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韶》 《九韶》正文 第1章 楔子 天元王朝立国六十载,世宗皇帝突发急症,缠绵病榻,久未醒来;太子早殇,储君未定,人心不稳,朝局动荡。 真龙昏睡,豺狼虎豹纷纷撩起爪牙,企图趁其力弱之时,将其分而食之。一时之间,狼烟四起,强邻太启国镇国大将军率大军,挥刀南下,一举拿下北境三城,屠城三日后,兵临天龙关,直逼北境重城梅城;西楚、南坤两附属国趁机宣布脱离天元,自立国号,自拥兵马,不再俯首称臣、岁岁进贡。 血雨腥风,天下飘摇。 珍娴皇后临危受命,以国母身份监国,皇三子讯王秦永临辅政。一道道政令从承华殿发出,安王、平王两王领命,各自带着天甲军一部火速回藩,威慑西楚、南坤,以防两国狼子野心膨胀;梅城乃北境门户,若梅城失守,太启国军队将长驱直入,国将不国。在此生死存亡之际,皇八子宁王秦永宁即刻亲率天甲军尖锐部队先行,从东山军机大营借道云山古道,一路遇河撘桥、就地开路,月余的行程缩短至八日,于天龙关存亡之际,如神兵降临,斩敌首于关前,救满城百姓于危难之中。 此后三月,北境战事陷入胶着状态,天启国此战似乎志在必得,在被宁王连斩十余大将之际,仍在不断增兵,由原先的三十万人,增至五十万。太启国本是马背上的国家,后学习天元文化,贪慕中原的秀丽风光,生出狼子野心,想要取而代之,此次战争,太启国引以为傲的皇家骑兵尽数出动,皇太子随后亲临战场,一时间士气大涨。而天元,除了有战神之称的宁王殿下,亲率的两万天甲军,加上守城的士兵,算上城中临时应征的青壮年,满打满算才五万人,援军迟迟未到,粮草也捉襟见肘。 一城对一国。 宁王用兵如神,加上贤内助宁王妃凤舞善于布阵,天启国五十万兵马竟未前进寸许土地。梅城的百姓由原先的战战兢兢,慢慢地安心起来,关外喊打喊杀的声音听着不再刺耳。街市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坚信,有天元奇才宁王夫妇在,梅城垮不了。 夜黑如墨,打更人微弱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光晕在青石路上跳跃。关外的打杀声已经停了几日,他这心反而乱得狠,抬眼望着天龙关方向,心里默默祈祷着援军快来,宁王殿下玉体康健,天佑我天元。 眼帘之中,一条青黄色的巨龙从天龙关升起,伴随着毁天灭地的巨响和惊人的腊梅花香,打更人陷入昏迷。 整个梅城沉睡了七日,众人醒来后,发现天变了。天龙关天险以及失守的三座城池一夜之间全没啦!天元的五万儿郎和太启国的五十万大军一夕之间全都化作尘埃,消散在天地之间。皎皎儿郎,千里梅林,一夕间化为灰烬,因梅冠名天下的梅城再也养不活一株梅树。 对于这场战事,史书有云:“天龙关之战,天元王朝折兵五万,奸敌五十万;宁王夫妇斩杀敌国王太子、镇国大将军,以身殉国;新帝敕封宁王之女秦轻尘为荣华公主,加封一等护国公主。” 时年两岁的荣华公主,坚持为父母守孝,天元帝多次下诏请归未果,遂听之任之,成全其一番孝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2章 轻尘归京 秋白时分,霜序未至。 金陵的秋来的比别处晚些,中秋已过多时,沉寂十五年的宁王府,只余门前的两株桂树,华盖高耸,桂香四溢,不时有几只飞鸟在枝头嬉闹一番。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在青石路上,寻着石缝里的草,慢慢嚼着。门前盘卧的两头青铜雄狮,怒目瞪着两只不知礼数的家伙,可马儿对它们的威慑毫不在意,悠闲地嚼着草。待填饱肚囊,回到各自主人身边。白马胆子大些,不时用鬓毛轻蹭站在前方的素雅女子,女子没有跟往常一样,安抚它的邀宠,凤目紧盯着门楣上黑底金字题写的“宁王府”。三字苍劲有力、气势万千,亦如它们主人的风骨,在这繁华不再的街市上,耀眼如日月,让人神往。 秦轻尘强忍住眼中的泪,轻声呢喃道:“父王、母妃、天甲儿郎,轻尘带你们回家了!”语毕,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将里面的尘土撒于门前。秋风起,带着尘土飞向天空,这是他们的故土,有他们魂牵梦绕的家人。 这瓶尘土,是当年两岁的轻尘,由护卫带着,跪爬在天龙关外收集的,从此贴身携带,只为有朝一日,能带那些死去的灵魂回归故土。她不知,父母究竟经历了什么,赢得了那场以一敌十,毫无胜算的战争。他们成全了国家,成全了万民,唯独遗弃了她,甚至连一块白骨都不曾给她留下。她不知该敬他们,还是该恨他们? “什么人?”花青,天下第一剑客,长身玉立,青衣青裤,一把“青阳”剑在手,天下无人能与其争锋。幼年被秦轻尘捡回,陪伴她长大,是她的护卫。 青阳剑鞘离剑而去,飞向右侧桂树冠盖中,一阵闷哼声传来,树冠中露出一张俊逸不凡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原本沉闷的街道,巍峨的王府,因他的笑颜,倒是染上几分喜庆,鲜活起来。 此人秦轻尘识得,“月华双璧照人间”中的双璧之一秦瑞恒,安王的老来子,为人傥荡不羁,常年笑颜示人,在一帮权贵子弟中人缘极佳,百姓也很喜欢这个笑脸王爷。 秦轻尘待在梅城这些年,秦瑞恒有事没事就过去住,说是住,他一待没个半年是不会走的,住就住吧!他还天天跑到秦轻尘跟前,叽叽喳喳,絮絮叨叨,跟个老太太一样,说个没完。一个喜静的人,被一只百灵鸟缠着,一缠就是半年,再美好的歌声,听着也会不堪入耳,再美的笑颜,看着也会生厌。 花青看清来人,撇了撇嘴角,站回原位。 秦瑞恒右手抱着剑鞘,左手按在心口。心中暗叹,半年没见,花青的武艺又精进了,刚刚接他一招,自个儿可是用了七成功力。秦轻尘当年从哪儿捡来的双胞胎,一个成天抱着把剑,摆张死鱼脸,轻尘到哪儿,他到哪儿;另一个倒是活泼,却善于使毒,心情不好,给你来包痒痒粉,痒得人想死的心都有,心情好时,给你来包巴豆,说是助人消化排毒,除了轻尘,皇帝老子来了也得靠边站,活脱脱一个恶魔。 轻尘和花青先行骑马回府,而公主鸾驾尚未回城,代替轻尘随仪仗队慢行的只能是恶魔花颜。他不过是挨了花青一剑鞘,秦瑞言那子此刻怕是被折磨的满头包。想到这儿,秦瑞恒突然笑得更欢了。枉费那子为了找理由去接秦轻尘,求皇上要了个剿匪的名头,半月前就领兵出城去了,天牛山那群土匪都没够他打牙祭,为了拖延时间,他又上书,说要平尽匪患,还百姓安平世道,这子倒是说到做到,领着兵一路北上,沿线的山大王哪见过这般阵势,识时务的早早归降,不长眼的被秦瑞言按在地上狂揍,直打得他们怀疑人生,吐出这么些年打家劫舍的钱财,誓要做回良民。 “揍他!”轻尘自是知道秦瑞恒肚子里的那点坏水,出言让花青揍他,“花青,机会难得,好好向安王爷讨教一下功夫,不用留情面,给咱家花报仇雪恨!” 秦轻尘侧了侧身,把地方空出来。两匹骏马也跟着退后,挡在秦轻尘前面,防止花青的剑气伤到她。 见这架势,秦瑞恒再也笑不出来了,临死还想挣扎一翻,嚷道:“秦轻尘,做人要凭良心,从到大,我搜罗了多少奇珍异宝给你,不就偷吃了你家后院一只黄毛鸡,你至于吗?” “我当然不至于为了一只鸡和你一番计较,可是这只鸡是花青养的宠物,叫花,可不是没有姓名的黄毛鸡!” 花青听到秦瑞恒称呼花黄毛鸡时,脸都绿了,持剑飞身出去,剑气与秦瑞恒擦身而过。脚下一滑,秦瑞恒从桂树上掉下来,凌空一翻,险险稳住脚步。花青顾着宁王府门前的这两棵百年桂树,没有下死手,他这才没有摔个狗啃泥。 单打独斗,他肯定不是花青的对手,要是秦瑞言在,他们联手说不定还有赢的机会。他和秦瑞言自幼一起练习“双龙诀”,常年一起出入,两人皆是月华清贵佳公子,久而久之,得了个天元双璧的称号。去年,他们的双龙诀剑法大成,一直想要和青阳剑法比试一番,碍于他们已经成年,皇上不可能像幼年一样,放任一个皇子和王府王爷跑到梅城去,一住就是半年,这个想法一直没能实现。 打不过,那就说。秦瑞恒对自个儿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是很自信的,花青武艺虽好,但是不善言语,一年到头,开不了几次口。算着时间,秦瑞言要得知秦轻尘不在銮驾之中,肯定会加快行程,快马加鞭赶回来,他得靠着嘴,拖到秦瑞言回来,届时再好好比试一番,省的自个儿被打得鼻青眼肿,白挨一顿痛。 “花青,按照江湖规矩,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这本没有错,但是,偷吃您家的花,真的是情非得已。想当年,我和秦瑞言还,甩掉护卫,偷偷跑去梅城看望这个没良心的,对,没良心的!”秦瑞恒狠狠地瞪了着秦轻尘一眼,回头换上笑颜,继续游说花青,“我们二人没有盘缠,饿了连蚂蚱都烤着吃过,最后实在是饿的不行,误打误撞吃了你家金凤凰,况且秦瑞言比我大一个月,出门在外,长兄如父,他没有看管好幼弟,这账要算,找他算才合适。” 秦瑞恒也是拼了,三言两语把责任全推给秦瑞言不说,怕再次激怒花青,黄毛鸡不敢叫,直接改称金凤凰。 花青明显被他绕晕了,眉头紧锁,看向秦轻尘,不知如何是好? “秦瑞恒,合着这么些年我家书房的书都喂了狗,要不是贪念我父王的收藏,你会千里迢迢跑那么远去看我!” 轻尘这一怒,花青收到信号,祭出青阳,人剑合一,化身蛟龙,将秦瑞恒缠在中间。这等身法,秦瑞恒再好的轻功也使不出来,只得使出毕生所学,在方寸之地,拼命躲着花青的剑。花青似乎知道轻尘并非真要伤他,把他圈在里面,压着打,剑虽快,却不狠,算是给他点教训,让他别没事儿就跑到秦轻尘跟前碍眼。 不多时,我们的翩翩佳公子,头发乱了,衣服皱了,人也累瘫了。可轻尘没喊停手,花青也不好收手,二人就这样僵持着,剑气所到之处,门前的枯草落叶纷纷化为灰烬,不多时,脚下的青石路面旧貌换新颜,光可照人。 府内的人听到动静,打开大门。秦轻尘示意华叔不要出声,继续替缠斗的二人数着招数,令她意外地是秦瑞恒竟然挺过了一百招,这家伙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不羁样儿,哪儿的闲事都会插上一脚,还有功夫把武艺练成这般,也属厉害。华叔已经十五年没有见过秦轻尘,还是一眼认出眼前的女子是自家主子。虽然她并没有穿公主的华服,一身简单的素衣,往那儿一站,自带清华,这份气质,除了故去的宁王妃,这天下再没有人可以比拟,即便是如今宠冠天下的兰贵妃,也是比不上的。何况她还有一张酷似宁王妃的容颜,血缘的羁绊深埋在她的骨血里,她,回来了!落寞了十五年的宁王府,在今日迎回了新一代主人。 华叔靠在门边,默默擦着老泪,当年宁王夫妇以身殉国,主人待在梅城守孝,除了宁王夫妇的藏书送过去,别的一概不要。曾经赫赫有名的王府,一时之间,成了无主的孤岛。主人仁善,退回卖身契,恢复他们自由,还给了丰厚的遣散费,让大伙自择出路。他和几个老人舍不得走,留下来打扫庭院,剪剪枯枝,每日早晚一柱青香,祈求上苍,保佑主人平安长大,以慰主人在天之灵。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等到主人归来,别的几个老伙计没他有福,早早追随主人夫妇离去,只有他守得云开见月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3章 月华双璧 破空之声传来,缠斗的二人即刻分开,各自退后丈许,二人的中央方位,一支羽剑没入青石中,只留少许尾部,可见射箭之人,功力深厚。 “秦瑞言,你可算死回来了,让爷好等。”秦瑞恒见救星回来,一改颓废样,胡乱捋了捋头发,擦了擦脸上的灰,撸起袖子,准备联合秦瑞言,找花青报仇,一雪前耻。 “没用!”秦瑞言端坐在高马之上,脸上写着大大的无语二字,刚才那支羽剑并没有借助弯弓,而是他随手扔过来的,“废物!” “你子竟然敢羞辱我。”秦瑞恒跟个泼皮无赖一样,冲过来抓马的缰绳,马似乎很怕他,径自往后退,看来平日里没少被这恶霸欺负。 秦瑞言飞身离马,一脚踹过去,秦瑞恒刹不住,被踹得一个狗啃泥,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你刚不是说长兄如父,大一个月也是兄长,是我没看住你,纵容你偷吃花青的花,这才犯下大错,冤有头债有主,让花青找我寻仇,别难为你。既然长兄如父,那我今日便替安老王爷教训教训你,省得你个泼猴,顶着我的名号,到处惹事生非。” 秦瑞言在秦瑞恒落地之时,用内力虚托了他一把,不可能摔伤,心知这泼猴又在装死耍赖。安亲王代皇帝出城迎秦轻尘的銮驾,想必快要到了,要是看到他的老来子,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少不得进宫去哭诉一番,最后挨罚的肯定是他。从到大,只要他让秦瑞恒不满意,这泼猴就装哭卖惨,他家老爷子立马进宫参他一本,换来父皇一顿责骂,甚至一顿板子。 远处锣鼓声传来,秦瑞恒动弹一下,躺的更直了。秦瑞言紧了紧后槽牙,看来这子铁了心,卖惨给他爹看,心中暗自计算着这趟剿匪的差事办得漂亮,能否功过相抵,少挨一顿责骂。 “啊!老鼠!”秦轻尘突然出声。 秦瑞恒一蹦三尺高,施展轻功往东边飞去,边飞边叫唤,“妈呀!老鼠。” 秦轻尘撇撇嘴,甩甩手,心道:“样,我还治不了你。” “轻尘妹妹,多谢!”秦瑞言施了一礼,这声道谢是真心诚意的,他真的治不了那个泼猴。 秦轻尘躬身还礼,“言哥哥,谢字不敢当,这一路,还多谢你暗中相助。”话不多说,聪明的人自是会懂。秦轻尘的意思是他的好意,她代表宁王府承了这份情,日后自会回报。 秦瑞言想要说点什么,生生忍住,只是虚扶了一把,就退回三尺之外,恪守着君子之礼。 锣鼓声越发响亮,仪仗队拐弯进入这片街区,旌旗飘展,人头攒动,安静了十五载的青石路再次喧闹起来。 “父王,母妃,你们未尽之愿,轻尘会替你们完成;你们守护的山河,轻尘许你们一片锦绣;你们爱护的百姓,轻尘定让他们丰衣足食。”秦轻尘对着宁王府的牌匾许诺。 一行大雁划破长空,将她的承诺带回九天之上。 “安王叔,劳烦您一路奔波,是轻尘之过。”秦轻尘迎上去,主动向安王请罪。她扔下仪仗队,先行回府,在这皇城之中,定是瞒不过帝王的耳目,索性大方承认,免得遭人垢语。 “不敢当,贤侄女平安归来就好。莫说是去城外迎接,就是去梅城亲迎,本王也是乐意之至的。十五载一晃而过,能亲见贤侄女长大成人,本王就是死,也死得瞑目了,到了那边,也有脸面见我的八弟和弟妹。”不知是感动的,还是想起故人,老王爷竟当着众人的面,抹起眼泪来。 顿时一片唏嘘,要知道这位安王脾气可是火爆的狠,当今天子也让其三分,这轻尘公主擅离仪仗队,让他老人家扑了空,他不但不怪罪,话没说上几句,倒抹起眼泪来,也是奇事一桩。都说皇家兄弟情淡薄,更别提这还隔了辈份,一个久居京城,一个远在梅城,按理说不该如此亲厚的。 权贵们的心思,不是凡人可以妄加揣测的,何况是训练有素的皇家仪仗队,众人屏气凝神,怕稍有差池,丢了差事是,赔了性命是大。 “轻尘,看我捡了个宝贝。”帷幔轻起,一个人影被花颜从銮驾中扔出来,径直向秦轻尘飞来。 秦轻尘和秦瑞言看清来人,心道不好,同时飞身接住人影,轻尘不忘吩咐花青:“快,给老王爷服下一颗护心丹。”花青依言照做。 虽然服过护心丹,安老王爷看见儿子一副惨相,半躺在秦瑞言怀里,昏迷不醒。秦轻尘左手扶着他后背,右手替他把脉,眨眼的功夫,他竟然把自己整出内伤来,也是个人才。幸而伤的不重,养个几天,不影响他出来作威作福。 人是从她的銮驾上扔出来的,还带着伤,于情于理,她得给老王爷一个交代。 “怎么回事?”秦轻尘沉下脸,询问花颜。安老王爷两眼直喷火,要不是碍于秦轻尘挡在前面,他会立马拿刀劈了花颜,谁都知道秦瑞恒是安老王爷的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花颜虽然平日里没上没下惯了,关键时刻还是知道轻重的,“轻尘,他的伤可与我无关,就在前面那个街区,他坠入我的轿中,当时围观百姓众多,我怕引起骚乱,并没有声张,还牺牲女子的名节带着他到这里交给你的。”花颜说完,还配合着抹了两滴清泪,一副楚楚可怜的弱女子样。 安老王爷的怒火顿时消了,花颜说得没错,她不但无过还有功。他们知道銮驾中的荣华公主是假的,百姓可不知道,宁王夫妇当年以五万兵士斩杀太启国五十万大军,耗尽太启国元气,不但退还三座城池,还自退三十里,作为赔偿;西楚、南坤两国也不敢造次,再生事端,这才有了天元国十五年的安平,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过了几年太平日子。 这个世上,百姓才是最长情的,当年得知宁王夫妇以身殉国,天元百姓自发白衣素缟,为其守孝,哭声响彻天元大地,这是帝王都不曾有的尊荣,发自内心的尊崇;此番秦轻尘回京,本想低调出行,谁曾想皇帝派了一等公主銮驾去梅城迎接,一路走来,无数百姓站在街边,默默流泪,他们用眼泪告诉她,他们记得宁王府,一刻不曾遗忘。 今日,若是有人冲撞了荣华公主的銮驾,百姓非得当场扒了那人的皮不可。秦瑞恒是安王之子,跟秦轻尘的身份相当,但终归是男子之身,在这个亲兄妹都要恪守礼仪的时代,何况是堂兄妹。况且在百姓的眼里,十个秦瑞恒也不及秦轻尘贵重。 “多谢姑娘搭救之恩,老朽代犬子谢姑娘大恩大德。”安王细心一想,后背直发凉,忙大礼谢过花颜。 花颜恭敬地还礼:“安王爷客气,安王爷乃我家姐故交,自是不敢怠慢,我已给他服下一颗碧莲丹,王爷稍事休息,自会醒来,您无需过分忧心。” 花颜慢慢退回秦轻尘身后,眼神相会时,还不忘做个鬼脸。秦轻尘无语,这丫头越发能耐了,三言两语就让安王府欠了一个大人情,秦瑞恒这点轻伤,她把保命神药碧莲丹都给用上了,平日里拿她几味草药,都吝啬的不行,今日倒是大方了。 安王自是知道碧莲丹金贵,对着秦轻尘又是一礼。秦轻尘是晚辈,自是不好受他的大礼,先一步弯腰,也算是还了礼,“安王叔,当务之急,得先查明王爷如何受伤的。” “看,我都急糊涂了。来人,给我封了那条街,定要查出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对我儿下毒手。”随着安王的一声令下,呼啦啦一队士兵跑出来,身着安王府标志的甲衣,军姿挺拔,一看就训练有素,的府兵,都有如此气势,这位安王也不是等闲之辈。 “还劳烦姑娘给带个路,省的底下人两眼抹黑,冲撞百姓,伤及无辜。” 花颜自然不想带这个路,顶着公主的衣冠,撑到现在,没有当场撂挑子不干,已经给足了秦轻尘面子,现在这老头竟然想让她带路,简直痴心妄想。 花颜肚子里有几个蛔虫,秦轻尘门清的很,这位姑奶奶要是一个不高兴,没准洒下一包毒粉,自个儿跑回去睡大觉。 “安王叔,您看花颜这一身行头,实在是不适合给士兵带路,要不她给指个大概地方,劳烦您费点神。” 安王见花颜一身公主华服,让她指路,确实不妥。 “沿着这条街右拐走到头,再左拐,门口有两只玉麒麟的那家。”花颜说完,打着哈切,拉着华叔朝宁王府里走去,回去补觉。这些年,秦轻尘不曾回来过,花颜倒是每年要来上几回,带点财物和药材,给府里的老人。 在乐善好施、救人于苦难这事儿上,秦轻尘可是乐此不彼,这么些年散出去的钱财怕是能堆座山,亏得她能花,更能赚,不然靠皇帝每年那点封赏,他们一大家子怕是早就喝西北风去了。花颜觉得书中所写的圣人,都及不上秦轻尘万一,她这个不信神佛之人,偶尔都会怀疑这一家子莫不是菩萨转世,来拯救世人于苦难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4章 天元帝师 “安王叔,那是帝师的府邸,他不喜外人,恐是恒弟胡闹,冲撞了他,这才被打出来的。”秦瑞言撤回输送真气的手,换了个姿势,让秦瑞恒睡得舒服些。 安王脸色变了又变,没有回话,倒是身后的府兵,在听到帝师两字后,气势明显弱下去。天元自开国以来,只出了两任帝师,帝师的传承,并不是简单的父系传承,或是师徒传承,而是挑战。 任何人都可以向帝师发起挑战,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安邦定国,甚至是歧黄之术、巫蛊之术,只要赢得挑战,他就是下一任的帝师,而在任帝师会自我了断,给后来者让位;相反,若是挑战失败,挑战者也需自刎谢罪。 此规矩是第一任帝师定下的,那位是集大成的博学者,曾助开国皇帝打下天下,结束了为期两百年的乱世,开创天元王朝,并辅佐四代帝王,创下天元盛世,可谓德高望重,无人敢与之匹敌。 不曾想,在他百岁生辰之日,一个十岁少年,怀抱一张凤尾琴,孤身前往帝师殿,一曲《九韶》弹毕,帝师拍案而起,道:“我等了一百年,终于等到你!”随即派人请来高宗皇帝秦永临,“我守了天元百年,得此子,可护我天元又一个百年,拜师吧!” 三十多岁的帝王,就这样拜了一个十岁少年为师,一时间天下哗然。天元乃泱泱大国,能者多之,岂能让一个黄毛儿辱没尊上,一时间挑战帖纷至沓来。 少年帝师来者不拒,帝师殿数月灯火未歇,少年不分昼夜,接受着来自天下的挑战,淡化世人的质疑。与前任帝师不同,少年更改了规则,若是他败,会自刎于堂前;而挑战者败,则无需如此,可以回去苦修本领,他日再来挑战。数月的不败战绩和规则的更改,只是博得了仁善的美名,并没有让天下人信服于他。 帝师殿门口的青石砖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南坤国的国师出现,才将这场旷日持久地挑战划上了句号。 南坤国地处天元之南,风光秀丽,物产丰饶,有着彩云之国的美誉。如此一块肥肉,在动乱的几百年里,偏安一隅,没有被任何一方蚕食,得益于天下第一世家兰家的坐镇,“雕琢复雕琢,兰玉万黄金。”兰家有着天下最大的玉石矿、最好的玉器技师,兰家的玉器,即便是万两黄金,求购者仍络绎不绝。 自古君子自比美玉,这些求购者中不乏各国君子,文人雅士、王公贵胄应有尽有。文人雅士唯才者居之,司天下之言;王公贵胄唯贵者居之,司天下之权。而历代兰家家主都是经营这“言”、“权”的好手,靠着一件件精美的玉器,将言和权控制在手中,于乱世中保得南坤国安平。 天元的开国皇帝结束了几百年的乱世纷争,曾想一并将这块肥肉吞入腹中。开国圣主带着军队声势浩大南征,本以为这弹丸之地可手到擒来,却被诱至和溪密林,遭到西楚南坤联军的围困,肉没吃上,牙磕掉几颗,惨败而归,开国皇帝因此战染上热毒,不久含恨而去,史称“和溪之耻”。 两国联军的统帅正是兰家刚刚掌家的家主兰齐,南坤国主亲封的国师。自此,南坤国师因此场大捷名扬天下,和天元的帝师合称“双圣”。 此后,天元为报开国皇帝之仇,多次带兵讨伐,南坤伤亡惨重。南坤国师怜恤百姓,愿来天元为质,只求天元不再兴兵,徒增杀戮。而南坤国百姓不忍国师受辱,愿举国归降天元,成为天元附属国。在南坤国百姓的眼中,一人之重,天下为轻。 恰逢春耕时节,天元久未有雨,少年帝师与南坤国师的赛题就是“雨”,看谁能预测出第一场春雨的准确时间。 此题一出,天下风动,凡是有点门路的,都想一睹这场较量,一时间皇城酒肆客店爆满,街头人肩接踵,偌大的金陵城被塞的满满堂堂。天下第一赌坊玉博坊早早设好赌局,为这场赛事预热。 虽说少年帝师自出道,就没有败绩,可谓是天选之才,但终究是十岁稚子,而南坤国师正值杖朝之年,仙风道骨的年纪,与老帝师“双圣”并肩,加上他热衷于星象学说,苦研多年,这场比试可谓占得先机,最终,押注结果压倒性偏向南坤国师,当然也有不少人看好少年帝师,比如秦瑞言、秦瑞恒这些有机缘见过少年帝师之人,终因声音太过绵弱,淹没在人声浪潮之中。 少年帝师和南坤国师提前给出了第一场春雨的时间预测,日子相同,都是三月初十,时辰不同,南坤国师是日出时分卯时正刻,而少年帝师是日落时分酉时正刻,同时言明这场春雨持续两日,十二酉时停。三月初十,少年帝师和南坤国师会一同现身迎凤楼,与万民一同见证这场赌局的结果。 这是少年帝师第一次现真颜于人前,以往的挑战者都是隔着屏风与其较量,除了天元皇帝以及皇帝默许的秦瑞言和秦瑞恒两个跟屁虫偷看了两眼,也就故去的老帝师见过。这一消息放出,各国的权贵们也坐不住了,各国皆派出使臣出访天元,想要一睹这位可佑天元下一个百年的少年是何等模样? 听闻各国为一睹帝师姿容,遣使来访,原本押帝师输的人开始动摇起来,纷纷跑去玉博赌坊改押,可赌坊却说押定离手,不许更改,倒是可以换个赔率接着买帝师胜,这样一来,赌坊里又热闹起来,在这份热闹中,三月初十到了。 那日,全城一夜未眠,大家都等着卯时正刻,是风起雨来,还是云开日出。三更刚过,不少百姓穿戴整齐,带着雨具,到迎凤楼下候着;有些远道而来的人怕错过这一盛况,前一天晚上就一群占着位置,聚在一起说着话。 迎凤楼面对着金陵城主街,可容六驾马车并排通过,四更刚到,主街上已水泄不通。迎凤楼上张灯结彩,灯火辉煌,不时有人影走过,那是为各国使者准备的案台,看来使者们也按耐不住好奇心,提前入座。 寅时六刻,天元帝携文武大臣出现在迎凤楼,明黄色的身影立于中央,身后跟着一个银衣少年,未束冠,一根玉簪简单地绾着青丝,灯影之下,玉容灼灼,身姿清朗,如一朵扶摇直上的碧莲俯瞰着人间烟火。 “芝兰玉树佳郎立,微微颔首风云动。”这是人们初见少年帝师的评价。南坤国师与少年帝师并排而战,不时用手轻抚雪白的胡须,一派悠然。而少年帝师除了与国师初见的颔首致意,再无别的动作。 大家都在打量今日的主角,半晌才有人想起九五至尊正立于高台之上,不知是谁带的头,一时间山呼万岁的声响此起彼伏,上位者对这排山倒海的万岁早已习惯,抬手示意大家起身,随后坐于龙椅之上。 众臣待皇帝落座,这才按照品阶依次落座。作为此次的主角,天元的贵客,南坤国师坐于天元帝的左手边,少年帝师坐于右侧。 朝拜完毕,时间离卯时越发近了,众人都将目光锁定在东方,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除了黑还是黑。南坤国师把玩着他的长须,偶尔看两眼天际,少年帝师似乎极困,靠在椅子上,头枕着右手打盹,浓密的睫毛偶尔动一下,如赤金黑蝶扑闪着翅膀,欲振翅高飞,可爱至极。 抛开身份,他也就是个十岁少年郎,无论今日赢还是输,他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少年人,这样想来,对于打瞌睡的他,众人倒是宽容。天元帝让人拿来一件狐裘,给他披上,三月的晨风带着冷冽,有了狐裘遮风,他的脸色舒展开,睡的更香了。 “出来了!”有人扯着嗓子高喊一声。 “太阳,太阳出来了!” 一丝光亮扯开黑云,将东方撕开一个口子,红日驾着七彩祥云从口子里呼啸而出,金色从东到西铺陈着脚下的土地。 “不可能,这不可能!”白须老者拍案而起,满眼的不可置信,“这段时日,我日日夜观星象,仔细推演,不可能出错的?”老者的眉毛扭成结,胡须一颤一颤的,面色潮红,口里直呼不可能,呼吸越发急促,一口气没提上来,人直挺挺倒下来,一个银影闪过,老人被少年帝师接住。 天元帝亲见南坤国师倒下来,心道不好,这场帝师与国师的较量,虽是双方自愿比试,可这南坤国师要是天元地界有个不测,南坤国定会不依不饶,到时少不了一番麻烦。亏得早有准备,李公公接到皇帝眼神,忙去里殿宣太医。张太医一经传召,火速赶来,给南坤国师把脉。只见他切脉的手抖得厉害,脸色苍白如纸,冷汗顺着额头往外直冒。张太医是太医署首座,医术天元帝还是信得过的,看他这情形,南坤国师的情况怕是不妙。 “启禀陛下,南坤国师气急攻心,心脉具损,怕是”张太医切完脉,伏地禀告,汗水滴在地板上,片刻湿了一片。 “可有解救方法?”天元帝沉声问道。 “老臣无能,除非有内功至幻境之人愿意牺牲内力修复损坏的心脉,方可保住国师一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5章 解救国师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内功达幻境之人不是没有,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万千,总能找到一个。问题是时间紧迫,救人性命刻不容缓。就算是重金悬赏,这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再者,武艺高强者最为爱惜羽翼,让其牺牲内力救人,怕是难于上青天。张太医这法子说了等于没说,没有执行的可能。 “萧锐,你可行?”天元帝询问护卫在侧的禁军统领,萧锐乃将门之后,骁勇无比,武功在天元也是排得上号的。 “陛下恕罪,臣主修外功,这内力离幻境相距甚远。未能与陛下分忧,是臣之罪,请陛下降罪。” 天元帝蜷了蜷手指,目光微沉,扫了下众人,有担忧的,也有看热闹的,心中自是不悦。文臣肯定是不行,武将除了萧锐,还真没有拿的出手的。 “忠勇候,你可有人选推荐?” 陆远沾出列,绛红色的朝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这位亲贵,自新帝继位后,多次替皇帝解决难题,一直盛宠不衰。 “臣无能,没有人选推荐。”说完跪地不起,棱角分明的脸隐于阴影之中,看不出端倪。 “偌大的天元王朝,连个内功臻至幻境的人都找不出来,真是笑话。莫不是皇帝陛下记恨‘和溪之耻’,想要南坤国师客死他乡!” “就是,就是,可怜的国师还一厢情愿跑来相助天元求雨,这下连命都交代了!” “听说南坤国主乃国师教养长大,感情亲厚,这天元与南坤才和好没几年,又要兵戎相见了,我等还是早早回国,以免殃及池鱼,跟国师一样,白白丢了性命。” 南坤国的使者倒没有急着发难,只是围着国师,不做言语。 “我来吧!” 清亮的声音穿透嘈杂之声,让迎凤楼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帝师,您有办法?”天元帝眼前一亮,此刻少年帝师就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皇帝语气带着少有的恭敬。 “陛下要是信的过,我有办法。”少年半蹲在地上,南坤国师侧身靠在他的腿上,少年的左手放在国师的后背,隐隐有白色雾气蒸腾而出。显然少年早就在替国师运功疗伤,而南坤国的人毕恭毕敬地跪在一旁。 “那就有劳帝师。”天元帝起身,面向少年帝师,作揖答谢。 面对帝王的礼遇,少年帝师浅浅一笑,右手一卷,移形换位间,带着帝师消失在众人眼前,萧锐这等武艺高强者,也只能看到一丝残影,这还是在带着一个身量有其两倍的老人的情况下,若是少年独自一人,他怕是连残影都捕捉不到。这等功力,绝不是幻境高手可以达到的,少年帝师的武学造诣怕是已臻天人境界,可如风似云,来影无踪。 刚刚还叫嚣不停的外国使者,全都乖乖闭上嘴,心里揣度着老帝师的遗言“得此子可佑天元又一个百年”。本以为天元帝忌惮帝师的影响力,找个毛孩子,想要降低帝师在百姓中的声望,以巩固皇权。现在看来老帝师遗言并不是天元帝施的障眼法。若此子可佑天元百年,岂不是别国百年都将无望。 惊才绝艳的少年郎横空出世,几家欢喜几家愁。 卯时正刻雨未至,南坤国师已输,天元先赢半局。主街上的百姓,不知迎凤楼上的这段插曲,百姓们喜笑颜开,互相祝贺。 帝师殿内,少年给南坤国师接好心脉,自顾自坐在桌边喝茶,一只银色雪狐仰卧在桌中间,四脚抱着一只白瓷碗,睡的昏天暗地,嘴角流着口水。 殿外,侍从垂手站立,南坤国来使一行人俯首跪着,祈求帝师能妙手回春,保住国师性命。南坤国师此番若是有什么意外,两国会不会因此事再起兵祸,他们不知道,但他们肯定会给这次意外陪葬。跪地之人都是家中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死不得也不能死。 隔着几重宫墙的漪兰殿,一位华服宫人跪在佛前,轻声祷告,祈求佛祖保佑爷爷平安度过此番危机。 日头渐渐西斜,诚如少年帝师所言,酉时正刻,风起云涌,倾盆大雨呼啸而至,主街上的百姓热情欢呼,任雨水打在脸上,湿透衣裳,嘴里喊着:“春耕啰!帝师万福!” 天元帝沉着的心这才归位,于迎凤楼上高声朗道:“春雨已至,此乃天佑我天元!” 百姓们跪下山呼:“陛下万岁,帝师万福,天佑天元。” 那样的景象现在回忆起来,依旧热血沸腾。少年帝师救了南坤国师,自身损耗过大,奏请天元帝搬出帝师殿,入住荒废已久的凤国行宫疗伤,偶尔会进宫陪天元帝对弈几局,再无别的动作。 他虽多年未曾公开露面,但他却如神祇一样活在百姓心中,若说分量,只有故去的宁王夫妇可以与之一较高下。 帝师喜静,府中布有阵法,阵外立有青石“擅入者死”,天元帝的使者,也只能在门外传旨,从不敢踏足院内一尺。秦瑞恒误打误撞闯了他的府邸,能活着出来,已是万幸,安老王爷再不乐意,也不能去找帝师晦气。 秦轻尘人在梅城,眼却通天下,天元帝都出了这般人物,她自是要查的,可除了他想让世人知晓的,别的一无所获。家在何方?师从何人?可有喜好?这些都无从查起。 这么个妙人,十年前,突然现身金陵,打败老帝师,取而代之,次年,战胜南坤国师,赢得天下百姓推崇,有着不下于她父王母妃的声誉。 这样的剧情,怕是话本都不敢这样写。 思及此,秦轻尘又打量了一眼秦瑞恒,他当时走得急,误闯了帝师院子,那里既布有死阵,他身上该是伤痕累累才对,可他除了一点内伤,皮肤完好无损。她自幼研习阵法,自是知道这玩意的厉害。 秦轻尘一把扯开秦瑞恒胸前的衣服,秦瑞言吓了一跳,刚要伸手阻拦,秦轻尘从他胸口处找到一朵粉中带着金色的花,这花她从一本古书上看过,名曰“凤颜花”,传说中生长在天族的圣花。 “贤侄女,这是?”安老王爷问道。 “安王叔,今日之事,您不但不能怪罪帝师,还得备上厚礼,登门道谢。”秦轻尘将凤颜花举在手上。 安老王爷不解,继续问道:“为何?” “今日要不是帝师的这朵凤颜花护住秦瑞恒的心脉,他肯定会受重伤,不死即残。帝师院中的死亡阵法,这么些年,肯定有不开眼的试过,应该没人能活着出来吧!” 安老王爷卸下脸上的沉重,回礼道:“多谢。”转身让人接过秦瑞言手中的秦瑞恒,快速离去,那些府兵如潮水般快速撤离。 安老王爷离去,候在街头的仪仗队,依旧垂首而立,纹丝不动,仿佛跟这青石街道融合在一起。 秦瑞言见状,打算让领队带人离去。秦轻尘叫住他,摇首谢过,这些人明显有所求,而普天之下能让他们站在宁王府前无声诉求,除了王座之上的天子,还有谁呢? 皇帝有所求,她又何尝不是。 “言哥哥离京多日,母子连心,兰贵妃一定担忧的紧;明日早朝陛下必会询问剿匪事宜,还需尽早拟好奏呈,以解君忧。” 秦轻尘明显是在赶人,她想独自进宫,不想拖累他。秦瑞言这趟名为剿匪,实则充当护卫的行径,想必他那位多疑的君父,早就心生不满。可是不跟着,他这心就是不踏实。 “六殿下。” 秦瑞言身边的言笑一路跑过来,人还未站稳,话就豆子一样蹦出来:“六殿下,可找着你了,贵妃娘娘病了,要见您。” “母妃病了。”秦瑞言不好再拖着不走,只得跟轻尘道别,匆匆离去。 秦瑞言乃当今陛下六子,因生母早逝,故而自便养在漪兰殿,由兰贵妃照看长大。兰贵妃生性温柔娴静、腹有诗书,将秦瑞言教养的很好,二人虽不是亲母子,却比一般的亲母子融洽的多。兰贵妃,自入宫后,盛宠不断,只是这身子骨柔弱的狠,常年与药石相伴,秦瑞言为此也一直忧心。 秦瑞言骑着马向皇宫赶去,突然劲风一闪,他手中多了个碧玉瓶,有人隔空传音:“这是碧莲丹,每三日给娘娘服一颗。” 声音是花青的,比这秋风还要冷上几分。 秦轻尘回去简单收拾一番,挑了件银底金色暗纹的简易冠服换上,乘着候在门外的銮驾,浩浩荡荡向皇宫去了。王公贵族的府邸多在东街区,宁王府却在东街区的最南角,远离皇城中心。宁王乃当今太后幼子,排行第八,当年早殇的太子正是他的嫡亲兄长,且不说他满身的才华得天下人推崇,身为嫡幼子的他,怎会分封到如此偏僻之地。 “父王,女儿心知您看不上那把椅子,可这外强中干、蛀虫遍地、君臣互疑、强敌在侧的天元,又岂是您愿意看到的,当年那一让,您可曾后悔?”这长长的一路,足够秦轻尘想了很多很多。 銮驾过宫门未停,秦轻尘勾起嘴角,她这假凤凰倒是成了只金凤凰,一等荣华公主,自建朝以来,还没哪位皇家女儿享有如此殊荣,她一个亲王的女儿倒是捡了个便宜。 只怕是飞的越高,将来摔下来会更惨。这道理在第一次被刺杀时,她就被迫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6章 打脸凤仪 “站住!” 轿子猛地停住,秦轻尘稳住身体,紧握住手中的虎符,并没有出声。 “轿中何人?” 年轻的女声骄横轻狂,在这皇宫之中,除了皇帝的幼女凤仪公主,再无他人敢如此放肆。天元帝的儿子众多,以太子,皇五子,皇六子最为出色,女儿就凤仪公主一个,自娇惯得紧,脾气不太好,凡事都喜欢争强好胜。 “回凤仪公主,是荣华公主。”领路内监跪地回话。 “她自个儿没长嘴,要你回话。” 凤仪公主抬脚就踹,领路内监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嘴边有血丝流下,他跪趴在地上,忍着没有作声。 与梅城不同,京城是政治权利的中心,等级制度严苛,内监之于凤仪公主,连个蝼蚁都不如。这种不公,在大多数人眼里却是真正的公平。 秦轻尘扶额,本想着见着老皇帝,早早回去休息,没想到半路遇到这位难缠的主。只得将虎符心收好,掀帘下轿,先会会这位不速之客。 “凤仪公主,安好。”秦轻尘见礼后,浅笑而立。 凤仪感觉脑门里劈里啪啦作响,自幼长在胭脂堆里,见惯了各色美人,面对秦轻尘,她才明白书中所写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是真实存在的。 如此佳人,万花失色。 只是,凤仪公主生平最恨美人。秦轻尘浅笑示好,想大事化,却弄巧成拙,戳了她的痛处。她的母妃,当年容颜意外被毁,有辱圣目,被关冷宫多年,所以她恨所有貌美的女子。 “你就是那个养在梅城的贱种,父皇也是糊涂,看上个女人,连她的生的贱种,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宁王妃是秦轻尘的底线,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抬脚踹去,凤仪倒飞着出去。她的那一堆奴仆忙七手八脚跑去,给他们的主子当人肉垫子,不过秦轻尘那一脚没留余地,就算有人垫着,她也得不了便宜。 凤仪好不容易被人扶着起来,秦轻尘又给补了一脚,这次换了个方向,没人给她当垫子,结结实实摔在青玉地上,疼的她眼泪直流。 “你个贱种,你敢打我!” 秦轻尘隔空一个巴掌扇过去,凤仪的半张脸立马肿的老高,这下话都说不清了。 “这是做什么?”天元帝声音都在发抖,“胡闹!” 仪仗队的领队内监见凤仪公主拦驾,派人去承乾殿求救,内监总管姜公公忙带着皇帝前来救人,没想到这吃亏的不是荣华公主,而是凤仪公主。 “谁来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天元帝虽年逾半百,但保养得宜,声音洪亮中透着威严。面对来自天子的质问,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半晌都没人敢回话。 “凤仪,你说。”天元帝显然怒极,手指控制不住轻颤。皇室公主跟他御笔亲封的一等公主,大庭广众之下,在御花园大打出手,传扬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存。 凤仪倒是想说,只是脸肿得厉害,说不清楚,手指着秦轻尘一个劲地抹眼泪,当初的嚣张劲全无踪影。 “皇伯伯,还是我来说吧!”秦轻尘抬起头,身子跪的笔直,“皇伯伯,人是我打的,我认罚!只是我想请皇伯伯评评理,我自幼长在梅城,父母早逝,无人教导,说我是贱种,我认;但是凤仪公主口口声声说皇伯伯糊涂,看上个女人,连带着她的女儿都飞上枝头变凤凰。敢问她所说的这个女人可是我母妃,凤国的郡主凤舞?” 面对秦轻尘的质问,天元帝脸刷的苍白,身子一个不稳,姜公公手快扶住他,这才勉强站稳。 “孽障!”天元帝怒从中来,一脚踹向跪在一旁的凤仪公主,“来人,将公主重打二十大板,带回凤仪宫闭门思过,将她身边伺候的人,统统处死,一个不留。” “陛下,凤仪公主年幼,这才一时说错话得罪荣华公主,荣华公主已经惩罚过她;您若再打二十大板,她怕是受不住,到时候心疼的还是陛下。”一直没出声的忠勇侯替凤仪求情。 “一时说错话,我看她是没脑子,身为皇家公主,口出污秽之言,成何体统,必须打,二十大板一个也不能少。来人,上刑具,我要亲自监刑,给我重重的打。” “皇伯伯,轻尘叩谢天恩,谢您多年的照拂之恩。”秦轻尘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头磕在青玉上,额头上有一道醒目的红痕,“我本一孤女,实在无福消受皇伯伯的厚爱,现将一等公主的印信册宝和天甲军的虎符一并上交。” 秦轻尘将一等公主的印信宝册和天甲军的虎符托举在掌心,等着天元帝收回。 天元帝僵住,天甲军的虎符,三十万虎狼之师的调度权。天甲军乃天元的尖锐部队,素有以一敌百的美誉,太启、西楚、南坤这些豺狼多年如此安静,正是这天甲军的威慑之功。 天甲军由当年的宁王一手创立,操练而成。十五年前的那场国难,天甲军被他拆分至各处,抵挡他国侵略,他以身殉国后,这虎符交由他的女儿秦轻尘保管,天甲军并没有因为旧主身死,意志消沉,反而各自奋发,按照旧主的意愿,戍卫边防。 收回天甲军的军权一直是天元帝的心愿,只是怎么收,才既得军心,又顾及天家颜面,一直是困扰他的难题。 久未有人接过公主印信宝册和虎符,秦轻尘掏出绢帕,将二者置于其上,又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放于一旁,重新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去。 夕阳衬得她的背影,孤独而决绝。 老皇帝盯着她的背影,突然一口血喷出,昏倒在姜公公的身上。 凤仪公主止住抽泣声,张大嘴巴,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在她心中,她的父皇伟岸如神祇,威风赫赫,挥斥方遒,一呼百应,是这块大陆最大国家的帝王。今日,他就这样倒在她面前,耳边不易察觉的华发,被秋风吹起。凤仪环起双臂,突然觉着,这天冷了! 秦轻尘一路顺畅出了宫门,花青抱剑靠在马车边闭目养神,一身青衣与身后的青色马车融为一体,青阳剑折射着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影影倬倬。 “姐。”花青感觉到秦轻尘的气息,跳下马车,掀起车帘。习武之人,目力较普通人要好,花青发现秦轻尘额上的红痕,卸去一向的冷冽,眼中满是担忧。 “无妨,先回府吧!”秦轻尘利落上车坐好,花青扬起马鞭,马蹄扬起,带着马车跑起来。 巍峨的宫城渐渐远去。 秦轻尘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日傍晚才醒来。伸了个懒腰,好久没这么舒畅了。 “哎呦,我的轻尘大姐,您可算醒了。” 软塌上有声音传来,秦轻尘抬眼望去,只见花颜抱着一盘瓜子,嗑得起劲。花青鼓着腮帮子,死死地瞪着花颜,一副你再说,老子劈死你的架势。 “我说了吧!她只是睡死过去,没有毒发,你偏不信,这不醒了!也不知道爹娘怎么生的,哪有你这样的哥哥,天天拿刀架在自个儿亲妹妹脖子上,真是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花青怒了,拔剑就砍,好好一把天下排名前三的利刃,被他当做砍柴刀使,花颜躲过,剑气朝软塌旁边的屏风飞去,上好的缂丝屏风就这样毁了。 “花青,住手!”秦轻尘急忙叫停,这两位随便过上几招,不光是这一屋子器物,怕是连屋顶都保不住。 花青并没有停手,红木衣架眼看着就要分家,秦轻尘对花颜吼道:“花颜,你再躲,我就把你养的那些宝贝烤着吃了,虽然味道差了些,我忍忍还是咽的下去的。” 这招果然有效,花颜稳住身形,停在房间中央,青阳剑离她鼻梁寸许处停住。花青收起剑,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破哥哥,坏哥哥,总有一天,我要把那把破剑砸烂。”花颜跺着脚,一脸的不甘。 “从到大,你砸花青那把青阳剑,不下百八十次,也没见你把它砸烂,还是省省力气啊!”秦轻尘靠在床沿,不忘在花颜的心肝上补上一刀。 “我要配天下最毒的药水,废了它!” “有本事你冲花青去啊!干嘛拿我送的青阳剑出气,青阳何辜?要遭此大罪。” “还不是因为你送的,旁人送的,他有这么宝贵,死榆木脑袋。”花颜吼累了,坐下倒杯茶喝上。 “是,都是我的错,明天我就找花青要回青阳剑,省得我家花颜姑奶奶这么伤神。” “你敢。”花颜拍下茶杯,吼道:“你敢要回来,我放一屋子毒蛇、毒蜘蛛、毒蝙蝠,咬死你。” 秦轻尘翻翻白眼,这样的场景,没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一次,三人谁也不嫌累,演着演着就成了死循环。 “花颜,休得胡闹。”房门打开,一人影如烟飘进来,来人一身妇人装扮,看起来平平无奇,四十开外的样子,手腕上还挎着个篮子,上面蒙着一层青布。 “凤嬷嬷。”秦轻尘从床上蹦起来,扑进妇人的怀里。 “姐,您又瘦了。花颜,你是不是把姐的吃食全抢了?”凤嬷嬷转身质问花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7章 魅灵之毒 花颜见着凤嬷嬷,就跟老鼠见到猫,细声细语说道:“师父,我就占她点嘴上便宜,哪敢抢她的吃食,她路上毒发过,挨了几日苦,加上心思深,算完这个,算那个,能不瘦吗?你说王爷和王妃命都交待给天元了,咱不欠天元的,她身子骨不好,又来搅这趟浑水作甚!” “不是我要回来搅这趟浑水,是不得不回。与其当个缩头乌龟,躲在梅城苟活两三年,何不回来,替这天下百姓争一争,拼一拼。” “你怎知只有两三年活头了,我可是‘圣手’,一定会治好你。”话题有些沉重,花颜眼眶泛红,鼻音重了些。 “我虽医术比不上你,但我书读的比你多,‘魅灵’乃前朝皇族至毒,闻之即入骨髓,世间无药可解。母妃当年动用禁术将此毒暂时压制,若是护理得好,可以活到二十芳华,今年我已十七,最多也就三年的时间了!” 对于活不长久,秦轻尘早就释然,倒是她身边的人意难平。 “李叔一家到了吗?华叔年迈,这宁王府总要人打理,碧云阁的人暂时不能用,思来想去,还是李叔最合适。我终究是宁王的女儿,身边有一两个天甲军的老人,外人也说不得什么。” “到了,华叔已经带他们去安顿了。” “跟李叔说,照着梅城一样,他管家,先把这边家当盘点一下,登记在册,然后该扔的扔,该换的换,不用替我省钱,重点是采买的时候,要大张旗鼓,挑最贵的买。” “轻尘,你莫不是去了趟皇宫,邪风入体,坏了脑子,平日里那般节俭,说省着银子,接济穷苦人,能帮一个是一个,梅城的百姓可都说你是活菩萨,你怎可如此铺张浪费?”花颜不悦。 “那是在梅城,秦轻尘可以是百姓的活菩萨,但宁王的女儿不可以,臣子的声望盖过帝王,实乃大忌,此次进京,我让你闷在轿中,不许与百姓互动,就是这个道理。我父王的声望过高,一直是帝王的肉中钉、骨中刺,以后行事定要稳妥,不可再给帝王上眼药。” “所以,你就上赶着交出天甲军的兵符和一等公主印信宝册。” “天甲军的兵符定是要交的,天甲军是天元的军队,并不是我宁王府的府兵,父王已逝,这兵符于我,名不正言不顺;至于一等公主印信宝册,我只想做父王母妃的女儿,不想高攀天家,顺带着交了;今日真多亏凤仪公主,亏得她在御花园里的那段疯言,才给了我顺杆爬的机会,不然还得多费些心思。”秦轻尘说累了,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让凤嬷嬷一道坐着喝茶,“总感觉凤仪公主是哪位高人安排来助我的,可想了一圈,没谁有这个动机,许是我多想了。” 凤嬷嬷神情凝重,她是不同意上交天甲军兵符的,这些年天甲军的军备,新兵的操练,老兵的抚恤兵部一直装聋作哑,分文不出,要养活这么一大帮子人,秦轻尘可算是操碎了心,如今兵强马壮,凭什么就这样便宜朝廷,“姐,您一旦上交兵符,皇帝定然会对天甲军统帅大换血,要是遇不到良人,将士们会心寒的,毕竟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宁王府,冲着您的仁善去的。多少儿郎离离乡背井,戍守在苦寒之地,您不能就这么弃了他们。” “这个难题,得由陛下去头疼,他日日惦念的兵符,可是个烫手山芋。我若没猜错,太子秦瑞荣和皇五子秦瑞哲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都想这三十万的节制权收入囊中,承乾殿案上的折子此刻应该堆积如山了。”秦轻尘耐心解释道。 “太子平庸,耳根子软,易受他人蛊惑;皇五子倒是能文能武,可惜心狠手辣,无容人之量,不堪大用;倒是皇六子品行端正,文韬武略,且心系百姓,可惜他不喜权谋,一心想做个逍遥自在的江湖客。”凤嬷嬷将当今陛下出挑的三个皇子分析个透。 “若是言哥哥要,我倒是愿意拱手相让。至于那二位,我就是想送,他们的父皇也不会让他们如意的。” “姐的意思是,天甲军的兵权还会回来。”凤嬷嬷心中一喜,花颜听不得这些弯弯绕绕,溜到软榻上,补眠去了。秦轻尘贪睡,花青拿着剑逼着她看着,她也熬了一宿。 “对,还得敲锣打鼓的回来,我脑门都磕肿了,怎么也得收点利息。”秦轻尘狡黠一笑。 秦轻尘每次这么笑,定是有人要遭殃,难得她偶尔皮那么一下,定是要由着她的。 “嬷嬷,药水伤皮肤,您以后不许再易容了。娘亲当年来金陵胡闹一番,乱了一堆人心曲,虽然她挑了父王,自此郎情惬意,好不恩爱,但那些人可从未放下,您当年跟她形影不离,换个容貌未必逃得过那些人的眼睛,索性真面目示人。当年名动天下的凤国郡主的手帕交,一朝重现金陵,自是要风华绝代,艳压群芳,说不定还能觅得佳偶,给花颜和花青找个师公,也是不错!” “你这熊孩子,哪有这样编排自个儿母妃的。我个老婆子,还艳压群芳,要那等风头做甚。”凤嬷嬷被秦轻尘一番话逗乐了。 “您还别说,母妃这张王牌超好用,她的一个香囊,比我三十万天甲军的兵符都好使,老皇帝见了,直接吐血撅过去了,您是没瞧见,那场面乱的呦!” “那是因为他做了亏心事,你父母两万天甲军加三万残兵,对敌五十万,坚守天龙关三个月,援军迟迟不来,最后逼不得已与敌同归于尽。他当时辅政,拖着不派援军,他比那敌军更可恨!”凤嬷嬷思起这段过往,依旧心肝巨疼,“你父王为全家国,身死他乡,那是他的本分,可我的姐,她可是凤国的天舞郡主,德尚老王爷的独女,就那样魂归梅城,连块尸骨都没寻到。若不是念着你,我凤国定倾全国之兵,要一个交代的。” “外祖可好?”凤嬷嬷离开这段时日,回了凤国。 “不好,当年得知你父母身死,王妃急怒攻心,撒手人寰,老王爷这些年就守着她们母女的牌位度日,精神颓靡不振,身子骨也大不如前,如今强撑着口气,就为等你归去。” 听凤嬷嬷这么一说,秦轻尘心似刀割,鼻子发酸,眼睛发痒。 “我也想念外祖,只是我若回去,身上的‘魅灵’之毒定是瞒不过去的,到时候他定会重披战甲,势要扫平天元,替父母和我出这口恶气的。凤国独处天凤大陆,政通人和,国富民强,天元绝不是其对手。” “这样腐朽的天元,又会是谁的对手?”凤嬷嬷嘴角微扬,眼中带着不屑,看了眼秦轻尘,很快将不屑淡去,变成心疼。 “现在不行,但我相信,终有一日,它会跟凤国一样,风清气正,国泰民安。”秦轻尘目光坚定,自带星芒。 “我的孩子,这天下是天元帝的天下,又何苦背负本不该属于你的责任。我们所有人,只盼着你能如山间的精灵,无忧无虑,觅得佳郎,笑傲红尘。”凤嬷嬷心知多说无益,可还是忍不住规劝,“我这次回去,老王爷还带我看了你的闺房,什么都是顶好的,老王爷怕百年之后,你无人照料,非得让皇上把太子殿下给您留着,太子殿下也因此至今尚未取妻。” 秦轻尘不知道还有这一出,一时给惊得无语。她这外祖父真是厉害,这男婚女嫁之事,不得两情相悦,哪有逼着人家父母不让儿子成婚,给他外孙女留着的道理。 “嬷嬷,你就没拦着,怎能让外祖父如此胡闹!且不说我身上这毒,没几年可活,就算我活蹦乱跳,也不能如此逼迫人家。” “太子出生的时候,我跟着你娘见过,那叫一个粉雕玉琢,老婆子我看着也欢喜,私心觉着长大后定差不了,你外祖去抢了他,我也是欢喜的。” “嬷嬷” 凤嬷嬷无奈,将篮子里碧云阁收集来的信息塞给秦轻尘,脚底抹油溜了。 李叔候在院外,见凤嬷嬷出来,忙迎上去。凤嬷嬷将秦轻尘的话大体说了一遍,李叔乃宁王麾下副将,当年太启国大军入侵,西楚、南坤趁乱独立,宁王为防西楚趁火打劫,侵犯天元疆土,将他派去协助安王,威慑西楚,不曾想那一别就是永远,待将们长成,可以独挡一面之时,李叔奏请天元帝,告别行伍,回了梅城,看顾主人长大成人。 按秦轻尘的意思,李叔将代替年老的华叔,掌管宁王府。如今偌大的王府,百废待兴,盘点、招人、修缮、采买都需他一人操持,要忙活的事儿太多,顾不得多说,李叔匆匆辞别凤嬷嬷,回前院忙去了。 月上枝头,落叶话秋。 与宁王府的静谧安好不同,老皇帝的宫城,随着天甲军虎符落地,暗雷震震。 “逆子,都是些逆子!”