俺家在柳镇杏花村朵家大院,”朵广风道,“俺这就带您去案发现场。” “原来是前亢金龙郎将的后人,失敬失敬,”法丞躬身回了一礼道,“那咱们现在就走吧。”法丞挥了一下手,从法丞府里开出五辆衙役专用磁力机车,一干人迅速上车,然后飞速向朵家大院驶去。 来到朵家大院门前,众人下车,在朵广风带领下直奔朵家大院前院。然而,来到刚刚朵广风与施仁贵一伙激斗的地方,朵广风愣在了原地,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这里哪里还有施仁贵一伙的尸体,除了地上纷杂的脚印和片片血渍之外,别无他物、空空如也。 “这,这个,”朵广风挠挠头尴尬道,“俺也不知道咋回事。” “俺知道,”法丞打断朵广风道,“你不用担心,俺相信你。这里空气中还弥散着血腥味,而且地上的血是人血,这点可以确认。” “那尸体嘞?”朵广风问道,“咋就凭空消失了嘞?” “凭空消失?当然不会。”法丞道,“是被人偷走了才对。看来你们朵家是被不得了的人盯上了啊。” “那可咋办嘞?”朵广风道,“那俺们不是很危险?” “当然不会,”法丞用手摸了摸墙面上的脚印道,“偷尸体的这帮人在墙上潜伏了很久,大概有三十人左右,而且领头的应该是神段高手,应该在你之上。既然他那时候没有出手,想来没有恶意,所以你不必担心。” “那接下来咋办?” “还能咋办,撤呗。你也安安生生的过活吧,本来依据律法,擅入民宅者,虽死亦是白死。”法丞无奈道,“当然,这事没完,俺会依律上报府台法曹,继续进行追查的。” “那就有劳法丞大人了,”朵广风道,“大人要不要入内喝杯茶再走?” “那就不必了,既然此间事了,俺也就回去了,府里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事等着俺去办嘞。” “明天贡院还有课业,俺就不送了。”朵广风躬身行礼道。 “哦,对了,”法丞刚走出几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折身返回道,“最近贡院周边也不太安全,今天上午有五名学子被人杀死在了一个僻静的巷内,从手法上看,杀他们的人修为至少在神段以上。你一定要多加心。” “多谢法丞大人。”朵广风再次躬身道,同时,心里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好了,你忙吧。”法丞一挥手便带领一干衙役离开了朵家大院。 目送法丞等人离去,朵广风便立即提水洒扫庭院,将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将杂乱的庭院收拾周整,然后换了一身衣服到朵聪云家吃喜面去了。 朵广风来到朵聪云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亲朋好友。他和几位相熟的同村长辈见过抬手礼后,便径直走进了堂屋内间。整个堂屋修建的很是豪华,各类红木家具一应俱全,椅子上铺着厚厚的羊皮坐垫。内间装修更是奢华,墙壁上挂满了厚厚的挂毯,一张楠木大床头西脚东紧靠北墙放着,床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子,盖着两床鹅绒锦绣鸳鸯被,西南一角的壁炉里,炉火旺旺地燃烧着,整个内间十分暖和。田海燕此时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坐月子,朵广英就在她一旁的摇篮里静静地睡着。 朵广风走到摇篮前,轻轻俯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朵广英娇嫩的脸,逗得朵广英咯咯笑了起来。朵广风自己脸上亦不知不觉地挂上了微笑。 “把你的脏手拿开,别弄坏了俺的广英。”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把朵广风吓了一跳,朵广英也被吓得嗷嗷哭了起来。 朵广风赶忙站到一旁,尴尬地挠挠头,站到一旁。田海燕则把朵广英紧紧地抱在怀中,一边哄着,一边拿眼白朵广风。 朵广风自知田海燕不欢迎自己,便行了一个抬手礼,讪讪地离开了堂屋,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瞎晃,猛不丁瞧见李仲玉和几位同村妇女在帮着朵聪云数亲朋好友送来的鸡蛋和红糖,于是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娘,还是这屋暖和啊。” “你咋回来了,快过来,烤烤。”李仲玉说着就把朵广风拉到了灶台前面,还悄悄地往朵广风口袋里塞了两个鸡蛋,“还没吃饭呢吧,待会跟俺去吃饭。” “嗯。”朵广风点点头,搬张板凳在李仲玉一旁坐下,一边帮着数鸡蛋,一边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听着李仲玉和同村的妇女唠家常,聊到自己时,也有礼貌地应上几句。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朵广风跟在李仲玉身后,走到一张专门为女客准备的桌子边坐下,静静地等待着上菜、开饭。 少时,朵广英的百日宴正式开宴。村长王得成和一众大大的村官先后说了些过年话,对朵聪云表示祝贺。朵聪云对各位亲朋好友的到来表示感谢后,开始上菜。 第一道菜不是别的,正是长寿面,表示对新生孩子健康成长、长命百岁的最美好祝福。众人将面碗端起,轻轻将一些面汤洒在地上,口中默念祈福祝文:“黄天厚土,请吃面”,祈祷完毕后,纷纷落座,一口将碗中的面吃完。 第二道菜是红糖水煮鸡蛋,表示对生活越过越红火,越过越甜蜜,越过越殷实的美好向往。每人面前有一个青花瓷大碗,碗中乘着半碗糖水和两颗鸡蛋。众人一边喝糖水,一边吃鸡蛋,直至将鸡蛋吃完,糖水喝净。 第三道菜是糖醋鲤鱼,表示对生活幸福甜蜜的期望和对下一代鲤鱼跃龙门的美好祝愿。众人轻轻夹了一口鱼肉吃下后,便放下手中的筷子,静待下一道菜上桌。 第四道菜是烧鸡,第五道菜是红烧肘子,第六道菜是凉拌猪耳朵,第七道菜是红烧茄子,第八道菜是葱拌豆腐。八道菜上齐后,众人方放开手,随意吃起饭来。 朵广风饭量不到,吃下面、鸡蛋和糖水就有些饱了,又吃了几口菜,便有些撑了。他见李仲玉正和同桌的几位长辈聊得起劲,就跟李仲玉说了声,兜中揣着两颗鸡蛋回朵家大院去了。 朵广风回到朵家大院,并没有立即去读书,完成先生留下的课业,而是拿出朵广顺上次探家时留给他的一份内功心法摹本,打算体悟一下天地元气波动,开始修炼内家功法。今天所发生的事对他影响很大,朵家大院竟然被神段高手盯上,这可是一个不的危机,他尚未步入人段境界,面对神段高手,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过,为了保卫朵家大院,他必须尽快提高自身修为。 “混元太一,太易元道,太初阴阳,太始幻形,太素化质,太乙天数,太极万象。太极元气,函三为一。太始既肇,裂一为三,天清为阳,地重为阴,人禀中和。阴阳天地,动静阴阳,太极动静,动静无端,阴阳无始。天地未立,道本天地。天地既立,太极理万。五行化一,阴阳生五。五行质地,气行于天。水木阳奇,火金阴偶。气阳质阴,动阳静阴。五行之生,各一其性,四时之行,亦有其序,春生夏长,秋肃冬藏,春夏秋冬,相循无穷。阴阳四象,五行八卦,各具太极。天地万物,皆在无极。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天垂象文,人立天从,人感天应,天人合一。人具五行,法天象地。天道酬勤,修为在人,人定胜天。”朵广风一边读内家功法的总论,一边想道:人体有奇经八脉,对应的应该是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位和日月星辰的轨迹、大地山川河流的走向,五脏对应的是五行元气、天空的五行、大地的五山,六腑对应的是上下东西南北。既然万物各具一太极,想来万物皆有元气,而天地元气最为浑厚。如果能感受到元气,并将元气引入体内,按照奇经八脉走势运行一遍,必能由内而外滋润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身体强度必然可以更上一层楼,也可以引元气为己用,这应该就是达到人段高手的要求了。可是怎么感受元气呢。 想到这里,朵广风继续看了下去:“万物有灵,由感而行。内功之传,脉络甚真。前任后督,行气滚滚。井池双穴,发劲循循。千变万化,不离其本;得其奥妙,方叹无垠。龟尾升气,丹田练神。气下于海,光聚天心。既明脉络,须观格式。头正而起,肩平而顺,胸出而闭。足坚而稳,膝曲而伸;裆深而藏,肋开而张。气调而匀,劲松而紧。先吸后呼,一出一入;先提后下,一升一伏;内有丹田,气之归宿。下收谷道,上提玉楼;或立或坐,吸气于喉;以意送下,渐沉至底。升有升路,胁骨齐举;降有降所,俞口气路。既明气窍,再释劲诀。通、透、穿、贴、松、汗、合、坚,按肩以练步,逼胯以坚膝;圆裆以坚胯,提胸以下腰;提颏以正头,贴背以转斗,松肩以出劲。折天柱以下气,视合谷以立门。横劲竖劲,辨之分明,横以济竖,竖以横用。五气朝元,周而复始;四肢之首,收纳甚妙。天地交泰,水升火降;头足上下,交接如神。静升光芒,动则飞腾。” 看罢,朵广风是一头雾水。全篇一大堆文字,绝大多数他都看得懂,唯独“万物有灵,由感而行”八个字过于笼统,他左思右想都不是很明白。 “元气,由感。元气,由感。……”朵广风放下内功书本,一边踱步,一边思索着。大约过了一个时左右,一阵寒风吹过,朵广风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从思绪中醒悟过来,但偶然间似乎被一道闪电击中,如若当头棒喝,心中若有所悟。他伸出手,闭上眼睛,在空中轻轻抚摸着,体悟着。大约十分钟后,他手指微动,竟然在地上勾起了一个的旋风,他也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微笑。 “原来这就是元气,好微妙的感觉,”朵广风心想,“要赶紧按照内家功法将元气引入体内稳固境界才行。” 朵广风赶紧走回房间,盘膝跌坐在床上,微闭双眼,细细感受身体周围的天地元气,以意念牵引天地元气随呼吸进入体内,待要将元气融入任脉,沉入丹田之时,才发现元气行至一半就停了下来,任脉竟然没有打通!他不甘心止步于此,便又试着引元气运行了数次,但仍然没能成功将元气引入丹田,所幸堵塞的任脉松动了一些,元气又向前行走了一段。 又行功数遍后,朵广风已觉意念耗尽,再不能引动天地元气,便停下来,憩了片刻,醒来后顿觉精神舒爽,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他这才想起还有一堆课业没有完成。 朵广风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子,走到靠窗的书桌前,拿出书本和先生安排下来的题目,认真答了起来。…… 接下来的寒假日子,朵广风过得很单调,每天六点钟起床,修炼一个时,然后读书、答题,中午修炼一时,然后读书、答题,下午七点钟修炼一时,然后读一会书就睡觉。最后的几天,先生安排的课业已经完全做完,他也就把心思完全放在了修炼上。 一个寒假过后,朵广风的任脉尚有一丝就能完全打通,他的一只脚已经完全踏入了人段高手的境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重操旧业 双喜临门 转眼间,又到了过年的时间,朵广利终于从商会返回了家中,他把烦恼抛在一边,那只代表过去。他打开老宅的院门,院子内的一切物事完好无损。朵广顺的剑还挂在墙上,锋芒仍在,想是朵广风经常舞弄的结果。 朵广利这次回来不打算用原来的厂房养殖兔子,而是打算将房子用作草料库房,兔子则在院子里喂养。当然不是简单的放养,而是先将院子挖成一个深两米的长方形深坑,地面和四周均砌上红砖,再将泥土填回坑中,用石头夯实,在上面撒上草籽,然后在大门内侧又修起一道严丝合缝的门,沿着院子四周的墙边开出一条条排水沟,再在院子上空搭起一个可以打开和收回的透明棚子。不久他的兔子养殖场就开工了,干活的只有一个,光杆司令朵广利。 由于朵广利彻底改变了养殖方式,以最接近兔子生活习性的方式圈养,而且准备了各种杀毒的药物,加之没有人捣乱,所以一切进展顺利。黄叶两落,他的养殖场有了一定的起色。 这过去的两年,帝国是好事连连,帝国五十八年,七洲磁力雷火箭试射成功;帝国五十九年,七洲磁力太玄阵法箭试射成功,至此,黎庶帝国同星光帝国、北沙帝国一样,可以将太段高手、玄段高手的绝世杀招做成阵法,投送至七洲的每一个角落,再没有哪个国家敢对黎庶帝国妄动武力。 举国欢腾在所难免,只是对此的关心程度有深浅之分,像李仲玉这样的大多数帝国人关心的还是自己圈里的衣食住行。这不能说是思想低下,每个人都有他认为重要的事,这只能说是事实,生存之必须的。 当然,帝国五十九年,也是最令黎庶帝国人,甚至是所有黄肤黑眼黑发人最恐惧的一年,以星光帝国为首的白肤碧眼金发人将一种只针对黄肤黑眼黑发人的病毒“撒旦”通过七洲商会的商人带入了黎庶帝国。一时间“撒旦”席卷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数百万帝国人被夺去了生命,帝国陷入一片恐惧之中,消毒药物遍布各个角落,到处都漂浮着刺鼻的气味。 在此期间,人们如果没有太重要的事情,是不敢出去闲逛的。在外打工的人很难回来,回来后也要接受严格的检查,有一点不正常便立即被单独看押。 时下正值夏日暑假时间,朵楼学自然成了“关押”返家村民的临时处所。失去了森林的保护,朵楼的一切建筑光秃秃地裸露在毒辣的阳光下,失去了水木气息,显得是那么苍凉,就象刚刚经过撕杀的古战场。残垣断壁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 就这种情况下,朵广中服兵役期满,被右威卫军泉城府第七折冲府选走,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校尉军官。他有一个月的探家假期,但仍然和朵广顺一块回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们不再是以往的穷子,而是光荣的帝国卫军军官。下车后,朵广顺、朵广中没有像返家的打工人员遭到扣押的待遇,由县府医馆的大夫检查完身体就放行了,二人并肩走进杏花村。 街上的人不是很多,爱站在大街上的杏花村人,一点也没有变。朵广顺、朵广中他们不再像时候那样幼稚地避开人群走,而是有礼貌地同父老乡亲打招呼,给人一种“呀,真长大了”的感觉,那身戎装更让人尊敬。孩子仍然与以前一样,蹦蹦跳跳、顽皮可爱,略带一点放松,唱着动听的童谣:杏花河水清铃铃响,,一里桃杏十里香。大刀阔斧硬邦邦,一片白地光苍苍。几多风雨几多愁,宽宽沟中污水流。九天仙女长哭泣,而今锦绣村庄变了样。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们不太清楚,但可以分明地闻到从四面八方飘来的恶臭。 朵家大院没有变,丈二大树郁郁葱葱,青墙绿瓦星星点点散满在绿荫中。走进院子,百花争奇斗艳,芳香阵阵。廊下砖缝中长出的草蓬勃华发,流苏阵阵。蜜蜂在枝头嗡嗡扇动翅膀,蝴蝶在粉红间飞舞。母子、兄弟相见甚欢,朵家大院总算又有了欢声笑语。心情好极了。天更蓝,地更宽。 李仲玉已年近花甲,但身子骨很结实。儿子都长大了,她闲在了许多,每天都穿一身灰色锦装,很精神。头发虽已花白,但她不服老,总在闲暇之际找点事做,比如载草种花,养猫禽鸟,有时也帮朵广利喂喂兔子。 清闲并不代表没有忧心事,朵广风年纪尚轻,只有十八岁,却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朵广正二十岁、朵广中二十三岁、朵广利二十六岁,朵广顺二十九岁,但只有朵广顺成家立业,而且美中不足,至今还未有一男半女。每一位老人都希望家中添丁,子孙成群环绕膝下,李仲玉也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看到这一天。李仲玉最忧虑的还是朵广利和朵广中的婚事,以前总抓不到机会,这次回来一定要把这事解决。 朵广顺、朵广中他们此次回家探亲,有一肚子话要对母亲、兄弟说,现在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听他们讲家里的奇闻怪事,然回答他们以为新奇的问题。 饭桌上,朵广风雕刻的“寿桃”一尘不染,光彩异放,端端正正地放在八仙桌上正中央,犹如含苞待放的“寿”更加引人注目,朵广顺坐在李仲玉左手边,朵广利坐在李仲玉的右手边,朵广中坐在朵广顺的左手边,朵广正不在,朵广风便坐在了朵广利得右手边,一家人谈天说地,却也其乐融融。 李仲玉见还不是提出为朵广利、朵广中说亲的想法的时候,就只讲家中的好事。其实在他们心底的忧伤是不言而喻的:全家本有五条希望,而且都有机会考入九州太学甚至是帝都太学、华夏太学,但世事不随人愿,到头来一切希望都化成了梦幻泡影。毕竟那是最一流的书院,不是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可以进去的。就像那九霄云外的天宫,不是地面上的凡夫俗子想去就能去得地方。所幸,无兄弟中的三人都已有了稳定的工作和人生的奋斗方向,日子也不像以前那般苦了。 “广顺哥,听说你在帝都成亲了,咋没有把嫂子带来嘞,也让俺们见见”。朵广风问道。 “俺是怕她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再惹出什么事来就不太好了。” 朵广风又要“逼问”,不想李仲玉解围道:“行了,别问了,下次来就行了,俺一定把房子提前收拾好。大家吃饭吧”。 正在吃饭,外面传来车鸣声。朵广中一惊,放下碗筷要去开门。李仲玉忙挥手道:“你坐下吃你的饭,俺去开门”。然后起身去了。 朵广风对朵广顺打趣道:“不会是嫂子自己来了吧?” “食不言寝不语,”朵广顺白了朵广风一眼道,却也无心吃饭。只有朵广中这家伙吃得最香。 李仲玉走到大门后,心地打开侧门,只见一位打扮得很时尚但又不妖艳的女孩站在门前,于是便问道:“姑娘您找谁啊?” “大娘,俺是来找朵广中的,这是他家吗?” “找广中?”,李仲玉有些疑惑,“对,对这是他家,您是从哪里来啊?” “您是李大娘吧?”来人说着把墨镜摘下来,热情地拉起李仲玉的手道,“我叫张丽丽,从沙颖府来,是广中的…朋友。我们认识两三年了”。 闻言,李仲玉已猜了个大概,忙打开中门热情道:“哦,请进,请进。” 张丽丽将机车开进朵家大院,然后一边打量朵家大院的景致和布局,一边跟落后一步跟在李仲玉身后前去餐厅。 “广中,”李仲玉走到餐厅门口,轻声说道,“你朋友来看你了。” “谁呀?”朵广中咽下口中的饭菜,待看到李仲玉身旁的人时,竟愣住了,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广中”,张丽丽不等朵广中反应过来,就跑过去一把抱住朵广中的脖子,亲昵地摇晃起来,勒的朵广中差点把吃的饭菜全都吐出来,脸涨得通红。 “你稳重一点,我妈在这呢,”朵广中从张丽丽怀中挣脱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大哥,朵广顺。” “大哥好。”张丽丽这才发现周围还有好多人,便乖乖地站在一旁道。 “这位是我二哥,朵广利。” “二哥好。” “这位是我五弟,朵广风。” “五弟好。” “这位我就不介绍了,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 “伯母好,”张丽丽给李仲玉行了一礼道,“您长得真好看,年轻时一定是位大美人。” “行了别贫嘴了,”朵广中打断她道,“娘,大哥、二哥、五弟,这位是张丽丽,……俺媳妇。” “弟妹好”、“嫂子好”,朵广顺、朵广利、朵广风早已起身,此时更是施了一礼道。 经朵广中如此一说,张丽丽反而变得扭捏起来,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行了,大家都别站着了,”李仲玉忙解围道,“来了就是一家人,赶紧入座吧。” 朵广中赶忙拉出左手边的椅子,请张丽丽入座。 李仲玉却拉着张丽丽的手走到主座边:“这姑娘俺打第一眼见就喜欢,来坐俺身边来。” 朵广顺见状,连忙向左挪了一个座位,朵广中也跟着向左挪了一个座位。待李仲玉拉着张丽丽的手坐下,四兄弟方依次落座。朵广风则跑到厨房拿出一副新的碗筷,用开水烫过后放至张丽丽面前。 “你怎么来了?不是被商会开除了吧?”朵广中吃了一口菜道。 “当然不是。你升官了,我也提升了,你猜猜我提升到什么位子了?” “不猜,还是你说吧。又不是没猜过,十有八九都猜不对。” “是分会长,商会还放我两个月长假。所以我就到这来了。我想伯母不会嫌我打搅吧”。 “不会,不会,俺们这客房多得是,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李仲玉不等朵广中说话,连忙接过话茬道。 “这对寿桃雕得真好看,”张丽丽轻轻抚摸着拿木玉雕刻道,“是你刻的吗?广中。” “不是,是俺五弟弄得。” “哦,原来是五弟刻的呀,”张丽丽看看朵广风道,“没想到五弟长得漂亮,这手艺也漂亮。” 朵广风闻言害羞地低下头一声不吭地吃饭。 这时,门外又传来车鸣声,紧接着便是轻扣门环的声音。几兄弟待要起身,李仲玉却道:“你们刚回来,好好吃饭,俺去。”然后便起身去开门。 走到大门后,李仲玉轻轻打开侧门,立时,一张花一样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只是比张丽丽更端庄一些,如果张丽丽是百花园里的火玫瑰,那她就是温文尔雅的牡丹,雍容而华贵,她衣着时尚而不招摇,头发和张丽丽一样披在肩上。李仲玉一眼便认出眼前这人正是尚未见过面的大儿媳金凤香,激动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您是妈吧?”金凤香见眼前这位妇人与朵广顺有几分相似,便试着问道。 “哎”,李仲玉总算是听到这做梦都能笑醒的一句话了,一边应着,一边打开中门道,“快进来,外面太阳大。” 金凤香将车子开进院内,看到院子里已经停了一辆红色机车,看车上的府文标记,不是玲珑府的,心中很是好奇,于是问道:“妈,家里有客人?” “是你三弟的媳妇来了,”李仲玉一边携着金凤香往餐厅走,一边道,“人俺见过了,挺好的,待会你也长长眼。” “原来是弟媳啊,那我还真是来对了。”金凤香道,“她叫什么名字?” “张丽丽,记住了。” 说话间,李仲玉和金凤香已来至餐厅门口。朵广顺看到金凤香,连忙起身道:“凤香,你咋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其他几人闻言,连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道:“大嫂好。” “这不是想你了吗,而且还没有见过咱妈和诸位弟弟、弟媳呢,”金凤香笑道,“最近也没什么事,听说你回来了,就跟着来看看。” “是这样啊,外面挺热的吧,”朵广顺道,“还没吃饭吧,来,一块吃。” “就是,来坐俺身边。”李仲玉拉着金凤香走到主座。朵广利、朵广风,很自觉地向右挪了一个座位,张丽丽从李仲玉的左手边挪到右手边,金凤香则在李仲玉左手边落座。朵广风则又跑着端上一副新碗筷。 “凤香,俺给你介绍一下,”朵广顺起身道,“这位是咱娘。” 金凤香连忙起身,朝李仲玉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款款落座。 “这位是张丽丽,广中未来的妻子”、“这是俺二弟,朵广利”、“这是俺三弟,朵广中”、“这位是俺五弟,朵广风。”朵广顺一一介绍道。众人纷纷起身向金凤香行礼,金凤香则颔首示意。 大家相互见罢,便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倒也其乐融融。 吃罢饭,李仲玉把自己准备好的一间上房又打扫一遍,拿出两床铺盖,做为张丽丽的房间。然后,李仲玉带金凤香和张丽丽在院子里细细转了一圈。这两位城里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古老文化的浓厚墨香,在这里不必担心外界的袅袅杂音。 逛完朵家大院,金凤香便找到朵广风,带他到县城的商会里买了几套新衣服,春夏秋冬四季穿的都有。她这么做当然有她的心思,一来可以同自己的这个五弟拉近关系,二来见自己这个五弟长得乖巧,着实打心里喜欢。 金凤香和张丽丽的到来,在村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一来是她们不常出门,没有多少人见过她们,二来是天气太热,人们一般都躲在家里纳凉,懒得理会村里的“新鲜事”,三来“撒旦”病毒闹得人心惶惶,哪有心思理会别家闲事。不过,朵家大院要有一件大事发生了,朵广利、朵广中将要在月底成亲了。双喜临门。 朵广利见朵广中都向家里坦诚了婚事,便不再藏着掖着,也向李仲玉说了瑛青玉的事,询问李仲玉的意见。李仲玉知道自家是什么情况,有人看上自家的孩子,肯嫁过来,已是万幸,哪敢有什么意见,只要儿子们愿意,她是不会阻拦的。佛曰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这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 经过两次白事的动荡,朵家大院显得有些阴森恐怖。这次办喜事,正好冲冲喜,驱走笼罩在头顶的乌云。重现其生机勃勃的一面。 恶运当头谁也躲不过,而好事的降临又是突然的,不可避免的。俗话说成双不成单,朵广中也要同张丽丽成亲了,而且把日子同朵广利定在同一天。 双喜临门,晦气无所遁形,一冲而散。李仲玉脸上堆满笑容。东拉西凑地找到一些妇女为朵广利、朵广中做喜被,每人十二铺十二盖,一件也不能多,一件也不能少,否则是很不吉利的。朵广利、朵广中虽然不相信这个,但恐怕母亲计较,就没有多言。即使是劝阻也没有用,这老一辈人越是面临大事,越有分寸。 好事多磨,但时光飞逝不由人,黄道吉日很快来到。各路亲朋均到场祝贺。只见朵家大院中门大开,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钟乐齐鸣,爆竹声声,笑语连连。门内门外人头攒动,各色衣装,纷纷潦潦。其中就有村长王得成,一身华服,像个京城大人物。王得成的目的不是蹭吃蹭喝,而是显罢他多有本事。 只是王得成没想到金氏商会会来人祝贺,而且一来就那么多,黑压压的机车从村头排到村尾,还有当地衙役前来祝贺。更了不得的是新一任县令大人也携礼前来祝贺,这样的状况一般人是想都不敢想的,就连李仲玉也被突如其来的道贺人群下了一跳。王得成立马就蔫了,偷偷地躲进人群里。他像县里其他人一样,不得不重新审视朵家人在心中的地位,以及自己的所作所为。 闲言少叙,中午时分一辆花车从柳镇蹦着跳着欢呼而来。新媳妇张丽丽在伴郎伴娘的随从下下车往大厅走,另一位新人瑛青玉则用不着这么麻烦,但为了吉利,仍象征性地穿上大红礼袍在花园绕一周。进行完人们所谓的“夸亲”仪式才到大厅拜天地。 李仲玉这几天忙得不亦乐乎,现在捧着儿媳的敬茶,眉笑颜开。拜完堂,外面有本家里的几个伙子抛撒喜糖。随之开饭宴请宾客,闲杂人等均回家去了,宴席分为两大块,东边为男席,西边为女席,都在前院。朵广利、朵广中在前方敬酒,张丽丽和瑛青玉则关上角门在后院同本家几个年轻的媳妇闲聊。平日里能说会道的“精明人”竟然在话语上没有占到上风,而被两位新人讥讽了一通。 宴罢,客人希希两两地走光了,留下一地的杂物。朵广顺、金凤香和朵广风帮着李仲玉收拾干净后就笑着回房休息了。朵广风则在院子里仔细巡察一番,无所发现,便关上大门,扣上二层门,也回去歇着了。 大家都忙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疼。天黑后,并没有戏耍太久,便都进入了梦乡。李仲玉、朵广顺和金凤香都睡下了,而另外两个房间的灯却彻夜长明,欢声笑语不断。 新婚之夜,喜灯长久不熄,这也是规矩。俗名叫做“长生灯”,意永远不老,永结同心之意,不仅仅是为鱼水之欢,更重要的是子之不渝,天长地久,和和美美,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相知。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撒旦”在帝国人民的共同抗击下已不再那么可怕,不再叫得那么可怕。不久之后,帝国巨匠便成功炼制出一种新药,完全治愈了“撒旦”,使帝国人民乃至黄肤黑眼黑发人躲过了异常灭种的危机。朵广顺、朵广中到了返回卫军的时间。面对离别,李仲玉没多说什么,她已经习惯了人世的悲欢离合,只用饱含深深祝福的目光送他们进入机车,从门前缓缓离去。他们找到了人生的伴侣,旅途不再那么孤单,于欢乐中也应该想到他们的母亲操劳大半辈子的艰辛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为求加分 校场比武 酷夏已过,秋高气爽。两个月的暑假一结束,朵广风便背起书匣到柳县贡院读书去了。从此刻开始,他不再像丙字、乙字级学子那样悠哉恬适,他已经步入甲字级学堂,即将迎战次年的秋围大比! “广风,咱们就要参加帝国秋围大比了,你紧张不?”一个下午的课间,南宫柳清望着朵广风,突然笑道。 “有啥可紧张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朵广风放下手中的书本道,“以咱们现在的成绩,在书院都是顶尖的,考上帝都太学应该可以吧。” “你太天真了,”南宫柳清一本正经道,“咱们在书院的成绩还可以,但是根本没法和府里书院的学子比,据说,府里的学习考满分的都大有人在。” “这怎么可能?但是策论这一项就不可能满分吧?” “怎么呢不可能,每年帝国秋围大比都有好多满分嘞。”南宫柳清道,“帝都太学和华夏太学是不敢想了,能考上九州的一家太学就烧高香了。” “无所谓,反正俺也没想着读这些太学,”朵广风道,“俺想像俺大哥那样,读武官太学,将来做一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什么!”南宫柳清猛地睁大了眼睛,“你还真敢想。你不知道武官太学比帝都太学都要难考吗。不光分数和帝都太学差不多高,而且还要武功高强,至少要在人段高手才行,你这瘦瘦弱弱的,能行吗。” “俺也不知道,就是想试试。”朵广风道,“实在不行就读其他的太学呗。” “先生说过,每年帝国秋围大比,咱们豫州府都有一百多万学子参加,而帝都太学和华夏太学招收的分别只有十个人,就是九州的太学也只招收三四百人,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且大多数都被挤到河里淹死了。”南宫柳清道,“还是别好高骛远了,随便找个稍微靠谱的太学就行了,以后也能有个稳定的差事。” “俺还是想试一试,”朵广风道,“听说有些特殊的学子可以加分,是真的不?” “有倒是有,不过啊,你没戏。”南宫柳清道,“你还是想想怎么把读书成绩提上去吧。” “到底怎么可以加分?”朵广风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南宫柳清道,“只要你参加玲珑府一年一度的武术大比,被认定为人段高手,就能加二十分,被认定为神段高手,就能加一百分。” “那要是玄段高手嘞。”朵广风听得兴起,“还有,要是太段高手嘞。” “你倒是真敢想,帝国才有几位玄段高手和太段高手。”南宫柳清白了朵广风一眼道,“你要是玄段或太段高手,早就入了七洲‘天’了,早就是朝廷大员了。” “哦,那倒也是。”朵广风道,“怎么才能参加玲珑府武术大比嘞?” “这俺就不知道了,估计得去问武术教习。” “嗯,知道了,”朵广风应了一声,便盯着书本走起神来。 “你真想去呀?”南宫柳清见朵广风发呆,便问道。 “嗯?啊?”朵广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会好像就有武术教习的课吧。” “是呀,再有一个时就是。”南宫柳清道,“你再好好想想吧,这事没那么简单。” “嗯,俺会的。” 很快,就到了武术教习的课业。柳镇贡院的现任武术教习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姓徐名天林,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皮肤黝黑,筋骨健壮,一看便是位武术好手。这位徐天林教习,不似其他武人一般脾气暴躁,反而经常笑呵呵的,很好说话。 练过一套五步拳后,徐天林便让众学子各自练习去了,他自己则找了个树荫地,拿出烟袋抽起烟来。朵广风见教习身边没有旁人,就走过去,施了一礼道:“徐先生,俺有个事想麻烦您一下。” “啥事,你说。”徐天林磕了磕烟袋中的烟灰道。 “听说参加玲珑府的武术大比,帝国秋围大比时能加分,是真的不?” “是真嘞,咋了。”徐天林仍旧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咋参加嘞?”朵广风挠挠头道,“俺想试试。” “什么?”徐天林抽口烟,不可置信地看来朵广风瘦弱的身躯一眼,“你这瘦瘦弱弱的,能行吗?” “敢问先生,武功高手必须得体壮如牛吗?”朵广风道,“当今的天策大统帅不也瘦瘦弱弱的吗?” “有理,”徐天林道,“身强体壮,力大如牛,乃是外家旁门,武学正统,乃是修炼元气。你想参加玲珑府武术大比也行,但是你总得证明你有这实力才行。” “那咋证明嘞?” “这个玲珑府武术大比啊,不光各贡院的武术高手参加,就连江湖上的各大帮派也会派人参加,方便自家子侄在卫军中谋个一官半职的差事,当然年龄都得在二十岁以下。”徐天林道,“因为人多,所以府里给咱们贡院的参赛名额只有三个,而且人都定下了,如果你要参加,就得打败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才行。” “先生,请问您现在是什么段位?”朵广风道。 “人段巅峰,”徐天林自豪道,“在这柳县,武功能超过俺的,不超过五个人。” “那已经选定的三个参加武术大比的学习嘞,”朵广风道,“他们是您的对手吗?” “当然不是。”徐天林道。 “那俺就不挑战他们了,”朵广风道,“俺想请先生指教一二,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先生指导学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徐天林站起身,磕掉烟灰道,“不过俺可不会手下留情,万一伤到你,可别心中记恨。” “多谢先生,”朵广风躬身行礼道,“先生赐教,怎敢记恨。只是不知,玲珑府武术大比是不是用兵器。” “这个自然是要用的,”徐天林道,“府里的武术大比完全是实打实的比武,不光要用兵器,就连弓弩箭矢,飞镖暗器都可以使用,只要能取胜就行。” “不知先生用何兵器。”朵广风问道。 “俺用刀,刀乃兵中霸者,不光用出来威力巨大,而且好练。”徐天林道,“你呢?” “俺用剑,刀法也会一点。”朵广风道,“那,先生,咱们啥时候开始。” “呵呵,还是个急性子。”徐天林笑道,“那就现在吧。”说着,他便款步走上了演武场,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把开山大刀。朵广风紧随其后,登上演武场,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柄长剑,在徐天林身前三米处站定,全身微弓,蓄力待发。 徐天林见朵广风持剑站姿颇有章法,便收起了先前的轻视,全神戒备起来,身为武术教习,他当然不能率先进攻,那样有事身份。朵广风当然明白这一点,便不等徐天林出招,就主动攻了过去。朵广风第一剑便直取徐天林喉咙,待徐天林横刀去挡,却又突然改变剑尖方向,刺向徐天林丹田。徐天林一时反应不及,竟被逼退了数步,堪堪避开了朵广风的第一招。待彻底从朵广风剑招之中跳出之后,便使出最强招式,挥刀向朵广风攻去,但接连出了十数招,均被朵广风轻描淡写地避开,还数次险些被朵广风反击的剑招击中。 此刻,演武场下已经聚集了很大一群观战的学子,其中便有已经被选定参加玲珑府武术大比的三名学子狄文杰、毕星冉、张大江,他们见朵广风竟然能将武术教习逼到如此境地,不约而同地拍手叫好。 朵广风和徐天林大约又战了百余回合,朵广风便不再留手,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待徐天林攻来,便立即变招躲过,一剑闪电般刺到徐天林喉咙处,紧贴着皮肤停下,火候拿捏得炉火纯青,剑尖蜻蜓点水般在徐天林皮肤上轻轻一点便迅疾收回,他这一剑正是“一剑开天”。徐天林的刀还悬在空中,便觉得喉咙处微微一凉,立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朵广风这一剑竟然快得他没看清怎么回事。无奈,徐天林只得收刀认输。 此时,演武场下围观的学子没看清楚朵广风的剑招,莫名其妙地武术教习就认输了,也忘记了鼓掌,一脸懵逼。但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还是有几人隐约间看到了朵广风的最强一招。 “星冉,你看清了吗?”张大江震惊的看着毕星冉道。 “没有,”毕星冉望望狄文杰道,“你呢,文杰?” “没有,”狄文杰摇摇头道,“咱们书院啥时候冒出来这么一位的呀!” “估计是哪家的公子哥,平时不显山不漏水,这时候扮猪吃虎呢。”毕星冉道,“虽然不爽,但俺还真打不过他。” “俺也打不过,”狄文杰无奈的苦笑一声道,“你呢,大江?” “比过才知道。”张大江冷哼一声道。 “你打得过教习?”狄文杰道,“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张大江不再多说什么,他心里明白,自己还真不是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文质彬彬的同窗的对手。 “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位高手。”徐天林同朵广风从演武场走下来后,道,“想必你已经摸到神段的门槛了吧。” “不敢隐瞒先生,俺已经达到了神段,”朵广风谦虚道,“只是境界上尚未巩固。” “哦!”这下倒是让徐天林吃了一惊,如此年轻的神段高手,就是帝国内也是屈指可数的,“不知阁下是哪家的公子?” “哪家的公子都不是,俺家可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朵广风笑道,“俺的功夫是俺大哥教的。” “令兄是?” “俺大哥叫朵广顺,现在是帝国的将军。”朵广风自豪道,“说起来他也是咱们贡院的学子嘞。” “哦,原来是朵广顺啊!”徐天林恍然大悟道,“俺听说过他,他可是咱们贡院的第一位玲珑府武术大比的冠军,至今无人超越。” “先生您过奖了,那俺参加府里武术大比的事……” “当然没问题,”徐天林现在可是捡到了一块宝,求职还不得呢,哪儿能就这么放过,还指望他为贡院再创佳绩,给自己提职加薪呢,“名额的事你不必担心,俺去帮你要,你只要好好准备比武就行了。” “那就多谢先生了。”朵广风躬身行了一礼道。 “行了,赶紧去吃饭吧。”徐天林微微笑道,“晚上还有晚课呢。” “是,先生。”说罢,朵广风便快步向食堂走去。 “别忘了练武。” “知道了。”朵广风挥了挥手,便消失在树荫里。 徐天林目送朵广风走远,才感慨一声:“江湖之大,果然卧虎藏龙”,然后快步离开,通过磁话,为朵广风争取参加武术大比的名额去了。当然,就是争取不到,他也不会吝啬牺牲掉张大江、毕星冉和狄文杰其中一个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武术大比 鸣锣开场 转眼间一个月已过,眼看中秋节就要到来,节后便是玲珑府武术大比的日子。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学子们早晚都穿上了秋衣。朵广风还是坚持每天早起到演武场练武,除了练习剑法之外,还求着朵广顺从将军府寄了一套方天画戟的戟法摹本,练习方天画戟的戟法。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武术大比,长短兵器均可使用,只用长剑,临阵对敌难免吃亏。原本,朵广风身体瘦弱,力气尚不足以挥动几十斤重的方天画戟,所幸他引元气淬炼肉体,力量有了大幅度提升,一杆方天画戟也可以舞得虎虎生风,只是速度上尚比不上出剑速度。 这天,朵广风正在演武场练习戟法,徐天林走上演武场,一边看,一边说道:“这套戟法很不错,必然经过了千锤百炼,如果速度能再快一点,估计帝国之中,你就难逢敌手了。” “先生您过奖了,”朵广风一边练戟,一边道,“是不是要出发了,先生。” “是的,后天玲珑府武术大比开始,明天咱们就出发。”徐天林道,“你准备好了没。” “没啥可准备的,”朵广风道,“武术修炼从来都没断过。” “那就好,今天下午到演武场来找俺,俺带你们去贡院兵器库选兵器。”徐天林道,“俺已经跟你们的先生打过招呼了。” “好的先生,”朵广风说完,便继续专心练武了。徐天林又看了一会,发现朵广风的出招速度太快,自己根本学不到设么,便点起一袋烟,悠哉悠哉地走了。 朵广风又练了一会,便心翼翼地将戟和剑放回兵器架上,然后穿上外袍,返回寝室,换上一身干净的贴身衣物,把被汗水溻湿的衣服洗干净,挂在窗外的绳子上晾起后,就抱着书本到学堂读书去了。 此时才凌晨五点钟,天还没有亮,甲字级学堂里已经亮起了灯光,三三两两的学子正坐在学堂里专心读书。朵广风轻轻走进学堂,在南宫柳清身边轻轻坐下,拿出书准备看书。 “听说你明天就要去府城了。”南宫柳清轻声道。朵广风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听说府城的书店很大,书很多,你给俺带一本《簪花集》呗。”南宫柳清道。 “《簪花集》,记住了。”朵广风道,“要是俺拿到第一,就再给你带点府城好吃的回来。” “输了就不带了?”南宫柳清白了朵广风一眼道。 “当然得带,”朵广风赶忙道,“赢不赢都是事,给你带书,还有好吃的才是大事。” “这还差不多。”南宫柳清道。朵广风微微一笑。两人不再多说什么,埋头读起书来。 甲字级学堂是“黑暗”的,学子们每天都沉浸在三年来所学的书本中,不知不觉中一天的时间就从身边悄然溜走了。下午的课业结束后,朵广风就匆匆收起书本,到演武场找徐天林去了。 朵广风来到演武场,只见徐天林已经带着三名身材壮硕的学子在等候了,便赶忙走上演武场同先生和三位同窗见礼。徐天林将四人介绍完毕后,就带着四人前往贡院兵器库选兵器。 贡院的兵器库在演武场之下的一处暗阁内,只有三间房屋大,除非玲珑府武术大比且有贡院学子参加才能打开,平时皆是铜锁高挂。 朵广风他们随徐天林进入兵器库,只见三间房内排放着九道兵器架,架上放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般兵器,只是许久未有人进入,兵器架上落了厚厚一层尘土。 “这里就是咱们书院的兵器库了,”徐天林道,“帝国禁兵,待会你们要尽量选好自己的兵器,俺会帮你们办好临时携带兵器的文书。现在,你们就去选你们各自的兵器吧。” 朵广风他们闻言,便立即雀跃于兵器库内,根据自己的喜好挑选兵器。这里的兵器都是精钢打造,算得上良兵,但并不是神兵。朵广风沿着过道走了两遍,发现这里的兵器材质上并无差别,便随手选了一把长剑和一杆方天画戟。张大江选了一把朴刀,毕星冉选了一把仪刀和一柄短刀,狄文杰选了一杆银枪和一把匕首。 见众人选罢,徐天林让他们带着自己选定的兵器离开库房,然后在出库薄上登记清楚,又按照朵广风他们的选择,在自己的随身手册上记录清楚,将大门紧紧锁上。 “你们已经选好自己的兵器,那么就都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吧,”徐天林道,“明天咱们八点在这里集合,八点半一起出发,俺现在就去县府办理兵器携带文书。”说罢便转身离去。 “广风兄弟,听说你功夫不赖,反正现在也没啥事,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切磋切磋。”张大江望着徐天林远离的背影,对朵广风道。 “还是算了吧,大家本事同窗,无缘无故的刀兵相向,不好。”朵广风当然不会跟他切磋,他要保留足够的精力迎战即将到来的府城大比,如果不是在擂台上遇到,他是不会与自己的同窗动手的。 “就是,大家伙儿还是养精蓄锐,在擂台上再施展拳脚吧。”狄文杰赶忙打个哈哈道。 “其实,俺也想先跟几位切磋切磋,到时候万一咱在擂台上遇见,就不用比了。”毕星冉道。 “没兴趣。”朵广风懒洋洋地丢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就扛着方天画戟、挎着长剑回寝室去了。留下张大江、毕星冉和狄文杰在寒风中凌乱。 朵广风回到寝室,哐啷一声将方天画戟立在床边,把长剑扔到床上,然后一屁股蹲到床边,紧接着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同宿舍的学子尽是些文弱书生,哪里见过这寒光闪烁的兵器,纷纷围过来观看,几个自恃臂力较大的学子,甚至勉强拿起方天画戟摆弄了几下,结果一不心差点伤到人。 “广风,这东西怪好看嘞,你给俺们耍两下呗。” “广风,这东西是啥啊?” “广风,来讲讲武术大比的事呗。”…… 朵广风懒得理这些无聊的同窗,继续闭着眼假寐,直到他们全都悻悻地离去,才起身到书院外面街上的吃馆点了一份砂锅面吃。吃罢,就赶紧返回寝室洗漱睡觉。 次日清晨七点,朵广风一早起床,到书院内的澡堂洗了个热水澡,换上金凤香给买的新衣服和一双平底快靴,就要去玲珑府了,那可是大城市,当然要穿得体面一点,他可不想让城里人看自己洋相。外袍他没有带,比武用不着穿着东西,不方便施展拳脚。 七点五十,朵广风在食堂吃过饭,从寝室取来方天画戟和长剑往演武场走去。他们有注意到,南宫柳清一直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路看着他登上演武场同徐天林他们会合。南宫柳清心中一定在想,今天的朵广风真的挺帅的,像极了戏台上的侠客。 今天,徐天林以柳县贡院的名义租赁了一台十二人座的磁力机车,一早便停在了演武场旁边,待张大江、毕星冉、狄文杰和朵广风到齐后,将兵器衣物放在车子的后排座上,然后一同登车,驶出书院。 目送机车载着朵广风他们离开,南宫柳清也返回学堂温习功课去了。 机车行驶在宽敞平坦的官道上,朵广风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发呆。朵广风不知道的是,曾几何时,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也在朵广顺的身上发生过。 渐渐的,窗外的景色发生了变化,一个个飞速消失的村庄变成了连绵不断的高楼大厦。官道亦渐渐多了起来,上面行驶着马车、机车等各式各样的车辆。最终,车子在一家酒店前停了下来。 “玲珑府大酒店。”狄文杰率先跳下车,仰头看着硕大的酒店牌匾道,“这府城就是不一样,这酒店,住一晚得多少钱啊!” “应该要二三十吧。”张大江也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大酒店眼晕,“先生,咱住得起吗。” 朵广风和毕星冉也是第一次进城,此刻也怯生生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武术教习徐天林。 “你们啊不用担心,这次出来是经过院长和县府特批的,钱的事不用担心。”徐天林道,“你们就踏踏实实地比武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管。” 说罢,徐天林带着四人迈步走进酒店大堂。大堂的管事是为四十多岁的女士,一身公服穿在身上显得十分干练。原本大堂接待客人的活是不用她亲自过来的,但玲珑府武术大比举行在即,府衙把众参赛学子和武士居住的地方定在了这里,近几天陆续前来的都是各地贡院和武馆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不敢怠慢,就每天待在大堂里接待前来投宿的队伍。 “各位欢迎,不知各位从哪里来。”大堂管事微笑着问道。 “我们是从柳县来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客房。”徐天林上前行李道。 “原来是柳县来的贵客,想必大家是柳县举院的先生和学子吧。”大堂管事道。 “什么贵客呀,不过是一群乡下的土包子罢了。”这时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一队从州府来的武馆武士,其中一个年轻武士一脸不屑道,“哪比得上我们州城的繁华。” “原来是省城来的贵客,”大堂主管忙笑道,“不过您说得不对,这习武和读书一样,达者为先,你可知道,八九年前,柳县贡院可是拿过玲珑府武术大比冠军的。” “那又怎么样?你也说了,那是八九年前的事了。”那年轻武士道,“再说,谁知道那人现在混成什么德行了。” “王,慎言!”那青年学子正要继续说些不堪之语,却被武馆的带队教头制止道,“那位大人不是你能非议的。” 那年轻武士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悻悻地闭了嘴,不过朵广风却是听出了一肚子火,朵广顺的事他还是略知一二的,于是 便出言道:“那人现在是什么德行你们当然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你们能比的,有本事就别说些废话,咱们擂台上见真招。” “就凭你,也配!”州府武馆的另外一名年轻武士吐了一口唾沫道,“我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你。” “哦!还未请教这位高姓大名。”朵广风故作客气道。 “我叫刘乾坤,刚才那位是我大师兄,王大海。”刘乾坤得意道,“现在知道怕了吧,还不赶快给我师兄道歉。” “俺想请教那刘什么,你一个手指头怎么捏,”朵广风笑道,“你捏一个看看呗。” “什么?”刘乾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想明白后又不知该如何回到,于是恼羞成怒道,“你他么耍我啊。” “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这时,张大江将朴刀往地上一矗道,“信不信俺现在就削你。”朵广风、毕星冉、狄文杰也跟着亮出兵器,指向武馆的十来个人。 武馆的人也没想到,贡院出来的秀才们竟然敢跟自己叫板,他们本就人多势众,当然不会服软,亦“噌噌噌”亮出兵器,同朵广风他们对峙在一起。 “诸位,诸位,这是干什么,这里可是玲珑府大酒店,玲珑府官办的,不是你们逞凶斗狠的地方。”大堂管事这时正色道,“要打还请诸位到擂台上堂堂正正的一决高下。” 听大堂管事如此说,柳镇举院不想把事情闹大,便率先收了兵器,豫州府的中州武馆也不敢造次,跟着收了兵器,但终究双方脸上均有怒色,谁也不再搭理谁。 大堂管事见事态平息,大堂管事赶忙叫来一大堂伙计招呼着中州武馆的众人登记姓名,安排住宿房间,她自己则把柳镇贡院的众人带到一旁,另行登记,安排住宿房间。当最后一个登记到朵广风时,她先是吃了一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朵广风一遍道:“你叫朵广风?” “对呀!”朵广风一头雾水道。 “那你认识朵广顺不?”大堂管事继续问道。 “当然认识,那是俺大哥!”朵广风自豪道,“就是不知道您跟俺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说的也是,不过想来应该是同一个人吧。”大堂管事道,“俺说的那个朵广顺就是八九年前代表你们柳县拿到玲珑府武术大比冠军的朵广顺。” “您认识俺哥?”朵广风惊讶道。 “有过一面之缘,”大堂管事道,“看来你就是他弟弟了。她当时管俺叫一声蔡姐,你也就相当于俺弟弟了。”原来,这大堂管事不是别人,正是蔡浦峭,这玲珑府大酒店正是八九年前的玲珑府“来顺”驿站。 “哦,原来是蔡姐,失礼了。”朵广风赶忙施了一礼道。 “没什么,不知者不怪嘛。”蔡浦峭道,“房间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你们先进去休息一下,晚饭蔡姐请。” “多谢蔡姐。”朵广风谢过蔡浦峭就跟着徐天林走上二楼,回自己房间休息。 张大江、毕星冉和狄文杰自然是听到了蔡浦峭和朵广风的谈话,被惊得下巴险些掉在地上,没想到朵广风竟然是书院那位“传说”的弟弟,难怪武功这么好。 