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塞北》 《江南塞北》正文 第一章:洛阳城破 洛阳城中,此刻正值华灯初上之际,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是万家阁楼升起万家灯火之时。但却并没有闻往昔的袅袅琴音,也并没有见繁华的灯火阑珊。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喊杀声。临近洛阳城南门处的一个街道上,一个浑身披甲,手握一柄长枪的将军扶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华袍青年坐上一匹骏马,这马通体漆黑,唯独马鬃马尾却是血红的颜色。 将军看着青年坐稳后朝着身边亲军喊到:“全部扬威军杨家亲军护送陛下出城直奔临安,洛阳是守不住了,我率领杨家族人给你们断后,你们快走!” 亲军营统领跪地哀求道:“大将军,让我断后吧,你带着陛下先走。”说罢其他的亲军营战士也都全体下跪,齐声道:“求大将军先走,我等断后!” 这位浑身是血的将军不由大怒厉声道:“你们要抗令么?让你护送陛下走就赶紧给老子滚,叽叽歪歪娘们似的,再磨叽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们?” 听闻这话,亲卫军终于不再反抗,亲军统领站起身沉声道:“我等必誓死护卫陛下到临安城,大将军,保重!” 杨正平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群兔崽子抗令不遵,跟着他死战在此。 坐在骏马上的华袍青年终于开口说话:“杨将军,孤朕在临安等你,保重!”青年说罢也不墨迹,狠狠一拍马臀,一骑率先冲出城门。亲卫军也都纷纷上马,追着华服青年而去。 杨正平看所有人都走了后,擎起长枪,转身看着杨家二百八十人,最年幼者不过五岁,妇孺皆有。杨正平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道:“我杨家传承三百年,与我大唐同岁同龄,自我杨家先祖创立扬威军马踏塞外后北方外族便再也没有进过大唐国门半步,如今大唐山河破碎,我杨家也危在旦夕。诸位可敢随本帅血战至最后一人,扬我杨家之威?” 身前杨家二百八十人齐声喝道:“杨家为国尽忠,死战不退,忠魂犹在!” 杨正平哈哈一笑道:“好,好,好,随我杀敌!”说罢擎起长枪便向来袭的琅琊王军队冲杀过去。杨家所有人皆披甲持刀,随着杨正平一起攻杀。 大唐庆丰四年,北方草原四族结下盟约,以辽国为首,共计百万大军突袭云中城,杀死所在云中城的所有大唐军民。而后西夏军突击安西都护府,包括安西都护令在内的所有大唐军民无一幸免。 大唐方面第一时间做出部署,扬威军统领,镇国公杨正平领征北大将军,北上讨伐辽国。皇帝御驾亲征出玉门关,直击西夏。 但天不遂人愿,庆丰四年冬季。琅琊王,燕王,越王,蜀王,岭南王集体发动政变。 北线杨正平北征大军已经攻破云州城,就在扬威军马上就要兵临云中城下的时候。西线传来战报,御驾亲征的皇帝陛下临阵对敌时中了一箭,顿时西征军全线溃败。西夏铁骑已经攻破玉门关,只逼长安城。 征北大将军杨正平只能撤军回防长安。当杨正平再回长安见到皇帝的时候,这位九五至尊已经病入膏肓,皇帝立下遗诏立二皇子李毅为新帝。 而叛乱的五王却以伐草原,诛无道杨家为名纷纷起军。讨贼檄文上写的清清楚楚,先帝遗诏是立大皇子为帝,杨正平为一己之私篡改遗诏,还写了杨家三百年来十大罪行。 蜀王攻下整个山南道,占据包括原本属地剑南道在内的两道之地自立,岭南王越王也瓜分了岭南道纷纷自立。琅琊王也占据河南,淮南两道,十万大军只逼东都洛阳。倒是燕王属地离草原最近,杨正平撤军后,辽国铁骑挥军南下,燕王首当其冲,在太原府与辽国铁骑对峙起来。 本来扬威军野战能力天下第一,但在云州一役中以十万对敌草原骑兵五十万,虽然取得大胜,但一身的损耗了八万之多。而西征的大军也一路溃败,回到长安的么只剩下万残军。 之后蜀王从秦州出兵,二十万蜀军只逼长安。兵力不足的杨正平无奈只能带着新帝突围南下,往洛阳逃窜。 然而到洛阳后因为一路突围,六万军也只剩下了两万多一点,还都是疲军弱旅。刚到洛阳不久,便传来消息,琅琊王亲率十万大军马上便要兵临城下。杨正平无奈,只能死守。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江南道还在大唐皇室手中,江南道总督送来书信,希望新帝能放弃洛阳退守临安。 杨正平权衡后也只能这样做,用仅剩的两万人打退了包围南门的琅琊王大军,也就发生了刚才这一幕。 随着一声震天喊杀声,琅琊王大军终于亲至!为首一骑是一个身穿一袭九龙五爪杏黄蟒衣的中年人,中年人面容清俊,骑着一匹产自西北的高头大马。中年人看到杨家诸人后伸手挥了挥,止住了身后奔袭的大军。策马缓至杨正平面前道:“杨将军真是虎虽老威犹在啊,本王也听闻了你云州一役的战果,以八万扬威军屠杀草原联军三十万,啧啧。如此强将,不亏我大唐柱石啊。” 杨正平冷哼一声,语气冷漠:“琅琊王殿下真是威风不减当年啊,你我自辽东一别至今的有二十年了,说实话,其他四个王爷趁机作乱我不意外,唯独你琅琊王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二十年前先帝登基大统,诸皇子各自去封地就藩,当时杨正平还不是杨家家主,扬威军统领。但已经独自领兵镇守幽州。琅琊王就藩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拜访了身为杨家嫡长子的杨正平,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相谈甚欢,互引为知己。哪句后来在大唐国内久为流传的“犯我大唐者必伐之,辱我大唐者必灭之。”就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琅琊王所说。后来杨正平回长安接任杨家家主,这才离开辽东,回京后两人也常有书信来往。 琅琊王听到杨正平挖苦嘲讽也不在意,而是语重心长的道:“杨将军,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辅佐我,你也知道,我才是父皇嫡长子,皇位本来就应该属于我,如今我那二弟终于死了,就算死了还传位给二皇子,大唐李氏宗族法写的很清楚,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 杨正平冷哼了声道:“那我也给你说说我杨家家规,我杨家家规第一条便是杨家只忠于天下人,忠于大唐皇帝,想让我投降,做梦!” 琅琊王自知劝不动杨正平,幽幽叹了口气道:“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说罢右手一挥,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便慢慢退后,他可非常清楚杨正平武艺到底有多高,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完全不在话下。 后面大军得到命令,提刀便是冲锋,杨正平长枪一扫,当头而来的三骑瞬间倒地,杨正平长枪拄地,借着长枪的支力,飞身便夺了一匹马。得到战马后长枪画圆,周身五骑纷纷中招被扫落马下。 杨家众人也不甘示弱,虽说其中也有妇孺,但也都提刀上马便战。杨正平率领杨家众人边打边往南门退,这条街本来就不宽,五骑并排就已经是极限了,而且杨正平一夫当关的挡在中间,琅琊王军队发挥不出一点人多的运用。 转眼间杨正平已经斩敌二十多人,而杨家众人也退至南门处。 突然一骑从左旁杀出,一刀直奔杨正平肋下,杨正平长枪刚刚刺出,根本来不及回防,而这名骑兵时机也拿捏的恰到好处。 杨正平嫡长子杨振一直就在父亲身后,随时关注着父亲,看到这一幕心中大呼不好,想也不想就丢出唐刀,阻住了那袭向杨正平的致命一击。而自己一刀射出去后,身后敌军瞬间扑至,转眼间后背便挨了三刀,猛的一口血喷出。 杨正平回枪刺死了偷袭的那名敌军,回头看到杨峰中刀吐血的一幕,驱马回到杨峰身边。 杨峰看到父亲扶住了自己,又是一大口血吐出,断断续续道:“父亲,杨家可以没有孩儿,但不能没有你,大唐更是需要你,父亲你快走,带着孟君一起,为咱们杨家保住血脉。” 杨振看到大哥中到后也策马杀至大哥身边,正好听到大哥这番话,沉声说道:“父亲你走,我们给你断后,杨家可灭,忠魂永存。” 杨正平也不是墨迹的人,重重的唉了一声,对着杨振道:“父亲对不起你们啊。” 杨振哈哈一笑道:“只希望下辈子投个平凡些的人家,生在王侯家,太特么的累了。” 杨正平策马回撤,至南门下抱起那个五岁大的孩子一骑直冲城门外。 杨峰杨振看着父亲的背景,展颜一笑,喃喃道:“孟君啊,不要辜负父亲的期望,早点长大成才,续写咱们杨家与国同龄的传奇!” 随后,目光一凝,举起战刀慷然赴死! 这一日,昔日大唐国之柱石杨家满门二百余人皆战死于洛阳城南门下,仅剩一老一幼仓惶而逃。 经此一战,洛阳城被琅琊王占据,昔日国都长安,东都洛阳皆失于他手。大唐正统嫡系于临安建立新朝,后世称之为南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二章:杨家少年 晨曦初上,天边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邙山下一个叫吴家镇的小镇子里,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正有板有眼的打着一套拳法,虎虎生风。 打完一个来回后少年拿起水瓢舀了瓢水洗了把脸,回屋熟练的做着早饭。 少年姓杨,名孟君。父母早逝,是十年前随着他爷爷来这里定居的。镇子里居民只觉得这对爷孙应该是逃避战乱才到这里的,再加上这小伙子本性很好,也很心善。平时去山里砍柴打猎也是一把好手,要是运气好打到比较大的猎物,自己只留下跟爷爷两人吃的,其他都分给居民。久而久之少年有时候买菜啥的,卖菜的大妈也都找些理由故意少收少年一些铜钱。 待早饭煮熟后少年也不忙着吃,而是回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朗朗读了起来:“天命之谓性,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自从十年前到这小镇后,每天早上做的基本都是这些事情。最开始杨孟君他爷爷教他识字,习武。杨孟君也的确聪慧,十岁的时候便再也不需要别人教,自己早起练武读书也成了日常。 日上三竿,杨孟君合上了书重新放回了书架。到厨房盛好了饭便去他爷爷房里叫老人起床。 