老皇帝日落时分醒来,见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翻开一看,全是冲着天甲军兵符来的,奏折虽多,心倒是齐!太子的人举荐韩国公嫡子吴煜,皇五子应王的人举荐武将蔡雍,只有零散的人举荐忠勇候陆远沾的,这些零散的人,自是揣度一番,想讨老皇帝心欢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8章 美人助攻 皇帝震怒,太监宫女跪了一地,人人惶恐不安,只有姜公公,慢条斯理地捡着被扔的到处都是的奏折,“陛下,天甲军的节制权事关国本,诸位臣工也是为国事操劳,您这样动怒,最是伤肝,于龙体有损啊!” 姜公公自幼跟着天元帝,只有他能在这种时候说上几句,不必担心脖子上的脑袋。 “你懂什么?为国事操劳,他们这是在替那两个逆子逼朕!”老皇帝不但没有消气,反而怒气更甚,姜公公刚捡起的奏折又被甩出去。 姜公公轻声细语回道:“老奴的错,陛下莫怪。”示意人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放一边儿去,省得皇帝碍眼。 “凤仪那丫头怎样了?” “公主被打了二十大板后,哭闹不止,无人能劝,贵妃娘娘忍着病痛,亲自去劝慰了几句,这才消停了。” “胡闹,她还有脸哭,若不是她任性妄为,今日怎会有如此麻烦!去查下,是谁跟她乱嚼舌根,挑唆她去跟轻尘闹的。”天元帝倒还清醒,知道凤仪不会平白无故跑去找秦轻尘茬,定是听了谁的闲话,加上性子冲动,被人利用了。 “陛下,您昨日下旨将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全部处以极刑,这恐怕难办?。” “罢了,我也是气急攻心,凤仪那边,重新选批得力的人手,至于禁闭,继续关,让她好好自醒!轻尘丫头那边怎样了?” “轻尘公主回去后,闭门谢客,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到现在也没出来。” “这怎么行?她身边的人都干什么吃的!” “其实老奴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朕恕你无罪。” “虽说轻尘公主受封一等荣华公主,位份比凤仪公主还要高上一级,但那只是个虚名,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她一孤女上无父,下无兄,无人可靠,没人会把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放在眼里的。轻尘公主性子像宁王妃,目无凡尘,孤傲的狠,昨日凤仪公主当众羞辱宁王妃,她气不过动手打人,当众甩下公主印信宝册和兵符,愤然离去,想必心里很苦。” “是啊,她像她,不光是相貌,性格也是。你这番话倒是恳切,这孩子这么多年不回京,守在梅城那苦寒之地,执意替父母守孝,也是这么个道理,有道是父母在,人生尚有归途!再看看那两个逆子,巴不得我早日归西,好得了这把椅子,都是些什么东西!” “陛下严重了,二位皇子也是想替陛下分忧,除了他们的人,不还有忠勇候,他是皇后的兄长,乃陛下的股肱之臣,有他领了天甲军的差事,您自可以高枕无忧。” “你个老东西,真是老了。” “奴才是老了,不中用了,不能替陛下分忧,罪该万死。”姜公公说着就跪下了。 “起来,我还不知道你。”说着说着皇帝反而没那么气了,“他们爱争,就让他们争去吧!” 姜公公爬将起来,见皇帝气色缓和,问道:“陛下,您今日晚膳是在这里用,还是去哪位主子那儿用?” “去漪兰殿,兰贵妃病了,朕去看看。” 姜公公忙出门,吩咐摆驾漪兰殿。 兰贵妃得知皇帝要来,忙让厨房准备了几道皇帝爱吃的菜,还特意吩咐要清淡些,自个儿也收拾了一番,脸色过于苍白,敷了好些胭脂,才看起来有点儿生气,天尚未大寒,她却早早用上手炉,穿上厚衣,仍旧冷的直颤。 都说女子弱柳扶风,自带风情,她倒宁愿有副康健的身子骨,活得有生气些。 勉强泡了一壶花茶,兰贵妃倚在床沿喘着气,茶香中特有的腊梅香气,随着热气飘散到房间的每个角落。在这金屋住久了,她都快忘了自个儿喜欢的是空谷幽兰,不是这带着傲气的冬日腊梅。 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不过是关在笼中供人赏玩的金丝雀,谁会在意一只鸟的想法,只要够美,或者是有副像凤凰的皮囊就成。 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好似带着月华的天使,误入凡尘之中,惹人垂怜。 老皇帝看到的正是这副美人落泪图,不忍扰她清梦,站了一会儿,正欲离去。 “陛下,您来了!” 看着眼含雾气的兰贵妃,想着她身子骨弱,还得替他安抚那不争气的女儿,心中多了几分柔情,握着兰贵妃的柔夷,在床榻边落座,说道:“兰儿,你受累了。” “皇后姐姐一心礼佛,不问俗事;承蒙陛下抬爱,这宫中除了皇后姐姐,属我位分最高,这些乃我分内之事,谈不得累的。”兰贵妃将头靠在皇帝肩头,细声说道。 “今日,太医可来瞧过?” “言儿带着太医瞧过了,这是老毛病,除了将养调理,别无他法,陛下不必忧心。” “瑞言倒是孝顺,也不枉你这么些年苦心教导,扶持之恩。只是这孩子成天野在外面,还说要当个逍遥的江湖客,你见史上有哪家皇子成天嚷着要当江湖客的,不成体统。” “陛下,这正是言儿的苦楚,他虽养在我名下,但生母位份太低,这宫中的人,惯会拜高踩低,没少在背后编排他的出身,这孩子自知出身比不得几位哥哥,哪敢在庙堂之上与人争长短,只能退到江湖当个逍遥客。他知您心系荣华公主安危,以剿匪之名一路扫清障碍,护送公主入京,以求修复皇家与宁王府的裂痕,这孩子就是心实,实则是个吃亏的性子。若哪日我熬不下去,他又没有母族可依,在这虎狼堆里如何自保,索性随他去,做个江湖客,能保命也是好的。” 兰贵妃说着说着泪又下来,天元帝见状,手无足措,不知如何是好,向姜公公求救,姜公公耍起滑头,眼观鼻鼻观心,在一边儿装死。 “好好的,怎么就熬不下去,这说的什么浑话。”皇帝想着法子,出言安慰。 兰贵妃能盛宠不衰,自是知道皇帝的秉性,这场泪主要是为了秦瑞言,他以剿匪之名护送秦轻尘之事,若是她今日不替他周旋,明日到了朝堂之上,有心之人添油加醋那么一说,以皇帝多疑的性格,还不定怎么想。也亏得秦轻尘聪明,趁着凤仪闹得那一出,交出了虎符和公主印信宝册,提前将了皇帝一军。 兰贵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为人父母,当为子女计深远,我虽不是言儿生母,但也想着他能有个好的未来。言儿今冬及冠,求皇上给他立府,不求他富贵于天,只求他做个闲散王爷,安度余生。” “行,都依你,言儿的事儿,我记在心上,明日就着礼部,给他择个好的封号,也堵上那些人的嘴。” 姜公公见哭的哭完了,安抚的安抚完了,给兰贵妃身边的嬷嬷递个眼色,嬷嬷忙让人传晚膳,宫人们端着饭菜鱼贯而入,仔细摆好碗碟、挑好灯盏,躬身退去。 秦瑞言出宫后,骑马绕着金陵城晃悠,华灯初上,夜市开市,街上的人流慢慢增多,马速慢下来,由疾驰变成晃悠,踏踏的马蹄声淹没在商贩的叫卖声中。 他喜欢这样的嘈杂声,喜欢这样的人间烟火气。都说马跟着主子久了,通晓人意,秦瑞言的马有意无意几次路过宁王府前,见主人没有下马的意愿,只得载着他继续绕圈,就这样以宁王府为中心,绕了无数个来回。 夜半时分,一人一骑,策马慢行。人生的俊俏,马行的洒脱,怎生不惹人注目。 “康,回吧!”秦瑞言后知后觉,见众人放下手头物事,侧目打量他,面露窘意,让马儿打道回府。 康得令,撒气腿儿,往安王府跑去。 秦瑞言一直借助在安王府,说是借助,其实是秦瑞恒那个祖宗,死皮白脸非得让他住。 这事儿得追溯到他幼年,秦瑞恒跟着安王妃进宫向皇后请安,在明月湖边偶遇兰贵妃,弯道过去见礼。兰贵妃带着秦瑞言在湖边赏鱼念诗,安王妃这一弯道,就弯出一堆事儿。 秦瑞恒一眼就看上了秦瑞言,那眼神就跟狼看上羊,美味在前,嘴角口水直流。那模样可把秦瑞言嫌弃死,心道安王叔莫不是生了个傻子,当场给了个白眼,死活不愿跟他一块儿玩。 秦瑞恒拿秦瑞言没法子,但他有本事威胁他老子啊!那日一见后,回来死活不吃饭,绝食抗议,后来就高烧不退,不省人事。安王就这么个独苗,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自是急坏了,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江湖郎中也没少请,苦药汤灌了一碗又一碗,都不顶用。连日来,安王日夜不歇,亲自照料着,早朝不上,政事不理,惊动了天元帝。 当年先皇昏迷,太子早殇,安王排行老二,母妃位份高,母族荣耀。天元帝虽教导在皇后名下,但母妃身份地位,且排行老三,论贵比不上皇后幼子宁王殿下,论年资比不得安王。天元帝能坐上江山王座,亏得安王主动相让,且于内忧外患之际,助他守住西境门户,坐稳江山。这样的扶持之恩,天元帝一直铭记在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9章 天书之阁 天元帝摆驾安王府,亲自看望安王。凡事皆有因果,秦瑞恒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这么病了,可太医和江湖郎中,一口笃定王爷这是心病。 彼时秦瑞恒还是个六岁稚子,吃穿无忧,生而尊贵,能有什么心病?定是那些庸医无能。皇帝见安王憔悴得不成人样,一怒之下,要将医者全部处死。 安王妃这才道出那日在明月湖偶遇兰贵妃和秦瑞言之事,皇帝虽觉得荒诞,还是让人去宫中传兰贵妃和秦瑞言。兰贵妃不敢怠慢,带着秦瑞言浩浩荡荡来了安王府。说来也奇,秦瑞言一踏进房间,秦瑞恒就醒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要他。” 要不是碍着皇帝和母妃在侧,秦瑞言定会将那泼猴打得他爹都不认得。可形势逼人,秦瑞言忍着什么都没说,但任谁都能看出他是不乐意的。 秦瑞恒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当着皇帝和贵妃的面儿就闹起来,吵着要跟秦瑞言一起住。安王虽然爱子,但还是知道轻重的。 秦瑞言是皇帝亲子,且养在兰贵妃膝下,兰贵妃对他极好,爱护有加,定是不会让他住到安王府来的;秦瑞恒乃外臣之子,住到皇宫也不合适。可若不应他,万一闹出个好歹,把命搭进去,还不得要了他的老命。安王妃没办法,立在一旁,一个劲儿抹着眼泪。 关键时候,还是兰贵妃聪慧,三两句化解了尴尬。 “王爷乃安王爷独子,家中无兄弟姐妹陪伴,甚是孤独,这才看上言儿,非得拉着他一起住。王妃若不嫌麻烦,可时常带着王爷来漪兰殿住,一来两个孩子可以相伴着读书、习武;二来我也可以和王妃姐姐叙叙话,解解乏。” 兰贵妃这法子甚好,安王眼前一亮,当即跪地求皇帝恩准。皇帝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办法,点头恩准。 自此,秦瑞恒成了秦瑞言的跟屁虫,走哪儿都甩不掉,连梅城那么偏的地方,那泼猴都有本事寻到,死气白脸地跟着。 后来,二人长成,秦瑞恒不便再去兰贵妃处叨扰,皇帝又迟迟不给秦瑞言单独开府,秦瑞恒就带着人,把秦瑞言全部身家搬去了安王府,秦瑞言这位皇子,就这样客居在安王府,一住多年。 秦瑞言品貌俱佳,待人和善,安王府的人都很喜欢他。因着自家王爷胡闹,众人心里都觉着对不起秦瑞言,更是越发对他尊崇备至。 秦瑞言守时尊礼,从未晚归,今日他进宫后迟迟未归,管家心里急,差人去宫里打听,漪兰殿的人说他早早就回了。王爷在养伤,要是告诉他,定会闹得鸡犬不宁;王爷王妃昨日照顾王爷一夜,早早歇下,不便打扰。管家把能派的人都派出去找,自个儿在门外亲自候着。 远远看到正门外,有位老者在踱步,不时朝街头看来,眼中满是焦虑。 “言殿下。”老者看到一个骑着匹枣红色的大马飞速而来,心中一喜。 秦瑞言勒住缰绳,康高高扬起马蹄,随后落下,在原地踏行片刻,才停住。 “冯叔,今日闲逛,忘了时辰,回来晚了,害您久等,是瑞言的罪过。” “殿下,您这话就折煞老奴了。”冯叔牵过马,将马交给下人,带下去喂食后;吩咐人将晚膳和热水送去言兮阁;想着一时情急,惊扰了漪兰殿,得派人去知会一声。 秦瑞言在前边走着,默默听着管家吩咐完这个,吩咐那个。既愧疚又心暖,原来还是有人惦念着他的。 沐浴更衣,简单用过晚膳,秦瑞言去了趟恒悦阁,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没有惊动下人。秦瑞恒睡得四仰八叉,香甜无比。外人都道皇室子弟尊贵无比、荣华无双,可又有谁知道他们内心的苦楚。凡事都得三思而为,一有不慎,轻则跌入泥塘,重则粉身碎骨。他的一番任性,害的母妃伤身劳神、轻尘双手奉上天甲军兵符,才堪堪度过危机。 日上竿头,秦轻尘昨日熬了夜,早上起得晚些,正喝着米粥,听着李叔汇报府中事宜。 “轻尘妹妹,早膳可还有,给我们来一份。” 秦轻尘手一顿,心里暗叹,昨日花颜那颗碧莲丹是没白费,这才两日功夫,秦瑞恒这祖宗已经活蹦乱跳来蹭饭了,原本打算练上一日字的,看来又得作罢。 “就只剩一份了,当然是留给我言哥哥。” 这要是旁人,定会难堪。可安王爷是何许人也,自顾自坐下,整理好衣袍,倒杯茶喝上,回道:“无妨,我们分而食之。” 秦瑞言倒是倘然,看来平日里被秦瑞恒锻炼的不错。 “两位哥来了!”凤嬷嬷脸上带笑,亲自端着菜过来。 按着秦轻尘吩咐,凤嬷嬷恢复了原本容貌,退去粗布麻衣,换上一套天蓝色衣裙,行走间,步步生烟,可见武艺精绝。 秦瑞言与秦瑞恒每年都会去梅城住一段日子,自是见过凤嬷嬷的真容,初见时惊艳不已,如今已能泰然处置。说来凤嬷嬷与二人还有半师之谊,承蒙她提点,二人武艺精进不少,尤其是秦瑞言,一点就通,很得凤嬷嬷喜欢。 “嬷嬷,好久不见。”秦瑞言起身,恭敬行礼,秦瑞恒跟着有样学样。 “哥,不必客气。”凤嬷嬷躬身还礼。 秦轻尘看见凤嬷嬷碟子里的菜,嘟囔道:“嬷嬷好不偏心,言哥哥一来,尽是好菜,我一个人的时候,啥也没有。” “轻尘,这可不能怪我,你起的晚,花颜那丫头连带着你那份全吃了。”凤嬷嬷委屈。 秦瑞恒笑道:“轻尘妹妹,你得想法子治治那丫头,她这会儿指不定躲哪儿消食去了。” 秦轻尘勾着手指,让秦瑞恒跟前说话,嘴角咧开,浅浅一笑,刹那一室芳华。 秦瑞恒附耳过去,“什么?没听清!” “秦瑞恒,你又在搞什么鬼,撺掇轻尘害我!”花颜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对着秦瑞恒后背就是一掌。 秦瑞言不但没拦着,还换了个位置,方便花颜动手。 二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凤嬷嬷在一旁,不时提点几句,秦瑞恒聪明,运功操控院中落叶,对付花颜劈头盖脸撒过来的毒粉,缠斗半晌,不但没输,还赢了一招。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秦瑞恒的护卫言欢激动得哭不得笑不得,脸上的色跟泼墨画似的。 “不好意思,嬷嬷的手艺太好,我一时没控制得住,把菜全吃了,就剩这碗粥了!”秦轻尘用绢帕慢慢擦拭着嘴角。 秦瑞恒上一刻还在云端,阳光灿烂,下一刻就坠进冰窖之中,冷彻心骨。 “你不用瞪言哥哥,他喝的白粥,一口菜都没尝。他自知道疼妹妹,不像某些人,抢妹妹的吃食,霸占妹妹的玩具,一个不如意,还直呼妹妹的名讳,我都替他丢人。”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秦瑞恒也就欺负秦瑞言,到了秦轻尘这儿,只有挨收拾的份。 “嬷嬷,那个梅汁脆笋、酱香四季豆,我一口还没尝到呢!她欺辱我!”秦瑞恒斗不过秦轻尘,只能认栽,转身求凤嬷嬷。 都说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凤嬷嬷被他一哄,心情大好,给他一人重新备了双份。 “言哥哥,我们去书房叙话,让他一个人慢慢吃。” 秦轻尘故意将慢慢拖得特别长,配合恶狠狠地眼神,秦瑞恒突然止筷:“你是不是让花颜在里面加什么东西了?” 花颜眉毛一挑,“毛病。”转身回了自个儿院子,捣鼓她的那些宝贝去了。 凤嬷嬷有些心疼秦瑞恒,说道:“哥儿,我在这儿,花颜不敢放肆的,你安心用膳。” 有了凤嬷嬷的保证,秦瑞恒才拿起筷子,重新开动。不是他多疑,实在是吃得暗亏太多。 书房里,早有人摆好练字的一应用具,墨已研好,熏炉里点着安神香,墨香夹杂着安神香,甚是好闻。 “这天书阁的器物就是好,墨香都比别家的味道绵柔几分。”秦瑞言夸道。 “这笔墨纸砚看着不俗,也不知道李叔怎么买到的。”秦轻尘有些意外,这天书阁开门做买卖,规矩大的狠,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他家东西。 “善物,天书之!”天书阁内,上至各国秘辛,下至笔墨纸砚,皆可成为柜上货,且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只是这天书阁有个规矩,挑人! 天书阁开遍天元大陆的每一座城池,每家天书阁门前都立有石碑,上书“良禽择木而栖,好物择人而侍。” 当然这些只是针对不凡之物,存放在二楼的珍宝阁;一楼摆放的普通的珍宝珠玩、日用器物,倒不似这么麻烦,往往价高者得之。只是他家的普通器物,与别家比起来,也是稀世珍宝。如此一来,虽然他家规矩奇特,但是生意奇好,常常有人为了他家一幅字画、一支笔,一掷千金,争得头破血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10章 与言结盟 “言哥哥,你说这天子脚下,皇城根儿,天书阁连各国秘辛这种买卖都敢做,皇伯伯怎么就没将它一锅端了?依我看,天书阁这些年钱可没少挣,一锅端后收缴国库,岂不是两全其美?”秦轻尘把玩着手中的狼毛紫檀笔,优哉游哉说道。 “妹妹又说笑了。” “有些人以为只要坐上那把椅子,就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为此,不惜骨肉相残、血流成河,等有一日得偿所愿,才会发现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总有些人或者有些事儿,他也奈何不了,比如这天书阁。人只有在面对至亲之人,才会无所不能,是因为这天下,唯有至亲之人才会忍你、让你。” 听完秦轻尘这段话,秦瑞言脸色苍白如纸,四肢发冷。 “言哥哥,若有一日,你坐上那把椅子,会不会也向我举起屠刀呢?你知道,我是定不会反抗的,因为我是你的至亲之人。”秦轻尘语毕,将手中的狼毛紫檀笔扔到砚台之上,泼出的墨散落在雪白的纸张上,好似一只只振翅欲飞的墨蝶。 “我不会,我跟他不一样。”秦瑞言语气坚定。 “就算你会,我也会帮你的,因为我没有更好的选择。天元需要一代明主,而你是我替百姓择的明主。若有那么一日,你可以杀我,但定要善待这天元百姓,让他们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秦轻尘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他敢,若有一日,他要杀你,我定先杀之!”秦瑞恒冲进来。 “那我只能先杀你,有些事只有他可以做到,而你我不能。”秦瑞恒跟秦瑞言向来形影不离,没想到他会向着她,秦轻尘有些意外,不过她意已决,谁都不能阻碍她的计划。 “若有那么一日,我疯魔了,你定要杀了我。”秦瑞言对秦瑞恒说道。 “当然,我欣赏的人定是一个暖如朝阳的君子,绝不会是一个诡谲人。”这是秦瑞恒对秦瑞言的要求,也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他虽然胡闹,但生而为人,该有的坚守还是有的。 “有你守着他,他的日子也不会太难熬,这样我也可以放心。”秦轻尘拍着秦瑞恒的肩说道,明明三人之中,她才是那个最的,可她却老成如长姐,让人心安。 秦轻尘从袖中拿出两块玉牌,玉牌上刻有四朵梅花,两大两,大的将的护在其中,的偎依在一起,相亲相爱。 “母亲喜梅,这是她的遗作,我看着喜欢,就刻在玉牌之上,一直贴身带着。现在赠与你们,若他日有难,可凭此牌调动任一天甲军中五千尖锐,见牌即生效,无需其他。” “我也有?”秦瑞恒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时候陪你演练了那么多场排兵布阵,你以为我有那么闲?”秦轻尘翻个白眼。 秦瑞恒被怼得不好意思,摸着脑袋说道:“妹妹,送个礼都送的这么有格调,不知该欢喜,还是忧。” 秦瑞言对秦轻尘恭敬行了一个大礼:“不管将来如何?为兄多谢妹妹的扶持之恩,瑞言对天发誓,此生定不负天元百姓,以报妹妹的信任。” “好!一言既定,驷马难追。”秦轻尘跟儿时一样,与秦瑞言击掌为盟。 暖阳透过纱幔,落在几个年轻人的脸上,纯情又生动。 秦瑞恒这才想起今日来的目的,说道:“父王今日早朝回来,垂头丧气,我追问,他只说了四个字‘又要乱了!’这才知道,你一回来,就上交了兵符和公主印信宝册。我不放心你,拉着瑞言过来看看。” 秦轻尘拉着二人坐到茶案旁,水刚刚烧开,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取好茶叶,沏上一壶,给二人添上茶水。 “安王叔,倒是个明白人。”秦瑞言说道。 秦轻尘品了一口茶,火候急了,还是失了往日的□□,涩而苦,香气全无,微微皱起眉头:“这茶残了,你们且等着,我重新沏一壶,定不会失手。” 将二人的杯子夺下,秦轻尘又重新沏了一壶,放在一旁,让茶慢慢入味。 “其实,我父王何尝不是个明白人,只是他如我泡的第一壶茶,行路太急,没得退路而已。”秦轻尘悠悠说道。 “宁王叔与我父王不同,他是这泡茶的水,一壶好茶的根本所在,而茶叶只不过锦上添花而已,竹叶青可行,龙井亦可行,若是没了这水,哪来的茶?”秦瑞恒自幼崇拜宁王,他认为好男儿当如是。 “确实,这一点我赞同瑞恒的见解。当年天龙关那一役,若宁王败了,太启国五十万大军踏过梅城,长驱直入,将无人能挡。我等都会沦落为亡国奴,哪来的日日笙歌、逍遥度日。”秦瑞言话中带着愤懑,“我若有一日,变成那等贪恋权利,不顾国家百姓安危的伪善之人,你一定要亲手砍下我的脑袋。” “这不用你说,我定会将你削成泥、搓成灰!”秦瑞恒答的痛快。 秦轻尘嗤笑道:“你惯会说大话,功夫不如人家,怎么砍人家脑袋。” 这话锋转的有些快,秦瑞恒耍起无奈,“我找花颜多要些毒粉,先毒死他不就成了。” “成!”秦瑞言想着秦瑞恒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秦轻尘从袖中掏出个纸条,递给秦瑞言,笑着说道:“恭喜言哥哥,即将单独开府,这是礼部选的封号,这个将来要记入史册的,得选个你欢喜的。” “轻尘妹妹,你人在梅城,何时在这京城,都能手眼通天了?”秦瑞恒没想到秦轻尘竟有这般能耐。 秦轻尘白了秦瑞恒一眼,“切,那是你没用。” 见秦瑞恒可怜巴巴的,秦轻尘心生不忍,告诉他实情:“这是兰贵妃派人送来的,言哥哥能单独立府,她没少出力。我就是能耐再大,也不如皇帝宠爱之人的枕边风。” 秦瑞言接过纸条,扫了一眼,递还给秦轻尘:“如果可以,我希望妹妹替我选。” “我选‘睿’字,希望言哥哥睿智贤达,守之以愚。”秦轻尘指着中间的睿字,目有星光。 “睿王,够气派!”秦瑞恒也很满意,“妈呀!爷可是指着睿王脑门,说过我要他的人啊!有个这么气派的死党,日后出去倍有面。” “你就算没有我,也很气派,这偌大的京城,你想横着走,都没人赶让你竖着走,是吧!安王爷。” “言哥哥,你这话也不全对,前日,他不就被人打出府了。” 秦瑞言想起帝师,点头称是。 “你说帝师啊!凤浥那子太不够义气,我不就误闯了他家,脚都没站稳,就被一朵朵破花拍出来了。长是长得好,就是脾气忒差,不然我就带着瑞言将他抢过来,给轻尘做夫婿,倒也凑合。” “你见过他真容?”秦轻尘问道。 “这天下谁没见过,他十岁那年,不是在迎风楼上亮过相,一场春雨打败南坤国国师、赢得民心、乱了一众女儿心。如今世人传诵的‘凤首浅吟醉九天’,说的就是那个祸害。” “别扯,你怎知他名曰凤浥?是不是跟他有一腿?”秦轻尘笑得一脸奸诈,还状似无意挑眉看着秦瑞言。 秦瑞恒这次脑子转的快,没上钩,回道:“当然,爷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就个帝师,还不手到擒来。” 秦轻尘自讨没趣,瘪瘪嘴哼了一声。秦瑞言什么也没说,只是若有深意地看了秦瑞恒一眼。秦瑞恒收到他的注视,打个冷颤,心疼地抱抱自己。 “好,我说。” “你也可以不说的,我们从不强人所难。” “是我自愿要说的,一点都不勉强。”秦瑞恒求生欲很强。 秦轻尘看着暗流涌动的两人,颇有意思。 “三年前,你嫌我烦,躲了出去,我去寻你的途中,偶遇花颜,那死女人扔给我一大包物件,让我转交华叔,自个儿跑没影了。我带着那一大包物件,来宁王府寻华叔,拍的门都快烂了,也没人应。华叔年迈,怕他有个万一,就翻墙进来,去他卧室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帝师啊!别磨蹭,继续说。”秦轻尘催促道。 “华叔房间竟然留有暗门,凤浥就那样大摇大摆进来了,手里拿着一红一白两个瓷瓶,他给华叔喂了两颗药,就坐到一旁闭目养神。我担心华叔,走近些,看清华叔身上扎了好些针。凤浥定是行针完毕,回府取药,去而复返,这才被我撞见的。” “你就没去搭讪?” “那家伙连个眼神都没给我。”秦瑞恒如今回忆起来,仍觉得委屈,“轻尘妹妹,那家伙的脸可是一等的好,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将他收了,让他日日喊我大舅哥,可好?” “做梦!”秦轻尘真想用茶杯拍死他,自个儿没出息,还要拉上她。 密道,帝师怎会知道宁王府的密道?秦轻尘让候在门外的李叔去请华叔来。说了会儿话,壶中的茶香越发浓郁,秦轻尘给二人续上茶水,大家一边品茶,一边候着华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11章 王府密道 秦轻尘的座位正对着窗户,视野开阔。 院内的草木,不甘落后,纷纷染上秋日的印记,黄的黄、红的红、青的青,一团和气。人总喜欢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万物之上,殊不知万物皆有本性,你若放手,它们自会盛开。当然,这种无为而治的想法,用在这个时代,有些天真。 李叔带着华叔,穿过门廊,向书房而来。李叔行伍出身,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华叔一路跑,才勉强跟上他的脚步。李叔体量华叔,走几步后会等上几步,不多时,两人出现在门外。 “姐。”二人躬身行礼后,李叔先行离去。 “华叔,您坐这边。”秦轻尘给华叔的座位添上软枕,招呼他坐下。 “姐,老奴站惯了,您问话就是,站着答舒坦,可别让贵人笑话。”华叔不肯入座,年迈的老者骨子里有着宁王府的倔强,守礼站着。 “这二位贵人是自己人,您就坐呗。”秦轻尘起身,拉着华叔的手,非要他入座。 “华叔,我跟瑞恒日后免不了常来叨扰,您这么生分,我们可就难做了。”秦瑞言温声劝说。 “就是,就是。”秦瑞恒也跟着相劝。 华叔拗不过三人,将软枕往后拉开一段距离,跪坐在旁。 “华叔,您与帝师可熟?”秦轻尘开门见山问道。 华叔一脸茫然,想了许久,回道:“姐,您说的可是十年前迎风楼上的那个娃娃吗?那日,我守着王府,没去看热闹,自是不熟。” 秦轻尘狐疑,看着秦瑞言,他也一脸莫名。秦瑞恒说华叔房间有暗道直通帝师府邸,且帝师亲自给华叔瞧过病,任他平日里满口胡言,他也没胆子拿这事糊弄他们。可华叔自幼跟着宁王,对宁王府忠心不二,自不会欺骗秦轻尘。 秦瑞恒求生欲极强,拉着华叔的手问道:“那凤浥,您可熟?” “浥公子,自是熟的。” 秦瑞恒拍着心脏,缓了一口气,华叔要是说不认识凤浥,他定会被秦轻尘和秦瑞言打死。 提起凤浥,华叔打开话匣子,比平日健谈许多。 “浥公子,他是咱们邻居,偶尔会来陪老朽坐坐,那孩子虽然不爱说话,却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一身医术更是了得,老朽几次命不久矣,都是他给救回来的。不过,他好像不常在家,他们几个老家伙命没我好,生病时浥公子不在家,外边的郎中不顶用,没能保住性命。” “咱府中是否有通往浥公子家的密道?”秦轻尘问道。 “有的,只是这事说来话长。隔壁的这座府邸,本是凤国设在天元的行宫,王妃乃凤国郡主,初来天元时,曾住过一段时日。凤国郡主瑰姿艳逸,性情天然,一颦一笑,占尽风流,她的横空出现,乱了多少天元儿郎的心曲。彼时我们家殿下正值青春年少,热血方刚的年纪,只那么一眼,就彻底沉沦。至今,我还记得他满心欢喜,跑回来说‘华伯,我爱上了一个女子,我去求母后给我们赐婚,我要娶她为妻。’殿下一辈子都被逼着做一个强者,只有那一刻他是真心欢喜的。只是天不遂人愿,他的母后不同意这门亲事,凤国遥远,不能成为他强大的助力。曾今的皇后娘娘,当今皇太后下令封闭府门,将殿下软禁在府中,以绝了他的念想。” “太后铁了心棒打鸳鸯,我父王不得已就修了这暗道?”秦轻尘只知父母感情甚笃,不知还有这段过往。 “是的,太后耳目众多,王爷出不去,只能借酒消愁,某日躺在屋顶喝酒,偶然发现王府与凤国行宫相隔不远,这才想到挖条地道的方法。于是,殿下白天假意喝的酩酊大醉,夜深人静之时,殿下挖这暗道。为掩人耳目,这暗道的入口就设在老奴的房中。” “两位哥哥,看看,娶个媳妇多难?”秦轻尘感慨道,“你们闲时,也得多练练挖地道,若天上没有鹊桥,咱还可以走地下的廊桥。” 秦瑞言和秦瑞恒虎躯一震,互看一眼,撇开脸。 “姐,我特意问过浥公子,他说是你的旧识,代你照看我一二。” 华叔这话如冬日惊雷,震得秦轻尘头晕目眩。 “他自称我的旧识?”秦轻尘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华叔肯定的点头,“对啊!老奴特意给姐看过,长得好,气质佳,且心善,能嫁。” “我是不是很老,一个一个都惦念着,怕我嫁不出去。”秦轻尘心累,外祖父在凤国威逼着人家父母,不肯人家儿子婚配;秦瑞恒动不动哪家子长得俊,要给她抢来做夫婿;华叔连给他看诊的邻居都不放过,一心让她嫁。 “我家轻尘妹妹天人之姿,清华无双,怎么会嫁不出去!女子十五及笄,可议婚事,如今你十七,无心婚嫁,我们想着,多抢几个好的回来给你挑,说不定就有看上眼的。”秦瑞恒见秦轻尘脸色越来越差,说着说着就没声了。 秦瑞言难得没有打断,看来他也同意秦瑞恒这荒唐的做法。 “你们怎么不让我去做山大王,还多抢几个回来挑!”秦轻尘越说火越大,“你们今年及冠,太子和应王跟你们一般大时,侧妃几个,通房丫头更是数不胜数,娃满地跑着喊爹,你们怎么不先自个儿抢几个回来,娥皇女英在旁,享受齐人之福。” 秦瑞言想着若是此刻,他被一群娃抱着腿喊爹,一群莺莺雀雀围着喊夫君,那场面太骇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妹妹,是为兄愚钝了,感情这事儿不急,咱慢慢寻,总能遇到个称心如意的。” “是,这事儿不急。”秦瑞恒点头附议。 总算熬过一波逼婚,秦轻尘揉着脑袋,“华叔,帝师说他是我故人,那带着厚礼,拜访一下故人,就算不得闯帝师府了。” “姐,浥公子这段时日可能不在家中,他上次来说要出去一段时日的。”华叔搞明白凤浥就是帝师后,说道。 “本来还打算走正门的,既然他不在家,那就走密道,那儿定没有布阵,安全。”秦轻尘计较一番后决定走密道,查了许久,帝师的全名还是从华叔口中得知,这种失败不能忍。 秦瑞言和秦瑞恒自是舍命陪君子,她去那儿,他们肯定要跟着。花青一听要去帝师府,手中的青阳剑紧了紧,什么也没说,去前面开路。 华叔拧开密道的门,转身说道:“姐,老奴守着门,你们快去快回。” 花青率先进去,秦瑞言第二个,秦轻尘跟着,秦瑞恒走在最后,前日在帝师府院中吃的亏,他可还疼着呢!此刻将剑横在身前,随时准备拔剑拼命。 密道与想象中不一样,不但不潮湿,反而干燥清爽;空气流动自然,通风做得极好;墙壁上每隔几步,镶嵌着夜明珠,轻柔地光洒在地面,犹如点点繁星;夜明珠的案台中有幽香飘出,细看发现,案台存放着香袋,香袋里装有风干的花瓣;墙壁上绘着名川大山,笔法细腻,一气呵成,自成风骨。秦瑞言酷爱书画,苦练多年,自认不及其一分。 与花青和秦瑞恒的紧张不同,秦轻尘和秦瑞言被墙上的壁画吸引,二人不时驻足而立,品评一番。如此一来,不算长的密道,四人用了一个时辰才走完。 密道的尽头,大门敞开。 四人踏出密道,感觉几股杀气铺面而来,又迅速消散不见,无法追踪其踪迹。显然这里是有高手把守,只是功夫太高,他们感觉不到在何处。看来他们的主人算到,她会不请自来,故而大门中开,让人放行。 密道出口是个院,按照方位,此处院落,应是帝师府后院。院中花团锦簇,春意黯然,与宁王府的秋风习习,形成鲜明的对比。 “紫蓝草!姐,紫蓝草。”花青指着路前方的花田嚷道。 他本不善言辞,一日说不了几个字,今日如此反常,是因为这紫蓝草太难寻,而秦轻尘身上的毒必须靠这味药压着。天元大陆凡是适宜长此草的地方,他和花颜都去过,翻山越岭,饮寒雪喝兽血,什么苦都吃过,也就寻了那么几株,当宝贝贡在暗格里,另加了数道机关。没想到宁王府隔壁,帝师的院中长着这么一大片。 紫蓝草,叶紫茎蓝,在花田里格外醒目。这片花田被划分成多个格子,一个格子种植一品花草,颜色形状各不相同,各自生长,泾渭分明。 这一大块花田,秦轻尘只识这紫蓝草。既然种在一块儿,其它花草必定同样珍稀,不是凡品可以比拟。 秦瑞恒不识花草,但是自娇惯,养在金窟里,吃的用的见的都是稀世珍品。 “你们快来,看这地。”秦瑞恒指着脚下的地面说道,“是乌金石。” 乌金石,比黄金还要贵重的一种矿石,当年开国皇帝寻遍天下,所得仅够铺就太极殿一殿,别的宫殿只能用次一等的黑金石铺就。帝师竟然拿这乌金石铺院中的路,还是整块裁剪,没有零碎,浑然天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12章 开府选址 远眺望去,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布局精巧,青砖墨瓦,透着一种独特的风雅。 “秦瑞言,好好看看,比你家的宫城有品位多了。”秦瑞恒用胳膊肘蹭秦瑞言的衣袖,“帝师住在帝师殿那几年,真是委屈了。” “是委屈了。”秦瑞言点头。 “轻尘妹妹,我说的把帝师抢回去做你夫婿那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这哪是个人啊!简直是座金山,不,他可能比金山还有钱,得是几十座金山。”秦瑞恒觉着这么座金山,放在自家妹妹院中,才不算吃亏。 这次,连花青也一脸期盼的看着她,主要是帝师有一大片紫蓝草,紫蓝草可以压制她体内的毒,在花青的眼中,她的命是大过天的。 “好啊!那是你去抢,还是你?”秦轻尘指着三人问道:“就知道见财起意,帝师十岁功力就远超幻境,你们三加起来,都不够当人家下酒菜,还抢?做梦。” 暗处有人没忍住,一声笑传来。 秦轻尘扶额,丢人丢到人家院里来,也是醉了。 “回去,不看了。”不知为何,到了这里,秦轻尘心口莫名发疼,有些画面冲开束缚,争先恐后挤进脑袋里。 这回走的是正门,从后院到前庭的路边,凤颜花开的浓烈。粉中带金的花朵越来越模糊,最后成了一大片金粉色,和脑中的画面夹杂在一起。 花青接住晕倒的秦轻尘,运起轻功,疾驰而去。 秦瑞言和秦瑞恒也吓坏了,二人追着花青回到宁王府,却被凤嬷嬷拦在门口,没能进去。 二人看着紧闭的宁王府门,只能干着急。 不多时,李叔出来传话:“姐已无恙,她说这里耳目众多,为了日后着想,二位贵人请先回。” 秦瑞言和秦瑞恒这才姗姗离去,一路上,秦瑞言蹙着眉,想着心事,秦瑞恒几次叫他,他都没应。 秦轻尘晕倒,宁王府是人仰马翻,哪还顾得上门外候着的二人,他们是李叔自作主张打发走的。 秦轻尘醒来时,天已大亮,回京才几日,她都晕了两趟,连她自个儿都怀疑,能不能撑到改朝换代那日。 “嬷嬷,什么时辰了?早朝可曾散?” 凤嬷嬷给她披上外衣,回道:“散了。” “今日廷议何事,给我看看。” 接过凤嬷嬷递过来的折子,仔细翻看,廷议第一件事是天甲军虎符的节制权,秦轻尘上交虎符,代表她放弃对天甲军的节制权,那么天甲军各路统帅的任命权就成了香饽饽。三方人马狗咬狗争得不亦乐乎,太子和应王争自是无可厚非,有这三十万军权在手,离皇帝宝座就更近一步了,怎能不争。只是这忠勇侯,不是皇帝的人吗?皇帝要是中意他,自会给他。他大可作壁上观,又何必惹得一身骚。皇帝今日倒没有大发雷霆,静静坐在王座上看戏。 第二件事是秦瑞言单独开府的事,老皇帝当庭亲封秦瑞言为睿王,并让钦天监择一块好地,给秦瑞言建造睿王府,至于册封仪式,需等皇太后归朝举行。 第三件事跟秦轻尘有关,让她这个一等荣华公主去天灵山迎回皇太后。那日秦轻尘在御花园大闹一场,将公主印信宝冊还给皇帝之事,大家都心知杜明。然而,皇帝对此只字未提,还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去迎回皇太后,大家自是装傻充愣,当做不知情。看来她这个公主是推不掉了,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起身来到桌前,拿笔写了两块地名,交给凤嬷嬷,“转交给钦天监主司,让他把这两块地加进去,明日早朝奏请陛下。” 凤嬷嬷看了一眼,问道:“为何是两块?你不是早早就选定荒废的太启国行宫。这另外一块是何缘故。” “另一块是安王府的隔壁地块,明日我会让秦瑞恒去大殿上闹,非要将睿王府建在安王府隔壁。众所周知,秦瑞恒自黏着秦瑞言,感情甚笃,可惜秦瑞言一直不得圣宠,没机会参与王位之争,他的兄弟们就没当回事。如今时局生变,秦瑞言熬出头,被封睿王,那些人自然不能让秦瑞恒再和秦瑞言搅和在一起,要知道安王手握西南重兵,且与皇帝有扶助之恩,他的话很有分量,而安王又是个儿奴。如此这般,那些人定不会让秦瑞言将王府建在安王隔壁。” “可除了这两块地,钦天监还选了别的地,万一商议半天,选了别的地呢?” “不会,那几块都是风水宝地,王气蔚然,当年定都金陵,那几块地可是皇宫的备选之地。咱们的皇帝最是迷信,他肯定不会同意睿王府选那几块地的,说到底,他还是最爱他自己。” “太启国行宫与隔着宁王府两条街,你选那儿作甚?”凤嬷嬷听到太启二字就不舒服。 “一来,此生我必定会踏平太启国,为父王母妃和我天元五万儿郎报仇雪恨!二来,秦瑞言是我选定的下一任江山之主,今日他平了太启国行宫,来日就是太启国国土。三来,我研究过金陵城地形图,太启国行宫、宁王府、帝师府三者成品字形,宁王府可以修密道到帝师府,自然可以修密道到太启国行宫。四来,等秦瑞恒闹完,皇帝肯定脑门疼的厉害。秦瑞言抓住时机,请求将太启国行宫修缮一下居住,既节省花费,又堵上秦瑞恒的嘴,老皇帝自会同意,并对秦瑞言心生好感,这个与世无争儿子比那两个争军权的懂事多了。” 听秦轻尘这么一解释,凤嬷嬷也觉得太启国行宫那地儿不错。 “宫中的谕旨不久就到,还得烦您老人家准备一下接旨事宜,拿出宁王府的威势来,莫让旁人看着笑话。” “这个你放心,前庭已装饰一新,新进的人都是早就培养好的,不会丢了脸面的。”凤嬷嬷嗔怪道:“这些若还要你挂心,我们就无地自容了。” 秦轻尘孩子气嘟囔道:“知道,凤嬷嬷最行!就没有您搞不定的事。” 凤嬷嬷用手指轻轻点着秦轻尘的额头,说道:“这才像个孩子,整天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心嫁不出去,回头找我哭。” “我才不要嫁人,我要守着嬷嬷过一辈子。” “那是你没遇到对的人,当年你娘也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后来还不是跟你爹跑了。” “是啊,那个没良心的,跑就跑了,还留个拖油瓶,拖累您一辈子。”秦轻尘半开玩笑说道。 凤嬷嬷将秦轻尘轻轻抱在怀里,她太瘦了,怕一使劲将她的骨头掰断,眼中含泪:“我的轻尘,聪慧灵秀,姿容绝代,乖巧懂事,又怎么会是拖油瓶呢?能够看顾你长大,嬷嬷此生足矣。嬷嬷要活的久一点,等我的轻尘收复天下,还百姓一个风清气朗的国家;等我的轻尘,凤冠霞帔嫁给心上人;等我的轻尘生了宝宝,嬷嬷还要看顾宝宝长大。嬷嬷会活得久一点,轻尘也要努力,不能放弃,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好,我答应您,会尽最大力活着。” 凤嬷嬷亲自给秦轻尘梳妆,一头秀发在她的指尖飞舞,不多时,炽凤飞云髻梳好,配上白玉凤鸟海堂钗、凤形玉步摇,衬得她人明艳不少,静静坐在那里,温婉灵动,自带清华,这样的女子连女子都离不开眼眸。 宫中谕旨未至,秦轻尘撑手坐在梳妆镜前,思绪飘到昏睡中做的梦,其实那也不算梦,是一个场景。昨日在帝师府,好多画面冲进她的脑子里,梦里那些画面,拼凑成一个场景。 那是一片灌木林,草木氤氲,幼年的她,趴睡在一头大象身上,前面有一银衣少年,背手缓缓而行,灌木林本没有路,他所到之处,草木纷纷避让,待他们通过,草木又会恢复原样。 秦轻尘想着,莫非儿时有过机缘,得仙人相助。据凤嬷嬷讲,压制她体内毒性的药方,乃高人所赠,每隔一段时日,药方都会调整。这高人不喜与人接触,每次换药方,他都是差一只鹏鸟送来,送完就走,花青曾试着追踪过那只鹏鸟,可那鸟振翅而飞,一瞬千里,人力无法与之相比,只得作罢。也不知道这位高人跟梦中的仙人可是同一人。 “姐,圣旨到了。”李叔过来请秦轻尘。 秦轻尘整理好衣冠,去王府门前接旨。 府中没有主君,凤嬷嬷为大,她带着众人跪于门前,乌压压一片,秦轻尘知道进了新人,没想到进了这么多,这么一看,人丁兴旺,有大家族的范儿。她不是男子,不可能弄一屋子莺莺燕燕,生一堆胖娃娃,就只能多招些佣人,看着热闹些。 秦轻尘那日在御花园一战成名,宫中的人都知道这是位厉害的主,没费什么事儿,就把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整的出不了宫门,身边亲信全损的地步。 她慢慢走着,传旨的太监自是不敢催促。待她跪稳,将圣旨宣读了一遍,心递给她,没敢搭话。 秦轻尘叩谢主隆恩,和凤嬷嬷带着圣旨回了后院。李叔将准备好的银钱塞给传旨太监,太监喜笑颜开,本没抱什么希望,谁曾想这宁王府的人倒是上道。 李叔目送传旨太监离去后,让跪地众人散去。一场喧闹过后,宁王府又恢复了平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13章 天元太后 一纸诏令,宁王府忙碌起来。 李叔吩咐人套车,凤嬷嬷忙着收拾出行所需,花颜在一堆瓶瓶罐罐中筛选着,秦轻尘出门,吃穿可以不带,但这药不能少。 秦轻尘趴在桌上,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司马”,就没有再动弹。 司马家族世代簪缨,贤良辈出,勋业灿烂,文豪蜚馨,乃世家门阀之典范。这几日在朝堂上,各方为了天甲军虎符归属权争的面红耳赤,无所不用其极,而身为当朝丞相的司马彦则保持中立,独善其身,并约束手下人各司其职,为君解忧,深得帝心。 天元帝下旨让秦轻尘去天灵寺迎回的皇太后司马毓,乃司马家族嫡长女,司马彦之姐。其母早殇,父政务繁忙,教养幼弟司马彦长大。姐弟二人感情深厚,一个为后宫之主,一个为百官之首,一内一外相互扶持,缔造着司马家族的荣耀。 说来,皇太后是秦轻尘的嫡亲祖母,比宫中的皇子公主们还要亲厚些,这大概是天元帝派她去的原因。这些年,皇太后与天元帝关系不太融洽,大部分时间都在宫外静养,自年节后,就在天灵山东山礼佛,谁都不见。天元帝多次派人去迎,连山门都没能进。 “嬷嬷,不用收拾了。” 凤嬷嬷收拾衣服的手顿住,“为什么?” “因为进不了山门啊!” “你跟那些人不一样,你可是她血脉唯一的传承,那老婆子不至于这么心狠的。” “我主动上交了天甲军军权,那可是她幼子的心血,我就这么拱手相让,老太太没派人来砍死我,已经算是仁慈,定是不想见我的。” 秦轻尘在梅城这些年,每年的年节,天元帝的封赏从未迟过,倒是她这位嫡亲祖母,啥表示都没有。想必老太太心里不待见她,天元帝这差事还真不好办。 “你的意思是不用去了,可皇帝谕旨都下了,不去岂不是抗旨。” “去当然要去,先缓上几日。老太太得知我将奉旨前去迎接她,定是一肚子怒火等着呢!我何必自讨没趣,不如让她消消火,咱再去不迟,况且我言哥哥的天下,怎么能放着司马家族独善其身,怎么也得让他们为江山社稷出点力,不枉百年世家的名声。” “你连嫡亲祖母都算计上了,真是不孝,心他日九泉之下,你父亲找你算账。”凤嬷嬷打趣道。 秦轻尘跟没骨头一样,眼皮都懒得动,回道:“父王当年为了我娘,忤逆祖母,连挖密道这种事都干过,他也好意思找我算账;还有您刚刚直呼天元太后老婆子的,心被拉出去砍头哦!” “她敢,她不找我,我还要找她理论理论呢!我们堂堂凤国郡主,嫁给她儿子,是人品不行,还是家世不配,至于挑三拣四,百般阻拦。” “嬷嬷,您当年就该这般找她理论,省的我父王挖了那么长时间的土,白受那份罪。” “那份罪不算白受,你娘来天元帝玩了一圈,发现不过尔尔,已打算离去,后来发现你爹在家挖密道,觉得甚为有趣,就逗留了些日子,这一留就失了心,被你爹诓了去。” “果然要想留住女儿心,得先练一手挖地好手艺!”秦轻尘点头附议。 “我这东西都收拾一半了,怎么整?”凤嬷嬷询问秦轻尘。 凤嬷嬷最大的爱好就是规整,这收拾了一半停手,显然是不乐意的。 秦轻尘托腮想了想,说道:“嬷嬷,您继续收拾,天灵山东山太后不让进,咱住到天灵山西山去,西山有千年古刹天灵寺,大师云集,聆听一下佛音,于身心有益,也是极好的。” “我让李叔派人跟慈玄方丈打个招呼,到时直接入住天灵寺客院青竹院,最好不要打扰僧人们清修。” 秦轻尘赞同,“如此甚好,我白日就去东山入口跪着,和老太太死磕;晚上住西山青竹院,饮茶赏山间美月,不错不错。” “用得着这么较真?” “当然,得让天元帝看看,把老太太请回来,我可是流了血与泪的;更重要一层是我与老太太的血缘关系很单薄,不要有事儿没事儿把我抗前面,老太太看不上,不管用。” 凤嬷嬷噗嗤一声笑了,“你这秉性,跟你母亲一个样,当年德尚老王爷常常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还是得乖乖就范。你父王就是太板正,要是也跟你这般滑头,就不会被人暗地里捅刀了。” “那是,我会在敌人头上悬着刀,还是双刃的。” “好好,我们家祖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厉害喽!” 凤嬷嬷跟秦轻尘有一搭没一搭闲话,收拾起来更是带劲,一会儿工夫整理好几个大木箱。秦轻尘回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没声了,趴在桌上呼呼睡起来。 凤嬷嬷将人抱到床上,脱去外衣,盖上锦被,拉上窗幔,轻声关门退出房间。 花颜候在门外,眼眶微红:“嬷嬷,昨夜是鹏鸟送新药房的时间,我趴在窗台边,眼都没眨一下,可是它没来。” “昨日我也一夜未眠,再等等吧!说不定今夜就来了。”凤嬷嬷虽嘴上安慰花颜,但她心里也没底儿。 “如今这药快要压制不住姐体内的毒了,姐动辄就晕倒,一天比一天嗜睡。鹏鸟的主子我们都没见过,不知年岁,不知何许人也?万一他年岁已高,有个什么意外,姐的毒可怎么办?这些年我日日钻研《万毒圣典》,养了一堆毒物,就盼着研制出比魅灵更毒的毒,好以毒攻毒,可是至今没能成功,都是我没用,才不得不寄希望于这世外高人。” 花颜拼命控制住眼泪,心疼得炸裂,肩膀不自主地抖动。 “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说什么丧气话!”花青语气很凶,但眼眶也红着。 花颜哼了一身,跑回她的院子。 那日,宁王府的人被李叔勒令远离花颜的院子,众人只知道花颜在烧着什么怪东西,具体是什么无人知晓。 凤嬷嬷夜里来了几趟,秦轻尘睡得很沉,并没有往日的警觉,心里更是担忧。花颜照例枯坐在窗台边,等着鹏鸟,待东方露出鱼肚白,鹏鸟还是没来,苦熬了两日,两只眼睛跟熊猫眼似的,被花青点了睡穴,扔到床上补觉去了。 收到宫中传来的消息,凤嬷嬷整理好情绪,如往常一般,来见秦轻尘。 “嬷嬷,我起了。”凤嬷嬷尚未敲门,秦轻尘让她直接进去。 凤嬷嬷见她今日气色不错,心里跟着好过些,把线人呈报递给她,靠在她身边坐下。 秦轻尘翻阅完后还给凤嬷嬷,与料想的没什么出入,太子和应王的人见天甲军军权一时难如愿,纷纷把火力集中到秦瑞言择府这件事上,加上安王爷秦瑞恒那一闹,二人更是铆足劲不让秦瑞言把王府定在安王府隔壁,秦瑞恒当然不依,要不是安王拦着,就差当庭跟太子和应王动手,三方为这事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关头,秦瑞言自请入住太启国行宫,修缮一下改为睿王府即可。 脑壳疼的天元帝直夸秦瑞言懂事,那三个闹事的,太子和应王每人罚俸半年,秦瑞恒无官职在身,着安王回家加强管教。 秦瑞恒这家伙戏瘾上身,散朝后出了太极殿,当着太子、应王和一干朝臣的面,追着秦瑞言就打,招招下狠手。秦瑞言躲闪不急,吃了亏,脸上都挂了彩,被太子和应王一顿冷嘲热讽,好不凄惨。 “嬷嬷,我越来越喜欢秦瑞恒了,真是个妙人,有趣极了!” 凤嬷嬷一惊,回道:“恒子?” “您想哪儿去了。”秦轻尘无奈,凤嬷嬷又想到婚嫁那方面去。 “姐,其实早在进京之时,我就把这京中适龄男子都盘算过一遍,这安王爷自幼与你一起长大,性子外放内柔,很是护短,王妃为人和善好相处,不失为良配。” “我和他?”秦轻尘想了想,赶紧摇头,“不可能。” “为何?你们本就是同一阵营,结为夫妻,不是更好。” “那子太粘人,这么些年缠得秦瑞言想死的心都有了,我若嫁给他,不得被他烦死,绝对不行,我怕一个忍不住,拍死他,安王不得找我拼命。” “唉!”凤嬷嬷叹了口气。 “你也不希望府里整日鸡犬不宁吧!到时不还是您和李叔受累。” “我们不怕受累。”凤嬷嬷急着表态。 “我知道你们盼着我早日成家,好有人照顾我。可秦瑞恒那家伙,跟我是同宗宗族的堂兄妹,是不能结为夫妻的。” 凤嬷嬷拍着脑袋,他考虑这儿考虑那儿,竟忘了这一茬,他们是血亲,不能成婚的。 “恒子不行,你再挑挑别家,总能挑出个好的。” “嬷嬷,我答应你,绝不自暴自弃,有合适的定会抢回来。”秦轻尘这几日听抢这个字听得有些多,不经思考脱口而出。 凤嬷嬷嘴角含笑,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秦轻尘见凤嬷嬷没有发现她的嘴瓢,暗自偷着乐,殷勤地夸凤嬷嬷今日衣裳好看,妆容出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14章 去天灵山 秦轻尘在家长了几日蘑菇后,带着几车行李,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天灵山。 天灵山离京都大半日的路程,凤嬷嬷在车上铺着厚厚的毡毯,秦轻尘服完药,枕着花颜的腿,睡得舒爽。 不出所料,车队在天灵山东山脚下被拦住。秦轻尘下车说明来意,太后的侍卫眼皮都没抬,很是熟练的传太后懿旨,“任何人,无太后传召,一律不得进山,违者杀无赦。” 秦轻尘自不会难为冷面侍卫,废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那儿,后背挺直,风吹不动。 凤嬷嬷陪站在一旁,花颜躲在马车里偷懒,李叔带着行李上了天灵山西山,先去安顿。 秦轻尘是天元帝的使者,天元王朝的一等荣华公主。她这一跪,自是有人禀告山上礼佛的皇太后知晓。 “还跪着吗?”太后念完最后一页佛经,问一旁的张嬷嬷。 张嬷嬷点头,眼含不舍。 香炉内檀香燃尽,太后取了一支新的,就着香烛的火点着,袅袅香气飘散开来。 “你倒是心软,才跪这么会儿功夫,就舍不得了?”太后换好檀香,嗔怪地看着张嬷嬷,“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张嬷嬷也不生气,将太后扶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给她捏着肩膀,“是是是,我越老越没用,不像姐您,平日里半个时辰就做完的功课,今日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如此勤勉,奴才当然比不过。” “好你个巧嘴,越发没大没了。”张嬷嬷幼年就跟着太后,四下无人时,一张巧嘴常常让太后头疼不已。 “我是没大没,也不像某人,听说孙女受皇帝指派,生气;孙女晚来,生气;孙女来了,生气。我可怜的轻尘公主,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跪在山门外两个时辰,连口水都没喝。” 太后勉强维持的风淡云轻,再也保持不住,问道:“连口水都没喝?她身边人都干什么吃的,怎么连口水都不给。” “孩子大约在置气呢!要我也不喝,父母早逝,一个人养在那苦寒之地,嫡亲祖母连句问候都没有,是该生气。” “当年我幺儿命丧天龙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又有谁懂?新帝多疑,我的问候,就是那见血封喉的毒药,为了她的性命,我也是不得已啊!”太后忆起那段往事,心如刀割。 “当年您若不阻拦宁王殿下与凤舞郡主的婚事,他说不定就愿意要了这江山,也好过人死灯灭的凄惨结局。”张嬷嬷见太后伤神,心有不忍。 “他那性子,定是要与凤舞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若是接手帝位,那些大臣们怎么可能不给他塞女人,凤舞那性子,定是不会与他人分享所爱,说不定连他都舍了,到时候也是鸡犬不宁。” “唉,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皇权,也不过是个枷锁,可怜我的殿下,就这么陨了。”宁王殿下是张嬷嬷一手带大,感情亲厚,对于他的早殇,张嬷嬷至今意难平。 “你倒是个明白人,十五年过去,下一波风云再起,我这清静也快到头了。” “自轻尘公主上交了天甲军兵权,朝中顿时热闹起来,太子、应王和忠勇侯纷纷亮剑,皇上被气得不轻。” 太后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出来,轻嗤一声:“这丫头倒是有能耐,人刚回来就揍了凤仪,引得三方人马露出水面,气得皇帝吐血,还给六抢了块地皮建王府。”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孙女,有某人的风采。”张嬷嬷眼尾含笑,自豪得不行。 太后回道:“你这般替她说好话,她又不识你。” 张嬷嬷不甘示弱,回道:“你天天记挂她,她也不识你啊!” “你有理。”太后难得见她今日这么多话,不想与她再做争辩。 “这日头快落了,山中气温低,别把孩子给冻着,您要不要高抬贵手,放她进来。”张嬷嬷七绕八绕,其实就是想太后放秦轻尘进山。 “我知你念着阿宁,想护他的女儿,不过,你备的热菜热水怕是用不上了?” “为何?”张嬷嬷不解。 “她这跪,哪是跪我的,分明是跪给皇帝看的,人家急着跟我撇清关系呢!你还在这儿自作多情。”太后见张嬷嬷一脸不解,索性给她解释一番,“皇帝这些年一直想与我和解,就是没寻着机会,如今轻尘回来了,他自是不会放过,急不可耐的把她派来,我若轻易放了她进来,日后皇帝少不得拿她威胁我。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轻尘故意跪在山门口,就是让我配合她演戏糊弄皇帝的。我若没料错,她晚上会住到西山天灵寺客院去,明日一早会接着来跪。” “这么折腾干嘛?咱还怕了皇帝去。”张嬷嬷还是不忍秦轻尘吃这份苦头。 “你忘了那时,先帝尸骨未寒,我宁儿带兵在天龙关拼命,他是怎么撺掇朝臣跪在殿前,威逼我让他登上帝位的。咱这位皇帝惯是会扮猪吃老虎那一套,实则狠着呢!轻尘跪是对的,咱们不能打乱丫头的计划,尤其是你,不许下山去瞧,给我忍着。” 张嬷嬷回道:“我自是不会去添乱的,那孩子还是出生时见过,如今长成,出落成大姑娘了,也不知道随咱殿下多些,还是随凤舞郡主多些?” 太后从手旁暗格里拿出一个红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厚厚一摞纸张,叠得整整齐齐。 张嬷嬷接过,“是轻尘公主,从儿时到长成,全都有。” 画中,轻尘或在追蝴蝶,或在读书,或在睡觉,什么样的都有。 “阿彦知道我惦念她,每次送东西来,都会夹几幅丫头的近况,好让我活着也有个盼头。” “丞相有心了。”张嬷嬷一边翻着画像一边说道:“您竟然私藏着这等好物,到现在才给我瞧。” “还不是你身边杂人太多!”太后拿过几幅,一起欣赏起来。 “别人近不了您的身,就退而求其次,把眼线都插在我身边,我送走一批,又来一批,我也不想啊!跟那帮蹄子斗智斗勇,很累的。” “轻尘回来,那些人不能再留,你寻个机会,都打发了,换上可信的。”太后吩咐道。 张嬷嬷点头,回道:“您放心,一定会处理干净。” “突然换人,太惹眼,过段时日回鸾,不如让他们都留在天灵山,继续替我侍奉于佛前,替天元祈福。” 太后的方法确是上策,张嬷嬷深表赞同。二人这日一直窝在佛堂,翻看秦轻尘的成长史,不时还被画中的人逗乐,笑上几声,像是回到几十年前,二人相伴偷溜出去玩的时光。 日落西山,晚霞褪去最后一丝光亮,守门人没得到太后谕旨,按时关上山门。 秦轻尘在凤嬷嬷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回了马车,花颜难得没有冷嘲热讽,铺好软枕,替她擦着药酒。腿上的淤青,经她的巧手一番按摩,散去不少,可看着还是骇人。 花青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在山道上,将马车驾得四平八稳。 天灵寺方丈慈玄大师独自候在寺门前,方丈年逾半百,慈眉善目,缥缈出尘,衬得千年古刹多了份空灵之感。 秦轻尘忍着膝盖痛,由凤嬷嬷扶着,前去见礼。 “大师,晚辈有礼了。”秦轻尘大礼拜之。 “公主,有礼。”大师打了一个佛偈,“山野清寒,里面请。” 秦轻尘跟着慈玄大师入寺,花青、花颜下车跟在后面。秦轻尘幼年毒发之时,曾得慈玄大师一味奇药,这才从鬼门关爬回来,宁王府为此感激不尽。 一路走着,快要到客院,慈玄大师都没再开口,只安安静静地带着路。凤嬷嬷本想着慈玄大师会念着与宁王忘年交的情分,给秦轻尘好个脉,问个诊的,可大师不先开口,她也不好说什么。秦轻尘还不知道大鹏鸟失约,未送新药方之事,她若开了口,秦轻尘定会怀疑,到时候就瞒不住了。 凤嬷嬷稳得住,花颜可不行。 见大师转身要离去,花颜什么都顾不得,身子横在人前,直挺挺一跪:“慈玄大师,我医道不精,求您给我家姐看看。” 慈玄大师佛名远扬,得天下人敬爱,花颜这一跪,大有胁迫之意。秦轻尘连忙阻止,喝斥道:“花颜,不得无礼。” 花颜埋着头,不看秦轻尘,就那样跪挡在慈玄大师前方。 慈云大师倒是和善,笑着打圆场:“公主无需恼怒,花颜施主也是一番好意,只是老衲水平有限,实在是帮不上施主的忙。” “大师,您不试怎知不行?”花颜坚持要慈玄给秦轻尘看诊。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雨默动静体自然,万物皆有缘法,我不是轻尘公主的解语花,还请失主莫要强求。” 花颜被慈玄大师的佛语弄晕,抬眼看着大师,不知所措。 秦轻尘一把拉起花颜,给慈云大师让道:“大师,多谢提点,您慢走。” 慈云嘴角含笑,漫步离去,远远地丢过来一句话:“你若盛开,解语花自来。” 凤嬷嬷心中一喜,莫非秦轻尘还有一段了不得的机缘,能解了这魅灵之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15章 高人现身 “平日里让你多读点书,你就是不听,出丑了吧!”凤嬷嬷在花颜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 花颜捂着脑袋,见凤嬷嬷语气轻快,想着莫非大师神神叨叨地那段话有什么玄机,心情跟着拨云见日,拍拍腿上的土,随着秦轻尘跑进去,说道:“今日,我要跟轻尘一个屋。” “不行,你睡相太差,会扰了姐的。”花青一边安顿马,一边儿替秦轻尘拒绝。 “我说行就行,轻尘,你定不会赶我走的。”花颜跟个狗熊一样缠在秦轻尘身边,心避开她的膝盖。 “当然不会,你睡软塌,我睡床。” “成交。”花颜不待秦轻尘改口,抱着行李冲进去,“李叔,接着,都是你家姐的保命良药。” 李叔脸色一白,飞身起来,在半空中稳稳接住,听着声响,还真是秦轻尘的药,花颜姑娘真是越发的不靠谱,但凡他慢上一步,药瓶落地,可如何是好。 “花青,你又抽什么疯?”花颜看着盯在房间门上的青阳剑嚷道。 花青哼了一声,拔回剑,收入剑鞘之中。 秦轻尘假装啥也没看到,她只要多一句嘴,花颜这家伙非得烦个半天,才肯收手。今日她跪了几个时辰,口水未进,此时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实在没力气夹在花颜和花青之间拉架。 当然,这么多年,她也没哪次拉的住,索性装作不知,保命要紧。 李叔派人把晚膳端过来,秦轻尘对花颜和花青招招手,嘴都懒得开,拉开凳子,拿起筷子先开动了。 花颜虽待在马车里,但也颠簸了一日。花青坐到秦轻尘右手,端起饭碗,开始巴拉米饭。 “花青,你吃点菜,若他日你娶上媳妇,还这副做派,你媳妇定认为我苛待你,才养成这光吃白饭的习惯。我虽然拱手让出了公主印信宝册,但这菜还是吃的起的,不用替我省。”说完,用公筷每样夹了些给花青。 花青啥话也没回,埋头吃起来,满满一碗菜加饭,一会儿就少了大半。 “轻尘,你偏心!我帮你揉了半天腿,啥也没有。”花颜不服气。 “我的祖宗,这桌上的菜,都是照你的菜谱整的,李叔平日里那般宠你,今日你还开他玩笑,若是他今日没接住那些瓶瓶罐罐,得多自责,难怪花青生气,这事儿就是你胡闹,该打。” 花颜摸着后脑勺,回道:“李叔身手好着呢,怎么会接不住,你们竟瞎操心。” 秦轻尘拍着她的脑袋,“你莫不是忘了,李叔是因腰伤从军中退下来的,人家念着你这些年帮他调理腰伤,平日里,好吃好喝好玩的,都给你备着,你怎么能捉弄他。做人潇洒随性固然重要,前提是不能给他人添麻烦。” “就是,你再这般胡闹,心嫁不出去。”难得花青开口,竟一鸣惊人。 “我无所谓啊!反正轻尘也不想嫁人,她有钱又有闲,她养我啊!我看你这性子,谁家姑娘都不瞎,你估么着也娶不上妻,一起混吃等死好了。” 秦轻尘点头,“人一定好好挣钱,养活二位大爷。” 花青一口菜横在嗓子里,进不得出不去,憋的满脸通红。 秦轻尘递过去水,花青接过,一口气灌下去,这才喘过气来。 一顿饭在几人的相互揶揄中用完,花颜爬上她的软塌,拉过被子盖在头上,呼呼大睡。秦轻尘本想叫她来床上一起睡,可花颜睡的极死,喊了几声都没反应,只得帮她重新理好被子,露出脑袋,才返回床上躺着。 半夜,莺歌扑着翅膀,落在窗沿边,秦轻尘睁眼,穿待整齐,拿了佩剑,出门去。 花青守在院中,见秦轻尘跟着莺歌出门去,远远跟在后面,护卫她的安全。 莺歌是秦轻尘养的一只信使,它除了传达信息之外,还有一项独门秘技,追踪。莺歌能够根据气味追踪,即使这气味极,也难不倒它。加上它的长相很特别,雪白的羽毛,额间一点红,看上去像白月光中的一点朱砂痣,秦轻尘初见时,就喜欢得紧,从碧云阁要了回来,养在身边。 客院的后面正是天灵山的最高峰玉镜峰,山道狭,怪石嶙峋,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秦轻尘就着月光,心走着。莺歌通人性,知晓她走的辛苦,飞得也慢。 起初,一人一鸟配合的很好,可到了半山腰,前方没了路,抬头望去,山体光滑,好似一面玉镜,从云端插入半山腰。 山体陡且秃,没有附着物可攀,秦轻尘试图将佩剑钉入山石中,施展轻功踩着佩剑,慢慢往上前行。谁知道佩剑刚入山石中,连带着旁边的山石一块滚落下来,玉镜峰的山石竟风化到如此地步,仿若一大块石豆腐,一碰即碎。 秦轻尘皱眉而立,莺歌落在她的肩上。大鹏鸟未能如约送来新的药方,凤嬷嬷和花颜一筹莫展,还强颜欢笑瞒着,怕她知晓。其实,大鹏鸟来过,只是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日,给她送来一袋干果,转身就飞走了。大鹏鸟速度太快,莺歌追不上,只能根据它残留的气味,寻寻觅觅几日,才追到这玉镜峰。 前无去路,原路返回亦不甘。 山风起,雾气越发厚重,将秦轻尘淹没其中。虽然出门时加了件厚的披风,但寒气还是跟毒蛇一样,侵袭着她的关节,在骨头缝里游窜,冻得她牙齿直打颤。 一声鸟的嘶鸣,从云端传来,莺歌受到惊吓,从她肩上下来,躲入衣袖内。隔着衣袖,秦轻尘能够感觉到莺歌无法控制抖动的身体,一人一鸟在这半山之巅,一个比一个抖得厉害,只是她是冷的,莺歌是害怕的。 能让莺歌怕到如斯地步,说明来者对于它,是绝对的强者。 秦轻尘循着声音望去,皓月之间,鹏鸟载着一人,从九天之上,飞身而来。 那人银衣软袍,剑眉星目,清华如朗月,缥缈如谪仙,嘴角含笑,缓步走来,大鹏鸟按他的指示,向山下飞去。 秦轻尘定定地看着来人,脑子里嗡嗡作响,总觉得她该识得他,可挖空脑袋,没找到芝麻点与他相关的记忆。 来人搂住她的腰,带着她向山顶飞去,山风强劲,他将她护在胸前。温热的胸膛,强健的心跳,芝兰的香气,秦轻尘第一次离异性如此近,非但不反感,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好似他们早就一起待过千万年岁月。 他的轻功极好,转眼之间,二人来到山顶。 与山下的荒凉萧索不同,山顶生机黯然,一派艳丽风光,竟是别有洞天。 谁能料到,天灵山高不可攀,人迹罕至的玉镜峰顶,竟然建造了一座恢弘的宫殿,殿前各种梅花开的好不热闹,扑面而来的花香,闻着通体舒畅,烟雾缥缈,如诗如画。 秦轻尘跟在银衣男子身后,左顾右看,眼睛就没闲着。她也算含着金汤匙出身,自幼被珍宝珠器围绕,一般的器物压根入不了她的眼,可这儿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这座宫殿说是建的,不如说是长得。宫殿的梁柱都是活着的苍天大树,一应桌椅也是长在地上的,连墙壁上的壁画也是活的,活的藤蔓上栖息着活的鸟。因地制宜,因势而建,巧夺天工。 秦轻尘跟着男子来到后殿,后殿倒是简陋,除了一张寒玉床,别无他物。 “请。”男子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床。这三个组合在一起,难免不让人想歪,秦轻尘环臂挡在胸前,一脸警惕。 男子见她这样,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这一笑,天地间都失了颜色。 秦轻尘不想被美色所惑,歪着脑袋,不看他。 “再过两个时辰,天将大亮,你的家人见你不知所踪,定会着急,且你今日还要去东山脚下跪着,恭迎太后回京。你确定要浪费时间与我在这儿干耗着。” 男子语气和缓,一身清华,确实不像孟浪无礼之辈。 秦轻尘抿了抿唇,问道:“你要作甚?” “十五年已过,你母亲在你体内下得禁制效力越来越低,魅灵之毒正在慢慢侵袭你的筋骨,靠寻常的汤药已无法压制,每隔一月,必须由我运功替你驱除外泄的魅灵之毒,每次驱毒需耗费半日,若有寒玉床相佐,一个时辰即可。” “你是那个世外高人?对,鹏鸟是你的信使,你自是那个高人,我这脑子越发不好使了。”秦轻尘有些混乱,自问自答一番。世外高人不都是鹤发白须的老者吗?这人虽稳重有佳,但绝大不了她几岁。 “你若不信,不凡一试。” 男子扣住秦轻尘的胳膊,一勾一拉,秦轻尘的外衣飘落在地,只着一件里衣和他面对面,端坐在寒玉床上。男子的外袍尚未落地,银光一闪,一只雪狐扑过去接住,抱在怀里,当着二人的面,熟练地叠起来,叠完男子的,再去收拾秦轻尘的衣物,许是女子衣饰与男子不同,雪狐琢磨了半天,才叠整齐她的衣物,最后将瑟瑟发抖的莺歌摆在衣物的中央。忙完这一切,雪狐跳上寒玉床,自顾自睡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16章 初次见面 “专心,跟着我的内息走。” 秦轻尘闭眼,感觉对方的真气通过掌心进入体内。 宁王本是好武之人,家中藏书囊括天下武学,其中不乏精品。秦轻尘含毒之躯,内耗过重,想要修炼顶级武学,无疑是痴人说梦,但她不甘心就这样手无缚鸡之力一辈子,就着藏书阁内各家武功心法,能学多少是多少,一顿瞎折腾,竟也修得一些内力,加上外功练的好,出门对付几个毛贼,还是绰绰有余。 此刻对方真气进入她的体内,秦轻尘才知道沧海一粟的真正含义。她自身的真气混沌、绵软,的一团绕在丹田之外,而对方的真气浩瀚、精纯,如一条庞大的银龙,矫健多姿,朝气蓬勃,进入她体内,瞬间掌握了主控权,将她那坨软绵绵的真气,包裹在内,抽丝剥茧般,一层层地洗涤,冲洗,半晌过后,秦轻尘明显感觉自身真气清透起来,比以前多了一份生机,丹田内的隐痛感也减轻不少,许是她的内力精纯后,对丹田内的魅灵之毒压制能力加强。 银龙洗涤完秦轻尘的内力,又顺着她的奇经八脉,将她体内的魅灵余毒清理一遍,其中有一处经脉是天生不通的,银龙被阻挡在外,无法前行,只能原地盘旋。秦轻尘苦修多年,武艺还是个半吊子,自是知道今日对方所做的一切,损耗极大。 那处闭塞乃是先天的,要想后天靠外力突破,实在是难,不想让对方白白损耗真气,伤及本源,她刚要出言阻止,谁知对方的真气银龙,突然散去形态,化作千万条银针,一鼓作气,向她体内闭塞的经脉攻去,那些阻塞之物轰然塌陷。那条自闭塞的经脉一经打通,整个体内的气血都活了起来,身心舒爽,通体畅快。 对方撤回大部分真气,仅留一部分,似银色鱼,在她体内慢慢游走一遍后,见没有异常,这才撤离她的身体。 秦轻尘睁眼,见对方整个人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与初见的清华朗月,让人敬畏不同,此刻的他似一弱柳扶风的少年,眼眸含笑,静静地看着秦轻尘。 与他的弱不禁风不同,秦轻尘此刻生龙活虎,一蹦老高,竟撞到了屋顶,捂着脑袋轻飘飘地落下,手还是那双手,腿还是那双腿,怎就突然身轻如燕了。 雪狐被声响惊醒,瞪着四条腿,伸展身子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秦轻尘,又转向他的主人,许是没见过他的主人如此柔弱过,吓了一跳,嘴里呜咽着什么。 “雪,我无恙,她是轻尘,你今后就跟着她,好好照顾她。”男子用仅有的力气抬起手指,摸着雪狐的脑袋。 雪狐似是不愿,嘴里咕噜噜说着什么,拿脑袋使劲蹭着男子的手掌。 “阿雪,要乖。” 雪狐抬起脑袋,眼中含泪,可怜兮兮地看着男子。 人家耗损内力,救她性命,这种大恩大德几辈子都还不清,哪还敢夺人所爱。 环顾四周,没有衣橱之类的物什,他身上的内袍湿透了,肯定不舒服,得重新换一件。 “你的寝殿在哪儿?我去给你拿件干净的衣裳。” “在东殿。” 秦轻尘胡乱套上外衣,跑向前殿,去给他寻衣物。 男子听闻她没有称呼他公子,而是以你相称,心情更是愉悦,嘴角上扬,眼眸含笑,灿若星辰,怎生一个勾人心魄。 “雪,那是你的主母,她身体不好,爱犯迷糊,还爱瞎操心,你要替我好好照应着,不许耍性子,你爱吃的干果,大鹏已经送到她那儿去了,你若不跟她回去,那些干果怕是会被别人家的狐狸吃光,那可是碧雪果,大鹏忙活一年,才收集到那一袋呢!” 雪狐圆溜溜的眼睛转啊转,一会儿看向男子,一会儿看向殿门,一会儿看着屋顶,脑袋使劲消化着男子的话。 秦轻尘来到东殿,顾不上打量,直奔衣橱,打开柜门,里面清一色的银色衣物,外袍绣着各种浅色云纹,内袍倒是无甚区别,秦轻尘拿了一件内袍,想着这样嫡仙一般的人物,或多或少都有洁癖,又给他选了一套外袍,关上柜门,跑向后殿。 “给。”秦轻尘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想了无数套说辞,临开口就憋出这么一个字,那些感谢人家救命之恩的客套话,对着这张脸,一句也说不出来。 “轻尘,你还没有问过我叫什么?” 男子并不急着接过衣服,反倒问了这么一句。不是秦轻尘忘了问他姓名,而是她不敢,到此刻,她的脑袋还是懵圈的,总觉得这样的人物,多半是神仙下凡,不敢唐突,也不愿惊扰,怕此次相逢,只是黄粱一梦,清晨醒来,什么都没了。他的这番话,将她拉入现实。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请受女一拜,多谢救命之恩。”秦轻尘捧着衣物,郑重一跪。 谁知她腿还没碰到地,就被一股气流拖住,重新站好。感觉眼前华光一闪,手里一轻,男子从寒玉床上起身,一身新衣站在她的面前,头发也干了,用一支木簪整齐地束在脑后。 这一夜经历了太多奇事,对于他这秒换装的技能,秦轻尘也没那么惊讶了。 “轻尘,你这一生都无需跪我。”男子看着她的眼睛,眼眸深处有着暖暖的温情,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凤浥。” 凤浥还有一句话忍着没说,“很高兴与你相逢。” “天元帝师,凤浥!” “是。” “我们幼年就相识?” “是。” “为何救我?” “你猜?” 问题又回到秦轻尘手中,其实,她早该猜到他是凤浥的。这样的人物,天地间只此一位,十岁才冠天下,武功致臻幻境,如此风华绝代,何人能望其项背!只是没想到,她幼年就与他有了羁绊,救命、护命、保命,这样的恩情要如何偿还? “冬日将至,天将大寒,我身无长物,唯有此雪狐,相伴多年,今日赠与你暖手,就当是见面礼。现已东方露白,我让大鹏送你回去。” 不待秦轻尘反应,他将她圈入怀中,稳稳地放在大鹏鸟背上,他负手退回峰顶,感觉怀中一暖,雪狐被他扔进怀中,与莺歌撞个满怀。 大鹏鸟将秦轻尘送回院中,被冲出门来的花颜撞见。 “师父,轻尘没了!”花颜看到秦轻尘从大鹏鸟背上下来,一嗓子没喊完,又嚷道:“花青,大鹏鸟来了,快追!” 这次,大鹏鸟倒没急着走,待轻尘站稳,它用脑袋蹭着秦轻尘的衣袖。 若是一般鸟类,这画面看上去定是温馨的,只是这大鹏鸟比秦轻尘还高一头,歪着个脑袋作亲昵状,看上去无比怪异,实在要夸,也只能说它娇憨得可爱。 “你不是看着的吗?怎么轻尘就没了!”凤嬷嬷披着外衣匆忙出来,人未站稳,被院中的场景惊着了。 大鹏鸟抬眼看了一下两人,又俯下身子,用脑袋蹭秦轻尘的衣袖,誓要将这场鹏式卖萌进行到底,直到秦轻尘拍了一下它的脑袋,作为回应,大鹏鸟才一本正经地站好。 王之蔑视的眼神,扫了一下四方,心满意足迎着初升的太阳飞走了。 花颜指着自己的鼻子,沮丧地说道:“师父,我竟然被一只鸟鄙视了!看我不毒死它,烤着吃。”说完就撸起袖子,准备追去。 一道银色闪电划过,花颜步子尚未迈开,就被一团银球砸倒在地,碰了一鼻子灰。 “妈呀!天山雪狐,传说中神族的灵物,其血可解百毒。”花颜顾不得狼狈,死死按住雪狐,眼睛冒着精光。 秦轻尘一个健步过去,将雪狐从花颜的魔爪中解救出来,护在怀里。 “姐,你的武功。”凤嬷嬷眼见着秦轻尘一阵风飘过去,一阵风飘回原地,身法比之前利落数倍。 花颜也看到了这一幕,爬起来按住秦轻尘的脉搏,先是沉默不语,再后来大喜过望。 “轻尘,谁给你洗髓了?”联想起刚离去的大鹏鸟,“莫非是那个世外高人。” “嗯。”秦轻尘点头。 凤嬷嬷拉过秦轻尘,亲自把脉。 “不但洗髓,还打通了奇经八脉!”凤嬷嬷也不敢相信秦轻尘的这等奇遇。 “我自生来就有一处经脉堵塞,恩人用内力给我冲开了。”秦轻尘如实回答。 “洗髓,冲开堵塞经脉,这不得耗费一甲子功力才能办到。”花颜说道。 “一甲子功力。”秦轻尘心道凤浥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哪来的六十年功力可舍,但是今日他的损耗确实很大,不知道好好休养,能不能恢复。 “轻尘,高人为何突然替你洗髓?” “恩人说我娘在我体内下的禁制效果渐弱,部分魅灵之毒已侵袭我的血脉,单纯的汤药压不住毒性,冰蚕吸毒也无大效,需要每隔一月替我运功驱毒。” “每隔一月就得驱毒?” 秦轻尘点头默认。 花颜不敢往下追问,但秦轻尘明白,每隔一个月就得运功驱毒,对他的身体损耗定是极大,说不定还会伤及他的本源。他与她非亲非故,何须如此。就算是爹娘的旧交情在,十五年尽心配制解毒良药,送上天山冰蚕,已经仁至义尽,完全不必拼上性命,救她这个无关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17章 朝堂辩论 秦轻尘用完早膳,独自步行下山,去东山脚下,继续跪着。 东山守门人,打开山门,见秦轻尘跪的笔直,眉眼淹没在山雾之中,看不清她的情绪,只是今日的她与昨日不太一样,昨日她虽跪着,但锋芒未敛,一看就是在跟太后置气,祖孙两隔着山门较劲。今日她淡然得过分,不像一个活得人,更像这山间的草木,随遇而安,无欲无求。 一整日,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目无表情,不知在想着什么? 花青得她允许,远远候着。 凤嬷嬷和花颜急的团团转,只一顿早餐的功夫,秦轻尘突然性情大变,说她有些事要想想,让她们不必跟着,就一个人去了东山。谁知她想事情的方法,就是不吃不喝,折腾身体。 与二人着急上火不同,雪狐从秦轻尘房间找到了大鹏鸟事先送来的碧雪果,吧唧着嘴,吃得正欢。 花颜眼中精光一闪,看着雪狐,秦轻尘不让她们跟去,可没不让这家伙去,它可是恩公所赠,面子还是有的。 花颜趁雪狐不注意,抢走它的口粮,说道:“东西,若是你主子知道你撇下轻尘,自个儿躲在这儿胡吃海吃,会不会放干你的血,扒了你的皮给她暖手?” 雪狐停下吧唧的嘴,盯着花颜,思考着她的话,想着凤浥临了的交代,一个鱼打滚翻身爬起来。 “这才像样儿!”花颜对于雪狐的知趣,相当满意,摸了摸它的脑门,以示奖励。 雪狐就这样被花颜诓骗,背着比它轻不了多少的简易食盒,下山送饭去了。 秦轻尘看到负重而来的雪狐,自是知道花颜搞得鬼,摸着雪狐的脑袋,说道:“雪,是不是那个姐姐欺负你。” 雪眼中含泪,拼命点头,遇上知心人,一路的不甘也没那么重要了。 秦轻尘看着雪,想着昨晚那段初见,整理了一日的思绪,仍然没循着落脚点,感觉告诉她,得远离凤浥,这个人的恩情,她要不起,可事实告诉她,你逃不掉的,命都是人家给的,想逃也没这个脸面。 秦轻尘是个理智到极致的人,从记事起,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已习惯将算计精确到毫厘,只有这样,她才能将这天下算计了,达成父王母妃的心愿,还天下一派清明。 如今,凤浥这个例外,就这样毫无征兆落在她早已布局好的棋盘上,她要如何处置这颗意外?弃了,她没命,还下什么棋;放任,她又输不起,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雪用爪子打开食盒,里面是凤嬷嬷亲自做的糕点,都是她喜欢吃的。鲜花饼的香气,跟着山风,盘旋在山门处,久久未曾散去。可秦轻尘没有胃口,喝了两口水,让花青把糕点分给守门的侍卫,继续跪着。 雪狐没吃过这种糕点,偷偷藏了一个,品尝一番,好吃得想哭。 待太阳落山后,秦轻尘起身,抱着雪狐,和花青一道回了西山。 凤嬷嬷见她跪了一日,气色还好,心中稍安,忙摆好晚膳,一家人围在一起,花颜尬讲了几个笑话,气氛这才好些。 后面的日子,秦轻尘日出而跪,日落而归,格外准时。 就在东山的守卫以为,这位轻尘公主要这样跪到天荒地老之时,她晕了。 五鼓三点,天元帝设朝太极殿,聚集两班文武官员。 这几日廷议,总有人扯到天甲军的节制权上,一议再议,还是那套说辞,三十万天甲军节制权事关国体,需早做定夺,以安边防,定民心。 天元帝近日消瘦了,缩在龙袍里的身躯,并不似往日挺拔,岁月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帝王也不例外。只是这位江山掌控者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用浑浊的老眼,扫视着慷慨激昂的户部尚书李元清。 李元清本是状元之才,口才了得,一段话有理有据,缜密无缝。他早逝的妹妹乃当今太子生母,为了家族的繁荣,自是竭力替太子争这三十万的天甲军节制权。 面对李元清的说辞,应王的支持者一时语塞,无话可驳,只能干叹气。 局势偏向太子,应王脸色很难看,暗骂一帮庸才,昨夜商议一宿,话都没说出口就败了。而站在首位的太子脸露微笑,好不得意。 “太子、应王。” 天元帝突然点名,声音不算大,焦灼的双方倒安静下来,准备聆听上位者的决断。 “你们说说,三十万大军每日需多少粮草,这些粮草于何时、何地征集,如何转运至四大粮仓?若遇天灾人祸,收成不好,如何养活这三十万人?” 这道题不太好答,应王退后一步,让太子先答。 太子余光瞥了一眼应王,躬身答道:“回禀父皇,粮草的筹集一向由兵部负责,户部协办,至于收成不好的年份,可开国库放粮。” “既是天灾人祸,收成不好,那国库余粮是先供应军队,还是灾民呢?” 太子没想到天元帝会追问,略加思索答道:“军队守卫边防,护我家国;百姓辛勤耕作,护卫社稷,二者皆是我天元子民,自是同等重要,需想方设法两全,保其吃饱穿暖。” 太子这太极打的妙,巧妙地转移话题,答非所问,混过一劫。 天元帝没说话,指着退到后面的应王,“你来,继续。” 应王出列,回道:“父皇,儿臣认为无论是军队,还是灾民,都不能单纯依靠国库余粮,还需自救为上。现下并无战事,可耕作、练兵并举;至于百姓,朝廷可出钱向商户购买余粮,供百姓度过危机,也可以减轻赋税为由,鼓励富户捐出闲粮。” 相对于太子的敷衍,应王还算尽心。可天元帝并没有露出喜色,反而脸色更沉了。 “你们两个日日吵,日日争,都想要这三十万天甲军的节制权。连三十万人每日需多少粮草都不清楚,又哪来的脸来争这三十万兵权?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自以为取巧的太子和应王,被天元帝这么一呵斥,吓得腿软,纷纷跪倒在地,腿骨与黑乌金石地面撞击声清晰可闻,“父皇,儿臣知罪。” 天元帝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两人,沉声说道:“天甲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乃我天元第一铁军,尔等可知它的由来?” 这天下谁人不知天甲军乃已故宁王殿下所创,当年皇位更迭之时,宁王的呼声可是高于今上的,后来今上登位,宁王夫妇站死他乡,众臣都选择性遗忘那位天之骄子,缄口不提他的往事。今上突然提起已故之人,这是何意? 见没人回答,天元帝嗤笑一声,说道:“你们其中不乏他的故交好友,是朕苛待八弟,让尔等不敢提他的名讳?还是尔等忘性大,不记得他了?” 众臣纷纷跪地,高呼请皇上赎罪,心里直打鼓,不知上位者这是要干什么? “朕之八弟,天资聪颖,少年英才,创立天甲军,守卫边境,威慑各国。皎皎儿郎,卫国而死,现在竟无人记得他了!岂不可笑!” 众臣一身冷汗,跪在太子、应王身后的忠勇侯,不经意蜷了蜷手指。 “八弟去后,荣华公主代父节制天甲军,前些年江南闹蝗灾,西南水灾,北境大旱,粮草短缺,她一个女娃娃,没跟朝廷要一颗粮,想尽办法将三十万人养活。如今她接朕旨意,前去天灵山迎回太后,跪在山门外七日,今晨身体受不住晕倒,你们身为哥哥,竟然有脸在这儿,跟朕讨要天甲军的节制权!” 闹了这么些天的天甲军节制权,在老皇帝搬出宁王父女之后,告一段落,无人敢再提。 散朝后,太子回了东宫,把书房里能砸的全砸了,还不解气。下人们不敢拦着,心惊胆战地跪在门外。管家无法,只得跑去后院,请来太子妃萧氏,萧氏温婉,徐徐行来,不见急躁。 萧氏关好门,找了一块可下脚之地站稳,劝道:“殿下,恼怒伤身,您气坏了身子,不正中他人下怀。”萧氏貌美,声音软糯可人,听着甚是悦耳,经她这么一说,太子火气消了些。 萧氏见状,继续温言相劝:“殿下,恕臣妾斗胆,今日之事,您不算输。” “为了这三十万兵权,这么多人日日夜夜想计策,嘴皮子磨破,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就不算输?” “父皇乃江山之主,这天下都是他的,您的权力和荣华,也是他给的,输给他,不算输。” 萧氏的话犹如暗夜里的一盏明灯,太子眼前一亮,转怒为喜:“爱妃所言甚是,只要应王没拿到这三十万兵马节制权,我就不算输。” “爱妃,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萧氏乃萧太师之女,貌美才高,品行俱佳,有金陵第一美女之称。一次诗会上,与太子偶遇,太子对其一见倾心,求天元帝赐予他为太子正妃,天元帝考察一番,甚是满意,下旨赐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18章 天山雪狐 太子本以为取了个美娇娥,没想还是个女诸葛,更加对其宠爱有加。 “明日一早,殿下需亲自前往天灵山,与轻尘公主一道跪于山门前,直到太后回心转意,同意回鸾为止。如有可能,尽力拉拢轻尘公主,有宁王府拥护,您的储君之位定稳如泰山。” “秦轻尘早就上交了公主印信宝册,她一个孤女,再没有公主身份加持,宁王府靠什么拥护我?”太子并不看好萧氏的建议,“你可能不知,父皇一直对宁王府忌讳得紧,天甲军的兵权更是他的心头大患,早就想要拿回来。今日早朝那番话,只是用来膈应我和老五的,当不得真。” 萧氏捂嘴浅笑道:“殿下,可愿与臣妾再打一次赌,就拿殿下的这块玉佩作赌注如何?” 太子心里一顿,上次他召集谋士,商议与应王争夺天甲军兵权一事,萧氏就曾与他打赌,说他定会白忙乎一场。今日看来,他不但白忙一场,还被天元帝当庭数落,丢了颜面,确实是她赢了。 太子眉头紧锁,不自觉搓着手,想着萧氏那番话的可能性。 “这次我听你的,不打赌,爱妃可否说得明白些。”太子看着萧氏,目露期待。 萧氏嗔怪道:“还指着这场赌约,赢了殿下的玉佩呢!殿下着实气。” 太子将萧氏拉入怀中,点着她的翘鼻,说道:“这块玉佩,乃亡母遗物,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本宫戴着它一日,本宫的娘舅才能安心,尽力替我筹谋。等他日,本宫入主江山,爱妃自是本宫的皇后,天下的珍宝,任汝挑选。” “臣妾就喜欢这块,若他日江山得定,殿下再赠我也不迟。”萧氏撒娇。 “好,都依你。” 萧氏不再矫情,给太子解释其中缘由。 “父皇忌讳的是已故宁王,不是轻尘公主。从今日早朝的情行来看,父皇定会重用轻尘公主,不日将交还兵权。至于缘由,其一,公主乃宁王府后人,受天下人爱戴,厚待宁王后人,更能彰显帝王胸襟宽广,仁爱天下;其二,宁王用兵如神,公主有其父遗风,目前天甲军的人员配制无懈可击,父王是个明白人,不会跟自己的江山过不去的。其三,公主乃一介女流,即便功高震主,也不会威胁帝王的宝座;其四,若真有功高震主一日,可择一户无权无势人家,将公主下嫁,再收回兵权也不迟。” 太子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缘由,震惊不已。 “你这么一分析,倒也在理。父皇七窍玲珑心,惯于算计,说不定真会将兵权还给秦轻尘。” “殿下,且拭目以待。”萧氏自信满满。 四更时分,太子妃目送太子轻装简从,骑着快马出京,往天灵山方向而去。 应王得到线人密报,得知太子赶往天灵山,不甘落后,带着仆从,追赶而去。 早朝时分,天元帝见山呼万岁人群里,少了太子和应王的身影,心想这两崽子还不算太笨。昨日,天元帝摆明态度,天甲军节制权他自有定夺,谁也别争,争也没用,加上今日两大正主双双失踪,往日斗得不亦乐乎的朝会,今日寡淡的狠。只有司马丞相提议了几件不甚重要的事,大家各抒己见,议了议,就散了朝。 这边太子和应王前脚出京,秦轻尘就收到了消息。 秦轻尘此刻正抱着被子,喝着汤药。帝师给她洗髓驱毒,身体大好,本来计划跪个两三天就晕的,现如今耗了七日才晕死在山门前,平白浪费掉四日光阴。 “好好喝,不许剩!” 花颜每次监督她吃药,都跟勾栏院中老鸨似的,有种逼良为娼既视感。 秦轻尘皱着眉头,一脸生无可恋,这些年吃过的汤药加起来都能染黑月亮河,本该习惯这苦药渣子味才对,可她就是习惯不了,每次喝药前,都要做一番心理建设,硬着头皮上。 “有本事拿自个儿的身体做赌注,就得喝得下这苦药渣子啊!”花颜见她那样,撸着雪狐,讥讽秦轻尘,“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倒是喝啊!苦死你。” 秦轻尘放下碗,一脸怒气,回道:“我道今日这药怎么这么难喝,原来是你做了手脚,你的医者父母心呢?有这样对病人的医者吗?” “不好意思,我是靠制毒、解毒闻名天下的,这医术只是练练手而已,你竟然要求一个制毒的有医者父母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不管,这做了手脚的药,我不喝,万一你魔性大发,毒死我怎么办?”秦轻尘耍赖,将药碗往桌上一搁。 花青站在一旁,脸一会儿皱,一会儿平,不知如何解决二人这官司。 雪狐见秦轻尘扔下药碗,跳到桌上,抱着药碗,猛灌起来。今日凤嬷嬷给它做了一堆好吃的糕点,它全给吃了,现在口干的不行。 秦轻尘想要夺碗,不待她出手,雪狐抱着碗,一道银影掠过,它稳稳站在窗台上,碗里的汤药一滴未曾溅出。 “它莫不是成精了!”花颜颤巍巍地指着雪狐。 秦轻尘想着,真是什么人养什么样的宠物,除了佩服,她也没有别的想法。 “你不是说它是神族的灵宠吗?既是神族的灵宠,有些过人之处也属正常。”秦轻尘想要帮着雪狐打马虎眼。 “你这药里,我可加了足足的黄连,它就这么给喝了!”花颜一时口快说出真相,忙捂住嘴巴。 秦轻尘可没打算饶她,“花青,揍她。” “花青,你敢,爹娘可在天上看着呢!”花颜威胁花青。 “雪,咬她,就是她往你喝的汤药里加了足足的黄连,才这么苦的。” 此刻,雪狐喝完汤药,一脸认真地看着秦轻尘。许是想起凤浥的嘱咐,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花颜扑过来。 花颜大惊失色,冲出房门逃命去了,雪狐跟着追出去。 秦轻尘轻呼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不用喝药了。谁知凤嬷嬷掀帘而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姐,这碗没有黄连,不苦,我还备着蜜饯,喝完吃几个,嘴里就不苦了。” 秦轻尘叹口气,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凤嬷嬷出马,这药是喝定了。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汤中加了安眠成分,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醒来时,日上三竿。 秦轻尘穿戴整齐,正欲前往东山山门,继续跪着。 花青抱剑靠在门外,听到里间有声响,压低声音说道:“姐,太子和应王到了。” “不管他们,从后门下山。”秦轻尘心中不悦,百善孝为先,这二位竟然越过太后,先到她这儿来了,是打算拖着她一起担着不孝之名,还是让天元帝瞧瞧,他们急着找她结党,一块儿谋这江山。就这种智商,怎么活到现在的,真替那些早夭的皇子冤得慌! 秦轻尘不想被二人追上,徒惹麻烦,施展轻功,一路疾驰,来到东山门前跪着。 李叔收到花青传音,过来禀告太子与应王,“启禀二位殿下,我家姐已在东山门恭候二位尊驾。” 应王圆滑,自是明白秦轻尘的意思。忙起身告辞,太子虽不知秦轻尘搞得什么鬼,但应王走,他也没有理由留着,遂一起离开。 太后在院中散步,张嬷嬷打点完一应事务,过来陪她散步。 “皇帝把太子和五打发来了,人到了吗?” “到了,二人先去了西山,扑了个空,此刻和轻尘公主一起跪在山门前呢!您见与不见?” “一国储君,一个亲王,加一个一等荣华公主,这阵仗,看来皇帝定要与我做这整寿了?” “皇帝这是感恩您的养育之恩,您何苦与他置气伤身。” “天元太后七十大寿,届时万邦来朝,四海来贺,定会劳民伤财。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不富裕,我本想着能替国库省点也是好的,皇帝偏要拿我这生辰,大做文章。”太后折了一支梅花,放在鼻尖轻嗅,“如今倒好,不回倒显得我这老太婆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 “那我这就去安排回宫事宜。” “不急,让那两个身娇肉贵的也跪上几日,替他们老子尽尽孝。” “可轻尘姐也一起跪着呢!”张嬷嬷舍不得秦轻尘。 “她昨日不是晕了,明日还可以晕啊!那丫头不喜欢那两个混子,定不会安分与他们一起跪的,你不要瞎操心。” “可!”张嬷嬷还想说什么,被太后打断。 “我的嫡孙女跪了七日,我都没回,他的儿子来做做样子,我就乖乖回去,这不显得我的乖孙女不如他儿子金贵。” “当然是咱们家轻尘公主金贵,必须跪。”两位老太太在这一点上心很齐。 太子与应王赶到东山脚下,只见秦轻尘着一身素雅罗裙,身姿挺拔,跪在山门外。 “轻尘妹妹,安好。”太子先行见礼。 “太子殿下,应王殿下,圣安。”轻尘起身回礼,给二位让了块地,跪到后面。 太子和应王见状,只得跪到前面,太子跪于上首,应王次之,秦轻尘最后。 守门人没见过这阵仗,留一人看门,另一人去山上禀告皇太后知晓。可张嬷嬷说太后乏了,吃过药睡了。 太后这一睡,几日没有懿旨传出,守门人不敢擅作主张,放人入山。 秦轻尘每隔一日晕一次,回西山休养一日,第二日继续陪太子、应王跪着,如此这般,三人又跪了七日,在晚霞散落西山之时,张嬷嬷带着太后懿旨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19章 再上玉镜 次日,太后銮驾回京,秦轻尘染了寒症,留在天灵山西山休养,太子和应王随太后先行回京。 天灵寺的客院视野开阔,秦轻尘趴在院中高台上,看着太后回京的队伍,旌旗高展,锣鼓喧天,绵延数里,好不气派。 “姐,为何不与太后一同回京?她派人送来这个,大有求和之意,您何不顺着台阶下呢!”凤嬷嬷见秦轻尘一直盯着太后离去的方向,劝说道。 “再等等吧!”太后昨夜派人送来一块翡翠令牌,上面刻着“司马”二字,意思不言而喻,对于秦轻尘的所谋,她是默许的。司马家族世代簪缨、贤良辈出,在朝中根基深厚,得之将事半功倍。太后是秦轻尘嫡亲祖母,她自是想要与她亲近,奈何做戏要做全套,既然用久跪无用,与太后不亲,来打消皇帝疑虑,好早日赐还天甲军兵权这招苦肉计,她定是要坚持到最后。 不与太后一同回京,还有另一方面的考量,与太子和应王保持距离,向天元皇帝表明心迹,宁王府不会参与党争,只愿做个纯臣,忠于今上,戍卫国土。 “那您这病,打算病到何时?”凤嬷嬷问道,知道归期,她和李叔好打点车马,收拾行李,早做准备。 “容城的人到了吗?”秦轻尘问道。 “已经到了桂城,大约三日后可到金陵。” “传信,让她们三日后,在金陵主街上拦下我的马车,切记,一定要在人多的地方。” “好,我这就去安排。” “等一下,就接出来这两个吗?” “瘟疫爆发后,容城知府把城封的死死的,连个苍蝇都飞不出来。碧云阁牺牲了一大堆好手,才送出来这两个,听说容城已是人间炼狱,到处是化脓的尸体,百姓们不懂隔离,缺医少药,感染者不计其数。” 秦轻尘听后,手不自觉紧握,指甲嵌入肉中,血染红半个手掌,疼而不知。 “如今外援无法进入,将花颜配的药方,给容城碧云阁传过去,让他们设法先自救。尽我们所能,购买所需药材,先行押运至容城邻近的宜县和嘉禾县,备用。” 凤嬷嬷按照秦轻尘的吩咐,先去筹备。 此时,太后的銮驾已经消失在视野里,秦轻尘关上后窗,抱上正躺在床上消食的雪狐,出门离开客院。 “花青,我去玉镜峰,你去帮花颜的忙,她要调度药材,一个人搞不定。” 花青听后,不再跟着,返回院子。不是他不想跟,是跟也白跟,上次他跟着秦轻尘爬玉镜峰,没爬几步,突然起了大雾,明明只有一条上山的路,他却原地绕起圈,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秦轻尘爱好广,什么书都读,他跟着也看了些,一本书上曾提过,世间有些阵法,只需几块石子,就可将人困在方寸之地。 他心知被阵法所困,更是急得不行,怕有人对秦轻尘不利,把能用的法子都试了个遍,还是找不到出路,最后精疲力尽之时,大鹏鸟出现,解了阵法,将他送回客院。想必是那位高人除了秦轻尘,不想见外人,这才半途布阵将他拦下。 秦轻尘来到玉镜峰半山腰,大鹏鸟早就候在那里,见到她来,扑着翅膀迎过来。 顺利来到山顶,白天的风光与晚上不同,姹紫嫣红,艳丽了些。因为宁王妃的缘故,秦轻尘独爱腊梅,姹紫嫣红中,她独爱那一抹淡黄,以及那股暗香。在秦轻尘的想象里,那股暗香有娘亲的味道。 不过,今日她来不是赏景的,半月前,他替她洗髓取毒,内耗过甚。虽说他对于她是一个意外,一个不可控的因素,但她确实无法绝情到,对他不管不顾,在回京之前,还是想来看上一眼。 秦轻尘直接去了东殿,那是他的寝殿。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答,秦轻尘推开门,进去寻人,空空如也。屋内燃着熏香,床头衣架上挂着一件外袍,人应该还在玉镜峰。 秦轻尘正打算出门去寻,在她臂弯里呼呼大睡的雪狐醒了,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了看,突然来了劲,从她臂弯里跳下来,跳上床,一个跳跃,抓住床头的一个挂饰,用力一拽。 墙壁后一个暗门打开,雪狐跑回来,要嘴咬秦轻尘的裙摆,示意她跟它走。秦轻尘想着雪狐以前跟着他,自是对这儿熟悉,也没多想,跟着它进了暗室。 这暗室其实是个天然的岩洞,洞中云雾缭绕,温度比外间高些,沿着人工修葺的道路,越往里走,温度越高,隐约有水流的声响。 雪狐把秦轻尘拉进来,自个儿却一道银线闪过,跑没影了。凤浥给她的这只雪狐,性格成迷,懒起来能连着睡三日,动起来能上房揭瓦,喝的了苦药,吃的了鲜花饼,打得过花颜,跑得过花青,是个厉害的主。 地面湿滑,秦轻尘心翼翼地走着,雪狐突然折返,从云雾中窜出来,再次拽住秦轻尘的裙摆,死命往前窜,的身子弯成一张弓,绷得紧紧的,显然遇到难事。 秦轻尘心知不好,顾不得其它,抱上雪狐,使上轻功,向溶洞深处飞去。在溶洞的尽头, 有一处藤蔓环绕的石门,石门上浮动着一层繁复的花纹,花纹似水波,不断变化着。雪狐从轻尘怀里飞出去,一股脑撞上那石门,砰的一声,反弹回来,雪白的脑袋上隐隐有红色沁出,它仿若不曾察觉,后退几步,又冲了上去,这次直接给弹飞出去,秦轻尘眼疾手快,侧身飞出,捞住雪狐一条腿,护在怀里,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住。 “雪,凤浥在里面。” 雪狐拼命点头,因撞击力量过大,此刻它的脑门红了一片,加上湿润的眼眶,看着可怜至极。 雪狐本是凤浥的灵宠,对它的味道甚是熟悉,它说在里面,肯定是在里面。秦轻尘抱着受伤的雪狐,走近石门,想看看这门是怎样个古怪。 谁知,门上流动的花纹,待她靠近,竟安静下来,不再流动。秦轻尘伸手一摸,奇怪,那花纹竟是雕刻在石门上的,手指能够清晰地摸到。手指顺着花纹的纹路走着,直到将所有的纹路走过一遍,心中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她似乎在哪儿见过类似的花纹。 秦轻尘一遍一遍地比划着,突然她伸手拽下脖子上的玉佩,这块玉佩她自幼戴着,体型不大,贵在精致透亮,上面既没有雕龙,也没有画凤,只刻着一些繁复的花纹。儿时每次毒发,她就用手一遍又一遍描着玉佩上的纹路,熬过那段痛苦的时光。 秦轻尘比对着玉佩和石门上的花纹,终于在石门的右下角,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凹槽,过于惊喜,手抖个不停,颤抖着将玉佩按进那个凹槽,安静的花纹突然光芒四射,再次流动起来,方向与先前相反,速度先快后慢。 一人一狐,死死盯着石门,突然花纹消失,轰隆一声,门由内打开。里面的雾气比外面更甚,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凤浥,你在吗?”秦轻尘一遍摸着往前走,一边喊着凤浥。 可雾气之中,除了她的声音,连个回响都没有,雪狐也与她失散了。 “啊!”秦轻尘惊呼一声,人掉进水里,水是温的,池也不深,秦轻尘扑通几下,挣扎着站起来,眼睛有少许适应,能看到一些近处的景致。 她大约落在一个温泉池中,也有可能是个药池,因为池水里有着浓郁的药味。看不清池的边界,秦轻尘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在水里走着,边走边喊:“凤浥,雪。” 大约走了二三十丈,雪吱吱的叫声从右前方传来。 往右前方又走了几十丈,看到雪趴在一个人影身边,秦轻尘心急,脚底一滑,整个人飞出去,刚好砸到那人旁边,慌乱中不知道拽了什么,拖着凤浥一起倒在水里。 可怜的雪狐,被他们砸出的水花,淋成落汤狐狸。 秦轻尘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半爬起来,见凤浥往水里沉去,慌忙中托住他的头,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半抱在怀中,空出一只手,狗爬式前进,好不容易将失去意识的他,拖回池边。 都说久病成医,虽然有花颜照看她的身体,但秦轻尘也跟着学了点皮毛,摸到凤浥的脉搏,脉搏虚弱地跳着,万幸,人还活着,活着就好。 秦轻尘把身上的药一股脑掏出来,大部分都是解毒丸,只有一瓶碧莲丹,是续命良药。 倒了两颗碧莲丹,撬开凤浥的嘴,将丹药塞进去,捂住他的嘴,让他把丹药吞进去。 可凤浥就跟浮萍似的,秦轻尘一松手,他人就滑向池底,更别说吞丹药了。 废了好大劲,将他从水里拖出来,半靠在她身上,这才稳住身子。刚一番折腾,两颗碧莲丹都被他吐到池水里了。秦轻尘心疼得不行,如今她身上就这一瓶碧莲丹,能给他续命,总共也没几颗,他这一下子吐掉两颗,可如何使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20章 设法救人 雪狐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着秦轻尘,一副你今天非得把人给我救活,不然就咬死你,给它主子陪葬的架势。 秦轻尘有些明白,每次她厥过去,宁王府一家老恨不得替她受过的心情。记得以前曾在一本民间的话本上看过,病人无法咽食时,可以嘴对嘴喂。 虽然秦轻尘常常忽略自个儿是个女孩子的事实,但真要嘴对嘴喂一个男子药,她还是有些不得劲的,总觉得心里别扭的慌。可又转念一想,他救她性命,因她而伤,怎样都是要救他的。再说她这辈子不曾打算婚配,名节什么的,不重要了。 倒出剩余的碧莲丹,秦轻尘一把捂进嘴里,转过头吻上靠在她肩头的凤浥。 室内温度很高,凤浥唇却冰凉,靠近他嘴唇的一刹那,秦轻尘被冰得一个激灵,身子跟着抖了一下,她这一动,凤浥的身子往下滑去,她伸手去捞他,没想到失去意识的凤浥,重的狠,她人没捞住,自个儿被他带着,趴倒在他身上。一旁吃瓜的雪狐,吓得一蹦老高,远远躲开冒失的两人。 秦轻尘一只手搁在凤浥脑袋下面,想要护住他的头,被重重地撞在青石上,疼得眼泪流出来。 话本上曾说男女嘴唇相碰那一刻,就是醉生梦死开始之时。现在看来,全是胡诌,她现在是手疼嘴冰,痛苦至极。 秦轻尘抽回凤浥脑袋下的手,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想要从这块软冰上爬起来。要命的是,这男人身子骨软的跟一滩烂泥,她左挣扎又挣扎,人没爬起来,倒把他的衣服给扯开了,不敢看下身下,鼓着一嘴药拼命努力着。 突然腰身一紧,身下昏睡的人儿,睁开眼睛,深棕色的眼眸似乎能勾人魂,秦轻尘就那样被他的眼睛吸了魂,鼓着嘴巴一动不动看着他。 天旋地转间,两人换了个位置,秦轻尘仰躺在青石上,看着放大的俊颜越来越近,近到可以数他浓密的睫毛。 “张嘴。” 秦轻尘脑袋当机,张开嘴巴。 “乖。” 凤浥很满意秦轻尘的配合,嘴角溢出一抹笑容,那抹笑容,似来自深海的明珠,柔和而炫目。 嘴中的药丸被凤浥舌头一勾一带吸走,吞咽下腹,好看的喉结蠕动着。 秦轻尘张着嘴巴,傻傻地看着凤浥,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意识到什么后,把脑袋往旁边一转,心道非礼勿视,默默地念起清心咒。 一遍清心咒念完,心情平复不少,久久没有动静,秦轻尘又转过头来,对方正定定地看着她,不敢盯着他的眼睛看,青石硌得慌,想着爬起来,可凤浥半个身子还倚在她身上。 “帝师,那个,那个烦请您起身,容我起来。”秦轻尘别扭半天,总算把话说完整。 谁知身上不但没轻,还重了。 凤浥直挺挺压过来,秦轻尘惊呼出声,张开的嘴唇对上他的嘴唇,跟第一次不一样,此刻他的唇是温的。 “轻尘,闭眼。”他的声音沙哑中透着诱惑。 秦轻尘受到蛊惑,闭上眼。 他的舌犹如一条柔软的红蛇,在她的唇齿间攻城略地,引导着她的唇舌,跟着起舞。