晚上,蔡浦峭果然请朵广风他们吃了一顿大餐,聊了一些朵广风和朵广顺的事,其他几人插不上话,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次日,徐天林带领四人先是参加了一个盛大的开场仪式,足足有四五千群众观礼,二百五六名学子和武士参加大比。按照比试规则,四强决出之前采用淘汰制,想要进入四强,必须连胜六场,四强之后则采取淘汰排位制,两两决出胜负后,由胜者竞争冠亚军,负者争夺第三名,也就是说,如果战至最后,都要打上八场。当然,比试过程中,专门从将军府抽调的卫军将军会根据学子和武士们展现出来的最强实力予以定段,人段以上被定段的都会被授予一枚帝国特制的徽章,以区分其段位和身份。 自此,帝国五十九年玲珑府武术大比正式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连战连捷 一鸣惊人 伴随着习习秋风,武术大比开场式结束后,正式比试便紧锣密鼓地展开,八处擂台同时开打,好不热闹。经过抽签,柳县贡院队伍来了个开门红,前四场便是朵广风他们四人,朵广风在第一场,张大江在第二场,狄文杰在第三场,毕星冉在第四场。 朵广风本想在开场式结束之后在擂台周围溜达溜达,欣赏诸多在场忙活的漂亮女孩子的同时,看一下参加比试的各队伍的实力,但天不遂人愿,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不得不登上擂台,开始比试。张大江、狄文杰、毕星冉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虽然是在二、三、四场,但有八个擂台同时开始,他们也就同朵广风一道登上了擂台,只是在不同的擂台上而已。 朵广风第一场的对手是个连人段都没有达到的武士。朵广风本可以一招制敌的,但他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引来更多人的关注,便与对手虚与委蛇起来,你来我往二十多分钟后方才一脚将对手踹出擂台,取得第一场的胜利。 张大江、狄文杰、毕星冉可没有朵广风这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一上台便使出了看家本事,没用五分钟就取得了个人首场的胜利。回到休息室,见朵广风还没有回来,心中不免猜想,朵广风不会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吧,第一场就打得这么费劲。徐天林当然知道他们三人在想什么,但没有过多解释,对于朵广风的想法,他大概猜到了一些,但结果才是最有力的证明。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正在张大江他们等得不耐烦之时,朵广风慢悠悠地跺了进来,并且慢条斯理地对众人道:“大家第一场比得咋样?” “俺们当然赢了。”张大江道,“你呢,不会第一场就输了吧。” “还行吧,勉强战胜了对手,希望下一场的对手不会太强。”朵广风道,“俺去看了一会其他擂台的情况,大家的实力都不错,但是还没有出现人段,甚至是神段的高手。” “你都能看出对手的段位了?”张大江不可置信道,“俺倒是希望对手能强一点,这样才能显出咱的本事不是。” “江哥说得有道理,无敌是很寂寞的一件事。”朵广风道,“但是,俺还是希望对手能弱一点,也能省点力气不是。” “随你高兴。”张大江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躺在休息室的床上睡觉去了。 徐天林向众人道了一声贺,便出去继续观战了。他是柳县贡院的教习先生,有义务摸清接下来有威胁对手的情况,以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朵广风没有躺下睡觉,他怕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也没有去观战台观战,擂台上的那些寻常招数对他已经没了吸引力。他一边在武馆内转悠,欣赏这里的景色,一边思考接下来的两天里干些什么。取得了第一场的胜利,接下来的两三天里都不会有比试,这也是一开始就上场的好处,要么输得彻底,要么闲得发慌。 中午,徐天林带朵广风他们在酒店吃了饭,见众人没有观战的兴趣,便让众人自行安排时间,他自己则又跑到观战台观战,当然临走时交代,可以在玲珑府内闲逛,但是不能惹是生非,晚上七点之前必须返回酒店。 徐天林离开后,张大江等人立即来了精神,三人商量着去酒馆找乐子。询问朵广风去不去时,被朵广风婉言谢绝了。李仲玉早就给朵广风立了规矩,在金榜高中之前不能喝酒,更何况朵广风知道,张大江几人要去的酒馆茶寮并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这些地方往往是一些势力经营的暗娼妓馆,里面龙蛇混杂,很容易惹出一些是非来。 待张大江三人走后,朵广风在房间里修炼了一会元气,也款步走出房间,下楼来到蔡浦峭公事房门前,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轻轻敲门。 “请进。”门内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 朵广风轻轻推门进去,然后轻轻把门关上,恭敬道:“蔡姐好。” “是你啊,广风。”蔡浦峭忙起身,指了指桌前的凳子道,“快请坐。” “谢谢姐。”朵广风一边正襟危坐,一边谢道。 “有什么需要俺帮忙的吗?”蔡浦峭问道。 “没有,俺就是想知道,玲珑府最大的书店在啥地方,俺想去买本书。”朵广风道,“顺便还想问问玲珑府有啥好吃的特产没有,俺想临走时买点带回去。” “书店的话,玲珑府倒是有很多,不过最大的有点远,要穿过两条街才能到。你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南走,就到了。”蔡浦峭道,“要说好吃的特产,俺知道的还真不多,也就牡丹糕和烧鸡还算比较出名。” “牡丹糕和烧鸡哪里有卖的,贵不贵?”朵广风摸着兜里的五十文钱道。 “这东西稍大一点的商行都有卖,”蔡浦峭道,“也不算贵,三四十文钱就能一样买一份了。” “那谢谢您了姐。”朵广风起身道,“俺没来过城里,还想出去转转,就不打扰了。” “好,你去玩吧,姐还要工作,就不陪你了。”蔡浦峭将朵广风送出门外。 “谢谢姐,您留步。”朵广风待蔡浦峭返回房内带上门,方迈开步子向书店走去。 沿着玲珑府大酒店门前的官道两侧的人行道一直向前,穿过两条繁华的街道,果然看到了玲珑府这家最大的书店——华夏书楼,整个书店就是一栋高四层的高楼,每一层都雕梁画栋,很是漂亮,楼内是一排排放满了各类书籍的架子,装修得很是古朴典雅。虽然前来读书和买书的人不多,但店内打扫的很干净,书架和书本上均一尘不染。 朵广风在一层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簪花集》,于是走上二楼,终于在一排放满了诗词书籍的书架上找到了《簪花集》。他拿起来看了看价格,一本十文钱,尚在自己可以承担的范围内,于是便将《簪花集》拿在了手中,待离开时再付账。找到《簪花集》,他并不着急离开,反正还有的是时间,在二层细细逛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自己感兴趣的书籍,于是又走上了三层。三层有几本历届帝国秋闱大比金榜高中翰林的策论集子,他本想买一本,但一看价格,一本就要一百文,便果断将策论集放回了原位,心想,还要在玲珑府待上一段时间,可以每天抽点时间过来读一读,背一背。走上四层,几乎没有人在这里。四层堆放的是一箱箱的旧书,一本只要两文钱,很是便宜。他走过去蹲下来,一本本翻看起来,看能不能从中找到自己喜欢的书。接连翻了五大箱,朵广风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本了不得的书——《开天风雷禹步》,据朵广顺所说,乃是帝国军方早已失传的顶尖身形步伐功法之一,对修炼者的要求极为苛刻,需是修炼风元气,也就是天地元气的人才能修炼,而恰巧他修炼的就是天地元气。他向四周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将书拿起,放在《簪花集》后面,然后快步下到一层,在门口结账离开。 回到酒店,朵广风先是将《簪花集》放进行囊内,然后打开《开天风雷禹步》,先是快速地通篇浏览了一遍,见并无缺页,才放下心来,然后根据功法描述,确定了行功静脉路线和身形步伐动作和方位,最后一点点修炼起来。 《开天风雷禹步》不愧是帝国顶尖的身形步伐功法,对于朵广风这种感悟天地元气,又经过日积月累已经将任脉和督脉分别打通的修炼者来说,不仅好练,而且效果奇佳。大约只用了三个多时,朵广风便已经将所有功法融会贯通,整个房间内到处是他移动身形留下的残影。当然,这还只是成,便已是寻常的玄段高手所不能及,倘若练至大成,估计就算是一念千里也并非不可能,倘若他能达到玄段,估计就可以像太段武者那样掌握武学至高境界“十一律法”中的“空间律法”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武术大比第一天的赛事已经全部结束,徐天林也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了酒店。吃罢晚饭后,徐天林把张大江、毕星冉、狄文杰、朵广风四人叫至自己房间内道:“今天俺看了一天所有出场的书院和武馆的情况,没有发现十分棘手的对手,但是,俺私下跟几个关系不错的教习聊天时听说,这次比试还真来了几个了不起的角色,你们遇到一定要心。” “这人是谁呀?”张大江问道,“很牛逼吗?” “听说是当今九大顶级豪门之一,王家的子侄,功力已经达到神段,是当今帝国最优秀的人才,”徐天林道,“听说就连帝都将军府都派出了两名玄段高手贴身保护,你们遇见了一定要心,打不过直接认输就行,不丢人,可千万别逞强送了命。” “俺嘞个娘哎,这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狄文杰道,“你说他一个豪门的大少爷往咱这穷地方跑啥,这不没事吃饱了撑的嘛。” “这还真不是他吃饱了撑的,”这时朵广风道,“帝国人都知道,天下武功出中州,别看咱豫州穷,但却是帝国武术实打实的起源地,而且人杰地灵,民间更是卧虎藏龙。他来这里应该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称雄中州吧。” “这不是上门砸场子吗,”张大江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忍还能怎么样?”毕星冉冷哼一声道,“你打得过他吗?人家可是神段,你好像连人段都不是呢吧。” 一盆凉水浇下来,众人都沉默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战术战法都是徒劳的。这时,徐天林望着朵广风道:“怎么样,有把握吗?” “不知道,没见过他出手,”朵广风想了想道,“俺想应该差不多五五开吧。” 张大江等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当然不会相信朵广风拥有神段高手的实力,刚要出言讥讽,却被徐天林瞪了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既然是五五开就说明有取胜的可能,”徐天林道,“如果可以取胜,你一定要手下留情,你应该明白,以对方的家庭背景,想要抹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谢谢先生提醒,”朵广风道,“俺自有分寸。” “哦,对了,还有,昨天跟咱们起冲突的武馆的那两个人你们留意一下,他们实力不错,会是你们的劲敌。”徐天林一拍脑袋,对张大江、毕星冉、狄文杰道,“你们仨明天跟俺去观战台观战,广风随意。” “是,先生。”张大江三人虽然心有不忿,却也不敢违背教习的命令。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各自回去休息吧。”徐天林说完,朵广风四人便立即四散离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朵广风没有四处乱逛,除了修炼“开天风雷禹步”之外,就是到书店诵读策论集。到了第四天,第一轮比试终于落下帷幕,一百二十八名学子和武士进入第二轮比试。 第五天,第二轮比试紧接着开始。经过抽签,朵广风竟然又抽到了第一场,张大江、毕星冉、狄文杰稍好一点,分别抽到了第十场、第二十二场和第四十六场。 朵广风稍作准备便提戟挎剑登上擂台。双方抱拳行礼后,朵广风站在原地不动,只是静静地等待对手进攻。朵广风这场的对手比起第一场稍微有点强,是位从正规武馆出来的年轻武士,手执一柄长刀,武功水平已经勉强算得上人段高手。朵广风不敢怠慢,不紧不慢地拆解对方的招式,大约半时后,同第一场一样,一脚将对方踹下台去,赢得第二轮首场的胜利。 接下来的时间里,朵广风没有到书店读书,而是跟在徐天林等人身边,分别为上场的张大江等人加油助威。张大江、毕星冉、狄文杰第二轮的对手没有达到人段,但武功和三人相差不多,三人使出看家本事还用了四十多分钟才取得胜利,从台上下来后,皆是筋疲力尽。不过还好,柳县贡院的四名学子都杀进了第三轮。 第七天,紧接着进行第三轮比试,可巧,经过抽签,朵广风又抽到了第一场。这个时候,朵广风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人品也是没谁了。没办法,朵广风只得再次提戟挎剑,登上擂台,迎战对手。朵广风此次的对手比第二轮更强,乃是一位正儿八经的人段高手。行过抱拳礼,不等朵广风动手,对方就一马当先攻了过来,他以为自己依然是人段高手,在府城大比中没有对手,就想着一招将朵广风打出擂台,给自己争取一些喝彩声。谁料朵广风轻轻松松躲过了对方的招数,反而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将对手直接扔出了擂台。 “只一个回合!”此刻在主看台上端坐的帝都将军府三位玄段将军着实吃了一惊,此前这三位已经给朵广风的对手定过段位,他们清楚地记得这分明是一位人段高手,却在这名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学子手中走不过一个回合,“究竟是巧合还是这名学子实力太强。”三位将军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得名人取来参比人员名册,在朵广风名字后轻轻写下了四个字:暂定人段。 不只是三位将军,就连被朵广风扔下擂台的那名武士也是一脸懵逼:“这什么情况!见鬼了吧!”,这名武士虽然不服气,但输了终究是输了。观战台上的围观群众和各书院、武馆的众人更是面面相觑,本以为能看到一场精彩的对决,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草草收场,自然就失去了鼓掌喝彩的兴趣。 朵广风看看众人错愕的表情,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笑了笑,待司武官宣布结果后,对司武官躬身施了一礼,便快步走下了擂台。 见朵广风下台,徐天林带着张大江等人赶忙迎了上去。徐天林拍拍朵广风肩膀道:“干得不错,但是不是早了点。” “那家伙想让俺出丑,一激动没忍住。”朵广风道,“下次不会了。” “哈哈,你也不要有啥负担,放心大胆地该怎么比就怎么比。”徐天林道,“大江,你们也加油哈,接下来就该你们了。” “先生,您就放心吧。”张大江说完,就和狄文杰、毕星冉回临时歇息的房间准备去了。朵广风则跟在徐天林身后,登上观战台观看。 经过两轮的比试,进入第三轮的学子和武士都已不是平庸之辈,甚至还出现了两三个人段高手。张大江运气不好,遇上了一位人段高手,而这人正是先前在酒店起过冲突的武馆大师兄王大海。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过实力的差距终究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张大江勉强支撑了十余回合,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败下阵来。毕星冉、狄文杰运气不错,对手的实力和他们不相上下,他们凭着一股狠劲,艰难取得了胜利,当然受了不轻的伤,第四轮比试堪忧。 “广风兄弟,下一轮你要是遇见那家伙,可要帮俺出口气呀。”张大江走下擂台,看看擂台上面带不屑和鄙视面容的王道海,咬着牙对朵广风道。 “放心吧,江哥。”朵广风道,“要是让俺遇上,肯定让他好看!” “好了,先别生气了,”徐天林看看自己的四个学生道,“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都进前三十二名了不是。走,俺请你们吃好吃的。”说罢便带着朵广风他们走出武馆,吃完饭去了。 次日,第四轮比试照常进行。抽签过后,朵广风简直要骂娘了,竟然又是第一场,但是当他走上擂台看到对手后却笑了。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朵广风的对手正是王大海。 “我说柳县那个土包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王大海轻蔑道,“昨天那个被俺揍成猪头的是你们的老大吧,再不认输,你也要变猪头了哦。” “还真是人丑话多,”朵广风道,“你到底打不打,不打赶紧滚下去!” 司武官听着两人斗嘴,嘴角微微一笑,这才是习武之人应有的脾气嘛,然后举起右手道:“比武开始。” 朵广风耐着性子和王大海抱拳施礼后,不等王大海出招便已经使出了自己最强招式“一剑开天”,不过他这次飞掷而出的不是长剑,而是方天画戟,直冲王大海的面门而去。王大海连忙侧头,堪堪避开长戟,但刚转过头就发现朵广风已经来至面前。朵广风不等王大海反应,便一掌打在了王大海丹田之上。朵广风这一掌已经暗暗运起了元气,一下便将王大海打得再无还手之力。王大海只觉丹田处一痛,浑身就像被雷击中了似的,顿时失去了知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地面瘫倒下去。朵广风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坐到他身上就是一顿暴打,当然都是避开了要害,直到被司武官强行拉开。 “又是一名人段高手,此子不凡啊!”主看台上的三位将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随后,命人将名册取来,在原先批注的四个字后又加了两个字:“巅峰”。 当然,此时最激动的还是坐在观战台上的张大江,跟着其他观众扯着嗓子叫好。徐天林坐在张大江等人身边默不作声,他知道朵广风很强,却没想到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连自己都看不清他的深浅了。 司武官宣布完比试结果,朵广风走下擂台,来到张大江身边微微一笑道:“江哥,解气不?” “解气,兄弟,这下俺是彻底服了。”张大江拍拍朵广风肩膀道,“原来兄弟俺做的不对,还请见谅。” “自家人,说这见外了不是。”朵广风笑道。 张大江正要再客气几句,不料被徐天林抢先问道:“不错,广风,很不错。不过你能不能跟俺交个底,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段位?要不俺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应该能和那位王子龙一较高下。”朵广风轻声道。 “好,这俺就放心了。”徐天林哈哈笑道。…… 接下来的比赛中,毕星冉和狄文杰不出意外地全部落败了,柳县贡院杀进第五轮的就只剩下了朵广风这一根独苗。 当天上午,第四轮结束,原本参比的二百五十六人只剩下了十六人,下午则要进行第五轮、第六轮和第七轮的比试。 经过第三轮和第四轮的比试,参比的学子和武士都记住了朵广风,下午的比试一开始,朵广风的对手便纷纷不战而降,即便是人段高手也不例外,他很轻易地闯进了第八轮,并将于次日与另外一人争夺冠军。 晚上,朵广风饱餐一顿,盘膝跌坐修炼了一会,便早早睡了。他知道,自己明天的对手十有八九便是那位顶级豪门世家的王子龙,明天必有一场恶战,必须养精蓄锐,蓄力以待。 在玲珑府府衙的客房内,此时却有四人正围桌而坐,商量着什么。“三位将军,你们觉得那个叫朵广风的实力怎么样?”一名年轻俊朗的学子问道。 “子龙,你不用担心,从这两天他展现出来的实力看,他应该是人段巅峰,应该不是你的对手。”其中一位黑脸将军道。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另外一名白脸将军沉吟片刻道,“但是为了十拿九稳,你明天还是把七星刀和裂山飞刀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老白说得对,”最后一位红脸将军附和道,“实在不行你就用‘四时印’,有俺们三个护法,你不用担心的。” “这样不好吧,”王子龙担忧道,“万一弄出人命就不好了。” “没事,那就是一个穷子,死就死了。”白脸将军道,“到时候赔俩钱就行了。” “好吧,就依三位叔叔所言”。……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玲珑府武术大比擂台四周的观战台上便已座无虚席,足有万人之众,主观战台上更是坐满了玲珑府的高官和家属,最中间端坐着四名官员,其中三位是白、黑、红三将军,另外一位就是玲珑府的府台大人。再过一时就是玲珑府武术大比的压轴大戏——冠军争霸。人们当然不会错过这最精彩的一场比武。 上午八点,朵广风和王子龙在万众瞩目下款步走进了比武场。他们的出现,立刻点燃了万余名观众的热情,尖叫声、欢呼声、口哨声、掌声此起彼伏。朵广风在徐天林等人的陪同下,进入临时歇息房间,换衣服、擦剑戟、喝水,做比武之前的准备。 九点钟,朵广风提戟挎剑,王子龙带刀执枪,从擂台东西两侧慢慢走上,行至相距五米出站定。待司武官讲解完比武规则,宣布比武开始后,两人抱拳躬身行礼。礼毕,还不等观众松一口气,两人便不约而同地主动发起进攻。朵广风用的是“九转九变戟”,王子龙用的是“七十二路梅花枪”,二人身形交错,戟枪相交,火花四溅,一时之间竟然是谁也奈何不得谁。观众看得尽兴,不时爆发出震天般的掌声。 你来我往数百回合之后,朵广风渐渐占据了一丝上风。王子龙见局势不妙,趁朵广风不备,左手轻扬,射出一把裂山飞刀,直袭朵广风面门。朵广风眼疾手快,身形微动躲过飞刀。王子龙借机长枪突进,将朵广风手中的方天画戟蹦飞出去。朵广风不甘示弱,闪过王子龙的长枪,一个降龙摆尾踢飞王子龙手中的长枪。电光火石之间,二人手中的长兵器皆已飞出擂台。两人不约而同地后退数步,噌地拔出腰间长剑,然后欺身上前,再次战在一起。剑与剑的对战,少了许多碰撞,多了很多闪避。朵广风使出“开天风雷禹步”,王子龙用处“追风夺命步”,一时间擂台上身影密布,看得人眼花缭乱。观战台上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二人又战数百回合,朵广风“开天风雷禹步”的优势渐渐发挥出来,稳稳地占据了上风。又过数十招,王子龙身上的衣服被划出五六道口子。为了取胜,王子龙不得已虚晃一招,将手中长剑射向朵广风,然后借势拔出腰间的七星刀,向朵广风攻来。朵广风不备,数招之后,手中的长剑便被七星刀削去一大截。朵广风不敢怠慢,连忙接着身形步伐的优势,躲过数招,迅速拔出系在腰间的谷青剑,再次与王子龙战在一起。顿时,擂台上宝、刀宝剑的光华闪烁,刺得观战台上的众人不时地眨眼睛。 王子龙本以为使出七星刀便已经锁定胜局,可他没想到朵广风竟然也暗藏神兵利器,而且不在七星刀之下,几番刀剑相交之下,谷青剑丝毫未损不说,七星刀反而被砍出了几道豁口,他此刻更是被朵广风压着打,心中郁闷到了极点。王子龙不甘心就此落败,于是一边出招抵挡朵广风的进攻,一边默念“七星神咒”:“日出东方,赫赫大光。灵神卫我,庆门立章。禄存拱惠,不云炳刚。把持既济,标摄大匡。三元满体,八神作疆。北神统录,永断不祥”,使出了最厉害的刀法。朵广风也不再保留,左手捏住剑诀,心中默念“开天三剑”口诀,拿出了最厉害的剑法。霎时间,擂台上狂风大作,一道道剑气和刀气碰撞在一起,激荡的气流吹得场上的旗帜猎猎作响。一番比拼下来,王子龙已然落了下风,被朵广风逼到了擂台边缘,而朵广风站在擂台中间丝毫未动。此刻,主观战台上的三位将军不约而同地攥紧了拳头,而其他观众则再次爆发出潮水一般的喝彩声。 “子龙兄,认输吧。”朵广风道,“虽然咱们功力相差不多,但俺还是略微强了一点。” “认输?怎么可能?”王子龙怒吼道,“我怎么可能败在你一个乡野村夫手中,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武功!” 说罢,王子龙双手合十,气运丹田,再将元气经由奇经八脉运至双掌之间,巨大的气场立刻以他为中心爆震开来,将他脚下的擂台震出一道道蛛般的裂痕,渐渐地,他双掌左右分开,中间凭空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圆形光环,光环上布满了复杂的符文。此刻,主观战台上的三位将军已经站了起来,他们知道王子龙此刻使用的正是“四时印”,对自身元气的损耗极为巨大,必须随时准备好护法,当然他们还轻蔑地想到,这下朵广风这子肯定彻底完了。 朵广风不知道对方使用的是什么功法,只是觉得那圈符文很是眼熟,像极了自己身体中十一道符文中的一环。于是也依样画葫芦,气运丹田,再将元气经由奇经八脉运至双掌之间,隐约间觉得双掌之间元气波动得厉害时,他缓缓将双掌分开,双掌之间果然出现了那由十道瑰丽的圆形符文包围着的太极图,但并没有强烈的气场震开,只是那道符文异常的夺目璀璨。“竟然是混元太一印!”此刻主观战台上的三位将军已经被震惊的目瞪口呆,竟忘记了阻止王子龙出招,半天才缓缓道,“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印!”王子龙已经杀红了眼,歇斯底里大喝一声,双手猛地退出,将手中的“四时印”击向朵广风,他自己则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一屁股蹲在了地上。朵广风则是左手轻轻一挥,将悬在空中的“混元太一印”甩了出去。本以为会发生巨大爆炸的观众纷纷捂住了耳朵,但是巨大的爆炸并没有发生,王子龙的“四时印”遇到朵广风的“混元太一印”就像一滴露水滴到了汪洋大海之中,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混元太一印”速度丝毫不减,一步步向王子龙逼近。主观战台上的三位将军此时猛地醒悟过来,连忙飞身来至台上,挡在王子龙身前,六掌齐出,使出最强功力打在“混元太一印”上。这时,巨大的爆炸声终于传来,三位将军给震得齐刷刷后退了数步,脸色憋得通红,一口老血硬生生憋在喉咙里没敢吐出来,想来是受了不轻的内伤。花钢丝砌成的擂台硬生生被炸出了一个数米深的大坑。观战台上一片寂静。 “司武官大人,俺想这应该是俺赢了吧”朵广风冲尚在发呆的司武官道。 闻言,司武官才反应过来,他看看面色不善的三位将军,再看看观战台上静静等待结果的上万双眼睛,不得不一咬牙宣布道:“根据比武规则,三位将军出手护住王子龙,那么王子龙便是输了。我宣布,本届玲珑府武术大比的冠军是朵广风!” “哗,哗,哗”,观战台上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不只为朵广风、王子龙给观众带来了一场高水平的精彩对决,还为朵广风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玲珑府人,一路过关斩将,守护住了玲珑府作为帝国武术第一府的尊严。 观战台上,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张大江、毕星冉、狄文杰激动地抱在一起,大声欢呼着,徐天林紧绷的面容终于放松下来,嘴角挂满了微笑,良久才感慨道:“书院的荣耀终于回来了!娘的,老子终于要升职加薪了!哇哈哈哈!” 王子龙和三位将军虽然心有不甘,但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搞什么动作,玲珑府的府台大人并不属于王氏家族势力,虽说现在是客客气气,但一旦闹过头,肯定会碰一鼻子灰,回去之后估计也没好果子吃。三位将军缓缓运功,慢慢将身体里翻江倒海、四处乱窜的元气平复下来后,就扶起王子龙缓步走下擂台,到歇息房间疗伤去了。 擂台上的朵广风其实身体也虚得厉害,刚才的一击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元气,体力也被消耗的七七八八,现在他是强撑着站在台上同观众挥手致意。这时,早已在观战台上等待的消息阁的数十位消息员,立刻拿出磁力拍画机对着擂台上就是一通拍摄,一连串“咔咔”声清脆悦耳。 致意过后,朵广风强打精神,拖着疲惫的身躯缓慢地走下了擂台,然后在徐天林等人的搀扶下返回了临时歇息房间。朵广风就着凉水简单啃了几口馍馍,恢复了一下体力,就同徐天林等人一同返回了大酒店。他们没有立刻离开玲珑府,因为下午还有一项重要的仪式——玲珑府武术大比颁奖暨定段仪式。 中午,徐天林毫不吝啬地请朵广风四人到一家高档酒楼大吃了一顿,几乎花光了他们此次出来书院特批的钱款。几块肉下肚,朵广风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体力也完全恢复到最佳状态,只是元气需要修炼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吃饭期间,朵广风问道:“先生,您觉得这次俺能定到什么段位?” “应该是神段九珠,若是按照你最后的一招,评个玄段一珠也是有可能的。”徐天林道,“不过,你得罪了王家,能评个神段就不错了,几珠就不好说了。” “神段就行,能在秋闱大比中加分就行。”朵广风高兴道。 “能加一百分呢,”狄文杰羡慕道,“据俺所知,广风的读书成绩在学堂里也是名列前茅的,满分一千的试题,他能考八百多,再加上这一百,估计他连帝都太学都能考上。” “杰哥过奖了,没有考过谁知道会考成啥样嘞。”朵广风道。 “是你过谦了,”毕星冉道,“要不是跟你熟,俺还真以为你是哪个豪门世家出来的公子哥嘞。”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说咱们以后就一定混的不好嘞。”朵广风道,“今生当不了白马王子,但是咱们可以努力成为皇上呀。” “哈哈,有理,有理!”张大江道。 徐天林听了,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却是想道:“王侯将相当然有种。” 吃罢午饭,徐天林带着四人,直接返回武馆,等待最后的仪式。一进门,便有一位漂亮的姑娘引路,给徐天林五人安排了一间豪华的房间,端上了上好的茶点。这是武术大比冠军队伍才有的礼遇。 徐天林众人在房间中吃了点茶点,在床上躺了一个时,终于等到了结束仪式。朵广风和徐天林在司仪的引领下,款步走到了礼台的最中间,王子龙和一名武术教习站在朵广风和徐天林的左手边,另外两名不认识的武士和教头站在了朵广风和徐天林的右手边,然后又有6名武士分别在左右两侧站定。 五分钟后,玲珑府府台大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登上礼台,先是罗里吧嗦的讲了一堆废话,然后分别为冠军、亚军和季军颁发了武术大比的成绩文书。台下的消息员顿时一顿乱拍。 府台大人走下礼台后,京畿道将军府驻豫州府的一位将军登上礼台,为诸学子颁发定段令牌,当发到朵广风时,他拍了拍朵广风的肩膀,微微一笑。朵广风也是微微一笑,双手接过了自己的定段令牌。只见这块令牌只有掌心大,样式和自己身体中的符文一模一样,也是中心一个太极双鱼图,外侧依次排列着十道同心圆环,圆环上雕刻着看不懂的符文。铜质令牌背面最外圈镶嵌着九颗浑圆的玛瑙,中间雕刻着两行字:黎庶帝国豫州府玲珑府柳县柳镇杏花村朵广风武功定段神段九珠,黎庶帝国京畿道将军府,黎庶帝国五十九年。 颁完成绩文书和定段令牌,此届武术大比便正式落下了帷幕。众人纷纷离开武馆,准备打道回府。朵广风他们也不例外,跟随者众人一道往外走。返回酒店的途中,朵广风特意跑到一家食品商会买了一只烧鸡和一盒牡丹糕,回到酒店后心翼翼地装入行囊之中。 一切收拾停当,朵广风背着背包,挎着长剑,扛着方天画戟,到一楼大堂同徐天林几人会和。徐天林见朵广风四人到齐,便到大堂柜台结账退房。朵广风同蔡浦峭寒暄几句,辞了别,就和徐天林等人登上返回柳县贡院的机车。车子长鸣一声,缓缓驶出酒店院子,驶出玲珑府城,在宽阔的官道上朝着柳县飞奔而去。 “广风,到了贡院,你要把成绩文书和定段令牌拓印一份留给书院,”徐天林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你是咱们书院的第一位神段学子,估计也是帝国历史上拿到神段九珠的人之中最年轻的。你的成绩文书、定段令牌还有这方天画戟、长剑都是要存入书院名人阁的。” “好的先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帝国大事 深秋入围 机车在官道上飞奔了三十分钟后,终于缓缓驶入了柳县贡院的大门。车子停稳后,徐天林一行扛着行李从车上走下,抬眼一看,面前站了一大群人,着实被吓了一跳。院长庄太宇站在最前面,他的左手边是甲字二学堂的主管先生常守道,身后站着几位院判,再往后便是整个书院的诸位先生。徐天林和朵广风四人赶忙躬身见礼。 “欢迎回家,书院的骄傲!”庄太宇双手扶起徐天林,“哪位是朵广风啊?” “朵广风见过院长。”朵广风深深揖了一礼道。 “嗯,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庄太宇双手扶起朵广风,然后伸手从一名院判手中取过一个红包,递给朵广风道,“你为书院争了光,这是书院奖给你的,收下吧。” “长者赐,莫敢辞。”朵广风双手接过红包,“感谢书院,感谢院长,感谢诸位先生。” “好,既然你们回来了,那么咱们就开宴吧。”说罢,庄太宇就一马当先向书院食堂走去,朵广风等人紧跟在其身后,一众先生相跟着往食堂走。 宴请的地点在书院食堂的三楼雅间,平时只有书院的院长、院判等官员才能在此用餐,朵广风在书院读了两年书,还一次没有没有来过,诸位教书先生和朵广风差不多,几乎也都没有来过,这次是粘了朵广风的光才能上来用餐,而且是书院规格最高的饭菜。 来到三楼,院长、院判、学堂主管先生、武术教习徐天林、张大江、毕星冉、狄文杰、朵广风被分到了一桌。看着一桌子的书院官员,朵广风觉得很不自在,很拘谨、很谨慎地应付着每一位官员,不论是回答官员的问话,还是同官员交流,他都是心翼翼,一顿饭吃下来,简直是味同嚼蜡。当然,张大江、毕星冉、狄文杰三人和朵广风差不多,紧张得出了一头汗。 吃罢饭从食堂出来,天已经黑了。送走诸位书院官员和先生,朵广风一抹脑门上的汗水道:“江兄、冉兄、杰兄,今天天色已晚,明日俺请你们吃饭,不知几位想吃些什么?” “就路边的砂锅面吧,”张大江道,“天冷了,再来一坛白酒去去寒气。”毕星冉、狄文杰颔首表示同意。 “那就说定了,明天晚上七点,在书院门口,不见不散。”朵广风道,“俺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嗯,不见不散。”张大江三人行过抬手礼便转身离去了。朵广风看了看腕表,才晚上八点钟,趁着在学堂读书的同寝室学子还没有回来,他飞一般跑回寝室,将随身携带的衣物放好,取出烧鸡和牡丹糕,放入一个精致盒子内,拎在手中,慢悠悠地走出寝室楼。方天画戟、长剑和成绩文书、定段令牌的拓本早就被书院的官员取走,放入了名人阁。 朵广风行至甲字学堂楼下的绿荫道间,在一刻百年大树的阴影处站定,静待晚课结束。很快,一个多时过去了,九点三十分,晚课结束的钟声敲响,甲字级学堂的学子三三两两第走了下来,有直接回寝室洗漱休息的,有到演武场练武的,有沿着书院的绿荫道散步的,当然,现在的已是深秋,树叶已经落尽,一阵风吹来,还有几分凉意。又等了二十多分钟,朵广风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南宫柳清。 南宫柳清穿了一身天蓝色的长裙,外面套了一件青花羊皮袄,脚穿一双淡青色长筒棉靴,一根马尾辫随着走动的身形甩来甩去。此刻,她正抱着一本书不紧不慢地向女靴子住宿楼走着。 朵广风待南宫柳清从面前走过,见四周并没有多少学子,便悄悄跟了上去,待只有一步之遥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南宫柳清的肩膀。南宫柳清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正在光线不甚明朗的林间道走着,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着实吓了一跳,以为是遇到了传说中专门从背后拍人肩膀,等被拍之人转身之时就一口把人吃掉的鬼魂,连忙站定,颤巍巍问道:“谁?” “是俺。”朵广风笑着走到南宫柳清面前道,“好久不见。” “是你啊!”南宫柳清缓了一口气,拍拍起伏的胸口道,“吓死俺了,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走路也没个声响。再说了,你才走了八天而已,时间很长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这是给你的。”朵广风嘿嘿一笑,说着,随手将盒子递给了南宫柳清。 “什么呀?”南宫柳清结果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呀!是《簪花集》,还有好吃的。谢谢你,广风。” “没啥,俺顺道带来的,”朵广风道,“你这是要回寝室吧?俺送你吧。” “对啊,”南宫柳清将盒子抱在怀中,看着朵广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看在你礼物的份上,就给你一个当护花使者的机会好了。” “那走吧。”朵广风闪到一旁,躬身挥手道。南宫柳清也不客气,咯咯一笑,迈开轻盈的步子向前走去。朵广风迈开步子,在一旁跟着。 “广风,听说你拿了冠军还定了神段,是不是真的呀?” “侥幸而已。” “那你秋围大比时不是可以加一百分?” “据说是这样的。” “那咱们还怎么考同一家书院啊?” “俺少考一百分不就得了。” “俺跟你说正经的嘞,你别开玩笑。” “哦,其实俺没想过考什么帝都太学、华夏太学和九州的一流太学。”朵广风正色道,“俺想像俺大哥那样,考武官太学,将来做一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保家卫国。” “那俺也考武官太学。”南宫柳清看了侧身看了朵广风一眼道,“听说武官太学的分数和九州的太学差不多,俺应该能考上。” “你不合适,俺也不想你考武官太学。”朵广风道,“听俺大哥说,现在的卫军风气不怎么好,很多女兵都被玷污了。” “哦,那俺不考了。”南宫柳清轻声哼了一声,低着头不再说话,双手抱着盒子,一边走,一边踢着地面上的落叶。 朵广风不知道南宫柳清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了,想说些逗她开心的话,却又不敢贸然开口,担心万一说错了话,反而惹得她更加不开心。就这样,两人静静地并肩走在书院的林间道上,仿佛定格成了一幅美丽的书院月夜侣人图。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走到女学子住宿楼下。南宫柳清跟朵广风道声别,心事重重地走进了住宿楼的大门。朵广风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深处,尴尬地笑了笑,一头雾水地往自己寝室走去。 玲珑府武术大比就像一场美好的梦,一瞬间绽放之后,便又于浩瀚无际涯的学海中醒来。朵广风又恢复到了书院学子的正常生活,每天寝室、学堂、食堂,三点一线,偶尔还会和南宫柳清嬉笑打闹。“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书院之中无日夜,转眼间秋去冬来、冬去春来、春去夏来,帝国五十九年已经悄然而逝,帝国六十年姗姗而来。朵广风他们这一届学子距离帝国秋围大比仅仅还有一个季度的时间。 帝国六十年五月十二日中午,朵广风和往常一样,吃罢午饭,在寝室睡半个时,然后回到学堂温习功课。他正在默诵一篇赋,突然觉得一阵头晕,在凳子上做都坐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就想往地上倒。他连忙对南宫柳清道:“俺觉得有点不舒服,要是待会俺晕倒了,你一定要送俺去医馆”。 南宫柳清见朵广风面色苍白,忙焦急地问道:“你咋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朵广风这时觉得舒服了一点,“可能是这几天没有睡好。” “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下吧。”南宫柳清道,“大比还有些日子,不用这么拼的。” “没事,俺现在没事了,看书吧”。说罢,朵广风继续默诵起来。…… 下午课业的钟声敲响之后,先生迟迟没有到来,学子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自己温习功课。大概一个时后,主管先生走进学堂,沉痛道:“三个时前,徐州府发生了特大地动,百姓伤亡惨重。京畿道卫军已经赶赴徐州府救灾。今天咱们休课默哀。”学子们闻言,都自觉地放下手中的书本,闭上眼睛为徐州府百姓祈福。朵广风一边祈福,一边担心,他不知道自己的三位兄长是不是也去了徐州,去了是不是平安。 默哀完毕后,主管先生让学子们自行温习功课,然后离开学堂。 下午课结束后,朵广风从学堂出来,一路跑到书院的一处公用磁话亭,先是拨了朵广顺的磁话密码,结果没有打通,然后拨打朵广中的密码,也是不通,接着拨打朵广正的密码,还是不通,他心中一阵悸动,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他知道地动区域的磁场紊乱,磁话根本打不通,如今看来,朵广顺他们十有八九是到地动府县救灾去了。想道此处,他又拿起磁话拨通了朵广利的密码,少时,磁话通了。 “二哥,徐州府地动了,你知道不?” “知道,中午嘞时候,大哥、三、四都打来磁话了,说他们已经动身去徐州府了。”磁话另一端朵广利道,“咱娘现在正担心着嘞。” “哦,知道了,二哥,你忙吧。”说完,朵广风就挂断磁话,返回了学堂。他知道这种天灾非人力所能抗衡,卫军的调动也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现在能做的只有好好读书和为远赴灾区的三位兄长以及灾区群众祈祷。 接下来的两个月,朵广费除了读书温习功课以外,又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天道书院外的书店浏览消息阁的消息纸,搜集有关徐州府地动的新消息,尤其是关于朵广顺、朵广中和朵广正的。两个月下来,他在消息纸上看到了朵广顺和朵广中救人的画面,唯独朵广正没有一点消息,而这时已经临近帝国秋闱大比,朵广风没有更多的精力关注其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备考之中。 入围前一天,书院院判将甲字级学子的各种加分凭证,统一交到了县府学丞处。次日,帝国六十年秋闱大比正式入围开考。朵广风携带装有文房四宝的书匣,经过监考官的层层检查,顺利进入围房,待试卷下发后,便泼墨挥毫,开始答题。 帝国秋闱大比试卷由天策将军府召集各科学识渊博的翰林博士出题,共计八百零一道题目,包含了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天文历法、占卜推演、南语北话等各学科的精华,考题除最后一道策论外,每题均为一分,策论最重,为两百分。考期三天,考试期间学子不得出围,围房不大,但是床铺厕所文案一应俱全。 此次的秋闱试题颇难,甚至说是帝国历届秋闱最难也不为过。数十张试卷,朵广风朵广风不眠不休地答了两天才答完前面的八百道试题。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拿起考场磁力钟表,调了两个时的休息时间,倒头便睡。如果说前八百道试题考的是学识和记忆,那么最后一道考的就是个人的整合所有学识和记忆后的见地,答此题必须精力充沛、思路清晰、有理有据、一气呵成。 睡醒后,朵广风折身起床,用凉水洗了把脸,吃了几口监考官给准备的食物,喝了两口开水,便认真审起最后一道试题:试论治国安邦之道。 看到这个策论题目,朵广风心想,之前考得都是论忠实守信、礼义廉耻之类的,今年怎么突然出了这么一道宏大的题目,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嘞。他闭目思索了一会,构思好文章的整体框架,便提笔在试卷上写下了四个字:《治国九策》,然后紧接着用簪花楷写道: 且夫当今之世,七洲悬于海上,或近或远,或热或寒,或湿或燥,各不一也。诸洲之上,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各安家园。凡二百余国,并立于世,或大或,或强或弱,或富或贫,或治或乱。其中至强者有三,一曰星光,二曰北沙,三曰黎庶。星光者,国富兵强,其币流通七洲,控金银磁矿;其匠秉战之东风,一枝独秀,独领风骚;其兵有百万之巨,且兵器甲胄甚良,更有飞鹰千架称雄苍穹,战舰千艘制霸海上,七洲驻军星罗棋布,七洲诸国诚莫能敌也。北沙者,兵强国不富,其奋前朝之余烈,亦兵多将广,兵器甲胄精良,可与星光争辉,然财帛不足,若非镇国重器,太段神武,制衡一二,久战则必败。我黎庶者,饱受战火荼毒百年,方今立国仅六十载,兵资皆不如两国,若欲长治而久安,诚不易也。星光帝国,以战养国,常携二三凶顽,无中生有,蹂躏七洲之弱,播战火至诸洲之角落,资财掠尽即收兵,全不顾百姓死活,甚者美其名曰自由民主,自诩代天救黎民。七洲实不太平,星光诸强,亡我之心不死。今我黎庶,若欲国泰而民安,须行九策,一曰整饬吏治,二曰抚恤黎民,三曰厉兵秣马,四曰重农兴商,五曰伸张律法,六曰普施教化,七曰缔造大匠,八曰合纵诸弱,九曰连横列强。 吏者,治国之器,不可不察也。欲澄清吏治,须中央集权。观帝国之兴衰交替,朝廷一统则四海升平,九州归心;朝廷暗弱则元勋宿老,封疆大吏,各自为营,九州分崩,离心离德。朝廷之治,当控军权,掌财帛,换州官,不使诸州超脱约束,尾大不掉。须惩贪治腐,固本培元。须派巡官,设谤木,广开监察之道,常照妖邪之形。须选贤任能,任人以德。当知天下寒门千千万,其中不乏奇英才,当去以官跑官,以权易官,以钱买官,任人唯亲之流弊,定底层官吏晋升之铁律,明可行考绩之规标,以绝底层官吏蝇营狗苟,送礼疏通之恶习,更不似择优之语,权于上官之手,横征暴敛,误人子弟。如行此法,则无数寒门底层之官吏欢欣鼓舞,誓死捍卫朝廷矣。须去恶疾,正清风。方今之官吏,厚黑大成者也。为上者,对下不能一视同仁,凡眼顺者,有台者,厚礼者,工与否,错与否,皆以为然;凡眼逆者,无台者,未礼者,任其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功绩斐然,皆不以为然。评功授勋,加官进爵,有三者,一曝十寒而上,无三者,尽心尽力而下,岂非天下之大缪也!当立明法,除此疾,方能吏治清明矣。 民者,国之本,不可不察也。夫民,载舟之水,承厦之基,立国之本,国力之源,为国之生母,焉能不尊不敬不爱不卫,然今之民实苦也。数口之家,数亩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炎炎炙夏,收粮入库。地产甚稀,粮价甚低,除却赋税种费肥资,所余几何。如遇天灾,百姓何生。修路造桥,国之大计,本无可言,然占民土地,依律赔偿,天经地义,而村官恶霸,各级官吏,瞒上欺下,千金巨财,层层盘剥,入民之手,万不足一。既夺其安身之本,又去其立命之基,民之心中块垒,焉能平复,长此以往,日积月累,则朝廷之威望,荡然无存矣。朝廷诸官,不应忘记,立国之战,何人献出最后一口粮,何人拿出最后一件衣,何人送出亲骨肉,何人战死沙场魂未还,答曰民也。豪奢蔽眼,繁华蒙心,君不见深山村舍缺寒衣,君不见寒门学子衲衣冒雪读书难,君不见稚子食不果腹嗷嗷待哺,君不见卫军将士尸骨寒。非民负朝廷,朝廷负民也。若欲避覆舟之险,过轮回之灾,须行民本之法,减赋税,提粮价,兴商行,扩工路,增收入,开言路,惩贪官,治恶霸,如此方能百姓和乐,天下归心。 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也。黎庶帝国,雄兵百万,列布九州,御敌卫国也。卫军将士,首要在忠,忠于朝廷,忠于百姓,忠于律法也。不忠之军,虽强勿用,用则有倒戈之危矣。是故征兵选将之初,务须刨根究底,杜绝宵,征兵选将之后,宜以忠诚之道施以教化,如春风之化雨,润物细无声也。其二在勇,夫战,勇气也。三军将士,临来犯之强敌,若无一战之勇,势必溃逃倒戈,兵必败也。须以非常训练之法,野蛮其血性,强悍其肉体,淬炼其胆魄,增益其保家卫国誓死杀敌之决心,则逢敌亮剑之军成矣。其三在兵甲。夫百人持刀不若一人持弓弩,百人持弓弩不若一人之霹雳雷火也。须培兵甲大匠,锻强弓硬弩,雷火爆箭,精钢刀剑,远行飞鹰,海上巨舰,探测磁,料敌机先。帝国利剑,长短齐出,则逢敌必胜矣。其四在太玄,镇国之重器,制衡之霸道也。太玄一招,可毁诸州,数招之下,七洲摧崩,天罚降临,百千余载,寸草不生。育一太玄,何其不易,大国之财,十去其三。方今帝国,仅九太而廿八玄,自保尚可,主攻不足,需大力培育,妥善监管,既增国兵之重将,又加七洲之威慑也。 财帛,国基民本,不可不察也。方今诸国,行商往来甚多。帝国宜劝进经商,引外财而为己用,徐徐充盈国库财帛。然金银铜铁磁盐粮诸商行,须朝廷统办,以防帝国之命脉为他国所操控耳。其余诸业,或官或商,大商行遍地而起,百花齐放。且兼免农赋税,劝课农商,奇淫巧技,增粮之量。打官僚富商捧戏子之习,弱民间追戏子之风,削戏子不劳而获之资,增富商大贾之赋税,补贫寒之不足。农衣食无忧,商行商无阻,何愁财帛不增,国力不强也。 帝国律法,百姓之志,经纬九州,不可不察也。律之为律,法之为法,刚直不弯,山崩不变,百姓所授,黎民所予,凌于皇权,高于府衙。然各级律吏,辖于府衙,役吏升迁,薪俸增减,皆不由己,常有上官以权压法,更有恶吏,徇私枉法,因钱滥法。律法不伸,百姓不服,则律吏威信,朝廷威望,荡然无存矣。何以也,律法不独行之故也,律吏受则过苛之故也。应仿效卫军,单独开衙,不受州官左右,不必瞻前顾后,且有寺卿监察制约,则可去病祛邪,律张天下。 教化之功,百年大事,不可不察也。教书育人,首在先生。先生不德,学子之害也。故先生之选,首重德行,其次学识,二者皆备,方可为师。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为儒林至尊也。如有品行不端之徒混迹其中,当即翦除。学业分门别类,宜以帝国之需为先。读书识字,算法推演,此一切学术之根基,不可不学,然南语之类,不必强求,可以学子之天性,善加诱导,如此,三十六行,百人之中,必出大才也。消息之阁,人民之口,移风易俗之途也。当广传工匠将士律法之正途,播撒礼义廉耻忠信仁之正德,涤荡时下追名逐利之歪风邪气,以正子孙后代之抱负,以铸帝国千秋万代之根基也。蛮夷之地,宜推孔孟之道,行先贤之礼,百年之后,必移风易俗,归于王化。 工匠之道,兴衰之标,不可不察也。方今七洲诸国,所争者何?一曰磁矿之资,二曰匠作大监也。一国之匠强,则可增粮产,造器物,强军备,则国之处处强也。星光帝国之所以称雄于世,不唯有他,匠作之强非诸国能比也。今我帝国,虽在工匠培育之途奋起直追,然仍不可望其项背。诚宜重金以诱,高位以拢,广聚能工巧匠之大才,且兼兴办匠作太学,压茬培育匠心后代。如此方能不落于七洲诸国,屹立不倒也。 合纵者,合诸弱国之力以抗强国,不可不察也。七洲诸国,富强者寥寥,曰星光,曰北沙,曰苏英,曰瓦卡,曰铁血,曰倭,曰艾佩,曰枫叶,曰牙棒,皆以劫掠他国而起也。南赡部洲,以星光帝国为首,多杀多伐;西牛贺洲,北俱芦洲,伙同星光,党同伐异,为虎作伥;东胜神洲,以黎庶帝国为长,其余诸国,皆黎庶之子孙,兼爱非攻,然有倭国,为祸四方;光就居洲,曾遭天罚,生民如炭,被杀被伐;好战冰洲,以北沙帝国为尊,为国之利,抵御列强;不毛之洲,遗忘圣地,诸国进入,十死无生。今我帝国,宜结光就居洲诸弱之好,盟北沙帝国之友,以御诸豪强联合尾追堵杀之势也。