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图南》 《剑指图南》正文 第一章·楼下风流楼上愁 亭境云岭,舒州吴家。 林崇赴吴家习剑将满三年之期,也是时候回去了。平日里孤独思乡之时总是执拗着偏爱梅州不醉人的青梅酒和九孔十三丝的雪湖藕,可真当离别之际,才觉着原来这舒州烧喉的清酒也不赖。春时的云岭,山雾气正重,一片翠青色,着实醉人。 夜色落下,林崇换好一身夜行行头,顺手拿了几两银子,轻悄悄的推开木门。这门才开了一半,林崇就恨不得立马关上躲回屋里。原来门前正杵着一位女侠,手提灯笼,一袭青衫长裙,不施粉黛,却有仙气。 “清照师父,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啊?”林崇见状进退两难只好开口打破僵局。 “不能来吗?师父来看徒弟,还得挑时间吗?莫不是师父这一趟坏了林大公子生财大计还是坏了你一夜啊!”吴清照见他一身鬼怪行头,出言讥讽。 “这倒不是啊,就是如此深夜,师父一个妇道人家,多有不合适啊。”林崇显然是没有带脑子好好回师父的话。 吴清照听此,气不打一处来,揪起他的耳朵就往屋里撵。 “啊-啊,错了错了,师父轻点。” “来,给师父说说你这是要去哪儿潇洒风流。”吴清照把他摁着坐下问。 “师父~,我哪有您说的那个胆啊!这不是就要离开吴家了吗,那个无道观来的黄狗道人邀我喝酒,说他要先于我离开舒州,今晚就当是我们给自己践行。” 吴清照看着眼前这个已高于自己三寸有余的徒儿,想起他刚到吴家时,躲在那个白胡子老翁身后,颤颤兢兢,眼里全是陌生和躲闪,全然不像别的少年活泼,而今像是变了个人,唉,他是长大了吧! “可是吴家夜间禁行,你穿一身夜行衣就能绕过看守瞒过家主?你就不怕家规惩戒!” “诶,师父你这就不知道了。十三还在吴家的时候,我哪用得着穿这东西啊!家主根本不在意,守夜人都是笑脸相迎,连老祖宗他老人家都可喜欢我们带回来的酒哩!”话从口出,全是得意。 “那你去吧。”话音未落,林崇掠身上墙,飞步就走。 “只不过今日你被我逮到,我不拦你,明日回来受罚!”吴清照一字一句,穿行檐间屋角的身影一摇,差点没摔下来。 —— 抬头是无边的星辰,望眼是万家灯火和不尽的楼宇世人。舒州繁华,烟花三月,最是盛景。舒州有一扶柳街,喧嚣声日夜不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贩夫走卒……各色人都不缺。于这扶柳街,当属金屋楼最为热闹,有人为寻欢作乐而来,有人为听曲买醉……最看不透的是有个道人为离别而来,还选了个最雅的好地方。 道人坐于金屋楼檐顶之上,提两壶酒。屋檐下,一只手伸出来。 “你也拉我一把,上不去了,挑的什么鬼地方。”林崇一口一口喘着大气骂着。 道人嘴角咧开,一脚踩在他手上,林崇松手刚要掉下去,道人俯身又给他拉上来。 “刺激不刺激,好不好玩?”道人没皮没臊的问。 林崇懒得去搭理他,就是还了他一脚,甩了甩被踩的手,捧起酒大灌了两口,长叹了一声。道人在他身旁坐下,夺过酒来喝了一口,问“怎么,舍不得了?” “我舍不得什么?舍不得你个狗屁糟道士?可得了吧!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的酒了。”林崇瞪了他一眼,又抬头看着月亮。 “哈哈哈,我这个糟道士确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就是你自己怕是舍不得那个水灵师父吧!”道人打趣说。 林崇听他这么一说,又是一脚踹过去:“我对清照师父全是感恩与敬仰之情,没你想的龌龊,臭黄狗,净说着嘴上不长毛的话,喝酒!” “嘿,喝就喝!” 酒过半酣,林崇借着酒力打了黄狗道一拳:“这么急着走赶着吃热乎的屎啊!” 黄狗道愣住了一会,望着天,又笑着脸回他一拳:“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林崇见他这副德行,不愿意再问。他知道自己很多事都不知道,很多东西没人同他讲,就像他不知道师父口中境界在她之上的黄狗道武功几重,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自己成好友,不明白十三为什么能拉着闭关悟剑的老祖宗喝酒,不明白他哪来那么多的银子带自己潇洒,不明白师父为什么在等一个叛出吴家的人……这世间人事就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想到这,林崇丧气的低下头,再饮一口酒。黄狗道也不看他,就看着被灯火点明的夜空,望着摘不到的月亮。 “想梅州?离开吴家就回去?”黄狗道突然开口问。 “回去,老胡子死的时候叫我好好练剑不许回去,身后事全是铁匠叔一人操办,现在是时间回去看看他了。老胡子给我和林鸣胜、林辉定三年之期,他们肯定也会回,三年未见,不知道他们长成什么模样了。”林崇答复黄狗道,手指轻抚着腰间的黑色酒囊,像是自言自语。 “你那两个兄弟可都是武途天骄,名气不小啊,将来出息肯定大了去了,怎么就你那么像个废柴。”黄狗道搂着崇的肩膀嬉皮笑脸地。 “呵,这不还有你这个废柴做兄弟嘛,不然你以为我图你啥?” 黄狗道听得笑喘出了鹅叫声,看见一盏天灯升起,忽然就一把抱住崇,脸贴住崇的脸:“走啦!” “走你也得跟告诉我你姓名吧,一直不说,再见总得有个名字叫啊。” “唉,我姓什么不记得了,以后就姓黄吧,单名一个勇字,记住了哈!”黄勇拍了拍他的肩膀,晃着醉酒的身子飞身而去。 崇看着那个飘走的黄色身影,轻笑一句:“你个怂包道士也配叫个勇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二章·问刀问道问逍遥 空印山,主峰入禅峰。 早春的山中倒寒,时有新出的梧桐叶落飞。空印山,旧山炎第一佛地,屹立七百年不倒。现今山炎三分为常境、魁境、亭境,为昔年战火和如今分裂所累,空印山早已没了当年鼎盛的气派,信徒也是寥寥。倒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了那鼎盛时期的香火与访客,还是因为剩下的敲钟与颂经声就着这一山的宁静,使这空印山更称得上一块佛地。 有少年跪于入禅山天佛神殿前,着一身黑衣,衣服修剪的精细,尽管比不上常境特贡的黑丝绸缎,可也不输太多。可惜的就是这么一件极好的料子给绣上了密密麻麻的铜钱,与这空印山一山释家僧人的清修寡欲相衬起来,真是俗不可耐。可就是这么个穿着如此俗气的少年,生的确真是干净斯文,一双柳叶眼坚定却又像有柔波,挺拔的鼻梁尽显英气,抛去这一身行头不说,真是个俊哥儿。 早些时候,少年从山腰通禅寺起身,三级石阶一跪,九级一拜,硬是跪完了一千五百二十一级台阶,就这样才站到神殿前。少年看着神殿,再行三扣九拜之礼。礼毕,不起,只听少年沉声一吼:“空印山通禅寺外修俗缘弟子林辉拜见大和尚,问大和尚一禅。”和尚,在空印山上只有一寺主持才称得上。而大和尚则唯有空印山方丈主持,那位鸠佛。昔年,魁境一字王魁武自腾山领十万兵南下,径直打到常境腹地空印山,魁武对着这座佛山立下状令-马踏空印山,灭天下佛源。大和尚彼时才担起一山之任,他踏着一双草鞋,披上袈裟,就持着禅杖下了山。传言魁武为大和尚摆下人肉宴席,说要是大和尚舍下清规戒律陪着酒肉酣畅一番,就不入空印山,余生都参禅。没人知道酒席的细节,只有鸠佛随口一叹传遍天下-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万般入地狱。 “徒儿再请大和尚问禅!”林辉久跪未见动静,便再问一声。 只听神殿大门吱吱地响,只见些许阳光射进门缝,一位老人正费力地推开沉重的楠木门。门开,扬起一阵灰尘,扯断几多蛛网,老人白发白须皆是蓬乱不堪,穿的袈裟净是破洞补丁,手肘处都已泛白,手中杵着一根烂木棍。少年望向老者,像极了那个送他上山的老胡子,而今老胡子已经走了,而这个老人却活成死人模样,少年眼睛一阵干红。人肉酒席后,世人再没见过鸠佛。这个和尚把空印山第一神殿给变成了个禁地,画地为牢十五年,寻常十五个春秋却被那时刚而立之年的他活成了八十个春秋。十五年,光头长青丝,青丝转白发,那年扪心问佛一禅,此生不负为僧。 掸了掸身上灰尘,白发望向青丝:“所为何问。” “回方丈主持的,徒儿自梅州来空印山修习已满三年,应人所约,已是下山之时,可实是有许多不明白。 “既是疑惑,又何说问禅,出家人可打不得诳语。” “方丈,徒儿未曾出家,徒儿受家-家父所嘱,拜傅陵主持为师只为学刀,兼习修禅,算不得正经出家人。”林辉愣住“家父”这个称呼,他早已把老胡子认作父亲,可他是又不是。 “哈哈哈,你这较真的倔劲真是得你师父真传,也像那个老胡子。有何疑惑,让老僧为你解一解。” “谢方丈主持,徒儿自知生于亭境梅州青城,穷山恶水,九岁时家父出现认养了我与另外两兄弟,八年间授我兄弟三人武艺。待我十七送我至空印山,一个兄弟送至亭境吴家,另外一个更是送至魁境施家。在徒儿从前看来他只是个懂武学的普通人,可一个普通人如何也做不到把我们三人送到这三个地方。再者,常、魁两境交恶,互不往来,关卡封死,他又如何从亭境穿过常境又躲过魁境关卡城防把一个人送到魁境施家。也想不通如此本领的人领养我们三个是为了什么?” 老和尚听完,复道:“别人老僧不知,但你入空印山,老胡子有一部分因素,更重要是我佛不拒有缘人,不拒向佛人。” 老和尚沉默片刻,叹一声道:“他曾托人书信与我,说你是你们兄弟三人中最大的,也是天资最好性情最为稳重,但他还说你太过早慧,锋芒毕露,你的稳重远没有你在人前所呈现的好。所以他求我若你请求相见无论如何也要出关,想必他也和你提过。他是我的老友,这个癞皮狗对你们确实上心,你们虽不是他所生却是他所养,你们是他的至亲,他希望的不过是后人有所成就而已,你不必对他有所怀疑。再者,世间之事,不是都能明了,越是执着追问,也只是穿过林深见云雾,越陷越深。不要太过执拗,你可明白?” “徒儿明白,能知晓这么多,心中也无他想。” “老胡子还要告诉你-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的路还长,切忌急心也不可懈怠。” “徒儿谨记!” “刚刚还不是说你虽在空印山,却算不得出家人嘛,怎么张口就是自称徒儿徒儿的。”老和尚看得出这个孩子心思很深,便半开玩笑的说。 “我虽不是释家弟子,可在得空印山一日,鸠佛便是我师。”林辉把头埋深,声音无比坚定。 “鸠佛。”大和尚听闻淡淡一笑,这不过是世人的谑称罢了。 “起来吧,老癞皮狗可是说你当初一心想去无道观问道而不是来这修禅啊!辉儿,可有此事啊!” 林辉脸一红,也不做作,起身作揖道:“回师父,确有此事,不过当初是年少糊涂,辨不得禅与道。” 大和尚听完一笑:“你这话要是被无道观的那个臭脾气听到,得把你撵到山炎之外了。” 林辉听完掩不住尴尬,摸了摸头。 “若论释与道,其实殊途同归,佛讲轮回,追求涅槃,道讲五行,天人合一,不过都是对肉身修行而已。参禅即是问道,问道亦是参禅,硬要是辨什么不同,佛道也就是前世今生之分了,再不过就是道士长发,释家光头而已,你再看看我这副模样,又哪里像个僧人呢?” “师父得大禅,这些细琐于您,大可不必在乎。若有人胆敢说师父非佛门,那些天下又有几人敢自称为僧。” “诶,怎么和你论这些。辉儿,你在空印山三年期已满,你要下山,我不拦你。你师父说你天资非凡,刚不二十便已达武境七重。可天下之大,江湖之深,武境也不是一张护身符,天外自有高人,我不放心,老癞皮狗也不会放心,就让我来替他看看你的本事,如何?” “徒儿领教。”辉站稳身姿,抱拳请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三章·一杆春秋两茫茫 大和尚走下神殿门前的台阶,看着这一身铜钱黑衣的俊朗少年,闭上眼睛,提起木棍,朝他走来。瞬间,树揺而风起,山鸟惊而飞。一步,白发复青丝,两步,木棍成金杖,三步,落叶复而归。少年虎口紧把住刀柄,蓄刀意而待出刀。大和尚三步走完,金杖脱手直刺少年,带着一股强劲的风力,犹如金佛一指就要取下他的性命。少年拔刀起,直奔金杖,刀尖死抵住杖端,杖向前一寸,刀入杖一寸,少年脸色愈发苍白一分。若只论杀力这一杖威力远不及林辉师父傅陵最简单的一刀“斩岳”,可是佛家招式厉害之处就不是在于其杀伤而是在于其势不急不缓威严却尽显,如佛祖亲临而带来五雷轰顶的巨大压迫。 可就算佛祖亲临如何,五雷将至又如何,我有一刀问春秋,我有一心战生死。刀已入杖十之有七,林辉紧紧握住刀柄的虎口将要崩裂开,嘴脸也早已留下血丝,他左脚猛一蹬地,双眼睁大,双手把住刀柄末端,猛地将刀一转,再使出全部力气将刀推出,金杖顺着刀转而被绞成金粉,旋刀借余势直指和尚眉心。少年被杖气和强劲风力击退百米,跪倒在地,口吐鲜血,眼里全是鲜红,脸色如死人无异。可是少年染着血的嘴角却笑了,笑得很无奈,他看见旋刀破势指向大和尚,离和尚三丈远就不能再靠近一分,僧人轻弹手指,旋刀嗡嗡作响就被弹回插在林辉身旁。 “再来,还不够。”大和尚对着跪倒的身影说。林辉站起来抱拳领命。漫天金粉随着和尚双手缓慢的动作化成金身罗汉,高悬半空,双目半睁,说不清的威严,压迫地林辉想要跪下。罗汉如此,佛祖亲临……金身罗汉伸掌拍向少年,和尚一声如罗汉真声:“接这一掌。”林辉撑住身子,吐出口中余血,咧着嘴笑,拔刀起,右脚后撤半步,将身体旋转半周,再借力甩刀而出-“裂惊涛!”罗汉金掌虽被斩为两半,却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威力也不减半分。林辉双手掌心朝上托起成百断落地上的树枝:“再来,试试这刀雨。”能遮住一方天空的树枝像刀一样全部劈向金掌,金掌被砍出许多裂缝,有些地方也支离破碎,却还是带着磅礴的威力。 林辉站在原地,看着大和尚,他没办法了,他只能捡起一根木头,接着往上撞。鸠佛这哪是和少年过招,这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和尚,过分了啊!”有人在空中直接冲撞金掌,一拂袖就把金掌挡了下来。再出刀把金身逼退回罗汉身边,散落成粉。 “师父,您怎么来了?”林辉看见他,忙跪下行礼。 长发披散的执刀老侠客也不看他,冷冷地说:“知道这里有个为老不尊的秃驴为难年轻人,为师在空印山二十余载还不知道他怎么想。” 大和尚脸上竟露出笑脸:“若非如此,哪见得上贵人您一面啊!” “秃驴嘴上这么说,可不是谁画地为牢十五年,是哪个贵人更难见啊?” “嗯……你这徒弟倔起来和你一模一样,明知挡不住还死撑,就是不知道低个头。”大和尚看着林辉道。 “我的徒儿自然像我,虽是以螳臂当车,略有些愚蠢,不过这份不退一步的勇气,不错,像我,学武的天资也像我。”师父傅陵拍着林辉的肩膀,眼里露出欣慰。 “得了吧,倔像你是真,就你那份资质贫僧还不是一清二楚?”大和尚一脸的嫌弃。 傅陵立马拉下脸来,气得一声哼,直接转身飞走:“懒得与这愚钝秃驴口舌。” 林辉见师父走了,平日里从未曾见过师父如此傲娇,也不曾想大和尚也会与人斗嘴,气氛有点尴尬,就开口:“刚刚金身罗汉徒儿实在挡不住,想必鸠佛如今已是九重境巅峰了吧?” “臭小子,真和你师父一样不会说话。贫僧已是十重境。”大和尚前一秒还气得眉须直立,下一秒就抚须莫不得意。 “徒儿见识浅薄,嘴又拙笨,大和尚莫怪。” “诶,也没有,我也不过初入十重境,与你过招也使得是旧招式,你看不明白才正常。与这当世真正的十重境高手相比还差的远,不说你师父,就是你师父那位大弟子,在武境上都要远高于我。”大和尚又恢复一副肃穆模样。 “师父说您要不是闭关十五年,自毁心境,师父他老人家肯定在您之下。且佛家修行并不在武境高低,修禅三境-初象境、悯佛境、悲天境,鸠佛悲天境天下第一人,又哪是寻常武境高手能相比。” 鸠佛没有回复林辉,只是转身背对着他,朝神殿大门走去:“辉儿,既如你所说,你入空印山三年,我也算得你半个师父,为师刚刚与你过招却有刁难,切莫要记恨疑惑愤恨,天下之人心狠手辣的手段远胜于此,我虽以武境压你,但于我佛家,就没有凌厉的杀人招式,可江湖不同,庙堂不同,沙场亦不同,有人取人性命用刀剑,有人却只用一星唾沫。路何其长兮,驻足而远望,疯人去时兮,管他春秋颠倒,生死两茫。”大和尚边走边说,不曾回看。 林辉跪下再行三拜:“徒儿不曾对师父招式指点有任何不难,徒儿幸甚。师父这一杆春秋杖,这一席春秋语,徒儿定当谨记!” 林辉眼前,金粉聚木杖,老人再白头,一山秋色。 老人一步一蹒跚,走进神殿,关上木门,吱吱地响。 ———— 林辉待大和尚关上木门,匆匆下了入禅峰,回到通禅寺。 “师兄,你回来了。”白静模样的小僧人见林辉伫立门前,身形不稳,忙去搀扶。 “智源,师兄没事,我就看着通禅寺匾额有些失神。”林辉摸着小僧人的头。 “师兄今日就要下山了吗?为何不多留些时日,智源还能为师兄多读几本经书,让师兄练刀时更稳住心境。师兄不是说习武和修禅一样都讲究心境吗?”小和尚抬头看了看林辉又低下头去,全是不舍。 “师兄与人有三年之约,可不敢食言啊。小智源,来跟我收拾下行李,再见不知何时,师兄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 “智源,留步吧。师兄跪别师父便下山了,佛家讲缘,聚是一时,散也是一时,缘至之日,再见不迟!” “师兄,师父回来后就去后山散游,十日之内不会回来,只是小师妹,你不去与她道别吗?” “嘘嘘嘘,可别给小师妹听见。诶,她平日里顽劣起来师父都拿这个小女儿没办法,我若去道别,我就怕她闹着不让我走或者硬是要跟着我下山啊。就当这个当师兄的先欠她一次。”本是好好一场道别,林辉倒被小和尚的话弄的更急着下山了。 “那,师兄保重!”小僧人略弯下身,双手合十,嘴角略有笑意。 “师弟保重!”林辉回礼告辞。 通禅寺后山观云台,有长发僧打坐于此观林山看云海,眼中却没有眼前景色平静。长发僧手握一面铜镜,叹息道:“天下能破我刀者,也不过只手之数,可老夫怎么就偏偏挡不住这两个女人啊!一个以死上山,一个逼死下山。下山,下山有什么好,才不过十三岁,哪家姑娘像这样不矜持了,俗世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夫哪里让你如此嫌弃,你就这么着急泼出去。” 长发僧又看了看手掌握刀的茧:“握刀的人如今该是你了,握紧手中刀,保护好身边女人,师父当年做的不好,别学我。” 少年郎,少年郎,莫不负人间一趟,伴过朝暮风雨阳光,勿忘情深意长;少年郎,少年郎,山下不比山上,不陷世间麻网,不慕诸侯君王,但求知己好酒诉衷肠,不谈离殇,不畏天远路长,快意恩仇走四方;少年郎,少年郎,何辞为年少轻狂,处处是疆场。 长发僧闭上眼睛,深吸气,拨开云雾见太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四章·少年郎和小姑娘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见店里进了位铜钱黑衣男子,毛巾肩上一搭,就哈着腰前去伺候。 “住店,要一间你们客栈最普通的就行。” “好嘞,玄字号房一间,客官楼上请!”小二心里纳闷,穿一身黑色锦衣,绣一身铜钱,怎么就这么抠门。心中虽如此想,还是笑着脸引客人上楼。在常境,黑色曾是王家特指,如今虽放开管制,也不是一般人能穿得上,黑衣有市无价,穿着之人不是达官即是显贵。 “小二,多给我弄点吃食酒菜,一些果子甜点,三副碗筷。”林辉吩咐下去坐了下来,小二转身照做,可真是个怪人:一个人要什么三副碗筷。 …… 吃食都已摆放在桌上,小二轻手轻脚跨过门槛,关上了门。林辉背对木窗,闭目凝思。一柄通身银白的飞剑破窗而入,剑身微鸣,招式凌厉,却没什么杀气。林辉诧异于此剑的速度,来不及转身拔刀挡下,只好背对着倒拔出肩背的刀去挡剑,刀身遇剑即碎,剑从林辉肩上穿过去插在木桌上。破碎的刀片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木窗被一男子彻底破裂开,男子翻身进来还牵着一个小姑娘,站在林辉身后。 林辉原本手中握紧的残刀这一刻又忽然就扔在地上,道:“英雄如此武功境界,又何必跟我这一路到此地才出手呢,真是辛苦了!” 游侠上前一步,正要拍拍林辉的间说一句:“这你可真说对了,太辛苦了,特别是带着这个拖油瓶。”话没说出口就被小姑娘猛一跺脚正好对着脚趾头,“呜,啊-” 小姑娘跑到林辉面前,捧着脸,用一双深黑色的大眼看着他,看到林辉脸上血痕,瞪了正捂着脚的游侠一眼:“我就要你给他瞧瞧厉害,谁让你伤着师兄了。” “姑奶奶,这可不能怪上我吧,可是你要我出手要快,要……” 话没说完,小姑娘就打断他:“不管,就是你,伤着师兄的就是你!” “好好好,怪我怪我。”游侠抽出插在桌上的剑,无奈地附和她。 林辉对着小女孩笑了笑:“又跟师父动脾气了吧,他老人家竟真敢让你下山。” “才没有,我傅辰舒可是讲道理的好姑娘,哪有什么脾气啊,师兄可不能因为父亲不在,就欺负我。”小姑娘脸蛋鼓成两个包,朝着林辉翻了个白眼。 游侠敲打了一下傅辰舒的头:“哟,小祖宗的脸皮可真……” 唉,话没说完,又是一脚…… 林辉反应过来,才作揖像游侠客气:“未曾在空印山见过兄台,也未曾听说小师妹有这么位侠客朋友,敢问兄台……” “诶,你不必同我客气。本少侠……”游侠正想大加渲染挽回一下自己被这姑娘弄没得颜面,可小姑娘一声咳嗽,游侠对她看一眼,小姑娘正抬着脚晃了两下,眼神凶狠又挑衅,立马怂了下来:“姑奶奶,你说你说。” “他吧,叫蒙千游,什么少侠,呸,就是一个剑耍的还可以的抠门、无赖的不洗澡臭汉。”傅辰舒,拿起一块甜点,表情玩味地讥讽着蒙千游。 蒙千游听到小姑娘的话,心中真是一万句恶毒咒骂在憋着。本大侠初出江湖,名号便已响震山炎,你一个泼皮小姑娘就这么不给我一点面子的?算了,看在打不过你父亲的面子上,还报出了本大侠的名号,就不跟你计较了。新近江湖最出风头的名号,你可得听仔细了额。我,蒙千游,长湖剑圣赵义璋亲传弟子,回到山炎可是从魁境一路挑战到常境,虽说没赢过一场,可哪一个不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常境斧王冯正元、施家刀门家主施长敬、山炎第一刀客宗武、空印山鸠佛。呵,小子,吓到了吧。蒙千游抬头挺胸,手负身后,一副孤高大侠作派。 林辉见此,客气道:“蒙兄青才俊彦,身手非凡,想必早已立名江湖,后辈景仰。” 蒙千游听了恨不得把眼睛抠出来送给他,我堂堂剑圣高徒、偌大江湖最年轻的十境高手,你没听说过?我身手非凡?哥,我跟你是小试牛刀啊!你这假和尚真是个憨货,和你那泼皮师妹简直配极了。算了,算了,山中和尚见识浅,本大侠不生气不生气。 蒙千游回过神发现林辉和傅辰舒正愣着看自己。唉,心中苦楚无人倾诉啊。 “蒙邋遢,你发什么呆呢?” “我在想你师兄刚刚拔刀迅速就接着我那一剑,身手非凡啊,是乃江湖后起之秀啊!”蒙千游笑着脸苦着心地在这里客气。 未等林辉回上话,小姑娘就抢着说:“那可不,算你还有点眼光,蒙大侠那三招两式迟早要落在我家师兄身后,到时候江湖上行走遇到为难,大可报一声我……” “辰舒,不可再三造次对少侠无礼了。蒙兄与空印山非亲非故,一路照顾你,不可再这么说话了。蒙兄,我替师妹给你赔不是了。” “哪里的话,我怎么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些呢。”蒙千游得意洋洋地看了傅辰舒一眼。 这可就让傅辰舒气坏了,:“他才不是好心好意送我的呢,若不是向大和尚请招败地一塌涂地,说什么自己输了都会帮对方一个忙,不过是鸠佛让他送我跟上你。” 蒙千游脸色尴尬,笑笑不说话。 “好了,好了,你们一路风尘,也都饿了吧,我们先坐下吃……”林辉看着蒙千游和傅辰舒都已夹着菜大口吃起来,没把话说完只是笑一笑。 蒙千游使着筷子夹着最大块的两片牛肉塞进了嘴里,看得傅舒辰脸包气鼓鼓地,全不顾自家老爹出家之人的身份、自己又从未吃过肉食,拼了命地夹肉往嘴里塞。就是要吃的比蒙千游多,可气人的是-蒙千游嘴能大上她两倍多,再怎么拼也比不过。小姑娘气得哼了哼,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蒙千游给她扎起的马尾都颤了颤。蒙千游也开心地看着她,停下筷子,倒酒和林辉喝了一杯。 “少侠不简单啊,蒙某小心翼翼跟随,不敢露半点纰漏,却不曾想少侠不仅知道有人跟踪,这份饭还特意摆上三副碗筷。” “那是自然,我师兄可厉害着呢!”辰舒嘴里还全是肉,花根本就说不清。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简直就像只有七八岁。 “其实不然,只是路途中经常听见辰舒嚷着要买东西的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但是每次我一察觉,又看不见任何痕迹,这让我猜到有高手陪着她,也放心。” “哈哈哈,听见没,都是你个好吃鬼,还说给你师兄吓一跳,自己却先露了马脚。”蒙千游冲着傅辰舒做了个鬼脸。 “才不是我,是你,是你,都怪你个抠门星什么都不给我买,不然我能嚷嚷吗?都怪你!”一个笑得开心一个气得可怜。 林辉看着这两个死对头,想起那两个兄弟又何尝不是一样,三年没见了。林辉摸了摸腰间别着的黑色酒囊,低头言语:“崇,大哥来见你了!” 蒙千游用手在正发呆的林辉面前摆了摆,对着辰舒使了个眼色。只见小姑娘走到木窗前面,拿起一个黑色长布套。傅辰舒把布套放到桌子上,蒙千游对林辉说:“你的刀不是断了吗,这有一把。” 林辉解开布套的结,抽出刀,刀身通红,形质古朴,刀柄嵌有一颗黑色晶石,刀身直长与其说是刀更像一把单刃的剑。林辉手握刀柄提到面前,对着阳光,杀气腾腾。“此刀来历定然非凡,林辉不敢收下,谢蒙兄好意。”林辉放下刀。 “你的刀已经断了,一个刀客行走江湖一把刀都没像什么?再说,这把刀不是我给你的,是你大师兄,我之前败给他,他让我把这把刀送给你,说是物归原主。” 大师兄?林辉不太明白,他从未见过这个山炎第一刀客,师父也几乎没有提起过他,从无任何交集,为何会送他这么一把刀?物归原主又是什么意思? 蒙千游看着这个憨货又在发呆,咳了两声说:“你可别不收下,我败给你师兄,这是我接受的条件,就像我答应鸠佛送傅辰舒,你不收,我可就没办法完成赌誓了。” “刀我收下,可是这柄刀我听说过,师兄的话我没明白?” “放心,他让我告诉你,如果有任何不明白都可以去常境十丈原找他。” “那好,一定会去。” 刀名执炽,山炎先朝第一名刀,与江左古淹国国君河伯所佩骨刀齐名。执炽锻于黑山,刀柄取材天外陨石,刀身是传说中的黑山羊肠钢,刀三年而成,七七四十九人为炼刀身赴炼池,刀成,戾气极重,杀气天下神兵第一。