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田图鉴》 《青田图鉴》正文 第一章 司里街7号 初秋的黄昏,橘红的日头逐渐湮没在氤氲里,半城湖的波面被晚霞染红,空气中慢慢生起阴郁,万家灯火次第点亮,渤海这座城市进入夜的篇章。 湖的北岸,一栋简约到极致的后现代主义建筑探水而居,楼外绿丛掩映,楼内灯火通明,楼体上的楔状字标明这里是“稷下图书馆”。图书馆三楼一个未开灯的房间里,一个瘦削的男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笔挺而立,沉浸在城市的美景里深度徜徉。倏尔凉风袭来,他打了个激灵,然后抓了抓衬衫的襟口,思忖着: “该是要变天了吧。”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继而传出老式电话铃声,静谧瞬间被打破——是一个行程提醒,内容是“司里街7号”。锁定屏幕,等瞳孔适应了室内昏暗的环境后,他移步到沙发前拾起西装外套向门外走去。 男子的名字叫李希夷,是半城湖边上这座稷下图书馆的馆长。李希夷依照导航七弯八拐来到司里街,发现这是一片残存的老城街区,而司里街7号是一座毗邻护城河的独立庭院。他推开古着敦厚的油木大门走进院子,打眼环视四周,院内青砖古早天井深凉,花木参差月影斑驳,回首穿门而望,不远处楼宇林立店铺星罗,灯火如昼车水马龙。“居住在这样一个隐于闹市的雅致院落再符合不过他的一贯性情吧。”李希夷不由得的感叹。 寻着幽径走进几步,光亮里是一座红砖小楼,透过硕大的玻璃墙体能够看到室内的大体光景。进到红砖小楼里,李希夷幻想的仿古中式装修和陈设没有出现,展现在眼前的一切竟然是粗狂的美国乡村风格。 “来晚了呀李希夷,等你多长时间了,自己看着办吧。”没等李希夷遁出惊诧,白蜡木沙发里的一个胖子举着啤酒杯向他打来招呼。李希夷定睛回神才看见两个年轻男人正在喝酒聊天,一个是刚才和他打招呼的张宝成,另一个是正笑意盈盈望着他的陆离。 “怎么喝啤酒?陆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希夷脱去外套坐了下来,看喝的是啤酒,言语中多少有些戏谑。 “你先尝尝宝成拿来的这酒怎么样”,陆离搭手递过去一个大号啤酒杯满上了酒,“从美国回来三四天了,一直在倒时差。” 三个人撞杯后默契地一饮而尽。 张宝成一边开瓶一边迫不可待地介绍手中的啤酒:“这款琥珀啤酒被称作是国内最好喝的拉格,发酵彻底,不杀菌、不过滤,酵母口感清爽、香甜。但遗憾的是,这款酒保质期太短,只有3天,而最佳口感的保鲜期更只有短短7小时。”张宝成言语中透着得意洋洋,讲起这琥珀啤酒的优点来如数家珍。 “再让你吹一会儿这酒能赶上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了!看你那骄傲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琥珀啤酒是你家产的。”李希夷虽然觉得这款琥珀啤酒口感确实不错,但也不至于张宝成费这么多口舌去推介。 “哈哈,你们俩人还是老样子,见面就掐。实话告诉你吧,这琥珀啤酒还真是他投资的!来吧,为了琥珀啤酒干一杯。”陆离截住了他俩的话茬,端起酒杯向桌几中间凑去。 三个人上一次聚在一起还是四年前,为了庆祝陆离投资的稷下图书馆和三生博物馆依次落成。久未见面的老友坐在一起需要一个熟络预热的过程,当人与人之间的频率齿轮卡扣衔接得当,并在酒精的润滑下完成磨合之后,谈话便会随性且热烈许多。几轮推杯换盏之后,三个人纵使酒量不错也微醺了,思想经过酒精的发酵都裹挟进了烈性,言语中逐渐加量掺进了感情升华的催化剂。 “你现在是曼哈顿资本运作领域的新贵,涉猎的投资项目都很精准地孵化成了独角兽,这一阵各类商业资讯经常有你的专题报道,在国外发展的风生水起,怎么突然回国了?”想到陆离置办了居所,猜测他应该是打算常住。 “现在中国这块市场让所有人都很垂涎啊,”陆离呵呵一笑,“商人都是逐利而动的,我也免不了俗。” “既然这次回来打算在国内发展,我俩就把稷下和三生交还给你吧?”作为三生博物馆当家人的张宝成仰倚在沙发里,双手揉抚着自己高高凸起的肚子,看似很悠然自得。 似乎是心不在焉,或是酒精的作用,陆离的神经反应有些迟缓,听了张宝成的问询他始终颔首微笑,右手反复摩挲着啤酒杯柄没有答话。空气僵了几秒,陆离抬头撞上两人关切的目光,忽然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刚才是说笑,其实我回国是为了一些不得不处理的私事,稷下和三生在你们手里发展的这么好,我没必要掺和进去,不过未来好多事情可能要麻烦到你们了。” 看到陆离答话时一改轻松的神情,忧心忡忡涌上面色,李希夷心里直犯嘀咕。张宝成没有李希夷细谨,性子比较直爽,听完陆离的话,他不管是真请求还是假客气,举起酒杯放言:“咱们三个近二十年的交情,客气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说完便豪迈地一饮而尽。 二人很是好奇是什么样的私事使得陆离不得不放弃国外的发展回来处理,但碍于是别人的隐私即便是关系再亲近也不好问询。因为各怀心事,喝完酒,气氛自然而然的冷了下来,客厅里到处飘荡着不解、疑问与期待。 短暂的寂静如同万年,张宝成与李希夷煎熬得都已经目光无处安投。陆离还是兀自踌躇了一会儿,然后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才将瞳孔聚焦回当下,开口打破了这份尴尬: “我是为了三十年前的一桩陈年旧案回来的。” “三十年前、陈年旧案”这两个词像一盆冰水泼在身上,瞬间冲去了酒精附在李希夷与张宝成躯骨上的迷蒙。 “前段时间,家父回国会见故人,回美国不久就病倒了,在iu里他给我讲了一段有关我身世之谜的往事。三十年前长明集团举办了一次拍卖会,其中有一颗明朝传国玉玺的拍卖竞拍异常激烈,被三个人竞逐到天价,最后被其中一人拍得。事情进行到这里本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但离奇的是,参与最后竞价的这三个人后来都从世界上消失了。” 除了从唇间挤出“家父”二字之时略有磕顿,脸上神色微妙之外,陆离娓娓道来,字句间没有起伏。 “传国玉玺的得主是一个查不到任何信息的隐形富豪,在主办方那里也没有任何登记,据说天价的拍卖款竟然是使用现金支付的。正在社会各界都热议这个人的庐山真面目时,他却神秘的消失了,尽管媒体各种追踪各种访查,但始终再未得到此人的半点讯息。这个人就这样在聚光灯下离奇地遁了形迹。” 虽然陆离始终不缓不急平铺直叙地讲述,但李希夷和张宝成两个人听了如此怪诞的事情,身上的酒意还是消了大半,杯中的酒喝干了也忘记续添,满身心的投入到陆离的话语中。 “竞拍者中另一个人出身于当年在地方上赫赫有名的齐东靳氏,据传是明朝皇裔朱慈炤的后人。就是这样一个有些影响力的人,在拍卖会之后也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连怀有身孕的爱人后来也遭到暗杀,齐东靳氏随之消亡。可疑的是这个案件在当年没有激起任何涟漪,甚至警察局都没有备案。” 说到这一段,陆离脸色稍现狰狞,然后复杂的神情在面部短暂逗留就被仰头喝干的酒一冲而散,很快又恢复了淡然。张宝成拿起开瓶器要开酒,发现整整两打750毫升的棕瓶大拉格不知不觉就这样喝光了,他只能把桌几上的酒匀在了三个杯里。 “说起这第三个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更让人莫名其妙。他是慕义集团现任董事长孙景阳的哥哥孙景元,如果当年没有发生意外的话,接掌这艘商业巨擘的应该是他吧。”即便陆离已经很压抑自己的的主观情绪了,但不难听出这几句话中还是多少有些惋惜的况味。 “慕义集团?天府孙家?三生跟他们在古玩行当中有过往来,这种事我该有所风闻才是啊?”天府孙家这样的豪阀家族竟有一段如此往事,难免令人唏嘘,在李希夷还处于消化状态的时候,张宝成已从诧异中抽身连珠炮似的发出了疑问,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敢置信。 陆离点点头,继续说下去:“孙景元倒没有在拍卖会之后立即消失或死去,而是数月之后死在了长明集团掌舵人的家中。根据当年的案件侦查材料所述,他是在邹光华的婚礼当晚过量饮酒后从天台意外失足跌落而亡。这一事件唯一目击者是家父的一个好友,他在世时曾与家父谈起过此事,在他口中却有不同的说法。”陆离略一停顿,语速放缓,语气加重:“孙景元是被邹光华酒后起争执推落而亡。” “真没听说过长明和慕义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奇闻轶事,怪不得这两大集团这些年来一直不对付!”听完陆离讲的这段往事,李希夷对近几年关于两大巨头的风传似有所悟。 “别说你没听过,很多年长的人对这些本该轰动一时的惊世大案也没印象,我翻查了当时主流的媒体和报纸,无一例外都没提及,就连各种应有的记录也都缺失,比如竞拍登记、警察局案宗。”陆离的声音突然高了几个度,任谁都听得出言语中充斥着不忿。 “这其中肯定有隐情,要不然为什么不管是嫌疑方还是受害方都默契地不发声而选择淡忘呢?不过话说回来,这段往事与你的身世有何关联?”即便心思缜密如李希夷,听完这几段叙述还是没能闹明白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陈年旧事怎么就跟陆离的身世扯上关系了,实在憋不住,便单刀直入地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陆离喝了一大口啤酒,充满酵母与果甜味道的液体在口腔短暂停留,然后滚过舌床滑落咽喉,混杂着二氧化碳与菌体的气体一路刺激着泪腺、鼻根和鼻腔,最后冲出体外。陆离这一两个瞬息的微动作,李希夷猎取到了,旋即有了透彻的解读——陆离该有多不情愿接受这一答案背后的真相。 没有让倾听者辛苦地等待太久,陆离的答案便从唇齿间迸了出来: “我是那个齐东靳氏的遗腹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楔子 夏末的午后,本是艳阳高照的天说变就变,转瞬间就黑云压城,看来免不了一场狂风骤雨了。 在这片将要被风雨笼罩的大地上,有一处庄园里,一个男人正在书房中表情凝重的审视着天气的变化,或许是太过专注了,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了房间。 “少爷,有人送来了东西。”来人走到那个男人身后,把手里的物品递上前去。 听到有人言语,那个被称作少爷的男人转过身接下了来人手里的东西,就着黯淡的天光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让他先下场折腾好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只需坐山观虎斗。”来人嗓音沙哑,听起来是一位阴恻老辣的长者。 男人摇摇头,低叹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咱们的对手是多么的可怕,他可是一个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魔鬼!纵使三十年前伤了元气,但他这次既然卷土重来想必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听了男人的回复,老者也陷入对那个魔鬼的回忆之中,半天没有答话。 “虽然他如此强大,但也不是不可战胜,咱们手里不是还有一张王牌吗?只要计划缜密,运用得当,发挥出四两拨千斤的效果也未尝不可。”男人沉默的这段时间应该是在思忖问题,老者见他有些低沉就尝试着劝慰。 “那张王牌也快保不住了。”踌躇了好一会儿,男人淡淡的说道。 “那个人的病情又恶化了?” “医生告诉我已经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老者眉头深锁,兀自踟躇了一会儿,再说话时沙哑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咱们这些年来的辛苦不是白费了啊?!”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既然他先动手了,那何必再和他硬碰硬?咱们手里还捏着一枚棋子,就指着它来盘活这整盘棋了,咱们得赶在那张王牌失去效用之前抓紧行动才行。” 霎时间,窗外狂风卷积着万千大颗雨滴砸向地面,一阵阵急促而连续的“哒哒”声接踵而至,男人的目光所及,皆是天光黯淡,水雾迷蒙。雨的噪音大的吓人,盖过了天地间其他一切的声音,在风的干预下各种嘶吼咆哮,仿佛乌云之中有两者巨兽在扭打,非要分出胜负似的。 “您真的要走那步棋?除了恐怖的魔鬼之外,咱们要铲平的可是岿然不动的大山啊!”老者满心忧虑,被雨声搞得有些烦乱。 男人听出了老者的意思,干笑两声,轻蔑地说到:“大山?你见过爆破吗,看似雄伟的高楼大厦插满了雷管,只需一个小火星就能夷为平地,现在即便咱们面前横着大山,那也是被我插满了雷管只待爆破的大山。” 老者不语。 “你去忙你的吧,我想一个人听会儿雨。”见老者不再开口,男人恹恹地对他说,“毕竟以后这样闲适的时光不会再有了。” 老者走后,男人望着窗外瓢泼肆虐的雨怅惘不言,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目光逐渐游离,直到失去了焦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楔子 夏末的午后,本是艳阳高照的天说变就变,转瞬间就黑云压城,看来免不了一场狂风骤雨了。 在这片将要被风雨笼罩的大地上,有一处庄园里,一个男人正在书房中表情凝重的审视着天气的变化,或许是太过专注了,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了房间。 “少爷,有人送来了东西。”来人走到那个男人身后,把手里的物品递上前去。 听到有人言语,那个被称作少爷的男人转过身接下了来人手里的东西,就着黯淡的天光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让他先下场折腾好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只需坐山观虎斗。”来人嗓音沙哑,听起来是一位阴恻老辣的长者。 男人摇摇头,低叹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咱们的对手是多么的可怕,他可是一个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魔鬼!纵使三十年前伤了元气,但他这次既然卷土重来想必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听了男人的回复,老者也陷入对那个魔鬼的回忆之中,半天没有答话。 “虽然他如此强大,但也不是不可战胜,咱们手里不是还有一张王牌吗?只要计划缜密,运用得当,发挥出四两拨千斤的效果也未尝不可。”男人沉默的这段时间应该是在思忖问题,老者见他有些低沉就尝试着劝慰。 “那张王牌也快保不住了。”踌躇了好一会儿,男人淡淡的说道。 “那个人的病情又恶化了?” “医生告诉我已经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老者眉头深锁,兀自踟躇了一会儿,再说话时沙哑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咱们这些年来的辛苦不是白费了啊?!”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既然他先动手了,那何必再和他硬碰硬?咱们手里还捏着一枚棋子,就指着它来盘活这整盘棋了,咱们得赶在那张王牌失去效用之前抓紧行动才行。” 霎时间,窗外狂风卷积着万千大颗雨滴砸向地面,一阵阵急促而连续的“哒哒”声接踵而至,男人的目光所及,皆是天光黯淡,水雾迷蒙。雨的噪音大的吓人,盖过了天地间其他一切的声音,在风的干预下各种嘶吼咆哮,仿佛乌云之中有两者巨兽在扭打,非要分出胜负似的。 “您真的要走那步棋?除了恐怖的魔鬼之外,咱们要铲平的可是岿然不动的大山啊!”老者满心忧虑,被雨声搞得有些烦乱。 男人听出了老者的意思,干笑两声,轻蔑地说到:“大山?你见过爆破吗,看似雄伟的高楼大厦插满了雷管,只需一个小火星就能夷为平地,现在即便咱们面前横着大山,那也是被我插满了雷管只待爆破的大山。” 老者不语。 “你去忙你的吧,我想一个人听会儿雨。”见老者不再开口,男人恹恹地对他说,“毕竟以后这样闲适的时光不会再有了。” 老者走后,男人望着窗外瓢泼肆虐的雨怅惘不言,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目光逐渐游离,直到失去了焦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四章 金陵王气蒸蔚,曾作为六朝古都,历来是烟景繁华之地,历史上虽多次罹难天灾人祸,但得益于其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以及天命不凡的风水佳境,屡屡从兵燹荒险中重拾繁华。新中国的金陵经过几十年飞速发展,已经成为华东地区首屈一指的中心城市。 陆离他们四人两车驱至金陵时已是皓月当空,万家灯火。在事先定好的酒店稍一落脚,众人简单一分工各自行动了,张宝成去拜访同行好友,李希夷与郗潇潇前往商业区捕采达信集团散落在这个城市的信息,陆离则一头扎进了酒吧。 一个城市是否繁荣,夜生活能给出最好的答案,霓虹阑珊,车水马龙,这便是金陵的夜晚。酒吧是城市夜生活的缩影,这里混迹着三教九流的人,进行着各色各样的消遣。应该是时间尚早,陆离进酒吧时里面空荡荡的比较冷清,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喝酒谈天。陆离点了半打产自甘肃的黄河啤酒,找了一个相对偏独的桌座浅饮慢酌了起来。 酒没喝下两瓶,场内已座无虚席,还有一些散客或站或靠的逗留在舞池里,酒吧内先前播放的布鲁斯已经换上了慢摇,舞台上有j在调试机器。陆离明白这个时间虽然街上的商场店铺大都关门歇业了,但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喝了两瓶黄河后,陆离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自己的桌座坐了一位不相识的年轻女子,女子炫彩短发,浓妆重粉,烈焰红唇,穿着很是火辣。 陆离落座后,开了一瓶酒递给对面的女子,“拼个桌?我这里可只有啤酒。” 女子从舞台方向收回目光,转过头才意识到桌座的主人已经回来了,她接过啤酒没有说话,暗地里打量起了这个在金陵最嗨的酒吧点啤酒的男人:白衬衫,牛仔裤,慢跑鞋,身形瘦削,长相斯文。她不禁哑然失笑,还真是一股清流啊。 陆离自己开了一瓶,抓着瓶身和女子的瓶子碰了一下,“很高兴能一块儿喝酒。” “你不是金陵人吧?”女子从陆离口音中没听出任何的吴语因素,试探着搭话。 陆离微微一笑,“不是,我今晚刚到金陵,来旅游的。” 陆离的身形长相都算是比较出众的,再加上兼有中美两国文化的熏陶,散发的气质并不是那些常年混迹酒吧的土豪泼皮能及的。经过短时间的接触,陆离看这个女孩子虽然妆容浓艳,穿衣火辣,但言语举止中丝毫不见轻佻,举手投足间竟隐隐有闺阁风范。 两人谈话间,场内火热了起来,舞池中挤满了人,俊男靓女们伴着j调控的节奏在慢摇舞动。陆离对随着音乐的律动扭肢甩头没有任何兴趣,他来酒吧的唯一享受是在热烈到爆炸的氛围里感受在酒精的刺激下大脑皮层产生的莫名欢愉。 “走,去舞池里放松一下。”女子起身邀请陆离。 陆离抬抬手中的啤酒,委婉的拒绝了,“不了,喝完酒我就回去了。” “走吧走吧,这才什么时间啊就回去,老年人嘛。”女子搭手拽着陆离就下了舞池。 硕大的舞池里人头攒动,霓虹闪烁,人们随着音乐起舞挥手扭腰,就像海浪一样起伏回旋。女孩子跳了一会儿回头看见陆离无所适从,很是好笑,“来,放松,打开双臂,身子随着音乐的节奏慢慢摇摆。” 陆离性格偏内敛的,性情几乎不形于色,内心的想法更极少会通过语言或是肢体去表达,所以他三十年的人生里大多时候是沉闷压抑的,这和他自小的成长经历有关。在酒精的作用以及女子热情洋溢的感染下,陆离慢慢释放自我,开始融入到这欢乐的人潮中。 或许是舞蹈的魅力所在吧,陆离放松身心后,跳的酣畅淋漓,人也精神焕发,笑容灿烂了不少。慢摇舞曲结束,穿插上驻唱歌手的演唱,陆离与女子回到桌座继续喝酒。一人一瓶喝完,陆离起身告别。 女子盯着陆离,嗫喏了半天终于开口:“留个联系方式呗。” “有缘自会再见,”陆离觉得自己不过是这座城市的匆匆过客,夜店留情没有意义,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并没有说破,“少喝酒,注意安全。” 陆离抽身离去,酒吧的音乐越来越远,他有些不舍,这种不舍既有“劝君更尽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酣叙过后辞别故友的不舍,又有“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良辰好景与千种风情或难再遇的不舍。陆离一下子变得很失落,繁华转瞬颓唐的失落,他开始后悔没有留下那名女子的联系方式。 回到酒店,其余三人已经在套房的会客厅等他,了解到大家都没有打听到有效的信息后,相互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便各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根据邀请函上的指示,陆离一行来到了展览会的举办地点,是达信集团旗下一个拍卖行的展厅。进到展厅里简单的转了转,几个人都很纳闷,因为这次展览会除了安防比较到位之外,不论是服务还是规程都很简单,甚至以潦草来形容都不为过,这怎么会是一个国际化大公司应有的礼遇呢。 在几个人小声议论这一非常的现象时,有人朝他们走来和他们打招呼,“李馆长和张馆长,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们。”说话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知识分子妇女。 众人将目光投向来者,李希夷和张宝成认出打招呼的是东吴大学的李教授,他们马上上前寒暄。 寒暄完,谈话进入正题,李希夷向李教授询问起了这次展览会相关的内容,“李教授,我看展厅里来来回回就这几个人,您知道这次展览会都邀请了谁吗?” “听说就向五方发出了邀请,我知道的有慕义孙家,西安黄家,长明邹家,再加上我,”李教授讷讷一笑,“没想到另一方竟然是你们。” “那您知道为什么邀请我们五方来参加展览会吗?”众人一听参加方这么少,面面相觑,张宝成忍不住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李教授经张宝成这么一问,也生起疑惑,“或许是这几方都对明朝的古玩有专研吧,像我可能就因为是这方面的研究者才被邀请的吧。” 李教授给出的答案并不能让人信服,但大家都明白现在不是讨论研究这个问题的时机,也就没有继续深追。之后两拨人交流了一会儿就散开了。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等李教授和她的学生走远了,李希夷忍不住问陆离。 “盯着谁看呀?”张宝成和郗潇潇不晓得李希夷问的是什么,满脸问号。 “那个女孩子眉宇间似曾相识,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陆离眉间拧出了疙瘩,还在努力回忆着,“一定见过,这种感觉很强烈。” 张宝成和郗潇潇这才听出来说的是李教授那个女学生,不由得哈哈大笑,李希夷也忍俊不禁,陆离忽然感到自己有些失态,脸一红也自嘲似的笑起来。 这个小插曲还没过去,陆离一行人同其他参展者一齐被请进了安防更加严格的微型展厅。虽然没有人告知展会规程安排,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接下来出场的肯定是重头戏了。 果然没让大家失望,在微型展厅的中央高台上用玻璃罩保护着的就是那两件宝物——尚方剑与青田图鉴。众人连忙凑上前去,都想赶快一睹那幅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的青田图鉴的风采。 虽然陆离对于古玩一行未曾涉足,但基于他之前诗书典籍涉猎广泛,对于历史文化口的东西也能略知一二。他站在人群的外围打量着两件宝物,被它们散射出来的皇家气度以及历史厚重所折服。 见众人都一股脑儿的围在青田图鉴周围,陆离便移步去看尚方剑。尚方剑花纹细凿,正面刻有腾龙,背面相对应的是舞凤,剑柄上金丝嵌出北斗七星的图样,剑鞘通体古拙,饰以錾金错银的配件,整把剑精美华贵,如今看上去依旧充满替天执法的威严。 欣赏完尚方剑,陆离也迫不及待地打眼去研究青田图鉴了。这幅青田图鉴虽然采用了顶级的锦绢,但是面儿上既没有龙纹,也没有金线装饰,相较尚方剑而言,就显得格外朴素了。更另陆离惊讶的是图鉴的内容非常简单,简单到就像没完工,仅有一副明朝的疆域图,图上有一些未标注意义的线条,这些线条多处于如今少数民族聚居的区域。而当看到“青田图鉴”四字以及下方的印章时,陆离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这幅青田图鉴是赝品? 陆离心中有了这个念头,又转回去仔细审视起来,反复研究了那些线条之后,他忽然有了决断,想摸出手机查询资料来证实自己的想法,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才记起刚才过安检的时候手机被扣留了。 “陆离你还没看完呢?”张宝成看陆离还在青田图鉴前踱步,凑了过来。 陆离指着面前的青田图鉴向张宝成耳语问道:“你不觉得有问题吗?我看着像赝品。” “什么?赝品?!”张宝成吃惊的喊了出来。 张宝成的喊声虽然不大,但毕竟微型展厅就这巴掌大的地儿,赝品二字一出口,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没有手机,没法查资料确认,我还不确定。”说着陆离就拉着张宝成往角落里走,想快速逃离在场所有人的关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三章 鉴宝之邀 陆离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被手机来电吵醒时已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喂,陆离,你抓紧来老张这里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啊?哦。”还没等陆离从睡梦中完全脱离出来,李希夷已经挂了电话,他语气很急切,没在电话里赘述,事情应该是很重要,但比较复杂。 张宝成的博物馆坐落在穿城而过的清水河滩岸上,是一座三层廊亭式仿明清建筑,垂杨掩映,曲径通幽,古朴风雅。博物馆对岸就是享誉中外的饮虎泉,泉池边怪石嶙峋,绿柳飘指,泉水叮咚溢池而出,潺潺汇入碧波荡漾的清水河,向半城湖流去。在来往的过路人眼中,这与其说是一座博物馆,更像是一座雅意十足的茶楼。 陆离停好车走到近前,便看清了这座建筑的大概。门前溜滑的石墩上放着一只硕大的青花瓷盆,盆里浮着睡莲,数尾金鱼游荡其间。两边的空地上栽了几丛毛竹,各种各样的花草盆植错落周围。门廊的红柱上钉着一副黑底金字的楹联,是刘禹锡《陋室铭》中的名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门额则是一块原木漆油的“三生”刻匾。 陆离走进一楼的展区瞟了几眼琳琅满目的古玩字画,匆匆向二楼茶室赶去。 见陆离到了,李希夷招呼他坐下,张宝成洗了一只青瓷茶杯夹到他面前斟上茶。 “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么着急把我喊过来?”陆离一落座就开门见山的表达了心中的疑惑。 张宝成将茶桌上一个制作精美的小册页推到陆离手旁,“你先看看这个。” 陆离拿起小册页翻了起来,发现是一封古玩展览会的邀请函,“达信集团?尚方剑?青田图鉴?”陆离一边翻看一边喃喃自语。 “达信集团是千禧年之后泰国华侨郑继业在金陵创立的公司,主要从事文旅开发和艺术品收藏拍卖,这是前一段时间他们发来的鉴宝邀约,这次展览会的展品中有两件大有来头,就是你刚才提到的尚方剑和青田图鉴。”张宝成捏起杯子呷了一口茶。 陆离盯着册页中这两件宝物的影像仔细审视了一下,抬头不解的望向张宝成,“与孙邹两家有关?” 张宝成深深的点了一下头,肯定了陆离的猜测,“今天我才从同行那了解到这次展览会是非公开的定向邀请制,被邀请方极少,而且大多不是古玩行的,不过孙邹两家却赫然在列。” “孙邹两家业务上都涉及收藏拍卖,邀请他们也在情理之中。”陆离还在摆弄着那个小册页查看,说话时并没有抬头。 “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李希夷摇摇头,“被邀的西安黄家虽然也是国内响当当的大集团,但业务并不涉及古玩这一块,但最为奇怪的还是张胖也被邀请了。” 陆离明白李希夷最后这句话的意思,虽然张宝成建成博物馆做起了古玩生意,但无论是从商业体量还是从业内权威性上衡量,他都不应该出现在被邀之列。 “你们有什么看法?”陆离蹙起了眉头,心事重重的饮了一口茶。 李希夷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张宝成,“张胖今上午告知我这一情况之后,我已经简单的了解了一下这次展览会,还真有点发现:第一,这次展览会的展品和三十年前那次拍卖会的拍品同为明朝的稀世珍宝;第二,被邀请方和三十年前拍卖会的出席方竟然出奇的一致,孙邹黄三家都被邀请了。” 陆离微微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值得关注的两点,hkank那边做过深入的研究了吗?” “研究了,关于这三个家族已做了初步调查,三家虽都是各类榜单前几的大公司,但私下里几乎没有任何交集,除了孙邹两家在三十年前那场拍卖会前后有过短暂的纠葛外,他们之间的往来极少,也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李希夷介绍完研究进展,抿着嘴轻声叹了口气。 “那几件东西呢,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张宝成对这三件东西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hkank的历史文物研究室前一阵来了一个研究员,国大的教授介绍过来的,最近的课题主攻明清历史方向,我让她去搜集材料了,一有进展会马上通知我的。”李希夷说话间,面前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显示的来电人接了起来,“好,你整理一下打印出来,到官道街三生博物馆来,我在这里等着你。” 李希夷挂了电话,似乎有点兴奋,“结果出来了,这三件东西还真的大有渊源,研究员马上就带着资料过来。” 在等人的这段空隙,他们各有所思,话匣子稍一停顿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对面泉池边上几声戏水的欢笑打破了寂静,他们从徜徉中回到现实,刚才添过的茶水还尚温,他们却感觉时间像是溜走了很多,有一辈子那么长。 研究员不一会儿就过来了,是一个干练温婉的年轻女子,她将手中准备的两沓资料分别呈给了陆离和张宝成。 “这是我们稷下新来不久的研究员郗潇潇,她对明清史有很深入的研究,”李希夷向陆离跟张宝成介绍完来客,转而望向郗潇潇,“潇潇,你给大家介绍一下你考证的情况吧。” 郗潇潇将查到的资料经过整理分析,再加上自己的推断,给在场急切想要得知答案的三人简明扼要地讲了两段历史往事。 相传中国历史上有两位曾经精确预知历史走向的神人,一位是唐朝的袁天罡,另一位是明朝的刘伯温。洪武年间,刘伯温在一次明太祖的召见时作了著名的易学谶语《烧饼歌》,朱元璋便确信了他有通天彻地博古识今的本领,就交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在一张锦绢上绘出龙脉,堪舆龙眼所在。不久,刘伯温被政敌胡惟庸迫害致死,临死前将锦绢交给长子刘琏,嘱托待他死后立刻交于太祖,不得耽误。据说锦绢上绘制了大明疆域和龙脉,并堪舆出了龙眼,还题有刘伯温的国运注解。刘伯温祖籍浙江青田,别号刘青田,因此这张锦绢被太祖赐名为青田图鉴,珍藏于宗庙中。 到了明朝灭亡前夕,大顺军队围城,崇祯帝朱由检下诏赐死所有后宫妃嫔,亲手砍杀了两位公主,又命贴身太监带三位皇子出逃,然后跟太监王承恩在煤山自缢而死。三位皇子前往金陵投奔外戚,不料外戚府上害怕招致祸端,遂把他们杀死,并把他们所携带的三件传国宝物献给了闯王李自成,这三件宝物就是青田图鉴、传国玉玺和尚方剑。后来,农民起义兵败,这三件宝物和李自成一起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青田图鉴也就是明朝的龙脉图哇,现在明朝都灭亡好几百年了,它也就只能发挥点历史文献价值了,不应该当做压轴来专门开个展览会啊。”张宝成听郗潇潇讲完这几件古玩相关的历史,咂摸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猜,在龙脉龙眼之类的地方肯定得埋葬一些重器加以安镇,明朝虽亡了,但这些宝贝估计还没被找到。”陆离自幼酷爱中华文化,读书时经史子集与稗官野史都不拒让,一时想不起来在哪涉猎到过类似的记载。 郗潇潇肯定了陆离的猜测,“没错,一般龙脉上会在特定的方位修建地宫放置重器,而在龙眼处会建设豪华工事,供以大量稀世珍宝,取意龙脉安稳龙眼生辉,是封建统治者对国祚延绵的一种祈愿。青田图鉴既然是刘基所作,又关乎帝国安危,估计就像他的《烧饼歌》一样,内容应该很难被破译,再加上地貌地名变化,那龙眼龙脉十有八九还没被发现。” 之后大家聊起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气氛一度尴尬。李希夷见陆离和张宝成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明白了这其中的暧昧,“潇潇,你整理的资料对我们非常重要,听了你的讲解我们已大体了解了这次展览会的基本情况,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忙吧。” “好的,馆长,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三位先忙着。”郗潇潇说完就抽身离去了。 见郗潇潇已经下楼,张宝成没了顾忌,便开腔了,“这样看来,孙邹两家肯定与这三件东西有脱不了的渊源,说不定郑家、黄家和你们靳家也牵涉其中,难道是为了争夺明朝龙脉的宝藏?” “不管怎样,我觉得三十年前那次拍卖会后那三个人的意外消失一定与这三件东西有关。”陆离眉头深锁,略一沉吟,“这三件东西的资料我们还得进一步搜寻,我总觉得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明天就是展览会了,要不咱们随胖子一块儿去瞧瞧?”觉得在这个展览会上应该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李希夷向陆离提议。 陆离没有答话,端起茶杯啜着茶望向张宝成。 对于这样的提议,张宝成的回答没有迟疑:“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各自回去准备一下,接着动身去金陵,今晚先打探一下虚实。” “嗯,这样也行。”陆离放下茶碗,向后欠了欠身子,“希夷你看能不能喊着郗潇潇一块儿去,说不准她能帮上忙。” “行,咱们先各自回去准备一下,”李希夷看了一下手表,“5点半在图书馆门前集合。” 陆离与他们分开后,在回7号院的路上心里盘算着刚才没说出口的几个疑问: 既然青田图鉴如此重要,郑家为什么还要堂而皇之地办一个展览会? 这三件宝物经历过什么曲折,为什么会落在了不同人的手中? 这几大家族和这几件宝物到底有什么关系? 围绕着陆离的身世之谜展开,很多疑问本来就摸不着头脑,现在随着进一步深入了解不仅没有柳暗花明,反而愈发迷雾重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三章 鉴宝之邀 陆离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被手机来电吵醒时已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喂,陆离,你抓紧来老张这里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啊?哦。”还没等陆离从睡梦中完全脱离出来,李希夷已经挂了电话,他语气很急切,没在电话里赘述,事情应该是很重要,但比较复杂。 张宝成的博物馆坐落在穿城而过的清水河滩岸上,是一座三层廊亭式仿明清建筑,垂杨掩映,曲径通幽,古朴风雅。博物馆对岸就是享誉中外的饮虎泉,泉池边怪石嶙峋,绿柳飘指,泉水叮咚溢池而出,潺潺汇入碧波荡漾的清水河,向半城湖流去。在来往的过路人眼中,这与其说是一座博物馆,更像是一座雅意十足的茶楼。 陆离停好车走到近前,便看清了这座建筑的大概。门前溜滑的石墩上放着一只硕大的青花瓷盆,盆里浮着睡莲,数尾金鱼游荡其间。两边的空地上栽了几丛毛竹,各种各样的花草盆植错落周围。门廊的红柱上钉着一副黑底金字的楹联,是刘禹锡《陋室铭》中的名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门额则是一块原木漆油的“三生”刻匾。 陆离走进一楼的展区瞟了几眼琳琅满目的古玩字画,匆匆向二楼茶室赶去。 见陆离到了,李希夷招呼他坐下,张宝成洗了一只青瓷茶杯夹到他面前斟上茶。 “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么着急把我喊过来?”陆离一落座就开门见山的表达了心中的疑惑。 张宝成将茶桌上一个制作精美的小册页推到陆离手旁,“你先看看这个。” 陆离拿起小册页翻了起来,发现是一封古玩展览会的邀请函,“达信集团?尚方剑?青田图鉴?”陆离一边翻看一边喃喃自语。 “达信集团是千禧年之后泰国华侨郑继业在金陵创立的公司,主要从事文旅开发和艺术品收藏拍卖,这是前一段时间他们发来的鉴宝邀约,这次展览会的展品中有两件大有来头,就是你刚才提到的尚方剑和青田图鉴。”张宝成捏起杯子呷了一口茶。 陆离盯着册页中这两件宝物的影像仔细审视了一下,抬头不解的望向张宝成,“与孙邹两家有关?” 张宝成深深的点了一下头,肯定了陆离的猜测,“今天我才从同行那了解到这次展览会是非公开的定向邀请制,被邀请方极少,而且大多不是古玩行的,不过孙邹两家却赫然在列。” “孙邹两家业务上都涉及收藏拍卖,邀请他们也在情理之中。”陆离还在摆弄着那个小册页查看,说话时并没有抬头。 “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李希夷摇摇头,“被邀的西安黄家虽然也是国内响当当的大集团,但业务并不涉及古玩这一块,但最为奇怪的还是张胖也被邀请了。” 陆离明白李希夷最后这句话的意思,虽然张宝成建成博物馆做起了古玩生意,但无论是从商业体量还是从业内权威性上衡量,他都不应该出现在被邀之列。 “你们有什么看法?”陆离蹙起了眉头,心事重重的饮了一口茶。 李希夷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张宝成,“张胖今上午告知我这一情况之后,我已经简单的了解了一下这次展览会,还真有点发现:第一,这次展览会的展品和三十年前那次拍卖会的拍品同为明朝的稀世珍宝;第二,被邀请方和三十年前拍卖会的出席方竟然出奇的一致,孙邹黄三家都被邀请了。” 陆离微微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值得关注的两点,hkank那边做过深入的研究了吗?” “研究了,关于这三个家族已做了初步调查,三家虽都是各类榜单前几的大公司,但私下里几乎没有任何交集,除了孙邹两家在三十年前那场拍卖会前后有过短暂的纠葛外,他们之间的往来极少,也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李希夷介绍完研究进展,抿着嘴轻声叹了口气。 “那几件东西呢,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张宝成对这三件东西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hkank的历史文物研究室前一阵来了一个研究员,国大的教授介绍过来的,最近的课题主攻明清历史方向,我让她去搜集材料了,一有进展会马上通知我的。”李希夷说话间,面前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显示的来电人接了起来,“好,你整理一下打印出来,到官道街三生博物馆来,我在这里等着你。” 李希夷挂了电话,似乎有点兴奋,“结果出来了,这三件东西还真的大有渊源,研究员马上就带着资料过来。” 在等人的这段空隙,他们各有所思,话匣子稍一停顿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对面泉池边上几声戏水的欢笑打破了寂静,他们从徜徉中回到现实,刚才添过的茶水还尚温,他们却感觉时间像是溜走了很多,有一辈子那么长。 研究员不一会儿就过来了,是一个干练温婉的年轻女子,她将手中准备的两沓资料分别呈给了陆离和张宝成。 “这是我们稷下新来不久的研究员郗潇潇,她对明清史有很深入的研究,”李希夷向陆离跟张宝成介绍完来客,转而望向郗潇潇,“潇潇,你给大家介绍一下你考证的情况吧。” 郗潇潇将查到的资料经过整理分析,再加上自己的推断,给在场急切想要得知答案的三人简明扼要地讲了两段历史往事。 相传中国历史上有两位曾经精确预知历史走向的神人,一位是唐朝的袁天罡,另一位是明朝的刘伯温。洪武年间,刘伯温在一次明太祖的召见时作了著名的易学谶语《烧饼歌》,朱元璋便确信了他有通天彻地博古识今的本领,就交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在一张锦绢上绘出龙脉,堪舆龙眼所在。不久,刘伯温被政敌胡惟庸迫害致死,临死前将锦绢交给长子刘琏,嘱托待他死后立刻交于太祖,不得耽误。据说锦绢上绘制了大明疆域和龙脉,并堪舆出了龙眼,还题有刘伯温的国运注解。刘伯温祖籍浙江青田,别号刘青田,因此这张锦绢被太祖赐名为青田图鉴,珍藏于宗庙中。 到了明朝灭亡前夕,大顺军队围城,崇祯帝朱由检下诏赐死所有后宫妃嫔,亲手砍杀了两位公主,又命贴身太监带三位皇子出逃,然后跟太监王承恩在煤山自缢而死。三位皇子前往金陵投奔外戚,不料外戚府上害怕招致祸端,遂把他们杀死,并把他们所携带的三件传国宝物献给了闯王李自成,这三件宝物就是青田图鉴、传国玉玺和尚方剑。后来,农民起义兵败,这三件宝物和李自成一起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青田图鉴也就是明朝的龙脉图哇,现在明朝都灭亡好几百年了,它也就只能发挥点历史文献价值了,不应该当做压轴来专门开个展览会啊。”张宝成听郗潇潇讲完这几件古玩相关的历史,咂摸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猜,在龙脉龙眼之类的地方肯定得埋葬一些重器加以安镇,明朝虽亡了,但这些宝贝估计还没被找到。”陆离自幼酷爱中华文化,读书时经史子集与稗官野史都不拒让,一时想不起来在哪涉猎到过类似的记载。 郗潇潇肯定了陆离的猜测,“没错,一般龙脉上会在特定的方位修建地宫放置重器,而在龙眼处会建设豪华工事,供以大量稀世珍宝,取意龙脉安稳龙眼生辉,是封建统治者对国祚延绵的一种祈愿。青田图鉴既然是刘基所作,又关乎帝国安危,估计就像他的《烧饼歌》一样,内容应该很难被破译,再加上地貌地名变化,那龙眼龙脉十有八九还没被发现。” 之后大家聊起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气氛一度尴尬。李希夷见陆离和张宝成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明白了这其中的暧昧,“潇潇,你整理的资料对我们非常重要,听了你的讲解我们已大体了解了这次展览会的基本情况,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忙吧。” “好的,馆长,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三位先忙着。”郗潇潇说完就抽身离去了。 见郗潇潇已经下楼,张宝成没了顾忌,便开腔了,“这样看来,孙邹两家肯定与这三件东西有脱不了的渊源,说不定郑家、黄家和你们靳家也牵涉其中,难道是为了争夺明朝龙脉的宝藏?” “不管怎样,我觉得三十年前那次拍卖会后那三个人的意外消失一定与这三件东西有关。”陆离眉头深锁,略一沉吟,“这三件东西的资料我们还得进一步搜寻,我总觉得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明天就是展览会了,要不咱们随胖子一块儿去瞧瞧?”觉得在这个展览会上应该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李希夷向陆离提议。 陆离没有答话,端起茶杯啜着茶望向张宝成。 对于这样的提议,张宝成的回答没有迟疑:“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各自回去准备一下,接着动身去金陵,今晚先打探一下虚实。” “嗯,这样也行。”陆离放下茶碗,向后欠了欠身子,“希夷你看能不能喊着郗潇潇一块儿去,说不准她能帮上忙。” “行,咱们先各自回去准备一下,”李希夷看了一下手表,“5点半在图书馆门前集合。” 陆离与他们分开后,在回7号院的路上心里盘算着刚才没说出口的几个疑问: 既然青田图鉴如此重要,郑家为什么还要堂而皇之地办一个展览会? 这三件宝物经历过什么曲折,为什么会落在了不同人的手中? 这几大家族和这几件宝物到底有什么关系? 围绕着陆离的身世之谜展开,很多疑问本来就摸不着头脑,现在随着进一步深入了解不仅没有柳暗花明,反而愈发迷雾重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二章 魔鬼来访 陆离见酒空了,问张宝成要了根烟点上,猛吸了一口,长吁出去,烟雾瞬间吞噬了他的表情。 “我母亲被暗杀没有当场殒命,被及时赶到的父。。嗯。。陆先生送去急救,临死前生下了我。” 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人生起伏之后,李希夷和张宝成深谙世间是没有感同身受这一回事儿的,局外人所有的开导、劝解对于水深火热中的人来说不过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安慰,现在他们自知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静等陆离的情绪自我消解。 “你有什么计划?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吗?”李希夷说话的声音很小,惟恐这时出声不合时宜。 “不是帮忙,而是需要你们参与。我打算进入长明集团或是慕义集团去追查当年事件的真相,看能不能找出真凶,而暗地里需要你们去收集线索、分析案情和研究对策。”陆离一扫方才的阴霾,讲这些话的时候淡漠理智的像是在下一盘围棋。 “那你就直接吩咐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吧。”张宝成觉得这样更明晰,省得无从下手。 “摆在我们面前的首要问题是我怎样入职两大集团的其中一个,以我在美国的履历应该是没太大问题,但为了获得以后行事的主动权,咱们须得设一个姜太公钓鱼的局,让他们自愿上钩才行。” 陆离扫了一眼二人,见对方热切的盯着自己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想法,便继续说了下去:“当时咱们筹建稷下和三生,并依托二者成立了hkank,磨砺了这么久的利刃该把示于世了,以hkank的名义举办一个面世酒会,事前以稷下跟三生当下的影响联合炒作一下,会上将我作为特邀嘉宾推介出去,届时‘点金手’回国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孙邹这两家相斗的财阀肯定有所行动。” “嗯,这个可以操作,我回去做一个嘉宾邀请计划,明天与智库的研究员们研究讨论一下,过程中对你的身份加以渲染,这些研究员大多是各个行业的权威,有些还是企业的首席顾问,经过他们这一传播,效果应该会更好。”李希夷不愧是名校出身,听了陆离的计划,锦上添花的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那我先去搜集一下当年拍卖会特别是那件竞拍品的一些情况,等你们这边造势有些苗头了,我再见机添把火。”张宝成自从听了三十年前这段往事,出于职业习惯一直对那次拍卖会充满兴趣,并且直觉告诉他这些怪事和那颗玉玺脱不了干系。 陆离左手掩面,拇指和食指按摩着太阳穴,没有答话。李希夷见大家酒的后劲上来都有些困顿了,就朝张宝成抻了抻下巴,“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俩先回去,让陆离早点休息。” “那刚才商定的这些事情就麻烦你们了,”陆离手搓过脸庞捏住下巴,露出疲惫的神情,“有什么进展及时联络。” “行,那你早点休息吧。”说话间李希夷和张宝成已经起身拾掇着往外走。 “别开车了,叫个代驾,帮我把院门掩一下,我就不起身了。”陆离蔫蔫地靠在沙发里,没有打算出门送别两位好友的意思。 不多时远处便传来了油木院门沉闷的闭合声,然后整个7号院陷入深深的孤寂之中,陆离精神像是一下子没了支撑,他清晰地感觉到秋天的悲戚由远及近排山倒海似的漫过来,咆哮着把自己吞噬。他双臂抱头,紧紧地闭上双眼,蜷缩在沙发里想要躲过这场熟知的灾祸,但是再一次失败了。他开始浑身颤栗,呼吸困难,脑海中充斥着各种熟识的、陌生的、臆造的人脸,或痛苦,或狞笑,或凶狠,不停地旋转闪烁,撑大扭曲再缩小成点,陆离的精神逐渐恍惚起来。 “你又犯病了吧?” 就在陆离濒临被撕裂时,忽然感受到一个低沉而温暖的声音穿过亘古的幽暗、喧嚣的嗡鸣飘荡在自己耳边,如钟如罄,悠远绵长。继而,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轻拍自己的肩膀,躯骨上啃噬的虫蚁、脑海里缠斗的恶魔以及围身的无边悲戚就像见了骇物,尽皆潮退般散去,世界慢慢归于清明。 “rghs?”虽然虚弱的甚至难以思索,但陆离直觉应该是他。 “hey,by!好久不见!”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一个可亲的中年男人。 “你怎么来了?”陆离虚汗淋漓,像是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再没力气抬起眼皮望向来客。 “自从你六岁那次被黑人小孩欺负开始,你哪一次失落无依时我没陪在身边呢?这几年没见,你该不会把我忘记了吧!”中年男人的话语间充满了父亲般慈爱,但也不难听出略有嗔怪之意。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你病了,时隔五年多再一次病了。二十多年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你该得到解脱才是,不该再这么守着这份执念作践自己了”。 “当陆先生病重,告诉我非他亲生之时,我确实是在痛苦中有一份解脱,这种复杂的心境你能理解我吗,rghs?”陆离很是沮丧,浑身散发着一股无力感,而立之年的他此时就像一个跌进水洼无人搀扶的狼狈小孩。 被称作rghs的中年男人或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陆离,竟没有接过话茬。 “我生来便没有母亲的陪伴,幼时又感受不到父爱,还时常受到洋人小孩的欺凌,再大一些就被放逐到远离家庭生活的另一个国度,这所有的所有都曾令我一度疑惑我的身世,但最终真的尘埃落定的时候,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脆弱,不敢面对跳出漩涡之后的又一旋涡。”陆离似乎有些哽咽,听上去随时会再次崩溃。 “其实你五年多以前心中便有了答案,也有了选择,所以才联合年少时的玩伴创立了稷下与三生,而后你逐渐独立笃定,羽翼也慢慢丰满,这也就是近几年你不曾犯病的原因。现在问题有了答案,答案却带来了新问题,这意味着结束与新生,你应该重新启程了。” “hankyu,rghs。谢谢你这二十多年来的陪伴和开解。”应该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宣泄没了,陆离慢慢变的镇定。 “我要走了,你要自己保重。”rghs多有不舍,可还是向陆离进行了道别。 陆离害怕这次又是未有归期的离别,想和这位故交长者郑重道别,他努力撑开自己的双眼,翻身扫寻rghs的身位,结果还是晚了,屋内空空荡荡。 “抽空去齐东走一趟吧,那里有你的根。”院子里飘来熟悉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如钟如罄,悠远绵长。 陆离二话没说趔趄着追出去,院子里了无人迹,花径尽头的院门已被访客轻快无声的掩上。他只能失落地回到客厅。 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是去追查靳伟东离奇失踪的真相,还是去寻根问祖拜祭母亲,陆离都考虑过要去齐东,只是之前对于直面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世真相内心尚在挣扎,如今rghs给了寻根的建议,去与不去以及何时去也就没那么难以抉择了。 夜已经深了,陆离丝毫没有睡意,他轻咬下唇,眉头紧蹙,还在思考着自打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就产生的疑惑: 那方玉玺背后有什么秘密? 竞拍的三个人为什么会无故消失? 这些事件为什么会被刻意掩盖? 这些问题养父陆西文给不了答案,自己又查不到任何线索,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撕扯着神经。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陆离的眼眸里明亮起来,他瞟了一眼时钟,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少爷,您那边该夜深了吧?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接电话的人听起来是一个谦卑的老者。 “嗯,良叔,老爷身体怎么样了?能接电话吗?” “他恢复的不错,能接电话,您稍等。”老人说完,电话那头便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最后是听不太清的谈话声。 “哎,陆离,还没休息啊?”换了一个人接电话,这个人听声音也上了年岁。 “爸爸,您当时告诉我说我的生父当年临失踪前应约去见过孙家或邹家的人,我想知道您清不清楚他到底见了谁?”陆离在国外呆的时间久了,接人待物的方式都有些西化,即便电话那头是大病初愈的父亲,他也并没有去嘘寒问暖的寒暄。 