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雪消融》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一章 摘日神教 缥缈云巅,群山层层,映着夕阳,不时可见那仙鹤穿梭云叠之中。云端之下,林海重重,透着晚霞,时常得见那百兽出没于林海之中。群山之中有一高山,长挂一道天河瀑布。瀑布之下,便是一池深不见底却游鱼清澈的潭水。此时正值初秋,一片秋叶落下,恰入深潭,点出道道涟漪,与那天河瀑布击入潭中泛起的涟漪,戏了水中的鱼虾。那长挂一道天河落下的山峰,其名黎山,黎山与其周围三十六座入云高峰,一同被世人称为入云林。 此处可谓是人间仙境,画中山水。 林海中,忽的传来一曲悠扬笛声。笛声绵延悠长,似在应和这宁静的入云林,应和这大美天下。 夕晖折映下,有一样貌清秀的白衣负剑少年郎,坐在深潭旁一颗顽石上,吹着那不知名的悦耳入心的笛曲。一曲终,白衣少年眺望着云海中夕阳的余晖,落日的辉光映入他如星的眸子,他的心情舒畅平静,却又不时有些调皮想法,就如这潭中清水一般。清澈如镜,却又泛着瀑布落入所荡起的涟漪。 白衣少年觉得有谁在碰自己的肩膀,少年回头看去,不见有人。转了转眼睛,少年不经意间偷笑了一下。转过脸去正要再吹那竹笛,放倒了嘴边,却又再次放下。少年这次闭上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憩一样。果不其然,少年的肩膀又被谁拍了拍。少年这次没有回头,静静地坐着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几个呼吸的功夫,白衣少年突然回头,只见一猕猴崽子在他身后伸手,又要去拍打他的肩膀。猴儿一愣,慌忙就要跳入水中,白衣少年慌忙抓住那猴儿。这猴儿看起来也就是刚会爬树的年龄,若是跳进这水里,岂不没了性命。白衣少年拎着猴儿,猴儿也不闹,倒像是个认错的孩子一般缩着身子。 少年笑笑说道:“你这猴头,年龄不大,倒是会戏耍我来了。你想听曲子啊?好好好,我就吹给你听。” 这猴儿奇有灵智,听少年此言立马喜笑颜开。少年将猴儿放在身旁,猴儿乖巧的靠在少年身边坐着。少年又横起竹笛,手指起舞,又是一曲随意却悠长舒心的笛音,回荡在这片入云林中。 落日渐渐没入山巅,天色也越来越暗,一曲未尽,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属于这片自然的声音。笛声停了下来,一旁的猴儿倒是不乐意了。少年手放在猴头上,视线却看向了唯一一条能够离开入云林的林间路,狭林道。 少年道:“下次再给你吹,今天你就去找妈妈吧。” 猴儿不依,两手抓着少年的衣袖,发出了一种像是乞求一样的声音。少年脸色一板道:“不听话,我这就要打你了啊。” 少年抬手做出就像是要打的架势,猴儿慌忙抱住头跑开,见状,少年乐出了声,远看那跑出去的猴儿又回了头,少年摆了摆手道:“回去吧,想听明天听。” 猴儿低着头走向林中,直到在少年的视野中完全消失不见,那猴儿都是三步一回头,像是在不断的提醒少年,明天还要给它吹笛子听一样。 而就在那猴儿消失在林中时,少年忽的听到一阵风声。少年转身跳起,背后三尺长剑出鞘。那呼啸风声迎面而来,竟是一段长有七尺粗木桩飞来!手中长剑快如闪电流星,一来一回,待到少年落地,那粗木桩也被削成碎渣残屑。不等少年收回长剑,又听得狭林道方向传来唰唰声响,定睛一看那林中竟射来上百只箭来!少年忙退几步,等那箭雨到了面前,忽然起剑抡了一圈又是一甩,就将那会伤到自己的箭通通折断。 少年皱眉定睛细瞧,到时要看清楚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这入云林撒野。却只是刚听到了脚步声,少年又听到了远处一声声呼唤自己的声音。 “长卿——长卿——” 有些沙哑,但这声音似乎并没有怎么用力,就能让少年听得清清楚楚。 “爹在叫我?莫非,爹察觉到了入云林的不对劲?” 少年也不顾看是谁闯了入云林,既然自己的父亲在这个时候上叫自己,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少年转身纵身一跃跳向深潭,就要落入深潭时,脚尖一点水面,却是泛起的波纹,比那秋叶落水荡涟漪大不了多少。少年今年不过二八之年,便已有一身上乘轻身功夫。只是一步,少年便跨过了十余丈的距离,直接越过了深潭,来到黎山旁的那座比起黎山要矮了几十丈的秀峰,秀峰上多有奇树怪石,少年便是踏着这些奇树怪石便直接上了这秀山山顶。就在少年登上秀山顶时,从那林间道跳出二百余人,各个身着黑色劲装,面带黑色面纱。只有头上黑色斗笠上,绣着“摘日”二字。 秀峰之巅,有一长髯老人,一头斑白发,鬓发垂肩,一身素雅青衣,着灰白长袍。腰佩一柄三尺青峰。老人眺望黎山天河瀑布,高峰上的强风吹动他的衣衫白发,倒是有几分山中仙人影子。 白衣少年快步来到老者身后急忙说道:“爹!狭林道那边有情况,有人擅闯狭林道,我看来者不善,少说也有百人!” 老者抚须点头,眉头紧蹙,回首看向白衣少年道:“我已经知道了,长卿,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少年摇头,老者虽皱着眉,却还是笑了笑抚摸着少年的头解释道:“他们是就是这江湖上由那魔头独孤傲所一手创建的魔教,摘日神教。” 少年惊愕道:“啊!?摘日神教?” 老者沉默,少年朝秀峰下看去又问道:“可是爹,摘日神教和魔头独孤傲不是在七十年前就被您和另外六大派的绝顶高手一起联手击败了吗?他们怎么还会” 老者微微叹息,又望向那黎山的天河瀑布,入了夜,只有远方暗淡晚霞和天上的一轮新月映照着山岗,而在山下,却闪烁着点点火光。老者手搭在了剑柄上,脸上的凝重和愁容说明了很多,白衣少年自然也看得出,这件事真的很麻烦。老者从怀中拿出一支就好像是江湖上算命先生用的签子一般的墨黑长签说道:“可是那魔头,始终还是对这七签执着入魔,贼心不死啊。” “七签?”少年看向老者手中的墨签忽然想起了这墨签的存在,说道:“爹,这七签在江湖上不是有着七签一出号令群雄的名号吗?难道除了作为一个集结令的这个作用,还有别的用途?” “自然。长卿,你拿着。”白衣少年从老者的手中接过了墨签仔细端详最后结果也只是看它像是一根碳石一样的东西,老者看少年困惑,遂解释道:“长卿,你自幼便在入云林长大,江湖上的事也都是听你十三叔说的,今天爹就告诉你,这七签到底是什么。” 老者俯瞰山下,秀峰之下已然被层层火光,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了起来。但老者依旧不慌不忙,就像是茶余饭后给孩子讲故事一样的说道:“八十年前,在这片土地上,落下了一块天外神石,就是现在阴阳家广陵宫所在之地。那块天外神石就算是当年的独孤傲,仅凭一人之力也无法将其打碎。后来,我和其他六位合力倾尽一身内力,才终于打碎神石。而七签,正是从那天外神石中,自然而生。我们七人得到七签后不仅内力大涨,同时都对自己所学功法都有了进一步升华般的精进。自那之后,江湖上,武林中就有了这么一段话,叫:七签一出,号令群雄。神功藏石,道尽天意。” 少年挠了挠头又问道:“爹,那个魔头和你们,为什么都要打碎那块天外神石呢?” 老者刚要开口,却又闭上,无奈叹息又转向少年说道:“长卿,没时间给你解释了。我要你现在带着七签中的第一签赶快离开这里,一定要守住这支长签,万不可落入那独孤傲的手中!若是七签落入了独孤傲的手里,莫说这江湖,只怕这庙堂朝野,都会落入那摘日神教之手!” 少年点头刚要离开却又停下脚步,转身快步走到老者面前问道:“现在?爹,那您这” 老者双手负后从容说道:“这点你不用担心,那魔头还奈何不了我怎样。”随之老者有将腰间的佩剑取下递给少年道:“长卿,把你的玄铁剑给我,这把揜日剑,你拿着。带着墨签离开入云林,去往江南广陵宫,第二签就在那里。七签之间共有感应,两签可以找到第三签,三签可以找到第四签。长卿,切记,万不可让七签落入了独孤傲的手里!唯有参透七签中所隐藏的功法,你们才有可能除掉独孤傲!” “可是,爹” 少年还想说什么,却被老者立刻打断,“长卿,你快走。我已经传书于江南广陵宫,之后的事,就要靠你自己了。长卿,还不快走!” 少年紧锁眉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少年对着老者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眼中泪花强忍,声音甚至都有些颤抖的说道:“爹,您多保重!” 白衣少年不在磨蹭,他转身跳下秀峰,带着揜日剑,带着墨签,以他一身卓群轻功本事离开这入云林。老者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转身看向白衣少年离开的方向,眉目中既有几分慈爱,更多的,是信任。 老者抚须道:“长卿,这天下,就拜托你了。” 老者话音刚落,忽从那远处传来一阵狂放笑声。之间远方飞来一群黑鸦,遮天蔽日。连那最后一点晚霞也被遮的干干净净,宛如深夜一般。随着那狂放笑声的接近,只听得一沙哑之声传来道:“黎山铸剑山庄庄主裴旻!你可还记得老夫!” 远处有四人抬着一顶漆黑桦木轿,四人分别身穿黑白二色袍,只是这头戴的帽子稍有不同。而轿子旁还有那身着一身青色劲装的男子,比起其他四人,可要显得悠哉了许多。四人抬着这顶漆黑桦木轿一路踩着黑鸦来到了秀峰之巅,桦木轿落地,青衣男子掀起较帘。从哪桦木轿上大步走下一看起来不过中年的男人,一旁青衣男子躬身作揖,另外抬轿四人则是直接跪下,不敢抬头直视其真容。男人面相英武,剑眉长目,头戴长冠,身着一身黑袍绣龙虎,左臂蛟龙拿月入海,右臂猛虎登高吼日。黑袍之后绣有两金色大字,“摘日”。 老者不屑一笑,负手而立,眯眼看向那男人道:“独孤傲,你我也算是旧识,何必在这装神弄鬼!” 独孤傲大笑道:“七十年了,我还以为你这老东西早就成了一抔黄土!没想到你还活着!也罢也罢,就让老夫来试试你如今的功力如何!” 独孤傲突然飞身出掌!这一掌朝准了庄主裴旻的面门而来,出掌时只听好似有龙吟虎啸之声! 裴旻剑不出鞘,独孤傲以掌而来,他便以掌相抗。他的双掌霎时间变得如同白玉一般,裴旻猛踏步子,飞身出掌,正面迎上独孤傲这一掌!两掌相抵,两股百年内力相抗,就像是一把利刃,瞬间将这秀峰从中间给劈了开来! 秀峰一分为二,抬轿的没了黑鸦,也没了那么邪乎的轻身本事。倒是那青衣男子,随着崩山碎石,快步下了山。而劈开了秀峰的两人,更是早早落了地。山裂掀起滚滚尘埃,等那尘埃散尽,才看清两人还在僵持。只是裴旻身后那块留有深入顽石的脚印,似乎可见这一次的相互试探,独孤傲要更胜一筹。 裴旻目不转睛的等着独孤傲,他尽快的平复着体内躁动的真气,一次吐纳之后,一丝鲜血从裴旻嘴边流出,但他依旧淡然说道:“独孤傲,你这日月嗜星功看来又精进了不少啊。” “哈哈哈哈哈哈!”独孤傲仰天大笑,眉目间写尽了傲慢,“七十年前,你与六大派联手阻挠我,还险些要了我的性命!可现在,当年参透了七签的家伙,如今只剩你这个老东西!若还想留个全尸,我劝你乖乖把七签给我交出来!老夫还能考虑放你们黎山铸剑一脉一马。” 裴旻缓缓站直了身子,双手负后冷笑说道:“哼,就你?还想要七签,参透七签玄妙,提升自己功力来称霸这个天下?不过只是痴心妄想!” 裴旻腰间玄铁长剑出鞘,剑一出鞘寒光凛凛,与方才那白衣少年拿在手里截然不同。剑出鞘,剑意便出鞘。这剑意足以让那些没有任何准备的摘日神教教徒当场失神,若是那些心性不定的,说不准这一下就要落下了个失心病。为何这一剑但是剑意就如此强横,不为别的,只因为他裴旻独步天下八十年,就被天下人,叫了八十年的剑圣! 独孤傲自然不可能对这剑意无动于衷,反倒是感受到这剑意的独孤傲大吃一惊。他着实没有想到,裴旻这已然过百高龄,不曾像他这样习得嗜血延年的“日月嗜星功”,却还能有如此惊人的剑意。这让原本满脸狂妄的独孤傲,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咬紧了牙齿。他紧握拳头切齿道:“七十年了,你这老东西还是这样!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独孤傲大喝一声“来!”,只见眨眼间,独孤傲的身后边跪拜着三人,其中一人,便是方才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面容阴柔,眼神倒是显得坚毅,男子低头道:“护法南宫朔,谨听教主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另一人身着银色重甲,一柄卜字戟少说也有八十斤,重甲汉子竟然单手便舞的生风。汉子浓眉,络腮胡,长到倒不是中原汉子的面相,却说得一嘴标准中原官话,“左司耶律赞,谨听教主差遣!” 还有一人穿的一身书生气,腰佩一柄彩金户撒刀,只是这样貌,可算不上是书生面容。断眉鼠目,消瘦体型,肤色蜡黄。一开口更是如家禽般尖锐,“属下拓跋啸,给教主请安了。” “够了。”独孤傲一甩袖袍,双手负后,怒言道:“你们,给我把那个老东西拿下!” 三人齐声道:“遵命!” 话音刚落,便又从林中左右涌出二百余人将裴旻层层围住!这便是他摘日神教的罗阵。左司右司连同那护法一同立于三个阵眼之处,裴旻放声大笑,抽出腰间剑鞘朝独孤傲飞去。也就是那独孤傲能躲的过去,若是换个人,只怕下场就会像那棵百年古树一般,被这剑鞘给穿个通透。 独孤傲愈发愤怒,喝令道:“你们!都快给我上!” 摘日神教众人将裴旻层层围住,只是用着罗阵就想要困住他,倒是独孤傲太过轻视裴旻这个被天下叫了八十年的剑圣了! 听令,护法南宫朔手持铁扇而上。剑圣裴旻以剑相抗,巧借南宫朔这铁扇威力,转身后撤,恰迎上那持卜戟而来的左司耶律赞。剑圣转身出脚,一脚将那左司耶律赞的卜戟踢向一边。又是连续数脚踢在了耶律赞的胸口上。最后又猛踹一脚正踹在了耶律赞的面门上,若不是耶律赞头戴重盔,只怕这一脚是会要了他的性命! 耶律赞一时倒地不起,眼冒金星,右司拓跋啸和护法南宫朔见状齐攻上来。铁扇出手,如银月飞镖,裴旻抽身躲过,那铁扇竟还能沿路飞回。裴旻一剑留住那铁扇,旋在剑身上朝抽刀而来的右司拓跋啸丢去。那拓跋啸可不敢硬接这一扇,且不说他接不接得住,就是这扇子上那化骨剧毒,就让他退避三舍。没了兵刃的南宫朔双手化龙爪,脚走雷霆步,一爪卡在裴旻的剑身上。拓跋啸见状持刀朝裴旻劈来,而裴旻却不慌不忙松开玄铁剑一捋剑穗,竟从剑穗中探出一叶银镖,弹指朝那持刀砍来的拓跋啸射去。拓跋啸忙停步子,连忙躲闪,虽没有伤了性命,右臂却还是中了这一镖。这一镖藏了些许暗尽,刺在了拓跋啸的右臂上,又将他手臂的筋脉震断,这条右手倒是一时成了一条废手。 “啊!!!————” 拓跋啸发出凄惨嚎叫,抱着右臂在地上滚了起来。拓跋啸这一叫,分散了护法南宫朔的注意,裴旻一弹剑身,那玄铁长剑如同水波一样抖动起来,其中夹藏的内劲,硬是震开了护法南宫朔的青龙拿月手。抓住剑柄,剑身一转用那剑镡抵在南宫朔的胸口,仅是用那暗劲,就将南宫朔顶飞五六丈之远。 耶律赞终于站起身来,稳住马步用手中卜戟挑起身旁一块巨石抡向裴旻。裴旻耳听飞来的声响,转身跃起一剑劈开了那巨石。巨石后,是那耶律赞端戟刺来!裴旻手中玄铁长剑一横直接朝耶律赞的胸口刺来,耶律赞手中卜戟一抖,用那卜字戟卡住玄铁剑,用力一压将裴旻手中长剑压在地上。裴旻转身回身一脚,耶律赞这次有了防备,躲过了这一脚。而裴旻松开长剑,一步贴近耶律赞,身如百年老树,不得撼动,手肘贴在耶律赞的胸口,猛然一靠!那比裴旻要高上一头的壮汉耶律赞连卜戟都握不住,就被这招击退十几步,胸前铁甲都凹了进去。裴旻脚勾起,手拿卜字戟猛地投了出去,这一戟就将那四五个摘日神教的教徒给穿了个通透。 又是蜂拥而上几十个黑衣教徒,裴旻眼神一凌,本在地上的玄铁剑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飞到裴旻手中。自七十年前裴旻与其他六大派联手击溃了独孤傲的摘日神教后,他已经有七十年没有杀过人了。今日,他便要将这七十年没有杀的人,全都给补回来! 二百余人的摘日神教教徒手持弯刀弓箭,将裴旻层层围住,弓箭手正要搭弓射箭,裴旻却忽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宵鼠辈,就凭你们,还想杀了我!?” 他这一笑,笑的这摘日神教的教徒都不敢妄动。独孤傲大喝道:“都给我上!不过强弩之末!还敢大放厥词!?上!” 裴旻持剑屹立在罗阵中,不屑笑道:“强弩之末?好,好!今天,我便要告诉你独孤傲,告诉这天下!剑圣,不是白叫的!” 裴旻猛然一踏,腾空而起!忽然间,这入云林里起了大风,大到足以吹动了山上滚石。他以剑指天,忽的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入云林,下起了雨。这雨越来越大,伴随着阵阵电闪雷鸣。裴旻一剑入天,终于踏出了他这七十年里早就该踏出的一步。 独孤傲终于不再高傲,他明白,此时的裴旻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即使大雨滂沱,独孤傲的声音却能够盖过这嘈杂的雨声,“裴旻!你这是强行踏入剑仙境界!你想要和老夫,同归于尽!?” “哈哈哈哈!不错!七十年,或许我早就该这么做的!” 雷电交加,暴雨倾山。但裴旻的声音却响彻了整个入云林!天空乌云滚滚,就在这漆黑的夜中,那滚滚黑云中,却能见到点点如星般的微茫。裴旻缓缓地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他自从踏入这江湖以来,发生的种种过往。直到最后一步,那位白衣女子,倒在雪地之中,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他的那一刻。女子的笑,让他此生都无法忘却。 裴旻揖手对天行礼道:“诸位,借你们的剑一用!” 又负手踏空而立,那已经不是能称之为轻身的功夫了。裴旻心如止水,颔首道:“师父,你总说我的剑还差那么一点。那你看看,这一剑,如何!” 裴旻一甩袖袍,剑指指天大喝道:“剑来!” 翻山黑云中倾落而下千百长剑,那黎山深潭中,跃出数千残破长剑。云里一拨,潭中一拨。两拨剑雨挡住了入云林的倾盆大雨,只听得长剑之间,震耳欲聋的声响! 此时已然快跑出入云林的白衣少年听得这刺耳声响,回首望去却看那天上仙剑与潭中铁剑环绕在黎山之上,他便已经知道了这是他的父亲入了剑仙境界。他猛然停下脚步,又朝黎山的方向跑了过去! “爹!爹!不要啊爹!不要啊!!!” 在看到剑雨的那一刻,少年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父亲,剑圣裴旻,是要与那独孤傲,同归于尽! 裴旻剑指一引,满天剑雨随他指动而动。剑雨落下瞬间,独孤傲运得日月嗜星功护体!天罡地煞二气护住他身,剑雨倾然而下,只听得一片哀嚎声中。独孤傲的视野被剑雨影响,即便是他这十重日月嗜星功,天罡、地煞二气也只是抗住剑雨片刻。独孤傲也只能以邪功护体,勉强护住要害,在这剑雨中苟活。 剑雨全部落下,不过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莫说那摘日神教的教徒,就连那左司右司,也只剩下一口气,护法勉强还能爬起身来。而那独孤傲,衣衫褴褛,口吐鲜血。百年内力就在这一个呼吸间,几乎损失殆尽。入云林此时已然面目全非,遮山黑云也消散开来,只见天上一轮明月当空和那繁星点点。却不见了裴旻的身影,哪里也见不到。 独孤傲突然大笑起来,即便呕出一口鲜血,却还是放肆的笑着,“哈哈哈哈哈哈!裴旻这老东西!托着这入了黄土的身子强入剑仙境界!还不是落得个身死道消!哈哈哈哈!” “独孤傲!” 忽然,裴旻的声音传入了独孤傲的耳中。独孤傲猛然运动,却只是一口鲜血吐出。只见裴旻手化剑指朝那独孤傲飞来,正当那独孤傲以为万事休矣之时。裴旻的身子却停在了独孤傲的面前,剑指距离那独孤傲的眉心死穴,只有一寸距离而已。 “爹!爹!————” 白衣少年,跑了回来,见这一片狼藉,血流满地的场面,少年急忙寻找自己爹爹的身影。而就在他看到自己的爹爹安然无恙的背影,正要跑过去时。却见他爹爹的身体,如同黄沙一般,被风吹散于这天地之中。 剑身已经碎裂的玄铁长剑从天空坠落,正落在了少年的身边。这日,天下便是多了一位剑仙,少了一位剑圣。 又去了一位,剑仙。 白衣少年跪在这泥泞的地上,血水浸染了他这白色衣袍。自己至亲之人,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灰飞烟灭,少年就像是中了什么魔障一样,两眼空洞,不只是泪还是汗,亦或者二者都有,滑落他惨白的脸。 少年看向了盘膝而坐运功稳住气息的独孤傲,少年空洞的双眼一时间被仇恨所蒙蔽。肩膀一抖,青峰出鞘,剑身末端与剑格相接的地方,恰有两金字格外醒目,这两字便是这把剑的名字,“揜日”。 揜日出鞘,寒光长眀。便是天上月光又没入了云海之中。揜日剑也如同一盏明灯一般,散发着熠熠光辉。剑落手,少年持剑便紧咬牙齿,朝那盘坐运功的独孤傲刺去。长剑将至,不讲的什么功法,也没有什么路数。独孤傲突然睁开双眼怒吼一声。这一声好似虎啸一般震耳欲聋,别说伤他分毫,就是这接近独孤傲,少年都做不到。 独孤傲看着被逼退的少年,总觉得他的眉目似曾相识,但更吸引独孤傲的,是少年腰间别着的那枚墨黑长签。独孤傲现在不可动,虽是在裴旻的剑雨下捡回一条命来。但也是消耗近九成内力,体内天罡、地煞二气逆流,现在若是再用日月嗜星功,只怕会散尽这百年内力,一身上乘功夫,全都会付之东流。 “魔头!你还我爹命来!” 少年又要持剑刺过去,独孤傲没法动弹,但是他体内这天罡、地煞二气又岂是无用的。独孤傲只是心念天罡、地煞,二气便能护其周全。白衣少年揜日剑,也只能被这二气,阻在独孤傲三尺之外。 独孤傲大喝道:“南宫朔!耶律赞,拓跋啸!还不快给我拿下这子!抢来七签!” 听到独孤傲的命令,本来仅剩了一口气的左司右司,还有那情况稍好一些的护法南宫朔不得不爬起身来,拿起武器飞扑向着少年。少年眼看左右来人,急忙撤身。可这心头只恨一时难消,回头便是一剑,恰刺在了那右司拓跋啸经脉尽断的右手臂上,这会,拓跋啸这条手算是彻底废了。回身一脚踢在左司耶律赞的后背上,借力一跳,施展他黎山铸剑山庄一脉相传的轻身功夫“落花不染尘”,两个呼吸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独孤傲大怒道:“杂种!我倒要看你能跑去哪!”又传左司、右司、护法道:“南宫朔、耶律赞、拓跋啸!给我通知入云林外人手!包围入云林!放火烧山!一只鸟都不要给我放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二章 火海遇险 入云林从外围开始,燃起了熊熊大火。白衣少年用着一身轻身功夫行走于飞叶落花间,却被这声势浩大的林火,拦住了去路,不得不钻进深林,另寻出路。眼看着山林间逃窜的百兽,少年虽是心有不甘,但也是无奈。摸了摸腰间的墨签,只能朝着那还没有火光的地方跑去。 忽然一只灵鹊啼鸣入耳,少年抬头寻去,看到一只纯白灵鹊紧追着自己。这灵鹊他可是认得,这灵鹊便是少年打就见自己的父亲整日与它为伴,有什么书信也是交由它来传送。少年本以为这只灵鹊在刚才便已经遭遇了不测,未曾想这只灵鹊竟幸免于难。也算是给此时的少年,一点的宽慰了。 少年想到自己的父亲之前就说过,已经传信给江南广陵宫。少年估摸着,这第二签应该就在这广陵宫。少年抬头呼唤那灵鹊,“巧儿,这儿来。” 听到了少年的声音,灵鹊盘旋而落,乖巧站在少年的肩头上。少年看去,果不其然,就在灵鹊巧儿的脚上箍着的信筒里,塞着一卷似乎绣着什么花纹的绸布。少年脚步不停,从信筒里取出那绸布打开。再一看,原来绸布上的字,全都是绣出来的。 少年一边飞奔着,一边不时看着绸布上的字,终于是露出了笑容,自语道:“太好了,广陵宫已经接到了爹的消息,只要到广陵宫,就能找到第三签的下落了!” 就在少年稍有些喜悦的时候,却又听到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少年寻声看去,正看那银晃晃的卜戟刺向自己。少年也不再负剑,揜日剑也不出鞘,只是抡剑一扫,就把那八十斤的卜字戟打飞。卜戟飞出去的瞬间,在少年的左右忽然套来用粗麻绳编制的大。此时揜日不得不出鞘,少年拔剑出鞘,快剑如雨。左右一个来回,便将那麻绳大给破了。少年不再将剑鞘负在身后,而是如他父亲一般,挂在了腰间。 少年冷言看向前方,看到那身着重甲的左司耶律赞将卜字戟扛在肩上,脸色虽然不好,但和刚才比简直就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恢复了身体。刷刷刷,周围林中传来诡异声响,足有五十人黑衣教徒也出现在了这里。 耶律赞不屑的笑了笑,竖起拇指指了指自己说道:“子,你认不认识我!” 少年没有回应,但已经端好了起手式。耶律赞可惜的摇了摇头说道:“子,你倘若现在把七签交给我,我还能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一旁一个黑衣教徒生在耶律赞耳边说道:“左司大人,教主有令,若是发现这子,就要发出信号通知教主啊。” 耶律赞一脸嫌麻烦的样子拍了一下那黑衣教徒的帽子训斥道:“用你提醒!?教主的命令,是你知道的快还是我知道的快!下去!” 这摘日神教教徒只觉得委屈,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着头,用帽子当着埋怨的脸后退数步。少年已经冷静了下来,但复仇这两个字却还没有从他的脑海里消失。少年紧握宝剑,切齿道:“你们这些魔头的走狗,今日便让你们给我爹陪葬!” 耶律赞一看少年如此执拗,也是没有继续说服的想法,一脸的嫌弃麻烦模样,摆了摆手下令道:“上!都给我上!不能抓活的就给我杀!” 五十摘日神教教徒纷纷拔出环首刀,齐朝白衣少年杀来!少年即便见此阵仗也没有感到丝毫恐惧,也不曾心生胆怯,反倒是给父亲报仇的心情充斥着胸口,少年恨不得现在大杀四方! 白衣少年一丢手里那段绸布,从腰间顺着摸出三枚银镖,怒喝道:“你们这些鼠辈走狗!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这入云林!” 少年一丢银镖,把肩上的灵鹊巧儿惊起,灵鹊在少年的头顶盘旋。少年一时也顾不得灵鹊,三枚银镖准准射中冲上前来三个教徒的咽喉。一镖毙命,这都是跟着他父亲学得的本事。少年跳入那群教徒之中,一人便是和这五十人相斗,还能占得上风。少年用的,是他们黎山铸剑山庄一脉的黎山剑术。修的,是他父亲剑仙裴旻一生都未曾修完的《黄庭经》。 被这些摘日神教教徒所围,少年没有任何慌张的样子,来一人便杀一人,来一对便杀一双。这一招一式,都像极了他的父亲剑仙裴旻。这五十人众,不过数个呼吸间,这五十人竟就已经倒下了一半。耶律赞摸着自己的下巴反倒是觉得有趣,他看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却没想到有这么一身本事。耶律赞将卜戟杵在地上,扭动了一下脖颈,正要提戟亲自动手。睁眼时才发现,五十摘日神教教徒,已然全都没了性命。而那白衣少年,也依然变成了“红衣”少年。 少年持剑迎面劈来,速度要比刚才快了更多。耶律赞可不会轻视了眼前这个少年,连忙举起卜戟挡住少年这一剑。耶律赞没想到少年腕力竟会如此之大,这一剑震得他连退三步,而少年则轻描淡写的转身落地,悄然无声。 耶律赞松了松被震的发麻的手,歪了歪头,一皱横眉说道:“没想到啊,你子看着年纪不大,本事倒还真不!”少年不说话,他也不屑与耶律赞说话,耶律赞也不自讨没趣,一抖卜戟喊道:“好!子有种!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大漠剥甲的厉害!” 耶律赞纵身跃起,两手持戟便朝少年扎去,少年连忙抽身,长戟恰好刺在少年脚前。耶律赞忽然一手握戟,推着地猛然一刺,卜戟恰好钻过少年两角之间。耶律赞一横卜戟,卜戟那好似镰刀的锋刃横倒,眼看耶律赞就要一抽卜戟,若是少年躲不过去,只怕这一只脚是要被这卜戟削去。少年赶忙反手握剑,刺在了自己脚后的土地中,耶律赞这一抽卜戟,恰巧挡在了揜日剑上。 江湖上有这么一句话,“揜日可折天下兵”。只是耶律赞的这把卜字戟,可没有能把揜日剑给折断的本事。少年看揜日剑挡住卜戟的一瞬间,耶律赞的身子愣了一下看,像是没料到一样。少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飞身便是一脚接一脚,蹬在了耶律赞的胸口重甲上。一抽揜日剑,耶律赞托着卜字戟整个人连退数十步,还是一棵巨木,挡住了他的身子。 耶律赞耸拉着脸,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一拿长戟又扑了上来!扎、勾、撩、卡、拨、刺!他那一共三十六式的大漠剥甲已然用了一半,但是一招一式都能被少年一一化解。 卜戟劈面而来,少年便横剑相抗。挡住这一戟,少年侧身以剑压住耶律赞手中的卜戟,沿卜戟戟杆而上,一道寒光闪过,耶律赞慌忙松手后撤,剑尖划破了他的咽喉渗出一丝血迹。若是耶律赞晚退那么一个瞬间,只怕现在他已经尸首分离。 少年突然后撤拉开了距离,这让本来就心急的耶律赞,一脚踢起卜戟握在手中。咬了咬牙干脆直接将卜戟投了出去!少年附身躲过这一戟,又转身握住长戟。这卜戟确实有些分量,少年都被这卜戟带动了两步。少年转身,一甩卜戟,借力发力,顺着力量就将卜戟又丢了回去。 那耶律赞正要直接接住卜戟,却忽然从林中飞来一柄铁扇,将那卜戟打飞。铁扇倒是飞向空中,划出一个弧度,落在了那青衣男子的手中。入云林的火势越来越凶猛,而那青衣男子,恰就是从火海中摇着铁扇,漫步出现。 耶律赞一时不知所措,左右看看只有教徒尸首,只能无奈应付道:“护法!?你这怎么” 青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摘日神教的护法南宫朔,也是其教主独孤傲,最为信任的教徒。南宫朔看了一眼更加警惕的“红衣”少年,又看向不敢言语的耶律赞质问道:“左司耶律赞,教主有令,一旦发现裴旻的儿子,就要立刻发射信号弹。你的信号弹呢?嗯!?” “我我”耶律赞一时哑口无言,思来想去又狡辩道:“我这不是为了教主,抢七签心切,这才一时给忘了” “忘了!?”护法南宫朔一声大喝,吓得耶律赞也不敢再说话,“我问你,教主的命令还有什么!” 耶律赞紧皱眉头,刚要开口却忽然发现,原本与他相抗的少年,不见了。慌忙叫道:“护法!那子!那子跑了!” 护法南宫朔一挑眉梢,猛地一甩铁扇说道:“放心,他跑不了!入云林外便是已经布好的天罗地,任他插翅也难逃!耶律赞!” 耶律赞一抱拳道:“属下在!” 南宫朔用铁扇掩住面部说道:“快去追!但可记得,别伤了那子的性命,咱们教主,留着他可还有用呢!” “是!” 耶律赞急忙朝着离开入云林的方向追去,而那护法南宫朔却一合折扇,眼睛一转阴冷的笑了笑,转身便朝黎山方向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三章 断崖险境 黎山脚下,摘日神教教主独孤傲勃然大怒,一掌虚空打去,竟将整潭沉剑池水炸起。独孤傲体内真气虽是稳定了下来,天罡、地煞二气也归于平静,但百年内力恢复只有十之三四。独孤傲怒斥道:“混账东西!竟然让一个毛头子给跑了!” 护法南宫朔跪拜低头,身体颤抖着解释道:“教主息怒,教主息怒。这都要怪左司耶律赞不听教主命令,见到裴旻的儿子没有放信号弹,这才让那子给跑了!” 独孤傲双手负后,正想下令直接处决了耶律赞,但转念一想此时还正是用人之际,不能如此轻易就杀了耶律赞。独孤傲改口说道:“传我命令,谁若是发现了那子的下落还不发信号弹,格杀勿论!” 南宫朔低头恭敬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 入云林依旧燃烧着熊熊大火,现在四周已然没有了不起火光的地方。少年左右为难,看向了肩头上的灵鹊巧儿,少年紧皱眉头,叹息道:“巧儿,快走吧,就去广陵宫。不要再回来了,乖,快走吧。” 巧儿能懂人言,自然也能听懂少年的话,但这只灵鹊就是不肯就这样离开。它开口发出几声啼鸣,又振翅几下,好像就是不肯离开一样。少年无奈,只得扯下一角衣袍,咬破手指写了些什么,塞进了巧儿脚上的信筒里说道:“巧儿,乖,把信带到广陵宫,这样我们还能有一线希望!” 灵鹊巧儿虽是不情愿,但还是振翅而起,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少年的身边盘旋。少年挤出一丝笑意,鼻子却依然酸了起来,他倒吸一口气说道:“乖乖,快走吧,一定要把信带到广陵宫!” 巧儿发出了的啼鸣声,甚至不可思议的落下了眼泪。巧儿又落到少年肩头,用它的喙轻轻蹭了蹭少年的脸颊,发出一声好似痛苦嘶鸣一般的啼鸣声,振翅而飞。少年抹了抹眼角,掸去衣上灰尘,一跃上树,继续朝着入云林外飞奔而去。他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但同时也从未放弃逃出去。他还有父亲交给他的使命,还有不得不去完成的重担。他还要,为他的父亲,报仇! 树林里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少年清秀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抹上了黑灰,汗水流下,那少年,也没了翩翩少年的模样。更像是个四处流氓的乞丐,脏兮兮的,完全没有了方才在沉剑池边优哉游哉,潇洒吹曲的样子。 “子!哪里逃!” 少年闻声看去,恰看到三点亮光飞来。暗道一声不妙,少年急忙跳下树去。抬头看去,那是三枚十字镖钉在了树干上。随之一声烟花升空的声音,夜空中炸开了摘日神教作为信号的烟花。远在黎山脚下的独孤傲看到烟火信号,阴冷笑了起来,又对左右命令道:“都跟我来!” 火海森林中一人影跳了出来,那书生打扮的人,握住腰间户撒刀柄。笑声尖锐刺耳,好似计谋得逞一样说道:“子,倒是有几分本事!不过你能从耶律赞手里逃走,可逃不出我拓跋啸的手心!” 拓跋啸抽出户撒刀猛然一劈!刀是软刀,可这刀风却霸道强悍!少年没有与之硬碰,侧身翻躲,脚踩黎山铸剑山庄独有的身法功夫“风雨步”。脚似坠地骤雨,身似呼啸山风,轻描淡写的便躲过了拓跋啸这突如其来的一刀。 眼看这刀风是没了作用,拓跋啸干脆直接拖刀而上。紧逼少年面前,猛然挥刀一撩,少年拔剑出鞘,揜日剑一档这户撒刀,少年这才有了抽身闪躲的功夫。拓跋啸见状不再留手,从刀鞘上牵出一根手指粗细的铁链,铁链的一段直接扣在了刀首上。拓跋啸直接丢出刀鞘,刀鞘直冲冲的朝着少年胸口而来。少年抬剑一档,虽是挡下了这一招,但也连退数步,握剑右手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再看那拓跋啸,左手牵链,右手拿刀。左手甩动着锁链,刀鞘一圈圈的转着,发出呼呼风声。少年很好奇,无论是刚才的那个用卜戟的耶律赞,还是现在这个怪异书生打扮的拓跋啸,分明刚才还是只剩一口气的模样,还有那右手,分明已经被他挑断了筋脉,理应是一条废手了才对。可为何现在又变得生龙活虎,像是没事人一样?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眼下敌人就在眼前,如何战胜他或者说,杀了他,才是最重要的。因为“红衣”少年,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其他握有七签的人,只有活下去,才有能够打败独孤傲的资本。只有活下去,才能给他的父亲报仇! 这一次,少年选择主动出击。揜日可折天下兵,即使面对如此怪异的兵刃,少年对揜日剑有着极高的自信。少年一挽剑花,一脚踏在身后树干上,飞身刺向拓跋啸。拓跋啸抛出刀鞘,刀鞘直朝少年面门飞来。少年横剑一档,顺势劈下一剑,直接将刀与鞘之间的软索砍断。刀鞘飞了出去,被少年左手反手握住。将至拓跋啸面前,拓跋啸抬刀便要刺去!少年以剑撩地面身子一歪躲过这一刀。以手撑地,飞起一脚正踢在了拓跋啸的脑袋上。这一脚踢的拓跋啸是晕头转向,几步趔趄险些倒地不起。 拓跋啸还没缓过来,少年拽着他刀首上的锁链猛地一拽,拓跋啸被这一拽拖动了数步。等拓跋啸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少年的面孔出现在了眼前。少年一剑朝拓跋啸的咽喉刺来拓跋啸慌忙抖动刀身,锁链抖起落到拓跋啸手里。看准了这一剑刺来,眼看就要刺中咽喉一命呜呼。拓跋啸的身体这才在最后关头反映了过来,急退两步,右手握刀,左手拿链。转身一转,锁链竟缠住了少年手中的揜日剑。拓跋啸眼看有机会,户撒刀一横,仅用手腕力量猛地一划!少年松剑撤身,躲过这一刀,便是飞起一脚踢在剑镡上。猛然的一个加力让被锁链锁住的揜日划断了锁链,剑身七寸刺入了拓跋啸的胸口。只是这一剑刺偏了,若是再往右两寸,拓跋啸必然当即毙命。 少年脚踩风雨步,身子一晃来到拓跋啸面前,拓跋啸刚想举刀,但毕竟受了此等剑伤,动作必然比不得本就迅捷的少年。少年握住剑柄,一脚踢在了拓跋啸的肚子上,拓跋啸当即一口鲜血喷出。少年的这一脚将拓跋啸踢飞五六丈远,拓跋啸胸口止不住的鲜血,眼看就要命丧黄泉。脸色惨白的拓跋啸,颤抖着手从怀中拿出一只已经碎了一半的瓷瓶,从瓷瓶中倒出一丸丹药立刻服下。服下瞬间,那拓跋啸竟然胸口的血立刻就止住了。惨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拓跋啸阴险的笑着,用衣袖擦去嘴上血迹。像是没事人一样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用户撒刀指着“红衣”少年笑讽道:“子,我是打不过你,但老子教主给的十还丹!子,我劝你乖乖投降,交出七签和揜日剑!我们教主仁慈,还能放你一马!” 少年紧皱眉头,双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左右握住剑鞘说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神通,被挑断了手筋还能活动自如。原来都是有什么邪药相助,要是没了那药,你不过就是个废物罢了!” “好子,你找死!” 仅是这三言两语就将那拓跋啸说的眼红了起来,伸手探向怀里眨眼间便飞出三枚十字镖!而再看这少年也是早有打算,伸手握住剑鞘时,便是准备抽镖、不过少年的这是柳叶镖,一丢便是四枚银镖飞出。其中三枚精准击中了拓跋啸的三枚十字镖,而另一枚直朝拓跋啸心口而来! 就算是吃了独孤傲特制的十还丹,受了伤毕竟还是受了伤。要让拓跋啸现在躲过这一镖,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不躲,拓跋啸这举刀也慢了那么一个瞬间,这一镖看来,本应是必中的一镖。 但却未曾想到,那黑袍绣龙虎的摘日神教教主独孤傲,却已经赶到了。独孤傲不知从哪里出来,仅用两指便捏住了少年的柳叶银镖。微微用力,便将那柳叶银镖折断。独孤傲闭着双眼,声音低沉骂道:“废物,一个个连拿这个黄毛子都没办法。” 拓跋啸连忙下跪行礼道:“多谢教主救命之恩!” 随着林中传来几声刷刷声,便是又从树林里跳出了二百余人的摘日神教教徒。少年连退数步,与独孤傲拉开十余丈的距离。随那二百余人一起出现的,还有已经败在了少年手上的左司耶律赞,以及那还未真正和少年动过手的摘日神教护法南宫朔。三波人手加起来足有三百余人,将“红衣”少年包围其中,这可谓是插翅难逃。 独孤傲上踏出一步,对着少年伸出手说道:“子,我问你,你当真不愿向老夫低头?” “让我低头?哈哈哈哈哈!”少年突然爽朗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着笑着,变成了切齿的憎恨模样,“独孤傲!你害死我爹!烧我入云林!让我给你低头?我就先拿你人头来祭我爹在天之灵!” 独孤傲不怒反笑,一捋胡须笑道:“好子,口气可真不!老夫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拿老夫的人头!上!抓活的!” 独孤傲这一声令下,先是那护法南宫朔立刻有了动作。纵身跃起,手持铁扇朝少年打来。少年抬剑挡住铁扇,侧身一躲,揜日剑划过铁扇,少年手腕一转剑锋急转劈向护法南宫朔。而那南宫朔身如狡兔灵猴,身子弯成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少年一看这身法,忽的想起他的父亲似乎曾经和他说过这种诡异招式。似乎是六大派中,最为隐世神秘的点苍派的身形功法,“弄灵蛇”。这种身形功法若是能够练至上乘,任其提醒如何庞大健硕,都能如同灵蛇一般活动。 南宫朔躲过这一剑便急忙抽身,似乎自认不是少年的对手一般。少年紧皱眉头,以剑指护法南宫朔质问道:“你,可是点苍派弟子!” 此语一出,不仅耶律赞、拓跋啸惊讶看向南宫朔,就连独孤傲都眯着眼睛,看向了南宫朔。南宫朔左右看看,诡异的扬起了嘴角,笑说道:“你说我是点苍派的人?不错,我以前的确是点苍派的弟子。但是我加入点苍派,可不是因为仰慕他们。子,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点苍派的人的?” 南宫朔淡定的神色让独孤傲不再看向他,反倒是看向了那“红衣”少年。他是越看越不对劲,总觉得这少年的眉目间,总有那么几分似曾相识。少年神色凝重,厉声道:“你方才用的,可是点苍派的身形功法弄灵蛇!?” 听到少年这么说,南宫朔不由愉快的笑了出来,他手中铁扇轻摇,用那轻浮的语气说道:“呦,倒是有几分眼力。好子,你说的没错,方才我用的的确是点苍派的弄灵蛇。但是子我告诉你,我虽做过点苍派弟子。但我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做过点苍派弟子!当初我加入点苍派,就是为了用他们的功法,杀了他们!子,六大派没有你想的那么干净。我的父母,就是死在了点苍派的手上!” 那南宫朔越说越激动,甚至一扇打在了身边那棵巨木上,巨木应声而倒,而南宫朔的双眼也红了,泪光闪烁,却笑的很是狂放,“多亏了教主,二十年前,是教主带领摘日神教,踏平了点苍派!还让我亲手手刃了我的仇人!子,明白我为什么会点苍派的功夫了吗?耶律赞、拓跋啸!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把这子拿下!夺来七签!献给我们的教主!” 不等少年再说什么,左司耶律赞和右司拓跋啸便抄着兵刃,带领数百教徒扑向了少年。少年将剑刺进土地里,发力一挑。内劲将四周地面炸开,飞起的泥沙遮挡了摘日神教众人的双眼。只听飞扬的泥沙中传来两声惨叫。两个人影从泥沙中飞了出来,一是左司耶律赞,二是右司拓跋啸。这两人一个铁盔不知道去了哪里,一个胸口多了一个脚印。泥沙落地,那“红衣”少年也不见了踪影。独孤傲冷冷一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这毛头子能跑去哪!给我追!”身为教主的独孤傲竟不可思议的走在了前面。他一跃而起,这一跃便是十丈有余。后边紧随众教徒,都拼尽了全力,却还是被独孤傲越甩越远。甚至眼看这就要追上了已经将落花不染尘修至上乘的少年。 这条路是条上山的路,也是离开入云林的路。也是入云三十六峰之一,虽然不高,却是最险的一座峰。这座峰,名为“归来峰”。只因为这座峰只能从同一侧上,同一侧下。归来峰的另一半,是那足有四百多丈高的断崖。断崖另一面同样也是一座断面高山,过了两山之间的沟壑到对面的山上,便是入云林之外的地界。可这条沟壑,足有五六十丈的距离。就算少年有一身上乘轻身功夫,这个距离对他来说,也实在太过困难。少年无路可逃了,但他更不可能坐以待毙。这个距离对他来说困难,但同样对现在的独孤傲来说,同样不可能。 少年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宁愿去赌一赌。反正赌注,都是自己的这条命。少年回首看向林中,独孤傲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近。少年卯足了一口气,后退两步,运力双腿上。猛然一蹬地面,那山石地面瞬间被他这一脚踩的裂了开来。临至山崖,他纵身一跳!而此时,独孤傲和其他摘日神教众人也赶到了山崖。 独孤傲刚想下令放箭,但少年对他来说还有相当重要的作用。他不能就这么杀了少年,少年这一跳,从未有过的一跳。当前看来,想要跳到对面山崖并非难事。却万万没想到,忽然飞出两只十字镖,射中了少年的背脊! 少年身子一抖,撞在对面山崖上,来不及及时抓住什么。少年,便坠入了这百丈沟壑之下。 独孤傲勃然大怒,一手将右司拓跋啸给抓了起来怒斥道:“混蛋!谁让你丢的镖!” 见独孤傲如此大怒,其他教徒急忙跪下,恐独孤傲的怒火殃及到自己头上。右司拓跋啸身体剧烈颤抖着解释道:“属,属下也全是为了教主啊!要是让这子离开找到其他六签,可就危险了啊教主!” “混账!” 独孤傲一把将那拓跋啸丢飞出去撞在树上,拓跋啸呕出一口鲜血依旧跪下叩头道:“谢教主不杀之恩!” 而独孤傲看向那深渊下令道:“南宫朔、耶律赞!你们二人给我各率五十人手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四章 死里逃生 江南之地,青州城以北五十里外,有一座荃蕙崮。当今天下六大派之一的阴阳家广陵宫,就在这荃蕙崮之顶上。荃蕙崮不高,但很是险峻。广陵宫中全部都是女弟子,个个模样都标志的很。可即便如此,因为这险峻地势,平日里这广陵宫鲜有人会到这儿来叨扰,倒是一些飞禽走兽,常会居于此。只是这忽然不知从哪来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喜鹊,还是让广陵宫里晚上守宫的姑娘们,都感觉有些稀奇。广陵宫很大,一共十七院,十七院中又有七殿,三十一阁。灵鹊在广陵宫上盘旋片刻,最后附身飞向了广陵宫宫主所住的远游院中的东湘阁。只有广陵宫的弟子才知道,那西湘阁不过是宫主平日里做些针线活,读书写字作画的地方。而这东湘阁,才是广陵宫宫主就寝的地方。 此时正是夜深时,但这远游院中的东湘阁却还有一层,正有人借着月色观一局残棋。灵鹊落在了推开了窗子的窗沿上,发出几声急躁的啼鸣,让楼阁下巡夜的两个弟子,都不由得抬头看了过去。窗内,一直带着翡翠镯子的白皙素手伸向了灵鹊脚上的信筒。拿出其中已然鲜红的血书,窗里的女子一下子便慌了神。女子暗道不妙,急忙叫道:“袅袅、秋风、洞庭、木叶。” 房门被轻轻推开,从门外走进来四名身着紫色轻罗裙,轻声道:“宫主,有何吩咐?” 那被四人称之为宫主的女子正坐于木榻,手指敲了敲榻上棋盘吩咐道:“你们现在就去换身方便的衣裳,遮上面容。随后跟着这只灵鹊去,这只灵鹊会带你们找到一个人,你们四个把那个人带回来就行了。记住,万万不可被人外人发现行踪。” 四人虽不知事情为何,但既然是宫主的吩咐,自然不能违抗的。那宫主又说道:“等你们回来,我便给你们解释为何。快去吧。” “是。” 四人听了宫主的吩咐,退身就要离开。谁知那灵鹊竟然跟了过去,四人面面相觑,只得又看想了她们的宫主,宫主莞尔一笑道:“不用多虑,这乖乖听得懂人言,你们准备好之后,让它带路就是了。记得,一定要快。” 听了宫主的解释,四人也没有什么再多虑的。行礼后便退出了屋子,只留宫主一人于屋中。借着月光,广陵宫宫主继续看这一局棋,却始终无从落子。忽的一团雪白毛茸茸爬上木榻,趴在了宫主的一对纤纤玉腿上。那是一只全身雪白的雪貂,广陵宫宫主看着腿上的东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手中鹅卵黑子投进了手边的红花梨棋罐中,轻柔抚摸起趴在她双腿上惬意睡着的那只乖巧雪貂。看向窗外,被月光照亮的广陵宫喃喃自语道:“师父,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 此时的入云林,开始下起了雨。不是狂风暴雨,更没有电闪雷鸣。只是绵绵雨,打在入云林这片已经被一把火毁了的土地上。只是绵绵雨,却能够将这场大火熄灭。山林中,穿梭着被独孤傲差遣去搜寻少年生死的护法南宫朔和右司拓跋啸。 两人没有任何交谈,这让地位要比南宫朔低上一级的拓跋啸不知该如何去讨好南宫朔。毕竟方才他可是惹得教主独孤傲火冒三丈,若是这次再没有找到少年的下落,拓跋啸确信,自己定会被独孤傲砍了脑袋。若是能套好了独孤傲的贴身护法南宫朔,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拓跋啸紧追两步,来到南宫朔身边说道:“护法尊者,你说那子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恐怕都摔成肉泥了吧。你说要真是这样,咱怎么和教主交差啊?” “怎么交差?”南宫朔冷冷笑道:“那你的人头交差。” 这一句话无异于一盆冷水浇在了拓跋啸的头上,拓跋啸还是不甘认命,又说道:“护法尊者,您看咱这也是二十年的交情了,您看是不是能帮兄弟我说两句好话”说话间,拓跋啸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段青丝绸缎被风吹过他的眼前。这可没有逃过他的双眼,急忙伸手抓住那绸缎,看了看绸缎大笑道:“护法尊者,你快看!我拓跋啸这次,不用掉脑袋了!” 南宫朔停下脚步,好奇他究竟发现什么了,值得他如此高兴,甚至觉得连命都能保住。南宫朔来到拓跋啸的身旁凑过去一看,那是一块已经被烧得残破不堪,确依旧能够清晰的看出上面绣着的两个字的青色绸缎。 “广陵”南宫朔转了转眼睛,眉宇间轻蹙一下便又恢复如常,“你的意思是,广陵宫的人也和七签有关系?” 拓跋啸发出尖锐的笑声,将手中的绸缎紧握说道:“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广陵宫的丝绸可是天下一绝。护法你看看,这块绸缎在如此大火中还能残留这么一块,更何况还有这广陵二字。依我看,这广陵宫是脱不了关系了!” 南宫朔背着手,铁扇轻轻敲打着他的后背。微微颔首说道:“这倒是个线索,不过拓跋啸,咱还是得先去谷底看看,万一那子就摔成了个肉泥,你再把七签献给教主,这不也是大功一件?两件功劳加在一起,我看你不仅可以保住你的脑袋,还能升为护法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一听南宫朔这么说,拓跋啸顿时喜笑颜开,握着绸缎的手一捶另一只手的手心高声道:“对啊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果然不愧是护法尊者,想的就是周全!护法尊者,咱事不宜迟,赶快走吧?” 南宫朔哼笑一声道:“看你这点出息,走吧,看看那子死了没有。” 拓跋啸连忙点头,朝身后喊道:“的们,快走几步!等我高升,带你们去扬州城花天酒地去!” ———— 趁着夜幕,广陵宫的四位姑娘都穿上了便于行动的紫色劲装,又以紫纱遮面,紧跟着灵鹊巧儿疾行在这夜幕之下。其中年龄最的,便是那个叫木叶的姑娘,她抬头看着巧儿,疑惑问道:“姐姐们,你们说这只白白的喜鹊,是在给我们带路吗?” “是不是跟着走就是了,你还不知道咱们宫主的本事?能通百兽言语,宫主让咱跟着,咱就跟着。” 说话的是年龄最长的袅袅姑娘,虽然年龄有别,但最大的和最的也只是差了两岁而已。袅袅姑娘的话音刚落,巧儿便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啼鸣。几人中对山川最为了解的秋风姑娘疑惑说道:“这方向,可是去往入云林的方向啊。” 木叶姑娘不解问道:“去入云林的方向,又有什么问题吗?” 秋风皱了皱柳眉,速度依旧不减,她摇了摇头说道:“倒不是有什么问题,只是入云林可是黎山铸剑山庄的地界,黎山铸剑山庄向来隐于世市,更何况那里可是有裴旻前辈坐守。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事情,需要我们这样秘密行动?” “不要说了,前面地势崎岖,大家心些。” 一直沉默不语的洞庭姑娘终于开了口,其他人也都闭上了嘴巴,跟着灵鹊巧儿踏进了一道险峻裂谷之中。裂谷中有河流,一进入这裂谷,天上月光都被两边山崖遮挡。姑娘们只能摸黑心前进,河流两岸地面湿滑,四位姑娘只顾着心脚下,也根本无暇去闲聊。只听灵鹊巧儿又是一声啼鸣,只是这声啼鸣听起来多少有些悲惨。 耳朵最灵光的,要数洞庭姑娘,她听到巧儿没有在前行,而是在她们头顶盘旋的振翅声,便说道:“大家停一下,那喜鹊停下来了。宫主让咱带的人,可能就在附近。” “附近?”木叶疑惑道:“什么人,能在这附近啊?” 袅袅左右环顾,从怀里拿出一颗夜明珠,夜明珠放出的光芒虽然微弱,但是用来找人,已经足够了,袅袅说道:“姐妹们,咱赶紧找一找,看宫主那着急的样子,恐怕这个人相当重要。” 四人正要散开寻找,又见灵鹊巧儿落在了一块河边顽石上,高声悲鸣了一声。洞庭紧赶两步跳上顽石,附身环视先写吓得跌落下去。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急忙叫道:“这儿!人在这儿!” 另外三人都聚了过去,朝着洞庭指的方向看去,也都被吓了一跳,木叶姑娘更是吓得叫出声来。木叶指着被水流冲到顽石下的“红衣”少年,慌乱的问道:“这这这,这是人是鬼啊!是死人是活人啊!” 胆子最大的秋风附身伸手试探少年的鼻息,又放在少年的脖颈上,感受到了微弱的跳动,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放心,是活人,只是快要死了一样。看来宫主让咱带的人,就是他了。姐妹们,搭把手,只能把他背回去了。” 几位姑娘动作也是麻利,赶紧搭手让秋风背上“红衣”少年,疾步离开了山谷间。而就在几位姑娘离开时,远处南宫朔和拓跋啸待着一百摘日神教教徒高举着火把,巡查这山谷来到这里。四位姑娘若是晚走一步,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拓跋啸刚进山谷时的高涨情绪,现在又变得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无精打采道:“护法尊者,你看咱这都要走到头了,还是没见那子的踪影。你说是不是掉下来摔成了肉泥,被这河流给冲走了?” 南宫朔跳上方才巧儿落着的顽石,左右看了看又跳下顽石说道:“倒是真有这个可能,老弟,也别灰心,一个广陵宫的绸缎,就足以保你的脑袋了。走吧,回去给教主交差吧。这横竖,咱都是要去广陵宫的不是?” 拓跋啸沮丧的叹了口气,转身道:“的们,回去了。” 直到拓跋啸走远了一些,南宫朔一脚把藏在脚后的半只竹笛踢进了河里,长叹一声无奈说道:“唉,这子,命真不好,怎么就摔成了肉泥被河流冲走了呢?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拓跋啸一踢脚边石头,沮丧说道:“谁说不是呢,冲走就冲走吧,好歹把七签留下啊。护法尊者,一会,还得依仗您,能多劝劝教主了。” 南宫朔拍了拍拓跋啸的肩膀说道:“那是自然,走吧,回去交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五章 夜尽天明 南宫朔和那拓跋啸又率领众教徒回到了归来峰上,二人见独孤傲面朝山谷盘膝而坐,一旁站着的是已经鼻青脸肿的右司耶律赞。两人不敢惊扰了独孤傲,便单膝下跪抱拳才说道:“参见教主,教主圣安。” “嗯。”独孤傲睁开了眼睛,连头也没回便问道:“那子呢。” 南宫朔与拓跋啸谁也不先开这口,南宫朔用手肘顶了顶拓跋啸,又给拓跋啸使了个眼色。无奈之下,拓跋啸这才说道:“教主,属下无能,没,没能找到那子” 独孤傲站起身来,两手负后回首看向两人质问道:“什么?没有找到?连尸首,都没有找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这一怒,两边教徒纷纷跪下,齐声道:“教主息怒!” 拓跋啸又急忙解释道:“教主!这山少说也有四百丈高,那子掉下去,恐怕已经摔成了肉泥。谷底又有长河,只怕那子连肉带血一并被河水冲走了啊!” 话刚说完,拓跋啸便看见迎面踢来一脚,这一脚让他滚了不知几圈,停下的时候只敢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独孤傲怒喝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余的东西!今日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一看独孤傲显然是动了怒,拓跋啸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只知道磕头求饶道:“教主恕罪!教主恕罪!” 在一旁的南宫朔无奈心里暗暗叹息,心道这拓跋啸真是蠢材一个。但开口却又是变了个说法,“教主息怒,教主,这子我们确实没有找到,但是拓跋左司却发现了另外一个线索!” 独孤傲正要亲手杀了拓跋啸,一听南宫朔这样说,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问道:“什么线索,能够留住他这条狗命!” 南宫朔快步来到拓跋啸的身边,一巴掌把已经吓掉了魂的拓跋啸给抽醒,说道:“拓跋老哥,教主要你找到的线索呢!” “哦,哦!是是是!”拓跋啸慌张从怀里拿出那块绸缎,颤抖着双手捧着献给独孤傲说道:“教主,我,我们发现了这个。” 独孤傲一把拿过绸缎,吓得拓跋啸身子一抖,冷汗直流。独孤傲搓了搓这块绸缎,看着绸缎上绣的字,沉默片刻才说道:“你们,怎么看?” 拓跋啸早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让南宫朔暗道一声:废物。又笑脸迎了上来解释道:“教主,拓跋左司在找到这绸缎的时候便猜测这绸缎就是出自江南广陵宫,而且这绸缎上还绣有‘广陵’二字。虽然绸缎已经被烧的残破不堪,但从这二字可见是落款。拓跋左司以此推断出,这很有可能是广陵宫传信给裴旻,说不定这广陵宫里,也有七签中的其中一支。” 独孤傲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南宫朔,又看向了连头都不敢抬的拓跋啸,质问道:“拓跋啸,是这样吗!?” 拓跋啸连声应道:“是是是!正如护法尊者所言!属下嘴拙,还望教主恕罪!” 独孤傲冷笑一声,转身看向这漆黑的沟壑,切齿道:“广陵宫,天外来石便是落在了广陵宫。当年那七人也是在广陵宫悟出了七签玄妙,才敌得过老夫。这个祸根,是时候除掉了!耶律赞、拓跋啸!” 左司右司齐声道:“属下在!” “你二人现在就前往江南广陵宫,给我把那广陵宫的人,赶尽杀绝!” 二人一愣神,但还是急忙应道:“属下领命!” 独孤傲又说道:“护法,你安排探子,监视其他六大派,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南宫朔毫不犹豫答道:“属下谨听教主吩咐,属下这就去办!” ———— 天上的一轮明月渐渐的消失了,但是天依旧还是漆黑一片。广陵宫宫主彻夜未眠,依靠在窗边,一直在等待着四位姑娘的归来。广陵宫宫主心里急躁,但也无计可施,只能长叹一声,无奈摇头。直到灵鹊巧儿飞进了窗子,在屋里盘旋着。广陵宫宫主慌忙起身,趴在她双腿上的雪貂灵巧落地,却又跳上了木榻。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宫主就知道定是四位姑娘回来了。她正打开房门,四位姑娘正好来到了门前。宫主一看,是那木叶姑娘背着一位灰头土脸的少年,其他三人在后面护着。 “宫主,我们回来了。” 袅袅姑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回禀着,宫主点点头,看见少年腰上的长剑,便从他腰上取下。拔剑一看,明眸一亮,瞠目道:“揜日剑!?裴旻前辈为何会将揜日剑给了别人?莫非这个人是”宫主又赶紧让身说道:“快,快进来把人放到木榻上去。秋风,掌灯。洞庭,吩咐人快去准备清水,你去下面药垣拿些细布和酒。” 几人赶紧忙活了起来,袅袅麻利的将木榻上的棋桌收了起来,木叶将少年放到木榻上的同时,屋子里的灯光也被秋风点亮了。木叶正要让少年躺下,公主却急忙说道:“不可!” 木叶僵住了身子,宫主凑上前来侧坐在木榻上。扶住少年的肩膀,指了指他的后背说道:“你看,身后还有镖在,怎么能让躺下。看这片流的血有些发紫,似乎像是毒镖。袅袅,你快去吩咐准备,我要帮他把毒逼出来。” 袅袅正要出门,刚好遇着另外一位端着盆清水的姑娘和拿着细布、酒水的洞庭迎上。洞庭快步走来说道:“宫主,清水、细布和酒水都拿来了。” 宫主点头道:“好,先把东西放下。白薠,你来扶住他。” “是,宫主。” 这名端着清水身着黄色罗裙的姑娘,便是白薠。她放下水盆,按照宫主说的扶住了少年的身子。而接下来,宫主便直接撕开了少年的衣服。吓得白薠立刻闭上了眼睛,她自就在广陵宫长大,别说男人的身体,就是连个男人都没有见过。而宫主则一心一意的查看着少年的伤势。少年身上其他伤势不明,但能看得见的,就是这枚十字镖所造成的了。 这十字镖宫主可是有所听闻,这镖上的毒有多强自然也是明了的。但她同样也有解毒的手段,这些,都是她的师父教给她的。 宫主先封住了少年的穴道,为的是防止毒镖的毒继续扩散伤及内脏。宫主用两指拔掉毒镖,看了看毒镖上的刻着的牡丹花纹,心里多少有了个数。将毒镖放到盛着细布和酒水的紫檀木托盘中,拿起细布沾了些酒水轻轻在少年中镖处擦拭。可即便是酒水擦拭着少年的伤口,少年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看少年后背中镖的伤口周围已经渐渐发黑,宫主也顾不得太多,对白薠说道:“白薠,你把他转过来,我这就他体内的毒血逼出来,你看着他后背的伤口,什么时候血变成了正常人的鲜血就告诉我。” 白薠连连点头道:“是,宫主。” 将少年转了过来,看到少年背后的伤口,白薠不由得表情一皱,她无法想象,这样的伤口所带来的痛楚到底是怎样的。少年转过来面向广陵宫宫主,宫主看着脸色惨白的少年只是淡淡叹息,同时她的视线也被少年腰间的那只墨签吸引去。宫主从少年腰间拿出墨签,纤眉紧蹙一言不发。却又将墨签,放回了少年的腰间。 广陵宫宫主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少年,眉目间还有丝丝愁容,虽然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但她却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救活这个少年。不为别的,仅因为他腰上那支七签的第一签,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她运功于双掌,贴在少年两肩之处,一身真气冲入少年体内,真气化作的内力冲开了她方才点的穴道。一股内力游走在少年的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之间,将少年体内之毒,全都逼出了伤口。说来也是奇妙,少年修的乃是《黄庭经》,而广陵宫宫主修的,则是和《黄庭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太微紫元经》。广陵宫宫主的内力进入少年体内,两股真气相辅相成,倒是有了事半功倍的奇效。 白薠在一边扶稳少年的身子,一边不断地给少年擦拭着从伤口中涌出的黑血。被毒血浸染的细布堆成了一个山状。足足过去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白薠才看到从少年后背的伤口中流出的不再是黑血。她赶忙说道:“宫主!宫主!他的血变成正常的颜色了!” 广陵宫宫主一听便收了真气,两手掐日月合机印,调理自己体内真气。待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又赶紧安排道:“秋风、洞庭,木叶、白薠,随我将他带去山鬼阁。袅袅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准备好了,来,快一点。” “是,宫主。” 四位姑娘,还有那灵鹊巧儿随着宫主来到了九歌院山鬼阁中,山鬼阁共有六层,是广陵宫最大的药阁,也可以说是全天下藏药最全的楼阁。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天京皇宫中的太医院所藏的草药,都不及这里十分之一。几人赶到时,袅袅已然准备好了药浴,四位姑娘将少年按照宫主的指示放在了一旁的竹榻上,依旧是白薠扶住少年的身体,袅袅捧着紫檀盒,紫檀盒中方有银刀、银针。 宫主拿起银针,分别扎在了少年的百会穴、膻中穴、气海穴、命门穴、肩井二穴上,又吩咐道:“袅袅、木叶,你们俩把他放到药浴里去吧。” 两位姑娘相视一眼,点头应声道:“是,宫主。” 二人搭手将扎上了银针的少年放进了药浴中,少年就这样坐在药浴中,那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黑。头顶百会穴与两肩肩井穴上,各散出一缕黑气。看到这,广陵宫宫主才稍微安心一些。 少年在这药浴中泡了足有半个时辰,木桶里的赭色药浴,此时已然变成了黑色。宫主又吩咐道:“白薠,你去思美阁取身衣裳来。” “是,宫主。”刚应声的白薠却又微微挑眉问道:“宫主,拿衣服是要给谁穿呀?” 宫主莞尔一笑道:“你这丫头,还能给谁穿,自然是给这个人穿。” 白薠脸一红,留下一句“我这就去拿。”便慌忙离开了。宫主又说道:“袅袅、木叶,准备起针。” 两位姑娘将少年从药浴中抬了出来放在了竹榻上,宫主看少年红润了些的少年微微颔首,等白薠将一身干净衣裳拿了回来,她又对姑娘们说道:“姑娘们,今天辛苦你们了,你们快去好好歇息歇息,今天的课业工作都不必做了,你们今天就好好休息。” 