后流于山炎,山炎帝珍藏,赐予山炎原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五章·此剑图南 亭境吴家,数百年江湖豪门,天下剑士莫不心向往之。虽说江左长湖剑阀新晋崛起,吴家式微,可谁又敢低估这么一个底蕴极深的庞然大物。吴家老祖吴疆瀚10年前便跻身武境十重,败于年轻剑客赵义璋后失剑圣名号,闭关不出。新家主吴百川也是九重巅峰的高手,其女吴清照更是传奇,九岁即为吴家武师,境界虽不清楚,江湖之上有几人能有如此天赋。 吴家府邸呈品字行,上“口”忘剑园吴家老祖闭关之地,人影稀疏,却都是吴家老人,一个扫地佣人可能都足矣另立江湖二流门派,这里才是吴家底蕴所在;左“口”识剑园是吴家剑士练剑摸索之地,多是吴家新人和武师;右“口”御剑园,吴家家主和奉养坐宾之地,是外来侠客江湖朋友招待之所。 林崇此刻正躺在识剑园居所修园屋子里的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木屋房梁,看着春来的燕子衔泥筑巢,听着窗外各种鸟禽叫声。自由原来那么让人羡慕! 吴清照推开林崇的房门,带来一个木制轮椅,放在一边,坐在林崇床尾。 “你是不是故意从楼上摔下来逃过家规惩戒啊?这可太不值当了吧。”吴清照看着林崇摔折的腿脚,笑问道。 “师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你徒弟躺在这床上七八日,青苔都要长出来了。”林崇心里苦啊,亭境春季多雨,屋里潮湿,好不容易遇见个大晴天,也只能祈望阳光透过窗户能给他晒一晒。 “崇儿,这可怨不得别人,你去赴道士的约,师父可是拦过的,谁让你不听师父的话。这下满意了吧,在过几日也能跛着腿吊着手回梅州了,这一路得招来多少目光啊。”吴清照看林崇一脸的郁闷愈发想笑愈发想戏弄他。 “……”林崇无语,脑子里幻想着走在回家路上,各种靓丽姑娘朝他投来目光-唉,真是可惜了,这么个俊朗小伙怎么就瘸了呢!唉,可惜了,可惜了。心中真是越想越难过。都怪那个臭黄狗道,先走落下我一个人,知道我武功不好,灌我那么多酒,害我跌下楼,还好命大没摔死,这笔账给我记着。 吴清照弹了一下闭着眼哭着脸的林崇脑门,“诶呀,别难过了,师父这不让人给你做了个二轮车吗,我扶你坐上去去晒晒太阳。” 林崇看着师父,眼睛泛满泪光。抬着右腿,坐起身,等着师父伺候呢。 “我看你这是恢复地七七八八了吧,自己起来。” “师父,我摔得是左半身啊!”林崇吊着左臂甩给吴清照看。 —— 春日的阳光夹着温柔细和的风,伴着鸟语花香,远处的纸鸢飘飞,近处的满园桃花,风吹起微波的水草湖面,嫩绿枝头停留的飞鸟……这才是春天的味道嘛,这才像个人过的日子嘛!林崇坐在木制小二轮车上,仙女师父在后面给他推着,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师父,是不是亭境的春天才这么美啊!”林崇陶醉于这阳光的温暖和春日的芬芳。 “山炎境内大概如此吧,魁境冬雪初化,黄土枯枝,一片萧条。常境入春,平原草场和庄稼地,远没有亭境这般美景。” “师父,我有两个兄弟,有一个书信说要来这里接我一起走。你说他来了是不是得羡慕我啊。”林崇说话真是有一茬没一茬。 “羡慕你什么?羡慕你三重的武境还是羡慕你城墙厚的脸皮啊?”吴清照显然是对这个徒儿的话都要怼上一怼。 “师父,哪有这样说自己徒弟的?丢我的脸那也是丢您的脸啊!” “那羡慕你什么?” “羡慕我良辰美景,漂亮师父啊!” 吴清照拧这林崇的耳朵,疼得他直哟哟。 “师父,别,别了,我那兄弟空印山上随和尚学刀的,肯定没怎么见过什么女的,我,我这不是玩笑话嘛!” 吴清照忽然放开手,心中有所思,眉头紧皱。看着湖面一语不发,水面平静,可她心中不平静。 “师父,我错了错了,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了。”林崇小心翼翼地说。 “不干你的事,师父只是也收到一封书信,也有个人回吴家,信中还说与一个假和尚的刀客同行,猜想是你兄弟,就又想到那人,心中有些烦躁。”吴清照把四轮车摆正对着湖面,安抚他。 “谁啊,这么惹师父不高兴,他敢来吴家我就叫上师兄弟教训他。” “吴家除了忘剑园的几位老人可能没人教训得了他。”吴清照淡淡的说。 林崇咽了咽口水,猜到了是谁。 “师父,那个人该不会是传闻中的蒙师兄吧?他不是叛出吴家了吗?还回来干嘛?” “吴家和他有扯不断的干系,他回来不过是吐一口恶气。” “师父,我问一句哈?您是不是……” 话没问完,吴清照转过二轮车推他就走。林崇一个反应不急,吓了一跳。 这是去往忘剑园的路,林崇有些奇怪:“师父,咱们这是去哪啊?” “忘剑园,取剑!” “师父,咱们回去吧!徒儿对不住师父,给师父丢脸了。”林崇知道,吴家规矩:吴家剑士,武境达七重境者即可获老祖赠剑一柄。可林崇还知道自己就不是个练武的料,远达不到去取剑的资格,吴家武师资格评定也由获剑徒儿的数量决定,而以吴清照吴家第一武师的身份,师父为自己去拿剑,这实在是在丢她的脸。 “这柄剑是我为你打造的,跟忘剑园无关,不要想太多,吴家规矩是不可能破的。” “唉,师父还是那个师父啊!”林崇叹气,脑门上自然少不了一巴掌。 吴清照领着林崇来到忘剑园一处阁楼,吴清照轻扣门,两人等在门前,一声不吭,很安静。 吴清照大声喊了一声:“徒儿清照前来取剑,恳请师父下楼!” 许久,林崇听见脚步踩在木板上的下楼声和重重的咳嗽声。门开,一个驼背痩精的老人下楼,头发披散,手捧着一个剑匣,露出仅有的几颗黑牙对吴清照笑着。 “诶,不行了,下个楼都得喘个半天。”驼背老人把剑匣交到吴清照手上。 “师父,谢谢你!”吴清照看着老人颓废可怜样子,很舍不得。 “上楼咯!”老人转身关门,像是自顾自地说。 “师父,从没听您说过您师父啊,怎么这副模样啊。唉!”林崇扭过头看着推着自己的师父。 吴清照没有搭理他。 回到修园林崇房间,吴清照把剑匣放在桌子上,打开来。这柄剑看起来平凡无奇,毫不出彩。青铜镶银的剑柄刻有崇字和高峻的大山轮廓。 “这柄剑是十三为你设计,我求我师父为你所打造,剑名图南。我取的名字,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当然满意!徒儿谢谢师父,赶明儿遇见十三也得谢他!”林崇看见这剑,知道十三和师父对他如此重视,心里比春日太阳更暖和。 图南,取自大明道家先圣逍遥子名篇《逍遥游》一句-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图南,亭境也指大雁春时归南,顺天时,不违矩,图求生存和安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六章·你去的地方我都欢喜 “蒙千游,你已经把我送到师兄身边了,不要跟着我了,可以走了!”一夜修整之后,傅辰舒看着同行的抠门星,好生气啊。 “谁跟着你了,去亭境的路就这一条,就许你走得我走不得啊?”蒙千游看来是喜欢上和这个小姑娘斗嘴了。 “呵,还去亭境,已经连败多少人了,还不嫌丢人回家好好练练武功!”傅辰舒出口还是厉害。 “我去亭境又不是跟人打架,我是去拜会故人,你一个小屁孩儿懂什么!” “你,你和小屁孩斗嘴,你,你才是小屁孩!”傅辰舒最讨厌别人说她年龄小之类的话,因为这些话往往接着下一句-不懂事。 林辉看着两人感觉挺热闹,还很开心。 “蒙兄是去亭境何处拜会故人啊?可否告知,若是有缘咱们还能同行。” “亭境吴家,见个老家伙。” “师兄,我不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吴家!”傅辰舒听到“亭境吴家”这四个字简直要哭出来了,这一路走下去不得被这个抠门星气死啊。 一路走来,三人队伍少有的安静氛围。傅辰舒也不发脾气,不与蒙千游争嘴,就一直默默地跟在师兄身边赶路。蒙千游走在最前方,把剑搭在肩膀上,双手放在剑的最两端,走得虎虎生威,像极了小镇上放荡泼皮。 傅辰舒赶着路,一点都不清闲,踢着石子,采着花儿。傅辰舒跑到师兄身旁,想给师兄看看她刚采的花,可漂亮了,可师兄只是对他笑笑,一点都不认真看。小姑娘生气了,想到自己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和师兄好好说话了,都怪这个蒙大抠门星,明明有轻功赶路的本事,非得跟着自己和师兄,这个家伙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肯定是看上本姑娘盛世美颜了,傅辰舒一想蒙千游对她的态度也不太可能看上她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蒙的背影,又看了看师兄。咦…… 小姑娘看着蒙千游越看越不顺眼,不仅欺负自己,现在还打师兄主意。她就一直瞪着蒙千游,蒙少侠赶着路也看不见搭理不了她。傅姑娘一个人生着闷气,没人搭理,简直要燃起来。路上一块不小石头挡住了姑娘的路,姑娘被拌了个狗趴。林辉过来扶她起来,拍去身上灰尘:“敲打着姑娘的头,走路要看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蒙千游看见小姑娘狼狈模样,少见的没来笑话一番,只是眼中透露同情。姑娘一肚子的气哪受得了,抬起一脚就照着石头踢过去。 “啊-”小姑娘疼得叫出来,蹲了下去,捂着脸。这块石头块头不小,埋在地下的体积其实更大,不然早就被人翻出来扔在路边了。再谈这个小姑娘使得力气可不小哩! 林辉赶紧跑过来蹲在傅辰舒身边,看着她的脚,又看看她,眼里噙满了泪花,下嘴唇都要包住上嘴唇了。可真是疼苦了她了。 “又怎么了啊?伤着哪了?”林辉有些心疼姑娘。 “伤着脚了,都欺负我,连石头都欺负我。要是父亲在,我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小姑娘带着哭腔,委屈得很。 “这要是师父可得心疼死了。”林辉看着肿起来的脚趾说。 “就父亲心疼,师兄就不心疼对吧!”年纪不大,无理取闹那一套倒是全学到了。 林辉无语,苦笑着看像蒙千游。蒙千游走到傅辰舒身边,蹲下来顺着大路前方给她指了指她:“前面就是常境临江镇了,隔着望春江就是常境了,咱们今天就去那先休息不赶路了。这个临江镇呐,可是各类吃食齐全得很呐,什么蜜饯鲜桃、蜜饯荔枝、枣泥糕那是多的是。”蒙千游说着话还不忘给傅辰舒使眼色。 “师兄,我想吃……”小姑娘转着头跟师兄腼腆地说。 “那些什么蜜饯我都给你上全了桂花糕、枣泥糕也都有。。”林辉最见不得傅辰舒生起气,什么都可以,接过话就说。 “哼!”傅辰舒眼睛一眯,小嘴一鼓,又生气了? “师兄说错了?”林辉小心翼翼地问。 “师兄都不听我把话说完,我是想、想吃——牛肉!嘻嘻!”傅辰舒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上次跟蒙千游争着吃吃出滋味来了。 “当然了,辰舒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林辉摸着小姑娘的头。小姑娘的脸色就像是阴雨转晴,大眼睁得大大的,笑起来的卧蚕和梨窝,都那么好看,扎起的马尾也像开心的狗尾巴在摆着。 “好咯,出发!”林辉背起小师妹。 蒙千游偷偷跟到林辉身后,低声对着傅辰舒的耳朵嘀咕:“唉,自小就在佛门长大的人,就是不懂放过世间生灵,就一门心思的想吃肉,真是罪过罪过啊!”说完就一个快步到林辉身前,摇着头。 小姑娘眼瞪大看着蒙千游,气得不行,又没什么话反驳他,只好委屈地把头埋进师兄的背里。 —— 与亭境隔江而望,临江镇就很有亭境春日景色的意味了。小镇临江道路两旁,杨柳依依,佳人身着清丽颜色的长裙薄衫,各色商铺林立,叫卖各色吃食的小贩声音婉转绵长,往来于常亭两境的马队成群,富家公子泛舟赏春有美人相陪、美酒以酌……好不快活! 傅辰舒只从父亲那听过-烟花三月入南境,才知天下皆不如。傅辰舒看着江景,微微的风吹着她的鬓发,鸟语花香就在周围,美食玩乐就在眼前。小姑娘就这样在师兄的身后,抱住师兄的双臂不自觉地更紧了一分。傅辰舒就这样环顾着四周风景,可看到某人一幕,简直太煞风景。 “师兄,咱们走快一些,别跟着蒙千游太近了。” “怎么了?”林辉回头看,蒙千游正眼都不看路,打量着每一个美女!眼睛从下往上,嘴中碎叨叨地像是在啧啧赞叹,如痴如醉,目送人家远去不忍回头。 “蒙兄,咱们今天就在这家客栈歇脚吧!”林辉背着傅辰舒来到一个普通简单的小客栈。 正欣赏美的蒙千游不忍地收回他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哦,好,这些你定,你定。我还有事,待会再见。” 傅辰舒假做呕吐状,小声骂道:“猥琐抠门星。”林辉腾出一只手抚着额头,遇上这两个大神,自己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 进了客栈房间,林辉去找老板取治跌打的药。傅辰舒洗了脚,光着脚丫等着师兄上药,自在的晃着腿。 蒙千游跟着一位高挑女子进了一个无人巷子。女子停下脚步,蒙千游也停下。 “这剑圣高徒都是如此轻佻,随意跟踪陌生姑娘家的吗?”女子声音柔中带媚。 蒙千游没有搭理她,还是一副不羁模样,就空空的看着巷子。 “唉,还是这么不爱开玩笑呢,知道你不待见我,我也一样,只是受你叔父之命,你可要听?”女子青白玉臂抬起,透着薄纱依稀可见,青葱手指拨弄着头发。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回去告诉他,这吴家,我就是死,也得去!”蒙千游不多说,转身就离开。 “唉,可真是倔呢!”声音依旧温柔妩媚,仿佛情绪不动。高挑女子扭着腰肢,慢步走出巷子另一头。 蒙千游回到客栈,问到房间。推开门发现傅辰舒不等他就已经吃了一大半的酱牛肉了,气冲冲地走过来,给傅辰舒甩脸色看。 傅辰舒倒是很得意,谁叫你只知道看美女的,猥琐抠门星。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知道兄弟我是去干嘛了吗?”蒙千游气冲冲地说。 “不就是看美女去了嘛,还要我说出来。” 蒙千游从怀里掏出一个翠玉手镯,气呼呼地。 傅辰舒很是惊喜:“买给我的呀!”笑问着蒙千游,撒着娇。 “买给你师兄的!” 林辉眼睛撇向一边,怪不好意思的。 傅辰舒给了蒙千游一个狠狠地突然的拥抱:“你以后不是抠门星了!” 蒙千游抱着傅辰舒:“街上见别的漂亮姑娘都有,我家小泼皮虽说丑了点,也该有。” 傅辰舒一把推开蒙千游:“有你一半丑我都不活了。” 蒙千游弹了一下傅辰舒脑门,小姑娘可生气了,狠狠的打在他手上。 蒙千游走到林辉身旁:“我不能与你们同行了,我还有重要的事!” “蒙兄,你的事我不便多问,那你保重!” “江湖太小,有缘再见!”蒙千游推开门走了。 傅辰舒看着手镯,也不那么生气了,可人就真这么走了。傅辰舒看着桌上剩一半的酱牛肉,师兄吃素,这可都是给他留得啊!小姑娘眼里又映着泪花,抠门星,再见不仅要吵过你,还要打爆你。傅辰舒大口大口地嚼着牛肉,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林辉腾出傅辰舒一只手,给她带上手镯。 “不要忘了这个哥哥!”林辉拍了拍傅辰舒。傅辰舒一把抱住师兄:“师兄,你永远不要离开辰舒,去哪里都要一直带着我。我一直在山上,也没去过什么地方,反正只要是你去的地方就是我喜欢的地方!” “师兄不会!”林辉摸着她的头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七章·不如不见 蒙千游离开客栈,微风轻轻起,满脸是笑意。他飞身穿过街巷屋檐,脚踏着望春江上的船只,直接就登上了亭境的土地,船上公子哥气愤又无可奈何,河边俏丽佳人赞叹大侠风采纷纷投来倾慕的目光,与小姑娘同行需小半个时辰的路程现在不过片刻的功夫。蒙千游回头看着林辉住的那个客栈方向,见到几个穿行在青瓦白墙间的身影,对着这个方向说了一声:“一点私事,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蒙千游疾行一日,到达亭境慕州与舒州分界小镇,再往西行半日便可抵达舒州吴家。蒙千游到了小镇不再赶路,而是停下来找了家偏僻的酒肉铺子,点了一只羊腿,一壶老酒。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酒全都倒进碗里,不久就只剩一根腿骨,蒙千游也不急着起身,一只手托着碗对着嘴里灌酒,一只手握着骨头。酒喝完,蒙千游手一挥,羊腿骨刺向路边一颗老槐,腿骨未到,槐叶就被攻击之势震去大半。槐树枝丫间两个黑衣人暴露出来,黑衣人眼里惊恐万分,却根本没有时间去躲开这一骨,如此之快的攻势,实在难为了! 街道后面屋檐中一人腾空而至,手里一把拂尘,人至,头发被吹到散乱,一身黄袍凭风展开,他用拂尘卷住羊骨,此人身形诡异,空中旋转半周,羊骨就被他的拂尘压制地毫无力道掉落地上。蒙少侠站起身,伸个懒腰,把剑横在面前!小铺掌柜和零散客人看到这些,顾不得什么撒腿就跑。掌柜的十步一回首,可舍不得铺子被这什么江湖中人砸个稀巴烂,可铺子还是没命要紧啊!唉! 剑横眼前,蒙千游一点一点地抽剑。黄袍道人竟然直接小跑过来按住蒙千游拔剑的手:“得了得了,怕了你了!你还真要对我们下死手?” 蒙千游收回剑,也不看他就扫着袖子:“给叔父的话你们是听不懂还是怎么?” “怎么会,你别多想。师父也没说不让你去吴家啊!这不是为你安全着想嘛。”黄袍道人看起来巴结得很。 “就你们保护我安全?”蒙千游张大嘴故作嫌弃怀疑。 “这不有我嘛!吴家我熟。”黄袍道拍着胸脯。 “可别了吧,我怕你是想跟着我找那个惦念我媳妇的小子喝酒!”蒙千游手指捅着这个叫勇的道士肚子。 “勇,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去?” 黄勇手一挥,随行之人全部散去。 “不论为了谁,都该去。”黄勇拍着他的肩头道。 “那走吧!”蒙千游把手往黄勇肩上一搭,搂着就走。 “都跟着你一天了,也让贫道歇息歇息啊!”黄勇极不乐意地被蒙千游拖着走。 “跟别人装就行了啊,跟我这没必要了!” 蒙千游搂着道士的肩笑得放肆,道士拖着脚步一脸苦大仇深。星辰做伴,蝉蛙声送行,夜色月景以配,我是逍遥人,与逍遥友,逍遥游。 —— 吴家门前冷清,门后却很热闹。 蒙千游捧着剑站在识剑园湖边,道士持着拂尘相陪。修园的桃花开得还似从前鲜艳,粼粼的湖面还是那么熟悉,远处的云岭看起来还是那么近,这风还是那么温柔,就像从前的你。蒙千游望着湖中一隅荷叶许久,一声不做。他是在等人。 青衫长裙,无妆而仙,一根木簪就盘起及腰长发,她来了。 “许久未见。”吴清照声音平稳。 “七八年了吧!”蒙千游好像不敢看她。 “从你离开吴家算起,这是第九个年头。” “那个时候你才十六,我十七,确实好久了啊!”蒙千游心里掰着手指细细地算。 “其实我该叫你一声师父,你九岁即为武师,我还是你第一个徒弟。”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走吧,既然见过了。” “走不了了……”蒙千游看着有一柄剑从空中滑至,闪着阳光,像一根火棍。 道人腾空起,拂尘一挥,剑被击退回去。中年男子接过被击退的剑,不顾道人。直奔蒙千游,道人再纠缠,男子剑燃烈火,:“吴家由不得你们放肆!” 男子挥剑之处,都留下一道黑烟,道士退而再退,不敢硬接火剑。“家主真是毫不在意虚名啊!已入十境小成,江湖传闻却还只是九境巅峰。”黄勇手画八卦用拂尘挡住攻势。 “若不退开,今天连你这个狗道一起斩成灰烬!”吴百川贵为家主,此时心中怒火烧得他毫无气量。 八卦图成,拂尘拂过,金光毕闪。 “镇!”道士口中大喊。八卦图旋转推进,越来越大,大有吞一方天地之势。 吴百川左手持剑,横立剑身,右手握住剑,从剑柄处滑倒剑尖。以血祭剑,神兵与主人相通,剑焰高涨,手作剑语,再握住剑时,火剑与吴百川仿佛合二为一,直刺八卦图。 “死!” 八卦图破,道士将拂尘扔向天上,凌空起,脚尖点上拂尘,闭眼又睁。身后高百丈道家真人金身,燃烧的烈焰刺在金身眉心位置,金身手指画出符印:“镇!” 吴百川颓败,被镇压落下,砸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吴清照跑过来扶住他,又看向蒙千游,眼中有不解、有恨、有埋怨…… “杀了他,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吴百川趴在地上指着蒙千游,如果能用眼神杀死他,那吴百川已经做到了。 吴清照扶好父亲,拔出剑,走向蒙千游。剑卷落花,强风骤起,湖水上浮成千百水珠,一粒水珠划过蒙千游的脸,割开一道口子。天上道人看着蒙千游,蒙千游对他摆了摆手。他拔出了剑,落花崩散四周、强风刮走水滴剑雨,青角白龙踏入云霄,龙吟之声吓人。吴清照再聚剑意,剑身长满冰刺,直奔过去,所经之处,冰刺疯狂蔓延。蒙千游提剑直冲过去。 冰剑穿过他的身体,冰刺扎进他的五脏六腑并开始蔓延。她看着他倒下,道人赶至把剑从他身体里抽出,他嘴角有笑,眯着黑色的眼珠就像从前跟她说:“你这么温柔,谁要是欺负你就跟我说啊!谁叫你是我师父呢。” 道人画符封住蒙千游气息,抱起他,看了一眼吴清照,走了。 她没有哭,没有追上去看他,没有说一句话。她只是像哭一样笑着,她只是脱手把剑永远丢进了湖底,她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在冲出的那一刻收回剑意,她只想他欠她,她只是再也不用等着谁了,她只是没了那个更像她师父的徒儿,她只是想起了以前,她笑着,她有多爱从前。 —— “这把剑叫龙吟剑,是你的。” “那你的呢?” “我的叫冰凰。” “那我们是不是一对啊!” “我是你师父,不要去想。” “比我还小一岁的师父?还有,你说是我教你的多还是你教我的多。” “那我也是你师父,你可赖不了!” —— “老祖宗说吴家的剑不刺吴家的人。” “为什么啊?那要是天大的仇呢!” “那就别用吴家的剑!” —— “老祖宗为什么会输给那个赵义璋。” “赵义璋剑术毫不起眼,可剑意磅礴,我没见过这种……” “哼,老祖宗只是一时失手!” “老祖宗自己都说输得服气。” —— “吴家的剑法必须得改,只倡剑术,不提剑意,不出百年,吴家剑士无一人能立足武林剑道,剑术乃以剑意以支,剑意不足,剑术再玄奇奥妙不过是花拳绣腿……” “够了!老祖宗闭关,这个吴家有我主持大局,你算个什么东西?吴家剑术傲立武林百年,用得着你插嘴?” “老祖宗都亲承……” “你是谁,你有资格谈老祖宗?你不过就是吴家一条狗而已。” “对,我只是吴家一条狗而已。可这只狗会让你知道你错了,吴家错了!” “蒙千游逐出吴家,不得再入吴家半步。” —— “你为什么要和父亲争执,万事都有缓和余地,为什么不慢一些来?” “我等不了,吴家必须……,呵,吴家!” “我已经书信告诉你父亲,我要去的是长湖剑阀!要拜的是赵义璋的门下!” “你,不要回来了!吴家,会杀了你。” “我会回来的。” 其实啊,我当初爱的吴家一直是你而已。你说的没错,吴家会杀了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八章·何酒不醉人 林崇有些奇怪,为何屋外有人对阵迹象,吴家可是严禁私斗,比武还有比武台,这谁那么大的胆子,他爬上四轮车出门想看个究竟。 林崇听到声音从修园方向传来,赶着车到了修园外。他看见一个手执燃烧烈剑的家主,一个道家真人金身和金身前的黄袍道,那人他认出来了。忽然有人推了推他的二轮车,林崇转头,是一个麻衣素褂的白发老人。 “老祖宗,徒儿拜见老祖宗!”林崇没办法起身行礼,只能嘴上到。 老人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嗤笑道:“吴家错了,难为这孩子了。” “老祖宗,您说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老人静默着看向修园方向,久久不作声,林崇陪着老祖宗同样不吭声。老人看到青角白龙腾空起,龙吟声大作,竟然笑了,手抚着胡须像是很欣慰。老人手中捻着一柄极短飞剑,脱手而出,看不见一点动作。飞剑在冰凰入蒙千游身中前一刻,削去大半冰棱,挡住至寒之气。 “走吧,老头子只做得上这么些了。”老祖宗把林崇的二轮车转向。 林崇双手一通动作,追赶着老祖宗:“老祖宗,您这是出关了?” “当然,不然老死在黑屋子里啊!” “当初和十三与您喝酒不是说还有个几年吗?”林崇使出力气赶着轮子,确实有些吃力。 “情况不同咯,这吴家还得老夫来修整修整!” “哦,老祖出山,吴家确实要大不同了啊!”林崇不敢与十三一样同老祖随意开着玩笑,一直都是拍着马屁。 “要的就是个大不同!”老祖看了林崇费力又跟不上就停了下来,推着他走。 林崇受宠若惊,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识剑园中几人识得老祖,今日多少人看见这个白发翁为我推车,后几日老祖再度执掌吴家,谁人又不识得这个白发翁,那我林崇……想到平日里瞧不起他武境不高、悟性又差的师兄弟,林崇心里甭提对老祖重掌吴家有多期待。这就像是一个平日里不受人待见的小宫女,被嬷嬷太监欺负惯了,有一天被不久要铁杆上位的皇太子摸了一下脸,啧啧啧,人生大不同! 数日后。 老祖出山,吴家大权重回手中。上任家主吴百川在老祖出现后就再未见身影,吴家第一武师弃剑自求进入忘剑园,禁足秋梦阁。老祖清退家中无用食客上宾,重整识剑园,立剑意,任用新人……吴家老人整得一派新气象。 林崇近几日有些丧气,未见到师父一面,只听人说师父扔了剑,自己把自己囚禁在识剑园。在吴家,林崇就只与十三和师父相处才有自在不必拘束的感觉,十三早于一年前就走了,师父现在又见不上,这吴家,好像再没什么能抓住他的心不让它飞回梅州了。 老祖大刀阔斧地改革,而今吴百川又不知下落,被清退的食客又积怨深重,下位掌权派从中阻挠老祖改革,吴家子弟又以修剑意视为下乘剑道,吴家上下乱成一麻,议论纷纷。老祖的吴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视他为尊的吴家了。 老祖坐在命人收拾好的一间小屋,屋里除了他没有一个人,他有些孤独。小屋紧靠着吴家议事堂,他曾经就坐在那里,看着一辈辈的吴家新人崛起黯淡乃至身死,他已经不想再坐在上面了。他更喜欢呆在识剑园那个昏暗的阁楼,会有个懂事的孙女探望他喊他二爷爷,还有两个倒霉孩子给他带酒喝跟他吹牛皮,他能摒弃所有念头一心参悟剑道。可他不能,吴家需要他,他见过那么多人为吴家流的血,他见过那么多吴家的璀璨青年,他不能让吴家就这么毁在这么一个小人手里。关了我这么久,等到你也等到这一天了吧! 