然诸国之间,诚以利为先;三大人种,虽曰合而最优,然终究不同,不可不防也。 连横者,连诸强国以破敌之约,不可不察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七洲攘攘,皆为利往。今我帝国,已非往日之弱,虽不及星光北沙,然非诸国所能撼也。诸豪强之国,虽以星光为首,成铁桶之势,然终非一国,非一国则有隙也。动之以理,晓之以利,诱一二豪强为友,则星光之约必破矣。诚然如此,则一二宵不足为虑矣。 行此九策,则国富兵强,上下一心,文不惑国,武不惧战,天下太平矣。此一家之言,虽有偏颇,然理之然也。上官若听,吾之幸也,上官不听,亦未失也。伏惟再拜! 写罢,朵广风放下手中的毛笔,抖了抖酸胀的手腕,看了看钟表,已经是第三天中午十二点了。他赶紧将放在床铺上晾干的试卷按照页码收起,将新写就的策论放在床上晾晒,然后从第一题细细检查起来。 次日上午八点,帝国六十年秋闱大比的结束钟声终于响起,朵广风将已经检查过两边的试卷按照页码叠放整齐,端端正正地放于案头,然后在监考官的带领下走出围场。 出了围场,朵广风深吸了一口清晨的清新空气,顿觉神清气爽,三日以来的疲惫感一扫而空。他向周围望了过去,到处都是从围场里出来的学子,有的欢呼雀跃,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愁眉紧锁,有的暗自垂泪,有的聚在一起讨论着考试成绩和要报考的太学。终于,他找到了在一处树荫下正在四处张望的南宫柳清,便快步走了过去。 “考得怎么样?”南宫柳清见朵广风走来,便问道。 “还行吧,没觉得很难,也没觉得容易。”朵广风道,“初步估计应该能考到八百分之上。你呢?”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书院大门走去。 “算法推演挺难的,俺没有把握。”南宫柳清道,“最后一道策论题目也有点出乎意料,不出意外的话差不多也八百多分吧。” “可以了,帝都、华夏是不可能了,但是九州的太学可是任你选哦。”朵广风笑道,“想好考那个太学没?” “想好了,”南宫柳清叹了一口道,“就最东边的水美太学吧。” “有眼光,那可是海边最富有州府的太学,仅次于帝都、华夏。”朵广风道,“工匠之道、医药研究、经商要旨等方面更是七洲一流,听说连帝都、华夏都不上嘞。” “既然这么好,你也选水美呗。”南宫柳清眨了眨眼睛道。 “俺考虑一下吧。”朵广风道,“不是可以填报三个太学呢嘛,俺第一个填武馆太学,第二个填水美太学,第三个填豫州太学不就得了。” “嗯,这样的确是最好。”南宫柳清微微一笑道,“万一你考不上武馆太学,咱们又能做四年或六年同窗了呢。” “同窗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同床’了呢。”朵广风眉毛一挑,嘿嘿坏笑道。 “滚!”南宫柳清假意生气道,然后冲着朵广风就是一顿拳拳,当然都被朵广风轻松躲过了。 朵广风一边跑一边笑道:“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 “你还说!”南宫柳清喊着追了上去。 两人嬉笑打闹着出了书院大门,见周围人多了起来,便不再打闹,肩并肩说笑着找了一家饭馆,简单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疙瘩汤,然后一块再街上散步闲逛。行至一卖冰糖葫芦的摊,朵广风一摸口袋,还有两文钱,便买了两串冰糖葫芦,将一串递给南宫柳清,将另一串拿在手中。 南宫柳清结果冰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道:“有点酸,还有点甜,挺好吃的。” “好吃你就多吃点。”朵广风笑道,“咱们回去吧,待会该填报太学了,回去晚了让先生等咱们不好。” 说完,两人就慢悠悠地走回了学堂,然后根据主管先生的讲解,认认真真地在报表上填上了想要就读的太学名字。从学堂出来,朵广风先回寝室取来自己的背囊,然后到女子住宿楼下,接到南宫柳清,帮她拎着背包,一道踏上了返回杏花村的班车。 一切考试项目全部完成后,甲字级的学子就必须打道回府,开始漫长的等待,要么考上自己心仪的太学,高高兴兴去读书,要么在书院再读一年,等待明年的秋围大比,要么结束读书生涯,开启人生的另一番天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一往无前 众志成城 帝国六十年五月十二日中午,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大地动打破了徐州府蓉城府土文县百姓平静的生活。一时间地陷山崩、楼倒房塌,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牲畜惊散、生民哀嚎,简直一幅世界末日、人间炼狱的景象。大半个帝国都不同程度地感受到了震感,整个徐州府被摧毁殆尽。 帝国司天监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次大地动的具体方位和强度,在无比震惊的同时,立即上报了朝廷。朝廷召集众官员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由京畿道各卫军十万人奔赴徐州府救灾,户部紧急调运钱粮支援灾区。命令一下达,整个朝廷均动了起来。 帝国三军大统帅、天策大统帅绕过京畿道将军府向京畿道各卫军直接下达调兵命令,要求先头部队一万人必须于五月十二日下午六点前抵达灾区,展开救援,后续部队必须在五月十三日拂晓前到达灾区。 京畿道各卫军大将军接到命令后,立即下令,要求“飞鹰”部队立即派出一百名“敢死队”,通过从大型机械运输飞鸢上携带飞翼跳落滑行的方式直接投送至灾区各府县;要求各陆战部队乘坐机车先到达徐州府城外,然后携带一些干粮、开水和铁锹、洋镐,轻装简行疾速挺进灾区,分赴各县府同当地驻军和衙役共同开展救灾行动。 朵广顺、朵广中、朵广正所在的军队无一例外,全部收到了前往地动灾区救灾的命令。朵广顺、朵广中是军官,知道此次调兵的真正目的是救灾,在出发前给李仲玉通了一个磁话,报了一个平安。朵广正是大头兵一个,接到的命令是开展军事行动演习训练,便以为是真的演习,便同其他战友一道,高高兴兴地登上了开往徐州府的列车。 列车缓缓启动,渐渐在前往徐州府的轨道上飞奔起来,其余或来或往的列车纷纷避让。这时,带队将军带来一大堆空白信笺,让各伙伙长将军分发到每名士兵手中,然后喊道:“各位将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次行动的目标我想应该有人已经猜到了,没错,不是训练,而是去徐州府救灾。那里现在偶尔还有地动,非常危险,所以现在有什么要对家里人说的就写在信笺上,以防不测。” 众士兵闻言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拿起笔开始在信笺上写“家书”。朵广正也不例外,他提起笔在信笺上写道:“家母兄弟,见字如晤。一别数年,甚是想念。吾今奉命前往徐州府救灾,灾区余动频发,恐有性命之危,然既已从军,当报国也。若吾不幸罹难,请恕吾之不孝,勿牵挂也。特书此信,以明志也。” 众士兵写完,带队将军将书信和名册一同锁进一大箱子内道:“我希望你们都平安归来。接下来大家睡会吧,待会就没得睡了。”说罢,便转身离去。众士兵将帽檐拉下盖在脸上,相互依靠着沉沉睡去。 两个时后,列车抵达徐州府,浩浩荡荡的大军在列车停稳后,潮水一般迅速从车厢涌出,瞬间排成整整齐齐的队列。随后,按照既定救援府县,以旅为单位,每旅两队,每队五伙,每伙十人,在旅帅将军带领下根据地图向救援目标区域跑步进发。 朵广正所在的旅救援目标是彭县,距离大概有二十公里左右,山路崎岖不平,他们在旅帅将军带领下,跌跌撞撞地跑步前进。途中他们遭遇了几次余动,所幸都不是很剧烈,只有从山坡簌簌花落的石块划破了将士们身上一点皮,砸得背在背上的铁锅叮叮作响。 两个时后,他们终于赶到了彭县,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不是美丽的山村城,而是到处的废墟与残垣断壁。当他们把帝国军旗竖起来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有数千受灾群众涌了过来。朵广正等众多士兵在旅帅将军的指挥下先是将随军携带的十顶军用帐篷搭起,然后又从废墟中扒出一些草席、床单被褥,临时搭建起三十几处草棚,勉强暂时给受灾的一两千彭县百姓制作了一处栖身之所,每顶帐篷和草棚内都挤满了人。 暂时安顿好受灾群众后,旅帅将军分出五人埋锅造饭,将所有官兵携带的粮食全部分给灾区百姓,其余官兵在未受伤的年轻力壮的当地百姓指引下,从县城府衙、钱庄、高楼等处开始拉式挖掘救援。 朵广正他们这一伙去的是县城的东边,这一带民居较多,没有高楼大厦,普遍是一些二层楼,有些楼房没有倒塌,但出现了很多裂缝,看起来非常危险。这样的地方不需要用磁力人体感应器这样的先进装备寻找被埋人员,只需要一边大声呼喊,一边拿铁锹敲击废墟砖石,然后仔细倾听有没有被困人员回音呼救即可。朵广正他们按照这个办法,用了半天的时间,从废墟中扒出了十几名被困的百姓,他们的手上也划破了不少口子,磨出了许多血泡。当然,还只是县城的一个角落而已。救援工作,仍在争分夺秒地进行。…… 朵广顺、朵广中和朵广正不同,他们是带队将军,前往救援的是重要受灾区域。朵广中为团校尉将军,带领五旅官兵,前往土文县周边的安县救援。朵广顺官职最高,为折冲都尉将军,他带领五团三千余官兵救援的正是此次徐州府特大地动的核心区域土文县。 他们带领卫军将士赶到救援府县,搭起帐篷简要安置好灾区百姓后,就跟随携带有磁力人体生命感应器的工匠,利用手中的铁锹、洋镐等工具,到一处处废墟中挖掘被掩埋的群众。 矮平房屋中的被埋群众倒是好扒,五六名士兵十几分钟就能刨出来。稍难一点的是被高楼大厦埋在深处的幸存群众,需要根据探测得出的被埋群众深浅,动用铲车、挖掘机等大型磁力机械,先挖去上面的砖石钢筋等掩埋物,然后由士兵开挖。最困难的是被困在将塌未塌的高楼里的群众,不仅进入救援的士兵挖掘时不能有太大动作,还要防止随时可能到来的余动,一旦余动到来,建筑外面的磁力测动设备会提前发出预警声响,战士们便会立刻丢下手中的工具,不顾一切地快速退出危楼。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将士应退出不及时被埋在了里面,壮烈牺牲。甚至有两百多名将士通过一山谷时,余动突然袭来,直接被两座大山合在了其中,全部以身殉国。 刚开始救援,将士们全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奋力挖掘,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都渐渐露出了疲态,加上阴雨连绵,余动一波接一波袭来,地动来时根本就站不住,只能倒在地上被摇得滚来滚去。二十四个时下来,将士们不眠不休地挖掘,已是筋疲力尽,还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亡。 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地抢救被埋的群众,同时兼顾将士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不得已,救灾总统帅只能下令,让将士们分成六个梯队,没个梯队轮流撤出废墟,就着空投下来的凉水吃几口硬邦邦的馒头,然后睡上二十分钟。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没掩埋的幸存群众能够生存下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朵广顺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废墟中走出来,身上的军装和其他将士一样早被连绵的雨水浸透,沾满了泥渍,一头长发在脏兮兮的军帽下粘成了一坨,黑乎乎的脸上只有眼白看得清楚,嘴唇上布满了细细的裂口。他走到一块石头边一屁股坐下,拿起沾满溺水的馍馍啃了一口,对着盛满凉水的瓶子轻轻抿了一口,嚼了几下就艰难咽了下去。又吃几口后,他便和其他将士背靠背挤到一起,然后闭眼睡觉。二十分钟后,他准时睁开眼睛,招呼起手下将士,再次走到废墟开始挖掘救援,替换其他将士退出废墟休息。 “咔嚓,哗啦啦”,随着挖掘机一铲子下去,一大堆砖石被挖了出来,其间还有死去已久的百姓的半截尸骨,肠子等内脏挂在外面,散发出阵阵恶臭。不过这样的情形将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快,动手开挖,下面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了。”朵广顺大喊一声,率先跳下坑中,抡起铁锹就挖。其他将士见状,也连忙跳下去跟着挖了起来。少时,铁锹当的一声碰到一块坚硬的石板,石板后面传来微弱的呼吸声。“停,”朵广顺大吼一声道,“换手。”众将士依言徒手刨开大石板周围的碎石,通过缝隙递进一块破布蒙住被困人员的眼睛,然后一起用力将大石板推开,露出里面被困的人。 随军医官紧接着走上前去,为被困人员诊断后道:“是为孕妇,现在就要生产,你们赶紧准备床铺和汤药。”朵广风等人闻言,立即将上衣脱下铺在石板上,然后派人去灾民帐篷取了一碗热开水,汤药实在是没有了。随军医官也顾不得许多,便立即给这名被困孕妇接生,所幸接生顺利,母子平安。朵广顺和众将士脸上露出了舒心的微笑,而这一幕恰巧被前来采风的消息员用磁力摄影仪记录了下来,后来被人们称为“诞生在人间炼狱之上的生命奇迹”。 很快七天过去了,十万救援卫军、数万顶救灾帐篷、各类救灾食品药品已早已全部到位。经过全面探测,废墟下已经完全没有生命体征的存在,但是卫军将士仍然没有放弃搜救。救援卫军大统帅命令,十万卫军二分之一分兵力开始清理遇难百姓遗体,统一堆放至营区之外,同时,通知幸存者群众前来认领家属遗体,有人认领的帮助焚化掩埋,无人认领的统一集中堆放,由卫军对其焚化后葬于“地动遇难者陵园”。随军医官在前期消毒的基础上,对灾区全面喷洒消毒药品,尤其是遗体堆放处,防止爆发大规模疫情。另外二分之一兵力负责将废墟中的破砖烂瓦、碎石铁屑等杂物运送出去,将被掩埋的钱庄票据、银钱、印信和官府的涉密文档、印信等贵重物品清理出来统一保管,同时注意发现是否仍有幸存百姓。 命令下达后,朵广正可巧被分到了遗体搬运队。作为和平帝国里的年轻士兵,从未上过战场,更未见过尸体,别说是搬了,就是看上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而且遗体腐烂的程度不同,有的只是散发着恶臭,还可以仍受,但有的都生蛆了,般运气来实在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不过军令如山,他只得像其他士兵一样,带上厚厚的口罩,走到散放遗体的一处地方,右手扯住遗体的左手用力将遗体拉起,然后一转身将遗体背在背上,快步向遗体集中堆放点走去。一开始背个遗体,不只是朵广正,其他士兵也一样觉得有点害怕,但来来回回背的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人死如灯灭”,果然不假。 经过一天的奋战,朵广正他们终于将无人认领的遇难百姓的遗体排放到了一起,一把火烧成骨灰后,拿坛子装了,整整齐齐地埋进了“地动遇难者陵园”。全体将士和幸存群众为遇难群众默哀后,已是晚上十一点钟。连续奋战了八九个日夜,总睡觉时间不超过十个时,每名将士都熬得眼睛通红,脸上瘦了一大圈,来时干干净净的军装此刻变成了破衣烂衫,上面布满了大大的口子和尸油、血渍、泥水渍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救援卫军大统帅知道,最紧张最劳累的阶段已经挺过去,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有帮助灾区重建家园的活要干,现在不能把将士的身体累垮,于是他果断下令,各卫军安排哨兵,轮流休息五个时。 不得不说朵广正的运气“好”到了极点,他们旅就一百多号人就安排了俩人站岗放哨,其中一个就有他。另外一名和他一起站岗的是一名四五十岁的老兵,姓关名卫夏,军营中的年轻士兵和军官都习惯称他为老关。 “老关,你说这死了这么多人,又在深山里边,会不会有鬼啊?”朵广正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老关一根,自己点着一根,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 “这个不好说,”老关吐口烟道,“有也没事,咱们当兵的煞气重,辟邪。” “有道理,”朵广正看看周围的“鬼火”道,“这东西看习惯了也没啥,鬼也不过如此嘛。” “大晚上的别瞎说,”老关道,“鬼神这东西不禁念叨。”老关刚说完,整个营地的磁力灯突然就齐刷刷地熄灭了。 朵广正刚要说怎么轮流休息还要关灯,就被老关一把按到地上捂住了嘴,然后就听土文县方向的密林里传来了阵阵分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一大片“鬼火”随风齐刷刷地向彭县自己这边的营地飘来。待行的近了,朵广正方看清,那哪里是什么“鬼火”,明明是一队队身着上古盔甲,手执长戈,眼睛里冒着火光的“古代士兵”,队伍中间是一大片人形黑影,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只见这队“士兵”如入无人之境般径直穿过营区帐篷,慢慢从自己身边不远处的树林经过,远远地向西方去了。待那队“士兵”走远,老关这才松开朵广正深深喘了一口气。 “老关那不会是那啥吧,”朵广正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道,“咋还能直接穿墙嘞?” “我就说大晚上的不要乱说话嘛,”老关呵呵一笑道,“你以为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传说真是逗孩的呀。” “刚才那到底是啥?老关,你是不是见过?”朵广正压低声音道。 “百鬼夜行,听说过没有?”老关悄声道,“刚才那穿盔甲的是阴曹地府的士兵,应该是专门来押送此地枉死的冤魂的,免得它们心中不忿祸害人间。” “哦,你是咋知道的?”朵广正道。 “以前打仗的时候听伙长说的。”老关道。 “你还打过仗啊!”朵广正道,“您这年龄不应该参加过立国战争啊。” “当然不是立国战争,”老关道,“那是帝国成立之后不久,星光帝国和北沙帝国看不惯咱们帝国逐步变得强大,就怂恿着咱们周边的几个国蚕食咱们国家的领土,不断挑衅咱们。你想啊,那一代帝国天策大统帅和天策上将军都是从立国战争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人,那受得了这个窝囊气。便大军集结,挥师西南,把那几个不老实的国打得服服帖帖。那时候咱们兵器和装备差,虽然赢了,但也死了不少人。有一天晚上,我就见到了跟这差不多的事,伙长告诉我这是‘百鬼夜行’,不用担心,只要不打扰他们,让他们静静地过去就行了。” “哦,原来是这样。”朵广正感叹道,“没看出来老关你平时不吭不哈的还有这传奇经历,真是失敬了。难怪咱们府的折冲都尉见到你都是毕恭毕敬的。” “嗨,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没啥,”老关道,“将军们给咱脸就得兜着不是,老说这些不好。” “嗯,受教了。”朵广正道。他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换岗的战友走了过来,便和老关连忙站起来,同来换岗的战友相互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快速返回帐篷睡觉去了。从这以后,朵广正再也不敢妄说一些天地鬼神的话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卫军将士和当地幸存百姓以及自愿前来救灾的仁人志士彻底清理干净了各府城、乡村的残垣断壁,打通了各府县通向外界的多条官道,救援物资源源不断地从帝国的四面八方运送进来,灾民和将士的生活条件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改善。 又过来三个月,灾区群众的房舍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饮用水、磁力等均已修通,他们已经可以恢复正常生活。这时,卫军在此救援已经大半年之久,见灾区已经基本安定下来,帝国天策大统帅便适时下达了撤军的命令,后续的灾后重建工作交由当地的府衙负责。 撤军当天,来时的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在土文县集结,这时只剩下了九万多人,数千名将士永远留在了这里。看着这九万多衣衫褴褛且脏兮兮如同乞丐一般的卫军将士,灾区数十万百姓自发地聚集过来,为卫军将士送行。众将士等车后,车子缓缓前行,百姓们一个个热泪盈眶,且高呼道:帝国万岁!卫军万岁! 车上的将士们听到百姓们爱戴的欢呼,一个个也感动的留下了泪水,并回应道:帝国万岁!人民万岁! …… 此次徐州府大地动共摧毁十余府县,重创四十一府县,微创一百八十余府县,波及大半个帝国。造成七万多人遇难,四十余万人受伤,两万余人失踪。帝国出动卫军十万余人,救出被困百姓十万余人。这一天,为帝国之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金榜题名 移花接木 帝国秋闱大比恍惚间已经结束一月有余。按照帝国礼部学监的阅卷流程,每年的秋闱大比张榜日均为十一月十一日,今年受徐州府大地动影响,向后推迟了十天。 帝国六十年十一月月二十一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宁静的杏花村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蓝色炊烟之中。此刻,朵广风正焦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家里养的一条黄狗也摇头摆尾地跟着他晃来晃去。 大概上午十点,终于隐隐约约传来了铜锣声和县衙公人的报喜声。朵广风闻声立马来了精神,站在原地,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豫州府玲珑府柳县柳镇杏花村南宫柳清于此次秋闱大比中得分八百二十,为县府次名,金榜高中,为水美太学录取。”虽然不是自己,但朵广风仍然高兴得笑了起来。 宁静的杏花村随着县衙公人的一路吆喝,顿时热闹了起来,村民纷纷从院中走出到街上观看。杏花村是一个贫困的偏远村,虽然人口众多,但真正金榜高中的寥寥无几,更别说考县府第二,被一流太学录取了。考上太学那可是全村的骄傲! “怎么没听到祥云家老五的名字嘞,不会是落榜了吧。” “有可能,那子打就不是读书的料。” “就是,他能考上贡院就是走了狗屎运了。” “这下也该轮到咱村东边长脸了。” “没错,总不能啥好事都落在他朵祥云家吧。” …… 正在村民众说纷纭,第一波报喜公人尚未离开之时,村外又传来了铜锣声和县府公人吆喝声:“豫州府玲珑府柳县柳镇杏花村朵广风于此次秋闱大比中得分九百二十,为县府首名,玲珑府首名,豫州府首名,金榜高中,为帝都武官太学录取。” 听闻自己的太学录取文书已到,朵广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而刚刚安静下来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又沸腾起来,这可是值得夸耀的事情,秋围大比豫州府第一,要搁在前朝,可是要上金銮殿,朝见皇帝的。 听闻报喜公人已经走近门前,朵广风赶紧迎出门外。 报喜公人见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短打但相貌清秀的年轻人,隐约猜到此人应该是朵广风,便停下问道:“来人可是朵广风?” “正是,”朵广风对公人抬手行礼道,“有劳各位差役大哥。” “请出示身份文凭。”其中一名公人道。 朵广风从怀中取出身份文凭,双手交给差役。差役接过文凭,细细核对之后,点点头将文凭和帝都武官太学准录取通知书双手递给朵广风道:“恭喜状元公,金榜高中,将来一定出将入相,为帝国栋梁之才。” “承蒙差大哥吉言,在下多谢。”朵广风从口袋内掏出三个红包,塞到三名公人手中道,“有劳三位远道而来,意思不成敬意,请三位喝茶。”这三个红包是李仲玉事先准备好的,她相信朵广风一定会金榜高中的,每个红包里封了一百文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多谢状元公,”领头差役道,“另外有件事提醒状元公,您考上的太学可不一般,您收到的这份通知书只是准录取通知书,您还需要按照上面写明的时间和地点准时前去参加身体检查和武功考核,这两项都通过后,您才能收到正式的录取通知书。如果您能顺利入读帝都武官太学,那么恭喜您,四年太学结业之后,您最低的起步官品也是七品,和咱们县太爷平起平坐。” “多谢三位提醒。”朵广风又抬手施了一礼道。 “您太客气了,这是俺们应该做的。”领头差役道,“想必状元公也要和家人共同庆贺,那俺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慢走。”朵广风挥挥手道。 三位差役也挥挥手,敲起铜锣回府衙复命去了。 围观的村民见差役离去,纷纷围上前去道贺。刚才朵广风和差役的交谈村民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敢情站在面前的这位同族后生是将来的朝廷命官,这要是得罪了,以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现在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朵广风心中高兴,便同诸位相亲亲切攀谈了一会,见众人散得差不多了,才告辞返回家中。 朵广风走到客厅,来到李仲玉面前,将帝都武官太学准录取通知书双手递给李仲玉道:“幸而未辱朵家门楣。” 李仲玉脸上挂满了笑容,双手颤抖着接过通知书,盯着通知书上的赤金色帝国印记看了一会,然后轻轻打开封面,一只手不自觉地抚摸着上面一个个“蝌蚪”般的文字。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李仲玉将通知书交给朵广风道:“给俺念念,这上边写了啥。” 朵广风依言,接过通知书打开念道:“天道行健,地坤载物。兹有豫州府玲珑府柳县柳镇杏花村学子朵广风,在帝国六十年秋闱大比中金榜高中,特准录取为帝国帝都武官太学准军官。另,请于帝国六十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前往豫州府城武馆参加身体检查和武功考核,不通过或不参加者将取消入院资格。帝国帝都武官太学,帝国六十年十一月十六日。” “好,好,”李仲玉道,“就是有点麻烦,还得再考一遍。” “娘,这不是麻烦,进武官太学的都得检查身体、考核武功,防止有人弄虚作假。”朵广风道,“帝都武官太学可是专门给帝国培养高级将军的地方,入学考核肯定更严。” “要是你大哥能联系上就好了,还能帮你疏通疏通。”李仲玉担忧道,“你一个人去豫州府,人生地不熟嘞,能行不?” “您就放心吧,俺不缺胳膊不缺腿,身上没有黥文刺青,武功也从未偷懒,肯定没问题的。”朵广风自信满满道,“豫州府您就更不用担心了,那里又不是龙潭虎穴,听说城里人是最通情达理,遵守律法的。俺不犯事,他们也不能把俺怎么着。” “嗯,好了,出了这么大的喜事,咱们得给朵家的列祖列宗上个香去。”李仲玉起身向朵家大院祠堂走去,朵广风紧跟在她身后。 “感谢列宗列宗保佑,如今咱们朵家总算是又出了一个太学翰林了。”李仲玉在祠堂内香案上的炉鼎内上了三根香,跟在蒲团上叩头道,“孩他爹,现在五个孩子都长大了,你可以安息了。”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朵广风叩见。”朵广风待李仲玉起身后,走到蒲团前,屈膝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俺一定会像大哥那样光耀朵家门楣的。” 给朵家祖先上完香,李仲玉就搬个凳子,坐在阳光下继续做她那永远也做不完做不烦的针线活,朵广风闲来无事就跑到朵广利的养兔场帮忙去了。 六天后,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七日,朵广风准时动身前往豫州府。这天上午,他一早起床,换了一身新衣服,吃过早饭,从李仲玉那里取了两百文钱,就步行至官道,登上了开往豫州府的机车。 车子在官道上飞驰,朵广风兴奋地看着窗外飞速略过的景色,静静地出神。他听朵广顺讲过很多武官太学的趣事,此刻便幻想起自己穿上了一身帅气的军装,肩背强弓、腰佩硬弩、胸怀横刀、手执陌刀,或进行长途行军训练,或进行悬崖峭壁攀爬训练,或进行野外生存训练,或进行弓弩射击训练,或进行实兵对战训练,或进行战略战术指挥训练。想着想着,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吱——”,机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将朵广风从幻想中拉了回来。原来已经到达豫州府城驿站了。 朵广风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跟随众人从车上走下。一阵凉风袭来,他顿觉整个人舒服了许多,抬眼向四周望去,一排排三四十层的高楼大厦巍然耸立,宽阔的官道可供八辆机车并排行驶,官道两侧栽满了各色花草树木,将大理石铺成的人行道同官道隔离开来,人行道旁挂满了各类商会的招牌幌子,一尘不染的人行道上行人络绎不绝。看着眼前的繁华景象,朵广风不由得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分不清东西南北。 朵广风揉了揉太阳穴,深呼一口气,缓和一下紧张的心绪,掏出地图,一边看图,一边询问打听着向豫州武馆走去。足足行走了两个多时后,他终于走到了豫州武馆门口。豫州武馆要比想象中大得多,光是大门和门口的一对石狮子就不是玲珑府武馆可比拟。朵广风认真地记下武馆的地址和附近的显著的标识,便踱着步子寻找晚上住宿的地方。 豫州府不愧是豫州的首府,不只商会繁华,百姓富有,而且旅店酒店的住宿费用也是不低。朵广风一连问了十几家旅店,最低的住一天也要一百文钱。他摸了摸口袋中的一百六十多文钱,叹了口气,沿着街继续寻找便宜一点的旅店。找来找去,他终于在一条巷子的深处找到了一家住一天只要八十文钱的家庭旅店。这家旅店的房间很是逼仄,只有一张单人床,被褥也不甚干净,不过对于只是临时住一晚的朵广风来说已经足够了。 跟店家交付了住宿费,取了钥匙,朵广风并未直接回房间睡觉,天色尚早,距离太阳落山还有几个时时间。他从狭的旅店出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看看在柳县和玲珑府所看不到的稀罕事物。走到一家书店门前,看着不大的店铺内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他信步走了进去。店家坐在柜台后打盹,看都没看朵广风一眼,这样的店,进来的人多半是只看不买。 朵广风围着书架转了一圈,上面的一些杂书他都没有兴趣,一些画着袒胸露乳美女的画册也不敢去碰,只是偷偷瞄了几眼就已经羞红了脸。他见没有自己喜欢的书籍,正欲离开,却冷不丁地瞧见书店掌柜的柜角处垫了一本厚厚的典籍,从书脊上可以看到三个金字——《太博经》,心中微微一动,便假装不经意被柜角绊了一脚,对掌柜道:“您好掌柜的,您这垫桌角的是啥书啊,咋恁厚嘞?” 掌柜抬眼瞧了朵广风一眼,见朵广风满脸的稚气,便笑道:“这可是一本不得了的书,上边记载了博州博族博教的无上武功心法,谁要是看了肯定能成为一代武功大侠。” “是吗,俺看看!”朵广风假装吃惊,从桌角下抽出《太博经》翻看了两眼道,“掌柜,您这本书打算卖多少钱。” “一百文,别无二价。”掌柜见朵广风上当,便狮子大张口道,“这可是看在你是有缘人的面子上的最低价了。” “掌柜,您可别忽悠俺。这年头工匠制造这么发达,谁还练武呀。您见过那武侠说中的大侠吗?”朵广风道,“再说这要是好东西您会用来垫桌角?”说罢,他作势就要往外走,刚踏出店门两步,就被匆匆追上来的掌柜扯了回去。 “你说多少钱?”掌柜发现对方竟然不上当,还是个讨价还价的高手,便堆起笑脸道。 “十文钱,”朵广风道,“这东西俺拿回去也没用,也就是当草纸练字。” “二十文。” “十一文。” “十七文。” “十三文。” “十五文。” “好,成交。”朵广风咬咬牙一跺脚道,然后极不情愿犹犹豫豫地从口袋里掏出十五文钱递给掌柜。 掌柜借过钱就连忙把《太博经》塞到了朵广风怀中,将钱装入兜里,唯恐朵广风反悔似的。朵广风拿着《太博经》,板着一张苦瓜脸不情不愿地走出店门,见掌柜没有跟来,便迈开大步,快速返回了旅店。 回到旅店狭的房间内,朵广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太博经》读了起来。他知道博教与星月教、十字教并称为当今七洲三大宗教,其教徒不分国家、不分种族,遍布天下,而这《太博经》就是传说中的三圣之一的黎庶帝国圣人留下来的传世经典,原本是由博教大主教亲手书于菩提叶上的,常人难得一览,这部应该就是散落民间的手抄本之一。 翻开封皮,只见《太博经》第一页上简简单单只书写了一行字:世界之大,为一囚笼;芸芸众生,皆为囚徒;修我法经,忘尘见性;舍去凡体,与道化一。第二页是目录,全书共有九章,第一章为易筋,第二章为洗髓,第三章为引元,第四章为宁丹,第五章为聚婴,第六章为飞升,第七章为花聚,第八章为坐忘,第九章为证道。最后附有历代博教大主教和大德教士的心得和相互之间关于修炼的探讨对话。 朵广风心想,这《太博经》乃是博教经过数千年千锤百炼的经典,必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便只细细阅读了第一章《易筋》,将其中所记载的招式心法全部记在心中,然后徐徐打通经脉。打通周身的奇经八脉经过数年便可以做到,但最难的是将任脉和督脉打通,据野史记载,历史上只有三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在人世间停留两百余年后,最终得道成圣。当然,打不通任督二脉也是可以继续往下修行的,只是羽化成圣绝对没有可能。 朵广风也从未想过自己能羽化成圣,毕竟数千年来,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何止亿亿万万,而成圣的只有三人而已,而且这三人还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不知是真是假。他将第一章背完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于是脱掉鞋子,和衣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关灯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朵广风便抱着《太博经》到旅店柜台退了房,然后到街上买了一个背包,将《太博经》装进包里背在背上向豫州武馆走去。 来到武馆门前,只见乌压压一群手执帝国各武官太学准录取通知书的学子在门口排起了数条“长龙”,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朵广风也连忙选了最短的一条队伍站在队尾,没过一会儿,身后已经站了七八个学子。 站在队伍中间好不无聊,朵广风便一边等待监考官员的通知,一边闭目引天地元气至体内一遍遍冲击尚未打通的经脉。当他觉得意念不足以继续引动天地元气时,刚好一位一身戎装胸佩帝国卫军银质三星军阶令牌的监考官前来带领众学子进行第一大项考核,检查身体。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排好队伍静静地跟在监考官身后走进武馆。 检查身体的第一项是诊脉,通过诊脉确定学子是否身患疾病、经脉是否受损以及是否修炼武功、内功元气强弱。为诸位学子诊脉的是六名银质两星军阶的中年卫军医官,虽然武功不高,但行医经验十足,只要微微一扣脉便知道学子的身体状况。 诊脉这一项目进行得很快,轮到朵广风时已经淘汰了很大一批学子。中年医官将手指轻轻搭在朵广风腕脉之上,眼睛顿时一亮,随后闭上眼睛静静感知起来。 朵广风心道:这什么情况,前面的学子不都挺快的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变得慢了。不过,他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医官诊脉。 大约有五六分钟后,中年医官缓缓睁开双目,面带微笑提笔在朵广风诊断文书上写道:身体康健,经脉完好,内元充盈,金丹初成。 第一项诊脉结束后,紧接着进行的是第二项验身。监考官带着一干通过第一项的学子进入了一个很是宽敞的房间,里面早有七八名身着军装、脸带面罩的铜质两星或三星医官,手上带着洁白的手套,从身形上看有男有女。 验身不会是要脱衣服吧,脱到什么程度,是还是全裸,朵广风想道。果然,只听带队监考官大声道:“现在进行第二项,验身。请你们脱掉身上的衣物,记住,是脱掉每一件衣物。”年轻的男学子还好,不自然地犹豫了一会便开始宽衣解带。那极少数的几名女学子则立马就羞红了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正在朵广风跟着其他学子一道脱掉上衣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位胸佩金质一星军阶的中年将军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众监考官纷纷起身敬礼。这名金质一星的中年将军走到一名身材十分肥胖的女学子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诊断文书,交给带队监考官,同带队监考官耳语几声后就带着那名肥胖的女学子离开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骚动,立刻有两名女监考官喊上剩下的几名女学子到一旁的房间单独验身去了。 等众男学子脱光衣服,剩下的六名医官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朵广风身上,看得朵广风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不是因为朵广风身上刺了什么引人注目的图案,而是因为他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其他的男学子虽然身材也不胖,有几个甚至还很匀称,但都不如朵广风浑身的肌肉明显,尤其是条理分明的八块腹肌配着清秀的面庞,看得几名女医官口水都留下来了。 接下来的验身,朵广风自然受到了几位年轻女医官的特殊照顾,几乎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摸了一遍。朵广风看不到几位女医官的表情,不知道她们在想写什么,但他自己却着实尴尬的要死,不过总算是硬着头皮熬了过去。穿上衣服,看着医官在诊断书上写下“无异常”三个字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进行的是第三项听力测试、第四项目力测试和第五巷身体协调测试,毫无意外,朵广风全部顺利通过,闯到了第二大项武功考核。这时,再看身边,只剩下了三十多名学子。 武功考核不像身体检查那么繁琐,而是非常简单,只要学子上台,与一名铜质三星的旅帅将军对上一掌而不掉落台下,即为通过,当然这位旅帅将军是人段巅峰高手,他也不会对学子使出全力。 看着接连上台的诸位学子,朵广风早已看透了这位旅帅将军的实力,心中很是高兴,心想待会自己一定不能使出全力,得给人家留个面子。但是,正当朵广风气定神闲地走上台子,准备出手时,却被带队监考官喊停,将那位旅帅将军换成了一位银质四星的折冲都尉将军,实力在神段巅峰。朵广风知道朵广顺也是这个级别,实力已经是玄段初阶,想必这位也不会差多少,心中不免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但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其他学子见此情况,一个个幸灾乐祸地偷笑,这明明就是整人,不想让通过的节奏嘛。 朵广风走到台上,同折冲都尉将军躬身行抱拳礼,待对方还礼后便默默运功,将元气聚于掌心。他本不想尽全力一搏,但见对方的运功气势,显然是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便也将全身的元气聚于掌心,掌心中渐渐出现了一道道印记,正式“混元太一印”。紧接着,双方共同出掌,引起阵阵风声。双掌相碰的一瞬间,风停了,台子被震成了粉末,折冲都尉将军瞬间被打飞十数米,躺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朵广风也被震得后退了两步,体内也是气血翻腾,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诸监考官和众学子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谁能想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贡院学子,对上一名银质四星军阶的折冲都尉将军还能不落下风,甚至一掌将其打得倒地吐血不起,这简直是百年未见。结果不言自明,折冲都尉将军被抬走疗伤,朵广风顺利过关。 复试全部结束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朵广风从武馆出来,背着《太博经》一路跑奔向驿站,好歹是赶上了最后一班开往柳县的机车。不然,他晚上就要露宿街头了。 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八点,朵广风不顾一天的劳累,兴冲冲地将通过复试的事告诉了李仲玉,告诉了朵广利,告诉了瑛青玉。 一切尘埃落定,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待帝都武官太学正式入院通知书的到来。 一个月后,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八日,终于有一纸入院通知书飞入了多家大院,然而多家人看着通知书上的九个大字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九个大字是:博州太学入院通知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但尽人事 各凭天命 “博州太学,这是什么鬼!”朵广风看着桌上的入院通知书一脸懵逼道,“俺从来没报过这个太学啊,听都没听说过,俺报的明明是帝都太学、水美太学和豫州太学啊。再说,俺明明考上帝都武官太学,复试也过了呀!” “估计是被人冒名顶替了。”朵广利沉声道,“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没想到会落在咱家头上。” “俺不服,俺要去州里查卷子。”朵广风愤愤道,“俺就不信这世道还没有王法了。秋闱大比营私舞弊可是重罪。” “查卷?你找谁查?”朵广利道,“先不说你能不能查到卷子,你以为能在秋闱大比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点的会是人物吗?咱只是平头老百姓,怎么跟人家斗。” “要是能联系上大哥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朵广风闻言有气无力地坐回椅子上道。随后,他好像突然想道了什么,突然站起身道:“咱可以找大嫂啊,她家关系大,说不定还有转机。” “你想得倒美,你以为你是谁呀,想动用金家的力量就能动用。”朵广利道,“就算大哥在家都不一定能说动嫂子帮忙,就算嫂子肯帮忙,金家怎么可能同意帮助你一个外姓人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事。” “那可咋办嘞?”朵广风再次瘫坐回椅子上道,“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朵广利和瑛青玉无奈地摇着头叹了口气。 “那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李仲玉缓缓起身,走到朵广风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道,“先别着急,咱这就给你大哥打个磁话,看能不能打通,说不定还有转机嘞。” 朵广利闻言,连忙走到自家的固定磁话旁,找出朵广顺随身携带的磁话密码,手指轻巧地在磁话键盘上敲了二十下,拨出了朵广顺的磁话通话请求,但没有接通。又试着拨了五六次,还是没能接通,地震对磁场的干扰还是很严重。 “要不明天再打一下试试,说不定明天就能打通了。”朵广利道,“离正式入院还有两个月时间,应该来得及。” “嗯,也只能这样了。”朵广风无奈的摆摆手道,然后起身无精打采地走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用被子蒙住头声哭泣起来。他不甘心,但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却又无可奈何。他满心的委屈需要发泄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朵广风每天都要给朵广顺打几十个磁话,但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磁话一直没打通,他自己反而想通了很多,也渐渐明白这件事即便是联系上朵广顺估计也晚了,因为他忽然想到,从接到博州太学通知书的那一刻,甚至更早的时候,自己的学籍文书估计就已经被从帝都武官太学调换到了博州太学,既然学籍文书已经被提走,那么自己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去博州太学读书,一条是回家种地。这么看来对方下手还不算太狠,至少给他留下了回转的余地。 第十二天的时候,当朵广风再次拨出朵广顺的密码时,竟然接通了!听着话筒对面亲切而熟悉的声音,朵广风激动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大哥,俺考上帝都武官太学了。”朵广风强忍住泪水,带着哭腔道,“复试的身体检查和武功考核也都过了。但是不知道被谁给顶掉了。” “什么!这也太无法无天了!”朵广顺给气得差点没把手中的磁话扔出去,“知不知道谁干的。” “不知道,”朵广风道,“要是知道,俺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得宰了他。” “唉,没办法呀,俺现在在徐州,一时半会回不去。”朵广顺道,“要不你就再读一年,明年接着考。” “大哥,读不了了,俺的学籍文书被调换到博州太学去了。”朵广风道,“博州太学的入院通知书都送来了,要不还不知道嘞。” “……,”朵广顺沉默了一会道,“要不你就去博州太学读书吧,远是远了点,但是结业之后好找差事,要是能入公门,说不定还能想办法调回来。” 对于博州朵广顺还是知道一些的,博州在帝国的最西边,是帝国的第十个州,是一大片由无数雪山组成的高原,比帝国九州的两个州加起来的面积都要大,因为环境过于恶劣,博州的人口少得可怜,都没有玲珑府一个县的人口多,但是作为帝国的西方门户,博州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博州距离豫州府地图上的直线距离是四千多公里,但是真正的路程十分曲折难行,估计有七八千公里之遥,在以前一来一往估计就要一年的时间,现在若是乘坐磁力机械飞鹰,四五个时就可以到达博州首府,乘坐磁力有轨机车的话需要三天时间,过去读书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大哥,这书费……”朵广风吞吞吐吐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哥我还是供得起你的。”朵广顺道。 “谢谢大哥,俺一定会用功读书的。”朵广风用手揉了揉眼睛道,心中却在暗暗发誓,一定要混出个模样来,让顶替自己的人看看,就算是二流太学,一样比他混得好! “你也放宽心,不要想太多,”朵广顺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是咱们家的骄傲。” “俺会的,大哥。”朵广风道,“要不是你俺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记住凡事不要钻牛角尖,这只是人生的一个的岔路口而已,没啥大不了的。”朵广顺还想再安慰朵广风几句,但这时传来了集合声,只得匆匆又说了几句后就挂断了磁话。 朵广风放下磁话筒,暗自攥紧了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道:不管你是谁,俺将来一定要把你揪出来,让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李仲玉从朵广利得兔子养殖场回来,就从朵广风那里知道了他要去博州太学读书的事。她不知道博州具体在哪里,但他听说过博州,传闻那里的博族人民很是野蛮,都吃生肉喝生血,而且人人带刀,稍有不和就会动刀子,非常的危险。她虽然不想让朵广风跑到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但眼下朵广风要想读书有出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只能狠狠心答应下来。 朵广风见家人都支持自己去博州读书,虽然心中不爽,但总算是有太学可以读书,稍微好过了一点。他现在头疼的是到了太学具体学什么。太学不像贡院所有课程都是安排好的,而是需要学子在入院的时候根据自身的喜好选择自己想学的专门知识。 “二哥,你说俺在太学里学啥好嘞?”朵广风将写好的春联递给站在凳子上手持浆糊刷子的朵广利道,“还有一个月就要入院了,真不知道学什么好嘞。” “学牲畜养殖吧,结业后回来,咱俩一块干。”朵广利一边贴春联一边道,“到时候咱们肯定能发财。” “二哥你现在做得就挺好的呀,”朵广风道,“俺不想学这个,到时候还得回来种地,跟没读书没啥两样。” “磁力阵法制造怎么样?”朵广利道,“现在七洲的所有尖端机械制造,全都建立在磁力阵法的基础上,学会这门手艺,将来肯定不愁找不到差事,说不定还能成为帝国大匠嘞。” “学这一行很费钱的,”朵广风道,“光是一把好一点的刻刀都要几千文钱,制作磁力阵法的材料更贵,咱根本学不起呀。” “倒也是,就咱家这点家底还真耗不起。”朵广利从凳子上跳下来,拿起一个“福”字端端正正地贴在大门中间,然后端起盛了浆糊的锅,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道,“听说刻制磁力阵法需要一整套大不同的刻刀,还都是顶好的。” “是啊,俺倒是想学,但是,唉……”朵广风搬着凳子跟在朵广利身后,走到院门内的影壁前,帮着贴上一个大大的倒“福”字,“真是头疼啊。” “要不问问大哥,他读过太学。”朵广利道,“他还在城里待了十多年了,知道的也多。” “那行,俺这就去给大哥打磁话去。”朵广风闻言便要去给朵广顺打磁话,但是被朵广利拦了下来。 “别着急,年三十晚上大哥肯定会打磁话过来的,到时候再问他就行了。”朵广利道,“入院还早,你不用那么着急。” “嗯,”朵广风听朵广利说得有道理,便继续帮着朵广利贴春联。