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春光》 1.随欲而安的公主 世人皆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而苏杭的奇丽景色,皆浓缩于三公主的府邸。三公主的府邸坐落在京城的东南,占地一百亩,集奇花珍木c叠石理水c亭榭廊阁之大成,素雅而富丽。 三公主府的东南隅,有一颗千年的古海棠树,树姿优美,花朵繁茂。有一位少女湛然常寂的站在海棠树下,她身着一袭艳红色的襦裙,容貌艳丽,整个人洋溢着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空灵的就像是水墨画中人。她就是名动天下的三公主舒知茵,荣妃所生。 阵阵清风徐来,落英缤纷,舒知茵在耐心的等待着傍晚时分进宫向父皇请旨赐婚。 皎洁的眼波一转,见贴身婢女如锦还在偷偷的流眼泪,舒知茵声音柔和的道:“已经有落了一地的花瓣那么久了,你是打算哭多久?” “公主殿下。”如锦连忙擦干眼泪。 “你在哭什么?”舒知茵诧异的瞧着她脸上的泪痕,她平日里可爱娇俏,从不曾落过泪。 如锦咬了咬唇,带着哭腔道:“金谷公主两个时辰前离府时,顺手带走了一个木龙。那金丝楠木雕的十二生肖,可是今日清晨您的及笄大礼上的御赐之物。” 舒知茵的唇角绽出浅浅笑意,漫不经心的道:“这有什么好哭的,把余下的十一个给她送去,告诉她十二生肖摆成一排才更妙。” 如锦的眼眶泛红,说道:“她还带走了您及笄大礼上的簪子。” 舒知茵道:“那簪子太过花哨,我不喜配戴,交给她收藏也无妨。” “她还摔碎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玉如意。” “拼在一起给她送去。” 金谷公主是皇后所生的嫡公主,出了名的温婉贤淑。然而,她每次来府,总是颐指气使的带走些贵重的东西。她今日气势汹汹的前来府中大闹,只因她觉得这场及笄大礼比她去年的及笄大礼隆重。忽想到她昨日竟,真是欺人太盛,如锦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舒知茵轻轻的蹙眉,道:“区区小事,不值得流泪。莫再哭了,稍后跟我进宫请旨赐婚。” 如锦的心一痛,说出了真正伤心的事:“秦公子已经是金谷公主的驸马了。” 闻言,舒知茵的娇容上并无惊讶,淡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的事。”如锦难过的道:“昨日晌午,她得知您有意在及笄大礼后请旨赐婚秦公子为驸马,她昨日午后竟找皇帝请旨赐婚,并提携秦公子为吏部侍郎。” 舒知茵不以为意,当她透露出秦公子是她心仪的驸马时,就知道金谷公主必想要占为己有。 如锦哭道:“您与秦公子情投意合,她这是这是” 这是明目张胆的抢! 半年前的宫廷佳宴上,舒知茵无意间看到一首诗,那首诗意境高远,字迹恢弘大气,不自觉被吸引,心生仰慕之情。能写出那样的诗,必是特立独行之人。得知诗出自秦丞相的嫡次子秦启明,又得知他尚无婚配,她不在意他的姿容平常,直截了当的提出要他为驸马,恰好他早已钟情于她。她跟他私定盟约,待她及笄大礼之日,便请旨赐婚。 她不稀罕的东西随便别人自取,她稀罕的东西岂容别人抢。 舒知茵身形如风,快步回到寝宫戴上帷帽,不等婢女备马,她直奔马厩,策马出府。骏马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马背上的舒知茵,艳红襦裙迎风,似一团流动的火。 她迅速的抵达秦丞相府,听说秦启明在留映阁与友品茗,便立刻的纵马前往。在三面环水的留映阁外,她身姿轻灵的翻身下马,疾步踏进阁楼,径直攀上顶层。 宽敞雅致的阁楼顶层热闹非凡,是名门贵族们的聚友地。 舒知茵一眼就看到了秦启明,他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看着他的眉飞色舞,她不禁恍惚,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已有人注意到突然而至的少女,随着一双双异样的注视,舒知茵正色道:“都出去。” 喧闹声渐歇,所有的目光纷纷望过去,她沉静的站着,帷帽遮住了她的容貌,那明艳动人的气质似峭立在春枝的海棠花,暗香浮动。 有个纨绔公子嘲笑的道:“你是谁呀?” “是啊,你谁呀?尊姓大名?”附和声四起,随及哄堂大笑,笑声震耳。这是谁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敢在名门贵族公子们面前嚣张? 舒知茵清晰的道:“舒知茵。” 舒知,福国公主!顷刻间,大笑声止,蜂拥而出,唯恐躲避不及。众所周知,她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大修土木为她修公主府,府邸占地超太子府。今日她的及笄大礼上被册封为‘国’字的福国公主,皇帝和皇后亲临,风头比皇后嫡出的金谷公主还甚。她是出了名的恃宠而骄。 发现秦启明垂着首在跟随人群离去,舒知茵淡声道:“秦启明留步。” 众人震愕,福国公主是来找秦启明的? 秦启明只得站住,不自在的驻步于原地。 转眼间,阁楼中只有他们俩人。舒知茵定睛看着他,把他的局促不安尽收眼底,她下颌微扬道:“金谷公主的驸马?” 秦启明的目光躲闪,不敢与她直视。 “皇命难违?” 秦启明的额头和背脊冒着汗,神情惶恐。 舒知茵明朗而坚定的道:“我去向父皇坦言我非你不嫁,求父皇收回皇命,让你成为我的驸马。只要你信守你我私定的盟约,一切恶名由我来背。” “公主。”秦启明的声音低弱,没有了刚才被众人称羡时的得意,他的嘴唇蠕动着,半晌说不下去。 舒知茵放眼看去,打量着他的心虚紧张,清寒的眸光将他严实的笼住,回想到他刚才志得意满的笑容,不难想象的道:“比起母妃是皇妃的受宠公主,金谷公主的母后是皇后,出自名门望族,胞兄是太子殿下,成为她的驸马会更好?” 秦启明猝不及防的身形一阵,狭隘的阴暗面在瞬间原形毕露,无处藏匿,被死死的钉在她的眼睛里。 “我知世人多急功近利贪图富贵,原以为能写出那样诗的你会与众不同。”舒知茵宠辱不惊的笑了笑,也曾以为他会义正辞严的拒绝金谷公主,忠贞不渝,却如此不堪一击的经不住试探,“那日你惊喜若狂的坦言你对我钟情已久,我相信了。” 秦启明慌张的道:“那时臣确实对公主殿下钟情已久。” 舒知茵隐隐一叹,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垂首不敢看着我呢?” 秦启明的双腿发软,鼓起勇气抬起首,她温温和和的近在眼前,不动声色散发出的凌然气势令他胆颤,他的喉咙被无形的紧攥着,几乎不得。 发现想象中伟岸超逸的君子,竟是这般大相径庭的懦弱庸俗,舒知茵清醒的认识到他的真面目。显然,他曾说的‘钟情’不过是见风使舵的攀附。 她不屑于追究他的背弃盟约了,大方的说道:“既然如此,愿你跟金谷公主白首偕老,愿你官运亨通前途无量,愿秦家子孙满堂世代昌荣。” 秦启明难以置信的瞠目。 舒知茵睥睨视之,“旧日盟约已废,都莫再提。若有人问我今日找你何事,你只说我是向你贺喜。”说罢,她不再多看他一眼,霍然转身离去。她娇柔高贵的背影,透着对命运若无其事的薄凉和果敢。 她来时匆忙,走时信步,于众人交首接耳的猜测中,泰然自若的踏出了留映阁。 人心叵测,表里不一者常有,她已习以为常。亲眼看着自己筑起的海市蜃楼轰然倒塌,她随欲而安,踩着废墟而行。 公主府的大批侍从已追至候着,舒知茵身姿轻盈的翻身上马,刚一坐稳,就听到尖叫声响起:“死人了,秦公子被杀了!” 秦启明被杀了?! 诸多震骇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聚涌向舒知茵,俨然是在指认杀人凶手。她轰走了所有人,与秦启明单独交谈,她刚走开,秦启明就死了,杀了秦启明的不是她还会是谁?! 秦启明做了什么事招惹到福国公主了?使得她亲自寻来,并亲自下手杀死?名门贵族的公子们哗然,面面相觑。 舒知茵深知当前形势,便翻身下马去一探究竟,步伐轻快的穿过嘈乱的人群,再次回到阁楼,只见秦启明趴倒在血泊中,后背赫然插上一支簪子。 那支簪子珠光宝气,璀璨夺目。 舒知茵默默的盯着簪子,眸色骤深,那正是她及笄大礼上所授的簪子。是谁出手极快的杀了秦启明嫁祸给她?/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年轻有为的美男 在无序躁动的喧哗中,舒知茵缓步上前,想趁乱拔走簪子。杀死秦丞相之子非同小可,她已身陷嫌疑,而簪子是最直接指向她的物证。 她刚迈出脚,忽觉有阵冷气从身后旋起,转瞬间,只见有一男子站在了秦启明的尸体边。 那男子二十余岁,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衣,英俊硬朗,眼睛像苍鹰的眼一样锐利,身姿傲然挺拔,寒气逼人。 景茂庭! 官居一品的大理寺卿,为官刚正严明,屡破要案,深受朝廷器重。 发现景茂庭来了,混乱的气氛渐渐平静。他的出现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有他在,一切都会变得有序清晰。 只见景茂庭的手从袖口伸出,修长,如寒玉,搭在秦启明的脉搏上,片刻,语声清冷的道:“他还活着。” 秦启明还活着?! 景茂庭示意侍卫把秦启明从血泊中抬去厢房止血,命道:“速去传葛太医。” 侍卫应道:“是。” 景茂庭冷静的逐一扫视众人,便有数双眼睛和数根手指不约而同的把他引向舒知茵,意味深长。他波澜不惊的扫过舒知茵,不露声色的道:“诸位可以散去了,此事在本官查实定论之前,切勿随意妄议。” 闻言,身处在风头浪尖的舒知茵唇角微扬,他心无旁骛,有自己的判断,是个妙人。冷气再起,他步伐矫健的从她身边经过,径直走进秦启明所在的厢房。 众人陆续散去,边走边窃窃私语,且等着景大人查实是舒知茵所为,且等着瞧皇帝的态度。 舒知茵唤道:“如锦。” “在。” “去请善医堂的季大夫。” “是。”如锦快步而去。 舒知茵倚靠着围栏,视线落向掩起门的厢房,接过婢女递来的冰镇桑葚酒,慢慢的饮尽。 她对景茂庭所知不多,从未与他接触过。只听闻他是功成身退的齐丞相的养子,经齐丞相的推荐任刑部侍郎,去年上任大理寺卿,可谓是平步青云。 在她饮尽第三杯桑葚酒时,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景茂庭若有所思的跨过门槛,不可避免的进入了舒知茵的视线。她深深的看着他,他似是万丈雪山顶的冰雕,干净c冷峻,高不可攀。她清楚的发现他只看了她一眼,仅是一眼,那眼神锐而凉,与他看世间任何景象一样。 他的眼帘微垂,面无表情的看向指间一物。舒知茵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在他指腹间捏着的正是她的那支簪子,璀璨夺目,簪子在他手中,竟像是把柄。 舒知茵摘去帷帽,以真容示他,缓步走过去,语声甜美的问道:“需要我告诉你簪子的主人?” 景茂庭将簪子隐于袖中,迎着她明艳娇柔的容貌,她的眸子漆黑明亮,唇瓣红润粉嫩,她就那样轻盈的靠近他,遗世高贵,任谁都会陶醉于她无瑕的美丽。他定睛的看着她,神态一如既往的严肃,点尘不惊,道:“不需要。” 舒知茵笑了笑,他真是一个冰雕呢,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寒冰做的。不由得,她很想瞧瞧他消融后热情温柔的模样,尽管他看上去无论如何也消融不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如锦带着季大夫来了。 胡须花白的季大夫手拎着药箱,恭敬的行礼:“公主殿下。” 舒知茵颌首,对景茂庭道:“这是善医堂的季大夫,葛太医尚未到,可由他为秦公子医治。” 景茂庭道:“不可。” “为何不可?”舒知茵眉目含笑的仰视他,道:“秦公子的伤势危急,季大夫的医术可以信赖,你无需有顾虑,如有闪失,我全担着。” 景茂庭道:“你担不了。” 舒知茵一怔。 景茂庭的目光冷漠,转向季大夫,常声道:“退下。” 季大夫一惊,愕然的望向福国公主。 景茂庭道:“这是本官的命令。” 舒知茵紧接着他的话,说道:“要听从景大人的命令,季大夫请先回。” “是,公主殿下。”季大夫告退。 舒知茵娉婷伫立,欣赏着景茂庭的强势,他这是长期以来英明决断塑成的强势。见他在等着她离开,她笑道:“你没有权利命令我。” 景茂庭道:“臣在办案,请公主殿下回避。” “可以。”舒知茵转过身戴起帷帽,不再多言的就走了,脚步轻快,艳红裙摆逆风而扬,像火焰。 快步跟随其后的如锦哼道:“他真傲慢,真” “真特立独行,我喜欢。”舒知茵骑在马背上,笑容明艳,目光坚定的道:“去查他可有婚配。” “是。”如锦惊讶,公主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就是这般神奇,半年前因字迹恢弘大气,喜欢秦启明。如今,因特立独行,喜欢景茂庭。 暖洋洋的阳光下,舒知茵策马进宫。皇宫中重重殿宇,巍峨威严,生机盎然。 不用通报,舒知茵摘去帷帽,轻盈的穿行在华丽的楼阁间,径直踏进御书房,语声清脆的笑唤道:“父皇。” 着明黄龙纹锦袍的舒泽帝,自堆积如山的奏折后抬起首,有着根深蒂固的沉稳,和坐拥社稷山河的王者之气。 舒知茵立在紫檀案边,闻着幽微的龙涎香,随手拿起琉璃果盘中的葡萄吃着,欢喜的说道:“清早的及笄大礼,真是盛大热闹,茵儿收到了足有八十三件贺礼呢。” 舒泽帝搁下批阅奏折的竹笔,眸中尽是慈祥的宠爱,声音醇厚的道:“茵儿喜欢就好。” 舒知茵笑得眼睛弯成明月,“茵儿把几件贺礼送给了金谷皇姐,金丝楠木雕的十二生肖,行礼用的簪子,祥云金缠的玉如意。” 舒泽帝微微皱起眉,“这几件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是皇姐更喜欢。”舒知茵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葡萄,一边道:“及笄礼成后,茵儿刚刚回到府中,金谷皇姐就特意来向茵儿道贺。茵儿见她爱不释手的喜欢那几件贺礼,便自作主张的送给了她,让她带走了。” “你喜欢的东西为何送给别人?”舒泽帝语重心长的道:“这几件贺礼,没有一件是能随意转送。” “父皇教育的是,茵儿知错了。”舒知茵的态度很诚恳。 舒泽帝道:“去要回来。” 舒知茵讪讪的道:“已经送出的东西茵儿就不想要了,下不为例,好不好?” 舒泽帝不假思索的道:“好。” 舒知茵展颜笑了,笑容清丽,忽然收起笑意,仿佛是猛然想起般的道:“秦启明在留映阁遇刺了,茵儿亲眼看到他受了重伤。” “嗯?” “茵儿听金谷皇姐说她的驸马是秦启明,茵儿替皇姐高兴,就在送走皇姐后,寻到秦启明向他道贺,顺便叮嘱了他几句。当茵儿踏出留映阁后,秦启明遇刺倒在血泊中,很惨,很惨。” 舒泽帝在沉思着。 “好在景茂庭及时出现,已经着手调查。”舒知茵不确定的口吻道:“他能查出凶手吗?” 舒泽帝笃定的道:“他能,定能水落石出。” 舒知茵点点头,需让父皇知道那枚簪子送给金谷公主在前,秦启明被簪子所刺在后,暂且不再多言。她吃着果盘中最后一颗葡萄,脑中浮现出景茂庭,脉脉春风般的笑意浮在唇角,被父皇信任的人必可依。 见果盘已空,舒泽帝唤道:“来人。” 宫女趋步而入。 舒泽帝指道:“葡萄。” 宫女如实的禀道:“这是西域的贡品,已没有多余的了。” 舒泽帝命道:“传令下去,此后西域进贡的瓜果先入福国公主府,福国公主挑选后,再入皇宫。” 宫女道:“是。” 舒知茵笑了笑,习以为常父皇的宠爱。江南进贡的瓜果应要到了,她会记得奉给母妃,有出身于江南的母妃爱吃的甘蔗。 遣退了宫女,舒泽帝轻声道:“收到西域进贡的无花果全留下,带进宫给你母妃。” “嗯。” “祈山的玉兰花将开遍,过两日你陪你母妃去看。” “嗯。” “陪你母妃在妙春山住几日,泛舟,垂钓。” “嗯。”舒知茵乖巧的应着。 舒泽帝执起笔继续批阅奏折,遒劲的字迹中流淌着安天下的责任。 傍晚,舒知茵刚回到公主府,如锦已迫不及待的迎接上前,禀报道:“奴婢查到景大人并无配婚。” 舒知茵的眼睛一亮,散发着迷人的气息,笑道:“恰好我的驸马之位也空着。” 可是,看着公主殿下发自内心愉快的笑容,如锦咬着唇,欲言又止。 舒知茵饮着如锦递来的冰镇桑葚酒,站在漫天的晚霞中,披着一身的流光溢彩,下巴微扬,轻描淡写的道:“就是他了。” 如锦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阳光正好 清晨,朝晖轻柔的笼罩着浮在花草上的薄雾。 舒知茵一袭艳红色襦裙,裙摆上绣着丛丛牡丹花,飘逸在御花园的游廊中,她箭步如飞的赶到明昭殿。 殿外候着大批的侍从,舒知茵自己推开紧闭的殿门,漫不经心的迈进殿中。偌大的殿中只有两人,景茂庭正向舒泽帝禀报秦启明遇刺一案,如此保密,应是有惊天的进展。 舒知茵随手关上殿门,面朝端坐龙椅的舒泽帝盈盈一拜,“父皇。” 舒泽帝颌首,对她的贸然闯入并不介意。 舒知茵眉眼带笑的望向景茂庭,他穿着与昨日一样款式的月白色锦衣,不同的是这件的袖口有荷叶暗纹,迎着他清冷的眸子,笑道:“景大人,久仰。” 景茂庭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微微躬身行礼:“公主殿下。” 舒知茵的笑意轻敛,提起裙摆走至龙椅边,漫不经心的倚着龙椅,惊讶的道:“父皇,怎么一夜之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是茵儿刺伤了秦启明呢,茵儿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舒泽帝的脸色略沉,对景茂庭道:“秦启明一案从头说给福国公主听。” 景茂庭言简意赅的道:“昨日,秦启明的喉咙被割断当即已死,臣故意说他还活着,对外宣称他处于昏迷中,是为引真凶铤而走险杀人灭口。昨夜,有刺客潜入,被生擒。” 舒知茵心下一惊,可想而知的道:“经审讯,刺客供认是我指派?” “是的。” “刺客何在?” “他受刑不过,求速死而招认。”景茂庭道:“已死。” 舒知茵的指间轻颤,先杀秦启明嫁祸给她,再派刺客栽赃给她。向来英明的景茂庭竟然被刺客欺骗,审讯出假供,如此失误? 他的严谨与磊落一直有口皆碑,整个朝廷都信服他的能力。显然,舒泽帝对他审讯的结果,相信且无质疑。 难怪要密奏,因为证据直接指向皇帝宠爱的福国公主。 舒知茵瞧着高洁傲岸的景茂庭,笑了笑,道:“他其实算不得是刺客,不过是我府中一个普通的侍卫。”她落落大方的道:“我派侍卫去,是看在金谷公主的情面上,让侍卫探望秦启明的伤势可还要紧,竟被当成刺客擒住。” 景茂庭的神情隐隐一变。 “是一场误会,惊扰了景大人查案。侍卫行事冒昧,死不足惜。”舒知茵周全了他的尊严,没有揭示他审讯出假供的疏忽。 舒泽帝问道:“侍卫没有事先亮明身份?” 景茂庭道:“没有。” 舒知茵朝向舒泽帝,接道:“父皇,是茵儿的疏忽,没有事先交待清楚。”她目光一转,问景茂庭:“是因为‘刺客’的供词流出,造成满城都在议论是我要杀秦启明?” “不是。”景茂庭道:“源于有多人目睹了秦启明遇刺前后,不免谈论。” 舒知茵定睛看他,先行发问道:“好像秦启明倒在血泊中时,后背刺着一支簪子?” 景茂庭道:“只是一支寻常的银簪子,正在查。” 舒知茵目露困惑,那支簪子华贵异常,精湛的工艺出自宫廷,刻有‘茵’字,稍稍询问就能知是她的及笄之簪,他为何要隐瞒? 景茂庭的神色泰然,丝毫看不出破绽。 舒知茵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她没有戳穿,她浅浅一笑的说道:“那就有劳景大人查出实情,以正视听。” “福国公主的名声怠慢不得,不能放任以讹传讹的妄议。”舒泽帝肃目的唤道:“景茂庭。” “臣在。” “今日须结案,宣布真凶,以洗清福国公主的名声。” 景茂庭拱手道:“已无有力的证据指向,今日难结案。” 舒泽帝正色的道:“今日可以结案。” 景茂庭道:“请皇上明示。” 舒泽帝沉声问:“需要朕替你动脑子?” 找一个无辜的人顶罪?编造一个看似合理的说辞?景茂庭道:“臣结一桩案件,必要有完整确凿的证据。” “需要朕替你梳理完整确凿的证据?”舒泽帝当然知道景茂庭的为人,他结案的卷宗皆是无懈可击,不仅没有过冤案错案,自上任大理寺卿后,还为旧时冤案进行翻案。 景茂庭抿嘴不语,刚毅的站在舒泽帝高高在上的威严中,凛然傲立。 气氛骤然冷凝。 皇帝护女心切,急于结案维护爱女的清白名声;朝臣刚正不阿,不肯摧眉折腰,难从命。 他真是自恃勇直,敢与皇帝对峙。舒知茵轻轻一笑,道:“景大人,我有一个建议。”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在听着。 “既然凶器是一支寻常的簪子,不如就先宣告天下为一桩情杀。只道是有一位寻常的女子,暗暗的不为秦启明所知的倾慕秦启明已久,得知他要迎娶金谷公主,她伤心欲绝,伺机痛下杀手,要与他同归于尽,已自首认罪。将一女关押入狱,终止坊间对我的妄议,再继续调查真凶,将真凶绳之以法定罪。”舒知茵朝他走出几步,挡在舒泽帝与他的中间,星眸柔软的望着他,带着商量的口吻道:“景大人,意下如何?” 景茂庭冷静的与她对视,赏尽她明艳姿容中栖息着的脉脉春意,高贵空灵,灿然浓烈。她眉眼的笑意渐暖,渐暖,她裹在明艳里的娇羞,在他的眸中一层一层的释出,他看的目不转睛。 舒泽帝道:“这个建议好。” 景茂庭眼帘一垂,朝旁边挪了两步,面对着舒泽帝,不支持,也不反对,道:“臣可将此案移交给刑部审查,由刑部结案。” 闻言,舒泽帝的龙颜不悦。 舒知茵掩唇一笑,道:“这样岂不是欲盖弥彰?” 景茂庭若有所思。 舒知茵的美眸轻扬,诚恳的道:“只有铮铮铁骨的景大人结案定论,才能让天下人相信我真的与此案无关,才能止住谣言挽回我的名声。” 此案本是由大理寺卿景茂庭碰巧遇到,已着手审查,在传闻是福国公主所为时,案件移交刑部审查结案,俨然是欲盖弥彰。谁不知景茂庭的声望,他不能深究的案子,必定棘手,必定有隐情,只会让天下人更加妄议。 “就按公主说的办,注意维护秦启明及秦家的名声。”舒泽帝的语声缓和了些,但依旧是以不容挑战的皇权压下的不容再推辞的皇命。 一边是职责,一边是皇命,景茂庭沉默了半晌,道:“臣请求在五日内结案,清者自清。” 他的意志依旧稳如盘石,可应变,但不屈,仿佛自己的血肉之躯真的是冰雕所成,摧毁后可用冰重塑。察觉到父皇的恼怒猛生,舒知茵赶紧的接道:“五日也好。”她回身至龙椅边,若无其事的道:“父皇,五日也好,水落石出之前,让坊间的百姓以此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倒是无妨。真相大白时,令妄议之人膛目结舌,倒很有趣。” 放任天下人在五日内对爱女肆无忌惮的妄议,舒泽帝可不觉得有趣。 舒知茵继续调和道:“茵儿的清白不急于一时证明,自有公道。虚假c编造的结论难天一衣无缝,肯定会有破绽,暴露了疑点被猜测就不妙了。不如依景大人所言呢?” 俯视着风骨挺立的景茂庭,舒泽帝冷沉的道:“依你所言,五日内结案。” “是。”景茂庭拱手道:“臣,告退。” 殿门打开,和煦的阳光瞬间涌入殿中,光明,敞亮。望向景茂庭的背影,舒泽帝重重的拂袖,气道:“他比齐老还甚。” 舒知茵笑了笑,道:“这可是极大的褒奖。” 舒泽帝的目光炯炯,“你为何护他?” “有吗?” “有,很明显。” 舒知茵的双颊悄悄泛红,用笑声掩住羞慌,笑道:“因为他是忠直到不可理喻,从而彰显父皇是明君的景茂庭啊” 舒泽帝跟着笑笑,并未深究,翻阅起案上的奏折。 见状,舒知茵告退,脚步轻快的去追景茂庭,春风盈袖,身姿蹁跹。 追至御花园,便见景茂庭信步穿行在游廊中。 她加快了脚步,奔到离他不远的时候,只见他缓缓驻步,忽然回首。 四目相对,她眸中含笑,他眸色深邃。 舒知茵的心一颤,脚下险些不稳,她轻飘飘的站定在他眼前,低声问道:“那支簪子显然是我的及笄之簪,你因何隐瞒?” 景茂庭道:“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景茂庭没有打算解释。 “刺客绝非是我指使,大理寺刑审刺客招认出假供,堪称是大理寺的耻辱。”舒知茵轻声道:“这种失误实在太不应该。” 景茂庭不语,没有惊讶,连假装惊讶一下也没有。 “你自有用意?是何用意?”舒知茵体会着他的无可奉告,大胆的看进他的眼睛里,那清冷的似秘境中的冰潭,无任何情绪。她的唇角微扬,垫起脚尖凑到他耳畔道:“今晚戌时我去你府上找你,你必须要跟我把话说清楚。” 阳光正好,风正好。 平静无波的冰潭里,泛起涟漪。/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只此一次 华灯初上,戌时,舒知茵准时出现在景府外。这是一处僻静的胡同深处,从府外看,朴素的似乎是寻常人家,没有高悬在府门的匾额。 如锦挑着油灯,上前叩开了门。 “谁找景大人?”门开着一条缝,敏锐的目光在门里巡视。 如锦道:“福国公主。” 门里的人探了出头,努力的看向朦胧夜色里瞧不清容貌的福国公主。 舒知茵移到油灯的光亮中,问道:“景大人何在?” 门里人迅速的打量着她,她罩在艳红色的斗篷里,面带薄纱,只露出一双明媚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赶紧打开了府门,朗声道:“景大人的亲信齐汀拜见国色天香万福无疆寿比苍穹事事如意的福国公主。” 舒知茵一怔,只见一位少年站在眼前,像是一棵玉兰树。 齐汀很和气的道:“景大人不在府中。” 如锦诧异的道:“公主与他约在戌时景府相见,他是忘记了?” 齐汀保持着和气:“大概是他忘了,也许是他没有把公主的话放在心上,可能是他不想与公主相见。” 如锦吃惊不小,他可真是敢说! 舒知茵笑了笑,笑意薄凉,道:“如果你说的大概也许可能是真的,我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齐汀的双手扶着自己的脑袋,骇道:“别,别,别,这个脑袋里装着太多好东西,砍下来太可惜。” 舒知茵牵动唇角,问:“我可以进府中等景大人?” “可以,可以,可以,”齐汀笑容满面的做出请的手势,“是景府的荣幸,蓬荜生辉。” 舒知茵刚要迈进门槛,却发现府中尽是夜色的漆黑,没有一盏燃亮的灯火。 齐汀已经扬声道:“快,快,燃灯,点着火把,把天照亮。” 窸窣的脚步声奔走,微弱的光自不远处亮起,渐渐,星星点点的光越来越多。随着一支火把点燃,一支又一支的火把点燃了,火光向府门口聚拢,不多时,有二十余支火把熊熊燃着,照得亮如白昼。 舒知茵看清楚了齐汀,一位眉目清秀的英姿少年,背脊挺得很直。她目光一巡,举火把的家丁神色严肃,都透着一股子钢铁的劲。 齐汀伸手一引,道:“公主殿下请。” 舒知茵进入府中,随着她脚步的前行,火把迅速的变换着位置,让她始终走在明亮中。 府中并不大,当她踏进正殿里时,只觉清寒之气扑面而来。她四面环视,墙壁上空无一物,没有挂匾额与字画。殿中只摆着六张桌椅,桌椅的纹理清晰细腻,不像是名贵木材所制,桌上没有摆件装饰。 如锦打了个激灵,感慨道:“景大人太清贫了吧!” 齐汀道:“景大人不喜欢多余的东西。” 舒知茵落座于椅,看着木桌的纹理,琢磨着是何种木材。 齐汀讪讪的道:“景大人从不在府中见客,他不喜酒与茶,府中只有井水可饮,怠慢了公主殿下可如何是好。” “你派人去公主府取我喜欢的桑葚酒c梨花酿,”舒知茵道:“多取几坛,放在景府备着。” “是,是,是,”齐汀讪讪笑道:“能不能再取一些碎银放在景府备着,以便不时之需?” “取两箱银子备着。”舒知茵微笑道:“此后景府有任何所需,尽管去公主府取。” 齐汀又惊又喜的瞠目。 舒知茵偏头对如锦道:“回府传令下去,要对景府有需必应。” 如锦应是,道:“奴婢这就回府。” “公主殿下太慷慨了,盛情难却。”齐汀兴奋的搓着手,赶紧走至殿外,命道:“快随如锦姑娘去公主府取十坛桑葚酒c梨花酿,和两箱银子,再取二十壶灯油。” 舒知茵站起身,道:“带我在府中逛逛。” “好,好,好,公主殿下随便逛。”齐汀在前引路,明亮的火把在旁跟随。 府中非常的空旷,不见一树一石一花,只有伏地而生的草,简直像是寂凉的荒芜之地。‘景大人不喜欢多余的东西’,当舒知茵踏入景茂庭的书房时,顿时领悟了此话的精准。 偌大的书房,散发着自然舒心的气味。近千册古籍摆放在一排排的书架上,分门别类而整整齐齐,均有被翻阅过多遍的痕迹。书架书案与正殿中的桌椅所用的木材一样,书案上只有一盏寻常的灯,和一套寻常的笔墨纸砚。陈设极精简朴素,他何止是不喜欢多余的东西,他也不喜浮华。 舒知茵用指尖轻敲了书案,问:“这是什么木材?” 齐汀回道:“香杉木。” 舒知茵只知紫檀木c红木和黄花梨木,她步向书架,按照贴着的类目寻找,寻到一本厚厚的《花木经》。她仔细的翻阅,终于找到了香杉木,逐字看后,她笑了笑,将书放回了书架。 与书房一墙之隔的就是景茂庭的卧房,香杉木制的床榻,月白色的被褥,同样没有一个多余的东西,简洁素璞。舒知茵掀开月白色的门帘进入侧室,不由得惊讶。室内摆着香杉木的箱柜,整齐的放着他近日穿戴的十套月白色锦衣,十套月白色里衣,十双鞋袜,十件大带,十顶白玉冠,皆是款式相同唯细节暗纹略有不同,太过不可思议。 他不喜欢多余的东西,对喜欢的东西简直喜欢到极致。 舒知茵闻着香杉木散出的清香,笑意攀上眉宇。 如锦回公主府归来,迈进侧室一瞧,捧上一杯梨花酿,嬉笑的惊道:“这位千载难逢的景大人呀,真是特立独行的人。” 舒知茵轻饮着梨花酿,眼睛里闪着愉快的光,道:“恰与我天生一对。” 如锦咬了咬唇,快步走到卧房外,大声的问道:“齐汀,你家景大人没有婚配,可有心上人呀?” 齐汀在檐下朗笑道:“你觉得呢,我家景大人头角峥嵘位高权重还尚无婚配,即使有心上人,大概是阴差阳错,也许是求之不得,可能是错付衷情。” 闻言,舒知茵冰冷的声音从侧室响起:“如锦。” “奴婢在。”如锦心呼不妙,冲着齐汀做了一个‘你惨了’的表情。 舒知茵道:“掌掴他二十一下。” 齐汀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 “你真欠打,油腔滑调,实话实说不就行了,仗着景大人的势有恃无恐了?!”如锦压低声音训了齐汀一句,转身奔入侧室,可爱的眨着眼睛,用祈求的口吻道:“奴婢能不能明日再掌掴他,今日身体虚弱,力气不够大,怕打得他不觉疼。” 舒知茵笃定的道:“不能。” 如锦急得小脸通红,知道公主的脾气,欲言又止,慢慢吞吞的往外走。 “公主殿下,”齐汀大呼道:“齐汀是该打,求在景大人面前掌掴,他总是嫌齐汀的嘴碎,多次烦到极点,正好让他看着解解气。” 这个说辞好,看在景大人情面,公主便会不再追究。如锦悄悄的暗喜,听候公主殿下的回复。 舒知茵信步自侧室走出,停在了月光中,轻语道:“景茂庭依旧未归,今夜不归宿了?”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齐汀认真的道:“每晚亥时之前景大人不归府,则是办案繁忙留宿在大理寺了。” “带我去大理寺。”舒知茵蹙起眉,已等了他一个时辰。 齐汀对公主殿下惟命是从,赶紧命道:“备马车!” 见公主暂不追究齐汀,如锦欣喜,冲着齐汀眨了眨眼,乖巧的为公主殿下续了一杯梨花酿。 香杉木制的马车厢方方正正,齐汀亲自赶马车。 马车刚驶出景府,如锦就替公主叫苦道:“这样的马车怎么坐呀。” 路上颠簸,车厢里没有厚实的棉垫,车厢壁上没有软软的毛毯,公主殿下娇贵的身子何曾被这样凉而硬的马车硌过。 舒知茵不以为意的道:“景茂庭能坐这样的马车,我自也能坐。” 如锦闭上了嘴,侍候公主殿下四年了,熟知她一贯的坚韧和随性而活,有一种超脱的恣意,她的决定全是顺从她的内心,从不在乎也不介意世人的异见,常显得冷淡绝尘。 马车在夜色里行驶了许久,驶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侍卫见来人是齐汀,很懂分寸的放行。 在大理寺的后院,有一排三间屋子是景茂庭所居。因有规定,新旧案卷均不得带出大理寺,他常留宿于此处研究案卷。 屋门敞开着,油灯下,景茂庭正端坐在一堆案卷后,专注的翻阅案卷,寂然而冷峭。 舒知茵载着月色星光,施施然的踏进屋,在景茂庭抬起首时,她掀开斗篷的帽,摘去面纱,姣好面容盛现在他的眼睛里。 艳红色斗篷随风拂扬,似是一簇一簇的火苗,映耀着她的莹白雪肌。她亭亭玉立,轻盈飘逸,艳丽,冷清,温柔,那些迥异的美在她的气息里融合的恰如其分。 景茂庭只看了她两眼,视线一移,深呼吸了口气,起身行礼道:“公主殿下。” 舒知茵回身欲关上屋门,便听景茂庭道:“门开着。” 触到屋门的手指收起,舒知茵微扬起下巴,仰望他的气定神闲,莞尔一笑,道:“我答应了你的那位亲信,如果你忘了我戌时去景府找你,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不想与我相见,我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景茂庭道:“臣并没有答应与公主戌时在景府相见。” 舒知茵微笑问:“这算是你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臣并没有答应与公主戌时在景府相见。”景茂庭波澜不惊的重复。 “需要你答应?” “需要。” 舒知茵眸光清寒,道:“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为你今晚的行为向我道歉。” 四目对视,她很认真,认真到寸步不让,不允许他拒绝。 “只此一次。”景茂庭冷道:“臣为今晚的行为向公主道歉。” 寒意乍起,铺天盖地,舒知茵浑身一震,像是被扔进冰窟窿里,使她不由自主的生怯。她定睛瞧他,他原来就冷肃的神情更为冷锐,他很不情愿,但他还是道歉了。 可是,只此一次什么? 舒知茵极想知道答案,鼓起勇气问道:“只此一次?” 景茂庭恢复了常态,逼人的寒气顿减,道:“只此一次容你耍公主的威风。” “谢谢你容我耍了一次威风,无论如何,你向我道了歉,我原谅你了。”舒知茵一笑泯去刚才的不愉快,缓缓的走向他,倚在案边,笑盈盈的问道:“簪子和刺客是怎么回事?” “不便告知。” “还在为秦启明的案子一筹莫展?”舒知茵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不需要。” “有什么是方便告知我,需要我帮助你的?” 景茂庭道:“天色已晚,请公主回府。” “可以。”舒知茵一句不再多言,转身而去。既然他有自己的主见,她尊重他的主见,拭目以待他理清整个案情并结案。 看到舒知茵戴着面纱快步从屋中走出,在如锦的搀扶下乘坐进马车,齐汀朝屋中瞧了一眼,见景茂庭向他招手,他进屋道:“景兄。” 景茂庭迅速进侧室取出两张被褥,递过去,道:“为她垫在马车里。” 齐汀抱着被褥到马车边,献殷勤般的笑道:“这是景大人的被褥,为公主殿下垫在马车里。” 如锦不由分说的接过被褥,惊喜的道:“感激景大人的一片好心。” 齐汀很好笑的笑道:“他为人冷漠固执,不近人情,终日一张冷脸,不解风情,不懂怜香惜玉,你感激他的两张被褥就好了。” “又胡言乱语的毁谤景大人,”如锦瞪了他一眼,“还不自己掌嘴。” 齐汀赶紧道:“绝无毁谤,字字属实,有景大人和天地为证。” 如锦紧张的看着公主,真替齐汀的口不择言捏一把汗。 舒知茵掀开车帘,眺望着景茂庭坐回案前翻阅案卷,问道:“他今晚留宿在此,你把他的被褥抱走,他盖什么?” 齐汀思虑很周到的道:“他一个时辰内应不会入寝,送公主到公主府后,再将被褥带回即可。” 抚着他的被褥,舒知茵的心泛起异样的情愫,道:“也好。” 一张被褥铺垫在座位上,另一张被褥裹在舒知茵的后背,马车前驶,丝毫不再觉得硌身。贴过他肌肤的被褥正贴着她的肌肤,舒知茵的唇角情不自禁的绽放笑意。 尽管景茂庭的冷漠刚直锋利的像刀,却好过阿谀奉承虚情假意。舒知茵见识过太多虚伪攀附,这种刚正不阿的真诚尤为可贵。她有足够的耐心和能力,像温火一样,慢慢的暖热他,征服他。 马车径直驶入公主府,在舒知茵的指示下,停在了公主府的寝宫前。马车刚停稳,舒知茵紧紧的抱着被褥下了马车,说道:“如锦,把我盖的两张被褥交给他带回去。” 齐汀愕然的“啊”了一声。 舒知茵理直气壮的道:“这两张被褥不错,我喜欢,便以两张被褥交换,礼尚往来。” 如锦撒腿奔进寝宫,把紫檀拔步床上的被褥整齐的叠好,用丝带系着,放进了马车里,笑嘻嘻的道:“快带回去,别耽误了你家景大人入寝。” 齐汀尴尬的扶额,带着被褥回到大理寺,寂静的烛光中,景茂庭还在翻阅卷宗。 “景兄。” “说。” 齐汀失笑道:“公主用她的被褥换了你的被褥。” 景茂庭抬起首,瞧着齐汀拎着的艳红色被褥,眼神微微一软,道:“留下。” “嗯。”齐汀欲言又止。 “说。” “他再三请求你明日结案,确定福国公主是杀死秦启明的凶手。”/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他等她多时了 晌午,风和日丽。舒知茵刚泡完枸杞汤浴,坐在雕花窗棂前梳妆。 窗外枝头上的海棠花迎风轻颤,清风徐来,镜中美人比海棠花还要娇柔艳丽几分,肌肤泛着红润白皙的光泽。 “公主殿下,”如锦捧着一壶桑葚酒雀跃而来,欢喜声道:“秦启明被杀一案真相大白了!” “嗯?”舒知茵讶异,白嫩的手指捏起盛酒的玉杯,五日期限尚未到,仅过一夜就结案了? “那些谣传公主殿下是凶手的人真愚昧至极,公主杀了谁,需要隐瞒?”如锦哼道:“可恶的悠悠众口,闹得满城风雨,也就是公主殿下懒理他们,不跟他们计较,不怕众口铄金。” 舒知茵问道:“凶手是谁?” “留映阁中的一个丫鬟,”如锦吃惊的道:“因暗恋秦启明已久,得知他成为了驸马,忧郁痛心,愤愤难平,便寻机用簪子杀了秦启明,要与他同归于尽。丫鬟已供认不讳。” “竟是如此?”舒知茵若有所思的饮尽杯中酒,这分明是她出的建议,当时景茂庭态度坚决的不同意,因何又采用了? “是啊,太不可思议,也就是明察秋毫的景大人能查明真相。”如锦由衷的佩服景茂庭,他的公正有目共睹,“大理寺宣布结案后,满城再无一人妄议。” 他妥协了! 他的刚正不阿呢? 他利用自己的权威和声誉欺瞒世人,何故? 舒知茵霍然起身,道:“备马车,进宫。” 香车宝马稳稳的驶入了皇宫,舒知茵快步迈进了明昭殿,便见舒泽帝负手而立,面色阴沉,金谷公主跌坐在殿中掩面哭泣,哭得很伤心。 “父皇。”舒知茵漠然的从金谷公主身边经过,落座于紫檀交椅,默默的看着金谷公主在匆忙的擦泪。 舒泽帝的脸色恢复了常态,目光垂落向金谷公主,劝慰的口吻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话毕,又道:“茵儿,扶你皇姐起身。” 舒知茵纹丝不动的坐着,微笑询问:“皇姐,用不用茵儿扶你起身?” “不用。”金谷公主的语声绵柔,身着粉蓝襦裙,容貌清秀脱俗,出了名的温婉贤淑。 舒泽帝巡视着两个相对而坐的女儿,她们自幼就保持着表面上的和气,实际上并不亲近,倒也没有过直接的矛盾。在短暂的寂静声中,他唤道:“金谷。” 金谷公主应道:“孩儿在。” 舒泽帝不紧不慢的问:“你收下了茵儿及笄大礼上所授的簪子?” 舒知茵微诧,便听金谷公主轻声道:“是。” “那支簪子的意义你会不知?”舒泽帝沉声道:“茵儿时而言行轻率,把不能随意赠送的东西随意赠送。你一直很懂事,知书达理,怎与她一样轻率随意的收下?” 有人能随意送,她怎就不能随意收?!金谷公主的心中极为不满,父皇总是如此偏袒!她压下不悦,隐在袖中的手指紧攥,脸上却流露出莫大的自责,轻道:“此事是全怪孩儿,孩儿提醒茵儿那支簪子意义非凡,怎奈茵儿一片好心,坚决要赠送,并保证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孩儿一再推辞不得,便就收下了,打算过两日就还给她。是孩儿的错。” 舒知茵笑而不语,观赏着金谷公主,她的自责,她的绵里藏针,她话语中的圆滑。 舒泽帝神色如常的道:“下次一定要坚决的推辞。” “是,父皇。”金谷公主缓缓起身,自袖中取出簪子,轻柔的道:“今日,孩儿将簪子带来了,物归原主。” 璀璨夺目的簪子在金谷公主的手中一晃,她莲步轻移,面带着微笑,温婉可人,走到舒知茵面前双手一递,轻道:“请皇妹收回。” 舒知茵依旧笑而不语,随手接过簪子仔细的打量,确实是她的簪子,一模一样,崭新如初。她眉心轻蹙,这支簪子分明在景茂庭的手里呀,她不禁沉思着景茂庭的立场。在想到这支簪子曾刺在秦启明的后背,她皱了皱鼻子,道:“这支簪子怎么有股怪异的味道。” “什么味道?”金谷公主慢慢的回首。 舒知茵定睛看她,道:“血腥味。” “我也闻到了,我前日从皇妹手中接过它时,就闻到了它有股怪异的血腥味。”金谷公主愧疚的轻道:“怪我带回府后就一直在盒中放着,没有为它除除异味。” 这话接的滴水不漏,了得。舒知茵似笑非笑,见父皇对她们的谈话毫无兴趣,她便沉默不再言语,闲适的玩着手中的簪子,心中的疑惑更深。 “皇后娘娘到。” 随着一声通报,雍容华贵的沈皇后不疾不徐的踏进殿,身着一袭明黄凤凰刺绣锦衣,九尾凤钗轻摇,端庄,仪态万方,有着出身名门望族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 沈皇后恭敬有礼的拜道:“臣妾拜见皇上。” 舒泽帝示意她平身,尊敬有加的道:“朕请皇后前来,是为商议秦启明安葬一事。” “太可惜了。”沈皇后慈悲的一叹,走至金谷公主的身边,疼惜的摸了摸爱女的头,道:“秦启明已赐婚与金谷,臣妾提议,为秦启明以金谷公主的驸马的身份安葬。” 金谷公主眸中的震惊一闪而过,她跟秦启明并没有拜堂成婚,凭什么以她驸马的身份?! 舒泽帝尊重沈皇后的决定,道:“就依皇后的提议。” “遵民间传统,金谷在三年内不另嫁。”沈皇后彰显着母仪天下的风范,言语中有着克己的大义凛然。 闻言,众人都怔了怔。尽管沈皇后自入宫以来,一直讲究规矩遵循礼法,可她毕竟是金谷公主的生母,稍有偏私也情有可愿。 金谷公主气恼的身体轻颤,这就是她的母后,永远把自己皇后的身份摆在首位,对自己与所生的儿女极为苛刻,只爱惜自己的名声。 沈皇后目光温暖的瞧着爱女,等她表态。金谷公主紧握着拳,指尖扎进掌心,强压下不满,流露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柔弱模样,轻道:“孩儿听从父皇母后之命。” 舒泽帝想了想,道:“这三年之内,皇后和金谷如遇到钟意的驸马人选,可直接告诉朕,无论是谁,朕都会做主让他等,等三年期满赐婚与金谷。” 沈皇后心存感激的道:“是,臣妾谢谢皇上。” 金谷公主跟着感激,语声一贯的轻柔:“孩儿谢谢父皇。” 舒知茵始终置身事外,如透明人一样目送沈皇后和金谷公主告退,察觉到金谷公主在转身之际,投来的恶狠狠的一暼。她对金谷公主的敌意视若无睹,就如同沈皇后经常对她视若无睹。 待她们走远,舒知茵才开口问道:“父皇,秦启明之死结案了?” “大理寺卿景茂庭已然结案。” “真的是丫鬟所杀?景茂庭查实后证据确凿?” 舒泽帝道:“你在猜测什么?” 舒知茵随意的笑了笑,道:“结果竟与茵儿曾提的建议不谋而合,未免太过巧合。” “还有一件更巧合的事。” “什么事?” 舒泽帝面色微沉,低声道:“你与秦启明私定盟约,打算在及笄大礼后请旨赐婚,却被金谷抢先请旨赐婚,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舒知茵脱口而出,忽发现父皇的脸色渐沉,惊道:“父皇,茵儿听闻婚讯去找秦启明,只想确认他可是无奈领旨皇命难违,见他有意娶金谷皇姐,茵儿豁然,绝无杀他之心。” “你杀了他又怎样,”舒泽帝肃目的寒声道:“他敢负你甚过负朕,如果他还活着,朕会将他凌迟!” 舒知茵道:“他不过是本性使然,何至于死?” “你不介意他的辜负?” “反而庆幸。” “你只关心他的死?” 舒知茵浅浅一笑,“茵儿只想知道景茂庭结案的真相。” “真相已然公诸于众。”舒泽帝神色不明的道:“此案已结,已是旧事,莫再提了。” 公诸于众的真相看似合理,又是经由令世人信服的景茂庭定论,百姓全无异议。对此,舒知茵深表怀疑,其中定有蹊跷。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景茂庭的为人与立场,他在包庇真凶! 见父皇的态度明确,似乎是对整个案情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却不想揭穿不愿深究。她一字未再提,出了皇宫,径直前往景府。 景府的府门半掩,如锦叩开了门,门内探出齐汀的脑袋,漆黑的眸子一转,没等如锦问询,他非常识趣的把府门打开,笑脸相迎的道:“公主殿下请进,景大人正在府中。” 书房里,景茂庭沉静的坐在书案前,专注的翻阅古籍,缕缕阳光轻洒在他的侧颜,冷峻如冰雕。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他抬首望去,身姿轻盈的舒知茵跃入了他的视线里。不可否认,他等她多时了。/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她愿意 “是什么让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妥协了?”舒知茵如同一朵绵绵春雨中的海棠花,以冷香清绝之姿,飘落在他面前。她的语声平淡,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有空灵薄凉。 景茂庭定睛看她,坐着未动,没有起身。 “是什么让不畏皇权的景茂庭有所忌惮?”舒知茵迎视他的镇定自若,置身于他强悍冷酷的气场。 景茂庭默不做声,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是什么让不近人情的你利用声望包庇?”舒知茵深吸了口气,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笑意,语气薄如浮冰,“是什么呢?恩情?仕途?” 景茂庭用她的语气重复她的话:“恩情?仕途?” 舒知茵笑了笑,道出了心中的猜测:“你是齐老的养子,太子妃是齐老的嫡幺女,直接杀死或派人杀死秦启明的金谷公主是太子殿下呵护备至的胞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亲自出面找你为金谷公主说情了?” “对。” “他们不仅为金谷公主说情,还让你陷害于我?” “对。” “你知道了我的及笄簪子被金谷公主要去了,便告诉皇上刺杀秦启明的凶器只是一支寻常的簪子?” “对。” “审讯出的刺客口供是故意嫁祸给我?” “对。” “出于对齐家的报恩,你不得不接受他们为金谷公主说情?” “没有不得不,是自然而然的接受。” “出于对仕途的权衡,你自然而然的如他们所愿的陷害于我?” 景茂庭的眼帘微微一垂,清冷的眸子里隐现波澜。沉默了片刻,他用近乎无情的口吻说道:“举手之劳。” 舒知茵心下一惊,如坠冰雪之窟。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道:“你自以为是的认定我刚正不阿c不畏皇权c不近人情?” 舒知茵只觉寒风袭身袭心,用力的道:“对。” 景茂庭有些犹豫,凝视着她蹙起的眉心,终于说道:“那不过是世人对我粗浅的评价,就像是世人评价你恃宠而骄任性妄为,实则是世人一叶障目。” “你做的事情十有七八是为国为民,树立声望;有二三为私为利,稳固根基。” 景茂庭不置可否。 “景茂庭,请舍弃那为私利的二三,完完全全的为国为民,忠于良心。我保你在这片天下的每一寸疆土上畅通无阻,你不用仰人鼻息,不用忌惮任何人。”舒知茵字字肺腑,用她的整个生命在说,她看着他,目光极为坚定,“光明磊落的千秋忠臣你来当,恶毒骄纵的名声由我来背。” 景茂庭的胸腔里激荡起从未有过的震颤,她看上去有多娇柔艳丽,就有多勇敢坚韧,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火热滚烫,落在他的心上,形成深刻的烙印,牢牢的吞噬他的心。他低低问道:“你愿意一年c十年c二十年c三十年,日复一日的为我扫平千阻万险,不遗余力?” 舒知茵毫不迟疑的道:“我愿意。” “我不愿意。”景茂庭缓缓而肯定的说道:“我是人,不是冰石,我有七情六欲。” 舒知茵惊愕的望着他。 “你的信心与勇气源自于当朝皇上是明君,他深爱你的母妃而宠爱你,你有恃无恐。”景茂庭道:“待太子殿下登基皇位之后呢?” 舒知茵一针见血的道:“你是顾及齐家吧?齐老将嫡幺女嫁入皇室为太子妃,自然是希望她能当皇后,光宗耀祖。” “对。” “为了齐家,你拥护太子,是太子的党羽?” “对。” “为了齐家,你不惜害我?” 景茂庭沉默。 舒知茵冷道:“你虽是宣布直接杀死秦启明的凶手为一个丫鬟,却暗示皇上此丫鬟是受我指使,使皇上以为杀死秦启明的幕后真凶是我?” 景茂庭沉吟道:“此案已结,未损你一丝一毫。” “难道不是因为皇上袒护不追究?”舒知茵斜背着他,扬眉睥睨一笑,“很遗憾,没有让你们得逞。” 景茂庭不语,眸色骤然幽深。 舒知茵环顾着满室的古籍,他博览群书,不喜欢多余的东西,对喜欢的东西很专注,多么的特立独行。她的呼吸中夹杂着涩意,失落感涌上心扉,原以为他与众不同高洁傲岸,却也难免落入俗套。 良久,她笑了笑,笑意薄凉,从容的道:“谢谢你的坦诚,愿你那二三永不暴露,成为世代传颂的千秋功臣;愿齐家子子孙孙富贵荣华;愿你那七八造福天下苍生,国运兴隆。” 景茂庭看着她的笑容,像刺,深深的狠狠的铺天盖地的穿透他的灵魂,他的血液在瞬间凝结。 “今日你我所言,都任烟消云散。”舒知茵霍然转身,红润的面容上渐无一丝血色。她急步离开,艳红色襦裙在阳光下飞扬,热烈而决绝,如在燃烧。 景茂庭顷刻间跟至门外,定睛遥望着她奔走的单薄背影。 齐汀倚着廊柱,忽然发现遇事冷静思路清晰的景茂庭竟然在失神怅惘,丢了魂魄似的。他轻声唤道:“景兄?” 景茂庭收起视线,语声微涩的道:“派人远远跟着,护送她回府。” “嗯。”齐汀迅速去办。 乘上马车,舒知茵缓缓的阖起眸,颇有些倦怠,心中空落落的丝缕茫然。 一旁的如锦察觉到了公主的异样,不免疼惜公主再次选择错了人,既然已经如此,索性让公主彻底认清景茂庭,她把迟迟没说的话说了出来:“公主殿下,奴婢听说景大人自幼就被齐家收养,和太子妃是青梅竹马,关系匪浅。” 美眸睁开,清醒明亮,舒知茵淡笑道:“有情人阴差阳错的未成眷属?” “是这意思。” 难怪景茂庭如此顾及齐家,不仅尚无婚配也不近女色,原来还是个痴情人。舒知茵唇角的淡笑渐深,笑意渐冷。 马车刚驶到公主府,心急如焚的侍女如瓷赶紧迎上前,禀道:“金谷公主又来府中大闹了,摧毁了一片奇花异草,在摧折那棵古海棠树。” 舒知茵眸色一凛,金谷公主每次不愉快了,总会来她这里闹。在金谷公主的心中极为根深蒂固的认定,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不愉快的事都是不公平,所有的不公平都因她而起。 府中满目狼藉,大片大片的花草被践踏被摧毁,公主府中侍从都焦躁不安,因三年前公主殿下说过‘莫理会她,随便她’,见金谷公主此次不像以前那样吵闹一通后带走昂贵的东西,而是肆意毁坏花草,府中侍从急得跺脚,只能出府四处去找公主殿下,没有擅自上前劝阻。 在大批侍从的簇拥下,舒知茵面罩寒霜,快步赶往古海棠树。 海棠树下,金谷公主气势汹汹,环抱着胳膊,命令随行的七八名侍女把花开正艳的花枝全折断。树枝摇晃,零落了厚厚的一地的海棠花,凄凉无恨。 待舒知茵赶到时,已被折掉一堆树枝。见状,如锦气红了眼眶,这可是公主殿下最喜欢的千年古海棠树! 舒知茵站定在树下,冷扫着在树上树下折树枝的侍女们。那些侍女不仅不惧,反而更兴奋,折得更欢快,她们都很清楚,每次金谷公主前来,福国公主总是躲避着不露面,任由金谷公主在府中大声呵斥,府中所有东西任由金谷公主自取,一个字也不敢吭。 福国公主的侍女都暗暗恼愤,福国公主不跟金谷公主一般见识,不予理会,怎么倒还助长了金谷公主的嚣张气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相信表面上温婉贤淑的金谷公主如此表里不一。 舒知茵的衣裙上头发上落着朵朵海棠花,她捏起一朵花在指间轻抚,缓声道:“你还不打算让她们住手?” 金谷公主趾高气扬的斜暼过去,火气难消的道:“用力折,把树枝全折光!” 舒知茵冷淡的道:“我的花草被摧残,也是你的人所为?” “要不然呢?”发现她不高兴了,金谷公主露出得意的笑,高兴着她的不高兴。 真是欺人太盛,当众明目张胆的欺辱。 金谷公主的侍女们窃喜,且等着看福国公主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样子。福国公主的侍女们垂首,默默叹息,替公主觉得憋屈。 舒知茵常声道:“扶金谷公主进珍珠阁里坐坐。” 如锦和如瓷相视一眼,不由分说的上前握住了金谷公主的胳膊,把她往旁边的珍珠阁里扶。 这根本就不是扶,而是不知轻重的拉拽,金谷公主的胳膊吃疼,挣扎着喝道:“放手!” 两个侍女只作没听到,更用力的握住金谷公主的胳膊,拉拽着她快步的进了珍珠阁。在舒知茵跟随进入楼阁中后,如瓷眼急手快的将门关上,把金谷公主的侍女全挡在了门外,迅速栓上门闩。 金谷公主揉着剧疼的胳膊,手指着两个侍女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舒知茵朝如瓷使了个眼色,模样憨厚的如瓷走过去,冲着金谷公主恼羞成怒的娇容,扬手就打了一记耳光。 耳光打得响亮,金谷公主被打得愣住了。 舒知茵的语声凉如雪,“花木虽不能言语,受到欺辱,也会不开心的。“ 金谷公主震惊,震惊到发懵,掌掴?!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舒知茵翩然而立,站在交错的光影中,就像是一团火,轻轻静静燃烧着的火,谁也不知道那团火下一刻会有什么变化,熄灭?燎原?温暖?灼烫?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寒冬的晨阳,笼罩着金谷公主的懵怔。 片刻,金谷公主缓过神,握紧拳头朝着舒知茵冲过去,刚迈出一步,就被如瓷拦住了。她抬手就要打如瓷,手刚抬起,就被如锦抓住了。 如锦和如瓷牢牢的控制着怒红了眼的金谷公主,不顾尊卑的护着自己的主子。 金谷公主动弹不得,愤怒的咬牙切齿的斥道:“舒知茵,你不过就是皇妃所生的公主,敢这般对待嫡公主,你可知后果!” “怎会不知?”舒知茵漠然的道:“你愿自作自受,我奉陪到底。” 金谷公主重重的哼了一声,恨恨的道:“你不过就是仗着父皇的偏袒,能仗多少时日?” “在我有所倚仗的时日里,我不会容忍你牵怒c指染于我喜欢的东西。” “哼,好大的威风!能威风多久?” 舒知茵清冷的一笑,不再与她多言,又朝如瓷使了个眼色。如瓷出手干脆利落,又是一记耳光打在了金谷公主的脸上。 “这是我对你的谢意。”舒知茵浅浅的笑着,“因为你的准驸马秦启明被杀,我才有幸见识了大理寺卿景茂庭的优秀。” 金谷公主怔怔的瞪着她,脸上火辣辣的疼,本就破裂的尊严碎得不成形。 “景茂庭的容貌英俊,身姿挺拔,连一个婢女暗慕秦启明求之不得而杀之的案情也能查证的水落石出,简直太让我刮目相看,他如此出众不凡,完美的无可挑剔,我很喜欢。”舒知茵愉快的笑着,很认真的道:“我要他当我的驸马,不许你跟我抢他。” 景茂庭 趁着金谷公主在琢磨时,舒知茵使了个眼色,如瓷迅速的松开了金谷公主,猛得把门打开,瞬间,在门外偷听的侍女们措手不及的扑倒入内。 快步穿过慌乱爬起的侍女们,舒知茵昂首走出珍珠阁,站在门外阶上,侧目冷声道:“传我命令,此后不许金谷公主踏入我府中半步。”/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试一试 艳阳高照,花草繁茂的平乐宫中生机勃勃,大片的白芍花含苞待放,石子小径旁的绿竹翠叶婆娑。蔷薇花架下,舒知茵与荣妃并肩坐在藤椅上,吃着自江南上贡的甘蔗。 荣妃是舒知茵的生母,是位容貌秀丽的妇人,温温柔柔的,眉眼含笑,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恬静婉约,在温润的岁月浸染下,散发着香软舒心的亲切气息。 瞧着若有所思的女儿,荣妃遣退了侍女们,轻问道:“是什么心事纠缠你数日了,还不能跟母妃说?” 舒知茵笑了笑,用长甘蔗拢着飘落在地上的蔷薇花瓣,常声道:“在盘算着扶持三皇兄为太子。” 三皇子的母妃早逝,自幼被荣妃照顾,与荣妃的关系亲厚,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为何又升起此念头?”荣妃目露惊色,紧握着女儿的手,温言问:“他们又招惹你了?” “未雨绸缪。”舒知茵语声淡凉的道:“孩儿不愿在数年之后惶惶不可终日。” 可想而知,一旦金谷公主的胞兄太子殿下登基为皇,她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荣妃轻道:“所以你才要选一个好夫君,嫁入一个好门第。” “再好的夫君再好的门第,不也是笼罩在皇权之下,根本抵挡不住霸道的皇权,脆弱的不堪一击。”舒知茵的眸色清亮,“扶持三皇兄坐拥皇权为上策。” “是绝不可行的上策,”荣妃压低声音道:“你不知你父皇的为人?” 舒知茵牵了牵唇角,“父皇自登基为来,始终以国事朝政为重,最讲究体统。” “当朝皇后娘娘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太子殿下言行端正,太子妃殿下是齐老的嫡女且品性贤淑,你知你父皇最讲究体统,岂会另立太子使国运动荡?”荣妃耐心的道:“去年你有拥护三皇子的念头时,三皇子便被皇帝派离京城去修皇陵。五年前,皇帝就明确下令‘朝臣胆敢扰了三公主的清静,革职勿论’,俨然是杜绝你与朝臣往来,以免你牵扯到朝堂事宜而误入歧途。” “是啊,他不许结党营私,不许外戚擅权,不许乱了规矩,克以律己,就连深爱一个女人也不显露。” 天下人皆知当朝皇帝勤政爱民不好女色,后宫永远是六位嫔妃,从不专宠谁,他对皇后尊重,对皇妃一视同仁,每个月固定只召幸十次,召幸何人全由他的母李嬷嬷做主。由于舒知茵倍受皇帝的盛宠,李嬷嬷为了巴结她,常是每月安排荣妃侍寝五六次。有日李嬷嬷跟舒知茵发生了口角,为赔罪,李嬷嬷甚至在当月安排荣妃侍寝十次。 鲜少有人知道,舒泽帝是爱荣妃而宠其女儿,并非是荣妃沾了女儿的荣光。舒泽帝深知宠妃祸国的悲剧,便克制自己的感情不外露,只宠爱公主,让世人以为是母凭子贵。为了避免发生恃宠夺嫡的后患,每次荣妃侍寝后,龙种皆不留,以至于皇子公主共十四位,荣妃所生只有一女。 “他是一国之君,要以大局为重,这样做有何不妥?”荣妃的眼睛里尽是懂得与理解,她懂得他是皇帝,理解他身为皇帝该有的立场与不得已。 “国泰民安没有不妥。”舒知茵慢慢的吃着甘蔗,慢慢说道:“他健在一日,孩儿能风光一日,有底气不受任何人的欺辱。有朝一日,没有了他的庇护呢?” “无论如何也不可觊觎皇权,太冒险太艰难,是一条你父皇绝不容忍的不归路。”荣妃神情紧张的道:“你父皇绝不会原谅你乱了规矩,绝不会。” “孩儿想博一博。”舒知茵很冷静,她始终知道危机的存在,也早已意识到不能再一味的如父皇所愿的不闻世事只顾享乐。 “必死无疑!”荣妃疼惜的望着女儿,“绝无胜算。” 舒知茵笃定的道:“一生不过弹指间,孩儿想活得痛痛快快,生死无憾。” 荣妃心下一惊,她们母女常促膝谈心无话不说,她渐渐发现女儿对生命和人性有着超乎寻常的淡漠,近乎薄凉,越发的难以捉摸。她定睛瞧着女儿,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身处在浮华的京城之中,舒知茵眼明心净,看穿了太多的阴暗邪恶,她一直在试图发现正直与光明,并相信一定会有,于是,在这混浊的尘世里,随欲而安。 迎视着母妃眼神中的浓浓温暖,这是长时间的幸福知足才有的气息,真是尤为珍贵的美好,舒知茵忽然一笑,道:“没事,只是觉得世人多虚伪自私薄情,孩儿有些远虑。” 荣妃温言的轻语道:“你太过远虑了,眼前的形势尚没有那么紧迫,何不先抓紧时机寻位夫君,让他为你挡风遮雨,余生轻松的安安稳稳。” “难寻到不唯利是图c不见风使舵c不虚伪薄情的夫君。” “有一人。” “谁?” “齐汀。” “齐汀?”舒知茵觉得耳熟,一时忘记在哪里听过。 “齐老的嫡幺子齐汀。”荣妃道:“齐家的家风纯正,他是齐老的继室所生,是太子妃殿下的胞弟。他自幼四处游学,禀性温良低调,如是闲云野鹤。” 舒知茵笑道:“他的父亲功成身退桃李满天下,他的胞姐是太子妃,他还有个深得皇帝和太子殿下器重的兄长景茂庭,两位同父异母的兄长也身居要职,他似乎确实不错。” “你意下如何?” “如果他当真是位如意夫君,金谷公主怎会不择他为驸马?” “金谷公主很有心下嫁他,是他不娶。” “嗯?” 荣妃道:“金谷公主去年及笄后,请过一道圣旨赐婚,赐婚圣旨进了齐家,齐汀当即拒接圣旨,道是不娶皇家女,若是硬逼他娶,他一定逃婚离京,死也不再回京。” “竟有此事?”舒知茵的眼睛一亮。 “千真万确,”荣妃轻道:“齐老颇为无奈,亲自进宫向皇帝c皇后娘娘c太子殿下c金谷公主道歉,皇后娘娘失落的接受了道歉,皇帝才收回了成命。” “他不娶皇家女?” “虽说他扬言不娶皇家女,但若是他对你动了心娶你入齐家,依齐家的家风与威望,定会护你周全。” 舒知茵一字一字的念道:“动了心。” “想方设法让他对你动心,爱慕你,保护你。”荣妃相信依女儿的美貌和风度必能赢得齐汀的爱。 “除非他这个人有令我欣赏之处。” “有,他有。” 舒知茵想了想,道:“孩儿有兴趣去见见他。” “听说他平日行踪不定,难寻到他。不过,下个月是齐老的寿辰,他应会出现。”荣妃见女儿不执着于冒险,暗自松了口气。 “孩儿下个月会登门拜访。”舒知茵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如果能嫁给一个正直可靠的人固然是好,也许这位‘如意夫君’又是个像景茂庭一样的人,忽想到景茂庭时,她眉宇间悄然一黯,漫不经心的问道:“母妃,您觉得景茂庭是什么样的人?” 荣妃一怔,道:“你在注意他?” 舒知茵轻轻一笑,“他虽是齐老的养子,在齐家的地位颇高,深得齐老的认可举荐为高官,屡破要案刚正不阿,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孩儿只是很好奇他竟然没有入皇后娘娘的眼,没有被金谷公主择为驸马。” “众所周知,他冷若寒冰,铁面无私,无时无刻不忙于政事,心无旁骛的为官,鞠躬尽瘁,不像是会娶妻生子的人啊。”荣妃道:“嫁给他,岂不是受尽冷落,独守空房,凄凉的孤独终老。” 舒知茵只是笑笑,因他想娶的女子嫁给了别人,他便化作无情的寒冰巨石守在其身边,实则是深情一片啊。过了半晌,她道:“谁舍得把自己嫁给他。”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姓景,而不姓齐。嫁给他并不算是嫁入了齐家。” “想必这也是名门望族的闺秀们在意之处。” “听说齐老有意让他改姓齐,并写入族谱,他不肯。” “竟有此事?” “不用再对他好奇,你嫁入齐家,有他这样的人在朝中为官是极好的事。”荣妃尽管身在后宫,却很关心世事,她一直在为女儿后半生的处境着想。可喜的是女儿懂事,有一种镇定从容的气魄,对一切所遇的人与事有自己的见识,全力以赴又留有余地。 “孩儿明白。”舒知茵明白不能将余生安稳的希望全寄托在嫁入齐家,但她要试一试。/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各取所需 春去无踪,已是立夏。这日,是齐老的寿辰之日。 天刚蒙蒙亮,舒知茵一袭艳红襦裙骑着雪白骏马,带着十余名侍从出了公主府。马蹄声迅疾,一行人前往京城外六十里处的祈山。 祈山绵延数百里,群峰险峻,林木苍翠,景色极其怡人。齐老致仕后便搬离齐府,一直隐居于半山腰的闲清园。 一路马不停蹄,在清晨他们才抵达山脚下。阳光轻轻的笼罩着寂静的山林,阵阵清风中带着纯净的草木香。 山路起初平坦,当经过观赏万棵玉兰树林的观景台后,通往闲清园的山路变得崎岖,骑马难再行。舒知茵仰望着狭窄蜿蜒的石阶,翻身下马,命侍卫和马匹留在原地,带着如锦和如瓷两个侍女拾阶而上。 她们穿行在古道老林中,小路弯弯曲曲的不见尽头。走了许久,如锦擦拭着额头的汗,紧跟着脚步放慢的公主,道:“公主殿下,您在这歇歇脚,奴婢快走几步,请齐老派人抬软轿来接您上山。” 如瓷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远眺,应和道:“公主殿下歇歇脚吧,依奴婢看,再走半个时辰也未必能走到。” 舒知茵脚下未停,欣赏着幽静明快的景色,道:“再走半个时辰,如果还未到,就歇歇脚。” 如瓷和如锦相视一眼,知道公主殿下心意已决,便不再言语,默默的跟着公主殿下。 又走了约一里路,耳畔响起了潺潺悠扬的溪流声,她们沿着溪水边的栈道逆流而上,穿过了一大片遮天蔽日的古松树林,紧接着又穿过一大片茂盛的杏树林,溪面霍然开阔,忽见溪面上架着一座木桥,在桥头有两个家丁模样的壮士,手提着一块板子。 木桥的另一端是简易的园门,两扇门半掩,高悬的木匾上刚劲有力的刻着:闲清园,只有园门没有院墙,参天古树和清澈的溪水形成天然的屏障。 家丁发现了主仆三人,走在前面的姑娘姿色和气质绝佳,不知是谁家小姐,来得倒是最早。家丁阔步前迎,高举起板子示意,只见板子上字迹端正的写着:齐老不在,请回。 舒知茵暼了一眼板子,不以为意,径直从家丁身侧经过,踏上了木桥。 另一个家丁肃目寒光,立刻伸出手臂阻止,如锦迅速亮出‘福国公主’的令牌。家丁们一怔,赶紧避开躬身侧立,震惊不已,骄贵的福国公主竟然徒步行走了四里的山路?! 因今日是齐老的寿辰,前来贺寿的达官权贵一定络绎不绝,齐少爷便让家丁在桥头拦客。无论是谁,家丁皆能阻拦,唯独面对福国公主,家丁可不敢强行阻拦,于是鼓起勇气道:“小的拜见福国公主,实不相瞒,齐老爷是在园中,却不便见客,今日只设家宴祝寿,没有设客宴。” 舒知茵驻步,问道:“齐汀可在?” 家丁道:“回公主殿下,齐少爷在园中。” 闻言,如锦诧异,公主殿下不辞辛苦的前来,是来找景茂庭的亲信齐汀?而家丁竟然称呼齐汀为齐少爷? 舒知茵道:“让他出来见我。” “是。”家丁快步进园中通报。 舒知茵迎风而立,环顾着四面的景色,峰峦叠翠林木葱茏,山雄峻崖瀑布飞流,鸟鸣清脆,幽静秀丽,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不多时,家丁独自返回,恭敬的道:“齐少爷问公主殿下找他何事。” 舒知茵道:“让他出来见我。” 相同的话,语声和神态似也相同,家丁却听得背脊一凉,片刻不敢怠慢,撒腿奔入园中再次通报。 舒知茵静静的望着远处的山峰,心中莫名空落落的,满目鲜嫩盎然的绿意增添了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使她的心向下沉着,坠落着。她双目一闭,深深的呼吸了口气,抬眼间,便见一个十八一九岁的少年映入眼帘,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他一边信步走来,一边笑着拱手行礼:“齐汀拜见国色天香万福无疆寿比苍穹事事如意的福国公主。” 他就是齐汀?景茂庭的亲信?! 舒知茵一怔,笑了笑,道:“我能进园中坐坐?” “能,能,能。”齐汀有模有样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主殿下请。”他瞧了一眼垂目在旁的如锦,道:“如锦姑娘也请,如锦姑娘身边的这位姑娘也请。” 踏进闲清园中,不由得觉得是惊入画中,小桥与亭台辉映,花木栖在溪流的浅滩,幽而雅。数条石子小径蜿蜒向上,依山势蔓延开,楼阁屋舍隐掩于山顶的古树修竹中。 舒知茵无心赏景,身姿轻盈的步入凉亭,坐在木椅上,指了指另一个木椅,道:“坐。” “是,是,是。”齐汀端坐着。 舒知茵瞧着他,他眉目清秀面带笑意,像是个性格温顺的善良少年。风轻轻的吹着,她开口问道:“你可有心上人?” 齐汀定睛回瞧着她,道:“还没有。” “你平日里喜欢什么?” “玩。” “将来有何打算,是入世为官,还是出世逍遥?” “做一个闲散体面的官。” “什么官职闲散体面?” “景兄左膀右臂的官职,他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这个官职不错。” “你是景茂庭的亲信?” “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景茂庭是什么样的人?” “极自私极薄情极虚伪,但我崇拜他。” “为何?” “他博学多才,一腔孤勇。” “你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容貌美丽,身姿曼妙,乖巧可爱。” “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齐汀愕然,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他仔细的端详她,她葆有天赐的娇艳,美丽,大气,丰盛,绽放满圃的牡丹花也不及她的国色天香。就在这时,她微微一笑,笑得如清风明月,空灵高远,气魄精魂似凌驾于浩荡辽阔的山河之上,神秘,冷艳,高不可攀。 舒知茵见他半晌不语,又问道:“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齐汀眨了眨眼睛,笑道:“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绝色。” 舒知茵道:“从此以后,你要娶的女子就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绝色。” 齐汀“啊”的一声,惊得目瞪口呆。 舒知茵眸色明亮的盯着他,道:“择良辰吉日,娶我为妻。” 齐汀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道:“公主认错人了?我是齐汀!” “我就是要嫁给齐汀。”舒知茵语声笃定,“娶我。” 齐汀简直要晕过去,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应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汀弟,怎不为公主奉茶。” 闻声,舒知茵的心弦一颤。 “嗯,嗯,嗯。”齐汀顿时跳起来,逃也似的道:“我去命人奉茶。” 齐汀转眼间就溜了,舒知茵咬了下唇,感受着周围的气氛在凝固,熟悉的冰冷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要嫁给齐汀?” “对。”舒知茵笑了,回过身正视着他,他身姿挺拔的站在凉亭外,逆着光,不知已站了多久。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冰寒的目光紧紧的锁住她,薄唇绷成一条线。 “他不会娶你。”景茂庭说得斩钉截铁。 舒知茵保持着不变的笑容,“何以见得?” “明知故问?” “我确实不是他想迎娶的妻子。”舒知茵微扬起下巴,眸光清凉,“你是不是可以帮我?帮我嫁给他,你帮我达成这个心愿,我也会帮你达成一个心愿。” 景茂庭曈底的精光骤然深黯,脸容似罩在一层冰结的白霜里,冷问:“任何心愿都可以?” “只要是我全力以赴能做到的。” “你决心已定要嫁给他?” “对。”舒知茵的心忽然轻轻泛疼,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她不适的蹙了蹙眉,若无其事的道:“不妨说出你的心愿。” 景茂庭深深的看了她片刻,常声道:“明年秦丞相致仕,我想上任丞相,兼掌管大理寺。” “丞相与大理寺卿同是一人,前无古人。” “达不成?” “非常难,几乎不可能。”舒知茵认真的道:“但我愿意试一试。” 景茂庭不语,神色不明。 舒知茵轻声笑道:“一心为官?你不好美色金钱,权倾朝野后终日为国事操劳鞠躬尽瘁?” 景茂庭依旧不语。 “请看管好齐汀,等我的好消息。”舒知茵觑了一眼冷若冰雕的景茂庭,一言不再发的走出凉亭,艳红裙摆在花草间飘扬,她脚步轻快的朝着园外而去。 景茂庭缓缓偏头,复杂的凝视着她的背影,阳光下,她身子单薄却刚烈,如火。 忽然,舒知茵止步,猛得转身看他。景茂庭的目光躲闪不及,与她四目相对,她捕捉到了他眼底瞬间闪现的慌乱,微笑着说道:“当今我最得皇帝疼爱,所持的权势与便利是任何人都不可企及的。也许,在当今,很多事只有我能做到,恭候你来与我交换各种条件,各取所需。” 不需要景茂庭有所回应,舒知茵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她刚走到园门处,竟遇见熟悉的一行人迎面而来。/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喜欢 渐行渐近的一行人,是太子殿下夫妇携小皇孙前来为齐老贺寿。 太子殿下舒知行身形高大精壮,不怒自威,浑身笼罩着一层俯视万物生灵的傲气。与他并肩的太子妃殿下齐媛身姿娇柔,貌美喜人。两位小皇孙由各自的娘抱着,嫡长皇孙三岁,幼皇孙刚年满一岁。 发现有位神似舒知茵的女子驻步在园门内,舒知行先是惊讶,定睛端视片刻,确认是舒知茵本人时,不禁更为惊讶,随及扬声唤道:“茵儿。” “皇兄,皇嫂。”舒知茵立在原地施礼,平常声道:“茵儿在此是为找齐汀。” 舒知行惊愕,问:“找到了吗?” “找到了,已邀请他赴宴。”舒知茵道:“茵儿要回京了,告辞。” “留下用膳。”舒知行看着生性与人疏离的皇妹,道:“今日是我岳父大人的寿辰,前来祝寿的人成群结队,山路已堵塞,寸步难行。我刚命家丁去山脚下拦客,山路在傍晚应能疏通。”目光一转,他望向在不远处的凉亭下交谈的景茂庭和齐汀,高声唤道:“茂庭,齐汀,过来留福国公主在园中用膳。” “来啦,来啦,来啦。”齐汀笑着奔过来。 舒知茵回首,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向景茂庭,他信步走着,走在阳光下,散发着冰寒炫目的光,细细密密的,轻刺入她的眼睛。她将视线缓缓移向眉开眼笑的齐汀,道:“好,茵儿留下用膳。” “岳父大人呢?”舒知行一探究竟的盯着齐汀,奇怪他是怎么与舒知茵相识,并获得了她的青睐,使她亲自登门邀请。 齐汀恭敬的回道:“正在山顶练太极拳。” 舒知行说道:“不必打扰岳父大人,先带我和福国公主在园中逛逛,赏赏景。” 在这时,一个侍女急冲冲的奔来,气喘吁吁的拜道:“奴婢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殿下。” 见来人是太子侧妃吴侧妃的贴身侍女,舒知行问道:“何事?” 侍女开心的报喜道:“经太医诊查,吴侧妃娘娘有喜了。” 真是嚣张,吴侧妃竟派人特意赶来太子妃的娘家报喜?!可见吴侧妃有恃无恐。 气氛顿时冷凝,太子妃齐媛不动声色,抬起眼帘仰望着舒知行。在众人的等待中,舒知行神色如常的道:“知道了。” 当侍女按照吴侧妃的吩咐,欲透露出吴侧妃有滑胎的迹象时,齐媛语声平缓的说道:“恭喜吴侧妃,赏赐玉如意一柄。你速回太子府回禀吴侧妃,太子殿下和我将在闲清园中住上数日,让她搬去吴府暂住,有她母亲吴夫人的悉心照顾,太子殿下和我才放心。” 侍女的脸色顿变煞白,惊恐的看向太子殿下。 舒知行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神色不明的命道:“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侍女茫然,不清楚太子殿下的态度,是同意太子妃殿下?还是否决?既然太子殿下没有明说,她便不再多问,先离开为妙。 舒知茵若有所思,皇兄一直效仿父皇,以国事为重,尊敬正妻,待嫔妃一视同仁。然而,言行举止却远不如父皇的自律与修行。她瞧了一眼齐媛,齐媛始终保持着端庄的仪态,落落大方,可见这对夫妻平日里相敬如宾的表象下,是并不亲密的关系。 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舒知行道:“齐汀,前面引路。” 齐汀伸手一引,道:“请,请,请。” 众人散步在茂林修竹的石板小径,清风阵阵,山路蜿蜒。走着走着,舒知行和景茂庭远远的走在前面,俩人显然不在赏景,是在谈论着正事。齐汀悠哉的跟在他们后面。 翻过小山坡,视野豁然开朗,景色更为奇幽。一个湖泊映入眼帘,沿岸是高耸挺拔的水杉树,湖泊上修有一架木桥与亭台。 步上木桥,齐媛说道:“公主请看,前面的山顶上有一处泉源,终日涌出泉水,泉水甘甜清凉。它本是与山中溪水汇聚,流入山下的湖中,甚为可惜。三哥提议修筑这片水潭,将泉水引流于此,又在这四面的山坡上种植了漫山的草药c果树c五谷c百花,皆用泉水灌溉。” 舒知茵随口问道:“三哥?” “景茂庭,他是我三哥。”齐媛继续说道:“我爹娘和三哥平日饮食所用的水,都是从泉源处取的泉水。” “泉水有奇效?” “三哥测过,此泉水质极好,堪称天下第一泉。” 水潭清澈见底,蓝天青山倒影在水中,明净的仿佛是一面镜子。舒知茵道:“既然泉水如此之奇极,我要试一试。” “不妨一试,公主也可试试用泉水煮枸杞汤泡浴。”齐媛笑着,这位最得圣宠的公主喜欢泡枸杞浴,皇帝便下令,天下的好枸杞必须交由当地的官府统一收购,再运到京城以合理的价格卖给公主府。 舒知茵笑了笑,道:“需要齐汀每日亲自从泉源取三缸泉水,亲自送进公主府。” 齐媛心中一喜,连忙道:“齐汀言行幼稚,有轻慢公主殿下之处,还望海涵。” “我喜欢他的幼稚。”舒知茵抬眼眺望蔚蓝天际,道:“我有心”她的话尚未说完,忽听背后‘扑通’一声,紧接着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她回首看去,嫡长皇孙瑞儿失足跌落入了水潭中,母吓得失魂般的僵住。 齐媛立刻要跳入水潭救儿子,却被贴身嬷嬷紧紧拉住了,急道:“您不识水性呀。” 水潭很深,瑞儿转眼就淹没在水中。 齐媛用力的挣扎着,嬷嬷用力的拉住不放,她挣脱不开,害怕得落泪,慌忙朝着远处高声的呼救:“三哥,快来救瑞儿!” 闻言,舒知茵立刻跳进水中。这潭水不仅很深,还很凉。识水性的舒知茵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在清凉的泉水中,她迅速的游向下坠的瑞儿。瑞儿骇得四肢乱动,嘴里不住的吃水。 舒知茵游到瑞儿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已没有力气动弹。她在水下憋着气,极为不适,奋力的抱着他向水面上游。露出水面后,她大口的呼吸着,朝向那一副副紧张担忧的面孔游去。 齐媛疼惜的盯着儿子,语声哽咽的呼唤着:“瑞儿,瑞儿。” 焦急不安的舒知行剑眉紧皱,待舒知茵刚游到木桥边,他迫不及待的伸手握住了瑞儿的胳膊,猛得把瑞儿从舒知茵怀里拽走,抱起瑞儿奔向桥头的宽敞处施救。转瞬间,那一副副紧张担忧的面孔跟随着舒知行的脚步挪开,纷纷去关心嫡长皇孙的安危。 浑身乏力的舒知茵还泡在清凉的泉水里,她双臂搭在桥上歇息,湿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很冷,入肌入骨的寒,她漠然的望向被簇拥着的舒知行,他把瑞儿腹中的水按压出后,抱着瑞儿前去避风的屋中换衣。 惊慌的喧闹声渐远,凝重的氛围渐消,山林中幽静渐恢复如初。 舒知茵依旧在冰凉的泉水中泡着,对于人性的薄凉,她早已习以为常。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狭窄的木桥上终于畅通了,一直被挤在人群外无法靠近的如锦和如瓷心急如焚的奔至,俩人合力把公主殿下从水里拉起。 湿衣贴体,冷得舒知茵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她刚上岸尚未站稳,忽觉身子一暖,整个人被包裹住了。舒知茵怔了怔,偏头一瞧,是景茂庭。 景茂庭仅穿着中衣,用外衣裹住舒知茵,以中衣的衣袖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水。 舒知茵呼吸一顿,如锦和如瓷更是目瞪口呆。 景茂庭把冷得发抖的舒知茵搂入怀中拦腰抱起,一言不发的抱着她,走向与木桥相连的栈道,健步如飞。 耳畔响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闻着他干净清爽的男性气息,舒知茵一阵眩晕。随着他矫健的步伐,她的脸颊不可避免的蹭着他结实的胸膛,隔着湿薄的衣衫,她真切的体会着他强壮体魄散发的暖意,这暖意一波一波的流进她的身体里,包围住了她的心,抚慰着,温暖着,使她心窝一软,即软又疼。 他不是冷如冰雕吗?舒知茵错愕的打量他,缕缕阳光从树缝中倾泻而下,洒在他冷俊的五官,他的神情依然冷肃,可他的血肉之躯有着难以想象的温暖,他的怀抱小心翼翼而又稳固,使她不想抗拒,不想知道他要带她去何处。 景茂庭没有走便捷的小径,而是掩人耳目走偏僻的荒路,巨石嶙峋灌木丛生,他踩着枯枝野草,攀到山顶处的独院。 院中空无一物,他将她抱入房中,轻轻的放下。 置身于熟悉的木香味,舒知茵环顾室内,香杉木制的床榻,月白色的被褥,简约的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的摆设。显然,这是他的卧房。 “褪去湿衣物,躺在被窝里。”景茂庭掀开被褥一角,沉静的凝视着她,她的脸颊红润,不似方才的苍白失色,她的眼睛明亮晶莹,蕴藏着明媚的春风,不似方才在泉水中时的孤单冷清。 “请回避。”舒知茵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开始脱着靴袜。 景茂庭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屋门。 舒知茵快速的褪去湿衣物,钻进了暖和的被窝里,只露出脑袋,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他的床榻很硬,却很干净,味道很舒心。 不多时,景茂庭问道:“好了?” “好了。”舒知茵紧攥着被褥,定睛盯着屋门,难道他要进来? 门被推开了,景茂庭抱着一叠棉被棉布迈了出来,径直走向她。他已换了一身衣裳,与刚才所穿的衣裳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袖口的兰花叶纹路不同。 随着他走近,舒知茵咬着唇,心鼓震得厉害。只见他坐在床榻边,俯身向她,用棉布揉擦起她的湿发。他的手劲十分轻柔,她的呼吸陡促,双腮浮出红晕。 他专注的擦着她的湿发,似乎没发现她快要喘不过气,也似乎没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他的余光巡到她的眼帘微合,她娇嫩的粉唇在轻轻蠕动,他的喉结不由自主的上下动了动,逐克制的停下动作,用另一块棉布包起她的湿发,他的手法生疏,包得很严实。 随及,他用被褥紧裹住她,把她抱了起来。 舒知茵美眸圆睁,被褥下的她可是未着寸缕! 下一刻,她就被他抱放在他的腿上,他一手轻搂住她,另一只手迅速的将刚刚带进来的棉被铺在床榻上。转瞬,她就被放回原处,床榻不再那么硬,舒适多了。 舒知茵深深的看着他,他的神态自然,眼眸中冷而静。她实在难以置信,想不到他表面冰冷,举手投足间所映射内心竟然如此细腻入微。她的心底,情不自禁的涌起阵阵热潮。 “公主殿下。”如锦和如瓷的声音忽然在院门口响起,那尽是杂草顽石的山坡实在难行,她们手脚并用才极为艰难攀了上来。 景茂庭快步走到屋外,道:“你们一人捡柴在院中生火,烤干公主的湿衣物,一人去为公主煮一碗姜糖汤。” 如锦和如瓷面面相觑,如瓷鼓起勇气问道:“奴婢可否见一见公主?” 景茂庭点头。 如瓷箭一般的冲入屋中,急步到床榻前,惊魂未定的唤道:“公主殿下。” “放心,我没事。”舒知茵道:“你们按景大人交待的去办。” “是。”如瓷放下心来,公主殿下没事就好,可是景茂庭未免太胆大妄为。 待如瓷拿着椅子上的湿衣物退下后,舒知茵唤道:“景茂庭。” “嗯?”他在屋外应着。 “来。” 景茂庭进来了。 舒知茵笑着,笑容明媚灿然,脱口而出道:“做我的面首。”/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难以启齿 面首?! 景茂庭身形一震,语声极冷极沉:“你有面首?” 舒知茵见他的眼神寒冷泛着危光,突然心慌得厉害,没胆儿与他对视。她眼帘微垂,深吸口气,轻笑着说道:“我想有面首。” 景茂庭嘴唇紧抿。 舒知茵忽而抬首,目露欣赏之色的打量着他的身材,视线温柔的落在他的下颌,慢慢的挪移向他优美的颈项和结实的胸膛,猛想起在他怀里时的安稳感觉,她心生恍惚,近乎迷恋的微笑道:“你的容貌非常俊美,体魄非常强健,博览群书,很体贴入微,尽管你终日摆着一张冷脸,但不妨碍你会是个最完美的面首。” 景茂庭冷冷的看着她。 “你表现出的讨我欢心取悦于我的举动,让我很开心很满意。”舒知茵压下心中的狂乱,不去看他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丞相之位兼管大理寺,你应该知道,仅坐高位并不足够,在三司六部里安置亲信耳目,一呼百应才是真的权倾朝野。我们在一起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只要你表现的让我更开心更满意,我能倾注全力让你心想事成。” 景茂庭依旧冷冷的看着她,抿嘴不语。 舒知茵轻轻窥视他一眼,他沉静的站着,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具冰雕,如是一具冻结了万年的冰雕。一股股彻骨的寒意自他身上弥漫升起,瞬间扩散,有冻结冰封万物的力量。她咬了下唇,勇敢的与他对视,认真的道:“你做我的面首,我可终生不嫁。” 景茂庭看尽她的绝决与无畏,她有着义无反顾的魄力。她热烈而又淡漠,热烈时,很汹涌,能使人淹没窒息;淡漠时,很空灵,将自己远隔于尘世间。她的热烈与淡薄,皆是随心所欲,谁也不知道,在下一刻,她会更热烈还是更淡漠。 她等不及的问道:“你愿意吗?”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冷道:“谢谢你救了瑞儿。” 舒知茵眯起眼睛问道:“你对我超乎寻常的这番关心,只是为了答谢我救了瑞儿?” “难道是为了做你的面首?” “我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你所需的是什么?” 舒知茵一怔,所需的是什么?是活得踏实,是此生安稳,是被他抱在怀里时的那种心窝暖和的感觉,是在混沌世故的黑暗中照亮眼界与心扉的光明。思索良久,她耸肩道:“难以启齿。” 景茂庭平静的道:“说出来。” “做我的面首,我会毫无保留的对你敞开身心。” “人贵有自知和知人之明智。” 舒知茵仔细的瞧他,他难以再掩饰住的恼羞成怒使她不禁欢喜,她眸中含笑,笑颜清丽,缓缓说道:“我请求你做我的面首。” 景茂庭冷冷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笑容里的娇媚渐起,漾得他心头火热,她美艳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多言已无益,他霍然转身,疾步离开了她的视线。 舒知茵想喊他留步,终是欲言又止。她茫然的躺在床榻上,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浮木漂在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他是岸堤,她不知如何才能靠近。 景茂庭神色冷沉的走出院子,径直前往竹林别院,太子殿下夫妇此行的居处。院中候着大批侍从和家丁,瑞儿已无大碍,受了惊吓在哭闹不止,太子殿下夫妇守在床前寸步不离的陪伴着他。 齐汀在院中西南角的凉亭下坐着,见景茂庭来了,显然是安置妥了舒知茵。 景茂庭步入凉亭,落座在齐汀的对面,饮了一杯泉水。 齐汀凑过去,低声询问道:“景兄,我此后是刻意亲近她呢,还是刻意疏远她?” 景茂庭神情冷肃。 齐汀挑眉笑道:“她美丽有趣,我很喜欢她。” 景茂庭猛得冷眼看过去,射出的寒光如锋芒。 齐汀下意识的身子后倾,连忙摇头解释道:“只是单纯的喜欢,不是爱慕的喜欢。” 景茂庭眸色微敛。 “若她真心想嫁给我,我可以娶她,当然,也可以不娶她。”齐汀低声道:“我全听从景兄的安排,我是娶她呢,还是不娶她?” 景茂庭坚定的答道:“尊敬她。” 齐汀豁然。 景茂庭道:“你任职大理寺少卿一事已定,下个月上任。” 齐汀眉开眼笑的道:“嗯,嗯,嗯。” 这时,一位侍女慌忙奔进院中,径直奔入屋内,怯怯的禀道:“为皇长孙煮好的姜汤被福国公主的侍女如瓷抢去了。” 舒知行面罩寒霜,沉声道:“没告诉她姜汤是皇长孙的?” “奴婢告诉她了,她充耳不闻,只说福国公主身子娇贵,要尽快服下姜汤。”侍女低着头,福国公主的威风无人不知,如瓷的仗势霸道也无人不晓,“她抢走姜汤罐就跑,厨娘追去了。” 谁的东西都敢抢,真是狂妄!舒知行暗暗的握拳。 “再为瑞儿煮一罐姜汤就是了。”齐媛心有余悸的搂着抽泣的瑞儿,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说道:“幸好瑞国公主当即跳入水中搭救瑞儿,否则凶多吉少。”她转首问侍女:“福国公主现在何处?” 侍女道:“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去查探。” 不多久,厨娘愤愤不平的奔来了,禀道:“福国公主喝下两碗姜汤,余下一碗让奴婢为皇长孙送来。” 齐媛和气的道:“呈上来,这一碗姜汤足够瑞儿驱寒。” 舒知行背对着众人,不动声色。 齐媛问道:“福国公主人在何处?” 厨娘恭敬的将姜汤呈过去,回道:“福国公主在景大人的住处,正躺在景大人的床榻上。” 齐媛心下一惊,泉上木桥至景茂庭的住处并不顺路,她怎么能去到了景茂庭的居处?景茂庭自幼刻苦学习,只为谋取功名而心无旁骛,虽已过适婚年龄,却从未对任何女子多看一眼,也无娶妻生子的兴趣。他不喜与人接触,更不喜有谁碰触他的东西。如果他知道福国公主闯进他的住处,一定不容,势必会起较大的冲突。 她想了想,命侍女道:“替我去谢谢福国公主,禀告她,稍后我会亲自前去。” “是。” “取一套我的新衣物带去,若她不嫌弃,可换穿。” “是。” 舒知行挥手遣退侍从们,负手立在床榻前,俯视着温和大度的齐媛,威声道:“希望你对她的好意c感激,只是逢场作戏。” “她并不在乎臣妾的好意c感激。”齐媛悉心的喂着瑞儿服下姜汤,慢条斯理的道:“她是恃宠而骄我行我素,再娇贵再得宠爱,终究不过是个女子,终究是要依附于男子,终究是皇妃所生的公主,终究动摇不了皇权,你们何需与她计较,何需对她心存芥蒂。无视她,且看她数年后的处境。” 妇人之言!舒知行不屑的哼了一声,五年前高僧的预言字字如雷,使他不仅要防备舒知茵,还要使她倾覆永不得翻身。 舒知行不留余地的道:“齐家任何人不得与她有交情。” “齐家从未打算跟她有交情。”齐媛面不改色的附和着。 舒知行满意的道:“我留下她用膳,就是为了制造她与齐家撕破脸的机会。既然她主动惹上了景茂庭,我很期待景茂庭公然与她争执,令她恼羞成怒的大闹闲清园,惹得齐老厌烦。” 齐媛自然是了解他的初衷,不免有些担忧,依福国公主和景茂庭的性情,这场冲突在所难免,他必将得逞,只怕会殃及齐家,但她不能阻止他的决定。 舒知行叮嘱道:“你今晚再劝劝你爹娘,劝劝齐汀,务必把金谷与齐汀的婚事定下。” “好。”齐媛表面上应着,但她会劝说齐汀成为福国公主的驸马。 舒知行隐隐一笑,阔步的走出屋,走向凉亭下的景茂庭,唤道:“茂庭。” 景茂庭起身。 舒知行商量道:“你所居的院落视野较好,是否能收拾出一间空屋,让福国公主暂住两日?” 景茂庭道:“不能。” “实在无法通融?” “对。” 舒知行暗喜,他太清楚景茂庭的为人,依然用商量的口吻道:“通融一次吧,她已经在你的屋中住下了。” 果不其然,景茂庭得知福国公主擅自进入他的往处后,面露不悦,脚下生风的前去一探究竟,转眼就出了竹林别院。 “茂庭。”舒知行喊着,自然而然的跟了去。 齐汀抚了抚额,笑着叹息,太子殿下这是故意挑起事端呀。/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别无选择 山顶处的独院伫于参天的香杉树林中,院门敞开着,景茂庭缓步迈入,一眼就看到了舒知茵。她闲适的坐在院中,身穿着他十二三岁时的月白色衣裳与布鞋,手持他的香杉木梳子,梳着垂散在胸前的如瀑湿发。 见他来了,舒知茵不由得展颜一笑,笑容艳丽。这一套他年幼时的衣裳在床头的衣柜里摆着,她穿着略微宽大,但颇为舒服。 景茂庭定睛看她,阳光正好,清风正好,她眼睛里闪着明媚的软暖,很放松的神态,就像是寻常的布衣百姓,远离了世间的纷扰功利,安详的待在自己的家里,候着自己的夫君。此时此景,美好如梦境,他一时沉湎。 “茂庭。”舒知行追至院中。 景茂庭瞬间被惊醒,忙收起思绪,面带肃色,眸中立刻蒙上冰寒。 发现舒知茵不顾礼数的穿着他人的衣裳时,舒知行震惊,却不便多言,继续好言劝解的道:“茂庭,茵儿已然住下,你就通融一次,让她暂住几日。” 齐汀凑热闹的奔来,漫不经心的站在景茂庭的身后,冲着舒知茵眨了眨眼。 景茂庭正色道:“公主殿下,此院是臣的住处。” 见状,舒知茵明白当下形势,她坐着未动,凉意在唇角渐起,轻笑道:“你是在提醒我非请擅入,在驱我离开?” “对。”景茂庭不苟言笑。 闻言,舒知行兴奋的暗暗搓手,他们在对峙,战火一触即发。他迫不及待的要看到永远趾高气扬的舒知茵是如何被铁面的景茂庭激怒,或嚣张大闹,或败下阵来,都会非常的精彩。 舒知茵眉心一蹙,这是在宣战?察觉到齐汀在挤眉弄眼的吸引她的注意,她淡扫过去,齐汀的胸膛一挺,俨然是在提醒将火势引向他,他已准备好了承担一切。 她怔了怔,齐汀何故要帮她?她又看向景茂庭,他很沉静,如一座冰山,坚硬而冷酷,有将她压制之势。她继续梳着长发,语声薄凉的道:“非请擅入的是你。” “嗯?”景茂庭瞧着她梳发的手,白皙修长,泛着珍珠的光泽。 “这院子已被我租下,租期三日。三日内,院子里的一切都由我支配,包括你脚下踩着的尘土。”舒知茵冷静的一笑,“齐汀,你说是吗?” 两双惊愕的眼睛不约而同瞪向的齐汀,齐汀尴尬的杵在原地,垂着眼帘,慢慢的点了点头。 “我的从泉潭里上岸,碰巧来到此院,见院里屋中都很干净,便决意住下。齐汀恰好从远处经过,被唤了过来,很不情愿的收下了我的租金。”舒知茵本不必说这么多,她不能让齐汀独自承担,“我一定要租三日,齐汀不敢不同意。” 景茂庭盯着齐汀,冷问:“是吗?” 齐汀一副‘祸到临头躲不出’的丧气模样,心中更为佩服景茂庭。景茂庭已料到舒知行会挑事,在凉亭下就预先对舒知茵的反应有过设想,并逐一交待了应对的说辞。舒知茵的这个反应在设想之中,他讪讪的赔笑道:“你说过你傍晚就回京,今晚不留住,空着也是空着。” 景茂庭的眸色顿寒。 齐汀缩了缩,赶忙道:“我本是要去山顶摘几片薄荷叶,突然被福国公主的侍女唤来,她说要租下院子三日,银子忽地就塞我手里了,我来不及跟你商量呀。” “确实是我强租在先,银子是强塞到齐汀的手里。”舒知茵将话锋移了过来,“但是,齐汀已收下银子,便是同意了将院子租给我。当然,口说无凭,没有字据,大理寺卿景大人可以判定它不合法度。” 景茂庭不容拒绝的道:“将银子退还给公主殿下。” “这这”齐汀很为难的道:“不能退呀,她是公主。” “退回去!” 齐汀的脑袋摇个不停,坚决不退。 舒知行心生不悦,齐汀不退银子就无法达成离间舒知茵与齐家的计划,原本是景茂庭和舒知茵之间的冲突,依他们的性格会愈演愈烈,不曾想,齐汀竟收了银子,便变成了景茂庭和齐汀之间的矛盾,他不满的问道:“齐汀,福国公主在闲清园暂住三日需要付银子?” “需要,”舒知茵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望向煽风点火的皇兄,“银子是一定要付的,即使齐老说不必付银子也不行。” “好啦,景兄,这事是我不对,怪我自作主张了你的院子。我是尊礼守礼的良民,又是齐家人,不能唐突怠慢福国公主,公主租院子的银子只当是赏赐,岂有退还之理。”齐汀态度很端正的道歉,“事已至此,我自作自受,你尽管责骂我吧,我自会向爹娘认错。” 景茂庭紧抿嘴唇冷视齐汀,齐汀耸了耸肩。 “太子殿下,”齐媛适时的迈进院中,她不放心的前来看看,想不到事态转变的出乎意料,俨然已跟福国公主无关。她想劝景茂庭原谅齐汀的行为,但她不能说,便引开太子殿下,只要他不在场煽动,此事就能得消停。她软言道:“爹娘正在客堂等您。” 舒知行点头,暗恼幼稚的齐汀破坏了他的计划。还会有机会,他不动声色的跟齐媛一起走出了院子,败兴而去。 探头见舒知行走远,齐汀如释重负,长长的松了口气。 舒知茵唤道:“齐汀。” 齐汀面带着完成任务的得意。 “你公然的帮我解围,护我,不怕得罪人,真的很勇敢,很难得。”舒知茵说得发自肺腑。 她的话字字落下,敲在景茂庭的心头,如棱角尖锐的冰雹。 “公主误会了,”齐汀哈哈大笑道:“在下只不怕得罪景兄,有他在,他会保护在下,一切后果他会帮忙担着扛着。” “是吗?”舒知茵牵动唇角,看向景茂庭,他站在阳光下,整个人冷峻得令她身心发寒,她轻描淡写的微笑道:“景兄,待我嫁给齐汀后,也请一并保护我,帮我担着扛着。” 齐汀浑身一震,差点被自己的呼吸噎死。 景茂庭蓦然偏头暼了眼齐汀,齐汀赶紧识趣的撒腿奔离。他猛得盯住舒知茵,眼中喷涌出无数灼烫火焰,铺天盖地,他语声急促的道:“我姓景,我没有资格公然任性。” 他像是在解释,不似以往的盛气凌人。又像是在澄清,带有纠正误会的迫切。 舒知茵拧眉,硬生生的道:“你却选择公然跟我作对,与那些与我为敌的人没什么两样。” 景茂庭的胸口顿时如巨石压下,堵得心慌。 “前次,你顺他们的心意陷害我。这次,你顺他们的心意刁难我。”舒知茵咬了咬牙,冷笑道:“你把我带到这个院子,只是为帮他们制造机会?” “我陷害你刁难你时,你怎么不说出真相,你是在包庇我?”景茂庭向她逼近,看尽她欲退而强迫自己站定,“为什么?” 舒知茵漠然的道:“我别无选择。” 景茂庭定睛看她,她清冷单薄,如临绝壁深渊而立,脚下一寸之遥就是万劫不复,她看上去孤单无依,却不脆弱不孱喘,有一种由内而生的力量,似乎纵身跃下崖谷也能顺风而翔。他的眸色渐幽,神情复杂,心里极不舒服。 “我不如你强大,不如你高深,你能不能对我高抬贵手?”舒知茵轻轻笑着,笑容飘渺。 “不能,”景茂庭近乎残忍的道:“别对我掉以轻心。” 舒知茵的保持着笑容,“你也小心点,我绝不是好惹的人。” 景茂庭沉默,半晌才道:“我没有资格不小心翼翼。” 舒知茵不难发现他有难言之隐,有诸多无奈与煎熬,可是,无论他正经历着什么,都不能成为他迫害她的理由,不能被谅解。她冷静的道:“活该。” 景茂庭一怔。 “你为了护她,处心积虑,应该是甘之若饴吧。”舒知茵慢慢的梳着长发,神情平淡。 “谁?” “齐媛。” 景茂庭冷静的道:“不全然是为了护她。” “还想权倾朝野?功成名就?”