好闻的碧莲香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流出,将她笼罩其中。 他似一只不满足的炎兽,一遍又一遍地肆虐着她的唇舌。秦轻尘莹白的脸蛋,红得能滴血,温度越来越高,整个人都烧起来,她急需一份冰凉,来缓解身上燃烧的灼热。 秦轻尘脑袋烧的迷迷糊糊,手不自觉到处摸索,凤浥身子一顿,抓住贴在他身上点火的柔夷,离开他贪念的唇。 秦轻尘得以呼吸,摊在凤浥腿上,大口呼着气。而凤浥则暗自运功,死死压住心中的悸动和身上沸腾的血气。 半晌,两人总算平复过来。 秦轻尘不敢看凤浥,更不敢想刚刚发生的一切,缩着头当乌龟。 凤浥脸色如常,自带清华,与刚刚那个情动的少年郎判若两人。他先替秦轻尘整理好衣裳,再收拾好自己,抱着她轻点水面,飞到石门前,手指一弹,石门自动打开,脚不沾地带着秦轻尘飞跃岩洞,出了暗门。 将秦轻尘放在床上,动作轻柔,似在放一件稀世珍宝。打开衣橱,选了套女装,递给她。转身进了屏风后面,去更衣了。 抱着衣裙,秦轻尘愣在当场,他这是算到她会来,连衣服都备上了,还不止备了一套。刚刚衣橱门打开,她看到整整一排女装,清一色素雅高洁,与他银色系的衣袍搭在一起,相得益彰。 屏风后窸窸窣窣换衣的声响停止,看来凤浥衣服换好了,在等她更衣。 湿衣服穿在身上确实难受,秦轻尘不再别扭,脱去湿的衣裙,换上干净的,取下头上歪斜的珠钗,让湿发垂下来,自然风干。 “我好了,你出来吧!” 凤浥听到她的召唤,走了出来。他倒是神奇,头发丝全干,一丝湿气都没沾上。 许是发现秦轻尘在打量他的头发,凤浥说道:“我用真气烘干的,要不我度你些真气,助你烘干?” 凤浥换了身衣服,人却别扭起来,跟个无措的少年,话都说不利落,也不敢看秦轻尘。 “你多大?” 秦轻尘猛地发问,凤浥没回过神,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一双凤目无措地看着她。 秦轻尘用手摸了一下脑门,试图缓解一下尴尬,换了个文雅的说法:“敢问帝师大人,年芳多少?” “二十,尚未及冠。”凤浥涨红了脸。 秦轻尘瞥了他一眼,心道还好还好,不是位七老八十的老爷爷,不算太亏。 凤浥自不知道秦轻尘的想法,不然定要吐上一升血。来到她身前,准备运功给她烘干头发。 秦轻尘一把擒住他的胳膊,说道:“你干什么?” 凤浥指了指她的头发。 “你知道内功有多难修炼吗?怎么能如此浪费。”不知道是不是凤浥的脸红,给秦轻尘壮了胆,她双手叉腰,对着凤浥一顿吼。若是凤浥还是那个风淡云轻、清风自徐的凤浥,她定是没那个胆子的。 对于她的变化,凤浥一惊,以为她生气了,憋了半天,回道:“不难练的,再说烘个头发,费不了多少。” 秦轻尘听他这么一说,顿觉憋屈。想她十七年来,一有空就抱着各家的武学典籍,勤学苦练,好不容易练了点内力,还差成那样,得靠他洗髓,才真正为身体所用。人比人,果然得气死人。 越想越伤心,她当着他的面,开始掉玉珠。 凤浥见过她儿时哭鼻子的样子,但成年后她坚毅果敢,杀伐决断,从不拖泥带水,怎会掉眼泪。见她这样,凤浥悬在半空,给她输送真气的手,不得不缩了回来,站在一旁,更加无措。 这些年,秦轻尘为了不让旁人忧心,一直端着,从不敢轻易掉眼泪。不知为何,今日当着凤浥,她倒毫无顾忌地抹起眼泪。 凤浥递了块巾帕给她,趁她哭得起劲,暗自用内功,烘干她的头发,找来梳子,将她的头发梳整齐。曾想过有一日会替她绾发,他擅自学了点,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 待秦轻尘哭完,头发不仅干了,还梳了发髻。凤浥在发髻上插着一支梅花簪子,木质的,梅花雕刻得栩栩如生。 秦轻尘嗅了嗅鼻子,取下梅花簪子,托在手上,这种木头材质,她没见过,纹理与一般的木头不同,疏密均匀,呈淡淡的紫色,隐隐有一股子幽香,需仔细闻才可闻出。 “这个我不能要。”刚哭得狠了,秦轻尘的话带着很重的鼻音,双手托着簪子还给凤浥。 “这是建木的,经常佩戴,可以减轻你体内的毒性,我寻了好久,才得一块。”凤浥见她不要,连忙解释道。 “建木,《海内经》有言,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缘着建木,上下于天。”秦轻尘搜刮出脑中对于建木的记忆。 凤浥点头,“正是此木。” “那不是登天的天梯吗?你将天梯砍了?” 凤浥被她的话逗乐,说道:“这世上怎会有登天的天梯,只不过这建木效用奇特些,稀少些,才慢慢衍生出那等传言。” “既然这簪子材质这么神奇,就更不能要了!”秦轻尘强行将簪子塞到他手里。 “轻尘,你现在莫不是要与我撇清关系。”凤浥收起懵懂少年郎的样子,静静地打量着秦轻尘。 秦轻尘被他这样的眼神一盯,觉得寒气从脚底板往上直窜,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直觉告诉他,此人很危险,需心应对,惹毛了他后果不堪设想。这才多大一会儿,她就由双手叉腰的母老虎沦落成一只病猫。 “不是,怎么会?”秦轻尘谄笑,手依旧缩着,不想去接那簪子,“帝师,您常年居于这世外圣地,可能不太懂世俗的一些规矩,男子是不可轻易替女子绾发的,女子也不可轻易接受男子如此贵重的馈赠的。” “好好说话!”凤浥脸色一寒。 秦轻尘迅速坐直,捋了一下刚才的话,没觉得哪里不对,回道:“我说的是事实,不信您去大街上随便叫个人问一下,我确实没诓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21章 入住客院 凤浥眼眸越来越深,秦轻尘撇过头,怕被他眼底的漩涡吸进去。 腰身一紧,凤浥搂着她,飞离卧室,一路风驰电掣,直到她的后背抵在树上,凤浥才停止这趟空中之旅。 什么话都没说,凤浥低头吻上她的唇,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轻车熟路撬开她的贝齿,专心品味她唇齿间的美好。 看着放大的俊颜,这次秦轻尘脑袋没有当机,拼命挣扎起来,“凤浥,你放手。” 凤浥被她挠的没办法,抬起头,幽深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烈火。 “你确定要我松手?这是玉镜峰山崖上唯一的一棵松树,我若放手,掉下去连块渣都不剩的。” 被他这么一吓,秦轻尘不敢再乱动,往下面看去,这一看吓得她丢了半个魂,凤浥这家伙真的带着她悬在半空中。 “你想怎样?”秦轻尘话都说不利索,她不就委婉地说男女授受不清,让这位大爷别无事献殷勤,她哪里说错了。 “下次再直呼帝师,想要跟我疏远距离,就是这样的惩罚。”凤浥身子往前倾,将秦轻尘圈禁在他与树之间,随着他的动作,苍老的松树抖了抖身子,“我费那么大心力救你,自不会怕与你一起死的。” 秦轻尘缩着脖子,不敢回应。万一她说错什么,这位大爷说不定真会拧着她扔下去。 两人就这样僵持在半空中,直到秦轻尘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才打破这可怕的沉静。 凤浥打了一个口哨,大鹏鸟扑哧着翅膀,飞过来。 “去天灵山客院。”凤浥吩咐道。 “不行。”秦轻尘一口回绝,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他回去,凤嬷嬷和李叔不得乐死,今后怕是百张嘴,也说不清。 “大鹏,你回去歇着,我陪轻尘吹会儿风,等着赏月,赏完月,继续赏日出。” 鹏鸟得到他的指令,展翅准备折返。 “大鹏,你不能走。”秦轻尘出声阻拦。 大鹏鸟疑惑地看着秦轻尘,又看向凤浥,一时没了主意,不知是走还是不走。 “走。” 感觉到凤浥的怒意,大鹏鸟依依不舍看了两眼秦轻尘,准备离去。 秦轻尘有些摸到凤浥的秉性,这位大爷的脾气,就跟这山间的天气,说风就是雨,惹不起。 “好,去客院。”秦轻尘投降,大鹏鸟走了,这位大爷绝对会把她困在这里,看完月亮看太阳,冻不死她,就饿死她。虽然她不惧生死,但这样死去,着实丢人。况且她还有大事未成,决不能窝囊地死在这里。 凤浥招手,大鹏鸟雀跃地飞过来,载着二人,向山下飞去。 此刻,天色大黑,客院已掌好灯,远远看去,似夜空中的星辰,发着淡淡的光。 凤嬷嬷打点好容城的事,不见秦轻尘人,问了花青,才知她上了玉镜峰。天黑还不见她归来,正急得团团转。 花颜指着花青,“平日里不是能耐的狠,怎么连座山都上不去?” 花青黑着脸,抱着青阳剑靠在院门上,望着远处的玉镜峰,不理会花颜的挑衅。 花颜见花青不接招,哼了一声,靠在另一边院门上,望着玉镜峰的顶峰。 暮霭沉沉,墨移山现。 “花青,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怎么看到轻尘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花颜使劲揉着双眼,“妈呀!还是个大美人。” 花青嘴角抽了抽,回道:“擦擦你的口水!” 花颜这次没抬杠,乖乖擦完嘴角,双手叉腰,顷刻变脸,换上母老虎的姿态,怒气冲冲杀过去,揪着秦轻尘的衣服,连走带拽地把人拖回房间。 凤浥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凤嬷嬷听到动静,从院中迎了出来。 凤嬷嬷不识得凤浥,但她识得大鹏鸟,稍微一琢磨就猜到凤浥就是救治秦轻尘的恩人。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恩人,凤嬷嬷难掩心中的感激,对尚未站定的凤浥跪下,郑重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礼。花青和李叔也跟着行了跪拜礼,凤浥在宁王府人的心中,不下于救苦救难的菩萨,若不是他,秦轻尘早就命不保,宁王府也就散了。 “各位,请起。轻尘最近身子骨弱,需给她调息几日,叨扰之处,还请见谅。”凤浥还礼,并简单说明来意。 凤嬷嬷忙说:“公子莅临寒舍,怎么会是叨扰,外面风霜大,您里面请。” 凤浥被凤嬷嬷迎回前厅,好茶伺候着,李叔拉着花青,去收拾客房,厨房的人也热火朝天忙起来。 秦轻尘就没凤浥这等好命,被花颜折磨得想死。 “说,那野男人是谁?” “你瞎了,不认识那只大鹏鸟,他是它主人,什么野男人!平日里让你多读点书,装装门面也好啊!一个姑娘家,这说的什么话!”秦轻尘饿的不行,想倒杯茶缓缓,勉强充充饥。 花颜一把抢过她的杯子,“哟,出去一日,回来嫌弃我粗鲁!” “姑奶奶,我错了,我哪敢嫌弃您粗鲁,定是您曲解了。”秦轻尘实在饿得不行,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不得不伏低做。 “那就是嫌弃我没文化!” 秦轻尘无语望天,她这是走的什么霉运,外面的大麻烦打发不掉,家里的这个也成了精。 “怎么会?我们家花颜,生的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腹有诗书,才高八斗,善解人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秦轻尘一股脑说了一堆,外加讨好的笑容,总算灭了花颜姐的怒火。 “救你的人,真是他。” 花颜好心倒了杯水给她,她顾不上仪态,抱着杯子一顿猛灌,喝完将杯子递给花颜,要续杯。 花颜干脆将茶壶推给她,让她自斟自饮。 整整喝掉一壶水,秦轻尘才缓过劲来,回道:“是啊!就是他。” “屈辱,太屈辱了!”花颜拍着桌子站起来。 秦轻尘明白她的意思,花颜精通制毒解毒,自顶着赞誉长大的,可跟凤浥一比,怕是连个指头都比不上,要是凤浥是位七老八十的老翁,输就输了,不算丢人,可人家一翩翩佳公子,比她们大不了几岁。 “听我的,千万不要与他比,更不要与他斗,能绕着他走,就绕着他走,这人有毒,靠近不得。” “来,说说你的故事,今日被人家怎么欺负了?怎的这么没骨气了。”花颜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你诓我,枉我对你掏心掏肺。” “我就说嘛,平日里拽的四五六万的,今日跟个受气的媳妇,想要保持距离又怕被揍的窝囊样,原来真被欺负了。”花颜翘着二郎腿,一副了然的样子。 “形势逼人强,我能怎么办?有本事你替我报仇去。” “报仇好说。”花颜俯下身子,凑到秦轻尘跟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秦轻尘脸轰得红透,强作镇定,说道:“你个色女,竟动些歪脑筋,我跟他能有什么!” “切,你就死鸭子嘴硬,不要告诉我这身衣裳是你的!” “他家有个药池,我的衣裳湿了,就换了身干净的。”秦轻尘很快整理好情绪,话也回的圆满。 “就这样,没了!”花颜眉毛拧成一字。 “没了。”秦轻尘摊手,力证清白。 “你个傻蛋,玉镜峰空旷幽静,外人无法到达,真正的天时地利人和,那么个绝色在跟前,你就不能一摔二哭,半推不就,把他给办了。”花颜怒其不争,捶胸顿足。 秦轻尘傻眼,这家伙饶了百八十个圈,目的竟然是这个。 “这样的人,一入这俗世之中,还不得被一群饿狼围上,分食殆尽,你到时候连根骨头都抢不到。” “为啥?”秦轻尘觉得凤浥真有毒,连花颜也魔怔了。 “你见过长得比他好的?” 秦轻尘摇头。 “你见过武功比他高的?” 秦轻尘摇头。 “你见过医术比他高的?” 秦轻尘摇头。 “这不就对了,既然没有比他更好的,为何不抢回来?” 秦轻尘白了花颜一眼,“既然这么好,你咋不去抢回来?” 花颜被将了一军,坐回椅子上,回道:“他不是我的菜。” 秦轻尘撇嘴,说道:“那你怎知他是我的菜?” “直觉,他是。” “才不是,我才不喜欢这种空有其表的花菜。” 花颜定定看着她,说道:“死鸭子嘴硬,有你打脸的时候。” 秦轻尘不想再讨论这个无聊的话题,抱着肚子,求饶道:“我着实饿了,你去厨房给我找点吃的,好不?” 花颜审也审完了,自是舍不得饿着她,出门去厨房给她寻吃的。 秦轻尘挑眉,看着折返的花颜,问道:“厨房一点吃的都没剩?” “师父让你去陪客人用膳,她说客人初来乍到,你与他相熟,又是救命恩人,不好慢待。”花颜有样学样,把话传完。 秦轻尘捂着肚子,挪回床上,对花颜摆摆手,“你跟嬷嬷说,我困得狠,已经睡下了。” 想着饿上一天,倒也死不了,秦轻尘实在是不想面对凤浥那张脸,打算挨着饿直接上床睡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22章 搭救老妪 秦轻尘说乏了要睡觉,凤嬷嬷担心她的身体,自不会强求。花颜被凤嬷嬷押过去顶包,陪凤浥用晚膳,没想到一顿饭,两人竟能相谈甚欢。要不是花青来拉人,她还想拖着凤浥继续谈她的毒经。 花青将食盒递给花颜,花颜一拍脑袋,光顾着与凤浥论毒,竟忘了这茬,抱着食盒一溜烟去了秦轻尘房间。 凤浥隐在后院香樟树下,目送着花颜进去。一阵劲风袭来,他脚下微动,躲开来人的攻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来到一处空旷地带。 青衣男子拔出青阳剑,青白之光一闪,男子迅速出剑,攻向对方下盘,剑如闪电,转瞬即至,对手却突然消失在原地,剑气扫过远处的树木,树干应声倒下,掀起一阵尘土。青衣男子一击未中,索性闭上耳目,集中心力,依声辩位,再次出招,手中的青阳剑幻化出无数剑身,随着他的动作,如密向身后飞去,这一招用了他七成修为,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地上的枯草全都化成灰烬,散落在尘埃之中。 剑占据了整个天空,对手无处可遁,只得接招。他的袖中飞出一支玉箫,玉箫中注有内力,在空中横飞三道,竖飞三道,形成光,将剑隔在外面。两隔空对峙,谁也前进不了一丝一毫。 青阳剑法最后一式“千树万树梨花开”,威力巨大,但极耗心血,适合一击必杀,不适用于持久战,现下的状况对青阳极为不利,他的脸色渐白,不过他并不打算收剑,剑越发凌厉,大有鱼死破的趋势。 凤浥暗自叹了一口气,丫头身边的人,还真随她,一个比一个倔,撤回玉箫,迅速后退,免得伤了她的人。谁曾想青阳布的剑,突然万剑合一,犹如一条青龙,冲向凤浥,任他武艺以臻入化境,猝不及防,被青龙的尾巴扫过衣角,银色软袍顷刻少了一块。而他原先所站之地,被青阳生生轰出一个大洞,黝黑的洞口像个獠牙的怪兽,冷冷地横在两人中间。 “他日,你若伤她,必如此穴。” 冷冷地剑客,抱着冷冷的剑,冷冷地离去。 凤浥看着少年决绝的背影,苦笑不已。 后两日,秦轻尘想着法赖在房间,却被凤嬷嬷压着,送到凤浥跟前,让他助着调理内息。还得装着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免得凤嬷嬷起疑,这两日着实过得不易。 终于挨到回京的那日,秦轻尘收拾妥当,在房间用过早膳,与花颜一道来到院中,李叔已经将行李装完车,一行人正在院中等着。昨日她去天灵寺与慈玄大师道过别,今日就直接下山回京。 “李叔,出发。”秦轻尘上车后,吩咐李叔启程。 “姐,稍等,凤公子还没到呢。”李叔并未动身,显然在等凤浥。 “李叔,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凤浥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花颜捂着嘴巴在一旁偷乐,见秦轻尘瞪她,忙坐好,装作没事人似的。 凤浥倒也识趣,上了另一辆马车。 今日,还有一场大戏要上,秦轻尘得保持体力,逼着自己睡觉补眠,将凤浥同行之事忘掉。 一觉醒来,马车已经入了城,秦轻尘挑开车帘,酒肆二唱喝声,商贩吆喝声,行人谈笑声,夹杂在一起,好不热闹,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生动,那种喜悦能够直透人心,让人跟着欢愉起来。上次进京,骑马绕道先行回府,今日还是她第一次直面金陵的风貌,商贸繁华,王气昌运,不是别处可以比拟的。 看到莺歌一闪而过的身影,秦轻尘知晓荣城来的人就在前面了,放下车帘,推醒花颜,这丫头到哪儿都能睡的跟头猪一样,口水流了一地,递给她绢帕,让她擦擦嘴角,可她手抬都没抬,坐直的身子又滑下去,继续睡觉。 “祖宗,入京了。”秦轻尘心替花颜擦完嘴角,拍着她的脸蛋哄道。 花颜拂开她的手,嘟囔一声“好困”,就没声了。 秦轻尘无奈,拿过一个靠枕,挡在她的脑袋后面,马车骤停,花颜的脑袋刚好撞在秦轻尘尚未离去的手心。车外传来侍卫的呵斥声,中间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什么事儿?”李叔赶过来,及时止住侍卫的发难。 “大人,民妇是容城人士,丈夫儿子媳妇全都病死了,老婆子和孙女无处可去,都说帝都繁华,想要来这儿寻个差事,不求富贵,只求一口白饭,养活我的孙女。孩子已经饿了三日,怕是熬不下去了,求贵人行行善,给个糊口的差事,老婆子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干。” 此处是闹市区,人流如梭,此刻全都停下来,看着这场闹剧,有人认出这是宁王府的车架,嚷道:“轻尘公主,回京了!” 这话似飓风,迅速席卷大街巷,人们放开手中物事,往这边涌过来。上次鸾驾回京,秦轻尘一直未露真容,今日有人拦车,她定是要出面平息事端的,这么一想,整条街想见她一面的全堵过来。 李叔看着呼啸而至的人流,不知如何是好? “姐,有位荣城来的妇人,想带着孙女谋分差事,孩子已经饿了几日,情况不太好,您看,如何是好?” 大家都盯着马车,不能得见宁王后人真容,听个声也在好的,众人都屏息候着。 车帘由内打开,一芳年女子弓着身子出来,踏着马凳,缓缓下车,此女姿容秀丽,容颜绝顶,与当年名动天下的宁王妃,有八分相像,眉宇间更有两分宁王的桀骜英气,真正的芳华绝代,名品佳人。 秦轻尘莲步轻移,来到老妪身旁:“老人家,我是秦轻尘,您若不嫌弃,就跟我回府,虽无法日日锦衣玉食,但有我一口吃的,绝不饿着二位。” 老妪跪地就磕,泪眼婆娑,说道:“谢谢姐,谢谢活菩萨。” 秦轻尘忙扶起老妪,蹲下身子,抱起一旁饿得没有气力的女孩,吩咐李叔:“我先带孩子去,喂些吃食,你带老人家去安置。” 女孩大约七八岁年纪,瘦骨嶙峋,抱在手上没什么份量,秦轻尘将人直接抱上马上后,掀开车帘,对围观的百姓柔声说道:“此乃主道,占道多时,是我之过,烦请大家自行散去,请注意安全,不要踩踏,容外围的先行,里面的稍事片刻。” “谨遵公主懿旨。”众人默默退到街道两侧,跪别秦轻尘,有些年长的,低着头,偷偷抹着泪。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回了宁王府,花颜给老妪诊断完,一脸惊奇。 秦轻尘在给女孩剥龙眼,见花颜脸色有恙,问道:“怎么了?” “奇怪?碧云阁的人传信说老人家前日于途中病发,就算有我配的解药,也不可能这么快康复啊!” “老人家,您那日高烧后,除了喝过汤药,有没有吃过别的东西,比如药草之类的。” 老妪想了一圈,摇头。 “老人家,方便看下您的包裹吗?” 老妪连忙点头,拿来包裹,打开给秦轻尘查看,里面除了两件破烂的换洗衣物,只有一捆枯草。 “你看看,这是什么?”秦轻尘将那一捆枯草递给花颜。 “龙蛇草,这种草专门克制热障之毒,您怎么会有这个?” 老妪回道:“容城瘟疫爆发,知府关闭城门,封锁疫情,那几位哥带着我们祖孙俩,绕道赤云山,走的山道,最后横渡赤云江,才逃出来的。我儿时打柴,常去赤云山,那座山顶就长了好些这种龙蛇草,可以用来充饥。出城那日,我顺手采了些,路上用来充饥。” “老人家,您此次进京之行,实在凶险,为免横生枝节,我只派人暗中护着,让你们一路饥寒交加,实在是对不住。” “姐,若不是您护着,我跟孙女早就死在荣城了!” “老人家,诗韵留在我身边,你且去准备,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去刑部,容城的百姓能不能活,全系于你一身。” “姐,请放心,您不惧强权,替我铺就这通天之路,老婆子自当尽力。” “老人家,自古告御状,无论成败,都免不得一番皮肉之苦,您可想好了!” “这御状我定是要告的,就算被打死,我也心甘情愿。只是诗韵还,求您代为照看,来生做牛做马,必定报答您的恩情。” “我与这孩子,极为投缘,您放心。” “奶奶,我不要姐姐照顾,我只要你。”诗韵扑进老妇人的怀里,抱着她的身子哭起来,老人也跟着一起落泪,那画面看着心里难受的紧,秦轻尘心中是五味杂粮,不是滋味。 孩子哭着睡过去,老妇人依依不舍地离开。 秦轻尘安置好孩子,写了一封信,与太后给的玉牌一道封存,让李叔派人送至丞相府。 花颜端来汤药,一脸凝重,问道:“这药可短时间让人高烧,且长出脓疮,与那疫症相似,可你体弱,万一有个好歹,怎生了得?” “只有我染上这疫症,陈婆婆明日的御状才能告成功。满京城的人都看到我亲自抱着诗韵上车,若是她将这疫症传给我,也就说的通了。” “非得是你吗?我喝这汤药,染上疫症,也说的过去啊!”花颜把汤药往里侧靠了靠。 “傻丫头,这事儿非得我来才行。”秦轻尘端过汤药,一口气灌下去,将药丸放回托盘,“明日我高烧昏迷,太医前来,若问起我是否自幼中毒,你如实回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23章 皇帝盛怒 花颜红着眼点头,虽然平日里老惹她生气,但她一有个好歹,最难过的还是她。 “这是琼花丹,可护住心脉,你且服下。”花颜递过去一粒紫红色丹药,“还有这个梅花簪,我给你簪上,以后日日簪上,不可取下来。” “凤浥给你,你就收了?” “他给师父,师父做主收下的;当然他若给我,我也会收的,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只能勉强压制住你体内的毒性,而这块梅花簪子是块建木,此木可以减轻魅灵之毒,怎么可能拱手送还?你不替自己着想,也须替我们身边人想想。” “你这是什么歪理?”秦轻尘哭笑不得,“若是凤浥不赠簪子于我,你还打算去强抢不成?” “强抢轮不上我,花青那个傻子定会第一个去。” 秦轻尘扶额,说道:“罢了,收都收了,反正命都欠了几条,不差个簪子。” 秦轻尘服下手中琼花丹,上床躺好,等着药效上来。花颜替她掖好被角,将梅花簪放在她枕头下,落下床帐,打算去软榻陪夜。 转身差点撞到一个人,“凤公子,您?” 花颜有些意外,为了保护好陈婆婆,李叔调回不少好手,将宁王府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他怎么就不声不响的进来了。 “我住隔壁。”凤浥不想与花颜多说,进去替秦轻尘把完脉,替同样服药的诗韵把过脉后,出来拉过一张凳子,靠在窗前,翻着一本书。 花颜不敢惹这位大神,蹑手蹑脚地回到软榻上,抱着被子睡觉。 一早醒来,没了凤浥的踪影,凳子回了原位,仿佛昨夜只是花颜眼花,那人从未来过。药效上来,秦轻尘和诗韵都发着高烧,手臂上也生出几个脓包,和染上疫症一模一样。 刑部邱尚书一回衙门,陈婆婆就带着状书,于府衙门前击鼓鸣冤,哭嚷着要告御状,围观的百姓认出她就是昨日拦秦轻尘车驾的老妇,纷纷围过来,想要一看究竟,平日门口罗雀的衙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 宁王府管家李叔则带着人赶去宫门前,说是秦轻尘可能染了疫症,请求通传。自古疫症猛如虎,且染病之人还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荣华公主,守门侍卫不敢怠慢,连爬带跑进去通报。 刑部邱尚书升堂后,接过李婆婆的诉状,得知容城瘟疫爆发,半城之人皆已染病,亡者无数。兹事体大,邱尚书不敢掉以轻心,即刻带着诉状进宫面圣,与前来通报的侍卫一道进了承乾殿。 “容城半月前爆发瘟疫,京中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轻尘公主好心搭救了荣城来的祖孙两,现染上了疫症,昏迷不醒!”老皇帝将诉状往桌上一拍,额头青筋直爆。 “宣御医去宁王府,你带朕的口谕去,务必治好公主,不然提头来见。”天元帝让姜公公代他前去宁王府。 姜公公不敢耽搁,忙去宣御医,跑着离开。 太子闻讯匆匆赶来,丞相及各部官员已跪了一地。 “容城知府是何人?” “回陛下,是魏新志。” “魏国公之子,魏妃的胞弟?”天元帝声音越发低沉,似来自地狱勾魂的魔音。 “是。”吏部尚书卢德义趴浮跪地,脑门上冷汗直流。 “公爵之后,名门之子,天元栋梁,你择的好官,好的狠?” “臣之罪。”卢德义脸部贴地,腿抖得厉害。 “容城地处要道,是太启国、西楚国、南坤国三国进入中原的必经之地,乃天元的咽喉,他魏新志倒是有能耐,锁住朕的咽喉,朕不知,满朝文武不知,容城邻城的官员不知,还得靠一老妇人来京告御状,捅破这层薄纱。朕聋了,尔等也聋了!不过,今日尔等倒是耳清目明,刑部门口有人一闹,你们跑的倒快。”天元帝怒道。 “臣等知罪。” “知罪,那就将功折罪,荣城瘟疫爆发,你们谁去?” 老皇帝目光扫过玉阶之下,众人低头无语,哪还有争兵符时的热闹。恍惚间,眼前浮现那个瘦弱倔强的身影,将虎符与公主宝册扔给他,决绝地离去,与她倒是相像,说一不二,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想好了吗?谁去。”老皇帝追问道。 承乾殿里鸦雀无声,只余皇帝余怒未平的喘息声。 “父王,儿臣请命。”太子出列,恭敬请命。 “哦。”老皇帝有些意外,太子懦弱,且最是惜命。这趟荣城之行,凶险万分,瘟疫无情,万一染上疫症,性命堪忧。 “儿臣虽平日里与五弟胡闹,常惹父皇生气,但容城乃我天元咽喉,此地若乱,必伤天元元气,儿臣身为储君,理应为父解忧,为天元,为苍生,谋福祉。” “好!不亏是朕的好儿子。” “父皇,儿臣请求同往,替皇兄分忧。容城知府乃儿臣娘舅,他知情不报,置百姓性命不顾,犯下如此罪孽,为规避嫌疑,儿臣不敢独自请命。瘟疫之害,胜过虎狼,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身系国运,定不能置身险境,儿臣愿为太子殿下马前卒,听候太子殿下调遣,万死不辞。”应王跪地请命。 天元帝左看看,右看看,心想这苦差事怎么突然就成了香饽饽,人人争着要。 要说这太子和应王,突然懂事,为了国计民生,携手共患难,天元帝是不信的。这两人从争到大,连个蛐蛐,都能大打出手,斗得鼻青眼肿,一个荣城瘟疫,就让他们兄友弟恭,岂不可笑。 应王请命,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魏新志是他亲娘舅,惹下这等祸事,他定要亲自去收拾残局,保住魏国公一脉,也算是保存实力。至于太子,区区一个魏新志,在京中联合一帮御史好好参一本,就可趴了他的皮,无须身陷险地,他这么卖力是为哪般? “太子,应王请求同去,你怎么看?” 太子尚未回话,应王抢话,说道:“太子殿下,此行臣弟定唯您马首是瞻,全力配合。” 太子把刚到嘴边话生生咽回去,一肚子闷火无处释放,回道:“单凭父皇做主。” “帝师到。”殿外一重高过一重的通传声。 皇帝心中一凛,看向殿外。 凤浥一身银色长袍,徐徐走来,所到之处,光华阵阵。 “参见陛下。”凤浥立着行礼,帝师是天元的一个特别存在,享有见驾不跪的恩赦。 “帝师,免礼,赐座。” 内监忙搬来一张太师椅,安放于朝臣之首。 众人暗中打量这位年轻帝师,自他十岁大败南坤国国师之后,一直深居简出,未曾在人前露面。今日,他突然驾临,定有大事。 凤浥没有落座,“启禀陛下,臣半月前观之天象有异,半月来不敢懈怠,日日观星。昨晚星盘大乱,紫微星蒙尘,多年来护卫紫微星的贵女星突然暗淡无光,贪婪破军二星不稳,此乃大凶之兆,臣提前出关,特来告知,望陛下早做准备。” 帝师的能力无人怀疑,他的一席话激起千层浪,朝堂立马炸开锅。 皇帝听后,心中一颤,紫微星乃帝王之星,如今紫薇蒙尘,是否预知他将有难;护卫紫微星的贵女星突然暗淡无光,这贵女星又是谁?细想之下,天元帝猜出贵女星是秦轻尘,秦轻尘手握三十万天甲军,多年护卫边境,威慑四方,保天元安宁,护他江山得稳,昨夜她染上疫症,高烧昏迷,贵女星才会突然黯淡无光。 想到这层,天元帝突然起身,“来人,传朕旨意,将御医全部宣去宁王府,告诉他们,公主定不能出事。” 内监奉旨跑着出去。 “报,睿王八百里加急!” “快宣。” 一个狼狈不堪的护卫,拿着令旗,跪在殿前,脸上汗水糊着头发,夹杂着尘土,将他原本容貌遮住七分。 安王认出来人,此人正是秦瑞言的贴身护卫言笑,还是他送给秦瑞言的。 “言笑,怎么是你?恒儿和言儿呢?”安王急忙询问。 言笑顾不上回答安王,扑通一声磕了个响头:“启禀陛下,睿王和安王爷在虎头山剿匪,偶遇流民,得知容城爆发瘟疫,百姓尸体堆积成山,感染者不计其数,如今瘟疫已蔓延至周边,形势严峻;而有心之人趁机散布谣言,说朝廷要屠城,百姓揭竿而起,冲进容城外驻守天甲军大营,抢夺军粮药品,火烧军营,不少士兵被误伤。” “什么,火烧军营?”天元帝跌坐在龙椅上。 “天甲军治军严谨,轻尘公主曾有令,只杀外敌,不屠百姓,故而有此祸端。睿王殿下和安王爷已前去斡旋,安抚百姓,组织自救。睿王殿下派卑职回来求援,目前容城缺医少药,请陛下派太医前往参与救治百姓;如有可能,请陛下派人携天甲军兵符前往,调动军队,参与营救百姓。” “父皇,儿臣请旨即刻带太医和虎符前往容城。”太子请命。 “儿臣请求同去。”应王也跟着请命。 老皇帝眼中寒光一闪,原来这两个不孝子今日这么积极,还是为了天甲军的兵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24章 得偿所愿 安王可没有天元帝沉得住气,秦瑞恒如今身陷瘟疫重灾区,命都提在手上,一不心就丢了。他知道天元帝不放心将天甲军兵符交给这两个儿子,犹疑未定。可时间宝贵,容城的疫情等不得,他的儿子也等不得。 “陛下,犬子自幼不着调,老臣请旨前去相助睿王。” 众人皆知安王爱子心切,他突然请命,也在情理之中。 “司马丞相,对于此事,你怎么看?”面对三方的主动请缨,天元帝都没松口,将这个难题甩给丞相。 司马彦出列,回道:“启禀陛下,老臣认为,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疫症是否可治,如何治,需要什么药材?好让太医院药草房及时调度,户部从旁协助购买、押运;其次,容城死者无数,需要焚烧尸体,隔离百姓,熬制汤药,分发给百姓,需要大量人手,太医署即使倾巢出动,人员也远远不够,正如睿王殿下所禀,最好派容城外驻守的天甲军参与救治百姓,方能止住疫情不扩散;再次,就是这天甲军一直由荣华公主节制,加上暴民抢夺粮草、火烧军营引发冲突,这个节骨眼上最好由荣华公主亲自前去,方能安抚军心;最后,今晨老妪在刑部府衙门前告御状,围观者众多,容城爆发瘟疫定已传遍全京城,现下人心惶惶,需派一声望高、位分高之人,持天子剑,代天子前往,以安民心。” 天元帝听后,当即下旨。 “今闻容城噩耗,百姓蒙难,朕心甚痛,命太子携天子剑即刻前往容城,帝师同行,遇事太子不可妄行,需与帝师商议后,再行定夺。” 说完这些,天元帝摆驾宁王府,应王和安王陪同。 皇帝銮驾到达时,宁王府大门紧闭。 听闻皇帝驾临,李叔忙打开中门,与仆人跪在门后,山呼万岁。 天元帝顾不得这些,从銮驾上下来,步行前往后院。 李叔起身拦住王驾,“陛下,疫症凶险,您身系天元社稷,万万不可涉险。” “父皇。”“皇兄。” 应王与安王一道出声阻拦。 “朕乃真龙天子,还怕区区疫症?公主遭此大难,朕不亲自探望,心中难安。”天元帝绕过李叔,径自往里走去。 进了后院,刺鼻的药味传来,院中多个太医正在商讨药方。秦轻尘的房间外拉着隔离布,花青抱剑守在门外,里面只有花颜和凤嬷嬷在侍候,下人们都蒙着面,在外间忙活。 李叔命人给天元帝搬来座椅,让他在院中就坐。 “张太医,公主情况如何?” “启禀陛下,此疫症来势凶猛,公主体弱,最先感染,所幸发现及时,加上公主自幼服药,身体有一些抵抗疫症的能力,如今已经退烧,脓疮得控,好好服药调理即可。” 听闻秦轻尘退烧,天元帝悬着的心得以放下,追问道:“等等,你刚说公主自幼服药,为何?” “公主自幼中毒,需喝药压制毒性。”张太医心翼翼说着。 “什么毒?”老皇帝拍着桌子,站起来,枯黄的眼睛瞪得老大。 张太医见龙颜大怒,声音低了半截,回道:“是‘魅灵’之毒,此毒无解,如鬼魅之灵缠着中毒者一生一世,发作时生不如死。若不是宁王妃用禁术压制此毒,公主怕是不能活到成年,即便如此,那毒还是在慢慢侵袭公主的五脏六腑,若是调理的好,最多三年时间,若调理的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仙去。” “他说的是真的?”天元帝显然不愿相信,问候在一旁的李叔。 此话从张太医口中说出来,李叔的心又被凌迟一遍,正暗自抹着泪。天元帝看他伤心的样子,心知王太医所言非虚,身子晃了晃,勉强稳住。 院子内一下子寂静无声,秋风也绕道而过,不愿打扰这满院的悲凉。 这时房间门突然由内打开,秦轻尘披着衣服,跪在门后,“轻尘无用,惹皇伯伯心殇。”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后起来,眼中满是泪水。 天元帝看着面前与那张脸八成相像的女子,娇弱不堪,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带走。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扎了一下,天元帝颤颤巍巍走过去,欲伸手扶起秦轻尘,谁知她往后退去,关上门,将老皇帝关在门外,“皇伯伯,您龙体贵重,不可沾染病气。听闻容城外天甲军营生乱,是臣御下无方,特此请命,前去容城,调兵相助太医院,控制疫情。” “不行,你身子骨弱成这样,怎可前去调兵,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他日九泉之下,朕如何向你娘亲交代,她定怨我没有看顾好你,你爹也会找朕拼命的。”天元帝一口回绝。 “父皇,儿臣愿带轻尘妹妹前去。”应王见机,再次主动请缨。天元帝听了司马彦一番话,直接派太子持天子剑前往容城,将他撂在一边,本以为没有机会,谁曾想秦轻尘不但染上疫症,还自幼中毒,又平白给了他机会。 安王看不惯应王的趁人之危,想要天甲军节制权可以理解,但这吃相也太难看了。遂插话道:“应王殿下,暴民冲进容城外天甲军军营,抢夺粮草,火烧军营,天甲军忠君爱民,未曾抵抗。百姓为何暴动,还不是您那位知府舅舅,疫情爆发,关起大门,不救不管,才弄出这等乱子。此刻,你就算是携带虎符前往,也无法令人信服,听你调度。” 应王没想到安王会当着众人的面,打他的脸,心中虽不快,脸上却恭敬万分,“安王叔所言甚是,是侄思虑不周。” 安王哼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皇伯伯,像我这种感染过疫症的人,不会再被感染,最适合前去容城,一路上有太医们结伴同行,他们定会细心照料,您无需忧心。” 张太医身为太医署首座,对朝中的动向很是清楚,无论此行结果如何,功劳都是别人的,但这过错一定是他们的。相比于太子和应王,只有秦轻尘没有私心,定会给太医署最大帮助,尽快控制疫情。 太医们都不傻,谁也不会拿着脑袋,陪着太子和应王玩弄权术。 “臣等定会照料好公主殿下,请陛下宽心。”太医们齐齐跪下,替秦轻尘请命。 天元帝心中跟明镜似的,容城已乱,百姓受人蛊惑,揭竿而起,火烧军营,此乱可大可,若控制不得当,天元说不定就真乱了。此刻除了秦轻尘,他没有别的选择,民已乱,军绝不可乱。 “轻尘,朕将天甲军虎符与公主印信宝册一并还给你,日后不可再任性,随意还给皇伯伯。”天元帝将兵符和公主印信宝册交给李叔。 “轻尘知错。” 应王身子一僵,他和太子在朝堂上唇枪舌战,争得头破血流,不过是一场笑话。天甲军虎符不过是秦轻尘与老皇帝赌气的筹码,难道他看错了天元帝,他并不讨厌秦轻尘,甚至宠爱有加。而太子早就认识到这一点,才会半夜赶赴天灵山,想要博得她的好感。 心思极恐,应王僵硬的身子越发冰冷。 “启禀陛下,治疗此疫症需要大量龙浅子,此药库存不多,需要户部帮忙,从民间大量收购,运往容城。”张太医凑请天元帝。 “应王,你一直要出份力,筹集龙浅子就交由你负责。”天元帝吩咐道。 应王不敢再做他想,领下这份差事。 天元帝赏了一堆珍稀药材,吩咐御医照顾好秦轻尘后,带着人浩浩荡荡回宫。 安王陪同天元帝回宫途中,将告御状的陈婆婆保下来,说是有个熟悉情况的人在,省的秦轻尘两眼一抹黑。天元帝觉得有道理,不但没有治其大不敬之罪,还厚赏了陈婆婆。 安王从宫中出来,匆匆去了刑部大牢,将人接出来,给秦轻尘送来。见到陈婆婆安然归来,秦轻尘大喜过望,原本还求了司马丞相,让他帮忙看顾一下陈婆婆,这下倒不用费事儿了。当然安王也不是平白送她一个人情,还不是想让她照应一下秦瑞恒。只是让妹妹照顾哥哥,他老人家脸皮再厚,也决计开不了口,故而曲线救国,替她把陈婆婆要回来。 昨日从天灵山回来,秦轻尘吩咐装箱的行李暂时不要动,就是打算今日直接走的,李叔没费什么事,就打理好出行所需。 “李叔,给我和花青备马。”秦轻尘头戴白色遮面斗笠,身着素色便装,手握佩剑出门。 “姐,我已经备好马车了。”李叔不愿她骑马奔波,折腾身子。 “李叔,容城的情况不容乐观,不能再耽搁,你速速与我备马。”秦轻尘态度坚决。 李叔边走边叹着气,去马厩牵来秦轻尘和花青的坐骑。 “老规矩,花颜扮作我的样子,坐车与太医同行,我与花青骑马,抄近道先行。” 花颜噘着嘴,将一个包袱扔到秦轻尘怀里,瓶瓶罐罐撞击声传来,“按时吃药,你要是死了,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宁王府,铲平你家祖坟,让你做鬼都不得安宁。” 秦轻尘回道:“知道了,祖宗。” 花颜又指着花青,说道:“木头,看好她。” 花青当没听到,与秦轻尘一道,翻身上马,出了宁王府后门,绝尘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25章 安山之行 长宁街,御笔亲题的“忠勇候府”在夕阳余晖中,闪耀着荣光。 两名灰衣人疾驰而至,旋身下马,将缰绳扔给门前厮。二人武艺高强,缰绳带着一股子蛮劲,厮被甩了个趔趄,刚要开骂,看清二人的背影,一样的穿着,同步的走姿,腰间佩戴的寒月刀,隐约有血腥味蔓延出来。厮瑟缩一下身子,用手捂上张开的嘴巴,牵着马速速离去。 “侯爷。”二人摘下头上的斗笠,抱拳而立。 “都处理了吗?”陆远沾手握一本经书,侧靠在软榻之上,淡淡地看着来人。 “处理干净了。” “恩,干净就好。”陆远沾将目光收回,继续翻阅手中的经书,一双手白嫩细腻,与他刚毅黝黑的外貌不怎么搭。 “恭喜侯爷神功大成,天佑我主。”二人突然跪地,俯首跪拜,虔诚万分。 陆远沾端详着一双白嫩如少年人的手,嘴唇微抿,挤出一丝笑意,面皮忽的出现裂缝,裂缝越来越多,如龟裂的鸡蛋壳,噗地一声炸开,化作碎片落地。 年过半百的中年人,突然返老还童,变作一个翩翩少年郎,只是他的唇色比正常人要红上许多,远远看去,犹如妖艳的罂粟花。 “侯爷饶命!” 陆远沾将两个灰衣人的脖颈捏在手中,“处理干净!那今日告御状的老妇人,是鬼魂不成。” 灰衣人听后,脸色灰白一片。 “你们知道,我从不留无用之人,下辈子做事利落些,别这么不中用。” 陆远沾松开手,看着手又滑嫩了些,甚为满意。 “来人,处理掉。” 候在外面的影卫,推门进来,将地上两套残破不堪的灰衣和变形的破刀收拾走。 太子与帝师的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城门,虽说是轻车简行,但这排场还是不,此刻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持天子剑,代皇帝去处理容城瘟疫,原本惶惶不安的人心也安定下来。 帝师替雪狐按摩着肚子,说道:“雪,你吃得这么胖,轻尘会嫌弃你的。” 雪狐滚着爬起来,将肥硕的肚子藏起来。 “轻尘若是嫌弃你,定会将你送与花颜,据我所知,花颜最欢喜你这一身皮毛和可治百毒的血。” 雪狐弓起身子,一脸惊恐。 “若是你能帮轻尘,将山中那些不开眼的虫兽挡掉,她自不会再嫌弃你胖,将你送与花颜的。” 雪狐眼前一亮,拍着胸脯,跃跃欲试。 凤浥给雪狐顺了顺毛,指着城西的树林,“你在那儿候着轻尘,护她周全。” 雪狐听后,跳出马车,银光一闪,身子没入草丛之中。 “卓远,那两个灰衣人去了何处?”凤浥对着空气问道。 “主人,去了忠勇侯府,至今未曾出来。”一个暗影出现在马车旁。 “忠勇侯府,这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凤浥从暗格中拿出披风,“传书下去,一路照应好轻尘,有妄动者,不管谁的人,杀了。” “是。”暗影一闪,随风消散不见。 帝师系好披风,出了马车,挥手示意队伍停下。 太子从马车里出来,问道:“帝师,这是何故?” “马车太慢,容城百姓等不得,我与殿下骑马快行,如何?” 凤浥语气里丝毫没有商讨的余地,太子心生不悦,脸色算不上好看。 “承蒙陛下厚爱,尊称我一声帝师,若是他日殿下荣登大宝,你我也会有一番师徒缘分。”凤浥跨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等着太子的答复。 太子九岁被立为储君,自此荣华加身,权柄在手,除了天元帝,无人不俯首称臣,卑躬屈膝,从未被人轻视过,今日凤浥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擅自做主,让他弃车骑马。 帝师说的好听是皇帝之师,说的不好听也就是个虚职,凭什么在他面前摆谱!太子打算教育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让他知道谁是君?谁是臣? “敢问帝师,何为君臣之道?”太子发难。 凤浥放下手中的缰绳,凤目流转,嘴角溢出一抹笑容:“太子好学,乃天元之福,我心甚慰。不过身为天元帝师,替天元皇帝答疑解惑,是凤浥的本分,而您的问题,需由太子太傅来答,凤浥不敢僭越。若他日您荣登大宝,还有此惑,凤浥定会替尔解惑。” 太子离凤浥很近,自是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嘲弄。 “你敢嘲弄本宫,找死。”太子心中燃起愤怒,拔剑刺向凤浥。 随侍在侧的太子府长史心道不好,忙冲上来阻拦,谁知太子速度太快,长史扑了个空,没有拦住人,转过身来,见太子尚未靠近帝师,人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从空中摔下来,长史及一般仆从,连滚带爬地冲上去,给太子当人肉垫子。 虽然有人肉垫子护着,但太子仍被砸的七晕八素,脑门嗡嗡作响,好不狼狈。 “剑,我的剑。”太子发现手中是空的,太子剑不知踪影,“都给我起来,找剑。” 太子手脚并用,拳打脚踢,让仆从找剑。 仆从一听,剑没了,煞白着脸,爬起来寻剑。天子剑尊如天子,若是没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本来秩序井然的队伍,一下子炸开锅,华盖旌旗被扔在一旁,所有人都去寻剑了。 “不用找了,剑在我这儿。”清朗的声音传来,按下一地嘈杂,“太子殿下,此乃陛下亲笔所书,请您过目。” 一块明黄锦缎飘落在太子手中,上书:“帝师之尊,如朕亲临,太子若顽劣,还请代为教导,今将容城托付于汝,凡事可先斩后奏。” 凤浥轻夹马腹,马嘶鸣而起,跃上官道,银白色的身影,渐渐远去。 破空声传来,天子剑从空中落下,没入土中,只余剑柄,在尘土中闪着微光。 长史凑过身去,看清太子手中锦缎上天元帝亲笔所书,吓得跪伏在地。 “殿下,您何必与帝师置气,人总要往前看,他可是天元帝师!君主亲自跪拜,昭告天下的帝师。”长史苦苦哀求。 太子回过神,“快,备马,会骑马的,跟本宫速速赶往容城。” 又是一团忙乱,太子带着人骑马去追帝师,一连追了几座城池,都没见到帝师的踪迹,那个人就跟凭空消失了。 太子一行走的官道,沿途驿站早就做好安排,热饭暖床候着,但自幼养尊处优的他,还是累的够呛。 而走近道的秦轻尘,三日不曾合眼,跑死了几匹马后,终于来到安山脚下。 安山地处天元中部,林木蓊翳,崖陡壁峭,且山中多有猛兽出没,故很少有人的踪迹。 安山难翻越,却是通往容城的捷径,翻过此山,就是赤云江,坐船沿江而上,只需一日半,就可达赤云山,进入容城境内。这样只需五日就可到达,与走官道相比,节约了十日时间。 秦轻尘与花青用剑劈开挡道的树枝枯草,借着月色,辨着上山的方位。 “姐,心。”花青突然回身,用身体挡在秦轻尘前面。 秦轻尘也感觉到一股厚重的杀意袭来,握紧手中的剑柄,集中精力,准备迎敌。怎知半晌都没见敌人攻击,那股子杀意也消失殆尽,倒是闻着有血腥的味道。 花青劈断左前方的荒木,一个黑影从树上掉落下来,那人脖颈处鲜血直流,很快染湿地上的石头。秦轻尘查看杀手的伤处,发现不是利刃所伤,而是被剑气隔空所杀。 好妙的功夫!秦轻尘心叹,安山本就险峻难走,能隔空精准杀人,定是位能人。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例,昨日午间困乏,她与花青在一山间茶馆休憩片刻,茶还没入口,送茶的厮当着她的面,七窍流血而亡。雪狐招来一只山雀,山雀尝了一点茶水,当场蹬腿死了。 看来她这一路,有人暗中跟着,随时准备救她于危难之中。 “多谢阁下相救之恩。”秦轻尘对着虚空抱拳感谢。 山林中一片寂静,无人答话。 秦轻尘继续爬山,一路上横着二十来具尸体,看来想要她性命的人,出手阔绰的狠。这二十多个杀手俱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天狼”中红字辈高手,“天狼”中杀手按红橙黄绿青蓝紫分为七种等级,紫色最次,红色最强。平日里若想情动一位红字辈高手,少说也得千金,二十几位,不得两万多金。 “花青,两万多金,我们两人真够金贵的。” 花青闷声不语,一脚将前面的尸体踹到山崖下,他用行动表明态度,秦轻尘乖乖闭嘴,不再开本就不好笑的玩笑。 二人来到一处平台,连着赶了三日路,她这个病体需要休息,不然明日定会罢工,虽心急如焚,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花青自唯她的命令是从,就算下一刻累死,也不会喊累的,她不顾着自己,也得考虑花青,他也需要休息。 秦轻尘捡干柴生火,花青用剑收拾路上打到的野味,雪狐趴在地上,等着吃现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26章 山中遇袭 因为儿时常瞒着凤嬷嬷,偷跑出去玩,秦轻尘野外生存技能还是不错的,很快就生好火。花青正用他的青阳剑收拾一只野兔,青阳剑剑身偏长,不适合收拾野兔,花青额头上渐渐有汗沁出。 秦轻尘在怀里摸了一圈,掏出一炳短刃,是把上好的匕首,记不得是谁送给她的了,反正有年头了。 “花青,送你。”秦轻尘将匕首扔给花青。 寒光一闪,地上的山石瞬间软如泥,花青惊住,“姐,这个太贵重,我不能收。” 这把匕首秦轻尘虽一直带在身边,但她也从未用过,没想到竟能削石如泥,“不就把匕首,你拿着跟我拿着有什么区别。快点,我饿的不行了!” 花青听她嚷饿,忙放下青阳剑,换上匕首,工具趁手,收拾起野兔容易多了,“姐,您忍忍,内脏掏干净了,我用清水冲冲,这就能上架烤。” “花青,这野兔身上怎么有股骚腥味?”秦轻尘嗅着鼻子,问道。 花青停下来,仔细嗅了嗅,有些狐疑,回道:“是有股骚腥味,莫不是这山中的草木与别处不同?它吃这些草木长大,才与寻常兔子不同。” 秦轻尘摇头,直觉告诉她,这野兔不同寻常,招手唤来雪狐。 “雪,你闻闻?” 雪虽然是只狐狸,但被凤浥养的跟个大爷似的,对这种生食嫌弃得狠,伸过头去,勉强闻了闻,突然跑到一旁,捧着肚子呕吐起来。 雪狐的血液能解百毒,对毒很敏感。 “花青,这野兔肉有问题,赶紧扔到山崖下去。”秦轻尘说完,冲过去帮忙收拾地上的皮毛和野兔脏器。 两人手忙脚乱收拾完,尚未跑到山崖边,远处传来一声动物的低吼声,接着是一群动物的怒吼声,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 此处平台背靠安山主峰,前临山崖。野兽的声音,正是从主峰处传来的,按照声音判断,野兽数量众多,且来者不善。 暗夜中,野兔散发的气味越来越浓,那些野兽应该就是冲着这兔子来的。秦轻尘曾听一个老翁说过,有一种御兽秘术,将猛兽圈养,用奇药喂之,让其为药所控,无药即发狂,以药诱之,堪比军队,无人能挡! 此处前无去路,后有猛兽,无处可逃,只能正面迎敌。秦轻尘心中做着计较,冷静地分析当前形势。 “花青,这味儿太重,扔到山崖下也会将它们引来,全都扔到火里,快。” 将野兔连皮带骨全扔进火里后,秦轻尘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褐色瓷瓶,拔掉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倒进火中,火苗一窜老高,烧的更旺了。她又倒进去几罐子各色颜色的药丸,一股子恶臭盖过原先野兔的骚腥味,雪狐这才缓过来,结束呕吐,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花青,你身上可有酒?” 花青从怀里摸出一个壶,说道:“只有药酒。” “药酒也成,花颜的驱虫药都用完了,先用这个对付一下。” 秦轻尘将药酒倒在收拾野兔的地上,用剑挑起一根燃着的木头,木头遇酒烧起来,花青又添了些干柴,火将野兔的血液烤干,骚腥味自然就没了。 “姐,你听,野兽的声音低了。” “是低了,没了诱饵,野兽不是人,没有花花肠子,有些折回去了。” “姐,以防有诈,这山上打的野味我全烧了,您用些干粮,我去那边守着。”花青将干粮递给秦轻尘。 “不用守,那些红色就是野兽的眼珠子,离这儿还有些距离,你也一起吃点,待会儿必有一场恶仗。” 花青点头,草草吃了几口,握着剑去前方守着。 “雪,来喝水。”秦轻尘给雪狐喂了些水,替它揉着肚子,“几日不见,你怎么又胖了!” 这句话似有魔性,雪狐突然一蹦老高,警惕地看了一圈,发现花颜不在,又倒地不起。 午夜寒凉,雾气从山顶一层一层铺下来,山林间野兽的红眼珠若隐若现。 坐以待毙不是秦轻尘的风格,捡的干柴多了些,她用干柴和石块,在平台上布了个简易阵法,能挡上一阵也是好的。 “朋友,外面凶险,不如进阵。”秦轻尘喊道。 她话音刚落,阵外平地冒出一个黑衣人,背身抱剑立在阵外。 看见黑衣人,雪狐刺溜爬起来,眼珠子转了几圈,又躺回地上。 不过还未待它躺稳,第一批野兽出现在平台上,他们的主人还真是不挑,啥品种都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就差水里游的了。 