电话另一头空顿了几秒,老人才有气无力的回答陆离:“你父亲当年失踪前的行踪是你母亲告诉我的,但她也不清楚你父亲到底见了谁。” “嗯,那我知晓了。”陆离听完老人的答复,眼眸中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不咸不淡地汇报了下自身的情况,“关于进入长明或是慕义的计划,国内这边初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进行了,我打算近日去一趟齐东,探访一下靳氏当年的亲邻,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 “你母亲去世后被我葬在印台山的一处墓地里,就在醴泉寺的后面,你去齐东的时候别忘了祭拜一下。”老人应该是记起了陈年旧事,言辞中略带哀伤。 陆离从小就不善于和家人打交道,尤其是这位商业大鳄的父亲,生硬地道别完他挂了电话,如释重负。 “噹~噹~噹。。。”这时山墙根的座钟传来浑厚的钟鸣,接连敲了12下,新的一天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二章 魔鬼来访 陆离见酒空了,问张宝成要了根烟点上,猛吸了一口,长吁出去,烟雾瞬间吞噬了他的表情。 “我母亲被暗杀没有当场殒命,被及时赶到的父。。嗯。。陆先生送去急救,临死前生下了我。” 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人生起伏之后,李希夷和张宝成深谙世间是没有感同身受这一回事儿的,局外人所有的开导、劝解对于水深火热中的人来说不过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安慰,现在他们自知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静等陆离的情绪自我消解。 “你有什么计划?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吗?”李希夷说话的声音很小,惟恐这时出声不合时宜。 “不是帮忙,而是需要你们参与。我打算进入长明集团或是慕义集团去追查当年事件的真相,看能不能找出真凶,而暗地里需要你们去收集线索、分析案情和研究对策。”陆离一扫方才的阴霾,讲这些话的时候淡漠理智的像是在下一盘围棋。 “那你就直接吩咐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吧。”张宝成觉得这样更明晰,省得无从下手。 “摆在我们面前的首要问题是我怎样入职两大集团的其中一个,以我在美国的履历应该是没太大问题,但为了获得以后行事的主动权,咱们须得设一个姜太公钓鱼的局,让他们自愿上钩才行。” 陆离扫了一眼二人,见对方热切的盯着自己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想法,便继续说了下去:“当时咱们筹建稷下和三生,并依托二者成立了hkank,磨砺了这么久的利刃该把示于世了,以hkank的名义举办一个面世酒会,事前以稷下跟三生当下的影响联合炒作一下,会上将我作为特邀嘉宾推介出去,届时‘点金手’回国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孙邹这两家相斗的财阀肯定有所行动。” “嗯,这个可以操作,我回去做一个嘉宾邀请计划,明天与智库的研究员们研究讨论一下,过程中对你的身份加以渲染,这些研究员大多是各个行业的权威,有些还是企业的首席顾问,经过他们这一传播,效果应该会更好。”李希夷不愧是名校出身,听了陆离的计划,锦上添花的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那我先去搜集一下当年拍卖会特别是那件竞拍品的一些情况,等你们这边造势有些苗头了,我再见机添把火。”张宝成自从听了三十年前这段往事,出于职业习惯一直对那次拍卖会充满兴趣,并且直觉告诉他这些怪事和那颗玉玺脱不了干系。 陆离左手掩面,拇指和食指按摩着太阳穴,没有答话。李希夷见大家酒的后劲上来都有些困顿了,就朝张宝成抻了抻下巴,“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俩先回去,让陆离早点休息。” “那刚才商定的这些事情就麻烦你们了,”陆离手搓过脸庞捏住下巴,露出疲惫的神情,“有什么进展及时联络。” “行,那你早点休息吧。”说话间李希夷和张宝成已经起身拾掇着往外走。 “别开车了,叫个代驾,帮我把院门掩一下,我就不起身了。”陆离蔫蔫地靠在沙发里,没有打算出门送别两位好友的意思。 不多时远处便传来了油木院门沉闷的闭合声,然后整个7号院陷入深深的孤寂之中,陆离精神像是一下子没了支撑,他清晰地感觉到秋天的悲戚由远及近排山倒海似的漫过来,咆哮着把自己吞噬。他双臂抱头,紧紧地闭上双眼,蜷缩在沙发里想要躲过这场熟知的灾祸,但是再一次失败了。他开始浑身颤栗,呼吸困难,脑海中充斥着各种熟识的、陌生的、臆造的人脸,或痛苦,或狞笑,或凶狠,不停地旋转闪烁,撑大扭曲再缩小成点,陆离的精神逐渐恍惚起来。 “你又犯病了吧?” 就在陆离濒临被撕裂时,忽然感受到一个低沉而温暖的声音穿过亘古的幽暗、喧嚣的嗡鸣飘荡在自己耳边,如钟如罄,悠远绵长。继而,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轻拍自己的肩膀,躯骨上啃噬的虫蚁、脑海里缠斗的恶魔以及围身的无边悲戚就像见了骇物,尽皆潮退般散去,世界慢慢归于清明。 “rghs?”虽然虚弱的甚至难以思索,但陆离直觉应该是他。 “hey,by!好久不见!”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一个可亲的中年男人。 “你怎么来了?”陆离虚汗淋漓,像是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再没力气抬起眼皮望向来客。 “自从你六岁那次被黑人小孩欺负开始,你哪一次失落无依时我没陪在身边呢?这几年没见,你该不会把我忘记了吧!”中年男人的话语间充满了父亲般慈爱,但也不难听出略有嗔怪之意。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你病了,时隔五年多再一次病了。二十多年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你该得到解脱才是,不该再这么守着这份执念作践自己了”。 “当陆先生病重,告诉我非他亲生之时,我确实是在痛苦中有一份解脱,这种复杂的心境你能理解我吗,rghs?”陆离很是沮丧,浑身散发着一股无力感,而立之年的他此时就像一个跌进水洼无人搀扶的狼狈小孩。 被称作rghs的中年男人或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陆离,竟没有接过话茬。 “我生来便没有母亲的陪伴,幼时又感受不到父爱,还时常受到洋人小孩的欺凌,再大一些就被放逐到远离家庭生活的另一个国度,这所有的所有都曾令我一度疑惑我的身世,但最终真的尘埃落定的时候,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脆弱,不敢面对跳出漩涡之后的又一旋涡。”陆离似乎有些哽咽,听上去随时会再次崩溃。 “其实你五年多以前心中便有了答案,也有了选择,所以才联合年少时的玩伴创立了稷下与三生,而后你逐渐独立笃定,羽翼也慢慢丰满,这也就是近几年你不曾犯病的原因。现在问题有了答案,答案却带来了新问题,这意味着结束与新生,你应该重新启程了。” “hankyu,rghs。谢谢你这二十多年来的陪伴和开解。”应该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宣泄没了,陆离慢慢变的镇定。 “我要走了,你要自己保重。”rghs多有不舍,可还是向陆离进行了道别。 陆离害怕这次又是未有归期的离别,想和这位故交长者郑重道别,他努力撑开自己的双眼,翻身扫寻rghs的身位,结果还是晚了,屋内空空荡荡。 “抽空去齐东走一趟吧,那里有你的根。”院子里飘来熟悉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如钟如罄,悠远绵长。 陆离二话没说趔趄着追出去,院子里了无人迹,花径尽头的院门已被访客轻快无声的掩上。他只能失落地回到客厅。 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是去追查靳伟东离奇失踪的真相,还是去寻根问祖拜祭母亲,陆离都考虑过要去齐东,只是之前对于直面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世真相内心尚在挣扎,如今rghs给了寻根的建议,去与不去以及何时去也就没那么难以抉择了。 夜已经深了,陆离丝毫没有睡意,他轻咬下唇,眉头紧蹙,还在思考着自打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就产生的疑惑: 那方玉玺背后有什么秘密? 竞拍的三个人为什么会无故消失? 这些事件为什么会被刻意掩盖? 这些问题养父陆西文给不了答案,自己又查不到任何线索,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撕扯着神经。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陆离的眼眸里明亮起来,他瞟了一眼时钟,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少爷,您那边该夜深了吧?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接电话的人听起来是一个谦卑的老者。 “嗯,良叔,老爷身体怎么样了?能接电话吗?” “他恢复的不错,能接电话,您稍等。”老人说完,电话那头便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最后是听不太清的谈话声。 “哎,陆离,还没休息啊?”换了一个人接电话,这个人听声音也上了年岁。 “爸爸,您当时告诉我说我的生父当年临失踪前应约去见过孙家或邹家的人,我想知道您清不清楚他到底见了谁?”陆离在国外呆的时间久了,接人待物的方式都有些西化,即便电话那头是大病初愈的父亲,他也并没有去嘘寒问暖的寒暄。 电话另一头空顿了几秒,老人才有气无力的回答陆离:“你父亲当年失踪前的行踪是你母亲告诉我的,但她也不清楚你父亲到底见了谁。” “嗯,那我知晓了。”陆离听完老人的答复,眼眸中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不咸不淡地汇报了下自身的情况,“关于进入长明或是慕义的计划,国内这边初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进行了,我打算近日去一趟齐东,探访一下靳氏当年的亲邻,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 “你母亲去世后被我葬在印台山的一处墓地里,就在醴泉寺的后面,你去齐东的时候别忘了祭拜一下。”老人应该是记起了陈年旧事,言辞中略带哀伤。 陆离从小就不善于和家人打交道,尤其是这位商业大鳄的父亲,生硬地道别完他挂了电话,如释重负。 “噹~噹~噹。。。”这时山墙根的座钟传来浑厚的钟鸣,接连敲了12下,新的一天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二章 魔鬼来访 陆离见酒空了,问张宝成要了根烟点上,猛吸了一口,长吁出去,烟雾瞬间吞噬了他的表情。 “我母亲被暗杀没有当场殒命,被及时赶到的父。。嗯。。陆先生送去急救,临死前生下了我。” 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人生起伏之后,李希夷和张宝成深谙世间是没有感同身受这一回事儿的,局外人所有的开导、劝解对于水深火热中的人来说不过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安慰,现在他们自知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静等陆离的情绪自我消解。 “你有什么计划?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吗?”李希夷说话的声音很小,惟恐这时出声不合时宜。 “不是帮忙,而是需要你们参与。我打算进入长明集团或是慕义集团去追查当年事件的真相,看能不能找出真凶,而暗地里需要你们去收集线索、分析案情和研究对策。”陆离一扫方才的阴霾,讲这些话的时候淡漠理智的像是在下一盘围棋。 “那你就直接吩咐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吧。”张宝成觉得这样更明晰,省得无从下手。 “摆在我们面前的首要问题是我怎样入职两大集团的其中一个,以我在美国的履历应该是没太大问题,但为了获得以后行事的主动权,咱们须得设一个姜太公钓鱼的局,让他们自愿上钩才行。” 陆离扫了一眼二人,见对方热切的盯着自己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想法,便继续说了下去:“当时咱们筹建稷下和三生,并依托二者成立了hkank,磨砺了这么久的利刃该把示于世了,以hkank的名义举办一个面世酒会,事前以稷下跟三生当下的影响联合炒作一下,会上将我作为特邀嘉宾推介出去,届时‘点金手’回国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孙邹这两家相斗的财阀肯定有所行动。” “嗯,这个可以操作,我回去做一个嘉宾邀请计划,明天与智库的研究员们研究讨论一下,过程中对你的身份加以渲染,这些研究员大多是各个行业的权威,有些还是企业的首席顾问,经过他们这一传播,效果应该会更好。”李希夷不愧是名校出身,听了陆离的计划,锦上添花的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那我先去搜集一下当年拍卖会特别是那件竞拍品的一些情况,等你们这边造势有些苗头了,我再见机添把火。”张宝成自从听了三十年前这段往事,出于职业习惯一直对那次拍卖会充满兴趣,并且直觉告诉他这些怪事和那颗玉玺脱不了干系。 陆离左手掩面,拇指和食指按摩着太阳穴,没有答话。李希夷见大家酒的后劲上来都有些困顿了,就朝张宝成抻了抻下巴,“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俩先回去,让陆离早点休息。” “那刚才商定的这些事情就麻烦你们了,”陆离手搓过脸庞捏住下巴,露出疲惫的神情,“有什么进展及时联络。” “行,那你早点休息吧。”说话间李希夷和张宝成已经起身拾掇着往外走。 “别开车了,叫个代驾,帮我把院门掩一下,我就不起身了。”陆离蔫蔫地靠在沙发里,没有打算出门送别两位好友的意思。 不多时远处便传来了油木院门沉闷的闭合声,然后整个7号院陷入深深的孤寂之中,陆离精神像是一下子没了支撑,他清晰地感觉到秋天的悲戚由远及近排山倒海似的漫过来,咆哮着把自己吞噬。他双臂抱头,紧紧地闭上双眼,蜷缩在沙发里想要躲过这场熟知的灾祸,但是再一次失败了。他开始浑身颤栗,呼吸困难,脑海中充斥着各种熟识的、陌生的、臆造的人脸,或痛苦,或狞笑,或凶狠,不停地旋转闪烁,撑大扭曲再缩小成点,陆离的精神逐渐恍惚起来。 “你又犯病了吧?” 就在陆离濒临被撕裂时,忽然感受到一个低沉而温暖的声音穿过亘古的幽暗、喧嚣的嗡鸣飘荡在自己耳边,如钟如罄,悠远绵长。继而,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轻拍自己的肩膀,躯骨上啃噬的虫蚁、脑海里缠斗的恶魔以及围身的无边悲戚就像见了骇物,尽皆潮退般散去,世界慢慢归于清明。 “rghs?”虽然虚弱的甚至难以思索,但陆离直觉应该是他。 “hey,by!好久不见!”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一个可亲的中年男人。 “你怎么来了?”陆离虚汗淋漓,像是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再没力气抬起眼皮望向来客。 “自从你六岁那次被黑人小孩欺负开始,你哪一次失落无依时我没陪在身边呢?这几年没见,你该不会把我忘记了吧!”中年男人的话语间充满了父亲般慈爱,但也不难听出略有嗔怪之意。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你病了,时隔五年多再一次病了。二十多年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你该得到解脱才是,不该再这么守着这份执念作践自己了”。 “当陆先生病重,告诉我非他亲生之时,我确实是在痛苦中有一份解脱,这种复杂的心境你能理解我吗,rghs?”陆离很是沮丧,浑身散发着一股无力感,而立之年的他此时就像一个跌进水洼无人搀扶的狼狈小孩。 被称作rghs的中年男人或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陆离,竟没有接过话茬。 “我生来便没有母亲的陪伴,幼时又感受不到父爱,还时常受到洋人小孩的欺凌,再大一些就被放逐到远离家庭生活的另一个国度,这所有的所有都曾令我一度疑惑我的身世,但最终真的尘埃落定的时候,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脆弱,不敢面对跳出漩涡之后的又一旋涡。”陆离似乎有些哽咽,听上去随时会再次崩溃。 “其实你五年多以前心中便有了答案,也有了选择,所以才联合年少时的玩伴创立了稷下与三生,而后你逐渐独立笃定,羽翼也慢慢丰满,这也就是近几年你不曾犯病的原因。现在问题有了答案,答案却带来了新问题,这意味着结束与新生,你应该重新启程了。” “hankyu,rghs。谢谢你这二十多年来的陪伴和开解。”应该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宣泄没了,陆离慢慢变的镇定。 “我要走了,你要自己保重。”rghs多有不舍,可还是向陆离进行了道别。 陆离害怕这次又是未有归期的离别,想和这位故交长者郑重道别,他努力撑开自己的双眼,翻身扫寻rghs的身位,结果还是晚了,屋内空空荡荡。 “抽空去齐东走一趟吧,那里有你的根。”院子里飘来熟悉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如钟如罄,悠远绵长。 陆离二话没说趔趄着追出去,院子里了无人迹,花径尽头的院门已被访客轻快无声的掩上。他只能失落地回到客厅。 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是去追查靳伟东离奇失踪的真相,还是去寻根问祖拜祭母亲,陆离都考虑过要去齐东,只是之前对于直面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世真相内心尚在挣扎,如今rghs给了寻根的建议,去与不去以及何时去也就没那么难以抉择了。 夜已经深了,陆离丝毫没有睡意,他轻咬下唇,眉头紧蹙,还在思考着自打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就产生的疑惑: 那方玉玺背后有什么秘密? 竞拍的三个人为什么会无故消失? 这些事件为什么会被刻意掩盖? 这些问题养父陆西文给不了答案,自己又查不到任何线索,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撕扯着神经。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陆离的眼眸里明亮起来,他瞟了一眼时钟,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少爷,您那边该夜深了吧?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接电话的人听起来是一个谦卑的老者。 “嗯,良叔,老爷身体怎么样了?能接电话吗?” “他恢复的不错,能接电话,您稍等。”老人说完,电话那头便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最后是听不太清的谈话声。 “哎,陆离,还没休息啊?”换了一个人接电话,这个人听声音也上了年岁。 “爸爸,您当时告诉我说我的生父当年临失踪前应约去见过孙家或邹家的人,我想知道您清不清楚他到底见了谁?”陆离在国外呆的时间久了,接人待物的方式都有些西化,即便电话那头是大病初愈的父亲,他也并没有去嘘寒问暖的寒暄。 电话另一头空顿了几秒,老人才有气无力的回答陆离:“你父亲当年失踪前的行踪是你母亲告诉我的,但她也不清楚你父亲到底见了谁。” “嗯,那我知晓了。”陆离听完老人的答复,眼眸中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不咸不淡地汇报了下自身的情况,“关于进入长明或是慕义的计划,国内这边初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进行了,我打算近日去一趟齐东,探访一下靳氏当年的亲邻,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 “你母亲去世后被我葬在印台山的一处墓地里,就在醴泉寺的后面,你去齐东的时候别忘了祭拜一下。”老人应该是记起了陈年旧事,言辞中略带哀伤。 陆离从小就不善于和家人打交道,尤其是这位商业大鳄的父亲,生硬地道别完他挂了电话,如释重负。 “噹~噹~噹。。。”这时山墙根的座钟传来浑厚的钟鸣,接连敲了12下,新的一天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五章 真伪之辨 “谁说这幅青田图鉴是赝品?” 话音未落,一老一少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了展厅,喊话的是走在前面的年轻人,他环顾四周扫了一眼所有人,继续不满的质问:“我们郑家怎么会收藏一副赝品呢?!” 来人是达信集团的郑继业与郑安南父子,也就是本次展览会的东道主。 陆离见张宝成的话引来这么大的事端,如果再不加以解释,恐怕会生出更大的误会,便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不好意思,郑先生,我们本无意冒犯,只是刚才在赏宝时因才疏学浅多有不解之处,才产生了误会。” 郑安南听了陆离的话心中之忿并没有消散,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 “安南,不得无礼!”郑继业严词斥退了自己这个嚣张跋扈的儿子,换上一副和煦的面容问向陆离:“不知这位先生是?” 陆离见对方问询自己身份,刚要自我介绍,身后的张宝成却抢了先,“他是刚从美国回来的曼哈顿点金圣手,陆离先生。” “原来是美国明珠资本的陆离先生,早已听闻你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年轻有为啊。”郑继业讲话时始终眼睑堆笑,语气温润,让人如沐春风。 张宝成说出面前的这位年轻斯文男子就是曼哈顿点金圣手时,众人的情绪是没有多大波动的,但当郑继业提到“明珠资本”后,众人却都忍不住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年轻人。 听到明珠资本,陆离也颇感意外,因为自己从没有对外透露与明珠资本的关系,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承。 “刚才听陆先生说对这幅青田图鉴有疑虑,可否说来听听?”郑继业还是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 “古玩这一行我是个门外汉,今天专家行家云集,我怎敢班门弄斧?”陆离清楚自己在这展厅中几斤几两,说这番话显然不是客气。 刚才被父亲训斥的郑安南不满陆离一个劲儿地推脱,心中的不忿重新燃起,对着陆离气急败坏嚷起来:“污了我们郑家的名声不是你一句托辞就能一了百了的,我倒要听听它怎么就是赝品了!” 郑继业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此骄横,脸上有些挂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在郑安南得理不饶人,而陆离踌躇两难之时,一旁的一位耄耋老人搭腔了,“这位小陆先生,你就说说你的疑惑,反正大家这次来就是为了鉴宝交流的,说对说错都是一家之言,谁也不会怪罪不是?” “孙老说的是,说实话这幅图鉴我也吃不准,办这个展览会就是想要大家来审审,听听大家的意见。”郑继业谦恭地回完老人的话,转脸又鼓动陆离,“陆先生,对于这幅画你有什么疑虑但说无妨。” 陆离听郑继业称呼老人为“孙老”,从而猜测到了他是慕义集团的创始人孙伯涛,不禁感叹他都隐退一二十年了,这次展览会能把他请动可着实不容易。 “那好吧,我只能惶恐地讲出存在的疑惑,让大家替我解答一番了。”陆离看实在不好再推辞,只能勉为其难:“刚才在看图时,我有两点感到不解。第一点是这幅图鉴所用的锦绢,它的规格令我疑惑,据我掌握的资料记载,青田图鉴所用的锦绢是御赐之物,即使不描金饰银,也至少应该有龙纹凤样,但眼前这张太素了。” “同样是皇家之物,相较尚方剑,这幅图鉴确实寒碜了点。”张宝成说话直来直去,故意说的很大声想气一气那位郑公子。 “这一疑点也不难解开,”李教授那个女学生深情陌陌地看了眼陆离,然后给大家解释起来,“朱元璋自由穷苦,做了皇帝之后依旧十分节俭,史籍上记载他所用的器物几乎都不描金饰银,甚至有一条床单是用残碎丝绸缝制成的百纳,因此,这张锦绢虽然素了点但也能解释的过去。” 陆离听了女学生的解释,稍一沉思,向她讨教了一个问题:“关于朱元璋节俭这一点我先前确实没有考虑在内,那么现在我想知道历史记载中他对祭祀或者礼仪之类的用品是否也奉行节俭呢。” 女学生似乎是在思索陆离的问题,缄默不语。在场的众人听话听音,当然明白陆离这个问题什么意思,见李教授这样的学者都无回应,心中便有了答案。 “那不还有宝玺印嘛,这个东西总不会有错吧?”郑安南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忍不住出来呛声。 陆离没有着急接郑安南的话茬,故意晾他一晾,众人也不喜欢这个骄横跋扈的贵公子,都不想搭理他,场面一度很尴尬。 “陆先生,你还有什么疑点,继续说吧。”自己儿子吃了憋,作为父亲的郑继业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只能出来打圆场。 陆离微微一颔首,继续向众人讲下去:“刚才郑公子提到图鉴上的宝玺印章,而我的第二个疑点正好是关于它。明朝建立之初刻制一方宝玺命为‘天子之宝’,为的是‘加玺之王言以达四海’,而后来明朝灭元,又从元顺帝手中得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宝玺,自此两枚宝玺并行使用。我曾经读过《明实录》,此书可以称为明代史料的渊薮之作,里面有关于两枚宝玺使用制度的详细解读,虽然二者并行使用,但有严格的使用规范,简单的来说,前者用于人事,后者用于天事。” 李教授和她的女学生是专研明代历史的,陆离的话提点了她们,赶忙凑上前去再次观察起这幅图鉴来。 “其实说白了,宝玺就是皇帝身份的信物,国书下达加盖宝玺以证明确是天子之言,天书上奉加盖宝玺以证明确是真命天子,而这幅图鉴一不为下达,二不为奉天,加盖宝玺之举可以说是毫无道理。”陆离上前几步指了指图鉴上的宝玺印章,“而且即便是这幅图鉴关乎国运要供奉在宗庙,那加盖的也该是传国宝玺,而不该是天子之宝。我这样说没错吧,李教授?” 