舒知茵的气息里盛放着对尘世万事都不屑一顾的薄凉,“是啊,除了拥有绝对的权利,一切都是空谈。” “你呢?”景茂庭定睛看她,很期待她的回答:“所需的是什么?” “不高兴告诉你。”舒知茵语声疏离的道:“你已经没有做我面首的资格了。” 景茂庭的心口像是重重的挨了一刀。 舒知茵笃定的道:“我们没办法相互依赖各取所需,甚至没办法形同陌路,势必将为敌。” 看尽她眸中的决绝能焚毁一切,景茂庭抿着嘴,喉咙像被无形的锁链勒紧而无法言语,脸色冷峻得可怕。 “景兄。”齐汀折回院中,提醒有人来了。 景茂庭瞬间恢复严肃的神态。 园中管家前来邀请道:“寿宴已准好,齐老爷和夫人请福国公主入席。” “不必。”舒知茵转眼道:“齐汀,让厨子为我做几道菜送来,再备十人饭菜送往山下给我的侍从。” “是,是,是。”齐汀应着,他肩膀蹭了下景茂庭,伸手道:“景兄,请。” 景茂庭没再多看舒知茵一眼,阔步而去。 舒知茵坐回木椅,眸中隐现怅茫之色,渐渐地,眸色清亮,坚定。 不多时,六道热乎乎的菜肴呈上,用过膳后,舒知茵换回自己的衣裳,便离开闲清园,此处不宜久留。 出了园门,却见几位壮实的家丁不远不近的跟随在后,舒知茵驻步,如瓷回首质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家丁上前道:“小的们要进京城采买。”,生怕此话惹人生疑,便展开宣纸呈示,以纸上所列的需要采买的油盐醋清单为证。 如瓷盯着宣纸,大致的看着。 舒知茵不经意的暼了一眼,发现宣纸上的字迹时不禁愣了愣,随及取过宣纸仔细端详,问道:“这是谁交给你的?” 家丁道:“齐三少爷。” “齐汀?” “正是。” 舒知茵命道:“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家丁不敢怠慢,撒腿就去通报。 舒知茵坐在溪边的石头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宣纸上的字迹,这字迹很特别,恢弘大气,正是曾让她一见便油然而生倾慕之情的字迹,跟秦启明所写的字迹一模一样。可是,秦启明已死啊! 不多久,齐汀乘着软轿,家丁们飞快的把他抬来了。 未等齐汀像模像样的行礼,舒知茵直接问道:“这是你写的字?” “是不是很超群绝伦?”齐汀得意的道:“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练出的字,一笔一划透着劲挺。” 舒知茵正色问:“谁写的?” “景兄。”宣纸是景茂庭交给齐汀,让齐汀派家丁以进京采买为名义,护送舒知茵进京城,安然的回公主府。 舒知茵眸中闪过惊讶之色,道:“速去问景茂庭,去年的巧夕夜,可曾在宫廷佳宴上赋过一首名为《临月》的诗。” “不曾。” “嗯?” “他挥笔所赋的是《临仙》。”齐汀至今记得,那日他与景茂庭一同赴宴,当舒知茵一袭艳红衣裳信步入席,那风姿如仙,使得情窦从未开过的景茂庭久久出神凝视,并提笔赋诗《临仙》一首,萌动情思全挥洒于笔下。 舒知茵愕然,“《临仙》不是秦启明所赋?” “他可赋不出。”齐汀笑道:“景兄落笔后,秦启明在旁一副谄媚之态的称赞,景兄不悦,揉作一团,扔了。” 舒知茵沉思着,秦启明捡起景茂庭扔掉的纸团抚平,恰好被她经过时看到,不自觉被吸引,他察觉到她的欢喜,便慌称是自己亲笔所赋? 齐汀讪讪笑问:“秦启明窃取景兄的诗取悦了您?” “对。” “秦启明真虚假浅薄!”齐汀郑重的道:“景兄批阅案卷,标注书籍,闲时练字,皆是同样字迹,您可验明字迹。” 舒知茵并不怀疑,能写出这样字迹的人就应该是像景茂庭一样特立独行,只不过,她心中的空落多于惊喜,无论他多么非凡,又能怎样。 齐汀意味深长的道:“景兄是内敛之人,不善言辞,但他心如明镜。” 是啊,他心如明镜,高深莫测,很危险。 舒知茵只是一笑,笑容淡而凉,随手将宣纸还给家丁,转身轻快的离去。/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对峙 千年的古海棠树枝叶茂盛,树冠如盖,大片的浓荫下,摆着一架紫檀木制的秋千吊榻,榻上铺有舒适的丝毯,舒知茵正侧卧于吊榻闭目小憩。 昨日徒步登山去闲清园,今日清晨醒来,双腿酸疼无比寸步难行。 清风阵阵,秋千轻轻的晃着,舒知茵面容沉静,而心中思绪万千,她不得不认真的思考将来的打算。 “公主殿下。”如锦捧来一盅燕窝羹。 舒知茵美眸睁开,便见如锦心事重重,她接过燕窝羹,边吃边说道:“坊间又有什么流言蜚语了?” 如锦咬着唇,委屈的道:“坊间在议论公主殿下为追求齐汀,不顾矜持的擅闯闲清园,不知礼貌的惊扰齐老,并不慎使皇嫡长孙坠入深潭中。” “我骄蛮狂妄的事迹又添了三件。”舒知茵笑了笑,这三件事迹可非同小可。 如锦替公主难过的道:“居心叵测之人总是编造谣言,坏公主殿下的名声。” 舒知茵慢慢的吃着燕窝,默不做声。 如锦哼道:“公主殿下得知风暴摧毁沿海的整个村庄,拨府中银两为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修建新居;公主殿下关心善男信女的疾苦,在云柘寺设大斋殿,每日施素斋给苍生,承担全部所需银两;公主殿下所做的这种善事不胜枚举,却被传为沽名钓誉将功补过,真是岂有此理。” 舒知茵不语,用完燕窝羹之后,捏起白帕擦拭唇角,才道:“备马车与软轿,进宫。” “现在?”如锦疼惜公主殿下的双腿。 “对。”舒知茵眸中闪过寒光,有些谣言她无所谓便不理会,有些谣言她不高兴承着。 如锦不再多言,示意侍女去办。 这时,如瓷快步而来,禀告道:“齐三少爷亲自赶马车送来两缸山泉水,正在府外。” 齐汀竟然真的亲自送泉水?舒知茵饮了口薄荷茶,道:“山泉水留下,运去马厩喂马。” 如瓷询问道:“可请齐三少爷入府歇脚?” 舒知茵笑道:“不请。” 如瓷应是,便按公主交待的去办。 半晌,马车已备好,舒知茵刚乘上马车,如瓷急步而来,禀告道:“皇上宣公主殿下即刻进宫。” 莫非也是因为坊间的谣言? 正值中午,艳阳高照,香车宝马快速驶到皇宫门前,舒知茵换乘软轿,不紧不慢的抵至御书房。 在如锦的搀扶下,舒知茵笑容满面的施礼:“父皇。” 堆积如山的奏折后,舒泽帝头也未抬的问道:“你昨日去闲清园了?” 舒知茵悠然的坐在紫檀交椅上,清脆声道:“是呀,往返走了十余里的山路,茵儿的双腿酸疼得难忍。” 舒泽帝搁下笔,问道:“擅闯闲清园?惊忧了朕敬重的齐老?” 舒知茵故作“啊”的一声惊呼,“这么快就传到皇宫内了?” “已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舒泽帝挑眉瞧了瞧女儿,见她如往常一样不以为意,脸色骤然冷沉。 见状,舒知茵端正了坐姿,笃定的道:“皆是流言蜚语。” 舒泽帝目光炯炯,看到的是她凛然自在,他渐渐敛起肃容,扬声命道:“宣太子。”停顿片刻,又道:“宣景茂庭。” 父皇不信?打算一一对证?舒知茵不动声色,漫不经心的示意侍女将带来的鲜果与桑葚酒摆在案几上。 舒泽帝继续批阅奏折,龙涎香轻烟缭绕。 舒知茵换个舒服的坐姿吃起樱桃,望着日理万机的父皇,轻言道:“酷暑之际,茵儿想陪母妃在妙春山避暑,小住半月。” “准。” “父皇能否同往?” “再议。” 舒知茵闲适的道:“听说塞外的风光极美,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漫天辉煌的落霞,蓝如宝石的碧湖,茵儿能否去塞外一趟?顺路探望三皇兄。” “准。”舒泽帝缓缓说道:“顺便为你三皇兄择一块地建座府邸,让他永居塞外,震守皇陵。” 舒知茵一惊,三皇兄将永居塞外,不得回京?!她难以置信,发现父皇神色冷酷,没有平日里的慈祥,她不禁蹙眉,突然间隐隐不安。她沉默着,举杯饮了一口冰镇桑葚酒,一语不再发。 过了半个多时辰,景茂庭阔步而来,拱手道:“臣参见皇上,参见福国公主殿下。” 舒知茵漫不经心的吃着樱桃,偏偏不去看他,听着他清冷的声音,感受着他挺拔身形的气场,她心中莫名怦动。 舒泽帝抬首问道:“福国公主昨日擅闯闲清园了?” 景茂庭正色道:“臣昨日见到福国公主时,她已经在闲清园中,臣不知她进园时的情形。” “福国公主不慎使皇长孙坠入深潭中?” “臣陪同太子殿下走在前,不知皇长孙落入深潭时情形。” 舒泽帝沉声道:“谁知当时情形?” 景茂庭道:“齐汀知福国公主进园时情形,太子妃殿下知皇长孙坠潭时情形。” 在这时,太监来报:“禀皇上,太子殿下昨日离京去闲清园给齐老贺寿了,住两日后回京。” “宣太子立刻回京,”舒泽帝又道:“宣太子妃,宣齐汀。” 示意景茂庭坐下后,舒泽帝执起笔继续批阅奏折。 舒知茵意识到父皇很在意此次传闻的真假,如果传闻属实,父皇应已决定了对策,是什么对策?她神态如常的饮着桑葚酒,且等着。 气氛有些沉闷,近乎凝重。 景茂庭正襟端坐,若有所思的凝视对面的舒知茵,她一眼也不看他,像以前一样对他漠然的视若无睹,就那样高贵出尘不染半分世俗的如在云端。 “宋何之死水落石出了?”舒泽帝展开一本奏折,忽然扬声道:“巡抚御史宋何并非死于意外,而是因得知监管开采蒙山金矿的官员徇私枉法,跟惠王内外勾结,被惠王授意杀人灭口,制造坠山的假象。” 景茂庭起身,道:“是的。” “证据确凿?” “已然明朗,需请惠王进大理寺接受审查,臣恳请皇上批准彻查此案。” 舒知茵一怔,惠王可是父皇的胞弟! “准。”舒泽帝果断的朱批奏折,道:“彻查,如果属实,依法论处。” “是,臣遵旨。” 舒泽帝合上奏折,说道:“朕在登基当日,便对朕的皇弟和皇妹有言在先,可无忧享乐,不可染指朝政,不可跟官员勾结扰乱朝纲。太子登基为皇之后,亦要坚持这个规矩,他的皇弟与皇妹也要远离朝权,尊贤敬君,不能坏了规矩,不能有失体统。” 话入耳中,舒知茵神魂一震,这是在暗示,也是在警告。她早就清楚的知道,无论平日父皇对她有多么宠溺,关键时刻,父皇会将他皇上的身份摆在首位,规矩体统为重。她不动声色的拿起荔枝,慢慢的剥皮放在嘴里,心中空空凉凉,无所依偎。 惊扰齐老,是不尊贤;‘不慎’使皇长孙落水,是有失体统。如果传言属实,皇上绝不会宽容舒知茵。景茂庭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舒知茵,她身形孤单,整个人散发着因无处可依而顽强不屈的镇定。 他们在等着,等着证实谣言的真伪。 天色渐黑,用过晚膳后,继续等着,直至深夜,太子殿下舒知行一行人才风尘仆仆的赶来。 殿内灯火明亮,舒知茵因双腿疼而特准坐于美人榻上,举杯饮着梨花酿,神态疲倦的瞧着恭敬行礼问安的场面。 高坐龙椅的舒泽帝打量着齐汀,问道:“茵儿,你是为追求他,而去的闲清园?” 舒知茵笑着摇首,道:“茵儿有心挑选驸马,听闻他还不错,便慕名前去考查。” “考查的结论是?” “他很好。”舒知茵接着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仍需继续考查。” 舒泽帝唤道:“齐汀。” “在。”齐汀上前一步。 舒泽帝沉声问道:“福国公主是擅闯闲清园?” 闻言,众人都清楚的知道了,皇上对今日突起的传言半信半疑,便刻不容缓的逐一对证。显然,这次的传言,已越了皇上设立的规矩的底线。皇上很重视,当前形势对舒知茵很不利。太子夫妇悄悄的对视,会心的一笑。/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很好 舒知茵是不是擅闯闲清园? 齐汀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很关键,不知景茂庭的态度,不敢轻易发言。他微微垂目,余光暼向景茂庭的手。看到景茂庭的手势后,他朗声的道:“回皇上,福国公主并非擅闯闲清园,是在下到园外亲迎公主殿下进园。” 太子夫妇一愕,返京的途中就已猜测到皇上急召他们回京,应是跟舒知茵传言有关,便交待过齐汀,让他证实传言是真,怎么临场生变? 舒泽帝的神情稍一缓和,问:“是吗?” 趁机,太子妃齐媛偷暼了一眼景茂庭。景茂庭也正看她,对她轻缓做了个‘不可’的眼神。齐媛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齐汀确认道:“回皇上,是的。家父得知福国公主驾到闲清园,便盛情邀请公主入席家宴,因公主跳下深潭救起落水的皇长孙后衣裳全湿,衣冠不整,公主觉得不妥,便未入席。” 舒知茵慵懒的吃着樱桃,唇角轻浮笑意,将齐汀和齐媛探究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舒泽帝转首唤道:“太子妃。” 齐媛上前,温婉声道:“儿臣在。” 舒泽帝问道:“瑞儿因何落水?” 齐媛不曾有半点犹豫,诚然道:“瑞儿在木桥上玩耍,自己不慎落入深潭,已无大碍。”随及,补充道:“儿臣当时正与福国公主走在前面,幸有福国公主奋不顾身的跳入深潭搭救瑞儿。” 舒泽帝问道:“太子,是吗?” 舒知行暗恼于计划失控,不知齐媛因何也临场生变,却不能再强行扭转局势,郑重的道:“儿臣当时不在场,儿臣相信太子妃和齐汀所言属实。” 传言已被证实是假的! 舒知茵慢慢的饮着桑葚酒,分明是倾轧她的大好时机,景茂庭却主张不倾轧,为什么?而齐媛和齐汀对他言听计从。 舒泽帝微皱眉头,语声醇厚的道:“如此说来,茵儿是被谣言误传成失礼失体统?” 舒知行诧声问:“谣言?” 好一个明知故问一脸茫然,舒知茵眸中锐利的寒意一闪而过,轻笑了笑,道:“一夜之间,京城里四处谣传茵儿为追求齐汀,擅闯闲清园,惊扰齐老,不慎使瑞儿落入深潭。” “竟有此事?”舒知行和齐媛异口同声的惊讶。 “是啊,”舒知茵扬了扬眉,“茵儿的骄纵恣意,又添了新事迹。” 舒知行面带同情之色,道:“皆是无中生有的谣言。” “这种无中生有的谣言从何而起?”舒知茵坐正了身子,明亮的目光盯着舒知行,字字响亮的道:“近期关于我的谣言可真不少,传我因嫉妒云柘寺南院的那棵古海棠树开的花比我府中的海棠花娇艳,而砍伐掉那棵有灵性的古海棠树;传我去郊外肆意策马狂奔,踩毁了数百亩百姓辛苦种的麦苗;传我因金谷公主的未婚夫死于非命而嫌晦气,不许金谷公主入我府,当金谷公主从我府门前经过,我也要用水冲洗百遍。”只说了几件,她便不再说下去。 “流言止于智者。”舒知行说得义正辞严,心中在冷嘲,他就是要散布谣言,毁坏她的名声,使她恶名远扬,令她成为众矢之的。 齐媛柔声的叹道:“坊间常是以讹传讹,断然不可取。” 看到太子夫妇置身事外的样子,舒知茵正色的道:“父皇,那些件件致茵儿名声受损的谣言无迹可循,茵儿也不在乎,而今日的谣言茵儿偏要追究,偏要得理不饶人。” 舒泽帝想了想,道:“来人,去请皇后娘娘。” 殿内一阵沉默,都在若有所思。 没多久,沈皇后款步而来,身着明黄的凤袍雍容华贵,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无论何时,她都保持着皇后特有的凤仪。 各自行礼问安之后,舒泽帝道:“今日茵儿在闲清园的传闻,经太子c太子妃c齐汀证实为谣言。朕请皇后前来,是为商议如何平息谣言,还茵儿清白。” 沈皇后坐姿端庄,背脊挺直,语声缓慢的道:“谣言猛于虎,景大人有何高见?” 景茂庭看向舒知茵,察觉到她已有主意,便问道:“依福国公主之意?” “谣言源起于闲清园,散播谣言者,非太子府的侍从与闲清园的家奴莫属。”舒知茵笃定的道:“太子府和闲清园出面为茵儿证实清白,义不容辞。” 舒泽帝不置可否。 沈皇后道:“是义不容辞。” 舒知茵轻描淡写的道:“有个简单的法子,不如太子府和闲清园随便各出一人,跪于衙门口,当众认罪是无意间散播的谣言,由官府下令立刻处死。” 沈皇后觉得不妥,道:“如果不是此二人散播的谣言,岂不是有滥杀无辜之嫌?” “还有另一个简单的法子,”舒知茵说出了真正的想法,道:“太子府和闲清园各出一人,登上城门,当众向百姓们证实关于茵儿的传闻是不实的谣言。” “此法子可行。”沈皇后温和的望着舒知行,等待他的态度。 舒知行心中顿时恼愤,太子府的人当众为她解释,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屈辱,他身为太子的颜面何在?!见到母后期待的眼神,他略有思考,忽然眼睛一亮,郑重的表态道:“我愿登上城门,为茵儿证实清白。” 沈皇后满意的微微一笑,问道:“齐汀,闲清园呢?” 齐汀目光一转,扫了一眼景茂庭的手势,道:“闲清园有景兄出面。” 舒知茵挑眉,“景茂庭能代表闲清园?” “回福国公主,能。”齐汀恭敬的道:“家父说过,景兄的一言一行皆代表齐家,景兄的立场就是齐家的立场。” 舒知茵的唇角泛起笑意,正眼看景茂庭,笑意疏离而淡漠,笑问:“景大人可愿出面?” “愿意。”景茂庭片刻未曾犹豫,深深的回视她,面上没有表情,常声道:“愿跟太子殿下同登城门,以正视听。” 他答得非常干脆,舒知行惊愕,连舒泽帝也倍感意外。 舒知茵笑着饮了杯桑葚酒,笑容自然,慢条斯理的道:“有劳二位在城门上时,流露出心甘情愿的模样,千万莫让百姓以为是我恃宠而骄到胁迫太子殿下和景大人迫不得已为我辩解。” 舒知行的脸像是重重的挨了一记,他本就是打算流露出无奈之举,让百姓知道她恃宠而骄到裹挟太子殿下。 沈皇后神态镇定,道:“你们明日晌午便去平息谣言。” “是。”舒知行暗暗的握了握拳头。 舒泽帝始终旁观众人,捕捉一些蛛丝马迹。 夜已深,各自回府。舒知茵乘着软轿,经过景茂庭身边时,合上双眸,眉心蹙起,虽处于胜势的令他们自作自受,她却毫无开心颜,心中空凉极盛。无论如何,她不愿意承受的必不承受。 在漆黑的巷子口,太子府的马车慢慢停住,路边是骑在马背上的景茂庭。 舒知行不悦的掀开车帘,冷暼向素来深沉的景茂庭,沉声道:“放过大好时机,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景茂庭冷静的道:“一是让她放松警惕;二是让皇上相信你不会倾轧她。” 舒知行耿耿于怀的道:“父皇对传言半信半疑,只要证明传言属实,她势必遭殃。” 景茂庭正色道:“如果证实,皇上确实会动怒,但是此事并不重大,皇上对她不会施于重罚,只是严厉的教训,却使她看清真相,得不偿失。况且,她气定神闲,已料到你们会陷害她,并做足了准备。” 齐媛接道:“父皇宠爱她,即便教训一顿,也不会就此冷落她。”再附和道:“她平日里的行为慎重,深藏不露,应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舒知行咬牙冷道:“深藏不露?她不过是我行我素的嚣张仗势。” 景茂庭不语。 舒知行深吸了口气,换了一副神情,唤道:“茂庭。” “在。” “今日之事,你的决定很英明,我欣赏你的沉稳。今日,虽放过大好时机,我相信会有对她造成致命挫败的时机。”舒知行称赞道:“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景茂庭不语。 齐媛温婉的说道:“三哥的言行都自有用意,他是以大局为重。” 舒知行不解的问:“你为何同意为她证实谣言?” 景茂庭正色说道:“让皇上相信臣的正直。” “很好。”舒知行连连的道:“很好。” “臣告辞。”话毕,景茂庭已策马离去。 舒知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放下了车帘,马车快速的驶向太子府。 齐媛一探究竟的问:“她不过就是一位公主,奈何不了皇权,你为何要频频针对她?” 舒知行目露凶光,告知道:“高僧曾言,有一金贵女是我皇权的威胁,意欲夺一权乱我朝纲,不就是她!” 齐媛脸色隐隐一变,立刻道:“臣妾定当与太子齐心合力的对付她,除去她。”/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干脆利落 荷花池边清风阵阵,舒知茵一袭艳红裙纱,斜卧在碧玉榻上,欣赏着满池盛放的荷花,层层叠叠,真是娇艳玉洁。 如锦捧来一碟冰镇甜瓜,开心的禀道:“清晨早市时,太子殿下和景大人登上城门,对着人山人海的百姓,为公主殿下证实传闻是谣言,态度很诚恳,尤其是景大人。” 舒知茵淡淡的一笑,眸色清静,捏起玉叉,叉住一块甜瓜放在嘴里,慢慢的吃着。 见公主不以为意,如锦便不再多言,公主殿下常是如此不骄不躁。 吃完一碟甜瓜,舒知茵揉了揉依然酸疼的双腿,躺在玉榻上,闭目静心听着流水潺潺,很悦目的声音。 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瓷来报:“齐三少爷又亲自送来两缸山泉水。” 舒知茵慵懒的道:“拒收,告诉他,山泉水不过如此,不必再送。” “是。” 不多时,如瓷又来报:“齐三少爷求见您一面。” 舒知茵美眸睁开,想了想,便点点头。她坐起身,饮尽一杯冰镇梨花酿,整了整散乱的发。 在如瓷的引领下,意气奋发的齐汀阔步走来,带着灿烂的笑容,远远的扬声赞道:“皆道江南的奇丽景色浓缩于公主府,集叠石理水亭榭廊阁之大成,果然名不虚传,大开眼界了。” 舒知茵笑道:“是集奇花珍木c叠石理水c亭榭廊阁之大成。” “真真素雅富丽。”齐汀驻步于凉亭下,打量她坐着的玉榻,是用一整块玉石雕制,刻有祥云牡丹凤凰,精美至极。目光一转,她高贵脱俗的身姿映入眸中,轻轻渺渺的,似要御风而去。 舒知茵微微笑着,纤指轻执起酒杯,问道:“见我何事?” “闲清园的山泉水不过如此?”齐汀惊讶的道:“景兄说,那泉水堪为天下第一泉。” 舒知茵挑眉,道:“天下第一泉又如何,我说不过如此就是不过如此。” “说的是,公主说的都对,在下五体投地的赞同。”齐汀讪讪的笑着,迎着她明亮冷静的眼眸,从袖中取出一个瓷药瓶,双手呈上道:“这是景兄研制的药,专为缓解酸疼,昨日见公主的双腿疼得寸步难行,在下特为公主送来。” 舒知茵使了个眼色,如锦将药瓶接了过来,她打开药瓶闻了闻,有一股不好闻的药味,她轻皱眉头,道:“他懂医?” “他懂得草药的作用。”齐汀道:“他主持修建闲清园时,劳工常行山路,双腿累得酸疼,他便研究出一个药方,涂抹在酸疼处,可极大减轻酸疼感,仍需休养,但能舒适些,非常奏效。公主殿下试试便知。” 这药,是景茂庭昨晚连夜骑马回闲清园取的。 舒知茵将药瓶握在掌中把玩,细瓷药瓶摩挲着指腹,心底轻轻泛起涟漪,道:“何妨一试。” 齐汀喜悦的取出另一样东西,双手呈上,道:“这是景兄调制的桑葚酒和梨花酿的配方,味美无穷,也请一并试试。” 舒知茵接过如锦递来的宣纸,她看着恢弘大气的字迹,优美端正,很赏心悦目,她字字阅过,问:“他懂鲜果与酒的特性?” “对,对,对,”齐汀直言道:“公主殿下喜欢桑葚酒和梨花酿,便投您所好。” 舒知茵猛得盯向他,问:“是谁投我所好,你,还是他?” 齐汀犹豫了片刻,讪讪笑道:“景兄。” 舒知茵笑了,笑声悠扬,道:“他怎么不亲自来投我所好。” “他珍惜他得之不易的名声和权势。”齐汀嬉笑道:“在下觉得他是视名声为妻,视权势为子。” “可以理解。”舒知茵笑意渐敛,“他的年轻有为,肯定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对,对,对,他自幼就勤奋好学。”齐汀特别佩服景茂庭的博学多才并学以致用。 舒知茵缓声道:“所以他要攀附好太子殿下,对太子殿下表现出应有的忠诚。” 齐汀一怔,小心翼翼的道:“您还在为闲清园中他顺应太子殿下的挑拨而生气?” “我不生气。”舒知茵说得轻描淡写,“他为了前程,效忠依附于太子,顺太子的意,讨太子欢心,无可厚非。” 齐汀喜道:“说的好,在下就知道您宽宏大量,会体谅他的难处。” “我不体谅。”舒知茵语声漠然的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承担结果。” 齐汀愕然。 舒知茵随手将配方递给如锦,命道:“试一试。” “是。”看到齐汀的愕然更甚,如锦不禁偷笑,齐汀当然难以置信,公主就是这样的人,她对景茂庭不生气,但也不体谅,却还会愿意试一试他提供的配方。 舒知茵好整以暇的问道:“他还让你带了什么东西给我?” “没有了。”齐汀想了想,道:“昨晚,是景兄要求太子妃和在下证实您的传闻是谣言。” “我知道。” “散布谣言的事与景兄和齐家无关。” “我知道。” 看到她的神色平静,似乎知道,似乎无所谓,又似乎是不以为意,齐汀一时语塞,在琢磨怎么能替景茂庭多美言几句。昨日,她对景茂庭实在冷漠,就像是以前无视景茂庭的存在一样,甚至更甚。 舒知茵饮了杯酒,眼睛澄亮,宣布道:“齐汀,忘了我曾说过让你娶我。” 齐汀惊声:“啊?” “我不想让你娶我了。”舒知茵随心的笑了笑,“愿你迎娶的妻子容貌美丽,身姿曼妙,乖巧可爱。愿你此生能一直做闲散体面的官。愿你能一直这么好。” 齐汀耸耸肩,摸了摸鼻子,感慨道:“公主的心思真是瞬息万变到令人措手不及啊。” 舒知茵笑而不语。 她就那样温温和和,大方,大气,没有锋芒,从容中透着坚定,有一种凌空的尊贵。她不是在试探,只是通知。齐汀深呼口气,顿觉轻松许多。她跟那些玩弄权术之人一点也不一样。 这时,如瓷来报:“西域进贡的贡品到了京城,正在府外候着,奉命由公主先挑选再入皇宫。” 舒知茵道:“无花果全留下,其余不留。” “是。” 闻言,齐汀笑嘻嘻说道:“景兄也喜欢吃无花果,能不能让在下带些回去给景兄?” “不能。”舒知茵笃定的道:“此后景府有任何所需,公主府不会有需必应。” “为什么?”齐汀震惊不已,难道她要因为太子殿下而跟景茂庭决裂?势不两立? 舒知茵目光一垂,道:“他已没有资格。” 齐汀急忙道:“景兄他” “我要进宫了。”舒知茵打断了他的话,和气的道:“你如果愿意,今日可以在府中仔细逛逛,见识见识何为集江南景色之大成。此后,莫再来。” 齐汀愣住,公主也太冷酷了,干脆利落的靠近,同样干脆利落的疏远,爱屋及乌,憎屋及乌。 如锦习以为常公主的性子,伸手示意道:“齐少爷,这边请。” 舒知茵不再多看齐汀一眼,命道:“备马车进宫。” 齐汀识趣的离去,暗自为景茂庭惋惜。 望着齐汀走远的背影,舒知茵眼帘一合,神情中浮现复杂之色,命运无常,她必须守护好自己的命运。 药瓶始终在她手里握着,她再次打开药瓶,深深的闻了闻,让侍女为她将药膏涂抹在双腿与双足。药膏所涂之处,只觉阵阵凉意自肌肤下渗出,初感不适,渐渐的,凉意渐轻,酸疼感也减轻,确实舒适不少。 她乘上去皇宫的马车,临行前叮嘱道:“速按配方制两坛桑葚酒和梨花酿。” 当舒知茵带着无花果到平乐宫时,荣妃正踩着凳子剪石榴枝。她坐在树边的竹椅上,为母妃剥去无花果的皮,将果肉放在白瓷碗中。 荣妃见女儿来了,目光柔和温暖,遣退侍女后,轻道:“你昨日去了闲清园?” “去了,认识了齐汀。”舒知茵无事般的笑了笑,“惹了一些谣言,不过,已被太子和景茂庭当众证实为假。” “谣言是太子故意散布?”荣妃的心神难宁。 舒知茵慢慢说道:“他总是自作聪明的掩饰。” “齐汀为人怎样?”荣妃摸了摸女儿的头,希望女儿尽快找到能保护她的如意夫君。 舒知茵诚然道:“他很好,是个好人。” 荣妃露出开心的笑容,道:“何时向你父皇请旨赐婚?” “他不合适。”舒知茵坚定的道:“孩儿不能嫁给他。” “为何?” “他没有主见,在形势所迫之下,他不仅无法护孩儿周全,还会连累了他。” 荣妃相信女儿的眼光,眸中尽是担忧,道出了最不愿面对的无奈之举:“嫁给许元伦吧。” 舒知茵诧异的道:“嫁给许二哥?” “许元伦一定能护你周全。”荣妃温言道:“他是许国的二皇子,是你皇祖姑的嫡孙,许国与舒国已修百年睦邻,许国皇室中一团和气,你嫁给他很合适。” 舒知茵失笑道:“他一直待孩儿如妹妹,怎会娶为妻。” “他并非待你如妹妹,去年他来游玩之际,察觉到你的处境,曾向我表态有心娶你。”荣妃轻轻叹息道:“我实不情愿你远嫁,事到如今,唯有远嫁。” 舒知茵拧眉:“可是孩儿一直待他如兄长。” 荣妃握住了女儿的手,发自肺腑的劝道:“写信邀请他前来,你以待他为夫君的心态与他相处,可能你会发现他很合适你,好吗?” “好,孩儿试试。”舒知茵不想拒绝这天底下最关心她的母妃,亦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证明,她的命运是否只能通过嫁人而改变。试过之后,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终将不悔。/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惊喜 三伏天,天气炎热如烤炉,酷暑难耐。 每日勤于朝政的舒泽帝决定在巧夕节过后,前去妙春山行宫避暑,皇后嫔妃c皇子公主c王公重臣皆同行前往。这是他自登基以来,初次离开京城,只因荣妃一句:‘妙春山的日出很美,臣妾多想皇上也能看到。’ 巧夕节是舒国的传统节日,在这天,出身名门贵族的公子闺秀们聚于紫屏园,戴着面具面纱,挥墨赋词,弹琴咏唱,女红编织,武功切磋,得心应手的才艺随兴展示。园中热闹非凡,有人是为寻求姻缘,有人是为比拼才艺。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常有才子佳人在此相遇相识并结为夫妻,比如当朝的太子和太子妃。 傍晚,舒知茵才乘着香车宝马抵至紫屏园,她近几年常来闲逛,为发现与众不同的人和难得一见的才华。 紫屏园是皇家园林,唯有每年的巧夕节,宫廷才特设盛宴,供达官显贵的子女们自由的出入游玩。园外有衙兵巡逻,园门口有礼部的官员把守,但凡进园者都要验明身份。 马车停稳后,如锦跳下马车,亮出‘福国公主’令牌,官员恭恭敬敬的让行。因设有规矩,随行的侍从们均不得入内,如锦很守规矩的止步。 舒知茵一袭艳红裙纱,戴着雪白帷帽,款步走进园中。 园中熙熙攘攘,有戴着面具的公子在案前挥墨,有戴着面纱的少女在猜灯谜,折扇轻摇,香帕拭汗,林里抚琴对诗,亭下举杯共饮,矜持的攀谈,神秘的身份,一派欢乐自在的景象。 她刚走出几步,便呼吸一顿,她瞧见景茂庭在阁楼的二楼临窗而坐。多日不见,他冷峻的风采依旧。他竟有空在此?她咬了下唇,硬硬的收回视线,脚步轻快的朝着人群中走去。 坐在景茂庭对面的齐汀惊喜的嚷道:“她来了!” 景茂庭不动声色的饮着杯中泉水,压下心头的狂乱。 “她看到你了?”齐汀察觉到她看了过来,并有短暂的定住。 景茂庭不语,放眼巡视而下,目光紧跟着她的身影。 齐汀百无聊赖的托着腮,景兄两个多月没见过她了,料想到她会来,便早早的等着。她终于来了,他就这样坐着?沉默的远观? 舒知茵四处闲逛,赋诗猜字谜足够精彩,却难有耳目一新的。 逛了一圈,她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便要离开,径直朝园门走去。在一个拐角处,忽然有个少女跟她撞个满怀,少女手里的杯中水有半杯洒在了她的裙摆上。 少女赶紧道歉:“小女子失礼冒犯,请见谅。” 舒知茵甩了甩裙摆,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少女,没有追究,快步从少女身边绕过。 正走着,忽然见远处的人群在骚动,纷纷的涌向一处,好像是有什么新鲜的事。刚才撞到她的少女也奔了过去,少女一边奔着,杯中的半杯水一边洒着。 惊喜的称赞声此起彼伏,舒知茵好奇的垫起脚尖探头张望,只见拥挤的人群在朝这边挪动,她走近几步,目光所及之物令她惊讶。 在湖岸浓郁的柳荫下,六只可爱的梅花鹿在拉着一辆精美花车,花车上按颜色的深浅有序的堆满数十种花朵,花车的四周挂着一圈用百合花编的花篮。 随着花车的缓缓移动,四溢的花香随风流动。懂花的人,才知这满车的鲜花都是极品花卉。 真是有趣! 舒知茵不禁赞叹,是谁的花车如此特别,梅花鹿光滑的细毛像绸缎一样,鲜花热烈而缤纷,沁人心脾。 围观的多是少女,这辆花车太能触动少女的芳心,她们的欣喜若狂都流露在眼神里,纷纷为梅花鹿让路,情不自禁的跟着花车,看这美丽之物往什么地方去。 眼看梅花鹿走近,舒知茵朝旁边挪了挪。梅花鹿仿佛被唤醒了般,加快了些脚步,朝着舒知茵走去。 舒知茵一怔,当她准备避让时,六只梅花鹿忽然温驯的在她面前驻步。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位身着艳红色裙纱的女子,花车赫然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是花车的主人? 舒知茵诧异的打量着花车,百合花编的花篮里竟然各摆放着一盏牡丹花型的琉璃灯,做工很精致,花车的每一处细节都赏心悦目。 还没容她探究花车的来历,便听到不远处又传出阵阵的惊喜声,人群顿时沸腾了。 只见突然出现四只白天鹅和四只黑天鹅,散步的姿态极为优美,羽毛发亮,排成一队慢悠悠的走着,脖子上各挂着一串晶莹的珍珠项链。懂珍珠的人,已发现珍珠项链的每一颗珍珠都价值不菲。 人群自觉的为天鹅让路,不出意料,这群美丽优雅的天鹅,也停在了舒知茵的面前,围在她的脚旁。 艳羡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汇在舒知茵的身上,纷纷猜测着她是何人。她气质高贵,帷帽遮住了她的容貌,拥有满车的奇花c漂亮的梅花鹿和优雅的天鹅,一定是不俗之人。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看着天鹅,难道是他?一定是他!她立刻望向人群,逐一的扫过他们的脸,细细的分辨。 忽然间,她的目光扫到了景茂庭,他挺拔的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如冰雕。她心中一颤,将目光移开,继续搜索。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这时,清亮的笛子声自人群外响起,众人遁声看去,是一位身着竹青色衣衫的少年,身形修长,容貌清秀俊雅,气质非凡。他手持竹笛,手指骨节分明,正在吹奏极悦耳极需功底吹奏的名曲‘春和景明’。 随着笛子声起,四周的喧闹声骤停,皆沉醉在音色丽润的曲子里。 看到吹笛少年时,舒知茵笑了笑。 一曲终了,在缭绕的余音中,少年从容的走到舒知茵的面前,透过薄纱,凝视着她眸中的笑意,便随之笑笑,沾沾自喜的朗声道:“这些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请笑纳。” 闻言,众人一惊,好看的花车和好看的天鹅都是这位好看的少年送给这位女子的礼物?这位好看的少年是谁? “许国的二皇子?!”一位戴着面具的少年认出了许元伦。 顷刻间,无数少女羡慕的目光把舒知茵密密的包裹住,这位女子是谁?竟能得到许国二皇子的青睐,不远千里而来,一掷万金,精心准备羡煞众人的惊喜讨她欢心,太浪漫了!只是看看便能心花怒放,这位女子应已感动涕零? 舒知茵微笑着摘去了帷帽,以真容示人。 福国公主! 原来是皇上最宠爱的福国主公,国色天香,容貌美艳,任谁费尽心思的讨她欢心都不足为奇。她就那样从容的亭亭玉立,面带着恰当的喜悦,气质高贵空灵,令人心底滋生不可亵渎的敬畏。 齐汀偷瞧了一眼景茂庭,发现他在紧紧的盯着舒知茵的表情,随着她开心的笑容绽放,他的脸色变得很冷,在她的笑容更为灿烂时,他低下了眉梢,几乎能感受到有团火在他的心口烧了起来。 舒知茵宠辱不惊的扫视众人,正色的道:“都散去。” 闻言,围观的人群陆续退开,带着不可名状的思绪。能享受到惊动天下的眷宠,唯有福国公主了,福也,命也。 人群散去后,舒知茵语声甜软的唤道:“许二哥。” 许元伦抿嘴一笑,偏头瞧她,小心翼翼的道:“你想要的梅花鹿和黑白天鹅,可还喜欢?” “喜欢。” 舒知茵愉快的看了看梅花鹿和天鹅,赞道:“它们每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 “花车呢?”许元伦喜欢看到她喜悦时的样子。 舒知茵仔细的欣赏着花车上的鲜花,双目放光,忍不住惊讶道:“竟还有我府中没有的奇花?” “喜欢吗?” “喜欢。” 许元伦开怀的笑道:“值得了。” 舒知茵俯身轻闻着花香,问道:“你已到京城多日?” “七日了。”许元伦目不转睛的凝视她,“我想给你一场惊喜,便去请太子殿下帮忙说服了礼部的官员,选在这最为热闹之处。” “很惊喜。”舒知茵拈花一笑,笑问:“梅花鹿训练有素,嗅到我裙摆上的气味便停驻在我身边?” “聪明。”许元伦道:“我们去年在湖边散步时,你说如果后面跟着梅花鹿和天鹅该会多有趣。我回到许国后,便挑选了它们驯养,梅花鹿已被驯服,凭气味可跟着你。天鹅偶尔听话,今日运气好。” 舒知茵不可思议的道:“驯服它们一定很不容易。” 许元伦笃定的道:“只为送给你。” 舒知茵笑了,轻道:“特意选在人多的地方送,很张扬呢。” “我还能更张扬,我还可以让天下女子都羡慕你。”许元伦扬了扬下巴,信誓旦旦的道:“只要你喜欢。” 舒知茵笑弯了眼睛,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府用晚膳。” 许元伦朝湖边的游船张望着,笑道:“我在游船上准备了很多烟花,打算在天黑后放。” “改日再放。”舒知茵道:“我明日清晨将随父皇和母妃去妙春山避暑,有些话,我想今晚对你说。”/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如果 入夜,福国公主府花园的凉亭下,舒知茵与许元伦频频举杯共饮。 凉亭的亭檐上高挂着一圈的雕花宫灯,照得凉亭四周亮如白昼。玉石桌旁摆着三缸冰块,冰块里掺着大量的新鲜薄荷叶,夜风一吹,颇为凉爽。 许元伦执起酒壶,为她倒了一杯桑葚酒,默默的凝视她半晌,问道:“你有忧愁的心事?” “何以见得?” “你瞧你,常不自觉的蹙眉,你以前可不这样。” “是有愁心事,”舒知茵一本正经的笑道:“愁嫁。” “愁嫁?”许元伦温存的道:“有我在,你何需愁嫁。” 舒知茵低眉浅笑,缓缓的背靠在藤椅里,颇为舒服的姿势,神色放松的道:“我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我三岁时去许国住了两年,是你陪着我玩。我回到舒国后,你来舒国住了两年,是我陪着你玩。每年,你都会来为父皇庆祝生辰,在舒国待三个月。” “我们自然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是你教会我骑马狩猎,品鉴奇花异草,我们无话不说,我们很熟识,我们在一起的趣事很多,我自幼孤单只有你陪伴我,我” “你一直视我为兄长?”许元伦温柔的瞧着她,她长得越来越美,笑起来时尤为迷人,她身上有着很独特的气质,热烈c单薄c,轻轻绵绵的疏离于红尘之外,总是使他想要疼爱她怜惜她。 舒知茵饮尽杯中酒,“是啊,初遇时,你便霸道的让我喊你许二哥。” 许元伦抿嘴笑道:“现在我让你改口喊我元郎。” 舒知茵一怔。 “吓到了?”许元伦柔声哄道:“别担心,你尽管随心所欲,我是你最后的退路。” 舒知茵定睛看他,正色问道:“你并非视我为妹妹?” “当然不是,”许元伦诚恳的道:“我喜欢你,不是像喜欢妹妹那样的喜欢。” “是什么样的喜欢?” “是开心的喜欢。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你放松,我舒服,我们都很自在。我喜欢看到你笑,喜欢听你甜美的声音。” 舒知茵一针见血的道:“并没有到想要娶我为妻的程度?” “聪明。”许元伦笑了笑,坦言道:“确实是缺少想把你占为己有的冲动。能娶到你,我会开心;不能娶到你,我不会伤心。” “但你还是想娶我?” “不娶你怎么办啊,你的处境并不妙,太子和金谷对你虚情假意,特别是太子,很奇怪,我真的感受到了他对你的杀意。” “娶我只是为了帮我脱离苦海?” 许元伦点点头,诚然道:“除非你能嫁给一个全心全意保护你照顾你的人。” 舒知茵微微垂目,‘全心全意’是多么美好的愿景,就连父皇身为一国之君坐拥天下,都不能全心全意的保护母妃照顾母妃,普天之下的黎民,谁又能不顾名利而专注于一人。 不由得,她又想到了景茂庭,她总是时常想起他,每每想起他时,她的眉心总不自觉的蹙起。 许元伦发现她眉心蹙起,轻问:“怎么了?” “何其难。” “不难,我可以。” 舒知茵展颜一笑。 许元伦挑挑眉,道:“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有福气。” “你真的可以?”舒知茵笑眯眯饮了杯酒,闲适的吃着甜瓜。 “我皇兄上个月已登基为皇,他是我同母胞兄,我们关系极好,他登基当日便册封我为福王。”许元伦不由得笑道:“因你是福国公主,我便恳请封号为福王。” 舒知茵跟着笑笑。 “皇兄赏给了我一大座金山,一大座玉山,一大片盐海,足够我这个闲散的王爷潇洒快活。”许元伦很认真的道:“只要我做事知分寸,在许国绝对能富足无忧,全心全意保护你照顾你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他才是真的有福气,自幼就安分于二皇子的身份,很懂得享受安逸,是个善良的人,他对他的皇兄真诚的尊敬,他的皇兄对他是真诚的爱护,兄弟的感情很深,依他的禀性,他是真的能富足无忧。 许元伦直截了当的道:“你的处境,表面上风光,实则如海市蜃楼,不堪一击,我真的没办法对你不管不问,思来想去,唯有娶了你。” 舒知茵深深的望着他,他的稚气已褪,俨然是个勇敢的男子,他的眼神坚定,他的气息里是洒脱是沉稳,透着可以依赖的力量。 “我们身处于皇室,婚配总是掺杂着太多的权与利。我不娶你,也要娶陌生的名门之女,即使不喜欢仍要朝夕相处的面对;你不嫁给我,也要嫁给望族之子,被家训族规束缚住,压抑着做贤妻良母。”许元伦很理智的道:“恰好我们在一起开心,不如就凑成一对。” 言之有理,他看得很透彻,他自幼就是清醒之人。 许元伦伦笑道:“我皇祖母也期盼着我能娶你为妻,你没有理由不嫁给我,对不对?” 舒知茵想了想,冷静的问道:“你娶了我之后,如果遇到了令你有冲动占为己有的人呢?” 许元伦不假思索的道:“取决于你。” “嗯?” “如果出现了你说的‘如果’,只会有两种局面。”许元伦冷静的分析道:“一是,你对我动了心,在乎我。我会珍惜你的感情,在我对别的女子有动心的苗头时就告诉你,请你帮我一起及时遏制住不该有的苗头,必要时,你下手狠点;二是,你依然未对我动心,与我相敬如宾,那我纳她为妾或是养为外室,你应该都不会介意。” 闻言,舒知茵情不自禁的举杯敬他,微笑问:“嫁给你之后,如果我遇到了令我有冲动身心相许的人呢?” 许元伦微笑答:“也只会有两种局面。” “嗯?” “一是,我对你动了心,有完完全全占有你的。我不会容许你对别人动心,我会努力挽住你,若挽不住,我会做出很混蛋的事;二是,我依然未对你动心,我会愿意你开心,我可以接受你与他掩人耳目的往来,但要时刻注意你为人一妻为人母的名声,必要时,我会帮你掩护。”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望向凉亭外的花丛,如果他们结为夫妻,她仿佛能看见此生的岁月,即使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为对方动心,他们也能愉快的在一起,直到寿终正寝。只不过,这种愉快是轻轻柔柔的浮在表面,不深刻,不热烈,不铭心,但足以令很多人向往。 短暂的安静后,许元伦冷静的道:“假如你不愿意嫁给我,没关系,我会娶别的女子为妻,我会全心全意的待她。我依然愿意做你最后的退路,以兄长的名义,但我将更在意她的感受。” “我懂。”舒知茵的心有点乱,眉心不自觉的蹙起。 这时,如锦询问声道:“公主殿下,晚膳已备好,是在正殿享用,还是在此凉亭下?” “凉亭下。”舒知茵连饮数口冰镇桑葚酒,静了静心。 许元伦看出了她不急于做决定,他便也不着急得到答案。嫁给他意味着什么,她一定很清楚。 正当菜肴陆续端上时,如瓷来报:“太子殿下在太子府设宴,邀请许二皇子前去赴宴,宴席上有景大人作陪。” “景大人?”许元伦问道:“可是景茂庭?” 如瓷道:“是他,他正在府外等候,亲自前来邀请您。” 许元伦惊讶道:“我好大的面子,竟能使他亲自前来?!” “你知道他?”舒知茵隐隐笑着。 许元伦抿嘴一笑,道:“这位传奇的大理寺卿在许国也是大名鼎鼎,上任两年内,判决数百个积压案件,重审数十个冤诉,涉及一万二千人的命运,其中包括正二品和正三品的官员,皆是明察秋毫有理有据,无不令天下人心服口服。我皇兄登基当日,在文武百官面前夸赞景茂庭,说他这样正直英明的官员是社稷和百姓之福,注定名垂青史。 ” 舒知茵笑道:“去赴宴,会会他。” “好主意。”许元伦站起身,道:“我去了?” “嗯,我送你出府。”舒知茵引路在前,脚步轻快。 府门外,景茂庭负手而立在石阶上,整个人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霜,带着与生俱来的冷酷,不露辞色。他深如幽潭的双眸紧盯着府门,极无耐心的等着熟悉的身影出现,望穿秋水。 舒知茵站在府门内,没有跨出府门,淡淡的扫了景茂庭一眼,就像是看世间景物没什么区别,亦如他常常看她时的波澜不惊。她没有多看他一眼,温和的说道:“许二哥,明日清晨陪我一同去妙春山避暑。” 许元伦欣然答应:“我正有此意。” 舒知茵叮嘱道:“莫贪杯。” “放心,我不贪杯。”许元伦温柔的笑了笑,没察觉到离他数步之遥的那个冰雕骤然变得森寒。/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事事难料 天刚蒙蒙亮,在绚烂的晨曦下,绵延数十里的车马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前往妙春山避暑。 舒知茵躺在马车里继续睡着,她昨晚在月色中自斟自饮,喝得微醺,睡意深沉。 队伍平稳的前驶,到了晌午,抵至京郊的一片溪流边,粗大的白桦树阴遮天蔽日,颇为凉爽,便停下用午膳。 舒知茵醒来,洗梳后,身着一袭艳红色裙衫下了马车。她站在马车边环顾四周,人头攒动,阵势浩大。她默默的扫视,在不远处的溪水边看到了景茂庭,他身形颀长,正在与一个人谈论着什么。仔细一看,他对面的人是许元伦。他们远离了吵闹的人群,谈笑风生。 她一怔,见如锦已摆好餐点,说道:“去请许二皇子前来用膳。” “是。” 舒知茵坐在竹凳上,饮了口薄凉茶,漫不经心的瞧着许元伦在如锦的邀请下急步而来。 许元伦奔至,脚下尚未站定,就说道:“请景兄一同用膳,如何?” “景兄?”舒知茵很诧异他的称呼。 “景茂庭。”许元论兴奋的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嗯?”舒知茵饶有兴趣的听着,想知道他昨晚在太子府中经历了什么。 许元伦心服口服的道:“他知天文地理,知花鸟草木,是位严谨谦逊真诚很有修养之人,真是相见恨晚啊。” 舒知茵惊愕的看着他的欣喜,不禁问道:“何以见得?” “我昨晚随他去太子府途中,他说他看到了我在紫屏园送给你的花车,如果罗穗花换作晴雾花会更妙,我当即惊讶,想不到他懂奇花,也说出了我的遗憾。进入太子府中,一番闲聊后,我发现他不仅懂奇花,还懂草药,懂天文,懂玄学,懂园林,懂得很多知识。”许元伦不可思议的道:“原以为他冷酷高傲内敛,迥然不同啊。” 舒知茵眯起眼睛,他不就是冷酷高傲内敛?她笑问:“他在你面前显摆了一番?” “显摆?何出此言?”许元伦纠正道:“他礼貌赤诚,与我侃侃而谈,愿意分享他对事物的见地,我心悦诚服的敬仰。” 倒是奇怪,景茂庭故意让太子设宴,将许元伦请去赴宴,只是为了跟许元伦侃侃而谈?舒知茵问道:“太子呢?” “太子见我和景兄相谈甚欢,忽略了他的存在,悻悻而去。”许元伦开怀笑道:“我和景兄一见如故,聊到深夜,依然兴致勃勃,他便邀请我下榻景府。我们离开太子府,挑着一盏油灯,边走边聊,走回了景府。” “啊?” “你不知道景府有多特别,整个府中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简约极了,可谓是见素抱朴。” 舒知茵惊讶,众所周知景茂庭待人冷酷,怎就偏偏待许元伦热情?她打趣道:“你们一直聊到榻上,同榻而眠,意犹未尽的聊到天亮?” “那倒没有。”许元伦的俊容泛红,“回到景府已是黎明,我被安置到客屋,便各自歇息。” “很难得他与你谈天论地,他平日里深沉冰冷,待别人可从不如此,”舒知茵眨眨眼睛,“可能是他喜欢你。” “是吗?”许元伦也眨眨眼睛,笑言:“我虽是只好女色,若是能得他的喜欢,只要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舒知茵笑而不语,可见许元伦对景茂庭是由衷的仰慕,折服于他的才识与为人。许元伦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在一夜之间便被景茂庭的征服,很显然,景茂庭一定是有预谋的故意笼络许元伦,是何目的? 许元伦很期待的询问道:“请他一同用膳,如何?” 舒知茵偏头眺望景茂庭,见他跟随一位宫女而去,说道:“不仅只有你要跟他一同用膳。” 许元伦顺势看去,景茂庭信步行至到舒泽帝的身边坐下,跟舒泽帝c沈皇后c太子c太子妃c金谷公主同案用膳,瞠目道:“使我心悦诚服敬仰之人果然超群绝伦,能得到皇上伯父这般器重赏识,他可为千秋忠良功臣啊。” 舒知茵眉心一蹙,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坐下用膳,意味深长的道:“你接触过那么多人,表里不一者常有,知人知面难知心,仅相识一晚便下结论,过于轻率。” “我看人一向很准。”许元伦慢悠悠的坐下,夹起一片藕吃着,目光如炬,“如果他伪装得很巧妙,能骗过我的眼睛,我绝不懊悔,反而敬他的能耐。” 舒知茵笑了笑,他就是这样坦荡的人,但凡是他认定的事,结果如何都泰然接受。 许元伦定睛瞧她,忽然问:“你对他颇有微词?” 舒知茵的心中一颤,深吸口气,笑道:“他是太子的党羽。” 许元伦严肃问道:“他冒犯过你?” “他有他的立场c顾虑c不得已,我能理解但不谅解。”舒知茵轻描淡写的道:“莫问何事,不值一提。” 许元伦没有追问,看到她无从计较的模样,神情明显凝重。 用过膳后,许元伦一直朝景茂庭张望着,见他从舒泽帝旁边起身走开,便对如瓷道:“你去请景大人过来一续。” 闻言,舒知茵坐进马车里,透过马车窗好整以暇的看着许元伦意欲何为。 迎着轻风,景茂庭阔步而来,神色如常。 “景兄。”许元伦笑着迎上前,示意景茂庭向舒知茵所在的车窗边靠近些,当他们仨人距离较近时,缓缓说道:“景兄,我跟福国公主两小无猜,她心思单纯,生性豁达,不与人计较,也无心与谁为敌。更何况,她正在考虑嫁到许国与我成婚,对舒国的任何势力都构不成威胁,我不容任何人再有意或无意的冒犯她,在她出嫁之前,请景兄帮我保护她。” 许元伦竟然开诚布公的直言不讳!舒知茵微微诧异,不过,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景茂庭不露声色的道:“她正在考虑嫁给你?” “对,”许元伦道:“远嫁许国,为福王妃。”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舒知茵,笃定的道:“她做决定很快,如果她在考虑,就一定不会嫁给你。” 许元伦一怔。 舒知茵笑道:“景大人未免太武断。” 景茂庭目光一闪,一语双关的说道:“当然,事事难料。” 这时,有位宫女来道:“福王殿下,皇上有请。” 许元伦连忙去见皇上。 景茂庭转身欲离开之际,舒知茵低声道:“为什么虚情假意的向他示好?他只是位闲散的皇子。” “你在关心他?担心我对他有所企图?”景茂庭语声冰冷。 “对,你的行为居心叵测,很可疑。” 景茂庭冷道:“你因不必要的关心而疑神疑鬼的样子,真不怎么美丽。” 舒知茵猛得愣住。 景茂庭紧抿嘴唇,脸色冷沉,深深的看了看她,快步走了。 望着他冷峻挺拔的背影,舒知茵蹙起眉,合了下眼帘,隐隐叹息。 过了半晌,许元伦归来,抬了抬腰间的水壶,道:“皇上伯父让我随身带着凉水。” 舒知茵点点头。 见队伍开始启程,许元伦道:“我去找景兄,再提醒提醒他。” 舒知茵不便多言,放下车帘时,看到母妃所乘的是寻常的马车,此时是午后,车厢里会炎热无比。她下了马车,快步走至荣妃的马车外,道:“母妃,请乘坐孩儿的马车。” 荣妃欣然答应,正有话想要询问女儿。 舒知茵的马车里真是凉爽,车厢铺着一层玉石凉席,车壁上挂着八桶掺着薄荷叶的冰块。荣妃闲适的坐在凉席上,柔声的问道:“昨日在紫屏园,许元伦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羡煞众人?” “嗯。” “这些日多与他相处。” “嗯。”舒知茵慢慢的饮着酒,若有所思。 长长的队伍快马加鞭的前进,直至半夜才抵至妙春山。 山上冷风阵阵,皇后嫔妃和皇子公主们陆续下了马车,冷得没了睡意,聚于正殿的院中。 待李嬷嬷安置妥当皇上和太子后,才不紧不慢的赶到,脸上带着惯用的笑容,恭敬的朝诸位行礼一拜,道:“此次妙春山之行,起居膳食皆有奴婢负责,不妥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李嬷嬷是皇上的母,在后宫的地位无人不知,只有她敢用‘包涵’,而不是‘恕罪’。 沈皇后端庄大方的道:“有劳李嬷嬷了。” 宫女们掌灯照亮四周,李嬷嬷取出一张图纸,指着勾出的几处,捧到沈皇后眼前,道:“请皇后娘娘先挑选住处。” 沈皇后挑选之后,是金谷公主挑选,她在图纸上看了又看,温婉的问道:“李嬷嬷,留云苑不在图纸上?” 留云苑是一处山顶小院,临崖而建,视野辽阔如在云端。皇室中人常是错开行程到此游玩,便是为了入住留云苑,眺览青山的怡人景色。 李嬷嬷毫不避嫌的道:“留云苑是福国公主此行的住处。”说罢,她换了一副笑脸,对披着斗篷的福国公主道:“夜风较寒,您何不去留云苑歇息?”随及,她命令宫女道:“快燃亮火把,为福国公主照路,护送福国公主上山。” 对于李嬷嬷公然讨好福国公主的言行,众人已不足为奇。金谷公主暗暗握拳,李嬷嬷就不怕有朝一日落得个生不如死c死而不得的下场?! 舒知茵每次与母妃来避暑,都是居住在留云苑,她转身说道:“母妃,请与孩儿一同居住。” 荣妃微笑道:“好。” 李嬷嬷恭敬的道:“此行的十日皆是荣妃娘娘侍寝,请荣妃娘娘稍作歇息,奴婢半个时辰后派人去接您。” 荣妃温顺的道:“好。” 舒知茵无视突然复杂的气氛,问道:“许二皇子住在何处?” 李嬷嬷道:“他要跟大理寺卿景大人住在一处。” “景大人的意思是?” “景大人不反对。”李嬷嬷面带一副‘奴婢知道许二皇子是您最要好的挚友’的殷勤笑容,道:“奴婢将他们安置在留春苑,独院,两间敞亮的卧屋。” 舒知茵不以为意,扶着母妃前往留云苑。/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别怕 清晨,薄雾漫山缭绕,青翠郁葱的林木朦朦胧胧,空中飘着淡淡的香,干净,清冽。 舒知茵独自散步在山中,听着远处的晨钟,沿石子小径往后山走去。穿过浓密的香樟树林,踩着隐没于杂草丛中的木阶,一步一步的登了一百阶,登上了荒废已久的道观。 这个道观是一位皇后的安息地,她是舒国开国皇帝的第一位皇后。这位皇后智勇双全,陪着皇帝出生入死,伤病累累,打下了舒国江山,却在皇帝要登基为皇时,日积月累的伤病使她再也撑不住,她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身体虚弱的奄奄一息,不忍与皇上生死离别,便假意告诉皇上,说她要离京游玩数日,就再也没有回到皇上身边。 每次到妙春山,舒知茵总会来这僻静的道观里看看,每次都会唏嘘,这样一位立下赫赫功业的女子,史书只记载她是一位被追封的皇后,‘生于民间,陪帝征战,因病而薨,追封为帝后。’,寥寥几字一笔带过。舒国渐渐强大,国基渐渐牢固,而她渐渐的淹没在历史的洪海中,渐渐被遗忘。 鸟鸣清脆,景色幽静,缕缕晨阳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倾泻而下。 舒知茵走着青苔石板路的缓坡,绕过那棵古老的洋槐树,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齐汀!他正托着腮,百无聊赖的坐在道观前的石阶上。 当舒知茵看到齐汀时,齐汀也看到了舒知茵,他先是一惊,随后笑了笑,笑容闲适。 齐汀为何在此?舒知茵刚要询问,便见齐汀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从院中传出了齐媛的声音。 齐媛恼道:“我真想杀了她!” 杀了谁?发现齐汀没有阻拦的意思,舒知茵慢慢的朝前走了几步。 “你终于肯说出来了。”景茂庭的声音镇定自若。 “她仗着太子对她的宠幸,开始在我面前原形毕露,不加掩饰的嚣张。”齐媛恨从心来,忍无可忍的道:“自我嫁入太子府,她就虚与委蛇,挑拨我与太子的关系,太子愚笨,竟轻信她!” 齐汀冲着舒知茵笑笑,无声的口语道:“说的是吴侧妃。” 齐媛是在抱怨太子侧妃吴侧妃,积怨已久的气道:“她第一次怀上了身孕,自己服药小产,嫁祸给我,太子动怒;她暗杀跟太子关系极亲密的暖床小妾,嫁祸给我,太子震怒;如今她又怀上身孕,常常装出有小产迹象,向太子撒娇哭诉,意指是我在害她,容不下她。昨晚,太子为了她训斥我,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认定我是在狡辩,太子宁愿相信她而不相信我。” 景茂庭沉声道:“你竟由得她次次得逞?” “她太会投太子所好!”齐媛羞以启齿,还是咬牙说道:“她生性一荡,点撩一情香,让太子服春一药,百般花式的勾引太子。太子本就变态好色,喜用各种器具,她次次让太子满足,还常尝试新鲜,越发的令太子着迷而沉湎。” 景茂庭默不做声的听着,舒知茵也在听着。 “她还心狠手辣,因为她怀着身孕无法满足太子,为了牵住太子,她偷买十岁左右的幼女供太子猥亵奸一,幼女惨叫连天,她就在她的屋中挖了一个深窖,供太子纵情发泄而不暴露。”齐媛愤愤的道:“已有多个幼女被虐待致死,她命侍女把幼女尸体装麻袋里带出京城随意埋掉,毫无人性的再去偷买幼女蹂一躏。” “可知幼女尸体埋于何处?” “知道,我曾派人跟踪过。”齐媛冷哼道:“她有个十二三岁的胞妹,长得有点姿色,近些日子常在府中玩。我猜她是有怂恿太子将她胞妹纳为侧妃的打算,姐妹一起拴住太子。” “她的父亲任吏部侍郎?” “是的。”齐媛鄙夷的道:“她常吹枕边风,让太子帮她的父亲和胞兄谋更高的官职,太子只是敷衍答应,并未行动。他除了不为人知的变态性癖好,平日里颇为清醒,知道孰轻孰重。而吴侧妃就抓住太子的喜好,拼命的让太子快活,哄太子开心,这种投其所好,我断然做不到!” 景茂庭问道:“太子已疏远你?” “是的,因吴侧妃的推波助澜,他对我已经表露出不耐烦,斥责我不够宽容。因他一直想让金谷嫁给齐汀,叮嘱我无论如何要促成这份姻缘,而我表面同意,迟迟未能如他所愿,他觉得我无用,对我很失望。”齐媛心中冰凉:“我绝不同意金谷嫁入齐家,她会祸害齐家。” “你们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没有可能。”齐媛绝望的道:“我与他成婚四年了,我试过迎合他,可我做不到。他始终与我生疏,从没有尝试过与我亲近,如果不是为了子嗣,他甚至不愿碰我,我亦不愿他碰。” 景茂庭正色道:“四年了,你终于肯承认自己过得不好。” “我是过得不好,可又能怎么办。”齐媛叹了口气,“我已为人一妻已为人母,生为齐家女,总要有齐家女的样子,千万别告诉爹娘,我不想让他们担忧。” “他们已经发现你和太子的关系不融洽,只是他们不说。” 齐媛失笑道:“真糟糕,我以为我伪装的很好。三哥,你也早就发现了,是不是?” “是。”景茂庭道:“我一直在等你亲自说出来。”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出来,只能对你说。”齐媛焦虑不安的道:“吴侧妃近来常主动跟瑞儿玩,我害怕她会对瑞儿下手,终日提心吊胆。” “别怕,有我在。” “我想杀了她!” 景茂庭笃定的道:“交给我。” 闻言,舒知茵心中一悸,再也听不下去,猛得转身,疾步离开。‘别怕,有我在’c‘交给我’,多么动听的话,多么郑重的承诺,他为了齐媛,可以不顾一切?!他努力得到的名声,全化作盔甲,用来保护齐媛?! 齐汀望着舒知茵匆忙奔走的背影,一脸茫然。 仓促的跑下山坡,舒知茵倚在树杆喘着气,她的心口很堵,犹如巨石压下,压得她闷痛闷痛。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极不喜欢,她蹙起眉,坐在岩石上,闭起双目深深呼吸。许久,心口的闷痛减轻,心中空落落的。 当她睁开眼睛后,眸色已恢复如往常的清冷。她站起身,漠然的走出后山,回往留云苑。 她必须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因为可想而知,放纵感情的下场会是身不由己。无论何时,她要掌管自己的命运。 正走着,前方有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出现在岔路口,衣着华丽,发饰精美,身旁簇拥着五六个丫鬟。女子的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风情万种,纤指轻搭在腹部,惊喜的迎向舒知茵,朝着舒知茵恭敬的行礼:“太子侧妃吴氏拜见福国公主殿下。” 舒知茵淡扫了她一眼,忽想到齐媛所言,不由得背脊一凉,这个吴侧妃太过蛇蝎心肠,竟偷买幼女供太子奸一。 见公主殿下不理不睬的从身边经过,吴侧妃连忙轻唤道:“公主殿下?” 舒知茵止步。 “臣妾正要去留云苑找您呢。” “何事?” 吴侧妃柔声道:“臣妾从山上摘了些果子,甘甜可口,想请公主殿下品尝。” 舒知茵果断的道:“不尝。” 听到毫不留情面的拒绝,吴侧妃沮丧的垂着眼帘,轻道:“臣妾可否送些果子给荣妃娘娘尝一尝?” “不必。” 吴侧妃委屈的嘟了嘟嘴,软言细语道:“山中蚊虫较多,臣妾备了些上品的香,可驱蚊虫,公主殿下可愿试试。” 舒知茵微扬下巴,“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会比我府中的上品?” 一次次的出师不利,使得吴侧妃已经习惯,自从得知太子殿下欲除掉福国公主后,便处心积虑的接近福国公主,意图讨好她麻痹她,帮助太子殿下达成夙愿。可是,福国公主总是不给机会,不予理会。 舒知茵盯着她千变万化的表情,冷静的道:“记住,作恶多端必有恶报。从此以后,你见到我主动避开,莫与我多说一字。如果有人问起你为何避开我,就说我讨厌闻到你身上的气味,不准你靠近我。” 吴侧妃震惊的目瞪口呆,脸色极难看。 舒知茵继续向前走,神情凛然。刚踏入留云苑,便见到荣妃闲适的坐在院中,她若无其事的笑着唤道:“母妃。” 荣妃喜悦的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我试着跟你父皇提及你的婚事,他说,只要你和许元伦情投意合,他愿意赐婚。” “嗯。” 荣妃柔声道:“你感觉许元伦可是如意夫君?” “孩儿这就去找他,多与他相处,用心感觉。”舒知茵笑了笑,说罢便转身出了留云苑。 两个时辰后,如锦急急忙忙的寻找许元伦,发现许元伦和景茂庭在湖边垂钓,她慌张道:“福王殿下,求您帮忙把公主殿下找回来。” 许元伦刚要开口,景茂庭已问道:“她怎么了?” “两个时辰前,她要去爬山,不让奴婢们跟着。”如锦指了指那座最高的山峰,“眼看这天色已变,将要下大雨,公主殿下一人困在山中可如何是好。”/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他来了 远看青山,苍翠的绿色犹如是一层松软的锦缎。身在青山中,枝叶遮天蔽日,幽暗,寂静,潮湿,舒知茵艰难的在茂密的树林中穿行,她要爬到最高峰的山顶上,一览群山云海。 她曾无数次眺望那座最高的山峰,心存敬意,幻想着站在山顶上俯视大好河山的景象。不知为何,她今日偏想试一试,试试凭一己之力是否能爬到山顶。既然满怀渴望,为何不试试? 她踩着杂乱的野草,在人迹罕至之地,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山顶爬去。她走的很慢,以免体力不支。水气染湿了她的衣衫,靴子上沾满了泥泞,她目光坚定的向上爬。 爬了两个时辰,她爬上了半山腰,汗流满面的抬首看天,忽见天色昏沉沉,薄薄的乌云随风聚涌。要下雨了?她意识到不能再向上爬,便四处寻着避雨处。在一条涓涓的溪水边发现一个空山洞,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山洞不大,仅能容纳二三人,倒是个不错的歇脚地。 她用树枝清扫去山洞中的碎石细土,疲倦的坐下,取出酒壶连饮数口桑葚酒。 天色越来越暗沉,她渐渐感觉到寒冷,身子不由得朝山洞内蜷缩着。 “哗”的一声,阵雨骤然急落。 望着密集的雨线,听着雨滴击打山石和枝叶的声响,舒知茵轻轻一笑,独自清静的待在深山老林中赏雨,别有一番趣味。 她慢慢的饮着酒,不知不觉一壶酒已饮尽。约摸一个时辰,雨还在下着,山洞外的小溪变宽,水流遄急,俨然成为一条小河,水面已漫到洞口边。 幸好现在只是午后,等雨停了,天黑前她能回到山下。 她耐心的等着雨停,觉得又冷又饿,便解下随身带着的小布袋,里面装着几块点心和一个甜瓜。她浑身发冷,双手打颤,当她颤抖着打开小布袋时,突然一声震耳的呼唤,吓得她一惊,甜瓜掉出袋子滚出山洞,她连忙前倾身子去抓甜瓜,又一声响亮的呼唤传来,她的手一抖,甜瓜和装着点心的小布袋全掉出了洞外,转眼就被水流冲走了。 她瞬间懵住。 “舒知茵”急切震耳的呼唤从不远处一声一声的响起,“舒知茵” 景茂庭! “舒知茵”景茂庭的声音锋利的穿透雨珠,他站在她足迹消失的地方不停的呼喊。 是景茂庭!他怎么来了?舒知茵的心跳得欢快,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脏里盛开,几欲眩晕,她不可自抑的激动,从未有过的激动。 “舒知茵” 舒知茵从山洞里探出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高声唤道:“景茂庭!” “舒知茵?”语声里透着狂喜。 “景茂庭,”舒知茵大声回应道:“景茂庭,我在这里!” “舒知茵!” “我在这里!” 景茂庭箭步遁声而止,隔着细密的雨,隔着遄急的水流,隔着这空静苍山,四目相对,眉眼间猛涌的尽是庆幸。 他深深的望着她,她的面容苍白,缕缕湿发沾在额头,柔弱得令他心疼。她轻颤的唇瓣慢慢浮起笑意,笑得好得意。 舒知茵笑着回望他,他披着湿透的斗篷,满身的泥泞,就像是塑在雨中的冰雕。他摘去斗篷的帽子,她才看清了他的神情,他脸色幽暗冰冷的教人心惊。她的笑容渐渐凝住,心生莫名的怯意。 “很得意?”他语声缓慢,冷冷的瞪着她,目光严厉。 “对,很得意。”舒知茵已是饥寒交迫冷得发抖,再被他冰冷的目光紧锁住,简直要冻死了,她身子朝山洞里缩着,轻笑道:“名扬天下的景茂庭在山中冒雨找我,本是两个时辰的路程,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找到我,可见有多么着急。一路寻着我的足迹狂奔上山?山路泥泞摔了不少跤吧?很感人,我怎么能不得意。” 闻言,景茂庭身形一僵,看着她宠辱不惊的神态,平日里颇觉惊艳,此时颇为可恶。 “冒着雨飞快的登山,腿不疼气也不喘,你真强壮。” “” “咿,你斗篷下掖着的是为我准备的斗篷?你真体贴。”舒知茵平静的笑道:“我冷得牙齿打颤了,还不快来为我披上?” 她的语气中带着淡然疏离,如她一贯对别人的那样,不骄不躁泰然处之。景茂庭眉头一皱,他不喜她对他如她对别人一样。可是,看到她衣薄体寒在颤抖,他顾不得心中的不喜,情不自禁的淌着及膝的水流,站在洞口,把为她准备的斗篷展开,轻轻的裹住她。 舒知茵顿觉暖和许多,她往洞里挪了挪,道:“坐进来避雨。” 景茂庭褪去湿斗篷,抖了抖衣裳上的水珠,一言不发的坐在洞口,为她挡着凉风斜雨。 舒知茵抬起眼帘,瞧向他罩着寒霜的俊容,气氛忽然有些怪异,她的心跳得很快,几乎能听到狂乱的心跳声。 她深吸口气,打破沉默的轻语道:“是不是如锦见天色要下雨,便焦急的去找许二哥请他上山寻我,你是自告奋勇的前来,还是受许二哥之托?”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说道:“重要吗?” “重要。”舒知茵一本正经的道:“深山老林中没有路,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的雨,吹着冷飕飕的风,如果你是接受许二哥之托,为他不辞辛苦,说明你对他是真情实意的好。” 景茂庭不语,神色如常。 舒知茵脱口而出的问:“齐媛和许元伦被困在不同的山洞里,你会先救谁?” 景茂庭不可思议的偏头看她,深究她眼眸里的认真,半晌,收回视线,沉声道:“他们不会任性的独自一人闯进深山老林爬最高的山峰。” “我任性?” “难道不任性?” “如果他们一时任性,被困在不同的山洞里,你会先救谁?” “谁也不救。” “嗯?” “一时任性妄为,被困死也是活该。” “那你怎么来救我了?” “你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不一样。” 舒知茵咬了下唇,目光闪烁,继续刚才的问题道:“你是自告奋勇的前来?” “是。”景茂庭两眉压低,掩着某种意绪。 舒知茵笑了笑,轻声道:“你是要重新争取成为我面一首的资格?” “不准再提那两个字!”景茂庭的神情骤然森寒,带着劈裂山恋的锋锐气势,冷酷的眼眸里能渗出尖锐的冰珠子。 舒知茵受惊的一骇。 景茂庭沉声质问:“我只配做你的面一首?” 舒知茵的呼吸顿感紧一窒,迎着他的恼意,不知是心慌还是心虚,她生硬的撇开脸不去看他。 他的目光一瞬也不离开她,质问声再起:“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卑贱?” 卑贱? 何来的卑贱? “我”舒知茵不由得再次抬眼看他,他那阴晦锐利的眼神凶狠无比,危险的气息顿时弥漫,铺天盖地,如同山林中的猛兽出没,下一刻,他好像就会扑过来嘶咬她。 景茂庭冷道:“说出来。” 舒知茵深吸口气,轻轻叹息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如果不是,你别放在心上。” 景茂庭恍然发现吓到她了,猛得敛去情绪,薄唇冷冷一掀:“不是。” 舒知茵裹紧了斗篷,轻描淡写的问道:“是有什么设计好的圈套在等着我?” “明日你就知道了。” 景茂庭没有否认。 “果然”舒知茵笑了,笑意隐现涩意,“你你何必” 景茂庭看向山洞外渐歇的雨,慢慢说道:“我别无选择。” 舒知茵笑着摇摇头,将闷痛的内心里填满了坚强,那是因孤单无助而不得不滋生出的坚强,她清声道:“尽管来吧。” “就在明日。” 她蹙眉问:“为了齐媛?” “为何多次提她?” 舒知茵坦言道:“听说你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景茂庭很确定的道:“她是我妹妹。” “不同父不同母不同姓的妹妹。” “对。” “可以倾尽全力保护的人?” “对。” 舒知茵盯着他,道:“两情相悦无奈成不了眷属?” 景茂庭暼过去一个不可理喻的眼神,重重说道:“昏聩。” 舒知茵瞠目,“难道不是?” “不是。”话毕,景茂庭觉得有必要对她说清楚,又道:“我视她为妹妹,她视我为三哥,我和她只有兄妹关系,只是感情亲厚,绝无其它,绝无,绝无。” 舒知茵抬手将面颊上的碎发捊到耳后,忍不住笑了笑,笑意溢满眼眶,唇角微扬的道:“我很希望它是,你就能时刻承受爱而不得之苦,一辈子痛不欲生,孤独终老。” 景茂庭冷哼道:“借你‘吉’言。”/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情不自禁 雨过天晴,漫山鲜嫩的绿意,空气中泛着洁净的草木香。 山洞口遄急的水流正在慢慢退去,景茂庭站起身,环顾着明亮的天色,现在将近申时,戌时可抵达山脚下。 他看着蜷缩在山洞里的舒知茵,从衣袖里取出油纸包递过去,道:“吃完后我们下山。” 舒知茵的眼睛澄亮,不假思索的接过来,油纸包着三块点心,是她爱吃的红枣酥。她已饿得难忍,边吃边笑道:“你真细致入微啊,带着斗篷和点心来找我,是担心我冻死或饿死了,明日不能配合你的阴谋?”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景茂庭深深的看着她,她吃得很香,笑弯了眉。 “你可以不回答。”舒知茵若有所思的吃了两块点心,留一块给他吃,递向他道:“我吃饱了。” 景茂庭无动于衷,道:“走,我们下山了。” 见他不接点心,舒知茵便用油纸包住收好以便不时之需,慢慢从山洞里挪出来,披着他的斗篷,走向等在溪水边的他。 她刚走两步,突然踩到一块光滑的石头,脚下不稳的一个踉跄,不禁痛呼:“啊!” 景茂庭迅速奔至她身边,牢牢揽住她的身子,“嗯?” 舒知茵疼得额头冒汗,轻叹道:“脚扭了。” “别动。”景茂庭拦腰抱起她,将她小心翼翼的抱放回山洞里,让她背靠洞壁,掀起她的裙摆,轻轻的褪去她的鞋袜,抬起她的握在了大掌中,不轻不重的握着。 舒知茵的心头猛得羞赧,痒痒的热气自他碰触之处钻进她的肤孔,惹得她周身发烫,心怦怦乱跳。 “是轻微扭伤。”景茂庭专注的检查她的伤势,松了口气,却依旧自责。他轻轻的放开手,快步到溪水边浸湿斗篷,折身回到她旁边,温柔而坚定的道:“需要冷敷,会很不适。” 说罢,景茂庭将湿冷的斗篷搭在了她的脚踝。 又冷又疼,舒知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着她强忍不适一声不吭的模样,景茂庭疼惜不已,目光一转,忽地注意到她裸一露在外的,白皙娇嫩小巧可爱,他的眸色幽深,胸中生波,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自脊梁骨升起。 舒知茵渐渐适应了不适感,惭愧的轻笑道:“我恐怕不能走下山了。” 景茂庭红了耳朵,慌忙移开视线,脱去外衣叠成多层覆盖住她的,免有寒气自她足下窜入体内。他坐在洞口为她挡着风,说道:“我们明日清晨下山。” 他上身仅穿着里衣,不冷吗?舒知茵扯掉身上的斗篷给他,道:“穿上它,去找人抬软轿接我下山。” “接你的魂魄下山?”景茂庭拿起敷在她脚踝的湿斗篷,急步到溪水边浸泡冷水,再为她冷敷,“山中野兽会让你尸骨无存。” 舒知茵冷疼的倒吸口气,若无其事的道:“我们要在山中住一晚?” “对。” “不会耽误你实施明日的计划?” “不会。” 景茂庭知道她一定疼得很不适,慢慢的靠近她,大掌轻抚她的头,缓缓下滑,轻抚她的背,抚慰着她的不适。 舒知茵被他的举动怔了怔,可他偏偏面无表情,好似他做什么样的动作都自然而然。她目光闪烁,感受着他的安抚,他的手掌来来回回的抚着她的头与她的背,那劲道出奇的温柔,仿佛带着无限柔情。 冷敷了三次后,景茂庭仔细的查看她的脚踝,发现伤势有所缓和,而她的冰凉的令他心软,他不言不语的解开里衣的前襟,跪在她脚边,将胸膛俯压向她的,轻贴在她的足底,大手轻捂着她的足背,慢慢的暖着。 舒知茵再次怔住,身子一颤,一股股温暖的酥软感自足底蔓延,直直的熨撩她的心,她的一颗心似被泡在温水里般的舒适,这种舒适感一的涌向她的头,使她阵阵恍惚,心轻飘飘的,身子轻飘飘的,脑袋轻飘飘的,宛如被春风包裹着,不知道要飞到那里去,随便去那里 他以跪姿为她暖了许久,直至她的不再冰凉,他才慢慢的起身,默默的为她穿上白袜和锦缎靴。 她面色绯红的偷瞧他,他神色如常,只是眼眸里不似往常的寒冷,像是被和煦的阳光照暖了。 景茂庭拎起她扯落在旁的斗篷,将她严严实实的裹住,背对着她整理里衣,穿上外衣。他向前走出几步,免她害怕,回首告诉道:“我在附近捡些柴禾。” 舒知茵含笑着点头。 没多久,他就回来了,用大片梧桐树叶盛着清洗干净的浆果,捧放在她面前,自己先吃了一个,示意道:“吃。” 舒知茵伸出手去捏浆果时,景茂庭忽道:“稍等。” “嗯?”舒知茵住手。 景茂庭从衣袖里取出一块手帕,奔到溪水边浸湿,回到山洞里,执起她的手,慢慢细细的擦拭她每一根手指。 舒知茵笑了笑,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她的眸色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景茂庭去溪边漂洗手帕,又为她擦拭一遍手,才道:“吃。” 舒知茵欣赏着被这位英俊体贴的男子擦拭的双手,满意的道:“很干净了。” 景茂庭解释道:“在深山中大意不得。” “我懂。”舒知茵知道,山中环境复杂,万一染了疾病可就不妙了。她捏起浆果放在嘴里,品味一番,笑道:“甜,好吃。” 景茂庭脉脉的看了看她的笑颜,她始终有着随遇而安的淡然,和顺应时势的本能,无论在何种境地,都能活得娇艳矜贵。以至于,她在不断权衡哪一种际遇更适合她,冷静的选择,体面的适应,然而,她的选择是她想要的吗?此时此刻,她笑容灿然,可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还是因为‘已然如此,别无选择’?渐渐的,他的眼神有些落寞。 舒知茵不经意抬首,察觉他神色古怪,不禁笑道:“你这样子,怎么感觉像是我拿走了你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却不肯归还似的?” 景茂庭目光一闪,转身去捡柴禾。 天色已不早,他捡了一堆干燥的木柴堆在山洞口,取出火折子燃着枯叶,生起了火。火势烧旺,山洞里暖和很多。他砍了几根树枝架在火堆旁,烤着他潮湿的斗篷。 见状,舒知茵由衷的赞道:“御寒的斗篷,充饥的点心,生火的火折子,锋利的弯刀,你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而来,不是简单的冒险,真的很缜密,你一贯如此缜密。” 景茂庭不语,趁着傍晚的天光,又捡了一大堆木柴,寻到一个凹陷如碗状的石头,削了一个状似勺子的树皮。他在溪边反复的清洗石头和树皮,用石头盛着水,架在火堆上烧,水烧沸后,用树皮舀起热水,吹成温水,送到她唇边喂她。 “好喝。”舒知茵湿润的唇瓣带笑,闲适的依偎在洞壁上,望着山洞外漆黑的夜色,取出油纸包的一块点心递给他,笑道:“你吃。” 景茂庭没理会,喝了数口温水,将湿靴袜挂在树架上烘烤。 舒知茵把点心送到他唇边,像他喂她喝水一样,喂他吃点心,轻声说道:“万一有野兽来了,看在这一块点心的情面上,请保护我。” 景茂庭接过点心,掰了一半吃了,将另一半塞回她手里,道:“我会保护你。” 不知为何,舒知茵的心里很踏实,莫名有一种错觉,好像很确定他会一直保护她。 沉默了半晌,景茂庭轻轻的抱起她朝山洞口挪了挪,把烤干的斗篷铺整齐,在斗篷下垫了一截木块作枕头,又轻轻的抱起她放在斗篷上,道:“躺下睡,明日一早下山。” 舒知茵躺平了身子,枕头很合适。 景茂庭用另一个斗篷为她盖上,道:“放心睡。” 舒知茵笑着称赞:“你真的很会照顾人,体贴入微,很难得。” “我只会照顾你。”景茂庭语声平静,横坐在山洞口,慢慢的为火堆添着柴禾。 舒知茵心弦一颤,定睛看他,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下,他面容沉静,五官说不出的俊朗,稳稳的在那,有着山崩地裂也难撼动的刚毅气势,她的心窝里阵阵温热,却见他环抱着双臂,闭起了双眸,呼吸均匀,刚才那句话好像只是随口说说。 他要睡了? 他应是很疲倦了。 舒知茵盯着他好一会,发现他纹丝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她不由得失笑,在这远离人烟的深山,他们一男一女待在狭小的山洞里,他正值年轻力壮,可是,他对她竟然一点也没有非分之想?他不好女色?还是他很自律?瞪了瞪他英俊的侧颜,她便也合上眼帘睡觉。 良久,夜已深,耳畔唯有风声和虫鸣。 景茂庭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清亮,偏头瞧着她熟睡的面容,轻轻的倾身过去,情难自禁的凑到她身边,与她近在咫尺。呼吸着她甜甜软软的气息,他极为克制的一叹,轻声呢喃道:“舒知茵,别让我承受爱而不得之苦。” 她睡得香沉,散发着少女的幽香。 痴痴的凝视着她美好的容颜,他体内躁动不已,从未有过的渴望侵蚀着他的意志,他忍不住 他忍不住也不愿意忍住的俯压而下,在她的额头温柔的一吻,他神魂一震,贪恋更多,舍不得停下。他眸色沉醉,生涩而热情的吻沿着她的眉心,小巧的鼻尖,轻柔的落在她的红唇,在她爱笑的唇瓣上,小心翼翼的落下点点深情的吻/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嗯 当舒知茵一觉醒来时,天已亮了。她睡眼惺忪,于缭绕薄雾中看到了景茂庭的身影,他盘腿坐在山洞外的火堆边烤着鱼。 溪流潺潺,鸟鸣清脆,时光缓慢,是她平日里喜欢的安宁。 她翻个身侧躺着,轻轻的瞧着景茂庭,他的身影挺拔孤傲,透着内敛的气息。她昨晚睡得很沉,不知他昨晚睡得可好? “醒了?”景茂庭忽然偏头看她,胸腔里回荡着昨晚一亲芳泽的震颤。 “嗯。”舒知茵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听着她轻柔的轻嗯,景茂庭的心软软绵绵的,他起身,神色如常的坐在洞口,默默的掀开盖着她双脚的斗篷,缓缓的褪去她的靴袜,检查着她扭伤的脚踝。 舒知茵咬了下唇,感觉着他小心翼翼的触摸,他总是如此自作主张,抱她,抚她,触她,好像她早已归他所有可随心随意似的,可偏偏他霸道而不失温柔的举动,令她抗拒不得,不由自主的配合着他的悉心。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果不配合,反倒显得矫情。 “仍需冷敷。”景茂庭说着,轻搂她入怀为她披上斗篷,将她抱放到洞口边,在松开她之前,怀抱不禁紧了紧。他快步去溪水边取来他准备的石子包,慢慢的放在她的脚踝上。石子包是用他撕下的里衣裹着的冰冷鹅卵石。 冷疼感猛然袭来,舒知茵倒吸口气,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被她无助而脆弱的抓着,景茂庭的身心一震,眸色隐隐发亮,垂眼凝视着她温软的面容,宛如是一朵柔弱无依的小雏花,使他要捧在手心放在心口呵护。一转眼,随着她的笑容升起,她的面容便如同她平日里的明艳空灵,成了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自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舒知茵见他被抓得一怔,她内心的矜持和羞涩油然而起,觉得唐突,笑着松开手,道:“你想得很周到,用冰石子冷敷,效果更佳。” 望着她的笑颜,景茂庭的眸色一沉,极不喜欢她以示众人的这副面容示他。他默不做声的起身,将早膳一一摆放在她的面前。 翠绿的竹筒杯中泡着嫩嫩的薄荷叶茶,梧桐树叶盛着一块新鲜的蜂蜜,六只煮熟的鸟蛋,两条烤得香喷喷的鱼,许多甜甜的熟浆果。 看到他精心准备的食物,舒知茵的内心涌出无数复杂情愫,酸楚而又甜蜜,这是她前所未有体会过的感动,恣意的燎原在她的胸腔,烙成印,身心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暖。 景茂庭去溪边浸湿了手帕,回到她身边时,若无其事的执起她的手,为她细致的擦拭。随后,又去漂洗手帕,轻轻的擦拭她的面颊,慢慢的抚过她的五官,动作很温柔,宛如对待稀世珍宝。 舒知茵瞧着他自然而然的模样,一探究竟的问道:“你这般会照顾我,为什么?” 景茂庭将泡着薄荷叶的竹筒水杯递给她,神色如常的道:“企图讨你的欢心。” “讨我的欢心?”舒知茵难以置信的震惊,不禁笑道:“讨到我的欢心有何用?” 景茂庭不语。 “我曾有心与你携手,是你不屑。”舒知茵接过竹筒杯,连饮了数口,“那日我父皇所言,你字字听得清晰,他不允许除了太子以外的人觊觎皇权,皇室子女不得干涉朝政。你想必也很清楚,他是在提醒我,不得扰乱朝纲破坏了体统。” 景茂庭不语,剥一枚鸟蛋送至她嘴边。 舒知茵慢慢的吃下鸟蛋,接着说道:“我已无心与你携手,帮不了你去往那权倾朝野,帮不了你成为千秋忠良功臣永载史册。” 景茂庭不语,撕下鱼腹部鲜嫩的鱼肉喂她。 舒知茵吃着鱼肉,定睛看他,冷静的道:“皇上器重你,太子信赖你,你对他们表现出应有的正直忠诚已足够你如鱼得水,你何必煞费苦心的讨一个无用之人的欢心?” 景茂庭语声冷沉的压下,道:“我自有判断。” 是啊,他自有判断,他足够深谋远虑,足够谨慎,从一点曙光中就能料到整片景象,确实不需要她提醒。可是,他为什么要讨她欢心? 舒知茵不再多言,也不愿再思索,不去想那些残酷的现实。 用过早膳后,景茂庭装满了两竹筒的水,为她裹上斗篷,坚定的道:“我背你下山。” 舒知茵扶着洞壁,尝试着向前走,扭伤的左脚只是抬起来就很疼,实在走不了路。看了看他宽厚的背,她没有犹豫的趴上去,双手轻搭在他的肩,笑道:“我没有理由拒绝。” 景茂庭毫不费力的背着她站起身,跨过涓涓细流,往山下走去。 深山中绿意盎然,清新寂静。 走出不远,舒知茵看到景茂庭伸手解下树枝上系着银白色布条,向前数十步,又见他解下一个布条,她不由得佩服道:“你是故意留下记号,以便有人能遁迹上山寻找?” “对。” “很缜密。” “你不是也故意留下了明显的足迹。”景茂庭寻着她的足迹上山寻她,回想起寻到溪水边后寻不见她的足迹时,依旧心有余悸。 舒知茵笑而不语,幸好他找到了她,及时的带给她食物与温暖。 山路本就崎岖,下过雨后更为湿滑,独自下山已经很难行,更何况他还背着她。她咬了下唇,紧搂住他的脖颈,身子紧密的贴在他的后背,减轻他双臂要勒束住她的力气。她细微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他似乎心无旁骛,专注的踩实脚下的每一步。 晨阳暖暖的照着,他边走边收起一个又一个布条。在一块岩石边,她刚要开口提议歇歇,他便已慢慢把她放在岩石上。 “一定很累吧?”舒知茵语声轻柔,含笑仰望他。 景茂庭不语,是累,但他愿意。他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每当他沉默时,是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他对别人有理有据字字珠玑,唯独在面对她时,不善言辞,生怕言不由衷,生怕词不达意,生怕她产生不必要的猜疑和臆断的揣测,她很会胡思乱想。 他默默的坐在她身边,把竹筒递给她,让她喝水。 舒知茵喝口水,环顾着青绿的苍山,笑道:“你心中可有责备我轻率,嘲笑我不自量力的尝试爬这座最高的山峰?” 景茂庭对她没有责备嘲笑,只有担心。 “我每次来到妙春山,都会良久远眺这座山峰,它骄傲的挺立在群山中,看上去很神秘,高不可攀。我不止一次的想要登到它的山顶,去看看它有多神秘,去试试它是不是真的高不可攀。”舒知茵平静的说道:“这一次,我下定决心试试,担心再不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景茂庭认真的听着。 “你可能无法理解那种心情,一个看似无忧无虑倍受圣宠的公主,看似能为所欲为,好像一辈子都能安享富贵荣华。其实,她如履浮冰。”舒知茵情不自禁的对他诉说着,“她知道盛极必衰,知道命运无常,当面临一次次选择的机会时,她很担心选择错了,恨不得试试每一种可能,以免有朝一日后悔没有尝试,错失了良机。” 景茂庭能理解那种心情,他何尝不是慎重的做每一个选择,孤勇独行。可他就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她为了尝试而做出的选择,她曾要嫁给秦启明,又有心嫁给齐汀,在考虑嫁给许元伦,而只想让他做面首。 “你可能不会懂得那种感觉,这世间的所有东西没有什么是真正固定属于一个人的,荣宠富贵易逝,人心感情易变,被名利所惑,被财富所迷。”舒知茵笑了笑,“可是,又不甘心浑浑噩噩的活着。所以,只能不断的试着去寻找难得可贵的美好,盼得之,与之相依为命。” 景茂庭能懂得那种感觉,于混沌阴暗的尘世中,任众人虚伪任俗事多舛,眼明心静的独醒。他只是不懂她丈量美好的眼界。 舒知茵瞧着他的若有所思,神色有些隐晦,他可能是理解也可能懂得,然而,他有他的坚持与立场。她隐隐一叹,莫名的惆怅,空空凉凉的,轻问道:“你可曾想过远离尔虞我诈,落户山水清闲度日?” 景茂庭不假思索的道:“没想过。” 舒知茵眯起眼睛问道:“你不贪财,不好美色,唯向往权势?” “我好美色。”景茂庭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她。 “好男色?” “好女色。” 舒知茵笑了笑,笑声清脆,笑道:“很遗憾,这世间难有女子入得了你的眼,你怕是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景茂庭认真的道:“有一女子入了我的眼。” 舒知茵的笑容更灿,扬眉问:“是我?”/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她懂了 看到她笑意满溢的眼眸里尽是戏谑,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态,景茂庭心中钝得闷疼,一时语塞。 山谷空静,晨阳细洒,舒知茵的目光一瞬不移的盯着他,笑意细细密密,入了他眼的女子是谁?察觉到他眉峰渐拢,一贯冷沉的面容有些异样,颇似方寸乱得出奇。 他沉默着,这位在众人面前八面威风的男子,此刻犹如初涉世事。 见状,舒知茵心头怦然,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见他迟迟不语,她深吸了口气,转眼望着蔚蓝天际,思绪复杂,终究忍不住追问道:“可是我?” 景茂庭思虑良久,用她惯用的疏离口吻道:“不高兴告诉你。” 舒知茵蹙起眉,得意的轻笑道:“证明我说对了。” 景茂庭不语,面罩淡淡的薄霜。 一阵凉风吹过,舒知茵环抱着双臂,故意颤抖声道:“好冷啊。” 话音刚落,景茂庭便将自己披着的斗篷解下,披在了她的肩上。瞧着他自然而然的举动,又瞧了瞧自己披着的两件斗篷,她隐隐一笑,冷风中他如此不畏寒,上山寻她不畏险,背她下山不畏累,待她体贴入微,他敢否认入了他眼的女子不是她?! 笑意自心底攀上她的眉眼,却又莫名的无限惆茫。 过了半晌,当她想提议继续赶路时,他已站起身示意她趴在他背上继续赶路。 景茂庭默默的背着她,走走歇歇,牢牢的护着她,每一步都很稳。 舒知茵亦一言不发,如是火苗亲密依偎着火源,紧紧的栖息他的后背上,仔细的看着他们前行的路,不忍再触动某种渐渐失衡的平衡。 走了两个时辰,在将近正午时他们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几双焦急的目光不住的张望,望穿秋水。如瓷先看到了他们,惊喜的唤道:“公主殿下!” 只见景茂庭背着舒知茵慢步走着,景茂庭神色如常,一如往常的沉静清冷,舒知茵面带微笑,一如往常的美艳大方。他们在山中住了一宿,真难以想象一冰一火的二人,是以怎样的煎熬度过了漫漫长夜。 如瓷狂奔过去,“公主殿下!” 许元伦也赶紧跟着迎过去:“知茵。” 如锦跑得最快,第一个冲到舒知茵身边,带着哭腔道:“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舒知茵搂着他脖颈的手这才松开了些,微笑着摇摇首。 “给我。”许元伦伸手就要把舒知茵从景茂庭后背上接下来,以抱她的姿势。 景茂庭一转身,漫不经心的避开许元伦的手,将舒知茵交给了壮实的如瓷,正色道:“背着公主殿下回房休息,为公主殿下冷敷脚踝。” 如瓷立刻弯腰背起公主殿下。 许元伦争道:“我来背。” 景茂庭状似无意的挡住了许元伦,微不足道的说道:“她只是扭了脚,很轻微扭伤。” 许元伦满脸的不放心,试图再靠近舒知茵,刚绕过景茂庭走出半步,胳膊就被强有力的握住。他一怔,是景茂庭的手。 景茂庭不喜他触碰舒知茵,更不喜他用‘她将成为我妻子’的眼神看她,便阻拦他靠近她,佯装站不稳,乏力道:“你景兄累得筋疲力尽了,能扶你景兄找个地方坐坐?” “能。”许元伦推辞不得,他望着舒知茵的背影扬声道:“知茵,我晚点去看望你。” 舒知茵应道:“好,许二哥替我好好谢谢你景兄。” 如瓷背着公主快步走上小径,如锦赶紧去找人备来软轿。 舒知茵乘着软轿回去留云苑,途中所遇之人看到公主殿下神色不佳的样子,纷纷驻步露出揣测的目光。舒知茵低声交待了一句,如锦便对诧异之人宣布道:“公主殿下清晨去登山,不小心摔倒,扭到脚了。” 福国公主脚扭了的消息,飞快的传遍了妙春山行宫。 舒知茵躺在床榻上,如锦取来冰水,为公主冷敷脚踝,轻道:“昨日,奴婢按您的交待,去请福王上山寻您,景大人闻讯后,迅速回房取了些东西,又剪了很多布条,叮嘱福王和奴婢们见机行事,千万莫走露风声,莫惊动任何人。还叮嘱福王,如果今日正午你们仍未下山,就率人上山寻找,沿途以布条为记号。” 闻言,舒知茵问道:“福王任由景茂庭去寻我?” “是景大人的动作太迅速了,不等福王反应,他叮嘱完就奔去找您了。”如锦道:“奴婢也很惊讶,从没见过镇定自若的景大人那么急切。更令奴婢惊讶的是,他虽然急切,却还有条不紊的准备斗篷c点心c火折子c弯刀,询问您几时上的山,从哪上的山,交待过什么,问得很详细,即稳重又谨慎。” 舒知茵若有所思。 如锦又道:“福王很着急,昨晚在山脚下等到深夜,一夜难眠,今日黎明就在山脚下等您了,等得很焦虑。” 这时,屋门口响起如瓷的禀告:“太子妃殿下正在院内,为探望公主殿下的伤势。” 舒知茵不禁想起景茂庭说过今日要实施一个计划,说道:“我要睡会儿,今日谁也不见。” 如瓷又道:“御医来了。” 舒知茵平静的道:“我说了,谁也不见。” 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要以示关心的探望舒知茵,都被如瓷劝回了。 得知女儿脚扭了,荣妃急忙回到留云苑,见女儿的伤势无大碍,松了口气,柔声道:“昨晚与许元伦夜游泛舟,今晨与他爬山登高?” “嗯。” “他可是如意夫君?” 舒知茵笑道:“他是。” 荣妃露出欢喜笑颜,轻道:“昨日你父皇对我坦言,无论你决定嫁给谁,他都会让你风光无两的出嫁,所下嫁的夫君必会前途无量,所嫁入的家族必会富贵昌盛。” 舒知茵明白父皇的心思,只要她不做有失体统之事,不坏了规矩,父皇会让她享尽荣宠。 荣妃目露期盼之色,问:“何时向你父皇征求你和许元伦的婚事?” “孩儿不能嫁给他。”舒知茵笃定的说:“他是别人的如意夫君,并不适合孩儿。” 荣妃一怔。 舒知茵安慰母妃道:“母妃不用忧虑,孩儿会再继续寻觅合适的人,相信这天下之大,定有一人合适。” 荣妃便不多言,她知道女儿自幼就有主见,任何劝说都无济于事。 傍晚,舒知茵独自坐在床榻上,心事重重的眺望着窗外的群山。 如锦轻步进屋禀告道:“齐少爷请奴婢转告给您一句话,景大人说:‘这几日安心养伤,原定于今日的计划,五日后再实施。’”她接着说道:“奴婢试探得知,齐少爷不晓得是什么计划,只晓得这个计划有些冒险,景大人不得不实施,能一举多得。” 舒知茵蹙眉,他终是不会放弃与她作对?/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设计 午后,本是三伏酷暑之季, 妙春山中凉风阵阵。 舒知茵闲适的倚在阁楼的窗棂边, 放眼看遍山苍翠, 慢慢的饮着冰镇桑葚酒。明日便是‘五日后’, 景茂庭不得不实施的一举多得的冒险计划是什么?她拭目以待。 “公主殿下,”如瓷前来禀告道:“福王殿下求见。” “请他来。”舒知茵的眸色冷静,许元伦会是很优秀的兄长, 但不是适合她的夫君,她不想嫁给他,尽管嫁给他可此生无忧。 看着许元伦风度翩翩信步而来,浑身洋溢暖阳气息, 她决定及时告诉他,让他知道她的选择, 不能耽误了他。 “知茵。”许元伦抿嘴笑道:“我有一事找你帮忙。” “何事?” “我突然心血来潮,今晚要在留春苑设一场盛大富丽的宴席,宴请皇子公主。能不能请你的侍从们帮忙筹备宴席所需, 布置宴席?” 舒知茵命道:“如锦如瓷, 你们带人去筹备布置宴席,有任何所需,皆以我的名义找李嬷嬷取。” 如锦如瓷应道:“是。” “你一定要来赴宴。”这场宴席, 是许元伦精心为她准备的惊喜, 用以向她求娶。 “好。”见他转身欲走, 舒知茵唤道:“许二哥。” “嗯?”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不急, 今晚宴席上说。”许元伦笑着冲她眨眨眼, 翩然离去,带走了她的侍从们。 许元伦来去匆匆,舒知茵继续饮着桑葚酒,神色淡淡,脑中思绪万千。 忽然,一个探寻的呼唤声打破了寂静:“福国公主殿下?” 舒知茵转身步入阁楼的长廊俯视瞧去,只见太子妃齐媛和太子侧妃吴侧妃二人踏入了院中,她们都没有带随行侍从。 吴侧妃环顾四周,接着唤道:“福国公主殿下?” 半个时辰前,荣妃被惠妃邀去赏荷,此时,留云苑里只有舒知茵一人。舒知茵站在高处默不做声的看着她们,不打算理会,等着她们自行离去。 “福国公主不在?”太子侧妃吴侧妃双手搭在隆起的小腹上,天生妩媚的眼神一抛,此处只有她们二人,便毫不客气的对齐媛说道:“我们傍晚再来。” 齐媛神色一改,换作一副冷寒面孔,冷声念道:“吴侧妃。” “怎么?”吴侧妃不以为然的应着,并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 齐媛瞪视她,冷道:“只要你从今往后恪守侧妃本分,莫再逾礼,不再伙同太子殿下残害幼女,不再心怀叵测的接近瑞儿,我今日便饶了你。” “饶了我?”吴侧妃很好笑的笑笑,“既然你把话挑明了,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齐媛冷哼一声。 吴侧妃语声柔媚的说道:“我原本不想跟你撕破脸,只想安安分分的做个被太子宠爱的太子侧妃,是你屡次多管闲事,端着正妻的架子践踏我的尊严,逼得我与你锋芒相对。” “我多管闲事?”齐媛鄙视道:“是你滥用青楼烟花女子的一贱手段在先,致太子府乌烟瘴气,却毫不知收敛!” “我是为讨太子的欢心,他痴迷于各种药物器具,其中的情趣酣畅,你这种愚儒的闺秀是不会懂的。” “而你又偷买幼女供太子奸一!已被虐死了十个幼女!简直丧尽天良!” “我也是为讨太子的欢心,他试过一次幼女之后,兴奋得疯狂,一发不可收拾,是那些幼女经不住玩儿,玩个两次就死了,我只能不停的为太子提供幼女。” 齐媛恨恨的斥道:“你怀着身孕,将为人母,可曾想过那些幼女的母亲有多悲痛!” “那些幼女都是孤儿,没有母亲,是我从青楼买来的。” “但她们都还是孩子呀!你腹中正怀着孩子,怎就没有恻隐之心?!” 吴侧妃不屑一顿的道:“我已经挖了地窖藏幼女,太子也顾及你的存在而遮掩,太子和我都给你足够的面子,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自找没趣的下场,就是逼我教唆挑拨太子厌烦你。”她很洋洋自得的道:“太子现在离不开我了,对我很信任,也很依赖,虽不是对我百依百顺,可都是处处怜惜我宠我,听说昨晚你又被太子训斥了?这几日你常挨他的训斥吧?” 齐媛咬牙切齿的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有什么可自命清高的?”吴侧妃漠然的嘲笑道:“身为妃子,不都是要使尽浑身解数拼了命的争宠,得宠者可得荣华,失宠者无人可怜。” “凭自己的才华争宠才是真本事,你道德败坏c滥杀无辜,即使争到宠,你心安理得吗?!” “凭才华?真是好笑,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你嫁入太子府是凭的才华?