许是兽类的本能,雪狐一下子炸毛了,尾巴笔直地翘起,雪白的狐狸毛根根挺立,四腿蹬直,眼珠子瞪得老大。 秦轻尘看着冲过来的老虎,再看看炸毛的雪狐,这力量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雪,你躲后面,这些我们能应付。” 吩咐完雪狐,她拔出佩剑,准备迎敌。黑衣人打头阵,一个剑花下来,冲在最前面的猛兽齐齐断腿,栽倒在地,成了后面野兽的肉踏板。 黑衣人飞入野兽群中,随着他的剑起剑落,野兽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山间血腥味有越来越浓。这些野兽似乎有受虐倾向,听到同伴的惨叫,不但不后退,反而兴奋起来,倒下一批,另一批踏着尸体又冲上来,嘴角有污浊的液体流出,眼珠子比先前更红了,犹如失去精魂的恶魔,丧心病狂地横冲直撞。 风起,吹散了雾气,现出满山的红灯笼。 糟了,秦轻尘心道不好。原以为这些野兽是有心人放于此处伏击他们的,数量有限,可如今的形势,这安山可能就是那驯兽场,她这哪是抄近路,分明是闯阎王殿,赶着来送命的。 三人一兽,对满山发狂的野兽。 天上的飞禽开始加入战斗,乌压压一片,冲黑衣人撞过去。 花青冲出阵外,去帮黑衣人的忙,一黑一青,配合应对着天上地下的进攻。一些漏之鱼,冲过花青和黑衣人的防护,到了阵前,没有章法的一顿乱闯,阵有了反应,野兽们越发来劲,顾不上头破血流,继续蛮力进攻。 秦轻尘并不擅长布阵,这个简易阵法还是她偶然所得,临时拿过来凑活着用的。在野兽的蛮力攻击下,阵已摇摇欲坠,她握剑的手心有汗沁出,在身上擦干净掌中汗,撸起袖子,摆好姿势,准备冲向第一个进来的敌人。 “雪,不要。” 野兽尚未冲破阵法,雪狐却冲向前方,不过它倒不傻,没白白跑出去送死。秦轻尘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放下些,护在雪狐身后,不时盯着阵外拼命搏杀的二人。 雪狐来到阵的边缘,怒视前方,嘴里发出一些奇怪的音符,好似在唱着什么,歌声缥缈悦耳,似九天梵音,能洗涤世间一切邪恶。阵外与它怒目而视的野狼,突然停住挥舞的狼爪,歪斜的嘴不再口水横流,眼珠子渐渐由红转绿。 渐渐地,冲在最前面的狼群眼珠子全都恢复绿色,锋利的狼爪不再挥舞,压低身体,尾巴夹在双腿中间,以示臣服。 雪狐拨乱秦轻尘布阵的柴棍,消除阵法,跳上一块高石,仰头对着天空,吼了三声,两长一短。 原本火热的场面,在它怒吼三声之后,迅速安静下来,连百兽之王老虎都低下高贵的头颅,趴伏在地,颤抖着身子,嘴里呜咽着什么。 月亮从云层中探出脑袋,照在雪狐身上,它满身银辉,如一个高傲的王者,俯视着它的臣民。 秦轻尘心想,凤浥送的什么绝世宝贝,竟然有如此能耐。 花青飞回秦轻尘身边,黑衣人闪进丛林之中,不见了踪影。野兽这一闹持续了两个时辰,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看着伤痕累累的花青,秦轻尘内心唏嘘不已,今日若没有雪狐,他们恐难逃此劫。 雪狐叽里咕噜一顿吼,满山的野兽都在呜咽,这百兽同哭与百兽同癫的场景,今日都见了,也算是不枉此行。 百兽哭完,依次退去,秩序井然,与先前的杂乱无序截然不同。 花青向来淡漠,那张冷酷脸今日倒是如画一样,上了几层色彩,变了几回脸。 等野兽全都退去,雪狐如断了线的风筝,从高石上摔下来,秦轻尘眼疾手快,跑过去接住它,一团,昏睡在她的怀里,软糯又可爱,哪还有一丝王霸之气。 秦轻尘抱着雪狐,用脚将干柴拨回原位,恢复阵法。花青简单处理好伤口,在秦轻尘的威逼下,服了一堆她认为对伤口有益的丹药后,靠在阵门前打瞌睡。 秦轻尘拖着病体,疯狂赶了三日路,今晚又遭了此番大难,身心俱疲,靠着石头,抱着雪狐,陷入昏迷状态。 第二日,花青醒来,发现凌晨下过山雨,清凉的山野气息磨灭了难闻的血腥味。 经历过昨日之事,这山中的野味是不敢再碰,秦轻尘身子骨弱,总喝冷水不好。花青把多余的干柴集中在一起,升起火来,将水壶里的水煮热,馒头烤热。 雪狐在秦轻尘前面醒来,闻着馒头的香气,嘴里哈喇子直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27章 到达军营 昨夜,雪狐大显神威,驱散了野兽大军,它在花青心中的地位蹭蹭地涨,不用卖萌就得到一盘烤得金黄的馒头。 雪狐抱着馒头,用爪子挠醒秦轻尘,与她一起分享美味,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补充完体力,两人一兽继续赶路,一场秋雨一场凉,气温骤降,山风吹在脸上,似刀割般难受。 秦轻尘心里念着容城,自是顾不上这些,一路连走带飞,不多时来到山的背面。 “姐,这?”安山草木氤氲,可此地却尘土飞扬,活脱脱一座荒山,花青对此不解。 秦轻尘捧起一把尘土,闻了闻气味,说道:“这里原本是豢养野兽的地方,昨日野兽被雪狐从药性制造的幻境中唤醒,想必来到此地报复,要知道野兽团结起来的力量,不是区区几个耍聪明的人类能够抵挡的。” 花青听后,点头表示赞同,又恢复到少言的状态。 “花青,山下就是赤云江,我们要在午时前上船,明晚就可到达容城。”秦轻尘指着山下雾气缭绕的一条丝带说道。 二人不再闲话,专心赶路,亏得野兽的帮忙,下山路容易多了。 有莺歌先行传信,碧云阁提前做好部署,赤云江之行没出什么波折,秦轻尘和雪狐上船后,昏天暗地一顿睡,总算补回些元气。 到了赤云山,花青带着秦轻尘手书进城与秦言汇合,她则沿江继续走了两个时辰,在天水渡下船,骑马赶往容城西郊大营。 “聂将军,五里坡哨兵来报,有一女子骑马疾行而来,可能是少主人。”林副将急扣营帐帐门,声音不似往日沉稳。 “什么,少主人到了!”营帐里霹雳啪啦一阵响,像是衣架倒地撞到器皿所致。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皮肤黝黑,身着中衣的中年汉子冲了出来,一把逮住林副将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林副将眉头一皱,打开中年汉子的手:“你个黑熊,少主人见你这样,定会嫌弃死,还不进去穿好衣服,别忘了少主人是女子。” 聂雄一拍脑门,转身冲进营帐,又是一阵霹雳啪啦过后,总算穿戴整齐出来。 林副将撇了两眼,这厮只有穿上战甲还像个人样,银色铠甲衬得他威风凛凛,气吞四海,往那儿一站,有几分项王风采。 聂雄摆了片刻造型,又火急火燎地跑回营帐,拿着一杆金枪出来。 “这枪你每日早晚各擦一遍,旁人碰都碰不得,宝贵得不行,这又不上战场,你拿它做甚?少主人初次莅临容城驻军大营,你穿着战甲,手持金枪,气势汹汹,要造反啊!” “林墨怀,不要以为肚子里有点墨水,就装文化人,不就是个兵撸子,三十岁的老光棍!\ot聂熊被林副将的表情激怒,吼道:“少拿你那死鱼眼瞪我,老子是正职,你是副职。” “少拿官威吓唬我!四十岁的老光棍!”林副将鼻孔朝天,走了。 聂雄摸着手中的金枪,这是他当年手撕敌军将领,打赢第一场仗,宁王殿下所赠。可惜造化弄人,那个明亮的少年再也不会喊着“憨熊,看好你!”与他痛饮一坛践行酒。 金枪还在,人已随风而去,此生不复再见。 甩着脑袋,吐出几口浊气,聂熊心地将金枪放回原位。对着镜子,整了整仪容,出门去了议事大帐。 林墨怀刚还嘲笑他丑人多作怪,自个儿也换上一身崭新的铠甲,这子品貌好,往那儿一站,好似会发光。 “麻烦!”林副将甩给他一根马鞭,率先出了大帐门。 两人一前一后策马而行,去接秦轻尘。 行到半路,远处有吵乱声传来,二人赶过去时,地面一片狼藉,锅碗瓢盆、粮食药材、金银布匹散乱在地。 “让你磨叽,耽误时间,少主人才会遇到流民打劫。”林副将狠狠挖了聂雄一眼,下马查勘现场,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痕迹,判断出秦轻尘的去向。 聂雄跟着下马,脸涨得通红,黝黑的脸在黑夜里反着光,“这些刁民,上次烧我军营,你拦着不让杀,现在竟然抢到少主人头上来了,看老子不把他们削成刀削面。” “百姓何辜?不过是想要吃上药,保住命而已。少主人严令无论何种境遇,不允许与百姓发生冲突,官逼民乱,兵可是会逼民反的。”林副将查了一圈,说道:“奇怪,这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少主人坐骑的痕迹到此处也突然没了。” “你说的都对,我只问你少主人呢?”聂雄说屠杀暴民,也就是口舌之快。 “聂叔叔,林兄。” 秦轻尘从夜色中走来,身后跟着两个衣裳褴褛的男人,二人背靠着背,嘴里塞着布条,捆得跟粽子似的。 “少主。”二人急忙迎上去,眼眶泛红,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充斥心间。 聂雄曾是宁王座下副将,是天甲军的老人,秦轻尘时,他还抱过,粉雕玉琢的娃娃,抱在手里软软一团,糙汉子心都化了。看到如今握剑而立,风尘仆仆的少女,聂雄的心痛的狠,她本是人间富贵花,奈何生在绝壁上。林墨怀也将近十年未曾见过秦轻尘,他本是文人,痴迷棋道,为了一本上古棋谱,与秦轻尘对弈,输了来容城天甲军给聂雄做副手,压住这头蛮熊的暴脾气。 秦轻尘与二位行了大礼,说道:“多谢。” 对于聂雄和林墨怀,秦轻尘是感恩的,她一孤女,无权无势,给不了他们荣华,却得他们的忠诚相守。心中的千言万语无法言说,只化作两个最普通的字词。 “少主,您这是折煞我这个大老粗啊!”聂雄粗笨地回礼,林墨怀知她的深意,心中也感慨万分。 “容城事急,我深夜亲来,是为调兵事宜。”秦轻尘说明来意。 “少主,此地不太平,我们回营地详谈。”林墨怀前面引路。 聂雄接过秦轻尘手中的绳子,将秦轻尘抓的两个人拖到他的身边,离她远远的,防止他们耍花招,伤到她。 回到议事大帐,五位参将均已候在营帐内。 秦轻尘当即宣读了天元帝敕令,并拿出天甲军容城虎符,与聂雄的虎符合二为一,请五位参将一一验过。 虎符为真,加上天元帝敕令,秦轻尘此番调兵,就是名正言顺。 “聂将军,我要你做的准备可准备妥当?” “回公主,已按您要求准备妥当,留了备用的药草,其余全部派人送进容城交与睿王殿下;进程参与救援的人员业已挑选完毕,都是些儿时得过疫症的,就等您到;容城是三国交汇之城,各国皆有暗哨在此,加上朝中各方安插的势力,此刻已然成了天下的焦点,未免落人口实,天甲军不好直接出面清缴流民,一直是安王爷在与暗中控制流民的人较量,但城中疫情及重,安王爷也分身乏术,流民暴乱的事尚未有结果。” 秦轻尘点头,她拼命赶路,就是为了调兵增援秦瑞言。 “齐参将与孙参将即刻点兵五千,前往容城,协助睿王,配合太医署,救治百姓;王参将与刘参将带人收集暴乱流民的聚集点,报与我知;李参将按照这个方子,让火头营熬制汤药,给士兵服下,预防疫症。此疫症来势凶猛,传播能力极强,要约束好士兵,这短时间不可擅自外出。五人为一组,每日相互检查体温是否正常,如有异常,即刻隔离,隐瞒不报者军法处置;外面无论怎么乱,天甲军的军心要稳,日常训练照常,这个还请聂将军和林将军多多费心。” “属下领命。” 五位参将领命离去,营帐中只剩秦轻尘、聂雄与林墨怀三人。 “林兄,把那两个人带来,他们身上,应该有我们想要的东西。”秦轻尘说道。 林墨怀去账外,让人将秦轻尘绑的那两人带进来。 两人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一高一矮,高的瘦似竹竿,胖的圆似水桶,脸上脏污不堪,头发遮住眼睛,看不清容貌。士兵拿去二人嘴里的布条,高个子忽略主位上的秦轻尘,朝着聂雄哭诉:“将军,人就是个乡野民,家中妻儿染疫离去,老母也染上这虎狼之毒,走投无路才打劫这位姐,夺些财物换些药材救家中的老母,求您高抬贵手,饶了人这一次吧!” 这厮竟知聂雄的软肋,知他至今未婚,与老母相依为命,编出这么一段话来博他同情,好放他一马。秦轻尘与林墨怀对看一眼,垂下眼眸,不做言语,看矮子怎么说。 矮个子见聂雄似有动容,跟着求饶:“将军,人本是山中樵夫,父亲早逝,是寡居的老娘将我养大成人,如今她患上疫症,无药可用,这才打了歪主意,冲撞了姑娘,还请将军念我们一片孝心,替我们求个情,放我们归家,送老娘最后一程。” 矮个子声泪俱下,让闻者动容,羁押他们的士兵眼眶也跟着泛红。 “来人,打盆水来,给这二位壮士洗把脸。”林墨怀吩咐士兵去打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28章 推杯换盏 二人一听要洗脸,扑通一声跪了,脸与地面亲密接触,惶恐地说道:“人粗鄙之姿,恐有辱姑娘圣目。” “本朝以孝治国,二位都是纯孝之人,心地良善,又怎会是粗鄙之人。”秦轻尘回道。 士兵端来热水,二人身子忽的一软,瘫倒在地,任士兵擦去脸上的伪装,露出白皙的脸庞,这哪是乡野之人和樵夫的样子,分明是养尊处优的人才有的样子。 他们刚刚的一顿哭诉,让聂雄产生共情,心生怜惜。此刻,看清他们本来的面目,聂雄自知上当,心中怒意翻滚,他生平最讨厌人诓他,一脚一个,将两人踹出去老远。 随后,一手一个,拎着他们的衣领,将人举起来,“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煽动百姓造反。” 二人被聂雄这么一吼,骨头反而硬起来,高个子回道:“大人,您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容城爆发瘟疫,那狗官关着城门,不让人活,我们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秦轻尘鼓着掌走出来,说道:“二位壮士好风骨,是我眼拙,错绑了好人,来人,松绑,看座。” 士兵按照秦轻尘的吩咐,给二人解去身上的绳子,并搬来两张凳子。 矮个子看秦轻尘眼中透着真诚,心中一喜,心想到底是个女娃娃,没见过什么世面,好骗。 与高个子交换了眼神,两人心满意足坐到凳子上,揉着酸软的胳膊。 “你们两个傻站着干嘛?还不给二位壮士沏壶新茶来,这可是少主的贵客。”林墨怀呵斥道。 士兵被林墨怀吼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向门外跑去。 “等一下。” 士兵被叫住,站在门边,看着林墨怀,一脸无助。 “这二位可是少主人的贵客,等闲的茶是不行的,去我营帐里拿陛下今年新赏的云山毛峰,找老楚头给你们泡,省的你们笨手笨脚,浪费我的好茶。” “是。” 士兵领命,正欲离去,又被聂雄叫住。 “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好茶自然得用好茶具来泡,用我珍藏的那套白玉麒麟泡。” 这两位主平日里喝茶如牛饮,今日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突然讲究起来。士兵愣了愣,分头行动去了。 天甲军的威名在外,身为天甲军一方的统帅,自不是凡物,二人不识秦轻尘,聂雄和林墨怀倒是听说过。聂雄此人,勇猛无比,一杆枪使得出神入化,曾多次单枪匹马于敌军中斩杀敌军统帅,人称“鬼枪将军”,此人刚毅有余,唯一的弱点就是那孀居多年,与他相依为命的寡母。而林墨怀看着文弱,却内有乾坤,熟读各家兵法谋略,用兵如神,人称“鬼见愁”。这“二鬼”真的会乖乖听命于一个女娃娃,对他们这种逆贼敬爱有加,他们是不信的。 二人表面假装揉着胳膊,实则暗自打量着聂雄和林墨怀,防着他们有什么暗招。 对于他们的戒备,秦轻尘一清二楚,所谓诱敌先诱心,而攻心莫不过于一桌子美味佳肴。这二人细皮嫩肉,想必未曾受过什么苦楚,这些日子混迹于一帮流民之中,风餐露宿,定受了不少罪。此刻若是给他们来上一桌子美味佳肴,比什么严刑逼供都管用。 “聂叔叔,我赶了一夜路,饿得很,两位壮士被我连累,想必也又饿又乏,可否给我们准备些吃食。” “好,我这就叫人去准备。”聂雄吩咐账外士兵,“来人,上一桌好菜。” “聂叔叔,我胃不好,一点辣都吃不得。” “哦。”聂雄摸着脑袋,憨憨地笑着:“是大老粗考虑不周。” 林墨怀快没被聂雄气死,这蠢熊,看不出来秦轻尘是要故意支开他。 “少主胃不好,不能吃辣,那些个厨师最是噬辣,恨不得白开水里都要放上几根辣椒,你还不去盯着,省的那些个伙夫下手没个分寸。” 聂雄被林墨怀唬住,说道:“是啊,尤其是老楚头,我得亲自去看着。”说完就匆匆出门离去。 “少主人,容城湿气大,加上瘟疫横行,我去给您和二位壮士温些酒,暖胃顺带着消消毒。”林墨怀告退离去。 聂雄和林墨怀离去,营帐中威压顿减,二人心里松快不少。见秦轻尘在搬桌子,二人上来搭把手,三人合力将桌子搬到营帐中央,秦轻尘给自己搬了张凳子,与二人面对面坐着,等着饭菜。 “二位壮士不计自身安危,为民请命,豪气冲天,都说江湖上多出英豪,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女子佩服!” “我们就是些江湖草莽,好打不平而已,算不得英豪;倒是姐,年纪,竟能得二位将军俯首称臣,这才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是靠祖上荫封,才得一个虚名,比不上二位真刀真枪闯出来的名声。” “姐过谦了。”矮个子心眼多,试探道:“尊驾莫不是宁王之女,荣华公主。” “嗯。”秦轻尘很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并没有高人一等的姿态。 二人听后,忙离开凳子,跪在地上:“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殿下饶命。” 秦轻尘将二人搀扶起身,说道:“叫我轻尘就好,公主可是金枝玉叶,养在深宫内苑,千人跪万人拜。我就是杆枪,哪里有灾,往哪里扔,谁也没当回事。” 秦轻尘这话说的在理,若是受宠,怎会半夜孤身赶路,连个仆从都没有;若是受宠,怎会被派到这凶险之地? 二人互换眼神,觉得这落魄公主,心思单纯,若是把她哄好了,说不定能全身而退。 这时,有士兵进来,铺好碗碟,端上菜肴,清一色野味,色香俱全,看的人口水忍不住往下流。 “聂将军和林副将呢?贵客光临,他们理应作陪才对。”秦轻尘问道。 上菜的士兵,吱吱呜呜不知道怎么回话。 “说。”秦轻尘拿起的筷子,往桌上一拍,吓得那二人手一抖,伸出去的筷子掉在菜中。 “回公主,二位将军不知为何事,在厨房吵起来,越吵越狠,最后竟大打出手,这会儿去了校场,说是要比武,一决胜负。” 秦轻尘眉头拧起来,好看的脸皱成一块,想要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摆手让士兵退下去。 “来,喝酒。”秦轻尘替二人倒上酒,自己也斟满。 二人心想这公主也真可怜,手下两员大将,在她眼皮底下,公然械斗,着实不曾把她放在眼里。 三人你来我往一顿猛喝,秦轻尘脸颊绯红,带着醉意说道:“世人都道我好命,生来尊贵无比,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公主所言极是,这世上哪有人比得上你的尊荣。”二人附和道。 “你们骗我,枉我这么佩服你们。太子、应王、睿王和凤仪公主,他们才是真正的龙凤,我不过是只飞上枝头的麻雀,对,麻雀。”秦轻尘脚步虚浮,拎着酒瓶往嘴里灌酒。 高个头突然拍桌而起,“公主可是宁王之后,太子是未来储君,倒是可以与您比一比,应王算什么,要不是他那个娘舅,容城怎么会成人间炼狱,尸堆成山。” 矮个头暗自拉了拉高个头的衣角,对他摇摇头。 秦轻尘眼中暗芒一闪,再抬头时,又是醉眼朦胧,好似没有听到高个头的肺腑之言。 “我自幼向往江湖儿的自由,喜欢江湖儿女的真性情,可惜时不与我,这辈子只能做只圈养的麻雀,端坐在枝头,受千人嘲万人笑。” “公主何必妄自菲薄,在我等心中,您永远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矮个子奉承道,“公主千金之躯,不畏艰险,来到容城,解救百姓于危难之中,这样的德行,自是要受万人敬仰的。” 秦轻尘似没有听到他的夸赞,继续猛灌着酒,嘴里喃喃自语。 矮个子心知时机已到,拉着高个子一同跪下:“公主殿下,人一时莽撞,冲撞您的凤驾,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人归家。” “家。”听到这个字,秦轻尘找回些意识。 “二位壮士,可是我钦佩的人,怎能让你们遭罪?”秦轻尘脚下绵软,好不容易走到二人面前,将他们搀扶起身,“我没了家,怎会让你们无家,来人,送二位壮士离去。” 守门的士兵进来,躬身跪在地上,说道:“公主殿下,这事儿得二位将军做主,我们要是擅自把人放了,回头将军怪罪下来,人会掉脑袋的。” “人是我抓的,我就放得。”秦轻尘说道。 “可是将军没说放人。”士兵见秦轻尘脸色不好,话越说越低。 “是将军大,还是本宫大。”秦轻尘语气不善,拿出宁王府令牌。 “自是公主殿下大,人这就送二位贵客离去。” 士兵带着二人离去,看到他们身影隐在雾气之中,不见踪迹,聂雄和林墨怀相携回到议事大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29章 凤浥来接 秦轻尘端着白玉杯,眼中清明一片,哪还有半丝醉意,说道:“这二位倒是心急,茶还没喝,就急着走了。可惜这上好的茶具和云山毛峰,只能我们三个粗人品了。” “少主,这二人定有问题,您放他们回去,岂不是放虎归山。”聂雄顾不上喝茶,心里急的很。 “既然是虎,我总得知道是哪个山头的虎。”秦轻尘品了品茶,说道:“没想到,你们这儿还有这等高人,这茶比秋后露水泡的还要甘冽,当得上醴泉玉露。” “我这就去派几个好手暗中跟着。”聂雄可对什么醴泉玉露不感兴趣。 “不用,万一露出马脚,我这一晚上的戏就白唱了。我还指着这二位告诉他们主子,荣华公主就是个空壳子,皇帝不爱,属下不服,没有城府,不足为惧。” 林墨怀接过秦轻尘递来的白玉杯,轻啜一口,入口香甜,唇齿间都是茶香,却是上品。 “少主,您是不是打算派莺歌去追?”林墨怀见聂雄急得头上冒火,心有不忍,遂替他解惑。 “嗯,莺歌已经熟悉那二人的气味。” “不是,莺歌又是谁?”聂雄听不懂这二人的哑谜,更是急得慌。 秦轻尘打个口哨,清越的哨声过后,一只通体白色,额间一点红的信使飞进来,绕着秦轻尘转圈,讨她欢心。 “莺歌,我晕。” 莺歌听后,停止绕圈,乖巧地停在她的肩头。 聂雄难以置信,说道:“妈呀!这鸽子莫不是成了精,竟能听懂人话。” “确实,比某人强些。”林墨怀说道。 秦轻尘与她相视一笑,跟着打趣道:“确实。” 聂雄恼红了脸,一屁股坐下,拿着白玉麒麟壶,对着嘴猛灌茶水,一壶好茶就这样被他半饮半倒糟践完了。 “暴殄天物!”林墨怀骂道。 “这是老子的茶壶,老子爱怎么喝怎么喝,你管得着吗?” 秦轻尘虽不常来容城大营,但也见惯了二位斗嘴。容城的军事奏报一向比别处热闹,这二位坚持各自写各自的,并在奏报中互相数落对方总总不是,试图让秦轻尘调走对方。 秦轻尘每次收到他们一雅一俗的奏报,总能乐呵半天。 “云山毛峰可是老子的,你就抱着你的白玉麒麟壶喝白开水去吧!”林墨怀自是不会相让。 秦轻尘也贪念这种欢脱的日子,可惜她不能久呆。 “人聚了,饭吃了,茶品了,我也该走了,咱们改日再见。”秦轻尘起身告辞,准备连夜赶往容城。 “少主,这凳子还没捂热,不许走。”聂雄用身躯挡在营帐门口,他生的高大,往那儿一站,憨笨中透着犟。 “聂叔叔,容城事多,耽搁不得,求您高台贵手,让我离去!等容城危机解除,我定来住上几日,与你一起练兵,如何?”秦轻尘知晓聂雄的性子,吃软不吃硬,她拱着手,向他告饶。 聂雄狐疑地看着她,问道:“你没有框我?” “岂敢!”秦轻尘一看有戏。 “笨熊,这些年,她可没少许诺说要来看我们,结果呢!” 林墨怀这刀插的猝不及防,聂雄松动的心理防线,再次锁死,他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长刀,往门正中一站,刀柄与地面撞击声清脆入耳,“今日,属下替少主人站岗,您早点休息,明日我们派人护送您进城。” 秦轻尘一口老血涌上来,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感觉一股碧莲清香涌入鼻间,有人接住了她,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林墨怀见秦轻尘晕过去,忙伸手去接,谁知华光一闪,她被一个银衣男子抱在怀里,尚未看清来人面目,只见他抱着秦轻尘到了账中备用的床边,脱了外袍铺在床上,将秦轻尘平放在他的外袍上。 秦轻尘蜷缩着身子,脸色煞白,额上汗珠一颗接一颗往外冒,人不断打着哆嗦。男子掰开她紧握的双手,让她握着软玉,免得弄伤手,至于她紧咬的牙关,他试了好几次,都未能让她张口,后来他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失去意识的秦轻尘竟乖乖张嘴,男子让她咬着他的左手食指,她也乖乖照做了,他右手则搭在她的脉搏上,替她诊脉。 床上聂雄备着用来午睡的被子,扑通一声飞落在聂雄脚下。 秦轻尘之于聂雄,是比女儿还要特别的存在,这男人竟然当着他的面对她又搂又抱,成何体统。还有这被子他几乎没用过,他至于一脸嫌弃地扔到地上吗? “你是什么人?”聂雄怒目圆睁,大刀一挥,指着那男子。 那人无视聂雄的怒气,眼皮都没抬,悠悠地说道:“她的人,凤浥。” 这句话颇有歧义,聂雄被难住,“你什么意思?”说完将脚边的凳子一劈两半,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林墨怀也吃不准这男人是何意,就没拦着聂雄。 “你看到的关系。”说完俯身,在秦轻尘额头落下一吻。 这吻虽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可聂雄却炸了,手上长刀冲着凤浥的脖子而去,他要杀了这个登徒子。 谁知男人一个眼神,飞到他跟前的刀,刀柄与刀身分作两半,掉在床边,刀身化作一滩铁水,刀柄则化作尘埃落入铁水之中。 “怎么会这样?”聂雄驰骋疆场这么些年,遇过高手无数,从未遇到这等情况,若不是邪术,这人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 凤浥没空管他,自顾自替秦轻尘诊脉,薄唇紧抿,眉宇间郁气却越发厚重。 林墨怀打量着来人,姿容无双,武功高绝,喜穿银衣,还会医术,自称凤浥。 “阁下莫非是天元帝师。”林墨怀试着问道。 那人点头默认,随即回道:“她情况不太好,麻烦备些热水,我要替她行针。” 天元帝师天资聪颖,十岁那年,打败当年的“双圣”,自此名动天下。秦轻尘身上的“魅灵”之毒,一直是他们的心病。聂雄一听,他是在给秦轻尘治病,火气顿减,冲着帐外喊道:“来人,送床新的被子和热水过来,要快。” 士兵很快送来热水和棉被,为了秦轻尘的清誉,东西是林墨怀和聂雄亲自从帐外拿进来的,帐外也增加了布防。 凤浥诊好脉后,手一挥,屏风隔断聂雄和林墨怀隔的视线,他开始行针。 半晌过后,他从屏风后出来,林墨怀迎上去问道:“凤公子,我家少主情况如何?”虽说这凤浥一表人才,偌大的天元国,无人能出其右,但聂雄还是觉得他配不上秦轻尘,谁也配不上,心里闹着别扭,可又不放心秦轻尘,只得站在原地,竖着耳朵听凤浥怎么说。 “她回京这段日子,心思过甚,且体力严重透支,提前毒发,若我今日未曾及时赶到,她的命就没了。” 林墨怀和聂雄的心一紧,顾不上别的,忙问道:“凤公子,可有法子解这毒?” 凤浥摇头,说道:“暂时没有,日后应该会有。” 二人燃起的希望之火,灭了又燃。 林墨怀缓过来后,说道:“凤公子,多谢您仗义相救,天甲军上下感激不尽。” 凤浥回道:“分内之事,林将军无需客气。” 他的话够直白,林墨怀又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不知凤公子与我家少主何时相识?”林墨怀不是聂雄,他不会一怒之下拿把刀冲过去,但事关秦轻尘,他还是要拷问一番的。 “幼年。”凤浥回道。 “什么?你竟然打一个女娃娃的主意。”聂雄火气又上来了,插嘴道。 凤浥看了他一眼,回道:“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是我打你家少主主意,而不是你家少主打我的主意?” “这!”聂雄一时找不到话怼回去,向林墨怀求救。 林墨怀摊手,表示爱莫能助,这两人幼年就认识,谁打谁主意,还真说不准。 “听说林将军酷爱棋道,可否赏脸对弈一局?” “能与天元帝师一战,林某求之不得。” 都说棋品如人品,林墨怀想试探一下凤浥,加上他本就是个棋篓子,这些年困在军中,无人对弈,其苦难言说。 凤浥的邀约正中下怀,林墨怀扔下聂雄,跑回他的营帐,取来一副珍藏已久的围棋,铺好棋盘,请凤浥入座。 “憨熊,借你的白玉麒麟茶具一用,请老楚头再泡一壶云山毛峰来。”林墨怀吩咐聂雄去泡茶。 聂雄虽说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还是抱着茶具去找老楚头了。 林墨怀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一盘棋下完,浑身的筋骨都松快了。凤浥的棋走的随性,没有攻击性,让人不由自主跟随其后,一起欣赏棋局中的大好风景。世俗之人常以棋盘为天下,人为棋子,对弈之人巧设陷进,棋子们以命相搏,以赢得最后的胜利,这种棋局险象环生,极耗心血。而凤浥的棋局温和大度,跟着他的步伐,可以看到一个包容的天下,风光秀丽,人杰地灵,让人不由自主地臣服。 “林将军,你赢了。”凤浥落下最后一个字,低声说道。 林墨怀不敢置信,定着棋盘好一顿看,还真赢了,呢喃道:“为什么?” “当年某人用一盘棋,害的您放弃仕途、弃文从武,这盘棋就当是替她还的人情。您年少时修炼内功不慎误入歧途,经脉大损,我擅自做主替您接好受损经脉,还请见谅。” 凤浥嘴角含笑,玩着手中的棋子,话也说得随意,整个人透着一种温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30章 举手之劳 林墨怀试了一下,经脉已通,不禁大喜过望,离开座位,给凤浥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举手之劳,无需多礼。”凤浥搀扶起林墨怀后,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他将黑白棋子拼成动物的模样,可爱的狐狸,憨笨的山熊,单调的黑白棋子,一下子生动起来。 秦轻尘常把他比作狐狸,把聂雄比作山熊,编一些狐狸与黑熊相亲相爱的故事,与军报的回复一起捎给他们,一人一份,公平的狠。这是他们和秦轻尘的秘密,凤浥竟会知晓,林墨怀有些意外。 “凤浥,你是不是监视我!”秦轻尘不知何时出现在凤浥身后,看到棋盘上的熊和狐狸,冲上来掐住凤浥的脖子,怒目圆瞪,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凤浥倒不在意,放下手中的棋子,侧转身翻手一揽,气势汹汹的秦轻尘被他搂在怀里,抱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挂在他的脖颈上。 “我杀了你!”秦轻尘脸红透,这厮竟然当着聂雄和林墨怀的面,对她又搂又抱。 “少主,杀谁!”抱着茶具,在一旁打盹的聂雄,被秦轻尘的怒吼惊醒,扔下茶具,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杆长枪,冲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只见秦轻尘半趴在凤浥腿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如玉的脖颈,被她勒出一圈醒目的红痕,那男人似乎不知道反抗,任由她胡作非为,竟然有一种凌虐美。 聂雄哪见过这般阵仗,他家少主跟个强抢民男的女土匪,光天化日之下,对人施暴。手中的□□不知道要指向谁才合适? “笨熊!” 林墨怀骂了一句,过来把人拉走。 “臭狐狸,会不会闹出人命来?”聂雄打开林墨怀的手,很是担忧。 “笨!” 林墨怀白了他一眼,靠在旗杆上,望着即将露出鱼肚白的天际。 与天元大多数儿郎一样,林墨怀自幼仰慕宁王殿下,一心想要练好武艺,将来投身军中,守卫疆土,保护天元百姓。可惜时不与他,练武误入歧途,经脉俱损,只得放下兵刃,拾起诗书,另辟蹊径,考取功名,做个文官,报效社稷。 机缘巧合遇到秦轻尘,与她打赌输了,去给聂雄当军师。世人都以为他委屈,其实是她成全了他的梦想。 今日,凤浥一盘棋局,修复了他受损的经脉,他又可以重新练武,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凤浥身为天元帝师,享有至高的声誉,皓月一般的人物,岂是他一个兵撸子可以高攀的,他今日出手相助,定是看在秦轻尘的面子,希望他能成为她的助力,关键时刻不要掉链子,误了她的事。只有爱一个人至深,才会处处替她谋划。 还有,他的眼神如一汪秋水,只有在看到秦轻尘的时候,才会出现点点涟漪。照今日情形看,凤浥爱秦轻尘,而秦轻尘对凤浥也是有感觉的。他的这位少主,要是真不喜欢某个人,定能想出一万种兵不血刃的方法,让对方死的透透的,哪还需她亲自动手。凤浥也喜欢她的胡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和聂雄又何比咸吃萝卜淡操心。 林墨怀拖着聂雄走后,凤浥待秦轻尘闹够,一只手扣住她的双手,托着她的腰,俯身吻住她的红唇,自从上次一吻,凤浥食髓知味,轻车熟路地攻城掠地,将秦轻尘吻的七荤八素,瘫软在他腿上,任他为所欲为。每次她快要缺氧而死的时候,他都会度些空气给她,但是这个男人太精,他会控制好量,让她在濒死边缘求饶,沉沦在他的深吻中。 深吻结束,秦轻尘清醒过来,定会不饶他,再在他身上弄点痕迹出来,他又会乖乖受着,任打任骂,绝不还嘴,更不会还手。 秦轻尘发现几日没见,她完全拿他没辙了。 “走,去容城。”秦轻尘黑着脸,将背包扔给他,他乖乖抱在怀里,跟个受气媳妇似的。 聂雄和林墨怀见二人出来,本想过去道个别,可一看凤浥脖子上青紫交加,不知怎的就心虚起来,两人默默地退后几步,让士兵把马牵过去。 秦轻尘利落地上马,除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精神气倒是不错,看来凤浥的医术确实高明。 “你们过来。”秦轻尘招手,让聂雄和林墨怀过去。 林墨怀趁聂雄不注意,将他推到前面,说道:“聂将军,少主叫你。” 聂雄挖了他一眼,不情愿地挪着步子,低着头装死。 “你也过来。” 林墨怀无奈,挪着步子来到聂雄身边。 “跟他无关,我有正事要说。” 聂雄与林墨怀一听,抬起头回道:“少主,请吩咐!” “容城的疫情得缓,流民之事自然得解,但在这之前,若有人存心闹事,你们无需再示弱,擒住贼首,捆起来送与帝师解闷,省的他无聊。” “是,谨遵少主令。” 先说与凤浥无关,转身就让把賊首绑给他。当然,聂雄也就在肚里腹诽一番,绝计不敢在这种时候惹秦轻尘的。 说完这些,秦轻尘拍马离去,凤浥紧随其后,迎着初升的旭日而去。 “当年宁王殿下追求宁王妃,又是挖地道,又是苦肉计,又是美男计,兵书上能使得上的计谋,全用遍了,才把美人追到手。咱少主可强多了,不但时候就把帝师搞到手,而且贼听话,要他往东绝不往西。臭狐狸,那句打破篮子怎么说来着。” 林墨怀抽了抽嘴角,骂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什么打破篮子,不会用就别乱用,丢人现眼。” 聂雄也不生气,回道:“要丢也是丢我的脸,我乐意,管你屁事。再说,我家丫头觅得良缘,老子我高兴的狠。” “是少主,不是你家丫头,别往脸上贴金。” “老子说是我家丫头,就是我家丫头,我时候抱过她,给她当过马骑,看着她长大,怎么就不能是我家丫头。” “你家丫头已经被那混子骗走了,哼!” “明明是我家丫头拐得那子,哼!” 二人的亲卫早就习惯了这种嘴仗,装作听不见,默默看天,心中却记着数。 秦轻尘和凤浥快马赶到容城,城门依旧关着,门前有秦瑞言的亲兵守着。 那人识得秦轻尘,忙跪地相迎,“公主殿下金安。” “我与帝师奉陛下圣谕,先行一步,来解容城之难,太子殿下不日就到,烦请开门。” “快,开门。”亲兵搬开路障,让人开门。 城门打开后,浓烈的药材味和腐臭味一道飘出来。 容城主街之上除了抬着尸体和搬运药材的士兵,一个百姓都没有,家家门户紧闭,白帆招展,隐约有痛哭声传出。一个数十万人口的重城,如今跟鬼城一样,没有一丝人气,去往府衙这一路,连个犬吠声都没听到。 昨夜,齐参将和孙参将受命,点兵五千,夙夜赶来容城。秦瑞言算着秦轻尘今早一定会到,遂让亲兵在城门口候着,一有情况立刻来报。 “轻尘妹妹,你可算到了。” 秦瑞恒从府衙里跳出来,张开双臂,要给秦轻尘一个大大的拥抱。谁知却被一支玉箫顶住额头,冰冷的玉箫,寒气直窜,冻得秦瑞恒浑身一哆嗦。 面对凤浥这尊拦路佛,秦瑞恒倒没怯场,“朋友,好狗不挡路,麻烦让让。”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女人。”凤浥开门见山。 “我是她哥,怎么就成了别人,你又是哪根葱,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秦瑞恒打嘴仗就没输过,斜眼看着凤浥。 “堂哥而已,就算是亲哥也不成。” 这家伙嘴够毒,秦瑞恒不得不正眼瞧着凤浥,好久没有棋逢对手了。这一瞧,有点眼熟,再一瞧,火气顿时上来,这厮不就是将他从院中拍出来的那位,凤浥,天元帝师。 “秦瑞言,快来帮我削他。” 半晌过去,也不见人声,秦瑞恒回头一看,哪儿还有秦瑞言的影子。不仅秦瑞言没了踪影,凤浥身后的秦轻尘也没了踪迹。这两个没良心的,就这么把他扔在这儿,任人欺负。 凤浥收起玉箫,潇洒地越过秦瑞恒,进了府衙大门。 秦瑞恒转念一想,别看这子现在嚣张,等他嫁了秦轻尘,还是要叫他一声大舅哥的,怎么算也是他亏得大。想到这层,秦瑞恒的心情顿时阴转艳阳天,他快步跑上去,搭在凤浥肩头,凤浥脖子早上被秦轻尘荼毒过,秦瑞恒下手又没个轻重,他吃痛出声。 秦瑞恒见他吃痛,扒拉开他捂得严实的衣领,青紫交加,全是勒痕。 “轻尘这口味够重的,把人勒成这样了。” 面对秦瑞恒同情的目光,凤浥捂好衣领,说道:“闺房之乐,让大舅哥见笑了。” 凤浥一句话完成了对秦瑞恒的双杀,可怜这孩子日日被秦瑞言差遣,累死累活都没倒,却被凤浥给惊得晕过去。 手下人一拥而上,掐人中的掐人中,喊太医的喊太医,冷清的府衙门口顿时热闹起来。 “你家王爷近日过度操劳,只是暂时晕厥,服上这个,睡上一日就成。”凤浥好心地喂了秦瑞恒一粒丹药,让人把他抬回去休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31章 恢复记忆 秦瑞恒与凤浥在门口闹上,秦轻尘先一步进了府衙,与秦瑞言一起商议容城的情况,秦瑞恒的贴身侍卫言欢慌张跑进来,在门槛处绊了一跤,人飞了进来,要不是秦瑞恒眼疾手快,隔空虚托了一把,他的门牙就磕没了。 “言欢,你家主子又烧了谁家铺子?”秦瑞言揉着额头,心说这泼猴不给他惹点事儿,就浑身难受。 “睿王殿下,不是烧铺子,是被帝师气得晕过去了。” 秦瑞言和秦轻尘相视一眼,默默撇开脸。言笑倒是不厚道地笑了,安王爷仗着秦瑞言宠他,有事儿没事儿就欺负他,这次碰到劲敌了。 “睿王殿下,久仰!”说曹操曹操到,凤浥进来前厅。 “帝师大人,久仰!”秦瑞言起身相迎。 两个男人互相打量完对方,目中带笑,如多年未见好友,携手往里间走去。言欢扁着嘴,替他家王爷不值,被言笑踹了一脚后,从地上爬起来,冷着脸去往后院,照看秦瑞恒去了。 秦轻尘看着两人,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刚刚,一见钟情。”凤浥大言不惭。 “心秦瑞恒醒了,劈死你!”秦轻尘讥讽道。 “夫人放心,他不但不会劈死我,反而会感激我。”凤浥说完,一掌劈在秦瑞言脑后,将他打晕,同样给他服了一颗丹药,扔到言笑手上,“送他回去休息,容城的烂摊子我和公主接了。” 言笑抱着秦瑞言,看着二人,不知所措。 “言笑,送你家王爷回去休息,他熬了这么长时间再不休息,身体扛不住。” 秦轻尘发话,言笑这才抱着秦瑞言离去。 “送到安王爷院里去。” 听了凤浥这话,言笑脚下一滑,差点把秦瑞言扔出去。 “有病!” 凤浥无视秦轻尘的白眼,在她对面坐下,说道:“夫人放心,我很康健,只要您愿意,随时可以验货。” 秦轻尘拼命忍住撕了这家伙的冲动,把桌上的文书往前一推,“敢问帝师大人,您打算怎么处理容城的乱摊子。” 凤浥没看一眼桌上的文书,拿起桌上的杯子,说道:“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但不看一定不知道真假。” 秦轻尘听出他话里有话,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一探究竟,他的眼清澈透亮,纯真无邪,这样的眼不像一个成年人的眼,倒似刚出生的婴儿,懵懂不谙世事。十岁名动天下的人,怎会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只能说他太深沉,而她看不透。秦轻尘心惊,她竟然在对他好奇,而且是不由自主。 凤浥摇着手中的杯子,茶水在他的摇晃下,上下波动。 “容城之事,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有人要用它,把局搅浑,好趁乱达到某种目的。” 凤浥放下杯子,嘴角含笑,说道:“夫人与我真是心有灵犀。” “不要乱认亲,这儿没你夫人!” “我们凤氏一族族规,一生只碰一人,一生只许一人,一生只爱一人。我若没记错,那日在玉镜山,是夫人先主动与我有肌肤之亲的吧!” 想起那日在药池之事,秦轻尘红了脸,“我是不心滑倒的,那做不得数。” “其实,你若不想做我夫人,也还有别的办法?” 秦轻尘眼睛一亮,说道:“什么办法?” “我亲手杀了你,死人不算人,这样你不用勉强嫁我,我也没有违反族规,两全其美,甚好。” “我还有事情未了,暂时不能死。” “这我可管不了,不做夫人,就做死人,二者选一。” “你这是在逼婚!” “其实杀了你,与我更好。你真不用勉强嫁我!” 秦轻尘拍着桌子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首先,我乃凤族王子,将来的凤主,生来尊贵,真不需要高攀天元皇族;其次,你自幼中毒,我为了你这毒,劳心劳力这么些年,也没见你说我声好,若是娶你,还得继续耗着,日日担心受怕;再次,你一心想着还天下风清气朗,这条路荆棘丛生,若是娶你,必定跟着殚心竭虑、机关算尽;最重要一点,你又不爱我,若是娶你,这日子定然寡淡、无趣;不若杀了,一了百了。” “好,既然我如此不值得娶,那你就杀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轻视过,秦轻尘怒从口出。 “杀你容易,在死之前,麻烦把这么些年的看诊费用还有药材费用结算一下。亲兄弟还明算账,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这钱我还是要收的。” 他这话没毛病,她又不是他什么人,凭什么救她护她?想到这里,秦轻尘的心似被人用刀挖开,割成一块一块,在里面挑挑拣拣,要将什么东西取走。 “疼。”秦轻尘使劲捂着胸口,可胸腔里还是火辣辣地疼,她忍着疼痛,不向凤浥求救,可他冷眼站在旁边,并不打算救她。 “我以为你无心,原来你也会痛。”凤浥一副受伤至深的样子。 秦轻尘疼得受不住,捂着胸口蹲在地上,一些画面跳进脑海里。山顶上,女孩嘴里叼着狗尾巴草,骑在银色衣袍少年肩头,对着破云而出的旭日喊道:“长大后,我要嫁给凤浥,日日与他一起看日出、看日落。”银衣少年笑得一脸宠溺,“好啊!” 凤浥跪在地上,与她平视,说道:“你曾许下誓言,我信了,可你却忘了!” 秦轻尘愣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觉着我跟一个得不到糖果耍性子的孩子一样很可笑!更可笑的是,我一个凤国人,竟然跑来天元当帝师,与一帮子庸才为伍。”凤浥突然狂笑起来,“我护你爱你,本不求回报,可你不能隔三差五往我心口捅刀,我是个人,我会痛的。今日,为了不嫁我,你竟然让我亲手杀了你!为了你这条命,我上刀山下火海,但凡有一丝希望,我无所不用其极,你现在让我杀了你!” “哥哥,对不起!”不知何时,秦轻尘已泪流满面,泪流出来,心反而不疼了。 “你叫我哥哥!”凤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问道:“妞妞是谁?你可记得。” 秦轻尘抽着鼻子,说道:“是你送给我的象,乖巧又懂事。” 凤浥细细把脉后,反手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是哥哥不好,明知你身体不好,还激怒你。” 秦轻尘摇头,说道:“不,是我不好,我不该忘了你,都是轻尘的错。” “尘儿,谢谢你愿意回来。”凤浥擦去她的眼泪,将她圈在怀里。 凤浥表面平静,心里还咚咚地跳着。昨夜,秦轻尘其实不是毒发,而是脑中的血块肿大,随时都有破裂地危险。与其让血块突然破裂,不若在可控的情况下破裂。凤浥思来想去,只有逼她情绪失控,让脑中的血块炸裂,流出淤血,方可保命。昨晚他行针,将血块固定在安全区域,今日为了便宜行事,特意支开秦瑞言和秦瑞恒,然后激怒她。 秦轻尘感觉鼻头一热,用手一抹,猩红一片,全是血。凤浥早有准备,用细软的纱布,替她擦着喷涌而出的淤血。 随着记忆的恢复,那种天塌下来,有人替她顶着的安全感又回来了。 “卓远,处理了!” 凤浥话音刚落,与秦轻尘五尺之遥,一个暗影慢慢显出身形,走过来将桌上的染血纱布收拾干净,又没了踪影。 “卓远什么时候来的?”秦轻尘想死的心都有了,她与凤浥在这儿演着话本上的戏码,卓远不会全程看着吧! “恭喜两位主子相认,属下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暗处有声音传来。 “不光卓远,连卓然也在。”秦轻尘捂着脸,是真没脸活了。 “主子,我也在。”卓峰觉着自己也该拥有姓名。 天书阁十大书使,来了三个,其中还有最八卦的卓然,这大喇叭一定会不负众望,编出十几二十几个版本,传的天书阁人尽皆知。 “哥哥!”秦轻尘使出杀手锏。 “卓然,我寄养在天山的两匹炽凤马也不知道养得怎样?你去给看看。” “主子,天山离这里万里之遥,且大雪封山,一来一回要数月之久,如今容城形势复杂,属下舍不得抛下您和主人。” “卓然,你放心去替主人养马,德叔的人马上就到,不缺人。”卓峰卖力补刀。 “主子,卓然对您的忠心,天地可表,您不能让主人把我打发去养马啊!”卓然抱住秦轻尘的衣袖,一番哭诉。 凤浥一个眼神过来,卓然松开手,退在一旁哭诉。 “不想去天山,就不去好了。” 秦轻尘话音刚落,卓然一蹦而起,“谢两位主子。”说完就没了踪影。他们都是高手,秦轻尘无法感知他们的存在,只得摇头叹息。 “闭好嘴,不然就去天山养一辈子的马。”凤浥补充道。 “是。”卓然弱弱地回道。 凤浥这么飘逸的人,怎么就养出一堆这么接地气的手下?秦轻尘百思不得其解。这么一比,还是她的花青好,不八卦、不欠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32章 帝师夫人 微风拂过,菡萏和着风声浅吟低唱,雾气凝成玉珠在荷叶上来回滚动。再向远望,满眼的荷花如粉黛美人红霞满面,欲说还羞,风声如水潺潺,诉说着如诗如画的“北方江南”。 沿着蜿蜒的长廊,建着四个亭子,取名“春夏秋冬”,此刻秦轻尘和凤浥正站在夏亭里。 “没想到这位魏知府还是个雅致人,深秋时节竟然能养出一池娇嫩的荷花。”凤浥打趣道。 秦轻尘望向远处,这长廊七绕八绕,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叹息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光这庭院,得多少民脂民膏,这雅致代价太大,欣赏不了。” “尘儿,传闻这魏知府,乃一介武夫,不善舞文弄墨,这容城知府也是靠荫封得来,怎会效仿文人雅士,搞这些花花草草,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也许是传闻有误,反正马上就能见到他人,当面一试不就行了。”秦轻尘飞快走着,早上看了奏报,容城瘟疫爆发,魏新志这厮关了城门,不但没有第一时间控制疫情,抢救百姓,反而与城中药商勾结,肆意抬高药价,大发国难财,致使容城疫情加剧,死者不计其数。想到这些,她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杀千刀的。 魏新志的院子跟迷宫似的,曲径通幽,院中套院,秦轻尘与凤浥好一顿走,才到了关押魏新志的地方。 为了掩人耳目,院外并未派人看守,推开院门,里面隐着几十个护卫,都是秦瑞言和秦瑞恒身边的高手,院中有很浓的血腥气,不久前定是有过一场激烈地厮杀。 护卫首领过来引路,带着他们去往东边耳房,花青听到秦轻尘的声音,从里面开门。 “姐,请进。” 秦轻尘抬脚进去,对于花青的选择性无视,凤浥并不在意,还回了他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然后紧跟着秦轻尘进屋。 魏新志躺在床上,侧身朝里,似乎是睡着,一动不动。 “一个时辰前,有两伙人来劫他,全被睿王殿下的人处理了。他见营救无望,就开始闹,说他父亲是魏国公,姐姐是应王之母,身份尊贵,等他出去,定要将睿王殿下扒皮抽筋。后来,他越说越不像样,我就把他打晕扔到床上去了。” 秦轻尘冷笑一声,骂道:“蠢货。”示意花青将人拖起来,绑到椅子上。 凤浥搬好凳子,翘着二郎腿,等着看媳妇审人。 一盆冷水下去,魏新志大喊一声,“下雨了,还不给本官备伞。”然后,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注意到除了花青,屋内又多了一男一女。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秦轻尘,宁王之女。” “凤浥,天元帝师。” 魏新志愣在那儿,没什么反应。秦轻尘给个眼神,花青又浇了一盆冰水,冰水中大块的冰块砸在他脸上,横肉被刮出一道道红痕。 “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臭女人,怎么这么狠毒?”魏新志醒过神,张嘴就骂,试图用蛮力挣脱绳索的束缚。 秦轻尘拦住花青,谁知凤浥一道掌风扫过来,魏新志半边脸立刻肿的老高,牙也掉了好几颗。 “好好说话,不然就不用再开口了。” 凤浥的语气很冷,如寒池中的利刃,抵在魏新志心头,随时取他性命。魏新志被他一吓,顿时老实了。 秦轻尘发现魏新志就是个四肢发达、胸无点墨的莽夫,最会仗势欺人,欺软怕硬。这种性格,实在不适合留在京中,魏国公把他安排到容城,也是费了一番苦心,可惜他是个不争气的。容城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街市繁华,本是个安乐窝,却被他搞得乌七八糟,跟个鬼城似的。 “魏知府,我知道你是魏国公之子,魏妃的胞弟,身来尊贵,家世显贵。”秦轻尘抽出花青的佩剑,拿在手中把玩,“我虽有娘生,没娘养,但杀个你,还是够格的。你的父亲和姐姐不但不会怪罪,还会备上一份厚礼来我府上致谢的。” “你少诓我!” “我诓你,一个时辰之前,那两路人就是来杀你的,若不是睿王殿下护着,你还有命在这儿跟我大放厥词!简直可笑!” “你骗我!”魏新志情绪激动,连带着椅子一起站起来,被花青一掌拍坐下。 “这个九叶飞镖你当识得。”秦轻尘拿出一枚暗器,暗器上寒芒直闪,一看就是淬过剧毒。“容城之事,上达天听,陛下震怒,魏国公和魏妃为了家族的荣耀,弃卒保帅,是不会让你活着落入太子殿下之手的。” 秦轻尘手中的九叶飞镖与寻常的飞镖不同,由千年寒铁所造,呈银黑色。这种寒铁矿是九华山独有,且产量极低,是魏国公属地的私矿,除了魏家,旁人哪里会有。 看到她手中的九叶飞镖,魏新志这只肿胀的蛤蟆泄了气,瘫软在椅子上,嘴里嘟囔着:“他们怎么这么心狠,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你不想死,这一城的百姓就想死吗?