老人还是一身麻衣素褂,走在路上,身旁还是没有一人。他手中提着两大坛酒,就在屋里时他想到一个人。老头子谁也不信,也不愿意和谁多说,我就想和那个小子喝几口。 好些时日的修养,崇的腿终于能偶尔踏在地上,跛着走几步。每日都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想着林辉要是到了,不能耽搁时间,早些回梅州。 老人走到门前,听到踱步和大喘吁吁的声音,用手指敲门。林崇打开门见到是老祖,想要给老祖行个礼,酸痛的跛退腿没站住,一个踉跄跪了下去,那就这样吧,反正以前和十三在他面前反正也就是拍马屁。 老人扶着少年:“我吴家可不行跪礼啊!” “给老祖行跪礼,实在应该!”林崇嘴里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脑子还是转的灵活。 “行了,听你拍的马屁够多了!老夫累了,找你来喝酒来了,有座儿吗?” “当然,当然,老祖我扶你进来!”林崇艰难起身,说得很有一副勤快的样子。 “行了,行了,你不用我扶进入就行了!”老人看他这个样子,摇摇头道。 林崇为老人摆上大碗,他知道老祖喜欢大碗大碗地喝酒,最看不惯斟上一盅又来一盅地。林崇还从床边端来半碗盐炒花生,从衣柜里取出一串干火腿,老人看着这花生火腿,笑嘻嘻,邋遢的样子和他在阁楼时候一模一样。 “老祖,我这也就这点东西了,要不我找管饭的苏姐给你再去炒两个菜?”林崇端来半碗花生有些难为情。 “这些就够啦,这个时间麻烦人家做什么,你这花生吧,诶,我也不讲究这个!”老祖还是像那个时候一样爽快。 林崇摸着头笑笑道:“老祖,这要是十三在就好了,他总是能让您老人家开心。我嘴笨,就只能拍拍您的马屁。” “能陪老夫喝口酒的人不多了,我可不挑三拣四!”老人笑着道。 “那我就先借着老祖敬老祖一碗!许些日子没和您一起喝酒了。”崇端起碗就要敬酒。 “想喝了就直说,别拐着弯的来,老夫别扭。”老人一手抬着碗骂着他,一口就见了底。 “老祖痛快!那我也不能落后。”崇喝完把碗反过来,笑着对老人看着。 “哈哈哈,有酒有肉炒花生,快哉!”老人拿着刀把火腿切片,大笑道。 半个下午的时间过去,老头和少年都喝得大醉,少年嘴中叼着肉,手里攥着花生米。老人醉醺醺地躺坐在椅子上,指着林崇骂道:“江湖中人,怎么如,如此小气,最后几颗花生快给老夫!” “不给,都让你一个人吃完了,我就,不给!”少年翻着白眼看着老人,把攥着花生的手往回收。 “臭小子,喝大了,真面目就出来了!”老人不依不饶。 “我,我才没喝大,这可是我师傅给我炒的花生,师父知道我口重,盐放的多,师父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了,我也要走了,我是再也吃不着了。这花生我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全让你个糟老头给我干完了,不行,我可得给自己留点。”林崇尽管嘴上依然犟着,可说着说着就有些哭腔。 老人没说话,就是又切了一刀肉,大口大口吃着。 老人像是酒醒了:“照儿我对不起她,我察觉剑意收的时候晚了些。蒙家小孩用情深啊!照儿你又何尝不是,为什么一个姑娘家要把所有抗在自己身上,吴家你大不了撒手不管嘛,不还有我个老头子吗?小姑娘家,就不知道伴着郎君,趁着年轻,去外面看看,非守着这个死气沉沉的吴家。都怪那个畜牲吴百川啊!”老人说起来滔滔不绝,叹气声时有。 老人看一眼少年,少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死死攥着花生,呼噜声有缓有长。 老人站起了身,耸耸肩,像是散去了一身酒气。他苍老的手皮肤皱起,皮肤沟壑像刀割一般,他用这样的手拍着林辉,像是醉了又像是醒着:“还说没喝大!嘿,还是你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九章·南下归途 林崇趴在桌上睡到了第二天正午,手揉着眼睛,几粒花生米还在,花生上的生盐进了眼睛,立马跛着瘸腿去用水冲。林崇弄好眼睛看着一桌的脏乱,也懒得去管,往床上一躺,一手握着花生,一只手用两只手指夹着花生举起来看,阳光透过窗户打过来,花生颜色更好看些。林崇嘴上笑着,把花生送进嘴里,虽然刚刚被水洗过后,一点咸味都不剩,听他嚼得还是津津有味。 舒州城外,有一少年牵着一个扎高马尾的姑娘,少年一身黑衣,背着布袋,腰间别着刀,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小姑娘跟在少年身后,走起路来蹦蹦哒哒,不一会就没了力气,丧着头。 “入了城,我们就能到了。想不想吃些什么?”林辉用手牵过傅辰舒,细声地问。 “师兄我们都快要到了,等你见到他再吃吧!”傅辰舒在蒙千游离开后,与师兄相处很少顽皮,反倒是很懂事。 林辉知道傅辰舒不想耽搁他去见林崇,可是这个小姑娘越是这样懂事他就越不心安。她可是师父手中宝贝,在师父身旁,她能为所欲为,只顾开心就好。可在自己这个师兄身旁,她现在连想吃什么东西都说不出,都不像她了。 林辉本想顺着她的意思,先赶到吴家再管管肚子。谁知道哪里来的咕咕叫声,林辉笑道:“都这样了,走吧,咱们先去填饱肚子。” “师兄,不是我不听话,是肚子不听话。”傅辰舒委屈道。 “师兄明白,都怪这肚子不争气对不对啊!小师妹乖着呢,哪有不听话。”林辉看着她嘟起嘴时肉肉的脸蛋就想捏一捏。 “是啊,我可听师兄的话了呢。蒙千游走的时候跟我说师兄喜欢温婉女子,不是像我这样的疯丫头,那我就要做师兄喜欢的人!”小姑娘仰着头看着林辉说的兴奋,又害羞地低下头。 林辉有些不知所措,脸上就像喝了烈酒一样的烧人。 “师兄,你能蹲下来吗?”傅辰舒别扭地说话都吞吞吐吐。 “为什么啊!”林辉说话都有些颤抖。 “哎呀,叫你蹲你就蹲下来啊。”傅辰舒本就不好意思哪禁得住他这样问,有些不耐烦。 林辉蹲下身子,小姑娘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双手捧着他的头,轻轻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林辉差点没晕过去,站起身不敢看小师妹。小师妹自然也是害羞地低着头不去瞧他。 “咱,咱们去前面馆子下面吃。”林辉说完就走。 “我听师兄的。”傅辰舒跟上林辉,小声道。 —— 林崇还在拖着腿练着走路,出一身的汗,实在是酸痛难忍,又拖着腿坐回椅子上。一口水下肚,有些舒服。他看着衣柜旁悬挂的那把剑,有些失神。 “师父,你说为什么不叫图北啊。”林崇取下剑,手指摩挲着剑柄上的崇字。他拿着剑,比划了一会,剑要比看起来沉得多,伤势还没痊愈,实在再舞不下去。 …… “这边就是林崇的房间,林崇前些日子伤了腿,现在应该搁里面躺着呢。”一个吴家年轻剑士为黑衣男子带着路。 “呐,这个就是了。你就自己进去找他吧,我还有些事,就不带你进去了。” “多谢少侠,辛苦你了。”林辉向剑士行礼。 “哪里,来者皆是客,应该的。” 林辉告别剑士,领着小姑娘走到门前。他伸出手想去扣门,又把手缩了回来,嘴上笑着看了看小姑娘。小姑娘心领神会,一脚踹在门上:“开门啊,来客了还不出来开门!” 林崇正躺着休息,这样吵闹的声音实在不耐烦:“谁啊,再踹门吵吵小爷拨了你的皮。” 林崇双手拨开门,看见傅辰舒叉着腰蛮横地看着他呢。 “诶,我说谁家倒霉孩子这么不懂事啊!滚滚滚,滚蛋!找你家大人去。”林崇边说边不厌烦的关门。 就在关门刹那,一支腿抵住门,这下可就关不上了。 “我说你这小姑娘腿还挺粗,这是怎么着,找事?” “不找事,找你!”男子声音道。 林崇气冲冲地把门摔开,他见到眼前这人,一身铜钱黑衣,柳叶剑眉,眉梢处一粒小黑痣,欣喜若狂。 “辉!”林崇搂过他的肩膀使劲地拍。 林辉被他拍地咳嗽,小姑娘可心疼的不得了。怪语气说:“行了行了啊,别把我师兄拍坏了!” “哟,辉,哪来的这么个丫头片子啊,你该不会师空印山上待久了,下山就拐了个……”林崇故意不把话说完,对着林辉挑眉。 林辉把他推进屋:“你这嘴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啊!先前老胡子还说送你到吴家的时候认生不敢和人说话呢。” “哪有的事,这老胡子可真是什么丑事都往我身上推。”林崇笑嘻嘻道。 “嗞~” “怎么了?”林辉问。 “没什么。”林崇回头瞪了一眼那个跑过来掐了自己瘸腿一下又跑开的小女孩。 “辉,我送你的衣服还行吧!是不是很有眼光!” “哦,原来这个衣服是你送来的啊!难怪被人看了一路,说我们俗气!”小姑娘不认生,嗤笑道。 “哟哟哟,我说辉你哪找来个这么长舌妇啊。”林崇自认马屁拍的,吵架也不输谁。 “她是我师父的女儿,你就别跟一个小女孩闹着了。”林辉真是头痛,刚走一个蒙千游,又来一个林崇,一个个的都不跟傅辰舒不对付。 傅辰舒一肚子火气,若是在山上谁敢这么欺负她。林辉看出她又是要挑起一场骂战,就说:“崇,带我在这吴家走走看看吧,你说你在这三年也得让我瞧瞧都干了些什么啊!” “那是自然,就是吴家最近出了点状况,我们就只能在这周围转悠转悠了。”林崇有些心力不济。 “诶,对了,你来信上不是说要带我见见你师父吗?”林辉突然想到。 说到师父林崇心里不是滋味:“师父,师父因为吴家的事可能是见不了了。” “那好吧,咱们去转悠转悠。” 时候已经不早,林崇带着林辉回到房间,弄了些吃食。把床让给了小姑娘,自己和辉打地铺。小女孩还是挺嫌弃这床的,太邋遢了,林崇无奈又给她被褥麻枕都换了个遍。 傅辰舒有些累了,沾着枕头就打起了小呼噜声。 “明天就回吧,有点想家了。”林崇侧过头看着辉的方向。 “也好,趁早回去咱们看看老胡子和铁匠叔。”林辉答复道。 “睡吧睡吧,明天还得赶路。” “睡觉睡觉咯!” —— 天还未亮,蒙蒙的星光夜色都还在,崇爬起身,尽量不让跛着的腿脚发出声,蹑手蹑脚的开门,再轻声的关上。开门关门虽然已经特别注意了,但是还有些许声音。在他起身那一刻,辉就睁开了眼,直到他关上门,他才又合上。他没有跟上他,他知道这个兄弟嘴上大咧,心思还是很细的,他应该还有事。 崇跛着的腿也能加快一点步子了,他来到师父从前的寝屋。一个人坐在门口,点着一根十三当初送他的黑山旱烟,自言自语。 “师父,徒儿就要先走了,得空再来见您!你说我在吴家也就能和您与十三两个人说上话,现在……唉,我来吴家的时候,还畏畏缩缩,您说要我放开些,以后您就是我师父了。其实您说我变得滑头厚脸皮,哈哈哈,我是承认的。其实我还是那个老胡子陪着到吴家时认生的我啊,只是您让我有亲人的感觉。师父,谢谢您三年对我的照顾,徒儿悟性差又不思进取,给您丢脸了!那徒儿就先告退了。” 林崇对着空房间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 天边渐白,新雾,鸡鸣,晨风起,少年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十章·刀和信 阁楼内,门窗不开,灯火不点,漆黑幽暗。 “小徒儿走了,真不去见见?” “算了,说了不入黄泉不出此楼。做师父的没看他在吴家的最后一程,就当做师父的失职,我也从来算不上一个称职师父。” “唉,他们俩性子倒是像啊!”老人叹气道。 女子披发面墙打坐,也不回头看一眼,也没回老人的话。 “老祖,这有封信,代我转交给崇儿。”女子忽然开口道。 “我来办。”老人转身离开。 —— 林辉告诉林崇小姑娘踹门都是自己示意,让他不要处处和傅辰舒反着干。 林崇摸着小姑娘的头道:“怎么会?她可爱着呢,要不就认作我们妹妹吧!” 小女人推开林崇的手,她知道林崇看透了她心思,一个劲儿的使坏,就把他拉到一边。 “我告诉你啊,我才不做你妹妹,我以后可是你大嫂,你要是再这样我肯定让我父亲对你不客气,我以后也肯定要给你穿小鞋,哼!”小姑娘吓唬林崇,既然都是明白人,小姑娘不想再让他出损招构陷自己美好爱情了。 “哎呀,要是知道你是这个心思,那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能说刚才那样的话啊!你放心,辉是我大哥,既然你要做我大嫂,那我肯定敬着你啊。”林崇拍马屁的功夫在老祖那儿历练过后,显然有水平。 “那我们就干戈化玉帛,以后我肯定拿亲弟弟待你!”小姑娘一脸天真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林辉见两人回来后,都喜洋洋样,有些纳闷啊!特别是傅辰舒看他的眼神让他好不自在啊!他拉着林崇问:“你怎么她了啊,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许欺负她!” “哪敢啊,欺负她,就算你不跟计较她那个狠人老爹也得砍了我吧!放心吧,没事,我们都说好了!”林崇拍着胸脯跟林辉保证。 “那你和她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没事,就是认妹妹的事,她答应了。以后我就是她三哥,你是她大哥,胜回来了就是她二哥。我跟她说肯定把她当亲妹妹看呢。” “那就行,只要你不欺负她。她呀,师母走得早,留下她一个人跟着师父在山上过上假和尚的日子,就没过过山下日子。师父处处宠着她,虽说脾气臭了点,还是很懂事的。师父把她交给我,我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林辉松口气说。 林崇心中后悔啊,这下不好办了,这姑娘不得恨死自己。 林崇灰头灰脸地走在一边,傅辰舒看他和师兄低头耳语,羞涩地对林崇笑眯了眉眼。 林崇不好意思地回笑。 “辰舒跟不上我们步子,崇你腿脚还不方便。我们慢些赶路,不着急!”林辉对着两人说。 “我没事,我们俩顾及小姑娘就行了。”林崇逞强道。 “我听师兄的。” 一路南下,望着晚归的候鸟,不理世事嘈杂,看路边春花,折河边新柳,不问爱恨情仇,只道家长里短。有和风做伴,花香鸟语相陪,累了乏了,草坪上歇息,清冽河水冲脚。少年郎的归乡路。 正躺着舒服地休息的崇嘴里叼一根野草,辉烤着崇刚抓上来的新鲜河鱼,小姑娘为辉打着下手。 林崇察觉一丝异动,坐起身子又什么也没看见,可能自己赶路太累了神经紧张了吧,林崇想着就又躺下去。刚躺下,一颗石子就砸在头上,林崇再起身,心里想肯定是傅辰舒那个小姑娘玩自己呢,然而小姑娘跟着林辉打下手,什么也不会,正忙的不可开交。 林崇手里紧握着剑,四处环顾。突然,一把剑稍微出鞘架在他脖子上。 “大侠,有事好商量,你这是干嘛呢?都是江湖人,这见了面不把酒言欢就舞刀弄剑的,不好吧。”林崇眼珠垂下看着剑说。 持剑人收回剑,林崇立马反身拔剑欲刺,持剑人用剑鞘就把剑打落,用剑鞘指着他。 “你可真是废柴,也白费清照姐姐教你三年。”持剑人轻蔑道。 林崇无话可说,站在他身前的持剑人是吴家亲传子弟,吴清照的表弟吴献安。他在吴家年轻一辈算得上青年翘楚,平日里最看不上自己这样混吃等死的榆木脑袋。让人庆幸一点地就是,吴献安醉于砥砺剑道,无心管辖别人,虽然看不起林崇,但也从不找他麻烦。 傅辰舒看到情况不对,立马指给林辉看。林辉提起刀向吴献安走来:“少侠,请把剑放下。” “剑都没出鞘,你急什么?”吴献安自恃剑术,同辈中目中无人。 林辉见不得别人欺负自家兄弟,慢慢地抽刀,出鞘部分血色红光耀眼,林辉再劝他:“请少侠放下剑!” 吴献安在吴家何曾遇到同辈这般挑衅威胁,他把剑从崇面前挪开,拔出剑把剑鞘扔到一边,对着林辉嗤笑道:“让我试试你!” 林辉见那人已把剑挪开,他本无意与他一战,可刀一出鞘之后,他有些控制不住内心战斗,加上吴献安高傲嘴角和不屑的话,他发觉脸上肌肉在抖动,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林辉快速拔完刀,刀顺着地面划着。 吴献安嘴上还是轻蔑的笑,手中剑气暴涨,春风为他所动。他双手合十,再比划剑语,手中剑脱手,剑雨平铺而来。 林辉不管不顾,血红色的刀光紧随这个疯魔般的人物,剑雨遇红光而散。林辉头发散乱,一路砍到吴献安面前。吴献安有些慌了,那人眼中全是杀气,他从未想到这人如此不管不顾,趁着林辉未到面前赶紧抓住剑,想要一剑刺去。可林辉执刀而来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已经跳跃半空,手中刀高举,有如劈山斩岳之势。吴献安只能横剑抵挡,刀落下,剑断,人被击退,摔了个踉跄。林崇出剑想替吴献安挡住余势,崇被刀震地手臂发麻,剑脱手。林辉眼见刀就要看在倒下的吴献安的身上,立马转身挪开刀,未想余势太过强劲,自己落地不能站稳,差点伤着林崇。林崇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头蓬乱的林辉,回想的都是刚刚刀从自己面前划过的画面。 林辉立马把刀收回,对崇问道:“没事吧!” 林崇咽着口水答道:“没,没事。” 林辉又看着倒地不敢起的吴献安,想走过去扶他起来。 吴献安心中恐惧:“你,你,你别过来,我是来给林崇送信的。” 林辉对着林崇苦笑,林崇也对着他回了个苦笑。林崇扶起吴献安,帮他拍拍泥土和粘着的青草道:“献安师兄,你没事吧,我兄弟他出手不知轻重,你可别介意!” 吴献安心中把林崇说的权当是嘚瑟和落井下石,又恐惧于林辉的刀和他明显更高于自己不知几重的武境。 吴献安强装着镇定,摸出胸前的信,声音从容却还是有明显的抖动:“林崇,这是你师父给你的信。我在吴家还有事情要办,先走了。” “那林崇恭送献安师兄。”林崇看得出吴献安急着离开,也给他一个台阶下。 傅辰舒看着林辉一动不动,她对刚刚拔刀的师兄有些陌生。她是见过师兄在山上习武的,虽然父亲说师兄倔脾气出刀狠,但和人较量比武时是从不会下尽死手的。 林崇看着吴献安狼狈拾起残剑的身影对着林辉竖起大拇指,林辉笑笑。他心中不安,刚刚那不是他,他察觉到自身意志有些不受自己不受控制。 小姑娘看着林辉空洞眼神走过来牵起师兄的手,道:“师兄,我们看看他师父给他的信吧!” “诶诶诶,这是我师父给我的信啊!万一有些话是你这种小丫头片子不能看的呢?”林崇可不乐意什么东西让人全看见。 “你就拿来吧!”林辉趁着林崇一个不注意就夺了过来。小姑娘缠着林崇不让他靠近林辉,林辉拆开信,眼中失望道:“没什么你说的辰舒不能见的话嘛!” “我看看,我看看!”小姑娘迫不及待地拿信过来。 “哎呀,你把头偏偏,挡住我了。”林崇看这小姑娘这副样子可不自在了。 林崇看着信,看了半天,抿着嘴像是笑了,他知道师父心思,他不过就想是她徒儿就行。 “师兄,不过一句话,他笑什么笑啊!”傅辰舒问林辉。 林辉没回答他,而是摸摸她的头。 —— 信上这样写, “北漂寒夜冷,南下水多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十一章·乱局梅州 自从收到吴清照的来信,林崇这些日子心情大好,路途歇息时候也不再懒散,跟着林辉练起武来。 正午时分,林辉正凝神打坐,小姑娘傅辰舒捯饬着马尾想编成辫子。林崇悄咪咪地凑到林辉身边,态度谦虚地问道:“辉,你知道吴献安武境几重吗?你就那么轻轻松松把他给摆平了?” “从他剑气和气息来看,该是五重境正要破六重境的时候。我也没有轻轻松松就拿下他,只是武境强压,他没什么反手余地。”林辉闭着眼睛慢慢道。 “就算他五重境,那你得是几重境压他,三年功夫你就这样牛掰了?”林崇一脸惊讶,他可是知道吴献安在年轻一辈中的地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要达到武境六重搁哪个武林豪门都算得非常不错了。 “我初入七重境,倒是你三年不见还是没什么进涨,怪不得人家送封信那么嚣张。”林辉睁开眼看着他,真是还像以前一样懒散不愿下功夫。 林崇躲闪林辉投来的目光,心虚道:“唉,你也知道我,就不是习武的那块料子,自从老胡子出现教我们武艺,也将近十年光景了吧,就是停留三重境突破不了啊!” “你若是把与人喝酒闲玩的时间多余些出来,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林辉瞧着崇满是借口的样子摇摇头。 “别去多想,好好把剑练好。”林辉走到一旁,帮着小姑娘盘弄头发。 林崇低丧着头,些许烦恼。 武境一途,划十重而分。一至四重不过踏入武道门槛,勤加练习,就只是打练身体和武功基础而已。第五重才是普通市井游侠与武林高手的划分点,五重境又称封楼境,入得此境,封住前四境身体气息,获得新气象感应大千世界,出手招式也不限于拳脚腿法,刀剑相争也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回合制。六至九重,武士对世间感应愈发强烈,所驱使的招式也更加霸道,一重境之差便是强压。十重境,武境最高重,引天地灵气,出手是更能令一方天地为之变。十重境不比之前九境,入得一境只需稳扎稳打寻得机缘便可再上一层楼。十重境划分为四层小境:小成、大成、圆满、巅峰,没有天赐机缘和绝顶天赋一境难破。 林辉帮傅辰舒打理好,小姑娘想给林崇看看师兄给他扎的辫子,小跑过来看见他满脸惆怅小心地放慢步子,蹲在他面前问:“想什么呢?” “小女孩家的不懂,你说辉这笨死笨脚地扎的什么啊!来,我给你弄。”林崇招手让傅辰舒靠近些。 “我才不,师兄扎的就是最好的。”小姑娘才懒得接着搭理他,走开了。 “呵,还真是……”林崇笑着看她蹦哒到辉的身旁。 “先歇一会,待会咱们再赶路。”林辉安顿好小姑娘对林辉说道。 “听你的!” —— 三人已至梅州庐江镇,离上青城不过半日行程,可天色黯淡,带上小姑娘不宜着急赶路。一行人寻了个客栈,就于此地歇脚,明日再赶。 林崇踏过客栈门槛,店里不过三两食客。等了许久都没有店小二前来招呼,林崇无事打量着客栈,客栈店面虽小,打扫得却很干净,木门窗椅多刻有山河松鹤的图案,空闲角落也多有水仙假石之类的摆件,柜台前还有一副圣人讲座图。崇顿时对着店主感起了兴趣,庐江算不得什么富饶地方,过往旅客也算不得多,这样一副作派客栈掌柜不是个傻子就是个风雅之人。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从厨房蹿出来一个破布蓝色衣衫的中年人,慌里慌张地问着林崇一行。 “住店,给我们找两间客房。”林崇答复道。 林辉带着累坏的傅辰舒去休息,林崇没有跟过去,而是跟着这个中年男人。客气问道:“先生是这客栈的掌柜?” “算得上吧!客官问这些做什么?”男子有些怀疑道。 “看这客栈装饰看得出先生是个讲究人,就想问问,您别多想。”林崇笑着说。 “看得出客官也是个细心之人,我这一身糟粕衣服也的确不像这客栈掌柜。”中年人手拉着林崇到一旁,不让林崇站在那里,也不打搅其余客人用餐。 掌柜为林崇满上茶水,口中无奈说:“不瞒客官,这客栈本不是我的,只是读书人嘛,口无遮拦得罪了人,当年一个学生感念我教授之恩,盘下客栈让我这一家子也不至于沦落街头。” 林崇呡一口茶,叹道:“这个世道像这样的学生真是难得!先生有福啊!” “唉,可是这个学生最近遇上些麻烦,我这不就寻思着卖掉这个店帮他渡一关。他是死活不让,我这些日子也为这事发愁得很。这不就刚刚和内人商量,耽误您几位客官嘛。”掌柜的说着说着叹气声更重了几分。 “这的确棘手,不知道先生的学生遇到什么麻烦了?”林崇非常欣赏这个敬师道的陌生人,就接着问道。 “客官是不知道,我,本不是本地人,实在被迫无奈来到这庐江镇。我和徒儿是青城镇人士,可这青城镇啊!乱咯!”背井离乡的无奈是让掌柜多失望才能这样说那个生他养他的故乡。 “先生也是青城人士!我也是青城人士,在外求学三年,这一趟便是再回青城。”听闻老乡,林崇兴奋道。 “唉,青城不是那个青城了。我劝你们,别回去了,免得趟了浑水。” “怎么?青城如今就真的如先生所说的糟糕?” “还远不止。”掌柜的拾起桌布开始抹桌子,看来是不想多说了。 “青城是我的家乡,我肯定是会回去的。但是我想请问先生,青城到底怎么了?”林崇夺下他手中抹布,追问道。 掌柜的重新坐下来,眼睛望着房梁,缓缓道:“青城变了天,梅州太守府邸位于青城,这你该知道,两年前,太守大人死于暗杀,都尉巧取夺权,监御史大人又被做空,青城已成了那个刘麻子的天下。他在青城暗中扶立帮派,为他收敛钱财,这些帮派又仰仗着他为非作歹。青城地少山多,每有商贩出城就得交出货物量的“保证金”,不光青城只要梅州境内,他不知道设了多少敛钱财的路子。这庐江若不是穷且偏远,也不得被他给折腾成什么样!” 林崇听闻心中怒火中烧,站起身大声问道:“如此荒唐,就没有上面的人出来管一管?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掌柜的向着被吓到的食客眯眼道歉,按压着手掌示意林崇坐下小点声:“那刘麻子是幕王的人,谁敢动他!” 幕王,林崇心中冷了下来,也没再多说。这亭境世道啊,王上称不上王上,幕王,幕王,才是幕后的王。 林崇作揖向掌柜的告辞,进入房间,发现傅辰舒已经睡着了。他把林辉带到另一间客房,小声地跟他说起刚听到的青城近况。林辉听完低头沉思,道:“刘麻子!” 林崇躺在床上,整晚都睁着眼睛,他什么都不看,他就只想着那个青山绿水的青城,想着那些挎着个篮子就出山行商的儿郎,他想念那个不富裕但是让他温暖的地方。但是有人在毁了他,我不会答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十二章·屋前三座坟 老胡子的老屋子在青城却不在城内,只是位于一座山的山脚下,林崇不想见到青城镇由恶人做霸的景象,一行人避开了青城镇,终于赶到这里。 循着小路,野草横生,枝桠杂多。那个小山陡坡前的吊脚高竹屋,屋顶的茅草都已发黑,门前的空地一片绿茵,开着许多不认识的小花,遮风挡阳的门窗都被雨水打的破烂,这里再也没有老胡子的咳嗽声,再也不能追着清喊他们练武的土鸡,那高竖着的烟囱也再也生不起炊烟,那张油渍漆黑的竹藤桌上也再也不会放上让人难咽的饭菜…… 林崇深吸一口气,看着林辉,林辉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他好像回不到那个地方了,这个地方不是让他魂牵梦绕的家,他的家早就和老胡子一起走了。山间的鸟儿悲鸣,风奏着离歌,归乡的人儿不知归乡是苦! 林崇拨开杂乱生长的小树脚踩荆棘,走向一棵樱树,林辉牵着小姑娘跟着他。这有三座高坟,正中的是个新坟,这是老胡子的坟,按梅州规矩:死人本应装进棺材,送上山头,三年之后才可下葬。老胡子以前说他死了就把他扔进长湖(梅州小湖,与江左长湖剑圣的那个长湖同名。),要不然就要葬在家门口樱树下,有这两座坟守着,他也不孤单。 林崇林辉跪下来,小姑娘也跟着他们一起。林辉握住林崇的手,对着三座坟一一的扣头。 傅辰舒有些奇怪,问道:“师兄,你不是说回来看你父亲吗?怎么,是,三个呀?” 林崇本来挺压抑的心情被小姑娘一番话驱赶地一干二净,有些无奈又想笑地看着傅辰舒。 