凭的还不是齐家的声望?” “不管我凭借什么,至少我不会用下作的手段争宠。” “你用不着争宠,仅仅是齐家的声望,和你的兄长景大人的威望,就足够你消耗到死。你活着一天,太子连动你的正妻之位的念头也不会有。”吴侧妃讥讽道:“如果你真的无心争宠,真的贤良淑德,为何还因太子对我宠爱而动怒?怎么还像个怨妇一样多管闲事?” “因为我是太子正妻,太子的家事我必须要管!” “不自量力!” “你” “论你再好的家世,讨不到太子的欢心,也只是一个华丽的摆设。” “这个摆设在太子府一日,就一日不容你胡作非为!” “那你就且等着太子彻底冷落你,瑞儿渐渐疏远你。” “离我的瑞儿远一点!” “你容不下我,也休想我让你好过!我不仅要讨太子的欢心,我还要讨你的孩子们的欢心,让他们都跟我亲近,很快你就能尝到在太子府被孤立的滋味。”吴侧妃挑衅的笑道:“所以啊,你不如识相点,安安分分做你的正妻,少过问家事,去闲清园里修身养性调整自己的怨气,让自己活得清闲些。” “贱人!”齐媛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吴侧妃脸上,力道极大,打得吴侧妃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吴侧妃骇得双目圆瞪,紧捂着小腹,惊愕道:“你你敢对我动手?!” “我还敢替那十个幼女冤魂讨个公道,今日是你的死期!”齐媛狠狠的说着,既然吴侧妃屡教不改,更加狂妄的预谋害她,她绝不能再容忍下去,便刻不容缓的实施计划,她迅速的拎起墙边的木棍,朝着吴侧妃的脑袋重重的打下。 见状,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舒知茵一怔,发现齐媛下手极重,棍棍很有讲究,前三棍打得吴侧妃疼得满地打滚的哀嚎,第四棍极用力的打向吴侧妃的脊椎,眼看吴侧妃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弹了。 齐媛住了手,喘着粗气,眼眶泛红的瞪了吴侧妃一眼,丢下木棍,立刻奔出了院。 舒知茵心下一惊,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吴侧妃,发现其身下流出大滩血迹,看着鲜红的血时,她的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她无力的扶住栏杆,身子在颤抖,有些眩晕。 与此同时,她猛得意识到大事不妙,景茂庭的计划提前了?支开母妃及其侍从,又支开她的侍从,留云苑仅剩她一人,齐媛和吴侧妃独自前来,让齐媛在留云苑重伤或是打死吴侧妃,嫁祸给她? 她不寒而栗! 景茂庭的一举多得的计划,就是:杀害隐患吴侧妃,稳住齐媛的地位,使舒知茵身陷囹圄? 舒知茵的背脊直冒冷汗,她闭上双眼深深的呼吸,使情绪平稳。事已至此,要冷静沉着的处理。如果查实吴侧妃是被她所害,父皇一定不会息事宁人! 她努力的镇定,思索着如何应对,当务之急是先去救吴侧妃,只要吴侧妃活着,便能指认齐媛。她连忙奔下阁楼去探查吴侧妃的伤势,当她快步奔到吴侧妃身边,不可避免又看到鲜血,她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四肢厥冷,她抚了抚额,浓稠的血腥味窜入鼻息,极其的不适,难以再靠近。 “吴侧妃娘娘?”一声寻觅的呼喊自院门处传来。 舒知茵遁声瞧去,是个婢女模样的少女,正垫起脚尖探着脑袋朝这边张望。 “启禀福国公主殿下,奴婢是吴侧妃娘娘的贴身婢女灵子”婢女话未说完,便巡视到了躺在血泊中的身影,满脸震惊,吓得捂住了嘴,疾步奔到吴侧妃的身边,骇道:“吴侧妃娘娘!” 舒知茵皱眉,慢慢的坐在了一旁的凉亭下。 “吴侧妃娘娘?”婢女灵子浑身发抖的碰了碰吴侧妃,见她面目狰狞纹丝不动,慌忙的伸手探她的鼻息,顿时,她整个人跳了起来,无比惊惧的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福国公主,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失声的喊道:“快来人啊,快传御医啊。” 不多时,吴侧妃的侍女们涌入,受惊尖叫声震耳。 沈皇后和太子殿下夫妇火速赶来,正在对弈的舒泽帝和景茂庭也闻讯而至。原本寂静的留云苑顿时喧闹,气氛异常凝重。 老御医连忙上前号脉后,低声禀道:“吴侧妃娘娘已没了气息。” 吴侧妃死了,一尸两命,死在福国公主的居处留云苑,看似被带血的木棍重击而死! 太子殿下夫妇都非常愕然,难以置信的愣住。 深沉的目光扫过坐在凉亭下置身事外的舒知茵,舒泽帝负手而立,直视着吴侧妃的侍女们,沉声问道:“吴侧妃因何在留云苑?” 吴侧妃的侍女灵子惶恐的道:“吴侧妃娘娘是跟太子妃殿下一同来此探望福国公主。” 舒泽帝顿时看向齐媛。 齐媛正沉浸在死讯的余悸中,轻叹道:“午后,吴侧妃找到儿臣,说福国公主的脚扭伤已有数日,不知是否痊愈,提议一同探望,儿臣亦正有此意,便一同来此。” 舒泽帝以询问之色看向灵子。 灵子诚实的道:“太子妃殿下所言确实如此。到了山下,吴侧妃娘娘说福国公主喜欢清静,不喜欢那么多人闹哄哄的,命奴婢们在山脚下等候。太子妃殿下也让她的婢女等候在山脚下,唯她们二人上山。” 齐媛接道:“儿臣和吴侧妃来到留云苑,见空无一人,喊了几声福国公主无人回应。儿臣想傍晚再来,吴侧妃想在此等候,儿臣便独自离开。走到山下,儿臣担心吴侧妃一人等的着急,便命灵子上山在旁侍候。” 灵子惊声道:“奴婢刚踏进院中,就看到了福国公主殿下,她站在吴侧妃娘娘身边不远处,吴侧妃娘娘躺在血泊中。奴婢吓傻了,赶紧上前搀扶,发现娘娘已”忆起当时情景,她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悲恸的哭道:“奴婢曾劝吴侧妃娘娘莫来留云苑,因福国公主明确说过讨厌吴侧妃娘娘,不准吴侧妃娘娘靠近她” 通过齐媛和婢女灵子的话语,众人都明白了来龙去脉,是吴侧妃提议来探望福国公主,同样是吴侧妃提议侍从们留在山下,依然是吴侧妃提议自己在苑中等候。可是,太子妃齐媛说福国公主不在院中,而吴侧妃的婢女灵子说亲眼看到了福国公主,福国公主到底在不在?吴侧妃娘娘死于谁之手?福国公主非常不喜吴侧妃? 齐媛面露诧异,遥问凉亭下的舒知茵,求证道:“茵儿,吴侧妃在等你时,你在留云苑里吗?” 此话一出,太子妃把自己的立场摆得很明显,她认定吴侧妃是死于她离开留云苑之后。 众人复杂的目光全部涌向舒知茵,她不语,如同隐形人,自始自终神色如常。众人不免揣测着她的薄凉,吴侧妃死状惨烈,她不仅无动于衷,也没一丝悲悯,甚至于不肯假装怜悯,未免太过冷漠。 见舒知茵不回复齐媛的问话,不动声色的沈皇后发问了:“茵儿,你今日一直在留云苑里?” 舒知茵平静的答道:“我一直在。” “可曾目睹是谁残杀吴侧妃?”舒知行语声着急,心中顿生狐疑,难不成是吴侧妃跟她发生了口角,她冲动之下残杀?无论是谁杀死了吴侧妃,这罪行需由她背负,更何况,她有重大的嫌疑。吴侧妃死于太子妃离开之后灵子来到之前,嫌疑最大的凶手就是她。 舒知茵不语,一副事不关己无可奉告的样子。 “可曾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舒知行紧盯着她,众人亦是,都在观察着她的细微神情。 舒知茵依旧不语,神情漠然。 舒知行面露悲哀的难色,故作哀声道:“茵儿,吴侧妃死得太惨了,恳请你能知无不言。” “她死的是惨。”舒知茵缓缓站起身,凛然自若的望向皇上,道:“父皇,她死在留云苑,我愿意配合调查,希望尽快查明凶手。” 不出所料,舒泽帝神色冷沉的唤道:“景茂庭。” “臣在。”景茂庭上前一步。 舒泽帝肃目道:“此案由你彻查,两日内查出凶手,无论凶手是谁,依律法处治!” “是,臣遵旨。”景茂庭当即走向嫌疑最大的舒知茵,正色道:“福国公主殿下,请借一步说话。”/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男娶女嫁 留云苑,临崖而建的阁楼之顶。 舒知茵的衣袂迎风飘飞, 她凝视着离她三步之遥的景茂庭, 唇角泛起薄凉的笑, 眼眸中似起了雾, 笑着叹息道:“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景茂庭道:“对。” “不是说五日后?” “提前了一天,令你没有防备。” 舒知茵轻蹙起眉,道:“真是运筹帷幄呢。” 景茂庭不语。 舒知茵漫不经心的道:“算得上是完美的计划, 每一个细节都如你的预期。” 景茂庭不语。 舒知茵轻哼一声,笑问:“确定要嫁祸给我?” 景茂庭直言不讳的道:“我可以轻而易举的证实你是凶手。” “我不质疑。” “我也可以证实你不是凶手。” “我知道。” “如果证实你是凶手,你的下场会怎么样?残杀太子侧妃一尸两命,人所不齿, 名声彻底的毁了,太子怎么弹劾你都不过分, 皇上对你最轻的惩罚是把你囚禁在塞外,你的母妃余生将郁郁寡欢。” 舒知茵漠然的道:“诚如你所言。” “你不害怕?” “不到最后一刻尘埃落定,说不准是谁哭谁笑。” 景茂庭感受她的平静与疏离, 缓声道:“我不愿你哭。” “而你还是算计我。” “我给你一个选择。” “嗯?” “嫁给我为妻, 我证实你不是凶手。” 舒知茵一怔,身心俱震,以为自己听错了, 确认道:“你说什么?” 景茂庭认真的道:“嫁给我为妻。” 舒知茵忍不住失笑, 难以置信的道:“你竟然会想娶妻?” 景茂庭正色道:“我本可以一生不娶, 孤孤单单的度过此生, 如果不曾遇到你。” “你想娶我?”舒知茵突然觉得脑子懵了, 心脏似燃着了火,跳得很快,莫名的激动,“你设此计,原因之一是为了要挟我嫁给你?” “对。”景茂庭能料到她下一刻会露出得意的笑。 果然,她笑了,笑得好得意,笑得很开怀,她笑道:“为什么想娶我?” 景茂庭被她问得说不出话。 舒知茵笑得更得意,再问:“想娶我多久了?” 看着她笑容里的戏谑,真是可恶,景茂庭沉着脸,冰雕的面容颇显僵硬,半晌才反问道:“嫁不嫁?” 舒知茵忽然就收住了笑,郑重的道:“嫁。”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景茂庭的眼睛一亮,神态明显的狂喜不胜。 舒知茵隐现察觉到了他的笑意,他是笑?他总是冰冷面孔不苟言笑,就在刚刚,他笑了?宛如冰封万里的湖边在暖阳下渐融,不可否认,他微带笑意的面容更俊朗。她笑问:“你没有料到我爽快的同意?” “对。” “那么没自信?” 景茂庭不语,这可能是他此生最没自信的事。 舒知茵冷静的道:“你是权衡过后,发现与我为敌得不偿失,所以不如娶了我?” 景茂庭心头猛得钝疼,如同心脏被人生剜,刚浮出的喜色顿时冻结,连同他整个人被冻住。 舒知茵微笑道:“你该不会让我把‘丞相之位’当作嫁妆吧?” “不会。”景茂庭强迫自己对她说清楚,道:“丞相之位我志在必得,秦丞相致仕之前会举荐我,太子殿下会附和,我亦会自荐。” 舒知茵笑道:“你娶了我,皇上肯定会更重视你,你上任丞相的胜算更大。” “对。” “你将培养齐汀接任大理寺卿?” “对。” “齐汀对你言听计从,相当于大理寺在你的掌控之中,达成了你想要的任丞相之位兼管大理寺。” “对。” 舒知茵问道:“太子不会同意你娶我吧?” “无需他同意。” “但总要有个说法。” “我自有说法。” “你会告诉他,你娶我只是为了谋取权势,为了非常方便的在必要的时候摧毁我?” 景茂庭不语。 舒知茵笑道:“无妨,你有你的立场,能周旋于皇上和太子之间圆滑的处世,能在朝堂中威风八面,能算计别人时得心应手,说明你很有能耐。” 景茂庭面色一沉,感觉自己已经被她钉在了耻辱架上,可他却不擅长接她的话话。 舒知茵笑问:“嫁给你之后,我依然住在富丽的公主府,可以吗?” “可以。”景茂庭道:“把公主府改为景府。” “好。”舒知茵道:“府门上的匾额改为景府。” 景茂庭不容拒绝的道:“是你嫁给我为妻,在内在外你皆是景夫人,并非我是你的驸马。” “好。”舒知茵道:“我成为了景夫人,你会保护我吗?” 景茂庭笃定的道:“会,我保护你周全。” 舒知茵忽然笑了笑,眸色清亮的盯着他,道:“当我成为你的累赘,你会手下留情吗?” 景茂庭薄唇紧抿,不语。 舒知茵语声轻柔的道:“答应我,在某天你不得不要跟我决裂时,别伤害我,别摧残我,与我和离,完好无事的放我走。” 景茂庭道:“我答应你。” 舒知茵保持着轻柔的语声,道:“答应我,我不想做的事别勉强我,别威胁我。不过,我能为你做的事,我会尽力做,不能做的事是真的不能做。” 景茂庭道:“我答应你。” 舒知茵满意的笑着,定睛看他,道:“答应我,我希望你做的事,你都会让我如愿。” 景茂庭道:“我不能答应你,我会视事情和情况而定。” 舒知茵不禁感慨,他真是随时随地能保持冷静,她若无其事的笑道:“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拥有各种各样的女色。” 景茂庭切齿冷道:“你不能有面首。” “好。”舒知茵体贴的问道:“你还有什么条件?” 景茂庭脱口而出:“为我生儿育女。” 舒知茵眉心一蹙,模棱两可的道:“如果我能。” 景茂庭脉脉凝视她,最后一次确认道:“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对。”舒知茵答得很快。 “为什么?”景茂庭的目光紧锁住她。 舒知茵微笑着,笑容里带有与生俱来的透彻大方,道:“你的卑鄙阴险隐藏的很好,你忠贤刚直的形象名扬天下,英俊自律,博学深沉,虽然你常摆着一副冷脸,但不妨碍嫁给你会很有面子。” 在景茂庭的眼里,她是孤注一掷的跳下万丈深渊,去发现无限光明。又似乎是她再也不相信世间会有美好,而选择美好的假象。 她是个清醒从容的女子,对待世人近乎苛刻,她永远有一套与人相处的标准,既然愿嫁,应该不是委曲求全吧?他莫名的不安。 舒知茵继续笑道:“你还能帮我摆脱这次杀人危机,虽然严格的讲,是你陷害我在先,但结局显然是我做了一个有利于我的选择。” 景茂庭赶紧道:“因这次对你的陷害,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我不谅解。”舒知茵说得轻描淡写,“任何有心无心的伤害都是伤害,一句‘对不起’真的多余,请以后不要再说。” 景茂庭沉默。 舒知茵也问道:“你心甘情愿的娶我?” “对。” “为什么?” 景茂庭正色道:“害怕你嫁给许元伦。” “你不害怕我嫁给齐汀,却害怕我嫁给许元伦,怎么,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没有理由不嫁给他?” “对。” 舒知茵轻问道:“你没有跟他公平竞争的勇气?” 景茂庭沉默。 舒知茵忽然一笑,道:“我差点忘记了,你每日为天下事繁忙,有捷径可走,没有心情和精力去做这种不必要的事。” 景茂庭沉默。 “没关系,你不必再害怕我会嫁给他。” 景茂庭缓缓说道:“他是个好人,是真心实意的想娶你,能给你一生荣华。” 舒知茵很确定的道:“嗯,余生会顺遂。” 景茂庭低低问道:“放弃当荣华一生的王妃,嫁我为景夫人,不觉遗憾?” “那能怎么办,不嫁给你,我就成了杀人凶手,遗臭万年,岂不连累了他。”舒知茵笑了,仿佛轻轻的嗤笑自己,“我对你说过,我活得如履薄冰,要很慎重的做每一个选择,总要选一个相对好的结果。你答应了我,会给我留条后路。” 景茂庭沉声道:“既然你已决定嫁给我,就不要再觉得勉强。” “嗯。”舒知茵漫不经心的应着,而她心中有数,她虽然常做选择,但每次在做了选择后都不悔。 景茂庭深深的看着她,道:“尽快告诉许元伦,你决定不嫁给他。” 舒知茵很温顺的道:“好。” “让他打消娶你的念头。” “好。” 凝视着她温柔明艳的容颜,景茂庭的心不胜欢喜,夕阳斜洒,薄薄的光辉轻笼着她,如是为她披了一层圣洁的金纱,美得如是画中仙人。她真漂亮,自初次见到她时他就不禁慌张,此时此刻,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愿意嫁给他做他的妻。 他心中澎湃,呼吸一粗,四下看了看,确认此处较为隐蔽,便眼眸一垂,情不自禁的靠近她,轻轻伸臂揽住她的腰肢,慢慢的把她往怀里一拥。 怀抱缱绻,他的气息温热,舒知茵被他揉在怀里,他的怀抱结实而健壮,她方寸间顿时大乱,面颊绯红。 望着怀中美人眉眼中的娇羞,软软柔柔,散发着迷人的香甜,景茂庭眸色迷醉,不由自主的俯首冲着她红润的唇吻去。 舒知茵顺势将头一偏,躲开了他。 景茂庭定住:“嗯?” 舒知茵轻推了推他,暗自平稳心绪,轻声说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 “我们虽私定婚约,但你仍需向我父皇提亲。” “懂。” “我要你在中秋宴席上,当众向我父皇提亲。” 景茂庭坚定的道:“嗯。” “距离中秋佳节还有两个月,这期间你随时可以反悔娶我。” “我绝不反悔。” 舒知茵笑而不语。 景茂庭再次欲一亲芳泽,满是渴望的唇凑到她唇边,嗓音哑声的请示问:“可以?” 舒知茵笑道:“不可以。” 闻言,景茂庭极为不舍,失落尽染眉梢,慢慢的松开了她。 舒知茵深吸口气,缓声问道:“你府中有小妾?” “没有。” “好像你做这种与女子亲密的举动很娴熟。” “娴熟?你是我做这种亲密举动的唯一女子。”景茂庭凝神看着她,郑重的解释道:“一是我情不自禁,二是我看过一些书籍。” 舒知茵心中一颤,忙不迭的转移话题,问道:“吴侧妃之死,我该怎么应对?” “如若皇上问起,你只说你从阁楼乘凉后回屋,忽发现吴侧妃倒在血泊中,你上前一探究竟时吴侧妃的婢女灵子奔入,但你觉得她是还没来得及奔出院就折身奔回。其他人问起,你皆沉默不答。” 舒知茵挑眉,问:“让灵子顶罪?” “灵子助纣为虐,在劫难逃。”景茂庭冷声道:“吴侧妃害死幼女十人,还不知收手,有继续害死幼女的打算,对她施以私刑,死有余辜,免再有幼女被害。” 舒知茵问:“你怎么向太子交待?他一定很希望你落实我是凶手。” 景茂庭笃定的道:“我自会处理妥当。” 说罢,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步下阁楼,身形冷峻,风度挺拔凛锐。/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如愿 入夜,留云苑中灯火通明。 凉亭下, 舒知茵娉婷而立, 接过许元伦为她斟满的梨花酿, 轻声问道:“你明日就回许国?” “是的,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再多留几日。”许元伦抿嘴一笑,原定于晚上的宴席因吴侧妃意外死亡而取消, 本是想制造惊喜向她郑重求娶,却得知她决定不嫁给他。她心意已决不能嫁他,他只觉诧异,理解她并接受她的选择。 “再留三日, 与我同返京城,把我准备的点心捎给皇祖姑。”舒知茵半个时辰前向他坦言不能嫁给他, 如她所料,他的情绪没有过多波澜,他并不是非娶她不可。 “可以。” “许二哥。” “怎么?” 舒知茵正色道:“无论如何, 要娶一个你爱慕的女子, 在没有遇到之前,别急于成婚,再等等。余生漫长, 身边是谁很重要。” “好。”许元伦笑道:“你也是, 嫁给一个你爱慕且能保护你的人。” 舒知茵笑而不语, 默默饮酒。 许元伦郑重的承诺道:“知茵, 在我们都没有遇到要结为夫妻的人之前, 你依然可以随时决定嫁给我。只要你嫁,我就娶。” “许二哥,你不必再有这种念头,当我决定与你保持兄妹关系时,此生我们便永远是兄妹之情,不会再有其它。” “行,行,我放弃这种念头了。” 他们相视一笑,简单,纯粹,是彼此生活里恒久的至亲好友,都由衷的愿意对方幸福。 过了片刻,许元伦低声询问:“吴侧妃之死跟你没有关系吧?” 舒知茵摇摇头,道:“由景茂庭调查,明日就能尘埃落定。” 已是深夜,景茂庭在山顶寺庙的大雄宝殿里审讯灵子。 百余盏烛光中,灵子跪在佛祖脚下已有一个时辰,她瑟瑟不安的偷瞄着景茂庭,他始终沉默着负手而立,比俯视众生的菩萨还要令人望而生敬。 “景大人?”灵子再也忍受不住了,语声轻弱而肯定的道:“奴婢进入留云苑时,吴侧妃娘娘已经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 景茂庭霍然冷暼过去,寒声道:“说一说你帮吴侧妃物色的幼女供太子奸一致死后,再将尸体埋在京郊乱森林里的事。” 灵子吓得脸色煞白,差点断了呼吸。 景茂庭冷道:“致十名幼女惨死了?” 灵子惶恐的跌坐在地,胆魂俱裂般的瞠目。 这时,殿外的齐汀无声提醒道:“太子殿下来了。” 景茂庭就是在等舒知行,他冷扫了一眼灵子,阔步而出,前往山门殿。 于哼哈二将满面岔怒之相下,舒知行焦急的走来走去,暗暗搓手,喜忧参半。忧的是深得他心意的吴侧妃死了,喜的是倾轧舒知茵的最佳时机到了。 景茂庭神色如常的拱手道:“太子殿下。” “舒知茵是杀死吴侧妃的凶手?”舒知行的眼睛里满怀期望。 “她不是真凶。”景茂庭正色的道:“她目睹了吴侧妃被杀死的经过。” 舒知行的眸光寒厉,“是谁杀了吴侧妃?” “灵子。” “不可能!灵子是吴侧妃的心腹!” 景茂庭详详细细的道:“福国公主告诉臣,因她不喜欢吴侧妃,便任由吴侧妃坐在凉亭下等她,而她则身在阁楼中不理会。灵子进入院中,以为院中只有她们二人,便无所顾及的闲聊,闲聊几句后,吴侧妃提议离去,刚走出几步,被灵子不小心绊倒,吴侧妃腹痛难忍有小产迹象,恐慌之下凶狠的斥骂灵子。想必灵子惧怕会被处死,冲动的用木棍打死吴侧妃,逃离了现场。福国公主见吴侧妃被打的躺在地上不动,便奔下阁楼欲搭救吴侧妃,谁知灵子又回到院中,惊声尖叫,奔走相告。” 舒知行不禁冷笑道:“你相信她的话?” “福国公主坦言吴侧妃和灵子闲聊的内容是关于幼女,”景茂庭沉静的说道:“她们说是已经买过十名幼女供太子恣意奸一,因太子嗜好器具,幼女太经不起玩儿,每个幼女玩两次就玩死了,新的幼女是从青楼买的,经得起玩儿,等太子回京后,便可享用。还说吴侧妃的房中有个地窖,用于偷藏幼女,以及,幼女的尸体都埋在了祈山东南方位的乱树林中。” 舒知行的神色震变,面红耳赤,他极其私密的癖好只有吴侧妃和灵子知晓,她们竟然粗心大意的在外谈论?! 景茂庭正色的道:“你当众询问福国公主时,她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她置身事外。她为人疏离,懒得搭理与她无关的事,亦不喜倾轧别人。因上次闲清园一事,你们为她证实传闻是谣言,她并未察觉出你们有倾轧她之意,故而无心揭露你的行为,不想多事生非。” 舒知行恼得暗暗握拳,露出杀意,咬牙道:“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他的特殊癖好如果传出去,他的颜面将荡然无存,更何况,他已经致死了多名幼女。 “福国公主之所以对臣坦言,只是为了证明她不是凶手,没有威胁之意,亦没有放在心上。”景茂庭冷静的分析道:“臣有办法认定她是杀手,然而,恐怕她会被逼无奈,在皇上面前口无遮拦。” 舒知行愤慨不已,景茂庭说得没错,她手握有他的把柄,且不论真凶是不是她,都不能太过激进,以免她大肆宣扬出去,他恨恨说道:“吴侧妃和灵子太过愚笨!” 景茂庭正色的道:“臣已证实福国公主所言属实,灵子经审讯,招认了是不小心绊倒了吴侧妃,害怕被降以死罪,冲动之下,用木棍击打死了吴侧妃,妄想掩人耳目的嫁祸给福国公主。” “当真?!”舒知行惊愕。 景茂庭镇定自若的道:“灵子正在大雄宝殿中,太子可以当面质问。” “不必了。”舒知行脸色铁青,灵子这个没用的蠢东西! 景茂庭道:“臣亦从灵子口中得知,幼女之事属实。” 舒知行并不否认:“是属实。” 景茂庭诚然道:“在审讯灵子之前,臣先去向太子妃试探幼女一事,太子妃并不知情,她只知吴侧妃轻浮艳媚,常使些卑俗的招数勾引太子,意图得到太子的独宠,常故意设局,挑拨离间你们的关系。”停顿了片刻,他说道:“太子妃全心全意的待太子,不惜隐忍,顾全大局。” 舒知行淡淡说道:“我知道她的好。” 景茂庭将话题回到案情上,道:“有两个选择请太子殿下定夺,臣都将全力以赴。” “请说。” “此次可以认定福国公主是凶手,臣能落实她杀人的证据,只是太过冒险。皇上必会再次审问她,即使不能推翻臣的结论,也会从她嘴里得知幼女之事,当然,太子可以矢口否认,但是,恐有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抑或,依照真相,以灵子是凶手结案,不激化与福国公主的矛盾,让她继续放松警惕,日后再寻良机对付她。” “这次放过她!”舒知行重重叹气,不能冒险,后果不得而知。 “是。”景茂庭就知道他不会冒险,他珍惜自己言行端正的形象,一如既往的谨慎。 舒知行心虚的问道:“关于幼女的事,有没有办法瞒过父皇?” “能。”景茂庭笃定的道:“臣有办法。” “太好了!”舒知行如释重负,他相信景茂庭的能力和忠诚,上次金谷杀死秦启明之事,景茂庭处理的就很好。 景茂庭不语,俨然如往常一样惜字如金。 舒知行低声提醒道:“依然要寻机设法倾轧她,使她不得翻身!” 景茂庭点头。 舒知行拍了拍景茂庭的肩膀,以示慰劳与信任,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离去。 景茂庭回到大雄宝殿继续审讯灵子,直至黎明,灵子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透露了很多太子不为人知的事,伏地崩溃大哭。 清晨,迎着朝霞,景茂庭向舒泽帝复命。 听完景茂庭详细的禀告,舒泽帝搁下茶盏,面色深沉,缓声道:“既然吴侧妃是侍女灵子所杀,福国公主一概不知,福国公主昨日因何当众不言?” 景茂庭正色道:“臣认为是她性格使然,与她无关的事她漠不关心,她不知实情的事不随意妄议,她是心胸坦荡磊落之人,敢做敢当,事不关己则不掩饰亦不解释。” 舒泽帝若有所思的看着景茂庭,他对舒知茵倒是颇为了解。 景茂庭将焦点引向灵子,道:“臣是察觉到灵子露出了一个破绽,才严加审讯得知实情。” “什么破绽?” “臣经多方询问获悉,太子妃下山后命灵子去留云苑侍候吴侧妃,她当即就快速上山,从山脚至山顶的留云苑不过半里,虽山路曲折但不难行,一炷香可抵达。然而,她惊声尖叫奔下山传御医时,是过了一刻后。她昨日当众供述她踏入留云苑时,一眼便看到吴侧妃倒在血泊里。可是,这中间有一盏茶之余的时间,她去做了什么?” 舒泽帝注目着景茂庭,他是与生俱来的明察秋毫。 “灵子解释称她在上山的途中遇到了御膳房的宫女彩彩,彩彩与她攀谈了约一盏茶。臣传唤彩彩对证,彩彩先是有些茫然,后承认确有此事。臣又传唤御膳房的多名宫女,有两名宫女证实彩彩昨日午后身体不适,一直躺在屋中歇息,并未出过屋。臣再次审问彩彩,得知彩彩是灵子的同乡,收到灵子使得眼色后,帮灵子圆谎。”景茂庭道:“灵子的谎言被揭穿,她见无法再隐瞒而招认。” 在景茂庭的安排下,灵子确实是被彩彩拉住攀谈了一盏茶。彩彩一直躺在屋中,是制造的假象。包括太子妃齐媛让灵子去留云苑侍候吴侧妃,每个细节都是景茂庭精心设计。 舒泽帝在沉思,只是灵子一时恐惧的杀了吴侧妃,其中并无蹊跷? 景茂庭漫不经心的道:“灵子为求从轻发落,指责吴侧妃心狠手辣,死有余辜。” “嗯? “灵子供述吴侧妃一乱太子府的祸行,她为了获得太子的专宠不择手段,因怀了身孕,便在屋中偷藏幼女,焚撩情香,哄骗太子服春一药,使太子失控的奸一幼女,已有多名幼女被摧残虐待致死。” 舒泽帝双目圆瞪,“竟有此事?” “是的。”景茂庭语声沉重的道:“臣询问了太子妃,太子妃惭愧的承认,吴侧妃近些日子在太子府的言行渐渐逾矩,她发现些蛛丝马迹,多次严厉管教吴侧妃,吴侧妃委以虚蛇,常在暗中挑拨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好在太子和太子妃关系和睦,并没有让其得逞。吴侧妃见挑拨不得,便专注的迷惑太子。” 舒泽帝威声道:“荒唐!” 景茂庭道:“太子的本性温良端正,因受吴侧妃的鼓惑才误入歧途,太子曾向太子妃忏悔,怎奈尝鲜后诱惑太大,勾起了邪恶的一面,常不得自控,但能迷途知返。” 舒泽帝沉声问:“太子已致死多名幼女?” “并非太子致死,是事后吴侧妃嫉妒幼女得太子临幸而虐杀之。灵子坦言,吴侧妃杀死幼女还有一个原因,是担心太子会痴迷于某个幼女。她企图获太子独宠,将太子系在她身旁。”景茂庭始终将太子视同受害者。 舒泽帝的脸色很难看。 短暂的沉默后,景茂庭郑重的道:“吴侧妃之死已然水落石出,是其婢女灵子所杀,臣可将详细案情交由刑部复审。” “你宣布结案吧。”舒泽帝淡淡说道:“立刻处死灵子,注意维护太子的尊严和太子府的名声。” 景茂庭拱手道:“是,臣遵旨!” “吴家出此女,可见其家风不正,回京后,你查查她的父亲和兄弟可有为官不廉,如有,革职,如无,提防,永不能重用。” “是,臣会请监察御史协同严查。” 舒泽帝自鼻息重重的呼了口气,低声道:“幼女一事,朕只当不知,你需直言提醒太子不可再犯,朕传位之人必须品行端正,不能有污点。” “是,臣自当谏言。” “此事太子妃也有责任,她为人处事可以贤淑端庄,但不可贤淑端庄到软弱忍让,不能纵容内宅有人不守规矩胡作非为。你必须严肃提醒她,她要有稳定太子府内宅的能耐。太子府的内宅必须安宁,乃至将来的后宫都要讲究规矩,家和万事兴,天子内宅不宁何以宁天下!” “是,臣会提醒她引以为戒。” 舒泽帝提起竹笔,开始批阅奏折,景茂庭恭敬的退下。 已是晌午,景茂庭走在明亮阳光下,神色轻笼薄霜。此案将尘埃落定,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正走着,他忽然看到了树林中的舒知茵,她在悠闲的散步,像小鹿一样的优雅。他驻步,深深的看着她,她美而艳,脱俗而空灵,每次看到她,他的心里都会翻滚起复杂的情愫,暖暖的,痒痒的,疼疼的,欲罢不能。/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不是巧合 过了酷暑,转眼到了中秋。 秋高气爽, 福国公主府西苑的六棵古桂花树次第而开, 盛放得浓香致远。 桂花树林边的香流阁中, 舒知茵正在泡着枸杞玫瑰汤浴, 她放眼望着窗外恬淡静谧的景色,漫不经心的吃着红石榴。 如锦捧着白瓷酒壶而来,为公主斟上一杯酒, 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的道:“景大人回到京城了,坊间百姓不盛欣慰,纷纷聚在大理寺外请命由景大人主审‘太子府幼女案’。” 舒知茵慢饮了一杯酒,凉凉的笑道:“他竟然肯回京了。” ‘太子府幼女案’已经有两个月, 如今发酵到了沸腾。两个月前,皇上携众人在妙春山行宫避暑, 赐死杀死吴侧妃的灵子当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从京城火速传至:当皇上抵达妙春山的次日深夜,有个受惊孱弱的幼女偷逃出太子府, 到衙门面前控诉遭到太子的奸一, 且尚有一个幼女被困在太子府的地窖里奄奄一息,急求解救。 闻讯,舒泽帝震怒, 当即移驾回京。 然而, 距离被辱幼女击鼓报案已过了六日。这六日内, 衙门官员因幼女指控的是太子殿下, 不禁大惊失色, 先是故作威喝幼女胡言乱语的污蔑太子殿下。谁知,幼女不多辩解,掩面哭泣而去,在闹市的街头跪地痛哭,悲伤欲绝,声泪俱下的控诉太子的,道是太子喜好奸一一虐待幼女,手段蛮横残忍,毫不怜惜的将幼女拷住吊起,长时间的用热蜡c皮鞭虐幼女肉身,用坚硬的性一器具摧毁幼女的处子之身,待幼女的下身被刺破流血,才服下春一药亢奋的奸一,常将幼女虐待致死。 幼女受惊过度,恐惧的哭诉了颇多细节,令围观的百姓瞪目结舌。为求得众人相信,幼女甚至说出太子的阳一物根部有两个痣,太子的有淡红胎记。她苦苦哀求百姓施于援手,去搭救在太子府地窖的一个幼女,那幼女被摧残的奄奄一息。她甚至透露出,如果谁家年幼的女儿失踪,不妨去祈山西南方位的乱树林里去寻找。 幼女当众指控太子的暴行,百姓震惊之余,她好大的胆子敢公然指控太子,不免诧异此事的真假。众所周知,太子温良端正,从不曾做过无礼之事,怎会有如此恶劣的行为?衙门官员赶紧把幼女带回衙门审讯,幼女坚持认定太子表面温良实则可憎,她亲眼目睹了太子在地窖对幼女施暴,幼女惨叫连天,若不是因为太子要前去妙春山,则轮到她遭受厄运! 衙门官员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将貌似精神失常的幼女暂且关押在地牢中。不曾想,第二日,一家四口抱着一具尸体跪在衙门口悲恸哭诉,原来是有对夫妻的女儿丢失了近一个月,心急如焚的寻找未果,听了那幼女的话,抱着微妙的希望去寻找,果真在树林里看到有松动的土坑,一共挖出了五具的尸体,尸体都死相惨烈,生前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其中有一具正是他们的女儿。 顿时,消息传得飞快,不足一个时辰就闹得满城风雨。坊间有人质疑,有人义愤填膺,朝火朝天的议论不休。直到九具尸骨未寒的幼女尸体被挖出摆在衙门口,百姓们似乎是受到鼓动一般,怜悯心被激起,朗朗乾坤之下怎会有此暴虐?!他们纷纷围在衙门口,聚众请命调查太子,请命让官员去解救太子府地窖里的幼女。 太子不在京城,官员怎敢擅闯太子府,眼看经过三四天的闹腾,百姓们的情绪高涨,甚于洪水猛兽,官员才连忙派人去妙春山禀告。 舒泽帝回到京城,得知来龙去脉,发现事态已失控,比想象的严重,百姓们竟食水不进的聚众集在皇宫门口请命,他拍案震愤。 太子殿下舒知行惊恐的跪在舒泽帝面前,重重叩首,按照景茂庭出的主意,否认一切指控,只悔不当初的承认确有临幸幼女的行为,但幼女都是吴侧妃安排的,他不知幼女们的身世,待幼女温柔,并无虐待幼女的暴行,绝不会杀害幼女。 舒泽帝的神色极为凝重,派人去太子府中吴侧妃的住处,确实发现一个地窖,地窖里有摆放整齐的性一器具,还有一具刚死不久的幼女尸体。 舒知行一副无比震惊的茫然状,指天发誓不知地窖一事,更无特殊的性癖好。身为太子妃的齐媛,跪在舒知行的旁边,证明太子所言为实,太子虽偶有受到吴侧妃下了媚药鼓惑而临幸幼女,绝无不良嗜好,曾因自责失控的临幸而有心善待那些幼女,可是幼女们都在吴侧妃的房中,吴侧妃多次扬言幼女已被安然的送出太子府并悉心安置,太子有心善待而不得,不曾想幼女们遭遇不测。 吴侧妃和灵子都已死,死无对证,吴侧妃的其它侍女被明言禁止踏入僻静内院,并不知情幼女一事。 外有百姓满腔义愤的请命,朝堂中有官员揣测议论,舒泽帝自知此事是舒国有史以来最大的皇室丑闻,刻不容缓的要查出真相以正视听,命令景茂庭彻查此事。 岂料,景茂庭郑重而严肃的推辞,他只道是在妙春山时经审讯c推断c调查得知太子府幼女一事多因吴侧妃的罪过,然而有受害幼女现身指控,为了避嫌,他极力请求将此案交由刑部审查。 舒知泽见景茂庭的态度诚恳,理解景茂庭的推辞,便下令让刑部尽快彻查。当日,景茂庭以调查湘郡的郡守府失火致郡守被火烧死为由,离开京城远去千里之外的湘郡。 刑部刚接到皇上圣旨,就立刻着手审讯那名报案的幼女,让刑部官员始料不及的事发生了,幼女在悄悄押送刑部的途中被劫,连同那个寻到女儿尸体的一家四口也不知去向。官员们心急如焚惶恐不已,整个刑部的人都秘密出动,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名幼女和那一家四口人。 重要的人物丢失了,使得案情难以进展。百姓们等不及,纷纷聚在刑部外请命,询问刑部为何迟迟还没有结论。刑部起初不敢透露人丢了,只是日夜不停的搜寻,却始终一无所获。过了半月,百姓们怒声载道,京城之外的多个郡县的百姓都在讨论此事,有些猜测无法避免的严重影响了太子的声誉,流言渐起,说是刑部官员迫于太子的势力,把幼女和那一家四口人杀掉了,故意拖延案情,妄想不了了知。 随时流言四起,百姓们请命见一见幼女和那一家四口人,刑部的官员见再掖藏不住,只得透露人丢了,被劫走了。已过了一个多月才透露此消息,百姓们难以相信官员的说辞,更加有理由相信人被杀掉的流言, 舆论爆炸了一般的发酵蔓延,就像狂风一样,迅疾而猛烈的扫荡四面八方。太子的名声被诋毁,刑部官员的信誉被质疑,皇室的颜面和尊严淹没于百姓们愤愤不平的洪流中,以无法控制之势在吞噬。 舒知行深刻体会到被百姓们妄议的不适,他坐立难安,多次派人找景茂庭商量对策,景茂庭每次都让他淡定c沉默。他难以淡定沉默,多次派人去请景茂庭回京,景茂庭以‘待案情明朗时自会回京’多次婉拒。 舒泽帝自觉蒙羞,无法再忍受不明的揣测和争论,颁一道圣旨传景茂庭火速回京接手此案,而景茂庭是待湘郡的郡守被蓄意纵火烧死结案后,延迟了几日才回京。 短短的两个月,太子舒知行的形象从温良端正,意外的沦为了好像是‘残忍对幼女施暴c仗势干涉朝廷命官查案的伪君子’,比舒知茵骄纵任性的形象还更强烈的深入民心。 真是事事难料,各种巧合接踵而至。妙春山上,齐媛向景茂庭诉苦,当晚深夜,京城中幼女偷逃出太子府报案;幼女在闹市街头视死如归的指责太子的暴行,真假难辨时,次日,一家四口按幼女所言挖出了自己丢失的孩子;皇上命刑部审查,一个时辰后,幼女和一家四口同时失踪下落不明。整个事件就像是有预谋的策划,而景茂庭一直置身事外般,竟还主动避嫌,任由事态恶化,舒知茵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又饮尽一杯桑葚酒,品品味道后,只觉比以往的好喝,说道:“这酒的味道不似往常。” 如锦道:“这是按景大人给的配方制出的酒,味道如何?” 舒知茵笑而不语的搁下酒杯,出浴,曼妙身姿裹在了艳红色的裙纱中,她坐在梳妆镜前,眸色清亮。今日是中秋节,皇宫里设宴,如果景茂庭没有忘记或是没有反悔,他会在宴席上当众向她求娶。 景茂庭会反悔吗? 傍晚,舒知茵乘着华贵香车进宫,帝王家的家宴设在御花园中。 桂花阵阵飘香,宴席上皇室中人的神态较为复杂,本是阖家欢聚共庆月圆之日,因太子正身陷在绯闻流言里,表情不便太过欢喜,彼此交谈也不便太过热闹。 舒知茵坐在桂花树下的席位上,漠然的看着太子夫妇缓缓步入宴席,他们并肩而行与众人寒暄着,想装作若无其事,却有沉重的东西抵在他们的脊梁骨,使得他们的神色颇为不自在。 真相一日不明,太子的名声就一日难安宁。 德高望重的齐老在齐汀的搀扶下,领着妻子和子女们前来赴宴。这本是皇家的家宴,近几年,皇上都邀齐老一家同庆。 天色将黑,无数盏灯笼高挂,照亮了整个御花园。 宴席已备好待开,只等着舒泽帝入席。而舒知茵在神色不明的等着景茂庭,难道,他今日不露面了? 燃着龙涎香的御书房中,舒泽帝坐在龙椅上听着景茂庭详细的禀报湘郡郡守被杀一案,待他禀报完毕后,便沉声说道:“明日一早,立刻接手彻查太子府幼女案!” “是。”景茂庭没再推辞。 舒泽帝紧皱的眉头难以放松,道:“尽快调查清楚,水落石出,给天下人一个结论!” “是。”景茂庭目光炯炯的望过去,不过两个月不见,皇上似乎衰老了一些。 舒泽帝相信景茂庭的能力,后悔当初没有坚定的让景茂庭彻查此案,景茂庭一定不会像刑部的官员那样出现重大的失误纰漏,身为一国之君,即使是悔,也要挺着。他霍然起身,示意景茂庭一同去御花园入席,以往的中秋佳节都欢声笑语同喜同庆,可想而知今年各怀心事的场面,但宴席还是要如期举办,否则更令人非议。 景茂庭立在原地未动,郑重其事的说道:“臣有一个心愿,恳请皇上首肯。” “说来听听。” “臣恳请娶福国公主为妻。” 舒泽帝的眸色骤深,立刻语声坚决的道:“不行,朕不准!”/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成全的代价 舒泽帝态度强硬的重申道:“朕不准你娶福国公主!” “不知皇上有何顾虑?”景茂庭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因为答应了她, 在今晚的宴席上当众向她求娶, 他需要先征得她父皇的同意, 不能太过唐突冒犯。| “你想娶妻?”舒泽帝折身坐回龙椅上, 肃目而视面前的男子,他的刚正与严谨有目共睹,他似乎生来就是注定为官勤政, 冰冷不阿的像一块没有七情六欲的石头,不像是会娶妻生子的人啊! 景茂庭道:“臣只想娶福国公主为妻。” 舒泽帝冷问:“你喜欢她?” 景茂庭笃定的道:“臣爱慕她。” “她爱慕你吗?” “不。” “她知道你爱慕她?” “不。” “你想娶她只是因为你爱慕她?” “对。” “朕一直认为你此生将心无旁骛的为官,以慈悲天下苍生为己任,全心全意的为舒国与百姓效劳, 不被感情左右,不问儿女私情。”舒泽帝很遗憾的望着他, 遗憾的摇了摇首。他是个孤儿,自幼被齐家收养,本可以改姓齐而入齐家家谱, 跃入名门望族之列, 他却依然坚持姓景,勤奋好学,为官正直, 稳重朴素, 是个千年不可多得的贤才, 若他此生为国事鞠躬尽瘁, 无疑将成为载入史册的千秋忠良功臣。 景茂庭正色道:“在没有遇到福国公主之前, 臣是打算孤单终老。只是,儿女私情不由自主。” 舒泽帝沉声道:“你知道朕对你寄予的厚望。” “臣知道。” “朕不希望你娶妻成家,你应该是以国为家之人,免除不必要的羁绊,省却不必要的麻烦,无私欲,不感情用事。” 景茂庭郑重说道:“臣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是幸福圆满,不是羁绊麻烦。” “是羁绊麻烦!”舒泽帝威声道:“你可以娶妻生子,朕希望你能娶一个像你一样的孤儿,不能出身名门望族!” 景茂庭神色如常的道:“皇上是担忧臣滥用职权,为妻子家族之人谋取财富权势?” “没错。”舒泽帝语重心长的道:“朕器重你信任你,不愿看到你变得庸俗世故。你娶了妻子之后,谋取私利亦是不由自主。” 景茂庭冷静的道:“臣要娶的是荣宠富贵无双的福国公主,无需再谋财富权势。” 舒泽帝不假思索的道:“朕只能允许你娶金谷公主。” 景茂庭一怔,道:“臣非福国公主不娶。” “朕要把福国公主许配给许国的二皇子许元伦。”舒泽帝诚然道:“唯有他娶福国公主,朕才能放心。” 景茂庭沉重的道:“因何唯有他?请皇上明示。” 舒泽帝极为清醒的道:“朕过于宠爱她,过于由着她的性子,她养尊处优,自幼就有主见,洒脱无拘趾高气扬惯了。朕在一日,能保护她一日,朕不在了,这普天之下,能保护她让她余生尽享荣华的人,唯有许元伦。” “臣发誓,活一日保护她一日。” “朕身为一国之君也有身不由己时,更何况你是朝臣,你保护不了她。” “臣可以” “你保护不了她!”舒泽帝果敢的打断了他的话,“她与人生疏薄凉,性子冷漠孤傲,在舒国,除了她母妃,她跟任何人的关系都不融洽。太子登基为皇了,即使不真心诚意的待她,也无可厚非,在情理之中。” 景茂庭沉默不语。 舒泽帝坦言道:“你应该很清楚,你娶金谷公主,太子会更为信赖你,你的前程无可限量;你娶福国公主,会给福国公主和你带来无穷无尽的困难,余生坎坷不顺。” “臣很清楚。”景茂庭正色道:“天下之大,不局限于天子脚下的京城,臣会顺势而为,可带着她隐退山林清闲度日。” 舒泽帝沉声道:“朕不允许朕的福国公主余生漂泊在外,勉勉强强过简素清淡的日子,她要一辈子锦衣玉食,风光无限,荣耀一生!” 景茂庭笃定的道:“只要她要一辈子锦衣玉食c风光无限c荣耀一生,臣能给。” “你怎么给?”舒泽帝威严的看他,“左右逢源?不断费尽心机的权衡?因无能为力而伤害?因无可奈何而欺瞒?你甘愿套上枷锁,承受磨难磨砺之苦?” 景茂庭沉默,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娶舒知茵为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变得微妙,身为权臣,无疑是大忌。 舒泽帝目光一凌,慢慢说道:“还是你与她联手,共谋皇权,动摇国基,扶持一位傀儡皇帝,你们高枕无忧?” 景茂庭连忙跪下,正色道:“臣绝无此意。” “她有过此意。”舒泽帝语声平淡:“她曾想扶持三皇子争太子之位,三皇子被朕派去修建皇陵了。朕不允许有人伺机皇权,国运平稳才能昌盛,任何皇子不得乱了规矩。” 景茂庭不语。 舒泽帝示意他起身,道:“朕要让她余生安稳的享受荣华,活得轻松自在。” 景茂庭站起来,挺拔而立。 “你给不了她余生安稳的荣华,”舒泽帝斩钉截铁的道:“能给她的唯有许元伦。” 景茂庭问道:“皇上可曾考虑过她是否愿意嫁给许元伦?” “朕知她不愿意,朕在妙春山时,就在等着她告诉朕她要嫁给许元伦,但是她没有,朕便知她不愿意。”舒泽帝面色深沉的道:“朕将赐婚,她会理解朕的用意。” 景茂庭镇定自若的道:“臣会不惜一切的在她远嫁的途中劫掠走她。” “你!”舒泽帝瞠目。 “恕臣直言,在遇到福国公主之前,臣平生并无所执,只想安分守己的为官。如今,福国公主是臣的执念,是臣不可或缺。”景茂庭发自肺腑的拱手道:“臣对她会尽自己毕生所能,恳请皇上成全。” 舒泽帝诧异,他这是一意孤行,可是他每一字都说得很认真坚定,如同他平日里刚毅的孤勇。 景茂庭正色的道:“臣指天发誓,此生不负舒国不负她,否则,臣永世轮回为畜。” 舒泽帝心下一惊,见他说得信誓旦旦,沉声道:“朕并没有察觉到你对福国公主深情至此。” 景茂庭坦言道:“臣知她的处境,亦知自己的处境,曾未敢流露。方才得知皇上欲赐婚将她嫁给许元伦,臣只得袒露内心,不想后悔错过。” “你非福国公主不娶?” “对。” 舒泽帝看向决心已定的他,隐隐失笑道:“朕曾尤其的器重你欣赏你,羡慕你能时刻冷静镇定,不被感情所惑,始终眼明心净,像神祗一样。如今,你动了感情私欲,跟那些凡夫俗子没什么两样。” 景茂庭不语。 舒泽帝沉吟道:“朕相信你今日所言的不负舒国不负她,可是,朕不相信你在三年后c五年后c十年后依然坚定如初。” 景茂庭不置可否的道:“确实事事难料。” “七年够吗?” “嗯?” “或者十年?” “嗯?” 舒泽帝从紫檀木桌的抽屉里取出两个紫色小盒,摆在案几上,每个小盒里各放着一粒药丸,他神色不明的介绍道:“这一粒毒一药可活七年,那一粒毒一药可活十年,是无解药的剧毒。可活三年和五年的毒一药已被人服下,他们都如期暴毙,一日也未多活。” 景茂庭愕然。 舒泽帝说道:“你服下可活十年的毒一药,朕赐婚,她必须嫁给你;你服下可活七年的毒一药,朕不再将她赐婚给任何人,她想嫁给谁朕不阻拦。” 景茂庭的眸色顿时幽深,问道:“皇上的顾虑是?” 舒泽帝极其冷静的道:“朕担心有朝一日你擅权指染皇权,使舒国的国基动荡。朕担心你辜负朕的女儿,惹得朕的荣妃忧伤。朕还能活个几年,朕活着时,会留意你。朕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景茂庭冷静的问道:“如果臣没指染皇权,没辜负福国公主呢?” “依旧如期而死。”舒泽帝异常的漠然,他是皇上,必须要保障皇权安稳,不能留有隐患。 “臣死了,福国公主呢?” “不用为她操心,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自有主见,会自己做出安排。” “她并没有那么强大,而是没有人关心她,她不得不自有主见的做出安排。” 舒泽帝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随手将两个盒子向他推了推,道:“选一个吧,朕成全你的姻缘,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景茂庭的手握了握拳,七年?十年?七年后她才二十余岁 舒泽帝若无其事的道:“朕觉得你不是优柔寡断之人。” 景茂庭没有犹豫的捏起可活七年的药丸放在嘴里,药丸入口即化,一股苦酸的味道入了腹,他眉心一蹙。 舒泽帝难以置信的问:“不选可活十年的?” 景茂庭说得很平静:“臣要在今晚的宴席上当众向她求娶。” 舒泽帝脸色冷沉的收起小药盒,他在微微颤抖,不曾想,这个看上去不解风情c冷如寒冰的男子,为了跟爱慕的女子名正言顺的在一起,甘愿服下只活七年的毒一药,该是多深沉内敛的爱慕,才能那么的坚决,无畏而从容? 景茂庭的胸口突然很痛,悸痛,他不适的捂住胸口。 舒泽帝站起身,看着他疼得难忍的样子,缓声道:“很正常,只是片刻的剧痛,说明毒一药在起作用。” 景茂庭深深的呼吸着,痛得额头上密集的汗,脸色煞白,他不由得的蜷起身子。 舒泽帝不动声色的倚在案几,等着他这阵剧痛消退,他很能隐忍啊,竟然一声不吭。很可惜,他本可以成为一代贤臣,名垂青史,却义无反顾的败给儿女私情。 败? 舒泽帝不禁恍惚,这种义无反顾的勇气多么可贵。 过了片刻,景茂庭胸口的痛意渐轻,他恢复了常态,随着舒泽帝步入宴席。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在桂花树下烛光中的舒知茵,她姿容明媚动人,唇角泛着浅浅的微笑,真美丽。/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当众求娶 朋友, 订阅率达6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景茂庭! 官居一品的大理寺卿,为官刚正严明, 屡破要案,深受朝廷器重。 发现景茂庭来了, 混乱的气氛渐渐平静。他的出现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有他在, 一切都会变得有序清晰。 只见景茂庭的手从袖口伸出, 修长,如寒玉, 搭在秦启明的脉搏上, 片刻,语声清冷的道:“他还活着。” 秦启明还活着?! 景茂庭示意侍卫把秦启明从血泊中抬去厢房止血,命道:“速去传葛太医。” 侍卫应道:“是。” 景茂庭冷静的逐一扫视众人, 便有数双眼睛和数根手指不约而同的把他引向舒知茵,意味深长。他波澜不惊的扫过舒知茵, 不露声色的道:“诸位可以散去了, 此事在本官查实定论之前, 切勿随意妄议。” 闻言, 身处在风头浪尖的舒知茵唇角微扬,他心无旁骛,有自己的判断,是个妙人。冷气再起, 他步伐矫健的从她身边经过, 径直走进秦启明所在的厢房。 众人陆续散去, 边走边窃窃私语,且等着景大人查实是舒知茵所为,且等着瞧皇帝的态度。 舒知茵唤道:“如锦。” “在。” “去请善医堂的季大夫。” “是。”如锦快步而去。 舒知茵倚靠着围栏,视线落向掩起门的厢房,接过婢女递来的冰镇桑葚酒,慢慢的饮尽。 她对景茂庭所知不多,从未与他接触过。只听闻他是功成身退的齐丞相的养子,经齐丞相的推荐任刑部侍郎,去年上任大理寺卿,可谓是平步青云。 在她饮尽第三杯桑葚酒时,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景茂庭若有所思的跨过门槛,不可避免的进入了舒知茵的视线。她深深的看着他,他似是万丈雪山顶的冰雕,干净c冷峻,高不可攀。她清楚的发现他只看了她一眼,仅是一眼,那眼神锐而凉,与他看世间任何景象一样。 他的眼帘微垂,面无表情的看向指间一物。舒知茵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在他指腹间捏着的正是她的那支簪子,璀璨夺目,簪子在他手中,竟像是把柄。 舒知茵摘去帷帽,以真容示他,缓步走过去,语声甜美的问道:“需要我告诉你簪子的主人?” 景茂庭将簪子隐于袖中,迎着她明艳娇柔的容貌,她的眸子漆黑明亮,唇瓣红润粉嫩,她就那样轻盈的靠近他,遗世高贵,任谁都会陶醉于她无瑕的美丽。他定睛的看着她,神态一如既往的严肃,点尘不惊,道:“不需要。” 舒知茵笑了笑,他真是一个冰雕呢,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寒冰做的。不由得,她很想瞧瞧他消融后热情温柔的模样,尽管他看上去无论如何也消融不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如锦带着季大夫来了。 胡须花白的季大夫手拎着药箱,恭敬的行礼:“公主殿下。” 舒知茵颌首,对景茂庭道:“这是善医堂的季大夫,葛太医尚未到,可由他为秦公子医治。” 景茂庭道:“不可。” “为何不可?”舒知茵眉目含笑的仰视他,道:“秦公子的伤势危急,季大夫的医术可以信赖,你无需有顾虑,如有闪失,我全担着。” 景茂庭道:“你担不了。” 舒知茵一怔。 景茂庭的目光冷漠,转向季大夫,常声道:“退下。” 季大夫一惊,愕然的望向福国公主。 景茂庭道:“这是本官的命令。” 舒知茵紧接着他的话,说道:“要听从景大人的命令,季大夫请先回。” “是,公主殿下。”季大夫告退。 舒知茵娉婷伫立,欣赏着景茂庭的强势,他这是长期以来英明决断塑成的强势。见他在等着她离开,她笑道:“你没有权利命令我。” 景茂庭道:“臣在办案,请公主殿下回避。” “可以。”舒知茵转过身戴起帷帽,不再多言的就走了,脚步轻快,艳红裙摆逆风而扬,像火焰。 快步跟随其后的如锦哼道:“他真傲慢,真” “真特立独行,我喜欢。”舒知茵骑在马背上,笑容明艳,目光坚定的道:“去查他可有婚配。” “是。”如锦惊讶,公主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就是这般神奇,半年前因字迹恢弘大气,喜欢秦启明。如今,因特立独行,喜欢景茂庭。 暖洋洋的阳光下,舒知茵策马进宫。皇宫中重重殿宇,巍峨威严,生机盎然。 不用通报,舒知茵摘去帷帽,轻盈的穿行在华丽的楼阁间,径直踏进御书房,语声清脆的笑唤道:“父皇。” 着明黄龙纹锦袍的舒泽帝,自堆积如山的奏折后抬起首,有着根深蒂固的沉稳,和坐拥社稷山河的王者之气。 舒知茵立在紫檀案边,闻着幽微的龙涎香,随手拿起琉璃果盘中的葡萄吃着,欢喜的说道:“清早的及笄大礼,真是盛大热闹,茵儿收到了足有八十三件贺礼呢。” 舒泽帝搁下批阅奏折的竹笔,眸中尽是慈祥的宠爱,声音醇厚的道:“茵儿喜欢就好。” 舒知茵笑得眼睛弯成明月,“茵儿把几件贺礼送给了金谷皇姐,金丝楠木雕的十二生肖,行礼用的簪子,祥云金缠的玉如意。” 舒泽帝微微皱起眉,“这几件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是皇姐更喜欢。”舒知茵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葡萄,一边道:“及笄礼成后,茵儿刚刚回到府中,金谷皇姐就特意来向茵儿道贺。茵儿见她爱不释手的喜欢那几件贺礼,便自作主张的送给了她,让她带走了。” “你喜欢的东西为何送给别人?”舒泽帝语重心长的道:“这几件贺礼,没有一件是能随意转送。” “父皇教育的是,茵儿知错了。”舒知茵的态度很诚恳。 舒泽帝道:“去要回来。” 舒知茵讪讪的道:“已经送出的东西茵儿就不想要了,下不为例,好不好?” 舒泽帝不假思索的道:“好。” 舒知茵展颜笑了,笑容清丽,忽然收起笑意,仿佛是猛然想起般的道:“秦启明在留映阁遇刺了,茵儿亲眼看到他受了重伤。” “嗯?” “茵儿听金谷皇姐说她的驸马是秦启明,茵儿替皇姐高兴,就在送走皇姐后,寻到秦启明向他道贺,顺便叮嘱了他几句。当茵儿踏出留映阁后,秦启明遇刺倒在血泊中,很惨,很惨。” 舒泽帝在沉思着。 “好在景茂庭及时出现,已经着手调查。”舒知茵不确定的口吻道:“他能查出凶手吗?” 舒泽帝笃定的道:“他能,定能水落石出。” 舒知茵点点头,需让父皇知道那枚簪子送给金谷公主在前,秦启明被簪子所刺在后,暂且不再多言。她吃着果盘中最后一颗葡萄,脑中浮现出景茂庭,脉脉春风般的笑意浮在唇角,被父皇信任的人必可依。 见果盘已空,舒泽帝唤道:“来人。” 宫女趋步而入。 舒泽帝指道:“葡萄。” 宫女如实的禀道:“这是西域的贡品,已没有多余的了。” 舒泽帝命道:“传令下去,此后西域进贡的瓜果先入福国公主府,福国公主挑选后,再入皇宫。” 宫女道:“是。” 舒知茵笑了笑,习以为常父皇的宠爱。江南进贡的瓜果应要到了,她会记得奉给母妃,有出身于江南的母妃爱吃的甘蔗。 遣退了宫女,舒泽帝轻声道:“收到西域进贡的无花果全留下,带进宫给你母妃。” “嗯。” “祈山的玉兰花将开遍,过两日你陪你母妃去看。” “嗯。” “陪你母妃在妙春山住几日,泛舟,垂钓。” “嗯。”舒知茵乖巧的应着。 舒泽帝执起笔继续批阅奏折,遒劲的字迹中流淌着安天下的责任。 傍晚,舒知茵刚回到公主府,如锦已迫不及待的迎接上前,禀报道:“奴婢查到景大人并无配婚。” 舒知茵的眼睛一亮,散发着迷人的气息,笑道:“恰好我的驸马之位也空着。” 可是,看着公主殿下发自内心愉快的笑容,如锦咬着唇,欲言又止。 舒知茵饮着如锦递来的冰镇桑葚酒,站在漫天的晚霞中,披着一身的流光溢彩,下巴微扬,轻描淡写的道:“就是他了。” 如锦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醒了?”景茂庭忽然偏头看她,胸腔里回荡着昨晚一亲芳泽的震颤。 “嗯。”舒知茵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听着她轻柔的轻嗯,景茂庭的心软软绵绵的,他起身,神色如常的坐在洞口,默默的掀开盖着她双脚的斗篷,缓缓的褪去她的靴袜,检查着她扭伤的脚踝。 舒知茵咬了下唇,感觉着他小心翼翼的触摸,他总是如此自作主张,抱她,抚她,触她,好像她早已归他所有可随心随意似的,可偏偏他霸道而不失温柔的举动,令她抗拒不得,不由自主的配合着他的悉心。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果不配合,反倒显得矫情。 “仍需冷敷。”景茂庭说着,轻搂她入怀为她披上斗篷,将她抱放到洞口边,在松开她之前,怀抱不禁紧了紧。他快步去溪水边取来他准备的石子包,慢慢的放在她的脚踝上。石子包是用他撕下的里衣裹着的冰冷鹅卵石。 冷疼感猛然袭来,舒知茵倒吸口气,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被她无助而脆弱的抓着,景茂庭的身心一震,眸色隐隐发亮,垂眼凝视着她温软的面容,宛如是一朵柔弱无依的小雏花,使他要捧在手心放在心口呵护。一转眼,随着她的笑容升起,她的面容便如同她平日里的明艳空灵,成了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自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适合 朋友, 订阅率达6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面首?! 景茂庭身形一震,语声极冷极沉:“你有面首?” 舒知茵见他的眼神寒冷泛着危光, 突然心慌得厉害,没胆儿与他对视。她眼帘微垂,深吸口气, 轻笑着说道:“我想有面首。” 景茂庭嘴唇紧抿。 舒知茵忽而抬首,目露欣赏之色的打量着他的身材, 视线温柔的落在他的下颌,慢慢的挪移向他优美的颈项和结实的胸膛,猛想起在他怀里时的安稳感觉, 她心生恍惚,近乎迷恋的微笑道:“你的容貌非常俊美, 体魄非常强健,博览群书,很体贴入微,尽管你终日摆着一张冷脸,但不妨碍你会是个最完美的面首。” 景茂庭冷冷的看着她。 “你表现出的讨我欢心取悦于我的举动, 让我很开心很满意。”舒知茵压下心中的狂乱, 不去看他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丞相之位兼管大理寺,你应该知道, 仅坐高位并不足够, 在三司六部里安置亲信耳目, 一呼百应才是真的权倾朝野。我们在一起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只要你表现的让我更开心更满意, 我能倾注全力让你心想事成。” 景茂庭依旧冷冷的看着她,抿嘴不语。 舒知茵轻轻窥视他一眼,他沉静的站着,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具冰雕,如是一具冻结了万年的冰雕。一股股彻骨的寒意自他身上弥漫升起,瞬间扩散,有冻结冰封万物的力量。她咬了下唇,勇敢的与他对视,认真的道:“你做我的面首,我可终生不嫁。” 景茂庭看尽她的绝决与无畏,她有着义无反顾的魄力。她热烈而又淡漠,热烈时,很汹涌,能使人淹没窒息;淡漠时,很空灵,将自己远隔于尘世间。她的热烈与淡薄,皆是随心所欲,谁也不知道,在下一刻,她会更热烈还是更淡漠。 她等不及的问道:“你愿意吗?”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冷道:“谢谢你救了瑞儿。” 舒知茵眯起眼睛问道:“你对我超乎寻常的这番关心,只是为了答谢我救了瑞儿?” “难道是为了做你的面首?” “我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你所需的是什么?” 舒知茵一怔,所需的是什么?是活得踏实,是此生安稳,是被他抱在怀里时的那种心窝暖和的感觉,是在混沌世故的黑暗中照亮眼界与心扉的光明。思索良久,她耸肩道:“难以启齿。” 景茂庭平静的道:“说出来。” “做我的面首,我会毫无保留的对你敞开身心。” “人贵有自知和知人之明智。” 舒知茵仔细的瞧他,他难以再掩饰住的恼羞成怒使她不禁欢喜,她眸中含笑,笑颜清丽,缓缓说道:“我请求你做我的面首。” 景茂庭冷冷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笑容里的娇媚渐起,漾得他心头火热,她美艳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多言已无益,他霍然转身,疾步离开了她的视线。 舒知茵想喊他留步,终是欲言又止。她茫然的躺在床榻上,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浮木漂在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他是岸堤,她不知如何才能靠近。 景茂庭神色冷沉的走出院子,径直前往竹林别院,太子殿下夫妇此行的居处。院中候着大批侍从和家丁,瑞儿已无大碍,受了惊吓在哭闹不止,太子殿下夫妇守在床前寸步不离的陪伴着他。 齐汀在院中西南角的凉亭下坐着,见景茂庭来了,显然是安置妥了舒知茵。 景茂庭步入凉亭,落座在齐汀的对面,饮了一杯泉水。 齐汀凑过去,低声询问道:“景兄,我此后是刻意亲近她呢,还是刻意疏远她?” 景茂庭神情冷肃。 齐汀挑眉笑道:“她美丽有趣,我很喜欢她。” 景茂庭猛得冷眼看过去,射出的寒光如锋芒。 齐汀下意识的身子后倾,连忙摇头解释道:“只是单纯的喜欢,不是爱慕的喜欢。” 景茂庭眸色微敛。 “若她真心想嫁给我,我可以娶她,当然,也可以不娶她。”齐汀低声道:“我全听从景兄的安排,我是娶她呢,还是不娶她?” 景茂庭坚定的答道:“尊敬她。” 齐汀豁然。 景茂庭道:“你任职大理寺少卿一事已定,下个月上任。” 齐汀眉开眼笑的道:“嗯,嗯,嗯。” 这时,一位侍女慌忙奔进院中,径直奔入屋内,怯怯的禀道:“为皇长孙煮好的姜汤被福国公主的侍女如瓷抢去了。” 舒知行面罩寒霜,沉声道:“没告诉她姜汤是皇长孙的?” “奴婢告诉她了,她充耳不闻,只说福国公主身子娇贵,要尽快服下姜汤。”侍女低着头,福国公主的威风无人不知,如瓷的仗势霸道也无人不晓,“她抢走姜汤罐就跑,厨娘追去了。” 谁的东西都敢抢,真是狂妄!舒知行暗暗的握拳。 “再为瑞儿煮一罐姜汤就是了。”齐媛心有余悸的搂着抽泣的瑞儿,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说道:“幸好瑞国公主当即跳入水中搭救瑞儿,否则凶多吉少。”她转首问侍女:“福国公主现在何处?” 侍女道:“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去查探。” 不多久,厨娘愤愤不平的奔来了,禀道:“福国公主喝下两碗姜汤,余下一碗让奴婢为皇长孙送来。” 齐媛和气的道:“呈上来,这一碗姜汤足够瑞儿驱寒。” 舒知行背对着众人,不动声色。 齐媛问道:“福国公主人在何处?” 厨娘恭敬的将姜汤呈过去,回道:“福国公主在景大人的住处,正躺在景大人的床榻上。” 齐媛心下一惊,泉上木桥至景茂庭的住处并不顺路,她怎么能去到了景茂庭的居处?景茂庭自幼刻苦学习,只为谋取功名而心无旁骛,虽已过适婚年龄,却从未对任何女子多看一眼,也无娶妻生子的兴趣。他不喜与人接触,更不喜有谁碰触他的东西。如果他知道福国公主闯进他的住处,一定不容,势必会起较大的冲突。 她想了想,命侍女道:“替我去谢谢福国公主,禀告她,稍后我会亲自前去。” “是。” “取一套我的新衣物带去,若她不嫌弃,可换穿。” “是。” 舒知行挥手遣退侍从们,负手立在床榻前,俯视着温和大度的齐媛,威声道:“希望你对她的好意c感激,只是逢场作戏。” “她并不在乎臣妾的好意c感激。”齐媛悉心的喂着瑞儿服下姜汤,慢条斯理的道:“她是恃宠而骄我行我素,再娇贵再得宠爱,终究不过是个女子,终究是要依附于男子,终究是皇妃所生的公主,终究动摇不了皇权,你们何需与她计较,何需对她心存芥蒂。无视她,且看她数年后的处境。” 妇人之言!舒知行不屑的哼了一声,五年前高僧的预言字字如雷,使他不仅要防备舒知茵,还要使她倾覆永不得翻身。 舒知行不留余地的道:“齐家任何人不得与她有交情。” “齐家从未打算跟她有交情。”齐媛面不改色的附和着。 舒知行满意的道:“我留下她用膳,就是为了制造她与齐家撕破脸的机会。既然她主动惹上了景茂庭,我很期待景茂庭公然与她争执,令她恼羞成怒的大闹闲清园,惹得齐老厌烦。” 齐媛自然是了解他的初衷,不免有些担忧,依福国公主和景茂庭的性情,这场冲突在所难免,他必将得逞,只怕会殃及齐家,但她不能阻止他的决定。 舒知行叮嘱道:“你今晚再劝劝你爹娘,劝劝齐汀,务必把金谷与齐汀的婚事定下。” “好。”齐媛表面上应着,但她会劝说齐汀成为福国公主的驸马。 舒知行隐隐一笑,阔步的走出屋,走向凉亭下的景茂庭,唤道:“茂庭。” 景茂庭起身。 舒知行商量道:“你所居的院落视野较好,是否能收拾出一间空屋,让福国公主暂住两日?” 景茂庭道:“不能。” “实在无法通融?” “对。” 舒知行暗喜,他太清楚景茂庭的为人,依然用商量的口吻道:“通融一次吧,她已经在你的屋中住下了。” 果不其然,景茂庭得知福国公主擅自进入他的往处后,面露不悦,脚下生风的前去一探究竟,转眼就出了竹林别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实不相瞒 朋友, 订阅率达6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你瞧你, 常不自觉的蹙眉, 你以前可不这样。” “是有愁心事, ”舒知茵一本正经的笑道:“愁嫁。” “愁嫁?”许元伦温存的道:“有我在,你何需愁嫁。” 舒知茵低眉浅笑,缓缓的背靠在藤椅里, 颇为舒服的姿势,神色放松的道:“我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我三岁时去许国住了两年, 是你陪着我玩。我回到舒国后, 你来舒国住了两年,是我陪着你玩。每年, 你都会来为父皇庆祝生辰, 在舒国待三个月。” “我们自然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是你教会我骑马狩猎, 品鉴奇花异草, 我们无话不说, 我们很熟识, 我们在一起的趣事很多, 我自幼孤单只有你陪伴我, 我” “你一直视我为兄长?”许元伦温柔的瞧着她, 她长得越来越美, 笑起来时尤为迷人, 她身上有着很独特的气质, 热烈c单薄c, 轻轻绵绵的疏离于红尘之外,总是使他想要疼爱她怜惜她。 舒知茵饮尽杯中酒,“是啊,初遇时,你便霸道的让我喊你许二哥。” 许元伦抿嘴笑道:“现在我让你改口喊我元郎。” 舒知茵一怔。 “吓到了?”许元伦柔声哄道:“别担心,你尽管随心所欲,我是你最后的退路。” 舒知茵定睛看他,正色问道:“你并非视我为妹妹?” “当然不是,”许元伦诚恳的道:“我喜欢你,不是像喜欢妹妹那样的喜欢。” “是什么样的喜欢?” “是开心的喜欢。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你放松,我舒服,我们都很自在。我喜欢看到你笑,喜欢听你甜美的声音。” 舒知茵一针见血的道:“并没有到想要娶我为妻的程度?” “聪明。”许元伦笑了笑,坦言道:“确实是缺少想把你占为己有的冲动。能娶到你,我会开心;不能娶到你,我不会伤心。” “但你还是想娶我?” “不娶你怎么办啊,你的处境并不妙,太子和金谷对你虚情假意,特别是太子,很奇怪,我真的感受到了他对你的杀意。” “娶我只是为了帮我脱离苦海?” 许元伦点点头,诚然道:“除非你能嫁给一个全心全意保护你照顾你的人。” 舒知茵微微垂目,‘全心全意’是多么美好的愿景,就连父皇身为一国之君坐拥天下,都不能全心全意的保护母妃照顾母妃,普天之下的黎民,谁又能不顾名利而专注于一人。 不由得,她又想到了景茂庭,她总是时常想起他,每每想起他时,她的眉心总不自觉的蹙起。 许元伦发现她眉心蹙起,轻问:“怎么了?” “何其难。” “不难,我可以。” 舒知茵展颜一笑。 许元伦挑挑眉,道:“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有福气。” “你真的可以?”舒知茵笑眯眯饮了杯酒,闲适的吃着甜瓜。 “我皇兄上个月已登基为皇,他是我同母胞兄,我们关系极好,他登基当日便册封我为福王。”许元伦不由得笑道:“因你是福国公主,我便恳请封号为福王。” 舒知茵跟着笑笑。 “皇兄赏给了我一大座金山,一大座玉山,一大片盐海,足够我这个闲散的王爷潇洒快活。”许元伦很认真的道:“只要我做事知分寸,在许国绝对能富足无忧,全心全意保护你照顾你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他才是真的有福气,自幼就安分于二皇子的身份,很懂得享受安逸,是个善良的人,他对他的皇兄真诚的尊敬,他的皇兄对他是真诚的爱护,兄弟的感情很深,依他的禀性,他是真的能富足无忧。 许元伦直截了当的道:“你的处境,表面上风光,实则如海市蜃楼,不堪一击,我真的没办法对你不管不问,思来想去,唯有娶了你。” 舒知茵深深的望着他,他的稚气已褪,俨然是个勇敢的男子,他的眼神坚定,他的气息里是洒脱是沉稳,透着可以依赖的力量。 “我们身处于皇室,婚配总是掺杂着太多的权与利。我不娶你,也要娶陌生的名门之女,即使不喜欢仍要朝夕相处的面对;你不嫁给我,也要嫁给望族之子,被家训族规束缚住,压抑着做贤妻良母。”许元伦很理智的道:“恰好我们在一起开心,不如就凑成一对。” 言之有理,他看得很透彻,他自幼就是清醒之人。 许元伦伦笑道:“我皇祖母也期盼着我能娶你为妻,你没有理由不嫁给我,对不对?” 舒知茵想了想,冷静的问道:“你娶了我之后,如果遇到了令你有冲动占为己有的人呢?” 许元伦不假思索的道:“取决于你。” “嗯?” “如果出现了你说的‘如果’,只会有两种局面。”许元伦冷静的分析道:“一是,你对我动了心,在乎我。我会珍惜你的感情,在我对别的女子有动心的苗头时就告诉你,请你帮我一起及时遏制住不该有的苗头,必要时,你下手狠点;二是,你依然未对我动心,与我相敬如宾,那我纳她为妾或是养为外室,你应该都不会介意。” 闻言,舒知茵情不自禁的举杯敬他,微笑问:“嫁给你之后,如果我遇到了令我有冲动身心相许的人呢?” 许元伦微笑答:“也只会有两种局面。” “嗯?” “一是,我对你动了心,有完完全全占有你的。我不会容许你对别人动心,我会努力挽住你,若挽不住,我会做出很混蛋的事;二是,我依然未对你动心,我会愿意你开心,我可以接受你与他掩人耳目的往来,但要时刻注意你为人一妻为人母的名声,必要时,我会帮你掩护。”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望向凉亭外的花丛,如果他们结为夫妻,她仿佛能看见此生的岁月,即使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为对方动心,他们也能愉快的在一起,直到寿终正寝。只不过,这种愉快是轻轻柔柔的浮在表面,不深刻,不热烈,不铭心,但足以令很多人向往。 短暂的安静后,许元伦冷静的道:“假如你不愿意嫁给我,没关系,我会娶别的女子为妻,我会全心全意的待她。我依然愿意做你最后的退路,以兄长的名义,但我将更在意她的感受。” “我懂。”舒知茵的心有点乱,眉心不自觉的蹙起。 这时,如锦询问声道:“公主殿下,晚膳已备好,是在正殿享用,还是在此凉亭下?” “凉亭下。”舒知茵连饮数口冰镇桑葚酒,静了静心。 许元伦看出了她不急于做决定,他便也不着急得到答案。嫁给他意味着什么,她一定很清楚。 正当菜肴陆续端上时,如瓷来报:“太子殿下在太子府设宴,邀请许二皇子前去赴宴,宴席上有景大人作陪。” “景大人?”许元伦问道:“可是景茂庭?” 如瓷道:“是他,他正在府外等候,亲自前来邀请您。” 许元伦惊讶道:“我好大的面子,竟能使他亲自前来?!” “你知道他?”舒知茵隐隐笑着。 许元伦抿嘴一笑,道:“这位传奇的大理寺卿在许国也是大名鼎鼎,上任两年内,判决数百个积压案件,重审数十个冤诉,涉及一万二千人的命运,其中包括正二品和正三品的官员,皆是明察秋毫有理有据,无不令天下人心服口服。我皇兄登基当日,在文武百官面前夸赞景茂庭,说他这样正直英明的官员是社稷和百姓之福,注定名垂青史。 ” 舒知茵笑道:“去赴宴,会会他。” “好主意。”许元伦站起身,道:“我去了?” “嗯,我送你出府。”舒知茵引路在前,脚步轻快。 府门外,景茂庭负手而立在石阶上,整个人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霜,带着与生俱来的冷酷,不露辞色。他深如幽潭的双眸紧盯着府门,极无耐心的等着熟悉的身影出现,望穿秋水。 舒知茵站在府门内,没有跨出府门,淡淡的扫了景茂庭一眼,就像是看世间景物没什么区别,亦如他常常看她时的波澜不惊。她没有多看他一眼,温和的说道:“许二哥,明日清晨陪我一同去妙春山避暑。” 许元伦欣然答应:“我正有此意。” 舒知茵叮嘱道:“莫贪杯。” “放心,我不贪杯。”许元伦温柔的笑了笑,没察觉到离他数步之遥的那个冰雕骤然变得森寒。 他沉默着,这位在众人面前八面威风的男子,此刻犹如初涉世事。 见状,舒知茵心头怦然,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见他迟迟不语,她深吸了口气,转眼望着蔚蓝天际,思绪复杂,终究忍不住追问道:“可是我?” 景茂庭思虑良久,用她惯用的疏离口吻道:“不高兴告诉你。” 舒知茵蹙起眉,得意的轻笑道:“证明我说对了。” 景茂庭不语,面罩淡淡的薄霜。 一阵凉风吹过,舒知茵环抱着双臂,故意颤抖声道:“好冷啊。” 话音刚落,景茂庭便将自己披着的斗篷解下,披在了她的肩上。瞧着他自然而然的举动,又瞧了瞧自己披着的两件斗篷,她隐隐一笑,冷风中他如此不畏寒,上山寻她不畏险,背她下山不畏累,待她体贴入微,他敢否认入了他眼的女子不是她?! 笑意自心底攀上她的眉眼,却又莫名的无限惆茫。 过了半晌,当她想提议继续赶路时,他已站起身示意她趴在他背上继续赶路。 景茂庭默默的背着她,走走歇歇,牢牢的护着她,每一步都很稳。 舒知茵亦一言不发,如是火苗亲密依偎着火源,紧紧的栖息他的后背上,仔细的看着他们前行的路,不忍再触动某种渐渐失衡的平衡。 走了两个时辰,在将近正午时他们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几双焦急的目光不住的张望,望穿秋水。如瓷先看到了他们,惊喜的唤道:“公主殿下!” 只见景茂庭背着舒知茵慢步走着,景茂庭神色如常,一如往常的沉静清冷,舒知茵面带微笑,一如往常的美艳大方。他们在山中住了一宿,真难以想象一冰一火的二人,是以怎样的煎熬度过了漫漫长夜。 如瓷狂奔过去,“公主殿下!” 许元伦也赶紧跟着迎过去:“知茵。” 如锦跑得最快,第一个冲到舒知茵身边,带着哭腔道:“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舒知茵搂着他脖颈的手这才松开了些,微笑着摇摇首。 “给我。”许元伦伸手就要把舒知茵从景茂庭后背上接下来,以抱她的姿势。 景茂庭一转身,漫不经心的避开许元伦的手,将舒知茵交给了壮实的如瓷,正色道:“背着公主殿下回房休息,为公主殿下冷敷脚踝。” 如瓷立刻弯腰背起公主殿下。 许元伦争道:“我来背。” 景茂庭状似无意的挡住了许元伦,微不足道的说道:“她只是扭了脚,很轻微扭伤。” 许元伦满脸的不放心,试图再靠近舒知茵,刚绕过景茂庭走出半步,胳膊就被强有力的握住。他一怔,是景茂庭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所谓真相 朋友, 订阅率达6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华灯初上,戌时, 舒知茵准时出现在景府外。这是一处僻静的胡同深处, 从府外看,朴素的似乎是寻常人家,没有高悬在府门的匾额。 如锦挑着油灯, 上前叩开了门。 “谁找景大人?”门开着一条缝,敏锐的目光在门里巡视。 如锦道:“福国公主。” 门里的人探了出头,努力的看向朦胧夜色里瞧不清容貌的福国公主。 舒知茵移到油灯的光亮中,问道:“景大人何在?” 门里人迅速的打量着她, 她罩在艳红色的斗篷里, 面带薄纱, 只露出一双明媚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 赶紧打开了府门,朗声道:“景大人的亲信齐汀拜见国色天香万福无疆寿比苍穹事事如意的福国公主。” 舒知茵一怔,只见一位少年站在眼前,像是一棵玉兰树。 齐汀很和气的道:“景大人不在府中。” 如锦诧异的道:“公主与他约在戌时景府相见,他是忘记了?” 齐汀保持着和气:“大概是他忘了,也许是他没有把公主的话放在心上,可能是他不想与公主相见。” 如锦吃惊不小, 他可真是敢说! 舒知茵笑了笑, 笑意薄凉, 道:“如果你说的大概也许可能是真的, 我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齐汀的双手扶着自己的脑袋, 骇道:“别,别,别,这个脑袋里装着太多好东西,砍下来太可惜。” 舒知茵牵动唇角,问:“我可以进府中等景大人?” “可以,可以,可以,”齐汀笑容满面的做出请的手势,“是景府的荣幸,蓬荜生辉。” 舒知茵刚要迈进门槛,却发现府中尽是夜色的漆黑,没有一盏燃亮的灯火。 齐汀已经扬声道:“快,快,燃灯,点着火把,把天照亮。” 窸窣的脚步声奔走,微弱的光自不远处亮起,渐渐,星星点点的光越来越多。随着一支火把点燃,一支又一支的火把点燃了,火光向府门口聚拢,不多时,有二十余支火把熊熊燃着,照得亮如白昼。 舒知茵看清楚了齐汀,一位眉目清秀的英姿少年,背脊挺得很直。她目光一巡,举火把的家丁神色严肃,都透着一股子钢铁的劲。 齐汀伸手一引,道:“公主殿下请。” 舒知茵进入府中,随着她脚步的前行,火把迅速的变换着位置,让她始终走在明亮中。 府中并不大,当她踏进正殿里时,只觉清寒之气扑面而来。她四面环视,墙壁上空无一物,没有挂匾额与字画。殿中只摆着六张桌椅,桌椅的纹理清晰细腻,不像是名贵木材所制,桌上没有摆件装饰。 如锦打了个激灵,感慨道:“景大人太清贫了吧!” 齐汀道:“景大人不喜欢多余的东西。” 舒知茵落座于椅,看着木桌的纹理,琢磨着是何种木材。 齐汀讪讪的道:“景大人从不在府中见客,他不喜酒与茶,府中只有井水可饮,怠慢了公主殿下可如何是好。” “你派人去公主府取我喜欢的桑葚酒c梨花酿,”舒知茵道:“多取几坛,放在景府备着。” “是,是,是,”齐汀讪讪笑道:“能不能再取一些碎银放在景府备着,以便不时之需?” “取两箱银子备着。”舒知茵微笑道:“此后景府有任何所需,尽管去公主府取。” 齐汀又惊又喜的瞠目。 舒知茵偏头对如锦道:“回府传令下去,要对景府有需必应。” 如锦应是,道:“奴婢这就回府。” “公主殿下太慷慨了,盛情难却。”齐汀兴奋的搓着手,赶紧走至殿外,命道:“快随如锦姑娘去公主府取十坛桑葚酒c梨花酿,和两箱银子,再取二十壶灯油。” 舒知茵站起身,道:“带我在府中逛逛。” “好,好,好,公主殿下随便逛。”齐汀在前引路,明亮的火把在旁跟随。 府中非常的空旷,不见一树一石一花,只有伏地而生的草,简直像是寂凉的荒芜之地。‘景大人不喜欢多余的东西’,当舒知茵踏入景茂庭的书房时,顿时领悟了此话的精准。 偌大的书房,散发着自然舒心的气味。近千册古籍摆放在一排排的书架上,分门别类而整整齐齐,均有被翻阅过多遍的痕迹。书架书案与正殿中的桌椅所用的木材一样,书案上只有一盏寻常的灯,和一套寻常的笔墨纸砚。陈设极精简朴素,他何止是不喜欢多余的东西,他也不喜浮华。 舒知茵用指尖轻敲了书案,问:“这是什么木材?” 齐汀回道:“香杉木。” 舒知茵只知紫檀木c红木和黄花梨木,她步向书架,按照贴着的类目寻找,寻到一本厚厚的《花木经》。她仔细的翻阅,终于找到了香杉木,逐字看后,她笑了笑,将书放回了书架。 与书房一墙之隔的就是景茂庭的卧房,香杉木制的床榻,月白色的被褥,同样没有一个多余的东西,简洁素璞。舒知茵掀开月白色的门帘进入侧室,不由得惊讶。室内摆着香杉木的箱柜,整齐的放着他近日穿戴的十套月白色锦衣,十套月白色里衣,十双鞋袜,十件大带,十顶白玉冠,皆是款式相同唯细节暗纹略有不同,太过不可思议。 他不喜欢多余的东西,对喜欢的东西简直喜欢到极致。 舒知茵闻着香杉木散出的清香,笑意攀上眉宇。 如锦回公主府归来,迈进侧室一瞧,捧上一杯梨花酿,嬉笑的惊道:“这位千载难逢的景大人呀,真是特立独行的人。” 舒知茵轻饮着梨花酿,眼睛里闪着愉快的光,道:“恰与我天生一对。” 如锦咬了咬唇,快步走到卧房外,大声的问道:“齐汀,你家景大人没有婚配,可有心上人呀?” 齐汀在檐下朗笑道:“你觉得呢,我家景大人头角峥嵘位高权重还尚无婚配,即使有心上人,大概是阴差阳错,也许是求之不得,可能是错付衷情。” 闻言,舒知茵冰冷的声音从侧室响起:“如锦。” “奴婢在。”如锦心呼不妙,冲着齐汀做了一个‘你惨了’的表情。 舒知茵道:“掌掴他二十一下。” 齐汀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 “你真欠打,油腔滑调,实话实说不就行了,仗着景大人的势有恃无恐了?!”如锦压低声音训了齐汀一句,转身奔入侧室,可爱的眨着眼睛,用祈求的口吻道:“奴婢能不能明日再掌掴他,今日身体虚弱,力气不够大,怕打得他不觉疼。” 舒知茵笃定的道:“不能。” 如锦急得小脸通红,知道公主的脾气,欲言又止,慢慢吞吞的往外走。 “公主殿下,”齐汀大呼道:“齐汀是该打,求在景大人面前掌掴,他总是嫌齐汀的嘴碎,多次烦到极点,正好让他看着解解气。” 这个说辞好,看在景大人情面,公主便会不再追究。如锦悄悄的暗喜,听候公主殿下的回复。 舒知茵信步自侧室走出,停在了月光中,轻语道:“景茂庭依旧未归,今夜不归宿了?”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齐汀认真的道:“每晚亥时之前景大人不归府,则是办案繁忙留宿在大理寺了。” “带我去大理寺。”舒知茵蹙起眉,已等了他一个时辰。 齐汀对公主殿下惟命是从,赶紧命道:“备马车!” 见公主暂不追究齐汀,如锦欣喜,冲着齐汀眨了眨眼,乖巧的为公主殿下续了一杯梨花酿。 香杉木制的马车厢方方正正,齐汀亲自赶马车。 马车刚驶出景府,如锦就替公主叫苦道:“这样的马车怎么坐呀。” 路上颠簸,车厢里没有厚实的棉垫,车厢壁上没有软软的毛毯,公主殿下娇贵的身子何曾被这样凉而硬的马车硌过。 舒知茵不以为意的道:“景茂庭能坐这样的马车,我自也能坐。” 如锦闭上了嘴,侍候公主殿下四年了,熟知她一贯的坚韧和随性而活,有一种超脱的恣意,她的决定全是顺从她的内心,从不在乎也不介意世人的异见,常显得冷淡绝尘。 马车在夜色里行驶了许久,驶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侍卫见来人是齐汀,很懂分寸的放行。 在大理寺的后院,有一排三间屋子是景茂庭所居。因有规定,新旧案卷均不得带出大理寺,他常留宿于此处研究案卷。 屋门敞开着,油灯下,景茂庭正端坐在一堆案卷后,专注的翻阅案卷,寂然而冷峭。 舒知茵载着月色星光,施施然的踏进屋,在景茂庭抬起首时,她掀开斗篷的帽,摘去面纱,姣好面容盛现在他的眼睛里。 艳红色斗篷随风拂扬,似是一簇一簇的火苗,映耀着她的莹白雪肌。她亭亭玉立,轻盈飘逸,艳丽,冷清,温柔,那些迥异的美在她的气息里融合的恰如其分。 景茂庭只看了她两眼,视线一移,深呼吸了口气,起身行礼道:“公主殿下。” 舒知茵回身欲关上屋门,便听景茂庭道:“门开着。” 触到屋门的手指收起,舒知茵微扬起下巴,仰望他的气定神闲,莞尔一笑,道:“我答应了你的那位亲信,如果你忘了我戌时去景府找你,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不想与我相见,我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景茂庭道:“臣并没有答应与公主戌时在景府相见。” 舒知茵微笑问:“这算是你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臣并没有答应与公主戌时在景府相见。”景茂庭波澜不惊的重复。 “需要你答应?” “需要。” 舒知茵眸光清寒,道:“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为你今晚的行为向我道歉。” 四目对视,她很认真,认真到寸步不让,不允许他拒绝。 “只此一次。”景茂庭冷道:“臣为今晚的行为向公主道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交心 朋友, 订阅率达3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她曾无数次眺望那座最高的山峰,心存敬意, 幻想着站在山顶上俯视大好河山的景象。不知为何, 她今日偏想试一试,试试凭一己之力是否能爬到山顶。既然满怀渴望, 为何不试试? 她踩着杂乱的野草,在人迹罕至之地,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山顶爬去。她走的很慢,以免体力不支。水气染湿了她的衣衫, 靴子上沾满了泥泞,她目光坚定的向上爬。 爬了两个时辰, 她爬上了半山腰, 汗流满面的抬首看天,忽见天色昏沉沉,薄薄的乌云随风聚涌。要下雨了?她意识到不能再向上爬,便四处寻着避雨处。在一条涓涓的溪水边发现一个空山洞,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山洞不大,仅能容纳二三人,倒是个不错的歇脚地。 她用树枝清扫去山洞中的碎石细土, 疲倦的坐下,取出酒壶连饮数口桑葚酒。 天色越来越暗沉, 她渐渐感觉到寒冷, 身子不由得朝山洞内蜷缩着。 “哗”的一声, 阵雨骤然急落。 望着密集的雨线,听着雨滴击打山石和枝叶的声响,舒知茵轻轻一笑,独自清静的待在深山老林中赏雨,别有一番趣味。 她慢慢的饮着酒,不知不觉一壶酒已饮尽。约摸一个时辰,雨还在下着,山洞外的小溪变宽,水流遄急,俨然成为一条小河,水面已漫到洞口边。 幸好现在只是午后,等雨停了,天黑前她能回到山下。 她耐心的等着雨停,觉得又冷又饿,便解下随身带着的小布袋,里面装着几块点心和一个甜瓜。她浑身发冷,双手打颤,当她颤抖着打开小布袋时,突然一声震耳的呼唤,吓得她一惊,甜瓜掉出袋子滚出山洞,她连忙前倾身子去抓甜瓜,又一声响亮的呼唤传来,她的手一抖,甜瓜和装着点心的小布袋全掉出了洞外,转眼就被水流冲走了。 她瞬间懵住。 “舒知茵”急切震耳的呼唤从不远处一声一声的响起,“舒知茵” 景茂庭! “舒知茵”景茂庭的声音锋利的穿透雨珠,他站在她足迹消失的地方不停的呼喊。 是景茂庭!他怎么来了?舒知茵的心跳得欢快,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脏里盛开,几欲眩晕,她不可自抑的激动,从未有过的激动。 “舒知茵” 舒知茵从山洞里探出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高声唤道:“景茂庭!” “舒知茵?”语声里透着狂喜。 “景茂庭,”舒知茵大声回应道:“景茂庭,我在这里!” “舒知茵!” “我在这里!” 景茂庭箭步遁声而止,隔着细密的雨,隔着遄急的水流,隔着这空静苍山,四目相对,眉眼间猛涌的尽是庆幸。 他深深的望着她,她的面容苍白,缕缕湿发沾在额头,柔弱得令他心疼。她轻颤的唇瓣慢慢浮起笑意,笑得好得意。 舒知茵笑着回望他,他披着湿透的斗篷,满身的泥泞,就像是塑在雨中的冰雕。他摘去斗篷的帽子,她才看清了他的神情,他脸色幽暗冰冷的教人心惊。她的笑容渐渐凝住,心生莫名的怯意。 “很得意?”他语声缓慢,冷冷的瞪着她,目光严厉。 “对,很得意。”舒知茵已是饥寒交迫冷得发抖,再被他冰冷的目光紧锁住,简直要冻死了,她身子朝山洞里缩着,轻笑道:“名扬天下的景茂庭在山中冒雨找我,本是两个时辰的路程,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找到我,可见有多么着急。一路寻着我的足迹狂奔上山?山路泥泞摔了不少跤吧?很感人,我怎么能不得意。” 闻言,景茂庭身形一僵,看着她宠辱不惊的神态,平日里颇觉惊艳,此时颇为可恶。 “冒着雨飞快的登山,腿不疼气也不喘,你真强壮。” “” “咿,你斗篷下掖着的是为我准备的斗篷?你真体贴。”舒知茵平静的笑道:“我冷得牙齿打颤了,还不快来为我披上?” 她的语气中带着淡然疏离,如她一贯对别人的那样,不骄不躁泰然处之。景茂庭眉头一皱,他不喜她对他如她对别人一样。可是,看到她衣薄体寒在颤抖,他顾不得心中的不喜,情不自禁的淌着及膝的水流,站在洞口,把为她准备的斗篷展开,轻轻的裹住她。 舒知茵顿觉暖和许多,她往洞里挪了挪,道:“坐进来避雨。” 景茂庭褪去湿斗篷,抖了抖衣裳上的水珠,一言不发的坐在洞口,为她挡着凉风斜雨。 舒知茵抬起眼帘,瞧向他罩着寒霜的俊容,气氛忽然有些怪异,她的心跳得很快,几乎能听到狂乱的心跳声。 她深吸口气,打破沉默的轻语道:“是不是如锦见天色要下雨,便焦急的去找许二哥请他上山寻我,你是自告奋勇的前来,还是受许二哥之托?”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说道:“重要吗?” “重要。”舒知茵一本正经的道:“深山老林中没有路,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的雨,吹着冷飕飕的风,如果你是接受许二哥之托,为他不辞辛苦,说明你对他是真情实意的好。” 景茂庭不语,神色如常。 舒知茵脱口而出的问:“齐媛和许元伦被困在不同的山洞里,你会先救谁?” 景茂庭不可思议的偏头看她,深究她眼眸里的认真,半晌,收回视线,沉声道:“他们不会任性的独自一人闯进深山老林爬最高的山峰。” “我任性?” “难道不任性?” “如果他们一时任性,被困在不同的山洞里,你会先救谁?” “谁也不救。” “嗯?” “一时任性妄为,被困死也是活该。” “那你怎么来救我了?” “你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不一样。” 舒知茵咬了下唇,目光闪烁,继续刚才的问题道:“你是自告奋勇的前来?” “是。”景茂庭两眉压低,掩着某种意绪。 舒知茵笑了笑,轻声道:“你是要重新争取成为我面一首的资格?” “不准再提那两个字!”景茂庭的神情骤然森寒,带着劈裂山恋的锋锐气势,冷酷的眼眸里能渗出尖锐的冰珠子。 舒知茵受惊的一骇。 景茂庭沉声质问:“我只配做你的面一首?” 舒知茵的呼吸顿感紧一窒,迎着他的恼意,不知是心慌还是心虚,她生硬的撇开脸不去看他。 他的目光一瞬也不离开她,质问声再起:“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卑贱?” 卑贱? 何来的卑贱? “我”舒知茵不由得再次抬眼看他,他那阴晦锐利的眼神凶狠无比,危险的气息顿时弥漫,铺天盖地,如同山林中的猛兽出没,下一刻,他好像就会扑过来嘶咬她。 景茂庭冷道:“说出来。” 舒知茵深吸口气,轻轻叹息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如果不是,你别放在心上。” 景茂庭恍然发现吓到她了,猛得敛去情绪,薄唇冷冷一掀:“不是。” 舒知茵裹紧了斗篷,轻描淡写的问道:“是有什么设计好的圈套在等着我?” “明日你就知道了。” 景茂庭没有否认。 “果然”舒知茵笑了,笑意隐现涩意,“你你何必” 景茂庭看向山洞外渐歇的雨,慢慢说道:“我别无选择。” 舒知茵笑着摇摇头,将闷痛的内心里填满了坚强,那是因孤单无助而不得不滋生出的坚强,她清声道:“尽管来吧。” “就在明日。” 她蹙眉问:“为了齐媛?” “为何多次提她?” 舒知茵坦言道:“听说你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景茂庭很确定的道:“她是我妹妹。” “不同父不同母不同姓的妹妹。” “对。” “可以倾尽全力保护的人?” “对。” 舒知茵盯着他,道:“两情相悦无奈成不了眷属?” 景茂庭暼过去一个不可理喻的眼神,重重说道:“昏聩。” 舒知茵瞠目,“难道不是?” “不是。”话毕,景茂庭觉得有必要对她说清楚,又道:“我视她为妹妹,她视我为三哥,我和她只有兄妹关系,只是感情亲厚,绝无其它,绝无,绝无。” 舒知茵抬手将面颊上的碎发捊到耳后,忍不住笑了笑,笑意溢满眼眶,唇角微扬的道:“我很希望它是,你就能时刻承受爱而不得之苦,一辈子痛不欲生,孤独终老。” 景茂庭冷哼道:“借你‘吉’言。” “嗯。”舒知茵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听着她轻柔的轻嗯,景茂庭的心软软绵绵的,他起身,神色如常的坐在洞口,默默的掀开盖着她双脚的斗篷,缓缓的褪去她的靴袜,检查着她扭伤的脚踝。 舒知茵咬了下唇,感觉着他小心翼翼的触摸,他总是如此自作主张,抱她,抚她,触她,好像她早已归他所有可随心随意似的,可偏偏他霸道而不失温柔的举动,令她抗拒不得,不由自主的配合着他的悉心。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果不配合,反倒显得矫情。 “仍需冷敷。”景茂庭说着,轻搂她入怀为她披上斗篷,将她抱放到洞口边,在松开她之前,怀抱不禁紧了紧。他快步去溪水边取来他准备的石子包,慢慢的放在她的脚踝上。石子包是用他撕下的里衣裹着的冰冷鹅卵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愿嫁愿娶 朋友, 订阅率达3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官居一品的大理寺卿,为官刚正严明, 屡破要案,深受朝廷器重。 发现景茂庭来了,混乱的气氛渐渐平静。他的出现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有他在, 一切都会变得有序清晰。 只见景茂庭的手从袖口伸出, 修长,如寒玉,搭在秦启明的脉搏上,片刻,语声清冷的道:“他还活着。” 秦启明还活着?! 景茂庭示意侍卫把秦启明从血泊中抬去厢房止血, 命道:“速去传葛太医。” 侍卫应道:“是。” 景茂庭冷静的逐一扫视众人,便有数双眼睛和数根手指不约而同的把他引向舒知茵, 意味深长。他波澜不惊的扫过舒知茵, 不露声色的道:“诸位可以散去了,此事在本官查实定论之前,切勿随意妄议。” 闻言, 身处在风头浪尖的舒知茵唇角微扬, 他心无旁骛,有自己独立的判断, 是个妙人。冷气再起, 他步伐矫健的从她身边经过, 径直走进秦启明所在的厢房。 众人陆续散去, 边走边窃窃私语,且等着景大人查实是舒知茵所为,且等着瞧皇帝的态度。 舒知茵唤道:“如锦。” “在。” “去请善医堂的季大夫。” “是。”如锦快步而去。 舒知茵倚靠着围栏,视线落向掩起门的厢房,接过婢女递来的冰镇桑葚酒,慢慢的饮尽。 她对景茂庭所知不多,从未与他接触过。只听闻他是功成身退的齐丞相的养子,经齐丞相的推荐任刑部侍郎,去年上任大理寺卿,可谓是平步青云。 在她饮尽第三杯桑葚酒时,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景茂庭若有所思的跨过门槛,不可避免的进入了舒知茵的视线。她深深的看着他,他似是万丈雪山顶的冰雕,干净c冷峻,高不可攀。她清楚的发现他只看了她一眼,仅是一眼,那眼神锐而凉,与他看世间任何景象一样。 他的眼帘微垂,面无表情的看向指间一物。舒知茵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在他指腹间捏着的正是她的那支簪子,璀璨夺目,簪子在他手中,竟像是把柄。 舒知茵摘去帷帽,以真容示他,缓步走过去,语声甜美的问道:“需要我告诉你簪子的主人?” 景茂庭将簪子隐于袖中,迎着她明艳娇柔的容貌,她的眸子漆黑明亮,唇瓣红润粉嫩,她就那样轻盈的靠近他,遗世高贵,任谁都会陶醉于她无瑕的美丽。他定睛的看着她,神态一如既往的严肃,点尘不惊,道:“不需要。” 舒知茵笑了笑,他真是一个冰雕呢,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寒冰做的。不由得,她很想瞧瞧他消融后热情温柔的模样,尽管他看上去无论如何也消融不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如锦带着季大夫来了。 胡须花白的季大夫手拎着药箱,恭敬的行礼:“公主殿下。” 舒知茵颌首,对景茂庭道:“这是善医堂的季大夫,葛太医尚未到,可由他为秦公子医治。” 景茂庭道:“不可。” “为何不可?”舒知茵眉目含笑的仰视他,道:“秦公子的伤势危急,季大夫的医术可以信赖,你无需有顾虑,如有闪失,我全担着。” 景茂庭道:“你担不了。” 舒知茵一怔。 景茂庭的目光冷漠,转向季大夫,常声道:“退下。” 季大夫一惊,愕然的望向福国公主。 景茂庭道:“这是本官的命令。” 舒知茵紧接着他的话,说道:“要听从景大人的命令,季大夫请先回。” “是,公主殿下。”季大夫告退。 舒知茵娉婷伫立,欣赏着景茂庭的强势,他这是长期以来英明决断塑成的强势。见他在等着她离开,她笑道:“你没有权利命令我。” 景茂庭道:“臣在办案,请公主殿下回避。” “可以。”舒知茵转过身戴起帷帽,不再多言的就走了,脚步轻快,艳红裙摆逆风而扬,像火焰。 快步跟随其后的如锦哼道:“他真傲慢,真” “真特立独行,我喜欢。”舒知茵骑在马背上,笑容明艳,目光坚定的道:“去查他可有婚配。” “是。”如锦惊讶,公主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就是这般神奇,半年前因字迹恢弘大气,喜欢秦启明。如今,因特立独行,喜欢景茂庭。 暖洋洋的阳光下,舒知茵策马进宫。皇宫中重重殿宇,巍峨威严,生机盎然。 