几位姑娘也是松了口气说道:“谢宫主,弟子告退。” 等到几人离开,她将山鬼阁的门也给关上。上了竹榻,正坐面向少年。眼看少年脸色逐渐好转,不再犹豫开始起针。先是摘去气海、命门二穴上已经变得乌黑的银针,又摘去膻中、肩井的银针。最后,便是摘去少年头顶百会上的银针。六根银针被她心放回紫檀盒中,又拿出细布,将少年全身上下有伤的地方全都上药包扎好。做完这些,她才终于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少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广陵宫宫主轻蹙纤眉,手指搭少年的手腕上切脉片刻便找到了原因,少年体内气息紊乱,脉象微弱杂乱,还需要草药为之辅助才行。 宫主快步上了山鬼阁的六楼,查看一番便直接拿了那根千年昆仑山参又匆匆下了楼。将这根人参泡入热水中,人参竟入水即溶。一碗清水,飘散出一股浓郁的香味。将药水给少年服下,确定了少年脉象渐渐恢复平稳正常,她才将少年平放在竹榻上。守在竹榻旁,等待着少年苏醒。灵鹊巧儿落在了她的肩头,她嘴角微扬,柔声道:“乖乖,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这次,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用,少年才刚躺下,眼皮就微微动了动。他皱了皱眉头,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从恍惚,直到眼前视野变得清晰。广陵宫宫主俊俏的面容映入少年眼中,少年一时看的有些痴了。在他眼前的这个女子,看起来不过及笄之年,却生的娇美无限,犹似朝露芙蕖;巧笑嫣然,美目流盼;当真是那九天玄女下凡一般。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似乎能够映照出天下一切的美好,挺直巧的鼻子,樱红的嘴看起来如那花瓣般柔软。白皙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一头如瀑般青丝,头顶又盘双刀髻。一身月白羽衣艾绿留仙裙,更是让她看起来更加的优雅、端庄。 少年回过神时已经不知道盯着人家看了多久,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难堪,少年开口问道:“姑娘你是谁啊?我这又是在哪啊?诶?巧儿?” 灵鹊巧儿绕着少年不断地飞着,声声啼鸣好像是在欢呼一样。广陵宫宫主掩嘴笑道:“你醒了?这里是广陵宫,我是广陵宫宫主,沈如是。” “广陵宫宫主沈如是!?”少年想要坐起身,全身却没有多少力气,甚至连坐起来身体都好像要崩溃一样的疼痛。 沈如是连忙扶住少年,担心道:“你身体内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都几乎断了,体内真气也相当的乱,这才稍微恢复一些,还是不要起身的好。” 她的声音很是清脆,娇娇嫩嫩,悦耳动听;如水打寒冰,风弄碎玉般。少年愣了愣,还是固执的坐起身抱拳行礼道:“在下,在下黎山铸剑山庄,裴长卿。多谢宫主,救命之恩。” 广陵宫宫主沈如是莞尔一笑,轻声道:“裴公子客气了,我不过也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裴公子不介意的话,不如先换上衣物如何?” 听到沈如是这么说,裴长卿才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全身虽然都绑着细布,却没有穿任何的衣物。不由脸色一红,羞愧说道:“让宫主见笑了,在下,这就去穿上衣服。” “诶,且慢。”沈如是叫住了裴长卿,指了指竹榻角落的一身干净的衣物说道:“裴公子就在这里换吧,我先去楼上,等公子换好了,我再下来。” 说罢,不等裴长卿回应,沈如是便直接上了楼。裴长卿望着沈如是离去的背影,又是愣住了片刻才赶紧动身穿戴好了衣物。他的身体已经不像刚才那般疼痛,穿好这一身纯白衣袍,将墨签别在腰际上,拿起竹榻上的揜日剑怔怔出神。 “裴公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耳边又响起了沈如是的声音,裴长卿回首看去,沈如是站在楼梯口俯瞰着自己。明眸清澈,好似明镜一般。裴长卿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麻烦沈宫主了。” 沈如是快步下楼颔首笑道:“裴公子太客气了,不知道贵庄到底发生了什么?裴旻前辈呢?” 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裴长卿眼神落寞了许多,却还是挤出笑颜说道:“沈宫主,此事关乎天下安危,家父或许没有在书信里说清楚,在下,现在便告诉你。” 沈如是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最好,裴公子请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裴长卿立即说道:“有劳宫主了。” 沈如是笑着摇了摇头,推开了山鬼阁的大门。一缕阳光照射进了山鬼阁,裴长卿眯着眼睛看向门外。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六章 暗室既明 从入云林到江南广陵宫,摘日神教左司耶律赞和右司拓跋啸率五百人众,一路上快马加鞭,不过两三个时辰,众人便来到了荃蕙崮下。左司右司二人勒住马匹,抬头仰望这崎岖陡峭的荃蕙崮。耶律赞不由咋舌道:“这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上山的路都没看到!” 拓跋啸看耶律赞如此急躁的模样,眼睛一转,心里便又有了一个鬼点子。他立刻下马,对耶律赞说道:“二哥,这荃蕙崮险峻可是出了名的啊。据说就连华山派弟子想要去这广陵宫,都要费上好大功夫。二哥,不如你先在山下稍作停留,看守不要放外人上山。等我拿到七签,我就放信号弹,到时候二哥再带弟兄们杀上广陵宫!你看,如何?” 耶律赞可没想太多,他只觉得上这荃蕙崮实在麻烦,一听拓跋啸如此“身先士卒”,耶律赞自然乐意。顺着拓跋啸的话说道:“既然老三这么想带头立功,二哥我也不多说什么。老三你就放心的去吧,这里有二哥守着!你放心!” 拓跋啸连连笑道:“有二哥你这句话,三弟我就可就放心大胆的去了!的们,随我杀上山!” 说罢,拓跋啸变率领一半的人手上了荃蕙崮,左司耶律赞下了马,随意找了颗顽石坐下,卜字大戟杵在一边喊道:“来人,拿我酒来!” 才刚进了荃蕙崮的石林,拓跋啸就放慢了脚步,优哉游哉的哼起了曲,不慌不忙的上山去。身边的手下人不解问道:“右司大人,的有一事不明……” 拓跋啸摸了摸下巴笑道:“有什么不明的?他耶律赞一根筋,我拓跋啸可不是一根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广陵宫里全都是女弟子,一个比一个俊俏!特别是现在的广陵宫宫主沈如是,据说真是个美如天仙的娘皮!就这么全都杀了,那不是亏大发了!的们,你们右司大人疼你们,去不成扬州城,咱就在这广陵宫好好耍一耍!” ———— 广陵宫中,远游院西湘阁。这里是广陵宫宫主沈如是面见各路客人的地方,不过一般情况下,是在西湘阁的一二层。而沈如是这次,直接将裴长卿带到了就算是各派掌门宗主都没有人能上的第三层。 早在沈如是还不是广陵宫宫主的时候,那时她的师父还被天下人称之为三绝“智绝”的时候,在她的师父还在世的时候。就曾告诉过她,只有揜日剑剑主,才能来到西湘阁的第三层。 裴长卿将这夜所经历的一切,摘日神教突然来袭,一场大火毁了入云林和铸剑山庄。还有,他的父亲,剑圣裴旻仙逝……全都向沈如是和盘托出。沈如是听后,蹙眉叹息,连连摇头道:“没想到,裴旻前辈竟然……唉……摘日神教卷土重来,没想到独孤傲的野心不再仅仅是武林,他竟然把主意都打到了庙堂、朝野上。也不知,如今朝廷是不是已经有所应对。” 裴长卿轻叹一声道:“独孤傲既然会如此自负,就连朝廷他都全然不放在眼里,想必朝廷里,已经有了他的爪牙。他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得到七签,参悟七签真谛,成为阳间无敌。或者,毁了七签,让这天下再没有能与他抗衡的存在。” 听到七签,沈如是好奇问道:“不知裴公子是否已经参悟了天枢签的玄妙?” 沈如是的话让裴长卿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得不说出口,他尴尬笑着解释道:“不瞒沈宫主,在下一直修习黎山剑法和父亲的《黄庭经》,虽对七签有所了解,但也之前存在层次上的。就连沈宫主方才说的天枢签,在下……在下也是第一次听说。” 说完,裴长卿不由羞愧脸红。沈如是嘴角微扬,劝慰道:“裴公子潜心练剑,不问江湖世事,不知道也没有什么不对。不过既然裴旻前辈将天枢签传给了裴公子,裴公子还是知道一些为好。我倒是对七签之事略知一二,裴公子不介意的话……” 沈如是话还没说完,裴长卿便立刻说道:“有劳沈宫主了。” 沈如是掩嘴轻笑,指了指裴长卿腰上的墨签说道:“裴公子试着往签中注入内力试试,只要一点点,不必调动太多真气。” 裴长卿点点头,按照沈如是说的来做。体内运转《黄庭经》,将丹田真气化为内力汇聚于掌,随之注入到墨签之中。内力注入的瞬间,墨签上赫然出现两个金色古字。这种字若是八百年前,大魏王朝的时候,还是中原朝廷用字。但放在现在,别说用,认识的人都少之又少。 而裴长卿,恰好是这少之又少的一类人。他看着墨签上的金色魏篆,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天枢?所以才叫天枢签?” 不知为何,沈如是的语调稍微提高了一些问道:“裴公子认得这字?” 裴长卿颔首道:“认得些,都是父亲教给我的。父亲以前告诉我,学的这些字,早晚会用到的。” 看到裴长卿此时复杂却又豁然的眼神,沈如是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心情复杂,但这些都是自己的事情,师父也教过她,自己的事,只要自己知道就好。 裴长卿话锋一转问道:“父亲让我离开时就安排我到这里,莫非……沈宫主知道这第二签的下落?” 沈如是从回忆中清醒,含笑起身,款步而行,道:“确实知道。” 裴长卿一听,一下子站起身来,急忙追问:“那太好了!沈宫主,这第二签现在何处啊?” 步至北墙,北墙以墙做架,摆放着各色各样的官窑瓷器。沈如是转动了一只并不起眼的青花瓷瓶,这面“博物墙”竟从中间向左右分开。裴长卿看傻了眼,他只是听十三叔说过江湖上的机关术,却没想到机关术竟也能做到如此。“博物墙”分开,现出一间漆黑的暗室。沈如是转身看向裴长卿,使了个眼色说道:“裴公子,请。” 裴长卿不知此时还说什么,索性不说。顺着沈如是的意思,步入了这暗室之中。一进暗室,裴长卿就看到在那暗室中有一道不知其源头的光束从顶端打了下来,光束的尽头,是一面雕山鬼精怪的石雕。明明是如此昏暗之地,却没有任何潮湿、发霉的气味。沈如是走上前去,将那山鬼石雕转了过来。原来这山鬼雕另一面,竟是一面圆镜。沈如是将镜面转向那道光束,光束照在了镜面上,却又分散成八道光束射向暗室的八方。而这八道光束的尽头,同样是八面圆镜,这八面圆镜的角度似乎早就被调整好,折射出的光束全都照向了暗室的顶端,那道不知何来的光源处。 刹那间,整个暗室都被照亮,目光一直放在光源处的裴长卿终于看清整个暗室,以及那发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暗室的墙壁都是曲滑的,暗室成圆形,在暗室的八方个方位,各摆放着八面圆镜,而暗室的顶部,绘出一幅巨大的湘夫人横江倚月寻湘君图。 而那光源,正是画中的那轮明月。“明月”嵌在密室顶部,看到了这“明月”本来的样貌,裴长卿反倒是认得这颗天下无二“素娥明夜珠”。 不过这些都并非这暗室的重点,沈如是看了看裴长卿已然呆住了的侧脸。不由掩嘴偷笑,快步走到暗室正北墙垣。墙上挂着红木神龛,神龛中可没有什么神仙佛祖,而是如裴长卿腰间别着的那支天枢签模样相同的墨签。神龛下有一黄花梨长案,案上摆放有红珊瑚剑托。剑托有剑,黑白两色,剑鞘有画,乃是百鬼臣服图。 沈如是取下墨签,默运《太微紫元经》,真气化内力,注入到墨签之中。墨签上现出二字,与裴长卿的天枢签上相同的魏篆所书写的二字。沈如是浅笑看向裴长卿说道:“裴公子,这二字,你可认得?” 裴长卿颔首道:“自然认得,这二字,读作天璇。” 沈如是笑意更浓,又取下珊瑚剑托上的长剑问道:“那裴公子,这剑,你可认得?” 裴长卿也微微笑了出来,点头说道:“在下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自幼便跟父亲识得了这天下名剑。沈宫主,这剑,可是同揜日剑一样,出自天山剑冢,有着却邪一出,妖魔臣服之威名的,却邪剑?” 两人相视而笑,沈如是做了个手势,两人一同离开了暗室。踏出暗室时,沈如是回首看去,那被“素娥明夜珠”照亮的暗室,她心里的一块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裴公子请随我来。” 离开暗室,沈如是没做任何停留,手握却邪,又拿墨签快步下了楼。她本有自己的打算,却没想到一下楼,一位身着淡黄罗裙的广陵宫弟子急忙上前行礼道:“宫主!摘日神教的人将广陵宫围起来了!” “摘日神教!?” 一听这四个字,裴长卿便是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正要提剑冲出去,却被沈如是拦下。沈如是对裴长卿摇了摇头说道:“裴公子,现在还不是与摘日神教拼命地时候,这里是广陵宫,让我来就好。夕张,你带裴公子去东湘阁等候,我去去就来。” 说罢,沈如是直接纵身跳出窗外,脚踏阁外荷塘浮萍,直奔广陵宫宫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七章 粗布麻衣老乞丐 荃蕙崮下,左司耶律赞喝的迷迷糊糊,醉卧顽石之上。半梦半醒中,忽听得有人扯着破锣嗓子唱着不知哪里的曲。吵的耶律赞也睡不着,干脆坐起身寻声看去。远处似乎是有那么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耶律赞不耐烦的随便指了个教徒说道:“你,就你。带五个人,去把那个唱歌的给撵走!他不走就直接剁了,别跟他废话!” “是!左司大人!你们几个,跟我走!” 有了耶律赞的指命,那教徒对待同僚的态度瞬间变化了很多。那吆五喝六的架势,用狗仗人势,真是再适合不过。耶律赞正打算躺下继续睡,却听见几声惨叫之后,那破锣嗓子竟又开始唱起了长恨歌。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唱的是如鸦鸣豺吠般,耶律赞紧锁眉头起身大喊道:“哪个不要命的还在唱!” 耶律赞起身的时候,那唱曲的人已经走到了耶律赞的面前。这人看起来五六十岁,背着有四尺来长的紫檀木匣,留着山羊胡,穿一身泛黄了的粗布麻衣,两手揣在衣袖里,模样看起来像是个老不正经。 上下打量着老人,耶律赞怒骂道:“就是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唱的!?” 老人呵呵一笑道:“正是我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唱的,怎么,我这个老人家唱个曲还碍着你了?” 耶律赞看了看这老人,即是被这么多人包围起来,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是这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好像根本就看不起这些摘日神教的教徒。耶律赞见状稍有所提防,但嘴上却依旧呵斥道:“老东西吵着老子睡觉了!上山路不通,不想死赶紧滚!” 谁知那老人却依旧不为所动,反问道:“怎么,你们是广陵宫的人?” 耶律赞这下气不打一出来,起身一拍身边教徒的斗笠说道:“你瞎啊!老子摘日神教的人!” 老人戏谑笑道:“既然你们不是广陵宫的人,老子上山,关你们吊事!”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耶律赞轮起卜字大戟朝老人劈头打来,老人侧身一躲,便轻轻松松躲过了这足以劈裂地面的一戟。不等耶律赞收戟,便一脚踩在卜戟头上。看似轻轻一踩,可耶律赞无论怎么使劲,就是动不了自己的卜字戟。 老人的手从袖口里拿了出来,扣了扣自己的鼻子,捻捻手指就抹在了耶律赞的重甲上。还嘲讽道:“现在的年轻人,性子太躁,还慢!虽说男人慢点好,不过也要分时候不是?” 这挑衅的话直接激怒了性子暴躁的耶律赞,大喝一声猛的一掀卜戟,老人退后一步,两手有放回了袖口中咋舌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啧啧啧,一点都不知道尊重老人家。” “尊重,怎么不尊重。我这就送你去投胎!” 耶律赞彻底被惹恼,收戟猛然朝老人心口扎去!可那老人却只是转身,耶律赞这一戟正好扎在了老人背后的紫檀木匣上。明明是个木匣,耶律赞这用上九成力量的一扎竟没有扎穿了这木匣。 老人扭了扭脖子,发出一声舒适的叹声说道:“伙子力气不错,给我按摩正合适。” 其他教徒见状正要拔刀,可耶律赞却切齿道:“你们谁都不要动!按摩!我把你这身老骨头都拆喽!” 收戟横打,这一戟朝老人腰部而来。一瞬间,老人脚底好像抹了油一样,一下子滑了出去。耶律赞这一戟又是打了个空,他紧上两步,猛的朝老人面部刺去。老人躲过,他便继续用卜戟的勾刃回搂,谁曾想老人似乎早就料到一般,低头一躲,伸手一拿。一只手就像是铁钳一般死死卡住卜戟,认耶律赞如何用力就是夺不回来。 老人扣了扣耳朵,吹掉指甲上的耳屎说道:“大漠剥甲,是门生猛的戟法,可惜缺点太多,上战场倒是好样的。可惜,这儿不是战场。” 猛然发力一推捏住的卜戟,卜戟的另一段直接撞在耶律赞的胸口上,刚好封住了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老人又把手放进袖口转身上山道:“两个时辰后,你的穴道自然会解开。” 这下,那还有人该拦老人上山的去路,纷纷避让,反倒是给老人让开了一条路。老人悠哉上山,全然不顾身后耶律赞是如何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 拓跋啸率人已来到了广陵宫前,见广陵宫闭门,拓跋啸正要劈开那广陵宫宫门,谁知这一刀下去,宫门没怎么样,他的虎口反倒是振的生疼。拓跋啸咬牙故作从容,收刀拍了拍手,运上七成功力,两手化掌飞身打向宫门。这还没跳过石阶,只听门里传来一声娇喝道:“谁人擅闯广陵宫!” 宫门突然打开,一股磅礴内力直接将拓跋啸振飞!拓跋啸转身落地连退数步,看着自己不受控制颤抖的双手,正要叫骂。抬头却看到那身着霓裳羽衣的人间仙子,在四名身着艾绿罗裙的广陵宫佩剑弟子的拥护下,飞落至宫门前。那真好似九天玄女般的面容瞬间让拓跋啸的话咽回了肚子,却看的拓跋啸出了神,张开了嘴巴,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沈如是不屑道:“我道是谁叩我广陵宫宫门,原来是摘日神教的右司大人。” 拓跋啸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擦了擦口水奸笑道:“嘿嘿,正是我拓跋啸。早就听闻广陵宫的沈宫主貌似天仙下凡,今日有幸得见,真是生,三生有幸啊!” 拓跋啸这话让沈如是身边的四位弟子都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沈如是虽没有表现于面,但心里早已厌恶至极。沈如是两手端于腹,却邪剑躺在她的怀中。拓跋啸心里多想自己就是那把剑,醉卧温柔乡。 沈如是可不愿看那拓跋啸,干脆闭上双眼开口道:“不知右司大人今日到我广陵宫,有何贵干?” 比起方才同裴长卿一起的时候,沈如是的语气少了细腻温柔,却多了冷艳英气。即便如此,那拓跋啸却还是一脸谄笑,故作姿态上前揖手行礼道:“沈宫主,生此次前来可是有要事,难道不应该先请我进去再说?” 沈如是冷哼一声道:“要事?是什么样的要事,需要右司大人带这么多摘日神教教徒围住我广陵宫?只怕右司大人的要事,我可答应不得。” 拓跋啸站直了身子,两手负后,态度一改奸笑道:“沈如是,你可别不识抬举。我们教主本是让我将你们广陵宫赶尽杀绝,但大人我可懂得怜香惜玉,你若是嫁给大人我,再奉上七签,大人我还能保你一命!” “你!” 沈如是身边佩剑弟子听到这话只想拔剑教训拓跋啸,却被沈如是抬手拦下。沈如是微启双眸说道:“你倒是做的好一场黄粱美梦。拓跋啸,我告诉你,我就是嫁,也是嫁给天下第一,嫁给真正的人间无敌。你拓跋啸,没有那个资格。” 拓跋啸猛的一哼,手握刀柄上阴狠道:“沈如是,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抽刀一劈,一刀凶悍刀风劈下,不用沈如是动手,左右佩剑弟子变拔剑化解了这刀风。二人又想强攻而上,却被沈如是拦下。沈如是对四名佩剑弟子说道:“妹妹们,守好宫门就好。有些人值得我们以礼相待,有些人只配闭门不见。有些人有资格让我们动手,有些人连让我们费口舌的资格都没有。这个无耻之徒,还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四位姑娘面面相觑,点头欠身道:“谨听宫主教诲。” 拓跋啸从刀鞘中抽出软索扣在刀首上,舞着刀与鞘快步扑了上来!怒目圆瞪,恼怒道:“我让你不必大费周章!今日我就让你这娘皮沦为本大人的胯下玩物!” 那拓跋啸飞出户撒刀,手引软索紧随其后。这污耳之言早就让四位姑娘厌恶之极,纷纷拔剑就要应战。但沈如是依旧面如止水,从容说道:“妹妹们,悲回风。” “是!” 四位姑娘站住各自四方方位,即是那拓跋啸的户撒刀迎面而来,姑娘们也毫不畏惧,站在正南方位的佩剑弟子以剑拨刀,随之脚踩广陵宫秘传身形功法“涉江步”退至东北位。正东位弟子以涉江步上东南位,剑挽软索。正西位弟子上正南位,以剑击刀,户撒刀直飞向上。拓跋啸正想引刀回首,却没找到还有那正北弟子,一脚踢来。拓跋啸以双掌相抗,却忽略了又从空中坠下的户撒刀。回过神的时候,拓跋啸才急忙抽身。户撒刀从他面前直直落下,险些就被自己的刀要了性命。可他这才松了口气,那退至东北位的弟子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抓住拓跋啸的户撒刀横劈过去!拓跋啸被逼到了最后,不得不以突然以内力护体,将那弟子逼退,他这才从自己的刀下生还。 拓跋啸狠狠一跺脚,双眼里写满了愤怒。他不再出声,忽的丢出三枚十字镖,位在东、西、南的弟子以剑击镖,而拓跋啸却紧随毒镖之后,一掌打在正南位弟子腹上,左右回踢又把东、西位弟子踢飞。正北位弟子持剑刺来,却被拓跋啸以刀鞘挡住,一掌拍在那弟子的胸口上。绿衣弟子皆已倒地。拓跋啸双手化爪,朝沈如是胸脯抓来。 就在沈如是将要拔剑之时,忽的一阵风声。从天而降一紫檀木匣,正砸在了拓跋啸的身上。木匣上还站着一个人,正是方才上山来的粗布麻衣都穿的泛黄的老头。 拓跋啸在地上翻腾着,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老人和木匣从身上晃了下来,赶忙起身退远,质问道:“老东西你是什么人!敢来坏我的好事!” 老人挠了挠鼻尖,咂咂嘴说道:“一个路过此地,四海为家的老乞丐,专门坏人好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八章 废人 麻衣老人将木匣背回身后,掸去身上尘土又把两手放回了衣袖。面对突然出现的麻衣老人,拓跋啸比起刚才要谨慎许多。山下有耶律赞把守,再拓跋啸看来,耶律赞再怎么废物,也不可能会放这么一个老头上山。除非这个老头已经制服或者杀了耶律赞,而且是毫发无伤的上了山。任拓跋啸再怎么狂傲,这个时候也不敢觑了这麻衣老人。 拓跋啸左右环视,确定再无他人,指问道:“老头,你是什么人!耶律赞怎么了!” 老人吸了吸鼻子一脸困惑道:“啊?耶律赞?谁是耶律赞?哦,你说山下那个暴躁的伙子?你猜猜他怎么了。” “故弄玄虚!”拓跋啸忽然丢出毒镖,抽刀而上,大喝道:“去死吧!” 老人叹息摇头,转身用身后木匣打掉毒镖,又突然回头回身一脚踢在户撒刀刀身上。耶律赞身子一歪,左手拿刀鞘撑地,转身挥刀朝老人腿部砍去。老人轻跳起身,躲过拓跋啸这一刀紧接一拳打在拓跋啸的面门上。拓跋啸最终还是倒了地,连滚几圈爬起身捂着自己的鼻子,只觉得从鼻子里流出了什么,他低头一看这满手鲜血。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急忙后退撤到众教徒前。用衣袖抹去鼻子上的鲜血,切齿下令道:“给我放箭!把他们给我射成刺猬!” 一百弓箭手立即搭弓拉弦,拓跋啸一声“放”字出口,百余箭矢飞出,如骤雨般扑面而来。正当沈如是将要以内力挡下这剑雨时,老人却比她先出了手。老人捡起广陵宫佩剑弟子掉在地上的长剑,随意一挥那扑面而来的箭雨全都被一道无形剑气摧毁崩断。拓跋啸紧握双拳怒喝道:“给我放箭!放箭!放箭!” 只听那老人从容喊道:“长卿,还不出来助你十三叔?” 沈如是惊讶之余,老人将身后紫檀木匣平放在地,一屁股坐在木匣上好像面对这又一波而来的箭雨丝毫不为所动。就见广陵宫宫门之上突然飞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影,自然是老人所叫名字的主人,裴长卿。 裴长卿拔剑出鞘,面对这漫天箭雨,从容不迫,使出黎山剑法中名为《云深三剑》第二式,暴雨倾盆。手中揜日剑快如山间急雨,几招几式旁人可看不清楚。也就是短短一个呼吸间,裴长卿落地一甩剑身,双眼凌厉看向拓跋啸。拓跋啸在看到裴长卿出现的时候本就已经极为震惊,又看到裴长卿这好像毫发无损一样,拓跋啸已然是慌乱了手脚。在场的一个沈如是本就让他有些棘手,后来又出现这个不知来路的麻衣老头,虽不知麻衣老头的本事,但拓跋啸估摸这麻衣老头的功夫不会在沈如是之下,甚至要高出不少来。现在这本应该掉下山崖摔成肉泥的裴长卿也出现在了这里,拓跋啸现在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胜算。但还是装作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双手负后下令道:“的们!都给我上!活捉这子,右司大人我重重有赏!” 即便是不说重重有赏,他的命令,这些摘日神教的教徒也不会违抗。他只是认为这么说,能够掩饰自己的慌张,从而威慑住广陵宫前的三人。二百五十摘日神教教徒齐拥而上,喊杀着冲向裴长卿。沈如是终于还是出手了,鞘中三尺却邪剑一出,在场所有人似乎都隐约听到了声声悲鸣一般。 裴长卿与沈如是左右协作,虽以寡敌众,却丝毫不占下风。没有出手的麻衣老人侧卧在紫檀木匣上,扣着鼻子说道:“长卿,别用云深三剑了,换个路数,配合配合人家姑娘。” 听了老人的话,裴长卿一改剑路,不再用针对敌众我寡的情况下的云深三剑。裴长卿用余光看了看沈如是的剑路,虽不知其剑法名字,但裴长卿脑海中瞬间就闪过了能够与之完美配合的剑法。 同样是黎山剑法,不过不再是一人敌百人的路数,而是范围、步法,却招招致命的《揜日剑法》,这剑法正是他的父亲剑圣裴旻所创,也是他父亲教给他的最后的一种剑法。这揜日剑法无论是剑招还是步法身法,都极为配合沈如是现在的剑法,两种剑法相辅相成,简直就是一种剑法一分为二一般。 麻衣老人呵呵笑道:“丫头,放开了打,这子抗的住。” 沈如是侧眼看向裴长卿,只见裴长卿聚精会神的应对敌人的同时却微微的点了点头。面对逐渐靠近她的裴长卿,沈如是不再拘谨。轻跳起身的同时裴长卿俯身挥剑,沈如是轻踏裴长卿的背脊横斩一剑又立即俯身回刺,这一剑本会刺中裴长卿,但裴长卿却只是顺着剑路转身回撩,这一刺一撩,便又是斩杀了两名教徒。裴长卿回眸间,沈如是同样回首看去,两人目光相交相视颔首,转身横劈。两剑又是划断了八名教徒的咽喉。 见情势不好,不少教徒看向拓跋啸,谁知那拓跋啸早就不见了踪影。不知哪个教徒大喊一声“右司大人跑了!”这一喊让其他教徒也没了继续打下去的胆量,纷纷扭头逃窜,撤离了广陵宫。 摘日神教的人逃的一个也不剩,留下的只是几十具尸首。裴长卿和沈如是相视而笑,身后传来了麻衣老人的笑声,“揜日剑法和却邪剑法,果真相辅相成。” 麻衣老人话刚说完,裴长卿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扶剑才勉强稳住身子,手捂胸口,一脸惨白。 “裴公子!”沈如是反手握剑赶忙扶住裴长卿,紧锁眉头担忧问道:“裴公子,你伤势还未痊愈,果然还是太勉强你了。” 麻衣老人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两人身后,拍了拍沈如是的肩膀,示意让她先让开。沈如是乖乖让开,老人扶住裴长卿的身子。点住了裴长卿的两个穴道,裴长卿瞬间身子一软,昏睡了过去。老人抗起裴长卿对沈如是说道:“丫头,去西湘阁还是东湘阁。” 沈如是微微一愣,又赶忙说道:“前辈请随我去东湘阁。” 麻衣老人看向沈如是上下打量一番,笑笑说道:“不用了,知道路,你跟上就好。” 沈如是还有话没说出口,麻衣老人就不见了身影。沈如是赶紧吩咐人将四名佩剑弟子带去山鬼阁疗伤,这才匆匆跟上麻衣老人。越过莲花池,老人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老人大气不喘,可沈如是却费了好大的功夫这才追上老人。老人又问道:“几楼?” 沈如是更是好奇了,她很是不解为什么这个麻衣老人会对广陵宫如此了解。若是广陵宫的常客,她没有道理会不认识。看他年龄与自己的师父相仿,但在沈如是的印象中实在没有这么一位人物的存在。 “前辈请上三楼。” 老人微扬嘴角,拍了拍肩上裴长卿的屁股说道:“臭子挺厉害啊!” 沈如是没有明白老人的话,刚想开口问可老人就已经进了东湘阁。东湘阁门前的两名白衣弟子本应该拦住老人,但看到老人扛着裴长卿,也不知是拦还是不拦。沈如是来到门前轻声对两名弟子说道:“你们先去别的地方巡视吧,告诉其他弟子,除非有要事,不然不要靠近东湘阁。” “是,宫主。” 两名弟子行礼退下,沈如是快步进了东湘阁,直上三楼而去。却看到老人又站在了沈如是的闺房门前,倒不是老人自己愿意,而是两名白衣弟子拦住了老人。沈如是快步走上前说道:“有芷、有兰不得无礼,你们暂且退下。” 老人却突然叫住沈如是说道:“诶诶诶,别让他们退下啊,万一有用到他们的地方呢,总不能让你这位宫主亲自来不是。” 沈如是微微颔首,又对有芷有兰两位姑娘说道:“就按照老前辈说的来做吧。” “是。” 两位姑娘行礼应道,随即打开了屋门。老人大步走进了沈如是的闺房,直接把裴长卿放在了木榻直上。吓得本在木榻上安眠的雪貂猛地跳起,老人看向那雪貂露出了一丝贪婪的笑容说道:“呦!雪林貂?这可是个好玩意!价值连城啊!” 那雪林貂像是感受到了危险一样退缩到了木榻的角落瑟瑟发抖,就连恐吓老人的姿态也不敢做。沈如是连忙说道:“前辈,给裴公子疗伤要紧。” 老人轻叹一声说道:“诶呀,这人一老了啊,就是不行。想当年我和这子这么大的时候,那也是风流倜傥,江湖上爱慕我得女子可多了去了。先在可不行喽,老了。” 沈如是不知该说什么,干脆保持了沉默。麻衣老人觉得无聊,干脆也不再贫嘴。将裴长卿平放在木榻上,手化剑指点在了裴长卿的眉心上。一瞬间,裴长卿眉头紧皱,露出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看到裴长卿这个反应,麻衣老人反而困惑的挠了挠头。又突然一拍脑袋说道:“我忘了把他的穴道解开了!” 沈如是尽量做到面不改色,但心里却暗暗说道:“这老前辈到底是谁,好像认识裴公子一样。可看他这样对待裴公子,感觉好像仇家似的” 揭开裴长卿的穴道,等到裴长卿缓缓睁开双眼,叫了一声“十三叔”,老人只是点头,便又点在了裴长卿的眉心上。裴长卿瞬间叫出一声,却又咬牙忍住。他紧闭双眼,冷汗直冒。直到麻衣老人收手,裴长卿才松了口气,大口的呼吸着。 沈如是急忙问道:“前辈,裴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裴长卿有气无力的问道:“十三叔,我只是刚刚恢复,丹田之气还有些不稳,没有什么大碍。” 看向裴长卿,麻衣老人一副嘲讽脸说道:“就你死鸭子嘴硬。”又看向沈如是说道:“丫头,简单来说,这子现在丹田碎了。” “啊!?” 沈如是一下慌张了起来,因为丹田破碎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就已经是个废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九章 护法献计 听到丹田破碎这个消息,无论是沈如是还是裴长卿自己,心都仿佛跌入了冰窖一般。裴长卿坐起身沉默着,但不难从他的脸上看出绝望二字。沈如是刚要开口却又闭上了嘴巴,她不知道作为一个旁人,现在该如何劝慰裴长卿。她看向麻衣老人,怎料麻衣老人却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麻衣老人一拍裴长卿的脑袋说道:“子,你命好,碰上了这个沈丫头。这丫头不知道给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你的丹田虽然碎了,但却在慢慢的修补着。老头子我估计,不是千年昆仑山参,就是华山云灵芝。无论是哪一个,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子,就是把你卖给广陵宫都换不清啊。” 裴长卿一时语塞,听了麻衣老人的话不知该如何对沈如是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这麻衣老人猜的准,让沈如是更加好奇他的身份,沈如是浅笑说道:“老前辈说笑了,药材就是用来救人的。与其一直藏起来当宝贝,不如拿来救人更有价值。老前辈,晚辈有一事想问。” 麻衣老人抚须笑道:“老头子就是江湖上的一个浪荡闲人,名字自己都忘了,也就记得别人送我的一个绰号,剑十三。” “剑十三!?”沈如是突然惊呼一声,又觉自己有些失态,但激动的心情却无法平复,“您就是天山剑冢的三当家,剑十三!?” 麻衣老人像是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一样,嘿嘿笑道:“不错,正是老头子我。不过现在可不是什么天山剑冢的三当家,这三当家的名头,早在四十年前我离开天山剑冢那一刻就被除名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不过就是一个叫剑十三的老叫花子罢了。” 沈如是面容平静且认真,仿佛这个让剑十三自己都觉得好笑的事情,在沈如是看来却丝毫笑不出来,“前辈说笑了,剑十三的名字在这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前辈却说自己是个叫花子,未免太过让人叹惋。” 剑十三只觉得这样很是没劲,挠了挠脸说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没劲,算了算了,不扯这些了。长卿,你现在运功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裴长卿点点头,盘膝闭目,双手结太极印,沉气运功。一道真气游走奇经八脉、十二正经,最后汇聚于丹田之中。忽然裴长卿只觉得一股如针扎般的疼痛由丹田直传脑髓,但他还在坚持。他眉头紧皱,汗水已经布满了他的额头,他还在强撑下去。运足了现在的功力,却感觉一股灼烧之感涌上喉头。他明白这股感觉是什么,但是他还是在继续的坚持下去。以至于他的嘴角已经流下了一丝鲜血,他依旧固执的不愿停下来。 见状,沈如是慌忙劝阻道:“裴公子!不要再继续运功了!” 裴长卿依旧不闻不问,他好像就是固执的想要证明自己没事。直到剑十三出手封住他的穴道,他这才无法运功,那股灼烧感和刺痛感也都消失不见了。剑十三骂道:“臭子!疯了!?还要不要命了!” 沈如是取出方巾想要为裴长卿擦去嘴角鲜血,裴长卿笑了笑抬手接过了方巾擦去嘴角鲜血。犹豫再三还是将方巾握在手里,裴长卿重重叹息,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开口道:“十三叔,我,还要多久能恢复。” 剑十三两手抄袖想了想说道:“短则七日,长则一月。若是有人协助你,大概日就能痊愈。” 裴长卿眼睛一亮,忙开口道:“十三叔!” 谁知剑十三竟立刻抬手阻止道:“你子死心吧,你修的可是你爹的《黄庭经》,除非你想让我的内力和你的内力在你体内打起来,然后你爆体而亡。你说你这子修什么不好,偏偏修了这个功法。除非你能找个和你同样修《黄庭经》或者修《太微紫元经》的人,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沈如是一听喜上眉梢,说道:“前辈,我修的,正是《太微紫元经》。” 剑十三看了看沈如是,一拍头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诶呀!我怎么就忘了,你这丫头可是那女人的徒弟啊!她怎么可能不教你《太微紫元经》!甚好甚好,不过丫头,你可愿意协助长卿疗伤?” 沈如是嘴角微扬,颔首道:“自然愿意。” 剑十三笑的很是意味深长,他看看了裴长卿却说道:“那事不宜迟,丫头,你按照我说的来做。” 沈如是点头道:“前辈尽管吩咐就是。” 剑十三坐在一旁的红木凳上说道:“好,你和长卿两掌相贴,两人同时运功。” 照着剑十三所说的,沈如是上了木榻盘坐在裴长卿的面前。裴长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沈如是轻笑道:“裴公子不必有所顾忌,疗伤要紧。” 裴长卿重重点头,伸出双手与沈如是两掌相贴。两人相视点头,闭上双眼,同时运功。剑十三在一旁看的乐呵,心里暗道,“大哥,你看这两个,像不像你年轻的时候和那女人一样。” ———— 与此同时,摘日神教护法尊者南宫朔受教主独孤傲差遣,也来到了荃蕙崮下。远远地就看到众教徒分为两拨,一拨站在拓跋啸的身后,另一拨则站在了耶律赞的身后。看耶律赞和拓跋啸两人好像在争吵什么,眼看耶律赞就要端起卜戟,拓跋啸就要抽刀。南宫朔紧赶两步大声叫道:“住手!” 两人同时向南宫朔这边看来,一看是南宫朔前来,两人纷纷行礼道:“参见护法尊者。” 南宫朔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多少猜出了是这攻打广陵宫失败,两人正推卸责任。但还是问道:“两位,都是自家人,怎么这就要动刀动枪的?” 拓跋啸抢先说道:“护法尊者,你有所不知。本来我这都要拿下广陵宫,谁知这耶律赞竟然放了一个不知来路的老头上来。那老头厉害的很,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护法尊者,那个子还没死!是广陵宫的人救了那子!那子和广陵宫宫主沈如是还有后来的那个老头,我根本就打不过他们三个啊!护法尊者您给评评理,是不是他耶律赞看守不当,放了那老头上山的过错!” “你放屁!”耶律赞怒斥道:“你自己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干嘛怪到我头上来!?就算你守山,你一样打不过那老头!再说,老三啊老三,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贪图那沈如是的美色才要先打这个头阵的!打不过人家就要怪到我头上,看我不到教主那里告你个色迷心窍,耽误教主命令!” “你还要怪我!?”拓跋啸抽到而出大喝道:“我看你是找打!” 耶律赞端戟喝道:“你当我怕你不成!” 两人这便开打,拓跋啸力劈一刀,耶律赞横戟当下,猛地一振卜戟把拓跋啸逼退两步,又一戟直奔拓跋啸面门扫来。拓跋啸低身躲过,耶律赞收枪猛刺,拓跋啸慌忙侧身将户撒刀立在面前压住耶律赞的这一戟。耶律赞抽戟回勾,拓跋啸两手压刀,卜戟勾在了他的户撒刀上。比力量,拓跋啸可远远不是耶律赞的对手。 拓跋啸拿刀转身,耶律赞收戟的瞬间拓跋啸猛踏地面一刀刺去。耶律赞见躲闪不开,干脆俯身将戟压地,一线刺去拓跋啸只能跳起身来。耶律赞突然挑戟向上撩去,拓跋啸横刀压住接着这一戟的力量跃起更高,翻身立刀朝耶律赞头上劈来。 耶律赞手中卜戟顺势回撩落在手中,一横卜戟挡下拓跋啸这一刀。从空中落下的拓跋啸身子还没落地,耶律赞又突然踢出一脚踹在了拓跋啸的腹上。这一脚直接把拓跋啸踹出两三丈远,拓跋啸滚地起身,收刀运功,两手化爪身似猛虎扑向耶律赞。收了刀的拓跋啸速度更快,这连续几招不仅躲过了耶律赞的卜戟,还扑到了他的面前在耶律赞的脸上留下了三指爪印。若不是耶律赞躲得快些,只怕这脸就要被拓跋啸给抓没了。 两人拉开架势又要开打,护法尊者南宫朔却忽然跳入两人中间左一扇打飞了耶律赞的卜戟,右一掌借力打力将扑来的拓跋啸一掌引飞了出去。 两人同时看向南宫朔,见他不怒于色,但双眼中流露出的杀意却让两人也不敢再动手。南宫朔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眼中杀意已经全然不在。南宫朔看向两人说道:“我说两位哥哥,都是自家弟兄,你们这是干什么?不就是一时没有打下来广陵宫吗?又不是不能再打一次了。何必因为外人,闹得咱自家兄弟急头白脸的?有打起来的功夫,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对付广陵宫里的人。要是没有拿下广陵宫,教主怪罪下来,我也保不了二位了呀。” 耶律赞和拓跋啸看向对方,眼神中却依旧充满着怒意,但嘴上却还是说道:“护法尊者教训的是,我等知错。” 南宫朔晃了晃手里铁扇眼睛一转说道:“不如这样,弟我没有别的特长,也就轻功还算凑活。不如等到了晚上,弟我潜入广陵宫查探那老头的来历,我们再做决定如何?” 拓跋啸刚想叫好,耶律赞却慌忙说道:“护法尊者使不得啊!万一你要是在广陵宫遇险,后果可不堪设想!使不得使不得!” 南宫朔却笑道:“二哥的心意,弟我心领了,但弟我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两位被教主责罚不是?好了,就这么决定吧,今日且在山下安营扎寨等弟我打探到了消息,咱们再做行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十章 潜入广陵宫 当日入夜,荃蕙崮下摘日神教安营扎寨,营帐内护法尊者南宫朔换上一身黑色夜行服,拿起黑纱斗笠对左司耶律赞和右司拓跋啸说道:“两位且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耶律赞皱着眉头担忧道:“护法尊者一定要多加心,那老头高深莫测,功力只怕不会比教主差上多少。” 南宫朔笑了笑说道:“二哥你放心,打不过,我还不会逃嘛。放心,我走了!” 带上黑纱斗笠,南宫朔快步走出营帐。今夜看不见月亮,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可南宫朔这一路上山却丝毫没有影响,即是头戴黑纱斗笠,这上山夜路也影响不到他的轻身功夫。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南宫朔就来到荃蕙崮顶。广陵宫门前有四名佩剑弟子戒备,想从正门悄无声息的进去,自然是天方夜谭。南宫朔快步跑到广陵宫后,却没想到后门竟然也有两名守门的弟子。南宫朔一时泛起了为难,任他轻身功夫再怎么高超,也不可能在有巡夜弟子和守门弟子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广陵宫。 南宫朔左右环视,轻身上树,拿出一枚银镖朝远处丢去。银镖刺中墙垣发出的声响吸引了守门和巡夜的弟子,那紫衣弟子喊道:“谁在那里!” 正要拔剑过去,另一位守门弟子却拦住了她,摇摇头说道:“心有诈,怕是摘日神教的调虎离山。”又对其他巡夜弟子说道:“姐妹们,不要理它,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南宫朔不由咋舌暗道:“这丫头心思还挺多,现在的姑娘都这么不好骗了吗?” 不过这反倒是让南宫朔更大胆了一些,他抓准时机,等左右巡夜弟子离开,竟直接从树梢一跃而起,悄然落在了广陵宫的墙垣之上。果不其然,如南宫朔所想,有些弟子想要过来查看情况,却被另一个心思缜密的守门弟子拦下。南宫朔心中窃喜,暗道:“嘿嘿,姑娘,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就多谢今天我没什么恶意吧。” 南宫朔查看墙内无人,纵身跳下墙垣,四下观望,不知道该往哪去。就在南宫朔思考该往哪去时,恰巧有两名广陵宫内巡视的弟子经过这里。南宫朔急忙躲进一旁草丛之中,却听到两名弟子在议论着什么。 远处身着绿衣黄衣的两名弟子挑灯而来,那绿衣弟子开口道:“诶,你说,那个俊俏的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值得咱宫主为了那个公子做到如此?” 黄衣弟子挑眉道:“你还不知道啊?那公子姓裴名长卿,据说是黎山铸剑山庄的少庄主!而且,那裴公子可是剑圣裴旻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有一身高超的本事,据说白天摘日神教的拓跋啸对咱宫主图谋不轨,想要对咱广陵宫不利,可是裴公子一出面,就把那拓跋啸给吓走了呢!不过那个背着紫檀木匣的老者不知道他的来历,衣服都穿的泛黄了。不过看起来应该是裴公子的熟人。” 绿衣弟子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裴公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咱广陵宫的?还有那摘日神教的人,怎么又会来找咱广陵宫的麻烦?” 黄衣弟子撅了撅嘴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估摸着,和这位裴公子也脱不了干系。” 绿衣弟子用手肘顶了顶黄衣弟子说道:“诶那你说,宫主不让咱靠近东湘阁,你说是不是咱宫主……看上人家裴公子了~” 黄衣弟子掩嘴笑道:“别瞎说,咱宫主只是和裴公子在屋里商量大事,你可别瞎猜~” 两名弟子相视暧昧一笑,有说有笑的往天问院的方向越走越远。见俩弟子走远,南宫朔跳出草丛暗道:“东湘阁?外人不是进不得东湘阁来着?这沈如是到底是……” 南宫朔细细思量一番,纵身上了墙垣,沿着墙垣查找东湘阁,他可不像剑十三,这广陵宫他也是第一次进来。一边躲避着广陵宫看守和巡夜的弟子,用了有一会时间才找到了东湘阁。远游院这时看不到一个巡夜或者守备的弟子,南宫朔想起了之前那绿衣黄衣弟子之间的对话,反倒是大胆了一些。跳上东湘阁,直上亮着灯火的三楼,站在瓦檐上靠近窗口侧耳听去。 屋里没有任何的声音,南宫朔疑惑皱眉,心用手指戳破窗纸,撩起斗笠黑纱窥孔看去。透过戳破的孔,南宫朔只能看到一个背着紫檀木匣的背影和抬起双臂,闭目运功的裴长卿。南宫朔挑了挑眉,只觉得这背影很是碍事,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那背影的主人离开。不过起码可以确定这个背影的主人就是耶律赞和拓跋啸口中那个神秘莫测的老头,南宫朔不认得那麻衣老人,但是却觉得老人背后的紫檀木匣很是眼熟。南宫朔沉思片刻,隐约中似乎想起了这紫檀木匣的来历,又透过孔看去却发现那老人已经不见。视野中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裴长卿和沈如是两掌相贴,闭目运功。 南宫朔还在好奇,声自语道:“诶?那老头人呢?” 突然间,南宫说的肩膀被人拍了拍,瞬间意识到不妙,回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他口中的那个老头。剑十三眯眼笑着,南宫朔也尴尬的笑了笑立马脚底抹油就要跑路。却被剑十三一把拉住,捂住嘴巴抬了抬眼对他说道:“年轻人,有什么话上去说。” 剑十三拎着南宫朔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跳上东湘阁阁顶,放下南宫朔,剑十三从身后拿出了酒葫芦,晃了晃葫芦剑十三笑着拔掉木塞痛快的饮上几大口。南宫朔也终于想起来了这紫檀木匣,也想起来了眼前的这老人究竟是谁。 南宫朔连忙揖手道:“晚辈,参见剑十三前辈。” 剑十三摆了摆手说道:“诶,这些繁文缛节就算了。说说吧,你子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南宫朔犹豫再三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剑十三斜眼看了看他开口道:“你就是摘日神教的护法尊者吧,幼虎独孤傅义弟。” 剑十三说的丝毫不差,南宫朔也只能苦叹一声道:“正是晚辈,南宫朔。” 南宫朔这被剑十三发现,其实已经做好了相当心理准备。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天山剑冢的三当家,与剑圣裴旻其名的天下两大剑圣之一的剑十三会在这里。现在南宫朔的心里,想要杀了耶律赞和拓跋啸的心都有了。剑十三将酒葫芦挂回腰间,盘腿坐在阁顶上,以拳顶腮看着南宫朔说道:“别这么紧张,年轻人怎么心翼翼的怎么能行。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比我这个老头子还拘谨。年轻人就应该爽快豪放一些,趁着年轻不狂一些,到了老了再狂,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说说这天下以后交给你们这辈人,那该如何得了。” 剑十三不仅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反倒坐下来和南宫朔聊起了人生经验。这让一向机敏的南宫朔一时也茫然了,只是连声应是,听着剑十三的“教诲”。剑十三扣了扣耳朵一转话题说道:“我不会杀你,就当我没见过你。至于该怎么做,你自己肯定比我有数。” 南宫朔沉默不语,点了点头。转身要离去的时候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前辈,裴长卿现在这是” 剑十三一瞪眼睛训斥道:“自己琢磨去!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还要让我挑明了啊!” 南宫朔慌忙低头揖手道:“晚辈不敢,晚辈知错。晚辈,知道怎么回事了。” “知道了就赶紧走人吧!”剑十三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腹三下,呵斥道:“还不赶紧走!” 南宫朔转了转眼睛,退身离去道:“晚辈告辞。” 南宫朔转身跳下东湘阁,趁着这夜幕,急忙离开了广陵宫。剑十三要将木匣背上,挠了挠屁股自语道:“这天是越来越热了啊。” 这离开广陵宫和进来的时候同样不容易,不过南宫朔起码已经将广陵宫的大概记在了脑子里。这离开广陵宫用的时间,可就要短了很多。下山的途中,南宫朔的步伐慢了下来,最后干脆悠哉走了起来。他反复思量着,心中暗道:“裴长卿恐怕是受了损及丹田的伤,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也要三天才能恢复。这里有剑十三前辈坐镇倒是不怕耶律赞和拓跋啸再打上山去,只是万一惊动了独孤傲不行,起码我也要想办法给裴长卿争取三日的时间。” 南宫朔停了下来,左右思量片刻,忽然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起身又拿出了一枚银镖毫不留情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出来。南宫朔倒吸一口凉气,一甩银镖钉在树干上,自己捂着划破的手臂加快了脚步回到山下营帐中。冲进帐中的南宫朔故意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耶律赞和拓跋啸一看是南宫朔带伤回来,慌忙上前将南宫朔搀扶起到竹溪上坐下。耶律赞急忙问道:“护法尊者,这,这是谁伤了你啊!” 南宫朔皱着眉头抬手说道:“这个姑且不说,二位,我打探到情报了。” 耶律赞急躁说道:“哎呀!这个一会再说,快来人!护法尊者负伤而归,快来人给包扎!” 拓跋啸一时插不上嘴,只能给南宫朔斟茶,南宫朔接过茶水装作口干舌燥的样子猛饮几口,此时也来了行医之人为其处理伤势。南宫朔故作伤势严重的样子,稍微一碰伤口他就绷紧手臂猛地吸一口气。处理伤口包扎好之后,那郎中向三人汇报道:“护法尊者,左司大人,右司大人,这伤只怕是伤及了筋脉,虽并不严重,但要想完全恢复,恐怕也要两天两夜才行。” 耶律赞拎起郎中衣领举拳就要打,还是南宫朔将其拦下说道:“二哥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人家郎中的错。”耶律赞放开郎中,南宫朔对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等那郎中退了出去,南宫朔才说道:“两位且听我说,裴长卿那子确实是被广陵宫救了不假,但也受了重伤。现在那沈如是正给他疗伤,所以裴长卿才会在广陵宫中。依我看,这伤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还有二位说的那个老头,我暂时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但就是这老头发现我,一路追杀我到山腰。” 拓跋啸一拍桌子无奈道:“这老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本事十分了得。凭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啊,现在又有沈如是和裴长卿,这三个人在这儿,我看咱还是向教主汇报吧。” 南宫朔却说道:“诶~三哥,你看那老头只追我到半路上,他如果真的有本事,肯定就直接杀下来了。依我之见,他本事再高还是敌不过咱三人联手所以他才会半路折返。不如这样,二位等我伤势恢复,我再上山一趟,将那老头单独引出来,三人联手就不怕弄不死他!到时候,一个重伤的裴长卿,一个和三哥你不相上下的沈如是,咱还不是能把这广陵宫直接给一锅端了?” 拓跋啸顿时喜上眉梢,连连点头道:“护法言之有理啊,我怎么就想不到这点。” 耶律赞一拍拓跋啸的脑袋笑话道:“你要是想得到你就是护法了!” 拓跋啸无奈的笑了起来,南宫朔也应和的笑着,但心里却暗暗自语道:“裴长卿,你可要快些恢复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十一章 西蜀有纨绔 当今天下乃为大夏王朝所一统,大夏疆域广袤,但常年有西羌国来犯,这可是历代大夏皇帝的一块心头病。但自从三十年前西蜀封地出现了这么一位西蜀王,西羌国可是足足有三十年没有来冒犯过大夏疆域。 西蜀王府中,一位年近半百,身着朴素衣袍的男人躺在木藤摇椅中,摇着蒲扇享受着午睡的闲暇。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衣袍的男子。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材高大匀称。两鬓青丝垂肩,头顶结髻,腰佩一柄三尺墨蛟盘鞘蛟镡剑,已然不知道在这躺在摇椅里的男人身边站了几个时辰。 男子抬头看看渐昃的烈阳,俯身说道:“义父,时辰差不多了。” 半百男人睁开双眼,睡眼惺忪慵懒的打着哈欠。拿起一旁藤木桌上的茶壶喝了几口,这才清醒了一些。男人放下手里蒲扇,坐起身来开口道:“傅儿啊,我不是说过,我睡觉的时候,不用一直守在我的身边。在这王府里,还能出什么岔子不成?” 男人正是这西蜀王府的主人,也是让那西羌蛮子闻声色变的西蜀王,段琳琅。而这个被段琳琅叫做傅儿的男子,正是段琳琅的义子,独孤傲的亲生骨肉,独孤傅。 段琳琅坐起身来扭动几下脖子,看着面前一池浮萍,还有那才露尖尖角的荷苞,段琳琅整理了一下衣冠转身道:“傅儿,你去叫云凤来。” 独孤傅揖手道:“是,义父。” 看着转身离去的独孤傅,段琳琅抚须笑了笑,却又露出一脸无奈之色,摇头进了屋子。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独孤傅便跟着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相貌堂堂,甚至有几分俊俏模样,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少年回来了。 “爹,找我有事?” 这少年正是西蜀王段琳琅的大儿子,段云凤。少年看起来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段琳琅脸上反倒是堆满了笑容说道:“云凤啊,今日可去了望湖阁?” 段云凤随意坐在段琳琅手边的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香蕉剥开说道:“没有,倒是打算去百香楼来着。诶,傅哥,你也坐啊。” 独孤傅笑笑摇头,站在了段琳琅的一旁。段琳琅堆笑对段云凤说道:“云凤啊,别整天去那风流之地,偶尔,你也去望湖阁翻翻里面的书。” 段云凤吃着香蕉用下巴指了指独孤傅说道:“傅哥不是整天去吗,我还去干嘛。” 段琳琅苦涩的笑着,搓了搓手说道:“云凤啊,爹今天,有事要告诉你。” 独孤傅好奇的一挑眉梢,“告诉”,而不是“商量”。在这西蜀地界里,如果说西蜀王段琳琅就是这里的皇帝,那段云凤就是这里的天王老子。向来都是段云凤有事“告诉”段琳琅,除了西蜀王妃去世,段琳琅还真没有“告诉”过段云凤什么事情。 段云凤也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抬眼看向段琳琅沉默,段琳琅苦笑着,心翼翼的说道:“皇上要赐婚。” “赐婚?”段云凤随手将香蕉皮丢出屋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好事啊!皇帝老儿要给谁赐婚?大姐?二姐?还是傅哥?” 段琳琅摇了摇头,默不吭声,段云凤一拍桌子惊呼道:“不会是云麟吧!那皇帝老儿想什么呢!麒麟儿才五岁!” 见段云凤如此,段琳琅哀叹一声,指着段云凤说道:“皇上,要把五公主许配与你!” 此语一出,段云凤直接把桌上果盘都给掀了,飞向段琳琅的水果杯独孤傅拦下。段云凤起身指着自己质问道:“那皇帝老儿要把五公主许配给我!?那五公主才十一岁!那皇帝老儿疯了!?段琳琅,你就答应了!?” 段琳琅躲在独孤傅的身后,赶紧说道:“云凤云凤,你先冷静冷静,先冷静一下。” “冷静什么冷静!”段云凤一脚踩在椅子上,指着躲在独孤傅身后的段琳琅喊道:“段琳琅,我就告诉你!老子不同意!” 这种场景,若是在西蜀王府之外,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但在西蜀王府的院子里,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 段琳琅从独孤傅的身后走了出来,眉头皱着,无奈道:“云凤,这是皇上赐婚。爹……没有拒绝的权力啊!” 段云凤转身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脸的不悦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娶!要娶你娶去!” 见段云凤如此任性,段琳琅无奈说道:“傅儿!把云凤关进望湖阁!” “段琳琅!你敢!”段云凤话音刚落,独孤傅就一把擒住了他,任他如何挣扎,就是逃不出独孤傅的手心,“独孤傅!你还真拿我!?” 独孤傅将段云凤的两手扣在身后,又把他扛在肩上说道:“云凤,乖乖听安排吧。” 独孤傅扛着段云凤出了屋子直奔望湖阁,段云凤的叫骂声渐渐远去,段琳琅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犹豫许久,也去了望湖阁的方向。 段琳琅来到抱月湖畔,看向烈日下,湖中心那独立于湖心岛上的望湖阁。段琳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长思许久,段琳琅对身边侍从说道:“你们不要跟来,我自己过去就好。” “是。” 左右侍从连忙应声,段琳琅踏上湖边停着的舟,自己摇动着船舵向湖心岛而去。抱月湖可不,乘舟渡过还是要费些时间的。少说也有一盏茶的功夫,段琳琅这才终于到了抱月湖心的岛上。登上岛,看向那八层楼高的望湖阁。若不是因为只有天子才能用那极数九,当初段琳琅在建造望湖阁的时候也就建成九层楼阁了。不过这望湖阁还是有些猫腻,楼阁在外看来确实是八层,但是在望湖阁阁顶却还有一层暗层的存在。这望湖阁内部,可是确确实实的九层。 段琳琅轻轻推动望湖阁的大门,开门的瞬间,之间一本书朝自己飞来。段琳琅正要躲闪,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段琳琅的义子独孤傅。 “义父。” 段琳琅点了点头,一看独孤傅的身边已经堆起了十余本的书籍,本本都是各宗各派的武学功法抄录本。段云凤依旧还在叫骂着,不时还朝段琳琅丢来一本本武学抄录,甚至原籍。但一本本都被独孤傅给接了下来,有独孤傅在,段琳琅可放心的转身关上门,任由段云凤去发疯撒泼。直到段云凤举起一只彩釉瓷瓶,整个人晃晃悠悠,段琳琅生怕伤到他自己,赶忙说道:“云凤云凤!快放下!爹问你,你当真不愿娶那五公主?” 段云凤把手里彩釉瓷瓶摔在地上,叉腰怒喊道:“不愿意!” “好!我儿有胆魄!”段琳琅往前走了两步,抚须说道:“我儿既然如此不想与那五公主成亲,为父倒是有一招,我儿,可愿意试一试?” 段云凤赶忙说道:“愿意愿意,只要不和那丫头结婚,我怎样都愿意!” 段琳琅双手抄进袖口满意笑道:“好!既然如此,云凤你跟我来。傅儿,你也来。” 父子三人上了望湖阁六层,直到这个时候,段云凤都还天真的认为,他爹真的有什么好办法能够让他不娶当今大夏王朝五公主。 当晚,段云凤又是给段琳琅捏肩又是捶腿的,夜深一些的时候,段云凤又到那百香楼花天酒天,挥霍一番。第二天晌午,当他回到西蜀王府的时候,便被左右佣人五花大绑了起来。 段云凤怒斥道:“你们这群狗奴才!造反啊!不想活了!?” 段琳琅却在这个时候出现,抚须说道:“云凤啊,别急,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你昨天不是答应爹了吗,只要能不和那五公主结婚,怎样你都愿意。爹现在就要让你出趟远门,最好啊能出去个两三年的。” 段云凤一听可急了眼,想要跳起却被左右佣人死死按住,只能喊骂道:“段琳琅!你骗我!老子跟你没完!” 段琳琅丝毫不恼,反而笑着喊道:“老陈啊,马准备好了吗?” 这时,一位身着王府下人衣衫的老人,牵着一匹消瘦的老马来到了王府门口,笑着说道:“王爷,准备好了。” 段琳琅摆了摆手,几个佣人把段云凤抬上老马背上,老陈看段琳琅的眼色,牵马而去。速度不快,刚好能让段琳琅他们漫步跟着。段琳琅对着趴在马背上的段云凤苦口婆心道:“云凤啊,你怪爹不要紧,但爹也不想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娶了那五公主。爹也是没办法啊,只能用你迷恋江湖风景,早就启程远游去了这样的藉口,让皇上打消赐婚的念头了。” 段云凤却依旧像条疯狗一样喊着:“我不听!你这是想杀了我!段琳琅!你对得起我娘吗!” 即便他这么喊,段琳琅就好像装作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自己说着:“云凤啊,你从就聪明,你也看得出来皇上这赐婚是为了什么。所以,爹只能先委屈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爹可是给你带够了盘缠,你不是早就说想去看看江湖是什么样的了吗。爹还把昨天从望湖阁里挑的十本武学功法秘籍都给你带上了,这可都是原籍,你若是觉得闲了,就看一看,学一学。” 西蜀最有名的纨绔子弟如今却被五花大绑的放在了马背上,这样百年难见的事情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一路上不知惹来多少人的目光,特别是路过百香楼的时候,段云凤恨不得吧脸都藏进马肚子里去。这些人想看却又不敢看,毕竟谁也不敢惹上这位纨绔公子。 直到出了城门,段琳琅再三交代道:“老陈啊,一定要走远了再给他解开,最好能走出个一天一夜的路程再给他解开。他要是想拉想撒,就让他拉裤子里,行头里也有他的衣服,记住了啊。” 老陈嘿嘿一笑行礼道:“老奴记住了,王爷,我们走了。” 段琳琅摆了摆手,老陈牵马而去,段云凤依旧像条疯狗一样乱喊乱叫,直到那声音渐渐消失,西蜀王段琳琅这才优哉游哉的回了城。 