贴完春联后,便帮着李仲玉炸丸子,朵广利劈柴,朵广风烧火,李仲玉和瑛青玉往油锅里放面团。一家人没有到齐,却也其乐融融。 祥和的村子里家家户户冒起了蓝色的炊烟,孩子们在街巷中玩耍打闹,不时传出阵阵下饺子的鞭炮声,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大年三十晚上,下完饺子,炒好菜,李仲玉、朵广利、瑛青玉、朵广风四人围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话家常。朵广风正吃着,突然咬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然后从嘴里吐出一文铜钱。 “吃到铜钱一年好运。”李仲玉说着把铜钱捡起来,拿水洗干净,用一根红绳串起,系在朵广风腰间。 这时,磁话响了起来。朵广风赶忙跑了过去,拿起话筒道:“喂,你好,哪位?” “朵广顺,”话筒另一端说道,“广风,过年好。” “大哥,过年好。”朵广风道,“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你说俺在太学里学哪一门专门知识嘞。” “学医吧,学医以后好找差事。”朵广顺想了一下道,“要是以前咱家有个大夫,咱爹也不会走得那么早了。” “好就学医了。”朵广风想了想道,“大哥,你和咱娘说话不?” “好,把话筒给咱娘吧。”朵广顺道。 李仲玉接过话筒道:“顺,你那儿还忙不?” “不怎么忙了,今天除夕,将军府在摆宴,俺抽空出来给您打个磁话,拜个早年。”朵广顺道,“祝您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笑口常开。” “好,好,你在外边也保重身体,”李仲玉道,“现在天冷,多穿点衣裳,别生病了。” “嗯嗯,娘你放心,俺在将军府挺好的,吃得饱穿得暖,您不用担心。”朵广顺道,“您别太节俭,该买的就买,没钱了就跟俺说。您儿子说不上富裕,钱还是有点的。” “好,知道了。”李仲玉道,“忙完了你就去陪陪凤香,大过年的,夫妻俩应该在一块。俺还等着抱孙子嘞。” “知道了,娘。”朵广顺道,“先不说了哈,上官喊俺嘞。”说罢便匆匆挂断了磁话。 李仲玉刚放下话筒,磁话就又响了起来,这次打来的是朵广中。朵广中拜完年,紧接着就是“消失”了一年多的朵广正打来磁话拜年。一个接着一个,跟走马灯似的。 接完磁话,吃罢饭,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收拾完碗筷,先是朵广利和瑛青玉走到李仲玉面前,给李仲玉磕头拜年,然后是朵广风走到李仲玉面前磕头拜年。李仲玉笑呵呵地将准备好的红包分发给三人。钱不多,每人只有十文钱,图个吉利。 几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四点钟,村子里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李仲玉看了看钟表,就穿上厚厚的棉袄,带着瑛青玉,叫上同村的几名妇女,成群结伴地到长辈家中磕头拜年去了。朵广利和朵广风也不例外,只是他们没有和其他人一起,这俩人都是武功高手,自然是不怕黑的。 转眼间二十天就过去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年便算正式过完了。正月十六,人们烤完“十六火”,正月十七,送完火神,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外出,到城里干活挣钱去了。正月二十九到三十一是朵广风正式入院报到的日子,朵广风便于正月二十前往豫州府订下了前往博州首府的磁力机械列车票,二十七号便踏上了前往博州府求学的人生旅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擎天雪域 博州明珠 这一天,天气阴沉沉的,村子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飕飕吹过的北风中夹杂着盐粒大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寒风通过领口灌进上衣中,刺骨的寒冷。这样的天气实在是不适合出门的。 朵广风一早起来收拾行囊,先将李仲玉给准备的两床被褥塞进朵广顺用过的一个卫军行军背囊中,然后将《太博经》用书匣装了也塞进去,最后取来一个包,用来装路上吃的饼子和用来消磨时光的一本说《黎庶帝国开国记》。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已是日上三竿,朵广风匆匆吃了一碗李仲玉亲手做的韭菜鸡蛋馅饺子,跪地给李仲玉磕了三个头道:“孩儿不孝,不能陪在您身边了。您等着,孩儿一定会混出个名堂来的。要不俺就不回来了。” 李仲玉摸摸朵广风头,叹了一口气道:“宁恋家乡一捧土,莫恋他乡万两金。混得好不好这都是你的家。你记住,你的根在这里,外边混不下去了就回来,俺们都不会嫌弃你。在家总有一口热饭吃,一口热水喝不是。” “孩儿谨记。”朵广风红着两眼道,“娘,您年纪也不了,多多保重身体。” “嗯,你放心,俺的身体还好着嘞。”李仲玉笑道,“俺还得看着你成家立业,给俺生个孙子嘞。” “那俺走了。”朵广风道。 “走吧,别误了列车。”李仲玉说罢,和朵广利一起将朵广风送出门外。 “娘,您回去吧。”朵广风接过李仲玉手中的包道,“外边风大,别感冒了。”然后和朵广利一起向柳镇的官道走去。 “到了那边给家里回个磁话,”李仲玉看着渐渐远去的朵广风大声道,“在外边凡事多留个心眼,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哎,知道了。”朵广风转过身冲李仲玉挥挥手道,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没有流下来。 李仲玉看着朵广风远去的方向,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才用手抹抹爬满脸颊的泪水,转身到祠堂上了九炷香,一边磕头一边祈祷道:“玉皇大帝,列祖列宗,保佑俺家广顺、广中、广正、广风在外边平平安安的。” 朵广利和朵广风行至官道,兄弟俩站在凛冽的寒风中说了一会话,五分钟后就等到了一辆开往豫州府的班车。朵广利帮着把背囊塞进机车的行李舱内。朵广风登上机车,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隔着车窗对朵广利挥手告别。朵广利冲着远去的机车使劲挥了挥手,目送其消失在视线里才裹裹上衣,折身返回家中。 朵广风望着渐渐远离的朵广利、李仲玉和熟悉的村庄,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树木、草垛、田野,一种悲凉之感从内心深处悄悄钻了出来,眼眶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家乡的景物。 下午六点,班车准时到达了豫州府驿站,朵广风来过这里,清楚地记得帝国磁力有轨列车车站就在隔壁,下车后,他毫不理会各色拉客机车司机的喊叫,背上背囊,拎着包,径直向车站走去。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车站大门外。 豫州府磁力有轨列车车站是帝国九大道路交通枢纽之一,年运送乘客数亿人次之多,车站修建得更是豪华大气,容纳万人候车不成问题。 朵广风看看车站成群结队、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灯火通明的各类商铺,突然觉得有点孤单。他从口袋里掏出车票,仔细看了看,牢牢记住开车时间是晚上十点,座位在二十车厢九排一号,然后走到入站的检查口,将背囊和包放到一台磁力透视仪上,向车站的保卫人员出示车票和身份文凭,保卫人员手戴白色手套,把他浑身上下搜查了一遍。 当保卫人员摸到他胸前一块硬硬的东西时,示意他把东西掏出来看一下。朵广风依言将揣在胸前的定段令牌掏出,递给车站保卫人员。车站保卫人员将令牌拿在手中仔细查看一番,又看了一遍朵广风的身份文凭,在惊讶之余给朵广风敬了一个军礼,双手将令牌交还朵广风,还亲自送朵广风到了候车大厅。 朵广风坐在空旷的大厅里,看看别的候车厅都是人满为患,唯独自己这个开往博州的候车厅空空荡荡,心中嘀咕道:不是吧,博州真的那么恐怖,都没人去。 朵广风坐了一会,实在是闲得无聊,便拿出《黎庶帝国开国记》消磨时间。翻开书本,他很快就沉了进去,书中无岁月,时间在轻轻翻动书页的指尖一点一滴地悄悄溜走。直到通知检票上车的广播声响起,他才将书本合上,放回包内,背起行囊通过检票口,顺利登上列车。 列车上乘客很多,朵广风背着行囊、拎着包一路挤到自己的座位前。行李架上已经放满了大包包,他只能将行囊塞到座位底下,抱着包靠窗坐定。待列车缓缓启动,沿着磁轨飞速行使起来,已是深夜,他困得不行就蜷缩在椅背和车厢的角落里开始睡觉。列车车厢里的温度事宜,不必担心感冒着凉。 一觉醒来,已经旭日东升,朵广风坐直扭了扭酸疼的脖子,揉了揉惺忪睡眼,从包里取出一个卫军水杯,跨过车厢里横七竖八躺着睡觉的旅人,到列车开水房接了一杯开水,然后心翼翼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掏出一个饼子、一个鸡蛋,开始吃自己赶赴博州旅途的第一顿早餐。 吃罢早餐,朵广风将蛋壳收到手中,起身走到开水房,丢到车厢的垃圾箱内。待回到座位边时,他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一位陌生的老太太,这老太太看起来十分疲倦,正在呼呼酣睡。朵广风心想,反正自己已经睡了一觉,现在也有点腰疼,正好站一会儿,缓解一下。他走到车厢的接口处,靠着一侧车厢壁站定,闭目感受元气,运功疏通自身尚未打通的奇经八脉。不过,他这次感悟到的不是风之元气,而是一种不知道的特殊元气波动,这种波动很神奇,通过这种波动,可以听到甚至隐约看到远处的声音和景象。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修炼期间,运行的列车磁力消耗大幅度增多,列车磁力供给员接连换了两次磁石。 列车磁力供给员发现列车磁力消耗异常后,立即上报了列车长,并对立车进行了磁石和动力消耗法阵进行了全面检查,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李车长和列车磁力供给员对此感到十分不解。 朵广顺的修炼如沐春风,他醉心于修炼之中,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过了三个时。正当他要继续修炼时,两个二十多岁、浓妆艳抹、穿着打扮十分妖艳的女子走了过来。两名女子走到朵广风身边就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烟卷和火石,打着火点燃烟抽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烟雾缭绕。 朵广风哪里受得了这个,一时间被呛得咳嗽连连,自然没有心情继续修炼。两名女子则咯咯笑了起来。朵广风平时家教甚严,虽然知道两名女子的穿着打扮并无不妥之处,但心里终究是排斥,便红着脸快速返回了自己的座位处。见那位老太太还在,朵广风就站在过道里看窗外的风景。 此时列车已经驶出千里之遥,窗外的景色已经不是豫州一马平川的中州大地,而是起伏连绵的黄土高坡,一个个村庄、梯田从窗外不断闪过。看着窗外上陌生但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大地,朵广风不免想起了家中的几亩田地,心中有些酸涩。 很快的大半天过去了,太阳已经西斜,照得车厢里一片昏黄。朵广风站了八九个时,觉得双腿有些酸涩,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歇息一会儿,但看看那位早已醒来的老太太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将请那位老太太起来的话说出口。老太太白了朵广风一眼,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对着窗外假寐。 朵广风刚刚还在想,或许是老太太太累了,再休息一会就会主动让出座位,毕竟人贵有自知之明不是。但是当他清楚地看到老太太的不屑和鄙夷之色时,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怒火,心道,俺还就不信你不起来了。 果然,又过了两个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占座的老太太终于坐不住了,她犹豫再三之后,还是不得不捂着肚子匆匆向厕所走去。朵广风赶忙坐回自己的座位,拿起自己的背包仔细检查起来,见东西并未丢失,才放下心来,揉了揉酸胀的双腿,深深喘了一口气。就在此时,那位老太太一路跑赶了回来。看得朵广风是又气又笑,敢情这位把自己的座位理所当然地当成自己的了。他不想和这种人起冲突,毕竟对方年龄大了,出一点事都是自己吃亏,搞不好还要赔钱,索性将背包抱在怀中,靠着椅背扭过头去睡觉休息。万幸的是,这位老太太嘟嘟囔囔骂了几句就离开了,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事情也没有闹大。 夜间十一二点的时候,朵广风一觉睡醒,觉得脖子和腰疼得厉害,而且肚子也饿了。他从座位下拿出自己的大背囊放在自己座位上,拎着杯子到开水房打开水,回来后,把背囊重新放回座位下,从背包内取出一个饼子和一个鸡蛋,就着开水吃晚饭。吃罢,照例用背囊“占座”,将蛋壳扔到垃圾箱内,然后回来,将背囊放回,坐回座位上。此刻,车厢里的旅人大部分已经睡下。朵广风刚刚睡醒,尚无睡意,便从背包里取出《黎庶帝国开国记》,借着车厢内微弱的灯光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看到深夜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书本也掉落到了腿上。 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清澈如水的夜空之上,一片清辉洒下,将行驶在空旷原野上的列车映照得如梦似幻。…… 次日清晨,朵广风一觉醒来,发现车厢里空旷了许多,自己旁边的座位都空了出来,就是躺着睡都不成问题,想是夜间路过各个车站时下了不少旅客。再看窗外,哪里还是黄土高坡,一眼望去全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和冰川,山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黄土的颜色,冰川好像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白水晶镶嵌在山峰之上,一片片终年不化的积雪晃得人眼晕,一片片水洼闪耀着粼粼波光。放眼望去,一股荒凉压抑之感油然而生。 博州是七洲的五大“天柱”之首,共有九级“台阶”,最高处有一万米之高,相传黎庶帝国历史上只身徒步登上州顶的仅有一人,这人就是传说中守护黎庶帝国的圣人。而此时列车仅仅行驶在第二“台阶”和第三“台阶”之间,高度也仅仅在两千米到三千米之间,外面已然是一片不毛之地。朵广风查看过文献记载,知道列车还在行进中缓缓上升,直到爬升到处于第三“台阶”和第四“台阶”之间的博州首府才会停下,届时,高度也会上升到三千七百米。 朵广风照例吃过早饭,坐在座位上闭目修炼,不知不觉中已到中午,列车也经过三十六个时的长途跋涉终于缓缓驶入了终点站——博州磁力机动列车站。 朵广风终于到达了他命中最为重要的地方之一——博州首府,这个屹立于雪域天柱之上的“明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官吏摇篮 博州太学 “尊敬的各位旅客,本次列车已抵达旅途终点站博州府,请您携带好自己的行礼物品,准备下车。……” 听着列车员通过磁力广播扩音器用华夏语、博族语、南语一遍遍重复着的播报,朵广风从座位下搬出背囊,和背包一起放到座位上,待列车停稳后,背着背囊、拎着背包缓步向车外走去。 走出车门,站在空旷的车站顶棚下,一阵凉风吹过,冻得朵广风打了个哆嗦,伸手紧了紧棉衣的领口,向四周一看,全是茫茫的雪山,在阳光照耀下一片雪白,晃得一阵眼晕。他赶紧闭目调整了一下,头晕目眩和短暂的失明稍微缓和一点后,按照车站的路标路引向站外走去。 走出偌大的车站,朵广风走得稍快了一点,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胸口有点闷,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便停下来稍作休息。他知道这是从豫州平原到达雪域天柱的正常反应,这里空气稀薄,只有豫州平原的八成左右,现在还是隆冬季节,空气更是稀薄得厉害,估计豫州平原的七成多一点,自己还是神段巅峰高手反应还如此明显,如果换做普通人,估计早就气喘吁吁甚至晕倒在地了,博州果然不是凡人所能常待的地方。 博州府磁力机动列车车站建在博州府城外东南方向的一处山坳内,面积很大,大概有三十平方公里,一条沿博州河修建的官道,向西直通博州卫军、百姓两用磁力机械飞鹰站,再向西则是博州府博南府,向东则是博州府工布府、明珠府,是进出博州府的交通要道,也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博州府磁力机动列车站并不像帝国九州的车站那样周边十分繁华,相反却是十分荒凉,除了一个孤零零的车站外再无其他建筑,周围是光秃秃布满冰雪的大山,山坳内较为平坦,地面布满了细碎的沙石,偶尔有一些泥土掺杂在其中,唯一能看到的植被就是那一片片稀稀疏疏、星星点点的柳林,为此,这里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博州府柳城区。 朵广风扫了一眼周围,找到一辆开往博州府主城区的班车,付了两文钱,在最后排靠近右侧窗子的一处座位坐下,将背囊和背包放到一侧的空地上,然后闭目休息,同时用手指轻柔有些涨疼的太阳穴。 班车缓缓启动,使出车站后,明媚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车内为数不多的几人身上,暖暖的,很舒服,照在脸上,久了甚至有一些刺痛的感觉,不涂防晒霜十有八九会被晒伤。朵广风看了看车厢内手拿念珠的黝黑的博族人,闻了闻车厢内夹杂着牛粪味、酥油味、体臭味和博香味的怪异气味,不禁皱了皱眉,这气味实在是太刺鼻、醒脑、提神了。 渐渐的,班车驶上了横跨博州河、长两千米的博州大桥。大桥很宽,可并排行驶六辆机车,桥两侧为石质护栏,护栏内有一米宽的人行道,桥中间是一道用石头雕刻成的具有博族特色石阶,分隔对向机动车流。不过朵广风的注意力并不在在上面,因为此处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屹立于博州府城正中间一座山头上的博教圣宫——万法宫。只见整座宫殿依山而建,共有八大层,下面四层为白色,上面四层为朱红色,最上面一层的殿顶以纯金铺就,屋檐上雕刻着博教图腾,在阳光照耀下灿烂辉煌。每大层高约四十米,又分为八层,每一层都有三百六十个窗子,每个窗子上都挂着一个白色窗幔,在微风吹拂下翩翩起舞。整座宫殿为博式宫堡式结构,宛如一顶王冠戴在了盘绕在雪域天柱之上的龙脉的龙头之上。 “果然是风水宝地。”朵广风看着从博州城四周盘旋延伸出来的万法宫所在的山脉喃喃自语道,“或许在这雪域天柱之上真的有神仙也说不定嘞。” 博州城没有城墙,围绕在其周围的山峦就是第一道屏障,山峰高耸、连绵不绝,山中有棕熊、野狗等各种野兽,加上气候环境恶劣,翻山而来九死一生;流淌至博州城左右绕行而过的博州河就是其第二道屏障,博州河看起来很清、很浅而且波澜不惊,然而河水很冷却四季不结冰,就算是在夏季的烈日照耀之下依然寒彻入骨,人游不过数米就会被冻僵沉入河底,就算是玄段高手能游过去,也要费去很大一部分元力,除非是太段掌握一定律法之人出手,否则别想轻易拿下博州城。 班车驶过博州桥自西向东快速驶入博州城内,商铺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总算是有了一点大城市的感觉。朵广风在万法宫前的官道一侧下了车,一边看地图,一边向博州太学走去。 朵广风一边走一边看颇具博族民族特色的低矮楼房和卖念珠、哈达等各类博族物品的门面。这里和朵广风想象的有所不同,并非全部都是博族百姓,有近五成的百姓都是华夏族,还有一些其他民族的帝国百姓,而且大家都能说一口流利的华夏语,沟通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朵广风一路看地图、询问,走了一个时,终于到了博州太学门口。他抬头看了看大门上方的匾额,将身份文凭和录取通知书给太学守卫查验后,从大门一侧的角门进去。 大门后是一条宽十米的大理石道路,路两旁种了几十颗高大垂柳,仿佛两排卫兵一般。沿路向东行出两百米是一个十分空旷的广场,广场的四个角落建有四个水池,中间是一个磁力音乐喷泉,广场东侧是博州太学的公事楼。此时,广场上摆满了鲜花,正对大门口的地方悬挂了一条书写着“热烈欢迎帝国六十一年新生”的横幅,横幅后摆放着一排桌椅板凳,桌子后端坐着太学各个专业学科的迎新先生。 朵广风从一张张桌子前走过,直到看见医学院的迎新字样才停下,走到桌前,将录取通知书双手奉上,对迎新先生道:“您好先生,我想报名学医,不知道行不行?” 医学院的迎新先生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士,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戴一副近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她接过朵广风的录取通知书,当看到录取分数时简直惊呆了,九百多分的天才竟然会跑到二流都算不上的太学来,而且还是一位想到医学院学医的大帅哥。吃惊过后,她赶忙起身道:“当然,欢迎你加入医学院,成为医学院的一员。”开玩笑,她可不想这种天才学子被其他学院抢去。 “先生,还未请教您贵姓?”朵广风抬手行礼道,“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宿舍楼在什么地方?” “你叫朵广风对吧,我姓刘,名丽君,你叫我刘先生就行了。”迎新先生将一张表格递给朵广风道,“我将会是你们这一届医学院的主管先生,你先填一下这张新生入院表,稍后我会让你的学长带你去宿舍。” “谢谢先生。”朵广风接过表格,用簪花楷认认真真地填写了自己的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身份文凭编号、家庭住址等信息,填完后交给刘先生。 刘先生将表格拿在手中仔仔细细地看了数遍,她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簪花楷了,不愧是帝国六十年秋围大比豫州府的状元,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这个学生了。 “吴,你去送这位学子去宿舍吧。”刘先生对自己身边一名临时抽调过来帮忙的学子道,“记住分宿舍的原则。” “好的,先生。”那名姓吴的学子应道,“学弟,跟我走吧。” “那,先生再见。”朵广风对刘先生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跟着吴姓学长向宿舍走去。 “吴学长,您好。”朵广风背着行囊、拎着背包跟在吴姓学子身旁道,“还不知道咱们医学院都学什么呢。” “学弟,你不知道,咱们医学院可是太学最强的学院。”吴姓学子道,“你这次可是选对了,咱们太学虽然不是一流太学,但是咱们医学院可是一流医学院,可以和九州的太学一较高下,还有机会去水美太学读书哦。” “哦?还能去水美太学读书?”朵广风闻言立马来了兴趣,“怎么去呀?” “是这样的,”吴姓学子道,“咱们太学医学院和水美太学医学院签署有对口支援协议,咱们医学院入院第一年考核前十名的学子可以到水美太学医学院完成接下来三年的学业,毕业后能够拿到博州太学和水美太学的毕业文凭,到时候找差事也好找。” “前十名不好考吧?”朵广风道,“咱们学院我们这一届有多少人?” “估计得有一千多人吧,这样的好事每个人都惦记着呢,当然不容易。”吴姓学子道,“但也没你想得那么难,这一千多名新生中博族学子占了一大半,他们的读书成绩和实际出诊成绩可普遍都不怎么样。只要不是混,去水美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谢谢学长,我知道了。”朵广风笑道,“您还没说咱们这四年都学什么呢。” “第一年学的是华夏医典、博族医典和西洋解剖。第二年学西洋药理学、西洋病理学和博族神咒经。”吴姓学子道,“第三年学华夏医学望闻问切、华夏医学药方、西洋医学用药学。第四年学的是实际出诊,也就是到官办医馆行医。” “学长,咱们太学的学子多吗?”朵广风看看周围拎着大包包行礼的各族新入学学子道,“咱们华夏族的学子多吗?” “咱们太学和帝都、华夏、水美以及九州的太学没法比,人家太学占地都是几百上千亩,学子一两万,各类教学设施齐全,太学内各类商铺林立,简直就是一座型的城市。”吴姓学子道,“再看咱们太学,就这么巴掌大地方,学子也就五六千人吧,商铺就两家,食堂就一家,饭菜和货物都贵的要命。” “有多贵?”朵广风心里咯噔一下,他身上的钱可不多,交了书费,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三百个大子。 “一个馒头一文钱,一份素菜两文钱,一份荤菜五文钱。”吴姓学子道,“一碗面条三文钱。” “是有点贵。”朵广风不动声色道,但心里着实一紧,自己的饭量可不,一顿至少要吃两个馒头一份素菜,雪域天柱之上,每周至少要吃一顿荤菜补充身体热量,这样算下来,一个月的开销至少得三百八十四文钱,自己所带的生活费远远不够啊。 朵广风一边思索着,一边跟着吴姓学子往宿舍走,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宿舍楼门口。 “学弟,这就是咱么医学院的宿舍楼。”吴姓学子一边引着朵广风往宿舍楼内走,一边介绍道,“宿舍楼总共有五层,你的宿舍在二层二零八,正对着楼梯口,很好记。” “谢谢学长带路。”来到二楼二零八宿舍门口道,“学长您去忙吧,我不占用您宝贵的时间了。” “好的,学弟。”吴姓学子抬手行礼道。朵广风赶忙回礼,目送吴姓学子离开后,轻轻推开二零八宿舍门走了进去。 朵广风刚一踏入宿舍,早已提前到达的其他五位学子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朵广风尴尬地笑了笑,不自然地抬手行礼和诸位同窗兼舍友问了一声好。 其他舍友见状连忙还礼,其中一名膀大腰圆、面扩口方、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学子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走到朵广风面前,替朵广风接过背囊,放到一张空床上,操着一口浓重的豫州口音道:“你好,我叫孙广大,豫州人。还未请教贵姓?” “在下免贵姓朵,名广风,也是豫州人,咱们是老乡嘞。”朵广风放下背包道,“你是豫州哪个府的呀?”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敢情咱今天还遇着人生一大幸事。”孙广大道,“我是豫州府汉兴府人,你是哪个府的?” “我是玲珑府的。”朵广风道,“五湖四海皆兄弟也,大家能够千里迢迢地来到此地,成为舍友,就是天大的缘分,还未请教其他几位室友怎么称呼?” “我叫廖禁,荆州人。”一名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眼睛而有神、带有浓重江南水乡之气的学子道,“这位是唐洪亮,徐州府人。这位是王火韦,也是荆州人。这位是苏震天,幽州人。” 随着廖禁的一一介绍,身材短、长相清秀的唐洪亮、中等身材、略微虚胖、一张鞋拔子脸的王火韦、身材短、葫芦头、老鼠眼、形容猥琐的苏震天纷纷颔首致意。朵广风则一一抬手行礼致敬。 “既然咱们宿舍的人都到齐了,我就先说明一点,这里是博州,是博族的大本营,博族学子普遍不服教化且人人佩刀,战力彪悍,轻易不要招惹他们。”孙大庆道,“咱们都是背井离乡大老远到此求学的,不是来找茬打架的,但是人善被人欺,咱们只能抱团取暖,才能不被针对和欺负,我有个提议,以后咱们以兄弟相称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各自报出了自己的实际年龄,果不其然,朵广风十八岁,年龄最,排行老六;王火韦十八岁半,排行老五;唐洪亮十八岁九个月,排行老四;苏震天十九岁两个月,排行老三;廖禁十九岁三个月,排行老二;孙广大十九岁六个月,排行老大。除了廖禁,大家都很高兴,毕竟,老二不好听。 大家认识罢,朵广风他们又聊了一会,便在孙广大的提议下,一块走出宿舍楼,到太学里闲逛,熟悉一下这个自己即将度过四年青春的地方。 博州太学不大,占地面积仅有五十多万平方米,整体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四方形,东西两条路、南北一条路将学院又分成了六个区。学院共有四个门,正西方向为主大门,正东方向有一个后门,西南、西门各有一个门。院内的楼房均坐东朝西,西南区域是演武场,上课时归武术学院用,平时其他爱好武术的学子也可以来此修炼;东南区域有两栋五层楼房,为太学医学院,楼后为一个花园,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的,着实不易;中西区域为学院八层公事楼和广场,公事楼后为两排读书楼,共八栋,分别归经商学院、南语学院、磁法学院等学院使用,正对着学院西大门;中东区域为太学的书楼,只有一栋,但是规模宏大,整个楼房修成了“井”字形,共六层,可容纳两千名学子读书;西北区域为先生宿舍楼,共五栋,每栋九层,栋与栋之间建有型花坛;东北区域为学子宿舍楼,共有八栋,西侧四栋为男学子宿舍楼,东侧四栋为女学子宿舍楼,男女宿舍楼之间为太学食堂和两家杂货店铺。 博州太学虽然地方不大,但是楼房、花园、广场、演武场布置得很有章法,并不显得拥挤狭。博州太学还有一个很好的名字——博州官吏摇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第一堂课 师生初见 太阳徐徐东升,一缕缕明媚的阳光透过树木的枝枝杈杈洒在博州太学的地面上、学堂里、楼顶上、湖面上,二栋二零八宿舍内一阵清脆的钟表声将还在沉睡的学子叫醒了。 “谁的钟表啊,关了,关了。”廖禁翻个身,裹了裹被子呓语道,“吵死了。” “就是,关了,关了。”王火韦翻翻身附和道。苏震天、唐洪亮也翻了翻身,用被子蒙上头,并没有打算起床的意思。 朵广风伸手拍停床头的磁力机械闹钟,然后开始蹑手蹑脚地穿衣起床。他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只有孙广大起床了,正在洗脸刷牙,其他人还在呼呼酣睡。 “孙兄,你也起来了。”朵广风轻轻走到阳台上,对孙广大轻声道,“挺早的,我想你应该是一名武者吧。” “你不用这么声,今天是入院开课的第一天第一堂课,主管先生要亲自点名的,咱们都要去的,不能逃课、旷课。”孙广大粗声粗气道,“我的确是一名武者,而且已经定段为人段巅峰。” “哦,原来孙兄还是一名人段巅峰高手啊,失敬失敬。”朵广风赶忙行礼道,“这年头习武的人越来越少了,像孙兄这样年轻的高手可不多见啊。你这就相当于古代皇宫里的大内侍卫了。” “朵兄过奖了。这年头武功再高也怕磁力兵器,除非达到玄段境界。习武不好找差事呀。”孙广大嘿嘿一笑道,“我在贡院读书的时候有个绰号,‘叫大内高手’,以后你可以叫我‘大内’。” “好的,孙兄,以后我就称呼你‘大内’了。”朵广风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洗脸刷牙。其他人被两人的说话声吵得睡不着,也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衣起床。 半个时后,二栋二零八宿舍的六个人均已起床洗漱完毕,便穿上太学特制的学子长袍,一起说说笑笑往太学食堂走,打算一起吃早餐。 到了食堂,朵广风花两文钱买了一个馒头和一碗稀饭,勉强吃了个半饱。其他五人,有吃包子喝牛奶的,有吃馒头就菜的,凡不一而足。他们见朵广风吃得这么少,但看看朵广风长得瘦瘦弱弱,便不觉得奇怪了。 吃罢饭,一行六人一边看着学院里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各族先生和学子,一边谈论着未来的学习和人生规划往学堂走。他们的学堂在医学院二号楼二零二室。 朵广风六人刚一踏入医学院二号楼的大门,顿时觉得气温下降了许多,楼内的光线不是很好,四周昏暗一片,似乎时不时的还有一丝丝阴风从耳边、后脑处吹过,六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大内,这什么情况,怎么阴冷阴冷的,还黑黢黢的,怪渗人的。”朵广风问道。其他人也看向了孙广大,目前为止,大家都知道救数他武功最高,懂得也最多。 “嘿嘿,你们猜。”孙广大故作神秘地嘿嘿一笑,黝黑的面庞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一口大白牙就像凌空悬浮在黑暗中一般,着实把其他五人又惊出了一身冷汗,“你们来咱们太学还没到医学院转悠过吧?” “没有撒。”廖禁深呼一口气道,“行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你都知道些啥。” “就是,不会是像传说中的那样,医学院闹鬼吧。”唐洪亮附和道。他此言一出,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世上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是有些不能解释的超自然现象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而且咱们医学院就有。”孙广大说道,“听咱们学长说,每天晚上凌晨十二点,就会有几道白影在咱们院两栋学堂楼的楼道里飘来飘去,好多学长都见过的。”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传闻,我刚来的时候也听学长说起过。”苏震天想了想道,“不过这还不算最骇人听闻的,据说咱们太学风水不太好,几乎每年都要死几个学子才行嘞。” “真的假的,这么邪乎。”朵广风皱了皱眉头道,“我昨天粗略看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呀,而且咱们学院处在博州城的东侧阳鱼气眼上,风水是绝佳之处才对呀。” “这就不知道了,兴许是环境上出了一点问题吧。”苏震天道,“不过,咱们太学每年都有学子死亡可是真的。有打架被人砍死的,有喝酒喝死的,就去年,还有四名学子晚上出去喝酒,喝多了觉得热就跳博州河洗澡,结果给淹死了。” “我靠,哥们是吓大的。”王火韦冷哼一声道,“神马牛鬼蛇神,在正义的人民面前都是纸老虎。你们还走不走了,就要上课了,开学第一天第一堂课迟到了可不太好哦。” 众人一听,立马将什么神啊鬼啊的丢到了一边,一路跑来到了二零二学堂。此刻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来分钟,主管先生还没来,不过班里的其他学子已经到齐了。他们六人一出现,其他学子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他们身上,看的六人没来由的一阵羞燥。 “尼玛,这什么情况,怎么全是女的,班里不会就我们六个男的吧。”六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地走到学堂最后一排空位,齐刷刷地坐好,任凭班里其他四十多双眼睛射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咱们班的男学子吗,真的只有六个唉。” “真的耶,这下不好找男朋友了,你看他们长得都不好看。” “你瞎啊,那个大眼睛长睫毛的我预定了哈,都别跟我抢。” “凭什么啊,大家公平竞争。”…… 听着班里其他女学子的议论声,六人脑门上都挂上了一道道黑线——这尼玛,大熊猫的待遇果然不好啊! 正在六人尴尬的不行的时候,一位脚穿棉皮靴、肩披棉披风的女先生推门走了进来,正是他们的主管先生刘丽君。乱哄哄的学堂立刻安静了下来。学子们齐刷刷地看向主管先生。 刘丽君走上讲台,将手提包放到讲台上道:“欢迎各位学子加入博州太学。我是你们四年太学时间的主管先生刘丽君,之前咱们已经见过面了,你们以后可以叫我刘先生,叫刘姐也行。下面请大家按照座位顺序上台做自我介绍,还有你们想要在班内担任的职务。好,咱们开始吧。”刘丽君挥了挥手,站在一旁,第一位学子已经走上讲台。 “各位同窗大家好,我叫杨青,来自荆州府,是个地地道道的江南水灵妹子,想必大家都看出来了。”身着女式太学服的杨青落落大方道,“我平时喜欢绘画、跳舞和弹琴,而且我喜欢博州,所以我大比虽然考了八百多分,但我还是报考了博州太学,我想在接下来的四年里在班里担任班长一职,希望各位同窗能够同意。我想我应该是咱们班里分数最高的吧。我自我介绍完毕,谢谢大家。”自我介绍罢,杨青款步走下讲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插一句话,杨青学子的秋围大比成绩的确很好,在整个太学也是数一数二的。”刘丽君在第二位学子起身前道,“但是,在咱们班她的分数还不是最高的,咱们班可是有一位九百多分的帝国状元哦。我先不说是谁,待会让他自己说吧。” 刘丽君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一阵窃窃私语声,大家都在猜测这个状元是谁,是谁放着帝国、华夏、水美不去读,偏偏跑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太学来了。 “大家好,我叫陈雪梅,来自徐州府,是帝国西南的辣妹子,我的特点就是能吃辣,你们谁要是请我吃辣椒我会很高兴的。”身材娇、面容娇美的陈雪梅道,“我读书成绩一般,人也有点懒,太学四年,我只想好好学习,学好医术,治病救人,希望接下来的时光里,大家能够喜欢我。谢谢大家。” “我叫孙芊芊,来自豫州府。大家都知道,豫州是华夏民族的发源地,有数千年的文化积淀。”身材高挑、面容雍容华贵的孙芊芊不紧不慢道,“刚刚杨青同窗说了,她成绩好,想当班长,我成绩不太好,就当个副班长吧,希望大家支持,谢谢大家。” …… 随着时间的流逝,女学习们一个个都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完毕,终于轮到坐在最后一排的男学子上台自我介绍。第一个上台的是廖禁,第二个是苏震天,第三个是王火韦,第四个是唐洪亮,这四个人是典型的人懒成精,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和籍贯,然后就走下了讲台。 “大家好,我叫孙广大,来自豫州府。我的读书成绩虽然比不上杨青同窗,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勉强端的上台面。我觉得担任班长职务,不能只看读书成绩,最重要的还是人际交往能力,所幸我从举院到贡院一直都是班长,而且干的还不错,所以我认为我是最适合担任咱们班班长的。”孙广大憨声憨气地笑道,“另外,我还是帝国将军府定段为人段巅峰的武者,咱们班女学子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往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们,我还能给你们当护花使者。谢谢大家,我自我介绍完毕。” 孙广大说完,讲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孙广大说的是真的,在博州地界上,博族学子就是典型的“地头蛇”,而且大多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学子都不择手段。太学里博族学子和华夏族学子是分别分班和分宿舍的,但是同在一所巴掌大的学院里,大家难免有所接触甚至是磕磕碰碰,班里没有一个强大的人,真的很容易被欺负。 终于轮到朵广风最后一个上台做自我介绍。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紧张的情绪,缓步走上了讲台。“刘先生好,各位同窗好,我叫朵广风,来自豫州府。我没啥特别擅长的,就是喜欢读书。”朵广风略带结巴道,“刚才孙广大说得很对,人段高手的确很厉害的,打个比方吧,就是咱们太学的武术学院估计人段高手也就一两个,人段巅峰估计没有,所以有他守护,大家很安全。而且我也会点三脚猫功夫,勉强也能帮上点忙,所以我支持孙广大当班长。另外,我也毛遂自荐,给孙广大打个下手,就当咱们班的武术代表吧,希望大家支持,谢谢大家。” 朵广风言罢,刚要走下讲台,却被刘丽君挥手制止了。 “我给朵广风学子补充几点,”刘丽君走到朵广风身旁道,“首先,朵广风学子就是咱们太学这一届的最高分,帝国本次秋围大比的状元,其次,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三脚猫功夫,他还是豫州府玲珑府武术大比的冠军。” “哗……”,随着刘丽君每介绍朵广风一个头衔,台下都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谁能想到在自己的班里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位“传奇”人物,毕竟这些头衔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 “不知道朵广风学子方不方便告诉我们你的武功段位,”刘丽君看着朵广风笑道,“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你的定段令牌。大家想不想看!” “想看!”台下的学子跟着起哄道。开玩笑,定段令牌可不是随便就能看到的。 “这个,好吧。”朵广风红着脸,尴尬地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定段令牌。台下的学子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盯着他手中的令牌看,唯恐漏掉了其中的一个细节。当然,其中也包括孙广大,他很想知道自己的这个老乡在武功造诣上究竟打到了什么高度。 “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下这个定段令牌代表什么段位。”刘丽君接着道,她看不懂朵广风手中的令牌代表什么段位。孙广大却看得真真的,那分明是代表着神段巅峰的定段令牌,旁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却知道,以朵广风二十不到的年龄就达到了身段巅峰,将来武功造诣不可限量。 “是这样的先生,令牌正面的十环双鱼图又叫帝国印,它是帝国的国旗图案,代表着帝国的十一个州大团结,也代表着为官的十一级台阶,还代表着武学的十一个境界,确切地说是代表着武学达到太段巅峰之后所掌握的十一种律法。”朵广风以自己的令牌为例认真解释道,“帝国的武学定段共分为四阶三十六珠。令牌的材质代表的是段位,金质代表的是太段,银质代表的是玄段,铜质代表的是神段,铁质代表的是人段。令牌背后镶嵌的珠子代表的是珠位,参照易经八卦,从一到九,绝对不过十。我的这块是铜质九珠,代表的就是神段巅峰。” “看到没,咱们班可是有一位神段巅峰高手坐镇哦,以后需要护花的可以找他,”刘丽君半开玩笑道,“你现在都是神段巅峰了,那是不是也快玄段了。” “还没,从神段到玄段还是挺难得,需要一定的契机才行,这样的契机大多都掌握在帝国官府手中,没有官职,官职达不到三品是不会被允许使用的。”朵广风道,“也有散落在民间的契机,就看自己的运气了。” “本来我是想让你当班长的,既然想当武术代表,那就当武术代表吧。”刘丽君道,“另外,尊重你的意见,班长就孙广大了,杨青和孙芊芊当班副。好,你回自己座位吧。” 朵广风收起自己的定段令牌,在全班女学子充满花痴的目光下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讲台上的主管先生发呆。他没想到主管先生对自己的情况知道的那么清楚,还当众公布了出来。他本想第一年安安静静地好好学医,然后到水美太学在名师指点下完成医术学业,拿到博州太学和水美太学的毕业文凭,到官办医馆找一个稳定体面的差事,然后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但是现在被人知道了自己的底细,想来将来少不了一些麻烦。他在想怎么低调下来。 就在朵广风发呆的时候,刘丽君又讲了一下太学的校规和注意事项,无外乎不能在校外留宿、男女学子不能互进宿舍、不能打架斗殴、不能说影响民族团结的话、不能做影响民族团结的事等等。 “当然,要是其他学子主动来欺负咱们,也不要怂,果断反击回去,请记住,咱们班就是你们的坚强后盾。”刘丽君讲完最后一点,刚好下课的钟声响起。她赶忙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串数字道:“这是我的磁话密码,你们要是在生活和学习上遇到了困难,随时可以和我联系。下一堂将要和你们见面的是人体解剖先生,先跟你们透露一点,那可是一名名师哦。” 说罢,刘丽君就拎起手提包走出来学堂。学子们赶忙拿出便携式磁话机记下刘先生的密码,然后有的去厕所,有的出去透气、有的相互吹牛摆龙门阵,安静的学堂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朵广风出去到楼后的花园溜达了一圈,然后回到学堂闭目养神,在嘈杂的环境中静静等待上午第二堂课的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医术巨擘 七洲名师 对于学子而言,课堂读书和先生授课的时间是很难熬的,甚至可以说是度时如年,课间休息的时间十分短暂,几乎是一闪而过。太学里的学子或许有些不同,但课间仅有的二十分钟时间还是十分迅速地流逝着,很快就到了第二堂课的上课时间。 上课的钟声敲响,学堂里的学子们立刻返回自己的位置,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先生的到来。他们都很期待,都想尽快一睹这位主管先生口中的名师! 咯吱,学堂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学子们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只见一位脚穿平底棉布鞋,着一身白灰色粗布棉衣,身高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留着齐肩短发,面庞方正,大眼睛,嘴角两侧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其貌不扬的中年女士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并且随手将门轻轻带上,然后缓步走上了讲台。 台下的学子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相貌平平,放在人群里都不会被人多看一眼的女先生,心中不免有所疑惑:这就是主管先生口中说的名师?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人嘛,真有主管先生说的那么大的本事? “学子们好,我叫余美荣,是你们这一年的人体解剖先生。”正当众学子疑惑之际,余美荣先生开口道,将学子的神思扯了回来,“我是水美太学医学院的人体解剖先生,奉命前来博州太学援助教学,这也是咱们之间的缘分。接下来的一年,我会好好教,希望你们也能好好学。我自我介绍完了,下面该你们了。” 果然,跟主管先生一样,学子们又做了一次自我介绍,不用说,后面与先生初次见面想必也是如此,不同的是,余先生并没有让学子们上台介绍,省了不少的时间。 “好,谢谢大家的自我介绍。你们能够进入博州太学,就说明你们有能力学好医术,你们并不比帝都、华夏、水美太学的学子差。”余先生道,“今年结束,我会带你们这一届前十名的学子去水美太学完成接下来三年的学业,希望你们好好努力。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先生,您说您是水美太学医学院的先生,那您现在的医术达到什么水平了?”杨青听闻可以提问,便两眼放光道。 “应该是国手吧。”余先生轻描淡写地答道。台下的学子们全部倒吸了一口凉气,医术国手是什么概念,千万人之中才有一个,在古代是可以进宫当御医的传奇人物,就是当下,放在州府官办医馆也是顶梁柱一般的存在。 “先生,你在医馆坐堂吗?”孙芊芊问道,“是官办医馆吗?”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中山医馆没有。”余先生道,“它是水美太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馆,我是那里的医官。” 这下学子们可彻底坐不住了,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中山医馆和帝都医馆、华夏医馆、华西医馆并称帝国四大顶级医馆,那里有最优秀的大夫、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最好的药物,几乎每一个帝国人都听说过它的大名。面前的余美荣先生竟然是中山医馆的医官,仅次于馆长的三十六国手之一。面对传说中的医术大能,这些刚刚踏上学医之途的学子们怎能不心惊。 “先生,先生,您最擅长的是哪种医术?”章凡兴奋道,“另外,您还收不收弟子?您看我怎么样?” “吁……”众学子吁声一片。虽说这是每个人心里的所想的,但是被人抢先说出来,心里还是挺不爽的。 “我擅长的医术是治疗头部的疾病,最擅长的是开颅手术。”余美荣笑道,“我现在不就是你们的先生吗。至于亲传弟子,就得看你们的表现了。” 听闻此言,学子们一个个都好像打了鸡血一般亢奋不已,都自觉地坐直了身子,不再交头接耳,目不转睛地看着先生,看起来十分专注和认真。学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请问先生,您收亲传弟子的标准是什么?”就在众学子翘首以待先生进一步“训示”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出现道,“不会是以第一年的考核成绩作为标准吧。” 余美荣先生这才注意到坐在学堂角落里的朵广风,她还从未见过长相如此清秀俊美的学子,不由得一怔,然后迅速回过神来道:“资质。学医的资质。我看你行你就行,哪怕你成绩再差我都会收你。我看你不行你就不行,就算你是豪门子弟也不行。我就是标准。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关门弟子,希望你们有个心理准备,不要刻意想要成为我的关门弟子。你们明白了。” “是的,先生。”学子们异口同声道。他们并没有被余先生所说的至今未收弟子吓退,相反,他们想到的是如果自己被余先生收为关门弟子,那么自己将会得到先生的真传,医术肯定会突飞猛进,就是成为国手也并非痴人说梦,将来的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光明。 “下面,咱们就开始讲学,今天我要交给你们的很简单,就是人体头部十二对神经的口诀,我先念一遍,然后你们跟着学。”