他们何错之有,要白白赔上性命,你可知现在容城就跟人间炼狱一样,尸堆如山,腐味漫城。你可是他们的父母官,他们仰仗的衣食父母!” “是师爷,全是他让我做的,是他让我关城门的,是他让我与药商合作,抬高药价的。若是知道会死这么多人,我是决计不会听他话,我也不想的。”魏新志情绪失控,哭得眼泪鼻涕直流。 “花青,睿王可有拿住师爷?” 花青摇头,表示不知情。 “那个杀千刀的,早跑没影了,还拐走了我的四姨娘,若是让我寻着他,定打断他的狗腿。”魏新志跺着脚,边哭边骂。 “你可会画像,我要师爷的画像。” 魏新志摇头,擦着眼泪,说道:“我可以口述,你需找个画师来画。” “你说,我来画。”凤浥插话道。 魏新志显然很怕他,眼神都不敢往凤浥那个方向飘,拼命点着头。 凤浥画工极好,按照魏新志的口述,挥毫喷墨,一挥而就,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跃然纸上,随时要破纸而出。 “真像,就是他,陆无双。”魏新志盯着纸上的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来人,找画师临摹,然后张榜,全城通缉。” 护卫首领接过画,问道:“公主殿下,请问以谁的名义?烦请示下。” 秦轻尘看着凤浥,摸着下巴,思考着以谁的名义张榜合适?睿王此时不宜出头,不做考虑。 “太子殿下,还有几日可到?” “最快还需五日。” “那就以他的名义。”秦轻尘指着凤浥。 “这锅我来背倒也没什么,只是我这趟出门走得急,没带帝师印信。”凤浥扶着额头。 “让睿王快马加急报太子殿下知晓,然后以太子和帝师的名义张榜,用私印。”秦轻尘吩咐道。 面对秦轻尘伸出来的手,凤浥很是配合,从怀里掏出一方青玉私玺,轻轻放在她的手中。 “你就不怕我将你卖了?”秦轻尘邪魅一笑,问道。 “无妨,只要夫人数钱数的开心就好,为夫会自己想办法逃回来,让夫人多卖几次的。” 护卫首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拿着画像,双手接过帝师的私玺,逃出门去。 “魏大人,麻烦再回忆一下,我需要四姨娘的画像。” “公主殿下,您要那个贱人的画像作甚?”魏新志到底在官场混的,心知魏家指望不上,见秦轻尘与凤浥关系匪浅,想要攀附上她这棵大树,说话都恭敬起来。 “魏大人无需多问,我自有用处。”秦轻尘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凤浥在魏新志的配合下,画出四姨娘的画像,一副媚像,眼睛跟钩子似的,能勾人。 “花青,查下她和师爷的来历,他交由我来处理,你不用再看着了。” 花青带着画像,领命离去。 “帝师大人,我见那座荷花池中央的假山不错,魏大人这种雅致人,就该待在那种风景如画的地方。” “帝师夫人言之有理,为夫这就去办。”凤浥颔首,一副为秦轻尘马首是瞻的样子,隔空点了魏新志的睡穴。 “哥哥,我幼年许诺要嫁你,这话我认,但人要脸树要皮,你张口闭口夫人叫着,让我怎么见人。” “‘夫人’二字斩杀情敌事半功倍,尘儿太出众,我不得不防。”凤浥补充道:“你已及笄,我十里红妆业已备妥,不若让卓远回去一趟,替我将聘礼先行送去宁王府,将这名声坐实,也省的我日日担忧,你被人骗了去。” “放心,京城富贵人家都传我克父克母,天煞孤星,没人跟你抢。” “那些蠢人,净说些蠢话。我的轻尘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谁都比不上。只要你点头,我即刻让老头动身,前来天元提亲,以凤族最高礼节迎你入门,从此我们夫妇一体,逍遥天下。”凤浥握着她的手,眼中盛满真诚。 “再给我两年。”秦轻尘伸出两根手指。 凤浥摇头,掰回去一根,说道:“最多一年,不然我现在就将你抢回凤国,不让你再管这些烦心事。” 秦轻尘知道他的脾气,讨好道:“行,听你的,一年。” “以后我称你夫人,你不许有意见,对外就说你母亲做主,我和你定的娃娃亲。”凤浥的语气不容置疑,但凡秦轻尘动摇一点,他就打晕她,即刻回凤国。 自从她恢复记忆,他在她心中正名,凤浥收起以前的心翼翼,霸道起来,一言不合就要带她回凤国。秦轻尘自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她肚里那点九九,在他跟前都不够看的,压根没有用武之地,她被他吃的死死的。 “行,依你。”秦轻尘妥协,夫人就夫人吧!他以为她招桃花,殊不知他才是个祸害,十岁就能让天下少女沦陷,如今长成,不得更多人觊觎。早定下名分,省的祸害别人,徒惹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33章 搭救女医 凤浥带着魏新志离开,院中护卫解脱出来,跟着秦轻尘去往西城,容城医馆集中在此,故而染病的百姓大部分安置在这儿。西城是商业区,店铺林立,医馆地方有限,秦瑞言将街上几家大的酒肆茶楼租下来,用作收容所。 他是守信之人,每日晌午会有卫兵准时支付租金。有钱可赚,又能救人,何乐而不为?别家酒肆茶楼纷纷效仿,愿意半价收留病人,并免费帮忙煎药。 尽管酒肆茶馆愿意收纳病人,还是有病人无处安置,靠在街边墙角,廊下桥头等着命运的裁决。有抱着奄奄一息的幼子痛哭的,有拦着士兵不让带走亲人尸体的,有为了一碗药打的头破血流的,有诅咒上苍不公的,有痛骂朝廷冷血的,有生无可恋寻死的。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秦轻尘已看尽人间百态。 “贱人,竟敢逃跑,败了我家大少爷兴致,大少爷有令,打死送去赤云台祭天!” 西街南边,一群家丁模样的彪形大汉,正拿着棍棒追赶着一个女子,往秦轻尘的方向跑来。 “姑娘,救我!” 女子跑到秦轻尘身前,筋疲力竭倒在地上,头发被汗水打湿,沾在脸颊上,嘴唇毫无血色,显然被吓得不轻。看她的打扮,好像是女医,在这等关头,医师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竟会被人追杀? 秦轻尘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姑娘,我是济安堂的女医朱雨晴,医馆病人爆满,父亲无暇分身,派哥哥去薛府出诊,哥哥久久未归,我不放心,瞒着父亲,偷偷去寻,薛家大少爷见色起意,欲对我用强,我拼死抵抗,才逃出薛府,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和哥哥。” 秦轻尘应下她的请求,将人扶起,让她退后,由护卫保护。 薛府家丁冲过来,见一蒙着白纱的年轻女子救了朱雨晴,挥着手中的棍子,嚷道:“哪里来的丫头片子,薛少看上的人也敢救?” “秦轻尘。”秦轻尘抱手而立,自报家门,声音中透着冷冽。 “肖爷,秦是国姓,这位姑娘可能是位贵人,要不要回去禀告老爷,再做定夺。”一个长相斯文的中年人,向领头的大汉进言。 “林掌柜,安王爷当着你的面点火烧咱家药铺,你不但不抵抗,还乖乖将龙浅子尽数交出,老爷没治你的罪,不代表大少爷不追究。依我看,这就是个多管闲事的女娃娃,不若一并抢回去,给咱大少爷乐乐。” “肖爷,不可!”林掌柜急的冷汗直流,秦轻尘虽未露脸,但这清冷高贵的气质,绝不是凡家女能有的。她的护卫皆是一身劲装,额间的发箍绣有特殊云纹,他年少时曾在京城待过,这种特殊云纹是高门子弟护卫的标识。京城贵胄云集,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冲突,高门子弟的护卫额间会戴着特殊云纹的发箍,发箍跟官服一样,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是用来区分身份的属性的标志。 天元黑色为贵,秦轻尘护卫的发箍,正是黑色打底,上绣有金色云纹,这是皇族才有的规制。 肖虎将林掌柜扔到一旁,中年人没有武功,身体与石板街相碰,传来骨骼断裂的声响。林掌柜强忍着剧痛,努力说着什么,想要拦住那些冲上去的彪形大汉,可惜他微弱的声音,终是淹没在喊打喊杀声中。 “容城危难,当街强抢女医,其罪当诛,一个不留!” “是,公主。” 林掌柜听到公主二字后,说道:“善恶皆有报,该!”随后闭上眼睛,等着死亡的到来。 一阵刀刺入骨肉的声响过后,嘈杂的街道恢复安静。只一瞬间,几十个彪形大汉的尸体整齐的摞在一起,皆是一剑贯穿心脏。 “拖到火化尸体的地方,烧了。” 薛府养的这些恶奴平日里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百姓们敢怒不敢言,今日秦轻尘替他们出了一口怨气,不少百姓纷纷鼓掌,骂道:“杀的好,早就该杀了!” “多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朱雨晴给秦轻尘磕头。 秦轻尘扶起朱雨晴,并对她郑重一拜,“雨晴姑娘,我替容城百姓,谢姑娘全家。”奏报上说,容城爆发瘟疫,济安堂是第一个主动接受患者,替他们免费诊疗的医馆。 朱雨晴眼中含泪,不敢置信地看着秦轻尘。她是翱翔于九天的凤凰,而她是个见不得光的女医,她在谢她! “古有女医义妁,她医德高尚、医技精湛、救死扶伤为民除病,得到后人的敬仰和称道。世人不齿女医,那是他们无知,治病救人,不在男女,而在医术,雨晴姑娘何不效仿先贤,治病救人,流芳千古。” 朱雨晴出身医学世家,天生对草药敏感,自幼爱读医术,在医道上天分极高,将哥哥都比下去。可这个时代,女医地位低下,只有穷苦人家迫于生计,才会将女儿卖到医馆做学徒,朱父就这一个女儿,自然不舍得她干这一行,丢了身份,将来难许好人家。父亲不允,她就偷偷学,学了一身本领,无处可使。这次容城瘟疫爆发,医馆中人满为患,抢救晚了,命就丢了,父亲这才破例,让她帮忙。 秦轻尘的话犹如一簇火苗,点燃她心中的满腔热血。 “我真的可以吗?”朱雨晴满心期待地问道。 “那你觉得一个女子当街杀这么多人可以吗?”秦轻尘反问道,她与她说话,语气轻快,与刚刚的地狱修罗完全不同。 “可以。”朱雨晴看着那摞在一起的尸体,恨不得冲上去补上几刀。 “我可以,你为何不可以。” 隔着面纱,朱雨晴感觉到她的笑意,她的笑容似有魔力,让人充满力量。 “我也可以。” 朱雨晴心中的信仰被点燃,眼中光芒万丈,抬起手欲与秦轻尘击掌,想起她的身份,伸到半空的手又往回缩去。秦轻尘快速出掌,击上她缩回去的手。 “我派人先送你回去,病人需要你。你的哥哥,我去替你寻。”秦轻尘握着她的手,“我有一个姐妹,她跟你一样,酷爱医术,这是她的收藏,送你。” 秦轻尘赠给朱雨晴一本失传已久的医书,让人送她回济安堂。 “林掌柜,劳烦尊驾带个路,我要见薛老爷。” 林掌柜本以为难逃一死,可秦轻尘竟没杀他,还让他带路去见薛老爷,他睁开眼睛,阳光刺目,本能地闭眼。 “本宫向来明辨是非,赏罚分明,今日杀这些人,并不是因为他们对我不敬,而是他们作恶多端,实在该杀。并非本宫嗜血,而是容城动乱,需要恶人的血,来洗净这天怒人怨。逸阳先生,您乃当代大儒,文人楷模,最是怜悯苍生,我想您应该懂我的意思。” 林逸阳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 “荣华公主,不愧是宁王殿下之女,老朽愿意引荐。” “多谢。来人,给逸阳先生接骨,找副担架来。” 护卫抬着林逸阳在前面走着,穿过西街,绕过弄堂,七绕八绕,一行人在一座庭院门前停下来。 庭院门前种着好大一片美人蕉,长得非常艳丽,红色的鲜艳似火,黄色的娇俏可人。护卫上前敲门,不久,传来门栓移动的声音,门由内而开,一个头戴沾巾的少年站在门前,打量着众人,少年十一二岁的模样,生的清秀,眉眼间灵气浮动,是个好苗子。 “子墨,烦请通报老爷,有贵客来访。” 少年见林逸阳身上缠着绷带,躺在担架之上,忙上前问道:“先生,这是何故?” “一点儿皮外伤,并无大碍,子墨快去。” 少年听话,跑进院子,很快就有拐杖触地的声音传来,子墨扶着薛老爷出来。 “荣华公主芳驾驾临,寒舍蓬荜生辉。” “薛老太师,不必多礼。”秦轻尘虚扶一把,免了他的跪礼。可老人家放下拐杖,坚持给她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您与我父有半师之谊,这一跪轻尘受不得。”秦轻尘躬身还礼。 薛老太师起身后,抹着老泪,转身请秦轻尘进去。除了抬林逸阳的人,别的人全都留在院外。 两名护卫将林逸阳安置在软塌上,关上正厅的门,守在门外。 “公主殿下,您父亲酷爱下棋,闲暇时常来与老朽对弈,探讨人生。他如春日旭阳,却被埋在冬日大雪之中,不复再见!如今他的骨血来访,同样的棋盘,老朽想与您对弈一局,不知您可愿赏脸。” “轻尘恭敬不如从命,太师请。” 秦轻尘跪坐在太师对面,太师执黑子,她执白子。 一盘棋没有下很久,不出意外,秦轻尘赢了。 “公主殿下,您的棋艺已胜过汝父,他没有做到的,也许您可以做到。”薛老太师看着棋盘上的棋子,黑子步步心,步步算计,却被白子轻描淡写间堵住所有出路,唯有举手投降。 秦轻尘莞尔一笑,说道:“其实黑子并未走入绝境,老太师何必自怨自艾。” “哦!”薛老太师摸着花白的胡须,说道:“还请公主殿下解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34章 生死之局 秦轻尘接过薛老太师递过来的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一条暗龙被她接通,陷入死局的黑子,重新活过来。 “有舍才有得,这颗棋子落下,这一片必死,但这一条暗龙会是新的生机,有了它,死而复生将成为可能。”秦轻尘指着落下的棋子解释道。 “公主聪慧,老朽受益匪浅。”薛老太师将子墨招到跟前,对他说:“孩子,这是荣华公主,今后你就跟着她。” “爷爷,我舍不得您。”子墨红了眼眶,低着头轻声说道。 “子墨,你乖巧伶俐,机敏坚韧,应当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我未将你的名字写入族谱,并不是爷爷世俗,嫌弃你生母出身卑微,而是薛家早已烂透,配不上你的凌云之志。”薛老太师费了些力,才够到子墨的头顶。 “爷爷,我不怨您,母亲也不恨您,她临走时说您是世上最好的父亲,让我代替她和父亲好好孝敬您。” “她该恨我的,终究是薛家负了她。罢了,欠她的公道我会还给她的。” 薛老太师似乎不太愿意忆起那段往事,拄着拐杖将子墨带到林逸阳跟前,“林先生,当年机缘巧合救下你,本想让你过些安生日子,谁曾想薛家那些不孝子日日惹祸,连累了你。子墨与他们不同,希望你能关照一二,若你不愿,我也不强求。” “老爷,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子墨少爷的。”林逸阳应下这份差事。 秦轻尘等他们话别完,带着子墨和林逸阳离开,门前的老人慢慢隐入美人蕉中。 日头落下,气温下降,子墨穿的单薄,秦轻尘让人把他和林逸阳先送回府衙。她去了天甲军驻地,齐参将尚未回来,孙参将正在整理资料。统计今日的死亡人数、新增染病人数和治愈人数。昏暗的烛光下,年轻人手握狼毫,仔细核着数字,每一笔都透着凝重。 天甲军内部有专门的晋升途径,不靠背景,全靠实力,一年一次考核,除了武试,还有必要的文试,考核内容甚广,选出来的人才,往往文武兼备。容城外驻军的五名参将,都是一年一年考核胜出的佼佼者,林墨怀本就是个鬼才,能被他相中,自是有本事的。 秦轻尘翻着孙参将做的统计表,分类合适,数据详尽,可以作为调整救灾策略的参考。容城知府知法犯法,不顾后果,大发国难财,师爷跑路,偌大的府衙,竟找不到个明白人。面对一盘散沙,秦瑞言累的快吐血,才稳住局面,待她调来五千天甲军相助,他才勉强喘口气,局面依旧不算明朗,就知道死了好多,病了一堆,也没个准头。 “这个好!”秦轻尘伸出大拇指,盛赞孙参将,“孙参将,你可是帮了大忙。” 孙参将父亲是账房先生,他自幼耳濡目染,对数字敏感。平日里就喜欢分析粮草、军械用度,这次救灾本能的记着账,没想到会被秦轻尘好一顿夸,遂红了脸。 “对了,你这儿可有多余的帐篷?”秦轻尘想起此行的目的。 “灾情严重,为了提高效率,咱们的五千人分批日夜轮值,带来的帐篷有富余。” “街上还有百姓露宿街头,你派人将富余的帐篷送去,先紧着老人和孩子,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秦轻尘将统计数据折好,放入怀里,说道:“这个多谢了!” 她说完就掀开帐篷的门帘,跑着融入夜色中。匆忙中撞入一人怀中,抬头一看,正是凤浥。 “夫人,送你个礼物。” “嗯?”秦轻尘累得眼冒金星,这家伙丰神俊朗,一身清辉,还有心情送礼物,她也是服气的。 “睿王殿下和轻尘公主已将府衙后院收拾妥当,请大家前去入住。”凤浥站在西街中央,朗声喊道,他用了内力,声音清澈明朗,传遍每个角落。 原本安静的街道,喧闹起来,有离他们近的,心问道:“公子,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凤浥倒是亲民。 “这位公子气质高华,没必要捉弄我们这些可怜人,咱们不如去府衙看看情况再说。” 人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搀扶着往府衙走去。只见府衙门大开,有人站在门前引路,安排百姓入住。 “这些人眼生的狠,你从哪儿调来的。”秦轻尘有些奇怪,秦瑞言和秦瑞恒身边除了必要的安保,人手全派出去了,她和凤浥都是光杆司令,这一下午的时间,他从哪儿找来这么多仆从? “我按照夫人的吩咐,把魏新志转移到荷花池中的假山里,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我就逛了逛魏新志的后院,发现有好多空房子,反正都是民脂民膏,不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逛完知府后院,我又去逛了逛牢房,发现魏新志不光房子多,仆从更多,于是就跟他们谈了会心,这些人可比魏新志会做人,全都信誓旦旦,说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让我给他们机会。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心软的狠,就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来府衙照顾病人。夫人觉着如何?” “佩服!”秦轻尘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夫人,我还有个礼物?” “还有?” “恩,要不要看” 秦轻尘狐疑地看着他,不知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夫人有事儿要忙?” “我要去一趟济安堂。” “礼物给你,吃完去济安堂。”凤浥从袖中拿出锦帕,心打开,里面是个油纸包,“这是蝴蝶糕,我多包了几层油纸,还是温的,趁热吃些。” 秦轻尘鼻头一酸,低着头不敢看他,将蝴蝶糕掰成两半,分了一半给他,闷声咬着蝴蝶糕,不知为何,这甜腻的点心,竟尝出苦涩的味道。 凤浥默默嚼着蝴蝶糕,走在外围,将她与赶往府衙的人流隔开,给她一个舒适的空间。 自从她忘了他,他只能远远望着她,看着她与花颜打闹,与花青瞪眼,与凤嬷嬷撒娇,而他除了与清风相伴,只能对着明月诉说衷肠。如今苦尽甘来,终于可以与她并肩前行,一同看繁花似锦,一同面对惊涛骇浪,也算是圆满。 “给你,我饱了。”秦轻尘留了一半塞到凤浥手里,向前面跑去。 凤浥无奈,不知为何,秦轻尘认为他是男子,就应该吃的多,自就喜欢将好吃的多留些给他。 “丫头,你慢点。”凤浥追上去。 穿过人潮,远远看见秦轻尘站在济安堂门前不动弹。 凤浥牵着她的手,进了济安堂。里面的哭声停下来,众人抬眸望着他们,有哀怨,有希冀、有好奇。 朱雨晴跪抱着一个白衣软袍的男子痛哭,男子一身血污,脸上青紫交加,嘴唇肿的好高,不断有污血从嘴角流出。看情形,这是朱雨晴的哥哥,在薛家遭到毒打,成了这副模样。朱大娘趴在儿子身上哭得几近晕厥,朱大夫痛苦地呢喃:“儿啊!是我害了你,该是我去死的,你这是替我遭的难。苍天负我,苍天负我!” 老者的苍天负我如一把利刃扎在秦轻尘心坎,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送朱雨城回来的护卫,跪在地上,回禀道:“启禀公主殿下,帝师大人,我们在薛府的邢堂找到朱公子的,他被人打成这样,扔在一堆白骨之中。”护卫不忍回忆当时的场景,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好个薛府,竟敢私设邢堂,荼毒百姓,于国法有背,于天理难容。来人,持我令牌,封了薛府,所有人圈禁在府,等我奏请陛下,另行发落。” 秦轻尘将天元帝赐的金牌交于护卫首领,护卫领命而去。 济安堂内,除了朱家人,还安置着一屋子的病人,秦轻尘的做法,无疑是一剂安定药,让多少寒了心的百姓重新看到希望。 凤浥接过朱雨城,将他平躺在软塌上,仔细检查一后,说道:“还有救。” 朱大夫抬起头,不太相信凤浥的话,“他内部脏器多处受损,怎么可能有救?” “人家可是天元帝师,他说城儿有救定是有救,你个老匹夫学医不精,害我哭死。”朱大娘第一个反应过来,将朱大夫推出去老远,拉着凤浥的衣摆,哭道:“公子,求你救我儿子,来生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您。” 朱雨晴抹着眼泪,看着秦轻尘,“公主。”这孩子哭得太狠,皱着脸看着秦轻尘。 秦轻尘蹲在凤浥身旁,看能不能打个下手,凤浥不喜生人靠近,今日这情形,也算是破例。 “尘儿,你母亲留给你的银锁可还在?” “在。” “银锁里有颗还魂丹,你取出来。”凤浥一边跟秦轻尘说话,一边在朱雨城几处穴位一按,原本没了气息的人,突然叫唤一声,又晕过去。 秦轻尘摸出手腕上的银锁,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红绳弄断,取出银锁,放在掌心。银锁在烛光的映衬下,发着淡淡地银色光芒。 “还魂丹只有一颗,你身体不好,留着可以防不时之需,你确定要给朱公子?”凤浥看着她,声问道。 朱大夫一把握住秦轻尘的手,“这里面真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还魂丹?相传还魂丹乃凤族圣药,数量极为稀少,万金难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35章 定亲之礼 秦轻尘将银锁交给朱大夫。凤浥并不意外,在救人与保命之间,她选择了救人。 朱大夫接过银锁,仔细研究后,说道:“雨晴,为父年老,看不出这银锁有丝毫缝隙,你来看看,怎么打开?” 朱雨晴凑到父亲跟前,睁大红肿的眼睛,找寻开锁的方法。这银锁仿若一次锻造成型,没有丝毫缝隙可寻,若是用重锤将其敲开,又恐毁了其中的药丸,况且这是宁王妃的遗物,定是不能损坏的。 朱大娘在一旁,急的汗直流,好不容易出现生机,偏偏这银锁又打不开。 凤浥在替朱雨城行针,汗一阵儿一阵儿往外冒,顺着脸颊往下流,奶白的皮肤波光潋滟。秦轻尘在一旁打下手,不时用汗巾给他擦汗。 “公主殿下,银锁打不开。”朱雨晴声说道,将银锁还给秦轻尘,满满的丧气。 秦轻尘放下汗巾,拿回银锁,一顿捯饬,也没法打开。她虽自将其戴在手腕上,但真没研究过,只当是母亲的一番好意,希望她能平安长大。若不是凤浥说这里面有颗还魂丹,这辈子她都不会知晓这个秘密。 “哥哥,我也打不开?”秦轻尘每次有事求凤浥,就会本能地伏低做,乖乖叫他哥哥。 凤浥没有急着回答,耐心地行完针,并吩咐朱大娘取热水给朱雨城擦身。 秦轻尘替他擦拭完汗珠,将银锁捧在掌心,讨好地看着他。 凤浥被她哈巴狗似的样子逗乐,有手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嗔怪道:“人精。” 秦轻尘配合着点头,凤浥最是吃这一套,每次都有求必应,叫上天捞月亮绝不下海捉鱼。 “这个锁本是我的长命锁,锁里的还魂丹乃我祖父所留,由工匠世家墨家封存在此锁中,赠于他的长孙。我自幼皮实的狠,而你则多灾多难,母亲与宁王妃定亲交换信物时,考虑到这些,将此锁转赠于你,希望你长命富贵,平安喜乐。”凤浥腾出手,摸着她的脑袋,说道:“不许哭,不然你婆婆会打我的。” 秦轻尘生生将眼泪憋回去,红着眼眶,心中五味杂陈,她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牵肠挂肚。 原来银锁还有这等典故,帝师大人和轻尘公主不但自幼定有婚约,而且有一颗救命仙丹作为信物。这对璧人之间有种莫名的气场,旁人无法靠近,他们恰似掉落人间的精灵,来拯救凡人于水火之中。 凤浥将银锁放于掌心,在银锁的花纹上前绕几圈,后绕几圈,花纹竟动起来,最后定型成一朵绽放的银色凤颜花。他拉着秦轻尘的手在凤颜花的花蕊上轻轻一按,咔哒一声脆响,里面有机关动作的声音,凤颜花的花蕊颜色渐渐变淡,显出一个孔隙。 拉过她的手,他将银锁扣过来,一粒湖蓝色的药丸掉在她的掌心。药丸颜色温润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众人倒吸一口气。 秦轻尘亲自给朱雨城服下,喂了他几口水,少年灰白的脸慢慢红润起来,呼吸渐渐平稳。凤浥左手牵着秦轻尘,右手替朱雨城把脉,说道:“朱大夫,令郎已无大碍,这里有一瓶梓续膏,每日替他擦拭断骨之处,断骨可恢复原样,不会留有后遗症。” “谢轻尘公主和帝师大人的再造之恩,老朽全家感激不尽。”朱大人热泪盈眶,与朱雨晴和朱大娘一道跪地叩谢二人。 “朱大夫,这是您该得的福报。”秦轻尘与凤浥扶起朱家人,扫了一圈屋内的病人,说道:“大家不幸造此大难,未能及时救大家于水火,朝廷有愧,我与睿王殿下一定想办法,让大家有药喝,有家可归,该惩治的恶人,定严惩不贷。” 凤浥补充道:“公主乃凤浥未婚妻,她之诺言,凤某必践。” “公主殿下福安,帝师大人金安!” 秦轻尘和凤浥走了这一趟,不但救了人,还稳了民心,也算是收获颇丰。秦轻尘累的灌了铅的双腿,竟轻快起来。 “凤浥,其实百姓多可爱啊!你只要真心待他们,他们必回你十倍诚心。可惜宝座上的人吝啬的狠,一点真心都舍不得付出。” “正是因为容易得到,往往不被珍惜。何况那些人大都没了心,又怎么付出真心。”凤浥蹲下,“上来,我背你。” 秦轻尘如儿时一样,乖乖爬上他的背,搂住他的脖子,自从她失忆,他们再也没有这样亲昵过了。 “凤浥,你说的政清人和,君臣和睦,百姓安康,那样的国度真的有吗?” “当然,我的凤国就是这样的,不若你现在就跟我回去看看。”凤浥诱拐道。 “我才不去凤国,总有一日,我的天元会跟凤国一样,朗朗乾坤,锦绣山河。” “好,夫人有此志向,为夫当然要妇唱夫随。” 秦轻尘敲了一下凤浥的脑袋,说道:“堂堂七尺男儿,天天跟在一个女娃娃身后转,也不怕你的凤国被人抢了。” “我还巴不得有人抢呢?我那父皇努力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个响。” 隐在一旁的卓然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说道:“主子,主子为了有个弟弟或者妹妹,没少给陛下出损招。您误会他了,他日日想着把凤主的差事交出去,好与你耳鬓厮磨,白头到老。” 秦轻尘翻了个白眼,嗔怪道:“我可不嫁软骨头。” 凤浥瞪了卓然一眼,卓然感觉到危险,先一步跑没影。 “夫人,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家老头立刻退位,咱们立刻大婚,我定会爱民如子,不做软骨头。” “毛病。” “你若喜欢,我就抢了天元,你做女帝,我坐男后也成,但是你不能纳妃,我怕控制不住,天天血洗后宫,你也知道,我这脾气真算不上好。” “疯子。” “夫人总结得精辟,为夫受教。” 秦轻尘太阳穴突突跳着,脑壳儿疼起来,连带着天上的星星都在晃悠。 隐在廊下的卓然,拉着卓远的胳膊,说道:“主子怎么可以这么无耻,主子真可怜,这辈子甭想逃出主子的五指山了?” “主子若是逃出主子的五指山,你肯定会被抽筋扒皮的。” “为何是我?” “主人功力深厚,千里之外的风吹草动,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你的话他定是一字不落全听了,他可是最记仇的。还记得时候,你拐骗主子上街吃糖人,把人弄丢了,被罚去无人谷三年。” “我那时可是好心,凤嬷嬷买的糖人,全被秦瑞言那混子吃了,主子哭得嗓子都哑了,我得寸步不离跟着主子,才想着带她一起去买的。”卓然控诉道。 “还不是你蠢,主子要吃糖人,你不会发个信号,叫人送过去,没脑子就是没脑子,不要找借口。” “我被罚去无人谷,白白便宜了卓峰那子,抢了我的位置,陪主子长大。” 突然被点名的卓峰捂着口鼻,轻咳一声,说道:“卓然前辈,承让!” “死子,看老子不打死你。”卓然说着就要动手,卓峰也不是吃素的,摆开架势,准备迎战。 卓远说道:“书史内斗,怎么罚来者?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刚展开拳脚的两人,动作停滞,身体僵硬,皮笑肉不笑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去。 秦轻尘一路与凤浥斗着嘴,自是不知道后面这一段,到了府衙,她要下来,凤浥不允,念在这位大爷今日帮了大忙,她也就遂了他的意。 秦瑞恒与秦瑞言昏睡一日,双双醒过来,听了护卫汇报,得知这两人的丰功伟绩,正要出门去寻,碰到凤浥背着秦轻尘大摇大摆的进来。 秦瑞言有些意外,倒是没有发作,秦瑞恒不一样,当场炸毛,冲过去要抢秦轻尘,凤浥稍微转个身,避开秦瑞恒的魔爪,秦轻尘被抓现行,没脸见人,趴在凤浥背上装死。 “大舅哥,易怒伤身。”凤浥气死人不偿命的嘴,每个字都跟刀子一样扎在秦瑞恒心口上。 “哦,不,睿王殿下是大舅哥,您是舅哥!” 凤浥的重音落在那个字上,气得秦瑞言七窍都在冒烟。 “你管我大还是,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把人放下来。” “我记得某人曾在我家大放厥词,说要抢了我给尘儿当夫婿的,这才几天,怎么就改口了。”凤浥挑眉,垂下的眼睑难掩笑意。 “我那时是瞎了,现在我改主意了。” “现在改主意晚了,尘儿把我母亲送于她的定亲礼,给人吃了,这婚事就算你想退,也退不了。” 秦轻尘心叹,完了!用手偷偷掐着他的腰,使劲一拧。可凤浥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逗秦瑞恒。 护卫跑过去,跟秦瑞恒一顿耳语,秦瑞恒哆嗦着手说道:“凤浥,你无耻!” “不无耻,怎么娶上媳妇。二位好像都比凤某年长,至今打着光棍,莫非是不够无耻。” “你!”秦瑞恒气得不行,又说不过凤浥。 “帝师大人,外面寒凉,不若先送轻尘妹妹回去休息,她乃天元公主,婚事还需陛下做主,我们没必要在这儿争个长短,就算陛下同意,还得轻尘妹妹点头才行。事关吾妹清誉,还请帝师将人给我。” 秦瑞言来到凤浥面前,伸开双手要人。他人生的端方,态度和气,且说的在理,凤浥不得不将秦轻尘交于他,由他抱着进了内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36章 酒后失态 漪兰殿 “陛下,前面就是漪兰殿,您是去看望兰贵人,还是回承乾殿,魏妃娘娘还在那儿跪着呢!”姜公公温声说道。 “去漪兰殿,告诉魏妃,她跪得不嫌累,朕看着心累,若是真心悔过,就让他儿子配合户部,好好筹备龙浅子,别学他舅舅,光知道享乐,不顾百姓死活。”天元帝骂完,还不解恨,踹开挡道的宫人,独自走在前面,宫人们怕被皇帝余威所伤,远远跟在后面。 “陛下驾临,兰贵妃接驾。”姜公公于宫门前喊道。 漪兰殿的宫女跑着过来开门,迎接圣驾。 天元帝扫了一圈,不见兰贵妃,问道:“贵妃人呢?” 贵妃身边的李嬷嬷回道:“启禀陛下,娘娘在佛堂替睿王殿下祈福。” “佛堂阴冷,她身子骨弱,最受不得寒气,你们都怎么当差的,不知道劝着点,这么晚让她一个人在佛堂待着。”天元帝几脚将漪兰殿的宫人踹得四仰八叉,怒气冲冲去了佛堂。 打开佛堂门,里面一阵潮气铺面而来,还真被他猜中,那些宫人仗着她脾气好,什么都不计较,就知道偷懒,连暖炉也没准备。虽然穿着厚衣,但气色着实差。 “兰儿,你这是何苦?” “陛下,请恕臣妾准备不周,无颜面见圣颜。”兰贵妃以袖遮面,不让天元帝看见她的憔悴。 天元帝心口一软,拉开她遮面的手,说道:“兰儿,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臣妾惶恐。”兰贵妃跪地磕头,娇弱的声音中透着欣喜。 “这儿没有外人,兰儿快起来。”天元帝心搀扶起兰贵妃,两人一起慢慢走回寝殿。 “瑞言在容城一切安好,就是忙了些,轻尘和帝师都去帮他了,你不要过分担忧,再说有瑞恒那个魔王在,他吃不了亏。”天元帝将她冰冷的手捂在掌心。 “那就好,那孩子心实,我怕他得罪人,遭人报复,吃些暗亏。”兰贵妃脸上的担忧并没有减少,眼睛一直望着宫墙外。 “他那么大个人,做事会有分寸的,你尽瞎操心。”天元帝突然拖住兰贵妃,“心台阶,你看你,成天担心那兔崽子,魂儿都不在身上。” “臣妾知错。”兰贵妃柔柔地认错。 天元帝无奈,说道:“你总是这样,朕要拿你怎么办?” “陛下。”兰贵妃眼眸中一片水雾,看的天元帝都痴了。 “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人照应着点,总行了吧!” 兰贵妃垂眸,点点头,柔弱无骨的身子往天元帝怀里靠了靠。 姜公公抬头望天,幽蓝的夜空清朗澄净,无风的夜,静谧安详,心说明儿定是个好天。 秦瑞言安顿好秦轻尘,令人守着门,来到院中。秦瑞恒火气未消,正与凤浥大眼瞪着眼,暗中较着劲。 “帝师大人,可否赏脸,一起用杯水酒?”秦瑞言说道。 秦瑞恒没动,凤浥也没动,二人似没有听到秦瑞言的话,站在院中比谁定力好。 “秦瑞恒!” 秦瑞恒知道秦瑞言要怒,收起脾气,走过去搭在凤浥肩上,“帝师大人,一起哈。”说完拽着凤浥往前厅走去。 秦瑞言无语,前一刻还喊打喊杀,转身就能勾肩搭背,哪来的冤家。 下人早就备好酒菜,等着三人入席。 “请。”秦瑞言请凤浥入席,秦瑞恒把人往凳子上一按,然后在旁边坐下。 “来人,上酒。” 下人看着秦瑞言,桌上明明放着温好的清酒,安王爷又要的哪门子酒。 “不要看睿王,去酒窖搬,魏新志那家伙做官不地道,享乐倒是一把好手,酒窖里藏着不少好酒,先搬十坛来。”秦瑞恒吼道。 “舅哥要喝,凤某自是舍命陪君子。” 秦瑞言看着两人,今日要是不倒下一个,怕是不能善了,对下人点点头。 仆从领命,跑着去酒窖拿酒。 秦轻尘躺在床上装睡,半晌没听到动静,从床上坐起来,声唤道:“花青,你在吗?” 书案上方窗户突然打开,一阵冷风窜入,很快又合上,花青出现在桌前。 “外边什么情况?”秦轻尘了解秦瑞恒,昨日凤浥那般捉弄于他,今日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安王爷请帝师大人在前厅喝酒,睿王殿下作陪。” “喝酒?没打起来。”秦轻尘一脸不信。 “想必是安王殿下自知打不过帝师,所以曲线救国,拼酒量。” “睿王没拦着?” “姐,睿王殿下向来顾大局,您不必过于忧心。”花青劝道,“您自个儿还没用晚膳呢?” 秦轻尘摸着肚子,空空如也,那点蝴蝶糕早消化完了。 “花青,你有带吃的来吗?我是不能传晚膳的,若是秦瑞恒知道我装睡,他今日在凤浥那儿吃的瘪,明日一定会算到我头上,我还是躲着点好。” 花青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点心,说道:“姐,都是您爱吃的。” 怕惊扰守在门外的人,秦轻尘不敢点灯,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夜明珠,放在灯架上,夜明珠光线柔和,刚好照亮桌案这一方天地。 她招手让花青一块儿来吃,花青搬个凳子,坐在她对面,一起拆油皮纸,两人跟儿时躲着凤嬷嬷吃食一样,你一块我一块,分着吃。此情此景,秦轻尘想起花颜,这丫头也不知道到哪儿了? “花颜到哪儿了?”秦轻尘声问道。 “早上收到她的传信,说这两日就到了。” “有凤嬷嬷在,她倒不至于整出什么幺蛾子,可能是我多心了。”提起花颜,不知为何,秦轻尘心里有些慌乱。 用完点心,秦轻尘就着夜明珠的光,看着孙参将整理的瘟疫病亡资料,这些冰冷的数字,承载着无数家庭的家破人亡,又有多少孩子跟她一样,因这场瘟疫,成了孤儿,独自飘零在人世间。她是幸运的,有人爱,有人护,有人疼,可那些孩子,又去哪里寻求庇护? 天凉,心更冷。 院中,仆从们不知道跑了多少个来回酒窖,地上空酒坛越聚越多,滚得到处都是。 秦瑞恒舌头打结,手重重锤在石桌上,带着哭腔质问道:“我跟瑞言守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凭什么便宜你?” 凤浥暗地里护着秦轻尘长大,而他们才是明面里陪着她长大的人,听到秦瑞恒这声质问,凤浥心中一苦。 “凭我爱了她十五年,凭我能护她周全,凭我对她无所图。” 秦瑞恒对上凤浥的眼,他的眼中有燃着的火焰,承载着这个男人的执着和承诺。 “恒,别闹了,他就是那个这些年一直为轻尘续命的神医。”秦瑞言拉起秦瑞恒流血的手。 秦瑞恒酒喝的太多,反应慢了些,好久才回过神,突然笑起来,“原来你就是那个糟老头啊!”挣脱开秦瑞言的钳制,扑到凤浥身上,又哭又闹,撒起酒疯。 言欢捂住眼睛,没眼看他家主子当众丢人现眼。言笑在一旁使劲憋笑,幸亏当年老王爷把他送给秦瑞言,不然跟着这不靠谱的王爷,他铁定少活好些年。言欢比他还,却早生华发,都是被他主子逼的。 秦瑞言冲上去拖了几次,都被秦瑞恒甩开,凤浥也没生气,由着他哭由着他闹,三个人在庭院里绕着圈跑。 “卓远。”凤浥突然大喊一声,一阵幻影飘过,他人站在三丈开外,捂着鼻子。 卓远听到凤浥叫唤,捧着一个大花瓶出现在秦瑞恒面前,正好接住他的呕吐物。卓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里捧着一大碗醒酒汤,汤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准备的。 秦瑞言拍着秦瑞恒的后背,数落道:“我请帝师喝酒,本想把事情说开,解除误会,你倒好,跟人拼酒,你拼的过吗?” 秦瑞恒光顾着吐,哪儿听得清他在说什么,总觉得有蚊子在耳边叨叨个不停,实在是烦,反手就要去打秦瑞言。言笑和言欢以为秦瑞恒喝酒喝晕了,连秦瑞言都打,忙跑过去,一人一边按住他的手。 言欢苦着脸劝道:“王爷,属下知道您酒多了,难受的狠,但你不能打睿王殿下啊!” 不是言欢向着秦瑞言,这是有典故的。当秦瑞恒还是个毛头子的时候,偷喝了夜郎国进贡的一种烈酒,那酒味美,入口甘甜,让饮者欲罢不能,但此酒能让人暂时失去心智,陷入幻境。秦瑞恒从未尝过如此佳酿,一次喝掉半壶,酒劲上来,他不知道在幻境里看到什么,一个劲哭,哭完就要拔刀自残。 言欢冲过去抢刀,刀没抢到,人却被他甩到酒窖门上,动弹不得。若不是秦瑞言恰巧路过酒窖,听到声响,抢下他的刀,后果不堪设想。 秦瑞言把他的刀扔到远处,他就用手抓脸,下手别提有多狠,一抓一个血印,血往外汩汩直冒。秦瑞言那时个头还没他大,加上他喝过酒,狂性大发,秦瑞言根本就钳制不住他。只能死死抱住他,让他把怒气出在他身上,不再自残。 第二日,秦瑞恒醒酒,发现秦瑞言浑身是伤,昏迷的状态下还死死抱着他。他自幼粘着秦瑞言,与他很是亲厚,实在无法相信亲手伤了他的事实,一个人闷在房里,几日不吃不喝。 安老王爷视这个儿子如眼珠子般金贵,哪舍得他遭这份罪,言欢和言笑受到牵连,各自被重打六十大板,皮开肉绽,半年下不来床。夜郎国也因为进献这等邪酒,险些害了皇子性命,国君被重重斥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37章 太师请罪 凤浥掐着时间给了秦瑞恒一记手刀,“卓峰,灌醒酒汤。”说完脚没沾地,飘走了。 混乱不堪的混乱的场面安静下来,卓远提走花瓶去找地儿处理秦瑞恒的呕吐物,临走时给卓峰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卓峰颤颤巍巍将碗塞到言笑手里,说道:“兄弟,靠你了。” 看着卓峰逃命的身影,言笑嗅了嗅鼻子,这药怎么有股怪味,帝师与秦瑞恒见面必打,这醒酒汤莫非被动了手脚? “言欢,还是你来吧!我往返京城报信,手和腿还没好利索,万一手控制不住,呛着你家王爷。”言笑将醒酒汤递给言欢。 “给我。”秦瑞言一把抢过言欢手中的醒酒汤,对着秦瑞恒的嘴一顿猛灌,灌完后碗一摔,将人扔给言欢,说道:“送回去安置。” 言欢不敢看秦瑞言黑的跟炭一样的脸,抱着自家主子遁了。 次日清晨,天尚未大亮,府衙里的廊灯还亮着,秦瑞恒就被拍门声弄醒,捂着头坐起来,听到隔壁开门声,应该是秦瑞言出门去了。 “言欢,什么情况?还让不让人睡觉。”秦瑞恒宿醉未醒,脑袋里嗡嗡作响,感觉有几百只蚊虫在里面摔跤。 “王爷,好像是薛府的事,睿王殿下已前去处理。” 薛老太师德高望重,桃李天下,曾辅助三代帝王坐稳江山,在天元有着特殊的地位,告老回乡后本可以安度晚年,却被不孝子孙所累,昨日连府门都被秦轻尘封了。据说他儿子早殇,儿媳善妒,后院弄得一团糟,孙子又不成才,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老太师挣的名声全毁在他们手里,好好的清流人家就这样被他们作贱得不成样子。 秦瑞恒想想不放心,准备起床去看看,奈何头重脚轻,又摔回床上去了。 “言欢,去叫帝师,那神棍主意多,皮厚肉糙,经得住打。”秦瑞恒咬牙切齿地吩咐。 言欢隔着门,都能听到自家主子咬碎银牙的声响,回道:“我这就去。” “回来,动静点,别打扰轻尘,她身子骨不好,让她歇着。” 言欢按照秦瑞恒的吩咐,径直去找凤浥,却扑了个空,说是帝师早就去了。言欢一听,心想事儿大了,忙跑向府衙门口,探个究竟。 府衙正门 薛老太师手捧血书跪于门庭正中,薛家儿媳甄氏和薛家长孙薛庭伟手脚被缚,瘫软在一旁。在他们身后,停放着三口棺木,棺木的黑漆尚未干透,粘着几片晨风卷起的落叶,远远望去,像三只长着獠牙的怪兽,随时准备扑过来,将面前的人撕裂,吞之入腹。 太阳躲在云层里,久久不肯出来,冷风吹得人直颤。 子墨一夜未眠,听到动静,悄悄起身,尾随秦瑞言出来,看到这副场景。顾不上其它,想要冲出来,却被花青点上穴道,拖回门后,对上秦轻尘清冷的眼眸。 “你让我出去,我不准他死,不准!”少年眼中满是不甘,黝黑的眼珠染上腥红,像只发狂的兽。 “你若不想你爷爷白死,就别闹。”秦轻尘使个眼色,花青将人带到院角的老槐树下,这儿即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又够偏僻,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薛老太师见秦瑞言与凤浥出来,双手托举着血书,朗声道:“殿下,老臣有罪。老臣治家无道,后院妇人善妒,打杀婢女,草芥人命,此乃罪一。老臣教子无方,臣子早逝,臣孙薛庭伟仗势欺人,纵容恶奴强抢民女,私设刑堂毒打百姓,冤死者众多;近日容城瘟疫爆发,他与魏知府勾结,哄抬药价,大发国难财,间接害死百姓无数;他受人挑唆,撺掇平民造反,火烧军营,扰乱军心。不孝子孙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不死对不起冤死的亡魂,不死对不起先祖的赤血忠魂,不死对不起天地道义,老臣自请,以薛氏满门鲜血,祭奠容城受难的冤魂,还世间公道,天地忠义!” 耄耋之年的老人,头发早已花白,穿着单薄的白衣,似沙漠里的白杨,笔直地跪于府衙门前,痛陈子孙的罪行,将一生的骄傲亲手踩入泥土,迎接万世的讥讽痛骂。 薛庭伟听后,脸上一片菜色,向一旁的甄氏哭诉:“娘,您求求爷爷,我会改的,我不想死。” 甄氏本想说什么,突然口吐黑血,像一旁栽去,临闭眼前,接住同样倒下的薛庭伟,说道:“儿啊!是我害了你。” 薛老太师转身朝南方磕了一个响头,说道:“陛下,您可以安心了。”放下血书,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刺中胸膛,鲜血滴落在地,染红脚下的青石。 太阳突然冲破乌云,霎时霞光满天,照在府衙前每个人身上,不知谁喊了一声:“天亮了!” “死了!” “恶人死了!” 百姓们拍手称快,竞相奔走相告,死气沉沉的容城恢复了些许活力。 西街南边的天格外红,很快有人来报薛府着火了。秦瑞言派人前去救火,可是薛府的房屋全都泼过油,烧的特别旺,压根就没法救。薛老太师没有食言,薛氏满门以最惨烈的方式,实现了自我救赎。 秦瑞言是离薛老太师最近的人,听清了他最后的呢喃,“殿下,对不起,老臣终是负了你!”老人死后,一直盯着东北方向,那是梅城的方向。他的袖中露出一节梅花枯枝,枯枝用上好的天蚕丝锦帕包着,想来是他身前钟爱之物。 目睹了全程的子墨,靠着老槐树不言不语,眼中一片死寂。秦轻尘陪在一旁,这种感觉她懂,世间一片荒芜,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破空声传来,子墨的穴道被解,一节枯败的梅枝落在他怀里,梅花香气扑鼻而来。 手脚解放的子墨,拿着梅枝,看着凤浥踏着晨辉而来,银色衣摆所过之处,一片清华。 “还能动,比她强点。”凤浥指着秦轻尘说道,“这个给你,留个念想。”凤浥将包梅枝的锦帕递给子墨。 “谢谢。”子墨轻声道谢,拽紧手中的锦帕。 “不用谢,我是怕皇帝的人看到,徒生事端,才顺手拿回来的。”凤浥捂着嘴,打着哈欠,说道,“你爷爷是求仁得仁,也算是死得其所。” 子墨没有回话,这些道理他都懂,可还是不由自主的伤心。爷爷告老回乡后,一直与他住在别院,每日对着这节梅花枝忏悔,忧思不断,枯瘦如柴,这样惨烈的离去,也算是一种解脱。 “哥哥,我想让你带着子墨,可好?”秦轻尘沉默半晌,开口求凤浥。老太师将子墨托付给她,她养在身边也没什么。只是这节梅花枝提醒了她,薛老太师与父王定然关系匪浅,远超她知道的棋友关系。老太师临死之前那句“陛下,您可以安心了。”可能一语双关,若是这样,子墨的身份决计不能暴露,更不能养在她的身边。 “夫人这是在求我?” 秦轻尘将子墨托付给他,凤浥心里别提多开心,这是不是间接说明在她心中,他比秦瑞言和秦瑞恒来的靠谱,或者说他的地位他们要高。心里乐开花,面上还想再讨个好。 “对,求你。” 面对秦轻尘的乖巧,凤浥很是满意。 “从今日起,你就是岑子墨,我的表弟。”凤浥打了个响指,卓然凭空而落,“卓然,以后你跟着子墨,护他周全。” 卓然单膝跪地,拱手作揖,说道:“属下见过表少爷。” 子墨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黑色紧身劲装,衣角有紫色丝线绣着他的名字,桃花眼时刻含着笑意,看上去很好相处。 岑子墨弯腰扶起卓然,辑了一礼,说道:“卓然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夫人,可满意?” 秦轻尘连连点头,若这还不满意,显得她也太得寸进尺,不是个东西了。卓然跟在他身边多年,不但武艺高强,脑子还活,性格活泼,子墨刚经历丧亲之痛,有他陪着,再好不过。 “子墨,来,叫表嫂。”凤浥招手,让子墨认亲。 岑子墨对着秦轻尘作揖,说道:“表嫂公主金安。” 秦轻尘嘴角抽了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 凤浥拍了他的脑袋,“什么表嫂公主,叫表嫂。” “表嫂。”岑子墨吃了一记打,立马从善如流。 “在你表哥没有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我之前,请唤我轻尘姐姐,谁要做你表嫂,土死了。”秦轻尘把岑子墨往凤浥怀里一推,说道,“当哥哥就要有哥哥的样子,别把孩子教坏,早恋有害身心健康。” 卓然在一旁,死命憋着笑,这世上也就主子能把主子当枪使,还用完就扔了。 “子墨,别听她的,遇上心仪的女孩,就要牢牢抓在手里,不然她跑了,有你哭。” 岑子墨一脸懵逼,传闻天元帝师天资英才,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可这人怎么净说浑话,没个正行。等他再抬头,院中只剩卓然,好奇宝宝一样盯着他。 “卓然兄,我想再见爷爷一面。” 面对岑子墨这张楚楚可怜的脸,卓然狠不下来心肠,眨巴着大眼睛说道:“要见你爷爷,也不是不行,但你要按我的吩咐做。” “行。” 只要能再见爷爷一面,岑子墨什么都可以答应。 卓然从怀里掏出两块大饼,扔给岑子墨,说道:“你吃完回去睡觉,隔几日我们一起去见你爷爷。”说完人就没影了。 对于他的来无影去无踪,岑子墨还是不太习惯,卓然跟他以前接触的人都不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39章 验证猜想 秦轻尘不仅绘出山川河流,街道乡村,还将各部族聚居地用不同的颜色标识出来,并将瘟疫开始时间、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标在一旁。在她的妙笔之下,这幅容城舆图活了,张嘴诉说着这场灾难的苦楚。 对于朱雨晴的吃惊,秦轻尘回道:“时间紧迫,这是当下我能拿得出的最佳,还是有瑕疵的。实不相瞒,对于容城这场瘟疫,我心里有个猜测,今日特来向你们求证的。” 对于秦轻尘,朱大夫是恭敬的,一是她的身份,宁王之女,爱屋及乌,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这层身份在,天下人都会自然而然爱护她,希望她活得开心自在,好慰藉宁王夫妇在天之灵。二是她的作为,她和太子殿下一同从京城出发,她以女儿娇弱的身躯,快马加鞭星夜赶路提前到达容城,调来五千天甲军相助容城救灾,本人更是嫉恶如仇,不畏权贵,严惩薛府恶奴,威慑薛府,薛老太师以死赎罪,替百姓讨回公道,说明她心中有大义;三是能让出定亲信物还魂丹救朱雨城,说明她心中有大爱;四是短短几日绘出如此详尽的容城舆图,说明她有大才。这样的她,太耀眼,跟她的父母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崇拜。 “公主殿下,您想问什么尽管问,老朽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轻尘指着东城区中间一块区域,这块区域被她用显目的鲜红色标注出来,说道:“我查过资料,这是木云族聚居地,此族信奉木云神,不与他族通商,不与他族通婚,很是神秘。木云族是这场瘟疫中唯一没有被牵连的部族,我查过,没有一个木云族人感染了瘟疫。” “是的,这次瘟疫我们没有收治过一个木云族人。”朱雨晴说道。 朱大夫回想过后,说道:“确实没有木云族人染病,隔壁郑大夫昨日也跟我提过,我当时还开玩笑说木云神灵验,保佑族人免去这场灾难。” 凤浥补充道:“睿王殿下怕瘟疫通过尸体传播,将城中的尸体全部拖到郊外,集体焚烧,不过,他忽略掉一个地方,赤云祭台。容城有好些部族,崇尚天葬,将尸体肢解送去赤云祭台,供秃鹫实用,以求灵魂不灭和轮回往复。瘟疫爆发后,死者太多,好多尸体无人肢解,直接被扔在赤云祭台,秃鹫来不及食用,尸体堆得跟山一样。我初到容城,连夜赶去赤云祭台,正好遇到木云族有人去世,众多木云族人都去参加了葬礼,当时的赤云祭台情况很糟,我怕他们会被感染,曾试图劝说,可惜没用。” “天葬的程序繁琐,需要很长的时间。”朱大夫说道。 凤浥点头,继续说道:“那些人当中有好些老人和幼童,这些人是极易被感染的。几日后,我特意去了一趟木云族,并没有人有疫症的症状,连发烧的都没有。” “这疫症竟然不通过病体传染,不可能啊!哪有疫症不通过病体传染的?”朱雨晴说道。 “雨晴,李大一家,您可认识。”秦轻尘问道。 “不但认识,还很熟,他家与我家是亲戚,按照辈分,我该叫他三伯的,三伯很可怜,这场疫症夺走了他所有亲人,如今李家就剩他一个人了。”说起这些,朱雨晴话中满是惆怅。 “李家死去的五个人,从染病到去世,都是李大照顾的,可能是一心求死,他没有喝朝廷免费派发的预防疫症的汤药,也没有做任何预防,但是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者,并没有感染疫症,活的好好的。”