不用通报,舒知茵摘去帷帽,轻盈的穿行在华丽的楼阁间,径直踏进御书房,语声清脆的笑唤道:“父皇。” 着明黄龙纹锦袍的舒泽帝,自堆积如山的奏折后抬起首,有着根深蒂固的沉稳,和坐拥社稷山河的王者之气。 舒知茵立在紫檀案边,闻着幽微的龙涎香,随手拿起琉璃果盘中的葡萄吃着,欢喜的说道:“清早的及笄大礼,真是盛大热闹,茵儿收到了足有八十三件贺礼呢。” 舒泽帝搁下批阅奏折的竹笔,眸中尽是慈祥的宠爱,声音醇厚的道:“茵儿喜欢就好。” 舒知茵笑得眼睛弯成明月,“茵儿把几件贺礼送给了金谷皇姐,金丝楠木雕的十二生肖,行礼用的簪子,祥云金缠的玉如意。” 舒泽帝微微皱起眉,“这几件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是皇姐更喜欢。”舒知茵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葡萄,一边道:“及笄礼成后,茵儿刚刚回到府中,金谷皇姐就特意来向茵儿道贺。茵儿见她爱不释手的喜欢那几件贺礼,便自作主张的送给了她,让她带走了。” “你喜欢的东西为何送给别人?”舒泽帝语重心长的道:“这几件贺礼,没有一件是能随意转送。” “父皇教育的是,茵儿知错了。”舒知茵的态度很诚恳。 舒泽帝道:“去要回来。” 舒知茵讪讪的道:“已经送出的东西茵儿就不想要了,下不为例,好不好?” 舒泽帝不假思索的道:“好。” 舒知茵展颜笑了,笑容清丽,忽然收起笑意,仿佛是猛然想起般的道:“秦启明在留映阁遇刺了,茵儿亲眼看到他受了重伤。” “嗯?” “茵儿听金谷皇姐说她的驸马是秦启明,茵儿替皇姐高兴,就在送走皇姐后,寻到秦启明向他道贺,顺便叮嘱了他几句。当茵儿踏出留映阁后,秦启明遇刺倒在血泊中,很惨,很惨。” 舒泽帝在沉思着。 “好在景茂庭及时出现,已经着手调查。”舒知茵不确定的口吻道:“他能查出凶手吗?” 舒泽帝笃定的道:“他能,定能水落石出。” 舒知茵点点头,需让父皇知道那枚簪子送给金谷公主在前,秦启明被簪子所刺在后,暂且不再多言。她吃着果盘中最后一颗葡萄,脑中浮现出景茂庭,脉脉春风般的笑意浮在唇角,被父皇信任的人必可依。 见果盘已空,舒泽帝唤道:“来人。” 宫女趋步而入。 舒泽帝指道:“葡萄。” 宫女如实的禀道:“这是西域的贡品,已没有多余的了。” 舒泽帝命道:“传令下去,此后西域进贡的瓜果先入福国公主府,福国公主挑选后,再入皇宫。” 宫女道:“是。” 舒知茵笑了笑,习以为常父皇的宠爱。江南进贡的瓜果应要到了,她会记得奉给母妃,有出身于江南的母妃爱吃的甘蔗。 遣退了宫女,舒泽帝轻声道:“收到西域进贡的无花果全留下,带进宫给你母妃。” “嗯。” “祈山的玉兰花将开遍,过两日你陪你母妃去看。” “嗯。” “陪你母妃在妙春山住几日,泛舟,垂钓。” “嗯。”舒知茵乖巧的应着。 舒泽帝执起笔继续批阅奏折,遒劲的字迹中流淌着安天下的责任。 傍晚,舒知茵刚回到公主府,如锦已迫不及待的迎接上前,禀报道:“奴婢查到景大人并无配婚。” 舒知茵的眼睛一亮,散发着迷人的气息,笑道:“恰好我的驸马之位也空着。” 可是,看着公主殿下发自内心愉快的笑容,如锦咬着唇,欲言又止。 舒知茵饮着如锦递来的冰镇桑葚酒,站在漫天的晚霞中,披着一身的流光溢彩,下巴微扬,轻描淡写的道:“就是他了。” 如锦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如锦挑着油灯,上前叩开了门。 “谁找景大人?”门开着一条缝,敏锐的目光在门里巡视。 如锦道:“福国公主。” 门里的人探了出头,努力的看向朦胧夜色里瞧不清容貌的福国公主。 舒知茵移到油灯的光亮中,问道:“景大人何在?” 门里人迅速的打量着她,她罩在艳红色的斗篷里,面带薄纱,只露出一双明媚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赶紧打开了府门,朗声道:“景大人的亲信齐汀拜见国色天香万福无疆寿比苍穹事事如意的福国公主。” 舒知茵一怔,只见一位少年站在眼前,像是一棵玉兰树。 齐汀很和气的道:“景大人不在府中。” 如锦诧异的道:“公主与他约在戌时景府相见,他是忘记了?” 齐汀保持着和气:“大概是他忘了,也许是他没有把公主的话放在心上,可能是他不想与公主相见。” 如锦吃惊不小,他可真是敢说! 舒知茵笑了笑,笑意薄凉,道:“如果你说的大概也许可能是真的,我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齐汀的双手扶着自己的脑袋,骇道:“别,别,别,这个脑袋里装着太多好东西,砍下来太可惜。” 舒知茵牵动唇角,问:“我可以进府中等景大人?” “可以,可以,可以,”齐汀笑容满面的做出请的手势,“是景府的荣幸,蓬荜生辉。” 舒知茵刚要迈进门槛,却发现府中尽是夜色的漆黑,没有一盏燃亮的灯火。 齐汀已经扬声道:“快,快,燃灯,点着火把,把天照亮。” 窸窣的脚步声奔走,微弱的光自不远处亮起,渐渐,星星点点的光越来越多。随着一支火把点燃,一支又一支的火把点燃了,火光向府门口聚拢,不多时,有二十余支火把熊熊燃着,照得亮如白昼。 舒知茵看清楚了齐汀,一位眉目清秀的英姿少年,背脊挺得很直。她目光一巡,举火把的家丁神色严肃,都透着一股子钢铁的劲。 齐汀伸手一引,道:“公主殿下请。” 舒知茵进入府中,随着她脚步的前行,火把迅速的变换着位置,让她始终走在明亮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坚定 朋友, 订阅率达3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舒知茵见他的眼神寒冷泛着危光, 突然心慌得厉害,没胆儿与他对视。她眼帘微垂, 深吸口气, 轻笑着说道:“我想有面首。” 景茂庭嘴唇紧抿。 舒知茵忽而抬首, 目露欣赏之色的打量着他的身材, 视线温柔的落在他的下颌,慢慢的挪移向他优美的颈项和结实的胸膛,猛想起在他怀里时的安稳感觉,她心生恍惚, 近乎迷恋的微笑道:“你的容貌非常俊美,体魄非常强健, 博览群书, 很体贴入微, 尽管你终日摆着一张冷脸,但不妨碍你会是个最完美的面首。” 景茂庭冷冷的看着她。 “你表现出的讨我欢心取悦于我的举动,让我很开心很满意。”舒知茵压下心中的狂乱, 不去看他的脸色, 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丞相之位兼管大理寺, 你应该知道,仅坐高位并不足够,在三司六部里安置亲信耳目, 一呼百应才是真的权倾朝野。我们在一起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只要你表现的让我更开心更满意, 我能倾注全力让你心想事成。” 景茂庭依旧冷冷的看着她, 抿嘴不语。 舒知茵轻轻窥视他一眼,他沉静的站着,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具冰雕,如是一具冻结了万年的冰雕。一股股彻骨的寒意自他身上弥漫升起,瞬间扩散,有冻结冰封万物的力量。她咬了下唇,勇敢的与他对视,认真的道:“你做我的面首,我可终生不嫁。” 景茂庭看尽她的绝决与无畏,她有着义无反顾的魄力。她热烈而又淡漠,热烈时,很汹涌,能使人淹没窒息;淡漠时,很空灵,将自己远隔于尘世间。她的热烈与淡薄,皆是随心所欲,谁也不知道,在下一刻,她会更热烈还是更淡漠。 她等不及的问道:“你愿意吗?”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冷道:“谢谢你救了瑞儿。” 舒知茵眯起眼睛问道:“你对我超乎寻常的这番关心,只是为了答谢我救了瑞儿?” “难道是为了做你的面首?” “我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你所需的是什么?” 舒知茵一怔,所需的是什么?是活得踏实,是此生安稳,是被他抱在怀里时的那种心窝暖和的感觉,是在混沌世故的黑暗中照亮眼界与心扉的光明。思索良久,她耸肩道:“难以启齿。” 景茂庭平静的道:“说出来。” “做我的面首,我会毫无保留的对你敞开身心。” “人贵有自知和知人之明智。” 舒知茵仔细的瞧他,他难以再掩饰住的恼羞成怒使她不禁欢喜,她眸中含笑,笑颜清丽,缓缓说道:“我请求你做我的面首。” 景茂庭冷冷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笑容里的娇媚渐起,漾得他心头火热,她美艳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多言已无益,他霍然转身,疾步离开了她的视线。 舒知茵想喊他留步,终是欲言又止。她茫然的躺在床榻上,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浮木漂在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他是岸堤,她不知如何才能靠近。 景茂庭神色冷沉的走出院子,径直前往竹林别院,太子殿下夫妇此行的居处。院中候着大批侍从和家丁,瑞儿已无大碍,受了惊吓在哭闹不止,太子殿下夫妇守在床前寸步不离的陪伴着他。 齐汀在院中西南角的凉亭下坐着,见景茂庭来了,显然是安置妥了舒知茵。 景茂庭步入凉亭,落座在齐汀的对面,饮了一杯泉水。 齐汀凑过去,低声询问道:“景兄,我此后是刻意亲近她呢,还是刻意疏远她?” 景茂庭神情冷肃。 齐汀挑眉笑道:“她美丽有趣,我很喜欢她。” 景茂庭猛得冷眼看过去,射出的寒光如锋芒。 齐汀下意识的身子后倾,连忙摇头解释道:“只是单纯的喜欢,不是爱慕的喜欢。” 景茂庭眸色微敛。 “若她真心想嫁给我,我可以娶她,当然,也可以不娶她。”齐汀低声道:“我全听从景兄的安排,我是娶她呢,还是不娶她?” 景茂庭坚定的答道:“尊敬她。” 齐汀豁然。 景茂庭道:“你任职大理寺少卿一事已定,下个月上任。” 齐汀眉开眼笑的道:“嗯,嗯,嗯。” 这时,一位侍女慌忙奔进院中,径直奔入屋内,怯怯的禀道:“为皇长孙煮好的姜汤被福国公主的侍女如瓷抢去了。” 舒知行面罩寒霜,沉声道:“没告诉她姜汤是皇长孙的?” “奴婢告诉她了,她充耳不闻,只说福国公主身子娇贵,要尽快服下姜汤。”侍女低着头,福国公主的威风无人不知,如瓷的仗势霸道也无人不晓,“她抢走姜汤罐就跑,厨娘追去了。” 谁的东西都敢抢,真是狂妄!舒知行暗暗的握拳。 “再为瑞儿煮一罐姜汤就是了。”齐媛心有余悸的搂着抽泣的瑞儿,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说道:“幸好瑞国公主当即跳入水中搭救瑞儿,否则凶多吉少。”她转首问侍女:“福国公主现在何处?” 侍女道:“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去查探。” 不多久,厨娘愤愤不平的奔来了,禀道:“福国公主喝下两碗姜汤,余下一碗让奴婢为皇长孙送来。” 齐媛和气的道:“呈上来,这一碗姜汤足够瑞儿驱寒。” 舒知行背对着众人,不动声色。 齐媛问道:“福国公主人在何处?” 厨娘恭敬的将姜汤呈过去,回道:“福国公主在景大人的住处,正躺在景大人的床榻上。” 齐媛心下一惊,泉上木桥至景茂庭的住处并不顺路,她怎么能去到了景茂庭的居处?景茂庭自幼刻苦学习,只为谋取功名而心无旁骛,虽已过适婚年龄,却从未对任何女子多看一眼,也无娶妻生子的兴趣。他不喜与人接触,更不喜有谁碰触他的东西。如果他知道福国公主闯进他的住处,一定不容,势必会起较大的冲突。 她想了想,命侍女道:“替我去谢谢福国公主,禀告她,稍后我会亲自前去。” “是。” “取一套我的新衣物带去,若她不嫌弃,可换穿。” “是。” 舒知行挥手遣退侍从们,负手立在床榻前,俯视着温和大度的齐媛,威声道:“希望你对她的好意c感激,只是逢场作戏。” “她并不在乎臣妾的好意c感激。”齐媛悉心的喂着瑞儿服下姜汤,慢条斯理的道:“她是恃宠而骄我行我素,再娇贵再得宠爱,终究不过是个女子,终究是要依附于男子,终究是皇妃所生的公主,终究动摇不了皇权,你们何需与她计较,何需对她心存芥蒂。无视她,且看她数年后的处境。” 妇人之言!舒知行不屑的哼了一声,五年前高僧的预言字字如雷,使他不仅要防备舒知茵,还要使她倾覆永不得翻身。 舒知行不留余地的道:“齐家任何人不得与她有交情。” “齐家从未打算跟她有交情。”齐媛面不改色的附和着。 舒知行满意的道:“我留下她用膳,就是为了制造她与齐家撕破脸的机会。既然她主动惹上了景茂庭,我很期待景茂庭公然与她争执,令她恼羞成怒的大闹闲清园,惹得齐老厌烦。” 齐媛自然是了解他的初衷,不免有些担忧,依福国公主和景茂庭的性情,这场冲突在所难免,他必将得逞,只怕会殃及齐家,但她不能阻止他的决定。 舒知行叮嘱道:“你今晚再劝劝你爹娘,劝劝齐汀,务必把金谷与齐汀的婚事定下。” “好。”齐媛表面上应着,但她会劝说齐汀成为福国公主的驸马。 舒知行隐隐一笑,阔步的走出屋,走向凉亭下的景茂庭,唤道:“茂庭。” 景茂庭起身。 舒知行商量道:“你所居的院落视野较好,是否能收拾出一间空屋,让福国公主暂住两日?” 景茂庭道:“不能。” “实在无法通融?” “对。” 舒知行暗喜,他太清楚景茂庭的为人,依然用商量的口吻道:“通融一次吧,她已经在你的屋中住下了。” 果不其然,景茂庭得知福国公主擅自进入他的往处后,面露不悦,脚下生风的前去一探究竟,转眼就出了竹林别院。 “茂庭。”舒知行喊着,自然而然的跟了去。 齐汀抚了抚额,笑着叹息,太子殿下这是故意挑起事端呀。 “谁找景大人?”门开着一条缝,敏锐的目光在门里巡视。 如锦道:“福国公主。” 门里的人探了出头,努力的看向朦胧夜色里瞧不清容貌的福国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二人时光 朋友, 订阅率达3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公主殿下。”如锦连忙擦干眼泪。 “你在哭什么?”舒知茵诧异的瞧着她脸上的泪痕,她平日里可爱娇俏, 从不曾落过泪。 如锦咬了咬唇,带着哭腔道:“金谷公主两个时辰前离府时, 顺手带走了一个木龙。那金丝楠木雕的十二生肖, 可是今日清晨您的及笄大礼上的御赐之物。” 舒知茵的唇角绽出浅浅笑意,漫不经心的道:“这有什么好哭的, 把余下的十一个给她送去, 告诉她十二生肖摆成一排才更妙。” 如锦的眼眶泛红,说道:“她还带走了您及笄大礼上的簪子。” 舒知茵道:“那簪子太过花哨,我不喜配戴,交给她收藏也无妨。” “她还摔碎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玉如意。” “拼在一起给她送去。” 金谷公主是皇后所生的嫡公主,出了名的温婉贤淑。然而, 她每次来府, 总是颐指气使的带走些贵重的东西。她今日气势汹汹的前来府中大闹,只因她觉得这场及笄大礼比她去年的及笄大礼隆重。忽想到她昨日竟, 真是欺人太盛,如锦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舒知茵轻轻的蹙眉,道:“区区小事, 不值得流泪。莫再哭了,稍后跟我进宫请旨赐婚。” 如锦的心一痛, 说出了真正伤心的事:“秦公子已经是金谷公主的驸马了。” 闻言, 舒知茵的娇容上并无惊讶, 淡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的事。”如锦难过的道:“昨日晌午, 她得知您有意在及笄大礼后请旨赐婚秦公子为驸马,她昨日午后竟找皇帝请旨赐婚,并提携秦公子为吏部侍郎。” 舒知茵不以为意,当她透露出秦公子是她心仪的驸马时,就知道金谷公主必想要占为己有。 如锦哭道:“您与秦公子情投意合,她这是这是” 这是明目张胆的抢! 半年前的宫廷佳宴上,舒知茵无意间看到一首诗,那首诗意境高远,字迹恢弘大气,不自觉被吸引,心生仰慕之情。能写出那样的诗,必是特立独行之人。得知诗出自秦丞相的嫡次子秦启明,又得知他尚无婚配,她不在意他的姿容平常,直截了当的提出要他为驸马,恰好他早已钟情于她。她跟他私定盟约,待她及笄大礼之日,便请旨赐婚。 她不稀罕的东西随便别人自取,她稀罕的东西岂容别人抢。 舒知茵身形如风,快步回到寝宫戴上帷帽,不等婢女备马,她直奔马厩,策马出府。骏马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马背上的舒知茵,艳红襦裙迎风,似一团流动的火。 她迅速的抵达秦丞相府,听说秦启明在留映阁与友品茗,便立刻的纵马前往。在三面环水的留映阁外,她身姿轻灵的翻身下马,疾步踏进阁楼,径直攀上顶层。 宽敞雅致的阁楼顶层热闹非凡,是名门贵族们的聚友地。 舒知茵一眼就看到了秦启明,他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看着他的眉飞色舞,她不禁恍惚,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已有人注意到突然而至的少女,随着一双双异样的注视,舒知茵正色道:“都出去。” 喧闹声渐歇,所有的目光纷纷望过去,她沉静的站着,帷帽遮住了她的容貌,那明艳动人的气质似峭立在春枝的海棠花,暗香浮动。 有个纨绔公子嘲笑的道:“你是谁呀?” “是啊,你谁呀?尊姓大名?”附和声四起,随及哄堂大笑,笑声震耳。这是谁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敢在名门贵族公子们面前嚣张? 舒知茵清晰的道:“舒知茵。” 舒知,福国公主!顷刻间,大笑声止,蜂拥而出,唯恐躲避不及。众所周知,她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大修土木为她修公主府,府邸占地超太子府。今日她的及笄大礼上被册封为‘国’字的福国公主,皇帝和皇后亲临,风头比皇后嫡出的金谷公主还甚。她是出了名的恃宠而骄。 发现秦启明垂着首在跟随人群离去,舒知茵淡声道:“秦启明留步。” 众人震愕,福国公主是来找秦启明的? 秦启明只得站住,不自在的驻步于原地。 转眼间,阁楼中只有他们俩人。舒知茵定睛看着他,把他的局促不安尽收眼底,她下颌微扬道:“金谷公主的驸马?” 秦启明的目光躲闪,不敢与她直视。 “皇命难违?” 秦启明的额头和背脊冒着汗,神情惶恐。 舒知茵明朗而坚定的道:“我去向父皇坦言我非你不嫁,求父皇收回皇命,让你成为我的驸马。只要你信守你我私定的盟约,一切恶名由我来背。” “公主。”秦启明的声音低弱,没有了刚才被众人称羡时的得意,他的嘴唇蠕动着,半晌说不下去。 舒知茵放眼看去,打量着他的心虚紧张,清寒的眸光将他严实的笼住,回想到他刚才志得意满的笑容,不难想象的道:“比起母妃是皇妃的受宠公主,金谷公主的母后是皇后,出自名门望族,胞兄是太子殿下,成为她的驸马会更好?” 秦启明猝不及防的身形一阵,狭隘的阴暗面在瞬间原形毕露,无处藏匿,被死死的钉在她的眼睛里。 “我知世人多急功近利贪图富贵,原以为能写出那样诗的你会与众不同。”舒知茵宠辱不惊的笑了笑,也曾以为他会义正辞严的拒绝金谷公主,忠贞不渝,却如此不堪一击的经不住试探,“那日你惊喜若狂的坦言你对我钟情已久,我相信了。” 秦启明慌张的道:“那时臣确实对公主殿下钟情已久。” 舒知茵隐隐一叹,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垂首不敢看着我呢?” 秦启明的双腿发软,鼓起勇气抬起首,她温温和和的近在眼前,不动声色散发出的凌然气势令他胆颤,他的喉咙被无形的紧攥着,几乎喘息不得。 发现想象中伟岸超逸的君子,竟是这般大相径庭的懦弱庸俗,舒知茵清醒的认识到他的真面目。显然,他曾说的‘钟情’不过是见风使舵的攀附。 她不屑于追究他的背弃盟约了,大方的说道:“既然如此,愿你跟金谷公主白首偕老,愿你官运亨通前途无量,愿秦家子孙满堂世代昌荣。” 秦启明难以置信的瞠目。 舒知茵睥睨视之,“旧日盟约已废,都莫再提。若有人问我今日找你何事,你只说我是向你贺喜。”说罢,她不再多看他一眼,霍然转身离去。她娇柔高贵的背影,透着对命运若无其事的薄凉和果敢。 她来时匆忙,走时信步,于众人交首接耳的猜测中,泰然自若的踏出了留映阁。 人心叵测,表里不一者常有,她已习以为常。亲眼看着自己筑起的海市蜃楼轰然倒塌,她随欲而安,踩着废墟而行。 公主府的大批侍从已追至候着,舒知茵身姿轻盈的翻身上马,刚一坐稳,就听到尖叫声响起:“死人了,秦公子被杀了!” 秦启明被杀了?! 诸多震骇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聚涌向舒知茵,俨然是在指认杀人凶手。她轰走了所有人,与秦启明单独交谈,她刚走开,秦启明就死了,杀了秦启明的不是她还会是谁?! 秦启明做了什么事招惹到福国公主了?使得她亲自寻来,并亲自下手杀死?名门贵族的公子们哗然,面面相觑。 舒知茵深知当前形势,便翻身下马去一探究竟,步伐轻快的穿过嘈乱的人群,再次回到阁楼,只见秦启明趴倒在血泊中,后背赫然插上一支簪子。 那支簪子珠光宝气,璀璨夺目。 舒知茵默默的盯着簪子,眸色骤深,那正是她及笄大礼上所授的簪子。是谁出手极快的杀了秦启明嫁祸给她? 舒知茵眉眼带笑的望向景茂庭,他穿着与昨日一样款式的月白色锦衣,不同的是这件的袖口有荷叶暗纹,迎着他清冷的眸子,笑道:“景大人,久仰。” 景茂庭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微微躬身行礼:“公主殿下。” 舒知茵的笑意轻敛,提起裙摆走至龙椅边,漫不经心的倚着龙椅,惊讶的道:“父皇,怎么一夜之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是茵儿刺伤了秦启明呢,茵儿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舒泽帝的脸色略沉,对景茂庭道:“秦启明一案从头说给福国公主听。” 景茂庭言简意赅的道:“昨日,秦启明的喉咙被割断当即已死,臣故意说他还活着,对外宣称他处于昏迷中,是为引真凶铤而走险杀人灭口。昨夜,有刺客潜入,被生擒。” 舒知茵心下一惊,可想而知的道:“经审讯,刺客供认是我指派?” “是的。” “刺客何在?” “他受刑不过,求速死而招认。”景茂庭道:“已死。” 舒知茵的指间轻颤,先杀秦启明嫁祸给她,再派刺客栽赃给她。向来英明的景茂庭竟然被刺客欺骗,审讯出假供,如此失误? 他的严谨与磊落一直有口皆碑,整个朝廷都信服他的能力。显然,舒泽帝对他审讯的结果,相信且无质疑。 难怪要密奏,因为证据直接指向皇帝宠爱的福国公主。 舒知茵瞧着高洁傲岸的景茂庭,笑了笑,道:“他其实算不得是刺客,不过是我府中一个普通的侍卫。”她落落大方的道:“我派侍卫去,是看在金谷公主的情面上,让侍卫探望秦启明的伤势可还要紧,竟被当成刺客擒住。” 景茂庭的神情隐隐一变。 “是一场误会,惊扰了景大人查案。侍卫行事冒昧,死不足惜。”舒知茵周全了他的尊严,没有揭示他审讯出假供的疏忽。 舒泽帝问道:“侍卫没有事先亮明身份?” 景茂庭道:“没有。” 舒知茵朝向舒泽帝,接道:“父皇,是茵儿的疏忽,没有事先交待清楚。”她目光一转,问景茂庭:“是因为‘刺客’的供词流出,造成满城都在议论是我要杀秦启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美妙的二人时光 朋友, 订阅率达3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公主殿下。”如锦连忙擦干眼泪。 “你在哭什么?”舒知茵诧异的瞧着她脸上的泪痕,她平日里可爱娇俏,从不曾落过泪。 如锦咬了咬唇, 带着哭腔道:“金谷公主两个时辰前离府时, 顺手带走了一个木龙。那金丝楠木雕的十二生肖, 可是今日清晨您的及笄大礼上的御赐之物。” 舒知茵的唇角绽出浅浅笑意,漫不经心的道:“这有什么好哭的, 把余下的十一个给她送去,告诉她十二生肖摆成一排才更妙。” 如锦的眼眶泛红, 说道:“她还带走了您及笄大礼上的簪子。” 舒知茵道:“那簪子太过花哨, 我不喜配戴, 交给她收藏也无妨。” “她还摔碎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玉如意。” “拼在一起给她送去。” 金谷公主是皇后所生的嫡公主,出了名的温婉贤淑。然而, 她每次来府,总是颐指气使的带走些贵重的东西。她今日气势汹汹的前来府中大闹,只因她觉得这场及笄大礼比她去年的及笄大礼隆重。忽想到她昨日竟,真是欺人太盛,如锦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舒知茵轻轻的蹙眉, 道:“区区小事,不值得流泪。莫再哭了,稍后跟我进宫请旨赐婚。” 如锦的心一痛,说出了真正伤心的事:“秦公子已经是金谷公主的驸马了。” 闻言, 舒知茵的娇容上并无惊讶, 淡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的事。”如锦难过的道:“昨日晌午, 她得知您有意在及笄大礼后请旨赐婚秦公子为驸马,她昨日午后竟找皇帝请旨赐婚,并提携秦公子为吏部侍郎。” 舒知茵不以为意,当她透露出秦公子是她心仪的驸马时,就知道金谷公主必想要占为己有。 如锦哭道:“您与秦公子情投意合,她这是这是” 这是明目张胆的抢! 半年前的宫廷佳宴上,舒知茵无意间看到一首诗,那首诗意境高远,字迹恢弘大气,不自觉被吸引,心生仰慕之情。能写出那样的诗,必是特立独行之人。得知诗出自秦丞相的嫡次子秦启明,又得知他尚无婚配,她不在意他的姿容平常,直截了当的提出要他为驸马,恰好他早已钟情于她。她跟他私定盟约,待她及笄大礼之日,便请旨赐婚。 她不稀罕的东西随便别人自取,她稀罕的东西岂容别人抢。 舒知茵身形如风,快步回到寝宫戴上帷帽,不等婢女备马,她直奔马厩,策马出府。骏马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马背上的舒知茵,艳红襦裙迎风,似一团流动的火。 她迅速的抵达秦丞相府,听说秦启明在留映阁与友品茗,便立刻的纵马前往。在三面环水的留映阁外,她身姿轻灵的翻身下马,疾步踏进阁楼,径直攀上顶层。 宽敞雅致的阁楼顶层热闹非凡,是名门贵族们的聚友地。 舒知茵一眼就看到了秦启明,他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看着他的眉飞色舞,她不禁恍惚,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已有人注意到突然而至的少女,随着一双双异样的注视,舒知茵正色道:“都出去。” 喧闹声渐歇,所有的目光纷纷望过去,她沉静的站着,帷帽遮住了她的容貌,那明艳动人的气质似峭立在春枝的海棠花,暗香浮动。 有个纨绔公子嘲笑的道:“你是谁呀?” “是啊,你谁呀?尊姓大名?”附和声四起,随及哄堂大笑,笑声震耳。这是谁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敢在名门贵族公子们面前嚣张? 舒知茵清晰的道:“舒知茵。” 舒知,福国公主!顷刻间,大笑声止,蜂拥而出,唯恐躲避不及。众所周知,她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大修土木为她修公主府,府邸占地超太子府。今日她的及笄大礼上被册封为‘国’字的福国公主,皇帝和皇后亲临,风头比皇后嫡出的金谷公主还甚。她是出了名的恃宠而骄。 发现秦启明垂着首在跟随人群离去,舒知茵淡声道:“秦启明留步。” 众人震愕,福国公主是来找秦启明的? 秦启明只得站住,不自在的驻步于原地。 转眼间,阁楼中只有他们俩人。舒知茵定睛看着他,把他的局促不安尽收眼底,她下颌微扬道:“金谷公主的驸马?” 秦启明的目光躲闪,不敢与她直视。 “皇命难违?” 秦启明的额头和背脊冒着汗,神情惶恐。 舒知茵明朗而坚定的道:“我去向父皇坦言我非你不嫁,求父皇收回皇命,让你成为我的驸马。只要你信守你我私定的盟约,一切恶名由我来背。” “公主。”秦启明的声音低弱,没有了刚才被众人称羡时的得意,他的嘴唇蠕动着,半晌说不下去。 舒知茵放眼看去,打量着他的心虚紧张,清寒的眸光将他严实的笼住,回想到他刚才志得意满的笑容,不难想象的道:“比起母妃是皇妃的受宠公主,金谷公主的母后是皇后,出自名门望族,胞兄是太子殿下,成为她的驸马会更好?” 秦启明猝不及防的身形一阵,狭隘的阴暗面在瞬间原形毕露,无处藏匿,被死死的钉在她的眼睛里。 “我知世人多急功近利贪图富贵,原以为能写出那样诗的你会与众不同。”舒知茵宠辱不惊的笑了笑,也曾以为他会义正辞严的拒绝金谷公主,忠贞不渝,却如此不堪一击的经不住试探,“那日你惊喜若狂的坦言你对我钟情已久,我相信了。” 秦启明慌张的道:“那时臣确实对公主殿下钟情已久。” 舒知茵隐隐一叹,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垂首不敢看着我呢?” 秦启明的双腿发软,鼓起勇气抬起首,她温温和和的近在眼前,不动声色散发出的凌然气势令他胆颤,他的喉咙被无形的紧攥着,几乎喘息不得。 发现想象中伟岸超逸的君子,竟是这般大相径庭的懦弱庸俗,舒知茵清醒的认识到他的真面目。显然,他曾说的‘钟情’不过是见风使舵的攀附。 她不屑于追究他的背弃盟约了,大方的说道:“既然如此,愿你跟金谷公主白首偕老,愿你官运亨通前途无量,愿秦家子孙满堂世代昌荣。” 秦启明难以置信的瞠目。 舒知茵睥睨视之,“旧日盟约已废,都莫再提。若有人问我今日找你何事,你只说我是向你贺喜。”说罢,她不再多看他一眼,霍然转身离去。她娇柔高贵的背影,透着对命运若无其事的薄凉和果敢。 她来时匆忙,走时信步,于众人交首接耳的猜测中,泰然自若的踏出了留映阁。 人心叵测,表里不一者常有,她已习以为常。亲眼看着自己筑起的海市蜃楼轰然倒塌,她随欲而安,踩着废墟而行。 公主府的大批侍从已追至候着,舒知茵身姿轻盈的翻身上马,刚一坐稳,就听到尖叫声响起:“死人了,秦公子被杀了!” 秦启明被杀了?! 诸多震骇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聚涌向舒知茵,俨然是在指认杀人凶手。她轰走了所有人,与秦启明单独交谈,她刚走开,秦启明就死了,杀了秦启明的不是她还会是谁?! 秦启明做了什么事招惹到福国公主了?使得她亲自寻来,并亲自下手杀死?名门贵族的公子们哗然,面面相觑。 舒知茵深知当前形势,便翻身下马去一探究竟,步伐轻快的穿过嘈乱的人群,再次回到阁楼,只见秦启明趴倒在血泊中,后背赫然插上一支簪子。 那支簪子珠光宝气,璀璨夺目。 舒知茵默默的盯着簪子,眸色骤深,那正是她及笄大礼上所授的簪子。是谁出手极快的杀了秦启明嫁祸给她? 听着她轻柔的轻嗯,景茂庭的心软软绵绵的,他起身,神色如常的坐在洞口,默默的掀开盖着她双脚的斗篷,缓缓的褪去她的靴袜,检查着她扭伤的脚踝。 舒知茵咬了下唇,感觉着他小心翼翼的触摸,他总是如此自作主张,抱她,抚她,触她,好像她早已归他所有可随心随意似的,可偏偏他霸道而不失温柔的举动,令她抗拒不得,不由自主的配合着他的悉心。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果不配合,反倒显得矫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享受 朋友, 订阅率达3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窗外枝头上的海棠花迎风轻颤, 清风徐来,镜中美人比海棠花还要娇柔艳丽几分,肌肤泛着红润白皙的光泽。 “公主殿下, ”如锦捧着一壶桑葚酒雀跃而来,欢喜声道:“秦启明被杀一案真相大白了!” “嗯?”舒知茵讶异, 白嫩的手指捏起盛酒的玉杯, 五日期限尚未到,仅过一夜就结案了? “那些谣传公主殿下是凶手的人真愚昧至极, 公主杀了谁, 需要隐瞒?”如锦哼道:“可恶的悠悠众口,闹得满城风雨, 也就是公主殿下懒理他们,不跟他们计较, 不怕众口铄金。” 舒知茵问道:“凶手是谁?” “留映阁中的一个丫鬟,”如锦吃惊的道:“因暗恋秦启明已久,得知他成为了驸马,忧郁痛心, 愤愤难平,便寻机用簪子杀了秦启明,要与他同归于尽。丫鬟已供认不讳。” “竟是如此?”舒知茵若有所思的饮尽杯中酒, 这分明是她出的建议, 当时景茂庭态度坚决的不同意, 因何又采用了? “是啊, 太不可思议,也就是明察秋毫的景大人能查明真相。”如锦由衷的佩服景茂庭,他的公正有目共睹,“大理寺宣布结案后,满城再无一人妄议。” 他妥协了! 他的刚正不阿呢? 他利用自己的权威和声誉欺瞒世人,何故? 舒知茵霍然起身,道:“备马车,进宫。” 香车宝马稳稳的驶入了皇宫,舒知茵快步迈进了明昭殿,便见舒泽帝负手而立,面色阴沉,金谷公主跌坐在殿中掩面哭泣,哭得很伤心。 “父皇。”舒知茵漠然的从金谷公主身边经过,落座于紫檀交椅,默默的看着金谷公主在匆忙的擦泪。 舒泽帝的脸色恢复了常态,目光垂落向金谷公主,劝慰的口吻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话毕,又道:“茵儿,扶你皇姐起身。” 舒知茵纹丝不动的坐着,微笑询问:“皇姐,用不用茵儿扶你起身?” “不用。”金谷公主的语声绵柔,身着粉蓝襦裙,容貌清秀脱俗,出了名的温婉贤淑。 舒泽帝巡视着两个相对而坐的女儿,她们自幼就保持着表面上的和气,实际上并不亲近,倒也没有过直接的矛盾。在短暂的寂静声中,他唤道:“金谷。” 金谷公主应道:“孩儿在。” 舒泽帝不紧不慢的问:“你收下了茵儿及笄大礼上所授的簪子?” 舒知茵微诧,便听金谷公主轻声道:“是。” “那支簪子的意义你会不知?”舒泽帝沉声道:“茵儿时而言行轻率,把不能随意赠送的东西随意赠送。你一直很懂事,知书达理,怎与她一样轻率随意的收下?” 有人能随意送,她怎就不能随意收?!金谷公主的心中极为不满,父皇总是如此偏袒!她压下不悦,隐在袖中的手指紧攥,脸上却流露出莫大的自责,轻道:“此事是全怪孩儿,孩儿提醒茵儿那支簪子意义非凡,怎奈茵儿一片好心,坚决要赠送,并保证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孩儿一再推辞不得,便就收下了,打算过两日就还给她。是孩儿的错。” 舒知茵笑而不语,观赏着金谷公主,她的自责,她的绵里藏针,她话语中的圆滑。 舒泽帝神色如常的道:“下次一定要坚决的推辞。” “是,父皇。”金谷公主缓缓起身,自袖中取出簪子,轻柔的道:“今日,孩儿将簪子带来了,物归原主。” 璀璨夺目的簪子在金谷公主的手中一晃,她莲步轻移,面带着微笑,温婉可人,走到舒知茵面前双手一递,轻道:“请皇妹收回。” 舒知茵依旧笑而不语,随手接过簪子仔细的打量,确实是她的簪子,一模一样,崭新如初。她眉心轻蹙,这支簪子分明在景茂庭的手里呀,她不禁沉思着景茂庭的立场。在想到这支簪子曾刺在秦启明的后背,她皱了皱鼻子,道:“这支簪子怎么有股怪异的味道。” “什么味道?”金谷公主慢慢的回首。 舒知茵定睛看她,道:“血腥味。” “我也闻到了,我前日从皇妹手中接过它时,就闻到了它有股怪异的血腥味。”金谷公主愧疚的轻道:“怪我带回府后就一直在盒中放着,没有为它除除异味。” 这话接的滴水不漏,了得。舒知茵似笑非笑,见父皇对她们的谈话毫无兴趣,她便沉默不再言语,闲适的玩着手中的簪子,心中的疑惑更深。 “皇后娘娘到。” 随着一声通报,雍容华贵的沈皇后不疾不徐的踏进殿,身着一袭明黄凤凰刺绣锦衣,九尾凤钗轻摇,端庄,仪态万方,有着出身名门望族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 沈皇后恭敬有礼的拜道:“臣妾拜见皇上。” 舒泽帝示意她平身,尊敬有加的道:“朕请皇后前来,是为商议秦启明安葬一事。” “太可惜了。”沈皇后慈悲的一叹,走至金谷公主的身边,疼惜的摸了摸爱女的头,道:“秦启明已赐婚与金谷,臣妾提议,为秦启明以金谷公主的驸马的身份安葬。” 金谷公主眸中的震惊一闪而过,她跟秦启明并没有拜堂成婚,凭什么以她驸马的身份?! 舒泽帝尊重沈皇后的决定,道:“就依皇后的提议。” “遵民间传统,金谷在三年内不另嫁。”沈皇后彰显着母仪天下的风范,言语中有着克己的大义凛然。 闻言,众人都怔了怔。尽管沈皇后自入宫以来,一直讲究规矩遵循礼法,可她毕竟是金谷公主的生母,稍有偏私也情有可愿。 金谷公主气恼的身体轻颤,这就是她的母后,永远把自己皇后的身份摆在首位,对自己与所生的儿女极为苛刻,只爱惜自己的名声。 沈皇后目光温暖的瞧着爱女,等她表态。金谷公主紧握着拳,指尖扎进掌心,强压下不满,流露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柔弱模样,轻道:“孩儿听从父皇母后之命。” 舒泽帝想了想,道:“这三年之内,皇后和金谷如遇到钟意的驸马人选,可直接告诉朕,无论是谁,朕都会做主让他等,等三年期满赐婚与金谷。” 沈皇后心存感激的道:“是,臣妾谢谢皇上。” 金谷公主跟着感激,语声一贯的轻柔:“孩儿谢谢父皇。” 舒知茵始终置身事外,如透明人一样目送沈皇后和金谷公主告退,察觉到金谷公主在转身之际,投来的恶狠狠的一暼。她对金谷公主的敌意视若无睹,就如同沈皇后经常对她视若无睹。 待她们走远,舒知茵才开口问道:“父皇,秦启明之死结案了?” “大理寺卿景茂庭已然结案。” “真的是丫鬟所杀?景茂庭查实后证据确凿?” 舒泽帝道:“你在猜测什么?” 舒知茵随意的笑了笑,道:“结果竟与茵儿曾提的建议不谋而合,未免太过巧合。” “还有一件更巧合的事。” “什么事?” 舒泽帝面色微沉,低声道:“你与秦启明私定盟约,打算在及笄大礼后请旨赐婚,却被金谷抢先请旨赐婚,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舒知茵脱口而出,忽发现父皇的脸色渐沉,惊道:“父皇,茵儿听闻婚讯去找秦启明,只想确认他可是无奈领旨皇命难违,见他有意娶金谷皇姐,茵儿豁然,绝无杀他之心。” “你杀了他又怎样,”舒泽帝肃目的寒声道:“他敢负你甚过负朕,如果他还活着,朕会将他凌迟!” 舒知茵道:“他不过是本性使然,何至于死?” “你不介意他的辜负?” “反而庆幸。” “你只关心他的死?” 舒知茵浅浅一笑,“茵儿只想知道景茂庭结案的真相。” “真相已然公诸于众。”舒泽帝神色不明的道:“此案已结,已是旧事,莫再提了。” 公诸于众的真相看似合理,又是经由令世人信服的景茂庭定论,百姓全无异议。对此,舒知茵深表怀疑,其中定有蹊跷。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景茂庭的为人与立场,他在包庇真凶! 见父皇的态度明确,似乎是对整个案情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却不想揭穿不愿深究。她一字未再提,出了皇宫,径直前往景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正大光明 朋友, 订阅率达3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紫屏园是皇家园林,唯有每年的巧夕节,宫廷才特设盛宴, 供达官显贵的子女们自由的出入游玩。园外有衙兵巡逻,园门口有礼部的官员把守,但凡进园者都要验明身份。 马车停稳后, 如锦跳下马车, 亮出‘福国公主’令牌,官员恭恭敬敬的让行。因设有规矩,随行的侍从们均不得入内,如锦很守规矩的止步。 舒知茵一袭艳红裙纱, 戴着雪白帷帽,款步走进园中。 园中熙熙攘攘,有戴着面具的公子在案前挥墨, 有戴着面纱的少女在猜灯谜, 折扇轻摇, 香帕拭汗, 林里抚琴对诗, 亭下举杯共饮,矜持的攀谈,神秘的身份,一派欢乐自在的景象。 她刚走出几步, 便呼吸一顿, 她瞧见景茂庭在阁楼的二楼临窗而坐。多日不见, 他冷峻的风采依旧。他竟有空在此?她咬了下唇,硬硬的收回视线,脚步轻快的朝着人群中走去。 坐在景茂庭对面的齐汀惊喜的嚷道:“她来了!” 景茂庭不动声色的饮着杯中泉水,压下心头的狂乱。 “她看到你了?”齐汀察觉到她看了过来,并有短暂的定住。 景茂庭不语,放眼巡视而下,目光紧跟着她的身影。 齐汀百无聊赖的托着腮,景兄两个多月没见过她了,料想到她会来,便早早的等着。她终于来了,他就这样坐着?沉默的远观? 舒知茵四处闲逛,赋诗猜字谜足够精彩,却难有耳目一新的。 逛了一圈,她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便要离开,径直朝园门走去。在一个拐角处,忽然有个少女跟她撞个满怀,少女手里的杯中水有半杯洒在了她的裙摆上。 少女赶紧道歉:“小女子失礼冒犯,请见谅。” 舒知茵甩了甩裙摆,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少女,没有追究,快步从少女身边绕过。 正走着,忽然见远处的人群在骚动,纷纷的涌向一处,好像是有什么新鲜的事。刚才撞到她的少女也奔了过去,少女一边奔着,杯中的半杯水一边洒着。 惊喜的称赞声此起彼伏,舒知茵好奇的垫起脚尖探头张望,只见拥挤的人群在朝这边挪动,她走近几步,目光所及之物令她惊讶。 在湖岸浓郁的柳荫下,六只可爱的梅花鹿在拉着一辆精美花车,花车上按颜色的深浅有序的堆满数十种花朵,花车的四周挂着一圈用百合花编的花篮。 随着花车的缓缓移动,四溢的花香随风流动。懂花的人,才知这满车的鲜花都是极品花卉。 真是有趣! 舒知茵不禁赞叹,是谁的花车如此特别,梅花鹿光滑的细毛像绸缎一样,鲜花热烈而缤纷,沁人心脾。 围观的多是少女,这辆花车太能触动少女的芳心,她们的欣喜若狂都流露在眼神里,纷纷为梅花鹿让路,情不自禁的跟着花车,看这美丽之物往什么地方去。 眼看梅花鹿走近,舒知茵朝旁边挪了挪。梅花鹿仿佛被唤醒了般,加快了些脚步,朝着舒知茵走去。 舒知茵一怔,当她准备避让时,六只梅花鹿忽然温驯的在她面前驻步。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位身着艳红色裙纱的女子,花车赫然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是花车的主人? 舒知茵诧异的打量着花车,百合花编的花篮里竟然各摆放着一盏牡丹花型的琉璃灯,做工很精致,花车的每一处细节都赏心悦目。 还没容她探究花车的来历,便听到不远处又传出阵阵的惊喜声,人群顿时沸腾了。 只见突然出现四只白天鹅和四只黑天鹅,散步的姿态极为优美,羽毛发亮,排成一队慢悠悠的走着,脖子上各挂着一串晶莹的珍珠项链。懂珍珠的人,已发现珍珠项链的每一颗珍珠都价值不菲。 人群自觉的为天鹅让路,不出意料,这群美丽优雅的天鹅,也停在了舒知茵的面前,围在她的脚旁。 艳羡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汇在舒知茵的身上,纷纷猜测着她是何人。她气质高贵,帷帽遮住了她的容貌,拥有满车的奇花c漂亮的梅花鹿和优雅的天鹅,一定是不俗之人。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看着天鹅,难道是他?一定是他!她立刻望向人群,逐一的扫过他们的脸,细细的分辨。 忽然间,她的目光扫到了景茂庭,他挺拔的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如冰雕。她心中一颤,将目光移开,继续搜索。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这时,清亮的笛子声自人群外响起,众人遁声看去,是一位身着竹青色衣衫的少年,身形修长,容貌清秀俊雅,气质非凡。他手持竹笛,手指骨节分明,正在吹奏极悦耳极需功底吹奏的名曲‘春和景明’。 随着笛子声起,四周的喧闹声骤停,皆沉醉在音色丽润的曲子里。 看到吹笛少年时,舒知茵笑了笑。 一曲终了,在缭绕的余音中,少年从容的走到舒知茵的面前,透过薄纱,凝视着她眸中的笑意,便随之笑笑,沾沾自喜的朗声道:“这些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请笑纳。” 闻言,众人一惊,好看的花车和好看的天鹅都是这位好看的少年送给这位女子的礼物?这位好看的少年是谁? “许国的二皇子?!”一位戴着面具的少年认出了许元伦。 顷刻间,无数少女羡慕的目光把舒知茵密密的包裹住,这位女子是谁?竟能得到许国二皇子的青睐,不远千里而来,一掷万金,精心准备羡煞众人的惊喜讨她欢心,太浪漫了!只是看看便能心花怒放,这位女子应已感动涕零? 舒知茵微笑着摘去了帷帽,以真容示人。 福国公主! 原来是皇上最宠爱的福国主公,国色天香,容貌美艳,任谁费尽心思的讨她欢心都不足为奇。她就那样从容的亭亭玉立,面带着恰当的喜悦,气质高贵空灵,令人心底滋生不可亵渎的敬畏。 齐汀偷瞧了一眼景茂庭,发现他在紧紧的盯着舒知茵的表情,随着她开心的笑容绽放,他的脸色变得很冷,在她的笑容更为灿烂时,他低下了眉梢,几乎能感受到有团火在他的心口烧了起来。 舒知茵宠辱不惊的扫视众人,正色的道:“都散去。” 闻言,围观的人群陆续退开,带着不可名状的思绪。能享受到惊动天下的眷宠,唯有福国公主了,福也,命也。 人群散去后,舒知茵语声甜软的唤道:“许二哥。” 许元伦抿嘴一笑,偏头瞧她,小心翼翼的道:“你想要的梅花鹿和黑白天鹅,可还喜欢?” “喜欢。” 舒知茵愉快的看了看梅花鹿和天鹅,赞道:“它们每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 “花车呢?”许元伦喜欢看到她喜悦时的样子。 舒知茵仔细的欣赏着花车上的鲜花,双目放光,忍不住惊讶道:“竟还有我府中没有的奇花?” “喜欢吗?” “喜欢。” 许元伦开怀的笑道:“值得了。” 舒知茵俯身轻闻着花香,问道:“你已到京城多日?” “七日了。”许元伦目不转睛的凝视她,“我想给你一场惊喜,便去请太子殿下帮忙说服了礼部的官员,选在这最为热闹之处。” “很惊喜。”舒知茵拈花一笑,笑问:“梅花鹿训练有素,嗅到我裙摆上的气味便停驻在我身边?” “聪明。”许元伦道:“我们去年在湖边散步时,你说如果后面跟着梅花鹿和天鹅该会多有趣。我回到许国后,便挑选了它们驯养,梅花鹿已被驯服,凭气味可跟着你。天鹅偶尔听话,今日运气好。” 舒知茵不可思议的道:“驯服它们一定很不容易。” 许元伦笃定的道:“只为送给你。” 舒知茵笑了,轻道:“特意选在人多的地方送,很张扬呢。” “我还能更张扬,我还可以让天下女子都羡慕你。”许元伦扬了扬下巴,信誓旦旦的道:“只要你喜欢。” 舒知茵笑弯了眼睛,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府用晚膳。” 许元伦朝湖边的游船张望着,笑道:“我在游船上准备了很多烟花,打算在天黑后放。” “改日再放。”舒知茵道:“我明日清晨将随父皇和母妃去妙春山避暑,有些话,我想今晚对你说。” “是什么让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妥协了?”舒知茵如同一朵绵绵春雨中的海棠花,以冷香清绝之姿,飘落在他面前。她的语声平淡,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有空灵薄凉。 景茂庭定睛看她,坐着未动,没有起身。 “是什么让不畏皇权的景茂庭有所忌惮?”舒知茵迎视他的镇定自若,置身于他强悍冷酷的气场。 景茂庭默不做声,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亲密无间 朋友, 订阅率达3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三伏天, 天气炎热如烤炉, 酷暑难耐。 每日勤于朝政的舒泽帝决定在巧夕节过后,前去妙春山行宫避暑, 皇后嫔妃c皇子公主c王公重臣皆同行前往。这是他自登基以来,初次离开京城,只因荣妃一句:‘妙春山的日出很美,臣妾多想皇上也能看到。’ 巧夕节是舒国的传统节日, 在这天,出身名门贵族的公子闺秀们聚于紫屏园, 戴着面具面纱, 挥墨赋词,弹琴咏唱,女红编织, 武功切磋, 得心应手的才艺随兴展示。园中热闹非凡,有人是为寻求姻缘,有人是为比拼才艺。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常有才子佳人在此相遇相识并结为夫妻,比如当朝的太子和太子妃。 傍晚,舒知茵才乘着香车宝马抵至紫屏园,她近几年常来闲逛, 为发现与众不同的人和难得一见的才华。 紫屏园是皇家园林, 唯有每年的巧夕节, 宫廷才特设盛宴, 供达官显贵的子女们自由的出入游玩。园外有衙兵巡逻,园门口有礼部的官员把守,但凡进园者都要验明身份。 马车停稳后,如锦跳下马车,亮出‘福国公主’令牌,官员恭恭敬敬的让行。因设有规矩,随行的侍从们均不得入内,如锦很守规矩的止步。 舒知茵一袭艳红裙纱,戴着雪白帷帽,款步走进园中。 园中熙熙攘攘,有戴着面具的公子在案前挥墨,有戴着面纱的少女在猜灯谜,折扇轻摇,香帕拭汗,林里抚琴对诗,亭下举杯共饮,矜持的攀谈,神秘的身份,一派欢乐自在的景象。 她刚走出几步,便呼吸一顿,她瞧见景茂庭在阁楼的二楼临窗而坐。多日不见,他冷峻的风采依旧。他竟有空在此?她咬了下唇,硬硬的收回视线,脚步轻快的朝着人群中走去。 坐在景茂庭对面的齐汀惊喜的嚷道:“她来了!” 景茂庭不动声色的饮着杯中泉水,压下心头的狂乱。 “她看到你了?”齐汀察觉到她看了过来,并有短暂的定住。 景茂庭不语,放眼巡视而下,目光紧跟着她的身影。 齐汀百无聊赖的托着腮,景兄两个多月没见过她了,料想到她会来,便早早的等着。她终于来了,他就这样坐着?沉默的远观? 舒知茵四处闲逛,赋诗猜字谜足够精彩,却难有耳目一新的。 逛了一圈,她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便要离开,径直朝园门走去。在一个拐角处,忽然有个少女跟她撞个满怀,少女手里的杯中水有半杯洒在了她的裙摆上。 少女赶紧道歉:“小女子失礼冒犯,请见谅。” 舒知茵甩了甩裙摆,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少女,没有追究,快步从少女身边绕过。 正走着,忽然见远处的人群在骚动,纷纷的涌向一处,好像是有什么新鲜的事。刚才撞到她的少女也奔了过去,少女一边奔着,杯中的半杯水一边洒着。 惊喜的称赞声此起彼伏,舒知茵好奇的垫起脚尖探头张望,只见拥挤的人群在朝这边挪动,她走近几步,目光所及之物令她惊讶。 在湖岸浓郁的柳荫下,六只可爱的梅花鹿在拉着一辆精美花车,花车上按颜色的深浅有序的堆满数十种花朵,花车的四周挂着一圈用百合花编的花篮。 随着花车的缓缓移动,四溢的花香随风流动。懂花的人,才知这满车的鲜花都是极品花卉。 真是有趣! 舒知茵不禁赞叹,是谁的花车如此特别,梅花鹿光滑的细毛像绸缎一样,鲜花热烈而缤纷,沁人心脾。 围观的多是少女,这辆花车太能触动少女的芳心,她们的欣喜若狂都流露在眼神里,纷纷为梅花鹿让路,情不自禁的跟着花车,看这美丽之物往什么地方去。 眼看梅花鹿走近,舒知茵朝旁边挪了挪。梅花鹿仿佛被唤醒了般,加快了些脚步,朝着舒知茵走去。 舒知茵一怔,当她准备避让时,六只梅花鹿忽然温驯的在她面前驻步。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位身着艳红色裙纱的女子,花车赫然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是花车的主人? 舒知茵诧异的打量着花车,百合花编的花篮里竟然各摆放着一盏牡丹花型的琉璃灯,做工很精致,花车的每一处细节都赏心悦目。 还没容她探究花车的来历,便听到不远处又传出阵阵的惊喜声,人群顿时沸腾了。 只见突然出现四只白天鹅和四只黑天鹅,散步的姿态极为优美,羽毛发亮,排成一队慢悠悠的走着,脖子上各挂着一串晶莹的珍珠项链。懂珍珠的人,已发现珍珠项链的每一颗珍珠都价值不菲。 人群自觉的为天鹅让路,不出意料,这群美丽优雅的天鹅,也停在了舒知茵的面前,围在她的脚旁。 艳羡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汇在舒知茵的身上,纷纷猜测着她是何人。她气质高贵,帷帽遮住了她的容貌,拥有满车的奇花c漂亮的梅花鹿和优雅的天鹅,一定是不俗之人。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看着天鹅,难道是他?一定是他!她立刻望向人群,逐一的扫过他们的脸,细细的分辨。 忽然间,她的目光扫到了景茂庭,他挺拔的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如冰雕。她心中一颤,将目光移开,继续搜索。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这时,清亮的笛子声自人群外响起,众人遁声看去,是一位身着竹青色衣衫的少年,身形修长,容貌清秀俊雅,气质非凡。他手持竹笛,手指骨节分明,正在吹奏极悦耳极需功底吹奏的名曲‘春和景明’。 随着笛子声起,四周的喧闹声骤停,皆沉醉在音色丽润的曲子里。 看到吹笛少年时,舒知茵笑了笑。 一曲终了,在缭绕的余音中,少年从容的走到舒知茵的面前,透过薄纱,凝视着她眸中的笑意,便随之笑笑,沾沾自喜的朗声道:“这些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请笑纳。” 闻言,众人一惊,好看的花车和好看的天鹅都是这位好看的少年送给这位女子的礼物?这位好看的少年是谁? “许国的二皇子?!”一位戴着面具的少年认出了许元伦。 顷刻间,无数少女羡慕的目光把舒知茵密密的包裹住,这位女子是谁?竟能得到许国二皇子的青睐,不远千里而来,一掷万金,精心准备羡煞众人的惊喜讨她欢心,太浪漫了!只是看看便能心花怒放,这位女子应已感动涕零? 舒知茵微笑着摘去了帷帽,以真容示人。 福国公主! 原来是皇上最宠爱的福国主公,国色天香,容貌美艳,任谁费尽心思的讨她欢心都不足为奇。她就那样从容的亭亭玉立,面带着恰当的喜悦,气质高贵空灵,令人心底滋生不可亵渎的敬畏。 齐汀偷瞧了一眼景茂庭,发现他在紧紧的盯着舒知茵的表情,随着她开心的笑容绽放,他的脸色变得很冷,在她的笑容更为灿烂时,他低下了眉梢,几乎能感受到有团火在他的心口烧了起来。 舒知茵宠辱不惊的扫视众人,正色的道:“都散去。” 闻言,围观的人群陆续退开,带着不可名状的思绪。能享受到惊动天下的眷宠,唯有福国公主了,福也,命也。 人群散去后,舒知茵语声甜软的唤道:“许二哥。” 许元伦抿嘴一笑,偏头瞧她,小心翼翼的道:“你想要的梅花鹿和黑白天鹅,可还喜欢?” “喜欢。” 舒知茵愉快的看了看梅花鹿和天鹅,赞道:“它们每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 “花车呢?”许元伦喜欢看到她喜悦时的样子。 舒知茵仔细的欣赏着花车上的鲜花,双目放光,忍不住惊讶道:“竟还有我府中没有的奇花?” “喜欢吗?” “喜欢。” 许元伦开怀的笑道:“值得了。” 舒知茵俯身轻闻着花香,问道:“你已到京城多日?” “七日了。”许元伦目不转睛的凝视她,“我想给你一场惊喜,便去请太子殿下帮忙说服了礼部的官员,选在这最为热闹之处。” “很惊喜。”舒知茵拈花一笑,笑问:“梅花鹿训练有素,嗅到我裙摆上的气味便停驻在我身边?” “聪明。”许元伦道:“我们去年在湖边散步时,你说如果后面跟着梅花鹿和天鹅该会多有趣。我回到许国后,便挑选了它们驯养,梅花鹿已被驯服,凭气味可跟着你。天鹅偶尔听话,今日运气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贴心话 朋友, 订阅率达3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舒知茵独自散步在山中, 听着远处的晨钟, 沿石子小径往后山走去。穿过浓密的香樟树林,踩着隐没于杂草丛中的木阶, 一步一步的登了一百阶,登上了荒废已久的道观。 这个道观是一位皇后的安息地,她是舒国开国皇帝的第一位皇后。这位皇后智勇双全,陪着皇帝出生入死, 伤病累累,打下了舒国江山, 却在皇帝要登基为皇时, 日积月累的伤病使她再也撑不住,她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身体虚弱的奄奄一息, 不忍与皇上生死离别, 便假意告诉皇上,说她要离京游玩数日,就再也没有回到皇上身边。 每次到妙春山,舒知茵总会来这僻静的道观里看看,每次都会唏嘘,这样一位立下赫赫功业的女子, 史书只记载她是一位被追封的皇后, ‘生于民间, 陪帝征战, 因病而薨,追封为帝后。’,寥寥几字一笔带过。舒国渐渐强大,国基渐渐牢固,而她渐渐的淹没在历史的洪海中,渐渐被遗忘。 鸟鸣清脆,景色幽静,缕缕晨阳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倾泻而下。 舒知茵走着青苔石板路的缓坡,绕过那棵古老的洋槐树,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齐汀!他正托着腮,百无聊赖的坐在道观前的石阶上。 当舒知茵看到齐汀时,齐汀也看到了舒知茵,他先是一惊,随后笑了笑,笑容闲适。 齐汀为何在此?舒知茵刚要询问,便见齐汀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从院中传出了齐媛的声音。 齐媛恼道:“我真想杀了她!” 杀了谁?发现齐汀没有阻拦的意思,舒知茵慢慢的朝前走了几步。 “你终于肯说出来了。”景茂庭的声音镇定自若。 “她仗着太子对她的宠幸,开始在我面前原形毕露,不加掩饰的嚣张。”齐媛恨从心来,忍无可忍的道:“自我嫁入太子府,她就虚与委蛇,挑拨我与太子的关系,太子愚笨,竟轻信她!” 齐汀冲着舒知茵笑笑,无声的口语道:“说的是吴侧妃。” 齐媛是在抱怨太子侧妃吴侧妃,积怨已久的气道:“她第一次怀上了身孕,自己服药小产,嫁祸给我,太子动怒;她暗杀跟太子关系极亲密的暖床小妾,嫁祸给我,太子震怒;如今她又怀上身孕,常常装出有小产迹象,向太子撒娇哭诉,意指是我在害她,容不下她。昨晚,太子为了她训斥我,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认定我是在狡辩,太子宁愿相信她而不相信我。” 景茂庭沉声道:“你竟由得她次次得逞?” “她太会投太子所好!”齐媛羞以启齿,还是咬牙说道:“她生性淫一荡,点撩一情香,让太子服春一药,百般花式的勾引太子。太子本就变态好色,喜用各种器具,她次次让太子满足,还常尝试新鲜,越发的令太子着迷而沉湎。” 景茂庭默不做声的听着,舒知茵也在听着。 “她还心狠手辣,因为她怀着身孕无法满足太子,为了牵住太子,她偷买十岁左右的幼女供太子猥亵奸一淫,幼女惨叫连天,她就在她的屋中挖了一个深窖,供太子纵情发泄而不暴露。”齐媛愤愤的道:“已有多个幼女被虐待致死,她命侍女把幼女尸体装麻袋里带出京城随意埋掉,毫无人性的再去偷买幼女蹂一躏。” “可知幼女尸体埋于何处?” “知道,我曾派人跟踪过。”齐媛冷哼道:“她有个十二三岁的胞妹,长得有点姿色,近些日子常在府中玩。我猜她是有怂恿太子将她胞妹纳为侧妃的打算,姐妹一起拴住太子。” “她的父亲任吏部侍郎?” “是的。”齐媛鄙夷的道:“她常吹枕边风,让太子帮她的父亲和胞兄谋更高的官职,太子只是敷衍答应,并未行动。他除了不为人知的变态性癖好,平日里颇为清醒,知道孰轻孰重。而吴侧妃就抓住太子的喜好,拼命的让太子快活,哄太子开心,这种投其所好,我断然做不到!” 景茂庭问道:“太子已疏远你?” “是的,因吴侧妃的推波助澜,他对我已经表露出不耐烦,斥责我不够宽容。因他一直想让金谷嫁给齐汀,叮嘱我无论如何要促成这份姻缘,而我表面同意,迟迟未能如他所愿,他觉得我无用,对我很失望。”齐媛心中冰凉:“我绝不同意金谷嫁入齐家,她会祸害齐家。” “你们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没有可能。”齐媛绝望的道:“我与他成婚四年了,我试过迎合他,可我做不到。他始终与我生疏,从没有尝试过与我亲近,如果不是为了子嗣,他甚至不愿碰我,我亦不愿他碰。” 景茂庭正色道:“四年了,你终于肯承认自己过得不好。” “我是过得不好,可又能怎么办。”齐媛叹了口气,“我已为人一妻已为人母,生为齐家女,总要有齐家女的样子,千万别告诉爹娘,我不想让他们担忧。” “他们已经发现你和太子的关系不融洽,只是他们不说。” 齐媛失笑道:“真糟糕,我以为我伪装的很好。三哥,你也早就发现了,是不是?” “是。”景茂庭道:“我一直在等你亲自说出来。”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出来,只能对你说。”齐媛焦虑不安的道:“吴侧妃近来常主动跟瑞儿玩,我害怕她会对瑞儿下手,终日提心吊胆。” “别怕,有我在。” “我想杀了她!” 景茂庭笃定的道:“交给我。” 闻言,舒知茵心中一悸,再也听不下去,猛得转身,疾步离开。‘别怕,有我在’c‘交给我’,多么动听的话,多么郑重的承诺,他为了齐媛,可以不顾一切?!他努力得到的名声,全化作盔甲,用来保护齐媛?! 齐汀望着舒知茵匆忙奔走的背影,一脸茫然。 仓促的跑下山坡,舒知茵倚在树杆喘着气,她的心口很堵,犹如巨石压下,压得她闷痛闷痛。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极不喜欢,她蹙起眉,坐在岩石上,闭起双目深深呼吸。许久,心口的闷痛减轻,心中空落落的。 当她睁开眼睛后,眸色已恢复如往常的清冷。她站起身,漠然的走出后山,回往留云苑。 她必须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因为可想而知,放纵感情的下场会是身不由己。无论何时,她要掌管自己的命运。 正走着,前方有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出现在岔路口,衣着华丽,发饰精美,身旁簇拥着五六个丫鬟。女子的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风情万种,纤指轻搭在腹部,惊喜的迎向舒知茵,朝着舒知茵恭敬的行礼:“太子侧妃吴氏拜见福国公主殿下。” 舒知茵淡扫了她一眼,忽想到齐媛所言,不由得背脊一凉,这个吴侧妃太过蛇蝎心肠,竟偷买幼女供太子奸一淫。 见公主殿下不理不睬的从身边经过,吴侧妃连忙轻唤道:“公主殿下?” 舒知茵止步。 “臣妾正要去留云苑找您呢。” “何事?” 吴侧妃柔声道:“臣妾从山上摘了些果子,甘甜可口,想请公主殿下品尝。” 舒知茵果断的道:“不尝。” 听到毫不留情面的拒绝,吴侧妃沮丧的垂着眼帘,轻道:“臣妾可否送些果子给荣妃娘娘尝一尝?” “不必。” 吴侧妃委屈的嘟了嘟嘴,软言细语道:“山中蚊虫较多,臣妾备了些上品的香,可驱蚊虫,公主殿下可愿试试。” 舒知茵微扬下巴,“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会比我府中的上品?” 一次次的出师不利,使得吴侧妃已经习惯,自从得知太子殿下欲除掉福国公主后,便处心积虑的接近福国公主,意图讨好她麻痹她,帮助太子殿下达成夙愿。可是,福国公主总是不给机会,不予理会。 舒知茵盯着她千变万化的表情,冷静的道:“记住,作恶多端必有恶报。从此以后,你见到我主动避开,莫与我多说一字。如果有人问起你为何避开我,就说我讨厌闻到你身上的气味,不准你靠近我。” 吴侧妃震惊的目瞪口呆,脸色极难看。 舒知茵继续向前走,神情凛然。刚踏入留云苑,便见到荣妃闲适的坐在院中,她若无其事的笑着唤道:“母妃。” 荣妃喜悦的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我试着跟你父皇提及你的婚事,他说,只要你和许元伦情投意合,他愿意赐婚。” “嗯。” 荣妃柔声道:“你感觉许元伦可是如意夫君?” “孩儿这就去找他,多与他相处,用心感觉。”舒知茵笑了笑,说罢便转身出了留云苑。 两个时辰后,如锦急急忙忙的寻找许元伦,发现许元伦和景茂庭在湖边垂钓,她慌张道:“福王殿下,求您帮忙把公主殿下找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在乎的占有欲 朋友, 订阅率达3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千年的古海棠树枝叶茂盛,树冠如盖,大片的浓荫下,摆着一架紫檀木制的秋千吊榻,榻上铺有舒适的丝毯,舒知茵正侧卧于吊榻闭目小憩。 昨日徒步登山去闲清园, 今日清晨醒来, 双腿酸疼无比寸步难行。 清风阵阵,秋千轻轻的晃着,舒知茵面容沉静,而心中思绪万千, 她不得不认真的思考将来的打算。 “公主殿下。”如锦捧来一盅燕窝羹。 舒知茵美眸睁开, 便见如锦心事重重, 她接过燕窝羹,边吃边说道:“坊间又有什么流言蜚语了?” 如锦咬着唇, 委屈的道:“坊间在议论公主殿下为追求齐汀,不顾矜持的擅闯闲清园,不知礼貌的惊扰齐老, 并不慎使皇嫡长孙坠入深潭中。” “我骄蛮狂妄的事迹又添了三件。”舒知茵笑了笑,这三件事迹可非同小可。 如锦替公主难过的道:“居心叵测之人总是编造谣言, 坏公主殿下的名声。” 舒知茵慢慢的吃着燕窝,默不做声。 如锦哼道:“公主殿下得知风暴摧毁沿海的整个村庄, 拨府中银两为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修建新居;公主殿下关心善男信女的疾苦, 在云柘寺设大斋殿, 每日施素斋给苍生,承担全部所需银两;公主殿下所做的这种善事不胜枚举,却被传为沽名钓誉将功补过,真是岂有此理。” 舒知茵不语,用完燕窝羹之后,捏起白帕擦拭唇角,才道:“备马车与软轿,进宫。” “现在?”如锦疼惜公主殿下的双腿。 “对。”舒知茵眸中闪过寒光,有些谣言她无所谓便不理会,有些谣言她不高兴承着。 如锦不再多言,示意侍女去办。 这时,如瓷快步而来,禀告道:“齐三少爷亲自赶马车送来两缸山泉水,正在府外。” 齐汀竟然真的亲自送泉水?舒知茵饮了口薄荷茶,道:“山泉水留下,运去马厩喂马。” 如瓷询问道:“可请齐三少爷入府歇脚?” 舒知茵笑道:“不请。” 如瓷应是,便按公主交待的去办。 半晌,马车已备好,舒知茵刚乘上马车,如瓷急步而来,禀告道:“皇上宣公主殿下即刻进宫。” 莫非也是因为坊间的谣言? 正值中午,艳阳高照,香车宝马快速驶到皇宫门前,舒知茵换乘软轿,不紧不慢的抵至御书房。 在如锦的搀扶下,舒知茵笑容满面的施礼:“父皇。” 堆积如山的奏折后,舒泽帝头也未抬的问道:“你昨日去闲清园了?” 舒知茵悠然的坐在紫檀交椅上,清脆声道:“是呀,往返走了十余里的山路,茵儿的双腿酸疼得难忍。” 舒泽帝搁下笔,问道:“擅闯闲清园?惊忧了朕敬重的齐老?” 舒知茵故作“啊”的一声惊呼,“这么快就传到皇宫内了?” “已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舒泽帝挑眉瞧了瞧女儿,见她如往常一样不以为意,脸色骤然冷沉。 见状,舒知茵端正了坐姿,笃定的道:“皆是流言蜚语。” 舒泽帝目光炯炯,看到的是她凛然自在,他渐渐敛起肃容,扬声命道:“宣太子。”停顿片刻,又道:“宣景茂庭。” 父皇不信?打算一一对证?舒知茵不动声色,漫不经心的示意侍女将带来的鲜果与桑葚酒摆在案几上。 舒泽帝继续批阅奏折,龙涎香轻烟缭绕。 舒知茵换个舒服的坐姿吃起樱桃,望着日理万机的父皇,轻言道:“酷暑之际,茵儿想陪母妃在妙春山避暑,小住半月。” “准。” “父皇能否同往?” “再议。” 舒知茵闲适的道:“听说塞外的风光极美,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漫天辉煌的落霞,蓝如宝石的碧湖,茵儿能否去塞外一趟?顺路探望三皇兄。” “准。”舒泽帝缓缓说道:“顺便为你三皇兄择一块地建座府邸,让他永居塞外,震守皇陵。” 舒知茵一惊,三皇兄将永居塞外,不得回京?!她难以置信,发现父皇神色冷酷,没有平日里的慈祥,她不禁蹙眉,突然间隐隐不安。她沉默着,举杯饮了一口冰镇桑葚酒,一语不再发。 过了半个多时辰,景茂庭阔步而来,拱手道:“臣参见皇上,参见福国公主殿下。” 舒知茵漫不经心的吃着樱桃,偏偏不去看他,听着他清冷的声音,感受着他挺拔身形的气场,她心中莫名怦动。 舒泽帝抬首问道:“福国公主昨日擅闯闲清园了?” 景茂庭正色道:“臣昨日见到福国公主时,她已经在闲清园中,臣不知她进园时的情形。” “福国公主不慎使皇长孙坠入深潭中?” “臣陪同太子殿下走在前,不知皇长孙落入深潭时情形。” 舒泽帝沉声道:“谁知当时情形?” 景茂庭道:“齐汀知福国公主进园时情形,太子妃殿下知皇长孙坠潭时情形。” 在这时,太监来报:“禀皇上,太子殿下昨日离京去闲清园给齐老贺寿了,住两日后回京。” “宣太子立刻回京,”舒泽帝又道:“宣太子妃,宣齐汀。” 示意景茂庭坐下后,舒泽帝执起笔继续批阅奏折。 舒知茵意识到父皇很在意此次传闻的真假,如果传闻属实,父皇应已决定了对策,是什么对策?她神态如常的饮着桑葚酒,且等着。 气氛有些沉闷,近乎凝重。 景茂庭正襟端坐,若有所思的凝视对面的舒知茵,她一眼也不看他,像以前一样对他漠然的视若无睹,就那样高贵出尘不染半分世俗的如在云端。 “宋何之死水落石出了?”舒泽帝展开一本奏折,忽然扬声道:“巡抚御史宋何并非死于意外,而是因得知监管开采蒙山金矿的官员徇私枉法,跟惠王内外勾结,被惠王授意杀人灭口,制造坠山的假象。” 景茂庭起身,道:“是的。” “证据确凿?” “已然明朗,需请惠王进大理寺接受审查,臣恳请皇上批准彻查此案。” 舒知茵一怔,惠王可是父皇的胞弟! “准。”舒泽帝果断的朱批奏折,道:“彻查,如果属实,依法论处。” “是,臣遵旨。” 舒泽帝合上奏折,说道:“朕在登基当日,便对朕的皇弟和皇妹有言在先,可无忧享乐,不可染指朝政,不可跟官员勾结扰乱朝纲。太子登基为皇之后,亦要坚持这个规矩,他的皇弟与皇妹也要远离朝权,尊贤敬君,不能坏了规矩,不能有失体统。” 话入耳中,舒知茵神魂一震,这是在暗示,也是在警告。她早就清楚的知道,无论平日父皇对她有多么宠溺,关键时刻,父皇会将他皇上的身份摆在首位,规矩体统为重。她不动声色的拿起荔枝,慢慢的剥皮放在嘴里,心中空空凉凉,无所依偎。 惊扰齐老,是不尊贤;‘不慎’使皇长孙落水,是有失体统。如果传言属实,皇上绝不会宽容舒知茵。景茂庭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舒知茵,她身形孤单,整个人散发着因无处可依而顽强不屈的镇定。 他们在等着,等着证实谣言的真伪。 天色渐黑,用过晚膳后,继续等着,直至深夜,太子殿下舒知行一行人才风尘仆仆的赶来。 殿内灯火明亮,舒知茵因双腿疼而特准坐于美人榻上,举杯饮着梨花酿,神态疲倦的瞧着恭敬行礼问安的场面。 高坐龙椅的舒泽帝打量着齐汀,问道:“茵儿,你是为追求他,而去的闲清园?” 舒知茵笑着摇首,道:“茵儿有心挑选驸马,听闻他还不错,便慕名前去考查。” “考查的结论是?” “他很好。”舒知茵接着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仍需继续考查。” 舒泽帝唤道:“齐汀。” “在。”齐汀上前一步。 舒泽帝沉声问道:“福国公主是擅闯闲清园?” 闻言,众人都清楚的知道了,皇上对今日突起的传言半信半疑,便刻不容缓的逐一对证。显然,这次的传言,已越了皇上设立的规矩的底线。皇上很重视,当前形势对舒知茵很不利。太子夫妇悄悄的对视,会心的一笑。 “是什么让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妥协了?”舒知茵如同一朵绵绵春雨中的海棠花,以冷香清绝之姿,飘落在他面前。她的语声平淡,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有空灵薄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状况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天刚蒙蒙亮, 舒知茵一袭艳红襦裙骑着雪白骏马,带着十余名侍从出了公主府。马蹄声迅疾,一行人前往京城外六十里处的祈山。 祈山绵延数百里, 群峰险峻,林木苍翠, 景色极其怡人。齐老致仕后便搬离齐府, 一直隐居于半山腰的闲清园。 一路马不停蹄,在清晨他们才抵达山脚下。阳光轻轻的笼罩着寂静的山林,阵阵清风中带着纯净的草木香。 山路起初平坦,当经过观赏万棵玉兰树林的观景台后,通往闲清园的山路变得崎岖,骑马难再行。舒知茵仰望着狭窄蜿蜒的石阶,翻身下马, 命侍卫和马匹留在原地,带着如锦和如瓷两个侍女拾阶而上。 她们穿行在古道老林中, 小路弯弯曲曲的不见尽头。走了许久,如锦擦拭着额头的汗, 紧跟着脚步放慢的公主,道:“公主殿下,您在这歇歇脚,奴婢快走几步, 请齐老派人抬软轿来接您上山。” 如瓷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远眺, 应和道:“公主殿下歇歇脚吧, 依奴婢看,再走半个时辰也未必能走到。” 舒知茵脚下未停,欣赏着幽静明快的景色,道:“再走半个时辰,如果还未到,就歇歇脚。” 如瓷和如锦相视一眼,知道公主殿下心意已决,便不再言语,默默的跟着公主殿下。 又走了约一里路,耳畔响起了潺潺悠扬的溪流声,她们沿着溪水边的栈道逆流而上,穿过了一大片遮天蔽日的古松树林,紧接着又穿过一大片茂盛的杏树林,溪面霍然开阔,忽见溪面上架着一座木桥,在桥头有两个家丁模样的壮士,手提着一块板子。 木桥的另一端是简易的园门,两扇门半掩,高悬的木匾上刚劲有力的刻着:闲清园,只有园门没有院墙,参天古树和清澈的溪水形成天然的屏障。 家丁发现了主仆三人,走在前面的姑娘姿色和气质绝佳,不知是谁家小姐,来得倒是最早。家丁阔步前迎,高举起板子示意,只见板子上字迹端正的写着:齐老不在,请回。 舒知茵暼了一眼板子,不以为意,径直从家丁身侧经过,踏上了木桥。 另一个家丁肃目寒光,立刻伸出手臂阻止,如锦迅速亮出‘福国公主’的令牌。家丁们一怔,赶紧避开躬身侧立,震惊不已,骄贵的福国公主竟然徒步行走了四里的山路?! 因今日是齐老的寿辰,前来贺寿的达官权贵一定络绎不绝,齐少爷便让家丁在桥头拦客。无论是谁,家丁皆能阻拦,唯独面对福国公主,家丁可不敢强行阻拦,于是鼓起勇气道:“小的拜见福国公主,实不相瞒,齐老爷是在园中,却不便见客,今日只设家宴祝寿,没有设客宴。” 舒知茵驻步,问道:“齐汀可在?” 家丁道:“回公主殿下,齐少爷在园中。” 闻言,如锦诧异,公主殿下不辞辛苦的前来,是来找景茂庭的亲信齐汀?而家丁竟然称呼齐汀为齐少爷? 舒知茵道:“让他出来见我。” “是。”家丁快步进园中通报。 舒知茵迎风而立,环顾着四面的景色,峰峦叠翠林木葱茏,山雄峻崖瀑布飞流,鸟鸣清脆,幽静秀丽,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不多时,家丁独自返回,恭敬的道:“齐少爷问公主殿下找他何事。” 舒知茵道:“让他出来见我。” 相同的话,语声和神态似也相同,家丁却听得背脊一凉,片刻不敢怠慢,撒腿奔入园中再次通报。 舒知茵静静的望着远处的山峰,心中莫名空落落的,满目鲜嫩盎然的绿意增添了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使她的心向下沉着,坠落着。她双目一闭,深深的呼吸了口气,抬眼间,便见一个十八一九岁的少年映入眼帘,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他一边信步走来,一边笑着拱手行礼:“齐汀拜见国色天香万福无疆寿比苍穹事事如意的福国公主。” 他就是齐汀?景茂庭的亲信?! 舒知茵一怔,笑了笑,道:“我能进园中坐坐?” “能,能,能。”齐汀有模有样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主殿下请。”他瞧了一眼垂目在旁的如锦,道:“如锦姑娘也请,如锦姑娘身边的这位姑娘也请。” 踏进闲清园中,不由得觉得是惊入画中,小桥与亭台辉映,花木栖在溪流的浅滩,幽而雅。数条石子小径蜿蜒向上,依山势蔓延开,楼阁屋舍隐掩于山顶的古树修竹中。 舒知茵无心赏景,身姿轻盈的步入凉亭,坐在木椅上,指了指另一个木椅,道:“坐。” “是,是,是。”齐汀端坐着。 舒知茵瞧着他,他眉目清秀面带笑意,像是个性格温顺的善良少年。风轻轻的吹着,她开口问道:“你可有心上人?” 齐汀定睛回瞧着她,道:“还没有。” “你平日里喜欢什么?” “玩。” “将来有何打算,是入世为官,还是出世逍遥?” “做一个闲散体面的官。” “什么官职闲散体面?” “景兄左膀右臂的官职,他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这个官职不错。” “你是景茂庭的亲信?” “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景茂庭是什么样的人?” “极自私极薄情极虚伪,但我崇拜他。” “为何?” “他博学多才,一腔孤勇。” “你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容貌美丽,身姿曼妙,乖巧可爱。” “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齐汀愕然,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他仔细的端详她,她葆有天赐的娇艳,美丽,大气,丰盛,绽放满圃的牡丹花也不及她的国色天香。就在这时,她微微一笑,笑得如清风明月,空灵高远,气魄精魂似凌驾于浩荡辽阔的山河之上,神秘,冷艳,高不可攀。 舒知茵见他半晌不语,又问道:“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齐汀眨了眨眼睛,笑道:“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绝色。” 舒知茵道:“从此以后,你要娶的女子就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绝色。” 齐汀“啊”的一声,惊得目瞪口呆。 舒知茵眸色明亮的盯着他,道:“择良辰吉日,娶我为妻。” 齐汀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道:“公主认错人了?我是齐汀!” “我就是要嫁给齐汀。”舒知茵语声笃定,“娶我。” 齐汀简直要晕过去,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应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汀弟,怎不为公主奉茶。” 闻声,舒知茵的心弦一颤。 “嗯,嗯,嗯。”齐汀顿时跳起来,逃也似的道:“我去命人奉茶。” 齐汀转眼间就溜了,舒知茵咬了下唇,感受着周围的气氛在凝固,熟悉的冰冷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要嫁给齐汀?” “对。”舒知茵笑了,回过身正视着他,他身姿挺拔的站在凉亭外,逆着光,不知已站了多久。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冰寒的目光紧紧的锁住她,薄唇绷成一条线。 “他不会娶你。”景茂庭说得斩钉截铁。 舒知茵保持着不变的笑容,“何以见得?” “明知故问?” “我确实不是他想迎娶的妻子。”舒知茵微扬起下巴,眸光清凉,“你是不是可以帮我?帮我嫁给他,你帮我达成这个心愿,我也会帮你达成一个心愿。” 景茂庭曈底的精光骤然深黯,脸容似罩在一层冰结的白霜里,冷问:“任何心愿都可以?” “只要是我全力以赴能做到的。” “你决心已定要嫁给他?” “对。”舒知茵的心忽然轻轻泛疼,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她不适的蹙了蹙眉,若无其事的道:“不妨说出你的心愿。” 景茂庭深深的看了她片刻,常声道:“明年秦丞相致仕,我想上任丞相,兼掌管大理寺。” “丞相与大理寺卿同是一人,前无古人。” “达不成?” “非常难,几乎不可能。”舒知茵认真的道:“但我愿意试一试。” 景茂庭不语,神色不明。 舒知茵轻声笑道:“一心为官?你不好美色金钱,权倾朝野后终日为国事操劳鞠躬尽瘁?” 景茂庭依旧不语。 “请看管好齐汀,等我的好消息。”舒知茵觑了一眼冷若冰雕的景茂庭,一言不再发的走出凉亭,艳红裙摆在花草间飘扬,她脚步轻快的朝着园外而去。 景茂庭缓缓偏头,复杂的凝视着她的背影,阳光下,她身子单薄却刚烈,如火。 忽然,舒知茵止步,猛得转身看他。景茂庭的目光躲闪不及,与她四目相对,她捕捉到了他眼底瞬间闪现的慌乱,微笑着说道:“当今我最得皇帝疼爱,所持的权势与便利是任何人都不可企及的。也许,在当今,很多事只有我能做到,恭候你来与我交换各种条件,各取所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哼哼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溪流潺潺,鸟鸣清脆,时光缓慢, 是她平日里喜欢的安宁。 她翻个身侧躺着,轻轻的瞧着景茂庭, 他的身影挺拔孤傲, 透着内敛的气息。她昨晚睡得很沉,不知他昨晚睡得可好? “醒了?”景茂庭忽然偏头看她,胸腔里回荡着昨晚一亲芳泽的震颤。 “嗯。”舒知茵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听着她轻柔的轻嗯, 景茂庭的心软软绵绵的, 他起身, 神色如常的坐在洞口, 默默的掀开盖着她双脚的斗篷, 缓缓的褪去她的靴袜, 检查着她扭伤的脚踝。 舒知茵咬了下唇,感觉着他小心翼翼的触摸,他总是如此自作主张, 抱她, 抚她, 触她, 好像她早已归他所有可随心随意似的, 可偏偏他霸道而不失温柔的举动, 令她抗拒不得, 不由自主的配合着他的悉心。他一本正经的样子, 如果不配合,反倒显得矫情。 “仍需冷敷。”景茂庭说着,轻搂她入怀为她披上斗篷,将她抱放到洞口边,在松开她之前,怀抱不禁紧了紧。他快步去溪水边取来他准备的石子包,慢慢的放在她的脚踝上。石子包是用他撕下的里衣裹着的冰冷鹅卵石。 冷疼感猛然袭来,舒知茵倒吸口气,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被她无助而脆弱的抓着,景茂庭的身心一震,眸色隐隐发亮,垂眼凝视着她温软的面容,宛如是一朵柔弱无依的小雏花,使他要捧在手心放在心口呵护。一转眼,随着她的笑容升起,她的面容便如同她平日里的明艳空灵,成了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自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独立。 舒知茵见他被抓得一怔,她内心的矜持和羞涩油然而起,觉得唐突,笑着松开手,道:“你想得很周到,用冰石子冷敷,效果更佳。” 望着她的笑颜,景茂庭的眸色一沉,极不喜欢她以示众人的这副面容示他。他默不做声的起身,将早膳一一摆放在她的面前。 翠绿的竹筒杯中泡着嫩嫩的薄荷叶茶,梧桐树叶盛着一块新鲜的蜂蜜,六只煮熟的鸟蛋,两条烤得香喷喷的鱼,许多甜甜的熟浆果。 看到他精心准备的食物,舒知茵的内心涌出无数复杂情愫,酸楚而又甜蜜,这是她前所未有体会过的感动,恣意的燎原在她的胸腔,烙成印,身心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暖。 景茂庭去溪边浸湿了手帕,回到她身边时,若无其事的执起她的手,为她细致的擦拭。随后,又去漂洗手帕,轻轻的擦拭她的面颊,慢慢的抚过她的五官,动作很温柔,宛如对待稀世珍宝。 舒知茵瞧着他自然而然的模样,一探究竟的问道:“你这般会照顾我,为什么?” 景茂庭将泡着薄荷叶的竹筒水杯递给她,神色如常的道:“企图讨你的欢心。” “讨我的欢心?”舒知茵难以置信的震惊,不禁笑道:“讨到我的欢心有何用?” 景茂庭不语。 “我曾有心与你携手,是你不屑。”舒知茵接过竹筒杯,连饮了数口,“那日我父皇所言,你字字听得清晰,他不允许除了太子以外的人觊觎皇权,皇室子女不得干涉朝政。你想必也很清楚,他是在提醒我,不得扰乱朝纲破坏了体统。” 景茂庭不语,剥一枚鸟蛋送至她嘴边。 舒知茵慢慢的吃下鸟蛋,接着说道:“我已无心与你携手,帮不了你去往那权倾朝野,帮不了你成为千秋忠良功臣永载史册。” 景茂庭不语,撕下鱼腹部鲜嫩的鱼肉喂她。 舒知茵吃着鱼肉,定睛看他,冷静的道:“皇上器重你,太子信赖你,你对他们表现出应有的正直忠诚已足够你如鱼得水,你何必煞费苦心的讨一个无用之人的欢心?” 景茂庭语声冷沉的压下,道:“我自有判断。” 是啊,他自有判断,他足够深谋远虑,足够谨慎,从一点曙光中就能料到整片景象,确实不需要她提醒。可是,他为什么要讨她欢心? 舒知茵不再多言,也不愿再思索,不去想那些残酷的现实。 用过早膳后,景茂庭装满了两竹筒的水,为她裹上斗篷,坚定的道:“我背你下山。” 舒知茵扶着洞壁,尝试着向前走,扭伤的左脚只是抬起来就很疼,实在走不了路。看了看他宽厚的背,她没有犹豫的趴上去,双手轻搭在他的肩,笑道:“我没有理由拒绝。” 景茂庭毫不费力的背着她站起身,跨过涓涓细流,往山下走去。 深山中绿意盎然,清新寂静。 走出不远,舒知茵看到景茂庭伸手解下树枝上系着银白色布条,向前数十步,又见他解下一个布条,她不由得佩服道:“你是故意留下记号,以便有人能遁迹上山寻找?” “对。” “很缜密。” “你不是也故意留下了明显的足迹。”景茂庭寻着她的足迹上山寻她,回想起寻到溪水边后寻不见她的足迹时,依旧心有余悸。 舒知茵笑而不语,幸好他找到了她,及时的带给她食物与温暖。 山路本就崎岖,下过雨后更为湿滑,独自下山已经很难行,更何况他还背着她。她咬了下唇,紧搂住他的脖颈,身子紧密的贴在他的后背,减轻他双臂要勒束住她的力气。她细微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他似乎心无旁骛,专注的踩实脚下的每一步。 晨阳暖暖的照着,他边走边收起一个又一个布条。在一块岩石边,她刚要开口提议歇歇,他便已慢慢把她放在岩石上。 “一定很累吧?”舒知茵语声轻柔,含笑仰望他。 景茂庭不语,是累,但他愿意。他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每当他沉默时,是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他对别人有理有据字字珠玑,唯独在面对她时,不善言辞,生怕言不由衷,生怕词不达意,生怕她产生不必要的猜疑和臆断的揣测,她很会胡思乱想。 他默默的坐在她身边,把竹筒递给她,让她喝水。 舒知茵喝口水,环顾着青绿的苍山,笑道:“你心中可有责备我轻率,嘲笑我不自量力的尝试爬这座最高的山峰?” 景茂庭对她没有责备嘲笑,只有担心。 “我每次来到妙春山,都会良久远眺这座山峰,它骄傲的挺立在群山中,看上去很神秘,高不可攀。我不止一次的想要登到它的山顶,去看看它有多神秘,去试试它是不是真的高不可攀。”舒知茵平静的说道:“这一次,我下定决心试试,担心再不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景茂庭认真的听着。 “你可能无法理解那种心情,一个看似无忧无虑倍受圣宠的公主,看似能为所欲为,好像一辈子都能安享富贵荣华。其实,她如履浮冰。”舒知茵情不自禁的对他诉说着,“她知道盛极必衰,知道命运无常,当面临一次次选择的机会时,她很担心选择错了,恨不得试试每一种可能,以免有朝一日后悔没有尝试,错失了良机。” 景茂庭能理解那种心情,他何尝不是慎重的做每一个选择,孤勇独行。可他就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她为了尝试而做出的选择,她曾要嫁给秦启明,又有心嫁给齐汀,在考虑嫁给许元伦,而只想让他做面首。 “你可能不会懂得那种感觉,这世间的所有东西没有什么是真正固定属于一个人的,荣宠富贵易逝,人心感情易变,被名利所惑,被财富所迷。”舒知茵笑了笑,“可是,又不甘心浑浑噩噩的活着。所以,只能不断的试着去寻找难得可贵的美好,盼得之,与之相依为命。” 景茂庭能懂得那种感觉,于混沌阴暗的尘世中,任众人虚伪任俗事多舛,眼明心静的独醒。他只是不懂她丈量美好的眼界。 舒知茵瞧着他的若有所思,神色有些隐晦,他可能是理解也可能懂得,然而,他有他的坚持与立场。她隐隐一叹,莫名的惆怅,空空凉凉的,轻问道:“你可曾想过远离尔虞我诈,落户山水清闲度日?” 景茂庭不假思索的道:“没想过。” 舒知茵眯起眼睛问道:“你不贪财,不好美色,唯向往权势?” “我好美色。”景茂庭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她。 “好男色?” “好女色。” 舒知茵笑了笑,笑声清脆,笑道:“很遗憾,这世间难有女子入得了你的眼,你怕是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景茂庭认真的道:“有一女子入了我的眼。” 舒知茵的笑容更灿,扬眉问:“是我?” 景茂庭嘴唇紧抿。 舒知茵忽而抬首,目露欣赏之色的打量着他的身材,视线温柔的落在他的下颌,慢慢的挪移向他优美的颈项和结实的胸膛,猛想起在他怀里时的安稳感觉,她心生恍惚,近乎迷恋的微笑道:“你的容貌非常俊美,体魄非常强健,博览群书,很体贴入微,尽管你终日摆着一张冷脸,但不妨碍你会是个最完美的面首。” 景茂庭冷冷的看着她。 “你表现出的讨我欢心取悦于我的举动,让我很开心很满意。”舒知茵压下心中的狂乱,不去看他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丞相之位兼管大理寺,你应该知道,仅坐高位并不足够,在三司六部里安置亲信耳目,一呼百应才是真的权倾朝野。我们在一起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只要你表现的让我更开心更满意,我能倾注全力让你心想事成。” 景茂庭依旧冷冷的看着她,抿嘴不语。 舒知茵轻轻窥视他一眼,他沉静的站着,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具冰雕,如是一具冻结了万年的冰雕。一股股彻骨的寒意自他身上弥漫升起,瞬间扩散,有冻结冰封万物的力量。她咬了下唇,勇敢的与他对视,认真的道:“你做我的面首,我可终生不嫁。” 景茂庭看尽她的绝决与无畏,她有着义无反顾的魄力。她热烈而又淡漠,热烈时,很汹涌,能使人淹没窒息;淡漠时,很空灵,将自己远隔于尘世间。她的热烈与淡薄,皆是随心所欲,谁也不知道,在下一刻,她会更热烈还是更淡漠。 她等不及的问道:“你愿意吗?”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冷道:“谢谢你救了瑞儿。” 舒知茵眯起眼睛问道:“你对我超乎寻常的这番关心,只是为了答谢我救了瑞儿?” “难道是为了做你的面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哈哈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发现景茂庭来了,混乱的气氛渐渐平静。他的出现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有他在,一切都会变得有序清晰。 只见景茂庭的手从袖口伸出, 修长, 如寒玉, 搭在秦启明的脉搏上, 片刻,语声清冷的道:“他还活着。” 秦启明还活着?! 景茂庭示意侍卫把秦启明从血泊中抬去厢房止血, 命道:“速去传葛太医。” 侍卫应道:“是。” 景茂庭冷静的逐一扫视众人, 便有数双眼睛和数根手指不约而同的把他引向舒知茵, 意味深长。他波澜不惊的扫过舒知茵,不露声色的道:“诸位可以散去了,此事在本官查实定论之前,切勿随意妄议。” 闻言,身处在风头浪尖的舒知茵唇角微扬,他心无旁骛, 有自己独立的判断, 是个妙人。冷气再起,他步伐矫健的从她身边经过, 径直走进秦启明所在的厢房。 众人陆续散去, 边走边窃窃私语, 且等着景大人查实是舒知茵所为, 且等着瞧皇帝的态度。 舒知茵唤道:“如锦。” “在。” “去请善医堂的季大夫。” “是。”如锦快步而去。 舒知茵倚靠着围栏, 视线落向掩起门的厢房,接过婢女递来的冰镇桑葚酒,慢慢的饮尽。 她对景茂庭所知不多,从未与他接触过。只听闻他是功成身退的齐丞相的养子,经齐丞相的推荐任刑部侍郎,去年上任大理寺卿,可谓是平步青云。 在她饮尽第三杯桑葚酒时,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景茂庭若有所思的跨过门槛,不可避免的进入了舒知茵的视线。她深深的看着他,他似是万丈雪山顶的冰雕,干净c冷峻,高不可攀。她清楚的发现他只看了她一眼,仅是一眼,那眼神锐而凉,与他看世间任何景象一样。 他的眼帘微垂,面无表情的看向指间一物。舒知茵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在他指腹间捏着的正是她的那支簪子,璀璨夺目,簪子在他手中,竟像是把柄。 舒知茵摘去帷帽,以真容示他,缓步走过去,语声甜美的问道:“需要我告诉你簪子的主人?” 景茂庭将簪子隐于袖中,迎着她明艳娇柔的容貌,她的眸子漆黑明亮,唇瓣红润粉嫩,她就那样轻盈的靠近他,遗世高贵,任谁都会陶醉于她无瑕的美丽。他定睛的看着她,神态一如既往的严肃,点尘不惊,道:“不需要。” 舒知茵笑了笑,他真是一个冰雕呢,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寒冰做的。不由得,她很想瞧瞧他消融后热情温柔的模样,尽管他看上去无论如何也消融不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如锦带着季大夫来了。 胡须花白的季大夫手拎着药箱,恭敬的行礼:“公主殿下。” 舒知茵颌首,对景茂庭道:“这是善医堂的季大夫,葛太医尚未到,可由他为秦公子医治。” 景茂庭道:“不可。” “为何不可?”舒知茵眉目含笑的仰视他,道:“秦公子的伤势危急,季大夫的医术可以信赖,你无需有顾虑,如有闪失,我全担着。” 景茂庭道:“你担不了。” 舒知茵一怔。 景茂庭的目光冷漠,转向季大夫,常声道:“退下。” 季大夫一惊,愕然的望向福国公主。 景茂庭道:“这是本官的命令。” 舒知茵紧接着他的话,说道:“要听从景大人的命令,季大夫请先回。” “是,公主殿下。”季大夫告退。 舒知茵娉婷伫立,欣赏着景茂庭的强势,他这是长期以来英明决断塑成的强势。见他在等着她离开,她笑道:“你没有权利命令我。” 景茂庭道:“臣在办案,请公主殿下回避。” “可以。”舒知茵转过身戴起帷帽,不再多言的就走了,脚步轻快,艳红裙摆逆风而扬,像火焰。 快步跟随其后的如锦哼道:“他真傲慢,真” “真特立独行,我喜欢。”舒知茵骑在马背上,笑容明艳,目光坚定的道:“去查他可有婚配。” “是。”如锦惊讶,公主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就是这般神奇,半年前因字迹恢弘大气,喜欢秦启明。如今,因特立独行,喜欢景茂庭。 暖洋洋的阳光下,舒知茵策马进宫。皇宫中重重殿宇,巍峨威严,生机盎然。 不用通报,舒知茵摘去帷帽,轻盈的穿行在华丽的楼阁间,径直踏进御书房,语声清脆的笑唤道:“父皇。” 着明黄龙纹锦袍的舒泽帝,自堆积如山的奏折后抬起首,有着根深蒂固的沉稳,和坐拥社稷山河的王者之气。 舒知茵立在紫檀案边,闻着幽微的龙涎香,随手拿起琉璃果盘中的葡萄吃着,欢喜的说道:“清早的及笄大礼,真是盛大热闹,茵儿收到了足有八十三件贺礼呢。” 舒泽帝搁下批阅奏折的竹笔,眸中尽是慈祥的宠爱,声音醇厚的道:“茵儿喜欢就好。” 舒知茵笑得眼睛弯成明月,“茵儿把几件贺礼送给了金谷皇姐,金丝楠木雕的十二生肖,行礼用的簪子,祥云金缠的玉如意。” 舒泽帝微微皱起眉,“这几件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是皇姐更喜欢。”舒知茵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葡萄,一边道:“及笄礼成后,茵儿刚刚回到府中,金谷皇姐就特意来向茵儿道贺。茵儿见她爱不释手的喜欢那几件贺礼,便自作主张的送给了她,让她带走了。” “你喜欢的东西为何送给别人?”舒泽帝语重心长的道:“这几件贺礼,没有一件是能随意转送。” “父皇教育的是,茵儿知错了。”舒知茵的态度很诚恳。 舒泽帝道:“去要回来。” 舒知茵讪讪的道:“已经送出的东西茵儿就不想要了,下不为例,好不好?” 舒泽帝不假思索的道:“好。” 舒知茵展颜笑了,笑容清丽,忽然收起笑意,仿佛是猛然想起般的道:“秦启明在留映阁遇刺了,茵儿亲眼看到他受了重伤。” “嗯?” “茵儿听金谷皇姐说她的驸马是秦启明,茵儿替皇姐高兴,就在送走皇姐后,寻到秦启明向他道贺,顺便叮嘱了他几句。当茵儿踏出留映阁后,秦启明遇刺倒在血泊中,很惨,很惨。” 舒泽帝在沉思着。 “好在景茂庭及时出现,已经着手调查。”舒知茵不确定的口吻道:“他能查出凶手吗?” 舒泽帝笃定的道:“他能,定能水落石出。” 舒知茵点点头,需让父皇知道那枚簪子送给金谷公主在前,秦启明被簪子所刺在后,暂且不再多言。她吃着果盘中最后一颗葡萄,脑中浮现出景茂庭,脉脉春风般的笑意浮在唇角,被父皇信任的人必可依。 见果盘已空,舒泽帝唤道:“来人。” 宫女趋步而入。 舒泽帝指道:“葡萄。” 宫女如实的禀道:“这是西域的贡品,已没有多余的了。” 