林辉答道:“在老胡子收养我们三兄弟之前,在我们还不怎么记事的时候是这两个人带大的我们,听村里人说他们俩后来披上盔甲走了,回来的时候我九岁,但是他们俩已经成了老胡子手里提的两颗生锈头盔了。” “师兄,我不该问。”傅辰舒哪里知道这两座坟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自责不已。 “没事,都说了他们在的时候我还不记事!”林辉安慰道。 “那师兄你们会忘了他们吗?” “不会,虽然不记得,但不会忘。”林崇抢在林辉前一步说,还对着林辉笑看了一眼。 顺着他们来的方向,有个魁梧的汉子,一手提篮子,一手拿着镰刀在荒草地砍出一条路来。汉子看着倒伏的野草小树,不再劈砍,而是一路小跑过来。 果然是他们,怎么只有两个?汉子冲到坟前,嘴里咿咿呀呀,听不清说的什么。 傅辰舒别吓了一跳,躲到林辉身后。林崇看见汉子,喊了一声:“铁匠叔。”林辉拉出小姑娘也喊了一声。 汉子憨憨地笑着,把镰刀放下,林崇接过他手中篮子,汉子摸着他的头,冲林辉竖起拇指。他又指着傅辰舒挠着头,林辉明白他意思,亲切道:“叔,这是我在外学武的师父的女儿,是我的小师妹。”汉子也不知怎么表述女孩子漂亮,就只知道笑着,竖着拇指。 林辉和林崇蹲在坟前慢慢掀着篮中的黄纸,傅辰舒尽量躲在林辉身边,像是有些害怕铁匠。 “别怕,铁匠叔是个好人,老胡子的身后事都是他帮着操办的。”林辉对着傅辰舒道。 “我知道他是好人,我就是看他又高又大,又不说话,怪怪的,有些怕。”傅辰舒才不愿意承认自己怕什么,尽管如此也不能嘴软。 “铁匠叔天生哑巴,他只能比划,说不了话。”林崇有些不情愿地说出来。 林辉抿着嘴对小姑娘一笑,示意没事。 铁匠叼着长长的竹根烟杆,林崇借着点燃黄纸的火给他点上旱烟。铁匠吸一口,呛住了喉咙,咳嗽不止。一个人拍着自己的胸前冲他们摆着手,又搭在老胡子的坟头上。林崇林辉对他笑着。他们知道,老胡子刚到这里时什么都不懂,就是有些钱财,是铁匠叔一点一点带着他,但是这抽旱烟还是老胡子带着铁匠,老胡子为铁匠寻媳妇花了不少钱,虽然都没成。 铁匠蹲下来,把烟杆丢给林崇,林崇笑嘻嘻地吧唧一口,旱烟确实呛。汉子对着林辉伸出三个手指,摇着头眯小眼睛,一脸不解地重伸出两根手指。林辉看懂了意思,伸着一根手指自己看着,对铁匠道:“他呀,肯定会回来,就是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他要是敢不回来,可别想您那里的铁块散件了。”铁匠哈哈大笑,又笑不出大声。林鸣胜以前可爱捡着他打铁铺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铁块了。 铁匠烧完纸,重夺过烟杆,敲着林崇的头,伸手示意让他们跟他走。林辉不想给铁匠添麻烦,拒绝了他的好意。铁匠提着篮子,走在小路上,林崇他们想跟上去送送他,铁匠不回头,只是把拿着烟杆的手在空中摆了摆。 “师兄,是不是他做什么手势你们都可以看懂啊?”傅辰舒终于敢露出声。 “也不是全都懂,大概也就只有老胡子一个人全都懂。”林辉看着背影说。 “半天不吭声,我还以为你跑了呢!”林崇手指戳着胆小姑娘的头。 傅辰舒一脸苦大仇深,对着他张开嘴像是一口把他手指给咬下来。 林辉拖走与小姑娘玩闹的林崇,道:“收拾房间去,今晚没地睡咯!” 林崇手捂住脸,惨哭着。 小姑娘看得欢喜。 费了小半天的功夫,两个人终于收拾出勉强能歇脚的屋子,还用行李中的衣物给傅辰舒铺了个床。 小姑娘一路来都疲惫,比不得他们,吃过干粮后早早的睡了。 林崇捧着一个青色陶罐来到房间,冲着林辉一个眼色,林辉哼笑着立马出去。 “可以啊,哪里找的?”林辉与林崇坐在屋后陡坡的坡岭。 “那你也不瞧瞧我是谁?老胡子当年把酒埋得那么深,怕什么,就怕被我和胜找到一点不给他留。老胡子精明啊,这还不是让我找着了!”林崇嘴中得意道,更像是向老胡子炫耀。 “你厉害,厉害,话说好久没尝过酒了。”林辉给自己尝了一小口,不太适应道。 “唉,酒我没少喝,就是这青梅酒,走了就没喝到过。”林崇咣叽一大口,痛快地舒气。 林崇掏出腰间黑色酒囊,问道:“别说你没用过了啊!” 林辉也从腰间掏出来,遗憾的说:“空印山和尚多,喝酒也没人陪啊!” 林崇拍打着林辉,笑得话都说不清。整理好情绪后,笑得疯癫的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个酒囊,哈哈哈,那只狗,可是我给放的风,胜下的手,你嘴上说着不能这么做,我们解决不了还得你出手!” “当然记得,徐员外家进了条北方大狗,说什么叫獒,见面就冲着人喊,凶神恶煞的。那个谁,徐员外家儿子还经常牵着狗吓唬你,你一肚子鬼火。当晚就拉着我和胜,说什么为民除害,也就胜那个脑袋瓜子信你了,两个人弄一条狗,被狗追地到处跑,还得我出手。”林辉说起这些,如数家珍。 “谁叫你是老胡子教的最好的,我不说为民除害怎么把你们拉上船。”林崇指着他的鼻子不服道。 林辉打下他的手,骂道:“你们两个杀了狗还不够,还非得剥了狗皮做酒囊,被人家发现了吧!得罪了徐员外,害的老胡子三天两头的给人家赔不是。” 林崇躺下去,接着笑着。 林辉陪他躺下去,手搭在他头下面。 “胜要是也在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十三章·回不去的人(上) 魁境黔州,腾山西南,关山东北,地形狭长,一马平川。魁人尚武,黔州最甚。黔州与常境交界,为魁境守国门,而黔州施家则为魁境镇平马川。山炎三分局势未定,常境欲改山炎纪年,亭境幕王屯兵十五万隔望春江与常境叫板,为防万一常境屯兵对峙,魁境王上魁文趁常境北方防御空虚,授意魁武十万兵直驱常境腹地,而后常境与亭境和解,常德、宗武二人领王军、黑金军联手北上,魁军连败百余里。常军攻至平马川,施家散尽家财聚兵三万,与魁武残军共守,捍卫国门。平原冲锋,势颓则兵败,常军复仇高涨,魁军接连惨败,军心涣散,兵败山倒。前任施家家主坚守不退,力挽狂澜,万军之中杀至常境一字王常德面前,以一头换一臂。后任家主施长清背负九刀,九刀尽出,战平常境战神宗武,拖住时间,终于等来援军,将战事陷入僵局。这才有之后两国和约的前提。 今日的施家较战前更加鼎盛。魁文病逝后,魔头魁武即王位,对施家青睐至极。以至于现今施家堡地连千亩,子弟万人,不是王侯胜似王侯!三年前,魁武亲自陪着一位白须老人给施家送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施家家主施长清亲自为师。少年使一手惊艳双刀,在一干少年中直逼施家这一代翘楚施自成。施长清虽为少年之师,却从未传授少年一招半式,他醉心于练就本命长刀,不到三十岁时他便练就九把本命刀,战平当初由九境破十境的宗武,而今他有剑十五柄,再成一柄,天下无人可当其威,谁说武士再高境界也不过千人敌。 少年名叫林鸣胜,在吴家几年独来独往,只与看似他师父又看似他兄长的施自成有不浅的关系。施自成,二十出头,七柄长刀背于身后,平常着一身大明传来的戎装简服,不爱穿上什么宽大不便的长衫阔腿。他长发高竖着扎起来,像长枪之缨,眼角一道浅疤,笑起来就会显出来,可少有人能见到。 林鸣胜虽学的是施自成传授的施家刀法,可他却不乐意像他们那样去练什么本命长刀,他就只要这两柄刀,一长一短,一直一弯。他的生活枯燥乏味,施家堡就是一个军旅营地,高墙和屯兵的帐营,尤其魁境偏北,城内荒芜惨淡,见不到半点明亮鲜艳的颜色。每天练完刀,他就会去找施自成切磋一番,没有赢过。刚开始林鸣胜非常沮丧,输了就一个人翻上墙头,坐在城楼上望着夕阳黄昏,掏出一个黑色酒囊,饮一口。其实后来他也输的麻木了,不在乎了,可他还会在那个时候坐上城楼,仿佛是喜欢上了这个感觉。 照例和往常一样,林鸣胜坐在这里,看着余晖落日,夕阳的余红照在他身上,高竖起的头发成了黄色。这次他特意带上了酒盅,给自己满上,他没急着喝下去,而是对着南方抬手敬了敬,洒了下去,反复三次。 夕阳洒在另一个高竖起的头发,男子身轻矫健,不一会翻上城楼。他站在林鸣胜的身旁,带着一罐酒,用嘴咬开塞子,向着胜刚刚洒酒的方向泼了三次酒,仰起一大口,一点不剩,罐子摔下城楼摔得粉碎。 “对不起,你回不去了。”施自成坐下来道歉道。 “不干你的事,是我自己本就不是你的对手。要怪只能怪我习武不够狠,天赋不够。”林鸣胜提着酒囊也喝一口。 “其实怎么说施家都该放你回去的,我也不太明白。”施自成拍着他的肩膀道。 “施家刀法刚劲至阳,不进则退,我回去对我武途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胜不想把原因想得太深,镇定地答道。 “家主要你赢我,我本可以放水让你过关的,不然你就不用在这里喝闷酒了。”施自成全是歉意地说道。 “平日我连你第六刀都接不了,你愣是给我放水到了第七刀,再有我在施家学的刀都是你教的,你教我怎么怪你?”林鸣胜对着施自成,抹除愁闷,为他开出笑颜。 施自成把林鸣胜手中酒囊拿过来,对他笑着,眼角的疤痕在黄昏下有些扎眼。 “不走也好,施家同辈也就你能让我这个翘楚寝食难安、日夜不歇地提升武境了。”施自成大笑道。 魁境偏北,春景萧瑟,望四周之地,一片荒芜。夕阳的黄红色与大地的土黄交相映衬,两个高竖起的黄头发一左一右。 施自成不与林鸣胜多说,匆匆离开,毕竟这个施家嫡长子要处理的麻烦事可不少。 林鸣胜转过身子,背对着城外,看向城内。夕阳不再,朦胧的黑色已经覆盖整个大地,城内零零散散的灯火也依次点亮。林鸣胜看着正中大道最热闹的那户人家,城楼的位置刚好能瞧见正门俯视那户人家全景。 那户人家正是家主施长清的府邸,这两天这户宅子挂满了红灯笼,贴上喜庆对联,一府子的老妈子忙着收拾打扫,各色名士高官送来整马车的厚礼。 林鸣胜望着那户府邸灯火最暗的房间,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半面妆的疯女人;他又看向灯火最盛人影最多的那个房间,他猜想着她正在试着一屋子的婚服,抹上红装,对着铜镜,头顶着琳琅满目的簪花发饰,梳头的老嬷对她耳边默念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他猜想她心里乐开了花,他猜想她对着铜镜的嘴角肯定是翘起来的,他猜想是她要求关住的那个疯女人。 “祝福你吧,你终于可以摆脱那个疯女人,终于可以离开施家,终于可以坐上高位,而不是坐在城楼上和我说说而已了。”林鸣胜眼睛通红,手中拈着酒盅,对着灯火说。 他站起身,弦月在头顶,万生在脚下。他冷冷道:“我有些懂你了,这种感觉真的让人陶醉。” 他有些怀念,以前有个人叫他傻子,有个人能陪他坐在城楼之上闲聊,他未曾在城楼之下和她说过一句话,他有些称不上遗憾的遗憾,他爱上她的时候,他才知道-对一个人而言,有些东西远比爱情更重要,爱这东西,太过虚无缥缈,远没有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来得实在;喜欢的时候总是太无力,你说的我都懂啊,可我就是忍不住作贱自己。 施家一片喜乐,家主二房姨太田氏之女施依茹与魁境公子魁扬即将大婚,三日之后,公子迎亲,于魁王城举行大婚仪式,施家在朝中被骂假王侯,此事一成也算是离真王侯更近一步。 林鸣胜忽然又不想离开,就坐在那里,盯着黑压压的城外看,看逃出城寻快活的兵士,看守卫给他们放行的小手段。他笑了,笑得大声。 几个守卫和大兵也不敢大声闹出动静,一个士兵捡起石头,朝林鸣胜扔过去骂了一声疯子。他手里两把刀,长刀插在扔石子大兵的身子里,短刀在他们面前面前旋了一圈飞回他手中。 关山挂弦月,疯子坐城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十四章·回不去的人(中) 施家堡军武堂,一具尸体横放大殿,施家家主施长清手拔出插在尸体上的长刀,板着脸抽搐,脸上横竖的刀疤微有颤动。林鸣胜半环手臂,捧着短刀站在一边,若无其事。 施长清一步跨过来,眼神凶狠,一只手握住林鸣胜的脖子把他举了起来,嘴里骂道:“白眼狼,施家的人什么时候轮的上你来处置?” 林鸣胜喉咙被他一双苍劲大手死死握住,脸涨得通红,一声也吭不了,他双手掐住施长清的手,想要摆脱。 施长清越见他挣扎,手上力道就越大。林鸣胜翻出白眼,嘴里留着唾沫,悬空的脚无力得蹬着。 施自成眼见林鸣胜快要不行了,跪下身哀求道:“父亲,再不放手他就要死了。” “死了便死了,免得活着祸害施家!”施长清对着奄奄一息的林鸣胜道。 “可是父亲,他死了我们可不好跟魁王交代啊!他可是魁王亲自带过来的人。”施自成跪着腿向施长清靠近,想要让他辨明厉害。 施长清迟钝了一会,松开手将林鸣胜往地上一扔,骂道:“一条狗命我还取不得。” 林鸣胜瘫软着身子起不了身,嘴里吐着唾液,眼睛也模糊一片,只觉得耳边轰鸣,脑子里灌满浆糊。他在恍惚中看见唯有那高竖着头发的少年向他走来。 “给我押入军营大牢,好生伺候着。” 施自成背起他,跟随着两个侍卫,去的是大牢方向。 等到林鸣胜清醒过来,他已经身处大牢,手脚带着铁链,这里暗无天日,惨叫声日夜不绝。 林鸣胜大喊着,没人回应。一个小吏走过来,拿着铁钥匙串敲着林鸣胜扒在铁栏杆上的手,耍着强调道:“吵什么吵,活的不耐烦了?活够了撞死去,少打搅爷爷我清闲!” 林鸣胜一把小吏拉过来,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小吏脸贴着栏杆,颤着声道:“你,你想干嘛,这里可是军营大牢,我一喊你跑不了的。” “我又不杀你,就是问问你,家主他老人家打算关我多久?”林鸣胜笑着脸更显阴森恐怖。 小吏吓得不轻,叫喊着:“你,你快松开,这些我哪晓得,你自己犯的什么事就得关多久呗。” 林鸣胜松开手,小吏一直挣扎的身子被陡然放开,差点倒下去。小吏手摸着脖子,一只手拿着钥匙串对林鸣胜一直瞪着,林鸣胜合着双手陪着笑脸给小吏道不是。小吏腿一下子屈下来,吓得跑开,可能觉得这么跑没面子又回来给林鸣胜的铁栏杆补上了两脚。 林鸣胜躺着不知时辰,也无人解闷,嘴里叼着草杆,翘着腿,倒不像身陷囹圄。 施自成自小就被父亲管教地严厉,犯上丁点错误,轻则打骂,重则跪守祖祠。以前都是他犯错,晚上跪祖祠的时候因为年纪小就特别害怕,只不过每次林鸣胜总是能变着法地溜进来陪着他,祖祠面前喝过酒,吹过各种牛皮。那时候他觉得与其在父亲面前蹑手蹑脚地还不如天天跪祖祠。 施自成送完林鸣胜后回了府邸,他穿过堂巷,走到一个较偏的院落。屋子虽然偏,但此时绝对是施家最重要最注重的地方。施自成不理看护的侍卫,直接闯了进入,进到内房,侍卫跟随拦阻却又不敢与他作对,毕竟这个少年可是未来的家主。 施自成闯入内房,一个红装姑娘正面对铜镜,左右十来个佣人伺候着。 女子手翘兰花,轻轻呡着唇脂,回眸一笑细声道:“哥哥平日里也不见得来一趟,今儿怎么有空了?” 施自成示意左右侍卫和佣人,红装女子抬手稍微挥了一下,全部退散下去。 “哥哥可以说了吧,是什么要紧的事让哥哥如此小心?”女子声音细甜,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舒服。 “兄长有求于妹妹,此事在施家唯有妹妹才能帮到我!”施自成俯下身,抱着拳求道。 “何事要让哥哥如此作贱啊!” “施家有一外姓子弟,是哥哥至亲好友,如今得罪了父亲,希望妹妹能帮哥哥跟父亲求个情。如今施家也就只有妹妹的话,父亲还能听上一听了!”施自成习武之人,又见惯了沙场作派,快言快语。 “那又与妹妹我何干呢?再说,我这个女儿在父亲眼里是个什么东西哥哥又不是不知道。”红装女子施依茹微笑着,永远是一副端庄样子。 “可是现在光景大不相同,妹妹就要和公子大婚,以后施家在魁境的地位还得仰仗着妹妹,妹妹的话,父亲哪里会听不进去呢!” “哥哥,施家的事,我不想掺和的太多,你还是请回吧!”施依茹不爱听见施家如何如何,她对施家意义又是如何如何。 施依茹转过身,不再跟他言语。 施自成无奈道:“打搅妹妹了。” …… “晴儿,给我找一身从前衣裳,再找一个看不清脸的帏帽。”施依茹吩咐着贴身丫鬟。 丫鬟给她找来这些,不解问道:“小姐这是要……” “有些事你不能多问!”施依茹打断晴儿,手抚着她的手。 “晴儿明白!”丫鬟半蹲送她离开。 施依茹有点武功底子,院中看守又是她一手安排的,她轻轻松松从后墙翻了出去。 她走得小心,尽量避过人多的地方。 来到军营大牢拐口,大牢门匾题着军狱司三个大字,字下两个魁梧看守坐着闲聊。施依茹等待着他们出纰漏让她溜进去,等了半天也没有机会。 施依茹其实自身性子急,又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耗在这里,直接走了过去。两个大汉对眼看着,有些懵,其中一个反应过来,拔出刀喝道:“大半夜的蒙着帘子闯大牢,找死啊?” 施依茹轻笑一声,汉子不乐意了,一刀砍过来。施依茹掀起帏帽帘子,汉子还好没有出全力砍出去,刀算是收住了,命也算没丢掉。 两个汉子扑通往地上一跪,出刀的汉子打着脸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哪里知道是小姐您亲自驾临!求大小姐恕罪”另一个汉子附和着。 施依茹放下帘子,走了进入,回头说了句:“当心你们的舌头!” 两个汉子吓得又朝大牢内磕着头:“小人明白,明白。” 施依茹找到管钥匙的小吏,小吏正趴在桌子上酣睡。施依茹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拍,小吏被吓一跳,看见银子,又吓一跳。 “带我去找个人!”施依茹按着银子跟他说。 “大牢也有大牢的规矩,你以为……” “收好了,少跟我废话!”施依茹把银子拍在他嘴上。 “您是找谁啊!这里面可没人比我更熟了。”小吏手袖擦着银子,咬了一口,笑嘻嘻地跟施依茹说道。 “找一个姓林的,三个字的。” 小吏脸色一崩,心想这小子可真够闹腾地,上午少家主亲在送来还叮嘱着要留住命,下午还整了自己一顿,这到了夜里就又来人找了。 小吏拿人钱财,自然得替人消灾。小吏带到后板着脸走了。施依茹蹲下来,看着他刚刚用完刑鞭痕和各种伤口,衣服全部破烂。 林鸣胜对着栏杆外的人笑,爬着过来道:“你来啦!” 施依茹还是以前不得势的那身衣服,提着油灯的她让人看得清楚。 “来了,你好师父求我帮你。说实在的,我不能在这个关头帮你,你只能等着,再过三日,就有人把你弄出去!”施依茹隔着帏帽帘子跟他说。 “没事,在这也挺舒坦的。” “随你。” “我算是你朋友么?”林鸣胜问她。 “不算,我没有朋友,我在施家受的罪你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也知道,你有些话我也明白,我告诉你,从没可能!”施依茹一口气不喘,此时说话一点也不细声温柔。 林鸣胜不做声,嘴里继续叼着草杆,他有些羡慕了,羡慕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想要那些权。就连一个小小掌钥匙的监狱小吏都能让他低三下四,什么都没有的他现在连尊严都没有。 “走了。”施依茹转身提着灯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十五章·回不去的人(下)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长队奏着喜乐,新郎官离开轿子骑上高头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施家堡的城门大开,迎接新郎官的鞭炮声不绝,城外看热闹的百姓人头窜动,守卫秩序的士兵依次在新郎官过后跪下,施长清亲在守在城门下,穿一身锦绣官服。 新郎官骑着马到施长清身旁,施长清弯身行礼,新郎官坐在马上弯着腰扶正施长清,道:“丈人见外了!” 施长清喜乐现于脸上,大笑道:“公子就算娶了小女,那还是公子嘛!” 新郎官哈哈大笑,施长清牵着马缰领着公子魁扬。 进了施家府邸,骑马是不行了,施长清让公子搭着手下马步行,魁扬翻身下马,不跟老丈人玩这上下之分。 施依茹坐在闺房之中,一身鲜艳红色,红盖头遮住了她一双丹凤媚眼,白嫩的鹅蛋脸和一张樱桃小嘴。晴儿替她望着窗外,紧张地不行。 “小姐,人家可都说公子是魁境第一美男子,又知书达礼,精于政事,虽然是先王之子,可当今王上可是钦点的他要让他接班呢。”晴儿拍着新姑爷的马屁,想博小姐欢心。 意识到自己嘴中失了轻重,又补充道:“也只有这样世间难得的男子才配得上我家小姐吧!” 施依茹不为所动,轻声说:“你先下去吧!” “是,小姐。”晴儿不知哪里得罪了小姐。 新郎官到了闺房前,招呼一声施长清:“岳父大人,叔父托我要您一定照顾好那个林家少年,可不能让他失信于人,叔父这个人吧!平生什么都不在乎,就在乎这口齿之间说出的话。” 施长清脸色不见刚才喜庆,答道:“王上嘱托,定不敢怠慢。” “那就放了他吧,不就死个人嘛,关了几天,吃些苦头也就够了。”魁扬拍着施长清的手,笑乐道。 施长清招来左右,吩咐了下去。 魁扬踏着步子进了门,看见那个羞坐梳妆台的红盖头。作揖俯身道:“娘子,相公这就接你走了!” 红盖头轻轻点了点,魁扬背上新娘,踏过燃着火的铜盆。施依茹趴在他的肩上,透过红盖头依稀看得见他的侧脸。他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迷人香气,不似女人香浓,又不似檀木香沉,她有些迷恋这个味道。 被放出来的林鸣胜拖着疲惫身子,走到施家堡大道上,今日场景实在热闹,他在人群中根本挤不进去。也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把,被推倒在地。这时候,一双手伸了过来:“怎么,你也喜欢凑这种热闹?” 施自成把他扶起来,架着他挤了进去。 大道两侧的卫兵持长戈,红色丝带绑在铁戈上,遥遥一路,煞是好看。从施家正门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公子哥,一双桃花眼藏在浓眉下方,脸上透着笑,举止间都是书生气息。公子把新娘抱进马车,自己又骑上骏马,缓缓出城。两侧的各色人叫嚷着,全都在给这对绝配佳人道贺。新郎官向着左右一一抱拳还礼,他做的总是那么好。 林鸣胜看着马车出了城还是收不回目光,他猜想了下迎亲的队伍大概有三千余人,再加上埋伏左右的高手和策应的侍卫差不多有六千人,公子果然是公子啊,大手笔! 施自成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问道:“怎么?看上那个玉面新郎官了?别想了,人家什么地位你也不是不知道。” 林鸣胜冲着他乐着道:“是啊,人家是什么地位,我又算哪根葱!人家看不上看不上!” “走了,那些有的没的别想了。” “嗯。” 施家最偏冷的那个房间锁着一个疯女人,疯女人没被关起来的时候画一副半面妆。今天,疯女人画了个整装,她也没有闹,只是听着屋子外的鞭炮锣鼓声。那个让她恨了半辈子的女儿出嫁了,她要是个男儿,妇人还能在施家有些地位,那个狐狸精就因为生了个施自成就当上了正房,她不服,她的怨气全都发泄在这个女儿的身上。施长清也懒得搭理这对母女,她常去与人偷腥,她与人说要尝遍施家儿郎滋味,要把施长清这个王八身份坐实了。她现在有些庆幸了,她庆幸施长清忍住没杀了她,只是关住她,让她还有机会听见依茹出嫁的声音。她对着墙说:“我有些后悔了!” 林鸣胜在施自成的照顾下回了自己房间,其实这么点皮外伤对一个武境已达六重的武士来说算不得什么,伤了筋骨,等不了两日便能恢复。可是施自成一直自责没能帮到林鸣胜,还说这照顾伤病可不能马虎了。 “你回去吧,我一个大男人照顾得好自己。”林鸣胜看着施自成忙得像个老妈子一样实在受不了。 “额,你可别乱跑,逮住了打断你的腿!”施自成也不跟他墨迹废话。 施自成重重关上门,留他一个人在屋里。 林鸣胜伸伸筋骨,从枕头下掏出一个簪子,又下床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水墨色长裙和一封信,他拿过蜡烛一把点着 长裙和书信,屋子里的火光很好看,一点一点往上升的火焰慢慢进入颓势。 他一个人对着一堆灰烬道:“人这一生其实是不该说悔的,路都是自己走过来的,百般滋味都是自我因果,我才走过短短人生二十载,我不后悔任何事,唯独是你,我后悔!” 林鸣胜的房间离着疯女人的房间隔着几间空着的房间,毕竟能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施家最不受待见的人。 他拿上簪子,在黑夜中摸索着进了她的房间。好好梳妆的她和今天出嫁的另一个人真的好像,妇人对着突然闯进门的少年邪魅一笑,扭着胯一步步向他走近,一只手搭在少年胸前抚摸,一只手按压着他的嘴唇。少年掀起妇人的衣裙,一对如碧玉洁白的长腿露了出来,妇人故作娇羞地叫了一声。旋即咬住少年耳垂:“你不怕死?为了不当活王八,他可杀了不少人。” “我就是要他当活王八!”少年说完咬住妇人饱满嘴唇,一双手开始四处游走。少年抱她上床,从身后拿出簪子,别在她头上。妇人转守势为攻势,骑在少年身上,褪去衣带…… 那一夜,缠绵声音不歇,狂浪放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十六章·客栈老板娘 这几日,林崇和林辉走遍了有着儿时回忆的地方,傅辰舒久在山中也体验了一回山野田庄的美景。大把时间拜会了村庄中叔婶长辈,遇见不少儿时玩伴。特别是那个徐员外家的儿子徐晨,生在乡下,现在又跟着商队跑生意,黑瘦黑瘦的,不过出门在外尝过人间百味,年少时的跋扈嚣张全都不见,变得精明能干与人熟络,多了些人情味。 闲下来的日子,林辉找了个偏僻地方勤于练武,小姑娘耐不住性子陪了林辉两日就跟着林崇四处闲逛。这样也好,林辉在人前不敢对那柄刀多研究,他一个人还能静下心来慢慢捉摸。 林崇本身有些乖戾,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早没了小时候的腼腆羞涩。他对同样变化不小的的徐晨很感兴趣,徐晨也很热情地邀他喝酒跑商队。两个人谈天谈地,就像是两个融洽许久的朋友。可事实是两个人小时候一个是怂,一个是惹事精。 林崇赶着正午给林辉送来饭菜,林辉打坐石上,刀放一边。 “辉,我要去青城一趟,徐晨说有些生意活可以拉着我入伙。”林崇拨着指甲,不太敢抬头看林辉。 “你有你的打算,去吧。”林辉走过来拿到竹篮饭筐。 “就是,这几日得要你回去照顾傅辰舒了,你说你练刀,我也不能给你省个清净。”林崇不好意思道。 “在哪里练区别都不大,没事。就是你啊!真要去跑商队,不练剑了?”林辉正式地问道。 “唉,辉你也知道我是不是那块料子,强求不得,我就好好挣钱过个舒坦日子也不错。”林辉看着他说。 “那以后富贵日子看你了。”林辉笑道。 “这是肯定的。”林崇拍着胸脯保证。 —— 两人骑着马,赶去青城。渐入暮春,天气变得有些闷热,马跑了一路也就喘着气跑不动了。两人牵马到一旁河边休息,让马儿吃吃草。 “你说那个生意我能帮你做得成吗?我可是听说梅州近些年生意不好做啊!林崇坐河边点上旱烟杆有些怀疑地问道。 “梅州形式确实不比以前,这刘麻子把梅州好好的赚钱路子弄的一团糟。赚钱赚钱,有路子才能赚的到嘛。”徐晨接过林崇递过来的烟杆,对他使了个得意眼神。 “这么说,你还是个有路子的人?”林崇其实听得心里也高兴。 “路子是有,关键吧,要看人家脸色,混我们这行,就看别人给不给你口饭吃。” “好了,趁天还亮着,我们赶紧赶路。”徐晨伸出手拉他起来。 —— 青城城中,徐晨带着林崇到一家大客栈的门口,门口站着的小二立马跑过来给牵着马,另一个哈着腰给带着路。 林崇受到这样热情的招待,动作举止都有些不自然,想起在吴家时跟在十三后面花天酒地的日子。 徐晨催促着步子慢的林崇笑言道:“崇,这归尘客栈可是青城最大的客栈,这客栈啊也不像普通客栈那么简单!” 林崇不解问道:“怎么个不简单法?” “老板不简单!” 林崇想着能开这样一个大客栈的老板会简单,你个龟儿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小二带着二人上了二楼雅座,从这里看正厅台上的歌舞,观感极佳。二人落座后,怀里抱着琵琶的女子跪坐桌旁一张方形木墩上,也不惊扰两人就开始缓缓拨着弦。 “徐爷,今儿还是跟往常一样?”小二凑过脸舔着问。 “你去办就行。”徐晨从腰间拿出一枚碎银塞在小二手里。 “谢谢爷,谢谢爷,小的这就去弄!”小二嘴中乐着,手中动作快,收进银子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怎么,你还是这儿的常客?”林崇看他一副熟络样子问道。 “当然,何止常客啊。” 徐晨对着林崇耳朵,用手挡住声音道:“如今梅州,你想做点生意,都得来这,这老板可不是一般人。” “哟,徐公子这是再说什么悄悄话呢?” 徐晨听见声音立马起身跑了过去:“诶,钱老板,这不是店中声音嘈杂,我与这兄弟交谈实在不方便嘛。” “那奴家帮公子撤了这一屋子的歌舞琵琶如何?”老板抬手吩咐下去。 左右婢女退下正要去办,徐晨赶忙把婢女拦住,向着华贵服饰的女人说道:“一点闲聊而已,哪敢打搅钱老板生意啊。” “哎呀,还是徐公子会疼人。”姓钱的老板手提锦绣手帕,遮住嘴笑着。 “这位少侠是?”钱老板指着林崇问徐晨。 “这是我表弟,这不是闲在家里什么都不会嘛,家父寻思着让我带他做做生意,找找路子!”徐晨陪笑着说。 林崇见徐晨都已给自己来意报了上去,站起身向富贵女人请礼:“见过钱老板。”原本她与徐晨交谈时,不好多看,这自己看过去,女人不仅华贵服饰,身上首饰、头上发簪都精美细致,特别鞋子前端翘起绣着金丝祥云。 女人身材丰腴,杏眼小嘴,妆容有些重,南境女人多有的娇小,完全看不出如此身份的样子。 “唉,你这钱老板钱老板的,我也大不了你多少,都要把人家说老了。我随母姓,姓钱,名也好,以后就叫我好姐吧。”钱也好开着客栈,见识过各路货色,打趣未经事的少年道。 钱也好从奴婢手托的盘子中拿起一颗葡萄,剥去了皮,递给林崇。 林崇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徐晨立马反应过来,用手肘敲打林崇。 林崇伸出双手去接,钱也好慢慢松开葡萄,掉落他手上。林崇弯着腰道:“谢过钱……好姐。”钱也好一声“嗯”提醒了林崇。 钱老板笑着看少年吃了葡萄,递给他一张铭牌,铭牌上刻一个刘字。左右婢女提起钱也好长裙,随行都围着离开,钱老板提高了些声音道:“拿着这块牌,找一个叫夏虎的人。路子我给你铺了,走得你自己去。” 林崇脑子还是没明白,徐晨为了提醒他喊了声谢好姐,林崇这下倒是反应过来,跟上他的声音。 “走吧,我们去找什么夏虎吧!”林崇看着就这么来的铭牌有些激动道。 徐晨指着门外已经黑了的天,又指了指自己干瘪的肚子。林崇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徐晨,你说这钱老板人怎么就这么好呢?”林崇有些怀疑是自己的美貌吸引住了年轻老板娘。 “还不是有你表哥面子摆在这,看那个女人客气地。”徐晨得意道。 正限于自身美貌论的林崇自然对徐晨的话嗤之以鼻。 “不过你说这钱老板真有那么大本事给我开个路子?”林崇从美梦中醒来问道。 “你自己看看铭牌上写的是什么,再想一想如今谁是梅州的天,还有那个夏虎你也打听打听是谁。”徐晨着迷着桌上刚上的新鲜菜肴,摸着肚子才懒得再那么多口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十七章·梅州鸿帮 “钱老板莫不是那个刘麻子的那个?”林崇拉着睡不醒的徐晨问,一脸的难以置信。 徐晨真是被他吵得有些烦躁,翻过身子裹着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林崇也不在意他搭不搭理自己,自言自语道:“唉,现在都是什么世道啊!好好的姑娘非得糟践自己。” 徐晨气得坐起来,冲着这个大早上就开始闹腾的家伙骂道:“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会觉?你脑子里就不能别想些糟东西?人家钱老板待你不薄吧,你就这样想人家?” 林崇也觉得自己想的龌龊了,一脸疑惑道:“那也没道理和那个大恶人联系起来啊!” “他是刘麻子的女儿,你个傻子。”徐晨无语,说完又躺下去裹起被子。 “哦,难怪。” 林崇看见这家伙又躺下去,探出脚不好意思地踢踢他:“我们该去找那个夏虎了吧。” 被子里的一声惨叫:“啊——,我怎么就搭上你个祖宗!” —— 林崇有些受不住客栈里送过来的海鲜粥,拉着徐晨去了外面露天的铺子。 一对老夫妻守着铺子,给来寻个早食的客人端茶送水。林崇特别钟意这里简单的环境,找了个空位就坐下去。对着老头喊:“大爷,两碗白粥,两碟毛香粑,再来碟煎饺。” 大爷站在灶子边冲着林崇笑着,示意他记下了。 林崇乐呵呵地给徐晨倒上茶水,徐晨一把把茶杯推过去,气呼呼道:“你说客栈里不是给送了粥和糕点吗?你就非得出来吃这些?” “诶,表哥,这店里的东西哪有外面的吃食有滋味啊!”林崇又把茶杯给递过去。 “我看你是个贱口味,改不了!”徐晨从清晨的睡梦中被他气到现在,一时难消,看着他殷勤样子还是默认接了茶水。 “是是是,表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头把林崇点的一一端上来,林崇就好这一口毛香粑,寻常地方吃不到,变了季节也吃不到。毛香粑里裹着腊肉,油炸的两面表皮焦脆,看得出摆摊的老婆子掌勺力度正好。 远处道路拐口出现一伙人,穿着统一灰色布衫,头带黑色头巾,衣服后面写着鸿字。这伙人有的扛着刀,有的拎着铁锤,细看全是些身上缺点什么的狠货,他们一个店铺一个店铺的进,无论大小,店主也都哈着腰笑着脸,捧上贡钱交给他们。为首的一个人腰间别着一把剑,脸上一道长疤,眉须间尽是历尽沙场的沧桑。 “这些都是什么人?大白天的明抢?”林崇看到眼前一幕难压心中怒火。 徐晨喝着粥,淡淡说道:“这都是鸿帮的人,每隔七天向这些铺子收点保护费,各取所需嘛。” 林崇对徐晨的冷漠态度有些失望,不再问他,一腔怒火地看着这群人。 为首的男子亲自到了老夫妻的铺子,老头给他倒上茶水。笑着从老婆子那里取出碎钱给他,声音低着说:“大人,你点点?” 为首的男子拨开桌上的一半碎银子只拿了一半,拍了拍老头肩头,转身走了。 一切都被林崇看在眼里,特别是他腰间的剑,他记得师父曾经和他说—剑,百兵君子,持剑当有浩然正气,为天下不平而鸣,君子持剑,才不负剑。 林崇鄙视眼前持剑的男人,他不配别上剑。他站起身,嗤笑道:“这位剑客好君子啊!真是立了牌坊又想当那什么?” 为首的男子听到,脸上肌肉抽搐,摸着腰间的剑柄,回头如死神般的犀利眼神看向林崇。 老头忙安抚着男人坐下,男人不顾老头,死死盯住林崇。老头见劝这个不好使,又跑到林崇身边说:“少侠,你可千万别得罪大人,大人可是保我们生意的贵人啊!” “老人家,我知道你有苦衷不能说出口,今天的事我来管!”林崇提起剑和男子对峙着。 徐晨简直认为他是疯了,拽着他的衣角低声恐吓道:“你疯了?你知道鸿帮都是些什么人吗?你知道鸿帮背后是谁吗?” “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就见不得配剑的人为恶。”林崇完全听不进徐晨的话。 “好好好,你以为你是行侠仗义?你知道人家鸿帮收点钱,保着地可是一方商铺吗?人家都是各取所需,你瞎凑些什么热闹?”徐晨见劝不好他给他说理。 “呵!”林崇可不会信他这一套。 老头赖在地上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直吆喝。 “别在老人家铺子里打,要打出去打!”林崇对着男子说。 男子撇着嘴笑了笑,走到路上。 两人隔断了路上行人,挤在这里的人也不着急走,看着热闹。后面一群鸿帮的人以为有人闹事,提着武器推开挡住的人。 一个独眼的汉子手里握着朴刀,喘着气问与林崇对峙的男人:“大哥,怎么回事?” 刀疤男人冷哼不作答。 一个刚刚邻桌的客人跑到独眼面前说:“就对面那个小子说大人是什么立了牌坊又什么的。” 独眼一把抓住客人又把他推开,通脸涨红道:“大哥,让我宰了他!” 独眼手上青筋暴出,他摇着脑袋,随时等着刀疤一声令下就冲过去把那个小子砍成肉泥。 “我来!”刀疤把独眼往身后一推,慢慢拔出了剑,向林崇挑衅道:“我很想看看你是怎么配得上你那把剑。” 林崇冷笑,心里想今天我就算是死在你剑下,我也配的上师父这把剑了。 少年拔出图南剑。徐晨闭上眼睛实在不知如何是好,驾着马往回赶,希望林辉能救他。 —— 城郊外,一辆从亭境王城望京方向驶来的马车在路边停下,马车宽大豪华,非一般人能拥有。马车里下来个白发苍苍的老翁,老翁掀开车帘,赶马的汉子跪下身,用弯背让老翁踩着下来。 老翁看了眼路边客栈,道:“公子,连赶了一夜的路程,马儿也累了,我们先在这歇歇脚再出发吧。” “西翁,你老咯!”从帘子钻出一个瘦弱不高的精明少年,车夫把背弯的更低,老翁向他伸出手。 少年从另一侧跳下去,不喜欢这一套! “唉,老臣确实是老了,不然怎么会陪着公子你跑出王城。”老翁故做自怜,也不忘回怼少年公子。 “哼!你看你那胆小的样。”少年绕过马车。 “不是胆小,只是殿下和公主安危,老奴怕照顾不周,是死也没脸向王上和幕王请罪啊!”西翁作揖埋头对着少年。 “幕王。”少年心中默念一遍,你不还是个一字王,还不是真正的王上嘛。 “哥哥,就先休息会吧!我也累了。”从马车里传来女子娇弱之声。 少年温柔地趴在马车上对帘子里面说:“妹妹的话,就是父王亲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十八章·沙场剑 刀疤拔剑扑向少年,迅猛步伐,杀意果断。林崇摒一口气,从前在吴家都是点到即止,大不了弃剑认输,此时不一样,剑指之处全是要害,一招不慎就是一死,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人生死相搏。 五重境之下,武士过招不过是比冲杀胆量和接招速度,兵刃相接,看武士对剑的掌握程度,更看自己对手上武器的自信。所以有人说,五重境之上比的是境界,一重境之分就是一道无法越过的沟壑;五重境之下的江湖决斗才是胆量和技艺的较量,才是刀刀见血见肉的搏斗,才像江湖血腥。 就在起剑的速度上林崇就已经输给刀疤,而刀疤不管不顾地冲锋的胆识又不知碾压了他多少。 林崇右脚后撤一步冲向对手,想要一剑挑开直刺来的剑,两剑相撞,林崇不仅没把剑挑开,反而没被刀疤一招离手剑扑了个空,刀疤离手剑由左手接住,弓下身子,向前划一道剑弧,林崇衣裤被划开,被割伤的大腿露出来,两条腿都流着血。 围观的人中不少喝彩声。 林崇心中有火气,输了阵仗还输了人,骂道:“下三滥的东西,你可敢往上三寸。” 刀疤笑着没搭理他,左手递剑右手,侧翻身体,一剑就刺过去。林崇反应不及,用剑身挡住对着他咽喉的剑尖。刀疤力量蛮横,林崇双手都挡不住他的单手持剑。 这时候刀疤把左手慢慢搭上剑柄,道:“小子,没做大侠的命就少说话。” 林崇被刀疤逼得一直后退,既然正面硬刚不过,他猛抽身后撤,刀疤全身力道都集于剑上,想要抽身不及,扑了个踉跄,林崇趁着刀疤此时身形不稳,上前一个飞步,横批开腿,高举起剑就要插在刀疤身上。 刀疤虽然被林崇耍阴钻了空子,可他毕竟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既然能活到今天,必然有他的本事,什么诡计阴损的招式没见过,就这个还要不了他的命。 刀疤既然已经身形不稳,直接窜着身子,翻滚到一旁。林崇落下来,双腿劈叉,眼睛一个圆睁,闪着泪花。刀疤看着他,站起来,一把脱掉身上扎腰的短衫,只留一件贴身汗衫。身体暴露出来的地方,深深浅浅的疤痕一个挨着一个,臂膀上的腱子肉隆起。刀疤提剑指着林崇道:“你来阴的,那我就教教你什么是沙场剑!” 林崇从没听说过什么沙场剑,一头雾水。沙场剑,顾名思义,沙场之人的剑法。沙场寻常兵士佩剑,在与敌对阵时难施展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就是简单的刺砍而已,而沙场磨练出来的劈砍挑刺那种力道是寻常江湖郎远不及的。沙场剑还有一种,这种剑士像鬼魅杀手,他们不在正面冲锋,而是暗中尾随目标,他们如影随形,让人无法摆脱,稍有破绽就是一击致命。 刀疤说完就直接弯下腰,脚步碎而诡异,林崇对着刀疤随着转动,不敢失了位置,给他一击必杀的机会。 刀疤极速加快步伐,林崇被他整的有点懵,就是觉得有点晕,眼前像全是刀疤身影。刀疤忽然发难,绕到林崇背后,由下往上刺过去。林崇反身一剑挡开还是被刺到了胸脯。 刀疤拔剑立即后撤,不给半点机会。林崇捂住胸口,看着鬼祟身影又毫无办法。他咬着牙,使着力道握紧手中剑。 又是同样的戏法,林崇有些不屑,一样的招式被你刺了一次,难道还有第二次不成?林崇预先判定他起刺位置,一剑横劈过去。 没料想刀疤快要到起刺位置,没有再去来这么一剑。而是直接踏着步子,一脚踩在林崇头上,飞身起来,剑直插进林崇后背。然后又是把他一脚蹬开,顺势拔出剑。 林崇被一脚踏地口吐鲜红,手中用剑抵住地面,以防直接被踢倒在地。他此刻有些觉得今天该是他去见老胡子的日子了,只是可惜了,还没和林鸣胜再见上一面,还没等到师父出来,还没碰到过十三说的一见心就砰砰跳的女子,还有那么多世间美酒没尝过……他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连山炎他都没走出去过。 他抹去嘴角的血,笑看着刀疤,道:“你这才是真“剑”啊!” 刀疤不已为意:“将死之人而已。” 刀疤不给他再多喘息机会,直接提着剑横劈、右砍,林崇一剑一剑的接下。刀疤也不停下攻势,只是手中剑的花式不再,就是简单的劈砍挑刺。一次次的抵档,林崇力气渐渐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刀疤又是一击重砍,林崇手中剑横档不住,刀疤一剑落在他肩上。林崇用剑抵着把他推了出去,腿脚伤势加重,手上无力,身体又多处是伤,没有一块地方不被血染红。他力竭气喘的样子像个老头,更像一条丧家犬。 大道左侧归尘客栈上,有个富贵老板娘左右侍女侍奉着,欣赏这一幕江湖决斗,看到血腥之处又用一把摇扇遮住眼睛,嘴中骂着。 刀疤再起势,一剑来。林崇看他刺过来,乱挥着剑想要挡住。林崇瞪大眼睛,原来他并不是刺过来,刀疤手中剑转到手背再接住,对着林崇挥剑形成的剑圈一挑,图南剑被挑飞空中。刀疤左右横砍,一道道剑弧划在林崇身上,林崇被剑划着摆动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刀疤一拳打在他脑门上,再一脚踢出去,林崇被踢飞倒在地上。 他眼中模糊,他看见刀疤走过来,手中的剑高高提起。 —— 徐晨快马加鞭,不敢半分停歇,驾着马到林家小屋,一时慌张着急,到了门口又摔了下去。徐晨也顾不上这些,只是骑马太快又赶时间,胯下实在忍不住这疼痛。他翻滚爬着敲着竹门,开门的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眼睛才睁得开一半,显然才睡醒不久,问道:“徐晨哥哥,你怎么了啊。” “快去把你师兄叫来,快,快!”徐晨来不及解释那么多,急着喊道。 “额额额。”傅辰舒被徐晨这个样子吓到了,赶紧答应着。 “徐晨,你这是怎么了?”林辉看着趴在地上的徐晨问。 “快别管我怎么了,你赶紧去青城梅山街归尘客栈,林崇指不定要死在那里了!”徐晨拍着地催促着。 林辉跑着转身进屋。 “你亲兄弟你见死不救?”徐晨以为林辉不去骂道。 “我拿刀!”屋里传来声音。 林辉踏着山林,顶着正午的烈日,一路狂奔。等着我,不管是谁,我要他死! —— 小姑娘扶着徐晨站起来,有些急燥地问道:“崇哥哥他怎么了啊?” “他惹上事了,这都到了正午了,不知道他死没死。都怪我,非得拉他入伙跑什么商队,这下可好,人都要没了。”徐晨哑着嗓子,哭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十九章·迟来的公子 林辉赶到梅山街,站在一座高楼之上打量着人群。商铺热闹,人流众多,载着高官贵人的马车来来往往,见不到一点打斗过的痕迹。林辉看到宽大匾额的归尘客栈四个字,飞身落了下去。 林辉手里紧握着刀,身上穿着一身从空印山带回的朴素麻衣。店小二拦住脚步急促的林辉,道:“客官您走错地了吧!” 林辉没时间去和小二多说,不管他直接往里面走。 “客官,您要是硬闯,也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店小二站到林辉前面把他拦住恐吓道。 “滚开,我管你什么地方。”林辉终于说了话。 林辉一把将小二推开,闯了进入。小二吆喝着打人了,从客栈里面出来几个彪形大汉,拦在店门口。 中间一个脸上刺青的大汉说道:“客官您要是来玩,归尘客栈欢迎,您要是找事,怕是找错了地方。” 大汉手牵了牵林辉胸口衣服,林辉直接抓住他的手,捏到骨头声响,大汉嘴中痛喊差点就给他跪了下来,林辉咬着牙客气道:“我兄弟在你们这出了事,我今天就是来找事的。” 其余大汉一看形式不对,冲了上去。一汉子拳头直击林辉太阳穴,林辉松开刺青男的手,一脚把他踢飞,他又挡住这拳,握住他的拳头一旋,骨裂声吓人。其余汉子有些胆怵,不敢向前,林辉顶着他们走进了店里,汉子们一直后退,又不敢真的不管就让他进来,只好做样子挡住他。 老板娘闻着风声下了楼梯,朝林辉走来,妖艳声问道:“客官怎的生这么大气啊!看我店里这群奴才长了瞎眼,怎么能栏客人呢!” 钱也好摆着腰肢走来,朝着汉子们摆手帕,汉子们低着头哈腰从两旁撤下去,跟随钱也好左右的婢女给了个把汉子一脚。 钱也好挽起林辉的手臂,细声说道:“客官找人还是有事咱们都楼上请,慢慢细聊可好?” “不了,还是就在这里说,也不打搅老板娘生意。” 钱也好提着手帕哈哈笑,指着那些盯在这里看的客人说道:“你看你要是接着站在这里这才是耽误了我生意啊。” 林辉心想暂时也寻不到林崇半点踪迹,兴许这老板娘还知道点什么。 落下雅座,钱也好翘着兰花指给林辉倒了茶水,琵琶女慢慢踱步过来正要演奏。林辉对老板娘使个眼色说道:“老板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林辉今日过来确实多有得罪,不过我事情紧急,真不是来喝茶听曲的。” 钱也好手轻搭在琵琶女手背上,让她退了下去。钱老板问道:“那公子为何事而来啊?” “我听人说我家兄弟在您这里就要被人给害了,事发突然,匆匆过来,打搅了老板娘。” “只是这梅山街每天都有些恩仇私斗的,我这店里倒是没人敢,可外面我就不知道你说的兄弟是哪一个了。” “老板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多有得罪之处您多包涵,我兄弟背一把青铜柄长剑,这在梅州可不多见,还望您再想想。”林辉举起茶水喝下去,以表诚意。 “背剑的侠客我这店里一天也不知道多少,不知道少侠你那兄弟叫什么?”钱也好对付各路人的门道和搪塞的功夫还是厉害。 林辉盼着一双大眼还真就报出了姓名:“我那兄弟叫林崇,中等的个头,见生人有些腼腆。” 钱也好忽然对着左右婢女小声问了两句,又是一阵哈哈笑。她又给林辉满了茶水:“看来,我还真救对了人!你这兄弟真叫林崇?” 林辉站起身抱拳谢道:“千真万确,我在这里谢过老板娘。” 钱也好转过身去,摆着手示意不用谢,说道:“本就位大贵客要我有机会好好招待那个叫林崇的,只是梅州这么大,我又怎么个招待法啊?这正好就赶了悄了,你也不用谢我了。来吧,跟我去看看你兄弟。” 林辉跟在钱老板身后来到一间较偏的屋子,婢女打开门,钱也好指着那个躺在床上裹一身渗着血白布的认说::“那个就是你兄弟,你说他怎么就那么不长眼,偏偏就要去寻个死。” 林辉跑到床榻前,蹲下去看着满身是伤又昏迷不醒的林崇,他心里百般滋味。 这时钱老板婢女走过来翘着嘴说道:“公子,您可不知道,若不是我们老板娘出手,让店里那个人出手,你这兄弟就被人一剑给了解了。” 林辉半跪着身子抱拳对向钱老板说:“老板娘救命之恩,我和我兄弟没齿难忘!” 钱也好小跑过来扶起林辉,对着婢女骂道:“小丫头片子,哪来那么多碎嘴!” “诶,都谢了几遍了,公子再这么没完没了下去可就没意思了。”钱也好嗔怪道。 “只是老板娘店中有这样高手,方才为何不对林某出手呢?”林辉有些奇怪钱也好做法。 钱也好叹着气答着:“店里的事嘛,门外解决不了,进了门那就都是客,动刀枪的那还来什么客人。” “老板娘厉害,在下佩服!” “林某再向老板娘打听些事?”林辉客气完接着问。 “何事?莫不是要去报仇,那就别去了吧。” “我兄弟此时躺在床上,还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虽说他从小就不愿意承认我大他几岁是他兄长,可我就是做兄长的,这改变不了。这仇,我是必须帮他给报的!” “梅州鸿帮,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吧,不要搭上我,我不想和他们后面的人有半点瓜葛!”钱老板脾气突然转变,气冲冲地走了。 —— 宽大华贵的马车上,锦衣公子打着瞌睡,童颜老翁看着公子脸上都是生气。公子身旁坐着一位美丽公主,公主年才二八,青春靓丽。盘着垂鬟分肖髻,一双睡凤眼,鼻头小巧看着就觉着可爱,一排整齐白牙包在小嘴下面。公主脸上常挂着笑,特别温柔,使人看见就如吹着春日暖风。 一个颠簸正瞌睡的公子醒了过来,问着赶马车夫:“高叔,这是到哪儿了啊!” “已经进了青城了,公子可要找个地方歇歇脚?”赶马的声音冷漠,但还是恭敬的。 公子看着西翁道:“别折腾了,西翁在前面一个镖局有些朋友,就去那吧。” “公子,什么镖局啊?” 西翁白了眼公子,对着帘外说:“早散了,不是镖局了,叫什么鸿帮,你眼睛留意着!” “公子,你去那里干嘛?”西翁有些疑惑问。 “去看看传说中梅州恶霸帮的老兵都是些什么人!” “公子,幕王可不喜欢别人在他手下地盘指手画脚啊!”西翁劝诫。 “诶,没事,叔叔当然知道我顽劣性子,没事的。不就是个梅州嘛,我在望京乱来,叔叔还不是帮着我。” 公子两只手拨弄着,眼神些许黯淡,又忽然开心起来。他从身后拿出一把横放的剑,剑柄青铜镶银,刻有流水样式和一个峻字,公子对公主说:“妹妹,这把剑可还有个兄弟呢!就在咱们脚下这片地方。” “那哥哥是来见朋友的吗?”公主问道。 “当然是,就是哥哥也有些事得去办!嘻嘻。”公子与公主说话时总是没有与别人那么随意糊弄。 “哥哥这把剑有名字吗?” “当然,哥哥这把剑叫扶摇!” —— 扶摇,取自大明道家先圣逍遥子名篇《逍遥游》一句-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二十章·沙场老人 “吁~”被少年叫做高叔的马车夫瞅见大道旁的府邸悬着鸿帮牌匾停下马车。 “公子,鸿帮到了。”马车夫手指扣着马车帘子旁的木门楣提醒道。 公子从帘子里弯身出来,站直了腰身,他嘴打着哈欠,这暮色已至,容本公子伸个懒腰先。 “那就把马车驾进入啊!”公子指着大门懒洋洋地使唤着。 这正门七级高阶,马车哪里上得去,这纨绔公子怕是在找茬。 高姓中年男子下马车,站到门前,一脚踹过去,这高门哪有那么容易踹开,里面人听见动静,不少嘈杂骂声传过来。高马夫往后退了几步到了台阶处,捋起袖子,手握成拳又一根根手指摊开成掌,直冲过去,像头蛮牛一样。 高门被撞的向院内凹进去,门缝也被撞了出来,透着门缝能看见粗壮门栓已经快要断裂,中间的木刺相互咬合,还差一股力道。 高马夫再来一脚,高门轰地拍进去。院内一对鸿帮帮众提着刀被吓退几米,几个倒霉的被门拍倒在地,也不知道醒不醒地过来。 高马夫也不去看,就只管自己走下台阶,摸着两匹大马的头,非常亲昵。鸿帮这群啰啰平日哪受过别人这么欺负,何况都欺负到家里来了。虽然被汉子一下子给震住了,但毕竟几十号人还怕他一个不成? 灰衣帮众在为首的几个互相点头示意后,提着刀剑棍棒全都冲了出去。 高马夫不管不顾,只知道自己坐上马车,拉紧了缰绳,一只手几乎做到左右鞭同时打到两匹马身上。 “驾!” 大马飞跃而上,高阶显然让马有些绊住了,马车颠簸得厉害,但还是像飞一样跃了上去。对面冲过来的啰啰被大马撞飞的撞飞,蹭倒的蹭倒,几个有眼力见的命大早先一步扑向两边,免了这横祸。 侥幸没有受伤的一个啰啰,跑到院内,急匆匆地敲着金锣,两腿发软。 公子从马车中出来,敲打了下高马夫的头,拉着脸说:“知道这么颠簸就不知道绕个门?” 马车夫也不说话,直接下了马车,跪匍下来,公子、西翁踩着他的背下来。 金锣响起不一会,院内围住一圈又一圈的人。这些人中大多都是像刚刚那些啰啰,看起来也就是些街头无赖而已。但是站在大门后方、鸿帮正堂前面的那帮人个个都不像善茬,一个比一个壮实,身体上看得见的不是缺着胳膊就是少只眼的,其中就有才把林崇打成重伤的刀疤脸。 刀疤向马车走来,独眼和这帮人紧跟在刀疤身后,看得出是多年默契的老家伙们。其余啰啰在刀疤壮胆下也畏缩地缩小圈子。 公子笑看着西翁,笑言:“西翁,你这些老部下也太不懂事了吧。” 西翁冷哼一声,大步朝着刀疤走过去。刀疤等人看着白衣绣莽的老人张大了嘴巴,眼中看不出是惊恐还是感动,他们齐刷刷地跪下去,兵器放于左侧地上,齐喊着:“吾等恭迎大将军!” 西翁上去就给刀疤一个大嘴巴子,骂道:“老子你也不认识了?” 刀疤被打时连脸都未曾偏动一下,头埋地上请罪:“属下不敢。” 西翁踩着他的肩,看着鸿帮正堂问道:“彭才兵人呢?” “回将军,校尉将军旧疾复发,正躺在屋里。” 