秦轻尘说道,“还有一点,这次疫症亡者的尸骨半月后,会由内向外,慢慢变黑。” “既然不通过病体传播,尸骨又会发黑,那么此疫症就非彼疫症了。”朱大夫听懂秦轻尘和凤浥的意思,结合今日的假药的风波,他也觉着他们的论断是有根据的。 “我们怀疑容城这场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秦轻尘手指在图纸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说道,“有人投毒,制造了这场祸事。” “投毒?要让整个容城一起中毒,除非有人在赤云江下毒,有毒的江水顺着河道流进千家万户的饭桌上。”朱雨晴问道,不是不信任秦轻尘,而是她这个设想太过胆大,赤云江绵延数千里,水流不息,要想让江水染毒,不得投进去一座毒药山才行。 “赤云江下游别的城镇都事,投毒地点自然不是赤云江。” “那是哪儿?除了水源能让一座城同时染病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朱雨晴噘着嘴,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雨晴这点说对了,是水源。”秦轻尘赞道。 朱大夫摸着胡须,静候秦轻尘揭晓答案。 “月前,容城是不是举办过一场大型祝祷盛典,而这个典礼与水有关系。”秦轻尘指着桌上的容城舆图,说道,“那个典礼木云族人没有参加,李大当时在外地自然没有参加,但凡逃过这一劫的人,都是没有去凑热闹的。” 经过她的点播,朱大夫恍然大悟,说道:“月前,是容城一年一度的‘圣沐节’,千佛寺对外开放的日子。千佛寺,顾名思义,供奉着千尊佛,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寺庙,香火旺盛。可惜五年前,一场天火将千佛寺烧的面目全非,幸得一位神秘香客捐助,这才有钱重新修缮,一修就是五年。其实,千佛寺最出名的不是这千尊佛,而是寺中的一口古井。相传这口古井与天河相连,井水甘冽清甜,自带福泽,饮后会给人带来好运。容城谁家新添人口,都会去千佛寺求一些古井水,给新生儿沐浴,以求得此生安平。不过,这古井十五年前,突然干涸,当时恰逢宁王夫妇与五万将士战死梅城,人们都说古井是通灵性的,圣人已归,井就枯了。” “还有这等说法?”秦轻尘有些意外,看向凤浥,他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个典故。 朱大夫喝口水,继续说:“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十五年前,天元曾是这块大陆的主宰,而您父亲是天元的主心骨,未来的江山主宰。可惜,他走了。” 秦轻尘控制住内心的波动,脸色微沉,说道:“朱大夫,这些浑话以后不许再讲。我父王只是做了他该做的,战场刀剑无眼,死伤在所难免,士兵可以死,皇子同样可以死。” 凤浥突然出手,十丈开外的屋檐上有人滚下来,卓远出现,将人提留走。若不是地上留有两片碎瓦,朱大夫会怀疑是自个儿老眼昏花,看错了。 “他知道得太多,不能留。”凤浥说道,“多杀几个,他们就会知道我这个护妻狂魔不是说说而已,你也就省去不少麻烦。” 秦轻尘扶额,她这算不算英年早婚,难怪这些年,身边连个雄耗子都没有。 朱雨晴看着秦轻尘吃瘪的表情,掩着嘴偷笑,朱大夫一副如此甚好,他很欣慰的样子。 “朱大夫,麻烦您继续。”秦轻尘瞪了凤浥一眼,意思是你等着,看我不回去削你。 凤浥装正经,恢复到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刚挑事儿的人不是他。 朱大夫咳嗽一声,继续说:“恰逢千佛寺重新开放,那口古井突然又有水了,百姓们都觉得是好兆头,提前几日开始排队,去求一杯井水。后来,人越来越多,发生了踩踏事故,好多人被踩伤,送到医馆来。我们忙着救人,没能去凑热闹。可能是求水的人太多,三日后,那井又干涸了。我家老婆子没凑上热闹,还跟我闹了好些日子。现在看来,我们没去成,倒是逃过一难。” 经朱大夫这么一说,秦轻尘的猜测渐渐成为可能。这口只出了三日水的古井,成了解惑的关键所在。辞别朱家父女,秦轻尘和凤浥赶去千佛寺。 千佛寺建在赤云山的支脉上,远远看去,能看到千佛寺的地标建筑,万缘宝塔。 “哥哥,赛马,如何?” 放眼望去,一马平川,确实是赛马的好地方。这段时日,她一直处于压抑状态,精神负荷过重,赛马是个减压的好方法,凤浥自然同意,扬着马鞭,指着万缘宝塔说道:“以那儿为终点,谁先到谁赢,说好了,我可不让你,输了不许哭鼻子。” 秦轻尘眉毛一挑,扬起脸,说道:“武功我比不过你,骑马我就没输过,谁怕谁!”说完就加紧马腹,俯下身子,贴在马背上,人马合一,冲了出去。 难得见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凤浥笑着跟上。他的坐骑跟她的是一对儿,母马跟着秦轻尘跑了,公马不用他吩咐,撒开马蹄,追了过去。 秦轻尘最近爱上水蓝色,飞驰在山间的倩影,如一束极光,照在凤浥的心房,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能够影响他的情绪,她喜,他亦喜;她忧,他更忧。护她,是一份责任;爱她,却是不由自主。 万缘宝塔越来越近,马儿一路疾驰,有些疲惫,速度明显慢下来,秦轻尘趴在马背上,侧脸看向身后,银衣黑马,俊俏儿郎,比平日里少了几分飘逸,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乍眼一看,眼中还带着几分儿郎的青涩。 秦轻尘心想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把青涩两个字用在凤浥身上。转念一想,这家伙美人计、扮猪吃老虎什么招都能用的如火纯青,不能被他迷惑。遂对身下的坐骑一番耳语,马儿嘶鸣一声,使出吃奶的劲,向终点冲去。 可能是雨水不足,临近千佛寺的这段路,扬尘很大,凤浥用衣袖遮鼻,瞧着秦轻尘孩子气的一面,无可奈何地摇头,心说这丫头不定又在腹诽他什么。 “女侠的骑术技高一筹,在下输的心服口服。”凤浥跳下马,对等在那儿的秦轻尘抱拳说道。 “哥哥,这里有些怪。”秦轻尘转身,本能地拉过他的手。 凤浥也觉察出来不对,寺庙大多建在山清水秀之地,而千佛寺门前,一点绿意都没有,难怪一路过来,扬尘越来越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40章 凤国祭司 进了寺庙,一个沙弥迎上来,秦轻尘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还有活人,情况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二位施主,里面请。” 沙弥身着青色僧衣,脖子上挂着一串菩提子,模样周正,掉落的牙齿尚未长全,说话还有些漏风,努力装大人的样子,别扭中透着可爱。 跟着这个大人一路走着,寺庙里的情形比外面好不了多少,四季常青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毫无生气。院中连根枯草都没有,显然,这块土地很久没有活物生长了。正如朱大夫所言,千佛寺确实刚刚修缮过,屋舍全新,佛像也金光闪闪,迎面而来的风中夹杂着少许油漆味。 全新的寺庙,枯败的树木。本是新生,却处处透露着死亡的味道。 秦轻尘停住脚步,问道:“师傅,听闻千佛寺有一口古井,很是神奇,我们想去见识一下。” 沙弥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音,秦轻尘又说了一遍,他还是没有应答。原本呼呼刮着的秋风,也突然消失,天地间一片寂静,时空仿佛定格住。 凤浥觉察出危险,拉住秦轻尘,将她护在身后,心翼翼地越过沙弥。沙弥还是沙弥,只是不是活的,而是死的。他两只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瞳孔收缩成一点,镶嵌在大大的眼白中,嘴巴张的老大,双手握拳成紧握状态。这种样子,很像是惊吓过度。 秦轻尘四处搜索,是什么骇人场景? “不要看。”凤浥突然用手遮住她的眼睛。 不过,她还是看到了。 青石路尽头拐弯处,立着一棵枯木,枯木只剩半截枝干,黑漆漆的。一路过来,千佛寺就没活着的植物,枯树断枝倒是寻常。 起初,秦轻尘并没有注意这棵枯木,就在凤浥挡住她眼睛的前一刻。那颗枯木动了,上半截枯木腾空而起,有猩红色液体喷涌而出。她这才看清,那根本就不是枯木,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老者外面那层黑色树皮,是一群黑色羽毛的鸟类,这些黑鸟蚕食完僧人的五脏六腑,将老者的头颅从身体上肢解开来带走,血液撒了一地,老者白骨裸露的躯干扑通一声倒地。 看到这等残忍至极的景象,秦轻尘胃中一阵抽搐,有东西从喉间涌上来。她按着胃,蹲到地上吐起来,余光瞥见,那些黑色鸟类瞪着血红的眼珠,朝他们这个方向飞来,乌压压一片,遮天蔽日。 凤浥圈过她的腰,将吐得昏天暗地的她捞到身边,操纵着玉箫,在空中画出一道光符,想要压制住那些发狂的鸟类。谁知道,那些鸟类竟冲过他设下的禁制,径直冲过来。这些黑鸟飞行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他们跟前,凤浥转过身去,背对着冲过来的黑鸟,将她护在怀里。 秦轻尘闭上眼睛,如果一定要死,她是愿意死在他怀里的。 等了半天,没感觉到疼痛。秦轻尘慢慢睁开眼,对上凤浥的眼眸,成功捕捉到他眼中的欣喜。 “哥哥,我们还活着。” 凤浥松开手,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后,又将她扯到怀里,说道:“是啊,我们都活着。” 有什么比死里逃生更值得欣喜,她环抱住他的腰,说道:“哥哥,刚刚我想了好多,我怕你打不过孟婆,她会逼我们喝孟婆汤,喝了孟婆汤,凤浥就记不得秦轻尘,秦轻尘也记不得凤浥了。” 凤浥听后,手臂收紧,恨不得将她融入到骨血中,说道:“若是孟婆逼你喝孟婆汤,我就砸了她的锅,让她再也煮不成孟婆汤。我就算是做鬼,也要将你娶进门,做对逍遥鬼夫妻。” 秦轻尘被凤浥逗乐,一把推开他,说道:“谁要嫁给你。” “你不嫁我,我就去抢亲。”凤浥眉毛一扬,说道,“反正也没人打得过我。” “强盗,土匪!” “多谢夫人谬赞。” 反正在讨论婚嫁这事儿上,秦轻尘就没赢过,她也不在意了。不过经他一逗,跌宕起伏的心渐渐沉下来。环顾四周,身旁的沙弥没了,脚下的青石路没了,可怕的黑鸟没了,他们明明没有动,却换了一个地方。 这是个天然的岩洞,各种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倒挂在空中,恰似影影倬倬,如神仙在打架。洞里面光线弱,温度低,湿气又大,久待容易生病。 要想搞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首先得活着。两人好一顿忙活,只寻得一捆湿柴。秦轻尘将浑身摸了一遍,不见火折子,她做事谨慎,火折子从不离身,如今遍寻不得,只有一种可能,今日与凤浥赛马途中丢了。叹了口气,可怜兮兮地看着凤浥,说道:“哥哥,我赛马弄丢了火折子,你有带吗?” 凤浥摊手,回道:“我有卓远,不需要这些。” “我还有花青呢!”秦轻尘嘀咕道,用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垂下来的钟乳石。 “给,我捡到了。”凤浥从袖中掏出火折子,正是秦轻尘弄丢的。 火折子的光亮,照亮二人所在区域,昏黄的火光下,秦轻尘的脸皱成一块,“柴太湿,又没有干草引火,还是没法儿弄。” “我有办法。”凤浥走到湿柴旁。 “不行。”秦轻尘抱住他的手臂,不许他用内力烘干湿柴,“冷就冷点,不耽误找出口。” 凤浥左手被她缠住,伸出右手,一簇火苗从他手心窜出,地上的湿柴被点燃,飞向洞壁,湿柴的下半截没入岩石中,黝黑的岩洞瞬间大亮。 秦轻尘松开他的左手,一把抓过他的右手,仔细检查一遍,肤若凝脂,没有一丝烧伤的痕迹留下。慢慢放下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问道:“御火之术,你是凤国的祭司?” 凤国与天元分属不同的大陆,陆地距离相隔甚远。两国这些年的交集,除了凤国凤舞郡主与天元宁王殿下的联姻,再无其他。对于凤国,秦轻尘从凤嬷嬷嘴里知道一些,知道那个国家风光秀丽,国力强大,百姓富足,有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还有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祭司。 凤浥生气时,曾说过他是凤族少主,凤国未来之主。秦轻尘当做耳旁风,没有在意,因为他这般风姿,是个王子很正常。可是凤国的祭司,传说是凤神的转世,身带火种降临人间,是整个天凤大陆的共主,以神的名义,统治着整个天凤大陆。连凤嬷嬷也不知道,凤国王太子就是凤国的祭司,只当是另有其人。 她失忆时,为了少欠他的人情债,会彷徨会躲避,他可以理解。但此刻她的表现,分明是害怕他,这是凤浥不能容忍的。 “尘儿,御火之术太过张狂,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用便是,你千万不要生气。”凤浥很紧张,怕她乱想,“我虽然带着火种降临人间,但我从未用它伤过人。” “你真是凤国的祭司!” “我跟你一样,是个普通人,不是个怪物,你别害怕。”凤浥趁秦轻尘慌神,拉过她的手,放在胸口上,说道,“你听,它在跳动,每跳动一下,就往死亡走近一步,余生很短,我们不要纠结这些无用之物,好不好?” “可你一个天凤大陆的共主,为什么会跟在一个屁孩身后,跑了这么些年?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秦轻尘一脸疑惑,她可不认为自己魅力无边,两岁时就能将他迷得七晕八素,非她不娶。她虽然长得凑活,但还没到倾城倾国的地步,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我承认救你是为了报答凤舞姑姑的恩情,但爱上你是不由自主,绝对没有什么目的。”凤浥怕秦轻尘不信,就差指天发誓。 “既然救我是为了还我娘亲的恩情,那定亲的事是你编的?”秦轻尘将衣袖撸上去,露出银锁。 “定亲也是真的,娃娃亲是你娘亲与我母后亲定下的。你一出生就被人下了‘魅灵’之毒,你娘亲回凤国求药,但这还魂丹是祖父留给我的,除非你是我的妻子,否则无法赠药,二人这才定下婚约的。那药不止一颗,而是一瓶,你自幼就服用,如今还魂丹对你已经无用。所以仅剩的那一颗,我才提议给朱雨城的。” “这怎么看,也是我娘欠了凤国王室的人情。” “祭司身带火种降临,需要阴年阴月阴时女子的血入药,否则会自焚而死。我出生时,正是你娘的血救了我的性命,所以身为祭司的我欠你娘一个救命之恩。父皇和母后,为了我的安全考虑,将我的出生日期往后推迟了一个半月才公布的,这样凤国祭司和凤国王太子就成了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因你娘亲的关系,与你都有了联系。” 听完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秦轻尘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绕了半天,这尊神,是她娘亲替她招来的。 “那祭司大人,您打算怎么从这幻境逃出去?”念在他的坦诚,秦轻尘也不好再无理取闹,还是讨论一下怎么从这儿逃出去来的实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41章 镜中之境 凤浥见秦轻尘不再纠缠他的真实身份,悬着的心放下来。 “哥哥,你看,岩壁上有画。”秦轻尘脸贴在岩壁上,招手让凤浥过去,“这岩洞可能以前被淹过,石壁上有水淹留下的痕迹。” 凤浥仔细查看岩壁上的壁画,其实算不上正规的壁画,就是些孩子的涂鸦。画中主角是沙弥和白须老者,白须老者像是个园丁,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花草树木,偶尔会陪着沙弥用树枝在地上练字、画画;当沙弥躲在角落哭泣时,白须老者会做些玩意给他,逗他开心;有人欺负他时,白须老者会帮他出气,将恶人打跑。 虽是些日常的画面,但从画中可以看出,沙弥很依赖白须老者。 “哥哥,这位白须老者不就是被黑鸟分食而亡的老者,沙弥恰巧看到那个骇人的场景,惊吓过度,才当场死亡的。” “是的,至亲之人当面以非常惨烈的方式死亡,沙弥临死之前怨愤激增,死不瞑目,织就了一个镜像留在那里,而我们刚好入了那个镜像。” “是镜像,不是幻境?我们傍晚时分到达千佛寺,太阳本该在西边,可是当时的太阳却在东边,我还以为这种违背现实的场景就是幻境呢。” “确切的说,我们此刻是在镜像中的幻境。你当时看到太阳在东边,那就是镜像中的场景,一些通灵的人,会在他离开人世时,耗尽周身灵力,留下的他不能释怀的场景,等待有缘人替他完成心愿。那个沙弥是个灵童,身来带着些许灵力,且与佛有缘,悟性极高,本是普度众生的绝佳人选,可惜了。”凤浥对于沙弥的离去,很是惋惜。 秦轻尘被他一番话绕晕,怔怔地看着他。 “我们就是沙弥选中的有缘人,要想从这儿出去,需解开他的心结才行。”凤浥解释道,“尘儿,你还记得来这儿之前,我的光符失灵,那些黑鸟向我们扑过来吗?” 秦轻尘点头,这个她记得很清楚。 “其实,那些黑鸟不是扑向我们,而是扑向我们所站位置后面的人,在那个镜像中,我们只是旁观者,所以我的光符才对那些黑鸟没有作用。镜像是早已发生的事,我们看得到,但无法真正参与其中。” 秦轻尘听后,将事件重新捋了一遍。 “太阳在东边,应当是上午时分。也就是说某日上午,沙弥开门迎接某位客人,在途中目睹了与他最亲近的老者被黑鸟分食而死,他受不住这个打击,当场死亡。但他又死不瞑目,临死时耗尽灵力织就镜像,将这一幕留给我们,替他完成心愿。可这个岩洞,是镜像中的幻境,可是他把我们送到这儿干嘛?” “所谓真作假时假亦真,镜像中的幻境跟现实世界是有媒介的相通的,只要我们找到那个媒介,达成镜像主人的心愿,就可以破除镜像,回到现实世界。” 与现实世界的媒介会是什么呢?秦轻尘托着腮,原地打转,思考这个问题,凤浥没有动作,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半晌过后,两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道:“老者。”沙弥在镜像中留下幻境,将他们送过来,定然是有用意的。老者惨烈而死,是沙弥的心结,岩洞璧上画着老者与沙弥的日常,正好印证了他的心结。 秦轻尘从岩壁上拔下两根柴火做的火把,扔给凤浥一根,牵着他的手往岩洞深处走去,越往里走,温度越低,湿气夹杂着寒气侵袭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透过毛孔渗入到骨血里去。要不是凤浥给她度着真气,她可能早就成冰雕了。 走过百丈有余,秦轻尘拉住凤浥,说道:“有血腥气,前面可能有危险。” “是黑鸟的巢穴,这些妖物暴虐凶残,食人血肉,杀伤力极强,必须除掉,不能再放任其为祸人间。”凤浥灭了火把,玉箫从袖中飞出,冷眼看着前方。 秦轻尘从未看过这样的他,眼神似万年寒冰,妖兽侵扰佛门清净之地,显然触动了他的逆鳞。 玉箫飞至半空,周身发着柔和的白光,原本安静的洞穴,突然骚动起来,无数只黑鸟飞向玉箫,远远看去,如上万颗血色珠子围着玉箫打转。被围困的玉箫起了变化,有金色红纹从底部向上蔓延,突然金红色火焰升腾而起,一只金红色的大鸟翱翔于半空之中,绚丽的凤尾,完美的体态,无不彰显着它鸟中之王的威仪,嘹亮的凤鸣声随之传来,那声音似来自远古的吟唱,能洗涤人心,净化世间一切污秽之物。 金色火凤鸟横空出世,足以睥睨天下。那些骚动起来的黑鸟顿时没了声,臣服在火凤鸟脚下,一动不动,等着来自神的审判。 凤浥打了一个响指,火凤鸟接到指令,在空中盘旋一圈,口中喷着火焰,只一瞬间,黑鸟所在的岩洞全是火焰,前一刻还是气势汹汹的刽子手,后一刻连灰都不剩。 火凤鸟几口火就将黑鸟一锅端了,完成任务后,飞回到凤浥面前,在他的手心蹭了蹭,然后,飞到秦轻尘跟前,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在凤浥的鼓励下,秦轻尘缓缓地伸出手,在它的脑门上摸了摸,凉的,怎么是凉的?见她抽回手,火凤鸟跟个顽皮的孩子似的,绕着她打转,时而啄她的头发,时而拖她的衣角,闹个不停。 “火凤。”凤浥轻唤出声,火凤鸟停止捉弄秦轻尘,飞回他的掌心,变回玉箫的模样。 他在她头上又挠了几下,她的头发乱的更加彻底,看上去像顶着一个鸟窝,煞是可爱。 秦轻尘顾不上鸟窝头,抢过他的玉箫,左看又看,没看出什么门道,问道:“怎么回事?” “我自幼修习玉凤心经,十岁那年大成,我将一层功力封印在这里面,有些不太大的麻烦,就由它出面,省得麻烦。” 秦轻尘流下心酸的泪,人比人,果然气死人,她从经脉不通,拼死拼活地练,只能对付几个毛贼,人家十岁就神功大成,一层功力幻化出来的火凤,没费什么是就灭了黑鸟的老巢。 凤浥知道秦轻尘的心结,将她抱在怀里,说道:“如今你经脉已通,若是你想练武,我可以教你,来日方长,咱们慢慢来。” “真的?” 凤浥放开她,扶着她的胳膊,对着她的眼睛说道:“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哥哥,我发现我有一点喜欢你了。”秦轻尘揽着他的腰,半撒娇半当真说道。 凤浥回抱住她,贴着她的耳边说:“谢谢。” 默默陪伴十五载,一朝有了回应,凤浥心中感慨万千。五岁那年,他得到消息,凤舞姑姑陨落,当即启程,赶来天元,见两岁的她缩在床角,一动不动,双眼空洞无神,跟个瓷娃娃一样,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 临行之前,母后曾跟他说,那孩子与你定有婚约,若你心系于她,自是要爱她护她一生;若是你无心于她,婚约可以作罢,这婚约本就是为了赠药于她,算是权宜之计,但你需护她长成,待她觅得良人,方可功成身退。 为了打开她的心结,他以医者的身份,从梅城接走她,带着她寄情山水,看遍世间芳华。可在她七岁那年,天凤大陆出了点乱子,他不得不回去处理,回来时她不但忘了他,还有了两个新玩伴,秦瑞言和秦瑞恒。他们是堂兄妹,骨子里流着相似的血液。可他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一旦她忘了他,他之于她,仅仅是一个陌生人,或者说是个郎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不甘心就此退出她的生命,于是,他独闯帝师殿,挑战天元帝师,成了新任帝师。他看着她长大,自然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在下一盘大棋,而他早早就在这盘棋局中占了一个位置。 “哥哥,快来。” 秦轻尘穿过黑鸟的巢穴,进了相邻的岩洞,一眼望去,全是尸骸,杂乱无章,堆得跟座山似的,看来这儿是那些黑鸟的藏尸洞。秦轻尘数了数,足足一百零八具。来千佛寺前,她曾查过千佛寺资料,记录在册的正好一百零八个人。 一座千年古刹,十五年前遭遇天火,涅槃重生后,却被歹人灭了门。 这些尸骨中只有两具没有发黑,在一众尸骨中很是显目。发黑的尸骨,不是喝了那三日的古井水,就是被人用药毒死,最后被黑鸟拖到这里,慢慢食用。而那两具没有发黑的尸骨,应该是沙弥和老者的。沙弥把他们引过来,可能是想让他们替老者收尸吧! 秦轻尘卷起袖子,徒手搬运尸骨,除了老者和沙弥,别的人,她无法分辨谁是谁的头颅,谁是谁的身躯?只能给一个头颅,安上一副身躯。一边搬一边掉着眼泪,她想修炼成铁石心肠,可是还是忍不住为这些无辜的人落泪。也许只有眼泪,才能表达对于生命的敬重。 凤浥静静地陪着她,和她一起拼凑着尸骨,待全部拼凑完成。两人坐在尸骨堆里,秦轻尘靠在他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凤浥拿出玉箫,吹奏了一曲《九韶》,权当作安魂曲。 这首曲谱,秦轻尘也有,是她娘亲的收藏。曲谱没有填词,全篇只有一句解释“天上仙乐,人间乐土。” 此曲确实称得上天上仙乐,箫音婉转悠扬,如潺潺流水滋润着万物,洗去悲伤,留下美好,这样的世间大概就是人间乐土吧!身有处可立,心有处可放,魂有处可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42章 逃出幻境 随着《九韶》最后一篇章吹奏完毕,一些白色光点缓缓地升起,从他们头顶飞过,汇聚到一起,形成一个白色光团,越升越高,在触及岩洞顶部时,坚硬的岩石缓缓流动起来,露出一个光滑的圆洞,白色光团像识途的老马,从圆洞里飞了出去。 皎洁的月色,透过圆洞,缓缓注入岩洞内,照亮他们脚下的地面,拉长他们的影子。秦轻尘转过身,指着头顶的圆洞,惊喜地说道:“是月光,他们的灵魂给我们指路了。” 凤浥曾在书上看过,黑鸟这类妖兽,是人用禁术炼化的,他们不仅食人血肉,还会禁锢死者的灵魂。《九韶》分五个篇章,天,地,人,兽,魂。最后一个篇章相当于安魂曲,他的无意之举,解救了千佛寺众人被禁锢的灵魂,达成沙弥最后的心愿,打开幻境与现实的入口。 “尘儿,抱紧了,我带你出去。”凤浥揽着她的腰,径直飞出去。 脚落地的那一刻,两人才感觉到真实。原来那个圆洞就是朱大夫口中的神奇古井,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无心插柳柳成荫。 “有人。”凤浥带着她隐到角落里。 千佛寺被人灭门,是谁踏着月色,深夜来这儿?秦轻尘竖起耳朵,步伐稳健,沉稳有力,大约三四十人,有好些练家子。 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这个院子,巧了,领队的人,他们都认识。秦瑞言和秦瑞恒走在最前面,两人看上去有些急躁,尤其是秦瑞恒,感觉他的头顶燃着两簇火苗,随时都有烧起来的可能。后面跟着朱大夫,他一直在说着什么,他旁边的人倒是气定神闲,明黄色的锦袍,在月色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姗姗来迟的太子殿下总算登场。 秦轻尘与凤浥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去。 秦瑞言在古井边站定,剑眉微蹙,问道:“朱大夫,这就是轻尘公主和帝师大人要找的那口古井?” “回睿王殿下,正是这口古井。” “来人,下井。”秦瑞言挥手道,“下去后,给我仔细点找。” 护卫们听令,背着绳索过来,准备下井。 “等一下。”太子突然出声阻拦。 护卫们停下手中动作,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秦瑞言问道,相对于太子的傲慢,秦瑞言倒是恭敬有礼。 “一段时日没见,六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这发起号令来也能驾轻就熟了,本宫甚是欣慰!” “太子殿下,请恕臣弟僭越,轻尘和帝师三日未归,臣弟是怕他们出意外。” 太子位尊,一来容城,就剥夺了秦瑞言的权利,秦瑞言在容城拼死拼活的付出,全部成了他这个手持天子剑,代父出巡太子的功劳。只要能救容城百姓,功劳不功劳,秦瑞言倒没那么在乎。可事关秦轻尘和凤浥性命,他绝对不可能妥协。 “我听坊间传言,帝师大人和轻尘妹妹有婚约在身,他们一对有情人,可能是出去玩了,你又何必题大做,深更半夜跑到这儿来折腾。我了解你,知道你担心他们,可不了解你的人,还以为你滥用职权,消耗士兵体力,敷衍救灾呢!有道是关心则乱,帝师大人身手好的狠,你瞎操的哪门子的心。” “轻尘和帝师都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为了容城的疫情,他们没日没夜的忙,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出去玩的。况且,朱大夫是最后见过他们的人,他说他们来千佛寺寻这口古井,而偌大的千佛寺一个僧人都没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秦瑞言据理力争。 “六弟这是臆测,你把人全调到这儿来搜寺,扰了佛门清净不说,还消耗了士兵体力,明日龙浅子就到,需要大量人手熬制汤药,你让我用一堆哈欠连天的废人吗?到时候耽误救灾,父皇怪罪下来,是你来承担,还是我来承担?”太子垮下脸,怒斥道。 “整个千佛寺我都搜过,就差这口井了,不管太子殿下同意还是不同意,这口井我定是要搜的。若是父皇怪罪下来,我愿意一人承担。” 秦瑞言正面对上太子,他的眼睛如野狼的眼珠,散发着霸者的威严。太子心惊,在他记忆中,这个六弟软弱可欺,不思进取,整日里舞刀弄枪,幻想着寄情江湖。堂堂一个皇子,竟然被王爷的儿子威胁,从宫中搬到王府去,就是个笑话。可这个软蛋,现在正唇枪舌剑与他对着干,丝毫没有退让的样子。 太子来后一系列争权夺利的骚操作,秦瑞恒早就看不惯,碍着他皇太子的身份,一直没有发作。可秦轻尘是他们的妹妹,虽然不是亲的,但也是实打实的堂妹。如今她消失三天,生死未卜,他不帮忙就算了,竟然在这儿耍官威,阻拦他们搜井。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秦瑞恒把秦瑞言拉开,对上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勤政爱民,本王佩服,若是轻尘和帝师出了什么岔子,他日在朝堂之上,我一定会如实向陛下禀告今晚发生的一切。” 太子脸色逐渐凝重,天元帝对秦轻尘格外看重,若是真出意外,就凭秦瑞恒一张嘴,他非得被天元帝扒一层皮。 “安王府护卫出列。”安王担心秦瑞恒,派了不少人过来,因为跟秦瑞言关系铁,他们的护卫都是混着一起用的。但太子就不一样了,从他就不喜欢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伙,仗着太子的身份,尾巴都快翘上天。 “你这是做什么?”太子指着秦瑞恒,手气的发抖。 “这些护卫编制在安王府,是我家养的府兵,可不归您管,太子殿下生的哪门子闲气?”秦瑞恒可不怕他,且不说他还没坐上帝位,就算坐上帝位,也得对安王府客客气气。 太子殿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气得半死。秦轻尘乐得不行,拼命掐着凤浥的胳膊,怕笑出声来。 秦瑞恒继续补刀,说道:“秦瑞言手下没几个人,我看他太可怜,就先借他用用,太子殿下千万别多想。” 太子恨不得冲上前,撕烂秦瑞恒的嘴,但理智告诉他,得忍。 “愣着干什么?给我搜井去啊!”秦瑞恒手脚并用,踹着人去干活。 安王府的护卫连滚带爬地跑到井边,忙活起来。秦瑞言走过去,亲自指挥人下井。秦瑞恒站在太子身旁没动,心想看我不膈应死你。 “尘儿,再用力,我这胳膊就废了,到时候就得你带着我走了。”凤浥打趣道,“尘儿是女中豪杰,带我走想必也不费事。” 秦轻尘讪讪地收回手,她还奇怪怎么不疼,原来掐的是凤浥的胳膊,讨好的笑了笑,求放过。 凤浥满意的揉了揉她的鸟窝,说道:“热闹看完了,我们该走了。” 他们这几日的经历太过离奇,确实不好向外人透露。如今秦瑞言在搜井,定然会发现井下的尸骨,由他出面,替众人入土为安,也更为合适。 被困古井底部岩洞的时候,除了解决掉黑鸟,替千佛寺众人收尸,他们还把岩洞翻了个遍,岩洞石壁上虽然有水淹过的痕迹,但绝对不是近期的。朱大夫说过,十五年前这口古井是有水的,水痕该是那时候留下的。依照水痕的走向,可以判断岩洞之前是个地下暗河,因为某些原因,十五年前干涸,古井自然也跟着干涸。 容城百姓欢庆“天沐节”,千佛寺重新开放,古井出了三日圣水,供百姓享用。那三日的圣水,定然不是古井水。只是有心人利用千佛寺的古井,设的局而已。 占着天时地利,毒药充当圣水,不费一兵一卒,屠杀一城百姓。不得不说,幕后之人好手段。 幻境一日,地上三日。秦轻尘和凤浥饿了三日,先找地方填饱肚子,再换了身衣服,收拾清爽后,两人连夜去了木云族,布的要及时收,鱼死破,反而会得不偿失。 若是没有宁王之女这个身份带来的责任,秦轻尘觉着和凤浥一起浪迹天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定是一大乐事。不得不说,他是最懂她的人,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她的想法。 那日在济安堂,凤浥杀了远处屋顶的黑衣人,对暗藏在病人中的细作视而不见,配合秦轻尘,与朱家父女一顿推理,假装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千佛寺。 他们两人出发去千佛寺的同时,花青和卓峰则跟踪细作去了。他们跟踪发现,细作是木云族人;不但是济安堂,城中所有医馆,都潜伏着木云族的人。 为了便于行事,秦轻尘换了套衣服,凤浥也脱下他尊贵的银色,穿了一身黑。两人来到约定的地方,花青和卓峰抱着剑,各自隐在一棵树上。花青的脸本就冷,看到凤浥后,更冷了。卓峰受了他三日冷脸,见他对自家主子态度更恶劣,心里平衡一些。 秦轻尘有些心疼花青,这孩子自遭了花颜的害,被逼着看过太多欺男霸女、负心薄幸的本子,觉得长的好的男的都是花心大萝卜。他又看重秦轻尘,出现在她身边的男子,他都视若洪水猛兽,以前是秦瑞恒,现在是凤浥。 卓峰上前见过礼,说道:“主子,他们将人拖去宗祠了。”对于属下略过他,直接向秦轻尘汇报情况,凤浥一点都不在意。有一堆人精打辅助,他这追妻路走起来才顺畅。 “卓峰,你留守在这儿;花青,你去接应林墨怀将军;我跟哥哥进去,等我们信号行事。”秦轻尘吩咐完,与凤浥进了黑树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43章 夜探木云 黑树林以瘴气为屏障,加上许多陷阱,普通人很难活着出去。但只要不拼武力,秦轻尘就没在怕的,一路上靠她灵活的大脑,悄无声息地破了陷阱,当了一回护草使者。 一族宗祠,是供奉先人的地方,本应庄严肃穆才对。可木云族的宗祠看上去有些阴森,木质门楼上雕刻着百鸟朝凤,只是这凤鸟全身漆黑,眼珠血红,倒像他们在镜像中遇到的黑鸟的进化版。八个挎刀大汉,手按在刀柄上,两两一组,在门前巡视。 “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到火凤的亲戚,就是丑了点。”秦轻尘压低声音说道。 “一只黑鸡罢了,怎配与凤鸟相提并论,进去。”凤浥说完,拉着秦轻尘往外走。 秦轻尘死命拽住他的胳膊,里面情况还没探清楚呢?怎么能贸然进去。 “奉一只黑鸡为神,能奈大不了。” 凤浥说这话时,很明显地舔了后槽牙。秦轻尘心道不好,这位大爷要发飙,木云神是只黑凤,不会和凤国有什么牵扯,这才惹怒了凤浥。 虽然秦轻尘心里在打鼓,但面上还是淡定的,她跟着凤浥从树后面出来,大摇大摆出现在挎刀大汉面前。 秦轻尘先发制人,靠速度取胜,一剑抹了离她最近大汉的脖子。秦轻尘内功不行,外功练的还行,出剑快狠准,大汉捂着脖子,没怎么挣扎就扑通倒地了。待她收剑,转身一看,另外七个大汉躺在地上,一字排开,跟睡着似的,身上没有一丝伤口。 凤浥已经站在门前,显然是在等她。她安慰自己,好歹杀了一个,不算拖后腿。她连忙跑着过去,径直推门,一下没推开,再推一下,还是没有推开,凤浥摸了摸她的脑袋,意思是媳妇你加油。 秦轻尘怒了,用上内力,对着门劈过去。两扇重千斤的原木门轰然倒塌,她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双手,什么情况,她何时这么强了。 凤浥牵着她的手,踏着倒地的原木门,姿态优雅地亮相。 木云族崇尚黑色,一屋子的人全是一身黑,连头上佩戴的羽饰都是黑色的,脸上也抹着黑粉,若是熄了灯,怕是找不着人。 “两位朋友,我们木云族不与別族走动,你们不请自来,是不是不合规矩。”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站出来,质问道。 “不好意思,我夫人贪玩路过此地,觉得门楼上的那只黑鸡实在是碍眼,特来跟你们说一声。”凤浥说完,将秦轻尘揽到身边。 秦轻尘清晰地听到一阵磨牙的声音,接着一阵烟雾铺面而来,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扑进凤浥怀里,脑袋抵在他胸口。可那阵烟雾在靠近他们三尺的时候,被一阵气流震回去,还给了肇事者。接着就是一阵鬼哭狼嚎,肇事者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嘴里嚷着:“阿爹,救我。” 中年男人一言未发,招手让两个年轻男子过来把肇事者抬走,秦轻尘看了一眼,这姑娘的脸怕是毁了。不过,依他们的审美,毁不毁可能也没啥影响。 “少侠,好身手,甄禹佩服。” 说话人被绑在柱子上,高个子,衣服残破不堪,鞭痕清晰可见。这人秦轻尘认识,当年她当枪匹马进入容城地界,就是这人带着一群流民,试图打劫,被她绑回军营,好酒好菜招待一番,又放回去了。扫了一圈,他当时的同伴矮个子也在,看他打扮,矮个子是木云族人。那日在军营,就觉着二人各怀鬼胎,原来还真不是一路人。 “好巧,二位壮士都在啊!轻尘感念二位的义举,将二位义士送走。发生了何事?二位壮士要闹成这个样子。” “呸,老子当初瞎了眼,才信了这肮脏货。”甄禹对着黑胖子吐了一口吐沫,说道,“这厮诓骗我,取得我表兄薛庭伟的信任,唆使他干尽坏事,偷偷转移薛府钱财,占为己有,害的我姑姑家破人亡,现在把我抓来,逼我交出什么玉珏,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你也休想。” 黑胖子冲上去,扇了甄禹一把掌。这一巴掌带着内力,甄禹门牙掉了,人也晕过去。 收拾完甄禹,黑胖子走上前来,对上秦轻尘,说道:“不知公主殿下驾临,人有失远迎。”话虽说的恭敬,态度却不见恭敬。 秦轻尘无视他的傲慢,回道:“恰巧路过,叨扰了。” “公主殿下好算计,前脚放过沐辞,后脚就派信使跟着。” 见壮硕的男人插话,黑胖子躬身退下,很快有人抱着莺歌出来,它状态很差,翅膀被绑着,雪白的羽毛脏兮兮的,应该没少遭罪。 木云族的人得意洋洋看着秦轻尘,几位长老笑得一脸褶子,等着看她笑话。 “若是我的信使不失手,我又怎么找到这儿来呢?”秦轻尘话锋一转,戏谑地看着对方,“连环计,让族长见笑了。” 壮硕的男人听后,脸色微沉,说道:“既然公主殿下非要趟这趟浑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阁下先是假借千佛寺古井圣水的名义,给容城百姓投毒,冒充府衙师爷挑唆魏知府与薛府大少爷勾结,抬高药价,导致容城百姓大量死亡;随后毒杀了千佛寺一百零六位僧人,利用妖鸟残杀沙弥和他最敬重的老者;然后用天葵子置换龙浅子,让容城疫情雪上加霜;最后是不是还打算让你的妖鸟大军杀了我们这些搅局之人,从此木云族就成了这儿的主人,以此为据点,问鼎天下也不是没可能。师爷应该没忘,您还有个名字叫陆无双吧!魏知府可日日思念着你,巴不得喝你血吃你肉呢!” 听完秦轻尘的话,木云族的长老们脸色煞白,这盘棋局,他们筹划了十几年,没一步都走的很心,怎么就被一个丫头轻易勘破? “公主殿下,您知道的太多了,黑曜,出来会会客人。” 壮硕男人对着内室打了一个口哨,木云族长老们纷纷向后退去,空出一大片地方。内室先是传来鸟类鸣叫的声音,接着是翅膀扑腾的动静,很快一群黑鸟气势汹汹冲出来。 这群黑鸟体型比千佛寺的更大,体格也更为强健,杀伤力肯定更强。黑鸟盘旋在半空,血红的眼珠盯着秦轻尘和凤浥,可能在思考先吃哪个更好。 “沐南风,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凤浥面露微笑,和善地看着沐南风,把玩着手中的玉箫。当然,他这个和善的笑容,在木南风的眼里,就是恶魔的狞笑。 “火凤,是祭司大人。”木云族长老们认出凤浥手中的玉箫,当年凤浥还是个十岁少年,一杆玉箫幻化出神鸟“火凤”,差点灭了他们全族。 “祭司大人,神安!”除了木南风,所有人都伏跪在地,一动不动。 “你们这群孬种,怕他作甚。我们离开天凤大陆多年,他早就不是我们的共主!”木南风咆哮道,“都给我起来。” 众人仿若没有听到他的嘶吼,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黑耀,杀了他,不,先杀了她。”木南风将矛头直指秦轻尘。 接到指令后,黑鸟群中响起一声尖叫,鸟群纷纷扑腾着翅膀,开始变换位置,不一会儿就摆成进攻阵型。与千佛寺岩洞遇到的狂躁分子相比,这群鸟明显更高级。前面一睹鸟墙,心翼翼盯着凤浥,可能它们也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大麻烦,后面则上中下布着倒人字队型,准备同时锁死秦轻尘的上中下盘,将她绞死在圈内,蚕食殆尽。阵型的最后的黑鸟个头顶别的十来个,眨眼一看,还真像只黑色的凤鸟。 “沐南风,当年你弄这些歪门邪道,搅得天凤大陆鸡犬不宁。本座念你祖父母大善,在天凤大陆水灾横行时,资助别族度过灾难,放你的性命。没想到你死性不改,继续豢养这些妖物,出来为祸人间,须知万物皆有灵,你违背天道,会遭报应的!”凤浥沉声说道。 “你不就是命比我好,身带火种降生,这一帮子蠢货怕你,我可不怕。”沐南风呸了一声跪在角落的族人,说道,“那时,我的灵兽大军尚未炼成,才被你轻易消灭,现在我的黑耀,可是比狼群还要厉害的存在,就算奈何不了你,杀她还是绰绰有余的。历任祭司都是情种,你肯定不会例外,只要她死了,你还会独活吗?” 沐南风成功看到凤浥黑脸,心情别提多愉悦,开怀大笑起来。 “还真让我猜中了,又是个情种!” 秦轻尘见沐南风笑得癫狂,趁他不注意,轻轻地拉了拉凤浥的袖子,说道:“哥哥,擒贼先擒王,我看好多黑鸟护着鸟王的尾巴,要不咱们先把它尾巴剁了!” “别闹,待会儿你跟紧我,祠堂里除了黑鸟,房梁上还埋伏了弓箭手,若你不听话,被射成个筛子,我就只能把你尸体带回凤国成婚了。”凤浥嘴没动,大概是传音入密之类的。 秦轻尘被他惊得一激灵,凤浥的嘴,果然有毒。她看了眼房梁,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不过矮个子人不见了,说不定房梁上还真是弓箭手。 “都成筛子了,还有人要,女子多谢帝师大人厚爱。”秦轻尘一边跟凤浥说话,一边给绑在柱子上的甄禹使眼色。 “我不但会立你为后,还会封百八十个妃子,让她们每日晨昏定省,陪你解乏,省的你躺在寒冰棺里寂寞。” 沐南风突然止住狂笑,他发现凤浥竟然嘴角含笑,自尊心受到强烈的打击,怒喊一声,“黑耀,给我杀了他们,全杀了。” “让你嘚瑟,暴躁大叔连你也不放过了。” 秦轻尘有些同情沐南风,凤浥这人有毒,跟他斗,除了死还是死,当然怎么死,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44章 宗祠遇险 凤浥眼睛扫过黑鸟大军,可能是他的气场太过锋利,黑鸟不但没有听沐南风指令,反而在往后退。 “一群废物,快给我杀了他们!”沐南风撕心力竭喊道。 他喊完后,见黑鸟大军不为所动。从衣袖里,取出一杆骨笛,放在嘴边吹奏起来,魔音从骨笛里蹦出来,黑鸟王感到不安,扑腾着翅膀,嘴中呜咽出声,黑鸟们跟着躁动起来。 黑鸟王眼珠颜色慢慢变深,最后呈血红色,仰天嘶鸣,震落一地灰尘。鸟群得到指令,像离弦的箭,冲向秦轻尘和凤浥。 秦轻尘听不得那骨笛的声音,感觉有几万只张着血盆大嘴的恶魔在她耳边叫嚣,脑壳涨得疼,用手遮住耳朵也无甚作用,要不是凤浥用手按住她的太阳穴,度些真气给她,她可能会爆脑而亡。 木云族的其他人也受不住这声音,捂着耳朵在地上翻爬,有的口吐白沫,有的吐血,更多的当场暴毙而亡。不得不说,沐南风是个狠人,族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不如蝼蚁,说取便取了。 甄禹垂着头,不知生死。 在黑鸟发起进攻前,秦轻尘找准时机,对着骨笛,放出袖箭。这个袖箭是秦瑞恒送的赔罪礼,外表看上去,就是个精致的手链,上面镶嵌了一堆宝石,花里胡哨。秦轻尘不喜欢花哨的配饰,但是念在它可以保命的份上,离开京城时,特意戴在手腕上。 袖剑精准地击中骨笛,秦轻尘心中一喜。谁知,那骨笛竟然弹开了她的袖剑,射向旁边的一只黑鸟,黑鸟中剑落地,后面的黑鸟迅速补位,在骨笛的指引下,冲向他们。 秦轻尘掏出怀里仅有的几包驱兽粉,准备做最后一搏。凤浥只是将她护在身后,不曾有别的动作,一派从容。 突然笛音高了几度,里屋的门帘被冲破,成千上万只幼鸟飞了出来,幼鸟的毛是灰色的,眼珠尚未变成红色,嘴巴也不够尖。 “孩子们,去品尝一下鲜血的美味,像个战士一样,撕裂他们。”沐南风说完,改变曲调,继续吹奏骨笛,当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凤浥待黑鸟大军靠近,取出玉箫放在唇边,音符如飞流直下的瀑布,将冲到他们跟前的黑鸟砸的歪七扭八,黑鸟摆好的队列被冲散,气势磅礴的黑鸟大军成了一盘散沙。 沐南风一看情况不对,变换曲调,试图激发黑鸟的潜能,替他冲锋陷阵,杀了秦轻尘和凤浥。 在他的魔音召唤下,鸟王脱离鸟群的保护,飞到队伍的最前方,虎视眈眈地盯着秦轻尘。 秦轻尘心道不好,这大家伙要是跟火凤一样,张口就来,她肯定被烧的渣都不剩。 大敌当前,凤浥不好好对敌,还传音入密道:“放心,就算成渣了,我也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哼。” 这人总是能轻易调动她的愤怒,然后跟没事人似的。 不对,鸟王的眼珠子怎么不红了?因为秦轻尘一直盯着鸟王,只要它张嘴,她就把手上的驱兽粉全塞它嘴里,先毒死它,所以她第一时间发现了鸟王的变化。 有一个大胆的念头蹦出来,凤浥用激将法,让沐南风将鸟王送到他面前,然后收为他用。以凤浥对付千佛寺地下岩洞黑鸟的雷霆手段,这一屋子黑鸟虽然强些,但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他拖这么长时间,只有一种可能,他要沐南风自食恶果,死在他亲手豢养的毒物手上。 果不其然,沐南风尖锐的骨笛声渐渐被凤浥的箫声压制,他的内力远不及凤浥,浑身青筋爆起,手止不住打颤。骨笛颜色也越来越淡,先是灰白,再全白,最后化作白灰掉落在地。 随着骨笛化为灰烬,刺耳的魔音也一同消失,沐南风口吐鲜血,摊着空无一物的双手,说道:“不可能,这可是上古传下来的凤鸟骸骨所制,怎么就没了?” “无知!”凤浥轻哼出声。 鸟王突然调转方向,向沐南风扑过去,尖嘴毫不留情地啄掉他一颗眼珠,扔到地上。 沐南风捂着血窟窿,大骂道:“畜牲,你疯了,我是你的主子。” 对于他的怒骂,鸟王不为所动,张嘴就来,沐南风另一颗眼珠也滚落到地面上。 在鸟王的带领下,黑鸟们全部攻向沐南风,连他放出来尝鲜的幼鸟也加入到队伍中,想要从他身上分期一杯羹。 沐南风一看情形不对,捂着脑袋,对着房梁上喊道:“快,这群畜牲疯了,都给我乱箭射死。用火,它们怕火!” 昏暗的祠堂蹭的一下大亮,房梁上的弓箭手现身,箭头带着火苗向鸟群飞过来,不少黑鸟的羽毛被点燃,掉落在地,剩下的黑鸟被激怒,兵分两路,一部分对付沐南风,一部分飞向房梁攻击弓箭手。 场面混乱不堪,秦轻尘想趁乱去救绑在柱子上的甄禹,可脚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凤浥拎着脖子拽回来。 “别动。” 凤浥话音刚落,刚她准备落脚的地方,十来根羽箭竖在那里,一只燃着的黑鸟挂在箭头上,嗤嗤地烧着。她后背一凉,若是凤浥不拉她一把,她说不定就跟这只烧着的黑鸟一样。 沐南风武功不错,这么多鸟围攻,他竟然能缠斗这么长时间。不过,武功再好,也经不住这么多鸟的车轮战。 有了刚刚的教训,秦轻尘不敢造次,乖乖躲在凤浥身后,分析这场混战的走向。 鸟王见久攻不下,暴躁起来,它一直心护着的尾巴,扑哧一声张开,居然是把铁伞,铁伞上镶嵌着无数把铁钩,锯齿有正有反,若是被这把铁伞勾住,可能瞬间就会被绞成一滩肉泥。 黑鸟群上下扑腾,扰乱沐南风的听力,鸟王一击即中,铁伞拦腰勾住他的身体,铁钩嵌入骨肉的声音传来。 沐南风啊的尖叫出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祭司大人,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话音刚落,沐南风就成了一滩肉泥。 随着沐南风的死亡,宗祠的地突然摇晃起来。墙壁上雕刻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嘴,似要吸进世间万物,宗祠里供奉的牌匾、木云族的长老们、鸟群、房梁上的弓箭手一股脑被吸进墙壁上野兽的大嘴里。 地板飞起,地面凹陷,有红光从裂痕中透出来,底下隐约传来野兽的怒吼声,绑在柱子上的甄禹被惊醒,吓得哇哇直叫。 “不好,是天兽阵。”凤浥说道。 秦轻尘身子一轻,人被凤浥送出阵外。伴随着阵阵天雷,一阵巨响传来,木云族宗祠从里面爆开,火光直冲云霄。 感觉身后红光一闪,她失去意识,栽倒在地。 昏迷后,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一直追着一个银色身影跑,爬过山川,飘过湖海,每次都差一点点,就能够到他的衣角,可是那一点点,如深不可测的壕沟,始终无法跨越。 她知道他是谁,她拼命叫他的名字,可是他听不见。 她叫不住他,又追不上他。 “轻尘,醒醒。” 梦碎,她悠悠转醒,感觉脑子里有针在扎,跳动着疼。 她躺在花颜的怀里,凤嬷嬷,花青,秦瑞言,秦瑞恒,林墨怀都在,每个人都一脸愁容,害怕与她对视。 所有人都在,除了他梦里追的那个人。记得她昏迷之前,好像木云族的宗祠炸了,顿时火光冲天。 “凤浥,他人呢?”秦轻尘拽住秦瑞言的胳膊,他从不骗他,她要他告诉她,凤浥到底怎样了? 秦瑞言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薄唇紧紧抿着,半晌过后,轻声说道:“林将军与花青汇合后,在外围等你们的信号,突然一声巨响,整个木云族宗祠从里面爆开,火光冲天,他们冲进来,发现你和甄禹昏睡在地,并没有见到帝师大人。我已经派人在找,就算挖地三尺,也会将人找到的。” “秦瑞言,你个乌鸦嘴,凤浥那子,能耐大着呢!别说是栋破木屋,就是座山塌下来,那子也能毫发无损。”秦瑞恒怪秦瑞言嘴欠。 许久不见的花颜,一改往日的聒噪,紧紧握着她的手,一个字都不曾说。而一向坚强的凤嬷嬷,竟背着她红着眼眶。林墨怀站的有点远,亦是一脸沉痛。 他们的表现,都印证着她的猜想,凤浥很可能葬身火海,啥都不剩了。 挣脱花颜的手,秦轻尘踉跄地爬起来,向木云族宗祠的废墟走去。原本恢弘的建筑,只剩一些烧残的木头,林墨怀带来的天甲军,正在打扫废墟。卓远蹲在废墟中央,十根手指皮全没了,血液早已凝固,成暗红色。 卓远当时守在宗祠外,她一把拽住他的衣领,问道:“卓远,他真的没有出来吗?” 卓远脸上全是灰,眼睛如困兽一样,红的厉害,盯着她看了许久,一句话没说,轻轻点了点头。 最后的希望被浇灭,浑身的力气被抽空,她手一松,卓远如破布一样,栽倒在地。 秦轻尘枯坐在废墟里,不哭不闹,想着他与她的过往,明明她只有一点点喜欢他,可是她的心为何这样疼?明明他总捉弄她,可是她为何这样想他?想他出现在她面前,哪怕他天天惹她生气,她也想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45章 药材被劫 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可她已经不是那个她。 时间的齿轮有序转动,推动万物往前走着,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没法留在原地。 如十五年前,她捧了一把土,装进白玉瓶,贴着心口收着。 “哥哥,最多两年,尘儿就来陪你。” 秦轻尘招手,示意天甲军结束挖掘,转身离去。 