舒泽帝命道:“传令下去,此后西域进贡的瓜果先入福国公主府,福国公主挑选后,再入皇宫。” 宫女道:“是。” 舒知茵笑了笑,习以为常父皇的宠爱。江南进贡的瓜果应要到了,她会记得奉给母妃,有出身于江南的母妃爱吃的甘蔗。 遣退了宫女,舒泽帝轻声道:“收到西域进贡的无花果全留下,带进宫给你母妃。” “嗯。” “祈山的玉兰花将开遍,过两日你陪你母妃去看。” “嗯。” “陪你母妃在妙春山住几日,泛舟,垂钓。” “嗯。”舒知茵乖巧的应着。 舒泽帝执起笔继续批阅奏折,遒劲的字迹中流淌着安天下的责任。 傍晚,舒知茵刚回到公主府,如锦已迫不及待的迎接上前,禀报道:“奴婢查到景大人并无配婚。” 舒知茵的眼睛一亮,散发着迷人的气息,笑道:“恰好我的驸马之位也空着。” 可是,看着公主殿下发自内心愉快的笑容,如锦咬着唇,欲言又止。 舒知茵饮着如锦递来的冰镇桑葚酒,站在漫天的晚霞中,披着一身的流光溢彩,下巴微扬,轻描淡写的道:“就是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没有耐心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山洞口遄急的水流正在慢慢退去, 景茂庭站起身,环顾着明亮的天色, 现在将近申时,戌时可抵达山脚下。 他看着蜷缩在山洞里的舒知茵,从衣袖里取出油纸包递过去,道:“吃完后我们下山。” 舒知茵的眼睛澄亮, 不假思索的接过来,油纸包着三块点心, 是她爱吃的红枣酥。她已饿得难忍, 边吃边笑道:“你真细致入微啊, 带着斗篷和点心来找我,是担心我冻死或饿死了, 明日不能配合你的阴谋?”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景茂庭深深的看着她, 她吃得很香,笑弯了眉。 “你可以不回答。”舒知茵若有所思的吃了两块点心,留一块给他吃,递向他道:“我吃饱了。” 景茂庭无动于衷, 道:“走, 我们下山了。” 见他不接点心,舒知茵便用油纸包住收好以便不时之需,慢慢从山洞里挪出来, 披着他的斗篷, 走向等在溪水边的他。 她刚走两步, 突然踩到一块光滑的石头,脚下不稳的一个踉跄,不禁痛呼:“啊!” 景茂庭迅速奔至她身边,牢牢揽住她的身子,“嗯?” 舒知茵疼得额头冒汗,轻叹道:“脚扭了。” “别动。”景茂庭拦腰抱起她,将她小心翼翼的抱放回山洞里,让她背靠洞壁,掀起她的裙摆,轻轻的褪去她的鞋袜,抬起她的玉足握在了大掌中,不轻不重的握着。 舒知茵的心头猛得羞赧,痒痒的热气自他碰触之处钻进她的肤孔,惹得她周身发烫,心怦怦乱跳。 “是轻微扭伤。”景茂庭专注的检查她的伤势,松了口气,却依旧自责。他轻轻的放开手,快步到溪水边浸湿斗篷,折身回到她旁边,温柔而坚定的道:“需要冷敷,会很不适。” 说罢,景茂庭将湿冷的斗篷搭在了她的脚踝。 又冷又疼,舒知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着她强忍不适一声不吭的模样,景茂庭疼惜不已,目光一转,忽地注意到她裸一露在外的玉足,白皙娇嫩小巧可爱,他的眸色幽深,胸中生波,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自脊梁骨升起。 舒知茵渐渐适应了不适感,惭愧的轻笑道:“我恐怕不能走下山了。” 景茂庭红了耳朵,慌忙移开视线,脱去外衣叠成多层覆盖住她的玉足,免有寒气自她足下窜入体内。他坐在洞口为她挡着风,说道:“我们明日清晨下山。” 他上身仅穿着里衣,不冷吗?舒知茵扯掉身上的斗篷给他,道:“穿上它,去找人抬软轿接我下山。” “接你的魂魄下山?”景茂庭拿起敷在她脚踝的湿斗篷,急步到溪水边浸泡冷水,再为她冷敷,“山中野兽会让你尸骨无存。” 舒知茵冷疼的倒吸口气,若无其事的道:“我们要在山中住一晚?” “对。” “不会耽误你实施明日的计划?” “不会。” 景茂庭知道她一定疼得很不适,慢慢的靠近她,大掌轻抚她的头,缓缓下滑,轻抚她的背,抚慰着她的不适。 舒知茵被他的举动怔了怔,可他偏偏面无表情,好似他做什么样的动作都自然而然。她目光闪烁,感受着他的安抚,他的手掌来来回回的抚着她的头与她的背,那劲道出奇的温柔,仿佛带着无限柔情。 冷敷了三次后,景茂庭仔细的查看她的脚踝,发现伤势有所缓和,而她的玉足冰凉的令他心软,他不言不语的解开里衣的前襟,跪在她脚边,将胸膛俯压向她的玉足,轻贴在她的足底,大手轻捂着她的足背,慢慢的暖着。 舒知茵再次怔住,身子一颤,一股股温暖的酥软感自足底蔓延,直直的熨撩她的心,她的一颗心似被泡在温水里般的舒适,这种舒适感一的涌向她的头,使她阵阵恍惚,心轻飘飘的,身子轻飘飘的,脑袋轻飘飘的,宛如被春风包裹着,不知道要飞到那里去,随便去那里 他以跪姿为她暖了许久,直至她的玉足不再冰凉,他才慢慢的起身,默默的为她穿上白袜和锦缎靴。 她面色绯红的偷瞧他,他神色如常,只是眼眸里不似往常的寒冷,像是被和煦的阳光照暖了。 景茂庭拎起她扯落在旁的斗篷,将她严严实实的裹住,背对着她整理里衣,穿上外衣。他向前走出几步,免她害怕,回首告诉道:“我在附近捡些柴禾。” 舒知茵含笑着点头。 没多久,他就回来了,用大片梧桐树叶盛着清洗干净的浆果,捧放在她面前,自己先吃了一个,示意道:“吃。” 舒知茵伸出手去捏浆果时,景茂庭忽道:“稍等。” “嗯?”舒知茵住手。 景茂庭从衣袖里取出一块手帕,奔到溪水边浸湿,回到山洞里,执起她的手,慢慢细细的擦拭她每一根手指。 舒知茵笑了笑,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她的眸色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景茂庭去溪边漂洗手帕,又为她擦拭一遍手,才道:“吃。” 舒知茵欣赏着被这位英俊体贴的男子擦拭的双手,满意的道:“很干净了。” 景茂庭解释道:“在深山中大意不得。” “我懂。”舒知茵知道,山中环境复杂,万一染了疾病可就不妙了。她捏起浆果放在嘴里,品味一番,笑道:“甜,好吃。” 景茂庭脉脉的看了看她的笑颜,她始终有着随遇而安的淡然,和顺应时势的本能,无论在何种境地,都能活得娇艳矜贵。以至于,她在不断权衡哪一种际遇更适合她,冷静的选择,体面的适应,然而,她的选择是她想要的吗?此时此刻,她笑容灿然,可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还是因为‘已然如此,别无选择’?渐渐的,他的眼神有些落寞。 舒知茵不经意抬首,察觉他神色古怪,不禁笑道:“你这样子,怎么感觉像是我拿走了你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却不肯归还似的?” 景茂庭目光一闪,转身去捡柴禾。 天色已不早,他捡了一堆干燥的木柴堆在山洞口,取出火折子燃着枯叶,生起了火。火势烧旺,山洞里暖和很多。他砍了几根树枝架在火堆旁,烤着他潮湿的斗篷。 见状,舒知茵由衷的赞道:“御寒的斗篷,充饥的点心,生火的火折子,锋利的弯刀,你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而来,不是简单的冒险,真的很缜密,你一贯如此缜密。” 景茂庭不语,趁着傍晚的天光,又捡了一大堆木柴,寻到一个凹陷如碗状的石头,削了一个状似勺子的树皮。他在溪边反复的清洗石头和树皮,用石头盛着水,架在火堆上烧,水烧沸后,用树皮舀起热水,吹成温水,送到她唇边喂她。 “好喝。”舒知茵湿润的唇瓣带笑,闲适的依偎在洞壁上,望着山洞外漆黑的夜色,取出油纸包的一块点心递给他,笑道:“你吃。” 景茂庭没理会,喝了数口温水,将湿靴袜挂在树架上烘烤。 舒知茵把点心送到他唇边,像他喂她喝水一样,喂他吃点心,轻声说道:“万一有野兽来了,看在这一块点心的情面上,请保护我。” 景茂庭接过点心,掰了一半吃了,将另一半塞回她手里,道:“我会保护你。” 不知为何,舒知茵的心里很踏实,莫名有一种错觉,好像很确定他会一直保护她。 沉默了半晌,景茂庭轻轻的抱起她朝山洞口挪了挪,把烤干的斗篷铺整齐,在斗篷下垫了一截木块作枕头,又轻轻的抱起她放在斗篷上,道:“躺下睡,明日一早下山。” 舒知茵躺平了身子,枕头很合适。 景茂庭用另一个斗篷为她盖上,道:“放心睡。” 舒知茵笑着称赞:“你真的很会照顾人,体贴入微,很难得。” “我只会照顾你。”景茂庭语声平静,横坐在山洞口,慢慢的为火堆添着柴禾。 舒知茵心弦一颤,定睛看他,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下,他面容沉静,五官说不出的俊朗,稳稳的在那,有着山崩地裂也难撼动的刚毅气势,她的心窝里阵阵温热,却见他环抱着双臂,闭起了双眸,呼吸均匀,刚才那句话好像只是随口说说。 他要睡了? 他应是很疲倦了。 舒知茵盯着他好一会,发现他纹丝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她不由得失笑,在这远离人烟的深山,他们一男一女待在狭小的山洞里,他正值年轻力壮,可是,他对她竟然一点也没有非分之想?他不好女色?还是他很自律?瞪了瞪他英俊的侧颜,她便也合上眼帘睡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好好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公主殿下,”如锦捧着一壶桑葚酒雀跃而来, 欢喜声道:“秦启明被杀一案真相大白了!” “嗯?”舒知茵讶异, 白嫩的手指捏起盛酒的玉杯, 五日期限尚未到,仅过一夜就结案了? “那些谣传公主殿下是凶手的人真愚昧至极, 公主杀了谁,需要隐瞒?”如锦哼道:“可恶的悠悠众口, 闹得满城风雨, 也就是公主殿下懒理他们, 不跟他们计较, 不怕众口铄金。” 舒知茵问道:“凶手是谁?” “留映阁中的一个丫鬟,”如锦吃惊的道:“因暗恋秦启明已久, 得知他成为了驸马,忧郁痛心, 愤愤难平,便寻机用簪子杀了秦启明, 要与他同归于尽。丫鬟已供认不讳。” “竟是如此?”舒知茵若有所思的饮尽杯中酒,这分明是她出的建议,当时景茂庭态度坚决的不同意,因何又采用了? “是啊,太不可思议, 也就是明察秋毫的景大人能查明真相。”如锦由衷的佩服景茂庭, 他的公正有目共睹, “大理寺宣布结案后,满城再无一人妄议。” 他妥协了! 他的刚正不阿呢? 他利用自己的权威和声誉欺瞒世人,何故? 舒知茵霍然起身,道:“备马车,进宫。” 香车宝马稳稳的驶入了皇宫,舒知茵快步迈进了明昭殿,便见舒泽帝负手而立,面色阴沉,金谷公主跌坐在殿中掩面哭泣,哭得很伤心。 “父皇。”舒知茵漠然的从金谷公主身边经过,落座于紫檀交椅,默默的看着金谷公主在匆忙的擦泪。 舒泽帝的脸色恢复了常态,目光垂落向金谷公主,劝慰的口吻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话毕,又道:“茵儿,扶你皇姐起身。” 舒知茵纹丝不动的坐着,微笑询问:“皇姐,用不用茵儿扶你起身?” “不用。”金谷公主的语声绵柔,身着粉蓝襦裙,容貌清秀脱俗,出了名的温婉贤淑。 舒泽帝巡视着两个相对而坐的女儿,她们自幼就保持着表面上的和气,实际上并不亲近,倒也没有过直接的矛盾。在短暂的寂静声中,他唤道:“金谷。” 金谷公主应道:“孩儿在。” 舒泽帝不紧不慢的问:“你收下了茵儿及笄大礼上所授的簪子?” 舒知茵微诧,便听金谷公主轻声道:“是。” “那支簪子的意义你会不知?”舒泽帝沉声道:“茵儿时而言行轻率,把不能随意赠送的东西随意赠送。你一直很懂事,知书达理,怎与她一样轻率随意的收下?” 有人能随意送,她怎就不能随意收?!金谷公主的心中极为不满,父皇总是如此偏袒!她压下不悦,隐在袖中的手指紧攥,脸上却流露出莫大的自责,轻道:“此事是全怪孩儿,孩儿提醒茵儿那支簪子意义非凡,怎奈茵儿一片好心,坚决要赠送,并保证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孩儿一再推辞不得,便就收下了,打算过两日就还给她。是孩儿的错。” 舒知茵笑而不语,观赏着金谷公主,她的自责,她的绵里藏针,她话语中的圆滑。 舒泽帝神色如常的道:“下次一定要坚决的推辞。” “是,父皇。”金谷公主缓缓起身,自袖中取出簪子,轻柔的道:“今日,孩儿将簪子带来了,物归原主。” 璀璨夺目的簪子在金谷公主的手中一晃,她莲步轻移,面带着微笑,温婉可人,走到舒知茵面前双手一递,轻道:“请皇妹收回。” 舒知茵依旧笑而不语,随手接过簪子仔细的打量,确实是她的簪子,一模一样,崭新如初。她眉心轻蹙,这支簪子分明在景茂庭的手里呀,她不禁沉思着景茂庭的立场。在想到这支簪子曾刺在秦启明的后背,她皱了皱鼻子,道:“这支簪子怎么有股怪异的味道。” “什么味道?”金谷公主慢慢的回首。 舒知茵定睛看她,道:“血腥味。” “我也闻到了,我前日从皇妹手中接过它时,就闻到了它有股怪异的血腥味。”金谷公主愧疚的轻道:“怪我带回府后就一直在盒中放着,没有为它除除异味。” 这话接的滴水不漏,了得。舒知茵似笑非笑,见父皇对她们的谈话毫无兴趣,她便沉默不再言语,闲适的玩着手中的簪子,心中的疑惑更深。 “皇后娘娘到。” 随着一声通报,雍容华贵的沈皇后不疾不徐的踏进殿,身着一袭明黄凤凰刺绣锦衣,九尾凤钗轻摇,端庄,仪态万方,有着出身名门望族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 沈皇后恭敬有礼的拜道:“臣妾拜见皇上。” 舒泽帝示意她平身,尊敬有加的道:“朕请皇后前来,是为商议秦启明安葬一事。” “太可惜了。”沈皇后慈悲的一叹,走至金谷公主的身边,疼惜的摸了摸爱女的头,道:“秦启明已赐婚与金谷,臣妾提议,为秦启明以金谷公主的驸马的身份安葬。” 金谷公主眸中的震惊一闪而过,她跟秦启明并没有拜堂成婚,凭什么以她驸马的身份?! 舒泽帝尊重沈皇后的决定,道:“就依皇后的提议。” “遵民间传统,金谷在三年内不另嫁。”沈皇后彰显着母仪天下的风范,言语中有着克己的大义凛然。 闻言,众人都怔了怔。尽管沈皇后自入宫以来,一直讲究规矩遵循礼法,可她毕竟是金谷公主的生母,稍有偏私也情有可愿。 金谷公主气恼的身体轻颤,这就是她的母后,永远把自己皇后的身份摆在首位,对自己与所生的儿女极为苛刻,只爱惜自己的名声。 沈皇后目光温暖的瞧着爱女,等她表态。金谷公主紧握着拳,指尖扎进掌心,强压下不满,流露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柔弱模样,轻道:“孩儿听从父皇母后之命。” 舒泽帝想了想,道:“这三年之内,皇后和金谷如遇到钟意的驸马人选,可直接告诉朕,无论是谁,朕都会做主让他等,等三年期满赐婚与金谷。” 沈皇后心存感激的道:“是,臣妾谢谢皇上。” 金谷公主跟着感激,语声一贯的轻柔:“孩儿谢谢父皇。” 舒知茵始终置身事外,如透明人一样目送沈皇后和金谷公主告退,察觉到金谷公主在转身之际,投来的恶狠狠的一暼。她对金谷公主的敌意视若无睹,就如同沈皇后经常对她视若无睹。 待她们走远,舒知茵才开口问道:“父皇,秦启明之死结案了?” “大理寺卿景茂庭已然结案。” “真的是丫鬟所杀?景茂庭查实后证据确凿?” 舒泽帝道:“你在猜测什么?” 舒知茵随意的笑了笑,道:“结果竟与茵儿曾提的建议不谋而合,未免太过巧合。” “还有一件更巧合的事。” “什么事?” 舒泽帝面色微沉,低声道:“你与秦启明私定盟约,打算在及笄大礼后请旨赐婚,却被金谷抢先请旨赐婚,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舒知茵脱口而出,忽发现父皇的脸色渐沉,惊道:“父皇,茵儿听闻婚讯去找秦启明,只想确认他可是无奈领旨皇命难违,见他有意娶金谷皇姐,茵儿豁然,绝无杀他之心。” “你杀了他又怎样,”舒泽帝肃目的寒声道:“他敢负你甚过负朕,如果他还活着,朕会将他凌迟!” 舒知茵道:“他不过是本性使然,何至于死?” “你不介意他的辜负?” “反而庆幸。” “你只关心他的死?” 舒知茵浅浅一笑,“茵儿只想知道景茂庭结案的真相。” “真相已然公诸于众。”舒泽帝神色不明的道:“此案已结,已是旧事,莫再提了。” 公诸于众的真相看似合理,又是经由令世人信服的景茂庭定论,百姓全无异议。对此,舒知茵深表怀疑,其中定有蹊跷。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景茂庭的为人与立场,他在包庇真凶! 见父皇的态度明确,似乎是对整个案情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却不想揭穿不愿深究。她一字未再提,出了皇宫,径直前往景府。 景府的府门半掩,如锦叩开了门,门内探出齐汀的脑袋,漆黑的眸子一转,没等如锦问询,他非常识趣的把府门打开,笑脸相迎的道:“公主殿下请进,景大人正在府中。” 书房里,景茂庭沉静的坐在书案前,专注的翻阅古籍,缕缕阳光轻洒在他的侧颜,冷峻如冰雕。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他抬首望去,身姿轻盈的舒知茵跃入了他的视线里。不可否认,他等她多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想想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齐汀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很关键, 不知景茂庭的态度, 不敢轻易发言。他微微垂目, 余光暼向景茂庭的手。看到景茂庭的手势后, 他朗声的道:“回皇上, 福国公主并非擅闯闲清园, 是在下到园外亲迎公主殿下进园。” 太子夫妇一愕, 返京的途中就已猜测到皇上急召他们回京, 应是跟舒知茵传言有关,便交待过齐汀,让他证实传言是真, 怎么临场生变? 舒泽帝的神情稍一缓和,问:“是吗?” 趁机, 太子妃齐媛偷暼了一眼景茂庭。景茂庭也正看她,对她轻缓做了个‘不可’的眼神。齐媛收回视线, 若有所思。 齐汀确认道:“回皇上, 是的。家父得知福国公主驾到闲清园,便盛情邀请公主入席家宴,因公主跳下深潭救起落水的皇长孙后衣裳全湿, 衣冠不整, 公主觉得不妥, 便未入席。” 舒知茵慵懒的吃着樱桃, 唇角轻浮笑意, 将齐汀和齐媛探究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舒泽帝转首唤道:“太子妃。” 齐媛上前, 温婉声道:“儿臣在。” 舒泽帝问道:“瑞儿因何落水?” 齐媛不曾有半点犹豫,诚然道:“瑞儿在木桥上玩耍,自己不慎落入深潭,已无大碍。”随及,补充道:“儿臣当时正与福国公主走在前面,幸有福国公主奋不顾身的跳入深潭搭救瑞儿。” 舒泽帝问道:“太子,是吗?” 舒知行暗恼于计划失控,不知齐媛因何也临场生变,却不能再强行扭转局势,郑重的道:“儿臣当时不在场,儿臣相信太子妃和齐汀所言属实。” 传言已被证实是假的! 舒知茵慢慢的饮着桑葚酒,分明是倾轧她的大好时机,景茂庭却主张不倾轧,为什么?而齐媛和齐汀对他言听计从。 舒泽帝微皱眉头,语声醇厚的道:“如此说来,茵儿是被谣言误传成失礼失体统?” 舒知行诧声问:“谣言?” 好一个明知故问一脸茫然,舒知茵眸中锐利的寒意一闪而过,轻笑了笑,道:“一夜之间,京城里四处谣传茵儿为追求齐汀,擅闯闲清园,惊扰齐老,不慎使瑞儿落入深潭。” “竟有此事?”舒知行和齐媛异口同声的惊讶。 “是啊,”舒知茵扬了扬眉,“茵儿的骄纵恣意,又添了新事迹。” 舒知行面带同情之色,道:“皆是无中生有的谣言。” “这种无中生有的谣言从何而起?”舒知茵坐正了身子,明亮的目光盯着舒知行,字字响亮的道:“近期关于我的谣言可真不少,传我因嫉妒云柘寺南院的那棵古海棠树开的花比我府中的海棠花娇艳,而砍伐掉那棵有灵性的古海棠树;传我去郊外肆意策马狂奔,踩毁了数百亩百姓辛苦种的麦苗;传我因金谷公主的未婚夫死于非命而嫌晦气,不许金谷公主入我府,当金谷公主从我府门前经过,我也要用水冲洗百遍。”只说了几件,她便不再说下去。 “流言止于智者。”舒知行说得义正辞严,心中在冷嘲,他就是要散布谣言,毁坏她的名声,使她恶名远扬,令她成为众矢之的。 齐媛柔声的叹道:“坊间常是以讹传讹,断然不可取。” 看到太子夫妇置身事外的样子,舒知茵正色的道:“父皇,那些件件致茵儿名声受损的谣言无迹可循,茵儿也不在乎,而今日的谣言茵儿偏要追究,偏要得理不饶人。” 舒泽帝想了想,道:“来人,去请皇后娘娘。” 殿内一阵沉默,都在若有所思。 没多久,沈皇后款步而来,身着明黄的凤袍雍容华贵,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无论何时,她都保持着皇后特有的凤仪。 各自行礼问安之后,舒泽帝道:“今日茵儿在闲清园的传闻,经太子c太子妃c齐汀证实为谣言。朕请皇后前来,是为商议如何平息谣言,还茵儿清白。” 沈皇后坐姿端庄,背脊挺直,语声缓慢的道:“谣言猛于虎,景大人有何高见?” 景茂庭看向舒知茵,察觉到她已有主意,便问道:“依福国公主之意?” “谣言源起于闲清园,散播谣言者,非太子府的侍从与闲清园的家奴莫属。”舒知茵笃定的道:“太子府和闲清园出面为茵儿证实清白,义不容辞。” 舒泽帝不置可否。 沈皇后道:“是义不容辞。” 舒知茵轻描淡写的道:“有个简单的法子,不如太子府和闲清园随便各出一人,跪于衙门口,当众认罪是无意间散播的谣言,由官府下令立刻处死。” 沈皇后觉得不妥,道:“如果不是此二人散播的谣言,岂不是有滥杀无辜之嫌?” “还有另一个简单的法子,”舒知茵说出了真正的想法,道:“太子府和闲清园各出一人,登上城门,当众向百姓们证实关于茵儿的传闻是不实的谣言。” “此法子可行。”沈皇后温和的望着舒知行,等待他的态度。 舒知行心中顿时恼愤,太子府的人当众为她解释,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屈辱,他身为太子的颜面何在?!见到母后期待的眼神,他略有思考,忽然眼睛一亮,郑重的表态道:“我愿登上城门,为茵儿证实清白。” 沈皇后满意的微微一笑,问道:“齐汀,闲清园呢?” 齐汀目光一转,扫了一眼景茂庭的手势,道:“闲清园有景兄出面。” 舒知茵挑眉,“景茂庭能代表闲清园?” “回福国公主,能。”齐汀恭敬的道:“家父说过,景兄的一言一行皆代表齐家,景兄的立场就是齐家的立场。” 舒知茵的唇角泛起笑意,正眼看景茂庭,笑意疏离而淡漠,笑问:“景大人可愿出面?” “愿意。”景茂庭片刻未曾犹豫,深深的回视她,面上没有表情,常声道:“愿跟太子殿下同登城门,以正视听。” 他答得非常干脆,舒知行惊愕,连舒泽帝也倍感意外。 舒知茵笑着饮了杯桑葚酒,笑容自然,慢条斯理的道:“有劳二位在城门上时,流露出心甘情愿的模样,千万莫让百姓以为是我恃宠而骄到胁迫太子殿下和景大人迫不得已为我辩解。” 舒知行的脸像是重重的挨了一记,他本就是打算流露出无奈之举,让百姓知道她恃宠而骄到裹挟太子殿下。 沈皇后神态镇定,道:“你们明日晌午便去平息谣言。” “是。”舒知行暗暗的握了握拳头。 舒泽帝始终旁观众人,捕捉一些蛛丝马迹。 夜已深,各自回府。舒知茵乘着软轿,经过景茂庭身边时,合上双眸,眉心蹙起,虽处于胜势的令他们自作自受,她却毫无开心颜,心中空凉极盛。无论如何,她不愿意承受的必不承受。 在漆黑的巷子口,太子府的马车慢慢停住,路边是骑在马背上的景茂庭。 舒知行不悦的掀开车帘,冷暼向素来深沉的景茂庭,沉声道:“放过大好时机,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景茂庭冷静的道:“一是让她放松警惕;二是让皇上相信你不会倾轧她。” 舒知行耿耿于怀的道:“父皇对传言半信半疑,只要证明传言属实,她势必遭殃。” 景茂庭正色道:“如果证实,皇上确实会动怒,但是此事并不重大,皇上对她不会施于重罚,只是严厉的教训,却使她看清真相,得不偿失。况且,她气定神闲,已料到你们会陷害她,并做足了准备。” 齐媛接道:“父皇宠爱她,即便教训一顿,也不会就此冷落她。”再附和道:“她平日里的行为慎重,深藏不露,应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舒知行咬牙冷道:“深藏不露?她不过是我行我素的嚣张仗势。” 景茂庭不语。 舒知行深吸了口气,换了一副神情,唤道:“茂庭。” “在。” “今日之事,你的决定很英明,我欣赏你的沉稳。今日,虽放过大好时机,我相信会有对她造成致命挫败的时机。”舒知行称赞道:“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景茂庭不语。 齐媛温婉的说道:“三哥的言行都自有用意,他是以大局为重。” 舒知行不解的问:“你为何同意为她证实谣言?” 景茂庭正色说道:“让皇上相信臣的正直。” “很好。”舒知行连连的道:“很好。” “臣告辞。”话毕,景茂庭已策马离去。 舒知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放下了车帘,马车快速的驶向太子府。 齐媛一探究竟的问:“她不过就是一位公主,奈何不了皇权,你为何要频频针对她?” 舒知行目露凶光,告知道:“高僧曾言,有一金贵女是我皇权的威胁,意欲夺一权乱我朝纲,不就是她!” 齐媛脸色隐隐一变,立刻道:“臣妾定当与太子齐心合力的对付她,除去她。” 当舒知茵一觉醒来时,天已亮了。她睡眼惺忪,于缭绕薄雾中看到了景茂庭的身影,他盘腿坐在山洞外的火堆边烤着鱼。 溪流潺潺,鸟鸣清脆,时光缓慢,是她平日里喜欢的安宁。 她翻个身侧躺着,轻轻的瞧着景茂庭,他的身影挺拔孤傲,透着内敛的气息。她昨晚睡得很沉,不知他昨晚睡得可好? “醒了?”景茂庭忽然偏头看她,胸腔里回荡着昨晚一亲芳泽的震颤。 “嗯。”舒知茵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听着她轻柔的轻嗯,景茂庭的心软软绵绵的,他起身,神色如常的坐在洞口,默默的掀开盖着她双脚的斗篷,缓缓的褪去她的靴袜,检查着她扭伤的脚踝。 舒知茵咬了下唇,感觉着他小心翼翼的触摸,他总是如此自作主张,抱她,抚她,触她,好像她早已归他所有可随心随意似的,可偏偏他霸道而不失温柔的举动,令她抗拒不得,不由自主的配合着他的悉心。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果不配合,反倒显得矫情。 “仍需冷敷。”景茂庭说着,轻搂她入怀为她披上斗篷,将她抱放到洞口边,在松开她之前,怀抱不禁紧了紧。他快步去溪水边取来他准备的石子包,慢慢的放在她的脚踝上。石子包是用他撕下的里衣裹着的冰冷鹅卵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不计后果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是什么让不近人情的你利用声望包庇?”舒知茵深吸了口气,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笑意, 语气薄如浮冰,“是什么呢?恩情?仕途?” 景茂庭用她的语气重复她的话:“恩情?仕途?” 舒知茵笑了笑,道出了心中的猜测:“你是齐老的养子, 太子妃是齐老的嫡幺女,直接杀死或派人杀死秦启明的金谷公主是太子殿下呵护备至的胞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亲自出面找你为金谷公主说情了?” “对。” “他们不仅为金谷公主说情, 还让你陷害于我?” “对。” “你知道了我的及笄簪子被金谷公主要去了, 便告诉皇上刺杀秦启明的凶器只是一支寻常的簪子?” “对。” “审讯出的刺客口供是故意嫁祸给我?” “对。” “出于对齐家的报恩,你不得不接受他们为金谷公主说情?” “没有不得不,是自然而然的接受。” “出于对仕途的权衡,你自然而然的如他们所愿的陷害于我?” 景茂庭的眼帘微微一垂, 清冷的眸子里隐现波澜。沉默了片刻,他用近乎无情的口吻说道:“举手之劳。” 舒知茵心下一惊, 如坠冰雪之窟。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道:“你自以为是的认定我刚正不阿c不畏皇权c不近人情?” 舒知茵只觉寒风袭身袭心, 用力的道:“对。” 景茂庭有些犹豫,凝视着她蹙起的眉心,终于说道:“那不过是世人对我粗浅的评价, 就像是世人评价你恃宠而骄任性妄为, 实则是世人一叶障目。” “你做的事情十有七八是为国为民, 树立声望;有二三为私为利,稳固根基。” 景茂庭不置可否。 “景茂庭, 请舍弃那为私利的二三, 完完全全的为国为民, 忠于良心。我保你在这片天下的每一寸疆土上畅通无阻,你不用仰人鼻息,不用忌惮任何人。”舒知茵字字肺腑,用她的整个生命在说,她看着他,目光极为坚定,“光明磊落的千秋忠臣你来当,恶毒骄纵的名声由我来背。” 景茂庭的胸腔里激荡起从未有过的震颤,她看上去有多娇柔艳丽,就有多勇敢坚韧,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火热滚烫,落在他的心上,形成深刻的烙印,牢牢的吞噬他的心。他低低问道:“你愿意一年c十年c二十年c三十年,日复一日的为我扫平千阻万险,不遗余力?” 舒知茵毫不迟疑的道:“我愿意。” “我不愿意。”景茂庭缓缓而肯定的说道:“我是人,不是冰石,我有七情六欲。” 舒知茵惊愕的望着他。 “你的信心与勇气源自于当朝皇上是明君,他深爱你的母妃而宠爱你,你有恃无恐。”景茂庭道:“待太子殿下登基皇位之后呢?” 舒知茵一针见血的道:“你是顾及齐家吧?齐老将嫡幺女嫁入皇室为太子妃,自然是希望她能当皇后,光宗耀祖。” “对。” “为了齐家,你拥护太子,是太子的党羽?” “对。” “为了齐家,你不惜害我?” 景茂庭沉默。 舒知茵冷道:“你虽是宣布直接杀死秦启明的凶手为一个丫鬟,却暗示皇上此丫鬟是受我指使,使皇上以为杀死秦启明的幕后真凶是我?” 景茂庭沉吟道:“此案已结,未损你一丝一毫。” “难道不是因为皇上袒护不追究?”舒知茵斜背着他,扬眉睥睨一笑,“很遗憾,没有让你们得逞。” 景茂庭不语,眸色骤然幽深。 舒知茵环顾着满室的古籍,他博览群书,不喜欢多余的东西,对喜欢的东西很专注,多么的特立独行。她的呼吸中夹杂着涩意,失落感涌上心扉,原以为他与众不同高洁傲岸,却也难免落入俗套。 良久,她笑了笑,笑意薄凉,从容的道:“谢谢你的坦诚,愿你那二三永不暴露,成为世代传颂的千秋功臣;愿齐家子子孙孙富贵荣华;愿你那七八造福天下苍生,国运兴隆。” 景茂庭看着她的笑容,像刺,深深的狠狠的铺天盖地的穿透他的灵魂,他的血液在瞬间凝结。 “今日你我所言,都任烟消云散。”舒知茵霍然转身,红润的面容上渐无一丝血色。她急步离开,艳红色襦裙在阳光下飞扬,热烈而决绝,如在燃烧。 景茂庭顷刻间跟至门外,定睛遥望着她奔走的单薄背影。 齐汀倚着廊柱,忽然发现遇事冷静思路清晰的景茂庭竟然在失神怅惘,丢了魂魄似的。他轻声唤道:“景兄?” 景茂庭收起视线,语声微涩的道:“派人远远跟着,护送她回府。” “嗯。”齐汀迅速去办。 乘上马车,舒知茵缓缓的阖起眸,颇有些倦怠,心中空落落的丝缕茫然。 一旁的如锦察觉到了公主的异样,不免疼惜公主再次选择错了人,既然已经如此,索性让公主彻底认清景茂庭,她把迟迟没说的话说了出来:“公主殿下,奴婢听说景大人自幼就被齐家收养,和太子妃是青梅竹马,关系匪浅。” 美眸睁开,清醒明亮,舒知茵淡笑道:“有情人阴差阳错的未成眷属?” “是这意思。” 难怪景茂庭如此顾及齐家,不仅尚无婚配也不近女色,原来还是个痴情人。舒知茵唇角的淡笑渐深,笑意渐冷。 马车刚驶到公主府,心急如焚的侍女如瓷赶紧迎上前,禀道:“金谷公主又来府中大闹了,摧毁了一片奇花异草,在摧折那棵古海棠树。” 舒知茵眸色一凛,金谷公主每次不愉快了,总会来她这里闹。在金谷公主的心中极为根深蒂固的认定,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不愉快的事都是不公平,所有的不公平都因她而起。 府中满目狼藉,大片大片的花草被践踏被摧毁,公主府中侍从都焦躁不安,因三年前公主殿下说过‘莫理会她,随便她’,见金谷公主此次不像以前那样吵闹一通后带走昂贵的东西,而是肆意毁坏花草,府中侍从急得跺脚,只能出府四处去找公主殿下,没有擅自上前劝阻。 在大批侍从的簇拥下,舒知茵面罩寒霜,快步赶往古海棠树。 海棠树下,金谷公主气势汹汹,环抱着胳膊,命令随行的七八名侍女把花开正艳的花枝全折断。树枝摇晃,零落了厚厚的一地的海棠花,凄凉无恨。 待舒知茵赶到时,已被折掉一堆树枝。见状,如锦气红了眼眶,这可是公主殿下最喜欢的千年古海棠树! 舒知茵站定在树下,冷扫着在树上树下折树枝的侍女们。那些侍女不仅不惧,反而更兴奋,折得更欢快,她们都很清楚,每次金谷公主前来,福国公主总是躲避着不露面,任由金谷公主在府中大声呵斥,府中所有东西任由金谷公主自取,一个字也不敢吭。 福国公主的侍女都暗暗恼愤,福国公主不跟金谷公主一般见识,不予理会,怎么倒还助长了金谷公主的嚣张气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相信表面上温婉贤淑的金谷公主如此表里不一。 舒知茵的衣裙上头发上落着朵朵海棠花,她捏起一朵花在指间轻抚,缓声道:“你还不打算让她们住手?” 金谷公主趾高气扬的斜暼过去,火气难消的道:“用力折,把树枝全折光!” 舒知茵冷淡的道:“我的花草被摧残,也是你的人所为?” “要不然呢?”发现她不高兴了,金谷公主露出得意的笑,高兴着她的不高兴。 真是欺人太盛,当众明目张胆的欺辱。 金谷公主的侍女们窃喜,且等着看福国公主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样子。福国公主的侍女们垂首,默默叹息,替公主觉得憋屈。 舒知茵常声道:“扶金谷公主进珍珠阁里坐坐。” 如锦和如瓷相视一眼,不由分说的上前握住了金谷公主的胳膊,把她往旁边的珍珠阁里扶。 这根本就不是扶,而是不知轻重的拉拽,金谷公主的胳膊吃疼,挣扎着喝道:“放手!” 两个侍女只作没听到,更用力的握住金谷公主的胳膊,拉拽着她快步的进了珍珠阁。在舒知茵跟随进入楼阁中后,如瓷眼急手快的将门关上,把金谷公主的侍女全挡在了门外,迅速栓上门闩。 金谷公主揉着剧疼的胳膊,手指着两个侍女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舒知茵朝如瓷使了个眼色,模样憨厚的如瓷走过去,冲着金谷公主恼羞成怒的娇容,扬手就打了一记耳光。 耳光打得响亮,金谷公主被打得愣住了。 舒知茵的语声凉如雪,“花木虽不能言语,受到欺辱,也会不开心的。“ 金谷公主震惊,震惊到发懵,掌掴?!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舒知茵翩然而立,站在交错的光影中,就像是一团火,轻轻静静燃烧着的火,谁也不知道那团火下一刻会有什么变化,熄灭?燎原?温暖?灼烫?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寒冬的晨阳,笼罩着金谷公主的懵怔。 片刻,金谷公主缓过神,握紧拳头朝着舒知茵冲过去,刚迈出一步,就被如瓷拦住了。她抬手就要打如瓷,手刚抬起,就被如锦抓住了。 如锦和如瓷牢牢的控制着怒红了眼的金谷公主,不顾尊卑的护着自己的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稍等再订阅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舒知茵的眼睛澄亮, 不假思索的接过来,油纸包着三块点心,是她爱吃的红枣酥。她已饿得难忍,边吃边笑道:“你真细致入微啊, 带着斗篷和点心来找我,是担心我冻死或饿死了, 明日不能配合你的阴谋?”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景茂庭深深的看着她,她吃得很香, 笑弯了眉。 “你可以不回答。”舒知茵若有所思的吃了两块点心,留一块给他吃, 递向他道:“我吃饱了。” 景茂庭无动于衷, 道:“走, 我们下山了。” 见他不接点心, 舒知茵便用油纸包住收好以便不时之需, 慢慢从山洞里挪出来, 披着他的斗篷,走向等在溪水边的他。 她刚走两步, 突然踩到一块光滑的石头,脚下不稳的一个踉跄, 不禁痛呼:“啊!” 景茂庭迅速奔至她身边,牢牢揽住她的身子, “嗯?” 舒知茵疼得额头冒汗, 轻叹道:“脚扭了。” “别动。”景茂庭拦腰抱起她, 将她小心翼翼的抱放回山洞里,让她背靠洞壁,掀起她的裙摆,轻轻的褪去她的鞋袜,抬起她的玉足握在了大掌中,不轻不重的握着。 舒知茵的心头猛得羞赧,痒痒的热气自他碰触之处钻进她的肤孔,惹得她周身发烫,心怦怦乱跳。 “是轻微扭伤。”景茂庭专注的检查她的伤势,松了口气,却依旧自责。他轻轻的放开手,快步到溪水边浸湿斗篷,折身回到她旁边,温柔而坚定的道:“需要冷敷,会很不适。” 说罢,景茂庭将湿冷的斗篷搭在了她的脚踝。 又冷又疼,舒知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着她强忍不适一声不吭的模样,景茂庭疼惜不已,目光一转,忽地注意到她裸一露在外的玉足,白皙娇嫩小巧可爱,他的眸色幽深,胸中生波,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自脊梁骨升起。 舒知茵渐渐适应了不适感,惭愧的轻笑道:“我恐怕不能走下山了。” 景茂庭红了耳朵,慌忙移开视线,脱去外衣叠成多层覆盖住她的玉足,免有寒气自她足下窜入体内。他坐在洞口为她挡着风,说道:“我们明日清晨下山。” 他上身仅穿着里衣,不冷吗?舒知茵扯掉身上的斗篷给他,道:“穿上它,去找人抬软轿接我下山。” “接你的魂魄下山?”景茂庭拿起敷在她脚踝的湿斗篷,急步到溪水边浸泡冷水,再为她冷敷,“山中野兽会让你尸骨无存。” 舒知茵冷疼的倒吸口气,若无其事的道:“我们要在山中住一晚?” “对。” “不会耽误你实施明日的计划?” “不会。” 景茂庭知道她一定疼得很不适,慢慢的靠近她,大掌轻抚她的头,缓缓下滑,轻抚她的背,抚慰着她的不适。 舒知茵被他的举动怔了怔,可他偏偏面无表情,好似他做什么样的动作都自然而然。她目光闪烁,感受着他的安抚,他的手掌来来回回的抚着她的头与她的背,那劲道出奇的温柔,仿佛带着无限柔情。 冷敷了三次后,景茂庭仔细的查看她的脚踝,发现伤势有所缓和,而她的玉足冰凉的令他心软,他不言不语的解开里衣的前襟,跪在她脚边,将胸膛俯压向她的玉足,轻贴在她的足底,大手轻捂着她的足背,慢慢的暖着。 舒知茵再次怔住,身子一颤,一股股温暖的酥软感自足底蔓延,直直的熨撩她的心,她的一颗心似被泡在温水里般的舒适,这种舒适感一的涌向她的头,使她阵阵恍惚,心轻飘飘的,身子轻飘飘的,脑袋轻飘飘的,宛如被春风包裹着,不知道要飞到那里去,随便去那里 他以跪姿为她暖了许久,直至她的玉足不再冰凉,他才慢慢的起身,默默的为她穿上白袜和锦缎靴。 她面色绯红的偷瞧他,他神色如常,只是眼眸里不似往常的寒冷,像是被和煦的阳光照暖了。 景茂庭拎起她扯落在旁的斗篷,将她严严实实的裹住,背对着她整理里衣,穿上外衣。他向前走出几步,免她害怕,回首告诉道:“我在附近捡些柴禾。” 舒知茵含笑着点头。 没多久,他就回来了,用大片梧桐树叶盛着清洗干净的浆果,捧放在她面前,自己先吃了一个,示意道:“吃。” 舒知茵伸出手去捏浆果时,景茂庭忽道:“稍等。” “嗯?”舒知茵住手。 景茂庭从衣袖里取出一块手帕,奔到溪水边浸湿,回到山洞里,执起她的手,慢慢细细的擦拭她每一根手指。 舒知茵笑了笑,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她的眸色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景茂庭去溪边漂洗手帕,又为她擦拭一遍手,才道:“吃。” 舒知茵欣赏着被这位英俊体贴的男子擦拭的双手,满意的道:“很干净了。” 景茂庭解释道:“在深山中大意不得。” “我懂。”舒知茵知道,山中环境复杂,万一染了疾病可就不妙了。她捏起浆果放在嘴里,品味一番,笑道:“甜,好吃。” 景茂庭脉脉的看了看她的笑颜,她始终有着随遇而安的淡然,和顺应时势的本能,无论在何种境地,都能活得娇艳矜贵。以至于,她在不断权衡哪一种际遇更适合她,冷静的选择,体面的适应,然而,她的选择是她想要的吗?此时此刻,她笑容灿然,可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还是因为‘已然如此,别无选择’?渐渐的,他的眼神有些落寞。 舒知茵不经意抬首,察觉他神色古怪,不禁笑道:“你这样子,怎么感觉像是我拿走了你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却不肯归还似的?” 景茂庭目光一闪,转身去捡柴禾。 天色已不早,他捡了一堆干燥的木柴堆在山洞口,取出火折子燃着枯叶,生起了火。火势烧旺,山洞里暖和很多。他砍了几根树枝架在火堆旁,烤着他潮湿的斗篷。 见状,舒知茵由衷的赞道:“御寒的斗篷,充饥的点心,生火的火折子,锋利的弯刀,你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而来,不是简单的冒险,真的很缜密,你一贯如此缜密。” 景茂庭不语,趁着傍晚的天光,又捡了一大堆木柴,寻到一个凹陷如碗状的石头,削了一个状似勺子的树皮。他在溪边反复的清洗石头和树皮,用石头盛着水,架在火堆上烧,水烧沸后,用树皮舀起热水,吹成温水,送到她唇边喂她。 “好喝。”舒知茵湿润的唇瓣带笑,闲适的依偎在洞壁上,望着山洞外漆黑的夜色,取出油纸包的一块点心递给他,笑道:“你吃。” 景茂庭没理会,喝了数口温水,将湿靴袜挂在树架上烘烤。 舒知茵把点心送到他唇边,像他喂她喝水一样,喂他吃点心,轻声说道:“万一有野兽来了,看在这一块点心的情面上,请保护我。” 景茂庭接过点心,掰了一半吃了,将另一半塞回她手里,道:“我会保护你。” 不知为何,舒知茵的心里很踏实,莫名有一种错觉,好像很确定他会一直保护她。 沉默了半晌,景茂庭轻轻的抱起她朝山洞口挪了挪,把烤干的斗篷铺整齐,在斗篷下垫了一截木块作枕头,又轻轻的抱起她放在斗篷上,道:“躺下睡,明日一早下山。” 舒知茵躺平了身子,枕头很合适。 景茂庭用另一个斗篷为她盖上,道:“放心睡。” 舒知茵笑着称赞:“你真的很会照顾人,体贴入微,很难得。” “我只会照顾你。”景茂庭语声平静,横坐在山洞口,慢慢的为火堆添着柴禾。 舒知茵心弦一颤,定睛看他,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下,他面容沉静,五官说不出的俊朗,稳稳的在那,有着山崩地裂也难撼动的刚毅气势,她的心窝里阵阵温热,却见他环抱着双臂,闭起了双眸,呼吸均匀,刚才那句话好像只是随口说说。 他要睡了? 他应是很疲倦了。 舒知茵盯着他好一会,发现他纹丝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她不由得失笑,在这远离人烟的深山,他们一男一女待在狭小的山洞里,他正值年轻力壮,可是,他对她竟然一点也没有非分之想?他不好女色?还是他很自律?瞪了瞪他英俊的侧颜,她便也合上眼帘睡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承受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景茂庭思虑良久, 用她惯用的疏离口吻道:“不高兴告诉你。” 舒知茵蹙起眉,得意的轻笑道:“证明我说对了。” 景茂庭不语, 面罩淡淡的薄霜。 一阵凉风吹过, 舒知茵环抱着双臂, 故意颤抖声道:“好冷啊。” 话音刚落,景茂庭便将自己披着的斗篷解下, 披在了她的肩上。瞧着他自然而然的举动,又瞧了瞧自己披着的两件斗篷, 她隐隐一笑, 冷风中他如此不畏寒,上山寻她不畏险, 背她下山不畏累,待她体贴入微,他敢否认入了他眼的女子不是她?! 笑意自心底攀上她的眉眼, 却又莫名的无限惆茫。 过了半晌, 当她想提议继续赶路时, 他已站起身示意她趴在他背上继续赶路。 景茂庭默默的背着她, 走走歇歇, 牢牢的护着她,每一步都很稳。 舒知茵亦一言不发, 如是火苗亲密依偎着火源, 紧紧的栖息他的后背上, 仔细的看着他们前行的路, 不忍再触动某种渐渐失衡的平衡。 走了两个时辰,在将近正午时他们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几双焦急的目光不住的张望,望穿秋水。如瓷先看到了他们,惊喜的唤道:“公主殿下!” 只见景茂庭背着舒知茵慢步走着,景茂庭神色如常,一如往常的沉静清冷,舒知茵面带微笑,一如往常的美艳大方。他们在山中住了一宿,真难以想象一冰一火的二人,是以怎样的煎熬度过了漫漫长夜。 如瓷狂奔过去,“公主殿下!” 许元伦也赶紧跟着迎过去:“知茵。” 如锦跑得最快,第一个冲到舒知茵身边,带着哭腔道:“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舒知茵搂着他脖颈的手这才松开了些,微笑着摇摇首。 “给我。”许元伦伸手就要把舒知茵从景茂庭后背上接下来,以抱她的姿势。 景茂庭一转身,漫不经心的避开许元伦的手,将舒知茵交给了壮实的如瓷,正色道:“背着公主殿下回房休息,为公主殿下冷敷脚踝。” 如瓷立刻弯腰背起公主殿下。 许元伦争道:“我来背。” 景茂庭状似无意的挡住了许元伦,微不足道的说道:“她只是扭了脚,很轻微扭伤。” 许元伦满脸的不放心,试图再靠近舒知茵,刚绕过景茂庭走出半步,胳膊就被强有力的握住。他一怔,是景茂庭的手。 景茂庭不喜他触碰舒知茵,更不喜他用‘她将成为我妻子’的眼神看她,便阻拦他靠近她,佯装站不稳,乏力道:“你景兄累得筋疲力尽了,能扶你景兄找个地方坐坐?” “能。”许元伦推辞不得,他望着舒知茵的背影扬声道:“知茵,我晚点去看望你。” 舒知茵应道:“好,许二哥替我好好谢谢你景兄。” 如瓷背着公主快步走上小径,如锦赶紧去找人备来软轿。 舒知茵乘着软轿回去留云苑,途中所遇之人看到公主殿下神色不佳的样子,纷纷驻步露出揣测的目光。舒知茵低声交待了一句,如锦便对诧异之人宣布道:“公主殿下清晨去登山,不小心摔倒,扭到脚了。” 福国公主脚扭了的消息,飞快的传遍了妙春山行宫。 舒知茵躺在床榻上,如锦取来冰水,为公主冷敷脚踝,轻道:“昨日,奴婢按您的交待,去请福王上山寻您,景大人闻讯后,迅速回房取了些东西,又剪了很多布条,叮嘱福王和奴婢们见机行事,千万莫走露风声,莫惊动任何人。还叮嘱福王,如果今日正午你们仍未下山,就率人上山寻找,沿途以布条为记号。” 闻言,舒知茵问道:“福王任由景茂庭去寻我?” “是景大人的动作太迅速了,不等福王反应,他叮嘱完就奔去找您了。”如锦道:“奴婢也很惊讶,从没见过镇定自若的景大人那么急切。更令奴婢惊讶的是,他虽然急切,却还有条不紊的准备斗篷c点心c火折子c弯刀,询问您几时上的山,从哪上的山,交待过什么,问得很详细,即稳重又谨慎。” 舒知茵若有所思。 如锦又道:“福王很着急,昨晚在山脚下等到深夜,一夜难眠,今日黎明就在山脚下等您了,等得很焦虑。” 这时,屋门口响起如瓷的禀告:“太子妃殿下正在院内,为探望公主殿下的伤势。” 舒知茵不禁想起景茂庭说过今日要实施一个计划,说道:“我要睡会儿,今日谁也不见。” 如瓷又道:“御医来了。” 舒知茵平静的道:“我说了,谁也不见。” 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要以示关心的探望舒知茵,都被如瓷劝回了。 得知女儿脚扭了,荣妃急忙回到留云苑,见女儿的伤势无大碍,松了口气,柔声道:“昨晚与许元伦夜游泛舟,今晨与他爬山登高?” “嗯。” “他可是如意夫君?” 舒知茵笑道:“他是。” 荣妃露出欢喜笑颜,轻道:“昨日你父皇对我坦言,无论你决定嫁给谁,他都会让你风光无两的出嫁,所下嫁的夫君必会前途无量,所嫁入的家族必会富贵昌盛。” 舒知茵明白父皇的心思,只要她不做有失体统之事,不坏了规矩,父皇会让她享尽荣宠。 荣妃目露期盼之色,问:“何时向你父皇征求你和许元伦的婚事?” “孩儿不能嫁给他。”舒知茵笃定的说:“他是别人的如意夫君,并不适合孩儿。” 荣妃一怔。 舒知茵安慰母妃道:“母妃不用忧虑,孩儿会再继续寻觅合适的人,相信这天下之大,定有一人合适。” 荣妃便不多言,她知道女儿自幼就有主见,任何劝说都无济于事。 傍晚,舒知茵独自坐在床榻上,心事重重的眺望着窗外的群山。 如锦轻步进屋禀告道:“齐少爷请奴婢转告给您一句话,景大人说:‘这几日安心养伤,原定于今日的计划,五日后再实施。’”她接着说道:“奴婢试探得知,齐少爷不晓得是什么计划,只晓得这个计划有些冒险,景大人不得不实施,能一举多得。” 舒知茵蹙眉,他终是不会放弃与她作对? “公主殿下。”如锦捧来一盅燕窝羹。 舒知茵美眸睁开,便见如锦心事重重,她接过燕窝羹,边吃边说道:“坊间又有什么流言蜚语了?” 如锦咬着唇,委屈的道:“坊间在议论公主殿下为追求齐汀,不顾矜持的擅闯闲清园,不知礼貌的惊扰齐老,并不慎使皇嫡长孙坠入深潭中。” “我骄蛮狂妄的事迹又添了三件。”舒知茵笑了笑,这三件事迹可非同小可。 如锦替公主难过的道:“居心叵测之人总是编造谣言,坏公主殿下的名声。” 舒知茵慢慢的吃着燕窝,默不做声。 如锦哼道:“公主殿下得知风暴摧毁沿海的整个村庄,拨府中银两为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修建新居;公主殿下关心善男信女的疾苦,在云柘寺设大斋殿,每日施素斋给苍生,承担全部所需银两;公主殿下所做的这种善事不胜枚举,却被传为沽名钓誉将功补过,真是岂有此理。” 舒知茵不语,用完燕窝羹之后,捏起白帕擦拭唇角,才道:“备马车与软轿,进宫。” “现在?”如锦疼惜公主殿下的双腿。 “对。”舒知茵眸中闪过寒光,有些谣言她无所谓便不理会,有些谣言她不高兴承着。 如锦不再多言,示意侍女去办。 这时,如瓷快步而来,禀告道:“齐三少爷亲自赶马车送来两缸山泉水,正在府外。” 齐汀竟然真的亲自送泉水?舒知茵饮了口薄荷茶,道:“山泉水留下,运去马厩喂马。” 如瓷询问道:“可请齐三少爷入府歇脚?” 舒知茵笑道:“不请。” 如瓷应是,便按公主交待的去办。 半晌,马车已备好,舒知茵刚乘上马车,如瓷急步而来,禀告道:“皇上宣公主殿下即刻进宫。” 莫非也是因为坊间的谣言? 正值中午,艳阳高照,香车宝马快速驶到皇宫门前,舒知茵换乘软轿,不紧不慢的抵至御书房。 在如锦的搀扶下,舒知茵笑容满面的施礼:“父皇。” 堆积如山的奏折后,舒泽帝头也未抬的问道:“你昨日去闲清园了?” 舒知茵悠然的坐在紫檀交椅上,清脆声道:“是呀,往返走了十余里的山路,茵儿的双腿酸疼得难忍。” 舒泽帝搁下笔,问道:“擅闯闲清园?惊忧了朕敬重的齐老?” 舒知茵故作“啊”的一声惊呼,“这么快就传到皇宫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夙愿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荣妃是舒知茵的生母, 是位容貌秀丽的妇人,温温柔柔的,眉眼含笑, 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恬静婉约,在温润的岁月浸染下,散发着香软舒心的亲切气息。 瞧着若有所思的女儿, 荣妃遣退了侍女们, 轻问道:“是什么心事纠缠你数日了,还不能跟母妃说?” 舒知茵笑了笑,用长甘蔗拢着飘落在地上的蔷薇花瓣, 常声道:“在盘算着扶持三皇兄为太子。” 三皇子的母妃早逝,自幼被荣妃照顾,与荣妃的关系亲厚,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为何又升起此念头?”荣妃目露惊色, 紧握着女儿的手, 温言问:“他们又招惹你了?” “未雨绸缪。”舒知茵语声淡凉的道:“孩儿不愿在数年之后惶惶不可终日。” 可想而知, 一旦金谷公主的胞兄太子殿下登基为皇,她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荣妃轻道:“所以你才要选一个好夫君, 嫁入一个好门第。” “再好的夫君再好的门第,不也是笼罩在皇权之下, 根本抵挡不住霸道的皇权, 脆弱的不堪一击。”舒知茵的眸色清亮, “扶持三皇兄坐拥皇权为上策。” “是绝不可行的上策, ”荣妃压低声音道:“你不知你父皇的为人?” 舒知茵牵了牵唇角,“父皇自登基为来,始终以国事朝政为重,最讲究体统。” “当朝皇后娘娘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太子殿下言行端正,太子妃殿下是齐老的嫡女且品性贤淑,你知你父皇最讲究体统,岂会另立太子使国运动荡?”荣妃耐心的道:“去年你有拥护三皇子的念头时,三皇子便被皇帝派离京城去修皇陵。五年前,皇帝就明确下令‘朝臣胆敢扰了三公主的清静,革职勿论’,俨然是杜绝你与朝臣往来,以免你牵扯到朝堂事宜而误入歧途。” “是啊,他不许结党营私,不许外戚擅权,不许乱了规矩,克以律己,就连深爱一个女人也不显露。” 天下人皆知当朝皇帝勤政爱民不好女色,后宫永远是六位嫔妃,从不专宠谁,他对皇后尊重,对皇妃一视同仁,每个月固定只召幸十次,召幸何人全由他的乳母李嬷嬷做主。由于舒知茵倍受皇帝的盛宠,李嬷嬷为了巴结她,常是每月安排荣妃侍寝五六次。有日李嬷嬷跟舒知茵发生了口角,为赔罪,李嬷嬷甚至在当月安排荣妃侍寝十次。 鲜少有人知道,舒泽帝是爱荣妃而宠其女儿,并非是荣妃沾了女儿的荣光。舒泽帝深知宠妃祸国的悲剧,便克制自己的感情不外露,只宠爱公主,让世人以为是母凭子贵。为了避免发生恃宠夺嫡的后患,每次荣妃侍寝后,龙种皆不留,以至于皇子公主共十四位,荣妃所生只有一女。 “他是一国之君,要以大局为重,这样做有何不妥?”荣妃的眼睛里尽是懂得与理解,她懂得他是皇帝,理解他身为皇帝该有的立场与不得已。 “国泰民安没有不妥。”舒知茵慢慢的吃着甘蔗,慢慢说道:“他健在一日,孩儿能风光一日,有底气不受任何人的欺辱。有朝一日,没有了他的庇护呢?” “无论如何也不可觊觎皇权,太冒险太艰难,是一条你父皇绝不容忍的不归路。”荣妃神情紧张的道:“你父皇绝不会原谅你乱了规矩,绝不会。” “孩儿想博一博。”舒知茵很冷静,她始终知道危机的存在,也早已意识到不能再一味的如父皇所愿的不闻世事只顾享乐。 “必死无疑!”荣妃疼惜的望着女儿,“绝无胜算。” 舒知茵笃定的道:“一生不过弹指间,孩儿想活得痛痛快快,生死无憾。” 荣妃心下一惊,她们母女常促膝谈心无话不说,她渐渐发现女儿对生命和人性有着超乎寻常的淡漠,近乎薄凉,越发的难以捉摸。她定睛瞧着女儿,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身处在浮华的京城之中,舒知茵眼明心净,看穿了太多的阴暗邪恶,她一直在试图发现正直与光明,并相信一定会有,于是,在这混浊的尘世里,随欲而安。 迎视着母妃眼神中的浓浓温暖,这是长时间的幸福知足才有的气息,真是尤为珍贵的美好,舒知茵忽然一笑,道:“没事,只是觉得世人多虚伪自私薄情,孩儿有些远虑。” 荣妃温言的轻语道:“你太过远虑了,眼前的形势尚没有那么紧迫,何不先抓紧时机寻位夫君,让他为你挡风遮雨,余生轻松的安安稳稳。” “难寻到不唯利是图c不见风使舵c不虚伪薄情的夫君。” “有一人。” “谁?” “齐汀。” “齐汀?”舒知茵觉得耳熟,一时忘记在哪里听过。 “齐老的嫡幺子齐汀。”荣妃道:“齐家的家风纯正,他是齐老的继室所生,是太子妃殿下的胞弟。他自幼四处游学,禀性温良低调,如是闲云野鹤。” 舒知茵笑道:“他的父亲功成身退桃李满天下,他的胞姐是太子妃,他还有个深得皇帝和太子殿下器重的兄长景茂庭,两位同父异母的兄长也身居要职,他似乎确实不错。” “你意下如何?” “如果他当真是位如意夫君,金谷公主怎会不择他为驸马?” “金谷公主很有心下嫁他,是他不娶。” “嗯?” 荣妃道:“金谷公主去年及笄后,请过一道圣旨赐婚,赐婚圣旨进了齐家,齐汀当即拒接圣旨,道是不娶皇家女,若是硬逼他娶,他一定逃婚离京,死也不再回京。” “竟有此事?”舒知茵的眼睛一亮。 “千真万确,”荣妃轻道:“齐老颇为无奈,亲自进宫向皇帝c皇后娘娘c太子殿下c金谷公主道歉,皇后娘娘失落的接受了道歉,皇帝才收回了成命。” “他不娶皇家女?” “虽说他扬言不娶皇家女,但若是他对你动了心娶你入齐家,依齐家的家风与威望,定会护你周全。” 舒知茵一字一字的念道:“动了心。” “想方设法让他对你动心,爱慕你,保护你。”荣妃相信依女儿的美貌和风度必能赢得齐汀的爱。 “除非他这个人有令我欣赏之处。” “有,他有。” 舒知茵想了想,道:“孩儿有兴趣去见见他。” “听说他平日行踪不定,难寻到他。不过,下个月是齐老的寿辰,他应会出现。”荣妃见女儿不执着于冒险,暗自松了口气。 “孩儿下个月会登门拜访。”舒知茵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如果能嫁给一个正直可靠的人固然是好,也许这位‘如意夫君’又是个像景茂庭一样的人,忽想到景茂庭时,她眉宇间悄然一黯,漫不经心的问道:“母妃,您觉得景茂庭是什么样的人?” 荣妃一怔,道:“你在注意他?” 舒知茵轻轻一笑,“他虽是齐老的养子,在齐家的地位颇高,深得齐老的认可举荐为高官,屡破要案刚正不阿,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孩儿只是很好奇他竟然没有入皇后娘娘的眼,没有被金谷公主择为驸马。” “众所周知,他冷若寒冰,铁面无私,无时无刻不忙于政事,心无旁骛的为官,鞠躬尽瘁,不像是会娶妻生子的人啊。”荣妃道:“嫁给他,岂不是受尽冷落,独守空房,凄凉的孤独终老。” 舒知茵只是笑笑,因他想娶的女子嫁给了别人,他便化作无情的寒冰巨石守在其身边,实则是深情一片啊。过了半晌,她道:“谁舍得把自己嫁给他。”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姓景,而不姓齐。嫁给他并不算是嫁入了齐家。” “想必这也是名门望族的闺秀们在意之处。” “听说齐老有意让他改姓齐,并写入族谱,他不肯。” “竟有此事?” “不用再对他好奇,你嫁入齐家,有他这样的人在朝中为官是极好的事。”荣妃尽管身在后宫,却很关心世事,她一直在为女儿后半生的处境着想。可喜的是女儿懂事,有一种镇定从容的气魄,对一切所遇的人与事有自己的见识,全力以赴又留有余地。 “孩儿明白。”舒知茵明白不能将余生安稳的希望全寄托在嫁入齐家,但她要试一试。 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瓷来报:“齐三少爷又亲自送来两缸山泉水。” 舒知茵慵懒的道:“拒收,告诉他,山泉水不过如此,不必再送。”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那又怎样 朋友,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山谷空静, 晨阳细洒, 舒知茵的目光一瞬不移的盯着他, 笑意细细密密,入了他眼的女子是谁?察觉到他眉峰渐拢, 一贯冷沉的面容有些异样,颇似方寸乱得出奇。 他沉默着, 这位在众人面前八面威风的男子,此刻犹如初涉世事。 见状, 舒知茵心头怦然,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见他迟迟不语,她深吸了口气, 转眼望着蔚蓝天际,思绪复杂, 终究忍不住追问道:“可是我?” 景茂庭思虑良久,用她惯用的疏离口吻道:“不高兴告诉你。” 舒知茵蹙起眉, 得意的轻笑道:“证明我说对了。” 景茂庭不语, 面罩淡淡的薄霜。 一阵凉风吹过, 舒知茵环抱着双臂,故意颤抖声道:“好冷啊。” 话音刚落,景茂庭便将自己披着的斗篷解下,披在了她的肩上。瞧着他自然而然的举动, 又瞧了瞧自己披着的两件斗篷, 她隐隐一笑, 冷风中他如此不畏寒,上山寻她不畏险,背她下山不畏累,待她体贴入微,他敢否认入了他眼的女子不是她?! 笑意自心底攀上她的眉眼,却又莫名的无限惆茫。 过了半晌,当她想提议继续赶路时,他已站起身示意她趴在他背上继续赶路。 景茂庭默默的背着她,走走歇歇,牢牢的护着她,每一步都很稳。 舒知茵亦一言不发,如是火苗亲密依偎着火源,紧紧的栖息他的后背上,仔细的看着他们前行的路,不忍再触动某种渐渐失衡的平衡。 走了两个时辰,在将近正午时他们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几双焦急的目光不住的张望,望穿秋水。如瓷先看到了他们,惊喜的唤道:“公主殿下!” 只见景茂庭背着舒知茵慢步走着,景茂庭神色如常,一如往常的沉静清冷,舒知茵面带微笑,一如往常的美艳大方。他们在山中住了一宿,真难以想象一冰一火的二人,是以怎样的煎熬度过了漫漫长夜。 如瓷狂奔过去,“公主殿下!” 许元伦也赶紧跟着迎过去:“知茵。” 如锦跑得最快,第一个冲到舒知茵身边,带着哭腔道:“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舒知茵搂着他脖颈的手这才松开了些,微笑着摇摇首。 “给我。”许元伦伸手就要把舒知茵从景茂庭后背上接下来,以抱她的姿势。 景茂庭一转身,漫不经心的避开许元伦的手,将舒知茵交给了壮实的如瓷,正色道:“背着公主殿下回房休息,为公主殿下冷敷脚踝。” 如瓷立刻弯腰背起公主殿下。 许元伦争道:“我来背。” 景茂庭状似无意的挡住了许元伦,微不足道的说道:“她只是扭了脚,很轻微扭伤。” 许元伦满脸的不放心,试图再靠近舒知茵,刚绕过景茂庭走出半步,胳膊就被强有力的握住。他一怔,是景茂庭的手。 景茂庭不喜他触碰舒知茵,更不喜他用‘她将成为我妻子’的眼神看她,便阻拦他靠近她,佯装站不稳,乏力道:“你景兄累得筋疲力尽了,能扶你景兄找个地方坐坐?” “能。”许元伦推辞不得,他望着舒知茵的背影扬声道:“知茵,我晚点去看望你。” 舒知茵应道:“好,许二哥替我好好谢谢你景兄。” 如瓷背着公主快步走上小径,如锦赶紧去找人备来软轿。 舒知茵乘着软轿回去留云苑,途中所遇之人看到公主殿下神色不佳的样子,纷纷驻步露出揣测的目光。舒知茵低声交待了一句,如锦便对诧异之人宣布道:“公主殿下清晨去登山,不小心摔倒,扭到脚了。” 福国公主脚扭了的消息,飞快的传遍了妙春山行宫。 舒知茵躺在床榻上,如锦取来冰水,为公主冷敷脚踝,轻道:“昨日,奴婢按您的交待,去请福王上山寻您,景大人闻讯后,迅速回房取了些东西,又剪了很多布条,叮嘱福王和奴婢们见机行事,千万莫走露风声,莫惊动任何人。还叮嘱福王,如果今日正午你们仍未下山,就率人上山寻找,沿途以布条为记号。” 闻言,舒知茵问道:“福王任由景茂庭去寻我?” “是景大人的动作太迅速了,不等福王反应,他叮嘱完就奔去找您了。”如锦道:“奴婢也很惊讶,从没见过镇定自若的景大人那么急切。更令奴婢惊讶的是,他虽然急切,却还有条不紊的准备斗篷c点心c火折子c弯刀,询问您几时上的山,从哪上的山,交待过什么,问得很详细,即稳重又谨慎。” 舒知茵若有所思。 如锦又道:“福王很着急,昨晚在山脚下等到深夜,一夜难眠,今日黎明就在山脚下等您了,等得很焦虑。” 这时,屋门口响起如瓷的禀告:“太子妃殿下正在院内,为探望公主殿下的伤势。” 舒知茵不禁想起景茂庭说过今日要实施一个计划,说道:“我要睡会儿,今日谁也不见。” 如瓷又道:“御医来了。” 舒知茵平静的道:“我说了,谁也不见。” 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要以示关心的探望舒知茵,都被如瓷劝回了。 得知女儿脚扭了,荣妃急忙回到留云苑,见女儿的伤势无大碍,松了口气,柔声道:“昨晚与许元伦夜游泛舟,今晨与他爬山登高?” “嗯。” “他可是如意夫君?” 舒知茵笑道:“他是。” 荣妃露出欢喜笑颜,轻道:“昨日你父皇对我坦言,无论你决定嫁给谁,他都会让你风光无两的出嫁,所下嫁的夫君必会前途无量,所嫁入的家族必会富贵昌盛。” 舒知茵明白父皇的心思,只要她不做有失体统之事,不坏了规矩,父皇会让她享尽荣宠。 荣妃目露期盼之色,问:“何时向你父皇征求你和许元伦的婚事?” “孩儿不能嫁给他。”舒知茵笃定的说:“他是别人的如意夫君,并不适合孩儿。” 荣妃一怔。 舒知茵安慰母妃道:“母妃不用忧虑,孩儿会再继续寻觅合适的人,相信这天下之大,定有一人合适。” 荣妃便不多言,她知道女儿自幼就有主见,任何劝说都无济于事。 傍晚,舒知茵独自坐在床榻上,心事重重的眺望着窗外的群山。 如锦轻步进屋禀告道:“齐少爷请奴婢转告给您一句话,景大人说:‘这几日安心养伤,原定于今日的计划,五日后再实施。’”她接着说道:“奴婢试探得知,齐少爷不晓得是什么计划,只晓得这个计划有些冒险,景大人不得不实施,能一举多得。” 舒知茵蹙眉,他终是不会放弃与她作对? 千年的古海棠树枝叶茂盛,树冠如盖,大片的浓荫下,摆着一架紫檀木制的秋千吊榻,榻上铺有舒适的丝毯,舒知茵正侧卧于吊榻闭目小憩。 昨日徒步登山去闲清园,今日清晨醒来,双腿酸疼无比寸步难行。 清风阵阵,秋千轻轻的晃着,舒知茵面容沉静,而心中思绪万千,她不得不认真的思考将来的打算。 “公主殿下。”如锦捧来一盅燕窝羹。 舒知茵美眸睁开,便见如锦心事重重,她接过燕窝羹,边吃边说道:“坊间又有什么流言蜚语了?” 如锦咬着唇,委屈的道:“坊间在议论公主殿下为追求齐汀,不顾矜持的擅闯闲清园,不知礼貌的惊扰齐老,并不慎使皇嫡长孙坠入深潭中。” “我骄蛮狂妄的事迹又添了三件。”舒知茵笑了笑,这三件事迹可非同小可。 如锦替公主难过的道:“居心叵测之人总是编造谣言,坏公主殿下的名声。” 舒知茵慢慢的吃着燕窝,默不做声。 如锦哼道:“公主殿下得知风暴摧毁沿海的整个村庄,拨府中银两为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修建新居;公主殿下关心善男信女的疾苦,在云柘寺设大斋殿,每日施素斋给苍生,承担全部所需银两;公主殿下所做的这种善事不胜枚举,却被传为沽名钓誉将功补过,真是岂有此理。” 舒知茵不语,用完燕窝羹之后,捏起白帕擦拭唇角,才道:“备马车与软轿,进宫。” “现在?”如锦疼惜公主殿下的双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始料不及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景茂庭定睛看她,坐着未动, 没有起身。 “是什么让不畏皇权的景茂庭有所忌惮?”舒知茵迎视他的镇定自若,置身于他强悍冷酷的气场。 景茂庭默不做声,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是什么让不近人情的你利用声望包庇?”舒知茵深吸了口气,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笑意, 语气薄如浮冰,“是什么呢?恩情?仕途?” 景茂庭用她的语气重复她的话:“恩情?仕途?” 舒知茵笑了笑,道出了心中的猜测:“你是齐老的养子,太子妃是齐老的嫡幺女,直接杀死或派人杀死秦启明的金谷公主是太子殿下呵护备至的胞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亲自出面找你为金谷公主说情了?” “对。” “他们不仅为金谷公主说情,还让你陷害于我?” “对。” “你知道了我的及笄簪子被金谷公主要去了, 便告诉皇上刺杀秦启明的凶器只是一支寻常的簪子?” “对。” “审讯出的刺客口供是故意嫁祸给我?” “对。” “出于对齐家的报恩,你不得不接受他们为金谷公主说情?” “没有不得不, 是自然而然的接受。” “出于对仕途的权衡,你自然而然的如他们所愿的陷害于我?” 景茂庭的眼帘微微一垂,清冷的眸子里隐现波澜。沉默了片刻, 他用近乎无情的口吻说道:“举手之劳。” 舒知茵心下一惊,如坠冰雪之窟。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道:“你自以为是的认定我刚正不阿c不畏皇权c不近人情?” 舒知茵只觉寒风袭身袭心, 用力的道:“对。” 景茂庭有些犹豫, 凝视着她蹙起的眉心,终于说道:“那不过是世人对我粗浅的评价, 就像是世人评价你恃宠而骄任性妄为, 实则是世人一叶障目。” “你做的事情十有七八是为国为民, 树立声望;有二三为私为利,稳固根基。” 景茂庭不置可否。 “景茂庭,请舍弃那为私利的二三,完完全全的为国为民,忠于良心。我保你在这片天下的每一寸疆土上畅通无阻,你不用仰人鼻息,不用忌惮任何人。”舒知茵字字肺腑,用她的整个生命在说,她看着他,目光极为坚定,“光明磊落的千秋忠臣你来当,恶毒骄纵的名声由我来背。” 景茂庭的胸腔里激荡起从未有过的震颤,她看上去有多娇柔艳丽,就有多勇敢坚韧,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火热滚烫,落在他的心上,形成深刻的烙印,牢牢的吞噬他的心。他低低问道:“你愿意一年c十年c二十年c三十年,日复一日的为我扫平千阻万险,不遗余力?” 舒知茵毫不迟疑的道:“我愿意。” “我不愿意。”景茂庭缓缓而肯定的说道:“我是人,不是冰石,我有七情六欲。” 舒知茵惊愕的望着他。 “你的信心与勇气源自于当朝皇上是明君,他深爱你的母妃而宠爱你,你有恃无恐。”景茂庭道:“待太子殿下登基皇位之后呢?” 舒知茵一针见血的道:“你是顾及齐家吧?齐老将嫡幺女嫁入皇室为太子妃,自然是希望她能当皇后,光宗耀祖。” “对。” “为了齐家,你拥护太子,是太子的党羽?” “对。” “为了齐家,你不惜害我?” 景茂庭沉默。 舒知茵冷道:“你虽是宣布直接杀死秦启明的凶手为一个丫鬟,却暗示皇上此丫鬟是受我指使,使皇上以为杀死秦启明的幕后真凶是我?” 景茂庭沉吟道:“此案已结,未损你一丝一毫。” “难道不是因为皇上袒护不追究?”舒知茵斜背着他,扬眉睥睨一笑,“很遗憾,没有让你们得逞。” 景茂庭不语,眸色骤然幽深。 舒知茵环顾着满室的古籍,他博览群书,不喜欢多余的东西,对喜欢的东西很专注,多么的特立独行。她的呼吸中夹杂着涩意,失落感涌上心扉,原以为他与众不同高洁傲岸,却也难免落入俗套。 良久,她笑了笑,笑意薄凉,从容的道:“谢谢你的坦诚,愿你那二三永不暴露,成为世代传颂的千秋功臣;愿齐家子子孙孙富贵荣华;愿你那七八造福天下苍生,国运兴隆。” 景茂庭看着她的笑容,像刺,深深的狠狠的铺天盖地的穿透他的灵魂,他的血液在瞬间凝结。 “今日你我所言,都任烟消云散。”舒知茵霍然转身,红润的面容上渐无一丝血色。她急步离开,艳红色襦裙在阳光下飞扬,热烈而决绝,如在燃烧。 景茂庭顷刻间跟至门外,定睛遥望着她奔走的单薄背影。 齐汀倚着廊柱,忽然发现遇事冷静思路清晰的景茂庭竟然在失神怅惘,丢了魂魄似的。他轻声唤道:“景兄?” 景茂庭收起视线,语声微涩的道:“派人远远跟着,护送她回府。” “嗯。”齐汀迅速去办。 乘上马车,舒知茵缓缓的阖起眸,颇有些倦怠,心中空落落的丝缕茫然。 一旁的如锦察觉到了公主的异样,不免疼惜公主再次选择错了人,既然已经如此,索性让公主彻底认清景茂庭,她把迟迟没说的话说了出来:“公主殿下,奴婢听说景大人自幼就被齐家收养,和太子妃是青梅竹马,关系匪浅。” 美眸睁开,清醒明亮,舒知茵淡笑道:“有情人阴差阳错的未成眷属?” “是这意思。” 难怪景茂庭如此顾及齐家,不仅尚无婚配也不近女色,原来还是个痴情人。舒知茵唇角的淡笑渐深,笑意渐冷。 马车刚驶到公主府,心急如焚的侍女如瓷赶紧迎上前,禀道:“金谷公主又来府中大闹了,摧毁了一片奇花异草,在摧折那棵古海棠树。” 舒知茵眸色一凛,金谷公主每次不愉快了,总会来她这里闹。在金谷公主的心中极为根深蒂固的认定,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不愉快的事都是不公平,所有的不公平都因她而起。 府中满目狼藉,大片大片的花草被践踏被摧毁,公主府中侍从都焦躁不安,因三年前公主殿下说过‘莫理会她,随便她’,见金谷公主此次不像以前那样吵闹一通后带走昂贵的东西,而是肆意毁坏花草,府中侍从急得跺脚,只能出府四处去找公主殿下,没有擅自上前劝阻。 在大批侍从的簇拥下,舒知茵面罩寒霜,快步赶往古海棠树。 海棠树下,金谷公主气势汹汹,环抱着胳膊,命令随行的七八名侍女把花开正艳的花枝全折断。树枝摇晃,零落了厚厚的一地的海棠花,凄凉无恨。 待舒知茵赶到时,已被折掉一堆树枝。见状,如锦气红了眼眶,这可是公主殿下最喜欢的千年古海棠树! 舒知茵站定在树下,冷扫着在树上树下折树枝的侍女们。那些侍女不仅不惧,反而更兴奋,折得更欢快,她们都很清楚,每次金谷公主前来,福国公主总是躲避着不露面,任由金谷公主在府中大声呵斥,府中所有东西任由金谷公主自取,一个字也不敢吭。 福国公主的侍女都暗暗恼愤,福国公主不跟金谷公主一般见识,不予理会,怎么倒还助长了金谷公主的嚣张气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相信表面上温婉贤淑的金谷公主如此表里不一。 舒知茵的衣裙上头发上落着朵朵海棠花,她捏起一朵花在指间轻抚,缓声道:“你还不打算让她们住手?” 金谷公主趾高气扬的斜暼过去,火气难消的道:“用力折,把树枝全折光!” 舒知茵冷淡的道:“我的花草被摧残,也是你的人所为?” “要不然呢?”发现她不高兴了,金谷公主露出得意的笑,高兴着她的不高兴。 真是欺人太盛,当众明目张胆的欺辱。 金谷公主的侍女们窃喜,且等着看福国公主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样子。福国公主的侍女们垂首,默默叹息,替公主觉得憋屈。 舒知茵常声道:“扶金谷公主进珍珠阁里坐坐。” 如锦和如瓷相视一眼,不由分说的上前握住了金谷公主的胳膊,把她往旁边的珍珠阁里扶。 这根本就不是扶,而是不知轻重的拉拽,金谷公主的胳膊吃疼,挣扎着喝道:“放手!” 两个侍女只作没听到,更用力的握住金谷公主的胳膊,拉拽着她快步的进了珍珠阁。在舒知茵跟随进入楼阁中后,如瓷眼急手快的将门关上,把金谷公主的侍女全挡在了门外,迅速栓上门闩。 金谷公主揉着剧疼的胳膊,手指着两个侍女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舒知茵朝如瓷使了个眼色,模样憨厚的如瓷走过去,冲着金谷公主恼羞成怒的娇容,扬手就打了一记耳光。 耳光打得响亮,金谷公主被打得愣住了。 舒知茵的语声凉如雪,“花木虽不能言语,受到欺辱,也会不开心的。“ 金谷公主震惊,震惊到发懵,掌掴?!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舒知茵翩然而立,站在交错的光影中,就像是一团火,轻轻静静燃烧着的火,谁也不知道那团火下一刻会有什么变化,熄灭?燎原?温暖?灼烫?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寒冬的晨阳,笼罩着金谷公主的懵怔。 片刻,金谷公主缓过神,握紧拳头朝着舒知茵冲过去,刚迈出一步,就被如瓷拦住了。她抬手就要打如瓷,手刚抬起,就被如锦抓住了。 如锦和如瓷牢牢的控制着怒红了眼的金谷公主,不顾尊卑的护着自己的主子。 金谷公主动弹不得,愤怒的咬牙切齿的斥道:“舒知茵,你不过就是皇妃所生的公主,敢这般对待嫡公主,你可知后果!” “怎会不知?”舒知茵漠然的道:“你愿自作自受,我奉陪到底。” 金谷公主重重的哼了一声,恨恨的道:“你不过就是仗着父皇的偏袒,能仗多少时日?” “在我有所倚仗的时日里,我不会容忍你牵怒c指染于我喜欢的东西。” “哼,好大的威风!能威风多久?” 舒知茵清冷的一笑,不再与她多言,又朝如瓷使了个眼色。如瓷出手干脆利落,又是一记耳光打在了金谷公主的脸上。 “这是我对你的谢意。”舒知茵浅浅的笑着,“因为你的准驸马秦启明被杀,我才有幸见识了大理寺卿景茂庭的优秀。” 金谷公主怔怔的瞪着她,脸上火辣辣的疼,本就破裂的尊严碎得不成形。 “景茂庭的容貌英俊,身姿挺拔,连一个婢女暗慕秦启明求之不得而杀之的案情也能查证的水落石出,简直太让我刮目相看,他如此出众不凡,完美的无可挑剔,我很喜欢。”舒知茵愉快的笑着,很认真的道:“我要他当我的驸马,不许你跟我抢他。” 景茂庭 趁着金谷公主在琢磨时,舒知茵使了个眼色,如瓷迅速的松开了金谷公主,猛得把门打开,瞬间,在门外偷听的侍女们措手不及的扑倒入内。 快步穿过慌乱爬起的侍女们,舒知茵昂首走出珍珠阁,站在门外阶上,侧目冷声道:“传我命令,此后不许金谷公主踏入我府中半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嗯 朋友,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三伏天, 天气炎热如烤炉, 酷暑难耐。 每日勤于朝政的舒泽帝决定在巧夕节过后, 前去妙春山行宫避暑,皇后嫔妃c皇子公主c王公重臣皆同行前往。这是他自登基以来, 初次离开京城, 只因荣妃一句:‘妙春山的日出很美, 臣妾多想皇上也能看到。’ 巧夕节是舒国的传统节日, 在这天, 出身名门贵族的公子闺秀们聚于紫屏园, 戴着面具面纱, 挥墨赋词,弹琴咏唱, 女红编织,武功切磋, 得心应手的才艺随兴展示。园中热闹非凡,有人是为寻求姻缘, 有人是为比拼才艺。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常有才子佳人在此相遇相识并结为夫妻,比如当朝的太子和太子妃。 傍晚,舒知茵才乘着香车宝马抵至紫屏园, 她近几年常来闲逛, 为发现与众不同的人和难得一见的才华。 紫屏园是皇家园林, 唯有每年的巧夕节, 宫廷才特设盛宴, 供达官显贵的子女们自由的出入游玩。园外有衙兵巡逻,园门口有礼部的官员把守,但凡进园者都要验明身份。 马车停稳后,如锦跳下马车,亮出‘福国公主’令牌,官员恭恭敬敬的让行。因设有规矩,随行的侍从们均不得入内,如锦很守规矩的止步。 舒知茵一袭艳红裙纱,戴着雪白帷帽,款步走进园中。 园中熙熙攘攘,有戴着面具的公子在案前挥墨,有戴着面纱的少女在猜灯谜,折扇轻摇,香帕拭汗,林里抚琴对诗,亭下举杯共饮,矜持的攀谈,神秘的身份,一派欢乐自在的景象。 她刚走出几步,便呼吸一顿,她瞧见景茂庭在阁楼的二楼临窗而坐。多日不见,他冷峻的风采依旧。他竟有空在此?她咬了下唇,硬硬的收回视线,脚步轻快的朝着人群中走去。 坐在景茂庭对面的齐汀惊喜的嚷道:“她来了!” 景茂庭不动声色的饮着杯中泉水,压下心头的狂乱。 “她看到你了?”齐汀察觉到她看了过来,并有短暂的定住。 景茂庭不语,放眼巡视而下,目光紧跟着她的身影。 齐汀百无聊赖的托着腮,景兄两个多月没见过她了,料想到她会来,便早早的等着。她终于来了,他就这样坐着?沉默的远观? 舒知茵四处闲逛,赋诗猜字谜足够精彩,却难有耳目一新的。 逛了一圈,她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便要离开,径直朝园门走去。在一个拐角处,忽然有个少女跟她撞个满怀,少女手里的杯中水有半杯洒在了她的裙摆上。 少女赶紧道歉:“小女子失礼冒犯,请见谅。” 舒知茵甩了甩裙摆,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少女,没有追究,快步从少女身边绕过。 正走着,忽然见远处的人群在骚动,纷纷的涌向一处,好像是有什么新鲜的事。刚才撞到她的少女也奔了过去,少女一边奔着,杯中的半杯水一边洒着。 惊喜的称赞声此起彼伏,舒知茵好奇的垫起脚尖探头张望,只见拥挤的人群在朝这边挪动,她走近几步,目光所及之物令她惊讶。 在湖岸浓郁的柳荫下,六只可爱的梅花鹿在拉着一辆精美花车,花车上按颜色的深浅有序的堆满数十种花朵,花车的四周挂着一圈用百合花编的花篮。 随着花车的缓缓移动,四溢的花香随风流动。懂花的人,才知这满车的鲜花都是极品花卉。 真是有趣! 舒知茵不禁赞叹,是谁的花车如此特别,梅花鹿光滑的细毛像绸缎一样,鲜花热烈而缤纷,沁人心脾。 围观的多是少女,这辆花车太能触动少女的芳心,她们的欣喜若狂都流露在眼神里,纷纷为梅花鹿让路,情不自禁的跟着花车,看这美丽之物往什么地方去。 眼看梅花鹿走近,舒知茵朝旁边挪了挪。梅花鹿仿佛被唤醒了般,加快了些脚步,朝着舒知茵走去。 舒知茵一怔,当她准备避让时,六只梅花鹿忽然温驯的在她面前驻步。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位身着艳红色裙纱的女子,花车赫然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是花车的主人? 舒知茵诧异的打量着花车,百合花编的花篮里竟然各摆放着一盏牡丹花型的琉璃灯,做工很精致,花车的每一处细节都赏心悦目。 还没容她探究花车的来历,便听到不远处又传出阵阵的惊喜声,人群顿时沸腾了。 只见突然出现四只白天鹅和四只黑天鹅,散步的姿态极为优美,羽毛发亮,排成一队慢悠悠的走着,脖子上各挂着一串晶莹的珍珠项链。懂珍珠的人,已发现珍珠项链的每一颗珍珠都价值不菲。 人群自觉的为天鹅让路,不出意料,这群美丽优雅的天鹅,也停在了舒知茵的面前,围在她的脚旁。 艳羡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汇在舒知茵的身上,纷纷猜测着她是何人。她气质高贵,帷帽遮住了她的容貌,拥有满车的奇花c漂亮的梅花鹿和优雅的天鹅,一定是不俗之人。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看着天鹅,难道是他?一定是他!她立刻望向人群,逐一的扫过他们的脸,细细的分辨。 忽然间,她的目光扫到了景茂庭,他挺拔的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如冰雕。她心中一颤,将目光移开,继续搜索。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这时,清亮的笛子声自人群外响起,众人遁声看去,是一位身着竹青色衣衫的少年,身形修长,容貌清秀俊雅,气质非凡。他手持竹笛,手指骨节分明,正在吹奏极悦耳极需功底吹奏的名曲‘春和景明’。 随着笛子声起,四周的喧闹声骤停,皆沉醉在音色丽润的曲子里。 看到吹笛少年时,舒知茵笑了笑。 一曲终了,在缭绕的余音中,少年从容的走到舒知茵的面前,透过薄纱,凝视着她眸中的笑意,便随之笑笑,沾沾自喜的朗声道:“这些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请笑纳。” 闻言,众人一惊,好看的花车和好看的天鹅都是这位好看的少年送给这位女子的礼物?这位好看的少年是谁? “许国的二皇子?!”一位戴着面具的少年认出了许元伦。 顷刻间,无数少女羡慕的目光把舒知茵密密的包裹住,这位女子是谁?竟能得到许国二皇子的青睐,不远千里而来,一掷万金,精心准备羡煞众人的惊喜讨她欢心,太浪漫了!只是看看便能心花怒放,这位女子应已感动涕零? 舒知茵微笑着摘去了帷帽,以真容示人。 福国公主! 原来是皇上最宠爱的福国主公,国色天香,容貌美艳,任谁费尽心思的讨她欢心都不足为奇。她就那样从容的亭亭玉立,面带着恰当的喜悦,气质高贵空灵,令人心底滋生不可亵渎的敬畏。 齐汀偷瞧了一眼景茂庭,发现他在紧紧的盯着舒知茵的表情,随着她开心的笑容绽放,他的脸色变得很冷,在她的笑容更为灿烂时,他低下了眉梢,几乎能感受到有团火在他的心口烧了起来。 舒知茵宠辱不惊的扫视众人,正色的道:“都散去。” 闻言,围观的人群陆续退开,带着不可名状的思绪。能享受到惊动天下的眷宠,唯有福国公主了,福也,命也。 人群散去后,舒知茵语声甜软的唤道:“许二哥。” 许元伦抿嘴一笑,偏头瞧她,小心翼翼的道:“你想要的梅花鹿和黑白天鹅,可还喜欢?” “喜欢。” 舒知茵愉快的看了看梅花鹿和天鹅,赞道:“它们每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 “花车呢?”许元伦喜欢看到她喜悦时的样子。 舒知茵仔细的欣赏着花车上的鲜花,双目放光,忍不住惊讶道:“竟还有我府中没有的奇花?” “喜欢吗?” “喜欢。” 许元伦开怀的笑道:“值得了。” 舒知茵俯身轻闻着花香,问道:“你已到京城多日?” “七日了。”许元伦目不转睛的凝视她,“我想给你一场惊喜,便去请太子殿下帮忙说服了礼部的官员,选在这最为热闹之处。” “很惊喜。”舒知茵拈花一笑,笑问:“梅花鹿训练有素,嗅到我裙摆上的气味便停驻在我身边?” “聪明。”许元伦道:“我们去年在湖边散步时,你说如果后面跟着梅花鹿和天鹅该会多有趣。我回到许国后,便挑选了它们驯养,梅花鹿已被驯服,凭气味可跟着你。天鹅偶尔听话,今日运气好。” 舒知茵不可思议的道:“驯服它们一定很不容易。” 许元伦笃定的道:“只为送给你。” 舒知茵笑了,轻道:“特意选在人多的地方送,很张扬呢。” “我还能更张扬,我还可以让天下女子都羡慕你。”许元伦扬了扬下巴,信誓旦旦的道:“只要你喜欢。” 舒知茵笑弯了眼睛,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府用晚膳。” 许元伦朝湖边的游船张望着,笑道:“我在游船上准备了很多烟花,打算在天黑后放。” “改日再放。”舒知茵道:“我明日清晨将随父皇和母妃去妙春山避暑,有些话,我想今晚对你说。” 瞧着若有所思的女儿,荣妃遣退了侍女们,轻问道:“是什么心事纠缠你数日了,还不能跟母妃说?” 舒知茵笑了笑,用长甘蔗拢着飘落在地上的蔷薇花瓣,常声道:“在盘算着扶持三皇兄为太子。” 三皇子的母妃早逝,自幼被荣妃照顾,与荣妃的关系亲厚,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为何又升起此念头?”荣妃目露惊色,紧握着女儿的手,温言问:“他们又招惹你了?” “未雨绸缪。”舒知茵语声淡凉的道:“孩儿不愿在数年之后惶惶不可终日。” 可想而知,一旦金谷公主的胞兄太子殿下登基为皇,她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荣妃轻道:“所以你才要选一个好夫君,嫁入一个好门第。” “再好的夫君再好的门第,不也是笼罩在皇权之下,根本抵挡不住霸道的皇权,脆弱的不堪一击。”舒知茵的眸色清亮,“扶持三皇兄坐拥皇权为上策。” “是绝不可行的上策,”荣妃压低声音道:“你不知你父皇的为人?” 舒知茵牵了牵唇角,“父皇自登基为来,始终以国事朝政为重,最讲究体统。” “当朝皇后娘娘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太子殿下言行端正,太子妃殿下是齐老的嫡女且品性贤淑,你知你父皇最讲究体统,岂会另立太子使国运动荡?”荣妃耐心的道:“去年你有拥护三皇子的念头时,三皇子便被皇帝派离京城去修皇陵。五年前,皇帝就明确下令‘朝臣胆敢扰了三公主的清静,革职勿论’,俨然是杜绝你与朝臣往来,以免你牵扯到朝堂事宜而误入歧途。” “是啊,他不许结党营私,不许外戚擅权,不许乱了规矩,克以律己,就连深爱一个女人也不显露。” 天下人皆知当朝皇帝勤政爱民不好女色,后宫永远是六位嫔妃,从不专宠谁,他对皇后尊重,对皇妃一视同仁,每个月固定只召幸十次,召幸何人全由他的乳母李嬷嬷做主。由于舒知茵倍受皇帝的盛宠,李嬷嬷为了巴结她,常是每月安排荣妃侍寝五六次。有日李嬷嬷跟舒知茵发生了口角,为赔罪,李嬷嬷甚至在当月安排荣妃侍寝十次。 鲜少有人知道,舒泽帝是爱荣妃而宠其女儿,并非是荣妃沾了女儿的荣光。舒泽帝深知宠妃祸国的悲剧,便克制自己的感情不外露,只宠爱公主,让世人以为是母凭子贵。为了避免发生恃宠夺嫡的后患,每次荣妃侍寝后,龙种皆不留,以至于皇子公主共十四位,荣妃所生只有一女。 “他是一国之君,要以大局为重,这样做有何不妥?”荣妃的眼睛里尽是懂得与理解,她懂得他是皇帝,理解他身为皇帝该有的立场与不得已。 “国泰民安没有不妥。”舒知茵慢慢的吃着甘蔗,慢慢说道:“他健在一日,孩儿能风光一日,有底气不受任何人的欺辱。有朝一日,没有了他的庇护呢?” “无论如何也不可觊觎皇权,太冒险太艰难,是一条你父皇绝不容忍的不归路。”荣妃神情紧张的道:“你父皇绝不会原谅你乱了规矩,绝不会。” “孩儿想博一博。”舒知茵很冷静,她始终知道危机的存在,也早已意识到不能再一味的如父皇所愿的不闻世事只顾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热情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舒知茵眉眼带笑的望向景茂庭,他穿着与昨日一样款式的月白色锦衣, 不同的是这件的袖口有荷叶暗纹,迎着他清冷的眸子,笑道:“景大人, 久仰。” 景茂庭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微微躬身行礼:“公主殿下。” 舒知茵的笑意轻敛,提起裙摆走至龙椅边, 漫不经心的倚着龙椅, 惊讶的道:“父皇,怎么一夜之间,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是茵儿刺伤了秦启明呢, 茵儿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舒泽帝的脸色略沉,对景茂庭道:“秦启明一案从头说给福国公主听。” 景茂庭言简意赅的道:“昨日, 秦启明的喉咙被割断当即已死, 臣故意说他还活着,对外宣称他处于昏迷中,是为引真凶铤而走险杀人灭口。昨夜,有刺客潜入,被生擒。” 舒知茵心下一惊, 可想而知的道:“经审讯, 刺客供认是我指派?” “是的。” “刺客何在?” “他受刑不过, 求速死而招认。”景茂庭道:“已死。” 舒知茵的指间轻颤, 先杀秦启明嫁祸给她, 再派刺客栽赃给她。向来英明的景茂庭竟然被刺客欺骗,审讯出假供,如此失误? 他的严谨与磊落一直有口皆碑,整个朝廷都信服他的能力。显然,舒泽帝对他审讯的结果,相信且无质疑。 难怪要密奏,因为证据直接指向皇帝宠爱的福国公主。 舒知茵瞧着高洁傲岸的景茂庭,笑了笑,道:“他其实算不得是刺客,不过是我府中一个普通的侍卫。”她落落大方的道:“我派侍卫去,是看在金谷公主的情面上,让侍卫探望秦启明的伤势可还要紧,竟被当成刺客擒住。” 景茂庭的神情隐隐一变。 “是一场误会,惊扰了景大人查案。侍卫行事冒昧,死不足惜。”舒知茵周全了他的尊严,没有揭示他审讯出假供的疏忽。 舒泽帝问道:“侍卫没有事先亮明身份?” 景茂庭道:“没有。” 舒知茵朝向舒泽帝,接道:“父皇,是茵儿的疏忽,没有事先交待清楚。”她目光一转,问景茂庭:“是因为‘刺客’的供词流出,造成满城都在议论是我要杀秦启明?” “不是。”景茂庭道:“源于有多人目睹了秦启明遇刺前后,不免谈论。” 舒知茵定睛看他,先行发问道:“好像秦启明倒在血泊中时,后背刺着一支簪子?” 景茂庭道:“只是一支寻常的银簪子,正在查。” 舒知茵目露困惑,那支簪子华贵异常,精湛的工艺出自宫廷,刻有‘茵’字,稍稍询问就能知是她的及笄之簪,他为何要隐瞒? 景茂庭的神色泰然,丝毫看不出破绽。 舒知茵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她没有戳穿,她浅浅一笑的说道:“那就有劳景大人查出实情,以正视听。” “福国公主的名声怠慢不得,不能放任以讹传讹的妄议。”舒泽帝肃目的唤道:“景茂庭。” “臣在。” “今日须结案,宣布真凶,以洗清福国公主的名声。” 景茂庭拱手道:“已无有力的证据指向,今日难结案。” 舒泽帝正色的道:“今日可以结案。” 景茂庭道:“请皇上明示。” 舒泽帝沉声问:“需要朕替你动脑子?” 找一个无辜的人顶罪?编造一个看似合理的说辞?景茂庭道:“臣结一桩案件,必要有完整确凿的证据。” “需要朕替你梳理完整确凿的证据?”舒泽帝当然知道景茂庭的为人,他结案的卷宗皆是无懈可击,不仅没有过冤案错案,自上任大理寺卿后,还为旧时冤案进行翻案。 景茂庭抿嘴不语,刚毅的站在舒泽帝高高在上的威严中,凛然傲立。 气氛骤然冷凝。 皇帝护女心切,急于结案维护爱女的清白名声;朝臣刚正不阿,不肯摧眉折腰,难从命。 他真是自恃勇直,敢与皇帝对峙。舒知茵轻轻一笑,道:“景大人,我有一个建议。”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在听着。 “既然凶器是一支寻常的簪子,不如就先宣告天下为一桩情杀。只道是有一位寻常的女子,暗暗的不为秦启明所知的倾慕秦启明已久,得知他要迎娶金谷公主,她伤心欲绝,伺机痛下杀手,要与他同归于尽,已自首认罪。将一女关押入狱,终止坊间对我的妄议,再继续调查真凶,将真凶绳之以法定罪。”舒知茵朝他走出几步,挡在舒泽帝与他的中间,星眸柔软的望着他,带着商量的口吻道:“景大人,意下如何?” 景茂庭冷静的与她对视,赏尽她明艳姿容中栖息着的脉脉春意,高贵空灵,灿然浓烈。她眉眼的笑意渐暖,渐暖,她裹在明艳里的娇羞,在他的眸中一层一层的释出,他看的目不转睛。 舒泽帝道:“这个建议好。” 景茂庭眼帘一垂,朝旁边挪了两步,面对着舒泽帝,不支持,也不反对,道:“臣可将此案移交给刑部审查,由刑部结案。” 闻言,舒泽帝的龙颜不悦。 舒知茵掩唇一笑,道:“这样岂不是欲盖弥彰?” 景茂庭若有所思。 舒知茵的美眸轻扬,诚恳的道:“只有铮铮铁骨的景大人结案定论,才能让天下人相信我真的与此案无关,才能止住谣言挽回我的名声。” 此案本是由大理寺卿景茂庭碰巧遇到,已着手审查,在传闻是福国公主所为时,案件移交刑部审查结案,俨然是欲盖弥彰。谁不知景茂庭的声望,他不能深究的案子,必定棘手,必定有隐情,只会让天下人更加妄议。 “就按公主说的办,注意维护秦启明及秦家的名声。”舒泽帝的语声缓和了些,但依旧是以不容挑战的皇权压下的不容再推辞的皇命。 一边是职责,一边是皇命,景茂庭沉默了半晌,道:“臣请求在五日内结案,清者自清。” 他的意志依旧稳如盘石,可应变,但不屈,仿佛自己的血肉之躯真的是冰雕所成,摧毁后可用冰重塑。察觉到父皇的恼怒猛生,舒知茵赶紧的接道:“五日也好。”她回身至龙椅边,若无其事的道:“父皇,五日也好,水落石出之前,让坊间的百姓以此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倒是无妨。真相大白时,令妄议之人膛目结舌,倒很有趣。” 放任天下人在五日内对爱女肆无忌惮的妄议,舒泽帝可不觉得有趣。 舒知茵继续调和道:“茵儿的清白不急于一时证明,自有公道。虚假c编造的结论难天一衣无缝,肯定会有破绽,暴露了疑点被猜测就不妙了。不如依景大人所言呢?” 俯视着风骨挺立的景茂庭,舒泽帝冷沉的道:“依你所言,五日内结案。” “是。”景茂庭拱手道:“臣,告退。” 殿门打开,和煦的阳光瞬间涌入殿中,光明,敞亮。望向景茂庭的背影,舒泽帝重重的拂袖,气道:“他比齐老还甚。” 舒知茵笑了笑,道:“这可是极大的褒奖。” 舒泽帝的目光炯炯,“你为何护他?” “有吗?” “有,很明显。” 舒知茵的双颊悄悄泛红,用笑声掩住羞慌,笑道:“因为他是忠直到不可理喻,从而彰显父皇是明君的景茂庭啊” 舒泽帝跟着笑笑,并未深究,翻阅起案上的奏折。 见状,舒知茵告退,脚步轻快的去追景茂庭,春风盈袖,身姿蹁跹。 追至御花园,便见景茂庭信步穿行在游廊中。 她加快了脚步,奔到离他不远的时候,只见他缓缓驻步,忽然回首。 四目相对,她眸中含笑,他眸色深邃。 舒知茵的心一颤,脚下险些不稳,她轻飘飘的站定在他眼前,低声问道:“那支簪子显然是我的及笄之簪,你因何隐瞒?” 景茂庭道:“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景茂庭没有打算解释。 “刺客绝非是我指使,大理寺刑审刺客招认出假供,堪称是大理寺的耻辱。”舒知茵轻声道:“这种失误实在太不应该。” 景茂庭不语,没有惊讶,连假装惊讶一下也没有。 “你自有用意?是何用意?”舒知茵体会着他的无可奉告,大胆的看进他的眼睛里,那清冷的似秘境中的冰潭,无任何情绪。她的唇角微扬,垫起脚尖凑到他耳畔道:“今晚戌时我去你府上找你,你必须要跟我把话说清楚。” 阳光正好,风正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懂事 朋友,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齐汀确认道:“回皇上, 是的。家父得知福国公主驾到闲清园, 便盛情邀请公主入席家宴, 因公主跳下深潭救起落水的皇长孙后衣裳全湿, 衣冠不整, 公主觉得不妥, 便未入席。” 舒知茵慵懒的吃着樱桃, 唇角轻浮笑意,将齐汀和齐媛探究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舒泽帝转首唤道:“太子妃。” 齐媛上前,温婉声道:“儿臣在。” 舒泽帝问道:“瑞儿因何落水?” 齐媛不曾有半点犹豫,诚然道:“瑞儿在木桥上玩耍,自己不慎落入深潭, 已无大碍。”随及, 补充道:“儿臣当时正与福国公主走在前面,幸有福国公主奋不顾身的跳入深潭搭救瑞儿。” 舒泽帝问道:“太子,是吗?” 舒知行暗恼于计划失控, 不知齐媛因何也临场生变,却不能再强行扭转局势,郑重的道:“儿臣当时不在场,儿臣相信太子妃和齐汀所言属实。” 传言已被证实是假的! 舒知茵慢慢的饮着桑葚酒, 分明是倾轧她的大好时机,景茂庭却主张不倾轧, 为什么?而齐媛和齐汀对他言听计从。 舒泽帝微皱眉头, 语声醇厚的道:“如此说来, 茵儿是被谣言误传成失礼失体统?” 舒知行诧声问:“谣言?” 好一个明知故问一脸茫然,舒知茵眸中锐利的寒意一闪而过,轻笑了笑,道:“一夜之间,京城里四处谣传茵儿为追求齐汀,擅闯闲清园,惊扰齐老,不慎使瑞儿落入深潭。” “竟有此事?”舒知行和齐媛异口同声的惊讶。 “是啊,”舒知茵扬了扬眉,“茵儿的骄纵恣意,又添了新事迹。” 舒知行面带同情之色,道:“皆是无中生有的谣言。” “这种无中生有的谣言从何而起?”