余美荣道,“一嗅二视三动眼,四滑五叉六外展,七面八听九舌咽,迷走副神舌下全。” 众学子都是沉浸学海十数年、大比比过千场、经历过帝国秋围大比洗礼的“老手”,跟着先生念了两遍就记住了这个打油诗一般的口诀。 “这个是记住十二对脑神经的口诀,第一对是嗅神经,第二对是视神经,第三对是动眼神经,第四对是滑车神经,第五对是三叉神经,第六对是外展神经,第七对是面神经,第八对是蜗神经,第九对是舌咽神经,第十对是迷走神经,第十一对是副神经,第十二对是舌下神经。”余美荣解释道,“十二对脑神经是头部解剖的重要的一环,你们回去把今天学到的整理成笔记,然后好好看一下头部神经分布图,牢牢记住这十二对神经的分布位置。另外,提前预习一下人体头部穴位静脉图,明天咱们讲这个。” “是,先生。”众学子齐声答道。 余美荣满意的笑了笑,嘴角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见还有二十多分钟才到下课时间,便轻轻笑道:“还有一会儿才能下课,咱们聊点其他的吧。这位漂亮的女学子,你叫孙芊芊对吧?” “是的,先生。”孙芊芊赶忙起身行礼道,“您记性真好。” “你平时除了读书还有没有其他的兴趣爱好?”余美荣挥挥手让孙芊芊坐下道,“比如说唱歌、跳舞、武术、弹琴、书法、下棋、画画等等。” “琴棋书画我都会一点,”孙芊芊微笑道,“最喜欢的是到歌坊包个雅间唱歌,唱得不好,不过能吼一吼,释放一下压力。” “你喜欢唱歌吗?”余美荣又看向杨青道。 “喜欢是喜欢,但是歌坊包间太贵了,去不起。”杨青笑赶忙起身行礼道,“偶尔会和其他同窗兑钱去唱一下。” “嗯,好。”余美荣挥手让杨青坐下道,“看来大家都挺喜欢去歌坊雅间唱歌呢,那么先生空了就请你们唱歌好不好?” “好!”学子们一下子沸腾了。学子们都是些刚刚从全封闭的贡院进入到半封闭的太学的年轻人,对社会上的一切新鲜事物都感到好奇。歌坊作为纵情声色的场所,对于这些乍一接触社会而身上又没有多少钱的年轻人来说,还是有很大的诱惑力的。 当然,朵广风是个例外。他家境贫寒,根本没有钱去歌坊唱歌。他还知道这些歌坊不仅可以正规唱歌,而且几乎所有的歌坊都存在暗娼,是实实在在的藏污纳垢之所。更主要的是他不会唱歌,曾经有一次他戴着耳机在班车上哼唱,结果周围的人全都无奈地用手捂住了耳朵。为此,他不仅不喜欢去歌坊,甚至对出入歌坊的人还存在一定程度的排斥。 余美荣看了一眼静静坐在角落里丝毫不受周围气氛影响的朵广风,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满意的笑了笑。行医之人贵在静心,尤其是在为病人治病之时必须保持足够的冷静和镇定,这也是学医的宝贵资质之一。 “先别急着高兴,请你们去唱歌可是有条件的。”余美荣待众学子渐渐安静下来后,毫不犹豫地一盆凉水泼下道,“你们必须在年中和年末大比中包揽你们这一届的前三名。” 刚刚还十分兴奋的众学子立刻安静了下来。虽说在这里博族学子占大多数,而且普遍学习成绩不太好,但是华夏学子也不在少数,华夏班就有五个,竞争压力还是很大的,一定要包揽一届的前三名,当真是一个不的挑战。 “怎么,这就没有信心了?”余美荣皱了皱眉头道,“据我所知,博州太学这一届的前三甲都在你们班呢,如果这样都没有闯劲和野心,那么你们以后只能是一名庸医了。” “先生,您此言差矣。”孙广大作为一班之长,这时候不得不起身行礼替众同窗分辨道,“信心我们还是有的,但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就像给病人看病一样,谁也不能百分百保证把病人治好。您这个条件确实太高了。” “不好意思,我不赞同班长的观点。”就在余美荣将要说话之际,一直沉默寡言的朵广风起身行礼道,“固然,当今医学尚不能治愈所有疾病,但是行医之道首在仁心,亦在量力而行,明知自己医不好而强行医治,是为以病人为鼎试医,无异于谋财害命。如此医者其心可鄙,其行当诛!” “朵兄,有些病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医不医得好?”孙广大反驳道,“难道眼睁睁看着病人被病痛折么着死去就是所谓的医者仁心?” “人贵有自知之明,一名医者如果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清楚,如何能出师行医?是药三分毒,而治病救人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副不对症的要下肚,看似无关紧要,但是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一副无关紧要的药改变病人的整体病情,致使可以活十年的病人活不过一年,甚至原本换一个医术高明一点的医者就能治好的病变成绝症。”朵广风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偷生,上天有好生之德。被病痛折么着或者总比死了强吧。更何况遇到名医还有生的希望。” “朵兄此言差矣,好死不如赖活着是不错,但是也有好多人不堪忍受病痛的折么和不想拖累家人,宁愿选择自杀,更有很多绝症病人宁愿选择安乐死。”孙广大道,“所以,有时候帮助他人解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为医者只有救活人没有治死人的道理,班长你不要偷换概念。病人治不起病和拖累家人是一个社会问题,并不是医者和医术问题,两者不能混为一谈。”朵广风道,“诚然数万病患中有一两个求死的,但不能以偏概全,说所有病患都求死。所以,归根结底医者还是要治病救人的,而非助人超脱的,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自己的医术高超,同时对自己的医术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没有人可以离开社会单独活着,社会问题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医者的本质仍然是人,既然是人,社会问题自然也是医者应该考虑的问题。”孙广大道,“更何况人体犹如浩瀚宇宙一般,医学只是探究其奥秘的一叶扁舟,永无止境。医者想要对自己的医术有一个清楚的认知何其难也。就算是先生这样达到医术巅峰的强者都不一定能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的能力极限,更何况是其他的普通医者。您说是吧,先生。” 余美荣先生原本是打算静静地看他们两个辩论的,因为她喜欢这么做,这也是她的教学理念,她认为只有在相互质疑和否定之中才能剔除错误观点,最终推动医学不断深入。听到孙广大话,她笑道:“你们俩说得都有道理,我也不知道你们谁对谁错,或许都是错的,也或许都是对的。不过,有一点我必须强调,我的医术并不是巅峰水平,因为在国手之上还有医术圣手,那就是神医。” “神医不是对医术高手的尊称吗?”孙广大顾不得同朵广风争辩,下意识地就问出了所有学子都想问的话。 “在普通人眼里是这样的。”徐美荣道,“但是作为我的学生你们有必要知道,神医是真正存在的,当今之世就有三位。” “不会是已经入道的三位圣人吧?”朵广风道,“难道三位圣人不仅是武学巅峰,还是医道圣手?” “你竟然知道三圣人?”这下轮到余美荣吃惊了,“看来你还是一名武者吧?一般只有武者才会关注三圣人。” “是的,先生,我是武者。”朵广风道,“您说三圣人是神医,那么究竟有多神呢?” “不知道,三圣人已经入道,身具万千法相,也可无相,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见到他们,除非他们愿意让人见到。”余美荣一脸崇敬道,“据上古医书记载,一念之间治愈绝症濒死之人对于三圣人而言就像眨一眨眼这么简单,就是让人常胜也可以做到,最厉害的是可以‘创生’!” “那先生,您以后是不是也能达到神医的境界呀?”杨青笑嘻嘻道,“既然您现在已经是国手,想必距离神医也就是一步之遥了吧?” “呵呵,不错,国手和神医只是一步之遥,但却是永远不可能逾越的鸿沟。”余美荣叹了一口气道,“古往今来不只有多少医者以神医为自己的毕生追求目标,但是达到这一境界的只有三位,你们可知这是为什么?因为成为医道圣手有一个十分苛刻的条件。”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然后看着满脸期待下文的众学子一字一句道:“武学圣人!” 武学圣人!多么令人绝望的条件!众学子都被惊得呆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且不说我根本就不会武功,就算我是一名武者,想要达到圣人的高度也是不可能的。所以,神医我是想都不敢想的。”余美荣适时轻咳一声道,“圣人之下皆蝼蚁,那是我们所有人都必须仰望的存在。” “先生,您不用难过,以您的医术已经是帝国顶尖了。”孙芊芊道,“神医毕竟只是传说中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就是,就是,神话传说而已。”其他学子附和道。唯独朵广风和孙广大一言不发,因为他们知道,圣人极有可能是存在的。 “或许吧,但是对医术的追求是不能放弃的。”余美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所以,你们在太一年末大比时,必须把第一名给我拿下,否则,你们就不用跟我去水美太学读书了。” 众学子看着余美荣那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笑脸,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凉气——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恰在此时,下课的钟声响起,余美荣同中学习施礼道别,然后款步走出了学堂。 见余美荣走远,刚刚还被吓得鸦雀无声的学堂立刻炸了窝,纷纷讨论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毕竟去不了水美太学可是很大的损失!尤其是对朵广风来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初观人体 感悟人生 太学的学习节奏不似贡院那般紧张而压抑,每天的课业都被先生们安排得满满的,而是给予学子充分的学习自由,每天仅上午安排两节课程,下午没有课程,周六周天正常休息,将绝大多数时间留给学子自行支配,以达到太学最终让学子接触和熟悉社会、术业有专攻、找到好差事的目的。 入院第一天上午的两节课程就在同主管先生和国手先生的简单见面和介绍后就结束了。时间还不到中午十二点,朵广风一行六人在余先生走远后,一个接一个走出学堂,说说笑笑往楼下走。 “室友们,听说一楼有‘好看’的东东,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王火韦提议道。 “有啥好看的呀,据说一楼是标本室、存尸池、解剖室,都在学堂内锁着呢,能看到什么?”苏震天道,“只有以后真正到了解剖课才能看到好吧。” “去逛一逛吧,反正也没啥事。”王火韦道,“说不定还能看到幽灵哦。” 说道传说中的闹鬼,其他人一下来了兴趣,便都同意了王火韦的提议,一同向阴暗的一楼楼道走去。 一楼的楼道整体呈“回”字型,东西两侧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实践操作学堂,有人体局部解剖的、有化尸制作人体骨骼标本的、有人体局部标本的等等。南北顶头处的两间最大的屋子不是学堂,没有标准具体的名称,但是医学院内部的学子都知道这两件房间为存尸池,里面是一个偌大的药液池,里面存放着医学解剖教学用的男女老幼的尸体。 时下虽是白天,但是一楼楼道里没有开灯,光线不是很好,拐角处甚至很黑。楼道里并非空无一物,在离楼梯不远处开始,宽敞的楼道一侧开始摆放了一排排木质架子,架子上放满了玻璃罐子、瓶子和柜子,最外侧的玻璃柜子里面装着老鼠、蟾蜍和各种鸟类的标本,里面盛满药液的瓶子和罐子里装着从一个月到十个月大不等的婴儿尸体。 看着楼道里的各种“标本”,朵广风六人觉得周围的气温仿佛下降了许多,不自觉地就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除此之外,朵广风凭借着敏锐的嗅觉,感觉到了周围弥漫着的浓重的死气,隐隐对死亡有了一丝特殊的感悟。当他试图去抓住这虚无缥缈的一丝感悟时,却又有一种无处下手的无力感。 六人慢悠悠的在楼道里转了一圈,除了婴儿之外再没有什么东西引发六人的触动,朵广风静静地感悟了一圈但始终没能明悟死亡的真谛,便不再体悟,打算在上实践课时再感受死亡气息。见没有什么可看的,六人便一路说说笑笑返回了宿舍。 中午,朵广风自己到食堂简单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碗稀饭,然后会宿舍睡了两个时,醒来后就到学院司务处勤工俭学司报了个名,希望可以挣些钱让自己吃饱,同时能节省下来一些钱,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说便携磁话机和太学里几乎每名学子都有的磁力笔记本,可以又来写文件、玩游戏等等。具体的勤工俭学差事要在一周后告知学子,因为太学需要在统计完勤工俭学的学子人数后,根据实际工作需要,进行统筹分配。 从司务处出来,朵广风本打算到演武场练习一下武功招式,但是走到演武场外,远远地看着演武场上都是些武术学院的学子,便折身返回了宿舍,他不擅交际,更不喜欢和陌生人共处。 每个医学院的宿舍内都有标配的人体经络图、血脉图和神经分布图以及人体等身大的“金人”。朵广风并没有按照余先生的安排去温习人体经络图,因为他身为一名神段巅峰武者,通过经络行功运气何止万余次,对人体经络早已烂熟于心。他先是跌坐床上行功聚气,然后开始按照《太博经》的记载,修炼自己比较感兴趣的两种功法——万字大悲手和遁空。 根据记载,这两类功法十分难练,一般人根据行功经络路线可以顺利练至成,使自身的身形步伐和攻击防守提高一个档次,但是想要练至大成,则十分困难,需要明悟到一丝创生律法、毁灭律法和空间律法,而想要摸到一种律法的门槛就需要达到太段巅峰才有可能,想要同时明悟两种甚至两种以上的律法,可以说除了圣人,至今无人能够做到。 修炼至下午五点,朵广风缓缓收功,从床上下来,找出人体解剖书籍,对照着墙上的血脉图和神经图开始温习次日的学习内容。这不仅对学习医术有用,对于习武更有用,不仅可以掌握更加高深的功法,而且可以清楚地知道人体的致命弱点,以便于自己在今后的对战中更好地防守和精准的攻击。因此,有一个流传深广的说法,那就是每一个医者既可以是救死扶伤的天使,也可以成为杀人如麻的撒旦。 人体的血脉和神经分布很复杂,尤其是头部和躯干,就像树根一般密密麻麻覆盖至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如果不静下心来细细观察、闭目反复牢记,很难记住血脉和神经的名称以及分布。朵广风认真看了两个时书,觉得头脑有些发昏,肚子有些饿了,一看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便穿上外袍,到食堂去吃晚饭。 朵广风之所以这么晚才去吃晚饭,是因为他到博州后发现,因为博州地势太高,每天天亮得很早、黑得很晚,白天的时间远远多于夜晚,如果按照正常的饭点吃饭,那么除了一日三餐外还得加一顿夜宵,一天吃三顿饭他就有些吃不起了,要是一天吃四顿,那么他下半年就只能风餐露宿了,这样稍晚一点吃饭不仅不会觉得饥饿,更重要的是可以省钱。 朵广风来到食堂,见里面还有一对对博族情侣在一块吃夜宵,知道打饭的窗口还开着,便走到窗口前,花两文钱买了四个玉米面窝头,花一文钱买了一份素菜,用盘子盛了端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里,细嚼慢咽地开始吃饭。 就在朵广风专心致志地吃饭的时候,五六个武术学院的博族学子在演武场练完武从门外走来进来,带进来一股异样的臭味。正在吃饭的一对对情侣和朵广风都皱了皱眉,但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是公共场所,别人怎么来是别人的自由。几名博族武者学子向食堂周围扫了一眼,其中一名伸出食指指了指朵广风的方向,用博语叽叽喳喳说了几句,其他几名跟着叽叽喳喳说了几句,然后大笑着到窗口打了饭菜,坐到了离朵广风不远的餐桌上,还时不时不怀好意地冲朵广风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朵广风虽然不懂博语,但是到了博州地界上,几句简单的用博语骂人的脏话他还是听得懂的,更何况几名博族武者学子把对他的敌意都写在了脸上,一眼便能看出来。他当然不惧这几名武术学院的博族学子,以他的武功修为在同龄人中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在成年人中也是罕逢敌手,不过现在的他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热血少年,想动手就动手,他已经年满十六岁,律法对他已经不存在宽赦情形,他现在必须顾及随便与他人动手所需要承担的后果。这年头,一切向钱看,打架也是要有钱的。打赢了要赔别人医药费,打输了自己要受罪,左右都不讨好。所以,身上、卡里没有个一二十万又不想坐牢的话,最好是不动武。 朵广风强压下胸中的怒火,快速吃完盘中的饭菜,将盘子放到清洗处就快步离开食堂,到校园内散步透气。 此刻,校院内的磁力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仅照亮了几条主干道,南花园、水湖、喷泉广场、读书楼墙下一片阴翳,光线昏暗,周围的景物看起来一片朦胧。朵广风作为一名神段高手,漫步在昏黄的路灯下,周围的景物倒是看得一清二楚。读书楼内的每一间学堂都亮着灯,应该是太四的学长、学姐在秉灯夜读,准备考取博士功名;湖边或坐或站着数名练习南语口语的男女学子,想是在为出国求学做准备;演武场上,武术学院的学子已经散去,一些其他学院的学子正在挥汗如雨地练武,以强身健体;三三两两的情侣或在树荫下拥吻,或牵着手一边散步一边谈情说爱,颇具诗情画意;南花园内,一些偷食禁果的男女学子野战正酣,呻吟声若隐若现,正上演着一幅幅活春宫;南花园西侧的两栋医学院大楼一片漆黑,丝毫没有对不起“闹鬼”的传闻,夜间果然成了学子们出入的禁地。 朵广风静静地行走在南花园内,不经意间惊散了几对野合的鸳鸯。他虽然被这些男女的大胆行为弄得羞红了脸,但丝毫没有折身返回的打算。不是他要故意搅人好事,而是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死气,正是他参悟生与死、创生与毁灭的契机。他走到靠近医学院大楼的一处四季常青花坛处便停了下来,此处没有谈情说爱的学子,而且死气极重,正是修炼明悟的绝佳之地。他走到花坛正中的石质条凳边,探出一根手指摸了一下凳面,见没有灰尘,便撩起长袍跌坐到条凳上,闭目运功,开始明悟。 随着一丝丝天地元气引入体内,朵广风对周围的死气感觉得越来越清楚彻底,死气之中蕴含着无尽的幽怨、不甘、迷惘、愤恨等负面情绪,如非心智坚定,很容易被这些负面情绪侵蚀,更别说将这些死气炼化为己用,进而明悟律法了。他并没有刻意排斥这些负面情绪,因为只有充分感受这些负面情绪,将这些负面情绪全部整合起来,才能逐渐明悟活人所不能领悟的生与死的真谛。他需要做的只是引天地元气入体,守住本心,仔细体会这种种负面情绪,在锻心炼性的同时一丝丝靠近甚至触碰律法的门槛。 人在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仿佛流逝的很快。就在朵广风专心修炼明悟期间,一轮圆月慢慢地从东方爬到了正当空,周围扰得人面燥耳热的呻吟声渐渐消失,一对对情侣学子整理好衣衫相携着离开了南花园,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眼看就要到晚上十点,也就是宿舍查寝锁门的时间。朵广风纵然心性坚定,也未敢过长时间修炼明悟,一来修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二来修炼时间过长,一旦扛不住负面情绪的侵蚀而导致走火入魔,就得不偿失了,三来宿舍楼一旦锁门,不好进去不说,万一被宿管先生查到缺寝,给自己记个大过,影响到去水美太学交流学习,就追悔莫及了,四来次日上午还有主管先生和余先生的课业,需要养足精神聆听先生讲学。为此,他也赶忙收功,快步返回了宿舍,好巧不巧正好赶上宿管先生查寝,勉强躲过一“劫”。 “我说广风,你这大晚上的去哪儿了?不会是跟女学子约会去了吧?”王火韦一脸摆出一副猥琐相道。 “不会吧,这么快!”苏震天跟着故作惊讶道,“是学姐还是同窗,下手也太快了吧!” “防火防盗防学长,现在看来还得防同窗啊!”唐洪亮酸声酸气道,“这长得好看就是受女孩子欢迎啊。” “那是,也不看看广风是谁老乡。”孙广大搭住朵广风肩膀得意道,“咱不光长得好看,文学、武道也都是有真材实料滴,受女学子欢迎在正常不过了。” “切,说得跟你自己一样。”廖禁一脸鄙视道,“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黑得扔到煤堆里都能找出来。” “此话何解?”唐洪亮不明就里道。 “太黑了,扔到煤堆里,最黑的拿块就是他。”廖禁哈哈笑道。其他几人闻言也哈哈大笑起来。 “嫉妒,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咱这哪里是黑了,明明是最健康的麦色好不好,哪儿像你们这些江南生,皮肤白得能渗出水来,还奶里奶气的。”孙广大露出他那口颇具代表性的大白牙,嘿嘿笑道,“咱比起广风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跟你们几个比,咱还是强上那么一丢丢滴。” “吁——”,其他几人停了孙广大的话齐声吁道,同时丢给孙广大一个鄙视的白眼。 “咳咳,那个,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有去约会,也没人会跟我月份,你们想多了。”朵广风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道,“我刚才就是到食堂吃了个饭,然后到校院里溜达了溜达,顺道去医学院大楼周围转了转。所以才回来的晚了一点。” “我说兄弟,牛逼呀,这大晚上的你敢去医学院大楼!”孙广大拍拍朵广风肩膀,竖起大拇指道,“勇气可嘉,在下佩服佩服。”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到南花园去了。”王火韦同样是一脸猥琐道,“快说说,你都看见什么了。” “哦——”其他人这才恍然大“悟”,怪里怪气地看向了朵广风。 朵广风当然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便赶忙解释道:“这黑灯瞎火的能看到啥,不就是一些情侣在谈情说爱嘛。” “也是哈,确实看不清楚。”王火韦故作思考道,“那有没有听到些特别的动静。” “没有,绝对没有。”朵广风一口否定道,“我就是散个步,没仔细去听。” “有道理,”苏震天点点头道。 “有个屁的道理,我一个人段武者夜间就能清楚视物、清晰聆听了,他一个神段巅峰武者,会看不见、听不清?我说你是不是傻。”孙广大扣了扣鼻孔道,“老乡,你不老实哦。” “额,确实是没太在意,时间不早了,赶快睡觉吧,明天还有课呢。”朵广风促狭地说了一句便端起脸盆到阳台洗漱,然后钻进被窝闭目睡觉。 其他几人见从朵广风口中闻不到什么新鲜事,就一边扯着闲篇,一边洗漱,然后一个个钻进了各自的被窝。 “王火韦,你去关下灯呗,谢谢了。” “廖禁,你去吧,你离得近。” “我靠,为啥每次都是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技惊四座 飞针刺穴 次日凌晨七点,朵广风抹黑从床上心翼翼地爬起来,也不洗脸和刷牙,轻轻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走出去,然后回过身轻轻将门带上。太阳尚在被窝里打盹,宿舍楼外和楼内一样,漆黑一片。他凭借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先是将周围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然后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朝演武场走去。他走得很稳很快又很轻,步履生风间已经到达演武场。 习武和练字一样,三天不练手生,七天不练僵硬,一个月不练招式忘净,剩下的只有本能反应,一年不练,甚至连本能反应也会消失殆尽。朵广风可不想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更不想荒废了苦练了十数年的一身武功,白天的时候演武场尽是些武术学院的学子,贸然展露武功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便只好早起,趁学子们都在熟睡的时候舒展胫骨、温习武功招式。 朵广风先围着演武场跑了五六圈,待身上微微出汗后,走到演武场上压腿、劈叉、下腰、展臂、活腕,将身上的肌肉、经脉全部活动开,然后开始练拳法、掌法、腿法、指法、擒拿法,全部练完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东方的天空露出了一丝曙光。他不敢耽搁,趁热打铁,开始练习“开天三剑”、“九转九变戟”、“三花聚顶针”。练完剑法、戟法和暗器手法,已经是早上八点半,太阳已经完全爬上东方的天空,金色的阳光普照着大地,距离上午第一堂课开始还有一个时时间,他赶忙运起“千古青心决”,踏着开天风雷禹步返回宿舍,匆匆洗漱后到食堂简单吃了顿早餐,然后带着人体解剖书本和华夏医典第一个赶到学堂,等候先生开课讲学。 上午九点二十分左右,其他学子抱着书本,或打着哈欠、或蓬头垢面、或拎着早餐,陆陆续续走进了学堂。 “广风,早。”廖禁无精打采地走到朵广风一旁的座位坐下,用手揉了揉脸道,“吃早餐了没?” “早,吃过了。”朵广风道,“你昨晚不是睡得挺早的吗?怎么今天还这么没精神?” “哪个少女不坏春,哪个少年不多情。”廖禁幽幽道,说罢就趴在桌子上打盹。 “哦。”朵广风点点头表示明白。 紧接着,孙广大、苏震天、王火韦、唐洪亮一块走了进来,除了孙广大精神奕奕外,其他三人同朵广风打过招呼就和廖禁一样,趴在桌子上打盹。其他女学子有的在临时抱佛脚翻看人体解剖书,有的在低头吃早餐,有的在相互聊天,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上午九点三十分,开课的钟声准时响起,余美荣先生一秒不差地出现在学堂的讲台上,手里还拎着一个十分精致的木匣子。 “行礼!”随着孙广大一声令下,学子们齐刷刷地站起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深深鞠躬向先生行学生礼。 余美荣从容地上身微微前倾,掌心向上抬起右手,还了一个先生礼,然后出言让众学子就坐。 “好,学子们,下面正式开始我们的第一堂课,今天我们要学的是人体解剖的第一讲,头部解剖。”余美荣微笑道,“昨天已经让你们进行了预习,所以今天我会讲得稍快一点,请你们认真听、仔细记。”说着,她从木匣中取出一个用数十种特殊材料做成的人头模型。这个模型可以分块拆开,以方便学子直观地观察人体头部的实际血管、神经、经脉、大脑以及其他器官的具体分布。 “我们知道,头部是人体最重要的部位,没有之一,是控制整个人体的中枢。在医学上,判断一个人是否死亡,不是看他有无心跳、脉搏,而是看他的大脑是否死亡,而大脑就在头部。”余美荣手托人头模型道,“我们先来看人体头部的主要神经丛分布,你们看,这是嗅觉神经,这是视觉神经,这是动眼神经……” 余美荣不愧是医术国手,讲起来总是简明扼要而又滔滔不绝,更主要的是很容易就能让人记住所讲授的知识。学子们听得很认真,而且丝毫没有厌倦情绪,就连刚开始哈欠连天的学子都渐渐有了精神。一堂课六十五分钟,很快进过去了。下课钟声响起,余美荣刚好讲完,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安排完下一堂课需要预习的内容,她就缓步离开了学堂,给学子们的下一堂课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 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中,二零二学堂的学子们一个出去的都没有,整个学堂十分安静,仅有的声音便是学子们梳理记录于先生所讲知识点,笔尖在纸面游走的沙沙声。 在学子们清灵的笔触中,二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负责教授华夏医典的先生踏着钟声走进了学堂。众学子先前已经见过这位先生,亦是位女先生,姓李,名华蔻,很年轻,只有二十九岁,身高一百七十公分,身材颀长,体态婀娜,面容娇美,是医学院为数不多的美女先生之一,而且是最美的一位,同样也是毕业于帝都太学医学院的比较优秀的华夏医学女博士。 今天,李华蔻穿了一双黑色高跟鞋,将身着黑色棉裙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挺拔,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背后,淡淡的微笑挂在脸上,优雅而端庄的气质跃然于外。众学子尤其是男学子不由得看得两眼放光,哪里还有什么困意、倦意,有的只剩下了认真听讲博取李先生关注的兴奋与动力。 孙广大先生看着李先生发了一下呆,然后在身旁朵广风的提醒下,带领众学子行礼。李华蔻还礼,然后开始讲学道:“华夏医学是我们的老祖宗流传给我们的一笔宝贵财富,保障了我们华夏民族历经千年而不绝。现今七洲,普遍以星光帝国等西方国家医学为尊,而西方医学在治病方面确实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华夏医学却渐渐成了末学,殊不知,之前没有西方医学的时候,还不是靠华夏医学治病救人,所以,我们不能妄自菲薄,华夏医学同样是杏林瑰宝,甚至毫不客气地说,华夏医学要优于西方医学。因为,西方医学普遍是治标不治本,用药对人体损害过大,手术过后更是令人元气大伤,华夏医学则不同,讲究的是标本兼治且固本培元。因此,我说在祖国强大之后,华夏医学经过充分发展之后,必将站在杏林的顶点。” “古人云:要学医,先学易。这里的易指的不是容易的基础医学知识,而是指易学三藏,即:易经、归藏、连山。华夏易学的基础是元气,这点和武术有共通之处。”李华蔻顿了顿道,“习武行功,达到人段之后便可以引天地元气入体,而天地元气的运行路线就是人体经脉。华夏医学用药、施针、推拿、按摩同样遵循人体经脉。所以,我们今天要讲的就是人体经络图。” “读过华夏医典、学过武的学子都知道,人体经脉主要分为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那么什么是奇经八脉呢?奇经八脉就是指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蹻脉、阳蹻脉,八脉里有八个代表性学位,即:公孙、内关、临泣、外关、申脉、后溪、列缺、照海,有一首八穴歌是这样唱的:‘公孙冲脉胃心胸,内关阴维下总同;临泣胆经连带脉,阳维锐眦外关逢;后溪督脉内眦颈,申脉阳跷络亦通;列缺任脉行肺系,阴跷照海膈喉咙。’”李华蔻喝了口水道,“说完了奇经八脉,咱们接下来说十二正经。十二正经就是指手三阴经、手三阳经、足三阴经、足三阳经,手三阴经是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手三阳经是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肠经,足三阴经是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足三阳经是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合称十二正经。” “华夏医学所说的人体经脉就是这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一纵一横,一外一内,往复交织、循环不息,构成了人体元气的大循环。”李华蔻道,“另外说一点你们博族医典先生将要给你们讲授的知识,在博族医学中,除了奇经八脉、十二正经,还有一条经脉,那就是中脉。中脉隐于脊髓之中,由顶下至海底。海底在男则为肛门前的三角地带,在女则为子宫,统称为生法宫。沿中脉自上而下共有七轮,即:梵穴轮、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又称、脐轮、海底轮。据说打通中脉便可修行太博经上的秘法,不光神通具足,而且生死涅槃已无差别。” 听到这里,朵广风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万字大悲手和遁空一直没有进展。” “好了,题外话就说到这里,相信你们之前已经预习过了,已经对人体的经脉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但是具体在什么位置,估计一时半会还搞不清楚,所以,现在需要一名男学子当模型,以方便大家更好地掌握各条经脉的位置和走向。”李华蔻拿眼扫过坐在最后面一排的六人道,“有没有毛遂自荐的?” 朵广风六人看了看李华蔻“无比真诚”的眼神,相互对视一眼,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开玩笑,大家都是在学海中遨游了十数年的人,要是再被先生的这种把戏骗到,那就当真蠢到家了。不过,六人不乐意归不乐意,李华蔻大眼睛忽闪忽闪眨了两下,处处透露着狡黠,显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的意思。 “既然你们不乐意,我也不勉强你们了。”就在朵广风六人松了一口气时,李华蔻继续道,“毛遂自荐就算了,我直接点吧。谁让你们这么腼腆害羞呢。” 此言一出,简直把六人雷得外焦里嫩,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什么叫不勉强,什么叫腼腆害羞,哥们明明是不想当什么人体模型好不好!明明是想强行点人,还说得自己是老好人似得,无耻,太无耻了!六人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心中默念,千万别选我。 “孙广大,你是班长,要起模范带头作用,而且你长得这么壮美,不当人体模型实在是太可惜了。”李华蔻指了指孙广大道,“而且听说你是人段巅峰的高手,经脉一定比常人的粗壮。那么先生就成全你,你来当这堂课的人体模型吧。赶紧的,到讲台上来。” “先生,会武术也不是罪啊。”孙广大极不情愿地站起身,看了一眼捂着嘴憋笑的五人道,“再说,我不是咱们班武功最高的,他才是,神段巅峰期的高手。” 刚才还幸灾乐祸的朵广风被一盆凉水泼下,也顾不得偷笑,连忙起身解释道:“哪有,哪有,我之前是跟大家开玩笑的,我可不是什么武功高手,大家千万别当真。” “好了,好了,你俩不用解释了。”李华蔻摆摆手道,“这样吧,孙广大这堂课还是你当人体模型,朵广风你按照我说的给大家演示银针刺穴,全部刺对了有奖,刺错一处穴位的话,那么恭喜,下一堂课的人体模型就是你了。” 孙广大无奈地走上了讲台,他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但是朵广风还想再挣扎一下:“先生,这样不好吧,我这手生,万一把孙兄扎坏了就不好了。要不还是您亲自出手,我们也跟着学学您出神入化的施针手法。” “没事,你放开手脚扎就行,出了事我担着。”李华蔻拍拍丰满圆润的胸脯保证道,“拿出你的真本事让我们瞧瞧,表现出色的话,先生有奖哦。” “额,……”朵广风一脑门黑线,面对如此腹黑的先生,这下真的是避无可避了,只得极不情愿地走到了先生身边。这时他才发现先生身高很高,和自己高着差不多,不过先生穿了高跟鞋,明显比自己高出了半头。此刻,他站在先生正对面,视线刚好落在先生胸前一对提拔的山峰之上,同时闻着先生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由自主地就羞红了脸。坐在台下的其他四位舍友,此刻倒是有点羡慕嫉妒恨了。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开始。”李华蔻催促道,“孙广大,脱衣服。” “先生,是全裸还是?”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孙广大此时面对一个班的女学子脱衣服也变得窘迫起来,红着一张黑脸问道,“全裸的话能不能穿着内裤。” “脱了上衣就行,不用脱裤子了。”李华蔻白了他一眼道,“身为医者,你们首先要抛却的就是男女观念。以后你们面对异性赤裸的身体是常态,所以要一步步克服传统观念。” “广风兄,不知道你的施针手法怎么样,会不会很疼啊?”孙广大脱下上衣对朵广风道,“你可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放心,孙兄,不会有事的。”说话间朵广风已经闪电般从针带上取下一根银针,踏着开天风雷禹步瞬移般闪到孙广大背后,一抬手将银针准确无误地隔空刺入孙广大后背的大椎穴。 孙广大先是觉得背后仿佛被蚊子叮了一下,直到眼前朵广风的影像渐渐消散才反应过来,原来面前的朵广风只是一道残影,然后他就又发现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自己竟然动不了了,除了头部五官能动外,身体的其他部位好像都摆脱了自己的掌控,灵魂好像被从其他部位抽出,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刺激。 “广风兄,你这是什么手段,是点穴吗,我怎么动不了了?”孙广大接连发问道,他可不想莫名其面地被朵广风给整残了。 “孙兄放心,是点穴,待会我把银针取了就没事了。”朵广风安慰道,“这样你能少受点罪不是。” “有道理,先生,您赶紧出题吧。”孙广大冲被惊呆的李华蔻大声道,“这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可不太好。” “好,那就开始吧。”李华蔻回过神道,“璇玑、华盖、紫宫、玉堂、神封、灵虚、天溪、中府、外陵、天枢、神阙、阴交……”随着李华蔻说出的穴位名称,朵广风手起针落,丝毫不差地刺入了相应的穴位,赢得了满堂喝彩。当李华蔻说道第十处穴位时,针带上的十根银针已经用完,就在李华蔻和众学子以为他要停下来时,却发现在他抬手间原本刺在璇玑穴上的第二根银针又隔空飞回了他的手中,然后分毫不差地刺入了第十处穴位天枢。这简直是神乎其技!李华蔻和众学子再次被惊得目瞪口呆。 “果然是高手,”李华蔻回过神来,对朵广风竖起大拇指道,“接下来就不用试了,解了他的穴吧。” 朵广风依言走到孙广大背后,运气于指上,捏住针尾轻轻将银针拔了出来。孙广大在银针离体的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股电流击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然后惊喜地发现自己头部以下的身体都有了知觉,虽然还有一些酸麻,但终究是又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之下。两人同先生和众学子见过礼,孙广大便在朵广风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相信通过今天的课,大家对人体经脉有了一个整体而清晰的认识,”李华蔻走上讲台道,“也应该见识到了经脉学好之后的妙用。感兴趣的学子可以在下课后到书楼自行查阅书籍学习,对于你们接下来的学习会有好处的。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还有几分钟时间,咱们可以聊点其他的。” “先生,我也想学武,以后能不能像广风那么厉害?”杨青兴冲冲地问道,“他刚才的瞬移简直帅呆了!” “这个你应该问他,我是医学先生,不是武林高手。”李华蔻道,“不过应该很难,是不是呀,广风?” “这个真不好说,要看个人天分的。”朵广风微笑道,“当然,就算是绝世天才,从这个年龄开始练的话,也得十年时间吧。” “你听到了,习武你是没有希望了,所以还是好好学医吧。”李华蔻道,“不过,向你这么年轻的神段巅峰高手可不多见,你不会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哥吧?” “先生您过奖了,哪儿有世家公子哥像我这样的。”朵广风道,“我只是机缘巧合学了一点武术皮毛罢了。” “呦呵,还挺谦虚。不过也对,高手在民间嘛。”李华蔻笑了笑道,“既然你不是世家公子,那么我就放心了。我决定收你做关门弟子了。怎么样?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那个,先生,我能拒绝吗?”朵广风一头黑线道,“我现在还不想正式拜师。” “少来这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不就是想拜余先生为师,攀上高枝么,那也得人家看上你们呀。”李华蔻嘟嘴道,“就算是她看上了,也不影响我收徒,我看上的学子,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先生,先生,您再收我一个呗。”王火韦一脸猪哥相,毛遂自荐道,“我学医很有天分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太一大比考了医学院第一就收你。”李华蔻微微一笑道。王火韦失望地趴到了桌子上。 师生们又愉快地聊了一会天,便到了下课时间。李华蔻临走出学堂前对朵广风道:“风,下午五点到这栋楼门口等我,给你开灶。不来,你就死定了!”说罢,也不等朵广风回应,就优雅地走出了学堂。 朵广风在众学子充满羡慕嫉妒和嘲讽的目光中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逃离了学堂。来到楼外,他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无奈地笑了笑,遇到这么一位奇葩的先生,也是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护花使者 物超所值 朵广风到食堂吃过午饭就返回了宿舍。孙广大几人早已回到宿舍,有的在看书,有的在和家人通磁话,有的在用磁力笔记本玩游戏,对于朵广风回来,他们选择了无视。 “大内,你说我下午不去是不是也没啥事?”朵广风走到孙广大床边道,“她只是学院的一名教书先生,应该不能把我怎么样吧?” “如果你想挂科的话你可以试试,”孙广大道,“在太一年中大比时,她只需要轻轻改动一下你的试卷,那么你就别想顺利进入太二,更别想去水美太学了。” “额,好吧,看来只能去了。”朵广风无奈道,“但愿她没有别的想法,还能真的教我一些东西。” “你子知足吧。”王火韦放下手中的磁话机道,“和那么一位大美人待在一起,想想都是一件幸福的事,你子还不乐意了。要是我,上赶着还找不到这机会呢。” “呵呵,以后再有这好事我就推给你哈。”朵广风笑道,“免得你们说我不仗义。” “仗义,仗义,你上午扎得我现在还浑身酸麻呢。”孙广大道,“其实你可以不用点我的,我不是很怕疼。” “抱歉、抱歉。”朵广风讪讪道,“这不是怕你乱动,一不心扎出事儿来嘛。”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跟你说件正事。”孙广大摆摆手道,“听说咱们这位李先生虽然是位大美人,追求的人也不少,但是至今没有成亲,她傍晚单独约你出去,你可要心一点,别着了道。另外,她也的确是位医术高手,你要是得了好处,可别忘了兄弟,咱们可是老乡哦。” “大内,估计是你想多了,咱们才多大,先生多大了,人家是不会对咱们有啥想法滴。”廖禁玩完一盘游戏道,“我估计先生是真的看中广风的资质了,想真心教他一点东西。这是好事呀,咱们还能跟着沾点光不是。当然,也可能有其他的目的。” “这都啥年代了,你的思想还这么落后。咱们这个年龄叫什么,鲜肉懂不懂,像先生这种如狼年纪的女人最喜欢广风这种鲜肉中的极品了。”王火韦反驳道,“其他的目的还不好猜吗,当然是骗回家,吃顿饭,然后‘嘿嘿嘿’了。” “那个,咱们这么背后乱说先生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先生给人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朵广风道,“应该是你们想多了,我也觉得先生没什么恶意,应该就是想私下传授我一点东西。” “真心收徒不假,但是礼下于人必有所图。”孙广大严肃道,“咱们这位先生可是整个太学的风云人物,听说不光有一大群校方高官、先生在追求她,还有一些博族学子也在追求她。她收你做关门弟子,你们以后少不了单独相处,所以你一定要当心,不要被殃及池鱼。” “多谢孙兄提醒,我会心的。”朵广风抱拳道,“这是一本古拳法,借与孙兄修炼,就当是我上午下手太重的歉意,也是我这次的谢礼。”他说着,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一本书页已经发黄的古拳谱递到孙广大手中。 “这怎么好意思呢。”孙广大接过拳谱道,“改天请你吃饭,想吃啥随便点。” “一言为定。”朵广风笑道。说实话,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饱了,还真有点期待孙广大的这顿饭,虽然知道这只是人家客气一下,当不得真的。 孙广大抱拳朝朵广风致以谢意,然后就坐到床上专心翻看拳谱去了。廖禁和唐洪亮忙着联机打游戏,王火韦在磁力笔记本上乐此不疲地查阅一些少儿不宜的美女图片或视频,苏震天躺在床上翻看华夏医典。 朵广风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便不再多说,脱下鞋子,跌坐床上,开始运功冥想,也算是午间休息。他今天听李先生讲了博族医典中中脉的知识,终于找到了自己修炼《太博经》功法迟迟没有进展的原因。他打算通过冥想坐照找寻自己体内的中脉,幸运的话还可以运功打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朵广风跌坐运功冥想了两个多时,天地元气凝聚了不少,但始终没有发现中脉的半点踪迹,而自己的念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不得不停功退出冥想。既然冥想坐照都找不到中脉,这就说明中脉并不像先生讲得那般简单,其中一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秘,兴许李先生会知道一些。他决定傍晚见到李先生时一定要好好请教一下。 下午三点半,朵广风来到书楼医学典籍室,从一排排医书中找出《人体经络详解》这部书,然后走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开始一页页仔细阅读翻看。他虽然对人体经络很熟悉,但是还不知道每条经络的医学命名和经络上的穴位,以及穴位的妙用,而这恰恰是学好华夏医学的基本功。同时,他还想通过研读经络详解而触类旁通,从中找寻一些中脉的蛛丝马迹。 《人体经络详解》这部书很厚,对每条经脉、穴位以及细枝末节都讲解得很清楚,更重要的是它旁征博引,使用其他医书的名言和病例做注解,使人读来有一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当然,读起来也很慢,朵广风也算是博闻强记了,但是一个多时下来,也只看完了任脉的详解,收获颇丰。 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朵广风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向四点五十分的位置。他赶忙记下看完的这一页的页码,轻轻合上书,将书本放回原位,然后快步走出书楼,赶往医学院大楼的门口。 朵广风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到医学院大楼门口,看了一眼手表,发现还不到五点钟,才松了一口气。这位李先生实在是众先生中的一朵奇葩,明明有着一副大家闺秀的身躯和长相,行事风格却处处流露着家碧玉的刁蛮与任性,如果迟到,他想象不出会有什么后果,但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见四下无人,他一屁股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边休息,一边等,时不时还瞄一眼正东方向演武场上热闹的场景。 大概一个时过后,正当朵广风等得不耐烦之际,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哟,来的挺早啊。呵呵,不愧是我看上的弟子,不错,不错。” 您可来得够晚的,身为先生,这样不守时真的好吗,朵广风心中不悦,但未敢挂在脸上,连忙躬身行礼道:“先生好,不知先生今天喊我来有何指教?” “这个嘛待会告诉你。还没吃晚饭吧?走,我请你。”说着,李华蔻将手提包甩给朵广风道,“拎着包,跟我走。记住,身为男子要儒雅一点,以后见到我就要主动帮我拎包。我现在不只是你先生,还是你师父,明白吗?”说罢,她便一马当先朝食堂走去。 “是,先生。”朵广风有气无力地拎着包跟在她身后。 “要叫师父!”李华蔻瞪了朵广风一眼纠正道。 “是,师父。”朵广风眼珠一转道,“师父,弟子有一事请教,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说,有屁放。”李华蔻一边走一边道,“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假惺惺酸溜溜的。” “师父,博族医典所说的中脉真的存在吗?”朵广风皱了皱眉道,“我运功坐照,根本没有发现这所谓的中脉,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博族医学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应该不会空穴来风。”李华蔻道,“应该是你的修炼方法不对。哦,对了,据说修炼博族功法需要用到三样法器,不知道你有没有。” “哪三样法器?”朵广风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这三样法器就是凤眼菩提念珠、龙眼菩提念珠和麒麟眼菩提念珠。”李华蔻看了一眼朵广风,眼珠滴溜溜一转道,“每样需要一百零八颗。” “哪里能买到这三种珠子?贵不贵?”朵广风兴奋地问道,“又要怎么使用?” “哎呀,肚子好饿嘞,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食堂门口,李华蔻一把扯住朵广风袖子,将朵广风拖到食堂打饭窗口道,“吃什么,随便点。” 朵广风倒是没有特别注意食堂里有什么特别好吃的,因为此时从四面八方射来数十道充满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盯得他浑身发毛,那一道道似乎要杀人的目光仿佛在说:“喂,你子离李先生远点!” 李华蔻对这种状况似乎很满意,她笑着拍了拍朵广风肩膀道:“发什么呆呢?想吃什么点就行,不用跟师父客气。” “额,幸福来得太突然,我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朵广风挠挠头讪笑道,“那就一斤牛肉、两根鸡腿、一个鸡蛋、一份炒油麦菜、五两米饭吧,谢谢。” “一个鸡蛋、一份青菜、一碗粥,谢谢。”