包括郑继业在内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都随着陆离的询问转向了还在研究图鉴的李教授,李教授本心里是不愿发表意见的,因为一旦她说的哪句话不严谨可能就会误导大家的判断。大家都抻着脖子眼巴巴的看着她,她看实在是避之不过,只能嘶哈着圆滑回应:“照理说,图鉴这种东西不需要加盖宝玺印章,即便非得要加盖那也应该是传国宝玺。不过,如果这天子之宝印章是真的,那这幅图鉴也就无疑是真的,因为历史这东西毕竟有太多令人费解的地方。” 李教授这番话明白人一听就是在扯皮,可在一心想找回场子的郑安南那里就成了一颗定心丸,“这幅图鉴我们已经通过x光透射、光谱分析等高科技手段进行过鉴定,锦绢断代没有问题,墨迹、印章用料也符合明朝工艺,至于这枚天子之宝印章,它的规制我们也仔细的比对过了,并没有任何问题。” 不知道是郑安南的语气不妥还是讲述的内容有问题,本来和善近人的郑继业听他说完就立马绷起了脸,表情阴郁得要下起雨来。 “郑先生,令公子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那枚宝玺之前是长明邹家的传家之宝,后被人拍走消失,几无面世的机会,他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宝玺在你们手上,或是你们也参加了三十年前那场拍卖会!”被称为孙老的老人对当年那次拍卖会和那枚宝玺耿耿于怀,毕竟自己儿子的死与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郑继业明显听出了孙老语气中的质疑,立马换了一副笑脸,“孙老您误会了,我们没参加过那场拍卖会,三十年前我们还没到中国发展,宝玺怎么可能在我们手上呢!我们的确比对过天子之宝的印章规制,但我们是通过翻阅史籍资料,根据上面的记载进行查验的。” 被勾起了伤心往事,孙老哀伤难以自抑,没有再深究下去。 “提到天子之宝印章,长明邹家最有发言权,还请邹总不吝赐教啊。”郑继业目光穿过陆离等人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身上。 那个自始至终缄默不言的儒雅男人听到东道主提到长明邹家,就上前走了几步,一打眼撞上了孙老睚眦欲裂的目光。陆离不巧正好捕捉到了这一幕,心里暗自揣摩:看这人的年龄应该就是邹光华了,孙老只有面对自己的弑子仇人才会如此介怀,看来孙景元真是被他害死的。 邹光华向众人微笑示意,然后走到中央高台前重新检验图鉴上的印章,不一会儿他就言之凿凿地下了判断,“是天子之宝的印章。” 从言谈举止中不难看出邹光华是个儒雅随和的人,他的这种随和是一种恬适安若的随和,与郑继业的温暖奔放不同,他的性情多少有些内敛。或许是惺惺相惜,相较于郑继业,陆离本心里更愿意亲近这个不曾打过交道的杀人犯。 “听见了吗,这位美国来的点金圣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郑安南嚣张的气焰又噌的窜了出来。 “但也不能以此判定这幅青田图鉴的真伪。”声音来自还在躬身研究青田图鉴的邹光华。 众人期待着邹光华阐明原为,但他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任何补充。 张宝成混迹古玩行当这么多年,蹚过深水,踩过地雷,见的赝品多了也就清楚了造假的手段,经邹光华这么一提醒,他越琢磨越觉得这幅图鉴是赝品,就与身旁的李希夷、郗潇潇低声议论起来。 见众人都犯嘀咕,郑继业朗声大笑,“如果这幅图鉴上的宝玺印章是后加盖的,比如说是三十年前那场拍卖会之后加盖的,那么这幅图鉴就虽老非真,是这个意思吧,邹总?” 郑继业甫一说完,陆离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得不重新打量起中央高台前那位儒雅随和的长者:邹光华一句话既试探了郑家与天子之宝失踪的的关联,又轻易把决定图鉴真伪的皮球踢了出来,此人心机之深沉真是令人难以忖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六章 婉莹初识 邹光华之前听了郑继业答复孙老的话,并没有放下对郑家参加过三十年前那场拍卖会这一件事的疑心,正好郑继业找上门来,他就顺势而为将了郑家一军。可始料未及的是郑继业竟然捅破了最后这层窗户纸把话说得如此亮堂,反而让他自己有点骑虎难下了。 “这样争论下去还有何意义?连真假都判定不了还指望破解龙脉藏宝之秘呢?”人群中有人抛出几句轻慢的话,算是把邹光华从进退两难的境地中拉了出来。 陆离循声望去,看清了说话之人,是一个穿着休闲随意的红脸汉子,年龄与郑继业、邹光华相仿。 “如果知道你们办个展览会就为了这样消遣,我才懒得大老远跑过来!我说这位郑先生,还有那位邹先生,以后这样的事你俩可以关起门来理论,争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有人管。”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红脸汉子越发起劲地发起牢骚,言语中似乎对邹光华和郑继业有天大的不满。 郑继业脸色铁青,同样被揶揄的邹光华反而没有多大触动。 “黄先生,我举办这次展览会本意是想让与明朝历史文化有颇多渊源的众位能一同赏鉴这两件稀世珍宝,不曾想到会生出这么多事端,但我的出发点是好的,还请见谅。”郑继业碍于是东道主,不得不皮笑肉不笑地向那个红脸汉子解释。 “既然这样,展览也看了,宝也赏了,我看没有其他事大家就散了吧!”虽然都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但这位黄先生却依旧有些玩世不恭你的性子,“金陵虽云乐,不如回长安呀!” 陆离冷俊不禁,干咳了几声来压住上漾的笑意,觉得不能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了,自己引出的争端还得自己来终结,得想办法给各方找个台阶: “郑先生,刚才我抛砖引玉,大家就着这个话题争论的如此激烈,足见我们对这幅青田图鉴的喜爱程度有多深,就像孙老开头说的,每个人表述的都是一家之言,也不见得有多正确,权当是交流学习了。” “陆先生所言甚是,权当交流,互通有无。”郑继业又换上了那副笑吟吟的面孔,抬手看看了表,继续对大家说:“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这次特邀展览会就到这里吧。我已在陶然居设宴,还请各位不吝赏光。” 东道主设宴款待,按照常理来说只要非不可抗拒原因都是要赴宴的,这关乎礼节。但是今天这种情况,参加宴会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氛围都尴尬成这样,与其餐桌上彼此阴奉阳违,还不如抽这个空去逛一逛金陵城来的自在,因此众人都推脱谢绝了。郑继业当然清楚这场宴会不会那么轻松愉快,也就不再强人所难。 与众人别过,走出拍卖公司的大楼,张宝成几个人开始讨论去哪吃饭的问题,陆离对国内生活还处于适应阶段,而且他对于吃也没有太大追求,就没有过多参与意见。最后因为张宝成对金陵比较熟悉,加之对吃这件事颇有研究,三个人都决定听从他的安排。 驱车行了十几分钟,张宝成带三人去了秦淮河边上一个清新脱俗的饭店,叫作雅音小筑,光听名字就知道它的特色是曲艺。小筑的一楼是堂厅,厅堂设有高台,台上一男一女正在演绎苏州评弹,吴侬软语,弦琶琮铮,十分动听。台下摆了十数张鸡翅木的的六棱桌,三三俩俩的坐满了人。 陆离他们去的是二楼的半开放包厢,包厢与包厢之间雕栏相隔,门口有屏风掩映,角落里点缀着几盆兰草,可谓是雅座。小筑的餐菜雅致的很,张宝成点了松鼠鳜鱼、蛋烧麦、美人肝、凤尾虾,这些都是京苏大菜,另外各人还根据菜单推荐要了鸭血粉丝、鸡汁汤包等地方名吃。听着软糯轻清的南词说唱,赏着窗外秦淮河波光潋滟水声棹影的美景,这顿饭四人吃的很是熨帖。 因为开车没敢饮酒,饭局很快就结束了,回到酒店时间还尚早。有郗潇潇在场又不好就白天展览会的情况交换意见,李希夷提议再找个地喝点酒消遣一下,之后四人去了昨晚陆离去过的那个酒吧。 四人去到酒吧时,场内已经上了很多人,舞池周围的桌座都满员了,他们只能选了一个价格不菲的厢座。订厢座有不少赠酒,皆是一些包装花里胡哨的气泡酒,陆离他们对这些来历不明质量难辨的酒不是很感冒,另外点了一些啤酒来喝。 坐下喝了不几杯,陆离就抻颈游目扫视起了场里的人,似乎是在寻人。 陆离的行为被郗潇潇看在眼里,她不声不响地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陆离,“你干什么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李希夷和张宝成他俩也注意到了陆离异样,纷纷看向他等他回答。陆离转过头发现三人都好奇地盯着自己,意识到郗潇潇刚才问的是自己,“昨晚在这里遇到一个有趣的人,找找看她来没来。” “女的吧?!”张宝成语气中带着调笑。 “嗯。”陆离内心竟有些波澜,努力用简短的回答来掩饰突如其来的羞赧。 虽然灯光明灭看不清陆离脸上的表情,但毕竟大家都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孩子,仅凭联想也能猜测到其中的暧昧。三人都没有继续追问,喝酒岔开了话题,或许这种处理方式便是成人之间的交往法则。 j登台,慢摇音乐响起,舞池里的人群波动起来。陆离没有跟其他三人一起融入放松自我的人潮里,而是留在厢座继续喝酒,独自享受漫场热烈气氛中那份悠然自得的闲适。 一曲终了,舞台上换上了一个丑帅丑帅小伙子演唱《舞女泪》,“有谁能够了解做舞女的悲哀,脸上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啊~”声音饱含深情,凄厉动听,像是失恋了100次。 三人回到座位却没有看到陆离,以为他去洗手间,但等了半天依旧不见他回来。正当众人想要打电话询问的时候,不远处厢座的一阵骚动令他们发现了陆离,黯淡的光线中他好像在与人争执。三人本能地凑了上去。 走到近前他们才认出来,与陆离起争执的不是旁人正是郑家的大少爷郑安南,起因是陆离去洗手间经过他的包厢,看他正对一旁的女子灌酒,还多有不规矩之举,出言劝阻起了争执。这郑安南可不是好惹的主儿,仗着郑家在金陵家大业大,他娇纵跋扈为非作歹,被一众的拥趸戏称作“金陵太岁”。陆离在大庭广众之下从这样一位公子哥手上抢人,坏了她的好事,恼羞成怒的他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张宝成近前帮衬了几句,想着从中斡旋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在金陵的地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离却执意要把女孩子带离这个小恶魔的身边,“她是我朋友,我刚才找了她半天了,我们约好了今晚一起喝酒。” “你朋友?随便一个人就是你朋友?这位美国来的点金圣手先生你脑子秀逗了吧!那你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郑安南比白天展览会上更要嚣张,厢座里他那群狐朋狗友听完他这样轻蔑蛮横的叫嚣,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哄笑。 这时那名女子趁郑安南不注意摆脱了他的控制,一下躲到了陆离的身后,双手挽住陆离的胳膊,像是要牢牢抓住这课救命稻草。“这位陆离先生真的是我朋友,我们也确实约好了。” 当女子准确无误的叫出陆离的名字的时候,陆离吃了一惊,不禁纳罕:她是怎么获知我的名字的?! “郑公子,既然她是陆离的朋友,我们就先带她回去了,祝你玩的愉快!”李希夷拽着陆离就打算往自己厢座走。 郑安南旁边一个演艺明星样式打扮的男子一下从厢座弹了起来,抓住一瓶未开封的洋酒往桌上一怼,他想替郑安南找回面子,“想从这里把人带走就那么容易呀,也不看看是谁看中的姑娘?你,一口气干了这瓶酒人就让你带走。”他伸出食指点划了一下陆离的额头。 “我说郑公子这有点过分了,都说了是我们的朋友,怎么还横阻竖拦的?”李希夷清楚这瓶洋酒有多大威力,对于这个花花公子的逼迫甚是不满。 没等世态进一步发展,陆离已经打开那瓶酒仰头灌了起来,不多时瓶中的酒就灌进了肚子,“这下行了吧?!咱们走。” 郑安南见陆离一口气把酒干了,既然有言在先也不好再加阻拦,只是总感觉自己心里从白天到现在一直憋着气直想发泄出来,他幽幽地说到:“人你们可以带走,今晚的单你们买。” “行,郑公子今晚的消费我们结了。”张宝成想早点结束这场争执,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听了张宝成的话,厢座里又是爆发了一阵刺耳的哄笑。 “是全场的单都由你们结。”那个演艺明星样式打扮的男子诡笑着补充纠正,没给陆离开口说话的机会,他站上厢座之间的隔台朝着舞台方向做了个禁止的动作,不几秒所有的音乐都停了,一束聚光照向他,他对全场大声地喊起来: “今晚的单由这位陆公子买了,大家千万要玩的尽兴!” 全场沸腾起来!添酒回灯重开宴,酒吧内又恢复了歌舞升平。 带着那个女孩子回到桌座,张宝成和李希夷都没有讲话,可能他们心里都在盘算着花这么大代价帮一个夜场女子值不值。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陆离不解地问那名女子。 女子还是昨天类似的打扮,炫彩短发,浓妆重粉,烈焰红唇,穿着依旧火辣。 “化了妆变化有这么大?你没认出我是谁吗?”女子调皮的反问陆离,似乎情绪没有被刚才发生的事情所影响。 陆离听她这么一说,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花了巨大代价救回来的女人,未几他脸上生出了笑意,“原来是你。” 其他三人听他俩讲话就像在打哑谜,都面面相觑。 “我叫王婉莹,是东吴大学李教授的学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七章 光怪陆离 李希夷等三人本对陆离这次英雄救美的偏执行为有颇多诟病,但听到眼前的夜店女子自称是白天那个规规矩矩的女学生,他们都情难自禁地笑喷了。 王婉莹见众人如此反应,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转向陆离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不曾想看到的竟是一个满脸羞赧、手足无措的大男孩,一点也没有了刚才救人时一口气灌下整瓶洋酒的干云豪气。 “展会上一直盯着人家看,原来是有故事的啊!”郗潇潇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说完又大笑起来。 性情内敛的陆离行事从来都是一板一眼,张弛有度,但对于处理人际关系中这种局面一点经验都没有,他此时只能强行保持漠然冷面的状态,任由众人嘲讪。 “王同学,我们陆离为了救你脱离魔爪,又是喝酒,又是花钱包场,你得怎么感谢这位英雄呀?”好不容易逮到陆离难以应付的机会,经常没有一点正形的张胖子肯定不会错过调侃。 李希夷和郗潇潇这俩看客也乐于在这种好戏上多下点精力,一个劲的配合着张宝成起哄。 陆离去洗手间途中遇到王婉莹被轻薄然后出手相救,是没想过要她回报什么的,但不知出于哪门子心思,听完张宝成的调笑他竟也从内心里期待着王婉莹接下来的回答。 王婉莹脸上怀春之色一闪而逝,之后立刻戏精附体,侧身向陆离低首抱拳,“大英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陪伴左右。”说完她自己忍不住先发出了一阵铜铃般的笑声。 “还好不是‘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愿来世当牛做马,为英雄结草衔环’。”张宝成细着嗓子,学着王婉莹的姿态打趣陆离。 “陆离不愧是点金圣手啊,这次投资可赚大发了,今晚花的这点钱对你来说九牛一毛,收获的却是心头好啊,着实令人佩服!”李希夷说完向陆离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又引来这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的一阵哄笑。 难得众人如此欢乐,陆离也跟着笑了起来,而王婉莹倒是面泛红晕神情有些不自在了。 因为有人包场,今晚的客人格外嗨,酒放开了喝,舞尽兴地跳,场内气氛空前高涨。又一曲慢摇奏响,王婉莹拉起陆离下了舞池,陆离怔怔的任由一个女孩子牵着自己的手,清晰地感知到五指的神经渐渐敏感,指肚与掌心开始沁汗。 这还是陆离第一次与异性非礼节性肌肤接触。 留在厢座里的三个黄金剩斗士看着王婉莹拉着陆离在人浪中尽情摇摆,竟被男欢女爱的情愫感染到,萌生出年少青春的错觉,这种错觉杂糅着时光的回忆,爱情的渴望,以及荷尔蒙,逐渐在脑海里盛放。 陆离跳了好大一会儿才与王婉莹回到厢座,回来后大家喝了点酒,随便聊了一些话题就准备回去了。临走时陆离在服务台留了一张百夫长黑金卡,嘱托营业员结账后送往入住的酒店前台。 “李大馆长!”出了酒吧,和陆离一块儿走在人群后面王婉莹喊停了身前数米开外的李希夷,“听李教授说你那边的hk ank正在招贤纳士,你看我够格不?” “你要能嫁给陆离,把图书馆给你都行。”李希夷其他两人的笑声中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王婉莹。 “那就这样说定啦,咱们渤海见!” 王婉莹与众人告别,陆离叫了的士送她回酒店。一路上两人话语很少,王婉莹已不像在酒吧里那般古灵精怪,坐在陆离身旁,温婉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途中陆离手机屏幕亮起,王婉莹扫了一眼,是消费提醒短信,账单金额1169000元。 听说酒吧之事后,郑继业次日一大早便赶赴陆离下榻的酒店登门拜访,为儿子的失礼行为致歉,他准备了一张空额支票赔付昨晚酒吧包场的开销,但被陆离委婉的拒绝了。之后郑继业礼节性的询问了陆西文的近况,以及陆离回国的缘由和打算,寒暄完就起身告辞了。 当天下午一行四人回到渤海。不顾车马劳顿的辛苦,也没来得及吃口东西,陆离、张宝成和李希夷三个人就扎进了馆长办公室讨论起展览会的事情。 “这次展览会问题很大,”张宝成一开口就对展览会下了定论,“从参展的对象就可见一斑,到场的一共是五方,其中三方都与三十年前那次拍卖会有不可言说的渊源。” “假定郑家早就知道陆离的真实身份,并且明确知道稷下跟三生是陆离创办的,那么就是四方与三十年前那场拍卖会有关系。”李希夷是一个比较严谨的人,说话时有理有据。 “那这样一来,郑家能给我发送邀请函就说的过去了。”张宝成补充道。 陆离在这场展览会上发现的东西远比李希夷与张宝成二人要多得多,但是每一条线索都断在半截,千头万绪却没有出路。他只得让二人先开头,他再顺着这个头剥茧抽丝一点一点把发现的东西捋顺出来。 “不用假定了,郑家肯定是调查过我的,不然郑继业不可能会知道我与明珠资本的关系,”陆离接过二人的话茬,“即便创办稷下与三生对的内情只有咱们三人知晓,但只要郑家有心,找出点蛛丝马迹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难事,给三生发邀请说明他们已经获知了我是靳氏后人。” “李教授呢?难道她也和三十年前那场拍卖会有关系?”李希夷心中是认定李教授与三十年前的拍卖会有关系的,毕竟其他四方皆是如此才会被邀请。 “目前还判定不了,按理说该有关系才对。”陆离话说到一半,有人敲门,他就停下了。 原来是郗潇潇为三人订了外卖。在办公室这一休息,三人还真都饿了,见郗潇潇想得这么周到,三人嘴里连不迭地说着谢谢。 郗潇潇放下外卖出去后,三人吃着东西继续往下探讨。 “在参加这次展览会之前我有三个疑问,一直想不通,去了这次展览会之后我大体有了答案。”陆离咀嚼着馒头对埋头吃饭的二人说,“不知你们觉察到了没有,郑继业对于那幅图鉴的真假好像一点都不上心,他更在意的是现场每个人对于这件东西的态度。” “这能代表什么呢?”张宝成已经在很认真的听陆离分析了,但还是云罩舞笼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我看你还是直接把分析的结果说出来吧,要不然我脑细胞得大量阵亡。” “呃。。。那我整理一下思路。”陆离没想到张宝成懒的这么干脆。 稍微垫补了一下肚子,陆离就放下了筷子,他取出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向二人讲出了心中的想法:“崇祯临死将三件宝物交给四位皇子,分别是朱慈烺、朱慈炯、朱慈炤、朱慈焕让他们去金陵投奔外戚,以图另立朝廷东山再起。四子投奔外戚遭李自成追捕,金陵外戚伪造了一幅图鉴,将它与尚方剑一同交给了李自成,并找来尸体伪作了四位皇子,四位皇子逃过一劫。” “先等一下,为什么认为是四位皇子?之前野史中不是三位吗?”李希夷打断了陆离的讲述。 “我猜的,因为三十年前拍卖会上加邹家共有五方势力,这次展览会也是五方,两次一叠加,共有六方势力与大明龙脉宝藏有牵扯,分别是,长明邹家,慕义孙家,齐东靳氏,西安黄家,神秘富豪,金陵郑家。大明龙脉宝藏的秘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他们只会是闯王后人与崇祯后人,近年来史学研究中大体认可了崇祯四子一女没死的观点,再加上李自成一脉,正好是六方势力。”不难听出陆离所讲是根据已有线索做出的超纲假定,虽然很多是他的臆测,但都经过深思熟虑,并不是信口开河。 “找来尸体伪作了四位皇子使他们逃过一劫,这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要将宝物交给李自成,而且你为什么能断定交出去的是尚方剑与一幅假图鉴?”李希夷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想要全身心的投入到陆离的分析讲解中。 “还是猜的,不过这次是有依据的猜测。外戚如果只交出四具尸体,恐怕连傻子也不会信那是四位皇子,那就必须拿出点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天子之宝是皇权信物,代表皇权天授,不可能拿出来献给反贼,而仅仅交出一把尚方剑又太单薄,毕竟这东西世上不只一把,说服力不高,所以伪造了一幅关乎龙脉宝藏的图鉴一并奉上是最好的选择。展览会上那幅图鉴材质、工艺虽然能达到明朝的年代,但是规制、内容多有漏洞,虽老非真。你想谁能伪造得了皇家至秘《青田图鉴》,还能盖上天子之宝的印章?” “你接着讲吧。”经陆离这么一分析,李希夷之前的疑问也尽化解了。 “太子持有天子之宝以及《青田图鉴》解读的关键,其他三子把图鉴一分为三各持一份,然后分散逃亡。后来大顺兵败,李自成带着尚方剑与假图鉴也藏了起来。然后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全国各地开始涌现崇祯后人的传闻,我猜测这是那些崇祯后人在向外释放信号,以求与其他族裔联络,联合揭开大明龙脉宝藏之秘。这一段分析,我是由果推因,从三十年前拍卖会的线索来追溯推演四位皇子逃亡分别时情况的。” 陆离起身接了杯水,润了润嗓子。 “三十年前那场拍卖会,身为太子朱慈烺后裔的邹家以天子之宝作为信物召集崇祯后人,因为他们手中握有解开《青田图鉴》背后大明龙脉宝藏之秘的关键信息,手握图鉴残绢的崇祯后人们肯定会前来参加这场拍卖会。为了区分普通藏家与崇祯后人,邹家将天子之宝的底价开的离奇的高,让普通藏家望而却步,最后随着三个人不断加价竞拍,他们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讲到这里,陆离嘴角抽搐,颈爆青筋。 “后来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三个人之所以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猜是因为他们三个将残绢凑齐看到了整张图鉴内容,之后被邹家灭口了。抱着瓜分龙脉宝藏而来的他们,可能至死也不会想到来参加的竟是一场要命的鸿门宴。” “照这样说,郑家是李自成之后,黄家是公主之后,对吧?”李希夷试探着猜测。 陆离点点头,表示李希夷的猜测和自己一致,“从黄家拍卖会以及展览会的表现来看,他们是知道龙脉宝藏这件事的,但不是第一参与者,所以猜测他们应该是长平公主之后。” “按你这样推理,邹家应该得到明朝龙脉宝藏了。”张宝成在用牙签剔牙,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怪。 “应该是还没有,要不然邹家不会参加这个展览会,至于是什么原因,我还一时还想不出来。”听出了张宝成声音异常,陆离说话时向他瞥了一眼。“郑家举办这个展览会应该是想了解各方对于《青田图鉴》之秘的掌握情况,以及试探邹家进行到哪一步了吧。” 在陆离与张宝成答话的间隙,李希夷定格思虑了好一会儿,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你们说会不会是尚方剑也是解开龙脉宝藏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缺失它邹家才没能得到宝藏?” “邹家参加展览会也是冲着尚方剑去的?”张宝成还在剔牙,情绪一激动声音就更加古怪了,“哎!你别说,这样还真说得通!” “我还有个担忧,郑家能把各方调查的这么细,实力和手段着实令人惧怖,我们需不需要从郑家这条线上再深入地研究一下《青田图鉴》的秘密呢?”处女座的李希夷似乎对“周全、完美”一类的追求有执念,做什么事都想要万无一失。 “不用了,我回国的目的只有一个,查明身世讨还公道,至于什么龙脉之秘,我没兴趣。”陆离声音里充满疲惫。 两天来奔波不断本就疲惫至极,分析思考又耗费了大量的精力,陆离困顿不堪,一点也没有再动嘴讲话的欲望。但之前“青田图鉴如此重要,郑家为什么还要堂而皇之地办一个展览会;这三件宝物经历过什么曲折,为什么会落在了不同人的手中;这几大家族和这几件宝物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三个疑问算是有了答案,心里亮堂了许多。 天光逐渐暗淡,太阳要落山了。 “一切都还只是猜测,”看似要沉思入定的陆离忽然发话,他目光没有焦点望向虚空,“待我去一趟齐东或许才有定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八章 醴泉问禅 将雨不雨的秋日午前,天色昏沉,仿佛一种威胁。 已经乱梦纷纭地睡了十几个小时的陆离勉力睁开眼睛,室内光线迷蒙,他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慢慢意识聚拢,原来是醒在自己的屋子里。 他随意穿上件家居服打算去厨房弄点吃的,下楼经过客厅时,发现王婉莹正在沙发里看书,手上捧的是自己看完并做过批注的《百年孤独》。 王婉莹今天的装束比较正常,穿了白色九分裤,搭一件淡蓝色的雪纺袖衫和一双米色搭扣鞋,齐肩短发微烫造型自然,活脱脱一副邻家小妹妹的打扮。 “睡醒了呀?你怎么连院门都不关?”王婉莹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从书本中扬起了头。 “在美国的生活习惯还没改过来,忘记了。”说话间陆离走下了楼梯。 “美国治安应该比中国要乱啊,那里也敢夜不闭户吗?”王婉莹没太理解陆离给出的原因。 “不是,”陆离知道王婉莹可能误会了自己的回答,“在美国都是家里的佣人负责这种琐事。” “啊,啊~”王婉莹满脸黑线。 陆离走到王婉莹身后,打开了矮柜上的音响。 “当你说回家怎样可知我已热泪盈眶你还像从前一样轻言细语秀发芬芳” 深情悠长的歌声从一套有年头的天朗音响中飘散开来,是音乐诗人李健的《你像从前一样》。 “你平时还爱听音乐呀,生活真够精致的。”王婉莹没想到陆离这样的刻板直男竟也有追求情调的一面。 “房子很空一个人穿梭过往一点生气都没有,弄点声响出来不会那么孤苦。” 王婉莹瞬间无语,她意识到她对陆离的认知还是太天真了。 “你吃饭了吗?我饿了,要去厨房弄点东西吃。”