当天晚上,锦蓉城里可是热闹非凡。百香楼倾倒三百斤美酒入护城河,各个酒楼更是免了所有的酒菜钱。 夜晚的望湖阁很安静,静的只有独孤傅翻看武学典籍的声音。当他觉得时辰差不多的时候,他走出望湖阁正要踏湖离去,却又一只夜鸮盘旋在他的头顶。他伸出手臂,夜鸮落在了他的臂膀上。看也不看就取下夜鸮腿上的传书,取开一看,独孤傅的神色变得异常严肃。他将手中书信丢进了抱月湖中,书信沉入湖底,消失的无影无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十二章 少年要有个少年的样子 南宫朔自残已经过去了两天,就在这天的夜里,左司耶律赞和右司拓跋啸都在他的帐中商讨明日如何引出剑十三,攻打广陵宫。南宫朔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又一改脸色,笑脸说道:“二位,明日咱可要先把那麻衣老头从广陵宫里引出来,解决了那麻衣老头才能有把握打下广陵宫啊。只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引出这麻衣老头,二位可有何高见?” 耶律赞一甩手说道:“唉!这有何难?让我率人打破他广陵宫的宫门,就不信那老头不出来!” “你猪脑子吗!?”拓跋啸捶了耶律赞一拳斥责道:“你也不动动你的脑子想想!你打破宫门,难道那裴长卿和沈如是就不会出来应战了!?本来一个麻衣老头就够让咱仨头大的了,裴长卿虽然负伤,但起码还有以前五成以上的功力在身,再加个广陵宫的宫主,你不要命,我和护法还要呢!” 耶律赞回了一拳不服道:“我这不是一时忘了吗!你这么大脾气干嘛!吃炮仗了!?” “诶诶诶,二位二位,别吵,别吵,还是想想对策要紧。”南宫朔根本就没有去想什么对策,倒还挺期待两人能再打起来,打的你死我活,明天又上不了山,这就能又给裴长卿多争取一天的时间。可如果他不阻止,只怕到时候独孤傲会怪罪下来,他也脱不了干系。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做了这个和事佬,“二哥的想法确实有些直率了些,这么做必然会让他们三人共同应战。弟一时还想不到什么办法,不知道三哥你可想到了什么妙计?” 拓跋啸摸了摸下巴,脸色看起来有些为难的说道:“有倒是有一个,只是又要劳烦护法尊者,走一趟了。” 南宫朔一听多少知道了拓跋啸想了什么主意,又装作一脸不解的样子,好奇问道:“哦?三哥有什么好主意?只要能把广陵宫拿下,弟赴汤蹈火也是愿意啊。” 拓跋啸犹豫再三,还是说道:“需要劳烦护法尊者假装再去打探消息,引那麻衣老头的下山。如果裴长卿真的受了伤,而且只是护法您一人的话,裴长卿和沈如是也不能一起追来。我和耶律赞就在半山腰守着,等护法您把那老头引来,咱三人就把那老头给解决喽。然后再打上山去,将那广陵宫赶尽杀绝。” “你这又是出的什么馊主意!”耶律赞拎起拓跋啸的衣领骂道:“护法要是有个万一,你就是有是个脑袋,也不够教主砍的!” 南宫朔又赶紧将两人分开,脸上堆笑道:“二哥,话也不能这么说,只要能拿到七签,完成教主大业,别说这点风险,就算是性命也无所谓。我倒是觉得,三哥这招,可以试一试!” 耶律赞却还是劝道:“可是护法,万一” 南宫朔连连摆手道:“诶!别万一了,就这么定了!二位,我再自己运功调息一晚,明天咱就行动!” 应付完了耶律赞和拓跋啸,南宫朔在自己帐中左右踱步犯起了为难。南宫朔的伤其实睡一觉就好的差不多了,他不过一直在拖延,足足拖延了两天两夜,这两天两夜摘日神教的人都没有骚扰广陵宫。让裴长卿和沈如是得以安心疗伤,这破损的丹田,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这第三天,南宫朔确实没有再拖下去办法了。 南宫朔心里焦虑万分,心中暗道:“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得提前通知剑十三前辈才行。” 南宫朔急忙写下一封书信,换上夜行衣,戴上黑纱斗笠,心观察帐外情况,看耶律赞和拓跋啸帐内的光亮都灭了后,南宫朔这才躲过巡逻的摘日教徒,轻车熟路的上了荃蕙崮。只是在潜入广陵宫的时候,又是费了一番功夫。不过这次,南宫朔并没有在东湘阁看到剑十三的身影,东湘阁中只有还在疗伤的裴长卿和沈如是。南宫朔正要离开继续去找剑十三的下落,却听到屋里沈如是开了口。 “裴公子,你感觉怎么样?” 裴长卿收功长呼一口气,睁开眼眸笑道:“好多了,这两日可多亏了沈宫主相助,我才能恢复的如此快。我想,过了今晚,我的伤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沈如是喜上眉梢,转身下了木榻说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有芷有兰,斟茶。” 裴长卿起身说道:“不麻烦沈宫主了,十三叔还有事找我,我就先告辞了。” 沈如是浅笑颔首道:“既如此,我就不再留裴公子,裴公子慢走。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裴长卿忙说道:“沈宫主不必在意,我先告辞了。” 见裴长卿离开了沈如是的闺房,窗外的南宫朔眼睛转了转,一听裴长卿要去找剑十三,正要悄悄跟去。却听到沈如是轻声叹息,喃喃自语道:“裴公子不说,但我也知道他现在丹田想要恢复起码还要整整一天的时间。裴公子又是因为何事如此着急?如今摘日神教还在山下围守,若是伤势还未痊愈就要下山,那该怎么办……” 南宫朔一听顿时觉得有趣,但眼看裴长卿已经出了东湘阁,南宫朔也不能再在这里停留。悄悄跟上裴长卿,一路上又躲又藏的,直到裴长卿来到广陵宫的寒池畔,左右无处可藏,南宫朔四下查看,并没有看到剑十三的身影,南宫朔心想说不定裴长卿就在这里等着剑十三,便远远观望着裴长卿,静观其变。 “朋友,跟了一路了,还不现身吗?” 裴长卿对着空旷的湖面如此说着,但南宫朔知道,这是在和他说话。但南宫朔心里有底,现在还不到露面的时候。 转身看向亭檐上的南宫朔,南宫朔干脆不再隐藏,站起身来却不出声。忽然朝裴长卿丢去银镖。裴长卿翻身躲闪,抬头看去身着夜行衣的南宫朔已然不见了踪影。裴长卿下意识的看向地上的银镖,在月光的映照下,银镖上,还带有一张书信。 裴长卿低声念道:“摘日上山,切勿应战。” 皱了皱眉头,裴长卿握紧了剑鞘,回眸间,剑十三不知何时出现在方才南宫朔藏身的凉亭之中。裴长卿快步走去,将要开口,剑十三却先开了口:“是不是摘日神教明天就要打上来了。” 裴长卿没有说话,轻轻点头。他看着手里的书信,心情很是复杂。对他来说,这个黑衣人的身份着实太过神秘。他从便在入云林长大,接触的人除了他的父亲裴旻,也就只有他的十三叔,剑十三。甚至母亲这个存在,对他来说,都没有多少真实感。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这样帮自己?如果也是手握七签之人,那为何他现在不现身?反而要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不想让他发现其存在。 剑十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抬头喝酒,摇了摇酒壶咋舌道:“这广陵宫的酒劲不够啊。” 裴长卿坐在大理石凳上,摸了摸腰间天枢签,始终沉默着。剑十三见他如此无精打采的,将酒葫芦放在大理石桌上,翘起二郎腿扣着耳朵说道:“我说你年纪不大怎么整天愁眉苦脸的?怎么,当两天废人,就真把自己当成废人了?” 即使被剑十三这样说,裴长卿也只是苦笑摇头,他低眼看着腰间的揜日剑说道:“十三叔,我爹将揜日剑和天枢签交给我,我万一,万一没有参悟七签的玄妙,没有阻止独孤傲,我该怎么办” 剑十三将酒葫芦推到裴长卿面前说道:“不知道,你的事,我上哪去知道?能不能行,你得问自己。清醒的时候问不出来,那就大醉一场,问问醉时的自己究竟行不行。长卿,我问你,你现在多大了。” 裴长卿想了想说道:“下个月十六,我便十九了,只是看我这样子,还跟个毛头子似的。” 拿起酒葫芦,裴长卿拔掉木塞,闻到葫芦中醇厚的酒香,却下不了口。他喜欢这股酒香的气味,但是却并不喜欢饮酒。因为在他的时候,也是剑十三蛊惑他让他饮酒。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日的酒味,那辛辣入喉,呛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感觉。 剑十三脱掉鞋子,露出和他一身泛黄麻衣一样泛黄了的袜子,晃着脚说道:“你知道,你爹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吗?十九岁的裴大哥已经在这江湖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剑圣裴旻,当年荆州轩辕城与当时的武神关诩,一战成名。这剑圣的位子,他稳稳的坐了八十年。这八十年里他所经历的一切,又有谁知道?他不都自己走了过来?那时候的他,不过是喝点酒,练练剑,在这江湖走一走。七十年前,大哥他联手六大派绝顶高手大败独孤傲,又是何等潇洒,何等风光。但江湖上的人都只看到了他这风光的一面,又有谁知道他为此,究竟付出了多少?子,你爹他你现在初入江湖,以后要走的路,可长着呢!初入江湖的少年,本就应该逍遥洒脱,想这么多,愁这么多做什么?大不了就是喝口酒继续走,年轻人,有资本。少年,本就应该无忧无虑,快活自在。” 裴长卿一边听着剑十三的话,一边喝着葫芦里广陵宫的凌泉酿。他喝的很急,剑十三一看这子喝起酒来怎么跟拼命似的,连忙抢过他手里的酒葫芦晃了晃,里面的酒也就只剩了几口而已。 “臭子!你喝酒不要命啊!” 剑十三的这句话,裴长卿没有听进去。他咂了咂嘴,喝的太急,这酒的味道他还是没有好好尝出来,他只是觉得,这酒,不辣嗓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十三章 接剑 摘日神教上山了,但却在山腰处停了下来。 这样的消息很快就被广陵宫的主人沈如是得知,裴长卿和剑十三如常来到沈如是的闺房,沈如是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二人,倒是比平时更着急的要给裴长卿运功疗伤。可这才疗伤没一炷香的功夫,沈如是就发现了异常。 窗外有人,而且好像是故意没有藏匿气息,故意想要让他们发现一样。沈如是蹙眉睁开双眼,还未开口裴长卿就说道:“沈宫主不必理会,是摘日神教的人。” 沈如是也不再多言,闭上眼睛,沉心静气的为裴长卿继续疗伤。但是一旁的剑十三却站起身,吸了吸鼻子说道:“你们就安心疗伤,让老头子我出去看看。” “前辈!”沈如是一听睁眼正要阻拦,可剑十三已经不见了人影。 裴长卿面容不改,冷静说道:“沈宫主不必挂心,任十三叔去吧,他自有分寸。” 沈如是也无话可说,干脆一心运功,好让裴长卿尽快恢复。 剑十三追出东湘阁,一直都在墙垣上等着他。剑十三悠哉追过去,南宫朔不由苦笑快步逃出广陵宫。而剑十三则两手抄进袖口,就像是追赶孩子一样。沿途上,南宫朔一言不发,时不时回身丢去暗器银镖,都被剑十三轻松躲过。 将至半山腰的时候,剑十三打了个哈欠,随手接住一枚银镖,反手向南宫朔弹去。那银镖准确无误的划破了南宫朔的肩膀,随着一声惨叫。一名摘日神教的教徒,喉中银镖,从树上跌落下去。 南宫朔一脸惊慌,咬牙说道:“二位!还不快快助我!” 他这一叫,忽然从西边的林中飞出一柄户撒刀来。剑十三轻跳起身,后翻躲过这飞来的一刀。户撒刀首的软索一抖,刀身一横朝剑十三掠去,剑十三一踢脚下石子打在那户撒刀上,将那户撒刀弹飞的瞬间,拓跋啸从西边林中跃出接住户撒刀。而东边林中,耶律赞大喊着跳了出来,持卜戟猛劈而来。剑十三抽身一躲,这一戟将他方才站着地方都劈的龟裂了开来。耶律赞挑戟朝剑十三掠去,剑十三收了肚子一弓腰,那卜戟从他腹部掠过,也没伤他分毫。耶律赞抽戟又刺,却还是被剑十三轻描淡写的躲了过去。连刺数戟,刺的快,剑十三退的更快。 忽然间,拓跋啸从耶律赞身后跳了出来,两手握刀猛劈而下,看那势头,仿佛有力劈华山之势。这一刀裹着蛮横刀风,剑十三虽然侧身躲过这一刀,身上的衣服却被刀风划破。耶律赞趁势回身甩戟,朝剑十三面部横掠而去,而拓跋啸则一横户撒刀,对准了剑十三的腰际斜撩过去! 而剑十三这次反而不躲,仅是一拿一捏,两手擒住了耶律赞和拓跋啸的兵刃。猛哼一声,剑十三全身振出一股罡风将两人直接振退数丈,两人赶忙后退至南宫朔左右,拓跋啸擦去嘴角鲜血切齿道:“护法,看来只能我们三人联手才能杀了这老头!” 南宫朔装模作样道:“好,咱三人联手,杀了这老头!” 三人将剑十三围住,南宫朔对着剑十三使了个眼色,但剑十三似乎丝毫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无奈之下,南宫朔只能硬着头皮上。手执铁扇朝剑十三的面门打来,剑十三歪头躲过铁扇,抬脚照着南宫朔腹部扫去。南宫朔赶忙撤身,耶律赞和拓跋啸又左右一齐攻来。拓跋啸急忙喊道:“护法!别停!别让这老子有机会还手!” 南宫朔心想,还手?这怎么还手?要不是人家剑十三心情好,早就把所有人都弄死了。但南宫朔又怎能吧心声说出来,只能是点头顺着拓跋啸的意思,一甩手中铁扇,冲向和两人交战的剑十三。一扇甩出去,直奔剑十三咽喉而来,恰好左右又有耶律赞和拓跋啸的兵刃配合着南宫朔的这一飞来的铁扇,也朝剑十三的脖颈刺、掠过来。 剑十三干脆也不用罡风,转身面向耶律赞,眼疾手快拿住他的卜戟,一压卜戟身子弯腰低身,正好躲过拓跋啸的户撒刀,而拓跋啸这一刀砍在了南宫朔飞来的铁扇上。铁扇被打飞,南宫朔跳起接住。剑十三拿住卜戟一抽,那耶律赞没有放手反倒是称了剑十三的心意。剑十三又猛地一顶,卜戟末端顶在了耶律赞的胸口,耶律赞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块巨石砸中,这二百多斤的身体就像是脱弦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连连撞断了三根树木才停了下来。剑十三回身又是一脚,扫在拓跋啸的脸上,让拓跋啸只留下了两颗牙在这里,整个人也如同耶律赞一样飞了出去。 南宫朔一看直呼不妙,但也要硬着头皮上。南宫朔手执铁扇朝剑十三劈去,剑十三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躲,伸手贴在南宫朔的胸口,猛地一振就将南宫朔打飞出去。这一掌虽没有多少威力,但也足以让南宫朔呕出一口鲜血。南宫朔干脆借此使用龟息术,装作一时起不了身的样子。而那撞断了三棵树还有被打掉了两颗牙的耶律赞和拓跋啸像是要拼了性命一样,如同两条恶犬一般有扑了上来。 两人继续和剑十三扭打在一起,不过在旁人看来只不过是剑十三单方面的在戏耍他们罢了。耶律赞大喊道:“的们!布阵!” 一声令下,左右林中窜出二百余摘日神教教徒,手持环首刀,还有一部分手持长戟配盾,从左右林中杀了出来,摆下四方四门阵,将剑十三围在了中间。 剑十三环顾四周摘日神教的教徒,扣了扣鼻子捻捻手指,随意弹掉,两手抄进袖口挑了挑眉毛说道:“来吧,还等什么呢。” 摘日神教这四方四门阵,持盾戟的教徒为首,后跟持刀教徒,以四方方位围堵目标。守可守,亦可及时守为攻。攻可攻,亦可随时转攻为守。 四方教徒一齐迈步,发出整齐震耳的声响,但剑十三却只是扣了扣耳朵,不屑一顾。四方教徒已经近到刺出长戟便能刺中剑十三的程度,二百余名教徒齐喝一声。持盾戟的四方教徒同时刺出长戟,剑十三却纵身一跳,这几十杆长期刺了个空。剑十三在半空中又突然下坠,一人单脚之力,就将这几十杆长戟给踩在了地上!教徒们发出一声声的喊声,几十杆长戟同时用力上挑,剑十三干脆借力使力跳了起来。下面的教徒将长戟、环首刀全都指向天空,若是一般人落下去,定会被这些长戟环首刀给刺成个蜂窝。 但他剑十三又是何人,只见他在半空中一甩两袖。一瞬间,这二百余人的教徒,包括耶律赞拓跋啸和南宫朔在内,都清楚的看到,在剑十三的两袖中像是有两条蟒蛟蹿出。下一刻,这两百余人手中的兵刃尽折,就连那厚重的重甲盾牌,也被一分为二。 剑十三飘然落了地,看了看一旁装死的南宫朔,又看了看那些已经说不出话的摘日神教的教徒们。剑十三没有其他动作,只是两手负后,静静地站着。就连耶律赞和拓跋啸,也不敢再与之交战。两人将南宫朔扶起,南宫朔猛咳两声,将嘴里的血全都咳了出来,仿佛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一样。南宫朔刚要开口,却听到一阵让他不得不紧张起来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夫还在想,裴旻那老东西死了你都还没出来,老夫还以为你已经先去地府等着那裴旻了呢。剑十三!” 突然一行黑鸦过境,一顶被四个看起来就膂力惊人的力士扛着的蟠龙黑轿从天而降。力士轻轻放下蟠龙黑轿,从娇上走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摘日神教的教主,独孤傲。 一听到剑十三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耶律赞和拓跋啸听到这剑十三的名字,几人联手都没有打过的老头,两人反到是释怀了一些。 众人跪拜,齐声称:“恭迎教主,教主洪福齐天。” 南宫朔一脸痛苦的捂着胸口对独孤傲说道:“教主,属下办事不利,未能剿灭广陵宫,还请教主责罚!” 耶律赞和拓跋啸应和道:“请教主责罚!” 独孤傲看了看三人,一甩袖袍道:“罢了,老夫还在疑惑你们怎么剿灭个广陵宫还要用这么久的时日,原来是遇上了这老东西,你们若是能办成了事,我反倒是要奇怪一些。” “教主明鉴!” 南宫朔这么一说,剑十三连连咋舌,上下打量打量那独孤傲,撇撇嘴说道:“你这老东西,功力怎么还不如七十年前了?” 独孤傲冷笑道:“杀你,足够了!” 独孤傲两手化掌纵身飞向剑十三,用这运足了现有的功力的两掌拍向剑十三。剑十三这次可没有再躲,反倒是笑了笑,打出两掌和独孤傲硬碰硬!两掌相接,瞬间爆发出的罡气将周围的摘日神教教徒全都振飞!剑十三还在嘲讽道:“怎么了独孤老怪?没吃饭啊?” 独孤傲现在的功力不过巅峰时的八成,和现在的剑十三相对,确实要吃力许多。但剑十三想要赢独孤傲,现在,还不行。 被剑十三的话刺激,独孤傲日月嗜星功护体,与剑十三的内力硬碰硬达到一定程度,两股内力瞬间炸了开来,方圆三里的树木,全都被两人内力的余威折断。剑十三脚尖轻点在了一块顽石之上,而独孤傲反倒是连退四步。 剑十三一脸可惜的说道:“啧啧啧,我说独孤老怪,就凭你这样的,是怎么赢了我裴大哥的?我知道了,你肯定又使了阴招!” 一听“又使了阴招”,独孤傲瞬间被激怒,他独孤傲虽然名声不好,但从入这江湖至今,还从未用过什么阴险招式取胜。独孤傲紧握双拳,怒不可遏,阴狠道:“老夫这就让你下去陪你的裴大哥!” 独孤傲拎起一具方才被余威振杀的教徒尸首,手指扣入那尸首的咽喉,几个呼吸,那具尸首就化为了一句干瘪的尸首。日月嗜星功这邪功强悍无比,若是力竭更是可以靠吸食他人血肉回补自身。但之所以将他称之为邪功,便是只要吸食了第一次鲜血,以后每到一段时间,都必须要吸取或人或兽的热血。 “剑十三,老夫今天就要让这天下,再无剑圣之名!” 独孤傲正要动手,却传来一声凛然之音,“十三叔!接剑!” 天际划来一道白虹,剑十三连头都不回,直接伸出手来,那道白虹问问的落在了他的手中。此物,正是裴长卿的佩剑,揜日剑。 刹时间就连天上烈日辉芒,似乎都被这揜日剑所掩盖。一袭白衣,脚踏落叶枝梢,飞身来到了剑十三的身边。不是别人,正是现任揜日剑主,裴长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十四章 匣中有剑 东湘阁第三层,裴长卿与沈如是专心运功疗伤时,天突然暗了下来。 裴长卿睁开双眼却见窗外黑压压一片,定睛细看去,裴长卿立即惊呼一声不妙。黑鸦搭桥,他明白,这黑鸦搭桥,就意味着独孤傲来了。他慌忙说道:“沈宫主,快收功!” 沈如是疑惑收功问道:“裴公子,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如此慌张?” 裴长卿拿起一旁揜日剑急忙解释道:“黑鸦搭桥,这是独孤傲来了。十三叔虽然功力深厚,但是不出剑的十三叔只怕还是对付不了独孤傲!我要去帮十三叔,沈宫主,一定不要离开广陵宫。但万一有什么意外” 没让裴长卿把话说完,沈如是便摇头说道:“裴公子,你不能去。你的伤还未痊愈,现在去太冒险了!” 尽管沈如是如此劝阻,但裴长卿还是摇头道:“我的伤已经不要紧了,现在阻止摘日神教才是要紧事。如果让独孤傲上了山,那后果可不堪设想。沈宫主,谢谢你,请放心,我去了!” “裴公子!裴公子!”裴长卿决心已定,他纵身跃出窗户,脚踩落花不染尘,也就是两三个呼吸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沈如是的视野中,沈如是提剑欲追上裴长卿,却最终还是没能踏出这一步,她在屋里左右踱步,最后还是将却邪剑放回了剑托上,“袅袅、秋风,洞庭、木叶。” “宫主,有何吩咐?” 四位姑娘早就听到了屋子里的异常,一直趴在屋门外偷听着。只是偷听到的内容,并不是他们想听到的。 沈如吩咐道:“你们现在速速通知宫里所有弟子,做好迎战摘日神教的准备,不得有误!” 四位姑娘一听要对抗的摘日神教,不敢怠慢,应声急忙跑出东湘阁,通知广陵宫上下七百一十二名弟子。沈如是坐立不安,抬眼看向剑托上的却邪剑。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她师父临终前的话。女子,想的何必如此之多。劳心伤神,老的可快着呢。想想自己想做什么,觉得对就去做,觉得不对就不做。犹犹豫豫,何必如此。既然想做,就放手去做,结果如何,做了才知道。 沈如是抚摸着却邪剑,眉目中夹带着果决和不舍,“师父,弟子,有想做的事了。” 裴长卿疾步出了广陵宫,甚至守门的弟子都没有看清,只看一身白衣才知道那是裴长卿。裴长卿急踩落花不染尘,远远便看到剑十三和独孤傲对峙。眼看独孤傲将一个摘日神教教徒给吸成了一具干尸,正要动手和剑十三交起手来。可裴长卿至少还要六七个呼吸的时间才能赶到,急忙中他拔出揜日剑,气沉丹田,即使还有微微的疼痛他也毫不在乎。他大喝道:“十三叔!接剑!” 一使黎山剑法中名为“行万里”的剑法。一丢长剑,三尺青锋顿时化作一道白虹飞驰而去。一路上将那黑鸦搭起的长桥,一剑击溃。剑十三只是抬起手,那揜日剑就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稳稳地落在了剑十三的手中。或许是那一声大喝,也或许是突然天显白虹,让独孤傲愣了愣,仅是这个瞬间,裴长卿也来到了剑十三的身边。 独孤傲抚须而笑道:“老夫就知道,你这子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子,老夫总觉得看你很顺眼,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七签,拜老夫为父,老夫饶你一命!” 裴长卿正要开口,剑十三却先骂道:“呸呸呸,你个老混球羞不羞啊,一百好几的人还认人家当儿子,你还不害臊啊?亏你这老畜生也想得出来,自己四处祸害多少良家妇女心里没点数?也不看看自己头发还是剩几根,还嫌自己儿子不够多啊?你摘日神教教徒几千,还不干脆都收了?一人传点功力,榨干你个老杂毛!” 剑十三的话让耶律赞和拓跋啸听的一愣一愣的,南宫朔板着脸,到心里早就笑出了声。他一直都知道剑十三的本事高深莫测,没想到这嘴上功夫也是如此不饶人。独孤傲的拳头握的咔咔作响,他的鼻息重的把胡子都吹动,却还用一副从容模样说道:“剑十三,这么多年了,你这嘴皮子倒是厉害了不少,当初就应该给你割下来。” “你可真不要脸啊。”剑十三随手将揜日剑收回裴长卿手里的剑鞘中,指着独孤傲骂道:“当初是那个老杂毛被老子一脚踹出轩辕城的?哪个老杂毛因为怕那武神关诩,二十年不敢踏入轩辕城的!还把老子的嘴皮割下来,老不羞,你有那个本事吗?我呸!” 剑十三说的每一件事都是独孤傲最为痛心的过去,他怒目圆瞪发出闷重的呼吸声,剑十三似乎还没说够的样子,又继续骂道:“怎么?我有说错吗!?你个老杂毛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当初还对我大姐动心思,怎样!?被裴大哥那一剑刺的舒不舒爽!?带不带劲!?” “你找死!!!” 他的话终于戳到了独孤傲最为心痛的地方,独孤傲使出现在十成功力,天罡地煞二气汇于掌心,打向剑十三和裴长卿。裴长卿正要拔剑,却被剑十三制止,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一声银铃之音喝道:“独孤傲,休得放肆!” 天降一道寒阴剑气,若不是独孤傲及时收手,这道剑气必然会落在他的头上。这寒阴剑气落在地上留下一道不知其深的剑痕,一位手执三尺青锋的人间仙子飘然落地,眼神凌厉,面色从容道:“摘日神教之人,不得越过此痕。” 裴长卿蹙眉费解道:“沈宫主?你怎么来了?” 沈如是嘴角微扬,背对着裴长卿说道:“裴公子,广陵宫有难,我这做宫主的,岂有躲起来被客人保护的道理?” 独孤傲嘴角抽动着,质问道:“却邪剑……丫头,周奭是你什么人!?” 沈如是不予回答,独孤傲怒目道:“好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好好好,好啊!” 独孤傲两掌一合,两眼变得猩红,全身上下似乎都在散发着一股令人不由战栗的气息。两掌猛然打出,好似有一条墨龙咆哮而来!沈如是冷哼一声,一挽剑花猛然一刺。剑气凌厉而出,却好像能够听到有哀嚎入耳。这剑气与那墨龙接触的瞬间,宛如数吨火药爆炸开来! 烟雾中,独孤傲直冲向沈如是,沈如是也不畏惧,持剑应战。独孤傲下手狠辣,一掌便是朝沈如是眉心打来。沈如是下腰躲过,挽剑上撩。独孤傲轻松躲过,沈如是顺势起身一脚朝独孤傅心口踢来。独孤傲一手捏住沈如是的脚,猛然一拧一股暗劲扭动了沈如是腿上的筋脉。沈如是以剑撑地,转身化掉了独孤傲的这暗劲。落地回掠,独孤傲抽身躲开,刚要起手,沈如是一剑又直奔他的面门咽喉而来。独孤傲干脆也不躲闪,大喝一声一身天罡地煞气就挡住了沈如是的却邪剑。 那天罡地煞气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样死死锁住沈如是的却邪剑,任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独孤傲冷冷笑道:“丫头,和周奭比起来,你还是差远了!” 独孤傲抬手便要打在沈如是的头顶,这一掌若是落下,独孤傲又怎会放过这“大补的沈如是。这一掌正要落下,独孤傲察觉突然一道纯罡剑气落下,急忙抽身自然也就放过了沈如是。 裴长卿横剑站在了沈如是的面前,沈如是看着裴长卿的背影,隐约中竟有些花了眼。裴长卿侧脸看去,见沈如是并无大碍也松了口气。 独孤傲看着两人,心中怒意突然涌上,却并未动手,反而说道:“不错,好一道纯阳剑气,子,还真有几分方面裴旻的风范。裴旻裴长卿,周奭沈如是。哼,哈哈哈哈哈!你们,更应该死!” 独孤傲大喝一声,两掌合十,怒目切齿,突然间大喝一声,地动山摇!整座山,整个荃蕙崮都颤动了起来。独孤傲像是疯了一样,由他的身体中涌出四个狰狞鬼首,暴虐的戾气让其他幸存的摘日神教的教徒也都命丧黄泉。南宫朔惊呼一声不妙,慌忙拉着耶律赞和拓跋啸一溜烟逃的远远的。躲在远处顽石后眯着眼睛看向独孤傲,暗道不妙不妙,这下可坏了! 耶律赞还不明情况,不解问道:“护法,你把我们带到这么远的地方干嘛?” 南宫朔还没开口,拓跋啸就跺脚说道:“说你猪脑子你还真是猪脑子!那是咱们教主的日月嗜星功第九重境界的魑魅魍魉!咱不跑,都得死在教主的魑魅魍魉之下!” 正如拓跋啸所说,日月嗜星功练至第九重魑魅魍魉,其练功者自身便已是鬼类,不归人属。这魑魅魍魉一出,凡是活物,都在他们“吞食”的范围之内。 裴长卿面对这如饿狼猛虎般扑来的魑魅魍魉,咬牙正要出剑相搏,身后却听到了剑十三的声音:“长卿,揜日剑法,挂银河。沈丫头,却邪剑法,渡冥川。” 二人意外默契,明明没有任何的交流,两人却同时起手。挂银河、渡冥川,两种剑招相辅相成,即便是那魑魅魍魉,也无法伤二人分毫。挂银河,共九招;渡冥川,共九招。且足够一招裴长卿与沈如是的剑顺剑招相触,两人飞身跳起,破了魑魅魍魉,一同刺向那独孤傲! 独孤傲放声大笑道:“好!好一招双剑合璧!来的好!” 独孤傲双掌附天罡地煞二气,硬接下来裴长卿和沈如是的双剑合璧,两股力量相交,独孤傲一人对抗二人之力竟还有些从容模样。独孤傲阴狠一笑,忽然收力又猛然出力。这力量竟将裴长卿和沈如是一掌打退,而他独孤傲却只退了半步而已。独孤傲不屑笑道:“双剑合璧,不过如此!” “那,这一剑,你看如何!” 只听唰的一声,独孤傲眼前闪过一道光亮,晃了他的眼睛。恍惚间独孤傲只看有什么朝自己飞来,天罡之气护手一抓,睁开眼睛一看才知道原是一柄飞剑。独孤傲正要开口,剑十三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握住飞剑剑柄,猛然一横,削去独孤傲手上天罡之气。长剑一撩一收,若不是及时松手躲闪,只怕独孤傲的这条手就要交代在这。 看了看手心中涌出的鲜血,独孤傲瞪向剑十三眯了眯眼睛说道:“龙渊先探路。” 剑十三手里拿着龙渊,看起来就像是孩童拎着根树枝一般不靠谱,但是这能伤到独孤傲的一剑,确确实实是他这个看起来完全不靠谱的麻衣老头子做的。 剑十三一碰背后紫檀木匣,木匣随之居中分开,剑十三一丢手中长剑,准确无误的落入木匣之中后笑道:“不错,正是我的探路龙渊,独孤傲,没想到啊没想到,本来以为你只是伤势未愈,结果你现在这功力,还不如七十年前呢!什么狗屁日月噬嗜星功,我呸!” “你!” 独孤傲正要叫板,剑十三又立刻嘲讽道:“怎么?不服?不服来来来!我这还有多少把剑你比我清楚。” 狠狠地握着拳头,掌心血一滴滴的落在了地上。独孤傲一甩袖袍切齿道:“剑十三!总有我恢复的那日,我看你能保他们两个到什么时候!” 说罢,独孤傲大步离去,裴长卿提剑欲追,却被剑十三一把按住,轻轻一拍他的后背,裴长卿瞬间吐出一口鲜血,四肢瘫软眼看就要倒地。还是沈如是将他扶稳,这才不至于狼狈倒地。 裴长卿笑的有些勉强,但还是说道:“谢谢你,沈宫主,我不要紧。” 沈如是焦虑问道:“裴公子!果然丹田破损未愈,还是太勉强你了!” 裴长卿摇了摇头,却又看向剑十三,一脸不解,蹙眉问道:“十三叔,为什么不追?” 剑十三扣了扣耳朵转身上山说道:“没什么,不想追,不想杀,要杀你去杀,反正我懒得杀他。你子还是想想怎么赶紧疗伤吧,这一下子,三天全都白费了。沈丫头,恐怕又要在你的广陵宫多叨扰两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十五章 摘日神教有个护法 汶江以西六百里有一座六羊山,说是山,其高不过百余丈,说是丘过于更为准确。只是这山上有一尊被大夏王朝当今皇帝亲自所封的山川正神,因此才会被叫做六羊山。 而山上的山神庙,就坐落在偌大的摘日神教之中。 捧蟾殿,于摘日神教正西位太阴院,这是摘日神教七殿十六院中最为显眼的一座大殿,但却极为冷清。选比不得正北位香火旺盛,山下拜神祈福人来人往,供有山神福泽六羊恩华神君的山神殿要热闹。毕竟这可是独孤傲的寝殿,更是他平日修炼日月嗜星功的地方。 大殿外耶律赞和拓跋啸守在殿门前,南宫朔两手捧着黄花梨托盘,托盘上有一青釉瓷碗和一只汤匙。碗中,是满满的尚且温热的鲜血。见南宫朔走来,耶律赞和拓跋啸抱拳行礼道:“属下参见护法尊者。” 南宫朔不易察觉的偷笑一下,又问道:“二位,不知道教主情况如何?” 耶律赞和拓跋啸面面相觑,耶律赞又看向护法说道:“护法,教主自从回了大殿就一直没有声音。我们也不敢进去,生怕打扰了教主……” 南宫朔摇头道:“无妨无妨,二位快将殿门打开,我去看看就是。教主洪福齐天,不会有事。” 耶律赞点点头,和拓跋啸一起将那两丈高的沉重殿门推开,南宫朔一端脸色,迈步进了捧蟾殿。明明正是晌午,捧蟾殿中却两所有窗子都给挡住,殿中点燃着一支支白烛,无论看过多少次,南宫朔还是会不由地汗毛倒立。 走进大殿,殿门也被关上。殿中并没有独孤傲的身影,南宫朔走到正对殿门的一幅女子描眉图前。画中女子传神,楚楚可怜,双眼似乎噙着泪花一般闪烁晶莹。南宫朔暗暗咬牙,再用些力气就能将手中托盘折断。他长舒一口气,一手放在画旁墙壁上,轻轻推动便有一暗格凹了进去。挂画的墙壁忽然转动,原来这墙后别有洞天。 南宫朔理了理衣冠,又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走进了墙后洞天。那墙壁又是一旋,好像从没发生过什么一样。除了那墙上的女子描眉图,变成了白骨画皮图。 墙后洞天左右为石壁,道路是一条直通向下的石阶。石壁左右点燃着红烛,不同外面的白烛,这红烛显得更是诡异。南宫朔慢步走下石阶,走的越深,身子越寒。南宫朔不得不用内力护体,这才不至于全身被这寒气弄的发抖。 石阶共一百零八级,走下石阶,左右墙壁上显然已经结了冰霜。南宫朔呼出一口雾气大步向前,走至尽头便是两扇高一丈三尺,宽一丈的石门。碗中温血已然结了冰霜,南宫朔低声道:“教主,属下来了。” “进来。” 很是沙哑,低沉的声音。两扇石门不知有什么机关,自动打开。南宫朔走了进去,石门后的石室中更是寒气刺骨,周围角落更是有坚如顽石的冰棱。 白烛几乎摆满了整个石室,只留出了一条能够一个人走过的路。路的尽头一人盘坐,那是身穿黑袍绣龙虎的摘日神教教主,独孤傲。 只是现在的独孤傲,满头白发,面黄枯瘦。哪里还有先前的风华气概,若不是他开了口,简直如同一具干尸一般。他的身后有一张寒玉床,床上安静的躺着一具白骨。 南宫朔心翼翼,走动时衣摆甚至都不会影响脚边白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走到独孤傲的面前跪下,低头拿起汤匙,就要伸向青釉瓷碗中已经结了霜的鲜血。这是每十二日南宫朔都要做的事情,试毒。 这血中,有没有被下毒,都要先由他南宫朔来亲身试毒。 “慢。”独孤傲突然出声,南宫朔的手也停了下来,“以后,不必试毒了。” 南宫朔皱了皱眉忙问道:“教主,这是为何?” 独孤傲端起瓷碗,仅仅两个呼吸的功夫,那瓷碗中的血竟然就化开来。独孤傲大口将碗中鲜血饮下,随着饮下鲜血,他的身体渐渐地恢复了平日的健壮精神模样。放下瓷碗,独孤傲睁眼看向面前跪着的南宫朔,眼神比起看待耶律赞和拓跋啸,竟是多了几分关怀。 南宫朔疑惑皱眉,独孤傲摇了摇头说道:“护法,这血从一开始到老夫将它饮下,一直都是你监管着。你七岁跟随于我,自从傅儿离开,这差事就交给了你。你十五岁便开始给老夫送血,老夫饮血六十载,你就陪老夫饮了十二载。老夫,早已将你当做自己亲生骨肉一般。老夫,又怎会信不过你。” “教主……”南宫朔双眼湿润,低头哽咽道:“教主言重了,属下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属下无能,不能像少主那般为教主分忧。属下,心中有愧。” 独孤傲微微摇头道:“你做的已经足够了,来,护法,这十还丹你现在服下,一会讲另外两颗,给耶律赞和拓跋啸去,一定要看着他们吃下去。” 南宫朔接过十还丹放进了嘴里说道:“属下这就去办!” 独孤傲闭目道:“去吧,广陵宫的监视,不要耽搁了。” “是。属下告退……” 南宫朔端起托盘退出了石室,两扇石门随之关上。南宫朔转身缓步离去,就在踏上石梯时,他的腮夹鼓了起来。一张嘴,本来应该已经被他服下的十还丹,就这么掉在了他的手里。他回头看向身后,嘴角扬起不屑的笑容,离开了这冰冷刺骨的墙后密道。 一手端着托盘,南宫朔又装作垂头丧气的模样从捧蟾殿走了出来。耶律赞和拓跋啸立刻迎了上来忙问道:“护法尊者,教主怎么样了?” 南宫朔无奈叹息道:“教主之前就被裴旻伤的不轻,如今旧伤复发……唉……” 拓跋啸眼睛转了转问道:“护法,教主有伤在身,不知这十还丹……” 南宫朔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呵呵,放心,教主不会忘了咱的十还丹。来,一人一颗,我那颗已经在教主面前服下了。教主特意安排我,让我看着二位服下,再去监视广陵宫的动静。” 二人从南宫朔手里拿过十还丹,耶律赞倒是吃的干脆,但那拓跋啸却犹豫再三,又说道:“护法不如先去广陵宫,这十还丹且等我发病时再服用……” 南宫朔脸色一变,盯着拓跋啸质问道:“右司大人,你这是要违抗教主命令!?” 拓跋啸渐渐摇头摆手道:“不敢不敢!属下岂敢违抗教主的命令!我吃,我吃就是……” 看着拓跋啸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十还丹服下,南宫朔脸上这才浮现了笑容。 拍了拍拓跋啸的肩膀,南宫朔负手说道:“别担心,只要两位不做什么让教主不高兴的事,教主会定期给二位十还丹的。我还有任务在身,先走一步了。” 南宫朔大步离去,留下两人继续守着捧蟾殿。南宫朔很快换了身行头,只身一人离开了摘日神教。踏出大门时,南宫朔回首看向那红木高门上悬挂着当今皇帝亲手题的摘日二字,不由嘲讽的笑了出来。远走几步,随意捉了只山雀,将那十还丹塞进了山雀的嘴里。自语道:“呵,把我当做亲生骨肉?独孤傲啊独孤傲,你可真能说啊!” 说罢,南宫朔纵身跃起,用了轻身功夫,快步下了山。 ———— 广陵宫的戒备依旧森严,东湘阁中裴长卿安静运功调息。沈如是在一旁不言不语,但她的双手却紧握着,脸上尽是担忧。剑十三眯眼敲着紫檀剑匣,忽然间睁开了双眼,右手一抬,接住了飞来的一枚银镖。沈如是扶窗看去,看到那黑色背影,将要追出去却被剑十三给叫住。 “不用追了,丫头,不是所有鬼鬼祟祟的黑衣人都需要为敌。”剑十三从银镖上取下一张信纸,展开一看嘴角微扬,“子还知道通风报信,有点意思。这子有点意思。” 沈如是看剑十三对着一张信纸喃喃自语,不解问道:“前辈,发生什么事了吗?” 剑十三将手中信纸团成一团,随手丢进了桌上的笔洗中。剑十三拔掉酒葫芦的塞子,嗅了嗅酒香说道:“你们广陵宫的凌泉酿闻起来是够美的,就是这酒劲有些不够啊。” 就算说着人家的不好,剑十三还是厚着脸皮美美的饮酒哼曲。沈如是微微蹙眉,看了看同样皱眉运功调养的裴长卿,她困惑道:“前辈?” 剑十三看了她一眼,咋舌一声,也不喝酒了。盘坐在凳子上,一手抵着脑袋靠在桌子上,像是很麻烦一样的说道:“独孤傲旧伤复发,想要恢复起码还要整整一个月。这时候去找第三签再适合不过,晚了的话可能独孤傲又会派人来围住广陵宫。你说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年纪不大,怎么心事重重的?我一个半入土的老头子都还没慌张呢,你们慌什么?” 沈如是一听喜上眉梢,连忙说道:“前辈,那我们现在动身!” 剑十三侧脸看向她像是很轻蔑的样子笑了笑问道:“我们?丫头,这时候就没脑子了?现在走?你知道第三签的下落?我倒是知道怎么找第三签,但你就这么把天璇签给我们?不给我们天璇签,难道你要扔下偌大的广陵宫,跟着长卿去寻其他七签的下落?偌大的广陵宫,这可是你们广陵宫历代宫主积累下来的无价之宝,你,舍得?就算你舍得,对得起你师父周奭?” “我,我” 沈如是一时语塞,陷入了沉默。剑十三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向身后剑托上的却邪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像是散步一样,背上紫檀木剑匣晃荡着酒葫芦悠哉离开了东湘阁。走的时候还说着些闲话。 “这屋子里的胭脂味太重了,老头子我出去走一走,透透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十六章 上山路险 这几日广陵宫的夜晚有些不同。 从荃蕙崮下向山上看去,便是一副灯火辉煌的景象。广陵宫七百一十二名弟子交替把守巡查,也就是像南宫朔这样轻功十分了得的人,若是换做耶律赞拓跋啸,就连靠近广陵宫都是困难重重。 且不说上山路上已经被沈如是安排设下陷阱,就连广陵宫外方圆四里的范围内,几乎布满了阴阳家的阴阳法术。 沈如是从山鬼阁亲自端着汤药回到了东湘阁,吩咐门外的弟子离开,沈如是轻步迈进了屋子。裴长卿听到动静便知道是沈如是回来了,睁开双眼脸上依旧是亲和的笑容,将要起身却发现一只纯白雪貂正趴在他的腿上酣睡,裴长卿轻抱起雪貂将它放到一边。沈如是两眼一亮笑道:“雪儿平时连其他弟子都不亲近,倒是没想到会如此亲近裴公子。” “或许,是因为我从在山间长大,与鸟兽为伴的关系吧。”裴长卿下了木榻说道:“实在是太麻烦你了沈宫主,我留在广陵宫本就是给广陵宫带来了大麻烦,宫主还如此待我,实在让我,无以为报啊。” 裴长卿至今还是客客气气的,只是比起一开始的时候,现在的他要自然了许多。沈如是掩嘴轻笑道:“裴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必介怀。快将这汤药吃了吧,剑十三前辈说,对你恢复有好处。” 接过沈如是手中药碗,裴长卿表情复杂,将汤药大口饮下。汤药的温度刚好入口,药虽是温热的,但是入喉却变得清凉,直入腹中。裴长卿感激道:“多谢沈宫主,真是在太多方面都麻烦你了。” 沈如是含笑摇头道:“裴公子太见外了,你是揜日剑主,又是天枢签的持有者。师父曾说过,无论哪一方面,都是我广陵宫应该鼎力相助的。” 裴长卿微微愣了愣,双眼低了低又恢复常态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是抓紧疗伤,尽快恢复才是。” 沈如是微微颔首,裴长卿回到木榻上运功调息疗伤。沈如是的动作轻悄悄的,侧坐在木榻上,与裴长卿之间仅是隔了一张红木桌而已。沈如是想帮帮裴长卿,但是这次剑十三却一再强调,沈如是不得再帮裴长卿运功疗伤。问其原因,也很简单。 她是阴阳家的炼气士,而他却是一名纯粹的武夫。虽然裴长卿所修的内功《黄庭经》与沈如是的《太微紫元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炼气士始终是炼气士,武夫毕竟只是武夫。二者有别,天差地别。若是沈如是继续为其疗伤,只怕不仅不会对裴长卿的伤势有利,甚至有可能会因为炼气士的磅礴真气,伤及裴长卿。 炼气士,之所以被称之为是炼气士,是因为他们修的就是那一口真气。而武夫,更多的是修的自己的肉身。一般的武夫也只有达到裴旻和剑十三这种高度,才有资格和炼气士一概而论。但天下武夫万千,又有几人能够达到裴旻和剑十三此等境界? 沈如是回想起了昨日险些命丧独孤傲之手时,正是裴长卿的出现,她才活了下来。沈如是抬眼看向闭目运功疗伤的裴长卿,心里不由叹息。想她今年二十有二,修炼至今已有一十六载,却被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八之龄的少年所救。 虽她也救了这个少年,看起来似乎两人互不相欠。但沈如是却总还是心中不安,总觉得还需要为裴长卿做些什么。 裴长卿安静疗伤,全然不知沈如是此刻所思所想。雪貂又趴在了裴长卿的腿上,看到此幕,沈如是淡淡浅笑。 窗外月色皎洁,剑十三醉卧在东湘阁顶。有节奏的敲着打开了的紫檀木剑匣,匣中,仅有一柄他的探路龙渊。 直到天将破晓,弟子袅袅急忙来报。摘日神教右司拓跋啸又率人将荃蕙崮重重包围,但是却没有要打上来的意思。 山下南宫朔阻拦在拓跋啸的面前,质问道:“右司大人,你不好好把守捧蟾殿,带着手下又来荃蕙崮作甚!?” 拓跋啸搓了搓手阴险笑道:“护法,这不是教主怕你孤身一人在这荃蕙崮恐有闪失。这不才命令属下前来协助护法,看好裴长卿那子,不让那子给跑喽。等教主完全恢复,就来剿灭广陵宫!” 南宫朔心里暗道:好你个独孤傲,说的那么好听,结果还是信不过我。这派拓跋啸来围住荃蕙崮那里是看住裴长卿的,分明就是来监视我的。好啊,既然你独孤傲先派人来了,那我不得好好表示表示我的忠心? 爽朗笑了起来,南宫朔这一笑把拓跋啸给笑的摸不着头脑。南宫朔揽着拓跋啸的肩膀拍了拍说道:“拓跋老哥,既然教主都说让你协助我了。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安排啊?” “这”拓跋啸低头左思右想,又不敢假传了独孤傲的命令,唯唯诺诺点头道:“教主,确实是让属下协助护法,但是” “哪有什么但是。”南宫朔松开拓跋啸,指了指荃蕙崮上低声说道:“依我这两日反复上山观察,广陵宫所有的弟子全都为了把守和巡逻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全然无暇顾及广陵宫外的事情。拓跋老哥要不带着几个兄弟就在广陵宫外设些埋伏,等教主恢复来攻打广陵宫,裴长卿和沈如是要是先中了你设的陷阱,那不也是奇功一件?” 拓跋啸抽身撤离,忙说道:“既然护法有此妙计,为何不自己去山上设下埋伏。要论地势陷阱,咱摘日神教要是护法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南宫朔见拓跋啸也有了提防不由觉得有些棘手,左右想想干脆顺这他的话说道:“拓跋老哥既然如此抬举我,那能否借弟几个弟兄?实不相瞒,若不是弟为了不引起注目,没有带其他弟兄来,现在早就上山布置好陷阱埋伏了。事成之后,说不定教主能让弟做一做咱摘日神教的第一位长老呢!拓跋老哥,这人我就自己挑了啊。” 一听“长老”二字,拓跋啸似乎终于经不住诱惑,连忙拦住就要挑人南宫朔谄笑道:“诶诶诶,护法等等。这么危险的事怎能交由护法来做呢?还是让属下代劳吧。你们几个,跟我上山布置埋伏去!” 那排在前端的几人抱拳道:“是!”便紧随拓跋啸上山而去。南宫朔嘴角微扬,悠哉走到树荫下,席地而坐靠着大树,哼着曲心里暗道:好一个鬼迷心窍的拓跋啸,上去见识见识阴阳家法术的厉害吧。 不知这拓跋啸哪来的劲头,上山的速度可要比之前快了不止一点。身后的教徒拼命紧追,却只能看着拓跋啸远远的跑去。来至半山腰,拓跋啸突然停了下来。他似乎对这半山腰有着什么阴影一样,到了这儿就会心翼翼的。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这半山腰上那几具摘日神教教徒的尸首,还晾在这里。拓跋啸皱紧了眉头,看着这些尸首不屑一顾。大步继续向前,只是左右林中更警惕了许多。 拓跋啸又停了下来,身后的教徒经过那横尸遍野的地方时总是提心吊胆的。现在拓跋啸突然停下来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更是胆怯了起来。拓跋啸手握刀柄指了指前方上山的路说道:“的们,你们走在前面。” 几个教徒面面相觑,但又不得不照拓跋啸说的来做。教徒走在前,拓跋啸却离得远远地。前面教徒心翼翼,后面的拓跋啸同样不敢松懈了。 忽然间毫无征兆的挂起一阵大风迷了几人的眼睛,大风刮过,前面的几个教徒身上竟然燃起烈火。教徒发出悲惨哀嚎,立即倒在地上打起滚来。拓跋啸自然也没有幸免于难,但却只是燃了一只衣袖,扯去衣袖快退数步,丝毫不顾前面的教徒死活。拓跋啸拔刀出鞘,转身就要逃命。忽然迎面射来三排长矛。拓跋啸躲闪不得,只能拔刀相抗。打落几根长矛足以让他不受致命伤,但拓跋啸的两条手臂可还是没能躲过。 两臂受了伤,长矛上有毒。不知其毒为何,但拓跋啸两条手臂几乎已经没有了力气。拓跋啸已经不敢再动弹,生怕再踏出一步就会命丧于此。他环视四周,两眼充血龇牙咧嘴的吼道:“广陵宫就是这样鬼鬼祟祟的鼠辈吗!?有本事出来和大爷我决一死战!” 但是回应他的,只有林中惊起的群鸟。方才那火怪异的很,不仅不灭,这把那几个教徒烧死竟然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而那些被烧死的教徒,身上找不到一丝灼伤的痕迹,就连那块被拓跋啸扯下来的衣袖上的火,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而那衣袖,却完好无损。 拓跋啸现在上山也不是,下山也不是。他擅长暗算他人,却顾不得别人的暗算。左思右想,还是命要紧,拓跋啸心翼翼的沿路折返下山,一路上倒是再没见什么诡异陷阱。只是他这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却还没有下了山。停下来左右环顾时,却看到了几具教徒的尸首,还有那节被他扯下来的衣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十七章 重甲铁骑卒 裴长卿还在专心疗伤,沈如是却罕见的急忙冲进屋子,慌张说道:“裴公子不好了!” 如此慌乱的沈如是莫说裴长卿,就连沈如是身边的四名贴身弟子都未曾见过。裴长卿起身道:“沈宫主,你先冷静一下,发生什么了会让你如此慌张?难道是独孤傲又打上来了?” 沈如是手抚胸口,捋顺了自己的气息将一封书信交给了裴长卿,“裴公子,剑十三前辈留下这封书信就不知了去向。” 裴长卿看了看信封上的字,那难以识别却看得出苍劲豪放笔法的“剑十三”,裴长卿可以确定,这正是剑十三留下的书信。 取出信件,裴长卿沉默的看着纸上和信封上截然不同的俊秀笔迹。看完最后一个字,裴长卿默默地将书信放在桌上,久久无法言语。沈如是拿起书信看了看,皱眉问道:“裴公子,剑十三前辈所说的将剑取回来。究竟是指……” 裴长卿摸了摸一旁的揜日剑解释道:“十三叔与家父不同,在这江湖能有如此威望,是因为他匣中共有十三柄极负盛名的宝剑。十三叔之所以叫做剑十三,也是因为如此。不过,在我的时候十三叔的十三把剑都还在。后来不知道哪一天,他的剑,全都没有了。那紫檀木剑匣,也就这么空了许多年,算了算,也有个十年了。” 沈如是想了想说道:“因为没了那十三把剑,所以那时独孤傲来了裴公子你才会如此担心剑十三前辈?” 裴长卿微微颔首,目光看向了窗外。窗外的天气很好,只是裴长卿现在的心情,并不好。 荃蕙崮的半山腰上,拓跋啸迷路了,不如说这也是广陵宫的陷阱之一,只是如同方才的诡异火焰一般,陷阱中都夹有阴阳家法术于其中。对拓跋啸来说,提防别人的暗算已经是难事,这又有了阴阳家的玄妙法术,对他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下山的路已经行不通了,拓跋啸怒目圆瞪,两手化掌运功于双掌之中,两臂的毒血被他逼出,双手恢复了些力量又将两掌猛然往脚下打去。这两掌之力让这大地随之颤动,一股蛮横功力涌向四面八方。左右树木甚至都因此倾斜,又听得唰唰两声,从左右林中射来两排箭矢。拓跋啸纵身跳起,左打一鞘右劈一刀,这会儿倒是没再中了广陵宫布置的陷阱。 拓跋啸看了看下山的路,心里又是对南宫朔一番咒骂,刀鞘之间牵上软索,拓跋啸不再向下山的路走去,转身大步上山而去。踢开挡住他去路的教徒尸首,拓跋啸啐了一口骂道:“一群废物!” 不再像刚才那般心翼翼,拓跋啸快步跑了起来。上山路凶险,但走得慢了更是凶险。就在他快步疾行而去的路上,突然脚下踩了个空,一个没站稳拓跋啸就跌落了下去。拓跋啸急忙丢出户撒刀扎在了路旁的树干上,这才没让他跌到这陷阱底部。拓跋啸回首看去,这洞底布满了尖锐铜刺,洞底还隐约可见一些误入这地洞的山中走兽。拓跋啸松了口气,急忙爬了上去。趴在地上回头望去,哪里有什么地洞,分明就是普通上山大道。拓跋啸收回户撒刀,心翼翼的用长刀去试探前面的路。户撒刀往前一戳,刀身竟直接刺如了拓跋啸面前的地面之中。好似无物,但是眼前的地面却看得清清楚楚。拓跋啸面露凶相,纵身攀上树梢。不再走那条上山的路,转而在这树梢之间来回穿梭。 眼看这拓跋啸就要登顶来到广陵宫前,忽然间周围的树枝却像是活了过来一样,纷纷刺向拓跋啸。拓跋啸舞刀劈砍,斩断那一根根莫名“活了过来”的树枝。却没想到就连那飞花落叶,竟然也如同银镖暗器一般射向他。 本在树梢上的拓跋啸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逼退下去,落在地上环视四周,那树木一个个舞动着枝蔓朝拓跋啸抽来。拓跋啸左右闪躲,却还是不慎被一根藤蔓缠住了脚脖。拓跋啸转身挥刀砍断藤蔓,又迎面甩来一根粗枝正中他的胸口。拓跋啸被打飞出去撞在树上,左右又冲来数根藤蔓粗枝将拓跋啸给绑了起来。拓跋啸挣脱不得,紧握双拳猛然运功发力。将那缠住了他的藤蔓全都崩断开来。转身挥刀,一道霸道刀风将四周树木尽数斩断。 于此同时,山下又出了些情况。这次又成了耶律赞率领一波人马匆匆赶来,南宫朔心道这独孤傲到底在想什么,就不怕那剑十三一怒之下杀了他们二人?耶律赞下马行礼道:“护法,属下奉教主之命,前来协助护法。” 南宫朔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一个个说的好听是来协助他。实际上不过是监视他的行动罢了,独孤傲的那心思他又怎会不知道。但现在南宫朔只能一忍再忍,脸上堆笑道:“诶呀,左司大人来晚了一步。右司大人刚刚上山去布置埋伏,就等教主出关,打裴长卿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耶律赞一拍头盔跺脚道:“坏了坏了,教主特意吩咐我,让我在教主出关之前不得擅自行动。这拓跋啸上山布置埋伏,那不就是违抗了教主圣令!?” 南宫朔一听心中窃喜,又装作一副吃惊的模样惊呼道:“啊!?那可怎么办?拓跋啸立功心切,上去可有一会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布置好了埋伏!万一扰乱了教主的计划,那你我可是都要掉脑袋的呀!” 耶律赞猛地一杵卜戟,气愤道:“这个蠢货!光想着立功!看我上去把他给拿下来!” 说罢耶律赞提戟便走,身后教徒急忙下马跟上。南宫朔左右思索,生怕再出了什么意外,一边喊着一边追了上去,“耶律老哥!我也跟你去!” 耶律赞可耿直的很,一路上也不顾及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埋伏,南宫朔可早就知道了荃蕙崮上的凶险,用着一身上乘轻身功夫行走在枝梢上。而带领众教徒耶律赞哪想这么多,首当其冲的提戟走在众人之前。来到半山腰的时候,他也停了下来。不过与那拓跋啸可不同,耶律赞看着周围满地摘日神教教徒的尸首,闭目重叹,一手颤抖着抬起下令道:“弟兄们,天热了,这些弟兄也怕热。把他们带到树荫下,别晒着了” 南宫朔站在枝头看尽了这一幕,心中不由为之可惜道:耶律赞倒是个有情有义,忠义耿直的汉子,只是可惜啊,未免太过忠心于独孤傲。可惜,可惜。 摘日神教的教徒们手脚麻利的将那些教徒的尸首搬进了树林中,耶律赞这才沉默着转了转卜戟,继续上山。可这才踏出一步,就遭遇到了和拓跋啸同样的诡异大风迷了眼睛。大风过境,耶律赞只听身后阵阵哀嚎。一看手下教徒竟然全身都燃起了森森火焰,他们被灼的难忍,在地上拼命打滚,却还是扑灭不了这诡异火焰。 耶律赞立即下令道:“弟兄们!脱掉衣服斗笠!这是阴阳家法术!快!脱了!没人穿着那衣服上的火一会儿就灭了!” 南宫朔觉得有些好奇,他没想到这耶律赞竟然能够识得这是阴阳家的妙法。耶律赞身着重甲,或许也是这个原因那火焰才不会在他的身上燃烧起来。上百教徒纷纷脱去自己的衣服,一个个赤裸着身子磨弄这身体,好像那灼烧感还没有退去一样。 南宫朔从树枝上跳了下来,来到耶律赞的身边问道:“诶,耶律老哥,你怎么知道这火就是阴阳家的法术?” 耶律赞回头看了看山顶又看向那一件件就要熄灭火焰的衣裳,皱眉道:“二十年前,我还是西蜀重甲骑时,跟随王爷征伐当初的北吴就曾遇到过阴阳家的术士用过这种法术,护法你可能都想象不到。当初仅仅不过百人的阴阳家术士,竟然就将一千二百人的重甲营逼退贯江七十里。那一战打的,可真是苦啊。” 南宫朔很是惊讶,他倒是知道这耶律赞曾经是军队上的人。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西蜀王段琳琅手下赫赫有名的重甲铁骑!南宫朔好奇问道:“耶律老哥,既然你曾经在段王爷手下,为何又来了教主这里?” 耶律赞看了看南宫朔,不说话,只是摇头轻叹。又对那些教徒说道:“弟兄们,衣服火灭了,穿上吧,继续上山!” 南宫朔用铁扇敲着后背,他反倒是对耶律赞愈发有了兴趣。见耶律赞就要提戟欲走,上前说道:“耶律老哥,这里既然有如此诡异的陷阱,想必往前去的陷阱更加凶险。弟也就反应快些,不如先让我探探路,你和弟兄们跟在我的身后。” “不行!”耶律赞斩钉截铁道:“护法,我可不能让你有一点闪失。倘若你要是有了一丝闪失,且不说教主那边,就是少主那里,护法你让我如何向少主交代!” 一提到独孤傅,南宫朔也一时找不到回应的话来。耶律赞一把将南宫朔拦在身后,扛着卜戟说道:“想当年追随王爷踏平其他六国的时候,就是我们重甲铁骑营冲在最前面。现在不过就是陷阱障眼法,还能阻拦了我的去路!?” 耶律赞大步向前,这执拗的性子让南宫朔的嘴上功夫也没了用武之地。跟在耶律赞的身后,南宫朔只能随机应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十八章 疯狗拓跋啸 一怒之下刀风斩树林的拓跋啸看向就在眼前的广陵宫,眼神狠辣,握刀的的手甚至还在颤动。不知是体内的毒还没有完全逼出,还是因为愤怒而颤抖着。他一步步朝广陵宫走去,出了树林便能看到广陵宫的大门。而就是这个时候,忽有四名紫衣广陵宫弟子飘然而落,将拓跋啸围在中间,这四名弟子正是先前将裴长卿带到了广陵宫的四位姑娘。拓跋啸不屑笑道:“就凭你们几个娘皮,还想阻拦大爷我的去路!?” 拓跋啸突然抡刀,一道蛮横刀风劈向四名紫衣弟子。四名弟子不言不语,轻点足尖,便跃起两三仗的高度,躲过这刀风,四人同时速掐手印指诀,同时甩手突然从指间突然伸出锁链。面对四名弟子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拓跋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这四名弟子的八根锁链牢牢捆住。这锁链可不同于方才粗枝藤蔓,就算是他拓跋啸想用内力将其挣脱,也是徒劳而已。四名紫衣弟子一扯那锁链,锁链上好像有荆棘针刺一般,刺的拓跋啸龇牙咧嘴。明明看起来这四名弟子手脚纤细,力量之大却让拓跋啸有种将要被撕裂的痛楚。 四名紫衣弟子有变手印指诀,忽然那铁链上燃起森白火焰,火焰点燃了拓跋啸的衣服,一阵灼疼之感让拓跋啸面目狰狞。他几乎是用出了吃奶的力气用力转身,竟将那四名弟子都给甩动了起来。拓跋啸猛地一纵身,那四名紫衣弟子还是拗不过他的力量,被拓跋啸拖动起来。 眼看四人就要相撞,四名弟子及时收回铁索法术。但拓跋啸身上那森白火焰却还在燃烧。半空中的拓跋啸撕去衣裳,丢向下面的四名弟子以作遮目,四名弟子疾掐指诀,指尖弹出数团火焰就将那碎衣烧了个干净。而拓跋啸却也持刀而至,一刀劈向其中的那位木叶姑娘,木叶姑娘年纪虽,但反应也是迅速。手转两个指诀,一双素手变的犹如翡翠般颜色。竟凭一双徒手,就将拓跋啸的户撒刀给挡了下来。拓跋啸左手拿鞘猛刺,这一鞘蕴含了他浑厚内力,虽是鞘,却如同利刃一般刺穿了木叶的腹。 木叶痛苦的紧皱眉头,一双玉手朝拓跋啸咽喉刺来。而那拓跋啸却阴冷一笑,刀鞘一横,那木叶便痛苦的没了力气,手化坚石的法术也退了去。拓跋啸挥刀就要砍去木叶姑娘一双素手,忽然从左右射来两根冰锥。拓跋啸抽刀收鞘,连退数步。两根冰刺相碰散开一团冰雾,将那负伤的木叶腹的重伤冰封止血。一团烟雾也挡了拓跋啸视线,拓跋啸冲那冰雾乱刀砍去。只觉得似乎砍到了什么,但等那冰雾散去,地上只留下了一滩血迹,那四名紫衣弟子也消失不见了踪影。拓跋啸得意嗤笑,甩掉刀身上的血液,只穿着一身纯白绣牡丹的中衣,肩上扛着户撒刀,叉腰站在广陵宫门前。他早就不在意什么埋伏陷阱,这一路上遇上了广陵宫的这么多陷阱和阴阳法术,他现在只想快点拆了这广陵宫,以解心头只恨。 广陵宫内袅袅、秋风和洞庭架着那位受了重伤的木叶来到东湘阁,在门外求见。听到沈如是准了,三人才架着身负重伤的木叶进了屋子。沈如是一见那重伤木叶大为吃惊,裴长卿连忙起身搬下木榻上的方桌,三位姑娘这才扶着那重伤的木叶姑娘躺在木榻上。 四人中最年长的袅袅都快哭成了个泪人,脚都站不稳,跪在沈如是面前央求道:“宫主!那拓跋啸上了山顶,刺伤了木叶,求您一定要救救木叶啊!” 沈如是心跳的很快,但还是要保持镇静。这个时候,谁慌乱都可以,唯独她这个广陵宫的宫主,绝对不能自乱了分寸。沈如是安慰着袅袅说道:“你放心,袅袅。我一定尽力而为。” 尽管如此这么说,但是究竟有没有自信能够保住木叶的性命,她沈如是在不敢妄言。沈如是查看木叶姑娘的伤势,看她一脸痛苦的模样,还不知这伤究竟伤及了哪里。木叶突然握住沈如是的手,惨笑道:“宫主,不要再为我费心了。我的伤,我自己清楚。宫主,您忘了,我可是在山鬼阁待了一辈子啊。宫主,那拓跋啸的功夫有些诡异,刀鞘连用,实在摸不清楚套路。还请宫主,万分,心” 说道最后,木叶姑娘已经近乎没了气,闭上眼睛,就连握住沈如是的那只手都垂了下去。袅袅嚎啕的哭着,沈如是纤手紧握,双眼中难得的看到了一丝的杀意。而这时,一只清凉的手却放在了她的肩上。沈如是从怒火中脱身,回首看去是面容严肃的裴长卿。他开口道:“沈宫主,几位姑娘,你们先别难过,我曾经跟随家父学习过一些医术,或许,我还能保住木叶姑娘的性命。” 袅袅姑娘的身子几乎瘫软,还能跪着已经实属不易,她一听裴长卿还有办法,立即拽住裴长卿的衣摆跪求道:“只要裴公子能救我妹妹性命,女愿为奴为婢,报答裴公子大恩!” 裴长卿赶忙搀起百草说道“袅袅姑娘这是做什么,你们帮了我这么多,救了我的性命,本就是我欠了广陵宫一个巨大的恩情。话不多说,还请几位姑娘协助我。” 袅袅连连点头忙说道:“裴公子尽管吩咐!” 裴长卿浅笑道:“袅袅姑娘不要如此慌张,麻烦你先去准备温水、药酒和多些的干净细布。秋风姑娘请麻烦准备银针还有缝合针线,洞庭姑娘,你是轻功最好的,还要麻烦你去时刻观察广陵宫外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请尽快告诉我。” 在裴长卿的安排下,三位姑娘各自都有了活计要做,三人快步离去,特别是袅袅就差用轻功冲出去了。裴长卿指探木叶的鼻息,不经意的微微蹙眉,又摸在木叶脖颈上的动脉之处。感受到了那生命的跳动,裴长卿才微微颔首。默运《黄庭经》,裴长卿将体内真气归于手指一点。点在木叶姑娘眉心处,片刻之后,裴长卿转身背向木榻上的木叶姑娘,对沈如是说道:“沈宫主,男女有别,还请你来动手,按照我说的来做。” 沈如是连连点头道:“裴公子不必客气,木叶本就是我广陵宫弟子,我这么做都是应该的。还请裴公子吩咐,保住木叶性命。” 裴长卿抿了抿嘴说道:“沈宫主先封住木叶姑娘受伤处穴道,木叶姑娘出血过多,还是先止血要紧。” 沈如是也不说话,按照裴长卿说的一步步来做。刚封住木叶姑娘受伤部位的穴道,正要开口让裴长卿吩咐下一步,他却先开了口说道:“接下来请沈宫主用自己内力将木叶姑娘伤口冰霜化开,虽然那冰霜确实止住了血,但也让木叶姑娘身体的温度下降的极快。” 沈如是没有任何迟疑,立即运功注入木叶的体内,化开了她腹部伤口的冰霜。待那冰霜完全化尽,袅袅端着温水细布匆匆赶了回来。裴长卿看她回来复杂笑着说道:“以沈宫主内力,想必现在冰霜已经化去,接着请脱去木叶姑娘的衣裳,将伤口清洗干净。” 按照裴长卿所说的,沈如是和袅袅为木叶清理着伤口,不一会的功夫秋风端着银针以及缝合用的针线回来,裴长卿依旧背对着他们说道:“拓跋啸常用毒,沈宫主先用银针试一试伤口是否中毒。” 沈如是用银针试毒,果真那银针变黑。沈如是回道:“裴公子,确实中毒。” 裴长卿点头道:“沈宫主可用银针引毒,将木叶姑娘所中的毒全部引出,便可缝合伤口。木叶姑娘这伤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并没有伤及要害。现在木叶姑娘也只是因为体温过低,有流了太多的血,所以才会昏迷过去。只要将毒引出,缝合伤口,再由沈宫主为其注入真气。木叶姑娘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沈如是一步一步的按照裴长卿所说的来做,引毒,祛毒,缝合,注气。这一番下去,又是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而这时,洞庭姑娘却匆匆来报。南宫朔和耶律赞率领一干人手,围在了广陵宫门前。 这上山的路可不好走,光是那些障眼陷阱就被耶律赞踩中了数次。他可不像拓跋啸那样走了树梢上,他确实可以走,但是他用了轻身功夫,身后的百人教徒可就要去踩这些障眼陷阱。一向蛮横的耶律赞,上山的路却走得万般心。一路下来,虽是中了不少陷阱,却未折损一兵一卒。倒是耶律赞的那身重甲上,伤痕又多了一些。 耶律赞将卜戟杵在地上,指着拓跋啸喊道:“拓跋啸!教主有令!教主出关之前,所有人不得妄自行动!现在随我和护法下山,我们就当无事发生。” 拓跋啸倒是笑了出来,猖狂的笑着,横刀骂道:“护法?什么狗屁护法!我告诉你拓跋赞,这南宫朔就是想玩死咱俩!你还当他是护法,我可不当!说什么荃蕙崮这两日并无任何动作,这时候布置埋伏等教主出关,定能立大功一件!狗屁!这一路上要命的陷阱还少吗!?南宫朔!我问你!你究竟是何居心!屡次三番要坑害于我!你是不是当年点苍派留下的余孽故意埋伏在教主身边!说!” 拓跋啸此语一出就连耶律赞都为之一惊,他紧皱眉头瞪向拓跋啸呵斥道:“拓跋啸!你别血口喷人!护法尊者与少主可是结义兄弟,教主的贴身护法。少主和教主认可的人,轮得到你在这里污蔑!我看你就是想抢功想疯了!看我不打醒你!” 拓跋啸一踢卜戟飞起落在手中,拓跋啸一手横刀一手持鞘叫嚣道:“真当老子怕你这黑老二不成!来啊!” 两人兵刃交接,却突然挑来一柄铁扇将这一刀一戟分开。南宫朔手摇铁扇,站在二人之中。看了看耶律赞,微微颔首,脸色凝重。又看向拓跋啸,眼神显然变得冷漠了许多。用着不同于平日的冷淡声音说道:“右司大人,没有查清山上情况确实是我的疏忽。但右司大人如此污蔑于我,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但当下要顾全大局,且等教主出关,剿了广陵宫之后,任由右司大人如何,我都绝不狡辩。” “我呸!”耶律赞对着南宫朔啐了一口骂道:“你还装!