李华蔻在短暂的惊讶失神后道,“粥里不要放糖。” 两人打完饭菜,李华蔻拉着朵广风坐到了食堂大厅最显眼的位置。朵广风心中那个郁闷啊,这叫什么事啊,自己明明是被先生强拉来的好不好,怎么现在一个个男学子、男先生、男学官看自己都跟看情敌似的,自己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没看出来,你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倒还挺能吃。”李华蔻看着对面坐下后就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吃饭的朵广风笑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饿死鬼投胎了。” “嘿嘿,我妈说能吃是福。”朵广风笑道,“说实话我都好几天没吃饱了,这里的饭菜太贵了。” “是吗,那你可要多吃点。”李华蔻将自己的鸡蛋放到朵广风餐盘上笑道,“以后我每天都请你吃饭好不好?” “好是好,但是古人云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呢。”朵广风心中一惊,脸上波澜不惊道。 “当然不是白请你吃。”李华蔻压低声音道,“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那我拒绝行不行,”朵广风想都没想道,“下周开始太学就能给我安排勤工俭学的差事了,我能挣到钱吃饭。” “当然不行!上了我这条船还想下去,没门!”李华蔻斩钉截铁道,“再说了,你都没听让你干什么就拒绝,这让为师很不高兴。” “那师父,您说,啥事?”朵广风道。 “其实这事很简单,你也看到了,学院里有很多官员、先生和学子想要追求我,不过我不喜欢他们,所以你只要想办法帮我挡住他们,不要让他们骚扰我甚至打我的坏主意就行了。”李华蔻低声道,“至于你用什么办法和手段我都不管。当然,违法的事你自己承担后果。” “我拒绝!”朵广风毫不犹豫道。开玩笑,这不让自己当挡箭牌吗,而且还没什么正当理由。 “拒绝无效!”李华蔻正色道,“你要是不干,我会亲自到总务司撤销你的勤工俭学申请,然后在你太一大比时给你一个不合格,让你去不了水美。你自己考虑清楚。” “先生,您可是为人师表的,不带这么坑人的啊。”朵广风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我要是答应您得有正当理由啊。而这事唯一的正当理由就是咱俩是情侣,可这样一来对您和我的名声都不太好,请您三思啊。” “迂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乎这个。你未婚我未嫁,怎么就不能是情侣了?还是说为师配不上你?”李华蔻理所应当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告诉你,好多人上赶着当我的护花使者还没这机会呢。” “说实话,我真在乎。”朵广风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还想名留青史嘞,您别害我。” “要不咱们各退一步,其实咱们也没必要假扮情侣,我还觉得吃亏呢。”李华蔻道,“你呢就当我的私人保镖,负责早晚护送我往返宿舍和学堂,有必要的话还要护送我周末逛街,遇到我不喜欢的而又胡搅蛮缠的,我出面拒绝,实在不行你就帮我把他们赶走,我呢每个月给你五百文佣金,怎么样?” 说实话,五百文对于朵广风来说已经不少了,也足够解决他的燃眉之急,可他还是一口拒绝道:“没兴趣,钱我可以自己挣。” “呦呵,还蹬鼻子上脸了。”李华蔻咬着牙笑道,“还想不想知道中脉的找寻方法了。我敢说,在这博州地界,知道这个办法的就我自己。当然,你不想知道就算了。” “这个……”这下朵广风可是进退维谷了,他十分迫切地想知道中脉的找寻办法,“师父,咱们有话好商量,谁让咱们是师徒呢不是。” “没啥可商量的,告诉你,我改主意了,原先的每个月五百文降为三百文。”李华蔻得意道,“这个办法可是很费钱的,你要赶快拿主意哦,说不定待会我又改变主意了呢。两……” “好,我答应。”朵广风赶在李华蔻喊出两百文前道,“啥时候告诉我?” “乖,这才是好徒弟嘛。”李华蔻喝了一口粥抿着嘴笑道,“神段巅峰的保镖,三百文一个月,还真是物超所值。先吃饭,吃完饭到我宿舍,慢慢告诉你。” 听着李华蔻嗲嗲的笑声,朵广风不由得觉得后背一阵恶寒,赶忙化郁闷为食欲,低头大口吃饭,顺道压压惊。而就在这时,六名武术学院的博族学子抱着双臂围在了朵广风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似乎毫无察觉的正在狼吞虎咽的朵广风。 “喂,子,警告你以后离我们敬爱的李先生远点,否则,哼哼哼。”领头的那名学子见朵广风许久都不搭理自己不由得怒道。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朵广风故作诧异道,“不好意思,我不叫‘喂’。另外,我是李先生的关门弟子,我以后远离她,谁请我吃饭,哦不对,是谁教我医术?” “哟,白脸挺狂啊,有没有胆子今晚到演武场切磋一下。”领头学子道,“还是说,你现在就道歉,然后团成团,圆润的、麻溜的滚!” “不好意思,在下是斯文人,对打打杀杀的不感兴趣。”朵广风笑道,“而且,我没有错,当然用不着道歉。我和师父已经吃完了,这就走。几位随意。”说着,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博族学子本就脾气暴躁,刚才之所以耐着性子对朵广风“好言相劝”,完全是看在李华蔻的面子,毕竟,谁都不想给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是,朵广风“油盐不进”的态度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能忍受的极限,便纷纷挥拳向朵广风打去。 周围吃饭的人早就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现在更是放下手中的碗筷集中精神看热闹。李华蔻已经站起身来,但没有多余的动作,十分淡定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而最让人意外的是早已站起身来的朵广风似乎也未发现六名武术学院博族学子的动作,任凭六个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就在围观的人们以为朵广风被打,女学子、女先生、女官员惊恐地捂着嘴巴,男学子、男先生、男官员兴奋地攥紧了拳头之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明明被拳头打中的朵广风渐渐变得透明起来,然后凭空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六名武术学院博族学子背后。六名武术学院博族学子则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定格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华蔻见朵广风已经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便向食堂外走去。朵广风则拎着包跟了出去。 围观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目送李华蔻和朵广风二人离开食堂,才深呼一口气,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到那六名学子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才确定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但是心中不免嘀咕道:“这李先生还真够邪乎的,身边的到底是人是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上引三元 坐忘化机 走出食堂,朵广风迫不及待地问道:“师父,我向帝国先圣发誓,绝对说话算数。您就告诉我寻找中脉的办法吧。” “看过神话说《封神演义》吗?”李华蔻一边走一边道,“记得里面的准提道人和接引道人吗?” “当然看过,可那只是神话传说,和中脉有什么关系?”朵广风先是一头雾水,然后灵光一闪道,“难道准提道人和接引道人就是博教的两位创教始祖无量光圣和西方大圣?” “聪明,英雄所见略同。”李华蔻打了个响指道,“虽然没有明确记载,但是根据各类文献中的只言片语推断,应该是这样的。而那些所谓的神仙应该只是一群武功高手罢了。” “照您这么说的话,接引道人、准提道人、元始天尊、太上老君、通天教主、陆压道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圣人,十大金仙应该是太段高手,杨戬、哪吒等这一辈三代弟子应该是玄段高手,其他有些法力的应该是神段和人段高手,那么,鸿钧、女娲、伏羲这些又是什么实力?”朵广风道,“还有,武学修炼何其艰难,怎么可能同时出现那么多的武学高手?” “天地对待万物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必有得。人也是如此,在上古时期,人还不能利用工具使用自然的力量,人自身便是调用自然力量的最好工具。现在,人可以使用法阵制造复杂的工具,进而使用自然的力量,那么,人自身的工具性也就越来越微弱了。”李华蔻道,“此消彼长,所以,在上古时代,人们修炼武功可以说比现在容易得多,而现在修炼武功则十分困难。” “所以之后就很少出现圣人了?”朵广风道,“那原来的圣人去哪里了?”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圣人?不对,圣人也不知道。”李华蔻道,“不过,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你想不想听?” “想听,说真的,听您一席话真的胜读十年书。”朵广风道,“我很受启发的。” “现在一些西方学者提出了一个理论叫‘盖亚’,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李华蔻道,“他们认为天地其实是有意识的,像地动、风雨雷电都是天地有意识的自主行为。而人和其他动物和植物只是寄生在这个巨大生命体上的细菌罢了。” “师父,我觉得他们的理论不对。”朵广风想了想道,“如果人的身体是一个天地的话,五脏六腑就是天地,那么反过来想,人和万物不就是天地的一个器官吗?所以不论是往大说还是往想,天地万物最终的本质还是阴阳二元气。” “那么你认为圣人之上是什么?”李华蔻饶有兴致道,“他们最终又去了哪里?” “不知道,不过按照博教所说,六道轮回,每一道都是牢狱,每一个有形的躯壳都是牢笼,死亡只是短暂的解脱,唯有修炼博法至明心见性,才能超脱牢狱,回归本真。”朵广风道,“但是,我觉得还是道教的说法更靠谱一点,毕竟七洲三大宗教说到底只是道教的分支罢了。道家认为天有九重,但并不是说在我们所处的这方天地上方有九层天空,而是说由无数个像我们这方天地的天地构成的才是第一重天,无数个第一重天构成的是第二重天,无数个第二重天构成的是第三重天,以此类推,无穷无尽。人的身体也是同理,但是最终都逃不过阴阳二字。” “知道的倒是不少,按照你的理论,人如果在有限的生命里突破圣人阶段,圣人之上便是天道,也就是一方天地的主宰,而这方天地就有了自主意识,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婴儿一样,然后在这方天地有限的生命里再有所突破的话就能成功更大一层天地的主宰,获得更大的能力和更长的生命,是这个意思吧。不过你说的这些都不能证实,只是猜测罢了。”李华蔻道,“看来平常你没少读这些学外杂书吧?以后少看这些没用的,多看点医书,学好医术才是正道。” “那个,师父,貌似跑题了,您还没说怎么寻找中脉嘞。”朵广风好心提醒道。 “这个,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好像是要先准备三串一百零八颗的凤眼、龙眼、麒麟眼菩提念珠,然后分别在午时和子时按照博教密宗心法运功冥想坐照,天资和运气好的话就能感受到中脉了。”李华蔻走到自己房门前,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道,“请进,我刚得到了一盒金骏眉红茶,正好请你尝尝,免得你说为师对你不好。” “天色已晚,不方便吧。”朵广风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楼道说道,“要不明天再喝吧。” “也行,那我给你准备的三串菩提念珠就不给你了。”李华蔻平静地都进门道,“还有记载博教密宗功法口诀的书,也只能改天给你看了。” “古人云:长者赐莫敢辞。师父的茶当然还是要喝的。”朵广风尴尬地走进门内,顺手关上门道,“谢谢师父。” “不客气。”李华蔻一边换拖鞋,一边把一双拖鞋扔给朵广风道,“换上,我的地刚拖过,不想马上就拖第二遍。” “那个,能不能不换鞋?我是大汗脚,脚臭。”朵广风红着脸道。其实,他哪里是脚臭,分明是袜子穿得久了,破了两个洞,露出了两个脚拇指。 李华蔻皱了皱眉,换上拖鞋想了想道:“不行,比起拖地,臭点就臭点吧。还能比尸体臭吗?”说完,她就通过玄关走进客厅忙活着沏茶去了。 朵广风赶忙趁李华蔻不注意脱下鞋子将两个露在外面的脚拇指藏进拖鞋李,然后跟着走进客厅,十分拘谨地坐在十分柔软舒适的沙发上。房间不大,只有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但是装修得很温馨,房内取暖设备齐全,很暖和。朵广风不知是紧张还是穿得多了,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李华蔻端来一个十分精致的炭炉放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用火折子点燃其中的寿金碳,把一个陶制烧水壶放到炉子上,然后端来一个黑檀木茶盘,茶盘上放着九个拇指大的白玉茶杯、一个紫砂茶壶、一个红木勺、一个红木夹子和一个装有金骏眉红茶的陶瓷茶罐。一切准备妥当后,她撩起袍裙跪坐在对面的一张垫子上,卷起袖子,露出一双洁白无瑕的玉手,轻轻打开茶壶的盖子,拿起茶罐,取下盖子,用红木勺盛出三勺茶叶放入茶壶之中,将茶罐盖上盖子放到一边,待水壶中的水沸腾后,拎起水壶把开水从一尺高的地方缓缓倒入茶壶,盖上盖子,三十秒后,把茶壶中的茶水全部淋到茶盘上,换上一壶新的开水,将茶壶捧在手中上下左右前后幅度摇动,一分钟后,将茶水从已经摆放整齐的茶杯上轻轻淋过,把茶壶放到一边,将茶杯中的茶水一个个淋到茶盘上,再拿起茶壶,龙游蛇行般从一个个茶杯上缓缓淋过,每个茶杯不多不少正好盛上了三分之二的茶水。 朵广风还从未见过传统的泡茶手艺,静静地看着李华蔻泡茶,只觉得她的动作很优雅很优美,给人一种赏心悦目、如沐春风感觉,整个人的心也静了下来。 “请用茶。”李华蔻将茶壶轻轻放到一边,纤纤玉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道。 “谢谢。”朵广风行了一个抬手礼,双手端起右下角的一杯茶,先是送到嘴边闻了闻,芬芳清新,然后一丝丝送入口中,缓缓咽下肚内,顿感清爽甘甜、五脏温润,人也变得精神起来。 “怎么样?”李华蔻道。 “好茶。”朵广风由衷道,“此茶色泽赤金,味道甘醇,饮之驱寒暖身、提神醒脑,不愧为茶中极品。当然,师父的茶艺更佳,泡茶之时不仅没有流失茶的精华,而且将茶之韵味发挥到了极致。” “过奖,过奖,只是业余爱好而已。”李华蔻品了一口茶谦虚道,“品茶只品一杯怎么行呢,来,再饮一杯。” 朵广风第一次喝到这么极品的茶,当然乐意多喝一点。他端起茶杯刚要喝,却听李华蔻道:“且慢,有茶无诗岂不美中不足,你每喝一杯都要诵一句诗才行哦。” 朵广风稍作迟疑,便慢条斯理地将茶喝下后道:“一碗喉吻润”,然后喝下了第三杯:“两碗破孤闷”,随后是第四杯:“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第五杯:“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第六杯:“五碗肌骨清”,第七杯:“六碗通仙灵”,第八杯:“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李华蔻自酌自饮一杯接道:“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巅崖受辛苦!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还得苏息否?” “师父也知道这首《七碗茶诗》?”朵广风诧异道。这首诗并不在正常的读书课程之中,不是十分喜爱诗歌的人一般不会知道。很显然,李华蔻并不是一个醉心于诗歌的女孩子。 “偶然间在一家茶馆看到的,觉得好听就记了下来。”李华蔻道,“诗人关心的是天下苍生,我们医者关心的也是天下苍生。” “师父所言极是,医者仁心,确为医者最重,弟子受教了。”朵广风道,“茶喝了,时间也不早了,是不是可以……” “菩提念珠对吧?呐,给你。”李华蔻说着从插几下取出三串看起来大同异的念珠递给朵广风道,“这串花纹上有两个角,像人的眼睛的是凤眼菩提念珠。这串花纹呈三角形的是龙眼菩提念珠。这串有四个角的是麒麟眼菩提念珠。这些念珠在普通人手中就是普通的装饰品,但是在博教教徒尤其是密宗教徒手中,就是必不可少的法器。你可要慎重使用。” 朵广风如获至宝般将三串念珠捧在手中仔细端详了半天,然后把念珠揣着怀中,起身对李华蔻深深躬身施了一礼道:“多谢师父厚赐。” “厚赐?谁说这是白给你的了?”李华蔻阴笑道,“这三串虽然是新珠子,品相也一般,可是也花了我一千多文钱的好不好。就当是你接下来三个月的工钱了。” “什么!三个月工钱!”朵广风惊道。 “怎么,嫌贵啊?那行,还给我吧。”李华蔻伸出手道。 “贵也得要啊。”朵广风一脸官司道,“谁让我需要这玩意呢。” “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我告诉你,你可不亏。”李华蔻理了理头发道,“你知道这三种菩提在商会是怎么卖的吗?直径一厘米以下的有价无市,五六毫米的新珠子一串都要二三十万文钱,老珠子基本买不着。直径一厘米的一百文钱一颗,十一毫米的六十文钱一颗,十二毫米的二十文钱一颗。你的这三串都是十一毫米的,是我费了好大劲才买来的。再说,你只是用一下,将来你把这些珠子盘老了,一串就能卖几千甚至上万文。不信的话,你可以到商会去问问,就算是现在卖出去都不止这个价。你说,你亏吗?” 朵广风给李华蔻说得一愣一愣的,不自觉地便相信了一二。不过,他还是打算改天到商会去打听一下,免得被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不好意思,师父,是我错怪您了。”朵广风笑道,“还有密宗心法口诀嘞。” “哦,你等等哈。”李华蔻说着起身走到卧室,慢悠悠地取回两本书递到朵广风手中,“就在书里,我也不知道是哪几句,你自己试吧”。 朵广风看着手中的两本书,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圣人传》,这尼玛坑爹呢吧,这随便一家书店就能买到的两本书会是密宗心法口诀,真是信了你个鬼了! “师父可否再详细指点一二?”朵广风硬着头皮笑道。 李华蔻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品了一口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时间不早了,我累了。” “哦,那就不打扰师父了,”朵广风连忙起身施礼道,“您好好休息,弟子告退。” “嗯,去吧。记得明天上午九点到楼下接我。”李华蔻又品了一口茶,补充道。 “是,师父。”朵广风郁闷地换回自己的鞋,走出房门,轻轻带上,一边思索着,一边往自己宿舍走。他不知道的是他刚走下楼梯,宿舍内的李华蔻就哈哈大笑起来,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人前的威严。 此时天色已晚,朵广风看了一眼手表,发现还不到八点,便匆匆从宿舍柜子中取了《太博经》,寻了一间人少的公共自读学堂,在一僻静的角落,细细翻看对比《圣人传》和《太博经》的共同之处,尤其是心法口诀方面的。 朵广风先是一目十行地把《圣人传》扫了一遍,在重点处做了标记,然后对照《太博经》目录,开始查找两本书大致相同的段落文字,并且根据自己的习武经验,主动剔除不合理的部分。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多时的翻阅查找,他终于在两本书中找到了共同的一段心法口诀——《上引三元,坐忘化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锻心炼性 学医首剖 夜色渐渐深了,一轮明月静静地悬在当空。随着时间的推移,书楼和公共学堂自读的学子们希希两两地返回了宿舍。朵广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学堂,连忙将心法口诀抄录了下来: 人之有道,穷而思通。至道超色,真性隔欲。与道冥一,万虑皆遗。心者身主,百神之帅。安坐静思,收心离境。形如槁木,心若死灰。无感无求,寂泊之至。心而不染,神而不乱。发乎天光,复归纯静。神凝至圣,抱元守一。身有七候,举动顺时。身心轻爽,还元复命。色空为用,造化成功。与天同心,与道同身。无知无体,神不出身。身与道同,无时不存。心与道同,无法不通。耳与道同,无声不闻。眼与道同,无色不见。六根洞达,修道成真。法要有疑,所疑复悟。生慧正根,悟已则止。无着无为,心法如眼。慧既生已,忘形忘名。定而不动,慧而不用。深证真常,以恬养智。智恬交养,和理出性。积久成道,疾雷破山。玄石饮羽,朱夏陨霜。不动於寂,几微入照。道者神异,灵而有性。形随道通,与神合一。神性虚融,体无变灭。身神并一,形神合同。水火无害,日月无影。含光藏辉,凝神宝气。炼形入微,与道冥一。一身万法,万法一身。 抄录完心法口诀,学堂里自读的学子已经全部离开,更主要的是太学按时统一关掉了所有学堂楼的磁灯,学堂堂立马暗了下来。皎洁的月光透过偌大的窗子洒在学堂里,仿佛精灵一般跳跃在讲台上、书桌上、地面上和窗帘上。朵广风合上书,揉着酸胀的手腕借着月光看了一遍抄录的心法口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廉价手表,两个瞳孔顿时一缩,九点五十八分了!再有两分钟宿管先生就要查寝!他赶忙手忙脚乱地将心法口诀折起来揣进口袋,抱着书踏着开天风雷禹步往宿舍跑。 跑到宿舍楼下,楼门已经上锁。朵广风立即掉头跑到楼后,施展游墙术,脚踏墙壁三两步就到了自己宿舍的阳台上。落地后,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刚好听到宿管先生查寝的声音:“这个床上的人呢?怎么少一个?” “那个,他去厕所了。”廖禁慌张道,“便秘,估计还得一会儿出来。” “没事,我自己过去看。”宿管先生说着就要往阳台一侧的厕所走,“不用开门,应一声就行。” “先生好,我在呢。”朵广风撩开阳台上的门帘,抱着书走到先生面前行礼道,“有劳先生费心了。” “伙子很上进啊,上厕所都带着书。”宿管先生微笑道,“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说罢,他就转身离开,到下一个宿舍查寝去了。 “广风,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我明明记得你出去了。”廖禁关上房门,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道,“你这神出鬼没的,大晚上会吓死人的。” 不等朵广风说话,孙广大就指了指阳台道:“阳台,他是从阳台上来的。这不是什么难事,我也可以。咱们宿舍在二楼,不高。” “我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廖禁郁闷道,“我要是也会武功多好啊。哎,我突然有个想法,咱们一块出去通宵玩游戏吧。附近就有好几家磁力游戏馆。” “我同意,好久没有通宵玩游戏了。”王火韦立马附和道,“可是咱们怎么出去呢?宿舍楼上锁了,太学大门有保卫站岗。” “简单,咱们这儿不是有两大高手呢吗。”廖禁道,“可以让他们拉着床单,咱们四个爬下去,然后他们俩再下去。太学东边有一个门,门旁边的围墙不高,好多人都从那里翻。” “大后天晚上咱们再出去吧。通宵后是周末,回来可以好好睡一觉。”孙广大也同意一起出去通宵玩游戏,增进舍友之间的敢情,“明天可是余先生的解剖课,没有精神可不行。” 孙广大的一席话倒是提醒了众人,纷纷表示赞同,然后都自觉地洗漱睡觉去了。开玩笑,余先生的课谁敢不去,那可是连刺史大人都要礼让三分的国手大医。更何况,错过余先生的一堂课可是莫大的损失。多少一流、二流的太学想请余先生都请不到呢。 第二天一大早,朵广风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先到演武场练习武功招式,然后到食堂吃早饭,九点的时候,准时赶到先生宿舍楼下,等候李华蔻下楼,一同去医学院。 九点五分左右,李华蔻拎着一个红色包,精神奕奕地走出了宿舍楼大门。今天,她穿了一身大红色衣裙,腰间扎着一条黑色丝织腰带,脚上穿着一双红色高跟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扎成一根马尾,露出十分精致的五官,走起路来更是妖娆婀娜而又气质非凡,宛如天女下凡一般。 “早,吃早饭了没?”李华蔻把手提包丢给朵广风,双手插到连衣裙腰间的口袋中道,“要不一起去吃点?” “谢谢师父,我吃过了。”朵广风道,“您吃了吗?” “没吃,不饿,减肥。”李华蔻道,“走吧,去学堂,要不该迟到了。” 两人相互打过招呼,确定不去食堂吃饭后,便一前一后往医学院走。朵广风跟在李华蔻身后五六米处,不敢靠的太近,因为李华蔻穿着高跟鞋,身高有一米八左右,跟在她身边很容易让身高只有一米七的他感到自卑,而且他不想和自己的师父传出绯闻,这样对谁都不好,还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麻烦就像瘟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到来。李华蔻和朵广风走到医学院大楼门口,刚要走进去,却被两名壮汉拦住了去路。 李华蔻停下脚步,淡淡地道:“扎西先生、拉顿先生,有什么事吗?” “李先生,你让我们兄弟帮忙买的东西给你买回来了,你不陪我们看戏也就算了,还纵容你的弟子打伤我们的弟子,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名叫扎西的先生气冲冲质问道,“你说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我的弟子打伤你们的弟子关我屁事?我又不是他妈?律法有规定先生要为弟子的行为负责吗?”李华蔻不悦道,“我让你们帮忙买东西,又没答应你们看戏。我接受不了你们那里兄弟几人共娶一妻的习俗,不好意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没什么事不要耽误我讲课,谢谢。”说完,她就绕过两人走进了医学院学堂大楼。 扎西和拉顿两人被气得够呛,但是又不敢在太学里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便只得拦下了朵广风道:“该!你就是朵广风对吧?你说,你打伤我徒弟的事怎么办?是赔钱,还是被我们俩打一顿?” 我擦,这是柿子专挑软的捏的节奏啊,师父也太不仗义了,说走就走,朵广风心想,但是脸上却堆满微笑道:“两位先生好,不知两位先生是哪个学院哪个班的,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说我打伤了你们的徒弟,有证据吗?有证人吗?” “该!少装蒜!我们是武术学院博族班的武术先生,昨天你在食堂打的六个人就是我们的弟子。”拉顿紧捏着拳头道,“别人看不出来,我们还看不出来吗?是你点了他们的穴对吗?他们现在还在宿舍躺着呢。赶紧的,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说你们是武术学院的先生就是武术学院的先生啊。”朵广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学着李华蔻的语气道,“他们要是有证据是我干的,到太学保卫司或者衙门告我就行啊,关你们屁事。” “我草,敢跟先生这么说话,果然不是什么好鸟!”拉顿先生被气得七窍生烟,说着就要动手。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我可是文弱书生,你要是把我打坏了,我就去保卫司和府衙告你。”朵广风连忙后退数步防备道,“这里可有磁力视频监控,我有证据的。” 扎西虽然很生气,但是比拉顿要冷静的多,他知道朵广风不是危言耸听,自己身为武术先生,却以大欺,而且欺负的还是医学院的学子,传出去不光面子上挂不住,甚至还要被太学和官府给予严厉的处罚,到时候就真的不可收拾了,便一把拉住拉顿,一边往演武场走,一边恶狠狠地对朵广风威胁道:“这里是博州,你给我心点,最好别出校门!” 看着“一步三回头”离去的两位武术先生,朵广风得意洋洋地大声道:“没错,这里是黎庶帝国博州,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犯法,你们能咋地。”说完,他也赶紧跑着到学堂去了。别说,耍“无赖”的感觉还是挺爽的! 上午上课的钟声敲响后,余美荣先生准时出现在学堂里。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带。就在众学子疑惑之际,她拍了拍手道:“学子们,今天我们讲实体解剖,也就是实打实的解剖真正的人的尸体,请你们做好思想准备。下面,跟我到一楼一零八人体解剖学堂。” 余美荣说完,就走出了学堂。众学子跟着往楼下走,不过脸上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有的兴奋、有的紧张、有的害怕、有的纠结。最终,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跟着余美荣走进了实体解剖学堂。 实体解剖学堂很大,足有两个正常的学堂大。学堂内没有桌椅板凳,只有五十一张长两米、宽一米、高一米的停尸台,最前方单独的一张是先生用的,这张停尸台的四周和上面共有五台高清磁力摄像机,可以全方位拍摄主讲先生的解剖操作,其余五十张是学子用的,每张的一侧都有一个磁力映像屏幕,可以实时播放主讲先生的解剖操作和讲解语音。因为朵广风他们班只有三十六名学子,此刻,学堂内只有三十七张停尸台上摆放了尸体,每一具尸体都用一块白布盖着,看不到具体情况。摆有尸体的停尸台旁边还分别摆放了一张推桌,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酒精、手术刀、止血钳、手术手套等全套手术工具。偌大的学堂里充斥着浓重刺鼻的养尸药液的味道。 众学子在余美荣的安排下,分别走到一张放有尸体的停尸台旁边,轻轻拿掉尸体上的白布,全身赤裸的尸体便呈现在了眼前。只见尸体双目紧闭,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只是皮肤呈深红棕色,就像是表层涂了一层凝固的鲜血。 看到眼前的尸体,众学子顿时有了反应,有几个胆的直接被吓晕了过去,过来许久才苏醒过来,而大多数学子都忍不住呕吐起来,所幸先生早有准备,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个垃圾桶。 朵广风倒是反应不大,只是被养尸药液的味道熏得有些胸闷。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看着停尸台的尸体发呆。就在这样一种特殊的情况下,他对生命的死亡有了新的感悟,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悟,其中搀杂着悲凄、荒凉、茫然、颓废、彷徨等各种复杂情绪。 “好,既然大家都适应的差不多了,那么我们开始讲课。因为实体解剖比较特殊,而且你们又是第一次学习解剖,所以我已经跟医学院的院官协调过,今天上午的课全部为实体解剖,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余美荣道,“接下来,我会一边解剖,一边给你们讲解剖部位的构造和作用,还有所用到的手术器械的用法和注意事项,你们一边学一边跟着解剖。记住,在学和记的同时,最主要的是手感,记住你摸到的具体器官的手感。真正给病人手术的时候,不会像书上画的那么层次和色彩分明,而作为施术者,只能凭借形状和手感判断具体是什么器官。我们今天要解剖的是头部。” 人体对解剖先生似乎有特殊的魔力,一旦开始解剖便停不下来。也不管学子们愿不愿意,余美荣一开讲便投入其中,讲解和操作都很细致细腻。众学子先是紧张地咽口唾沫,带上白手套,拿起手术刀,学着先生的手法,十分艰难地划下了第一刀,尸体的皮肤被切开,露出了蛋黄一般的脂肪。在余美荣的引导下,学子们的解剖学习在又吐了几次之后也渐入佳境,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解剖学习之中。 在经受了开始的心理和生理的双重这么之后,众学子渐渐感受到了解剖的乐趣,完成了从被动接受到主动学习的转变。时间就在先生的讲课、学子的学习中悄然流逝,讲完头部解剖,刚好到中午下课时间。 “今天的解剖课就到这里,下一堂我们将学习人体心脏解剖的理论知识,你们回去后自己预习一下。”余美荣带着众学子把白布盖到尸体上,将手术工具消毒后放回托盘内,摘下手套丢到垃圾桶中道,“有兴趣的学子也可以按照肝脏解剖、肺部解剖、脾脏解剖、肾脏解剖、呼吸道解剖、食道解剖、腹部解剖、四肢解剖的顺序自行学习,最后一堂课,我们要学的是把你们解剖的尸体制作成骨骼标本。希望你们对解剖学习有一个整体的认识。现在下课。” 说罢,余美荣先生走出学堂,直接到食堂吃午饭去了。众学子则直接返回宿舍休息。他们暂时没有心情和胃口吃饭。第一次人体解剖的实践对他们的刺激还是很大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叛贼作乱 孰忠孰奸 朵广风走出医学院大楼,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抬头看了一眼湛蓝如洗的天空,一阵清风吹过,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和死气顿时一扫而空,心情舒畅了许多。 “广风,都下课了,你不去吃饭,站在这里干嘛?”朵广风正在感受春天里生命的清新气息,突然一个熟悉而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他吓了一跳,“不会是专门等我呢吧?说,有何企图?” 朵广风顿时一脑门黑线,这尼玛也太巧了吧,下课都能遇见李先生。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还是转过身,微笑着对李华蔻施礼道:“师父好。您还没走啊。时候不早了,您赶紧去吃饭吧。要不,待会食堂该没饭了。” “嗯,不错,都知道关心为师了。”李华蔻拍了拍朵广风肩膀,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本书道,“为师很高兴,这是奖励。” 朵广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书,而是一脸不屑地问道:“内景玉井?什么东东?” “上古医书,当然不是原始版本,但是经过历代道家、医家高手完善,应该是最优的一版。”李华蔻道,“你学过解剖了,应该知道西方医学讲的只是人体构造,而这本书讲的是五行元气与人体的关系。” “说吧,什么条件。”朵广风现在是越来越了解自己的这位师父了,既然是这么好的一本书,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给自己,“您知道的,我没啥钱。” “你怎么能这么想为师呢,为师是教你一点东西就谈条件的人吗。”李华蔻白了一眼道,“当然,作为师徒,咱们得相亲相爱不是。为师有事你也要主动帮忙的嘛。这样,反正下午没课,你也没什么事,跟我出去逛街,买点东西。” “师父,我下午要预习下一堂的课业,没时间。”朵广风看了一眼李华蔻手中的医书,艰难道,“要不您和宿舍隔壁的女先生一块去吧。我不合适。” “作为弟子,最重要的是尊师重道,怎么,现在就不听为师的话了?”李华蔻脸色一沉道,“再说,你还是我的贴身保镖,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你以为一个月三百文是那么好挣的?师父的俸禄也不多好不好?你说你这么做是不是不信不义、不孝不悌……” 朵广风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指定太一大比不及格,便连忙问道:“几点出发,师父。” “三点,宿舍楼下见。”李华蔻说完,将《内景玉井》丢给朵广风,然后转身就朝宿舍走去,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朵广风伸手接住抛过来的书本,看着李华蔻的背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挠挠头,苦笑着返回宿舍。 孙广大五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朵广风没有打扰他们,默默地坐到自己床上,先是大致浏览了一边《内景玉井》,发现自己的这位师父虽然比较奇葩,但是做事还是很靠谱的,给自己的这本书很好,对于学习华夏医术很有用,当然,一时半会儿很难学懂弄通。他打算先用博教密宗心法口诀感悟中脉,然后在抽时间慢慢学习《内景玉井》。 朵广风走上楼顶,盘膝跌坐在阳光下,分别将麒麟眼菩提念珠盘起来戴在额头上、龙眼菩提念珠戴在胸前、凤眼菩提念珠挂在捏成三花决的手上,默念一遍心法口诀,也不行功聚气,只是单纯地静坐,不思、不想、不动,物我两忘,既是坐忘。 坐忘与坐照仅一字之差,其效果却是天壤之别。习武之人,凡打通周身经脉,能感悟到天地元气中的任何一种,再以念力将元气引入体内,通过元气波动观察自己体内的情况,是为坐照。不论是凡夫俗子,还是武功高手,不需要打通经脉,也不需要引元气行功,只需要由动入静、由静入定,就是坐忘。坐忘共有心静、七侯静、六根静、法眼生、金刚体、万法身六个层次。心静既是不想、不思;七侯静则是血流减缓、呼吸减缓,身体的各个器官的活动均处于最低活动状态,类似假死;六根静为隔绝外界所有感官刺激,变成一块顽石、一片树叶、一缕阳光,将自己彻底融入自然;法眼生既是在充分的融入自然之后,不感而感、不察而察的特殊状态,类似于灵魂出窍,可以十分清楚的看清自身的情况,周边的一切比凭借五官看得更加清楚;金刚体则是达到法眼生之后,利用法眼汇聚自然之力,长时间坐忘使自己的身体百毒不侵、百邪不入、百病不生;万法身为修行金刚体达到大成之后,可以很容易修成世间所有功法,集万法于一身的境界。 当然,坐忘很难。毕竟人是动物,动是本性、是常态,同时人还具备七情六欲,既是人性,想要克服殊为不易。朵广风在楼顶静坐一个多时,只是勉强做到心静,身体器官的活跃还处于正常水平,外界的感官刺激反而变得愈发清晰起来,尤其是手表传来两点半的定时声响时,顿时就从心静中退了出来。想起待会要陪李华蔻先生逛街,他赶忙返回宿舍,换上了一身时尚的黑色短打,戴上一顶黑色鸭舌帽和一个黑色口罩,正是金凤香过年时送给他的礼物。他认为做保镖就要有做保镖的觉悟。 两点五十分,朵广风一身轻装,在室友们惊诧的注视下走出了二零八宿舍。他平时都穿一身粗布棉衣,棉衣的样式老旧,衣领和袖口动磨开了线,上课时就在外面罩上一身宽松的太学学子外袍,实在是普通到了极点,今天偶然间换上了一身名牌华服,在加上俊美的容颜,给人的感觉不仅是眼前一亮,更是惊艳! 三点十分,李华蔻身着一身白色短打,披着一件白色长风衣,脚穿一双白色运动鞋,头戴一顶白色鸭舌帽,口戴一个白色口罩,翩然走出宿舍楼。看到不远处一身黑的朵广风,她也被惊艳得愣了一下,真没想到,这子换了衣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简直帅得掉渣,平时略有三分英气的脸,此刻带上帽子反而有了几分少女的娇美。 “哟,没看出来呀,挺有品位的。”李华蔻走到朵广风身前道,“‘自由天堂’牌的衣服,帝都大裁缝全手工缝制,最低两千文一件,你这一身下来少说也得七八千,挺有钱啊。” “什么?!七八千?!”朵广风惊讶道,“能不能卖?打八折也行啊!” “我靠,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你以为谁都穿得起‘自由天堂’啊。”李华蔻鄙视道,“我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呢,结果两句话一说你就露出原形了。你这衣服不会是跟同窗借来的吧?这么虚荣?” “当然不是,这是我大嫂过年时给我的新年礼物。”朵广风解释道,“我一直都没有跟别人借东西的习惯的。” “你大嫂够大方的呀,这都顶我俩月俸禄了。”李华蔻转过身,一边朝校外走,一边道,“而且,这品味,这档次,一般人可没有。你嫂子是干嘛的呀?” “不知道,没问过。”朵广风跟在李华蔻左侧落后半步道,“应该就是一般人吧”。开玩笑,怎么能随便把家里人的信息随便告诉一个不是很熟悉的人呢,就是师父也不行,再说,师父又不是查户口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学院内的绿茵大道上,引得过往的先生和学子纷纷侧目。他们几乎相同的身高,姣好的身材,一黑一白相同品牌的衣服,露在外面的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实在是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两人走出校门,穿过两个十里路口,就到了万法宫外围的第二圈转法路,店铺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的行走速度也慢了下来。李华蔻充分发挥了女人逛街的天性,沿街的大商铺,不管买不买,她都要进去逛一圈,有的甚至出来后还要回头再逛一下。朵广风则无精打采地拎着大包包跟着李华蔻出入于各商铺之间。当然,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 李华蔻正乐此不疲地拉着朵广风逛街,远处的街道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李华蔻以为是路人吵架,便没放在心上,继续在一家卖衣服的商铺里挑选衣服。朵广风身为神段巅峰武者,听力极佳,他虽听不起这群人用博语在吵闹些什么,但是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好奇之下,便走出店门去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看,他发现这哪里是什么路人吵架,分明是叛逆分子作乱。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群人手持博刀、棍棒等兵器犹如瘟疫一般蔓延过来,见店铺就砸,砸完之后还要放火,并且,见到华夏族人和身上没有戴黄色披肩的博族人就砍,所过之处,到处浓烟滚滚、火光四起、血流成河,俨然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 朵广风抬眼看了一眼店铺门口悬挂的黄色帷幔,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连忙跑回店内,一手拎起包裹,一手拉着李华蔻就往外跑。 李华蔻被朵广风拉着磕磕绊绊往外跑,心下不明所以,便问道:“怎么了?!”不过,不等朵广风说什么,她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叛逆分子已经打砸抢烧杀到了最近的一个街口,最远不过一百米的距离。她虽然知道叛逃的博教教主很会蛊惑人心,依靠星光帝国的暗中支持,时不时就会派遣叛逆分子渗透到博州境内搞破坏,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明目张胆、气焰嚣张。她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看着一个个穷凶极恶的叛逆分子,被吓得差点瘫到地上,哪里还能跑。 朵广风见状,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俗礼了,连忙用力一拉李华蔻的手,一转身将她背在背上,运起千古青心决,脚踩开天风雷禹步就往太学方向跑。感受着背部传来的两团柔软,他不由得一阵心神荡漾,但是,看着前方涌来的叛逆分子,便迅速收敛心神,思考着对策。这些叛逆分子皆是博教教徒或者博教狂热分子,断然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师父,这些人能不能杀?”朵广风沉声问道。 李华蔻还沉浸在恐慌之中,此时听朵广风如此问道,猛然醒悟过来,对啊,自己身边可是有一位神段巅峰的高手,便定了定神,紧紧抱着朵广风的脖子道:“这个不太好,官府没有定罪,不能随便杀人,时候追究起来要坐牢的。” “叛国之徒,人人得而诛之!”朵广风冷冷地说着,左手拎着包裹背到身后托住李华蔻的臀部,右手扣住腰间谷青剑剑柄,待距一众叛逆分子仅十步之遥时,闪电般拔出宝剑,凌空朝身前和身后斩了两剑,然后将剑收回鞘中。 李华蔻正在担心之际,突然感觉眼前闪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前面密密麻麻的叛逆分子似乎受到了强大的冲击,纷纷凌空向街道两侧倒去,路旁一百米之内商铺的玻璃哗啦一下被震成了粉末。此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她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缓缓回过头去,发现身后的景象和身前的一般无二。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经略过了百米之余。 “这都是你干的?”李华蔻惊讶道,她虽然知道神段高手很强,但没想到这么强,自己都没看到他出手,对方乌压压一群人就已经倒下了,妥妥的活不成了,而且这轻描淡写的一招的威力都不亚于霹雳雷火弹的一击了。 “嗯。”朵广风淡淡应了一声,便全神贯注地一边提防着四周的冷箭,一边发足狂奔。 李华蔻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看着眼前飞速掠过的景物,顿觉安心不少。安心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朵广风托在自己臀部的手掌,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嘴角笑了笑,再次紧紧抱着朵广风脖子,趴在朵广风背上闭目憩。 朵广风一口气跑到太学后门,见四周并没有可疑人群才停下脚步,将李华蔻从背上放下来,深呼了一口气。在这海拔三千六百多米的高原狂奔,就算是他,也微微有些气喘。 “你这跑得够快的呀,都赶上磁力机车了。”李华蔻整理一下衣衫道,“以后出门就靠你了。” “那个,师父,咱们还是赶快回学院吧。外面不安全。”朵广风讪讪道,“这次叛逆分子如此猖狂,很不寻常啊。” “说的也是。”李华蔻想起刚才的一幕,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迈开步子就走进了太学。朵广风则跟在其身后心戒备着,防止被人突然袭击。 “广风,你这几天住我家吧,我家还有一间空房。”李华蔻一边走,一边道,“一日三餐我也包了,怎么样,为师对你好吧。” “额,我倒是想为师父做点事,但是,院规不允许啊。”朵广风撇撇嘴道,“宿管先生每天都要查寝,不方便出来。再说了,住您这儿,传出去对您名声不好。”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宿管先生那边我去说。我就在这儿教两年学,名声什么的无所谓了。”李华蔻狡黠地一笑道,“好了,两件事都解决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今晚开始,你就住到我那儿去。给你十分钟时间,去准备吧。” 朵广风正准备找些拒绝的理由,却猛然听到校院外隐隐约约传来了打斗和厮杀的声音。紧接着,一支霹雳类火箭划破天空,骤然在学院后门炸响,不仅把朵广风和李华蔻吓了一跳,而且惊动了整个太学。 原本宁静祥和、井然有序的校院在死一般寂静了一瞬间后,立刻就乱了起来。太学卫队手持刀枪棍棒、剑戟盾牌匆匆赶赴各个校门抵御叛逆分子的进攻。楼内楼外的先生和学子纷纷睁大了眼睛往校外看,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分钟后,太学常年没有动静的磁力广播器传出了院长的声音:“太学全体先生、学子,请立即到演武场集合,违者除名!” 听到校长的命令,偌大的太学立时热闹了起来,众先生和学子纷纷从学堂、宿舍、书楼、花园走出,赶往演武场集合。朵广风和李华蔻也顾不得返回宿舍,便随着众人往演武场走。 二十分钟后,博州太学所有先生和学子都汇集到了演武场上,按照班级,整整齐齐地排成了数十个方阵,各班的主管先生和课业先生则站在各班方阵的前面。 “诸位,相信大家一定听到了校外的打斗和厮杀的声音,甚至还有霹雳雷火箭的爆炸,一定都在猜究竟发生了何事。”校长走到演武场中央,手持磁力扩音器道,“现在,我就告诉你们,是博教叛逆分子作乱,现在整个博州府都很混乱,官府衙役和卫军没有接到镇压命令,只是在防御。但是,叛贼势大,很多商会、店铺、官衙都遭到了破坏。现在我命令,太学封校,全面防御,武术学院全体先生、学子可以暂时佩武器,协助太学卫队抵御叛逆入侵。其余先生、学子,每天必须全部到演武场集合,如有不到者,一律除名。现在,请武术学院的诸位到学院各大门防御。” 校长说完,原本应该立即行动的武术学院先生和学子一个都没有动,原本安安静静的武术学院方阵反而熙熙攘攘起来。华夏族武术学子纷纷道:“我们不远万里到这里,是拿钱读书的,凭什么让我们去卖命。”博族武术学院学子有的道:“叛逆分子也是博族人,跟他们动刀,于心何忍,”有的道:“说起来叛逆分子才是博族人,华夏族才是入侵者吧。” 校长也是博族人,听到这种种议论,内心不免动摇起来。正在校长左右摇摆之际,一身玄服的朵广风在众目睽睽之下阔步走上擂台,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杆方天画戟,一指武术学院众先生、学子道:“,博族也好,华夏族也罢,都是帝国人,叛逆分子人人得而诛之。博族的诸位,不要忘了几十年前是谁奴役你们,是谁就你们出苦海。你们以为现在不抵抗就没事了吗?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们?我告诉你们,你们在叛逆分子眼中就是叛徒!一旦叛逆分子掌控博州,第一批杀掉的就是你们,还有你们的父母妻儿!我虽不才,愿意为护校尽一份力!”说罢,他就扛着方天画戟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太学正门走去。 喧闹的方阵立刻安静了下来,先生和学子一个个目瞪口呆。