陆离没有觉察出王婉莹的异样。 “哈!你说的是早饭还是午饭?”王婉莹指了指山墙边的钟。 “呃… unh,要不要一块儿吃点?”陆离有些尴尬。 “好,那你可得好好露一手,我的嘴可刁得很。” 陆离进厨房之后就没了声响,王婉莹从钱包里抽了一张纸币当作书签合上书本,想去厨房看一下这位来自美国上流社会的精英人士是如何准备餐点的。 司里街7号院的餐厅和厨房是一体的,装饰风格与客厅类似,但是家具家电成色很新,显然是刚换过没多久。王婉莹一进餐厅,烟火之气便扑面而来,不知陆离做的是什么料理,正在出锅盛碗。 “好香啊?”王婉莹凑到餐厅与厨房中间的隔台前往里瞅,碗里的食物青白杂糅热气腾腾,她从前没吃过也没见过,“你这是做的什么好吃的?” 陆离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将饭食、碗筷在餐桌上安排好,才成就感满满地对她说:“来吧,尝尝这人间至味。” 王婉莹有滋有味地吃起了眼前这碗鲜香四溢的粥糜,陆离边吃边给她科普这种食物,“这是渣豆腐,是沂蒙山区的特色小吃,食材简单,就只有豆渣和青菜两种,做法也简单,但做好却不容易。” “那你一个常年生活在国外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东西?”王婉莹对吃的以及陆离都比较感兴趣。 “我小时候在国内生活过十多年,这道菜是当时做饭的阿姨教给我的。”陆离提起多年前在国内生活的旧事,心中竟有些怅惘。 两人在闲聊中结束了这顿 unh,之后又窝在沙发里继续没有完结的话题。 “下午我要去齐东拜祭我的母亲,你有什么安排?”陆离看时间不早了,再不走当天就回不来了。 “我没事做啊,今上午去稷下图书馆报了个到,李馆长让我这几天先安顿好自己的生活。”王婉莹实在想不出待会儿自己能去哪,“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没地儿去。” “陪我去齐东来回很折腾,要不你就留在这等我回来。”这是陆离少有的体贴别人。 王婉莹嘴一噘,似是一个百般不乐意的小孩子,“我不要,一个人在这多无聊。” “那好,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然后咱们出发。” 陆离再次出现在楼梯上时已经换上了一条宝蓝色的裤子和一件简单到没有口袋的白衬衫,他的脚步声比刚才沉重很多,原来是穿了一双棕褐色的手工硬底皮鞋。 齐东距离渤海不是很远,驾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陆离根据陆西文给的地址,先去城外的印台山祭拜母亲。印台山是典型的岱崮地貌,因其最高峰外形酷似一方印台而得名,山上有千年古刹醴泉寺,陆离母亲的遗骨就葬在寺庙的后面。 印台山不是很高,海拔只有三百多米,漫山遍野种满了松柏和国槐,偶有几丛酸枣枝。山势不是很陡,醴泉寺坐落在向阳的山坳里,从山门到寺庙铺上了柏油路,陆离毫不费力地把车开了上去。 陆离听陆西文讲,他母亲的名字叫黄雅筠,是一个非常漂亮恬静的女人,但陆离却不能领略母亲的风采了,连墓碑上都没有照片供他寄托哀思。陆离想到黄雅筠的墓在这人迹罕至的山坡上孤零零地度过了三十年,不禁悲从中来,抱着母亲的墓碑痛哭流涕起来。 王婉莹任由陆离发泄,没有去打扰,她去寺院找僧人借来农具,一个人默默地开始清理墓地上的荒草。收拾完墓地环境,她拿出祭品摆放好,将准备的秋菊花束揽在怀里,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陆离整理好情绪。 从悲恸中缓过劲来的陆离点上香烛,接过王婉莹手中的花束耐心地分散摆放在母亲的坟头,之后他点燃冥币元宝,向母亲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做完这一切,等香烛纸钱余烬熄灭,陆离转过身向默默站在身后的王婉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拜祭母亲的事情了了,按照计划接下来要做的是探寻关于齐东靳氏的信息,追查父亲当年意外失踪的真相。可是茫茫一座齐东城从哪里下手呢?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即便留有蛛丝马迹,但物转星移还能残留多少痕印呢? 王婉莹见陆离愁云惨淡,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关心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陆离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身世之谜的来龙去脉全盘托给眼前这个尚处于相识阶段的女子,况且要说给她听,也不知道该从哪一段开始,他想了想还是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她吧。 “没有。” “那我们去庙里拜拜菩萨吧,或许能解决你的烦心事呢。”王婉莹知道陆离是言不由衷,他这副眉蹙不展的样子绝对有忧心之事。 “好啊。”陆离心里盘算着回去做足准备后独自再来一趟齐东,今日就当专程来拜祭母亲了。 二人到寺庙还了农具,走进大雄宝殿朝拜佛像。二人跪在佛像金身案前双手合十,内心澄澈,伏身叩拜,各自默默祷告了心中所忧所愿。 拜完佛二人要走出庙门的时候,被庙里的一个僧人喊住了,说主持传话想见一下来客,陆离和王婉莹只好又折返回来。因为寺庙戒律严明,内院不入女客,王婉莹被留在大雄宝殿,陆离随僧人前去会见主持。 醴泉寺的主持是一位白眉白须的期颐老人,低眉颔首,宝相庄严。 “大师唤我前来不知有何事?”陆离虔诚地做了一个合掌礼拜会这位主持高僧。 主持微笑着看着陆离,语态超然的说:“我听弟子说寺后坟茔来了祭客,又听说他进了寺庙,便想见见。” “大师知道孤坟主人的事迹?!”听主持提到母亲的坟茔,突然激动起来。 “不知。”大师颔首微笑望着陆离,“这坟茔在这荒了二十年,若不是寺院僧人年年祭扫,恐早就坍圮了,现在终于来了祭客,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陆离有些失望,但还是对寺院表示了谢意。 “大师,我能向您打听点事情吗?” “施主请讲。” “您听说过齐东靳氏的靳伟东吗?” “靳伟东施主曾布施过本寺,他为人乐善好施,在齐东地界享有一时盛名。”主持高僧虽然已是百岁高龄,但他依旧唇齿清晰,精神矍铄。 陆离一听主持知道靳伟东其人,心中的愁云尽皆散去。“听说他是明朝崇祯皇帝的四儿子朱慈炤的后人?” “他不是。”主持灿灿一笑。 主持的答案令陆离有些意外,他心中疑云四起,“世传齐东靳氏是朱慈炤的后人,一些考古发现也都证实了。” “齐东靳氏是朱慈炤的后人,也不是他的后人,但靳伟东一定不是他的后人。” 陆离一时理解不了主持的话,觉得他像是在给自己讲禅,心里有点懵。 “朱慈炤逃难至此,化名姓白非姓靳,后来被官府发现,一家三代皆被处死。”主持见陆离不解,就讲出了原为。 “这么说齐东靳氏是朱慈炤后人的传闻是假的了?”陆离觉得被历史学家考证过的事情应该不会有假。 “朱慈炤一家被灭口,外嫁靳氏的女儿却幸免于难,但自古以来女儿不是传人的传统也就使得这一脉不能算作他的后人。”不论陆离怎生表现,主持语速始终不紧不慢,神态淡然。 “靳伟东即便不算做朱慈炤后人,那也是有关系的咯。”陆离心想既然靳氏这一脉算是朱慈炤女儿的后人,也可以勉强说是他的后人了。 “靳伟东不是朱慈炤后人,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陆离愕然。 “靳伟东施主本不是齐东人士,三十多年前,他寻根问祖至此,自认做齐东皇姑靳氏一脉,也就是朱慈炤女儿的后人。为了显示自己的正统性,他重修靳氏祠堂,复建在黄河决堤灾祸中坍塌的魁星楼,并恩善地方,得到了齐东各界的普遍赞誉。”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贪图名利?”主持所述的靳伟东这些行为令陆离有些想不通。 主持摇摇头,也表示不解。 “那他有没有可能是皇姑靳氏一脉在很早之前流落他乡的支裔呢?” “绝对不是,”主持给了陆离明确答案,“皇姑靳氏一脉因朱慈炤身份泄露满门被杀,对于身份之事甚为谨慎,在整个清朝时期,为了避免树大招风,一直是单脉相传,女不外嫁,所以不可能有旁系宗亲。” “那清朝灭亡之后呢,这一百多年可保不齐会有旁系产生。”陆离还是没有放弃追寻靳伟东身份之事。 “没有旁系产生,我就是皇姑靳氏最后一脉。” “啊?”陆离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您有没有听说《青田图鉴》?” “未曾听说。” 陆离心神彻底凌乱了。 出于礼节以及尊重,陆离临走前将围绕《青田图鉴》发生的一系列离奇怪事讲给了主持,主持听完,提起案子上的毛笔写了一首偈子给陆离: 百恩百仇百繁乱,一花一叶一循环。 往复轮回空如是,如实不空有因缘。 一般如空空是空,不空亦空还一般。 诸相非相如来现,如露如电如是观。 和陆离会合后,王婉莹善解人意地没去问他去这么长时间所为何事,但陆离也照顾她的感受,拿“主持想见见坟茔祭客”这一托词避重就轻地解释了过去。 从醴泉寺出来,王婉莹被庙门前的无花果树吸引,停驻在树下抻颈游目观察树上的果实,走出几步的我回头瞥见夕阳西下,树影斑驳,丽人娇憨,一句多年前背诵的古文忽然涌入脑海: “吾妻死,室坏不修。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九章 醒来是梦 从齐东回来,陆离思绪很乱,胸口像塞了一块石头,闷得难受。 到酒店送下王婉莹,陆离开车返回7号院。到了院门口,停车熄火,他却没有下车,瘫靠在座椅上拿出主持写给他的偈子,重新揣摩起那些围绕《青田图鉴》发生的离奇怪事。 “难道是我之前的判断有误吗?”他喃喃自问,丝毫没有头绪。 陆离之前判定的逻辑链中最重要的一环是《青田图鉴》当年一分为三,齐东靳氏、慕义孙家以及神秘富豪作为崇祯后人各持有一份《青田图鉴》的残绢,这样后面才能有长明邹家借天子之宝召集明裔夺图杀人的论断。 但如今皇姑靳氏一脉没有《青田图鉴》的信息流传,那也就意味着之前臆测的正确性添了很多变数,而靳伟东非朱慈炤后人这一事实则完全击碎了自己赖以穿插全局的那重要一环。 另外,在与主持的谈话中还有一点也让陆离心生疑窦,母亲去世近三十年为何主持却说坟墓才有二十年光景,到底是年深月久他记错了,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不知在车里坐了多久,直到他肚子饿得开始叫唤,陆离才想到要下车。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进入子夜了,陆离想去找点吃的,现在恐怕也就只有街口的24小时便利店还营业了。 陆离在便利店的货架间穿梭了好几圈都没有找见自己想要的商品,正当他左翻右寻时,便利店的营业员走过来了,是一个大姐。 “你想要找什么?”大姐问陆离。 “我在找‘果子糕’,这是十几年前我吃过的一种食品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卖的。”陆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本店没有,”大姐对店里的货品种类很是熟悉,陆离一说完她就报出了结果,“你找不到,就应该早问我嘛,不然多浪费时间。” 陆离随便从货架上拿了一听八宝粥和一个面包,结账走人。路上他咂摸着刚才营业员大姐的话,觉得非常有道理,“对啊,找不到就要问嘛”,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将八宝粥夹在腋下,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少爷,还没休息啊?”电话通了,说话的是一个老人,明珠陆家几十年的老管家,良叔。 “嗯,良叔,您和我爸近来还好吧?” “都挺好的,你爸的病情虽然稳定住了,但是什么情况你也该清楚。”良叔话中多少有些无奈,害怕影响陆离的情绪,抓紧转移了话题,“国内已经夜深了吧,你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情,我想找你确认一件事,我母亲是一开始就下葬在印台山了吗?” “对,当时是我去帮老爷料理的这件事情,怎么了?”良叔回答陆离。 陆离将醴泉寺主持言说坟茔荒废二十年的事告诉了良叔。 “他应该是记错了。” “我猜也是,”陆离觉得心头解开了一个疙瘩,“我就不跟父亲通话了,你嘱托他要保重身体,不要因公司事务太过劳累。” 和良叔通完电话,陆离已经进了自家院子,他再次忘记了关门落锁。 到厨房加热了一下八宝粥,陆离草草吃上了今天的的第二顿饭。 吃完饭后,他睡前不想再接受那些离奇疑问的折磨,决定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也推到明天去解决。他打开音乐,在客厅里踱步翻看了一会儿书,觉得已经差不多消食就去洗澡睡觉了。 陆离躺下睡去不知过了几时,睡梦中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唱戏,他困得不想理会,打算继续入睡,然而那声音渐渐地由模糊变得清晰,甚至他都听出了唱的是昆曲《长生殿》。 陆离极力唤醒自己,起身打开窗帘,窗外月亮依旧挂在树梢,还是半夜。 是谁在唱戏呢?陆离循着声音走去,原来是rghs!院子里的榆树下,他步态轻盈,身姿婀娜,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女戏子。 “大半夜的你怎么唱起戏来了?别吵着周边的邻居。”陆离远远地就和他打招呼。 “我来恭贺你新婚之喜呀!”rghs唱念着,还是一副戏子的身姿。 “我和谁结婚啊?”陆离感到好笑,“哈哈,和长生殿的杨贵妃吗?” rghs像是昆曲入了迷,自顾自地连演带唱,“你本是唐明皇,她好似杨贵妃,长生盟誓结连理,马嵬惊变生死别呀。” “你别唱了,来客厅里坐坐,我正好有事情要找你分析分析。”陆离说着转身先往屋里走。 戏曲声不知怎么没了,但也听到rghs答话,陆离走到红楼门口时想礼让他先进屋,但身后却空空如也,早已没有了rghs的踪迹。 陆离呼喊着追出门去,哪还有什么人影,夜凉如水空巷无人,静谧幽长的古街上只有一盏路灯还没将息。 陆离心情低落地回到院里,却看到红楼灯火通明,他以为是rghs刚才藏在哪儿与他玩闹。等他走到红楼近前,才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红楼里张灯结彩,里面有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在来来回回奔忙着。 这是怎么回事? 陆离走进屋子,没有一个人搭理他,连郗潇潇从他身边走过也未与他说话。他就像一个透明人。 而在他惊得不知所措时,所有人都欢闹着上了二楼。他也随着跟上去。听这些人的话语像是在闹洞房,陆离很生气,心想是谁在我的房子里结婚,都不招呼我一声,是张宝成吗? 他穿过人群走到本属于自己的卧室门口,想看清楚到底是不是张胖子结婚。 新娘身穿汉唐华服坐在喜被上,端庄绰约,一副喜不自胜的幸福模样。 “怎么回事儿?怎么竟是王婉莹?”陆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难过,难过到不能呼吸。 新郎也是汉服打扮,单膝跪地在向新娘献结发之礼-------一柄梳子,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庞,但绝对不是张宝成,因为张宝成与李希夷此时正在一旁起哄。 陆离忽然心生愤恨,是那种“夺妻挟友”的愤恨。 新郎献完结发礼,下一步要给新娘梳挽发髻,这意味着一个女子从少女进化成人妻。男人走到王婉莹身后,慢慢露出了他的脸,那人竟然是陆离! 陆离惊悚得从梦中吓醒,身上出了一身白毛汗。 原来是梦。 陆离惊魂未定,睡意全无,起身打开窗帘,窗外竟真有月亮挂在树梢,不过不想梦中那样凄冷。他看了下表,刚刚1点,距自己睡下还不到一个钟头。 怎么会做一个这样奇怪的梦呢?陆离回味着梦中的场景,已不再惊慌。身上的汗消了下去,他拉上窗帘继续睡了。 第二天上午,陆离约李希夷一块儿去张宝成那谈谈齐东之行了解到的事情,之所以没有选择约在家里,是担心王婉莹突然来访妨碍了交流。 陆离先到,张宝成陪同他在博物馆的展厅里转了转,等李希夷来到,三人去了茶室。 陆离把前往齐东了解到的信息以及自己的分析详细说给了二人,二人听后面色比较凝重,并没有急着发表意见。 “陆离,我是这样想的,与其这样像无头的苍蝇撞来撞去,还不如直接了当地去调查来得有成效。”李希夷觉得这样下去是走不出谜境的,直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也觉得直接去追查邹孙这两家当事人更靠谱些,与其猜来猜去,不如深入虎穴查明真相。”张宝成翘着二郎腿,捏着茶碗浅啜茶水,也建议陆离换一种方式。 陆离觉得二人的意见比较中肯,但并没有跟着表态。他清楚如果没有周详的计划,贸然去跟邹孙这样势力巨大的财阀打交道,即便没有祸患之虞,也会暴露意图打草惊蛇的。 张宝成瞧出了陆离还有顾虑,就给他补充分析了一下,“最好呢还是去长明那边,毕竟它是拍卖会事件的策划者,查它肯定有大的收获。” “怎么进长明,又如何靠近这一秘密的核心圈层,这是关键,如果没有详尽的计划,以及十足的把握,像现在这样敲敲边鼓一步步追查真相更为稳妥。”陆离面相有些愁苦。 “倒是有空子可钻,孙邹两家最近几年争斗的很紧,咱们依照之前定下的钓鱼计策实行,会很容易被他们招揽。邹家这边,长明集团的掌门人邹光华身体一直不好,而两个儿子都不成才,大儿子不学无术庸卤擅权,小儿子是十足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只要能在长明做出点业绩取得邹光华的信赖也不是不可能。”李希夷自在7号院知道了陆离回国的目的后,就一直在让hk ank相关研究室的专家学者整理邹家、孙家相关的资料。现在陆离终于打算与他们正面交锋,那hk ank这一利器就要派上用场了。 “李班长说的有道理,其实这条路也没那么难走。”“李班长”是张宝成在学生时代给李希夷起的绰号,倒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就因为李希夷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他们班的班长。 “要不这样吧,希夷这边准备一下孙邹两家的资料,越是详尽越好,明天我去取;老张这边呢,着手打听一下四十年来明朝珍宝古玩的流向问题。”陆离对这两个有这二十几年深厚情谊的好友是从来不会客气的,“等我研究完有了计划,咱们再探讨吧。” 三人事务烦身,喝不了闲茶,事了了也就没必要在这干坐,准备散了。 陆离临走时给二人下了宴请邀约: “王婉莹来渤海了,咱们得礼节性地尽一下地主之谊,我今晚在燕喜堂设宴,你们都早点来,李希夷喊着郗潇潇。” “你这可不是礼节性地尽一下地主之谊,都去燕喜堂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宴请外国贵宾呢!”张宝成又在揶揄陆离。 李希夷笑的前仰后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十章 愿者上钩 燕喜堂坐落在旧时贵族聚居的府南巷,是一座两进三出的王府大院,南北各有一个巍峨耸立的门楼,是渤海市唯一现存的百年老字号饭店,也是赫赫有名的鲁菜魁首代表。 陆离一早的时候就打电话给饭店定了漏月轩包间,这个包间的房顶经过改造,换上了大面积高清钢化玻璃,食客抬头便能望见天上的月亮,用餐时不失为一种情趣。 张宝成先到,李希夷与郗潇潇随后,等陆离把王婉莹从租赁的居所接过来,张宝成已经把菜点得七七八八了,只等客人到来再随意添补。 王婉莹听说是为自己接风本就不好意思,来到燕喜堂一看众人的阵势就更加矜持起来。陆离见她点菜放不开手脚,就帮她做了选择,点了一道把子肉和一道泉水甜沫,这两道菜虽然没有九转大肠以及爆炒腰花等那般出名,但实打实也是鲁菜中叫得响的特色小吃。 来到燕喜堂,李希夷与张宝成感慨万千,想到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是十年前陆离回美国时在这吃的离别宴,当时的他们俩还尚是一穷二白的中学生,能来这种地方吃饭是满心的欢悦与新奇。十年弹指一挥间,如今两人都已是频繁出入高档场所的上流人士,再与故交好友重游故地,不胜唏嘘。 漏月轩里,明月当空,菜品上齐,众人把酒言欢。宴后众人散步同游了渤海旧城,说是旧城不过仅仅只有残存的几条街而已,好在这里家家泉水户户垂杨,古着风雅积淀深厚,也倒有十足的看点。一路上两个女孩子欢闹嬉笑,把气氛搞得很轻快,陆离受感染也一改平日的刻板内敛,变得活跃起来。 注定这是一个暧昧情愫催生的夜晚。这种场合就像感情的温床,不知哪时掉落的种子在气氛的烘托以及酒精的滋养下生根发芽,或许此时悄无声响不为人所察,但一旦开枝散叶便能蔚然夺目。 翌日,陆离神清气爽,早早来到稷下图书馆,开始对孙邹两家资料的研究工作。hk ank准备的资料非常详尽,两家的资料加起来足有两尺多厚,就算陆离走马观花的看完估计也得十天半个月。 陆离当然不打算一一看完,他先按照标签把这些资料进行分类,把一些陈年数据类资料撇在一边,单单只看家族史以及这几年的发展报告,这样一来省事了不少。 王婉莹今日也正式到稷下上班,工作的间隙来看陆离,给他带了点小水果。 看到陆离埋首在厚厚的资料中无暇他顾,王婉莹站在他身旁观察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你研究慕义和长明两大集团做什么?” 陆离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来,乍一听有人讲话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我找点事情做啊,回过总不能一直闲着,研究一下这两大财阀,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我听说你一早就到了这,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些水果垫补肚子。” “啊,好。”陆离就是一块榆木疙瘩。 “你继续忙吧,我走啦。”王婉莹神情愉快,似乎她很欣赏这块榆木疙瘩。 人一旦专注到一件事情里去,时间会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这样溜走了。接到李希夷的短讯,陆离应约去图书馆一楼沿湖的西餐厅解决午餐,等找到西餐厅的时候,一男两女已经点好餐在那候着了,用脚想也知道那三个人是李希夷、郗潇潇和王婉莹。 陆离走到餐位前,见三人言笑晏晏,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就拉椅子坐下,三人盯着陆离, “我脸上有东西吗?”陆离纳闷,伸手摸蹭了两下脸。 三个人强忍着笑意继续盯着他,快憋出内伤。 陆离莫名其妙,“咋了李希夷?!” 他们仨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什么!婉莹说你呆头呆脑的样子很可爱,我说你很聪明怎么会呆头呆脑的,她要展示给我们看,就让我们等你来了不要说话,就盯着你看。”没等把话说完李希夷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呆头呆脑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噗~” “你们真是够了!”陆离嘴上有些嗔怪,心里却有意思莫名的悸动。 王婉莹眼含秋波,望向陆离,心里想着:这块榆木疙瘩什么时候能开花呀。 餐后,李希夷拉着陆离到半城湖边散步。 “有一个好消息又不要听一下?”李希夷搞得有点神秘。 “李希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啊…呃…什么谈恋爱呀,”李希夷有些磕巴,“跟你说正事呢,邹光华约了我们下午一起打高尔夫。” “我们?” “对,他特意交代要我引荐一下。”李希夷语气略微加重。 “既然鱼上钩了,那之前计划的hk ank面世会的饵就可以免去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提醒你,”李希夷思考了一下怎么表达比较合适,“你以后要稍微高调一些,展露出该有的精英锐气,棱角再分明一些。”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尽量。” 邹光华约二人打高尔夫球的地方是在舜耕园,这里因传说是帝舜曾经耕作过的地方而得名。秋日的午后,天高云淡,日朗风轻,很适合打高尔夫球这样的室外运动。 舜耕园的高尔夫球场规格很高,果岭在国内有名的“faser”,养护成本巨大,当然这里的入场门槛也非常高,能来到这里打球的不光是非富即贵,还得极富极贵才行。 邹光华一身缁衣运动装,一顶白色运动帽,儒雅俊朗,可见他年轻时也是潘安宋玉式的人物。 陆离与李希夷也换了一身休闲的装束踩点儿来到舜耕园,邹光华已在挥杆打球了。 三人见面一阵寒暄,邹光华并没有展现任何的意图,陆离虽然心知肚明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没事的时候经常到这里来打打球,在这无人的旷野上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是难得的娱乐休闲方式。”邹光华举目远眺,目光松弛。 “我听说邹总的高尔夫打的非常好,在寰宇高尔夫高级商务俱乐部都排的上号。”李希夷不是在恭维邹光华,而事实确实如此。 “名号嘛都是虚的,打打球就是为了放松一下,”邹光华像一个憨厚的长者,丝毫没有商业巨鳄的霸气,“来,咱们打一局吧。” “邹先生,您平时玩比杆还是比洞?”陆离卸下了肩上沉重的的球杆包。 “打比杆吧。” “你们玩,我对高尔夫不太专精,来给你们做球僮。”李希夷让出机会,给陆离更大的舞台展现自己。 高尔夫比杆赛就是将高尔夫球打进每一洞的杆数累计起来,待打完一场十八洞后,把全部杆数加起来,以总杆数来评定胜负,杆数少者获胜。而比洞赛则是以每洞之杆数决定该洞之胜负,每场再以累积之胜负洞数来裁定成绩。 陆离与邹光华的这一场高尔夫较量比较焦灼,前十七洞杆数咬得很紧,陆离略胜一杆。而到了最后一洞,邹光华神来一笔,一杆进洞,陆离打了两杆。虽然二人杆数一致,但邹光华净胜杆优于陆离,邹光华赢了。 “恭喜邹总获胜!”李希夷跑过来祝贺邹光华。 “没想到陆先生高尔夫打的如此好!”邹光华由衷地称赞陆离的高尔夫球技,“以后咱们多切磋。” “没问题,邹先生,有闲了可以约我。” 三人收拾好球具,前往凉棚下休息。邹光华四肢舒展的躺在躺椅上,双目微闭,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高尔夫是一项需要集中的精神和技术控制能力的户外运动,我打球只把球场当作是自己真正的对手,而不是同组的比赛选手。我们面对的整场十八个洞,你不可能因为前几个洞打得好后面就可以放松,也不能够因为前九个洞打得太臭而把宝全部押在后九个洞。你所能做的就是打好眼前的每一个球,争取每个洞都没有太离谱的失误,这便是制胜之道。” 陆离没有答话。 因为一时不透彻这位长明的掌舵人想表达什么,李希夷只能哼哼哈哈地应承着。 “陆先生,你之前在美国顺风顺水,怎么想到跑中国来了?”邹光华终于切入正题了。 “说什么家国情怀大家肯定不会信,”陆离干笑几声,“中国市场这块大蛋糕足够甜美,商人逐利,承受不住诱惑。” “中国发展世界有目共睹,但这块海域水深浪急暗礁遍布,任吨位再大的巨轮说不好也会翻船,更不用说那些初来乍到的小舢板了。”邹光华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在闭目养神。 “乘着巨轮到达风平浪静的海域再下小舢板不就行了。” 三人都没有再发声了。 