我看你能装到何时!看我不到教主那里去告你一状!到时候看看你这护法,还是不是少主的异性兄弟,还是不是教主的贴心护法!等教主来?我看你就是在给裴长卿那子拖延时间!我今天就要打进去!我看你们谁能拦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十九章 大乱广陵宫 广陵宫弟子袅袅看着木榻上脸色依旧惨白的木叶,很是焦躁不安,但又不敢出声,生怕影响到正给木叶传输真气的宫主沈如是。两手紧握,指甲甚至都刺进了自己手掌之中。又是一盏茶的时间,木叶的呼吸终于缓缓的恢复,脸色甚至都红润了一些。见状,袅袅喜极而泣,但又不敢哭出声来,捂住自己的嘴,两眼不断涌出晶莹泪水。渐渐地,那本应该归西了的木叶姑娘,睫毛抖了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脸色虽然好了许多,但是嘴唇却还是没什么血色。 木叶睁开双眼,恍惚的看了看左右景象,惨兮兮的笑道:“怎么这幽冥和宫主的房间这么像啊” “沈宫主,快收功。”裴长卿听到了木叶的声音说道:“不可传太多宫主的真气给木叶姑娘,那样只会让她的经脉承受不了宫主的浑厚真气,剩下的只能由木叶姑娘自己来调养恢复了。” 木叶困难的睁开双眼,看到了裴长卿的背影,疑惑说道:“诶?裴公子?我这是” “傻丫头。”沈如是将木叶的衣裳穿上,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轻声说道:“你福大命大,那就有这么轻易就去了那幽冥。” “宫主?” 木叶这听到了沈如是的声音,才终于算是清醒了过来。沈如是将要开口,洞庭姑娘又匆匆来报,摘日神教三人在广陵宫前打起来了。裴长卿微微颔首,却没有出声,沈如是微笑道:“裴公子,木叶的衣裳已经穿上了。” 裴长卿转过身思虑片刻,洞庭见裴长卿长久未做决定便说道:“要不,我再去观察片刻?” 洞庭这么说却换来了裴长卿无奈的笑容,他走到洞庭的面前轻拍洞庭的肩膀,一股直冲天灵盖的疼痛让她叫出声来。裴长卿轻声道:“洞庭姑娘还是快点去治疗自己的伤吧,方才没有注意到姑娘受伤,还指使姑娘去观察情况是我的疏忽。还请姑娘见谅。” 一旁的秋风将洞庭转过身来。这才看到她身后那被划破的紫衣,还有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裴长卿在秋风将洞庭转过身的时候就已经将脸扭向一侧,又说道:“长久如此也不是办法,还是让我去看一看吧。” 见裴长卿手握剑鞘,还没迈出步子,沈如是就挡在了他的面前。脸色凝重,严肃道:“裴公子,你的伤还未痊愈。” 裴长卿微微一怔,转而笑道:“沈宫主不必担心,我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去查看情况的话,还是不成问题的。” 沈如是摇头,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不可,裴公子安心养伤便是。这里是广陵宫,我来吩咐就好。”看向洞庭说道:“丫头,快去疗伤吧。秋风,你带着洞庭快去吧。袅袅,你且在东湘阁陪着木叶。” 洞庭迟疑片刻,看向少有端起了宫主威严的沈如是,又看了看大姐袅袅,袅袅微微颔首。洞庭这才行礼告退,随秋风一同离去。沈如是又看向裴长卿正色道:“还请裴公子安心养伤,待裴公子伤势痊愈,再做打算。若公子不嫌弃,就请用我的床榻继续调息吧。” 说罢,沈如是也不给裴长卿任何回应的机会便转身离开。裴长卿微微叹息,暗中还是决定要去看看情况如何,将要走窗而去,这次却被袅袅拦住了去路。 袅袅的表情很单纯,仅有感激二字,所以她才会拦住了裴长卿的去路。 “还请裴公子安心疗伤,外面的事,我们宫主会处理好的。裴公子,木叶如今动弹不得,还请公子” 袅袅使了个眼色看向了花鸟紫檀木屏风,不想也知道,那屏风后,自然就是沈如是的床榻。裴长卿一时语塞,唯有苦笑退了两步。但他依旧未上那床榻,只是在一处站定,闭上双眼,静心运功疗伤。 不经意间,裴长卿又睁开双眼,却看到袅袅还在盯着他。偌大闺房中,主人却不在。只有两名弟子,以及一名,外人。 广陵宫外,摘日神教左司耶律赞,右司拓跋啸,以及护法南宫朔三人就如此僵持着。南宫朔与耶律赞挡在拓跋啸的面前,拓跋啸拳头握的咔咔作响,咬牙问道:“你们当真要和我作对! 耶律赞不说话,自然表明了态度,而南宫朔却还解释道:“拓跋啸,现在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教主让我们不要动,自然有教主的道理。更何况,现在你真当那广陵宫里的沈如是和裴长卿还不知道我们现在就在宫门前?你倒是想想,那日的裴长卿,你真觉得,我们三个会是他们两个的对手不成?” 拓跋啸啐了一口叫骂道:“我呸!我告诉你南宫朔,老子今天就是要和你杠上了!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我管你是不是护法,是不是少主的结义兄弟!老子今天就要杀进广陵宫,看看那裴长卿是不是真的已经伤势痊愈!给我让开!” 毫无征兆的一刀朝南宫朔面门劈来,南宫朔正要出手,却没想到一旁的耶律赞伸来一戟,挡住那拓跋啸砍来的一刀。耶律赞怒言道:“拓跋啸!我看你是真的该打!” “老子怕你不成!?” 拓跋啸抽刀,耶律赞横戟掠去。耶律赞连忙抽身立刀,躲过这一戟又飞扑而上。耶律赞一把推开南宫朔喊道:“护法你不要插手!”便立即挑戟应战。 面对迎面持刀劈来的拓跋啸,耶律赞可是知道这拓跋啸的诡计。用卜戟卡住拓跋啸的户撒刀,回撩卜戟,用那戟末就将那拓跋啸给掀了起来。拓跋啸拿刀踏戟,翻身跳过,朝广陵宫跑去。耶律赞朝他丢出卜戟。猛踏地面飞身而去。听到是身后声响,拓跋啸回头就见那卜戟头到了脸前。拓跋啸仰身躲过,却还是躲不过卜戟后紧随的耶律赞的两拳。这两拳一拳打在拓跋啸的脸上,一拳打在了拓跋啸腋下肋骨上。这一拳将拓跋啸打飞出去,紧追一步将卜戟拿回手中。但拓跋啸哪有这么容易就会被制服,被这一拳打飞出去,回身便丢出户撒刀。耶律赞猛抖戟尾,甩动戟首将户撒刀挡开。却又飞来两枚十字牡丹镖,耶律赞也不做反应,两枚十字牡丹镖打在他那身重甲上,甚至连痕迹都留不下。耶律赞拍了拍胸前回家,端戟指向刚站稳身子的拓跋啸。 拓跋啸气的脸都在抖,脚踩诡异迷步,闪身到耶律赞面前猛然一劈,这刀风强悍无比,就连耶律赞都不敢硬接拓跋啸这一刀。疾退两步,但这刀风还是划过了耶律赞的胸口重甲。留下一道深深刀痕,让耶律赞都不由后怕。这要是硬抗这一刀,只怕耶律赞现在已然是归西了。但耶律赞后怕归后怕,手上卜戟可没停下来。一拿卜戟尾,抡圆猛挥,逼退又要扑来的拓跋啸。拓跋啸不由切齿,他的功夫不低,但是要和这耶律赞比起来,他还真拿耶律赞没什么办法。 两人僵持片刻,拓跋啸忽然阴冷一笑,收刀入鞘两掌运功打向耶律赞。而耶律赞实在太过耿直,看拓跋啸赤手空拳而来,他竟也丢掉卜戟,两掌打去。看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南宫朔却已经发现了端倪,那拓跋啸手里,藏了根亮晃晃的玩意。不用多想,必然是什么染毒的暗器。南宫朔嘴角一扬,随后又用一副惊讶面孔大喊道:“心!!!” 南宫朔快步疾行,侧身挡在了耶律赞的面前,耶律赞立刻收了功,可南宫朔这右臂上,却挨了拓跋啸的这一毒针。 “护法!”耶律赞慌忙抱住南宫朔,一看他右臂上那根细针,瞪向拓跋啸怒斥道:“拓跋啸!!!你这无耻人!!!” 拓跋啸也慌了分寸,他倒是没想到南宫朔竟然会舍身救了耶律赞。但拓跋啸还是冷哼一声,从衣襟里拿出一支瓷瓶丢给耶律赞转身跑向广陵宫,“护法,这是解药,我劝你就不要再来阻挠我了!” 耶律赞赶忙将解药给南宫朔服下,南宫朔抓着耶律赞的肩膀痛苦说道:“快,快,耶律老哥,快去阻止他!绝对不能让他坏了教主的计划!” “可是护法!” 南宫朔手指都扣进了耶律赞的肩甲,脸色铁青狰狞说道:“我以护法的身份命令你!左司耶律赞!把拓跋啸给我抓回来!” 耶律赞紧皱着脸,松开南宫朔抱拳道:“属下领命!” 提戟飞身越过广陵宫高墙,没见得一位广陵宫的弟子却也不好奇。耶律赞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将拓跋啸狠狠的揍一顿!在把他按到南宫朔的面前,任由南宫朔发落。耶律赞看见那拓跋啸的身影,快步追去,大喝道:“拓跋啸你哪里跑!” 拓跋啸只是回头的功夫,竟然就被耶律赞给追了上来。他万万没想到这下竟然真的激怒了耶律赞,平时就打不过他的拓跋啸这会儿更是不可能有什么胜算。一个边逃边查裴长卿究竟在哪,一个只是一心要抓他回去。两人如此周旋,知道两人落到了远游院西湘阁阁顶。拓跋啸也不再跑了,大口喘着气骂道:“你个狗娘养的,发什么疯!我告诉你,要是裴长卿那子跑了,别说我,就是你,和那南宫朔都得死在教主手上!” “我不管会不会死在教主手上,我只知道,你违抗教主圣令,打伤护法尊者,这两条,就够要了你的命了。” 耶律赞踏出一步,拓跋啸便退了一步,他的嘴依旧还在为自己辩解,“我告诉你耶律赞,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教主!我在外面闹成那般,我可以十分确信,剑十三现在不在广陵宫!现在就是抓到裴长卿最好的机会!” 耶律赞踩得阁顶瓦片作响,卜戟拖在身后,已经将卜戟下的瓦片刺穿。他不说话,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好说的,拓跋啸的目的只有一个,而他的目的同样也只有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二十章 那袭白衣落大殿 服下拓跋啸毒针解药的南宫朔在广陵宫门前左右踱步,心道拓跋啸和耶律赞这二人都进了广陵宫怎么这广陵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心有所虑的南宫朔转了转铁扇回头下令道:“摘日神教弟子听令,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闯广陵宫!” 众弟子领命,可他南宫朔却自己纵身跳进了广陵宫。翻墙而进的南宫朔左右环顾,看不到一个广陵宫弟子的影子,这大白天的他反倒是不好伪装。干脆也不再伪装,穿梭在各院殿阁顶上。远远的就看到那远游院的西湘阁上,有两个人影大打出手。南宫朔暗道一声不妙,这二人都打进了广陵宫却依旧不见那剑十三的踪影,只怕剑十三现在不在广陵宫中。没了剑十三,万一裴长卿还在东湘阁疗伤,再被拓跋啸给发现了那一切可就完了。 南宫朔快步赶了过去,耶律赞和拓跋啸打的难分难解,西湘阁顶几乎都要被他们两个给掀了去。拓跋啸这一刀砍在耶律赞的胸甲上,却也没能劈开他的胸甲,可已经打了这么就,那耶律赞好像跟个没事人一样,拓跋啸可就气喘吁吁的了。别说再用那蛮横的刀风,就是让他躲闪耶律赞的卜戟,都已是难事。 拓跋啸抓住机会继续逃窜,飞身跳到了东湘阁之上,耶律赞持戟追上,一戟打下,拓跋啸在西湘阁顶上连滚数圈才躲过这一戟。阁中弟子袅袅听到阁顶的声响将要出去查看情况却被裴长卿拦住,袅袅不解看向裴长卿,裴长卿却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袅袅迟疑片刻,默默点头回到了木叶的身边。裴长卿侧脸看向窗外,耳朵灵光的他仔细听着西湘阁外的风吹草动。听这脚步声音和这兵器的动静,他便已经能够猜到这是摘日神教的耶律赞和拓跋啸打了起来。只是好奇,为何他们两个会大打出手起来。 快步赶到的南宫朔一见耶律赞这卜戟打在西湘阁顶,不由心里一惊。好在这一戟没有将那西湘阁阁顶给打透了,加快了脚步又一次挡在了两人之间。耶律赞这正举戟要刺,看南宫朔出现,他也收了戟皱眉问道:“护法,你这是为何!” 南宫朔回头看了一眼那狼狈不堪的拓跋啸,叹声道:“拓跋啸虽违抗教主圣令,但也不应该由我们来惩治。还是要将他拿回去,交由教主发落。” 拓跋啸吐出一口血水叫骂道:“呸!你别在这给我装好人!南宫朔我告诉你,今日我就是要将这广陵宫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裴长卿给找出来!” 从衣襟里拿出一丸丹药,耶律赞惊道:“好你个拓跋啸!居然没吃十还丹!” 拓跋啸冷笑道:“有备无患,做人,是要动脑子的!” 将那十还丹服下,拓跋啸瞬间内力暴涨!两掌一打,强悍内力将耶律赞和南宫朔都打飞了出去!南宫朔毕竟有着一身上乘轻功,凌空纵身飘落到了东湘阁顶,可耶律赞就没那本事了,掉落下去时只能用卜戟刺进了西湘阁外墙上,这才不至于摔个粉身碎骨。 服下十还丹的拓跋啸像是疯魔了一样,这就要将西湘阁顶给掀了,正要动手时却从四面八方飞来数根虚虚实实的铁索将他捆住,抬头看去,西湘阁顶周围竟有八名广陵宫弟子悬于半空,用那阴阳法术将他捆了起来。广陵宫宫主沈如是轻飘而落,脚尖点在西湘阁顶重檐之上。冷冷说道:“拓跋啸,你该死。” 动了动身子,还是挣脱不得,拓跋啸抬头看向沈如是不屑笑道:“老子死不死可不是你这娘皮说的算的!”拓跋啸一沉气,十还丹的效果甚至让他感受不到那铁索给他的疼痛,用力一挣,竟真的就将那些弟子的锁链挣断!指着沈如是淫语道:“嘿嘿,你这娘皮别刷嘴皮子功夫,晚上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床上功夫!” “放肆。”面对抽到扑来的拓跋啸,沈如是一甩衣袖忽然像是什么法宝一样变作水袖,将拓跋啸给抽下去,“广陵宫岂是你这货色能够撒野的地方。” 拓跋啸被这一袖甩的晕头转向,稳住身子才笑道:“不过就是广陵宫的云罗袖,我怕你不成!”抡圆一挥手中户撒刀,刚劲刀风扫去不仅将沈如是脚下重檐削去,更是害了几名广陵宫的弟子。 另一侧东湘阁上,南宫朔和耶律赞也被广陵宫的弟子围住。耶律赞却没有在乎这些弟子的样子,只是远观东湘阁上正交战的沈如是和拓跋啸。几名弟子也没有动手,南宫朔还在疑惑,为何这几名弟子反倒是不动手,更像是在监视他们二人一样。南宫朔眼神好,沈如是腰上的天璇签还在,南宫朔起码可以确定起码裴长卿现在还在广陵宫。而且,就在两人脚下的东湘阁中。 南宫朔低声说道:“拓跋老哥,你看这事咱应该怎么办?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该如何是好?” 耶律赞冷哼一声将卜戟扛在肩上,不说话猛然一跳越过将他们包围起来的广陵宫弟子,抡戟朝沈如是打来。几名弟子忙追上去,南宫朔也要追过去,却被其他有了防备的弟子给拦了下来。南宫朔自然是不想和这些弟子动起手来,但若是拓跋啸和耶律赞两人同时对付沈如是,只怕沈如是又会陷入苦战。若是那拓跋啸没有吃十还丹还好说,可如今面对吃了十还丹的拓跋啸,那些广陵宫的弟子,来再多那也是也是徒劳。 南宫朔不愿伤了他们,但是广陵宫的阴阳法术着实棘手。若不动些本事,还真跳不出这广陵宫弟子的包围。南宫朔暗道一声诸位姑娘们,失礼了。丢出铁扇打在其中一位弟子的肩头,飞身过去又是一掌拍在了另一个弟子的肩膀上。接住铁扇回身过去时恰有几根铁索朝他飞来,南宫朔甩开铁扇一转,将那些铁索全都打落,紧随耶律赞飞身落到了西湘阁上。 耶律赞和拓跋啸左右攻向沈如是,沈如是一甩云罗袖,遮住两人视线轻跃而起。收回衣袖猛然甩向二人,耶律赞转起卜戟,却没想到这云罗袖竟像是一条游蛇一般缠住了他的卜戟,这拓跋啸这边舞刀想要将那云罗袖劈碎,可那云罗袖任由拓跋啸怎么去劈砍,却像是流水一般,任他如何也断不了。 沈如是两袖缠住两人的兵刃,又是一抖云罗袖,一股暗劲打出,甩开两人兵刃,云罗袖准确打在了两人的脸上。耶律赞头戴重盔,倒是没什么大碍,但那拓跋啸可就遭了殃了。脸上一道红不说,就连双眼也昏花了起来。沈如是一收云罗袖看向南宫朔,俯视冷言道:“你也要来找打?” 南宫朔轻摇铁扇,随性的笑了笑,突然闪到沈如是的面前。一扇照她门面打来,沈如是抬起双手卡住南宫说的手腕,南宫朔一转铁扇,手腕跟着一翻,铁扇朝沈如是胸口捅去。沈如是以手掩住他的铁扇,外拨出去,南宫朔忽然一笑,一掌打了过去,沈如是与之对掌,没想到南宫朔这一掌会如此强悍,没料到南宫朔这一掌竟会是蕴含如此强悍内力的沈如是被这一掌打飞出去。南宫朔紧追而上,沈如是落在了远游院的墙垣之上,墙的另一侧便是坐落山鬼阁的思古院。 南宫朔同时也落在了那面墙垣之上,轻摇铁扇笑道:“二位,还不助我擒住这沈如是?” 耶律赞和拓跋啸这才紧追而来,沈如是一看几人都离开了东湘阁,反倒转身逃了起来。三人紧追而去,沈如是将他们带到了距离东湘阁最远的九歌院。沈如是飘然落到九歌院中,东皇殿的大殿之顶,转身从容不迫,不言不语。反倒是那拓跋啸似乎又想耍嘴皮子,却被耶律赞一戟杆敲在了头上。 拓跋啸又要和耶律赞打起来,南宫朔却轻咳一声。拓跋啸还是下意识的收了手,却又想到自己方才的态度,干脆直接持刀扑向沈如是。沈如是连退数步,舞动云罗袖,几次都将要把拓跋啸给打下东皇殿。谁知拓跋啸忽然收刀,两手抓住沈如是的云罗袖。两人僵持也就两个呼吸,但拼力气,沈如是显然远不是拓跋啸的对手。她一点点的被拓跋啸拖拽过去,见那拓跋啸猥琐的笑容,沈如是不由觉得心里作呕,跳起身子踢向拓跋啸。拓跋啸这猛的一拽,反倒是让沈如是这连环数脚的力量更强了许多。 这一脚下去就把拓跋啸踹退了数步,又是更上数脚,拓跋啸只能连连后退,逼的南宫朔只能跳起身来躲过,而那耶律赞可不同。一手稳住了拓跋啸,而拓跋啸也是抓的及时,一把就就将沈如是的脚给抓住。耶律赞端起卜戟,刺了过去。沈如是侧头一躲,又回手抓住了那卜戟,可如此一来,沈如是倒成了任由两人宰割的情况。 拓跋啸一只手顺着沈如是的玉足纤腿而上,那笑容让人根本无法直视其容。沈如是正要再用阴阳法术脱身,却只听一声剑鸣,天空暗了许多。突然飞来两剑,一剑名却邪,沈如是眼疾手快,那却邪稳稳的落在了她的手中。另一柄刺向耶律赞拓跋啸二人,耶律赞回身要用卜戟挡开,看清那飞剑是揜日剑,便只能躲闪过去。若是用手中卜戟相抗,最后折断的,只能是他的卜戟。 他这一躲正好给沈如是了机会,转身又是一脚踢在了拓跋啸的下巴上。拓跋啸这下也不得不放开了沈如是,而两人连退两步的功夫,那揜日剑,便落回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东皇殿上的那袭白衣的手中。裴长卿,还是出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二十一章 飞剑落花血染棠 裴长卿还是出现了。 伤势未愈的他其实在沈如是与南宫朔三人交手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要出手的准备。只是后来几人远离东湘阁,他便又打消了出手的心思。毕竟他知道,伤势还未痊愈,贸然出手说不定会拖累了沈如是。只是远观几人交手情况,裴长卿实在无法再继续藏在东湘阁中。却邪先行归主,揜日出鞘行万里,本来应该看好裴长卿的袅袅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裴长卿便随那揜日剑飞出东湘阁,长剑直指耶律赞拓跋啸二人。 见裴长卿持剑立于东皇殿顶,南宫朔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心里却暗道这裴长卿怎么就出来了?这才几日过去,他的伤又怎么可能恢复。现在出现,不就正中了拓跋啸的心意? 而见到裴长卿出现的拓跋啸有些惊讶,毕竟单纯看来,裴长卿似乎没有任何异样,仿佛他的伤已然痊愈了一般。但他转念一想,这裴长卿若是伤势痊愈,又怎会现在才出现?便放声而笑,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说道:“裴长卿,你可算出来了!看起来,剑十三确实已经不在广陵宫中,就凭你这个病秧子,加上一个娘皮,看老子今天就活捉了你们两个!” 拓跋啸猛踏步子,凶悍一掌朝裴长卿的面门打来。裴长卿脚踩黎山赶蝉步,闪过这一掌回身一拳打在拓跋啸的背脊上。拓跋啸一个趔趄险些栽下东皇殿,抽刀回身一丢,那户撒刀直冲裴长卿而来。沈如是下意识惊呼心,而裴长卿则是侧身躲过户撒刀的同时抓住了户撒刀的刀柄,一用力将拓跋啸给拽了过来,提剑直刺。眼看那拓跋啸就要撞在揜日剑上,却忽然打来一卜戟让裴长卿不得不躲闪,拓跋啸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耶律赞一甩卜戟横掠而去,裴长卿正要踩赶蝉步躲过,却忽然飞来云罗袖将卜戟缠住,裴长卿也不躲闪,又走八卦步,逼近耶律赞。正要出剑,却飞来一铁扇。裴长卿一剑打飞铁扇,回身一掌打在耶律赞的胸甲上。那厚重胸甲留下一个掌印,而耶律赞也被这一掌打退了数步。甚至连手中的卜戟都一时没有握住,被沈如是的云罗袖给收了去。 裴长卿退步回身,来到了沈如是的身边。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却还是被沈如是听到。沈如是很是担忧,却又不能让这几人发现裴长卿伤势未愈,只能低声问道:“裴公子,你伤势未愈,为何要出手。” 侧脸看向沈如是,裴长卿淡淡笑了笑说道:“沈宫主,一切因我而起,我若在这个时候还不出现,又怎对得起你的恩情。沈宫主放心,即便伤势未愈,但要对付他们,足够了。” 并没有想沈如是那般声,虽然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沈如是轻蹙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她握着却邪剑笑了。却邪剑出鞘,伴有阵阵如鬼鸣泣之音入耳。拓跋啸看两人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不由怒火中烧。不管耶律赞和南宫朔,架刀砍向二人。裴长卿见他怒目而来,反倒不惧。剑走如蛇,变化诡异,躲过了拓跋啸的刀,转身回撩而去。拓跋啸自知不可与揜日剑相抗,纵身跳起躲过这一剑。却没想到沈如是的突然出现,一剑刺来,只能横着刀身挡住这却邪剑。那好似妖鸣鬼泣之音入耳,拓跋啸眼睛一花,好像从剑身中涌出千百鬼怪缠身。拓跋啸赶紧抽身远撤,耶律赞这是紧跟而上。 南宫朔见状心里又泛起了嘀咕。当下情况,他终究还是要出手的。只是他们二人又不是剑十三那般的明眼人,且不说自己打不打得过二人,就是打得过也要故作打不过,又该如何让耶律赞和拓跋啸看不出来他是故意败给了裴长卿和沈如是的情况下,还要从二人手上活下来。 如此想着,就看那耶律赞显然力压不如二人,拓跋啸又从身后偷袭,但即便如此,两人却还是能够从容应对。拓跋啸劈来一刀,沈如是低身回撩,挡住这劈向裴长卿的一刀。裴长卿这边掠剑逼退了耶律赞,顺势回刺,刺向拓跋啸。拓跋啸这次可躲闪不得,肩上实在的中了裴长卿的一剑。南宫朔一看再不出手恐怕会被怀疑,只能硬着头皮而上。替拓跋啸挡住二人的攻击,拓跋啸切齿退开。南宫朔一人与裴长卿和沈如是相抗自然是不可能,若是轻功或许还能胜于两人,但这若是真交起手来,这还没几个来回,便已经招架不住。 沈如是一剑刺去,南宫朔用铁扇挡住,可裴长卿却又是一剑劈砍而下。南宫朔暗道莫非自己今天就要交代于此?裴长卿却忽然转剑反握,用那剑镡打在南宫朔的铁扇上,一股内劲将他逼退数十步,一口鲜血呕出。看起来像是受了相当的创伤,但并未伤及他的内里。南宫朔干脆装作重伤的样子倒下,身体随着东皇殿顶的坡度翻滚下去。 “护法!” 耶律赞慢了一步,南宫朔还是掉下东皇殿,俯看而去,南宫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命丧当场。 拓跋啸见状惊讶不已,他本以为南宫朔绝对与裴长卿他们有着密切关系,却没想到裴长卿和沈如是竟然如此毫不留情。裴长卿与沈如是两人相互依靠,面向耶律赞和拓跋啸,见状拓跋啸突然觉得很是愤怒,大喝道:“裴长卿!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这话让裴长卿完全不明所以,而拓跋啸却又从衣襟里拿出了一丸十还丹!耶律赞错愕道:“拓跋啸!你疯了!” 拓跋啸颤抖着脸颊,切齿道:“人为己欲所疯!” 一口吞下十还丹,拓跋啸突然面色赤红,额头上的血管清晰可见的跳动着。内力涌出,像是一道无形的力量掀起一阵狂风!他的速度突然暴涨,不过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便来到了沈如是的面前。双手化掌打在沈如是的胸口上,沈如是被这掌击飞,口吐鲜血。若不是裴长卿及时拉住她,恐怕她也会像南宫朔一样跌落下东皇殿。拓跋啸拿刀砍来,裴长卿横剑挡下这一刀,而那拓跋啸旋即飞起一脚踢在裴长卿的腹上。这一脚虽强悍,但裴长卿却还是未退一步,反倒抓住拓跋啸的那只脚一膝顶在了拓跋啸的肚子上。将他逼退十几步,一丝鲜血才从他的嘴角流下。 沈如是皱眉道:“裴公子,你的伤!” 裴长卿摇头笑道:“无碍,沈宫主且先调息片刻,我来对付这个发疯的家伙。” 说罢,裴长卿突然飞出一剑,红了眼的拓跋啸横刀要挡飞来的揜日剑,但他手里的户撒刀却被揜日剑直刺而折,揜日可折天下兵,区区户撒刀自然不在话下。拓跋啸两掌一合,夹住揜日剑。裴长卿可是紧随揜日剑后,握住剑柄反手一转,利刃让拓跋啸不得不松手撤身。拓跋啸颤抖着看着都已经露出了白骨的手掌,但这疼痛好像他已经全然不会在乎了一样。只是面目狰狞,眼露阴鸷。双手化掌朝裴长卿扑来,一股纯罡之气裹住他的双手,面对直刺而来的揜日剑他竟敢徒手抓住,一手朝裴长卿咽喉抓来。裴长卿抬起一掌拍在拓跋啸这一爪之上。拓跋啸这一掌非但没有伤及裴长卿,反倒被裴长卿手上那股浑厚内力折了手指。 拓跋啸猛地握拳,只能咔嚓一声,折了的手指被他硬给折了回来。裴长卿侧脸看向面露苦色的沈如是,又看向一脸犹豫的耶律赞。思虑再三,转身握住沈如是的手脚踏落花不染尘疾行而去,拓跋啸紧追而上。沈如是不知裴长卿带着自己要去向何处,越过七院十二阁,又过寒池。裴长卿轻点寒池水,而那拓跋啸去每一脚都落在了初开芙蕖浮萍上。一池莲花散落,裴长卿探来几片粉嫩花瓣,回身丢去。花瓣似箭而去,拓跋啸虽是躲过几片,身上去还是被刺中了数片荷花花瓣。但那拓跋啸却也全然不在乎,用一身蛮横内力将那些花瓣逼出,速度又快了几分。但任他如何加快脚步,却始终和裴长卿之间有一个距离。 沈如是看着被裴长卿紧紧握住的手,竟一时忘了现在的危机。看到裴长卿转身飞花而去时,沈如是才回过神来。忙说道:“裴公子,去葬棠林!” 裴长卿微微颔首,额头上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沈如是心中焦虑不安。看他脸色惨白便知道现在的裴长卿一定相当痛苦,沈如是轻声道:“裴公子,你这是何苦” 不知道裴长卿有没有听到,沈如是只能看到他脸上挂起来了淡淡的笑容。仅是几个呼吸,裴长卿踏过十七院,行至广陵宫后山葬棠林。此时的葬棠林已然开满了娇艳的海棠花。沈如是脚踏一颗海棠树上,拉住了裴长卿。裴长卿虽不明为何,但还是同沈如是一般落在了那株海棠树上。拓跋啸紧跟而来,沉气入丹田低吟一声好似狮虎低吟。每一声低吟都有阵阵内力如潮般涌出,拓跋啸大喝一声,整片葬棠林掀起如浪般海棠花瓣。 沈如是收剑回鞘两手结印掐诀,那落花海棠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随着沈如是的指动如同利剑一般袭向拓跋啸。拓跋啸双手上的鲜血沾染在了这花瓣之上,这些被沈如是用阴阳法术操控的落花却被拓跋啸的凶悍内力控制住,反扑向了沈如是。沈如是一掌打散了花瓣,拓跋啸却就在花团之后如凶虎一般手化爪朝沈如是心口掏去。沈如是皱眉一道真气凝于指尖刺去,那真气化作一道剑气刺向拓跋啸。而拓跋啸好像能够看到那无形剑气一般侧头躲过,裴长卿突然挡在了沈如是的面前,双掌与拓跋啸相抗。内力上与其相比已然是稍逊了几分,这丹田剧痛更是让他疼痛难忍。 但他此时不得不硬抗下去。 一口鲜血喷出,两股内力爆发出的力量掀起一阵海棠花海,但裴长卿也因此险些坠落下树。沈如是抓住他的手将他拉了回来,环抱住他的腰肢看着他那惨白的脸色,沈如是的心里,出现了一种感情。这种感情,只有在她的师父仙逝时,才曾出现过一次而已。朦胧中,裴长卿看到拓跋啸又扑了过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沈如是。丹田的痛楚让他连运功都做不到,拓跋啸这一掌打在了他的胸口上。这一掌,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裴长卿!!!”沈如是飞身下海棠,揽住了将要摔落在地的裴长卿,抱他入怀,一个踉跄坐在了海棠树下。沈如是紧皱眉头,两眼泪光不断呼唤着裴长卿,“裴公子!裴公子!裴公子快醒醒!” 拓跋啸两脚重重落在地上,好像已经失了神志一般。面对着一步步走来的拓跋啸,裴长卿痛苦的睁开双眼,颤抖抬起手伸向不远处刺进地面的揜日剑。沈如是又掐指诀,阴阳法术隔空取物,将揜日剑拿在手中交给裴长卿。又拔出自己的却邪剑,指向拓跋啸。 两剑指着拓跋啸,那拓跋啸仿佛又被激怒一样,怒吼一声快步向两人跑去。裴长卿心里默念《黄庭经》心法,就在此时,两人腰间所配七签忽然飞出相并。突然爆发出的力量将那拓跋啸瞬间逼退,而从那天枢签与天璇签中,飞出两道金光钻入裴长卿和沈如是的眉心。就在两人脑海之中,浮现出了数段金色魏篆所书写的文字。沈如是只觉得一瞬间似乎真气充沛,伤势也恢复了许多。但那金色魏篆她只能认得寥寥数字罢了,反倒是裴长卿,忽然笑了起来。 他从沈如是的怀中矗剑站起身,闭目而笑道:“爹,我终于明白你的用心了。” “裴公子?”沈如是注视着裴长卿的背影,那天枢签和天璇签回到了各自的主人手中,沈如是担忧问道:“你的伤” 裴长卿摇了摇头侧脸看向沈如是淡然说道:“沈宫主,谢谢。” 又看向拓跋啸,那拓跋啸似乎有了一些疲软之态,裴长卿不给他出手的机会。脚踏落花不染尘,飞剑直去!拓跋啸两爪欲拿揜日剑,但裴长卿手腕一抖,剑路竟改,眨眼间便挑了拓跋啸的两手手筋。拓跋啸连退几步,双手已然用不上力气,又来一掌打在他的胸口,这一掌折断了拓跋啸的数根肋骨。连连呕出鲜血,拓跋啸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无敌。抬头的瞬间,拓跋啸最后看到的一幕景象,便是葬棠林满天的海棠纷落。以及,被自己的血,染红的视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二十二章 阁中藏签 一只雪鸮落入西蜀王府。 文昌院,紧邻西蜀王段琳琅的院子,这是独孤傅的住处。那只雪鸮正落在那在院中闭目沉心静气练拳的独孤傅肩头,但独孤傅并没有理会,直到一套拳路完整的打完,独孤傅缓缓吐出一口灼热之气,这才睁开双眼。 独孤傅取下信件,两眼眯了眯对信上的内容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拓跋啸不敌裴、沈二人,已死。 这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摘日神教,即使是远在西蜀之地的独孤傅,同样接到了这个消息。 那些信件进了屋子,不同于其他院子,独孤傅的文昌院里,看不到一个婢女侍从。将那信件放在烛火上点燃,随手丢进笔洗中转身出了屋子,又出院子,直奔抱月湖而去。站在湖畔,他振了振肩膀。雪鸮振翅而飞,掠过抱月湖面几乎是紧贴着湖面飞行,两爪忽然扎进湖面,再次高飞时,它的一对爪子上抓到的却不是湖中游鱼而是一条墨绿水蛇,远飞而去不知去了何处。 独孤傅沿着抱月湖的湖畔走了起来,但他的视线却始终注视着那位于抱月湖心的望湖阁。他两手负后一跃而起,轻踏湖面,在这水面上如履平地。脚点湖面,荡起如蜻蜓点水泛起的涟漪。他疾步而行,不过几个故意,他便登上了抱月湖心的岛上。抬头仰望那动外观八层内窥九层的望湖阁,独孤傅的视线落到了阁门上悬挂的那块由大夏皇帝亲手所书“望湖”二字的匾额。说真的,写的真不怎么样。 他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这大夏皇帝的字,还不如自己那个纨绔义弟一时兴起写的要更有神韵一些。 但这些也不过是他在自己心里想想而已,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这西蜀王府里,他比谁都要清楚。独孤傅走进了望湖阁,他没有在第一层多做什么停留,也不过就是左右看看这些武学有没有少了,或者放的位置是不是有错,便直接上了第二层。 第二层也是如此,倒不如说这望湖阁直到第六层,他独孤傅都出入自由。而下五层的武学典籍、阴阳法术、纵横捭阖他早已熟记于心。而这第六层,他也几乎阅尽大半。从一楼到六楼,随着楼层越高,其中的武学典籍就越是难学。第一楼的时候,独孤傅仅用了十二日便登上了二楼,但从第二楼登上第三楼,他却用了二十一日。直到他从第五楼登上六楼至今,已有半年时光。却还未将这第六层的武学典籍看个明白。 他拿起一卷竹简,这本是终南山武学原籍,是他专研十五日都为完全读个明白的上乘武学,可他又将这卷竹简放回了远处,朝那第七楼的方向而去。 只是正要上楼时,楼梯上却坐有一佝偻老者挡住了他的去路。老者手拿白玉酒壶,不用酒杯,直接对着壶口而饮。老者披头散发,面黄肌瘦,着一身青衫,除了酒壶,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支羊毫笔,楼梯上堆放着一本本就连独孤傅都未曾见过的武学原籍。而那老者,饮一口酒,把毛笔在舌尖点了点,看了一眼地上翻开的武学原籍,便动手在一本尚未落墨的抄本上写了起来。独孤傅犹豫再三,迈出一步踏上楼梯,却扑面而来一股无形推力,将他推下了楼梯。 独孤傅可是天生龙象之力,可他连与这无形推力相抗衡片刻的力量都没有。他不言不语,那老者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独孤傅握紧了拳头,还是对着老者行礼后才离开。 望湖阁几乎藏尽了天下武学、阴阳法术、捭阖之术,是天下万千武夫都梦寐以求的圣地。为了能够进入望湖阁,多少人皓首穷经,却连望湖阁的大门都迈不进去,便死在了阁外。 当今天下能够进入望湖阁的人数寥寥,而能够登上顶楼的,也只有这抄书老者,还有那西蜀王段琳琅以及他的四个孩子而已。就连当今大夏皇帝,也只是登上过用作观景的第八楼,拍了拍栏杆,作了首流水诗而已。 独孤傅作为段琳琅的义子,自然有了进入望湖阁的权力。只是不想西蜀王的那几位亲生骨肉一般,可以随意出入。这并非西蜀王立的规矩,而是那阁中老者,特立的规矩。只有阅遍每一层书籍,且只有真正参悟了每本书籍,才能有资格踏上去往下一层的楼梯台阶。 从第一层开始,独孤傅一直按着这个规矩,一步步走到现在。可这第六楼,他已经耗费了太久的时日。他有些等不及了,但莫说是他,就算是他的父亲独孤傲来到这里。恐怕,也不敢硬闯这望湖阁。 他退了回去。一捋鬓发又回到了方才放下的那本竹简的地方。拿起竹简,不再去想其他,专心苦读、苦悟。 这一日,独孤傅又在望湖阁的第六楼,待上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天将破晓,他走出了望湖阁。东方天以既白,独孤傅双眼有些红肿,看向那朝旭眉头微微轻蹙。 一天,一天的时间,他才仅仅读了,悟了两本武学原籍而已。而那些阴阳法术、捭阖之术,他还一本都没有看,甚至没有碰过。 青衫老者依旧坐在六楼去往七楼的楼梯上,他的笔忽然停了下来。壶里的酒,也被他喝了个干净。他将笔夹在耳朵上,自言自语道:“这一去三年,我这酒可要少喝不少啊。” 又看向楼梯下那深深的脚印,嗤笑一声,不再说话。手托着脸,随之响起了鼾声。 独孤傅回首看向望湖阁,他想继续在望湖阁看下去。但今天,他必须护送西蜀王段琳琅,进京面圣。他为何如此执着于这望湖阁?世人都说,若是读遍了望湖阁的一二层,那便已经能够在这江湖站得住脚。若是能够读到第四层,便已经是能够称得上是宗师级别的绝顶高手。若是看到了第六楼,那便是在这天下开山立宗,也没有人会说个不字。若是能够阅遍望湖阁上下,那只怕已经能够成为当世的真无敌。 但独孤傲真的是为了那无敌之名?显然并不是这样,他想尽办法进入望湖阁,一楼楼登上至此,为的,就是那第九楼所存的那支无名墨签。那支签,正是七签之一。 与此同时的摘日神教中,耶律赞和南宫朔一同来到那捧月殿下的石室当中面独孤傲。拓跋啸已死,但这个消息对于独孤傲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值得惊讶的地方。他那淡然模样,仿佛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结果。 南宫朔和拓跋啸跪在独孤傲的面前,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已然恢复了大半的独孤傲闭着眼对两人说道:“南宫朔耶律赞,起来吧,拓跋啸会死,那是他咎由自取。他不听命令,擅自行动,打草惊蛇误了我的大事!就算不死,他要是敢活着出现在老夫面前,老夫定会将他亲手打死。如今死了,反倒是便宜他了。护法,我问你,另外的五大派,现在可有何动静?” 南宫朔连忙说道:“启禀教主,其他五大派我早已安排人手下去,至今未曾传来任何风吹草动的消息。教主,您看属下是不是应该亲自监视会比较妥当一些。” “罢了。”独孤傲睁开眼看向南宫朔道:“你气音不足,气息紊乱,想必是在广陵宫的时候被裴长卿和沈如是伤的不轻。监视的事儿,就先交给耶律赞,你去挑选人手,尽快将这右司的位置给补上。记住,这次可别又找个像拓跋啸那样的废物。” 二人连忙点头应是,独孤傲闭眼沉声道:“退下吧。”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快步退下。独孤傲却又叫道:“护法,你且留下。” 南宫朔身子微微一抖,低头看向一旁的耶律赞,而耶律赞皱眉犹豫再三,还是退出石室。南宫朔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独孤傲狡诈,心思更是缜密。自他在独孤傲身边起,在了几日,便是提心吊胆了几日。此次又是有如此乱子,多处漏洞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万一被这独孤傲发现了,这二十年的努力,可就真的要化作一江河水东流而去了。 独孤傲招了招手道:“护法,你过来。” 南宫朔低着头步靠近,来到独孤傲的面前,他依旧没有抬起头。独孤傲眯眼问道:“为何不敢抬头?” 他这么一说,南宫朔把头低的更厉害了,低声道:“属下办事不利,耽误教主大事,自认有罪,不敢直视教主尊容。” 独孤傲一抚长须笑道:“老夫,让你抬起头来。” 听独孤傲都如此命令,南宫朔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声是,随后缓缓抬起头,但他的手,却已经虽是准备拿向铁扇。即便是死,也要狠狠咬上独孤傲一口。可他却没有想到,抬起头时,独孤傲竟是一副和善笑容。哪里还有什么教主威严,反倒更像是个和善的长者。但在南宫朔看来,如此笑着的独孤傲,要比平日的他还要可怕百倍。 独孤傲上下打量了一番南宫朔问道:“护法,你可有些时日没有见过傅儿了吧。” 南宫朔思索片刻,点头道:“回教主,我已有整整七个年头没有见过大少主了。” 独孤傲爽朗笑出声来道:“叫了这么多年的大哥,就叫大哥吧。护法,老夫现在要给你一个新的任务。明日启程,前往天京,听从傅儿安排,进入皇宫接近皇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二十三章 当有缘 天枢签与天璇签二签中所藏玄妙,已然被裴长卿顿悟。这天外来石中所孕育的七支神签,仅是其中两支便已有如此玄妙藏于其中,倘若真如他裴长卿的父亲裴旻所说参尽七签。那他为其父报仇,便不会再仅是一个说辞。 只是这两签虽有玄妙神力,沈如是所耗真气全都恢复不说,甚至隐约有心境和《太微紫元经》都有所突破的迹象。可裴长卿的伤,依旧没能因此痊愈。他识得魏篆,不仅顿悟了两支墨签中所藏心法玄妙,还从那段大魏金篆中得到了第三签的下落。从天枢、天璇二签中所顿悟的玄妙足以让他的《黄庭经》一连突破两重境界。可仅是内功心法的提升,却无法将他体内的伤病治愈。 而伤势未愈的裴长卿,此刻却已经站在了广陵宫门前,就要离开。 沈如是亲自将裴长卿送至宫门前,抿了抿嘴唇道:“裴公子,你丹田尚未痊愈,这时离开,实在是太危险了。” 裴长卿牵着沈如是赠与他的纯白宝驹,微微笑道:“多谢沈宫主好意,但现如今拓跋啸已死,只要我还在这,想必摘日神教很快就会再找上门来。沈宫主放心,摘日神教目的在于我,我离开后,那摘日神教便不会再来为难广陵宫。这几日多有打扰,宫主恩情,在下没齿难忘。日后宫主若是有需要我的时候只需让巧儿传书于我,我裴长卿,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一字一句都透露着一种让沈如是难以言喻的感觉,尽管她明白这些话都是裴长卿心俯之言,却始终有一种让她不知如何表述的复杂情绪于心。 见沈如是沉默,裴长卿也不在多言,抱拳行礼,道一声“后会有期”,转身上马,便下山而去了。沈如是微微上前一步,丹唇轻启。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沈如是那迈出的一步又收了回去。她转身走上广陵宫宫门的石阶,一步一步迈的似乎并不像平日那般轻盈。走进宫门,左右弟子缓缓将宫门关上,回眸间,沈如是透过将要关上的宫门,看到裴长卿也在这个瞬间回眸看来。 她是广陵宫宫主,她要一人挑起整个广陵宫。他是为父报仇,为了天下安宁四处闯荡的游侠儿。若不是独孤傲卷土重来,或许两人此生都不会有所交集。 沈如是缓步走在广陵宫中,走过一院又一院,经过一阁又一殿。她驻步在山鬼阁前,那日裴长卿睁开眼眸时,她心中那仿佛巨石落地的感觉,现在还能回想起来。她继续走着,经过寒池,不由回想起就在昨日,那袭白衣,那只有力的手紧握着她的手,踏过这一池浮萍。又至东皇殿,抬头看去,那日那袭白衣随飞剑而来,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记忆深处。 广陵宫的弟子们不知道他们的宫主在做什么,但是他们一致认为,绝对和那位才离开的白衣游侠脱不了关系。看着慢步在广陵宫的沈如是,没有任何一个弟子去打扰她。离开东皇殿,沈如是到了广陵宫后山葬棠林。葬棠林树上的花几乎落尽,但这葬棠林几乎每一寸地面上,都有着那如血般的海棠花瓣。沈如是抬手变换手印,地上花瓣随着她的手印微微颤动着。可沈如是还是放下了手,这满地落红海棠平静了下来。却忽起一阵清风拂山峦,吹起这满地鲜红娇艳。沈如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抓住吹起的海棠,两片鲜红捻在纤指,沈如是盯着手中的鲜红看了不知有多久,才随手将那两片鲜红花瓣扬于山中清风。 沈如是最后还是回了东湘阁。 即便经历此番劫难,广陵宫的损失也并不严重。广陵宫还是那个广陵宫,东湘阁还是那个东湘阁。只是这阁中,少了个能让沈如是倾尽所有相助的人。她走到却邪剑前,轻抚长剑不由得回想起她与他,在广陵宫前共同对抗摘日神教。想起了他与她,双剑合璧对抗独孤傲。 她最后,坐在了那木榻上,坐在了这些日子裴长卿运功疗伤的地方。木榻上的棋桌被放回原位,棋盘上的棋局也依旧是那局她苦思半月也没有解开的棋局。只是,这棋局上,多了一枚棋子。一枚黑棋,所落之处竟让沈如是豁然开朗。苦思半月,只差一子。沈 沈如是苦笑摇头,敲了敲棋盘,那只雪林貂爬上木榻,趴在了她的腿上,露出肚皮一副在讨好沈如是的样子。沈如是浅笑逗弄着那雪林貂,虽是微笑,但她的双眼却不知在看向何处,心思更是不知道去往了何处。听得一声灵鹊啼鸣,沈如是抬头的瞬间,灵鹊巧儿落在了窗台上。它的嘴里,衔着一封信,上面的字很清秀,却又能看得出来字中的苍劲力量。沈如是接过信封,上书“予沈如是宫主,裴长卿留”。沈如是打开信封,展开信件看来,信上一开始便是裴长卿还没来得及对沈如是说的话。 “沈宫主,救命之恩,当以泉涌相报。然,天下将乱,摘日神教来势汹汹,甚至已将魔爪渗入朝廷。杀父之仇未报,心中难安。若他日,在下报得杀父之仇,定当登门愿为沈宫主效犬马之劳,以报宫主大恩。在下一介武夫,学问尚浅,语句不雅还望宫主见谅。多日叨扰,无意言谢,留有天枢、天璇二签译文。或不值一提,当以表心意。” 这段话之后,便是二百一十字的大魏金篆,与沈如是脑海中所出现的那段文字如出一辙。原文之后,便是裴长卿亲手所写,译成当今大夏篆体文字。一笔一划,好像是学堂先生交给书童习字所写的标准篆。那译文之后,还有一句话。 “沈宫主,若有缘,再相见。不知此生,可还有缘。” 仅是一遍,沈如是便将书信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已经牢记于心。但是她还是盯着那张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放下信纸,已然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她起身朝摆放着笔墨纸砚的长桌走去,自己磨墨,在那封信纸上留下了三个字。放下笔,用镇尺将那信件压住。看了看信上淡淡笑了笑,轻声道:“袅袅、秋风。” 二位紫衣姑娘推门而进道:“宫主,有何吩咐?” 沈如是看向二人,浅笑道:“你们去吧洞庭和木叶叫来,我有要事交代你们。” 二位姑娘面面相觑,齐声应是,转身离开去找了尚在养伤的洞庭和木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四位姑娘便来到了沈如是的闺房。沈如是坐在木榻上,雪林貂趴在她的腿上,灵鹊巧儿落在她的肩头。她的手里,握着一块金字阴阳寒玉令。 下山的路,裴长卿还是第一次走。他在完全失去了意识的情况下来到广陵宫,这下山路崎岖,可这匹沈如是赠与他名为大寒的白马,对这下山的路却好像极为熟悉。裴长卿其实在山腰的地方就已经下了马,只是希望这马儿能够轻松一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裴长卿自身的关系,还是这马儿本就如此。它十分亲昵裴长卿,在裴长卿下马时,它还咬住裴长卿的衣袖,好像让他不要下来一样。裴长卿安抚许久,这马儿才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随着他一同走在了下山的路上。 裴长卿望了望天空,太阳才升起来没多久,可这个时节却已经能够感受到些许炎热。路上,裴长卿一共发现了五名摘日神教的眼线,却只动手杀了四人。还有一人,是他故意放走去给独孤傲通风报信的。有了明确的消息,这样才能让独孤傲不再对广陵宫大费周章。裴长卿路上倒是有些无聊,不由想起他的十三叔现在会在哪。他要去寻剑,可那十三把剑为何会突然消失?这天下,莫不成还能有从他剑十三手里顺走东西的人不成? 他胡思乱想着,毕竟自他记事以来,就没离开过入云林,没离开过他父亲的身边。他曾多少次梦想能够离开入云林,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这江湖有多大,看看这天下的一切美好。但是他现在离开了,却看不到江湖究竟有多大,这天下到底有什么美好。 如此想着,悠哉下山。裴长卿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中。他回头看去,从他方才走过的路上。路,还是那条路。只是这条路上,又多了一匹白马,一袭青衣。 广陵宫东湘阁里,就在沈如是的闺房中。四位姑娘面面相觑,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块金字阴阳寒玉令。四位姑娘却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偌大的广陵宫,没了宫主,却交由了他们四人。这对他们来说可是莫大的压力,他们只是广陵宫弟子,却又怎么能像沈如是那般来治理广陵宫?尽管现在他们四人都有权使用这广陵宫宫主才能掌握的“阴阳令”,但是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如何做。 洞庭姑娘在屋里踱步,她在想,他们向来最讲究“规矩”二字的宫主为何会就这么将广陵宫宫主的担子,交给了他们。直到她来到了那放着裴长卿书信的长桌前,她明白了。 骑马的人在他身边停下,他抬头看向马儿上的人。微微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人下马掩嘴轻笑,却说道:“裴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等她开口,裴长卿才回过神来,犹豫再三却也只是说道:“沈宫主,你这是” 沈如是微张双臂,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反问道:“怎么?我要做什么,裴公子看不出来吗?” 裴长卿不由挠头,支吾说道:“自然看得出来,只是,为何?” 相处多日,沈如是还是第一次见到此般茫然的裴长卿。再看前几日那有着和外貌有所不符的他,现在的他倒是像个孩子一样。沈如是拿出天璇签说道:“没有为何,只是这签中的那些大魏金篆,我可认得不全,还需要向裴公子多请教几日。” “可我在那信中” “信?什么信?”沈如是故意装傻道:“我可从没见裴公子有交给我什么书信。裴公子,再不启程,路程可就要耽搁了。” 沈如是上马驱马而行,裴长卿不得不急忙上马紧追上去。还问道:“沈宫主!你知道我要去哪?那书信你不还是” 沈如是俏销道:“我可不知,可跟着裴公子,不就知道要去哪了吗?另外,裴公子,别再叫我宫主了,这宫主的担子,我姑且放下了。” 裴长卿又是听的一脸茫然,又问道:“沈宫主!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沈宫主?沈宫主?” 沈如是回头看向他,却没有回答他。她笑着,那是裴长卿这些日子里绝未见过的笑容。他不知道如何来形容。只是想到,如果这天下还有什么美好。大概,也就是这个笑容了。 裴长卿留给沈如是的那封信上,最后写有与其他字体全然不同的三个字。恰应上文。 不知此生,可还有缘。 当有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二十四章 阳间人屠 大夏王朝定都天京昭襄城,此时的昭襄城外驿站驻留着西蜀三千重甲铁骑,三千轻甲骑。这阵仗,知道的明白这是西蜀王段琳琅进京面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西蜀王要造反了。 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市人言语,当年大夏王朝横扫其余诸国时都没能堵上他们的嘴,也就几年的功夫,一场六合国战,传出了不知多少让人津津乐道,流传至今的奇闻异事。 这不在一茶楼前,几个看起来也有了些年纪的老者知道西蜀王来了,这当年的一些事情,又可以拿出来好好说道说道,当一当谈资了。 一拄拐老者端着茶碗声问道:“诶,你说,这次西蜀王,是听宣而来,还是不请自来?” 又一位缺了颗门牙的老者一脸嫌弃模样咋舌道:“唉!你还不知道当今圣上的性子?先皇驾崩之后,他这都不知道第几次宣召西蜀王进京了!哪次段王爷上朝,文武百官不都准备周全,就等着王爷来好羞辱他。可是人家段王爷呢?就是一个不理,据说上次,司马丞相滔滔不绝弹劾了段王爷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可最后呢,段王爷竟然站在大殿上睡着了!气的司马丞相当场吐血,足足躺了有半个月才能起身上朝!” 这时,一位富贾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拽着椅子,端着自己的一壶江南龙井,凑近了几位老者。一边给两位老者斟茶,一边问道:“诶,两位老哥哥。这些事儿,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向来都没有过什么耳闻啊?” 那缺了个门牙的老者闻到茶碗里的香气,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却又放下茶碗笑道:“老弟听你口音,不是天京人士吧?” 中年男人摸了摸胡子说道:“老哥哥耳朵灵光,我是从江南来的,来这边做生意,进城的时候那阵仗可把我吓到了。还以为这昭襄城除了什么乱子呢。” 却门牙老者爽朗笑道:“看你年纪也得有个五十上下,六合国战都过来了,怎么这点阵仗就吓着了?那可是当年协助先皇扫清其他六国,如今镇守西蜀的西蜀王,段琳琅段王爷的重甲骑和轻甲骑!如今这大夏的江山,可都是这西蜀重甲骑,踏出来的!” 中年男人疑惑道:“这西蜀铁骑,当真这么厉害?可我都是听说,说什么西蜀王段琳琅可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当年六合国战,光是北吴,就砍了八万人的脑袋!后来破南楚,光是芝阳城就又是砍了八万人。宣丘、重丹二城,少说也有八九万人的性命。破姬卫时,坑卒四十五万!破刘魏濮壁时斩首十五万!他杀的人,数都数不过来,这不他才有了个‘人屠’的名头。” 缺牙老者笑着摆了摆手道:“段王爷确实是杀的人太多太多了,确实,王爷他也被称为什么‘阳间人屠’。可是咱段王爷杀人是不假,杀的可都是那些士卒。段王爷有三不杀,年老者不杀、妇孺不杀、降者不杀。段王爷若是不杀那些士卒,又哪里能换来当今的盛世太平?都说西蜀王想反,呵呵,王爷若是真想反,也不会等到现在了。反倒看看段王爷自己,可是一生凄苦啊” 见缺牙老者将茶碗里的茶喝了个干净,中年男人又给斟满问道:“段王爷苦?这是为何?段王爷镇守西蜀,手握重兵,那不在西蜀他不是只手遮天吗。这,何苦之有啊?” 缺牙老者叹气摇了摇头,这时,他比我清楚,这苦不苦,还是他们读书人看的比我们多。中年男人看向那拄拐老人,老人笑了笑说道:“那里是什么读书人,不过就是年轻的时候跟着先生读过两本圣贤书。不过这段王爷啊,确实苦。苦的让人惋惜啊。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下去,说的可就多了。” 这拄拐老者打住了话题,他不像那缺牙老者,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掏出来告诉别人。拄拐老者还是不愿意过多议论朝堂之事,便就此止住了话题。中年男人见状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将一罐还没动过的江南龙井留了下来便说道:“今日我算是长了见识了,这一罐江南龙井就当是犒劳两位老哥哥说了这么多。我还有生意要做,先走了。” 中年男人起身离开,那缺牙老人打开盖子,一股清香钻入两人的鼻子。缺牙老人看了看那中年人的背影,生对那拄拐老人说道:“你说,这做生意的,都这么阔绰?这一罐,没个二三两,拿不下来吧。” 拄拐老者笑着捻起一片茶叶放入嘴里嚼了嚼,侧脸看向远去的中年男人道:“二三两?江南仙湖龙井,别说这一罐,就是这一捧,就是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缺牙老人一听愣住了就要去抓茶叶的手,惊呼道:“乖乖!这一罐,够老子养老的了!这做生意的,太他娘的富了!” 拄拐老者笑笑摇头,轻声道:“是不是做生意的,那可说不准喽。” 中年男人迈着大步,走出了昭襄城门。就在左右西蜀铁骑的注视下,慢步进了城外驿站。驿馆的院子里,站着位一袭黑衣的男子。这男子不是别人,就是那随西蜀王一同来到天京的独孤傅。独孤傅见那中年男人进来,揖手道一声“义父”。这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正是昭襄城外那三千重甲骑,三千轻甲骑,一扫六国的“阳间人屠”,西蜀王段琳琅。 段琳琅微微点了点头,坐在院中藤木摇椅中。摇椅旁的石桌上,准备的是一壶温酒,还有两只酒杯。独孤傅不知段琳琅为何要让他准备两只酒杯,又是想要与谁对饮。独孤傅默不作声,因为段琳琅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憩片刻的样子。独孤傅自然也就再次担任起了守备的任务,尽管在这被西蜀铁骑重重包围的驿馆里,独孤傅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威胁存在,但职责就是职责,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可就在他这样想的瞬间,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段王爷,久等了。” 独孤傅皱眉抽剑转身,三尺二寸长的惊鲵剑正架在了那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的脖颈上。独孤傅这才看到那人的样貌,竟是一位白衣僧人。即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白衣僧人脸色却波澜不惊。反倒看向了独孤傅,上下打量一番,点头只说了两个字。 “不错。” 不错。独孤傅不知道这僧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不过这两个字的评价,他不喜欢。很不喜欢。他双眼微眯,只要动一下手中的剑,这白衣僧人便可人头落地。但是段琳琅却开口说道:“龚武阳,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让本王等你?” 那名唤龚武阳的白衣僧人笑而迈步,丝毫没有在意独孤傅手中惊鲵剑的意思。独孤傅收剑回鞘,转身时那白衣僧人便已然坐在了另一张摇椅里。独孤傅看着那僧人的背影,仔细回想着“龚武阳”这个名字。直到看见那白衣僧人空空的左袖,独孤傅才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 白衣僧人坐下,用一只右手为段琳琅斟酒,又给自己满上,边说道:“段王爷,贫僧在路上遇到了些麻烦,所以耽搁了些时辰,贫僧自罚一杯,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酒肉本是佛门大忌,但是这白衣僧人不仅没有任何忌讳,反倒自己先端起了酒杯,自罚一杯。段琳琅对白衣僧人的话好像是听了个笑话一样嗤笑一声道:“你龚武阳所说的麻烦?呵呵,没丢了性命,对你来说都是麻烦。” 段琳琅放下喝完了酒的杯子,龚武阳没有动手,反倒是段琳琅为他斟酒。龚武阳眯眼惬意的笑着说道:“本就如此。只要不丢了性命,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事?只要是能过得去事,那不都是事吗。天下难道还有比起丢了性命还要大的大事吗?” 看他那副模样,哪里像是佛门子弟。段琳琅撇了撇嘴说道:“武夫出身毕竟还是武夫出身,就算你离开了朝廷,出了家,入了佛门,整天吃斋念经。还是改不了你这不讨喜的性子。” 龚武阳却开口大笑道:“哈哈哈哈,讨不讨喜又有什么关系。贫僧活着又不是为了别人而活,人生不过百年,为了别人活,我什么时候为自己活?贫僧又不像王爷那样,身上挑起的实在是太多,我都替你喘不过气来。” 段琳琅斜眼看向龚武阳,冷笑一声,一脸嫌弃说道:“你要不走,我至于隔三差五的就被陛下叫过来?” 龚武阳却摆手说道:“王爷话不能这么说,就算贫僧现在还在那朝堂上,难道贫僧帮你美言几句,那司马仲奎就不会在陛下面前损你了?再说了,我看这次陛下找你来啊,可不是让你去乾阳殿站着睡觉去的。贫僧估摸着,多半和你那大儿子的婚事有关。” 段琳琅却笑着端起了酒杯,喝下杯中酒看向龚武阳一脸奸猾的说道:“犬子生性好动,对江湖世事充满好奇,现已随一老仆一瘦马东游而去了~” 龚武阳愣了愣,旋即嘴角微扬,最后笑出声来,拍腿笑道:“好啊好啊!好一个东游而去!段琳琅,可真有你的啊。说吧,这回是不是又是望湖阁的老怪物给你出的主意?” 段琳琅却只是笑着,倒酒喝酒,不做回应。但他就算不说,龚武阳也完全明白了。他不说,他也不说。两人之间沉默许久,龚武阳才又开了口道:“斩草需除根,陛下他似乎有些太在乎这句话。先皇仁慈,这才没有动手,我先陛下他,差不多是想要连根拔起喽。” 段琳琅敲了敲桌子,闭眼又睁眼,看向龚武阳说道:“西蜀的草,多了去了。就怕陛下他,拔不完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二十五章 山鼐客栈 去往天京的路上,摘日神教护法南宫朔得到消息,虽然表面没什么反应,但心里早已乱做一团。他心中困惑,这裴长卿怎么现在就离开广陵宫了?伤势未愈离开广陵宫这层保护,万一被独孤傲盯上了,岂不是万事休矣?还有这裴长卿既然都已经杀了四个摘日神教的眼线,为何偏偏放过了这第五个? 反复想了想,南宫朔想到的可能也就只有裴长卿自身不愿再留在广陵宫,给广陵宫带来麻烦。故意放走一个眼线,也是为了让独孤傲确切的知道,他裴长卿已经走了,不要再找广陵宫的麻烦了。 确实,以独孤傲的那个脾气,不会再上广陵宫。倒是更有可能提前在他们前行的路途上设下埋伏,半路截杀裴长卿。可就算他知道独孤傲会这么做,现如今,他又该怎么通知到裴长卿却成了个大问题。 南宫朔苦叹暗道:裴长卿啊裴长卿,剩下的路,只能靠你,自求多福喽。 听到南宫朔叹息,一旁摘日神教教徒上前讨好道:“护法叹气何故呀?这趟差事,难道,不妥?” 南宫朔侧眼看向那教徒,像是嘲讽一样笑道:“差事倒是好差事,只是我有些担心,你们的新右司大人,能不能成为教主的得力干将啊~” 南宫朔北上而去,而裴长卿和沈如是二人则是西行而去。 自离开广陵宫,两人已经奔赴了一天的路程。直到傍晚,才终于经过一家名为山鼐的客栈得以投宿。可是在客栈外,裴长卿却不由得皱起眉头。见裴长卿发愣,沈如是疑惑道:“裴公子,怎么了?是这客栈有什么问题吗?” 裴长卿微微颔首,前后看了看说道:“沈宫……沈姑娘你看,这客栈前后不临城,不靠镇。若是驿站我还能理解,但客栈开在这里,似乎多少有些怪异。” 沈如是前后看了看,确实这地方前临山,后倚水,确实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客栈该会开的地方。但沈如是想了想又说道:“裴公子,这条路是去往武当山的必经之路,别看现在没什么人迹,可每当有些道门的神仙道祖诞辰,这条路上可是络绎不绝。想必这家客栈,也是为了那个时候而开的吧。” 裴长卿仔细斟酌,还是点头道:“或许,是我多虑了吧。沈姑娘,我们今天就先在这客栈休整一晚,明日一早便启程继续赶往武当山。” 沈如是自然没有什么反对的地方,微微点头同裴长卿一同下马。将马牵至客栈,这才从店里走出来一头戴粗布帽的店二,笑脸应道:“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裴长卿道:“天色已晚,自然是住店。” 二忙点头说道:“好嘞!二位里面请!” 随之叫来马棚马夫将两匹白马牵至店后马棚,裴长卿却从怀里拿出三两碎银子丢给店二道:“马匹照顾好些。” 店二收起碎银子笑容更浓,咧嘴笑道:“客官您就放心吧,保证给照顾好喽!” 沈如是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现在就问出口。随裴长卿进店办理手续时,被店家老板娘问道几间房,裴长卿毫不犹豫的说两间房时,那老板娘意义不明的笑容又是让沈如是感到疑惑不解。 直到两人各自到了自己的客房,裴长卿在客房里翻找一通,并没有发现这客房有任何异样。倒不如说这客栈意外的干净整洁,看起来没什么人住,但是无论是床上还是桌子上亦或者是窗台上,都看不到有灰尘的存在。 裴长卿两手放在门把手上,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想去沈如是的房间告诉沈如是一定要多加心,可他却想到,这贸然去敲门,是不是有些不太好。犹豫再三,裴长卿还是以安全为首,到时候只要解释清楚,想必沈如是也会理解的。 可就在他推开门的时候,却看到沈如是已经站在了他的门口。裴长卿旋即疑惑笑道:“沈姑娘,你这是” 沈如是左右看看,声道:“裴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裴长卿连连点头,侧开身子,让沈如是进了自己的屋子。裴长卿详细查看四周,自己才回到了客房里,关好了门窗。就在裴长卿在关上窗户的时候,注意到窗外的马棚里,有一位蓬头垢面的瘸腿男人,拿着铁叉清理着马棚。就在裴长卿刚打算回头的时候,那男人却抬头看向了裴长卿。裴长卿心中疑惑,但还是关好了窗子,回头看向沈如是问道:“沈姑娘有事找我? 沈如是浅笑颔首问道:“不知裴公子有没有仔细检查过这客房?” 裴长卿点头道:“方才就已经仔细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知沈姑娘你那边如何?” 沈如是微微摇头道:“那边我也仔细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只是……” 裴长卿轻蹙眉头问道:“只是什么?” 走到窗边,沈如是用手指轻拭窗沿,又捻了捻手指说道:“这里,未免有些太过干净了。从我们走进这家客栈到现在,一共遇到了三个人。店二,老板娘,还有那个牵马的马夫。如果说这家客栈还有其他人,那么也就只可能是在后厨了。但就算如此,这家客栈可不算,这么多间客房都能如此干净,倒是显得有些蹊跷了。” 裴长卿同样也是这样想的,虽说距离摘日神教撤兵才不过一天的时间,但这整整一天的时间却没有摘日神教的人再来中途阻挠,单是这点就已经让裴长卿有所提防。 就在裴长卿刚想开口的时候,他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两人相视点头,裴长卿应道:“谁啊。” 