舒知茵坐正了身子,明亮的目光盯着舒知行,字字响亮的道:“近期关于我的谣言可真不少,传我因嫉妒云柘寺南院的那棵古海棠树开的花比我府中的海棠花娇艳,而砍伐掉那棵有灵性的古海棠树;传我去郊外肆意策马狂奔,踩毁了数百亩百姓辛苦种的麦苗;传我因金谷公主的未婚夫死于非命而嫌晦气,不许金谷公主入我府,当金谷公主从我府门前经过,我也要用水冲洗百遍。”只说了几件,她便不再说下去。 “流言止于智者。”舒知行说得义正辞严,心中在冷嘲,他就是要散布谣言,毁坏她的名声,使她恶名远扬,令她成为众矢之的。 齐媛柔声的叹道:“坊间常是以讹传讹,断然不可取。” 看到太子夫妇置身事外的样子,舒知茵正色的道:“父皇,那些件件致茵儿名声受损的谣言无迹可循,茵儿也不在乎,而今日的谣言茵儿偏要追究,偏要得理不饶人。” 舒泽帝想了想,道:“来人,去请皇后娘娘。” 殿内一阵沉默,都在若有所思。 没多久,沈皇后款步而来,身着明黄的凤袍雍容华贵,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无论何时,她都保持着皇后特有的凤仪。 各自行礼问安之后,舒泽帝道:“今日茵儿在闲清园的传闻,经太子c太子妃c齐汀证实为谣言。朕请皇后前来,是为商议如何平息谣言,还茵儿清白。” 沈皇后坐姿端庄,背脊挺直,语声缓慢的道:“谣言猛于虎,景大人有何高见?” 景茂庭看向舒知茵,察觉到她已有主意,便问道:“依福国公主之意?” “谣言源起于闲清园,散播谣言者,非太子府的侍从与闲清园的家奴莫属。”舒知茵笃定的道:“太子府和闲清园出面为茵儿证实清白,义不容辞。” 舒泽帝不置可否。 沈皇后道:“是义不容辞。” 舒知茵轻描淡写的道:“有个简单的法子,不如太子府和闲清园随便各出一人,跪于衙门口,当众认罪是无意间散播的谣言,由官府下令立刻处死。” 沈皇后觉得不妥,道:“如果不是此二人散播的谣言,岂不是有滥杀无辜之嫌?” “还有另一个简单的法子,”舒知茵说出了真正的想法,道:“太子府和闲清园各出一人,登上城门,当众向百姓们证实关于茵儿的传闻是不实的谣言。” “此法子可行。”沈皇后温和的望着舒知行,等待他的态度。 舒知行心中顿时恼愤,太子府的人当众为她解释,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屈辱,他身为太子的颜面何在?!见到母后期待的眼神,他略有思考,忽然眼睛一亮,郑重的表态道:“我愿登上城门,为茵儿证实清白。” 沈皇后满意的微微一笑,问道:“齐汀,闲清园呢?” 齐汀目光一转,扫了一眼景茂庭的手势,道:“闲清园有景兄出面。” 舒知茵挑眉,“景茂庭能代表闲清园?” “回福国公主,能。”齐汀恭敬的道:“家父说过,景兄的一言一行皆代表齐家,景兄的立场就是齐家的立场。” 舒知茵的唇角泛起笑意,正眼看景茂庭,笑意疏离而淡漠,笑问:“景大人可愿出面?” “愿意。”景茂庭片刻未曾犹豫,深深的回视她,面上没有表情,常声道:“愿跟太子殿下同登城门,以正视听。” 他答得非常干脆,舒知行惊愕,连舒泽帝也倍感意外。 舒知茵笑着饮了杯桑葚酒,笑容自然,慢条斯理的道:“有劳二位在城门上时,流露出心甘情愿的模样,千万莫让百姓以为是我恃宠而骄到胁迫太子殿下和景大人迫不得已为我辩解。” 舒知行的脸像是重重的挨了一记,他本就是打算流露出无奈之举,让百姓知道她恃宠而骄到裹挟太子殿下。 沈皇后神态镇定,道:“你们明日晌午便去平息谣言。” “是。”舒知行暗暗的握了握拳头。 舒泽帝始终旁观众人,捕捉一些蛛丝马迹。 夜已深,各自回府。舒知茵乘着软轿,经过景茂庭身边时,合上双眸,眉心蹙起,虽处于胜势的令他们自作自受,她却毫无开心颜,心中空凉极盛。无论如何,她不愿意承受的必不承受。 在漆黑的巷子口,太子府的马车慢慢停住,路边是骑在马背上的景茂庭。 舒知行不悦的掀开车帘,冷暼向素来深沉的景茂庭,沉声道:“放过大好时机,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景茂庭冷静的道:“一是让她放松警惕;二是让皇上相信你不会倾轧她。” 舒知行耿耿于怀的道:“父皇对传言半信半疑,只要证明传言属实,她势必遭殃。” 景茂庭正色道:“如果证实,皇上确实会动怒,但是此事并不重大,皇上对她不会施于重罚,只是严厉的教训,却使她看清真相,得不偿失。况且,她气定神闲,已料到你们会陷害她,并做足了准备。” 齐媛接道:“父皇宠爱她,即便教训一顿,也不会就此冷落她。”再附和道:“她平日里的行为慎重,深藏不露,应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舒知行咬牙冷道:“深藏不露?她不过是我行我素的嚣张仗势。” 景茂庭不语。 舒知行深吸了口气,换了一副神情,唤道:“茂庭。” “在。” “今日之事,你的决定很英明,我欣赏你的沉稳。今日,虽放过大好时机,我相信会有对她造成致命挫败的时机。”舒知行称赞道:“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景茂庭不语。 齐媛温婉的说道:“三哥的言行都自有用意,他是以大局为重。” 舒知行不解的问:“你为何同意为她证实谣言?” 景茂庭正色说道:“让皇上相信臣的正直。” “很好。”舒知行连连的道:“很好。” “臣告辞。”话毕,景茂庭已策马离去。 舒知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放下了车帘,马车快速的驶向太子府。 齐媛一探究竟的问:“她不过就是一位公主,奈何不了皇权,你为何要频频针对她?” 舒知行目露凶光,告知道:“高僧曾言,有一金贵女是我皇权的威胁,意欲夺一权乱我朝纲,不就是她!” 齐媛脸色隐隐一变,立刻道:“臣妾定当与太子齐心合力的对付她,除去她。” 他沉默着,这位在众人面前八面威风的男子,此刻犹如初涉世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花好月圆夜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是什么让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妥协了?”舒知茵如同一朵绵绵春雨中的海棠花, 以冷香清绝之姿,飘落在他面前。她的语声平淡,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只有空灵薄凉。 景茂庭定睛看她,坐着未动,没有起身。 “是什么让不畏皇权的景茂庭有所忌惮?”舒知茵迎视他的镇定自若, 置身于他强悍冷酷的气场。 景茂庭默不做声,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是什么让不近人情的你利用声望包庇?”舒知茵深吸了口气,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笑意, 语气薄如浮冰,“是什么呢?恩情?仕途?” 景茂庭用她的语气重复她的话:“恩情?仕途?” 舒知茵笑了笑, 道出了心中的猜测:“你是齐老的养子,太子妃是齐老的嫡幺女, 直接杀死或派人杀死秦启明的金谷公主是太子殿下呵护备至的胞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亲自出面找你为金谷公主说情了?” “对。” “他们不仅为金谷公主说情, 还让你陷害于我?” “对。” “你知道了我的及笄簪子被金谷公主要去了,便告诉皇上刺杀秦启明的凶器只是一支寻常的簪子?” “对。” “审讯出的刺客口供是故意嫁祸给我?” “对。” “出于对齐家的报恩,你不得不接受他们为金谷公主说情?” “没有不得不, 是自然而然的接受。” “出于对仕途的权衡,你自然而然的如他们所愿的陷害于我?” 景茂庭的眼帘微微一垂,清冷的眸子里隐现波澜。沉默了片刻, 他用近乎无情的口吻说道:“举手之劳。” 舒知茵心下一惊, 如坠冰雪之窟。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道:“你自以为是的认定我刚正不阿c不畏皇权c不近人情?” 舒知茵只觉寒风袭身袭心, 用力的道:“对。” 景茂庭有些犹豫, 凝视着她蹙起的眉心,终于说道:“那不过是世人对我粗浅的评价,就像是世人评价你恃宠而骄任性妄为,实则是世人一叶障目。” “你做的事情十有七八是为国为民,树立声望;有二三为私为利,稳固根基。” 景茂庭不置可否。 “景茂庭,请舍弃那为私利的二三,完完全全的为国为民,忠于良心。我保你在这片天下的每一寸疆土上畅通无阻,你不用仰人鼻息,不用忌惮任何人。”舒知茵字字肺腑,用她的整个生命在说,她看着他,目光极为坚定,“光明磊落的千秋忠臣你来当,恶毒骄纵的名声由我来背。” 景茂庭的胸腔里激荡起从未有过的震颤,她看上去有多娇柔艳丽,就有多勇敢坚韧,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火热滚烫,落在他的心上,形成深刻的烙印,牢牢的吞噬他的心。他低低问道:“你愿意一年c十年c二十年c三十年,日复一日的为我扫平千阻万险,不遗余力?” 舒知茵毫不迟疑的道:“我愿意。” “我不愿意。”景茂庭缓缓而肯定的说道:“我是人,不是冰石,我有七情六欲。” 舒知茵惊愕的望着他。 “你的信心与勇气源自于当朝皇上是明君,他深爱你的母妃而宠爱你,你有恃无恐。”景茂庭道:“待太子殿下登基皇位之后呢?” 舒知茵一针见血的道:“你是顾及齐家吧?齐老将嫡幺女嫁入皇室为太子妃,自然是希望她能当皇后,光宗耀祖。” “对。” “为了齐家,你拥护太子,是太子的党羽?” “对。” “为了齐家,你不惜害我?” 景茂庭沉默。 舒知茵冷道:“你虽是宣布直接杀死秦启明的凶手为一个丫鬟,却暗示皇上此丫鬟是受我指使,使皇上以为杀死秦启明的幕后真凶是我?” 景茂庭沉吟道:“此案已结,未损你一丝一毫。” “难道不是因为皇上袒护不追究?”舒知茵斜背着他,扬眉睥睨一笑,“很遗憾,没有让你们得逞。” 景茂庭不语,眸色骤然幽深。 舒知茵环顾着满室的古籍,他博览群书,不喜欢多余的东西,对喜欢的东西很专注,多么的特立独行。她的呼吸中夹杂着涩意,失落感涌上心扉,原以为他与众不同高洁傲岸,却也难免落入俗套。 良久,她笑了笑,笑意薄凉,从容的道:“谢谢你的坦诚,愿你那二三永不暴露,成为世代传颂的千秋功臣;愿齐家子子孙孙富贵荣华;愿你那七八造福天下苍生,国运兴隆。” 景茂庭看着她的笑容,像刺,深深的狠狠的铺天盖地的穿透他的灵魂,他的血液在瞬间凝结。 “今日你我所言,都任烟消云散。”舒知茵霍然转身,红润的面容上渐无一丝血色。她急步离开,艳红色襦裙在阳光下飞扬,热烈而决绝,如在燃烧。 景茂庭顷刻间跟至门外,定睛遥望着她奔走的单薄背影。 齐汀倚着廊柱,忽然发现遇事冷静思路清晰的景茂庭竟然在失神怅惘,丢了魂魄似的。他轻声唤道:“景兄?” 景茂庭收起视线,语声微涩的道:“派人远远跟着,护送她回府。” “嗯。”齐汀迅速去办。 乘上马车,舒知茵缓缓的阖起眸,颇有些倦怠,心中空落落的丝缕茫然。 一旁的如锦察觉到了公主的异样,不免疼惜公主再次选择错了人,既然已经如此,索性让公主彻底认清景茂庭,她把迟迟没说的话说了出来:“公主殿下,奴婢听说景大人自幼就被齐家收养,和太子妃是青梅竹马,关系匪浅。” 美眸睁开,清醒明亮,舒知茵淡笑道:“有情人阴差阳错的未成眷属?” “是这意思。” 难怪景茂庭如此顾及齐家,不仅尚无婚配也不近女色,原来还是个痴情人。舒知茵唇角的淡笑渐深,笑意渐冷。 马车刚驶到公主府,心急如焚的侍女如瓷赶紧迎上前,禀道:“金谷公主又来府中大闹了,摧毁了一片奇花异草,在摧折那棵古海棠树。” 舒知茵眸色一凛,金谷公主每次不愉快了,总会来她这里闹。在金谷公主的心中极为根深蒂固的认定,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不愉快的事都是不公平,所有的不公平都因她而起。 府中满目狼藉,大片大片的花草被践踏被摧毁,公主府中侍从都焦躁不安,因三年前公主殿下说过‘莫理会她,随便她’,见金谷公主此次不像以前那样吵闹一通后带走昂贵的东西,而是肆意毁坏花草,府中侍从急得跺脚,只能出府四处去找公主殿下,没有擅自上前劝阻。 在大批侍从的簇拥下,舒知茵面罩寒霜,快步赶往古海棠树。 海棠树下,金谷公主气势汹汹,环抱着胳膊,命令随行的七八名侍女把花开正艳的花枝全折断。树枝摇晃,零落了厚厚的一地的海棠花,凄凉无恨。 待舒知茵赶到时,已被折掉一堆树枝。见状,如锦气红了眼眶,这可是公主殿下最喜欢的千年古海棠树! 舒知茵站定在树下,冷扫着在树上树下折树枝的侍女们。那些侍女不仅不惧,反而更兴奋,折得更欢快,她们都很清楚,每次金谷公主前来,福国公主总是躲避着不露面,任由金谷公主在府中大声呵斥,府中所有东西任由金谷公主自取,一个字也不敢吭。 福国公主的侍女都暗暗恼愤,福国公主不跟金谷公主一般见识,不予理会,怎么倒还助长了金谷公主的嚣张气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相信表面上温婉贤淑的金谷公主如此表里不一。 舒知茵的衣裙上头发上落着朵朵海棠花,她捏起一朵花在指间轻抚,缓声道:“你还不打算让她们住手?” 金谷公主趾高气扬的斜暼过去,火气难消的道:“用力折,把树枝全折光!” 舒知茵冷淡的道:“我的花草被摧残,也是你的人所为?” “要不然呢?”发现她不高兴了,金谷公主露出得意的笑,高兴着她的不高兴。 真是欺人太盛,当众明目张胆的欺辱。 金谷公主的侍女们窃喜,且等着看福国公主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样子。福国公主的侍女们垂首,默默叹息,替公主觉得憋屈。 舒知茵常声道:“扶金谷公主进珍珠阁里坐坐。” 如锦和如瓷相视一眼,不由分说的上前握住了金谷公主的胳膊,把她往旁边的珍珠阁里扶。 这根本就不是扶,而是不知轻重的拉拽,金谷公主的胳膊吃疼,挣扎着喝道:“放手!” 两个侍女只作没听到,更用力的握住金谷公主的胳膊,拉拽着她快步的进了珍珠阁。在舒知茵跟随进入楼阁中后,如瓷眼急手快的将门关上,把金谷公主的侍女全挡在了门外,迅速栓上门闩。 金谷公主揉着剧疼的胳膊,手指着两个侍女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舒知茵朝如瓷使了个眼色,模样憨厚的如瓷走过去,冲着金谷公主恼羞成怒的娇容,扬手就打了一记耳光。 耳光打得响亮,金谷公主被打得愣住了。 舒知茵的语声凉如雪,“花木虽不能言语,受到欺辱,也会不开心的。“ 金谷公主震惊,震惊到发懵,掌掴?!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舒知茵翩然而立,站在交错的光影中,就像是一团火,轻轻静静燃烧着的火,谁也不知道那团火下一刻会有什么变化,熄灭?燎原?温暖?灼烫?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寒冬的晨阳,笼罩着金谷公主的懵怔。 片刻,金谷公主缓过神,握紧拳头朝着舒知茵冲过去,刚迈出一步,就被如瓷拦住了。她抬手就要打如瓷,手刚抬起,就被如锦抓住了。 如锦和如瓷牢牢的控制着怒红了眼的金谷公主,不顾尊卑的护着自己的主子。 金谷公主动弹不得,愤怒的咬牙切齿的斥道:“舒知茵,你不过就是皇妃所生的公主,敢这般对待嫡公主,你可知后果!” “怎会不知?”舒知茵漠然的道:“你愿自作自受,我奉陪到底。” 金谷公主重重的哼了一声,恨恨的道:“你不过就是仗着父皇的偏袒,能仗多少时日?” “在我有所倚仗的时日里,我不会容忍你牵怒c指染于我喜欢的东西。” “哼,好大的威风!能威风多久?” 舒知茵清冷的一笑,不再与她多言,又朝如瓷使了个眼色。如瓷出手干脆利落,又是一记耳光打在了金谷公主的脸上。 “这是我对你的谢意。”舒知茵浅浅的笑着,“因为你的准驸马秦启明被杀,我才有幸见识了大理寺卿景茂庭的优秀。” 金谷公主怔怔的瞪着她,脸上火辣辣的疼,本就破裂的尊严碎得不成形。 “景茂庭的容貌英俊,身姿挺拔,连一个婢女暗慕秦启明求之不得而杀之的案情也能查证的水落石出,简直太让我刮目相看,他如此出众不凡,完美的无可挑剔,我很喜欢。”舒知茵愉快的笑着,很认真的道:“我要他当我的驸马,不许你跟我抢他。” 景茂庭 趁着金谷公主在琢磨时,舒知茵使了个眼色,如瓷迅速的松开了金谷公主,猛得把门打开,瞬间,在门外偷听的侍女们措手不及的扑倒入内。 快步穿过慌乱爬起的侍女们,舒知茵昂首走出珍珠阁,站在门外阶上,侧目冷声道:“传我命令,此后不许金谷公主踏入我府中半步。” 景茂庭瞬间被惊醒,忙收起思绪,面带肃色,眸中立刻蒙上冰寒。 发现舒知茵不顾礼数的穿着他人的衣裳时,舒知行震惊,却不便多言,继续好言劝解的道:“茂庭,茵儿已然住下,你就通融一次,让她暂住几日。” 齐汀凑热闹的奔来,漫不经心的站在景茂庭的身后,冲着舒知茵眨了眨眼。 景茂庭正色道:“公主殿下,此院是臣的住处。” 见状,舒知茵明白当下形势,她坐着未动,凉意在唇角渐起,轻笑道:“你是在提醒我非请擅入,在驱我离开?” “对。”景茂庭不苟言笑。 闻言,舒知行兴奋的暗暗搓手,他们在对峙,战火一触即发。他迫不及待的要看到永远趾高气扬的舒知茵是如何被铁面的景茂庭激怒,或嚣张大闹,或败下阵来,都会非常的精彩。 舒知茵眉心一蹙,这是在宣战?察觉到齐汀在挤眉弄眼的吸引她的注意,她淡扫过去,齐汀的胸膛一挺,俨然是在提醒将火势引向他,他已准备好了承担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别样温情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一路马不停蹄, 在清晨他们才抵达山脚下。阳光轻轻的笼罩着寂静的山林,阵阵清风中带着纯净的草木香。 山路起初平坦,当经过观赏万棵玉兰树林的观景台后,通往闲清园的山路变得崎岖,骑马难再行。舒知茵仰望着狭窄蜿蜒的石阶, 翻身下马,命侍卫和马匹留在原地, 带着如锦和如瓷两个侍女拾阶而上。 她们穿行在古道老林中,小路弯弯曲曲的不见尽头。走了许久,如锦擦拭着额头的汗,紧跟着脚步放慢的公主,道:“公主殿下, 您在这歇歇脚, 奴婢快走几步,请齐老派人抬软轿来接您上山。” 如瓷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远眺, 应和道:“公主殿下歇歇脚吧, 依奴婢看,再走半个时辰也未必能走到。” 舒知茵脚下未停,欣赏着幽静明快的景色,道:“再走半个时辰,如果还未到, 就歇歇脚。” 如瓷和如锦相视一眼, 知道公主殿下心意已决, 便不再言语,默默的跟着公主殿下。 又走了约一里路,耳畔响起了潺潺悠扬的溪流声,她们沿着溪水边的栈道逆流而上,穿过了一大片遮天蔽日的古松树林,紧接着又穿过一大片茂盛的杏树林,溪面霍然开阔,忽见溪面上架着一座木桥,在桥头有两个家丁模样的壮士,手提着一块板子。 木桥的另一端是简易的园门,两扇门半掩,高悬的木匾上刚劲有力的刻着:闲清园,只有园门没有院墙,参天古树和清澈的溪水形成天然的屏障。 家丁发现了主仆三人,走在前面的姑娘姿色和气质绝佳,不知是谁家小姐,来得倒是最早。家丁阔步前迎,高举起板子示意,只见板子上字迹端正的写着:齐老不在,请回。 舒知茵暼了一眼板子,不以为意,径直从家丁身侧经过,踏上了木桥。 另一个家丁肃目寒光,立刻伸出手臂阻止,如锦迅速亮出‘福国公主’的令牌。家丁们一怔,赶紧避开躬身侧立,震惊不已,骄贵的福国公主竟然徒步行走了四里的山路?! 因今日是齐老的寿辰,前来贺寿的达官权贵一定络绎不绝,齐少爷便让家丁在桥头拦客。无论是谁,家丁皆能阻拦,唯独面对福国公主,家丁可不敢强行阻拦,于是鼓起勇气道:“小的拜见福国公主,实不相瞒,齐老爷是在园中,却不便见客,今日只设家宴祝寿,没有设客宴。” 舒知茵驻步,问道:“齐汀可在?” 家丁道:“回公主殿下,齐少爷在园中。” 闻言,如锦诧异,公主殿下不辞辛苦的前来,是来找景茂庭的亲信齐汀?而家丁竟然称呼齐汀为齐少爷? 舒知茵道:“让他出来见我。” “是。”家丁快步进园中通报。 舒知茵迎风而立,环顾着四面的景色,峰峦叠翠林木葱茏,山雄峻崖瀑布飞流,鸟鸣清脆,幽静秀丽,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不多时,家丁独自返回,恭敬的道:“齐少爷问公主殿下找他何事。” 舒知茵道:“让他出来见我。” 相同的话,语声和神态似也相同,家丁却听得背脊一凉,片刻不敢怠慢,撒腿奔入园中再次通报。 舒知茵静静的望着远处的山峰,心中莫名空落落的,满目鲜嫩盎然的绿意增添了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使她的心向下沉着,坠落着。她双目一闭,深深的呼吸了口气,抬眼间,便见一个十八一九岁的少年映入眼帘,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他一边信步走来,一边笑着拱手行礼:“齐汀拜见国色天香万福无疆寿比苍穹事事如意的福国公主。” 他就是齐汀?景茂庭的亲信?! 舒知茵一怔,笑了笑,道:“我能进园中坐坐?” “能,能,能。”齐汀有模有样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主殿下请。”他瞧了一眼垂目在旁的如锦,道:“如锦姑娘也请,如锦姑娘身边的这位姑娘也请。” 踏进闲清园中,不由得觉得是惊入画中,小桥与亭台辉映,花木栖在溪流的浅滩,幽而雅。数条石子小径蜿蜒向上,依山势蔓延开,楼阁屋舍隐掩于山顶的古树修竹中。 舒知茵无心赏景,身姿轻盈的步入凉亭,坐在木椅上,指了指另一个木椅,道:“坐。” “是,是,是。”齐汀端坐着。 舒知茵瞧着他,他眉目清秀面带笑意,像是个性格温顺的善良少年。风轻轻的吹着,她开口问道:“你可有心上人?” 齐汀定睛回瞧着她,道:“还没有。” “你平日里喜欢什么?” “玩。” “将来有何打算,是入世为官,还是出世逍遥?” “做一个闲散体面的官。” “什么官职闲散体面?” “景兄左膀右臂的官职,他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这个官职不错。” “你是景茂庭的亲信?” “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景茂庭是什么样的人?” “极自私极薄情极虚伪,但我崇拜他。” “为何?” “他博学多才,一腔孤勇。” “你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容貌美丽,身姿曼妙,乖巧可爱。” “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齐汀愕然,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他仔细的端详她,她葆有天赐的娇艳,美丽,大气,丰盛,绽放满圃的牡丹花也不及她的国色天香。就在这时,她微微一笑,笑得如清风明月,空灵高远,气魄精魂似凌驾于浩荡辽阔的山河之上,神秘,冷艳,高不可攀。 舒知茵见他半晌不语,又问道:“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齐汀眨了眨眼睛,笑道:“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绝色。” 舒知茵道:“从此以后,你要娶的女子就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绝色。” 齐汀“啊”的一声,惊得目瞪口呆。 舒知茵眸色明亮的盯着他,道:“择良辰吉日,娶我为妻。” 齐汀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道:“公主认错人了?我是齐汀!” “我就是要嫁给齐汀。”舒知茵语声笃定,“娶我。” 齐汀简直要晕过去,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应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汀弟,怎不为公主奉茶。” 闻声,舒知茵的心弦一颤。 “嗯,嗯,嗯。”齐汀顿时跳起来,逃也似的道:“我去命人奉茶。” 齐汀转眼间就溜了,舒知茵咬了下唇,感受着周围的气氛在凝固,熟悉的冰冷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要嫁给齐汀?” “对。”舒知茵笑了,回过身正视着他,他身姿挺拔的站在凉亭外,逆着光,不知已站了多久。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冰寒的目光紧紧的锁住她,薄唇绷成一条线。 “他不会娶你。”景茂庭说得斩钉截铁。 舒知茵保持着不变的笑容,“何以见得?” “明知故问?” “我确实不是他想迎娶的妻子。”舒知茵微扬起下巴,眸光清凉,“你是不是可以帮我?帮我嫁给他,你帮我达成这个心愿,我也会帮你达成一个心愿。” 景茂庭曈底的精光骤然深黯,脸容似罩在一层冰结的白霜里,冷问:“任何心愿都可以?” “只要是我全力以赴能做到的。” “你决心已定要嫁给他?” “对。”舒知茵的心忽然轻轻泛疼,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她不适的蹙了蹙眉,若无其事的道:“不妨说出你的心愿。” 景茂庭深深的看了她片刻,常声道:“明年秦丞相致仕,我想上任丞相,兼掌管大理寺。” “丞相与大理寺卿同是一人,前无古人。” “达不成?” “非常难,几乎不可能。”舒知茵认真的道:“但我愿意试一试。” 景茂庭不语,神色不明。 舒知茵轻声笑道:“一心为官?你不好美色金钱,权倾朝野后终日为国事操劳鞠躬尽瘁?” 景茂庭依旧不语。 “请看管好齐汀,等我的好消息。”舒知茵觑了一眼冷若冰雕的景茂庭,一言不再发的走出凉亭,艳红裙摆在花草间飘扬,她脚步轻快的朝着园外而去。 景茂庭缓缓偏头,复杂的凝视着她的背影,阳光下,她身子单薄却刚烈,如火。 忽然,舒知茵止步,猛得转身看他。景茂庭的目光躲闪不及,与她四目相对,她捕捉到了他眼底瞬间闪现的慌乱,微笑着说道:“当今我最得皇帝疼爱,所持的权势与便利是任何人都不可企及的。也许,在当今,很多事只有我能做到,恭候你来与我交换各种条件,各取所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有所不知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茂庭。”舒知行追至院中。 景茂庭瞬间被惊醒, 忙收起思绪,面带肃色, 眸中立刻蒙上冰寒。 发现舒知茵不顾礼数的穿着他人的衣裳时, 舒知行震惊,却不便多言,继续好言劝解的道:“茂庭,茵儿已然住下,你就通融一次, 让她暂住几日。” 齐汀凑热闹的奔来,漫不经心的站在景茂庭的身后, 冲着舒知茵眨了眨眼。 景茂庭正色道:“公主殿下, 此院是臣的住处。” 见状, 舒知茵明白当下形势, 她坐着未动,凉意在唇角渐起,轻笑道:“你是在提醒我非请擅入,在驱我离开?” “对。”景茂庭不苟言笑。 闻言, 舒知行兴奋的暗暗搓手,他们在对峙, 战火一触即发。他迫不及待的要看到永远趾高气扬的舒知茵是如何被铁面的景茂庭激怒,或嚣张大闹, 或败下阵来, 都会非常的精彩。 舒知茵眉心一蹙, 这是在宣战?察觉到齐汀在挤眉弄眼的吸引她的注意,她淡扫过去,齐汀的胸膛一挺,俨然是在提醒将火势引向他,他已准备好了承担一切。 她怔了怔,齐汀何故要帮她?她又看向景茂庭,他很沉静,如一座冰山,坚硬而冷酷,有将她压制之势。她继续梳着长发,语声薄凉的道:“非请擅入的是你。” “嗯?”景茂庭瞧着她梳发的手,白皙修长,泛着珍珠的光泽。 “这院子已被我租下,租期三日。三日内,院子里的一切都由我支配,包括你脚下踩着的尘土。”舒知茵冷静的一笑,“齐汀,你说是吗?” 两双惊愕的眼睛不约而同瞪向的齐汀,齐汀尴尬的杵在原地,垂着眼帘,慢慢的点了点头。 “我的从泉潭里上岸,碰巧来到此院,见院里屋中都很干净,便决意住下。齐汀恰好从远处经过,被唤了过来,很不情愿的收下了我的租金。”舒知茵本不必说这么多,她不能让齐汀独自承担,“我一定要租三日,齐汀不敢不同意。” 景茂庭盯着齐汀,冷问:“是吗?” 齐汀一副‘祸到临头躲不出’的丧气模样,心中更为佩服景茂庭。景茂庭已料到舒知行会挑事,在凉亭下就预先对舒知茵的反应有过设想,并逐一交待了应对的说辞。舒知茵的这个反应在设想之中,他讪讪的赔笑道:“你说过你傍晚就回京,今晚不留住,空着也是空着。” 景茂庭的眸色顿寒。 齐汀缩了缩,赶忙道:“我本是要去山顶摘几片薄荷叶,突然被福国公主的侍女唤来,她说要租下院子三日,银子忽地就塞我手里了,我来不及跟你商量呀。” “确实是我强租在先,银子是强塞到齐汀的手里。”舒知茵将话锋移了过来,“但是,齐汀已收下银子,便是同意了将院子租给我。当然,口说无凭,没有字据,大理寺卿景大人可以判定它不合法度。” 景茂庭不容拒绝的道:“将银子退还给公主殿下。” “这这”齐汀很为难的道:“不能退呀,她是公主。” “退回去!” 齐汀的脑袋摇个不停,坚决不退。 舒知行心生不悦,齐汀不退银子就无法达成离间舒知茵与齐家的计划,原本是景茂庭和舒知茵之间的冲突,依他们的性格会愈演愈烈,不曾想,齐汀竟收了银子,便变成了景茂庭和齐汀之间的矛盾,他不满的问道:“齐汀,福国公主在闲清园暂住三日需要付银子?” “需要,”舒知茵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望向煽风点火的皇兄,“银子是一定要付的,即使齐老说不必付银子也不行。” “好啦,景兄,这事是我不对,怪我自作主张了你的院子。我是尊礼守礼的良民,又是齐家人,不能唐突怠慢福国公主,公主租院子的银子只当是赏赐,岂有退还之理。”齐汀态度很端正的道歉,“事已至此,我自作自受,你尽管责骂我吧,我自会向爹娘认错。” 景茂庭紧抿嘴唇冷视齐汀,齐汀耸了耸肩。 “太子殿下,”齐媛适时的迈进院中,她不放心的前来看看,想不到事态转变的出乎意料,俨然已跟福国公主无关。她想劝景茂庭原谅齐汀的行为,但她不能说,便引开太子殿下,只要他不在场煽动,此事就能得消停。她软言道:“爹娘正在客堂等您。” 舒知行点头,暗恼幼稚的齐汀破坏了他的计划。还会有机会,他不动声色的跟齐媛一起走出了院子,败兴而去。 探头见舒知行走远,齐汀如释重负,长长的松了口气。 舒知茵唤道:“齐汀。” 齐汀面带着完成任务的得意。 “你公然的帮我解围,护我,不怕得罪人,真的很勇敢,很难得。”舒知茵说得发自肺腑。 她的话字字落下,敲在景茂庭的心头,如棱角尖锐的冰雹。 “公主误会了,”齐汀哈哈大笑道:“在下只不怕得罪景兄,有他在,他会保护在下,一切后果他会帮忙担着扛着。” “是吗?”舒知茵牵动唇角,看向景茂庭,他站在阳光下,整个人冷峻得令她身心发寒,她轻描淡写的微笑道:“景兄,待我嫁给齐汀后,也请一并保护我,帮我担着扛着。” 齐汀浑身一震,差点被自己的呼吸噎死。 景茂庭蓦然偏头暼了眼齐汀,齐汀赶紧识趣的撒腿奔离。他猛得盯住舒知茵,眼中喷涌出无数灼烫火焰,铺天盖地,他语声急促的道:“我姓景,我没有资格公然任性。” 他像是在解释,不似以往的盛气凌人。又像是在澄清,带有纠正误会的迫切。 舒知茵拧眉,硬生生的道:“你却选择公然跟我作对,与那些与我为敌的人没什么两样。” 景茂庭的胸口顿时如巨石压下,堵得心慌。 “前次,你顺他们的心意陷害我。这次,你顺他们的心意刁难我。”舒知茵咬了咬牙,冷笑道:“你把我带到这个院子,只是为帮他们制造机会?” “我陷害你刁难你时,你怎么不说出真相,你是在包庇我?”景茂庭向她逼近,看尽她欲退而强迫自己站定,“为什么?” 舒知茵漠然的道:“我别无选择。” 景茂庭定睛看她,她清冷单薄,如临绝壁深渊而立,脚下一寸之遥就是万劫不复,她看上去孤单无依,却不脆弱不孱喘,有一种由内而生的力量,似乎纵身跃下崖谷也能顺风而翔。他的眸色渐幽,神情复杂,心里极不舒服。 “我不如你强大,不如你高深,你能不能对我高抬贵手?”舒知茵轻轻笑着,笑容飘渺。 “不能,”景茂庭近乎残忍的道:“别对我掉以轻心。” 舒知茵的保持着笑容,“你也小心点,我绝不是好惹的人。” 景茂庭沉默,半晌才道:“我没有资格不小心翼翼。” 舒知茵不难发现他有难言之隐,有诸多无奈与煎熬,可是,无论他正经历着什么,都不能成为他迫害她的理由,不能被谅解。她冷静的道:“活该。” 景茂庭一怔。 “你为了护她,处心积虑,应该是甘之若饴吧。”舒知茵慢慢的梳着长发,神情平淡。 “谁?” “齐媛。” 景茂庭冷静的道:“不全然是为了护她。” “还想权倾朝野?功成名就?”舒知茵的气息里盛放着对尘世万事都不屑一顾的薄凉,“是啊,除了拥有绝对的权利,一切都是空谈。” “你呢?”景茂庭定睛看她,很期待她的回答:“所需的是什么?” “不高兴告诉你。”舒知茵语声疏离的道:“你已经没有做我面首的资格了。” 景茂庭的心口像是重重的挨了一刀。 舒知茵笃定的道:“我们没办法相互依赖各取所需,甚至没办法形同陌路,势必将为敌。” 看尽她眸中的决绝能焚毁一切,景茂庭抿着嘴,喉咙像被无形的锁链勒紧而无法言语,脸色冷峻得可怕。 “景兄。”齐汀折回院中,提醒有人来了。 景茂庭瞬间恢复严肃的神态。 园中管家前来邀请道:“寿宴已准好,齐老爷和夫人请福国公主入席。” “不必。”舒知茵转眼道:“齐汀,让厨子为我做几道菜送来,再备十人饭菜送往山下给我的侍从。” “是,是,是。”齐汀应着,他肩膀蹭了下景茂庭,伸手道:“景兄,请。” 景茂庭没再多看舒知茵一眼,阔步而去。 舒知茵坐回木椅,眸中隐现怅茫之色,渐渐地,眸色清亮,坚定。 不多时,六道热乎乎的菜肴呈上,用过膳后,舒知茵换回自己的衣裳,便离开闲清园,此处不宜久留。 出了园门,却见几位壮实的家丁不远不近的跟随在后,舒知茵驻步,如瓷回首质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家丁上前道:“小的们要进京城采买。”,生怕此话惹人生疑,便展开宣纸呈示,以纸上所列的需要采买的油盐醋清单为证。 如瓷盯着宣纸,大致的看着。 舒知茵不经意的暼了一眼,发现宣纸上的字迹时不禁愣了愣,随及取过宣纸仔细端详,问道:“这是谁交给你的?” 家丁道:“齐三少爷。” “齐汀?” “正是。” 舒知茵命道:“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家丁不敢怠慢,撒腿就去通报。 舒知茵坐在溪边的石头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宣纸上的字迹,这字迹很特别,恢弘大气,正是曾让她一见便油然而生倾慕之情的字迹,跟秦启明所写的字迹一模一样。可是,秦启明已死啊! 不多久,齐汀乘着软轿,家丁们飞快的把他抬来了。 未等齐汀像模像样的行礼,舒知茵直接问道:“这是你写的字?” “是不是很超群绝伦?”齐汀得意的道:“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练出的字,一笔一划透着劲挺。” 舒知茵正色问:“谁写的?” “景兄。”宣纸是景茂庭交给齐汀,让齐汀派家丁以进京采买为名义,护送舒知茵进京城,安然的回公主府。 舒知茵眸中闪过惊讶之色,道:“速去问景茂庭,去年的巧夕夜,可曾在宫廷佳宴上赋过一首名为《临月》的诗。” “不曾。” “嗯?” “他挥笔所赋的是《临仙》。”齐汀至今记得,那日他与景茂庭一同赴宴,当舒知茵一袭艳红衣裳信步入席,那风姿如仙,使得情窦从未开过的景茂庭久久出神凝视,并提笔赋诗《临仙》一首,萌动情思全挥洒于笔下。 舒知茵愕然,“《临仙》不是秦启明所赋?” “他可赋不出。”齐汀笑道:“景兄落笔后,秦启明在旁一副谄媚之态的称赞,景兄不悦,揉作一团,扔了。” 舒知茵沉思着,秦启明捡起景茂庭扔掉的纸团抚平,恰好被她经过时看到,不自觉被吸引,他察觉到她的欢喜,便慌称是自己亲笔所赋? 齐汀讪讪笑问:“秦启明窃取景兄的诗取悦了您?” “对。” “秦启明真虚假浅薄!”齐汀郑重的道:“景兄批阅案卷,标注书籍,闲时练字,皆是同样字迹,您可验明字迹。” 舒知茵并不怀疑,能写出这样字迹的人就应该是像景茂庭一样特立独行,只不过,她心中的空落多于惊喜,无论他多么非凡,又能怎样。 齐汀意味深长的道:“景兄是内敛之人,不善言辞,但他心如明镜。” 是啊,他心如明镜,高深莫测,很危险。 舒知茵只是一笑,笑容淡而凉,随手将宣纸还给家丁,转身轻快的离去。 “你瞧你,常不自觉的蹙眉,你以前可不这样。” “是有愁心事,”舒知茵一本正经的笑道:“愁嫁。” “愁嫁?”许元伦温存的道:“有我在,你何需愁嫁。” 舒知茵低眉浅笑,缓缓的背靠在藤椅里,颇为舒服的姿势,神色放松的道:“我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我三岁时去许国住了两年,是你陪着我玩。我回到舒国后,你来舒国住了两年,是我陪着你玩。每年,你都会来为父皇庆祝生辰,在舒国待三个月。” “我们自然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是你教会我骑马狩猎,品鉴奇花异草,我们无话不说,我们很熟识,我们在一起的趣事很多,我自幼孤单只有你陪伴我,我” “你一直视我为兄长?”许元伦温柔的瞧着她,她长得越来越美,笑起来时尤为迷人,她身上有着很独特的气质,热烈c单薄c独立,轻轻绵绵的疏离于红尘之外,总是使他想要疼爱她怜惜她。 舒知茵饮尽杯中酒,“是啊,初遇时,你便霸道的让我喊你许二哥。” 许元伦抿嘴笑道:“现在我让你改口喊我元郎。” 舒知茵一怔。 “吓到了?”许元伦柔声哄道:“别担心,你尽管随心所欲,我是你最后的退路。” 舒知茵定睛看他,正色问道:“你并非视我为妹妹?” “当然不是,”许元伦诚恳的道:“我喜欢你,不是像喜欢妹妹那样的喜欢。” “是什么样的喜欢?” “是开心的喜欢。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你放松,我舒服,我们都很自在。我喜欢看到你笑,喜欢听你甜美的声音。” 舒知茵一针见血的道:“并没有到想要娶我为妻的程度?” “聪明。”许元伦笑了笑,坦言道:“确实是缺少想把你占为己有的冲动。能娶到你,我会开心;不能娶到你,我不会伤心。” “但你还是想娶我?” “不娶你怎么办啊,你的处境并不妙,太子和金谷对你虚情假意,特别是太子,很奇怪,我真的感受到了他对你的杀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忠告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舒知茵一袭艳红色襦裙,裙摆上绣着丛丛牡丹花, 飘逸在御花园的游廊中, 她箭步如飞的赶到明昭殿。 殿外候着大批的侍从,舒知茵自己推开紧闭的殿门,漫不经心的迈进殿中。偌大的殿中只有两人,景茂庭正向舒泽帝禀报秦启明遇刺一案, 如此保密, 应是有惊天的进展。 舒知茵随手关上殿门, 面朝端坐龙椅的舒泽帝盈盈一拜, “父皇。” 舒泽帝颌首,对她的贸然闯入并不介意。 舒知茵眉眼带笑的望向景茂庭,他穿着与昨日一样款式的月白色锦衣, 不同的是这件的袖口有荷叶暗纹,迎着他清冷的眸子, 笑道:“景大人,久仰。” 景茂庭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 微微躬身行礼:“公主殿下。” 舒知茵的笑意轻敛,提起裙摆走至龙椅边, 漫不经心的倚着龙椅,惊讶的道:“父皇, 怎么一夜之间,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是茵儿刺伤了秦启明呢, 茵儿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舒泽帝的脸色略沉, 对景茂庭道:“秦启明一案从头说给福国公主听。” 景茂庭言简意赅的道:“昨日,秦启明的喉咙被割断当即已死,臣故意说他还活着,对外宣称他处于昏迷中,是为引真凶铤而走险杀人灭口。昨夜,有刺客潜入,被生擒。” 舒知茵心下一惊,可想而知的道:“经审讯,刺客供认是我指派?” “是的。” “刺客何在?” “他受刑不过,求速死而招认。”景茂庭道:“已死。” 舒知茵的指间轻颤,先杀秦启明嫁祸给她,再派刺客栽赃给她。向来英明的景茂庭竟然被刺客欺骗,审讯出假供,如此失误? 他的严谨与磊落一直有口皆碑,整个朝廷都信服他的能力。显然,舒泽帝对他审讯的结果,相信且无质疑。 难怪要密奏,因为证据直接指向皇帝宠爱的福国公主。 舒知茵瞧着高洁傲岸的景茂庭,笑了笑,道:“他其实算不得是刺客,不过是我府中一个普通的侍卫。”她落落大方的道:“我派侍卫去,是看在金谷公主的情面上,让侍卫探望秦启明的伤势可还要紧,竟被当成刺客擒住。” 景茂庭的神情隐隐一变。 “是一场误会,惊扰了景大人查案。侍卫行事冒昧,死不足惜。”舒知茵周全了他的尊严,没有揭示他审讯出假供的疏忽。 舒泽帝问道:“侍卫没有事先亮明身份?” 景茂庭道:“没有。” 舒知茵朝向舒泽帝,接道:“父皇,是茵儿的疏忽,没有事先交待清楚。”她目光一转,问景茂庭:“是因为‘刺客’的供词流出,造成满城都在议论是我要杀秦启明?” “不是。”景茂庭道:“源于有多人目睹了秦启明遇刺前后,不免谈论。” 舒知茵定睛看他,先行发问道:“好像秦启明倒在血泊中时,后背刺着一支簪子?” 景茂庭道:“只是一支寻常的银簪子,正在查。” 舒知茵目露困惑,那支簪子华贵异常,精湛的工艺出自宫廷,刻有‘茵’字,稍稍询问就能知是她的及笄之簪,他为何要隐瞒? 景茂庭的神色泰然,丝毫看不出破绽。 舒知茵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她没有戳穿,她浅浅一笑的说道:“那就有劳景大人查出实情,以正视听。” “福国公主的名声怠慢不得,不能放任以讹传讹的妄议。”舒泽帝肃目的唤道:“景茂庭。” “臣在。” “今日须结案,宣布真凶,以洗清福国公主的名声。” 景茂庭拱手道:“已无有力的证据指向,今日难结案。” 舒泽帝正色的道:“今日可以结案。” 景茂庭道:“请皇上明示。” 舒泽帝沉声问:“需要朕替你动脑子?” 找一个无辜的人顶罪?编造一个看似合理的说辞?景茂庭道:“臣结一桩案件,必要有完整确凿的证据。” “需要朕替你梳理完整确凿的证据?”舒泽帝当然知道景茂庭的为人,他结案的卷宗皆是无懈可击,不仅没有过冤案错案,自上任大理寺卿后,还为旧时冤案进行翻案。 景茂庭抿嘴不语,刚毅的站在舒泽帝高高在上的威严中,凛然傲立。 气氛骤然冷凝。 皇帝护女心切,急于结案维护爱女的清白名声;朝臣刚正不阿,不肯摧眉折腰,难从命。 他真是自恃勇直,敢与皇帝对峙。舒知茵轻轻一笑,道:“景大人,我有一个建议。”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在听着。 “既然凶器是一支寻常的簪子,不如就先宣告天下为一桩情杀。只道是有一位寻常的女子,暗暗的不为秦启明所知的倾慕秦启明已久,得知他要迎娶金谷公主,她伤心欲绝,伺机痛下杀手,要与他同归于尽,已自首认罪。将一女关押入狱,终止坊间对我的妄议,再继续调查真凶,将真凶绳之以法定罪。”舒知茵朝他走出几步,挡在舒泽帝与他的中间,星眸柔软的望着他,带着商量的口吻道:“景大人,意下如何?” 景茂庭冷静的与她对视,赏尽她明艳姿容中栖息着的脉脉春意,高贵空灵,灿然浓烈。她眉眼的笑意渐暖,渐暖,她裹在明艳里的娇羞,在他的眸中一层一层的释出,他看的目不转睛。 舒泽帝道:“这个建议好。” 景茂庭眼帘一垂,朝旁边挪了两步,面对着舒泽帝,不支持,也不反对,道:“臣可将此案移交给刑部审查,由刑部结案。” 闻言,舒泽帝的龙颜不悦。 舒知茵掩唇一笑,道:“这样岂不是欲盖弥彰?” 景茂庭若有所思。 舒知茵的美眸轻扬,诚恳的道:“只有铮铮铁骨的景大人结案定论,才能让天下人相信我真的与此案无关,才能止住谣言挽回我的名声。” 此案本是由大理寺卿景茂庭碰巧遇到,已着手审查,在传闻是福国公主所为时,案件移交刑部审查结案,俨然是欲盖弥彰。谁不知景茂庭的声望,他不能深究的案子,必定棘手,必定有隐情,只会让天下人更加妄议。 “就按公主说的办,注意维护秦启明及秦家的名声。”舒泽帝的语声缓和了些,但依旧是以不容挑战的皇权压下的不容再推辞的皇命。 一边是职责,一边是皇命,景茂庭沉默了半晌,道:“臣请求在五日内结案,清者自清。” 他的意志依旧稳如盘石,可应变,但不屈,仿佛自己的血肉之躯真的是冰雕所成,摧毁后可用冰重塑。察觉到父皇的恼怒猛生,舒知茵赶紧的接道:“五日也好。”她回身至龙椅边,若无其事的道:“父皇,五日也好,水落石出之前,让坊间的百姓以此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倒是无妨。真相大白时,令妄议之人膛目结舌,倒很有趣。” 放任天下人在五日内对爱女肆无忌惮的妄议,舒泽帝可不觉得有趣。 舒知茵继续调和道:“茵儿的清白不急于一时证明,自有公道。虚假c编造的结论难天一衣无缝,肯定会有破绽,暴露了疑点被猜测就不妙了。不如依景大人所言呢?” 俯视着风骨挺立的景茂庭,舒泽帝冷沉的道:“依你所言,五日内结案。” “是。”景茂庭拱手道:“臣,告退。” 殿门打开,和煦的阳光瞬间涌入殿中,光明,敞亮。望向景茂庭的背影,舒泽帝重重的拂袖,气道:“他比齐老还甚。” 舒知茵笑了笑,道:“这可是极大的褒奖。” 舒泽帝的目光炯炯,“你为何护他?” “有吗?” “有,很明显。” 舒知茵的双颊悄悄泛红,用笑声掩住羞慌,笑道:“因为他是忠直到不可理喻,从而彰显父皇是明君的景茂庭啊” 舒泽帝跟着笑笑,并未深究,翻阅起案上的奏折。 见状,舒知茵告退,脚步轻快的去追景茂庭,春风盈袖,身姿蹁跹。 追至御花园,便见景茂庭信步穿行在游廊中。 她加快了脚步,奔到离他不远的时候,只见他缓缓驻步,忽然回首。 四目相对,她眸中含笑,他眸色深邃。 舒知茵的心一颤,脚下险些不稳,她轻飘飘的站定在他眼前,低声问道:“那支簪子显然是我的及笄之簪,你因何隐瞒?” 景茂庭道:“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景茂庭没有打算解释。 “刺客绝非是我指使,大理寺刑审刺客招认出假供,堪称是大理寺的耻辱。”舒知茵轻声道:“这种失误实在太不应该。” 景茂庭不语,没有惊讶,连假装惊讶一下也没有。 “你自有用意?是何用意?”舒知茵体会着他的无可奉告,大胆的看进他的眼睛里,那清冷的似秘境中的冰潭,无任何情绪。她的唇角微扬,垫起脚尖凑到他耳畔道:“今晚戌时我去你府上找你,你必须要跟我把话说清楚。” 阳光正好,风正好。 平静无波的冰潭里,泛起涟漪。 三皇子的母妃早逝,自幼被荣妃照顾,与荣妃的关系亲厚,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为何又升起此念头?”荣妃目露惊色,紧握着女儿的手,温言问:“他们又招惹你了?” “未雨绸缪。”舒知茵语声淡凉的道:“孩儿不愿在数年之后惶惶不可终日。” 可想而知,一旦金谷公主的胞兄太子殿下登基为皇,她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荣妃轻道:“所以你才要选一个好夫君,嫁入一个好门第。” “再好的夫君再好的门第,不也是笼罩在皇权之下,根本抵挡不住霸道的皇权,脆弱的不堪一击。”舒知茵的眸色清亮,“扶持三皇兄坐拥皇权为上策。” “是绝不可行的上策,”荣妃压低声音道:“你不知你父皇的为人?” 舒知茵牵了牵唇角,“父皇自登基为来,始终以国事朝政为重,最讲究体统。” “当朝皇后娘娘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太子殿下言行端正,太子妃殿下是齐老的嫡女且品性贤淑,你知你父皇最讲究体统,岂会另立太子使国运动荡?”荣妃耐心的道:“去年你有拥护三皇子的念头时,三皇子便被皇帝派离京城去修皇陵。五年前,皇帝就明确下令‘朝臣胆敢扰了三公主的清静,革职勿论’,俨然是杜绝你与朝臣往来,以免你牵扯到朝堂事宜而误入歧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为什么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是有愁心事,”舒知茵一本正经的笑道:“愁嫁。” “愁嫁?”许元伦温存的道:“有我在,你何需愁嫁。” 舒知茵低眉浅笑, 缓缓的背靠在藤椅里,颇为舒服的姿势,神色放松的道:“我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我三岁时去许国住了两年,是你陪着我玩。我回到舒国后, 你来舒国住了两年, 是我陪着你玩。每年, 你都会来为父皇庆祝生辰,在舒国待三个月。” “我们自然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是你教会我骑马狩猎,品鉴奇花异草, 我们无话不说,我们很熟识,我们在一起的趣事很多, 我自幼孤单只有你陪伴我, 我” “你一直视我为兄长?”许元伦温柔的瞧着她, 她长得越来越美,笑起来时尤为迷人,她身上有着很独特的气质, 热烈c单薄c独立, 轻轻绵绵的疏离于红尘之外, 总是使他想要疼爱她怜惜她。 舒知茵饮尽杯中酒, “是啊,初遇时,你便霸道的让我喊你许二哥。” 许元伦抿嘴笑道:“现在我让你改口喊我元郎。” 舒知茵一怔。 “吓到了?”许元伦柔声哄道:“别担心,你尽管随心所欲,我是你最后的退路。” 舒知茵定睛看他,正色问道:“你并非视我为妹妹?” “当然不是,”许元伦诚恳的道:“我喜欢你,不是像喜欢妹妹那样的喜欢。” “是什么样的喜欢?” “是开心的喜欢。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你放松,我舒服,我们都很自在。我喜欢看到你笑,喜欢听你甜美的声音。” 舒知茵一针见血的道:“并没有到想要娶我为妻的程度?” “聪明。”许元伦笑了笑,坦言道:“确实是缺少想把你占为己有的冲动。能娶到你,我会开心;不能娶到你,我不会伤心。” “但你还是想娶我?” “不娶你怎么办啊,你的处境并不妙,太子和金谷对你虚情假意,特别是太子,很奇怪,我真的感受到了他对你的杀意。” “娶我只是为了帮我脱离苦海?” 许元伦点点头,诚然道:“除非你能嫁给一个全心全意保护你照顾你的人。” 舒知茵微微垂目,‘全心全意’是多么美好的愿景,就连父皇身为一国之君坐拥天下,都不能全心全意的保护母妃照顾母妃,普天之下的黎民,谁又能不顾名利而专注于一人。 不由得,她又想到了景茂庭,她总是时常想起他,每每想起他时,她的眉心总不自觉的蹙起。 许元伦发现她眉心蹙起,轻问:“怎么了?” “何其难。” “不难,我可以。” 舒知茵展颜一笑。 许元伦挑挑眉,道:“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有福气。” “你真的可以?”舒知茵笑眯眯饮了杯酒,闲适的吃着甜瓜。 “我皇兄上个月已登基为皇,他是我同母胞兄,我们关系极好,他登基当日便册封我为福王。”许元伦不由得笑道:“因你是福国公主,我便恳请封号为福王。” 舒知茵跟着笑笑。 “皇兄赏给了我一大座金山,一大座玉山,一大片盐海,足够我这个闲散的王爷潇洒快活。”许元伦很认真的道:“只要我做事知分寸,在许国绝对能富足无忧,全心全意保护你照顾你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他才是真的有福气,自幼就安分于二皇子的身份,很懂得享受安逸,是个善良的人,他对他的皇兄真诚的尊敬,他的皇兄对他是真诚的爱护,兄弟的感情很深,依他的禀性,他是真的能富足无忧。 许元伦直截了当的道:“你的处境,表面上风光,实则如海市蜃楼,不堪一击,我真的没办法对你不管不问,思来想去,唯有娶了你。” 舒知茵深深的望着他,他的稚气已褪,俨然是个勇敢的男子,他的眼神坚定,他的气息里是洒脱是沉稳,透着可以依赖的力量。 “我们身处于皇室,婚配总是掺杂着太多的权与利。我不娶你,也要娶陌生的名门之女,即使不喜欢仍要朝夕相处的面对;你不嫁给我,也要嫁给望族之子,被家训族规束缚住,压抑着做贤妻良母。”许元伦很理智的道:“恰好我们在一起开心,不如就凑成一对。” 言之有理,他看得很透彻,他自幼就是清醒之人。 许元伦伦笑道:“我皇祖母也期盼着我能娶你为妻,你没有理由不嫁给我,对不对?” 舒知茵想了想,冷静的问道:“你娶了我之后,如果遇到了令你有冲动占为己有的人呢?” 许元伦不假思索的道:“取决于你。” “嗯?” “如果出现了你说的‘如果’,只会有两种局面。”许元伦冷静的分析道:“一是,你对我动了心,在乎我。我会珍惜你的感情,在我对别的女子有动心的苗头时就告诉你,请你帮我一起及时遏制住不该有的苗头,必要时,你下手狠点;二是,你依然未对我动心,与我相敬如宾,那我纳她为妾或是养为外室,你应该都不会介意。” 闻言,舒知茵情不自禁的举杯敬他,微笑问:“嫁给你之后,如果我遇到了令我有冲动身心相许的人呢?” 许元伦微笑答:“也只会有两种局面。” “嗯?” “一是,我对你动了心,有完完全全占有你的。我不会容许你对别人动心,我会努力挽住你,若挽不住,我会做出很混蛋的事;二是,我依然未对你动心,我会愿意你开心,我可以接受你与他掩人耳目的往来,但要时刻注意你为人一妻为人母的名声,必要时,我会帮你掩护。”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望向凉亭外的花丛,如果他们结为夫妻,她仿佛能看见此生的岁月,即使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为对方动心,他们也能愉快的在一起,直到寿终正寝。只不过,这种愉快是轻轻柔柔的浮在表面,不深刻,不热烈,不铭心,但足以令很多人向往。 短暂的安静后,许元伦冷静的道:“假如你不愿意嫁给我,没关系,我会娶别的女子为妻,我会全心全意的待她。我依然愿意做你最后的退路,以兄长的名义,但我将更在意她的感受。” “我懂。”舒知茵的心有点乱,眉心不自觉的蹙起。 这时,如锦询问声道:“公主殿下,晚膳已备好,是在正殿享用,还是在此凉亭下?” “凉亭下。”舒知茵连饮数口冰镇桑葚酒,静了静心。 许元伦看出了她不急于做决定,他便也不着急得到答案。嫁给他意味着什么,她一定很清楚。 正当菜肴陆续端上时,如瓷来报:“太子殿下在太子府设宴,邀请许二皇子前去赴宴,宴席上有景大人作陪。” “景大人?”许元伦问道:“可是景茂庭?” 如瓷道:“是他,他正在府外等候,亲自前来邀请您。” 许元伦惊讶道:“我好大的面子,竟能使他亲自前来?!” “你知道他?”舒知茵隐隐笑着。 许元伦抿嘴一笑,道:“这位传奇的大理寺卿在许国也是大名鼎鼎,上任两年内,判决数百个积压案件,重审数十个冤诉,涉及一万二千人的命运,其中包括正二品和正三品的官员,皆是明察秋毫有理有据,无不令天下人心服口服。我皇兄登基当日,在文武百官面前夸赞景茂庭,说他这样正直英明的官员是社稷和百姓之福,注定名垂青史。 ” 舒知茵笑道:“去赴宴,会会他。” “好主意。”许元伦站起身,道:“我去了?” “嗯,我送你出府。”舒知茵引路在前,脚步轻快。 府门外,景茂庭负手而立在石阶上,整个人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霜,带着与生俱来的冷酷,不露辞色。他深如幽潭的双眸紧盯着府门,极无耐心的等着熟悉的身影出现,望穿秋水。 舒知茵站在府门内,没有跨出府门,淡淡的扫了景茂庭一眼,就像是看世间景物没什么区别,亦如他常常看她时的波澜不惊。她没有多看他一眼,温和的说道:“许二哥,明日清晨陪我一同去妙春山避暑。” 许元伦欣然答应:“我正有此意。” 舒知茵叮嘱道:“莫贪杯。” “放心,我不贪杯。”许元伦温柔的笑了笑,没察觉到离他数步之遥的那个冰雕骤然变得森寒。 “你瞧你,常不自觉的蹙眉,你以前可不这样。” “是有愁心事,”舒知茵一本正经的笑道:“愁嫁。” “愁嫁?”许元伦温存的道:“有我在,你何需愁嫁。” 舒知茵低眉浅笑,缓缓的背靠在藤椅里,颇为舒服的姿势,神色放松的道:“我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我三岁时去许国住了两年,是你陪着我玩。我回到舒国后,你来舒国住了两年,是我陪着你玩。每年,你都会来为父皇庆祝生辰,在舒国待三个月。” “我们自然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是你教会我骑马狩猎,品鉴奇花异草,我们无话不说,我们很熟识,我们在一起的趣事很多,我自幼孤单只有你陪伴我,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劝说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马车停稳后,如锦跳下马车, 亮出‘福国公主’令牌,官员恭恭敬敬的让行。因设有规矩,随行的侍从们均不得入内, 如锦很守规矩的止步。 舒知茵一袭艳红裙纱,戴着雪白帷帽,款步走进园中。 园中熙熙攘攘,有戴着面具的公子在案前挥墨, 有戴着面纱的少女在猜灯谜, 折扇轻摇,香帕拭汗,林里抚琴对诗,亭下举杯共饮, 矜持的攀谈, 神秘的身份,一派欢乐自在的景象。 她刚走出几步,便呼吸一顿, 她瞧见景茂庭在阁楼的二楼临窗而坐。多日不见,他冷峻的风采依旧。他竟有空在此?她咬了下唇,硬硬的收回视线,脚步轻快的朝着人群中走去。 坐在景茂庭对面的齐汀惊喜的嚷道:“她来了!” 景茂庭不动声色的饮着杯中泉水, 压下心头的狂乱。 “她看到你了?”齐汀察觉到她看了过来, 并有短暂的定住。 景茂庭不语, 放眼巡视而下,目光紧跟着她的身影。 齐汀百无聊赖的托着腮,景兄两个多月没见过她了,料想到她会来,便早早的等着。她终于来了,他就这样坐着?沉默的远观? 舒知茵四处闲逛,赋诗猜字谜足够精彩,却难有耳目一新的。 逛了一圈,她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便要离开,径直朝园门走去。在一个拐角处,忽然有个少女跟她撞个满怀,少女手里的杯中水有半杯洒在了她的裙摆上。 少女赶紧道歉:“小女子失礼冒犯,请见谅。” 舒知茵甩了甩裙摆,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少女,没有追究,快步从少女身边绕过。 正走着,忽然见远处的人群在骚动,纷纷的涌向一处,好像是有什么新鲜的事。刚才撞到她的少女也奔了过去,少女一边奔着,杯中的半杯水一边洒着。 惊喜的称赞声此起彼伏,舒知茵好奇的垫起脚尖探头张望,只见拥挤的人群在朝这边挪动,她走近几步,目光所及之物令她惊讶。 在湖岸浓郁的柳荫下,六只可爱的梅花鹿在拉着一辆精美花车,花车上按颜色的深浅有序的堆满数十种花朵,花车的四周挂着一圈用百合花编的花篮。 随着花车的缓缓移动,四溢的花香随风流动。懂花的人,才知这满车的鲜花都是极品花卉。 真是有趣! 舒知茵不禁赞叹,是谁的花车如此特别,梅花鹿光滑的细毛像绸缎一样,鲜花热烈而缤纷,沁人心脾。 围观的多是少女,这辆花车太能触动少女的芳心,她们的欣喜若狂都流露在眼神里,纷纷为梅花鹿让路,情不自禁的跟着花车,看这美丽之物往什么地方去。 眼看梅花鹿走近,舒知茵朝旁边挪了挪。梅花鹿仿佛被唤醒了般,加快了些脚步,朝着舒知茵走去。 舒知茵一怔,当她准备避让时,六只梅花鹿忽然温驯的在她面前驻步。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位身着艳红色裙纱的女子,花车赫然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是花车的主人? 舒知茵诧异的打量着花车,百合花编的花篮里竟然各摆放着一盏牡丹花型的琉璃灯,做工很精致,花车的每一处细节都赏心悦目。 还没容她探究花车的来历,便听到不远处又传出阵阵的惊喜声,人群顿时沸腾了。 只见突然出现四只白天鹅和四只黑天鹅,散步的姿态极为优美,羽毛发亮,排成一队慢悠悠的走着,脖子上各挂着一串晶莹的珍珠项链。懂珍珠的人,已发现珍珠项链的每一颗珍珠都价值不菲。 人群自觉的为天鹅让路,不出意料,这群美丽优雅的天鹅,也停在了舒知茵的面前,围在她的脚旁。 艳羡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汇在舒知茵的身上,纷纷猜测着她是何人。她气质高贵,帷帽遮住了她的容貌,拥有满车的奇花c漂亮的梅花鹿和优雅的天鹅,一定是不俗之人。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看着天鹅,难道是他?一定是他!她立刻望向人群,逐一的扫过他们的脸,细细的分辨。 忽然间,她的目光扫到了景茂庭,他挺拔的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如冰雕。她心中一颤,将目光移开,继续搜索。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这时,清亮的笛子声自人群外响起,众人遁声看去,是一位身着竹青色衣衫的少年,身形修长,容貌清秀俊雅,气质非凡。他手持竹笛,手指骨节分明,正在吹奏极悦耳极需功底吹奏的名曲‘春和景明’。 随着笛子声起,四周的喧闹声骤停,皆沉醉在音色丽润的曲子里。 看到吹笛少年时,舒知茵笑了笑。 一曲终了,在缭绕的余音中,少年从容的走到舒知茵的面前,透过薄纱,凝视着她眸中的笑意,便随之笑笑,沾沾自喜的朗声道:“这些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请笑纳。” 闻言,众人一惊,好看的花车和好看的天鹅都是这位好看的少年送给这位女子的礼物?这位好看的少年是谁? “许国的二皇子?!”一位戴着面具的少年认出了许元伦。 顷刻间,无数少女羡慕的目光把舒知茵密密的包裹住,这位女子是谁?竟能得到许国二皇子的青睐,不远千里而来,一掷万金,精心准备羡煞众人的惊喜讨她欢心,太浪漫了!只是看看便能心花怒放,这位女子应已感动涕零? 舒知茵微笑着摘去了帷帽,以真容示人。 福国公主! 原来是皇上最宠爱的福国主公,国色天香,容貌美艳,任谁费尽心思的讨她欢心都不足为奇。她就那样从容的亭亭玉立,面带着恰当的喜悦,气质高贵空灵,令人心底滋生不可亵渎的敬畏。 齐汀偷瞧了一眼景茂庭,发现他在紧紧的盯着舒知茵的表情,随着她开心的笑容绽放,他的脸色变得很冷,在她的笑容更为灿烂时,他低下了眉梢,几乎能感受到有团火在他的心口烧了起来。 舒知茵宠辱不惊的扫视众人,正色的道:“都散去。” 闻言,围观的人群陆续退开,带着不可名状的思绪。能享受到惊动天下的眷宠,唯有福国公主了,福也,命也。 人群散去后,舒知茵语声甜软的唤道:“许二哥。” 许元伦抿嘴一笑,偏头瞧她,小心翼翼的道:“你想要的梅花鹿和黑白天鹅,可还喜欢?” “喜欢。” 舒知茵愉快的看了看梅花鹿和天鹅,赞道:“它们每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 “花车呢?”许元伦喜欢看到她喜悦时的样子。 舒知茵仔细的欣赏着花车上的鲜花,双目放光,忍不住惊讶道:“竟还有我府中没有的奇花?” “喜欢吗?” “喜欢。” 许元伦开怀的笑道:“值得了。” 舒知茵俯身轻闻着花香,问道:“你已到京城多日?” “七日了。”许元伦目不转睛的凝视她,“我想给你一场惊喜,便去请太子殿下帮忙说服了礼部的官员,选在这最为热闹之处。” “很惊喜。”舒知茵拈花一笑,笑问:“梅花鹿训练有素,嗅到我裙摆上的气味便停驻在我身边?” “聪明。”许元伦道:“我们去年在湖边散步时,你说如果后面跟着梅花鹿和天鹅该会多有趣。我回到许国后,便挑选了它们驯养,梅花鹿已被驯服,凭气味可跟着你。天鹅偶尔听话,今日运气好。” 舒知茵不可思议的道:“驯服它们一定很不容易。” 许元伦笃定的道:“只为送给你。” 舒知茵笑了,轻道:“特意选在人多的地方送,很张扬呢。” “我还能更张扬,我还可以让天下女子都羡慕你。”许元伦扬了扬下巴,信誓旦旦的道:“只要你喜欢。” 舒知茵笑弯了眼睛,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府用晚膳。” 许元伦朝湖边的游船张望着,笑道:“我在游船上准备了很多烟花,打算在天黑后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好吗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天刚蒙蒙亮, 在绚烂的晨曦下,绵延数十里的车马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前往妙春山避暑。 舒知茵躺在马车里继续睡着,她昨晚在月色中自斟自饮, 喝得微醺,睡意深沉。 队伍平稳的前驶,到了晌午,抵至京郊的一片溪流边,粗大的白桦树阴遮天蔽日, 颇为凉爽,便停下用午膳。 舒知茵醒来, 洗梳后, 身着一袭艳红色裙衫下了马车。她站在马车边环顾四周, 人头攒动, 阵势浩大。她默默的扫视, 在不远处的溪水边看到了景茂庭, 他身形颀长,正在与一个人谈论着什么。仔细一看,他对面的人是许元伦。他们远离了吵闹的人群,谈笑风生。 她一怔,见如锦已摆好餐点, 说道:“去请许二皇子前来用膳。” “是。” 舒知茵坐在竹凳上, 饮了口薄凉茶, 漫不经心的瞧着许元伦在如锦的邀请下急步而来。 许元伦奔至,脚下尚未站定,就说道:“请景兄一同用膳,如何?” “景兄?”舒知茵很诧异他的称呼。 “景茂庭。”许元论兴奋的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嗯?”舒知茵饶有兴趣的听着,想知道他昨晚在太子府中经历了什么。 许元伦心服口服的道:“他知天文地理,知花鸟草木,是位严谨谦逊真诚很有修养之人,真是相见恨晚啊。” 舒知茵惊愕的看着他的欣喜,不禁问道:“何以见得?” “我昨晚随他去太子府途中,他说他看到了我在紫屏园送给你的花车,如果罗穗花换作晴雾花会更妙,我当即惊讶,想不到他懂奇花,也说出了我的遗憾。进入太子府中,一番闲聊后,我发现他不仅懂奇花,还懂草药,懂天文,懂玄学,懂园林,懂得很多知识。”许元伦不可思议的道:“原以为他冷酷高傲内敛,迥然不同啊。” 舒知茵眯起眼睛,他不就是冷酷高傲内敛?她笑问:“他在你面前显摆了一番?” “显摆?何出此言?”许元伦纠正道:“他礼貌赤诚,与我侃侃而谈,愿意分享他对事物的见地,我心悦诚服的敬仰。” 倒是奇怪,景茂庭故意让太子设宴,将许元伦请去赴宴,只是为了跟许元伦侃侃而谈?舒知茵问道:“太子呢?” “太子见我和景兄相谈甚欢,忽略了他的存在,悻悻而去。”许元伦开怀笑道:“我和景兄一见如故,聊到深夜,依然兴致勃勃,他便邀请我下榻景府。我们离开太子府,挑着一盏油灯,边走边聊,走回了景府。” “啊?” “你不知道景府有多特别,整个府中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简约极了,可谓是见素抱朴。” 舒知茵惊讶,众所周知景茂庭待人冷酷,怎就偏偏待许元伦热情?她打趣道:“你们一直聊到榻上,同榻而眠,意犹未尽的聊到天亮?” “那倒没有。”许元伦的俊容泛红,“回到景府已是黎明,我被安置到客屋,便各自歇息。” “很难得他与你谈天论地,他平日里深沉冰冷,待别人可从不如此,”舒知茵眨眨眼睛,“可能是他喜欢你。” “是吗?”许元伦也眨眨眼睛,笑言:“我虽是只好女色,若是能得他的喜欢,只要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舒知茵笑而不语,可见许元伦对景茂庭是由衷的仰慕,折服于他的才识与为人。许元伦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在一夜之间便被景茂庭的征服,很显然,景茂庭一定是有预谋的故意笼络许元伦,是何目的? 许元伦很期待的询问道:“请他一同用膳,如何?” 舒知茵偏头眺望景茂庭,见他跟随一位宫女而去,说道:“不仅只有你要跟他一同用膳。” 许元伦顺势看去,景茂庭信步行至到舒泽帝的身边坐下,跟舒泽帝c沈皇后c太子c太子妃c金谷公主同案用膳,瞠目道:“使我心悦诚服敬仰之人果然超群绝伦,能得到皇上伯父这般器重赏识,他可为千秋忠良功臣啊。” 舒知茵眉心一蹙,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坐下用膳,意味深长的道:“你接触过那么多人,表里不一者常有,知人知面难知心,仅相识一晚便下结论,过于轻率。” “我看人一向很准。”许元伦慢悠悠的坐下,夹起一片藕吃着,目光如炬,“如果他伪装得很巧妙,能骗过我的眼睛,我绝不懊悔,反而敬他的能耐。” 舒知茵笑了笑,他就是这样坦荡的人,但凡是他认定的事,结果如何都泰然接受。 许元伦定睛瞧她,忽然问:“你对他颇有微词?” 舒知茵的心中一颤,深吸口气,笑道:“他是太子的党羽。” 许元伦严肃问道:“他冒犯过你?” “他有他的立场c顾虑c不得已,我能理解但不谅解。”舒知茵轻描淡写的道:“莫问何事,不值一提。” 许元伦没有追问,看到她无从计较的模样,神情明显凝重。 用过膳后,许元伦一直朝景茂庭张望着,见他从舒泽帝旁边起身走开,便对如瓷道:“你去请景大人过来一续。” 闻言,舒知茵坐进马车里,透过马车窗好整以暇的看着许元伦意欲何为。 迎着轻风,景茂庭阔步而来,神色如常。 “景兄。”许元伦笑着迎上前,示意景茂庭向舒知茵所在的车窗边靠近些,当他们仨人距离较近时,缓缓说道:“景兄,我跟福国公主两小无猜,她心思单纯,生性豁达,不与人计较,也无心与谁为敌。更何况,她正在考虑嫁到许国与我成婚,对舒国的任何势力都构不成威胁,我不容任何人再有意或无意的冒犯她,在她出嫁之前,请景兄帮我保护她。” 许元伦竟然开诚布公的直言不讳!舒知茵微微诧异,不过,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景茂庭不露声色的道:“她正在考虑嫁给你?” “对,”许元伦道:“远嫁许国,为福王妃。”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舒知茵,笃定的道:“她做决定很快,如果她在考虑,就一定不会嫁给你。” 许元伦一怔。 舒知茵笑道:“景大人未免太武断。” 景茂庭目光一闪,一语双关的说道:“当然,事事难料。” 这时,有位宫女来道:“福王殿下,皇上有请。” 许元伦连忙去见皇上。 景茂庭转身欲离开之际,舒知茵低声道:“为什么虚情假意的向他示好?他只是位闲散的皇子。” “你在关心他?担心我对他有所企图?”景茂庭语声冰冷。 “对,你的行为居心叵测,很可疑。” 景茂庭冷道:“你因不必要的关心而疑神疑鬼的样子,真不怎么美丽。” 舒知茵猛得愣住。 景茂庭紧抿嘴唇,脸色冷沉,深深的看了看她,快步走了。 望着他冷峻挺拔的背影,舒知茵蹙起眉,合了下眼帘,隐隐叹息。 过了半晌,许元伦归来,抬了抬腰间的水壶,道:“皇上伯父让我随身带着凉水。” 舒知茵点点头。 见队伍开始启程,许元伦道:“我去找景兄,再提醒提醒他。” 舒知茵不便多言,放下车帘时,看到母妃所乘的是寻常的马车,此时是午后,车厢里会炎热无比。她下了马车,快步走至荣妃的马车外,道:“母妃,请乘坐孩儿的马车。” 荣妃欣然答应,正有话想要询问女儿。 舒知茵的马车里真是凉爽,车厢铺着一层玉石凉席,车壁上挂着八桶掺着薄荷叶的冰块。荣妃闲适的坐在凉席上,柔声的问道:“昨日在紫屏园,许元伦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羡煞众人?” “嗯。” “这些日多与他相处。” “嗯。”舒知茵慢慢的饮着酒,若有所思。 长长的队伍快马加鞭的前进,直至半夜才抵至妙春山。 山上冷风阵阵,皇后嫔妃和皇子公主们陆续下了马车,冷得没了睡意,聚于正殿的院中。 待李嬷嬷安置妥当皇上和太子后,才不紧不慢的赶到,脸上带着惯用的笑容,恭敬的朝诸位行礼一拜,道:“此次妙春山之行,起居膳食皆有奴婢负责,不妥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李嬷嬷是皇上的乳母,在后宫的地位无人不知,只有她敢用‘包涵’,而不是‘恕罪’。 沈皇后端庄大方的道:“有劳李嬷嬷了。” 宫女们掌灯照亮四周,李嬷嬷取出一张图纸,指着勾出的几处,捧到沈皇后眼前,道:“请皇后娘娘先挑选住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需要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嗯。”舒知茵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听着她轻柔的轻嗯,景茂庭的心软软绵绵的,他起身,神色如常的坐在洞口, 默默的掀开盖着她双脚的斗篷, 缓缓的褪去她的靴袜, 检查着她扭伤的脚踝。 舒知茵咬了下唇,感觉着他小心翼翼的触摸, 他总是如此自作主张,抱她,抚她, 触她, 好像她早已归他所有可随心随意似的, 可偏偏他霸道而不失温柔的举动,令她抗拒不得,不由自主的配合着他的悉心。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果不配合,反倒显得矫情。 “仍需冷敷。”景茂庭说着, 轻搂她入怀为她披上斗篷,将她抱放到洞口边,在松开她之前,怀抱不禁紧了紧。他快步去溪水边取来他准备的石子包, 慢慢的放在她的脚踝上。石子包是用他撕下的里衣裹着的冰冷鹅卵石。 冷疼感猛然袭来, 舒知茵倒吸口气, 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被她无助而脆弱的抓着,景茂庭的身心一震,眸色隐隐发亮,垂眼凝视着她温软的面容,宛如是一朵柔弱无依的小雏花,使他要捧在手心放在心口呵护。一转眼,随着她的笑容升起,她的面容便如同她平日里的明艳空灵,成了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自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独立。 舒知茵见他被抓得一怔,她内心的矜持和羞涩油然而起,觉得唐突,笑着松开手,道:“你想得很周到,用冰石子冷敷,效果更佳。” 望着她的笑颜,景茂庭的眸色一沉,极不喜欢她以示众人的这副面容示他。他默不做声的起身,将早膳一一摆放在她的面前。 翠绿的竹筒杯中泡着嫩嫩的薄荷叶茶,梧桐树叶盛着一块新鲜的蜂蜜,六只煮熟的鸟蛋,两条烤得香喷喷的鱼,许多甜甜的熟浆果。 看到他精心准备的食物,舒知茵的内心涌出无数复杂情愫,酸楚而又甜蜜,这是她前所未有体会过的感动,恣意的燎原在她的胸腔,烙成印,身心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暖。 景茂庭去溪边浸湿了手帕,回到她身边时,若无其事的执起她的手,为她细致的擦拭。随后,又去漂洗手帕,轻轻的擦拭她的面颊,慢慢的抚过她的五官,动作很温柔,宛如对待稀世珍宝。 舒知茵瞧着他自然而然的模样,一探究竟的问道:“你这般会照顾我,为什么?” 景茂庭将泡着薄荷叶的竹筒水杯递给她,神色如常的道:“企图讨你的欢心。” “讨我的欢心?”舒知茵难以置信的震惊,不禁笑道:“讨到我的欢心有何用?” 景茂庭不语。 “我曾有心与你携手,是你不屑。”舒知茵接过竹筒杯,连饮了数口,“那日我父皇所言,你字字听得清晰,他不允许除了太子以外的人觊觎皇权,皇室子女不得干涉朝政。你想必也很清楚,他是在提醒我,不得扰乱朝纲破坏了体统。” 景茂庭不语,剥一枚鸟蛋送至她嘴边。 舒知茵慢慢的吃下鸟蛋,接着说道:“我已无心与你携手,帮不了你去往那权倾朝野,帮不了你成为千秋忠良功臣永载史册。” 景茂庭不语,撕下鱼腹部鲜嫩的鱼肉喂她。 舒知茵吃着鱼肉,定睛看他,冷静的道:“皇上器重你,太子信赖你,你对他们表现出应有的正直忠诚已足够你如鱼得水,你何必煞费苦心的讨一个无用之人的欢心?” 景茂庭语声冷沉的压下,道:“我自有判断。” 是啊,他自有判断,他足够深谋远虑,足够谨慎,从一点曙光中就能料到整片景象,确实不需要她提醒。可是,他为什么要讨她欢心? 舒知茵不再多言,也不愿再思索,不去想那些残酷的现实。 用过早膳后,景茂庭装满了两竹筒的水,为她裹上斗篷,坚定的道:“我背你下山。” 舒知茵扶着洞壁,尝试着向前走,扭伤的左脚只是抬起来就很疼,实在走不了路。看了看他宽厚的背,她没有犹豫的趴上去,双手轻搭在他的肩,笑道:“我没有理由拒绝。” 景茂庭毫不费力的背着她站起身,跨过涓涓细流,往山下走去。 深山中绿意盎然,清新寂静。 走出不远,舒知茵看到景茂庭伸手解下树枝上系着银白色布条,向前数十步,又见他解下一个布条,她不由得佩服道:“你是故意留下记号,以便有人能遁迹上山寻找?” “对。” “很缜密。” “你不是也故意留下了明显的足迹。”景茂庭寻着她的足迹上山寻她,回想起寻到溪水边后寻不见她的足迹时,依旧心有余悸。 舒知茵笑而不语,幸好他找到了她,及时的带给她食物与温暖。 山路本就崎岖,下过雨后更为湿滑,独自下山已经很难行,更何况他还背着她。她咬了下唇,紧搂住他的脖颈,身子紧密的贴在他的后背,减轻他双臂要勒束住她的力气。她细微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他似乎心无旁骛,专注的踩实脚下的每一步。 晨阳暖暖的照着,他边走边收起一个又一个布条。在一块岩石边,她刚要开口提议歇歇,他便已慢慢把她放在岩石上。 “一定很累吧?”舒知茵语声轻柔,含笑仰望他。 景茂庭不语,是累,但他愿意。他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每当他沉默时,是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他对别人有理有据字字珠玑,唯独在面对她时,不善言辞,生怕言不由衷,生怕词不达意,生怕她产生不必要的猜疑和臆断的揣测,她很会胡思乱想。 他默默的坐在她身边,把竹筒递给她,让她喝水。 舒知茵喝口水,环顾着青绿的苍山,笑道:“你心中可有责备我轻率,嘲笑我不自量力的尝试爬这座最高的山峰?” 景茂庭对她没有责备嘲笑,只有担心。 “我每次来到妙春山,都会良久远眺这座山峰,它骄傲的挺立在群山中,看上去很神秘,高不可攀。我不止一次的想要登到它的山顶,去看看它有多神秘,去试试它是不是真的高不可攀。”舒知茵平静的说道:“这一次,我下定决心试试,担心再不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景茂庭认真的听着。 “你可能无法理解那种心情,一个看似无忧无虑倍受圣宠的公主,看似能为所欲为,好像一辈子都能安享富贵荣华。其实,她如履浮冰。”舒知茵情不自禁的对他诉说着,“她知道盛极必衰,知道命运无常,当面临一次次选择的机会时,她很担心选择错了,恨不得试试每一种可能,以免有朝一日后悔没有尝试,错失了良机。” 景茂庭能理解那种心情,他何尝不是慎重的做每一个选择,孤勇独行。可他就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她为了尝试而做出的选择,她曾要嫁给秦启明,又有心嫁给齐汀,在考虑嫁给许元伦,而只想让他做面首。 “你可能不会懂得那种感觉,这世间的所有东西没有什么是真正固定属于一个人的,荣宠富贵易逝,人心感情易变,被名利所惑,被财富所迷。”舒知茵笑了笑,“可是,又不甘心浑浑噩噩的活着。所以,只能不断的试着去寻找难得可贵的美好,盼得之,与之相依为命。” 景茂庭能懂得那种感觉,于混沌阴暗的尘世中,任众人虚伪任俗事多舛,眼明心静的独醒。他只是不懂她丈量美好的眼界。 舒知茵瞧着他的若有所思,神色有些隐晦,他可能是理解也可能懂得,然而,他有他的坚持与立场。她隐隐一叹,莫名的惆怅,空空凉凉的,轻问道:“你可曾想过远离尔虞我诈,落户山水清闲度日?” 景茂庭不假思索的道:“没想过。” 舒知茵眯起眼睛问道:“你不贪财,不好美色,唯向往权势?” “我好美色。”景茂庭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她。 “好男色?” “好女色。” 舒知茵笑了笑,笑声清脆,笑道:“很遗憾,这世间难有女子入得了你的眼,你怕是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景茂庭认真的道:“有一女子入了我的眼。” 舒知茵的笑容更灿,扬眉问:“是我?” 舒知茵醒来,洗梳后,身着一袭艳红色裙衫下了马车。她站在马车边环顾四周,人头攒动,阵势浩大。她默默的扫视,在不远处的溪水边看到了景茂庭,他身形颀长,正在与一个人谈论着什么。仔细一看,他对面的人是许元伦。他们远离了吵闹的人群,谈笑风生。 她一怔,见如锦已摆好餐点,说道:“去请许二皇子前来用膳。” “是。” 舒知茵坐在竹凳上,饮了口薄凉茶,漫不经心的瞧着许元伦在如锦的邀请下急步而来。 许元伦奔至,脚下尚未站定,就说道:“请景兄一同用膳,如何?” “景兄?”舒知茵很诧异他的称呼。 “景茂庭。”许元论兴奋的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嗯?”舒知茵饶有兴趣的听着,想知道他昨晚在太子府中经历了什么。 许元伦心服口服的道:“他知天文地理,知花鸟草木,是位严谨谦逊真诚很有修养之人,真是相见恨晚啊。” 舒知茵惊愕的看着他的欣喜,不禁问道:“何以见得?” “我昨晚随他去太子府途中,他说他看到了我在紫屏园送给你的花车,如果罗穗花换作晴雾花会更妙,我当即惊讶,想不到他懂奇花,也说出了我的遗憾。进入太子府中,一番闲聊后,我发现他不仅懂奇花,还懂草药,懂天文,懂玄学,懂园林,懂得很多知识。”许元伦不可思议的道:“原以为他冷酷高傲内敛,迥然不同啊。” 舒知茵眯起眼睛,他不就是冷酷高傲内敛?她笑问:“他在你面前显摆了一番?” “显摆?何出此言?”许元伦纠正道:“他礼貌赤诚,与我侃侃而谈,愿意分享他对事物的见地,我心悦诚服的敬仰。” 倒是奇怪,景茂庭故意让太子设宴,将许元伦请去赴宴,只是为了跟许元伦侃侃而谈?舒知茵问道:“太子呢?” “太子见我和景兄相谈甚欢,忽略了他的存在,悻悻而去。”许元伦开怀笑道:“我和景兄一见如故,聊到深夜,依然兴致勃勃,他便邀请我下榻景府。我们离开太子府,挑着一盏油灯,边走边聊,走回了景府。” “啊?” “你不知道景府有多特别,整个府中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简约极了,可谓是见素抱朴。” 舒知茵惊讶,众所周知景茂庭待人冷酷,怎就偏偏待许元伦热情?她打趣道:“你们一直聊到榻上,同榻而眠,意犹未尽的聊到天亮?” “那倒没有。”许元伦的俊容泛红,“回到景府已是黎明,我被安置到客屋,便各自歇息。” “很难得他与你谈天论地,他平日里深沉冰冷,待别人可从不如此,”舒知茵眨眨眼睛,“可能是他喜欢你。” “是吗?”许元伦也眨眨眼睛,笑言:“我虽是只好女色,若是能得他的喜欢,只要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毒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清晨,薄雾漫山缭绕,青翠郁葱的林木朦朦胧胧, 空中飘着淡淡的香,干净,清冽。 舒知茵独自散步在山中, 听着远处的晨钟, 沿石子小径往后山走去。穿过浓密的香樟树林,踩着隐没于杂草丛中的木阶, 一步一步的登了一百阶,登上了荒废已久的道观。 这个道观是一位皇后的安息地, 她是舒国开国皇帝的第一位皇后。这位皇后智勇双全, 陪着皇帝出生入死, 伤病累累, 打下了舒国江山, 却在皇帝要登基为皇时,日积月累的伤病使她再也撑不住, 她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身体虚弱的奄奄一息,不忍与皇上生死离别,便假意告诉皇上, 说她要离京游玩数日, 就再也没有回到皇上身边。 每次到妙春山, 舒知茵总会来这僻静的道观里看看, 每次都会唏嘘,这样一位立下赫赫功业的女子,史书只记载她是一位被追封的皇后,‘生于民间,陪帝征战,因病而薨,追封为帝后。’,寥寥几字一笔带过。舒国渐渐强大,国基渐渐牢固,而她渐渐的淹没在历史的洪海中,渐渐被遗忘。 鸟鸣清脆,景色幽静,缕缕晨阳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倾泻而下。 舒知茵走着青苔石板路的缓坡,绕过那棵古老的洋槐树,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齐汀!他正托着腮,百无聊赖的坐在道观前的石阶上。 当舒知茵看到齐汀时,齐汀也看到了舒知茵,他先是一惊,随后笑了笑,笑容闲适。 齐汀为何在此?舒知茵刚要询问,便见齐汀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从院中传出了齐媛的声音。 齐媛恼道:“我真想杀了她!” 杀了谁?发现齐汀没有阻拦的意思,舒知茵慢慢的朝前走了几步。 “你终于肯说出来了。”景茂庭的声音镇定自若。 “她仗着太子对她的宠幸,开始在我面前原形毕露,不加掩饰的嚣张。”齐媛恨从心来,忍无可忍的道:“自我嫁入太子府,她就虚与委蛇,挑拨我与太子的关系,太子愚笨,竟轻信她!” 齐汀冲着舒知茵笑笑,无声的口语道:“说的是吴侧妃。” 齐媛是在抱怨太子侧妃吴侧妃,积怨已久的气道:“她第一次怀上了身孕,自己服药小产,嫁祸给我,太子动怒;她暗杀跟太子关系极亲密的暖床小妾,嫁祸给我,太子震怒;如今她又怀上身孕,常常装出有小产迹象,向太子撒娇哭诉,意指是我在害她,容不下她。昨晚,太子为了她训斥我,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认定我是在狡辩,太子宁愿相信她而不相信我。” 景茂庭沉声道:“你竟由得她次次得逞?” “她太会投太子所好!”齐媛羞以启齿,还是咬牙说道:“她生性淫一荡,点撩一情香,让太子服春一药,百般花式的勾引太子。太子本就变态好色,喜用各种器具,她次次让太子满足,还常尝试新鲜,越发的令太子着迷而沉湎。” 景茂庭默不做声的听着,舒知茵也在听着。 “她还心狠手辣,因为她怀着身孕无法满足太子,为了牵住太子,她偷买十岁左右的幼女供太子猥亵奸一淫,幼女惨叫连天,她就在她的屋中挖了一个深窖,供太子纵情发泄而不暴露。”齐媛愤愤的道:“已有多个幼女被虐待致死,她命侍女把幼女尸体装麻袋里带出京城随意埋掉,毫无人性的再去偷买幼女蹂一躏。” “可知幼女尸体埋于何处?” “知道,我曾派人跟踪过。”齐媛冷哼道:“她有个十二三岁的胞妹,长得有点姿色,近些日子常在府中玩。我猜她是有怂恿太子将她胞妹纳为侧妃的打算,姐妹一起拴住太子。” “她的父亲任吏部侍郎?” “是的。”齐媛鄙夷的道:“她常吹枕边风,让太子帮她的父亲和胞兄谋更高的官职,太子只是敷衍答应,并未行动。他除了不为人知的变态性癖好,平日里颇为清醒,知道孰轻孰重。而吴侧妃就抓住太子的喜好,拼命的让太子快活,哄太子开心,这种投其所好,我断然做不到!” 景茂庭问道:“太子已疏远你?” “是的,因吴侧妃的推波助澜,他对我已经表露出不耐烦,斥责我不够宽容。因他一直想让金谷嫁给齐汀,叮嘱我无论如何要促成这份姻缘,而我表面同意,迟迟未能如他所愿,他觉得我无用,对我很失望。”齐媛心中冰凉:“我绝不同意金谷嫁入齐家,她会祸害齐家。” “你们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没有可能。”齐媛绝望的道:“我与他成婚四年了,我试过迎合他,可我做不到。他始终与我生疏,从没有尝试过与我亲近,如果不是为了子嗣,他甚至不愿碰我,我亦不愿他碰。” 景茂庭正色道:“四年了,你终于肯承认自己过得不好。” “我是过得不好,可又能怎么办。”齐媛叹了口气,“我已为人一妻已为人母,生为齐家女,总要有齐家女的样子,千万别告诉爹娘,我不想让他们担忧。” “他们已经发现你和太子的关系不融洽,只是他们不说。” 齐媛失笑道:“真糟糕,我以为我伪装的很好。三哥,你也早就发现了,是不是?” “是。”景茂庭道:“我一直在等你亲自说出来。”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出来,只能对你说。”齐媛焦虑不安的道:“吴侧妃近来常主动跟瑞儿玩,我害怕她会对瑞儿下手,终日提心吊胆。” “别怕,有我在。” “我想杀了她!” 景茂庭笃定的道:“交给我。” 闻言,舒知茵心中一悸,再也听不下去,猛得转身,疾步离开。‘别怕,有我在’c‘交给我’,多么动听的话,多么郑重的承诺,他为了齐媛,可以不顾一切?!他努力得到的名声,全化作盔甲,用来保护齐媛?! 齐汀望着舒知茵匆忙奔走的背影,一脸茫然。 仓促的跑下山坡,舒知茵倚在树杆喘着气,她的心口很堵,犹如巨石压下,压得她闷痛闷痛。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极不喜欢,她蹙起眉,坐在岩石上,闭起双目深深呼吸。许久,心口的闷痛减轻,心中空落落的。 当她睁开眼睛后,眸色已恢复如往常的清冷。她站起身,漠然的走出后山,回往留云苑。 她必须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因为可想而知,放纵感情的下场会是身不由己。无论何时,她要掌管自己的命运。 正走着,前方有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出现在岔路口,衣着华丽,发饰精美,身旁簇拥着五六个丫鬟。女子的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风情万种,纤指轻搭在腹部,惊喜的迎向舒知茵,朝着舒知茵恭敬的行礼:“太子侧妃吴氏拜见福国公主殿下。” 舒知茵淡扫了她一眼,忽想到齐媛所言,不由得背脊一凉,这个吴侧妃太过蛇蝎心肠,竟偷买幼女供太子奸一淫。 见公主殿下不理不睬的从身边经过,吴侧妃连忙轻唤道:“公主殿下?” 舒知茵止步。 “臣妾正要去留云苑找您呢。” “何事?” 吴侧妃柔声道:“臣妾从山上摘了些果子,甘甜可口,想请公主殿下品尝。” 舒知茵果断的道:“不尝。” 听到毫不留情面的拒绝,吴侧妃沮丧的垂着眼帘,轻道:“臣妾可否送些果子给荣妃娘娘尝一尝?” “不必。” 吴侧妃委屈的嘟了嘟嘴,软言细语道:“山中蚊虫较多,臣妾备了些上品的香,可驱蚊虫,公主殿下可愿试试。” 舒知茵微扬下巴,“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会比我府中的上品?” 一次次的出师不利,使得吴侧妃已经习惯,自从得知太子殿下欲除掉福国公主后,便处心积虑的接近福国公主,意图讨好她麻痹她,帮助太子殿下达成夙愿。可是,福国公主总是不给机会,不予理会。 舒知茵盯着她千变万化的表情,冷静的道:“记住,作恶多端必有恶报。从此以后,你见到我主动避开,莫与我多说一字。如果有人问起你为何避开我,就说我讨厌闻到你身上的气味,不准你靠近我。” 吴侧妃震惊的目瞪口呆,脸色极难看。 舒知茵继续向前走,神情凛然。刚踏入留云苑,便见到荣妃闲适的坐在院中,她若无其事的笑着唤道:“母妃。” 荣妃喜悦的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我试着跟你父皇提及你的婚事,他说,只要你和许元伦情投意合,他愿意赐婚。” “嗯。” 荣妃柔声道:“你感觉许元伦可是如意夫君?” “孩儿这就去找他,多与他相处,用心感觉。”舒知茵笑了笑,说罢便转身出了留云苑。 两个时辰后,如锦急急忙忙的寻找许元伦,发现许元伦和景茂庭在湖边垂钓,她慌张道:“福王殿下,求您帮忙把公主殿下找回来。” 许元伦刚要开口,景茂庭已问道:“她怎么了?” “两个时辰前,她要去爬山,不让奴婢们跟着。”如锦指了指那座最高的山峰,“眼看这天色已变,将要下大雨,公主殿下一人困在山中可如何是好。” 景茂庭! 官居一品的大理寺卿,为官刚正严明,屡破要案,深受朝廷器重。 发现景茂庭来了,混乱的气氛渐渐平静。他的出现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有他在,一切都会变得有序清晰。 只见景茂庭的手从袖口伸出,修长,如寒玉,搭在秦启明的脉搏上,片刻,语声清冷的道:“他还活着。” 秦启明还活着?! 景茂庭示意侍卫把秦启明从血泊中抬去厢房止血,命道:“速去传葛太医。” 侍卫应道:“是。” 景茂庭冷静的逐一扫视众人,便有数双眼睛和数根手指不约而同的把他引向舒知茵,意味深长。他波澜不惊的扫过舒知茵,不露声色的道:“诸位可以散去了,此事在本官查实定论之前,切勿随意妄议。” 闻言,身处在风头浪尖的舒知茵唇角微扬,他心无旁骛,有自己独立的判断,是个妙人。冷气再起,他步伐矫健的从她身边经过,径直走进秦启明所在的厢房。 众人陆续散去,边走边窃窃私语,且等着景大人查实是舒知茵所为,且等着瞧皇帝的态度。 舒知茵唤道:“如锦。” “在。” “去请善医堂的季大夫。” “是。”如锦快步而去。 舒知茵倚靠着围栏,视线落向掩起门的厢房,接过婢女递来的冰镇桑葚酒,慢慢的饮尽。 她对景茂庭所知不多,从未与他接触过。只听闻他是功成身退的齐丞相的养子,经齐丞相的推荐任刑部侍郎,去年上任大理寺卿,可谓是平步青云。 在她饮尽第三杯桑葚酒时,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景茂庭若有所思的跨过门槛,不可避免的进入了舒知茵的视线。她深深的看着他,他似是万丈雪山顶的冰雕,干净c冷峻,高不可攀。她清楚的发现他只看了她一眼,仅是一眼,那眼神锐而凉,与他看世间任何景象一样。 他的眼帘微垂,面无表情的看向指间一物。舒知茵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在他指腹间捏着的正是她的那支簪子,璀璨夺目,簪子在他手中,竟像是把柄。 舒知茵摘去帷帽,以真容示他,缓步走过去,语声甜美的问道:“需要我告诉你簪子的主人?” 景茂庭将簪子隐于袖中,迎着她明艳娇柔的容貌,她的眸子漆黑明亮,唇瓣红润粉嫩,她就那样轻盈的靠近他,遗世高贵,任谁都会陶醉于她无瑕的美丽。他定睛的看着她,神态一如既往的严肃,点尘不惊,道:“不需要。” 舒知茵笑了笑,他真是一个冰雕呢,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寒冰做的。不由得,她很想瞧瞧他消融后热情温柔的模样,尽管他看上去无论如何也消融不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如锦带着季大夫来了。 胡须花白的季大夫手拎着药箱,恭敬的行礼:“公主殿下。” 舒知茵颌首,对景茂庭道:“这是善医堂的季大夫,葛太医尚未到,可由他为秦公子医治。” 景茂庭道:“不可。” “为何不可?”舒知茵眉目含笑的仰视他,道:“秦公子的伤势危急,季大夫的医术可以信赖,你无需有顾虑,如有闪失,我全担着。” 景茂庭道:“你担不了。” 舒知茵一怔。 景茂庭的目光冷漠,转向季大夫,常声道:“退下。” 季大夫一惊,愕然的望向福国公主。 景茂庭道:“这是本官的命令。” 舒知茵紧接着他的话,说道:“要听从景大人的命令,季大夫请先回。” “是,公主殿下。”季大夫告退。 舒知茵娉婷伫立,欣赏着景茂庭的强势,他这是长期以来英明决断塑成的强势。见他在等着她离开,她笑道:“你没有权利命令我。” 景茂庭道:“臣在办案,请公主殿下回避。” “可以。”舒知茵转过身戴起帷帽,不再多言的就走了,脚步轻快,艳红裙摆逆风而扬,像火焰。 快步跟随其后的如锦哼道:“他真傲慢,真” “真特立独行,我喜欢。”舒知茵骑在马背上,笑容明艳,目光坚定的道:“去查他可有婚配。” “是。”如锦惊讶,公主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就是这般神奇,半年前因字迹恢弘大气,喜欢秦启明。如今,因特立独行,喜欢景茂庭。 暖洋洋的阳光下,舒知茵策马进宫。皇宫中重重殿宇,巍峨威严,生机盎然。 不用通报,舒知茵摘去帷帽,轻盈的穿行在华丽的楼阁间,径直踏进御书房,语声清脆的笑唤道:“父皇。” 着明黄龙纹锦袍的舒泽帝,自堆积如山的奏折后抬起首,有着根深蒂固的沉稳,和坐拥社稷山河的王者之气。 舒知茵立在紫檀案边,闻着幽微的龙涎香,随手拿起琉璃果盘中的葡萄吃着,欢喜的说道:“清早的及笄大礼,真是盛大热闹,茵儿收到了足有八十三件贺礼呢。” 舒泽帝搁下批阅奏折的竹笔,眸中尽是慈祥的宠爱,声音醇厚的道:“茵儿喜欢就好。” 舒知茵笑得眼睛弯成明月,“茵儿把几件贺礼送给了金谷皇姐,金丝楠木雕的十二生肖,行礼用的簪子,祥云金缠的玉如意。” 舒泽帝微微皱起眉,“这几件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是皇姐更喜欢。”舒知茵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葡萄,一边道:“及笄礼成后,茵儿刚刚回到府中,金谷皇姐就特意来向茵儿道贺。茵儿见她爱不释手的喜欢那几件贺礼,便自作主张的送给了她,让她带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恩爱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舒知茵见他的眼神寒冷泛着危光,突然心慌得厉害,没胆儿与他对视。她眼帘微垂,深吸口气,轻笑着说道:“我想有面首。” 景茂庭嘴唇紧抿。 舒知茵忽而抬首,目露欣赏之色的打量着他的身材, 视线温柔的落在他的下颌,慢慢的挪移向他优美的颈项和结实的胸膛,猛想起在他怀里时的安稳感觉, 她心生恍惚, 近乎迷恋的微笑道:“你的容貌非常俊美, 体魄非常强健,博览群书, 很体贴入微, 尽管你终日摆着一张冷脸, 但不妨碍你会是个最完美的面首。” 景茂庭冷冷的看着她。 “你表现出的讨我欢心取悦于我的举动, 让我很开心很满意。”舒知茵压下心中的狂乱, 不去看他的脸色, 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丞相之位兼管大理寺,你应该知道, 仅坐高位并不足够, 在三司六部里安置亲信耳目, 一呼百应才是真的权倾朝野。