直到夕阳西下,晚风拂来,邹光华才起身,“实在不好意思,近来事务繁冗,身子有些乏,竟然眯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十一章 当时寻常 (本章为庆祝签约特更的同人番外,与本书情节进展关系不密) 1 晚上早早睡下,结果乱梦纷纭,窗外幼犬哀嚎,将我从挣扎中吵醒,以为总算一夜,看表不过凌晨。环顾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很拥挤。 张嘉佳说,人人都会碰到一些事情,在原地走一条陌路,在山顶听一场倾诉,在海底看一眼尸骨,在沙发想一夜前途。我也正被这样的情节咀嚼吞吐着。 有时候你觉得在一条路上走了很久,后来才发现不过是时间走得太慢。 或许,时光是一剂慢性毒药。岁月波澜不惊,我们的感知却逐渐麻木,反射弧也越来越长。 长到过去越来越多,回忆越来越少。 长到在欢聚时才明白离别的悲伤,在日复日的思念里才清楚失去了什么。 长到每个翻来覆去不能入睡的深夜,每个对镜择白发的清晨,以及每个阳光微燠的午后,和每个华灯初上的黄昏,都不再认真深刻。 2 一年年光景里,很多东西得而复失,好像从没拥有过。比如幼时的玩具,高中的函数,还有每月的工资。好多人也是,有些从你的世界路过,有些在你的世界消失。 大家都说世间是没有感同身受这一回事儿的,“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安慰。要不然怎么往往事情过去很久,我们因为一个细节才顿悟淡忘多时的一番话,因为一丢物什才豁然塞胸数月的一件事,因为一次离别才读懂入脑半生的一句诗。 姥姥在我出生那年卧病不起,在床上一躺就是十六年。从懂事开始,每次去姥姥家,总会看到姥爷和姥姥拌嘴的场景,做饭时拌嘴,闲聊时拌嘴,看电视节目时也拌嘴,似乎拌嘴成了他们日常的要事。 后来,姥姥去世,我也因各种原由很少回老家,见姥爷的次数屈指可数。去年我和王婉莹领证,回老家认亲,在姥爷家里逗留了好长一会儿。老爷子的院子本就不大,屋子却越发低矮。十年来,与姥姥去世时相比,房屋除了更加破旧,变化无几,满院子还是那些花花草草,各处物品摆设依旧。满眼的熟悉,我不时陷入回忆。王婉莹不知所以,和老爷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寒暄。 随着年龄增长,与长辈之间的人情隔阂愈少,以前不能平等交流的局面有所改变。尝试着问了二老拌嘴的事,老爷子猝不及防,猛吸了一口旱烟,往桌腿上磕了几下烟锅,吭吭咳咳地说了几句不深不浅的话:很多看似平常的事,都是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方式,感情是不讲道理的,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她瘫在床上时还能感到生机。 已经忘记了小时候丢失心爱的玩具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但我敢肯定,无论是珍藏还是拆装,只要能握在手上就会快乐。 3 四年恍然如梦,十年也是,二十年也是。 每一个人为的时间跨度里,都有最珍贵的人和最美好的事。 结婚前,我一共谈过四个女朋友,其中三个是王婉莹。 4月份,《速度与激情7》上映,布莱恩对米娅说的那句“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进了你家店里买下第一块三明治”烂在了大街上。 看完《速7》我和王婉莹没去速八,而是直接回家。散步回来的路上,她神经质地问我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试问是不是去她店里买三明治那次,她追打着我回了句“讨厌”。我边笑边喊,“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第一次见王婉莹是在机场,我作为前男友去接机。 “好久不见。”她由远及近,摘去墨镜,嘴角上扬,整出了一句歌词。 “世间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好久不见。”我故作深沉地回了一句,心里却是另外一番话:韩剧看多了吧!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次相见真的是久别重逢。 4 2010年尾,结束了大学所有的课程,我开始毕业旅行。从济南飞往上海,再乘火车去杭州,之后的二十多天时间里,我背着相机游走在江浙皖的各个古镇。 兴尽回济的当天晚上,大学基友李希夷请我去斜篱笆街大保健,说是接风洗尘。折腾完又去酒吧喝了几杯。 “你怎么还不找女朋友?你不会有特殊偏好吧?”男人喝酒就两件事,呲牛逼和聊女人,我呲完关于旅行见闻的牛逼,李希夷见缝插针跟我聊起了女人。 “此生无所憾,唯独好女人!性别男,爱好女,爱得深沉,无龙阳癖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完,我故意抛给他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那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你都给我介绍仨了,就当我还你一个。” “行啊。长得漂亮吗?身材好吗?家里有钱吗?” 后来谈话中讲的情节有些狗血,我曾一度怀疑这是看多了韩剧的王婉莹给我导演的一出好戏。原来是我去上海时,李希夷来机场送我,给我拍了张照片,发到网上被他以前的同学王婉莹看到了,然后问东问西,过了一段时间发神经威逼利诱非要让李希夷把她介绍给我。然后就有了上面铁公鸡拔毛、无事献殷勤的一幕。 “我对她挺感兴趣,你明天把她约出来见个面呗!”看了李希夷手机上的照片,我终于按捺不住厚着脸皮放低身段哼唧了一句。 “约不了,她1月10号就飞法国了,在那边上学。” “那还说个!” 回到家修完照片,登上qq处理了未读消息和好友申请,顺便更新了状态: 竟没发觉2010已经结束了,又要好长时间不适应新的纪年数字。白马入芦花,银碗里盛雪,充斥着奋斗、进取、青春的三百六十五日,同时也杂糅着欲望、淫邪和执念。一年中,那些煎熬难忍的日子,那些欢欣温暖的时刻,都一并归入了挺好、还行、不咸不淡中。磨人的岁月,感谢陪伴,感谢离弃,感谢关照,感谢背叛,感谢流言蜚语,感谢物是人非。总之,向前走,向前看。那,新的一年,期待爱情。 5 李希夷发布照片三周年那天,我和王婉莹订婚,决定去旅行,我计划飞马尔代夫,她却执意要去乌镇。 “毕业旅行时,我已经去过乌镇了。” “我知道,我也去过了。” “那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我们没去过。” 两个人产生分歧,男人总会讲道理,而女人往往讲感情。这也许就是大多情侣起争执的根源。年少的时候凡是有点野心还有点能力的男人大多好为人师,喜欢讲一些大道理,我也曾有过“胸中古训逢人度,腹内新诗遇客吟”的傲娇。最终我们去了乌镇,原因是我已不再年少,更重要的是我知道王婉莹每一次的任性都有她的道理。 因为是旅游淡季,景区里满眼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大多是老外和学生。那晚的乌镇,微微落雨,灯光迷蒙,我俩漫步在桥与石板路的交错里,几无话语,偶尔停驻,各有所思。徘徊到待月廊,王婉莹提议我们合一张影,她找好角度,我架起相机,拍了我们这次旅行的唯一一张照片。 拍完照片,她说要给我变个魔术,说是一个花了三年时间才学会的魔术。我做了一个“闹哪样”的表情等待她表演,心里却是洞彻了一切的弦外音:就你那两下子,连斗地主都是我教你的,还变魔术! 她让我在合影的地方别动,自己跑到相机后说是要把刚拍的照片拿出来。我心想你当我傻呢,这是单反又不是拍立得。她捣弄了一会儿,手里真捏了张照片跑过来递给我。 “是不是你上次来时拍的照片?”看到照片上在我们合影的地方坐着的只有她一个人,我就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儿。 “你再仔细看看。”她伸出食指将我的拇指向外拨了一下。 我看到刚才拇指遮挡的地方有个手写签水印“—by陆离”,照片也是自己的修图风格,不禁大吃一惊,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好久不见。” 当年我毕业旅行时,她跟来了乌镇,给了我一次对面不识的邂逅。 6 2011年1月,我和王婉莹没网聊几天便确立了恋爱关系。最初的那段时间,她和我煲电话粥,我和她视频聊天,从出生说到出国,从摄影聊到旅行,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后来时间一长,问题就出现了:我该说晚安的时候她在喝下午茶;她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我只能说多喝热水;而最严重的是,我们谈完人生谈完理想,谈完理想谈未来,终于没话谈了。 4月初,我接受了一个小学妹抛来的杏花枝,“说人话”就是劈腿了。那时我和王婉莹已经近两周不怎么联系,但也没明确分手。知道没脸面对她,但又不能不做了断,就给她写了一份邮件,内容大致是“你很好,但不是我的菜,希望你祝福我和她”云云。 发出邮件后过了几天,这封邮件就被印成大字报贴在了我们学校的栏里,还配了张狗戴手表的图片。看到这张海报的时候,我已经成了众人都想认识一下的“渣男”,那一段时间我校内主页的访问量从几百直接破万。 没过几天,我和小学妹不欢而散,始作俑者也消失了。事情发生后,我肺都气炸了,但又联系不上她,就去她各大社交网络的留言板不时问候一下她各路亲戚,后来见她一直没动静,就慢慢放下了。 再次接到王婉莹电话的时候她已失联三个月,我正在张宝成的烧烤店里光着膀子撸串儿,她在巴黎喝咖啡,说第二天航班回国,让我去接机。我压住满腔蹭蹭直窜的火苗子应承下来,心想着见面了看我怎么和你算旧账。 她在济南逗留了五六天,旧账没算成,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成了我第三任女朋友。而更可恶的是张宝成、李希夷这几个吃里扒外的都被她收买了。 7 2012年春节后,我扔掉工商局的铁饭碗,开始创业。因为这事和家里老头子闹得很僵,他断了我的一切财路,把买给我的车也扣了。创业初期砸钱如流水,还没收益就投了几十万,之后捉襟见肘,最窘迫的时候连办公室大桶水费都付不起,每天除了找张宝成他们蹭饭就是在家煮面条,就是这样还经常断顿。 应该是李希夷把我的情况透露给了王婉莹,之后,我的支付宝就经常能收到她的转账,钱都不多,每次几百块。她从不提关于钱的事,我也很默契。后来在我没钱发工资和交货款时,她提出要入股。 “你傻逼吗?!”我在电话里没好气地吼她。 “我一个学经济的和你学政治的谈生意,谁傻逼?”这是她的逻辑。 2012年夏天,公司发展走上正轨,我和王婉莹却在这时分手了。缘起是我到她家做客,在她日记本里看到了她初恋的照片,在那人身上发现了自己的影子。长时间的拉扯后不欢而散,王婉莹提前出国回校。 八月,我酒后与朋友的朋友滚了床单,一个月后她拿着b超单来找我说要和我结婚。我坦诚相待无果,只能威逼利诱,她把她妈搬出来,我吓得不像个男人。找来张宝成和李希夷几个,出的都是馊主意,听了更加心烦意乱。 没几天,王婉莹听到风声从巴黎杀回来,见面就给了我一个耳光。她让我带她回家并向父母坦白这件事,然后又和我妈去跟女方那边斡旋,最终花钱了事。事毕一天没留,她回巴黎,我去机场送她,一路上她愠愠的不理睬我,临过安检了才回走几步对我说: “以后能不能玩点层次高的东西?没本事擦干净屁股就别学人家搞一夜情!憋不住了可以去斜篱笆街,一锤子买卖多省心,省得着了人家道都不知。挺大个人了,做事就不能长点心,再出这种事,你利利索索和人家结婚就行,免得作孽!”说完她愤然离去,失联四个月。 2013年6月,王婉莹在政经学院修完alk urse回国,我以男友的身份去她家,酒桌上和她爸呲牛逼呲得忘乎所以,结果把老爷子喝桌子底下去了。 她爸大着舌头,酒言醉语:“婉莹从小没吃过苦,我和她妈妈娇惯得她任性骄纵,你和她交往免不了磕磕碰碰,陆离你就多包容她。”听老爷子说完我暗忖了很久,想说很多,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端起酒杯:“叔叔,我干了,你随意。” 2014年八月,我和王婉莹登记领证,国庆节举办婚礼。婚礼当天,进行完繁琐的仪式,司仪问我有没有想对新娘说的话,我说没有,但我想唱首歌给我爱人。然后我唱了李健的《你像从前一样》: 你像从前一样,总是默默站在一旁 眼看我日渐疯狂,却从未看到你失望 当你说回家怎样,可知我已热泪盈眶 我五音不全,没有一句着调,礼堂里笑炸了锅,唯独王婉莹哭成了傻逼。 八 2015年4月底,王婉莹夜跑时被飙车党撞飞了,当我从新西兰赶回来,她已离我而去。 头七那晚,翻看着王婉莹生前留下的二十一段视频,三十九篇日志,一千四百多张照片,我感受着做早餐的王婉莹,修剪草坪的王婉莹,以及读书听歌的王婉莹,痛苦地没流一滴眼泪。张宝成和李希夷来陪我守夜,看着我走走停停摸摸找找自说自话,他们眼里噙着泪,默契的没有言语。 第二天,我飞往巴黎,在王婉莹曾躲过雨的便利店门口一夜未眠,想了很多。想到了《好久不见》的歌词,想到了在异国他乡她拥有了最温暖幸福的当时该是怎样的孤独,想到了“十年生死两茫茫”“惟将终夜长开眼”,想到了王婉莹第三次成为我女朋友前我写给她的诗: 当时寻常难入梦,近日相思易成流。 深恐残生多遗恨,但愿夜阑忽白头。 人的一生都在做着大大小小的选择,却时常迷失在自己的错误感知里,满目山河,手足无措。可是,生活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一辈子有太多的来不及,那些穿山越岭时不经意丢落的寻常,终有一日会成为我们最珍贵的东西。 从巴黎回来,我重新搬回司里街7号院,从此低下头来过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十二章 强龙压蛇 “你真相信邹光华刚才睡着了?”在回去的路上李希夷问陆离。 “他不得不睡着,”陆离短促的冷笑了一声,“上次金陵一见,我已经领略过他的城府,他可不像长相那般温润。” “什么叫他不得不睡着?”李希夷不解。 “他出言试探我回国后的打算,得知我想靠大财阀过渡回国初的风险期,对他来说正中下怀,可是这只老狐狸精明得很,竟想赚点主动,等着我去登门拜访哩!”陆离想起展览会上邹光华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就能轻松收获一石三鸟之效,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瞧。 “那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应对?”李希夷考虑来考虑去觉得事情有点棘手,“如果他真的等你主动上门,一直耗着不表态,我们还真不好处理。” “那就必须给他点紧迫感才行。”陆离似乎早已成竹在胸。 “你已经想好对策了吧?” 陆离点点头,将自己上午浏览资料时便已经做好的计划详细的跟李希夷讲了一遍。 李希夷与陆离分开,回到图书馆时已是傍晚时分,王婉莹和郗潇潇正要下班约着去逛街。 “哎,你们两个先别着急走,我跟你们说个事情。”李希夷在图书馆门口遇上刚走出图书馆大门的二人,就把她们叫住了。 王婉莹和郗潇潇听到李希夷喊她们,就停住了脚步。 “李大馆长有什么吩咐?我们可不加班,已经约好了一起去逛街。”王婉莹笃定地说,看样子她今晚是死活不想加班。 李希夷噗嗤一笑,“谁说让你们加班了,明天去拓展活动,你们俩都打扮的好看点,没好看的衣服的话正好今晚逛街买几件。” “都谁去呀?去哪拓展活动?”郗潇潇有些期待。 “明天你们就知道了,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平时深沉持重的李希夷竟然对着两个女孩子挑了一下眉。 第二天一早,李希夷开车载着王婉莹和郗潇潇就出了城,一路飞速向南郊山区驶去。王婉莹和郗潇潇听了李希夷的话,今天没少在穿着打扮上下功夫,平时不怎么化妆的两人今天也浓妆淡抹,一副十足的名媛佳丽派头。 “李大馆长,你到现在都没说去哪,咱们越走越偏僻,我心里有点慌啊。”王婉莹说话假作哭腔,还是那么古灵精怪。 “哈哈哈,放心吧!今天带你们去马场玩,陆离也去。”李希夷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坐在后排的两个人。 郗潇潇凑上来,扶住驾驶座椅露出半个脑袋,“去马场用得着让我们打扮成这样吗?我俩还以为出席胡歌的见面会呢!” “那你把我和陆离当成胡歌好了。” “嘁~”二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嘘声。 二人刚嘘完,车子顿挫了几下就熄火了。 “车子应该是抛锚了,我下去看看。”李希夷说完打开车门下了车。 李希夷掀起引擎盖来捯饬了半天,不得其所,干脆放弃了,从后备箱拿出警示标志置于车头车尾的方向。 他拍了拍车窗,“姑娘们,这里风景不错,下来欣赏一下。” “怎么回事?还能不能走了呀?”郗潇潇抱怨着下了车。 “应该是油路故障,”李希夷站在公路边上,面相山涧舒展了一下腰身,“我修不了,等陆离吧,他经常玩赛车改装,应该搞的定。” 汽车抛锚的地方,处在之间,公路紧偎山峦,一旁是绿溪清涧。抬眼望去,层峦耸翠,茂林修竹,波光云影,好一派大自然瑰丽风光。此处远离闹市,环境清幽静雅,空气中竟有一丝甜味。 正在三人陶醉于山间野趣,心驰神往之时,忽然路上传来了炸耳的排气声浪,一辆红色超级跑车向这边疾驰而来。 李希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得意的微笑。 三个人侧目望去,即便女孩子不懂车,也能从外观上轻易判断出这辆车价值不菲。而李希夷就比较在行了,一眼认出这是一辆法拉利ferrari。 车子开近了,开始鸣笛,直到停在三人身边。 驾驶员摇下车窗,是一个梳油头的年轻人,他吹了个口哨,冲三人方向喊过来:“嗨,美女!去哪呀,捎你一程。” “你跟谁说话呢!车就两个座,副驾上都坐了一个女伴了,你让我们坐车顶上啊?”王婉莹没好气的呛他。 “让你坐我腿上啊,只要是美女没有盛不下!哈哈哈……”来人言语有些轻浮。 李希夷一直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发话。 “你如果会修车可以下来帮我们修车,”郗潇潇指了指旁边的越野车,“不会修车的话就快忙你的去吧。” “一辆破牧马人还修什么修,直接报废了得了。”男子的言语里充满了不屑。 “你……”郗潇潇气得说不出话来。 “轰~”又是一阵炸耳的排气声浪从不远处传来,一辆黑白拉花的敞篷超跑驶入众人的眼帘。 车上的男人探出身子扭过头去看向来车,他是玩车的行家,一听排气声浪就知道来车不可小觑。 敞篷超跑开近了,王婉莹看清了车主的面孔后露出了扬眉吐气的笑容,来人是陆离。 陆离驶到红色超跑的前面将车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陆离走下车,摘掉墨镜,关切的问。 李希夷一行还没来得及开口,红色超跑的的主人蛮横地插了话:“这辆柯尼塞格ara r十周年纪念版你从哪弄到的?全球限量发行可只有3辆!” “只有3辆怎么了!即便是有无数的限量版豪车,他说他也更喜欢开那辆破牧马人!”王婉莹向陆离眨眨眼,“你说是吧,陆离?” “买车是为了驾驶爱好,不是为了炫耀,超跑有超跑的乐趣,牧马人有牧马人的快活。”陆离接到王婉莹的暗示,默契地出言讥讽。 没等陆离答话,李希夷上前就是一个拥抱,“这五年过得还好吧?现在都好起来了吗?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面对李希夷一连串的慰问,陆离心情很复杂,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 “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了,瞎矫情!既然人都接到了,咱们赶紧找个地儿好好聚聚吧。”纪京良在一旁有些不耐烦。 “是啊,不过这个点儿不是饭点,要不咱找个地方喝个下午茶吧。”张宝成把横幅团成一团攥在手里,抬起头接了纪京良的话茬。 在一旁一直没有开腔的楼宇烈突然插话道:“去我那吧,茶楼里藏了好多珍品,正好哥几个去品品。” “我咋把这茬给忘了,咱有现成的地儿还找什么,就去宇烈那。”张宝成揽了一下陆离的肩膀,五个人就往外走,“陆离你看,你走的这几年,哥几个发展的还不错,今天我们都开了自己的车过来,你想坐哪辆就坐哪辆。” 张宝成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了,多少有点炫耀的况味。走出大厅的门,一行人向着广场上的临时停车位走去,老远陆离就看到那边停了几辆豪车,在车队里格外抢眼。 “陆离,这边!” 听到一个女声喊陆离,五个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在广场的另一边有个女人探身出车窗正向他们的方向招手,不一会儿一辆丑陋笨拙的车子就开到了眼前,一个曼妙的年轻女子打开车门走了过来,站在了陆离的身边。 “小莹,你怎么来了?来,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王婉莹。”显然陆离对于这个女子的到来猝不及防,带着不自然的神情介绍完她,然后微微一侧身,拍了拍旁边的楼宇烈说:“这是我大学里最好的几个朋友,楼宇烈,张宝成,李希夷和纪京良。” 王婉莹微微一笑:“一直听陆离提起你们,今天总算见到大家了。” 张宝成不太了解眼前的这个女子性情,也就没敢冒然调笑,纪京良向来是在陌生女子面前张不开嘴的,所以几个人在陆离介绍认识后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 “陆离,我爸爸今晚约了杰克·韦尔奇吃饭,知道之前你和他有打过交道,想让你一块儿出席。”王婉莹望向陆离的眼神水汪汪的,让人忍不住想捏她的下巴,然而这样的神情一纵即逝,接着她就恢复了干练知性的样子。 “如果这样的场合我去显得不突兀的话,那没问题啊。”陆离很随性的答应了,他没注意到身边自己那些朋友的神情有些怪异,“我们几个要去宇烈的茶楼坐坐,你和我们一块儿吧,晚些时候我陪你回上海。” “我爸爸来齐州了,在你家呢。他这次来,一是为了约见韦尔奇,再有就是和你爸爸谈合作,你先别去茶楼了,快跟我回家吧。”王婉莹像是不懂得虚与委蛇,没跟眼前的几个人客套一下就硬要把陆离从既定的约会中带走。 陆离皱了一下眉头,“在我家?那行吧。” 几年不见,到底是生分了,陆离和朋友几个表达了歉意,告别后上了那辆丑陋笨拙的车。 “得,咱们也别傻站着了,好不容易有时间聚一块儿,那就去宇烈那坐坐吧。”张宝成看王婉莹的车开远了,招呼哥们几个开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十三章 欲擒故纵 半城湖边,稷下图书馆四楼露天平台,陆离跟李希夷、张宝成正在吹着晚风欣赏渤海的夜景。湖的另一边是景区,正在上演大型水光秀,这是一场集喷泉、喷雾、喷火、音乐、光毯、镭射为一体的视听盛宴。 “真有你们的,竟然把邹家大公子搞得这么狼狈。”张宝成听李希夷讲述完白天的事,乐得不可开交。 “不过,这个梁子是结下了,以后陆离去了长明可得提防着点。”李希夷呷了口手中的红酒。 陆离自顾自地晃动着手里的高脚杯,眼神没有离开隔岸的水光秀。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设个局来得罪邹瀚宇,这不给自己添了块绊脚石嘛!”张宝成乐归乐,冷静下来之后对陆离的计划还是有些不满的,“和他处好关系,以后不更有机会接近那个真相吗?” “你是更信赖锦上添花的人还是雪中送炭的人?”陆离转过身靠在栏杆上,反问张宝成。 “嗯?”张宝成没明白陆离的意思。 “邹光华身体不好,早就有意放权给后辈,如果我能帮一个情妇所生的小儿子夺得他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他会不会不惜一切代价作为交换条件呢?”陆离背着光,张宝成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华夏大学也算是国内排的上号的综合性大学了,对于建校一百周年这样一个特殊的纪念日肯定是要大加操办的。华夏大学的中心校区从最开始的学堂几经扩建形成了如今可容纳几万人的校园,依山而建,是一片花园式建筑群,校园内绿化率很高,种着悬铃木、白果树、白桦等常见的树种,好多都有合抱粗了。周年庆这一天,校内张灯结彩,到处挂满了庆贺的横幅,彩旗招展,气球飘扬,再加上今年是一个特殊的数字年份,礼节上就愈加隆重。 周年庆典在体育馆举行,开始的时间还尚早,很多人都抽这个空当逛逛校园或是去见喜欢的老师。张宝成、李渚希和纪京良来得很早,逛完校园就在体育馆前的小广场上与大学时期的辅导员李老师叙旧。 “你们这一级出的人才还真不少,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几个能给我争脸啊,上大学的时候你们几个调皮捣蛋,逃课惹事,跟着陆离瞎折腾,最后还真都折腾成事了!”李老师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劲儿,毕竟自己这几个学生是近些年来校史上数得着的头面人物。 “李老师,我们也想过考研,也想过考公,这不是害怕抢了别人的名额才不得已选得这条最难走的道嘛!”张宝成向来是看不起那些靠死读书继续深造的人的,趁机调笑了一番。 “你小子还考研考公,老师还不知道你嘛,四年谈了七个女朋友,别看人长得不咋的,花花肠子不少。”李老师听出来他是在揶揄自己当年唯学习成绩是重的做法,就在言语上敲打了他几句。 他们有说有笑地聊得起劲,没注意到楼宇烈驻车后走了过来:“李老师,您咋越活越年轻啊!大老远我还以为是哪个同学在这扯闲篇呢。” “楼宇烈!你怎么才过来?他们几个可都逛完校园了。” “陆离昨天从美国回来了,今天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让我帮忙整理了一下房子,所以就来晚了。” “陆离回来了?去美国生活了得有四五年吧?他最近怎么样啊?”李老师还是比较在意他的学生的状况,听说陆离回国了,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他在美国生活了差不多五年,读了两年书,然后又在那边工作了两年多,人家现在是高材生,将来不比我们几个混的差,您就放心吧。”楼宇烈知道李老师的想法,所以说的话都是一些定心丸。 “陆离怎么没和你一块儿过来,他今晚不过来了?”李渚希问了一个大家都想问的问题,其他几个人就随口附和着。 “我没和他在一起,我去他家帮他收拾房子,他去处理其他事情了,他说会过来,可能晚一些吧。” 没等楼宇烈把话说完,大家的目光就被向这边行驶的一辆车吸引了。车驶近了,停靠在体育馆门前的路旁,是一辆水晶绿的保时捷行政,车门打开,走出来的是穿着水青色西装的陆离。 张宝成、李渚希和纪京良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有些吃惊,楼宇烈因为下午的时候见识了陆离住的房子,对于陆离这样现身也就没觉得突兀。而李老师则不明就里,他只是乐于见到学生有出息,因此眉眼间始终盈着笑意。 在国外呆的时间长了,陆离是不习惯寒暄的,亲友间见面这些事情却免不了,所以他话很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老师聊了聊大学时光以及这几年的国外生活。张宝成他们几个插话问了一些疑惑的事情,不过陆离似乎有意避重就轻的回答,他们问来问去都没问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典礼要开始了,出席的校友都安照座标的指示入座了。楼宇烈发现陆离并没有和他们坐一起,在“杰出校友”座区也没发现他的身影。 “陆离坐哪了?” “我也正想问,他怎么没和咱们坐一起?不会是校方不知道他回国没发邀请吧,他坐后面的学生区了?”李渚希向四周环顾了一下,没找见陆离。 “咱们临进体育馆的时候不是碰到校长了嘛,聊天完他被校长叫住了,现在不知道坐哪去了。”