打开房门,一股酒气扑面而至,杨孟君皱了皱眉头,从地上捡起一个酒葫芦放回桌上,嘴里念念叨叨:“整天就知道喝喝喝,小心哪天就喝没了。” 同时拍了拍床上任然大醉而眠的老头。老头被人打搅了美梦,慢慢做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醉眼惺忪的道:“现在啥时候了。” 杨孟君没好气的道:“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再不起床就中午了。” 老头用那干枯的手掌扯了扯乱糟糟花白的头发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说罢还嘿嘿笑了声。 杨孟君反了反白眼道:“不管你了,我先吃饭,吃过后进山了。” 老头也不搭话,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就。看着杨孟君转身而去的背影,老眼里满是欣慰的神情。 早饭一点也不丰盛只是普通的大米粥,外加一碟子咸菜,杨孟君却是吃的很香。一会儿功夫一大碗米粥便下肚,杨孟君揉了揉肚皮,从墙上取下一柄挂着的短弓,又从柜子上拿了几根自制的木箭。提着短弓便出门而去。 小镇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杨孟君走在街道上,不时会有街坊邻居亲切的打着招呼。少年灿烂的笑脸上洋溢着自信的风采,杨孟君谈不上什么貌比潘安,但也非常清秀,浓眉大眼的,眼神清亮很有灵气。镇子里好几位待字闺中的丫头对杨孟君也是神往已久。但在情爱这方面杨孟君着实迟钝,去年镇子里一户人家托人给杨孟君说亲,想把自家闺女嫁给少年。到杨家里一说,老头子倒是笑眯眯的没拒绝也没同意,说这方面听杨孟君的,他同意那就娶,不同意就没办法了。 杨孟君回家听到这个消息吓的在邙山里待了好些天不敢回家,直到老头到山里找到他才回来。 之后邻里乡亲就再也没给杨孟君说过亲事,这件事也成了乡亲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就拿住在杨孟君隔壁的吴二柱来说,二柱跟杨孟君年岁相仿,同龄人最怕的就是比较,二柱家里父母每次看二柱不爽就说看看人家杨孟君怎么怎么。久而久之二柱对杨孟君也颇为不服,小时候跟杨孟君有矛盾的时候二柱也是颇为无奈,讲道理吧讲不过这个满腹韬略的同龄人,打架吧更不用说,杨孟君单手就能给他玩出十八般花样。自从这个梗出了之后,二柱每次见杨孟君第一句话就是:“孟君啊,小翠又来找你了,啥时候让我喝你俩的喜酒啊。”杨孟君这个时候都是羞红了一张脸,恼羞成怒自然要一番拳脚伺候,不过这二柱也识趣,说完便跑,杨孟君也是毫无办法。 杨孟君到邙山下的时候已经临近了晌午,少年也不忙进山,拿出早上来时准备好的馒头,吃两个馒头后用布条把裤腿绑紧。然后取下短弓,把一根木箭搭在弓上,身形狸猫一般窜进山林。 十岁的时候杨孟君跟着镇子里猎户吴冲第一次上山打猎起就能独自打到猎物。老猎户吴冲曾言:“杨孟君在一日,我迟早得饿死。” 不过杨孟君也很厚道,十二岁的时候独自打到过一只野猪,当少年拖着野猪走进镇子时满街哗然。最后杨孟君也只不过是拿了一条猪后腿,其他的都给街坊邻里分了。而后每次杨孟君猎到大型的猎物也都会跟人分享,不过这都是他爷爷的授意。 进山后杨孟君眼神如鹰隼,左顾右盼,不一会儿就发现一只灰色野兔在树下寻寻觅觅。杨孟君蹲下借着灌木躲好身影,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剪头直指那只野兔。 这只野兔估计是发现了不对劲,两只耳朵竖起,一动不动。杨孟君暗道:“好机会!”右手一松,“嗖”的一声木箭便射出去,野兔应声中箭,木箭直接贯穿野兔身体,带着野兔滑出老远。 看到猎物得手,杨孟君哈哈一笑,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慢慢走近野兔,拎着耳朵提起来拔出木箭收好。 杨孟君就这样提着猎物往山腰走去,山腰也住了一户人家,吴家镇第一猎户吴冲。自从当年带着杨孟君进山打猎后,一大一小俩人也成了忘年交。吴冲欣赏杨孟君的个性能力,杨孟君喜欢吴冲的豪迈大方。 到山腰后,一座木屋跃然视野之中,木屋不大,建在山腰一片空地上,杨孟君每次看到这个小木屋就担心那天要是山洪暴发这木屋会不会就直接没了。 走进木屋,杨孟君随意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一个粗旷的声音:“谁啊?” 杨孟君回道:“老哥,是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房门瞬间被打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出现在眼前,眼神急切的道:“快进来快进来,老弟今天又打到啥子了?” 杨孟君扬了扬手中的野兔道:“贼肥的兔子,这不,刚打到就来看你了。” 吴冲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老弟你最够意思,来晌午咱哥俩喝一个。” 说罢吴冲从杨孟君手里接过野兔就自顾自的处理去了。杨孟君百无聊赖,拿起桌上的土酒倒了一杯慢慢喝下。辣的眼泪都出来了,不过少年心里却大呼一声痛快。 吴冲今年也三十多岁了也没娶亲,据山下乡亲们说吴冲当年父母刚生下他没多久就去世了。还是靠乡里乡亲抚养长大的,长大后便出了镇子去投军。十年前杨孟君爷孙俩刚搬进吴家镇的时候吴冲也回到了镇子。一个人在这山腰造了座小木屋,每天就打打猎,喝喝酒安稳度日。凭借着从军的身手,打猎也是稳稳的,弓马娴熟。 杨孟君最喜欢的就是听吴冲讲他当年在军队的事情。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血染黄沙笑王侯。每次讲到这些杨孟君都热血澎湃,对那种策马驰骋疆场的生涯也是异常神往。后来杨孟君回家后给老头子说自己长大想参军,老头子出奇的没有贬低他,而是沉默了许久哀叹了一声。之后便不教杨孟君那些四书五经中庸大学,而是教他排兵布阵之道。杨孟君也大感诡异,一个糟老头子懂那么多大道理也就算了,咋滴连这些都懂?幼时所发生的事情杨孟君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回忆,依稀记得当时好像死了很多人他爷爷才带着他跑到了一个很繁华的大城,之后便来到了吴家镇,一呆便是十年。 半个时辰过去了,吴冲也把那只野兔做成了美味的午餐。把兔子肉端了上来又拿了俩海碗,给杨孟君跟自己一人倒了一碗土酒。杨孟君也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吃了块兔肉,咂咂嘴道:“还是老哥做菜好吃。” 吴冲得到评价也得意一笑道:“那是,老哥我在这山上待了十年,手艺还能差了去?” 杨孟君喝口酒道:“是的,是的,老哥你做野味的手艺,吴家镇第一!” 酒上心头话就多了起来:“老弟你是不知道啊,哥哥我当年骑着一匹产子凉州的大马,凉州你知道不,咱大唐好些将军的战马可都是出自哪里。当时我啊,一手提缰绳,一手提刀,随着咱杨大将军只冲辽军中军大帐,啧啧,那一仗杀的好生痛快,三十万辽国军队,愣是被我扬威军铁骑杀的片甲不留。”吴冲一手握碗,满面回忆的说道。 杨孟君急切的说道:“后来呢,后来呢,杀进辽国都城没有?” 吴冲听道杨孟君这样发问嘿嘿一笑道:“那能啊,谁也不晓得北境四国怎么回事就突然联合了,要知道之前那四国为争夺草原城池可打的不亦乐乎。怎么突然就联手了,号称百万大军啊,只逼中原腹地。”说道这里吴冲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酒接着道:“咱扬威军虽说杀了三十万敌寇,自身也折了八万人,老哥我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啊。” 杨孟君道:“我爷爷说打仗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是胜仗了,扬威军杀敌三十万死了八万人,怎么说也是大胜中的大胜了,扬威军真的厉害!” 吴冲哼了一声道:“你爷爷说的虽然没错,但这在我们扬威军中可不算啥胜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看是杀敌一千自损八十才算胜仗吧。”说这话的时候吴冲满满的自豪,此生不悔入杨家军! 听到吴冲贬低爷爷,杨孟君有些微恼:“呦,照你这样说扬威军现在怎么没了呢?” 吴冲也怒了道:“小兔崽子,我给你说过,怎么说我的不是都是小事,唯独不能说扬威军!” 吴冲接着说道:“咱们大唐其实谁都不欠,谁都不怨,唯独欠杨家,唯独怨扬威军啊!方年先皇西征失败,连累的长安也没了,要说怨谁,估计很多人都说要怨叛乱的五王,要不是他们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非要作乱,咱大唐岂能这样,长安岂能有失?按我说啊,这真的不怪五王,谁不想往上走?先皇亲自西征是为了以后能在青史上留下一个武皇帝的谥号,五王叛乱也是想把身上那件蟒袍换成九龙五爪正黄龙袍!都没有错,唯独扬威军啊,真不该就这样放弃了长安。”说罢又是灌了一口烈酒。 杨孟君不解道:“之前你不是说扬威军自身也没多少人了吗?怎么能怪他们不守城呢?” 吴冲幽幽说道:“是啊,为啥要怪自家军队呢?” 杨孟君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吴冲为什么这么说,也就不在这问题上纠结,沉吟了一下道:“我爷爷说天下之所以分崩离析根本原因是世族毫阀掌权太大,天下官位都在氏族的掌控中,平民子弟没有了上升道路,国家可用之才太多都没埋没,这才导致如今的山河破碎,哪怕是一个小县令背后都有家族支持,真正有抱负有才干的寒门子弟不得施展才华。而且五王叛乱的背后也都有大家族支持,给予钱粮兵马。” 听杨孟君如此说,吴冲也是大悟:“你爷爷也算是一个高瞻远瞩之人,这些弯弯道道我这种大老粗可想不到,有空一定拜会拜会你家老爷子。” 杨孟君呲牙一笑频频点头道:“那肯定了,我家老爷子可是啥都懂,我这一身身手可都是他教的!” 虽说在家里的时候杨孟君爷俩经常拌嘴,但在外人面前可是非常尊敬老爷子的。 吴冲端起酒碗碰了一下杨孟君的碗道:“咱一介武夫说着干嘛,来兄弟,接着喝,这么好吃的兔子肉不能白费喽。” 杨孟君也端起碗碰了一个道:“喝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三章:白发独酌 杨孟君虽然今年才十五岁,但酒量着实不小,吴冲自酿的土酒杨孟君一连喝三碗都不觉得上头,还能跟吴冲有说有笑的唠嗑着。 一晃间,兔肉吃完,一壶烈酒也被老哥俩喝完。