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执扇清盈袖》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1章 迎仙客() 白蕖就坐在我面前,清亮亮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前头,擦啦擦啦地用手拨弄着熟透了的松花,对于这种好玩的东西,她玩起来不知疲倦松花在我们这儿是常见的玩意儿,熟了之后那一个个攒簇的小果软绵绵地蓄满了黄绿黄绿的松花粉,拿手指一戳,就洋洋洒洒一大片如同下雪。专门用来给青团青饼之类的拍面,撒上一层薄粉后,就不会粘在一块白蕖为此问我:“干嘛用松花粉,面粉不也一样吗?” 老实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一个茶坊女掌柜,又不是做青团的!可是我还是很有探索精神地歪头想了想,然后很心虚地告诉她:“因为好看。” 白蕖瞪眼,每次她一生气,就这样瞪着我“胡说,白配绿也很好看。” “可是面粉不是熟的。” “松花粉就直接采下来,很脏。” “可那也是熟的。” “……” “而且香喷喷。” “……” “而且廉价。” “……” “追求低成本是我们生意人奉行的准则之一。” “……” “而且好看。” “我觉得绿汪汪不好看。” “那你就不要吃了。” “不吃就不吃,”她翻了个白眼,“又黏牙又卡脖子还伤胃。” 每次都是这样,她闹起脾气来,话题进行不下去,我们最终都是一拍而散。最后还是得我好言相劝我正凝神,一手碾着黑陶器里的茶饼。没有发觉她的手指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擦啦擦啦! 起初我还没发现,聚精会神着面前的黑陶碗。起身去取我用的竹篓和茶篾子,回来才惊觉满桌子都布满了青绿的粉,乍一看还有种细腻的美感可要命的是,我的茶碗里全是。我这半天,算是白瞎了白蕖抬头见我来,原本不安分的手指尴尬一停,笑容很是无辜:“姐姐,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说松花廉价了。这么一小颗就有这么多粉!” 我怒不可遏地尖叫:“白蕖!——” 她笑着跑开…… 我乍然回忆起这个。。并不因为什么。只是十分想念蕖儿曾经的如花笑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泼辣的少女变得那样暗淡喑哑,愁容满面她本不应该如此。也不知是不是我害了她我突然分外想念她初来清雅堂的日子我第一次来到朱雀府时,就惊异于这里的繁华。暗暗担心自己是否能忝居在这狭小的一亩三分地,拥挤着去靠拢那一点点的盛世惊艳,富贵天香。所幸有伯父伯母的支持,和我那王妃姐姐的暗中襄助,我算是在这儿站稳了脚跟我叫舒云意,是这茶楼清雅堂的女主。因为一场特殊的意外,我背负上了叶氏罪臣之女的身份——尽管只有我白氏的伯父伯母他们知道,是故有意替我瞒了下来。可我晓得的是,这重身份不去除,我和他们的头上,始终悬着一把利刃。明晃晃地刺目,更暗暗惊心,不知哪一日就丢了性命。可我原本也确实不是叶家的女儿——这事说来复杂,我还是得从头说道说道。如唱一曲评弹般柔和,咿咿呀呀,宫商角徵羽地拨弄那筝琶到最后,吴语侬音才终于能好好悉数了却这万般是非,故事原委不是? 可这大半夜的又落雨,波涛夜惊,淅沥萧飒。我就是贴别人钱,谁也没有欲望听我说恁些倒苦水似的南曲——说到底,我不似那满庭芳里的花魁妙筝姑娘,就是在那台上扮一青衣只随便哭上一哭,就有一众绿云扰扰人头攒动地去捧场叫好,众僧争食,群狗夺骨似的去点她的牌子,砸钱替她挂双双台好助美人蹭上那花神榜。说什么“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听起来似乎有点儿贱。毕竟,我到底也不是那勾栏里的头牌这么说吧,我原是天界的少仙,尊号辛左,称辛左夫人。不日前御音台的掌事姑姑疑似误损了上古音器凰邀琴,其人却畏罪而逃,贸然跳下桐花钟夹带着破碎而丧失仙力的一截琴身不知去向无奈,因为只有在我任职的九方司中,有能辨灵音的灵鸾环,天帝便择了我下凡去寻了。可这桐花钟怕是被她方翠翘搅乱了,我一下凡就出了意外,受了重伤不说,托身于凡身肉胎,大宣朝尚书令叶钟鸣之长女叶疏浅这叶钟鸣被告图谋不轨,午门斩首,叶府败落。叶夫人不久病故。全家未满十四岁女眷没入宫廷为婢。叶疏浅的妹妹叶疏清进了宫,哥哥叶疏微发配充军,至今下落不明而十四岁的叶疏浅在抄家之际不知染上什么急症,病入膏肓,眼看断了气息,便被宫里派下来抄家的人扔去了乱葬岗彼时叶府交好的白府派人暗地里头将疏浅的尸身找回,而我就是这个时候坠下云层魂灵连带仙体j ru叶疏浅的身子。白府人眼见我还有几分气若游丝,慌忙带了回来。我是仙身,自然有能力自愈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可谓倒霉透顶! 好端端的,莫名其妙变成了另外一个和我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不说,还背负上了罪臣之女的身份,因为仙身破败,如果被皇帝找到,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可是诏令得执行,生活得继续。作为开天辟地以来最最倒霉的少仙,这大概就是命了来到白府一年后我生怕被人发现,会连累白家。便谢绝了白大人白夫人,来到朱雀府。由叶疏浅改名为舒云意掩人耳目。并且在二老的帮助下开了这间茶楼过活。他们的嫡出二女儿白蕖来了茶楼帮我我对此大感疑惑,便问她为何她是这么回答我的:“不瞒姐姐,爹爹以为,当年之事。。一但重查,还极有可能牵扯到白家,朝廷里的那些人,一直将爹爹视作叶伯父同党,必除之而后快“圣上虽确有大略之才,可是多疑。姐姐熟读诗书,大抵晓得苏东坡罢?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小人之辈以谗言诬之,最终连神宗也不得不相信,以表示自己尊重舆论的态度。” 我深深叹息,表面风光的尚书家嫡出二小姐,其实也有很大的悲哀这么一想,自己也不是很惨她继续说“为了保护我,爹爹以不孝之名将我删出族谱,我哭着喊着不肯,他暴怒着扇了我一掌。娘亲在后头掩面而泣。我一下懵了,那一刻,我真以为他不要我了。” “可是我到底是明白的。我姐姐是襄王妃,圣上自然不会太为难。那么让爹爹担忧的就只有我,他要为我考虑……他还不让我告诉你,说怕你知道了冲动,又要卷入是非。” 我感念白家的恩德,又怜惜她的辛苦。自然对她多加疼爱。也是一个慰藉——偌大的清雅堂,除了我和她,只有一个从北方来的年过五十的老婆子段氏了,替我们操持家事,另外代替我们运送茶货的马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2章 迎仙客() 白蕖就坐在我面前,清亮亮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前头,擦啦擦啦地用手拨弄着熟透了的松花,对于这种好玩的东西,她玩起来不知疲倦松花在我们这儿是常见的玩意儿,熟了之后那一个个攒簇的小果软绵绵地蓄满了黄绿黄绿的松花粉,拿手指一戳,就洋洋洒洒一大片如同下雪。专门用来给青团青饼之类的拍面,撒上一层薄粉后,就不会粘在一块白蕖为此问我:“干嘛用松花粉,面粉不也一样吗?” 老实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一个茶坊女掌柜,又不是做青团的!可是我还是很有探索精神地歪头想了想,然后很心虚地告诉她:“因为好看。” 白蕖瞪眼,每次她一生气,就这样瞪着我“胡说,白配绿也很好看。” “可是面粉不是熟的。” “松花粉就直接采下来,很脏。” “可那也是熟的。” “……” “而且香喷喷。” “……” “而且廉价。” “……” “追求低成本是我们生意人奉行的准则之一。” “……” “而且好看。” “我觉得绿汪汪不好看。” “那你就不要吃了。” “不吃就不吃,”她翻了个白眼,“又黏牙又卡脖子还伤胃。” 每次都是这样,她闹起脾气来,话题进行不下去,我们最终都是一拍而散。最后还是得我好言相劝我正凝神,一手碾着黑陶器里的茶饼。没有发觉她的手指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擦啦擦啦! 起初我还没发现,聚精会神着面前的黑陶碗。起身去取我用的竹篓和茶篾子,回来才惊觉满桌子都布满了青绿的粉,乍一看还有种细腻的美感可要命的是,我的茶碗里全是。我这半天,算是白瞎了白蕖抬头见我来,原本不安分的手指尴尬一停,笑容很是无辜:“姐姐,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说松花廉价了。这么一小颗就有这么多粉!” 我怒不可遏地尖叫:“白蕖!——” 她笑着跑开…… 我乍然回忆起这个。。并不因为什么。只是十分想念蕖儿曾经的如花笑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泼辣的少女变得那样暗淡喑哑,愁容满面她本不应该如此。也不知是不是我害了她我突然分外想念她初来清雅堂的日子我第一次来到朱雀府时,就惊异于这里的繁华。暗暗担心自己是否能忝居在这狭小的一亩三分地,拥挤着去靠拢那一点点的盛世惊艳,富贵天香。所幸有伯父伯母的支持,和我那王妃姐姐的暗中襄助,我算是在这儿站稳了脚跟我叫舒云意,是这茶楼清雅堂的女主。因为一场特殊的意外,我背负上了叶氏罪臣之女的身份——尽管只有我白氏的伯父伯母他们知道,是故有意替我瞒了下来。可我晓得的是,这重身份不去除,我和他们的头上,始终悬着一把利刃。明晃晃地刺目,更暗暗惊心,不知哪一日就丢了性命。可我原本也确实不是叶家的女儿——这事说来复杂,我还是得从头说道说道。如唱一曲评弹般柔和,咿咿呀呀,宫商角徵羽地拨弄那筝琶到最后,吴语侬音才终于能好好悉数了却这万般是非,故事原委不是? 可这大半夜的又落雨,波涛夜惊,淅沥萧飒。我就是贴别人钱,谁也没有欲望听我说恁些倒苦水似的南曲——说到底,我不似那满庭芳里的花魁妙筝姑娘,就是在那台上扮一青衣只随便哭上一哭,就有一众绿云扰扰人头攒动地去捧场叫好,众僧争食,群狗夺骨似的去点她的牌子,砸钱替她挂双双台好助美人蹭上那花神榜。说什么“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听起来似乎有点儿贱。毕竟,我到底也不是那勾栏里的头牌这么说吧,我原是天界的少仙,尊号辛左,称辛左夫人。不日前御音台的掌事姑姑疑似误损了上古音器凰邀琴,其人却畏罪而逃,贸然跳下桐花钟夹带着破碎而丧失仙力的一截琴身不知去向无奈,因为只有在我任职的九方司中,有能辨灵音的灵鸾环,天帝便择了我下凡去寻了。可这桐花钟怕是被她方翠翘搅乱了,我一下凡就出了意外,受了重伤不说,托身于凡身肉胎,大宣朝尚书令叶钟鸣之长女叶疏浅这叶钟鸣被告图谋不轨,午门斩首,叶府败落。叶夫人不久病故。全家未满十四岁女眷没入宫廷为婢。叶疏浅的妹妹叶疏清进了宫,哥哥叶疏微发配充军,至今下落不明而十四岁的叶疏浅在抄家之际不知染上什么急症,病入膏肓,眼看断了气息,便被宫里派下来抄家的人扔去了乱葬岗彼时叶府交好的白府派人暗地里头将疏浅的尸身找回,而我就是这个时候坠下云层魂灵连带仙体j ru叶疏浅的身子。白府人眼见我还有几分气若游丝,慌忙带了回来。我是仙身,自然有能力自愈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可谓倒霉透顶! 好端端的,莫名其妙变成了另外一个和我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不说,还背负上了罪臣之女的身份,因为仙身破败,如果被皇帝找到,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可是诏令得执行,生活得继续。作为开天辟地以来最最倒霉的少仙,这大概就是命了来到白府一年后我生怕被人发现,会连累白家。便谢绝了白大人白夫人,来到朱雀府。由叶疏浅改名为舒云意掩人耳目。并且在二老的帮助下开了这间茶楼过活。他们的嫡出二女儿白蕖来了茶楼帮我我对此大感疑惑,便问她为何她是这么回答我的:“不瞒姐姐,爹爹以为,当年之事。。一但重查,还极有可能牵扯到白家,朝廷里的那些人,一直将爹爹视作叶伯父同党,必除之而后快“圣上虽确有大略之才,可是多疑。姐姐熟读诗书,大抵晓得苏东坡罢?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小人之辈以谗言诬之,最终连神宗也不得不相信,以表示自己尊重舆论的态度。” 我深深叹息,表面风光的尚书家嫡出二小姐,其实也有很大的悲哀这么一想,自己也不是很惨她继续说“为了保护我,爹爹以不孝之名将我删出族谱,我哭着喊着不肯,他暴怒着扇了我一掌。娘亲在后头掩面而泣。我一下懵了,那一刻,我真以为他不要我了。” “可是我到底是明白的。我姐姐是襄王妃,圣上自然不会太为难。那么让爹爹担忧的就只有我,他要为我考虑……他还不让我告诉你,说怕你知道了冲动,又要卷入是非。” 我感念白家的恩德,又怜惜她的辛苦。自然对她多加疼爱。也是一个慰藉——偌大的清雅堂,除了我和她,只有一个从北方来的年过五十的老婆子段氏了,替我们操持家事,另外代替我们运送茶货的马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3章 初步宫楼() 妙筝急急解释,“二位少爷,这个不是——姑娘、她——”我愠怒着,一口拦了她的话,宛如一只被刺得鬓毛乱炸的小猫。“这位公子好没眼力见儿!做什么口出狂言污人清白!妙筝姑娘本来就是我事先定好了的。我要来这儿听她唱评弹。怎么,花妈妈见钱眼开,临时变卦。你们也跟着不辨黑白,夺人所好?真是岂有此理!” 那青袍少年闻言炸了毛,跳将起来,“你这小丫头!不清不楚的瞎说些什么呢!有个什么好好解释不就成了,非要吵架才痛快吗!还有,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听什么曲?还不快回阁去做你的女红!” 我大叫,顺手将手边一只青瓷薄胎盏飞扔出去“你说什么!” 青衣少年一个眼快,迅疾转身以右手双指轻轻一夹,那青瓷盏便稳稳当当落在手掌中我咬牙,该死的……身手还真不错他接住青瓷,怒极反笑,跳过来凑近了我细细一瞧,“小丫头还真有个性!模样也俊俏。二哥,这可比咱们家那个沉默寡言的四妹妹强多了!” 我杏眼圆瞪,伸手就抓住他的衣襟,怒骂道:“语出调笑,非奸即盗!你这个登徒子……你竟敢——” 妙筝看得瞠目结舌一动不动。水袖如柳垂曳在地,随着栏台的风悠悠扬扬而荡漾着。“卫公子……舒姑娘……” 白衣少年想伸手来拉,奈何青袍少年被我揪得呲牙咧嘴,一手挥舞着不住挣扎。无可奈何地看着却近不了身“哇——你这个……你这个疯婆子!疯女人!”他碍着我是女子,又不敢真动手,“二哥!二哥!花妈妈!花妈妈!你客人疯了……好姑娘,你饶了我吧,妙筝咱们不和你抢了。你——你别乱来啊!” 白衣少年面容焦急:“三弟!” 我也见好就收,本想松开他的领子。奈何气力使得太大。。他又挣扎得紧,身子一个趔趄,失手将叠盏飞了出去显然是行军中人,手腕有力地很。我正错愕。后头传来沉闷的瓷器砸到什么物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中年女人“哎哟”一声叫唤,笃地跌倒在地我愣愣发傻,青袍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白衣少年更是愣神不知所措。妙筝却尖叫一声扑过去,直跪在地照看花娘的伤,“妈妈!” 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青袍少年站也不是,动也不是。只是愣头青似的一吼,“花妈妈,你可没事吧!” 花娘半坐在地扶着青肿的额头叫唤不已。我一个错眼儿,却看见了段六嫂段姑姑面带焦色地出现在花娘身后,提襟快趋着正对我来“哎哟我的姑娘!可算找到你了!……这是怎么了?” 我正尴尬,帮忙扶着花娘,亦有又对着段六嫂,“姑姑,我——”她焦急地一拍腿,用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来拉我。我轻轻挣开她的手,对着花娘满脸写着由衷诚恳,十分温柔地道,“花妈妈,我很抱歉。” 花娘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我也一肚子气,你还瞪我!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把妙筝支给别人,我能和人动起手来吗! 话虽如此,我和那青袍少年还是找了拾六拾七两个小姑娘,扶了花娘回厢房,又让拾二去请了郎中我不客气地瞪他一眼,就如同花娘方才瞪我的一样他也毫不客气还了一眼我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一声熟悉的泠泠女声响起,“妹妹!” 回头一顾,竟然是白芍成陵襄王钟离珩,戍守在京,原嫡妻尹氏早亡。其年二十岁的正妃白芍为其续弦正是白蕖的亲长姊,白铭岳与林尽染的嫡长女,叶疏浅闺中旧识我一惊:“芍姐姐!” 他两人对着她行礼:“见过襄王妃。” 白芍点点头,微微一躬身:“卫公子有礼。”说罢虎着脸对着我:“我听段姑姑说了,你、你也忒胡闹了!这是魏国公家的公子,还不快见过!” 我傻眼。见那白袍公子依旧秉持着合乎礼数的微笑,微微歉身致礼。而青袍少年却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孩子气地白我一眼。满脸都写满了“叫你张狂”与深深嫌弃我深深叹息只好碍着身份极为规矩地行了一礼:“小女见过二位公子,方才是在下无礼了,还请贵人见谅。原宥小女一回。” 白袍少年微微一笑:“不知这位是——” 我张口:“我是清——” 白芍笑着无声拦下我,“这是妾身母家小妹,从小没规矩惯了的。刚来襄王府暂住,闷不住出门,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卫公子多包涵。妾身在此特谢过。” 白袍少年衣袂翩翩,迎风而立,“王妃见笑。原是我三弟不好,回去定当管教。” 如此寒暄推脱着,来往再三,总算是携了白芍的手依依告退,陪着她回府我道。。“姐姐干嘛不让那狂小子知道我是谁?” 白芍又忧又急,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你今日也实在是太无礼了!还问我为何不叫魏国公公子知道你的身份,我的天爷!得亏是他们不认得你!若是叫人传出去,说清雅堂娴雅端方的舒姑娘大闹满庭芳,你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怪不得刚才她叫我“妹妹”,而非平常所唤的“云意”我嘿嘿笑:“姐姐真疼我!舒姑娘的名声不可糟践,那就糟践白林氏家女儿的名声!” 她气得直瞪眼我大笑,这一点上,她和她妹妹还真是像“这个只是其一,”她长长叹了口气,“云意,我告诉你,你要进宫了。” “我是特特来叫你回去的!王爷提前得到的消息,宫里的江春公公亲自来传旨封你为贡造使,一会儿就到了。若是叫他看见你这副样子,有你好看的!你还在这儿玩闹呢……”她急急道,止不住叹气。我傻眼了。愣了三两秒,几乎是跳将起来抱住她,喜叫出声:“姐姐说的是真的!” 她错愕:“怎么?你还高兴?!” 我大叫:“对啊!” 我花了半天时间告诉她,我如何如何找尽了全云京城而不得琴的事。又如何如何心力交瘁这才会去满庭芳撒泼。说到最后还挤出两滴眼泪,捧着胸口作痛心疾首状大概是有点夸张,到最后白芍满眼无奈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只疯了的小兽她知道我的身份,我便和盘托出她有些生气:“高处不胜寒若是成为贡造,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非——说到底,你的仙术仅仅只能确保自己叶家遗女的身份不被暴露而已,还有其他未知隐忧。再说还有春和景明的汤氏姐妹,你也应该听说了,孟贵妃如今炙手可热,不好招惹。前方不知道多少凶险等着你,我和王爷得知消息忧心了一天,你居然还……唉!”白芍狠狠一甩袖子她又想了想。“正巧过几日便是年下了各王府王爷会携家眷前往新春家宴。你必得等到年后才能入宫觐见谢恩,奉茶。太后晓得我素日雅好乐器,我就要求在家宴上奏琴,顺道可以先替你将乐司里所有的琴找一遍。” 我愣神:“可是姐姐,你如何能找琴?” 白芍脸色出奇郑重:“灵鸾环,你放心给我吗?” “姐姐,对于你我自然放心。可是我不愿意麻烦你,你说我都要进宫了——” “不会,”她摇着头覆上我的手:“云意,不要说这么生分的话。叶白两家。。是世交。” 我苦笑摇头:“姐姐忘了,我不是叶疏浅,是南宫左。只是和她长的一模一样而已。” 她浅笑:“你和她,确实像,也不像。” 我将灵鸾环递给她,“拜托姐姐。”我这下倒是认真了:“姐姐,我知道你虽担忧我,可,宫里我是一定要去的。我骑虎难下,如今是没有办法了。” 白芍拉过我,指尖细腻如玉,替我整了整方才闹乱的衣衫襟裙,眉目慎重:“好。不管你最终决定做什么,我和蕖儿都支持你。” “有一点我确实是放心你的,别看你平日里不待客时玩闹不羁。一旦遇到了正经事,你比谁都清醒冷静。处理事起来,你姐姐我更是自愧不如。”她含笑温雅我报之一笑:“姐姐既然知道我如此,那便不必忧心。云意明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4章 初步宫楼() 妙筝急急解释,“二位少爷,这个不是——姑娘、她——”我愠怒着,一口拦了她的话,宛如一只被刺得鬓毛乱炸的小猫。“这位公子好没眼力见儿!做什么口出狂言污人清白!妙筝姑娘本来就是我事先定好了的。我要来这儿听她唱评弹。怎么,花妈妈见钱眼开,临时变卦。你们也跟着不辨黑白,夺人所好?真是岂有此理!” 那青袍少年闻言炸了毛,跳将起来,“你这小丫头!不清不楚的瞎说些什么呢!有个什么好好解释不就成了,非要吵架才痛快吗!还有,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听什么曲?还不快回阁去做你的女红!” 我大叫,顺手将手边一只青瓷薄胎盏飞扔出去“你说什么!” 青衣少年一个眼快,迅疾转身以右手双指轻轻一夹,那青瓷盏便稳稳当当落在手掌中我咬牙,该死的……身手还真不错他接住青瓷,怒极反笑,跳过来凑近了我细细一瞧,“小丫头还真有个性!模样也俊俏。二哥,这可比咱们家那个沉默寡言的四妹妹强多了!” 我杏眼圆瞪,伸手就抓住他的衣襟,怒骂道:“语出调笑,非奸即盗!你这个登徒子……你竟敢——” 妙筝看得瞠目结舌一动不动。水袖如柳垂曳在地,随着栏台的风悠悠扬扬而荡漾着。“卫公子……舒姑娘……” 白衣少年想伸手来拉,奈何青袍少年被我揪得呲牙咧嘴,一手挥舞着不住挣扎。无可奈何地看着却近不了身“哇——你这个……你这个疯婆子!疯女人!”他碍着我是女子,又不敢真动手,“二哥!二哥!花妈妈!花妈妈!你客人疯了……好姑娘,你饶了我吧,妙筝咱们不和你抢了。你——你别乱来啊!” 白衣少年面容焦急:“三弟!” 我也见好就收,本想松开他的领子。奈何气力使得太大。。他又挣扎得紧,身子一个趔趄,失手将叠盏飞了出去显然是行军中人,手腕有力地很。我正错愕。后头传来沉闷的瓷器砸到什么物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中年女人“哎哟”一声叫唤,笃地跌倒在地我愣愣发傻,青袍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白衣少年更是愣神不知所措。妙筝却尖叫一声扑过去,直跪在地照看花娘的伤,“妈妈!” 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青袍少年站也不是,动也不是。只是愣头青似的一吼,“花妈妈,你可没事吧!” 花娘半坐在地扶着青肿的额头叫唤不已。我一个错眼儿,却看见了段六嫂段姑姑面带焦色地出现在花娘身后,提襟快趋着正对我来“哎哟我的姑娘!可算找到你了!……这是怎么了?” 我正尴尬,帮忙扶着花娘,亦有又对着段六嫂,“姑姑,我——”她焦急地一拍腿,用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来拉我。我轻轻挣开她的手,对着花娘满脸写着由衷诚恳,十分温柔地道,“花妈妈,我很抱歉。” 花娘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我也一肚子气,你还瞪我!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把妙筝支给别人,我能和人动起手来吗! 话虽如此,我和那青袍少年还是找了拾六拾七两个小姑娘,扶了花娘回厢房,又让拾二去请了郎中我不客气地瞪他一眼,就如同花娘方才瞪我的一样他也毫不客气还了一眼我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一声熟悉的泠泠女声响起,“妹妹!” 回头一顾,竟然是白芍成陵襄王钟离珩,戍守在京,原嫡妻尹氏早亡。其年二十岁的正妃白芍为其续弦正是白蕖的亲长姊,白铭岳与林尽染的嫡长女,叶疏浅闺中旧识我一惊:“芍姐姐!” 他两人对着她行礼:“见过襄王妃。” 白芍点点头,微微一躬身:“卫公子有礼。”说罢虎着脸对着我:“我听段姑姑说了,你、你也忒胡闹了!这是魏国公家的公子,还不快见过!” 我傻眼。见那白袍公子依旧秉持着合乎礼数的微笑,微微歉身致礼。而青袍少年却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孩子气地白我一眼。满脸都写满了“叫你张狂”与深深嫌弃我深深叹息只好碍着身份极为规矩地行了一礼:“小女见过二位公子,方才是在下无礼了,还请贵人见谅。原宥小女一回。” 白袍少年微微一笑:“不知这位是——” 我张口:“我是清——” 白芍笑着无声拦下我,“这是妾身母家小妹,从小没规矩惯了的。刚来襄王府暂住,闷不住出门,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卫公子多包涵。妾身在此特谢过。” 白袍少年衣袂翩翩,迎风而立,“王妃见笑。原是我三弟不好,回去定当管教。” 如此寒暄推脱着,来往再三,总算是携了白芍的手依依告退,陪着她回府我道。。“姐姐干嘛不让那狂小子知道我是谁?” 白芍又忧又急,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你今日也实在是太无礼了!还问我为何不叫魏国公公子知道你的身份,我的天爷!得亏是他们不认得你!若是叫人传出去,说清雅堂娴雅端方的舒姑娘大闹满庭芳,你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怪不得刚才她叫我“妹妹”,而非平常所唤的“云意”我嘿嘿笑:“姐姐真疼我!舒姑娘的名声不可糟践,那就糟践白林氏家女儿的名声!” 她气得直瞪眼我大笑,这一点上,她和她妹妹还真是像“这个只是其一,”她长长叹了口气,“云意,我告诉你,你要进宫了。” “我是特特来叫你回去的!王爷提前得到的消息,宫里的江春公公亲自来传旨封你为贡造使,一会儿就到了。若是叫他看见你这副样子,有你好看的!你还在这儿玩闹呢……”她急急道,止不住叹气。我傻眼了。愣了三两秒,几乎是跳将起来抱住她,喜叫出声:“姐姐说的是真的!” 她错愕:“怎么?你还高兴?!” 我大叫:“对啊!” 我花了半天时间告诉她,我如何如何找尽了全云京城而不得琴的事。又如何如何心力交瘁这才会去满庭芳撒泼。说到最后还挤出两滴眼泪,捧着胸口作痛心疾首状大概是有点夸张,到最后白芍满眼无奈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只疯了的小兽她知道我的身份,我便和盘托出她有些生气:“高处不胜寒若是成为贡造,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非——说到底,你的仙术仅仅只能确保自己叶家遗女的身份不被暴露而已,还有其他未知隐忧。再说还有春和景明的汤氏姐妹,你也应该听说了,孟贵妃如今炙手可热,不好招惹。前方不知道多少凶险等着你,我和王爷得知消息忧心了一天,你居然还……唉!”白芍狠狠一甩袖子她又想了想。“正巧过几日便是年下了各王府王爷会携家眷前往新春家宴。你必得等到年后才能入宫觐见谢恩,奉茶。太后晓得我素日雅好乐器,我就要求在家宴上奏琴,顺道可以先替你将乐司里所有的琴找一遍。” 我愣神:“可是姐姐,你如何能找琴?” 白芍脸色出奇郑重:“灵鸾环,你放心给我吗?” “姐姐,对于你我自然放心。可是我不愿意麻烦你,你说我都要进宫了——” “不会,”她摇着头覆上我的手:“云意,不要说这么生分的话。叶白两家。。是世交。” 我苦笑摇头:“姐姐忘了,我不是叶疏浅,是南宫左。只是和她长的一模一样而已。” 她浅笑:“你和她,确实像,也不像。” 我将灵鸾环递给她,“拜托姐姐。”我这下倒是认真了:“姐姐,我知道你虽担忧我,可,宫里我是一定要去的。我骑虎难下,如今是没有办法了。” 白芍拉过我,指尖细腻如玉,替我整了整方才闹乱的衣衫襟裙,眉目慎重:“好。不管你最终决定做什么,我和蕖儿都支持你。” “有一点我确实是放心你的,别看你平日里不待客时玩闹不羁。一旦遇到了正经事,你比谁都清醒冷静。处理事起来,你姐姐我更是自愧不如。”她含笑温雅我报之一笑:“姐姐既然知道我如此,那便不必忧心。云意明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5章 初步宫楼() 六嫂气急败坏地对着那车前的年轻小厮喊道:“好端端的,堵别人车马是做什么!” 那个身矮的小马夫张狂得很,上下打量了六嫂,乜斜着眼反唇相讥:“好个不识颜色的糟老婆子,分明自己驶马不当,倒怪起他人来。老糊涂的人,还敢使唤马车。” 六嫂当即反驳:“少颠倒是非!看清楚了这是皇城,怎由得你胡言乱语!” 那马夫冷哼一声:“胡言乱语?呵,果然是小门小户的茶馆,出来的人都这么不识礼数。” 六嫂气得发怔我冷眼看着,皇城门外,天子脚下,也敢如此放肆,不是春和景明居的人又是谁? 我强压怒气正要跨出车去,却见锦帘下探出一个年轻的娇媚面庞,轻唤道:“小冯,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闻言即刻满脸堆笑着回应:“大姑娘。无事,是清雅堂的冲撞了咱们的车马。” 那姑娘双眉颦蹙,一声娇斥:“糊涂东西!车马迎面本该相让,又是清雅堂的上贡车马,清雅堂和春和景明居皆是钦定的茶肆,怎容得你胡搅蛮缠,万一颠着了贵人,你吃罪得起吗?” 小冯当即点头称是好一个下马威!我以手扶额,若是有意致歉,本该早早出面为何压到此时?这大概便是大掌柜汤凝宛了,果然名不虚传,我冷笑着弯腰出了车马她一见我,带着几分愧意地笑:“这便是舒妹妹了吧。我的伙计不懂事,莽撞了妹妹,凝宛在这里给妹妹赔个不是。”说罢向小冯高声吩咐:“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往后退退,让舒姑娘先走!” 她这么一来,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忙笑着回应:“哪儿能呢?妹妹第一次进紫奥城,不懂规矩,让姐姐笑话了。姐姐的春和景明资历久,妹妹的寒舍怎能比拟一二?不过是圣上看着新鲜罢了,又怎么敢冒大不韪走在姐姐前头呢。还请姐姐先进吧。” “如此。。姐姐我也不好推脱了。”她粲然一笑,小冯会意着,头也不回弯进了嘉毓门我的笑容逐渐冷却下来。六嫂有些愣愣,忙不迭驾马跟了上去。白蕖看着那华篷远去,不由得忿忿道:“这才第一回呢,就给人脸子瞧!还真以为自己是谁呀!” “孟贵妃的母家亲眷,京城第一大茶馆的女主人,庆熙元年就诰封的正四品贡造夫人,不是咱们可以招惹得起的,忍一忍就是了。”我冷面道如此,白蕖也不再说什么下了马车,就有两位掌事大宫女领着两列婢女太监,卸下车马上的茶叶。早有宫里姑姑派遣到清雅堂说过有关事宜,我一一记下,小心谨慎,生怕失了规矩。我和白蕖早已知道,当今皇上登基已十五年有余,娶的是定远侯家的庶女昭氏,小了皇帝十岁,还不曾诞育子嗣。其为人端方垂范,慈德昭彰是出了名的。如今年龄虽只有二十余,然行事十分稳重,亦很是和善好相与。除了昭皇后外,皇帝的宠妃有孟贵妃孟氏,宜淑妃薛氏,婉妃梁氏等大姑姑苏绫领着我,白蕖,汤凝宛,其妹汤凝芝和她们的丫头去乾仪殿拜谒皇帝,一路上有宫人依依行礼。白蕖好奇地向两边张望,飞角壁檐,朱墙黄瓦,有精雕的汉白玉螭吻昂首立于墙顶,显得气派华贵,稳重大方。偶有丝竹管乐之声从那边厢的御园池畔传来乾仪门极高大,令人望之生畏。长廊一转,穿堂入室,有一袭明黄常衣于雅座之上巧的是皇后和两位不知位分的嫔妃也在,四人正絮絮谈笑着些什么。见我有些不知所措,苏绫姑姑悄声知会我道:“左一位是孟贵妃,右一位是宜淑妃。” 我感谢地朝她一笑和汤氏行了个大礼:“臣女拜见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贵妃,淑妃金安。” “起来吧。”身着明黄长袍的儒雅中年男子一招手“谢皇上。”一行人提襟起身,垂首负手规矩而立皇后身着妃色皇后常服,一袭绸织锦缝兰纹衣,外披纱绣纹荷花池霜单氅,发上的广鹤祥云碧累花卉纹簪衬得人沉静如春水。她略带病容,脸色有些憔悴,只是凤冠金饰,胭脂粉黛威仪丝毫不减,威仪之下,又有女子特殊的柔婉,令人观之可亲。她带着温柔的笑看我:“这一位便是舒姑娘了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真人如其名,清秀柔婉。” 孟贵妃长相华美出众,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可谓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其身着华贵莲花纹八宝对襟襦裙,外配月白色织纱翠桃鲛绡衣。头簪和合二仙环,耳饰明珠彩霞扣。缀着一对红纫鸾纹血玉戒的红酥手执一把名贵的月牙竹骨蝠面黑漆罗钿团扇。彼时她指甲上点了一丛鲜艳芍药蔻丹的纤纤玉指正抚弄一串精刻镂雕的白玉莲佩,乍闻皇后言,细长的睫毛如鸾羽一动,激起香风阵阵她笑咯咯地回应道:“可不是么。。舒姑娘大抵是仗着自己天生丽质,明眸皓齿的,连妆容也如此清淡,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素面朝天进宫来的呢。第一次面见圣上竟穿的如此素简,百合发髻虽好,到底也不正式,看来还是皇后娘娘派去讲规矩的姑姑不太尽责啊。” 皇后面容微微一变,想要反驳,却是只有些尴尬地拂了拂袖边的石青喜绣团纹,到底也没说什么。唯余那一双卷云步摇叮铃作响我心下大异,区区一个教引姑姑自然不敢自作主张什么,定是有人授意。处处小心到底还是没逃过!好一个孟贵妃,既影射我错了规矩,冒犯圣上,又暗讽了皇后我暗暗冷笑,将恼怒要发作的白蕖无声挡在身后,才要回话,便听有打珠帘的声音璁珑轻响,随之而来的是年轻少女的银铃巧笑:“贵妃娘娘这话嫔妾可不太苟同。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哪有不尽心的?依嫔妾看呀,百合髻也并非不符礼数。”我正纳罕是何许人也出声解围,转首一瞧,险些没惊叫出声来。桃花眼明媚秀气,清眸中,目光如泻下松间的旖旎月色,缓淌石上的山下清泉。杏脸桃腮,螓首蛾眉,左眉较他人不同,是断眉,却又断得恰到好处,增添几分别样的媚气。可谓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如此模样,不是叶疏清又是谁?! 她款步移前并未看我。向上敛祍行礼,按嫔妃规矩的礼仪福了一福:“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请安,给贵妃、淑妃请安。” 皇帝含笑:“今日真是巧,绛珠你也来了正好见见新封的舒贡造,尝尝两位带来的香茗。” 绛珠? 我正怀疑,迅速收回心思,忙转向疏清行礼。她礼节性地回了一礼,又对着皇帝道:“妾可不敢喝了,一进门就听贵妃娘娘好大的阵仗挑舒姑娘的不是,一怀雅意也给吓退了回去,哪肯再不知趣地讨茶喝呢。” 说完执扇故作遗憾之态。众人闻之皆掩面而笑。孟贵妃神色有些不豫。。只是皇帝在也不好发作,以一笑置之,有些讪讪道:“萧妹妹真会说笑。” 汤凝宛身边的妹妹汤凝芝有些不快地看她一眼:“萧修容这话怕是有冒犯贵妃之嫌。” 她也不看汤凝宛,只专注注目皇帝:“妾说的是事实而已,妾身为修容,敬重皇后娘娘,亦敬重贵妃娘娘,怕是只有有心之人才会觉得妾的恳切之语是以下犯上的僭越行为吧。更何况连皇上都没说什么,汤小姐倒是先多嘴置喙,岂不更是冒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6章 初步宫楼() 六嫂气急败坏地对着那车前的年轻小厮喊道:“好端端的,堵别人车马是做什么!” 那个身矮的小马夫张狂得很,上下打量了六嫂,乜斜着眼反唇相讥:“好个不识颜色的糟老婆子,分明自己驶马不当,倒怪起他人来。老糊涂的人,还敢使唤马车。” 六嫂当即反驳:“少颠倒是非!看清楚了这是皇城,怎由得你胡言乱语!” 那马夫冷哼一声:“胡言乱语?呵,果然是小门小户的茶馆,出来的人都这么不识礼数。” 六嫂气得发怔我冷眼看着,皇城门外,天子脚下,也敢如此放肆,不是春和景明居的人又是谁? 我强压怒气正要跨出车去,却见锦帘下探出一个年轻的娇媚面庞,轻唤道:“小冯,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闻言即刻满脸堆笑着回应:“大姑娘。无事,是清雅堂的冲撞了咱们的车马。” 那姑娘双眉颦蹙,一声娇斥:“糊涂东西!车马迎面本该相让,又是清雅堂的上贡车马,清雅堂和春和景明居皆是钦定的茶肆,怎容得你胡搅蛮缠,万一颠着了贵人,你吃罪得起吗?” 小冯当即点头称是好一个下马威!我以手扶额,若是有意致歉,本该早早出面为何压到此时?这大概便是大掌柜汤凝宛了,果然名不虚传,我冷笑着弯腰出了车马她一见我,带着几分愧意地笑:“这便是舒妹妹了吧。我的伙计不懂事,莽撞了妹妹,凝宛在这里给妹妹赔个不是。”说罢向小冯高声吩咐:“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往后退退,让舒姑娘先走!” 她这么一来,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忙笑着回应:“哪儿能呢?妹妹第一次进紫奥城,不懂规矩,让姐姐笑话了。姐姐的春和景明资历久,妹妹的寒舍怎能比拟一二?不过是圣上看着新鲜罢了,又怎么敢冒大不韪走在姐姐前头呢。还请姐姐先进吧。” “如此。。姐姐我也不好推脱了。”她粲然一笑,小冯会意着,头也不回弯进了嘉毓门我的笑容逐渐冷却下来。六嫂有些愣愣,忙不迭驾马跟了上去。白蕖看着那华篷远去,不由得忿忿道:“这才第一回呢,就给人脸子瞧!还真以为自己是谁呀!” “孟贵妃的母家亲眷,京城第一大茶馆的女主人,庆熙元年就诰封的正四品贡造夫人,不是咱们可以招惹得起的,忍一忍就是了。”我冷面道如此,白蕖也不再说什么下了马车,就有两位掌事大宫女领着两列婢女太监,卸下车马上的茶叶。早有宫里姑姑派遣到清雅堂说过有关事宜,我一一记下,小心谨慎,生怕失了规矩。我和白蕖早已知道,当今皇上登基已十五年有余,娶的是定远侯家的庶女昭氏,小了皇帝十岁,还不曾诞育子嗣。其为人端方垂范,慈德昭彰是出了名的。如今年龄虽只有二十余,然行事十分稳重,亦很是和善好相与。除了昭皇后外,皇帝的宠妃有孟贵妃孟氏,宜淑妃薛氏,婉妃梁氏等大姑姑苏绫领着我,白蕖,汤凝宛,其妹汤凝芝和她们的丫头去乾仪殿拜谒皇帝,一路上有宫人依依行礼。白蕖好奇地向两边张望,飞角壁檐,朱墙黄瓦,有精雕的汉白玉螭吻昂首立于墙顶,显得气派华贵,稳重大方。偶有丝竹管乐之声从那边厢的御园池畔传来乾仪门极高大,令人望之生畏。长廊一转,穿堂入室,有一袭明黄常衣于雅座之上巧的是皇后和两位不知位分的嫔妃也在,四人正絮絮谈笑着些什么。见我有些不知所措,苏绫姑姑悄声知会我道:“左一位是孟贵妃,右一位是宜淑妃。” 我感谢地朝她一笑和汤氏行了个大礼:“臣女拜见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贵妃,淑妃金安。” “起来吧。”身着明黄长袍的儒雅中年男子一招手“谢皇上。”一行人提襟起身,垂首负手规矩而立皇后身着妃色皇后常服,一袭绸织锦缝兰纹衣,外披纱绣纹荷花池霜单氅,发上的广鹤祥云碧累花卉纹簪衬得人沉静如春水。她略带病容,脸色有些憔悴,只是凤冠金饰,胭脂粉黛威仪丝毫不减,威仪之下,又有女子特殊的柔婉,令人观之可亲。她带着温柔的笑看我:“这一位便是舒姑娘了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真人如其名,清秀柔婉。” 孟贵妃长相华美出众,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可谓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其身着华贵莲花纹八宝对襟襦裙,外配月白色织纱翠桃鲛绡衣。头簪和合二仙环,耳饰明珠彩霞扣。缀着一对红纫鸾纹血玉戒的红酥手执一把名贵的月牙竹骨蝠面黑漆罗钿团扇。彼时她指甲上点了一丛鲜艳芍药蔻丹的纤纤玉指正抚弄一串精刻镂雕的白玉莲佩,乍闻皇后言,细长的睫毛如鸾羽一动,激起香风阵阵她笑咯咯地回应道:“可不是么。。舒姑娘大抵是仗着自己天生丽质,明眸皓齿的,连妆容也如此清淡,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素面朝天进宫来的呢。第一次面见圣上竟穿的如此素简,百合发髻虽好,到底也不正式,看来还是皇后娘娘派去讲规矩的姑姑不太尽责啊。” 皇后面容微微一变,想要反驳,却是只有些尴尬地拂了拂袖边的石青喜绣团纹,到底也没说什么。唯余那一双卷云步摇叮铃作响我心下大异,区区一个教引姑姑自然不敢自作主张什么,定是有人授意。处处小心到底还是没逃过!好一个孟贵妃,既影射我错了规矩,冒犯圣上,又暗讽了皇后我暗暗冷笑,将恼怒要发作的白蕖无声挡在身后,才要回话,便听有打珠帘的声音璁珑轻响,随之而来的是年轻少女的银铃巧笑:“贵妃娘娘这话嫔妾可不太苟同。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哪有不尽心的?依嫔妾看呀,百合髻也并非不符礼数。”我正纳罕是何许人也出声解围,转首一瞧,险些没惊叫出声来。桃花眼明媚秀气,清眸中,目光如泻下松间的旖旎月色,缓淌石上的山下清泉。杏脸桃腮,螓首蛾眉,左眉较他人不同,是断眉,却又断得恰到好处,增添几分别样的媚气。可谓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如此模样,不是叶疏清又是谁?! 她款步移前并未看我。向上敛祍行礼,按嫔妃规矩的礼仪福了一福:“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请安,给贵妃、淑妃请安。” 皇帝含笑:“今日真是巧,绛珠你也来了正好见见新封的舒贡造,尝尝两位带来的香茗。” 绛珠? 我正怀疑,迅速收回心思,忙转向疏清行礼。她礼节性地回了一礼,又对着皇帝道:“妾可不敢喝了,一进门就听贵妃娘娘好大的阵仗挑舒姑娘的不是,一怀雅意也给吓退了回去,哪肯再不知趣地讨茶喝呢。” 说完执扇故作遗憾之态。众人闻之皆掩面而笑。孟贵妃神色有些不豫。。只是皇帝在也不好发作,以一笑置之,有些讪讪道:“萧妹妹真会说笑。” 汤凝宛身边的妹妹汤凝芝有些不快地看她一眼:“萧修容这话怕是有冒犯贵妃之嫌。” 她也不看汤凝宛,只专注注目皇帝:“妾说的是事实而已,妾身为修容,敬重皇后娘娘,亦敬重贵妃娘娘,怕是只有有心之人才会觉得妾的恳切之语是以下犯上的僭越行为吧。更何况连皇上都没说什么,汤小姐倒是先多嘴置喙,岂不更是冒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7章 小银铃儿() 我蹙眉,快步踏进花房,密密匝匝的魏紫姚黄之间,是一个嬷嬷模样的女人绾袖执鞭,狠命抽打着摊在地上,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她露出的雪臂上是道道如蛇盘踞的鲜红血痕,令人触目惊心,仍无力地要去拉住那女人的衣摆,哀哀求饶着花房的宫人从二人身侧搬着花匆匆走过,对那女人的所为闻而不见,更无人出声帮那女孩。我怒从心头起,大步跨向那个女人,她刚要甩手鞭打,便被我一手抓住,狠厉的目光如剑如冰霜,直视着她的眼睛她才要发作,一回头见是我,方才的狠辣凶相如烟云般消逝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堆满了笑意和黑黄皱纹的谄媚嘴脸我心头充满了厌恶她显然认出了我,新封的贡造入宫觐见,举城皆知,我一路招摇过来,宫人都好奇张望,又因着这身特殊的服饰,她再没眼力见儿,也该知道七八分了松开她的手,她肥胖臃肿的身子忙不迭地弯腰行了一礼:“哎哟,舒姑娘,贵人踏足贱地,未曾远迎,是老奴失礼。” 我皮笑肉不笑地问:“姑姑,这花房本是栽花莳木的清静之地,如何这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云意知道附近多有宫室姑姑这儿闹得鸡犬不宁,惊着了各位小主如何是好?” 她忙堆笑着躬起身子:“是是是,姑娘说的是。只是这贱丫头才搬几盆绿梅就躲懒,奴婢只是想训诫一下她。” 我怒不可遏,正要发作,然而转念一想,我只是正五品的贡造身份,这宫廷中事怎么说也轮不到我管教,我根基还未稳,若是传出去难保不叫人议说越俎代庖,目无尊上更何况这年近五十的嬷嬷虽粗陋无礼,到底也是这花房的掌事大宫女,又长我几十岁,我如何能让她看自己的脸色。遂放宽了面容,温和道:“姑姑莫慌,云意不是来插手姑姑对下人的管教。云意只是为姑姑着想。。若别人知道姑姑因为几盆梅责打小宫女,于姑姑也不利。” 我取出一绣袋笑言:“云意看姑姑的衣裳旧了些,怎好当差呢?这点劳什子就当给姑姑裁制新衣吧。我见这姑娘怪可怜见儿的,劳烦姑姑多照顾一下了。” 她喜不自胜,忙接着笑着收下了,又无声地以指尖掂量:“哎哟!舒姑娘出手真是大方!老奴谢姑娘了。老奴会照顾,会照顾!” “如此,姑姑先去忙吧,我和这丫头聊两句。”我早已不耐烦,却仍是一副温然的面孔对着她“好好好,姑娘请便!”她抱紧那锦袋,喜笑着仓促而去我暗叹,宫中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竟到了如此地步。我看一眼地上愣的出神地盯着我的一双眸子,还含着清澈的泪,懵了似的抽噎着去扶起她,“可伤着了?” 她闭紧嘴巴摇摇头,又点点头。“你的厢房在哪里,我随身带了好几种药,可以给你搽搽。” 她趔趔趄趄地走着,带着我到一间铺有十几张床铺的“寒雨廊”,指着最里头最小最破旧的,只带了一层单薄胜似轻纱的白布的歪斜木板:“那个。” 看来这丫头的日子不好过我扶她坐下,一边为她擦拭一边怜悯道:“花房的日子苦,你这么点大的小姑娘,本来就贪睡,少搬了几盆花也是情理之中,可恨那嬷嬷下手真是狠。” 方才一言不发,这会子她一听这句,立马回道:“我没有偷懒!” 我看她一眼,继续为她上药“我说的是真的,我临床的那几个仗着自己年纪比我大几岁,就欺负我,我不帮她们搬,她们就拧我胳膊,用竹签子扎我。我这回搬的晚了,没帮她们去景阳宫搬飞玉踏燕,她们就告嬷嬷诬陷我偷懒。”她一说着,又要哭了我冷不丁拽住她的胳膊目光逼视着她。她冷不防吃痛,嘶嘶地直喊疼我只做听不见,冷面道:“丫头,你听着。我保得了你一次,保不了你第二次。下一回,你记住,她们要再敢暗地里扎你刀子,你就按照她们弄你的方法给还回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听说过么?我给了那嬷嬷银子,至少一月内她不会再对你如何。你要对付的是临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花房宫女,告诉她们你不是好惹的!你最多不过才十一二岁,在这穷凶极恶的皇宫里生活,确实不容易。可是你要明白,无论在什么地方,一味退让和妥协,永远成不了气候。” 她听得一愣一愣,我不知她听进去多少,只是冷然取下头上的玲珑簪往她手臂上未因鞭打伤着的一片雪白完肤扎了下去她的脸因突如其来的刺痛而变得扭曲:“姐姐!疼!” “现在拿好这只簪子,往我手臂上扎。”我静静看着她她惊愕地看我:“我?姐姐?你……” “扎!” 她着拿起那支玲珑簪,闭上眼颤颤巍巍地往我臂上点来少女显然不敢用力,我突然抓住她拿簪的右手用力按了下去,登时觉得臂上如被蛇噬咬,随之带来血溅肌肤,如雪地中绽开的朵朵寒梅她大惊失色。我强忍住痛,强笑着告诉她:“以后,就这么做。” 简单替自己包扎了一下伤口,将八宝玲珑重新簪回自己的发髻,又拿出一包沉甸甸的物什递给她,默然起身:“这十两银子你收好,自然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大概知道我是谁,也知道花房不是我该久留的地方。你自己珍重。”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了花房,其实我何尝不心疼她,她的经历比蕖儿更凄惨!白蕖只是因祸避难,可她,不管之前本来就是供人驱使的奴役之女,还是大户人家的落魄小姐,十几岁的年纪,就要埋没在宫里承受无尽的黑暗与苦痛我咬牙,有些恨恨,帝王最是无情。将千万鲜活如花的妙龄生命扼断,葬送在冰冷幽凄的后宫中,又有谁为她们的悲欢考虑过多少?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早已被圈定了终生怀揣着满腹心事,悠悠踏出宫们,眼见着宫人见我便驻足行礼身份和地位,真的这么重要么?一个贡造的称号,究竟改变了我多少? 眼见着面前就是华昌门,却听背后仿佛有急促的哒哒脚步声往这边厢传来,如达达马蹄我转首一看,却是那个小女孩不顾被风吹乱的裙摆和露在风口里的流血的伤口,拼命奔向我,手里还拿着我送她的锦袋。看着我,站在我面前我调侃道:“小丫头怎么来了,可是嫌云意给的银子不够多么?” 她面上有些焦急,强行恢复了平静:“我不要姐姐的银子,我要姐姐带我出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8章 小银铃儿() 我蹙眉,快步踏进花房,密密匝匝的魏紫姚黄之间,是一个嬷嬷模样的女人绾袖执鞭,狠命抽打着摊在地上,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她露出的雪臂上是道道如蛇盘踞的鲜红血痕,令人触目惊心,仍无力地要去拉住那女人的衣摆,哀哀求饶着花房的宫人从二人身侧搬着花匆匆走过,对那女人的所为闻而不见,更无人出声帮那女孩。我怒从心头起,大步跨向那个女人,她刚要甩手鞭打,便被我一手抓住,狠厉的目光如剑如冰霜,直视着她的眼睛她才要发作,一回头见是我,方才的狠辣凶相如烟云般消逝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堆满了笑意和黑黄皱纹的谄媚嘴脸我心头充满了厌恶她显然认出了我,新封的贡造入宫觐见,举城皆知,我一路招摇过来,宫人都好奇张望,又因着这身特殊的服饰,她再没眼力见儿,也该知道七八分了松开她的手,她肥胖臃肿的身子忙不迭地弯腰行了一礼:“哎哟,舒姑娘,贵人踏足贱地,未曾远迎,是老奴失礼。” 我皮笑肉不笑地问:“姑姑,这花房本是栽花莳木的清静之地,如何这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云意知道附近多有宫室姑姑这儿闹得鸡犬不宁,惊着了各位小主如何是好?” 她忙堆笑着躬起身子:“是是是,姑娘说的是。只是这贱丫头才搬几盆绿梅就躲懒,奴婢只是想训诫一下她。” 我怒不可遏,正要发作,然而转念一想,我只是正五品的贡造身份,这宫廷中事怎么说也轮不到我管教,我根基还未稳,若是传出去难保不叫人议说越俎代庖,目无尊上更何况这年近五十的嬷嬷虽粗陋无礼,到底也是这花房的掌事大宫女,又长我几十岁,我如何能让她看自己的脸色。遂放宽了面容,温和道:“姑姑莫慌,云意不是来插手姑姑对下人的管教。云意只是为姑姑着想。。若别人知道姑姑因为几盆梅责打小宫女,于姑姑也不利。” 我取出一绣袋笑言:“云意看姑姑的衣裳旧了些,怎好当差呢?这点劳什子就当给姑姑裁制新衣吧。我见这姑娘怪可怜见儿的,劳烦姑姑多照顾一下了。” 她喜不自胜,忙接着笑着收下了,又无声地以指尖掂量:“哎哟!舒姑娘出手真是大方!老奴谢姑娘了。老奴会照顾,会照顾!” “如此,姑姑先去忙吧,我和这丫头聊两句。”我早已不耐烦,却仍是一副温然的面孔对着她“好好好,姑娘请便!”她抱紧那锦袋,喜笑着仓促而去我暗叹,宫中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竟到了如此地步。我看一眼地上愣的出神地盯着我的一双眸子,还含着清澈的泪,懵了似的抽噎着去扶起她,“可伤着了?” 她闭紧嘴巴摇摇头,又点点头。“你的厢房在哪里,我随身带了好几种药,可以给你搽搽。” 她趔趔趄趄地走着,带着我到一间铺有十几张床铺的“寒雨廊”,指着最里头最小最破旧的,只带了一层单薄胜似轻纱的白布的歪斜木板:“那个。” 看来这丫头的日子不好过我扶她坐下,一边为她擦拭一边怜悯道:“花房的日子苦,你这么点大的小姑娘,本来就贪睡,少搬了几盆花也是情理之中,可恨那嬷嬷下手真是狠。” 方才一言不发,这会子她一听这句,立马回道:“我没有偷懒!” 我看她一眼,继续为她上药“我说的是真的,我临床的那几个仗着自己年纪比我大几岁,就欺负我,我不帮她们搬,她们就拧我胳膊,用竹签子扎我。我这回搬的晚了,没帮她们去景阳宫搬飞玉踏燕,她们就告嬷嬷诬陷我偷懒。”她一说着,又要哭了我冷不丁拽住她的胳膊目光逼视着她。她冷不防吃痛,嘶嘶地直喊疼我只做听不见,冷面道:“丫头,你听着。我保得了你一次,保不了你第二次。下一回,你记住,她们要再敢暗地里扎你刀子,你就按照她们弄你的方法给还回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听说过么?我给了那嬷嬷银子,至少一月内她不会再对你如何。你要对付的是临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花房宫女,告诉她们你不是好惹的!你最多不过才十一二岁,在这穷凶极恶的皇宫里生活,确实不容易。可是你要明白,无论在什么地方,一味退让和妥协,永远成不了气候。” 她听得一愣一愣,我不知她听进去多少,只是冷然取下头上的玲珑簪往她手臂上未因鞭打伤着的一片雪白完肤扎了下去她的脸因突如其来的刺痛而变得扭曲:“姐姐!疼!” “现在拿好这只簪子,往我手臂上扎。”我静静看着她她惊愕地看我:“我?姐姐?你……” “扎!” 她着拿起那支玲珑簪,闭上眼颤颤巍巍地往我臂上点来少女显然不敢用力,我突然抓住她拿簪的右手用力按了下去,登时觉得臂上如被蛇噬咬,随之带来血溅肌肤,如雪地中绽开的朵朵寒梅她大惊失色。我强忍住痛,强笑着告诉她:“以后,就这么做。” 简单替自己包扎了一下伤口,将八宝玲珑重新簪回自己的发髻,又拿出一包沉甸甸的物什递给她,默然起身:“这十两银子你收好,自然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大概知道我是谁,也知道花房不是我该久留的地方。你自己珍重。”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了花房,其实我何尝不心疼她,她的经历比蕖儿更凄惨!白蕖只是因祸避难,可她,不管之前本来就是供人驱使的奴役之女,还是大户人家的落魄小姐,十几岁的年纪,就要埋没在宫里承受无尽的黑暗与苦痛我咬牙,有些恨恨,帝王最是无情。将千万鲜活如花的妙龄生命扼断,葬送在冰冷幽凄的后宫中,又有谁为她们的悲欢考虑过多少?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早已被圈定了终生怀揣着满腹心事,悠悠踏出宫们,眼见着宫人见我便驻足行礼身份和地位,真的这么重要么?一个贡造的称号,究竟改变了我多少? 眼见着面前就是华昌门,却听背后仿佛有急促的哒哒脚步声往这边厢传来,如达达马蹄我转首一看,却是那个小女孩不顾被风吹乱的裙摆和露在风口里的流血的伤口,拼命奔向我,手里还拿着我送她的锦袋。看着我,站在我面前我调侃道:“小丫头怎么来了,可是嫌云意给的银子不够多么?” 她面上有些焦急,强行恢复了平静:“我不要姐姐的银子,我要姐姐带我出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9章 合欢来() “诶?这不是春和景明的汤掌柜么?” “还真是呀!是汤凝芝掌柜,大掌柜汤凝宛的妹妹。” “嘿,你还别说,这汤掌柜可是才女啊,她表姨母孟家又是京中大户。弹个琴算什么!” “她也来喝茶?真是怪了,她茶楼里的奇珍异品还不够自己尝的么?” “哪家好那家坏谁知道呢?总要试一试和自己家的比较么!” “咳!喝什么茶!你没看见汤姑娘的脸色么!我看呀,她显然是来生事的!” “两位京城无人不晓的女茶商,向来是暗里较劲惯了的。这乍然面对个面……有意思。” “……” 众人首耳相接切切察察,议论不止白蕖脸色微变,不觉看向我,“姐姐。” 我将众人的言语置若罔闻,放下盛有参茶的盏,移步上前,面上早已换了一副恰到好处的浅浅笑意:“既然是来人,就是我清雅堂的贵客。汤姑娘,良久不见。原应上座相邀,与君对饮。奈何我今日生意还是要做,也请姑娘和那些客人一样,守我这规矩。” 她一抬下巴,淡淡道:“这是自然,只是舒妹妹上来就说这么一大匣子话来堵我,倒好像是觉得我汤凝芝不懂规矩似的。” 我不以为忤“真是说笑了。汤姐姐冰雪聪明,自然知道云意并无此意。” 说罢笑着相邀:“请。” 她从侍婢怀抱里取来一琴,是幽深的鸦黑色,泛着淡淡的光泽,题字显然是名家手我觉得熟悉——是镂月琴,出自前朝斫琴大师陈若隐之手呵,如此显赫华耀,果真是有备而来白蕖看得愣神,一时口快道:“好名贵的琴!汤掌柜这琴怕是要千百把雪花银吧?” 她极无礼地斜视白蕖一眼,轻嗤道:“我还以为,舒妹妹堂里出来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没想到如此浅薄。。真活像个没眼力又粗鄙无知的乡野丫头。我可告诉你——这琴是山景的名品,价值可不止千百,而是十万银元,叫做镂月——” 她故意将最后二字拉长音调,身后的侍婢都掩口笑了起来这本不能怪白蕖,她通筝艺,善箜篌,精琵琶,算是大户人家小姐中极有才华的了,却唯独没有专门学习过琴,自然不识晓这些白蕖有些尴尬,可她仿佛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像是见了熟人般仔细盯着白蕖看,又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呢!我和舒妹妹实在是投契,不瞒妹妹,妹妹的这丫头真和我汤府里头那个做洒扫的小姑娘长的一模一样。那燕儿啊,原本还是绘春楼里头的雏儿,看着可怜才买回来的呢。竟与舒妹妹的这个丫头如此有缘啊!” 这话大有侮辱之意,台下之人闻言皆咋舌,有更多的人驻足看赏,想看看这飞扬跋扈的汤小姐是如何让刚被钦定的贡造下不来台的。她巧笑倩兮,没有丝毫愧意,反而目光直逼视着我,大有挑衅之意白蕖忿然作色,双脸涨的通红,眼中顿时有泪光盈盈,她生生咬牙将泪忍住我早已又惊又怒,汤凝芝果然不是善与之辈我登时恨极,狠狠攥紧了手指,无声将白蕖护在身后然而面上恍做懵懂不知般反问她:“舍妹无知之举,实在是让姐姐见笑。只是姐姐可听说过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主雅客来勤,姐姐来我这我只当是弄琴喝茶,是风雅之事,怎么一上来就指着云意的小妹说三道四?” 她皱眉,还未启齿,我便飞快接下:“姐姐对我一口一个舒妹妹唤得亲热,却对舍妹如此无礼,岂不是有伤风化,又和姐姐这汤府二小姐的高贵身份不符么?” 我故意咬重“高贵”二字,又故作惊讶之态,“呀,我知道姐姐一向心直口快,怕不是见了我这清雅堂茶客盈门,看不过眼,要多说几句嘴来故意诋毁?” 汤凝芝闻言变色:“你信口雌黄!我春和景明居不如你清雅堂?真是笑话!我有什么理由来诋毁你?”她呵呵冷笑:“我才说一句云意妹妹就有十句来回我,若不是心虚,还有什么可解释?” “汤掌柜这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换做任何一个常人听到别人诋毁自己的家妹,都会不忿吧?”忽有男子的清越之声如拨云开雾,光风霁月,引得众人往那边厢瞧去好熟悉的声音,莫不是? 我心下狐疑,脑海中浮现的影子和面前疏朗俊逸的人面无瑕叠合在一起,几乎要惊呼出来,我极不信,却由不得我不信是云鹤!我突然觉得紧绷的身子一松,心头亦不再焦灼,眼眶有些热,想要哭出来他对着我一笑,又转过身来面对着汤凝芝,“汤姑娘今日实在是无礼了。还好在下来得及时否则怕是要听汤姑娘更多污言秽语呢。” 她怒目道:“你?你又是何人?敢在这里大放阙词?!” 他清秀的面庞一扬,“在下是二位的兄长。如何?其实汤姑娘不必知晓我是谁。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您无礼挑衅罢了,是非在于人心,而非口舌言语几句就能颠倒黑白了。” 我有些好笑,世人就是如此,处处都有人云亦云,常常都是一人有言,其余忙不迭就要趋之若鹜汤凝芝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他咬“颠倒黑白”时一字一字加重了语气,转向我时语气变得温柔,“云意,你们受惊了。” 白蕖早已擦干泪意,有些怔怔地盯着云敛歌汤凝芝双颊涨红:“你说是她们的兄长就是了?谁能证明!” “无需证明。谁也不会无端站出来维护两个不相识的女子,更何况在下何必无缘无故沾染些不明不白的亲戚?鄙人一双堂妹从南方远到京城。。也算是半个客人,若在下早早知道自己的妹妹来这儿会遭此侮辱,绝不会应允她们当初离开的要求。汤掌柜的话在下方才全听见了,将大户人家的嫡出小姐比做青楼里倚门卖笑的曲巷流莺,汤姑娘可是真能啊。”他淡淡道,“汤掌柜若是来喝茶的,弹琴一曲即可,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了,还请回吧。我清雅堂只接风雅之客,不接言行粗鄙的无知村妇。” 汤氏一张雪白的玉面早已闷得如霞似锦,她暗一咬牙,还要再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转首忿忿而去。那抱着琴的琴女连忙跟着鱼贯而出众人皆掩口而笑,都说这二掌柜素日傲气的很,如今想要给清雅堂颜色瞧反而被作践得气了回去。必定要成为这几日人们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了我却无心再多想,寻琴还得继续,便用眼神示意云敛歌,他会意,爽朗一笑道:“云意啊,你俩先慢慢挑着,我进里屋歇歇,这么远跑来,当真口渴。” 我笑着接口:“刚刚说了这么会子的话,难怪口渴了。”我又对着白蕖道:“哥哥风尘仆仆赶过来看望,必定累的慌,你去沏盏锦香觅,给他解解渴。” 白蕖正难堪,听了这话,忙不迭应着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10章 合欢来() “诶?这不是春和景明的汤掌柜么?” “还真是呀!是汤凝芝掌柜,大掌柜汤凝宛的妹妹。” “嘿,你还别说,这汤掌柜可是才女啊,她表姨母孟家又是京中大户。弹个琴算什么!” “她也来喝茶?真是怪了,她茶楼里的奇珍异品还不够自己尝的么?” “哪家好那家坏谁知道呢?总要试一试和自己家的比较么!” “咳!喝什么茶!你没看见汤姑娘的脸色么!我看呀,她显然是来生事的!” “两位京城无人不晓的女茶商,向来是暗里较劲惯了的。这乍然面对个面……有意思。” “……” 众人首耳相接切切察察,议论不止白蕖脸色微变,不觉看向我,“姐姐。” 我将众人的言语置若罔闻,放下盛有参茶的盏,移步上前,面上早已换了一副恰到好处的浅浅笑意:“既然是来人,就是我清雅堂的贵客。汤姑娘,良久不见。原应上座相邀,与君对饮。奈何我今日生意还是要做,也请姑娘和那些客人一样,守我这规矩。” 她一抬下巴,淡淡道:“这是自然,只是舒妹妹上来就说这么一大匣子话来堵我,倒好像是觉得我汤凝芝不懂规矩似的。” 我不以为忤“真是说笑了。汤姐姐冰雪聪明,自然知道云意并无此意。” 说罢笑着相邀:“请。” 她从侍婢怀抱里取来一琴,是幽深的鸦黑色,泛着淡淡的光泽,题字显然是名家手我觉得熟悉——是镂月琴,出自前朝斫琴大师陈若隐之手呵,如此显赫华耀,果真是有备而来白蕖看得愣神,一时口快道:“好名贵的琴!汤掌柜这琴怕是要千百把雪花银吧?” 她极无礼地斜视白蕖一眼,轻嗤道:“我还以为,舒妹妹堂里出来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没想到如此浅薄。。真活像个没眼力又粗鄙无知的乡野丫头。我可告诉你——这琴是山景的名品,价值可不止千百,而是十万银元,叫做镂月——” 她故意将最后二字拉长音调,身后的侍婢都掩口笑了起来这本不能怪白蕖,她通筝艺,善箜篌,精琵琶,算是大户人家小姐中极有才华的了,却唯独没有专门学习过琴,自然不识晓这些白蕖有些尴尬,可她仿佛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像是见了熟人般仔细盯着白蕖看,又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呢!我和舒妹妹实在是投契,不瞒妹妹,妹妹的这丫头真和我汤府里头那个做洒扫的小姑娘长的一模一样。那燕儿啊,原本还是绘春楼里头的雏儿,看着可怜才买回来的呢。竟与舒妹妹的这个丫头如此有缘啊!” 这话大有侮辱之意,台下之人闻言皆咋舌,有更多的人驻足看赏,想看看这飞扬跋扈的汤小姐是如何让刚被钦定的贡造下不来台的。她巧笑倩兮,没有丝毫愧意,反而目光直逼视着我,大有挑衅之意白蕖忿然作色,双脸涨的通红,眼中顿时有泪光盈盈,她生生咬牙将泪忍住我早已又惊又怒,汤凝芝果然不是善与之辈我登时恨极,狠狠攥紧了手指,无声将白蕖护在身后然而面上恍做懵懂不知般反问她:“舍妹无知之举,实在是让姐姐见笑。只是姐姐可听说过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主雅客来勤,姐姐来我这我只当是弄琴喝茶,是风雅之事,怎么一上来就指着云意的小妹说三道四?” 她皱眉,还未启齿,我便飞快接下:“姐姐对我一口一个舒妹妹唤得亲热,却对舍妹如此无礼,岂不是有伤风化,又和姐姐这汤府二小姐的高贵身份不符么?” 我故意咬重“高贵”二字,又故作惊讶之态,“呀,我知道姐姐一向心直口快,怕不是见了我这清雅堂茶客盈门,看不过眼,要多说几句嘴来故意诋毁?” 汤凝芝闻言变色:“你信口雌黄!我春和景明居不如你清雅堂?真是笑话!我有什么理由来诋毁你?”她呵呵冷笑:“我才说一句云意妹妹就有十句来回我,若不是心虚,还有什么可解释?” “汤掌柜这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换做任何一个常人听到别人诋毁自己的家妹,都会不忿吧?”忽有男子的清越之声如拨云开雾,光风霁月,引得众人往那边厢瞧去好熟悉的声音,莫不是? 我心下狐疑,脑海中浮现的影子和面前疏朗俊逸的人面无瑕叠合在一起,几乎要惊呼出来,我极不信,却由不得我不信是云鹤!我突然觉得紧绷的身子一松,心头亦不再焦灼,眼眶有些热,想要哭出来他对着我一笑,又转过身来面对着汤凝芝,“汤姑娘今日实在是无礼了。还好在下来得及时否则怕是要听汤姑娘更多污言秽语呢。” 她怒目道:“你?你又是何人?敢在这里大放阙词?!” 他清秀的面庞一扬,“在下是二位的兄长。如何?其实汤姑娘不必知晓我是谁。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您无礼挑衅罢了,是非在于人心,而非口舌言语几句就能颠倒黑白了。” 我有些好笑,世人就是如此,处处都有人云亦云,常常都是一人有言,其余忙不迭就要趋之若鹜汤凝芝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他咬“颠倒黑白”时一字一字加重了语气,转向我时语气变得温柔,“云意,你们受惊了。” 白蕖早已擦干泪意,有些怔怔地盯着云敛歌汤凝芝双颊涨红:“你说是她们的兄长就是了?谁能证明!” “无需证明。谁也不会无端站出来维护两个不相识的女子,更何况在下何必无缘无故沾染些不明不白的亲戚?鄙人一双堂妹从南方远到京城。。也算是半个客人,若在下早早知道自己的妹妹来这儿会遭此侮辱,绝不会应允她们当初离开的要求。汤掌柜的话在下方才全听见了,将大户人家的嫡出小姐比做青楼里倚门卖笑的曲巷流莺,汤姑娘可是真能啊。”他淡淡道,“汤掌柜若是来喝茶的,弹琴一曲即可,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了,还请回吧。我清雅堂只接风雅之客,不接言行粗鄙的无知村妇。” 汤氏一张雪白的玉面早已闷得如霞似锦,她暗一咬牙,还要再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转首忿忿而去。那抱着琴的琴女连忙跟着鱼贯而出众人皆掩口而笑,都说这二掌柜素日傲气的很,如今想要给清雅堂颜色瞧反而被作践得气了回去。必定要成为这几日人们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了我却无心再多想,寻琴还得继续,便用眼神示意云敛歌,他会意,爽朗一笑道:“云意啊,你俩先慢慢挑着,我进里屋歇歇,这么远跑来,当真口渴。” 我笑着接口:“刚刚说了这么会子的话,难怪口渴了。”我又对着白蕖道:“哥哥风尘仆仆赶过来看望,必定累的慌,你去沏盏锦香觅,给他解解渴。” 白蕖正难堪,听了这话,忙不迭应着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11章 合欢来() 我将头埋在他衣襟中,感受他身上合欢的清味,一颗心从未如此安定过,好似找到了归属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阿左,我该走了。” 我感到惶恐,双手不由得揽得更紧了,“等会儿,让我再抱你一会儿。”才止住的泪又在眼底泛起“我还会回来的,我不似水鸢他们,确实下不来,我是唯一被天帝特例应允来去自如的。我答应你,每隔一段时间,我就来看你。” 我闭上双眼,不知不觉泪已拆两行,濡湿了他的缎衣:“好。” “对了,”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你下来之后,有没有觉得……头痛,晕眩,或者是昏厥?脑中有没有……浮现什么奇怪的记忆?” 我茫然地看向他:“我一下来就j ru了叶姑娘的身子确实头痛,那也是因为她的记忆j ru了我的脑中,所以一时没有适应的缘故吧。”有些奇怪:“怎么了?” 他似乎是无声松了口气,摆摆手:“我就是怕桐花钟伤了你的身子。” 我含笑:“我没事儿。” 他低头笑:“突然想起来了,早知如此,方才我应当报上自己名字——就借——舒展的名号。反正南陵那儿和你熟悉。要是世人知道你是南陵的女儿,看谁还敢欺负你。” 南陵舒家自大宣开国起就得特敕持有兵符,算是皇帝的备军一类。自隆宪朝起,舒家人就辞官退隐不问世事了。舒家主母秋氏原本是仙界人,和水鸢之母秋画屏又是堂姐妹。是经过特赦后下凡的。而我外祖母当年历劫时又曾对他们家有恩。是故虽是凡尘人家,却和天界一直有着一层特殊关系我噗嗤笑出声:“你随便盗用舒展哥哥的名儿,他知道了还不得追着你打。” “他自小就宠着你跟水鸢。若我说是为了你好,他怕是求之不得。” “好好好,你说的是。只是这个你不必担心,若有需要帮忙的,我会去求舒展哥哥的。现在万事未定,还是揣着一些好。” “你有分寸,我明白。那……我就先走了?” 我歪着脑袋浅浅一笑:“那么。。云公子慢走,奴家不送。” 他抚摸我的秀发,有些不舍地凝望着我的眼眸,终于轻叹一声,拂袖而去我目送他归去,终于瘫软着,倒在椅子上,以手扶额,觉得极累。我目光飘忽,一眼瞥见从扶梯噔噔噔跑下来的白蕖我跑过去紧紧抱住她:“今儿个姐姐让你受委屈了。” 她摇头:“姐姐,我不委屈,若这么点羞辱都受不住,如何做白家的女儿。”她倔强地抬头,目光熠熠。“其实姐姐也可以叫我花奴。” 我偏头问:“花奴是……” “我的小字。”她笑,“姐姐别觉得奇怪,文德皇后的小字还是观音婢呢。” 她一停,又一脸坏笑着歪头看我:“我知道他是云鹤仙云敛歌,我把锦香觅给他的时候他自己说的,他还问我怎么怎么,他人挺好的,我们聊了好一会儿。咳咳,姐姐呀——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呀?”她笑眯眯,方才的窘迫已悉数消弭我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也不是什么,只是我在天界时的故交之一。” “我看的出,姐姐喜欢他。” “瞎说。” “就有。” “……” “啧啧,云公子慢走,奴家不送——” “你个小蹄子,学会听壁角了!” “何止偷听,我还偷看呢!怎么样?姐姐把他揽得那个紧呀——” “你、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又急又羞,追着她要打,她笑着逃窜突然想起,白蕖明年也要十六了,一丝忧虑漫上心头:“我倒要问问你,你再过几年也该出阁嫁人了,可如今风波未平,要是熬成了老姑娘那你——” 她打断:“大不了不嫁就是。我白蕖要嫁,就要嫁喜欢的人,绝不迁就。再说,姐姐也没嫁呀。” 我没好气地看她:“我到时候是要回去的,这婚嫁自然由天帝做主,我担心的是你。” 客人陆陆续续散了,白蕖也不搭理她,自个儿跑去送客,边跑边嘟囔:“姐姐的婚嫁是板上钉钉了,你跟云少仙那难舍难分的样子,我看离私定终身不远了,你和他又深得天帝宠信,还怕那一道圣旨下不来么?” 我脸颊发烫啐了她一口:“你胡说什么!” 可嘴角竟不自觉漫起一丝笑意,双指绕着手中绢子,栩栩如生的合欢花合欢者,大抵朝朝暮暮事如意,岁岁年年人合欢罢送走了他,送走了所有客人,就着檀倚坐下,方觉得身心俱疲。原来人在忙碌的时候会忘记一切,直到独自一人平静下来时,那股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哀凉与苦楚才会脱离掩埋,浮出水面,如潮汐漫上心头,裹挟来一阵又一阵的凉听近日的风声,好像是说西境不大太平。