只听门外传来了方才那老板娘的声音,“客官,您要的酒菜,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这声音与方才不同,听起来多少有些矫揉做作。裴长卿谨慎开门,那老板娘俨然换了身行头。一袭大红留仙裙,身披大红鸾鸟帔,盘一头倾髻。身材前凸后翘,更是露出了几分白净肌肤,还涂了些胭脂水粉。一开门,一股刺鼻香味钻进裴长卿的鼻子,裴长卿连忙屏住呼吸,一副从容模样说道:“有劳老板娘了,餐盒就先放在这吧,一会我就给你送回去。” 却没想到那老板娘竟然身如灵蛇侧身一转,竟从一时疏忽的裴长卿身边转进了客房。进了客房她这才看见沈如是原来也在,两眼灵动在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身上来回跳动,将餐盒放在桌上掩嘴笑道:“呦,瞧我这不识趣的。怎就忘了,如今这世道,男女一同出行的,还能是什么关系。两位客官多有打扰,还请二位不要介意,妾身这就离开。” 客栈老板娘迈着莲花步轻盈走出了客房,回头的时候还不忘给裴长卿勾了个媚眼儿。裴长卿不明觉厉,微微蹙眉关上房门却又打开了窗户。这股香味,他确实习惯不来。就在这段时间,沈如是已经将餐盒中的酒菜摆上了桌。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只瓷瓶说道:“这是广陵宫特有的显毒粉,无论是蒙汗药亦或者其他什么毒药,只要菜里有,遇到这粉就会变成蓝色。不过这显毒粉可是无毒的,反倒是被袅袅那几个丫头调成了甜味东西。” 提到袅袅他们,沈如是淡淡的笑了起来。裴长卿默不作声,这一路上他和沈如是也聊了很多。知道了她也像自己一样,自记事以来,他没有离开过入云林,而她没有离开过那座荃蕙崮。想必这提到了袅袅他们,应当是想念广陵宫了。裴长卿嘴笨,不知该如何安慰沈如是。沈如是也并不需要他来安慰,毕竟从她换上这身青衣起,她就已经做好了该做的心理准备。 沈如是将瓷瓶中的显毒粉倒入每一道菜中,甚至酒中。等候片刻,这酒菜都没有任何的反应。沈如是这才安心道:“裴公子,酒菜无毒,可以放心。” 裴长卿微微颔首坐下,两人用膳时沉默不语。对裴长卿来说,食不言寝不语,这是他父亲交给他的道理。而至于沈如是,她想要向裴长卿搭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裴长卿拿起酒杯,看着杯中米酒倒映出自己的影子,轻声道:“不知道十三叔现在身处何处,要去哪里寻他的十三剑。” 沈如是同样也端起酒杯道:“裴公子,放心吧。剑十三前辈的实力可是整个天下也难出其右者,就算是那独孤傲,不也是要惧前辈三分吗?我想,等前辈寻回他的十三剑,一定就会来找你的。当下,我们还是要尽快找齐七签,参透其中玄妙,除掉独孤傲才是最重要的啊。” 沈如是一举酒杯,裴长卿看向她默默点头,同样举起酒杯与之碰杯。两人共同饮酒,那股酒香让裴长卿还是不太习惯。但相较曾经对酒的恐惧,起码他已经能够饮酒了。裴长卿放下酒杯,看向沈如是。而沈如是却双眼迷离,脸颊俏红,裴长卿愣了愣转而冷静下来问道:“沈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沈如是像是半梦半醒一般,两眼想要睁开似乎都已经很困难,她丹唇轻启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乏了” 她的声音相当的,越来越,直到最后沈如是竟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裴长卿皱眉推了推沈如是,手上的力量却越来越,直到最后,他也睡了过去。而在客房门外,却响起了声声琵琶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二十六章 芳草青青红留仙 门外传来琵琶声。初时急,中又缓,末时慢。琵琶声停,房门也被轻轻推开。站在门口的,正是方才来送酒菜的客栈老板娘。老板娘依旧一袭红衣,怀抱琵琶,眸子娇媚。一步一莲花,走进了客房,走到裴长卿的身边,轻拨琵琶弦。指尖轻点裴长卿的脸蛋,连连咋舌道:“啧啧啧啧,好久都没见过这么清秀的公子了。看这身板,还挺结实。” 老板娘的手指划过裴长卿的脸庞,抚过他的脖颈,又搭在他的肩头捏了捏娇笑一声转身又到沈如是的身边低头看了看不由皱眉道:“诶呦,这姑娘,我当真还没细看呢。这水灵,这身段!当真是个仙女下凡啊!” 一捏沈如是的脸,老板娘不由一惊,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有些松弛的皮肤让她不由心中由妒生恨。她切齿道:“丫头,看我一会不把你的这幅好皮囊给剥了!你就现在这等着姐姐吧,就让姐姐和你的情人先云雨一番,再成全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老板娘一手抱琵琶,一手捏着裴长卿的脸,舔了舔嘴唇正要亲下去。裴长卿却忽然睁开了眼睛,老板娘反应也是极快,慌忙松开手后退。裴长卿的剑,慢了一步。只是掠到了老板娘的红衣,并没有伤到她。老板娘瞪眼冷哼一声,怀抱琵琶惊愕问道:“你为什么没有睡过去!?你究竟是谁!?” 裴长卿淡漠道:“老板娘身上的胭脂味太浓,在下消受不起便闭了气息。至于在下是谁,老板娘不应该先报上名号来吗?” 老板娘掩嘴不屑一笑,又向裴长卿抛了个媚眼,欠身道:“女名唤红鹊,本是扬州人,来此开开店,赚赚胭脂钱。” 红鹊一弹琵琶,裴长卿就注意到桌上的酒杯微微颤动起来。红鹊轻抚琵琶,一步步朝裴长卿走去娇声道:“客官,要不女给您弹一曲儿?客官可有所不知,女当年在扬州城,可是有着数不清的达官显贵,千金请女弹一曲呢!” 话音刚落,红鹊手指快拨琵琶弦,虽是无形,但裴长卿却能感受到似乎有一股劲力朝自己而来。裴长卿抱起沈如是转身忙退,这才一躲开,那摆放着酒菜的桌子就像是被一刀劈开了一样断裂。裴长卿紧蹙眉头,看着还在昏睡的沈如是,晃了晃沈如是的肩膀呼唤道:“沈姑娘!沈姑娘!沈姑娘快醒醒!” 红鹊以手掩嘴俏笑道:“客官,别白费力气了。这丫头中了我的三日大梦香,不服解药,可是要睡上整整三天三夜的。想当初扬州城的那些公子哥儿,可最爱从女这儿讨要三日大梦香了。至于用来干什么” 红鹊的视线看向裴长卿怀里的沈如是,又看了看一旁的床榻,故作羞涩姿态的笑了出来。裴长卿反握揜日剑,暗暗默运《黄庭经》汇聚于手指间,手指点在沈如是的玉枕穴上。体内真气透过沈如是的玉枕穴涌入她的体内,走遍各个经脉,荡清了她被三日大梦香浑浊了的灵台。沈如是的睫毛微微颤动,随之缓缓睁开眼睛。轻蹙眉头似乎还有些茫然的样子,口吐芳兰轻语问道:“裴公子,我这是怎么了?” 裴长卿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笑了笑,抱着沈如是退到了窗边。红鹊的表情有些难看,她死死的盯着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沈如是也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皱眉看向红鹊,即便不用解释,她也能够大体明白现在是怎样的情况。她朝一旁掉在了地上的却邪剑伸出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却邪剑拿起落在她的手中。她对裴长卿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已经没事,裴长卿心领神会虽还有些担心,但还是放开了手。 红鹊毫无征兆的忽然挑弦,虽看不见,但裴长卿和沈如是都能感觉得到那琴弦音犹如利刃一般袭来。两人侧身躲开,那弦音利刃将那木窗整齐的切开。这客房太,对裴长卿和沈如是二人不利。裴长卿纵身跳出窗户,沈如是随之跟了出去。红鹊又抹琴弦,不仅是窗户,甚至是整面墙都炸裂开来。裴长卿脑中一瞬间似乎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家客栈,会如此干净。 两人落在后院马棚,那马夫手里紧紧握着铁叉躲到角落。裴长卿皱了皱眉头,心道这马夫莫不成与这家店无关?为免牵扯无辜,裴长卿同沈如是飞身上墙,见红鹊追了出来两人跳出后院,落到客栈后青青草坪之上。 红鹊怀抱琵琶飘然而落,面对也不再继续逃的裴长卿和沈如是,她没有去想两人为何不再继续逃窜,她现在只想剥了沈如是的好皮囊,废了裴长卿供自己玩乐。她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看不惯这些行走江湖的男男女女成双成对。 她紧抱手中怀中琵琶,紧咬银牙。琵琶一横挑一根弦音,没想到那琵琶一侧竟然打开,露出一支支银晃晃的箭头。又拨一音,琵琶肚中箭矢齐射而出!有头无尾,大看起来更是比一般箭矢要上许多,那箭矢犹如一番暴雨袭来。速度快、数量多,裴长卿正要出手,沈如是却一抬手掌,脚下青草突然猛长!好像一层高墙替两人挡住了那箭矢。沈如是低声道:“裴公子,请你不要动手,交给我便是。” 裴长卿虽然不知沈如是为何会突然变了表情,甚至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有些不同。红鹊冷冷笑道:“就你这丫头片子,看你挺水灵的,姐姐我本想让你在梦里舒舒服服的死。既然你不想,那就不要怪姐姐心狠手辣了!” 红鹊又是一拢琵琶弦,随着弦音而出,沈如是隐约可以看见两把快刀朝自己砍来。却邪剑出鞘,挡住了那虚虚实实的快刀。红鹊疾弹琵琶,随那琵琶声阵阵,传入两人耳中,裴长卿和沈如是只觉一时头晕目眩,心底默运各自心法,清醒过来时那红鹊竟不见了踪影。 裴长卿左右环顾,甚至连她的气息都已经察觉不到。而沈如是却突然回首,一剑伴随妖鸣鬼泣之音朝裴长卿刺来,裴长卿却不闪不躲,任凭那一剑朝自己刺来。 却听得一声清脆,却邪剑从裴长卿脸庞刺过,正刺在了不知何时绕到了裴长卿身后的红鹊手中的琵琶上。不过这琵琶实数奇特。就连却邪这般利刃竟都无法奈这琵琶如何。 沈如是变换手印,脚下芳草又如同活了一般,缠住了红鹊的双脚。裴长卿抽身闪过,既然沈如是不让他动手,那他也自然不愿成为沈如是的累赘。红鹊轻轻转动琵琶,竟从琵琶中弹出一把短剑。抽剑斩草,红鹊连连躲闪,却还是敌不过沈如是的剑快。 左右臂膀都被却邪剑所伤,虽没什么大碍,但这股疼痛感让她更为愤怒。她死死瞪着沈如是,恶狠说道:“阴阳法术……你是广陵宫的人!?” 沈如是笑了笑,明知自报家门会让这红鹊更加愤怒,却反倒是一副戏谑模样笑道:“不错,正是广陵宫。如何?” 红鹊紧握短剑,也不管两臂伤口的疼痛,忽然收剑入琵琶,大喝一声道:“广陵宫的人!更该死!” 忽然一改指法,红鹊时缓时急,时高时低,快指点琵琶。遍地芳草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倒,又像是阵阵飓风,吹的两人长发扬起。沈如是微眯眸子,一敛却邪。太阳渐渐没入山岗,依稀可见天上繁星。红鹊猛然一弹琵琶弦,先是阵阵入耳既晕的音波,随音波紧跟而袭向沈如是的,是如同那声声鬼哭狼嚎。不知是怎样的攻击,沈如是的腹部突然喷出鲜血,就像是利刃所伤。沈如是不顾那伤,沉心静气默运《太微紫元经》。柳眉轻蹙变换手印指诀,随着却邪剑愈来愈响的鬼鸣妖泣之声,似有一股力量于红鹊那琵琶音抗衡。 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裴长卿就看到红鹊身子一个趔趄,似乎就要站不稳的样子。却又踏出一步,强撑起身子,尽管双眼模糊,沈如是在她眼中变幻出千百个。围在她的身边,就算她拔出琵琶藏的短剑一通挥砍,也根本抢不到沈如是分毫。因为沈如是根本就没有动过,红鹊所看到的不过是广陵宫的阴阳法术中最为简单的迷惑术。 红鹊胡乱挥舞着短剑,短剑掠过她的发髻,打掉了她头上的簪子。又是一个不心,居然刺伤了自己。她捂住自己的眼睛,依旧怒不可遏的咆哮着,“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广陵宫!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有如此多的贱人!贱人!贱人!” 江南道,一家客栈,夜幕下,芳草坪,一袭红衣难自平。或许是疯够了,亦或者是更加疯癫。红鹊猛然看向沈如是身旁的裴长卿,两眼布满血丝,凌乱的哪里还有方才那妩媚模样。她瞪大着眼睛看着裴长卿,抬起短剑指着他,一步步走去又念叨着什么,“男人,说到底还是男人的错!贱的,是男人!就是你们这群狗男人!一个个都是喜新厌旧,一个个都是恶心的臭虫!贱人!贱人!” 红鹊举剑就要刺向裴长卿,裴长卿已经准备拔剑,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住手。” 沙哑却平静。一个黑影从客栈里飞出,正落在裴长卿面前,一手握住了红鹊的短剑。红鹊愣住了,裴长卿和沈如是二人也愣住了。这人,正是这家山鼐客栈的马夫。 裴长卿打量着这马夫,虽知道他绝非一般人,却没想到会在这时出手,阻止疯癫了的红鹊。那马夫侧脸看向裴长卿和沈如是,微微低头,像是在致歉一般。又转头看向红鹊,低声道:“你闹也罢,疯也罢。闹了一辈子,疯了一辈子。可我都知道,你不是真的疯。红莲,够了吧。” “不够!”被马夫叫做红莲的红鹊,眼里噙着泪花,依旧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闹着,“你就是个养马的!给我滚回你的马棚去!本姑娘的事不用你管!” 那马夫微微叹息,握着剑刃的手流出鲜血,滴落在脚边青草上。马夫仰天长叹,闭上双眼正面面向他口中的红莲,将握着的剑指向自己的心口,道:“不够,你就往这儿刺。这一剑,我欠了你太久了。是时候换给你了。” 那不知究竟叫红莲还是红鹊的女子咬牙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刺!?” 马夫闭上了眼睛,女子就要刺下。本会血红染芳青,却只听一声长剑出鞘,又随着镗的一声。白刃没能入了赤心,血红也没能染了芳青。马夫缓缓睁开眼,女子握着断剑渐渐后退。一旁的,是已然收剑的裴长卿。 女子连连退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到。好在那马夫眼疾手快,拦她入怀,她也全身瘫软,干脆倒在了他的怀中。 马夫看向裴长卿,不解皱眉道:“客官,你这是管的何等闲事啊。” 裴长卿看向马夫,平静开口道:“以前,我父亲就问过我,如果有人要在你面前死,你该怎么办。我不知道答案,因为我在犹豫,这个人是不是该死的人。但是我父亲却告诉我,想救便救,不想救别人也没什么指责你的资格。只要自己觉得该救,那便救了,但若是救了之后那人还是要死,便不需再救。救他一次,已是君子之为,若有二次,应当记住,此人不救。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死,所以才会出手。若还要寻死,我不会再阻拦。” 马夫皱眉愣住,视线渐渐挪向了裴长卿腰间三尺青锋上,忽惊讶道:“此剑可是揜日!?” 裴长卿微微颔首不语,马夫又问道:“剑圣裴旻是你何人?” 裴长卿开口道:“正是家父。” 马夫沉默了,他看着怀中的红衣,轻声道:“二十年了,结果,还是绕回来了。” 他怀中的红衣望着夜空,缓缓抬手道:“君平,看啊,牛郎织女!你是不是,该来娶我了?” 马夫紧锁眉头,抱紧了怀里的红衣,没有别的话,只有一个字。 “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二十七章 疗伤 夜深了,山鼐客栈却依旧有两间客房亮着烛光。裴长卿盘膝在床榻上,依旧运功治疗自己尚未痊愈的丹田。沈如是就守在他的身边,默默注视着他。她很好奇,明明裴长卿同她一样,同样没有接触过这红尘世事,为何他能如此果决的行事,为何他能够如此无悔的出手。客房的们被轻轻敲响,裴长卿闭着眼睛说道:“进。” 推门而入的竟是方才那马夫,马夫托着木盘轻步走进客房,竟没有一丝动静。就连沈如是都惊讶和好奇,这马夫究竟是什么身法路数,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此时的马夫换了身干净简单的行头,将一头散乱的头发扎了起来。如此看来,但也是个俊郎的男人。 马夫看向沈如是微微颔首,沈如是同样点头示意。马夫将托盘放在桌上,那托盘中放有毫针十三根,白净瓷瓶一只,还有一只银碗,一只装满了清水的瓷碗。又看向裴长卿,陷入了沉默。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裴长卿才睁开眼睛,看到马夫就站在他的面前,裴长卿不解道:“阁下可还有事找我?” 马夫点点头说道:“客官,我看你气息不定,调息时体内真气又似有杂乱之样,莫非客官经脉丹田有损?” 裴长卿和沈如是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马夫只是看了看究竟看出裴长卿现在体内情况,裴长卿对这马夫更加好奇,抱拳:“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马夫却打了个稽首道:“鄙人宋君平,本是终南山弟子,只因一些误会,离开了师门。如今在这荒郊野岭开家客栈,转些钱财,还能糊口。” 裴长卿不由皱眉,毕竟方才他们两个就险些死在那老板娘红鹊手里,如今他又说如此解释这客栈来历,自然会让裴长卿生疑。或许是裴长卿的沉默让宋君平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苦笑说道:“客官还请放心,红莲虽是疯癫,先前也吓到了不少客人,但在她动手前我都会出手制止她,这次之所以久久未曾动手,只是因为我看二位身手总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这才一直未曾出手阻止。只是到现在,我也只是看出了客官你的黎山剑法,至于这位姑娘的路数……我也只是看出了她的阴阳法术。不知姑娘,能否告诉在下,姑娘所用何剑,又是何剑路?” 裴长卿和沈如是相视点头,沈如是开口道:“女沈如是,广陵宫人士,剑法名为却邪剑法。” 宋君平愣了愣旋即问道:“沈如是!?此剑可是却邪!?” 沈如是看了看手里的剑,点头道:“正是却邪剑。” 那宋君平一听忙行礼道:“不知沈宫主下榻店,真是失敬。让宫主受此惊吓,鄙人真是惭愧,惭愧……” 沈如是摇头道:“先生不必如此,我已卸去宫主一职,如今不过是一个江湖游客而已。我看先生这盘中准备毫针,先生可是要做什么?” 宋君平抬起头来说道:“方才我就看裴先生似乎运功有些吃力,才想是不是经脉有些问题,鄙人略通丹鼎医术,这才想为先生调理,尽些微薄之力。这看了先生运功这才确定,不仅是经脉,就连丹田都是有些问题的。不知裴先生这伤从何而来?如此伤痛若是一般人,莫说像先生这般还能运功,就是连动也动弹不得。想必先生每次运功调息时,都会顶着相当的痛苦才对。” 裴长卿一时哑然,他没想到这个宋君平竟然能看到如此。不过最让他不知如何开口的还是因为一旁的沈如是,他侧脸看去,却没想到沈如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心里又有些低靡,但却不会表于脸色。宋君平虽然眼力不错,但这人心他可是看不透的。他拿起托盘上的瓷瓶说道:“若是先生相信鄙人,鄙人愿倾尽全力,助先生尽快治愈伤势。也算是为方才内人冲撞了二位,陪个不是。” 裴长卿松了口气,笑道:“宋先生,我自然是信你的,还要麻烦宋先生了。” 宋君平倒出瓷瓶中的药丸,放入银碗中,又倒入瓷碗清水,那粒药丸随之溶于清水中,那一碗清水甚至都化作了汤药颜色。宋君平将银碗递给裴长卿,裴长卿刚要接过却被沈如是拦下,沈如是浅笑道:“虽是相信,但谨慎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沈如是拿出显毒粉倒入碗中,那碗中药水没有任何变化,沈如是这才放心给了裴长卿。裴长卿还在想宋君平会不会有些介意,却没想到他竟然对沈如是手里的显毒粉更有兴趣。他顶着沈如是手里的显毒粉问道:“沈宫主手里的,可是广陵宫可试天下百毒的显毒粉?” 沈如是其实已然看出了宋君平的想法,含笑道:“正是,若是宋先生不嫌弃,不如我将这瓶显毒粉送于先生。” 宋君平却还推辞道:“不了不了,显毒粉光是这一瓶在外边就能卖到五两黄金,宫主这白送于我,实在不妥,不妥。” 沈如是看着宋君平一边说着不要,双眼却还留在装有显毒粉瓷瓶上的模样有些有趣,掩嘴笑道:“这有何不妥,若是先生能医好裴公子的伤,不仅显毒粉送于先生,我还愿送先生一瓶瀚海鲸金丹。” “瀚海鲸金丹!?”宋君平愣了愣,这名字一般人可不知道,但他宋君平可偏偏不是一般人,这瀚海鲸金丹,正能医治那红莲的失心疯癫。宋君平一咬牙,答应:“话已至此,那还有不应的道理。沈宫主放心,鄙人尽毕生所学,必当全力以赴,医好裴先生。” 沈如是点头道:“有劳了。” 裴长卿终于将碗中药水喝下,一股强烈的苦涩味道让他都不由皱眉。饮下药水,宋君平道一声“冒犯了”就要去解开裴长卿的衣服,裴长卿连连阻止,下意识的看向了沈如是。只见沈如是掩嘴偷笑,转过身去看向窗外。宋君平却愣了,看了看两人的反应才终于明白,一拍脑袋自责道:“诶呀,怪我怪我,看我糊涂的。本以为二位是眷侣关系,原来是我误会了。裴先生沈宫主,还请二位多多包涵。” 裴长卿尴尬笑道:“衣服我自己来就好。沈姑娘,你……” 沈如是始终看着窗外,背对着两人说道:“无碍。” 裴长卿始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也只能就这样脱了衣服。宋君平拿起毫针时眼神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轻声道:“裴先生,闭目静心即可,切不可运功。” 手起针落,速度快,却每一针都准确无误的扎在了裴长卿的穴位上。且每一针落下,裴长卿隐约都有一种体内真气顺着所扎的穴位涌出。不过真气外泄本应该是大险之事,但裴长卿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反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宋君平停了片刻,最后一针直接落在了裴长卿的丹田之处。这一针疼的裴长卿险些大叫出声,但他还是咬牙坚持。脸色惨白,全身遍布着汗水。那股剧烈的疼痛持续不消,就在裴长卿的丹田好像是有千刀万剑由内而外的刺在了他的腹上。也就是他现在看不见,沈如是没有回头看。就连给医病的宋君平见到都瞪大了眼睛,感觉难以置信。 裴长卿的腹就好像是有一根根的手指戳着他的肚子,看他那凝重的表情,宋君平都难以想象他究竟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那好像刀劈剑刺的感觉不再仅仅是丹田部位,裴长卿突然觉得全身经脉甚至都像是挑断了一般。他冷汗直流,身体不由得颤动着。见此情景,宋君平不由心中暗道,这裴先生看起来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怎么内力真气如此磅礴浑厚? 如此想着,宋君平又拿最后一根毫针,快速的扎在了裴长卿的百会穴上。仅此落针,突然一股力量由裴长卿自身迸发出来,将那靠着桌子的宋君平推离数步,撞在墙上。沈如是听到声响立即回头,见此情景快步走到裴长卿面前,看裴长卿如此痛苦的表情,将要起手做些什么,却被宋君平大喝阻止,“不可!” 沈如是回头看去,宋君平嘴角挂着一丝鲜血,看起来很是勉强的样子。他指着裴长卿说道:“沈宫主,切不可为裴先生注入真气。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裴先生体内有两股强大浑厚的真气内力,相争相斗。此时若是再为其注入真气,只怕裴公子会爆体而亡!我实在想不明白,裴先生应该不到二十岁,为何会有如此浑厚的真气内力。还有另一股真气,两股真气虽然相争相斗,却又像是相互依附一般,打个比方,这二气正如阴阳一般,甚是神奇!也就是裴先生现在丹田有碍,等那丹田痊愈,裴先生自己学会控制这二气,这二气不仅不会有害,甚至可能会让裴先生在武学功法的理解运用上如虎添翼!” 沈如是又看向了裴长卿,宋君平说的这些,她大概能想到原因为何。毕竟真气一事,当初剑十三就已经再三强调过。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裴长卿一脸痛苦,冷汗直流。直到裴长卿全身又变得通红,宋君平连忙说道:“沈宫主快躲开!” 沈如是如宋君平所说立即躲开,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涌出,将这整间客房都弄得尘土飞扬,一片狼藉。待那尘埃落定,沈如是慌忙看向裴长卿,而裴长卿,也同时睁开了双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二十八章 妙法化险 裴长卿身上的毫针纷纷化为齑粉,他睁开双眼握了握双拳不由皱眉道:“宋先生,我这丹田经脉确实好像没了什么不适,只是为何我连体内真气都找寻不到?” 宋君平掸去衣上尘土,定睛看了看裴长卿,抬起手时,裴长卿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伸出手腕任他号脉。宋君平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又看向裴长卿仔细打量了好一会才咋舌道:“这倒是奇了怪了……裴先生,你运功试试?” 裴长卿默默颔首闭眼,默运《黄庭经》心法,去寻找他体内那股真气的存在。片刻之后,裴长卿睁开双眼笑道:“找到了,只是,只剩下一口气了。” 宋君平却更关心其他方面,忙问道:“那丹田呢?运功时是否还有刺痛之感?” 看他这紧张的模样,裴长卿笑着摇头道:“宋先生妙手回春,即便这口气很少,但运功起来无论是经脉还是丹田,都已经没有了那如针扎刀割一般的疼痛。丹田裂痕似乎已经痊愈一般,甚是神奇。” 宋君平却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裴先生之所以这伤好的这么慢,原因大概是因为先生太过心急,一味运功调息。但正是如此,除了先生自己那道真气之外,不知为何又有一道真气踞于先生丹田之处。导致先生运功时,两股真气相争相斗,这才会让先生痛苦万分。 不过这道外来真气却又和先生自身的那道真气相辅相成,在伤害这先生丹田的情况下却还在不断修缮着先生的丹田。若是先生能够将这两股真气控制得当继而活用,说不定日后能够成为先生的部分力量。 至于先生放才说的只剩下一口真气,正应该是如此。裴先生自己的真气内力本就如同瀚海一般,又涌入另一条可与先生内力真气相互依存的真气,两股磅礴真气相遇,这才会导致先生伤势难以痊愈。如今几乎卸去了全身九成真气,先生且听我一言,所想尽快痊愈,反倒是不可运功!切记,不可运功!” 裴长卿微微点头道:“有劳宋先生了。” 沈如是从包袱里拿出又一只翠绿瓷瓶,交给宋君平道:“多谢宋先生了,既然裴公子都已经说无碍,那这瓶瀚海鲸金丹便应诺送于先生了。” 宋君平接过那装有瀚海鲸金丹的翠绿瓷瓶,激动心情难掩,他紧握着翠绿瓷瓶不知道还说什么,环视这一片狼藉的客房旋即说道:“裴先生再换间客房吧,这里交给店里伙计来打扫就好。” 随着宋君平换了间新的客房,宋君平始终紧握着手里的瓷瓶,看裴长卿安顿下来才说道:“裴先生,沈宫主,待会会让伙计给二位准备好酒菜。若没有其他什么事,鄙人就先告辞了。” 裴长卿看他那着急模样,又看了看沈如是。见沈如是摇了摇头他才说道:“已经没事了,宋先生不必在意我们,令阃可还等着先生呢。” 宋君平羞涩的挠了挠脸,道一声“告辞了”便离开了客房。客房里一时间又只有裴长卿和沈如是二人独处,裴长卿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沈如是,而沈如是却面朝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裴长卿朝沈如是走去,却只走了一步便停了下来,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开口。裴长卿是个聪明人,但是嘴笨。自幼就在入云林长大的他又怎么知道该怎么用言语讨好女子。想了想,似乎也就只有那大魏金篆能够成为两人的话题。他正要开口,沈如是却转过了身子,一脸凝重的对他说道:“裴公子,你为何要瞒我?” 一听沈如是这话,裴长卿还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无奈笑了笑说道:“我绝非有意要瞒宫主,只是即是告诉了宫主也只会让宫主多一分心事,所以我才没有告诉宫主。” “多一分心事?”沈如是轻蹙柳眉,朝裴长卿走去两步,裴长卿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而沈如是又跟上了一步,直到裴长卿不再后退,沈如是也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裴长卿的双眼,严肃的神色上裴长卿不由挪开了视线。沈如是叹息说道:“裴公子,还在叫我宫主?” 裴长卿尴尬笑道:“沈……沈姑娘。” 沈如是侧脸看向裴长卿,一副看着不开窍的孩子一样叹息,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背对着他,向裴长卿问道:“裴公子,我如今卸去宫主一职,随意跻身江湖,去寻其他七签的下落,你说,我们现在应当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裴长卿想了想说道:“或许……是朋友吧。我从在入云林便是与山中鸟兽为伍,但我父亲也说过,能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就是朋友。起码现在在我看来,我和沈宫……沈姑娘,应该称得上是朋友二字。” 沈如是背对着裴长卿,裴长卿看不到,实际现在的沈如是脸上已经堆起了笑容。她转身,又隐藏起自己的笑容,一本正经的对裴长卿说道:“既然裴公子都认为你我是朋友,为何还要对我隐瞒此事?” 裴长卿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说出来,不好。” 沈如是看裴长卿那副纠结模样,不由觉得有趣。出剑的时候如此果决,倒像是个饱经风霜的剑客。可到了这时候,反倒是犹豫不决,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一般。沈如是心里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表面装作一副严肃模样又说道:“裴公子,你我现在既然是朋友,又何必顾忌这番琐碎事?裴公子,剑圣前辈说的没错,志同道合的可以称之为朋友。正因为是朋友,两人之间才可以少份规矩,多份情谊。你我之间还是如此客套,哪里算得上是朋友?笑就一起笑,哭就一起哭。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情有义,这才是朋友。裴公子,你觉得呢?” 裴长卿一时哑然,他看向沈如是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沈姑娘,你说的没错,但,似乎还有些地方不对。” 沈如是一挑柳眉,反问道:“裴公子有何高见?” 裴长卿笑了笑,双眼低垂精神似乎有些不好的样子说道:“哪有什么高见,不过是一己之见罢了。朋友,很好,很珍贵。只是有的时候,志同道合,也未必能成朋友。” 沈如是反倒好奇了起来,继续追问道:“此言何意?” 裴长卿摇了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么想便这么说了。沈姑娘,你不是想学大魏金篆吗?从今天开始,我就把曾经父亲交给我的全部交给你。如何?” 这生硬的岔开话题的方式沈如是又怎会听不出来,但既然裴长卿不愿说,沈如是也不会逼着他说出来。只是顺着裴长卿的话点头应好。 裴长卿刚拿出纸笔,动作却突然愣了愣,连忙快步走到窗边,推窗看去,面容惊讶连忙关上了窗户。沈如是好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裴长卿握了握拳头说道:“是摘日神教的人,不知他们是路过还是要在这里住下。” “摘日神教!?”沈如是心推窗看去,少说也要百人的摘日神教教徒就围住了这家山鼐客栈,沈如是说道:“裴公子,他们停下来了,只是不见为首的是耶律赞还是南宫朔。” 裴长卿转身正要出门,沈如是快步赶上拦住了他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裴长卿低声道:“我去看看情况,若是南宫朔或者拓跋啸我们倒是还有几分胜算,但若是独孤傲……不,不能,不能是独孤傲。” 沈如是握住了裴长卿将要开门的手,一副认真模样说道:“裴公子,还是我去吧。现在你不可运功,就连藏匿气息都困难,风险太大,还是我去吧。” 裴长卿一时语塞,虽不想承认,但沈如是说的没有错。现在状态下的他若是贸然行动,只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裴长卿只能收回了手,后退几步心推开窗户看向客栈外。见那些摘日神教教徒纷纷下马进了客栈,裴长卿给沈如是使了个眼色,沈如是心领神会,心推门出去。 出了客房,沈如是变化手印指诀,使了个障眼法术。走到楼梯口扶栏杆看去,倒要看一看这些摘日神教的教徒要搞些什么名堂。 幸亏这客栈够大,浩浩荡荡涌进来一百多号人也不显得拥挤,为首的和其他教徒穿着一样的衣,同样蒙着面纱,却没有带斗笠。宋君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柜台后,那为首的教徒走到柜台前亮出一张画布对柜台里的宋君平问道:“掌柜的,你见过这个人没有?他可是我们教主仇家,你可不要徇私包庇啊。” 沈如是定睛细看,那画布上的正是裴长卿。她心中暗道:这独孤傲看来已经知道裴公子已经离开广陵宫,所以才会如此追查裴公子。现在,就看宋先生要如何回答了。 宋君平眯眼看了看画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想了想,忽然说道:“见过见过!这个人白天的时候还和一个极为俊俏的姑娘一起在店吃饭。那姑娘模样太俊俏,很难让人忘掉,男的和她比虽然不显眼但起码不是那种轻易就能忘的样貌,就是画上的样貌!不过这吃完饭这两人就离开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为首的教徒卷起画布塞进怀里,左右看了看,又抬头看向二三楼。明明沈如是就在他的视野中,却因为沈如是的障眼法,这百余人包括宋君平在内。都无一人发现她的存在。 那教徒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掌柜的不介意我们去搜一搜吧?弟兄们!搜!” 百余人在这客栈里散开,凡是有门的,他们都要打开看一看。宋君平手忙脚乱,装作一副慌张无措的样子想要阻止这些摘日神教的人。却被教徒一把推开推倒在地,坐起身看到那些教徒上了二楼,宋君平暗道一声不妙,就要出手和这群教徒厮打起来。耳边却忽然传来了沈如是的声音,“宋先生不可,让他们查便是。” 宋君平放下了正要去拿兵刃手,任由这些教徒去搜查。只听到一声:“掌柜的!” 宋君平连忙跑上楼,他以为是裴长卿和沈如是被发现了,已然起了杀心,但到了以后才发现,原来是搜到了那被拆了墙的客房。宋君平也松了口气道:“嘿嘿,大人有所不知。今天白天,就是那对男女来之前,店里的两位客官就打了起来!这不,不仅把隔壁客房弄的一团乱,更是把店这客房的墙都给拆了!最可恶的是这两个人没给钱就跑了!店这几月生意不好,都挪不出银子来修缮啊……” 那教徒不屑一顾,推开宋君平继续去搜下一间客房。临房就想宋君平所说那般一片狼藉,那教徒也就看了一眼,摆了摆手几个教徒冲进客房翻找一通确定无人才又去了下一间客房。 宋君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毕竟下一间客房就是裴长卿所在的客房。可是在那教徒推开房门的时候,依旧是空无一人,几个教徒将客房乱翻一通还是无人。宋君平松了口气,却也不由疑惑。直到这些教徒将这客栈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最后甚至都找到了红莲的寝房。那教徒看向宋君平,宋君平一脸谄笑道:“这是人贱内……” 那教徒不屑笑道:“就你这模样还能娶个这么水灵的媳妇?你可真是祖上冒了青烟。行了,不扰你和这媳妇云雨了。弟兄们,走了!” 百余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客栈,在这夜幕下继续驱马前行。宋君平可算是松了口气,但也很是疑惑,正要去看看裴长卿和沈如是究竟躲在了哪儿。这一下楼就看到了沈如是站在楼梯口,忽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宋君平声道:“莫非是阴阳家法术?” 沈如是微微颔首,一掐手印,就在一面墙上虚虚晃晃的出现了两扇门。推开房门,裴长卿握着揜日剑,似乎虽是准备杀出去的样子。见沈如是那放心的微笑,这才送开了握着剑柄的手,长舒一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二十九章 聪明人 经历了风波之后,两人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警惕。即便是入夜,也是一人眠,一人守。只是几乎这一夜过来,都是裴长卿睁着眼睛。直到翌日清晨,沈如是被窗外阳光唤醒,看到依靠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的裴长卿,似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内疚。她正要说话,裴长卿便察觉到她已经醒来。看向她笑了笑,便催促她快些动身,还要继续赶路。 沈如是沉默着思考片刻,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应声起身。裴长卿快步走出了客房,沈如是愣了愣看着那被裴长卿关上的房门,旋即俏皮的笑了起来。她起身准备收拾着,而裴长卿则抱剑守在门外。恰遇到同样别夜未眠的宋君平,远远看到裴长卿的宋君平抬手道:“裴先生,醒这么早啊。” 裴长卿微微颔首笑道:“还是要赶路的。” 宋君平这才好奇问道:“裴先生,虽然现在问可能有些冒昧。不知二位这是要去往何处?所为何事?裴先生也不必为难,若是不便相告,便不说就是。” 裴长卿摇了摇头道:“倒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只是事情说起来有些冗长。” 宋君平笑了笑说道:“不要紧,鄙人已经为二位准备好了早膳,若不嫌弃,就边吃边说吧。若有能够相助的地方,鄙人必当鼎力相助。” 裴长卿无奈笑道:“宋先生客气了,已经麻烦你够多了,又岂能再拖累于先生。” 宋君平连连摆手道:“诶,裴先生说的这是哪里话。你和沈宫主可是救了我和红莲的性命,实不相瞒,昨天给红莲服下瀚海鲸金丹之后她的情况就稳定了下来。直到方才醒来,她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不疯不癫,只是想起这些年做的事情羞于见人,要不就亲自来给二位道谢了。两条性命,难道还不值得鄙人尽些微薄之力吗?” 裴长卿无奈笑道:“宋先生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真正救了你们的,是你们自己。” 宋君平笑着挠头,开口道:“裴先生你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如此古板?” 裴长卿笑道:“确实有人这么说过我。” 宋君平正又要开口,客房的门却突然打开,沈如是款步走出笑道:“既然裴公子都知道自己古板,不如试试按他人说法做做看?” 裴长卿一时语塞,唯有尴尬笑了笑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君平一愣旋即笑着伸手道一声“请”,两人点头随宋君平下了楼。宋君平不由暗道:这裴先生也不是个如此容易改变想法的人,为何到了沈宫主一开口就变了卦了? 转念一想,宋君平把自己当做裴长卿思索一下,倒是理解了裴长卿为何会变卦。 因为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还要赶路,宋君平准备的早膳特意准备了偏咸一些。裴长卿也将摘日神教卷土重来,独孤傲为夺取七签睥睨天下的计划全都告诉了宋君平。包括他丹田所受的伤,沈如是卸去广陵宫宫主一职,甚至接下来要去武当山一事,都告诉了宋君平。 宋君平听后沉默许久,他本是终南山人士,又怎会不知道摘日神教的名号。当年摘日神教大兴,血洗江湖。江湖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摘日神教卷土重来,独孤傲重出江湖。这无疑对整个江湖乃至天下来说都是莫大的危机。 宋君平不由叹息一声道:“只可惜鄙人现在与终南山断了往来,不然也能尽些微薄之力……” 裴长卿淡淡摇头道:“宋先生不必自责,你已经帮了我们足够多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动身了。” 沈如是拽了拽裴长卿的衣袖,指向楼上,裴长卿顺着她的手看去,原是那老板娘红莲躲在楼上偷偷看着他们。宋君平苦涩笑了笑,看向两人说道:“让二位见笑了……”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起身抱拳道一声“告辞了”,宋君平亲自送两人走出客栈。店里伙计牵来两人的白马,看这大寒和冬雪的饱满精神,果真如同那伙计所说照顾周到。 伙计又拿来两人包袱,裴长卿和沈如是抱拳道:“后会有期。” 宋君平回了个稽首,同样道一声:“后会有期。” 二人上马继续西行,待二人走远了,红莲才心翼翼的从客栈里走了出来。望向裴长卿和沈如是远去的路,依偎在宋君平的怀里低声道:“君平,为什么他们愿意救我?” 宋君平摇了摇头道:“这江湖上总是能遇到形色各异的人,虽然没有见过,但我始终相信他们这样的人,是存在的。” 红莲抬头看着宋君平疑惑问道:“他们与摘日神教为敌,你为何还要帮他们?” 宋君平看向红莲,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我离开终南山之后虽然入了摘日神教,但你我也清楚,我们入了这教,是为了什么。” 红莲又看向那条道,微微叹息道:“也多亏他们没有看出来,万一露出了点破绽,只怕又要和他们动手了。” 听到红莲这句话,让宋君平笑出了声,他深吸一口气又呼出,笑笑说道:“他们啊,只怕早就看出来咱们和摘日神教有关系了。” 红莲一听困惑道:“这是为何?且不说我之前疯疯癫癫,起码你应该没有露出破绽的地方啊?” 宋君平暧昧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走回客栈时说道:“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诶呀,准备准备,该去见见独孤傲了。” 裴长卿和沈如是走远,两人同时看向对方,又同时笑了出来。沈如是掩嘴道:“裴公子,你明知宋先生和摘日神教有关,为何还要如此贬低摘日神教?真不怕他会突然上头,和咱动起手来?” 裴长卿回头看向那渐渐消失的山鼐客栈,裴长卿笑了起来,从包袱里拿出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银葫芦,打开葫芦上的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从中飘出。裴长卿没有喝,而是又塞上塞子,挂在马鞍上说道:“他绝对不会动手。” 沈如是好奇挑眉问道:“裴公子为何这么自信?” 裴长卿点了点头解释道:“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裴长卿与沈如是二人继续西行而去,而这一天的时日,一直北上的南宫朔就要到达天京昭襄城。临至昭襄城外,看左右西蜀重甲骑和轻甲骑,南宫朔虽早已有所耳闻,但亲眼见到后还是不由暗自赞叹这西蜀铁骑。 他下马来到驿馆前,对守这驿馆的两名手持西蜀雁翎刀的轻甲骑揖手道:“在下摘日神教护法南宫朔,奉命前来,有事求见义兄独孤傅,还请二位通禀一声。” 一听摘日神教,两人心里也有了个底。其中一人转身进了驿馆,另一人依旧守在驿馆前。随南宫朔而来的两名摘日神教教徒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言。心道这西蜀王的手下就如此不讲情分?明知是护法尊者却还一视同仁。难道就不怕冲撞了谁? 这二人哪里知道西蜀铁骑的纪律。莫说是他护法尊者南宫朔,就算是教主独孤傲亲临此地,也要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 不过一会的功夫,那进去通禀的轻甲卒又回来了。不过不是让南宫朔进去,而是淡漠说道:“王爷正在会客,暂时不得外人进入驿馆。护法尊者还是在这等候片刻,等王爷见完了客,护法尊者才能进入驿馆。” 随行而来的两名教徒一听不乐意了,正要叫嚣却被南宫朔赏了一人一铁扇,厉声道:“放肆!这里是你们撒野的地方?给我老实待着。王爷不让进就不能进,乖乖等着!” 这俩教徒十分委屈,却也不敢出声,缩着头退后了几步。可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抬手要叫嚣的时候,门口的两名轻甲卒已经有拔刀之姿,南宫朔这么做,可是救了这两个不是天高地厚的子一条命。 这西蜀雁翎刀与一般的雁翎刀可是大有不同,西蜀雁翎刀要更重,没把西蜀刀都要有五斤左右的分量。天下刀剑都求一个“利”字,但西蜀刀可不同,不求利,只求耐用。所以这西蜀雁翎刀要比一般的雁翎刀厚重许多,虽不求利,但想要砍下一个人的脑袋,还是轻而易举的。 南宫朔在驿馆前左右踱步,他没想到这昭襄城居然还有人能让段琳琅称之为“客”的人。想了想当今朝堂上,文武百官都和这位大夏的异姓王不合。满朝能和他段琳琅说得上话的,除了那一些风烛残年就要去见先帝的老臣,也就只有当初还未离朝的龚武阳龚将军还能让段王爷如此对待了。 可早有传闻说,龚武阳因冒犯了当今圣上,说是因病离朝,实际早就被当今圣上暗地处死。既然如此,哪又还能有什么人能够被段琳琅奉为“客”?南宫朔实在想不到。 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南宫朔才终于听到了脚步声。朝那驿馆里看去,走出来的竟是位白衣僧人。他看了看那白衣僧人,白衣僧人看了看他,淡然笑了笑说道:“不错。” 白衣僧人向他走来,上下打量一番才说道:“去吧,等着你呢。” 说罢便经过了南宫朔的身边,待到南宫朔回首看去的时候,那白衣僧人,已然不见了踪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三十章 结义手足 被那白衣僧人两句话说的心有余悸的南宫朔还是壮着胆子走进了驿馆。他进去了,另外两名教徒却被俩轻甲卒拦在了门外。南宫朔转身对两人说道:“你们在此等候,不要惹是生非。这是天子脚下,若是有半分差池教主也保不了你们。” 拂袖而去,二教徒也不再叫嚣,乖乖牵着马到驿站墙垣边坐下,老实等着南宫朔回来。 南宫朔整理衣冠,迈步前进。看驿馆院中那躺在摇椅里的男人,即便是换上了商贾衣着,他南宫朔也认得这西蜀王段琳琅。而站在段琳琅身后的,正是他的结义兄弟,大哥独孤傅。 至段琳琅前五步距离,南宫朔行跪拜礼道:“草民南宫朔,叩见王爷千岁。” 段琳琅好像是喝醉了一样,脸色微红,两眼微闭好像在憩一般。南宫朔久久没有听到段琳琅的声音,还以为段琳琅已经睡着。正要抬头看向独孤傅的时候,段琳琅却突然开口道:“南宫朔?呵呵,那可不能称草民了啊。起来吧,让本王看看你。”段琳琅睁开眼睛,看向跪在他面前的南宫朔。身子前倾眯眼道:“独孤傲近日可还好?” 南宫朔立即应道:“回王爷的话,教主他,不好。” 段琳琅微微挑眉,又躺在了摇椅里笑道:“不好?怎么个不好法?当年的一道二圣三绝四魔中的四魔之首,怎么还有不好的时候?” 南宫朔虽然站起身,却依旧不敢抬起头直视段琳琅。这些规矩他都是知道的,哪怕段琳琅并不在意这些,他确实讲究规矩二字的。他低着头回话道:“王爷,事情是这样。教主为早日能够平定江湖,了却皇帝陛下一桩心事,前些时日亲自出关寻找有着‘七签一出,号令群雄’之名的七签。可是这第一签就在剑圣裴旻的手中。裴旻不仅不交出七签,还和教主打了起来。最后强入剑仙境界,灰飞烟灭。但七签中的天枢签却被他的儿子裴长卿带走,逃窜至广陵宫,又得到剑十三相助。教主被裴旻重伤尚未痊愈,自然不敌剑十三。至今还在闭关修养,尚未出关。” 段琳琅却抚须而笑,开口道:“傅儿,你爹这事你怎么看。” 独孤傅揖手道:“回义父,家父此举在儿臣看来尚有不妥。自六合国战至今,整座江湖才平静下来还不到两年。家父此举可取,只是有些操之过急。” 段琳琅微微颔首,起身进了屋子。进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独孤傅,又转过头去说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这孩子和云凤不同,应该清楚。” 独孤傅施礼道一声“儿臣知道了”,段琳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步进了屋子。待段琳琅走后南宫朔才终于松了口气抬起了头,独孤傅转身看向他竟笑了出来。 独孤傅不爱笑,甚至在西蜀王府的时候都很少有笑的时候。王府里甚至很多侍女都以见到过独孤傅的笑颜为豪,毕竟在西蜀王府里,论模样独孤傅可不比段云凤差,论人品更是得王府上上下下的信赖。谁家少女不怀春,王府里的侍女们自然也不例外。为让独孤傅一笑,有些侍女可是用尽了心思。只是他们想尽千方百计,却都想不到,他们苦苦所求独孤傅的笑颜,在他的结义兄弟南宫朔面前,竟是如此廉价。 南宫朔松了口气走向独孤傅说道:“大哥,可吓死我了。” 独孤傅轻扬嘴角,呵呵笑道:“王爷自然威严,但绝非外界传言那般冷酷无情。不必害怕,曼青你最守规矩,王爷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曼青,这是南宫朔的表字。他不喜欢自己的这个表字,曾经拥有师兄弟笑话他的表字太过姑娘气。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这样称呼他的,也就只有南宫朔一人而已。 他虽然讨厌这个表字,但是却不讨厌独孤傅这样叫他。他虽然不喜欢摘日神教,不喜欢独孤傲。但是对于他的大哥,独孤傲的亲儿子独孤傅,他却没有半分反感。要问他为什么,他却也只能给出一个“独孤傅与他们不同”这样含糊不清的回答而已。 南宫朔看了看独孤傅身后的屋子,声问道:“大哥,你不过去?如果弟算的没错,今天应该是王爷面圣的日子我看方才王爷还穿着一套商人行头,这是为何?” 独孤傅回头看了看,转而笑着对南宫朔说道:“王爷自有王爷他的想法,直到王爷起驾去皇宫前,我且都无事。曼青,将爹告诉你的和我说说,该如何,我们另做定夺。” 南宫朔点头随独孤傅进了他的屋子,独孤傅照顾周到,不仅茶水,就连点心水果准备的也都是南宫朔爱吃的。不提独孤傲的事,反倒关心细心说道:“旅途劳顿,你好像还是第一次来这天京吧?如何,可还习惯?就是这里干了些,难免有些水土不服。快吃些东西吧,若是饿了我现在就差人去准备膳食。” 独孤傅就要叫人来,却被南宫朔连忙叫住,说道:“大哥,不必这么麻烦了,弟我确实有些饿了,吃些糕点就可以了。” 南宫朔也不客气,在独孤傅的面前也没了那么多的规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一块桃花糕大口吃了起来。虽是结义兄弟,但两人怎么看来都更像是亲兄弟一般。也难怪,毕竟南宫朔七岁到了摘日神教,那时独孤傲也只有九岁而已。年龄相仿,独孤傲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会照顾做“弟弟”的南宫朔。只是这一照顾,就照顾了二十年。 独孤傅点了点头,同样坐下,看向南宫朔的时候不由皱眉问道:“曼青,你受伤了?” 南宫朔一愣,心道我这都没感觉了,大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嘴上还是说着和心里不同的话,“伤而已,大哥不必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独孤傅点了点头,看向屋外轻叹一声道:“反倒是便宜了拓跋啸。” 一看独孤傅情绪有些低沉,南宫朔话锋一转又说道:“大哥,教主他虽然负伤,但似乎隐约有要破镜的迹象。” 却没想到独孤傅也只是沉默点头,没有任何回应。南宫朔自己也忘了,独孤傲和独孤傅这父子俩关系可不是那么好。特别是二十一年前,独孤傅的母亲因故去世之后,独孤傲始终像是心中有愧,而至于独孤傅,自那时起对待独孤傲便不再像是父子,更像是君臣一般。 南宫朔一想这事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改口问道:“大哥这些年在西蜀王府可还好?都说西蜀姑娘俊俏,大哥就没有看上的?弟没啥本事,就是嘴皮子还算利索,大哥你就说看上谁了,说不准弟都不用说,那姑娘就要嫁给大哥呢!” 独孤傅终于再次露出了笑容,一副拿南宫朔没办法的表情笑道:“你啊,就是这张嘴会说。我哪里有什么看上的姑娘,要是有还能不告诉你了?别扯这些了,说说父亲这次安排你来的目的吧。信里三言两语也没有说清楚,只说想要把你安插在皇帝身边。父亲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南宫朔心道终于回到了正题,开口解释道:“大哥,教主这次让我来找你就是希望通过你是不是能把我安插进皇宫。官职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哪怕只是个皇宫守卫,弟也有办法接近皇帝陛下。不过要用的时间可能就要久了些,教主的想法,大哥你还不清楚吗?” 南宫朔说这些的时候始终警惕着周围,声音压的很低,但是说完后独孤傅却站起身两手负后看向屋外,脸上写满了不悦,声音低沉道:“我自然清楚,所以我不同意。” 南宫朔一听不由挑眉,站起身来走到独孤傅的身边问道:“大哥,这是为何?这可是教主的安排,也都是为了教主的大业,有何不可?”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独孤傅厉声道:“父亲或许是看你机灵,所以才会安排给你这么个差事。但是父亲却不知道,在那朝堂上,就在那乾阳殿上!但是凭你的机灵,能在那老狐狸司马仲奎的眼睛下藏多久?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还有那谋绝司马仲奎,你觉得你能藏多久?藏不住就是一个死!” 南宫朔无奈笑笑,心里暗道:这差事我也不想做,要不是独孤傲下的命令,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 尽管这样想,但他还是揽着独孤傅的肩膀说道:“大哥,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也知道那丞相司马仲奎的谋绝之名不是白来的。但是大哥,不是弟夸大,这差事确实也没有人能担得起了啊。大哥你放心,哪怕有个万一,弟也不会将大哥还有教主说出来的。” “唉呀!”独孤傅一拍桌子皱眉道:“曼青你还是不明白啊!我不是担心这个!父亲如果派的其他人来,我二话不说这就去拜托王爷将人安插进宫,是死是活我都不会过问。可这人是你,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大哥,你……” “好了!”南宫朔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独孤傅直接打断,“曼青你也不用再说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陪王爷进宫了。你今天就在大哥这里休息一晚,父亲那边,我给他解释。” 独孤傅不等南宫朔开口便匆匆离开,南宫朔一时语塞,却还是笑了起来。他转身坐回椅子上,捏起桌上糕点丢进了嘴里。看着屋外风景虽然单调,但现在看起来也是很美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三十一章 挖萝卜的世子 独孤傅牵马来至驿站前,恰看到坐在驿馆墙垣边的两个摘日神教教徒。独孤傅走了过去,两人自然人的他们的少主独孤傅,将要行礼却被独孤傅抬手制止。并未说话,丢给二人五十两银子,瞥了瞥眼神看向昭襄城里。意思已经很明确,二人也不笨,拿着银子连连点头,牵马进了昭襄城去找客栈去了。 打发走了二人,从那驿站里先行四队十人轻甲骑,轻甲骑马卒披十二斤六两轻甲,配西蜀刀、水牛角长弓、二十飞虹箭。后随四队十人重甲骑,重甲骑同样也配西蜀刀,不过可没有长弓箭矢。他们腰佩西蜀刀,手握卜字大戟,马卒披三十斤四两重甲。着装打扮,倒是和耶律赞如出一辙。 而在轻甲骑与重甲骑之间的,只有一人。骑枣红五花马,身着九蟒黑冠袍。此人身份自然不用多说,正是整个大夏王朝一人就足以倾动朝野的异姓王,西蜀王段琳琅。他退去了一身商贾衣裳,换上了只有进京面圣时才用得到的九蟒袍。本来按照大夏的规矩,异姓王只能着七蟒蓝袍,其他分封诸王只能穿七蟒黑袍。而他段琳琅却正好是个意外,这身九蟒黑袍可是先皇所赐。先皇有令,只要穿着这身九蟒黑袍,哪怕是当今皇帝,都不可杀他这西蜀王。 段琳琅骑着马儿优哉游哉的行进在昭襄城直通皇城的主街开元街上,独孤傅紧随其后。依旧是一身黑袍,腰挂惊鲵剑,骑壮硕黑马,无盔无甲,手提一杆亮银枪。 独孤傅善用剑,但真正用的顺手的,还是他手里的这杆青梅。用剑,他独孤傅可能也就算是个高手,但用枪,他独孤傅可是睥睨天下。就连他的师父在枪法上,也已经赢不了他了。 随着段琳琅行进在昭襄城主街上,行的慢,却毫不在意。就像是段琳琅故意的一样,这行进的速度能放多慢就放多慢。独孤傅虽然有些好奇,可并没有问出口。他认为段琳琅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在他看来段琳琅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独孤傅始终认为他的头脑可没有老。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如何做,做到什么分寸。独孤傅还有太多需要从段琳琅身上学到的。 开路的轻甲骑停了下来,独孤傅正要上前差看情况,段琳琅却一抬手阻止了他,亲自驱马前去。段琳琅到了队伍最前,仿佛早已料到一样笑了起来。拦住了他的西蜀铁骑的人,竟然是身着破烂道袍的老道士。 段琳琅下马,那老道看向了段琳琅,打了个稽首道一声:“段王爷,贫道稽首了。” 老道稽首行礼,段琳琅则同样也揖手道:“扶摇道长,久等了。” 段琳琅称其为扶摇道长,当今天下“扶摇”这个名号可是响当当。他扶摇道长更是被称之为当世仙人,就连当今圣上可都是几次三番去终南山求道,可是皆被扶摇道人拒之山下。 拒天子于山脚下,当今天下三教九流除了他终南山扶摇道人,又有谁敢做到如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扶摇道人还真是个“天下第一”。 扶摇道人打了个哈欠,不由挑眉起手掐算什么。拇指最后落在午位,抬眼看向段琳琅道:“你家那雀儿这就走了?” 段琳琅点了点头低声道:“再不走,就该跟着我来这昭襄城了。” 扶摇道人点点头说道:“倒也是,不过有些太早,恐怕你家那雀儿要多吃两年苦了。” 段琳琅乐呵笑道:“大丈夫哪能不吃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扶摇道人嘲讽笑道:“若是王妃还在,看你这话说不说的出口。” 段琳琅立刻闭了嘴,尽管西蜀王妃已经去世了三年,但每每提到王妃的事,段琳琅还是会不自觉的老实下来。扶摇道人看他那模样不再多说,打了个哈欠,两手抄进袖口对段琳琅说道:“此去无碍,大可不必酣睡。那峙虎这次无心针对你,他更在意你家那雀儿的去向。还有你西蜀王府的那个麒麟,也是时候让他上山了。” 扶摇道人说罢一掐道指,刷的一下,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飘下一张黄符落地,瞬间化作碎屑。段琳琅见怪不怪,这几年来扶摇道人就没有下过终南山,必要的时候也只是用一纸黄符做出来个分身下山见人。 段琳琅无奈苦笑,转身回去,上马继续行进。不过这次他的行进速度可就要快了不少。沿途上多少昭襄城的百姓围在开元街两侧,就想要见一见这阳间人屠的真容。段琳琅虽然是上了年纪,但眼不花耳不聋。就听到人群中似乎有人在议论什么,不去看,仅是听那声音就知道了谁是。 “诶,你看,那穿九蟒袍的段王爷怎么和刚才茶楼的那个” “哪个?在茶楼的,不就只有你我吗?段王爷进京面圣,难道还能和你我这样的糟老头一起坐在茶楼喝茶闲扯?” 段琳琅笑了笑,也不看向那两位“老哥哥”。一路无话,直达皇宫。一般臣子王侯进京面圣,都是赶早不敢晚。可他段琳琅却就是个例外。不早也不晚,正是过了午时才进了皇宫。进了皇宫,护送而来的西蜀轻甲骑和重甲骑可就进不了皇宫了。他西蜀王再如何权重,这若是连他的西蜀铁骑都进了皇宫,那可就要多上不知道什么莫须有的罪名了。进宫的只有段琳琅一个,独孤傅率兵守在皇宫朱雀门外。他骑在马上,手提青梅闭目养神。同这八十骑将士,一同等候段琳琅。 段琳琅款步走在皇宫中,随着耳边一声声皇城守卫的通报声,段琳琅扣了扣耳朵。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呵呵笑了起来,自语道:“也不知道云凤这孩子现在到哪了,还这么惦记念道着他爹。” 段琳琅猜的没错,确实是“远游”去的段云凤念道起了他,不过不是惦记,而是一通大骂。此时的段云凤躲在一片芦苇荡里。看着一个个手拿镰刀锄头面露凶相的男人跑了过去,才从芦苇荡里悄悄探出了头。声骂道:“这群刁民,我是刨了他们的祖坟还是伤了他们的老婆。至于这样追我?不就是拿了两只鸡吗,要是以前你们把鸡送到我面前爷我都嫌脏!这死老头子段琳琅,就给那么点钱,这不诚心想饿死我!你说是不是老陈。老陈?老陈你人呢?” 话音刚落,段云凤的身边水里突然钻出来那陈姓老仆,最林喊着根芦苇杆,嘿嘿笑道:“公子,躲会儿?” 将那芦苇杆一折二递给段云凤,段云凤刚想打掉忽然又听到匆匆一阵脚步声,一把拿过芦苇杆含在嘴里整个人都缩进了水里。那帮被段云凤叫做“刁民”的村民又凶神恶煞的跑了回来,左右看看,那这镰刀锄头拨开芦苇荡也不见段云凤的踪影。只能啐骂着回了村子,段云凤这才终于躲过一劫。段云凤还不敢露出水面,直到一旁老陈拽了拽段云凤的胳膊,段云凤这才从水下钻了出来。站起身来就是连连吐了几口河水,而老陈则是憨笑着上岸,找了根木枝伸向段云凤。段云凤握住木枝,被老陈一下子拽上岸去。老陈左看看右看看,吹了个口哨,一旁的树林里就跑出来一匹有些消瘦了的老马。 段云凤脱掉自己的衣服喊道:“老陈!给我拿衣服!这浑身都湿透了,一会肯定得着了凉。” 老陈挠头笑了笑,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条长裤,展开给段云凤一看,那黄色的痕迹还留在裤子上。段云凤面部抽搐着,大喝道:“那你还不快给我洗喽!” 他这一喊,可是又把刚离开的那帮村民给招呼了过来。老陈见状直接把段云凤丢上马背,一拍马屁股喊道:“公子。风紧,扯呼!” 老马撒了蹄子没命的跑,段云凤只觉得刚才吃的几口鸡肉都要给颠吐了出来。回头看去,那老陈也是拼了命的跑,而在老陈的身后就追来了那一帮子凶恶的“刁民”。几番颠簸,段云凤还是吐了出来。 这不知道跑了有多久,两人才算逃出了“刁民”的追杀。段云凤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这也饿了起来。可这到了个山沟沟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算是有村有店,他现在也没有了银两。老陈跑了这一路连连喘气,好像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这么过去了一样。段云凤一拍老陈的头骂道:“老陈,你这老东西疯了!?下次记着你上马,本世子跟着跑!世子我年轻力壮,怎么跑不都比你这老东西跑得快!不是我说你,段琳琅那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派个高手保护我,就让你跟着我,本世子都要受这帮群山恶水刁民的欺负!” 老陈挠了挠头呵呵笑着,也不说话,左右看了看薅住一棵在段云凤眼里没有任何特点的草,一边拔着,一边用手拨开两边的土,就从地里拔出一根的水萝卜。段云凤皱眉看着,老陈笑着指了指那也就是婴儿手臂粗细的萝卜。