刘丽君、余美荣、李华蔻等朵广风的诸位先生都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还在左右摇摆的校长在稍微走了一下神后,眼神越发地坚定下来,对副校长简单交代几句后,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钢刀,默默地跟着朵广风往正门走。紧接着,武术学院的先生、学子和其他学院习武的学子也一个个从兵器架上挑选了兵器,分别赶赴各个校门。 朵广风走到正门后的林荫大道,远远地就瞧见太学的栅栏铁门紧闭,三四十名学院卫队人员手持盾牌组成了三道防线,死死地顶在门后。校门外聚集了一百多名手持刀棍的叛逆分子正在疯狂冲击大门。对面的楼顶上,十几个叛逆分子则朝着学院大门内疯狂投掷石头。正面冲击的叛逆分子到还可以抵御,没有给太学卫队造成什么伤害,但是楼顶投掷石头的叛逆分子威胁很大,已经砸伤了五六名卫队成员的头。如果不采取应对措施,叛逆分子极有可能攻破太学大门。届时叛逆分子源源不断地闯入太学,势必造成很大的伤亡。 朵广风立即运功行气,一路跑至卫队身后,凌空跃起,瞬间挥出两戟,带起两道劲风,一道将楼顶的叛逆分子打落,一道把正面之敌击退。因为官府并未下达镇压命令,周围又有很多人,朵广风出招并不凌厉,没有一招取人性命,只是将叛逆分子打成重伤,使其彻底失去攻击能力,暂时解除正门的危机。 正门卫队顿时觉得门外的推力一轻,铺天盖地的石头也停了下来,透过盾牌的缝隙一看,门外的一众叛逆分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呻吟,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待回过头来,他们才发现身后站着的朵广风和目瞪口呆的校长。 卫队的众人忙着抵御叛逆分子,没有看到朵广风出手,但已经猜到了个大概。校长大人随后前来,恰好把方才的一幕看在眼里,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还是一位武学大高手,就凭刚才的一招,就已经胜过朝廷亲卫的高级将领。 “这位学子,真是多谢你击溃了叛逆分子。”校长迎上前去,笑着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校长大人好,尊姓大名不敢当,学生姓朵名广风。”朵广风颔首致礼道,“叛贼作乱,人人得而诛之,实在是不敢当一个谢字。” “嗯,说的不错,叛逆分子的确是很可恶。”校长想了想道,“刚才我看您身手不错,不知道您是哪个世家出来的。” “他是我的保镖,也是咱们太学的学子,校长大人,他是不会在太学供职的,您就不要打他的主意了。”正待朵广风要回答之际,一个曼妙的声音传来,来人正是李华蔻。 校长闻言顿时一愣,片刻之后,连忙满脸赔笑道:“原来是李先生的护卫,难怪武功如此了得。在下只是一校之长,哪敢心存觊觎,只是好奇并且感谢一下罢了。” “多谢校长大人关心。”李华蔻微微笑道,“既然叛贼已经击退,广风我就带走了,画杆方天戟暂借一用。”校长连忙点头答应。朵广风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平日里官居四品的校长大人竟然这么好说话,对李先生这么客气。 “徒弟,你可是为师花大价钱雇来的保镖,就这么丢下为师不管可是要扣钱的哦。”李华蔻款步走到朵广风面前道,“现在这里没事了,跟为师走吧。”说完,她就朝学堂走去。 朵广风那叫一个郁闷啊,原本打算借此机会远离李华蔻,同时杀一杀叛贼的嚣张气焰,没想到校长大人这么给李华蔻面子,也不出言挽留一下自己,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李华蔻返回学堂。 接下来的二十多天,博州城的形势越发的严峻,除了渗透进来的境外叛逆分子,隐藏在各级官府中的叛逆分子也纷纷跳出来兴风作浪,利用博族百姓对博教的信仰,蛊惑博族百姓暴动,数千叛贼带领着上万的暴民到处杀人放火,除了重兵守卫的博州府衙,其余的衙门、商铺、民居几乎都被摧毁殆尽,俨然一副山雨欲来、官府被推翻的景象,一些富商、高官已经乘坐专用磁力机械飞鹰逃离博州。 一个月后,眼看着以博教教主为首的叛贼即将控制博州府城之际,黎庶帝国左威卫军五万大军杀到,以雷霆之势迅速将一干逆贼剿灭,使博州城重归安宁。 经此一乱,博州城共有五六千人死亡,两万多人受伤,房屋倒塌万间,商铺被毁千余所,经济损失数亿文。整个博州城一片萧条景象。当然,也顺利抓捕了渗透进官府的叛贼,官位最高的竟然达到了四品,彻底瓦解了叛逆分子的渗透络,对藏身迦罗帝国的以博教教主为首的叛逆分子给以迎头痛击。 博州太学虽然没被逆贼攻破,潜伏其间的叛逆在太学卫队的威慑下未敢出手捣乱,倒也是平稳度过了这一危险时期,一切平定之后,便开始正常开堂授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年终大比 定员水美 春去秋来,夏逝冬至,一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博州太学年终大比即将到来。学院的所有课业均已停止,给学子们留出两个月的时间温习功课,磨刀备考。数千名学子再不敢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纷纷拿起书本,起早贪黑到书楼占座读书、温习功课,唯恐一不心大比不及格,无法顺利从太学毕业。尤其是医学院的太一学子,更是心翼翼、如履薄冰,及格并不是他们的目标,考入太一医学院前十名,前往水美太学医学院学习医术,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朵广风和宿舍的五位同窗当然也不敢怠慢,毕竟前往帝国一流太学读书是十分具有吸引力的。他们六人每天早晨六点钟就携带一天的干粮准时等候在书楼门口,待书楼开门后就急急忙忙跑到自读室占下座位,一待就是一天,待书楼关灯锁门后,方抱着书本返回宿舍休息。 朵广风每天都要比其余五人早起两个时,坚持修炼《坐忘诀》和其他的功法、招数。经过一年的修炼,他虽然将《坐忘诀》修炼到了第四层次“法眼生”,寻到了中脉的一丝痕迹,也对生与死有了深层次的感悟,并且结合针灸针自创了一套暗器“阴阳十三针”,但是《千古青心诀》迟迟未能突破第一层“弑人”达到第二层“弑鬼”,武功可以媲美玄段初阶高手,却迟迟没有突破至玄段初阶。 年终大比临近,朵广风不敢将过多的精力放在《千古青心诀》、《坐忘诀》的修炼上,平日里除了巩固以往的修为外,便是一心一意温习功课和李华蔻私下教授的草药、针灸技艺。李华蔻兴许是感觉到了学子们近来的大比压力,也不再以师父、雇主的身份找朵广风做事,到时省了朵广风一桩心事。 光阴流转,转眼间便到了博州太学年终大比时间。医学院太一级学子共考六个科目,即:华夏医典、博族医典、西洋解剖理论知识以及实际操作,分三天考完。 第一天上午考的是华夏医典理论知识,试卷共分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华夏医典基础知识,第二部分是修正错误药方,第三部分是病情案例默写适当的药方。下午考的是配药、抓药、煎药和病理针灸操作。 第二天上午考的是博族医典理论知识,试卷共亦分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博族医典基础知识,第二部分是修正错误药方,第三部分是病情案例默写适当的药方。下午考的是博族医药的抓药、配药、煎药和神咒祝词的操作。 第三天上午考的是西洋解剖理论知识,试卷共分五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人体器官基础知识,第二部分是人体经脉基础知识,第三部分是人体血脉基础知识,第四部分是人体中枢神经基础知识,第五部分是人体肌肉基础知识。下午考的是人体解剖实际操作,需按照先生的随机要求,解剖出人体相应的器官、肌肉、脏腑、神经和脑髓等。 最后一场考完,朵广风和其他一众学子神情疲惫地走出考场,相互讨论着自己抽到的考试题目和得分。 “广风,这场考得怎么样?”孙广大快步走到朵广风身边道,“你前两场操作科目可都是考的满分,这场要还是满分,那你铁定就是咱们医学院太一级的第一了。” “前两场是运气好,这场也还可以,抽到的题目是让开颅取出完整的大脑,不能损伤到神经。”朵广风深吸一口气道,“所幸操作没有失误,先生没有扣分。” “我去,你人品够好的啊,这么难的题目都能抽到,也是没谁了。”孙广大嘿嘿一笑道,“你说先生是不是故意的,我刚才问过了,廖禁抽到的是剖分人体动脉血管,苏震天抽到的是剖分人体静脉血管,唐洪亮抽到的是剖分人体心脏,王火韦抽到的是剖分人体脊髓,我抽到的是剖分辨识肠子。人家其他人抽到的可就是剖个骨骼什么的。” “应该不会吧,可能就是咱们点背。”朵广风道,“你们考得怎么样?” “我没你运气好,手一哆嗦,被先生扣了几分,不过要是理论科目不出意外的话,进前十应该问题不大。”孙广大咧咧嘴道,“他们几个考得还可以,实际操作也就扣了十几分,但是能不能进前十还不好说。” “嗯,就是。理论知识考核成绩没有出来,一切都言之过早。”朵广风道,“能不能去水美,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也只能这样了。”孙广大笑道,“先说好哈,如果咱们一块去水美,除了带队先生,我还是班长哈。” “你本来就是班长呀,没人和你抢。班长当不好可是一个得罪人的活。”朵广风哈哈笑道,“我要是能去的话,只希望是余先生带队,那位最好不去。还有” “还有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把朵广风和孙广大都惊出一身冷汗,“很不希望为师带队前往水美么?” “李先生好,您是找广风的吧。我就不打扰了,再见。”孙广大连忙给李华蔻行礼,然后飞快跑回了宿舍。朵广风则是讪讪一笑道:“师父您说笑了,弟子很希望您带队去呢。师父您没啥事了吧,我还有点事,就先行告退了。”朵广风心中那个郁闷啊,怎么一高兴就完了最后一场自己的监考先生就是李华蔻呢。 “站住,我说让你走了吗?大比完连最基本的尊师重道都忘记了?”李华蔻一句话就打消了朵广风落荒而逃的念头,“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一件是大比成绩出来了,你们宿舍的六个人全部进入前十名,都可以去水美交流学习。一件是这次交流学习的带队先生一位是余美荣先生,另一位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嗯,的确是又喜又惊。”朵广风一头黑线道,“先生您医术已经这么高了,在学院带得好好的,干嘛到水美去蹚浑水呢。当带队先生很累的。” “我这可不是故意的,作为一名医者,行医才是应该做的,但是体验一下当先生的感觉,这是我人生规划的一部分。”李华蔻道,“到帝国最落后和最先进州府的太学任教,也是我之前就计划好的。带完你们这一届我就到帝都医馆坐诊了。” “师父,您肯定会成为名动全国的一代名医的。”朵广风道,“以后弟子混不下去了就去找您,您可不能不管啊。” “放心,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为师一定会帮你找份差事的。”李华蔻拍拍朵广风肩膀道,“行了,你回去和他们分享这个好消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的,先生,您慢走。”朵广风连忙抬手行礼,目送李华蔻转身离开。待李华蔻行得远了,他从另外一边的路,绕道返回了宿舍。 “阿禁,说实话,你到底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不知道。” “老王呢。” “必须的,我不光人帅,成绩也是刚刚的。” “切。” 朵广风刚走上二楼,远远地就听到宿舍的几个人在讨论年终大比的事情。当然,其他一些医学院太一届的宿舍也在讨论这个话题,只是他们貌似并不执着于水美太学,讨论得没有朵广风他们宿舍这么激烈。 朵广风缓了缓激动的心情,推开宿舍门道:“告诉大家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大家想先听哪个。” 结果宿舍的其他几人只是抬头看了朵广风一眼,然后继续讨论大比中自己有可能在那几道题上出错、大概能考多少分以及最低能排第几这些事情去了。 见室友是这个反应,朵广风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坐到自己床上高声道:“刚才李先生告诉我,这次大比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校方已经按照成绩确定了前往水美太学交流学习的人员名单。” “真的假的哦?”廖禁凑到朵广风一旁道,“你别骗我,不然我打你哦。” “你打他?”孙广大撇撇嘴道,“谁给你的勇气?” “额,开个玩笑嘛。”廖禁尴尬道,“快说快说,先生是怎么说的。” “先生说,咱们宿舍全都进入了前十名,太学已经确定咱们都可以去水美太学交流学习。”朵广风笑道,“带队先生除了余先生还有一位李先生。” 廖禁听后一惊道:“李先生?哪个李先生?不会是李华蔻先生吧?” “教咱们的还有第二位李先生吗?”朵广风皱眉道,“所以我说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这是好消息啊。”王火韦放下手中的游戏鼠标,激动道,“能去水美太学学习,拿水美太学的毕业文凭,还有美女先生陪着,多好哇。” “你以为广风像你一样看到有点姿色的女的就走不动道。”廖禁鄙视道,“李先生岂是我等能够配的上的。整天介就知道白日做梦。” “不要在背后议论先生!这样不好!”孙广大正色道,“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余先生之前说的话。” 廖禁疑惑道:“余先生说什么了?” “余先生说,咱们要想去水美太学交流学习,要满足一个条件,就是咱们班要在此次大比中包揽本届的前三名。”朵广风解释道,“换句话,这次大比的前三名一定在咱们班,而且现在看来咱们班至少有占了这次大比前十的七个席位。” “没错,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孙广大道,“最重要的是余先生极有可能会从前十之中选一名关门弟子。” “可能性不大吧,毕竟先生都成名那么多年了,也没收一名关门弟子。”唐洪亮道,“能考上水美太学的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先生都看不上,能看上咱们?” “人贵有自知之明,但也不能妄自菲薄,一切皆有可能。”孙广大道,“试想一个以‘医圣’为毕生追求目标的大国手,明知成为医圣的条件,自己却又不可能达到,那她会怎么想?” “大概会寄托于自己的下一代,或者是自己的关门弟子。”廖禁道,“我爸就一直想当一名将军但没当成,所以他就一直希望我也能从军报国,将来成为一名帝国将军。”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余先生也年纪不了,现在再不收关门弟子,恐怕就来不及了。”孙广大打个响指道,“水美太学虽然都是天之骄子没错,但是,也都是一些文人罢了,习武的能有几个,别说神段高手了,估计连人段的都没有。” “哦!这么说来你和广风的希望最大了。”唐洪亮恍然道,“咱们整个太学,我知道的也就你俩高手。” “确切地说,余先生要收关门弟子的话只能是广风。”孙广大道,“我能不能达到神段还不好说,广风这么年轻就已经是神段巅峰的高手了,必然是极有可能冲击圣人高度的,这也是成为‘医圣’的必要条件。” “孙兄过奖了,在下愧不敢当。”朵广风谦虚道,“古今内外,人类历史上万年,成圣者能有几人,能够达到玄段我就知足了,成圣实在不敢妄想。” “广风你不要过谦,不光咱们这个宿舍,就算是整个太学,也没你更合适成为余先生的关门弟子了。”王火韦道,“要不咱们提前庆祝一下,出去聚餐怎么样?广风请客。” “不怎么样。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有啥值得庆祝的?”朵广风皱眉道,“倒是大家可以一起去水美值得庆祝一下。” “嗯,的确知道高兴。”廖禁笑道,“不如大家兑钱出去聚餐吧。一人三十文应该够了,一个人出确实太多了。” “同意。” “附议。” 这个提议得到六人一致同意后,经过商议,最终确定到学院正门外一家华夏族商人开的饭馆。这家饭馆不大,只有两层,一楼大堂摆放了五张四人座桌椅,二楼稍一点,只有两间各摆放了一张六人座桌椅的雅间。这家饭馆的老板和老板娘很勤快,店内打扫得很干净,饭菜也很干净可口,在整个太学里都有口皆碑,生意自然很是火爆。所幸,孙广大用磁话顺利订到了雅间。 晚上七点钟,朵广风一行六人换下学子服,离开宿舍,锁上门,有说有笑地往饭馆走。到了饭馆,店老板将六人迎上二楼雅间,递上菜谱。众人开始点菜,孙广大点了一份葱爆牛肉和一份炖肘子,廖禁点了一份辣子鸡丁和一份烤鸭,唐洪亮点了一份蚂蚁上树和一份凉拌三丝,王火韦点了一份糖醋鱼和一份红烧排骨,苏震天点了一份狮子头和一份葱拌豆腐,朵广风点了一份韭菜炒鸡蛋和一份西红柿炒蛋,一共点了六坛米酒和三瓶白酒。店老板记下菜名便到厨房做饭菜去了。 孙广大看了一眼菜单道:“广风,你怎么点的都是素菜啊?” “我不怎么吃肉。”朵广风道,“你们也可以认为我是吃素的。” “你是吃素的?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苏震天道,“你不吃肉,难道你是信仰博教的或者你是素食主义者。” “你这话说的就太没常识了。不吃肉的是内地乘博教的教徒,博州的大乘博教教徒是可以吃肉的。”廖禁道,“真搞不懂你这一年都干嘛了,这点常识都没听说。” “没错,的确是这样的。”孙广大附和道,“不光如此,大乘博教的法王和教主是可以成亲娶妻的。据说修行密宗的教徒不光可以娶妻生子、喝酒吃肉,而且经常诓骗信教徒,杀人越货、女的事没少做,修行仪式用的都是人体和动物内脏,非常血腥、邪恶。一般密宗教徒都是一些邪教徒。” “我草,你这么一说我咋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唐洪亮看了背后一眼道,“既然是邪教徒,帝国咋不派兵剿灭他们呢?” “也不是没剿过,帝国刚建国的时候,第一任天策大统帅威望很高,他不仅带领帝国百姓打退了西方帝国列强的联军,让被西方帝国欺压近百年的帝国百姓重新获得了自信,而且结束了博教和博族藩王对博州的奴隶统治,使数十万博族百姓摆脱了奴隶身份获得新生,得到了博族百姓的一致拥护。博教教主和博族藩王在帝国军队大兵压境之下,先是假意投降,然后在星光帝国细作的蛊惑和指引下公然叛逃,逃到了与帝国接壤的迦罗帝国。帝国军队立即对反叛的博教教徒和军队进行了清剿。虽然有博族百姓的支持,但是博州地广人稀且都是高山冰川,十分容易隐藏,所以剿灭并不彻底。”孙广大侃侃而谈道,“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当时叛逃的博教教主也已经到了耄耋之年,行将就木。当时被解救的博族奴隶百姓也十之八九魂归九泉。现在的博族年轻没有经受过博州旧社会的摧残,不像当年的博族百姓那样对帝国朝廷心怀感恩、真心拥护,而是在星光帝国和博教叛教主的蛊惑下,对博教又开始了疯狂的信仰,不仅不对朝廷心怀感恩,还普遍认为是帝国卫军和华夏族人‘侵略’了他们,对华夏族人充满了敌意。现在想要剿灭就更加困难了。” 孙广大说完,店老板就敲门走了进来,开始陆陆续续上菜。少时,菜上齐,店老板便道了声慢用就走出了雅间,轻轻带上门,到楼下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朵广风他们则继续喝酒吃菜大摆龙门阵。 “今天是咱们兄弟相识一学年的日子,也是咱们确定去水美太学交流学习的喜日子。”孙广大将面前的酒杯斟满端在手中起身道,“为了庆祝咱们接下来三年的同窗之缘,我提议大家共同干一杯。” 其余五人也连忙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酒举起酒杯齐声道:“干杯!”“叮”,六只酒杯碰到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六人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落座提箸吃菜。 “广风,刚才还没说完,你为什么不吃肉呢?”孙广大夹起一口菜在口中嚼着,放下筷子问道,“是天生的还是自己可以控制自己不吃肉。” “是天生的,我自就不能吃肉,一吃肉就反胃,吃多少就吐多少。”朵广风笑道,“但是不吃肉对身体不好,对武者来说是大忌,所以我一直练习吃肉,慢慢的吃了肉也不吐了,然后就定期开荤吃肉,但很少吃,只要能保持健康的体魄就行。到这里后,高原高寒缺氧对身体的消耗太大,我吃肉的频率也就多了点。” “哦,原来是这样。”孙广大端起酒杯道,“广风兄你的功夫我十分佩服,我敬你一杯。” “孙兄言重了,孙兄的功夫也很好,而且孙兄为人处世之道娴熟,实在是我学习的榜样,”朵广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我敬你一杯,我先干了。” “兄弟好酒量。”孙广大说着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既然是兄弟,当然是哥俩好,怎么能只喝一杯呢。”朵广风再次斟满酒端起酒杯道,“咱们还是老乡,来再喝一杯。”说罢,他将酒杯送到嘴前,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哈哈,有理。”孙广大也不废话,跟着喝干了第二盏杯中酒。 其他人当然不甘示弱,以各种理由相互敬起酒来。一时间雅间中觥筹交错、碗筷叮当,欢声笑语不断。 晚上九点三十分,闹腾的雅间逐渐安静了下来。再看雅间中,清醒的就剩下了朵广风和孙广大俩人,廖禁、唐洪亮、王火韦都喝得趴在桌子上呓语,苏震天也还好,可以闭着眼睛勉强坐在椅子上。 孙广大见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到楼下结了账,然后回到雅间,和朵广风、苏震天各自扶了一个走下楼梯,走出饭店,返回宿舍。 “广风,酒量不错,”孙广大扶着唐洪亮一边走一边道,“今天不尽兴,改天咱们接着喝。” “孙兄客气了,到了咱们这个层次,哪一个不是海量。”朵广风扶着廖禁道,“大家聚一聚,开心就好。” “嗯,是,开心就好。”孙广大看了一眼扶着王火韦的苏震天道,“苏这不也没喝多嘛,现在看来南北方人的酒量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嗯呐,南方人本来就喝不过北方人。”苏震天嘿嘿一笑道,“不过今天我也有点多了,虽然脑子还清醒,但是脚下有点晃了。” “谁说南方人喝不过你们北方人?”经过寒风一吹,廖禁清醒了一点,听到苏震天的话便立马反驳道,“没听说过一句话么,东北虎西北狼喝不过南方绵羊。” “你说的那是个例,”苏震天道,“不能以偏概全。” “不和你说了,无聊。我去方便一下。”廖禁说着推开朵广风,走到太学栅栏墙边解开裤子就尿,所幸周围并没有几个行人。当然,即使有人也不会太在意,博族人本来就普遍不讲究卫生,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臭烘烘的,随地大便更是常态,就连万法宫外的第二圈转法道都被屙尿得骚臭气熏天,一到夏天,外族人根本无法忍受,只能捂住口鼻匆匆走过。 待廖禁解完,几人相互搀扶着回到宿舍,朵广风、孙广大、苏震天将廖禁他们扶到床上便端起脸盆开始洗漱,廖禁、唐洪亮、王火韦躺倒床上便开始左右辗转反侧,似乎很难受。 朵广风三人洗漱完从阳台回到屋内便看到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王火韦在床上左右翻滚了一会就睡着了,廖禁和唐洪亮则是趴在床边狂吐,可巧两人是上下铺,廖禁在上铺正好吐了唐洪亮一头。 “尼玛屁啊,廖禁,你吐了老子一头。”唐洪亮吐完不仅肚子舒服了许多,而且头脑也清醒了许多,一摸头上的呕吐物笑骂道,“这他娘的好恶心啊。”说罢,他从床上爬起来,拎起一壶开水到阳台自顾自地洗头去了。洗完头,他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到头就睡。 廖禁也不理会唐洪亮,吐完用衣袖抹抹嘴,然后转过头,拉一拉身上的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朵广风三人无奈地苦笑一声,叹口气,打水的打水,拿扫把的拿扫把,拎拖把的拎拖把,气力哐啷地开始清理两人的呕吐物,顺便把宿舍内的卫生重新打扫了一边。待宿管先生查完寝,三人便关了灯各自到自己床上睡觉去了。 次日一早,朵广风早早地起床到演武场晨练。上午八点钟,他到食堂吃了早饭,回到宿舍,发现除了孙广大其他四人还在呼呼大睡,于是跌坐到床上开始修炼“坐忘诀”。 朵广风行功数十遍,正觉得自身念力不足之时,孙广大兴高采烈地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打纸质文件。他分别走到廖禁等人床边,也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就把尚在梦中的四人强行唤醒,然后举起手中的文件大声道:“下面我宣布一个好消息,此次年终大比,我们班包揽医学院太一届前十名,第一名朵广风,第二名孙广大,第三名杨青,第四名孙芊芊,第五名廖禁,第六名苏震天,第七名章凡,第八名唐洪亮,第九名唐琳,第十名王火韦。咱们十个将代表博州太学前往水美太学交流学习三年,毕业可以获得水美太学毕业文凭和博州太学毕业文凭。现在请大家起床填申请表,大家抓紧时间,十二点之前我还得把表交到主管先生那里去。” 听孙广大如此一说,原本还浑浑噩噩有些走神的四人立马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地飞速穿衣起床,然后从孙广大手中领了申请表认认真真地填写起来。朵广风也领了一张表,用工笔正楷方方正正地填写姓名、性别、籍贯、家庭住址、申请事项、申请理由等基本信息。 收齐男学子的申请表,孙广大又跑到女宿舍楼下,从杨青书中取到了四位女学习的申请表,然后到主管先生宿舍将十张申请表统一交到刘先生手中。刘先生则会同太学官员共同完成下一年学子交流学习的其他流程事项。 一切事务全部完成后,众学子彻底放松下来,开始做一些上玩游戏、练书法等自己感兴趣的事,静静等候寒假的到来,然后踏上回家的旅途,陪父母欢度新春佳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百年名校 帝国水美 水美太学坐落于黎庶帝国兖州府凤凰府主城区中心区域,始建于前朝后期,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建校史。历届水美师生始终秉持“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的校训,发扬“爱国奉献、学术独立、海纳百川、追求卓越”的精神,为前朝和当今帝国培养了一大批人才,可以说是当今帝国学术界的擎天支柱之一。 兖州是帝国九州最为富庶的州,地辖九府。它的首府是兖州府,但最富庶的确是凤凰府。就算是帝都,想要在财力上和凤凰府一较高下,恐怕也要略逊一筹。在帝国有句家喻户晓的话:从帝都看九州都是平民,从凤凰看九州都是乡下。也正因如此,才促使帝都人和凤凰府人都产生了一种高人一筹的错觉,当然,大多数最纯正的帝都人和凤凰府人还是很淳朴的。 凤凰府位于黎庶帝国的最东方,东临沧海西依大陆,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是帝国最重要的对外交通贸易府城之一,在整个帝国经济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水美太学主校区在凤凰府城的最中心,占地面积四百多万平方米,还有四个分校区在凤凰府城的东西南北四个郊区,占地面积都在三百万平方米左右。 太学是自由的地方,可以给予学子更多的自由空间。像水美太学这样的七洲一流学府更是给予学子充分的自由。校方从不过问学子们的私生活,只要不违反帝国律法和太学学规,原则上学子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做的事。就算是先生的讲座,学子们也可以选择不去听,先生安排的课业,也可以不做,乐意的话,每天睡大觉都没人管。但是,太学“严进、松管、严出”的宗旨没有变,每年考入水美太学的学子成绩都在八百分以上,进入太学后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自由进行学习,但是想要顺利毕业,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每学年年终考核各科正确率必须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第二个条件是参与社会上与本人所学科目相关的实践工作,并获得用人方的认可,第三个条件是在本人所学科目上有所创新和突破,并形成文章上报学院,获得本学院高层的通过,严禁抄袭。所以,虽然校方管得宽松,但是学子们从不敢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每个人都想方设法地进行学习提高,唯恐自己不能如期毕业,寻到一个好的差事。 南宫柳清从贡院毕业后如愿考上了水美太学。她很喜欢这所太学的环境,近代和现代、帝国和西方风格的建筑错落有致,凝结着一代又一代能工巧匠的智慧。教学、武术和体育设施很齐全,学子们的学业和身体素质都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每一名学子都是身心健康。 太学是学子们从求学生涯到走上社会的一个过渡阶段,一头连接着象牙塔一般的校园,一头通向十分复杂的现实人情社会。作为一名在学海中苦苦遨游了十数年的学子,或许道理、律法都十分通透,但是人际交往、人情世故却是十分的青涩,一时间很难适应这个一切向钱、向权看的复杂社会。南宫柳清也不例外,她还没有做好踏入社会的准备。她不喜欢到校外去,甚至连女孩子最喜欢的逛街似乎对她都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如果没有很重要的事,她一般不会到校外去。她喜欢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楼里,与书为伴。她有一个锦盒一直带在身边,可以看出是她挚爱的东西,但没有人见过里面装的是什么。 转眼间第一学年就结束了,太一年终大比,南宫柳清的成绩不是很好,各科几乎都是刚刚达到八十分及格线,但她的文学成绩极好,居太一届之冠。有些学长读了她的文章也不得不伸出大拇指酸溜溜说道:“貌比秋月,神若秋波。不愧是中原来的佳人,文学素养果然高”。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南宫柳清不是铁打的人,更不是木偶人。看着别人都比翼双飞、卿卿我我,以及外界的刺激信号,处在成熟期的她心里也毛毛的,多羡慕他们啊。尽管在校园里被人叫“老处女”的滋味不好受,有不少男人跟在尾巴后面,拜倒在石榴裙下,但她眼光太高,看那些男学子不是太呆就是太淫荡,便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恋人。这不是件坏事,一时的欢乐不代表永远的恩爱,太学毕业劳燕分飞的毕竟不在少数。 太学的生活看似丰富多彩,但对于真正身在其中的人来说却很单调。在那些自以为生活得有滋有味,整天成群结伙逛街的人,生活其实很空虚。打理好自己的一切,认真学习的学子,生活很充实,如果有一天他们扪心自问,就会觉得无愧于自己的心。 水美太学作为一流学府,在学子的住宿方面自然不会吝啬。无论是男学子还是女学子都是三个人一个宿舍,每个宿舍都是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每名学子都有自己的房间。当然,男女学子是分宿舍楼居住的。 在南宫柳清宿舍,每天拿书学习的人独一无二就她一人。其余两个舍友每天都精心打扮得花枝招展,衣服三天一换,化妆品换了一种又一种。当她们聊自己的恋人时,更是一个个夸得天花乱坠。她们有时要讥讽南宫柳清道:“古语有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怎么没看出个情哥哥来啊”、“那都是蒙人的,她呀是打算是终身不嫁了,要学那戏文里面的痴女子”。“谁说我没有,”每到这时候南宫柳清都会放下手中的书本,抱着书本出神道,“我的他可帅气了。腰身颀长挺拔,一头黑发飘落耳畔。五分西子貌,三分潘安情,二分吕布勇。静若处子,动若蛟龙。比你们那些男友强多了”。 每每这时,南宫柳清的一番话,都说得跟真的似的,浪漫温馨,引人入胜,不一会,两个室友全部进入一个虚幻的梦境,安静的如听母亲唱摇篮曲的婴儿。梦醒之后,还傻乎乎地问人是不是真。南宫柳清神秘而有一些不悦地笑道:“骗你的”。室友一头雾水,没想到经过这么多次,又被丫头骗了。“苍天啊,大地啊,真可悲啊……”,室内一片狂欢声。 为期两个月的寒假转瞬即逝,在家过完春节的学子又重新回到了久违的太学,开始太二学年的学习。一些太三太四学年的学子闲来无事,便主动报名加入本学院迎新队伍,到驿站迎接新考入太学的太一学子。这部分人以男学子居多,且大多别有用心,希望可以在迎新中发现有一些姿色的学妹,尽早下手,解决自己的单身问题。 在今年的迎新队伍中,有三名太四的学子,分别名叫李华准、王子丰、朱自凌。他们参加此次迎新活动,王子丰和朱自凌是为了找一个新的恋人,而李华准则是奔着另外一名太二女学子来的。 “我说老李,你就不能换一个人追吗?这都一年多了,人连手都没让你摸一下。”高大帅气的王子丰叼着烟痞里痞气道,“咱们太学那么多美女,及时行乐才是王道啊。” “老王说得对,凭咱们的家世,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身高较王子丰矮上半头、身材圆胖的朱自凌一吹披散到肩膀的长发流里流气道,“虽说这是咱太学公认的第一美女,但是别忘了前面的‘冰山’俩字,还是换一个吧,兄弟。” “去去去,你以为哥像你俩似的满脑子龌蹉思想。”身高一米八,相貌堂堂的李华准撇撇嘴道,“哥可是祖国的大好青年,还是相信爱情滴。” “我靠,老李,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无耻了。”王子丰一拍脑门道,“也不知道是谁对咱们班的班花始乱终弃。” “去你大爷的,老王,这话可不能乱说。”李华准扣了扣鼻孔道,“哥是跟她谈恋爱了,但是天地良心,哥可啥都没干,我俩清白得跟啥似的。再说,我俩那是和平分手的好不。” “清白?说这话你自己信吗?”王子丰一脸鄙视道,“和平分手,亏你好意思说。我可记得你们分手后,她哭了好几天呢。害得我都想去安慰安慰她了。” “素质!我说素质!大庭广众之下抠鼻孔,真丢咱们世家的人。”朱自凌一手抠鼻孔,一手撩起飘逸的长发道,“老王,你也别总说老李,还安慰安慰,想安慰到床上去吗?我说,咱们可是兄弟,虽然纨绔了一点,但是表兄弟可做不得。” “死胖子,说什么呢,”王子丰嗔怒道,“哥是那种人吗?” “你不是,”朱自凌奸笑道,“谁是啊?哈哈哈。” “我靠,哥的一世英名啊!”王子丰仰天长啸道,“死胖子,我记住了,有种今晚咱们校场见。” “去就去,谁怕谁啊!”朱自凌撇撇嘴道,“在整个太学我还没怕过谁。咱仨也就半斤八两的事,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咱俩比试,十次你能赢两次就是烧高香了,跟老李比,你啥时候赢过。”王子丰伸出食指道,“大家都是人段不错,但是你别忘了,你是一珠,我是二珠,老李是三珠。人呐,可是要有自知之明哦。” “握草,老王,我跟你拼了。”朱自凌说着假意就要动手。 “来啊,看我怎么修理你。”王子丰作势摩拳擦掌道。 “行了你俩,别闹了,车来了。”李华准整理一下干净笔整的名牌衣服道,“待会你俩可别给我丢人,不然,坏了哥的好事,咱们只能晚上校场见了。” 见李华准一脸的严肃,王子丰和朱自凌赶忙正襟危坐在水美太学在驿站广场临时搭建的迎新帐篷下,同陆陆续续从驿站出来的太一新生打招呼,安排他们乘坐太学专门用来接新的磁力大巴车。 两个帅哥加一个长相颇具喜感的胖子,李华准三人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太一新入学女学子的“照顾”。李华准装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回答着诸位学妹各式各样的问题。王子丰、朱自凌则不然,在解说的同时悄悄留下来几位自己比较感兴趣的女学子的磁话密码。 “亲爱的清清,你可算出来了,我都等你半天了。”在众多学弟学妹先是惊讶后是鄙视的目光中,李华准噌地起身,三两步奔到一名身穿米黄色休闲衣裤、手拉粉红色行李箱的女学子面前,一脸谄媚道,“坐了那么长时间车,一定累了吧,来我帮你拿行李。”说着,他伸手就要接过对方手中的行李箱。 “不用,谢谢学长,我自己可以。”这名女学子轻轻躲过李华准的手,然后挥手招了一辆公车,朝水美太学主校区扬长而去。留下李华准一人在风中凌乱。 王子丰、朱自凌看着眼前这丢人的一幕,真想埋头钻到桌子底下去。在大庭广众众学弟学妹目睹之下被人当众拒绝,真是是可忍世家的脸面也不能忍。 “貌似又被拒绝了呢。”李华准回过身冲王子丰和朱自凌尴尬地笑笑道,“不过我喜欢。” 闻言,王子丰、朱自凌和周围的一众学弟学妹被雷得差点一头栽倒到地上。这尼玛真是一朵奇葩啊,众人心中忍不住如此想。王子丰和朱自凌可不会跟着李华准当众出洋相,他们赶忙拉着李华准坐上一旁的一辆豪华磁力机车飞一般逃离了驿站。 “我说老李,你丫不会真的是受虐狂吧。”王子丰一边开车一边道,“今天这种情况你都能忍,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啊。要是我,早就霸王硬上弓了。” “就是,今天的事儿绝对不能忍,这丫头把咱们世家的脸都给扫地了。”朱自凌嗔怒道,“我看老王说的靠谱,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她不答应也得答应。” “此计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还是希望水滴石穿顺其自然的好,我不喜欢强来。”李华准抽口烟叹道,“再说,这年头,女子的贞洁名声早就没人在意了,就算是生米煮成熟饭,也不见得是自己的。” “我靠,老李,你不会是真想把她娶回去吧。”王子丰道,“哥可提醒你,咱们的婚事可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门不当户不对,是很难迈入世家的门槛的。” “老王说得对,别看平时咱们在外面胡来那帮老头子没说什么,但是真的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们可不会袖手旁观的。”朱自凌正色道,“所以,还是先把她拿下尝尝鲜的好,以后也不会有遗憾。” “我再想想吧。”李华准若有所思道,“违律的事还是心为妙。” “这事简单,你不是已经把她们宿舍的俩人买通了嘛,想办法让她们把她约出去灌醉,然后交到你的手上,制造出酒后乱性的假象,就算是事后闹到官府,她也说不出什么。”王子丰贱贱地笑道,“官府的哪一位官员不是依附于咱们世家的,相信会给咱们几分薄面的。大不了最后赔点钱就是了,反正你又不吃亏。” “我再想想吧。”李华准犹豫道,“能追到还是追到的好。” “我觉得吧,追到也不是不可能。”朱自凌手托下巴道,“有些女子是吃硬不吃软的。我觉得老李你就是对她太好了,每次见面都低声下气的。你要是强硬一点、痞气一点,或许她就喜欢这样的呢。” “有道理。”李华准眼睛一亮道,“那就先这么试试,实在不行就用最后一招。” 三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水美太学,将车子停好,便相约着一起到蹴鞠场蹴鞠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五天就过去了。这天中午,南宫柳清上完上午课从学堂出来,正踱步向食堂走,路过蹴鞠场时,恰巧被正在蹴鞠的李华准三人看到。 王子丰将皮球送到李华准脚下,朝李华准使了个眼色。李华准会意,飞起一脚,将皮球朝南宫柳清脸上踢去。 南宫柳清正走着,突然看到一个皮球朝自己飞来,眼看一瞬间就到脸上,被吓得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然而,尖叫过后,脸上并没有传来疼痛感,她才试着睁开眼来。只见一只白玉般的大手将皮球紧紧抓在手中,使原本几乎打到脸上的皮球硬生生停了下来。她这才长出一口气,赶忙道:“谢谢,谢谢。” “怎么,一年多不见,不认得我了吗?”徒手接住皮球的那人抬了抬太阳帽帽檐,将皮球滴溜溜转在指尖笑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 “你是?朵广风?”南宫柳清看着帽子下那张精致得不像话的笑脸不确定道。 没错,这人正是前来水美太学交流学习的朵广风。他刚刚从磁力列车上下来,来到水美太学远远的就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见被误伤的人是南宫柳清便果断出手解围。见对方认出了自己,他微微一笑道:“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真的是你!”南宫柳清一下扑到朵广风怀中抱住他腰道,“来之前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去接你。” “这不想给你一个惊喜吗。”朵广风拍拍南宫柳清肩膀道,“再说了,我多穷啊,哪有磁话联系你。” “喂!白脸!快放开那个女孩!”南宫柳清正要多说什么,突然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快把你的脏手拿开!不然老子饶不了你!” “嗯?”朵广风不紧不慢地松开南宫柳清,拉着她的手站到一旁道,“不知三位有何贵干?” “你拉着的是我女朋友,你说什么事?!”李华准三人愤怒地冲到朵广风面前道。其实三人也是郁闷的够呛,本来计划得好好的,没想到半路杀出朵广风这么一个程咬金,来了一个英雄救美,更可恨的是南宫柳清还主动抱了他,这简直是不能忍。 “李华准!你别胡说八道,我跟你没关系!”不等朵广风询问,南宫柳清就冷冷道,“你总这么纠缠也没用。”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刚才的球是你踢过来的吧!”朵广风看着李华准三人,左手轻轻一用力将皮球捏爆,冷冷道,“恕我直言,追求女孩子没错,但如此招数,实在是下作!” “追求用什么手段不重要,结果才是重点。”被朵广风如此说,李华准也是怒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管我们的闲事!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我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啊?”不等朵广风和南宫柳清开口,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来,我瞧瞧。” “当然是”李华蔻三人转身瞧见身后来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仿佛耗子见了猫一般,原本杀气腾腾的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讪讪道,“大姐,您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少打岔,你还没说怎么个不客气呢!”李华蔻掐着腰站在李华准三人面前,一副大姐头的模样道,“几年不见你子长能耐了哈!” “姐,您说笑了,在您面前我哪儿敢造次。”李华准连忙赔笑道,“不知道姐姐您和这位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学生,也是前来水美太学交流学习的学子。”李华蔻道,“我告诉你,他还是我的亲传弟子,你以后不准找他麻烦。听到了吗?” “哪儿能呢,既然是新来的学弟,我们相亲相爱还来不及呢。”李华准讪笑道,“我保证,以后有我罩着,没人敢找他麻烦。”王子丰、朱自凌俩人则一直跟在旁边赔笑。 “既然如此,那今天的事就这样吧。广风,你让这位漂亮的女学子带你们去宿舍吧。”李华蔻满意地点点头道,“你们三个,带我去你们宿舍,我要看看你们生活得怎么样。” 朵广风对此当然没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他可不想和李华蔻长时间待在一起,便赶紧拉着南宫柳清离开,去和孙广大他们会合了。李华准则带着李华蔻往自己宿舍走,王子丰和朱自凌无精打采地跟在身后。 “我说姐,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尽帮着外人啊。”李华准一边走一边抱怨道,“你要是再晚出来一会,我就能报这一箭之仇了。您是不是不疼我了。” “报仇?呵呵。就凭你们三个?”李华蔻笑道,“姐这是在救你们。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此话怎讲,大姐头?”王子丰心谨慎地问道,“我们仨可都是人段高手,自问还没怎么遇到过对手。” “呵呵,人段高手,是挺厉害的。”李华蔻道,“可你知道人家是什么段位吗?” “什么段位?”王子丰不以为意道,“难不成比我子龙大哥还厉害不成?” “神段九珠。”李华蔻正色道,“你说厉不厉害?” “神段九珠!”李华准三人不约而同地都睁大了眼睛,“那岂不是神段巅峰,距离玄段仅一步之遥!” “是啊,距离玄段仅一步之遥的神段巅峰的高手,”李华蔻不以为意道,“而且还修炼了‘太博经’,你说你们三个打不打得过?” “那当然是果断打不过。”李华准摸摸脑袋笑道。开玩笑,神段和人段本身就不在一个档次,他们三个加起来顶多和人段五珠的有一拼之力,面对神段而且还是一个神段巅峰的高手,只怕在人手底下一招都走不过。 “这么年轻的神段高手,只怕在帝国九大世家中也是屈指可数的,”朱自凌道,“九大世家中这个年龄达到神段的我们都认识,最强的也就是子丰的大哥子龙,不过那也才神段七珠,莫非这个人是天才将军府偷偷培养的苗子?” “不知道,你们不要乱猜了。”李华蔻道,“不管他是平民百姓还是天策将军府的暗子,这些都不重要。你们只要记得一点,他是我的弟子,不要招惹他就行了。” 李华准三人当然明白其中利害,便都点头表示同意。四人一边扯着家常,一边向宿舍走去。男学子宿舍女学子是不能进出的,但是李华蔻不是学子,而是先生,当然可以以查寝的理由理直气壮地进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入读水美 崭新开始 水美太学主校区和分校区的建筑格局和其他一流、普通太学并无不同,住宿区和教学区是分开的,由于校园较大,学子们去听先生的课,最近的也要走半个时,最远的则要走一个时左右,为此,不少学子都买了自行车。一些要到分校区听讲的学子,则要一早起床去大乘太学专用校际磁力公交车 作为拥有数万名学子的帝国顶级学府,住宿区不是一般的大,五六十层的高楼就有百十栋之多,由绿化带和错落有致的树林、花园分成了数个的区域,每个区域、花园和树林都有一个十分别致的名字。朵广风他们作为外来交流学习的学子,入住的区叫做紫光苑,所在楼房叫做友谊楼,区外面有一个树林,叫做听风林。 兴许是朵广风他们来得较晚的缘故,被分到了二十二层二十二号和二十三号房间,简单来说就是二二二二和二二二三。朵广风倒是不反感“二”这个数字,反而还有点喜欢这个数字,因为从蒙学到举院、从举院到贡院、从贡院到太学他不是在二学堂就是在二宿舍,“二”这个数字对于他来说仿佛就是幸运数字一般。在大家都为选那间房间争执的时候,他果断选择了二二二二号房间,然后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坦然地走进去选了一间向阳的房间。 其余五人最终通过猜手心手背的方式决定了住宿问题:孙广大、廖禁住二二二二号房间,苏震天、唐洪亮和王火韦住二二二三号房间。 房间选定,孙广大等人开始忙着打扫各自房间的卫生,铺放自己的被褥,有磁力计算机的则安装自己的计算机,接通太学络,所幸除了王火韦其他人携带的都是便携式笔记本计算机,安装起来十分快捷。朵广风一直想攒钱买一台笔记本计算机,然而一台笔记本计算机就要五千多文,一直没攒够。收拾完自己的房间,然后就齐心协力打扫客厅,在客厅桌子上摆放一些摆件。 一切收拾停当,太阳已经西斜,六个人现在都聚集在二二二二号房间客厅的沙发上,一个个翘着二郎腿休息、吹牛。 “六点了,去吃晚饭吧。”廖禁站起身道,“天都黑了。” “我不饿。”唐洪亮闭着眼有气无力地道,“刚干完活,身体里的能量刚活动开,一点都不饿。” “加一。”众人纷纷举手表示赞同唐洪亮的说法。 “额,那就晚会再去,先休息一会。”廖禁再次瘫坐到沙发上道,“娘啊,还是水美太学的沙发舒服啊。” “别那么没出息行不行,搞得自己跟从乡下来的似的。”王火韦撇撇嘴道,“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城里人不是。” “不好意思,我不是城里人,我是农村来的。”唐洪亮一脸不悦道,“我家在深山里面,打住的就是茅草屋,还真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我也是,我家也是农村的。”朵广风不动声色道,“我现在户籍文书上写的还是‘朵广风,农民,蒙学毕业’,说实话也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开什么玩笑呢,这里可是凤凰城,跟这里比,帝国上下哪里不是农村。”孙广大打个哈哈道,“对了,广风,今天带咱们过来的那个漂亮女学子是谁呀?” “我同学。”朵广风微微一笑道,“蒙学、举院、贡院都是。” “呦呵,青梅竹马啊。”廖禁眼睛一亮道,“怪不得你为了到这里交流学习那么拼。从实招来,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没进展到什么程度,就是关系好一点而已。”朵广风道,“都一年多不见了,我说有什么,你们信吗?” “信!”五人众口一词道。搞得朵广风一脸的尴尬,本想赶紧转移话题的,没想到哥几个充分发挥了老油条的聪明才智,根本不上当。 “信也没什么。”朵广风无奈道,“我是喜欢人家来着,但是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我,所以现在还没确定关系。” “哦,那你可要抓紧了,漂亮姑娘在狼多肉少的太学可是很受欢迎的。而且,我看今天那个公子哥似乎就在追她。”孙广大分析道,“据我所看,那姑娘也是喜欢你的,都投怀送抱了不是。但是,这事你想让人家先开口几乎是不可能的,女孩子都要矜持一点的嘛。所以,身为男子汉,你要主动一点,勇敢一点。” “老大说得有道理,你要赶紧下手才是。”唐洪亮附和道,“尽快宣示主权,以后再有人跟你抢,你也师出有名撒。” “嗯,我心里有数。”朵广风不咸不淡道,“人不是说从博州高原到这濒海平原会有醉氧反应吗,为啥咱们一个个的都这么的精神抖擞啊?” “哪儿有这么快,你以为这是喝酒宿醉呢。”王火韦一本正经道,“咱们才刚到,估计晚上的后劲会很大。” “我看是咱们初来乍到太兴奋了,这里可是水美太学。”苏震天道,“你们忘了咱们坐磁力列车往这儿赶,到了平原后你们睡了多长时间了。” “嗯,不过咱们还是到达这里了,帝国四大名校之一的水美,”唐洪亮兴奋道,“吼,实在是太高兴了。” “说的是呐,帝国水美,多少学子在她面前折戟沉沙。”朵广风感叹道,“没想到转来转去又回到了,这就是命啊。” “唉,从帝国的最西边到最东边,天一下黑得这么早,还真有点不适应。”廖禁皱了皱眉道,“这么早吃晚饭,真是痛苦啊。” “痛苦你可以回博州。”王火韦讥讽道。 “你回去也轮不到我回去。”廖禁反讽道,“你个倒数第一。” “咳咳,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咱们出去逛逛吧。”