不知怎么就有些忧心忡忡,胸口也闷得很,总有不佳的预感,又夹杂着连翘的事,愈加愔愔白蕖忙了半天才歇下来。。终于乐的清闲,将汤凝芝的刁难忘到了脑后。她抱着我的筠蘭琵琶弹一阵,又填了一阙鹊桥仙给我看,那两本《道德经》《庄子》早已被她翻了烂,我说再去棋盘街买新的,她不肯,日日都要读上几遍,还亲自写注“我就是喜欢老庄。”她说其实我也喜欢。特别是庄子,那一种超凡脱俗,那一种嬉笑怒骂,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超拔,和胸怀天地海河的自由,是我毕生追求的。我自愧为仙,比不上一个凡人看得透我感叹,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啊白蕖不想这么多,她只是喜欢做这些,不会联系到自身喜忧。所以就算来到了这里,也不改在白府的习惯,一空闲下来就和我研习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倒也乐的清闲看得眼睛酸了,她就拿六嫂新扎的花毽玩。可惜她一直踢不好,每一次使上了全身的劲,还是接不到那一截。我告诉她,踢毽子不在用劲在用巧。世事也是如此,每每你急功近利,则利令智昏,欲速不达;若顺其自然,量力而为,而能见其章。水静犹明,而况精神! “智者乐,水。”我说她若有所思六嫂知道我们累了一天,早早替每人倒了一盏凤檀口清口,又将清粥煨热了配几样自己做的小菜,当做简素的中膳白蕖见我发呆,扔了毽子跑来,想法子寻我开心:“姐姐,段姑姑说,牡丹街西市的琼芳馆新出的腊梅很好看。” “嗯。”我随口答应着“我知道姐姐喜欢合欢,可惜不是这个季节的玩意儿。梅花也一样好看呀。” “嗯。” “北市香梅轩里做了软语侬的百折绢花,是做得最精致最巧的。。颜色又稳重,很衬姐姐的肤色。” “嗯。” “蒋嫂嫂昨日刚送我一盒虞美人,我可以给姐姐上飞霞妆。” “嗯。” “听姐姐说早春的望南山很美,我想,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这个时候去正好。” “嗯。” “姐姐别担心,今天找不到还有明天,姐姐不急这一时。学会宽心就好,这是你教我的。” “嗯……嗯?”这下我听明白了,寻思着也该告诉她,又有些犹豫,不自在地嗫嚅道:“我感觉我大概是找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12章 闻惊变() 我将头埋在他衣襟中,感受他身上合欢的清味,一颗心从未如此安定过,好似找到了归属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阿左,我该走了。” 我感到惶恐,双手不由得揽得更紧了,“等会儿,让我再抱你一会儿。”才止住的泪又在眼底泛起“我还会回来的,我不似水鸢他们,确实下不来,我是唯一被天帝特例应允来去自如的。我答应你,每隔一段时间,我就来看你。” 我闭上双眼,不知不觉泪已拆两行,濡湿了他的缎衣:“好。” “对了,”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你下来之后,有没有觉得……头痛,晕眩,或者是昏厥?脑中有没有……浮现什么奇怪的记忆?” 我茫然地看向他:“我一下来就j ru了叶姑娘的身子确实头痛,那也是因为她的记忆j ru了我的脑中,所以一时没有适应的缘故吧。”有些奇怪:“怎么了?” 他似乎是无声松了口气,摆摆手:“我就是怕桐花钟伤了你的身子。” 我含笑:“我没事儿。” 他低头笑:“突然想起来了,早知如此,方才我应当报上自己名字——就借——舒展的名号。反正南陵那儿和你熟悉。要是世人知道你是南陵的女儿,看谁还敢欺负你。” 南陵舒家自大宣开国起就得特敕持有兵符,算是皇帝的备军一类。自隆宪朝起,舒家人就辞官退隐不问世事了。舒家主母秋氏原本是仙界人,和水鸢之母秋画屏又是堂姐妹。是经过特赦后下凡的。而我外祖母当年历劫时又曾对他们家有恩。是故虽是凡尘人家,却和天界一直有着一层特殊关系我噗嗤笑出声:“你随便盗用舒展哥哥的名儿,他知道了还不得追着你打。” “他自小就宠着你跟水鸢。若我说是为了你好,他怕是求之不得。” “好好好,你说的是。只是这个你不必担心,若有需要帮忙的,我会去求舒展哥哥的。现在万事未定,还是揣着一些好。” “你有分寸,我明白。那……我就先走了?” 我歪着脑袋浅浅一笑:“那么。。云公子慢走,奴家不送。” 他抚摸我的秀发,有些不舍地凝望着我的眼眸,终于轻叹一声,拂袖而去我目送他归去,终于瘫软着,倒在椅子上,以手扶额,觉得极累。我目光飘忽,一眼瞥见从扶梯噔噔噔跑下来的白蕖我跑过去紧紧抱住她:“今儿个姐姐让你受委屈了。” 她摇头:“姐姐,我不委屈,若这么点羞辱都受不住,如何做白家的女儿。”她倔强地抬头,目光熠熠。“其实姐姐也可以叫我花奴。” 我偏头问:“花奴是……” “我的小字。”她笑,“姐姐别觉得奇怪,文德皇后的小字还是观音婢呢。” 她一停,又一脸坏笑着歪头看我:“我知道他是云鹤仙云敛歌,我把锦香觅给他的时候他自己说的,他还问我怎么怎么,他人挺好的,我们聊了好一会儿。咳咳,姐姐呀——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呀?”她笑眯眯,方才的窘迫已悉数消弭我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也不是什么,只是我在天界时的故交之一。” “我看的出,姐姐喜欢他。” “瞎说。” “就有。” “……” “啧啧,云公子慢走,奴家不送——” “你个小蹄子,学会听壁角了!” “何止偷听,我还偷看呢!怎么样?姐姐把他揽得那个紧呀——” “你、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又急又羞,追着她要打,她笑着逃窜突然想起,白蕖明年也要十六了,一丝忧虑漫上心头:“我倒要问问你,你再过几年也该出阁嫁人了,可如今风波未平,要是熬成了老姑娘那你——” 她打断:“大不了不嫁就是。我白蕖要嫁,就要嫁喜欢的人,绝不迁就。再说,姐姐也没嫁呀。” 我没好气地看她:“我到时候是要回去的,这婚嫁自然由天帝做主,我担心的是你。” 客人陆陆续续散了,白蕖也不搭理她,自个儿跑去送客,边跑边嘟囔:“姐姐的婚嫁是板上钉钉了,你跟云少仙那难舍难分的样子,我看离私定终身不远了,你和他又深得天帝宠信,还怕那一道圣旨下不来么?” 我脸颊发烫啐了她一口:“你胡说什么!” 可嘴角竟不自觉漫起一丝笑意,双指绕着手中绢子,栩栩如生的合欢花合欢者,大抵朝朝暮暮事如意,岁岁年年人合欢罢送走了他,送走了所有客人,就着檀倚坐下,方觉得身心俱疲。原来人在忙碌的时候会忘记一切,直到独自一人平静下来时,那股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哀凉与苦楚才会脱离掩埋,浮出水面,如潮汐漫上心头,裹挟来一阵又一阵的凉听近日的风声,好像是说西境不大太平。不知怎么就有些忧心忡忡,胸口也闷得很,总有不佳的预感,又夹杂着连翘的事,愈加愔愔白蕖忙了半天才歇下来。。终于乐的清闲,将汤凝芝的刁难忘到了脑后。她抱着我的筠蘭琵琶弹一阵,又填了一阙鹊桥仙给我看,那两本《道德经》《庄子》早已被她翻了烂,我说再去棋盘街买新的,她不肯,日日都要读上几遍,还亲自写注“我就是喜欢老庄。”她说其实我也喜欢。特别是庄子,那一种超凡脱俗,那一种嬉笑怒骂,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超拔,和胸怀天地海河的自由,是我毕生追求的。我自愧为仙,比不上一个凡人看得透我感叹,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啊白蕖不想这么多,她只是喜欢做这些,不会联系到自身喜忧。所以就算来到了这里,也不改在白府的习惯,一空闲下来就和我研习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倒也乐的清闲看得眼睛酸了,她就拿六嫂新扎的花毽玩。可惜她一直踢不好,每一次使上了全身的劲,还是接不到那一截。我告诉她,踢毽子不在用劲在用巧。世事也是如此,每每你急功近利,则利令智昏,欲速不达;若顺其自然,量力而为,而能见其章。水静犹明,而况精神! “智者乐,水。”我说她若有所思六嫂知道我们累了一天,早早替每人倒了一盏凤檀口清口,又将清粥煨热了配几样自己做的小菜,当做简素的中膳白蕖见我发呆,扔了毽子跑来,想法子寻我开心:“姐姐,段姑姑说,牡丹街西市的琼芳馆新出的腊梅很好看。” “嗯。”我随口答应着“我知道姐姐喜欢合欢,可惜不是这个季节的玩意儿。梅花也一样好看呀。” “嗯。” “北市香梅轩里做了软语侬的百折绢花,是做得最精致最巧的。。颜色又稳重,很衬姐姐的肤色。” “嗯。” “蒋嫂嫂昨日刚送我一盒虞美人,我可以给姐姐上飞霞妆。” “嗯。” “听姐姐说早春的望南山很美,我想,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这个时候去正好。” “嗯。” “姐姐别担心,今天找不到还有明天,姐姐不急这一时。学会宽心就好,这是你教我的。” “嗯……嗯?”这下我听明白了,寻思着也该告诉她,又有些犹豫,不自在地嗫嚅道:“我感觉我大概是找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13章 闻惊变() 她甫听便愣怔了,险些洒了牛乳。犹豫了很久才说:“这个本是宫围秘事,除了当事人,因为姐姐的身份,所以只有我和姐姐清楚一二。姐姐你是仙身,若不是晚来一年,蕖儿相信姐姐也有能力闻悉真相。” 她走到窗边,“姐姐应该是在王府听到了什么。” 她将窗撑取下,压低了声音继续说:“端敬皇后是皇上发妻,孝成皇后只是皇上的续弦。这个姐姐知道。姐姐不知道的是,孝成皇后徐氏和襄王早有婚约,然而太尉徐孝勤徐家是太后的人,太后原本属意让太尉嫡女徐月昭做皇帝的皇后,可徐月昭却因病而故,太后斟酌再三,只好选择了徐月盈,徐家的庶出,和襄王定婚过的人。” 她喝了些燕窝:“徐月盈做了皇后襄王则另娶了鲁国公尹梓善的女儿尹书柔,他们俩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这下更是顺理成章,夫妻很是恩爱。后来,姐姐知道了,尹书柔被发现怀孕时已有一月,徐皇后派人送去一些糕点补品,尹书柔服用后身亡,连腹中胎儿也没有保住。” “徐皇后从未习过药理,不知送去的玉蹄糕与山参相克,因此涉嫌因无知误杀了尹书柔,无奈之下投缳自尽。皇帝大力安抚襄王府上下。按照大宣律法,徐皇后是畏罪自杀,不该有封号,更不该随帝葬泰陵。这事关乎到皇家颜面可皇帝力排众议,以不知者无罪为由,仍选择追封徐氏为孝成皇后,只是葬了妃陵,并为安慰襄王与鲁国公,赐白银千两,修葺新府,并做主将我姐姐许配给襄王。” “这些,姐姐也应该听说过。可其实是表面文章而已。”她怅然,“徐皇后就是一颗棋子,因为她的背后,是太后。而昭皇后只是空有虚衔的定远侯的女儿,虽然她的姑母是魏国公嫡妻,堂堂正二品平阳郡夫人。可她是最不受宠的庶五女,生母又早逝,相当于毫无依靠与背景。是故才被皇上看中,也一道未雨绸缪决断了将来可能会出现的外戚专权的问题。皇上生母亦薨于早年的宫廷斗争。被其嫡母。。当今的母后皇太后,即前乾兴朝的王皇后压制多年,此次废徐立昭,实际上,是要以太后年老导致识人不善,宜安居颐养天年为由,夺权于太后。” 她歇一歇,继续说:“太尉徐孝承手中有兵权,皇上素来多疑——叶伯父就是个先例!姐姐知道晋王当年谋反之事么?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有什么理由谋反?不过是皇上忌讳他所用的借口罢了。皇上知道徐太尉是太后党,此举正好能将太尉换成只有正四品的兵部侍郎,即我爹爹。事后为安慰太尉徐氏,进封为他太傅。太傅虽位高,但没有实权。姐姐学富五车,想必看过《晋书》,自然就一定知道这是典型的,明升暗降。从此朝廷的班底,被皇上架空——所以爹爹之所以将我送到姐姐这儿,就是因为他如今是皇上心腹,可前脚刚有了叶伯父的事儿,又兼着皇上的性子。他担心皇上不知何时变卦,来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所以才要……先把我安置好。”她说起父亲,就有些唏嘘。她苦笑:“咱们的皇上,可真是玩弄权术的高手。” 我几乎是听得呆了,惊道:“蕖儿,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是,”她惨淡一笑,“襄王早就知道了,我爹爹也清楚一二。而天下人,看见的只是表象而已。孝成皇后和襄王早有婚约的事众人都知晓,是故都怀疑孝成皇后是因妒而杀襄王妃而非无知。最后,皇上因此事坐享了仁德之君的美名。而她,却只能背负着全天下人铺天盖地的误解和骂名无辜死去。” “竟是如此?”我心悸,联想到之前种种,几乎是脱口而出:“蕖儿,王爷不能去鸣萧关!” “鸣萧关?” 她惊骇地看向我,“姐姐果然在襄王府听到了什么,是不是?” 我轻叹,将所闻悉数告诉她“姐姐,你先别担心。平王是个不中用的,而鲁国公失宠,尹梓同失了兵权,只能宁王,襄王几个和几位国公去了去的也不只有襄王一个……”白蕖其实也很紧张,有些语无伦次我疲惫地扶额,闭上双目,只觉得心力交瘁。襄王,是芍姐姐的夫君,他,不可以有事帝王之心何其凉薄。我苦笑我感到压抑无比,遂只将连翘搁置一旁,无心赏玩。过了四五日方才犹豫着拨弄起来,希望可以一解满腔清愁我让白蕖帮忙戴上灵鸾环抚琴,白蕖连忙摇头:“姐姐忘了,我不会琴。” “无妨,弹拨几下就可以。” 我先让她尝试自己的幽兰操白蕖弹了几声“姐姐,没什么感觉。” “试连翘。” 她小心一拨“姐姐……没有你说的触动感觉。” 我接过连翘,才要试弹,就听门外脚步声急匆匆:“舒姑娘!舒姑娘!二小姐!二小姐!” 是夕岚,白芍的陪嫁丫头我拉过她,忙低声轻斥:“什么二小姐!夕岚,再急的事儿也要缓些来,小心祸从口出!” 夕岚脸上的表情很奇怪,阴晴不定,又慌又喜,听了我说忙抿紧嘴拼命点头,悄声说:“姑娘,我们家王妃有喜了!” 心口随之一松,不胜满腔的欣喜,下意识松开了紧握着的手,喜色形于言表:“真的?” 夕岚笑眯眯点头白蕖连忙放下抱着的幽兰操,噔噔跑过来,竟是欢悦得呆了:“姐姐有身孕了?夕岚,几个月了?” “回二小姐,才满一月。” 不知为何,我才放下的心随之一凛,莫名的凉意浮上心头。。尹妃,尹妃也是一月怀胎,突如其来的就是小产,母子俱亡不会,一定不会。芍姐姐吉人天相我不自觉问:“夕岚,王爷是不是要即刻动身去鸣萧关?” 她一怔:“姑娘怎么知道?是,王爷不日就要出发。” 白蕖有些慌地看向我我口气冷静:“芍姐姐有了身孕的事宫里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夕岚,你家小姐还等着你服侍,你且回去,告诉芍姐姐,说我和蕖儿马上会去看她。” 她忙说一声“是”,行了一礼,便转身告退白蕖眉间微紧:“姐姐……” “莫急,芍姐姐是白家的女儿,白家一向安分守己,皇上不会怎样。再者,他也不可能连续在襄王府上生事。”我语气沉缓。“先细细为芍姐姐安胎,之后的事,等王爷回来再做打算。” 她撑起笑容,两侧嘴角勉强向上一扯:“好。” 我揽起她的手:“咱们走吧。” 才要移步,耳中便灌入如清风阵阵,挟带着合欢和杜若的清味:“两位小姐这神色匆匆,是要去哪儿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14章 结珠胎() 她甫听便愣怔了,险些洒了牛乳。犹豫了很久才说:“这个本是宫围秘事,除了当事人,因为姐姐的身份,所以只有我和姐姐清楚一二。姐姐你是仙身,若不是晚来一年,蕖儿相信姐姐也有能力闻悉真相。” 她走到窗边,“姐姐应该是在王府听到了什么。” 她将窗撑取下,压低了声音继续说:“端敬皇后是皇上发妻,孝成皇后只是皇上的续弦。这个姐姐知道。姐姐不知道的是,孝成皇后徐氏和襄王早有婚约,然而太尉徐孝勤徐家是太后的人,太后原本属意让太尉嫡女徐月昭做皇帝的皇后,可徐月昭却因病而故,太后斟酌再三,只好选择了徐月盈,徐家的庶出,和襄王定婚过的人。” 她喝了些燕窝:“徐月盈做了皇后襄王则另娶了鲁国公尹梓善的女儿尹书柔,他们俩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这下更是顺理成章,夫妻很是恩爱。后来,姐姐知道了,尹书柔被发现怀孕时已有一月,徐皇后派人送去一些糕点补品,尹书柔服用后身亡,连腹中胎儿也没有保住。” “徐皇后从未习过药理,不知送去的玉蹄糕与山参相克,因此涉嫌因无知误杀了尹书柔,无奈之下投缳自尽。皇帝大力安抚襄王府上下。按照大宣律法,徐皇后是畏罪自杀,不该有封号,更不该随帝葬泰陵。这事关乎到皇家颜面可皇帝力排众议,以不知者无罪为由,仍选择追封徐氏为孝成皇后,只是葬了妃陵,并为安慰襄王与鲁国公,赐白银千两,修葺新府,并做主将我姐姐许配给襄王。” “这些,姐姐也应该听说过。可其实是表面文章而已。”她怅然,“徐皇后就是一颗棋子,因为她的背后,是太后。而昭皇后只是空有虚衔的定远侯的女儿,虽然她的姑母是魏国公嫡妻,堂堂正二品平阳郡夫人。可她是最不受宠的庶五女,生母又早逝,相当于毫无依靠与背景。是故才被皇上看中,也一道未雨绸缪决断了将来可能会出现的外戚专权的问题。皇上生母亦薨于早年的宫廷斗争。被其嫡母。。当今的母后皇太后,即前乾兴朝的王皇后压制多年,此次废徐立昭,实际上,是要以太后年老导致识人不善,宜安居颐养天年为由,夺权于太后。” 她歇一歇,继续说:“太尉徐孝承手中有兵权,皇上素来多疑——叶伯父就是个先例!姐姐知道晋王当年谋反之事么?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有什么理由谋反?不过是皇上忌讳他所用的借口罢了。皇上知道徐太尉是太后党,此举正好能将太尉换成只有正四品的兵部侍郎,即我爹爹。事后为安慰太尉徐氏,进封为他太傅。太傅虽位高,但没有实权。姐姐学富五车,想必看过《晋书》,自然就一定知道这是典型的,明升暗降。从此朝廷的班底,被皇上架空——所以爹爹之所以将我送到姐姐这儿,就是因为他如今是皇上心腹,可前脚刚有了叶伯父的事儿,又兼着皇上的性子。他担心皇上不知何时变卦,来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所以才要……先把我安置好。”她说起父亲,就有些唏嘘。她苦笑:“咱们的皇上,可真是玩弄权术的高手。” 我几乎是听得呆了,惊道:“蕖儿,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是,”她惨淡一笑,“襄王早就知道了,我爹爹也清楚一二。而天下人,看见的只是表象而已。孝成皇后和襄王早有婚约的事众人都知晓,是故都怀疑孝成皇后是因妒而杀襄王妃而非无知。最后,皇上因此事坐享了仁德之君的美名。而她,却只能背负着全天下人铺天盖地的误解和骂名无辜死去。” “竟是如此?”我心悸,联想到之前种种,几乎是脱口而出:“蕖儿,王爷不能去鸣萧关!” “鸣萧关?” 她惊骇地看向我,“姐姐果然在襄王府听到了什么,是不是?” 我轻叹,将所闻悉数告诉她“姐姐,你先别担心。平王是个不中用的,而鲁国公失宠,尹梓同失了兵权,只能宁王,襄王几个和几位国公去了去的也不只有襄王一个……”白蕖其实也很紧张,有些语无伦次我疲惫地扶额,闭上双目,只觉得心力交瘁。襄王,是芍姐姐的夫君,他,不可以有事帝王之心何其凉薄。我苦笑我感到压抑无比,遂只将连翘搁置一旁,无心赏玩。过了四五日方才犹豫着拨弄起来,希望可以一解满腔清愁我让白蕖帮忙戴上灵鸾环抚琴,白蕖连忙摇头:“姐姐忘了,我不会琴。” “无妨,弹拨几下就可以。” 我先让她尝试自己的幽兰操白蕖弹了几声“姐姐,没什么感觉。” “试连翘。” 她小心一拨“姐姐……没有你说的触动感觉。” 我接过连翘,才要试弹,就听门外脚步声急匆匆:“舒姑娘!舒姑娘!二小姐!二小姐!” 是夕岚,白芍的陪嫁丫头我拉过她,忙低声轻斥:“什么二小姐!夕岚,再急的事儿也要缓些来,小心祸从口出!” 夕岚脸上的表情很奇怪,阴晴不定,又慌又喜,听了我说忙抿紧嘴拼命点头,悄声说:“姑娘,我们家王妃有喜了!” 心口随之一松,不胜满腔的欣喜,下意识松开了紧握着的手,喜色形于言表:“真的?” 夕岚笑眯眯点头白蕖连忙放下抱着的幽兰操,噔噔跑过来,竟是欢悦得呆了:“姐姐有身孕了?夕岚,几个月了?” “回二小姐,才满一月。” 不知为何,我才放下的心随之一凛,莫名的凉意浮上心头。。尹妃,尹妃也是一月怀胎,突如其来的就是小产,母子俱亡不会,一定不会。芍姐姐吉人天相我不自觉问:“夕岚,王爷是不是要即刻动身去鸣萧关?” 她一怔:“姑娘怎么知道?是,王爷不日就要出发。” 白蕖有些慌地看向我我口气冷静:“芍姐姐有了身孕的事宫里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夕岚,你家小姐还等着你服侍,你且回去,告诉芍姐姐,说我和蕖儿马上会去看她。” 她忙说一声“是”,行了一礼,便转身告退白蕖眉间微紧:“姐姐……” “莫急,芍姐姐是白家的女儿,白家一向安分守己,皇上不会怎样。再者,他也不可能连续在襄王府上生事。”我语气沉缓。“先细细为芍姐姐安胎,之后的事,等王爷回来再做打算。” 她撑起笑容,两侧嘴角勉强向上一扯:“好。” 我揽起她的手:“咱们走吧。” 才要移步,耳中便灌入如清风阵阵,挟带着合欢和杜若的清味:“两位小姐这神色匆匆,是要去哪儿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15章 结珠胎() 云鹤道:“这样,我先和仲弟回去收拾,顺便向天帝告个假,天帝知道仲儿一向散漫,也惯着他。不会不同意的。云意,你和蕖儿放心就是。”说着带着杜仲向外走去,不过须臾,就没了影儿。杜仲离开前还狠狠朝白蕖瞪了一眼,白蕖毫不客气还他一眼我忍着不笑。点点白蕖的脑袋:“你呀,真是不知是非!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人?就这样又打又拧人家耳朵。你真以为他打不过你么?论武艺,在天界除了少仙蓝长史,你云哥,还有北襄子和他不相上下,还没听说过他败过给谁。你也忒不识好歹了。” 白蕖撇撇嘴,不以为然,反而傲气地一偏头:“我就是讨厌他那副样子!” “好了好了咱们去看你姐姐。”我温柔地望着她白蕖方高兴起来白芍的精神还很好,端坐着看着茶经,我一边踏进内室一边笑出声来:“哎哟哟,如今可了不得了,怀上小世子了。也不早些告诉我们两个妹妹,白白为你糟心那么多。” 她放下茶经,轻嗔道:“哪有这样的人!一进屋不说些知冷知热的话,反倒来排挤我。” 白蕖撅起嘴:“姐姐,之前我还一直以为王爷心里记挂他那个发妻对你不好呢。”说着颜色一变,化作笑意浓浓:“现在看来呀是妹妹白操心了。这个孩子——”她捂住嘴开始笑得前仰后合白芍双颊泛起红晕,有些不自然,她作势要去打白蕖,白蕖笑着躲闪。她羞赧地垂下头:“王爷他——初始是对我淡淡的。如今想来——日子久了,也是对我有感情的吧。” 我只觉很安心。也是之前太杞人忧天了罢。襄王是个重感情有情义的,而白芍又是这样温柔贤淑又满腹才华的女子。柔软却自强,温婉又坚韧,虽不擅武,仍能骑射御,敢于和男子赛马。可称有道韫林下之风。。木兰之巾帼之姿。也得亏大宣的风尚,才能造就这样的女儿家我暗暗想,她和昭皇后应该算得上是女子的典范了吧正在凝神,只听白蕖慌慌张张地嘱托这个嘱托那个,白芍抿嘴看向她:“你这副忧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过孩子呢!” 白蕖的脸瞬间化作两抹酡红:“我哪有!姐姐与其说这个,不如说说什么时候让云姐姐做我这小外甥的干娘?”白蕖扯住她姐姐的衣袖撒娇“一知道有了这个孩子,我就属意让你云姐姐做干娘了。赖也赖不掉的。”白芍笑意澹然,如一池柔煦春水漾开层层縠纹我假装生气,扭过身去不再理睬她,“芍姐姐真不讲理,人家还没同意,就自作主张,谁要当你这小娃娃的干娘?” “那可不行,我都和孩儿说好了,干娘的称呼,他非你不认,你就是再推脱,也没用了。”白芍笑吟吟过来拉我的手。说笑了大半个下午,又嘱咐了侍女一干子事,我和白蕖才依依不舍离开了王府我心里记挂着琴,只让白蕖早早歇下,独自一人坐在窗台边,抚弄连翘如果说要仙人带上灵鸾环才起作用,那也未必。我自下凡以来就觉得天帝的说辞太过勉强:因为她是九方司夫人,所以要用九方司的灵鸾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时事情难道不分轻重缓急?罗轻衣比我更通音律,又不在音司任值,显然可以避嫌。她又曾在宫宴上用凰邀奏曲。为何不让她带灵鸾下凡? 我纳罕极了,我本人真的有辨音的本事?敛歌?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为什么会有这本事?凰邀是狐族的遗琴,我又怎么可能辨得? 罢了罢了眼下要紧的是白芍的胎。过几日是孟贵妃生辰,我想起小银铃,不知道她可好,有没有按我说的去做。她万般心烦意乱,伏在琴上“姐姐怎么睡在桌上?要是受寒了怎么好?”白蕖皱眉叫醒我,“可是还在烦心这些事儿么?” “我没事。” “姐姐得早些睡,明天还要应付那些茶客,又要早起。” “蕖儿,七日后是孟贵妃的诞辰。” “咳!我晓得。真烦,又得去应酬了,还得装出一副笑脸来真是累!” “我那天进宫遇到一个宫女,才比你小一两岁,在里头受苦受累,可怜。我答应了她,把她带出宫。” “从宫里带出个宫女?姐姐开玩笑吧!哪儿有那么容易?” “所以,你得配合我呀。” “我怎么配合你?” 我拣要紧的细节和她说了她歪头蹙眉:“这样能行吗?” “试试就知道了。” 近日的事还算顺利。虽说襄王出了边关的事总让人心惴惴,但杜仲常常夜里入王府替白芍诊脉,告诉我们,胎像一直很稳定。我这才放心白蕖问:“杜仲干嘛大晚上去?做贼似的。” 我说:“白天都是太医。。怎么去?蕖儿放心,他毕竟不是凡人,不会惹祸上身的。” 我和白蕖整日不是待客,就是替白芍做孩子的肚兜,小鞋。日子过得很充实。又收拾出一株东海赤霞珊瑚,当做孟贵妃的贺礼。七日之期很快就至。我和白蕖在向晚时分,提前两刻出发,前往紫奥城白蕖获悉,来客众多,都是亲王携家眷,还有鲁国公,越国公,魏国公等人亦会出席宫宴我让白蕖先行,自己趁着空转进花房我眼前的,还是那个少女,可又不大一样了。她气宇轩昂,指使着一群新来的小婢子莳这搬那,还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宫女低声问询花种的安排。往日怯懦畏缩的眼神在她眼中早已完全泯去,取而代之的是飞扬的神采,如萤火明烁“今儿个是贵妃娘娘芳诞,梅要飞玉踏燕红心梅,配上新出的玉兰枝,可别弄错了!”“翠儿,你和莺儿把那六盆云归澜翠放春景宫正门。” “雨儿,手脚快些!还有三盆莺啼血可别落下了!芩儿,你和雨儿一道去!” 我微笑,亦有些震惊。短短一月之内,她居然真的做到了,好一个银铃儿婉转一笑如轻云出岫:“一月不见,怎么花房就改朝换代,连操办诞辰花品这样大的事都让丫头做了主了?” 她扭头一看是我喜叫出声:“姐姐!” 她奔来抱住我,喜滋滋仰头看我:“姐姐,吕嬷嬷因事获罪,皇后娘娘说我聪明就让我先帮赵嬷嬷管着。姐姐,你是来参加辰宴的吗?” 我摇头:“我是来带你走的。” 她的两眼弯成月牙,眉梢亦卷起好看的弧度,一瓣樱桃唇咧得露出贝齿,想要说什么,却只道出一个字:“好!” “过会儿宫宴开始。。你们照例要送梅吧?” “嗯。贵妃喜欢梅,这时节正好又是梅出的时候。” 我点头,轻拍她的手,细细嘱托了几句,才含笑着转身离开,脚步匆匆便奔去追白蕖。白蕖在不远处等我,见我就悄声道:“姐姐,和苏绫姑姑知会过了。” 我拉住她的手向灯火辉煌的内宫走去,笑意和煦。“咱们走吧。” “好。诶——”她秀气的眉间一蹙,“姐姐。” “嗯?”我正梳理着袖摆缀着的流苏,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你瞧,那是谁?”她身板朝前盈盈偏立,歪着头一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16章 意难平() 云鹤道:“这样,我先和仲弟回去收拾,顺便向天帝告个假,天帝知道仲儿一向散漫,也惯着他。不会不同意的。云意,你和蕖儿放心就是。”说着带着杜仲向外走去,不过须臾,就没了影儿。杜仲离开前还狠狠朝白蕖瞪了一眼,白蕖毫不客气还他一眼我忍着不笑。点点白蕖的脑袋:“你呀,真是不知是非!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人?就这样又打又拧人家耳朵。你真以为他打不过你么?论武艺,在天界除了少仙蓝长史,你云哥,还有北襄子和他不相上下,还没听说过他败过给谁。你也忒不识好歹了。” 白蕖撇撇嘴,不以为然,反而傲气地一偏头:“我就是讨厌他那副样子!” “好了好了咱们去看你姐姐。”我温柔地望着她白蕖方高兴起来白芍的精神还很好,端坐着看着茶经,我一边踏进内室一边笑出声来:“哎哟哟,如今可了不得了,怀上小世子了。也不早些告诉我们两个妹妹,白白为你糟心那么多。” 她放下茶经,轻嗔道:“哪有这样的人!一进屋不说些知冷知热的话,反倒来排挤我。” 白蕖撅起嘴:“姐姐,之前我还一直以为王爷心里记挂他那个发妻对你不好呢。”说着颜色一变,化作笑意浓浓:“现在看来呀是妹妹白操心了。这个孩子——”她捂住嘴开始笑得前仰后合白芍双颊泛起红晕,有些不自然,她作势要去打白蕖,白蕖笑着躲闪。她羞赧地垂下头:“王爷他——初始是对我淡淡的。如今想来——日子久了,也是对我有感情的吧。” 我只觉很安心。也是之前太杞人忧天了罢。襄王是个重感情有情义的,而白芍又是这样温柔贤淑又满腹才华的女子。柔软却自强,温婉又坚韧,虽不擅武,仍能骑射御,敢于和男子赛马。可称有道韫林下之风。。木兰之巾帼之姿。也得亏大宣的风尚,才能造就这样的女儿家我暗暗想,她和昭皇后应该算得上是女子的典范了吧正在凝神,只听白蕖慌慌张张地嘱托这个嘱托那个,白芍抿嘴看向她:“你这副忧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过孩子呢!” 白蕖的脸瞬间化作两抹酡红:“我哪有!姐姐与其说这个,不如说说什么时候让云姐姐做我这小外甥的干娘?”白蕖扯住她姐姐的衣袖撒娇“一知道有了这个孩子,我就属意让你云姐姐做干娘了。赖也赖不掉的。”白芍笑意澹然,如一池柔煦春水漾开层层縠纹我假装生气,扭过身去不再理睬她,“芍姐姐真不讲理,人家还没同意,就自作主张,谁要当你这小娃娃的干娘?” “那可不行,我都和孩儿说好了,干娘的称呼,他非你不认,你就是再推脱,也没用了。”白芍笑吟吟过来拉我的手。说笑了大半个下午,又嘱咐了侍女一干子事,我和白蕖才依依不舍离开了王府我心里记挂着琴,只让白蕖早早歇下,独自一人坐在窗台边,抚弄连翘如果说要仙人带上灵鸾环才起作用,那也未必。我自下凡以来就觉得天帝的说辞太过勉强:因为她是九方司夫人,所以要用九方司的灵鸾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时事情难道不分轻重缓急?罗轻衣比我更通音律,又不在音司任值,显然可以避嫌。她又曾在宫宴上用凰邀奏曲。为何不让她带灵鸾下凡? 我纳罕极了,我本人真的有辨音的本事?敛歌?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为什么会有这本事?凰邀是狐族的遗琴,我又怎么可能辨得? 罢了罢了眼下要紧的是白芍的胎。过几日是孟贵妃生辰,我想起小银铃,不知道她可好,有没有按我说的去做。她万般心烦意乱,伏在琴上“姐姐怎么睡在桌上?要是受寒了怎么好?”白蕖皱眉叫醒我,“可是还在烦心这些事儿么?” “我没事。” “姐姐得早些睡,明天还要应付那些茶客,又要早起。” “蕖儿,七日后是孟贵妃的诞辰。” “咳!我晓得。真烦,又得去应酬了,还得装出一副笑脸来真是累!” “我那天进宫遇到一个宫女,才比你小一两岁,在里头受苦受累,可怜。我答应了她,把她带出宫。” “从宫里带出个宫女?姐姐开玩笑吧!哪儿有那么容易?” “所以,你得配合我呀。” “我怎么配合你?” 我拣要紧的细节和她说了她歪头蹙眉:“这样能行吗?” “试试就知道了。” 近日的事还算顺利。虽说襄王出了边关的事总让人心惴惴,但杜仲常常夜里入王府替白芍诊脉,告诉我们,胎像一直很稳定。我这才放心白蕖问:“杜仲干嘛大晚上去?做贼似的。” 我说:“白天都是太医。。怎么去?蕖儿放心,他毕竟不是凡人,不会惹祸上身的。” 我和白蕖整日不是待客,就是替白芍做孩子的肚兜,小鞋。日子过得很充实。又收拾出一株东海赤霞珊瑚,当做孟贵妃的贺礼。七日之期很快就至。我和白蕖在向晚时分,提前两刻出发,前往紫奥城白蕖获悉,来客众多,都是亲王携家眷,还有鲁国公,越国公,魏国公等人亦会出席宫宴我让白蕖先行,自己趁着空转进花房我眼前的,还是那个少女,可又不大一样了。她气宇轩昂,指使着一群新来的小婢子莳这搬那,还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宫女低声问询花种的安排。往日怯懦畏缩的眼神在她眼中早已完全泯去,取而代之的是飞扬的神采,如萤火明烁“今儿个是贵妃娘娘芳诞,梅要飞玉踏燕红心梅,配上新出的玉兰枝,可别弄错了!”“翠儿,你和莺儿把那六盆云归澜翠放春景宫正门。” “雨儿,手脚快些!还有三盆莺啼血可别落下了!芩儿,你和雨儿一道去!” 我微笑,亦有些震惊。短短一月之内,她居然真的做到了,好一个银铃儿婉转一笑如轻云出岫:“一月不见,怎么花房就改朝换代,连操办诞辰花品这样大的事都让丫头做了主了?” 她扭头一看是我喜叫出声:“姐姐!” 她奔来抱住我,喜滋滋仰头看我:“姐姐,吕嬷嬷因事获罪,皇后娘娘说我聪明就让我先帮赵嬷嬷管着。姐姐,你是来参加辰宴的吗?” 我摇头:“我是来带你走的。” 她的两眼弯成月牙,眉梢亦卷起好看的弧度,一瓣樱桃唇咧得露出贝齿,想要说什么,却只道出一个字:“好!” “过会儿宫宴开始。。你们照例要送梅吧?” “嗯。贵妃喜欢梅,这时节正好又是梅出的时候。” 我点头,轻拍她的手,细细嘱托了几句,才含笑着转身离开,脚步匆匆便奔去追白蕖。白蕖在不远处等我,见我就悄声道:“姐姐,和苏绫姑姑知会过了。” 我拉住她的手向灯火辉煌的内宫走去,笑意和煦。“咱们走吧。” “好。诶——”她秀气的眉间一蹙,“姐姐。” “嗯?”我正梳理着袖摆缀着的流苏,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你瞧,那是谁?”她身板朝前盈盈偏立,歪着头一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17章 意难平()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魏国公座下的公子开的口。便是红墙瓦上调笑我和白蕖的那个少年! 魏国公登时有些尴尬,连忙起身对后呵斥:“娘娘芳诞,你在这里胡说什么?” 遂忙对向皇帝作揖谢辞道:“犬子无礼,皇上,娘娘见笑。臣回府定当好生管教。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已微醺颓坐,玉山倾欹,见了只是摆摆手道:“无妨无妨,今日也算是家宴。卫卿不必太过拘礼,你让他说就是。”说罢抚掌抃笑,“来,诚逸啊,如何说舒姑娘琴技不佳?” “回陛下的话。”卫诚逸朗声一笑,“是。舒姑娘将音一改,确实深得云仙清灵空婉之妙。然却失了本意。云中仙本是前朝陈若隐夫人的成名之曲。陈夫人作此曲时是游望南一带见春光旖旎柔暖,是故聊抒欣喜之情。全曲韵律本该活跃略带。可姑娘的泛音在空冥之上,难道就没有觉得平空添生几分缠绵悱恻么?” 我不甘示弱地回道:“卫公子所言,臣女不敢苟同。” “舒姑娘有何高见?”他负手而立,嘴边衔了一缕轻浅微笑,如清泉泻石,明月照松般柔暖。和方才墙头之上玩笑的模样迥异我依依行礼:“前人之曲如何如何,难道就不允许后人做丝毫改编么?二公子若是擅此行不如改日来清雅堂小坐。只是如今贵妃娘娘辰宴,公子和在下也不好喧宾夺主了不是?” 他抿一抿嘴,作一揖道:“好。”这才端然坐下我暗暗松了口气,不由得暗自埋怨他。原本就不想太过点眼,奈何又生这些是非——终于也是不能了。到底意难平! 正巧苏绫姑姑领着一列举杯奉盏的小宫女款款走近,浅声道:“皇上,新制的春茗。” 皇帝阖眼一应:“嗯。” 我和汤凝宛分别行礼退下,正要走向各自座位小银铃只顾低着头,跟着前头的赵嬷嬷端茶往前小步快趋。。才到左侧我方才抚过的琴座,因未觉我移步的方向,端着茶就扑了上来,登时浅色而带几抹梅瓣随那玉瓷相击的“哐当”一声悉数泼洒在我的缎袍上,洇染开深深浅浅的几大朵繁花“啊!”我一惊,失声而呼,面对满衣湿热,一时坐立不是,难以应对她惊觉失手,忙慌张跪下,带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哭腔求饶道:“姑娘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一时失手,还望姑娘宽宥!” 其余宫女一见此景,皆有些慌乱。皇帝不满地蹙眉:“这是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这些小事也做不好!还不快拖下去!” 皇后却疑道:“诶?皇上等等,这不是花房的小宫女么,很伶俐的丫头,自吕嬷嬷出事,花房来不及调人,妾指了她管事,在花房帮了赵嬷嬷不少忙。妾很喜欢她。” 皇帝来了兴趣,身子向前一倾问道:“哦?既是花房的丫头,为什么会跟随苏绫来奉茶?”苏绫笑着一福身:“回皇上,奴婢去花房交代赵嬷嬷孟贵妃芳诞所用的梅花,正巧这丫头听见了,说用梅花瓣,松针入茶最是清口,宜雪水烹制,解酒最佳。奴婢私心想着诸位小主,王爷今夜为贺贵妃,必定少不了饮酒,就私自做主以此代替醒酒汤,也很是清雅。” 她突然引着众婢跪下:“奴婢自作主张,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不怒反笑:“小小花房宫女,竟懂得这些。” 银铃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回皇上,奴婢父亲生前是做茶叶生意的,所以奴婢略知一些。” 白蕖“呀”一声,喜笑着冲我道:“姐姐,这茶的配置竟和姐姐新制的手艺相似呢!” 我忙回头一嗔:“皇上在呢,说话也不拘着些规矩!” 皇帝道:“你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是,今日民女所带贺礼除了一株东海珊瑚,还有新配了松针腊梅的早春新茗。”我有些不安地浅笑回应,“今日这个小丫头倒是先拔了头筹和臣女想到一块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丫头借花献佛呢。” 众宾闻之皆忍俊不禁,掩口喜笑出来。皇后面向皇帝:“皇上,妾本无渴意,可听舒姑娘和这宫女一说,倒是突然很想一尝为快呢。” 皇帝很满意地看着银铃儿:“好,那就呈上来吧。云意啊,没想到这一个小小花房丫头,竟和你如此有缘啊。” 白蕖道:“皇上还说姐姐身边少人服侍,依民女看啊,这样一个灵巧的小宫女,又通茶艺,在姐姐身边可不如虎添翼么?” 皇帝喝了一口,不觉叫好,闻之遂点点头:“好,今日就借贵妃的彩头,赐你姐姐——”他转向小银铃:“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小银铃。” “好事成双,那就借贵妃吉日,一会儿宜芙你和苏绫再去亲自挑一个和银铃差不多大的小宫女赐给舒贡造。就当是朕感念她的好茶品。” 孟贵妃回之一笑:“是。” 说话间众人早已一饮满盏。吴王捻着手中茶盏不断翻看,嘴角溢出不自觉的笑意:“加了松针,腊梅,清气十足。”吴王妃亦有孕在身不宜饮茶,却也道:“妾虽未得幸一饮,可也嗅得出,比平常的茶要清爽很多。” “根柯洒芳津,采服润肌骨。”皇帝又饮一盏宫宴的气氛顿时欢悦许多,苏绫命人收拾残局,领着宫人退下。我亦退至偏殿更衣。春景殿内又是一片欢愉声色,笙歌再起苏绫笑盈盈来了偏殿:“怕这儿宫女服侍不好,奴婢就亲自来看看。” “哪儿能不好呢?云意如今都有自己的小奴婢了。” 我向她郑重行礼:“今日的事,若非姑姑,也不会如此顺利。云意谢姑姑。” “姑娘快快请起。。举手之劳而已,奴婢怎么受得起。”苏绫忙来扶她,“奴婢想不到,姑娘会对一个花房里头的小宫女如此上心,姑娘善心,奴婢自愧不如。” 我摇头:“可怜人罢了,能帮就帮一帮。我也得谢姑姑帮我。这个人情,云意记下了。” 回到春景宫已很晚,皇帝说了一些闲散之事,众人也就徐徐散了我正和白蕖往外走。忽闻身后有女声沉稳柔缓:“舒姑娘请留步。” 我回头一顾,竟是宜淑妃临月色而立,身形在清辉沐浴下显得格外朦胧我和白蕖行了一礼:“请淑妃娘娘的安。” 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的语气毫无起伏,似带着几分笑,又听不出任何感情:“舒姑娘急着回去吗?本宫新得了程州所贡的白茶,想起姑娘是制茶高手,可有意兴来本宫的关雎宫品评一二?” 我忙盈盈一拜:“淑妃娘娘盛情,原该赴邀去娘娘处小坐,奈何天色渐晚,臣女恐惊扰娘娘休憩。” 她不以为意:“既是本宫相邀于你,自然谈不上惊扰。就看舒姑娘给不给本宫一个薄面了。” 我不好再做推却:“娘娘此言,臣女惶恐。既然娘娘颇有雅兴,臣女愿与娘娘作陪,共赏清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18章 意难平()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魏国公座下的公子开的口。便是红墙瓦上调笑我和白蕖的那个少年! 魏国公登时有些尴尬,连忙起身对后呵斥:“娘娘芳诞,你在这里胡说什么?” 遂忙对向皇帝作揖谢辞道:“犬子无礼,皇上,娘娘见笑。臣回府定当好生管教。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已微醺颓坐,玉山倾欹,见了只是摆摆手道:“无妨无妨,今日也算是家宴。卫卿不必太过拘礼,你让他说就是。”说罢抚掌抃笑,“来,诚逸啊,如何说舒姑娘琴技不佳?” “回陛下的话。”卫诚逸朗声一笑,“是。舒姑娘将音一改,确实深得云仙清灵空婉之妙。然却失了本意。云中仙本是前朝陈若隐夫人的成名之曲。陈夫人作此曲时是游望南一带见春光旖旎柔暖,是故聊抒欣喜之情。全曲韵律本该活跃略带。可姑娘的泛音在空冥之上,难道就没有觉得平空添生几分缠绵悱恻么?” 我不甘示弱地回道:“卫公子所言,臣女不敢苟同。” “舒姑娘有何高见?”他负手而立,嘴边衔了一缕轻浅微笑,如清泉泻石,明月照松般柔暖。和方才墙头之上玩笑的模样迥异我依依行礼:“前人之曲如何如何,难道就不允许后人做丝毫改编么?二公子若是擅此行不如改日来清雅堂小坐。只是如今贵妃娘娘辰宴,公子和在下也不好喧宾夺主了不是?” 他抿一抿嘴,作一揖道:“好。”这才端然坐下我暗暗松了口气,不由得暗自埋怨他。原本就不想太过点眼,奈何又生这些是非——终于也是不能了。到底意难平! 正巧苏绫姑姑领着一列举杯奉盏的小宫女款款走近,浅声道:“皇上,新制的春茗。” 皇帝阖眼一应:“嗯。” 我和汤凝宛分别行礼退下,正要走向各自座位小银铃只顾低着头,跟着前头的赵嬷嬷端茶往前小步快趋。。才到左侧我方才抚过的琴座,因未觉我移步的方向,端着茶就扑了上来,登时浅色而带几抹梅瓣随那玉瓷相击的“哐当”一声悉数泼洒在我的缎袍上,洇染开深深浅浅的几大朵繁花“啊!”我一惊,失声而呼,面对满衣湿热,一时坐立不是,难以应对她惊觉失手,忙慌张跪下,带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哭腔求饶道:“姑娘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一时失手,还望姑娘宽宥!” 其余宫女一见此景,皆有些慌乱。皇帝不满地蹙眉:“这是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这些小事也做不好!还不快拖下去!” 皇后却疑道:“诶?皇上等等,这不是花房的小宫女么,很伶俐的丫头,自吕嬷嬷出事,花房来不及调人,妾指了她管事,在花房帮了赵嬷嬷不少忙。妾很喜欢她。” 皇帝来了兴趣,身子向前一倾问道:“哦?既是花房的丫头,为什么会跟随苏绫来奉茶?”苏绫笑着一福身:“回皇上,奴婢去花房交代赵嬷嬷孟贵妃芳诞所用的梅花,正巧这丫头听见了,说用梅花瓣,松针入茶最是清口,宜雪水烹制,解酒最佳。奴婢私心想着诸位小主,王爷今夜为贺贵妃,必定少不了饮酒,就私自做主以此代替醒酒汤,也很是清雅。” 她突然引着众婢跪下:“奴婢自作主张,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不怒反笑:“小小花房宫女,竟懂得这些。” 银铃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回皇上,奴婢父亲生前是做茶叶生意的,所以奴婢略知一些。” 白蕖“呀”一声,喜笑着冲我道:“姐姐,这茶的配置竟和姐姐新制的手艺相似呢!” 我忙回头一嗔:“皇上在呢,说话也不拘着些规矩!” 皇帝道:“你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是,今日民女所带贺礼除了一株东海珊瑚,还有新配了松针腊梅的早春新茗。”我有些不安地浅笑回应,“今日这个小丫头倒是先拔了头筹和臣女想到一块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丫头借花献佛呢。” 众宾闻之皆忍俊不禁,掩口喜笑出来。皇后面向皇帝:“皇上,妾本无渴意,可听舒姑娘和这宫女一说,倒是突然很想一尝为快呢。” 皇帝很满意地看着银铃儿:“好,那就呈上来吧。云意啊,没想到这一个小小花房丫头,竟和你如此有缘啊。” 白蕖道:“皇上还说姐姐身边少人服侍,依民女看啊,这样一个灵巧的小宫女,又通茶艺,在姐姐身边可不如虎添翼么?” 皇帝喝了一口,不觉叫好,闻之遂点点头:“好,今日就借贵妃的彩头,赐你姐姐——”他转向小银铃:“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小银铃。” “好事成双,那就借贵妃吉日,一会儿宜芙你和苏绫再去亲自挑一个和银铃差不多大的小宫女赐给舒贡造。就当是朕感念她的好茶品。” 孟贵妃回之一笑:“是。” 说话间众人早已一饮满盏。吴王捻着手中茶盏不断翻看,嘴角溢出不自觉的笑意:“加了松针,腊梅,清气十足。”吴王妃亦有孕在身不宜饮茶,却也道:“妾虽未得幸一饮,可也嗅得出,比平常的茶要清爽很多。” “根柯洒芳津,采服润肌骨。”皇帝又饮一盏宫宴的气氛顿时欢悦许多,苏绫命人收拾残局,领着宫人退下。我亦退至偏殿更衣。春景殿内又是一片欢愉声色,笙歌再起苏绫笑盈盈来了偏殿:“怕这儿宫女服侍不好,奴婢就亲自来看看。” “哪儿能不好呢?云意如今都有自己的小奴婢了。” 我向她郑重行礼:“今日的事,若非姑姑,也不会如此顺利。云意谢姑姑。” “姑娘快快请起。。举手之劳而已,奴婢怎么受得起。”苏绫忙来扶她,“奴婢想不到,姑娘会对一个花房里头的小宫女如此上心,姑娘善心,奴婢自愧不如。” 我摇头:“可怜人罢了,能帮就帮一帮。我也得谢姑姑帮我。这个人情,云意记下了。” 回到春景宫已很晚,皇帝说了一些闲散之事,众人也就徐徐散了我正和白蕖往外走。忽闻身后有女声沉稳柔缓:“舒姑娘请留步。” 我回头一顾,竟是宜淑妃临月色而立,身形在清辉沐浴下显得格外朦胧我和白蕖行了一礼:“请淑妃娘娘的安。” 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的语气毫无起伏,似带着几分笑,又听不出任何感情:“舒姑娘急着回去吗?本宫新得了程州所贡的白茶,想起姑娘是制茶高手,可有意兴来本宫的关雎宫品评一二?” 我忙盈盈一拜:“淑妃娘娘盛情,原该赴邀去娘娘处小坐,奈何天色渐晚,臣女恐惊扰娘娘休憩。” 她不以为意:“既是本宫相邀于你,自然谈不上惊扰。就看舒姑娘给不给本宫一个薄面了。” 我不好再做推却:“娘娘此言,臣女惶恐。既然娘娘颇有雅兴,臣女愿与娘娘作陪,共赏清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19章 意难平() 和白蕖提心吊胆地过了几日。前线果然传来出兵的消息,宁王,魏国公,越国公,平远侯等人皆出了京。别说云京,全国上下皆颁布了多年未启用的宵禁政令夜凉如水。正式发兵开战后的一月,彼时我和白蕖正在襄王府内室,陪伴已入睡却极不安稳的白芍她牢牢护住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双目紧闭,可额发生汗,密密匝匝的水珠汇聚成流,从她鬓角淌下,分不清楚是冷汗还是泪她不住呢喃,不时又浑身縠觫。看得我和白蕖心惊不已,又不敢叫醒她,只好让她昏沉地睡着杜仲一连六天未下来我知道,天帝要发兵冷山了。不知怎么心口一堵,觉得呼吸异常困难总有不太好的预感这几日心口总是闷闷的。好像是染上了风寒似的,总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还屡屡想要作呕。私心猜测或许是忧心过甚的缘故吧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依然强做精神,对过一张一张琴。琴接触的越多,我越怀疑连翘最近天上地下都不太平,白芍又初有孕,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拿着护身玉回天界,否则会更乱——可是我的身体已经变得很差,尽管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只知道的是若我再不上去……怕是上不去了我不敢确定连翘究竟是,还是不是,因为我到底还没有亲自去皇宫音司一趟。可是我知道,只得赌这一把,要不然,怕是来不及了我抱紧了连翘。夜半子时,留给白蕖书信一封,交代一些要紧事,拿来我的护身玉跃然而出清雅堂,夜奔望南山而去我启动云口,身体重新变得如云般轻盈。不过小半个时辰,便翩然置身于我的清雅居前天帝身边的迎姑姑迎如巧早已候在我的居室前,从容行了一礼:“奴婢听云口开启之声,便知是夫人了。天帝已等候多时,夫人请。” 我忧心忡忡:“姑姑。。陛下还没有启程吗?” “还未。谨定于十日后出关,直抵冷山。夫人来的巧,这会儿陛下还在万璧宫——已经三日未出了。九歌夫人和云鹤仙也在。” 我跟随她,兜兜转转,进了万璧宫,犹抱古琴半遮面地,向高座之上的一具不怒自威缓缓施礼九歌和云鹤陪伴在天帝身旁,脸色阴晴不定,天帝愁容满面,显得非常焦急,不断踱步于殿前,见我来了反倒松了一口气:“左儿来了?快,凰邀找到了吗?!” 我任由侍女将我怀抱中的连翘取下放在他面前。“臣女……不敢确定。” 他面露喜色,忙接过了连翘,云鹤和九歌也显然暗暗松了口气。心下纳罕——为何这会子对凰邀如此情急? 他欣喜地拨动,九歌夫人亦在旁边查勘。可是每弹奏一个音,他的脸色便冷却一分,以至于最终完全阴沉下来,带着凌厉而狐疑的光直看向她,一字一字冷冷吐出:“为什么只有一半?”九歌夫人慌乱地攥紧衣袖:“陛下,屏玥她……” 天帝暴喝:“朕在问她!你多什么嘴!” 仿佛被谁当头一击,只是头晕目眩,想要倒下去。果然,果然,凰邀落地,命数两拆,琴弦半,琴身半我只找到一半。只有琴弦,只有琴弦我浑身觳觫,双腿早已发软似的跪在他面前:“陛下——” 他大步流星走向我,狠狠一掌落在我的左面颊,打得我鼻中酸楚,眼冒金星,訇地一声,头脑顿时变得煞白一片,可竟不觉得疼九歌夫人惊呼:“陛下——” 云鹤的脸色变得扭曲而心疼:“屏玥!”他惶急下跪:“陛下、陛下息怒!” 天帝喉咙里直滚出几声呵呵冷笑仿佛毒蛇吐着蛇信子般吐出令人发怵的嘶嘶声:“九歌!这就是你教的好徒弟!辛左,如今发兵狼族在即,凰邀仍未寻回,此战如何稳胜!?枉朕信任你多年,将此任重托与你,这么久过去了,你竟只找到这一半?!你知不知道凰邀——凰邀的灵力有多强大?足以敌得过精兵万千!你、你……真是让朕失望至极!” 我懵然,嗡嗡的声响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原来,我苦笑,原来,全狐族以生命守护的圣洁灵器到了他手里,竟只是用以涂炭生灵的工具,他用凰邀屠了狐族,现在又要去屠杀狼族他怎么可以,这样做,给一个高贵的圣物,一个低贱的用法!到头来,还叫人对他所做的一切,高山仰止。白蕖说的不错,帝王,都薄情! 琴何时成了生杀的利器?!翠翘,你,你跳了桐花钟,跳得好,跳得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犹不解恨,再一掌击在我右颊。我已感觉不到痛,亦并未表露出丝毫不满,到如今我才知道我苦苦寻找的玉丝桐原来是作此用处。天帝,原来你早就想好了。你可真是高啊我听不见九歌夫人的哭求。。只是漠然而麻木地下拜,心底不断冷笑:“臣无能。请再下凡。” 他一甩袖:“罢了!你去找便是,若是找不到,朕也不怨你,难道输赢全压在了这区区凰邀身上?九歌,将所有可用的灵器寻出,一一试用就是。” 抱紧了连翘告退,好像只有生硬的檀木板,才能压抑住心创云鹤赶来攥住我的手:“阿左……”我厌恶地甩开:“别碰我。” 他哀叹一声。“你是怪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吗?还是怪我亲手将雅好音韵的你推入生杀?” “不重要。” “阿左……” “我该走了,保重。” 我开了云口,不顾他的呼喊,直径跃入敛歌,抱歉。我……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无法接受。当初他告诉我,找回凰邀只是为了司磬台的完整,为了天界仙乐音律的完整——尽管我何尝不知凰邀是狐族遗琴,方翠翘是狐族的遗女。我一直以为那是个意外。现在,不是了抱着连翘回到了清雅堂。是,我要找,我要继续找。但不是为了那个寡情的人,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你,翠翘我到时还是四更天。白蕖坐在桌前眼眶红红,正如她面前的一捧烛火,热光盈满了整个寝房“蕖儿。”轻唤“姐姐回来了。”白蕖跑过来,看了看我怀里的连翘,有些发怔“这琴……难道不是……” 我想要笑,可眼泪却不自觉打落,不听话地越擦越多“姐姐?姐姐别哭,蕖儿在这。”她有些慌了似的拉过我的手坐下,她自己也有些泪眼朦胧,“怎么了,和蕖儿说说好不好?蕖儿在这儿蕖儿在这……” 我告诉了她,她一边听一边失神临了临了,我带着凄怨的长音道:“蕖儿,你知道吗?对花弹琴,有《落梅花》,临水弹琴,有《潇湘水云》,对月弹琴,必选夜来二更时分,此时了无人声,最为寂静,再焚一檀香,琴声随香雾篆篆,细缓流来,方知其音。琴本来是何处惹尘埃之物。。到无人听时才为工。典雅含蓄,寂寥空灵。是洞悉心灵的自然之语,而非取悦他人的庸俗玩物,更非用以拨弄淫词艳曲男女调情的淫靡腌臜。我来尘世寻访遗失的凰邀,开了间茶馆招徕茶客,可不曾想来的除却风雅名士,还有不少不堪俗物,可我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白日在无穷尽的喧嚣吵嚷之下抚琴弄曲,更召至一些只贪口欲的无赖之徒。我的寻琴本是纯粹的旅途,奈何卷入太多是非,早已脱离的琴的本心与宗旨,我与它看似越来越近,实则背道而驰。这样的我,是无论如何找不到它的。” 她反而摇了摇头:“姐姐,过去的你,找不到它,可今日的你,一定找得到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20章 青棠() 和白蕖提心吊胆地过了几日。前线果然传来出兵的消息,宁王,魏国公,越国公,平远侯等人皆出了京。别说云京,全国上下皆颁布了多年未启用的宵禁政令夜凉如水。正式发兵开战后的一月,彼时我和白蕖正在襄王府内室,陪伴已入睡却极不安稳的白芍她牢牢护住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双目紧闭,可额发生汗,密密匝匝的水珠汇聚成流,从她鬓角淌下,分不清楚是冷汗还是泪她不住呢喃,不时又浑身縠觫。看得我和白蕖心惊不已,又不敢叫醒她,只好让她昏沉地睡着杜仲一连六天未下来我知道,天帝要发兵冷山了。不知怎么心口一堵,觉得呼吸异常困难总有不太好的预感这几日心口总是闷闷的。好像是染上了风寒似的,总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还屡屡想要作呕。私心猜测或许是忧心过甚的缘故吧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依然强做精神,对过一张一张琴。琴接触的越多,我越怀疑连翘最近天上地下都不太平,白芍又初有孕,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拿着护身玉回天界,否则会更乱——可是我的身体已经变得很差,尽管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只知道的是若我再不上去……怕是上不去了我不敢确定连翘究竟是,还是不是,因为我到底还没有亲自去皇宫音司一趟。可是我知道,只得赌这一把,要不然,怕是来不及了我抱紧了连翘。夜半子时,留给白蕖书信一封,交代一些要紧事,拿来我的护身玉跃然而出清雅堂,夜奔望南山而去我启动云口,身体重新变得如云般轻盈。不过小半个时辰,便翩然置身于我的清雅居前天帝身边的迎姑姑迎如巧早已候在我的居室前,从容行了一礼:“奴婢听云口开启之声,便知是夫人了。天帝已等候多时,夫人请。” 我忧心忡忡:“姑姑。。陛下还没有启程吗?” “还未。谨定于十日后出关,直抵冷山。夫人来的巧,这会儿陛下还在万璧宫——已经三日未出了。九歌夫人和云鹤仙也在。” 我跟随她,兜兜转转,进了万璧宫,犹抱古琴半遮面地,向高座之上的一具不怒自威缓缓施礼九歌和云鹤陪伴在天帝身旁,脸色阴晴不定,天帝愁容满面,显得非常焦急,不断踱步于殿前,见我来了反倒松了一口气:“左儿来了?快,凰邀找到了吗?!” 我任由侍女将我怀抱中的连翘取下放在他面前。“臣女……不敢确定。” 他面露喜色,忙接过了连翘,云鹤和九歌也显然暗暗松了口气。心下纳罕——为何这会子对凰邀如此情急? 他欣喜地拨动,九歌夫人亦在旁边查勘。可是每弹奏一个音,他的脸色便冷却一分,以至于最终完全阴沉下来,带着凌厉而狐疑的光直看向她,一字一字冷冷吐出:“为什么只有一半?”九歌夫人慌乱地攥紧衣袖:“陛下,屏玥她……” 天帝暴喝:“朕在问她!你多什么嘴!” 仿佛被谁当头一击,只是头晕目眩,想要倒下去。果然,果然,凰邀落地,命数两拆,琴弦半,琴身半我只找到一半。只有琴弦,只有琴弦我浑身觳觫,双腿早已发软似的跪在他面前:“陛下——” 他大步流星走向我,狠狠一掌落在我的左面颊,打得我鼻中酸楚,眼冒金星,訇地一声,头脑顿时变得煞白一片,可竟不觉得疼九歌夫人惊呼:“陛下——” 云鹤的脸色变得扭曲而心疼:“屏玥!”他惶急下跪:“陛下、陛下息怒!” 天帝喉咙里直滚出几声呵呵冷笑仿佛毒蛇吐着蛇信子般吐出令人发怵的嘶嘶声:“九歌!这就是你教的好徒弟!辛左,如今发兵狼族在即,凰邀仍未寻回,此战如何稳胜!?枉朕信任你多年,将此任重托与你,这么久过去了,你竟只找到这一半?!你知不知道凰邀——凰邀的灵力有多强大?足以敌得过精兵万千!你、你……真是让朕失望至极!” 我懵然,嗡嗡的声响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原来,我苦笑,原来,全狐族以生命守护的圣洁灵器到了他手里,竟只是用以涂炭生灵的工具,他用凰邀屠了狐族,现在又要去屠杀狼族他怎么可以,这样做,给一个高贵的圣物,一个低贱的用法!到头来,还叫人对他所做的一切,高山仰止。白蕖说的不错,帝王,都薄情! 琴何时成了生杀的利器?!翠翘,你,你跳了桐花钟,跳得好,跳得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犹不解恨,再一掌击在我右颊。我已感觉不到痛,亦并未表露出丝毫不满,到如今我才知道我苦苦寻找的玉丝桐原来是作此用处。天帝,原来你早就想好了。你可真是高啊我听不见九歌夫人的哭求。。只是漠然而麻木地下拜,心底不断冷笑:“臣无能。请再下凡。” 他一甩袖:“罢了!你去找便是,若是找不到,朕也不怨你,难道输赢全压在了这区区凰邀身上?九歌,将所有可用的灵器寻出,一一试用就是。” 抱紧了连翘告退,好像只有生硬的檀木板,才能压抑住心创云鹤赶来攥住我的手:“阿左……”我厌恶地甩开:“别碰我。” 他哀叹一声。“你是怪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吗?还是怪我亲手将雅好音韵的你推入生杀?” “不重要。” “阿左……” “我该走了,保重。” 我开了云口,不顾他的呼喊,直径跃入敛歌,抱歉。我……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无法接受。当初他告诉我,找回凰邀只是为了司磬台的完整,为了天界仙乐音律的完整——尽管我何尝不知凰邀是狐族遗琴,方翠翘是狐族的遗女。我一直以为那是个意外。现在,不是了抱着连翘回到了清雅堂。是,我要找,我要继续找。但不是为了那个寡情的人,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你,翠翘我到时还是四更天。白蕖坐在桌前眼眶红红,正如她面前的一捧烛火,热光盈满了整个寝房“蕖儿。”轻唤“姐姐回来了。”白蕖跑过来,看了看我怀里的连翘,有些发怔“这琴……难道不是……” 我想要笑,可眼泪却不自觉打落,不听话地越擦越多“姐姐?姐姐别哭,蕖儿在这。”她有些慌了似的拉过我的手坐下,她自己也有些泪眼朦胧,“怎么了,和蕖儿说说好不好?蕖儿在这儿蕖儿在这……” 我告诉了她,她一边听一边失神临了临了,我带着凄怨的长音道:“蕖儿,你知道吗?对花弹琴,有《落梅花》,临水弹琴,有《潇湘水云》,对月弹琴,必选夜来二更时分,此时了无人声,最为寂静,再焚一檀香,琴声随香雾篆篆,细缓流来,方知其音。琴本来是何处惹尘埃之物。。到无人听时才为工。典雅含蓄,寂寥空灵。是洞悉心灵的自然之语,而非取悦他人的庸俗玩物,更非用以拨弄淫词艳曲男女调情的淫靡腌臜。我来尘世寻访遗失的凰邀,开了间茶馆招徕茶客,可不曾想来的除却风雅名士,还有不少不堪俗物,可我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白日在无穷尽的喧嚣吵嚷之下抚琴弄曲,更召至一些只贪口欲的无赖之徒。我的寻琴本是纯粹的旅途,奈何卷入太多是非,早已脱离的琴的本心与宗旨,我与它看似越来越近,实则背道而驰。这样的我,是无论如何找不到它的。” 她反而摇了摇头:“姐姐,过去的你,找不到它,可今日的你,一定找得到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21章 青棠() 我的喉头蓦地像被谁扼住,身体一软,訇地便是脑中煞白,直挺挺倒了下去“姑娘?姑娘!醒醒啊姑娘!姑娘别吓银铃儿啊!……” 天旋地转,我浑身虚脱,脑中昏昏沉沉,只依稀听见小银铃的怒吼:“青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眼力见儿?!没看见姑娘病着?胡诌八扯什么来惹姑娘!” 说着便是“啪”地落在人面上的一清亮响声。有女声嘤嘤哭泣:“银铃姐姐,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姑娘这么严重姐姐,更何况襄王妃她确实是怀着身孕就……” “啪!”又是一掌:“闭嘴!还要说?!你给我滚回自己房间去!滚!” 有人身随着耳光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喑哑的笃笃声。哭声渐渐远去小银铃跑回我身侧,拼命抚着我的身子:“姑娘,没事儿了姑娘,别听那蹄子胡说!王妃好好的呆在王府里头呢!” 我大口大口地喘气:“银铃儿,我真的害怕……” 银铃儿拼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姑娘别担心,姑娘的护身玉和花灵护体,蕖姐姐不会的!” 她将安息香点上,又喂了我一盏参汤,任由她昏沉睡去。无声的疼痛再一次漫上皮肤,深入骨肉,乃至血液。剥筋抽骨的撕裂感狂虐恣肆地在我躯体上游走,如噬,如啮……眼前煞白一片,纷纷扬扬的是雪吗?还是花?我这是在哪儿?蕖儿?蕖儿?你在吗?啊,是敛歌!敛歌,别走!我好痛,救救我…… ……敛歌!我想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你、可是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冷?是我呀!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阿左,是屏玥啊!…… ……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冷,好疼,我真的很害怕,求求你,陪我一会儿,抱我一会儿,别走…… ……你、你拿着霜月刃做什么?我是你的屏玥!你……别!不要!不要!你竟舍得杀我!你真的舍得杀我么…… ……胸前的血汩汩流出。。可是真奇怪,一点也不疼,我按它,止不住。敛歌,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听得忽有火炭爆裂之声,从梦中惊醒。枕衾早已湿成一片小银铃被我惊起,忙赶着来看我:“啊?姑娘!姑娘你醒了!” 她喜形于色,忙转首对着药壶边守着的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喊:“杜公子,姑娘醒了!” 那男子扔下蒲扇奔来,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少年面孔,满目关切与心焦:“左姐姐!” 我无力地望向他:“仲弟……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九重天上吗?你不应该随军出征吗……” 一提仙界,我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端的是心惊不已,忙睁大了眼急问:“蕖儿?蕖儿呢!她去找的你!” 杜仲的双目闪过一丝悲楚与不忍,忙掩饰过去强笑道:“她没事,蕖儿只是累坏了在里屋睡着。”还未等我回话,他便抢道:“左姐姐病中不宜忧思过甚,仲给姐姐调剂一副药,是止痛的,只麻烦的是需要每日服用。姐姐喝下就安睡吧,勿要多想。” “仲弟要我不宜多思,可是句句我听的都是讳莫如深,仿佛刻意隐瞒什么。这样叫我如何安心?”我恳切而冷静,“你且告诉我就是,蕖儿可还好,还有,我中的蛊是怎么一回事。” 他深吸一口气,合上双目又像是下定决心了似的睁开,一字一字道:“左姐姐,你中的可不是凡间滇南之术,而是仙界秘术,暂且可以蛊称之,其症状形同凡间的滇蛊。” 他的语气中的哀伤如墨一般晕开,有凉薄的潮意,“左姐姐,你、你……恐怕……” 我面如死灰只是木然,心境如一摊死水波澜不惊:“无妨,你继续说。” 他擦擦汗,话语里多了好几分苦涩:“姐姐……你这辈子恐怕要日日饮服酒服药了。” “你说什么?” “是酒蛊,是醉三生!不过下蛊的人很谨慎,要止痛的话,不需喝太烈,米酒黄酒皆可。若不饮,此物发作,姐姐要、要……痛不欲生……不过、左姐姐、我会再替你开几副药缓解病情,只是恐怕难以治愈……”他说这话时脸色有些痛苦——我和他多年相交,互为知己,我知道他不愿意看到如此有些不忍地闭上眼“连你也不能治愈吗?” “左姐姐,我……”他不再说下去“没事儿,不就饮酒吗?我平日也爱喝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我不以为苦。”我反而浅笑安慰他“酒多伤胃,我会替你安排暖胃的药。”他苦笑他神情有些愣,问:“左姐姐,你一月前,曾遇到过什么人?” “怎么,这东西潜伏期如此之长?” “是。” “一月前,你云哥来过……不可能是他……”我极力思索。。“我记不得了……但——” 我突然一拽锦被狠命道:“若要我知道是谁,是何居心,我定要他碎尸万段,血债血偿!” 我说着就要起身,杜仲见了慌忙来扶:“这才好一些,又要起来做什么?” 我勉强一笑:“我去看看蕖儿。” 他急忙按住我:“她……” 越看越觉得不对,挣开他的手,一个起身就觉得晕眩,却是忍着,踉踉跄跄地往里屋跑,他一看不好,紧赶上来跟我我破门而入,只有段姑姑在里头,正慌慌张张替白蕖换下血衣。白蕖浑身是血痕,如被刀划剑劈过了般,她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面容苍白毫无血色,连呼吸声,都渐次微弱下去。段姑姑一张苍老的脸上,涕泗横流,拼命压制住自己的哭声,低声呜咽着我捂住口鼻,一阵极大的痛楚直击胸口,撞得我眼角鼻尖发酸,终于按捺不住,放声悲哭起来。杜仲长叹一声,双手扶住我:“你放心,我已给她施过针,用过药了。血也止住了,只消让姑姑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再喝些我刚配的药,好生休养就没事了,你信得过我的……” 我恍若未觉,腿下一软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只是掩面痛哭。蕖儿,蕖儿,终究是我害了你段姑姑见我起身了,原本愁容泪痕交加的神色平添了一抹欣喜,她也不顾抹眼泪,忙过来扶我躺下,她看着我,眼里尽是心痛和不忍我忍住心头的抽搐感,凄惶地对着她笑。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姑姑……”才说出一句“姑姑”泪如泉涌不止她摇着头,悲戚地闭上眼,就有豆大的泪珠击打在我的发上:“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姑姑,蕖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艰难地开口问道她一怔,又是老泪纵横。杜仲过来扶起她:“姑姑,你先帮仲去看看药吧,我和左姐姐说。” 他靠着我坐下,眉目紧拧。“白蕖拿着你的花灵去望南山开了云口可毕竟是个凡尘女子,哪里耐得住上九重天时戾气的锥心刺骨?她浑身都被划伤,气息奄奄。天帝过几日就要发兵,我也得一道出征。所以近日一直忙着不得空下来看你们。也算蕖儿运气好,她一上来就到了瑶畔,可已经半条命……她在那儿碰见了九歌夫人,九歌夫人把她带到我这儿,我替她疗了伤,就带着她,赶紧下来了。” 我一边听,眼泪一边簌簌落下。千头万绪交杂在脑海,直逼得喘不过气“能……能痊愈吗?”我一边抽噎一边急急问。。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个自然,你放心。”他抚抚她的肩头我含着泪闭上了眼,点点头他突然放低了声量:“我晓得你放心不过青棠。方才给你煎药时我稍稍动了些东西在她的水里,睡一觉,今早的你和蕖儿的事她一个也不会记得。” “多谢。”我艰难地冲他笑,“仲,还好有你。” 他苦笑着摇头。左手捻开一朵玉兰,在我面前一拂:“左姐姐,我已经把药煎煮和用法告诉了段姑姑,我必须得回去了。你就好好睡一觉吧,别操心劳神了,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我只觉困意渐起,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好……我的事别让你云哥知道……我怕他忧心……”又是遁入沉寂我再一次梦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22章 青棠() 我的喉头蓦地像被谁扼住,身体一软,訇地便是脑中煞白,直挺挺倒了下去“姑娘?姑娘!醒醒啊姑娘!姑娘别吓银铃儿啊!……” 天旋地转,我浑身虚脱,脑中昏昏沉沉,只依稀听见小银铃的怒吼:“青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眼力见儿?!没看见姑娘病着?胡诌八扯什么来惹姑娘!” 说着便是“啪”地落在人面上的一清亮响声。有女声嘤嘤哭泣:“银铃姐姐,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姑娘这么严重姐姐,更何况襄王妃她确实是怀着身孕就……” “啪!”又是一掌:“闭嘴!还要说?!你给我滚回自己房间去!滚!” 有人身随着耳光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喑哑的笃笃声。哭声渐渐远去小银铃跑回我身侧,拼命抚着我的身子:“姑娘,没事儿了姑娘,别听那蹄子胡说!王妃好好的呆在王府里头呢!” 我大口大口地喘气:“银铃儿,我真的害怕……” 银铃儿拼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姑娘别担心,姑娘的护身玉和花灵护体,蕖姐姐不会的!” 她将安息香点上,又喂了我一盏参汤,任由她昏沉睡去。无声的疼痛再一次漫上皮肤,深入骨肉,乃至血液。剥筋抽骨的撕裂感狂虐恣肆地在我躯体上游走,如噬,如啮……眼前煞白一片,纷纷扬扬的是雪吗?还是花?我这是在哪儿?蕖儿?蕖儿?你在吗?啊,是敛歌!敛歌,别走!我好痛,救救我…… ……敛歌!我想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你、可是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冷?是我呀!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阿左,是屏玥啊!…… ……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冷,好疼,我真的很害怕,求求你,陪我一会儿,抱我一会儿,别走…… ……你、你拿着霜月刃做什么?我是你的屏玥!你……别!不要!不要!你竟舍得杀我!你真的舍得杀我么…… ……胸前的血汩汩流出。。可是真奇怪,一点也不疼,我按它,止不住。敛歌,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听得忽有火炭爆裂之声,从梦中惊醒。枕衾早已湿成一片小银铃被我惊起,忙赶着来看我:“啊?姑娘!姑娘你醒了!” 她喜形于色,忙转首对着药壶边守着的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喊:“杜公子,姑娘醒了!” 那男子扔下蒲扇奔来,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少年面孔,满目关切与心焦:“左姐姐!” 