段云凤挑了挑眉,苦着脸问道:“老陈,你别给我说,这玩意能吃?” 老陈用袖子擦了擦萝卜上的泥土递给了段云凤,段云凤不愿意吃,但是腹中空空已经让他顾不得这么多了。段云凤拿过萝卜,看着这瘦的萝卜也用袖子擦了擦。算是擦干净了,这才下了口。 味道不知道怎么样,只知道西蜀的世子殿下那一天,几乎翻遍了方圆一里地的所有萝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三十一章 武当山上师叔祖 又是一天一夜,裴长卿沈如是二人风餐露宿,终于是到了武当山脚下,那三间四柱五楼,上写有“治世玄岳”的石牌坊前。二人总算是松了口气,下马正要上山,却有两名道士出现,对二人稽首施礼,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抱拳还礼。其中一个身着剑带道袍的道士开口道:“裴庄主,沈宫主,道陈清玄,师叔祖恭候两位多时了。” 一听“师叔祖”三字,裴长卿和沈如是二人相视不解。且不说这陈清玄为何认得两人,他口中说的并非掌教,而是师叔祖,这就让裴长卿和沈如是感到很是好奇。 世人都知武当山上有一位曾一指开山的张掌教。同辈师兄弟众多,这位师叔祖又是谁他们二人可想不到。另外一位道士将二人的马匹牵至山下马厩,那身着剑带道袍的陈清玄施礼道:“二位,请。” 两人不知当下如何,只能随陈清玄上山。上山路崎岖,陈清玄本就是武当山人士,上山自然不会怎么费劲。还有沈如是,本就是罕有的炼气士,浑厚真气运用自如,莫说上山,给她个媒介她甚至可以御器上山。但是裴长卿可就比较吃力了。 真气几近枯竭的他现在和普通人无二。上山路湿滑,好像不久前才下过雨一样。裴长卿一路上只能心翼翼,沈如是放慢着速度等着裴长卿。而那陈清玄的脚步稳健,但却放的很慢,也像是在等着裴长卿一样。 这上山路不宜,直到登上天柱峰峰顶,裴长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见了“大岳太和山”这五个字,他才终于松了口气。毕竟看到了这五个字,就意味这他们已经来到了太和宫,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来到了武当山。 陈清玄一行礼道:“二位,进了太和宫,自然有人带二位去见师叔祖,道还有早课要做,先告辞了。” 裴长卿和沈如是还礼道:“有劳道长了。” 陈清玄微微颔首转身又下了山,不知他这早课要做些什么。沈如是刚想开口询问需不需要歇息片刻,而裴长卿却先开了口说道:“沈宫主,我们快走吧,不知道这位‘师叔祖’是哪位道长。” 沈如是也不多说什么,这几日的相处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她多少已经知道了裴长卿起码不会是这种事上就能让他改变主意的。她微微点头,正要去搀扶裴长卿,却又愣住收回了手。裴长卿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但是有的时候却很执拗固执。沈如是想,若是这个时候搀扶他进这太和殿,恐怕裴长卿只会连连拒绝。反倒心里有梗,自认为成了她的累赘。几番思虑,沈如是还是放弃了搀扶他的这个念头。只是与他并肩而行,才刚踏上石阶,就从那太和宫里走出一人来。 那人鹤发童颜,身着一袭阴阳道袍,一头鹤发用一根太极簪别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本写有《洞玄灵宝经》的道籍,似乎在研读其中玄妙,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的到来反倒像是打扰了他一样。 沈如是表情有些惊讶,连忙施礼道:“晚辈沈如是,见过张仙人。” 一听“张仙人”就算不多介绍裴长卿也能知道这人是谁。毕竟当今天下能够称得上是“仙人”二字的可不多。而武当山的张仙人,自然就是那武当掌教,张三道。这白发掌教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可实际上自他坐上武当掌教的位置,至今已有二百余载。 裴长卿同样行礼道一声:“晚辈裴长卿见过张仙人。” 掌教张三道笑眯眯说道:“恭候多时了,二位且随我来。” 两人相视点头,跟在了张三道的身后。并没有进入太和宫,而是沿着太和宫一旁道,下坡又上坡。绕过了太和宫,两人又随张三道下了天柱峰。上山路难,下山道险。这下山对于现在的裴长卿来说,比起上山都要困难一些。 张三道继续在前走着,却突然说道:“裴庄主,不妨默念《黄庭经》心法口诀,不去运功。” 裴长卿轻声应了一声,心里默念《黄庭经》心法口诀而不运功。脚步不停,却渐渐感觉自己体内似乎有一股力量支撑起了自己。疲惫渐渐消退,丹田经脉也没有什么异样之感。他注视着张三道的背影,不由想起剑十三曾经告诉过他的一句话。一道二圣,三绝四魔。这一道,说的就是他张三道张仙人。 张三道轻声读着《洞玄灵宝经》,一字一音都让裴长卿和沈如是二人听得清清楚楚。并未细心琢磨张三道所念的《洞玄灵宝经》,但两人却觉得很是清醒,方才上山的疲劳全然消失不见。两人也不出声,就一直跟在张三道的身后不急不慢的走着。下了天柱峰,又上莲峰。这一番过来,两人还没觉得如何费时,可抬头看看天上,烈阳高挂,已然快到了正午。过了莲峰的纯阳宫,这才登上了莲峰顶。峰顶平坦,视野开阔,除了那天柱峰,就是这莲峰是武当“最高”。山崖有一岩,岩上静坐一人。那人灰白道袍,头发随意用发簪别起。山上风大,那静坐山岩上的人就随风摆动,若是掉下去,那可就是万丈深渊。可那人任由身子如何摆动,就是不见下盘晃动。就像是棵扎在了山岩上的老树一样,随风摆动而不倒。 两人不敢出声,直到那张三道用手里的书指了指那山岩上的人说道:“去吧,就是我这师弟在等你们。” 说罢,张三道转身离去,等裴长卿转身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张三道已然不见了踪影。裴长卿一时哑然,沈如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瞟了瞟那独坐山岩上的年轻道人。两人上前,抱拳道一声,“见过道长。” 那道人微微点头,也终于开了口,没有看向二人,只是独往这武当七十二峰朝大顶,二十四涧水长流天下奇观,说道:“两位不必多礼,我不过辈分上讨些巧罢了。贫道李归真,三日前解签,得知二位将要来此,恭候多时。” 裴长卿微微怔住,既然这李归真已经算到如此,想必也知道他们来此所谓何事。正要提起七签的时,李归真却又开口道:“裴公子的伤,可是终南山宋君平给医治的。” 裴长卿点了点头道:“正是宋君平先生,不过宋先生现在已经离开了终南山,在湛江道上开了一家山鼐客栈为生。” 李归真不做反应,目光落在了那七十二峰朝大顶,唯有一山不朝祖。那唯一“不朝祖”的髽髻山上。 他微微侧脸看向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也终于得见这李归真的真容。看他笑颜满面,面拂春风。眯着眼睛,似乎总有什么开心事在心上。他开口道:“裴庄主,这江湖,你看了多少?” 裴长卿微微摇头道:“尚未看清江湖。” 李归真又问道:“那这天下,可算美好?” 裴长卿迟疑片刻,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那山岩一旁,从这莲峰纵观武当这琉璃世界。看这七十二峰朝大顶,二十四涧水长流。看这山间紫气氤氲,风云变幻莫测。思绪良久才开口道:“起码现在看来,还是美好的。” 李归真没有在说话,也没有动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身子随山间清风而摆动。沈如是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两人不去打扰李归真,直到李归真再次睁开眼眸,其实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看向身边二人说道:“第三签天权确实在武当山,不过自当年六大派和裴剑圣逼退独孤傲之后,龙虎山的那位张天师万里掷签,就丢进了武当山不知那座山头上。大师兄懒得找,其他师兄也不感兴趣,要找这天权签,只能靠两位自己的本事了。” 裴长卿点头道:“贵派不予阻拦,已经感激万分。且自上山以来,张仙人和道长您的指点,已经让我身体恢复大半。又怎好意思再劳烦道长帮忙寻找这天权签,我二人找到天权签自会离开,不会给贵派带来麻烦。” 李归真笑了笑,看向了山下玄岳门的方向,怡然自得,含笑道:“麻烦不麻烦,自然不是我说了算。武当清净了八百年,也该有点活气动静了。三阳师兄,你还要躲到几时?” 李归真话音刚落,裴长卿和沈如是才感觉到身后气息,转头看去是为身着靛青道袍,两手抄进袖袍里的长须道人。那道人不知何时出现于此,却含笑走来对两人打了个稽首道:“贫道许三阳,见过裴庄主沈宫主。” 两人还礼,沈如是含笑说道:“许道长言重了,我已卸去宫主名头,道长不必如此多礼。” 许三阳抚须笑道:“虽是卸去写宫主之名,可在这江湖上提到沈如是三字,都会尊一声沈宫主。贫道自然也不例外。” 相对于掌教张三道和这个独坐山岩的李归真,许三阳倒是显得有些油腔滑调的。李归真笑出声来,说道:“三阳师兄,今天的丹药炼完了?” 许三阳像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转身笑道:“啊,今天天气不错,我去看看你三泫师兄的剑道有没有精进一些。” 边说便扬长而去。李归真摇了摇头,闭目说道:“裴庄主,沈宫主,山下,来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三十三章 山下客山上客 汶江六阳山摘日神教,一青衣男子长发束后,身边伴随一名红衣女子。男子样貌英俊,来进香的年轻姑娘多多少说都会被男子不凡的气质和样貌勾住了视线。女子模样妩媚,倒不是多少,凡是来进香的男宾客必将会把视线投向红衣女子。二人并没有去往山神庙进香拜神,而是去了一旁清冷的太阴院,捧蟾殿前。大殿前如今只有一人把守,便是摘日神教右司耶律赞。 耶律赞见二人前来并没有阻拦,但这一男一女倒是老实的在捧蟾殿前站住了脚。男人拱手,女子欠身道一声:“见过耶律右司。” 手持卜戟的耶律赞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番眼前束发男人说道:“这倒是还像个人样。”又看向红衣女子笑了笑说道:“不疯也不癫,模样倒还多了几分狐媚。” 红衣女子掩嘴轻笑,对耶律赞的话他们倒是没有半分反感。耶律赞的性子,他们二人也不会反感。若是那拓跋啸还没死,必然少不了对红衣女子的一番油腔滑调、淫词秽语,他死了,两人反而觉得欣喜。 耶律赞左右看看,低声对两人说道:“教主今日心情烦躁,也不知是护法走了的关系还是别的原因,你们两个注意些。” 两人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谢耶律右司提醒。” 耶律赞点点头道:“该吩咐你们的都吩咐完了,进去吧。” 捧蟾殿大门打开,二人对耶律赞行礼后便走进了捧蟾殿。左右环顾,并不像南宫朔那般轻车熟路。二人跪拜于那女子描眉图之前,一跪三叩首,三跪九叩首。那面有着女子描眉图的墙壁缓缓转动,两人相视点头,携手走进了这墙后洞天。 这幽暗的石阶,还有两侧石壁上诡异的烛火,这让红衣女子不寒而栗。两人可没有南宫朔来时的那般从容,随着越来越深入,那幽幽寒气让两人的身子都不由哆嗦起来。男人低声道:“运功护体,教主隐疾病发,这寒气可不是衣物所能抵抗的。” 红衣女子默默点头运功护体。尽管还能感觉到那寒气袭人,起码不会凌寒刺骨。直至这石阶最底的石门前,青衣男人和红衣女子齐跪在石门前叩首道:“属下参见教主。” 石门缓缓打开,传来一声沙哑的“进来”,两人站起身来,青衣男子在前,红衣女子在后。两人之间不过两步的距离,但又青衣男人在前红衣女子感觉那寒气似乎消失了一样。红衣女子注视着男人的背影,周围昏暗的烛火映照着男人的背影,就像是一堵墙挡在了女子面前。男人停下了脚步,红衣女子同样停了下来。男人先是抱拳,但是这一个动作就让红衣女子知道,该跪下了。 女子下跪,两手交叠。额头贴于手上,像是知道了红衣女子已经跪下,青衣男人这才下跪道:“属下宋君平,叩见教主。教主洪福齐天,圣恩浩荡。” 红衣女子同样效仿道:“属下红莲,叩见教主。教主洪福齐天,圣恩浩荡。” 宋君平和红莲直起身子,头却依旧低着。他们自然不能抬头正视独孤傲的容颜,并非不敢,而是不能。独孤傲的气色相较于前几日倒是好了许多,只是这石室里角落的冰霜似乎结的更厚了些。独孤傲睁开眼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人开口道:“知道这次老夫传你们前来,所为何事吗。” 宋君平应道:“属下不知,教主的想法又岂是属下这种俗人可以揣测。” 独孤傲又闭上了眼睛一吸一呼,一股寒气从独孤傲鼻中呼出。又说道:“拓跋啸已死,这事你们可知。” 宋君平点头道:“属下,知道。” 独孤傲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那宋君平,皱了皱眉头说道:“既然知道,也就省的老夫解释了。拓跋啸已死,左司之位空缺。护法尊者向老夫举荐你们两个,你们二人,有何想法。” 宋君平愣了愣,心道南宫朔啊南宫朔,你这去一趟天京怎么还要坑害我们夫妻二人。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但宋君平还是一叩首道:“多谢教主厚爱,谢护法尊者提拔。” 独孤傲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如此甚好,即日起你二人共为左司钦监一职,老夫这便交于你们第一件事。做不到,你们两个也不用来见我了。” 就在这武当山下,那写着“治世玄岳”的石牌坊下,宋君平和红莲骑在马上,没带一兵一卒。这是宋君平的想法。他曾经为终南山弟子,为道教门徒。虽终南山素来与其他道场没什么往来,但宋君平却是终南山上众多弟子的一个例外。他时常下山拜访其他道场,龙虎山、崆峒山、华山、泰山包括这武当山,都是他曾经下终南之地。或许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行为,导致他和宗门师兄弟,甚至师长不和的关系之一。也正是因为他拜访如此之多的道场仙山,对每一宗每一教都是恭敬之至。所以他才没有带摘日神教的教徒前来。 他在这石牌坊下仰望武当山,迟迟没有上山的意向。红莲开口问道:“君平,为何还不上山?” 宋君平摇头道:“再等一等,若是无人来接,就算是有十个你我,也硬闯不得这武当山。” 话音刚落,从远处便走来那身着剑带道袍的道人,陈清玄。远看到那陈清玄款步而来,宋君平赶忙下马,就站在“治世玄岳”四个字之下,也不越过这石牌坊。红莲同样下马来到宋君平的身边,看宋君平那一脸兴奋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那个情人来了。 看那陈清玄走得慢,但是来到他们面前也不过就用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而已。红莲还在纳闷,宋君平却已然稽首道:“陈兄,好久不见了。” 陈清玄同样打了个稽首笑道:“确实好久不见了,自宋兄上次来,已经有个四五年了吧。那时候宋兄可还是终南山弟子,如今,倒是换了个模样啊。” 宋君平连连苦笑道:“陈兄就不要再挖苦我了,说吧,是迎是送。” 陈清玄笑笑说道:“自然是迎。”宋君平刚露出笑容,陈清玄却又开了口,“不过师叔祖有令,二位要到今日申时才能上山。” 宋君平愣了愣,看向莲峰的方向不解道:“李先生的意思?” 不像裴长卿和沈如是那样。提到师叔祖,宋君平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武当山上这位虽年轻但辈分极高的师叔祖李归真。独坐莲峰一十六载,上次宋君平来到武当山时甚至都得到了掌教张三道的指点,却未能让这位年轻辈高的师叔祖开口说一句话。这次却是这位师叔祖的安排,这就不得不让宋君平细细斟酌一番。 一旁的红衣红莲可没有宋君平这么好的性子,双眸一凌娇喝道:“你这道士怎么磨磨唧唧的,让上山就让,不让上就不让。干嘛还要等到申时?我看,就是你们武当山故意刁难我们。” 宋君平皱眉说道:“红莲,不得无礼。李先生让我们申时上山,自然有李先生的道理。” 红莲崛起嘴,不高兴的转身而去,坐在路旁一块大石上,不理宋君平了。宋君平无奈苦笑,又看向陈清玄道:“又让陈兄见笑了。” 陈清玄却乐呵笑道:“宋兄说的哪里话,贫道羡慕还来不及呢。看宋兄这样,我都想要还俗下山去了。” 宋君平只是笑笑,回头看向还在赌气的红莲,微微凑近陈清玄低声问道:“陈兄,裴长卿和沈如是,现在是不是在山上?” 陈清玄嘴角微扬,两手抄进道袍衣袖里,不做回答。宋君平看向默不作声却微微笑着的陈清玄,也是无奈。只能在这石牌坊下左右踱步,却不敢踏过这石牌坊一步。远远望着那天柱峰,只是叹息却无可奈何。 而此时的莲峰上,随风而动的李归真仿佛昏昏欲睡。裴长卿却望着武当山这七十二峰朝大顶的景象怔怔出神,沈如是没有打扰他,就静静的陪在他的身旁。裴长卿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变成了这样。他知道自己闭着眼睛,但是眼前却依旧清清楚楚的能够看到武当山的这片景色。感觉自己身子摇摇欲坠,甚至脚下已经没有了地面的触感。尽管如此,他却毫不慌张,就像是寄身于这琉璃世界,畅游在这山间罡风之中。他没有运功,也没有默念《黄庭经》的心法口诀。却觉得丹田之处有两股真气相争相斗,却又相交相融。裴长卿总感觉这天地间似乎有某种存在涌入了自己的身体,游走在奇经八脉、十二正经,最后汇聚在丹田中,被那两股真气吞噬吸收。 裴长卿此时有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或许有些风险,但是他却认为值得冒险他一试。不念心法不运功,反倒是逐字逐句的参悟起了那天枢签和天璇签所藏二百一十大魏金篆。就在他的眼前,那二百一十字只是在他微动念头的时候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虽然认得每一个字,也了解每一个字的意思。但是一个字与下一个字组合起来的却也能说得通,而且所要表达的意思与单一一个字的时候截然不同。光是这第一个字与第二字,第二个字与第三个字之间,就让裴长卿耗尽精神。恍惚间,他仿佛感觉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一般。 他的身子前后摆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栽下这莲峰。沈如是正要上前扶住裴长卿,李归真却忽然开口,轻声道:“沈宫主莫要相助,莫要沾染了因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三十四章 武当师叔祖 因果这二字从李归真一名道人嘴里说出来,难免显得有些突兀。但沈如是可不认为,李归真这样的道长会弄错佛道二教中的一些事事。一听因果二字,沈如是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何不可上前帮助裴长卿。 和李归真不同,裴长卿并非随着这山间清风而动。他的动作更像是个在认真听先生讲书的学生一样,摇头晃脑。沈如是不知道裴长卿现在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实来说与她联想相差不大。现在的裴长卿确实是在研读文章,可惜少了一名可以给他指点迷津的先生在。因此让他一人研读这篇不过二百余字的天外文章,对他来说实属不易。可是当今天下,却已经没有人能够做他的“先生”,为他解开这篇“文章”里的困惑了。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单是第一个字,这一会儿的功夫,所理解所参悟的意义,就与先前斩杀拓跋啸时所看到的、理解的字面意思截然不同。细细斟酌后,单是两个字就让裴长卿解出来六种不同的意思。劳心伤神,恍惚中的他甚至就想要这么直接睡过去。但不知究竟是什么在作怪,裴长卿的脑海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坚持下去,坚持下去。这天下,还有很多值得去看的。 正是这一声声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让裴长卿坚持再坚持。这一坚持,便是整整两个时辰。 宋君平在山下时不时的看向天空,看天上那轮烈日何时能再走快一些。太阳渐渐西下,看着地上的影子,又抬头看了看快要没入山岗的烈日。宋君平正要开口时陈清玄却先开了口说道:“宋兄,你们夫妻,可以上山了。” 话音刚落,宋君平喜上眉梢,转头就要去喊红莲,可谁知那红莲竟然使性子蛮横道:“本姑娘不去了!累了!” 宋君平一筹莫展,只能好声好气的来到红莲身边说道:“红莲啊,快走吧,本来就耽搁了好些时辰,赶紧上山找到天权签,好回去给独孤傲复命啊。” 红莲白了他一眼娇哼道:“怎么?还拿独孤傲来压我?” 宋君平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哪能呀。这不是着急着回去,赶快处理好这事情才能尽快完成咱的计划啊。” 红莲一双眸子转了转,对着宋君平张开双臂说道:“那你背我上去,我累了,不想走了。” “这” 宋君平犹豫片刻,侧脸看向了陈清玄。怎料那陈清玄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嬉笑着,两手放在袖袍里说道:“宋兄,上善若水,背一背又何妨?” 红莲一噘嘴质问道:“怎么?不愿意背?那就不去了!” 话音刚落,红莲的手腕就被宋君平握住。一使巧劲那红莲就站起身来,转了两圈倒在了宋君平的怀里。宋君平顺势接着抱起红莲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说道:“背什么背,背着多硌得慌。咱不背,咱抱上去!” 宋君平抱着红莲大步迈进过了那“治世玄岳”四个大字的石牌坊,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迈着步子,怀里虽然抱着红莲,却丝毫看不出他吃力的模样。红莲也没了方才的泼辣劲,乖乖的贴在宋君平的怀里,俨然一副鸟依人的模样。 陈清玄没有带他们上天柱峰,而是直接上了莲峰。上莲峰的路虽险,但宋君平还是时不时打量着四周,时而露出微笑,时而皱着眉头。最后看向陈清玄,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陈兄,武当可是有何变故?” 陈清玄没有回头,脚步不停说道:“这些事我们清字辈的弟子哪里会知道,陈兄若是感兴趣,不妨直接问一问我那师叔祖。” 宋君平沉默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才说出口了两个字,“会的。” 自这两个字之后,宋君平再未开过口。直到在陈清玄的领路下,他们来到了莲峰峰顶,陈清玄对着那独坐山岩的李归真行礼道:“师叔祖,人带来了。” 李归真忽然惊醒,像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头看向两人,微微点头。宋君平放下红莲稽首道:“晚辈宋君平见过李先生。” 可看着道人如此年轻,红莲心生疑惑。可看宋君平如此毕恭毕敬,也只能欠身行礼道:“女红莲,见过李先生。” 李归真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多的规矩,我只是辈分讨巧。清玄,辛苦你了,你去吧。” 陈清玄点头行礼,转身离开了莲峰。宋君平和红莲看到裴长卿和沈如是二人站在山崖边。回头的只有沈如是,宋君平抱拳道:“沈宫主,又见面了。” 沈如是只是还礼,并未出声。宋君平看向站在沈如是身旁摆动着身体的裴长卿不由皱眉,刚要上前却被沈如是抬手阻拦。宋君平很是疑惑,正要开口李归真却轻声笑道:“宋居士莫急,再给裴庄主一盏茶的时间便可。” 宋君平不再出声,默默注视着裴长卿的身影,沉默观察着裴长卿眉头微蹙。他的眼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匹及,他只是定睛一看,裴长卿现在身体的情况他就已经大抵了解。体内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全都恢复了正常,丹田的伤也已经痊愈。他的身体就好像是被塞住了一样,体内真气游走在全身,而外界天地之气同样无法涌入他的体内。常理来说,人只要还能呼吸,天地之气变回涌入体内。只是武者与炼气士能够留住这天地之气,一般人无法留住这道气。这便是一般人与武者和炼气士的区别。 而此时的裴长卿体内真气既不纳入也不外出,丹田两股真气不断将他体内的每一缕真气都归入丹田之处。每一缕都被这两股奇妙的真气所吸收,似有真气化液的迹象。宋君平大为吃惊,他知道裴长卿是个纯粹的武夫。炼气化液本是炼气士才会掌握的调动体内真气的手段,而且炼气化液甚至是相当程度的炼气士才能掌握的手段,就算是沈如是甚至都还未达到炼气化液的地步。为何明明是一个纯粹武夫的裴长卿,一天的时间就能掌握如此妙法? 宋君平看向李归真,却不敢多言。这个武当山八百年以来最年轻的师叔祖外界可没几个人认得,但是稍微和武当山熟络些的人都知道,这个李归真可远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简单。独坐莲峰一十六载,没人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自他上山至此,也不过只有二十年。这二十年里他在这江湖上可以说是悄无声息,甚至很多江湖人士都不知道武当山上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如此年轻,辈分如此之高的师叔祖。 武当山素来有四大名山皆拱揖,五方仙岳共朝宗。亦有着“五岳之冠”的美誉,武当开山八百年来,历朝历代天子继位都会到这武当山走一走。但这些对于江湖人士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真正让武当山能够在江湖乃至整个天下都站得住脚的,是山上的人。不说八百年前的那位开山立教,后来白日霞举飞升的张祖张道玄。就说自张三道掌教以来二百年,武当同样人才辈出。 江湖上挑起武道解读千本道经的张三道,善丹鼎的许三阳,痴迷剑道三十年不下山的魏三泫。单是这三人,就足以让整个江湖,都要对武当山敬上三分。莫说摘日神教的独孤傲,就连西蜀的纨绔世子当年上武当山的时候,那嚣张跋扈也收敛了许多。但武当素来不予外争,特别是如今的掌教张三道,修的就是个不争。 也或许是因为这山上有这三人的存在,所以这武当八百年来最年轻的师叔祖,也被他这三个师兄给压了下去。但宋君平可是多年前就已经见过这位年轻的师叔祖,从那时起,他便就坐在莲峰的这块山岩上,独望武当秀丽。多年后他还是坐在这里,就像从未动过一样。要让他宋君平来说,武当谁的拳头最硬?那自然是张三道张仙人。武当谁的脾气最怪?是那三十年不下山的剑痴魏三泫。而这最摸不透的,当属他李归真。 宋君平就是因为看不透他,所以才会怕他,才会敬他。 莲峰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也就只能听到时不时山间清风吹拂,还有那一行黄鹤的啼鸣。夕阳渐渐没入远方山峦,映射火红的晚霞照射在山间白云上。这番景色,即便是在终南山上,宋君平也没有见过几次。如此景色,确实让人心旷神怡。就连那红莲都不知何时沉醉于这仙境之中。 裴长卿的身子忽然站定不再摇晃,他睁开了双眼,远方天际那烈火般的夕阳映照在他的眼眸之中。他醒了过来,看向了身旁的沈如是,淡淡的笑了起来。又转身面向山岩上的李归真,恭恭敬敬揖手行礼道:“多谢先生指点。” 李归真还是那副和蔼的笑容,淡然摇头道:“贫道没有做什么,真正指点了裴庄主的,是你自己。” 裴长卿笑了笑,扭头看向了宋君平和红莲,抱拳道:“宋先生,老板娘,又见面了。” 宋君平和红莲还礼,宋君平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李归真在一旁看着笑意更浓,却又像是可惜什么一样摇了摇头道:“几位都是为那天权签而来,既如此,贫道可以告诉几位。天权签就在这武当山,至于在哪里,就要靠几位自己去找了。天柱峰的紫霄宫可以留宿,几位不妨歇息一晚,明日再寻那天权签。” 宋君平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先生,武当山,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李归真笑了笑,转头看向了那已经没入山峦的落日,轻声道:“此番之后,宋居士自然知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三十五章 明白故作糊涂 乾阳殿上文武百官不知已经等了几个时辰,就连当今大夏皇帝尹寿,久坐这龙椅都觉得有些乏了。更有那一旁已经上了年纪的丞相司马仲奎,已然是站的腰酸背痛。心里不知道已经把他西蜀王段琳琅骂了多少遍,西蜀王段琳琅这才优哉游哉的上了乾阳殿。 上殿的段琳琅一脸从容淡定,在文武百官的众目睽睽之下依然怡然自得。步停皇帝御座前的十步护城河前,段琳琅不行跪拜礼,只是作揖行礼道:“臣段琳琅,见过陛下。” 这样的话放眼大夏上下,也只有他段琳琅敢这么说还不会被治罪。夏皇尹寿也是无奈,毕竟这也是先皇立下的规矩。他段琳琅不必向天子行跪拜礼,不必同其他诸侯封王那般讲究朝堂规矩。尹寿也是无奈,看他那身九蟒黑袍,在低眼看了看自己的九龙黄袍,虽说是,但也只是黑袍秀金龙。黄袍,不过只是他尊为帝王的一个美称罢了。这身黄袍实际上和段琳琅的这身黑袍相差无二,唯一的差距也就只是他的是五爪龙,而段琳琅的则是四爪蟒。不过这两件华袍放在一起,粗略一看恐怕都会认为这两件都是龙袍。 尹寿虽然也是无奈,但却是无可奈何。这是先皇立下的规矩,哪怕是当朝有着谋绝之称的司马仲奎,也是没有任何的计策可以针对段琳琅。大夏就是这样的王朝,自是先皇的规矩,那就是绝对的。 夏皇尹寿轻轻叹息说道:“西蜀王不必多礼,平身吧。” 段琳琅抬起头,两手抱于腹说道:“谢陛下。” 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哪里有什么“阳间人屠”的架势,夏皇尹寿不由一阵头疼,但既然宣他段琳琅来了,该问的还是要问的。夏皇尹寿忍着头疼问道:“西蜀王,可知道这次本王宣你而来的原因?” 段琳琅立即回答:“臣不知。” 终南山的扶摇道人说过,这次他大可不必酣睡。但是有很多事情该怎么说,不该怎么说,他段琳琅比扶摇道人更清楚。整个大夏,要说最了解大夏里里外外的,就是他段琳琅,这点就算是司马仲奎也是承认的。而要说最傻的,也是他段琳琅,因为他爱装傻。 一句“臣不知”,文武百官心里都清楚的很,他段琳琅又在装傻了。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段琳琅在这里说“知道”,那夏皇尹寿的一番追问必然会让他感觉棘手。但若是回个“不知”,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装傻,夏皇尹寿却无奈的处于一种被动的情况。 夏皇尹寿看了看一旁的司马仲奎,司马仲奎自然也是感觉到了尹寿的视线,微微抬头,又有摇了摇头。尹寿皱了皱眉,看向打了个哈欠的段琳琅说道:“既然西蜀王不知道,寡人就亲自告诉你。段琳琅,寡人赐婚于你那大儿子,你为何推辞。你,是看不上五公主吗。” 段琳琅却挠了挠脸说道:“陛下不要误会,臣岂敢。五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尊容更是犹如天仙下凡。陛下给云凤赐婚,那是云凤的莫大的福气。” “那你为何?”夏皇尹寿眼神一凌,帝王之威颇有压力,但对于段琳琅这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的人屠来说,这威慑,可要比先皇差了太多了。尹寿厉声道:“段琳琅,今天你若是不给寡人一个交代,你就住在这乾阳殿吧。” 段琳琅挠了挠鼻子,看看左右文武,淡然道:“陛下息怒,臣之所以没有答应,可全都是为了陛下和五公主着想。”夏皇尹寿盯着段琳琅不说话,段琳琅一挑眉毛说道:“陛下,云凤自幼向往江湖世事,就在陛下赐婚前两日,云凤他与家中一老仆逃出王府,游历江湖去了。这一去,可不知要几载春秋才能回来。臣若是应了陛下的赐婚,这不是耽误了五公主,耽误了陛下,耽误了大夏的前程吗。” 夏皇尹寿不仅头疼,这番话更是让他牙痒痒。司马仲奎见状出列质问道:“王爷,王爷既然说世子殿下游历江湖去了,王爷为何不将世子殿下抓回来?据老臣所知,你西蜀王府的高手可是不计其数。一个从未习武的世子殿下,一个王府老仆,难道王爷就没有把世子殿下抓回来的能耐?” 段琳琅扣了扣耳朵问道:“不知司马丞相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西蜀王府里我都不知道有什么高手的存在。西蜀,只有大夏的铁骑,何来的什么高手?莫非,是司马丞相安置在了王府的什么高手不成?” 司马仲奎抚须而笑道:“王爷说笑了,老臣哪里会做如此勾当,不过是从一些人嘴里听到的罢了。若事实非如此,老臣此番回去便将这些人的舌头给拔了。” 段琳琅也笑了,揖手道:“陛下,且不说臣的王府里有没有什么高手,云凤一走渺无音讯,难道要派西蜀军,再马踏一次江湖,将云凤给找出来?若是如此,臣在这里,向陛下求一道圣旨,准许臣再次行军,马踏江湖。” 夏皇尹寿捏了捏眉头低声道:“圣旨就免了,人也就算了,既然走了,就让他走吧。” 段琳琅面露可惜,但心里其实一直在偷着乐。但他再看向司马仲奎的时候,却盘算起了什么。之后虽然夏皇尹寿还问了些事情,但也不过都是些无所谓的事情。待到段琳琅从那皇宫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没怎么变化。见段琳琅从朱雀门走了出来,独孤傅上前相迎。段琳琅转了转脖子说道:“陛下这也太固执了,再三请求都不让我见见雨竹,这当爹的连女儿都见不着这是哪门子的事儿啊。” 独孤傅看向皇宫内不出声,知道段琳琅上马,独孤傲才问道:“义父,可还去扬州?” 段琳琅愣了愣,咂了咂嘴说道:“不去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过年就该回来了。回去,回西蜀。啊对了,傅儿啊,你那个结义兄弟也跟着咱回去吧。你先去让他准备一下,我倒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独孤傅点头应是,提枪驱马先行。快马出了昭襄城回了驿馆,快步回到客房却不见南宫朔的影子。刚要出门去找南宫朔,南宫朔就转着铁扇回来了。见到独孤傅还有些好奇,问道:“大哥?你怎么这就回来了?” 独孤傅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这是去哪了?” 南宫朔抬起左手拎着的油纸包着的什么说道:“我这不尝着这里的桃花糕挺合我胃口的,这才去买了些,就一会的功夫,大哥你这就回来了。王爷这是见过陛下了?那我也该回去给教主复命了。” 独孤傅笑了出来,拍拍南宫朔的肩膀说道:“不必了,我给父亲传信就可以了。你跟我走,回西蜀,义父他似乎有你有些兴趣。” 南宫朔不解指了指自己道:“对我有兴趣?我又没什么绝世的功夫也没有什么过人的头脑,王爷怎么会突然对我有兴趣?” 独孤傅始终是一副亲和的微笑,说道:“义父自然有他的理由,跟着去就是了。不用惧怕,有大哥在呢。” 南宫朔心道:这段王爷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怎么就突然对我有了兴趣?莫非这独孤傲的心思被他看透,要先从我开始下手? 但他的嘴上却还是说道:“跟着大哥自然是不怕,就是比较好奇为什么王爷会对我这样一个普通人有兴趣,王爷又会有什么话想问我。” 独孤傅拍了拍南宫朔的后背笑道:“别想了,准备准备,回了西蜀就知道了。我先去写封书信,差人给父亲送去。对了,正好让你带来的那两个人送回去好了,义父只是让曼青你跟着回西蜀,可没让那两个弟子也跟着回去。” 南宫朔点了点头道:“那两人就在驿站门口,大哥应该也见到了。” 独孤傅摸了摸下巴说道:“我给了他们些银子,让他们去昭襄城里了,省的妨碍到义父。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弟子现在去了哪里,不太好找啊。” 南宫朔捂嘴嗤笑道:“大哥,你连咱摘日神教的手段都忘了?” 南宫朔走出客房,从怀里拿出一支信号烟火筒和火折子,吹燃了火折子点燃那烟火筒的引子,砰地一声一道火光上天在空中炸散开来,即便是大白天也能看的清楚的烟花确实是用来传唤人的方便玩意。 独孤傅眯了眯眼睛含笑点头道:“在西蜀王府待久了,倒是把这些玩意给忘了,这信号弹,还是你给父亲提的,教里才开始用的。” 南宫朔嘿嘿笑了笑说道:“大哥,你快去写吧,我没什么可准备的,这就去外边等着那俩子过来。” 微微点头,独孤傅应声好,转身进了屋子。南宫朔转了转眼睛,心道大哥莫非真是有什么心事不成?怎么去了一趟皇宫人都萎靡了好些?不对头,绝对不对头!南宫朔回头看向屋里的独孤傅正开始研磨,他也快步下了楼,想了想还是从这些西蜀的将士们嘴里说不定能套出些什么来。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用铁棍撬,也难以让这些西蜀的士卒开口。这一来二去不仅什么消息都没有套道,反倒是惹了不少士卒的厌烦。直到独孤傅手里拿着书信而来,那两个去城里不知道上哪逍遥的弟子回来,南宫朔也只能失望的跟着段王爷,跟着这些骁骑回了西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三十六章 规矩未必全是对的 武当山的夜很静,静的就像是山上无人一样。紫霄宫侧屋便是给山下人用来借宿的地方,只是屋子很少,只有两间。宋君平和红莲在一间屋子自然不用说,倒是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比较犹豫纠结。迟疑许久,裴长卿最后还是决定,他就在这山上,随便找棵树靠一靠也就足够了。沈如是倒是觉得即便两人住在同一间屋子也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毕竟从两人相识以来,似乎就一直生活在同一个空间。但是裴长卿的执着还是让沈如是没了办法。 裴长卿离开了紫霄宫,就在这天柱峰上散着步。已经过了子时了,但是裴长卿却没有丝毫的困意。 山间的夜风有些凉,如今已然是四月,晚上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丝丝凉意。更何况是在这武当山上,走在山间,脑内格外清醒。裴长卿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不仅如此,参悟了这二百一十字的天枢和天璇玄妙的他,真气充斥全身每一道经脉。且不单是对这天枢签和天璇签大魏金篆有了新的参悟,黎山七十二门拳掌,三十六路剑招,十八式身法轻功,九类内功心法。现在他都有了新的见解理解。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天柱峰的一侧山崖处。光是想的出神,险些掉下山崖去。这里倒是不如莲峰那般开阔,但也是个静谧惬意之地。四周只有一些松柏山石,此外再无其他。裴长卿随意坐下,借着月色仔细看了看这武当山的样貌。 李归真说过,当年六大派逼退独孤傲之后,当时龙虎山的掌教张盛陵张天师万里掷签,那天权签就落在了武当山。但是七十年过去了,依旧没有人去找那天权签到底去了哪里。如今张盛陵已然仙逝,便是更没人知道了那天权签的下落。 裴长卿不由轻叹一声,难得的心情有些郁闷。他躺了下去,哪怕这山间的夜风有些凉意,对他来说却早已习惯了。曾几何时,他还常常与黎山上的鸟兽为伍,时而窝眠于黎山之上。躺下的他能够清晰的看到夜空中的繁星,他怔望出神,不时嘴里念叨着二十八星宿的名字。这都是他的父亲教给他的,并没有让他去记住,但是觉得这些似乎很有意思的他偏偏把这些记得很是牢固。 望着夜空静静发呆,视野里却突然出现一个黑影。裴长卿慌忙起身拿剑飞身翻过那人影,转身正要拔剑,却借着月色看清了那人影的真容。 “张仙人?”裴长卿看着眉目浅笑的张三道好奇道:“您怎么在这?” 张三道手里拿着一件衣物,看着裴长卿笑道:“仙人就算了,听着别扭。我和令尊也是旧识,又比令尊年长一些,不妨就叫我一声大伯吧。” 武当掌教张三道和他的父亲剑圣裴旻居然是旧识,这倒是让裴长卿没有想到。裴长卿迟疑片刻,还是开口叫了一声“张伯伯”。张三道听了笑意更浓,甚至多了几分欣慰在其中。 将手里的衣裳展开,亲手给裴长卿披上,“四月山下是暖和了不少,山上还是冷些的。特别入了夜的晚风,更是刺骨袭人。你重伤将愈,受寒可不好。” 裴长卿愣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多谢张伯伯,劳您费心了。” 张三道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夜晚武当山的层层山峦,裴长卿也不打扰,毕竟他也只是到这里随意散散心的。 “长卿,黎山剑法,学了多少了?” 张三道突然出声让裴长卿身子一绷。 “长卿”,从到大这个名字也就只有他的父亲和剑十三会这么叫他。如今却从张三道的嘴里再次听到,感觉莫名有些奇怪和微妙。 但话还是要应的,裴长卿尽量让自己放松些,正视着张三道说道:“黎山七十二拳掌,三十六剑法,十八身法轻功,九大内功心法,我已经全部学完了。” 学完,而并非学会。因为裴长卿始终认为自己无论是从剑法拳掌还是心法内功,和自己的父亲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他也只敢说自己学过了,学完了。却不会说自己已经学会了。 张三道点了点头,自然不会没有注意到裴长卿的用词,“不错,记下了总归是好的。现在不会的,以后琢磨着琢磨着,也就会了。黎山铸剑山庄一脉不当绝脉。” 沉默片刻,张三道转身看向裴长卿,“除了黄庭经,可还有修习其他心法?” 裴长卿立即回答道:“不曾修习。自晚辈接触武学开始,家父只传晚辈黄庭经内功心法,其他功法也只是言传,不准晚辈修习。” 张三道又是点头,转身看向裴长卿道:“如此看来,裴居士早已未雨绸缪。” 张三道席地而坐,又拍了拍自己身旁,“长卿,若信得过我,不妨和我说说看,你父亲还教了你什么。” 裴长卿犹豫片刻,还是坐到了张三道的身边。 自从他离开入云林,裴长卿就始终对外界保持着警惕。哪怕是当初被沈如是所救时,他醒来后在自己确定沈如是救了自己之前,心里是经历过一番斗争的。再比如他和沈如是到了山鼐客栈,从客栈本身,再到客栈里的人,他都从未放松过警惕之心。 但是到了武当山却不同。 从一脚迈进那“治世玄岳”的石牌坊之后,无论是陈清玄还是那莲峰的师叔祖,亦或者是他掌教张三道还有其他武当弟子。都让他生不起提防之心。 很奇怪,但裴长卿却很希望以后的路上所遇到的人都能够给他这样的感觉。裴长卿坐下,揜日剑就放在了两腿上,想了想才开口,“晚辈四岁时便开始随父亲学习黎山拳掌,五年拳掌之后父亲才允许我碰剑,从第一次握剑,父亲并没有急着传我剑法,反倒是先传我内功心法。父亲至始至终都认为,修心,胜于修身。我修了多少年的黄庭经,就练了多少年的剑,算一算,也快有十年了。” 张三道点点头道:“不错,五年拳掌立本筑基,锻你体魄,这正是你父亲为了你以后练剑从而给你打下了基础。九岁开始习剑,下月十六,你也就整整十九了,这剑你也握了十年了。常言道,十年磨一剑。长卿,这十年你可有何想法感悟?” 裴长卿无奈摇摇头,唯有苦笑,“晚辈资质愚钝,这十年来一直都在模仿父亲。本以为已经模仿的像模像样了,可是在那最后,在父亲他以那样的身体强入剑仙境界,黎山大雨和剑雨同落的那天。我才明白我和父亲的差距。我也终于明白了父亲这剑圣之名,为何能稳稳的坐了八十年。” 看着裴长卿灵光的双眼,张三道满意的笑着,手指敲着自己的膝盖说道:“一生剑圣,一念剑仙。裴居士,倒是比我先一步跨过了那道门槛。长卿,继续说说看,你父亲还教了你什么。” 裴长卿思虑片刻,点头道:“有的,虽然没有读过太多的书,但是父亲也教给了我不少。书上有的知识,书上没有的道理。父亲说过,修身修心,修身的空有一身功夫那只能称得上是武夫。修身修心,不仅要习武,更要明白自己的力量该用在什么地方,不该用在什么地方。力量用对了,姑且还能算得上是武夫,而用不对的,仅仅是个莽夫。” 张三道频频点头,他似乎很是认同他父亲裴旻的想法和道理,“道理都是对的,而难就难在,这力量该用在什么地方才称得上是正确的。” 裴长卿回应道:“晚辈也想过很久,后来我觉得,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破坏了这个规矩就是不对。就像入云林有入云林的规矩,大夏有朝廷的规矩。早些年山庄还有些门徒的时候,有些兄弟姐妹犯了错,父亲就要责罚他们。后来父亲也不收徒了,山庄的那些弟子到了一定的年份就要离开山庄。那时不知道父亲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现在,或许明白些了。” 说着自己的理解,这也只是裴长卿不久前才想到的道理。但是张三道却在这个时候摇了摇头,“对,也不对。想法是没错的,但有的时候,规矩未必就是对的。当年六合国战,若是站在了大夏这一方,就认为大夏的铁骑就是规矩。铁骑踏到哪里,哪里就是大夏的规矩。 可若是站在其他六国的角度来看,又是个不同的结论。别人带着别人的规矩到了自己的土地上却不守这片土地的规矩,这种情况下,谁是对?谁是错?对大夏来说,扩土开疆,一统其他六国,这确实是对的。 但对于其他六国来说,掀起战火,六年国战民不聊生。死了多少人,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大夏对于他们来说,又是错的。这其中对错,谁又说得清?这种时候,若是按你的“规矩”二字来说,谁是守规矩的,谁是坏规矩的?” 裴长卿被一连问的语塞陷入了沉默,他想要回答,想要像他父亲那样,每一次都能够回答出让他信服的答案。他沉思着一言不发,张三道看他如此愁苦的样子又说道:“也不必现在就想出来答案。说给别人的叫知识,自己悟到的才是道理。该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 张三道站起身,裴长卿也跟着站了起来。张三道上下打量了一番裴长卿,微笑颔首,不言不语转身离去。独留裴长卿再次坐于山崖,面朝东方,一直思考到了远方重重叠叠山峦间,迸射出一抹鱼肚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三十七章 捡块好玉 从天京回西蜀的路途很远,更何况是居于西蜀中部睦州的锦蓉城。这路上就要花上足足三天的时日,有时候西蜀王段琳琅坐那马车坐累了,还要下来走一走,路上若是遇到什么飞禽走兽,说不定还要停下来打个猎再启程。沿途上耽搁了不少时间,而段琳琅也丝毫不着急的样子,就这么悠哉行路。这又路过一座山,坐厌了马车的段琳琅骑马行进,看到这山又萌生了想进山里看看的念头。但是转念一想似乎在路上已经耽搁了两三天了,家里走了两个女儿,跑了个儿子,但还有个儿子还在。这个儿子虽然年纪,惹起来麻烦可不比段云凤差多少。更何况府里可没有敢拦着这公子。这几日不在,还不知道他能捅出来什么样的娄子。 正要下令加快行进速度,忽然间只听得几声利器划破长空的声音。段琳琅泰然自若,自有左右重甲骑以盾遮掩。 果不其然,左右林中飞来箭矢全都射在了重甲骑所配重盾上。箭矢威力不大,也就只能在重盾上留下些划痕而已。独孤傅上前问道:“义父,该如何?” 段琳琅左右看了看,抚须道:“这里曾是韩地吧?” 独孤傅看了看四周点头道:“正是韩国破虏道。” 段琳琅闭上了眼睛,只说了一个字,“剿”。 这一个字已然是命令,独孤傅领命率四十轻甲骑下马进左林,又命四十轻甲骑下马进右林。不一会,便听到了阵阵惨叫声响于林中。也就是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左右轻甲骑便一身血迹的凯旋而归。独孤傅手里拎着一颗大胡子男人的脑袋从林中走了出来,身上不染血迹,倒是他那杆青梅的枪头滴着鲜血描路。 独孤傅抬起手里那颗人头对段琳琅说道:“义父,这便是匪首,似乎是曾经韩国的官员,姬卫破国之后便一直藏了起来,在这里占山为王。得知义父进京面圣的消息,才会在这里埋伏。” 段琳琅低眼看了看,淡然道:“扔了吧,脏手。” 独孤傅随手将那人头丢回林中,将要上马却忽然阳光映照在什么上面,照在了他的双眼上。就这一个迟疑的瞬间,看到那是一枚银镖射向段琳琅,他正要出枪。却忽然出现一个身影挡在了段琳琅面前,只听两铁器相交的声音响起。南宫朔一手执扇一手捻镖,落于段琳琅面前,又猛蹬步子,以他的轻功越过整队西蜀铁骑也不过是个眨眼的功夫,暗算之人自然逃不过他的擒拿。 这刺客还想反抗,却完全不是南宫朔的对手。只是一出手变被南宫朔一招擒拿,几番想要挣扎却反倒是被南宫朔拿的死死的。南宫朔不杀这刺客,毕竟有段琳琅在,这人生死必然还是应该交由段琳琅决定。也就是数个呼吸的功夫,南宫朔便提着一个黑衣人回到了段琳琅面前。将人丢在段琳琅面前说道:“王爷,这就是方才打算行刺的那个刺客。” 黑衣人脸上蒙纱,头戴黑帽,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段琳琅刚想说出一个“杀”字,转念一想看看这人样貌,说不定还能知道些什么。比如,这朝廷上,究竟谁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段琳琅看向南宫朔,微微颔首道:“你这孩子是叫南宫朔?” 南宫朔一愣,抬头忙应道:“是,王爷。王爷可有何吩咐?” 段琳琅指着那黑衣人道:“把这个人的面纱摘了。” 南宫朔点头道了声是。 一把扯下那黑衣人的面纱,面纱下的面容倒是让几人都没有想到。这黑衣人,竟然是个女子。段琳琅眯眼看了看只是淡笑却不语,独孤傅只觉得这女刺客有些眼熟,看她那凤眸怒瞪,柳眉上挑的样子,独孤傅忽然想起了一个身影。他蹲下身子捏住那女刺客的脸,抬起仔细打量。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了这女子模样在哪见过,挑眉道:“韩国,韩王韩虔之女,平阳公主韩钰。还以为十年前你和那韩后一同坠江了,没想到你还苟活至此。几年过去了,你倒是越来越像韩后了。” 那本是韩国平阳公主,如今却成了山匪女贼,名叫韩钰的女子,咬牙切齿,恶狠瞪着独孤傅啐骂道:“呸!要杀要剐快点动手,废话这么多作甚!” 独孤傅就要抽剑,段琳琅却开了口,“慢,这人,不杀。绑起来,带回王府。” 独孤傅收回将要出鞘的惊鲵剑,来一轻甲卒拿着绳子交给了独孤傅。独孤傅手脚麻利将她给绑了起来,以防她咬舌自尽还在她嘴里塞了块衣角布。段琳琅心里琢磨着什么,双眸神情微微一变,轻声道:“放到车里去吧,她不会自尽的。” 不知道段琳琅为何会这么说,但独孤傅还是照做,将这平阳公主丢进了马车里,再回来的时候南宫朔已经上马,而段琳琅似乎正和南宫朔说些什么。段琳琅见独孤傅回来,便直接驱马行进起来,还提声说道:“傅儿,你过来。” 独孤傅上马提枪,驱马来到独孤傅身边,“义父。” 段琳琅点点头,看了看两人笑道:“你们两人,认识有多久了?” 独孤傅应道:“回义父的话,我和义弟已经认识二十年了。” 段琳琅抚须疑惑道:“二十年,你这义弟身手如此不凡,当年为何你爹只把傅儿你送了过来?” 独孤傅无奈笑笑,解释道:“义父,当年我们兄弟俩确实有一起在的时候。那时我才从军两年,义弟才被父亲安排到了军中。只是那时义弟功夫尚不到家,身体又比较纤瘦,放在人众里根本不起眼。后来父亲身边还是需要有人在,没有半年的时间,父亲便亲自向义父您要回义弟,这事还是您亲自同意的。” 段琳琅一挑眉困惑道:“我亲自同意的?我为何没了印象?” 南宫朔看独孤傅也是有些为难模样,便开口道:“王爷,人那时还是个不入流的孩子罢了。身子瘦不说,就连本事也没多少。当初在风雪营实在不起眼,人有那自知之明,后来教主用人,这才将人又给召回教里。” 段琳琅思考片刻忽然点头道:“风雪营,南宫朔,我想起来了。在风雪营老实本分,上了战场但也不怯懦。似乎在风雪营人缘不错,你走那天还有不少风雪营士卒营前送行?可是你?” 南宫朔笑笑点头,“承蒙王爷爱戴,还能记得人。” 独孤傅听了南宫朔的这些话不免心里有些叹惋,七年前南宫朔确实本事还没有现在这种程度,放在人群里确实不怎么瞩目。每次战场上都是死里逃生,半年来能够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当初独孤傲要回南宫朔的时候,独孤傅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 后来不知怎么的,回了摘日神教的南宫朔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身武功修为一日千里,短短两三年的功夫,摘日神教中除了教主独孤傲和他独孤傅,再没了敌手。只是一直在掩饰自己的能耐,清楚南宫朔真正本事的,也就只有独孤傲和独孤傅父子二人。 段琳琅频频点头却不再出声,独孤傅和南宫朔自然也就安静了下来。这剩下的路程也就是一天的功夫,直到回到睦州锦蓉城,回到了西蜀王府,段琳琅都没有再生起游山玩水的念头。 “义父,那韩钰该如何处置?” 段琳琅回头看向被独孤傅拎在手里的平阳公主韩钰,笑了笑说道:“让她去做侍女,好好教教她王府的规矩,学好了规矩,就让她去凤麓院。” 凤麓院,那时已经去“游历江湖”的世子殿下所住的院子。独孤傅有些疑惑,让这样一个亡国公主当王府的下人?且不说她愿不愿意,就算是愿意也不排除她会对世子段云凤动刺杀之心。像韩钰这种存在可不少,当初六合国战的时候,死在他段琳琅手下的六国王子王孙不计其数,为何就单单收了这韩国的平阳公主? 心里疑惑自然是疑惑,但他也不会把心里的不解说出来。既然段琳琅这样说,他照做便是。南宫朔却在一旁眯了眯眼睛,打量着韩钰。淡淡一笑不言不语,可这动作却被段琳琅看在了眼里,“南宫朔,你因何而笑?” 南宫朔揖手恭敬道:“人笑是佩服王爷的眼力。” 问话的段琳琅反倒是被他这句话弄得茫然,挑眉问道:“何以见得?” 南宫朔一愣,旋即又是一副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的表情,开扇掩嘴,轻声道:“看来,王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捡到了块好玉啊。” 南宫朔一语中的,几日前段琳琅在昭襄城中遇到扶摇道人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南宫朔眼睛瞥向独孤傅,看独孤傅一副不解模样不由心中暗道:大哥啊大哥,没想到你也有眼拙的时候。 一合铁扇,又对段琳琅说道:“至于为何是捡了块好玉,相信不假时日,王爷便能知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三十八章 江湖游历有鸡有鱼 段琳琅从天京回到西蜀的这段时间,路程其实刚好和他那大儿子段云凤交叉而过。不过是当爹的晚了一步,做儿子的早了一步。父子两人可以说得上是擦肩而过,段琳琅若是被段云凤遇上,想必少不了段云凤的一番打骂。 但这种事情段琳琅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随段云凤“游历江湖”去的,不仅仅有一个牵马的陈姓老仆,还有十二位能称得上是宗师的高手藏匿暗处,不时向段琳琅汇报着段云凤到了哪里。而更主要的,是为了完全保障这位世子殿下的安全。至于现在那位世子殿下身处何地,他现在只希望能够吃上一顿肉。 大夏某条无名的溪边,灌木丛生,西蜀的世子殿下和老陈,就躲到了刚好够躲进去两个人的草丛中。两人瞄上了这溪边的一户人家,段云凤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世子不世子的身份,更顾不得还要什么颜面,填饱肚子才是王道。躲在草丛中的段云凤低声对身边的老陈说道:“老陈,一会你就装成老叫花子。你这模样也根本就不需要装,就是个老叫花子模样。去向那户人家套要些食物,最好能要点钱。本世子已经看过了,这附近只有这么一户人家,家里顶多了也就三口人。我趁你去乞讨的时候去把他家屋后面养的那肥鸡给顺一只回来,就算是被发现咱也能逃得掉。这样晚上又有饭吃又有肉吃,嘿!本世子真是个天才!” 老陈听后似乎很赞同的竖起了拇指,露出了一嘴参差不齐的牙。段云凤一拍老陈后背咋舌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啊!” 段云凤直接一推老陈,老陈一下子就被从草丛里推了出去。这推了出去的老陈才开始有些面露难色,但回头看向自己也开始动身行动的段云凤,老陈还是硬着头皮上了。段云凤看着老陈站在那户人家院门外,拍了拍那朴素的木枝院门。从屋里走出来一妇人,手上还沾着面粉。看见老陈,妇人微笑问道:“老人家,你找谁?” 就趁这个机会,段云凤跑到这户人家院后,四下看清楚,确认无人之后轻松跳进了后院。眼疾手快抓了一只母鸡正要跑路,却又看到一旁晾晒着他不认识的腌菜。贪心的段云凤想要连腌菜一起顺走,可惜他已经拿不下了。 正在他为难之际,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生意大大咧咧的喊道:“诶呀这有啥呀,老人家你等会,我这就去给你拿些腌菜。” 一个粗犷的男人来到了后院,和段云凤正好撞了个对脸。那粗犷的汉子愣住了,段云凤也愣住了。但段云凤反应的快些,保持着微笑,一步一步的挪到篱笆旁,立即翻过篱笆大声喊道:“老陈!风紧,扯呼!” 这一叫才把那汉子算是给叫醒了过来,抄起一旁的农具一边追一边喊着,“你这叫花子!把老子的鸡放下!” “放下了本世子吃啥!老陈!快跑!” 不用段云凤说,老陈早就怀里揣着还有这热乎气的面饼紧跟在段云凤的后面。一老一少,撒丫子没命的跑,那粗犷汉子也就追了两步,骂了两句就拎着农具又折返了回去。 那汉子不知怎么的反倒是笑了起来,妇人看着回来了的上前问道:“什么人啊,至于拿锄头出去?” 粗犷汉子把农具放在了门口,不气反笑道:“没什么人,一个老叫花一个叫花,偷了只老母鸡,看那叫花白净模样倒还不像是叫花子,怕是哪个没落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吧。罢了罢了,偷就偷了,让这一老一少吃顿好的吧。” 汉子回到后院看了看,除了少了一只老母鸡,其他什么都没少。看了看鸡窝里的鸡蛋,汉子嗤笑出声,“偷了鸡不拿蛋,这叫花子也是有点意思。” 段云凤和老陈跑了好远,躲了好久,确定那汉子没有再追来,段云凤这才松了口气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世子殿下怀里抱着老母鸡,这几天来都没见他露出过这么灿烂的笑容。当初进百香楼,也没见他笑的如此激动兴奋。 他上下打量着手里的老母鸡,简直就像是在欣赏美娇娥的胴体一般。吸了吸口水,像是显宝一样,“老陈老陈!咱晚上有肉吃了!你那边都收成如何?” 老陈咧嘴一笑,打开怀里的粗布,里面是四张热腾腾的面饼。段云凤笑意更浓,起码今天终于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手脚麻利把那老母鸡处理了,主仆两人就在溪边烤了起来。也没有什么调味,等老陈确认那鸡烤好了,段云凤也顾不得烫直接拿起串着烤鸡的树枝大口咬了下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普通的鸡,甚至还有那么点腥味。但是段云凤却觉得,这是他过了这么大吃的最好吃的一只鸡。 段云凤吃着吃着突然注意到了,老陈只是在烤火,连饼都没有吃。段云凤愣了愣,把整只鸡一撕为二,递给老陈半只。老陈愣了愣,看向段云凤,一脸疑惑。世子殿下不耐烦地说道:“这只鸡太肥了,吃多了腻歪。还有那饼,本世子吃不完,分一半给你。” 老陈又咧嘴笑了起来,段云凤把半只烤鸡塞到他手里催促道:“快吃快吃,一会该凉了。” 一老一少就这么坐在溪边,一人啃着半只烤鸡,吃着面饼。没一会,一只鸡,四张饼,就被两人吃了个精光。段云凤打个了个饱嗝,这是他自从把身上的银两都挥霍一空之后,吃的最好最饱的一次。坐在溪边的他伸了个懒腰,干脆直接躺了下去。揉着肚子美滋滋说道:“可惜,要是再有壶酒那就更好了。” 老陈只是笑笑,却依旧没有说话。饱餐一顿的世子想了想,忽然坐起身问道:“诶老陈,你说段琳琅给我带的那些从望湖阁拿出来的武学典籍,能不能值几两银子?” 段云凤还是把点子打到了那几本武学典籍上,老陈也终于开了口,“殿下,咱大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当什么都行,就连老婆孩子也能当喽,就是这武学典籍,没有一家当铺会愿意收啊。” 老陈开口已经让段云凤觉得稀奇,又说了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更让段云凤觉得好奇,“这是为何?望湖阁的典籍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才对,怎么就没人敢收?” 老陈咧嘴笑了笑,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说道:“赫赫有名是赫赫有名,但是殿下,假的也就多了啊。大夏又不是所有人都会武功,这真假难辨啊。” 段云凤不由咋舌,又躺了下去,翘起二郎腿抱怨道:“娘的,这算什么破事,这一本本都是银子怎么就不能当了。让老子知道都有谁造假,老子非得弄死他!” 老陈依旧笑着,却不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吃饱了的关系,段云凤就这么躺在草地里睡着了。老陈抬头看了看渐渐落山的太阳,掰着手指算了算,乐呵呵笑了起来,远去捡些柴火的同时,又来到那户人家门口。纵身跳进院中,不出一点声响,从怀里拿出一袋碎银子,少说也有个十五六两,放在了屋门口。敲了敲门,又翻身快步上了房顶。 这次开门的,就是那粗犷汉子。汉子以为还是那一老一少叫花子,可开了门却没见有人。汉子左右看看,正要回屋,却瞥见了地上那布袋。 汉子掂量掂量布袋,皱皱眉头打开袋子,一袋子的碎银看起来不多,但也足够他这一家子几年的花销了。老陈笑着揣着手,等汉子关上门喊了一声“老婆”。老陈跳下屋顶,翻过篱笆,捡些树枝干柴,慢悠悠的扛着一肩木柴回去了。 老陈回去的时候,段云凤还在睡着,老陈又烧了些木柴,起码烧的暖和些,段云凤睡得也就舒服些。坐在溪边又把段云凤的衣服洗了,忙来忙去,把衣服都洗干净了,段云凤还没有醒来。老陈拿起一根三尺来长的木枝,拿着刀把木枝的一端削的尖锐,老陈卷起裤脚下了水。 眯眼盯着水里的动静,眼疾手快,木枝刺入溪水中,再拿起来的时候,木枝的一端便插上了一条草鱼。老陈笑笑把鱼丢上岸,反复几次下来就捉了有十来条鱼。老陈看数量差不多了,这才上岸开始处理这十来条草鱼。清理内脏,洗好,用木枝串起来,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老陈蹲在火堆边上,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着火上的草鱼。这时一个蒙住脸着一身劲装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老陈的身后,那男人对老陈一行礼,拿出一张信纸交给老陈。老陈看后笑了起来,随手将信纸丢进了火堆中。 劲装男人转而消失不见,那信纸在火堆中化为灰烬。天渐渐黑了,老陈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什么,打开油纸是一些细盐。撒了些在烤鱼上,这可是为了给那位还在酣睡的世子殿下特意准备的。 不知是不是烤鱼的香味还是其他什么唤醒了世子殿下,段琳琅醒来就看到了烤的焦黄的鱼架在火堆上。他一下子坐起身来凑到了火堆旁,老陈抬起头呵呵傻笑,指了指烤鱼,拿起一根穿着烤鱼的木枝,递给了段云凤。 段云凤大为惊喜,“行啊老陈!真有你的!” 大口大口吃些烤鱼,恨不得把鱼刺都给吃了。一只鸡,一条鱼,就让现在的段云凤饱餐一顿。但他的“江湖游历”,才刚刚开始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三十九章 武当山上有剑痴 一 日出时,武当山又是别一番美景入眼。盘坐山崖一夜苦思的裴长卿即便是想了整整一夜,都没有给自己一个能够让自己信服的回答。 但是天已经亮了,这也就意味着第三签天权签,他必须该去寻找了。他站起身,看着这武当山的秀丽风景,他的心情却不像昨日那般轻松愉快。他不知该如何下手,偌大的武当山,就这么一支墨签,究竟该去哪里找。武当共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十一洞、三潭、九泉、十池、九井、十石、九台,占地百顷,如此茫茫武当山,找这一支天权签,无异于大海捞针。 