老人脚收回,叹着气。 “快去给十三公子陪罪。”西翁突然厉呵道。 院内所有人像是耳朵听岔了声,没有人动。还是刀疤率先喊出来:“贱民有眼不识泰山,望公子殿下恕罪!”其余啰啰有如山倒般接连跪下。求饶声相叠,难听得清。 十三最爱这种出风头的时刻,前一刻还杀气腾腾,立马就求饶了。十三双手抬高,手指向下按压,又吹了个响哨。 整个院子安静下来,十三走在跪倒的人群中,到了刀疤面前。十三轻轻把西翁的手放在双手之中,轻轻用手指拍打,这谁是老大一目了然了嘛。 十三踢了一脚跪倒地上的刀疤,冰冷语气对他说道:“带着你这些老弟兄去看看那个马夫是谁!” “是。”刀疤起身招手众人过去。 “西翁,你看我这样子行吗?失了威严没?”十三看人一走,立马就绷不住假样子。 “可威严了。”西翁寒酸道。 十三拍着头,自骂道:“怎么还把妹妹一个人丢在车上。” —— 西翁,亭家王室宦臣,自七岁起进入王城宫帷,前后侍奉了两代君王,十三是第三代,但还不是君王。西翁不掌兵权又身为宦官,却被亭境王上封为镇西大将军,赐八蟒袍。 山炎初分二年,幕王南下荡平南诏,南诏战事虽有幕王坐镇,也难见战果,反而战事愈发僵持,亭王只好抽大军弛援。如此,山炎一统南疆才不过年余,西境旧民反,王朝无将可派,也无兵镇压。此时,西翁自荐,统一干宦臣,散尽家财,又大举义旗,为亭境缓了一口气。西境战事苦难,西翁平定西境之乱耗费三年,四万人出征,回来的不过六千。 马夫高大猛曾是西翁帐下先锋步兵校尉,最后一战还是平西大军的抗纛之人,恶战天柱山,中十数箭不倒,差点就留在了最后一战。 十三安顿好妹妹,也不去叨扰和旧部下重逢的西翁。他好像是对那个卧病在床的人很感兴趣,彭才兵,平西大军八大校尉中最出彩的那个,文武双全,麾下轻骑在多山的西境也是打下一场场硬仗。由三两个仆人领着,十三走进那个灯火昏黄黯淡的房间,也不知两人聊了些什么,这就到了夜半。 西翁看着驾马时不多话的高大猛好像是开了话唠子怎么也说不完。久别的故友一个个给他灌酒,高大猛来者不拒,大口大口地闷。 西翁想到最后一战的那个晚上,全军一万八千将士,歃血入酒,誓破天柱险峰。山道奇险,冲上去的路都是用尸体铺出来的。西翁看来这才是决战最好去处,一对一,唯有勇者才能取胜。 “那最后一战,西翁和我最先爬上那个什么百步云梯,什么百步,都去他娘的三千多层台阶,一步一条命,滚落一个,后面不知道遭殃多少,可惜了……”高大猛说到兴头哽咽说不出来。 “可惜了,我被人一刀斩到手臂,跌下去,是方波抓住了我,那么多把刀在他身上扎,他愣是没放手,我欠他一条命。”西翁走到高大猛身前,夺过酒。 独眼指着瞎眼对高马夫吼着:“皖水一战你执意冒进追到峡谷,一千两百多个兄弟也就我这个瞎眼和你被将军救了下来!” “我高大猛对不住兄弟,我谢将军好歹救了他们尸首不至于到了下面成了孤魂野鬼,我愿到死只为将军马夫!”高大猛一个汉子都要哭成泪人。 刀疤最为淡然,手抚着高大猛:“我王山而记不住那么些死啊活的什么的,死了太多人了,我就记得彭校尉轻骑绕后明堂山,步兵冲锋正面强攻,那个快意舒服,刀砍起来像切瓜一样。” 众人合在一起大笑。 “那是不是你个狗日的切瓜顺便砍了我一只手啊!”一个浓眉汉子举起没有手的手臂笑骂道。 “诶,我可记得你这手是被哪个野娘子施了计给勾了去啊!”一个声音在所有人中喊出来。 两人很快就扭打成了一团。 看热闹的不闲事大,顺带两拳踢几脚,吃了闷亏的两个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不再内斗,一致对外。 刀疤喝了口酒道:“兄弟再见面,胡帆、余棽垚那两个东西都爱热闹,要是还在今夜注定无眠啊!哈哈哈……” 西翁低着眉,他其实不习惯营中热闹,太过放肆,不像宫里有规矩,倒那两个人才真让他感到其中乐趣。楼庆围城战,属胡帆、余棽垚攻的最为猛烈,三日告破东西两门,巷战里被楼庆城内一个七境高手短刀阴死,身首异处。他亲手宰了那个家伙,可他还是不甘心。那个爱唱几句词,喝了点酒就自认诗仙的黑鬼胡帆、听一点荤腥话题就脸红的憨货余棽垚,再没了这两个可以找乐子的家伙。 …… 四万儿郎往西行,翻山经岭,三载征途无归信。血泪洒给疆场,一身骨肉埋进青山,成了灰烬,也能随风上那三万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孤单,与子同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二十一章·难兄难弟愁姑娘 林辉想把林崇送回家里修养,这样自己也放心照顾他和傅辰舒两个人。可是两日来林崇都不见醒,徐晨那边又说小姑娘他已经安顿好,暂时就先住在他家。林辉实在是怕一路颠簸又加重伤情,可赖在这里又总觉得占了老板娘的便宜。 林辉也发觉自己不该太过鲁莽就谈到报仇一事,鸿帮在梅州肯定关系网甚广,本身也是鱼龙混杂,若是自己寻上门去复仇,自己大不了带着他们两个一走了之,这岂不就是害了钱老板。 晨鸡报晓,弄了些汤湖掰开林崇的嘴用汤匙舀进去,牙齿都要被旱烟熏成暗黄,林辉操着当妈又当媳妇的心。 门外依靠着一个青墨长衫男子,看上去要大林辉许多,男子手中长笛,双鬓长发偏飞,看上去脱俗潇洒。 林辉放下汤糊,像男子走了过去,抱拳道:“先前听闻兄台救下我兄弟一命,这两日也不见兄台,还没能跟您道谢。” 男子笑起来微浅的梨窝,像动人女子一样。他走进房间,看着奄奄一息的林崇道:“都成这样了,也没什么谢。” “救下性命就已是大恩,再说,行走江湖,吃一堑长一智,对我兄弟来说也是好事。”林辉跟在他身后道。 男子看见墙上挂着林辉所配的刀,刀柄被麻布裹上,但黑色晶石还是能看个清楚。他若有所思道:“不知少侠姓名,哪里人士?” “我叫林辉,就是本地人。” “额,你这刀不简单。”男子说完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手抚长笛,笛声悠扬,婉转清脆,如颂一首长诗。 林辉本想追问,但男子显然是不再多说,林辉撩过凳子,就坐在这里,沐浴暖阳,听着笛声,忘却烦恼。 男子奏罢,收起长笛,长衫随着窗外吹进的风飘起,踏着轻灵步子,这是要走。 林辉站起身送他,问道:“敢问兄台大名?” “古月凡。” “这刀……” “听说过。” 林辉看他很快出了门,就又坐在林崇身旁,汤糊都有些凉了,要去再热一热。当林辉正要起身,一只手点到他的手,微弱的咳嗽声起,林崇眼睛微睁,一个肿眼对林辉眯着笑。 林辉手足无措,想要捶打他一拳,刚伸出拳头又被他一声咳嗽给提醒住。 “你可醒了,我去把汤糊热了再给你吃下去。”林辉语速不知提了多少。 “算了,不想吃汤糊,一点味儿都没有。”林崇喉咙发虚,声音微弱。 “那你要不要来点酱肘子、炖猪蹄、叫花鸡、荷叶鸭什么的啊?”林辉没好气的反问道。 “那,那肯定最好不过。”林崇苍白脸色笑起来瘆人,不像活蹦乱跳的时候,笑起来还挺好看。 “你怎么就没被人家直接给送过去呢?省的在这作死。”林辉有这样不省心的弟弟真是头大。 “我怕我走了,没人赚大钱带你们花天酒地了。”林崇醒过来就没停住笑脸。 “好了好了,我去给你弄点有味又能吃的东西,等你好了再跟你慢慢说道。”林辉把林崇笑起来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嘴巴合上,端起汤糊出去。 —— 徐晨这几日和林崇一样,几乎下不了床,大腿之间的皮肉都在那天由于骑马太快被磨破,回到家更衣都抬不起腿,割开衣服才发现大腿内侧大片大片的青紫,还有许多破了的血泡。 徐家宅子虽然比不上城中大户高墙府院,可也绝不算小。假山池塘,亭榭楼台这些雅致景观那也是有的,比不上大户来的精致美观就是咯。 傅辰舒在徐家呆的很安静,一点都不像林崇口中那样顽皮捣蛋。徐晨卧在床上不知道,宅子里的下人是看得出来的,小姑娘有些孤单,还有些忧郁。 她一天到晚都是一个人坐在池塘边,给塘中鱼儿喂食,喂完了就用瓦片打着水漂。实在无事,她就捧着脸望着,或者双臂环抱懒着身子,也不知道在干嘛。 徐员外对家中事过问的少,求仙问道,一心向往着闲云野鹤,这些年在山中道观的日子要比在家中不知长多少。徐晨跑着商队,家里大小事情大多由他母亲秦夫人管着。 秦夫人特别喜欢这个小女孩,模样与自家女儿徐琴有些相像。 秦夫人看望徐晨,路过池塘边,站在小女孩身边。 “小姑娘这是怎么了?”秦夫人摸着傅辰舒杂乱的马尾说道。 “辰舒有些想念哥哥们。”小姑娘盘着手中瓦片答。 “哥哥很快就回来了,辰舒就在我家开心地过几天呗。”夫人把扎起的马尾散开,以手指为梳,梳开蜷在一起的头发。 “嗯,辰舒知道,不会给夫人和徐晨哥哥添麻烦的。”小女孩低头郑重的说。 秦夫人拉起小女孩的手,温柔说道:“怎么是添麻烦,我和你徐晨哥哥都特别喜欢你。来,我去给你梳个好看的头发。” 傅辰舒听着站起身,任夫人牵着走。 徐晨卧在床上两三天,实在闷的不行,招过来下人。 “来,扶我起来去外面看看!” 从小就陪着徐晨长大的侍女不好气的说:“少爷还是安心躺着,别在给自己找罪受了。” “我说你现在是不是少爷的话都不听了。”徐晨坐起身把把手伸向前弹了婢女脑门一下怪道。 婢女摸着额头,嘴上委屈道:“公子欺负奴家便是,奴家是不会扶公子下床的。” “好好好,你不帮我,我自己来。”徐晨忍着疼痛,磨着屁股自己下来。 还没有多磨几下,一个不注意就把劲使在了大腿上,这一下,可把他疼得直哎哟。 婢女在一旁笑开了花,没办法的叹气道:“唉,还是奴家帮您吧!” 徐晨推开她伸过来的手,逞强道:“少爷我自己能行。” “那玲儿听少爷的话。” 不知哎哟了多少声徐晨终于下了床,玲儿从衣柜里找来宽大衣服给徐晨套上。 玲儿为徐晨整着衣角,怪里怪气道:“公子在床上可真是不行啊。” 徐晨搂过婢女腰肢,捏了一把:“那改日还得玲姑娘好好赐教赐教咯?”徐晨手上不停,对着玲儿挑眉。 玲儿羞红着脸低下头,打开徐晨的手。慌慌张张地说道:“公子,衣服整好了,可以走了。” “呵,这就扛不住了啊?”徐晨埋下头看着玲儿玲儿羞红的脸道。 “少爷~,该走了。”玲儿跺脚催促着。 秦夫人领着傅辰舒回到自己房间,招呼三两个婢女,给傅辰舒洗了头,几遍干布擦干头发后,秦夫人带着傅辰舒做到铜镜前,梳子从发根梳到发尾,缓慢有节奏。 傅辰舒看着铜镜中那个自己,后面的秦夫人在婢女帮助下给小姑娘盘起双平髻,小姑娘大眼和俏皮模样在发饰下更显可爱。 “我就知道辰舒好好打扮一番,绝对是个小可人儿嘛。”秦夫人退去婢女,脸搭在傅辰舒肩膀上看着铜镜中的小姑娘温柔道。 傅辰舒从来都是一个马尾就解决头发问题,此刻看着铜镜中真正女孩模样的自己,好像不认识。秦夫人讨喜的话也让小女孩脸上微红。 “是夫人打扮得好,辰舒只是个假小子。”傅辰舒害羞的掐着手说。 “你说你那些哥哥们看到你这个样子是不是都认不出了?”秦夫人摇头否定傅辰舒说法,接着问道。 “别说是师兄他们,就是辰舒自己也认不出了。” 顽劣捣蛋一个假小子,此刻才像个俏皮活泼的姑娘家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二十二章·梅州之主 疾行的铁蹄声震穿梅州街头,飘飞的黑色大旗遮蔽天日,铁甲骑兵挥舞手中马鞭,路上行人纷纷躲避,不敢出头,更不敢往前一步自寻死路。 带头人是个身材臃肿的胖子,胖子着简单鲜红虎袍,腰间别着长柄大砍刀,坐下骏马在众马中最为高大。 胖子骑着骏马赶到鸿帮府院,三百铁骑紧跟,千余长戈步兵追随,浩浩荡荡,好不气派。胖子从马背上翻下来,四指并拢往天上一抬,原本踱步和铁甲碰撞声全部停下,铁骑甲士列于道路两侧,纹丝不动。 胖子圆脸满是胡渣,大嘴巴塌鼻子,鼻子两侧脸颊星星点点的麻子,看起来凶相不显,更让人觉得好欺负的样子。 铁骑动静早就惊到鸿帮院内看守,啰啰在刘麻子刚抬脚上台阶就开了门,然后低头跪在两旁。 正堂内,十三坐在帮主之位上翘着腿,把玩一柄双刃蝴蝶刀。胖子一路小跑,跪在正堂,大喊道:“属下叩见公子殿下,接驾来迟,该死该死。” “刘胖子,起来说话。”十三对着刘麻子用脚背往上翘。 刘麻子爬起来,弯着三百多斤的身子拍膝上灰尘,十三一把飞刀在手中旋转半周,直指胖子眉心。胖子身体歪斜,假装摔倒,乐着道:“让公子见笑了,奴才这胖得站都站不稳了。” 十三招呼道:“来人,给刘都尉赐座!” 刘胖子笑呵呵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乐道:“谢公子殿下。” “公子您怎么有兴致来梅州这种地方,您也早些告诉奴才,奴才好为准备准备啊!”刘麻子端过下人递来的茶水问道。 “这不是仰慕刘都尉大名,特来拜会嘛。”十三笑着说。 “公子笑话了,我刘涛也就胖和麻子在亭境出名了些,公子莫非真是就爱看胖子?” “公子我兴趣颇多,你个胖子懂什么。” “奴才该死,怎敢揣度殿下目的。”刘胖子打着脸道。 “公子来梅州可寻得什么有趣的地方?” “本公子哪有功夫去找那些,你给我说道说道。”十三原本翘起的腿放下,一本正经的想听胖子怎么说。 “这梅州啊,不比望京,穷,公子爱去的那些地方那肯定要逊色得多,就不和公子说道了,免得公子倒了胃口。喝酒吃饭地地方嘛,梅州还真有拿的出手的,不说别的,奴才小女开的那个归尘客栈可是汇集亭境小半的名厨,你想吃什么那肯定就有什么……”刘胖子掰着手指一一给公子数到。 十三听得昏昏欲睡,往后一倒,不耐烦道:“就这么没意思?” 刘胖子抓着头,无奈道:“这梅州毕竟穷嘛,本地的汉子都愿意去外面跑商队也不留下来,更别说有人愿意进来了。” “那我可听说梅州有一青梅酒,一长湖,一雪湖藕,一梅山,都是天下之绝!”十三瞟着眼道。 “雪湖藕和青梅酒不假,可这也不是时节,还有其余那些,奴才怎么不知。”刘胖子纳闷了,梅山不过一个破山头,长湖?梅州哪来的长湖? “罢了,懒得跟你说道。”十三跳下座椅,走下来。 刘胖子往地上一趴:“奴才该死,不能公子伺候好。” 十三踢着刘胖子的头,蹲下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这梅州可真是个苦差事,麻烦你了。” 胖子把头埋深,不语。 —— 刘麻子弓腰退出正堂,门外一儒装男子轻声骂道:“这泼皮公子,可真名不虚传!” 刘麻子一个大嘴巴甩过去,闷着声道:“小心说话。” 男子眼珠转的极快,打量着四周,喏喏道:“小的这脑子。” 刘麻子出了门跨上大马,对着甲士吼道:“翼骑军一二对留下,三个时辰轮换,护卫好公子安全。步兵全部围宅院扎营,全天看守,若一只苍蝇放进去搅了公子清闲,提脑袋来见。” “将军高啊!幕王可不是让咱们得好好招呼公子嘛。”儒装男子骑在马上拍着刘麻子马屁。 “你懂个屁。”刘麻子骂出脏话,一记鞭重打在男子马上。马儿受惊带着叫嚷着的男子一路狂奔。 刘麻子身后还余一百铁骑,此刻他倒轻松不少,慢慢悠悠的在大道上行进。 入梅山街,路过归尘客栈,刘麻子示意铁骑停下,他独身一人进了客栈,店里小二不敢拦着也不上前伺候。 刘麻子也不意外,找了个楼上雅座,一个人坐那,倒杯茶,听着曲儿。 婢女慌慌张张地跑到老板房间,告知刘麻子来了,门外还带着大队骑兵。 钱也好没听进去,就如往常一样,不过见客而已。 婢女给钱也好擦拭了椅子,钱老板就这样坐在刘麻子对面。刘麻子给钱也好倒上茶,叹着气说:“我知道,你不认我,也不让我来你这。可我这个当爹的也就你一个女儿,不说别的,给你一百个铭牌,浪费了爹多少银子。” “那你要是反悔可以收回去。”钱也好冷冷道。 “诶,你这就弄错了,我是那个意思吗?当爹的能说话当放屁吗?我就是让你知道还有个爹。”刘麻子听着就急了。 “我不想和你说什么,你要是有事就说,没事我还得做生意。”钱也好指着楼下那些碗筷都不敢动一下的客人道。 “也没什么,就是梅州来了个贵人,也只有你这里饭菜让他觉得我没把他当猪喂了,我就是希望你……” 钱也好抬起手打断他,说道:“公子殿下来之前就拖朋友跟我打点过了一遍,你就别重复了。” 刘麻子憨憨地笑眯起眼。 “走吧!没事了。” “额。” —— 亭境慕州,幕王封地。 幕王府中,中年男子盘坐庭院内,屋檐水落在天井水池的荷叶上。蒙面人绕过柱子走到幕王身后,单膝跪地。 “怎么样了?十三还算老实吗?”幕王闭眼问道。 “回幕王,公子殿下三日以来,还未出鸿帮府邸半步。今日刘都尉亲自上门拜见,听说被公子奚落了。” “下去吧!” “是。”蒙面人退出去,不敢重踩在地上发出声音。 幕王睁开双眼,红色眼珠照亮阴暗角落。 山炎六州一京,我一人独掌。你到底是在干嘛?你是真的蠢还是藏拙于人。 你和你父亲一样,格局太小了,亭境的天你父亲当不得,你还小也当不得。 你排行十三,是我让你从十三到的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二十三章·没有酒的重逢 刘麻子走后,院里气氛压抑,十三召来鸿帮所有人全跪在院中,灰蒙蒙的一片,没有人半点声音。 十三左边站着西翁,右手握着抽出的扶摇剑。 “听说前几天有伙人在梅山路闹事,差点杀了一个少年?”十三恶狠狠地问。 十三在众人前踱步来回走,手中剑乱挥着,跪在前面的人汗滴直下,腿脚哆嗦。 “我不管是谁,出没出手。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我出来!”十三顿顿说完,一声怒吼。 独眼拉住刀疤王山而不让他出去,刀疤把衣服扯过来,站起身跪倒十三面前,重重道:“是我!” “很好,很有胆气。难道就你一个人?”十三一脚把刀疤踩趴下问道。 “是我一个人动的手,就我一个人。” “你们都他娘的是聋子还是听不懂我的话?”十三怒吼着。 十多个老兵站了出来,紧接着,原本跟此事无关的所有老兵都站出来。 十三邪魅笑道:“看来今日我这剑都得砍钝了。” 一剑刺入刀疤胸口,他嘴上表情凶狠,又把剑慢慢转着。刀疤痛的牙齿咬出声,脸上痛苦抽搐,倒仍旧挺直腰杆给他刺。 剑卷着血肉发出声音,老兵们眼睛血红,布满血丝。十三一个个的打量着他们,骂道:“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西翁站在西翁身旁,眼神犀利地看着这群老兵。 十三把剑抽出,王山而往前扑下,学一直往外流。十三踩在他的肩上,扯着刀疤头发,用手拂过脸,深吸着气,说道:“西翁在,我不杀你和他们,我是不想让西翁寒了心,记住,你在我这还欠着这条命。” 说完他一脚把刀疤踢开,骂着这群老兵:“看个屁的热闹,还不给他上药去。” 一群人拥过来,抬着刀疤离开。 “老奴替这群狗奴才谢过殿下。”西翁抱着拳给十三跪下。 十三赶紧想去扶他起来,说道:“要说谢,亭家才该谢西翁和这群老兵。伤我兄弟,这是私仇,我得报。救国之情,这是恩,我始终记得!” “原来公子是这样一个公子,老奴原来一直错看了殿下。”西翁叹息道。 “去跟我见见那个朋友?”十三问。 “公子的朋友当然要见。” 十三高兴地跑到别院,喊着:“妹妹,带你出去走走。” —— 钱也好清了客栈所有客人,腾空了位置,在楼下竖起一个高大戏台,左有歌舞台,右有练剑台,楼上雅座被一张宽大长桌替代。婢女忙着贴红挂绿,下人清扫着客栈各个角落,舞女戏子们背记着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词。 十三只想带着西翁和妹妹,拗不过门口看守的统领,两百铁骑,一千甲士全都跟在身后。原本是自由自在的逛一逛,上了街,看见这阵仗,谁不早早收了铺子躲得远远的。 甲士铁骑挤满了梅山街,十三牵着妹妹的手踏进店里。琵琶声起,舞女起姿,戏台上一阵咿咿呀呀…… “叩见公子殿下!”其余人等一律跪下接迎。 “公子殿下驾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钱也好走到十三面前屈下腿道。 “少来这些客套话了,带我去见他吧!”十三双手按在钱也好腰肢上推着她带路。 公主亭静打着哥哥的手,眼神嫌弃。 十三收回手搓了搓,对妹妹憨笑。 林辉守在房间门口,见到欢喜模样的浪荡公子哥众人,屈膝跪下:“拜见公子殿下!” 十三跑过来对着给他跪下,嬉笑着道:“你要是这样林崇看见不得骂死我,这一跪我可还你了啊!” 西翁拉着十三胳膊想让他起来,十三不起,骂道:“先把林公子扶起来,他起来我自然就起来了。” 十三贵为亭境唯一公子,不拜神明,不去宗庙,只拜王上,吴家学剑拜过师父,喝酒兴起和林崇对拜过,此生便不曾拜过第四人,林辉天大的面子。 林辉尴尬着脸,不起再拖定然不像个样子,只好站起来,抱拳对公子一谢。 十三见状乐道:“这不就得了嘛,你是林崇兄弟就是我十三的兄弟,兄弟之间拜什么拜。” 林辉点点头赞道:“公子这样说,林辉替林崇高兴,能有这样爽快不世俗的兄弟。” “你就别和我客套什么了,快带我见他吧。” 林辉领着人进门,十三一个健步跑到床前,嘴上嘀咕着:“这好久不见,差点就地人两隔了。” 林崇爬起来,直立上身,乐道:“不是应该天人两隔吗?” “就你个衰样,死了还能入了天?”十三摇着头啧啧啧。一旁看着的人见此场景,互相看着笑笑。 “我要是能起来,不给你打个半死!” “你可别指望你那三角猫的剑术了,再来十年你也干不过我啊。” 说道痛处,林崇翻着白眼懒得再说。围观的人中,女子清纯靓丽,淡妆施脸,青白色长裙飘飘若仙女。林崇看着有些出神,她好像浑身发着光,亮的周围都黯淡下去,女子被看得腮帮都红了起来。 十三看在眼里,咳嗽两声,林崇看入神的肿眼黯淡下去。 十三按着他的头在他耳边骂道:“看什么看,这是我亲妹妹,你个小色胚可别什么主意都打。” 林崇理亏,嘀咕着:“哪有,就是真的和师父好像。” 亭境被看得不好意思,众人看在眼里,西翁缓声道:“他们好久不见,定有许多话去讲,我们这些闲人就不陪着站着了吧。” 十三对着西翁抱拳,眨着眼睛,西翁眨眼还回去。 “怎么,还对师父不死心呢?”见众人退出去,十三嘲讽道。 “我靠,怎么你一说就全是一些什么话,我对师父什么时候有那种鬼心思了。” “当初师父教你练剑你小子就一肚子坏水以为我没看出来?还跟我装。” 林崇一声冷哼,接着叹道:“你是不知道,我离开吴家之前,吴家大变故,老祖宗出山了,家主不见踪影,师父也自闭秋梦阁,走的时候也没能见上师父一面。” 说到这些林崇有些伤感,他自己知道自己对师父意思,不是那种男女之情,却又不止是感念师恩那么简单。师父信上说“北漂寒夜冷,南下水多深。”他懂师父意思,莹莹关切之情,本该就是这样,拿到信的时候,虽然开心,但也未免没有失落。 十三听完叹道:“吴家的事我多少听说了些,你知道师父为什么自闭阁中吗?” “不知道,倒隐约能猜到些。” “师父真正收的徒弟其实就三个,你我两个,其余的大多有所成再由师父指点教导而已。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你也知道,蒙师兄,听说吴家变故就是从他回到吴家开始。” “应该吧!我也不想那么多。反而是你,我就说你那时候怎么那么多银子,还能和老祖一起喝酒,家主对你也是不敢管着,藏的够深啊!”林崇岔开话题。 “这不是怕你们知道面前站着个公子殿下,拘谨嘛,你说我不让你知道多好!” “我要是知道你是公子,出门打架就报一声,谁敢惹我,至于被打到这个样子吗?”林崇指着肿眼道。 “这个仇给你报了,只不过那个人不能死,我欠他人情。” “没事,我本来也就没打算报仇。” “诶,你说你都来了,我之前跟你说道那么多梅州,现在却不能陪你喝两口。”林崇道。 “不急,等你好了再说,这顿酒先给留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二十四章·鸿帮帮主 归尘客栈里,歌舞生平,美酒佳肴,戏台上的戏子演着离愁爱恨,女子弹着古筝婉转缠绵,舞剑的少年似乘风般轻盈。钱也好混在忙前忙后的下人之中,尽全力伺候好长桌上的客人。 有一个人是那么落寞,他站在窗外的屋檐上,吹着长笛,风吹起他一身青墨长衫,长鬓随着摆动,笛声中透着孤独和哀悼。雏鸟在枝头巢中等待喂食,嫩黄色的喙叽喳着。他动容了,这么多年,他活的像个影子一样,蛰伏阳光之下,不敢露出一点心声,甚至都要忘了自己姓名,怜者自哀。 十三抱着一个横躺在他臂膀上的白布人气喘吁吁,骂道:“你就好好躺着不行,非得出来凑热闹,还故意刁难我。” “这不是让你娶媳妇之前感受下抱媳妇的感觉么。”林崇好声好气的说道。 “嘿,本公子抱过多少水灵姑娘,哪一个有你一半沉的!” “来个人帮我抬一把!”十三对着长桌上悠闲人喊到。 林辉本就对宴上欢娱不太感兴趣,立马放下手中杯子,从十三手中接过林崇。 “呼,可累死我了。” 林辉把林崇放下坐在自己身边,质问着:“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 “你们都喝着酒听着曲,让我一个人守在房里面寂寞,不存在的!”林崇没好气说。 “你伤得重,要静养啊!” “谁说的,那刀疤就是把我给打晕了,身上都不过是些小伤,不碍事不碍事!” 林辉质疑眼神看着他,看得林崇不太好意思。 “哎呀,不信你看嘛。”林崇挥着手臂踢着腿,像是没什么问题。 “你看,这不挺好的。” 话刚说完,手臂用力过猛,伤口崩开,疼得叫了一声。 “嘿嘿嘿。” 亭境被逗乐,轻纱捂住嘴笑一笑。 十三幸灾乐祸,装出腔调:“你看,这不挺好的嘛!啊!” 林崇从盘中抠出一粒葡萄砸过去。 十三张开嘴就接住了,吧唧着嘴道:“嗯,这味道挺好的嘛!” 众人被十三逗的大乐。 林崇低着头,对这个兄弟很无语啊! 钱也好听着笑声赶过来问道:“什么让公子笑得那么开心呐,说来也让奴家听听?” “诶,除了……”十三刚起兴致准备说,瞟见林崇白眼都要翻到眼皮外,罢了口。 “算了算了,有人不乐意了。”十三摆着手道。 “公子不说那便不说,菜马上就上了,要不先把茶水果子都撤了?”钱也好热情问道。 “听老板娘的,钱老板你看着办就行。”十三爽快道。 “那行。”钱也好招呼着身后婢女,一个碟子一个碟子得撤了下去。 饭菜齐备,十三坐在主席上说道:“今天呢,有人喝不了,咱们就先欠着,吃好就行。” “公子说的好,大家吃好。就是小店不比王宫里,公子公主不要嫌弃就行。”钱也好附和着十三。 “钱老板客套了啊!”十三指着满满一大桌的菜肴道。 亭静对着钱也好微微一笑。 饭宴还在继续,十三给妹妹夹着他爱吃的菜,林辉低头吃着也不多言语……外面甲士一阵喧哗,铁甲统领进来,跪向楼上桌席,十三拍着手,曲子歌舞都停下来。 “怎么?跟着就算了还要吵着我吃饭?”十三冷道。 “殿下,外面鸿帮的人求见。属下拦住,他们也跪了不久了,属下就跟殿下通报一声。” “那就让他们在外面跪着吧。” “让他们进来吧,江湖人喜欢说不打不相识对不对?”林崇肿着眼笑道。 多年后,她时常会想,是不是因为他脸上那份笑,还是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大气,又或者是他嘻哈快意的模样,要是早些认识你一定会特别有意思。 “听见了就去吧!”十三挥着手让他退下。 从门中进来三个大汉,刀疤、独眼、断手和一个喘着喉咙的文弱中年人,刀疤率先跪下去,其余人紧跟着。 “王山而今日来先谢过公子不杀,公子说为兄弟得杀我,可可为旧情不能杀我,公子重情重义,属下最佩服的就是重情义的人。属下不愿公子刺一剑就把事情完结,王山而愿受少侠之剑以泄当日之愤!”刀疤声音浑厚沧桑,语气至诚,说完,双手捧剑低头。 十三转头对着西翁骂道:“你带的可真都是些不听话的主。” 西翁抚着胡须,看不清表情,没有说话。 “你说呢?”十三看向林崇。 “既然他都提出来了,虽说我不想复仇,就当顺水推舟吧!”林崇道。 十三想抱着林崇下去,林崇推开他的手,扶着楼梯一瘸一拐的下到楼下,站在刀疤面前,手拿起刀疤捧着的剑。 林崇身体有些不稳,对着剑说道:“你当日刺我四剑,划伤无数,七脚六拳,我记得清楚,你要是反悔还来得及。” “男儿说的话不能当屁放!”刀疤冷哼。 西翁看着楼下这两人,神情严肃。 “好,刀疤他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下面有些什么可得有个人证!”林崇左右喊着,身体都在晃动。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挥起剑到身后,一个半圆斩过去,空了! “你行不行啊!靠。”十三在上面骂道。 “再来再来。”林崇笑着回头。 林崇从脚边起挥起剑在刀疤头上出来,没有见血,也没有刺进或者划伤他身体。陪同跪的人有些懵,刀疤自己更不知云里雾里。 林崇从他弓起的背上拾起一摞头发,对着他和在场的其余人说:“今日在这归尘客栈,你我的仇就算了了。古人说得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我断你头发和你伤我身体是一个意思。古人还说拜只拜的天地君亲师,今日你拜我,我受之有愧。” 一声轰响,林崇伤着的腿脚跪了下去,嘴角痛得哆嗦。 十三林辉直接从楼上飞了下去,林辉扶他起来,十三骂着:“你疯了?” “没事没事!”看得出林崇眼角都眯得痛苦。 刀疤扣着头,不敢去看。 文弱中年人站起来,对着西翁拱手,再再向着林崇道:“公子大恩,鸿帮记下,只是鸿帮还有一事欲求公子。” 十三看着眼前曾和他痛快聊上一宿的中年人,有些失望,说不出话来。 “您请说。”林崇答。 “鸿帮得刘都尉所助,方才在这青州城有一席之地,只是现在鸿帮帮主也就是我-彭才兵,少侠也能看到,将死之人了。鸿帮不可无主,鸿帮也绝不是少侠当日所想的那样,少侠,有些事你得亲自去看去体会才会懂。所以,彭才兵领着鸿帮这几个人不单是为了给少侠道歉,也想请少侠就任鸿帮帮主一位。”中年人说话时候常咳嗽着,脸色如灰。 西翁望向中年人,眼神恍惚,不忍看,也不忍不看。 “我,我这个样子也不行啊!我……连自己都管不了……”林崇支支吾吾地,措手不及。 “这件事我帮他给你答应下了。”十三拍着中年人肩膀。 林崇白了一眼十三,再想去说却被中年人抢先一步:“那鸿帮恭候帮主早日临门。” 中年人领着众人退了出去,不再打搅。 “你在干什么,你不知道我什么德行?干的了吗?”林崇指着十三鼻子骂道。 “我觉得挺好。”林辉接过话来。 “辉……” —— 屋檐外吹着笛子的人飞身去了一处隐秘地方,破烂宅院内,摆着许多牌位,许多牌位上的名字都已模糊不清,吹笛人一声口哨无数喂养的信鸽落到他身旁,他一封封简短白纸信塞进信鸽脚下的竹筒里。 许长时间,白鸽飞出墙院,漫天各自飞去。 我终于等到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二十五章·西疆战场 梅州安庆,原楼庆城,男子手握长笛,从城门外直接飞掠上城头,城上看守士兵执刀杀至,不久,约莫六百甲士把男子团团围住。 拔出的刀反射日光,晃得刺眼,男人奏起手中长笛,笛声凄厉仇长,手指抚按笛孔的频率越来越快,笛声愈发激昂。 甲士执刀砍了上来,男子紧按住所有笛孔,笛声嗡而停,带头甲士抱着头乱叫,七窍血流不止。城楼上挥着令旗的士兵指示着全部冲上去,令旗兵旁,守门将领在左右帮助下端起巨弩,瞄准男子。 男子用力甩长笛,长笛变成空心铁棍,铁棍挥舞之处,铁甲士兵倒成一片。男子后身一甲兵跳刀将砍到其背上,男子手中铁棍旋转一周从背后绕到身前,铁棍敲在甲士铁盔上,铁盔被击扁,跳刀甲士落下城墙,摔成死尸。 正是此刻,旋转铁棍脱手绕背旋转之机,统领手中巨弩瞄准男人头部发射,弩长一米有余,专门射杀攻城异士和城外将领。巨弩之威,非八重境以上高手不能阻挡。 男子稳住心神,坦然面对,欲转身脱离箭弩方向,箭弩虽然笨重,可速度丝毫不慢。巨弩穿过男子左边肋下,衣衫炸裂开,金丝软甲被穿透,弩头入他身体三寸,整个人被射飞出去。 男人盯着周围人笑,平安祥庆,灭我族人,城中多少冤魂,哪来的祥庆。 一柄天外飞剑划过天际,势不可挡,城楼统领拔出佩剑,没来得及挥动一下,飞剑就贯穿了他的身体。统领最后一刻,剑尖杵地,没让自己倒下,临死之前,看着天边而来的模糊高人身影。 高人落至城楼,一身麻衣,左臂带着黑纱臂章,是奔丧而来。 高人左右迅速围满了士兵,百余名黑甲士兵,围着一个长胡邋遢的男人,小小城楼兵戈相撞声时有。 城内原本没有惊扰到的甲士,扛起刀枪直奔城楼。一城三千守卫全部悉数被吸引到城墙之上,城中防守空虚。 城门前,一对破布烂衫的老乞丐顶着看门护卫,手里拿着菜刀锄头冲上去,六名守卫手中刀起落迅速,连斩人头,可挡不住乞丐人数之多,一颗头颅落下,另一个脖子又伸过来。锄头砸到脑门,钢叉刺穿铁甲,菜刀斩下头颅……城门前血腥漫入空气,混杂着的人血,顺着门下流出去,疯癫嗜血的乞丐手舞足蹈,欢庆着。 安庆城门告破,城外隐蔽许久的麻衣士兵高喊着杀进了城。 城楼高人手抬起,一挥。插入统领身体的剑飞过来,高人手握剑直冲前方,三个甲士被插成串,周围大刀枪戈都已落下。 高人拔剑迅猛,长剑撩拨,剑意猛涨,青色剑芒包围着剑身,一剑挥去,百甲裂,城楼坍塌。 吹笛男人手舞长棍,渐渐不支。他看见涌上城墙的披麻戴黑臂章的人群,看见城楼坍塌,灰尘烟霾中那个向他方向走来的身影。 是那把剑,是他。 高人手里提着统领头颅,守军大乱,有人放声哭嚎,有人弃兵投降。 还剩五百名包围长笛男子的甲士被统领头颅激怒,蜂拥过来,乱刀劈砍,长棍男子节节后撤,男子退无可退,长棍横扫,前排甲士全部倒下,后面紧跟追上。 佩刀六百甲,安庆步族精锐,善冲锋剿杀,统领亲卫。安庆七分山一分水两分田,盗贼横行,正是倚仗这支步族突袭,冲散各个山寨阵营,安庆匪患才得以平息,曾斩七境高手,五境以下武夫无数。 “赵师,还不出手?”长笛男子一身鲜血,金丝软甲被砍得七七八八,已无胜算可言,双眼通红,吼道。 高人把头颅丢进披麻士兵和城中守卫厮杀地方,手中长剑高举,天色为之变。铺天黑云压至,狂风四起,黑色巨龙围绕高人,随剑指方向而去。 黑龙咆哮,所经之处,倒成一片,五百甲士不剩一半。他们眼中有惊恐,有愤怒,久经杀伐,他们见识过武人手段,但没见过这样磅礴气势,没见过这样无法抵挡的杀招。 高人再举剑,厉声道:“我为天下剑正名,我为西疆无数死尸复仇,我执三尺剑,我杀三千人!” 长剑怒鸣,安庆城郊外一处死尸岭,无数铁锈长剑悲鸣出土,铁锈剑漫飞安庆城之上。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飞剑漫天,杀气漫城,威压天下之势。 赵姓男子再叹:“锈剑悲,楼庆悲,西疆更悲。” “西疆卑贱,剑不悲,接剑!” 男子一声怒吼,锈剑直飞下去,无数甲士死,长戈断戈,盾成碎片。 未死的兵士退缩成团,慌乱得手脚不知动作。麻衣兵士怒吼着砍杀,甲士毫无还手之力,哀嚎一片。 六百甲已不足百,赵姓男子提剑飞来,一剑贯长虹,百甲皆死尽。 半个时辰,安庆守军覆没,三千甲皆死城中。 长笛男子跪下身,拜见高人:“楼庆守将林子文拜见我西疆赵师!” 赵师,西疆旧主养子,善谋断,纸上谋略败敌无数。西疆旧战,他连败三战,最后一战,旧主死于天柱山百步云梯,整个西疆王室就留下他一个外姓人,虽不为亲生,但赵姓有我则不灭。 阉人,你敢来西疆,西疆再死也奉陪。 —— 亭境王城,望京。王宫内,黄袍金龙,手握拂尘,静心打坐。 一旁试丹道人轻声道:“王上,此丹已成,不过……” “不过什么?”亭境王上亭敖不改平淡表情。 “不过亭境气数有变,此丹还未成形,恐有变故。”道人说起话小心翼翼,手哆嗦着。 “何处有变?”亭敖睁开眼看着炼丹炉问道。 “依据丹药纹路,此丹西南两处漆黑,恐会开裂,怕是梅州和瓶州两地。” 王上站起身,丢下拂尘,左右上来整理衣裳。 “你练好丹药,不要生变。” “是” 亭敖走出练丹宫,门外太监哈着腰,缓缓跟上。 “传旨幕王!” —— 亭境慕州,幕王府邸。 幕王坐九级台阶之上王座,手中把玩虎符。大殿武将无数,金甲钢盔,各领一半虎符。 “镇住瓶州!”幕王对着殿下武将说道。 “遵命!”武将各领虎符,退出大殿。 一文儒书生走到幕王身边,问道:“王爷要亲在去一趟梅州?” “梅州,不过西疆半数故土,更多接壤江左之地,下梅州是迟早,亭境西进江左才是大局。” “王爷高明!只是梅州一个刘麻子能够稳得住这种局势?”书生再问。 “梅州不丢也得丢,西翁,这次我看你如何再镇一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二十六章·僵局青城 安庆城失守之后,不过半月功夫,梅州形式大变,庐江城、怀秀城、弓山城接连举起反旗。梅州都尉刘涛手下不过三城一镇,兵力总计不过三万余,亭王所派舒州援军也迟迟不到,青城接壤怀秀城,怀秀敌军乃西疆宋国第一年轻将领,长笛林子文,怀秀两万兵对阵一万,战争天平向新宋倾斜。 “将军,王上急令,青城战事可暂缓,副将夏虎即刻领兵一万赶赴江左。”传令兵带到宋国新王旨意。 “为何?”林子文手中长笛风吹起微有轻鸣。 “王上旨意,将军遵守便是,这也是赵师的意思。”传令兵答道。 “你去吧,调步兵八千,重骑一千,弓箭一千。”林子文站在营地大帐外,对着身边副将说。 “属下遵命!”夏虎一身铁甲戎装,不见在青城时富贵商人模样。 林子文望着营地前那座城,他在这里藏了整整十年,几乎是孤身一人。他不明白,两万兵力攻下一万守军的城池虽然困难,但只要脱入僵局,聚四州兵力,困死青城,内绝粮草水源,外伏救援之兵,拿下整个梅州就是一个月的事情。 “通知下去,列阵收营,粮草先行,步卒甲士前军,轻骑殿后。”林子文吩咐下去。 此时抽调怀秀一半兵力,荒野之外,同等兵力下,青城军背靠城池,一但交手,怀秀军难以撤离不说,断粮或者半路被围,一万大宋儿郎就只能白白丧命。 他心中有不服,赵师安庆一战之后再不现身,反倒是通过新王对前线军队颇多干涉。赵师分明早已突破武夫止境,半个天人,为何不一开始就在梅州大开杀戒,宰了那个阉狗。 副将调兵已经出发,撤离部队也在回怀秀城的路上。林子文慢悠悠骑着马,心思不明。 他忽然拉紧马缰,骏马嘶鸣停下,紧接着转头快马加鞭。 “若有跟随,斩无赦!”林子文驾着马,厉声呵道。 铁蹄踏着青草尘土,直奔青城西城门。西门守将正是西翁,也是林子文攻城首选目标。 他停马城下,烈马转着圈,城墙上弓箭手,弩兵,高架驽床都对准他。 白发翁站出来,鹤发童颜,大风起时,鬓发如霜雪,他手里一柄斩马刀,巍峨气概,犹胜年轻。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阉人是在楼庆城,当年楼庆城破,斩杀敌将的父亲被这个人挖去双眼,点了天灯。楼庆城十三万人,妇孺老幼,他不知道滚下来的能有几个,他是一个,是那个和父亲称兄道弟的叔叔救了他,却没有和他一起走,而是回了那座人间炼狱,走的时候那他给了他这支笛子,再也没有踪影。 林子文独身而来,抚着长笛奏起,声悲而激昂,这是他为青城的颂歌,待我再入青城,人畜不留。 西翁高抬手,示意弓箭弩手放下警戒,他欣赏军人在战场上的勇气,无论敌我。 西翁掠下城楼,站在马前,静静听他奏笛,道:“这首曲子很熟悉。” 林子文将骏马掉头,道:“赵师会把之前大宋的屈辱还给亭境,至于你,死太过简单。” 西翁看着马蹄踏起草皮,自顾自笑道:“年轻人还是气盛啊!真好。” 就猜到是他,赵师,从楼庆到明堂山再到天柱山,连败三战,大宋直接灭国。而无人知大宋军制不全,内部派系林立,赵师各处受到掣肘,尽管如此,三败之前,他无一败绩,就差没料到那一场雨,否则,大宋镇西将军恐怕就身捐大火了。 “从楼庆城到明堂山,最后取天柱,你这是在赌当年的气啊?老夫是斗不动你咯,就让后辈们恨你斗吧!”西翁走向城门,安静道。 —— 林崇半个月来,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就是最近被鸿帮事务弄得有些头疼。 鸿帮得以立足青城,仰仗刘都尉信赖,可这青睐来源于各种财礼的供奉。原本以为鸿帮刀疤王山而街头恶霸,倾轧百姓,自己坐上帮主之位才知道,为保一方不受各方势力影响,得投入多少兄弟去维持形势,从商户那里收来的钱除去日常开支根本不剩多少。 特别这几日,自从西翁见了那个吹笛子的,鸿帮里这帮老兵就闹着要跟随西翁再杀西疆旧贼。林崇无奈啊! 还有就是自从当上帮主之后难有空闲回去跟林辉和小姑娘傅辰舒一聚。特别是前几日林辉来过没见到他,留下话说,他就得离开亭境了,他要去常境。 这才不过回梅州老家两个月不到的功夫,事情乱的一团麻,林辉又要走,梅州内乱…… “你说这个刘麻子就不能放开些口子,让咱们好过些?梅州要是被破,他发哪门的财?”林崇在前任帮主彭才兵床前发着牢骚。 “刘都尉这么做有他的道理,你尽力给他办就是。梅州农收少缺,惟商队和商贩繁盛,亭王不敢对梅州商业重税,其用意就在稳住旧西疆民心。刘麻子从中抽取钱财,没那么简单。”彭才兵在床前为他分析道。 “诶,我说彭大哥,你是不是知道鸿帮就要成一个烂摊子,就让我来给你收拾啊!”林崇发着牢骚说道。 “哈哈哈……额咳,你真是聪明啊!鸿帮交给你我也放心了。”彭才兵笑到咳嗽。 林崇拍着彭才兵的背,不解问道:“接受鸿帮也有段时间了,我真的不懂鸿帮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不敛财,二不火拼,我不明白。” “难道就非得要打砸抢烧,才能成大帮派。鸿帮是西翁为我们这些没有离开的老兵后建的,你就当这是给我们养老的地方。” “西翁这是早有打算?鸿帮子弟遍布梅州,这可是股不小势力。”林崇惊讶。 “沙场上的博弈和政坛上的博弈我们没有必要去理会,卷入其中也唯有死路。给老兵留个晚年。” “可你那些老兄弟们嚷着要去参军呢!我可镇不住他们。”林崇做起样子动作浮夸,嗓门极大,太做作了。 门外守候的刀疤王山而自然听得到,也不做声。 “他们啊!耐不住性子的,梅州一时半会难有战事,只是三方博弈尽在梅州,刘麻子难免太累了。”彭才兵叹着道。 林崇也听不懂他想说些什么,挠着头想问个清楚。 “林帮主,该去收银子了。”刀疤在门外喊到。 “知道了知道了!”林崇不耐烦道。 推出门,王山而问道:“帮主佩不佩剑去呢?” 林崇扔了个白眼给他,拿着剑走在前面。 刀疤跟在后面乐呵呵地,你也配不上君子剑咯。 林崇来了之后才知道那天真的是他错了,梅州几方势力,刘麻子为敛财,从不过问治安问题,鸿帮管辖下地带,得以成为青城商户最繁荣负担最小的地带。 收这个银子,配得上这把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二十七章·再回吾家 梅州局势动荡,青城最为关键。怀秀军大军压境不过十数日,城中暗中形式就已翻天覆地。短短几天内,查出两个帮派内通敌贼,刘麻子为剩下三城构成防御线无暇管及,叛国大罪,又是此种情形之下。百忙之中,也得抽出空来,主持大局,稳定城内。若是青城自身都已四分五裂,叛贼不耗吹灰之力便可顺势拿下梅州全境,进逼舒州,遥指望京。 行刑台上跪满叛国罪人,有一先西疆安插的底细,有见风使坏的帮派,还有些对刘麻子和梅州不满的意气之士……相信他们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可是没有机会了,在他们被拖到行刑台前,舌头就都已被割去。有人嘴中咿呀,像求饶像痛骂也像唱着洒脱的调子。 烈日当头,行刑台上刘字旌旗飘飞,大风起而招展,手持大砍刀的刽子手站在罪人身后,身材魁武,体格健硕。 刘麻子高坐,身边是亭境公子亭十三,公子身边站着的是亭境镇西将军息祐西翁。台前人声嘈杂,刘麻子站身抽出刀来,往面前案桌上一砍,一片安静,只听见风声和待宰罪人的哆嗦声。 刘麻子也没什么话说,抬起手上刀,刽子手跟着他的动作。刘麻子刚要砍下去,十三抓住刘麻子手臂,笑着脸。 “我亭境承山炎之脉,统山炎南疆,不敢以一国之号自称,然,亭境西疆叛,竟以宋国自称,山贼,以国居之,贻笑四方。” “亭氏掌南疆,十多年与民休息,不犯外境,不强征百姓。今梅州亭境重镇,逆贼妄想割裂,梅州总兵力不过4万,贼人竟统5万兵,想必像这些跪下的人在梅州不少。但我,亭境公子,只想跟在场的各位、不在场的亭境之民说一句——只要我亭氏掌山炎南疆一日,绝不会让任何逆贼企图自立自立目地得逞。” 亭十三缓着声,语气坚定。 行刑台前鸦雀无声,顿时又爆出一阵附和声。 “亭境不容逆贼!” “裂我亭境者,绝无容身之地。” “杀杀杀!” 十三对着刘麻子看着,刘麻子再举刀,用力大臂挥下。台上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叛逆之血铺满行刑台。 “好!” “杀的好!” 人群中喝彩声不绝。 十三衣袖带风,翩翩公子。西翁紧紧跟随。 “怎么样?还有个公子样子吧?”十三兴奋地对西翁问道。 “王氏之气确实有,就是少了些气量。”西翁摇着头说道。 “那该怎么?” “如果是幕王前来的话,会亲自砍下逆贼头颅,然后指着头颅说逆贼下场如此,再补一句及时回头既往不咎。”西翁看着十三低头说道,眼睛偷瞄十三逐渐僵化的脸。 —— 青城局势迫使不少商户外迁,毕竟赚够了两个钱,谁还真想一辈子待在这穷乡僻壤,再者,梅州宋亭之战迟早爆发在青城,有点眼力见的人谁不趁早离开,别把命丢在这。 刘麻子查除奸细,不知觉帮鸿帮清除了几个作对帮派,鸿帮接管地盘越来越大,也缓解了些上银的压力。再者,刘麻子对青城管控力度加大,平时找事的刺头也都被按了下去。 这不,鸿帮情况好转了些,林崇就跑去前任帮主彭才兵那儿“请假”去了。 “那个,彭帮主……”林崇扭捏着对轮椅上的彭才兵道。 “帮主有事就放开说,您才是帮主,我啊,不过是您的参谋罢了!”彭才兵见他扭捏笑话他道。 “这鸿帮不是光景转好嘛,也没我什么事,我就寻思着回家看看。鸿帮还是交由你先照看着。您看?”林崇露出贼眼,心翼翼道。 “帮主想要休息当然可以,哪里用得着跟别人说道呢。” “你这么痛快那我可走了哈!”林崇喜从口出。 “您就放心去吧。”彭才兵笑着说。 林崇跨着大步,行色匆匆。 王山而推着彭才兵到后院,彭才兵接过刀疤递来的一把鱼食,撒向水中,几十种颜色的金鱼涌来。 “老王,你说让这个孩子来担这个烂摊子是不是错了。”彭才兵望着水面,微风轻轻起,一道道波纹往岸边推。 “谁也料不到梅州会到这一步,谁也没法料想梅州后一步,鸿帮前程也无法预料。” “若是将来我先走了,鸿帮到了死路,不要让他跟着趟浑水。”彭才兵撒完最后一把鱼食,拍拍手。 刀疤王山而沉默许久不愿说话,看着水中已无食可吃的鱼群散去,开口道:“我就怕到那一天,他丢不下鸿帮。” “唉!”彭才兵叹着气。 —— 骑上大马,带上许多买来的玩意,春风得意。 山中寂寞,野兽毒虫颇多,林崇有些担心姑娘家在林辉练功时出了些状况。还有那个林辉才回来多久,非得走,一定要把他给留下来,原本三人就没有团聚,再少一个,自己回到老胡子坟前难免想到这个老家伙抱怨。 一路快马,到了徐家府邸,这个宅子他记得清楚,当初为了杀那只狗可不知探了多少回底细。 徐晨坐家中躺椅上,老爷模样,嘴上叼着精致水烟袋。 林崇瞧他一副快活模样,轻悄悄地走上去,夺过烟袋,吧唧了两口。 “谁啊这是,哟,林帮主回来了。”徐晨一嘴客套着。 “少跟我来这套,上次还没谢谢你呢!”林崇把他臭嘴脸打开说道。 “那林公子可有表示表示?”徐晨听了自然顺着杆子往上爬。 “喏,这个可还喜欢。”林崇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翠玉扳指,摊开手掌给他看。 徐晨眼睛冒着光,吞着唾液不利索地道:“这,瞧瞧瞧,林公子现在出手阔绰得很啊。” 林崇又是一记巴掌打在他头上,道:“我也不爱戴这玩意,周大金店老板送的。寻思着你们生意人喜欢这些玩意,就给你带来了。” 徐晨一把拿过来,瞧个仔细,看着扳指嘴中道:“可不许反悔啊,这是我的了。” “不跟表哥扯谎。”林崇笑,徐晨也跟着笑起来。 “走吧,带你去见个熟人。”徐晨搭着林崇肩膀。 转过几个走廊,到了夫人内屋。秦夫人爱些花花草草,门前绿植花草繁多,一条路铺满河中卵石踩上去也很有感觉。 花丛间蜜蜂采蜜,几只蝴蝶翻舞,高大松树遮出一块阴凉。就在阴凉处的那块平草地上,青春姑娘半躺半坐着,跟着妇人念着书中经典,姑娘梳精致发髻,耳边垂发细软,一身清丽淡绿色长裙,少女气息漫着整个庭院。 初夏时节,拉着春的尾巴,都有萌动的新生。 林崇揉着眼睛仔细看清楚,还是不太信。转念心里一想,怪不得林辉急着走,怕是姑娘不愿跟他去乡下山野间,他一个人孤独寂寞又吃两个人的醋了,嘿,这个林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二十八章·又名徐琴 “辰舒不会一直在你们这儿吧?”林崇问着徐晨。 “就上次林辉去青城照顾你,她就一直在我家,她还,总得有人照顾着。她来了我家还好,母亲特别喜欢她,舍不得她走额。”徐晨嘴上假装着不乐意。 林崇对他笑着,看着眼前人。那么个鬼灵精怪的姑娘变成家碧玉,难得,可还是觉得那个自己斗嘴的傅辰舒更亲切一些。 傅辰舒瞥了一眼看见林崇,温柔的眼神里闪着光,奔跑着过来。又羞着脸不说话,低头拨着手指。 林崇看见过她害羞样子,自然懂她什么心思。把徐晨支到秦夫人身边,声问道:“嫂嫂在徐家真是大变模样啊!” 傅辰舒犟着鼻子,抬头白了他一眼,确认周边没人,笑看着林崇,同时把木屐踩在他脚上。 林崇苦涩着脸,你还是就表面变了样啊!还是那个鬼。 徐晨向母亲说着林崇,秦夫人投来欣赏目光。 林崇尬脸回笑着,脚上忧郁啊!又不敢闹出声出了丑,丢了体面。 “怎么?没见过女人?还盯着看?”傅辰舒声问道,心中窃喜。 林崇咧过嘴保持脸上笑容,声威胁着:“你赶紧给我放开,看我把你带回去不收拾你。” “那我可就更不能放开了,回去了你还得欺负我,我就只能在这里欺负欺负你了。”傅辰舒脸上装着委屈,脚上力道越来越大。 “好好好,算我求你了,给我放开吧!保证不报复你。”林崇无奈。 “这还像话。”姑娘嘟起嘴,想叉着腰手提上去一半又放了下去,秦夫人说女人举止要端庄温柔。 秦夫人走过来,把姑娘揽过来靠在腰间,对林崇道:“许久未见,想不到你都如此出息了。” “哪有哪有,夫人过奖了,我这都是徐晨给我带的路子。”林崇忙摆手谦虚着。 “他哪有带你当上帮主的路子啊!还是靠你自己。” 一旁陪站的徐晨一脸黑线,看得林崇尴尬不已。 “这是你远亲家的妹妹?以前也没听林老头说过啊。”秦夫人摸着傅辰舒的肩膀,温柔宠溺。 “这不是贫在闹事无亲朋……”林崇这么一说又觉得不合适,可话都说了一半了只好卡住了。 姑娘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么一笔,脸上云淡风轻。 秦夫人倒是笑得开怀,少年装作老成还是稚嫩了些。 徐晨见着氛围尴尬,扯开话题道:“母亲,林崇一路赶回来,也没用过餐,这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我就带他先去肚子吧。” 林崇点点头,长辈面前总有些不太自在。 姑娘抬头看着秦夫人道:“夫人,辰舒也想去。” “去吧,我还能拦着你不成?”秦夫人笑着说。 —— 骑上马,林崇把傅辰舒抱在身前,姑娘可不喜欢这个姿势了,不端庄!挥挥手朝着站在府院前的夫人和徐晨道别,傅辰舒有些不舍,夫人送别的眼里自然也是。 “虫二哥,你先放我下来。” “怎么?” 林崇跨下马,抱着姑娘下来。傅辰舒跑着抱住秦夫人,哽咽道:“夫人,辰舒从没有学过您教给我的那么多东西,也没被人像您一样宠过,他们只是惯着我,您和不一样。我说不清那种感觉,人家说母爱是世间最温暖的爱,辰舒从就没见过娘亲,我觉得您给我的感觉,就是母爱。谢谢您!” 秦夫人抱住姑娘,温柔着骂道:“还说我教给你很多东西,你看你哪还有有一点淑女样子。辰舒,你是我见过最乖巧可爱的孩子,夫人也很喜欢你。以后,你就是我徐家的女儿了,在徐家,你就叫徐琴,好不好!”秦夫人边说着边抹去傅辰舒脸上泪珠。 “好。”姑娘爽快答应,只是哽咽着不心打了个嗝。 徐晨脸上看似有心事,转眼还是很快欢喜着道:“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妹妹咯。” “好!”傅辰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道好。 “去吧,他那儿离这也不远,想来我就让哥哥去接你。”秦夫人牵她手送她上马。 “怎么哭成这样啊?这又不是见不到了。”林崇叫她哭红的眼睛,心疼问着。 “没有,就是想哭。” “秦夫人对你确实很好,诶,别难过了,我们两家才隔几里地啊,想了就让林辉带你过来呗。”林崇一手拉住马缰一手掏出纸包的糖果搁到姑娘面前。 “秦夫人对我特别好,她刚刚还认我做女儿了。虫子,你不知道,我从跟着爹爹长大,没见过娘亲,从没有体会过夫人给我的那种感觉。”傅辰舒嘴里包着糖,哽咽声还是停不下。 “听起来你和秦夫人还是很投缘的。”林崇话里像是有话。 “为什么?” “秦夫人之前有个女儿,叫徐琴,我之前也见过,跟我差不多年岁吧。我之前还见过不少次,就是记不太清了。徐晨跟我说你和他妹妹长得有点相像。”林崇道。 “秦夫人说以后我在徐家名字就叫徐琴了,那她怎么办?”姑娘追问着,她自己没有娘亲,可不能和别人抢娘亲。 “没事,她啊,好像是跟什么地方的如意郎君私奔了。家也不回了,也不知道去了哪,之前为了跟那个男的,和家里也断了关系。以后可能都不会回了。” “那夫人之前明明是说她有个女儿在外面求学。”傅辰舒不信。 “谁愿意把家里不好的事全抖给别人看,你啊,太咯,都不懂。”林崇拖着长音。 “那我不管,夫人和我是情投意合!” 傅辰舒撅起嘴说。 林崇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梳子,有些词不是那么用的。” “哼,我就爱这么用,你也管不着,也没哪个文人像你一样说这这不行,那那不通的。”傅辰舒为自己辩护着。 “行行行,你爱怎么都行。”林崇答应着。 姑娘还是觉得嘴上出了丑,他偏偏挑明了嘲笑自己,也不给一点情面。在马上默不作声,手掏着林崇衣袖里的糖果,非给你全吃光了。 林崇驾着骏马,扬鞭飞奔,踏过田野溪流。 不久就到了老竹屋,竹屋外被收拾得干净,几块山石也铺成了一条通到里屋的路。 林辉应该在屋内,门半敞开。 