我无力地望向他:“仲弟……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九重天上吗?你不应该随军出征吗……” 一提仙界,我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端的是心惊不已,忙睁大了眼急问:“蕖儿?蕖儿呢!她去找的你!” 杜仲的双目闪过一丝悲楚与不忍,忙掩饰过去强笑道:“她没事,蕖儿只是累坏了在里屋睡着。”还未等我回话,他便抢道:“左姐姐病中不宜忧思过甚,仲给姐姐调剂一副药,是止痛的,只麻烦的是需要每日服用。姐姐喝下就安睡吧,勿要多想。” “仲弟要我不宜多思,可是句句我听的都是讳莫如深,仿佛刻意隐瞒什么。这样叫我如何安心?”我恳切而冷静,“你且告诉我就是,蕖儿可还好,还有,我中的蛊是怎么一回事。” 他深吸一口气,合上双目又像是下定决心了似的睁开,一字一字道:“左姐姐,你中的可不是凡间滇南之术,而是仙界秘术,暂且可以蛊称之,其症状形同凡间的滇蛊。” 他的语气中的哀伤如墨一般晕开,有凉薄的潮意,“左姐姐,你、你……恐怕……” 我面如死灰只是木然,心境如一摊死水波澜不惊:“无妨,你继续说。” 他擦擦汗,话语里多了好几分苦涩:“姐姐……你这辈子恐怕要日日饮服酒服药了。” “你说什么?” “是酒蛊,是醉三生!不过下蛊的人很谨慎,要止痛的话,不需喝太烈,米酒黄酒皆可。若不饮,此物发作,姐姐要、要……痛不欲生……不过、左姐姐、我会再替你开几副药缓解病情,只是恐怕难以治愈……”他说这话时脸色有些痛苦——我和他多年相交,互为知己,我知道他不愿意看到如此有些不忍地闭上眼“连你也不能治愈吗?” “左姐姐,我……”他不再说下去“没事儿,不就饮酒吗?我平日也爱喝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我不以为苦。”我反而浅笑安慰他“酒多伤胃,我会替你安排暖胃的药。”他苦笑他神情有些愣,问:“左姐姐,你一月前,曾遇到过什么人?” “怎么,这东西潜伏期如此之长?” “是。” “一月前,你云哥来过……不可能是他……”我极力思索。。“我记不得了……但——” 我突然一拽锦被狠命道:“若要我知道是谁,是何居心,我定要他碎尸万段,血债血偿!” 我说着就要起身,杜仲见了慌忙来扶:“这才好一些,又要起来做什么?” 我勉强一笑:“我去看看蕖儿。” 他急忙按住我:“她……” 越看越觉得不对,挣开他的手,一个起身就觉得晕眩,却是忍着,踉踉跄跄地往里屋跑,他一看不好,紧赶上来跟我我破门而入,只有段姑姑在里头,正慌慌张张替白蕖换下血衣。白蕖浑身是血痕,如被刀划剑劈过了般,她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面容苍白毫无血色,连呼吸声,都渐次微弱下去。段姑姑一张苍老的脸上,涕泗横流,拼命压制住自己的哭声,低声呜咽着我捂住口鼻,一阵极大的痛楚直击胸口,撞得我眼角鼻尖发酸,终于按捺不住,放声悲哭起来。杜仲长叹一声,双手扶住我:“你放心,我已给她施过针,用过药了。血也止住了,只消让姑姑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再喝些我刚配的药,好生休养就没事了,你信得过我的……” 我恍若未觉,腿下一软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只是掩面痛哭。蕖儿,蕖儿,终究是我害了你段姑姑见我起身了,原本愁容泪痕交加的神色平添了一抹欣喜,她也不顾抹眼泪,忙过来扶我躺下,她看着我,眼里尽是心痛和不忍我忍住心头的抽搐感,凄惶地对着她笑。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姑姑……”才说出一句“姑姑”泪如泉涌不止她摇着头,悲戚地闭上眼,就有豆大的泪珠击打在我的发上:“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姑姑,蕖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艰难地开口问道她一怔,又是老泪纵横。杜仲过来扶起她:“姑姑,你先帮仲去看看药吧,我和左姐姐说。” 他靠着我坐下,眉目紧拧。“白蕖拿着你的花灵去望南山开了云口可毕竟是个凡尘女子,哪里耐得住上九重天时戾气的锥心刺骨?她浑身都被划伤,气息奄奄。天帝过几日就要发兵,我也得一道出征。所以近日一直忙着不得空下来看你们。也算蕖儿运气好,她一上来就到了瑶畔,可已经半条命……她在那儿碰见了九歌夫人,九歌夫人把她带到我这儿,我替她疗了伤,就带着她,赶紧下来了。” 我一边听,眼泪一边簌簌落下。千头万绪交杂在脑海,直逼得喘不过气“能……能痊愈吗?”我一边抽噎一边急急问。。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个自然,你放心。”他抚抚她的肩头我含着泪闭上了眼,点点头他突然放低了声量:“我晓得你放心不过青棠。方才给你煎药时我稍稍动了些东西在她的水里,睡一觉,今早的你和蕖儿的事她一个也不会记得。” “多谢。”我艰难地冲他笑,“仲,还好有你。” 他苦笑着摇头。左手捻开一朵玉兰,在我面前一拂:“左姐姐,我已经把药煎煮和用法告诉了段姑姑,我必须得回去了。你就好好睡一觉吧,别操心劳神了,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我只觉困意渐起,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好……我的事别让你云哥知道……我怕他忧心……”又是遁入沉寂我再一次梦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23章 青棠() 我才要踏上锦履,便听门外传来无力而惊恐的嘶喊:“姑娘!蕖姐姐、蕖姐姐她不见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段六嫂破门而入,见了我声音变得:“云意……琼脂不在马棚里,只有清鸣……蕖儿她、她、” 我闻声色变,迅疾起身,“姑姑!清鸣套好了么?!” “好了,这就给姑娘牵过来!” 我心头大痛,蕖儿、蕖儿!你还带着伤啊,何苦来哉! 待六嫂慌慌张张泪眼朦胧地将清鸣牵到我面前,不由得我多想,只用了全身的劲儿一跃而上,双腿夹住马肚,用力一执马缰便是往前策奔,只回头撂下一句话:“姑姑——和银铃儿儿看好清雅堂!” 才奔出几百步就觉得脑中一阵晕眩直直袭来,双手开始着拿不住缰绳,强烈的无力感此时又侵袭进了五脏六腑。我心头大恐,不要、不要……求求你,不是现在,再等等,不要发作,现在不要发作! 我开始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忽然只觉前方乌泱泱一黑,强挣开视线——是魏国公家的二公子卫诚凌和三公子卫诚逸于马上,穿戴兵甲,领着几行队伍步前来。我心下疑惑——他们?魏国公不是在鸣萧关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卫诚逸先看见了我:“咦——舒姑娘?你、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啊?” 我有些发懵,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张口道:“两位少爷,你们、你们不是在鸣萧关吗?” 卫诚凌疏朗一笑:“咱们才赶回来,舒姑娘难道不知道吗?首战告捷,大破西骊,我和三弟回来向圣上述职,姑娘是要……” 首战告捷?那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一咬牙,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少爷,我多嘴问一句,襄王如今在哪儿呢?” 卫诚逸笑道:“我知道舒姑娘和襄王妃一向要好,如今自然也关心襄王。他很好,还在前线。。姑娘不必担心。” 倒是卫诚凌看出了不对劲:“舒姑娘……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惶急道:“少爷!不瞒二少爷,三少爷——王妃不知道从何听得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今个大清早就驾马奔去鸣萧关了。她素日喜爱家妹,和家妹亲厚,家妹闻之担忧不已,带着一身还未好的伤就只身跑出去就去寻了!说是希望能赶上宫里派出去找王妃的人,云意担心家妹,所以……” 我说得急,一股子气没上来,只觉眩晕至极,直要昏厥过去,身子不由得往一边仄歪了堕下马。“诶——姑娘!”最后一瞥,我却只见卫诚逸一个眼疾,翻身从马上跃下,下一秒便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男子怀抱里。我顾不了那么多,右手强行扯住他的衣袖,喘息着:“劳烦、劳烦、少爷救……救……” 卫诚凌眼见不好忙道:“三弟,你把舒姑娘送回清雅堂,赶紧往城外去找二姑娘!皇上那边我会交代!”“好!” “三少爷,我和你一道去……”我艰难地呼吸着,撑起身子“姑娘身子孱弱,还是在下将姑娘送回去妥帖些!”他有些着急“我没事……” 他见情急,便顾不了那么多,索性拉过自己的骏马,横打把我抱起让我坐在马鞍上,自己纵身跳到我身后,紧拥住云意:“舒姑娘,得罪了!”说着就扯起绳缰朝外奔去,回头匆忙一顾:“二哥!拜托你了!我快去快回!” 我靠着身后的少年,已听不清远处另一位少年的回应。蕖儿和芍姐姐的安危牵动着我的心,我心焦如焚。可又大有力不从心之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就靠在他身上,拼命地想回一口气,却觉得艰难卫诚逸见状不好,忙问:“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的身体……之前在孟贵妃诞辰上你还好好的……” “无妨请郎中看了,只是之前受了点累……”我只得扯谎,“襄王妃……说是听了从宫里几个婢子传出来的鸣萧关急报,就、就驾马去了……” 他显得很着急,吼道:“什么急报啊!那明明是捷报!大清早就叫人传递来的!昨夜夜袭敌军,势如破竹,我和二哥奉旨先赶回来了,要向陛下述职啊!” 什么…… “三少爷……这是……这怎么……” “哎呀舒姑娘,我知道你现在有满腹疑虑,我也被你弄得一肚子为什么想要搞清楚了!可现在找你妹妹要紧,先把这些搁一边再说!” 我的气息渐次微弱,无声点了点头他策马狂奔。怕我受寒不时匀出一只手替我掖好斗篷的衣角,将我拥得紧一些。他低声安慰:“姑娘别急,二姑娘若是带了伤,想必不会跑太远……” 我撑一撑,张开口,好容易吐出几个字:“三少爷,多谢……” “不必!在下应该做的。”他忽然策停了马,“舒姑娘——你瞧,那是你妹妹么?” 我抬首一瞧——是琼脂! 几乎要将全身气力使出,声嘶力竭地一喊:“蕖儿——” 那人没有回头。径直奔得更猛了。卫诚逸见不好,策腾了马向前跃去,一横横在琼脂前头:“二姑娘留步!” 白蕖将马头往反方向一拧,别过头去:“姐姐别劝我了,我是一定要去的。” 我上气不接下气,觉得身体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掏空了似的难受:“你知道云京离边关多远?就胡乱来!身体都差成这样了还要逞强!伤口又裂开可怎么是好!” “姐姐重病在身不也想着要去找姐姐吗?还撑着身子跑出来!当真不要命了吗?姐姐!你快回去吧!就当我求姐姐了!” “可我和你不同。。我到底是——”我刚要脱口而出,才想起卫诚逸还在,不由得生生将口边的话吞了回去白蕖一扯缰绳,显然是急了:“姐姐,我、——姐姐她、她有三个月的身孕!我必须……血!怎么会有血?!姐姐?姐姐?!你怎么啦?!” “舒姑娘?舒姑娘!舒姑娘!” 我浑身的气力仿佛在一瞬间剥离,精疲力竭,一股子气血直往上涌,喉头微凉,觉得有浓重的腥气溢满在口中,腹部痉挛疼痛不已,不觉将口中液体倾吐而出,在雪白锦衣上化作一大簇的烈艳寒梅。终于是撑不住,腰肢一软就往后倒去“舒姑娘!舒姑娘!云、……云意!你醒醒!……”他仿佛还说了些什么,掺杂着白蕖的哭喊,只是剩下的,我什么也听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24章 设局() 我才要踏上锦履,便听门外传来无力而惊恐的嘶喊:“姑娘!蕖姐姐、蕖姐姐她不见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段六嫂破门而入,见了我声音变得:“云意……琼脂不在马棚里,只有清鸣……蕖儿她、她、” 我闻声色变,迅疾起身,“姑姑!清鸣套好了么?!” “好了,这就给姑娘牵过来!” 我心头大痛,蕖儿、蕖儿!你还带着伤啊,何苦来哉! 待六嫂慌慌张张泪眼朦胧地将清鸣牵到我面前,不由得我多想,只用了全身的劲儿一跃而上,双腿夹住马肚,用力一执马缰便是往前策奔,只回头撂下一句话:“姑姑——和银铃儿儿看好清雅堂!” 才奔出几百步就觉得脑中一阵晕眩直直袭来,双手开始着拿不住缰绳,强烈的无力感此时又侵袭进了五脏六腑。我心头大恐,不要、不要……求求你,不是现在,再等等,不要发作,现在不要发作! 我开始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忽然只觉前方乌泱泱一黑,强挣开视线——是魏国公家的二公子卫诚凌和三公子卫诚逸于马上,穿戴兵甲,领着几行队伍步前来。我心下疑惑——他们?魏国公不是在鸣萧关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卫诚逸先看见了我:“咦——舒姑娘?你、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啊?” 我有些发懵,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张口道:“两位少爷,你们、你们不是在鸣萧关吗?” 卫诚凌疏朗一笑:“咱们才赶回来,舒姑娘难道不知道吗?首战告捷,大破西骊,我和三弟回来向圣上述职,姑娘是要……” 首战告捷?那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一咬牙,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少爷,我多嘴问一句,襄王如今在哪儿呢?” 卫诚逸笑道:“我知道舒姑娘和襄王妃一向要好,如今自然也关心襄王。他很好,还在前线。。姑娘不必担心。” 倒是卫诚凌看出了不对劲:“舒姑娘……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惶急道:“少爷!不瞒二少爷,三少爷——王妃不知道从何听得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今个大清早就驾马奔去鸣萧关了。她素日喜爱家妹,和家妹亲厚,家妹闻之担忧不已,带着一身还未好的伤就只身跑出去就去寻了!说是希望能赶上宫里派出去找王妃的人,云意担心家妹,所以……” 我说得急,一股子气没上来,只觉眩晕至极,直要昏厥过去,身子不由得往一边仄歪了堕下马。“诶——姑娘!”最后一瞥,我却只见卫诚逸一个眼疾,翻身从马上跃下,下一秒便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男子怀抱里。我顾不了那么多,右手强行扯住他的衣袖,喘息着:“劳烦、劳烦、少爷救……救……” 卫诚凌眼见不好忙道:“三弟,你把舒姑娘送回清雅堂,赶紧往城外去找二姑娘!皇上那边我会交代!”“好!” “三少爷,我和你一道去……”我艰难地呼吸着,撑起身子“姑娘身子孱弱,还是在下将姑娘送回去妥帖些!”他有些着急“我没事……” 他见情急,便顾不了那么多,索性拉过自己的骏马,横打把我抱起让我坐在马鞍上,自己纵身跳到我身后,紧拥住云意:“舒姑娘,得罪了!”说着就扯起绳缰朝外奔去,回头匆忙一顾:“二哥!拜托你了!我快去快回!” 我靠着身后的少年,已听不清远处另一位少年的回应。蕖儿和芍姐姐的安危牵动着我的心,我心焦如焚。可又大有力不从心之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就靠在他身上,拼命地想回一口气,却觉得艰难卫诚逸见状不好,忙问:“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的身体……之前在孟贵妃诞辰上你还好好的……” “无妨请郎中看了,只是之前受了点累……”我只得扯谎,“襄王妃……说是听了从宫里几个婢子传出来的鸣萧关急报,就、就驾马去了……” 他显得很着急,吼道:“什么急报啊!那明明是捷报!大清早就叫人传递来的!昨夜夜袭敌军,势如破竹,我和二哥奉旨先赶回来了,要向陛下述职啊!” 什么…… “三少爷……这是……这怎么……” “哎呀舒姑娘,我知道你现在有满腹疑虑,我也被你弄得一肚子为什么想要搞清楚了!可现在找你妹妹要紧,先把这些搁一边再说!” 我的气息渐次微弱,无声点了点头他策马狂奔。怕我受寒不时匀出一只手替我掖好斗篷的衣角,将我拥得紧一些。他低声安慰:“姑娘别急,二姑娘若是带了伤,想必不会跑太远……” 我撑一撑,张开口,好容易吐出几个字:“三少爷,多谢……” “不必!在下应该做的。”他忽然策停了马,“舒姑娘——你瞧,那是你妹妹么?” 我抬首一瞧——是琼脂! 几乎要将全身气力使出,声嘶力竭地一喊:“蕖儿——” 那人没有回头。径直奔得更猛了。卫诚逸见不好,策腾了马向前跃去,一横横在琼脂前头:“二姑娘留步!” 白蕖将马头往反方向一拧,别过头去:“姐姐别劝我了,我是一定要去的。” 我上气不接下气,觉得身体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掏空了似的难受:“你知道云京离边关多远?就胡乱来!身体都差成这样了还要逞强!伤口又裂开可怎么是好!” “姐姐重病在身不也想着要去找姐姐吗?还撑着身子跑出来!当真不要命了吗?姐姐!你快回去吧!就当我求姐姐了!” “可我和你不同。。我到底是——”我刚要脱口而出,才想起卫诚逸还在,不由得生生将口边的话吞了回去白蕖一扯缰绳,显然是急了:“姐姐,我、——姐姐她、她有三个月的身孕!我必须……血!怎么会有血?!姐姐?姐姐?!你怎么啦?!” “舒姑娘?舒姑娘!舒姑娘!” 我浑身的气力仿佛在一瞬间剥离,精疲力竭,一股子气血直往上涌,喉头微凉,觉得有浓重的腥气溢满在口中,腹部痉挛疼痛不已,不觉将口中液体倾吐而出,在雪白锦衣上化作一大簇的烈艳寒梅。终于是撑不住,腰肢一软就往后倒去“舒姑娘!舒姑娘!云、……云意!你醒醒!……”他仿佛还说了些什么,掺杂着白蕖的哭喊,只是剩下的,我什么也听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25章 设局() 她将纸笔撂在一边,浅笑温言地面对于我:“难为你心细有这份心思,正巧本宫这几日裁度六宫上下例银,希望多匀出一些来,也算是给皇上分忧,你来的可巧——伏莲——” 她命身边的侍女将我带来的茶带了下去。沉吟片刻才道:“我知道前几日襄王妃驾马出了城,也知道你挂念她。我已经命人狠狠责打了那日出城取水的几个嚼舌根的宫女,打发去了暴室,算是希望能扼制一些宫中含沙射影,以讹传讹的风气。你和你妹妹别忧心,消息方才你来之前就到了,夫妻二人都平安,襄王妃的胎也安好——已经叫人将襄王妃带回来了。” 我松了口气:“谢娘娘体恤。” 又聊了些家常话我和白蕖也就告辞白蕖忿忿不已:“出了这么大的事,姐姐和姐姐的命都差点没了,皇后娘娘却只是把那些宫女打一顿关到暴室就算完了!” “皇后娘娘还是心太软。当初她肯照顾还在花房里被人奴役的银铃儿就看得出,她狠不下心去打杀那些宫女——”我说着说着便觉不妥,逐渐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往宫门外走,而是往后一折去了暴室的方向“姐姐?你去那儿干什么?我们不回去吗?”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走近暴室便听有女声鬼哭狼嚎以及老年女人恶声恶气的粗吼“贱骨头!还不舂快些!” “再敢偷懒老娘打不死你!” 我有些心悸的熟悉——当初在花房,吕嬷嬷就是这样打的银铃儿我款步步入暴室。立刻有嬷嬷堆起笑容趋奉着跑过来问安我面带笑容给了她一两银子:“这点银子就当给嬷嬷做茶钱,不成敬意。只是想向嬷嬷打听打听,前几日因送泉水走漏消息的几个小宫女可在?噢,就是刚被皇后娘娘遣过来的。云意想问她们几句话。。还请嬷嬷通融一二,云意不胜感激。” 她面上出现了和当日吕嬷嬷一模一样的神色,笑地躬弯了腰忙不迭应承着:“哎哟,老身、老身可谢谢舒姑娘了!喏,就在最里头的那六个,在那儿舂米呢!姑娘请,二姑娘、二姑娘请!” 我略略做点头示意,拉住白蕖的手往里走去暴室闷热而压抑,直让人觉得心神不宁,胸闷头疼。往里一瞧,确有六个蓬头垢面的妙龄女子,每人着一袭苍白的粗糙旧布衣,吃力地抱着舂棍上下击打着,直打得她们腰肩酸痛,哀哀欲泣也确实可怜,顶多才比蕖儿多一两岁,就要吃这种苦,我有些心酸我步过去:“六位姑娘,你们且停一停手中的活儿,我是正五品贡造使,清雅堂舒氏,到这儿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六位。” 她们迟疑地互相看看,见那嬷嬷在远处训斥其他宫人。才放下手中的活过来颤巍巍地行了一个礼。白蕖字正腔圆,开门见山,极力掩饰着口气中的隐怒:“我和姐姐问你们,你们答就是:那日去玉漱春台取泉水,你们在朱雀府到底和别人说了些什么,有多少人知道,又有没有泄露皇宫内事?襄王妃的事,和你们有没有干系?” 我曼声道:“你们如今已是阶下之囚,最好说实话,不然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说到这儿,后头几个稍显年轻的就哀声哭泣起来一个看起来老成些的姑娘脸色苍白,倒是沉稳地行礼对着我和白蕖道:“如何敢瞒舒姑娘,那日我和妹妹们在客栈边的茶肆碰见了姑娘堂里的青棠,她出宫前其实是我们故交——因此就和她闲聊几句,那会子襄王和魏国公大破西骊军事要塞狼牙谷,捷报在我们去取水前就已经快马传到了宫里。说一切无恙,首战告捷。我们宫里人都知道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宣告天下——那么朱雀府的人就不得而知。因此碰见青棠,我们也就特别兴奋,想先让她知道,也算是给她和姑娘讨个头喜,好一道乐一乐。可然后就不知怎么——襄王妃就跑出去了!奴婢们实在……实在是……” 另一个宫女抹泪补充:“姐姐说的是真的。王妃刚跑出去,魏国公的两位公子就先赶回来述职了……皇上以为是我们走漏了错误消息导致襄王妃心急出关,盛怒之下要将我们全部杖毙,在皇后娘娘请辞下才由死罪改成了杖责,送到暴室来服苦役。” 每听一句,我的脸色就阴沉一分。我想自己的面孔看起来一定骇人极了——后头几个才敢抬起头来偷觑我一眼就又縠觫着将眼睑垂了垂,双手绞得更紧了我眼中迸出阴冷的光,几乎是怒到了极点将手中的绢帛一撕为二,软塌塌无力零散如秋风落叶般,沉寂到了地面不复有响,声音不大,可显然震住了她们。有两个胆小的一个激灵,将脑袋深深埋了下去。我仿佛是不信,一声怒喝道:“死到临头还敢撒谎?枉皇后娘娘替你们求情,也不看看你们这几条满口悖言乱辞的贱命也配?!” 她们齐刷刷跪下,叩头不止,扯得一身灰白劣质布衣哗啦哗啦直响。一下子阴暗又闷热的角落里头充斥了女人的哭嚎和哀求,弄得乌烟瘴气我腻烦地别过头去。白蕖气得发髻也倾斜了一半,她顾不得去扶正鬓边的红蕊珠钗,就要作势去扯那为首少女的衣服那女子见状不好。。忙膝行跪在我裙摆前,扯住我的下摆披帛,带着满脸的泪哀诉道:“我们姐妹几人都沦落到了暴室,如何还敢欺瞒大姑娘二姑娘!姑娘,贱婢敢指天发誓,绝没有说出一句有悖良心的话,也没有和青棠说什么襄王出事的错误消息导致襄王妃奔马出城!姑娘,我们是冤枉的姑娘!姑娘明鉴!” 白蕖呼吸变得急促,杏眼一瞪就是狠斥道:“还敢狡辩?!我这两个姐姐就是你们害的!待我去回禀了皇后,你们就不必再在这儿舂米了,统统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么一说,那六个哭得更凶了:“奴婢们不敢撒谎啊!姑娘,奴婢们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子造谣啊!” 白蕖拿捏不准此间是非,有些迟疑不定地看向我,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白蕖的主心骨我定定地看着那发话的少女,许久,才往后退了两步,拉起白蕖的手,转身往外大步跨去,衣袂随之飘摇“姐姐,那些宫婢说的话你可信?” “信,怎么不信?” “啊?姐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26章 设局() 她将纸笔撂在一边,浅笑温言地面对于我:“难为你心细有这份心思,正巧本宫这几日裁度六宫上下例银,希望多匀出一些来,也算是给皇上分忧,你来的可巧——伏莲——” 她命身边的侍女将我带来的茶带了下去。沉吟片刻才道:“我知道前几日襄王妃驾马出了城,也知道你挂念她。我已经命人狠狠责打了那日出城取水的几个嚼舌根的宫女,打发去了暴室,算是希望能扼制一些宫中含沙射影,以讹传讹的风气。你和你妹妹别忧心,消息方才你来之前就到了,夫妻二人都平安,襄王妃的胎也安好——已经叫人将襄王妃带回来了。” 我松了口气:“谢娘娘体恤。” 又聊了些家常话我和白蕖也就告辞白蕖忿忿不已:“出了这么大的事,姐姐和姐姐的命都差点没了,皇后娘娘却只是把那些宫女打一顿关到暴室就算完了!” “皇后娘娘还是心太软。当初她肯照顾还在花房里被人奴役的银铃儿就看得出,她狠不下心去打杀那些宫女——”我说着说着便觉不妥,逐渐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往宫门外走,而是往后一折去了暴室的方向“姐姐?你去那儿干什么?我们不回去吗?”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走近暴室便听有女声鬼哭狼嚎以及老年女人恶声恶气的粗吼“贱骨头!还不舂快些!” “再敢偷懒老娘打不死你!” 我有些心悸的熟悉——当初在花房,吕嬷嬷就是这样打的银铃儿我款步步入暴室。立刻有嬷嬷堆起笑容趋奉着跑过来问安我面带笑容给了她一两银子:“这点银子就当给嬷嬷做茶钱,不成敬意。只是想向嬷嬷打听打听,前几日因送泉水走漏消息的几个小宫女可在?噢,就是刚被皇后娘娘遣过来的。云意想问她们几句话。。还请嬷嬷通融一二,云意不胜感激。” 她面上出现了和当日吕嬷嬷一模一样的神色,笑地躬弯了腰忙不迭应承着:“哎哟,老身、老身可谢谢舒姑娘了!喏,就在最里头的那六个,在那儿舂米呢!姑娘请,二姑娘、二姑娘请!” 我略略做点头示意,拉住白蕖的手往里走去暴室闷热而压抑,直让人觉得心神不宁,胸闷头疼。往里一瞧,确有六个蓬头垢面的妙龄女子,每人着一袭苍白的粗糙旧布衣,吃力地抱着舂棍上下击打着,直打得她们腰肩酸痛,哀哀欲泣也确实可怜,顶多才比蕖儿多一两岁,就要吃这种苦,我有些心酸我步过去:“六位姑娘,你们且停一停手中的活儿,我是正五品贡造使,清雅堂舒氏,到这儿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六位。” 她们迟疑地互相看看,见那嬷嬷在远处训斥其他宫人。才放下手中的活过来颤巍巍地行了一个礼。白蕖字正腔圆,开门见山,极力掩饰着口气中的隐怒:“我和姐姐问你们,你们答就是:那日去玉漱春台取泉水,你们在朱雀府到底和别人说了些什么,有多少人知道,又有没有泄露皇宫内事?襄王妃的事,和你们有没有干系?” 我曼声道:“你们如今已是阶下之囚,最好说实话,不然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说到这儿,后头几个稍显年轻的就哀声哭泣起来一个看起来老成些的姑娘脸色苍白,倒是沉稳地行礼对着我和白蕖道:“如何敢瞒舒姑娘,那日我和妹妹们在客栈边的茶肆碰见了姑娘堂里的青棠,她出宫前其实是我们故交——因此就和她闲聊几句,那会子襄王和魏国公大破西骊军事要塞狼牙谷,捷报在我们去取水前就已经快马传到了宫里。说一切无恙,首战告捷。我们宫里人都知道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宣告天下——那么朱雀府的人就不得而知。因此碰见青棠,我们也就特别兴奋,想先让她知道,也算是给她和姑娘讨个头喜,好一道乐一乐。可然后就不知怎么——襄王妃就跑出去了!奴婢们实在……实在是……” 另一个宫女抹泪补充:“姐姐说的是真的。王妃刚跑出去,魏国公的两位公子就先赶回来述职了……皇上以为是我们走漏了错误消息导致襄王妃心急出关,盛怒之下要将我们全部杖毙,在皇后娘娘请辞下才由死罪改成了杖责,送到暴室来服苦役。” 每听一句,我的脸色就阴沉一分。我想自己的面孔看起来一定骇人极了——后头几个才敢抬起头来偷觑我一眼就又縠觫着将眼睑垂了垂,双手绞得更紧了我眼中迸出阴冷的光,几乎是怒到了极点将手中的绢帛一撕为二,软塌塌无力零散如秋风落叶般,沉寂到了地面不复有响,声音不大,可显然震住了她们。有两个胆小的一个激灵,将脑袋深深埋了下去。我仿佛是不信,一声怒喝道:“死到临头还敢撒谎?枉皇后娘娘替你们求情,也不看看你们这几条满口悖言乱辞的贱命也配?!” 她们齐刷刷跪下,叩头不止,扯得一身灰白劣质布衣哗啦哗啦直响。一下子阴暗又闷热的角落里头充斥了女人的哭嚎和哀求,弄得乌烟瘴气我腻烦地别过头去。白蕖气得发髻也倾斜了一半,她顾不得去扶正鬓边的红蕊珠钗,就要作势去扯那为首少女的衣服那女子见状不好。。忙膝行跪在我裙摆前,扯住我的下摆披帛,带着满脸的泪哀诉道:“我们姐妹几人都沦落到了暴室,如何还敢欺瞒大姑娘二姑娘!姑娘,贱婢敢指天发誓,绝没有说出一句有悖良心的话,也没有和青棠说什么襄王出事的错误消息导致襄王妃奔马出城!姑娘,我们是冤枉的姑娘!姑娘明鉴!” 白蕖呼吸变得急促,杏眼一瞪就是狠斥道:“还敢狡辩?!我这两个姐姐就是你们害的!待我去回禀了皇后,你们就不必再在这儿舂米了,统统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么一说,那六个哭得更凶了:“奴婢们不敢撒谎啊!姑娘,奴婢们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子造谣啊!” 白蕖拿捏不准此间是非,有些迟疑不定地看向我,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白蕖的主心骨我定定地看着那发话的少女,许久,才往后退了两步,拉起白蕖的手,转身往外大步跨去,衣袂随之飘摇“姐姐,那些宫婢说的话你可信?” “信,怎么不信?” “啊?姐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27章 此身分明() 白蕖固执地捧起疏清的手:“清姐姐,你放心吧,姐姐有我照看呢!你呀,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在宫里,保全自己就是最好的啦!” 疏清被她逗笑,摇摇她的手嘟嘴道:“知道了知道啦,你个小妮子,听说之前受伤了,可好些了?还在这里教训我呢。” 我笑:“不过摔着碰着了,都这么大人了,不碍事的。”说着走到她琴边,玩笑着:“还说你姐姐死了,这可不好好的么?得亏了白伯父,不然真是一辈子见不着了。” 我见琴面光滑细腻,隐隐耀出如玉光泽,心生欢喜,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浮过琴身,实则有些怅——何时能找到那另一半凰邀琴身呢? 我和白蕖告辞后步出定康门。白蕖道:“姐姐看到清姐姐那截琴面,一个错眼儿我还以为是姐姐要找的凰邀呢!” “我也是,差点没控制住。结果不是,也罢了,这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好找到呢?”我说着就突然扶住胸前,觉得有些恶心,不觉蹙紧了眉梢白蕖见我变样,就有些发慌:“怎么了姐姐?!姐姐,是不是蛊又要发作了?” 我痛苦极了,顾不得那么多,狠一把就抓她的手,颤着声道:“走,蕖儿,快走、快走……” “好好好!我们走!姐姐别急!马上就出城了!姑姑?我看见姑姑了!姐姐!你、你慢些!我扶你!姑姑来了!” 我耳鸣目眩半走半挪地被白蕖拖到马车上,仄歪了脑袋,终于是无力靠在她身上。依稀有白蕖的声音:“姑姑……快些……再快些!姐姐支撑不住了……” 到了清雅堂,我喝下一碗黄酒,唇边即刻沾染上了凉苦的香气,我有些悲哀,此身难道就要这样依托于酒,被酒牵制一生了么? 到底是谁?是谁如此狠毒要害我?你若是恨我,大可让我一死了之!为何要让我生不如死?我落得如此模样,你可高兴了么?! 才恨恨着,就见小银铃儿喜奔回我和白蕖身侧:“回来了!王妃回来了!姑娘!蕖姐姐。。快去看看吧!母子平安!” 差点儿以为自己听差了,端的是喜上眉梢:“真的?好!蕖儿,咱们去看看芍姐姐!” 王府里头早拥了一大帮太医佣人,侍女婆子。门前又摆开了好大的阵仗,说是陈国公夫人和鲁国公夫人前来探望。我和白蕖有意让夕岚叫了两碗茶在葳蕤居偏殿等着,实则是不希望和那些人照面,等过会子清净了,再去看她待客散尽,只余夕岚朝烟和几个婆子小婢,我和白蕖才前来照看。白芍气色极佳,双颊泛着红润的光晕,腹部已经略显突出,她显然带了初为人母的欣喜,眼光中也多了从前未有过的慈爱我叹了口气,嗔骂道:“姐姐贸然出去可真是吓死我和蕖儿了!好歹肚子里怀着的是王爷的骨肉,你也该为他考虑——怎么能这么冒失,听人一面之词就跑去了呢!要真有个什么,谁担待得起!”“我这不是没事吗?”她有些羞赧地抿了抿嘴,“原是我不好,叫你们担惊受怕,也怪我太鲁莽了,青棠来报说听宫里人讲边关的事,说王爷怕是……我吓坏了,就想着要去找他……” 果然是青棠!我将满腔怒气压下去,过了半晌才一字一字道:“芍姐姐,下回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会一概让小银铃儿来回你,若是青棠来……”我眉间一紧:“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必理睬,从她口里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请略了去。” 白芍起先还有些怔,过会儿才转圜过来,脸上的红晕褪去,化作几分青白交加。“是她?她……”白芍捂住口鼻,有些激动地喘息着白蕖按住她姐姐的手:“姐姐,咱们这一回知道了下回就不犯傻了。你放心,孩子一定会好好的。有我和姐姐在呢,你别怕。” 她咬住唇点点头,眼眸中明显含了几分不安“姐姐安心养好胎就是,我和蕖儿每隔几天就回来瞧你。”我和白蕖见天色不早,叙叙吩咐了周遭仆妇几句,就回了清雅堂半途我便觉腹中如翻江倒海,仿佛是有什么尖利的物什在搅动——这东西愈发厉害了,平日里头的酒量根本无法压制。尽管如此,我却必须控制饮酒的次数,若纵其增长,迟早要有性命之虞——是仙身又如何听杜仲说,这玩意儿能整的千年修行的白狐痛不欲生,呜呼哀哉。彼时我好歹还能控制住些,强行忍着未服酒,就匆匆挨着枕衾躺下了夜晚,疼痛随着安定下来的神经而逐渐猖狂,我在梦中都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随之裹挟来的,又是梦魇深重…… 白芷醒了,推枕起身,在镜台前梳妆,往里一瞧,一张鹅蛋绣面慵懒惺忪我不安地在被褥中挣扎,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铜镜里面容清秀光洁,一双杏眼,分明就是我! 云意大骇,不,不是,白芷……白芷是谁?我是谁? 女子对镜簪花浣面,再抬首时见镜中多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哀愁面容:“芷儿……” 她垂下眼睑:“若姨娘……我知道。” 若轻宵的语气有些哀凉:“芷儿。。我既受娘娘所托,必定尽力护你……” “姨娘,别这样,你膝下还有两个女儿,她们也算是我的姐姐。” 她凄惶地笑着,摇了摇头。“你是金枝玉叶,奴婢贱女怎么能与你想比,能活是好,若活不了……也就罢了。” 白芷听着觉得害怕,忙转过身去扯过她的袖子:“姨娘……” 若轻宵宠溺又有些不舍地看着她,仿佛还有几许哀愁。她突然害怕起这样的眼神来:“姨娘,你怎么了?……” 她仿佛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只是出神似的自顾自说着:“芷儿,卯时已至,你父亲和母亲已经出了月狐谷做准备,不日后与天庭的厮杀必定在所难免。狐族成败在此一举,你几个哥哥此时正在庄灵殿维持族中大局,而你,狐族嫡公主,必定得要守护好几样灵器……”“姨娘是说翠翘姐姐助我守护的凰邀琴?是不是也要我一并带走?” 她长吁一口,直是唏嘘不已:“枉娘娘信任多年,犬女三生有幸,能伴嫡长公主你襄守凰邀。芷儿,等开战,若是狐族实在保不住了,就让……就让翠翘和寒漪带你和凰邀走……总是要留得青山在的……有你在狐族就在……”她已经泣不成声,“就算全族死灭,只要你能守护好灵器……你宽心,姨娘、姨娘会豁出性命来保住你……” 她泫然而泣使劲地想将眼泪抹干,终于是不能:“姨娘别这样说……会没事的……父亲和母亲一定会……” “孩子……你不知道……天帝此行志在必得,我族……我族……”她才要艰难地说下去,便听寒漪的声音,掺杂着几分张皇与悲戚:“娘!天帝他……他……娘!还是让我和翠翘早些带公主走吧!娘——若等攻进了月狐谷。。就来不及了……” 若轻宵看了白芷许久,终于一扯扯起她的手臂,半护住她,向外疾走而去…… 好疼,若姨娘……若姨娘……你在哪?寒漪姐姐?翠翘姐姐?你们、你们都去哪儿了?方才的刀光剑影,尸横当场,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无端的恐惧登时席卷了我。阴风阵阵,我无力地抱住双腿,颤巍巍朝四周张望我遁入了黑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28章 此身分明() 白蕖固执地捧起疏清的手:“清姐姐,你放心吧,姐姐有我照看呢!你呀,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在宫里,保全自己就是最好的啦!” 疏清被她逗笑,摇摇她的手嘟嘴道:“知道了知道啦,你个小妮子,听说之前受伤了,可好些了?还在这里教训我呢。” 我笑:“不过摔着碰着了,都这么大人了,不碍事的。”说着走到她琴边,玩笑着:“还说你姐姐死了,这可不好好的么?得亏了白伯父,不然真是一辈子见不着了。” 我见琴面光滑细腻,隐隐耀出如玉光泽,心生欢喜,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浮过琴身,实则有些怅——何时能找到那另一半凰邀琴身呢? 我和白蕖告辞后步出定康门。白蕖道:“姐姐看到清姐姐那截琴面,一个错眼儿我还以为是姐姐要找的凰邀呢!” “我也是,差点没控制住。结果不是,也罢了,这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好找到呢?”我说着就突然扶住胸前,觉得有些恶心,不觉蹙紧了眉梢白蕖见我变样,就有些发慌:“怎么了姐姐?!姐姐,是不是蛊又要发作了?” 我痛苦极了,顾不得那么多,狠一把就抓她的手,颤着声道:“走,蕖儿,快走、快走……” “好好好!我们走!姐姐别急!马上就出城了!姑姑?我看见姑姑了!姐姐!你、你慢些!我扶你!姑姑来了!” 我耳鸣目眩半走半挪地被白蕖拖到马车上,仄歪了脑袋,终于是无力靠在她身上。依稀有白蕖的声音:“姑姑……快些……再快些!姐姐支撑不住了……” 到了清雅堂,我喝下一碗黄酒,唇边即刻沾染上了凉苦的香气,我有些悲哀,此身难道就要这样依托于酒,被酒牵制一生了么? 到底是谁?是谁如此狠毒要害我?你若是恨我,大可让我一死了之!为何要让我生不如死?我落得如此模样,你可高兴了么?! 才恨恨着,就见小银铃儿喜奔回我和白蕖身侧:“回来了!王妃回来了!姑娘!蕖姐姐。。快去看看吧!母子平安!” 差点儿以为自己听差了,端的是喜上眉梢:“真的?好!蕖儿,咱们去看看芍姐姐!” 王府里头早拥了一大帮太医佣人,侍女婆子。门前又摆开了好大的阵仗,说是陈国公夫人和鲁国公夫人前来探望。我和白蕖有意让夕岚叫了两碗茶在葳蕤居偏殿等着,实则是不希望和那些人照面,等过会子清净了,再去看她待客散尽,只余夕岚朝烟和几个婆子小婢,我和白蕖才前来照看。白芍气色极佳,双颊泛着红润的光晕,腹部已经略显突出,她显然带了初为人母的欣喜,眼光中也多了从前未有过的慈爱我叹了口气,嗔骂道:“姐姐贸然出去可真是吓死我和蕖儿了!好歹肚子里怀着的是王爷的骨肉,你也该为他考虑——怎么能这么冒失,听人一面之词就跑去了呢!要真有个什么,谁担待得起!”“我这不是没事吗?”她有些羞赧地抿了抿嘴,“原是我不好,叫你们担惊受怕,也怪我太鲁莽了,青棠来报说听宫里人讲边关的事,说王爷怕是……我吓坏了,就想着要去找他……” 果然是青棠!我将满腔怒气压下去,过了半晌才一字一字道:“芍姐姐,下回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会一概让小银铃儿来回你,若是青棠来……”我眉间一紧:“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必理睬,从她口里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请略了去。” 白芍起先还有些怔,过会儿才转圜过来,脸上的红晕褪去,化作几分青白交加。“是她?她……”白芍捂住口鼻,有些激动地喘息着白蕖按住她姐姐的手:“姐姐,咱们这一回知道了下回就不犯傻了。你放心,孩子一定会好好的。有我和姐姐在呢,你别怕。” 她咬住唇点点头,眼眸中明显含了几分不安“姐姐安心养好胎就是,我和蕖儿每隔几天就回来瞧你。”我和白蕖见天色不早,叙叙吩咐了周遭仆妇几句,就回了清雅堂半途我便觉腹中如翻江倒海,仿佛是有什么尖利的物什在搅动——这东西愈发厉害了,平日里头的酒量根本无法压制。尽管如此,我却必须控制饮酒的次数,若纵其增长,迟早要有性命之虞——是仙身又如何听杜仲说,这玩意儿能整的千年修行的白狐痛不欲生,呜呼哀哉。彼时我好歹还能控制住些,强行忍着未服酒,就匆匆挨着枕衾躺下了夜晚,疼痛随着安定下来的神经而逐渐猖狂,我在梦中都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随之裹挟来的,又是梦魇深重…… 白芷醒了,推枕起身,在镜台前梳妆,往里一瞧,一张鹅蛋绣面慵懒惺忪我不安地在被褥中挣扎,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铜镜里面容清秀光洁,一双杏眼,分明就是我! 云意大骇,不,不是,白芷……白芷是谁?我是谁? 女子对镜簪花浣面,再抬首时见镜中多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哀愁面容:“芷儿……” 她垂下眼睑:“若姨娘……我知道。” 若轻宵的语气有些哀凉:“芷儿。。我既受娘娘所托,必定尽力护你……” “姨娘,别这样,你膝下还有两个女儿,她们也算是我的姐姐。” 她凄惶地笑着,摇了摇头。“你是金枝玉叶,奴婢贱女怎么能与你想比,能活是好,若活不了……也就罢了。” 白芷听着觉得害怕,忙转过身去扯过她的袖子:“姨娘……” 若轻宵宠溺又有些不舍地看着她,仿佛还有几许哀愁。她突然害怕起这样的眼神来:“姨娘,你怎么了?……” 她仿佛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只是出神似的自顾自说着:“芷儿,卯时已至,你父亲和母亲已经出了月狐谷做准备,不日后与天庭的厮杀必定在所难免。狐族成败在此一举,你几个哥哥此时正在庄灵殿维持族中大局,而你,狐族嫡公主,必定得要守护好几样灵器……”“姨娘是说翠翘姐姐助我守护的凰邀琴?是不是也要我一并带走?” 她长吁一口,直是唏嘘不已:“枉娘娘信任多年,犬女三生有幸,能伴嫡长公主你襄守凰邀。芷儿,等开战,若是狐族实在保不住了,就让……就让翠翘和寒漪带你和凰邀走……总是要留得青山在的……有你在狐族就在……”她已经泣不成声,“就算全族死灭,只要你能守护好灵器……你宽心,姨娘、姨娘会豁出性命来保住你……” 她泫然而泣使劲地想将眼泪抹干,终于是不能:“姨娘别这样说……会没事的……父亲和母亲一定会……” “孩子……你不知道……天帝此行志在必得,我族……我族……”她才要艰难地说下去,便听寒漪的声音,掺杂着几分张皇与悲戚:“娘!天帝他……他……娘!还是让我和翠翘早些带公主走吧!娘——若等攻进了月狐谷。。就来不及了……” 若轻宵看了白芷许久,终于一扯扯起她的手臂,半护住她,向外疾走而去…… 好疼,若姨娘……若姨娘……你在哪?寒漪姐姐?翠翘姐姐?你们、你们都去哪儿了?方才的刀光剑影,尸横当场,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无端的恐惧登时席卷了我。阴风阵阵,我无力地抱住双腿,颤巍巍朝四周张望我遁入了黑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29章 此身分明() “姐姐……姐姐你先冷静……蕖儿知道你痛……天帝固然凉薄,可这些年,云哥到底是待你不薄的。” 白蕖惶急想要抚慰我,“蕖儿看得出,他是……他是……”她低下头垂泪,“他是心里有你的。” “呵。”我喉头溢满了如薄荷油一般的苦涩幽凉,“心里有我?那是他愧疚罢——或许,连愧疚都无。只是把我当做调情的玩意儿罢了。” “姐姐,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他对你的情意不比你对他的少。” “情意重要还是我全族人的性命重要?!”我呵呵冷笑,心里发苦,“谁能挖出他的心来看一看?我不爱他,你也不许再提!我要他,还有天帝,我要参与屠杀的所有人全都给我爹娘我若姨娘陪葬!” 我的面孔因愤怒和恨意变得可怖狰狞,指甲掐进了手心,溢出点点血迹,我却感觉不到疼我拿起白岫银丝卷练的锦袖口往眼角使劲一抹,留下深浅不一的水痕。拉起白蕖的手,定定看住她:“蕖儿,明天我们就进宫,把叶氏的案卷全部弄清楚,再设法让白伯父洗清所有嫌疑,你快十六了,确乎是耽搁不得了,我要马上想办法让你回白府,找个好的清贵人家嫁出去,你就好好过一辈子,不必再来趟我这趟浑水。我会把凰邀找到,我要回去。把事情了了。” “姐姐!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我已经耽误你太久了。” “我不嫁我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姐姐,时日还长,你想要复仇,也有的是时间,说好了我一定会陪你,就不离不弃一直陪你。可是诸事繁杂,姐姐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咱们事情一样一样来好吗?” 我缄默良久。“我到底对不起你。” “没有。” “蕖儿,芍姐姐也是十五岁出阁,我是仙身无妨,可是你耗不起。若你因为我再等几年,熬成了老姑娘,那可……” “姐姐,我不嫁了。”她的声音很沉静,很柔缓,一点儿也不像是小女儿家的玩笑言语我却是于无声处听惊雷“你……你说什么呢!你疯啦!” “姐姐。。我心里头,有人了。” 我险些失手打碎了她递给我的酒盏:“什么时候的事?” 还来不及等白蕖回话,我就急急道:“你要知道,自古以来婚嫁都当门当户对,大宣虽开放,可这点规矩必然是马虎不得的。若是你喜欢的是哪户官宦人家的公子,等你回了白府就让伯父去提亲,好歹是正四品的官员,哪有不成的道理?若是……” “姐姐,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所以——我不如陪着姐姐将剩下的路走完,待你回了天界,我替你……”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泪,可嘴角眉梢仍然旋开一阵温雅的浅笑那是白家女儿才有的倔强的笑,无论风雨,无论霜雪,都能化作过往,仍能用柔弱的背脊将一切黑暗阴霾挡在身后,只怀抱一片暖阳入心,她的笑,是连许多七尺男儿都做不到的笑:“我替你守这茶堂守一辈子。”我愕然,几乎是无法相信:“我不允许!你喜欢上谁了?告诉姐姐,只要是、只要是姐姐能帮你的,姐姐一定帮!姐姐不能看你——我——” 她打断我:“姐姐,先不说这个了好吗?” 我怔了很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好,嫁娶大事,咱们安排好一切了再说,姐姐不说了。” “姐姐,明天就进宫吧。” “……好。” 我替白蕖添了盏灯油,自己弯回了房间对着妆镜台,一绺一绺拆下被珠玉簪钗锁得牢牢的青丝,待如瀑墨发全全披散在两肩,零零散散的扁钗步摇已然铺满了面前的桌台,在若隐若无的烛火映衬下,显得明熠生辉,流光溢彩我苦笑满头的簪钗,是美绝之物,可惜太硬,也太重,何尝不是一种累赘,一件枷锁,压制住我的所有欢欣与希望我蓦然想起,在天界时,除了重要节庆,礼仪等,不会为自己盘上繁复的发髻,累上如小重山般的发饰绢花——我只是简单替自己扎了一扎,簪几朵合欢,缀一对清丽珠钗,再不加其他修饰,任凭其余的发落在背肩,流风回雪他说,那个泛舟于瑶湖之上醉卧红白新莲,慵懒不修珠花,随意不施粉黛的南宫左,最美可惜他说的是南宫左不是白芷。爱他这么多年南宫左死了,剩下来的,是恨他到极致的白芷。天机阁九方司辛左夫人和白月谷狐族嫡长公主白氏,其实也没有隔着千山万水她们之间,一个错眼儿,就可以转换得如此之疾。一个倒下,另一个站起来。一个的姽婳笑靥无情湮灭,另一个的衔悲雠容从容浮现刻薄寡恩,彼此彼此我带着清冷的笑颜酣眠晨起我对镜梳妆,早已失了往常清晨细细打扮自己,以迎崭新一日的欢欣愉悦,满怀希冀。彼时我心中只是恨恨——再无一分一毫的纯粹,多的只是刻薄算计我将胭脂抿在唇下。。轻轻一合,镜中便出现了妖冶的一抹棠色,我舍弃平时所爱的桃花妆,取来红粉赤砂匀匀抹在颧骨之上,又以白妆衬以双颊,施一雍容的飞霞妆。此外将鬓角的发揉下,捻得薄如蝉翼做蝉鬓女子梳妆多雾鬓云鬟,彼时,雾鬓有了,只差云鬟我对镜凝眸勾唇,将黑胜黛墨的一瀑青丝以桃梳篦直,拆分为几节,盘卷向上高高绾起,簪成朝云近香的式样将所有合欢花尽数毁去丢弃后,绢花实在是不多了,遂以珠花代替簪在发鬟一侧,选了几支华贵又不逾矩的如意琴书做配饰。最后择了一双珍珠雕花绞银,细细钗于左侧算是通体典雅,正合身份“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这大抵说的就是姐姐这样的吧。” 白蕖不知何时笑着进屋走到我身后,将双手扶在我肩上往镜中端详。“姐姐可是想明白了?”我颔首,无法回答蕖儿的问题。若说是想通了,释怀了,真的振作了,那是不现实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拾如石砾,弃如敝屣。说放下就放下不觉眼眸濡湿。我深吸一口气,再抬首已换了一副淡淡的面容:“蕖儿,说不难受,那是假的。昨个晚上我只觉锥心刺骨地疼,身上都如蛇虫噬咬般痛苦,真想一死了之——可是我终究不能。” 白蕖梳着一随云髻,显得优雅从容——往常她从不梳这样精细精美的发髻,也从不施这样秾丽的姣桃花钿妆我苦笑,我和蕖儿,一直都是身无彩凤,心有灵犀白蕖听我一说,泪早已落下,在我肩头的缠金丝花缎上徐徐洇晕开“姐姐,昨日你那么告诉我那些事,我也几乎支持不住。我是你的妹妹,你痛,我只会比你更痛!可是你说得对,要死很容易,一脖子吊上去就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可是,姐姐,你我之恨到如今还少吗?你想要平平淡淡过日子,完成要旨,竟也不能。你,清姐姐,姐姐,我,这么苦都过来了,难道就选择放弃?姐姐……蕖儿只有一句话……就算他们所有人都背弃你,我也站在你这一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30章 落水() “姐姐……姐姐你先冷静……蕖儿知道你痛……天帝固然凉薄,可这些年,云哥到底是待你不薄的。” 白蕖惶急想要抚慰我,“蕖儿看得出,他是……他是……”她低下头垂泪,“他是心里有你的。” “呵。”我喉头溢满了如薄荷油一般的苦涩幽凉,“心里有我?那是他愧疚罢——或许,连愧疚都无。只是把我当做调情的玩意儿罢了。” “姐姐,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他对你的情意不比你对他的少。” “情意重要还是我全族人的性命重要?!”我呵呵冷笑,心里发苦,“谁能挖出他的心来看一看?我不爱他,你也不许再提!我要他,还有天帝,我要参与屠杀的所有人全都给我爹娘我若姨娘陪葬!” 我的面孔因愤怒和恨意变得可怖狰狞,指甲掐进了手心,溢出点点血迹,我却感觉不到疼我拿起白岫银丝卷练的锦袖口往眼角使劲一抹,留下深浅不一的水痕。拉起白蕖的手,定定看住她:“蕖儿,明天我们就进宫,把叶氏的案卷全部弄清楚,再设法让白伯父洗清所有嫌疑,你快十六了,确乎是耽搁不得了,我要马上想办法让你回白府,找个好的清贵人家嫁出去,你就好好过一辈子,不必再来趟我这趟浑水。我会把凰邀找到,我要回去。把事情了了。” “姐姐!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我已经耽误你太久了。” “我不嫁我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姐姐,时日还长,你想要复仇,也有的是时间,说好了我一定会陪你,就不离不弃一直陪你。可是诸事繁杂,姐姐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咱们事情一样一样来好吗?” 我缄默良久。“我到底对不起你。” “没有。” “蕖儿,芍姐姐也是十五岁出阁,我是仙身无妨,可是你耗不起。若你因为我再等几年,熬成了老姑娘,那可……” “姐姐,我不嫁了。”她的声音很沉静,很柔缓,一点儿也不像是小女儿家的玩笑言语我却是于无声处听惊雷“你……你说什么呢!你疯啦!” “姐姐。。我心里头,有人了。” 我险些失手打碎了她递给我的酒盏:“什么时候的事?” 还来不及等白蕖回话,我就急急道:“你要知道,自古以来婚嫁都当门当户对,大宣虽开放,可这点规矩必然是马虎不得的。若是你喜欢的是哪户官宦人家的公子,等你回了白府就让伯父去提亲,好歹是正四品的官员,哪有不成的道理?若是……” “姐姐,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所以——我不如陪着姐姐将剩下的路走完,待你回了天界,我替你……”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泪,可嘴角眉梢仍然旋开一阵温雅的浅笑那是白家女儿才有的倔强的笑,无论风雨,无论霜雪,都能化作过往,仍能用柔弱的背脊将一切黑暗阴霾挡在身后,只怀抱一片暖阳入心,她的笑,是连许多七尺男儿都做不到的笑:“我替你守这茶堂守一辈子。”我愕然,几乎是无法相信:“我不允许!你喜欢上谁了?告诉姐姐,只要是、只要是姐姐能帮你的,姐姐一定帮!姐姐不能看你——我——” 她打断我:“姐姐,先不说这个了好吗?” 我怔了很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好,嫁娶大事,咱们安排好一切了再说,姐姐不说了。” “姐姐,明天就进宫吧。” “……好。” 我替白蕖添了盏灯油,自己弯回了房间对着妆镜台,一绺一绺拆下被珠玉簪钗锁得牢牢的青丝,待如瀑墨发全全披散在两肩,零零散散的扁钗步摇已然铺满了面前的桌台,在若隐若无的烛火映衬下,显得明熠生辉,流光溢彩我苦笑满头的簪钗,是美绝之物,可惜太硬,也太重,何尝不是一种累赘,一件枷锁,压制住我的所有欢欣与希望我蓦然想起,在天界时,除了重要节庆,礼仪等,不会为自己盘上繁复的发髻,累上如小重山般的发饰绢花——我只是简单替自己扎了一扎,簪几朵合欢,缀一对清丽珠钗,再不加其他修饰,任凭其余的发落在背肩,流风回雪他说,那个泛舟于瑶湖之上醉卧红白新莲,慵懒不修珠花,随意不施粉黛的南宫左,最美可惜他说的是南宫左不是白芷。爱他这么多年南宫左死了,剩下来的,是恨他到极致的白芷。天机阁九方司辛左夫人和白月谷狐族嫡长公主白氏,其实也没有隔着千山万水她们之间,一个错眼儿,就可以转换得如此之疾。一个倒下,另一个站起来。一个的姽婳笑靥无情湮灭,另一个的衔悲雠容从容浮现刻薄寡恩,彼此彼此我带着清冷的笑颜酣眠晨起我对镜梳妆,早已失了往常清晨细细打扮自己,以迎崭新一日的欢欣愉悦,满怀希冀。彼时我心中只是恨恨——再无一分一毫的纯粹,多的只是刻薄算计我将胭脂抿在唇下。。轻轻一合,镜中便出现了妖冶的一抹棠色,我舍弃平时所爱的桃花妆,取来红粉赤砂匀匀抹在颧骨之上,又以白妆衬以双颊,施一雍容的飞霞妆。此外将鬓角的发揉下,捻得薄如蝉翼做蝉鬓女子梳妆多雾鬓云鬟,彼时,雾鬓有了,只差云鬟我对镜凝眸勾唇,将黑胜黛墨的一瀑青丝以桃梳篦直,拆分为几节,盘卷向上高高绾起,簪成朝云近香的式样将所有合欢花尽数毁去丢弃后,绢花实在是不多了,遂以珠花代替簪在发鬟一侧,选了几支华贵又不逾矩的如意琴书做配饰。最后择了一双珍珠雕花绞银,细细钗于左侧算是通体典雅,正合身份“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这大抵说的就是姐姐这样的吧。” 白蕖不知何时笑着进屋走到我身后,将双手扶在我肩上往镜中端详。“姐姐可是想明白了?”我颔首,无法回答蕖儿的问题。若说是想通了,释怀了,真的振作了,那是不现实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拾如石砾,弃如敝屣。说放下就放下不觉眼眸濡湿。我深吸一口气,再抬首已换了一副淡淡的面容:“蕖儿,说不难受,那是假的。昨个晚上我只觉锥心刺骨地疼,身上都如蛇虫噬咬般痛苦,真想一死了之——可是我终究不能。” 白蕖梳着一随云髻,显得优雅从容——往常她从不梳这样精细精美的发髻,也从不施这样秾丽的姣桃花钿妆我苦笑,我和蕖儿,一直都是身无彩凤,心有灵犀白蕖听我一说,泪早已落下,在我肩头的缠金丝花缎上徐徐洇晕开“姐姐,昨日你那么告诉我那些事,我也几乎支持不住。我是你的妹妹,你痛,我只会比你更痛!可是你说得对,要死很容易,一脖子吊上去就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可是,姐姐,你我之恨到如今还少吗?你想要平平淡淡过日子,完成要旨,竟也不能。你,清姐姐,姐姐,我,这么苦都过来了,难道就选择放弃?姐姐……蕖儿只有一句话……就算他们所有人都背弃你,我也站在你这一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31章 落水() 不得不说,御墨司确是个极佳的所在。草叶葳蕤,雅木葱茏,殿堂内修葺得十分雅致,中以行草书“翰墨流芳”四字,令人观之可亲。又有雨湖中百千锦鲤可供观赏。若是有这样一处书楼可让人长期定居,倒也不失为一桩妙事“哟,二位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孟贵妃咯咯笑着甩袖步入凤仪宫,见了皇后只是半屈膝着随意一敛祍“娘娘端安。”我和白蕖低眉对着她一礼皇后有些讪讪,不过旋即掩饰了过去,笑道:“孟贵妃怎么得空前来?” “宫里闲着无事,过来看看娘娘,可巧了,清雅堂两个姑娘也在。”她施施然坐下并不看向皇后,只是专心于水葱似的指甲上,新染的蔻丹“才听娘娘吩咐什么,这舒姑娘是要去哪儿呢?” 皇后咬咬唇,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无事。不过是让朱蕤引了去御花园转转罢。” “如此一来,竟是妾来的不凑巧了。” 我一见她,想起她安插在我堂室内的青棠,又联想起被青棠害的差点落胎的芍姐姐,心下不免恨恨,掩饰着不露出憎恶的神色,依然一副卑躬屈膝的温顺模样她的眼风有意无意地扫过我:“记得上回本宫诞辰赏给舒贡造的两个宫女可还好使?” 我正要回答,却听白蕖生硬道:“谢贵妃娘娘关心,她们很听话。尤其是青棠。只是臣女私心想着,这宫女是皇上所赏,宫帷内事也该由皇后娘娘过问才是。怎么娘娘倒先过问起臣女和姐姐来了。” 她特特咬重了“听话”二字孟贵妃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睫毛轻蔑地一挑,呵了一声道:“本宫不过随口一问,二姑娘也忒认死理了。” 她由宫女扶起了身,草草行了一礼:“嫔妾宫里头还有些琐事,就不叨扰娘娘了,嫔妾告退。” 不知是我眼神差了还是确有——孟贵妃离去前仿佛深深瞅了白蕖一眼。。就抬首而去。我登时有些不安待她走远,我方轻道:“娘娘。” “嗯?” “臣女斗胆问一句,孟贵妃娘娘可是有一双儿女呢?”我咬唇,定定看住地面说起子嗣,她的温柔眼光如星火坠入冰冷的湖水,一下便湮灭,做了阴暗惨淡模样:“是有一个皇子,一个帝姬。是三皇子钟离澈,澈儿,还有淑慎帝姬,小字猗兰,是个聪慧可爱的孩子。” 说起她并不喜欢的孟氏的子女,她的眼中依然泛起一种柔情。又不像是嫡母的得体笑容,而是纯粹的,对自己孩子的爱让人有些心酸我突然领着白蕖行了个大礼,郑重跪倒下拜:“来日云意愿送娘娘一份大礼,到时还请娘娘笑纳了。时候不早,臣女先行告退。” 我说完,才携起白蕖的手,恭恭敬敬地辞了皇后,才由着听得一愣一愣,方转圜过来的朱蕤引去了御墨司。待朱蕤将云意和白蕖引至,我便笑吟吟道:“还劳烦蕤姑姑亲自送来,确是云意太不识相了。既然已到御墨司,云意和舍妹也大抵知道回去的路——想必皇后娘娘身边诸事众多还需要姑姑,就请姑姑先回吧。” 朱蕤恭谨道:“姑娘客气。”说着便福了一福便躬身离开了我见她远去,方才松了口气,对着白蕖轻轻呵斥:“你刚才也太冲动了,不说孟宜芙是万千宠爱的贵妃,怎好轻易得罪,你这样一说怕是打草惊蛇,别让孟氏以为我们已经知道青棠是她宫里派下来的。你忘了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么?” 白蕖一听孟氏就没好气,咬着牙低声骂道:“孟宜芙这个贱人!害的姐姐和姐姐险些没了命!我看了她就来气!真狠不得上去给她一个耳光才痛快!” 我一惊连忙捂住她的嘴:“你不要命了?说话越发没规没矩了!你要知道这儿可是皇宫——要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坐实你一个攀诬嫔妃的罪名,十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 我放开她,她不再说话,神情有些喑喑。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学会谨小慎微些。要是能学得你姐姐十分之一的慎重缄口——唉,不说这个了,说到底,从心里我还是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口无遮拦随心所欲下去,起码活得痛快些……别被这勾心斗角的事儿磨合得长袖善舞,刻薄世故。可惜身在是非中,哪有明哲保身的道理。” 她低头小声嗫嚅:“知道了,姐姐。” 我笑笑:“莫说这些了。走吧,咱们去御墨司看看。” 才说着,揽过她的双肩要走,忽听有物落水的哗啦声激起水花昂扬,继而却又可怖地发闷——在那壁厢传来,接着几声扑腾,就化为如死沉寂不复有声这声音没来由的古怪。直听得我和白蕖心惊肉跳,下意识就调转了方向往雨湖的方向奔去雨湖原名雨歇湖,极大,东边就是曲折绵延的寒雨廊。。夏日莲花盛开,嫔妃多游览观赏,如今临近暮春时节也有不少宫女内监经过打扫,而西边的御墨司向来少人来往,是极清幽的地方。又有谁会在此处落水?难不成是宫女受不了折磨才……不不,宫女自戗可是大罪,这么能这么糊涂…… 正想着,白蕖早已拉住我在湖边急停下,慌忙探寻着——就见那边厢碧蓝如玉的湖面下隐约有个粉蓝色的身影,小小的一团无力挣扎着,似乎快要沉溺下去我想要跳下去——可顾忌自己仙身的属性和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宜碰太多水,正着急不知如何才好,便觉身边一袭白衣身影蓦然消失,坠入水中,扬起的水珠璁珑扑到我面上,濡湿了我的衣裙,这才回过神来惊呼:“蕖儿——”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白蕖是在南方长大的,深谙水性,是白伯父升迁后才搬到的云京城。可我还是怕极了,环顾四周,直奔向湖边一枝开尽了花的老桃。悄悄动了暗术,这才拗下一段碗口大的木枝,顾不得其他就连忙扔进了湖,竭声呼喊:“蕖儿,抓住!” 她早已抱住那孩子,凫着水探出脑袋,吃力地伸手扳住我丢下去的桃木,往岸边划来。我半跪在湖畔,伸手去接白蕖手里粉蓝色的小小身躯,轻置在身旁,又发狠了似的拽住蕖儿的手将她拉了上来。两人浑身湿漉漉地,只是缓了缓片刻,又抱起那女娃娃将她喝进去的水全控出来,这才瘫在地上,怔怔地直喘气我拿了帕子转首就去擦蕖儿的脸上的淋漓水珠:“怎么这么傻,不顾一切就跳下去了,都道雨歇湖水深,水性再好也没你这么来的呀……” 她掖掖粘腻的鬓角绞干了湿重的双袖,浅笑道:“姐姐放心,我这不是没事儿嘛,看看那小姑娘吧。” 那小女孩也才六七岁的样子,斜躺在我和白蕖身侧,忽然咳嗽几声,才缓缓睁开了眼。眯着眼看了看我们,口中不知咕咕哝哝说着些什么我连忙把她扶起,柔声问道:“小姑娘。。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女孩子睁着恐惧的眼眸望着我,又胆怯地望了望白蕖白蕖替她擦去脸上的水:“你别怕,是我和姐姐救你上来的。” 她像是缓过神,知道害怕了,放声大哭起来。我忙抱紧她湿透了的身子好言安抚。蕖儿忧心道:“姐姐,这样湿着会冻出病来的——可去哪儿替她换衣裳呢……要不要……去禀报皇后娘娘?” “你也浑身湿透了……唉!”我眉头紧锁,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女孩抽噎着,好容易安静下来,嗫嚅道:“我……我叫锦瑟。” 我和白蕖惊愕地对视一眼——是合欢帝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32章 落水() 不得不说,御墨司确是个极佳的所在。草叶葳蕤,雅木葱茏,殿堂内修葺得十分雅致,中以行草书“翰墨流芳”四字,令人观之可亲。又有雨湖中百千锦鲤可供观赏。若是有这样一处书楼可让人长期定居,倒也不失为一桩妙事“哟,二位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孟贵妃咯咯笑着甩袖步入凤仪宫,见了皇后只是半屈膝着随意一敛祍“娘娘端安。”我和白蕖低眉对着她一礼皇后有些讪讪,不过旋即掩饰了过去,笑道:“孟贵妃怎么得空前来?” “宫里闲着无事,过来看看娘娘,可巧了,清雅堂两个姑娘也在。”她施施然坐下并不看向皇后,只是专心于水葱似的指甲上,新染的蔻丹“才听娘娘吩咐什么,这舒姑娘是要去哪儿呢?” 皇后咬咬唇,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无事。不过是让朱蕤引了去御花园转转罢。” “如此一来,竟是妾来的不凑巧了。” 我一见她,想起她安插在我堂室内的青棠,又联想起被青棠害的差点落胎的芍姐姐,心下不免恨恨,掩饰着不露出憎恶的神色,依然一副卑躬屈膝的温顺模样她的眼风有意无意地扫过我:“记得上回本宫诞辰赏给舒贡造的两个宫女可还好使?” 我正要回答,却听白蕖生硬道:“谢贵妃娘娘关心,她们很听话。尤其是青棠。只是臣女私心想着,这宫女是皇上所赏,宫帷内事也该由皇后娘娘过问才是。怎么娘娘倒先过问起臣女和姐姐来了。” 她特特咬重了“听话”二字孟贵妃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睫毛轻蔑地一挑,呵了一声道:“本宫不过随口一问,二姑娘也忒认死理了。” 她由宫女扶起了身,草草行了一礼:“嫔妾宫里头还有些琐事,就不叨扰娘娘了,嫔妾告退。” 不知是我眼神差了还是确有——孟贵妃离去前仿佛深深瞅了白蕖一眼。。就抬首而去。我登时有些不安待她走远,我方轻道:“娘娘。” “嗯?” “臣女斗胆问一句,孟贵妃娘娘可是有一双儿女呢?”我咬唇,定定看住地面说起子嗣,她的温柔眼光如星火坠入冰冷的湖水,一下便湮灭,做了阴暗惨淡模样:“是有一个皇子,一个帝姬。是三皇子钟离澈,澈儿,还有淑慎帝姬,小字猗兰,是个聪慧可爱的孩子。” 说起她并不喜欢的孟氏的子女,她的眼中依然泛起一种柔情。又不像是嫡母的得体笑容,而是纯粹的,对自己孩子的爱让人有些心酸我突然领着白蕖行了个大礼,郑重跪倒下拜:“来日云意愿送娘娘一份大礼,到时还请娘娘笑纳了。时候不早,臣女先行告退。” 我说完,才携起白蕖的手,恭恭敬敬地辞了皇后,才由着听得一愣一愣,方转圜过来的朱蕤引去了御墨司。待朱蕤将云意和白蕖引至,我便笑吟吟道:“还劳烦蕤姑姑亲自送来,确是云意太不识相了。既然已到御墨司,云意和舍妹也大抵知道回去的路——想必皇后娘娘身边诸事众多还需要姑姑,就请姑姑先回吧。” 朱蕤恭谨道:“姑娘客气。”说着便福了一福便躬身离开了我见她远去,方才松了口气,对着白蕖轻轻呵斥:“你刚才也太冲动了,不说孟宜芙是万千宠爱的贵妃,怎好轻易得罪,你这样一说怕是打草惊蛇,别让孟氏以为我们已经知道青棠是她宫里派下来的。你忘了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么?” 白蕖一听孟氏就没好气,咬着牙低声骂道:“孟宜芙这个贱人!害的姐姐和姐姐险些没了命!我看了她就来气!真狠不得上去给她一个耳光才痛快!” 我一惊连忙捂住她的嘴:“你不要命了?说话越发没规没矩了!你要知道这儿可是皇宫——要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坐实你一个攀诬嫔妃的罪名,十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 我放开她,她不再说话,神情有些喑喑。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学会谨小慎微些。要是能学得你姐姐十分之一的慎重缄口——唉,不说这个了,说到底,从心里我还是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口无遮拦随心所欲下去,起码活得痛快些……别被这勾心斗角的事儿磨合得长袖善舞,刻薄世故。可惜身在是非中,哪有明哲保身的道理。” 她低头小声嗫嚅:“知道了,姐姐。” 我笑笑:“莫说这些了。走吧,咱们去御墨司看看。” 才说着,揽过她的双肩要走,忽听有物落水的哗啦声激起水花昂扬,继而却又可怖地发闷——在那壁厢传来,接着几声扑腾,就化为如死沉寂不复有声这声音没来由的古怪。直听得我和白蕖心惊肉跳,下意识就调转了方向往雨湖的方向奔去雨湖原名雨歇湖,极大,东边就是曲折绵延的寒雨廊。。夏日莲花盛开,嫔妃多游览观赏,如今临近暮春时节也有不少宫女内监经过打扫,而西边的御墨司向来少人来往,是极清幽的地方。又有谁会在此处落水?难不成是宫女受不了折磨才……不不,宫女自戗可是大罪,这么能这么糊涂…… 正想着,白蕖早已拉住我在湖边急停下,慌忙探寻着——就见那边厢碧蓝如玉的湖面下隐约有个粉蓝色的身影,小小的一团无力挣扎着,似乎快要沉溺下去我想要跳下去——可顾忌自己仙身的属性和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宜碰太多水,正着急不知如何才好,便觉身边一袭白衣身影蓦然消失,坠入水中,扬起的水珠璁珑扑到我面上,濡湿了我的衣裙,这才回过神来惊呼:“蕖儿——”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白蕖是在南方长大的,深谙水性,是白伯父升迁后才搬到的云京城。可我还是怕极了,环顾四周,直奔向湖边一枝开尽了花的老桃。悄悄动了暗术,这才拗下一段碗口大的木枝,顾不得其他就连忙扔进了湖,竭声呼喊:“蕖儿,抓住!” 她早已抱住那孩子,凫着水探出脑袋,吃力地伸手扳住我丢下去的桃木,往岸边划来。我半跪在湖畔,伸手去接白蕖手里粉蓝色的小小身躯,轻置在身旁,又发狠了似的拽住蕖儿的手将她拉了上来。两人浑身湿漉漉地,只是缓了缓片刻,又抱起那女娃娃将她喝进去的水全控出来,这才瘫在地上,怔怔地直喘气我拿了帕子转首就去擦蕖儿的脸上的淋漓水珠:“怎么这么傻,不顾一切就跳下去了,都道雨歇湖水深,水性再好也没你这么来的呀……” 她掖掖粘腻的鬓角绞干了湿重的双袖,浅笑道:“姐姐放心,我这不是没事儿嘛,看看那小姑娘吧。” 那小女孩也才六七岁的样子,斜躺在我和白蕖身侧,忽然咳嗽几声,才缓缓睁开了眼。眯着眼看了看我们,口中不知咕咕哝哝说着些什么我连忙把她扶起,柔声问道:“小姑娘。。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女孩子睁着恐惧的眼眸望着我,又胆怯地望了望白蕖白蕖替她擦去脸上的水:“你别怕,是我和姐姐救你上来的。” 她像是缓过神,知道害怕了,放声大哭起来。我忙抱紧她湿透了的身子好言安抚。蕖儿忧心道:“姐姐,这样湿着会冻出病来的——可去哪儿替她换衣裳呢……要不要……去禀报皇后娘娘?” “你也浑身湿透了……唉!”我眉头紧锁,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女孩抽噎着,好容易安静下来,嗫嚅道:“我……我叫锦瑟。” 我和白蕖惊愕地对视一眼——是合欢帝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33章 落水() “允。云意,你说吧。” “臣女以为,此事说到底是程嬷嬷看管帝姬不善的缘故,应当重罚,并一概罚了照看帝姬的所有宫人,替换一批可靠的。昭仪娘娘膝下一儿一女,难免顾此失彼。臣女拙以为,不如先让合欢帝姬回近香堂,到底钟美人是生母。如今近香堂钟美人一人住着,也是清净。”钟美人原本忧心忡忡,听了我这话如同枯木逢春,面含喜色,感激地朝我望了一眼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皇后哪有不应允的道理,克扣了容昭仪一月例银,又叫人打了程氏四十大板,变做一个半残不残的废人,就如此被撵出了宫。