裴长卿正打算动身去找,陈清玄却突然出现,“裴庄主,掌教请你去紫霄宫用早膳。宋君平夫妻二人,还有沈宫主都已经去了。” 思虑片刻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总不能饿着肚子在这武当山漫无目的的找这天权签,裴长卿点点头随陈清玄而去。到了紫霄宫,裴长卿发现不止是他们几个。上百名武当弟子全都在这里用膳,就连掌教张三道也不例外。 而张三道左右坐的,一位是那个有些油腔滑调的许三阳,还有一位脸生的背负桃木剑的道长。想了想,即便脸生,但分析来这位背负桃木剑,面如冰霜的道长,大概就是那位被外人称为剑痴,三十年不下山的魏三泫。 偌大的武当山,上到掌教,下到辈分最的弟子,全都在一间屋子里用膳。裴长卿不知道该说这武当山是规矩散漫,还是平易亲和。而且似乎人到的很齐,却唯独单单不见那年纪却辈分高的师叔祖。裴长卿见三人,正要行礼,张三道却笑着点了点头道:“不必如此多礼,武当山没那么多的礼仪规矩,快吃饭吧。” 裴长卿点了点头,正要找个地方坐下,就看到一旁的沈如是朝裴长卿招了招手。她的身边整空了个座位,似乎就是为裴长卿而空出来的。裴长卿坐到沈如是旁边,看沈如是神清气爽的模样,似乎这一晚休息的还不错。沈如是低声问道:“裴公子,昨晚你去哪里了?” 裴长卿拿起筷子的同时说道:“没去那里,就在天柱峰半山腰的一处山崖,和张伯伯聊了一会。” “张伯伯?”沈如是微微挑眉看了看裴长卿,又看向安静吃饭的张三道,好奇问道:“裴公子,张仙人究竟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裴长卿放下汤碗,笑笑低声说道:“我其实并不知道,也是昨天张伯伯告诉我的。他说他与我父亲是旧识,又告诉我让我别喊他‘张仙人’,听着别扭。让我叫他一声大伯,但我觉得‘张大伯’听起来又是怪异,这才叫了张伯伯。而且张伯伯他连我何时出生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觉得张伯伯和我父亲的关系或许有些不一般。” 沈如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想张仙人和裴前辈这等高深莫测的高手,若说他们不认识才会比较奇怪,应该也只是熟络的程度不同而已。” 裴长卿嗯了一声说道:“我以前就时常听父亲讲述三教之地的事情,儒、释、道三教中,儒家的山海书院,佛家的惑禅寺,道家的武当山,这三个地方是父亲讲的最多的三个地方。” 沈如是掩嘴而笑道:“倒是我这广陵宫九流一类,裴公子听得可就少了吧。” 裴长卿端着碗的手一下愣住,眼神游离似乎在想什么能够应对的话出来。见裴长卿这副为难模样,沈如是不由心情大好,强忍笑意道:“裴公子,快吃吧,吃完早膳咱还得快去找那天权签呢。” 裴长卿连连点头,也不出声赶紧用膳。沈如是笑颜如花,吃着早膳却还不是看向不敢看向她的裴长卿。周围的武当弟子虽是道门弟子,讲究个清心寡欲。但沈如是这等天资绝色在这里,谁又会不想多看两眼。但掌教和两位师叔祖都在这里,谁又敢明目张胆的看。都是吃着饭偷摸这看上一眼,看到沈如是如此笑容只为了裴长卿一人,可是让不少的弟子都羡慕不已。 位于上座,始终闭着眼睛,背负桃木剑的魏三泫放下碗筷,低声问道:“大师兄,从方才我就感受到一股极强剑意,是哪位弟子的修为更精进了不成?也不对,这剑意和武当心法不符,不是武当的剑。究竟是谁?” 张三道吃的是最慢的,细嚼慢咽倒是个好习惯。每天脸上都是和善的笑容让所有弟子都觉得这位掌教很是亲和。不同于魏三泫的冷漠,也不想许三阳的话痨。张三道和那独坐山岩的李归真总是能把话控制的刚刚好,这也是为什么武当的弟子都喜欢和张三道以及李归真打招呼,遇上许三阳和魏三泫,能躲则躲的原因。 一旁的许三阳早就吃完早膳,但是就是赖在这里不想走。因为一离开这里,他又会被几位长老拉去复真观继续去炼丹了,所以他每次早膳的时候都是能拖到多久就拖到多久。他斜眼看向张三道另外一边的魏三泫,嗤笑道:“魏师弟,你不如睁开眼睛看看?” 张三道只是含笑用膳,心道自己这二师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至于为何这么说,主要还是因为魏三泫所修的无垢剑心心法,而无垢剑心第五重,就是隔绝双目视外。修行期间本就不可以睁开双眼,而许三阳却偏偏这样去激魏三泫,自然让夹在中间的张三道忍俊不禁。 魏三泫皱着眉头猛地站起身,抱肩离去。许三阳连连咋舌道:“大师兄,我看你还是去劝劝三泫吧,这么修下去,这无垢剑心迟早让他给修成个石头心。” 张三道端着碗,抬头看向离开了的魏三泫的背影,摇头笑了笑,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热汤菜说道:“等着吧,师弟前些日子给解了一签,近几日三泫就会睁眼的。” “师弟?”许三阳一抚胡子,远远望去已经看不到魏三泫的身影,却还是重重点了下头道:“有门!” 早膳之后裴长卿沈如是二人就只见了宋君平和红莲两人一面,只是打了个招呼,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这两人找自己的,他们二人又找他们的。不知宋君平那边如何,倒是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无从下手。漫无目的在武当山各个山峰溪涧,龙虎山的张真人万里掷签,的确让人佩服。但是这几十年后,除了佩服之余,还有四人为他的豪举而大费周章。 李归真自然说了,天权签就在武当内,那自然就是在武当境内。下至那“治世玄岳”的石牌坊,上至天柱峰顶的太和宫。这百顷之地,若是每一处都找过来未免有些太过愚蠢。裴长卿和沈如是走在山林间,裴长卿虽然在走着,但是对于天权签下落没有任何的思绪。不仅如此,他脑内不仅仅有着天权签的问题,还有昨夜张三道所说的一席话都困扰着他。 就在他不解时,忽然一道黑影飞来,沈如是拔剑而出挡住那飞来的黑影,裴长卿回头,两人也看清了那飞来之物是什么。 “桃木剑?莫非”裴长卿眯眼看去,初升朝阳映照下那接住桃木剑的人影一时有些看不清。裴长卿眯了眯眼睛,不由叹气道:“魏道长,此意何为?” 走入树荫下,闭着双眼的魏三泫反手负剑渐渐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明明是桃木剑,但是方才沈如是挡开那桃木剑时,却宛如打在了一块飞来巨石上一般。魏三泫依旧闭着双眼,他可不想那三位师兄师弟如此彬彬有礼,单刀直入说起了自己的来由,“贫道魏三泫,寻着剑意而来,如此说来,这剑意便是你二人所持剑意了。贫道自上武当山已有百年。百年来只修剑道,求得便是以剑证道。从昨日,贫道便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剑意,这剑意很强,甚至要强于掌教大师兄的剑意。所以,贫道特来讨教,还请二位,不吝赐教。” 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相视一眼,裴长卿上前揖手道:“魏道长,我二人此番来只为了天权签而来,可不想再惹其他事端。还请道长……” “二位何必如此废话。”裴长卿话还没说完,魏三泫就强行打断了他,“点到为止,出了什么我魏三泫一人担着!二位,请了!” 魏三泫持剑逼近二人,二人不得已只能应战,裴长卿和沈如是各自施展轻功跳进了林中。魏三泫穷追不舍,看来只有一战才能让他放弃了。只是在裴长卿出剑之前,沈如是皱眉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裴公子,伤势未愈不要勉强,且让我先来和这位道长过过招。” 看她这严肃模样,裴长卿也只能妥协,收回了剑点了点头,看着那追上了他们的魏三泫,转而对沈如是沉声道:“一定要心。” 沈如是笑着点头,一推裴长卿将他推开,拔剑出鞘,剑意随着却邪的出鞘如潮涌般袭出。魏三泫皱着眉头,不解歪头,沈如是站住了脚,反身刺了过去。魏三泫以桃木剑相抗,拉开一定距离,魏三泫才抛却方才的困惑,气势瞬间一改,与其说像是变了个人,倒不如说像是变成了一把剑。他整个人,都如同一把利剑一般,锋芒尽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四十章 武当山上有剑痴 二 剑未至,剑意已至。魏三泫不出手时就像是归鞘之剑。看似没有任何危险存在,但危险就在他宝剑出鞘的那一瞬间。剑意纵横十余丈,对付如此蛮横无形剑意,一味后退反倒是不妥。倒不如硬碰硬,还有些与之相抗的手段。 沈如是立起手中却邪,却邪剑本身就有极为诡异凶烈的戾气。同揜日一样出自天山剑冢,不过铸成可要比揜日完了一些时日。一柄揜日,倾动天山剑冢八位铸剑长老共同锤锻九九八十一日方才完成。而却邪则同样出自八位剑冢长老之手,不过锤锻的时日就要比揜日少了些。共用七七四十九天。同期问世的,共有八剑,皆出自天山剑冢。 每一柄都是稀世罕有的神兵利器,只是揜日却邪的名气太大,掩盖了其他六剑。 却邪虽然锻铸的时日不如揜日,天山剑冢的八位长老所为其倾注的心血也不及揜日。但却邪的名气丝毫不亚于揜日,甚至在江湖上,曾一度有人认为,揜日却邪是一对双剑。 会有这种说法主要还是因为揜日和却邪的前任使用者,剑圣裴旻和广陵宫前任宫主周奭二人在江湖上名望的关系。 却邪剑的诡异戾气,还有出鞘时独有的犹如鬼哭妖泣的声音不绝于耳。魏三泫的十丈剑意被却邪阻断,魏三泫耳朵动了动,闭目皱眉道:“此剑,可是却邪?” 沈如是立剑于前,点头应道:“正是却邪。” 魏三泫沉声道:“你是周奭!?” 听到周奭的名字,沈如是笑了笑,“周奭是我的师父,我是她的弟子,沈如是。” 魏三泫歪了歪头道:“沈如是……周奭的弟子?可是如今广陵宫宫主?” 沈如是刚要开口,却愣了愣,“正是!” 这两个字说的格外有力量,魏三泫也不再多嘴,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即是周奭弟子,理当受之一剑。” 又抬头对沈如是说道:“丫头,你先来。” 沈如是沉气静心,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神一凌,“魏道长,得罪了!” 干脆出剑,毫不拖泥带水。既然出剑,便是决意出剑,既然决意,也就不会有所犹豫。剑意逼人,除了张三道,魏三泫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如此能够让他心惊肉跳的剑意了。 沈如是持剑刺来,魏三泫不躲不闪,举剑与之相抗。那桃木剑剑尖恰巧直刺沈如是的却邪剑尖,明明是闭目却能够如此准确的刺中却邪剑的剑尖。由此可见,魏三泫无垢剑心的第五重境界将要大成。 魏三泫以剑接剑,却像是不满意一般摇了摇头。沈如是见此虽有疑惑,却不去多虑。即是较量,就应该全力以赴,心无旁骛。若有他想,分出个胜负之后再好好想。一心一意,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她的师父告诉她的,二十年来也是如此做的。 沈如是紧扣贝齿,突然挽剑一揽。魏三泫的步子却像是老树扎根一般纹丝不动,反倒是手里桃木剑一抖,明是桃木却发出嗡嗡震响,荡的沈如是一时耳鸣目眩。忙运《太微紫元经》顿时灵台清明,直面刺来的桃木剑也被她顺势接下。 木剑有罡气,却邪剑在接了这一剑以后剑身都在颤抖着。魏三泫伸手接剑,轻抚桃木剑身上的道道由却邪所造成的痕迹,魏三泫神色更加凝重。 沈如是修的是《太微紫元经》,乃是山上炼气士。魏三泫修的无垢剑心自己的道,同样也是山上炼气士。 两方都是炼气士,较量自然不同。裴长卿早就已经在一旁看呆,对于裴长卿这纯粹的武夫来说,亲眼目睹两名炼气士之间的较量可是极为难得的。曾经与沈如是并肩作战时还未曾有此感觉,如今做了一名旁观者,这却邪剑的强横骇人的剑意不由让裴长卿背脊发凉。 如果说沈如是的却邪剑意如同大江大河般汹涌强横,那魏三泫的桃木剑意,却更像是利剑一般。剑意如剑,锋可断水。 沈如是不会放过机会,就在魏三泫敛剑起势的一个短暂瞬间,沈如是脚踩广陵阴阳步,逼近魏三泫面前,压剑上撩。这招可以说是相当狠辣的剑招,但对于沈如是来说,只要是堂堂正正,没有耍手段,可以杀人的剑招,就是好招数。这是她的想法,也是她师父周奭的观点。 魏三泫痴于剑道近百年,又怎会破不了这干脆剑招。他起势的手一松,左手旋即接剑猛压,压制了沈如是的却邪,两名炼气士的两股真气交接,甚至要比手中剑本身要锋利的多。两剑交接,一道锐利的真气劈裂了地面,那裂缝很直,就像是一剑劈下一般。 魏三泫手中桃木剑沿却邪剑脊而上,沈如是撤身抽剑,反压魏三泫的桃木剑。猛然一点,剑上真气竟刺穿了魏三泫在桃木剑上的浑厚真气。魏三泫眉头一皱,桃木剑身微微龟裂,魏三泫闷哼一声,桃木剑上真气更强三分。强到足以逼退沈如是,振的沈如是虎口发麻。 沈如是一退,魏三泫近随而上。所经之地无论是树木还是地面上,都会留下道道如剑痕迹。这自然不是他桃木剑所至,而是他那浑厚剑意,如飓风过境般凶猛。 连退数步,沈如是忽然站定脚步,一抚却邪剑身,竟有阵阵鬼鸣响于山林,只是不知为何,这却邪的威力似乎弱了许多。沈如是来不及思考这是为何,魏三泫已然持剑来至面前,沈如是挥剑一扫,削弱几分魏三泫这强横剑意。迎面而上,横剑挡下魏三泫这一剑。 两剑相交轰然振出一股无形力量,打落了树上新叶。 落叶铺在地上,两人不知何时拉开了数步距离。魏三泫皱着眉头轻抚桃木剑身,两指摸到剑身被却邪所刺出的裂痕,像是心疼一样揉了揉剑身裂纹处。 沈如是不解的看着却邪,不知为何却邪就像是虚弱了一样,即便沈如是运功牵动,也用不出平日里七分威力。她不知道,但是一旁观战的裴长卿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底。 却邪剑,妖魅见之则伏。在这武当圣地,自有三清道祖,各路正神气运蛰于山峰。如此圣地何来妖鬼之说?以妖鬼俯首,动之鬼魅神气为己所用的却邪剑,在这里自然用起来不甚顺手。 但两人还没分出来个高下,裴长卿也不会不识趣的在这个时候将揜日借与沈如是。 魏三泫轻抖剑身,真气化剑气,那三尺桃木剑竟从他手上悬空浮起! 以气驭剑,这便体现出炼气士与一般武夫不同的地方了。若是换做裴长卿这类纯粹武夫,怕是修炼剑道一甲子也难至于此。 而再看沈如是,却邪浮于她身旁,随她指诀变化,却邪剑身抬起,剑尖直指魏三泫。两人几乎同时手化剑指,剑指似剑,猛然一刺。两剑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射出,相触的瞬间正是两方强悍内力相抗之时。整片山林轰然炸响,数十棵百年古树,就这么被两股内力拦腰斩断。 若不是裴长卿以内力护体,恐怕也会像那树木一样被两股内力斩断。 林中落叶掀起,满天落叶遮掩了裴长卿的视线。就在恍惚间隙的功夫,裴长卿看见了左右飞出去俩人影。裴长卿立刻认出沈如是,纵身跃起,脚踏落花不染尘,轻踏落叶接住了被这强悍内力推飞出去的沈如是。 飘然落地,沈如是吐出一口鲜血染于裴长卿胸襟白衣,“沈宫主!沈宫主你怎么样!” 沈如是本就白皙的皮肤此时更是毫无血色,她笑了笑抬眼看向裴长卿,像是勉强自己一样离开裴长卿怀里,可双脚才落地就是一个踉跄,若不是裴长卿及时扶住她,只怕她已经倒地。 沈如是勉强的笑了笑,看向裴长卿胸前衣襟愧疚道:“裴公子,看我这不心的,弄脏了你的衣服。还有,不是都说好不再叫我宫主了吗?” 裴长卿连连摇头,还没说话听得当啷一声,却邪和桃木剑落地,魏三泫接连退了数步,紧皱眉头好像一副难以置信的惊讶模样。但是,他依旧没有睁开双眼。微微抬手,桃木剑飞入他手中。 魏三泫摇了摇头,又将桃木剑负于身后,沉声道:“你的剑,很强。如果我没有算错,你今年不过二十岁,能有如此剑意本事已经实属不易。这瓶易息丸且先服下,不出两日你的伤便可无恙。” 从怀里拿出一只瓷瓶丢给裴长卿,裴长卿伸手接住,弹开瓶塞,将里面丹药给沈如是服下。魏三泫闭着眼睛就要离开,裴长卿却突然开口,“魏道长,请留步。” 魏三泫站住了脚,侧脸转身。裴长卿扶着沈如是盘坐调息,自己提剑前走两步。闭眼呼气,再次睁开双眼时那气势俨然变了一个人,“魏道长,还未与我比试,为何要走?” 魏三泫一挑眉梢,“你?罢了罢了,你气息尚且不稳。不是受了严重内伤,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武夫。有什么好比的?让其他弟子笑话我欺负你?” “我看未必。” 出剑三寸,顿时剑气纵横十余丈。不似江海不似剑,势如流星过天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四十一章 武当山上有剑痴 三 仅是出剑三寸,这如过境流星般的剑意就让魏三泫不由流出了冷汗。这剑意他熟悉,他再熟悉不过。因为他一生所追求无垢剑心,一直追寻的那个人,就是这种剑意。 魏三泫嘴巴一张一合,身体颤抖着,指着裴长卿问道:“她是沈如是……周奭的弟子。那这揜日剑的剑意,货真价实的揜日剑……你是裴旻的弟子!?” 三尺青锋出鞘,魏三泫已经无比确信,面前这个人手里的,正是真正的揜日剑。江湖上不少民间仿造的天山八剑,但任由他们如何模仿锻铸,剑的剑意可不是工匠能模仿的出来的。毫无疑问,这剑意,确确实实就是揜日剑才有的。当的起“天下第一”这四个字的剑意。 裴长卿持剑屹立,不点头也不摇头,毕竟就算点头摇头,魏三泫也看不到,“我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魏三泫突然蹙眉怒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的儿子!” 裴长卿无奈叹息,“我没有理由要骗道长,道长若是不信,试试我的武功不就知道我是真是假了吗。若是道长觉得今日不宜再战,那就另选时日,道长恢复了再来比试。在道长受伤的时候赢了道长,我也觉得有些胜之不武。” 魏三泫握了握拳头,眼角抽动着。似乎裴长卿的话在他听来,就像是看不起他一般。然而裴长卿虽无此意,却是故意要激怒他才会说这番话。只是没想到这魏三泫竟然这么容易就会上钩,只见他一抖肩膀,桃木剑飞出落入他的手中。 切齿道了一声,“来!” 裴长卿暗暗笑了笑,反手负剑抱拳道:“那就得罪了。” 沈如是紧蹙柳眉,气息尚且还有些微弱,“裴公子,不可。” 裴长卿回头看了一眼沈如是,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转身。一步步朝魏三泫走去,魏三泫单手持剑也向他走来。两人步子越来越快,两人疾步相向,两剑交接的瞬间发出刺耳剑鸣。 揜日的剑意让魏三泫毛骨悚然,但他却毫不畏惧,反倒是极其兴奋。他自困武当山三十年,为的就是能有一天自己的剑意胜过揜日剑的剑意。三十年,他修剑百年,悟剑三十年。他是剑痴,没人比他更痴迷剑道。可自他修剑以来,就始终有一座大山挡在他的面前。 剑圣裴旻。 出江湖,便已是剑圣。孤坐剑圣之位五十年,魏三泫便仰望着这座高山五十年。他从修剑,转为了悟剑。悟剑三十年,不胜裴旻不下山。 可是就在不久前,武当一场大雨,他在这场大雨中感受到了武当所有的剑一开始欣喜若狂,却又转喜为悲,痛哭三日。他是魏三泫,是能够听到剑的心声的剑痴。那时他便明白了,剑圣裴旻一念入剑仙,但这位入了剑仙境界的剑圣,仙逝了。 自封三十年,到最后他还是没能翻过他一直仰望的那座高山,此生也没有机会翻过那座高山了。他本想就这样在山上悟剑毕生,心中了无牵挂。谁曾想,今天竟让他再次感受到了这足以让他颤栗的剑意。他此生是无法与裴旻相提并论了,但现在他却有了个要在剑意上赢过揜日剑的想法。 阵阵剑鸣响彻天柱峰,环绕天柱峰的紫禁城中,那剑鸣让不少专心听讲的武当弟子痛苦掩耳。于殿前授课的长老都要以内功护体,才不至于像其他弟子一般痛苦。 独坐于莲峰山岩上的李归真笑了笑,“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喽。” 忽然一声钟鸣响彻武当山,声音不大却足以掩盖刺耳剑鸣,让武当山的每一位弟子都渐渐平复下来。 李归真笑着点头,“还是大师兄有爱心。” 也正是这一声钟鸣,不仅掩盖了剑鸣,还将持剑相抗的裴长卿和魏三泫给强行分开。 魏三泫惊愕转向南山老营方向,又转头向裴长卿。裴长卿不知这钟鸣从何而来,但却有能够将他和魏三泫强行分开的力量,不用多想也能猜得到这钟是谁敲的。 裴长卿还在疑惑,这钟鸣只是为了让他二人分开,还是在提醒他们两人。裴长卿没有再出手,反观魏三泫的动作。 有所余地间,裴长卿回头看向沈如是。沈如是似乎并没有受到剑鸣影响,盘坐闭目,像是想要尽快恢复而运功调息一样。炼气士毕竟还是炼气士,又何况是沈如是这等已被山下人成为仙人的炼气士。 裴长卿也算是心无旁骛了,再看向魏三泫的时候,对方又举桃木剑。既然魏三泫都没有理会那钟声的意思,依旧要分出个高低来,那裴长卿自然也就会奉陪到底。 武当山闻名于天下的剑法《太极剑书》,魏三泫一次都没有用过。裴长卿虽然不知道魏三泫为什么不用那“四两破万钧”的《太极剑书》,反倒是要用一些与武当武学可以说是背道相驰的“硬碰硬”的手段。 裴长卿学的知识不多,就是剑法上还是有些话语权的。虽修的只有黎山三十六路剑法,可在他的脑子里,却总共记住了不下三百路剑法。江湖上几乎有些名声的剑法,他全都烂熟于心。可眼前魏三泫的剑招,他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路数,又属何派。 他不知道也是当然的,魏三泫所修的“无垢剑心”修的就是“无垢”二字。不仅身心不染尘,就连剑术剑法,也不会拘泥于剑路剑招。这一点倒是和武当的《太极剑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是一个“四两破万钧”,一个是“万斤解万力”。 似乎对于魏三泫来说,几两破几斤都无所谓,只要能够破了对手的招式,他的剑意能够压制对方的剑意,便足够了。 魏三泫飞剑而来,裴长卿正要抬剑挡下,魏三泫却忽闪出现在桃木剑后,握住剑柄猛然收剑转身回撩。裴长卿晚退了半步,桃木剑撩在他的衣衫上,明是把木剑,却将他胸口白衣整齐的划开。胸口的鲜红更艳,那已经不单单是沈如是吐出的血。 裴长卿感受到了胸口灼烧的疼痛,这是一位不一样的对手。不同于拓跋啸的阴狠毒辣,又不同于耶律赞的横冲直撞,更不同于独孤傲的望尘莫及。虽是武当辈分极高的前辈,甚至年龄都是个迷。但是裴长卿还是第一次遇到魏三泫这样对手,他认为,他不是没有希望战胜这个武当的剑痴。所以他才会如此拼尽全力的战斗。 而他裴长卿,不仅仅是为了要战胜他而拔剑。 他又一次看向了沈如是,沈如是的脸色恢复了许多。裴长卿缓缓呼气,心里也没了什么包袱。 他立剑于面前,求胜之心越来越强。默默运功调动体内两股真气汇于手中揜日剑。三尺青峰三尺气概,铮铮剑鸣铮铮傲骨。他想赢,想要用这把揜日剑。用他父亲传授于他的剑法,赢过眼前的剑痴。 裴长卿抢先出剑,黎山剑法《落日剑》,留手一剑“渡北雁”。剑疾如风,剑尖如笔。每一剑刺去就像是有远去大雁残影一般。 魏三泫虽然闭着眼睛,但他却明显的感受的到,揜日剑的剑意,变了。不仅仅是剑招变得灵活诡变,就连剑意他甚至都难以摸清准确位置。剑意收放自如,魏三泫想了想自己,修剑百年以来,知道自己而立之年时才能将剑意控制如此。而裴长卿如此年轻,就能将揜日如星剑意控制如此。这不由让他心生焦躁,甚至他的无垢剑心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五十年,他始终无法超越裴旻的剑,难道百年后,他连那个无法逾越的人的儿子也比不过不成?他不甘心,自然会不甘心。他是魏三泫,是天下出了名的剑痴。他修剑七十年,悟剑三十年,他是有望挑起天下剑道的剑客。他心里的骄傲,不允许他输给这个年轻人。 裴长卿的剑越来越快,魏三泫的剑同样越来越快。知道两人的剑只能看到一些残影,还有声声交接阵鸣声。魏三泫忽然眉头一皱,方才与沈如是交手时就已经受了些内伤,这又碰上了只求胜负的裴长卿。任他如何在剑道上天资卓越,傲视天下剑客,也有些招架不过来。 仅是一个迟疑的瞬间,他露出了破绽,就被裴长卿瞬间抓住。“渡北雁”收式又起式,不再是灵活多变的“渡北雁”,耿直一剑,就如白日飞虹。 揽晚霞。 就像这招的名字一样,如雨快剑转瞬即收。犹如落日收霞,眨眼即逝。揜日剑的剑意瞬间迸发出来,长剑直刺魏三泫胸口而来。快如流星,势如晚霞怀天。魏三泫切齿出剑,这一剑便分出个高低! 两剑相交,剑尖相抵。魏三泫紧皱眉头,额头微微渗出汗水。裴长卿双目凌厉,剑意袭人。脖颈上凸起的青筋血管,脸色涨红。两剑相接的瞬间,轰然炸起阵阵轰鸣声响彻武当山。山林间飞花落叶皆被扬起,落下时,每片叶每朵花,皆被剑意一分为二。也就是落叶的瞬间,两人同时收了真气内功,裴长卿擦去嘴上鲜血。转身走向沈如是,沈如是蹙着眉头睁眼看向他。想要站起身,却两腿无力站不起来。裴长卿地上一句“沈宫主,失礼了。”便直接抱起沈如是,去了紫霄宫的方向。独留落叶白发的魏三泫,怔怔愣在了林中。 他抬起手中桃木剑,由剑尖而来的裂纹直至剑格,一片绿叶落于剑身,顷刻间,那柄在魏三泫手里百年有余的桃木剑,断了。 魏三泫张了张嘴吧,握剑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双眸,不可思议的瞪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四十二章 予人余地 断己退路 魏三泫带在身上百年的桃木剑断了。 这个消息从偶遇的几个武当弟子见到后就如浪潮般传到了每个武当弟子的耳中。但与此相比,让其他弟子更为惊讶的是魏三泫闭目三年,今天竟然睁开眼睛了。这些弟子虽然不知道魏三泫因为什么睁开了双眼,可仅仅是睁眼这件事就已经让武当上下讨论的热闹。 在青牛涧歇息的宋君平和红莲二人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红莲一脸不解,倒是宋君平一脸震惊模样。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消息一样,许久才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红莲踏入江湖尚早,虽然知道武当山的大名,也知道他魏三泫剑痴的名号,但也就仅限于此。魏三泫为何闭目,为何只拿桃木剑,这些事情她一概不知。她往溪涧里丢着石头,本来一个天权签的下落就够让她头大的了,又看到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陷入沉思的宋君平她就更加郁闷。她揽住宋君平的脖颈,贴在他脸庞问道:“君平,那个魏道长睁眼和桃木剑断了有那么惊讶吗?你怎么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难道是什么很可怕的事?” 宋君平点了点头,一只手握住红莲的素手,沉声道:“说可怕也算得上可怕,说惊讶也算得上是惊讶。” 红莲不解疑惑歪头看向宋君平的侧脸,“可怕?惊讶?到底算什么?” 捡起青牛涧畔的一块被流水冲刷的圆润光滑的鹅卵石,皱了皱眉头道:“要说起来倒是有些麻烦,魏道长是现在武当辈分最高的几位元老级的人物,修的心法叫无垢剑心,修至第四重便能够身体无垢,如脱胎换骨一般重返年轻容颜。你看魏道长模样不过三四十岁,其实已经有百余岁的高龄。无垢剑心的第五重便是要闭目修炼,不见凡尘不见世。据我所知,魏道长修炼至第五重不过三年时间,这时候睁了眼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魏道长顿悟,直接突破了无垢剑心的第五重境界,所以才会睁开双眼。至于这二” 宋君平叹息一声道:“二,魏道长很有可能是乱了道心,这无垢剑心也彻底的乱了。” 红莲不解问道:“道心乱了?道心为什么会乱?乱了又会怎么样?” 本就是道家子弟的宋君平无奈笑了笑揉了揉红莲的长发,“自己坚信的立场突然被打乱,坚持了许多年的执着突然被别人攻破,无法反驳别人对自己坚持的质疑。很多的。对于道家门徒来说,一旦道心乱了,就好比一般武夫武功尽失,筋脉尽断。只不过道心乱了的,只是个还能动的废人罢了。” 听得云里雾里的红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宋君平自然知道她没有听懂,想了想还是就此作罢不再解释。只是心中担忧,不知魏三泫此番是福是祸。是福自然极好,若是祸…… 宋君平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后退几步又突然跑了起来,跳过了青牛涧。又转身看向青牛涧另一端的红莲,张开了双臂。红莲笑着跳过青牛涧,扑到了宋君平的怀里。浅笑着牵着红莲的手,沿着青牛涧溪流而下。 这边夫妻二人在武当山与其说是寻找天权签,倒不如说更像是在游山玩水一样。而裴长卿却抱着尚未恢复的沈如是回了紫霄宫客房,一路上两人皆是沉默,直到裴长卿将沈如是放到床榻上,才转身低声道:“失礼了沈姑娘,还请沈姑娘原谅。” 沈如是本有些羞涩难言,可听了裴长卿此番话当即冷静下来,看着他的背影,柳眉轻蹙甚是不悦。强压这种不悦心情,沈如是抿了抿嘴道:“裴公子言重了,我还要多谢裴公子呢。不过,我有一事不解,不知道裴公子能否告知。” 裴长卿挠了挠脸颊道:“知无不言。” 这四个字说的似乎有些困难的样子,沈如是微微叹息,裴长卿始终不愿回头看她,这点也让她很不高兴,“裴公子为何出手?魏道长确实应该是感受到了揜日剑的剑意才找到我们。但魏道长已与我交过手,而且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裴公子为何还要和魏道长动起手来?” 这个问题让裴长卿沉默,他右手轻握搓了搓。他愣了愣,回眸看向沈如是。屋外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撒在裴长卿的脸上。他还是没有说话,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失落的事情,低了低眼眸,摇了摇头。虽是在浅笑,眼眸中却写尽了难以言说的落寞。他转身,离去。 他没有回答沈如是,分明是他说的知无不言。可是他真的不知道,那时候的他为何会出剑挑衅魏三泫。沈如是没有阻拦他,倒不如说,是她愣住了。 当沈如是回过神的时候,裴长卿已经离开了。她茫然的坐在床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方才裴长卿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浅笑。 裴长卿走出了屋子,离开了紫霄宫。漫无目的的走在天柱峰的道上,正遇到了要去往山上的陈清玄。两人点头示意,正擦肩而过。陈清玄却突然开口道:“裴庄主,予人余地,犹有余地。” 裴长卿站住脚步,缓缓回头看去,陈清玄同样侧脸看向他。裴长卿依旧没有多说什么,似无奈,又像是欲言又止。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路边青草。见此情景陈清玄慌乱了手脚,正要上前却被裴长卿抬手阻止。依旧是那副似无奈的笑容,点点头道:“予人余地,犹有余地。陈道长说的是,在下必当毕生铭记。告辞……” 转身离去,每走几步,地上就会留下几滴血迹。陈清玄一时无言,看着远去重伤的裴长卿,他想要帮他,却又觉得自己没了帮他的资格。就在犹豫不决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看去,竟是那武当掌教张三道。 他慌忙转身行礼道一声“师祖”,张三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清玄啊,话是没有错,但站在局外来评论略有不妥。不必愧疚,总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这次不能算你做错了。去吧,做好自己分内事即可。” 虽是这样,但陈清玄依旧心里有些不安,但既然掌教师祖都如此说了他自然也就只能听从师祖命令,继续上山去了。 裴长卿不知走了有多远,只觉得走的有些倦了,乏了,便在一条他也不知道叫什么的清潭边坐下,倚靠着一块青石歇息。一旁的潭水很清,比黎山下的那沉剑池还要清。裴长卿注视着这潭中清水怔怔出神,脑中不断思考着种种事情。 天权签的下落何处?方才与魏三泫动手究竟是对是错?予人余地是否真的就会犹有余地?他这算不算坏了武当山的规矩?如果坏了规矩,自己又该怎么做。 这些问题困扰着他,但最让他不解的,还是沈如是问出口的那个问题。 为何出手? 正如沈如是所说,他本可以不用出手,为何还是最后还是拔剑?揜日可折天下兵。但裴长卿更清楚这次不仅仅折断的是一把桃木剑,甚至是一个人的百年道心。 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吗?还是错的? 他皱着眉头,胸口火辣的疼痛让他面目不由狰狞。还有魏三泫那包含了浑厚内力的一剑,虽不至于让他旧伤复发,但对他来说也绝非伤。 裴长卿叹息一声,脑海中已如同一团乱麻。他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心灰意冷,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对,当下对他来说,天权签才是最重要的。他站起身,自言自语道:“天权签,七签,除掉独孤傲。” 但他眼前却突然一花,身子倾倒进了那清潭。冰冷的潭水刺激着他的肌肤,更让他清醒了许多。全身都被这冰冷包裹,他却不愿去挣扎。渐渐下沉下去,视野中只有水面和映照在水面上的阳光。还有一线鲜红留下,那是他胸口的血,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血反倒是扰了眼前这景色。 他感觉到了窒息感,但是却没有游上去。他甚至在想,或许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溺死在这寒潭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沉到了清潭之底,从水面到这潭底约摸有十丈左右,潭底全是干净光滑,有棱有角的青石。裴长卿缓缓的闭上眼睛,就在他就要决定自绝于此时,腰间揜日剑竟颤动起来,发出阵阵嗡鸣声。 裴长卿睁开了眼睛握住了揜日,他不能死,若是在这个时候选择自绝于此,那么就是在逃避,逃避应该由他一人挑起来的担子,逃避他应该面对的现实。他从未想过自己回成为什么宗师,很不奢望成为像他父亲那样万人敬仰的剑圣而名扬天下。 但他同样不想做一个懦夫,做一个不愿面对自己的懦夫。 他猛然在水中起身,转身。双脚落在潭底青石,身子下蹲猛然一蹬双腿,不过两个呼吸,裴长卿便冲出了这池清潭。 翻身落到岸边,单膝落地以剑杵在地上,才不至于让他两腿皆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感受着还活着的感觉。 他站起身回头看去,被这一池潭水清醒了的裴长卿这才看到那清潭旁的崖壁上,有着明显用利刃削出来的“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八个字。 不知这八个字是谁留下的,但在裴长卿看来,这八个字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了极为深厚的神气在其中。怕不是那位武当的开山祖师留在这里的。 裴长卿并没有猜错,这确实就是武当开山祖师,那位八百年前霞举飞升的那位庄祖师以剑留在这里的。 裴长卿望着这八个字,盘坐于清潭边。面此山崖,悟此八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四十三章 小莲峰的大师兄和小师弟 上善若水,这四个字出自道祖之手。厚德载物,这四个字出自撰写者不详的《易经参同契》一书。单单这八字的意思,裴长卿还是知晓的。但裴长卿并不认为这八个字留在这里,就仅仅是用来警示,或者说提示武当弟子的作用。如果只是如此,又何必在这八字中增加如此分量的神气斤两。 裴长卿坐于这山崖前,注视着这八个字心中不由觉得豁然。他喜欢这八个字,如果现在有笔墨,说不定他就会将这八个字临摹下来。但转念想了想,就算是有笔墨他恐怕也不会临摹下来。就自己那字,来临摹这八个字他自己都觉得是对这字的侮辱。既不会临帖,更不会拓印下来。 所以现在他才会坐在这里,不仅仅是想要参悟这八个字的真正含义,更是要将这让他甚是欢喜的八个字牢牢地记下,印在脑中。 恍惚间,裴长卿似乎听到了有脚步声接近。转头看去原是那宋君平夫妇二人,恰好也行至此地。 裴长卿和宋君平相视点头后,裴长卿便继续面壁而思。宋君平看裴长卿如此专注模样,不由好奇看去。看到这八个字突然惊呼道:“没想到这就到了庄祖崖,裴庄主倒是好运气。” 听到宋君平如此说,裴长卿皱皱眉头看向宋君平,“宋先生此言何意?” 宋君平爽朗笑出声,朝裴长卿走去。来到他的身边看向那峭壁上的八个字解释道:“裴庄主看来确实不知此方宝地,这崖,名叫庄祖崖。这潭,名叫北冥潭。这字,就是八百年前武当的那位开山祖师庄祖庄聃以剑所留于此。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仙人真迹,裴庄主这初来武当山就能找到此方福地,着实让人羡慕你的运气啊。” 裴长卿默不作声,只是望着这八字,似乎有些出神。 宋君平喃喃道:“裴庄主这是入了神不成?不应该啊,这字是还有几分神气意愿,到也不至于让人如此入神才对。莫不成……” 红莲上前问道:“君平,这裴庄主是怎么了?傻了?” 看看坐望庄祖崖的裴长卿,宋君平还是难以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摇了摇头,示意让红莲不要去打扰他。宋君平虽是摘日神教之人,但是却不曾干涉过裴长卿。即使是现在那天权签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他也没有动手。他心里,始终有一个自己的道,不可逾越的道。 宋君平和红莲就这么静悄悄离开。裴长卿专注于那八字,根本就没有在意他们夫妇二人的动向。他缓缓闭上眼睛,那八字已经如画般烙在他的脑海中。不觉间,他竟进入了一种“忘我止境”。 莲峰上那位依旧独坐山岩的师叔祖睁开了眼睛,“这裴庄主,莫非当真和武当有何缘分?” “别管什么缘不缘分了。” 李归真不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那可不好说,大师兄,我看他身上大有紫气升腾之相,年纪尚轻断然不能是什么当世圣人。而且你没发现吗,他来了之后武当的气运,变了。” 张三道同样来至山巅山崖边,将手里托着的粗布打开,里面放有几块糕点递给了李归真。李归真笑着接过,立即捏了一块丢进嘴里,“还是大师兄疼我,记得我爱吃这山下的糯米糕。” 李归真美滋滋的品尝着这糯米糕,笑眯眯的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张三道两手负后纵观这武当七十二峰朝大顶的山川气脉,就唯独那座髽髻山格外乍眼。七十二峰朝大顶,唯有一山不朝爷。相传八百年前武当祖师庄聃来此开山立派,第一个选择的就是那髽髻山,结果祖师爷坐在山上的时候那髽髻山承受不住祖师爷的道行,愣是被武当祖师爷一屁股给坐歪了。 这才出现了七十二峰朝大顶,唯有一山不朝爷的奇妙景象。 本应如此,也理应如此。八百年来就是这样,八百年后应该也是这样。 可就在裴长卿登上武当山那一刻起,这八百年的气脉底蕴却变了副模样。 李归真托着下巴吃着糯米糕,看向笑颜拂春风的掌教大师兄,“大师兄,魏师兄的事你如何看。” 张三道睁开眼睛不知看向某处,“师兄解签看卦可不如你,能怎么看,命里当有吧。就看三泫他能不能想的通了,裴旻这个存在本就让他自己压了自己近百年。裴旻走了,他的儿子却还是能够压制三泫一手。三泫那倔脾气,只能看他自己的了。” 嘴里始终都没有停下的李归真挑了挑眉,“也不能这么说,这倔脾气说不定就有人能治呢?大师兄,你就不怕这位裴庄主在这住几天把咱武当山的气运搅和乱了?” 张三道瞥向李归真道:“不是师弟你让他上山的吗?” 李归真把最后一块糯米糕丢进嘴里,两手揣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诶大师兄,他上山的利弊我可都是给你说的清清楚楚的,允许上山的还是你,你可别想让我背锅。” 张三道呵呵笑道:“是吗?我有说过吗?” 李归真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大师兄,是谁说的,让他来,一个人他还能改了武当八百年气运底蕴不成?啊?谁说的?” 李归真这呼吸模仿张三道的说话风格逗乐了张三道,“也就是你,还能这么调侃大师兄了。就是我说的,我还能赖账不成?他能动就尽管去动,大不了就是断个山川气脉,溪涧灵气。怎么,没了这些咱武当山就活不下去了? 武当山传承至今,也没怎么依仗着这里的钟秀灵气不是?山上人又不多,自家人种种地,养养家畜,咱不过得也不愁吃不愁穿吗。 难不成咱种个地,养个家畜也得靠着老祖宗给的山川气脉不成?武当山这么大,就两百多人,还养活不了自己了?” 张三道的话让李归真笑意收敛了一些,但依旧微扬嘴角,“大师兄,武当大兴八百年,武当当真就要这么衰落下去?” 武当大兴八百年,这句话早就深深烙印在没个武当弟子的心中。从武当祖师爷说出这句话至今,恰有八百年。这八百年里,自庄祖霞举飞升那日起,武当确实一年不及一年。时至今日,虽然每年大夏皇帝依旧还是会到武当来走一走,只是这走的,远不及以前的历代帝王要兴师动众些。 李归真的担心张三道不是不能理解,武当大兴八百年,八百年基业难道就要这么付之东流不成?可武当山上没有一个人太过去在乎武当是不是能够继续兴盛下去,也不在意江湖上是不是还有武当的一席之地,更不会在意朝廷是不是还重视武当。 张三道咂了咂嘴,挠了挠鼻尖,“我这个做掌教的都还没担心武当大业就会这么砸在我的手里,愧对武当历代先人。师弟你怎么先愁苦起来了?咱山上就属你最潇洒自由,看看你那整天炼丹的三阳师兄,还有被长卿给乱了道心的三泫,还有你大师兄我。哪个不羡慕你这日子,你怎么还自己给自己找起来苦愁了?” 李归真又转头看向眼前武当风景,沉默了。张三道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师弟可是他一手带大的。虽说有些地方确实天资卓越常人所不能及,但说到底在张三道眼里,他还是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孩子罢了。李归真是张三道一手带大的,又遵从师命,代师收徒,这才使得李归真的辈分如此之高。 别看他好像不问世事,整天独坐这莲峰山岩之上。实际上他确实武当山上最在意武当未来的人,就连张三道对于武当是不是还能继续大兴下去都没什么兴趣,倒是李归真,相当在意这件事。 张三道看他如此苦相,反倒是呵呵一笑,“看你这心事重重的模样倒是新鲜,也好,等我哪天百年之后,你能这么为武当山着想,我也就能放心的把武当交给你了。” 李归真无奈苦笑,再次看向张三道,“大师兄,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把武当交给我?也亏你想得出来。武当山又大师兄你们三个坐镇这才能够太平了这么多年,要是我做了这个掌教,只怕不光是其他道统正宗,就连一些不入流的蝇营狗苟也会来分上一羮。再说了,大师兄你《大罗天经》已然修成,还百年之后,再给你百年,你差不多也该想祖师爷那般了。” 张三道却依旧还是一副和善笑意说道:“话不能说的这么绝,你又没给大师兄我看过卦解过签,怎么知道大师兄我会怎样?再说了,让你做这个掌教,我说让你管着武当了?来打架的就交给你三泫师兄,来吵架的就交给你三阳师兄。来了送礼访山,必须你出面的时候,你再出面,这总行了吧?” 李归真撇了撇嘴摇头道:“行吧行吧,反正差不多等我百年之后,大师兄你还是这武当掌教。姑且,就先这么答应你吧。” 张三道笑意愈浓,缓缓点头,低声道:“足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四十四章 字中气运终有属 日昃时,沈如是的伤势已然恢复的差不多。她离开了紫霄宫,快步去寻找着裴长卿。一路打听过来,一些武当弟子只是见到裴长卿下了天柱峰,具体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沈如是有些焦虑,生怕这时的裴长卿若是与宋君平他们相遇,又恰巧争斗了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沈如是快步下了天柱峰,恰好遇到了似乎要去往莲峰的魏三泫。只是此时的魏三泫,不再是那般年轻模样。披头散发,双眼无光,面黄枯瘦,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提着一柄已然断了的桃木剑,走在上山的路上。 沈如是大惊失色,她一时间没有认出这人居然就是魏三泫。当她认出了魏三泫的时候,不由惊呼出声。可魏三泫连看都没有看她,继续一步步艰难的走在道上。沈如是注视着魏三泫渐渐离去,直到消失在远去的山林中,惊慌的沈如是这才回过神来。 喃喃自语道:“魏道长都伤重如此,那裴公子岂不是!” 沈如是步子更快,这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地上的已经干了的鲜血脚印。沈如是倒吸一口气,急忙一展轻身功夫沿着这步步血迹寻去。直到她追到了天柱峰以北的北神道,她就远远看到那坐于北冥潭边的裴长卿。 “裴公子!” 她不仅没有停下步子,反而直接飞了过去。 裴长卿听到了沈如是的声音就睁开了双眼,转头间,沈如是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裴公子!你没事!?” 看沈如是这一辆焦急慌张的模样,裴长卿倒还不明白了。但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鲜红倒是想了起来,“应该是没事了,劳烦沈姑娘挂念了。” 不知怎么的,沈如是似乎从这平静的言语中听出了些许淡漠。沈如是看着裴长卿胸口的上,心抬眼看向他,谁知他竟然还在注视着那山壁上的八个字。沈如是同样看去,喃喃道出这八字来,“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裴长卿点了点头低声道:“方才遇到了宋先生,他告诉我这八个字是那位武当的开山祖师留在这里的。沈姑娘,你仔细看看,我倒是觉得你应该能看出这八个字其中的端倪。” 沈如是虽然还有其他话想要说,但看裴长卿那入神的模样这才打算把想说的话放一放,看向了庄祖崖,那八个字映入眼中。对于沈如是来说这八个字单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值得过多注意的地方,这八个字苍劲有力却又行如流水,确确实实是一手好字。但仅仅如此在沈如是看来还不至于就足以让裴长卿痴迷如此。 裴长卿忽然笑了笑,闭上眼睛沉默着。沈如是好奇的同时依旧看不出这八个字中到底有什么端倪,正要开口询问。忽然这庄祖崖无端起风,强风吹拂,却邪剑剧烈抖动着发出像是雀跃般的嗡鸣。直到大风过境,裴长卿也睁开了眼睛。再看向庄祖崖的那八字却有了些许变化。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上和水,德和载这四个字俨然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神气,和另外四个字相比,这四个字就像是垂暮老人一般,失去了本有的精、气、神。裴长卿不解这是何故,只有看向了沈如是似乎想要寻求个答案。 沈如是似乎也看出了这八个字的些许变化,轻蹙眉头很是疑惑,“裴公子,这字” 裴长卿却苦笑摇了摇头,很显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两人又听到似乎有脚步声渐进,同时看去原是宋君平和红莲又折返了回来。宋君平看到沈如是也赶了过来笑问道:“裴庄主,可有何参悟?” 裴长卿只是摇头,“参悟没有,倒是有了些奇妙的事发生。宋先生见识广,不知道先生知不知道这是为何?” 顺着裴长卿所指,宋君平抬头看向庄祖崖,眯了眯眼睛转瞬惊愕的瞪大了双眼。猛然看向裴长卿和沈如是忙问道:“裴庄主,沈宫主,你们二人身体可有何异样?” 裴长卿和沈如是相视一眼,又对宋君平摇了摇头。宋君平甚是疑惑,思虑间恰好瞄到了两人的佩剑,“二位的佩剑可有何异常?” 裴长卿皱了皱眉,将揜日剑从腰上解下拿在手里,轻抚剑身拔剑出鞘,却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变化。沈如是则直接拔剑出鞘,霎时间那却邪的锋芒烁烁,寒意逼人,显然要比之前的却邪剑更是多了数倍锋芒剑意。 宋君平连连点头,表情竟有些欢喜模样,“是了是了,看来我想的没错!” 莲峰上李归真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一旁的张三道笑问,“大师兄,这下可厉害了,一口气拿走了四个字的精气神,武当命脉直接变了,你还不出手阻止?” 张三道合上手里的道籍放回衣襟里,耸耸肩摇了摇头道:“阻止?怎么阻止?祖师爷的字自己愿意跟人家,我难道还能阻止让它回庄祖崖上不成?又不是人家自愿拿的,愿意走就走吧,不就是少了四个字的精气神,武当命脉变了变,还不至于过不下去。” 就张三道这豁达气量,李归真自认这辈子是学不来了,“也就是大师兄你这般海阔胸襟,换做别人这下能心疼死。” 李归真的话让张三道呵呵一笑,放眼看向庄祖崖的方向说道:“心疼!怎么不心疼的!那可是祖师爷留下的八百年的底蕴,就这么跟人走了,能不心疼吗!我倒是明白了,一些送女儿出嫁的父母为何会哭的如此伤心,多半也像是这种心情。 可心疼归心疼,这八个字的精气神就像是那待出家的女儿家一样。早晚都是要跟人家走的,难道还要让它留在武当过个千百年的,让它的精气神全都流逝了干净,想那呆在家里人老珠黄的大姑娘似的?心疼归心疼,这能离开以后也就有了它自己用途。强留不得,留不得啊。” 李归真一脸可惜的摇了摇头,“倒是没想到,武当八百年的基业,这字的精气神说没就没了。还没让自己人拿走,倒是便宜了山下人。没想到本以为就算走也就是走个一两个字,这倒好,一下子走了一半。更没想到,本以为会是那得天独厚的胚子带走这字的精气神,结果竟是跟了那块璞玉。大师兄,这事你怎么看?要是让魏师兄知道了,现在岂不是要命绝于此?” 张三道瞥了一眼李归真,意味深长的笑笑,“你魏师兄方才就去了紫霄岩,你觉得他还会管这等闲事?” 李归真没有回话,只有叹息摇了摇头。 北神道上从方才沈如是拔剑出鞘的那一刻便是剑气纵横,这剑气让人心惊肉跳格外兴奋。过了一时的兴奋上头,宋君平冷静下来的时候却慌张了起来,“沈宫主,虽说我这作为一个外人来说这话不太好,但是这字的精气神关乎武当气脉,就这么拿走了四字,只怕会对武当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沈宫主,还望慎重。当然,鄙人只是提醒一嘴,这字是自己认了沈宫主,应该如何自然是交由沈宫主自己决定。” 这番话让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再次意识到这八个字对于武当来说究竟有着怎样的分量,这八个字存在,本身就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八百年前武当祖师庄聃所留,八百年后却有四字气运主动跟随了沈如是。这其中缘由,又或者说是因果,没人能说的请。哪怕是将那莲峰上的师叔祖,解经论道的掌教找来,他们也说不清个所以然来。 裴长卿不由苦笑,喃喃道:“若是十三叔在就好了。” 这一句话可是让沈如是听得清清楚楚,她看了看却邪,又看向了换了一副豁然面容看向她的裴长卿。裴长卿嘴角微扬,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忧虑的事情,“沈姑娘,如何做安心决定就是,就算是带走,我觉得武当的各位也不会多说什么。” 沈如是心里言语难开口,反而做着违心的笑容,似乎毫无顾忌和负担一般,“既然这字的气运随了却邪那我便承住这份气运。” 裴长卿微微点头,就连宋君平都不由感叹沈如是不亏是广陵宫的宫主,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决意,心无杂念一意无悔。 收剑入鞘这北神道上的剑气也随之敛入剑鞘,既然已经决定,沈如是自然也就不会后悔。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八个字已经少了四个字的精气神,但起码这庄祖在这留下八个字为之如何,裴长卿或多或少明白了些。只是还有这字中的意思,他该如何去解对他来说,依旧绝非易事。 为分散其无奈心思,裴长卿看向了宋君平和红莲问道:“宋先生和老板娘可有了天权签的下落?” 宋君平苦笑间,红莲已然开了口,“没有,这么大个武当山,哪能是说找出来就找出来的。话说裴庄主,你和沈宫主不是有天枢天璇二签吗?都说七签间相互有所联系,难道这天枢和天璇就没有给你们什么提示不成?” 裴长卿摸了摸腰间天枢签,一脸无奈。 倒是沈如是看起来很轻松的模样,“七签之间有所联系自然不假,但当时天枢天璇二签给我和裴公子的提示也就只有‘玄武当道’四个字,这四个字不正是说的武当山?而且李道长也说过了,这第三签天权的确就在武当山中,难道老板娘还能从这四个字里悟出些别的门道?” “我” 红莲一时哑然,宋君平却反复将这四个字念了一遍又一遍,“玄武当道,玄武当道” 他这一念不要紧,倒是把裴长卿给念了个明白,倒不如说是他们两人同时明白了这四个字究竟在说的是什么。宋君平快了一步一展轻身功夫远去,裴长卿紧随其后,两人要去的地方看来也是同一处。 沈如是和红莲面面相觑不知这两个人究竟突然明白了什么,只能先追上去,可他们两人的轻身功夫,哪里比得上裴长卿和宋君平两人的步子。 只能注视着两人愈行愈远。 莲峰上,张三道和李归真同时笑了起来,李归真敲了敲下巴伸出手掌,“五块糯米糕,我压宋君平。” 张三道和李归真两掌相抵笑了笑,“你下山,我压裴长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四十五章 驼碑鼋石 武当山中除了那些还在山中修行的弟子们,还能见几个身影穿梭在这山林之中。 裴长卿的轻身功夫本就得天独厚,即便宋君平的轻功也不差,甚至比裴长卿快一步行动起来。但他还是被裴长卿给追上。 裴长卿转身扫出一腿,宋君平急忙停下步子躲过这一脚。落在地上面露苦涩的宋君平挠了挠头,“裴庄主,动手可以,事先说好咱都别动家伙,谁能拿到手就是谁的。” 就算宋君平不说裴长卿也正有此意,他不想和宋君平刀剑相加。 拦住宋君平的去路点点头道一声好,这时候沈如是和红莲也追了上来。见两人这架势就要交起手来,沈如是和红莲倒是不明白为什么了。 宋君平回首看向两人说道:“红莲,不要插手。沈宫主,还请你也不要插手。” 沈如是看向了裴长卿,见裴长卿微微颔首沈如是才应了下来,“好,我不会插手,也还请老板娘不要干涉他们二人。” 红莲点点头,两手一挽长袖负后,连退几步示意自己不会擅自干涉他们,“你放心,君平不让我出手我就绝对不会出手。还有你也是啊!谁动手谁狗!” 也不知道她这是玩笑话还是认真说出口的,沈如是只是含蓄一笑点了点头。 宋君平又看向裴长卿,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容,似乎是因为红莲的孩子气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敢说出口。 裴长卿没有过多评价这事,他莫名的能够理解宋君平的难处,“宋先生不必羞愧,我倒是挺佩服宋先生这才是大丈夫大之能为,若不是立场有异,真想与先生坐下共饮。” 宋君平无奈轻叹,却又浅笑道:“鄙人也正有此意,这番争夺之后,不知道裴庄主可有兴趣?” 裴长卿乐呵笑道:“岂会没有?裴某随时奉陪。宋先生,请吧。” 见裴长卿已然起势,宋君平自然也不会犹豫含糊,“裴庄主,得罪了!” 宋君平脚踩终南山身法功夫“履霜步”,身法灵巧迅捷来至裴长卿面前,一掌提于腰际,猛然打出似有大寒破冰之势。 裴长卿旋即后退一步扎稳了步子同样打出一掌,两掌相抵顿时爆发出一股强悍余威。 两人皆退后三步,相比起来,裴长卿显然要痛苦一些。这也无奈,毕竟才和魏三泫如此争斗一番,伤势还未痊愈,武功不及全盛时三分之一。 裴长卿握了握振的发麻的手掌,皱眉道:“破冰掌,如此境界的破冰掌。我实在不明白,宋先生,你为何要离开终南山。” 宋君平默不作声,裴长卿也不再追问。 宋君平又踩“雁雀步”,动如流水,跃如雁雀南去。拳如疾风,掌如浪涛一般。 裴长卿躲过一拳又跟来一掌,撤身躲闪,又俯下身子上前一步,手掌朝宋君平下颌打去。宋君平急忙侧头闪躲,但裴长卿这凌厉掌风撕扯的宋君平面部如火烧般疼痛。 宋君平躲过这一张,左手掌五指半曲,横向朝裴长卿耳根掠去。裴长卿只能抽身回避,若是被这一掌打中他可以确信自己必然会当场昏厥过去。 这次裴长卿先发制人,手变剑指脚踏赶蝉步身法诡变。宋君平连连退步却也不及裴长卿追的快,裴长卿剑指一出,宋君平以掌侧掩裴长卿这一指神通。掌贴裴长卿手背,他只觉好像是贴在上利剑剑身一般。 引过裴长卿的剑指化解这一指七分力,裴长卿旋即转身手刀朝宋君平脖颈砍来。宋君平心道你这一手若是含有真气下来,我还不得身首异处了? 抬手以虎口扣住裴长卿手腕,又是牵引一招将裴长卿这一手刀反压一侧。 宋君平将裴长卿的招式一一化解,这便是终南山绝学之一,《北斗九式》。乃是天下独门的道玄之学,被江湖上称之为“天下一守”。 以其三分力,化其九分功。虽是终南山武学,倒是有几分武当《太极拳》的模样。不过一个是攻,一个是守。灵活性和主动性,自然不如了武当的《太极拳》。 裴长卿左手被宋君平反压制住,却没有丝毫慌张,原是他早已有所预料,转身一步踏在宋君平两腿之间,右手贴在了他的腹那一瞬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下个瞬间宋君平的视野却突然模糊了。 当他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从地上坐起身来愣愣的看向了已然收式的裴长卿。裴长卿没有多言,转身离去。宋君平挠挠头,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是黎山铸剑山庄的拳掌武学中的“震山打”,看到远去的裴长卿才忽然想到还有那天权签要拿到手才行。 连忙起身脚踏轻功追去,但他的轻功却就是比不得裴长卿的轻功。一路紧追还是被裴长卿甩了七八丈的距离。裴长卿回首看去,见那宋君平穷追不舍的样子倒是可贵,但对于裴长卿来说那天权签更加重要。 疾走落花不染尘,随手取来一片空中落叶转身朝宋君平丢去。那落叶如刀,宋君平知道若是挨上这一招那可不得了。可只顾着追裴长卿的他现在躲闪只怕已经来不及,只能放慢了速度,两手臂挡住面部只希望这飞叶不会射穿他的手臂。 但是知道他的脚步都停了下来,那该来的疼痛感都没有出现。宋君平放下双臂,哪里有什么如刀飞叶,只有一片绿叶从他眼前飘落在地。 “被骗了!” 再抬头看去时,裴长卿早就不见了踪影。这时就连沈如是和红莲都已经追了上来,宋君平也是无奈,心中既有感激也有怨念。 感激在裴长卿没有真的要杀他的意思,怨念就在宋君平当他是个磊落君子,却没想到栽在了裴长卿这一手骗人的把戏上。 宋君平赶忙追了上去,即便追不上放弃了天权签。赶过去看一看这天权签究竟藏在了哪也是好的。 沿途即便没有裴长卿在,宋君平走起来也是毫无犹豫。他十分确信,裴长卿想到的地方,一定和自己想到的地方是同一个地方。 绕过了天柱峰,临过莲峰,直至天柱峰以北大莲峰下有一清潭。潭边有一溪涧,溪涧由一面峭壁顺流而下汇聚成潭。就在那峭壁上,那溪涧源头径流的地方刻有四个大字,可在场的诸位也就只有裴长卿认得。 若问为何,因为这三个字正是同七签中所藏玄籍相同的大魏金篆。 裴长卿就站在溪边,注视着正对清潭,正对那四个大字的奇异怪石。这怪石说怪不怪,因为这石头一眼看去就能看得出来宛如神兽赑屃,老鼋驼碑。 宋君平同样来到潭边,看了看那池清潭,又看了看那天然而成的赑屃驼碑石,叉腰道:“怎么样裴庄主,是不是在这蛰龙眠潭找到了天权签?就算抢不到,起码让我瞧瞧也好啊。” “蛰龙眠潭?”裴长卿回头看向那四个大字笑了笑,“这可不是什么蛰龙眠潭,那四个字写的正是‘玄武当道’。不知这蛰龙眠潭的名字是从何而来。” 宋君平一挑眉道:“裴庄主认得这字?” 裴长卿只是点头,视线却还是落在了那潭前的驼碑赑屃石上,“宋先生,你怎么看。” 宋君平一愣,皱眉道:“怎么看?莫非裴庄主并没有找到天权签?” 虽说无奈但却是事实,裴长卿也很是困扰,“玄武当道这四个字结合在武当山,再寻其具体地点,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块驼碑赑屃石了。但我方才已经将这块奇石找了个遍,就差把它给掀起来和打碎了。难不成,还真要毁了这块奇石不成?” 宋君平愣了愣,回头看向峭壁上那四个大字一时也陷入了苦手。 沈如是灵巧跳上了那峭壁,那峭壁不过十丈左右,跳到峭壁之上的沈如是俯视下去,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裴长卿沉思片刻,突然毫无征兆的跳进了身后清潭,几个呼吸的功夫裴长卿钻出水面,沈如是就蹲在潭边等着他,见他出来就伸出了手。裴长卿握住沈如是的手上了岸,抖了抖浸湿的衣裳说道:“这潭水不过三四丈的深度,水里干净的很,连条鱼都看不多,跟没有天权签在。” 宋君平也想到了这潭水的问题,毕竟“玄武当道”,可能说的是这潭清水挡住了那驼碑赑屃的去路,只是宋君平的速度慢了一些,裴长卿先去那潭底看了一番。 裴长卿坐在阳光下,晾晒着身上湿透了的衣裳,无奈说道:“莫非,我们都想错了?” 宋君平摇摇头道:“若是一开始,鄙人可能会认为是想法有误。但是裴庄主既然说那四个字正是‘玄武当道’,那么我就确信会是这里。” 裴长卿起身来到奇石旁,反复打量还是不明所以,“看这石头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岁月,若是那位张真人真的万里掷签将天权签投到了这里,这块赑屃驼碑石不应该还如此完好才对。宋先生,你还有何高见?” 宋君平摇了摇头,心道你这个看过签中真籍的都想不到,我这个凭四个字就找到这里的人已经很不简单了。你都不知道还来问我? 但想要抱怨的太多,干脆就不说出口,千言万语的抱怨最后只化为了一声叹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四十六章 玄武当道 山下人愁断了肠,山上人笑弯了腰。 李归真搓揉着手里用来包糯米糕的油纸,托着脸问道:“大师兄,要是他们俩都没找到该怎么办?算谁的?” 张三道翻阅手中道籍的最后一页,合上了手里的《洞玄灵宝经》,“能不能找得到,师弟你不是比我要清楚?” 李归真呵呵笑道:“万一呢。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大师兄,这都几个时辰了,我觉得啊,确实够呛。” 若是从今早开始算起,到现在来说确实用的时间太久了些。虽然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外因素,但已经找到了关键所在的他们却还是无从下手,这才让李归真怀疑起了自己推演出来的结果。 张三道坐了下来,发出一声好像老者叹息般的声音,敲了敲肩膀就像平日里晒太阳一样。似乎对于裴长卿他们的事情毫不在意。 看张三道这番态度,李归真不知是不是受了掌教大师兄的影响,李归真对于此事似乎也开明了许多,“找不到的话,大师兄,你会出手吗?” 张三道看着风景钟秀的武当山,手指敲了敲膝盖,迟疑片刻才开口说道:“应该会吧。” 大莲峰下那清潭边,四人已经沉默了许久。最耐不住性子的红莲突然走向了那驼碑老鼋石,抬掌就要打下。好在宋君平步子快了一步挡在了红莲面前,红莲气的直跺脚,指着那奇石道:“玄武当道玄武当道,除了这玩意还能有什么东西?把它砸开看看,没有大不了就再去找别的地方就是了!” 宋君平连连苦笑,揽着红莲远离那块驼碑老鼋石,“这东西可不能砸,你若是砸了,那可是个大过错。” 红莲一挑眉甚是不悦道:“这是为何?” 宋君平一脸为难,显然是一副知道为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的模样。裴长卿起身摸了摸那驼碑老鼋石道:“老板娘大可以将这东西理解为风水一类,倘若毁了这奇石,只怕武当八百年的大气运就会毁了啊。” 红莲依旧不解,反复打量着那驼碑老鼋石,“就这么一块破石头,还能关乎到这偌大武当山的命脉?子,你别唬我啊!” 红莲这种脾气裴长卿倒是不讨厌,只是稍有些暴躁,到算是开朗。不过虽然裴长卿没有放在心上,可宋君平倒是愧疚,“红莲,不得无礼。裴庄主说的没错,简单来解释确实就是这么回事。武当山上许多类似奇物都是如此,可不要随便就给打碎挪动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宋君平和裴长卿慌忙看去,那驼碑老鼋的碑竟然就这样轰然倒地。裴长卿看到那整齐的裂痕,倒不如说是切痕,想也没想的就看向了沈如是。 果不其然,沈如是刚刚收剑回鞘,看向一脸呆然的裴长卿和满脸惊恐的宋君平,忽然才想起来原来还没有告诉他们两个一声就动了手,“你们放心,我从便随师父学习过地相堪舆,这石龟确实稍有关系,但不至于危及武当命脉。此地石龟乃神兽赑屃,倒是有些像昆仑天池的那只驼碑大鼋。 