我们在一起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只要你表现的让我更开心更满意, 我能倾注全力让你心想事成。” 景茂庭依旧冷冷的看着她, 抿嘴不语。 舒知茵轻轻窥视他一眼,他沉静的站着,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具冰雕,如是一具冻结了万年的冰雕。一股股彻骨的寒意自他身上弥漫升起,瞬间扩散,有冻结冰封万物的力量。她咬了下唇,勇敢的与他对视,认真的道:“你做我的面首,我可终生不嫁。” 景茂庭看尽她的绝决与无畏,她有着义无反顾的魄力。她热烈而又淡漠,热烈时,很汹涌,能使人淹没窒息;淡漠时,很空灵,将自己远隔于尘世间。她的热烈与淡薄,皆是随心所欲,谁也不知道,在下一刻,她会更热烈还是更淡漠。 她等不及的问道:“你愿意吗?”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冷道:“谢谢你救了瑞儿。” 舒知茵眯起眼睛问道:“你对我超乎寻常的这番关心,只是为了答谢我救了瑞儿?” “难道是为了做你的面首?” “我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你所需的是什么?” 舒知茵一怔,所需的是什么?是活得踏实,是此生安稳,是被他抱在怀里时的那种心窝暖和的感觉,是在混沌世故的黑暗中照亮眼界与心扉的光明。思索良久,她耸肩道:“难以启齿。” 景茂庭平静的道:“说出来。” “做我的面首,我会毫无保留的对你敞开身心。” “人贵有自知和知人之明智。” 舒知茵仔细的瞧他,他难以再掩饰住的恼羞成怒使她不禁欢喜,她眸中含笑,笑颜清丽,缓缓说道:“我请求你做我的面首。” 景茂庭冷冷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笑容里的娇媚渐起,漾得他心头火热,她美艳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多言已无益,他霍然转身,疾步离开了她的视线。 舒知茵想喊他留步,终是欲言又止。她茫然的躺在床榻上,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浮木漂在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他是岸堤,她不知如何才能靠近。 景茂庭神色冷沉的走出院子,径直前往竹林别院,太子殿下夫妇此行的居处。院中候着大批侍从和家丁,瑞儿已无大碍,受了惊吓在哭闹不止,太子殿下夫妇守在床前寸步不离的陪伴着他。 齐汀在院中西南角的凉亭下坐着,见景茂庭来了,显然是安置妥了舒知茵。 景茂庭步入凉亭,落座在齐汀的对面,饮了一杯泉水。 齐汀凑过去,低声询问道:“景兄,我此后是刻意亲近她呢,还是刻意疏远她?” 景茂庭神情冷肃。 齐汀挑眉笑道:“她美丽有趣,我很喜欢她。” 景茂庭猛得冷眼看过去,射出的寒光如锋芒。 齐汀下意识的身子后倾,连忙摇头解释道:“只是单纯的喜欢,不是爱慕的喜欢。” 景茂庭眸色微敛。 “若她真心想嫁给我,我可以娶她,当然,也可以不娶她。”齐汀低声道:“我全听从景兄的安排,我是娶她呢,还是不娶她?” 景茂庭坚定的答道:“尊敬她。” 齐汀豁然。 景茂庭道:“你任职大理寺少卿一事已定,下个月上任。” 齐汀眉开眼笑的道:“嗯,嗯,嗯。” 这时,一位侍女慌忙奔进院中,径直奔入屋内,怯怯的禀道:“为皇长孙煮好的姜汤被福国公主的侍女如瓷抢去了。” 舒知行面罩寒霜,沉声道:“没告诉她姜汤是皇长孙的?” “奴婢告诉她了,她充耳不闻,只说福国公主身子娇贵,要尽快服下姜汤。”侍女低着头,福国公主的威风无人不知,如瓷的仗势霸道也无人不晓,“她抢走姜汤罐就跑,厨娘追去了。” 谁的东西都敢抢,真是狂妄!舒知行暗暗的握拳。 “再为瑞儿煮一罐姜汤就是了。”齐媛心有余悸的搂着抽泣的瑞儿,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说道:“幸好瑞国公主当即跳入水中搭救瑞儿,否则凶多吉少。”她转首问侍女:“福国公主现在何处?” 侍女道:“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去查探。” 不多久,厨娘愤愤不平的奔来了,禀道:“福国公主喝下两碗姜汤,余下一碗让奴婢为皇长孙送来。” 齐媛和气的道:“呈上来,这一碗姜汤足够瑞儿驱寒。” 舒知行背对着众人,不动声色。 齐媛问道:“福国公主人在何处?” 厨娘恭敬的将姜汤呈过去,回道:“福国公主在景大人的住处,正躺在景大人的床榻上。” 齐媛心下一惊,泉上木桥至景茂庭的住处并不顺路,她怎么能去到了景茂庭的居处?景茂庭自幼刻苦学习,只为谋取功名而心无旁骛,虽已过适婚年龄,却从未对任何女子多看一眼,也无娶妻生子的兴趣。他不喜与人接触,更不喜有谁碰触他的东西。如果他知道福国公主闯进他的住处,一定不容,势必会起较大的冲突。 她想了想,命侍女道:“替我去谢谢福国公主,禀告她,稍后我会亲自前去。” “是。” “取一套我的新衣物带去,若她不嫌弃,可换穿。” “是。” 舒知行挥手遣退侍从们,负手立在床榻前,俯视着温和大度的齐媛,威声道:“希望你对她的好意c感激,只是逢场作戏。” “她并不在乎臣妾的好意c感激。”齐媛悉心的喂着瑞儿服下姜汤,慢条斯理的道:“她是恃宠而骄我行我素,再娇贵再得宠爱,终究不过是个女子,终究是要依附于男子,终究是皇妃所生的公主,终究动摇不了皇权,你们何需与她计较,何需对她心存芥蒂。无视她,且看她数年后的处境。” 妇人之言!舒知行不屑的哼了一声,五年前高僧的预言字字如雷,使他不仅要防备舒知茵,还要使她倾覆永不得翻身。 舒知行不留余地的道:“齐家任何人不得与她有交情。” “齐家从未打算跟她有交情。”齐媛面不改色的附和着。 舒知行满意的道:“我留下她用膳,就是为了制造她与齐家撕破脸的机会。既然她主动惹上了景茂庭,我很期待景茂庭公然与她争执,令她恼羞成怒的大闹闲清园,惹得齐老厌烦。” 齐媛自然是了解他的初衷,不免有些担忧,依福国公主和景茂庭的性情,这场冲突在所难免,他必将得逞,只怕会殃及齐家,但她不能阻止他的决定。 舒知行叮嘱道:“你今晚再劝劝你爹娘,劝劝齐汀,务必把金谷与齐汀的婚事定下。” “好。”齐媛表面上应着,但她会劝说齐汀成为福国公主的驸马。 舒知行隐隐一笑,阔步的走出屋,走向凉亭下的景茂庭,唤道:“茂庭。” 景茂庭起身。 舒知行商量道:“你所居的院落视野较好,是否能收拾出一间空屋,让福国公主暂住两日?” 景茂庭道:“不能。” “实在无法通融?” “对。” 舒知行暗喜,他太清楚景茂庭的为人,依然用商量的口吻道:“通融一次吧,她已经在你的屋中住下了。” 果不其然,景茂庭得知福国公主擅自进入他的往处后,面露不悦,脚下生风的前去一探究竟,转眼就出了竹林别院。 “茂庭。”舒知行喊着,自然而然的跟了去。 齐汀抚了抚额,笑着叹息,太子殿下这是故意挑起事端呀。 齐汀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很关键,不知景茂庭的态度,不敢轻易发言。他微微垂目,余光暼向景茂庭的手。看到景茂庭的手势后,他朗声的道:“回皇上,福国公主并非擅闯闲清园,是在下到园外亲迎公主殿下进园。” 太子夫妇一愕,返京的途中就已猜测到皇上急召他们回京,应是跟舒知茵传言有关,便交待过齐汀,让他证实传言是真,怎么临场生变? 舒泽帝的神情稍一缓和,问:“是吗?” 趁机,太子妃齐媛偷暼了一眼景茂庭。景茂庭也正看她,对她轻缓做了个‘不可’的眼神。齐媛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齐汀确认道:“回皇上,是的。家父得知福国公主驾到闲清园,便盛情邀请公主入席家宴,因公主跳下深潭救起落水的皇长孙后衣裳全湿,衣冠不整,公主觉得不妥,便未入席。” 舒知茵慵懒的吃着樱桃,唇角轻浮笑意,将齐汀和齐媛探究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心心相印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远看青山, 苍翠的绿色犹如是一层松软的锦缎。身在青山中,枝叶遮天蔽日,幽暗, 寂静,潮湿,舒知茵艰难的在茂密的树林中穿行,她要爬到最高峰的山顶上,一览群山云海。 她曾无数次眺望那座最高的山峰, 心存敬意,幻想着站在山顶上俯视大好河山的景象。不知为何,她今日偏想试一试,试试凭一己之力是否能爬到山顶。既然满怀渴望,为何不试试? 她踩着杂乱的野草, 在人迹罕至之地, 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山顶爬去。她走的很慢, 以免体力不支。水气染湿了她的衣衫,靴子上沾满了泥泞,她目光坚定的向上爬。 爬了两个时辰,她爬上了半山腰,汗流满面的抬首看天,忽见天色昏沉沉, 薄薄的乌云随风聚涌。要下雨了?她意识到不能再向上爬, 便四处寻着避雨处。在一条涓涓的溪水边发现一个空山洞,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山洞不大,仅能容纳二三人,倒是个不错的歇脚地。 她用树枝清扫去山洞中的碎石细土,疲倦的坐下,取出酒壶连饮数口桑葚酒。 天色越来越暗沉,她渐渐感觉到寒冷,身子不由得朝山洞内蜷缩着。 “哗”的一声,阵雨骤然急落。 望着密集的雨线,听着雨滴击打山石和枝叶的声响,舒知茵轻轻一笑,独自清静的待在深山老林中赏雨,别有一番趣味。 她慢慢的饮着酒,不知不觉一壶酒已饮尽。约摸一个时辰,雨还在下着,山洞外的小溪变宽,水流遄急,俨然成为一条小河,水面已漫到洞口边。 幸好现在只是午后,等雨停了,天黑前她能回到山下。 她耐心的等着雨停,觉得又冷又饿,便解下随身带着的小布袋,里面装着几块点心和一个甜瓜。她浑身发冷,双手打颤,当她颤抖着打开小布袋时,突然一声震耳的呼唤,吓得她一惊,甜瓜掉出袋子滚出山洞,她连忙前倾身子去抓甜瓜,又一声响亮的呼唤传来,她的手一抖,甜瓜和装着点心的小布袋全掉出了洞外,转眼就被水流冲走了。 她瞬间懵住。 “舒知茵”急切震耳的呼唤从不远处一声一声的响起,“舒知茵” 景茂庭! “舒知茵”景茂庭的声音锋利的穿透雨珠,他站在她足迹消失的地方不停的呼喊。 是景茂庭!他怎么来了?舒知茵的心跳得欢快,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脏里盛开,几欲眩晕,她不可自抑的激动,从未有过的激动。 “舒知茵” 舒知茵从山洞里探出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高声唤道:“景茂庭!” “舒知茵?”语声里透着狂喜。 “景茂庭,”舒知茵大声回应道:“景茂庭,我在这里!” “舒知茵!” “我在这里!” 景茂庭箭步遁声而止,隔着细密的雨,隔着遄急的水流,隔着这空静苍山,四目相对,眉眼间猛涌的尽是庆幸。 他深深的望着她,她的面容苍白,缕缕湿发沾在额头,柔弱得令他心疼。她轻颤的唇瓣慢慢浮起笑意,笑得好得意。 舒知茵笑着回望他,他披着湿透的斗篷,满身的泥泞,就像是塑在雨中的冰雕。他摘去斗篷的帽子,她才看清了他的神情,他脸色幽暗冰冷的教人心惊。她的笑容渐渐凝住,心生莫名的怯意。 “很得意?”他语声缓慢,冷冷的瞪着她,目光严厉。 “对,很得意。”舒知茵已是饥寒交迫冷得发抖,再被他冰冷的目光紧锁住,简直要冻死了,她身子朝山洞里缩着,轻笑道:“名扬天下的景茂庭在山中冒雨找我,本是两个时辰的路程,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找到我,可见有多么着急。一路寻着我的足迹狂奔上山?山路泥泞摔了不少跤吧?很感人,我怎么能不得意。” 闻言,景茂庭身形一僵,看着她宠辱不惊的神态,平日里颇觉惊艳,此时颇为可恶。 “冒着雨飞快的登山,腿不疼气也不喘,你真强壮。” “” “咿,你斗篷下掖着的是为我准备的斗篷?你真体贴。”舒知茵平静的笑道:“我冷得牙齿打颤了,还不快来为我披上?” 她的语气中带着淡然疏离,如她一贯对别人的那样,不骄不躁泰然处之。景茂庭眉头一皱,他不喜她对他如她对别人一样。可是,看到她衣薄体寒在颤抖,他顾不得心中的不喜,情不自禁的淌着及膝的水流,站在洞口,把为她准备的斗篷展开,轻轻的裹住她。 舒知茵顿觉暖和许多,她往洞里挪了挪,道:“坐进来避雨。” 景茂庭褪去湿斗篷,抖了抖衣裳上的水珠,一言不发的坐在洞口,为她挡着凉风斜雨。 舒知茵抬起眼帘,瞧向他罩着寒霜的俊容,气氛忽然有些怪异,她的心跳得很快,几乎能听到狂乱的心跳声。 她深吸口气,打破沉默的轻语道:“是不是如锦见天色要下雨,便焦急的去找许二哥请他上山寻我,你是自告奋勇的前来,还是受许二哥之托?”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说道:“重要吗?” “重要。”舒知茵一本正经的道:“深山老林中没有路,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的雨,吹着冷飕飕的风,如果你是接受许二哥之托,为他不辞辛苦,说明你对他是真情实意的好。” 景茂庭不语,神色如常。 舒知茵脱口而出的问:“齐媛和许元伦被困在不同的山洞里,你会先救谁?” 景茂庭不可思议的偏头看她,深究她眼眸里的认真,半晌,收回视线,沉声道:“他们不会任性的独自一人闯进深山老林爬最高的山峰。” “我任性?” “难道不任性?” “如果他们一时任性,被困在不同的山洞里,你会先救谁?” “谁也不救。” “嗯?” “一时任性妄为,被困死也是活该。” “那你怎么来救我了?” “你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不一样。” 舒知茵咬了下唇,目光闪烁,继续刚才的问题道:“你是自告奋勇的前来?” “是。”景茂庭两眉压低,掩着某种意绪。 舒知茵笑了笑,轻声道:“你是要重新争取成为我面一首的资格?” “不准再提那两个字!”景茂庭的神情骤然森寒,带着劈裂山恋的锋锐气势,冷酷的眼眸里能渗出尖锐的冰珠子。 舒知茵受惊的一骇。 景茂庭沉声质问:“我只配做你的面一首?” 舒知茵的呼吸顿感紧一窒,迎着他的恼意,不知是心慌还是心虚,她生硬的撇开脸不去看他。 他的目光一瞬也不离开她,质问声再起:“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卑贱?” 卑贱? 何来的卑贱? “我”舒知茵不由得再次抬眼看他,他那阴晦锐利的眼神凶狠无比,危险的气息顿时弥漫,铺天盖地,如同山林中的猛兽出没,下一刻,他好像就会扑过来嘶咬她。 景茂庭冷道:“说出来。” 舒知茵深吸口气,轻轻叹息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如果不是,你别放在心上。” 景茂庭恍然发现吓到她了,猛得敛去情绪,薄唇冷冷一掀:“不是。” 舒知茵裹紧了斗篷,轻描淡写的问道:“是有什么设计好的圈套在等着我?” “明日你就知道了。” 景茂庭没有否认。 “果然”舒知茵笑了,笑意隐现涩意,“你你何必” 景茂庭看向山洞外渐歇的雨,慢慢说道:“我别无选择。” 舒知茵笑着摇摇头,将闷痛的内心里填满了坚强,那是因孤单无助而不得不滋生出的坚强,她清声道:“尽管来吧。” “就在明日。” 她蹙眉问:“为了齐媛?” “为何多次提她?” 舒知茵坦言道:“听说你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景茂庭很确定的道:“她是我妹妹。” “不同父不同母不同姓的妹妹。” “对。” “可以倾尽全力保护的人?” “对。” 舒知茵盯着他,道:“两情相悦无奈成不了眷属?” 景茂庭暼过去一个不可理喻的眼神,重重说道:“昏聩。” 舒知茵瞠目,“难道不是?” “不是。”话毕,景茂庭觉得有必要对她说清楚,又道:“我视她为妹妹,她视我为三哥,我和她只有兄妹关系,只是感情亲厚,绝无其它,绝无,绝无。” 舒知茵抬手将面颊上的碎发捊到耳后,忍不住笑了笑,笑意溢满眼眶,唇角微扬的道:“我很希望它是,你就能时刻承受爱而不得之苦,一辈子痛不欲生,孤独终老。” 景茂庭冷哼道:“借你‘吉’言。” 她翻个身侧躺着,轻轻的瞧着景茂庭,他的身影挺拔孤傲,透着内敛的气息。她昨晚睡得很沉,不知他昨晚睡得可好? “醒了?”景茂庭忽然偏头看她,胸腔里回荡着昨晚一亲芳泽的震颤。 “嗯。”舒知茵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听着她轻柔的轻嗯,景茂庭的心软软绵绵的,他起身,神色如常的坐在洞口,默默的掀开盖着她双脚的斗篷,缓缓的褪去她的靴袜,检查着她扭伤的脚踝。 舒知茵咬了下唇,感觉着他小心翼翼的触摸,他总是如此自作主张,抱她,抚她,触她,好像她早已归他所有可随心随意似的,可偏偏他霸道而不失温柔的举动,令她抗拒不得,不由自主的配合着他的悉心。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果不配合,反倒显得矫情。 “仍需冷敷。”景茂庭说着,轻搂她入怀为她披上斗篷,将她抱放到洞口边,在松开她之前,怀抱不禁紧了紧。他快步去溪水边取来他准备的石子包,慢慢的放在她的脚踝上。石子包是用他撕下的里衣裹着的冰冷鹅卵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着想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在无序躁动的喧哗中, 舒知茵缓步上前,想趁乱拔走簪子。杀死秦丞相之子非同小可, 她已身陷嫌疑, 而簪子是最直接指向她的物证。 她刚迈出脚, 忽觉有阵冷气从身后旋起,转瞬间, 只见有一男子站在了秦启明的尸体边。 那男子二十余岁,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衣,英俊硬朗,眼睛像苍鹰的眼一样锐利,身姿傲然挺拔, 寒气逼人。 景茂庭! 官居一品的大理寺卿, 为官刚正严明,屡破要案, 深受朝廷器重。 发现景茂庭来了, 混乱的气氛渐渐平静。他的出现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有他在,一切都会变得有序清晰。 只见景茂庭的手从袖口伸出,修长,如寒玉, 搭在秦启明的脉搏上, 片刻, 语声清冷的道:“他还活着。” 秦启明还活着?! 景茂庭示意侍卫把秦启明从血泊中抬去厢房止血, 命道:“速去传葛太医。” 侍卫应道:“是。” 景茂庭冷静的逐一扫视众人,便有数双眼睛和数根手指不约而同的把他引向舒知茵,意味深长。他波澜不惊的扫过舒知茵,不露声色的道:“诸位可以散去了,此事在本官查实定论之前,切勿随意妄议。” 闻言,身处在风头浪尖的舒知茵唇角微扬,他心无旁骛,有自己独立的判断,是个妙人。冷气再起,他步伐矫健的从她身边经过,径直走进秦启明所在的厢房。 众人陆续散去,边走边窃窃私语,且等着景大人查实是舒知茵所为,且等着瞧皇帝的态度。 舒知茵唤道:“如锦。” “在。” “去请善医堂的季大夫。” “是。”如锦快步而去。 舒知茵倚靠着围栏,视线落向掩起门的厢房,接过婢女递来的冰镇桑葚酒,慢慢的饮尽。 她对景茂庭所知不多,从未与他接触过。只听闻他是功成身退的齐丞相的养子,经齐丞相的推荐任刑部侍郎,去年上任大理寺卿,可谓是平步青云。 在她饮尽第三杯桑葚酒时,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景茂庭若有所思的跨过门槛,不可避免的进入了舒知茵的视线。她深深的看着他,他似是万丈雪山顶的冰雕,干净c冷峻,高不可攀。她清楚的发现他只看了她一眼,仅是一眼,那眼神锐而凉,与他看世间任何景象一样。 他的眼帘微垂,面无表情的看向指间一物。舒知茵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在他指腹间捏着的正是她的那支簪子,璀璨夺目,簪子在他手中,竟像是把柄。 舒知茵摘去帷帽,以真容示他,缓步走过去,语声甜美的问道:“需要我告诉你簪子的主人?” 景茂庭将簪子隐于袖中,迎着她明艳娇柔的容貌,她的眸子漆黑明亮,唇瓣红润粉嫩,她就那样轻盈的靠近他,遗世高贵,任谁都会陶醉于她无瑕的美丽。他定睛的看着她,神态一如既往的严肃,点尘不惊,道:“不需要。” 舒知茵笑了笑,他真是一个冰雕呢,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寒冰做的。不由得,她很想瞧瞧他消融后热情温柔的模样,尽管他看上去无论如何也消融不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如锦带着季大夫来了。 胡须花白的季大夫手拎着药箱,恭敬的行礼:“公主殿下。” 舒知茵颌首,对景茂庭道:“这是善医堂的季大夫,葛太医尚未到,可由他为秦公子医治。” 景茂庭道:“不可。” “为何不可?”舒知茵眉目含笑的仰视他,道:“秦公子的伤势危急,季大夫的医术可以信赖,你无需有顾虑,如有闪失,我全担着。” 景茂庭道:“你担不了。” 舒知茵一怔。 景茂庭的目光冷漠,转向季大夫,常声道:“退下。” 季大夫一惊,愕然的望向福国公主。 景茂庭道:“这是本官的命令。” 舒知茵紧接着他的话,说道:“要听从景大人的命令,季大夫请先回。” “是,公主殿下。”季大夫告退。 舒知茵娉婷伫立,欣赏着景茂庭的强势,他这是长期以来英明决断塑成的强势。见他在等着她离开,她笑道:“你没有权利命令我。” 景茂庭道:“臣在办案,请公主殿下回避。” “可以。”舒知茵转过身戴起帷帽,不再多言的就走了,脚步轻快,艳红裙摆逆风而扬,像火焰。 快步跟随其后的如锦哼道:“他真傲慢,真” “真特立独行,我喜欢。”舒知茵骑在马背上,笑容明艳,目光坚定的道:“去查他可有婚配。” “是。”如锦惊讶,公主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就是这般神奇,半年前因字迹恢弘大气,喜欢秦启明。如今,因特立独行,喜欢景茂庭。 暖洋洋的阳光下,舒知茵策马进宫。皇宫中重重殿宇,巍峨威严,生机盎然。 不用通报,舒知茵摘去帷帽,轻盈的穿行在华丽的楼阁间,径直踏进御书房,语声清脆的笑唤道:“父皇。” 着明黄龙纹锦袍的舒泽帝,自堆积如山的奏折后抬起首,有着根深蒂固的沉稳,和坐拥社稷山河的王者之气。 舒知茵立在紫檀案边,闻着幽微的龙涎香,随手拿起琉璃果盘中的葡萄吃着,欢喜的说道:“清早的及笄大礼,真是盛大热闹,茵儿收到了足有八十三件贺礼呢。” 舒泽帝搁下批阅奏折的竹笔,眸中尽是慈祥的宠爱,声音醇厚的道:“茵儿喜欢就好。” 舒知茵笑得眼睛弯成明月,“茵儿把几件贺礼送给了金谷皇姐,金丝楠木雕的十二生肖,行礼用的簪子,祥云金缠的玉如意。” 舒泽帝微微皱起眉,“这几件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是皇姐更喜欢。”舒知茵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葡萄,一边道:“及笄礼成后,茵儿刚刚回到府中,金谷皇姐就特意来向茵儿道贺。茵儿见她爱不释手的喜欢那几件贺礼,便自作主张的送给了她,让她带走了。” “你喜欢的东西为何送给别人?”舒泽帝语重心长的道:“这几件贺礼,没有一件是能随意转送。” “父皇教育的是,茵儿知错了。”舒知茵的态度很诚恳。 舒泽帝道:“去要回来。” 舒知茵讪讪的道:“已经送出的东西茵儿就不想要了,下不为例,好不好?” 舒泽帝不假思索的道:“好。” 舒知茵展颜笑了,笑容清丽,忽然收起笑意,仿佛是猛然想起般的道:“秦启明在留映阁遇刺了,茵儿亲眼看到他受了重伤。” “嗯?” “茵儿听金谷皇姐说她的驸马是秦启明,茵儿替皇姐高兴,就在送走皇姐后,寻到秦启明向他道贺,顺便叮嘱了他几句。当茵儿踏出留映阁后,秦启明遇刺倒在血泊中,很惨,很惨。” 舒泽帝在沉思着。 “好在景茂庭及时出现,已经着手调查。”舒知茵不确定的口吻道:“他能查出凶手吗?” 舒泽帝笃定的道:“他能,定能水落石出。” 舒知茵点点头,需让父皇知道那枚簪子送给金谷公主在前,秦启明被簪子所刺在后,暂且不再多言。她吃着果盘中最后一颗葡萄,脑中浮现出景茂庭,脉脉春风般的笑意浮在唇角,被父皇信任的人必可依。 见果盘已空,舒泽帝唤道:“来人。” 宫女趋步而入。 舒泽帝指道:“葡萄。” 宫女如实的禀道:“这是西域的贡品,已没有多余的了。” 舒泽帝命道:“传令下去,此后西域进贡的瓜果先入福国公主府,福国公主挑选后,再入皇宫。” 宫女道:“是。” 舒知茵笑了笑,习以为常父皇的宠爱。江南进贡的瓜果应要到了,她会记得奉给母妃,有出身于江南的母妃爱吃的甘蔗。 遣退了宫女,舒泽帝轻声道:“收到西域进贡的无花果全留下,带进宫给你母妃。” “嗯。” “祈山的玉兰花将开遍,过两日你陪你母妃去看。” “嗯。” “陪你母妃在妙春山住几日,泛舟,垂钓。” “嗯。”舒知茵乖巧的应着。 舒泽帝执起笔继续批阅奏折,遒劲的字迹中流淌着安天下的责任。 傍晚,舒知茵刚回到公主府,如锦已迫不及待的迎接上前,禀报道:“奴婢查到景大人并无配婚。” 舒知茵的眼睛一亮,散发着迷人的气息,笑道:“恰好我的驸马之位也空着。” 可是,看着公主殿下发自内心愉快的笑容,如锦咬着唇,欲言又止。 舒知茵饮着如锦递来的冰镇桑葚酒,站在漫天的晚霞中,披着一身的流光溢彩,下巴微扬,轻描淡写的道:“就是他了。” 如锦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公主殿下。”如锦捧来一盅燕窝羹。 舒知茵美眸睁开,便见如锦心事重重,她接过燕窝羹,边吃边说道:“坊间又有什么流言蜚语了?” 如锦咬着唇,委屈的道:“坊间在议论公主殿下为追求齐汀,不顾矜持的擅闯闲清园,不知礼貌的惊扰齐老,并不慎使皇嫡长孙坠入深潭中。” “我骄蛮狂妄的事迹又添了三件。”舒知茵笑了笑,这三件事迹可非同小可。 如锦替公主难过的道:“居心叵测之人总是编造谣言,坏公主殿下的名声。” 舒知茵慢慢的吃着燕窝,默不做声。 如锦哼道:“公主殿下得知风暴摧毁沿海的整个村庄,拨府中银两为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修建新居;公主殿下关心善男信女的疾苦,在云柘寺设大斋殿,每日施素斋给苍生,承担全部所需银两;公主殿下所做的这种善事不胜枚举,却被传为沽名钓誉将功补过,真是岂有此理。” 舒知茵不语,用完燕窝羹之后,捏起白帕擦拭唇角,才道:“备马车与软轿,进宫。” “现在?”如锦疼惜公主殿下的双腿。 “对。”舒知茵眸中闪过寒光,有些谣言她无所谓便不理会,有些谣言她不高兴承着。 如锦不再多言,示意侍女去办。 这时,如瓷快步而来,禀告道:“齐三少爷亲自赶马车送来两缸山泉水,正在府外。” 齐汀竟然真的亲自送泉水?舒知茵饮了口薄荷茶,道:“山泉水留下,运去马厩喂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算盘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舒知茵一袭艳红色襦裙,裙摆上绣着丛丛牡丹花, 飘逸在御花园的游廊中, 她箭步如飞的赶到明昭殿。 殿外候着大批的侍从, 舒知茵自己推开紧闭的殿门, 漫不经心的迈进殿中。偌大的殿中只有两人,景茂庭正向舒泽帝禀报秦启明遇刺一案, 如此保密, 应是有惊天的进展。 舒知茵随手关上殿门,面朝端坐龙椅的舒泽帝盈盈一拜,“父皇。” 舒泽帝颌首, 对她的贸然闯入并不介意。 舒知茵眉眼带笑的望向景茂庭,他穿着与昨日一样款式的月白色锦衣,不同的是这件的袖口有荷叶暗纹,迎着他清冷的眸子,笑道:“景大人,久仰。” 景茂庭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 微微躬身行礼:“公主殿下。” 舒知茵的笑意轻敛, 提起裙摆走至龙椅边, 漫不经心的倚着龙椅,惊讶的道:“父皇,怎么一夜之间,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是茵儿刺伤了秦启明呢, 茵儿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舒泽帝的脸色略沉, 对景茂庭道:“秦启明一案从头说给福国公主听。” 景茂庭言简意赅的道:“昨日,秦启明的喉咙被割断当即已死,臣故意说他还活着,对外宣称他处于昏迷中,是为引真凶铤而走险杀人灭口。昨夜,有刺客潜入,被生擒。” 舒知茵心下一惊,可想而知的道:“经审讯,刺客供认是我指派?” “是的。” “刺客何在?” “他受刑不过,求速死而招认。”景茂庭道:“已死。” 舒知茵的指间轻颤,先杀秦启明嫁祸给她,再派刺客栽赃给她。向来英明的景茂庭竟然被刺客欺骗,审讯出假供,如此失误? 他的严谨与磊落一直有口皆碑,整个朝廷都信服他的能力。显然,舒泽帝对他审讯的结果,相信且无质疑。 难怪要密奏,因为证据直接指向皇帝宠爱的福国公主。 舒知茵瞧着高洁傲岸的景茂庭,笑了笑,道:“他其实算不得是刺客,不过是我府中一个普通的侍卫。”她落落大方的道:“我派侍卫去,是看在金谷公主的情面上,让侍卫探望秦启明的伤势可还要紧,竟被当成刺客擒住。” 景茂庭的神情隐隐一变。 “是一场误会,惊扰了景大人查案。侍卫行事冒昧,死不足惜。”舒知茵周全了他的尊严,没有揭示他审讯出假供的疏忽。 舒泽帝问道:“侍卫没有事先亮明身份?” 景茂庭道:“没有。” 舒知茵朝向舒泽帝,接道:“父皇,是茵儿的疏忽,没有事先交待清楚。”她目光一转,问景茂庭:“是因为‘刺客’的供词流出,造成满城都在议论是我要杀秦启明?” “不是。”景茂庭道:“源于有多人目睹了秦启明遇刺前后,不免谈论。” 舒知茵定睛看他,先行发问道:“好像秦启明倒在血泊中时,后背刺着一支簪子?” 景茂庭道:“只是一支寻常的银簪子,正在查。” 舒知茵目露困惑,那支簪子华贵异常,精湛的工艺出自宫廷,刻有‘茵’字,稍稍询问就能知是她的及笄之簪,他为何要隐瞒? 景茂庭的神色泰然,丝毫看不出破绽。 舒知茵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她没有戳穿,她浅浅一笑的说道:“那就有劳景大人查出实情,以正视听。” “福国公主的名声怠慢不得,不能放任以讹传讹的妄议。”舒泽帝肃目的唤道:“景茂庭。” “臣在。” “今日须结案,宣布真凶,以洗清福国公主的名声。” 景茂庭拱手道:“已无有力的证据指向,今日难结案。” 舒泽帝正色的道:“今日可以结案。” 景茂庭道:“请皇上明示。” 舒泽帝沉声问:“需要朕替你动脑子?” 找一个无辜的人顶罪?编造一个看似合理的说辞?景茂庭道:“臣结一桩案件,必要有完整确凿的证据。” “需要朕替你梳理完整确凿的证据?”舒泽帝当然知道景茂庭的为人,他结案的卷宗皆是无懈可击,不仅没有过冤案错案,自上任大理寺卿后,还为旧时冤案进行翻案。 景茂庭抿嘴不语,刚毅的站在舒泽帝高高在上的威严中,凛然傲立。 气氛骤然冷凝。 皇帝护女心切,急于结案维护爱女的清白名声;朝臣刚正不阿,不肯摧眉折腰,难从命。 他真是自恃勇直,敢与皇帝对峙。舒知茵轻轻一笑,道:“景大人,我有一个建议。”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在听着。 “既然凶器是一支寻常的簪子,不如就先宣告天下为一桩情杀。只道是有一位寻常的女子,暗暗的不为秦启明所知的倾慕秦启明已久,得知他要迎娶金谷公主,她伤心欲绝,伺机痛下杀手,要与他同归于尽,已自首认罪。将一女关押入狱,终止坊间对我的妄议,再继续调查真凶,将真凶绳之以法定罪。”舒知茵朝他走出几步,挡在舒泽帝与他的中间,星眸柔软的望着他,带着商量的口吻道:“景大人,意下如何?” 景茂庭冷静的与她对视,赏尽她明艳姿容中栖息着的脉脉春意,高贵空灵,灿然浓烈。她眉眼的笑意渐暖,渐暖,她裹在明艳里的娇羞,在他的眸中一层一层的释出,他看的目不转睛。 舒泽帝道:“这个建议好。” 景茂庭眼帘一垂,朝旁边挪了两步,面对着舒泽帝,不支持,也不反对,道:“臣可将此案移交给刑部审查,由刑部结案。” 闻言,舒泽帝的龙颜不悦。 舒知茵掩唇一笑,道:“这样岂不是欲盖弥彰?” 景茂庭若有所思。 舒知茵的美眸轻扬,诚恳的道:“只有铮铮铁骨的景大人结案定论,才能让天下人相信我真的与此案无关,才能止住谣言挽回我的名声。” 此案本是由大理寺卿景茂庭碰巧遇到,已着手审查,在传闻是福国公主所为时,案件移交刑部审查结案,俨然是欲盖弥彰。谁不知景茂庭的声望,他不能深究的案子,必定棘手,必定有隐情,只会让天下人更加妄议。 “就按公主说的办,注意维护秦启明及秦家的名声。”舒泽帝的语声缓和了些,但依旧是以不容挑战的皇权压下的不容再推辞的皇命。 一边是职责,一边是皇命,景茂庭沉默了半晌,道:“臣请求在五日内结案,清者自清。” 他的意志依旧稳如盘石,可应变,但不屈,仿佛自己的血肉之躯真的是冰雕所成,摧毁后可用冰重塑。察觉到父皇的恼怒猛生,舒知茵赶紧的接道:“五日也好。”她回身至龙椅边,若无其事的道:“父皇,五日也好,水落石出之前,让坊间的百姓以此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倒是无妨。真相大白时,令妄议之人膛目结舌,倒很有趣。” 放任天下人在五日内对爱女肆无忌惮的妄议,舒泽帝可不觉得有趣。 舒知茵继续调和道:“茵儿的清白不急于一时证明,自有公道。虚假c编造的结论难天一衣无缝,肯定会有破绽,暴露了疑点被猜测就不妙了。不如依景大人所言呢?” 俯视着风骨挺立的景茂庭,舒泽帝冷沉的道:“依你所言,五日内结案。” “是。”景茂庭拱手道:“臣,告退。” 殿门打开,和煦的阳光瞬间涌入殿中,光明,敞亮。望向景茂庭的背影,舒泽帝重重的拂袖,气道:“他比齐老还甚。” 舒知茵笑了笑,道:“这可是极大的褒奖。” 舒泽帝的目光炯炯,“你为何护他?” “有吗?” “有,很明显。” 舒知茵的双颊悄悄泛红,用笑声掩住羞慌,笑道:“因为他是忠直到不可理喻,从而彰显父皇是明君的景茂庭啊” 舒泽帝跟着笑笑,并未深究,翻阅起案上的奏折。 见状,舒知茵告退,脚步轻快的去追景茂庭,春风盈袖,身姿蹁跹。 追至御花园,便见景茂庭信步穿行在游廊中。 她加快了脚步,奔到离他不远的时候,只见他缓缓驻步,忽然回首。 四目相对,她眸中含笑,他眸色深邃。 舒知茵的心一颤,脚下险些不稳,她轻飘飘的站定在他眼前,低声问道:“那支簪子显然是我的及笄之簪,你因何隐瞒?” 景茂庭道:“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景茂庭没有打算解释。 “刺客绝非是我指使,大理寺刑审刺客招认出假供,堪称是大理寺的耻辱。”舒知茵轻声道:“这种失误实在太不应该。” 景茂庭不语,没有惊讶,连假装惊讶一下也没有。 “你自有用意?是何用意?”舒知茵体会着他的无可奉告,大胆的看进他的眼睛里,那清冷的似秘境中的冰潭,无任何情绪。她的唇角微扬,垫起脚尖凑到他耳畔道:“今晚戌时我去你府上找你,你必须要跟我把话说清楚。” 阳光正好,风正好。 平静无波的冰潭里,泛起涟漪。 山顶处的独院伫于参天的香杉树林中,院门敞开着,景茂庭缓步迈入,一眼就看到了舒知茵。她闲适的坐在院中,身穿着他十二三岁时的月白色衣裳与布鞋,手持他的香杉木梳子,梳着垂散在胸前的如瀑湿发。 见他来了,舒知茵不由得展颜一笑,笑容艳丽。这一套他年幼时的衣裳在床头的衣柜里摆着,她穿着略微宽大,但颇为舒服。 景茂庭定睛看她,阳光正好,清风正好,她眼睛里闪着明媚的软暖,很放松的神态,就像是寻常的布衣百姓,远离了世间的纷扰功利,安详的待在自己的家里,候着自己的夫君。此时此景,美好如梦境,他一时沉湎。 “茂庭。”舒知行追至院中。 景茂庭瞬间被惊醒,忙收起思绪,面带肃色,眸中立刻蒙上冰寒。 发现舒知茵不顾礼数的穿着他人的衣裳时,舒知行震惊,却不便多言,继续好言劝解的道:“茂庭,茵儿已然住下,你就通融一次,让她暂住几日。” 齐汀凑热闹的奔来,漫不经心的站在景茂庭的身后,冲着舒知茵眨了眨眼。 景茂庭正色道:“公主殿下,此院是臣的住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相会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是什么让不畏皇权的景茂庭有所忌惮?”舒知茵迎视他的镇定自若,置身于他强悍冷酷的气场。 景茂庭默不做声, 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是什么让不近人情的你利用声望包庇?”舒知茵深吸了口气, 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笑意, 语气薄如浮冰,“是什么呢?恩情?仕途?” 景茂庭用她的语气重复她的话:“恩情?仕途?” 舒知茵笑了笑, 道出了心中的猜测:“你是齐老的养子, 太子妃是齐老的嫡幺女, 直接杀死或派人杀死秦启明的金谷公主是太子殿下呵护备至的胞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亲自出面找你为金谷公主说情了?” “对。” “他们不仅为金谷公主说情,还让你陷害于我?” “对。” “你知道了我的及笄簪子被金谷公主要去了,便告诉皇上刺杀秦启明的凶器只是一支寻常的簪子?” “对。” “审讯出的刺客口供是故意嫁祸给我?” “对。” “出于对齐家的报恩,你不得不接受他们为金谷公主说情?” “没有不得不,是自然而然的接受。” “出于对仕途的权衡, 你自然而然的如他们所愿的陷害于我?” 景茂庭的眼帘微微一垂,清冷的眸子里隐现波澜。沉默了片刻, 他用近乎无情的口吻说道:“举手之劳。” 舒知茵心下一惊, 如坠冰雪之窟。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道:“你自以为是的认定我刚正不阿c不畏皇权c不近人情?” 舒知茵只觉寒风袭身袭心, 用力的道:“对。” 景茂庭有些犹豫,凝视着她蹙起的眉心,终于说道:“那不过是世人对我粗浅的评价, 就像是世人评价你恃宠而骄任性妄为,实则是世人一叶障目。” “你做的事情十有七八是为国为民, 树立声望;有二三为私为利, 稳固根基。” 景茂庭不置可否。 “景茂庭, 请舍弃那为私利的二三,完完全全的为国为民,忠于良心。我保你在这片天下的每一寸疆土上畅通无阻,你不用仰人鼻息,不用忌惮任何人。”舒知茵字字肺腑,用她的整个生命在说,她看着他,目光极为坚定,“光明磊落的千秋忠臣你来当,恶毒骄纵的名声由我来背。” 景茂庭的胸腔里激荡起从未有过的震颤,她看上去有多娇柔艳丽,就有多勇敢坚韧,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火热滚烫,落在他的心上,形成深刻的烙印,牢牢的吞噬他的心。他低低问道:“你愿意一年c十年c二十年c三十年,日复一日的为我扫平千阻万险,不遗余力?” 舒知茵毫不迟疑的道:“我愿意。” “我不愿意。”景茂庭缓缓而肯定的说道:“我是人,不是冰石,我有七情六欲。” 舒知茵惊愕的望着他。 “你的信心与勇气源自于当朝皇上是明君,他深爱你的母妃而宠爱你,你有恃无恐。”景茂庭道:“待太子殿下登基皇位之后呢?” 舒知茵一针见血的道:“你是顾及齐家吧?齐老将嫡幺女嫁入皇室为太子妃,自然是希望她能当皇后,光宗耀祖。” “对。” “为了齐家,你拥护太子,是太子的党羽?” “对。” “为了齐家,你不惜害我?” 景茂庭沉默。 舒知茵冷道:“你虽是宣布直接杀死秦启明的凶手为一个丫鬟,却暗示皇上此丫鬟是受我指使,使皇上以为杀死秦启明的幕后真凶是我?” 景茂庭沉吟道:“此案已结,未损你一丝一毫。” “难道不是因为皇上袒护不追究?”舒知茵斜背着他,扬眉睥睨一笑,“很遗憾,没有让你们得逞。” 景茂庭不语,眸色骤然幽深。 舒知茵环顾着满室的古籍,他博览群书,不喜欢多余的东西,对喜欢的东西很专注,多么的特立独行。她的呼吸中夹杂着涩意,失落感涌上心扉,原以为他与众不同高洁傲岸,却也难免落入俗套。 良久,她笑了笑,笑意薄凉,从容的道:“谢谢你的坦诚,愿你那二三永不暴露,成为世代传颂的千秋功臣;愿齐家子子孙孙富贵荣华;愿你那七八造福天下苍生,国运兴隆。” 景茂庭看着她的笑容,像刺,深深的狠狠的铺天盖地的穿透他的灵魂,他的血液在瞬间凝结。 “今日你我所言,都任烟消云散。”舒知茵霍然转身,红润的面容上渐无一丝血色。她急步离开,艳红色襦裙在阳光下飞扬,热烈而决绝,如在燃烧。 景茂庭顷刻间跟至门外,定睛遥望着她奔走的单薄背影。 齐汀倚着廊柱,忽然发现遇事冷静思路清晰的景茂庭竟然在失神怅惘,丢了魂魄似的。他轻声唤道:“景兄?” 景茂庭收起视线,语声微涩的道:“派人远远跟着,护送她回府。” “嗯。”齐汀迅速去办。 乘上马车,舒知茵缓缓的阖起眸,颇有些倦怠,心中空落落的丝缕茫然。 一旁的如锦察觉到了公主的异样,不免疼惜公主再次选择错了人,既然已经如此,索性让公主彻底认清景茂庭,她把迟迟没说的话说了出来:“公主殿下,奴婢听说景大人自幼就被齐家收养,和太子妃是青梅竹马,关系匪浅。” 美眸睁开,清醒明亮,舒知茵淡笑道:“有情人阴差阳错的未成眷属?” “是这意思。” 难怪景茂庭如此顾及齐家,不仅尚无婚配也不近女色,原来还是个痴情人。舒知茵唇角的淡笑渐深,笑意渐冷。 马车刚驶到公主府,心急如焚的侍女如瓷赶紧迎上前,禀道:“金谷公主又来府中大闹了,摧毁了一片奇花异草,在摧折那棵古海棠树。” 舒知茵眸色一凛,金谷公主每次不愉快了,总会来她这里闹。在金谷公主的心中极为根深蒂固的认定,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不愉快的事都是不公平,所有的不公平都因她而起。 府中满目狼藉,大片大片的花草被践踏被摧毁,公主府中侍从都焦躁不安,因三年前公主殿下说过‘莫理会她,随便她’,见金谷公主此次不像以前那样吵闹一通后带走昂贵的东西,而是肆意毁坏花草,府中侍从急得跺脚,只能出府四处去找公主殿下,没有擅自上前劝阻。 在大批侍从的簇拥下,舒知茵面罩寒霜,快步赶往古海棠树。 海棠树下,金谷公主气势汹汹,环抱着胳膊,命令随行的七八名侍女把花开正艳的花枝全折断。树枝摇晃,零落了厚厚的一地的海棠花,凄凉无恨。 待舒知茵赶到时,已被折掉一堆树枝。见状,如锦气红了眼眶,这可是公主殿下最喜欢的千年古海棠树! 舒知茵站定在树下,冷扫着在树上树下折树枝的侍女们。那些侍女不仅不惧,反而更兴奋,折得更欢快,她们都很清楚,每次金谷公主前来,福国公主总是躲避着不露面,任由金谷公主在府中大声呵斥,府中所有东西任由金谷公主自取,一个字也不敢吭。 福国公主的侍女都暗暗恼愤,福国公主不跟金谷公主一般见识,不予理会,怎么倒还助长了金谷公主的嚣张气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相信表面上温婉贤淑的金谷公主如此表里不一。 舒知茵的衣裙上头发上落着朵朵海棠花,她捏起一朵花在指间轻抚,缓声道:“你还不打算让她们住手?” 金谷公主趾高气扬的斜暼过去,火气难消的道:“用力折,把树枝全折光!” 舒知茵冷淡的道:“我的花草被摧残,也是你的人所为?” “要不然呢?”发现她不高兴了,金谷公主露出得意的笑,高兴着她的不高兴。 真是欺人太盛,当众明目张胆的欺辱。 金谷公主的侍女们窃喜,且等着看福国公主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样子。福国公主的侍女们垂首,默默叹息,替公主觉得憋屈。 舒知茵常声道:“扶金谷公主进珍珠阁里坐坐。” 如锦和如瓷相视一眼,不由分说的上前握住了金谷公主的胳膊,把她往旁边的珍珠阁里扶。 这根本就不是扶,而是不知轻重的拉拽,金谷公主的胳膊吃疼,挣扎着喝道:“放手!” 两个侍女只作没听到,更用力的握住金谷公主的胳膊,拉拽着她快步的进了珍珠阁。在舒知茵跟随进入楼阁中后,如瓷眼急手快的将门关上,把金谷公主的侍女全挡在了门外,迅速栓上门闩。 金谷公主揉着剧疼的胳膊,手指着两个侍女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舒知茵朝如瓷使了个眼色,模样憨厚的如瓷走过去,冲着金谷公主恼羞成怒的娇容,扬手就打了一记耳光。 耳光打得响亮,金谷公主被打得愣住了。 舒知茵的语声凉如雪,“花木虽不能言语,受到欺辱,也会不开心的。“ 金谷公主震惊,震惊到发懵,掌掴?!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舒知茵翩然而立,站在交错的光影中,就像是一团火,轻轻静静燃烧着的火,谁也不知道那团火下一刻会有什么变化,熄灭?燎原?温暖?灼烫?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寒冬的晨阳,笼罩着金谷公主的懵怔。 片刻,金谷公主缓过神,握紧拳头朝着舒知茵冲过去,刚迈出一步,就被如瓷拦住了。她抬手就要打如瓷,手刚抬起,就被如锦抓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言明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舒知茵淡淡的一笑,眸色清静, 捏起玉叉,叉住一块甜瓜放在嘴里, 慢慢的吃着。 见公主不以为意,如锦便不再多言,公主殿下常是如此不骄不躁。 吃完一碟甜瓜, 舒知茵揉了揉依然酸疼的双腿, 躺在玉榻上,闭目静心听着流水潺潺,很悦目的声音。 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如瓷来报:“齐三少爷又亲自送来两缸山泉水。” 舒知茵慵懒的道:“拒收,告诉他,山泉水不过如此, 不必再送。” “是。” 不多时, 如瓷又来报:“齐三少爷求见您一面。” 舒知茵美眸睁开,想了想, 便点点头。她坐起身,饮尽一杯冰镇梨花酿,整了整散乱的发。 在如瓷的引领下,意气奋发的齐汀阔步走来,带着灿烂的笑容, 远远的扬声赞道:“皆道江南的奇丽景色浓缩于公主府, 集叠石理水亭榭廊阁之大成, 果然名不虚传,大开眼界了。” 舒知茵笑道:“是集奇花珍木c叠石理水c亭榭廊阁之大成。” “真真素雅富丽。”齐汀驻步于凉亭下,打量她坐着的玉榻,是用一整块玉石雕制,刻有祥云牡丹凤凰,精美至极。目光一转,她高贵脱俗的身姿映入眸中,轻轻渺渺的,似要御风而去。 舒知茵微微笑着,纤指轻执起酒杯,问道:“见我何事?” “闲清园的山泉水不过如此?”齐汀惊讶的道:“景兄说,那泉水堪为天下第一泉。” 舒知茵挑眉,道:“天下第一泉又如何,我说不过如此就是不过如此。” “说的是,公主说的都对,在下五体投地的赞同。”齐汀讪讪的笑着,迎着她明亮冷静的眼眸,从袖中取出一个瓷药瓶,双手呈上道:“这是景兄研制的药,专为缓解酸疼,昨日见公主的双腿疼得寸步难行,在下特为公主送来。” 舒知茵使了个眼色,如锦将药瓶接了过来,她打开药瓶闻了闻,有一股不好闻的药味,她轻皱眉头,道:“他懂医?” “他懂得草药的作用。”齐汀道:“他主持修建闲清园时,劳工常行山路,双腿累得酸疼,他便研究出一个药方,涂抹在酸疼处,可极大减轻酸疼感,仍需休养,但能舒适些,非常奏效。公主殿下试试便知。” 这药,是景茂庭昨晚连夜骑马回闲清园取的。 舒知茵将药瓶握在掌中把玩,细瓷药瓶摩挲着指腹,心底轻轻泛起涟漪,道:“何妨一试。” 齐汀喜悦的取出另一样东西,双手呈上,道:“这是景兄调制的桑葚酒和梨花酿的配方,味美无穷,也请一并试试。” 舒知茵接过如锦递来的宣纸,她看着恢弘大气的字迹,优美端正,很赏心悦目,她字字阅过,问:“他懂鲜果与酒的特性?” “对,对,对,”齐汀直言道:“公主殿下喜欢桑葚酒和梨花酿,便投您所好。” 舒知茵猛得盯向他,问:“是谁投我所好,你,还是他?” 齐汀犹豫了片刻,讪讪笑道:“景兄。” 舒知茵笑了,笑声悠扬,道:“他怎么不亲自来投我所好。” “他珍惜他得之不易的名声和权势。”齐汀嬉笑道:“在下觉得他是视名声为妻,视权势为子。” “可以理解。”舒知茵笑意渐敛,“他的年轻有为,肯定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对,对,对,他自幼就勤奋好学。”齐汀特别佩服景茂庭的博学多才并学以致用。 舒知茵缓声道:“所以他要攀附好太子殿下,对太子殿下表现出应有的忠诚。” 齐汀一怔,小心翼翼的道:“您还在为闲清园中他顺应太子殿下的挑拨而生气?” “我不生气。”舒知茵说得轻描淡写,“他为了前程,效忠依附于太子,顺太子的意,讨太子欢心,无可厚非。” 齐汀喜道:“说的好,在下就知道您宽宏大量,会体谅他的难处。” “我不体谅。”舒知茵语声漠然的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承担结果。” 齐汀愕然。 舒知茵随手将配方递给如锦,命道:“试一试。” “是。”看到齐汀的愕然更甚,如锦不禁偷笑,齐汀当然难以置信,公主就是这样的人,她对景茂庭不生气,但也不体谅,却还会愿意试一试他提供的配方。 舒知茵好整以暇的问道:“他还让你带了什么东西给我?” “没有了。”齐汀想了想,道:“昨晚,是景兄要求太子妃和在下证实您的传闻是谣言。” “我知道。” “散布谣言的事与景兄和齐家无关。” “我知道。” 看到她的神色平静,似乎知道,似乎无所谓,又似乎是不以为意,齐汀一时语塞,在琢磨怎么能替景茂庭多美言几句。昨日,她对景茂庭实在冷漠,就像是以前无视景茂庭的存在一样,甚至更甚。 舒知茵饮了杯酒,眼睛澄亮,宣布道:“齐汀,忘了我曾说过让你娶我。” 齐汀惊声:“啊?” “我不想让你娶我了。”舒知茵随心的笑了笑,“愿你迎娶的妻子容貌美丽,身姿曼妙,乖巧可爱。愿你此生能一直做闲散体面的官。愿你能一直这么好。” 齐汀耸耸肩,摸了摸鼻子,感慨道:“公主的心思真是瞬息万变到令人措手不及啊。” 舒知茵笑而不语。 她就那样温温和和,大方,大气,没有锋芒,从容中透着坚定,有一种凌空的尊贵。她不是在试探,只是通知。齐汀深呼口气,顿觉轻松许多。她跟那些玩弄权术之人一点也不一样。 这时,如瓷来报:“西域进贡的贡品到了京城,正在府外候着,奉命由公主先挑选再入皇宫。” 舒知茵道:“无花果全留下,其余不留。” “是。” 闻言,齐汀笑嘻嘻说道:“景兄也喜欢吃无花果,能不能让在下带些回去给景兄?” “不能。”舒知茵笃定的道:“此后景府有任何所需,公主府不会有需必应。” “为什么?”齐汀震惊不已,难道她要因为太子殿下而跟景茂庭决裂?势不两立? 舒知茵目光一垂,道:“他已没有资格。” 齐汀急忙道:“景兄他” “我要进宫了。”舒知茵打断了他的话,和气的道:“你如果愿意,今日可以在府中仔细逛逛,见识见识何为集江南景色之大成。此后,莫再来。” 齐汀愣住,公主也太冷酷了,干脆利落的靠近,同样干脆利落的疏远,爱屋及乌,憎屋及乌。 如锦习以为常公主的性子,伸手示意道:“齐少爷,这边请。” 舒知茵不再多看齐汀一眼,命道:“备马车进宫。” 齐汀识趣的离去,暗自为景茂庭惋惜。 望着齐汀走远的背影,舒知茵眼帘一合,神情中浮现复杂之色,命运无常,她必须守护好自己的命运。 药瓶始终在她手里握着,她再次打开药瓶,深深的闻了闻,让侍女为她将药膏涂抹在双腿与双足。药膏所涂之处,只觉阵阵凉意自肌肤下渗出,初感不适,渐渐的,凉意渐轻,酸疼感也减轻,确实舒适不少。 她乘上去皇宫的马车,临行前叮嘱道:“速按配方制两坛桑葚酒和梨花酿。” 当舒知茵带着无花果到平乐宫时,荣妃正踩着凳子剪石榴枝。她坐在树边的竹椅上,为母妃剥去无花果的皮,将果肉放在白瓷碗中。 荣妃见女儿来了,目光柔和温暖,遣退侍女后,轻道:“你昨日去了闲清园?” “去了,认识了齐汀。”舒知茵无事般的笑了笑,“惹了一些谣言,不过,已被太子和景茂庭当众证实为假。” “谣言是太子故意散布?”荣妃的心神难宁。 舒知茵慢慢说道:“他总是自作聪明的掩饰。” “齐汀为人怎样?”荣妃摸了摸女儿的头,希望女儿尽快找到能保护她的如意夫君。 舒知茵诚然道:“他很好,是个好人。” 荣妃露出开心的笑容,道:“何时向你父皇请旨赐婚?” “他不合适。”舒知茵坚定的道:“孩儿不能嫁给他。” “为何?” “他没有主见,在形势所迫之下,他不仅无法护孩儿周全,还会连累了他。” 荣妃相信女儿的眼光,眸中尽是担忧,道出了最不愿面对的无奈之举:“嫁给许元伦吧。” 舒知茵诧异的道:“嫁给许二哥?” “许元伦一定能护你周全。”荣妃温言道:“他是许国的二皇子,是你皇祖姑的嫡孙,许国与舒国已修百年睦邻,许国皇室中一团和气,你嫁给他很合适。” 舒知茵失笑道:“他一直待孩儿如妹妹,怎会娶为妻。” “他并非待你如妹妹,去年他来游玩之际,察觉到你的处境,曾向我表态有心娶你。”荣妃轻轻叹息道:“我实不情愿你远嫁,事到如今,唯有远嫁。” 舒知茵拧眉:“可是孩儿一直待他如兄长。” 荣妃握住了女儿的手,发自肺腑的劝道:“写信邀请他前来,你以待他为夫君的心态与他相处,可能你会发现他很合适你,好吗?” “好,孩儿试试。”舒知茵不想拒绝这天底下最关心她的母妃,亦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证明,她的命运是否只能通过嫁人而改变。试过之后,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终将不悔。 山谷空静,晨阳细洒,舒知茵的目光一瞬不移的盯着他,笑意细细密密,入了他眼的女子是谁?察觉到他眉峰渐拢,一贯冷沉的面容有些异样,颇似方寸乱得出奇。 他沉默着,这位在众人面前八面威风的男子,此刻犹如初涉世事。 见状,舒知茵心头怦然,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见他迟迟不语,她深吸了口气,转眼望着蔚蓝天际,思绪复杂,终究忍不住追问道:“可是我?” 景茂庭思虑良久,用她惯用的疏离口吻道:“不高兴告诉你。” 舒知茵蹙起眉,得意的轻笑道:“证明我说对了。” 景茂庭不语,面罩淡淡的薄霜。 一阵凉风吹过,舒知茵环抱着双臂,故意颤抖声道:“好冷啊。” 话音刚落,景茂庭便将自己披着的斗篷解下,披在了她的肩上。瞧着他自然而然的举动,又瞧了瞧自己披着的两件斗篷,她隐隐一笑,冷风中他如此不畏寒,上山寻她不畏险,背她下山不畏累,待她体贴入微,他敢否认入了他眼的女子不是她?! 笑意自心底攀上她的眉眼,却又莫名的无限惆茫。 过了半晌,当她想提议继续赶路时,他已站起身示意她趴在他背上继续赶路。 景茂庭默默的背着她,走走歇歇,牢牢的护着她,每一步都很稳。 舒知茵亦一言不发,如是火苗亲密依偎着火源,紧紧的栖息他的后背上,仔细的看着他们前行的路,不忍再触动某种渐渐失衡的平衡。 走了两个时辰,在将近正午时他们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几双焦急的目光不住的张望,望穿秋水。如瓷先看到了他们,惊喜的唤道:“公主殿下!” 只见景茂庭背着舒知茵慢步走着,景茂庭神色如常,一如往常的沉静清冷,舒知茵面带微笑,一如往常的美艳大方。他们在山中住了一宿,真难以想象一冰一火的二人,是以怎样的煎熬度过了漫漫长夜。 如瓷狂奔过去,“公主殿下!” 许元伦也赶紧跟着迎过去:“知茵。” 如锦跑得最快,第一个冲到舒知茵身边,带着哭腔道:“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舒知茵搂着他脖颈的手这才松开了些,微笑着摇摇首。 “给我。”许元伦伸手就要把舒知茵从景茂庭后背上接下来,以抱她的姿势。 景茂庭一转身,漫不经心的避开许元伦的手,将舒知茵交给了壮实的如瓷,正色道:“背着公主殿下回房休息,为公主殿下冷敷脚踝。” 如瓷立刻弯腰背起公主殿下。 许元伦争道:“我来背。” 景茂庭状似无意的挡住了许元伦,微不足道的说道:“她只是扭了脚,很轻微扭伤。” 许元伦满脸的不放心,试图再靠近舒知茵,刚绕过景茂庭走出半步,胳膊就被强有力的握住。他一怔,是景茂庭的手。 景茂庭不喜他触碰舒知茵,更不喜他用‘她将成为我妻子’的眼神看她,便阻拦他靠近她,佯装站不稳,乏力道:“你景兄累得筋疲力尽了,能扶你景兄找个地方坐坐?” “能。”许元伦推辞不得,他望着舒知茵的背影扬声道:“知茵,我晚点去看望你。” 舒知茵应道:“好,许二哥替我好好谢谢你景兄。” 如瓷背着公主快步走上小径,如锦赶紧去找人备来软轿。 舒知茵乘着软轿回去留云苑,途中所遇之人看到公主殿下神色不佳的样子,纷纷驻步露出揣测的目光。舒知茵低声交待了一句,如锦便对诧异之人宣布道:“公主殿下清晨去登山,不小心摔倒,扭到脚了。” 福国公主脚扭了的消息,飞快的传遍了妙春山行宫。 舒知茵躺在床榻上,如锦取来冰水,为公主冷敷脚踝,轻道:“昨日,奴婢按您的交待,去请福王上山寻您,景大人闻讯后,迅速回房取了些东西,又剪了很多布条,叮嘱福王和奴婢们见机行事,千万莫走露风声,莫惊动任何人。还叮嘱福王,如果今日正午你们仍未下山,就率人上山寻找,沿途以布条为记号。” 闻言,舒知茵问道:“福王任由景茂庭去寻我?” “是景大人的动作太迅速了,不等福王反应,他叮嘱完就奔去找您了。”如锦道:“奴婢也很惊讶,从没见过镇定自若的景大人那么急切。更令奴婢惊讶的是,他虽然急切,却还有条不紊的准备斗篷c点心c火折子c弯刀,询问您几时上的山,从哪上的山,交待过什么,问得很详细,即稳重又谨慎。” 舒知茵若有所思。 如锦又道:“福王很着急,昨晚在山脚下等到深夜,一夜难眠,今日黎明就在山脚下等您了,等得很焦虑。” 这时,屋门口响起如瓷的禀告:“太子妃殿下正在院内,为探望公主殿下的伤势。” 舒知茵不禁想起景茂庭说过今日要实施一个计划,说道:“我要睡会儿,今日谁也不见。” 如瓷又道:“御医来了。” 舒知茵平静的道:“我说了,谁也不见。” 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要以示关心的探望舒知茵,都被如瓷劝回了。 得知女儿脚扭了,荣妃急忙回到留云苑,见女儿的伤势无大碍,松了口气,柔声道:“昨晚与许元伦夜游泛舟,今晨与他爬山登高?” “嗯。” “他可是如意夫君?” 舒知茵笑道:“他是。” 荣妃露出欢喜笑颜,轻道:“昨日你父皇对我坦言,无论你决定嫁给谁,他都会让你风光无两的出嫁,所下嫁的夫君必会前途无量,所嫁入的家族必会富贵昌盛。” 舒知茵明白父皇的心思,只要她不做有失体统之事,不坏了规矩,父皇会让她享尽荣宠。 荣妃目露期盼之色,问:“何时向你父皇征求你和许元伦的婚事?” “孩儿不能嫁给他。”舒知茵笃定的说:“他是别人的如意夫君,并不适合孩儿。” 荣妃一怔。 舒知茵安慰母妃道:“母妃不用忧虑,孩儿会再继续寻觅合适的人,相信这天下之大,定有一人合适。” 荣妃便不多言,她知道女儿自幼就有主见,任何劝说都无济于事。 傍晚,舒知茵独自坐在床榻上,心事重重的眺望着窗外的群山。 如锦轻步进屋禀告道:“齐少爷请奴婢转告给您一句话,景大人说:‘这几日安心养伤,原定于今日的计划,五日后再实施。’”她接着说道:“奴婢试探得知,齐少爷不晓得是什么计划,只晓得这个计划有些冒险,景大人不得不实施,能一举多得。” 舒知茵蹙眉,他终是不会放弃与她作对? 在无序躁动的喧哗中,舒知茵缓步上前,想趁乱拔走簪子。杀死秦丞相之子非同小可,她已身陷嫌疑,而簪子是最直接指向她的物证。 她刚迈出脚,忽觉有阵冷气从身后旋起,转瞬间,只见有一男子站在了秦启明的尸体边。 那男子二十余岁,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衣,英俊硬朗,眼睛像苍鹰的眼一样锐利,身姿傲然挺拔,寒气逼人。 景茂庭! 官居一品的大理寺卿,为官刚正严明,屡破要案,深受朝廷器重。 发现景茂庭来了,混乱的气氛渐渐平静。他的出现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有他在,一切都会变得有序清晰。 只见景茂庭的手从袖口伸出,修长,如寒玉,搭在秦启明的脉搏上,片刻,语声清冷的道:“他还活着。” 秦启明还活着?! 景茂庭示意侍卫把秦启明从血泊中抬去厢房止血,命道:“速去传葛太医。” 侍卫应道:“是。” 景茂庭冷静的逐一扫视众人,便有数双眼睛和数根手指不约而同的把他引向舒知茵,意味深长。他波澜不惊的扫过舒知茵,不露声色的道:“诸位可以散去了,此事在本官查实定论之前,切勿随意妄议。” 闻言,身处在风头浪尖的舒知茵唇角微扬,他心无旁骛,有自己独立的判断,是个妙人。冷气再起,他步伐矫健的从她身边经过,径直走进秦启明所在的厢房。 众人陆续散去,边走边窃窃私语,且等着景大人查实是舒知茵所为,且等着瞧皇帝的态度。 舒知茵唤道:“如锦。” “在。” “去请善医堂的季大夫。” “是。”如锦快步而去。 舒知茵倚靠着围栏,视线落向掩起门的厢房,接过婢女递来的冰镇桑葚酒,慢慢的饮尽。 她对景茂庭所知不多,从未与他接触过。只听闻他是功成身退的齐丞相的养子,经齐丞相的推荐任刑部侍郎,去年上任大理寺卿,可谓是平步青云。 在她饮尽第三杯桑葚酒时,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景茂庭若有所思的跨过门槛,不可避免的进入了舒知茵的视线。她深深的看着他,他似是万丈雪山顶的冰雕,干净c冷峻,高不可攀。她清楚的发现他只看了她一眼,仅是一眼,那眼神锐而凉,与他看世间任何景象一样。 他的眼帘微垂,面无表情的看向指间一物。舒知茵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在他指腹间捏着的正是她的那支簪子,璀璨夺目,簪子在他手中,竟像是把柄。 舒知茵摘去帷帽,以真容示他,缓步走过去,语声甜美的问道:“需要我告诉你簪子的主人?” 景茂庭将簪子隐于袖中,迎着她明艳娇柔的容貌,她的眸子漆黑明亮,唇瓣红润粉嫩,她就那样轻盈的靠近他,遗世高贵,任谁都会陶醉于她无瑕的美丽。他定睛的看着她,神态一如既往的严肃,点尘不惊,道:“不需要。” 舒知茵笑了笑,他真是一个冰雕呢,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寒冰做的。不由得,她很想瞧瞧他消融后热情温柔的模样,尽管他看上去无论如何也消融不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如锦带着季大夫来了。 胡须花白的季大夫手拎着药箱,恭敬的行礼:“公主殿下。” 舒知茵颌首,对景茂庭道:“这是善医堂的季大夫,葛太医尚未到,可由他为秦公子医治。” 景茂庭道:“不可。” “为何不可?”舒知茵眉目含笑的仰视他,道:“秦公子的伤势危急,季大夫的医术可以信赖,你无需有顾虑,如有闪失,我全担着。” 景茂庭道:“你担不了。” 舒知茵一怔。 景茂庭的目光冷漠,转向季大夫,常声道:“退下。” 季大夫一惊,愕然的望向福国公主。 景茂庭道:“这是本官的命令。” 舒知茵紧接着他的话,说道:“要听从景大人的命令,季大夫请先回。” “是,公主殿下。”季大夫告退。 舒知茵娉婷伫立,欣赏着景茂庭的强势,他这是长期以来英明决断塑成的强势。见他在等着她离开,她笑道:“你没有权利命令我。” 景茂庭道:“臣在办案,请公主殿下回避。” “可以。”舒知茵转过身戴起帷帽,不再多言的就走了,脚步轻快,艳红裙摆逆风而扬,像火焰。 快步跟随其后的如锦哼道:“他真傲慢,真” “真特立独行,我喜欢。”舒知茵骑在马背上,笑容明艳,目光坚定的道:“去查他可有婚配。” “是。”如锦惊讶,公主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就是这般神奇,半年前因字迹恢弘大气,喜欢秦启明。如今,因特立独行,喜欢景茂庭。 暖洋洋的阳光下,舒知茵策马进宫。皇宫中重重殿宇,巍峨威严,生机盎然。 不用通报,舒知茵摘去帷帽,轻盈的穿行在华丽的楼阁间,径直踏进御书房,语声清脆的笑唤道:“父皇。” 着明黄龙纹锦袍的舒泽帝,自堆积如山的奏折后抬起首,有着根深蒂固的沉稳,和坐拥社稷山河的王者之气。 舒知茵立在紫檀案边,闻着幽微的龙涎香,随手拿起琉璃果盘中的葡萄吃着,欢喜的说道:“清早的及笄大礼,真是盛大热闹,茵儿收到了足有八十三件贺礼呢。” 舒泽帝搁下批阅奏折的竹笔,眸中尽是慈祥的宠爱,声音醇厚的道:“茵儿喜欢就好。” 舒知茵笑得眼睛弯成明月,“茵儿把几件贺礼送给了金谷皇姐,金丝楠木雕的十二生肖,行礼用的簪子,祥云金缠的玉如意。” 舒泽帝微微皱起眉,“这几件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是皇姐更喜欢。”舒知茵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葡萄,一边道:“及笄礼成后,茵儿刚刚回到府中,金谷皇姐就特意来向茵儿道贺。茵儿见她爱不释手的喜欢那几件贺礼,便自作主张的送给了她,让她带走了。” “你喜欢的东西为何送给别人?”舒泽帝语重心长的道:“这几件贺礼,没有一件是能随意转送。” “父皇教育的是,茵儿知错了。”舒知茵的态度很诚恳。 舒泽帝道:“去要回来。” 舒知茵讪讪的道:“已经送出的东西茵儿就不想要了,下不为例,好不好?” 舒泽帝不假思索的道:“好。” 舒知茵展颜笑了,笑容清丽,忽然收起笑意,仿佛是猛然想起般的道:“秦启明在留映阁遇刺了,茵儿亲眼看到他受了重伤。” “嗯?” “茵儿听金谷皇姐说她的驸马是秦启明,茵儿替皇姐高兴,就在送走皇姐后,寻到秦启明向他道贺,顺便叮嘱了他几句。当茵儿踏出留映阁后,秦启明遇刺倒在血泊中,很惨,很惨。” 舒泽帝在沉思着。 “好在景茂庭及时出现,已经着手调查。”舒知茵不确定的口吻道:“他能查出凶手吗?” 舒泽帝笃定的道:“他能,定能水落石出。” 舒知茵点点头,需让父皇知道那枚簪子送给金谷公主在前,秦启明被簪子所刺在后,暂且不再多言。她吃着果盘中最后一颗葡萄,脑中浮现出景茂庭,脉脉春风般的笑意浮在唇角,被父皇信任的人必可依。 见果盘已空,舒泽帝唤道:“来人。” 宫女趋步而入。 舒泽帝指道:“葡萄。” 宫女如实的禀道:“这是西域的贡品,已没有多余的了。” 舒泽帝命道:“传令下去,此后西域进贡的瓜果先入福国公主府,福国公主挑选后,再入皇宫。” 宫女道:“是。” 舒知茵笑了笑,习以为常父皇的宠爱。江南进贡的瓜果应要到了,她会记得奉给母妃,有出身于江南的母妃爱吃的甘蔗。 遣退了宫女,舒泽帝轻声道:“收到西域进贡的无花果全留下,带进宫给你母妃。” “嗯。” “祈山的玉兰花将开遍,过两日你陪你母妃去看。” “嗯。” “陪你母妃在妙春山住几日,泛舟,垂钓。” “嗯。”舒知茵乖巧的应着。 舒泽帝执起笔继续批阅奏折,遒劲的字迹中流淌着安天下的责任。 傍晚,舒知茵刚回到公主府,如锦已迫不及待的迎接上前,禀报道:“奴婢查到景大人并无配婚。” 舒知茵的眼睛一亮,散发着迷人的气息,笑道:“恰好我的驸马之位也空着。” 可是,看着公主殿下发自内心愉快的笑容,如锦咬着唇,欲言又止。 舒知茵饮着如锦递来的冰镇桑葚酒,站在漫天的晚霞中,披着一身的流光溢彩,下巴微扬,轻描淡写的道:“就是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可以的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公主殿下。”如锦连忙擦干眼泪。 “你在哭什么?”舒知茵诧异的瞧着她脸上的泪痕, 她平日里可爱娇俏,从不曾落过泪。 如锦咬了咬唇, 带着哭腔道:“金谷公主两个时辰前离府时,顺手带走了一个木龙。那金丝楠木雕的十二生肖,可是今日清晨您的及笄大礼上的御赐之物。” 舒知茵的唇角绽出浅浅笑意,漫不经心的道:“这有什么好哭的,把余下的十一个给她送去, 告诉她十二生肖摆成一排才更妙。” 如锦的眼眶泛红, 说道:“她还带走了您及笄大礼上的簪子。” 舒知茵道:“那簪子太过花哨,我不喜配戴, 交给她收藏也无妨。” “她还摔碎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玉如意。” “拼在一起给她送去。” 金谷公主是皇后所生的嫡公主,出了名的温婉贤淑。然而,她每次来府,总是颐指气使的带走些贵重的东西。她今日气势汹汹的前来府中大闹,只因她觉得这场及笄大礼比她去年的及笄大礼隆重。忽想到她昨日竟, 真是欺人太盛, 如锦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舒知茵轻轻的蹙眉, 道:“区区小事, 不值得流泪。莫再哭了,稍后跟我进宫请旨赐婚。” 如锦的心一痛, 说出了真正伤心的事:“秦公子已经是金谷公主的驸马了。” 闻言, 舒知茵的娇容上并无惊讶, 淡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的事。”如锦难过的道:“昨日晌午, 她得知您有意在及笄大礼后请旨赐婚秦公子为驸马,她昨日午后竟找皇帝请旨赐婚,并提携秦公子为吏部侍郎。” 舒知茵不以为意,当她透露出秦公子是她心仪的驸马时,就知道金谷公主必想要占为己有。 如锦哭道:“您与秦公子情投意合,她这是这是” 这是明目张胆的抢! 半年前的宫廷佳宴上,舒知茵无意间看到一首诗,那首诗意境高远,字迹恢弘大气,不自觉被吸引,心生仰慕之情。能写出那样的诗,必是特立独行之人。得知诗出自秦丞相的嫡次子秦启明,又得知他尚无婚配,她不在意他的姿容平常,直截了当的提出要他为驸马,恰好他早已钟情于她。她跟他私定盟约,待她及笄大礼之日,便请旨赐婚。 她不稀罕的东西随便别人自取,她稀罕的东西岂容别人抢。 舒知茵身形如风,快步回到寝宫戴上帷帽,不等婢女备马,她直奔马厩,策马出府。骏马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马背上的舒知茵,艳红襦裙迎风,似一团流动的火。 她迅速的抵达秦丞相府,听说秦启明在留映阁与友品茗,便立刻的纵马前往。在三面环水的留映阁外,她身姿轻灵的翻身下马,疾步踏进阁楼,径直攀上顶层。 宽敞雅致的阁楼顶层热闹非凡,是名门贵族们的聚友地。 舒知茵一眼就看到了秦启明,他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看着他的眉飞色舞,她不禁恍惚,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已有人注意到突然而至的少女,随着一双双异样的注视,舒知茵正色道:“都出去。” 喧闹声渐歇,所有的目光纷纷望过去,她沉静的站着,帷帽遮住了她的容貌,那明艳动人的气质似峭立在春枝的海棠花,暗香浮动。 有个纨绔公子嘲笑的道:“你是谁呀?” “是啊,你谁呀?尊姓大名?”附和声四起,随及哄堂大笑,笑声震耳。这是谁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敢在名门贵族公子们面前嚣张? 舒知茵清晰的道:“舒知茵。” 舒知,福国公主!顷刻间,大笑声止,蜂拥而出,唯恐躲避不及。众所周知,她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大修土木为她修公主府,府邸占地超太子府。今日她的及笄大礼上被册封为‘国’字的福国公主,皇帝和皇后亲临,风头比皇后嫡出的金谷公主还甚。她是出了名的恃宠而骄。 发现秦启明垂着首在跟随人群离去,舒知茵淡声道:“秦启明留步。” 众人震愕,福国公主是来找秦启明的? 秦启明只得站住,不自在的驻步于原地。 转眼间,阁楼中只有他们俩人。舒知茵定睛看着他,把他的局促不安尽收眼底,她下颌微扬道:“金谷公主的驸马?” 秦启明的目光躲闪,不敢与她直视。 “皇命难违?” 秦启明的额头和背脊冒着汗,神情惶恐。 舒知茵明朗而坚定的道:“我去向父皇坦言我非你不嫁,求父皇收回皇命,让你成为我的驸马。只要你信守你我私定的盟约,一切恶名由我来背。” “公主。”秦启明的声音低弱,没有了刚才被众人称羡时的得意,他的嘴唇蠕动着,半晌说不下去。 舒知茵放眼看去,打量着他的心虚紧张,清寒的眸光将他严实的笼住,回想到他刚才志得意满的笑容,不难想象的道:“比起母妃是皇妃的受宠公主,金谷公主的母后是皇后,出自名门望族,胞兄是太子殿下,成为她的驸马会更好?” 秦启明猝不及防的身形一阵,狭隘的阴暗面在瞬间原形毕露,无处藏匿,被死死的钉在她的眼睛里。 “我知世人多急功近利贪图富贵,原以为能写出那样诗的你会与众不同。”舒知茵宠辱不惊的笑了笑,也曾以为他会义正辞严的拒绝金谷公主,忠贞不渝,却如此不堪一击的经不住试探,“那日你惊喜若狂的坦言你对我钟情已久,我相信了。” 秦启明慌张的道:“那时臣确实对公主殿下钟情已久。” 舒知茵隐隐一叹,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垂首不敢看着我呢?” 秦启明的双腿发软,鼓起勇气抬起首,她温温和和的近在眼前,不动声色散发出的凌然气势令他胆颤,他的喉咙被无形的紧攥着,几乎喘息不得。 发现想象中伟岸超逸的君子,竟是这般大相径庭的懦弱庸俗,舒知茵清醒的认识到他的真面目。显然,他曾说的‘钟情’不过是见风使舵的攀附。 她不屑于追究他的背弃盟约了,大方的说道:“既然如此,愿你跟金谷公主白首偕老,愿你官运亨通前途无量,愿秦家子孙满堂世代昌荣。” 秦启明难以置信的瞠目。 舒知茵睥睨视之,“旧日盟约已废,都莫再提。若有人问我今日找你何事,你只说我是向你贺喜。”说罢,她不再多看他一眼,霍然转身离去。她娇柔高贵的背影,透着对命运若无其事的薄凉和果敢。 她来时匆忙,走时信步,于众人交首接耳的猜测中,泰然自若的踏出了留映阁。 人心叵测,表里不一者常有,她已习以为常。亲眼看着自己筑起的海市蜃楼轰然倒塌,她随欲而安,踩着废墟而行。 公主府的大批侍从已追至候着,舒知茵身姿轻盈的翻身上马,刚一坐稳,就听到尖叫声响起:“死人了,秦公子被杀了!” 秦启明被杀了?! 诸多震骇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聚涌向舒知茵,俨然是在指认杀人凶手。她轰走了所有人,与秦启明单独交谈,她刚走开,秦启明就死了,杀了秦启明的不是她还会是谁?! 秦启明做了什么事招惹到福国公主了?使得她亲自寻来,并亲自下手杀死?名门贵族的公子们哗然,面面相觑。 舒知茵深知当前形势,便翻身下马去一探究竟,步伐轻快的穿过嘈乱的人群,再次回到阁楼,只见秦启明趴倒在血泊中,后背赫然插上一支簪子。 那支簪子珠光宝气,璀璨夺目。 舒知茵默默的盯着簪子,眸色骤深,那正是她及笄大礼上所授的簪子。是谁出手极快的杀了秦启明嫁祸给她? 紫屏园是皇家园林,唯有每年的巧夕节,宫廷才特设盛宴,供达官显贵的子女们自由的出入游玩。园外有衙兵巡逻,园门口有礼部的官员把守,但凡进园者都要验明身份。 马车停稳后,如锦跳下马车,亮出‘福国公主’令牌,官员恭恭敬敬的让行。因设有规矩,随行的侍从们均不得入内,如锦很守规矩的止步。 舒知茵一袭艳红裙纱,戴着雪白帷帽,款步走进园中。 园中熙熙攘攘,有戴着面具的公子在案前挥墨,有戴着面纱的少女在猜灯谜,折扇轻摇,香帕拭汗,林里抚琴对诗,亭下举杯共饮,矜持的攀谈,神秘的身份,一派欢乐自在的景象。 她刚走出几步,便呼吸一顿,她瞧见景茂庭在阁楼的二楼临窗而坐。多日不见,他冷峻的风采依旧。他竟有空在此?她咬了下唇,硬硬的收回视线,脚步轻快的朝着人群中走去。 坐在景茂庭对面的齐汀惊喜的嚷道:“她来了!” 景茂庭不动声色的饮着杯中泉水,压下心头的狂乱。 “她看到你了?”齐汀察觉到她看了过来,并有短暂的定住。 景茂庭不语,放眼巡视而下,目光紧跟着她的身影。 齐汀百无聊赖的托着腮,景兄两个多月没见过她了,料想到她会来,便早早的等着。她终于来了,他就这样坐着?沉默的远观? 舒知茵四处闲逛,赋诗猜字谜足够精彩,却难有耳目一新的。 逛了一圈,她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便要离开,径直朝园门走去。在一个拐角处,忽然有个少女跟她撞个满怀,少女手里的杯中水有半杯洒在了她的裙摆上。 少女赶紧道歉:“小女子失礼冒犯,请见谅。” 舒知茵甩了甩裙摆,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少女,没有追究,快步从少女身边绕过。 正走着,忽然见远处的人群在骚动,纷纷的涌向一处,好像是有什么新鲜的事。刚才撞到她的少女也奔了过去,少女一边奔着,杯中的半杯水一边洒着。 惊喜的称赞声此起彼伏,舒知茵好奇的垫起脚尖探头张望,只见拥挤的人群在朝这边挪动,她走近几步,目光所及之物令她惊讶。 在湖岸浓郁的柳荫下,六只可爱的梅花鹿在拉着一辆精美花车,花车上按颜色的深浅有序的堆满数十种花朵,花车的四周挂着一圈用百合花编的花篮。 随着花车的缓缓移动,四溢的花香随风流动。懂花的人,才知这满车的鲜花都是极品花卉。 真是有趣! 舒知茵不禁赞叹,是谁的花车如此特别,梅花鹿光滑的细毛像绸缎一样,鲜花热烈而缤纷,沁人心脾。 围观的多是少女,这辆花车太能触动少女的芳心,她们的欣喜若狂都流露在眼神里,纷纷为梅花鹿让路,情不自禁的跟着花车,看这美丽之物往什么地方去。 眼看梅花鹿走近,舒知茵朝旁边挪了挪。梅花鹿仿佛被唤醒了般,加快了些脚步,朝着舒知茵走去。 舒知茵一怔,当她准备避让时,六只梅花鹿忽然温驯的在她面前驻步。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位身着艳红色裙纱的女子,花车赫然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是花车的主人? 舒知茵诧异的打量着花车,百合花编的花篮里竟然各摆放着一盏牡丹花型的琉璃灯,做工很精致,花车的每一处细节都赏心悦目。 还没容她探究花车的来历,便听到不远处又传出阵阵的惊喜声,人群顿时沸腾了。 只见突然出现四只白天鹅和四只黑天鹅,散步的姿态极为优美,羽毛发亮,排成一队慢悠悠的走着,脖子上各挂着一串晶莹的珍珠项链。懂珍珠的人,已发现珍珠项链的每一颗珍珠都价值不菲。 人群自觉的为天鹅让路,不出意料,这群美丽优雅的天鹅,也停在了舒知茵的面前,围在她的脚旁。 艳羡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汇在舒知茵的身上,纷纷猜测着她是何人。她气质高贵,帷帽遮住了她的容貌,拥有满车的奇花c漂亮的梅花鹿和优雅的天鹅,一定是不俗之人。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看着天鹅,难道是他?一定是他!她立刻望向人群,逐一的扫过他们的脸,细细的分辨。 忽然间,她的目光扫到了景茂庭,他挺拔的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如冰雕。她心中一颤,将目光移开,继续搜索。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这时,清亮的笛子声自人群外响起,众人遁声看去,是一位身着竹青色衣衫的少年,身形修长,容貌清秀俊雅,气质非凡。他手持竹笛,手指骨节分明,正在吹奏极悦耳极需功底吹奏的名曲‘春和景明’。 随着笛子声起,四周的喧闹声骤停,皆沉醉在音色丽润的曲子里。 看到吹笛少年时,舒知茵笑了笑。 一曲终了,在缭绕的余音中,少年从容的走到舒知茵的面前,透过薄纱,凝视着她眸中的笑意,便随之笑笑,沾沾自喜的朗声道:“这些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请笑纳。” 闻言,众人一惊,好看的花车和好看的天鹅都是这位好看的少年送给这位女子的礼物?这位好看的少年是谁? “许国的二皇子?!”一位戴着面具的少年认出了许元伦。 顷刻间,无数少女羡慕的目光把舒知茵密密的包裹住,这位女子是谁?竟能得到许国二皇子的青睐,不远千里而来,一掷万金,精心准备羡煞众人的惊喜讨她欢心,太浪漫了!只是看看便能心花怒放,这位女子应已感动涕零? 舒知茵微笑着摘去了帷帽,以真容示人。 福国公主! 原来是皇上最宠爱的福国主公,国色天香,容貌美艳,任谁费尽心思的讨她欢心都不足为奇。她就那样从容的亭亭玉立,面带着恰当的喜悦,气质高贵空灵,令人心底滋生不可亵渎的敬畏。 齐汀偷瞧了一眼景茂庭,发现他在紧紧的盯着舒知茵的表情,随着她开心的笑容绽放,他的脸色变得很冷,在她的笑容更为灿烂时,他低下了眉梢,几乎能感受到有团火在他的心口烧了起来。 舒知茵宠辱不惊的扫视众人,正色的道:“都散去。” 闻言,围观的人群陆续退开,带着不可名状的思绪。能享受到惊动天下的眷宠,唯有福国公主了,福也,命也。 人群散去后,舒知茵语声甜软的唤道:“许二哥。” 许元伦抿嘴一笑,偏头瞧她,小心翼翼的道:“你想要的梅花鹿和黑白天鹅,可还喜欢?” “喜欢。” 舒知茵愉快的看了看梅花鹿和天鹅,赞道:“它们每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 “花车呢?”许元伦喜欢看到她喜悦时的样子。 舒知茵仔细的欣赏着花车上的鲜花,双目放光,忍不住惊讶道:“竟还有我府中没有的奇花?” “喜欢吗?” “喜欢。” 许元伦开怀的笑道:“值得了。” 舒知茵俯身轻闻着花香,问道:“你已到京城多日?” “七日了。”许元伦目不转睛的凝视她,“我想给你一场惊喜,便去请太子殿下帮忙说服了礼部的官员,选在这最为热闹之处。” “很惊喜。”舒知茵拈花一笑,笑问:“梅花鹿训练有素,嗅到我裙摆上的气味便停驻在我身边?” “聪明。”许元伦道:“我们去年在湖边散步时,你说如果后面跟着梅花鹿和天鹅该会多有趣。我回到许国后,便挑选了它们驯养,梅花鹿已被驯服,凭气味可跟着你。天鹅偶尔听话,今日运气好。” 舒知茵不可思议的道:“驯服它们一定很不容易。” 许元伦笃定的道:“只为送给你。” 舒知茵笑了,轻道:“特意选在人多的地方送,很张扬呢。” “我还能更张扬,我还可以让天下女子都羡慕你。”许元伦扬了扬下巴,信誓旦旦的道:“只要你喜欢。” 舒知茵笑弯了眼睛,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府用晚膳。” 许元伦朝湖边的游船张望着,笑道:“我在游船上准备了很多烟花,打算在天黑后放。” “改日再放。”舒知茵道:“我明日清晨将随父皇和母妃去妙春山避暑,有些话,我想今晚对你说。” 许元伦执起酒壶,为她倒了一杯桑葚酒,默默的凝视她半晌,问道:“你有忧愁的心事?” “何以见得?” “你瞧你,常不自觉的蹙眉,你以前可不这样。” “是有愁心事,”舒知茵一本正经的笑道:“愁嫁。” “愁嫁?”许元伦温存的道:“有我在,你何需愁嫁。” 舒知茵低眉浅笑,缓缓的背靠在藤椅里,颇为舒服的姿势,神色放松的道:“我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我三岁时去许国住了两年,是你陪着我玩。我回到舒国后,你来舒国住了两年,是我陪着你玩。每年,你都会来为父皇庆祝生辰,在舒国待三个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暂不要订阅,稍等 朋友,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一路马不停蹄, 在清晨他们才抵达山脚下。阳光轻轻的笼罩着寂静的山林, 阵阵清风中带着纯净的草木香。 山路起初平坦, 当经过观赏万棵玉兰树林的观景台后, 通往闲清园的山路变得崎岖, 骑马难再行。舒知茵仰望着狭窄蜿蜒的石阶,翻身下马, 命侍卫和马匹留在原地, 带着如锦和如瓷两个侍女拾阶而上。 她们穿行在古道老林中,小路弯弯曲曲的不见尽头。走了许久,如锦擦拭着额头的汗,紧跟着脚步放慢的公主,道:“公主殿下,您在这歇歇脚,奴婢快走几步, 请齐老派人抬软轿来接您上山。” 如瓷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远眺,应和道:“公主殿下歇歇脚吧,依奴婢看, 再走半个时辰也未必能走到。” 舒知茵脚下未停, 欣赏着幽静明快的景色, 道:“再走半个时辰,如果还未到, 就歇歇脚。” 如瓷和如锦相视一眼, 知道公主殿下心意已决, 便不再言语,默默的跟着公主殿下。 又走了约一里路,耳畔响起了潺潺悠扬的溪流声,她们沿着溪水边的栈道逆流而上,穿过了一大片遮天蔽日的古松树林,紧接着又穿过一大片茂盛的杏树林,溪面霍然开阔,忽见溪面上架着一座木桥,在桥头有两个家丁模样的壮士,手提着一块板子。 木桥的另一端是简易的园门,两扇门半掩,高悬的木匾上刚劲有力的刻着:闲清园,只有园门没有院墙,参天古树和清澈的溪水形成天然的屏障。 家丁发现了主仆三人,走在前面的姑娘姿色和气质绝佳,不知是谁家小姐,来得倒是最早。家丁阔步前迎,高举起板子示意,只见板子上字迹端正的写着:齐老不在,请回。 舒知茵暼了一眼板子,不以为意,径直从家丁身侧经过,踏上了木桥。 另一个家丁肃目寒光,立刻伸出手臂阻止,如锦迅速亮出‘福国公主’的令牌。家丁们一怔,赶紧避开躬身侧立,震惊不已,骄贵的福国公主竟然徒步行走了四里的山路?! 因今日是齐老的寿辰,前来贺寿的达官权贵一定络绎不绝,齐少爷便让家丁在桥头拦客。无论是谁,家丁皆能阻拦,唯独面对福国公主,家丁可不敢强行阻拦,于是鼓起勇气道:“小的拜见福国公主,实不相瞒,齐老爷是在园中,却不便见客,今日只设家宴祝寿,没有设客宴。” 舒知茵驻步,问道:“齐汀可在?” 家丁道:“回公主殿下,齐少爷在园中。” 闻言,如锦诧异,公主殿下不辞辛苦的前来,是来找景茂庭的亲信齐汀?而家丁竟然称呼齐汀为齐少爷? 舒知茵道:“让他出来见我。” “是。”家丁快步进园中通报。 舒知茵迎风而立,环顾着四面的景色,峰峦叠翠林木葱茏,山雄峻崖瀑布飞流,鸟鸣清脆,幽静秀丽,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不多时,家丁独自返回,恭敬的道:“齐少爷问公主殿下找他何事。” 舒知茵道:“让他出来见我。” 相同的话,语声和神态似也相同,家丁却听得背脊一凉,片刻不敢怠慢,撒腿奔入园中再次通报。 舒知茵静静的望着远处的山峰,心中莫名空落落的,满目鲜嫩盎然的绿意增添了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使她的心向下沉着,坠落着。她双目一闭,深深的呼吸了口气,抬眼间,便见一个十八一九岁的少年映入眼帘,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他一边信步走来,一边笑着拱手行礼:“齐汀拜见国色天香万福无疆寿比苍穹事事如意的福国公主。” 他就是齐汀?景茂庭的亲信?! 舒知茵一怔,笑了笑,道:“我能进园中坐坐?” “能,能,能。”齐汀有模有样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主殿下请。”他瞧了一眼垂目在旁的如锦,道:“如锦姑娘也请,如锦姑娘身边的这位姑娘也请。” 踏进闲清园中,不由得觉得是惊入画中,小桥与亭台辉映,花木栖在溪流的浅滩,幽而雅。数条石子小径蜿蜒向上,依山势蔓延开,楼阁屋舍隐掩于山顶的古树修竹中。 舒知茵无心赏景,身姿轻盈的步入凉亭,坐在木椅上,指了指另一个木椅,道:“坐。” “是,是,是。”齐汀端坐着。 舒知茵瞧着他,他眉目清秀面带笑意,像是个性格温顺的善良少年。风轻轻的吹着,她开口问道:“你可有心上人?” 齐汀定睛回瞧着她,道:“还没有。” “你平日里喜欢什么?” “玩。” “将来有何打算,是入世为官,还是出世逍遥?” “做一个闲散体面的官。” “什么官职闲散体面?” “景兄左膀右臂的官职,他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这个官职不错。” “你是景茂庭的亲信?” “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景茂庭是什么样的人?” “极自私极薄情极虚伪,但我崇拜他。” “为何?” “他博学多才,一腔孤勇。” “你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容貌美丽,身姿曼妙,乖巧可爱。” “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齐汀愕然,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他仔细的端详她,她葆有天赐的娇艳,美丽,大气,丰盛,绽放满圃的牡丹花也不及她的国色天香。就在这时,她微微一笑,笑得如清风明月,空灵高远,气魄精魂似凌驾于浩荡辽阔的山河之上,神秘,冷艳,高不可攀。 舒知茵见他半晌不语,又问道:“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齐汀眨了眨眼睛,笑道:“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绝色。” 舒知茵道:“从此以后,你要娶的女子就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绝色。” 齐汀“啊”的一声,惊得目瞪口呆。 舒知茵眸色明亮的盯着他,道:“择良辰吉日,娶我为妻。” 齐汀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道:“公主认错人了?我是齐汀!” “我就是要嫁给齐汀。”舒知茵语声笃定,“娶我。” 齐汀简直要晕过去,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应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汀弟,怎不为公主奉茶。” 闻声,舒知茵的心弦一颤。 “嗯,嗯,嗯。”齐汀顿时跳起来,逃也似的道:“我去命人奉茶。” 齐汀转眼间就溜了,舒知茵咬了下唇,感受着周围的气氛在凝固,熟悉的冰冷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要嫁给齐汀?” “对。”舒知茵笑了,回过身正视着他,他身姿挺拔的站在凉亭外,逆着光,不知已站了多久。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冰寒的目光紧紧的锁住她,薄唇绷成一条线。 “他不会娶你。”景茂庭说得斩钉截铁。 舒知茵保持着不变的笑容,“何以见得?” “明知故问?” “我确实不是他想迎娶的妻子。”舒知茵微扬起下巴,眸光清凉,“你是不是可以帮我?帮我嫁给他,你帮我达成这个心愿,我也会帮你达成一个心愿。” 景茂庭曈底的精光骤然深黯,脸容似罩在一层冰结的白霜里,冷问:“任何心愿都可以?” “只要是我全力以赴能做到的。” “你决心已定要嫁给他?” “对。”舒知茵的心忽然轻轻泛疼,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她不适的蹙了蹙眉,若无其事的道:“不妨说出你的心愿。” 景茂庭深深的看了她片刻,常声道:“明年秦丞相致仕,我想上任丞相,兼掌管大理寺。” “丞相与大理寺卿同是一人,前无古人。” “达不成?” “非常难,几乎不可能。”舒知茵认真的道:“但我愿意试一试。” 景茂庭不语,神色不明。 舒知茵轻声笑道:“一心为官?你不好美色金钱,权倾朝野后终日为国事操劳鞠躬尽瘁?” 景茂庭依旧不语。 “请看管好齐汀,等我的好消息。”舒知茵觑了一眼冷若冰雕的景茂庭,一言不再发的走出凉亭,艳红裙摆在花草间飘扬,她脚步轻快的朝着园外而去。 景茂庭缓缓偏头,复杂的凝视着她的背影,阳光下,她身子单薄却刚烈,如火。 忽然,舒知茵止步,猛得转身看他。景茂庭的目光躲闪不及,与她四目相对,她捕捉到了他眼底瞬间闪现的慌乱,微笑着说道:“当今我最得皇帝疼爱,所持的权势与便利是任何人都不可企及的。也许,在当今,很多事只有我能做到,恭候你来与我交换各种条件,各取所需。” 不需要景茂庭有所回应,舒知茵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她刚走到园门处,竟遇见熟悉的一行人迎面而来。 舒知茵见他的眼神寒冷泛着危光,突然心慌得厉害,没胆儿与他对视。她眼帘微垂,深吸口气,轻笑着说道:“我想有面首。” 景茂庭嘴唇紧抿。 舒知茵忽而抬首,目露欣赏之色的打量着他的身材,视线温柔的落在他的下颌,慢慢的挪移向他优美的颈项和结实的胸膛,猛想起在他怀里时的安稳感觉,她心生恍惚,近乎迷恋的微笑道:“你的容貌非常俊美,体魄非常强健,博览群书,很体贴入微,尽管你终日摆着一张冷脸,但不妨碍你会是个最完美的面首。” 景茂庭冷冷的看着她。 “你表现出的讨我欢心取悦于我的举动,让我很开心很满意。”舒知茵压下心中的狂乱,不去看他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丞相之位兼管大理寺,你应该知道,仅坐高位并不足够,在三司六部里安置亲信耳目,一呼百应才是真的权倾朝野。我们在一起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只要你表现的让我更开心更满意,我能倾注全力让你心想事成。” 景茂庭依旧冷冷的看着她,抿嘴不语。 舒知茵轻轻窥视他一眼,他沉静的站着,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具冰雕,如是一具冻结了万年的冰雕。一股股彻骨的寒意自他身上弥漫升起,瞬间扩散,有冻结冰封万物的力量。她咬了下唇,勇敢的与他对视,认真的道:“你做我的面首,我可终生不嫁。” 景茂庭看尽她的绝决与无畏,她有着义无反顾的魄力。她热烈而又淡漠,热烈时,很汹涌,能使人淹没窒息;淡漠时,很空灵,将自己远隔于尘世间。她的热烈与淡薄,皆是随心所欲,谁也不知道,在下一刻,她会更热烈还是更淡漠。 她等不及的问道:“你愿意吗?”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冷道:“谢谢你救了瑞儿。” 舒知茵眯起眼睛问道:“你对我超乎寻常的这番关心,只是为了答谢我救了瑞儿?” “难道是为了做你的面首?” “我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你所需的是什么?” 舒知茵一怔,所需的是什么?是活得踏实,是此生安稳,是被他抱在怀里时的那种心窝暖和的感觉,是在混沌世故的黑暗中照亮眼界与心扉的光明。思索良久,她耸肩道:“难以启齿。” 景茂庭平静的道:“说出来。” “做我的面首,我会毫无保留的对你敞开身心。” “人贵有自知和知人之明智。” 舒知茵仔细的瞧他,他难以再掩饰住的恼羞成怒使她不禁欢喜,她眸中含笑,笑颜清丽,缓缓说道:“我请求你做我的面首。” 景茂庭冷冷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笑容里的娇媚渐起,漾得他心头火热,她美艳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多言已无益,他霍然转身,疾步离开了她的视线。 舒知茵想喊他留步,终是欲言又止。她茫然的躺在床榻上,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浮木漂在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他是岸堤,她不知如何才能靠近。 景茂庭神色冷沉的走出院子,径直前往竹林别院,太子殿下夫妇此行的居处。院中候着大批侍从和家丁,瑞儿已无大碍,受了惊吓在哭闹不止,太子殿下夫妇守在床前寸步不离的陪伴着他。 齐汀在院中西南角的凉亭下坐着,见景茂庭来了,显然是安置妥了舒知茵。 景茂庭步入凉亭,落座在齐汀的对面,饮了一杯泉水。 齐汀凑过去,低声询问道:“景兄,我此后是刻意亲近她呢,还是刻意疏远她?” 景茂庭神情冷肃。 齐汀挑眉笑道:“她美丽有趣,我很喜欢她。” 景茂庭猛得冷眼看过去,射出的寒光如锋芒。 齐汀下意识的身子后倾,连忙摇头解释道:“只是单纯的喜欢,不是爱慕的喜欢。” 景茂庭眸色微敛。 “若她真心想嫁给我,我可以娶她,当然,也可以不娶她。”齐汀低声道:“我全听从景兄的安排,我是娶她呢,还是不娶她?” 景茂庭坚定的答道:“尊敬她。” 齐汀豁然。 景茂庭道:“你任职大理寺少卿一事已定,下个月上任。” 齐汀眉开眼笑的道:“嗯,嗯,嗯。” 这时,一位侍女慌忙奔进院中,径直奔入屋内,怯怯的禀道:“为皇长孙煮好的姜汤被福国公主的侍女如瓷抢去了。” 舒知行面罩寒霜,沉声道:“没告诉她姜汤是皇长孙的?” “奴婢告诉她了,她充耳不闻,只说福国公主身子娇贵,要尽快服下姜汤。”侍女低着头,福国公主的威风无人不知,如瓷的仗势霸道也无人不晓,“她抢走姜汤罐就跑,厨娘追去了。” 谁的东西都敢抢,真是狂妄!舒知行暗暗的握拳。 “再为瑞儿煮一罐姜汤就是了。”齐媛心有余悸的搂着抽泣的瑞儿,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说道:“幸好瑞国公主当即跳入水中搭救瑞儿,否则凶多吉少。”她转首问侍女:“福国公主现在何处?” 侍女道:“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去查探。” 不多久,厨娘愤愤不平的奔来了,禀道:“福国公主喝下两碗姜汤,余下一碗让奴婢为皇长孙送来。” 齐媛和气的道:“呈上来,这一碗姜汤足够瑞儿驱寒。” 舒知行背对着众人,不动声色。 齐媛问道:“福国公主人在何处?” 厨娘恭敬的将姜汤呈过去,回道:“福国公主在景大人的住处,正躺在景大人的床榻上。” 齐媛心下一惊,泉上木桥至景茂庭的住处并不顺路,她怎么能去到了景茂庭的居处?景茂庭自幼刻苦学习,只为谋取功名而心无旁骛,虽已过适婚年龄,却从未对任何女子多看一眼,也无娶妻生子的兴趣。他不喜与人接触,更不喜有谁碰触他的东西。如果他知道福国公主闯进他的住处,一定不容,势必会起较大的冲突。 她想了想,命侍女道:“替我去谢谢福国公主,禀告她,稍后我会亲自前去。” “是。” “取一套我的新衣物带去,若她不嫌弃,可换穿。” “是。” 舒知行挥手遣退侍从们,负手立在床榻前,俯视着温和大度的齐媛,威声道:“希望你对她的好意c感激,只是逢场作戏。” “她并不在乎臣妾的好意c感激。”