容昭仪虽有不忿,到底理诎,也只能生吞了下去钟美人领着转圜过来后活蹦乱跳的合欢帝姬谢了恩欢天喜地地回了近香堂。小锦瑟离去时还转过来望了我和白蕖一眼,绽开一个可爱的笑容,还露出一对小虎牙皇后长长呼出一口气,遣散了所有宫人,独坐池畔:“可折腾死本宫了。” 我和白蕖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白蕖道:“原以为娘娘温柔端庄,没有脾气。如今看来竟是花奴错了。娘娘也有这样端肃的时候,也算是替合欢帝姬出了口恶气了。” 我拍打她:“不要议论娘娘。” 皇后笑了:“没事你让她说。这妮子越来越口齿伶俐了。”她理了理头发,“原本就心疼锦瑟,她这样,本宫真是……唉。……我突然有些累了。” 认识皇后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自称“我”。我愣了愣白蕖沉默了,而我原本压抑下去的心酸此刻又浮了上来——人前风光无限,华贵万千的大宣庆熙朝国母,其实也不过是个只想追求安稳与喜乐的女子——或许她真是累了,很想有个依靠。人前人后“本宫”地唤,殊不知早已被褫夺了做一个最普通女子的权利,自称一声“我”的权利就那么纯粹凤冠鸾袍,珠翠金玉,何尝不是万重枷锁。。一生桎梏她突然像雨霁后敛开了阴霾,又温软笑起来:“净说着我了,你们快去御墨司吧,本宫一个人在雨湖走走,就回宫去。” 刚出了合欢帝姬的事儿让我和蕖儿心惊,一听皇后此话,就有些不自在地不安她仿佛看出了我们的不安:“本宫哪就有那么弱不禁风了?快去吧,别忧心了。” 我看了看上空的乌云盖顶,已飘起细密的丝缕水线:“恐怕是要变天了,娘娘您还是快回宫吧。” “本宫知道。” 我们轻轻一福,躬身告退。才走几步,便听后头一声咕咚的倒地声响,纳罕着往后一瞧,差点没惊叫出声。一袭华美的鸾袍散乱地裹在人身上,盖住了一方地面。金色的披帛搅着零散的青丝如练,珠钗点翠散落一地。我和白蕖手忙脚乱地去扶,白蕖一个支持不住瘫软在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来人!来人——救驾!皇后娘娘——娘娘醒醒,娘娘……”…… 待皇后从昏迷中清醒,凤仪宫内早已乌泱泱站了一群人,六宫妃嫔都闻讯赶来了。还有不少宫婢仆妇在忙里忙外,太医更是低眉颔首跪了一地。室内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草药气息。我们姐儿俩只能恭顺地站在一边皇帝正坐帐旁,一见皇后苏醒,喜道:“沅兰!你醒了!” “皇上……”她勉强一笑“太医说你忧思过虑,须得好好静养。这几日你不用操劳了,我将后宫事宜交代给了宜淑妃,你安心养病就是。时日还长,等你养好了,朕一定多陪陪你。”皇帝眉目含了忧虑她笑笑:“谢皇上隆恩。” 皇帝转过头来:“舒贡造,今日多亏了你和你妹妹,先是救了朕的女儿,又救了朕的皇后。” 我和白蕖屈膝:“皇上言重,臣女应该做的事。臣女告退。” 打了帘子出来,正巧碰见候在门外的苏绫她规矩一福。我道:“良久未见,姑姑可好?” “劳姑娘挂心,老奴一切都好。” 我见她手腕上戴的正是我赠她的通水碧。不知怎么,暗暗松了口气白蕖问道:“姑姑,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微微侧目:“娘娘身子骨不好,近来战事紧,朝廷后宫事多也难免。娘娘许是因诸事堆到一起,这才操心劳神——再者,又出了合欢帝姬的事……老奴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子的。” 我点头,抬头见天色已晚,遂道:“姑姑,时候不早。我和花奴就先回了。” “恭送姑娘。” 马车行驶出了宫门,我替白蕖掖了掖斗篷:“虽说暮春了云京城还是怪冷的。真怕你下了趟雨湖冻着了。” “不会哒!虽说旧伤刚好,但白日里活多——也没那么柔弱。可惜的是,生了合欢帝姬落水的事,这回依然没能去成御墨司。” “无事,皇上特赦,我和你可以随意出入后庭。” “嗯,我们下回再去。”她不知不觉放缓了语气,眼神变得愣怔,“姐姐……” “嗯?” “我觉得,其实……合欢帝姬……”她眉头紧锁我正用车上常备着的桃木梳篦着头发,漫不经心道:“你说什么呢?帝姬怎么了?” “我跳下去的地方确实挺深,而帝姬落水是在重花廊中央青箬亭旁。看似是湖中心,其实底下有好几块石陵——就是说,高度完全可以托得起七岁的合欢帝姬。”她小声解释:“姐,今个我和帝姬随朱蕤去玲珑馆。。请太医来看了无事,就让朱蕤服侍着用药草沐浴休整。她仿佛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说……可惜时间还是没算太准。我再问她,她摇头不肯再说了。” 我眉间拧紧,甚觉不妥:“你的意思是……” 她很不安,但仍然强做镇定。“姐姐,我们和皇后娘娘说了那会子话,已快到了传午膳的时候。帝姬好好的在这个时候跟出来做什么?” 我沉吟片刻,道:“是。就算容昭仪再不重视合欢帝姬,可出了门,至少也得派一个婢子跟着她。可她孤身一人就出现在雨湖湖心亭上。巧?可不是太巧了吗?” “可……她才七岁……难道是钟美人授意?不不,她位分不高,要见女儿一面不容易。就是见了,时候也不会太长。哪能将细枝末节都交代这么清楚呢。” 我和白蕖一下都沉默了。过会子我才道:“不管是不是。我们没必要去掺扯这些。就当不知道,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罢了。” “好。” 我转念一想,不自觉心下松快,嘴角轻抿:“若是真的话,那么或许有一日——帝姬和钟美人还可以帮咱们一个大忙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34章 算计反被算计() “允。云意,你说吧。” “臣女以为,此事说到底是程嬷嬷看管帝姬不善的缘故,应当重罚,并一概罚了照看帝姬的所有宫人,替换一批可靠的。昭仪娘娘膝下一儿一女,难免顾此失彼。臣女拙以为,不如先让合欢帝姬回近香堂,到底钟美人是生母。如今近香堂钟美人一人住着,也是清净。”钟美人原本忧心忡忡,听了我这话如同枯木逢春,面含喜色,感激地朝我望了一眼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皇后哪有不应允的道理,克扣了容昭仪一月例银,又叫人打了程氏四十大板,变做一个半残不残的废人,就如此被撵出了宫。容昭仪虽有不忿,到底理诎,也只能生吞了下去钟美人领着转圜过来后活蹦乱跳的合欢帝姬谢了恩欢天喜地地回了近香堂。小锦瑟离去时还转过来望了我和白蕖一眼,绽开一个可爱的笑容,还露出一对小虎牙皇后长长呼出一口气,遣散了所有宫人,独坐池畔:“可折腾死本宫了。” 我和白蕖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白蕖道:“原以为娘娘温柔端庄,没有脾气。如今看来竟是花奴错了。娘娘也有这样端肃的时候,也算是替合欢帝姬出了口恶气了。” 我拍打她:“不要议论娘娘。” 皇后笑了:“没事你让她说。这妮子越来越口齿伶俐了。”她理了理头发,“原本就心疼锦瑟,她这样,本宫真是……唉。……我突然有些累了。” 认识皇后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自称“我”。我愣了愣白蕖沉默了,而我原本压抑下去的心酸此刻又浮了上来——人前风光无限,华贵万千的大宣庆熙朝国母,其实也不过是个只想追求安稳与喜乐的女子——或许她真是累了,很想有个依靠。人前人后“本宫”地唤,殊不知早已被褫夺了做一个最普通女子的权利,自称一声“我”的权利就那么纯粹凤冠鸾袍,珠翠金玉,何尝不是万重枷锁。。一生桎梏她突然像雨霁后敛开了阴霾,又温软笑起来:“净说着我了,你们快去御墨司吧,本宫一个人在雨湖走走,就回宫去。” 刚出了合欢帝姬的事儿让我和蕖儿心惊,一听皇后此话,就有些不自在地不安她仿佛看出了我们的不安:“本宫哪就有那么弱不禁风了?快去吧,别忧心了。” 我看了看上空的乌云盖顶,已飘起细密的丝缕水线:“恐怕是要变天了,娘娘您还是快回宫吧。” “本宫知道。” 我们轻轻一福,躬身告退。才走几步,便听后头一声咕咚的倒地声响,纳罕着往后一瞧,差点没惊叫出声。一袭华美的鸾袍散乱地裹在人身上,盖住了一方地面。金色的披帛搅着零散的青丝如练,珠钗点翠散落一地。我和白蕖手忙脚乱地去扶,白蕖一个支持不住瘫软在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来人!来人——救驾!皇后娘娘——娘娘醒醒,娘娘……”…… 待皇后从昏迷中清醒,凤仪宫内早已乌泱泱站了一群人,六宫妃嫔都闻讯赶来了。还有不少宫婢仆妇在忙里忙外,太医更是低眉颔首跪了一地。室内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草药气息。我们姐儿俩只能恭顺地站在一边皇帝正坐帐旁,一见皇后苏醒,喜道:“沅兰!你醒了!” “皇上……”她勉强一笑“太医说你忧思过虑,须得好好静养。这几日你不用操劳了,我将后宫事宜交代给了宜淑妃,你安心养病就是。时日还长,等你养好了,朕一定多陪陪你。”皇帝眉目含了忧虑她笑笑:“谢皇上隆恩。” 皇帝转过头来:“舒贡造,今日多亏了你和你妹妹,先是救了朕的女儿,又救了朕的皇后。” 我和白蕖屈膝:“皇上言重,臣女应该做的事。臣女告退。” 打了帘子出来,正巧碰见候在门外的苏绫她规矩一福。我道:“良久未见,姑姑可好?” “劳姑娘挂心,老奴一切都好。” 我见她手腕上戴的正是我赠她的通水碧。不知怎么,暗暗松了口气白蕖问道:“姑姑,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微微侧目:“娘娘身子骨不好,近来战事紧,朝廷后宫事多也难免。娘娘许是因诸事堆到一起,这才操心劳神——再者,又出了合欢帝姬的事……老奴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子的。” 我点头,抬头见天色已晚,遂道:“姑姑,时候不早。我和花奴就先回了。” “恭送姑娘。” 马车行驶出了宫门,我替白蕖掖了掖斗篷:“虽说暮春了云京城还是怪冷的。真怕你下了趟雨湖冻着了。” “不会哒!虽说旧伤刚好,但白日里活多——也没那么柔弱。可惜的是,生了合欢帝姬落水的事,这回依然没能去成御墨司。” “无事,皇上特赦,我和你可以随意出入后庭。” “嗯,我们下回再去。”她不知不觉放缓了语气,眼神变得愣怔,“姐姐……” “嗯?” “我觉得,其实……合欢帝姬……”她眉头紧锁我正用车上常备着的桃木梳篦着头发,漫不经心道:“你说什么呢?帝姬怎么了?” “我跳下去的地方确实挺深,而帝姬落水是在重花廊中央青箬亭旁。看似是湖中心,其实底下有好几块石陵——就是说,高度完全可以托得起七岁的合欢帝姬。”她小声解释:“姐,今个我和帝姬随朱蕤去玲珑馆。。请太医来看了无事,就让朱蕤服侍着用药草沐浴休整。她仿佛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说……可惜时间还是没算太准。我再问她,她摇头不肯再说了。” 我眉间拧紧,甚觉不妥:“你的意思是……” 她很不安,但仍然强做镇定。“姐姐,我们和皇后娘娘说了那会子话,已快到了传午膳的时候。帝姬好好的在这个时候跟出来做什么?” 我沉吟片刻,道:“是。就算容昭仪再不重视合欢帝姬,可出了门,至少也得派一个婢子跟着她。可她孤身一人就出现在雨湖湖心亭上。巧?可不是太巧了吗?” “可……她才七岁……难道是钟美人授意?不不,她位分不高,要见女儿一面不容易。就是见了,时候也不会太长。哪能将细枝末节都交代这么清楚呢。” 我和白蕖一下都沉默了。过会子我才道:“不管是不是。我们没必要去掺扯这些。就当不知道,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罢了。” “好。” 我转念一想,不自觉心下松快,嘴角轻抿:“若是真的话,那么或许有一日——帝姬和钟美人还可以帮咱们一个大忙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35章 算计反被算计() 众人将头低的更低,不敢言语。 汤凝芝着道:“回……回陛下,云裳含露是少有的名品,非宫廷不可供用的……只有,只有例如封禅……才敢奉上。因此……我俩家,都是上的云裳……” 她还未说完,面上就被暴怒的皇帝狠狠掴了一掌,她吓懵了,半跪在地,捂着左面不知如何自处。她的半边螺髻亦被打散了,模样十分狼狈。 皇后过来拉了拉皇帝的袖摆:“皇上切莫伤了龙体,二位姑娘的人品,妾看来确是靠得住的,不如先……” 他愤怒地甩开皇后:“沅兰,你不必多言!”语毕又转向汤凝芝:“你当朕是痴了?!朕难道尝不出来么?!你好大的胆子,敢拿朕封禅之事做玩笑!”他又看看我,“说!今日谁上的茶品是受了潮不可饮的!” 我连忙扑倒在地:“回皇上,臣女先要请陛下的罪——臣女所供,并非云裳含露。” 语出之时,我分明感觉到汤凝宛不可置信的目光朝这边扫过,而同时,青棠在后头,像是身子跪麻了般,“哎哟”一声,险些没斜扑在地上。 皇帝面色阴云不散,狐疑道:“什么?” “臣女不敢欺瞒皇上。云裳含露是上上之品,从去岁元月初就开始奉旨培育。今朝统共才八两不及。臣女实在惶恐,于是自作主张,将八两留给陛下的正式封禅所用。而方才所供的首茶则是凤鸾千虹——原属滇南红茗。亦是仅次于云裳含露的。” 汤凝芝忍不住指着我大吼道:“你胡说!你上供的茶品明明是受潮了的云裳含露!何时变做了凤鸾千虹!我和姐姐所上贡是上好的云裳!” 我装出一副很是奇怪的样子:“这可奇了。陛下明察,依陛下旨意,两家互不来往。汤小姐怎么连我家有什么茶品,封禅要上什么茶品,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她闻之色变,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一时张口结舌难以辩白。汤凝宛亦失了分寸,双手紧握,额头上早已沁出点点汗珠。 皇帝面色沉静。“汤凝宛,你要做什么解释?” 汤氏还算镇静:“回陛下。。臣女和舒姑娘的上茶都在苏绫姑姑处记过档,拿来一查便知。” 皇帝看看面色焦急的皇后,一甩手招向江春:“去拿!顺道让苏绫把两家上贡的东西全部拿来!” 江春躬身去取,不过片刻就将两箱精致红檀木的茶匣摆在皇帝面前,一本白册递至皇帝手中。他翻来看,每翻一页,脸色就可怖一分。他又亲自启封了茶箱,外头以小楷书就“清雅堂”,“春和景明居”清晰分明。而“春和景明居”上头摆的,分明就是萎败的茶。 皇帝怒不可遏,终于将厚厚一本白册狠劲儿一抛,扔掷在汤凝宛的脸上:“你自己看!还有什么可说的!” 汤凝宛彻底懵了,好一会子才颤颤巍巍地去碰那内页如花瓣零散的白册,又如同怕被火炭炙伤了似的,咬紧红唇去捻起一页。面容由娇媚红艳变得惨白如纸。汤凝芝爬过来,拼命直起身子去扒那两箱外观一模一样的茶匣子,一边看,一边惨叫着就昏了过去。汤凝宛顾不及查看妹妹,翻完了册子,又去看自家的茶匣,惊恐的一抹流光在她眼中逡巡,引着她来回比较环顾。终于一瘫软跌倒在冰冷地上,哀哭膝行着爬到皇帝脚边,拽住那明黄的衣摆哭求道:“皇上!这不可能啊皇上!臣女之前才检查过,不可能会是潮的!臣女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封禅的事儿开玩笑啊!皇上!” 她拼命磕头,发出一阵阵沉闷的暗响:“皇上明鉴!皇上明鉴……” 皇帝转过头去:“拖出去,褫夺汤氏正四品贡造身份,各杖责五十,关入掖庭。春和景明居即刻封了,将这两人素日近身服侍者杖杀,其余没入掖庭为奴。”江春恭谨道:“是。” 我叩头惶恐:“皇上臣女拙以为,此次封禅上贡,定有人向汤氏错透露了什么,这才使得臣女险些蒙冤!还请皇上彻查!”他冷冷一看我:“照例说,不安分的不会是你妹妹,那么……就是苏绫拨给你的两个丫头。”他脸色阴沉。而青棠早已吓得伏在地上不敢一动。 一直沉默的白蕖开了口:“禀皇上,银铃儿一月前去了金陵,说是要给我和姐姐选些南方特色的织锦花样,还没回来呢。” 青棠的脸因为惊怒而变得狰狞扭曲,猛地抬起头指着白蕖吼道:“二姑娘你瞎说什么!银铃姐姐今早还和我们一道进宫的呢!昨日也是她应允我去春和……” 昭皇后盯住她:“春和什么?” 青棠吓得面如土色重重叩向地面:“皇上!娘娘……皇后娘娘……饶命!皇上饶命……” “果然是你。”皇后道,“你好大的胆子,私相授受,出卖主上!枉苏姑姑挑了你!竟做出这种勾当!” 皇帝不欲多言,昂首道:“拉出去。即刻杖毙。” 立刻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内监进了门。弓着身把早已没有力气挣扎的青棠连拉带拽了出去,如同对待一具肮脏的尸体。 青棠哭天抢地的凄厉号叫随着一下又一下杖棍落在身体上的沉闷声音。。渐次微弱下去,终于再也听不见。乾仪殿内一下又恢复了沉寂。安静得可怕。龟鹤炉鼎中龙涎香的气味由浓转淡,一抔香灰燃尽,再也逸不出细细轻烟如雾如袅。 皇帝终于徐徐开口:“舒贡造走的一步好棋啊,朕亦是自愧不如。” 我连忙下拜:“皇上言重,臣女不敢。” “你不敢?你的胆子都大到利用朕的手除去汤氏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皇帝喉头沁出分毫冷笑,如毒蛇咝咝吐着血红的蛇芯子。 皇后有些惶恐地,试探着去拉皇帝的袖摆:“皇上……” 皇帝愤怒地一甩袖:“这儿没你的事!朕自有判断。” “皇上,妾以为舒姑娘其实……” 他暴喝一声:“住口!皇后,你得记得你是后宫女眷!不要自恃身份插手朝堂之事,此地没你说话的份!”皇帝对皇后平日还算亲厚,从不对皇后动这样的怒火,我咬紧了唇,双手不自觉缠得更紧了。 皇后整顿衣裳起敛容,直直跪拜下,端肃道:“皇上,舒姑娘是皇上亲封的女官,这诸多茶事隶属茶司,实则也是妾的分内。今日即将启程皇上大动肝火怕也不吉。” 皇帝才要发作,我适时行了个大礼,以双手攒腹,无比恭谨道:“禀皇上臣女此举并非是只为了一己之私才动了杀机。亦是为皇上分忧——于公论,汤氏姐妹仗着贵妃娘娘的身份与皇上的宠信,飞扬跋扈多年。甚至垄断了云京城乃至城外大半的茶叶生意。皇上亲泽民生,必然不希望天子脚下的经济脉络为个人所断。。乃至威胁官家。于私论,汤氏借身份高臣女一等屡屡冒犯臣与舍妹,威胁臣与舍妹的切身利益。皇上殚见洽闻,必定知道畏危者安,畏亡者存的道理。臣女小人之徒,早已暗地里恨得汤氏嚼穿龈血。无奈之下选择让皇上做主,公报私雠,倒让皇上见笑。皇上既知道实情,证明皇上明察秋毫。可既知如此,依然选择了惩戒汤氏,可谓皇上胸中有丘壑,明白此中利弊是非。臣女感念圣恩,当替自己,替天下茶商三呼万岁。”我说完,再次郑重叩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36章 算计反被算计() 众人将头低的更低,不敢言语。 汤凝芝着道:“回……回陛下,云裳含露是少有的名品,非宫廷不可供用的……只有,只有例如封禅……才敢奉上。因此……我俩家,都是上的云裳……” 她还未说完,面上就被暴怒的皇帝狠狠掴了一掌,她吓懵了,半跪在地,捂着左面不知如何自处。她的半边螺髻亦被打散了,模样十分狼狈。 皇后过来拉了拉皇帝的袖摆:“皇上切莫伤了龙体,二位姑娘的人品,妾看来确是靠得住的,不如先……” 他愤怒地甩开皇后:“沅兰,你不必多言!”语毕又转向汤凝芝:“你当朕是痴了?!朕难道尝不出来么?!你好大的胆子,敢拿朕封禅之事做玩笑!”他又看看我,“说!今日谁上的茶品是受了潮不可饮的!” 我连忙扑倒在地:“回皇上,臣女先要请陛下的罪——臣女所供,并非云裳含露。” 语出之时,我分明感觉到汤凝宛不可置信的目光朝这边扫过,而同时,青棠在后头,像是身子跪麻了般,“哎哟”一声,险些没斜扑在地上。 皇帝面色阴云不散,狐疑道:“什么?” “臣女不敢欺瞒皇上。云裳含露是上上之品,从去岁元月初就开始奉旨培育。今朝统共才八两不及。臣女实在惶恐,于是自作主张,将八两留给陛下的正式封禅所用。而方才所供的首茶则是凤鸾千虹——原属滇南红茗。亦是仅次于云裳含露的。” 汤凝芝忍不住指着我大吼道:“你胡说!你上供的茶品明明是受潮了的云裳含露!何时变做了凤鸾千虹!我和姐姐所上贡是上好的云裳!” 我装出一副很是奇怪的样子:“这可奇了。陛下明察,依陛下旨意,两家互不来往。汤小姐怎么连我家有什么茶品,封禅要上什么茶品,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她闻之色变,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一时张口结舌难以辩白。汤凝宛亦失了分寸,双手紧握,额头上早已沁出点点汗珠。 皇帝面色沉静。“汤凝宛,你要做什么解释?” 汤氏还算镇静:“回陛下。。臣女和舒姑娘的上茶都在苏绫姑姑处记过档,拿来一查便知。” 皇帝看看面色焦急的皇后,一甩手招向江春:“去拿!顺道让苏绫把两家上贡的东西全部拿来!” 江春躬身去取,不过片刻就将两箱精致红檀木的茶匣摆在皇帝面前,一本白册递至皇帝手中。他翻来看,每翻一页,脸色就可怖一分。他又亲自启封了茶箱,外头以小楷书就“清雅堂”,“春和景明居”清晰分明。而“春和景明居”上头摆的,分明就是萎败的茶。 皇帝怒不可遏,终于将厚厚一本白册狠劲儿一抛,扔掷在汤凝宛的脸上:“你自己看!还有什么可说的!” 汤凝宛彻底懵了,好一会子才颤颤巍巍地去碰那内页如花瓣零散的白册,又如同怕被火炭炙伤了似的,咬紧红唇去捻起一页。面容由娇媚红艳变得惨白如纸。汤凝芝爬过来,拼命直起身子去扒那两箱外观一模一样的茶匣子,一边看,一边惨叫着就昏了过去。汤凝宛顾不及查看妹妹,翻完了册子,又去看自家的茶匣,惊恐的一抹流光在她眼中逡巡,引着她来回比较环顾。终于一瘫软跌倒在冰冷地上,哀哭膝行着爬到皇帝脚边,拽住那明黄的衣摆哭求道:“皇上!这不可能啊皇上!臣女之前才检查过,不可能会是潮的!臣女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封禅的事儿开玩笑啊!皇上!” 她拼命磕头,发出一阵阵沉闷的暗响:“皇上明鉴!皇上明鉴……” 皇帝转过头去:“拖出去,褫夺汤氏正四品贡造身份,各杖责五十,关入掖庭。春和景明居即刻封了,将这两人素日近身服侍者杖杀,其余没入掖庭为奴。”江春恭谨道:“是。” 我叩头惶恐:“皇上臣女拙以为,此次封禅上贡,定有人向汤氏错透露了什么,这才使得臣女险些蒙冤!还请皇上彻查!”他冷冷一看我:“照例说,不安分的不会是你妹妹,那么……就是苏绫拨给你的两个丫头。”他脸色阴沉。而青棠早已吓得伏在地上不敢一动。 一直沉默的白蕖开了口:“禀皇上,银铃儿一月前去了金陵,说是要给我和姐姐选些南方特色的织锦花样,还没回来呢。” 青棠的脸因为惊怒而变得狰狞扭曲,猛地抬起头指着白蕖吼道:“二姑娘你瞎说什么!银铃姐姐今早还和我们一道进宫的呢!昨日也是她应允我去春和……” 昭皇后盯住她:“春和什么?” 青棠吓得面如土色重重叩向地面:“皇上!娘娘……皇后娘娘……饶命!皇上饶命……” “果然是你。”皇后道,“你好大的胆子,私相授受,出卖主上!枉苏姑姑挑了你!竟做出这种勾当!” 皇帝不欲多言,昂首道:“拉出去。即刻杖毙。” 立刻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内监进了门。弓着身把早已没有力气挣扎的青棠连拉带拽了出去,如同对待一具肮脏的尸体。 青棠哭天抢地的凄厉号叫随着一下又一下杖棍落在身体上的沉闷声音。。渐次微弱下去,终于再也听不见。乾仪殿内一下又恢复了沉寂。安静得可怕。龟鹤炉鼎中龙涎香的气味由浓转淡,一抔香灰燃尽,再也逸不出细细轻烟如雾如袅。 皇帝终于徐徐开口:“舒贡造走的一步好棋啊,朕亦是自愧不如。” 我连忙下拜:“皇上言重,臣女不敢。” “你不敢?你的胆子都大到利用朕的手除去汤氏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皇帝喉头沁出分毫冷笑,如毒蛇咝咝吐着血红的蛇芯子。 皇后有些惶恐地,试探着去拉皇帝的袖摆:“皇上……” 皇帝愤怒地一甩袖:“这儿没你的事!朕自有判断。” “皇上,妾以为舒姑娘其实……” 他暴喝一声:“住口!皇后,你得记得你是后宫女眷!不要自恃身份插手朝堂之事,此地没你说话的份!”皇帝对皇后平日还算亲厚,从不对皇后动这样的怒火,我咬紧了唇,双手不自觉缠得更紧了。 皇后整顿衣裳起敛容,直直跪拜下,端肃道:“皇上,舒姑娘是皇上亲封的女官,这诸多茶事隶属茶司,实则也是妾的分内。今日即将启程皇上大动肝火怕也不吉。” 皇帝才要发作,我适时行了个大礼,以双手攒腹,无比恭谨道:“禀皇上臣女此举并非是只为了一己之私才动了杀机。亦是为皇上分忧——于公论,汤氏姐妹仗着贵妃娘娘的身份与皇上的宠信,飞扬跋扈多年。甚至垄断了云京城乃至城外大半的茶叶生意。皇上亲泽民生,必然不希望天子脚下的经济脉络为个人所断。。乃至威胁官家。于私论,汤氏借身份高臣女一等屡屡冒犯臣与舍妹,威胁臣与舍妹的切身利益。皇上殚见洽闻,必定知道畏危者安,畏亡者存的道理。臣女小人之徒,早已暗地里恨得汤氏嚼穿龈血。无奈之下选择让皇上做主,公报私雠,倒让皇上见笑。皇上既知道实情,证明皇上明察秋毫。可既知如此,依然选择了惩戒汤氏,可谓皇上胸中有丘壑,明白此中利弊是非。臣女感念圣恩,当替自己,替天下茶商三呼万岁。”我说完,再次郑重叩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37章 伏暗谋()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百年一度的云会上——只宴请男子,我们女眷诸仙都不得靠近,只能远远儿地看。我拉着水鸢,跟着众多姐妹一道去瞧热闹。一眼就看见他。我心思一动,化作一只小银狐,偷偷跑过去叼他的锦袍一角。他看着我笑,不知动了什么法术,一勾指我便现了原形儿,迷茫不知所措地就坐在了宴台中央。众仙见之先是一愣,转圜过来皆喜笑着看我。水鸢发现了我,忙忙跑过来要扶,不知是太着急还是衣裳太长,眼见着就要接近我,却是脚下一滑就倒在我身边。二女对坐懵然,天帝哭笑不得,让柳姑姑叫来我外祖母,带了我们下去。 我忿恚地朝后头瞪了一眼。 他笑了,他一笑云敛清空,惠风和畅。 后来鸾庆上,我和翾羽儿合奏一曲《云中仙》,水鸢翩然舞之。我有意屡屡拂错弦,余光偷看着他原本疏朗的眉间闻之轻轻一皱,他音律极佳,是故我屡试不爽。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被我发挥到了极致。不知他是否感触得出我指尖传达的微妙心思。 我鼻中酸涩不已,眼角因强忍那如击石穿云的泪意而涩涩发疼。胸中仿佛是被谁强烈撕扯,那分明的苦涩和辛辣直逼近我的喉头。眼前因这喉头的痛楚化作一抹刺眼的空白,明晃晃照人眼睛。 我含着泪直盯着手中的一抹红再也忍不住,攥紧了花瓣就扑倒在檀木面上痛哭,将一张脸都揉进了绢子。呜咽悲泣起来,喉咙一抽一抽地,难受的要命。像是之前所有堆积隐忍不发的痛楚一下子涌出喉腔,淋漓地吐露个干净。 谁在那里唱评弹,吴语侬音咿咿呀呀地唱出一曲菩萨蛮。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教君恣意怜。 …… 我反复思索。。决意今日趁着帝后未回,再入宫一趟,去见见宜淑妃。我快马骑至皇城门,尽量赶着快些。 这儿便是关雎宫。之前来过一回,倒也还不算忘性大。宜淑妃在鹤顶香炉前挑着茶,正和戴婕妤说笑着什么。宜淑妃是关雎宫主位,戴婕妤戴令曦住西室墨染居,东室香蕊居的祁才人一向多病,总不大愿见人。 我施施然一礼:“请宜淑妃的安,淑妃娘娘金安。请戴婕妤的安,婕妤容安。” 戴婕妤一见我,原本笑意融融的面孔一下冷了下来。抬了抬眼皮,就当是回应。 我心底冷笑,谁喜欢我,我自当热情以报。谁厌恶我,见了我心思郁结的是你,身子不爽的也是你,与我无干。你要是气得把自己作死我才高兴呢。我只作不见,依然持笑意如春山澹澹,秋水盈盈。 宜淑妃见了我,轻轻笑道:“真是稀客,舒姑娘难得来访,不如一道啜茶小叙。”还未等我回答,戴婕妤懒懒道:“这会子沅儿想是已经醒了,妾回去看看,就不叨扰娘娘和舒姑娘清谈了。”说着懒散行了一礼,步回了自己宫室。 我“哟”了一声,在戴氏原座上坐下:“戴婕妤似乎不太喜欢臣女。” 薛繁缕头也不抬地点茶:“咳,她就那个性子。舒姑娘不会介意吧。” “哪儿能,臣女怎么敢。” “今日姑娘来我这,怕不只是唠唠家常这么简单罢?” “和娘娘这么聪明的人说话真是一点儿也不费劲。”我抚了抚袖摆,“娘娘做茶的顺序恐是错了步儿——这凤鸾千虹跟人似的刁得很。伺候起来不比伺候云裳含露容易,娘娘金尊玉贵的,纤纤玉手不该做这些,可别泡坏了水葱似的指甲。” 我说着,捧来她手下的细石磨,轻轻将茶叶研碾着,待到细碎粉状,再端起烧热的水壶,往青瓷碗里头注沸腾的清泉水。“唐时煎茶可谓妙极,可惜臣女苦心孤诣翻遍了茶书都不能做得完美。娘娘,虽说咱们如今做茶已很少有人仍依照唐时,须煮活水,加调味,回冲水这些繁复东西,可点汤花照样是马虎不得的。娘娘所用的越州窑青瓷乃上上之品,只宜将散茶放入直接冲开方能如玉似冰相得益彰不是?可惜并不适合做汤花。直接冲泡的法子便捷是便捷了,却总少了些茶趣——不如用黑瓷碗来做打花,方为上佳。” 她皮笑肉不笑似的停下手中的竹筅:“你今天来宫里,就是为了和本宫说这些不紧不要的事儿的?” “哟,娘娘这话,臣女可不敢苟同。制茶怎么能说是不紧不要的事呢。古人说人有不为也,方能有所为么。娘娘清晨制茶,可谓十分清雅。皇后娘娘随陛下远行,娘娘如今和贵妃娘娘主掌后宫诸事,今个清早好容易忙里偷闲和戴婕妤笑谈几句,臣女来的不凑巧,竟生生给搅黄了。这才请个罪,亲自代替婕妤和娘娘共饮小叙几许也就是了。” 她提了提嘴角。。低眉绞着手中的竹筅:“舒姑娘好雅兴。” 我“哎呀”一声道:“瞧我这糊涂脑子,险些忘了要紧事。”遂提襟起身行了个大礼:“臣女如今位当从三品,还是托了娘娘的福,特地在此谢过了。” “原不是什么大事,你供奉勤谨,升一升官职也是要的。” “还是娘娘体恤。若换作贵妃娘娘,想是怎么也不肯向皇上请旨晋我的位分的,本来么,她表妹也是贡造夫人,怎可让人越了去。” 她不置可否地一笑。 我道:“娘娘聪慧,臣女早有耳闻。只是不知道贵妃娘娘是如何得罪娘娘了。娘娘想的好招数,一个青棠,一箭双雕啊。听说孟贵妃知道母家出了事,险些没急昏了过去。还想在皇辇出宫前跟陛下脱簪待罪,真是有损皇家颜面。”她似笑非笑地撂下瓷碗,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舒姑娘这话本宫就不大明白了。本宫想的什么招数?污蔑本宫,罪名可不小。” 我道:“臣女可不敢。娘娘光风霁月,做出的事自然都是坦坦荡荡的。可就算真有个什么,臣女倒是要站在娘娘一边了。”她将碗递到我面前,自己亦将杯盏抿在唇下轻轻一啜:“姑娘什么意思,倒不妨直说来的痛快。本宫可不爱打哑迷。” 我啜了一口,冷不丁冒出一句:“咸宁公主是娘娘的亲女她是怎么死的,云意想,娘娘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她方闻“咸宁”二字,细长的睫毛便不自觉狠一抖,停下了手中的茶碗。她暗暗咬了咬唇:“你什么意思?” “孟贵妃根基已稳,实在不好动她。汤氏一事无非是扇点风加把火,给皇上施加个心理压力而已。成不了气候的。”我昂首喝了一大口:“好茶!” “你这么说不怕本宫在皇上面前告发你攀诬贵妃么。”她面不改色。 “娘娘不会。”我戏谑一笑。“臣女狂妄,毛遂自荐。私心想着淑妃娘娘定会选择臣女做盟友的。” “你?姑娘的话本宫听不大懂。” “娘娘,臣女面前,就别来这一套了。臣女和盘托出地告知娘娘罢了——有了汤氏的事儿。。孟贵妃已视我为眼中钉,我如今孤掌难鸣,是没办法孤身一人和她抗衡的。所以才要借助娘娘。”我轻抹挑茶,很是适意。“其实臣女仔细一算,几年前叶案死掉了的那个叶疏浅,听说和臣女长的很像呢。” 她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只是沉默了很久,待到手中制茶完毕,才缓缓道来:“若婳……你是怎么知道的?” “娘娘的咸宁公主是薨后由帝姬追封的。”我喝了一口茶,“可惜死后哀荣再好又有什么用。到底是想活蹦乱跳着承欢膝下的。娘娘爱女,想知道臣女是如何晓得公主的事儿的。那臣女就告诉娘娘,并且顺道和娘娘知会一声——您女儿的大仇,终于可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38章 伏暗谋()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百年一度的云会上——只宴请男子,我们女眷诸仙都不得靠近,只能远远儿地看。我拉着水鸢,跟着众多姐妹一道去瞧热闹。一眼就看见他。我心思一动,化作一只小银狐,偷偷跑过去叼他的锦袍一角。他看着我笑,不知动了什么法术,一勾指我便现了原形儿,迷茫不知所措地就坐在了宴台中央。众仙见之先是一愣,转圜过来皆喜笑着看我。水鸢发现了我,忙忙跑过来要扶,不知是太着急还是衣裳太长,眼见着就要接近我,却是脚下一滑就倒在我身边。二女对坐懵然,天帝哭笑不得,让柳姑姑叫来我外祖母,带了我们下去。 我忿恚地朝后头瞪了一眼。 他笑了,他一笑云敛清空,惠风和畅。 后来鸾庆上,我和翾羽儿合奏一曲《云中仙》,水鸢翩然舞之。我有意屡屡拂错弦,余光偷看着他原本疏朗的眉间闻之轻轻一皱,他音律极佳,是故我屡试不爽。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被我发挥到了极致。不知他是否感触得出我指尖传达的微妙心思。 我鼻中酸涩不已,眼角因强忍那如击石穿云的泪意而涩涩发疼。胸中仿佛是被谁强烈撕扯,那分明的苦涩和辛辣直逼近我的喉头。眼前因这喉头的痛楚化作一抹刺眼的空白,明晃晃照人眼睛。 我含着泪直盯着手中的一抹红再也忍不住,攥紧了花瓣就扑倒在檀木面上痛哭,将一张脸都揉进了绢子。呜咽悲泣起来,喉咙一抽一抽地,难受的要命。像是之前所有堆积隐忍不发的痛楚一下子涌出喉腔,淋漓地吐露个干净。 谁在那里唱评弹,吴语侬音咿咿呀呀地唱出一曲菩萨蛮。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教君恣意怜。 …… 我反复思索。。决意今日趁着帝后未回,再入宫一趟,去见见宜淑妃。我快马骑至皇城门,尽量赶着快些。 这儿便是关雎宫。之前来过一回,倒也还不算忘性大。宜淑妃在鹤顶香炉前挑着茶,正和戴婕妤说笑着什么。宜淑妃是关雎宫主位,戴婕妤戴令曦住西室墨染居,东室香蕊居的祁才人一向多病,总不大愿见人。 我施施然一礼:“请宜淑妃的安,淑妃娘娘金安。请戴婕妤的安,婕妤容安。” 戴婕妤一见我,原本笑意融融的面孔一下冷了下来。抬了抬眼皮,就当是回应。 我心底冷笑,谁喜欢我,我自当热情以报。谁厌恶我,见了我心思郁结的是你,身子不爽的也是你,与我无干。你要是气得把自己作死我才高兴呢。我只作不见,依然持笑意如春山澹澹,秋水盈盈。 宜淑妃见了我,轻轻笑道:“真是稀客,舒姑娘难得来访,不如一道啜茶小叙。”还未等我回答,戴婕妤懒懒道:“这会子沅儿想是已经醒了,妾回去看看,就不叨扰娘娘和舒姑娘清谈了。”说着懒散行了一礼,步回了自己宫室。 我“哟”了一声,在戴氏原座上坐下:“戴婕妤似乎不太喜欢臣女。” 薛繁缕头也不抬地点茶:“咳,她就那个性子。舒姑娘不会介意吧。” “哪儿能,臣女怎么敢。” “今日姑娘来我这,怕不只是唠唠家常这么简单罢?” “和娘娘这么聪明的人说话真是一点儿也不费劲。”我抚了抚袖摆,“娘娘做茶的顺序恐是错了步儿——这凤鸾千虹跟人似的刁得很。伺候起来不比伺候云裳含露容易,娘娘金尊玉贵的,纤纤玉手不该做这些,可别泡坏了水葱似的指甲。” 我说着,捧来她手下的细石磨,轻轻将茶叶研碾着,待到细碎粉状,再端起烧热的水壶,往青瓷碗里头注沸腾的清泉水。“唐时煎茶可谓妙极,可惜臣女苦心孤诣翻遍了茶书都不能做得完美。娘娘,虽说咱们如今做茶已很少有人仍依照唐时,须煮活水,加调味,回冲水这些繁复东西,可点汤花照样是马虎不得的。娘娘所用的越州窑青瓷乃上上之品,只宜将散茶放入直接冲开方能如玉似冰相得益彰不是?可惜并不适合做汤花。直接冲泡的法子便捷是便捷了,却总少了些茶趣——不如用黑瓷碗来做打花,方为上佳。” 她皮笑肉不笑似的停下手中的竹筅:“你今天来宫里,就是为了和本宫说这些不紧不要的事儿的?” “哟,娘娘这话,臣女可不敢苟同。制茶怎么能说是不紧不要的事呢。古人说人有不为也,方能有所为么。娘娘清晨制茶,可谓十分清雅。皇后娘娘随陛下远行,娘娘如今和贵妃娘娘主掌后宫诸事,今个清早好容易忙里偷闲和戴婕妤笑谈几句,臣女来的不凑巧,竟生生给搅黄了。这才请个罪,亲自代替婕妤和娘娘共饮小叙几许也就是了。” 她提了提嘴角。。低眉绞着手中的竹筅:“舒姑娘好雅兴。” 我“哎呀”一声道:“瞧我这糊涂脑子,险些忘了要紧事。”遂提襟起身行了个大礼:“臣女如今位当从三品,还是托了娘娘的福,特地在此谢过了。” “原不是什么大事,你供奉勤谨,升一升官职也是要的。” “还是娘娘体恤。若换作贵妃娘娘,想是怎么也不肯向皇上请旨晋我的位分的,本来么,她表妹也是贡造夫人,怎可让人越了去。” 她不置可否地一笑。 我道:“娘娘聪慧,臣女早有耳闻。只是不知道贵妃娘娘是如何得罪娘娘了。娘娘想的好招数,一个青棠,一箭双雕啊。听说孟贵妃知道母家出了事,险些没急昏了过去。还想在皇辇出宫前跟陛下脱簪待罪,真是有损皇家颜面。”她似笑非笑地撂下瓷碗,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舒姑娘这话本宫就不大明白了。本宫想的什么招数?污蔑本宫,罪名可不小。” 我道:“臣女可不敢。娘娘光风霁月,做出的事自然都是坦坦荡荡的。可就算真有个什么,臣女倒是要站在娘娘一边了。”她将碗递到我面前,自己亦将杯盏抿在唇下轻轻一啜:“姑娘什么意思,倒不妨直说来的痛快。本宫可不爱打哑迷。” 我啜了一口,冷不丁冒出一句:“咸宁公主是娘娘的亲女她是怎么死的,云意想,娘娘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她方闻“咸宁”二字,细长的睫毛便不自觉狠一抖,停下了手中的茶碗。她暗暗咬了咬唇:“你什么意思?” “孟贵妃根基已稳,实在不好动她。汤氏一事无非是扇点风加把火,给皇上施加个心理压力而已。成不了气候的。”我昂首喝了一大口:“好茶!” “你这么说不怕本宫在皇上面前告发你攀诬贵妃么。”她面不改色。 “娘娘不会。”我戏谑一笑。“臣女狂妄,毛遂自荐。私心想着淑妃娘娘定会选择臣女做盟友的。” “你?姑娘的话本宫听不大懂。” “娘娘,臣女面前,就别来这一套了。臣女和盘托出地告知娘娘罢了——有了汤氏的事儿。。孟贵妃已视我为眼中钉,我如今孤掌难鸣,是没办法孤身一人和她抗衡的。所以才要借助娘娘。”我轻抹挑茶,很是适意。“其实臣女仔细一算,几年前叶案死掉了的那个叶疏浅,听说和臣女长的很像呢。” 她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只是沉默了很久,待到手中制茶完毕,才缓缓道来:“若婳……你是怎么知道的?” “娘娘的咸宁公主是薨后由帝姬追封的。”我喝了一口茶,“可惜死后哀荣再好又有什么用。到底是想活蹦乱跳着承欢膝下的。娘娘爱女,想知道臣女是如何晓得公主的事儿的。那臣女就告诉娘娘,并且顺道和娘娘知会一声——您女儿的大仇,终于可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39章 贬黜() 晓阴重,霜凋岸草,雾隐城堞。南陌脂车待发,东门帐饮乍阕。正拂面、垂杨堪揽结,掩红泪、玉手亲折。念汉浦、离鸿去何许?经时信音绝。 情切,望中地远天阔,向露冷、风清无人处,耿耿寒漏咽。嗟万事难忘,惟有轻别。翠尊未竭,凭断云、留取西楼残月。 罗带光消纹衾叠,连环解、旧香顿歇;怨歌永、琼壶敲尽缺。恨春去、不与人期,弄夜色、空余满地梨花雪。 ——《浪淘沙慢》 四月廿二。 王爷出征在外,府里难免冷清。皇后亲自送来贺礼,又着宫里来了好些人替白芍操办,更是宴请各位国公夫人、王妃等。好生热闹。 白芍虽不解我意仍然按我说的,在第二日进宫谢恩时向皇帝皇后请求收舒云霏为义妹。皇帝欣然应允。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白蕖多有疑惑,我也只敷衍搪塞了过去。我安排她住在襄王府,照顾芍姐姐的身孕。 白蕖的事安排妥了,我得考虑姑姑和银铃儿的了。这日用过早膳,我笑吟吟拉过银铃儿,对着她道:“这几日辛苦了,见你都瘦了一圈儿。姐姐替你告假,和姑姑去外头玩一遭。” 银铃儿懵懂道:“不辛苦。虽说姐姐不开堂门了,可蕖姐姐去了王府。再加上屋里头的几本账簿还没算清事情多,姐姐你一个人哪应付得过来?银铃不出去玩。” “小孩子家家的,哪有成天窝在家里头抱着银钱账本过日子的。乖,我已经和姑姑说了。你不用担心我,你们一走我也会去王府,一直住到王妃生产。” 她这才放心:“姐姐,那我去望南山成吗?” “都快初夏了,花啊柳啊都萎败了。你去那儿干什么?”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替姐姐看茶叶。” 我哭笑不得,“行。就去那儿。” 原本想的也是让一老一少去望南山避避风头,那儿常人寻不至。。又终年雾袅云绕,兰生空谷,是个极美的所在。确是个清净的可以置身世外的好地方。 主意既定,就替她们备了些金银和衣裳,还有不少干粮和精细的糕点。银铃儿欢欢喜喜地去换衣裳,反复准备,才目送她们带着琼脂远行。 而自己,在堂内待足了一月,这日才牵了清鸣往宫门去。 蕖儿,莫怪姐姐。姐姐也是不得已,这条路,终归是要踏上去的——否则始终有一把刀悬在我们姐儿俩头上。姐姐得替你,替姑姑和银铃儿,还有芍姐姐,把这把刀彻彻底底地摘了。 红墙黄瓦,青石白壁。巧的是,碰见了美人钟氏,正带着合欢帝姬在旖旎亭。合欢帝姬先瞧见了我,忙不迭跳下石凳噔噔跑来,后头的宫女来不及跟上,就奔到了我面前,紧紧抱住我的双腿:“舒姐姐,你来了!” 我笑着躬身去摸摸她的头发:“帝姬这话折煞臣女了,还未请帝姬的安呢。”“还请什么安呢?哪有救命恩人还得向求救者跪拜行礼的道理。”钟美人面带春风,过来和我行了个平礼。她还算年轻,二十六七的样子。 我笑着说:“钟姐姐今日好兴致,带着帝姬出来玩么?” 她听我唤她非“钟美人”亦非“钟主儿”,而是亲切的一声“钟姐姐”,不由得一愣,又旋即化作唇边的一抹浅笑安然:“我瞧着春和景明,暖风和煦,带锦瑟来旖旎亭坐坐,正教她读词呢。”她说起“春和景明”,顿时发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似的,有些不大自在。 我装着不以为意的样子道:“春光旖旎,虽说是暮春了,可倒也还应景。钟姐姐也真是这样好的日头还教帝姬念书,不如让她好好玩玩。也是要紧。”我又问合欢:“锦瑟在读什么词呢?” 她稚嫩的童音含了几分羞涩:“读苏辛的豪放词。” 我哑然失笑,小小的人儿,竟读起了这些。同时,另一重隐秘的心思此刻又袭上心头:这样可爱的孩子,又怎么会是精细谋划落水一事的小政客呢?罢了罢了,看来确是我想的太多了。 我笑道:“说起这个诗文的,倒忘了我今日是来干什么的,上回本想和舍妹去御墨司奈何未成。此次前来,未能得皇后娘娘手令,不知能否进得。” 钟毓秀招了招合欢:“让锦瑟陪你去罢,想来他们不敢拦着帝姬的。” “那么,姐姐这可爱的女儿就借我一用?” 她笑:“快去吧。” 锦瑟拉住我的手跑去了御墨司,边跑边问:“云霏姐姐怎么没来呢?” “你云霏姐姐在清雅堂管事儿呢,姐姐就一个人来了。” “姐姐下回带云霏姐姐来,就来母亲的近香堂坐坐罢,锦瑟给你念诗。” “皇宫大内。。姐姐即使有可出入后庭的诏令,可也不好来的太勤。” 说说笑笑着,进了御墨司。我简单地做了一环顾,比想象中的大了好些许。一排排香木书阁鳞次栉比,汗牛充栋,书卷气很浓。泛着一股书墨和丝木的清味,又兼带丝缕檀香迎面而来,缠绵缭绕。许久未享受如斯宁和。 锦瑟爱闹,见了就好奇地摸摸这看看那。一会儿就溜到那边厢较矮的几排书阁,兴致勃勃地翻书看了起来。我则兜兜转转,万分焦急地寻觅藏宗阁。我趁着她凝神的当儿,悄悄往后一转,便发现了密卷安放的藏阁。我正纳罕为何这样机密要紧的地儿竟无人看管,更未上锁。我轻轻往里一踱,里头暗黢黢的,若无烛火映照,连有几排书阁都摸不清楚。这大白天的,怎生如此? 登时疑云大起。 不,这儿入不得!我仿佛一瞬间清明晓悉,弄清了全部原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40章 贬黜() 晓阴重,霜凋岸草,雾隐城堞。南陌脂车待发,东门帐饮乍阕。正拂面、垂杨堪揽结,掩红泪、玉手亲折。念汉浦、离鸿去何许?经时信音绝。 情切,望中地远天阔,向露冷、风清无人处,耿耿寒漏咽。嗟万事难忘,惟有轻别。翠尊未竭,凭断云、留取西楼残月。 罗带光消纹衾叠,连环解、旧香顿歇;怨歌永、琼壶敲尽缺。恨春去、不与人期,弄夜色、空余满地梨花雪。 ——《浪淘沙慢》 四月廿二。 王爷出征在外,府里难免冷清。皇后亲自送来贺礼,又着宫里来了好些人替白芍操办,更是宴请各位国公夫人、王妃等。好生热闹。 白芍虽不解我意仍然按我说的,在第二日进宫谢恩时向皇帝皇后请求收舒云霏为义妹。皇帝欣然应允。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白蕖多有疑惑,我也只敷衍搪塞了过去。我安排她住在襄王府,照顾芍姐姐的身孕。 白蕖的事安排妥了,我得考虑姑姑和银铃儿的了。这日用过早膳,我笑吟吟拉过银铃儿,对着她道:“这几日辛苦了,见你都瘦了一圈儿。姐姐替你告假,和姑姑去外头玩一遭。” 银铃儿懵懂道:“不辛苦。虽说姐姐不开堂门了,可蕖姐姐去了王府。再加上屋里头的几本账簿还没算清事情多,姐姐你一个人哪应付得过来?银铃不出去玩。” “小孩子家家的,哪有成天窝在家里头抱着银钱账本过日子的。乖,我已经和姑姑说了。你不用担心我,你们一走我也会去王府,一直住到王妃生产。” 她这才放心:“姐姐,那我去望南山成吗?” “都快初夏了,花啊柳啊都萎败了。你去那儿干什么?”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替姐姐看茶叶。” 我哭笑不得,“行。就去那儿。” 原本想的也是让一老一少去望南山避避风头,那儿常人寻不至。。又终年雾袅云绕,兰生空谷,是个极美的所在。确是个清净的可以置身世外的好地方。 主意既定,就替她们备了些金银和衣裳,还有不少干粮和精细的糕点。银铃儿欢欢喜喜地去换衣裳,反复准备,才目送她们带着琼脂远行。 而自己,在堂内待足了一月,这日才牵了清鸣往宫门去。 蕖儿,莫怪姐姐。姐姐也是不得已,这条路,终归是要踏上去的——否则始终有一把刀悬在我们姐儿俩头上。姐姐得替你,替姑姑和银铃儿,还有芍姐姐,把这把刀彻彻底底地摘了。 红墙黄瓦,青石白壁。巧的是,碰见了美人钟氏,正带着合欢帝姬在旖旎亭。合欢帝姬先瞧见了我,忙不迭跳下石凳噔噔跑来,后头的宫女来不及跟上,就奔到了我面前,紧紧抱住我的双腿:“舒姐姐,你来了!” 我笑着躬身去摸摸她的头发:“帝姬这话折煞臣女了,还未请帝姬的安呢。”“还请什么安呢?哪有救命恩人还得向求救者跪拜行礼的道理。”钟美人面带春风,过来和我行了个平礼。她还算年轻,二十六七的样子。 我笑着说:“钟姐姐今日好兴致,带着帝姬出来玩么?” 她听我唤她非“钟美人”亦非“钟主儿”,而是亲切的一声“钟姐姐”,不由得一愣,又旋即化作唇边的一抹浅笑安然:“我瞧着春和景明,暖风和煦,带锦瑟来旖旎亭坐坐,正教她读词呢。”她说起“春和景明”,顿时发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似的,有些不大自在。 我装着不以为意的样子道:“春光旖旎,虽说是暮春了,可倒也还应景。钟姐姐也真是这样好的日头还教帝姬念书,不如让她好好玩玩。也是要紧。”我又问合欢:“锦瑟在读什么词呢?” 她稚嫩的童音含了几分羞涩:“读苏辛的豪放词。” 我哑然失笑,小小的人儿,竟读起了这些。同时,另一重隐秘的心思此刻又袭上心头:这样可爱的孩子,又怎么会是精细谋划落水一事的小政客呢?罢了罢了,看来确是我想的太多了。 我笑道:“说起这个诗文的,倒忘了我今日是来干什么的,上回本想和舍妹去御墨司奈何未成。此次前来,未能得皇后娘娘手令,不知能否进得。” 钟毓秀招了招合欢:“让锦瑟陪你去罢,想来他们不敢拦着帝姬的。” “那么,姐姐这可爱的女儿就借我一用?” 她笑:“快去吧。” 锦瑟拉住我的手跑去了御墨司,边跑边问:“云霏姐姐怎么没来呢?” “你云霏姐姐在清雅堂管事儿呢,姐姐就一个人来了。” “姐姐下回带云霏姐姐来,就来母亲的近香堂坐坐罢,锦瑟给你念诗。” “皇宫大内。。姐姐即使有可出入后庭的诏令,可也不好来的太勤。” 说说笑笑着,进了御墨司。我简单地做了一环顾,比想象中的大了好些许。一排排香木书阁鳞次栉比,汗牛充栋,书卷气很浓。泛着一股书墨和丝木的清味,又兼带丝缕檀香迎面而来,缠绵缭绕。许久未享受如斯宁和。 锦瑟爱闹,见了就好奇地摸摸这看看那。一会儿就溜到那边厢较矮的几排书阁,兴致勃勃地翻书看了起来。我则兜兜转转,万分焦急地寻觅藏宗阁。我趁着她凝神的当儿,悄悄往后一转,便发现了密卷安放的藏阁。我正纳罕为何这样机密要紧的地儿竟无人看管,更未上锁。我轻轻往里一踱,里头暗黢黢的,若无烛火映照,连有几排书阁都摸不清楚。这大白天的,怎生如此? 登时疑云大起。 不,这儿入不得!我仿佛一瞬间清明晓悉,弄清了全部原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41章 贬黜() 一直沉默着的婉妃说话了:“妾素听闻这位舒姑娘和叶家小姐长的相像,修容可别因为几年不见看差了。” 戴婕妤翻了翻眼皮道:“是真是假啊,只有萧修容自己知道!皇上,难保修容此言不是为了掩盖叶疏浅的欺君之罪而故意不认长姊的假辞!” 皇后冷冷看了戴令曦一眼:“戴婕妤,此事皇上自有决断。你一个小小婕妤,这儿还轮不到你对着比你位分高的萧修容指手画脚!”说罢恳求似的扯扯皇帝的袖子:“皇上三思……” 皇帝冷面道:“舒云意,朕不妨告诉你。当初朕派人抄了叶府,却是把叶疏浅的尸身以一口薄棺材装了,才让人扔去的,乱,葬,岗。” 我定住了。语甫一出登时所有人都沉默了。孟宜芙先反应过来,抢道:“皇上!那么就即刻去查那口薄棺,若是无叶疏浅的尸首——”她剜了我一眼,“舒云意欺上瞒下,有负圣恩,宜即刻拖出去乱棍打死!所有家产充公!” 皇后怒喝道:“贵妃!万事未定,圣上尚未裁度,勿要口出狂言!”她迅疾转向皇帝:“皇上,妾以为——” 她还未说出口,江春小步匆匆跨入殿堂:“回皇上,去查了,确乎是——没有找到。” 疏清一个不及趔趄着扑倒在了地面上。皇后还想要说什么,被皇帝一个手势堵了回去。 我倒是暗暗松了口气,不禁觉得万事都顺遂了。不由得咯咯笑起来,自己都觉得声音如凄厉的雕呺,如厉鬼的哀吼。几个胆小的侍女闻之色变,抱紧了双臂。 我笑道:“皇上说贱民是,那么就是好了。只是贱女有个请求,伏愿陛下应允。” “你说。”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悲喜。 “贱女承蒙皇上厚爱多年,自以为供奉勤谨,万事无有不周。贱女草堂能有如此圣恩润泽,也算死而无憾了。只是贱女的侍奉女奴。。和堂内掌事段妈妈——她们确乎是什么也不知道。再者如今王妃怀胎六月,还请饶恕已拜在襄王妃名下的贱女小妹云霏,免得惊了王妃的胎。也是陛下最后的仁慈了。”我重重叩首,“叶家没有人了,虽说欺君之罪是要牵连所有族人的。可如今恐怕也没法子了。贱女一人罪过,一人担当。还请陛下看在这么些年来的茶品份上,应允贱女最后请求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起身时,已是婆娑泪眼,断珠成雨。双眼模糊,朦胧了疏清和皇后哀戚的面容。皇后咬了咬朱唇,直起身来跪求。“皇上,这要求并不过分……” 而彼时孟贵妃气得珠钗都斜了一半,抓起衣襟朝向皇帝辩驳道:“皇上,这可是欺君大罪,这——” “朕应允。” “皇……皇上?!” 皇帝深深地看了孟氏一眼:“贵妃,你先回去吧。”孟贵妃还想再说什么,银牙微咬。终于是忿恚地看了看我,面含怒色地规矩跪安:“是。妾告退。” “苏绫。” “陛下。” “噗通”一声,钟美人双膝跪地,膝行至皇帝身侧哀求道:“皇上!舒……叶姑娘和二姑娘救了妾的合欢帝姬。也算是大功一件,妾抵死请皇上从轻发落。” “……” “……苏绫,叶疏浅欺瞒尊上,罔顾圣恩。着褫夺其从三品贡造夫人位分。杖责三十,待痊愈后再挪去掖庭为奴。至于清雅堂——先留着罢。” “……是。” 我再拜:“谢陛下。” 疏清哭喊:“长姊……” 我提襟起身,漠然回给她一个眼神,淡淡地一笑。又转首从容伏在那已准备好了的长凳上。等待着廷杖的裁决。 我已是破败了的仙体除却大半在云鹤那里,剩余的花灵我转给了白蕖。又有数月以来酒蛊的折磨。早已身心俱疲,形容残损——与普通凡人并无什么差别。三十杖打下去,我非死即残。 我的腰间感触到一阵剧痛,一下连着一下。那酒蛊带给我熟悉的撕裂与吞噬感顿时又恐惧地袭上心头——随着沉闷笃实的棍杖打落肉体的声响从腰部蔓延到了全身上下。如千万条蛇蝎啮咬开我的皮肉,咬的鲜血淋漓。然后肆无忌惮地爬入我的五脏六腑,拼命撕咬缠绞着。一丝丝如凌迟般剥离着我的气力与温度。我十指紧紧攥抓着凳角,抓得木屑四溅,指甲开裂成了两瓣。仍狠狠咬牙抑制自己不出声。 疼,真疼呵——区区三十杖而已,可是为什么那么长呢?这是第几下了?十六,十七……我只觉得脑中煞白,莫说皇后和钟美人的恳求锦瑟哀哀的哭泣,连耳边早夏的蝉鸣也听不见了。我浑身抽搐。 ……突然觉得身体变空了,也不那么疼了,就是有点冷。皇后娘娘?你别担心,我不疼。锦瑟……锦瑟,姐姐答应你的,姐姐要去近香堂,和你一起读诗的……可是你?你怎么了?你别哭啊……我还好,我真的不疼…… ……怎么倒流回了初春呢?这不是花间集么?银铃儿,姑姑呢?是不是姑姑带你去买的这本花间集?你,你要去哪儿?别留我一个人…… ……你知道么?敛歌。我现在好累啊,好像回望南山去。我同你说,我最喜欢东坡的那首定风波。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我乡。可是这儿好冷,好苦,我此心又何曾安过呢?这儿真的是吾乡么…… ……蕖儿?蕖儿!你怎么来了呢?唉,你走,你快走哇!你一来,不是飞蛾扑火,自己把自己的命交给皇帝么?你……你忘了你还要替叶白两家雪耻么?你忘了我的凰邀托付在你身上了么。。你来干什么呀…… ……芍姐姐,芍姐姐?你怎么也这么糊涂跟着蕖儿来了呢?快回去,你快回去好不好?王爷……王爷他要回来了!他还在等你。你要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告诉他,他还有个干娘,她很爱他…… 不,都是幻影——还好是幻影。你们走啊,离我离得远远的!别再掺扯是非了!以我一己之命,换你们安好,我很愿意。 蕖儿?你……芍姐姐……你们不是走了吗?可是你面容的轮廓怎么那么清晰,还带着怒气。你是在质问皇帝么?唉,你糊涂!你快带着芍姐姐走啊! 芍姐姐!芍姐姐你怎么了?是血么?芍姐姐别吓我!姐姐! 不不,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姐姐好端端的在王府才对! 可……可是为什么皇后娘娘和宜淑妃她们,面上竟也如此恐慌?芍姐姐,你……唉!我好想过去看看你怎么了,好像抓住你的手。可是我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我一动,那撕裂感就愈来愈猖狂…… 仿佛电光火石间,人变得无比渺小——遁入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42章 弃女() 一直沉默着的婉妃说话了:“妾素听闻这位舒姑娘和叶家小姐长的相像,修容可别因为几年不见看差了。” 戴婕妤翻了翻眼皮道:“是真是假啊,只有萧修容自己知道!皇上,难保修容此言不是为了掩盖叶疏浅的欺君之罪而故意不认长姊的假辞!” 皇后冷冷看了戴令曦一眼:“戴婕妤,此事皇上自有决断。你一个小小婕妤,这儿还轮不到你对着比你位分高的萧修容指手画脚!”说罢恳求似的扯扯皇帝的袖子:“皇上三思……” 皇帝冷面道:“舒云意,朕不妨告诉你。当初朕派人抄了叶府,却是把叶疏浅的尸身以一口薄棺材装了,才让人扔去的,乱,葬,岗。” 我定住了。语甫一出登时所有人都沉默了。孟宜芙先反应过来,抢道:“皇上!那么就即刻去查那口薄棺,若是无叶疏浅的尸首——”她剜了我一眼,“舒云意欺上瞒下,有负圣恩,宜即刻拖出去乱棍打死!所有家产充公!” 皇后怒喝道:“贵妃!万事未定,圣上尚未裁度,勿要口出狂言!”她迅疾转向皇帝:“皇上,妾以为——” 她还未说出口,江春小步匆匆跨入殿堂:“回皇上,去查了,确乎是——没有找到。” 疏清一个不及趔趄着扑倒在了地面上。皇后还想要说什么,被皇帝一个手势堵了回去。 我倒是暗暗松了口气,不禁觉得万事都顺遂了。不由得咯咯笑起来,自己都觉得声音如凄厉的雕呺,如厉鬼的哀吼。几个胆小的侍女闻之色变,抱紧了双臂。 我笑道:“皇上说贱民是,那么就是好了。只是贱女有个请求,伏愿陛下应允。” “你说。”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悲喜。 “贱女承蒙皇上厚爱多年,自以为供奉勤谨,万事无有不周。贱女草堂能有如此圣恩润泽,也算死而无憾了。只是贱女的侍奉女奴。。和堂内掌事段妈妈——她们确乎是什么也不知道。再者如今王妃怀胎六月,还请饶恕已拜在襄王妃名下的贱女小妹云霏,免得惊了王妃的胎。也是陛下最后的仁慈了。”我重重叩首,“叶家没有人了,虽说欺君之罪是要牵连所有族人的。可如今恐怕也没法子了。贱女一人罪过,一人担当。还请陛下看在这么些年来的茶品份上,应允贱女最后请求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起身时,已是婆娑泪眼,断珠成雨。双眼模糊,朦胧了疏清和皇后哀戚的面容。皇后咬了咬朱唇,直起身来跪求。“皇上,这要求并不过分……” 而彼时孟贵妃气得珠钗都斜了一半,抓起衣襟朝向皇帝辩驳道:“皇上,这可是欺君大罪,这——” “朕应允。” “皇……皇上?!” 皇帝深深地看了孟氏一眼:“贵妃,你先回去吧。”孟贵妃还想再说什么,银牙微咬。终于是忿恚地看了看我,面含怒色地规矩跪安:“是。妾告退。” “苏绫。” “陛下。” “噗通”一声,钟美人双膝跪地,膝行至皇帝身侧哀求道:“皇上!舒……叶姑娘和二姑娘救了妾的合欢帝姬。也算是大功一件,妾抵死请皇上从轻发落。” “……” “……苏绫,叶疏浅欺瞒尊上,罔顾圣恩。着褫夺其从三品贡造夫人位分。杖责三十,待痊愈后再挪去掖庭为奴。至于清雅堂——先留着罢。” “……是。” 我再拜:“谢陛下。” 疏清哭喊:“长姊……” 我提襟起身,漠然回给她一个眼神,淡淡地一笑。又转首从容伏在那已准备好了的长凳上。等待着廷杖的裁决。 我已是破败了的仙体除却大半在云鹤那里,剩余的花灵我转给了白蕖。又有数月以来酒蛊的折磨。早已身心俱疲,形容残损——与普通凡人并无什么差别。三十杖打下去,我非死即残。 我的腰间感触到一阵剧痛,一下连着一下。那酒蛊带给我熟悉的撕裂与吞噬感顿时又恐惧地袭上心头——随着沉闷笃实的棍杖打落肉体的声响从腰部蔓延到了全身上下。如千万条蛇蝎啮咬开我的皮肉,咬的鲜血淋漓。然后肆无忌惮地爬入我的五脏六腑,拼命撕咬缠绞着。一丝丝如凌迟般剥离着我的气力与温度。我十指紧紧攥抓着凳角,抓得木屑四溅,指甲开裂成了两瓣。仍狠狠咬牙抑制自己不出声。 疼,真疼呵——区区三十杖而已,可是为什么那么长呢?这是第几下了?十六,十七……我只觉得脑中煞白,莫说皇后和钟美人的恳求锦瑟哀哀的哭泣,连耳边早夏的蝉鸣也听不见了。我浑身抽搐。 ……突然觉得身体变空了,也不那么疼了,就是有点冷。皇后娘娘?你别担心,我不疼。锦瑟……锦瑟,姐姐答应你的,姐姐要去近香堂,和你一起读诗的……可是你?你怎么了?你别哭啊……我还好,我真的不疼…… ……怎么倒流回了初春呢?这不是花间集么?银铃儿,姑姑呢?是不是姑姑带你去买的这本花间集?你,你要去哪儿?别留我一个人…… ……你知道么?敛歌。我现在好累啊,好像回望南山去。我同你说,我最喜欢东坡的那首定风波。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我乡。可是这儿好冷,好苦,我此心又何曾安过呢?这儿真的是吾乡么…… ……蕖儿?蕖儿!你怎么来了呢?唉,你走,你快走哇!你一来,不是飞蛾扑火,自己把自己的命交给皇帝么?你……你忘了你还要替叶白两家雪耻么?你忘了我的凰邀托付在你身上了么。。你来干什么呀…… ……芍姐姐,芍姐姐?你怎么也这么糊涂跟着蕖儿来了呢?快回去,你快回去好不好?王爷……王爷他要回来了!他还在等你。你要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告诉他,他还有个干娘,她很爱他…… 不,都是幻影——还好是幻影。你们走啊,离我离得远远的!别再掺扯是非了!以我一己之命,换你们安好,我很愿意。 蕖儿?你……芍姐姐……你们不是走了吗?可是你面容的轮廓怎么那么清晰,还带着怒气。你是在质问皇帝么?唉,你糊涂!你快带着芍姐姐走啊! 芍姐姐!芍姐姐你怎么了?是血么?芍姐姐别吓我!姐姐! 不不,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姐姐好端端的在王府才对! 可……可是为什么皇后娘娘和宜淑妃她们,面上竟也如此恐慌?芍姐姐,你……唉!我好想过去看看你怎么了,好像抓住你的手。可是我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我一动,那撕裂感就愈来愈猖狂…… 仿佛电光火石间,人变得无比渺小——遁入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43章 弃女() 是日。 我正跪在石板边换洗所有人换下的被单,却见周嬷嬷身边的管妈妈冷着面走过来。头也不肯低下来看我一眼地冷哼一声道:“从今天开始,你给最里头那位送饭。”说罢转身便走。我有些错愕地停下手中的活儿,不解其义。见身旁的女侍们闻之皆捂嘴笑着朝我看来,不时议论纷纷,便知不是什么好事。 我左侧陪同我一起浆洗的老妈妈还算和善。轻轻道:“最里头的那位是皇上贬黜的德妃,原先住瑶华宫的。说是犯了事被送进冷宫,又口出怨言埋怨皇上。这才被扔到咱们这来。” 我好奇道:“多谢妈妈。只是烦妈妈再多告知几句,让贱奴明白些。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之前见刘妈妈送过饭一回看那饭菜着实是不错的。不像是废妃有的待遇。” 她看了看我,道:“这女人虽说有些疯疯癫癫了,可手艺一直不错。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擅长女红擅长得紧。你刚进来没多久,是没见过她的刺绣,啧!真的哟——跟要活过来似的。又会缝补,我们这儿女使的衣物好多都是她做的。刘妈妈贪图方便,又因着那废德妃让她将绣品拿出去换钱好得点中间银钱,这才格外优待她……” 到这儿后一月,我才知晓最里头的厢房里住着的那位婢女们口说众传的疯婆子,竟就是几年前被废黜的庄德妃庄韫宸。我从那妈妈口中得知她疯癫的病,尽量躲着她,才敢将饭送到她那儿。 至于那些仆婢,不消说了,仍旧是老样子,能作贱就一个劲作贱。时日久了,活干多了,倒也适应了。日子总得过下去,她们还等着我出这掖庭呵。 哎,要闹你们就闹吧,且先纵着你们——看你们还会干出什事儿来。我对其隐忍不发。想起我白月狐母的教诲,进退有度,才不至于进退维谷;宠辱偕忘,才可以宠辱不惊。 可只有自己知道个中滋味!庆熙十六年的盛夏,于我来说何其难捱。。又岂止是宠辱那么简单。 罢了,罢了。 我从刘妈妈处接来一个檀木盘,上头盛着一碗青菜,一碗虾米水蒸蛋和红烧醋鱼。当然还有两个雪白的馒头。 “喏,今日的。”她冷冷甩给我一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诺。” 我倒是还从未与那庄德妃照过面。之前只去了三次,次次都忙着,遂只将托盘匆匆在门廊上放下,便是抽身离开。这次我决意见她一回,看看一个在庆熙朝早年间稳坐后宫,与孟贵妃分庭抗礼的女子,如何一朝颓败,沦落为阶下之囚。 内屋点了起码数十盏油灯,显得出奇亮堂。诸件物什拾掇得很干净,看来是个很勤劳聪敏的女子。一点也不像曾经高居瑶华宫主位,养尊处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王朝宠妃。 她在,安然地端坐着缝一件什么。女子面容端静安然,脸颊瘦削,但仍能从颧骨与下颌的突张看得出原本应是极丰润的。也难怪,捱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这么多年。熬也是熬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她还年轻,望之不到三十。虽说面容憔悴,可双目却依旧炯炯有神。着一袭粗布衣,荆钗布裙。但依旧不掩国色。她只左耳戴着一只碧珥玉环,右耳却空空不暇修饰,倒显得有些奇怪。或许,这想是她唯一一件剩下来的奢侈品。 女人听到有脚步声,头也不抬。只是将右手捻针一提一收,转着手腕往里一回,极为柔缓地拂过上头新完成的绣样。她悠悠然将脑袋俯仰着,激得那翠绿的耳环微微一震,溢满流光。 她曼声道:“刘嬷嬷来了啊。搁那儿吧顺道把我这新绣的拿去,不拘什么时候去换的。明个宫门下钥前拿给张婆子就好。” 我依依一礼:“贱奴叶疏浅见过庄娘娘,娘娘容安。” 她闻声手腕随之一停,愣了愣,才知慢慢转过身来朝我望来。是个长相及其精致的女人,眉黛青山,双瞳秋水。依依盈盈点首之间便是顾盼生色。虽说两额角已然生出细纹,鬓角更是略略带了几点新雪,可徐娘半老,风韵是犹存的。 庄氏没料到会是我,迟疑道:“你是谁?” “奴掖庭叶氏,贱名疏浅。” “你就是那个被皇上贬了的舒贡造啊。”她慢慢悠悠来了一句依旧不紧不慢地绣着绢帕上的一丛牡丹。 “庄娘娘聪慧。” “娘娘?”她一偏头,不禁笑出声,“哪里还是娘娘呢?” “……贱奴将饭菜搁这儿了。今日的活不多,贱奴不如陪娘娘说会子话。”我极为自然地将饭食递在她桌上,不顾她狐疑的目光,犹自在她下头的矮凳上坐下。 “哟,别以为我不知道刘妈妈平日里怎么作弄你的。你的活哪有干完的时候呢?” “无事。大不了等会子再去做。就说庄娘娘留我,她仅凭您绣品去换来的几块碎银子中匀出来的一点儿。。就不会不给您这个薄面。贱奴自然相安无事。”我微笑。 她亦绽齿一笑:“到底是当过从三品夫人的姑娘,舌灿莲花——不得不说,你们姐俩还真是像,一样的狡黠。” “您知道我妹妹?”我笑。 “怎么不知道,小狐狸似的灵光。宫里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不知道她是叶钟鸣的女儿,假托萧慎之的名的。”她将手腕往外一翻收线,皓腕上那钏珊瑚珠串叮铃作响,如风铃游飏,甚是悦耳。 “你们父亲和那个仆射大人一向不和,孟贵妃自然不会给她好颜色看了。可她居然还能稳坐我那瑶华宫这么些年,到真有些佩服。不过十六七的姑娘,不简单。” “可惜啊。你们那父亲死了。你呢得罪了皇上,也只能在我这里为奴为婢的过一辈子了。后宫前朝盘根错节,你那妹妹孤身一人,已经没有任何靠山了。不迟早被如狼似虎的妃嫔们活剥吞吃了才怪。”“娘娘看得透。可也未必。” “你?”她乜斜我一眼,“想当初,我还是庄家的嫡女儿,十七岁选进宫里来,就被封为婕妤,我父亲官进正二品,我母亲被封诰命。那是何等荣耀。” 她的眼神空了,“可孟宜芙那个贱人!诬陷我用所谓的巫术害她女儿!我百口莫辩,被打去了幽燕宫。还有她那父亲!那个老不死的,不知使得什么手段,让皇上申饬了我父亲,不过月余就贬去了柳州,郁郁而终。” 庄韫宸说道恨处,啪地抓过剪刀狠狠往她那即将完成的牡丹迎风一戳,随即拆成两半,不时从口中“咝咝”发出几声冷笑,让人打了个寒颤。 我轻轻回应:“贱奴相信娘娘是无辜的。可世人总是相信他们所愿意相信的,有时候真相如何又有什么用?在这后宫里头,最不重要的就是真相。不然为何那么多孩子生不下来,那么多嫔妃有时莫须有地被关去了幽燕宫。” 她看看我:“你倒看得清楚。可说别人倒是容易。” “说别人何尝不是在说自己。论到这,不得不和娘娘告一声相逢何必曾相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44章 弃女() 是日。 我正跪在石板边换洗所有人换下的被单,却见周嬷嬷身边的管妈妈冷着面走过来。头也不肯低下来看我一眼地冷哼一声道:“从今天开始,你给最里头那位送饭。”说罢转身便走。我有些错愕地停下手中的活儿,不解其义。见身旁的女侍们闻之皆捂嘴笑着朝我看来,不时议论纷纷,便知不是什么好事。 我左侧陪同我一起浆洗的老妈妈还算和善。轻轻道:“最里头的那位是皇上贬黜的德妃,原先住瑶华宫的。说是犯了事被送进冷宫,又口出怨言埋怨皇上。这才被扔到咱们这来。” 我好奇道:“多谢妈妈。只是烦妈妈再多告知几句,让贱奴明白些。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之前见刘妈妈送过饭一回看那饭菜着实是不错的。不像是废妃有的待遇。” 她看了看我,道:“这女人虽说有些疯疯癫癫了,可手艺一直不错。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擅长女红擅长得紧。你刚进来没多久,是没见过她的刺绣,啧!真的哟——跟要活过来似的。又会缝补,我们这儿女使的衣物好多都是她做的。刘妈妈贪图方便,又因着那废德妃让她将绣品拿出去换钱好得点中间银钱,这才格外优待她……” 到这儿后一月,我才知晓最里头的厢房里住着的那位婢女们口说众传的疯婆子,竟就是几年前被废黜的庄德妃庄韫宸。我从那妈妈口中得知她疯癫的病,尽量躲着她,才敢将饭送到她那儿。 至于那些仆婢,不消说了,仍旧是老样子,能作贱就一个劲作贱。时日久了,活干多了,倒也适应了。日子总得过下去,她们还等着我出这掖庭呵。 哎,要闹你们就闹吧,且先纵着你们——看你们还会干出什事儿来。我对其隐忍不发。想起我白月狐母的教诲,进退有度,才不至于进退维谷;宠辱偕忘,才可以宠辱不惊。 可只有自己知道个中滋味!庆熙十六年的盛夏,于我来说何其难捱。。又岂止是宠辱那么简单。 罢了,罢了。 我从刘妈妈处接来一个檀木盘,上头盛着一碗青菜,一碗虾米水蒸蛋和红烧醋鱼。当然还有两个雪白的馒头。 “喏,今日的。”她冷冷甩给我一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诺。” 我倒是还从未与那庄德妃照过面。之前只去了三次,次次都忙着,遂只将托盘匆匆在门廊上放下,便是抽身离开。这次我决意见她一回,看看一个在庆熙朝早年间稳坐后宫,与孟贵妃分庭抗礼的女子,如何一朝颓败,沦落为阶下之囚。 内屋点了起码数十盏油灯,显得出奇亮堂。诸件物什拾掇得很干净,看来是个很勤劳聪敏的女子。一点也不像曾经高居瑶华宫主位,养尊处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王朝宠妃。 她在,安然地端坐着缝一件什么。女子面容端静安然,脸颊瘦削,但仍能从颧骨与下颌的突张看得出原本应是极丰润的。也难怪,捱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这么多年。熬也是熬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她还年轻,望之不到三十。虽说面容憔悴,可双目却依旧炯炯有神。着一袭粗布衣,荆钗布裙。但依旧不掩国色。她只左耳戴着一只碧珥玉环,右耳却空空不暇修饰,倒显得有些奇怪。或许,这想是她唯一一件剩下来的奢侈品。 女人听到有脚步声,头也不抬。只是将右手捻针一提一收,转着手腕往里一回,极为柔缓地拂过上头新完成的绣样。她悠悠然将脑袋俯仰着,激得那翠绿的耳环微微一震,溢满流光。 她曼声道:“刘嬷嬷来了啊。搁那儿吧顺道把我这新绣的拿去,不拘什么时候去换的。明个宫门下钥前拿给张婆子就好。” 我依依一礼:“贱奴叶疏浅见过庄娘娘,娘娘容安。” 她闻声手腕随之一停,愣了愣,才知慢慢转过身来朝我望来。是个长相及其精致的女人,眉黛青山,双瞳秋水。依依盈盈点首之间便是顾盼生色。虽说两额角已然生出细纹,鬓角更是略略带了几点新雪,可徐娘半老,风韵是犹存的。 庄氏没料到会是我,迟疑道:“你是谁?” “奴掖庭叶氏,贱名疏浅。” “你就是那个被皇上贬了的舒贡造啊。”她慢慢悠悠来了一句依旧不紧不慢地绣着绢帕上的一丛牡丹。 “庄娘娘聪慧。” “娘娘?”她一偏头,不禁笑出声,“哪里还是娘娘呢?” “……贱奴将饭菜搁这儿了。今日的活不多,贱奴不如陪娘娘说会子话。”我极为自然地将饭食递在她桌上,不顾她狐疑的目光,犹自在她下头的矮凳上坐下。 “哟,别以为我不知道刘妈妈平日里怎么作弄你的。你的活哪有干完的时候呢?” “无事。大不了等会子再去做。就说庄娘娘留我,她仅凭您绣品去换来的几块碎银子中匀出来的一点儿。。就不会不给您这个薄面。贱奴自然相安无事。”我微笑。 她亦绽齿一笑:“到底是当过从三品夫人的姑娘,舌灿莲花——不得不说,你们姐俩还真是像,一样的狡黠。” “您知道我妹妹?”我笑。 “怎么不知道,小狐狸似的灵光。宫里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不知道她是叶钟鸣的女儿,假托萧慎之的名的。”她将手腕往外一翻收线,皓腕上那钏珊瑚珠串叮铃作响,如风铃游飏,甚是悦耳。 “你们父亲和那个仆射大人一向不和,孟贵妃自然不会给她好颜色看了。可她居然还能稳坐我那瑶华宫这么些年,到真有些佩服。不过十六七的姑娘,不简单。” “可惜啊。你们那父亲死了。你呢得罪了皇上,也只能在我这里为奴为婢的过一辈子了。后宫前朝盘根错节,你那妹妹孤身一人,已经没有任何靠山了。不迟早被如狼似虎的妃嫔们活剥吞吃了才怪。”“娘娘看得透。可也未必。” “你?”她乜斜我一眼,“想当初,我还是庄家的嫡女儿,十七岁选进宫里来,就被封为婕妤,我父亲官进正二品,我母亲被封诰命。那是何等荣耀。” 她的眼神空了,“可孟宜芙那个贱人!诬陷我用所谓的巫术害她女儿!我百口莫辩,被打去了幽燕宫。还有她那父亲!那个老不死的,不知使得什么手段,让皇上申饬了我父亲,不过月余就贬去了柳州,郁郁而终。” 庄韫宸说道恨处,啪地抓过剪刀狠狠往她那即将完成的牡丹迎风一戳,随即拆成两半,不时从口中“咝咝”发出几声冷笑,让人打了个寒颤。 我轻轻回应:“贱奴相信娘娘是无辜的。可世人总是相信他们所愿意相信的,有时候真相如何又有什么用?在这后宫里头,最不重要的就是真相。不然为何那么多孩子生不下来,那么多嫔妃有时莫须有地被关去了幽燕宫。” 她看看我:“你倒看得清楚。可说别人倒是容易。” “说别人何尝不是在说自己。论到这,不得不和娘娘告一声相逢何必曾相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45章 诚逸() 1庆熙十六年七月初三,我军正式班师回朝,自元陵关进京。