吴冲拍着肚子哈哈笑道:“好久没喝的这么爽了,老弟你要常来这里看看哥哥我啊。” 杨孟君重新拿起短弓道:“这肯定了,镇子里连个能跟我喝两盅的都没有,不来叨扰老哥我叨扰谁去?” 吴冲无奈道:“你小子酒量是越来越好了,记得你第一次在我这里喝酒,小半碗下肚都得睡上大半天,现在好了,都快给老哥我喝趴下了。” 杨孟君嘿嘿一笑道:“我先走了,再打个猎物就下山回家。” 吴冲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 杨孟君也不停留,提着短弓就往山下走,边走还边唱道:“酒入愁肠谁人知,雀鸟相鸣无人懂。若问少年归何处,我自相言天上来。” 杨孟君一直以来就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神采飞扬。 日落西山头,杨孟君踩着夕阳的余晖步入镇子里,手里提着三尾大鲤鱼。住在镇子最东边靠山的吴九看到杨孟君进镇,放下手中的活计朝杨孟君挥挥手道:“孟君这是又打到啥了?” 杨孟君提了提鲤鱼道:“三条大鲤鱼,九叔要不要来一只?” 吴九比了比大拇指道:“可以的杨小子,鱼我就不要了,哈哈哈。” 杨孟君答道:“得嘞,那我先回了,九叔你忙着。” 回到家中,杨孟君把鱼挂在灶台上,回屋换了身衣服,还是一袭粗布青衫,把今天穿的这件放进盆子里开始搓洗。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杨孟君就是典型。不过爷孙俩每天的支出也没多少,无非就是给杨孟君买些衣服,菜米油盐之类的。再加上街坊邻里也都淳朴和善,甚至有时候根本就不要钱直接给杨孟君白拿。 正在少年低头搓衣服的时候,杨正平走到少年身后,佝偻的身子难掩老态,哪里还有当初大唐第一战将的风采。 老头踹了杨孟君屁股一脚道:“孟君啊,去给爷爷打壶酒来。” 杨孟君转头怒道:“自己去,没看在忙着?” 老头顿时瞪着眼睛道:“别以为我闻不出你身上的酒味?晌午又喝了多少?” 杨孟君眯着眼睛狡黠笑道:“嘿嘿,喝的可多了,啧啧上好的花雕呦,喝不到,馋死你!” 老头捋了捋乱成一团的花白胡子道:“呦,还上好的花雕?骗谁呢,衣服洗好就赶紧去,回来了还有话给你说。” 杨孟君把衣服拧干挂在园中的绳上后便拿着那个酒葫芦去给老头买酒。 看杨孟君出门后这个名为杨正平的老头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孟君啊,以后的路就得你自己走啦,老头子我苟延残喘这些年也算到头了,到了地下面对族人也不用愧疚了。” 很快杨孟君就打好酒回来,把酒葫芦重重往桌上一放,赌气似的转身拿起鲤鱼便开始做晚饭。 老头看到酒开心的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也舒展来,拿起酒葫芦晃了晃打开美美的喝了一口。笑眯眯的样子不知道是酒好喝还是对杨孟君感到自豪。 吃罢晚饭,老头子叫住杨孟君,爷孙俩围着饭桌做好,昏黄的烛火映的少年眼睛越发灵气,也映的老人皱纹越发深刻。 杨正平道:“孟君啊,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总不能一辈子在这小镇里吧” 杨孟君想都不想挥着拳头满面振奋道:“肯定做一个将军啊,杀敌报国,斩尽草原诸贼!复我国土,兴我大唐。” 杨正平一笑道:“可你想过具体要如何去做呢?” 杨孟君道:“这。。这我还真不知道。” 老头道:“以后这就要靠你自己去想了,爷爷也不能一辈子待在你身边,爷爷也是人,总有一天还是要靠你自己啊。” 杨孟君顿时慌了,他从来没想过老人也许会有离开的这一天,只觉得就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好。 老头接着说道:“上次你说的那个吴冲,他有给你讲过他经历么?” 杨孟君眨了眨眼睛道:“吴老哥说他以前是扬威军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就回来镇子里了。” 老头听到扬威军三字,混浊的双眼一亮:“你说他以前是扬威军的?” 杨孟君点了点头道:“是啊,吴老哥是这么说的。今天在他家他还给我说了他随大将军一起北伐云州的战事,可厉害了。” 杨正平想了想道:“好了,你早点睡吧,明天把他叫来,我想见见他。” 接着又一笑道:“见见这个对我孙子影响颇深的人,哈哈” 杨孟君也没在意老人的神情变化:“好,那我去睡了,明天带吴老哥来家里看看。” 等杨孟君进房后老头才自言自语道:“吴冲,想不到竟然还真在这小小吴家镇里,嘿嘿,老天待我不薄啊,临了临了还能见到扬威军故人。” 老人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道:“此生负了杨家,负了大唐,也负了天下,唯独不负美酒啊” 老人苍苍白发,皱纹深刻,借着昏黄烛火,说着酒话。 老头独自喝了一会儿酒,起身回到房中,从床下拖出来一个烂木箱,老头看着木箱楞了楞,吹了吹木箱上的灰尘,打开。里面没别的东西,只有一件黑漆漆的战甲。 征北将军铠! 老头取出战甲放在桌上,好似摸自家媳妇一样摸着战甲,浑浊的老眼认真且执着。嘴里喃喃道:“老伙计,以后再也没有能穿上你的那一天了啊。” 一夜无话,第二天杨孟君还是准时起床,自顾自的练武,做饭,读书。不同往日的是这次杨孟君竟拿起一根木枪耍了起来。 杨孟君从家里拿了贯铜钱便了出了门,到街上买了酒和菜放回家中便直奔邙山而去。 初夏的洛阳本就不太热,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在这如世外桃源般的青山绿水间,微风吹在杨孟君身上,吹起青衫阵阵飘扬。 杨孟君一口气跑到吴冲木屋门口,重重敲了敲门,毫无动静。少年咕哝道:“咋跟老爷子一样都喜欢睡懒觉呢?” 又敲了几下,屋内才传来一声骂骂咧咧的嗓音:“大清早的,谁啊?” 杨孟君也不以为意:“老哥,是我,孟君,来找你有事。” 吴冲打开房门道:“咋了老弟,这么早来弄啥子嘛?” 杨孟君嘿嘿一笑道:“我昨天回家给俺爷爷说了你的事,老爷子估计是对你产生了敬佩之情,让我今天请你到我家里吃饭。” 吴冲一听说有白吃的饭,立马高兴起来:“这中的很,老弟你等等,我梳洗梳洗。” 杨孟君道:“不着急,不着急,等下咱哥俩再进山里打点猎物,我来的时候只买了些青菜。” 吴冲边用剪刀剪着满脸的络腮胡边道:“好说,好说。”约摸是不小心剪到脸上肉了,吴冲痛的哎呦一声,龇牙咧嘴的。一旁杨孟君看的哈哈直笑。 一刻钟后,吴冲也处理好了自身问题,从墙上取下一张大弓,随意的背在背上,招呼杨孟君一声便向山里走去。 杨孟君也不拖拉,随着吴冲进山。 吴冲果然不亏吴家镇第一猎户的名头,刚进山就凭着敏锐的嗅觉,老道的经验发现一只獾子,手起弓落,獾子已如囊中。 提着獾子吴冲得意道:“咋样老弟,哥哥我不赖吧?” 杨孟君比了比大拇指道:“不赖不赖,咱镇子打猎就数你最强。” 吴冲嘿嘿一笑道:“走喽,下山,看看你家老爷子。” 杨孟君嘿嘿一笑便跟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四章:英雄迟暮 回到家中,杨孟君招呼吴冲坐下,端了杯茶出来,吴冲顿时不乐道:“老弟啊,咱哥俩谁跟谁啊,来客倒茶是没错,但咱喝不下这苦啦吧唧的玩意,来来,拿酒来。” 杨孟君翻了翻白眼,倒也无可奈何,只能给吴冲重新换了杯酒。吴冲也粗大汉也就这么五大三粗的坐着,嘴角噙着笑意看杨孟君忙前忙后的。 杨孟君处理好獾子放木盆里用先腌着,忙完后看吴冲依旧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抿着酒喝,也不理他。杨孟君只好到杨正平屋里叫老人起床。刚进屋杨孟君便发现桌子上那件漆黑战甲,快步走近桌子,拿起战甲细细看了一遍。杨孟君迫不及待的叫醒了老头瞪大了眼睛道:“爷爷,吴老哥来了,在堂里坐着呢,这铠甲咋回事?” 老头坐起身一回了下神道:“来了啊,正好,孟君,你帮我穿上这套铠甲。” 杨孟君抑住心中的不解,但还是依言服侍老头披甲。 十年没披甲的老头,人到暮年身形佝偻的不成样子,宽大的战甲套在身上难免有些滑稽。 老头重新穿上战甲后整个人气质猛然一变,原本在杨孟君眼中邋遢,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子瞬间变的高大了许多,一股从内向外的凌厉气息直扑杨孟君。少年也是眼前一亮,暗道一声好帅! 老头双手负后,尽量挺直了腰板,对着杨孟君道:“走,去见见吴冲。” 杨孟君使劲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激动的神情,率先走出了房门。 吴冲看杨孟君独自先出来打趣道:“你家老爷子呢?咋滴,喝多了起不来?” 杨孟君冷哼一声,让开了身子,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嗓音:“十年没见,你吴冲还是这副贱样,老子我就算喝再多又咋滴?就收拾不了你这个兔崽子了?” 人未止而声先到,吴冲觉得这声音咋这他娘了熟悉,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在哪里听过。 直到身披漆黑战甲的杨正平出现在视野中,吴冲定睛看着杨正平,双眼瞪的贼圆。紧接着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便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头颅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哽咽道:“末将扬威军亲卫营副统领吴冲见过大将军!” 杨正平笑道:“起来吧,咱扬威军现在也没了,这些虚礼以后都用不着了。” 吴冲嗓音沙哑道:“大将军在,扬威军就在,末将此生只忠于大将军,忠于扬威军。” 杨孟君对自己和爷爷的身世始终抱有怀疑,但也没想到他爷爷竟然就是在大唐帝国销声匿迹十年的镇国公杨正平!看吴冲如此做派,顿时被惊的不轻。 杨正平对着所以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转头对吴冲道:“让你起来就给老子起来,婆婆妈妈的像啥样子?” 吴冲这才站起身,脸庞激动的通红。就这样盯着杨正平,怎么都挪不开视线。 杨正平阵阵发怵,语气怪怪的道:“糟老头子我又不是啥胸大臀圆的小娘子,这样盯着我看做啥?” 杨孟君也终于回过味了,正好听到爷爷说这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不管爷爷曾经多么显赫,但始终是家里那个爱喝酒的邋遢老头子。 吴冲咽了口唾沫道:“大将军,真想不到你竟然还活着,还就在这镇子里。”说罢重新打量了一番老人,心里泛起阵阵苦意。 