孙广大呵呵笑道,“熟悉一下校园的环境,尤其是咱们医学院的情况,以后去听讲也不至于找不到路。” 六人在地广人稀、气候恶劣的博州待了一年多,来到这可以和帝都媲美的凤凰城,更兼七洲顶级学府水美太学,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他们自然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与探索的欲望,孙广大这个时候提出这个建议,自然是一呼百应。 六人到这里已有将近一天的时间,从帝国的最西边到最东边,从最高处到最低处,已经领教了两者的气候差异。博州高寒、缺氧、干燥,凤凰府湿润、温暖、宜居。他们早已换下了在博州常穿的棉衣,换上了春秋常穿的单衣。 现在要到校园里闲逛,众人又返回自己房间捯饬了一番,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朵广风平日里节俭惯了,单衣本来就少,好一点、上档次一点的单衣也就一件,就是金凤香送给他的那身纯黑的“自由天堂”休闲装。为了不跌份,他出门前特意换上了这身行头,不过里面穿的确是从贡院就开始穿的那件多广顺送给他的校尉衬衣。 六人本就是风华正茂的青年学子,虽不是地地道道的水美学子,结伴走在校园间,倒也十分融洽,看不出丝毫的违和感。尤其是孙广大、廖禁和朵广风三个,平均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一个帅得粗犷,一个帅得秀气,一个在充满书卷气的面容下又有几分英气,走在人来人往的林荫道上刹那间成为了一道美丽的风景,引来一阵阵凝望的目光。 “嗨嗨嗨,你看,旁边的美女都看我呢。”王火韦甩了一下头,皱着酒糟鼻子道,“看来哥的魅力还是很大的嘛。” “你想多了。”唐洪亮毫不犹豫就拆穿道,“看看前面那三位再说话。” “你不懂,有些女孩就喜欢咱这样的。”王火韦裂开厚重的嘴唇道,“现在有句流行的话知道吗,叫做浓缩的都是精华。咱们仨都是精华。” “别把我算进去,”苏震天眉头紧皱道,“我跟你不一样。” “我也是,”唐洪亮笑嘻嘻道,“跟你不一样。” “话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呢。”朵广风望着东方的天空道,“都来到凤凰城了,改天一定要去外滩看一下大海。” “不用改天,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咱们就能看到海了。”孙广大笑道,“咱们太学的东校区就建在海边,有一段沙滩就是学院的领地。后天,咱们有一门课在东校区,所以后天咱们上完课就有时间去海边看海了。” “那感情好,我只见过湖,也没见过海。”廖禁深吸以后湿润的空气道,“这里和博州比,简直就是天堂。” “是呀,这里空气湿湿的、粘粘的,再也不用担心皮肤开裂。而且氧气充足,不会快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了。”孙广大道,“不过博州也并非一无是处,它是整个帝国的水库,更是帝国的西大门。最重要的是博州是一方净土,武者更容易领略天人合一的境界,进而突破武学瓶颈。” 听完孙广大的话,朵广风微微笑了笑表示赞同,在博州待了一年,他不仅医术有了长足进步,而且“千古青心决”修炼到了“弑神”层次,“坐忘诀”也修炼到了大圆满,也就是“万法身”的境界,可以很容易修炼成《太博经》中记载的所有高深功法,虽然他还没有完全领悟空间律法,但是已经将“遁空术”、“万字裂空掌”练成,在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可以施展出这两种强大的功法。可以说,他在博州收获颇丰。 “广风兄,不知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了,我感觉我的实力提升了一大截,就是达不到神段巅峰,应该也不远了。”孙广大突然问道,“以你的资质,想来一年多来武功也有了很大进步吧?” “还是老样子,没觉得有什么变化。”朵广风如实道,“看来突破的契机还是没到。” “不应该啊,按理说只要能够感悟五行中的任何一种,并以意念引导其淬炼经脉、存储对应的元力,达到一定程度就自然而然地突破到玄段了。”孙广大道,“你这都卡在神段巅峰这么长时间了,还迟迟不能突破,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多谢孙兄关心,这个我心里有数,相信快突破了。”朵广风笑道,“现在是和平年代,虽然七洲偶有的战事,但以帝国的实力,战火还烧不到咱们头上,武功修炼倒没那么迫切。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咱们毕业后能不能在医馆顺利找到一份差事,到时候养不活自己,就尴尬了。” “说的是啊,现在帝国的经济一片欣欣向荣,教育界更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每年从太学毕业的学子何止千万,”孙广大感叹道,“虽然咱们学医的有手艺,但是这一行越老越吃香,想咱们这种刚从太学毕业的生瓜蛋子,就算有水美太学这尊‘大神’太高身份,想要在官办医馆谋得一个体面的差事,只怕不易。” “走一步看一步呗,想那么多干嘛。”廖禁道,“离毕业还有三年的时间,还早。我们现在要做的除了学好医术,就是吃好、喝好、玩好。没听过吗,‘不要在骚浪的年纪端庄地活着’,免得以后后悔。” “未雨绸缪总比随遇而安的好。”孙广大道,“人还是随时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的好,不然很容易就走上绝路了。” “不逼自己一把就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潜力。”廖禁道,“所以做人不能一直给自己留后路,要勇往直前、一鼓作气直达目标。你看古往今来哪个成大事的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戏文看多了吧。”孙广大笑道,“历史上的大人物做事都不会做绝的。” “好了,你俩就不要争执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去吃晚饭吧。”朵广风摸摸肚子道,“还没尝过凤凰府的菜的,也不知道跟博州的有什么不同,好吃不好吃。” “最重要的是贵不贵,对吗?”王火韦笑道,“我说你就不能大方一点吗,连吃个饭都对自己这么苛刻。” “没办法,谁叫咱穷怕了呢。”朵广风笑笑道,“不像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从不愁吃不愁穿的。” “那就走吧,去尝尝凤凰府的菜。”孙广大说着一马当先朝水美太学的食堂走去。其他人则说说笑笑跟着他一起走。 踏进水美太学的食堂,一行六人都震惊了。外表看起来也就是普普通通现代建筑风格的九层食堂,进入之后却是别有洞天。食堂的每一层都十分的宽敞华丽,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不锈钢材质的桌椅、水晶质地的售饭窗口、精致得餐具在磁灯照耀下闪闪发光。层与层之间有两个宽阔的红木阶梯供人上下。每一寸地方都干净整洁得令人发指,空气中除了饭菜的香味没有任何其他的怪味,丝毫不像博州太学食堂那样桌椅墙面都布满了一层厚厚的油污、空气中充斥着牛粪味。 食堂的前六层售卖的各式各样的“大锅饭”,价格相对便宜一些,后三层售卖的各式各样的精致吃,价格相对贵一些,当然也在大多数家境一般的学子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朵广风他们在食堂各层溜达了一圈,倒是没有被凤凰府的超高物价吓到,因为这里的物价和博州的物件相差无几,有的甚至比博州的还要低。转来转去,六人最终选择了一张紧靠窗子的桌子坐下,分别根据个人的喜好打来晚饭吃。 六人之中最不消停的就是王火韦,吃着饭还不忘跑去跟周围的漂亮女孩要磁话密码,结果一个都没要来。倒是朵广风,虽然坐在最里面,但还是吸引了许多女孩的目光,甚至有七八波漂亮女孩主动过来找他要磁话密码,他倒是想给,无奈没有磁话,更没有磁话密码,最终只能笑嘻嘻的拒绝了。为此还引来了王火韦的不满,责怪朵广风抢了他“校草”的风头。 吃罢晚饭,朵广风六人对凤凰府的饭菜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里的饭菜普遍都很清淡,辣椒、大蒜、芥末等这类在博州和中原经常见到的调料,这里的饭菜里几乎没有,就连盐巴都放得极少,反倒是几乎每道菜都放糖。一顿饭下来,不光朵广风、孙广大、苏震天三个中原人,就连廖禁、唐洪亮、王火韦这三个南方人也是吃得直皱眉。 从食堂出来,一行六人吹着湿润的海风把整个水美太学主校区都逛了一遍,默默记下了从宿舍到食堂和医学院学堂楼的路线、距离以及所需时间,并根据课程表计算自己次日需要几点起床、几点习武、几点吃早饭、几点去学堂等一揽子事项。 回到宿舍,六人经历了五十多个时的车程和一天的闲逛,都有些累了,加上氧气对大脑的“侵袭”,很快便沉沉睡熟了。 第二天,朵广风他们先是见过了他们在水美太学太二学年的执教先生,然后就开始了按部就班的太学生活。 对于朵广风而言,这里的太学生活要比博州丰富多彩得多,可以经常去吧上打游戏、去酒吧喝喝酒、到海边吹吹风、去花园散步、到城里见识所有现代化的东西以及时常和南宫柳清吃吃饭、喝喝茶、聊聊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直中不取 曲中可求 水美太学新的学年开始不到一个月,整个主校区就沸腾了。众人纷纷议论一个突然出现在太二届学子中的新面孔。尤其是水美太学的校园络论坛更是炸开了锅,一个名为“太学史上最帅校草诞生”的帖子被高高顶到了首位,下方跟了上万条的评论,评论中绝大多数是形容这个“校草”如何如何的帅,有的还附上了偷拍的照片和视频,也有极少数对这个“校草”进行了深挖。 “博州太学医学院学子,水美太学交流学习太二届医学院学子,国手余美荣先生的得意门生。”高香婷蹲在宿舍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磁力笔记本计算机上的校园论坛道,“哇咔,咱们这个新任‘校草’不简单啊。” “有什么不简单的?还不是博州太学这样不入流的太学的学子?”张玉婷一边往脸上抹着化妆品,一边不屑道,“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其他方面也不怎么样。” “唉?这张照片中的女学子好像老三啊?”高香婷指着论坛上的一张照片激动道,“老二你快过来看!” “还真是!”张玉婷惊讶道,“老二下手够快的啊!快从实招来,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啊?”正在看书的南宫柳清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到高香婷身旁,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很淡定地说了句“没什么,这是我贡院的同窗”就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书。 “信你才怪,以前怎么没见你跟男学子这么亲密呀,还一起肩并肩去学堂?”高香婷翻了个白眼道,“这不会就是你口中的那个‘颜如玉’吧?怎么是个才考上博州太学的草包?” “草包?老大你秋闱大比考了多少分?”南宫柳清不悦道,“老二,你又考了多少分?” “八百二。”高香婷得意道。 “八百三。”张玉婷同样得意道。 “哦,我考了八百五。”南宫柳清道,“你知道这个‘草包’考了多少分吗?” “多少分?”张玉婷无所谓地道,“还能高过八百分?” “是没有高过八百分,”南宫柳清淡淡道,“也就是比我高了一百多分而已。” “我就说嘛,也就比你高一百”张玉婷话到一半突然发现不对劲,然后下意识地吼道,“九百五十多分!握草!” “咳咳,形象,注意形象。”南宫柳清清清嗓子道,“好歹是水美太学的正牌学子,别搞得跟没见过状元似的。” “当然没见过!”高香婷两眼放光道,“我们州里面的最高分也才九百一十来分。”张玉婷在一旁紧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你说他是草包,那咱们又是什么呢?”南宫柳清道,“草包不如么?” “这个不是重点,”高香婷饶有兴趣道,“堂堂的帝国状元竟然去读了博州太学,这里面一定有故事!快讲讲!” 南宫柳清拿起书本淡淡道:“不能告诉你们,我怕你们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他。” “且,爱说不说,他再优秀也只是一介文人。”张玉婷撇撇嘴道,“不像李少,文武全才。真搞不懂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你不懂,这叫爱情。”南宫柳清倒也不否认。 “你们是青梅竹马,你喜欢他也是你的自由。”张玉婷苦口婆心道,“但是姐要提醒你,女孩子一定要矜持,男人这种东西,太容易得到的往往都不会珍惜。姐这可是经验之谈。” “放心,我心里有数。”南宫柳清翻过一页书道,“我也是个很传统的人。” “知道就好,”高香婷一副老学究的模样道,“一切不以成亲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知道不。” “不要学开国大统帅说话,这都什么年头了。”南宫柳清道,“并且,开国天策大统帅在感情方面可没少耍流氓。” “人无完人,开国天策大统帅各方面均堪称完美,男女之情方面存在一些问题,这才正常。”张玉婷笑道,“要是我未来的老公能成为天策大统帅,他花心一点也没什么。” “你想太多了,”南宫柳清到,“天策大统帅,亏你敢想。”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张玉婷自恋地一笑道,“再说了我现在的男朋友可是世家公子,极有可能成为某一家族的代言人,就是成为天策大统帅也不是不可能。” “你那位男朋友武功很高吗?”高香婷道,“我看上说,想要成为天策大统帅,不仅要有几大顶级豪门世家的支持,其本人也要有极高的功劳、声望和武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不过应该差不多,你看这几代天策大统帅,在上位前都曾经到帝国最贫穷落后的边疆任职,应该就是在积攒功劳和声望吧。”张玉婷道,“而且,他们无一不是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方封疆大吏,虽然武功没法和第一代天策大统帅相提并论,但是最终都达到了太段中游的水平。” “且,你要是背后有一个顶级豪门世家的支持,你也可以年纪轻轻就成为一方诸侯。”南宫柳清道,“不过武功可以修炼到如此程度,说明每一任天策大统帅除了天赋过人外还都很刻苦和努力。” “好了,别在这感慨了,搞得跟你很懂似的。”高香婷站起来伸个懒腰道,“到饭点了,一块去吃晚饭吧。” “嗯,是不早了。”南宫柳清看了一眼手表道,“那走吧。” 南宫柳清、高香婷、张玉婷三人换上运动鞋,披上薄薄的外套,说说笑笑走下女学子宿舍楼。女学子宿舍楼区此刻全是来来往往的女学子,有刚从书楼回来的,有赶着去食堂吃晚饭的,有拎着水壶去开水房打水的,还有打扮的青春靓丽准备出去逛街的。南宫柳清三人相携着款步朝食堂走去。 她们三人来到食堂,刚一进门就听到食堂二楼众多女学子的惊叫声。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们飞奔着赶到了二楼,然后远远地就看到十几个衣着花哨的女学子正围着两个男学子指手画脚。凑得近了,她们才发现,这十几名女学子全是太四的学姐,每一位都是声名在外,而被围在中间的那两个男学子其中一个她们都认识,正是这段时间太学里的“风云人物”朵广风。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踩到你了。”朵广风对着一位二十二三岁的漂亮女学子躬身行礼道,“你没事吧。” “你就是朵广风?咱们医学院新来的学弟吧?”这位被踩的漂亮女学子一看口就让人大跌眼镜,严重的形象与气质不符,“姐看上你了,当姐的男朋友吧。” “啊?!”不只是朵广风,还有一同打饭的孙广大和一众吃瓜群众都愣住了,纷纷在心中想:“这尼玛也太彪悍了吧。” “还是太四学姐手段高明,先站在背后假装被踩了一脚,然后单刀直入,直取主帅,厉害厉害。”高香婷看着南宫柳清声议论道,“我怎么就没这勇气呢。” “我彷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张玉婷叹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某些人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作何感想。”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吧,走了吃饭去。”南宫柳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真就径直去售饭窗口打了饭,坐到一个角落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吃了起来。 “咳,那个不好意思,学姐,我有喜欢的人了。”朵广风腼腆道,“那个您打饭吧,我不打扰了。”说完,他就拉着孙广大端着餐盘匆匆逃离了“肇事”现场,直到远离对方一伙人,才在一个极不气眼的角落坐下吃饭。 朵广风和孙广大,一个神段高手,一个人段高手,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如此尴尬的局面,而且还紧张得面红耳赤,手心里全是汗。 见朵广风逃离现场,那位漂亮女学长也不纠缠和阻拦,带着一群太妹乌压压离开了食堂,彷佛刚才的事压根就没发生一样。 “广风,没想到你才到水美就这么受欢迎,真是羡慕啊。”孙广大咧着嘴笑道,“不过,刚才那位学姐可是咱们医学院的大姐大,你以后悠着点。” “还能比在博州太学追你的那位博族大姐彪悍,”朵广风一边吃饭一边道,“那大耳环、大象腿、水桶腰,啧啧,不得了啊。” “额,不要再说了,再说我都没胃口吃饭了。”孙广大脸一黑道,毫无疑问,朵广风的话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他虽然是华夏族人,但是一心一意想要找一个博族的女朋友。巧的是,博族作为以放牧为主的民族,十分尊崇力量,在他们眼中,像孙广大这样身材高大、肌肉遒健、皮肤黝黑、面阔口方的才是最帅的。孙广大很顺利地就找到了一个漂亮的博族女孩做女朋友。但是,好景不长,孙广大被一个身份彪悍的博族胖女孩看上了,凡是孙广大身边的女孩都被她打跑了,就连已经追到手的女朋友也不堪其欺负,选择了和孙广大分手。这也就成了孙广大心中的一个痛。 “行了,别伤心了。古语有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再找一个不就行了。”朵广风道,“反正现在没人烦你了。” “没错,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孙广大嘿嘿坏笑道,“你往你身后看一下。” “什么?”朵广风看着孙广大贱贱的笑容心中不由自主地就是一紧,下意识地扭头就向身后瞟了一眼,待看清背后坐着的人,心跳立马就快了十数拍,并且迅速转过头,心不在焉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扒拉饭。 孙广大看到朵广风的表情不由得开怀大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净是惊吓了,喜从何来?”朵广风郁闷道,“她什么时候来的?你也不早点告诉我?” “不知道,我也是才看到。不过应该早就在这儿了。”孙广大道,“怎么,你还害羞了?我告诉你哈,追女孩子就要脸皮厚,一鼓作气、死皮赖脸、穷追猛打,这脸皮薄了可不行。” “你当时就是这样追到‘嫂子’的?”朵广风鄙视道,“我也想脸皮厚啊,可是咱天生脸皮薄,实力它不允许啊。” “你知道为什么这年头好多美女身边的男朋友都是丑男吗?”孙广大认真道,“要么是因为这些人有钱,要么是因为这些人情商很高,脸皮很厚,很会讨女孩子欢心。” “额,貌似这是我不具备的技能。”朵广风道,“而且还是天赋技能,想学都学不会。” “你呀,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挺聪明一人,武学天赋和智商都挺高的,唯独这情商实在是太感人了。”孙广大道,“你这追女孩子占据天然优势的,就你这长相、这文采、这武功对于任何一个年轻女孩都是有十足的杀伤力的,更何况还是你的青梅竹马。” “我靠,老孙,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朵广风一脸的警惕道,“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我们村口给人算命的半仙。” “爱信不信,我这可是为你好。”孙广大道,“你要是不下手,可有一群狼盯着呢。到时候这颗好白菜要是也被猪拱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要是忽悠我怎么办?”听孙广大说到最后,朵广风突然觉得心里十分苦涩,彷佛失去了什么十分珍贵的东西似的,一股想要立即行动的冲动油然而生、难以自已,“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发誓,没有骗你。”孙广大一本正经道,“你现在应该坐过去,跟她们聊聊天,套套近乎。给她的朋友留下一个好印象。” “信你一次。”朵广风说完就端着餐盘朝南宫柳清她们走去,但是离得近了,他又犹豫起来,纠结自己应不应该过去,过去了该说些什么。 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离席而去,临门一脚时又踟蹰不前的朵广风,孙广大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两张桌子顶多也就五六米远的距离,纵使朵广风再磨蹭最终还是走到了南宫柳清三人面前。他深吸一口气,磕磕巴巴道:“那个,我能坐在这里吗?” “不能!”“能!”,高香婷、张玉婷毫无默契地抢着答道,发现言辞之间的矛盾,便向南宫柳清投去询问的目光。 “想坐就坐呗,这又不是我家。”南宫柳清头也不抬道,言语之间似乎有股怒气掺杂在其中,当然朵广风是没有听出来其中的弦外之音的。 “还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朵广风在南宫柳清对面坐定,强忍住心中的忐忑道,“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我叫高香婷,她叫张玉婷,是柳清的同窗兼室友。”高香婷抢着答道,“你是朵广风吧?本人果然比照片上帅多了。” 张玉婷则满眼星星道:“你有女朋友没?你磁话密码多少?” “咳咳,”南宫柳清眼看着自己同宿舍的两个姐妹跑偏了便连忙轻咳两声道,“广风,你没事干吗?把你朋友一个人丢在那边?” “没事啊,吃饭呢,能有啥事?”朵广风一头雾水道,“这不看你在这儿就过来了吗。” 南宫柳清对朵广风这个回答不知可否地淡淡嗯了一声,然后一如既往地默默吃饭。 就这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前言不搭后语地尬聊了十多分钟,终于吃完了这顿晚饭。 “你待会有事没?没事的话咱们出去走走吧?”朵广风帮南宫柳清把餐盘收到食堂的清洗处,“我还没仔细逛过这里呢,你带我逛一下呗?”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不等南宫柳清说话,高香婷就拉着张玉婷匆匆离开食堂返回了宿舍。 “你想去哪里逛?”南宫柳清见张玉婷和高香婷走远便微微一笑道,“还有,刚才是怎么回事?” “刚才?”朵广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哦!你是说那位学姐呀!我不认识她。她突然就站到我身后了,然后我就不心踩了她一脚,她让我当她男朋友,我没有答应。就这么回事,我和她真没什么的。” “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南宫柳清笑道,“说吧,想去哪里逛?” 朵广风想了想道:“你平时喜欢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吧。” “那行吧。”南宫柳清说着就向食堂外走去,朵广风连忙不紧不慢地跟着,顺道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趣事。 两人沿着林荫道慢慢踱步到了公共读书楼下。此时,每一栋读书楼都灯火辉煌,每一间学堂都坐满了秉烛夜读的学子,他们或在随身携带的磁力笔记本计算机上敲敲打打,或捧着书本埋头苦读,或在笔记本上奋笔狂书,认真的模样非常的可爱。 南宫柳清并未在任何一间学堂停留,而是沿着楼梯径直走上了楼顶。当天夜晚的月光很好,洒在平坦的楼顶,一片洁白。洁白的月光仿佛隔绝了尘世间所有的喧嚣,使人仿佛置身于清冷的广寒宫的仙境一般,所有的忧愁与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里就是我经常来的地方,怎么样,还不错吧。”南宫柳清走到楼顶雕栏旁,张开双臂面朝月亮,任凭月光洒在身上,微风吹拂起衣裙的一角,飘飘然宛若仙子一般。 朵广风看着眼前的美景和美人,不由得痴了。他情不自禁地走到南宫柳清身后,轻轻伸出双手拦在南宫柳清腰间,将她轻轻抱在怀中,任凭她飘逸的长发轻拂在自己脸上,香香的、痒痒的。 “其实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一句话,但一直没敢说。”朵广风在南宫柳清耳畔轻轻道,“做我女朋友吧。太学一毕业咱们就结婚生子,可好。” “当然不好,我还没有好好感受被人追求的感觉呢。”南宫柳清轻轻从朵广风怀中挣脱开笑盈盈道,“结果固然重要,但是我是一个在乎过程的人。” “额,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想娶你为妻的。”朵广风无奈道,“那怎么样你才能做我女朋友呢?” “看你表现咯。”南宫柳清很淑女地狡黠一笑道,“其实,同窗这么多年我对你印象还不错。给你一年时间,能不能追到我就看你是不是真心了。” 这下轮到朵广风无语了,这是什么鬼借口,要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还一年追求期,这到底什么状况。恐怕如果不是南宫柳清当前,他都要抓狂了。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朵广风无奈地笑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女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才不明白。”南宫柳清调皮地笑道,“我现在困了,想回去睡觉了,明天还有课呢。” “我送你回去吧。”朵广风想都没想道,“天这么黑,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好呀。”南宫柳清乖乖地点了点头,嗲嗲地说道。听得朵广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心里确实美滋滋的。 两人走到一半,行到听风林时,南宫柳清就累得走不动了。朵广风连忙俯下身子将南宫柳清背在背上,但是并不催动内功,只是凭着自身的蛮力背着南宫柳清慢慢往女学子宿舍楼走。 将到女学子宿舍楼时,路上过往的男女学子渐渐多了起来。看到如此亲密的朵广风和南宫柳清两人,出奇地没有投来嫉妒的目光,相反大家都觉得两人实在是太般配了,简直就是活脱的一对金童玉女。 走到女学子宿舍楼下,朵广风才十分不舍地将南宫柳清放下,目送着她走进宿舍楼内、消失在楼道尽头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地折身返回自己宿舍。当然,在回去的路上他也在回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看看自己是不是忽视了什么,还有什么做的不够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千古青心》正文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青年太学学子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见到自己的心仪之人,都会变得不那么淡定和镇静,有的含蓄而内敛,有的热情而奔放,有的幻得又幻失,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心动的感觉。现在的朵广风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对于自己人生的第一段感情充满了迷茫。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他反复在想今天的告白应不应该做。 朵广风刚回到宿舍就遭到了室友的集体“问候”:“怎么样,拿下没有?”“进展如何?”“看你一副苦瓜脸,不会是被人拒绝了吧?”“兄弟,别灰心,要穷追不舍哦。”…… 五个室友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给朵广风说话的机会,而且此时这些室友充分发挥了太学学子的聪明才智,所猜测的情况和朵广风面临的情况相差无几。朵广风心中那个郁闷啊,你们这是何必呢,读书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上心,要是你们能把这八卦的热情投入到读书中,估计都成为医学高手了。 “你们怎么知道的?”朵广风刚一开口就立即意识到了不对,便连忙转移话题道,“你们想多了,我就是去散了个步,没有去追女孩子,你们真的想多了。” 王火韦贱贱一笑道:“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掩饰就是不老实。”唐红亮故作高深地附和道。 “不老实就是欠收拾。”廖禁下意识地就跟着道,但是说完才意识到不妥,随即打个哈哈,“当然,我们也没想着收拾你。不过你这样欺骗兄弟的感情,可是很不好。” “什么情况这是?你们演戏呢?”朵广风被他们几个逗得苦笑不得,“怎么说的好像我的一举一动你们都知道似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火韦叹口气,然后将面前的磁力笔记本计算机屏幕转向了朵广风,页面上赫然是一张才子佳人的图片,正是朵广风背着南宫柳清的画面,“吃干抹净了就像不认账,禽兽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朵广风老脸一红道,“我只是单纯的送她回去,真的,我们之间很纯洁的。” “啧啧,哥们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呢。”王火韦哈哈一笑道,“送人回去用的着背着吗?我看不会是那个啥多了,不能走路了吧。可怜啊,我的女神就这样毁在你这个禽兽手里了。” “老王,你是不是皮痒了!”朵广风脸色一沉道,“想让我给你松一松筋骨!”龙有逆鳞,触之者怒,而南宫柳清毫无疑问就是朵广风身上的逆鳞,王火韦的话在旁人耳中或许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在朵广风看来却是有损南宫柳清的名声,火气不自觉地就噌地蹿了上来。 “老王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猥琐。”孙广大拍拍朵广风肩膀嘿嘿一笑道,“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么雅的事情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俗呢。” “老王这是嫉妒,没错,赤裸裸的嫉妒。”廖禁揉揉头发道,“别理他,咱们说正经的。广风,弟妹答应没有。” “不知道,算是答应了吧。”朵广风不确定道,“又好像没答应。” “什么?什么叫答应了又没有答应?”廖禁道,“快说说怎么回事,哥几个帮你分析分析。” “是这样的……”朵广风简要把晚上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上楼顶、搂抱之类的被他理所当然的忽略掉了。 “没有直接拒绝就是好事,就还有机会。”唐红亮道,“你看,她都没跟别人单独出去,但是跟你单独出去了,这就说明有戏。” “我看不然,人家明明就是委婉的拒绝好吧。”王火韦非常适时地泼了一盆凉水,“你想啊,他们是十几年的同窗,没有爱情还有友情呢,人家这是不忍心伤他,不想让他太尴尬才故意这么说的。” “老王这次倒是说的有点道理,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廖禁想了想道,“不过看起来又不太像。要是拒绝的话不会做出让广风背着这么亲密的动作,而且在女学子宿舍楼下这种公众场合她都没说什么,我看她对广风还是有点意思的。”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一直在一旁沉默思考的孙广大这时接茬道,“你们想过没有,广风的这个做法已经等于告诉别人两人是恋人关系,等于宣示了主权。弟妹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都没说也没拒绝,这就等于是默许了。而且,我还听说,弟妹在水美一年多了,追求她的人很多,但是她一直和异性保持距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和广风独处。这样综合一分析就很说明问题了。” “说明什么?”苏震天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孙广大看着眼前的五个感情白痴无奈地笑道:“说明这就不是拒绝,而是默许。但是,女孩子对待感情矜持一点也是对的,所以才没有明确答应你。而且,这其中还有一点试探的意思。广风,接下来的一年你可要加油了,要不通不过考验,估计美人真的就与你无缘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听孙广大这么一分析,再加上自己没有说的一些“细节”,朵广风深以为然,经过一番思考后,他对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也有了一个大体的规划。 与此同时,在女学子宿舍楼某一宿舍内也在进行着类似的对话。高香婷和张玉婷端坐在南宫柳清面前,一边听南宫柳清出神地讲当晚朵广风表白的事,一边凭借敏锐的洞察力不断地打断南宫柳清的讲述,追问一些南宫柳清羞于出口的细节问题。 “哇塞,好浪漫呀。”高香婷双手托腮道,“你怎么就拒绝了呢?” “不是你们说要矜持一点的嘛。”南宫柳清反问道,“主要是我也不确定我和他之间是友情还是爱情,我需要一点点时间好好感受一下。” “别整这些文邹邹的,说白了你不就是怕越容易得到的越不珍惜吗。”张玉婷毫不客气地揭穿道,“而且我看你现在也是在摇摆不定吧。李华准都追你一年多了,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可不信。而且,你们都一年多没见了,我不信时间没有将感情冲淡。” “瞎说什么呢!我对李华准一点感觉都没有。”南宫柳清底气不足道,“整天粘着我,我烦他还来不及呢。” “有的时候你喜欢的就是你烦的那个人。”张玉婷道,“而且之后你会发现先一旦你爱上你烦的那个人就不可自拔了。” “其实,从理性角度来说,你选李华准是对的,那再怎么说也是一世家公子。”高香婷认真道,“俗话说的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学的好不如嫁得好,人活一世不就那么回事吗。” “就是,人家李公子要家世有家世,要长相有长相,真不明白你在犹豫什么。”张玉婷侃侃而谈道,“你那朵广风出来长相好一点,身高也就是中等,家世也就一般,实在不是谈婚论嫁的理想对象。” “我说你俩今天不对劲啊,怎么一个劲帮着李华准说话?”南宫柳清眉头一皱道,“你们俩不会是被他收买了,专门做说客的吧?” “哪有。”高香婷尴尬地呵呵一笑道,“咱们是姐妹,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爱情当不了饭吃。这是真心为你好。” “是啊,是啊。”张玉婷连忙符合道,“爱情的浪漫也是需要一定的金钱基础的。” “这个就不劳你们二位费心了,其实我还是相信爱情的。”南宫柳清微微一笑道,“如果广风只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平庸,你们以为我会看上他吗?我相信,他会成为一名王者。” “是谁给你的自信。”高香婷调笑道,“原谅我真没看出他有何与众不同。” “这是个秘密。”南宫柳清淡淡一笑道,“你们真的应该多读些书了。” “随你,随你,到底怎么选最终还是只能靠你自己。”高香婷有些失望的说道,“不管你怎么选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咱们是永远的姐妹。” “记得有人说过,不要在骚浪的年纪端庄的活着。咱们这个年纪就要去疯去闹去哭去笑,去经历应该经历的一切。”南宫柳清道,“谈个恋爱都要瞻前顾后、计较得失,将爱情建立在金钱之上,那还是爱情吗。” “金钱不金钱的无所谓,一切随心就好。”高香婷道,“你心里喜欢谁就和谁在一块,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 “话虽如此,不过我们俩还是要给你把把关的。”张玉婷道,“听说博州那里的人很‘开放’的,就是不知道你的广风有没有被同化。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试试他。看他是不是一个花心大罗卜。” “可以是可以,但是别太过火。”南宫柳清笑道,“其实我给他一年的时间,除了看他能坚持到哪一步外,本身也有这层意思。” “没看出来,你还挺贼的。”张玉婷道。 “开玩笑,能考上太学的有傻子么。”高香婷道,“我看这朵广风也不是省油的灯,但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估计这次他要阴沟里翻船了。” “我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南宫柳清正喝水,听到高香婷的话差点没呛到,“什么叫阴沟里帆船呀,这明明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好不好。” “嘿嘿,不好意思,失言失言。”高香婷连忙打个哈哈,将此事轻描淡写地带过。 作为即将步入社会这个大熔炉的太学学子,虽然还缺少适应复杂社会的圆滑,但已不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更不是满心都是童话世界的天真少年,而是非常的现实,甚至是市侩。 其实高香婷和张玉婷对于南宫柳清所做的决定是很失望的。南宫柳清不仅“葬”送了嫁入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遇,还让她们失去了在李华准面前邀功的机会,两万文的酬劳就这样不翼而飞了。当然,她们还没打算放弃,在她们看来,对朵广风的“考验”过程中还是有机会“棒打鸳鸯”的。 翌日清晨,朵广风抹黑起床,洗漱完毕后就悄悄地走出宿舍楼,沿着羊肠绿荫道走到听风林,选了一块稍大一点的空地,脱下外套搭在树枝上,先是打了一套简单的长拳舒展筋骨,然后盘膝而坐,坐忘冥想,吐纳天地元气。如果说他在博州感悟到的是死气、冰冷、肃杀和寂灭,那么在水美尤其是在听风林中感悟到的则是生机、活力、热情和创生。 两个时后,东方的天空布满了金色的太阳光辉,洒在林中给听风林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如老僧入定一般的朵广风这时突然睁开了双眼,原本澄澈见底的双眸此刻分别出现了阴鱼纹和阳鱼纹,并且两道鱼纹彷佛活了一般围绕着眸子或正或反旋转不已。 朵广风很清晰地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不仅身体充满了元气,而且整个水美太学的俯瞰景象清晰地呈现在了脑海之中。他知道这是真正半只脚踏入玄段的征兆,心中不敢怠慢,便立即运行“千古青心决”,伸出双手,飞快地结出乾、坤、巽、震、离、兑、泽、艮八种手印,紧接着在其双目聚焦之处便出现了“帝国印”的虚影,并且“帝国印”中心的太极双鱼符纹渐渐凝实和明亮起来。 朵广风心念一动,双眼的鱼纹和“帝国印”中心的双鱼纹便逆时针旋转起来,与此同时,整个水美太学主校区的所有生物的生机都在飞速地流逝,各种植物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随着各种生物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汇入体内,朵广风顿觉精神一振。但是,他立即意识到了不对,赶忙调整意念,双眼的鱼纹和“帝国印”中心的双鱼纹便顺时针旋转起来,强大的生命力又从他的体内涌出,回归到各种生物的体内,各种植物则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了原状,并且有疯狂生长的趋势。觉察到自身生命力的流逝,他赶忙停了下来,先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后又是狂喜。 “千古青心决”的强大此刻终于是显露出了冰山一角,只是半只脚踏入玄段便已经初步掌握了创生和毁灭两种律法,修炼到极致,简直不可想象。 稳定和巩固了一下境界,收功后,朵广风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从来没敢想自己有一天可以强大到如此地步,彷佛一掌就可以将整个水美太学主校区摧毁。 短暂的喜悦过后,朵广风决定试一试自己修炼的《太博经》功法,当然,像“万字大悲手”、“修罗勾魂手”、“大日如来剑印”、“大黑天神罚”等威力巨大的功法招式他是不敢用的,他要试的是之前因为修为不够需要以寿命为代价才能施展但是从未使用过的空间功法——“遁空”。 朵广风左手捏成一个剑诀,将元气经由任督二脉沉于丹田,然后按照“遁空”功法将元气导入中脉,依次点亮海底轮、脐轮、心轮、喉轮、眉间轮、顶轮和梵轮七个气旋。当头顶上方的梵轮点亮的一瞬间,他的身体由内而外绽放出璀璨的金光,随后便在一瞬间消失在了听风林深处,男学子宿舍楼的楼顶则金光一闪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是朵广风。幸而天色已经大亮,不然刚才诡异的一幕一定会惊动整个校园。 在楼顶安全着陆后,朵广风随即觉得一股虚弱感传遍全身,就好像一个普通人刚刚跑完五公里一般。 “真没想到遁空这么消耗元气,难怪书上会说玄段之下贸然使用折寿十年,空间律法果然不简单。看来是要尽快凝练元气金丹了。”朵广风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扶着墙下楼,前往食堂吃早餐补充体力。 朵广风这顿早餐丝毫没有吝啬,足足吃掉了三斤牛肉、两个鸡腿、一盘青菜和一斤米饭,看得周围的学子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收拾罢餐盘,他又到售饭窗口买了一杯牛奶和一块面包,然后到女学子宿舍楼下等南宫柳清一块去学堂听讲。 上午八点整,南宫柳清和高香婷、张玉婷准时走下了宿舍楼。朵广风远远地看到三人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起来,虽说面对南宫柳清很自然和亲切,但是当着她的两个闺蜜的面献殷勤,还是有点不自然,毕竟他是第一次干这事。不过没办法,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早上好,”朵广风低着头走到南宫柳清面前道,“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带了一份早餐。” “我们的呢?”高香婷故意板起脸道,“你不会就买了一份吧?真气!” “就是就是,连份早餐够不给买,你也太抠了吧。”张玉婷一脸鄙视道,“你不知道要追女朋友就要先买通她的闺蜜吗?” “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一起的。下次一定注意。”朵广风挠挠头,将早餐递给南宫柳清尴尬道,“你的磁话密码告诉我一下。” “干嘛?”南宫柳清一脸警惕道,仿佛刚认识朵广风一般。 “我去,这也太真实了吧,女人啊,真是善变呐。”朵广风心中如此感慨,但是表面上仍然一脸真诚道:“以后联系你方便。” “幺叁伍……”南宫柳清倒是没有故意刁难朵广风,很果断地将自己的磁话密码告诉了朵广风。 朵广风凭借自己超强的记忆力在口中默念了两遍便记了下来,然后赶忙道:“那你们去学堂吧,我今天上午没课,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嗯,好。”南宫柳清微笑着说了句,便和高香婷和张玉婷一道朝商学院学堂走去。 目送着三位美女离开,朵广风深呼一口气,平复一下怦怦狂跳的心情,然后转身大踏步逃离女学子宿舍楼下。他并没有返回自己的宿舍,而是直接去了学院内的磁话商会。 漫步在磁话商会偌大的商铺内,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手持磁话机,朵广风不由得觉得一阵眩晕,再看下面起步都在四位数之上的价格,更晕。摸着口袋里自己上学年“勤工俭学”攒下来的四千来文钱的银票,他最终选择了一部一千两百文的手持磁话机,既不奢侈,也不寒酸,还在自己的财富承受范围之内。 付完帐,拿到磁话机,朵广风又去磁话密码商会购买磁话密码卡。在商会伙计的介绍下,他发现凡是带有六、八、九数字的磁话密码卡都比较贵,而带有二、四数字的要便宜一些,并且前者越多越贵,后者越多越便宜。 看来看去,朵广风的目光最终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磁话密码卡——一张十个二的磁话密码卡。当然,不仅仅因为“二”是他的幸运数字,更因为这张卡便宜,每个月只收三十文的租赁费用。 购买完手持磁话机和磁话密码卡,将密码卡放到手持磁话机内,朵广风赶紧开机存入了南宫柳清的磁话密码,并且命名为“挚爱之人”。办完密码卡购置手续,他又给南宫柳清的磁话密码卡存入了六百文的预付租赁费,足够一年之用。 从商行店铺出来,走到一处僻静的树荫处,朵广风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散碎银票细细数了起来。数罢,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口袋里的散碎银票加在一起也就一百来文,加上票号里的存款,总资产只剩下了一千七百多文。当然,这只是他的私有财产,每个月的生活费是不算在其中的。他每个月的生活费不多,只有三百文,由朵广顺在每月的一号打入他票号的账户,勉强够吃饭用。金凤香是很疼这位弟的,倒是想给他多寄点,但是被朵广顺阻止了,理由就是男孩子要穷养,只有经历了磨难才能快速成长。 “唉,看来暂时买不成磁力笔记本计算机了,得想办法赚点钱才行。”朵广风叹了口气,一边将散碎银票揣回口袋里,一边朝听风林走。那里对于他来说是福地,可以大幅度提升对天地元气的感悟。“遁空”巨大的元气消耗使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感。他打算利用难得的闲暇时间压缩凝聚元气内丹。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爬到了正当空,朵广风缓缓收功,起身后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神情疲惫地走出听风林,前往食堂吃午饭。按照“千古清心决”的功法压缩凝聚了一上午,他才真正体验到了凝聚内丹的痛苦,不仅念力的消耗得头晕眼花,体力也消耗巨大,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使他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最重要的是内丹凝聚起来非常的慢,一上午三个时也只是凝聚起了针尖那么大一丁点,据他估计,按照这个速度,每日勤练不辍,也得一年才能凝练出一颗。海底内丹还是最容易凝练的,自下而上越来越难,想要将七颗内丹全部凝聚出来,就算是天才人物至少也要十年的时间。 “十年时间啊!呵呵,还真是漫长呢。”朵广风自言自语地掏出了磁话机,输入六个二密码开机后,在密码本中找到了唯一的磁话密码,稍作犹豫便拨通了这个密码:“喂,下课了吗?一块去吃饭吧?” “你谁啊?老三和你认识吗?”高香婷看着南宫柳清磁话机屏幕上的十个“二”强忍住笑意道,“喂?说话!不说挂了哈。”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南宫柳清在吗?”朵广风一头黑线道,“我是朵广风。” “哦,是你呀。”高香婷看了一眼正在浴室洗澡的南宫柳清的身影,眼珠一转道,“老三她和李公子出去了,磁话机落宿舍了,你待会再打吧。” “和李公子出去了?”朵广风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喃喃自语了一声,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下意识地就问道,“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 “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这孤男寡女的,你懂的。”高香婷压低声音道,“再说了,都这个点了,还能干嘛,当然是去食堂吃饭话家常去了呗。” “是,是,是这样啊。”朵广风强作笑颜道,“那能不能麻烦你告诉她一声,让她存一下我的密码?” “好的,没问题。”高香婷很爽快地打个哈欠道,“没别的事我挂了哈,要睡午觉了。” “哦,好,好吧,再见。”朵广风看着被挂掉的磁话心里觉得空落落、酸溜溜的,但是转而便宽慰自己,柳清和李华准单独出去,这怎么可能,要么是她这个闺蜜在骗自己,要么就是有别的事才和李华准出去的,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想通了这一点,朵广风便怀着矛盾的心情浑浑噩噩地吃了中午饭,然后睡午觉,去听余先生的讲座。他想用学习和习武麻醉自己,暂时不去想南宫柳清的事。 “刚才谁打的磁话?”南宫柳清洗完澡裹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道,“是主管先生吗?她说下午找我有事的。” “当然不是,是你的那个‘青梅竹马’。”高香婷一脸坏笑道,“你看看他这个密码,哈哈哈,笑死我了。” 南宫柳清接过自己的磁话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中的第一个密码,禁不住抿着嘴笑道:“这的确是他的风格。”然后,她芊芊玉指轻点,微笑着存下了朵广风的磁话密码,脑海中则出现了读书生涯以来的点点滴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