此行顺利收复西骊东部,设安疆护府正式管辖,为大宣疆域。 皇帝自然是龙颜大悦,连闭宫礼佛已久的王太后亦于是日出了福宁宫,前往乾仪殿同皇帝就此事做了些许商议。七月初九这日,众人进京,皇帝携太后接见。 只是略有遗憾的是,昭皇后的身体一直不大好,这些日子更是昏厥发作得厉害。连这样大的盛事都未出面。苏绫遂被皇帝拨去专门照料,疏清和钟美人轮流侍疾,住在了凤仪宫,与我见面的次数更少了。还好有那个名叫做糯团的才十一岁的小姑娘,陪我说话,照顾我未愈的身子。 糯团将绢布浸在清水中,一遍遍擦拭我的身体有些担忧:“姑娘的烧一直退不下来。都这么久了,真担心姑娘的身子受不住。” 她是整个掖庭里,唯一肯叫我一声“姑娘”的人。 我虚弱至极,咳嗽几声道:“无事,拿命扛着罢了。” “姑娘别担心,过几日团子再悄悄让徐太医来一趟。一定会好的。”她笑眯眯看我,“姑娘听见了吗?外面好生热闹啊!宁王,襄王,还有越国公,魏国公,唔……还有骠骑大将军,怀化大将军,兵部尚书、侍郎都进宫了呢。”她高兴地嚷嚷“有这样大的好事冲喜,姑娘怎么会不好呢?” 我温柔地笑看她:“是,一定会好的。谢谢你,糯团。” 她捂嘴嘻嘻笑。 “啪嗒”一声訇响,门板被硬生生踹开,露出的是周嬷嬷一张毫无表情的冷面:“叶疏浅,出来。” 糯团横一挡在她面前,大声叫嚷道:“干什么?没看见姑娘病着呢!” 周嬷嬷像是失明失聪了似的,不与任何理睬。倒是她身后领着二位小宦官的内监屠氏冷冷地一掌打在糯团脸上:“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滚开!姑娘?她现在还配得起这个名号么?” 他一扬头。。那两个小监会意着奔过来拽起我的手臂将我半提半押着拖到掖庭门。我暗暗吃惊他们力气竟如此之大——怕是练家子。糯团捂住半边面容,急匆匆奔来,心焦如焚直跺脚:“哎呀!你们好大的胆子!要干什么!” 周嬷嬷冷笑一声:“叶氏疏浅生性怠惰,接连数日卧床不出。更是半点活也未做!难道不该惩戒么?” 糯团惊得目瞪口呆:“你!你颠倒黑白!你这样的人也当得起掌事嬷嬷!” 屠氏一把揪起她,硬生生捂住她的嘴。又一边用眼神示意他那两个徒弟动手。 鞭风在我耳边呼呼响,啪啦!啪啦!原先痊愈的伤口又逐一开裂,如同伤口撒盐。我手指扒拉在地,痛苦地抓着地面,抓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十指连心,指尖指甲开裂,皮开肉绽流血不止,疼得我浑身发抖。眼前一众瞧热闹窃窃私语的婢女的面容变得模糊,逐渐惨白如纸,继而什么也看不见。“舒姑娘!云意!”一声惊呼,带着长长的颤音和不可置信,不知是不是我听岔了,竟然还夹杂上了几分明显的不忍与心疼。 怎么?为何身上的蔓延的痛感突然不继续了哇?是谁在喊我?好熟悉的声色。我的视线仿佛出现那一袭白衣,鲜衣怒马的少年,面容清俊却带着深重的怒色对着那几个内监,以及一众惊叫着做鸟兽散以躲避外男的几十个女使。 “三弟!” 我面前绣着云出岫纹样的足履踏了几步,衣摆卷起狂风阵阵。便听那内监哀哀告饶的哭喊。 他冷冷一吼:“滚!” 我感觉被人温柔抱起,他的手有些,可是感觉的出拼命忍着那。 “云意……”他尽量将声音放的柔缓些,却难掩丝丝痛楚与如狼奔豸突的恨意。 他上次这么叫我,还是在几个月前,他和兄长回京述职,他也是这么抱我,抱我去找蕖儿。又带我回堂。 他小心翼翼将我翻过身来,看到我一张满面伤痕,口角溢血,染透半边脸。我努力想笑出来,想问问他在边关御敌有没有受伤想伸手去抚摸他瘦削了的脸庞。然而千言万语涌到口边却是哽住,反而欲语泪先流,说出来的只有一句:“你、你回来了……”继而如涌泉般的泪水汩汩而出。 他眼眶泛红,半哽咽着道:“是,云意,我、我回来了,我好好的回来了。” 2卫诚凌亦匆匆奔来,衣袂迎风扑得一卷一卷:“姑娘?舒姑娘你这?你、你还好吗?” 他低低道:“二哥。” “嗳。这怎么半年不见,你、你怎么在这里了?清雅堂关了,你妹妹呢?他们竟然敢打你……他们?”卫诚凌满腹疑虑,难掩焦色。 “二公子。”我目光空洞,了无生气地躺在他怀里,慢慢道来:“贱奴被诬叶家遗女叶疏浅,打落掖庭。孟贵妃深恨叶钟鸣当年与她父亲作对。不肯放过我。” “云意。”卫诚逸语气决绝,剑眸中扫过一抹分明的恨意。 “……” “我带你走好不好?” “三弟!” 我笑了喉间滚出一串啸叫的长音凄楚,“你我不过几面之缘,你今朝来救我,我感激不尽。若不是公子,如今我就是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可是公子说带我走,去哪儿?回国公府么?” 卫诚凌轻轻慰道:“皇上进封我和逸弟为怀化将军,赐另府别居。” “然后呢?我什么身份进卫府?”我笑出声,“掖庭的贱婢?罪臣叶家的遗女?还是皇上亲自褫夺了封号的昔日的夫人,今日的囚奴?我进了府以后又是什么身份?一个普通侍婢?通房丫鬟?还是没名没分的外室?难道你能把一个打进贱籍,既无妁言又无妆嫁的女人三媒六娉抬为正房?卫公子,我感念公子好意,知道公子为人正派,绝不如同那些官宦人家的纨绔子一般眠花宿柳。而是愿意担当亦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人。可是云意如今卑贱之躯实在当不起你的厚爱,随你回去只会是攀附高府!你御敌有功,是皇上的新贵之臣,未及弱冠便能令皇上赐府赐爵,光耀卫氏一族。可我如今身份未洗脱。。你不怕迎我进门辱没门楣?那和娶一个烟花女子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不说魏国公和国公夫人不会同意,皇上又怎么允许?天下悠悠之口怎么议论你这位新封的少年将军?我已不是风光无限的贡造夫人,而是所有人都可以践踏的掖庭女使。你所说的一切于我而言不过梦里黄粱。庄周漆园小吏,尚有晓梦的权利。可我困顿囹圄,连行动都要受人限制,始知锁向金笼听才不及人间自在啼。可我这算什么金笼?是狼窝,是虎穴,与纣王妲己摘星楼下的虿盆又有何异?说是污泥地草窝子便也算抬举了!万事交叠令我自身难保,只能万般小心以求避猛虎长蛇。又如何一纸黑字三三两两之间就能道得清说得明是非利弊?若真是如此,华屋秋墟,春水东流,早已看得东栏株雪才罢——我也不会被一个暴虎冯河的孟贵妃算计到如今这般地步。卫公子,我实话告诉你罢,我是叶疏浅,我就是叶疏浅!我没有办法,叶氏一族蒙冤至今尚未洗清,你我是云泥之别。我在明敌在暗,我还有一个疏清妹妹押在后宫,何尝不是一种掣肘!我只能兵行险招好引蛇出洞。我好容易遣散我的奴婢和堂内妈妈,又安排了我的妹妹去王府,这才选择步入内宫引颈就戮!天下之大无我容身之处,我只能一点一点算计,在这个地方,最可笑的就是清白也要靠算计出来——若是我一定要死,那好歹也要清清白白地死。你屡次对我有恩,我又怎么狠得下心肠陷你于不仁不义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46章 诚逸() 1庆熙十六年七月初三,我军正式班师回朝,自元陵关进京。此行顺利收复西骊东部,设安疆护府正式管辖,为大宣疆域。 皇帝自然是龙颜大悦,连闭宫礼佛已久的王太后亦于是日出了福宁宫,前往乾仪殿同皇帝就此事做了些许商议。七月初九这日,众人进京,皇帝携太后接见。 只是略有遗憾的是,昭皇后的身体一直不大好,这些日子更是昏厥发作得厉害。连这样大的盛事都未出面。苏绫遂被皇帝拨去专门照料,疏清和钟美人轮流侍疾,住在了凤仪宫,与我见面的次数更少了。还好有那个名叫做糯团的才十一岁的小姑娘,陪我说话,照顾我未愈的身子。 糯团将绢布浸在清水中,一遍遍擦拭我的身体有些担忧:“姑娘的烧一直退不下来。都这么久了,真担心姑娘的身子受不住。” 她是整个掖庭里,唯一肯叫我一声“姑娘”的人。 我虚弱至极,咳嗽几声道:“无事,拿命扛着罢了。” “姑娘别担心,过几日团子再悄悄让徐太医来一趟。一定会好的。”她笑眯眯看我,“姑娘听见了吗?外面好生热闹啊!宁王,襄王,还有越国公,魏国公,唔……还有骠骑大将军,怀化大将军,兵部尚书、侍郎都进宫了呢。”她高兴地嚷嚷“有这样大的好事冲喜,姑娘怎么会不好呢?” 我温柔地笑看她:“是,一定会好的。谢谢你,糯团。” 她捂嘴嘻嘻笑。 “啪嗒”一声訇响,门板被硬生生踹开,露出的是周嬷嬷一张毫无表情的冷面:“叶疏浅,出来。” 糯团横一挡在她面前,大声叫嚷道:“干什么?没看见姑娘病着呢!” 周嬷嬷像是失明失聪了似的,不与任何理睬。倒是她身后领着二位小宦官的内监屠氏冷冷地一掌打在糯团脸上:“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滚开!姑娘?她现在还配得起这个名号么?” 他一扬头。。那两个小监会意着奔过来拽起我的手臂将我半提半押着拖到掖庭门。我暗暗吃惊他们力气竟如此之大——怕是练家子。糯团捂住半边面容,急匆匆奔来,心焦如焚直跺脚:“哎呀!你们好大的胆子!要干什么!” 周嬷嬷冷笑一声:“叶氏疏浅生性怠惰,接连数日卧床不出。更是半点活也未做!难道不该惩戒么?” 糯团惊得目瞪口呆:“你!你颠倒黑白!你这样的人也当得起掌事嬷嬷!” 屠氏一把揪起她,硬生生捂住她的嘴。又一边用眼神示意他那两个徒弟动手。 鞭风在我耳边呼呼响,啪啦!啪啦!原先痊愈的伤口又逐一开裂,如同伤口撒盐。我手指扒拉在地,痛苦地抓着地面,抓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十指连心,指尖指甲开裂,皮开肉绽流血不止,疼得我浑身发抖。眼前一众瞧热闹窃窃私语的婢女的面容变得模糊,逐渐惨白如纸,继而什么也看不见。“舒姑娘!云意!”一声惊呼,带着长长的颤音和不可置信,不知是不是我听岔了,竟然还夹杂上了几分明显的不忍与心疼。 怎么?为何身上的蔓延的痛感突然不继续了哇?是谁在喊我?好熟悉的声色。我的视线仿佛出现那一袭白衣,鲜衣怒马的少年,面容清俊却带着深重的怒色对着那几个内监,以及一众惊叫着做鸟兽散以躲避外男的几十个女使。 “三弟!” 我面前绣着云出岫纹样的足履踏了几步,衣摆卷起狂风阵阵。便听那内监哀哀告饶的哭喊。 他冷冷一吼:“滚!” 我感觉被人温柔抱起,他的手有些,可是感觉的出拼命忍着那。 “云意……”他尽量将声音放的柔缓些,却难掩丝丝痛楚与如狼奔豸突的恨意。 他上次这么叫我,还是在几个月前,他和兄长回京述职,他也是这么抱我,抱我去找蕖儿。又带我回堂。 他小心翼翼将我翻过身来,看到我一张满面伤痕,口角溢血,染透半边脸。我努力想笑出来,想问问他在边关御敌有没有受伤想伸手去抚摸他瘦削了的脸庞。然而千言万语涌到口边却是哽住,反而欲语泪先流,说出来的只有一句:“你、你回来了……”继而如涌泉般的泪水汩汩而出。 他眼眶泛红,半哽咽着道:“是,云意,我、我回来了,我好好的回来了。” 2卫诚凌亦匆匆奔来,衣袂迎风扑得一卷一卷:“姑娘?舒姑娘你这?你、你还好吗?” 他低低道:“二哥。” “嗳。这怎么半年不见,你、你怎么在这里了?清雅堂关了,你妹妹呢?他们竟然敢打你……他们?”卫诚凌满腹疑虑,难掩焦色。 “二公子。”我目光空洞,了无生气地躺在他怀里,慢慢道来:“贱奴被诬叶家遗女叶疏浅,打落掖庭。孟贵妃深恨叶钟鸣当年与她父亲作对。不肯放过我。” “云意。”卫诚逸语气决绝,剑眸中扫过一抹分明的恨意。 “……” “我带你走好不好?” “三弟!” 我笑了喉间滚出一串啸叫的长音凄楚,“你我不过几面之缘,你今朝来救我,我感激不尽。若不是公子,如今我就是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可是公子说带我走,去哪儿?回国公府么?” 卫诚凌轻轻慰道:“皇上进封我和逸弟为怀化将军,赐另府别居。” “然后呢?我什么身份进卫府?”我笑出声,“掖庭的贱婢?罪臣叶家的遗女?还是皇上亲自褫夺了封号的昔日的夫人,今日的囚奴?我进了府以后又是什么身份?一个普通侍婢?通房丫鬟?还是没名没分的外室?难道你能把一个打进贱籍,既无妁言又无妆嫁的女人三媒六娉抬为正房?卫公子,我感念公子好意,知道公子为人正派,绝不如同那些官宦人家的纨绔子一般眠花宿柳。而是愿意担当亦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人。可是云意如今卑贱之躯实在当不起你的厚爱,随你回去只会是攀附高府!你御敌有功,是皇上的新贵之臣,未及弱冠便能令皇上赐府赐爵,光耀卫氏一族。可我如今身份未洗脱。。你不怕迎我进门辱没门楣?那和娶一个烟花女子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不说魏国公和国公夫人不会同意,皇上又怎么允许?天下悠悠之口怎么议论你这位新封的少年将军?我已不是风光无限的贡造夫人,而是所有人都可以践踏的掖庭女使。你所说的一切于我而言不过梦里黄粱。庄周漆园小吏,尚有晓梦的权利。可我困顿囹圄,连行动都要受人限制,始知锁向金笼听才不及人间自在啼。可我这算什么金笼?是狼窝,是虎穴,与纣王妲己摘星楼下的虿盆又有何异?说是污泥地草窝子便也算抬举了!万事交叠令我自身难保,只能万般小心以求避猛虎长蛇。又如何一纸黑字三三两两之间就能道得清说得明是非利弊?若真是如此,华屋秋墟,春水东流,早已看得东栏株雪才罢——我也不会被一个暴虎冯河的孟贵妃算计到如今这般地步。卫公子,我实话告诉你罢,我是叶疏浅,我就是叶疏浅!我没有办法,叶氏一族蒙冤至今尚未洗清,你我是云泥之别。我在明敌在暗,我还有一个疏清妹妹押在后宫,何尝不是一种掣肘!我只能兵行险招好引蛇出洞。我好容易遣散我的奴婢和堂内妈妈,又安排了我的妹妹去王府,这才选择步入内宫引颈就戮!天下之大无我容身之处,我只能一点一点算计,在这个地方,最可笑的就是清白也要靠算计出来——若是我一定要死,那好歹也要清清白白地死。你屡次对我有恩,我又怎么狠得下心肠陷你于不仁不义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47章 太后() 那名叫茗儿的丫头登时傻了,忙不迭跟随众人直挺挺跪下。 “奴婢给太后,皇上请安。太后懿安,皇上万安。” 再抬首已是太后的一张含着怒气的面容,一声呵斥,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这是怎么一回事!”说罢转首。“周嬷嬷!” 老妇縠觫着噗通跪倒,匍匐在地:“太……太后。奴婢在。” “你管教的好奴婢。” 周嬷嬷本就缩成了一团,不敢言语。听了这话更是害怕,得如同一片寒风中飘零的落叶簌簌,不知何处所归依。 皇帝半含笑着劝道:“母后不必动怒,奴婢不懂事要杀要罚且定。待儿臣先问清楚了才是。” 嘴角如潮汐般漫上一股笑意。我依依膝行至前:“回皇上太后的话此事是由贱奴而起,贱奴甘当所有责罚。” 皇帝沉默片刻,道:“呵,叶疏浅,又是你。嗯?何以这么说?” “回皇上的话,贱奴方才独自一人在殿内擦洗地面。其余的姐姐妹妹都在擦洗桌椅等要紧的物什。”我恭恭敬敬道,“不知如何得罪了茗儿姐姐,她掀了我刚要去换的脏水。还扬言说要弄脏这春景殿内的地板叫我再擦一遍,她——” “叶疏浅你胡说!”她怒火中烧,“明明是你故意——” 皇帝暴喝:“朕在问她!你插什么嘴!太后在此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是。”茗儿狠狠地剜我一眼。 “你继续说你的。” “是。茗儿姐姐掀了水桶,弄脏了这片地。竟然还说就是太后皇上来了也不怕,不就是春景殿么?春景殿又如何,茗儿姐姐早已来了多次了。” 茗儿的面容变得狰狞惊惧,她顾不得来反驳我,忙不迭膝行爬至皇帝脚边:“皇上!皇上太后明鉴!贱奴没有说过!奴婢、奴婢没有说过!是她——”她混混沌沌地转过身来,拼命一指我,“对……是!就是她!是她妖言惑众欺瞒陛下您啊!” 皇帝厌恶地将一脚她踢开。太后冷冷一笑:“你既说叶疏浅是胡说。但哀家也看到了。。确乎是你打翻了水盆!无论因何缘由,你难辞其咎!” “不,不……”她绝望地昂着头,乞求地看向太后,“太后……太后,我——”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太后眯了眯眼,“春景宫桌椅不多。可地面大。你们二十余人,只有她一个人在擦地!你们都在干什么?你当哀家是瞎的吗!”她忽然加重语气,众人闻之惊惧伏首。 “若她撒谎。那么你们一帮人团在一起,不干正事,反而围着聒噪,还掀翻一个盛满了秽物的木桶污染了哀家这一片清净之地。你以为,你逃的了罪过么?” “太后……” “我军班师回朝了,你不知道吗?” “太后娘娘,我——” “春景殿是皇上要用来设宴款待有功将士的,你不知道吗?”“贱奴……贱奴……” “别地儿都安排妥当仅差春景宫了,这才挪到最后时日来收拾——你不知道吗?!” “太后!啊——太后饶命!太后饶命!”茗儿彻底崩溃,涕泗横流着伏在地不停扣头着求饶。 “来人。”太后轻移足下凤履,顺势一扬宽大的袍袖,语气在静谧的春景殿堂内显得格外沉静。 “太后。”太后身边的邵月庭邵姑姑恭声道。 “把这群以这个叫茗儿为首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拖出去!全部乱棍打死!” “请太后的旨,那么叶疏浅?” “叶疏浅——”她抿起以丹砂渲染得朱红的双唇,悠悠蠕动下颌,目光却分毫不移地定格在我身上。像是一个难谙心事,城府极深的政客在算计着如何一步一步掌控棋局那样,令人晦涩难解,“今日申时传晚膳前把她带到我宫里头来。”说罢睇了我一眼,终于退后几步,曼然踱去。 “诺。” “皇帝啊如今这情形你也看到了。春景宫都乱成这个样子了,是没法再布置了,先回去吧。” “儿子听母后的。” 2我跪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出。嗅着礼佛之人专用的檀香一缕缕逸出鹤口后弥散在空中的清味,本是宁神用的上好香料。我却于无声处听惊雷般暗暗惊心。 慈眉善目,柔弱面善而又高居庙堂之上的年长妇人,谁知道背后是不是举着锋刃走来的千山万水,而定睛一看那山那水,又有谁知道不是隐藏的好好的尸山血海,尸骸累叠。对外却是圣洁莲花宝相庄严,看不出丝毫破绽。更遑论骨骸的影,鲜血的痕。那檀香的安然绽放,或许正蕴藏着一个女子娇俏妩媚的勾魂眼神,暧昧的抬首巧笑,一颦一笑间,温柔刀一把,刀刀致人性命。 不不,或许都不用,她或许只需要抬一抬手指上那水葱似的为蔻丹所染得鲜红的指甲,就能决意一个人的性命是否可以延续若或是就此了结。手起刀落的是刽子手,而操控傀儡般笑到最后的她却可以不染纤毫血迹。手指上的蔻丹是唯一的证据,仔细一瞧是愈来愈红,愈来愈像一个人喉管断裂后喷涌而出的一抹骇人亮色。 而我面前的王太后,前朝尚书令王家的嫡长女王琼意,是曾经叱咤后宫稳居凤仪宫正宫皇后之位二十余年的一代绝世红颜,在垂帘之后便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掌控朝廷的大宣女主。我又有什么凭证证明她不是那样一个人,个中所历是喜是悲,又有谁晓得呢? 正如心善之人未必所用檀香那样,所用檀香的同时又是天下至尊高贵的女人,也未必良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我面前的一切都是未知。 纱帐轻启,凤座之上的高贵女子凤目檀口,斜倚帷榻然威势不减。尽管额角已生出好些细密的纹路。。为金冠凤钗锁得好好的严密青丝成白瀑,却依旧能瞥得见这位年近六十太后年轻时的风韵。而这种风韵随着年龄见长不但不消退分毫,反而如醇酒似的酝酿多年,终成一股子不可冒犯的凤仪。我望而生畏,头不由按得更低了。 “过来吧。”声线如洋洋洒洒的雪,游飏来回,飘忽不定。 “诺。”我抱紧了小腹,尽量使身躯显得更矮小更卑微些。 她轻轻摆手,身边的姑姑邵氏敛眉一福,转向下方时唯诺的神色登时如变戏法般变得颐指气使,抬高了额头,攥紧绣绢往前随意一撩:“你们都下去吧。” “诺。” 王太后由邵姑姑亲自捧了水盆来浣手,点个卯似的往里一浸便悠然提起水淋淋的十指,往丝锦上又按又抹。仿佛生怕擦不干净那少得可怜的几粒水珠似的,不疾不徐拭了很久。 在下人面前,沉默往往是一种有效的震慑。王太后久居后宫多年,这一套自然是玩熟了的。 终于,她示意邵姑姑捧下金盆。这才曼声道:“叶疏浅,你可知罪?” “敢请太后示下,叫贱奴死个明白。”我从容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48章 太后() 那名叫茗儿的丫头登时傻了,忙不迭跟随众人直挺挺跪下。 “奴婢给太后,皇上请安。太后懿安,皇上万安。” 再抬首已是太后的一张含着怒气的面容,一声呵斥,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这是怎么一回事!”说罢转首。“周嬷嬷!” 老妇縠觫着噗通跪倒,匍匐在地:“太……太后。奴婢在。” “你管教的好奴婢。” 周嬷嬷本就缩成了一团,不敢言语。听了这话更是害怕,得如同一片寒风中飘零的落叶簌簌,不知何处所归依。 皇帝半含笑着劝道:“母后不必动怒,奴婢不懂事要杀要罚且定。待儿臣先问清楚了才是。” 嘴角如潮汐般漫上一股笑意。我依依膝行至前:“回皇上太后的话此事是由贱奴而起,贱奴甘当所有责罚。” 皇帝沉默片刻,道:“呵,叶疏浅,又是你。嗯?何以这么说?” “回皇上的话,贱奴方才独自一人在殿内擦洗地面。其余的姐姐妹妹都在擦洗桌椅等要紧的物什。”我恭恭敬敬道,“不知如何得罪了茗儿姐姐,她掀了我刚要去换的脏水。还扬言说要弄脏这春景殿内的地板叫我再擦一遍,她——” “叶疏浅你胡说!”她怒火中烧,“明明是你故意——” 皇帝暴喝:“朕在问她!你插什么嘴!太后在此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是。”茗儿狠狠地剜我一眼。 “你继续说你的。” “是。茗儿姐姐掀了水桶,弄脏了这片地。竟然还说就是太后皇上来了也不怕,不就是春景殿么?春景殿又如何,茗儿姐姐早已来了多次了。” 茗儿的面容变得狰狞惊惧,她顾不得来反驳我,忙不迭膝行爬至皇帝脚边:“皇上!皇上太后明鉴!贱奴没有说过!奴婢、奴婢没有说过!是她——”她混混沌沌地转过身来,拼命一指我,“对……是!就是她!是她妖言惑众欺瞒陛下您啊!” 皇帝厌恶地将一脚她踢开。太后冷冷一笑:“你既说叶疏浅是胡说。但哀家也看到了。。确乎是你打翻了水盆!无论因何缘由,你难辞其咎!” “不,不……”她绝望地昂着头,乞求地看向太后,“太后……太后,我——”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太后眯了眯眼,“春景宫桌椅不多。可地面大。你们二十余人,只有她一个人在擦地!你们都在干什么?你当哀家是瞎的吗!”她忽然加重语气,众人闻之惊惧伏首。 “若她撒谎。那么你们一帮人团在一起,不干正事,反而围着聒噪,还掀翻一个盛满了秽物的木桶污染了哀家这一片清净之地。你以为,你逃的了罪过么?” “太后……” “我军班师回朝了,你不知道吗?” “太后娘娘,我——” “春景殿是皇上要用来设宴款待有功将士的,你不知道吗?”“贱奴……贱奴……” “别地儿都安排妥当仅差春景宫了,这才挪到最后时日来收拾——你不知道吗?!” “太后!啊——太后饶命!太后饶命!”茗儿彻底崩溃,涕泗横流着伏在地不停扣头着求饶。 “来人。”太后轻移足下凤履,顺势一扬宽大的袍袖,语气在静谧的春景殿堂内显得格外沉静。 “太后。”太后身边的邵月庭邵姑姑恭声道。 “把这群以这个叫茗儿为首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拖出去!全部乱棍打死!” “请太后的旨,那么叶疏浅?” “叶疏浅——”她抿起以丹砂渲染得朱红的双唇,悠悠蠕动下颌,目光却分毫不移地定格在我身上。像是一个难谙心事,城府极深的政客在算计着如何一步一步掌控棋局那样,令人晦涩难解,“今日申时传晚膳前把她带到我宫里头来。”说罢睇了我一眼,终于退后几步,曼然踱去。 “诺。” “皇帝啊如今这情形你也看到了。春景宫都乱成这个样子了,是没法再布置了,先回去吧。” “儿子听母后的。” 2我跪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出。嗅着礼佛之人专用的檀香一缕缕逸出鹤口后弥散在空中的清味,本是宁神用的上好香料。我却于无声处听惊雷般暗暗惊心。 慈眉善目,柔弱面善而又高居庙堂之上的年长妇人,谁知道背后是不是举着锋刃走来的千山万水,而定睛一看那山那水,又有谁知道不是隐藏的好好的尸山血海,尸骸累叠。对外却是圣洁莲花宝相庄严,看不出丝毫破绽。更遑论骨骸的影,鲜血的痕。那檀香的安然绽放,或许正蕴藏着一个女子娇俏妩媚的勾魂眼神,暧昧的抬首巧笑,一颦一笑间,温柔刀一把,刀刀致人性命。 不不,或许都不用,她或许只需要抬一抬手指上那水葱似的为蔻丹所染得鲜红的指甲,就能决意一个人的性命是否可以延续若或是就此了结。手起刀落的是刽子手,而操控傀儡般笑到最后的她却可以不染纤毫血迹。手指上的蔻丹是唯一的证据,仔细一瞧是愈来愈红,愈来愈像一个人喉管断裂后喷涌而出的一抹骇人亮色。 而我面前的王太后,前朝尚书令王家的嫡长女王琼意,是曾经叱咤后宫稳居凤仪宫正宫皇后之位二十余年的一代绝世红颜,在垂帘之后便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掌控朝廷的大宣女主。我又有什么凭证证明她不是那样一个人,个中所历是喜是悲,又有谁晓得呢? 正如心善之人未必所用檀香那样,所用檀香的同时又是天下至尊高贵的女人,也未必良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我面前的一切都是未知。 纱帐轻启,凤座之上的高贵女子凤目檀口,斜倚帷榻然威势不减。尽管额角已生出好些细密的纹路。。为金冠凤钗锁得好好的严密青丝成白瀑,却依旧能瞥得见这位年近六十太后年轻时的风韵。而这种风韵随着年龄见长不但不消退分毫,反而如醇酒似的酝酿多年,终成一股子不可冒犯的凤仪。我望而生畏,头不由按得更低了。 “过来吧。”声线如洋洋洒洒的雪,游飏来回,飘忽不定。 “诺。”我抱紧了小腹,尽量使身躯显得更矮小更卑微些。 她轻轻摆手,身边的姑姑邵氏敛眉一福,转向下方时唯诺的神色登时如变戏法般变得颐指气使,抬高了额头,攥紧绣绢往前随意一撩:“你们都下去吧。” “诺。” 王太后由邵姑姑亲自捧了水盆来浣手,点个卯似的往里一浸便悠然提起水淋淋的十指,往丝锦上又按又抹。仿佛生怕擦不干净那少得可怜的几粒水珠似的,不疾不徐拭了很久。 在下人面前,沉默往往是一种有效的震慑。王太后久居后宫多年,这一套自然是玩熟了的。 终于,她示意邵姑姑捧下金盆。这才曼声道:“叶疏浅,你可知罪?” “敢请太后示下,叫贱奴死个明白。”我从容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49章 太后() 1“不敢。但请太后吩咐。” “哀家愿意想尽办法助你一臂之力,洗脱你父亲的冤屈,同时保住你妹妹在后宫的地位。哀家一言九鼎。”她澹然一笑,那一双绿如意柳染步摇随着发髻轻晃显得摇曳生姿。 “太后?” 我的忧虑实实在在要甚过欢喜。 “太后想要贱奴做什么?贱奴只是一个奴婢,给不了太后什么。太后大权在握,可随时决定贱奴的生死,如何来要贱奴做事呢。” “你自然有你的好处。” “太后请指示,贱奴去做就是。” “哀家要你以自己的能力先洗清你自己叶疏浅的身份。” “太后想要贱奴不认叶氏宗祠不认父母么?” “你之前托名舒云意不也如此。” “是个托辞罢了,贱奴想靠这个舒氏的身份查出父亲当年的真相。” “那哀家告诉你,如今也是一样。”她舔了舔唇尖,顺手拿起茶台边一只绿胎画珐琅螺纹斗彩盒,握在指尖来回把玩,“至于之后,哀家自有计较,如今哀家这么做的用意你不需要问也不需要知道。过了三日,哀家会让月庭接你出掖庭,你就以大宫女的身份先在哀家宫里做事。去吧,先回去。” “诺。” 2入夜我做完一天的劳务,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旧厢房,点了油灯。歪斜的床板上坐着一个女子,人影绰绰,映在破旧残败的墙面上。 “蕖儿……” 她一回头,眼眶就湿了,顾不得去整凌乱的衣裳,直奔向我:“姐姐——你、”她上下打量了我周遭,登时哀戚地捂住面容,啜泣不止,“你瘦了……” 我擦去她苍白面容上新旧交叠的泪痕,又哭又笑地替她挼去发丝上的碎叶:“没有……我很好。” “那些该死的婢子,一定可儿劲的作贱你!” “……” “我知道,姐姐你都是为了我和姐姐才这样的。是我白家对不起你。”她的眼神黯淡无光。 “……你说这话。。不是存心叫我难受么——到底、说到底芍姐姐的孩子、是我!是我害没的!”我像是一下子吐出了腔子里梗着的一口气,到底是放声悲哭出来。她双眉难过似的垂下,连忙扶我坐下:“咱们不说这个了。姐姐,以后咱们不说了。我,你,姐姐,我们三个,早就是一体的了。还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呢!” “……” “姐姐,我好不容易才能进来的。我有话和你说。来。” “是芍姐姐有什么不好么?”我才坐下,又吓得直起了身子。 “不不不,姐姐好生安养着,没有不妥——是你,我一直想问你,你、你不是有花灵护身么?要说身份暴露,怎么也应该是我才对。她们都是凡尘人,如何看得出来你假借疏浅姐的身?姐姐,是不是酒蛊伤了你的身体,所以连你的仙术也掩盖不了了?”她惶急着抛出一连串问题。“……”我笑,“是啊,大概是这样的罢。酒蛊呢……只会愈来愈重的。” “……姐姐。” “我和你说。”我淡淡道。 “什么?” “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一团乱麻。边关才定,芍姐姐卧病未愈,而我身陷囹圄。而皇后娘娘,你知道的,身体总是不见好,是不可能事事都护着我们的。蕖儿,你如今,你、你——”我带着些许乞求和诚挚,绵软地浸没在盈盈泪光里。 她怔住了,眼中划过一抹苦涩的流光,如流星溢过。继而是如炭火坠入冰水一般湮灭化出白烟篆细,了无气息。“姐姐。”她苦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我不能。” 我笑得有些凄婉,有些悲哀:“你能。”又仿佛带了几分凉薄的决绝和冷冽恨意:“白家的女儿秉性刚烈,夙慧聪颖。绝不能任由人踩在脚下。” 我说了第二句,她原本如流星一瞬旋即泯灭的眼神又灼灼萤亮起来——就仿佛是快燃尽的银萝炭再次落入两三点火星,获得了新生。开始肆虐而又旺盛地吐起了火舌,既明艳又亮堂,“姐姐。我会的。有你这句话,说什么都不能辜负了你和姐姐,不能辜负了白家。” 我温柔地含笑看她,像春风轻缓剪过柳梢,撩拨起翦翦春水縠纹:“好。”我想了想,道:“这样,你回去之后,去南陵一趟。” “南陵?姐姐?我需要做什么?” “带上我的筠兰琵琶去找舒展。”我语气冷静。 她一愣神:“姐姐是说——隆宪朝就退隐了的南陵舒家?那个执掌玄武兵符的舒家?据说和你们仙界还有些关系。” “是。” “舒氏?舒展?姐姐,这样能行吗?” “我也是无路可走了。” “原来姐姐早就留了一手。可是——这同样是欺君的大罪!若是被发现,那我们——”她有些激动。 “所以这次一定要成功,不许失败。”我冷冷道:“他对我叶家不仁,也只配我用这种下作手段对付他。” “……好。我听姐姐的。”她道,继而又顿了顿。。有些迟疑着咕哝:“姐姐……另外有件事。我觉得古怪。” “嗯?怎么了?” “我来的时候,听见未央宫那儿好像不大太平。”她放低了声量,“好像是孟贵妃在责打两个宫女。” “宫女?”我皱眉。 “是。我悄悄过去听了听,仿佛是说这两个小宫女奉茶时不敬之类的。” “打死了吗?” “也许……不死怕也半残。打到后来没声了,想来确是伤的不轻。依稀听见孟贵妃叫人把其中一个拖回厢房去了,罚了整整一年的例银呢。”她又有些迟疑,“我听着声儿,打得又狠又重,实在是惨。恐怕——十有八九是死了……仿佛是叫什么什么莺?也有可能是樱花的樱——毕竟宫女的名儿……” “唔,还有一个叫什么茹,……也不知死了没有。” 仿佛没听清她后头说的话,我只是凝眸,嘴角不自觉轻轻一勾,心下便有了计较:“那我可真得谢谢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50章 狐心() 1“不敢。但请太后吩咐。” “哀家愿意想尽办法助你一臂之力,洗脱你父亲的冤屈,同时保住你妹妹在后宫的地位。哀家一言九鼎。”她澹然一笑,那一双绿如意柳染步摇随着发髻轻晃显得摇曳生姿。 “太后?” 我的忧虑实实在在要甚过欢喜。 “太后想要贱奴做什么?贱奴只是一个奴婢,给不了太后什么。太后大权在握,可随时决定贱奴的生死,如何来要贱奴做事呢。” “你自然有你的好处。” “太后请指示,贱奴去做就是。” “哀家要你以自己的能力先洗清你自己叶疏浅的身份。” “太后想要贱奴不认叶氏宗祠不认父母么?” “你之前托名舒云意不也如此。” “是个托辞罢了,贱奴想靠这个舒氏的身份查出父亲当年的真相。” “那哀家告诉你,如今也是一样。”她舔了舔唇尖,顺手拿起茶台边一只绿胎画珐琅螺纹斗彩盒,握在指尖来回把玩,“至于之后,哀家自有计较,如今哀家这么做的用意你不需要问也不需要知道。过了三日,哀家会让月庭接你出掖庭,你就以大宫女的身份先在哀家宫里做事。去吧,先回去。” “诺。” 2入夜我做完一天的劳务,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旧厢房,点了油灯。歪斜的床板上坐着一个女子,人影绰绰,映在破旧残败的墙面上。 “蕖儿……” 她一回头,眼眶就湿了,顾不得去整凌乱的衣裳,直奔向我:“姐姐——你、”她上下打量了我周遭,登时哀戚地捂住面容,啜泣不止,“你瘦了……” 我擦去她苍白面容上新旧交叠的泪痕,又哭又笑地替她挼去发丝上的碎叶:“没有……我很好。” “那些该死的婢子,一定可儿劲的作贱你!” “……” “我知道,姐姐你都是为了我和姐姐才这样的。是我白家对不起你。”她的眼神黯淡无光。 “……你说这话。。不是存心叫我难受么——到底、说到底芍姐姐的孩子、是我!是我害没的!”我像是一下子吐出了腔子里梗着的一口气,到底是放声悲哭出来。她双眉难过似的垂下,连忙扶我坐下:“咱们不说这个了。姐姐,以后咱们不说了。我,你,姐姐,我们三个,早就是一体的了。还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呢!” “……” “姐姐,我好不容易才能进来的。我有话和你说。来。” “是芍姐姐有什么不好么?”我才坐下,又吓得直起了身子。 “不不不,姐姐好生安养着,没有不妥——是你,我一直想问你,你、你不是有花灵护身么?要说身份暴露,怎么也应该是我才对。她们都是凡尘人,如何看得出来你假借疏浅姐的身?姐姐,是不是酒蛊伤了你的身体,所以连你的仙术也掩盖不了了?”她惶急着抛出一连串问题。“……”我笑,“是啊,大概是这样的罢。酒蛊呢……只会愈来愈重的。” “……姐姐。” “我和你说。”我淡淡道。 “什么?” “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一团乱麻。边关才定,芍姐姐卧病未愈,而我身陷囹圄。而皇后娘娘,你知道的,身体总是不见好,是不可能事事都护着我们的。蕖儿,你如今,你、你——”我带着些许乞求和诚挚,绵软地浸没在盈盈泪光里。 她怔住了,眼中划过一抹苦涩的流光,如流星溢过。继而是如炭火坠入冰水一般湮灭化出白烟篆细,了无气息。“姐姐。”她苦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我不能。” 我笑得有些凄婉,有些悲哀:“你能。”又仿佛带了几分凉薄的决绝和冷冽恨意:“白家的女儿秉性刚烈,夙慧聪颖。绝不能任由人踩在脚下。” 我说了第二句,她原本如流星一瞬旋即泯灭的眼神又灼灼萤亮起来——就仿佛是快燃尽的银萝炭再次落入两三点火星,获得了新生。开始肆虐而又旺盛地吐起了火舌,既明艳又亮堂,“姐姐。我会的。有你这句话,说什么都不能辜负了你和姐姐,不能辜负了白家。” 我温柔地含笑看她,像春风轻缓剪过柳梢,撩拨起翦翦春水縠纹:“好。”我想了想,道:“这样,你回去之后,去南陵一趟。” “南陵?姐姐?我需要做什么?” “带上我的筠兰琵琶去找舒展。”我语气冷静。 她一愣神:“姐姐是说——隆宪朝就退隐了的南陵舒家?那个执掌玄武兵符的舒家?据说和你们仙界还有些关系。” “是。” “舒氏?舒展?姐姐,这样能行吗?” “我也是无路可走了。” “原来姐姐早就留了一手。可是——这同样是欺君的大罪!若是被发现,那我们——”她有些激动。 “所以这次一定要成功,不许失败。”我冷冷道:“他对我叶家不仁,也只配我用这种下作手段对付他。” “……好。我听姐姐的。”她道,继而又顿了顿。。有些迟疑着咕哝:“姐姐……另外有件事。我觉得古怪。” “嗯?怎么了?” “我来的时候,听见未央宫那儿好像不大太平。”她放低了声量,“好像是孟贵妃在责打两个宫女。” “宫女?”我皱眉。 “是。我悄悄过去听了听,仿佛是说这两个小宫女奉茶时不敬之类的。” “打死了吗?” “也许……不死怕也半残。打到后来没声了,想来确是伤的不轻。依稀听见孟贵妃叫人把其中一个拖回厢房去了,罚了整整一年的例银呢。”她又有些迟疑,“我听着声儿,打得又狠又重,实在是惨。恐怕——十有八九是死了……仿佛是叫什么什么莺?也有可能是樱花的樱——毕竟宫女的名儿……” “唔,还有一个叫什么茹,……也不知死了没有。” 仿佛没听清她后头说的话,我只是凝眸,嘴角不自觉轻轻一勾,心下便有了计较:“那我可真得谢谢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51章 狐心() 听女人的音色,应该是一个老妇,两个中年女人,一个少女。 仿佛是周嬷嬷。“喏。小声点动手。那儿,那儿,全堵上!” 紧接着是一个中年女人嗫嚅着小心劝道:“嬷嬷你小点声,可别把她弄醒了!” “咳!刘妈妈也忒小心了,她白日里被我和如儿支使去乾仪殿擦地——怕是腰都断了,现如该是睡得比谁都沉!”一个年轻少女语气尖酸,颐指气使道。 另一个中年女子附和道:“是啊。到底是盼儿姑娘会折磨人,那乾仪殿多大啊。她一天下来骨头都散架了,想不睡死也难。” 周嬷嬷冷冰冰道:“都别在这儿拌嘴了,手脚麻利些!上头吩咐了,要做的干净彻底。还不快点!” 刘妈妈显得有些唯唯诺诺胆小怕事道:“嬷嬷,今日太后娘娘召见了她,不知说了些什么。再者——这要是做的不好,被皇后娘娘知道了。那咱们——” “皇后娘娘?”盼儿一声冷笑:“皇后断断续续病了这么久了,哪里顾得上这些?想来太后娘娘叫她去也不过是训斥几句赶了出来。谁让她和春景宫一事撇不清干系?再说了,现如今六宫大权交由贵妃淑妃,淑妃和咱们贵妃又是——” “闭嘴!”周嬷嬷厉声骂道:“嘴巴越发没规没矩了!让人听去了十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 锦瑟窝在我怀里小声说:“她们竟然敢议论母后!”我连忙捂住她的嘴。 刷啦刷啦——是稻草?还是细木枝?听得出来是成捆成捆的,原本破口了的木门还能露出几分星光,随着哗啦啦的响声,那星光渐次微弱下去。看的我心惊不已。 “管妈妈?都好了吗?” “好了嬷嬷。”管氏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兴奋,“咱们这儿虽然低湿,可最近半月多不下雨了。这几日又天干物燥的,她这破屋子旁边正巧是咱们堆柴火的地儿。无论如何也露不出马脚的!” “好,盼儿。你来。” 从门板的细碎门缝里。。我分明看到妖冶红艳的几抹烛火流光,心狂跳起来,锦瑟感受到了我身体的,不自觉更害怕了。 “哧——” “走!都回自己房间!” 随着火苗沾染上草木后开始蔓延的狂虐声,我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双手紧紧抱住锦瑟。门外火光四溢,疯狂的火舌倾吐,不一会儿就席卷了门板,往里头腐朽的枯木冲来。如条条巨蟒邪笑着想要卷噬所有,顺带将两个女子拥入口中,再吐出粉碎的白骨。 火舌肆虐,毫不留情地将血红的焰花铺满整个房梁——不一会儿就有一结结实实的木梁訇然落地,就在我和锦瑟的面前砸开巨大火花。分明,清晰。那热浪带着恐惧震悚迎面扑来,我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锦瑟吓得哭出来:“姐姐——” 我的床板已然烧着,粗布不过一瞬就被卷进了火浪里头。我想起蕖儿的那壶酒和清水。心惊肉跳。我扯过较大些的陶罐,猛一抽去封泥,不由分说将清亮的水流灌在锦瑟身上,使她的衣衫彻底湿透。她吓傻了,抽噎着问我:“姐姐——姐姐、你、那你怎么办——呜——锦瑟不需要这么多水,姐姐,你身上也——啊!” 火焰在她脚边炸开。我扔下空空如也的陶罐,抱住她就往后头钻,拼命地想要刨出什么出口。 情急之下,锦瑟踢翻了我床边的酒壶,泛黄的酒水溢满一地,引得火舌愈加热烈。锦瑟吓得立马攥紧了我的布裙,我的心如有虫鼠噬咬,心焦不已。 彼时门外的声音显得遥远而失真,是谁在呐喊:“来人呐——走水了!掖庭走水了!来人呐!快来人啊——” 不不,怕是来不及了!我顾不了那么多也不管指甲开裂的痛楚,摸到一处腐朽了的松木,拼命扒拉着,向下深挖。谢天谢地,底下是空的。我刨开所有木块,是稻草堆。往外应该便是出口。我不顾锦瑟的推搡,强行将她塞了出去:“锦瑟,姐姐和你说,你千万记住!今日你在这里的事儿不许说出去!和你母亲说这里烧着之前你就离开了!至于身上的水是不小心打翻了我的水盆!姐姐来日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现在不能说!知道吗!” 她满面泪水想要来拉我,我奋力挣开她的手将她送出去。渐渐听不见她的回应。 我一回头,惊觉自己剩余还未被焰火吞没的地块狭小到只仅仅能容我一人站立。 嘶——好疼!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恨恨地想。肺腑撕扯般疼痛起来,那壶打翻了的烈酒早已流干,酒水洒满一地,化作火焰猖狂的资本。 心头哀凉——我怕是要命绝于此!不,我不能!凰邀还没有找到,叶家还没有洗清冤屈,白伯父头上悬着的一把利刃还没有摘除!我怎么能死,毋宁说,我怎么可以死! 我一咬牙,以袖掩面,迎着滔天烈火走去。门板已然烧毁,我面前筑起一道火墙。我顾不了那么多,纵使死,也不能是坐以待毙地死! 我冒着滚烫的热焰冲去。心头一阵凉——接踵而来的,应该是剧烈的灼伤感和痛楚罢。 可是——可是——为何?仿佛整个人都空了。。火焰也不那么咄咄逼人——反而我所到之处,皆畏惧似的小了下去。我的身体渐次透明,只有脑部剧烈地疼如有手爪在胡乱撕挠。 盈盈白光,在我周遭浮起。紧接着是万千白莲,花瓣若隐若现,照得掖庭如白昼——不过须臾之间就有千百玉瓣乘风扶摇直上,湮灭在寂寂冷空中,继而光华不见。同时却又有更多白莲在我身上绽开。那身粗布衣粗糙的质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分外光洁如绡纱,如月袍,锦缠绵。而我尾背部长久以来落下隐病的痛感悉数消失,恍若完全治愈一般。我触摸到什么绒状物,向后一摸。惊得捂住口鼻。 是狐尾! 我向后一瞧,总有七条。忽然只觉眉心灼灼。以指一挼,来回感触着,竟是一抹莲蕊生香。 醒了。白芷醒了。刹那间,我激动得直想哭——几乎要听不见闻声提水而来的内监以及大小仆妇的惊呼,以及有婢女见此情状震悚着瘫倒在地的哀哀惊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52章 狐心() 听女人的音色,应该是一个老妇,两个中年女人,一个少女。 仿佛是周嬷嬷。“喏。小声点动手。那儿,那儿,全堵上!” 紧接着是一个中年女人嗫嚅着小心劝道:“嬷嬷你小点声,可别把她弄醒了!” “咳!刘妈妈也忒小心了,她白日里被我和如儿支使去乾仪殿擦地——怕是腰都断了,现如该是睡得比谁都沉!”一个年轻少女语气尖酸,颐指气使道。 另一个中年女子附和道:“是啊。到底是盼儿姑娘会折磨人,那乾仪殿多大啊。她一天下来骨头都散架了,想不睡死也难。” 周嬷嬷冷冰冰道:“都别在这儿拌嘴了,手脚麻利些!上头吩咐了,要做的干净彻底。还不快点!” 刘妈妈显得有些唯唯诺诺胆小怕事道:“嬷嬷,今日太后娘娘召见了她,不知说了些什么。再者——这要是做的不好,被皇后娘娘知道了。那咱们——” “皇后娘娘?”盼儿一声冷笑:“皇后断断续续病了这么久了,哪里顾得上这些?想来太后娘娘叫她去也不过是训斥几句赶了出来。谁让她和春景宫一事撇不清干系?再说了,现如今六宫大权交由贵妃淑妃,淑妃和咱们贵妃又是——” “闭嘴!”周嬷嬷厉声骂道:“嘴巴越发没规没矩了!让人听去了十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 锦瑟窝在我怀里小声说:“她们竟然敢议论母后!”我连忙捂住她的嘴。 刷啦刷啦——是稻草?还是细木枝?听得出来是成捆成捆的,原本破口了的木门还能露出几分星光,随着哗啦啦的响声,那星光渐次微弱下去。看的我心惊不已。 “管妈妈?都好了吗?” “好了嬷嬷。”管氏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兴奋,“咱们这儿虽然低湿,可最近半月多不下雨了。这几日又天干物燥的,她这破屋子旁边正巧是咱们堆柴火的地儿。无论如何也露不出马脚的!” “好,盼儿。你来。” 从门板的细碎门缝里。。我分明看到妖冶红艳的几抹烛火流光,心狂跳起来,锦瑟感受到了我身体的,不自觉更害怕了。 “哧——” “走!都回自己房间!” 随着火苗沾染上草木后开始蔓延的狂虐声,我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双手紧紧抱住锦瑟。门外火光四溢,疯狂的火舌倾吐,不一会儿就席卷了门板,往里头腐朽的枯木冲来。如条条巨蟒邪笑着想要卷噬所有,顺带将两个女子拥入口中,再吐出粉碎的白骨。 火舌肆虐,毫不留情地将血红的焰花铺满整个房梁——不一会儿就有一结结实实的木梁訇然落地,就在我和锦瑟的面前砸开巨大火花。分明,清晰。那热浪带着恐惧震悚迎面扑来,我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锦瑟吓得哭出来:“姐姐——” 我的床板已然烧着,粗布不过一瞬就被卷进了火浪里头。我想起蕖儿的那壶酒和清水。心惊肉跳。我扯过较大些的陶罐,猛一抽去封泥,不由分说将清亮的水流灌在锦瑟身上,使她的衣衫彻底湿透。她吓傻了,抽噎着问我:“姐姐——姐姐、你、那你怎么办——呜——锦瑟不需要这么多水,姐姐,你身上也——啊!” 火焰在她脚边炸开。我扔下空空如也的陶罐,抱住她就往后头钻,拼命地想要刨出什么出口。 情急之下,锦瑟踢翻了我床边的酒壶,泛黄的酒水溢满一地,引得火舌愈加热烈。锦瑟吓得立马攥紧了我的布裙,我的心如有虫鼠噬咬,心焦不已。 彼时门外的声音显得遥远而失真,是谁在呐喊:“来人呐——走水了!掖庭走水了!来人呐!快来人啊——” 不不,怕是来不及了!我顾不了那么多也不管指甲开裂的痛楚,摸到一处腐朽了的松木,拼命扒拉着,向下深挖。谢天谢地,底下是空的。我刨开所有木块,是稻草堆。往外应该便是出口。我不顾锦瑟的推搡,强行将她塞了出去:“锦瑟,姐姐和你说,你千万记住!今日你在这里的事儿不许说出去!和你母亲说这里烧着之前你就离开了!至于身上的水是不小心打翻了我的水盆!姐姐来日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现在不能说!知道吗!” 她满面泪水想要来拉我,我奋力挣开她的手将她送出去。渐渐听不见她的回应。 我一回头,惊觉自己剩余还未被焰火吞没的地块狭小到只仅仅能容我一人站立。 嘶——好疼!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恨恨地想。肺腑撕扯般疼痛起来,那壶打翻了的烈酒早已流干,酒水洒满一地,化作火焰猖狂的资本。 心头哀凉——我怕是要命绝于此!不,我不能!凰邀还没有找到,叶家还没有洗清冤屈,白伯父头上悬着的一把利刃还没有摘除!我怎么能死,毋宁说,我怎么可以死! 我一咬牙,以袖掩面,迎着滔天烈火走去。门板已然烧毁,我面前筑起一道火墙。我顾不了那么多,纵使死,也不能是坐以待毙地死! 我冒着滚烫的热焰冲去。心头一阵凉——接踵而来的,应该是剧烈的灼伤感和痛楚罢。 可是——可是——为何?仿佛整个人都空了。。火焰也不那么咄咄逼人——反而我所到之处,皆畏惧似的小了下去。我的身体渐次透明,只有脑部剧烈地疼如有手爪在胡乱撕挠。 盈盈白光,在我周遭浮起。紧接着是万千白莲,花瓣若隐若现,照得掖庭如白昼——不过须臾之间就有千百玉瓣乘风扶摇直上,湮灭在寂寂冷空中,继而光华不见。同时却又有更多白莲在我身上绽开。那身粗布衣粗糙的质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分外光洁如绡纱,如月袍,锦缠绵。而我尾背部长久以来落下隐病的痛感悉数消失,恍若完全治愈一般。我触摸到什么绒状物,向后一摸。惊得捂住口鼻。 是狐尾! 我向后一瞧,总有七条。忽然只觉眉心灼灼。以指一挼,来回感触着,竟是一抹莲蕊生香。 醒了。白芷醒了。刹那间,我激动得直想哭——几乎要听不见闻声提水而来的内监以及大小仆妇的惊呼,以及有婢女见此情状震悚着瘫倒在地的哀哀惊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53章 福宁近侍() 1从入福宁宫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成了太后的棋子。 没有资格谈任何条件的棋子。 为了我妹妹,我长姊,为了叶家,白家——也得为了我自己。我心甘情愿地做了这一颗棋子。作为太后身边掌事姑姑邵月庭外,唯一的大宫女叶疏浅。 太后到底是太后。胆魄非比常人,明知我底细不清更非知根知底的心腹,仍第一天起就委我以重任。仿佛是算准了我不会亦不敢在她眼皮底子下造次,算准了以我如今的情形,会像落入沼泽后拼命抓住唯一一颗救命稻草还怕它不够牢固似的,跪在她脚下去攥她沾惹了尘灰的衣摆,唯恐舔不到她添了污泥的绣鞋。 太后亲自打着茶汤花,挪动调匙略一抬眼看了看领着我来的邵姑姑,“带回来了?” “回太后的话,是。”邵月庭微躬身,字字掷地坚实有声。仿佛是在回禀一件办得干净了却又担心陡生意外的要紧差事般,不敢不压低了声音,谨慎小心。 “先把她领给雨水。叫团雪和迎月给她换身衣服。衔芝馆前院先拨给她住,明早领她来请安。” “诺。” 2我由着团雪和迎月两个小宫女梳发沐浴。一面愣愣想着心事,忍不住问出口:“敢问两位姑娘,和我住在一块的小女使糯团现今在哪儿呢?” 两个小丫头闻之咯咯笑个不停:“疏浅姐姐如今是太后的大宫女了地位自然比咱们高。怎么能受的起姐姐这一声姑娘呢。” 我双颊泛红:“虽说如今在你们之上,可你们侍奉太后久,我再好到底也是从掖庭出来的。” 团雪道:“姐姐不必客气。糯团晚一步被寒露姐姐接回来的,太后从苏绫姑姑那儿把她要来了,让她侍奉妆仪。算是赏了个近身的好差事。” “哦,好。”我这才放心地转回身来。 两个丫头年纪很小,可是做起伺候洗浴,篦头盘发这样的事却很熟稔老成。不过半刻,领着我在铜镜面前一转。。便生生出现了个着绣红宫装,簪银钗绢花的大宫女模样的人影儿。 我见了欢喜。小心地摸着发髻上攒成的红色海棠绢:“好看。” 团雪和迎月又嘻嘻哈哈笑起来。迎月道:“太后娘娘这儿的绢花最好,咱们奴婢也跟着沾光。我和团雪一天换一个戴!姐姐你明天来我们这儿,我和团雪给你簪迎春,后天簪玉兰,簪合欢也行——”团雪一听噗嗤笑出声,两个小鬼头就玩笑着打闹起来。 我一听合欢,有一瞬的失神,连忙掩饰了去:“你们呀,两个鬼灵精!” “嘻嘻。”团雪捂嘴笑。 迎月拍打她:“好了好了,我给姐姐后边几绺散下了的头发再用细钗拢拢,你快去叫雨水姐。” “嗳。”团雪利索地跳下锦凳,才稍许便引来一位极清瘦的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和我差不多大的样子。我守着规矩,轻轻点头:“雨水姐姐妆安。”雨水连忙来执我的手,回了一礼,笑靥粲然:“不必不必。以后啊,可得是雨水喊疏浅你姐姐了。来,趁今个还早,我把要紧的礼仪啊,规矩的先和你说说。” 我持着笑意,乖巧回应道:“听姐姐的。” 团雪和迎月收拾了才告退。只留我和掌事大宫女雨水留在福宁殿偏殿浣纱居,听她讲站立,行走,用饭,请安等基本礼节。以及替太后簪花,盘发,奉食,更衣等各种侍奉之道。 “要紧的还是得学会如何听太后的意思。”雨水谨言道,“太后抬首,拂袖这些示意代表什么,还是要着具体的情形看——不过你只要伺候久了,这些形体语言哪有不熟稔的。我瞧叶姐姐你也聪明见的一点就透。” 我温婉笑道:“疏浅蠢笨,往后还得请姐姐多指点了。” 她软笑着拉过我的手:“那是自然。”说罢又带着我进了里间,“这儿是太后的常服,定期要让浣衣司的人拿去浆洗熨烫的。不能疏忽了。还有,这些锦阁里都是太后素日里所用的钗饰,断不可马虎。欸——这些绢花啊都讲究仪制,日后我和你慢慢说道说道。这个不急的。对了,方才忘记说了——姐姐伺候太后娘娘用膳,凡是夹菜加汤的一手去执,另一只手千万挡着点衣裙,别沾着了。其他的我之前教你基本礼仪的时候都交代了,你可千万记着。” 我唯诺着一一记下,才感叹宫里头这些繁文缛节,不比我在天界时来的简单多少。照样是不轻松的。 雨水将诸事安排妥当了,这才笑盈盈拉起我:“走吧。太后吩咐了,你这几日在掖庭劳累。让我带你先去歇息。明早卯时之前必须要起,我再带你前去给太后请安,再做近身服侍。” 我依依应了。随她前往衔芝馆。里头只有干干净净两张铺子。她见我疑惑,便道:“东侧这一张是新铺的,便是你的位儿。西侧是我的。咱们以后住一块儿。。必当好好照应才是。” 我笑道:“劳姐姐费心。”正想再多问些,蓦地,她突然扶住胸口,眉心一蹙。很是不适的样子。我慌忙扶她一把:“姐姐这是怎么了?”她苦笑道,“无事。只是老毛病又犯了。”她似乎不愿惹我忧心,便有意转开话题,“你先歇息吧,邵姑姑安排了,晚些时候会拨徐太医再来给你看看。时候不早了,我去伺候太后洗浴。” 我连忙坐起身:“姐姐,疏浅不累。不如姐姐带我前去吧,妹妹我以后也是福宁宫的人了,别叫人落了话柄说咱们怠惰。”她笑着拨开我的手:“不必不必。既是太后吩咐,又有谁敢议论呢。这些日子又是鞭打又是杖责的。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太后娘娘疼你,你记下就是了。” 她如此一说,我也不好再做什么推却。遂含笑送她出门,独自一人疲累地半靠在床榻上失神。我趁着空休憩了会儿,才站起身细细端详衔芝馆周遭。这儿处福宁宫后殿,挨着锦园。回廊连着前殿和太后居所。彼时夏日正浓,数枝红艳露凝香正娇嗔着攒立争艳。本该是清景良佳,可我却有些伤感。 心下感念,曼声吟来一阙赵佶的词:“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着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院落本不凄凉,相反争奇斗艳。可景语出情语,再花好月圆的景儿,落在失心人的眼里,也不过是秋风断雁,良宵苦短罢了。心想赵佶身为帝王也有这样落魄的时候。风雨摧残,帝国飘摇。半壁江山皆落入他人手。甚至连在梦里见一见故国宫殿都不能,一双燕子,庄周梦蝶而已。这才借杏花零落成泥碾作尘来抒苦思,可谓字字泣血。 我曾是风光无限的天界少仙,一朝也要如纸鸢断线,飘零到地。。落在深泥谁复怜?身负血仇,可飘摇不定,又比他好多少? 敛歌,你在哪儿呢? 不不不,我不该想他的!他?他是害了我狐族的刽子手呐。 可同样也是我爱了半辈子的少年仙子唉。我凝神,长叹一口气。 “微臣从姑娘的角度考虑,还请姑娘不要再发此怅惘之语。”乍听一声沉稳又有些熟悉的男声,我唬了一跳,转首望去。却见是徐宗义提着檀木药箱,略含了几缕清朗的笑意,躬身面对我请了个半安。 我喜叫出声:“徐太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54章 福宁近侍() 1从入福宁宫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成了太后的棋子。 没有资格谈任何条件的棋子。 为了我妹妹,我长姊,为了叶家,白家——也得为了我自己。我心甘情愿地做了这一颗棋子。作为太后身边掌事姑姑邵月庭外,唯一的大宫女叶疏浅。 太后到底是太后。胆魄非比常人,明知我底细不清更非知根知底的心腹,仍第一天起就委我以重任。仿佛是算准了我不会亦不敢在她眼皮底子下造次,算准了以我如今的情形,会像落入沼泽后拼命抓住唯一一颗救命稻草还怕它不够牢固似的,跪在她脚下去攥她沾惹了尘灰的衣摆,唯恐舔不到她添了污泥的绣鞋。 太后亲自打着茶汤花,挪动调匙略一抬眼看了看领着我来的邵姑姑,“带回来了?” “回太后的话,是。”邵月庭微躬身,字字掷地坚实有声。仿佛是在回禀一件办得干净了却又担心陡生意外的要紧差事般,不敢不压低了声音,谨慎小心。 “先把她领给雨水。叫团雪和迎月给她换身衣服。衔芝馆前院先拨给她住,明早领她来请安。” “诺。” 2我由着团雪和迎月两个小宫女梳发沐浴。一面愣愣想着心事,忍不住问出口:“敢问两位姑娘,和我住在一块的小女使糯团现今在哪儿呢?” 两个小丫头闻之咯咯笑个不停:“疏浅姐姐如今是太后的大宫女了地位自然比咱们高。怎么能受的起姐姐这一声姑娘呢。” 我双颊泛红:“虽说如今在你们之上,可你们侍奉太后久,我再好到底也是从掖庭出来的。” 团雪道:“姐姐不必客气。糯团晚一步被寒露姐姐接回来的,太后从苏绫姑姑那儿把她要来了,让她侍奉妆仪。算是赏了个近身的好差事。” “哦,好。”我这才放心地转回身来。 两个丫头年纪很小,可是做起伺候洗浴,篦头盘发这样的事却很熟稔老成。不过半刻,领着我在铜镜面前一转。。便生生出现了个着绣红宫装,簪银钗绢花的大宫女模样的人影儿。 我见了欢喜。小心地摸着发髻上攒成的红色海棠绢:“好看。” 团雪和迎月又嘻嘻哈哈笑起来。迎月道:“太后娘娘这儿的绢花最好,咱们奴婢也跟着沾光。我和团雪一天换一个戴!姐姐你明天来我们这儿,我和团雪给你簪迎春,后天簪玉兰,簪合欢也行——”团雪一听噗嗤笑出声,两个小鬼头就玩笑着打闹起来。 我一听合欢,有一瞬的失神,连忙掩饰了去:“你们呀,两个鬼灵精!” “嘻嘻。”团雪捂嘴笑。 迎月拍打她:“好了好了,我给姐姐后边几绺散下了的头发再用细钗拢拢,你快去叫雨水姐。” “嗳。”团雪利索地跳下锦凳,才稍许便引来一位极清瘦的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和我差不多大的样子。我守着规矩,轻轻点头:“雨水姐姐妆安。”雨水连忙来执我的手,回了一礼,笑靥粲然:“不必不必。以后啊,可得是雨水喊疏浅你姐姐了。来,趁今个还早,我把要紧的礼仪啊,规矩的先和你说说。” 我持着笑意,乖巧回应道:“听姐姐的。” 团雪和迎月收拾了才告退。只留我和掌事大宫女雨水留在福宁殿偏殿浣纱居,听她讲站立,行走,用饭,请安等基本礼节。以及替太后簪花,盘发,奉食,更衣等各种侍奉之道。 “要紧的还是得学会如何听太后的意思。”雨水谨言道,“太后抬首,拂袖这些示意代表什么,还是要着具体的情形看——不过你只要伺候久了,这些形体语言哪有不熟稔的。我瞧叶姐姐你也聪明见的一点就透。” 我温婉笑道:“疏浅蠢笨,往后还得请姐姐多指点了。” 她软笑着拉过我的手:“那是自然。”说罢又带着我进了里间,“这儿是太后的常服,定期要让浣衣司的人拿去浆洗熨烫的。不能疏忽了。还有,这些锦阁里都是太后素日里所用的钗饰,断不可马虎。欸——这些绢花啊都讲究仪制,日后我和你慢慢说道说道。这个不急的。对了,方才忘记说了——姐姐伺候太后娘娘用膳,凡是夹菜加汤的一手去执,另一只手千万挡着点衣裙,别沾着了。其他的我之前教你基本礼仪的时候都交代了,你可千万记着。” 我唯诺着一一记下,才感叹宫里头这些繁文缛节,不比我在天界时来的简单多少。照样是不轻松的。 雨水将诸事安排妥当了,这才笑盈盈拉起我:“走吧。太后吩咐了,你这几日在掖庭劳累。让我带你先去歇息。明早卯时之前必须要起,我再带你前去给太后请安,再做近身服侍。” 我依依应了。随她前往衔芝馆。里头只有干干净净两张铺子。她见我疑惑,便道:“东侧这一张是新铺的,便是你的位儿。西侧是我的。咱们以后住一块儿。。必当好好照应才是。” 我笑道:“劳姐姐费心。”正想再多问些,蓦地,她突然扶住胸口,眉心一蹙。很是不适的样子。我慌忙扶她一把:“姐姐这是怎么了?”她苦笑道,“无事。只是老毛病又犯了。”她似乎不愿惹我忧心,便有意转开话题,“你先歇息吧,邵姑姑安排了,晚些时候会拨徐太医再来给你看看。时候不早了,我去伺候太后洗浴。” 我连忙坐起身:“姐姐,疏浅不累。不如姐姐带我前去吧,妹妹我以后也是福宁宫的人了,别叫人落了话柄说咱们怠惰。”她笑着拨开我的手:“不必不必。既是太后吩咐,又有谁敢议论呢。这些日子又是鞭打又是杖责的。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太后娘娘疼你,你记下就是了。” 她如此一说,我也不好再做什么推却。遂含笑送她出门,独自一人疲累地半靠在床榻上失神。我趁着空休憩了会儿,才站起身细细端详衔芝馆周遭。这儿处福宁宫后殿,挨着锦园。回廊连着前殿和太后居所。彼时夏日正浓,数枝红艳露凝香正娇嗔着攒立争艳。本该是清景良佳,可我却有些伤感。 心下感念,曼声吟来一阙赵佶的词:“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着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院落本不凄凉,相反争奇斗艳。可景语出情语,再花好月圆的景儿,落在失心人的眼里,也不过是秋风断雁,良宵苦短罢了。心想赵佶身为帝王也有这样落魄的时候。风雨摧残,帝国飘摇。半壁江山皆落入他人手。甚至连在梦里见一见故国宫殿都不能,一双燕子,庄周梦蝶而已。这才借杏花零落成泥碾作尘来抒苦思,可谓字字泣血。 我曾是风光无限的天界少仙,一朝也要如纸鸢断线,飘零到地。。落在深泥谁复怜?身负血仇,可飘摇不定,又比他好多少? 敛歌,你在哪儿呢? 不不不,我不该想他的!他?他是害了我狐族的刽子手呐。 可同样也是我爱了半辈子的少年仙子唉。我凝神,长叹一口气。 “微臣从姑娘的角度考虑,还请姑娘不要再发此怅惘之语。”乍听一声沉稳又有些熟悉的男声,我唬了一跳,转首望去。却见是徐宗义提着檀木药箱,略含了几缕清朗的笑意,躬身面对我请了个半安。 我喜叫出声:“徐太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55章 故人来() 方引来穿着一袭格外素丽清淡的月牙绢袍的宜淑妃薛繁缕,她持着端庄优雅的笑意,对着正上方款款下拜:“妾淑妃薛氏请太后娘娘的安,太后万安万福,如意吉祥。”太后略一抛袖:“起来吧,赐坐。” 宜淑妃温软笑应:“谢太后。”遂步上前,端坐于太后左侧的昙花雕椅上,我低眉捧起一盏春芍晚,笃地摆在她手边。紧接着站回太后身侧,规矩而立。宜淑妃并不看我,而是对着太后笑意不减:“这么久才来给大娘娘请安,娘娘勿要见怪才好。” 太后轻轻支颐以作回应:“可不敢当淑妃的请罪。皇后病着,后宫诸事全权交代给你和贵妃去办。平日里想必忙得很。哀家这老太婆一把年纪了,爱清净。也不需要人日日跟在眼前晃悠。” 宜淑妃听太后语气不善稍稍一失神,忙赔笑着附和道:“大娘娘这话妾可不敢当的。这些日子是妾怠惰了,才没能在娘娘近身前勤谨伺候。妾日后定当多来福宁宫侍奉太后,以照拂太后凤体,尽我妃嫔职责。” “不必了,说到近身服侍,雨水疏浅这几个丫头伺候得都很好。不消劳动你一个娘娘金手。你们小辈在后庭忙着讨皇帝欢心,不需要将精气神耗费在哀家这行将就木的老棺材这里。” 太后素日里不喜贵妃淑妃等人倒是很偏爱皇后。我曾不止一次纳罕,说来到底是昭皇后替代了她原本在后庭安插的孝成皇后徐月盈这颗棋子的位置,相当于是皇帝借昭皇后夺她的权,排了她的利益。太后为人孤傲,可这么些年来对昭皇后沅兰却青眼有加。想必是皇后为人确实端方,侍奉亦很是恭谨的缘故——毕竟她贤后的美名,就算人们对那昔年宫变往事仍切切察察,颇有微词。可也不得不承认皇后的好,说到底为人好坏在乎的不是史官手笔,而是人心。这么多年皇后的呕心沥血,也非白搭的不是? 我对昭皇后的敬重更深了一分。 彼时薛繁缕一听太后这话,当即诚惶诚恐地站立起身。。摆下裙衫,跪倒在地:“是妾的过失!太后恕罪,切莫因为妾伤了凤体。” 太后乜斜她一眼,浑不在意似的抬臂一甩袖子。我会意,连忙接过她手中的白瓷茶盏,重沏了壶刚热好的凤檀口,才再恭敬端上。 太后道:“你先起来。动不动就跪的,让人知道了还以为哀家怎么变着法子拿你立规矩呢。” 宜淑妃这才颤颤巍巍地由身后的婢女菊秋扶起,道:“是。”方敢重坐下。 太后执碗盖撇了撇绿蚁样的细密浮沫,又轻吹吹,才满盏饮下。 她捋着袖摆将白瓷撂下,凝睇着手上的一圈缠臂金缓缓道来,口吻云淡风轻:“哀家这几日身子不爽利,说话兴许重了些,淑妃别介意就好。” 宜淑妃忙回了声“不敢”。太后方提提嘴角,道:“说了这么久了,淑妃既来看了哀家安好。若无别的事,哀家就不留你用膳了。”宜淑妃连忙带菊秋起身躬礼:“此次前来除了问太后懿安,确有一事贵妃娘娘同妾均拿不定主意,须请太后示下。” 太后漠然:“怎么?说到底孟贵妃品阶高你一等。有了大事却是你一人前来找哀家出主意?” 她以帕掩鼻,丝毫听不出有些许怒气,“怎么听着好像是她派你来寻医问药似的。果然是哀家老了,门前冷落鞍马稀的。连踏足一步都不肯了。她这贵妃当了这么多年,竟还是如此不受教吗!” 语气落在最后一句时陡然变得严厉,刺得宜淑妃一颤,旋即慌然请辞道:“太后恕罪!原是贵妃姐姐忙着春景宫的布置,这才抽不得空前来。” 她一抬首,颇带了几分告密者的谄媚口吻,却是歉疚地笑道:“太后,贵妃心里头还是挂记您的。” 连我都发觉了宜淑妃的醉翁之意太后深谙后宫之道,不可能不听不出其弦外之音。暗暗想薛繁缕到底是薛繁缕,只身前来不过说了这些子话。看来未必提前通知了孟贵妃,想是盘算在太后跟前落个好处,好叫孟宜芙吃这个哑巴亏。 不禁觉得好笑。 太后“呵”一声,顺手扔下了手中紧握的绢帕。雨水忙接过了,更换上一帕新的丝绣。 太后吁口气:“罢了罢了,哀家老了,叫你们欺负几回也不做计较就是了。你且说便是。” “是。”宜淑妃的躬身福礼姿势极其恭敬,挑不出一丝错儿。 “再过十日便是封赏群臣春景宫宴的日子。娘娘您是一定出面的。可——”她迟疑道,“妾想着,这后宫妃嫔是否——” 太后抚摸绢帕的手指一停。过了片刻,终于将停在半张帕子上的右手继续顺着纹路向下滑去。看不出丝毫喜怒:“不必了。这种场合,还是不大合适。虽说相比前朝,我朝女子更外放些——但有些事也不可太逾矩。” “是——只是妾听闻国公夫人和几位王妃都会出席,这才不放心,多嘴问了一句。” 我见宜淑妃手侧的茶水不再冒出袅袅白雾如烟云缥缈,便小步走过去想替其移换一盏。太后道:“功臣携家眷出宴,也是感念圣恩。妃嫔么——原只须皇后一人也就罢了。如今沅兰丫头病着自然挪不出身。若是换作你和贵妃去,而贵为国母却不出面,这难免不叫人私下里议论不是?” “诺。妾听太后的。”她温婉一笑:“有了太后的指示。。妾明白了。妾先告退。” 她行礼毕,顺手轻巧一撩耳后未篦进的碎发。蓦地,我突然惊觉她左耳后有一朵类似花钿的,色彩异常妖冶的红莲,那么熟悉,如此明艳。那种红,像极了那次火中我体内仙力被唤醒时眉间的那一抹红。 这样艳丽的赤色丹砂,绝不是凡间普通的胭脂可以捣练出来的妆钿。那特殊娇媚的图样,俨然一个图腾。仿佛是——仿佛在哪儿见过。 一瞬间,我中的酒蛊,初见宜淑妃时的犹似故人归之感,青棠潜伏清雅堂时不安分的模样,以及多次和她交手后她那笑意不明的眼神——如是记忆全然灌入脑海,逼得我发呛。 翠翘!她就是方翠翘!跳下桐花钟的司磬台掌仪方翠翘!我若轻宵若姨娘失踪的二女儿! 那一刻,所有的谜团在胸口如释重负般解脱。一切真相都变得如此清晰,都变折子戏似的,一出接连一出地呈现了完美的答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56章 故人来() 方引来穿着一袭格外素丽清淡的月牙绢袍的宜淑妃薛繁缕,她持着端庄优雅的笑意,对着正上方款款下拜:“妾淑妃薛氏请太后娘娘的安,太后万安万福,如意吉祥。”太后略一抛袖:“起来吧,赐坐。” 宜淑妃温软笑应:“谢太后。”遂步上前,端坐于太后左侧的昙花雕椅上,我低眉捧起一盏春芍晚,笃地摆在她手边。紧接着站回太后身侧,规矩而立。宜淑妃并不看我,而是对着太后笑意不减:“这么久才来给大娘娘请安,娘娘勿要见怪才好。” 太后轻轻支颐以作回应:“可不敢当淑妃的请罪。皇后病着,后宫诸事全权交代给你和贵妃去办。平日里想必忙得很。哀家这老太婆一把年纪了,爱清净。也不需要人日日跟在眼前晃悠。” 宜淑妃听太后语气不善稍稍一失神,忙赔笑着附和道:“大娘娘这话妾可不敢当的。这些日子是妾怠惰了,才没能在娘娘近身前勤谨伺候。妾日后定当多来福宁宫侍奉太后,以照拂太后凤体,尽我妃嫔职责。” “不必了,说到近身服侍,雨水疏浅这几个丫头伺候得都很好。不消劳动你一个娘娘金手。你们小辈在后庭忙着讨皇帝欢心,不需要将精气神耗费在哀家这行将就木的老棺材这里。” 太后素日里不喜贵妃淑妃等人倒是很偏爱皇后。我曾不止一次纳罕,说来到底是昭皇后替代了她原本在后庭安插的孝成皇后徐月盈这颗棋子的位置,相当于是皇帝借昭皇后夺她的权,排了她的利益。太后为人孤傲,可这么些年来对昭皇后沅兰却青眼有加。想必是皇后为人确实端方,侍奉亦很是恭谨的缘故——毕竟她贤后的美名,就算人们对那昔年宫变往事仍切切察察,颇有微词。可也不得不承认皇后的好,说到底为人好坏在乎的不是史官手笔,而是人心。这么多年皇后的呕心沥血,也非白搭的不是? 我对昭皇后的敬重更深了一分。 彼时薛繁缕一听太后这话,当即诚惶诚恐地站立起身。。摆下裙衫,跪倒在地:“是妾的过失!太后恕罪,切莫因为妾伤了凤体。” 太后乜斜她一眼,浑不在意似的抬臂一甩袖子。我会意,连忙接过她手中的白瓷茶盏,重沏了壶刚热好的凤檀口,才再恭敬端上。 太后道:“你先起来。动不动就跪的,让人知道了还以为哀家怎么变着法子拿你立规矩呢。” 宜淑妃这才颤颤巍巍地由身后的婢女菊秋扶起,道:“是。”方敢重坐下。 太后执碗盖撇了撇绿蚁样的细密浮沫,又轻吹吹,才满盏饮下。 她捋着袖摆将白瓷撂下,凝睇着手上的一圈缠臂金缓缓道来,口吻云淡风轻:“哀家这几日身子不爽利,说话兴许重了些,淑妃别介意就好。” 宜淑妃忙回了声“不敢”。太后方提提嘴角,道:“说了这么久了,淑妃既来看了哀家安好。若无别的事,哀家就不留你用膳了。”宜淑妃连忙带菊秋起身躬礼:“此次前来除了问太后懿安,确有一事贵妃娘娘同妾均拿不定主意,须请太后示下。” 太后漠然:“怎么?说到底孟贵妃品阶高你一等。有了大事却是你一人前来找哀家出主意?” 她以帕掩鼻,丝毫听不出有些许怒气,“怎么听着好像是她派你来寻医问药似的。果然是哀家老了,门前冷落鞍马稀的。连踏足一步都不肯了。她这贵妃当了这么多年,竟还是如此不受教吗!” 语气落在最后一句时陡然变得严厉,刺得宜淑妃一颤,旋即慌然请辞道:“太后恕罪!原是贵妃姐姐忙着春景宫的布置,这才抽不得空前来。” 她一抬首,颇带了几分告密者的谄媚口吻,却是歉疚地笑道:“太后,贵妃心里头还是挂记您的。” 连我都发觉了宜淑妃的醉翁之意太后深谙后宫之道,不可能不听不出其弦外之音。暗暗想薛繁缕到底是薛繁缕,只身前来不过说了这些子话。看来未必提前通知了孟贵妃,想是盘算在太后跟前落个好处,好叫孟宜芙吃这个哑巴亏。 不禁觉得好笑。 太后“呵”一声,顺手扔下了手中紧握的绢帕。雨水忙接过了,更换上一帕新的丝绣。 太后吁口气:“罢了罢了,哀家老了,叫你们欺负几回也不做计较就是了。你且说便是。” “是。”宜淑妃的躬身福礼姿势极其恭敬,挑不出一丝错儿。 “再过十日便是封赏群臣春景宫宴的日子。娘娘您是一定出面的。可——”她迟疑道,“妾想着,这后宫妃嫔是否——” 太后抚摸绢帕的手指一停。过了片刻,终于将停在半张帕子上的右手继续顺着纹路向下滑去。看不出丝毫喜怒:“不必了。这种场合,还是不大合适。虽说相比前朝,我朝女子更外放些——但有些事也不可太逾矩。” “是——只是妾听闻国公夫人和几位王妃都会出席,这才不放心,多嘴问了一句。” 我见宜淑妃手侧的茶水不再冒出袅袅白雾如烟云缥缈,便小步走过去想替其移换一盏。太后道:“功臣携家眷出宴,也是感念圣恩。妃嫔么——原只须皇后一人也就罢了。如今沅兰丫头病着自然挪不出身。若是换作你和贵妃去,而贵为国母却不出面,这难免不叫人私下里议论不是?” “诺。妾听太后的。”她温婉一笑:“有了太后的指示。。妾明白了。妾先告退。” 她行礼毕,顺手轻巧一撩耳后未篦进的碎发。蓦地,我突然惊觉她左耳后有一朵类似花钿的,色彩异常妖冶的红莲,那么熟悉,如此明艳。那种红,像极了那次火中我体内仙力被唤醒时眉间的那一抹红。 这样艳丽的赤色丹砂,绝不是凡间普通的胭脂可以捣练出来的妆钿。那特殊娇媚的图样,俨然一个图腾。仿佛是——仿佛在哪儿见过。 一瞬间,我中的酒蛊,初见宜淑妃时的犹似故人归之感,青棠潜伏清雅堂时不安分的模样,以及多次和她交手后她那笑意不明的眼神——如是记忆全然灌入脑海,逼得我发呛。 翠翘!她就是方翠翘!跳下桐花钟的司磬台掌仪方翠翘!我若轻宵若姨娘失踪的二女儿! 那一刻,所有的谜团在胸口如释重负般解脱。一切真相都变得如此清晰,都变折子戏似的,一出接连一出地呈现了完美的答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57章 碧珥() 冰冷的帘帐一重重拉开,一股浓重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我从心底本能性地泛起一股腻烦——是孟贵妃身上挼棠千雪香的气息。其中夹杂着一股月盈缺独有的清气,那是疏清。还有几个较嫔妃们矮小的人影儿围在凤榻边哀哀叫着“母后”,想是几个年长的皇子帝姬。太后身子一直不太好,之前来了凤仪宫几回。到底也少至,只是素日里吩咐了一定要好好调养。皇帝因着今日朝军班师之事忙着,亦没有来。但单看乌泱泱站满了殿堂的人影和胭脂水粉亦掩盖不了的呛人的草药苦味,便知皇后是不大好了。我鼻尖酸涩。 那样好的女子,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怎么可以有事。 采菱眼底下尽是乌青原本圆润的面庞瘦了整整一圈,面显菜色。却仍紧张,心疼地望向帘幕后直挺挺躺着的瘦削女影。她显然是连续几夜没睡个安稳觉了。我拍拍她骨头支棱的双手,疼惜地扶她在门边的矮凳坐下,端着水盆径直朝里走去。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破天荒地喊了声请安:“奴婢叶疏浅见过皇后娘娘,诸位娘娘,愿皇后万安,诸位娘娘容安。”几个太医对着我微微躬身算是见礼。 苏绫一见是我,暗自松了口气。众女闻声望来,知道我如今是太后身边的人不好轻易得罪,都点首算是应了。唯有孟贵妃睥睨傲视,斜斜看了我一眼,又转过首去。 疏清连忙来执我的手,眼中满是泪花。我守着规矩一躬:“见过萧修容。”说罢对着孟贵妃道:“贵妃娘娘端安。太后大娘娘听闻皇后娘娘身子又发作了,一个心急险些昏了去,仍是挂念皇后,这才特地遣我过来看看。大娘娘的凤体欠安,还请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先行移驾福宁宫,苏绫姑姑作陪。婉妃娘娘留在凤仪宫主持大局。这才好两边兼顾,不令皇上内外难堪。” 众女闻太后出了事,皆有些惊惶。