那大鼋少说也有千年寿命了,自昆仑山立派以来便在了。大鼋背的是近千年来历代帝王的丰功伟绩,包括到了如今的那位夏昭灵皇都想要在那大鼋驼的功德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倒是这块没有任何字迹的石碑,若是说这奇石就是天然而成那未免有些太过巧合。玄武当道,没了这石碑的石龟,不正是那龟蛇灵兽玄武吗。” 裴长卿被沈如是的一番解释说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嘴巴张张合合不由哑然。沈如是难得见到裴长卿这一脸的木讷不由忍俊不禁,“不知,对裴公子有没有什么帮助。” 沈如是这番解释已经很清楚,不止是裴长卿听得明白。就连宋君平都不由赞叹这个沈如是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宋君平忽然脑内闪过一道灵光不由惊呼出来,“玄武当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啊!” 裴长卿和沈如是都被宋君平这声惊呼吸引,红莲倒是被突然惊呼出来的宋君平吓到。宋君平看向裴长卿笑道:“裴庄主,这天权签,鄙人势在必得!” 忽然凌虚一掌打出,将那石龟还有断了的石碑皆都打碎。就在石龟和石碑碎裂的同时,他们身后的那清潭突然泛起涟漪。水中涟漪越来越大,直至几人看到在那清潭中央似乎有什么异物从中涌出。 就在几人的注视之下,在那清潭之中缓缓升起一个比起那神似的驼碑石龟,从这清潭中升起的那威严雕塑可是一尊栩栩如生的威严龟蛇,玄武石像。 裴长卿应当是最为惊讶的,毕竟方才他才刚在那清潭中查看一番,并无任何异样。怎么这打碎了潭前的奇石就从这潭中升起了这么一尊威严石雕? 宋君平跳上石像后背,俯下身子笑意更浓,从那龟背上猛然一拔,一支墨签就这么被他从那龟背上拔了下来。 跳下石像,宋君平回望那石像。巨大的玄武石像,那神龟的脖子上刻有三个字,玄武潭。宋君平笑意更浓,喃喃道:“玄武当道,真不愧是玄武当道。” 裴长卿无奈轻叹一声,还是拱手恭喜道:“恭喜宋先生得到了天权签,在下心服口服。” 宋君平摇摇头看向了沈如是,“裴庄主不应该佩服鄙人,该佩服的是沈宫主才对。若不是沈宫主的一番话,鄙人想破头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 沈如是缓步来到裴长卿身边,表情像是有些可惜一般。却还是说道:“宋先生过誉了,我也只是想到了什么就说了什么。是宋先生自己凭本事解开了谜团,这才找到了天权签的下落。” 宋君平含蓄浅笑,他不太习惯别人如此褒奖他,“其实我和裴庄主一开始都被‘玄武当道’这四个字给误导,我想裴庄主应该也是和我想的一样都把这个‘玄武当道’想成了‘玄武挡道’。” 裴长卿听到这里点点头深表赞同,宋君平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继续说道:“正是这个误区让我和裴庄主误打误撞来对了地方,却没有想对了这四个字的正确含义。玄武当道,而非玄武挡道。 既是武当,又怎么可能有玄武挡道之意?既是玄武挡道,那在这写着‘玄武当道’四个字的潭水前却有神兽赑屃的存在,是不是有些不合乎道理?所以我才会将那天然而成的驼碑赑屃给打碎,在我看来‘玄武当道’却被这赑屃挡住了大道。 这是不合理的。 玄武当道,这倒成了赑屃挡道。也正是沈宫主的一番言语让我明白这奇石并非我们要找的玄武,我们一直都被这石像给误导了。当我明白时才会打碎了那石像,这真正的玄武才当得大道。 想想那山下的石牌坊,‘治世玄岳’这四个字,治世玄武当得大道。我想,这才是那四个字想要传达的意思。” 一番解释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就连沈如是也没有听出有什么疏漏疑点。裴长卿点头道:“听宋先生一番解释,在下顿时豁然开朗。在下此番,心服口服。” 宋君平搓了搓手里的天权签走向裴长卿,竟将手中天权签伸向了裴长卿。 裴长卿一时不解,正要开口询问,宋君平自己开口解释了起来,“七签之间互有感应,唯有将三签放在一起才能找到这第四签。老实说,我可不想和二位动手。所以裴庄主,沈宫主,我们来做一笔生意如何?” “生意?” 裴长卿和沈如是面面相觑,又看向宋君平。宋君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裴庄主,沈宫主,我现在将这天权签借与你们。你们三签解签,得到第四签的下落后将这天权签还我,同时将第四签的下落告诉我。如何?” 裴长卿犹豫片刻,看向沈如是。沈如是同时看向裴长卿,透过裴长卿的眼神她便读懂了他是什么意思。 沈如是点点头,裴长卿自然理解了沈如是的想法。从宋君平手中接过天权签,往这天权签中注入些许真气,签上显出两个大魏金篆,天权。 看宋君平信任的样子,还有红莲在一旁闷闷不乐抱胸噘嘴的模样。裴长卿决定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们就和宋先生做这笔生意。” 莲峰上,李归真笑了笑咂咂嘴,“大师兄,晚上我就想吃山下的糯米糕。” 张三道掐了掐指尖,叹声起身拍拍衣上尘土,无奈道:“好好好,我这就下山给你买来。” 张三道离开了,李归真赌赢了。 宋君平拿到了天权签,张三道输了。李归真倒是松了口气,起码他不用下山了。但同时却又觉得心里有些堵堵的,有些不是滋味。他从怀里拿出几枚铜钱,两手抱住上下晃动。将手中的几枚铜钱散在了面前看了看,看到这铜钱卦象,李归真不由抿了抿嘴角自语道:“今日签,依旧不宜下山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一步烟雾开 天权签虽然是被宋君平得到,但现在却落到了裴长卿的手里。 就在紫霄宫侧院的屋里,四人围坐在一张方桌,三支墨签摆放在桌上,似乎谁都没有提防谁,似乎彼此都异常的信任彼此。 宋君平看着这没什么不同的三支墨签,看的眼睛发酸也分不清天枢、天璇、天权究竟有什么不同,“裴庄主,这样就能找到第四签的下落?” 半个时辰前,张三道差人给裴长卿送来了一身新衣裳。一袭白底飞鹤袍,虽也是道袍,却和大多数弟子不同。 换了衣裳的裴长卿无奈苦笑道:“自然不能。可其实这如何让七签之间有所感应从而找到下一签的下落的方法,上次也不过是我误打误撞罢了。不知沈宫主……沈姑娘你知不知道这其中的方法。” 沈如是摇了摇头,甚是无可奈何,“师父直到羽化前都未曾告诉我其中方法,只说这些自然不用我来担心,也就没有告诉过我。” 不知怎的,裴长卿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似乎有些难为情却又故作镇定的裴长卿站起了身,喃喃道:“屋里有些冷,我出去走走。” 四月的天正值下午,屋里怎么可能会冷。 听起来完全不着调的话不过是掩饰。 这不过是裴长卿为了回避这个一时解决不了却在外人看来他应当可以解决的问题罢了。 目送着裴长卿离开了侧院,宋君平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再看向沈如是的时候,后者将手指搭在三支墨签上,注入微弱真气便能从每一个墨签上看到用大魏金篆所撰的字。 但也仅仅如此了,除了这三支墨签一共六个字之外,再没了其他线索。 沈如是很奇怪,她努力想要回想起那日在葬棠林的时候,天枢、天权二签究竟是如何才会有了那种玄妙反应? 她用三根手指压住三支墨签,默运《太微紫元经》,传功于这三支墨签,最后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见此情景红莲一拍桌子道:“我去把那子抓回来!什么冷不冷的,赶紧解了第四签的下落再说!” 红莲起身就要追出去,却又被宋君平拦住了去路,“红莲,裴庄主并非真的嫌冷。他自己也是不知道如何解签,这才会离开屋子的。我估摸,多半又是一个人沉思去了。在裴庄主回来之前,咱就和沈宫主一起研究研究,说不定就解出来了呢?” 听了宋君平的一番解释和劝说,红莲这才冷静下来又坐回到方桌前。闲来无事,干脆托着脸颊看起来了沈如是,好似痴痴入迷一般。 看的入迷,竟开口说了一句“真好看”。本还在专注研究这签该如何解的沈如是也不得不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老板娘,你这盯着我是有何事?” 红莲趴在桌上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这世界上怎么就有这么好看的人,连我这个女人都这样喜欢,也难怪江湖上都说你貌如天仙气质绝尘了。这样一副好皮囊,又有谁能不为之痴迷呢?你说是吧君平。” 突然把话丢给了宋君平,宋君平虽然不是什么会哄女子开心的风流郎,但也知道若是这时候回答不对红莲丢给他的话,他可是有的苦头吃了。 宋君平看向沈如是,而沈如是却不闻不问,像是继续琢磨解签的事,但宋君平可是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墨签上,如此不过只是做个样子,避免让自己牵扯进去。 要看红莲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宋君平也顾不得是不是能说对话,赶紧回答了才是要紧的,“我倒是觉得好看的皮囊不过是肤浅层次的。喜不喜欢,痴不痴迷最重要的是要讲究一个缘。没有这份缘,再好看的皮囊也不会喜欢。有了这份缘,喜欢的那就不是一副皮囊了。多好看的皮囊也敌不过这份缘啊。” 回答的很是絮叨,绕来绕去无非是一句“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天赐的善缘万里难求”。 但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红莲生气,因为她了解宋君平的脾气,红莲清楚这是宋君平仔细斟酌,为了讨好她才想到的一番解释。 自然不会生气。但是沈如是的这幅天资容颜,真是让红莲觉得赏心悦目,不由想要多看两眼。沈如是很想无视她,但是这灼热的视线只能让她看起来还是在专注如何解签,而实则早就没了解签的心思。 她轻叹一声,将三支墨签收起,起身走到了屋门口,“我去找一下裴公子,他不在我实在想不到该如何解签。” 沈如是快步离开,快到红莲想要留住她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就已经没了踪影。红莲闷闷不乐的托着下巴,撅着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裴长卿离开了紫霄宫,一直沉思着不知其目的的走在山林道上。他的心里很乱,他现在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继续坚持下去。 太难了,对于他来说真的太难了。 人生至今不过十九年,他真正的踏入江湖更是不过几日的时间。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不明白的,实在太多。 他的父亲离开了他,他的依靠走了。初入江湖便是自己一人独自闯荡,未知和不安让他心中焦躁不安。 曾经练剑,有他的父亲在指引他。 江湖故事,有他的十三叔讲给他。 但是这条路,没有人指引他。 该怎么走,也没有人告诉他。 就在他在这山林间乱逛时,恰好遇到了下山归来的张三道,“长卿,怎么在这?” 裴长卿还是先听到了张三道的声音才注意到他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连忙恭敬行礼道:“张伯伯,有些事想不通,所以出来走走。您这是” 看到张三道手里拎着用油纸不知包着的什么,裴长卿还很好奇,心道莫不成张伯伯这还下山了? 张三道笑了笑说道:“和师弟打了个赌,结果我输了,这不,愿赌服输,下山给他买了些糯米糕。正好多买了些,来尝尝?” 说话间,张三道就打开了油纸,里面确实是几块雪白的晶莹的糯米糕。裴长卿摇摇头道:“不了,谢谢张伯伯。” 裴长卿没有任何食欲,张三道摇摇头捏起一块糯米糕自己吃了起来,“可是为了解签一事为难?” 张三道的一语中的让裴长卿又是一声叹息,“父亲将此重任交给我,但是我却连最基本的事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我” 裴长卿一时哑然,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形容自己的无能。张三道笑了笑,说到底他不过还是个孩子,会因为这种事情格外低落,也会因为这种事情而不知所措。 张三道刚要开口,却将原本想要说的话收了回去,转而说道:“长卿,七签的初代持有者就是你父亲他们。他们没有先人指引,但是每一位手持七签的都参悟了签中玄机。他们是如何做到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你父亲,裴兄弟他十分的信任你,相信你能够解开签中玄机,才没有将如何解签这件事告诉你。 不妨想想,没有前人指点的他们,又是如何解开签中玄机的?《黄庭经》、大魏金篆,这些东西你的父亲可不是单纯只是想让你学会而已,你的父亲他已经把钥匙交给了你。开锁,就要自己来动手了。 自从你在你父亲手里接过揜日剑的那一刻起,你不仅仅已经成为了黎山铸剑山庄的新庄主,更是已经拾起了挑起正道的这个担子。 长卿,这条路很难走。走与不走也全在你的想法,愿意走便走,不愿意走便不走。这本不该是一人要承担的重任,即使放弃,也没有人会指责责怪你。道路崎岖,谁不想选一条平坦大道来走?谁也都有权利选择一条平坦的路来走。但一旦选择了哪条路,长卿,记住。一定要走下去,不回头的走下去。” 裴长卿抬头看向张三道,面如春风而笑。他说的没错,道路是要自己来走的,走哪条路都是自己选的。或是平坦无阻,或是泥泞崎岖。既然走上了就一直走下去,无怨无悔的走下去,因为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 裴长卿恭恭敬敬对张三道行了个礼,“张伯伯,谢谢您,我已经明白了。” 张三道含笑点头,拍了拍裴长卿的肩膀,径直走向了莲峰。 自从裴长卿在裴旻的手中接过揜日剑的那一刻,他的道路便已经决定了。这条路不是他选的,但是却是他坚持要走下去的。找到七签,参悟其中玄机,铲除摘日神教,诛杀独孤傲。这条路无比崎岖,这条路山高水长,这条路上遍布泥泞。一路走来或会狼狈不堪,或会满身污泥。但是为了能够走下这条路,他的父亲裴旻早已给了他能够走下去的助力。 裴长卿一步踏出,心中迷雾顿时烟消云散。 正如张三道所说,钥匙已经交到了他的手里。无非是他还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这把钥匙,他要做的,便是正确的使用钥匙,开锁。 裴长卿没有回到紫霄宫的那间屋子里,他依旧在山间漫步。不过现在的心情可要比方才轻松了很多。 他一直都掌握着开锁的钥匙,不过没有找到钥匙该如何使用罢了。他现在要做的仅仅是找到正确使用这把“钥匙”的办法,打开名为七签的这把锁而已。 在这山林间,他的脑子能够能加的清醒,他的心情也能够能加的开阔。直至他兜兜转转,来到了天柱峰的紫霄岩上,他看到了那位道心乱了,剑心乱了,那柄已然断了的桃木剑却始终不离手的白发苍苍的老翁,魏三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四十八章 天地赐剑 天柱峰南侧有一处奇景。 南端山体上凸出一块巨大山岩,就好像在天柱峰上长了一块肉瘤一般。 这块凸出的山岩据说是当初庄祖霞举飞升之地,后世武当后人将其称之为紫霄岩,又叫南岩。更是在这里修缮南岩宫,六百年前还未亡国的大秦皇帝曾给这南岩宫赐名“大圣南岩宫”,又亲笔提了这五个字,武当就将这由大秦皇帝亲笔所写的匾额替换了原本的“南岩宫”匾。直至今日,这块匾额依旧完好无损。六百年过去了依旧神采奕奕,这大秦皇帝的字可要比当今大夏皇帝写的要好的太多。倒不如说,二者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大圣南岩宫面朝正南,宫外便是万丈深渊。 宫前过道仅用红木栏杆围上,正对宫门的那处独少了一节栏杆。这可不是什么年久失修亦或者武当弟子的偷工减料,少了栏杆的那处地方外围有一根天然凸出的长石。 据说这块长石在当初修缮这大圣南岩宫的时候便已然存在,不过那时还只是一块普通山岩,无非是模样奇特了些。 至于为何成了现在的龙首石,这就又要说起一些神仙传说。 据说是七百面前终南山的那位祖师还未创立终南山时,南岩宫还未落成时。终南山开山祖师吕祖洞阳来武当修行便是在这南岩宫前盘坐七七四十九日。再次睁目时便以剑在岩上提诗一首,又用一剑击在这块山石上,山石随之剥落,竟成一块龙首朝天石。 后武当掌教以此基础凿岩平谷,大建宫廷。这才有了后来的南岩宫,这山石也被叫做了龙首石。 石上有一香炉,每日必当焚香以敬祖师。此香又称龙头香,被山下人传的玄之又玄。说什么,二月初二龙抬头,家中万福金不流。龙首石上一支香,状元高中家里留。 这也就有了年年二月初二的时候,山下人争着抢着上山,就为了在这龙首石的香炉上能够上一支龙头香。 这龙首石长约一丈,宽可是不过只有一尺而已。石上历经风吹雨打,石体早已光可鉴人。就连武当弟子走在那上面都是心翼翼,一个不心极有可能跌下这山底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些年来,为了上这柱香而丢了性命的山下人可是不计其数,其中不乏一些达官显贵。可是每每到山下去寻这些人的尸首却什么都找不到,这也就更加增添了武当山紫霄岩的神秘。更有了一种说什么掉下龙首石的都是被庄祖看上了的人,带走成仙去了。 可即便是这么说,但每个人心里也都清楚不过是一种自我催眠宽慰的手段罢了。 而正是如此神秘危险的龙首石上,那看起来已经如同风中残烛的魏三泫就枯坐于此,低头注视着手里已然折断的桃木剑,不知他在想什么。 即便如此看来,这魏三泫哪里还有山上炼气士的仙风道骨。此般看来,只像是个将逝老人罢了。 裴长卿来到他的身后不敢出声,生怕会惊吓到了魏三泫。他脚步迈的很轻,就在栏杆后站住了脚。他没有离开,因为他怕魏三泫会有个什么不测和意外。也不知现在该如何通知到张三道他们,偌大的大圣南岩宫却也没有一个武当弟子。 想要叫灵雀巧儿来传书,可是巧儿也是只听他裴长卿的口哨才会出现。 裴长卿不可能吹口哨,他怕稍微有些动静就会惊吓到魏三泫。 就在他苦恼时,枯坐龙首石的魏三泫却开了口,“你来了。” 裴长卿一愣,迈出一步踏上了龙首石才说道:“我来了。” 魏三泫没有动弹,“你为何到这里来。” 裴长卿想了想,“散散心,还要回去解签。” 裴长卿看到那柱龙头香升起一缕青烟上青天,远方响起几声仙鹤啼鸣。正值日昃,映照的武当山但是一副琉璃天地般美不胜收。 魏三泫微微抬了抬头,“你不该来。” 裴长卿笑着点了点头,“确实不该,可我已经来了。” 魏三泫敲了敲手上断了的桃木剑,“揜日可折天下兵,在你手里,不错。” “晚辈差的还远。” 魏三泫的一头苍白散发随山风摆动,裴长卿看不到他的表情。很奇怪,从他的口吻中听不到一丝怨恨。 他折了他的剑,乱了他的道心,蒙了他的剑心。 为何他没有任何的怨念或者憎恶? 魏三泫看着那支龙头香,久久才开口,“你有着我穷极一生都未曾寻到东西,我很佩服你。” 裴长卿心中虽有不解,但还是说道:“晚辈不敢,晚辈多有得罪,还望道长海涵。” 魏三泫摇了摇头,总算是有了些动作,“你的伤如何?” 裴长卿看了看这身飞鹤袍,“道长手下留情,伤势并无大碍。” “手下留情?呵呵。”魏三泫淡然一笑,“谦虚过了,可是会惹人厌烦。” 裴长卿自然知道,魏三泫出手已然是全力以赴。他能够略胜魏三泫一手,折了他的桃木剑,其中也有他与沈如是一番交手后取巧的关系。不过魏三泫似乎并不重视先前如何,只看到了最后的结果。 他的剑断了,道心乱了,剑心蒙尘。而裴长卿确实受了内伤,不过现在也是无恙的样子。从这几点来看,魏三泫便已经输了。 他也承认自己已经输了。 就在他清楚自己道心方乱,剑心蒙尘的那一刻。 魏三泫又问道:“你为何要出手?” 裴长卿道:“只是想要出手罢了。” 这个回答让魏三泫迟疑片刻,“你本可以不用出手。” 裴长卿又笑道:“确实不该,可我已经出手了。” 这似曾相识的问答让裴长卿笑了起来,魏三泫却继续问道:“可是为了那姑娘。” 笑容渐收,裴长卿沉默良久才点点头,“或许如此。” “为何?” “没有为何。”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山间拂过清风阵阵,紫霄岩上的枣树才长出绿叶不久。拂山风过境,树叶被莫得悉悉索索。不知道这棵枣树是如何在这山岩中夹缝求生,成长至此想必已然经历了万般困难。 魏三泫看向那棵枣树,这个时候的枣树别说果子,就连花都还未开。魏三泫仰天长叹,“贫道修剑百余寒暑,曾与轩辕城武圣交手三日,虽败犹荣。 砥砺一生未曾顺风顺水,终有成时却乱其道心方寸。 常言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今日,贫道魏三泫,便不再信什么天地!” 忽然间,万里无云武当山,炸了一个闷雷。随之而来的便是咔嚓一个炸雷! 这突然的晴天霹雳让裴长卿心里一慌,不知在何时,天空上汇聚翻墨黑云。狂风大起,刮得裴长卿眯起了眼睛。 又是几声响雷,天上乌云压境,闪过道道电闪阵阵雷鸣。 突然一道响雷闪电落在了魏三泫的面前,不知道打在了那棵树木上,就在两人的脚下,山林间燃起了星星火光。 裴长卿正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却又是接连数声闷雷,天降大雨。 星星火光也被这样扑灭,但是狂风雷暴却还没有停下。武当山晴天霹雳不说,又突然天降暴雨。虽说山间天气阴晴不定,但这突然的转变未免太过蹊跷。就在不远处的莲峰上,峰顶山岩上李归真依旧盘坐于此,不过一旁倒是多站了一位撑伞的大师兄。李归真听着阵阵闷雷和骤雨落地的声音,空气中的潮气让他身上有些不舒服。 但他却很喜欢这场大雨。他的大师兄也很喜欢这山风,这山雨。 魏三泫悠悠站起身来,看那晃荡的身体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会坠入这山谷一般。 但他却大笑起来,迎着这呼啸山风,迎着这暴雨响雷。他大笑着,蔑视天地的笑着。修剑百余年,虽不曾此上无人境界,却也足以独步天下。修身修剑,修心修道。不求一个大道登顶,只望剑道可以至臻。 天雷频落,落在武当山的山林间。就像是看准了魏三泫一般,落在了他身边的陡壁之上。魏三泫紧握手中断剑,笑指天雷,“天威滚滚乱红尘,不惧天雷不畏神!贫道今日便对这天雷起誓,不入剑道至臻境,不成大道不成仙!” 一语而落,一剑入天,天雷即落! 这道天雷落的最近,正劈在了紫霄岩上那棵夹缝而生的枣树上。 天雷击木,木不焚而坚。就在那被劈开的枣树中,竟露出半截褐色长剑。裴长卿揉了揉眼睛,心道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却只见那魏三泫朝那枣树一伸手,断裂的枣树中,那一半长剑模样的存在抖动了起来。似乎像是在挣脱某种桎梏一般,刹那间从那树中飞出!应那滚滚天雷落下,击在这由木天生的长剑上。 落下几道,这长剑便接下几道。 算上先前劈开了枣树的那一道,这长剑已然承受了九道天雷落于剑身。 狂风依旧,暴雨依旧。只有那天雷,渐渐收敛。 雷击木剑落到了魏三泫的手中。魏三泫双手捧剑敬于天地,直面飓风大雨,“贫道魏三泫,叩谢天地赐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四十九章 解签 雨后初晴,傍晚的武当山升起蒸蒸雾海,将武当七十二峰覆盖了起来。夕阳西下,黄鹤归巢。魏三泫此番因祸得福,不仅重回无垢剑心第五境,更是一举突破第五境达到了六重境界。折了桃木剑,却得了天地所赐雷击木剑。 虽然容颜已然是这副老翁模样,但他的身体各个方面都要远胜于还保持为年轻容貌的他。 裴长卿与魏三泫走在山林道上,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谈,在其他武当弟子看来倒是一副奇特的罕见景象。 魏三泫发生的变化对于武当弟子来说都已经是个极大地震撼,更不用说那个拒人千里之外,面如冰霜的师叔祖,居然会和一个才来到武当不过两日的年轻人并肩而行。 日昃没山峦,天渐渐黑了下来。魏三泫突然站住了脚,裴长卿同样停住,看向他依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表情,“裴庄主,贫道欠你一次。” 裴长卿摇头道:“道长客气了,晚辈可没有做什么。这一切,不都是道长自己想通的吗。” 魏三泫看向了他,旋即又将视线投向前方道路,“不管你如何想,贫道确实欠了你一次。这个情,我会还上的。” 裴长卿确实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值得魏三泫如此珍视这个人情,他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让魏三泫欠了自己一个人情,“魏道长言重了,且不说什么人情,晚辈反倒是觉得有很多需要向道长赔礼致歉的地方。” 魏三泫揉了揉鼻子,两手揣进衣袖,一副“这孩子真麻烦”的表情,远看去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不禁一笑道:“裴庄主,你看那边那位是谁。” 看魏三泫用下巴指明了方向,裴长卿顺着看去,倒是没想到会是不知道在找什么的沈如是。 “沈姑娘?”裴长卿下意识看向魏三泫,却发现已然没了人影。无奈之余干脆对不远处的沈如是挥手呼唤,“沈姑娘,你怎么在这?” 跑来到沈如是面前,看她全身未沾雨水,裴长卿一时有些羞涩。毕竟自己淋了个落汤鸡一般,这会过去衣裳都还没有干。 沈如是掩嘴偷笑,拿出手帕替裴长卿擦去脸上雨水,“裴公子,快回去吧,山里冷,若是受了寒症可就不好了。” 裴长卿尴尬笑笑,连连点头。 回去的路上,裴长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沈姑娘,你刚才是在找什么吗?” 沈如是点头道:“裴公子离开不久我便因为一些原因也追了出来,可裴公子步子太快,我也就没有追上你。这不,一路上一直在找裴公子你啊。” 如此直言的沈如是让裴长卿羞涩不语,沈如是也不说话,因为她喜欢看到裴长卿的这个反应。 良久之后裴长卿才开了口,“谢谢。” 思考许久,结果只是说了两个字,谢谢。 沈如是嘴角微扬,看向身旁那眼神游离,脸色微红的裴长卿。沈如是觉得有趣极了,也喜欢极了。沈如是心道:常闻师父说山下男人都有一张骗神骗鬼的嘴,最是信不得。现在看来这可未必,这不就有个单纯直率的在这吗? 沈如是装作没有听到,“嗯?裴公子你说了什么吗?” 裴长卿抿了抿嘴摇头:“没有说什么,我们快回去吧。” 裴长卿的步子加快了些,沈如是看着这样的裴长卿只觉得这个平时看起来沉着稳重的裴庄主,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沈如是就跟在裴长卿的身边,裴长卿也只是快走了两步。步子迈的也就附和上了沈如是的步子。 两人回了紫霄宫侧院的客房,红莲和宋君平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三支墨签却还放在了桌上。 桌上不仅有三支墨签,又多了一身崭新的祥云道袍。道袍旁留有一张书信,上面只有三个字。 予长卿。 裴长卿回头看向沈如是,沈如是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浅笑颔首,退出屋子带上了屋门。 也就是片刻功夫,裴长卿就打开了屋门,让沈如是进了屋子。屋子里点燃了烛火,原本昏暗的屋子也变得亮堂起来。 换了一身崭新道袍的裴长卿倒是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沈如是进了屋子,见裴长卿默不作声,手放在了三支墨签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沈如是心问道:“裴公子,现在可是有了什么头绪?” 裴长卿看向沈如是微微颔首,“确实有了些想法,只是还不知道是不是如我所想那般。” 虽然裴长卿是这种说法,但是在沈如是眼里看来,但是一种十分自信的样子,“既然如此,裴公子不妨先试试?” 裴长卿注视着桌上三支墨签,“当然要试试,不过还需要沈姑娘你的帮助。” “我?” 沈如是疑惑的指了指自己,裴长卿点头,手按在了三支墨签上,“沈姑娘,请你听我口令,你和我同时往这三签中注入内力。” 沈如是点头,同样按住了墨签上。裴长卿抬眼看向沈如是,她的面容近在咫尺。一丝清香入鼻,恰是他所喜欢的那气味。 裴长卿轻声道:“沈姑娘,开始吧。” 两人相视颔首,同时注入自己的内力入签。裴长卿的《黄庭经》,沈如是的《太微紫元经》。这两种内力在冥冥中似乎总有什么联系一般,三支墨签就像是一种媒介一般。牵引,糅合两人的内力。 霎时间,三支墨签金光大放,照的屋堂宛如白昼一般。三支墨签缓缓升起,裴长卿和沈如是的手从墨签上拿了下来。三支墨签缓缓浮起,立于两人之间。两道光束迸出冲入两人内心之中。 裴长卿眼前景象一变,沈如是也从他的眼前消失,就像是只身一人完全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虽是陌生,但眼前这种景象裴长卿已然是第二次来到了这里。 眼前的大魏金篆不再是两段二百一十字,已然增加到了三段四百二十字。裴长卿一字一字的将这四百二十字,自己最后第四签的下落全都记了下来。 当他看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这四百二十字瞬间消散,裴长卿的身子感受到一股仿佛极为强大的吸力一般飞了出去。 猛然睁开眼睛,只觉脑内胀痛,不由让他紧皱眉头。视野清醒了些时才发现宋君平和红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而沈如是的表情似乎夹杂了些许担忧一般。 裴长卿依旧站着,他不知道在自己闭上眼睛再到睁开眼睛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宋君平直言开口道:“裴庄主,方才你是怎么了?你这一站,可是站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我们去问了张仙人你这是怎么了,张仙人也只叫我们不用慌张,等着便是。所以这两个时辰裴庄主你就像老松站桩一样,纹丝不动。” 裴长卿沉默不语,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不过是将那签z文字一一牢记在心的功夫,他自认为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为何这边竟是过了两个时辰? 他坐了下来,看着桌上仿佛根本就没有被动过的墨签发愣,良久时间才开口道:“第四签的线索,知道了。” 裴长卿拿起第三签递向了宋君平,宋君平接过天权签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裴长卿开口一样。裴长卿以手指沾了沾茶杯里的茶水,就在木桌上写了起来。 指如灵动走龙蛇,就在桌上写下两行字。 尼连禅河里逆钵盂,毕钵罗树下生佛陀。 宋君平低声念了一遍,裴长卿便将这两行字随手抹去。又将天璇签还给沈如是,自己收起了天枢签。裴长卿看向屋外,此时已然夜深,裴长卿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说道:“沈姑娘,不知能不能陪我到山间去走一走。” 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沈如是相信裴长卿不会没什么原由的就提出这样的请求。 沈如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屋子。裴长卿随之追上,一步踏出屋门的时候,站住脚也不回头,沉声道:“还请宋先生和老板娘就不要跟来了。” 这一句话正中想要尾随而去的红莲的心思,裴长卿快步离开。红莲的心思并没有打消,正要跟上去的时候又被宋君平拉住。 红莲一脸不悦的看向宋君平,后者则是少有的凝重表情摇着头,这让红莲也不再耍性子。只是闷闷不乐的噘着嘴跑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宋君平该严肃的时候确实也会严肃,只要红莲听他的话,他还是那个处处顺着红莲的贴心丈夫。耍些性子的红莲他自然不会讨厌,倒不如说就连红莲的这一点孩子气他也是喜欢的。 来到床边,宋君平亲手给红莲脱掉了鞋子。自己一人翻出笔墨纸砚,将方才裴长卿以指点水,写在桌子上的两句话重新抄写在了纸上。就连裴长卿的笔迹,他都模仿了出来。 放下笔杆,敲了敲木桌。宋君平还是将这张纸放在烛火上点燃,丢进了笔洗中。缓步走到屋门口,微微叹息一声。这一声很,到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五十章 懂了便是懂了 第四签的下落已经出现,和“玄武当道”四个字不同。这两句话,或者说这两句诗更加直白一些。 裴长卿和沈如是走在夜间的山林中,雨后的武当山天朗气清明月高悬。即便已经是深夜,脚下的路依旧看的清楚。 走远了紫霄宫,沈如是回头看了看才问道:“裴公子,把我叫出来所为何事?” 裴长卿脚步未停,沈如是就跟着裴长卿漫无目的的走在山林间。裴长卿开口道:“沈姑娘,解签时,你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比如眼前浮现出一些字来,又或者感觉如同被卷进了一个漆黑的地方一样的感觉?” 沈如是思绪片刻还是摇头道:“裴公子解签时我并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当时天枢、天璇、天权三千中蹿出一道金光入眉心,我只觉得体内真气较之以往要更加磅礴浑厚。就连白天和魏道长交手时所受的伤也完全痊愈了。像是裴公子你这样站桩入定两个时辰,我还从来没有过,也未曾见过。” 裴长卿微微点头,似乎这个答案他已经有所预料一样,“当初在葬棠林也是如此,虽然我已经知道该如何解签。我还是想要抱那么一丝的期望与此,可惜,看来我想的还是错了。” 沈如是掩嘴笑问道:“那裴公子想的是怎样的,能不能告诉我?” 裴长卿一本正经道:“七签玄妙实在神奇,本想让沈姑娘你亲眼见到,或许你的感悟要远超于我。我资质愚钝,这仅是天枢、天璇二签中的玄机我或许都还没有领悟透彻。真怕就算是日后集齐七签,我也难以像父亲那般彻底参悟其中玄妙,难是那独孤傲的敌手啊。” 沈如是眼睛转了转,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裴公子,这次天权签又多了什么新东西吗?上次你教我的二百一十字,我可是全都已经记了下来,也都认得了。不信,我背给你听。形动不生形而生影,声动不生声而生响” 两人漫步在夜晚的武当山。 沈如是一字一句背诵着天枢、天璇二签中的二百一十字。 一字一句都是裴长卿交给她的。 知道沈如是将这二百一十字一字不差的全都背了下来,裴长卿这一路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果然不愧是广陵宫的宫主,我只不过字字对应的教过一遍沈宫主就牢记在心。若换做是我,恐怕可是要费上一段时日了。” 沈如是侧脸看向裴长卿,笑靥如花。 裴长卿知道沈如是在看着他,但是他却不敢看向她。 他不怕艰辛,不惧生死。不恐苍生,不畏鬼神。 却不知为何,偏偏害怕和沈如是两眼目光交接,双目对视上。 沈如是喜欢看裴长卿这个羞涩的样子,也喜欢平日里严谨稳重的样子。但相比起来,还是更喜欢现在裴长卿的这个样子。 要问为什么。 现在的裴长卿,更像是一个初入江湖少年该有的样子。 随着裴长卿下了天柱峰,裴长卿直至玄武潭前才停下了脚步。也是终于有了胆量看向沈如是,“沈姑娘,既然这二百一十字你已经牢记于心,那我现在便教你新的二百一十字,算上之前的也有个四百二十字了。这还不算那两句话的提示,若是沈姑娘想学,我便一并教给你。” 裴长卿自然是好意,把沈如是叫出来的主要目的也是为此。 但是裴长卿并没有猜到沈如是的真正心思。 她倒也认为这签中玄机更为重要,但无论是学字还是修行,在现在的沈如是来看都是次要的。 她的心思裴长卿不懂,也不可能懂。 但沈如是还是欣喜的笑着,“好啊,那就要麻烦裴公子一字一字的教给我了。” 裴长卿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随手折下一枝桃枝,在地面上一笔一划的正经写了起来。 一字大魏金篆,一字大夏篆。 遇到多音或者什么偏字,裴长卿还会念出读音,解释这个字在大魏金篆中的独特意思。 用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裴长卿写完了这二百一十字,裴长卿又将那暗示第四签下落的两行字写了下来。 沈如是喃喃道:“尼连禅河里逆钵盂,毕钵罗树下生佛陀。倒是个很直白的暗示了。” 裴长卿点点头道:“的确很直白。六大派中,沈姑娘你的广陵宫属阴阳家,终南山属道家,被独孤傲灭宗的游侠墨家点苍派,兵家的天山剑冢,隐世避喧的昆仑山,还有就是那普渡济世的佛门禅宗佛心寺。 天下佛门法坛众多,但真正能当的这两句话的,应该也就是这佛心寺了。” 沈如是一边将这二百一十字牢记于心,同时应声道:“自佛家传入中原传经授法,佛心寺便有了。佛心寺一祖,洪州道一大寂禅师更是在圆寂时口吐莲花,至今那莲花舍利还存留在寺中。中原之地,能够担得起这两句话的恐怕也就只有这被誉为天下佛门祖庭的佛心寺了。” 沈如是的这番说法裴长卿自然认同,他随手将桃枝丢进了玄武潭,仰望那巨大玄武石像,以及“玄武当道”四个字,“沈姑娘,我想,明天就出发,不知你意下如何?” 裴长卿的想法沈如是也没什么有异议的地方,只是有些好奇,“裴公子可是有什么顾虑,所以才要尽早动身?” 沈如是一语中的,裴长卿确实是有了些顾虑,“我虽然相信宋先生和老板娘,但他们毕竟还是摘日神教的人。既然已然得到了第四签的下落,我想他们也不会再在武当山多做停留。 他们还需要回摘日神教向独孤傲复命,所以我们应该还是有些充裕的时间赶到佛心寺。我想独孤傲可不是那种有了点甜头就会松懈了的人,只怕以后会是越来越难。 所以我想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越早动身赶往佛心寺越好。不知沈姑娘意下如何?” 沈如是点点头,用脚擦去了地上的文字,“裴公子心思缜密考虑周到,这样应当是最好的决定。就按裴公子所说,咱们明日一早就动身。” 裴长卿看到沈如是的动作微微浅笑,“沈姑娘,我还有些私人事情要做,能请你先回去吗?” 即便是知道裴长卿没有其他意思,沈如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满。但却不表于形色,只是点头应好。 裴长卿大步离去,直至看不到了裴长卿的身影,沈如是才露出有些沮丧的表情,抿了抿嘴也是无奈,只能一人回了紫霄宫。 裴长卿之所以让沈如是一人离开,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有些话还不能当着沈如是的面说罢了。 夜月辉芒下的莲峰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由上往下看去,就犹如一朵初出淤泥含苞将放的清池荷莲一般。 这般奇景不知如何而成,只能惊叹天地奇妙。 山顶上的那位师叔祖闭目养神,裴长卿静悄悄的来到了他的身后。站住脚,不言不语。 李归真面拂清风,他已经知道裴长卿来了。不过是一直在等他开口。 两人久久没有言语,最后还是李归真叹息先开了口,“裴庄主,可有事找贫道?” 裴长卿揖手道:“李道长,张仙人他,究竟和你打了什么赌?” 李归真本以为他这次来极有可能是为了庄祖崖那八个字而来,这一开口出乎意料,万没想到裴长卿竟会问了这件事。 李归真缓缓侧脸,看向裴长卿,嘴角微扬又看向了明月下的武当七十二峰,“大师兄他赌裴庄主你会拿到第三签天权,我赌宋居士会拿到天权签。大师兄输了,便下山给我买了几块糯米糕回来。” “那若是我拿到了天权签,张仙人赢了,道长压的赌注又是什么?” 这才是裴长卿想知道的。 张三道输了什么他怎会不知道,不过几块雪白的糯米糕。但他很在意,如果张三道赢了,张三道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李归真挺了挺身子说道“没什么,若是你赢了,我就要下山。” 裴长卿皱着眉头,他看起来有些不太相信李归真的所说的。不相信,更不知如何开口。 李归真抬头望月,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可能有些不相信。为什么大师兄和我赌一次,却不压一些对他有好处的赌注。 这很符合一般人的想法,为己之念世人皆有。山下不更是有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说法吗? 可大师兄他却偏偏不同于常人,若是他如常人一般他也就不会是我们的大师兄,也就不会是当今天下赫赫有名的张仙人了。” 裴长卿握了握腰间佩剑,看向李归真的背影道:“可我不明白,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张仙人会拿道长你下山来作为赌注,为什么让道长你下山还需要通过这种方式?” 李归真不再说话,就在裴长卿又要开口的时候,他的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长卿,别为难师弟了。” 裴长卿回头看去,即便是不回头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就是他口中的那位武当掌教,张三道,张仙人。 张三道那亲和的笑容总有种特殊的力量,让方才还浮躁不安的裴长卿顿时平静了下来,恭敬揖手道:“张仙人。” 武当山上其实没有像其他道场仙山那般的规矩,裴长卿这个总是彬彬有礼的在这里反倒是显得有些突兀,“长卿,不必如此,在武当没有这么拘谨。还是叫张伯伯的好。” 裴长卿下意识的看向了李归真,还是道了一声,“张伯伯”。 武当确实没那么多的规矩,虽是大夏道教祖庭,却是一些严密规矩最少的。在山上,顶多也就是尊个师徒辈分。像是裴长卿这样的山下人,山上人其实都不会去在意他们会如何称呼自己。 不过这种习惯也是从张三道这一代开始才兴起的习惯,简化了太多的繁缛礼节,用张三道的话来说,这样感觉要和睦一些。 张三道上下打量着裴长卿问道:“该走了?” 裴长卿抬头一愣,旋即又点头,“该走了。” “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这一问一答很是简洁,张三道十分满意裴长卿的回答。 张三道点了一下头,轻声道了一声“好”。 裴长卿总有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就像很久以前,哪个拳法没有听懂,哪个掌法没有明白,哪招剑式做不到的时候。他想要问他的父亲,总是会犹豫许久才会问出口。但终会问出口。 就像现在一样,需要问的,还是要自己问出口的。 “张伯伯,我不明白,这个赌注对您有什么好处,亦或者说,我没有拿到天权签,对您可是有什么坏处?” 张三道爽朗笑出了声,“你真是像极了裴兄弟,就连这性格简直和年轻时候的他一模一样。 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好就好在你稳重严谨,心思缜密,步步周到。这正是你这个年纪本会缺少的东西,但是你现在都有了,在日后来说,很是有利于你行走这凶险江湖。但同时也不是好事,这个年华却有着本不应该有的繁琐心思。太累了,迟早是会压垮你的。不仅仅是你的身子,就连你的内心,也会受到影响。 长卿,你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缜密的心思。而是一个能够辨别的心。辨明这件事是不是你应该考虑的,分清该烦心的事和不该烦心的事。 做个比方来说,就拿我和师弟这次打赌来说。我和师弟打赌,赌你和宋居士谁先找到天权签。在你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和师弟打赌说白了也就是猜个输赢罢了。你拿到了天权签也好,宋居士拿到了也罢。说的再通俗一些,你们谁拿到了只关乎自己的那份利益而已。我们谁赢谁输,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结果如何都和你无关。 这一类就属于你本不该考虑到的事情,若是什么事情什么罪过都要揽到自己身上,只怕你七签还没有找到,人就已经先累垮了。 长路漫漫,更何况你已经选择了一条极为崎岖泥泞的道路。自己走已然是极为困难,难道你还要背着别人走下去吗?” 如此刻薄的张三道就连李归真也是第一次听到,言语间夹杂着些许讽刺意味,若是一般人恐怕已经动怒了。 可裴长卿却没有,他脸上没有动怒,心里同样没有动怒。他在沉思,反复思考着张三道的这番话。 抬头时眼中似乎还有疑惑,但显然要比刚才明悟了许多,“我懂了,谨记张伯伯教诲。” 既然说懂了,那便是懂了。不懂的事情,他也不会说自己懂了。 既然已经懂了,那便不需多问。不懂装懂的事情,问再多遍还是不懂装懂。 话说一千遍,不如一遍就弄清。学习如此,道理也是如此。 学会的,不一定是自己的。但自己悟出来的,一定是自己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五十一章 山下路险 道难行 山上的湿气有些大,大清早裴长卿和沈如是便已经下了山。一路下来,身上的衣物倒是沾了些许晨露。 下山的只有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不提那大概还在睡梦中的宋君平和红莲夫妻二人,就连武当掌教张三道也不在。 只有他们两个人,快步下了山。 可到了山下,那块写着“治世玄岳”四个大字的石牌坊下,站着一个牵马的道人。 这道人倒不是生人,正是那一开始就做了带路的陈清玄。 倒是奇怪,天色将明,武当山其他弟子才刚刚有些动静。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都是趁黑时就动身,这才在朝阳初升时来到了山下。裴长卿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陈清玄自己要走的消息,为何他会在这石牌坊下牵马等候? 怀揣不解,陈清玄见两人走来便稽首行礼道:“裴庄主沈宫主,恭候二位多时了。” 两人还礼,裴长卿下意识看向沈如是。不过看她那轻蹙眉宇的样子,似乎也不明白这是为何。裴长卿干脆直接问道:“陈道长客气了,不知陈道长在此等候,所为何事?” 陈清玄沉默了,这一沉默就好像是没有再要开口的意思。 裴长卿也不催促他,毕竟人总要思考。只是分在不同情况下,可以思考的时间不同而已。 而现在,正是可以让他好好思考的时候。 约莫也就是泡个茶的功夫,陈清玄正色开口道:“贫道此番,是为了向裴庄主赔礼道歉而来。贫道昨日失言之处,还望裴庄主海涵。” 这句话说出口仿佛已经经过了一番思想纠结,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已经实属不易。 裴长卿也万万没有想到,陈清玄在这里等着他们,就只是为了道歉而来。 这件事本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一个旁观者对事实内幕不清所做的一个结论罢了。况且在裴长卿看来,陈清玄的那句“予人余地,犹有余地”说的不错。也很在理。 虽是站在了旁观者的角度说出的话,也正是如此,他说的话裴长卿才会认为比较在理。 毕竟天下大事事,做出评价的总是局外人。多少颠倒黑白不明是非的言论,不就是从局外人嘴里说出来的吗? 而每当当事人自己发声,想要讨个清白的时候,又有几人是信他的? 局外人确实是会颠倒黑白,但在多数情况下,一个人的是非好坏,往往就掌握在他们这些局外人的嘴里。 他们的话不一定是对的,但却是最有影响力的。 天底下有两种语言极有力量,一种是圣人言语,另一种便是市人言语。 圣人,或皇帝、或文圣、或道祖、或佛陀。他们的言语力量之强影响千秋万代,经久不息。 市人,或农夫、或说话、或渔夫、或樵夫。他们的话语没什么力量,却同样能够流传百年甚至千年。 两个极端,市人言语往往也能够扭曲外解圣人言语本来想要表达的意思。 市人言语,不弱于圣人言语。所以裴长卿才会听取了陈清玄的那句话,因为他就是个很好的局外人,局外人看到的如何那便是如何。 裴长卿现在都还记得很久以前剑十三曾经就告诉过他,做人什么时候能够做到自己想做的,自己做了的能够和旁人看到的一致,那便是做人在某种方面的大圆满。 所以他才会听取了陈清玄的看法,因为陈清玄就是一个很好的局外人。 他揖手道:“陈道长不必如此,你并没有说错,不需要道歉。” 在裴长卿看来,陈清玄说出了他的看法并没有什么不对。不是需要道歉的地方。无非就是一个局外人对他的直观评价罢了。 裴长卿是这么想的,但陈清玄可不是如此。 特别是在那武当掌教张三道和他说过那一席话之后,他并不是将心中的担子放下。而是反复斟酌自己的行为做法,还有言语。 正是有了这一番的心里纠结,他才会出现在这里。才会做好了死守山下,不等到裴长卿不回山的打算。 陈清玄右手握拳搓了搓手心,“裴庄主,贫道自认做的有所不对,所以才来道歉。道不道歉在于我,接不接受在于裴庄主你。裴庄主大可不必接受贫道的道歉,但是贫道认为需要道歉,所以才会站在这里给裴庄主道歉。接不接受的问题是裴庄主的事,说不说,就是贫道的事了。” 看似有道理实则却又不讲理的道理让裴长卿无奈苦笑。 陈清玄说的没错,人道不道歉都是人家的事情,接不接受才是自己的事。别人要道歉是别人的事情,你总不能阻拦人家要做的事情。 裴长卿沉默着看向陈清玄的时候无奈笑了笑,陈清玄也不再说话只是嘴角微扬含蓄的笑着。 看了看两人,嘴角微扬。沈如是总是时不时眼神都会瞥向裴长卿自然逃不过陈清玄的眼睛。若是单纯的看向他倒是还好,可就是在沈如是的这个眼神中,既是一种单纯,却又不是一种单纯。 陈清玄可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情说破。也正是因为不说破,才会显得更加有趣。陈清玄毕竟是个半路出家的道士,这种单纯又美好的感情,他也未尝不是没有体验过。 也正是因为体验过,他才不会将这层秘密揭穿。 这种美好就像是新酒将酿,秘密就是将其封存起来的最好材料。这种美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发酵,就像是美酒一样,越久到了开坛的那一天越是香醇。 陈清玄将两匹白马的缰绳交给了两人,又打了个稽首道:“裴庄主,沈宫主,后会有期了。” 两人抱拳还礼,道一声,“后会有期”。 牵马下了上山的石阶,裴长卿再回头的时候,陈清玄已然不见了踪影。 两人上马,牵动缰绳调转了马头,却没有立刻离去。裴长卿回首看去。那石牌坊上不知是谁所留的“治世玄岳”四个字。 次一番不过两三日的功夫,裴长卿却不由感叹,真无愧于“治世”二字,不愧天下道教祖庭之名。 回过头时裴长卿下意识的看向沈如是。 正是朝旭初升时,阳光温暖且柔和。这个时节正给人一温暖惬意的感觉。 柔光洒在沈如是绝美的脸庞上,不知是不是因为裴长卿看向了她的关系,她浅浅的笑了。 正是这一个瞬间,这个画面深深的烙在裴长卿的脑海之中。那一瞬间,他认为,或许天下所有的美好,大概都在这一个笑容之中了。 裴长卿看向前方的道路,道路上有些泥泞,还有许多大不一的水洼。大概也就是昨日的那场山雨,才会让这条路变得如此难走。 但不论这条路再怎么难走,道路就在眼前,就在脚下。又不是没有路,走便是。无非也就是脚上沾些污泥脏水,又脏不了自己的身子。 又一次看向沈如是,她依旧还在看着自己。平静了这么久的裴长卿终于还是难为情了起来,但是他的目光又舍不得从离开沈如是。 路,终究还是要走的。他收回了视线,看向前方的道路,低声道:“沈姑娘,走吧。” 沈如是微微颔首,轻声嗯了一声,驱马前行。裴长卿随在沈如是的身边,走在这条虽是难走,却也能走的道路上。 武当山山脚下的那块石牌坊上“治世玄岳”四字俨然有了些许变化。乍一看,这四个字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仔细端详不难发现,这四个字中“治”比起其他三个字,显然要少了几分精、气、神。 不知是马铃铛太响了,还是裴长卿疏忽了。一阵清风由武当吹来,揜日剑嗡嗡作响。裴长卿也全然没有在意,心驱马走在这泥泞道路上。 裴长卿和沈如是走了,没有人送他们下山。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人为他们送行。 比如说那北冥潭边,坐望“上善若水,厚德载物”这八个字。从这八字中拿出一字精气神,托于清风,赠与山下少年郎的武当剑痴魏三泫。 比如说那莲峰上,独坐山崖的那位年轻师叔祖,起手演卦算了一算。轻声叹息露出一副无奈笑容,点点头,“这一走,倒是走的盆满钵满啊。” 再比如说天柱峰顶,那武当山的最高处。就在块写有“大岳太和宫”的匾额之下,武当掌教张三道一只手托《易经参同契》,另一只手张合张合,似乎刚用力提过,或者抓扯过什么。 这位张仙人极目远眺,望着云海茫茫仙鹤攀云,笑了笑,完全不把自己一瞬间苍老了些的面容当回事。继续低头,研读着手里的那本《易经参同契》。 两人走了一段路程,裴长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摸向马鞍,竟摸到一本书。 拿在手中一看,上写《内篇黄庭经》。 看到这几个字,裴长卿一时有些呆然。 他虽然从他的父亲口中得知他所修的《黄庭经》是不完整的,但《黄庭经》也确确实实是他父亲所创。为何武当山上,竟会有这本《内篇黄庭经》? 裴长卿挠头不解,一番思索之后,他还是将这本书放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沈如是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但并没有过问。在她看来,裴长卿不说的,便是她不需要知道的,该知道的自然也就会告诉自己了。 她确实是有着这样的自信。也确实有资本,有这样的自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提剑雪消融》正文 第五十二章 老仆 世子 剑客 追兵 自打那日段云凤吃了两顿饱饭之后,这一连又是几天过去了,又是一连几天没有吃着荤腥了。 又恰逢段云凤染上了风寒,整个人精神萎靡,四肢无力,趴在那匹老马背上一动不动。要不是时不时发出几声难受的呻吟,当真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趴在马背上的段云凤耸拉着脑袋,一旁的老陈就扶着他的身子,以防他从马背上摔下来。 一脸憔悴的世子殿下不知是不是这风寒的关系烧坏了他的脑子,一向无法无天,不畏天子不畏鬼神的世子殿下竟然怕起死来,“老陈啊……你说我会不会就这么死在路上……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没看到大姐坐上稷上学宫的祭酒……还没看到二姐十里红妆下江南……还没看到麒麟儿明悟……还没看到那群老贼吓的肝胆破裂的模样……老陈,我不想死……” 一旁老陈却还笑着,拍了拍世子殿下的后背,不言也不语。段云凤就在嘀嘀咕咕中渐渐睡着了。 主仆二人行至不知哪里的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老陈也想找个地方让世子殿下好好歇息一下,看这天上钩卷云,只怕不过多久就要下起雨来。 这个世界本就是多雨的时候,着了风寒的世子殿下可再经不起这雨水淋身。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陈远观四周看到前方路上似乎有处庙宇建筑,总算是有了个能避避雨的地方,老陈一拍瘦马,瘦马加快了些脚步,而老陈却还是像刚才一样,步子不紧不慢的跟在一旁。 从老陈看到那庙宇,再到他们走到这庙宇前也用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天上响起滚滚雷鸣,老陈看了看这庙宇。虽是个破败了的山神庙,但起码也能避避雨烤烤火。 老陈牵马进了山神庙,找了些庙里的干草秸秆什么的堆在一起,又铺上世子殿下那身才洗干净晾晒干的衣裳铺了上去,才将世子殿下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放在了那干草秸秆堆得“床”上。 庙外一声闷雷炸响,庙外已然开始下起了雨。这声炸雷让昏睡过去的世子殿下不由皱着眉头。 缓缓睁开眼的时候正看到庙里那落满了灰尘的怒目金刚,还真当自己来了地府阎罗殿,嘴里却还是骂骂咧咧道:“娘的,怎么到了地府老子还是浑身无力的。” 听到一声声打石的声音,段云凤这才转头看去这才看到了正在生火的老陈。 “老陈!” 这一生惊呼让老陈吓了一跳,手上的火石猛的一撞,火星点燃了老陈堆起来的一对干草木材。 老陈露出一嘴黄牙咧嘴笑着,看了看世子殿下指了指点燃了的草堆赶紧趴下身体吹着气。草堆很快便燃了起来,老陈这才开始往火里添了些木材。 借着这火光,段云凤才看清了四周环境,也看清了那怒目金刚,还有金刚头顶上已经歪了的匾额上“象天法地”四个大字。 感受到了火堆的温暖,即便外边风雨大作,掩上山神庙大门但也算是过得去。段云凤就这样渐渐睡着了,看到安睡的世子殿下,老陈笑了笑起身从马身上解下一口铁质锅,还有几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摘的野菜。 铁锅接了些雨水,架在了火堆上煮沸烧开,又把野菜放了进去,煮起了野菜汤。 就在煮野菜汤的时候,山神庙的大门被敲响。老陈并没有用什么顶住大门或者插上门闩,这样的破庙却还会敲门。老陈想不到这敲门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起身开门,门前站着一男一女,皆是身着白衣。不过男子的衣着在老陈看来,更像是山上人的穿着。 男子开口道:“老人家,外面下大雨?我们能不能在这里避避雨?” 老陈看了看两人点点头,侧开身子让两人进了庙里。两人牵马进了庙里,身上都是湿淋淋的,老陈拍了拍男子肩膀,指了指火堆,依旧不说话。 男子愣了愣,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头谢道:“多谢老人家好意。” 又看向女子,“烤烤火吧。” 女子点头道:“谢谢老人家了。” 老陈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走向火堆时便看向了病窝的世子殿下,显然两人并不认识这位看起来像个叫花子一样的世子殿下。 虽是认不出他是西蜀的世子殿下段云凤,但两人可都看得出这人是生了病的。 男子在段云凤身边蹲下,看向老陈时,老陈点头示意。男子这才给段云凤把脉,诊了诊松口气道:“好在只是染了风寒,倒不是大问题。” 女子起身从马背身上拿下包袱,从中又拿出一沉香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放的是大不一的毫针说道:“让我来吧。” 老陈看着这一男一女不免露出些笑意,心想多半是初入江湖游历的侠侣一类吧。 男子起身让开,女子跪坐在段云凤身边从木盒中拿出两根毫针分别扎在了段云凤两边耳垂上。段云凤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醒来,就好像是被蚊子叮咬了一样的反应。 女子取下银针,从段云凤两边耳垂上流下紫血。女子又从木盒中拿出细布垫在段云凤两耳垂边,任由那紫血滴落在细布上。 女子坐直了身子轻声道:“这个孩子受了风寒,看这样子也没有吃过像样的饭菜。加上本身体弱,又逢上劳累。邪火攻心,这才会烧的如此严重。现在给他放一放污血,再喝些热汤暖暖身子,想必应该就会痊愈了。” 老陈皱了皱眉头,这女子的手法他很眼熟,似乎总感觉在哪里见过。眼睛看向了两人腰间的佩剑,一瞬间便清楚了这两人的身份。 一柄出鞘可遮日,折尽天下兵的揜日。 一柄一剑分阴阳,妖魔皆俯首的却邪。 两把剑的主人虽然不是老陈当年所熟知的,想必也不会是太远的关系。 但老陈却依旧沉默不语,只是脸上堆笑抱拳连做感谢姿态。 沈如是摇摇头道:“老先生不必如此。佛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遇上了,便是缘分。” 她的话让老陈愣了愣,这样的心思老陈已经多久都没有见到过了。但空口无凭,老陈也只是对他二人现在的印象还算不错,虽是佩戴两把他都认识的宝剑,毕竟还是不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警惕之心暂且放不得。 老陈放下手点点头,转身又到火堆旁看着铁锅里的野菜汤。见此情景,裴长卿起身从包袱里拿出一包的油纸。拿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担忧的样子,打开一看才露出淡淡笑容。 将油纸递给老陈,老陈不解的看了看他,“老人家不用担心,这是我昨天才在台庄镇上买的细盐,光煮菜汤可不行,放些这个吧。” 确实如他所说,只是菜汤,不仅没有什么味道,可能还会有些发苦。那位养尊处优的世子殿下愿不愿意吃还是个问题。 老陈咧嘴笑着接过了裴长卿手里的细盐,倒了也就是有一撮的量入锅,便还给了裴长卿。裴长卿似乎还有什么话,但没有说出口,接回油纸浅笑颔首。 一旁的沈如是看段云凤耳垂上流出的血已经变回了正常颜色,便从木盒中拿出一只瓷瓶倒在手上一些白色粉末,涂抹在了段云凤的耳垂上。 血立刻就被止住,沈如是不过才刚刚合上木盒,段云凤就缓缓睁开了眼睛。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了沈如是的侧脸,不由道一声,“哪来的仙女下凡?是来接本世子上天的?” 沈如是掩嘴轻笑,看向老陈道:“老人家,这孩子醒了。” 老陈连连点头,将铁锅从架子上拿下来,端着锅就来到了段云凤身边。 段云凤看到了老陈才算是清醒了过来,在老陈的搀扶下坐起了身,一脸茫然的盯着沈如是。虽然他也看到了裴长卿的存在,但视线就是无法从沈如是身上挪开。 就算是沈如是起身将木盒放了起来,走到了裴长卿的身边,他的视线依旧没有收回。直到老陈将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木勺盛好了汤送到段云凤的面前,段云凤也只是下意识的吃进了嘴里。 把他从痴迷中唤醒的,是野菜汤里的苦涩。苦的他面部扭曲,想吐却已经把汤咽了下去。 也或许是因为沈如是的关系,段云凤强忍嘴里的苦涩,低声道:“老陈,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想毒死本世子。” “老人家可是为了你好。”裴长卿开了口,段云凤这才看向了沈如是旁边的裴长卿,“老人家挖的这些野菜都是一些有助于你风寒的野菜。不过就是没怎么好好处理,所以才会有些苦涩。但碍于你的病情,老人家也没那个闲工夫去处理这些野菜。” 段云凤笑了,却不是善意的笑,反倒像是一种被气笑的样子。指着裴长卿叫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赶来管本世子的闲事?” 裴长卿不怒反笑,倒是一旁的沈如是,看着段云凤的眼神冷若冰霜。 段云凤心道这是得罪了这位神仙姐姐了不成? 西蜀之地他段云凤嚣张跋扈无法无天,又因为有着一副英俊皮囊,都不知道有多少芳龄佳人或者一些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栽在了他的手里。什么姿色的俏佳人是他西蜀世子殿下没见过的? 巧了。 眼前这个就是。 就连锦蓉城中百香楼里的那位被誉为落尘仙子的头魁,和眼前的这位“神仙姐姐”比起来,那可就不是差之毫厘的程度了。 见两人腰间佩剑,想必也是江湖人士。段云凤想到了西蜀王府的那望湖阁,正想去讨好“神仙姐姐”,还未起身,山神庙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随之涌入十几名黑衣配环刀的人,来势汹汹,似乎就要杀人一样。 六合国战之后,功劳最大的莫过阳间人屠段琳琅。这仇家最多的,同样也是段琳琅。 当年六合国战和段琳琅结下梁子的仇人数不胜数,却都不去找段琳琅报仇,就是喜欢刺杀他这大儿子段云凤。 这些年来什么样的暗杀段云凤没见过。 但这几年来都是因为他还在西蜀,还在段琳琅的护佑下。经历这么多的刺杀暗杀,那次不都是王府里的高手一一化解? 他倒是不怕,但是现在可没了什么高手,只有一个随从的老仆。从未习武的世子殿下又怎么可能反抗那些来刺杀暗杀他的人? 他不怕,但是他现在脑中在快速的想,这种情况下,他该怎么跑路。 不过就在他苦思该如何跑路的时候才发现,这群黑衣人并不是冲着他来的,一个个杀气腾腾,抽刀朝裴长卿和沈如是砍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