杨正平不乐意道:“咋滴,想让我早点死?” 吴冲连忙摆手,局促道:“不不不,末将意思是,十年来都没有听到过大将军任何消息,还以为当时真的死在了洛阳南门下。” 杨正平冷哼一声道:“我是想死啊,可阎王那老混蛋不收,我有啥办法?这不,还让我来带你一起去下面。” 吴冲只能嘿嘿讪笑。 接着杨正平面容一正,威严道:“今天叫你来是要给你跟孟君交代一些事情。说正事之前你先给我解释解释当初到临安后为什么就退伍走了。谁让你们这么做的,嗯?扬威军军规忘记了吗?如此做法不是逃兵是什么?” 吴冲面容苦涩道:“当初大将军率领族人断后为我们亲卫营跟陛下争得一线生机。我们护送陛下回到临安后,那帮白眼狼王公大臣们,借着五王的讨贼檄文说啥子帝国能成这样完全是扬威军害的,还说只要交出扬威军余孽五王就会重归大唐。这不是扯淡么?当初我护送陛下去临安的途中,也被突袭埋伏了很多次,最后到临安的只有不到五十人。而且当初我们都以为大将军您已经殉国,索性就直接退伍,归隐山林。” 杨正平皱着眉头道:“唉,果然不出我所料啊,当初我回到临安后也是如此情形,我杨家势大时那些个魑魅魍魉还不敢露头,等我杨家满门忠烈尽数以身报国后才敢跳出来落井下石。当时满门族人为我断后我才能带着孟君杀出重围,就是想保全我杨家最后一根独苗。也期待着孟君能有一天重新抗起扬威军杨字大旗,肃清朝野,救万民于水火。而我索性也就退出庙堂,带着幼孙来到这青山绿水间。” 吴冲听到这里又是抹了一把眼泪,再次跪下沉声道:“末将恳求大将军恢复我吴冲扬威军之职。” 杨正平眯着眼睛道:“哪怕如今扬威军仅剩你一人?” 吴冲也不答话,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杨正平叹息道:“这样吧,以后孟君要是能重建扬威军,你再复职,如何?” 吴冲高兴的抬头,抱拳道:“末将此生定辅佐少将军重建扬威军,扬我大唐国威,虽死矣无憾!” 杨孟君此时终于懂了,爷爷这是在托孤啊!不仅把自己托付给吴冲,还把老人的毕生梦想也一起托付给了自己。 少年颤抖着嘴唇道:“爷爷,你。。。要做什么?” 爷孙两人相依为命十年,何等的默契,杨正平也知道孙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柔声道:“孩子啊,人终有一死,本来我十年前就该随着族人一同而去了,但为了你爷爷苟活于世这么多年,也算赚到了,今后就要靠你自己背负起咱们家族的荣耀,重立杨家于世间。” 少年顿时红了眼眶,低头轻泣起来。 吴冲就算再迟顿也同样明白了,惊愕的看着杨正平,语无伦次的道:“大将军,你。。。” 杨正平一扫之前对杨孟君说话时的和善,冷声道:“看看你俩现在这个样子,有我杨家嫡系传人的风采么?还有你吴冲,咱们从军打仗一辈子,见过多少生生死死,有什么看不开放不下的?你们这样我还怎么把杨家,把扬威军托付给你们?在一个对生死有了觉悟的人面前,任何悲痛惋惜都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我杨正平虽说死的窝囊了些,但依旧是大唐帝国镇国公,依旧是十万扬威军统领,依旧是征北大将军!” 两人被杨正平声声怒喝也彻底叫醒了,杨孟君双膝跪地,沉声到:“孙儿此生定光复大唐,换都长安,重立我杨家百世之威!” 吴冲也抱拳道:“大将军放心,只要我吴冲一息尚存,就守护辅佐少将军立百世威名!定不负杨家不负大唐!” 老人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个样子,孟君你记着,我此生最后的心愿就是能收复长安。虽说这么大的使命强压在你身上的确很不现实,但你是我杨正平的所以,是我三百年杨家唯一的传人,自从先祖随高祖皇帝扫清寰宇,创立大唐开始,咱们杨家做的就是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的事,为此,不惜一死!” 杨正平又接着说道:“孟君啊,咱们杨家以后就只有你一人了,所以家规那些条条框框就无需理会,但家规第一条你一定要记住!杨家首忠于天下子民,后忠于李氏皇帝。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就是如此。” 杨孟君低头咬牙道:“孙儿谨记,此生永不忘。忠于子民,忠于大唐!” 杨正平叹了口气道:“身为长辈,在经历过了塞外沙场马革裹尸换,经历过了庙堂上口蜜腹剑杀人不见血后,真的希望你能一辈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但不能辜负咱们战死于洛阳南门下的二百八十族人。明白么?” 少年仍然以头触地,沉默不语。 英雄迟暮的老人,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道:“我死之后,你和吴冲一起重回临安,在我房里柜子上有封信,你拿上,到临安后找洛林,把信给他看,他会告诉你后面该如何去做,但路是你自己走的,不要太依赖于他人。” 老人转头道:“吴冲听令!” 一直在一旁静听的吴冲猛然下跪,抱拳道:“末将在!” 老人道:“我以大唐镇国公的名义令你今生好好辅佐杨孟君,忠于大唐,忠于天下,可能做到?” “末将令命!” 杨正平坐起身来,将军铠哗哗做响,好似当年西北塞外北风呼啸,战鼓震天,马蹄滴答。 老人豪迈一手提酒壶,豪迈道:“英雄迟暮,天奈其何?烈士暮年,徒呼奈何?哈哈哈哈” 说罢老人归坐太师椅,苍老的头颅慢慢垂下。 杨孟君再也忍不住,啕号大哭。 吴冲握紧拳头闷声道“恭送大将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五章:三百年杨家 大唐建国有三百年,杨家也显赫了三百年,当之无愧的世间第一豪阀大族,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当然仇家政敌也是如此。 自从杨家扬威军镇守帝国北门以来,中原三百年不见战火,很多人都忘记了高祖皇帝是如何在战乱纷争中夺得天下。云州一战,十万扬威军对敌五十万草原铁骑斩敌三十万。一战威名传四海,世人也猛然醒悟。不得不重新思量一番杨家,思量一番扬威军,这也是五王叛乱时第一时间也要铲除杨家的原因。只要等杨家人缓过劲来将战矛对准反贼时,五王当如何? 琅琊王虽与杨正平有高山流水之情,但在洛阳南门对杨家最后一战时可曾手软,可曾留情? 这个道理不仅五王懂,朝中杨家政敌更是清清楚楚,杨正平到临安后非但没有得到护驾有功的的赏赐,反而被朝中政敌联手排挤。甚至在那次朝会的时候年轻的皇帝陛下都没有说出任何一句偏袒杨正平的话,最后只是一句轻轻的准奏便一锤定音,杨正平心灰意冷,只能带着年幼的孙子隐居洛阳南郊山下。如果杨家满门忠烈未死,对新朝还有价值的话,皇帝陛下尚且还能容忍,但一个树倒猢狲散的杨家皇帝是万万不能忍的。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世界上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但还有两种人,皇帝和皇帝除外的所有人。杨正平一手扶着新帝上位,又用满门英魂送新帝南下临安,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在街坊邻里的帮助下,杨孟君办完了爷爷的丧礼,新坟就在邙山南郊下,哪里离洛阳南门最近。想着就算死了,也要让爷爷离家族故人更近一些。 守孝七天结束后。 杨孟君轻轻锁好中门,盯着门上的白联楞了好一会儿才黯然着眼眸道:“吴老哥,走吧,去洛阳。” 吴冲接过杨孟君手中行囊挎在自己背上拍拍少年肩膀道:“看开些,大将军在天之灵可不想看到你这样消沉下去。” 杨孟君轻轻“嗯”了一声。 到隔壁二柱家,把钥匙交给二柱娘后杨孟君揉了揉鼻子道:“二婶,替我保管好俺家钥匙,等以后我回来再给我。” 二柱娘叹了口气道:“唉,放心吧孟君,你和冲子去参军,是大英雄,以后可一定要常回来看看啊。” 杨孟君展颜一笑道:“必须得常回来,这里就是我家,我不回来这里能去哪里啊?” 然后歪头对一旁跟自己同龄大的二柱道:“柱子,咱哥俩兄弟一场,以后我不在了,街坊邻里有啥忙咱该帮就帮,别觉得吃亏,都是一家人。” 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少年不知愁滋味啊,吴二柱摸了把眼泪道:“晓得了孟君,一路走好。” 杨孟君也不矫情了,转身伸手向后挥了挥:“走了。” 刚出了二柱家门一群街坊邻里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孟君,冲子啊,这些吃的你们拿上,路上吃。” 杨孟君吴冲收下东西,一一道谢。 而后杨孟君排开众人向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走去,对于这个差点成自己媳妇的少女杨孟君以往那是躲都来不及,这次就要走了,索性就说两句话。 看着眼前这个哭的眼眶通红的少女,杨孟君只觉得口舌发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情窦初开的少女啊,意中人的喜怒哀乐就是自己的喜怒哀乐,前几天杨孟君守孝时少女只觉得好生心酸。昨夜得知杨孟君要和吴冲一起参军,今儿个天还没亮就起床跑到杨家,只求能在他走的时候多看一眼。 杨孟君看着少女沉默不语,小丫头看杨孟君如此模样,破涕为笑道:“孟君,能。。。能抱我一下吗?”说完便羞红了小脸。 杨孟君尴尬一笑,双手轻轻拥住女孩两肩。少女也放下了矜持,狠狠抱住杨孟君腰部,把头埋在少年郎胸前轻轻的哭了起来。 抱了好一会儿杨孟君实在顶不住周围大叔大婶打趣的眼神,轻柔的推开怀中少女,嗓音温和道:“别哭啦,再哭就不好看了,以后就没人娶你了。”说着还帮少女擦了擦眼泪。 杨孟君走到众人之前,对着众人弯腰弓身,长揖及地道:“孟君谢过诸位十年来的照顾,就此别过!” 说罢和吴冲头也不回的远去。微凉的晨风吹的少年一袭青衫猎猎作响,一缕晨光把少年身影拉的老长。 吴冲投军及早,今年不过三十四岁,十年前回吴家镇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四岁。可就是二十四岁的年纪就做到了扬威军亲卫营副统领!要知道,天下最强大的兵马在大唐,大唐最强大的兵马在扬威军,而扬威军最强大的兵马则是只属于镇国公的亲卫营!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杨正平把杨孟君托付给吴冲绝对不是病急乱投医。以吴冲当年的能力,放在别的州,做一州节度使,统领一州兵马都是绰绰有余的。 连接邙山到洛阳的小道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形并肩走着,皆无声。 