胆小些的容昭仪更是“哎哟”一声险些扑倒在地。孟贵妃也不得不稍稍收敛了神色。。可依旧狐疑地往我身上打量着来:“怎么,如今这内帷之事都是由疏浅姑娘打理了?就凭你能将我和宜妹妹呼来唤去,真是荒唐至极。没得叫人笑话!” 我面容端肃,口气恭谨,却并不看她,念唱词似的一板一眼道:“贵妃娘娘这话奴婢可不敢当,只是现如今太后大娘娘和皇后娘娘身子都不好了,皇上又在勤政殿抽不出身。已经派人去请了,那也得有个能干的后妃主持大局不是?两宫凤体欠安,当请太医院合力救治,再传钦天监来看个是非。奴婢只是太后的近身侍女,难免使唤不动,便已请了邵姑姑去司星台传唤赵大人。而贵妃娘娘如今代理执掌六宫之权,却还有空在奴婢这拿乔。倒不如即刻去看看大娘娘,趁早安排这些事妥帖来的安好。也不至于和我这个下人在这样大的关节拌嘴,更不至于让我这个下人越俎代庖叫人说没规没矩。岂不有失贵妃体面。”孟贵妃双颊泛红,愠怒着咆哮道:“你这个贱婢!真以为自己得了太后傍身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本宫可告诉你,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妃,执掌六宫之权,用不着你来教训本宫!” 她怒不可遏,正要抬起右手向我面上刮来,我面不改色地从容迎接。钟美人正急急想要阻止,宜淑妃快了一步,笑容可掬地迎上那一双圆瞪的杏眼。双手轻轻一拢,拨开女人愤怒的右掌,软语劝道:“孟姐姐,这会子不是饶费口舌的时候,去福宁殿看大娘娘的身子要紧。这事儿情急,勿要主次颠倒了才好。” 孟贵妃脸色阴晴不定,如三尺寒冰,连酷暑三伏天的烈阳都化散不去。终于恨恨地放下手臂,冰冷吐出四个字:“去福宁宫!” 一众宫女以苏绫为首,尾随贵妃,淑妃,容昭仪三人鱼贯而出。殿内这才得一时安稳。好容易静下来,却心惊地听皇后昏睡中的梦呓,一下子又将心提到嗓子眼,不顾众女的面面相觑,连忙挤开了一众婢女直跪在皇后面前。执起她冰凉的手贴在我温热的面颊上。我急急面向郑太医:“郑大人,皇后的病情如何?烦大人详细告知,奴婢好回禀太后,不教太后内外烦忧。” “瞧她那个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皇后娘娘以前多热络似的。”戴婕妤一翻眼睑,面带鄙薄之色地讥诮道。我闻之骤然变色,一张原本温柔面对皇后的和煦软意静静转过来。直睇她秀美的双眸,一时间暖阳湮灭,只化作寒冬冰霜,令人触之生寒。 缄默。 就如此深凝视她,直听着更漏滴了滴。室内一下静极。戴婕妤被我如冰刃毒刀般的眼神看得不大自在,忙讪讪地执起纨扇朝别处看去。 却听疏清冷笑道:“当初疏浅姑娘还是掖庭贱奴,身份卑微。然我皇后娘娘垂范天下惠泽六宫。一向宽和御下,不说对戴婕妤和皇七子爱护有加,自然对一小小掖庭宫女也多有照拂,这正是娘娘品行你我不能及之处。怎么如今戴婕妤见了疏浅姑娘爱重皇后,反而还要冷嘲热讽起来了?真是叫二宫娘娘病中也不得安宁呐。” 戴婕妤无可辩驳,脸上登时青一阵白一阵,奈何位分较疏清低,也不得不忍气吞声了下去。遂只诺诺应了声“不敢”。倒是婉妃一改平日温和的面容,冷眼竖目道:“好了别闹了!快些看看皇后娘娘要紧,都在这发什么疯?绛珠,你也收敛着点。”此时贵淑二妃挪步去了福宁宫,婉妃平日里圣眷又浓,众妃自然以婉妃为最尊,彼时听了,皆不得不躬身道“是”。 婉妃面向郑太医时面色稍霁:“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的病不是前两日见好了吗?怎么又昏厥了,还梦魇?” 太医郑舟济是个老实的,已年过古稀的老者。方见皇后不好。。众人又针尖麦芒口舌争利,早已吓得冷汗涔涔浸湿了衣衫。他一面窘然去擦脸颊上的汗珠,一面战战兢兢地回话:“婉妃娘娘,疏浅大姑娘。这皇后娘娘原本是因为气虚血亏又操劳过度的原因落下的病症,是故才会晕厥厉害。可微臣调理数月,本该——本该——” 他颤颤巍巍地敛起袖子,“本该见大好了才是……可方才诊脉下来,似乎……似乎是又重了些。按理说微臣配的这药调理娘娘的身子最是上佳……” 婉妃见这老朽说了半晌也未说到点子上,无奈地一打纨扇,由身边侍女扶着,强压怒气道:“那照郑太医所言,娘娘是调养不好了?” “微臣定当拼劲全力诊治娘娘——” 婉妃显然是嫌郑舟济医术不堪此任,不由得露出厌恶的神色。不耐烦地一甩袖,便不再看他。倒是锦瑟愤怒地抢道:“彼君子兮,不素餐兮!你们这一群庸医,要你们有何用?!医治不好母后,你们全太医院都得陪葬!” 永昌帝姬是长女,为人持重,却也少见的流露出不忿之色。“锦瑟说的不错,好端端的母后怎会如此?定是你们照顾不周,反过来还要推脱说母后自己身子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58章 碧珥() 冰冷的帘帐一重重拉开,一股浓重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我从心底本能性地泛起一股腻烦——是孟贵妃身上挼棠千雪香的气息。其中夹杂着一股月盈缺独有的清气,那是疏清。还有几个较嫔妃们矮小的人影儿围在凤榻边哀哀叫着“母后”,想是几个年长的皇子帝姬。太后身子一直不太好,之前来了凤仪宫几回。到底也少至,只是素日里吩咐了一定要好好调养。皇帝因着今日朝军班师之事忙着,亦没有来。但单看乌泱泱站满了殿堂的人影和胭脂水粉亦掩盖不了的呛人的草药苦味,便知皇后是不大好了。我鼻尖酸涩。 那样好的女子,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怎么可以有事。 采菱眼底下尽是乌青原本圆润的面庞瘦了整整一圈,面显菜色。却仍紧张,心疼地望向帘幕后直挺挺躺着的瘦削女影。她显然是连续几夜没睡个安稳觉了。我拍拍她骨头支棱的双手,疼惜地扶她在门边的矮凳坐下,端着水盆径直朝里走去。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破天荒地喊了声请安:“奴婢叶疏浅见过皇后娘娘,诸位娘娘,愿皇后万安,诸位娘娘容安。”几个太医对着我微微躬身算是见礼。 苏绫一见是我,暗自松了口气。众女闻声望来,知道我如今是太后身边的人不好轻易得罪,都点首算是应了。唯有孟贵妃睥睨傲视,斜斜看了我一眼,又转过首去。 疏清连忙来执我的手,眼中满是泪花。我守着规矩一躬:“见过萧修容。”说罢对着孟贵妃道:“贵妃娘娘端安。太后大娘娘听闻皇后娘娘身子又发作了,一个心急险些昏了去,仍是挂念皇后,这才特地遣我过来看看。大娘娘的凤体欠安,还请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先行移驾福宁宫,苏绫姑姑作陪。婉妃娘娘留在凤仪宫主持大局。这才好两边兼顾,不令皇上内外难堪。” 众女闻太后出了事,皆有些惊惶。胆小些的容昭仪更是“哎哟”一声险些扑倒在地。孟贵妃也不得不稍稍收敛了神色。。可依旧狐疑地往我身上打量着来:“怎么,如今这内帷之事都是由疏浅姑娘打理了?就凭你能将我和宜妹妹呼来唤去,真是荒唐至极。没得叫人笑话!” 我面容端肃,口气恭谨,却并不看她,念唱词似的一板一眼道:“贵妃娘娘这话奴婢可不敢当,只是现如今太后大娘娘和皇后娘娘身子都不好了,皇上又在勤政殿抽不出身。已经派人去请了,那也得有个能干的后妃主持大局不是?两宫凤体欠安,当请太医院合力救治,再传钦天监来看个是非。奴婢只是太后的近身侍女,难免使唤不动,便已请了邵姑姑去司星台传唤赵大人。而贵妃娘娘如今代理执掌六宫之权,却还有空在奴婢这拿乔。倒不如即刻去看看大娘娘,趁早安排这些事妥帖来的安好。也不至于和我这个下人在这样大的关节拌嘴,更不至于让我这个下人越俎代庖叫人说没规没矩。岂不有失贵妃体面。”孟贵妃双颊泛红,愠怒着咆哮道:“你这个贱婢!真以为自己得了太后傍身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本宫可告诉你,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妃,执掌六宫之权,用不着你来教训本宫!” 她怒不可遏,正要抬起右手向我面上刮来,我面不改色地从容迎接。钟美人正急急想要阻止,宜淑妃快了一步,笑容可掬地迎上那一双圆瞪的杏眼。双手轻轻一拢,拨开女人愤怒的右掌,软语劝道:“孟姐姐,这会子不是饶费口舌的时候,去福宁殿看大娘娘的身子要紧。这事儿情急,勿要主次颠倒了才好。” 孟贵妃脸色阴晴不定,如三尺寒冰,连酷暑三伏天的烈阳都化散不去。终于恨恨地放下手臂,冰冷吐出四个字:“去福宁宫!” 一众宫女以苏绫为首,尾随贵妃,淑妃,容昭仪三人鱼贯而出。殿内这才得一时安稳。好容易静下来,却心惊地听皇后昏睡中的梦呓,一下子又将心提到嗓子眼,不顾众女的面面相觑,连忙挤开了一众婢女直跪在皇后面前。执起她冰凉的手贴在我温热的面颊上。我急急面向郑太医:“郑大人,皇后的病情如何?烦大人详细告知,奴婢好回禀太后,不教太后内外烦忧。” “瞧她那个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皇后娘娘以前多热络似的。”戴婕妤一翻眼睑,面带鄙薄之色地讥诮道。我闻之骤然变色,一张原本温柔面对皇后的和煦软意静静转过来。直睇她秀美的双眸,一时间暖阳湮灭,只化作寒冬冰霜,令人触之生寒。 缄默。 就如此深凝视她,直听着更漏滴了滴。室内一下静极。戴婕妤被我如冰刃毒刀般的眼神看得不大自在,忙讪讪地执起纨扇朝别处看去。 却听疏清冷笑道:“当初疏浅姑娘还是掖庭贱奴,身份卑微。然我皇后娘娘垂范天下惠泽六宫。一向宽和御下,不说对戴婕妤和皇七子爱护有加,自然对一小小掖庭宫女也多有照拂,这正是娘娘品行你我不能及之处。怎么如今戴婕妤见了疏浅姑娘爱重皇后,反而还要冷嘲热讽起来了?真是叫二宫娘娘病中也不得安宁呐。” 戴婕妤无可辩驳,脸上登时青一阵白一阵,奈何位分较疏清低,也不得不忍气吞声了下去。遂只诺诺应了声“不敢”。倒是婉妃一改平日温和的面容,冷眼竖目道:“好了别闹了!快些看看皇后娘娘要紧,都在这发什么疯?绛珠,你也收敛着点。”此时贵淑二妃挪步去了福宁宫,婉妃平日里圣眷又浓,众妃自然以婉妃为最尊,彼时听了,皆不得不躬身道“是”。 婉妃面向郑太医时面色稍霁:“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的病不是前两日见好了吗?怎么又昏厥了,还梦魇?” 太医郑舟济是个老实的,已年过古稀的老者。方见皇后不好。。众人又针尖麦芒口舌争利,早已吓得冷汗涔涔浸湿了衣衫。他一面窘然去擦脸颊上的汗珠,一面战战兢兢地回话:“婉妃娘娘,疏浅大姑娘。这皇后娘娘原本是因为气虚血亏又操劳过度的原因落下的病症,是故才会晕厥厉害。可微臣调理数月,本该——本该——” 他颤颤巍巍地敛起袖子,“本该见大好了才是……可方才诊脉下来,似乎……似乎是又重了些。按理说微臣配的这药调理娘娘的身子最是上佳……” 婉妃见这老朽说了半晌也未说到点子上,无奈地一打纨扇,由身边侍女扶着,强压怒气道:“那照郑太医所言,娘娘是调养不好了?” “微臣定当拼劲全力诊治娘娘——” 婉妃显然是嫌郑舟济医术不堪此任,不由得露出厌恶的神色。不耐烦地一甩袖,便不再看他。倒是锦瑟愤怒地抢道:“彼君子兮,不素餐兮!你们这一群庸医,要你们有何用?!医治不好母后,你们全太医院都得陪葬!” 永昌帝姬是长女,为人持重,却也少见的流露出不忿之色。“锦瑟说的不错,好端端的母后怎会如此?定是你们照顾不周,反过来还要推脱说母后自己身子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59章 碧珥() 云色渐聚愈发浓重,果然,我前脚刚入自己的雅居,后脚便听沙沙之声不绝于耳。青烟细缕,一绺绺从鹤口逸出。我直愣愣地盯紧那一抹香,有些出神。直到我在天界时从小跟我到大的近身侍婢芳凝步履匆匆面容凝肃地悄声在我耳边交代了几句。心里头不免动了一下。 我咬唇:“所以仲弟还在冷山?”芳凝紧张地一应:“是。整个仙界都空了,算是倾巢而出交战狼族。只剩九歌夫人闭关稳局,望华夫人主持大势,还有小药君冬青姐儿留在望华那儿未随玉怀去。云慎夫人一道去了,前几日刚修书回来,说她们几个现如今都平安,叫我如果遇见夫人你告知你一声。” 我木然混混沌沌问了一句:“那么我走的这些日子,天帝可说什么了?”芳凝恭肃道:“天帝再也没过问夫人你的事,似乎是为凰邀的事真生了气。上回明欢奉九歌夫人的命亲赴冷山白天帝仙界诸事。不知是战况不佳还是别的的缘故,见了她也顾不上问九歌何事千里传信,只是恼了。不由分说便把她杖责了一顿。”我惊道:“有这种事?”芳凝清隽的眉心一蹙:“是。如今实在不大太平。玄奕那老东西可狡猾着,我方连攻了数月都没攻下水南谷。” 我听了。却只是如听一些事不关己的琐碎事一般感到漠然。原本身做天界位列五夫人的少仙之一本该身在凡间奉旨行事也要日夜牵忧我方仙族的种种利益。恨不得一个人拆成两半,一半留在凡尘,一半飞回仙界助战天君。可如今他们身在前线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我却有种复仇似的快感。玄奕,狼族的王,你何时可取了那天帝的项上人头,也好叫我痛快痛快! 芳凝对此全然不知,见我凝神,还以为是担忧他的安危。小声嗫嚅:“夫人你别忧心。云鹤子大人一切无恙。”我不置可否。。只是在心底冷笑一声:“那么,芳凝,我此刻要见望华夫人。” 望华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同我差不多岁数,人也随和。听明我的来意,便领我去见了冬青。 我佯作担忧的样子眉目紧缩地问了几句前方的事。望华一改平日随意任性的泼皮破落户样,人变得格外沉静少言,阴云似的忧虑紧紧锁住了她憔悴的面容,对我强笑道:“还好。只是之前中了毒计,死伤大半,水南那地方还是死活攻不下来……”她摆摆手,强撑起一个笑容,“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回来一趟不容易,凡间的身份搁在那儿呢,即刻就要回去。不和你说这些了,总之你放心,大家都好好的。冬青在九歌姐那屋子里炼药呢,你去吧。我再到水南去一趟。”我惊道:“怎么,你还要去那儿?”望华疲惫一笑:“有什么法子呢。”她和我行了个平礼,便换上一身白衣,独自踏云而去。“阿左,莫忧心。” 我浑浑噩噩地听了,那时却未曾想到,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芳凝扯扯我的袖子:“夫人,咱们去找青姐儿吧。”我点头。“谁找我?”话音未落,那壁厢烟云一散,便现身一个矮小瘦削的蛇童女身,见了我有些诧异。微微笑着,侧目对我一礼:“夫人可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我提唇,“青姐儿安。如何没随你家师父去前头应战?”冬青笑笑:“仲哥说了,留我在。万一有个什么事还要照应。” 她不等我回应,便道:“知道夫人凡间事未了还要赶回去,咱就别寒暄了。有什么要紧物什要我看的,快同我说吧。”我点点头,随手摘下左耳上那枚翠绿:“有劳青姐儿替我瞧瞧这是什么。” 她借过一瞧,拿在手里捻来捻去把玩。不觉脸色有些讷讷,转而变得奇异,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告诉我:“想不到凡间还有这种稀罕玩意儿。” 芳凝道:“这可奇了,还有什么物件是青姐儿没见过的。” 冬青蹙了蹙眉,妩媚的唇尖随之一颤,“东陵的药玉,少有的辨毒本事——想起来了,我当年去东陵一带历劫时,见过三枚,后来其中有一双遗失了。成色倒是和这个很像。这东西原是仙界的后来许是开桐花钟那会儿许多宝贝都遗落了的缘故。能采集到的人想必医理甚佳,甚至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否则摆在你面前,你也以为不过是快顽石。” 我和芳凝听得直愣,冬青自顾自又道:“不过辛左姐,我还是劝你不好轻易把这个现与人前。” 我疑云大起:“可是因为太贵重的缘故?” 她摇头:“凡间里头基本上没人看得出来,见了只会说普通的翡翠罢了。问题就在于药玉虽有辩识奇效,可久戴身上会出异香,咱们嗅了不觉得如何。可凡间人闻之会觉浑身乏力,头疼不已,跟巫术药蛊似的。常人辨认不得,每每误以为是邪门毒术。。损人性命。其实没有这回事,相反比之普通玉,养人极好。我知道你下头不太平,日日跟人争来斗去的烦,若是因为这个叫不知好歹的人抓住把柄,也是一桩麻烦事。”她看了看我一身粗锦缎子,叹了口气:“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曼声道:“还好,再苦,也会到头的。” “你倒看的开,什么时候回来?” “总得完事了才能罢。” “我劝你,还是早些回来吧,凡间那下头实在太乱。我瞧着天帝这么些日子绝口不提你的事,怕是也不一定要你去找那个什么神器了,你又何必为难自己来?” “……” “好啦好啦,不和你说了,夫人让我熬的丹药也快好了,你快回去吧!”她摆摆手。我不紧不慢地拉住她的袖子:“冬青,我再求你一件事。” 她娇俏的秀脸奇怪地一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60章 碧珥() 云色渐聚愈发浓重,果然,我前脚刚入自己的雅居,后脚便听沙沙之声不绝于耳。青烟细缕,一绺绺从鹤口逸出。我直愣愣地盯紧那一抹香,有些出神。直到我在天界时从小跟我到大的近身侍婢芳凝步履匆匆面容凝肃地悄声在我耳边交代了几句。心里头不免动了一下。 我咬唇:“所以仲弟还在冷山?”芳凝紧张地一应:“是。整个仙界都空了,算是倾巢而出交战狼族。只剩九歌夫人闭关稳局,望华夫人主持大势,还有小药君冬青姐儿留在望华那儿未随玉怀去。云慎夫人一道去了,前几日刚修书回来,说她们几个现如今都平安,叫我如果遇见夫人你告知你一声。” 我木然混混沌沌问了一句:“那么我走的这些日子,天帝可说什么了?”芳凝恭肃道:“天帝再也没过问夫人你的事,似乎是为凰邀的事真生了气。上回明欢奉九歌夫人的命亲赴冷山白天帝仙界诸事。不知是战况不佳还是别的的缘故,见了她也顾不上问九歌何事千里传信,只是恼了。不由分说便把她杖责了一顿。”我惊道:“有这种事?”芳凝清隽的眉心一蹙:“是。如今实在不大太平。玄奕那老东西可狡猾着,我方连攻了数月都没攻下水南谷。” 我听了。却只是如听一些事不关己的琐碎事一般感到漠然。原本身做天界位列五夫人的少仙之一本该身在凡间奉旨行事也要日夜牵忧我方仙族的种种利益。恨不得一个人拆成两半,一半留在凡尘,一半飞回仙界助战天君。可如今他们身在前线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我却有种复仇似的快感。玄奕,狼族的王,你何时可取了那天帝的项上人头,也好叫我痛快痛快! 芳凝对此全然不知,见我凝神,还以为是担忧他的安危。小声嗫嚅:“夫人你别忧心。云鹤子大人一切无恙。”我不置可否。。只是在心底冷笑一声:“那么,芳凝,我此刻要见望华夫人。” 望华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同我差不多岁数,人也随和。听明我的来意,便领我去见了冬青。 我佯作担忧的样子眉目紧缩地问了几句前方的事。望华一改平日随意任性的泼皮破落户样,人变得格外沉静少言,阴云似的忧虑紧紧锁住了她憔悴的面容,对我强笑道:“还好。只是之前中了毒计,死伤大半,水南那地方还是死活攻不下来……”她摆摆手,强撑起一个笑容,“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回来一趟不容易,凡间的身份搁在那儿呢,即刻就要回去。不和你说这些了,总之你放心,大家都好好的。冬青在九歌姐那屋子里炼药呢,你去吧。我再到水南去一趟。”我惊道:“怎么,你还要去那儿?”望华疲惫一笑:“有什么法子呢。”她和我行了个平礼,便换上一身白衣,独自踏云而去。“阿左,莫忧心。” 我浑浑噩噩地听了,那时却未曾想到,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芳凝扯扯我的袖子:“夫人,咱们去找青姐儿吧。”我点头。“谁找我?”话音未落,那壁厢烟云一散,便现身一个矮小瘦削的蛇童女身,见了我有些诧异。微微笑着,侧目对我一礼:“夫人可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我提唇,“青姐儿安。如何没随你家师父去前头应战?”冬青笑笑:“仲哥说了,留我在。万一有个什么事还要照应。” 她不等我回应,便道:“知道夫人凡间事未了还要赶回去,咱就别寒暄了。有什么要紧物什要我看的,快同我说吧。”我点点头,随手摘下左耳上那枚翠绿:“有劳青姐儿替我瞧瞧这是什么。” 她借过一瞧,拿在手里捻来捻去把玩。不觉脸色有些讷讷,转而变得奇异,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告诉我:“想不到凡间还有这种稀罕玩意儿。” 芳凝道:“这可奇了,还有什么物件是青姐儿没见过的。” 冬青蹙了蹙眉,妩媚的唇尖随之一颤,“东陵的药玉,少有的辨毒本事——想起来了,我当年去东陵一带历劫时,见过三枚,后来其中有一双遗失了。成色倒是和这个很像。这东西原是仙界的后来许是开桐花钟那会儿许多宝贝都遗落了的缘故。能采集到的人想必医理甚佳,甚至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否则摆在你面前,你也以为不过是快顽石。” 我和芳凝听得直愣,冬青自顾自又道:“不过辛左姐,我还是劝你不好轻易把这个现与人前。” 我疑云大起:“可是因为太贵重的缘故?” 她摇头:“凡间里头基本上没人看得出来,见了只会说普通的翡翠罢了。问题就在于药玉虽有辩识奇效,可久戴身上会出异香,咱们嗅了不觉得如何。可凡间人闻之会觉浑身乏力,头疼不已,跟巫术药蛊似的。常人辨认不得,每每误以为是邪门毒术。。损人性命。其实没有这回事,相反比之普通玉,养人极好。我知道你下头不太平,日日跟人争来斗去的烦,若是因为这个叫不知好歹的人抓住把柄,也是一桩麻烦事。”她看了看我一身粗锦缎子,叹了口气:“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曼声道:“还好,再苦,也会到头的。” “你倒看的开,什么时候回来?” “总得完事了才能罢。” “我劝你,还是早些回来吧,凡间那下头实在太乱。我瞧着天帝这么些日子绝口不提你的事,怕是也不一定要你去找那个什么神器了,你又何必为难自己来?” “……” “好啦好啦,不和你说了,夫人让我熬的丹药也快好了,你快回去吧!”她摆摆手。我不紧不慢地拉住她的袖子:“冬青,我再求你一件事。” 她娇俏的秀脸奇怪地一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6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纵稳重如寒露,此时亦忍不住奇怪地看着我:“疏浅,你——你这大清早的去哪儿了?还有你这衣服……”雨水忙笑着敲边鼓:“好了好了寒露,你快去跟着苏绫姑姑看着点,我来和疏浅说。” 寒露这才点点头,转身而去。见她走远了,雨水方秉着清隽的笑意拉起我的手:“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去哪儿了?” 我一时语塞,半晌才慢悠悠道:“劳姐姐担忧了,疏浅一时思念故父母,清早出去散心。竟混忘了今个是大日子,该打该打。”叶大人叶夫人,云意并非存心冒犯,实在是慌不择路了啊。多有得罪,千万见谅! 好在雨水信以为真,怜悯着拍拍我的手:“姐姐思念父母是人之常情。好在你来的并不太晚,快随我去吧。姑姑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太后还不知道。” 我感激地朝她望一眼:“多谢姐姐体谅。”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儿。跟在她身后,要做什么便是什么。忙活起来了,倒不觉得窘迫了。趁着时候还早,雨水不注意的当儿,我悄悄溜了景春宫,跑向了皇后的凤仪宫。同掌事姑姑朱蕤装模作样交代几句,便进了里屋,悄声无息将那包未被水浸坏的药,撒了些在她日常要用的汤药里头。这才一身轻松地跑回来。 据冬青说,这药过了日便会起效果,过了六七日定当正常痊愈。至于那枚碧珥,以防出了意外说不清嘴我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悄悄儿请了徐太医来瞧。令我大喜过望的是,他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是药玉,产自东陵。微臣老家在溟州一带,是故认得。若姑娘唤了别的太医来看,怕是误做了毒饵也是有的——啧啧,说来这玉也是奇物,当年德妃……”他没有再说下去,我却是了然的。 大事干完,浑身轻松。顿觉神清气爽,惠风和畅。 巳时三刻,便是宫宴之始。我和雨水躲在太后皇帝身后的卷帘处,好奇地往外张望。我见了一脸病容的白芍,便知是自失去孩子后一直不大好,心下微酸,愧怍地别过头去。 皇帝一见下座上空缺的一位。。笑道:“这样大的日子,这六妹又迟到,看来平日里还是朕太惯着她了。”太后微微一哂:“昭阳这没规没矩的,这会子不知又上哪野去了。” 皇帝笑道:“母后也别怨她,妮子年轻,好玩也是有的。” 我听闻这位昭阳长公主是太后亲生幺女,小了皇帝整整十五岁,今年年方十九。自幼便和闺阁女儿不一样。少时便跟着皇帝,襄王几位兄长舞刀弄枪,还有自己的一支娘子军。据说十七岁那年太后意欲为爱女择定佳婿。她却扬言“我钟离书琬要嫁就嫁忠义两全,文武皆能之男子,绝不委身与匹夫草草一生”。太后素来疼爱她,只得作罢。是故这位高傲的长公主两年来都只专注于行伍之道,于男女之事并不上心——据说满朝清贵无人可入她的眼。而众官宦子弟都暗自腹诽将这样的女子娶进家门只会是河东狮吼,家宅不宁。纵使其天姿亦是无人敢要。是故她十九依然待字闺中,可却丝毫不在乎。想到此,我不觉一笑,这样的奇女子,也是世间少有了。令我意外的是,舒展来了。 皇帝捻着手中金盏,笑对他道:“怎么?南陵已久不问世事,如今怕是今个春景的酒菜太好,把舒卿远远地招来了。” 舒展眉目清朗,拱手一拜:“多年隐居南陵,未尝进京拜谒皇上,是臣舒家的不是。如今趁着我朝此行大捷,大好盛事,臣觍着脸来匀一杯羹,陛下不会不应允罢?” 皇帝大笑:“自然。你父亲近来可安?” 舒展敛眉,面目恭顺:“谢陛下关怀。父亲一切都好,只是亦和臣一样记挂着陛下。” 皇帝示意上座,点头道:“你父亲两朝元老,与朕情谊匪浅。他若安好,朕也安心。”舒展忙起身称了声“是。” 邵姑姑朝后头的我和雨水示意奉茶。二人依依一礼,遂领着一众小婢一一斟茶送酒。 皇帝道:“今日对外称是钦赏功臣,其实亦算是阖宫家宴,诸卿不必多礼。” 众人忙起了躬身拱手,诚惶诚恐地谢恩。正谈笑风生着,皇帝眼风有意无意瞟过卫家座下的二子。抚掌道:“诸位将领里,卫卿家的两位公子也算是最年轻的了。可谓少年将才,我朝有将如此,朕心甚悦。” 我正凝神听着,雨水悄悄一戳我的胳膊,“姐姐,这按尊卑次序是谁为先哪?”我一愣,忙回道:“就按着座次依次斟吧。这朝堂之上的林林总总,我们小女子哪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她点点头。忽听皇帝不知说了一声什么。。魏国公连忙拱手作揖不已:“承皇上太后厚爱,这既分府封侯,又要劳陛下亲自赐婚。臣与夫人感激涕零,惶恐不已。” 卫诚逸急急起身垂首道:“皇上,臣与兄长还年轻。想趁着大好时光多读书用武,替皇上分忧。暂时还没有想那么远。”倒是太后敛眉,拿起绢子按了按唇角,正襟危坐道:“那也不成事。你们都老大不小的了。若是哀家没记错,诚凌今岁已弱冠了,诚逸亦是十有九。不算小了,是该考虑婚嫁之事了。”卫诚凌见其弟眉含急切,忙回话道:“劳太后记挂,只是——” 忽听一声清亮昂扬的女声,稳重间不失俏皮,还带着几分春风得意,语带调笑,“大老远就听赐婚不赐婚的,依小妹看啊,这种事皇兄就别操心了。倒不如让二位公子自己做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6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纵稳重如寒露,此时亦忍不住奇怪地看着我:“疏浅,你——你这大清早的去哪儿了?还有你这衣服……”雨水忙笑着敲边鼓:“好了好了寒露,你快去跟着苏绫姑姑看着点,我来和疏浅说。” 寒露这才点点头,转身而去。见她走远了,雨水方秉着清隽的笑意拉起我的手:“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去哪儿了?” 我一时语塞,半晌才慢悠悠道:“劳姐姐担忧了,疏浅一时思念故父母,清早出去散心。竟混忘了今个是大日子,该打该打。”叶大人叶夫人,云意并非存心冒犯,实在是慌不择路了啊。多有得罪,千万见谅! 好在雨水信以为真,怜悯着拍拍我的手:“姐姐思念父母是人之常情。好在你来的并不太晚,快随我去吧。姑姑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太后还不知道。” 我感激地朝她望一眼:“多谢姐姐体谅。”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儿。跟在她身后,要做什么便是什么。忙活起来了,倒不觉得窘迫了。趁着时候还早,雨水不注意的当儿,我悄悄溜了景春宫,跑向了皇后的凤仪宫。同掌事姑姑朱蕤装模作样交代几句,便进了里屋,悄声无息将那包未被水浸坏的药,撒了些在她日常要用的汤药里头。这才一身轻松地跑回来。 据冬青说,这药过了日便会起效果,过了六七日定当正常痊愈。至于那枚碧珥,以防出了意外说不清嘴我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悄悄儿请了徐太医来瞧。令我大喜过望的是,他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是药玉,产自东陵。微臣老家在溟州一带,是故认得。若姑娘唤了别的太医来看,怕是误做了毒饵也是有的——啧啧,说来这玉也是奇物,当年德妃……”他没有再说下去,我却是了然的。 大事干完,浑身轻松。顿觉神清气爽,惠风和畅。 巳时三刻,便是宫宴之始。我和雨水躲在太后皇帝身后的卷帘处,好奇地往外张望。我见了一脸病容的白芍,便知是自失去孩子后一直不大好,心下微酸,愧怍地别过头去。 皇帝一见下座上空缺的一位。。笑道:“这样大的日子,这六妹又迟到,看来平日里还是朕太惯着她了。”太后微微一哂:“昭阳这没规没矩的,这会子不知又上哪野去了。” 皇帝笑道:“母后也别怨她,妮子年轻,好玩也是有的。” 我听闻这位昭阳长公主是太后亲生幺女,小了皇帝整整十五岁,今年年方十九。自幼便和闺阁女儿不一样。少时便跟着皇帝,襄王几位兄长舞刀弄枪,还有自己的一支娘子军。据说十七岁那年太后意欲为爱女择定佳婿。她却扬言“我钟离书琬要嫁就嫁忠义两全,文武皆能之男子,绝不委身与匹夫草草一生”。太后素来疼爱她,只得作罢。是故这位高傲的长公主两年来都只专注于行伍之道,于男女之事并不上心——据说满朝清贵无人可入她的眼。而众官宦子弟都暗自腹诽将这样的女子娶进家门只会是河东狮吼,家宅不宁。纵使其天姿亦是无人敢要。是故她十九依然待字闺中,可却丝毫不在乎。想到此,我不觉一笑,这样的奇女子,也是世间少有了。令我意外的是,舒展来了。 皇帝捻着手中金盏,笑对他道:“怎么?南陵已久不问世事,如今怕是今个春景的酒菜太好,把舒卿远远地招来了。” 舒展眉目清朗,拱手一拜:“多年隐居南陵,未尝进京拜谒皇上,是臣舒家的不是。如今趁着我朝此行大捷,大好盛事,臣觍着脸来匀一杯羹,陛下不会不应允罢?” 皇帝大笑:“自然。你父亲近来可安?” 舒展敛眉,面目恭顺:“谢陛下关怀。父亲一切都好,只是亦和臣一样记挂着陛下。” 皇帝示意上座,点头道:“你父亲两朝元老,与朕情谊匪浅。他若安好,朕也安心。”舒展忙起身称了声“是。” 邵姑姑朝后头的我和雨水示意奉茶。二人依依一礼,遂领着一众小婢一一斟茶送酒。 皇帝道:“今日对外称是钦赏功臣,其实亦算是阖宫家宴,诸卿不必多礼。” 众人忙起了躬身拱手,诚惶诚恐地谢恩。正谈笑风生着,皇帝眼风有意无意瞟过卫家座下的二子。抚掌道:“诸位将领里,卫卿家的两位公子也算是最年轻的了。可谓少年将才,我朝有将如此,朕心甚悦。” 我正凝神听着,雨水悄悄一戳我的胳膊,“姐姐,这按尊卑次序是谁为先哪?”我一愣,忙回道:“就按着座次依次斟吧。这朝堂之上的林林总总,我们小女子哪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她点点头。忽听皇帝不知说了一声什么。。魏国公连忙拱手作揖不已:“承皇上太后厚爱,这既分府封侯,又要劳陛下亲自赐婚。臣与夫人感激涕零,惶恐不已。” 卫诚逸急急起身垂首道:“皇上,臣与兄长还年轻。想趁着大好时光多读书用武,替皇上分忧。暂时还没有想那么远。”倒是太后敛眉,拿起绢子按了按唇角,正襟危坐道:“那也不成事。你们都老大不小的了。若是哀家没记错,诚凌今岁已弱冠了,诚逸亦是十有九。不算小了,是该考虑婚嫁之事了。”卫诚凌见其弟眉含急切,忙回话道:“劳太后记挂,只是——” 忽听一声清亮昂扬的女声,稳重间不失俏皮,还带着几分春风得意,语带调笑,“大老远就听赐婚不赐婚的,依小妹看啊,这种事皇兄就别操心了。倒不如让二位公子自己做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6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果真出了事。 回到衔芝馆已是傍晚。我挑了几盏烛灯,室内暗了几许,雨声却渐次嘈杂。如一把上好的烧槽琵琶拨弦切切不止,疾走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恍惚是哪个娇秀的琴师演奏一曲十面埋伏,节奏愈来愈急。声响渐逼渐近,掷地有声却依然有些失真感。 而厚重的云色,比前两日太后新得的那方宝墨研出来的色泽还要浓,还要喑哑无声。 不知怎么,觉得胸口闷闷的,喘不出气。 “这雨来的古怪。”独立雨帘前的雨水显得分外眉目清秀如画,边说边微微皱眉,取走撑窗,将紫绡纱制的小窗轻覆下,“方才还艳阳高照的,一会儿就成了这个样子。疏浅——疏浅?你还好吗?” 她转头往我这儿一瞧眉梢不自觉上挑。清透的眸子隐约扑闪,睫毛细细,随之猛地一抖。“你没事吧?” 我拂袖掩面。用劲咽了口口水,让声音听起来平缓些:“无事。许是这几日累着了。姐姐不必挂心。” 她替我斟了一杯茶水:“喝些润润喉,是姐姐当年制的月盈缺,太后上回赏赐了我一些,还剩着。” 我微笑接过,盯着盏中清明透亮的茶汤有些微微愣神,旋即是一抹凉苦从鼻尖蔓延至心底。 想说什么,终于是昂头一倒,拿冰凉苦涩的汤水硬生生堵回去。门外嗒嗒如马蹄促急倥偬,带着些许风扑衣卷的声色。 女子轻喘之声依稀入耳,是寒露面色慌乱地扶住门槛,一手抚胸,上气不接下气道:“雨水姐,前头出事儿了。” 雨水原本安然看着她,闻言手指一颤,立马站起了身:“出什么事儿了?!” 寒露拼命摇头。“是疏浅——可、也没见皇上太后要召疏浅的意思。听说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和年轻少女……还抱着一把琴直接闯宫门在喊冤……诶?、好像是之前疏浅带出去的那个女孩子?要不是苏姑姑刚好去了华昌门。。早就被侍卫打死了扔出去了……——咦?疏浅?疏浅你干嘛去?!” 我早已是急昏了头,忙不迭狂奔出门,来不及扶门槛一把便是跃出了门廊。忽的觉手腕被谁狠狠攥住,回眸一瞧是雨水急急的脸:“我知道是你的旧仆,你心里头着急,可你听我说,你方才人不舒服,头发散成这样,叫两位主子看见必定得怪罪。有太后在,到底是护着你的。我替你篦一篦,若是失了礼,加上她们擅闯已是大罪。皇上若是一个不顺,砍了脑袋也是有的!你正好趁此冷静冷静,想想过会子怎么说才是要紧。” 我一怔,叹了口气。想想她说的也不无道理,遂由着她按下,拿过了我的妆匣。 只听她仿佛捣鼓着什么,听声音不大对劲,刚要往后头瞧,她忙按住我的头发:“别动!我稍微替你整一整。别急。”待她收拢匣子,才扶我起来。我匆忙冲她一笑道了谢,忙不迭直冲着正殿而去。 小丫头团雪告诉我,太后早已带了邵姑姑去了乾仪殿。我也顾不得问别的,匆匆朝着乾仪殿而去。这才知道,银铃儿和姑姑为何不在望南山。怕是提前也未告知蕖儿,硬生生闯了出来直往京城赶。我被风卷起的团簇缂丝白绢百蝶纹衣如千堆雪,正当殿口茕茕独立,飘飘不胜举。却见了朝思暮想的两个女子,跪在冰冷又硬梆梆的地板上求告什么。 皇帝面如冰霜,太后表情凝重。倒是邵月庭姑姑首先看见了我不觉意外:“诶——疏浅?你来干什么?” “是,姑姑。疏浅见过皇上太后。皇上万岁万福,太后如意吉祥。”我匆匆行了个礼,有些尴尬地站立一侧。 段姑姑看见了我,早已是泣不成声,想要过来拉我却是不敢。银铃儿倔强的目光在触及我面容的一刹那软了下来,着身子失声一喊:“姐姐!”她手里紧紧怀抱着一面古朴的旧琴——我从未见过这样一面琴。 我悲哀地看着她不忍地别过头去。 皇帝淡淡道:“年前朕亲自将你赏赐给了叶疏浅,你们却不知安分,肆无忌惮地欺骗朕。如今擅闯宫门,又是想闹哪一出?若不是太后拦着,朕早就命人把你们拖出去了——有几条命容你们这样乱来!?” 银铃儿脸上流露出一丝凄苦的笑:“是,陛下的恩德我和姑娘都是记得真真儿的。可陛下为小人所蒙蔽降罪于姑娘。。传出去叫不知道的人以为皇上偏听偏信,对此民女不能不说。” 皇帝面上未露愠怒之色,然指尖不经意攥紧了那枚碧玉扳指,看的我心惊肉跳。气氛如胶凝,沉闷,压抑。 我刚想回话,忽的江春的闯入打断了僵持:“皇上,兵部侍郎白铭岳请求面见。”皇帝横他一眼,不禁皱眉:“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让他回去!朕明日自会传唤他。” “白大人说,此事紧急。须得即刻觐见同陛下商议。”江春躬身谨言,依旧是坚持道。 皇帝紧盯着右手的玉扳指,捻来捻去地反复揉转。上下唇齿咀嚼似的磨着,终于吐出简单的一句:“传他去正殿!”说罢翻转跳下高榻,只回头给我一个冰冷的目光,随即转首阔步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6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果真出了事。 回到衔芝馆已是傍晚。我挑了几盏烛灯,室内暗了几许,雨声却渐次嘈杂。如一把上好的烧槽琵琶拨弦切切不止,疾走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恍惚是哪个娇秀的琴师演奏一曲十面埋伏,节奏愈来愈急。声响渐逼渐近,掷地有声却依然有些失真感。 而厚重的云色,比前两日太后新得的那方宝墨研出来的色泽还要浓,还要喑哑无声。 不知怎么,觉得胸口闷闷的,喘不出气。 “这雨来的古怪。”独立雨帘前的雨水显得分外眉目清秀如画,边说边微微皱眉,取走撑窗,将紫绡纱制的小窗轻覆下,“方才还艳阳高照的,一会儿就成了这个样子。疏浅——疏浅?你还好吗?” 她转头往我这儿一瞧眉梢不自觉上挑。清透的眸子隐约扑闪,睫毛细细,随之猛地一抖。“你没事吧?” 我拂袖掩面。用劲咽了口口水,让声音听起来平缓些:“无事。许是这几日累着了。姐姐不必挂心。” 她替我斟了一杯茶水:“喝些润润喉,是姐姐当年制的月盈缺,太后上回赏赐了我一些,还剩着。” 我微笑接过,盯着盏中清明透亮的茶汤有些微微愣神,旋即是一抹凉苦从鼻尖蔓延至心底。 想说什么,终于是昂头一倒,拿冰凉苦涩的汤水硬生生堵回去。门外嗒嗒如马蹄促急倥偬,带着些许风扑衣卷的声色。 女子轻喘之声依稀入耳,是寒露面色慌乱地扶住门槛,一手抚胸,上气不接下气道:“雨水姐,前头出事儿了。” 雨水原本安然看着她,闻言手指一颤,立马站起了身:“出什么事儿了?!” 寒露拼命摇头。“是疏浅——可、也没见皇上太后要召疏浅的意思。听说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和年轻少女……还抱着一把琴直接闯宫门在喊冤……诶?、好像是之前疏浅带出去的那个女孩子?要不是苏姑姑刚好去了华昌门。。早就被侍卫打死了扔出去了……——咦?疏浅?疏浅你干嘛去?!” 我早已是急昏了头,忙不迭狂奔出门,来不及扶门槛一把便是跃出了门廊。忽的觉手腕被谁狠狠攥住,回眸一瞧是雨水急急的脸:“我知道是你的旧仆,你心里头着急,可你听我说,你方才人不舒服,头发散成这样,叫两位主子看见必定得怪罪。有太后在,到底是护着你的。我替你篦一篦,若是失了礼,加上她们擅闯已是大罪。皇上若是一个不顺,砍了脑袋也是有的!你正好趁此冷静冷静,想想过会子怎么说才是要紧。” 我一怔,叹了口气。想想她说的也不无道理,遂由着她按下,拿过了我的妆匣。 只听她仿佛捣鼓着什么,听声音不大对劲,刚要往后头瞧,她忙按住我的头发:“别动!我稍微替你整一整。别急。”待她收拢匣子,才扶我起来。我匆忙冲她一笑道了谢,忙不迭直冲着正殿而去。 小丫头团雪告诉我,太后早已带了邵姑姑去了乾仪殿。我也顾不得问别的,匆匆朝着乾仪殿而去。这才知道,银铃儿和姑姑为何不在望南山。怕是提前也未告知蕖儿,硬生生闯了出来直往京城赶。我被风卷起的团簇缂丝白绢百蝶纹衣如千堆雪,正当殿口茕茕独立,飘飘不胜举。却见了朝思暮想的两个女子,跪在冰冷又硬梆梆的地板上求告什么。 皇帝面如冰霜,太后表情凝重。倒是邵月庭姑姑首先看见了我不觉意外:“诶——疏浅?你来干什么?” “是,姑姑。疏浅见过皇上太后。皇上万岁万福,太后如意吉祥。”我匆匆行了个礼,有些尴尬地站立一侧。 段姑姑看见了我,早已是泣不成声,想要过来拉我却是不敢。银铃儿倔强的目光在触及我面容的一刹那软了下来,着身子失声一喊:“姐姐!”她手里紧紧怀抱着一面古朴的旧琴——我从未见过这样一面琴。 我悲哀地看着她不忍地别过头去。 皇帝淡淡道:“年前朕亲自将你赏赐给了叶疏浅,你们却不知安分,肆无忌惮地欺骗朕。如今擅闯宫门,又是想闹哪一出?若不是太后拦着,朕早就命人把你们拖出去了——有几条命容你们这样乱来!?” 银铃儿脸上流露出一丝凄苦的笑:“是,陛下的恩德我和姑娘都是记得真真儿的。可陛下为小人所蒙蔽降罪于姑娘。。传出去叫不知道的人以为皇上偏听偏信,对此民女不能不说。” 皇帝面上未露愠怒之色,然指尖不经意攥紧了那枚碧玉扳指,看的我心惊肉跳。气氛如胶凝,沉闷,压抑。 我刚想回话,忽的江春的闯入打断了僵持:“皇上,兵部侍郎白铭岳请求面见。”皇帝横他一眼,不禁皱眉:“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让他回去!朕明日自会传唤他。” “白大人说,此事紧急。须得即刻觐见同陛下商议。”江春躬身谨言,依旧是坚持道。 皇帝紧盯着右手的玉扳指,捻来捻去地反复揉转。上下唇齿咀嚼似的磨着,终于吐出简单的一句:“传他去正殿!”说罢翻转跳下高榻,只回头给我一个冰冷的目光,随即转首阔步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65章 秋怨成() “时日久了,确实长进不少。”太后扑着手中一把裁制精美的缎绣花蝶象牙竹节雕贝纹团扇,笑着示意我起身,那品月色锦边的冰丝流苏随着她的手上下翻飞如展翅灵动的蝶,“哀家到底没看错!是叶家的女儿,不愧是叶家的女儿。看得清清楚楚的。如此看来,哀家还不至于老到识人不淑的地儿。” 识人不淑,我知道她是意指当年孝成皇后徐月盈之事,不觉心惊肉跳。然面上依旧温顺,“奴婢不敢。承太后调教。” “不过哀家很好奇——为何名叫疏浅?令人听之即会意‘才学疏浅’。这有是何道理?可是愿你女子无才便是德?” 我极力思索叶疏浅的记忆,片刻方道:“家父以为——疏浅未必疏浅。人不可以名断性。” 太后正笑着聆听,忽的眉心一蹙,手也不自觉扶上胸口。身体更是猛地一往前倾,表情很是痛楚。才稍许的功夫,便头一仄歪像是要倒了去。 我慌了神,手中的陶碗未捧住,哐当一声茶水泻了一地,忙手忙脚要去扶。邵姑姑正闻声赶来,后头跟着雨水和寒露。 “太后?!”雨水见状,惊叫出声。邵姑姑亦是吓得险些没砸了手里的檀盘:“太后?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是怎么了?!” 雨水瞬时哭得梨花带雨一双秀眸为汹涌的泪水所湮没。她清瘦的双手用力执住太后的素色衣摆,哀哀哭号:“太后!太后……您怎么了……是、是奴婢不好……奴婢应该守在您身边的……” 邵姑姑倒还算镇定,叫了团雪迎月立刻去请太医。不过小半柱香的功夫,太医院首郑舟济连同几个得力地匆忙赶来。各宫嫔妃除了皇后,也都一一现身。 雨水只是哭,口里喊着太后,含糊不清。 我懵然跪倒在太后床榻下,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众太医的争论声,宫女急促踱来踱去捧水,去取药的笃笃声悉数变得模糊却又震耳欲聋。。灌满了我的耳。我脑中嗡嗡直响,忽然觉得那明晃晃的白色寝衣直刺人双目。 蓦地,一个响亮的巴掌一击击在我早已晕眩的半边脑袋上。打得我不知所措,整个人儿瘫倒在地。继而传来的是雨水又哭又骂的尖叫,声嘶力竭地冲着我哀嚎:“疏浅!枉大娘娘信任你这么久,把你从掖庭那个鬼地方带出来,还让你做了贴身女使。可你是怎么报答太后的!你、你——竟然把太后娘娘逼得气成这个样子!你好毒的心呐!” 我惊异地望向她无辜的脸,那张脸上泪水肆意奔流,眼眸里写满了惊痛和沉重。 她咄咄逼人地对着我,登时陷我于整个事件的中心漩涡。好像她只是一个置身事外对太后忠心耿耿的奴婢,罪魁祸首由她来指认——便是我。 原来她早就算好了。手指不知何原由,着,鬼使神差地去摸在我走之前,她给我篦发时别上的簪。我头上戴的不是盘簪!是硬生生安了德妃那枚药玉的银簪! 一瞬间,扶持,温情,姐妹,笑靥,帮衬……一个又一个冠冕堂皇的字眼,悉数化作如稀疏草木里挥之即去的烟云,破灭在了流风翦光里生生抹灭。撕碎面具,扒拉开来——却见笑意融融的女子面容不见了,出现的是一张带血的,狰狞扭曲的鬼脸。 我手指恨得攥紧了咯咯直响。几乎是怒极,指着她狠命道:“雨水姐姐这话好没道理!太后待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只能侍奉勤谨。如何说我害了太后!依据何在?莫要血口喷人!” 雨水并未看我,只是抱住太后的双腿嘤嘤哀泣。我迅疾想到什么伸手就要去抽发髻上的玉簪,手腕却冷不防被谁冰冷的五指狠狠攥住,回头一顾,竟是孟贵妃! 她抿唇直逼视我,面上浮起令人惊悚的狞笑。旋即拽住我将我往反方向生生一拖,我猝不及防,咕咚一声栽倒在地。脑中混混沌沌的,只听那一声春莺乍啭,未有什么隐怒,反而更闻扬扬自得:“叶疏浅,你一个小小奴婢,竟有如此机心!算计了皇后不成,如今又要来算计太后?!” 这才明白,孟贵妃用这枚药玉折损了庄德妃,如今又要来对付我! 我百口莫辩只是从容怒视她道:“是非自有皇上定夺!贵妃娘娘可勿要听信一面之词就贸然给奴婢定罪!” 她甫听皇帝,面色一触,“暂且饶过你这贱婢!等皇上来了,看你可跑得脱!”才恨恨地一咬牙别过头去,忙着去照看太后。 雨水背脊面对着我,装作无意的样子不动声色将我推搡出来。我一个不及,瘫倒在地。除了疏清,众人皆指目与我,眼神怪异而略带讥讽。除非想让自己越抹越黑,我无言可辩驳,只得跪在一旁,静等太后苏醒。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昏昏沉沉。。只觉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德妃!德妃就是这样被打进的冷宫!庄德妃当年母家败落,外祖早已过世,当然是气数已尽,洗不脱了。而徐宗义位卑,自然插不了这事,所以才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德妃被冠上了残害帝姬的罪名。 庄德妃?她留给我一枚药珥是做什么?借我的手出冷宫? 万不可不能坐以待毙。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趁着众人忙乱的劲儿,拉住才跑过来,面色匆匆又不明所以的小丫头糯团,惶急又恳切地低声求切道:“糯团,帮姐姐一个忙——去、去喊你父亲……快!” 糯团年纪小,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可见我面容焦急,不觉也怕了,只得忙不迭应着,悄悄从偏门溜了出去。 仿佛是同时,江春那声如洪钟之声跃入耳中,丝毫不如别的内监般沙哑尖利:“皇上、皇后驾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66章 秋怨成() “时日久了,确实长进不少。”太后扑着手中一把裁制精美的缎绣花蝶象牙竹节雕贝纹团扇,笑着示意我起身,那品月色锦边的冰丝流苏随着她的手上下翻飞如展翅灵动的蝶,“哀家到底没看错!是叶家的女儿,不愧是叶家的女儿。看得清清楚楚的。如此看来,哀家还不至于老到识人不淑的地儿。” 识人不淑,我知道她是意指当年孝成皇后徐月盈之事,不觉心惊肉跳。然面上依旧温顺,“奴婢不敢。承太后调教。” “不过哀家很好奇——为何名叫疏浅?令人听之即会意‘才学疏浅’。这有是何道理?可是愿你女子无才便是德?” 我极力思索叶疏浅的记忆,片刻方道:“家父以为——疏浅未必疏浅。人不可以名断性。” 太后正笑着聆听,忽的眉心一蹙,手也不自觉扶上胸口。身体更是猛地一往前倾,表情很是痛楚。才稍许的功夫,便头一仄歪像是要倒了去。 我慌了神,手中的陶碗未捧住,哐当一声茶水泻了一地,忙手忙脚要去扶。邵姑姑正闻声赶来,后头跟着雨水和寒露。 “太后?!”雨水见状,惊叫出声。邵姑姑亦是吓得险些没砸了手里的檀盘:“太后?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是怎么了?!” 雨水瞬时哭得梨花带雨一双秀眸为汹涌的泪水所湮没。她清瘦的双手用力执住太后的素色衣摆,哀哀哭号:“太后!太后……您怎么了……是、是奴婢不好……奴婢应该守在您身边的……” 邵姑姑倒还算镇定,叫了团雪迎月立刻去请太医。不过小半柱香的功夫,太医院首郑舟济连同几个得力地匆忙赶来。各宫嫔妃除了皇后,也都一一现身。 雨水只是哭,口里喊着太后,含糊不清。 我懵然跪倒在太后床榻下,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众太医的争论声,宫女急促踱来踱去捧水,去取药的笃笃声悉数变得模糊却又震耳欲聋。。灌满了我的耳。我脑中嗡嗡直响,忽然觉得那明晃晃的白色寝衣直刺人双目。 蓦地,一个响亮的巴掌一击击在我早已晕眩的半边脑袋上。打得我不知所措,整个人儿瘫倒在地。继而传来的是雨水又哭又骂的尖叫,声嘶力竭地冲着我哀嚎:“疏浅!枉大娘娘信任你这么久,把你从掖庭那个鬼地方带出来,还让你做了贴身女使。可你是怎么报答太后的!你、你——竟然把太后娘娘逼得气成这个样子!你好毒的心呐!” 我惊异地望向她无辜的脸,那张脸上泪水肆意奔流,眼眸里写满了惊痛和沉重。 她咄咄逼人地对着我,登时陷我于整个事件的中心漩涡。好像她只是一个置身事外对太后忠心耿耿的奴婢,罪魁祸首由她来指认——便是我。 原来她早就算好了。手指不知何原由,着,鬼使神差地去摸在我走之前,她给我篦发时别上的簪。我头上戴的不是盘簪!是硬生生安了德妃那枚药玉的银簪! 一瞬间,扶持,温情,姐妹,笑靥,帮衬……一个又一个冠冕堂皇的字眼,悉数化作如稀疏草木里挥之即去的烟云,破灭在了流风翦光里生生抹灭。撕碎面具,扒拉开来——却见笑意融融的女子面容不见了,出现的是一张带血的,狰狞扭曲的鬼脸。 我手指恨得攥紧了咯咯直响。几乎是怒极,指着她狠命道:“雨水姐姐这话好没道理!太后待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只能侍奉勤谨。如何说我害了太后!依据何在?莫要血口喷人!” 雨水并未看我,只是抱住太后的双腿嘤嘤哀泣。我迅疾想到什么伸手就要去抽发髻上的玉簪,手腕却冷不防被谁冰冷的五指狠狠攥住,回头一顾,竟是孟贵妃! 她抿唇直逼视我,面上浮起令人惊悚的狞笑。旋即拽住我将我往反方向生生一拖,我猝不及防,咕咚一声栽倒在地。脑中混混沌沌的,只听那一声春莺乍啭,未有什么隐怒,反而更闻扬扬自得:“叶疏浅,你一个小小奴婢,竟有如此机心!算计了皇后不成,如今又要来算计太后?!” 这才明白,孟贵妃用这枚药玉折损了庄德妃,如今又要来对付我! 我百口莫辩只是从容怒视她道:“是非自有皇上定夺!贵妃娘娘可勿要听信一面之词就贸然给奴婢定罪!” 她甫听皇帝,面色一触,“暂且饶过你这贱婢!等皇上来了,看你可跑得脱!”才恨恨地一咬牙别过头去,忙着去照看太后。 雨水背脊面对着我,装作无意的样子不动声色将我推搡出来。我一个不及,瘫倒在地。除了疏清,众人皆指目与我,眼神怪异而略带讥讽。除非想让自己越抹越黑,我无言可辩驳,只得跪在一旁,静等太后苏醒。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昏昏沉沉。。只觉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德妃!德妃就是这样被打进的冷宫!庄德妃当年母家败落,外祖早已过世,当然是气数已尽,洗不脱了。而徐宗义位卑,自然插不了这事,所以才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德妃被冠上了残害帝姬的罪名。 庄德妃?她留给我一枚药珥是做什么?借我的手出冷宫? 万不可不能坐以待毙。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趁着众人忙乱的劲儿,拉住才跑过来,面色匆匆又不明所以的小丫头糯团,惶急又恳切地低声求切道:“糯团,帮姐姐一个忙——去、去喊你父亲……快!” 糯团年纪小,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可见我面容焦急,不觉也怕了,只得忙不迭应着,悄悄从偏门溜了出去。 仿佛是同时,江春那声如洪钟之声跃入耳中,丝毫不如别的内监般沙哑尖利:“皇上、皇后驾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67章 秋怨成 () 皇帝面色不改愠怒,皇后忍不住开了口:“都安静!在这儿拌什么嘴?也不怕扰了太后清宁。咱们这儿是皇宫,不是朱雀街的闹市,也由得你们胡来?” 巧的是,苏绫匆匆踱入内殿回禀:“皇上,昭阳长公主来了。” 皇帝眉心一蹙:“昭阳这丫头不在府中待嫁,跑到宫里来干什么?” 皇后揉一揉绢子,柔声劝慰道:“书琬也是关心母后,皇上别苛责她。” “母后常说,得了疏浅这个可心的人儿是心悦甚许。怎么一夜之间全然颠倒,疏浅姑娘成了谋害母后的主谋?皇兄可不要因为小人一面之词就胡乱定罪,伤了疏浅姑娘一片赤诚之心才好。” 不过须臾话音才落。那正殿门边就出现一位穿着华贵的女子,面带英气昂首阔步而入。早已不是前些日子那一身如沙场上男子装着的长袍白衣。而是褪去一身带着边关外风沙雾霭气息的戎装,换上大宣女儿家最寻常见的对襟齐胸襦裙,由品霜色绣石榴攒金累丝绸锦裁成,臂弯间带缎纱蝶舞云纹披帛。兴许是看惯了她男装练兵时的英武,少见她有如此清丽的装扮。是故乍然见此,竟有几分娇媚与女子特有的柔婉,并未因眸子深处依稀可见的刚烈而削减分毫。丹凤眼微微朝上飞起唇红齿白,善睐明眸。一袭华裳更显飘飘不胜仙之风姿,如上弦月辉款款落在朱阁绮户,莹然洁净,裙袂迎风如硕大的蝶翅飞扬,恍如银练。 众人见状都看呆了,一众侍女内监甚至连行礼都忘了。 她浑然不觉,只是面带隐怒:“母后前几日宫宴之上还好好的,怎么臣妹一个错眼儿就成了这副样子!她老人家如今病卧在榻,皇兄皇嫂和诸位娘娘不先照看母后的身子是否妥当,倒先在这里互相推诿,论起谁是谁非起来了。如此本末倒置,不分轻重缓急,可不是好笑么?难道非要臣妹说出来,是有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母后凤体,故意拿母后做刀子使了好去除疏浅姑娘这个眼中钉吗?皇宫大内竟是这样见不得人的所在。。污浊不堪!想是当年母后亦如此,受后宫荼毒深重,当真叫臣妹心痛!” 此言不善,众人闻之皆惊,那里还敢接话。皇帝皱眉,双目冰冷如寒光直视着她,语气含了极大的不悦,怒喝道:“放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胡乱说些什么?追问背后元凶多问了几句,倒成了你皇嫂的不是了?” 昭阳面上浮起冷笑,轻蔑一嗤:“臣妹失言,还请皇兄恕罪。臣妹是习武之人,说话难免直来直去,是臣妹的不是。” 眼瞅着二人对峙僵持着极为尴尬,皇后忙笑着揽过昭阳的手臂轻抚了抚,温婉对着皇帝道:“妮子年轻,说话难免冲撞了,也是忧心母后,关心则乱的缘故。” 皇帝轻嗤不做言语。婉妃忙忙笑着敲边鼓:“正是呢,长公主也莫要担忧。太医说了,这毒并不碍事。等太后娘娘醒了就好了。”昭阳素来爱重皇后,此刻碍着她的面子,又加上一向稳重的婉妃亦是好言相劝,倒也见好就收,不再发作。虽说面上依旧阴雨不散,也只是淡淡道:“是。那么敢问皇兄,这所谓元凶可审出个什么结果?” 那玛瑙石缀的步摇映着流光显得熠熠生辉,孟贵妃脑袋轻晃,一拨竹扇骨角的鸦青色流苏,朱唇轻启曼声道:“公主听了可别恼,咱们林林总总的看下来,怕还真就是疏浅这婢子。” 昭阳也不看她,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贵妃娘娘和叶家姑娘的龃龉众人皆知。您的话怕是不作数。” 我和贵妃早有嫌隙的事儿本是宫中讳莫如深的,昭阳乍然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截了当捅出来众人早就面面相觑,瑟缩一团,那里还敢说什么。 帝后知道她的性子,这会子倒也不以为忤,只是孟贵妃本就不喜性格外放直爽的昭阳长公主,闻此一语已是愤然变色,抬起戴着一双羊脂玉彩纹喜扣如意环的皓腕狠狠一甩道:“公主这话就没道理了,我同叶家的何来的龃龉,分明是——” “陛下,徐太医求见。” 有事来报从不会因为哪宫发话而按下不提,又是软硬不吃的江春,语气毫无情感,如一泼冰水硬生生将孟贵妃这如焰气势挡了回去。皇帝扬眉:“哪个徐太医?来做什么?” 江春脸色不改甚是恭谨:“徐宗义。说是要紧事禀报陛下,否则福宁殿就要——” 他声色变得有些古怪,立即云淡风轻掩了过去:“唱窦娥冤了。” 宜淑妃一笑:“这可奇了,小小太医竟也懂得这些?皇上不如传唤来一问察之,勿使有好谏之名而无其实。”说罢带着深意睇我一眼,旋然又以极温顺如轻纱曼柳似的目光款款投向皇帝。我愣怔着,有些不解。 捻着手中一串碧珠,皇帝终于冷冷吐出一字:“传。” 糯团不知何时偷偷溜到我身边,在我后头跪下。她人小,是故谁也未发现她。她只是扯扯我的袖子。。捂着嘴窃笑,“姐姐别担心,她们想诬陷你,还没那么容易!” 我感激地朝她望一眼,轻点首示意。她只是眯眯笑着摆了摆手。却见徐太医弓着身子进殿,对上恭恭敬敬请了个安,便安然从容道,“听闻太后身子不大好,又不比寻常,怕靳院首一人难断,难免焦头烂额。微臣自作主张而来,还望陛下降罪。” 皇帝一抬手命他起身,“不碍事。有什么且说就是,朕不怪罪。” 徐宗义显然是个聪明人。他微微一笑,也不做什么辩解:“臣恭喜太后皇上,恭喜皇后娘娘。这是福佑我大宣,降甘霖泽被太后大娘娘,永昭万世。当以酪酒敬与天地,谢庇佑恩德,舞之蹈之,示我诚意。” 一听此语,皆是呆了。纷纷私下议论不止。更有甚者指目他有意为之,哗众取宠,是不把太后皇上放在眼里。徐宗义只是笑,一剪春风漫上他的面容,显得分外清新可喜。皇后忍不住咋舌,看了看皇帝,又望向一脸淡定等候皇帝发话的徐宗义。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只是叙叙禀告一些在寻常不过的事实,和平日里只配给那些失宠的嫔妃诊脉时下的诊断书一样无言可多说一句。 纵持重如皇后婉妃,亦是不明所以,一改静水深流的面容,有些许的不安。倒是皇帝还算淡定,拿过刚奉上的一碗向窑的白瓷冰胎雪玉盏,吹散茶盏上的雾气,徐徐饮就。 戴婕妤蹙了蹙隐隐含翠的烟柳眉心,原本温驯的面庞霎时如烟霞云敛,一咬唇尖。颇带了轻蔑似的挑弄道:“这话别是在打趣众人忧心之际你却拿太后性命开玩笑!论罪怕不是当斩那么容易!”一旁的平婕妤柳眉杏眼,见状不好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努嘴示意别再多话。 皇帝将茶盏放下。对戴婕妤一言也不多做什么表示。面色如旧,语气如初。 “何以见得?你要知道,在朕面前胡诌,大放厥词,罪过可不小。” 徐宗义并不回话反对着微有愠色的孟贵妃道:“贵妃娘娘指认说疏浅姑娘发上的碧玉乃是妖物,何以见得?” 孟贵妃自矜尊贵,本不欲同在太医院默默无闻,身份低微的徐太医多言语。然皇帝在侧,又是这样一档子要紧事,也不好显得太骄矜。遂犹豫了下,凤首不自觉一摇,发髻上的银雀钗叮铃有声,甚是好听:“当年本宫的淑慎帝姬就是被德妃那枚药玉所害!如今太后的症状和淑慎如出一辙,叶疏浅又在掖庭待过。难保不是庄韫宸唆使!怕是心存怨恨,却黔驴技穷了罢?” 徐宗义点点头。。又转向皇帝:“这玉是稀罕物。莫说履历丰富的靳院首,就是华佗扁鹊在世也未必认得。微臣有幸在东陵一带林莽间见过此玉为璞时的顽石。然——并非贵妃娘娘所说的妖物,而是药物。” 皇帝淡淡的面孔不改,然口中却嗤笑一声,“你什么意思?” 孟贵妃急急请辞:“皇上!这徐宗义妖言惑众,怕不是和叶疏浅同党!如此胡言乱语魅惑君上,还不快拖出去!” 皇帝面目从容,倒是有趣地一哂笑,“贵妃莫急,听听下头怎么说。江春,你和苏绫去掖庭,把废德妃庄韫宸给朕带来。徐宗义,你且说下去就是。” 突然,他的脸色变得暗沉,双目透出鹰隼般凌厉的光,一字一字,不疾不徐,“朕重查当年一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68章 废妃韫宸() 皇帝面色不改愠怒,皇后忍不住开了口:“都安静!在这儿拌什么嘴?也不怕扰了太后清宁。咱们这儿是皇宫,不是朱雀街的闹市,也由得你们胡来?” 巧的是,苏绫匆匆踱入内殿回禀:“皇上,昭阳长公主来了。” 皇帝眉心一蹙:“昭阳这丫头不在府中待嫁,跑到宫里来干什么?” 皇后揉一揉绢子,柔声劝慰道:“书琬也是关心母后,皇上别苛责她。” “母后常说,得了疏浅这个可心的人儿是心悦甚许。怎么一夜之间全然颠倒,疏浅姑娘成了谋害母后的主谋?皇兄可不要因为小人一面之词就胡乱定罪,伤了疏浅姑娘一片赤诚之心才好。” 不过须臾话音才落。那正殿门边就出现一位穿着华贵的女子,面带英气昂首阔步而入。早已不是前些日子那一身如沙场上男子装着的长袍白衣。而是褪去一身带着边关外风沙雾霭气息的戎装,换上大宣女儿家最寻常见的对襟齐胸襦裙,由品霜色绣石榴攒金累丝绸锦裁成,臂弯间带缎纱蝶舞云纹披帛。兴许是看惯了她男装练兵时的英武,少见她有如此清丽的装扮。是故乍然见此,竟有几分娇媚与女子特有的柔婉,并未因眸子深处依稀可见的刚烈而削减分毫。丹凤眼微微朝上飞起唇红齿白,善睐明眸。一袭华裳更显飘飘不胜仙之风姿,如上弦月辉款款落在朱阁绮户,莹然洁净,裙袂迎风如硕大的蝶翅飞扬,恍如银练。 众人见状都看呆了,一众侍女内监甚至连行礼都忘了。 她浑然不觉,只是面带隐怒:“母后前几日宫宴之上还好好的,怎么臣妹一个错眼儿就成了这副样子!她老人家如今病卧在榻,皇兄皇嫂和诸位娘娘不先照看母后的身子是否妥当,倒先在这里互相推诿,论起谁是谁非起来了。如此本末倒置,不分轻重缓急,可不是好笑么?难道非要臣妹说出来,是有人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母后凤体,故意拿母后做刀子使了好去除疏浅姑娘这个眼中钉吗?皇宫大内竟是这样见不得人的所在。。污浊不堪!想是当年母后亦如此,受后宫荼毒深重,当真叫臣妹心痛!” 此言不善,众人闻之皆惊,那里还敢接话。皇帝皱眉,双目冰冷如寒光直视着她,语气含了极大的不悦,怒喝道:“放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胡乱说些什么?追问背后元凶多问了几句,倒成了你皇嫂的不是了?” 昭阳面上浮起冷笑,轻蔑一嗤:“臣妹失言,还请皇兄恕罪。臣妹是习武之人,说话难免直来直去,是臣妹的不是。” 眼瞅着二人对峙僵持着极为尴尬,皇后忙笑着揽过昭阳的手臂轻抚了抚,温婉对着皇帝道:“妮子年轻,说话难免冲撞了,也是忧心母后,关心则乱的缘故。” 皇帝轻嗤不做言语。婉妃忙忙笑着敲边鼓:“正是呢,长公主也莫要担忧。太医说了,这毒并不碍事。等太后娘娘醒了就好了。”昭阳素来爱重皇后,此刻碍着她的面子,又加上一向稳重的婉妃亦是好言相劝,倒也见好就收,不再发作。虽说面上依旧阴雨不散,也只是淡淡道:“是。那么敢问皇兄,这所谓元凶可审出个什么结果?” 那玛瑙石缀的步摇映着流光显得熠熠生辉,孟贵妃脑袋轻晃,一拨竹扇骨角的鸦青色流苏,朱唇轻启曼声道:“公主听了可别恼,咱们林林总总的看下来,怕还真就是疏浅这婢子。” 昭阳也不看她,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贵妃娘娘和叶家姑娘的龃龉众人皆知。您的话怕是不作数。” 我和贵妃早有嫌隙的事儿本是宫中讳莫如深的,昭阳乍然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截了当捅出来众人早就面面相觑,瑟缩一团,那里还敢说什么。 帝后知道她的性子,这会子倒也不以为忤,只是孟贵妃本就不喜性格外放直爽的昭阳长公主,闻此一语已是愤然变色,抬起戴着一双羊脂玉彩纹喜扣如意环的皓腕狠狠一甩道:“公主这话就没道理了,我同叶家的何来的龃龉,分明是——” “陛下,徐太医求见。” 有事来报从不会因为哪宫发话而按下不提,又是软硬不吃的江春,语气毫无情感,如一泼冰水硬生生将孟贵妃这如焰气势挡了回去。皇帝扬眉:“哪个徐太医?来做什么?” 江春脸色不改甚是恭谨:“徐宗义。说是要紧事禀报陛下,否则福宁殿就要——” 他声色变得有些古怪,立即云淡风轻掩了过去:“唱窦娥冤了。” 宜淑妃一笑:“这可奇了,小小太医竟也懂得这些?皇上不如传唤来一问察之,勿使有好谏之名而无其实。”说罢带着深意睇我一眼,旋然又以极温顺如轻纱曼柳似的目光款款投向皇帝。我愣怔着,有些不解。 捻着手中一串碧珠,皇帝终于冷冷吐出一字:“传。” 糯团不知何时偷偷溜到我身边,在我后头跪下。她人小,是故谁也未发现她。她只是扯扯我的袖子。。捂着嘴窃笑,“姐姐别担心,她们想诬陷你,还没那么容易!” 我感激地朝她望一眼,轻点首示意。她只是眯眯笑着摆了摆手。却见徐太医弓着身子进殿,对上恭恭敬敬请了个安,便安然从容道,“听闻太后身子不大好,又不比寻常,怕靳院首一人难断,难免焦头烂额。微臣自作主张而来,还望陛下降罪。” 皇帝一抬手命他起身,“不碍事。有什么且说就是,朕不怪罪。” 徐宗义显然是个聪明人。他微微一笑,也不做什么辩解:“臣恭喜太后皇上,恭喜皇后娘娘。这是福佑我大宣,降甘霖泽被太后大娘娘,永昭万世。当以酪酒敬与天地,谢庇佑恩德,舞之蹈之,示我诚意。” 一听此语,皆是呆了。纷纷私下议论不止。更有甚者指目他有意为之,哗众取宠,是不把太后皇上放在眼里。徐宗义只是笑,一剪春风漫上他的面容,显得分外清新可喜。皇后忍不住咋舌,看了看皇帝,又望向一脸淡定等候皇帝发话的徐宗义。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只是叙叙禀告一些在寻常不过的事实,和平日里只配给那些失宠的嫔妃诊脉时下的诊断书一样无言可多说一句。 纵持重如皇后婉妃,亦是不明所以,一改静水深流的面容,有些许的不安。倒是皇帝还算淡定,拿过刚奉上的一碗向窑的白瓷冰胎雪玉盏,吹散茶盏上的雾气,徐徐饮就。 戴婕妤蹙了蹙隐隐含翠的烟柳眉心,原本温驯的面庞霎时如烟霞云敛,一咬唇尖。颇带了轻蔑似的挑弄道:“这话别是在打趣众人忧心之际你却拿太后性命开玩笑!论罪怕不是当斩那么容易!”一旁的平婕妤柳眉杏眼,见状不好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努嘴示意别再多话。 皇帝将茶盏放下。对戴婕妤一言也不多做什么表示。面色如旧,语气如初。 “何以见得?你要知道,在朕面前胡诌,大放厥词,罪过可不小。” 徐宗义并不回话反对着微有愠色的孟贵妃道:“贵妃娘娘指认说疏浅姑娘发上的碧玉乃是妖物,何以见得?” 孟贵妃自矜尊贵,本不欲同在太医院默默无闻,身份低微的徐太医多言语。然皇帝在侧,又是这样一档子要紧事,也不好显得太骄矜。遂犹豫了下,凤首不自觉一摇,发髻上的银雀钗叮铃有声,甚是好听:“当年本宫的淑慎帝姬就是被德妃那枚药玉所害!如今太后的症状和淑慎如出一辙,叶疏浅又在掖庭待过。难保不是庄韫宸唆使!怕是心存怨恨,却黔驴技穷了罢?” 徐宗义点点头。。又转向皇帝:“这玉是稀罕物。莫说履历丰富的靳院首,就是华佗扁鹊在世也未必认得。微臣有幸在东陵一带林莽间见过此玉为璞时的顽石。然——并非贵妃娘娘所说的妖物,而是药物。” 皇帝淡淡的面孔不改,然口中却嗤笑一声,“你什么意思?” 孟贵妃急急请辞:“皇上!这徐宗义妖言惑众,怕不是和叶疏浅同党!如此胡言乱语魅惑君上,还不快拖出去!” 皇帝面目从容,倒是有趣地一哂笑,“贵妃莫急,听听下头怎么说。江春,你和苏绫去掖庭,把废德妃庄韫宸给朕带来。徐宗义,你且说下去就是。” 突然,他的脸色变得暗沉,双目透出鹰隼般凌厉的光,一字一字,不疾不徐,“朕重查当年一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69章 废妃韫宸() 1皇后眼中伤感悲凉之色如凝聚成阴云密布般喑哑。 登时成了疑案,无人能解。处事老辣熟稔如江春,亦是无可奈何,苏绫有些无助,尴尬望向了帝后。 皇帝并不说话,仿佛刻意等待什么。 须臾,角落里传来稚嫩的童声:“去看看皇祖母如何了不就好了?废庄母妃如果真是要害猗兰姐姐和皇祖母,怕也不只是蜻蜓点水,就昏厥一下那么简单罢?” 是锦瑟?我唬了一跳。钟美人忙捂住她的嘴。 皇帝沉着以对:“你让她说。” 钟美人有些讪讪地松开女儿。锦瑟低下脑袋,反倒不敢多做言语。只是紧盯着蹭来蹭去的足尖小声嗫嚅:“要做就应该会做的狠绝吧……不上不下吊在半空算什么事?难道皇祖母还能安然无恙吗?” 这一下点醒了皇后,她转向皇帝,福了福身忙道,“是,锦瑟说的不错。德妃没有陷害淑慎的理由,要做也不会做的如此明显。至于连带疏浅,妾想来更是不可能。疏浅是个聪慧的,又是大娘娘带出的冷宫。如何会听之前不相识的德妃的唆使去害大娘娘?皇上,此案看似难以推敲,其实疑点重重。不如妾亲自命人去一趟东陵,遍寻名医瞧上一瞧。” 皇帝面色稍霁先前与德妃交好的几位嫔妃都暗自松了口气。皇后也稍缓和些许,不再那么紧张。 可我知道,当年主审德妃案的正是皇帝。皇帝年轻气盛,又因此玉实在太过蹊跷,把庄德妃废黜。如今以他的机心,他的帝王身份,怎么会承认自己当年是自己的错? 冷汗涔涔。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皇帝轻笑拉起皇后的手,“沅兰说的不错,到底是朕亲选的皇后。就按你说的去做,朕亲自拨人给你去查。既然太医说母后无事,那么朕也放心,勤政殿朕实在是抽不开身。虽说案牍劳形,哪比得上你可心。可朕也得去。这儿的残局就交给沅兰你了。” 说罢起身。。江春连忙扶了朝外走去。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众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也顶着一头雾水见礼恭送了。皇后更是错愕,那只被皇帝轻拍抚摸过的右手还愣怔地停在半空。半晌回不过味来。孟贵妃一见扳不倒我,那秀丽的鼻都气歪了。雨水把头低得很低,不敢直视我。 “叶疏浅,你随朕来。” “欸?、嗳……嗳!”我正发傻呢,忽的他一拧头唤我,刺得我一个激灵。忙不迭应了,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跌着趔趄跟上。我已顾不得皇后怎么审德妃,匆匆摘下头上的碧珥递给皇后,深深行了一礼。这才匆匆告退,小跑着去追皇帝。 2冰冷的高殿,宝相庄严。那个御座上的男子,就这样静默地睥睨着我。 良久。 他倒也不说什么,只是默然拿起杯盏喝一口:“月盈缺。这是你去岁才制的。果然,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比你的茶更好了。”我不解,“是,多谢皇上。其实皇上明白,当年汤家的茶水才是凤首。奴婢贱茗不敢忝居。”他笑笑:“你不用套朕的话。” “岂敢。” “你不敢?你可是一次一次把朕当刀子使,天底下有谁的胆子大的过你?”他放下茶水,口气听不出任何喜怒。 我不卑不亢,“所以皇上要把奴婢拖出去砍了吗?” “你觉得呢?”他含着意味不明的暧昧的笑。 我不惧,反对着他咧齿笑:“那也得先安个罪名才好下手。欲加之罪,必先冠以词。这一套,皇上是做惯了的,应该比奴婢轻车熟路。” 他皱眉,“放肆。你当真不怕掉脑袋?” 我并不在乎同样衔了一缕深意的笑容,“皇上不会杀了奴婢。如果真要杀何必拖到今日?说来奴婢不识好歹也不是第一回了。” 他不说什么。只是含着不明用意的微笑逼近我的眸,声线调高了几分:“出来吧。” 我心下疑惑,脸色微变。怔怔往他身后瞧去。帐帘后出现了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男子,面容清俊,两颊瘦削,眉目英挺。蓦然,遥远的记忆乍然跃出原本沉寂的水面,从远方款步翩跹而来,漫涌起一股又一股温热的清流。于是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我几乎是惊极,扶着起伏剧烈的胸膛,险些没叫出声来。 是……是叶疏微! 我惊惧失声:“哥哥!” 绝不会看错。脑中描摹的身形修长玉立,面带温柔——与他完全相符。我舒云意虽然没有见过这叶疏浅所谓的兄长,却也在她未死残余的片段脑海中拾遗到了些什么。还算辩识得出。 他看见了我,并没有十分震惊。只是带了安慰与怜惜的笑如和煦暖阳,似乎早已经知道“我”还未死的讯息:“阿浅。” 皇帝直起身子,“你哥哥也确实是将帅之才,在十万众卒中也算得上凤毛麟角,这才能在元陵一战中立了大功。是朕之前疏忽了。。没有及早发现。不过朕之所以暂时按下不提,也是因为叶家的缘故。”我心下酸楚,“皇上打算如何?” 他笑笑:“你这么聪慧,怎么不猜上一猜?” 我沉吟片刻,却是答非所问:“奴婢私心猜想那次舒大人来时的用意——无非是向皇上请辞,饶奴婢一遭,也有可能请皇上将奴婢归于舒氏门下。顺带将那半枚玄武符归还。皇上,您早就算好了。”他抚掌大笑,不置可否。叶疏微表情凄楚:“是。皇上的意思,是想让孟家自投罗网。” 我算是明白了,皇上早已知道太后想剪去他的羽翼,其中就包括孟家。那他就顺着她的意思,只是下一个要处理掉的未必不是梁家。 皇帝早就看孟氏不顺眼!是故早有意恢复叶家的位置,可却不一定会重用白家——因为白家和襄王联姻。