齐媛悉心的喂着瑞儿服下姜汤,慢条斯理的道:“她是恃宠而骄我行我素,再娇贵再得宠爱,终究不过是个女子,终究是要依附于男子,终究是皇妃所生的公主,终究动摇不了皇权,你们何需与她计较,何需对她心存芥蒂。无视她,且看她数年后的处境。” 妇人之言!舒知行不屑的哼了一声,五年前高僧的预言字字如雷,使他不仅要防备舒知茵,还要使她倾覆永不得翻身。 舒知行不留余地的道:“齐家任何人不得与她有交情。” “齐家从未打算跟她有交情。”齐媛面不改色的附和着。 舒知行满意的道:“我留下她用膳,就是为了制造她与齐家撕破脸的机会。既然她主动惹上了景茂庭,我很期待景茂庭公然与她争执,令她恼羞成怒的大闹闲清园,惹得齐老厌烦。” 齐媛自然是了解他的初衷,不免有些担忧,依福国公主和景茂庭的性情,这场冲突在所难免,他必将得逞,只怕会殃及齐家,但她不能阻止他的决定。 舒知行叮嘱道:“你今晚再劝劝你爹娘,劝劝齐汀,务必把金谷与齐汀的婚事定下。” “好。”齐媛表面上应着,但她会劝说齐汀成为福国公主的驸马。 舒知行隐隐一笑,阔步的走出屋,走向凉亭下的景茂庭,唤道:“茂庭。” 景茂庭起身。 舒知行商量道:“你所居的院落视野较好,是否能收拾出一间空屋,让福国公主暂住两日?” 景茂庭道:“不能。” “实在无法通融?” “对。” 舒知行暗喜,他太清楚景茂庭的为人,依然用商量的口吻道:“通融一次吧,她已经在你的屋中住下了。” 果不其然,景茂庭得知福国公主擅自进入他的往处后,面露不悦,脚下生风的前去一探究竟,转眼就出了竹林别院。 “茂庭。”舒知行喊着,自然而然的跟了去。 齐汀抚了抚额,笑着叹息,太子殿下这是故意挑起事端呀。 太子殿下舒知行身形高大精壮,不怒自威,浑身笼罩着一层俯视万物生灵的傲气。与他并肩的太子妃殿下齐媛身姿娇柔,貌美喜人。两位小皇孙由各自的乳娘抱着,嫡长皇孙三岁,幼皇孙刚年满一岁。 发现有位神似舒知茵的女子驻步在园门内,舒知行先是惊讶,定睛端视片刻,确认是舒知茵本人时,不禁更为惊讶,随及扬声唤道:“茵儿。” “皇兄,皇嫂。”舒知茵立在原地施礼,平常声道:“茵儿在此是为找齐汀。” 舒知行惊愕,问:“找到了吗?” “找到了,已邀请他赴宴。”舒知茵道:“茵儿要回京了,告辞。” “留下用膳。”舒知行看着生性与人疏离的皇妹,道:“今日是我岳父大人的寿辰,前来祝寿的人成群结队,山路已堵塞,寸步难行。我刚命家丁去山脚下拦客,山路在傍晚应能疏通。”目光一转,他望向在不远处的凉亭下交谈的景茂庭和齐汀,高声唤道:“茂庭,齐汀,过来留福国公主在园中用膳。” “来啦,来啦,来啦。”齐汀笑着奔过来。 舒知茵回首,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向景茂庭,他信步走着,走在阳光下,散发着冰寒炫目的光,细细密密的,轻刺入她的眼睛。她将视线缓缓移向眉开眼笑的齐汀,道:“好,茵儿留下用膳。” “岳父大人呢?”舒知行一探究竟的盯着齐汀,奇怪他是怎么与舒知茵相识,并获得了她的青睐,使她亲自登门邀请。 齐汀恭敬的回道:“正在山顶练太极拳。” 舒知行说道:“不必打扰岳父大人,先带我和福国公主在园中逛逛,赏赏景。” 在这时,一个侍女急冲冲的奔来,气喘吁吁的拜道:“奴婢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殿下。” 见来人是太子侧妃吴侧妃的贴身侍女,舒知行问道:“何事?” 侍女开心的报喜道:“经太医诊查,吴侧妃娘娘有喜了。” 真是嚣张,吴侧妃竟派人特意赶来太子妃的娘家报喜?!可见吴侧妃有恃无恐。 气氛顿时冷凝,太子妃齐媛不动声色,抬起眼帘仰望着舒知行。在众人的等待中,舒知行神色如常的道:“知道了。” 当侍女按照吴侧妃的吩咐,欲透露出吴侧妃有滑胎的迹象时,齐媛语声平缓的说道:“恭喜吴侧妃,赏赐玉如意一柄。你速回太子府回禀吴侧妃,太子殿下和我将在闲清园中住上数日,让她搬去吴府暂住,有她母亲吴夫人的悉心照顾,太子殿下和我才放心。” 侍女的脸色顿变煞白,惊恐的看向太子殿下。 舒知行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神色不明的命道:“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侍女茫然,不清楚太子殿下的态度,是同意太子妃殿下?还是否决?既然太子殿下没有明说,她便不再多问,先离开为妙。 舒知茵若有所思,皇兄一直效仿父皇,以国事为重,尊敬正妻,待嫔妃一视同仁。然而,言行举止却远不如父皇的自律与修行。她瞧了一眼齐媛,齐媛始终保持着端庄的仪态,落落大方,可见这对夫妻平日里相敬如宾的表象下,是并不亲密的关系。 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舒知行道:“齐汀,前面引路。” 齐汀伸手一引,道:“请,请,请。” 众人散步在茂林修竹的石板小径,清风阵阵,山路蜿蜒。走着走着,舒知行和景茂庭远远的走在前面,俩人显然不在赏景,是在谈论着正事。齐汀悠哉的跟在他们后面。 翻过小山坡,视野豁然开朗,景色更为奇幽。一个湖泊映入眼帘,沿岸是高耸挺拔的水杉树,湖泊上修有一架木桥与亭台。 步上木桥,齐媛说道:“公主请看,前面的山顶上有一处泉源,终日涌出泉水,泉水甘甜清凉。它本是与山中溪水汇聚,流入山下的湖中,甚为可惜。三哥提议修筑这片水潭,将泉水引流于此,又在这四面的山坡上种植了漫山的草药c果树c五谷c百花,皆用泉水灌溉。” 舒知茵随口问道:“三哥?” “景茂庭,他是我三哥。”齐媛继续说道:“我爹娘和三哥平日饮食所用的水,都是从泉源处取的泉水。” “泉水有奇效?” “三哥测过,此泉水质极好,堪称天下第一泉。” 水潭清澈见底,蓝天青山倒影在水中,明净的仿佛是一面镜子。舒知茵道:“既然泉水如此之奇极,我要试一试。” “不妨一试,公主也可试试用泉水煮枸杞汤泡浴。”齐媛笑着,这位最得圣宠的公主喜欢泡枸杞浴,皇帝便下令,天下的好枸杞必须交由当地的官府统一收购,再运到京城以合理的价格卖给公主府。 舒知茵笑了笑,道:“需要齐汀每日亲自从泉源取三缸泉水,亲自送进公主府。” 齐媛心中一喜,连忙道:“齐汀言行幼稚,有轻慢公主殿下之处,还望海涵。” “我喜欢他的幼稚。”舒知茵抬眼眺望蔚蓝天际,道:“我有心”她的话尚未说完,忽听背后‘扑通’一声,紧接着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她回首看去,嫡长皇孙瑞儿失足跌落入了水潭中,乳母吓得失魂般的僵住。 齐媛立刻要跳入水潭救儿子,却被贴身嬷嬷紧紧拉住了,急道:“您不识水性呀。” 水潭很深,瑞儿转眼就淹没在水中。 齐媛用力的挣扎着,嬷嬷用力的拉住不放,她挣脱不开,害怕得落泪,慌忙朝着远处高声的呼救:“三哥,快来救瑞儿!” 闻言,舒知茵立刻跳进水中。这潭水不仅很深,还很凉。识水性的舒知茵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在清凉的泉水中,她迅速的游向下坠的瑞儿。瑞儿骇得四肢乱动,嘴里不住的吃水。 舒知茵游到瑞儿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已没有力气动弹。她在水下憋着气,极为不适,奋力的抱着他向水面上游。露出水面后,她大口的呼吸着,朝向那一副副紧张担忧的面孔游去。 齐媛疼惜的盯着儿子,语声哽咽的呼唤着:“瑞儿,瑞儿。” 焦急不安的舒知行剑眉紧皱,待舒知茵刚游到木桥边,他迫不及待的伸手握住了瑞儿的胳膊,猛得把瑞儿从舒知茵怀里拽走,抱起瑞儿奔向桥头的宽敞处施救。转瞬间,那一副副紧张担忧的面孔跟随着舒知行的脚步挪开,纷纷去关心嫡长皇孙的安危。 浑身乏力的舒知茵还泡在清凉的泉水里,她双臂搭在桥上歇息,湿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很冷,入肌入骨的寒,她漠然的望向被簇拥着的舒知行,他把瑞儿腹中的水按压出后,抱着瑞儿前去避风的屋中换衣。 惊慌的喧闹声渐远,凝重的氛围渐消,山林中幽静渐恢复如初。 舒知茵依旧在冰凉的泉水中泡着,对于人性的薄凉,她早已习以为常。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狭窄的木桥上终于畅通了,一直被挤在人群外无法靠近的如锦和如瓷心急如焚的奔至,俩人合力把公主殿下从水里拉起。 湿衣贴体,冷得舒知茵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她刚上岸尚未站稳,忽觉身子一暖,整个人被包裹住了。舒知茵怔了怔,偏头一瞧,是景茂庭。 景茂庭仅穿着中衣,用外衣裹住舒知茵,以中衣的衣袖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水。 舒知茵呼吸一顿,如锦和如瓷更是目瞪口呆。 景茂庭把冷得发抖的舒知茵搂入怀中拦腰抱起,一言不发的抱着她,走向与木桥相连的栈道,健步如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顺其自然 朋友,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队伍平稳的前驶, 到了晌午, 抵至京郊的一片溪流边, 粗大的白桦树阴遮天蔽日,颇为凉爽,便停下用午膳。 舒知茵醒来, 洗梳后, 身着一袭艳红色裙衫下了马车。她站在马车边环顾四周,人头攒动, 阵势浩大。她默默的扫视,在不远处的溪水边看到了景茂庭,他身形颀长, 正在与一个人谈论着什么。仔细一看, 他对面的人是许元伦。他们远离了吵闹的人群,谈笑风生。 她一怔, 见如锦已摆好餐点, 说道:“去请许二皇子前来用膳。” “是。” 舒知茵坐在竹凳上,饮了口薄凉茶,漫不经心的瞧着许元伦在如锦的邀请下急步而来。 许元伦奔至,脚下尚未站定,就说道:“请景兄一同用膳,如何?” “景兄?”舒知茵很诧异他的称呼。 “景茂庭。”许元论兴奋的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嗯?”舒知茵饶有兴趣的听着, 想知道他昨晚在太子府中经历了什么。 许元伦心服口服的道:“他知天文地理, 知花鸟草木, 是位严谨谦逊真诚很有修养之人,真是相见恨晚啊。” 舒知茵惊愕的看着他的欣喜,不禁问道:“何以见得?” “我昨晚随他去太子府途中,他说他看到了我在紫屏园送给你的花车,如果罗穗花换作晴雾花会更妙,我当即惊讶,想不到他懂奇花,也说出了我的遗憾。进入太子府中,一番闲聊后,我发现他不仅懂奇花,还懂草药,懂天文,懂玄学,懂园林,懂得很多知识。”许元伦不可思议的道:“原以为他冷酷高傲内敛,迥然不同啊。” 舒知茵眯起眼睛,他不就是冷酷高傲内敛?她笑问:“他在你面前显摆了一番?” “显摆?何出此言?”许元伦纠正道:“他礼貌赤诚,与我侃侃而谈,愿意分享他对事物的见地,我心悦诚服的敬仰。” 倒是奇怪,景茂庭故意让太子设宴,将许元伦请去赴宴,只是为了跟许元伦侃侃而谈?舒知茵问道:“太子呢?” “太子见我和景兄相谈甚欢,忽略了他的存在,悻悻而去。”许元伦开怀笑道:“我和景兄一见如故,聊到深夜,依然兴致勃勃,他便邀请我下榻景府。我们离开太子府,挑着一盏油灯,边走边聊,走回了景府。” “啊?” “你不知道景府有多特别,整个府中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简约极了,可谓是见素抱朴。” 舒知茵惊讶,众所周知景茂庭待人冷酷,怎就偏偏待许元伦热情?她打趣道:“你们一直聊到榻上,同榻而眠,意犹未尽的聊到天亮?” “那倒没有。”许元伦的俊容泛红,“回到景府已是黎明,我被安置到客屋,便各自歇息。” “很难得他与你谈天论地,他平日里深沉冰冷,待别人可从不如此,”舒知茵眨眨眼睛,“可能是他喜欢你。” “是吗?”许元伦也眨眨眼睛,笑言:“我虽是只好女色,若是能得他的喜欢,只要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舒知茵笑而不语,可见许元伦对景茂庭是由衷的仰慕,折服于他的才识与为人。许元伦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在一夜之间便被景茂庭的征服,很显然,景茂庭一定是有预谋的故意笼络许元伦,是何目的? 许元伦很期待的询问道:“请他一同用膳,如何?” 舒知茵偏头眺望景茂庭,见他跟随一位宫女而去,说道:“不仅只有你要跟他一同用膳。” 许元伦顺势看去,景茂庭信步行至到舒泽帝的身边坐下,跟舒泽帝c沈皇后c太子c太子妃c金谷公主同案用膳,瞠目道:“使我心悦诚服敬仰之人果然超群绝伦,能得到皇上伯父这般器重赏识,他可为千秋忠良功臣啊。” 舒知茵眉心一蹙,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坐下用膳,意味深长的道:“你接触过那么多人,表里不一者常有,知人知面难知心,仅相识一晚便下结论,过于轻率。” “我看人一向很准。”许元伦慢悠悠的坐下,夹起一片藕吃着,目光如炬,“如果他伪装得很巧妙,能骗过我的眼睛,我绝不懊悔,反而敬他的能耐。” 舒知茵笑了笑,他就是这样坦荡的人,但凡是他认定的事,结果如何都泰然接受。 许元伦定睛瞧她,忽然问:“你对他颇有微词?” 舒知茵的心中一颤,深吸口气,笑道:“他是太子的党羽。” 许元伦严肃问道:“他冒犯过你?” “他有他的立场c顾虑c不得已,我能理解但不谅解。”舒知茵轻描淡写的道:“莫问何事,不值一提。” 许元伦没有追问,看到她无从计较的模样,神情明显凝重。 用过膳后,许元伦一直朝景茂庭张望着,见他从舒泽帝旁边起身走开,便对如瓷道:“你去请景大人过来一续。” 闻言,舒知茵坐进马车里,透过马车窗好整以暇的看着许元伦意欲何为。 迎着轻风,景茂庭阔步而来,神色如常。 “景兄。”许元伦笑着迎上前,示意景茂庭向舒知茵所在的车窗边靠近些,当他们仨人距离较近时,缓缓说道:“景兄,我跟福国公主两小无猜,她心思单纯,生性豁达,不与人计较,也无心与谁为敌。更何况,她正在考虑嫁到许国与我成婚,对舒国的任何势力都构不成威胁,我不容任何人再有意或无意的冒犯她,在她出嫁之前,请景兄帮我保护她。” 许元伦竟然开诚布公的直言不讳!舒知茵微微诧异,不过,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景茂庭不露声色的道:“她正在考虑嫁给你?” “对,”许元伦道:“远嫁许国,为福王妃。”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舒知茵,笃定的道:“她做决定很快,如果她在考虑,就一定不会嫁给你。” 许元伦一怔。 舒知茵笑道:“景大人未免太武断。” 景茂庭目光一闪,一语双关的说道:“当然,事事难料。” 这时,有位宫女来道:“福王殿下,皇上有请。” 许元伦连忙去见皇上。 景茂庭转身欲离开之际,舒知茵低声道:“为什么虚情假意的向他示好?他只是位闲散的皇子。” “你在关心他?担心我对他有所企图?”景茂庭语声冰冷。 “对,你的行为居心叵测,很可疑。” 景茂庭冷道:“你因不必要的关心而疑神疑鬼的样子,真不怎么美丽。” 舒知茵猛得愣住。 景茂庭紧抿嘴唇,脸色冷沉,深深的看了看她,快步走了。 望着他冷峻挺拔的背影,舒知茵蹙起眉,合了下眼帘,隐隐叹息。 过了半晌,许元伦归来,抬了抬腰间的水壶,道:“皇上伯父让我随身带着凉水。” 舒知茵点点头。 见队伍开始启程,许元伦道:“我去找景兄,再提醒提醒他。” 舒知茵不便多言,放下车帘时,看到母妃所乘的是寻常的马车,此时是午后,车厢里会炎热无比。她下了马车,快步走至荣妃的马车外,道:“母妃,请乘坐孩儿的马车。” 荣妃欣然答应,正有话想要询问女儿。 舒知茵的马车里真是凉爽,车厢铺着一层玉石凉席,车壁上挂着八桶掺着薄荷叶的冰块。荣妃闲适的坐在凉席上,柔声的问道:“昨日在紫屏园,许元伦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羡煞众人?” “嗯。” “这些日多与他相处。” “嗯。”舒知茵慢慢的饮着酒,若有所思。 长长的队伍快马加鞭的前进,直至半夜才抵至妙春山。 山上冷风阵阵,皇后嫔妃和皇子公主们陆续下了马车,冷得没了睡意,聚于正殿的院中。 待李嬷嬷安置妥当皇上和太子后,才不紧不慢的赶到,脸上带着惯用的笑容,恭敬的朝诸位行礼一拜,道:“此次妙春山之行,起居膳食皆有奴婢负责,不妥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李嬷嬷是皇上的乳母,在后宫的地位无人不知,只有她敢用‘包涵’,而不是‘恕罪’。 沈皇后端庄大方的道:“有劳李嬷嬷了。” 宫女们掌灯照亮四周,李嬷嬷取出一张图纸,指着勾出的几处,捧到沈皇后眼前,道:“请皇后娘娘先挑选住处。” 沈皇后挑选之后,是金谷公主挑选,她在图纸上看了又看,温婉的问道:“李嬷嬷,留云苑不在图纸上?” 留云苑是一处山顶小院,临崖而建,视野辽阔如在云端。皇室中人常是错开行程到此游玩,便是为了入住留云苑,眺览青山的怡人景色。 李嬷嬷毫不避嫌的道:“留云苑是福国公主此行的住处。”说罢,她换了一副笑脸,对披着斗篷的福国公主道:“夜风较寒,您何不去留云苑歇息?”随及,她命令宫女道:“快燃亮火把,为福国公主照路,护送福国公主上山。” 对于李嬷嬷公然讨好福国公主的言行,众人已不足为奇。金谷公主暗暗握拳,李嬷嬷就不怕有朝一日落得个生不如死c死而不得的下场?! 舒知茵每次与母妃来避暑,都是居住在留云苑,她转身说道:“母妃,请与孩儿一同居住。” 荣妃微笑道:“好。” 李嬷嬷恭敬的道:“此行的十日皆是荣妃娘娘侍寝,请荣妃娘娘稍作歇息,奴婢半个时辰后派人去接您。” 荣妃温顺的道:“好。” 舒知茵无视突然复杂的气氛,问道:“许二皇子住在何处?” 李嬷嬷道:“他要跟大理寺卿景大人住在一处。” “景大人的意思是?” “景大人不反对。”李嬷嬷面带一副‘奴婢知道许二皇子是您最要好的挚友’的殷勤笑容,道:“奴婢将他们安置在留春苑,独院,两间敞亮的卧屋。” 舒知茵不以为意,扶着母妃前往留云苑。 每次到妙春山,舒知茵总会来这僻静的道观里看看,每次都会唏嘘,这样一位立下赫赫功业的女子,史书只记载她是一位被追封的皇后,‘生于民间,陪帝征战,因病而薨,追封为帝后。’,寥寥几字一笔带过。舒国渐渐强大,国基渐渐牢固,而她渐渐的淹没在历史的洪海中,渐渐被遗忘。 鸟鸣清脆,景色幽静,缕缕晨阳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倾泻而下。 舒知茵走着青苔石板路的缓坡,绕过那棵古老的洋槐树,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齐汀!他正托着腮,百无聊赖的坐在道观前的石阶上。 当舒知茵看到齐汀时,齐汀也看到了舒知茵,他先是一惊,随后笑了笑,笑容闲适。 齐汀为何在此?舒知茵刚要询问,便见齐汀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从院中传出了齐媛的声音。 齐媛恼道:“我真想杀了她!” 杀了谁?发现齐汀没有阻拦的意思,舒知茵慢慢的朝前走了几步。 “你终于肯说出来了。”景茂庭的声音镇定自若。 “她仗着太子对她的宠幸,开始在我面前原形毕露,不加掩饰的嚣张。”齐媛恨从心来,忍无可忍的道:“自我嫁入太子府,她就虚与委蛇,挑拨我与太子的关系,太子愚笨,竟轻信她!” 齐汀冲着舒知茵笑笑,无声的口语道:“说的是吴侧妃。” 齐媛是在抱怨太子侧妃吴侧妃,积怨已久的气道:“她第一次怀上了身孕,自己服药小产,嫁祸给我,太子动怒;她暗杀跟太子关系极亲密的暖床小妾,嫁祸给我,太子震怒;如今她又怀上身孕,常常装出有小产迹象,向太子撒娇哭诉,意指是我在害她,容不下她。昨晚,太子为了她训斥我,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认定我是在狡辩,太子宁愿相信她而不相信我。” 景茂庭沉声道:“你竟由得她次次得逞?” “她太会投太子所好!”齐媛羞以启齿,还是咬牙说道:“她生性淫一荡,点撩一情香,让太子服春一药,百般花式的勾引太子。太子本就变态好色,喜用各种器具,她次次让太子满足,还常尝试新鲜,越发的令太子着迷而沉湎。” 景茂庭默不做声的听着,舒知茵也在听着。 “她还心狠手辣,因为她怀着身孕无法满足太子,为了牵住太子,她偷买十岁左右的幼女供太子猥亵奸一淫,幼女惨叫连天,她就在她的屋中挖了一个深窖,供太子纵情发泄而不暴露。”齐媛愤愤的道:“已有多个幼女被虐待致死,她命侍女把幼女尸体装麻袋里带出京城随意埋掉,毫无人性的再去偷买幼女蹂一躏。” “可知幼女尸体埋于何处?” “知道,我曾派人跟踪过。”齐媛冷哼道:“她有个十二三岁的胞妹,长得有点姿色,近些日子常在府中玩。我猜她是有怂恿太子将她胞妹纳为侧妃的打算,姐妹一起拴住太子。” “她的父亲任吏部侍郎?” “是的。”齐媛鄙夷的道:“她常吹枕边风,让太子帮她的父亲和胞兄谋更高的官职,太子只是敷衍答应,并未行动。他除了不为人知的变态性癖好,平日里颇为清醒,知道孰轻孰重。而吴侧妃就抓住太子的喜好,拼命的让太子快活,哄太子开心,这种投其所好,我断然做不到!” 景茂庭问道:“太子已疏远你?” “是的,因吴侧妃的推波助澜,他对我已经表露出不耐烦,斥责我不够宽容。因他一直想让金谷嫁给齐汀,叮嘱我无论如何要促成这份姻缘,而我表面同意,迟迟未能如他所愿,他觉得我无用,对我很失望。”齐媛心中冰凉:“我绝不同意金谷嫁入齐家,她会祸害齐家。” “你们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没有可能。”齐媛绝望的道:“我与他成婚四年了,我试过迎合他,可我做不到。他始终与我生疏,从没有尝试过与我亲近,如果不是为了子嗣,他甚至不愿碰我,我亦不愿他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决定 朋友,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山顶处的独院伫于参天的香杉树林中, 院门敞开着, 景茂庭缓步迈入,一眼就看到了舒知茵。她闲适的坐在院中, 身穿着他十二三岁时的月白色衣裳与布鞋, 手持他的香杉木梳子, 梳着垂散在胸前的如瀑湿发。 见他来了,舒知茵不由得展颜一笑, 笑容艳丽。这一套他年幼时的衣裳在床头的衣柜里摆着,她穿着略微宽大,但颇为舒服。 景茂庭定睛看她,阳光正好,清风正好,她眼睛里闪着明媚的软暖, 很放松的神态, 就像是寻常的布衣百姓, 远离了世间的纷扰功利,安详的待在自己的家里, 候着自己的夫君。此时此景, 美好如梦境, 他一时沉湎。 “茂庭。”舒知行追至院中。 景茂庭瞬间被惊醒,忙收起思绪, 面带肃色, 眸中立刻蒙上冰寒。 发现舒知茵不顾礼数的穿着他人的衣裳时, 舒知行震惊,却不便多言,继续好言劝解的道:“茂庭,茵儿已然住下,你就通融一次,让她暂住几日。” 齐汀凑热闹的奔来,漫不经心的站在景茂庭的身后,冲着舒知茵眨了眨眼。 景茂庭正色道:“公主殿下,此院是臣的住处。” 见状,舒知茵明白当下形势,她坐着未动,凉意在唇角渐起,轻笑道:“你是在提醒我非请擅入,在驱我离开?” “对。”景茂庭不苟言笑。 闻言,舒知行兴奋的暗暗搓手,他们在对峙,战火一触即发。他迫不及待的要看到永远趾高气扬的舒知茵是如何被铁面的景茂庭激怒,或嚣张大闹,或败下阵来,都会非常的精彩。 舒知茵眉心一蹙,这是在宣战?察觉到齐汀在挤眉弄眼的吸引她的注意,她淡扫过去,齐汀的胸膛一挺,俨然是在提醒将火势引向他,他已准备好了承担一切。 她怔了怔,齐汀何故要帮她?她又看向景茂庭,他很沉静,如一座冰山,坚硬而冷酷,有将她压制之势。她继续梳着长发,语声薄凉的道:“非请擅入的是你。” “嗯?”景茂庭瞧着她梳发的手,白皙修长,泛着珍珠的光泽。 “这院子已被我租下,租期三日。三日内,院子里的一切都由我支配,包括你脚下踩着的尘土。”舒知茵冷静的一笑,“齐汀,你说是吗?” 两双惊愕的眼睛不约而同瞪向的齐汀,齐汀尴尬的杵在原地,垂着眼帘,慢慢的点了点头。 “我的从泉潭里上岸,碰巧来到此院,见院里屋中都很干净,便决意住下。齐汀恰好从远处经过,被唤了过来,很不情愿的收下了我的租金。”舒知茵本不必说这么多,她不能让齐汀独自承担,“我一定要租三日,齐汀不敢不同意。” 景茂庭盯着齐汀,冷问:“是吗?” 齐汀一副‘祸到临头躲不出’的丧气模样,心中更为佩服景茂庭。景茂庭已料到舒知行会挑事,在凉亭下就预先对舒知茵的反应有过设想,并逐一交待了应对的说辞。舒知茵的这个反应在设想之中,他讪讪的赔笑道:“你说过你傍晚就回京,今晚不留住,空着也是空着。” 景茂庭的眸色顿寒。 齐汀缩了缩,赶忙道:“我本是要去山顶摘几片薄荷叶,突然被福国公主的侍女唤来,她说要租下院子三日,银子忽地就塞我手里了,我来不及跟你商量呀。” “确实是我强租在先,银子是强塞到齐汀的手里。”舒知茵将话锋移了过来,“但是,齐汀已收下银子,便是同意了将院子租给我。当然,口说无凭,没有字据,大理寺卿景大人可以判定它不合法度。” 景茂庭不容拒绝的道:“将银子退还给公主殿下。” “这这”齐汀很为难的道:“不能退呀,她是公主。” “退回去!” 齐汀的脑袋摇个不停,坚决不退。 舒知行心生不悦,齐汀不退银子就无法达成离间舒知茵与齐家的计划,原本是景茂庭和舒知茵之间的冲突,依他们的性格会愈演愈烈,不曾想,齐汀竟收了银子,便变成了景茂庭和齐汀之间的矛盾,他不满的问道:“齐汀,福国公主在闲清园暂住三日需要付银子?” “需要,”舒知茵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望向煽风点火的皇兄,“银子是一定要付的,即使齐老说不必付银子也不行。” “好啦,景兄,这事是我不对,怪我自作主张了你的院子。我是尊礼守礼的良民,又是齐家人,不能唐突怠慢福国公主,公主租院子的银子只当是赏赐,岂有退还之理。”齐汀态度很端正的道歉,“事已至此,我自作自受,你尽管责骂我吧,我自会向爹娘认错。” 景茂庭紧抿嘴唇冷视齐汀,齐汀耸了耸肩。 “太子殿下,”齐媛适时的迈进院中,她不放心的前来看看,想不到事态转变的出乎意料,俨然已跟福国公主无关。她想劝景茂庭原谅齐汀的行为,但她不能说,便引开太子殿下,只要他不在场煽动,此事就能得消停。她软言道:“爹娘正在客堂等您。” 舒知行点头,暗恼幼稚的齐汀破坏了他的计划。还会有机会,他不动声色的跟齐媛一起走出了院子,败兴而去。 探头见舒知行走远,齐汀如释重负,长长的松了口气。 舒知茵唤道:“齐汀。” 齐汀面带着完成任务的得意。 “你公然的帮我解围,护我,不怕得罪人,真的很勇敢,很难得。”舒知茵说得发自肺腑。 她的话字字落下,敲在景茂庭的心头,如棱角尖锐的冰雹。 “公主误会了,”齐汀哈哈大笑道:“在下只不怕得罪景兄,有他在,他会保护在下,一切后果他会帮忙担着扛着。” “是吗?”舒知茵牵动唇角,看向景茂庭,他站在阳光下,整个人冷峻得令她身心发寒,她轻描淡写的微笑道:“景兄,待我嫁给齐汀后,也请一并保护我,帮我担着扛着。” 齐汀浑身一震,差点被自己的呼吸噎死。 景茂庭蓦然偏头暼了眼齐汀,齐汀赶紧识趣的撒腿奔离。他猛得盯住舒知茵,眼中喷涌出无数灼烫火焰,铺天盖地,他语声急促的道:“我姓景,我没有资格公然任性。” 他像是在解释,不似以往的盛气凌人。又像是在澄清,带有纠正误会的迫切。 舒知茵拧眉,硬生生的道:“你却选择公然跟我作对,与那些与我为敌的人没什么两样。” 景茂庭的胸口顿时如巨石压下,堵得心慌。 “前次,你顺他们的心意陷害我。这次,你顺他们的心意刁难我。”舒知茵咬了咬牙,冷笑道:“你把我带到这个院子,只是为帮他们制造机会?” “我陷害你刁难你时,你怎么不说出真相,你是在包庇我?”景茂庭向她逼近,看尽她欲退而强迫自己站定,“为什么?” 舒知茵漠然的道:“我别无选择。” 景茂庭定睛看她,她清冷单薄,如临绝壁深渊而立,脚下一寸之遥就是万劫不复,她看上去孤单无依,却不脆弱不孱喘,有一种由内而生的力量,似乎纵身跃下崖谷也能顺风而翔。他的眸色渐幽,神情复杂,心里极不舒服。 “我不如你强大,不如你高深,你能不能对我高抬贵手?”舒知茵轻轻笑着,笑容飘渺。 “不能,”景茂庭近乎残忍的道:“别对我掉以轻心。” 舒知茵的保持着笑容,“你也小心点,我绝不是好惹的人。” 景茂庭沉默,半晌才道:“我没有资格不小心翼翼。” 舒知茵不难发现他有难言之隐,有诸多无奈与煎熬,可是,无论他正经历着什么,都不能成为他迫害她的理由,不能被谅解。她冷静的道:“活该。” 景茂庭一怔。 “你为了护她,处心积虑,应该是甘之若饴吧。”舒知茵慢慢的梳着长发,神情平淡。 “谁?” “齐媛。” 景茂庭冷静的道:“不全然是为了护她。” “还想权倾朝野?功成名就?”舒知茵的气息里盛放着对尘世万事都不屑一顾的薄凉,“是啊,除了拥有绝对的权利,一切都是空谈。” “你呢?”景茂庭定睛看她,很期待她的回答:“所需的是什么?” “不高兴告诉你。”舒知茵语声疏离的道:“你已经没有做我面首的资格了。” 景茂庭的心口像是重重的挨了一刀。 舒知茵笃定的道:“我们没办法相互依赖各取所需,甚至没办法形同陌路,势必将为敌。” 看尽她眸中的决绝能焚毁一切,景茂庭抿着嘴,喉咙像被无形的锁链勒紧而无法言语,脸色冷峻得可怕。 “景兄。”齐汀折回院中,提醒有人来了。 景茂庭瞬间恢复严肃的神态。 园中管家前来邀请道:“寿宴已准好,齐老爷和夫人请福国公主入席。” “不必。”舒知茵转眼道:“齐汀,让厨子为我做几道菜送来,再备十人饭菜送往山下给我的侍从。” “是,是,是。”齐汀应着,他肩膀蹭了下景茂庭,伸手道:“景兄,请。” 景茂庭没再多看舒知茵一眼,阔步而去。 舒知茵坐回木椅,眸中隐现怅茫之色,渐渐地,眸色清亮,坚定。 不多时,六道热乎乎的菜肴呈上,用过膳后,舒知茵换回自己的衣裳,便离开闲清园,此处不宜久留。 出了园门,却见几位壮实的家丁不远不近的跟随在后,舒知茵驻步,如瓷回首质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家丁上前道:“小的们要进京城采买。”,生怕此话惹人生疑,便展开宣纸呈示,以纸上所列的需要采买的油盐醋清单为证。 如瓷盯着宣纸,大致的看着。 舒知茵不经意的暼了一眼,发现宣纸上的字迹时不禁愣了愣,随及取过宣纸仔细端详,问道:“这是谁交给你的?” 家丁道:“齐三少爷。” “齐汀?” “正是。” 舒知茵命道:“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家丁不敢怠慢,撒腿就去通报。 舒知茵坐在溪边的石头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宣纸上的字迹,这字迹很特别,恢弘大气,正是曾让她一见便油然而生倾慕之情的字迹,跟秦启明所写的字迹一模一样。可是,秦启明已死啊! 不多久,齐汀乘着软轿,家丁们飞快的把他抬来了。 未等齐汀像模像样的行礼,舒知茵直接问道:“这是你写的字?” “是不是很超群绝伦?”齐汀得意的道:“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练出的字,一笔一划透着劲挺。” 舒知茵正色问:“谁写的?” “景兄。”宣纸是景茂庭交给齐汀,让齐汀派家丁以进京采买为名义,护送舒知茵进京城,安然的回公主府。 舒知茵眸中闪过惊讶之色,道:“速去问景茂庭,去年的巧夕夜,可曾在宫廷佳宴上赋过一首名为《临月》的诗。” “不曾。” “嗯?” “他挥笔所赋的是《临仙》。”齐汀至今记得,那日他与景茂庭一同赴宴,当舒知茵一袭艳红衣裳信步入席,那风姿如仙,使得情窦从未开过的景茂庭久久出神凝视,并提笔赋诗《临仙》一首,萌动情思全挥洒于笔下。 舒知茵愕然,“《临仙》不是秦启明所赋?” “他可赋不出。”齐汀笑道:“景兄落笔后,秦启明在旁一副谄媚之态的称赞,景兄不悦,揉作一团,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情深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是什么让不近人情的你利用声望包庇?”舒知茵深吸了口气,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笑意, 语气薄如浮冰, “是什么呢?恩情?仕途?” 景茂庭用她的语气重复她的话:“恩情?仕途?” 舒知茵笑了笑, 道出了心中的猜测:“你是齐老的养子,太子妃是齐老的嫡幺女,直接杀死或派人杀死秦启明的金谷公主是太子殿下呵护备至的胞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亲自出面找你为金谷公主说情了?” “对。” “他们不仅为金谷公主说情, 还让你陷害于我?” “对。” “你知道了我的及笄簪子被金谷公主要去了, 便告诉皇上刺杀秦启明的凶器只是一支寻常的簪子?” “对。” “审讯出的刺客口供是故意嫁祸给我?” “对。” “出于对齐家的报恩,你不得不接受他们为金谷公主说情?” “没有不得不, 是自然而然的接受。” “出于对仕途的权衡,你自然而然的如他们所愿的陷害于我?” 景茂庭的眼帘微微一垂,清冷的眸子里隐现波澜。沉默了片刻, 他用近乎无情的口吻说道:“举手之劳。” 舒知茵心下一惊, 如坠冰雪之窟。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道:“你自以为是的认定我刚正不阿c不畏皇权c不近人情?” 舒知茵只觉寒风袭身袭心,用力的道:“对。” 景茂庭有些犹豫, 凝视着她蹙起的眉心, 终于说道:“那不过是世人对我粗浅的评价, 就像是世人评价你恃宠而骄任性妄为,实则是世人一叶障目。” “你做的事情十有七八是为国为民,树立声望;有二三为私为利,稳固根基。” 景茂庭不置可否。 “景茂庭, 请舍弃那为私利的二三, 完完全全的为国为民, 忠于良心。我保你在这片天下的每一寸疆土上畅通无阻,你不用仰人鼻息,不用忌惮任何人。”舒知茵字字肺腑,用她的整个生命在说,她看着他,目光极为坚定,“光明磊落的千秋忠臣你来当,恶毒骄纵的名声由我来背。” 景茂庭的胸腔里激荡起从未有过的震颤,她看上去有多娇柔艳丽,就有多勇敢坚韧,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火热滚烫,落在他的心上,形成深刻的烙印,牢牢的吞噬他的心。他低低问道:“你愿意一年c十年c二十年c三十年,日复一日的为我扫平千阻万险,不遗余力?” 舒知茵毫不迟疑的道:“我愿意。” “我不愿意。”景茂庭缓缓而肯定的说道:“我是人,不是冰石,我有七情六欲。” 舒知茵惊愕的望着他。 “你的信心与勇气源自于当朝皇上是明君,他深爱你的母妃而宠爱你,你有恃无恐。”景茂庭道:“待太子殿下登基皇位之后呢?” 舒知茵一针见血的道:“你是顾及齐家吧?齐老将嫡幺女嫁入皇室为太子妃,自然是希望她能当皇后,光宗耀祖。” “对。” “为了齐家,你拥护太子,是太子的党羽?” “对。” “为了齐家,你不惜害我?” 景茂庭沉默。 舒知茵冷道:“你虽是宣布直接杀死秦启明的凶手为一个丫鬟,却暗示皇上此丫鬟是受我指使,使皇上以为杀死秦启明的幕后真凶是我?” 景茂庭沉吟道:“此案已结,未损你一丝一毫。” “难道不是因为皇上袒护不追究?”舒知茵斜背着他,扬眉睥睨一笑,“很遗憾,没有让你们得逞。” 景茂庭不语,眸色骤然幽深。 舒知茵环顾着满室的古籍,他博览群书,不喜欢多余的东西,对喜欢的东西很专注,多么的特立独行。她的呼吸中夹杂着涩意,失落感涌上心扉,原以为他与众不同高洁傲岸,却也难免落入俗套。 良久,她笑了笑,笑意薄凉,从容的道:“谢谢你的坦诚,愿你那二三永不暴露,成为世代传颂的千秋功臣;愿齐家子子孙孙富贵荣华;愿你那七八造福天下苍生,国运兴隆。” 景茂庭看着她的笑容,像刺,深深的狠狠的铺天盖地的穿透他的灵魂,他的血液在瞬间凝结。 “今日你我所言,都任烟消云散。”舒知茵霍然转身,红润的面容上渐无一丝血色。她急步离开,艳红色襦裙在阳光下飞扬,热烈而决绝,如在燃烧。 景茂庭顷刻间跟至门外,定睛遥望着她奔走的单薄背影。 齐汀倚着廊柱,忽然发现遇事冷静思路清晰的景茂庭竟然在失神怅惘,丢了魂魄似的。他轻声唤道:“景兄?” 景茂庭收起视线,语声微涩的道:“派人远远跟着,护送她回府。” “嗯。”齐汀迅速去办。 乘上马车,舒知茵缓缓的阖起眸,颇有些倦怠,心中空落落的丝缕茫然。 一旁的如锦察觉到了公主的异样,不免疼惜公主再次选择错了人,既然已经如此,索性让公主彻底认清景茂庭,她把迟迟没说的话说了出来:“公主殿下,奴婢听说景大人自幼就被齐家收养,和太子妃是青梅竹马,关系匪浅。” 美眸睁开,清醒明亮,舒知茵淡笑道:“有阴差阳错的未成眷属?” “是这意思。” 难怪景茂庭如此顾及齐家,不仅尚无婚配也不近女色,原来还是个痴。舒知茵唇角的淡笑渐深,笑意渐冷。 马车刚驶到公主府,心急如焚的侍女如瓷赶紧迎上前,禀道:“金谷公主又来府中大闹了,摧毁了一片奇花异草,在摧折那棵古海棠树。” 舒知茵眸色一凛,金谷公主每次不愉快了,总会来她这里闹。在金谷公主的心中极为根深蒂固的认定,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不愉快的事都是不公平,所有的不公平都因她而起。 府中满目狼藉,大片大片的花草被践踏被摧毁,公主府中侍从都焦躁不安,因三年前公主殿下说过‘莫理会她,随便她’,见金谷公主此次不像以前那样吵闹一通后带走昂贵的东西,而是肆意毁坏花草,府中侍从急得跺脚,只能出府四处去找公主殿下,没有擅自上前劝阻。 在大批侍从的簇拥下,舒知茵面罩寒霜,快步赶往古海棠树。 海棠树下,金谷公主气势汹汹,环抱着胳膊,命令随行的七八名侍女把花开正艳的花枝全折断。树枝摇晃,零落了厚厚的一地的海棠花,凄凉无恨。 待舒知茵赶到时,已被折掉一堆树枝。见状,如锦气红了眼眶,这可是公主殿下最喜欢的千年古海棠树! 舒知茵站定在树下,冷扫着在树上树下折树枝的侍女们。那些侍女不仅不惧,反而更兴奋,折得更欢快,她们都很清楚,每次金谷公主前来,福国公主总是躲避着不露面,任由金谷公主在府中大声呵斥,府中所有东西任由金谷公主自取,一个字也不敢吭。 福国公主的侍女都暗暗恼愤,福国公主不跟金谷公主一般见识,不予理会,怎么倒还助长了金谷公主的嚣张气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相信表面上温婉贤淑的金谷公主如此表里不一。 舒知茵的衣裙上头发上落着朵朵海棠花,她捏起一朵花在指间轻抚,缓声道:“你还不打算让她们住手?” 金谷公主趾高气扬的斜暼过去,火气难消的道:“用力折,把树枝全折光!” 舒知茵冷淡的道:“我的花草被摧残,也是你的人所为?” “要不然呢?”发现她不高兴了,金谷公主露出得意的笑,高兴着她的不高兴。 真是欺人太盛,当众明目张胆的欺辱。 金谷公主的侍女们窃喜,且等着看福国公主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样子。福国公主的侍女们垂首,默默叹息,替公主觉得憋屈。 舒知茵常声道:“扶金谷公主进珍珠阁里坐坐。” 如锦和如瓷相视一眼,不由分说的上前握住了金谷公主的胳膊,把她往旁边的珍珠阁里扶。 这根本就不是扶,而是不知轻重的拉拽,金谷公主的胳膊吃疼,挣扎着喝道:“放手!” 两个侍女只作没听到,更用力的握住金谷公主的胳膊,拉拽着她快步的进了珍珠阁。在舒知茵跟随进入楼阁中后,如瓷眼急手快的将门关上,把金谷公主的侍女全挡在了门外,迅速栓闩。 金谷公主揉着剧疼的胳膊,手指着两个侍女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舒知茵朝如瓷使了个眼色,模样憨厚的如瓷走过去,冲着金谷公主恼羞成怒的娇容,扬手就打了一记耳光。 耳光打得响亮,金谷公主被打得愣住了。 舒知茵的语声凉如雪,“花木虽不能言语,受到欺辱,也会不开心的。“ 金谷公主震惊,震惊到发懵,掌掴?!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舒知茵翩然而立,站在交错的光影中,就像是一团火,轻轻静静燃烧着的火,谁也不知道那团火下一刻会有什么变化,熄灭?燎原?温暖?灼烫?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寒冬的晨阳,笼罩着金谷公主的懵怔。 片刻,金谷公主缓过神,握紧拳头朝着舒知茵冲过去,刚迈出一步,就被如瓷拦住了。她抬手就要打如瓷,手刚抬起,就被如锦抓住了。 如锦和如瓷牢牢的控制着怒红了眼的金谷公主,不顾尊卑的护着自己的主子。 金谷公主动弹不得,愤怒的咬牙切齿的斥道:“舒知茵,你不过就是皇妃所生的公主,敢这般对待嫡公主,你可知后果!” “怎会不知?”舒知茵漠然的道:“你愿自作自受,我奉陪到底。” 金谷公主重重的哼了一声,恨恨的道:“你不过就是仗着父皇的偏袒,能仗多少时日?” “在我有所倚仗的时日里,我不会容忍你牵怒c指染于我喜欢的东西。” “哼,好大的威风!能威风多久?” 舒知茵清冷的一笑,不再与她多言,又朝如瓷使了个眼色。如瓷出手干脆利落,又是一记耳光打在了金谷公主的脸上。 “这是我对你的谢意。”舒知茵浅浅的笑着,“因为你的准驸马秦启明被杀,我才有幸见识了大理寺卿景茂庭的优秀。” 金谷公主怔怔的瞪着她,脸上火辣辣的疼,本就破裂的尊严碎得不成形。 “景茂庭的容貌英俊,身姿挺拔,连一个婢女暗慕秦启明求之不得而杀之的案情也能查证的水落石出,简直太让我刮目相看,他如此出众不凡,完美的无可挑剔,我很喜欢。”舒知茵愉快的笑着,很认真的道:“我要他当我的驸马,不许你跟我抢他。” 景茂庭 趁着金谷公主在琢磨时,舒知茵使了个眼色,如瓷迅速的松开了金谷公主,猛得把门打开,瞬间,在门外偷听的侍女们措手不及的扑倒入内。 快步穿过慌乱爬起的侍女们,舒知茵昂首走出珍珠阁,站在门外阶上,侧目冷声道:“传我命令,此后不许金谷公主踏入我府中半步。”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景茂庭深深的看着她,她吃得很香,笑弯了眉。 “你可以不回答。”舒知茵若有所思的吃了两块点心,留一块给他吃,递向他道:“我吃饱了。” 景茂庭无动于衷,道:“走,我们下山了。” 见他不接点心,舒知茵便用油纸包住收好以便不时之需,慢慢从山洞里挪出来,披着他的斗篷,走向等在溪水边的他。 她刚走两步,突然踩到一块光滑的石头,脚下不稳的一个踉跄,不禁痛呼:“啊!” 景茂庭迅速奔至她身边,牢牢揽住她的身子,“嗯?” 舒知茵疼得额头冒汗,轻叹道:“脚扭了。” “别动。”景茂庭拦腰抱起她,将她小心翼翼的抱放回山洞里,让她背靠洞壁,掀起她的裙摆,轻轻的褪去她的鞋袜,抬起她的玉足握在了大掌中,不轻不重的握着。 舒知茵的心头猛得羞赧,痒痒的热气自他碰触之处钻进她的肤孔,惹得她周身发烫,心怦怦乱跳。 “是轻微扭伤。”景茂庭专注的检查她的伤势,松了口气,却依旧自责。他轻轻的放开手,快步到溪水边浸湿斗篷,折身回到她旁边,温柔而坚定的道:“需要冷敷,会很不适。” 说罢,景茂庭将湿冷的斗篷搭在了她的脚踝。 又冷又疼,舒知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着她强忍不适一声不吭的模样,景茂庭疼惜不已,目光一转,忽地注意到她裸一露在外的玉足,白皙娇嫩小巧可爱,他的眸色幽深,胸中生波,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自脊梁骨升起。 舒知茵渐渐适应了不适感,惭愧的轻笑道:“我恐怕不能走下山了。” 景茂庭红了耳朵,慌忙移开视线,脱去外衣叠成多层覆盖住她的玉足,免有寒气自她足下窜入体内。他坐在洞口为她挡着风,说道:“我们明日清晨下山。” 他上身仅穿着里衣,不冷吗?舒知茵扯掉身上的斗篷给他,道:“穿上它,去找人抬软轿接我下山。” “接你的魂魄下山?”景茂庭拿起敷在她脚踝的湿斗篷,急步到溪水边浸泡冷水,再为她冷敷,“山中野兽会让你尸骨无存。” 舒知茵冷疼的倒吸口气,若无其事的道:“我们要在山中住一晚?” “对。” “不会耽误你实施明日的计划?” “不会。” 景茂庭知道她一定疼得很不适,慢慢的靠近她,大掌轻抚她的头,缓缓下滑,轻抚她的背,抚慰着她的不适。 舒知茵被他的举动怔了怔,可他偏偏面无表情,好似他做什么样的动作都自然而然。她目光闪烁,感受着他的安抚,他的手掌来来回回的抚着她的头与她的背,那劲道出奇的温柔,仿佛带着无限柔情。 冷敷了三次后,景茂庭仔细的查看她的脚踝,发现伤势有所缓和,而她的玉足冰凉的令他心软,他不言不语的解开里衣的前襟,跪在她脚边,将胸膛俯压向她的玉足,轻贴在她的足底,大手轻捂着她的足背,慢慢的暖着。 舒知茵再次怔住,身子一颤,一股股温暖的酥软感自足底蔓延,直直的熨撩她的心,她的一颗心似被泡在温水里般的舒适,这种舒适感一的涌向她的头,使她阵阵恍惚,心轻飘飘的,身子轻飘飘的,脑袋轻飘飘的,宛如被春风包裹着,不知道要飞到那里去,随便去那里 他以跪姿为她暖了许久,直至她的玉足不再冰凉,他才慢慢的起身,默默的为她穿上白袜和锦缎靴。 她面色绯红的偷瞧他,他神色如常,只是眼眸里不似往常的寒冷,像是被和煦的阳光照暖了。 景茂庭拎起她扯落在旁的斗篷,将她严严实实的裹住,背对着她整理里衣,穿上外衣。他向前走出几步,免她害怕,回首告诉道:“我在附近捡些柴禾。” 舒知茵含笑着点头。 没多久,他就回来了,用大片梧桐树叶盛着清洗干净的浆果,捧放在她面前,自己先吃了一个,示意道:“吃。” 舒知茵伸出手去捏浆果时,景茂庭忽道:“稍等。” “嗯?”舒知茵住手。 景茂庭从衣袖里取出一块手帕,奔到溪水边浸湿,回到山洞里,执起她的手,慢慢细细的擦拭她每一根手指。 舒知茵笑了笑,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她的眸色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景茂庭去溪边漂洗手帕,又为她擦拭一遍手,才道:“吃。” 舒知茵欣赏着被这位英俊体贴的男子擦拭的双手,满意的道:“很干净了。” 景茂庭解释道:“在深山中大意不得。” “我懂。”舒知茵知道,山中环境复杂,万一染了疾病可就不妙了。她捏起浆果放在嘴里,品味一番,笑道:“甜,好吃。” 景茂庭脉脉的看了看她的笑颜,她始终有着随遇而安的淡然,和顺应时势的本能,无论在何种境地,都能活得娇艳矜贵。以至于,她在不断权衡哪一种际遇更适合她,冷静的选择,体面的适应,然而,她的选择是她想要的吗?此时此刻,她笑容灿然,可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还是因为‘已然如此,别无选择’?渐渐的,他的眼神有些落寞。 舒知茵不经意抬首,察觉他神色古怪,不禁笑道:“你这样子,怎么感觉像是我拿走了你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却不肯归还似的?” 景茂庭目光一闪,转身去捡柴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风风雨雨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清晨, 薄雾漫山缭绕,青翠郁葱的林木朦朦胧胧,空中飘着淡淡的香,干净, 清冽。 舒知茵独自散步在山中, 听着远处的晨钟,沿石子小径往后山走去。穿过浓密的香樟树林,踩着隐没于杂草丛中的木阶, 一步一步的登了一百阶,登上了荒废已久的道观。 这个道观是一位皇后的安息地,她是舒国开国皇帝的第一位皇后。这位皇后智勇双全,陪着皇帝出生入死,伤病累累, 打下了舒国江山,却在皇帝要登基为皇时, 日积月累的伤病使她再也撑不住,她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身体虚弱的奄奄一息, 不忍与皇上生死离别, 便假意告诉皇上, 说她要离京游玩数日, 就再也没有回到皇上身边。 每次到妙春山, 舒知茵总会来这僻静的道观里看看, 每次都会唏嘘,这样一位立下赫赫功业的女子,史书只记载她是一位被追封的皇后,‘生于民间,陪帝征战,因病而薨,追封为帝后。’,寥寥几字一笔带过。舒国渐渐强大,国基渐渐牢固,而她渐渐的淹没在历史的洪海中,渐渐被遗忘。 鸟鸣清脆,景色幽静,缕缕晨阳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倾泻而下。 舒知茵走着青苔石板路的缓坡,绕过那棵古老的洋槐树,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齐汀!他正托着腮,百无聊赖的坐在道观前的石阶上。 当舒知茵看到齐汀时,齐汀也看到了舒知茵,他先是一惊,随后笑了笑,笑容闲适。 齐汀为何在此?舒知茵刚要询问,便见齐汀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从院中传出了齐媛的声音。 齐媛恼道:“我真想杀了她!” 杀了谁?发现齐汀没有阻拦的意思,舒知茵慢慢的朝前走了几步。 “你终于肯说出来了。”景茂庭的声音镇定自若。 “她仗着太子对她的宠幸,开始在我面前原形毕露,不加掩饰的嚣张。”齐媛恨从心来,忍无可忍的道:“自我嫁入太子府,她就虚与委蛇,挑拨我与太子的关系,太子愚笨,竟轻信她!” 齐汀冲着舒知茵笑笑,无声的口语道:“说的是吴侧妃。” 齐媛是在抱怨太子侧妃吴侧妃,积怨已久的气道:“她第一次怀上了身孕,自己服药小产,嫁祸给我,太子动怒;她暗杀跟太子关系极亲密的暖床小妾,嫁祸给我,太子震怒;如今她又怀上身孕,常常装出有小产迹象,向太子撒娇哭诉,意指是我在害她,容不下她。昨晚,太子为了她训斥我,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认定我是在狡辩,太子宁愿相信她而不相信我。” 景茂庭沉声道:“你竟由得她次次得逞?” “她太会投太子所好!”齐媛羞以启齿,还是咬牙说道:“她生性淫一荡,点撩一情香,让太子服春一药,百般花式的勾引太子。太子本就变态好色,喜用各种器具,她次次让太子满足,还常尝试新鲜,越发的令太子着迷而沉湎。” 景茂庭默不做声的听着,舒知茵也在听着。 “她还心狠手辣,因为她怀着身孕无法满足太子,为了牵住太子,她偷买十岁左右的幼女供太子猥亵奸一淫,幼女惨叫连天,她就在她的屋中挖了一个深窖,供太子纵情发泄而不暴露。”齐媛愤愤的道:“已有多个幼女被虐待致死,她命侍女把幼女尸体装麻袋里带出京城随意埋掉,毫无人性的再去偷买幼女蹂一躏。” “可知幼女尸体埋于何处?” “知道,我曾派人跟踪过。”齐媛冷哼道:“她有个十二三岁的胞妹,长得有点姿色,近些日子常在府中玩。我猜她是有怂恿太子将她胞妹纳为侧妃的打算,姐妹一起拴住太子。” “她的父亲任吏部侍郎?” “是的。”齐媛鄙夷的道:“她常吹枕边风,让太子帮她的父亲和胞兄谋更高的官职,太子只是敷衍答应,并未行动。他除了不为人知的变态性癖好,平日里颇为清醒,知道孰轻孰重。而吴侧妃就抓住太子的喜好,拼命的让太子快活,哄太子开心,这种投其所好,我断然做不到!” 景茂庭问道:“太子已疏远你?” “是的,因吴侧妃的推波助澜,他对我已经表露出不耐烦,斥责我不够宽容。因他一直想让金谷嫁给齐汀,叮嘱我无论如何要促成这份姻缘,而我表面同意,迟迟未能如他所愿,他觉得我无用,对我很失望。”齐媛心中冰凉:“我绝不同意金谷嫁入齐家,她会祸害齐家。” “你们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没有可能。”齐媛绝望的道:“我与他成婚四年了,我试过迎合他,可我做不到。他始终与我生疏,从没有尝试过与我亲近,如果不是为了子嗣,他甚至不愿碰我,我亦不愿他碰。” 景茂庭正色道:“四年了,你终于肯承认自己过得不好。” “我是过得不好,可又能怎么办。”齐媛叹了口气,“我已为人一妻已为人母,生为齐家女,总要有齐家女的样子,千万别告诉爹娘,我不想让他们担忧。” “他们已经发现你和太子的关系不融洽,只是他们不说。” 齐媛失笑道:“真糟糕,我以为我的很好。三哥,你也早就发现了,是不是?” “是。”景茂庭道:“我一直在等你亲自说出来。”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出来,只能对你说。”齐媛焦虑不安的道:“吴侧妃近来常主动跟瑞儿玩,我害怕她会对瑞儿下手,终日提心吊胆。” “别怕,有我在。” “我想杀了她!” 景茂庭笃定的道:“交给我。” 闻言,舒知茵心中一悸,再也听不下去,猛得转身,疾步离开。‘别怕,有我在’c‘交给我’,多么动听的话,多么郑重的承诺,他为了齐媛,可以不顾一切?!他努力得到的名声,全化作盔甲,用来保护齐媛?! 齐汀望着舒知茵匆忙奔走的背影,一脸茫然。 仓促的跑下山坡,舒知茵倚在树杆喘着气,她的心口很堵,犹如巨石压下,压得她闷痛闷痛。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极不喜欢,她蹙起眉,坐在岩石上,闭起双目深深呼吸。许久,心口的闷痛减轻,心中空落落的。 当她睁开眼睛后,眸色已恢复如往常的清冷。她站起身,漠然的走出后山,回往留云苑。 她必须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因为可想而知,放纵感情的下场会是身不由己。无论何时,她要掌管自己的命运。 正走着,前方有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出现在岔路口,衣着华丽,发饰精美,身旁簇拥着五六个丫鬟。女子的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风情万种,纤指轻搭在腹部,惊喜的迎向舒知茵,朝着舒知茵恭敬的行礼:“太子侧妃吴氏拜见福国公主殿下。” 舒知茵淡扫了她一眼,忽想到齐媛所言,不由得背脊一凉,这个吴侧妃太过蛇蝎心肠,竟偷买幼女供太子奸一淫。 见公主殿下不理不睬的从身边经过,吴侧妃连忙轻唤道:“公主殿下?” 舒知茵止步。 “臣妾正要去留云苑找您呢。” “何事?” 吴侧妃柔声道:“臣妾从山上摘了些果子,甘甜可口,想请公主殿下品尝。” 舒知茵果断的道:“不尝。” 听到毫不留情面的拒绝,吴侧妃沮丧的垂着眼帘,轻道:“臣妾可否送些果子给荣妃娘娘尝一尝?” “不必。” 吴侧妃委屈的嘟了嘟嘴,软言细语道:“山中蚊虫较多,臣妾备了些上品的香,可驱蚊虫,公主殿下可愿试试。” 舒知茵微扬下巴,“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会比我府中的上品?” 一次次的出师不利,使得吴侧妃已经习惯,自从得知太子殿下欲除掉福国公主后,便处心积虑的接近福国公主,意图讨好她麻痹她,帮助太子殿下达成夙愿。可是,福国公主总是不给机会,不予理会。 舒知茵盯着她千变万化的表情,冷静的道:“记住,作恶多端必有恶报。从此以后,你见到我主动避开,莫与我多说一字。如果有人问起你为何避开我,就说我讨厌闻到你身上的气味,不准你靠近我。” 吴侧妃震惊的目瞪口呆,脸色极难看。 舒知茵继续向前走,神情凛然。刚踏入留云苑,便见到荣妃闲适的坐在院中,她若无其事的笑着唤道:“母妃。” 荣妃喜悦的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我试着跟你父皇提及你的婚事,他说,只要你和许元伦情投意合,他愿意赐婚。” “嗯。” 荣妃柔声道:“你感觉许元伦可是如意夫君?” “孩儿这就去找他,多与他相处,用心感觉。”舒知茵笑了笑,说罢便转身出了留云苑。 两个时辰后,如锦急急忙忙的寻找许元伦,发现许元伦和景茂庭在湖边垂钓,她慌张道:“福王殿下,求您帮忙把公主殿下找回来。” 许元伦刚要开口,景茂庭已问道:“她怎么了?” “两个时辰前,她要去爬山,不让奴婢们跟着。”如锦指了指那座最高的山峰,“眼看这天色已变,将要下大雨,公主殿下一人困在山中可如何是好。” 昨日徒步登山去闲清园,今日清晨醒来,双腿酸疼无比寸步难行。 清风阵阵,秋千轻轻的晃着,舒知茵面容沉静,而心中思绪万千,她不得不认真的思考将来的打算。 “公主殿下。”如锦捧来一盅燕窝羹。 舒知茵美眸睁开,便见如锦心事重重,她接过燕窝羹,边吃边说道:“坊间又有什么流言蜚语了?” 如锦咬着唇,委屈的道:“坊间在议论公主殿下为追求齐汀,不顾矜持的擅闯闲清园,不知礼貌的惊扰齐老,并不慎使皇嫡长孙坠入深潭中。” “我骄蛮狂妄的事迹又添了三件。”舒知茵笑了笑,这三件事迹可非同小可。 如锦替公主难过的道:“居心叵测之人总是编造谣言,坏公主殿下的名声。” 舒知茵慢慢的吃着燕窝,默不做声。 如锦哼道:“公主殿下得知风暴摧毁沿海的整个村庄,拨府中银两为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修建新居;公主殿下关心善男信女的疾苦,在云柘寺设大斋殿,每日施素斋给苍生,承担全部所需银两;公主殿下所做的这种善事不胜枚举,却被传为沽名钓誉将功补过,真是岂有此理。” 舒知茵不语,用完燕窝羹之后,捏起白帕擦拭唇角,才道:“备马车与软轿,进宫。” “现在?”如锦疼惜公主殿下的双腿。 “对。”舒知茵眸中闪过寒光,有些谣言她无所谓便不理会,有些谣言她不高兴承着。 如锦不再多言,示意侍女去办。 这时,如瓷快步而来,禀告道:“齐三少爷亲自赶马车送来两缸山泉水,正在府外。” 齐汀竟然真的亲自送泉水?舒知茵饮了口薄荷茶,道:“山泉水留下,运去马厩喂马。” 如瓷询问道:“可请齐三少爷入府歇脚?” 舒知茵笑道:“不请。” 如瓷应是,便按公主交待的去办。 半晌,马车已备好,舒知茵刚乘上马车,如瓷急步而来,禀告道:“皇上宣公主殿下即刻进宫。” 莫非也是因为坊间的谣言? 正值中午,艳阳高照,香车宝马快速驶到皇宫门前,舒知茵换乘软轿,不紧不慢的抵至御书房。 在如锦的搀扶下,舒知茵笑容满面的施礼:“父皇。” 堆积如山的奏折后,舒泽帝头也未抬的问道:“你昨日去闲清园了?” 舒知茵悠然的坐在紫檀交椅上,清脆声道:“是呀,往返走了十余里的山路,茵儿的双腿酸疼得难忍。” 舒泽帝搁下笔,问道:“擅闯闲清园?惊忧了朕敬重的齐老?” 舒知茵故作“啊”的一声惊呼,“这么快就传到皇宫内了?” “已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舒泽帝挑眉瞧了瞧女儿,见她如往常一样不以为意,脸色骤然冷沉。 见状,舒知茵端正了坐姿,笃定的道:“皆是流言蜚语。” 舒泽帝目光炯炯,看到的是她凛然自在,他渐渐敛起肃容,扬声命道:“宣太子。”停顿片刻,又道:“宣景茂庭。” 父皇不信?打算一一对证?舒知茵不动声色,漫不经心的示意侍女将带来的鲜果与桑葚酒摆在案几上。 舒泽帝继续批阅奏折,龙涎香轻烟缭绕。 舒知茵换个舒服的坐姿吃起樱桃,望着日理万机的父皇,轻言道:“酷暑之际,茵儿想陪母妃在妙春山避暑,小住半月。” “准。” “父皇能否同往?” “再议。” 舒知茵闲适的道:“听说塞外的风光极美,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漫天辉煌的落霞,蓝如宝石的碧湖,茵儿能否去塞外一趟?顺路探望三皇兄。” “准。”舒泽帝缓缓说道:“顺便为你三皇兄择一块地建座府邸,让他永居塞外,震守皇陵。” 舒知茵一惊,三皇兄将永居塞外,不得回京?!她难以置信,发现父皇神色冷酷,没有平日里的慈祥,她不禁蹙眉,突然间隐隐不安。她沉默着,举杯饮了一口冰镇桑葚酒,一语不再发。 过了半个多时辰,景茂庭阔步而来,拱手道:“臣参见皇上,参见福国公主殿下。” 舒知茵漫不经心的吃着樱桃,偏偏不去看他,听着他清冷的声音,感受着他挺拔身形的气场,她心中莫名怦动。 舒泽帝抬首问道:“福国公主昨日擅闯闲清园了?” 景茂庭正色道:“臣昨日见到福国公主时,她已经在闲清园中,臣不知她进园时的情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暂时不要订 朋友, 订阅率达50可立即看正常内容~ 舒知茵醒来,洗梳后, 身着一袭艳红色裙衫下了马车。她站在马车边环顾四周, 人头攒动, 阵势浩大。她默默的扫视, 在不远处的溪水边看到了景茂庭, 他身形颀长, 正在与一个人谈论着什么。仔细一看, 他对面的人是许元伦。他们远离了吵闹的人群,谈笑风生。 她一怔, 见如锦已摆好餐点,说道:“去请许二皇子前来用膳。” “是。” 舒知茵坐在竹凳上,饮了口薄凉茶,漫不经心的瞧着许元伦在如锦的邀请下急步而来。 许元伦奔至, 脚下尚未站定, 就说道:“请景兄一同用膳, 如何?” “景兄?”舒知茵很诧异他的称呼。 “景茂庭。”许元论兴奋的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嗯?”舒知茵饶有兴趣的听着,想知道他昨晚在太子府中经历了什么。 许元伦心服口服的道:“他知天文地理, 知花鸟草木, 是位严谨谦逊真诚很有修养之人,真是相见恨晚啊。” 舒知茵惊愕的看着他的欣喜,不禁问道:“何以见得?” “我昨晚随他去太子府途中, 他说他看到了我在紫屏园送给你的花车, 如果罗穗花换作晴雾花会更妙, 我当即惊讶,想不到他懂奇花,也说出了我的遗憾。进入太子府中,一番闲聊后,我发现他不仅懂奇花,还懂草药,懂天文,懂玄学,懂园林,懂得很多知识。”许元伦不可思议的道:“原以为他冷酷高傲内敛,迥然不同啊。” 舒知茵眯起眼睛,他不就是冷酷高傲内敛?她笑问:“他在你面前显摆了一番?” “显摆?何出此言?”许元伦纠正道:“他礼貌赤诚,与我侃侃而谈,愿意分享他对事物的见地,我心悦诚服的敬仰。” 倒是奇怪,景茂庭故意让太子设宴,将许元伦请去赴宴,只是为了跟许元伦侃侃而谈?舒知茵问道:“太子呢?” “太子见我和景兄相谈甚欢,忽略了他的存在,悻悻而去。”许元伦开怀笑道:“我和景兄一见如故,聊到深夜,依然兴致勃勃,他便邀请我下榻景府。我们离开太子府,挑着一盏油灯,边走边聊,走回了景府。” “啊?” “你不知道景府有多特别,整个府中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简约极了,可谓是见素抱朴。” 舒知茵惊讶,众所周知景茂庭待人冷酷,怎就偏偏待许元伦热情?她打趣道:“你们一直聊到榻上,同榻而眠,意犹未尽的聊到天亮?” “那倒没有。”许元伦的俊容泛红,“回到景府已是黎明,我被安置到客屋,便各自歇息。” “很难得他与你谈天论地,他平日里深沉冰冷,待别人可从不如此,”舒知茵眨眨眼睛,“可能是他喜欢你。” “是吗?”许元伦也眨眨眼睛,笑言:“我虽是只好女色,若是能得他的喜欢,只要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舒知茵笑而不语,可见许元伦对景茂庭是由衷的仰慕,折服于他的才识与为人。许元伦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在一夜之间便被景茂庭的征服,很显然,景茂庭一定是有预谋的故意笼络许元伦,是何目的? 许元伦很期待的询问道:“请他一同用膳,如何?” 舒知茵偏头眺望景茂庭,见他跟随一位宫女而去,说道:“不仅只有你要跟他一同用膳。” 许元伦顺势看去,景茂庭信步行至到舒泽帝的身边坐下,跟舒泽帝c沈皇后c太子c太子妃c金谷公主同案用膳,瞠目道:“使我心悦诚服敬仰之人果然超群绝伦,能得到皇上伯父这般器重赏识,他可为千秋忠良功臣啊。” 舒知茵眉心一蹙,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坐下用膳,意味深长的道:“你接触过那么多人,表里不一者常有,知人知面难知心,仅相识一晚便下结论,过于轻率。” “我看人一向很准。”许元伦慢悠悠的坐下,夹起一片藕吃着,目光如炬,“如果他得很巧妙,能骗过我的眼睛,我绝不懊悔,反而敬他的能耐。” 舒知茵笑了笑,他就是这样坦荡的人,但凡是他认定的事,结果如何都泰然接受。 许元伦定睛瞧她,忽然问:“你对他颇有微词?” 舒知茵的心中一颤,深吸口气,笑道:“他是太子的党羽。” 许元伦严肃问道:“他冒犯过你?” “他有他的立场c顾虑c不得已,我能理解但不谅解。”舒知茵轻描淡写的道:“莫问何事,不值一提。” 许元伦没有追问,看到她无从计较的模样,神情明显凝重。 用过膳后,许元伦一直朝景茂庭张望着,见他从舒泽帝旁边起身走开,便对如瓷道:“你去请景大人过来一续。” 闻言,舒知茵坐进马车里,透过马车窗好整以暇的看着许元伦意欲何为。 迎着轻风,景茂庭阔步而来,神色如常。 “景兄。”许元伦笑着迎上前,示意景茂庭向舒知茵所在的车窗边靠近些,当他们仨人距离较近时,缓缓说道:“景兄,我跟福国公主两小无猜,她心思单纯,生性豁达,不与人计较,也无心与谁为敌。更何况,她正在考虑嫁到许国与我成婚,对舒国的任何势力都构不成威胁,我不容任何人再有意或无意的冒犯她,在她出嫁之前,请景兄帮我保护她。” 许元伦竟然开诚布公的直言不讳!舒知茵微微诧异,不过,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景茂庭不露声色的道:“她正在考虑嫁给你?” “对,”许元伦道:“远嫁许国,为福王妃。”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舒知茵,笃定的道:“她做决定很快,如果她在考虑,就一定不会嫁给你。” 许元伦一怔。 舒知茵笑道:“景大人未免太武断。” 景茂庭目光一闪,一语双关的说道:“当然,事事难料。” 这时,有位宫女来道:“福王殿下,皇上有请。” 许元伦连忙去见皇上。 景茂庭转身欲离开之际,舒知茵低声道:“为什么虚情假意的向他示好?他只是位闲散的皇子。” “你在关心他?担心我对他有所企图?”景茂庭语声冰冷。 “对,你的行为居心叵测,很可疑。” 景茂庭冷道:“你因不必要的关心而疑神疑鬼的样子,真不怎么美丽。” 舒知茵猛得愣住。 景茂庭紧抿嘴唇,脸色冷沉,深深的看了看她,快步走了。 望着他冷峻挺拔的背影,舒知茵蹙起眉,合了下眼帘,隐隐叹息。 过了半晌,许元伦归来,抬了抬腰间的水壶,道:“皇上伯父让我随身带着凉水。” 舒知茵点点头。 见队伍开始启程,许元伦道:“我去找景兄,再提醒提醒他。” 舒知茵不便多言,放下车帘时,看到母妃所乘的是寻常的马车,此时是午后,车厢里会炎热无比。她下了马车,快步走至荣妃的马车外,道:“母妃,请乘坐孩儿的马车。” 荣妃欣然答应,正有话想要询问女儿。 舒知茵的马车里真是凉爽,车厢铺着一层玉石凉席,车壁上挂着八桶掺着薄荷叶的冰块。荣妃闲适的坐在凉席上,柔声的问道:“昨日在紫屏园,许元伦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羡煞众人?” “嗯。” “这些日多与他相处。” “嗯。”舒知茵慢慢的饮着酒,若有所思。 长长的队伍快马加鞭的前进,直至半夜才抵至妙春山。 山上冷风阵阵,皇后嫔妃和皇子公主们陆续下了马车,冷得没了睡意,聚于正殿的院中。 待李嬷嬷安置妥当皇上和太子后,才不紧不慢的赶到,脸上带着惯用的笑容,恭敬的朝诸位行礼一拜,道:“此次妙春山之行,起居膳食皆有奴婢负责,不妥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李嬷嬷是皇上的乳母,在后宫的地位无人不知,只有她敢用‘包涵’,而不是‘恕罪’。 沈皇后端庄大方的道:“有劳李嬷嬷了。” 宫女们掌灯照亮四周,李嬷嬷取出一张图纸,指着勾出的几处,捧到沈皇后眼前,道:“请皇后娘娘先挑选住处。” 沈皇后挑选之后,是金谷公主挑选,她在图纸上看了又看,温婉的问道:“李嬷嬷,留云苑不在图纸上?” 留云苑是一处山顶小院,临崖而建,视野辽阔如在云端。皇室中人常是错开行程到此游玩,便是为了入住留云苑,眺览青山的怡人景色。 李嬷嬷毫不避嫌的道:“留云苑是福国公主此行的住处。”说罢,她换了一副笑脸,对披着斗篷的福国公主道:“夜风较寒,您何不去留云苑歇息?”随及,她命令宫女道:“快燃亮火把,为福国公主照路,护送福国公主上山。” 对于李嬷嬷公然讨好福国公主的言行,众人已不足为奇。金谷公主暗暗握拳,李嬷嬷就不怕有朝一日落得个生不如死c死而不得的下场?! 舒知茵每次与母妃来避暑,都是居住在留云苑,她转身说道:“母妃,请与孩儿一同居住。” 荣妃微笑道:“好。” 李嬷嬷恭敬的道:“此行的十日皆是荣妃娘娘侍寝,请荣妃娘娘稍作歇息,奴婢半个时辰后派人去接您。” 荣妃温顺的道:“好。” 舒知茵无视突然复杂的气氛,问道:“许二皇子住在何处?” 李嬷嬷道:“他要跟大理寺卿景大人住在一处。” “景大人的意思是?” “景大人不反对。”李嬷嬷面带一副‘奴婢知道许二皇子是您最要好的挚友’的殷勤笑容,道:“奴婢将他们安置在留春苑,独院,两间敞亮的卧屋。” 舒知茵不以为意,扶着母妃前往留云苑。 景茂庭嘴唇紧抿。 舒知茵忽而抬首,目露欣赏之色的打量着他的身材,视线温柔的落在他的下颌,慢慢的挪移向他优美的颈项和结实的胸膛,猛想起在他怀里时的安稳感觉,她心生恍惚,近乎迷恋的微笑道:“你的容貌非常俊美,体魄非常强健,博览群书,很体贴入微,尽管你终日摆着一张冷脸,但不妨碍你会是个最完美的面首。” 景茂庭冷冷的看着她。 “你表现出的讨我欢心取悦于我的举动,让我很开心很满意。”舒知茵压下心中的狂乱,不去看他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丞相之位兼管大理寺,你应该知道,仅坐高位并不足够,在三司六部里安置亲信耳目,一呼百应才是真的权倾朝野。我们在一起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只要你表现的让我更开心更满意,我能倾注全力让你心想事成。” 景茂庭依旧冷冷的看着她,抿嘴不语。 舒知茵轻轻窥视他一眼,他沉静的站着,比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具冰雕,如是一具冻结了万年的冰雕。一股股彻骨的寒意自他身上弥漫升起,瞬间扩散,有冻结冰封万物的力量。她咬了下唇,勇敢的与他对视,认真的道:“你做我的面首,我可终生不嫁。” 景茂庭看尽她的绝决与无畏,她有着义无反顾的魄力。她热烈而又淡漠,热烈时,很汹涌,能使人淹没窒息;淡漠时,很空灵,将自己远隔于尘世间。她的热烈与淡薄,皆是随心所欲,谁也不知道,在下一刻,她会更热烈还是更淡漠。 她等不及的问道:“你愿意吗?” 景茂庭面无表情的冷道:“谢谢你救了瑞儿。” 舒知茵眯起眼睛问道:“你对我超乎寻常的这番关心,只是为了答谢我救了瑞儿?” “难道是为了做你的面首?” “我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你所需的是什么?” 舒知茵一怔,所需的是什么?是活得踏实,是此生安稳,是被他抱在怀里时的那种心窝暖和的感觉,是在混沌世故的黑暗中照亮眼界与心扉的光明。思索良久,她耸肩道:“难以启齿。” 景茂庭平静的道:“说出来。” “做我的面首,我会毫无保留的对你敞开身心。” “人贵有自知和知人之明智。” 舒知茵仔细的瞧他,他难以再掩饰住的恼羞成怒使她不禁欢喜,她眸中含笑,笑颜清丽,缓缓说道:“我请求你做我的面首。” 景茂庭冷冷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笑容里的娇媚渐起,漾得他心头火热,她美艳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多言已无益,他霍然转身,疾步离开了她的视线。 舒知茵想喊他留步,终是欲言又止。她茫然的躺在床榻上,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浮木漂在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他是岸堤,她不知如何才能靠近。 景茂庭神色冷沉的走出院子,径直前往竹林别院,太子殿下夫妇此行的居处。院中候着大批侍从和家丁,瑞儿已无大碍,受了惊吓在哭闹不止,太子殿下夫妇守在床前寸步不离的陪伴着他。 齐汀在院中西南角的凉亭下坐着,见景茂庭来了,显然是安置妥了舒知茵。 景茂庭步入凉亭,落座在齐汀的对面,饮了一杯泉水。 齐汀凑过去,低声询问道:“景兄,我此后是刻意亲近她呢,还是刻意疏远她?” 景茂庭神情冷肃。 齐汀挑眉笑道:“她美丽有趣,我很喜欢她。” 景茂庭猛得冷眼看过去,射出的寒光如锋芒。 齐汀下意识的身子后倾,连忙摇头解释道:“只是单纯的喜欢,不是爱慕的喜欢。” 景茂庭眸色微敛。 “若她真心想嫁给我,我可以娶她,当然,也可以不娶她。”齐汀低声道:“我全听从景兄的安排,我是娶她呢,还是不娶她?” 景茂庭坚定的答道:“尊敬她。” 齐汀豁然。 景茂庭道:“你任职大理寺少卿一事已定,下个月上任。” 齐汀眉开眼笑的道:“嗯,嗯,嗯。” 这时,一位侍女慌忙奔进院中,径直奔入屋内,怯怯的禀道:“为皇长孙煮好的姜汤被福国公主的侍女如瓷抢去了。” 舒知行面罩寒霜,沉声道:“没告诉她姜汤是皇长孙的?” “奴婢告诉她了,她充耳不闻,只说福国公主身子娇贵,要尽快服下姜汤。”侍女低着头,福国公主的威风无人不知,如瓷的仗势霸道也无人不晓,“她抢走姜汤罐就跑,厨娘追去了。” 谁的东西都敢抢,真是狂妄!舒知行暗暗的握拳。 “再为瑞儿煮一罐姜汤就是了。”齐媛心有余悸的搂着抽泣的瑞儿,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说道:“幸好瑞国公主当即跳入水中搭救瑞儿,否则凶多吉少。”她转首问侍女:“福国公主现在何处?” 侍女道:“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去查探。” 不多久,厨娘愤愤不平的奔来了,禀道:“福国公主喝下两碗姜汤,余下一碗让奴婢为皇长孙送来。” 齐媛和气的道:“呈上来,这一碗姜汤足够瑞儿驱寒。” 舒知行背对着众人,不动声色。 齐媛问道:“福国公主人在何处?” 厨娘恭敬的将姜汤呈过去,回道:“福国公主在景大人的住处,正躺在景大人的床榻上。” 齐媛心下一惊,泉上木桥至景茂庭的住处并不顺路,她怎么能去到了景茂庭的居处?景茂庭自幼刻苦学习,只为谋取功名而心无旁骛,虽已过适婚年龄,却从未对任何女子多看一眼,也无娶妻生子的兴趣。他不喜与人接触,更不喜有谁碰触他的东西。如果他知道福国公主闯进他的住处,一定不容,势必会起较大的冲突。 她想了想,命侍女道:“替我去谢谢福国公主,禀告她,稍后我会亲自前去。” “是。” “取一套我的新衣物带去,若她不嫌弃,可换穿。” “是。” 舒知行挥手遣退侍从们,负手立在床榻前,俯视着温和大度的齐媛,威声道:“希望你对她的好意c感激,只是逢场作戏。” “她并不在乎臣妾的好意c感激。”齐媛悉心的喂着瑞儿服下姜汤,慢条斯理的道:“她是恃宠而骄我行我素,再娇贵再得宠爱,终究不过是个女子,终究是要依附于男子,终究是皇妃所生的公主,终究动摇不了皇权,你们何需与她计较,何需对她心存芥蒂。无视她,且看她数年后的处境。” 妇人之言!舒知行不屑的哼了一声,五年前高僧的预言字字如雷,使他不仅要防备舒知茵,还要使她倾覆永不得翻身。 舒知行不留余地的道:“齐家任何人不得与她有交情。” “齐家从未打算跟她有交情。”齐媛面不改色的附和着。 舒知行满意的道:“我留下她用膳,就是为了制造她与齐家撕破脸的机会。既然她主动惹上了景茂庭,我很期待景茂庭公然与她争执,令她恼羞成怒的大闹闲清园,惹得齐老厌烦。” 齐媛自然是了解他的初衷,不免有些担忧,依福国公主和景茂庭的性情,这场冲突在所难免,他必将得逞,只怕会殃及齐家,但她不能阻止他的决定。 舒知行叮嘱道:“你今晚再劝劝你爹娘,劝劝齐汀,务必把金谷与齐汀的婚事定下。” “好。”齐媛表面上应着,但她会劝说齐汀成为福国公主的驸马。 舒知行隐隐一笑,阔步的走出屋,走向凉亭下的景茂庭,唤道:“茂庭。” 景茂庭起身。 舒知行商量道:“你所居的院落视野较好,是否能收拾出一间空屋,让福国公主暂住两日?” 景茂庭道:“不能。” “实在无法通融?” “对。” 舒知行暗喜,他太清楚景茂庭的为人,依然用商量的口吻道:“通融一次吧,她已经在你的屋中住下了。” 果不其然,景茂庭得知福国公主擅自进入他的往处后,面露不悦,脚下生风的前去一探究竟,转眼就出了竹林别院。 “茂庭。”舒知行喊着,自然而然的跟了去。 齐汀抚了抚额,笑着叹息,太子殿下这是故意挑起事端呀。 巧夕节是舒国的传统节日,在这天,出身名门贵族的公子闺秀们聚于紫屏园,戴着面纱,挥墨赋词,弹琴咏唱,女红编织,武功切磋,得心应手的才艺随兴展示。园中热闹非凡,有人是为寻求姻缘,有人是为比拼才艺。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常有才子佳人在此相遇相识并结为夫妻,比如当朝的太子和太子妃。 傍晚,舒知茵才乘着香车宝马抵至紫屏园,她近几年常来闲逛,为发现与众不同的人和难得一见的才华。 紫屏园是皇家园林,唯有每年的巧夕节,宫廷才特设盛宴,供达官显贵的子女们自由的出入游玩。园外有衙兵巡逻,园门口有礼部的官员把守,但凡进园者都要验明身份。 马车停稳后,如锦跳下马车,亮出‘福国公主’令牌,官员恭恭敬敬的让行。因设有规矩,随行的侍从们均不得入内,如锦很守规矩的止步。 舒知茵一袭艳红裙纱,戴着雪白帷帽,款步走进园中。 园中熙熙攘攘,有戴着的公子在案前挥墨,有戴着面纱的少女在猜灯谜,折扇轻摇,香帕拭汗,林里抚琴对诗,亭下举杯共饮,矜持的攀谈,神秘的身份,一派欢乐自在的景象。 她刚走出几步,便呼吸一顿,她瞧见景茂庭在阁楼的二楼临窗而坐。多日不见,他冷峻的风采依旧。他竟有空在此?她咬了下唇,硬硬的收回视线,脚步轻快的朝着人群中走去。 坐在景茂庭对面的齐汀惊喜的嚷道:“她来了!” 景茂庭不动声色的饮着杯中泉水,压下心头的狂乱。 “她看到你了?”齐汀察觉到她看了过来,并有短暂的定住。 景茂庭不语,放眼巡视而下,目光紧跟着她的身影。 齐汀百无聊赖的托着腮,景兄两个多月没见过她了,料想到她会来,便早早的等着。她终于来了,他就这样坐着?沉默的远观? 舒知茵四处闲逛,赋诗猜字谜足够精彩,却难有耳目一新的。 逛了一圈,她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便要离开,径直朝园门走去。在一个拐角处,忽然有个少女跟她撞个满怀,少女手里的杯中水有半杯洒在了她的裙摆上。 少女赶紧道歉:“小女子失礼冒犯,请见谅。” 舒知茵甩了甩裙摆,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少女,没有追究,快步从少女身边绕过。 正走着,忽然见远处的人群在骚动,纷纷的涌向一处,好像是有什么新鲜的事。刚才撞到她的少女也奔了过去,少女一边奔着,杯中的半杯水一边洒着。 惊喜的称赞声此起彼伏,舒知茵好奇的垫起脚尖探头张望,只见拥挤的人群在朝这边挪动,她走近几步,目光所及之物令她惊讶。 在湖岸浓郁的柳荫下,六只可爱的梅花鹿在拉着一辆精美花车,花车上按颜色的深浅有序的堆满数十种花朵,花车的四周挂着一圈用百合花编的花篮。 随着花车的缓缓移动,四溢的花香随风流动。懂花的人,才知这满车的鲜花都是花卉。 真是有趣! 舒知茵不禁赞叹,是谁的花车如此特别,梅花鹿光滑的细毛像绸缎一样,鲜花热烈而缤纷,沁人心脾。 围观的多是少女,这辆花车太能触动少女的芳心,她们的欣喜若狂都流露在眼神里,纷纷为梅花鹿让路,情不自禁的跟着花车,看这美丽之物往什么地方去。 眼看梅花鹿走近,舒知茵朝旁边挪了挪。梅花鹿仿佛被唤醒了般,加快了些脚步,朝着舒知茵走去。 舒知茵一怔,当她准备避让时,六只梅花鹿忽然温驯的在她面前驻步。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位身着艳红色裙纱的女子,花车赫然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是花车的主人? 舒知茵诧异的打量着花车,百合花编的花篮里竟然各摆放着一盏牡丹花型的琉璃灯,做工很精致,花车的每一处细节都赏心悦目。 还没容她探究花车的来历,便听到不远处又传出阵阵的惊喜声,人群顿时沸腾了。 只见突然出现四只白天鹅和四只黑天鹅,散步的姿态极为优美,羽毛发亮,排成一队慢悠悠的走着,脖子上各挂着一串晶莹的珍珠项链。懂珍珠的人,已发现珍珠项链的每一颗珍珠都价值不菲。 人群自觉的为天鹅让路,不出意料,这群美丽优雅的天鹅,也停在了舒知茵的面前,围在她的脚旁。 艳羡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汇在舒知茵的身上,纷纷猜测着她是何人。她气质高贵,帷帽遮住了她的容貌,拥有满车的奇花c漂亮的梅花鹿和优雅的天鹅,一定是不俗之人。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看着天鹅,难道是他?一定是他!她立刻望向人群,逐一的扫过他们的脸,细细的分辨。 忽然间,她的目光扫到了景茂庭,他挺拔的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如冰雕。她心中一颤,将目光移开,继续搜索。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这时,清亮的笛子声自人群外响起,众人遁声看去,是一位身着竹青色衣衫的少年,身形修长,容貌清秀俊雅,气质非凡。他手持竹笛,手指骨节分明,正在吹奏极悦耳极需功底吹奏的名曲‘春和景明’。 随着笛子声起,四周的喧闹声骤停,皆沉醉在音色丽润的曲子里。 看到吹笛少年时,舒知茵笑了笑。 一曲终了,在缭绕的余音中,少年从容的走到舒知茵的面前,透过薄纱,凝视着她眸中的笑意,便随之笑笑,沾沾自喜的朗声道:“这些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请笑纳。” 闻言,众人一惊,好看的花车和好看的天鹅都是这位好看的少年送给这位女子的礼物?这位好看的少年是谁? “许国的二皇子?!”一位戴着的少年认出了许元伦。 顷刻间,无数少女羡慕的目光把舒知茵密密的包裹住,这位女子是谁?竟能得到许国二皇子的青睐,不远千里而来,一掷万金,精心准备羡煞众人的惊喜讨她欢心,太浪漫了!只是看看便能心花怒放,这位女子应已感动涕零? 舒知茵微笑着摘去了帷帽,以真容示人。 福国公主! 原来是皇上最宠爱的福国主公,国色天香,容貌美艳,任谁费尽心思的讨她欢心都不足为奇。她就那样从容的亭亭玉立,面带着恰当的喜悦,气质高贵空灵,令人心底滋生不可亵渎的敬畏。 齐汀偷瞧了一眼景茂庭,发现他在紧紧的盯着舒知茵的表情,随着她开心的笑容绽放,他的脸色变得很冷,在她的笑容更为灿烂时,他低下了眉梢,几乎能感受到有团火在他的心口烧了起来。 舒知茵宠辱不惊的扫视众人,正色的道:“都散去。” 闻言,围观的人群陆续退开,带着不可名状的思绪。能享受到惊动天下的眷宠,唯有福国公主了,福也,命也。 人群散去后,舒知茵语声甜软的唤道:“许二哥。” 许元伦抿嘴一笑,偏头瞧她,小心翼翼的道:“你想要的梅花鹿和黑白天鹅,可还喜欢?” “喜欢。” 舒知茵愉快的看了看梅花鹿和天鹅,赞道:“它们每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 “花车呢?”许元伦喜欢看到她喜悦时的样子。 舒知茵仔细的欣赏着花车上的鲜花,双目放光,忍不住惊讶道:“竟还有我府中没有的奇花?” “喜欢吗?” “喜欢。” 许元伦开怀的笑道:“值得了。” 舒知茵俯身轻闻着花香,问道:“你已到京城多日?” “七日了。”许元伦目不转睛的凝视她,“我想给你一场惊喜,便去请太子殿下帮忙说服了礼部的官员,选在这最为热闹之处。” “很惊喜。”舒知茵拈花一笑,笑问:“梅花鹿训练有素,嗅到我裙摆上的气味便停驻在我身边?” “聪明。”许元伦道:“我们去年在湖边散步时,你说如果后面跟着梅花鹿和天鹅该会多有趣。我回到许国后,便挑选了它们驯养,梅花鹿已被驯服,凭气味可跟着你。天鹅偶尔听话,今日运气好。” 舒知茵不可思议的道:“驯服它们一定很不容易。” 许元伦笃定的道:“只为送给你。” 舒知茵笑了,轻道:“特意选在人多的地方送,很张扬呢。” “我还能更张扬,我还可以让天下女子都羡慕你。”许元伦扬了扬下巴,信誓旦旦的道:“只要你喜欢。” 舒知茵笑弯了眼睛,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府用晚膳。” 许元伦朝湖边的游船张望着,笑道:“我在游船上准备了很多烟花,打算在天黑后放。” “改日再放。”舒知茵道:“我明日清晨将随父皇和母妃去妙春山避暑,有些话,我想今晚对你说。” 一路马不停蹄,在清晨他们才抵达山脚下。阳光轻轻的笼罩着寂静的山林,阵阵清风中带着纯净的草木香。 山路起初平坦,当经过观赏万棵玉兰树林的观景台后,通往闲清园的山路变得崎岖,骑马难再行。舒知茵仰望着狭窄蜿蜒的石阶,翻身下马,命侍卫和马匹留在原地,带着如锦和如瓷两个侍女拾阶而上。 她们穿行在古道老林中,小路弯弯曲曲的不见尽头。走了许久,如锦擦拭着额头的汗,紧跟着脚步放慢的公主,道:“公主殿下,您在这歇歇脚,奴婢快走几步,请齐老派人抬软轿来接您上山。” 如瓷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远眺,应和道:“公主殿下歇歇脚吧,依奴婢看,再走半个时辰也未必能走到。” 舒知茵脚下未停,欣赏着幽静明快的景色,道:“再走半个时辰,如果还未到,就歇歇脚。” 如瓷和如锦相视一眼,知道公主殿下心意已决,便不再言语,默默的跟着公主殿下。 又走了约一里路,耳畔响起了潺潺悠扬的溪流声,她们沿着溪水边的栈道逆流而上,穿过了一大片遮天蔽日的古松树林,紧接着又穿过一大片茂盛的杏树林,溪面霍然开阔,忽见溪面上架着一座木桥,在桥头有两个家丁模样的壮士,手提着一块板子。 木桥的另一端是简易的园门,两扇门半掩,高悬的木匾上刚劲有力的刻着:闲清园,只有园门没有院墙,参天古树和清澈的溪水形成天然的屏障。 家丁发现了主仆三人,走在前面的姑娘姿色和气质绝佳,不知是谁家,来得倒是最早。家丁阔步前迎,高举起板子示意,只见板子上字迹端正的写着:齐老不在,请回。 舒知茵暼了一眼板子,不以为意,径直从家丁身侧经过,踏上了木桥。 另一个家丁肃目寒光,立刻伸出手臂阻止,如锦迅速亮出‘福国公主’的令牌。家丁们一怔,赶紧避开躬身侧立,震惊不已,骄贵的福国公主竟然徒步行走了四里的山路?! 因今日是齐老的寿辰,前来贺寿的达官权贵一定络绎不绝,齐少爷便让家丁在桥头拦客。无论是谁,家丁皆能阻拦,唯独面对福国公主,家丁可不敢强行阻拦,于是鼓起勇气道:“小的拜见福国公主,实不相瞒,齐老爷是在园中,却不便见客,今日只设家宴祝寿,没有设客宴。” 舒知茵驻步,问道:“齐汀可在?” 家丁道:“回公主殿下,齐少爷在园中。” 闻言,如锦诧异,公主殿下不辞辛苦的前来,是来找景茂庭的亲信齐汀?而家丁竟然称呼齐汀为齐少爷? 舒知茵道:“让他出来见我。” “是。”家丁快步进园中通报。 舒知茵迎风而立,环顾着四面的景色,峰峦叠翠林木葱茏,山雄峻崖瀑布飞流,鸟鸣清脆,幽静秀丽,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不多时,家丁独自返回,恭敬的道:“齐少爷问公主殿下找他何事。” 舒知茵道:“让他出来见我。” 相同的话,语声和神态似也相同,家丁却听得背脊一凉,片刻不敢怠慢,撒腿奔入园中再次通报。 舒知茵静静的望着远处的山峰,心中莫名空落落的,满目鲜嫩盎然的绿意增添了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使她的心向下沉着,坠落着。她双目一闭,深深的呼吸了口气,抬眼间,便见一个十八一九岁的少年映入眼帘,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他一边信步走来,一边笑着拱手行礼:“齐汀拜见国色天香万福无疆寿比苍穹事事如意的福国公主。” 他就是齐汀?景茂庭的亲信?! 舒知茵一怔,笑了笑,道:“我能进园中坐坐?” “能,能,能。”齐汀有模有样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主殿下请。”他瞧了一眼垂目在旁的如锦,道:“如锦姑娘也请,如锦姑娘身边的这位姑娘也请。” 踏进闲清园中,不由得觉得是惊入画中,小桥与亭台辉映,花木栖在溪流的浅滩,幽而雅。数条石子小径蜿蜒向上,依山势蔓延开,楼阁屋舍隐掩于山顶的古树修竹中。 舒知茵无心赏景,身姿轻盈的步入凉亭,坐在木椅上,指了指另一个木椅,道:“坐。” “是,是,是。”齐汀端坐着。 舒知茵瞧着他,他眉目清秀面带笑意,像是个性格温顺的善良少年。风轻轻的吹着,她开口问道:“你可有心上人?” 齐汀定睛回瞧着她,道:“还没有。” “你平日里喜欢什么?” “玩。” “将来有何打算,是入世为官,还是出世逍遥?” “做一个闲散体面的官。” “什么官职闲散体面?” “景兄左膀右臂的官职,他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这个官职不错。” “你是景茂庭的亲信?” “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景茂庭是什么样的人?” “极自私极薄情极虚伪,但我崇拜他。” “为何?” “他博学多才,一腔孤勇。” “你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容貌美丽,身姿曼妙,乖巧可爱。” “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齐汀愕然,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他仔细的端详她,她葆有天赐的娇艳,美丽,大气,丰盛,绽放满圃的牡丹花也不及她的国色天香。就在这时,她微微一笑,笑得如清风明月,空灵高远,气魄精魂似凌驾于浩荡辽阔的山河之上,神秘,冷艳,高不可攀。 舒知茵见他半晌不语,又问道:“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齐汀眨了眨眼睛,笑道:“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绝色。” 舒知茵道:“从此以后,你要娶的女子就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绝色。” 齐汀“啊”的一声,惊得目瞪口呆。 舒知茵眸色明亮的盯着他,道:“择良辰吉日,娶我为妻。” 齐汀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道:“公主认错人了?我是齐汀!” “我就是要嫁给齐汀。”舒知茵语声笃定,“娶我。” 齐汀简直要晕过去,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应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汀弟,怎不为公主奉茶。” 闻声,舒知茵的心弦一颤。 “嗯,嗯,嗯。”齐汀顿时跳起来,逃也似的道:“我去命人奉茶。” 齐汀转眼间就溜了,舒知茵咬了下唇,感受着周围的气氛在凝固,熟悉的冰冷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要嫁给齐汀?” “对。”舒知茵笑了,回过身正视着他,他身姿挺拔的站在凉亭外,逆着光,不知已站了多久。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冰寒的目光紧紧的锁住她,薄唇绷成一条线。 “他不会娶你。”景茂庭说得斩钉截铁。 舒知茵保持着不变的笑容,“何以见得?” “明知故问?” “我确实不是他想迎娶的妻子。”舒知茵微扬起下巴,眸光清凉,“你是不是可以帮我?帮我嫁给他,你帮我达成这个心愿,我也会帮你达成一个心愿。” 景茂庭曈底的精光骤然深黯,脸容似罩在一层冰结的白霜里,冷问:“任何心愿都可以?” “只要是我全力以赴能做到的。” “你决心已定要嫁给他?” “对。”舒知茵的心忽然轻轻泛疼,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她不适的蹙了蹙眉,若无其事的道:“不妨说出你的心愿。” 景茂庭深深的看了她片刻,常声道:“明年秦丞相致仕,我想上任丞相,兼掌管大理寺。” “丞相与大理寺卿同是一人,前无古人。” “达不成?” “非常难,几乎不可能。”舒知茵认真的道:“但我愿意试一试。” 景茂庭不语,神色不明。 舒知茵轻声笑道:“一心为官?你不好美色金钱,权倾朝野后终日为国事操劳鞠躬尽瘁?” 景茂庭依旧不语。 “请看管好齐汀,等我的好消息。”舒知茵觑了一眼冷若冰雕的景茂庭,一言不再发的走出凉亭,艳红裙摆在花草间飘扬,她脚步轻快的朝着园外而去。 景茂庭缓缓偏头,复杂的凝视着她的背影,阳光下,她身子单薄却刚烈,如火。 忽然,舒知茵止步,猛得转身看他。景茂庭的目光躲闪不及,与她四目相对,她捕捉到了他眼底瞬间闪现的慌乱,微笑着说道:“当今我最得皇帝疼爱,所持的权势与便利是任何人都不可企及的。也许,在当今,很多事只有我能做到,恭候你来与我交换各种条件,各取所需。” 不需要景茂庭有所回应,舒知茵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她刚走到园门处,竟遇见熟悉的一行人迎面而来。 见公主不以为意,如锦便不再多言,公主殿下常是如此不骄不躁。 吃完一碟甜瓜,舒知茵揉了揉依然酸疼的双腿,躺在玉榻上,闭目静心听着流水潺潺,很悦目的声音。 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瓷来报:“齐三少爷又亲自送来两缸山泉水。” 舒知茵慵懒的道:“拒收,告诉他,山泉水不过如此,不必再送。” “是。” 不多时,如瓷又来报:“齐三少爷求见您一面。” 舒知茵美眸睁开,想了想,便点点头。她坐起身,饮尽一杯冰镇梨花酿,整了整散乱的发。 在如瓷的引领下,意气奋发的齐汀阔步走来,带着灿烂的笑容,远远的扬声赞道:“皆道江南的奇丽景色浓缩于公主府,集叠石理水亭榭廊阁之大成,果然名不虚传,大开眼界了。” 舒知茵笑道:“是集奇花珍木c叠石理水c亭榭廊阁之大成。” “真真素雅富丽。”齐汀驻步于凉亭下,打量她坐着的玉榻,是用一整块玉石雕制,刻有祥云牡丹凤凰,精美至极。目光一转,她高贵脱俗的身姿映入眸中,轻轻渺渺的,似要御风而去。 舒知茵微微笑着,纤指轻执起酒杯,问道:“见我何事?” “闲清园的山泉水不过如此?”齐汀惊讶的道:“景兄说,那泉水堪为天下第一泉。” 舒知茵挑眉,道:“天下第一泉又如何,我说不过如此就是不过如此。” “说的是,公主说的都对,在下五体投地的赞同。”齐汀讪讪的笑着,迎着她明亮冷静的眼眸,从袖中取出一个瓷药瓶,双手呈上道:“这是景兄研制的药,专为缓解酸疼,昨日见公主的双腿疼得寸步难行,在下特为公主送来。” 舒知茵使了个眼色,如锦将药瓶接了过来,她打开药瓶闻了闻,有一股不好闻的药味,她轻皱眉头,道:“他懂医?” “他懂得草药的作用。”齐汀道:“他主持修建闲清园时,劳工常行山路,双腿累得酸疼,他便研究出一个药方,涂抹在酸疼处,可极大减轻酸疼感,仍需休养,但能舒适些,非常奏效。公主殿下试试便知。” 这药,是景茂庭昨晚连夜骑马回闲清园取的。 舒知茵将药瓶握在掌中把玩,细瓷药瓶摩挲着指腹,心底轻轻泛起涟漪,道:“何妨一试。” 齐汀喜悦的取出另一样东西,双手呈上,道:“这是景兄调制的桑葚酒和梨花酿的配方,味美无穷,也请一并试试。” 舒知茵接过如锦递来的宣纸,她看着恢弘大气的字迹,优美端正,很赏心悦目,她字字阅过,问:“他懂鲜果与酒的特性?” “对,对,对,”齐汀直言道:“公主殿下喜欢桑葚酒和梨花酿,便投您所好。” 舒知茵猛得盯向他,问:“是谁投我所好,你,还是他?” 齐汀犹豫了片刻,讪讪笑道:“景兄。” 舒知茵笑了,笑声悠扬,道:“他怎么不亲自来投我所好。” “他珍惜他得之不易的名声和权势。”齐汀嬉笑道:“在下觉得他是视名声为妻,视权势为子。” “可以理解。”舒知茵笑意渐敛,“他的年轻有为,肯定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对,对,对,他自幼就勤奋好学。”齐汀特别佩服景茂庭的博学多才并学以致用。 舒知茵缓声道:“所以他要攀附好太子殿下,对太子殿下表现出应有的忠诚。” 齐汀一怔,小心翼翼的道:“您还在为闲清园中他顺应太子殿下的挑拨而生气?” “我不生气。”舒知茵说得轻描淡写,“他为了前程,效忠依附于太子,顺太子的意,讨太子欢心,无可厚非。” 齐汀喜道:“说的好,在下就知道您宽宏大量,会体谅他的难处。” “我不体谅。”舒知茵语声漠然的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承担结果。” 齐汀愕然。 舒知茵随手将配方递给如锦,命道:“试一试。” “是。”看到齐汀的愕然更甚,如锦不禁偷笑,齐汀当然难以置信,公主就是这样的人,她对景茂庭不生气,但也不体谅,却还会愿意试一试他的配方。 舒知茵好整以暇的问道:“他还让你带了什么东西给我?” “没有了。”齐汀想了想,道:“昨晚,是景兄要求太子妃和在下证实您的传闻是谣言。” “我知道。” “散布谣言的事与景兄和齐家无关。” “我知道。” 看到她的神色平静,似乎知道,似乎无所谓,又似乎是不以为意,齐汀一时语塞,在琢磨怎么能替景茂庭多美言几句。昨日,她对景茂庭实在冷漠,就像是以前无视景茂庭的存在一样,甚至更甚。 舒知茵饮了杯酒,眼睛澄亮,宣布道:“齐汀,忘了我曾说过让你娶我。” 齐汀惊声:“啊?” “我不想让你娶我了。”舒知茵随心的笑了笑,“愿你迎娶的妻子容貌美丽,身姿曼妙,乖巧可爱。愿你此生能一直做闲散体面的官。愿你能一直这么好。” 齐汀耸耸肩,摸了摸鼻子,感慨道:“公主的心思真是瞬息万变到令人措手不及啊。” 舒知茵笑而不语。 她就那样温温和和,大方,大气,没有锋芒,从容中透着坚定,有一种凌空的尊贵。她不是在试探,只是通知。齐汀深呼口气,顿觉轻松许多。她跟那些玩弄权术之人一点也不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