吴冲率先打破沉默到:“老弟,大将军有没有给你说过到临安后具体要干嘛?” 杨孟君沉吟了一下道:“只说让我去找洛林,别的什么都没交代。” 吴冲一手揉着下巴眯着眼睛道:“洛林啊,洛家当年跟杨家本就是至交世族。我没记错的话洛林当初是礼部右侍郎,以洛家的底蕴能力,十年过去了,说不定现在官位很大。” 杨孟君呼了口气道:“不管这些了,到临安了再说吧,老哥,你能给我说说杨家的历史么?爷爷在的时候从来没给我说过这些。” 吴冲皱眉思考了一下道:“这得从当年大唐立国开始说起,当时前朝末年群雄割据,逐鹿中原,李唐皇室起源于西北雍凉之地,当时李氏一族也不算什么大的军阀,雍凉自古苦寒嘛,高祖皇帝第一次出兵中原便获得了大胜,领军将领便是你杨家祖先杨天池。当时瓜分中原的各路诸侯都忽略了一件事情,他们认为想占据天下必先占据更多的城池,吸收更多的兵马来壮大自己。而杨天池当时却建议高祖,乱世中最重要的并非城池土地,而是人心,杨家军所到之地皆是与民秋毫无犯。而且还有重要的一点是众诸侯当时对骑兵运用却并没有那么多,仅仅当做长途奔袭而用,杨天池在第一战中便将骑兵用的出神入化,两军对垒,靠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凿阵冲阵,可谓天下无双啊。而中原各诸侯开始培养骑兵的时候却已经晚了,杨天池所率领的杨家军所向披靡,一路势如破竹。仅仅二十年便一统了中原。统一后先帝愿意与杨家以淮河为界南北分治,而杨天池却拒绝了,带着杨家军镇守北方,为中原子民守国民。” 说到这里吴冲敬佩一叹道:“而后来高祖皇帝也封杨天池为镇国公,允其世袭罔替,所以你们杨家历代家主皆为镇国公。杨家是正统的将种门庭,可到了第二代就变了,当时的杨家家主不但承袭了镇国公的名头,还是朝廷丞相,后来杨家三百年家中子弟各部各军都是有的。而这样做也引得了政敌无数。自从杨家镇守北方大门以来,草原各国皆俯首称臣,如此功绩,倒也没人质疑什么。直到十年前洛阳南门下杨家二百八十人皆殉国,杨家才算完了,不对,还剩下你!” 杨孟君疑惑道:“别的世家大族传承三百年怎么说也有上千族人,而且杨家还如此庞大,为何就只有寥寥三百不到?” 吴冲盯着杨孟君道:“你真不明白?” 杨孟君摇头道:“不明白。” 吴冲心里五味杂陈:“杨家历代皆有战死北方之人!” 杨孟君沉默了。怪不得爷爷老说杨家忠魂不灭,原来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六章:洛阳 确实啊,杨家本就是正宗的将种门庭,尽管历代皆有在朝文官,可骨子里还是杀伐果断,铁骨铮铮的。而杨家男儿打仗无不身先士卒,杨家镇守北境三百年,也打了三百年的仗,再者杨家扬威军也不是真的就百战百胜,只是胜多输少而已。 已到晌午,两人就在路边大树下坐着,各顾各的吃着干粮,草草吃完午饭就继续匆匆赶路。 日落西山,杨孟君吴冲几乎是踩着夜色步入洛阳城,城门处三三两两的守城卒按例检查了一番两人的行装才放入城去。 入了城,吴冲回首指了指城门处道:“这便是当年杨家满门殉国的地方。” 杨孟君怔了怔,深深的看了眼吴冲所指的地方,旋即开怀一笑道:“就是这里么?没事啦老哥,走吧,先找地方住下。” 说完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往城中繁华处走去。低垂的眼光冷如冰!可见少年内心并不像外表开起来那么随意轻松。 吴冲见少年如此反映撇了撇嘴角只能跟上杨孟君的步伐。 东都洛阳并不像长安那样被破城后便毁于一旦,当年琅琊王占领洛阳后便下令麾下士卒不得骚扰平民百姓,城中建筑也妥善保养,使得洛阳也有了之前七八分灵气。 是夜,华灯初上,杨孟君目光所至隐约可见一栋栋高耸阁楼。阵阵丝竹之音,琴瑟之鸣络绎不绝。 三百年来洛阳本就是仅次于国都长安的大城,除了十年前那一场守城战之外再不见纷乱。 初夏的洛阳城人烟繁华,杨孟君吴冲并肩走在城中中轴大道上,一个清秀可餐,一个成熟魁梧,倒也引来了不少目光。路旁情窦初开的小娘看杨孟君也不由暗道“好一个俊俏小哥。”再往深处想不仅脸上浮起阵阵红霞。 吴冲虽说比杨孟君年长许多,但自封山林十年,对外界繁华多彩也忘记了七七八八,不由得东张西望大感过瘾。偶尔对上望向两人的小娘眼光,吴冲也回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动作。引得路旁姑娘阵阵娇笑。倒是年少的杨孟君没有被这灯红酒绿所吸引,始终低垂眼帘一言不发。 走了一阵,吴冲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杨孟君道:“老弟啊,这趟出门带多少碎银?” 杨孟君面无表情道:“五十两,应该够到临安了。” 吴冲嘻嘻笑道:“够了够了,我这里还有八十两。今晚哥哥带你去寻乐子去。” 杨孟君盯着吴冲诧异的看一眼,也没回话。 不一会儿,两人便找到了一所酒楼,名曰太白居。昔日大唐有名士李太白,不仅善饮酒,作诗,而且剑术也奇高,甚至引得了帝王青睐,为后世所倾仰。此楼以太白为名,估摸着所卖之酒也是极好的。 吴冲看着酒楼招牌,点点头道:“就这家了,先开间房,然后咱哥俩出去转转。” 进了酒楼,极为宽阔的一楼竟然座无虚席,小二看来了客人,脸上浮现出招牌式的笑容走向两人道:“两位住店还是吃饭啊,住店的话客房正好还有一间上好厢房,吃饭的话可就得等等了,等有客人吃完离坐了才行。” 吴冲道:“不麻烦小哥,就开间客房吧,我们就不吃饭了。” 小二道:“好嘞,客官随我来。”说着还做了个请的动作。小二领二人上了三楼,开了房门便把钥匙交给吴冲,走时道:“两位要是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小的这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 吴冲拦下要走的小二,贼笑道:“小哥可知城中那家红楼姑娘水灵?” 小二会心一笑道:“城东柳巷有家紫月楼,那家姑娘听说不错,当然啊,小的也只是酒楼里别的客官吃饭闲聊时听的,具体啥样俺也没去过,既然别的客官推崇至极,想来也不赖。要是去了觉得不太好,客官您大人有大量,也别怪小的。” 吴冲嘿嘿笑道:“不怪罪,不怪罪,你去忙吧。谢谢小哥嘞。” 杨孟君听着吴冲跟小二说对话,只觉得云里雾里:“红楼是什么?咱们不先吃完饭早点睡觉,还去弄啥?明天可得早些赶路呢。” 吴冲道:“好不容易来趟洛阳,不能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不是?到了紫月楼再吃不晚?” 杨孟君纳闷了,虽说太白居楼下无座,可让小二把吃食送上来也无妨啊?咋还到别的地方吃饭? 吴冲大手一挥:“老弟,带上所有银子,咱们走着。”说完还激动的嘿嘿一笑。 杨孟君毕竟是个第一次行走江湖的雏,只能跟着吴冲。 带上了银子,吴冲大步走在前头,问了路人柳巷具体所在,拉着杨孟君便直奔路人指的地方而去。 飞奔至柳巷,两排一栋栋阁楼并立,每栋楼上都挂着大红灯笼,巷子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吴冲带着杨孟君一栋栋数了过去,嘴里还咕哝道:“醉仙楼?不是,客来欢?不是。风月苑?不是。。。紫月楼!诶,到了。” 只见紫月楼鎏金招牌挂在大梁上,门口一个徐娘半老却抹着浓妆的大娘花枝招展道:“哎呦,刘公子您可算来了,咱家灵儿都念叨您两天了。” 一个衣衫华贵,腰白玉的公子哥嘻嘻笑到:“公子我也想灵儿姑娘想好久了,奈何这几天家里老爷子管的严,愣是出不来,这不,一逮到空子就跑来你紫月楼,嘿嘿,张婶你是越来越有风味了。那天公子我吃腻了灵儿这道清淡素菜,张婶你可愿意让公子好好品品你这道荤菜?”说着还搂了搂他口中“大婶”的腰肢。 张婶顿时笑的花枝乱颤妞了妞小腰道:“哎呦我的爷啊,那到时候可别招架不住啊,婶婶我这十八般武艺可是样样精通,就怕公子你抗不住早早的缴枪不说,还没让婶婶我尽兴。” 刘公子轻佻一笑道:“我扛不住?就算我败下阵来,我身后这群哥们可都是龙精虎猛的,保准能让婶子你满意。” 华服公子后面帮闲恶朴也笑道:“那可要好好领教张姐姐您十八般武艺了。” 华服公子哈哈大笑,也不继续调笑老鸨,带着家仆便向紫月楼里面走去。 吴冲听的哈喇子都流下来了,擦了擦嘴角,拉着杨孟君火急火燎的就往楼里冲。 临近了,老鸨张妈妈拦住了吴冲,定睛打量了两人,一个生的魁梧高大,虽说满面正气,可这眼神也太猥琐了,就好像憋了好些天的花丛老手。看向杨孟君是不由一愣,这。。这么小就逛青楼?虽然心里惊异,可嘴上却是另一番光景:“两位这是来楼里小酌一杯?”也不怪的老鸨这样说,两人衣服实在太寒酸了点。吴冲也就一件薄衫,连袖子都没有,杨孟君虽说一袭青衫,也可是粗布缝制,跟先前刘公子的锦缎绸罗相比实在是一个天一个地。 吴冲道:“酒肯定要喝的,但也是在姑娘房里喝,就看你楼里姑娘有没有从我哥俩身上拿走一百两银子的能耐了。” 老鸨先前只当杨孟君是眼前魁梧大汉的随从,听了这话不由笑道:“咱楼里姑娘个个有绝活,保准不让爷失望。” 吴冲道:“好嘞,俺也进去快活了,不打扰婶子您接客了,哈哈。” 进了楼,里面丝竹绕耳不绝,大堂内一桌桌客人,身旁皆有一两妙龄女子陪着,这些嫖客左拢右抱,好不快活,身旁陪酒女子也娇笑连连,看杨孟君面红耳赤。看来了客人,楼里下人立马迎了上来笑眯眯道:“两位爷是喝喝酒听听曲还是另做点啥?” 吴冲大手一挥:“给俺这小兄弟上壶酒,另找两个姑娘陪着,至于我嘛。。嘿嘿。”说罢还丢给龟公一个你懂的眼神。 龟公道:“好嘞,这好办。”接着便向身旁杂役道:“给这位小哥领到玉竹苑,另加一壶兰陵醉。” 身后杂役领命便向杨孟君伸手道:“小哥这边来。”杨孟君疑惑的盯着吴冲。 吴冲道:“去吧老弟,喝酒嘛,怕什么,老哥等下就来找你?” 杨孟君也不睬吴冲,跟着杂役便向玉竹苑走去。 看杨孟君远去,吴冲这才嘿嘿道:“楼里可有腰细的二八女子?老子就好这一口。” 龟公含笑道:“有的有的,公子这边请。” 被人唤作公子,吴冲也是得意的嘿嘿大笑:“走着走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七章:世间事 紫月楼虽说是楼,但内部光景可跟楼一点都不沾边,杨孟君一路走来,经过落雪苑,枫林苑,芙蓉苑不仅大感惊奇,加上玉竹苑正好对应了春夏秋冬。 经过落雪等三苑的时候杨孟君匆匆一瞥便见微知著。比如说那枫林苑,里面正中一个大歌台,台上一红衣乐伶怀抱琵琶,边弹边唱,台下坐满了来寻欢的客人,声声叫好。而台后竟然种了一株株红枫,风起时引来阵阵哗哗做响好不灵秀。 芙蓉苑,顾名思义,芙蓉乃荷。里面大致布局跟枫林苑倒是差不多,但正中的却不是一个歌舞台。而是一个荷叶模样的石台,石台在水中,整个芙蓉苑八成都是水,水中立起一个个大小石台,来坐客人皆坐于石台上,面前一条桌案,案上有酒。只见正中荷台上有一身着粉红罗裙的佳人,翩翩起舞,舞姿婀娜曼妙。