而他有意召我来的目的,不过是敲打,也料准了我一定会选择站在扳倒孟家的这一边。他需要我和疏微这么做,毋宁说,他想利用我和他这么做。 这一招确是真狠辣。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而皇帝只是含笑,让人难以揣测那煦煦的笑容下是怎样的三尺寒冰,一个不慎,就是大意踏入,跌个粉身碎骨。外头的人远远看着,却碍于那带笑的面具,对这鬼门关毫不知情。 “叶卿,方才留你到此,也是为了让你看看你妹妹让你安心。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和她说。” “是。臣告退。” 不知为何,江春亦一甩拂尘,躬身告退。将宽阔的红门由外朝里缓缓移近,我面前的光影随之削减,由原来的一大片转换成一条细线。仍明晃晃地刺人眼睛。殿内一下子静极,连焚烧香饵发出的轻微簌簌声也清晰入耳。“人道伴君如伴虎。而你直来直去的,该说什么就是什么,倒也不怕朕忌讳你。”皇帝的语气冰冷,潮湿,毫无生气。“朕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女子。”他微微侧目,眸里居然有些伤感之色,“想当年,她的性子,和你很像。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大着胆子问:“她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70章 废妃韫宸() 1皇后眼中伤感悲凉之色如凝聚成阴云密布般喑哑。 登时成了疑案,无人能解。处事老辣熟稔如江春,亦是无可奈何,苏绫有些无助,尴尬望向了帝后。 皇帝并不说话,仿佛刻意等待什么。 须臾,角落里传来稚嫩的童声:“去看看皇祖母如何了不就好了?废庄母妃如果真是要害猗兰姐姐和皇祖母,怕也不只是蜻蜓点水,就昏厥一下那么简单罢?” 是锦瑟?我唬了一跳。钟美人忙捂住她的嘴。 皇帝沉着以对:“你让她说。” 钟美人有些讪讪地松开女儿。锦瑟低下脑袋,反倒不敢多做言语。只是紧盯着蹭来蹭去的足尖小声嗫嚅:“要做就应该会做的狠绝吧……不上不下吊在半空算什么事?难道皇祖母还能安然无恙吗?” 这一下点醒了皇后,她转向皇帝,福了福身忙道,“是,锦瑟说的不错。德妃没有陷害淑慎的理由,要做也不会做的如此明显。至于连带疏浅,妾想来更是不可能。疏浅是个聪慧的,又是大娘娘带出的冷宫。如何会听之前不相识的德妃的唆使去害大娘娘?皇上,此案看似难以推敲,其实疑点重重。不如妾亲自命人去一趟东陵,遍寻名医瞧上一瞧。” 皇帝面色稍霁先前与德妃交好的几位嫔妃都暗自松了口气。皇后也稍缓和些许,不再那么紧张。 可我知道,当年主审德妃案的正是皇帝。皇帝年轻气盛,又因此玉实在太过蹊跷,把庄德妃废黜。如今以他的机心,他的帝王身份,怎么会承认自己当年是自己的错? 冷汗涔涔。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皇帝轻笑拉起皇后的手,“沅兰说的不错,到底是朕亲选的皇后。就按你说的去做,朕亲自拨人给你去查。既然太医说母后无事,那么朕也放心,勤政殿朕实在是抽不开身。虽说案牍劳形,哪比得上你可心。可朕也得去。这儿的残局就交给沅兰你了。” 说罢起身。。江春连忙扶了朝外走去。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众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也顶着一头雾水见礼恭送了。皇后更是错愕,那只被皇帝轻拍抚摸过的右手还愣怔地停在半空。半晌回不过味来。孟贵妃一见扳不倒我,那秀丽的鼻都气歪了。雨水把头低得很低,不敢直视我。 “叶疏浅,你随朕来。” “欸?、嗳……嗳!”我正发傻呢,忽的他一拧头唤我,刺得我一个激灵。忙不迭应了,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跌着趔趄跟上。我已顾不得皇后怎么审德妃,匆匆摘下头上的碧珥递给皇后,深深行了一礼。这才匆匆告退,小跑着去追皇帝。 2冰冷的高殿,宝相庄严。那个御座上的男子,就这样静默地睥睨着我。 良久。 他倒也不说什么,只是默然拿起杯盏喝一口:“月盈缺。这是你去岁才制的。果然,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比你的茶更好了。”我不解,“是,多谢皇上。其实皇上明白,当年汤家的茶水才是凤首。奴婢贱茗不敢忝居。”他笑笑:“你不用套朕的话。” “岂敢。” “你不敢?你可是一次一次把朕当刀子使,天底下有谁的胆子大的过你?”他放下茶水,口气听不出任何喜怒。 我不卑不亢,“所以皇上要把奴婢拖出去砍了吗?” “你觉得呢?”他含着意味不明的暧昧的笑。 我不惧,反对着他咧齿笑:“那也得先安个罪名才好下手。欲加之罪,必先冠以词。这一套,皇上是做惯了的,应该比奴婢轻车熟路。” 他皱眉,“放肆。你当真不怕掉脑袋?” 我并不在乎同样衔了一缕深意的笑容,“皇上不会杀了奴婢。如果真要杀何必拖到今日?说来奴婢不识好歹也不是第一回了。” 他不说什么。只是含着不明用意的微笑逼近我的眸,声线调高了几分:“出来吧。” 我心下疑惑,脸色微变。怔怔往他身后瞧去。帐帘后出现了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男子,面容清俊,两颊瘦削,眉目英挺。蓦然,遥远的记忆乍然跃出原本沉寂的水面,从远方款步翩跹而来,漫涌起一股又一股温热的清流。于是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我几乎是惊极,扶着起伏剧烈的胸膛,险些没叫出声来。 是……是叶疏微! 我惊惧失声:“哥哥!” 绝不会看错。脑中描摹的身形修长玉立,面带温柔——与他完全相符。我舒云意虽然没有见过这叶疏浅所谓的兄长,却也在她未死残余的片段脑海中拾遗到了些什么。还算辩识得出。 他看见了我,并没有十分震惊。只是带了安慰与怜惜的笑如和煦暖阳,似乎早已经知道“我”还未死的讯息:“阿浅。” 皇帝直起身子,“你哥哥也确实是将帅之才,在十万众卒中也算得上凤毛麟角,这才能在元陵一战中立了大功。是朕之前疏忽了。。没有及早发现。不过朕之所以暂时按下不提,也是因为叶家的缘故。”我心下酸楚,“皇上打算如何?” 他笑笑:“你这么聪慧,怎么不猜上一猜?” 我沉吟片刻,却是答非所问:“奴婢私心猜想那次舒大人来时的用意——无非是向皇上请辞,饶奴婢一遭,也有可能请皇上将奴婢归于舒氏门下。顺带将那半枚玄武符归还。皇上,您早就算好了。”他抚掌大笑,不置可否。叶疏微表情凄楚:“是。皇上的意思,是想让孟家自投罗网。” 我算是明白了,皇上早已知道太后想剪去他的羽翼,其中就包括孟家。那他就顺着她的意思,只是下一个要处理掉的未必不是梁家。 皇帝早就看孟氏不顺眼!是故早有意恢复叶家的位置,可却不一定会重用白家——因为白家和襄王联姻。而他有意召我来的目的,不过是敲打,也料准了我一定会选择站在扳倒孟家的这一边。他需要我和疏微这么做,毋宁说,他想利用我和他这么做。 这一招确是真狠辣。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而皇帝只是含笑,让人难以揣测那煦煦的笑容下是怎样的三尺寒冰,一个不慎,就是大意踏入,跌个粉身碎骨。外头的人远远看着,却碍于那带笑的面具,对这鬼门关毫不知情。 “叶卿,方才留你到此,也是为了让你看看你妹妹让你安心。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和她说。” “是。臣告退。” 不知为何,江春亦一甩拂尘,躬身告退。将宽阔的红门由外朝里缓缓移近,我面前的光影随之削减,由原来的一大片转换成一条细线。仍明晃晃地刺人眼睛。殿内一下子静极,连焚烧香饵发出的轻微簌簌声也清晰入耳。“人道伴君如伴虎。而你直来直去的,该说什么就是什么,倒也不怕朕忌讳你。”皇帝的语气冰冷,潮湿,毫无生气。“朕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女子。”他微微侧目,眸里居然有些伤感之色,“想当年,她的性子,和你很像。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大着胆子问:“她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71章 杀心() 1宸德妃算准了似的,早已命人开好了钟粹宫西头的角门供我出入。我面上笑吟吟,提襟款款步入内室。见了端居于高座之上,恢复了一身锦绣华袍,珠钗碧翠的德妃庄氏。 我敛衣跪下,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给她贺喜,“奴婢叶疏浅请德妃娘娘的安,娘娘万安万福,千岁吉祥。”说罢抬起头来,已是笑容满面如迎春风和煦。 她温婉地笑笑,放下手中的绣样招我坐下,“哪儿来的这么多礼数,说来我能做回这德妃,还是得谢谢你这机灵鬼。寒娘,替本宫斟壶上好的茶水,再端一碟牛乳香藕糕来。” “诺。” “这么久不见,娘娘的手艺愈发精进了,瞧这牡丹,绣纹好生细腻跟要活过来似的。” 我澹然置之,“娘娘这话折煞奴婢,这不还得是娘娘福泽深厚,背负残害帝姬的罪名在掖庭生活数年,一朝沉冤得雪,苦尽甘来。奴婢不得不道一句娘娘此行,必有后福。可见有些事不是光看表面,牝牡骊黄就捋得顺的。” 宸德妃欣然一笑,如坐春风,“你这丫头嘴倒是甜。” 她有些怅惘,“想当初本宫若是和那些废妃一样,受不住冷宫的苦,一脖子吊上去也就完了,那里还想得到有今天这番光景。还好,当初还没算那么脆弱。俟河之清,竟也是有的。” 她有意无意抚过袖口边上银绣女萝藤蔓枝斜团花纹轻轻喟叹。 “风水轮流转的事,又有谁能说的准。” 我感同身受,“当初奴婢被打落进掖庭,受尽欺侮,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她点点头,“还好如今都熬出头了。你瞧你,如今也是福宁宫大宫女了。” 我摇头,笑了笑对她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凡是最怕的就是从里子里烂出来,等到祸起萧墙,你还不知道身边出了怎样一个阳奉阴违,吃里爬外的东西。” 宸德妃眼色一凝,疑虑渐起,“你说的是雨水。” 见我不做表示。。遂笑,“看来本宫猜中了——就知道你这鬼丫头来我这儿不是单单为了贺喜那么简单罢。” 我仰头,语气诚挚,“哪儿能?奴婢一片赤诚之心娘娘是见得着的。”她笑得合不拢嘴,“好了好了,知道你的心思。说罢,本宫有什么可帮得上你?” 我“咳”了声,也不说什么,只是抬头望了望紫纱窗外一抹银月。遂笑对宸德妃婉转道:“时候差不多了,娘娘可愿陪奴婢走走,也不负这清光良宵难在。” 宸德妃疑惑地看我:“你这蹄子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我道:“不过是觍着脸求娘娘帮帮奴婢罢了,不算什么大事。娘娘一定是肯的。” 她颔首,也不做推却,只唤来了寒娘同行,出了钟粹宫。我挽着她的手,顺口道:“娘娘一人住这钟粹宫也寂寞,不如把奴婢的小妹从瑶华宫接来?说来那瑶华宫也本该是娘娘的住处,合该萧修容娘娘先来拜见您不是?”宸德妃本就爽快,听闻此语倒也极爽利地应了,“这有什么?素问绛珠丫头性子是最处的来的,也好陪我每日说说话,省的对着一殿空堂发愣——还不如在掖庭那会儿呢,来去自由的。到了宫里反倒成了金笼里的画眉,老不大自在。哪比得上林间自在啼呢?” 说说笑笑一阵,步近福宁宫。我道,“娘娘可要去看看太后大娘娘?”宸德妃一看我:“这会子倒还是酉时,想必太后还未睡罢?” 我点点头,“娘娘去吧,太后见了您来请安,想必是欢喜的。” 宫前的一众太监宫女见了德妃皆请了安行了礼。才走近内室,便听东药膳房里头吵吵嚷嚷,不知所云。 宸德妃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凝睇了我一眼,会心一笑:“这就是你要让本宫帮你的事?你这丫头,真是能算计!” “娘娘折煞,奴婢不过还施彼身之计,算不得什么。” 我扬一扬脑袋,眼眸扑闪。眸子里有一瞬间闪过的冰冷,旋即恢复了淡然。头上那未摘下的碧珥银簪灵动地互相叩击着,此时此刻在我听来甚是悦耳,像一首江南小调,可又似乎在冷嘲热讽些什么。 我笑意澹然如月光流萤在松间沙路上倾泻,宛转,翩然转过头看向宸德妃:“娘娘,这热闹着呢。咱们不如去瞧瞧。” 宸德妃闻言以粲然一笑置之启齿弯眉揽过我的手,欣欣然道:“好,都到这儿了,怎么也得替咱们大娘娘负点责不是?” 言毕走入东膳房沁香居。果然出了事。掌事姑姑邵月庭眸中冷厉,面无喜怒之色。身旁的吴婆子低眉顺眼,做小伏低地一一回话,时不时瞥向跪在地上,一袭素衣弃影的雨水。 此外除了按扭住雨水的两个小太监,再无旁人。显然是邵月庭知道轻重,按下了此事不提,有意封锁消息。 见了德妃,两人慌忙下拜行礼。雨水一见我,那眸子恨得要迸出光火来,如一池毒水,毒汁四溅,嘴中刻毒地咒骂着什么。。银牙微微透露出狼牙似的骇人的寒光绰绰。 如果眼神能杀人,我或许早在她目光逼视之下死了几百回。 可是终于不能,我轻诮地笑,毫不畏惧地对上那双狠厉毒辣的双眼的主人。露出一个讥讽而看不出带了任何敌意的嫣然巧笑,可谓满面春风,志得意满。 果然,她更是恨极,挣扎着想要如小兽暴起来扑食我,却被身后力道极重的小内监死死按住。 宸德妃倒也不急,待静默了片刻,拂了拂雪青色芽檀包绸角纹炉,半晌才缓缓开口:“本宫来看看大娘娘安好,怎么一进门就出了事?可怪吓人的。邵姑姑,这是怎么了?” 邵月庭忙走近前,面色有些沉,“正好德妃娘娘来了,替老奴做个主意。老奴来沁香居看太后娘娘的药,只有雨水一个人在这儿不知做些什么。老奴觉得药有些古怪,问她也不说——才发现两个陶罐掉了位置。这正审着呢。”德妃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道,“太后大娘娘安养着,这原本是该皇后娘娘来做主的。邵姑姑,不是本宫事不关己便作壁上观,而是之前才出了本宫药玉的事,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本宫还是不拿这个主意了——眼见着天色晚了,别叨扰大娘娘休息。邵姑姑,这事儿毕竟不太体面,传出去实在不太好听,不如您明日再审也不迟。至于这药,请太医来看看妥当了,再给娘娘服下就是了。” 邵月庭面上甚是恭谨:“娘娘说的是,老奴按娘娘的吩咐做。” 宸德妃点点头:“本宫去瞧瞧太后,疏浅,你跟着你姑姑听吩咐,今日不必陪本宫叙旧说话了。” “诺。” “恭送德妃娘娘。” 她才要走,便听雨水从背后传来带着哭腔的声嘶力竭,仿佛生怕她一走,自己就如掉入深井的小兽,再无转圜的余地。是故死命地,耗尽体能也要拉住唯一一棵救命稻草,乞求似的哀哀哭泣道:“娘娘!——德妃娘娘给奴婢做主!是疏浅!疏浅说太后娘娘的药要照看奴婢这才去的!德妃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72章 杀心() 1宸德妃算准了似的,早已命人开好了钟粹宫西头的角门供我出入。我面上笑吟吟,提襟款款步入内室。见了端居于高座之上,恢复了一身锦绣华袍,珠钗碧翠的德妃庄氏。 我敛衣跪下,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给她贺喜,“奴婢叶疏浅请德妃娘娘的安,娘娘万安万福,千岁吉祥。”说罢抬起头来,已是笑容满面如迎春风和煦。 她温婉地笑笑,放下手中的绣样招我坐下,“哪儿来的这么多礼数,说来我能做回这德妃,还是得谢谢你这机灵鬼。寒娘,替本宫斟壶上好的茶水,再端一碟牛乳香藕糕来。” “诺。” “这么久不见,娘娘的手艺愈发精进了,瞧这牡丹,绣纹好生细腻跟要活过来似的。” 我澹然置之,“娘娘这话折煞奴婢,这不还得是娘娘福泽深厚,背负残害帝姬的罪名在掖庭生活数年,一朝沉冤得雪,苦尽甘来。奴婢不得不道一句娘娘此行,必有后福。可见有些事不是光看表面,牝牡骊黄就捋得顺的。” 宸德妃欣然一笑,如坐春风,“你这丫头嘴倒是甜。” 她有些怅惘,“想当初本宫若是和那些废妃一样,受不住冷宫的苦,一脖子吊上去也就完了,那里还想得到有今天这番光景。还好,当初还没算那么脆弱。俟河之清,竟也是有的。” 她有意无意抚过袖口边上银绣女萝藤蔓枝斜团花纹轻轻喟叹。 “风水轮流转的事,又有谁能说的准。” 我感同身受,“当初奴婢被打落进掖庭,受尽欺侮,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她点点头,“还好如今都熬出头了。你瞧你,如今也是福宁宫大宫女了。” 我摇头,笑了笑对她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凡是最怕的就是从里子里烂出来,等到祸起萧墙,你还不知道身边出了怎样一个阳奉阴违,吃里爬外的东西。” 宸德妃眼色一凝,疑虑渐起,“你说的是雨水。” 见我不做表示。。遂笑,“看来本宫猜中了——就知道你这鬼丫头来我这儿不是单单为了贺喜那么简单罢。” 我仰头,语气诚挚,“哪儿能?奴婢一片赤诚之心娘娘是见得着的。”她笑得合不拢嘴,“好了好了,知道你的心思。说罢,本宫有什么可帮得上你?” 我“咳”了声,也不说什么,只是抬头望了望紫纱窗外一抹银月。遂笑对宸德妃婉转道:“时候差不多了,娘娘可愿陪奴婢走走,也不负这清光良宵难在。” 宸德妃疑惑地看我:“你这蹄子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我道:“不过是觍着脸求娘娘帮帮奴婢罢了,不算什么大事。娘娘一定是肯的。” 她颔首,也不做推却,只唤来了寒娘同行,出了钟粹宫。我挽着她的手,顺口道:“娘娘一人住这钟粹宫也寂寞,不如把奴婢的小妹从瑶华宫接来?说来那瑶华宫也本该是娘娘的住处,合该萧修容娘娘先来拜见您不是?”宸德妃本就爽快,听闻此语倒也极爽利地应了,“这有什么?素问绛珠丫头性子是最处的来的,也好陪我每日说说话,省的对着一殿空堂发愣——还不如在掖庭那会儿呢,来去自由的。到了宫里反倒成了金笼里的画眉,老不大自在。哪比得上林间自在啼呢?” 说说笑笑一阵,步近福宁宫。我道,“娘娘可要去看看太后大娘娘?”宸德妃一看我:“这会子倒还是酉时,想必太后还未睡罢?” 我点点头,“娘娘去吧,太后见了您来请安,想必是欢喜的。” 宫前的一众太监宫女见了德妃皆请了安行了礼。才走近内室,便听东药膳房里头吵吵嚷嚷,不知所云。 宸德妃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凝睇了我一眼,会心一笑:“这就是你要让本宫帮你的事?你这丫头,真是能算计!” “娘娘折煞,奴婢不过还施彼身之计,算不得什么。” 我扬一扬脑袋,眼眸扑闪。眸子里有一瞬间闪过的冰冷,旋即恢复了淡然。头上那未摘下的碧珥银簪灵动地互相叩击着,此时此刻在我听来甚是悦耳,像一首江南小调,可又似乎在冷嘲热讽些什么。 我笑意澹然如月光流萤在松间沙路上倾泻,宛转,翩然转过头看向宸德妃:“娘娘,这热闹着呢。咱们不如去瞧瞧。” 宸德妃闻言以粲然一笑置之启齿弯眉揽过我的手,欣欣然道:“好,都到这儿了,怎么也得替咱们大娘娘负点责不是?” 言毕走入东膳房沁香居。果然出了事。掌事姑姑邵月庭眸中冷厉,面无喜怒之色。身旁的吴婆子低眉顺眼,做小伏低地一一回话,时不时瞥向跪在地上,一袭素衣弃影的雨水。 此外除了按扭住雨水的两个小太监,再无旁人。显然是邵月庭知道轻重,按下了此事不提,有意封锁消息。 见了德妃,两人慌忙下拜行礼。雨水一见我,那眸子恨得要迸出光火来,如一池毒水,毒汁四溅,嘴中刻毒地咒骂着什么。。银牙微微透露出狼牙似的骇人的寒光绰绰。 如果眼神能杀人,我或许早在她目光逼视之下死了几百回。 可是终于不能,我轻诮地笑,毫不畏惧地对上那双狠厉毒辣的双眼的主人。露出一个讥讽而看不出带了任何敌意的嫣然巧笑,可谓满面春风,志得意满。 果然,她更是恨极,挣扎着想要如小兽暴起来扑食我,却被身后力道极重的小内监死死按住。 宸德妃倒也不急,待静默了片刻,拂了拂雪青色芽檀包绸角纹炉,半晌才缓缓开口:“本宫来看看大娘娘安好,怎么一进门就出了事?可怪吓人的。邵姑姑,这是怎么了?” 邵月庭忙走近前,面色有些沉,“正好德妃娘娘来了,替老奴做个主意。老奴来沁香居看太后娘娘的药,只有雨水一个人在这儿不知做些什么。老奴觉得药有些古怪,问她也不说——才发现两个陶罐掉了位置。这正审着呢。”德妃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道,“太后大娘娘安养着,这原本是该皇后娘娘来做主的。邵姑姑,不是本宫事不关己便作壁上观,而是之前才出了本宫药玉的事,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本宫还是不拿这个主意了——眼见着天色晚了,别叨扰大娘娘休息。邵姑姑,这事儿毕竟不太体面,传出去实在不太好听,不如您明日再审也不迟。至于这药,请太医来看看妥当了,再给娘娘服下就是了。” 邵月庭面上甚是恭谨:“娘娘说的是,老奴按娘娘的吩咐做。” 宸德妃点点头:“本宫去瞧瞧太后,疏浅,你跟着你姑姑听吩咐,今日不必陪本宫叙旧说话了。” “诺。” “恭送德妃娘娘。” 她才要走,便听雨水从背后传来带着哭腔的声嘶力竭,仿佛生怕她一走,自己就如掉入深井的小兽,再无转圜的余地。是故死命地,耗尽体能也要拉住唯一一棵救命稻草,乞求似的哀哀哭泣道:“娘娘!——德妃娘娘给奴婢做主!是疏浅!疏浅说太后娘娘的药要照看奴婢这才去的!德妃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73章 杀心() 雨水既死,大清早经邵姑姑安排,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内监收拾了尸身。以一卷草席盖了,被扔去了乱葬岗草草掩埋,从此再无人提起。仿佛此人从未出现过。而对外告是夜半结代脉突发而亡。而我,解决了心头大患,开始将冷漠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个身处高位,云鬓花颜的尊贵女子。 是日。 太后支颐着,一手翻阅着一本装裱精致的《道德经》,面上沉静,只是屏退了连同邵姑姑在内的所有宫人,只留我一人伺候。 我隐隐感觉到不安。 我将她的药碗换下,更了黑檀托的木盘盛着垄窑青瓷玉胎凝碧盏递上,小心规矩道:“太后您用些茶。” 她睇了我一眼,也不接,只是冷哼一声。冷不防抬起右臂,那鸳鸯绣莲赭褐色锦缎广袖在我面前扑楞而起,随之就是一掌稳稳落下在我的左半边脸上,那冰凉的玉石扳指的触觉化在面上变为刺痛与滚烫。这一掌力度极大,击得我脑中嗡嗡,身子一个不及,趔趄着滚在地面上。紫檀木托连带青瓷盏哗啦一声掀翻在地,滚了一地沾染了尘灰的腌臜汤水。瓷片飞溅,一片细小却坚硬的碎瓷从我手背上划过,留下一道鲜明的红痕。有些微麻的刺痛。侯在门外的邵姑姑闻声而来面上焦急,衣带刮起秋风阵阵:“太后?!” 她一抬眼,冷面道:“只是打碎了茶盏罢了。这儿没你的事!出去!”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声音颤颤:“……诺。” 咝——真疼。我倒吸一口凉气。 太后目光如寒潭一般幽冷深邃,森寒刺骨,让人望之即生畏。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也顾不得去抚摸那疼出来的脸颊,叩首伏身,语气惶恐:“太后息怒!” “首鼠两端的东西!枉哀家如此信任你!”她厌恶地一踢落在绣鞋边的泛着青绿色光泽的那半枚茶盏底。。暴怒着咆哮道,“你自作主张杀了雨水不说,勤政殿那头给了你什么好处!?也值得你觍着脸跑去上赶着献殷勤了?哀家还没死呢,吃里爬外的事倒做的一出是一出!哀家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唱的南曲?身在曹营心在汉唱的如此之好,要不要哀家给你摆个头面挂个牌啊!?”她目光凶狠,手指无声攥紧了双腿上的蚕绸点云迎春帕,来回扒拉着,像是想用力撕扯开一个口子。 “太后,奴婢有什么不是,您一一示下,要打要罚要骂奴婢都甘愿承受,可您切莫气伤了自己的身子,否则奴婢可承担不起啊!”我呼吸急促,连忙膝行向前,颤巍巍去扯她的衣摆,“太后,奴婢此行确实莽撞,可其中原由,并非太后所想的那样。……奴婢是设计了雨水,也确实去了勤政殿,可首鼠两端,吃里爬外这两个词实在是当不起啊!太后娘娘,您听奴婢解释!”她狠狠一撩裙摆,硬生生把我撂在地上:“解释?哀家还需要听你解释?这偌大的福宁殿你都可以做一半的主了!你说,雨水是不是你弄死的?她跟了哀家近十年,你就这么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她!你有个什么,叫哀家给你作主就是,何须损人性命!” 我心下反倒一松,面上沉静下来。抱腹恭谨道:“是,是奴婢用计杀的雨水。太后,雨水和奴婢是有仇雠,奴婢不能否认。可您也说了,她跟了您近十年,却被奴婢这么一个刚来您身边伺候,初出茅庐还没站稳脚跟的小婢算计得丢了卿卿性命。足见其蠢。这样的人怎么配在太后膝下伺候?“ 太后怒不可遏:“你的意思是,哀家宁愿要你这样一条毒蛇!” “不敢。奴婢心思毒如蛇蝎可对太后忠心不二,天地可鉴!再毒的法子也是为了太后的切身利益考虑,不会用在您身上分毫。这您是看的明明白白的,否则也不会委任于奴婢。可雨水非也——”我连忙叩首,“太后,雨水之罪可不止于此!她在太后初初遇疾昏厥之时,不忙着照看您的安危,反而先把刀子往奴婢身上捅。当初,她不识药玉,拿您的身子开玩笑,用计来除奴婢。为己之私谋害主上,这样的婢子,怎么敢用她?!” 太后面色不改,只是沉吟不语。深深凝睇着我。 半晌。“所以你就杀了她。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哀家无法说个不是的理由。”她眯眼,语气冷冽如沉香炉中烧尽的余烬,狠狠一撩袖道,“你总是有这万般说辞!” “太后,”我惶急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属实?”太后轻嗤,“那么哀家倒是想问问你,皇帝和你说什么了!” “回大娘娘的话,是吩咐了奴婢去做事。”我再叩首,“太后大娘娘心里头明镜儿似的,皇上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传唤奴婢。无非是叫大娘娘您起疑。奴婢不敢揣测圣意,可有一点是知道的。皇上知晓奴婢是太后您的人,还要来这么一出,不说有意挑拨,起码也是算准了奴婢会告诉大娘娘皇上吩咐的事——是和孟家有关。”我说出末句。。双眸一抬,小心觑着太后的神色。又旋即低了下去。 太后闻之,面容稍霁,有些沉思似的握紧了手边椅榻的紫檀柄,语气沉着了几分,过了半晌道,“是哀家糊涂了,竟没仔细想想这个。孟家——”她口中繁复嚼咬着这两个字眼,转眸一看我,叹道,“哀家错怪你了,起来吧。” 我稍松口气,也不敢表露,“诺。谢娘娘。” 太后以一指悠悠扣着檀木面,发出沉笃的“咚咚”声,一如语气里的沉着淡然,听不出悲喜,“他是让你除了孟家在后宫的势力,是么?他还真舍得?毕竟那是替他生了三个孩子的女人!” 我大气不敢出:“奴婢不知。” “那便去吧。哀家知道,你心里还牵着你那清雅堂呢。说到底——只有事儿办成了,才出的去不是?” “……是,多谢太后教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74章 罡风起() 雨水既死,大清早经邵姑姑安排,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内监收拾了尸身。以一卷草席盖了,被扔去了乱葬岗草草掩埋,从此再无人提起。仿佛此人从未出现过。而对外告是夜半结代脉突发而亡。而我,解决了心头大患,开始将冷漠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个身处高位,云鬓花颜的尊贵女子。 是日。 太后支颐着,一手翻阅着一本装裱精致的《道德经》,面上沉静,只是屏退了连同邵姑姑在内的所有宫人,只留我一人伺候。 我隐隐感觉到不安。 我将她的药碗换下,更了黑檀托的木盘盛着垄窑青瓷玉胎凝碧盏递上,小心规矩道:“太后您用些茶。” 她睇了我一眼,也不接,只是冷哼一声。冷不防抬起右臂,那鸳鸯绣莲赭褐色锦缎广袖在我面前扑楞而起,随之就是一掌稳稳落下在我的左半边脸上,那冰凉的玉石扳指的触觉化在面上变为刺痛与滚烫。这一掌力度极大,击得我脑中嗡嗡,身子一个不及,趔趄着滚在地面上。紫檀木托连带青瓷盏哗啦一声掀翻在地,滚了一地沾染了尘灰的腌臜汤水。瓷片飞溅,一片细小却坚硬的碎瓷从我手背上划过,留下一道鲜明的红痕。有些微麻的刺痛。侯在门外的邵姑姑闻声而来面上焦急,衣带刮起秋风阵阵:“太后?!” 她一抬眼,冷面道:“只是打碎了茶盏罢了。这儿没你的事!出去!”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声音颤颤:“……诺。” 咝——真疼。我倒吸一口凉气。 太后目光如寒潭一般幽冷深邃,森寒刺骨,让人望之即生畏。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也顾不得去抚摸那疼出来的脸颊,叩首伏身,语气惶恐:“太后息怒!” “首鼠两端的东西!枉哀家如此信任你!”她厌恶地一踢落在绣鞋边的泛着青绿色光泽的那半枚茶盏底。。暴怒着咆哮道,“你自作主张杀了雨水不说,勤政殿那头给了你什么好处!?也值得你觍着脸跑去上赶着献殷勤了?哀家还没死呢,吃里爬外的事倒做的一出是一出!哀家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唱的南曲?身在曹营心在汉唱的如此之好,要不要哀家给你摆个头面挂个牌啊!?”她目光凶狠,手指无声攥紧了双腿上的蚕绸点云迎春帕,来回扒拉着,像是想用力撕扯开一个口子。 “太后,奴婢有什么不是,您一一示下,要打要罚要骂奴婢都甘愿承受,可您切莫气伤了自己的身子,否则奴婢可承担不起啊!”我呼吸急促,连忙膝行向前,颤巍巍去扯她的衣摆,“太后,奴婢此行确实莽撞,可其中原由,并非太后所想的那样。……奴婢是设计了雨水,也确实去了勤政殿,可首鼠两端,吃里爬外这两个词实在是当不起啊!太后娘娘,您听奴婢解释!”她狠狠一撩裙摆,硬生生把我撂在地上:“解释?哀家还需要听你解释?这偌大的福宁殿你都可以做一半的主了!你说,雨水是不是你弄死的?她跟了哀家近十年,你就这么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她!你有个什么,叫哀家给你作主就是,何须损人性命!” 我心下反倒一松,面上沉静下来。抱腹恭谨道:“是,是奴婢用计杀的雨水。太后,雨水和奴婢是有仇雠,奴婢不能否认。可您也说了,她跟了您近十年,却被奴婢这么一个刚来您身边伺候,初出茅庐还没站稳脚跟的小婢算计得丢了卿卿性命。足见其蠢。这样的人怎么配在太后膝下伺候?“ 太后怒不可遏:“你的意思是,哀家宁愿要你这样一条毒蛇!” “不敢。奴婢心思毒如蛇蝎可对太后忠心不二,天地可鉴!再毒的法子也是为了太后的切身利益考虑,不会用在您身上分毫。这您是看的明明白白的,否则也不会委任于奴婢。可雨水非也——”我连忙叩首,“太后,雨水之罪可不止于此!她在太后初初遇疾昏厥之时,不忙着照看您的安危,反而先把刀子往奴婢身上捅。当初,她不识药玉,拿您的身子开玩笑,用计来除奴婢。为己之私谋害主上,这样的婢子,怎么敢用她?!” 太后面色不改,只是沉吟不语。深深凝睇着我。 半晌。“所以你就杀了她。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哀家无法说个不是的理由。”她眯眼,语气冷冽如沉香炉中烧尽的余烬,狠狠一撩袖道,“你总是有这万般说辞!” “太后,”我惶急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属实?”太后轻嗤,“那么哀家倒是想问问你,皇帝和你说什么了!” “回大娘娘的话,是吩咐了奴婢去做事。”我再叩首,“太后大娘娘心里头明镜儿似的,皇上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传唤奴婢。无非是叫大娘娘您起疑。奴婢不敢揣测圣意,可有一点是知道的。皇上知晓奴婢是太后您的人,还要来这么一出,不说有意挑拨,起码也是算准了奴婢会告诉大娘娘皇上吩咐的事——是和孟家有关。”我说出末句。。双眸一抬,小心觑着太后的神色。又旋即低了下去。 太后闻之,面容稍霁,有些沉思似的握紧了手边椅榻的紫檀柄,语气沉着了几分,过了半晌道,“是哀家糊涂了,竟没仔细想想这个。孟家——”她口中繁复嚼咬着这两个字眼,转眸一看我,叹道,“哀家错怪你了,起来吧。” 我稍松口气,也不敢表露,“诺。谢娘娘。” 太后以一指悠悠扣着檀木面,发出沉笃的“咚咚”声,一如语气里的沉着淡然,听不出悲喜,“他是让你除了孟家在后宫的势力,是么?他还真舍得?毕竟那是替他生了三个孩子的女人!” 我大气不敢出:“奴婢不知。” “那便去吧。哀家知道,你心里还牵着你那清雅堂呢。说到底——只有事儿办成了,才出的去不是?” “……是,多谢太后教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75章 罡风起() 1我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想起了合欢花,想起了青玉镯,想起了他带着清气与温暖的怀抱和他教我的竹笛。 她看出我的异常,还以为我是感此怀故人,对他玲珑骰子,入骨相思。 水鸢一直很懂我,可惜这一次,她猜错了。 我应该恨他才是,所以我刻意回避。可听水鸢乍然提起,又心如刀绞,压抑不住那苦涩的柔情。 今天才知道,原来不该有的情还可以是毒药的。 沉默了良久,我才缓缓开口:“……我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他。水鸢,你快去吧。” 她怔住,有些不解其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2“月转宫墙曲。六更残、钥鱼声亮纷纷袍鹄。黼坐临轩清跸奏,天仗缀行森肃。望五色、云浮黄屋。三策忠嘉亲赐擢,动龙颜、人立班头玉,胪首唱,众心服。殿头赐宴宫花簇。写新诗、金笺竞进,绣床争蹙。御渥新沾催进谢,一点恩袍先绿。归袖惹、天香芬馥。玉勒金鞯迎夹路,九街人、尽道苍生福。争拥入,状元局!” 远远便听舞殿冷袖,丝竹管乐。我蹙眉,一问才知是芙蓉庭那边的舞女在排演新曲。可这首贺新郎是唱了几年的陈年老调,已是明日黄花,不知为何近日又备起来了。 我摇摇头往太后宫里走去。昭阳长公主来了,和太后说笑些什么。我算着,再过月余,便是她的婚期。届时,或许没有那么多时候,能和母亲在一块儿好好说话了。 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其实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 我扶额,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秉持住宫女合乎规矩的姿势面容步入,行了个礼:“太后。” 太后抬了抬眼睑,语气欣然:“回来了?” “是。” 昭阳见了我,热情地步过来拉起我的手:“疏浅!正说着你呢,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在母后身边伺候着。” 我笑容可掬地躬身请了个安:“长公主安好。还未向长公主新婚道喜,是奴婢的不是。” 昭阳面上登时一红,羞涩地别过身,奔进母亲的怀中将一张秀脸埋了起来。太后笑得前仰后合:“方才还说自己女中豪杰,天不怕地不怕的。这都老大不小了,一说起这个反倒害臊起来。到头来反倒成了人疏浅的不是了。” 我忙接下邵姑姑手中的托盏笑言:“可不是?这下好,长公主大喜,奴婢有心贺一声,反叫长公主不自在了。” 她可笑恼了,双眸有神骨碌碌一转,便托腮装着无意取笑道:“疏浅还说我呢,今岁你也可不是十九了?按理说宫女二十五岁出宫,可女儿觉得,疏浅原本也是好人家的闺女,若不是因为叶家一事,早就该嫁人了——怕实在等不了那么久。不如母后择空替她挑挑,若真熬成了老姑娘,那也太对不起她服侍您一场了。”我忙跪下道了一句“岂敢劳公主费心”,太后笑道:“不必。你快起来吧,昭阳说的也不错,等空下来,哀家必当为你筹谋。” “多谢太后。”我这才战战兢兢起了。昭阳长公主对我抿唇一笑,继而又开始拉着太后絮絮叨叨些什么。我虽说现如今不想考虑这些,可感念她好意,心下一热。亦回了她一笑。 邵姑姑打趣道:“不如随着长公主陪嫁了魏国公府罢了,是知心的人儿,也好都有个照应。日后的婚事啊,也有太后和长公主亲自作主,哪有不办得体面风光的呢?” 太后笑着打了她一下:“你这老货,就数你聪明不是?”见太后再无对之前的事有不悦神色,我也暗暗松了口气。 众人正谈笑呢。却见寒露衣带带风,步履仓促地奔进福宁宫,失声道:“太后——” 见太后眉间一蹙又注意到了身侧的昭阳,忙不迭强镇定了站稳,怯怯行礼问安:“见过昭阳长公主,长公主安好。”继而又看看我,看看邵姑姑,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似的急。 太后挑眉,扬声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有什么事就说,这儿没外人。” 她这才叹了口气,面上松一松,屈膝道:“是。禀太后,前头刚出来的消息,说是不知出了什么事儿,皇上突然拟旨将兵部侍郎白铭岳迁至汾州就任,礼部侍郎文同知迁至云山府就职,要求即日上任——不知是为何。这……皇上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 “住口。”太后语气不怒自威“不许议论皇上。” “……诺。” 太后沉吟,看了看同样疑惑愣怔的昭阳,“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寒露显得云里雾里,“皇上下了朝后把自己关在勤政殿,召了翰林院几个学士——” “说重点。” “诺。旨意突然就下来了,根本没有半点预兆,皇上也没见生气的样子。都在传发生什么了呢。”寒露觑着太后的颜色小心回答道。 太后点首,不闻喜怒:“行了,你先下去吧。” “嗳。”她躬身,“奴婢告退。”太后对向昭阳:“书琬,你先回公主府去吧。时候也不早了。” 昭阳知道轻重,深深睇了她母亲一眼,又看了看我。。终于点点头。起身跪安道:“是。儿臣告退。”再抬首道:“母后要是有个什么,命人来唤儿臣就是。”说罢起身,叹了口气。她深深看着母亲,手中搅着鸳鸯绣春的一双盈袖,一如唇尖红润略显隐隐不安。良久,才躬身转首,带着一干侍婢离开。 太后微叹,拿起我托盏上的白瓷:“皇帝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我莫名其妙:“太后……” 她瞥了我一眼,“你这丫头,不是向来挺聪明的么?怎么这回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抿嘴摇头,“奴婢毕竟女子,对政史哪能怎么透析得那么面面俱到呢。” 太后也不说话,只是直起身子侧耳倾听了听,是芙蓉庭春水泓碧画舫那儿传来的歌声,曼妙缠绵,宛转游飏。 “贺新郎都唱了不知多少年了,可这回的曲调却删繁就简,别出心裁地翻新了不少。可见有时候旧事重提,也不一定就是老到掉牙的乏味事。有什么花样会出来还不知道呢。”她“嗐”一声,摇摇头,“你且看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76章 罡风起() 1我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想起了合欢花,想起了青玉镯,想起了他带着清气与温暖的怀抱和他教我的竹笛。 她看出我的异常,还以为我是感此怀故人,对他玲珑骰子,入骨相思。 水鸢一直很懂我,可惜这一次,她猜错了。 我应该恨他才是,所以我刻意回避。可听水鸢乍然提起,又心如刀绞,压抑不住那苦涩的柔情。 今天才知道,原来不该有的情还可以是毒药的。 沉默了良久,我才缓缓开口:“……我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他。水鸢,你快去吧。” 她怔住,有些不解其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2“月转宫墙曲。六更残、钥鱼声亮纷纷袍鹄。黼坐临轩清跸奏,天仗缀行森肃。望五色、云浮黄屋。三策忠嘉亲赐擢,动龙颜、人立班头玉,胪首唱,众心服。殿头赐宴宫花簇。写新诗、金笺竞进,绣床争蹙。御渥新沾催进谢,一点恩袍先绿。归袖惹、天香芬馥。玉勒金鞯迎夹路,九街人、尽道苍生福。争拥入,状元局!” 远远便听舞殿冷袖,丝竹管乐。我蹙眉,一问才知是芙蓉庭那边的舞女在排演新曲。可这首贺新郎是唱了几年的陈年老调,已是明日黄花,不知为何近日又备起来了。 我摇摇头往太后宫里走去。昭阳长公主来了,和太后说笑些什么。我算着,再过月余,便是她的婚期。届时,或许没有那么多时候,能和母亲在一块儿好好说话了。 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其实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 我扶额,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秉持住宫女合乎规矩的姿势面容步入,行了个礼:“太后。” 太后抬了抬眼睑,语气欣然:“回来了?” “是。” 昭阳见了我,热情地步过来拉起我的手:“疏浅!正说着你呢,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在母后身边伺候着。” 我笑容可掬地躬身请了个安:“长公主安好。还未向长公主新婚道喜,是奴婢的不是。” 昭阳面上登时一红,羞涩地别过身,奔进母亲的怀中将一张秀脸埋了起来。太后笑得前仰后合:“方才还说自己女中豪杰,天不怕地不怕的。这都老大不小了,一说起这个反倒害臊起来。到头来反倒成了人疏浅的不是了。” 我忙接下邵姑姑手中的托盏笑言:“可不是?这下好,长公主大喜,奴婢有心贺一声,反叫长公主不自在了。” 她可笑恼了,双眸有神骨碌碌一转,便托腮装着无意取笑道:“疏浅还说我呢,今岁你也可不是十九了?按理说宫女二十五岁出宫,可女儿觉得,疏浅原本也是好人家的闺女,若不是因为叶家一事,早就该嫁人了——怕实在等不了那么久。不如母后择空替她挑挑,若真熬成了老姑娘,那也太对不起她服侍您一场了。”我忙跪下道了一句“岂敢劳公主费心”,太后笑道:“不必。你快起来吧,昭阳说的也不错,等空下来,哀家必当为你筹谋。” “多谢太后。”我这才战战兢兢起了。昭阳长公主对我抿唇一笑,继而又开始拉着太后絮絮叨叨些什么。我虽说现如今不想考虑这些,可感念她好意,心下一热。亦回了她一笑。 邵姑姑打趣道:“不如随着长公主陪嫁了魏国公府罢了,是知心的人儿,也好都有个照应。日后的婚事啊,也有太后和长公主亲自作主,哪有不办得体面风光的呢?” 太后笑着打了她一下:“你这老货,就数你聪明不是?”见太后再无对之前的事有不悦神色,我也暗暗松了口气。 众人正谈笑呢。却见寒露衣带带风,步履仓促地奔进福宁宫,失声道:“太后——” 见太后眉间一蹙又注意到了身侧的昭阳,忙不迭强镇定了站稳,怯怯行礼问安:“见过昭阳长公主,长公主安好。”继而又看看我,看看邵姑姑,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似的急。 太后挑眉,扬声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有什么事就说,这儿没外人。” 她这才叹了口气,面上松一松,屈膝道:“是。禀太后,前头刚出来的消息,说是不知出了什么事儿,皇上突然拟旨将兵部侍郎白铭岳迁至汾州就任,礼部侍郎文同知迁至云山府就职,要求即日上任——不知是为何。这……皇上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 “住口。”太后语气不怒自威“不许议论皇上。” “……诺。” 太后沉吟,看了看同样疑惑愣怔的昭阳,“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寒露显得云里雾里,“皇上下了朝后把自己关在勤政殿,召了翰林院几个学士——” “说重点。” “诺。旨意突然就下来了,根本没有半点预兆,皇上也没见生气的样子。都在传发生什么了呢。”寒露觑着太后的颜色小心回答道。 太后点首,不闻喜怒:“行了,你先下去吧。” “嗳。”她躬身,“奴婢告退。”太后对向昭阳:“书琬,你先回公主府去吧。时候也不早了。” 昭阳知道轻重,深深睇了她母亲一眼,又看了看我。。终于点点头。起身跪安道:“是。儿臣告退。”再抬首道:“母后要是有个什么,命人来唤儿臣就是。”说罢起身,叹了口气。她深深看着母亲,手中搅着鸳鸯绣春的一双盈袖,一如唇尖红润略显隐隐不安。良久,才躬身转首,带着一干侍婢离开。 太后微叹,拿起我托盏上的白瓷:“皇帝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我莫名其妙:“太后……” 她瞥了我一眼,“你这丫头,不是向来挺聪明的么?怎么这回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抿嘴摇头,“奴婢毕竟女子,对政史哪能怎么透析得那么面面俱到呢。” 太后也不说话,只是直起身子侧耳倾听了听,是芙蓉庭春水泓碧画舫那儿传来的歌声,曼妙缠绵,宛转游飏。 “贺新郎都唱了不知多少年了,可这回的曲调却删繁就简,别出心裁地翻新了不少。可见有时候旧事重提,也不一定就是老到掉牙的乏味事。有什么花样会出来还不知道呢。”她“嗐”一声,摇摇头,“你且看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77章 罡风起() 1徐宗义道:“是,已经派人去禀报了。只是皇上在勤政殿忙,太后近日身子也不爽利。眼下除了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连主持个大局的人都没有。” “我的天爷,这里头竟是一摊污泥!堂堂大宣国母被下了药,到头来竟病得连床也起不得了。问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越国公夫人恨恨咬牙,怒得几乎要将手上的七彩缎云绢绣帕子撕裂,“是谁给娘娘下的朱砂,可查清楚了?” 徐宗义低头不敢言语。沉吟片刻才道:“微臣定当竭力去查。” 魏国公夫人眉目忧虑,到底也稳重些,闻之点点头道,“你是个办事麻利的,千万仔细照顾着娘娘的身子,莫再让歹人趁虚而入才是。这事重大必得请皇上来了再做计较。切切不能马虎。若是这脏东西继续出现在娘娘体内,伤了娘娘身子分毫,谁都担待不起!” 一干太医闻之皆极恭敬地诺诺应了,再回首又是碌碌。 我无声叹息。 2“砰!”瓷片击晶裂玉般碎了一地,声音璁珑可闻。 银瓶乍破水浆迸之音,如绕梁的琴音不绝,在空荡荡的屋内传了很久,仿佛还有余音袅袅,丝毫没有停息的样子。不知是深沉的叹息,还是吊唁的前兆。我屏住呼吸,只是按规矩接下太后的暖炉更了炭火又替她换上。站在一侧,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居于太后座下,一张脸阴沉可怖,显然是怒不可遏。众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叩首不止。无人敢稍稍抬首,觑一觑皇帝的脸色是否依旧盛怒。 唯一颤颤答话着的,正是太医院首靳荣,身侧跪着郑舟济。“回……回皇上,”老者的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得去擦,“这确实古怪……按理说来给娘娘配药煎药的程序都是专门有人盯着的,不会出什么差错……微臣等人给娘娘用的都是上好的补药,专治娘娘的阴虚,可——可——”他忙叩首不已,“微臣真不知何处来的朱砂啊!” 太后烦忧地别过头去。。手指不安地拨弄着怀中那只缎绣万代福寿鹿纹炉。只听皇帝一声暴喝,“你的意思是,朕的皇后无缘无故身子就沾染了朱砂?!一群无用的东西!治不好皇后,就杵在这儿告诉朕这样一个结果?苏绫!”他一甩袖子。 “皇上。” “你速带人去查!把凤仪宫,东西六宫,太医院,都给朕翻个遍!”他无声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朕就不信翻不出这个脏东西!” “诺……” “皇帝。”苏绫领命,躬身福礼还未成,就听太后沉如月色的语气缓缓流淌来,“还是莫要大张旗鼓的好。” 他沉默。“……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目光如水安静,似乎任何金块珠砾都不能激荡起一丝波澜,“皇帝爱重皇后,也是关心则乱。只是这样只会搅得宫里头鸡犬不宁,反倒不好。倒不如——”“皇上!”是江春。 “什么事!”皇帝心下烦闷,口气不善。 “是仆射孟大人。他已经按您吩咐到了勤政殿。”江春一扫拂尘,弯腰请辞,“您看——您是否这会子过去。” 皇帝看了看太后,又望了望跪满了福宁宫正殿的一众太医。一时无言。太后看出了皇帝的心思,便道:“皇帝,你去吧。沅兰的事就交给哀家来办。你放心,有哀家在,谁也害不了她。” 皇帝无声一松眉宇,吸了口气道:“那便劳母后操心。”说罢起身撩袍,往殿外大步跨去。 太后眼风有意无意扫过我,“好了,都起来回话。” 靳荣这才领着众医起身。我会意,福了一福,便退下去了衔芝馆换了一身常服,从后院出宫,悄声儿去了勤政殿。 3勤政殿后,极为隐蔽。我又着一身灰蓝色素锦服,不易为人所瞧见。然我依旧小心,只是安安稳稳待在那金砌的龙座之侧,华贵的花鸟云纹苏绣福禄寿屏风下,去静静谛听,这个帝国最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和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宠臣之间的秘密会谈。只是不知道风平浪静下是不是如出一辙的安稳。 答案是否定的。正如只嗅闻沉水香的气息,便不知道六角龙纹香炉之下是怎样的烧灼涅盘,千万粒细粉只化作一缕细细的篆烟,旋即就化归阒寂。消陨,无存。 一帝功成何止万骨枯! 终于,他,那个害死了叶家的罪魁祸首,也要走向刑场,接受刽子手的判决。而他自己还浑然未觉。 近日,我才知道,为什么皇帝一定要除掉孟怀仲。 因为怀化大将军夏侯氏,是他的党羽——毋宁说,依附于他。 我漠然。 孟怀仲扬扬自得,滔滔不绝地躬身禀告着。“微臣奉了陛下的命,查封了陛下亲赐叶疏微的府宅。又令大理寺审理此案,昨日方拟定了叶氏因心怀怨怼而结党,意欲图谋不轨,弑君反上的罪名。陛下过目。”说罢将一纸奏折递给江春,由江春递上送至皇帝手中,“陛下大可放心。。叶家后人,是断断兴不起什么风浪的。”他目光冷峻,嘴角微勾。俨然一副政客的,志得意满,囊中取物般自信的面容。 皇帝面容带着寡淡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折起手中的奏疏,随意扔在案上,颇带玩味地摩挲着下颌:“朕何时叫你去定叶疏微的罪了?” 是骇人的沉寂。孟怀仲脸上的笑容似一把灰烬的余火,闻言便倏忽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张皇无措。他慌了神,目光不知何所置:“陛……陛下。” 一本翻飞如雀的奏疏从皇帝手中脱出,随意却又自然地落在怔怔的孟怀仲面前。零散在地。白纸黑字,分明清晰。 皇帝睇着他:“自己看看吧。” 孟怀仲目光呆滞,终于是颤颤着双手去捡拾那散开在地面上,洋洋洒洒的浩繁文篇。他林林总总浏览着,终于是拿不住那沉重的奏疏,落下的文本翻张,连带着整个人瘫倒在地,忙不迭跪了。“陛下!白铭岳——他、他这是诽谤臣!陛下明察!”皇帝冷哼一声:“明察?朕早就派人查了你的府邸!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三千石!你中饱私囊,足足私自扣下了三千石军饷!”他咆哮。 死寂。 孟怀仲讪讪,只是跪在地上,叩首不起。皇帝厌恶地别过头去不看他:“叶家的事,是你干的吧?朕没有说错。” “皇上……你——”他目光中写满了惊异与恐惧,直直瘫软在地,声线:“皇上为什么……您是故意的……你、你——你不可以这么对待老臣!想当初,若不是老臣力排众议,皇上如何能稳坐上这皇位。皇上,纵使臣有不是,您也不该——”他负隅顽抗,垂死挣扎似的匍匐向前,被皇帝狠狠蹬开。 “住口!”一语既出,空旷的殿内余音不绝震耳欲聋。 从掩映的屏风下,依稀能看得出,皇帝惊怒的面容。我暗暗摇头叹嘘,孟怀仲这老狐狸,精明一世,败在这糊涂一时。也难怪——乱了分寸的时候,谁都会慌不择路。 皇帝当初千难万险坐上的龙椅,自然最厌恶他人揭自己的短——因为正如孟怀仲所言,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庆熙帝。 这个权势倾极一时的权臣。。终于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想打感情牌,奈何输的一败涂地。 我轻叹。 “江春!” “陛下。” “夏侯氏还在江陵一带随吴王驻守否?” “回陛下,是。” “……把孟怀仲给朕带下去,扣押在天风馆,无诏不得放任何人出入。去大理寺提人,赦叶疏微无罪出狱。……秘密去办。” “奴才领旨。”他才要离开。皇帝招手唤住,“等等。”他沉吟,“把消息透露给江陵。” “诺。奴才即刻去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78章 平反() 1徐宗义道:“是,已经派人去禀报了。只是皇上在勤政殿忙,太后近日身子也不爽利。眼下除了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连主持个大局的人都没有。” “我的天爷,这里头竟是一摊污泥!堂堂大宣国母被下了药,到头来竟病得连床也起不得了。问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越国公夫人恨恨咬牙,怒得几乎要将手上的七彩缎云绢绣帕子撕裂,“是谁给娘娘下的朱砂,可查清楚了?” 徐宗义低头不敢言语。沉吟片刻才道:“微臣定当竭力去查。” 魏国公夫人眉目忧虑,到底也稳重些,闻之点点头道,“你是个办事麻利的,千万仔细照顾着娘娘的身子,莫再让歹人趁虚而入才是。这事重大必得请皇上来了再做计较。切切不能马虎。若是这脏东西继续出现在娘娘体内,伤了娘娘身子分毫,谁都担待不起!” 一干太医闻之皆极恭敬地诺诺应了,再回首又是碌碌。 我无声叹息。 2“砰!”瓷片击晶裂玉般碎了一地,声音璁珑可闻。 银瓶乍破水浆迸之音,如绕梁的琴音不绝,在空荡荡的屋内传了很久,仿佛还有余音袅袅,丝毫没有停息的样子。不知是深沉的叹息,还是吊唁的前兆。我屏住呼吸,只是按规矩接下太后的暖炉更了炭火又替她换上。站在一侧,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居于太后座下,一张脸阴沉可怖,显然是怒不可遏。众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叩首不止。无人敢稍稍抬首,觑一觑皇帝的脸色是否依旧盛怒。 唯一颤颤答话着的,正是太医院首靳荣,身侧跪着郑舟济。“回……回皇上,”老者的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得去擦,“这确实古怪……按理说来给娘娘配药煎药的程序都是专门有人盯着的,不会出什么差错……微臣等人给娘娘用的都是上好的补药,专治娘娘的阴虚,可——可——”他忙叩首不已,“微臣真不知何处来的朱砂啊!” 太后烦忧地别过头去。。手指不安地拨弄着怀中那只缎绣万代福寿鹿纹炉。只听皇帝一声暴喝,“你的意思是,朕的皇后无缘无故身子就沾染了朱砂?!一群无用的东西!治不好皇后,就杵在这儿告诉朕这样一个结果?苏绫!”他一甩袖子。 “皇上。” “你速带人去查!把凤仪宫,东西六宫,太医院,都给朕翻个遍!”他无声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朕就不信翻不出这个脏东西!” “诺……” “皇帝。”苏绫领命,躬身福礼还未成,就听太后沉如月色的语气缓缓流淌来,“还是莫要大张旗鼓的好。” 他沉默。“……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目光如水安静,似乎任何金块珠砾都不能激荡起一丝波澜,“皇帝爱重皇后,也是关心则乱。只是这样只会搅得宫里头鸡犬不宁,反倒不好。倒不如——”“皇上!”是江春。 “什么事!”皇帝心下烦闷,口气不善。 “是仆射孟大人。他已经按您吩咐到了勤政殿。”江春一扫拂尘,弯腰请辞,“您看——您是否这会子过去。” 皇帝看了看太后,又望了望跪满了福宁宫正殿的一众太医。一时无言。太后看出了皇帝的心思,便道:“皇帝,你去吧。沅兰的事就交给哀家来办。你放心,有哀家在,谁也害不了她。” 皇帝无声一松眉宇,吸了口气道:“那便劳母后操心。”说罢起身撩袍,往殿外大步跨去。 太后眼风有意无意扫过我,“好了,都起来回话。” 靳荣这才领着众医起身。我会意,福了一福,便退下去了衔芝馆换了一身常服,从后院出宫,悄声儿去了勤政殿。 3勤政殿后,极为隐蔽。我又着一身灰蓝色素锦服,不易为人所瞧见。然我依旧小心,只是安安稳稳待在那金砌的龙座之侧,华贵的花鸟云纹苏绣福禄寿屏风下,去静静谛听,这个帝国最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和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宠臣之间的秘密会谈。只是不知道风平浪静下是不是如出一辙的安稳。 答案是否定的。正如只嗅闻沉水香的气息,便不知道六角龙纹香炉之下是怎样的烧灼涅盘,千万粒细粉只化作一缕细细的篆烟,旋即就化归阒寂。消陨,无存。 一帝功成何止万骨枯! 终于,他,那个害死了叶家的罪魁祸首,也要走向刑场,接受刽子手的判决。而他自己还浑然未觉。 近日,我才知道,为什么皇帝一定要除掉孟怀仲。 因为怀化大将军夏侯氏,是他的党羽——毋宁说,依附于他。 我漠然。 孟怀仲扬扬自得,滔滔不绝地躬身禀告着。“微臣奉了陛下的命,查封了陛下亲赐叶疏微的府宅。又令大理寺审理此案,昨日方拟定了叶氏因心怀怨怼而结党,意欲图谋不轨,弑君反上的罪名。陛下过目。”说罢将一纸奏折递给江春,由江春递上送至皇帝手中,“陛下大可放心。。叶家后人,是断断兴不起什么风浪的。”他目光冷峻,嘴角微勾。俨然一副政客的,志得意满,囊中取物般自信的面容。 皇帝面容带着寡淡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折起手中的奏疏,随意扔在案上,颇带玩味地摩挲着下颌:“朕何时叫你去定叶疏微的罪了?” 是骇人的沉寂。孟怀仲脸上的笑容似一把灰烬的余火,闻言便倏忽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张皇无措。他慌了神,目光不知何所置:“陛……陛下。” 一本翻飞如雀的奏疏从皇帝手中脱出,随意却又自然地落在怔怔的孟怀仲面前。零散在地。白纸黑字,分明清晰。 皇帝睇着他:“自己看看吧。” 孟怀仲目光呆滞,终于是颤颤着双手去捡拾那散开在地面上,洋洋洒洒的浩繁文篇。他林林总总浏览着,终于是拿不住那沉重的奏疏,落下的文本翻张,连带着整个人瘫倒在地,忙不迭跪了。“陛下!白铭岳——他、他这是诽谤臣!陛下明察!”皇帝冷哼一声:“明察?朕早就派人查了你的府邸!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三千石!你中饱私囊,足足私自扣下了三千石军饷!”他咆哮。 死寂。 孟怀仲讪讪,只是跪在地上,叩首不起。皇帝厌恶地别过头去不看他:“叶家的事,是你干的吧?朕没有说错。” “皇上……你——”他目光中写满了惊异与恐惧,直直瘫软在地,声线:“皇上为什么……您是故意的……你、你——你不可以这么对待老臣!想当初,若不是老臣力排众议,皇上如何能稳坐上这皇位。皇上,纵使臣有不是,您也不该——”他负隅顽抗,垂死挣扎似的匍匐向前,被皇帝狠狠蹬开。 “住口!”一语既出,空旷的殿内余音不绝震耳欲聋。 从掩映的屏风下,依稀能看得出,皇帝惊怒的面容。我暗暗摇头叹嘘,孟怀仲这老狐狸,精明一世,败在这糊涂一时。也难怪——乱了分寸的时候,谁都会慌不择路。 皇帝当初千难万险坐上的龙椅,自然最厌恶他人揭自己的短——因为正如孟怀仲所言,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庆熙帝。 这个权势倾极一时的权臣。。终于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想打感情牌,奈何输的一败涂地。 我轻叹。 “江春!” “陛下。” “夏侯氏还在江陵一带随吴王驻守否?” “回陛下,是。” “……把孟怀仲给朕带下去,扣押在天风馆,无诏不得放任何人出入。去大理寺提人,赦叶疏微无罪出狱。……秘密去办。” “奴才领旨。”他才要离开。皇帝招手唤住,“等等。”他沉吟,“把消息透露给江陵。” “诺。奴才即刻去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79章 平反() 1太后笑容定格在嘴角,放下手中的白棋,凝眸:“你是说沅兰。” “余毒未清,豺狼肆虐。臣女怎么能放心一走了之。”我定定道,“更何况,太后,您知道的,臣女根本就不是叶疏浅。” “这——”邵月庭听之咋舌,险些摔了手中的团扇。太后倒是早知道了似的,面容端庄宁和,她微微一笑:“哀家算是看明白你了,好姑娘,有本事。舒云意就是舒云意,不做任何人的替身。若要清清白白地出这后宫,也要是以自己的身份出去。” 我颔首轻笑:“太后果然是最明白奴婢的。” “又叫自己奴婢?”太后调侃。 我哑然失笑,“是,臣女失言。” “话虽如此哀家还是会让月庭替你安排好一切。”她说,“行装,衣物自是不消说了,一定是最好的。暂且存在哀家这儿,你就再住几日衔芝馆,顺道能去服侍沅兰。等到事情完结了,哀家亲自送你出宫。” “谢太后恩德。臣女永生,没齿难忘。”我抬起头来对她绽齿一笑。 寒露衣裙带风,大步而入,行礼躬身道:“太后,姑姑,叶姑娘。” 我连忙摆手:“寒露姐姐可别这么唤我了,疏浅受不起,按着原来的辈分唤我一声妹妹就是。” “疏浅如今不同往日是小姐了。”寒露笑,“我哪能这么不识礼数呢。”我面上隐隐尴尬——似乎自从雨水死后,她便与我生疏不少——不如说,不大待见我了。平日里说话也少不了带刺。 邵姑姑笑着打她,“既然人家都说了,你就好吧。” “诺。”寒露微微歉身,说罢转向前方,“太后。” “何事?”太后抬起螓首,音色如松间明澈的月光,和婉柔缓。 “司药局——逮着一个奴婢。” 2寒露与我一左一右扶着太后步履匆匆,莲步带风地赶向司药局。太后年逾六十,足力依然稳健。不过小半刻功夫就到了局门院前。皇帝已经到了。。一个模样很生的小丫头跪在其前,裹衣瑟瑟。一个错眼儿,还以为是衣裳太过单薄,受不住这秋风萧索。打着冷战,噤若寒蝉。像极了秋夜风雨如晦之下委落一地,惨败黯然的黄花残瓣,没了挣扎的力气。 那丫鬟一瞧见我,便是畏惧地后退瑟缩,往后使劲挪了挪。我正纳罕着,却听苏绫声色泠泠如弦上音:“说,叫什么名字?” 女子微微,细声细气道:“回姑姑,卉缨。花卉的卉,红缨的缨。” 苏绫皱眉:“卉缨,我且问你,你鬼鬼祟祟地在司药局作什么?太后和皇上如今都在,你要是敢撒谎,哪怕是一个字——仔细你的脑袋!” 那个名叫卉缨的丫鬟一听更怕了,觳觫着如同一只失去荫庇的羔羊,毫无安全感可言,遂只是团成一团,音细如蚊:“回姑姑的话,奴婢只是奉宜淑妃之命来看看她的药。再没别的了!”再抬首已是满面泪痕,“确实再没别的了……”皇帝轻嗤,“砰”地放下茶盏:“淑妃宫里向来都是柳春管的药,何时轮到你了?!卉缨?朕可从没听淑妃提起过!” 小丫鬟闻之情急:“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传娘娘来一问便知!” 苏绫躬身:“奴婢即刻去请。” 皇帝腻烦道:“这些小事还得劳烦母后大驾,实在是儿子不孝。” 太后不以为意,眯眼道:“也难怪你,沅兰还卧床不起,贵妃是不中用了。这宫里头一团乱麻,连个主事的都找不到。也知道你前朝的事忙,下回这种事交给哀家这个老婆子就行,也不用你事必躬亲的,否则成什么样子。” 我悄声儿吩咐跟在我后头的小丫头团雪:“帮姐姐个忙,分别去钟粹宫请宸德妃娘娘去近香堂请钟美人和合欢帝姬——和帝姬就说,是她云意姐姐特别嘱咐要她来的。” “好。姐姐,我这就去。”团雪乖巧点点头,一溜儿就没了影。 卉缨见状不好,也不敢哭,跪伏在地低声啜泣着,瘦削的双肩瑟瑟发抖。皇帝阴沉的双眼恰如竹影清冽而又凌厉,直直盯视着座下的卉缨。少女似乎感觉到了危机,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堪比利刃,刺得她一个激灵,把头低的更低。 宜淑妃带着柳春,菊秋匆匆赶来,面容不安。“妾给皇上,太后请安。”她小心地觑着二人的脸色,规矩地行礼道。 “淑妃这是你的丫鬟么?”皇帝扬眉。 淑妃愣了愣,“是……卉缨?你在这儿做什么?” 卉缨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拼命膝行往前,连滚带爬去抓宜淑妃的裙摆:“娘娘!娘娘,您替奴婢作证!奴婢来这儿是替您来看药的!娘娘!”她满脸泪水,一头一顾,使劲儿拽着那锦绣鸳鸯莲蕊的月影雪纱对双襟衣,扯的纱纹如水面縠纹一般深。不时又乞求似的转向皇帝。 宜淑妃发着怔,连忙拍拍她的手劝慰,“你先别怕。”说罢转向皇帝,带着歉意躬了躬身,“陛下,确实是妾遣了卉缨来看妾的药。并无什么不妥。不知皇上,这里头是否有什么误会?” 皇帝冷面。。不做言语。倒是太后缓缓开了口:“皇帝,依哀家看,别是弄差了。单单说卉缨形迹可疑也就罢,这左右也未出什么事,许是咱们太多疑了,又何必兴师动众的叫别人说咱们这不安宁。放这丫头走也就是了。” 皇帝一扬眉。“母后有所不知,这婢子动的是沅兰的药!若非如此,朕绝不会派人请动母后大驾,扰了母后清听。” 太后一愣神,来不及反应便听了宸德妃与钟美人的请安。宸德妃极规矩道:“太后,皇上。妾原本和钟美人说着话,听闻司药局出了事,特地来看看。不知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也是好的。” 皇帝点点头:“韫宸,你和毓秀来的正好。” 锦瑟嚷嚷,“父皇,女儿好阵子不见疏浅姐姐了,不如让皇祖母把疏浅姐姐借给女儿片刻,好好说会子体己话。” 太后与我对视一眼,“也好。这腌臜的东西也别让姑娘家家的听了去,省的污了哀家这乖孙女的眼和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80章 平反() 1太后笑容定格在嘴角,放下手中的白棋,凝眸:“你是说沅兰。” “余毒未清,豺狼肆虐。臣女怎么能放心一走了之。”我定定道,“更何况,太后,您知道的,臣女根本就不是叶疏浅。” “这——”邵月庭听之咋舌,险些摔了手中的团扇。太后倒是早知道了似的,面容端庄宁和,她微微一笑:“哀家算是看明白你了,好姑娘,有本事。舒云意就是舒云意,不做任何人的替身。若要清清白白地出这后宫,也要是以自己的身份出去。” 我颔首轻笑:“太后果然是最明白奴婢的。” “又叫自己奴婢?”太后调侃。 我哑然失笑,“是,臣女失言。” “话虽如此哀家还是会让月庭替你安排好一切。”她说,“行装,衣物自是不消说了,一定是最好的。暂且存在哀家这儿,你就再住几日衔芝馆,顺道能去服侍沅兰。等到事情完结了,哀家亲自送你出宫。” “谢太后恩德。臣女永生,没齿难忘。”我抬起头来对她绽齿一笑。 寒露衣裙带风,大步而入,行礼躬身道:“太后,姑姑,叶姑娘。” 我连忙摆手:“寒露姐姐可别这么唤我了,疏浅受不起,按着原来的辈分唤我一声妹妹就是。” “疏浅如今不同往日是小姐了。”寒露笑,“我哪能这么不识礼数呢。”我面上隐隐尴尬——似乎自从雨水死后,她便与我生疏不少——不如说,不大待见我了。平日里说话也少不了带刺。 邵姑姑笑着打她,“既然人家都说了,你就好吧。” “诺。”寒露微微歉身,说罢转向前方,“太后。” “何事?”太后抬起螓首,音色如松间明澈的月光,和婉柔缓。 “司药局——逮着一个奴婢。” 2寒露与我一左一右扶着太后步履匆匆,莲步带风地赶向司药局。太后年逾六十,足力依然稳健。不过小半刻功夫就到了局门院前。皇帝已经到了。。一个模样很生的小丫头跪在其前,裹衣瑟瑟。一个错眼儿,还以为是衣裳太过单薄,受不住这秋风萧索。打着冷战,噤若寒蝉。像极了秋夜风雨如晦之下委落一地,惨败黯然的黄花残瓣,没了挣扎的力气。 那丫鬟一瞧见我,便是畏惧地后退瑟缩,往后使劲挪了挪。我正纳罕着,却听苏绫声色泠泠如弦上音:“说,叫什么名字?” 女子微微,细声细气道:“回姑姑,卉缨。花卉的卉,红缨的缨。” 苏绫皱眉:“卉缨,我且问你,你鬼鬼祟祟地在司药局作什么?太后和皇上如今都在,你要是敢撒谎,哪怕是一个字——仔细你的脑袋!” 那个名叫卉缨的丫鬟一听更怕了,觳觫着如同一只失去荫庇的羔羊,毫无安全感可言,遂只是团成一团,音细如蚊:“回姑姑的话,奴婢只是奉宜淑妃之命来看看她的药。再没别的了!”再抬首已是满面泪痕,“确实再没别的了……”皇帝轻嗤,“砰”地放下茶盏:“淑妃宫里向来都是柳春管的药,何时轮到你了?!卉缨?朕可从没听淑妃提起过!” 小丫鬟闻之情急:“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传娘娘来一问便知!” 苏绫躬身:“奴婢即刻去请。” 皇帝腻烦道:“这些小事还得劳烦母后大驾,实在是儿子不孝。” 太后不以为意,眯眼道:“也难怪你,沅兰还卧床不起,贵妃是不中用了。这宫里头一团乱麻,连个主事的都找不到。也知道你前朝的事忙,下回这种事交给哀家这个老婆子就行,也不用你事必躬亲的,否则成什么样子。” 我悄声儿吩咐跟在我后头的小丫头团雪:“帮姐姐个忙,分别去钟粹宫请宸德妃娘娘去近香堂请钟美人和合欢帝姬——和帝姬就说,是她云意姐姐特别嘱咐要她来的。” “好。姐姐,我这就去。”团雪乖巧点点头,一溜儿就没了影。 卉缨见状不好,也不敢哭,跪伏在地低声啜泣着,瘦削的双肩瑟瑟发抖。皇帝阴沉的双眼恰如竹影清冽而又凌厉,直直盯视着座下的卉缨。少女似乎感觉到了危机,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堪比利刃,刺得她一个激灵,把头低的更低。 宜淑妃带着柳春,菊秋匆匆赶来,面容不安。“妾给皇上,太后请安。”她小心地觑着二人的脸色,规矩地行礼道。 “淑妃这是你的丫鬟么?”皇帝扬眉。 淑妃愣了愣,“是……卉缨?你在这儿做什么?” 卉缨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拼命膝行往前,连滚带爬去抓宜淑妃的裙摆:“娘娘!娘娘,您替奴婢作证!奴婢来这儿是替您来看药的!娘娘!”她满脸泪水,一头一顾,使劲儿拽着那锦绣鸳鸯莲蕊的月影雪纱对双襟衣,扯的纱纹如水面縠纹一般深。不时又乞求似的转向皇帝。 宜淑妃发着怔,连忙拍拍她的手劝慰,“你先别怕。”说罢转向皇帝,带着歉意躬了躬身,“陛下,确实是妾遣了卉缨来看妾的药。并无什么不妥。不知皇上,这里头是否有什么误会?” 皇帝冷面。。不做言语。倒是太后缓缓开了口:“皇帝,依哀家看,别是弄差了。单单说卉缨形迹可疑也就罢,这左右也未出什么事,许是咱们太多疑了,又何必兴师动众的叫别人说咱们这不安宁。放这丫头走也就是了。” 皇帝一扬眉。“母后有所不知,这婢子动的是沅兰的药!若非如此,朕绝不会派人请动母后大驾,扰了母后清听。” 太后一愣神,来不及反应便听了宸德妃与钟美人的请安。宸德妃极规矩道:“太后,皇上。妾原本和钟美人说着话,听闻司药局出了事,特地来看看。不知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也是好的。” 皇帝点点头:“韫宸,你和毓秀来的正好。” 锦瑟嚷嚷,“父皇,女儿好阵子不见疏浅姐姐了,不如让皇祖母把疏浅姐姐借给女儿片刻,好好说会子体己话。” 太后与我对视一眼,“也好。这腌臜的东西也别让姑娘家家的听了去,省的污了哀家这乖孙女的眼和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81章 疑窦() 1待苏绫姑姑恭恭敬敬地将那紫砂罐摆在玉托之上呈在皇帝面前,宸德妃却是惊得叫出了声,一张精妆玉琢的盈盈粉面,抬起双如水边明秀,雪里温柔的红酥玉指纤纤直指那罐口的一朵雕得柔滑细腻的秀彩云纹道:“皇上——这……这罐子上的纹路是红梅祥云烙。这不是——这不是——” 她错愕地看了看我,“这不是叶姑娘袖口上常纹的花样子吗?怎么会跑到紫砂罐子上去?还是——还是皇后娘娘的药罐?底下人是怎么办事的?这——” 我微微震惊,也顾不得什么辩解,便是慌忙跪下,泫然欲泣:“皇上……”钟美人按着锦瑟连忙伴在我身侧和我一同跪了:“皇上三思!罐口上的云纹和叶姑娘袖口上的相似这也不能证明什么。不过是巧合罢了!” 皇帝冷冷蠕动着下颌骨,如狼虎磨砺齿牙似的叫人毛骨悚然,半晌才漠然咬出两个生硬冰冷的字眼:“去查!” 江春忙不迭应了,一扫拂尘跪安。苏绫行了个半礼,“皇上,叶姑娘若要做什么伤害皇后娘娘的事,也不会做的这么明目张胆,何况她又有有什么理由?”她走近了皇帝轻声道,“皇上,此事蹊跷。总不能说,是叶姑娘伸长了手到关雎宫里头指使人却去害的皇后娘娘吧。” 皇帝一扫手,桌边搁置的一盏沉龙吟啪啦倒地,泻下茶汤香气旖旎,浸满了整个内堂室。语气却是不啻天渊的狠厉阴冷:“一摊腌臜!就没有一日是叫朕省心的!苏绫!即刻去请皇后!去传靳荣,徐宗义!” “诺,奴婢这就去。”苏绫不安地搅动手指,终于是告退,一双褐色绣荷彩宫鞋迅疾往外步去,踏向远处不见。 太后扑棱着秋扇,问得此言忙按下皇帝的手:“皇上,沅兰尚在病中,恐怕不太合适。” 皇帝只是冷笑:“母后莫劝了。。沅兰是一定要来的,朕看之前的朱砂怎么都查不出个结果,怕不就是藏在这罐子里——朕倒想知道是哪个贱人敢动朕的皇后!朕要她当着沅兰的面听之伏罪!” 如此一来,太后亦觉得有理,再者皇帝甚少忤逆她的意思,这次事出有因,遂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旋即抿嘴沉默。 宸德妃趁着帝后说话,飞快与依旧哭得梨花带雨的我缄默对视一眼,胸有成竹似的微一点首。