姑娘跳下马,差点摔跤,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二十九章·旧坟荷塘 梅州事务繁多,军务吃紧,前方与大宋战事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梅州处境依然危急。西疆大宋占楼庆城为都复国,短短半月功夫,里外手段并施,再下三城。大宋复国第一大将林子文手握两万兵,兵力总计达五万多。而梅城方面刘麻子手下不过三万兵,一州何来八万兵,刘麻子想不通。 望京有传言幕王久不发兵梅州,实际早与大宋合谋平分亭境。刘麻子自然不信这种谣言,若是幕王想要,也绝不会是半个亭境。可梅州局势眼看就是再拖不下去,再不镇压,亭境各方旧势力未免不会对亭家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归尘客栈,大批铁骑围堵。这一次,刘麻子再没顾及钱也好什么想法。他大手一挥,铁骑全部列队等候,他一个人进了门。 左右二脸露难色,被刘麻子推到一旁。刘麻子随便找了个座,婢女倒茶也不喝,就静静坐着。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有事要和她商量。”刘麻子等久了些许不耐烦道。 “掌柜的说是去游玩了,一时半会真回不来。刘将军,您看,要不改日再来?”静站一旁的婢女怯生生地道。 “她一日不回,我便一日不走,等她回来便是。”刘麻子吼着。 婢女被他吓到一旁,跑走开。 不一会,楼上富贵女子出现,笑道:“怎么,生这么大气?”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刘麻子怒火中烧,又生气看着她左右人。 “你们都先下去。”钱也好散了店中所有人,只剩他们两个。 客栈中空气凝固,只听见刘麻子重重的呼吸声。钱也好丝毫不慌张,走过来坐下,呡一口茶,也不说话。 “你这次捅的篓子我可能罩不住你了。”刘麻子看她轻松样子,方才火气不敢发出来。 “没事,人死也不过脖子一横,眼睛一闭。”钱也好淡笑着。 “你和我作对没事,为什么要自己去找死?”刘麻子还是忍不住心中怒气,凶狠狠地问。 “就因为我收留了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做护卫,就因为我帮夏虎跑商队?这就是我去找死?”钱也好蔑笑问道。 “不管你知不知情,他们走到这一步,就都成了你的麻烦。你已经被我那个师爷盯上了,他是幕王的人。我保不了你,你自己走吧。”刘麻子低着头无奈,他身边多少是自己人,多少是幕王的人,就连他自己,也是幕王的人。 “要走我也等梅州这场仗打完了再走,否则怎么也说不清了。” “听我的,梅州必败,第一个沦陷的就会是青城。你留下不管那些叛贼怎么对你,对亭境而言,你都是必死之人。”刘麻子知道她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也无论这场战争是赢或输,她既然卷进来,就不会有好下场。 “那青城要是战败,你去哪?”钱也好不关心自己是否该走,对别的还很上心。 “我是青城都尉,生死都不会走。”刘麻子道。 “既然都是得死,那我也不走,就留在这,总比死在外面成了孤魂野鬼强。”钱也好看着刘麻子的脸,原来他鬓发都花白了些,眼睛也凹了进去,不像以前那样跋扈样子。 “以前打仗的时候还是个步卒,那些老哥儿们就教我怎么在阎罗面前捡条命回来。可惜啊,到最后也就我还捡了条命,好死永远也比不了赖活着。”刘麻子手在桌上往前探,看似是想抓住钱也好的手。 钱也好眼尖看到,立马把手收回腿上,道:“娘亲就死在这里,她死的时候要我好好活着,要是能等到你回来一定要跟你说她一直都都在等你,要是等不到你回来就去捧一把沙场黄土洒在她墓上。她去的那么早,这些我都没敢忘,我不走,我怕下去了也陪不了她。” 刘麻子睁大眼睛,不让噙着的眼泪留下来。他记得和她一起的日子,虽然模糊。他都记不起她的样子,也不记得她的声音,可他不会再娶一人,不敢负了她当年苦等的痴心。天下大到边际,世人多如麻,不是君卿不足床头话。 刘麻子站起来,背着手转身走开,余音满堂:“若是青城不失,为父希望你能带我去拜拜你娘亲。” 钱也好嘴角挂着笑意,我自然知道,何须你这样强调。 —— 回来两日,林崇每天睡到正午才醒,林深鸟鸣,惬意舒适。 傅辰舒离了秦夫人也立马恢复了混世魔王的样子,只要林崇在的场合,都要和他争几句,动不动还会上脚。一招鲜,吃遍天。 青城雪湖,素以九孔十三丝的贡藕闻名。雪湖藕,有孔九,牵丝十三,则为最佳,无论前朝山炎还是如今亭境,这都是专为王室特贡。 雪湖椭圆,湖水不深,湖边多荷。正值初夏,湖中荷盖亭亭,微风过处,花香阵阵,湖水至清,倒映着婆娑绿影。 林崇从藕户那里借来舟,拉着一心只知习武的林辉泛舟赏荷。 划过湖心,入一片藕塘,舟拨开两旁荷叶,停了下来。傅辰舒想去摘一朵荷花,既怕水也不太给林崇说她的话柄,坐在船头手拨着清水,涟漪推着浮在水面荷叶。 林崇拿出火折子,点上长杆旱烟,吞云吐雾,好不快活。林辉端坐着,刀架在两腿上,似有心事。 林崇用烟嘴掏了掏林辉,道:“喏,尝一口?” 林辉拿过来,够呛,还是不习惯这个味道。 “这些东西你以后还是少碰的好,你看铁匠叔抽了许些年现在都咳成什么样了。”林辉还给他,教导着。 “就是,一嘴的大黄牙,以后都找不到媳妇。”傅辰舒转过头搭话。 “呵,真要是找不到也是你个乌鸦嘴咒的,看上我的女人可多了去了。”林崇接姑娘的话永远不会慢。 “倒是你,年纪不大,心思不,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辉,她这么急,咱把她许个婆家嫁了得了!”林崇一肚子坏水,掐住姑娘软肋道。 “我才不要,我还要和师兄去走好多地方,我才不要嫁人。”傅辰舒脸红急着说。 “是啊,迟早得给辰舒寻个好婆家,姑娘总有长大的一天啊!”林辉故意调侃着。 “师兄,你再这么说,我就跳下去了!”姑娘站起来叉着腰生气得很。 “跳吧,跳下去也不过你脖子深,没事,我拉你上来。”林崇可不闲事大,起哄着。 “好,是你逼我的!”姑娘没有台阶下,心碎而绝望,咬着牙道。 转身刚跳,眼见脚尖就要触到湖面,林辉拔刀旋扔过去,脚踏着刀,一把抱她飞回船上,刀归。 “不和他计较。”林辉抚慰着委屈的傅辰舒。 姑娘贪恋他身上味道,久不放开,闭眼享受。 林崇在一旁看得一身鸡皮疙瘩,咳两声打断姑娘。 傅辰舒白了他一眼,恨死了他。 “明天就得回青城了,舍不得走啊!你真舍得走?”林崇靠着船身,慵懒得伸出手臂。 “许多事猜得到,又不知道,想去弄个明白。”林辉答着。 “什么时候走?” “再过日。” “可不能忘了来找我才许你走。” “当然!” 傅辰舒拂着湖水,水波荡漾,又得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三十章·半个天人 大宋楼庆城,新都刚立,西疆表面生气勃勃,暗中透着衰退迹象。新帝赵浩不满楼庆郡守旧府,与群臣意见不一,下令巨富夏虎出资建王宫。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连个住所都没有,君无王宫,何谈寻常百姓,复国,呵,空纸而谈。”赵浩对着身边宦官发着牢骚。 “王上既没纳妃,也无王宫,群臣又是些腐朽老家伙,这帮狗奴才真是不为大宋前程着想啊!”宦官嘴上跟着掐媚骂道。 赵浩沉默着,手把着腰间金剑。 “王上若不纳妃,怎能给大宋留下子嗣,若是没有子嗣,这岂不让外人坏了大宋根基?”宦臣凑近声道来。 “若不是先王高明,把王上寄留江左,这大宋如今恐怕流的就不是赵家的血了!”宦臣紧跟着说。 “我国赵师……”宦臣再想挑明。 赵浩一巴掌打来,又一脚把他踹开,凶狠道:“大宋没人可以说一句赵师不是,本王是,你一个奴才更是。滚!” 宦臣连爬带滚退下去,赵浩独自走在园林石子路,假山矮柏,碧水池塘,枝头黄鹂,可惜,他没心思去看。 寄人篱下将近十年,在江左他就像个丧家犬,处处活的心谨慎,看着别人脸色。也对,就算是以前,他也不过是意外出生的贱子。他还不如那个身上并没有一丝赵家血统的人跟父亲亲近,他是个没人知道的私生子,而赵师,他可是是大宋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重权,左右国运。直到现在!他还是赵师! 赵浩招来候命站一旁的奴才,道:“传下令去,夏虎将军远赴江左,孤未体恤其部奔波之苦,轻言修建帝宫,孤收回此言,以慰前线将士。今大宋刚立,虽连战连捷,然亭境势力依旧。我大宋君臣当一心复国,王宫,就辛苦我大宋将士拿下望京。” 奴才愕然,没想到前两天还在大堂与群臣争得唾沫横飞的王上,今天就变了主意。 “奴才这就去办。”宦臣双手拱立,弯腰退下。 不过几日,大宋新帝诏令传遍西疆。望京在,何患无王宫。 赵浩一封诏令既收揽群臣,又壮大军心,庙堂之上,一片祥和,新朝蓬勃生气。 早朝过后,赵浩并未休息,他有些累,躺坐王椅之上打盹,不想离开。 “王上,王上?”身边宦臣收到大堂外传来消息心喊道。 “就不能让孤好好歇会?”赵浩手撑住头,不耐烦道。 “王上,赵师回了。”宦臣贴近低着声道。 赵浩睁开眼瞬间没了睡意,正了正龙袍,手拂过面庞,问道:“赵师这次回来是又有什么安排?” “赵师还没回楼庆,直接去了天柱山,还不知道赵师是要做什么。” “一群废物!”赵浩骂着。 宦官低头跪到一旁。 “备驾天柱山。” —— 天柱主峰天柱峰,通体灰白,天下名山少有,主峰一柱擎天,由此得名。初夏山中翠绿,白色山体点缀着翠绿颜色,在天人看来就像一幅山水墨画。 赵师背一柄古朴长剑,踏长云西风而来,落于百步云梯上。他数着云梯街数嘴里念叨着。 云梯四百六十七级,怀秀黄家一百六十五人死守前百级,楼庆西门败退残军两百七十四守住一百级,天柱原山寨大王麾下三百六十二人再守百级,后一百六十七级西疆死士两百人整。云梯登顶,王上亲卫军八百一十六把守。 他踩着台阶,不觉已然泪目。他没有来到这最后一战,王上逼迫他离开。可他还是部署了最后一战,这里的每一个交战细节他都冥想得到,他好像看见亭境甲士的长矛插进黄家兄弟的胸膛,踏着他们的尸体冲锋。他还看见不惧死的败军和死士拿着刀从上面直接滚落下去,摔下山粉身碎骨…… 走完云梯,这里本该是阉贼丧命之所,就差那一脚,就差一刀断手阉贼定不复生还。他心里是一直怪罪亲卫军统领何昊的,到了此地,想到癫疯时的何昊,如果换作自己可能也会失了理智,脑袋充血成不了事。 登上云梯顶,望台上可以看见天柱峰。太阳映辉,白云铺缀,赵师向着天柱峰方向跪下。他褪去长袍,一身缟素,长剑出鞘而鸣,大风起兮,衣带乱舞。 “王上,义璋回来了!”赵师心里默默说着。 西疆战败,赵师改了容面,用起真名,世间再无赵师半点消息,只有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剑客数年功夫一跃成江湖第一剑士,江左河间地长湖剑圣赵义璋,大名响彻天下。 江湖人习武参禅问道亦或通儒,十境巅峰便是尽头。唯有三人不同,古淹国河伯号天人之子,负天地之气,天人。雪国少宰封常清,借冰魄神珠通神,一力战灭河伯七十万大军,假神。长湖剑圣赵义璋,学的是天底下最普通的剑,练得最平凡不过的功夫,越过十重圆满,半个天人境界。 一人当万人,大概如此。 “王上,我在,大宋不会亡。”赵义璋起身对着风说。 “这里许多将士守卫着您,我也放心您不会孤零零。父亲,你曾跟我说武夫不过千人敌,学就要学那兵书上剿灭万人的战法,我学了。可是我没拦下几万人,甚至您披着大宋王旗从这天柱峰跳下去,我都只能躲起来不敢现身。我后悔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做那千人敌的武夫,为您守下这主峰。”赵义璋迎风说着,脚踏虚无,走向天柱峰顶。风云为他垫脚助推,出鞘剑劈石灰岩的山体,剑上天雷滚滚,一剑过去,天柱峰留下一道深深沟壑。 赵义璋飞奔而来,手握剑起舞,天地之间,山水墨色之中唯他一人。他几近癫狂,剑指之下,雷声轰鸣,山石树木炸裂开。狂舞一个周身,剑芒指遍四周,道道雷声同起,崩裂的石灰冲上云霄。他执剑指天,剑芒与日月同辉。 赵义璋一通挥舞,天柱峰上表面石头剥落,留下一个大大的宋字,字苍劲有力,气魄逼人。 “赵师,当真天下第一,半个天人!”赵浩晚来,看着打坐乱发的赵义璋和主峰宋字,拍手赞叹。 “我大宋有赵师,拿下亭境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赵浩走过来紧接着道。 “大宋终究是赵家的大宋,大宋国运在于王上,我赵义璋不过赵家看门人,而能让大宋繁衍昌盛下去的还得是流着赵氏之血的王上。”赵义璋起身作揖。 赵浩赶紧扶起赵师之手,不让他行礼,道:“欸,赵师何曾不是我赵家的人,您当着父王的面说这种见外的话,他听见了可得托梦来训斥你。” 赵义璋拉着赵浩的手走到一处空旷,视野绝佳,“大宋江山靠我拿不下,靠你也拿不下。梅州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战场在西边。” 赵浩顺着赵义璋手指方向望去,西边,与山炎一江天险阻隔的江左,三百年纷乱不休,七十二国上百门阀的乱世,他屈辱的过去,也是他新的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三十一章·武神和瘸子 烨江发源西北雪国境内,浩荡一千五百里,一路向东,转而南下。江左即在烨江下游之左,上游之下。烨江水势急且江面宽广,两岸多险峻地形,犹如一道天堑。江左倚仗烨江天险才得以在古淹国覆灭后三百年内纷争不休,而不被外敌所灭。 而今幕王五万亲军幕府军开拨江左,铁甲横流陈于江前。此地便是烨江支流望春江的合流处梅州彭泽,彭泽地域开阔,水面宽阔,对岸也地势也较为平坦,渡江绝佳之地。 幕王铁甲战舰十余艘,高三层,长五十丈,能容两千士兵作战。舰头铁皮包裹长尖,巨帆扬起,左右共有两百个大橹,风力不足,四百人齐挺大橹,冲撞起来,任何船只无可抵挡。战舰二三层巨弩摆放,视野极佳,巨弩一击便可击沉船,也可一弩毙命敌将。 亭境幕王旌旗铺天,军营烈火点燃夜空,演练的震天鼓声响彻云霄,铁甲战舰神威尽显,水上一战天下无敌。 “殿下,军阵整列完毕,演练是否开始?”副将单玄策风风火火走过来,一身铁甲作响,单膝跪下问道。 “擂鼓!”幕王站在旗舰的顶层指挥台,双手挥舞赤红旗,指令一下,震天鼓声再起,喊杀声围绕着幕王旗舰。 幕王放下手中令旗交给旗令兵,走到舰顶最大的巨弩旁,试调着驽床,对准江岸上火堆,一击过去,爆裂声起。千舸竞发,巨帆迎风,挺撸的号声不觉,灵活船为巨舰护航开道,千万火矢齐发,巨弩弓箭掺杂其中,铺天盖地! 单玄策站在幕王身后拱手道:“江左多豪杰,江湖水深,殿下纵使火矢巨弩铺天,属下还是觉得出战江左实有不妥。” “江左朝纲不正,藩王将军割据,各派势力讨好江湖人,豢养死士门客,以武乱禁。再深的江左水,也合不成一股。”幕王轻蔑道。 单玄策不再说话,站于一旁。 幕王深吸着空气中火矢的硝烟味,静听震天杀声,他嘴角上翘。这才是他这种人的归宿,为沙场而生,为血与权谋而生。平定亭境之后,再也没有一件事情能勾起他的兴趣,唯有此刻,他才切真感受到自己,亭境武神。 火矢铺天,巨弩破空,湍湍烨江,铁甲横流!风声雷声战鼓声,一声更胜一声。投鞭断江亮亭刀,万千旌旗飘,圆月遁逃,飞鸟藏窝游鱼窜跳。 烨江对岸黑色信鸽扑着翅膀飞来,单玄策一声口哨呼喊,信鸽形似渡鸦,浑身通黑,爪子鲜红,幕王府暮鸦,夜间出行,信报从未出差错。 单玄策抽出鸟腿信筒中的纸条,脸色难看,眉头皱紧。他没说话,双手将信条递给幕王。 “怎么看?”幕王眼神深邃,看着江面,平静道。 “江左七城联盟,并天楼长湖剑阀出阵,四十二城秣兵历马,此战,败则惨败,胜,入江左,全军覆没。”单玄策不敢抬头看幕王,可也不会说违心之语。 “单将军未免太过抬高江左一群乌合之众了。哈哈哈。”幕王大笑而去。 单玄策摇头看着幕王远去背影,跟随幕王征战二十四年,一个历尽生死的沙场老人,他不该怕的,多少绝命关头,他信他,都挺过来了。可是这次,他在幕王身上没有看见一丝从前的谨慎和对待战局的认真,这次他真的没有那么信了。 —— 再回青城,林崇对习武上心了些,不说一个姓的兄弟把他落下多少,就只说这鸿帮一群刀尖上滚爬过的家伙,实战中也不知强他多少,好歹也是一帮帮主,怎么也不甘心做个绣花枕头。 梅州宋亭两相对峙的局面看来已成定局,谁也不敢走错一步。得益于僵局,青城内终于消停了些,鸿帮事务完全可以交给那些的们去跑跑腿,用不着事事都得帮主身体力行了。 在鸿帮时日越来越多,林崇愈发对这帮老兵充满好感和兴趣。刀疤王山而稳重有威严,原帮主彭才兵博学多才有见地,为人也亲和,独眼程志新荤段子一个接一个,浓眉叶一元胆谨慎总遭人捉弄……爱与他们饮一杯点上旱烟,再听他们大笑着疆场往事。 初夏不算太热,风和日丽,正是练武的好日子,林崇拉上王山而就在后园里切磋。 王山而用剑巧妙而不失力道,无论速度技巧还是单拼力气,林崇都招架逊色许多。才不过一个时辰,林崇就败下五次,瘫软坐在地上,不打了不打了。 王山而收剑走过来,伸出手道:“起来啊,这才刚开始呢。” “才开始,别吹大牛皮了,使着吃奶力气干我,装什么装。”林崇听他口气这是笑话自己,气着骂道。 “王山而是个沙场之人,生死不过片刻之间,拔剑必然全力以赴。”刀疤拉他起来,解释道。 林崇自知理亏,也没什么话回得了他。悻悻然摆手走了,道:“改日再来,去推彭老病晒晒太阳。” 刀疤嘴中埋怨呢喃着:“大太阳的非得和我打,打不过就打不过,不承认就罢了,还躲。” …… 还是和彭才兵待着舒服,推推轮椅也用不上什么力气,还能从他那里顺一些东西回来,总是不亏。 “听说帮主最近习武很用功啊,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彭才兵扭头问道。 “你就好好待着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我就是觉得有意思,没什么原因。”林崇刚败那么多次给刀疤,彭老病这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耐烦道。 “哈哈哈,帮主乐意就行,做的就是问一问,再说帮主勤于练武,对鸿帮可是好事。”彭才兵哈哈笑道,倒没被林崇的话影响到。 “只是习武不用太过强求,武道根基天赋都至关重要,天下武夫多少,几人才能出头。”彭才兵接着说道。 “你说,我是不是没那个天分,习武也不少年了,连那个臭脸王都打不过。”林崇灰溜溜低下头失望着。 “按道理,世家所学武士自然要比沙场之人更懂武道,但无论疆场征战还是江湖厮杀,其实都是以命相搏。而谈到以命搏命,江湖人怎么也没沙场人透彻吧。” “听他们说你以前可是西翁手下第一等的猛将,你从前,比那臭脸如何?”林崇听完宽慰,兴趣起来。 “老王在西翁手下也算实力一等的杀器,比他,我也就略强一些。” “谦虚了啊,做人就不能太谦虚,该吹一吹就得吹一吹嘛。”林崇眼神嫌弃,教导一般。 “那行,这个臭脸老王比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能与我想比,自古往今也就只有淹国河伯和雪国少宰封常清,当世,我该无敌。”彭才兵咳了咳正声道。 林崇真要被这个正经人逗乐死,让你吹个牛皮,也不是这样吹得啊!两个几百年前的天人,神一般的存在,你还比得了? “得了得了,牛皮大了,当心晚上河伯托魂取了你这个瘸子的命。”林崇笑骂着。 “这不是你让我不该谦虚嘛。”彭才兵装着委屈道。 林崇浑身哆嗦,真是受不了他。还没娶媳妇呢,就先被你个老男人恶心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剑指图南》正文 第三十二章·板仓送行 上 鸿帮府门,林辉牵着傅辰舒在外面等候着,背着行李,腰间别刀。陪同姑娘的还有认了不久的哥哥徐晨,手上拿满了姑娘爱吃的甜食,背上行李看样子也全是些零嘴。 “这林崇架子可真不了哈,咱们过来还得在门外候着。”徐晨弯下身锤锤腿,酸楚楚道。 “崇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想来打搅他,只是他让我走之前要见他。”林辉和林崇自一起长大自然了解他,不过他也知道徐晨也就是调侃意味,还是解释下。 “哼,臭虫子,肯定是在摆架子。”傅辰舒没好气道。 正当姑娘埋怨,大门轰地打开,一个人形差点没摔趴过去。林崇来不及站稳,就又跑着过来非要帮着他们拿行李。 “来了也不提前通个气,这破院子给收拾了半天,就怕你啊见不惯里面全是邋遢。”林崇拉着林辉往里面走着。 姑娘手里捏着糖葫芦棒跟在后面,一蹦一跳。 正厅里,鸿帮能说得上话的都等在这。连从不见客出面的彭才兵都破天荒的在一旁,茶水肯定都是已经准备好的,厅里也不见半点灰尘,座椅摆放那也是整整齐齐。 林辉他们入了座,见到这样兴师动众的场面,还是挺不好意思。 “鸿帮盛情,林某受之惶恐。”林辉抱拳道。 “公子何须客气,公子是帮主的亲兄弟,自然就是我们鸿帮的贵客,鸿帮怎样的规格公子都受得住。”一屋子还是数轮椅之上的彭才兵最会说话。 林崇眼色使来,彭才兵心领神会,俯下身子到桌面下拍打那个一直在踢他的脚。正声问道:“公子为何不在梅州多留些时日,这出行也要多准备些啊。” 林崇急忙搭上话,热脸恭迎笑着道:“是啊,彭大哥说的有道理啊。再说,这梅州局势动荡,你这是要走,不得让我跟着担心啊!依我看,不如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再走也不迟。” 林崇悄无声息夺下傅辰舒手中的糖人,怂恿着傅辰舒帮腔。傅辰舒何等机灵,才生气着就立马会了意,鸡啄米般点着头道:“是啊是啊!” 林辉何尝不想再多留些时日,可他明白若是留下来,那肯定是再也难走了。人偏偏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有些地方,等到熟悉了习惯了,你是离不开的。 林辉摆摆手道:“不能再耽搁了,这梅州局势谁也看不清,就怕哪天我要走都走不了,倒不如趁现在就出发。” 林崇急了,这家伙好言相劝根本不听,红着脸,手足无措,冲林辉骂着:“人家还说什么什么在,不远游,你倒好,刚回来才几天,就急着走。本来兄弟三个就少一个没回了,你这又是要把我一个人丢下来。” 傅辰舒从没见过这样的林崇,他不该是那个又倔又讨厌的臭虫嘛,怎么还不如自己,更像个孩子。 林辉走过来摸着林崇的头,林崇一把手打开,才不让他碰自己。林辉安抚着:“这就去那么一趟,又不是不回了,我刚好还能顺道去把胜接回来啊。还有啊,那句话是父母在,不远游,你看现在老胡子又不在了。你总不能一直拦着我吧。” “那不行,老胡子不在了,那,那我今天就是你老子了,老子不让你走!”林崇心里还有气,嘴上占尽了便宜。 林辉搁平时不得打他个半死长记性,现在也只好耐着性子劝:“那句话啊其实还有后半句,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是你开的头,可不能让这话就这么作废了。” 林崇踢开椅子,摔袖子头也不回的走开。所有人看着这个孩子耍性子,他走着走着停下来,哭腔道:“要走也得明儿再走,今天不准!” 有人哄笑着,林辉冲着崇的背影没有表情。傅辰舒倒是懂,她扶着脸瘫在桌子上,心里发愁:“这臭虫是个大麻烦啊!” —— 南街的鸡儿刚打鸣,林崇就起来招呼人做准备,还赶着车到去接都尉府的十三,去归尘客栈接钱老板…… “哥哥,你待他可是真好。要是换作别人,你会给这么大面子起这么早吗?”马车里的亭静公主问道。 “我才没有给他面子,我就是爱凑热闹,爱玩。”十三撇着嘴不屑道。 “好哦,哥哥,你说这个林崇还挺有意思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公主接着问。 “他啊,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骨子里胆得很,看起来无所谓,其实呢,对什么都上心,对什么呢又都在意。他啊,还好没遇到什么难过的槛,会憋死的。”十三说完大笑着。 “那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又对什么上心啊,妹妹好好奇。” “我啊,当然只对妹妹上心。他林崇为了送别兄弟可以忙成鸡犬,我亭十三可以为了妹妹出嫁搭上整个亭境做嫁妆!”十三兴上头站起来,头磕到马车棚顶,哎呦着。 亭境捂着嘴笑兄长傻傻模样,依靠在他肩膀。 十三把下巴嗑在妹妹发髻上,自言自语道:“你说,这世上要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我妹妹啊!” 亭境羞红着脸埋着头。 梅州郊外板仓,竹茂林深,溪细流涓涓,青石板路蔓延,顺着路走看到些许山中人家。 林崇领着一行人,欢声笑语伴随,嬉笑怒骂声不间断。林崇走在林辉身旁也不说话,看着别人热闹。姑娘傅辰舒这次没有跟着林辉,矜持地走在亭静身后,想上去说话又胆着不太敢接近。 十三抱起姑娘,问道:“怎么,走不动了?” “哪有,是姐姐美的让被我迷住了。” 亭静摸着姑娘脸蛋,温柔道:“妹妹长大了肯定比姐姐漂亮。” 傅辰舒心里乐开花,折腾着从十三怀里下来,牵着亭静的手。林崇要是看到可能得羡慕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女孩了吧。 途经溪流宽阔处,连续的大石块点缀成桥,河水清冽,不少吃饱草食花粉的游鱼困在这里。林崇林辉不像他们点着脚就走过去,扑通就下水,一个猛扎下去,好久才起来,两个人不断往岸上扔着捕到的鱼。 直到钱也好埋怨两人耽搁时间,再抓更多鱼可吃不下了,两兄弟才涉着浅水上岸。林崇扯一把水草,编成草绳,穿过鱼腮,一根水草串上不少鱼。林崇乐呵呵地走着,林辉傻乎乎地跟在后面,湿透的衣服上的水顺着路一直往下滴。那时候老胡子还没来,三兄弟就靠着林辉下河捕鱼还能跟人换些吃食,再后来,三个人人人都能下河,不知道吃了多少的鱼。 鱼离了水很快就散发着腥味,姑娘嫌弃地捂上鼻子,假装嫌弃地对着林崇道:“臭虫你可离我们远一点,腥死了。” 林崇最爱和姑娘闹腾,她越要说,肯定得往她身边凑。 “哪有什么腥味啊,明明就没有啊!”林崇围在姑娘身边,手中鱼拎得老高,假着一副无辜的脸。 亭静锦衣玉食惯了,王宫中都是奢靡香气,哪受得了这种。林崇迟迟不跑开,公主觉得眼睛都要看不见路。 还好十三一脚过来踹走林崇:“闻不见,你自个儿一边闻去。” 林崇退到一旁,傻乐着,还是林辉好,两个人,一身腥,互不嫌弃。 亭静拉着姑娘加紧了步子,离得远远的。林崇看在眼里,尴尬地对林辉笑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