就如那荷塘莲花般,独领群芳。 而落雪苑也是名如其境,苑中飘落朵朵“落雪”,正值初夏,当然是没有雪花的,这纷纷飘零的也可能是一些花瓣。一株株红梅传来暗香浮动。 到了玉竹苑,杂役引杨孟君进去,安排一桌案便匆匆去给杨孟君上酒,少年细细打量了一圈。玉竹苑整体就像在一片竹林之中,除却苑门处无竹其余皆被竹海围绕。就连少年所坐桌椅也都是竹子所制,玉竹苑,名副其实。 青葱竹林间,有绿衣罗衫佳人立于台上,随飘落的竹叶阵阵起舞,好不美妙。少年顿时看的有些痴了。 不一会儿便有两个二八妙龄的少女,一人举酒,一人拿着点心袅袅走向杨孟君。 两位少女把手中东西放在桌上,倒了杯酒给杨孟君道:“公子可饮过这兰陵醉?”嗓音空灵,百转柔肠。 杨孟君小心翼翼的接过酒一饮而尽,清秀的小脸立马红了起来,不知道是酒太烈还是怎么。也不敢直视少女,目光飘忽。 见面前这个清秀少年如此拘谨,少女柔荑捂檀口咯咯直笑。另一位少女嘴角也勾起弧度,眼角带笑。倒酒的少女道:“公子可还满意?” 杨孟君仰头便是牛饮,哪里还品着酒,但也点头道:“好酒,好酒。” 另一名少女布置好点心道:“公子再尝尝这点心,这可是咱们玉竹苑特有的青玉糕哩,整个洛阳也就咱们紫月楼有,别地想吃还吃不到呢。” 杨孟君连忙接过糕点吃了一口,青玉糕颜色淡青,香甜可口,入口后一股淡淡的竹香扩散开来,回味无穷。 倒酒的女子挽着杨孟君右臂道:“公子姓什么啊,家住何方?” 杨孟君轻轻抽出手臂道:“我姓杨,祖上雍凉人氏,现在居无定所。” 少女被拒绝也不恼,只觉得面前少年好生有趣:“雍凉啊,我知道哪里,听说那里自古苦寒哩。”说着又给杨孟君倒了杯酒。 杨孟君这次倒是轻引一口,酒香醇厚,连绵不绝。少年心里暗赞一声好酒!依旧红着脸结巴道:“敢问两位姑娘芳名。。年芳几许?” 持酒的少女明显性格开朗活泼一些,看杨孟君文绉绉的模样轻笑道:“我呀,叫绿竹,她叫青笋,今年都十六岁,都是玉竹苑里的丫鬟。” 杨孟君听后大感诧异,不由问道:“十六岁就。。。” 绿竹一笑道:“公子是想说我们十六岁就来这风月场所做工?” 杨孟君轻轻点头。 绿竹接着道:“有头发谁想做秃子呀,我和青笋本来是山南道金州人氏,十岁那年蜀王跟琅琊王出兵打仗,我们村子也被毁了,后来跟着乡亲们逃到了这洛阳,就来紫月楼谋份生计。我俩父母也在那场战乱中为保护我们双双逝世。” 杨孟君叹道:“我跟你们差不多,家人也都死于战乱,仅剩一个爷爷前几天也去了。” 绿竹泫然欲泣道:“公子也跟我们一样啊?用那些客官的话来说这就叫同是天涯沦落人。” 杨孟君点点头道:“是啊,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说罢举杯饮了一口。 青笋接过话头道:“楼里像我们这样家破人亡的还有很多,不过妈妈待我们确实极好的,平时也只让我们做些待客的工作,并没有让我们姐妹去做那皮肉生意,有些客官喝醉后想对我们姐妹做些别的事情也都被妈妈拦下了。” 杨孟君神情一怔,万万没想到门口那个形态放浪的老鸨竟然还有如此心善的一面。 此时只听台上歌女唱道:“十年生死两茫茫,问我何处为故乡,只道是,心安处为他乡。魂飞万里归何处?吾乡此生自难忘,却已无此乡。” 杨孟君听懂了歌女所唱之意,十年来战乱纷飞,生死各所托,别人问我家乡为何处。只能说让我心安的地方却不是我的故乡,死后我该去往哪里?故乡早已经没有了,只留在回忆中啊。 杨孟君不仅问道:“这首歌是谁所著?” 青笋满是钦佩的道:“是洛小姐啊。” 杨孟君皱眉问道:“洛小姐是谁?” 青笋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公子你没听过洛小姐?洛清怡洛小姐啊。” 杨孟君眼中疑惑更重:“额,很出名么?” 绿竹轻笑一声接话道:“咱们洛小姐啊,是咱们大唐第一才女哩,这首归乡吟就是洛小姐十三岁的时候写的,今年洛小姐也不过十六岁,跟我和青笋一般大呢。” 虽说五王叛乱后取道自立,可始终还是以王爷的名头,并没有称帝改朝。境内子民依旧以唐人自居。 杨孟君听后也满是佩服,问道:“洛小姐是洛阳城中人么?” 绿竹摇头道:“可不是呢,洛小姐呀,是咱们临安尚书省右仆射洛林的孙女,传闻洛大小姐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有名家子弟称洛小姐为大唐第一美女呢。” 洛林!杨孟君听到这个名字不仅瞪大了眼睛,原来爷爷要自己去找的竟然是尚书省右仆射大人,实打实的当朝权贵啊! 要知道,自大唐开国以来,三省便不设省令,而尚书省又执掌六部,权利最大,尚书省右仆射也是当朝右丞啊! 杨孟君抿嘴一笑,心中暗道:“原来如此,这趟紫月楼没白来。” 两女看眼前清秀少年展露笑颜,不仅觉得目眩神迷,好帅啊。 邻座一个华袍公子哥心里腻歪了,你一个身着粗布青衫的穷酸书生竟然还有两个如花似玉般的小娘子陪着?感情公子我还不如你个要饭的?看看身边侍女,再看看绿竹青笋两人,怎么都觉得不对味。但也要在佳人面前保持风度不是? 公子哥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对着杨孟君道:“这位公子现居何方?家中可有长辈在朝为官?”也不奇怪这公子哥为何这样问,洛阳自从被琅琊王占据之后便成了琅琊王境内首府,连琅琊王府都搬到了洛阳。自从移府到洛阳后,洛阳城中也是权贵满地,这公子哥也怕眼前这穷酸少年万一是那个权贵子孙,特意穿一身布衣来变特立独行吸引紫月楼姑娘们的眼光,故而才有此问。 杨孟君摇头道:“现在居无定所,无家可归,家中也无在朝为官者。” 这公子哥思量一番道:“这样啊,那小兄弟可愿把身旁两个侍女让给我,今夜小兄弟所有酒钱都算我的。” 两女一听顿时慌了,这个模样清秀的少年虽说穿着穷酸了些,可看起来也是个正经人,也没对她们两姐妹有啥非礼的行为。而且还十分有趣,跟她们也同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听华服青年如此说不仅用力攥住了杨孟君袖口,楚楚可怜。 杨孟君站起身子抱拳和善道:“这位兄台,我与这两女也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实在不忍割爱,还请兄台原谅则个。” 一番话说的彬彬有礼,可奈何眼前这个世家子弟不买账啊。 公子哥哈哈笑道:“啧啧。真是个迂腐的读书人啊,本公子看上你侍女那是你的福气,好话不听就别怪本公子有失礼数了。”说罢一挥手淡淡道:“抢了。” 身后恶仆得到命令一个个凶神恶煞摩拳擦掌。狞笑道:“不识趣的东西。” 当头的一个彪形大汉一拳直冲杨孟君而来,一点都不客气。 杨孟君见对方说动手就动手,火气刷的就上来了。预判到大汉拳头的轨迹,右手一探就握住了大汉直来的拳头,随后一拧,恶汉吃痛龇牙咧嘴的。杨孟君猛然一推,一脚就踹了上去,恶汉被踹个踉跄,后退两步“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 杨孟君冷笑一声,眼神如鹰隼般的盯着公子哥。公子哥看到杨孟君的眼神不仅打个冷颤。那是怎么的一双眼睛?冰冷,狂躁,暴戾,就如一头饿狼一般。公子哥结巴道:“上都给我上!” 家仆们得到命令一个个也冲了上来,杨孟君后腿一步猛的一个前冲,瘦小的肩膀重重撞在了当头一个汉子身上。汉子感觉就好像被一头牛撞了一样,胸口阵阵闷疼,气都喘不上来。不由自主的坐下大口的喘着。 解决掉一个后杨孟君身形飘忽不定,恶仆们顿感无奈,这小子也太滑溜了,根本就抓不住嘛。突然间,杨孟君一个下勾拳重重打在了一个个头还比他高一头的汉子下巴上,这汉子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杨孟君右腿一提,膝盖也撞在了另一个汉子胯部。软肋被打中后恶汉也如大虾般蜷缩在地上。 还剩下最后一个家仆,看着伙计们都被一个小少年打倒在地,不仅咽了口唾沫往后直退。杨孟君慢慢走近,大汉就慢慢后退,杨孟君跳起身子,凌空一个鞭腿,最后一个汉子也应声倒地。 公子哥顿时慌了,再也不注意什么风度了。忙道:“小哥有话好说,我给你赔不是了。” 这公子哥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厉声道:“我爹是洛阳总督,你能奈我何?信不信我今晚就能让你曝尸荒野?” 身后绿竹青笋看杨孟君横扫一片,只觉得大快人心,可随后便忧心忡忡起来。杨孟君是能打不假,可对方却是洛阳总督的儿子啊,而且对方说的也不错,的确也有这个能力。两个少女对视一眼,拉了拉杨孟君手臂。轻声道:“公子,算了吧,为我们姐妹这样做,不值当。” 杨孟君眼神这才慢慢恢复了清亮,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值当不值当的,打就打了,无所谓的。” 对面公子哥定了定心神,看杨孟君恢复过来,心里暗骂声:“疯子。”也不管家仆们如何,脚底抹油般就跑了。 看到有人打斗,台上本来素手执琴的清倌也听下了弹奏,疑惑的望向这边。 玉竹苑别的嫖客们本来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可听到公子哥说自己是总督之子。顿时也没了打趣的心思。有好心人道:“这位公子看来也不是洛阳人氏,既然你得罪了总督大人,还是早点出城为好,省的洛水河中又平白多具尸首。” 等到楼里护卫还有老鸨张妈妈到的时候打斗也已经结束了。张妈妈进来后一手一个握住绿竹青笋,左看右看,见两女皆无大恙,心里大石终于落地。 对着杨孟君厉声道:“你打了总督大人的公子,你可叫我紫月楼如何再办下去啊。” 杨孟君无言,只觉得这世道好生奇怪,难道就因为对方有个名声显赫的老爹便可以为所欲为?要打自己就可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吴冲本来都做好了前戏,马上便要提枪上阵了,听到楼下喧闹声,心里一咯噔,披上外套便开门打算一探究竟。 开门后正好一个杂役路过,吴冲拦下杂役问道:“这位小哥,冒昧问一句,楼下这是怎么了?” 杂役叹了口气道:“这你算问对人了,小子我刚才就在旁边看着,咱洛阳总督大人的公子,看上一个青衫少年身边的侍女,便开口讨要,少年不给,然后就直接动起手来了。啧啧,没想到那少年也是硬茬,看起来年纪轻轻,身手倒不赖,一连干翻好几个公子哥的随从。” 吴冲急道:“可是一个十五岁左右,模样清秀的少年?” 杂役道:“是啊,一身青衫,就在玉竹苑里。” 吴冲确定了,也不管房里姑娘如何撩人,提上鞋子便快步下楼到了玉竹苑。 吴冲看到杨孟君没事,轻松了一口气道:“怎么样孟君?没事吧?” 杨孟君摇头道:“没事,就是有些麻烦。” 吴冲也晓得杨孟君打了总督大人的人,冷哼一声道:“打就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妈妈看两人态度一点都不怕。少年郎吧,风轻云淡,就跟没事人一样,这魁梧大汉吧,说打就打。