立刻换了一副怒容对着皇帝,“皇上切莫气伤身子,若真是叶姑娘所为,定当不饶她。” 说话的当儿,靳荣和徐宗义却是先到了。靳荣匆匆行了礼,按着皇帝的指示,立刻从苏绫手中取了药盏来回翻覆查看了,方恭谨躬身道:“皇上,这罐壁内有分量轻微的朱砂。只是,想必下的人很是小心,药量略等于无。不过若日日如此,皇后娘娘的厥症便会越来越厉害。另外——”他皱眉,不知该不该说下去。徐宗义飞快接口:“这药盏子有浓重的茶味。微臣看来——似乎是类于叶姑娘制的凤栖梧。这紫砂产自康塞一带,极易沾染气味,若某种味道接触时日久了,便会愈发明显。” 太后愣神,缓缓转过头来直凝视着我,有些没来由的愕然。身旁的寒露听之一下惊得捂紧了嘴。我一听如此,更是懵然,心头一阵纤颤。忙按下脑袋,直对着雅座上那一袭明黄常服叩首不止:“皇上!皇上明鉴!凤栖梧怎么会跑到皇后娘娘的药盏里去?臣女实在是不知道啊!”我恸哭着,以首砰砰叩地的暗沉声在空阔的药局里传得格外远。 宸德妃怒极,迅疾从红檀酸枝椅上站起身来,对着我就是啪的一掌,那银饰攒花鎏点翠绿松石制的护甲在红烛灯光下莹莹掩映如锋刃初绽。因着金属所制,格外锋利。她下手的力道又狠,是故直在我面颊上刮出两道滚烫的痛楚,如蛇啮咬:“没心肝的东西!物证都摆在这里,还有什么可辩驳的!皇后娘娘待你不薄,你有什么理由去害她!” “住手!德妃,你不要乱来!”一声怒不可遏的女声吼叫,却带着分明的嘶哑,听起来明显像是大病初愈,弱症方缓的人才会发出的喑哑之语,分明是力不从心。简单的一句就耗费了大量气力。 “此事还没有定论,仅凭一个陶罐如何能断定是疏浅所为。德妃你莫——咳咳!咳咳!”女子的声音由高急转直下,蓦地变得愔愔,吃力。 宸德妃一慌,也顾不得行礼,就跑去扶住她的身子:“娘娘,您仔细身子。” 皇帝原本冷然的神色一变,连忙站起了身亲自去扶:“沅兰!”皇后竭力咬住下唇,拼命撑起面容,冲着皇帝微微一笑:“妾给太后,皇上请安——” 太后急急起了身,咬唇直不住叹息:“都说了多少回,你现在身子弱,请安跪礼能免一概都免。怎么还是这么倔强不听话。” 不知是否是我看差了,那名名叫卉缨的宫女原本跪伏在地面上瑟缩着。。甫听见皇后驾到,身子猛地一抖。如红烛映在墙面上的影子一晃,那烛光似要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了灭般。继而是浑身觳觫,将头低的更低。 皇后就着朱蕤的手,在檀木和合八仙椅上靠着锦垫端坐下,饮了盏茶水缓了口气,方强笑道:“是,儿臣多谢母后关怀。” 皇帝长吁嗟叹,“若不是事关重大,朕也不会特特请人把你唤来。沅兰,这便委屈你一时。” 皇后看向皇帝,眼眸中含着温柔清明的软软笑意:“是,妾知道,妾亦不委屈。”她有些迟疑,“只是皇上,既然事关重大,必定要好好审查才是,莫让一人含冤。”她说罢看了看我,有些不忍的苦笑。 我不敢与她对视,只是垂下了脑袋,觉得眼中一热。 她的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卉缨,有些震惊似的偏首,苍白的唇角微微一颤,细柳般的长睫亦猝不及防似的抖了抖:“卉缨——你?你不是死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82章 疑窦() 1待苏绫姑姑恭恭敬敬地将那紫砂罐摆在玉托之上呈在皇帝面前,宸德妃却是惊得叫出了声,一张精妆玉琢的盈盈粉面,抬起双如水边明秀,雪里温柔的红酥玉指纤纤直指那罐口的一朵雕得柔滑细腻的秀彩云纹道:“皇上——这……这罐子上的纹路是红梅祥云烙。这不是——这不是——” 她错愕地看了看我,“这不是叶姑娘袖口上常纹的花样子吗?怎么会跑到紫砂罐子上去?还是——还是皇后娘娘的药罐?底下人是怎么办事的?这——” 我微微震惊,也顾不得什么辩解,便是慌忙跪下,泫然欲泣:“皇上……”钟美人按着锦瑟连忙伴在我身侧和我一同跪了:“皇上三思!罐口上的云纹和叶姑娘袖口上的相似这也不能证明什么。不过是巧合罢了!” 皇帝冷冷蠕动着下颌骨,如狼虎磨砺齿牙似的叫人毛骨悚然,半晌才漠然咬出两个生硬冰冷的字眼:“去查!” 江春忙不迭应了,一扫拂尘跪安。苏绫行了个半礼,“皇上,叶姑娘若要做什么伤害皇后娘娘的事,也不会做的这么明目张胆,何况她又有有什么理由?”她走近了皇帝轻声道,“皇上,此事蹊跷。总不能说,是叶姑娘伸长了手到关雎宫里头指使人却去害的皇后娘娘吧。” 皇帝一扫手,桌边搁置的一盏沉龙吟啪啦倒地,泻下茶汤香气旖旎,浸满了整个内堂室。语气却是不啻天渊的狠厉阴冷:“一摊腌臜!就没有一日是叫朕省心的!苏绫!即刻去请皇后!去传靳荣,徐宗义!” “诺,奴婢这就去。”苏绫不安地搅动手指,终于是告退,一双褐色绣荷彩宫鞋迅疾往外步去,踏向远处不见。 太后扑棱着秋扇,问得此言忙按下皇帝的手:“皇上,沅兰尚在病中,恐怕不太合适。” 皇帝只是冷笑:“母后莫劝了。。沅兰是一定要来的,朕看之前的朱砂怎么都查不出个结果,怕不就是藏在这罐子里——朕倒想知道是哪个贱人敢动朕的皇后!朕要她当着沅兰的面听之伏罪!” 如此一来,太后亦觉得有理,再者皇帝甚少忤逆她的意思,这次事出有因,遂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旋即抿嘴沉默。 宸德妃趁着帝后说话,飞快与依旧哭得梨花带雨的我缄默对视一眼,胸有成竹似的微一点首。立刻换了一副怒容对着皇帝,“皇上切莫气伤身子,若真是叶姑娘所为,定当不饶她。” 说话的当儿,靳荣和徐宗义却是先到了。靳荣匆匆行了礼,按着皇帝的指示,立刻从苏绫手中取了药盏来回翻覆查看了,方恭谨躬身道:“皇上,这罐壁内有分量轻微的朱砂。只是,想必下的人很是小心,药量略等于无。不过若日日如此,皇后娘娘的厥症便会越来越厉害。另外——”他皱眉,不知该不该说下去。徐宗义飞快接口:“这药盏子有浓重的茶味。微臣看来——似乎是类于叶姑娘制的凤栖梧。这紫砂产自康塞一带,极易沾染气味,若某种味道接触时日久了,便会愈发明显。” 太后愣神,缓缓转过头来直凝视着我,有些没来由的愕然。身旁的寒露听之一下惊得捂紧了嘴。我一听如此,更是懵然,心头一阵纤颤。忙按下脑袋,直对着雅座上那一袭明黄常服叩首不止:“皇上!皇上明鉴!凤栖梧怎么会跑到皇后娘娘的药盏里去?臣女实在是不知道啊!”我恸哭着,以首砰砰叩地的暗沉声在空阔的药局里传得格外远。 宸德妃怒极,迅疾从红檀酸枝椅上站起身来,对着我就是啪的一掌,那银饰攒花鎏点翠绿松石制的护甲在红烛灯光下莹莹掩映如锋刃初绽。因着金属所制,格外锋利。她下手的力道又狠,是故直在我面颊上刮出两道滚烫的痛楚,如蛇啮咬:“没心肝的东西!物证都摆在这里,还有什么可辩驳的!皇后娘娘待你不薄,你有什么理由去害她!” “住手!德妃,你不要乱来!”一声怒不可遏的女声吼叫,却带着分明的嘶哑,听起来明显像是大病初愈,弱症方缓的人才会发出的喑哑之语,分明是力不从心。简单的一句就耗费了大量气力。 “此事还没有定论,仅凭一个陶罐如何能断定是疏浅所为。德妃你莫——咳咳!咳咳!”女子的声音由高急转直下,蓦地变得愔愔,吃力。 宸德妃一慌,也顾不得行礼,就跑去扶住她的身子:“娘娘,您仔细身子。” 皇帝原本冷然的神色一变,连忙站起了身亲自去扶:“沅兰!”皇后竭力咬住下唇,拼命撑起面容,冲着皇帝微微一笑:“妾给太后,皇上请安——” 太后急急起了身,咬唇直不住叹息:“都说了多少回,你现在身子弱,请安跪礼能免一概都免。怎么还是这么倔强不听话。” 不知是否是我看差了,那名名叫卉缨的宫女原本跪伏在地面上瑟缩着。。甫听见皇后驾到,身子猛地一抖。如红烛映在墙面上的影子一晃,那烛光似要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了灭般。继而是浑身觳觫,将头低的更低。 皇后就着朱蕤的手,在檀木和合八仙椅上靠着锦垫端坐下,饮了盏茶水缓了口气,方强笑道:“是,儿臣多谢母后关怀。” 皇帝长吁嗟叹,“若不是事关重大,朕也不会特特请人把你唤来。沅兰,这便委屈你一时。” 皇后看向皇帝,眼眸中含着温柔清明的软软笑意:“是,妾知道,妾亦不委屈。”她有些迟疑,“只是皇上,既然事关重大,必定要好好审查才是,莫让一人含冤。”她说罢看了看我,有些不忍的苦笑。 我不敢与她对视,只是垂下了脑袋,觉得眼中一热。 她的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卉缨,有些震惊似的偏首,苍白的唇角微微一颤,细柳般的长睫亦猝不及防似的抖了抖:“卉缨——你?你不是死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83章 疑窦() 红烛昏罗帐下,灯影绰绰。弥散着一股很重的药味。我屏住了呼吸——这乍然让人想起那日昭皇后宫中也是这样压抑苦涩的味道。 疏清细长的睫毛伏在白皙的面上,竟有些不安分的。眉心微微蹙起,连唇尖亦咬紧了不肯放松。 我默默。实在是不忍心,实在是自责不已。原本叶家平了反,哥哥叶疏微平安归来,得皇上亲赐府分居,我也解了罪臣之女的身份择日便可归朱雀府。她应该万事放下,安安心心地待在瑶华宫做她的一宫主位,昭容叶氏。 可——因为我的冒失,忽略了她的感受,我事先对她没有任何交代,就和同宸德妃,和同蕖儿,贸贸然行事。我太着急,心气儿太高,太急于回归自我这个舒云意的个体却忘记了,她还不知道,自己姐姐已死的消息。 我后悔不迭,痛楚地掩面悲泣,泪水从指缝间流淌而出,滑进了我的袖口,在小衣和肌肤间洇染开来,产生一种粘腻的湿滑感——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因为想快些让自己正名,不做他人替身,就乍然叫她去承受亲姊亡故的痛楚。 她才十七岁,就承受了常人难承受之苦。先是告诉她父母长姊已死,兄长生死未卜。然后一朝平反,兄姊平安,她还来不及欢喜,就被告知,那个巧笑嫣然,活得好好的所谓姐姐,不过是个假的。 此间跌宕亲历她不可能不痛。 她会不会,恨极了我? 我阖眼,听着周遭仆妇太医来往的喧扰,胸中似有千军万马,一张了然于心的时局纵观图。 一众人包括帝后都在偏殿等待。一如死寂,沉香余灰空冷。白蕖垂泪,紧紧握住手中的锦盒,直是愧怍不已。 这日算是庆熙十六年最乱的一日。惊闻宫变,皇后遭荼,淑妃牵涉其中,昭容心悸昏厥,连已故文敬公嫡女叶氏都落得不清不白。 失策,实在是失策!我咬牙,我南宫左这么些年来,说到算计,总能一出一个准。。没想到河边常走,也是会有湿鞋的时候。 疏清身边的婢女蘼芜蓦然拉开帘帐,又哭又笑着在皇帝身侧跪下,喜叫出声道:“禀皇上,太后大娘娘,皇后娘娘。昭容娘娘——她、她醒了!” 皇后含笑,不再忧虑,那只百合象牙雕贝海棠纹的春景香炉亦在手间微微松动。 皇帝紧锁的眉头一松,原本执在手间捏紧了转着的一串碧玉串珠亦耷拉下来,被随即扔开。他忙敛衣,直直站起了身:“疏清怎么样了!” 蘼芜神色有些奇怪,阴晴不定,执意挡在皇帝面前,“昭容娘娘说……她说……她现在想见见叶小姐……” 太后面色松动:“皇帝,让姐俩说会子话吧。”她略略沉吟,道一句不清不楚的喟叹,“疏清是个好丫头。” 皇帝闻言不自觉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冷凝视我一眼,终于放下紧握的双手,轻嗤一声:“你去罢。”我已是心力交瘁,规矩地一伏首,便支撑着起身,奈何跪的时候太久,腿脚酸痛,一个趔趄,险些翻滚在地。 离开侧殿,才往里走。便听身后仿佛是白蕖的声色,泠泠作响:“皇上,淑昭容如此,臣女难辞其咎。可臣女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见长姊遭受苦楚恁多,臣女心如刀绞,是实在不能再等了,这些事,今日不得不向太后皇上解释个清楚。以正我姐姐清白。皇上,关于那个卉缨,臣女有话要说。” …… 她说到最后一句,声音仿佛有些与不忍的痛感。 我微微晕眩——都走到这一步了,实在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好容易撑着身子爬到她身边却见她的婢女蓝实早已屏退了太医和宫人。见了我微微一躬身,便也弯腰拉下帘帐,退下了去。红帘纱帐内,烛火很暗淡,掩映之下,有些没来由的昏暗与凄然。 她面容苍白,身子像是瘫软在了那木槿鸾纹缠丝的锦榻上,动弹不得,更如同禁锢。双眼睁着很大,直直凝视着我,原本红润的一双朱唇变得乌紫,惨淡。轻轻蠕动着,贝齿如珠玑般洁白,却好容易才能敲出几个轻得如蚊蝇一般的吐字。 “姐姐……你——”她喉头哽咽,艰难地发声,眼角沁出点点泪珠,目光却不肯从我身上挪开半点“你究竟……是不是?你、你是不是……”疏清的面容竟带上了几分恳求与绝望,像是垂死挣扎的病人预知到地底下棺材中的黑暗,是故舍不得窗外一剪阳光。拼了命也要去攫取分毫。 我不敢与她这样责怪,哀怨,痛苦的目光对视,只独自别过头去垂泪。 她苍白又瘦骨嶙峋的手,从被褥里抽出,想要来抓我的手腕,她强迫自己的脑袋从玉枕上略略抬起,只为要一个答复。 我强行平复呼吸,睁眼。对着她,一字一字艰难启齿道:“疏清。我很抱歉……”见她眼眸中的流光如炭火入水,旋即激起哗的白雾袅袅,迅疾由光亮转为黯淡,我不忍地咬住贝齿,顾不得去擦泪。“疏清,我是舒云意。。你姐姐——你姐姐已经——” 她哭泣着,哀嚎地要来抓住我的袖子:“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和我姐姐长的一模一样!你就是我姐姐!不然……”她眼神一转,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乍然有了喜色,似乎是找到什么哄骗自己的证据。 “对……对!不然你怎么把叶家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我和你初见的时候……那次……姐姐!你就是我姐姐!姐姐,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呢?”她呜呜哭着,泪水肆意奔流,沾湿了枕衾。 我愕然。我如何能告诉她,我清楚叶家的事是因为我投了叶疏浅的身子,得到了转世的记忆! 我拼命用手安抚着她的头发:“我不是你姐姐,可你把我当做你姐姐。我同样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我不愿再欺骗你!疏清……是我对不起你。” 她目光干涸,空洞。终于合上目,轻轻点了点头,最后一瞥如翦翦光影,伴着水珠泻下,有些没来由的凄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84章 芙蓉开彻终成恨() 红烛昏罗帐下,灯影绰绰。弥散着一股很重的药味。我屏住了呼吸——这乍然让人想起那日昭皇后宫中也是这样压抑苦涩的味道。 疏清细长的睫毛伏在白皙的面上,竟有些不安分的。眉心微微蹙起,连唇尖亦咬紧了不肯放松。 我默默。实在是不忍心,实在是自责不已。原本叶家平了反,哥哥叶疏微平安归来,得皇上亲赐府分居,我也解了罪臣之女的身份择日便可归朱雀府。她应该万事放下,安安心心地待在瑶华宫做她的一宫主位,昭容叶氏。 可——因为我的冒失,忽略了她的感受,我事先对她没有任何交代,就和同宸德妃,和同蕖儿,贸贸然行事。我太着急,心气儿太高,太急于回归自我这个舒云意的个体却忘记了,她还不知道,自己姐姐已死的消息。 我后悔不迭,痛楚地掩面悲泣,泪水从指缝间流淌而出,滑进了我的袖口,在小衣和肌肤间洇染开来,产生一种粘腻的湿滑感——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因为想快些让自己正名,不做他人替身,就乍然叫她去承受亲姊亡故的痛楚。 她才十七岁,就承受了常人难承受之苦。先是告诉她父母长姊已死,兄长生死未卜。然后一朝平反,兄姊平安,她还来不及欢喜,就被告知,那个巧笑嫣然,活得好好的所谓姐姐,不过是个假的。 此间跌宕亲历她不可能不痛。 她会不会,恨极了我? 我阖眼,听着周遭仆妇太医来往的喧扰,胸中似有千军万马,一张了然于心的时局纵观图。 一众人包括帝后都在偏殿等待。一如死寂,沉香余灰空冷。白蕖垂泪,紧紧握住手中的锦盒,直是愧怍不已。 这日算是庆熙十六年最乱的一日。惊闻宫变,皇后遭荼,淑妃牵涉其中,昭容心悸昏厥,连已故文敬公嫡女叶氏都落得不清不白。 失策,实在是失策!我咬牙,我南宫左这么些年来,说到算计,总能一出一个准。。没想到河边常走,也是会有湿鞋的时候。 疏清身边的婢女蘼芜蓦然拉开帘帐,又哭又笑着在皇帝身侧跪下,喜叫出声道:“禀皇上,太后大娘娘,皇后娘娘。昭容娘娘——她、她醒了!” 皇后含笑,不再忧虑,那只百合象牙雕贝海棠纹的春景香炉亦在手间微微松动。 皇帝紧锁的眉头一松,原本执在手间捏紧了转着的一串碧玉串珠亦耷拉下来,被随即扔开。他忙敛衣,直直站起了身:“疏清怎么样了!” 蘼芜神色有些奇怪,阴晴不定,执意挡在皇帝面前,“昭容娘娘说……她说……她现在想见见叶小姐……” 太后面色松动:“皇帝,让姐俩说会子话吧。”她略略沉吟,道一句不清不楚的喟叹,“疏清是个好丫头。” 皇帝闻言不自觉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冷凝视我一眼,终于放下紧握的双手,轻嗤一声:“你去罢。”我已是心力交瘁,规矩地一伏首,便支撑着起身,奈何跪的时候太久,腿脚酸痛,一个趔趄,险些翻滚在地。 离开侧殿,才往里走。便听身后仿佛是白蕖的声色,泠泠作响:“皇上,淑昭容如此,臣女难辞其咎。可臣女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见长姊遭受苦楚恁多,臣女心如刀绞,是实在不能再等了,这些事,今日不得不向太后皇上解释个清楚。以正我姐姐清白。皇上,关于那个卉缨,臣女有话要说。” …… 她说到最后一句,声音仿佛有些与不忍的痛感。 我微微晕眩——都走到这一步了,实在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好容易撑着身子爬到她身边却见她的婢女蓝实早已屏退了太医和宫人。见了我微微一躬身,便也弯腰拉下帘帐,退下了去。红帘纱帐内,烛火很暗淡,掩映之下,有些没来由的昏暗与凄然。 她面容苍白,身子像是瘫软在了那木槿鸾纹缠丝的锦榻上,动弹不得,更如同禁锢。双眼睁着很大,直直凝视着我,原本红润的一双朱唇变得乌紫,惨淡。轻轻蠕动着,贝齿如珠玑般洁白,却好容易才能敲出几个轻得如蚊蝇一般的吐字。 “姐姐……你——”她喉头哽咽,艰难地发声,眼角沁出点点泪珠,目光却不肯从我身上挪开半点“你究竟……是不是?你、你是不是……”疏清的面容竟带上了几分恳求与绝望,像是垂死挣扎的病人预知到地底下棺材中的黑暗,是故舍不得窗外一剪阳光。拼了命也要去攫取分毫。 我不敢与她这样责怪,哀怨,痛苦的目光对视,只独自别过头去垂泪。 她苍白又瘦骨嶙峋的手,从被褥里抽出,想要来抓我的手腕,她强迫自己的脑袋从玉枕上略略抬起,只为要一个答复。 我强行平复呼吸,睁眼。对着她,一字一字艰难启齿道:“疏清。我很抱歉……”见她眼眸中的流光如炭火入水,旋即激起哗的白雾袅袅,迅疾由光亮转为黯淡,我不忍地咬住贝齿,顾不得去擦泪。“疏清,我是舒云意。。你姐姐——你姐姐已经——” 她哭泣着,哀嚎地要来抓住我的袖子:“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和我姐姐长的一模一样!你就是我姐姐!不然……”她眼神一转,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乍然有了喜色,似乎是找到什么哄骗自己的证据。 “对……对!不然你怎么把叶家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我和你初见的时候……那次……姐姐!你就是我姐姐!姐姐,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呢?”她呜呜哭着,泪水肆意奔流,沾湿了枕衾。 我愕然。我如何能告诉她,我清楚叶家的事是因为我投了叶疏浅的身子,得到了转世的记忆! 我拼命用手安抚着她的头发:“我不是你姐姐,可你把我当做你姐姐。我同样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我不愿再欺骗你!疏清……是我对不起你。” 她目光干涸,空洞。终于合上目,轻轻点了点头,最后一瞥如翦翦光影,伴着水珠泻下,有些没来由的凄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85章 芙蓉开彻终成恨() “咸宁”二字甫一说出口,皇帝的目光迅疾一跳,眼眸深处变得如阴雨积云密布,晦暗难掩。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头痛极了似的拿手指按着太阳穴,邵月庭邵姑姑连忙取了薄荷油替太后抹上,室内立刻弥散了一股凉苦的气味。 “你说吧。”如梅雨季节的淫雨不断,缠绵哀怨不绝,皇帝的语气潮湿一如眼底的微微泛红,微带隐怒,却也显得那么无力憔悴。“苏绫,你去传贵妃。” “诺。奴婢这就去。” “是。”江春长吐了一口气,敛了敛衣继续说,“皇上,据卉缨的口述,庆熙十三年九月,宫里瘟疫起,彼时孟贵妃暗中着民间方士卜卦。将与淑慎帝姬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宜淑妃女已故咸宁帝姬暗交予方士算相——闻知二女命中相克,设计利用瘟疫一事害死咸宁帝姬,事后买通钦天监告知皇上咸宁帝姬天相不吉,命里短薄,无皇女福泽。好让一切顺理成章。” 他拿过一个檀木托,“这是卉缨转交,里头有一张孟贵妃和当时联络母家人要求术士的信笺。是给了卉缨保留。” 皇帝凝眸,接来一看。每读一行,脸色就变得阴暗一分,终于是怒极了,咆哮着将那轻飘飘一纸信笺扔掷开:“毒妇!” 太后念了句佛几乎是泫然欲泣:“那样好的孩子……”皇后本就心软,闻之早已泣涕如雨,面色绯红,呼吸急促如大病初愈,不住拿帕子拭泪。 卉缨浑身是血,已然半残。是被抬着端进了乾仪殿前殿。早就没了挣扎说话的力气。 皇后不忍心地别过头去不看她,语气生硬:“卉缨,孟贵妃戕害帝姬,毒谋本宫,栽赃于淑妃及叶姑娘。可都是真的?” 卉缨气若游丝,油尽灯枯,满脸是鲜红的血迹,双腿被打得殷红如残阳。唯有一双明眸依然倔强地张着。那朱唇上不知是不是嘴角淌出来的鲜血与胭脂洇染在一块。。十分可怖,吃力地蠕动几下,张了张发出轻如蝇虫的音色:“是,是贵妃授意下人做得。包括替换了皇后娘娘的药盏,染上凤栖梧与梅花云纹烙,添了朱砂,损伤娘娘凤体。” 江春躬身请辞:“那么请皇上的旨意。如何处置——” 皇帝不语,眼中已有戾戾杀气奔涌,喉头微微一动。那目光如狼如虎般冰冷晦暗,堪比剑出鞘那一瞬时迸射出的寒光翦然,可谓骇人至极。 太后默然,无声转动手上那串由和田白玉缀成的念珠,仿佛在悉数流转的命格,不知何时就落地成碎,消散无形了。 “禀皇上,孟贵妃娘娘带到。”苏绫语气丝毫不容置疑。 孟贵妃依旧是簪金饰玉,华裳锦绸,雾鬓云鬟,美人不改颜色。面目澹然,目光沉着。仿佛早料到有这么一出,她依依前来不过点个卯应付下,就能得到她的解脱。她确实美。我冷眼瞧着,也忍不住细细打量她。美淑人之妖艳,因盼睐而倾城。扬绰约之丽姿,怀婉娩之柔情。超六列于往古,迈来今之清英。 张华的永怀赋,不知日后会不会如前车之鉴即后车之覆一般,通过皇帝的手,用在她的身上。 我想不会。 他其实很薄情。 毋宁说,因为他对发妻和昭皇后,太深情。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纳三宫六院。 我想起疏清,她何其不幸! 孟贵妃眼光如翦翦春水,略过卉缨时在她身上定格,变得凶狠凌厉,不待高座上的男子发话,她就迫不及待打破这死墓一般的沉寂。 “贱婢!本宫就知道,是你出卖了本宫!”她歇斯底里地咒骂着本被强按压在地,却要伸出那保养得极好的一双红酥玉手,如魔鬼爪牙,狰狞扭曲着去撕扯她,撕扯她白皙的面容和胸膛,恨不得茹毛饮血。 卉缨眼眸有气无力地扑闪,见状吓得一瑟缩,可到底伤重,没有了躲闪的力气。终于,孟宜芙被三两内监强行扳回,狠狠按在了地上。 膝盖撞地,她疼得咝咝倒吸冷气,仍用目光阴毒地扫视过众人。 皇帝怒吼:“放肆!贵妃!你还要做什么!还嫌自己造的孽不够多么!咸宁——”他甫提起咸宁,恨得目光要迸出火来:“若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的她!她才八岁!若不是锦瑟小儿之语无意,朕还联想不到是谁设了毒计置她于死地!贱人!毒妇!” 他一个气急呼吸不畅,瘫倒在座上,拼命缓着。 孟贵妃冷冷一嗤,丹凤眼娇媚一瞥,便是风情万种,凌厉而带着凶狠阴毒,报复似的快感:“皇上,我毒?妾再毒也毒不过您啊!若没有我父亲!你如何做的上这个皇帝!白家,叶家,处处同我父亲作对,可我父亲又做错了什么?!你欲擒故纵,联合叶家长子一起,陷我父亲于不仁不义之地,你就这样把他打发去了大理寺,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你,你真狠啊!” 她嘶嘶吐着冷气,如毒蛇撕咬,不顾皇帝怒目回话,将目光转向了我:“还有你——呵呵,叶疏浅……舒云意!你这个贱奴!本宫居然栽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贱婢头上!你弄死了本宫的一双表妹不算,还联合你那个心机深沉的兄长谋害我父亲!现在又要来谋害我!” 她的精神近乎疯狂崩溃。。俨然一个丧失理智的狂妇,虽依旧穿金戴银,云裳天色,可举动却极具反差似的,像是因落魄而失去意识的罪妇。 皇后怒不可遏,示意朱蕤捡拾起那被皇帝怒极丢弃的一纸信笺,咆哮道:“住口!孟贵妃!孟怀仲多行不义,一人独大,甚至卖官鬻爵,陷害忠良。你作恶多端,心思阴毒,连小儿都不放过。怎么,反倒是皇上清白不分,冤了你不成!咸宁的死,是不是你做的!你倒是说!” “是!她妨害了我女儿的性命!她便是该死!”孟宜芙别过脑袋,极为无礼。那金鸾凤钗莲步摇流苏清脆相击,无意不展露着天家的富贵与清冷傲气,“皇后,妾敬重您喊您一声皇后。您就别端着贤惠装什么贤后了,您不过也是助纣为虐,联合皇上一起来陷害妾的母家!” 皇帝怒极,正要怒骂,皇后镇定着拦下他,只是站起身来,徐徐将那一纸信笺举到她面前:“陷害?!那么这个,可也是本宫伪造来陷害你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86章 芙蓉开彻终成恨() “咸宁”二字甫一说出口,皇帝的目光迅疾一跳,眼眸深处变得如阴雨积云密布,晦暗难掩。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头痛极了似的拿手指按着太阳穴,邵月庭邵姑姑连忙取了薄荷油替太后抹上,室内立刻弥散了一股凉苦的气味。 “你说吧。”如梅雨季节的淫雨不断,缠绵哀怨不绝,皇帝的语气潮湿一如眼底的微微泛红,微带隐怒,却也显得那么无力憔悴。“苏绫,你去传贵妃。” “诺。奴婢这就去。” “是。”江春长吐了一口气,敛了敛衣继续说,“皇上,据卉缨的口述,庆熙十三年九月,宫里瘟疫起,彼时孟贵妃暗中着民间方士卜卦。将与淑慎帝姬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宜淑妃女已故咸宁帝姬暗交予方士算相——闻知二女命中相克,设计利用瘟疫一事害死咸宁帝姬,事后买通钦天监告知皇上咸宁帝姬天相不吉,命里短薄,无皇女福泽。好让一切顺理成章。” 他拿过一个檀木托,“这是卉缨转交,里头有一张孟贵妃和当时联络母家人要求术士的信笺。是给了卉缨保留。” 皇帝凝眸,接来一看。每读一行,脸色就变得阴暗一分,终于是怒极了,咆哮着将那轻飘飘一纸信笺扔掷开:“毒妇!” 太后念了句佛几乎是泫然欲泣:“那样好的孩子……”皇后本就心软,闻之早已泣涕如雨,面色绯红,呼吸急促如大病初愈,不住拿帕子拭泪。 卉缨浑身是血,已然半残。是被抬着端进了乾仪殿前殿。早就没了挣扎说话的力气。 皇后不忍心地别过头去不看她,语气生硬:“卉缨,孟贵妃戕害帝姬,毒谋本宫,栽赃于淑妃及叶姑娘。可都是真的?” 卉缨气若游丝,油尽灯枯,满脸是鲜红的血迹,双腿被打得殷红如残阳。唯有一双明眸依然倔强地张着。那朱唇上不知是不是嘴角淌出来的鲜血与胭脂洇染在一块。。十分可怖,吃力地蠕动几下,张了张发出轻如蝇虫的音色:“是,是贵妃授意下人做得。包括替换了皇后娘娘的药盏,染上凤栖梧与梅花云纹烙,添了朱砂,损伤娘娘凤体。” 江春躬身请辞:“那么请皇上的旨意。如何处置——” 皇帝不语,眼中已有戾戾杀气奔涌,喉头微微一动。那目光如狼如虎般冰冷晦暗,堪比剑出鞘那一瞬时迸射出的寒光翦然,可谓骇人至极。 太后默然,无声转动手上那串由和田白玉缀成的念珠,仿佛在悉数流转的命格,不知何时就落地成碎,消散无形了。 “禀皇上,孟贵妃娘娘带到。”苏绫语气丝毫不容置疑。 孟贵妃依旧是簪金饰玉,华裳锦绸,雾鬓云鬟,美人不改颜色。面目澹然,目光沉着。仿佛早料到有这么一出,她依依前来不过点个卯应付下,就能得到她的解脱。她确实美。我冷眼瞧着,也忍不住细细打量她。美淑人之妖艳,因盼睐而倾城。扬绰约之丽姿,怀婉娩之柔情。超六列于往古,迈来今之清英。 张华的永怀赋,不知日后会不会如前车之鉴即后车之覆一般,通过皇帝的手,用在她的身上。 我想不会。 他其实很薄情。 毋宁说,因为他对发妻和昭皇后,太深情。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纳三宫六院。 我想起疏清,她何其不幸! 孟贵妃眼光如翦翦春水,略过卉缨时在她身上定格,变得凶狠凌厉,不待高座上的男子发话,她就迫不及待打破这死墓一般的沉寂。 “贱婢!本宫就知道,是你出卖了本宫!”她歇斯底里地咒骂着本被强按压在地,却要伸出那保养得极好的一双红酥玉手,如魔鬼爪牙,狰狞扭曲着去撕扯她,撕扯她白皙的面容和胸膛,恨不得茹毛饮血。 卉缨眼眸有气无力地扑闪,见状吓得一瑟缩,可到底伤重,没有了躲闪的力气。终于,孟宜芙被三两内监强行扳回,狠狠按在了地上。 膝盖撞地,她疼得咝咝倒吸冷气,仍用目光阴毒地扫视过众人。 皇帝怒吼:“放肆!贵妃!你还要做什么!还嫌自己造的孽不够多么!咸宁——”他甫提起咸宁,恨得目光要迸出火来:“若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的她!她才八岁!若不是锦瑟小儿之语无意,朕还联想不到是谁设了毒计置她于死地!贱人!毒妇!” 他一个气急呼吸不畅,瘫倒在座上,拼命缓着。 孟贵妃冷冷一嗤,丹凤眼娇媚一瞥,便是风情万种,凌厉而带着凶狠阴毒,报复似的快感:“皇上,我毒?妾再毒也毒不过您啊!若没有我父亲!你如何做的上这个皇帝!白家,叶家,处处同我父亲作对,可我父亲又做错了什么?!你欲擒故纵,联合叶家长子一起,陷我父亲于不仁不义之地,你就这样把他打发去了大理寺,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你,你真狠啊!” 她嘶嘶吐着冷气,如毒蛇撕咬,不顾皇帝怒目回话,将目光转向了我:“还有你——呵呵,叶疏浅……舒云意!你这个贱奴!本宫居然栽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贱婢头上!你弄死了本宫的一双表妹不算,还联合你那个心机深沉的兄长谋害我父亲!现在又要来谋害我!” 她的精神近乎疯狂崩溃。。俨然一个丧失理智的狂妇,虽依旧穿金戴银,云裳天色,可举动却极具反差似的,像是因落魄而失去意识的罪妇。 皇后怒不可遏,示意朱蕤捡拾起那被皇帝怒极丢弃的一纸信笺,咆哮道:“住口!孟贵妃!孟怀仲多行不义,一人独大,甚至卖官鬻爵,陷害忠良。你作恶多端,心思阴毒,连小儿都不放过。怎么,反倒是皇上清白不分,冤了你不成!咸宁的死,是不是你做的!你倒是说!” “是!她妨害了我女儿的性命!她便是该死!”孟宜芙别过脑袋,极为无礼。那金鸾凤钗莲步摇流苏清脆相击,无意不展露着天家的富贵与清冷傲气,“皇后,妾敬重您喊您一声皇后。您就别端着贤惠装什么贤后了,您不过也是助纣为虐,联合皇上一起来陷害妾的母家!” 皇帝怒极,正要怒骂,皇后镇定着拦下他,只是站起身来,徐徐将那一纸信笺举到她面前:“陷害?!那么这个,可也是本宫伪造来陷害你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87章 芙蓉开彻终成恨() 1我笑了:“娘娘耳聪目明。” “卉薷……是你救下来的吧。”她语气阴冷。 “是,又如何。”我一昂头,“当初你杀死两个婢女草菅人命,却怕皇后娘娘告到皇上那儿去,所以只告诉她你只杀了卉缨。卉薷按下,只字不提。”我衔着一缕淡然如云的笑意,有滋有味地看着她因为我的每一句话,脸色随之暗淡可怖一分。 “如今看来,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你自己的脚,贵妃,您真算是百口莫辩。”我拨弄着牙骨百蝶扇的流苏,“我和家妹怜悯卉薷,救下她后安置在襄王府。她就有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随时抽出——都有用。” 她惊怒交加不住:“所以,你就和皇上说,说我没有杀卉薷,那挹翠亭下的尸体便不是死的卉薷,而是顺理成章地成了叶疏浅!因为卉薷没死,所以这残破的尸体,只能是叶疏浅!你——你好毒的心机!” “娘娘聪慧。”我笑。 她惧然倒地,沉闷有声,目光惊惧,“这不可能……”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挣扎着爬起,伸出枯槁的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袖摆:“那咸宁呢!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咸宁是本宫害死的!你怎么可能知道!淑妃……不……淑妃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不可能!” 我一笑犹如春风划破深秋的惨寂语气淡泊如同叙述常事:“我猜的。” 石破天惊,她仿佛被雷击电打般浑身一个縠觫,惊恐万状地指着我:“你……妖女……你这个妖女!毒妇!” “我没撒谎。”我定定,“真好,我猜中了。运气这事儿,还真是说不准。” 她尖叫着,用力划拉着坚硬的石板地,身子颤颤,“太后身边居然……能容得下你……容得下你这条毒蛇!” 我失笑,噗嗤一声:“太后慈悲,亦是知道我的好处。” 孟宜芙咬唇恨恨。。咬得沁出血珠不知疼:“贱人!你——你陷害我!你还用朱砂来作弄我!你好毒的心!我要告诉皇上,告诉他,是你用朱砂害的昭沅兰而不是我!” 她要奔将出去,踉踉跄跄,被面目冷漠的小禄子一挡挡了回去,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咝咝倒吸着冷气。 我冷目着,气血上涌,几乎是咆哮着对着她怒骂:“我陷害你?!你自找!你一家害死了叶家满门!如果不是你父亲,叶白两家如今都好好的!叶疏微又怎么会发配充军!我蕖儿又怎么会被白伯父安排到清雅堂来吃苦十六岁了还未嫁!我疏清妹妹又怎么会步入这万恶的吃人的后庭!还有我芍姐姐的孩子!她的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孟宜芙,你倒是说说,你父亲,你,害死了多少人!我冤你两桩,不算冤!” 我一说到他们,几乎是怒极了,想要哭泣出来,而强大的怒意生生将我眼泪堵了回去,只剩满腔满眼的怒火直对着她。孟宜芙暴怒,跳将起来吼道:“我害你?!呵呵,可笑!叶钟鸣那个老骨头,公然因为新法和我父亲作对!他死?那是他应得的!文敬公?我呸!他这条野狗也配!” “啪”!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已挨上狠辣的一掌,头上仅存的几朵芙蓉绢花零散曳地。她愣怔着,仿佛是不敢相信,直到手指颤颤去触碰面颊上的一抹猩红滚烫,这才怒极着暴跳起来:“贱婢!你居然敢打我!” 她要还手,却被小禄子冷冷一拽胳膊按将在地,不得动弹,可双目依然冷凝逼视着我,嘴里不清不楚地咒骂着。 我淡然捡拾起地上的那一朵红芙蓉:“芙蓉湖上芙蓉花秋风未落如朝霞。还真称得上贵妃娘娘的国色天香。”我轻巧一笑,“可惜,不知娘娘听过否,同样还有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她目光一凛,我只作不见:“可惜,陈阿娇只是长门宫锁,夫君遗弃,也不算得太凄惨。到头来世人还能为此叹一句美人红颜易老,可贵妃娘娘您呢?”我笑如春花:“您啊,只能背负着为妾不遵,为下不慈,残害帝姬又要毒害嫡皇后的罪名,残败死去。连这断根草都不如!” 我足尖轻巧一踢,便把那只精美珠饰的绢花木芙蓉踢进了腌臜的污泥里欣然欣赏着娇艳的那片红暗淡消陨在一摊泥沼里变得灰白。 孟宜芙咬牙切齿:“我背负罪名!那都是你!是你强给我冠上的!你才是最该死那个!贱人!贱婢!毒妇!总有人替我了解了你!” 我淡然走出内庭,依依对着那秋阳走去,渐渐听不见她声嘶力竭的诅咒和吼叫。只是淡淡。 “芙蓉花发去年枝。双燕欲归飞。兰堂风软,金炉香暖,新曲动帘帷。家人拜上千春寿,深意满琼卮。绿鬓朱颜,道家装束,长似少年时。”我曼声唱来,并不顾这游飏的歌声是不是会刺痛她的耳。 芙蓉开尽。。凋零君不知。到底秋风扫尽后,冬来送倾颓。却道是梅开枝头缀香蕊,不复芙蓉当日好,生生灭灭,轮回几世。了却了世间方知晓,郎情到底淡薄寡恩,不堪托靠! 庆熙十六年九月廿九,庶人孟氏宜芙死于掖庭,年三十一。葬乱坟岗。谥号敏。 2太后欣慰地看着我在铜镜前,挑选着她命合绣宫替我裁制的新衣。都是按正三品贡造的体制裁的。我欢喜地就着邵姑姑的手换了这件又换那件。 “娘娘真疼我。”我转过头笑眯眯,俨然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邵姑姑正替我簪花,见我转头嗔骂着一拍:“小妮子,都说了别乱动。花簪坏了又要我这个老婆子重新替你篦。” 我撇撇嘴,不敢再动。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你瞧瞧你瞧瞧,月庭在哀家身边久了,脾气也见长了。让让小辈不成?以后就见不着了。”邵姑姑笑容满面:“是,奴婢知错。” 我嚷嚷道:“太后胡说什么呢!臣女决定了,日后一有空就进宫陪您来说体己话。您不允也不成。就怕您嫌臣女烦,不依呢!” 太后抿唇,语带叹息:“好丫头,知道你记挂。日后也多来看看你皇后娘娘。今日你就要出宫了,可这儿哀家依然替你留着衔芝馆一张铺子。” “谢大娘娘。”我嫣然一笑,“还有七日就是长公主的婚期,臣女还得好好想想送什么贺礼呢。” 太后道:“不拘送什么的。又不缺金银珠玉这些稀罕玩意儿。你来了便是最好的了,初六再烦使唤你一回,帮帮昭阳——说到底,还是第一回成亲。她又性子野,不拘小节。别乱来就好了,还是需要你心细的替哀家帮衬些。” 我依依诺了:“这个是自然。娘娘放心,定当帮长公主妥妥贴贴出嫁。” “……那么,便去吧。”她轻轻道。 我回头,惊觉老人眼角的红与湿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88章 声声只道不如归() 1我笑了:“娘娘耳聪目明。” “卉薷……是你救下来的吧。”她语气阴冷。 “是,又如何。”我一昂头,“当初你杀死两个婢女草菅人命,却怕皇后娘娘告到皇上那儿去,所以只告诉她你只杀了卉缨。卉薷按下,只字不提。”我衔着一缕淡然如云的笑意,有滋有味地看着她因为我的每一句话,脸色随之暗淡可怖一分。 “如今看来,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你自己的脚,贵妃,您真算是百口莫辩。”我拨弄着牙骨百蝶扇的流苏,“我和家妹怜悯卉薷,救下她后安置在襄王府。她就有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随时抽出——都有用。” 她惊怒交加不住:“所以,你就和皇上说,说我没有杀卉薷,那挹翠亭下的尸体便不是死的卉薷,而是顺理成章地成了叶疏浅!因为卉薷没死,所以这残破的尸体,只能是叶疏浅!你——你好毒的心机!” “娘娘聪慧。”我笑。 她惧然倒地,沉闷有声,目光惊惧,“这不可能……”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挣扎着爬起,伸出枯槁的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袖摆:“那咸宁呢!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咸宁是本宫害死的!你怎么可能知道!淑妃……不……淑妃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不可能!” 我一笑犹如春风划破深秋的惨寂语气淡泊如同叙述常事:“我猜的。” 石破天惊,她仿佛被雷击电打般浑身一个縠觫,惊恐万状地指着我:“你……妖女……你这个妖女!毒妇!” “我没撒谎。”我定定,“真好,我猜中了。运气这事儿,还真是说不准。” 她尖叫着,用力划拉着坚硬的石板地,身子颤颤,“太后身边居然……能容得下你……容得下你这条毒蛇!” 我失笑,噗嗤一声:“太后慈悲,亦是知道我的好处。” 孟宜芙咬唇恨恨。。咬得沁出血珠不知疼:“贱人!你——你陷害我!你还用朱砂来作弄我!你好毒的心!我要告诉皇上,告诉他,是你用朱砂害的昭沅兰而不是我!” 她要奔将出去,踉踉跄跄,被面目冷漠的小禄子一挡挡了回去,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咝咝倒吸着冷气。 我冷目着,气血上涌,几乎是咆哮着对着她怒骂:“我陷害你?!你自找!你一家害死了叶家满门!如果不是你父亲,叶白两家如今都好好的!叶疏微又怎么会发配充军!我蕖儿又怎么会被白伯父安排到清雅堂来吃苦十六岁了还未嫁!我疏清妹妹又怎么会步入这万恶的吃人的后庭!还有我芍姐姐的孩子!她的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孟宜芙,你倒是说说,你父亲,你,害死了多少人!我冤你两桩,不算冤!” 我一说到他们,几乎是怒极了,想要哭泣出来,而强大的怒意生生将我眼泪堵了回去,只剩满腔满眼的怒火直对着她。孟宜芙暴怒,跳将起来吼道:“我害你?!呵呵,可笑!叶钟鸣那个老骨头,公然因为新法和我父亲作对!他死?那是他应得的!文敬公?我呸!他这条野狗也配!” “啪”!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已挨上狠辣的一掌,头上仅存的几朵芙蓉绢花零散曳地。她愣怔着,仿佛是不敢相信,直到手指颤颤去触碰面颊上的一抹猩红滚烫,这才怒极着暴跳起来:“贱婢!你居然敢打我!” 她要还手,却被小禄子冷冷一拽胳膊按将在地,不得动弹,可双目依然冷凝逼视着我,嘴里不清不楚地咒骂着。 我淡然捡拾起地上的那一朵红芙蓉:“芙蓉湖上芙蓉花秋风未落如朝霞。还真称得上贵妃娘娘的国色天香。”我轻巧一笑,“可惜,不知娘娘听过否,同样还有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她目光一凛,我只作不见:“可惜,陈阿娇只是长门宫锁,夫君遗弃,也不算得太凄惨。到头来世人还能为此叹一句美人红颜易老,可贵妃娘娘您呢?”我笑如春花:“您啊,只能背负着为妾不遵,为下不慈,残害帝姬又要毒害嫡皇后的罪名,残败死去。连这断根草都不如!” 我足尖轻巧一踢,便把那只精美珠饰的绢花木芙蓉踢进了腌臜的污泥里欣然欣赏着娇艳的那片红暗淡消陨在一摊泥沼里变得灰白。 孟宜芙咬牙切齿:“我背负罪名!那都是你!是你强给我冠上的!你才是最该死那个!贱人!贱婢!毒妇!总有人替我了解了你!” 我淡然走出内庭,依依对着那秋阳走去,渐渐听不见她声嘶力竭的诅咒和吼叫。只是淡淡。 “芙蓉花发去年枝。双燕欲归飞。兰堂风软,金炉香暖,新曲动帘帷。家人拜上千春寿,深意满琼卮。绿鬓朱颜,道家装束,长似少年时。”我曼声唱来,并不顾这游飏的歌声是不是会刺痛她的耳。 芙蓉开尽。。凋零君不知。到底秋风扫尽后,冬来送倾颓。却道是梅开枝头缀香蕊,不复芙蓉当日好,生生灭灭,轮回几世。了却了世间方知晓,郎情到底淡薄寡恩,不堪托靠! 庆熙十六年九月廿九,庶人孟氏宜芙死于掖庭,年三十一。葬乱坟岗。谥号敏。 2太后欣慰地看着我在铜镜前,挑选着她命合绣宫替我裁制的新衣。都是按正三品贡造的体制裁的。我欢喜地就着邵姑姑的手换了这件又换那件。 “娘娘真疼我。”我转过头笑眯眯,俨然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邵姑姑正替我簪花,见我转头嗔骂着一拍:“小妮子,都说了别乱动。花簪坏了又要我这个老婆子重新替你篦。” 我撇撇嘴,不敢再动。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你瞧瞧你瞧瞧,月庭在哀家身边久了,脾气也见长了。让让小辈不成?以后就见不着了。”邵姑姑笑容满面:“是,奴婢知错。” 我嚷嚷道:“太后胡说什么呢!臣女决定了,日后一有空就进宫陪您来说体己话。您不允也不成。就怕您嫌臣女烦,不依呢!” 太后抿唇,语带叹息:“好丫头,知道你记挂。日后也多来看看你皇后娘娘。今日你就要出宫了,可这儿哀家依然替你留着衔芝馆一张铺子。” “谢大娘娘。”我嫣然一笑,“还有七日就是长公主的婚期,臣女还得好好想想送什么贺礼呢。” 太后道:“不拘送什么的。又不缺金银珠玉这些稀罕玩意儿。你来了便是最好的了,初六再烦使唤你一回,帮帮昭阳——说到底,还是第一回成亲。她又性子野,不拘小节。别乱来就好了,还是需要你心细的替哀家帮衬些。” 我依依诺了:“这个是自然。娘娘放心,定当帮长公主妥妥贴贴出嫁。” “……那么,便去吧。”她轻轻道。 我回头,惊觉老人眼角的红与湿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89章 声声只道不如归() 1舒展一愣,只笑笑不做言语。白蕖甫一听,双手狠狠一颤,下意识攥紧了丝锦云华缎面裙摆。眼光剧烈一跳,像是感触到了什么可怖的物什,忙惶急嚷道:“不、不必……姐姐别替心了,我也才十六,确乎是不着急的,还想多陪陪爹爹娘亲和姐姐。倒是姐姐你,今岁快满十九了,也实在耽搁不得。” 我怔神,忽然想起那个夜晚,我和她在清雅堂的如水夜晚。 白蕖眼眶红红。“姐姐,我不嫁了。我心里头早已有人了。可是此生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所以,我替你守这茶堂一辈子。” 我惊觉,不由得心惊肉跳,强扶住胸口。她——她究竟爱上谁了? 白芍并未察觉什么不妥还以为是小妹娇纵之语,遂温柔笑着挽过她的手:“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别说我和你姐姐,爹爹娘亲也舍不得你出嫁啊。知道你的性子,日后姐姐给你做主,让蕖儿自己来选一个喜欢的人嫁可好?” 白蕖知道长姊不知晓自己的心事,遂只是勉强对她笑了笑。再无多的言语。 车厢内登时安静了下来。到了清雅堂时候还早。遂上了灯,一道用了早晚膳。舒展笑言:“接下来几日可有的热闹了。这眼瞅着不日就是皇上的千秋节了么?就在后日十月初二卫公子大婚前,大办三日——可不是巧。虽说你们身为贵眷,少不了出席。可也只是第一天晚的宫宴。剩下两天么——眼瞅着如今河外海内一片升平,朱雀府少不了夜庆,热闹堪比上元。届时总算可好好歇一歇。” 小银铃儿笑着替白蕖添菜,“舒公子说的不错,咱们好容易盼姑娘回来了,这回一定要好好热闹热闹。就借着皇上的光,玩这一遭。我方才听蒋嫂嫂说,还有灯会呢。皇上特赦云京这三日可通宵达旦地举办,姑娘,你在宫里听到的可是差不多么?” 蒋嫂嫂亦很好奇:“是啊,若真如此,咱们可有的逛了。” 我笑,执筷低头思忖:“风声类此是听到了一些。。说不准还真是繁华热闹。说到底,这次千秋节一月前就筹办起来了,若不是出了孟家的事耽搁了,皇上也不至于生辰前三日还在勤政殿埋头忙着,旰衣宵食的,早与民同乐了。” 眼见着夜幕将近,众人正絮絮说笑呢,却听门外谁笃笃叩门,坚实有力——似乎……应该是个男子。 众人愣神。我连忙起身走近了,双手一拉门闩,往外一扯。眼前便蓦然出现了一个清俊男子,略带隐郁的面容。 “疏浅……舒——舒云意。”叶疏微有些难以启齿,又有些略带怒气,“……我……我有话和你说。” 众人听之,却是皆愣了。仿佛凝滞了时空,所有一切在一瞬间定格。 我沉吟,“银铃儿,时候不早了。你安排姑姑和蕖儿安睡下,送王妃回府。把右厢房打扫出来给舒展哥哥安寝。……我和哥哥说会子话,不必管我。”银铃儿失神,好半晌才愣怔着点点头:“……嗳。” 2清雅堂正殿,沏芳居。我点了两盏海棠双攒灯,扔了竹篾。又上了一壶茶,替他斟了,又给自己满上。 这才缓缓坐下。 “哥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来的明白。”我语气沉着,不带悲喜,端起了冷好的茶水,将青瓷碗双手捧至他面前。 叶疏微冷面,也不伸手去接。只是淡淡道:“可受不起舒夫人这一声哥哥!夫人如今是炙手可热的贡造使,皇上跟前的红人。又助力皇上铲除孟氏势力,我一才平白了身份的小小将军可不敢折煞。” 我心下隐隐了然了些。也不做什么表示,犹自将茶盏按回桌上。 “哥哥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同云意打这个哑迷?”我敛眉,以手篦了篦松下的青丝半缕。 “知道哥哥如今皇上新贵之臣,日理万机。而今满腹疑虑,怒气冲冲地来找云意,想必也不是喝茶叙旧那么简单。” 叶疏微冷哼一声,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妹妹呢?” 我错愕。“什么?” 他双手攥紧,爆出如青蛇般的根根青筋。只是低声怒斥,情绪很是激动:“舒云意,还好意思问出这一句什么?我妹妹早就死了对不对!你仗着你的长相和我妹妹有八九分的相似,你欺瞒了清儿不说,你还欺骗了我!你知不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样的痛苦滋味?!舒云意我和清儿也是人,不是畜牲!我们的感情,不是你玩弄权术,保全自身的资本!你扪心自问,天底下还有谁,还有谁比你更自私!” 他甫说完这话,双眸涨满了血丝,双唇微微颤动着,仿佛是怒到了极致。英挺的面上亦是沁出点点汗珠。他紧握着双拳,阴沉可怖地逼视着我。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愣怔着,有些愕然。两道冰凉不自觉从我颊边漫下。想起疏清红罗帐下那凄婉哀怨的目光。不自觉愧怍地低下头。 舒云意,我和清儿也是人,不是畜牲。我们的感情,不是你玩弄权术,保全自身的资本。 我心口抽搐,没来由的疼痛席卷了我的身心。我浑身着。清儿……清儿……是我对不住你。。是……是云意对不住你! 可是要我怎么和他解释? 我难道要说出真相,说疏浅是死了,而身为天仙的我本和她模样相同,来到凡间阴差阳错成了她。紧接着狐族灵力觉醒,我肉体回归。叶疏浅的身子就灰飞烟灭了? 他能接受么?! 我是狐族灵女,他信不信暂且不论。若我说出事实,说叶疏浅的身体早就因为我狐族仙身的恢复而破灭消陨于人世,他说不定,会真的发疯。 原是我的错。 寂静的长空月色沉默,连点点繁星亦只是缄默不语,胆怯地注释着二人难以言状的尴尬对峙。 门板被谁在一刹那间粗暴地扯开。檀木门顺着势往两侧击去,撞到了墙面,又硬生生来回扇动着,吱呀作响。门廊上登时显现了一个少年愠怒的面容。 “叶疏微,你不要太过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90章 声声只道不如归() 1舒展一愣,只笑笑不做言语。白蕖甫一听,双手狠狠一颤,下意识攥紧了丝锦云华缎面裙摆。眼光剧烈一跳,像是感触到了什么可怖的物什,忙惶急嚷道:“不、不必……姐姐别替心了,我也才十六,确乎是不着急的,还想多陪陪爹爹娘亲和姐姐。倒是姐姐你,今岁快满十九了,也实在耽搁不得。” 我怔神,忽然想起那个夜晚,我和她在清雅堂的如水夜晚。 白蕖眼眶红红。“姐姐,我不嫁了。我心里头早已有人了。可是此生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所以,我替你守这茶堂一辈子。” 我惊觉,不由得心惊肉跳,强扶住胸口。她——她究竟爱上谁了? 白芍并未察觉什么不妥还以为是小妹娇纵之语,遂温柔笑着挽过她的手:“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别说我和你姐姐,爹爹娘亲也舍不得你出嫁啊。知道你的性子,日后姐姐给你做主,让蕖儿自己来选一个喜欢的人嫁可好?” 白蕖知道长姊不知晓自己的心事,遂只是勉强对她笑了笑。再无多的言语。 车厢内登时安静了下来。到了清雅堂时候还早。遂上了灯,一道用了早晚膳。舒展笑言:“接下来几日可有的热闹了。这眼瞅着不日就是皇上的千秋节了么?就在后日十月初二卫公子大婚前,大办三日——可不是巧。虽说你们身为贵眷,少不了出席。可也只是第一天晚的宫宴。剩下两天么——眼瞅着如今河外海内一片升平,朱雀府少不了夜庆,热闹堪比上元。届时总算可好好歇一歇。” 小银铃儿笑着替白蕖添菜,“舒公子说的不错,咱们好容易盼姑娘回来了,这回一定要好好热闹热闹。就借着皇上的光,玩这一遭。我方才听蒋嫂嫂说,还有灯会呢。皇上特赦云京这三日可通宵达旦地举办,姑娘,你在宫里听到的可是差不多么?” 蒋嫂嫂亦很好奇:“是啊,若真如此,咱们可有的逛了。” 我笑,执筷低头思忖:“风声类此是听到了一些。。说不准还真是繁华热闹。说到底,这次千秋节一月前就筹办起来了,若不是出了孟家的事耽搁了,皇上也不至于生辰前三日还在勤政殿埋头忙着,旰衣宵食的,早与民同乐了。” 眼见着夜幕将近,众人正絮絮说笑呢,却听门外谁笃笃叩门,坚实有力——似乎……应该是个男子。 众人愣神。我连忙起身走近了,双手一拉门闩,往外一扯。眼前便蓦然出现了一个清俊男子,略带隐郁的面容。 “疏浅……舒——舒云意。”叶疏微有些难以启齿,又有些略带怒气,“……我……我有话和你说。” 众人听之,却是皆愣了。仿佛凝滞了时空,所有一切在一瞬间定格。 我沉吟,“银铃儿,时候不早了。你安排姑姑和蕖儿安睡下,送王妃回府。把右厢房打扫出来给舒展哥哥安寝。……我和哥哥说会子话,不必管我。”银铃儿失神,好半晌才愣怔着点点头:“……嗳。” 2清雅堂正殿,沏芳居。我点了两盏海棠双攒灯,扔了竹篾。又上了一壶茶,替他斟了,又给自己满上。 这才缓缓坐下。 “哥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来的明白。”我语气沉着,不带悲喜,端起了冷好的茶水,将青瓷碗双手捧至他面前。 叶疏微冷面,也不伸手去接。只是淡淡道:“可受不起舒夫人这一声哥哥!夫人如今是炙手可热的贡造使,皇上跟前的红人。又助力皇上铲除孟氏势力,我一才平白了身份的小小将军可不敢折煞。” 我心下隐隐了然了些。也不做什么表示,犹自将茶盏按回桌上。 “哥哥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同云意打这个哑迷?”我敛眉,以手篦了篦松下的青丝半缕。 “知道哥哥如今皇上新贵之臣,日理万机。而今满腹疑虑,怒气冲冲地来找云意,想必也不是喝茶叙旧那么简单。” 叶疏微冷哼一声,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妹妹呢?” 我错愕。“什么?” 他双手攥紧,爆出如青蛇般的根根青筋。只是低声怒斥,情绪很是激动:“舒云意,还好意思问出这一句什么?我妹妹早就死了对不对!你仗着你的长相和我妹妹有八九分的相似,你欺瞒了清儿不说,你还欺骗了我!你知不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样的痛苦滋味?!舒云意我和清儿也是人,不是畜牲!我们的感情,不是你玩弄权术,保全自身的资本!你扪心自问,天底下还有谁,还有谁比你更自私!” 他甫说完这话,双眸涨满了血丝,双唇微微颤动着,仿佛是怒到了极致。英挺的面上亦是沁出点点汗珠。他紧握着双拳,阴沉可怖地逼视着我。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愣怔着,有些愕然。两道冰凉不自觉从我颊边漫下。想起疏清红罗帐下那凄婉哀怨的目光。不自觉愧怍地低下头。 舒云意,我和清儿也是人,不是畜牲。我们的感情,不是你玩弄权术,保全自身的资本。 我心口抽搐,没来由的疼痛席卷了我的身心。我浑身着。清儿……清儿……是我对不住你。。是……是云意对不住你! 可是要我怎么和他解释? 我难道要说出真相,说疏浅是死了,而身为天仙的我本和她模样相同,来到凡间阴差阳错成了她。紧接着狐族灵力觉醒,我肉体回归。叶疏浅的身子就灰飞烟灭了? 他能接受么?! 我是狐族灵女,他信不信暂且不论。若我说出事实,说叶疏浅的身体早就因为我狐族仙身的恢复而破灭消陨于人世,他说不定,会真的发疯。 原是我的错。 寂静的长空月色沉默,连点点繁星亦只是缄默不语,胆怯地注释着二人难以言状的尴尬对峙。 门板被谁在一刹那间粗暴地扯开。檀木门顺着势往两侧击去,撞到了墙面,又硬生生来回扇动着,吱呀作响。门廊上登时显现了一个少年愠怒的面容。 “叶疏微,你不要太过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91章 阮郎忆() 小银铃儿听愣了,停止了哭泣,却依旧打嗝似的一个劲儿抽噎着。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轻轻摇摇头,一手臂弯揽住她笑言:“傻丫头,事情还没结束前,我想不了那么远。” “可是卫公子——” “好啦。” “姐姐?!” “怎么了?”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云少仙?” “……” “你是不是想回去找他问个明白?” “……我——” “姐姐!” “你到底干嘛!” “……没事了。”声量一下子小了下去,几乎是嗫嚅着。 我被气笑了。 马车一拐拐入棋盘街北巷。高大的长公主府庄重气派令人望而生畏。昭阳的贴身侍婢璱娘笑吟吟亲自来迎接。我急忙躬身请辞:“还劳动姑姑大驾,云意实在惶恐。” 璱娘忙扶起了我笑言:“夫人这话就说差了,哪来的大驾不大驾呢。得夫人此言,奴婢才是诚惶诚恐。夫人快些进去吧,长公主等着您呢。” 我随她步入内室。院中人来人往,都是步履匆匆。要么一列婢女捧着大小锦盒小步快趋,要么两排小丫鬟手捧各色绢花j ru内殿。好不热闹。 昭阳端坐镜前正由着一双侍女簪花。秀发如墨如绢为金钗所簪起,面容如桃花般宜喜宜嗔,尤其一双明眸善睐恰如镜湖深水静流,又好似春风杨柳拂过一汪凝碧泉水,眉黛如山,鼻翼如玉。两腮的粉黛施得恰到好处,愈发衬得她肤光胜雪。好一个大宣公主初长成。 我笑着领着银铃儿缓缓走近,示意婢女不做声。悄声儿将双手轻轻按在她双肩:“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公主可真算是宜室宜家。” 昭阳忽的从镜中一见我,拧头喜笑出来,满头的点翠珠玉璁珑作响,悦耳如铃:“疏浅!云意!” 我这才施施然请了安:“臣女舒云意给昭阳长公主请安,长公主万安。” “免礼吧。”她伸出带着一双凝翠绿意飘纹的和田玉镯来拉我的手。她注意到小银铃儿:“这便是银铃儿?长的当真清秀。。和你一样。” 她说话时眉眼弯弯,少了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多了大宣女儿家出阁时的喜悦与欢欣。 她的确美。 我笑着躬身回应:“是。刚来时还打趣儿呢,说长公主见了银铃儿是不是要讨了去做陪嫁丫鬟呢。” 她笑眯眯地摆摆手:“怎好夺人所爱。知道银铃儿是个能干的,你定离不开她。再者,我的陪嫁侍女也有两双,怎好劳舒夫人费心。” 我失笑。“是。” “真好,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恢复贡造使身份了。你来替我瞧瞧,这两支鸾钗哪一只好?”她端详着把玩在手,来回翻看着。 我故意笑着打趣道:“公主不是最爱兽骨雀羽这类稀罕玩意儿的么?怎么不挑一只虎牙狼牙的做簪饰,也好显得咱们长公主独出心裁,领异标新二月花不是?”她算是听明白了,转过头来尖叫着,直跳起来要打我,我连忙笑着躲闪。昭阳白我一眼,又静下来细细想,“你说什么二月花?那是什么?” 我一愣,旋即一笑。知道她偏好舞刀弄枪,向来不爱在诗书文墨上多上心的,自然不知道这个。我也不做解释,故意偏头拧着脖子,信手拈来,欣欣然道:“那个呀,二月花,说的是咱们长公主面如桃花迎春风,娇俏妩媚独一人。千呼万唤始出来,承欢嫁娶日日新。” “数你文采好好了吧!净在我面前卖弄。”昭阳又气又笑着使劲拍我一掌,又见小银铃儿捂嘴偷笑,这才反应过来,知是我故意唬弄。遂杏眼圆瞪转过脑袋,由着双婢摆弄头发,不再理我。 “你这蹄子——环儿,替我簪鬟。” “给我吧。”我接过环儿手中的桃木合心梳给她篦着顺滑如瀑的黑发,“好公主,算是云意错了。您大人大量,饶我一回。这不是心里头高兴么。” 昭阳绷不住笑,遂对着两侧道:“环儿,若儿,你们先下去歇会儿吧。顺道带着小银铃儿去前厅用些茶点——唔,不许欺负人家。我和云意说会儿话,你们可不能偷听。”她孩子气似的把二人往外推搡,一手又去招呼银铃儿。险些没坏了头上的簪钗。 环儿若儿听之捂嘴笑,被推得踉踉跄跄,忙不迭允了:“诺。” 昭阳复坐下,递给我一盏茶:“这茶水寡淡得很,一点也没有在母后宫里喝的——你做的那些好。说到底,这天下有谁的茶比得过你。”她大大咧咧地一撩繁复折褥的红衣凤摆露出细长白皙的双腿与足上殷红明艳,绣春鸳鸯的翘头履。不顾我吃惊的目光,仰头饮尽。 “可折腾死我了。母后说,这些衣裳,簪饰,头冠都得提前试了,这不一早上什么也没做,净换衣了。” 我乐了:“得了吧,咱们的新娘子,这林林总总的婚事筹备,前有皇上太后,后有一帮婢子内监替你琢磨筹划。你只需要坐在这铜镜前,换换凤冠红衣,坐享其成就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还没出嫁呢,就嫌烦啦?那日后到了婆家,规矩多的你都不敢想。” 她“哼”一声:“你就会惯取笑别人。等到你出嫁了,你就知道这其间辛苦了。我是自由散漫惯了,正愁公婆会不会喜欢我这也行子。” “怎么不会?”我反问。。“长公主的性子在云意看来是顶顶可爱的,反正云意是喜欢了极的。” 她羞赧地抚脸一笑:“可我到底不似你们,你们自幼便习女红,簪花焚香茶道,刺绣插花编制,我知道你是样样精习过了的。可我是不懂这些的。至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那便更不通了。也不知日后公公婆母会不会——” 我拦下她的话茬,温柔拉过她的手:“这才是咱们长公主啊。正因为与别人不同,才显得长公主独树一帜,独一无二。在这世间,长公主钟离书琬只有一个,昭阳就是昭阳,钟离书琬就是钟离书琬。再无旁人。” 她显然有些动容,感愧地看我一眼,抿了抿唇低下头去。良久,直凝视着紧握双手上的一弯水玉凝碧。不知是我看差了还是确有,这个泼辣直爽的公主眼眸中,第一次竟有些湿润。 她抬头,笑笑道,“嗳——还没问你呢。云意,你都十九了还待字闺中,可有了可心的人儿?待我禀明母后,定给你赐婚,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我说到做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92章 阮郎忆() 小银铃儿听愣了,停止了哭泣,却依旧打嗝似的一个劲儿抽噎着。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轻轻摇摇头,一手臂弯揽住她笑言:“傻丫头,事情还没结束前,我想不了那么远。” “可是卫公子——” “好啦。” “姐姐?!” “怎么了?”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云少仙?” “……” “你是不是想回去找他问个明白?” “……我——” “姐姐!” “你到底干嘛!” “……没事了。”声量一下子小了下去,几乎是嗫嚅着。 我被气笑了。 马车一拐拐入棋盘街北巷。高大的长公主府庄重气派令人望而生畏。昭阳的贴身侍婢璱娘笑吟吟亲自来迎接。我急忙躬身请辞:“还劳动姑姑大驾,云意实在惶恐。” 璱娘忙扶起了我笑言:“夫人这话就说差了,哪来的大驾不大驾呢。得夫人此言,奴婢才是诚惶诚恐。夫人快些进去吧,长公主等着您呢。” 我随她步入内室。院中人来人往,都是步履匆匆。要么一列婢女捧着大小锦盒小步快趋,要么两排小丫鬟手捧各色绢花j ru内殿。好不热闹。 昭阳端坐镜前正由着一双侍女簪花。秀发如墨如绢为金钗所簪起,面容如桃花般宜喜宜嗔,尤其一双明眸善睐恰如镜湖深水静流,又好似春风杨柳拂过一汪凝碧泉水,眉黛如山,鼻翼如玉。两腮的粉黛施得恰到好处,愈发衬得她肤光胜雪。好一个大宣公主初长成。 我笑着领着银铃儿缓缓走近,示意婢女不做声。悄声儿将双手轻轻按在她双肩:“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公主可真算是宜室宜家。” 昭阳忽的从镜中一见我,拧头喜笑出来,满头的点翠珠玉璁珑作响,悦耳如铃:“疏浅!云意!” 我这才施施然请了安:“臣女舒云意给昭阳长公主请安,长公主万安。” “免礼吧。”她伸出带着一双凝翠绿意飘纹的和田玉镯来拉我的手。她注意到小银铃儿:“这便是银铃儿?长的当真清秀。。和你一样。” 她说话时眉眼弯弯,少了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多了大宣女儿家出阁时的喜悦与欢欣。 她的确美。 我笑着躬身回应:“是。刚来时还打趣儿呢,说长公主见了银铃儿是不是要讨了去做陪嫁丫鬟呢。” 她笑眯眯地摆摆手:“怎好夺人所爱。知道银铃儿是个能干的,你定离不开她。再者,我的陪嫁侍女也有两双,怎好劳舒夫人费心。” 我失笑。“是。” “真好,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恢复贡造使身份了。你来替我瞧瞧,这两支鸾钗哪一只好?”她端详着把玩在手,来回翻看着。 我故意笑着打趣道:“公主不是最爱兽骨雀羽这类稀罕玩意儿的么?怎么不挑一只虎牙狼牙的做簪饰,也好显得咱们长公主独出心裁,领异标新二月花不是?”她算是听明白了,转过头来尖叫着,直跳起来要打我,我连忙笑着躲闪。昭阳白我一眼,又静下来细细想,“你说什么二月花?那是什么?” 我一愣,旋即一笑。知道她偏好舞刀弄枪,向来不爱在诗书文墨上多上心的,自然不知道这个。我也不做解释,故意偏头拧着脖子,信手拈来,欣欣然道:“那个呀,二月花,说的是咱们长公主面如桃花迎春风,娇俏妩媚独一人。千呼万唤始出来,承欢嫁娶日日新。” “数你文采好好了吧!净在我面前卖弄。”昭阳又气又笑着使劲拍我一掌,又见小银铃儿捂嘴偷笑,这才反应过来,知是我故意唬弄。遂杏眼圆瞪转过脑袋,由着双婢摆弄头发,不再理我。 “你这蹄子——环儿,替我簪鬟。” “给我吧。”我接过环儿手中的桃木合心梳给她篦着顺滑如瀑的黑发,“好公主,算是云意错了。您大人大量,饶我一回。这不是心里头高兴么。” 昭阳绷不住笑,遂对着两侧道:“环儿,若儿,你们先下去歇会儿吧。顺道带着小银铃儿去前厅用些茶点——唔,不许欺负人家。我和云意说会儿话,你们可不能偷听。”她孩子气似的把二人往外推搡,一手又去招呼银铃儿。险些没坏了头上的簪钗。 环儿若儿听之捂嘴笑,被推得踉踉跄跄,忙不迭允了:“诺。” 昭阳复坐下,递给我一盏茶:“这茶水寡淡得很,一点也没有在母后宫里喝的——你做的那些好。说到底,这天下有谁的茶比得过你。”她大大咧咧地一撩繁复折褥的红衣凤摆露出细长白皙的双腿与足上殷红明艳,绣春鸳鸯的翘头履。不顾我吃惊的目光,仰头饮尽。 “可折腾死我了。母后说,这些衣裳,簪饰,头冠都得提前试了,这不一早上什么也没做,净换衣了。” 我乐了:“得了吧,咱们的新娘子,这林林总总的婚事筹备,前有皇上太后,后有一帮婢子内监替你琢磨筹划。你只需要坐在这铜镜前,换换凤冠红衣,坐享其成就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还没出嫁呢,就嫌烦啦?那日后到了婆家,规矩多的你都不敢想。” 她“哼”一声:“你就会惯取笑别人。等到你出嫁了,你就知道这其间辛苦了。我是自由散漫惯了,正愁公婆会不会喜欢我这也行子。” “怎么不会?”我反问。。“长公主的性子在云意看来是顶顶可爱的,反正云意是喜欢了极的。” 她羞赧地抚脸一笑:“可我到底不似你们,你们自幼便习女红,簪花焚香茶道,刺绣插花编制,我知道你是样样精习过了的。可我是不懂这些的。至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那便更不通了。也不知日后公公婆母会不会——” 我拦下她的话茬,温柔拉过她的手:“这才是咱们长公主啊。正因为与别人不同,才显得长公主独树一帜,独一无二。在这世间,长公主钟离书琬只有一个,昭阳就是昭阳,钟离书琬就是钟离书琬。再无旁人。” 她显然有些动容,感愧地看我一眼,抿了抿唇低下头去。良久,直凝视着紧握双手上的一弯水玉凝碧。不知是我看差了还是确有,这个泼辣直爽的公主眼眸中,第一次竟有些湿润。 她抬头,笑笑道,“嗳——还没问你呢。云意,你都十九了还待字闺中,可有了可心的人儿?待我禀明母后,定给你赐婚,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我说到做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美人执扇清盈袖》正文 第93章 阮郎忆() 1她毫不畏惧地对上我的眼,目光清澈明秀,如山下兰溪,得月光即化为一泉雪般清明熠熠:“姐姐,你带我去。我……” 我恍然。答非所问。“什么时候的事?” “……”她温柔一笑,“那个夜晚,发现姐姐中的是蛊术。我去天界找他,求他给你看病。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九歌夫人把我带给了他。而是他在瑶畔找到的我,把我带了回去,给我疗伤。” 她固执地抓住我的手,再次重复一遍:“我要去找他。” 我傻傻地看着她,竟不知做什么回复。 过了很久,听风呼啸而过丛林的沙沙响,我步上前,拉起她的手。 “好。” 瑶畔。落成。寂静。无人。 白蕖惶急地攥紧我的袖子来回不安地张望着:“姐姐,人都去哪儿了?几个夫人呢?” 我漠漠:“大半个仙宫都空了,全去了冷山。” “姐姐,那咱们怎么办?”她忧愁满面。 “咱们追去冷山。”我攥紧了她的手,笃定道,也不知自己这话是否在她听来有多么石破天惊。 她张着嘴,终于愣愣点了点头。 “姐姐,那我——” “你莫怕,我的花灵到底给了你,他们伤不着你。” “嗯,我知道。可我还是担心,长公主和太后那头怎么交代?”她忧心忡忡。 我看着她,突然笑出声:“我给凡尘的时空结界施了法。” “什么?” “你且看着吧,”我微笑,“等咱们回去,还是午时三刻。日头依旧高照,天光云影空明晴好——长公主的发,还没簪完呢。” 她张口结舌地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没看她,只是默默抬头望了望阴云密布的天空,暗暗叹了口气。这是非之地,纵使我不想,或者说不愿意去面对,也终于是要回来的。 我突然想起采药人刘阮二郎醉桃源的故事。那个发生在东汉的遇仙记,却无可奈何地结束在晋太元初。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仙境与凡尘之间的界限是否真的如梦似幻。。不可寻迹。不然为何二人再有心回头去寻那一双仙妻,却只得一座空空如也的惆怅桥。 可他们是我所欣赏的,遇到这样一场邂逅,却也没有忘乎所以,仍然心心念念自己的故土与家人。 如果他们不选择归来,那也不过只是一段庸俗到极致的桃花运。 这也是我必须回去的原因——虽然我的故土双亲都已亡故西去。纵使我再不堪忍受不愿面对,可我费尽心思筹谋恁久,决不能因为遇到了于我来说是世外桃源的凡间就选择摒弃。我不能因为贪恋紫陌红尘的温暖而骨酥筋软,心志松弛,做一个因惧怕而就此作罢,认贼作父的软弱小儿。 我连狐火的涅盘都经历过,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一定要让他,让他们,付出他们应得的代价。叫他们施加在我亡父亡母身上穿云箭的痛楚,成百千倍地,一个个承受一遍。终于有一天,我白芷会让他们知道,抽骨断筋,剥皮剐肉的滋味,让他们对当年所做的禽兽行径忏悔到恨不得咬下自己的双手。2越往北上,风就越来越凄厉哀号,呼啸而过如虎啸龙吟,夹杂着令人生畏的阴寒之气。天色阴郁,夹杂着淫雨霏霏,仗势欺人地将冰冷与痛感送入人怀。白蕖狠狠打了个寒颤,下意识锁紧了衣衫与裙摆。仍不甘屈服地紧跟着我往前走。 冷山行径难,我无法施动莲术直接越过那头。我愁容满面地看了看冻得瑟瑟发抖,眉眼已结上一层冰霜然坚韧如初的白蕖。 她只是凡尘女子!纵使有我修行多年得来的莲花花灵护体,可到底凡骨肉胎,怕是禁不住这九重天上,冷山南畔的阴寒戾气如刃。 我不住担忧。 远方传来鹰隼长鸣啸叫的刺耳声响狼嚎凄厉,直指云后一汪冰冷圆月如镜,直射寒江。可鲜红如烈阳的红火血光却若隐若现地在那边际甚嚣尘上,愈来愈放肆地,如毒蛇撕咬般席卷弥漫了整个山谷。血腥气不可抑制地弥漫开来。繁杂又震耳欲聋的厮杀喊叫不绝于耳,如一把把匕首在我耳中划出刀刀见深的血痕。 我一个激灵——是他们! 彼时还正在交战么?那么蕖儿该如何?!我的心狂跳起来若是涉及到水鸢,仲儿和柳笙的安危,我必然不能袖手旁观,定当出手加持。可蕖儿毕竟是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纵使在凡间能巾帼不让须眉,骑马射箭。可到了天界,她的性命便轻如蝼蚁!别说是玄奕,一个无名狼族小儿都能随意了解了她的性命!真比翻覆手掌还容易。 我曾无数次站在尸山血海上,可这一次,竟然也会害怕地发抖。 汹涌澎湃如浪潮的嘶号刀削斧劈切入耳中。。直指苍黄云天的狼烟浓重呛得人喘不过气,刀枪利刃的厮杀,仙诀秘术的交合,气旋强大撕扯衣裳。所有的所有无不提醒着我,前方是九死一生的战场,她不可以去。 理智旋即掩盖了惊慌。我抓紧了蕖儿早已趋向被阴风击得瘫软无力的身子,向山口奔去。 “蕖儿,你就待在这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我将她抱入水云半谷山腰处的溶洞。往下就是我仙族的阵地。已然能感觉到冰冷的肃杀,侵入肌肤。 “听话。”我语气哀凉决绝。 我将外层的寒衣脱下给她裹上。不顾她渐次低弱下去的,仿佛在说不。 心口狠狠一抽,大步迈出。 我必须得活着回来,否则她不久就会成为一具骨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