纪京良对于陆离坐哪这件事似乎不太上心。 李渚希寻摸了半天,回过头对楼宇烈说:“你应该有陆离的联系方式吧,给他发个短信问问。” 楼宇烈短信发出去后,陆离一直没回复,直到他们终于知道陆离坐在哪了他都没回。 典礼开始了,四个主持人是现在当红的知名主持,都是从华夏大学走出去的。从主持人的开场词得知,典礼一共四项进程: 第一项,校长致辞,观看校史短片; 第二项,贵宾校友致辞 第三项,校友贺信展读,校友杰出代表访谈 第四项,文艺演出 华夏大学的校长很有风骨,是一位享誉教育界的老校长。今天校庆登台致辞,他也没因此过分装束自己,穿着很朴素,亚麻裤子,浅灰棉衫,再加上满面红光一头银发,活脱脱藏经阁扫地僧式的人物。校长致辞很简短,只是讲了讲校训的内涵以及华夏精神的传承,没在一些浮华的东西上浪费口舌。 校史短片从校园建设、教学成果、科研成果等三个方面叙述了华夏大学的百年历史。这期间体育馆很安静,除了短片里浑厚的男声之外,没有一丝杂响。很多人都受感染,回忆着大学时光,青春岁月,而像纪京良和张宝成这样从农村走出来白手起家数年成为业界翘楚的人,观看短片的感情会更加复杂一些吧。 短片播完,一男一女主持人返场,一些承上启下的程序主持词讲完,该是贵宾校友致辞了。这时大家都从沉思中抽离出来,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是哪位重量级校友能够代表在坐的大家。 “下面有请稷下集团副总裁、09届毕业校友陆离先生上台致辞。” 台下一阵骚动,虽然是副总裁,但毕竟稷下集团是福布斯中国财富榜上前十的商业帝国,大家都纷纷侧目关注这么年轻就爬上了这个位子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几万人的会场里有四个人从震惊到平静只有一瞬间。 “他不会是陆高鸣的儿子吧?!”纪京良在少顷出神之后脱口问了一句。 “他怎么能是陆高鸣的儿子呢?!”张宝成似乎在自言自语。 陆离的致辞很简短,比校长的还要短,话语间夹杂着美式幽默。虽然很年轻,但是少年老成,成熟稳重的风采折服了他的学弟学妹,也被在座的大多校友所认可。 华夏大学这所历史悠久的知名学府,百年来培养的人才当然数不胜数,主持人光是读一些当下社会影响力巨大的校友的贺信就读了近半个小时。读完信后,就是校友杰出代表的访谈,张宝成四人作为青年一代的模范最后出场。 采访完学术界的杰出代表之后,主持人又开始串词。 “我们接下来要请出的这四位,在座的学弟学妹可能无缘见面,但你们肯定听过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奋斗事迹已经在校园里热议了好几年。” 台下开始欢呼。 主持人略一停顿,继续说下去,“他们是05级的校友,在校期间开始白手创业,毕业短短6年的时间,他们已经成为齐州商业领域的黑马,我想大家一定猜到是谁了吧!” 台下已经沸腾了。 四个人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登上舞台,落座的他们就先后看到了坐在校长旁边的陆离。说是访谈,因为时间有限,也不过是回忆一下当年的奋斗历程,分享一下成功经验。最后,四人联合捐出100万给校方的创业扶持基金。 毕竟是100周年大庆,学校准备的文艺演出的节目很多,庆典进行到很晚。陆离与老校长道别后走出体育场,看到纪京良四个人正在路灯下闲聊,应该是在等自己。 “你们接下来还有事吗,咱们找个地方喝点去?”陆离边走边喊。 听到陆离的声音,四个都转过身看着他走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十四章 约法三章 本来计划一天一夜的宏村之行,陆离临时起意又住了一宿,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回到渤海已经是周一的下午了。 回到渤海后,陆离哪里都没去,他回到司里街7号院自己的住所,关了手机,坐在院子里的水池边开始发呆。 不知道他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这一坐就从日头老高坐到了满天星斗。 “我听说你想我了。”有人走进了院子,在没看到他人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 陆离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回过神来,四下扫视,想要找见来人。 “rghs!你来了?!”陆离像是在绝望中有了依靠。 一个三十岁出头模样的男人穿过花林出现在了陆离眼前,他西装革履,绅士儒雅,像极了年轻时的陆西文。 陆离见到这位二十多年的忘年交老友,总算失落的情绪消退了几分,强打起精神,“上一次没来得及与您照面,今日一见,五年多的时光依旧没有在您的脸上留下痕迹。” “你这是怎么了?心仪的人正好喜欢自己,这不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吗?”rghs对陆离的状态很是担忧。 “您还是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内心,”陆离面露苦涩,“可是你应该知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当下这种处境怎么能接受一个人的爱意呢!” “所以你就想着快刀斩乱麻,将这份感情扼杀在襁褓之中?可是你还不是恋恋不舍,在宏村又多待了一天嘛。” “我是不舍,自我有记忆起就从来没感受过被一个人坚定选择的感觉,当我知道她的心意时,既高兴又惶恐,内心十分矛盾。”可以看出陆离现在很苦恼。 “身不由己这种词,不应该是你逃避爱情的借口,这样你会辜负一个女孩的心意,还会伤害到她。”rghs就像一位慈父,走上前抚摸了几下陆离的头,“是应该早有决断,但不应该如此处理,你应该拿出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担当,就像你对待父母之仇一样。” “那你说,我该接受这份爱意吗?”陆离抬起头来等待着rghs给出答案,一如二十年前一样,还是一副儿子依赖父亲的神情。 “那个女孩,值得你拥有,勇敢一些,相信你会处理好。” 陆离听到rghs的鼓励,低下头回忆起与王婉莹相识后这短短数日来发生的种种,心底暖意融融,像是感情有了寄托,灵魂能够安放。 “对了,rghs,你住在哪呀?”陆离再次抬起头时,身边空荡荡的,已经没了rghs的踪迹,赶到嘴边的“等我有时间去拜访您啊”只能吞了回去。 陆离已经习惯了rghs的不告而别,这次并没有再追出去。他回到客厅打开灯,想去厨房做点吃的。 “陆离~陆离~你在吗?”院子里传来李希夷的叫喊声。 陆离从厨房走出来,客厅里已经站满了人,李希夷、王婉莹、张宝成、郗潇潇都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你们怎么都来了?来我家蹭饭?”陆离调笑道,“不过我什么都没准备,冰箱里连鸡蛋都没有了。” 看到陆离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调笑大家,众人又好气又好笑。 “你手机怎么打不通?”李希夷诘问陆离。 “没电了吧。”陆离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行了,大伙都还没吃饭呢,走吧,一块出去吃吧。”张宝成招呼众人。 王婉莹没有随着另外三人一块儿出去,而是稍一停留,委屈的望着陆离。陆离伸手摩挲了一下她额前的乱发,大笑着向外走去。 王婉莹追上前去,紧紧地挽住陆离,不想再失去他本分半秒。陆离没有挣脱,心里想:她这样算是我女朋友了吗? 在饭桌上,李希夷告诉陆离,邹光华知道他回渤海了,想明晚邀请他和爱人一起去参加家宴,但没接通电话,让李希夷转告一下,明天还会致电邀约。 “爱人?”陆离疑惑地盯着李希夷。 “对,爱人!” 听了李希夷郑重的回答,张宝成和郗潇潇由窃笑变成哄然大笑,王婉莹羞得一脸绯红。陆离看了看王婉莹也讷讷地笑了。 “去不去?”陆离问王婉莹。 众人都将注意力转到王婉莹这边。 “你要去就去。” 众人听了这个答案,都对万婉莹跟陆离进行了一连串的戏谑,王婉莹把头一低,脸更红了。 第二天晚上,渤海东郊的鹊山寓所张灯结彩,等待着重要宾客的莅临。这里是邹家的宅子,邹光华夫妇要在这里宴请那位美国归来的点金圣手,他们把邹瀚宇和邹浩辰也叫了回来。 因白天邹光华给陆离打电话邀约的时候说是家宴,所以陆离和万婉莹也没特别打扮,仅是王婉莹稍微化了个淡妆。 这次宴请对于王婉莹来说就单纯的多,无非是陪着自己的爱人来应约,但对于陆离来说可就比较复杂了,既会有苦心招揽,也会有势成水火,还会有等待观望,注定不是一顿舒心的饭。 眼光毒辣如邹光华,与王婉莹初一见面便认出了她是金陵鉴宝会上那个女学生,但他也识趣,为了避免尴尬并没有问二人如何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成了爱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该寒暄的都寒暄完了,正戏也该开场了。 邹光华向邹瀚宇递了个眼色,邹瀚宇端起酒杯,“陆先生,前几天马场之事是我唐突,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咱俩都是爱马之人,为了心头之好发生点小误会就不要再提了。”陆离陪笑着端起酒杯对邹瀚宇略一示意,浅饮了一口。 “我这两个儿子和陆先生年纪仿佛,但陆先生年轻有为已是业界翘楚,而他俩仍旧没有作为,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败啊。”邹光华虽然是客气,但对于陆离的欣赏却是真心实意的。 “邹先生,您千万不要这样讲,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二位公子都是人中翘楚,我之前在美国之时就曾听过邹二公子的盛名,他可是麻省理工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金融硕士。”陆离借寒暄之机抬高了一下邹浩辰。 从鲁莽行事得罪贵宾的邹瀚宇,到名动全美的邹浩辰,这一来一去的对比,高下立见。此时邹瀚宇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陆先生过誉了,浩辰虽然在学业上小有成就,但不能把所学专长用于实践,那有什么用呢。”邹光华言辞之中尽显对这个小儿子的惋惜与无奈。 邹光华长叹一声,“不谈这个了。今晚邀陆先生与王小姐到家里来吃顿便饭,一是为瀚宇冲撞之事致歉,二是如果陆先生有意的话,我们长明集团诚意邀请你加入。” 陆离心想,终于入正题了。 “是啊,陆先生能来集团工作的话,瀚宇也可以向您好好学习一下。”邹光华夫人也来帮腔。 “能到长明工作我感到十分荣幸,只是我常年不在国内,可能适应不了公司的各类制度条约,融入不进去。”陆离语义像是在婉拒。 邹光华虽然害怕陆离已经有了前往慕义集团的意向,但他也清楚陆离今晚能携爱人一起赴宴,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只能破釜沉舟一试。 “规章制度之事可以慢慢适应,只要陆先生能来长明,我们必定高位厚禄以待,拿出最大的诚意。” “期待您加入长明,陆先生。”邹浩辰猜透了父亲的心思,适时地出言相助。 “邹先生,要不这样您看行吗,”陆离表现的很难为情,“我可以加入长明,但要与您约法三章。” “你尽管说!” “第一,不出任集团的任何职务,以您的私人顾问身份开展工作;第二,原谅我可能不会按照公司的作息制度上下班;第三,非必要不参加公司的各类会议。” 邹光华满口答应,因为他知道只要以顾问的身份拴住陆离,他就去不了慕义孙家,即便他不来上班,那起码不会有任何损失。 设宴的目的达到了,宴会本身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更何况参加宴会的人都各怀心思,不想费力再演下去,宴会就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王婉莹一直痴痴的傻笑。 “你傻笑什么呢?”陆离一脸嫌弃地问她。 “我是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参加的宴会哎,感觉还像是在梦中,这才认识几天呀。”王婉莹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神情。 “啊,你说我应不应该去长明?”陆离抓紧岔开话题。 为了岔话题,陆离这个弯拐得有点突兀,王婉莹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要看你去长明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我知道肯定不是为了钱。” “谁说不是为了钱,我就是为了钱,以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多了一张嘴,不得加倍努力挣钱呀?”陆离装作一本正经的说。 王婉莹收到来自榆木先生的土味情话,瞬间智商为零,竟认真地和他计较起来,“我吃的又不多,何况我自己能够挣钱养活自己,还花不到你的钱。” 陆离喜不自胜,眼角、嘴角以及满脸都写满笑意。 “来点音乐吧。”王婉莹提议。 陆离打开车载音响,刘思涵的一首《不想醒》传了出来: 他说坚持太久也会有疲惫的时候 她说青春已过别再浪费生命拉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十五章 长明客卿 即便与邹光华在约法三章里已提出不会遵守集团的作息制度,但陆离第二天一早还是准时赶到了位于b黄金谷的长明大厦。 大厦设置了智能门禁系统,没有采集面部识别信息是无法进入到里面去的,陆离求助值班的安保人员,想让他帮忙开一下访客通道。 “您有预约吗?”长明集团的安保人员素质非常高,说话很有礼貌。 “我受邹光华先生之邀前来。” “您稍等。”他说完便打开对讲系统与行政部门进行沟通,确认来访预约情况。 安保人员通过对讲机简单沟通了几句之后严肃地答复陆离,“对不起先生,行政部门没有您的来访预约,董事长行程中也无接待访客的安排。” 陆离非常无奈,他只好给邹光华打电话。 “邹先生,我已经到长明大厦的门口了,因为没有预约没法通行,您看是不是给安排一下。” “陆先生,你竟然这么早就过来了,那您稍等。”对于陆离一早就到了,邹光华稍微有些意外,因为他以为既然之前陆离已经把难以遵从公司作息制度郑重地提出来,他可能对于上班的时间掌控上就比较随意。 挂了电话,陆离等了一会儿,期间安保人员没有接到任何通知,也就不可能给陆离放行。陆离猜想应该是邹光华要亲自下来迎接他了。 果不其然,集团高管专乘电梯降到一楼,门开后,以邹光华为首的一行人朝大厦门口走过来。 集团高层全员出动,安保人员很少见如此大的阵仗,赶忙对陆离说,“先生,您先让一让,集团高管们要出行。” 陆离感到有点搞笑,但他没有为难这个如此得体的安保人员,就依他的好意提醒向边上退了几步。 邹光华离着有十几步远就开始热切的与陆离打招呼,“陆先生,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是我们安排不周。” “邹先生,您千万不要客气,我是来工作的,没必要做特殊安排。”陆离谦逊地说。 一行人当中,除了邹家父子陆离相识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会面,但是这场合当然免不了互捧寒暄,更何况来访的这位陆先生可是叱咤美国创投界的点金圣手哇。 在一旁竖着耳朵倾听的安保人员心里很慌,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有这么大本事,一个临时电话竟能使集团全体高管出动前来迎接。 其实他的担忧是没有意义的,一则陆离不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二则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分内之事并无过错。因此,直到这一行人走进大厦上了电梯,安保人员也没有听到来客对于自己的抱怨,他悬着的心总算可以落地。 一行人来到大厦的6八层,这里是集商业、文化、地产、金融四大产业为一体的商业巨擘长明的中枢。邹光华将陆离引进他的办公室,其他人各自散去。 邹光华吩咐助理做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会议安排,通知各部门主管准备一下,会上对部门工作的概况做一下阐述。 作为长期与董事长打交道的人,智商和情商肯定都要在线才行,助理听了邹光华的交代,她猜测这次非季末年尾的工作汇报很可能是做给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听的,她不禁着眼多观察了一下陆离。 助理听完邹光华的吩咐刚要去做会议安排,邹光华又把她喊住了,“对了,你让邹瀚宇把办公室腾一下,让他换到其他办公室,安排员工收拾清理一下。” 邹光华之所以如此大阵仗去迎接陆离,又这么着急安排专项会议向陆离介绍集团发展情况,他也是有他的小九九的。昨晚宴会上,陆离答应他来长明却约法三章,由此他对于陆离能够增益长明是不太抱有期待的。但陆离的那个电话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就想顺势用这一连串的高规格待遇将陆离软性裹挟。 相对而言陆离就纯粹的多,他来长明不过是为了寻找三十年前那场拍卖会的真相。他之前研究了李希夷准备的资料,对长明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今天来工作,本想着翻阅一下各类详细报表以及战略层面的规划,为下一步发力打好基础。既然邹光华安排了会议,那他也乐意接受,毕竟在听取各部门工作汇报时他可以借机询问一些数据中看不到的东西。 在办公室稍作休息的这三十分钟,邹光华并没有与陆离探讨那些关乎商业发展的大事,而是喝着邹光华泡的功夫茶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家常事。 会议室里公司的公司的高管们已经到齐,在助力来提醒过后,邹光华与陆离也来到了这个曾经无数次决定长明航向的地方。 陆离的座位被安排在邹光华之后的第一顺次,陆离眉头一皱,对于这个安排似有不满,但他还是坐了上去。 会议室里的这些高管除了邹瀚宇与邹浩辰兄弟俩,大都上了岁数,他们都是长明元老级的功臣,随邹家打了一辈子的硬仗。在他们心中,董事长邹光华礼贤下士招揽陆离也并不是坏事,但是当接到这个会议安排时,他们其中的许多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在这个凡事都要看资历讲威望的社会,你陆离纵使有天大的能耐不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吗?!让这群自恃功勋卓著的老油条向这个外来的和尚汇报工作,他们即使嘴上不说但不悦都在脸上写着呢。 这就是为什么陆离不愿意坐在这个座位上的原因。 邹光华看人都到齐了,就开始主持开会。 “想必大家都对陆离先生的事迹耳熟能详了,我就不再过多赘述,”邹光华是一个务实的人,讲话也很干脆,“首先我们欢迎陆离先生加入长明。” 众人随着邹光华鼓掌欢迎。 待掌声停了后,陆离觉得有必要把一些话说在前面,以免产生不必要的嫌隙。 “感谢在座诸位抬爱,非常荣幸能够搭上长明这艘商业航母。在答应邹总的加入邀请之时,我曾与他约法三章,为了避免以后产生误会,我现在将几个约定和大家讲一下。” 陆离将之前与邹光华的约法三章讲与参会的众人,当得知陆离加入长明不会担任集团任何职务时,这一众人精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会议氛围很轻松,在陆离的穿插下,各位高管丝毫没有觉得像是在汇报工作,更像是与知己好友在谈笑风生。 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陆离参加完长明举办的欢迎宴会,在助理的引领下来到为他准备好的办公室,打算小憩一会儿。 “陆先生,您以后就在这里办公,有什么事直接对我讲,我会帮您去安排。”这位董事长助理八面玲珑,行事不卑不亢,让人感到非常舒适。 “以后可能很多地方要麻烦到您了,还请多多关照。”陆离谦逊有礼。 “陆先生客气了,您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女助理说完走出办公室带上了门。 这间办公室是原先邹瀚宇用的,装修陈设非常豪华,弧形的大视觉落地窗能俯瞰渤海城市的繁华。陆离站在落地窗前舒展了一下腰身,开了一上午会觉得有些疲倦,便到办公室的套间里眯了一会儿。 不出陆离所料,下午邹光华找来陆离谈起了商业之事。 “陆先生,你上午听完各部门的工作汇报,应该对长明现状有了深入的了解,那你能不能谈谈你对于长明现状的一些认识呢。” 邹光华这个问题看似随意无奇,但最能考验一个人的能耐,回答这个问题既得对各部门的汇报有深入的解读,又得透过现象看到根源上的实质,还得举例子列数据有理有据,着实让人无从下手。 “邹总,其实对于长明的现状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您之所以想突破现状又找不到切入点,可能只是因为你人在局中,不如我这旁观者清。” “那就请陆先生指点迷津。” “咱们就从长明版图上的四大模块说起吧。这四大模块之中,地产是长明的发家产业,在外人看来也是长明的支柱产业,可是我研究了近年来长明这一板块的发展情况,发现成绩看似蒸蒸日上,实则隐患重重。” 邹光华泡了一壶陈年普洱,给陆离斟了一杯,“喔?你继续说。” “长明的地产项目近年来快速扩张,短短数年规模国内已无人可比。可是这些项目都是重资产项目,投入大,为了快速扩张,集团负债率很高,这就是最大的隐患。另一方面,极速扩张使得很多项目在没有的得到充分论证的情况下就仓促上马,这样一来就导致很多项目烂尾或是低收益。迫于负债的压力集团只能更拼命地回笼资金,但很多项目实现不了正收益,只能再开更多的项目,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其实这一点我们早已经发现了,奈何这个恶性循环已经形成,我们已经在努力的改变发展方式了,从工作报告中你也应该能看到我们的努力。” “这是一颗毒瘤,说不定哪一会儿就会致命,如果仅仅只是止疼去痛再耽搁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了!”陆离长吁一声。 “那陆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邹光华充满期待地向陆离请教。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要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忍痛刮骨疗毒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十六章 长明客卿(下) 长明集团旗下的商业地产公司是中国商业地产行业的龙头企业,持有物业面积超3000万平方米,已是全球排名第一的不动产企业。可是在这繁荣景象的背后,邹光华早已洞察到了不断逼近的危机,陆离所讲的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努力去修正,只是弊病早已积重难返,他也回春乏术。 “关于长明地产,我这里有三点愚见,讲出来邹总可以参考一下。”陆离喝了一口邹光华泡的茶,“第一,长明以后新开的项目可与项目所在地的开发商合作,长明不再从事不动产投资开发,以长明强大的品牌力链接商业资源与商业地产,进行品牌输出与服务输出。” 邹光华不动声色,从表面难以看出他在想什么。 “第二,将长明旗下的地产项目根据现状进行分类,运行良好的那一类继续持有,运行一般的那一类高价卖出,而那些烂尾或是搁置的项目打包卖出,回笼的资金用于偿还银行债务,降低负债率。” 陆离的这条提议放给长明集团的任何一个高管,他都是不敢向邹光华提出的,原因在于长明集团以地产起势,向来重视在这一领域的耕耘,同时也把“做地产行业的魁首”作为奋斗目标,如今让他变卖抛售那些他几十年辛苦经营得来的项目,恐怕会触了他的逆鳞。 邹光华用竹镊夹起陆离的茶杯倒掉冷了的茶水,换上新泡的,他听了陆离第二条提议,依旧没有插话。 “第三,放弃文旅地产的开发。” 这条建议很简短,但是它却一点不简单。由于文旅产业配套多、投入大,但收益低、回收周期长,昌明投资了这么多,到现在没有一个是盈利的。 既然这样,邹家为什么头铁一定要做呢? 原来,邹家向来重视官商关系,几代人都是通过官商联姻来巩固家族的势力。近年来,邹光华为了拓展国内的业务,在很多省份都布局了文旅产业,这些项目说白了就是政绩工程,用来疏通关系开拓市场的。 “第一条可以考虑实行,第二条须再论证,第三条还值得商榷。”邹光华面露笑意,用很简短的回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其实在陆离看来,这第三条却是最应该去有限落实的。停止文旅项目开发,出售掉这些亏损的文旅产业,不光可以回笼资金降低负债,而且对于长明商业品牌也有很大的提升。 另一方面,如今的世道变了,一些政绩工程、面子工程等一旦落实完成,都会被打回原形,毕竟亏损、烂尾只能带来负面影响。由此可见,邹光华想通过文旅产业开拓市场的如意美梦渐渐都会落空。 陆离很清楚在长明繁荣昌盛的当下提出这些切肤的要是,是得不到认同的,考虑到来日方长,他也就没有据理力争。 “其他方面呢?”即便邹光华不是很认同陆离的提议,但他还是很想多听听这个外来和尚所念的经的。 “文化产业方面,偿命的战略布局就有致命性的问题。长明的文化产业求多不求精,文化领域的涉及面很广,却都没有深挖,产业链条太短,仅靠量来取胜早晚会被各种领域的深耕者一一打败。”陆离虽然知道这一领域是由邹瀚宇主持的,但讲这些话并不是为了刻意打压以达到某种目的。 “如果由你来制定集团文化产业的战略,陆先生有何高招?” “拎出长明擅长或是有能力做好的产业做大做精,淘汰盲目跟风的产业。例如,长明商业地产都有自己的影院布局,档次皆属一流,占据了国内院线的半壁江山。围绕长明院线可以上游溯源开发,发展影视制作、影视投资,下游开发衍生产品,注重观影体验,只要占据了市场,哪怕一桶爆米花都能带来巨大的收益。” 邹光华频频点头,对于陆离所说大加赞同。 金融领域那是陆离的本体领域,关于长明的金融板块他思考了很多,尤其是这一板块涉及到邹瀚宇与邹浩辰两兄弟,他当然更想在这上面做一下文章,可是他觉得时机还不到,在自己没能透彻集团内部的种种微妙暧昧之前不应该轻举妄动。 陆离看了一下表,“邹先生,时间不早了,我本还有关于金融领域的一些问题要讲,但考虑到还是回去再研究一下出一份书面的报告为好。” “确实不早了,时间过得真快!”邹光华也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金融领域是你的特长,你可以再熟悉一下长明,做一份深入的解析报告出来。” 从邹光华办公室出来,陆离找那位女助理去录入职工信息,他可不想再来长明还被拦在外面。女助理把她带到行政部门的时候,里面的女员工都像看外星来客一样打量陆离。 职场从来都是八卦滋生的温床,广大的单身女员工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位帅气、年轻的高管的谈资,在陆离进入长明的数小时内还不知都多少版本的八卦传遍各大科室呢。 陆离没注意到周围人的异样,他一直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尤其是在两性来往层面。 “陆先生,您结婚了吗?”在等待信息上传的过程中,女助理有意当着众多员工的面问陆离。 “还没有。”陆离一直没有婚姻的概念,乍一被人问及感觉很缥缈。 