不仅心里嘀咕道:“莫非两人有啥大背景?比洛阳总督官帽子还大?” 杨孟君把壶中兰陵醉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道:“老哥走吧,实在太无趣了些。” 两名侍女抿紧嘴唇道:“公子您要走了么?” 杨孟君呼口气道:“走了,我明天还有些事情,就不耽搁了,你们两姐妹也好自为之吧。” 说罢让吴冲结了银钱便出了紫月楼。 夜凉入水,杨孟君揉了揉脸,回头看了一眼紫月楼鎏金招牌,叹了口气。不仅思量,爷爷让我救天下子民于水火之中,我该怎么做?爷爷,你在天之灵能看的到么?这就是你夙夜忧叹的大唐吗?,人命比草贱啊。 独留月光微凉,惟愿星河苍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八章:夜白玉 徒自感叹了一番。 杨孟君吴冲回到了太白居,少年没说什么,吴冲也懒的问。 洛阳总督什么的,在普通人眼里是很大的官,可在这俩人眼里呢?狗屁不如! 兰陵醉虽然醇和,但后劲也是极大的。 回到房中,杨孟君唤来小二打了盆热水,洗漱一番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蒙蒙亮杨孟君便被吴冲叫了起来。 吴冲神神秘秘道:“老弟咱们可得快些了,晚了就不行了。” 杨孟君疑惑道:“不就是赶路嘛,着什么急啊?” 吴冲嘿嘿一笑:“你还真以为临安离咱们近啊,走个一两天就到了?” 杨孟君无奈道:“好吧,听你的。” 两人收拾好行囊,到楼下买了些干肉粗饼便出了太白居。 虽是初夏,可洛阳城的清晨还是笼罩一层淡淡凉意。杨孟君不仅轻拢下青衫。 吴冲解释道:“咱们去临安一路山高路远的,必须得整匹坐骑才行。” 杨孟君淡淡哦了一声。 两人行至西门校场外,吴冲四处张望了一番,走向一栋普通的民居,扣住门环敲了敲。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嗓音道:“谁呀?” 吴冲道:“买马的。”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屋内有人回话,杨孟君道:“这里卖马么?你别整错了。” 吴冲摆摆手道:“错不了错不了,看见门上那个标记没?就是这里没错了。” 杨孟君顺着吴冲手指望去,只见门上有两道刀刻的标记,一横一竖。少年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吴冲道:“这里临近校场,一般军队里有些退役的老马无处安排,便偷偷拉出去卖掉。而卖战马又违反咱唐律,就只能偷偷的进行。上面也睁只眼闭只眼,不太管这些事情,只要卖马的懂事,别把钱都装自己兜里就行。” 杨孟君无语。 吴冲继续道:“以前我刚参军的时候,也做过这等行当,后来进了扬威军便再也没有做过,大将军治军甚严,眼里更是不容沙子。扬威军里退役的战马也都送回长安好生奉养。” 又等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也只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伸出一只手冲两人招了招。吴冲直接挤了进去,杨孟君也只能跟上。 屋内跟寻常百姓家相比倒也无异样。开门的是一个瘦小老头,留着一撮山羊胡。老头打量了一番吴冲,也不言语,带着两人便向后院走去。 后院却是极大,院内马槽,每槽都有两匹马。老头淡淡道:“自己挑吧。” 吴冲闻言率先向一处马槽走去,伸手拍了拍马臀便换了另一只。一直到第三个马槽吴冲才皱起了眉头:“老丈,这匹马看起来可没到退役的年龄啊。” 老头捋了捋山羊胡道:“这匹马受过一次伤,之后便再也不肯上战场了,不过用来赶路还是可以的。” 吴冲沉吟了一声,看了看这匹马就继续往下走去。 直到了最后一处马槽,这槽里一黑一白两匹马。吴冲细细看了一会儿,两眼放光,旋即眼帘低垂道:“就这俩了,一共多少银钱?” 老头暗暗想了想道:“一共四十两白银。” 吴冲不咸不淡的道:“四十两啊,行,咱哥俩不差钱。”说罢便给了银子,拉着缰绳把两匹马拉了出来,把白马给了杨孟君。 老头收了银子便领人到后门处,开门让两人出去。 牵马走远后吴冲才哈哈大笑道:“捡到宝了捡到宝了,哈哈哈。” 杨孟君问道:“这两匹马有什么不一样吗?” 吴冲道:“我这匹黑马倒是没什么,你这匹白马可不得了啊。” 杨孟君细细看了看白马,只见此马虽说是白马,可也没见多么矫健,而且浑身毛发也是花白,怎么看都是一匹老马。 吴冲解释道:“啧啧,你这匹白马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就是夜白玉了。” 杨孟君更迷茫了:“夜白玉?” 吴冲重重点了点头道:“对,就是夜白玉。夜白玉是这马的品名,产自辽国之北,临近北海。咱们大唐的风水根本养不活这种马,这夜白玉除非到中年才能适应咱们大唐的气候。最主要的是这马非常的特别,它跟别的马不同,这马初生时就非常瘦弱,急难养活,到了中年浑身毛发就会慢慢脱落,继而重新长出洁白如雪的新毛。说它特别就是从蜕毛开始,蜕毛后的夜白玉才算真正的健骑,走山川大河如履平地。而蜕毛的时候也是此马最虚弱的时候,跟寻常老马无异。那老头虽然卖马,但肯定不识马,平白让咱们捡一个天大的便宜。” 吴冲接着道:“草原诸国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宁求夜白玉,不屑一公侯。意思就是宁肯要一匹夜白玉,也不要公侯爵位。实打实的千金难买,可遇不可求啊。” 杨孟君也明白一匹好的战马对一个士兵的重要性,看白马的眼神不仅更加炙热。少年从小便梦想着有朝一日能策马踏敌阵,只为壮志狂。终于有了一匹属于自己的马,还是马中极品,怎能不欣喜若狂? 杨孟君急切问道:“按你说这夜白玉蜕毛期大概还有多久?” 吴冲看了看道:“最多还有一个月,你看它已经有些毛绒长出来了,只等旧毛褪完就行。” 杨孟君嗯了一声,脸色激动。拍了拍马头道:“既然新毛如雪般白,那就叫你白雪吧,嘿嘿。” 吴冲听少年这样说,眼神玩味,摇着头道:“那我这黑马就起名乌云吧,哈哈哈。啧啧,乌云白雪。” 吴冲沉吟了一下道:“孟君,你可知道大将军当年坐骑叫什么名字?” 听到吴冲提到爷爷,少年眼神一黯道:“叫什么?” 吴冲显然没发现少年的神情变化,厄自道:“叫赤魁,是跟夜白玉齐名的烛天龙的一种,当世也仅此一匹了,现在应该就在临安城皇家御马监里。” 杨孟君目光深邃望向南方:“走吧老哥,也不早了。” 吴冲道:“好嘞,好久没骑马了,也不知道骑术生疏没有,当年老哥我可是能在马背上睡觉的。”说完还得意一笑。 杨孟君最受不了的就是吴冲这自恋的模样,连忙道:“打住打住,好汉不提当年勇。对了老哥,这一路也教教我骑马吧。” 吴冲笑道:“咋滴?不是当年勇嘛?怎么还让我教?” 杨孟君幽怨一撇。 两人翻身上马,吴冲在前,杨孟君在后,两骑慢行出城。 行至城门处,守城卒看两人骑马过来,眯眼观察一番,毕竟平民是万万买不起马的,就算买了也不一定养的起。见两人衣着普通,明显不像是达官显贵,伸手拦住二人道:“你俩是做什么的?可有出城的文碟?” 吴冲下马,在怀里摸索了一下伸手握住守城卒的手道:“我俩是城外吴家镇的村民,这不,昨天来城里卖了些东西,今天赶回去呢。” 守城卒手被握住,心里咯噔一下,暗笑一声道:“行,那你俩出去吧。” 吴冲抱拳低眉顺眼的笑道:“得嘞,谢谢兄弟。”说罢上马冲杨孟君点头致意一下。 待两人走远后守城卒偷偷伸出手张开看了看,五两碎银。咧嘴一笑道:“不错嘛,五两啊,晚上又能喝点了。” 杨孟君向南门回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问道:“你给他了啥?” 吴冲笑道:“不多不少五两碎银,这世道就这样,哪里还有公平公正的事?咱这就是花钱买方便而已,不亏。” 杨孟君微微蹙眉:“咱俩现在还剩多少银子?” 吴冲心里盘算了一下道:“还剩二三十两吧,到临安是够了,到了临安后你安心办事,我看看能做些啥,咱们再赚就是了。” 杨孟君对吴冲倒是深信不疑,俩人不仅相识已久,更何况还有杨正平这层关系在。 短短一天就花费百两,可以说吴冲也是个“大方”人。住一等一的酒楼,逛一等一的青楼,怎么舒服怎么来。其实啊,也不能这样说,自从杨正平死后杨孟君便少有笑颜,更往日的阳光开朗大相径庭。这几日吴冲就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杨孟君早些恢复过来,去青楼找乐子也是吴冲用自己的方法来给杨孟君释放压力。 毕竟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突然接受这么多事情,一时间转不过来弯也是正常的。相依为命的爷爷逝世,得知自己身世,还肩负重兴大唐的家族重任。可以说要是别的少年经历这些早就一蹶不振了,而杨孟君竟然能挺住,也实属不易。这也是少年昨晚在紫月楼与总督公子发生冲突后情绪失控的原因所在,杨孟君太需要释放自己了。 吴冲想了想道:“试试你这白雪?” 杨孟君点点头,“驾”的一声白马便冲了出去。 吃了一嘴土灰,吴斌笑着摇了摇头便策马跟了上去。 夜白玉跑的不是很快,就连吴冲坐下的老马都能跟上。可这夜白玉却稳的出奇,杨孟君在马背上竟然丝毫不觉得颠簸。 往南跑了一刻钟,杨孟君慢慢停下,微微喘着气道:“痛快!” 吴冲望着少年重回清亮的眼神略感欣慰。由衷笑道:“怎么样,爽吧?当年我第一次骑马也是这样,痛快的紧啊。” 杨孟君道:“是爽啊,乘奔御风,看尽山河风光,不以疾也!”旋即歪了歪脑袋道:“可是怎么有些慢啊?” 吴冲哈哈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之前给你说了嘛,你这匹夜白玉还在虚弱期,等过了这段时间你就知道什么叫天下第一坐骑了。” 杨孟君重重点点头,抿嘴一笑道:“咱们大致几天能到洛阳?” 吴冲眯眼想了想道:“大概四五天吧,不着急,一路湖光山色上次走的匆匆没好好领略一番,这次也算弥补遗憾了。” 杨孟君望向南方,神情专注憧憬。 渡桥城郭风吹意,高楼黛瓦马蹄疾。 此间有少年,白马青衫出洛阳,南望临安志满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九章:山高水长 初夏的中原,山水之间酝酿着淡淡的燥意。随着两天不急不缓的赶路,杨孟君一行两人也到了河南道淮南道交界的光州境内。 这两天里,天为被地为床,渴了饮些溪水,饿了就吃些粗饼干粮,一路走的倒也顺风顺水。 看着少年渐渐放开的胸臆,吴冲也倍感欣慰。慢慢走出杨正平去世的阴影,少年心境也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开朗,南下之旅也有说有笑的,两人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从洛阳到临安有两条路走。