花颜拉着花青的胳膊擦泪,说道:“凤浥没了,轻尘怎么办?” 花青怔怔地盯着秦轻尘的背影,叹息道:“一副没有灵魂的躯体,又能怎么办呢?” 天甲军士兵将木云族宗祠所在地挖地三尺,什么都没寻着,所有人都很沮丧。当年梅城一役,宁王夫妇和五万士兵什么都没留下,今日秦轻尘所爱之人又尸骨全无。 “收队。”林墨怀声音中透着无尽的疲惫,“将木云族一干人等收监,留百人对他们严加看管,其余人回驻军大营,近日事多,都给我警醒些,别给人钻了空子。” 容城之乱,并非兵祸。天甲军职责所在,不好久留,林墨怀带着人有序撤离容城。 从千佛寺回来后,太子为了抢功劳,在病人安置点,各种作秀,忙的不亦乐乎。秦瑞言被他架空,一下子闲下来,只能在家整理刑事卷宗。心里担心秦轻尘,案台上的卷宗半天都没翻页,烦闷得发狂。派秦瑞恒去打探消息,他人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日落还不见踪影。 扔下卷宗,问道:“言笑,有没有公主的消息,是不是关在房里,不吃不喝?” 言笑知道主子急,安王爷又靠不住,特意跑了一趟,找李叔打探消息,刚刚回来。 “殿下,公主一大早就去了府衙大牢,提审木云族人,安王爷也跟着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秦轻尘得知凤浥就是那个世外高人的时候,曾在与秦瑞言通信之时,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关于凤浥的事儿,与其说她迷茫,不知如何报恩,倒不如说她对他动了心思,只是她并不知道。 秦轻尘喜欢极简,与他通信,一般都是直中要害,最多落款时,加一句“吾兄,安好!”而遇到凤浥后,她在信中说完正事,总会提起凤浥,虽然从未见她夸过他,但炫耀找到一个宝贝儿的女儿心态表露无疑。 因为知道秦轻尘对凤浥动了心思,所以秦瑞恒吃干醋,找凤浥麻烦时,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替她把把关,考验一下这个男人到底值不值得她托付终身。 试探的结果,他很满意。凤浥不但宠她,还爱她。 秦轻尘一生孤苦,她能找到幸福,秦瑞言打心里高兴。还跟秦瑞恒说,如果可能,他希望亲自替她筹备婚礼,送她出嫁。秦瑞恒说他魔怔了,怎么轮也轮不到他,除非他是太子,真正的储君。 之前,她说要送他一个天下,只要他能爱民如子。凭心而讲,他认为上位者爱民如子,这是最起码的道义,或者说是责任。但那也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设想,他对至尊之位,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愿望。他更想成为宁王那样的人,仗剑守国门,而不是坐在那把金灿灿的椅子上,戴着虚假的面具,玩弄着制衡之术,表演着令人作呕的把戏。 可秦瑞恒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若他没有至尊之位,他就没有资格送她出嫁;若他没有至尊之位,更没有资格守护一国百姓。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只能憋住书房抠脚,什么也做不了。 宁王只有一个,他成不了他,但他可以做些别的,比如完成他的理想,和她一起。 秦瑞言走到门边,突然折返,与跟在身后的言笑,撞个满怀。 “殿下,您不去府衙大牢看望轻尘公主了?”言笑有些不明白。 “不去了,她能忍着痛往前爬,自是不需要怜悯。”秦瑞言说道,“魏新志犯了这么重的罪,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且容城经此大难,人口骤减,百废待兴,加上此城地理位置特殊,我得尽快拿出复兴方案。” 秦瑞言坐回去,飞快地翻完卷宗,火气蹭蹭地上涨,这魏新志真不是个东西,贪图享乐也就算了,还草芥人命,一桩桩命案,到他手里,随便抓个人,屈打成招,草草了结。沐南风这个假师爷,卷宗写的狗屁不通,漏洞百出,魏新志这个蠢货,竟然听之任之。 人蠢起来,往往没有极限;而人坏起来,更是没有下限。 “言笑,把这些卷宗封存,到时与魏新志一起提交刑部。”秦瑞言吩咐道,“将宜县和嘉禾县的人口资料送来,再去打探一下,户部押运的龙浅子到哪儿了?” 言笑离开后,秦瑞言伏案忙到深夜,才理出些头绪,正奋笔疾书。 “殿下,不好了。”言笑突然冲进来,脸上全是汗,他跟在秦瑞言身边多年,一向稳重,如此慌乱,定是出了大事。 秦瑞言写字的手顿住,笔尖上的墨汁掉落,在纸上快速晕染开,黑乎乎的,煞是难看,白费一夜的心血。 “是轻尘,还是药?”秦瑞言站起来,扔下手中的笔。 “是药,龙浅子三日前被劫,押运的人全部被杀,消息还是奉天府派人送来的。”秦瑞言眼前一黑,跌坐回椅子上。 如今投毒元凶找到,就等着龙浅子,替百姓彻底解毒。帝师配的压制毒性的药,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他和秦轻尘差不多每日一催,眼巴巴等着这批龙浅子来救命。 户部侍郎手持皇帝御令,带着重兵亲自押运的救命药,在官道上被人劫了?要不是言笑亲口说的,他都不敢相信,还有这等荒唐事。 “奉天府来人有没有说查到什么线索,能否追回龙浅子?” “太子殿下听闻药材被劫,一怒之下抽剑将奉天府派来的信使杀了。”言笑不敢看秦瑞言,低着头回话。 “他什么都没问,就将人杀了!”秦瑞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 “蠢啊!怎么能这么蠢。”秦瑞言的拳头重重砸在案台上,他又恼又恨,可又能如何?潮水般的无力感袭来,呢喃道,“烂了,都烂透了。” 门从外面推开,冷风灌进来,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案台上散落的纸张飞起来,沙沙作响。 “言哥哥,龙浅子被劫了。” 秦轻尘走得急,停下来喘着气,见他脸色其差,看来他已经知道情况了。 “轻尘,你是对的。”秦瑞言突然抬头,眼中的笃定,发着星芒。 “你下定决心了。”两人隔着案台对视,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坚定中透着决绝。 秦瑞言点头,说道:“不是你要给,而是我想要,那个位置,我想要!” “好,那就一起争。” 秦轻尘走过去,隔着案台,握住他的手。 被秦轻尘奴役,在府衙大牢收尾的秦瑞恒,总算忙完,哈切连天,边走边揉着肩。路上被言欢拦下,告知龙浅子被劫的事,顿时炸毛,冲回来找秦瑞言,看到两人,握着手,深情地看着对方。用深情形容一对兄妹可能不太合适,或者说两人达成共识,正在结盟。 结盟怎么能少了他,秦瑞恒蹬蹬跑过去,抱住两人的手,嬉笑道:“你们不准吃独食,得带上我。” “秦瑞恒,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哪儿都想插一脚。” 花颜在医馆忙着照顾病人,听说龙浅子被劫,跑回来找秦轻尘,恰好看到秦瑞恒这只泼猴在搞事。 “我们三都姓秦,本就是同根生,当然要相亲相爱在一起,你管的着吗?”秦瑞恒眼角上挑,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揍样。 花颜累了一天,本来懒得动胳膊腿,可有人偏偏上赶着找揍,她当然要成全他,上来就拎着秦瑞恒的耳朵,说道:“我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你。” 言欢一看这情形,退到言笑身后,捂着眼睛,装死。秦瑞恒每叫一下,他的心都跟着颤一下。 往常这种时候,秦轻尘都会充当和事佬,出面调解。可今日,她靠边站着一动不动,脸上似乎蒙着一层雾,谁也看不清,靠不近。 其实,花颜和秦瑞恒搭着唱这场戏,也是为了她,他们希望她能尽快从凤浥离开的事实中抽身出来。可是,她好像把心封死了,表面看着无恙,内里还不知疼成什么样? 秦瑞言叹了口气,一把将秦瑞恒扯回来,说道:“别闹了,帝师配的压制毒性的药只有半月功效,明日是最后一天,现在龙浅子丢了,得赶紧想办法。” 花颜噘着嘴,扯着秦轻尘,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道:“太子殿下不是来了吗?龙浅子丢了,要急也该他急啊!咱们可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徒惹一身骚。” 不能怪花颜嘴毒,她今天在各大医馆跑,协助太医署的人,忙上忙下,累的眼冒金花。太子跟他那帮奴才,不但在百姓面前作秀,还跑到她跟前,给她上眼药,嫌弃这儿嫌弃那儿。要不是看在秦轻尘的面子上,她定要送他几包毒粉,让他皮烂肉疼,尝尝百姓受的罪。 “花青,我让你寻得龙蛇草,有结果了吗?” 花青面带难色,回道:“陈婆婆曾说过龙蛇草长在赤云山顶,属下派人去寻,在其中一座山峰峰顶找到这个。” 花颜接过,仔细看后,放于鼻尖,闻了闻气味,说道:“是龙蛇草,陈婆婆和诗韵就是拿它充饥,才躲过一劫。说不定龙蛇草能代替龙浅子解毒,我这就来配药,一试便知。” 花颜口嫌体正直,刚还撒泼说这事归太子管,现在却要去配药救人。 秦轻尘看花青欲言又止,问道:“花青,不会这龙蛇草也出了问题?” 花青低着头,有些沮丧,回道:“我们的人到晚了,生长龙蛇草的地方,被人放火烧了。在那儿,他们还遭到了一群黑鸟的袭击,好在派出去的都是高手,侥幸逃过一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46章 演一出戏 既然龙蛇草生长的地方,有黑鸟出现,那么烧山毁龙蛇草的,十有八九是木云族的人。秦轻尘决定再去一趟府衙,会会木云族的人。 “走,去府衙大牢,沐南风死了,他那个毁脸的女儿可没死,我就不信,他们没留后路,舍得将龙蛇草全烧了。” 夜黑的深沉,跟秦轻尘此刻的心情一样,乌云滚滚,却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临近府衙大牢,有争执的声音传来。 “太子殿下,荣华公主有令,木云族擅长邪术,未免伤及无辜,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监。”天甲军领队朗声说道。 林墨怀留下的百名天甲军,列队挡在府衙大牢前,持枪鹄立,眼中有铁。 太子碰了一鼻子灰,甚为恼怒,呵斥道:“本宫不是来探监,是来提审犯人,尔等只认秦轻尘,不认我这个东宫储君,这天下是她宁王府的,还是天元陛下的?” “太子殿下,请别为难人,我等是按军令行事,荣华公主有陛下诏令和虎符,如今她的命令就是军令,军令如山,不得不从。”天甲军领队躬身回道,他身后的士兵站的笔直,没有一丝退让的可能。 秦轻尘径直走过去,行了拱手礼,问道:“太子殿下,请问‘这天下是她宁王府的,还是天元陛下的?’是何意?轻尘想要一个解释。” 府衙前的空气,凝固起来。 太子刚才怒急,说话没过脑子,没想到竟被秦轻尘抓个现行,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一旁的太子府长史急的冷汗直冒,几次想要上前解释,被秦轻尘的眼角余光扫到,吓得退回原位。 “我愿意相信殿下是无心之失,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要是有人将这话传与陛下听,他老人家会作何想?有一点希望太子殿下明白,我放着现成的福不享,跑到这儿来劳心劳累,是在替谁忙活替谁累?再说,容城这差事可不是我要领的,就算办砸了,皇伯伯也没理由怪罪于我。” 她的话如晴天霹雳,惊醒梦中人。容城这差事确实不是她的,而是他的,是他于殿前,和应王唇枪舌战抢来的。若是他办砸,应王绝对会在天元帝面前好好编排他一顿,把他往死里踩,从此冠上一个“无能”的骂名。 想到这些,太子头皮阵阵发麻,脸色也越来越差。 初到容城,他发现,在秦瑞言、秦轻尘和凤浥三人的努力下,容城的危机已基本解除。嫉妒心理作祟,怕秦瑞言独占功劳,天元帝会看轻他。于是,他迅速架空秦瑞言、掣肘秦轻尘,并想尽一切方法在百姓面前挣个好名声。 如今看来,他自认为的高明,实则愚蠢至极。 秦轻尘见震慑太子的目的达到,压低声音说道:“太子殿下,帝师配制的压制毒性的药物功效就剩明日一天,时间紧迫,有场戏需要你配合演一下,不知您愿不愿意?” 留给容城百姓的时间不多,留给太子的时间更少,这趟差事,折了天元帝师,几乎伤及国本,付出如此代价,还办砸了,他的前途也算是毁了。 太子别无选择,只能答应秦轻尘的提议,演好眼下的戏。 在天甲军的阻拦下,太子殿下独自留在府衙外,脸色铁青,周遭的空气跟着降至冰点。 木云族人口虽未过万,但这府衙大牢是容不下几千人的。秦轻尘将老弱妇孺关在别处,青壮年关在此处,人手一碗软筋散,加上重兵把守,这才安生下来。 沐南风和众长老死在宗祠,木云族如今当家的是他的独女沐胜男。特殊人物得特殊照顾,沐胜男单独关在最里间的牢房。 “沐姑娘,饭菜不合胃口啊?”秦轻尘问道。 对于秦轻尘的去而复返,沐胜男似乎一点不在意。她脸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不过看上去依旧不太雅观,甚至有些恶心。因为木云族崇尚黑色,成年男女都会以黑遮面,所以沐胜男并不在意脸上的伤,翘着腿躺在床上,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戏谑地看着秦轻尘,甚是傲慢。 当初沐南风脸上涂着黑粉,若不是凤浥提醒,她都不知道他就是魏新志口中的师爷。虽然容城到处张贴着他的画像,但靠着脸上的黑粉,满城百姓都没认出他就是恶贯满盈的师爷。 花颜看不得别人比她还嚣张,很想冲上去撕烂这个黑女人的嘴,可又怕误了秦轻尘的计划,只得掐着旁边秦瑞恒的大腿,好生忍着。 秦瑞恒被她掐的龇牙咧嘴,也得忍着。 秦轻尘对沐胜男的戏谑视而不见,搬把椅子坐到她跟前,说道:“沐姑娘不想开口,想必是不饿,来人,将饭菜撤了,以后都不要再送了。” 狱卒跑着进来,将饭菜收走。 沐胜男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盯着秦轻尘,两人的目光相会,电火石花。 “沐姑娘现在可是木云族的主心骨,主心骨不吃,别人也不要吃了,从明日起,停止给木云族人提供吃食。”秦轻尘慢悠悠地说道。 沐胜男放下翘着的腿,翻身坐起来,说道:“你想饿死我们!”话里透着一股子凶横。 “听闻木云族训练黑鸟,先是喂以毒草激发鸟的兽性,然后将他们圈养起来,断其吃食,让他们互相蚕食,最后的存活者胜出。我比较好奇,人若是断了吃食,会不会跟鸟类一样残忍,对同伴下手呢?” 那样的情形,沐胜男不敢想象,心中的堡垒的慢慢瓦解,面上强装镇定,说道:“你敢。” 秦轻尘好笑的看着她,心想还是太嫩,说道:“不要生气啊!我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打算这么做哦。” 沐胜男被她弄晕,心里渐渐没底,说道:“你到底想怎样?” “饿死太慢了,不如毒死来的痛快。” 沐胜男似乎想到什么,瞳孔急剧放大,话梗在嗓子眼出不来。 对于她的表现,秦轻尘很满意,换了一个坐姿,悠悠地说道:“花颜,给沐姑娘上药,这可是木云族送给容城百姓的大礼,没理由不一起尝尝。” 秦轻尘的话犹如地狱的魔蛇吐着信子钻进沐胜男的心脏里,疼得她人在打颤,捂着胸口蹲在地上。 “不仅仅沐姑娘有份,所有木云族人都有份。” 花颜拎着一个木桶过来,盛了一瓢过来,撬开沐胜男的嘴,灌下去。 “沐姑娘,我药配的急,不似你们配的‘圣水’无色无味,但效果如假包换,一定会让你们满身脓疮,骨肉溃烂,一块一块掉下来的。” 灌完药,花颜将沐胜男扔回床上,用巾帕擦了擦手,塞到她手上,俯下身说道:“沐姑娘,送你了。” 沐胜男试图将药呕出来,可惜没能成功,跟个大青虫一样,上下翻滚,扭着肥肚子,折腾得木板吱呀吱呀地叫。 “沐姑娘,黄泉路上走慢点,我未婚夫脾气不好,向来有仇报仇,千万别被他遇到,省得鬼都做不安生。” 出了府衙大牢,秦轻尘撤走大半天甲军,只留几个人装装门面。 太子看着秦轻尘一行人走远,从暗处走出来,吩咐刚刚集结的人手,说道:“给我强攻,秦轻尘这么藏着掖着,我到要看看木云族藏着什么秘密。” 随着太子一声令下,手下人拿着兵器冲上去,喊打喊杀的声音,打破寂静的夜。 双方斗红了眼,忽视了牢门的守卫,有几个黑影趁乱进了大牢,带走了一个黑面女人,施展轻功从一群人眼皮子底下逃走。 太子打了个响指,双方激战瞬间停止,刀剑归位,站着的拉了一把躺在地上的,互相搀扶着回去休息。 喧闹片刻的黑夜,又恢复到以往的寂静。 “轻尘妹妹,您的手下好演技。” “太子殿下,彼此彼此。” 去而复返的秦轻尘,站在太子的右前方,看着牢门的方向若有所思,月光透过头顶的香樟树叶,照在她脸上斑驳一片。今日一出戏,太子见识到秦轻尘的厉害,这样的人决不能落入应王手中,他本想套个近乎,借机修复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奈何她心不在焉,只得作罢。 她自幼生长在梅城,一个远离京城的边陲之地,加上父母早逝,性格古怪,脾气难以捉摸,也是人之常情;听说凤浥与她定有娃娃亲,人又突然没了,难免心情低落,她没有把火气撒到他头上,是不是代表她还是看重他的,太子在心里默默地计较着,他跟应王,到底谁更得秦轻尘看重。 等太子计较一番,抬头看时,右前方的倩影,早就不知芳踪。 自凤浥走后,秦轻尘就成了重点看护对象,走哪儿都有人看着,身边的利刃全被花颜收缴了,美其名曰替她保管,其实还不是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秦瑞言公务繁忙,就把秦睿恒那个闲人派来,茶水都要抢先喝一口,试试有没有毒。花青每次出任务前,都会在她跟前转悠几圈,晃得她脑袋生疼,无声提醒她别做傻事。 原来在他们眼中,她与凤浥已经相爱到,一方走,另一方绝不会独活的地步。本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其实是众人皆醒她独醉。 夜已深,月独明。 都说人死后,会化作星辰,陪伴着尚在人世的亲人。秦轻尘一边走,一边在夜空里寻找属于她的那颗星星,她想他了,不知道他想她没有。 她跟他说:“哥哥,最多两年,我就来陪你。” 可是才过了几日,她就快熬不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47章 找到药材 摸着脸颊,泪是凉的。 秦轻尘苦笑,心是凉的,泪自然是凉的。本想安安静静活到二十岁,再安安静静的离开。可他未经她的允许,擅自闯入,抢了她的心,夺了她的爱,如今不经她允许,又擅自离开。徒留她一人,舔舐着挖心之痛。 “轻尘。”一个柔软的女声自她身后传来,女音轻柔,似柔和的温泉,流向她冰冷的心。 秦轻尘转身望去,朱雨晴站在与她大约一丈远的地方,双手握着一根木棍,时不时看向四周,脸上皆是担忧。 容城乱了之后,为了安全起见,连更夫都歇业在家,家家门户紧闭。刚府衙大牢门口动静那么大,百姓们没有一个出来看热闹的。这场假瘟疫不但夺去了人们的性命,也消耗了人们的热情。 “雨晴,外面乱的很,你不能乱跑。”秦轻尘劝道。 虽说木云族伏法,但他们的残余势力仍在,在这场博弈的最后关头,他们很可能会不惜代价,来个鱼死破。 “听我阿爹说,容城这场阴谋,是木云族的人策划的,帝师为了抓他们,被困在木云族宗祠,如今下落不明。我担心你,偷偷跑出来,没想到真遇到了。”朱雨晴解释道。 她说完后,扔掉手中的木棍,站在原地扯着衣角,不敢看秦轻尘的眼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秦轻尘心里一软,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木棍,另一只手牵起她的手,说道:“既然来了,就陪我一起看看星星,散散步吧!” 朱雨晴瞧她没有生气,悬着的心慢慢归位,跟着她一起看向夜空。一轮圆月高挂在枝头,如玉的月光倾泻而下,安抚着这座受伤的城池。 可是除了一轮圆月,一颗星星也没有,秦轻尘却说陪她看星星。朱雨晴怀疑自己眼花,使劲地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看到一颗星星。 秦轻尘指着胸口说道:“星星在这里,不在天上。” 朱雨晴懵懂地点头,虽然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她那么聪慧,自是有她的道理。 秦轻尘之于朱雨晴,就是太阳一般的存在。不仅仅是她曾出手救过她的性命,更多的是她尊重她的信仰。犹记得她说过,“古有女医义妁,她医德高尚、医技精湛、救死扶伤为民除病,得到后人的敬仰和称道。世人不齿女医,那是他们无知,治病救人,不在男女,而在医术,雨晴姑娘何不效仿先贤,治病救人,流芳千古。” 前几日,她还亲自给她引荐京城太医署的太医们,让她跟随太医们看诊,好好学习。到时候办个女子医学馆,让她当老师,专门培养跟她一样,爱好医术的女子,让她们有机会实现治病救人的理想。 “雨晴,你看这个木棍,看起来普通,甚至有些丑陋,但它却有着非凡的价值。”秦轻尘用朱雨晴捡的路边的柴火棍,比划了几下,说道,“若是此刻有恶人过来,我们可以拿它防身,在关键时刻保住我们的性命,我们会感恩它,称它为救命英雄;当然,若是她没有被你捡来,而是成了最简单的柴火,供人做饭取暖,最后化作一捧青灰,洒在泥土里,从哪儿来回到哪儿去,走过平淡无奇的一生。” 没想到一根简单的火柴棍,秦轻尘能讲出这么一大堆道理,朱雨晴快速在脑子里消化她的话。 “雨晴,其实人就跟这柴火棍一样,只是有些机遇好些,成了英雄,万人敬仰;有些机遇差些,平淡无奇,回归尘土。但无论是英雄,还是普通人,都是靠其自身,实现了价值。我知道你感激我,在这危机四伏的夜晚,不惜瞒着父母,偷偷跑出来看我。其实你不必如此,有没有我,你只要坚持本心,努力向上,都可以实现自我的价值。” 朱雨晴尚未消化完柴火棍理论,又来了一大波道理,脑容量不够,只能睁大双眼,怔怔地看着她。 秦轻尘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抱歉,最近心累,说的有点多。我的意思是你本就是个好姑娘,有没有我,都会发光发热。凤浥的事,我还抗得住,不用担心我,回去吧!遵从本心,好好生活。” 这话朱雨晴听懂了。 “卓峰,护送雨晴姑娘回去。” 凤浥消失的这几日,天书阁的三位书史暂时听她差遣。说是差遣,其实是几个伤心人,聚在一起疗伤。 卓峰现身,原本合身的黑色劲装,松垮了不少。他直接拍晕朱雨晴,将人抗走。 原来她已经走了这么远,前面就是容城临时停尸房,薛老太师一家三口的棺木一直停在这里,等待天元帝的处置。 不过,临时停尸房显然不太平,里面传来叮叮当当武器交锋的声音。 秦轻尘嘴角绽开一抹笑容,如击破黑暗破土而出的绿芽,给寒夜带来一片暖意。 “找了这么久,竟然藏在这儿。” 自知武艺不精,秦轻尘没有进去添乱,倚靠在门口柱子上,继续欣赏着没有星星的夜空。 半晌过后,里面打斗声停止。 木云族的余孽还是有本事的,花青与卓远联手,竟然花费这么长时间,才搞定。 “主子,您可以进来了。” 进门之前,秦轻尘特意整理下衣服,拿着朱雨晴的那根火柴棍,慢悠悠走进去。 “沐姑娘,好巧,又见面了。” 沐胜男被卓远点了穴道,瘫坐在稻草之中,看着门外,见秦轻尘踏着月光而来,眼中恨意愈发浓烈。 花青怕脏了她的脚,把木云族死士的尸体拖得远远的,摞起来堆好。卓远找来一张破旧的木凳,擦干净后,让她入座。 “秦轻尘,你利用我!”沐胜男咆哮道。 “沐姑娘,这叫兵不厌诈,何来利用?是你蠢而已。” “你”沐胜男被她气的直吐血。 “不要这么激动啊!我这也是没办法,龙浅子被劫,我去赤云山寻龙蛇草,可你们木云族太狠了,不但烧光龙蛇草,还留一堆黑鸟在哪儿,差点伤了我的人。我这个人最是护短,脾气又不好,就只能找你去寻仇了。” 听完秦轻尘的话,沐胜男又吐了两口血,急怒攻心,竟昏死过去。 秦轻尘看着昏死的沐胜男,勾起嘴角,呢喃道:“怎么这么不经吓,无趣。” “姐,我查看过,这儿就是他们的临时据点,后院库房里,有半屋子整袋装的药草,正是龙蛇草。”花青说道。 秦轻尘点头,吩咐道:“发信号,让人来搬龙蛇草,请太医署的人连夜熬制,争取明日天亮,百姓就能喝到解药;另外,传令孙参将,将五千天甲军调过去帮忙。” 花青领命,出去发信号,橘红色的火焰划破长空。 “咦,卓然,你不是跟着岑子墨的,怎么跑这儿来了?”秦轻尘这才看到,躲在卓远身后的卓然,以往最为闹腾的他,今日异常乖巧,莫非是伤心过度? “主子,我怕花青和卓远搞不定,特地来增援。”卓然磕磕绊绊说完,还偷偷地扯了一下卓远的胳膊。 他脸上就差写着‘我在撒谎’四个字,还妄图拖卓远下水。卓远这孩子,憋了半天,也没编出个所以然来,埋着头装死。 “凤浥失踪,没人管你们,能耐见长,开始忽悠我了。”秦轻尘把玩着手中的火柴棍,说道,“其实,你们不必委屈地跟在我这个丫头片子后面,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二位随时可以离开。” 凤浥出事,他们自愿留下,她当时伤心至极,没心情想这些,想着他的人,愿意留就留吧!可是既然留了,就要遵守她的规矩。 卓远和卓然没想到秦轻尘突然变脸,扑通一声跪地求饶:“主人,我们知错,不该欺瞒于您,要打要杀随您意,可千万别赶我们走。您脖子上挂的天心玉正是天书阁阁主信物,主子不在,您就是天书阁当家人,我们身为天书阁书史,自是唯您马首是瞻。” 搞了半天,她自戴着的这块白玉,是凤浥的,难怪它能打开玉镜峰药泉池的门。这人到底背着她,做了多少,他有没有考虑过,万一她承受不住呢? 越想心里越烦,扯开脖子上的玉,扔到卓远手里,说道:“现在,我不是天书阁的当家人,你们可以走了。” 卓远跪捧着天心玉,脸色惨白,不知所错。秦轻尘犟脾气上头,连凤浥都拿她没办法,他又有什么办法。罪魁祸首卓然,跪在一旁,不敢吱声,怕不心说错什么,就真的没法挽回了。 “姐姐,你别责罚他们,是我求卓然带我来看爷爷的,要罚就罚我好了。”岑子墨从里屋走出来,跪在卓然旁边,少年好看的眉眼里一片赤城。 “谁让你出来的,添乱。”卓然声说道。 岑子墨没有理会卓然,跪的笔直,等着秦轻尘的答复。 从几个人的言语中,秦轻尘拼凑出事情的真相。岑子墨缠着要来看望薛老太师,为掩人耳目,卓然选在今晚,偷偷带他过来,谁曾想这个偏僻的停尸房,竟是木云族余孽的藏身地点,而卓远和花青尾随着从大牢中逃出来的沐胜男也找到这儿,双方激战时,卓然挺身而出,帮花青和卓远对付木云族余孽。 看似巧合,也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48章 太子抽风 秦轻尘将手中的棍子扔过去,卓然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闷棍。不过秦轻尘没下死手,自是伤不了他。 “都给我起来,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三人松了口气,卓然扶着岑子墨起身,卓远跪着没动,说道:“主子,天心玉是主子留给您的,您自戴着,不如留着做个念想。至于天书阁,主子曾说过,你想要就拿去,不想要也不勉强,全凭您心意。” “姐姐,你若不要这天心玉,表哥会伤心的。”岑子墨帮忙求情,算是还旁边那个苦瓜脸一个人情。 秦轻尘想了想,接过天水玉,重新挂在脖子上。 “子墨,你们带了祭奠用品吗?我想祭奠一下你爷爷。” 岑子墨点头,和秦轻尘一起去往里屋,在一堆枯草里面,找出一个篮子,篮子用青布遮着,里面放着纸钱。 秦轻尘从袖子里拿出一串香珠,这是她跟花颜在梅城街市上淘的。香珠是上等清香木制成,闻着舒心,还带驱虫效果,她和花颜一人一串,随身携带,用来驱虫。 岑子墨还,卓然马虎,两人只带了纸钱,没带香烛。秦轻尘将香珠放入火盆里,权当是给老太师上一柱清香,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香气萦绕,岑子墨低着头,默默烧着纸钱。 秦轻尘陪在一旁,看着纸钱带着火光,飞入半空,燃尽后落回地面。如振翅欲飞的金蝶,终是无法挣脱命运的束缚,归于尘土。 岑子墨拿出那支枯败的腊梅干枝,捧在手中看了好久,别过头,忍痛将其扔进火堆之中。火苗席卷过来,包住腊梅干枝,一阵腊梅清香飘出来,盖过香珠的气味。 秦轻尘觉的这味道很熟悉,和父母夹在书中的腊梅干花味道相似。 转念一想,普天之下的腊梅不都一个味,这也能联想到一起,看来她真是累了。 他们刚祭奠完毕,来搬龙蛇草的人就到了。 沐胜男是唯一参与这场阴谋的活人,秦轻尘得保住她的性命,让她亲自告诉天元帝发生的一切。 卓远和花青亲自将人押走,通过特殊渠道,提前送往京城。 龙浅子由户部侍郎带重兵押运,都能在官道上被人劫走,这里面疑点太多,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心驶得万年船,提前将沐胜男送回京城,她也好安心。 万一沐胜男半道儿被人杀人灭口,到时候谁能证明容城的瘟疫是人下毒所致,并不是真正的瘟疫。光凭她和秦瑞言一张嘴,空口说白话是没人信的。 凤浥在木云族宗祠失踪,她与他的婚约,想必已传遍天下,万一有人挑唆,说她公报私仇,要木云族替凤浥陪葬,故意栽赃木云族投毒害人,她还真找不到理由辩驳。 到时候,天元帝就算表面上相信她,骨子里还不定怎么想,说不定还会牵连秦瑞言。 一堆理由摆在这儿,沐胜男绝对要活着出现在天元帝面前,亲自供认木云族犯下的滔天罪行。 走出停尸房,习惯性地看天,没想到除了圆月,还有漫天星辰。 “哥哥,你躲了一夜,终于舍得出来了,我们赢了,容城有救了。”秦轻尘对着漫天星辰自说自语。 她坚信,凤浥可以听到她的话。 人一旦卸下重担,疲惫会反噬身体,秦轻尘这一睡足足三日才醒。 她吃饱喝足,就被花颜拖着出门散心。其实她是饿醒的,觉还没补足,气力跟不上,脚踩在地上,跟踩在棉花上似的,真的不想去散心。 两人出了院门,顺路去叫岑子墨,谁知道花颜嘴巴说干,岑子墨头都没抬,埋首在书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岑子墨一心向学就算了,竟然连卓然这个舞刀弄枪的隐卫,也捧着一本厚厚的史书,看的津津有味,不时,用笔在书本上添几句注释。 秋风吹起,廊下的铃铛奏着清越的曲子,音符如高山流水一般倾泻而下。 都说高山流水遇知音,卓然本是个跳跃的性子,现在却能静下心来,陪伴岑子墨读书上进。不知凤浥当初是无心插柳,还是有心成全?结果显然是好的。 知府后院暂住治病的百姓解毒后,已经离开。偌大的庭院,只有花颜一个人的声音。 花颜的性子,不撞南墙不死心,犟得很。看这架势,她今日势必要与岑子墨死磕到底了。秦轻尘本来靠在门框上打盹,不知是门框太硬,还是她瘦的厉害,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但门框还是咯得慌。于是趁花颜不注意,踮着脚悄悄地离开岑子墨的院子,想要回去继续补眠。 谁知刚到院门口,遇到急匆匆回来的林逸阳,他拄着拐杖走得飞快,身上的青衫全是汗渍。当下正值深秋,天气寒凉,不知什么事能把他急成这样? “林先生,您这是?”出于礼貌,秦轻尘先开口。 “公主殿下,他们要将老爷挫骨扬灰,求您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帮帮忙。” 秦轻尘拦住林逸阳下跪的举动,他的腿骨尚未康复,走路已是勉强,万万不能跪的。 “他们是谁?”秦轻尘有些糊涂,容城的毒是木云族下的,要寻仇也得先找木云族人,怎么找上一个以一族血脉赎罪的死人? “是太子殿下的人。”林逸阳回道。 “林先生,你留在这儿,看好子墨,薛老太师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秦轻尘在心里骂秦瑞荣是个猪头,容城的麻烦全给他解决了,现在让他扫尾,白捡一份天大的功劳,他正事不做,净整这些幺蛾子。 花颜听到外面的动静,才知道秦轻尘溜了,忙追出来,跑跟上秦轻尘,去收拾烂摊子。 岑子墨自从听到林逸阳与秦轻尘的对话,手中的书就没翻过,等他眼睛再次聚焦,发现书本被他蹂躏地不成样子,几点猩红夹杂着眼泪,晕染开来,看不清原本的文字。 “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带你去瞧一眼,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卓然对案台后边的少年说道。 “不去了,我只是薛家的边缘人,连陪他们死的资格都没有,看不看也没人在乎。”少年将眼中涌出来的泪收回去,决绝在他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再看已是一派清明。 卓然看着缩在层层伪装之下的岑子墨,他在别人承欢父母膝下的年纪,被迫一夜长大,没了亲人,没了姓氏,什么都没了。 他在心疼他,或者说是心疼曾今的自己。 秦轻尘打了一个口哨,她的坐骑飞奔而来,翻身上马,拉了一把花颜,两人共乘一骑,向容城郊外的停尸房跑去。 马儿被关多日,好不容易出来放风,撒开马蹄,可劲儿嘚瑟,马蹄铁与长街上的石头相碰,滴滴哒哒作响。 秦轻尘走得急,没带面纱,所到之处,一片华光。 不知谁喊了一声:“快来看,是荣华公主。” 声音刚落,街上的门和窗户纷纷打开,人们涌出来,想要一睹她的风采。太子殿下虽然来作了几日秀,但百姓又不瞎。容城刚起祸乱,是睿王殿下不顾安危,强行破门而入,组织救人;接着荣华公主与帝师大人赶到,查出幕后元凶,找到解药,替全城解毒。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 马速很快,众人只看到两道倩影一掠而过。 “我看到公主马上有两个人,是不是帝师大人回来了,老天有眼,保佑好人一生平安。”阿婶双手合十说道。 “陈家婶子,那是个女娃,不是帝师大人,我在济安堂治病时,见过他们。” “李大娘,坊间传闻宁王妃曾与帝师大人母亲定有娃娃亲,是真的吗?”陈家婶子问道。 “是真的,公主一直带着的银锁就是信物,银锁里藏有一颗还魂丹,济安堂的公子就是靠这颗还魂丹,才捡回一条性命。” “听闻帝师大人乃旷世奇才,又生的极好,与我们公主倒是相配,可惜命运多舛,如今也不知道怎样了?”陈家婶子叹息道。 “那杀千刀的木云族,当年他们迁来容城,我们可是帮了不少忙的,谁知道竟养了一群白眼狼,弄些歪门邪道,连帝师大人都着了他们的道。”李大娘越说越气,手上切菜的刀往门框上一插。 “是啊!败他们所赐,帝师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容城死去近半数人,家家挂着白帆。”陈家婶子红了眼眶,她家算是幸运的,没死人,但她娘家的几个哥哥全没了,几个嫂子终日以泪洗面。孩子们没人管,饿得不行,只能跑她家寻口吃的。 李大娘的儿子没抗住,早早去了。丧子之痛,不是一日两日能缓解的,虽然她面子上乐呵呵的,但四下无人时,抱着儿子穿过的袄子一哭就是半天,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泪,才作罢。 容城这场祸事如龙卷风过境,来得快,去得也快。可百姓们却要花费数月甚至数年,才能从这场灾难的阴影中走出来。 远远地看到,薛老太师一家的棺木被移出停尸房,放在大街的中央,周围堆着柴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油味,只要一点火星子,就会燃起熊熊大火。 三口棺木孤零零地摆在大街中央,连个围观的人都没有。秦轻尘有些奇怪,太子这戏唱得再好,没人看有什么用!他放着那么多正事不干,跑这儿来跟几个死人过不去,想要图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49章 诓骗太子 马儿放慢脚步,溜达着前进,秦轻尘拉紧缰绳,在距离太子一丈远的地方停住,隔着跪地的乡绅们,眯着眼看向太子。与那日晚上在府衙大牢门前的急切不同,太子今日意外的淡定,眼角微微上挑,双眸中透着一种等鱼上钩的从容。似乎害怕走火,他的人并没有举着燃烧的火把,跟他们主子一样,悠哉悠哉地看着热闹。 秦轻尘闻到阴谋的味道,心想火烧薛老太师棺木是假,引她来才是真的。前几日还在拼命拉拢她,今日却给她下套,这不是太子的行事风格,倒像是得到某人的授意而为。 普天之下,能让东宫之主甘愿跑腿的,除了她那位慈爱的皇伯伯,恐难再找到第二位。秦轻尘联想到薛老太师临死时,望着的方向,正是梅城,还有他那句“殿下,对不起,老臣终是负了你!”那声殿下自然不是当时在场的秦瑞言,而是她死去的父亲宁王。 天元帝疑心重,动乱的容城定是他关注的焦点,薛老太师以死谢罪之时,围观的人群中肯定有他的人,还是一等一的高手,薛老太师死前的一举一动都会传回他的耳中。 秦轻尘不明白薛老太师临死之言是什么意思,但天元帝是懂的。想必那句话触动他的心弦,勾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她的父母因为迟迟没有等到援军,不得已以身殉国。当时天元帝虽然尚未登基,但他担着监国一职,天下兵马归他调动,援军迟迟不到,他就算不是主谋,也定然脱不了干系。 自从回到京城,秦轻尘一直在示弱,以打消他的疑心。但只要他想起她是宁王的女儿,就不可能对她全然没有戒心。薛老太师临死提到她父亲,而她人又在梅城,这两者联系在一起,足够让这位帝王忧心忡忡,出手试探一番。 秦轻尘觉得自个儿挺冤的,薛家大少爷犯了一堆事儿,国法难容,她就去提个醒而已,谁知薛老太师这么决绝,将子墨托给她之后,亲自动手灭掉薛氏满门。就算是他与天元帝有什么过节,知道这次难逃一死,不如自我了断,还走的体面。他是不是应该知会她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他老人家倒是死的痛快,连累了她这个糊里糊涂的局外人。 花颜见秦轻尘半天不动,把脑袋凑过来,问道:“轻尘,我怎么觉着有点诡异。” 连花颜都看出来气氛不对,说明太子这唱戏的本事确实差了些。不过有个猪一样的对手,总比有个猪一样的队友,要强上千百倍。 奇怪,太子这么大动静,怎么不见秦瑞言和秦瑞恒? “花颜,睿王和安王爷人呢?” 花颜一拍脑袋,说道:“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事儿忘了。他们昨日被太子打发走了,说是先行押送容城知府魏新志回京,移交刑部,尽快审讯,以安民心。他们俩不放心你,死活不肯走,太子连天子剑都祭出来,说是天元帝的意思,违旨就地处斩。两人胳膊拗不过大腿,磨蹭到昨天傍晚才走的。临走时言笑溜过来交给我一封密函,让我转交给你。密函还在我怀里揣着,你现在要看吗?” “不用,我先把眼前的事儿解决掉,回头再看。” 秦轻尘心里一沉,她的猜测没错,确实是天元帝借太子的手在试探她。这次容城的救灾,太子心知肚明,秦瑞言当据首功。他害怕秦瑞言与他抢功劳,一来就架空他,处处压着他。他如此忌惮他,绝对不可能放他和秦瑞恒先回京。 秦瑞言再淡泊名利,他也是皇帝的亲子,跟他一样有机会问鼎宝座。就算秦瑞言不在乎,但秦瑞恒可不是吃素的,那位太岁发起疯来,连天元帝都会忍他几分,这次容城救灾,他可没少出力,绝不会白白便宜太子的,定会找天元帝理论一番,这功劳到底是谁的? 如今,肚鸡肠的太子殿下舍得将秦瑞言和秦瑞恒提前放回去,又不担心他们抢功劳,只有一种可能,天元帝暗示过他,容城救灾的功劳记在他头上,给他吃上一颗定心丸。然后再给他一个任务,试探秦轻尘是否与薛老太师有瓜葛?而要完成这个任务,首先得支走秦瑞言和秦瑞恒。 天元帝这步棋走得妙,她虽然不知情,但还是入了瓮。 秦轻尘与太子殿下隔着跪地的乡绅们,互相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先开口。秦轻尘是在心里计较如何既消除皇帝疑虑,又保住薛老太师尸骨,来个绝地反杀。而太子虽然是在执行皇帝的诏令,但他是存有私心的,他舍不得放弃秦轻尘这块即将到嘴的肥肉。两个各怀心思的人,都在等对方先出招,好见招拆招。 花颜趴在秦轻尘背上,嘴里嘟囔着:“好不容易得闲,却要跑到这儿来,隔着一堆棺木,与人大眼瞪眼,要不,我替你把那个草包太子揍一顿算了。” 秦轻尘嘴角一抽,回道:“他就算是个草包,也是太子,揍天元储君,你也不怕灭九族啊!” “我还想知道我九族在哪儿呢?” 无意间提起花颜的伤心事,秦轻尘急忙补救:“你不是有花青和我嘛,怎么就不知道九族在哪儿。” “是啊,我有花青和你,还有师父,李叔,华叔你们就是我的九族。” 对于家人,花颜不是不想念,而是不敢想念,怕期望太高,一朝希望落空,摔下来会粉身碎骨。花颜和花青是秦轻尘捡回来的,具体怎么捡回来的,秦轻尘也说不清楚,只说她跟人打了一架,从那人手中抢回来的。 起初,花颜不相信她这套说辞。秦轻尘与他们兄妹年纪相仿,身子骨弱,武功平平,她靠什么,打赢一场架,将他们抢回来。据凤嬷嬷回忆,秦轻尘是偷溜出去玩,捡的他们,并没有护卫帮忙,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有一次,在花颜的逼问下,秦轻尘才承认,她脑子受过伤,忘了一些事,只记得与人打过架,抢了他们回来。与何人、在何地打的架,她的记忆是模糊的。 后来,花颜医术渐佳,发现她脑子里真的有淤血,自那以后,花颜再没问过她这些。 花颜并不缺爱,师父就像妈妈一样,教她医术,传她武功;秦轻尘不像主子,更像个姐姐,由她折腾,由她闹;花青这个哥哥,虽然脸臭了点儿,但还是爱他的。 “你留在马上,我去会会太子。”秦轻尘轻声吩咐花颜,将缰绳塞到她手中。 等花颜回过神来,秦轻尘已经下马,到了太子跟前。 “太子殿下,好巧。” 太子见秦轻尘笑颜如花,有些意外。 “听说轻尘妹妹贵体欠佳,正卧床静养,没想到在这郊外,却能遇到轻尘妹妹。” “我那日在这儿寻到龙蛇草,尚未仔细查看一番,身子骨太弱,昏倒在这儿。木云族人狡诈狠戾,又诡计多端,我放心不下,今晨醒来,就带着花颜过来瞧瞧。”秦轻尘耐心解释道,“那日能顺利找到龙蛇草,救下一城百姓,全仰仗太子殿下深厚的福泽得苍天庇佑。” 秦轻尘一向对太子爱理不理,今日突然转性,对他一顿猛夸,太子竟有些受宠若惊。 “轻尘妹妹真这么想?” “当然。” 太子盯着秦轻尘的眼睛,她的眼中一片赤诚,流露着女儿的崇拜。 “太子皇兄,轻尘长在梅城,生性怕生,不习惯京城繁华,以前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一句太子皇兄,听得秦瑞荣身心舒坦,心花怒放。 “都是皇家骨肉,我这个做兄长的,岂会与妹妹计较。”太子殿下就差拍着胸脯保证。 本以为秦轻尘对他冷淡,是骨子里傲气,瞧不上他,谁知是她怕生,才对人冷言冷语,冷漠孤傲只是她的保护色。 “多谢太子皇兄,不与轻尘一般计较。”秦轻尘对着太子躬身一礼,继续说道,“不打扰太子皇兄公干,我这就进去查看一下,以防那晚有遗漏的地方,好尽快补救。” 秦轻尘说完,径直走进容城临时停尸房,去了后院。问都没问太子要做什么?为何薛老太师一家的棺木会移到大街之上,还被泼上火油? 虽然隔得远,但秦轻尘与太子的对话,花颜一字不落,全听清楚了。秦轻尘撇下她,一个人去会太子是有道理的,若是她跟着,听完秦轻尘那一番话,她要是没忍住笑出声,非得穿帮不可。花颜在心里感叹,这家伙幸好本性纯良,不然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她那张脸,妥妥的红颜祸水。 太子曾吩咐:“若是秦轻尘前来质问,则点火烧毁薛老太师一家的棺木,将骨灰撒入赤云江;若是秦轻尘到黄昏都未曾出现,则让薛老太师一家入土为安。” 太子府长史见秦轻尘大摇大摆从他们身前走过,连正眼都没瞧放在大街中央的棺木。这与先前太子吩咐的情形完全不同,一时没了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韶》正文 第50章 险中取胜 如今,秦轻尘人倒是来了,但只是顺路,并不是替薛老太师打抱不平来的。太子乐得送她一个人情,她若气势汹汹出面阻止,他定然要遵循天元帝旨意,将薛老太师挫骨扬灰,与她发生冲突,生出嫌隙,再无合作可能。 天元帝与薛老太师有何纠葛,与他无关。宁王已作古多年,他想不通天元帝为何还是放不下,整日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搞得人人自危。 “来人,去请风水师,选块风水宝地,厚葬。” 接到太子的命令,踌躇不定的众人,迅速行动起来,抬棺木的抬棺木,收拾柴火的收拾柴火,余下的人打来水将街上冲洗干净。 秦轻尘隐在门后,看着太子的人将薛老太师一家三口的棺木移走,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蜷缩在袖中的手指慢慢松开。她与太子隔着棺木僵持,太子等她出招,好见招拆招。今日这事,她已经走错第一步,无论出何招,都会正中天元帝的下怀。 这一刻,秦轻尘才明白,天元帝不但是在试探她,还是在试探太子,试探他们是不是同一阵营?好一个一箭双雕,好一个阴狠毒辣的帝王! 在天元帝眼中,她拼命赶路,调来天甲军,救容城于水火,只是在帮太子建功立业,助他夺权。容城数万百姓的性命在他眼中算什么?考验儿子和臣子是否忠孝的棋子吗? 好在她没有出招,避开锋芒,曲线救了自己和门外那个被人当枪使,还成日做着帝王美梦的太子。 自从凤浥替她洗髓成功,她的内力比之前好了些。耳力和目力虽不及高手,但比之前强了不少。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秦轻尘闭目,缓缓运功,放出神识,在触及到街道两边屋檐上时,被人从中阻断。对方出手温柔,并没有伤到她。 “主子。” 秦轻尘运功探查不成,身后竟有人叫她,着实被吓得不轻。她明明仔细检查过,藏身之处空无一物,怎么突然多出个人。 她脸色煞白,手放在心口,慢慢转过身去,见一黑衣少年,笑嘻嘻地看着她,一对儿梨涡挂在白嫩的脸庞上,俊俏中透着可爱。 “你是?”看他的样子,不像坏人,秦轻尘放下手。 梨涡少年抱拳行礼,说道:“主子,我是卓清,天书阁书史,排行老四,受卓远哥哥派遣,特来容城助你。” “你来的正好,帮我查看下,街道两边的屋檐上是不是有高手埋伏?”秦轻尘一听是凤浥的人,受到惊吓悬起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回主子,街道两边共埋伏有四位御龙卫,两个一等,两个二等,直属天元帝麾下。”梨涡少年就跟闲话家常一样,缓缓道来。 “他们四人都是高手,刚主子试图探查他们的位置,我怕您为他们所伤,擅自做主,阻断您的探查,请主子责罚。” 年纪,武艺高强,遇事从容淡定,张弛有度,秦轻尘是打心眼里佩服,怎么舍得责罚。 “这事不怪你,都怪我自不量力,要是你今日不曾赶到,我定会露出马脚,功亏一篑。你们主子说的对,我那三脚猫功夫,以后还是别出去丢人现眼的好。”秦轻尘自嘲道。 “主子是口是心非,您千万不要与他计较。”梨涡少年帮凤浥开脱。 秦轻尘叹了口气,说道:“他人都没了,我就是计较,又能跟谁计较。” 梨涡少年心疼落寞的秦轻尘,想要说什么,忍了忍,终究没有说出口。 “卓清,你会传音入密吗?” “自是会的,主子你要跟谁传信?” “你传信给太子,就说屋檐上有御龙卫,让他尽快离开。”秦轻尘手握拳,拖住下巴,思考后继续说道:“让花颜拦住太子,与他吵上一架,再放他离开。” 卓清听令,分别给太子和花颜传信。 花颜坐在马背上,被太阳晒得晕乎乎,一听秦轻尘让她找太子茬,顿时来劲。把先前秦轻尘吓唬她,揍当朝太子,心九族的话忘的一干二净,骑着马冲向太子所在的位置。 太子收到卓清的讯息,说是街边房屋屋檐上有天元帝的御龙卫,后背一凉,身体不自主打了一个冷颤。没想到他的父皇竟然防他至如此地步,都说天家父子情感凉薄,如今看来,着实不假。先前,他还同情秦轻尘,其实他该同情的人是他自己才对。 花颜嘴里嚷着,“借过,借过!” 太子陷在沉思当中,并没有注意冲过来的花颜。太子长史是个上了年纪的文臣,其余的人都在街中间打扫。 太子府长史口中喊着:“殿下,心。”拼上老命,冲过来推开太子。 太子还是被花颜的马蹄扫到,结结实实摔了一脚。太子挣扎着爬起来,正要发怒,见是秦轻尘的贴身侍女,遂准备作罢。 却见花颜跟他挤眉弄眼,终于回过神来。 于是当朝太子不顾脸面,跟一个丫头片子,当着一众人的面,吵得不可开交。丫头片子口才太好,太子殿下渐渐落败,气急之下,拔出天元帝御赐的天子剑,准备当街杀人。 太子府长史死死抱住他的腿,可太子红着眼,挥剑就砍。丫头片子也不带怕的,扬起脑袋,露出脖子,等着太子砍。 在剑快要碰到丫头片子的脖颈时,一块黄金令牌凭空飞出,砸在天子剑上,力道过大,震得太子虎口发麻,天子剑掉落在地。 先前还与太子巧笑嫣然的秦轻尘,面带寒霜,从屋内走出来,说道:“太子殿下,我的人我自会管教,用不着太子殿下代劳。” 扔下这句话后,带着花颜离开,背影冷漠而决绝。 砸天子剑的黄金令牌正是天元帝御赐给秦轻尘的,此刻与天子剑一块儿躺在尚未冲刷干净的街上,沾满泥水。 太子握剑的手隐隐作痛,脸色发黑,嘴唇气的直发抖,火气无处可泄,只能洒在众人头上。 将众人骂个狗血淋头后,才带着怒气走了。 屋檐上的御龙卫首领,见太子讨个没趣,怒气冲冲走了,下令撤退,回去报告天元帝。 “主子,人都走了。”卓清回道。 “御龙卫也走了?”秦轻尘问道。 “是的。” 秦轻尘点头,转向花颜,面带怒色,说道:“我让你寻个理由,跟太子闹个不欢而散,可没让你把脖子送给人家砍?” 花颜满不在乎,说道:“这不是没事儿,你这么凶干嘛?” 秦轻尘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指戳着她的脑袋,说道:“你可知屋檐上埋伏着四个御龙卫,若是他们想让我与太子彻底闹翻,暗中做点手脚,你的脑袋就搬家了!” 御龙卫是什么人?天元王朝历代帝王的影卫,专司打探情报、执行暗杀等不便公布于人前的阴暗事。 听她这么一说,花颜知道怕了,捂着脖子,说道:“妈呀!这么狠。” “还好有卓清帮忙,就我那三脚猫功夫,是救不了你的。不过,念在咱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每年清明,我会准时给你烧纸钱的。” 花颜翻个白眼,说道:“谁稀罕你的破纸钱,爷一身本事,就算到了地府,也照样好吃好喝,用不着你惦记。” “行,花爷,算你很。” 花颜一边回嘴,一边打量着卓清,说道:“轻尘,凤浥尸骨未寒,你就另寻新欢了?” 木云族临时据点的库房里,还留着几个破麻布袋子,里面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秦轻尘正在拆袋子,懒得跟她计较。 她不理会花颜的疯言疯语,卓清可被吓得不轻,连忙解释道:“花姐,轻尘姐是我的主子,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哪样啊?”花颜觉得卓清着实有趣,被她一逗,满脸通红,比夕阳西下时的晚霞还要艳丽几分,加上腮边的梨涡,别提有多可爱。不像她家的哥哥,怎么逗,都是一副死鱼脸,无趣之极。 卓清的脸胀得更加红,恨不得溢出血来。 秦轻尘捡起地上的破袋子,对着花颜的脑袋砸过去,嚷道:“他是凤浥的人,跟卓远他们一样,有时间在那儿瞎扯,不如来帮我看看,这是些什么东西?” 花颜一听是凤浥的人,心想还是算了,他的人都是厉害的主,少惹为妙,回道:“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太医署来过人,已经将龙蛇草全搬走了,你又在这儿抽什么疯,什么事儿都管,也不怕长白头发。到时候,黄泉路上,心凤浥嫌弃你老,跟别的漂亮女鬼跑掉。” “主人不会的,不管主子变成什么样,他都喜欢。”卓清忙帮凤浥辩解。 “切,你个毛孩,懂什么?”花颜鄙视道。 卓清不服输,回道:“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我不懂,你就懂吗?” 那些破麻袋里装着好多布袋,布袋颜色各异,保存完好。秦轻尘打开一个红色布袋,里面是些黑色粉末。 “别动!” 秦轻尘正准备闻闻是些什么东西,被花颜大呵一声,手顿在半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