所有的未婚女员工都兴奋异常,就差尖叫出来了,此时陆离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为这个办公室带来了骚动。 下班之后陆离去停车场取车,一路上他发现身后一直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同事尾随,走到自己车前待上车时,他不失礼貌的向她们报以微笑,当做告别。 这些尾随的女同事不仅没有羞赧,反而花痴般的尖叫出来。陆离唯一皱眉,开车从她们身边冲了过去。 “这或许就是她们与王婉莹之间的差距吧。”陆离莞尔一笑,内心闪过这一无来由的念头。 前一天晚上宴会结束,陆离送王婉莹回寓所的路上他们就约定好今晚一起出去游玩。熟悉陆离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没有生活情趣的人,以前他除了工作都很少外出,就算有闲暇也是窝在家里看书,根本不会抛头露面逛街游玩。 陆离来到稷下图书馆门前,在等待王婉莹下班的空隙给李希夷打了个电话。 “喂,希夷,我今晚要和婉莹一块儿用餐,去哪个餐厅比较合适?” 李希夷思量了一会儿,“和王婉莹去吃饭那不得找个既有情调又得浪漫的地方呀?” “我刚回来不久,又没怎么外出,对于餐厅不是很熟悉,这不问一下你嘛。”陆离就差没说自己是一个感情小白了。 “那你去人民大道的环球中心吧,那里顶层是一家旋转餐厅,用餐时能俯瞰渤海夜景。” “听着不错!” 陆离挂了电话不一会儿,王婉莹就和郗潇潇同行走了出来。 “哟~哟~哟!这是谁呀?!”郗潇潇故意没认出陆离,怪声怪气地问王婉莹。 王婉莹脸上顿时挂了两抹红晕,嘤咛语塞。 走到陆离车前,王婉莹才恢复了正常神色,“一起去逛街吧?” “我才不去哩,你俩甜蜜小情侣逛街,我一个大灯泡杵在那,你们不嫌多余我还嫌尴尬呢!”郗潇潇一脸嫌弃,甩甩手回家了。 “走,上车,我找了一个好的地儿,咱们去吃饭。”陆离催促王婉莹。 一般情商高的男人与女人约会,通常都会选择自己熟悉的地方作为约会地点,这样在约会过程中无论是对菜品还是环境都很熟悉,会增加很多谈资,同时显得男人自信得体。 显然陆离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如果是与王婉莹第一次见面约会,恐怕多半会产生很多尴尬。好在两人早已熟络,更重要的是王婉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知性女人。 环球中心位于渤海市中心的人民广场南侧,过去一直是城市的地标建筑,旋转餐厅位于环球中心最高的56层,因为周围商业区建筑相对低矮,在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繁华的城市夜景。 旋转餐厅的菜品属于粤菜,偏甜口,小巧精致。陆离将点菜的大任交给了王婉莹,万婉莹根据菜单标识点了四道主菜,锡纸鲈鱼、桂花糯米藕、喷柠鸡、鲍汁扣辽参,还点了几个人气小吃。 李希夷推荐的这家餐厅没让陆离丢份,两人在这样的地方约会相处得很融洽,在古灵精怪的王婉莹的感染下,陆离聊得也比较开。 而在此时天公也作美,落地窗外升起了一束束大朵绚丽的烟花,陆离看着王婉莹波光闪耀的眼神,忽然感觉暖意由心底升起涌遍全身,自己对于未来的一切充满憧憬与期待。 这或许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陆离的手机响起,爱情的甜蜜暂时告一段落。 他瞥了一眼来电者的姓名,顿时神情严肃起来,王婉莹意识到这个电话不太寻常,也迅速扫了一眼陆离的屏幕,“父亲”,一个十分官方的称呼。 “喂,您身体好些了吗?” 陆离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回复。 “好,那我明早联系一下他。” 这个电话对话简短而生硬,让等在一旁的王婉莹都差一点窒息。 “怎么了?”王婉莹关切地问。 “良叔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十七章 良叔来了 良叔全名纪京良,是陆家的家臣,在陆家工作了四十多年,终生未娶。陆离小的时候,是良叔陪他度过了那段十二年的国内生涯,当时二人就居住在如今的司里街7号院。 陆西文打来电话的时候,陆离和王婉莹用餐已经接近尾声,这一小插曲正好为这顿浪漫晚餐画上了句号。 从环球大厦出来,二人手牵着手漫步在步行街上,与周围来来往往的情侣一样,甜得发腻。 “那里有个乐园,”王婉莹指着商场外立面上的发光招牌说,“我们去抓娃娃吧。” “娃娃机都是由电脑主板控制的,能不能抓到都是有概率的。。。。。。”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没等陆离把话说完,王婉莹捂住耳朵大声叫嚷起来。 其实,娃娃机的套路王婉莹怎会不清楚,在她心里抓不抓得到娃娃没有关系,她在意的是和谁去做这件事。 陆离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气的女朋友,哭笑不得,“好好好,不要闹了,和你去!” 乐园面积很大,设施非常多,但大多都是儿童项目,所以场内基本都是家长带着孩子在游玩,像王婉莹与陆离这样的情侣过来的他们是唯一一对。 陆离到服务台给王婉莹买了很多几百个游戏币,王婉莹端着这么大一笔财富高兴得就像个孩子。 两个人走到娃娃机旁,王婉莹认真地操控起了娃娃机的摇杆,一阵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游戏币消耗了一大半,一个娃娃没抓上来。 在一旁观战的陆离掩面偷笑,实在是不忍打击自己这个蠢萌女朋友的积极性,但眼看就要一无所获,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要不要歇会儿?我替你抓。” 王婉莹噘着嘴,一脸的气急败坏,“这些娃娃机是不是坏了!” 陆离抓娃娃不像王婉莹那样乱抓一气,他先观察哪些娃娃的重量轻,哪些娃娃容易下抓,等到有了一定判断之后才投币尝试,如若感觉有戏,再继续投币,如若感觉成功几率不大就放弃,不会一味强求。这和他投资项目是一个道理。 果不其然,陆离尝试了几次就抓上来一只可爱的小狮子,王婉莹脸色多云转晴,捧着它站在陆离身后像小迷妹一般加油鼓劲。 之后陆离又抓到了几只,就开始手把手地教王婉莹如何抓,最后两人花了几百块钱买了七八只娃娃,美滋滋地回家了。 次日清晨,陆离就联系了良叔,良叔正在齐东处理事情,说下午的时候回到渤海。 午后的日头依然很大,机场的广场上旅人行色匆匆,每个人都不愿在太阳地儿里过多逗留。 接机大厅里四个年轻人格外引人注目,不只是因为他们穿着光鲜亮丽,主要是他们打了两条文革时期样式的横幅,和他们的穿着形成了极大反差,内容更是令人哭笑不得——祝贺陆离迷途知返逃脱帝国魔爪,欢迎美归弃暗投明回到祖国怀抱。 一番人头攒动后,那四个年轻人等到了“弃暗投明”的陆离,是一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俊美男子,他不紧不慢的走在人群末尾,浅色牛仔裤搭白衬衫和一双草绿色慢跑鞋,整个人看上去很随性。 “张宝成,李希夷,楼宇烈,纪京良,你们怎么会在这!”有那横幅在,他不想发现这四个人都难。 “知道你要回国,我们能不来吗!你这一去美国五年音信全无,好不容易逃离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说什么也得为你接风庆祝一下!”张宝成腆着肚子,抖了抖手中的横幅打趣道。 没等陆离答话,李希夷上前就是一个拥抱,“这五年过得还好吧?现在都好起来了吗?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面对李希夷一连串的慰问,陆离心情很复杂,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 “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了,瞎矫情!既然人都接到了,咱们赶紧找个地儿好好聚聚吧。”纪京良在一旁有些不耐烦。 “是啊,不过这个点儿不是饭点,要不咱找个地方喝个下午茶吧。”张宝成把横幅团成一团攥在手里,抬起头接了纪京良的话茬。 在一旁一直没有开腔的楼宇烈突然插话道:“去我那吧,茶楼里藏了好多珍品,正好哥几个去品品。” “我咋把这茬给忘了,咱有现成的地儿还找什么,就去宇烈那。”张宝成揽了一下陆离的肩膀,五个人就往外走,“陆离你看,你走的这几年,哥几个发展的还不错,今天我们都开了自己的车过来,你想坐哪辆就坐哪辆。” 张宝成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了,多少有点炫耀的况味。走出大厅的门,一行人向着广场上的临时停车位走去,老远陆离就看到那边停了几辆豪车,在车队里格外抢眼。 “陆离,这边!” 听到一个女声喊陆离,五个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在广场的另一边有个女人探身出车窗正向他们的方向招手,不一会儿一辆丑陋笨拙的车子就开到了眼前,一个曼妙的年轻女子打开车门走了过来,站在了陆离的身边。 “小莹,你怎么来了?来,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王婉莹。”显然陆离对于这个女子的到来猝不及防,带着不自然的神情介绍完她,然后微微一侧身,拍了拍旁边的楼宇烈说:“这是我大学里最好的几个朋友,楼宇烈,张宝成,李希夷和纪京良。” 王婉莹微微一笑:“一直听陆离提起你们,今天总算见到大家了。” 张宝成不太了解眼前的这个女子性情,也就没敢冒然调笑,纪京良向来是在陌生女子面前张不开嘴的,所以几个人在陆离介绍认识后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 “陆离,我爸爸今晚约了杰克·韦尔奇吃饭,知道之前你和他有打过交道,想让你一块儿出席。”王婉莹望向陆离的眼神水汪汪的,让人忍不住想捏她的下巴,然而这样的神情一纵即逝,接着她就恢复了干练知性的样子。 “如果这样的场合我去显得不突兀的话,那没问题啊。”陆离很随性的答应了,他没注意到身边自己那些朋友的神情有些怪异,“我们几个要去宇烈的茶楼坐坐,你和我们一块儿吧,晚些时候我陪你回上海。” “我爸爸来齐州了,在你家呢。他这次来,一是为了约见韦尔奇,再有就是和你爸爸谈合作,你先别去茶楼了,快跟我回家吧。”王婉莹像是不懂得虚与委蛇,没跟眼前的几个人客套一下就硬要把陆离从既定的约会中带走。 陆离皱了一下眉头,“在我家?那行吧。” 几年不见,到底是生分了,陆离和朋友几个表达了歉意,告别后上了那辆丑陋笨拙的车。 “得,咱们也别傻站着了,好不容易有时间聚一块儿,那就去宇烈那坐坐吧。”张宝成看王婉莹的车开远了,招呼哥们几个开路。 齐州的山水素有“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誉,楼宇烈的茶楼就开在半城湖的水岸上,那是一座三层的廊亭式仿明清建筑,垂杨掩映,曲径通幽,古朴风雅。张宝成四人吹着湖风,饮着山茶,谈论着先前机场的事情。 “你们看见没,王婉莹开的可是劳斯莱斯,陆离这女朋友可是一个比一个带劲儿。”张宝成骨子里似乎就一副玩世不恭的样,说什么感兴趣的事情都带着戏谑的口吻。 “什么她开的车,你没见她是从后座上下来的?人家是有专职司机的人。”纪京良的嘴里自带火药桶,一开腔就很呛人。 “她说的那个杰克·韦尔奇不会是美国那个吧?我前几天还看了一本他的传记呢,能约到他吃饭,她爸应该不简单,非富即贵。”楼宇烈说话做事从来都是有板有眼,他能既然这么说,就说明他思考拿捏了很久,或许从见到王婉莹时就开始琢磨了。 大家见李希夷迟迟没有发话,发现他在下神,稍一迟疑他似乎觉察到了,迭忙说:“我是在想陆离怎么搭上王婉莹这号人物的。他当初为什么离开去美国?还不是因为五年前简桢意外去世,他受到的打击很大。在美国时,他还给我来了封邮件,看得出来当时状态还是很差,这才多长时间,就从悲伤中走出来了?” “他给你发邮件了?”纪京良似乎对自己没收到邮件有些芥蒂,转头又问张宝成和楼宇烈:“给你们发了吗?” 张宝成和楼宇烈都摇头。 “邮件都说了啥?”纪京良性子急,有话憋不住。 “我以为你们都收到了,就没告诉你们,看来他是只发给我了,我给你们找找。”李希夷说着打开手机邮箱扒拉起来。 其实他也明白陆离只发给他的原因,无非是陆离当时亡故的女朋友简桢是他的表妹,还是他介绍两人认识的,发邮件给他不过是陆离的情绪无处宣泄,写点东西告慰他也告慰陆离自己罢了。 “找到了!你们自己看吧。”李希夷把手机递给了纪京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第十八章 邹二公子 “哥哥,哥哥,你还没起床吗?” 睡梦中陆离听到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门。 “起床吃饭了,哥哥,快起床!” 陆离慢慢清醒了,披上睡袍,打开房门发现是个十来岁的小孩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爸爸叫我来喊你吃饭,说有事要找你谈。”小孩子说完就要跑开。 陆离一把将他揽住,微笑着说:“你就是陆承吧?都长这么大了。” “哥哥,你以前见过我吗?”小孩子一脸好奇。 “哥哥没见过你,以前我在美国的时候听爸爸提起过你。你先下楼吧,我洗漱完就过去。“陆离放开陆承的臂膀,小孩子就连蹦带跳的跑远了。 “原来陆承都这么大了。”关上房门,陆离背倚着门缓慢蹲了下去,在心里盘算着。 洗漱完,陆离下楼穿过客厅来到餐厅,陆高鸣和小陆承已经坐在了餐桌前,一个比他年长几岁的少妇还在餐厅里忙碌着。 “这应该就是我的继母田雨晴了吧”,陆离暗忖着拉开餐椅坐了下来。 少妇收拾完,一家四口开始用餐。席间田雨晴对陆离的国外生活蛮上心,各方面问得很细致,陆离也乐于回答,一家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其乐融融。 “今天是渤海大学建校100周年庆,给我发了邀请函,但是我约了韦尔奇和你王叔叔谈项目,过不去了,你正好也是校友,就代表我出席一下吧。”陆高鸣放下碗筷,用满含慈爱的语气对陆离丢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虽然陆高鸣话说的风轻云淡,但是陆离依然感觉到餐桌氛围有些变化。他也清楚这种家庭的日常接触全凭演技,每一次对话都是短兵相接,更何况母亲去世还没两年,陆承都已经快十岁了,自己怎能不对这个继母心存芥蒂。 “陆离你回来正好帮你爸爸打理一下公司的事务,替他多分担一下,省得他一天到晚没个停歇。”田雨晴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跌忙抛出几句话缓和气氛。 “是啊,你回来休整一下,倒倒时差就来公司做事吧。”陆高鸣接了田雨晴的话茬。 “恩。爸,还有一件事,我想搬回司里街7号的那栋房子去住,年轻人和你们的作息习惯不太一样,单独住平时接待一些朋友也方便,不至于打扰到你和阿姨的生活。” 田雨晴没有搭话,自顾自低头吃东西,耳朵却关注着陆高鸣接下来的回复。 “你随意吧,住哪都行,生活上的事情你自己做决定就行了。雨晴,你下午的时候叫家政去老房子收拾一下,别忘了。你们先吃着,我去公司了。”陆高鸣说着就起身了。 刚走出两步,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对陆离讲:“喔,对了,你这几天多陪陪婉莹,她好不容易来趟渤海,你们也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 陆高鸣走后,田雨晴对于这个大儿子的国外生活似乎还是很感兴趣,又问了好多。陆离一边应承着,一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渤海大学也算是国内排的上号的综合性大学了,对于建校一百周年这样一个特殊的纪念日肯定是要大加操办的。渤海大学的中心校区从最开始的学堂几经扩建形成了如今可容纳几万人的校园,依山而建,是一片花园式建筑群,校园内绿化率很高,种着悬铃木、白果树、白桦等常见的树种,好多都有合抱粗了。周年庆这一天,校内张灯结彩,到处挂满了庆贺的横幅,彩旗招展,气球飘扬,再加上今年是一个特殊的数字年份,礼节上就愈加隆重。 周年庆典在体育馆举行,开始的时间还尚早,很多人都抽这个空当逛逛校园或是去见喜欢的老师。张宝成、李希夷和杜亦然来得很早,逛完校园就在体育馆前的小广场上与大学时期的辅导员李老师叙旧。 “你们这一级出的人才还真不少,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几个能给我争脸啊,上大学的时候你们几个调皮捣蛋,逃课惹事,跟着陆离瞎折腾,最后还真都折腾成事了!”李老师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劲儿,毕竟自己这几个学生是近些年来校史上数得着的头面人物。 “李老师,我们也想过考研,也想过考公,这不是害怕抢了别人的名额才不得已选得这条最难走的道嘛!”张宝成向来是看不起那些靠死读书继续深造的人的,趁机调笑了一番。 “你小子还考研考公,老师还不知道你嘛,四年谈了七个女朋友,别看人长得不咋的,花花肠子不少。”李老师听出来他是在揶揄自己当年唯学习成绩是重的做法,就在言语上敲打了他几句。 他们有说有笑地聊得起劲,没注意到楼宇烈驻车后走了过来:“李老师,您咋越活越年轻啊!大老远我还以为是哪个同学在这扯闲篇呢。” “楼宇烈!你怎么才过来?他们几个可都逛完校园了。” “陆离昨天从美国回来了,今天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让我帮忙整理了一下房子,所以就来晚了。” “陆离回来了?去美国生活了得有四五年吧?他最近怎么样啊?”李老师还是比较在意他的学生的状况,听说陆离回国了,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他在美国生活了差不多五年,读了两年书,然后又在那边工作了两年多,人家现在是高材生,将来不比我们几个混的差,您就放心吧。”楼宇烈知道李老师的想法,所以说的话都是一些定心丸。 “陆离怎么没和你一块儿过来,他今晚不过来了?”李希夷问了一个大家都想问的问题,其他几个人就随口附和着。 “我没和他在一起,我去他家帮他收拾房子,他去处理其他事情了,他说会过来,可能晚一些吧。” 没等楼宇烈把话说完,大家的目光就被向这边行驶的一辆车吸引了。车驶近了,停靠在体育馆门前的路旁,是一辆水晶绿的保时捷行政,车门打开,走出来的是穿着水青色西装的陆离。 张宝成、李希夷和杜亦然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有些吃惊,楼宇烈因为下午的时候见识了陆离住的房子,对于陆离这样现身也就没觉得突兀。而李老师则不明就里,他只是乐于见到学生有出息,因此眉眼间始终盈着笑意。 在国外呆的时间长了,陆离是不习惯寒暄的,亲友间见面这些事情却免不了,所以他话很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老师聊了聊大学时光以及这几年的国外生活。张宝成他们几个插话问了一些疑惑的事情,不过陆离似乎有意避重就轻的回答,他们问来问去都没问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典礼要开始了,出席的校友都安照座标的指示入座了。楼宇烈发现陆离并没有和他们坐一起,在“杰出校友”座区也没发现他的身影。 “陆离坐哪了?” “我也正想问,他怎么没和咱们坐一起?不会是校方不知道他回国没发邀请吧,他坐后面的学生区了?”李希夷向四周环顾了一下,没找见陆离。 “咱们临进体育馆的时候不是碰到校长了嘛,聊天完他被校长叫住了,现在不知道坐哪去了。”杜亦然对于陆离坐哪这件事似乎不太上心。 李希夷寻摸了半天,回过头对楼宇烈说:“你应该有陆离的联系方式吧,给他发个短信问问。” 楼宇烈短信发出去后,陆离一直没回复,直到他们终于知道陆离坐在哪了他都没回。 典礼开始了,四个主持人是现在当红的知名主持,都是从渤海大学走出去的。从主持人的开场词得知,典礼一共四项进程: 第一项,校长致辞,观看校史短片; 第二项,贵宾校友致辞 第三项,校友贺信展读,校友杰出代表访谈 第四项,文艺演出 渤海大学的校长很有风骨,是一位享誉教育界的老校长。今天校庆登台致辞,他也没因此过分装束自己,穿着很朴素,亚麻裤子,浅灰棉衫,再加上满面红光一头银发,活脱脱藏经阁扫地僧式的人物。校长致辞很简短,只是讲了讲校训的内涵以及华夏精神的传承,没在一些浮华的东西上浪费口舌。 校史短片从校园建设、教学成果、科研成果等三个方面叙述了渤海大学的百年历史。这期间体育馆很安静,除了短片里浑厚的男声之外,没有一丝杂响。很多人都受感染,回忆着大学时光,青春岁月,而像杜亦然和张宝成这样从农村走出来白手起家数年成为业界翘楚的人,观看短片的感情会更加复杂一些吧。 短片播完,一男一女主持人返场,一些承上启下的程序主持词讲完,该是贵宾校友致辞了。这时大家都从沉思中抽离出来,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是哪位重量级校友能够代表在坐的大家。 “下面有请稷下集团副总裁、09届毕业校友陆离先生上台致辞。” 台下一阵骚动,虽然是副总裁,但毕竟稷下集团是福布斯中国财富榜上前十的商业帝国,大家都纷纷侧目关注这么年轻就爬上了这个位子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几万人的会场里有四个人从震惊到平静只有一瞬间。 “他不会是陆高鸣的儿子吧?!”杜亦然在少顷出神之后脱口问了一句。 “他怎么能是陆高鸣的儿子呢?!”张宝成似乎在自言自语。 陆离的致辞很简短,比校长的还要短,话语间夹杂着美式幽默。虽然很年轻,但是少年老成,成熟稳重的风采折服了他的学弟学妹,也被在座的大多校友所认可。 渤海大学这所历史悠久的知名学府,百年来培养的人才当然数不胜数,主持人光是读一些当下社会影响力巨大的校友的贺信就读了近半个小时。读完信后,就是校友杰出代表的访谈,张宝成四人作为青年一代的模范最后出场。 采访完学术界的杰出代表之后,主持人又开始串词。 “我们接下来要请出的这四位,在座的学弟学妹可能无缘见面,但你们肯定听过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奋斗事迹已经在校园里热议了好几年。” 台下开始欢呼。 主持人略一停顿,继续说下去,“他们是05级的校友,在校期间开始白手创业,毕业短短6年的时间,他们已经成为渤海商业领域的黑马,我想大家一定猜到是谁了吧!” 台下已经沸腾了。 四个人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登上舞台,落座的他们就先后看到了坐在校长旁边的陆离。说是访谈,因为时间有限,也不过是回忆一下当年的奋斗历程,分享一下成功经验。最后,四人联合捐出100万给校方的创业扶持基金。 毕竟是100周年大庆,学校准备的文艺演出的节目很多,庆典进行到很晚。陆离与老校长道别后走出体育场,看到杜亦然四个人正在路灯下闲聊,应该是在等自己。 “你们接下来还有事吗,咱们找个地方喝点去?”陆离边走边喊。 听到陆离的声音,四个都转过身看着他走近。 “半城湖边上有个静吧格调不错,咱们去那坐坐吧。”楼宇烈提议。 杜亦然和李希夷上了陆离的车,五个人三辆车向半城湖驶去。因为是新车没装载音乐,陆离打开了手机音乐播放器,一首粤语歌响起: 让我对着冲动背着宿命混忘自己的姓 沉睡的凶猛在苏醒完全为你现形 这个世界最坏罪名叫太易动情 。。。 。。。 若世界陷进大骗局里面朋友亦难以发现 好想说谎不眨眼睛似进入无人境 。。。 “什么歌?”杜亦然问。 “陈奕迅的《无人之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青田图鉴》正文 作书者漫谈读书 近来独处,难得有一个如此安静的环境,便读了几本书,顺带着摘录了几页笔记。每每合上书本,总感觉胸腔内涌动着千言万语,可真要提起笔来,却难有成句的文字落在纸上。下面就东一句西一句且谈谈读书吧。 很少读主流作家的东西,总觉得他们的作品是些白开水样的文字,喝了也就喝了,激不起丝毫的感官刺激,欠缺妖冶的平白直述似乎让我这个血气方刚的读者得不到心理满足。 而这几天一反常态,接连选读了刘墉的《萤窗小语》、张炜的《家族》、钱锺书的《写在人生边上》、王小波的《真实的言说》、周国平的《爱与孤独》、朱苏进的《独自散步》、余光中的《桥跨黄金城》、林清玄的《紫色菩提》等十余本书,读读思思,摘摘写写,倒乐在其中了。刘墉的《萤窗小语》中有这么一句话,“唯有独立的气质才能成为特殊的风格,也唯有独立的风格才能造成伟大的作品”。现在看来,书架上成排成叠的书籍似乎都是一个调门了,从我积淀了五千年的文明中或挑或拣,或拼或凑,制作成这一部部装帧精美、渲染到位的书本,无不是在肆肆洋洋地讲述雄才大略、铁血烽火、新旧更迭、升沉权谋、古典意境、隽永词章、理财门径、生存智慧等等以示这个社会的浮躁狼烟。 倒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也鄙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桥段。我于卷帙浩繁中读过这冰山一角,不能说是对我过去的背叛和抛弃,更不能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而仅仅是有了一个新的模糊的认识。开卷不一定有益,读书总有收获,形形色色的文字作品,你可能感觉不到他对你的影响,所谓“久入芝兰之室”,很多都成了潜移默化,但是你不得不注意它们带给你的影响。朱苏进在《书和我》一文中曾提到:拙劣的书诱惑着人群,而杰出的著作往往抵制人群。很难说,哪类书籍对我的影响较大,因为读的书本来就少,再加之好读书不求甚解,深刻影响就无从谈起了。 读书有所得,固然是益事,若能怡情,倒也是幸事。前些天去校园贴吧看到有一个帖子在晒书,很高兴在这个文化氛围相对稀薄的校园里依旧不乏坚持读书的人。想起学期末从一个将要毕业的学姐那购得四五本书,书本上无翻折之痕,无圈阅之迹,不免使人怅怅然。书不是用来藏的,而是用来读的。读大学以来,我已经买了近一千册书,这其中也有没有翻读的,有没读完全的,当然也有读了多遍的。不管是读过的,还是未读的,我都希望得闲翻开书本时,皆有所得,精神上或是性情上的收获。 我欣喜我的人生里总不乏良师益友,总不乏喜欢读书、喜欢读书人的人。从孩童到如今进入社会,一步步走过来,走下去,我希望在我享受的同时,习得知识,汲取文化,成为一个有学识同时有能力的人。费尔巴哈说:人就是他所吃的东西。当然这里指的是精神食粮。一个在和沉思中与古今哲人文豪倾心相谈的人,与一个只读明星逸闻和凶杀故事的人,他们绝对有着完全不同的内心世界,我甚至要说,他们也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外部世界上。当然,对于读书而言,所倡导“学如富贾在博收”,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多少呢?我想我们当扪心自问和躬身自省。 人们常常夸道谁谁读的书多,我有时也沉醉在那些数字里。如果书读得越多越好,那么读书就是加法,读书人等于书本之和。书还是书,而你只不过是一个数字。永远有一本只读了一半的书,后一半用自己的猜想去完成它。最少应当有一本这样的书伴随终身:在青年时读过它,中年时又读过它,在老年时再次读起它,读了很多次以后,最后感觉仍然是没读完,甚至是,新鲜得仿佛不从读过。以数量决定的读书层次得到的是计件结果,绩效收获或有霄壤之别。有些时候,一个数字代表不了那么多东西。非常佩服那些有着超凡记忆力的人,他们既能一目十行,又能过目不忘。相对于此,我对自己的健忘十分惭愧,唯一可以宽慰的是,健忘使人常读常新。 说了这么多读书的事,最后希望大家在读本书时也能有所收获,精神得到愉悦,而不仅仅只是消磨时间,满足私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