一条是直南到襄州,然后走水路到扬州以北,再到临安。一条便是顺着陈州,光州,庐州之间的驿路大道走,最后再到南都临安。杨孟君两人走的便是第二条路,不过没走大道,而是顺着山野小路南行,随不平坦,倒也自有些逍遥真意。 两骑并肩而行,少年脸上泛着阳光般暖人的笑意,眼神清亮。 吴冲愁眉苦脸的冲着杨孟君道:“喂,孟君,咱们到前头找找看有没有村子啥的,这一路没个酒喝真的太难受了,肚子里酒虫造反了都。” 杨孟君回头道:“找个村子借宿一宿也好,也能好好歇歇白雪。”还理了理夜白玉略微有些杂乱的鬃毛。 白马通灵,感到主人的善意也提了提前蹄温顺的打了个响鼻。 得到杨孟君肯定,吴冲一扫愁容,眉飞色舞道:“哎呦呵,你小子啊,约摸着也是馋了,还什么歇歇白雪?啧啧,读书人就是道理多。” 两人拌嘴也习惯了,事实上杨孟君也的确有些想喝酒,但希望白雪能好好休息休息也是实话。 杨孟君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已西斜,少年正色道:“争取日落前能找个像样点的山村。不然咱今晚又得在山里过夜了。” 吴冲狠拍了拍马臀道:“走,走,早都迫不及待了。” 其实不止是杨孟君吴冲爱饮酒,唐人大多都喜欢喝两口,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一两坛子自酿的土酒。曾有歌云:一梦千殇,逍醉见仙天上来。一曲韶华,笑问九霄可能买一醉?若无酒,要他长生有何用。 对唐人来说,求一醉才是人生一等快事。家有杜康三百坛,给个王侯也不换。不仅男子善饮,大唐女子也能小酌几杯。 而唐人民风淳朴彪悍,也无前朝那些男尊女贱的狗屁观念。大唐太宗年间有一次邻国使者前来拜会时对大唐这一观念深感不解,在国宴酒席上就问了太宗皇帝这个问题,满席公卿皆笑而不语,而后杨家镇国公借着酒意笑道:“汝国之男儿怎能与我朝女子相并论?” 次日在朝会上太宗皇帝便立下了我朝女子也可参加科举,也可参军的唐律。而百年后也的确出现了一位女子卿相,官居太子太傅,领中书省右祭酒。也有女子在家不仅做得女红,更能做得好诗词,就拿当今尚书省右仆射大人孙女来说,被誉为三百年大唐第一才女。 唐人风采,可见一般。 两骑走了大概一二十里,隔老远就老看一缕缕炊烟升起。吴冲激动道:“孟君,前面有村子了,估计还不小呢。” 杨孟君揉了揉空荡荡的肚子道:“快点赶过去吧,饿的肚皮都贴后背了。” 吴冲闻言道:“确实有些饿了,走着!” 近了,吴冲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怎么一回事。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突然吴冲瞪大了眼睛勒马停下道:“孟君,你看那些炊烟是不是有些不对劲,这也太粗了吧。” 杨孟君定睛看了看,只见不远处一片片农家小园错落有致,阵阵炊烟飘起配着远方紫红的晚霞,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杨孟君不解道:“有什么问题么?不是挺正常的嘛?” 一阵南风吹过,抚着少年乌黑的长发,好不潇洒。 吴冲嗅了嗅,皱眉道:“孟君,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吴冲年少从军,沙场征伐无数,对这种气息是再敏感不过了。 杨孟君闻言也是轻嗅了一下。也是发现了不妙,晚风微冷而且在这山野间本来是有淡淡芬芳,刚才一阵南风吹过,不仅吹淡了香味,还带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吴冲又道:“而且你看这烟,寻常百姓家的烟囱一般都是直往上的,炊烟也是如此,这种粗大浓稠的烟雾我也只在军队里见过。这个村子明显有问题!” 杨孟君眨了眨眼睛道:“那怎么办,要不要去看看?” 吴冲道:“看看也好,不过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沉吟一声道:“也不妥,万一真有麻烦,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还是一起吧。” 杨孟君点点头虽然皱眉,但眼神却是坚定执着。 进入村子后杨孟君顿时瞪大了眼睛,脸色发白。吴冲也是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只见这个不大不小的村子满地尸首,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在村外看到的根本不是炊烟,是一所所民居被烧毁的狼烟! 地上的血也变成了乌黑的颜色,阵阵腥气令人作呕。 很明显这桩惨案已经发生了很长时间,从被烧的民居就能看出来,只冒烟,已经不见火苗。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就是,发生如此惨案,竟然毫无打斗的痕迹,地上只有一具具村民的尸体。 杨孟君下马看到一具幼子的尸体,不禁握住了拳头。低吼道:“可恶!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吴冲明显冷静许多,细细观察了一番道:“孟君,你看前面那里,是不是有马蹄印,而且这些村民的死状都是面露恐惧。” 冷吸一口气,吴冲接着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都是死于马贼流寇之手。” 杨孟君咬牙切齿道:“先找找还有没有活口,最好能问清楚情况,如果不能,咱们再想想怎么弄。” 吴冲点头道:“只好如此了,咱俩也别分头行动就一起找,天色已晚,我怕咱俩分开再出点啥事。” 杨孟君道了一声“好”,便牵马挨个打量尸体。 吴冲也开始一个个的检查过去。 一路排查到村中央,杨孟君的脸色也越来越沉眯着眼睛看不到具体神情。 吴冲突然向杨孟君招手道:“孟君,过来!” 村中央种有一颗槐树,朵朵白色花蕊随风飘荡煞是好看。树下坐着一个瘦黄的老人,靠着槐树轻咳不止,胸前衣襟满是污血。 吴冲蹲下身子,拍了拍老人的手轻声唤道:“老丈,能听到我说话吗?” 老头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是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但也不像是坏人。又重重咳了一口血,断断续续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吴冲柔声道:“老丈你别怕,我俩是路过这里的路人,本来想到村子里买些吃食继续赶路的,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老丈你能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 老人“呼呼”的出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西边的一伙马贼干的,半个月前这伙马贼到村子里收钱的时候看上了我那孙女,让我们今天把人嫁过去,我们当然不允。今天他们马贼首领前来娶亲发现我们竟然毫无准备,就怒不可遏,杀光了村里所有人,老头我只是运气好些,他们抢我孙女的时候我拦着被狠狠踹了一脚。” 杨孟君听后杀心暴起,眼睛血红。吴冲拉住杨孟君手急切道:“孟君,你先冷静些。” 老头接着哭道:“我们全村人的性命就这么没了啊,求两位去光州府衙报案。” 估计是回光返照,老人横生一股力气,用力拉着吴冲胳膊。 老头头仰了仰头便瞪着眼睛倒地不起,吴冲伸手合上了老人双眼,不想让他再看这个可憎的世道。 站起身子,吴冲长呼一口气担忧道:“孟君,你” 杨孟君面无表情道:“扬威军吴冲,可敢随我上马杀敌?” 吴冲闻言一怔,挺直腰板振声道:“有何不敢?” 一骑直奔西山而去,后面一匹黑马紧紧跟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十章:大好头颅 望着白马上杨孟君的背影,吴冲百感交集。仿佛回到了当时在扬威军时的光景,当初大将军也是这般,每逢战事必身先士卒,只是当初那个一身黑甲的老人,换成了如今这个一袭青衫的少年。 吴冲心中暗道:“大将军,您在天之灵如果有知的话,想必也会开怀大笑吧?” 夜幕笼罩着茫茫群山,蝉鸣蛙叫响彻山林,唯有低沉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西山与其说是山,倒不如说是一座比较大的土包子来的实在。除却山下有一片片树林外,整个山头都是一片空地。此时西山上面灯火通明,一个个土匪杯来酒往好不潇洒。白天的时候下山做了一票,想来这一两个月都能舒舒服服的过下去。 这群马贼不是很多,也就五十多人,马贼首领也没人知道真名叫什么。只是马贼首领脸上有个非常醒目的刀疤,从右眼角一直到左下腭处。再加上这个刀疤脸善用一把鬼头大到,下面的小弟们就称他为鬼刀老大。 此时鬼刀心里可谓是非常得意了,当年打仗的时候被人一刀劈中了面门,他娘的也是命大,竟然没死。后来朝廷给了一笔不菲的安家费便从军伍里退了出来。后来听说朝廷打了败仗,不仅连长安丢了,洛阳也没了。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亲人在世,就索性用那笔钱自己招兵买马,占山为王。这些年虽说还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子上混日子,可也实在是没什么危险,刚开始做这行的时候还担惊受怕的,万一那天官兵查到头上了该怎么办?后来案子做的多了,也没见官府半个人影出来管管,胆子就更大了。以往只是抢一些过路的商旅,现在屠村杀人都成了家常便饭。 想到自己马上就有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鬼刀便觉得一股快意直冲胸膛,大口的喝着酒,吃着肉。 半个月前去相临的村子里打劫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一个相貌清丽脱俗的女子,一时间喜不自胜,自己从军多年本就没见过几个女人,更别说娶媳妇了,想睡觉就来枕头啊。老天爷对咱也太好了点了,肯定是咱杀的刁民够多,老天爷才看得起咱。之后便让那个村子准备准备,选了今天这个黄道吉日把新媳妇送上山来,可等了一上午连个人影都没见,鬼刀也是怒由心生。看不起咱这个大老粗? 越想越不自在,带着人马下山直接抢人!可没想到那个小娘子竟然死也不从,还有那糟老头子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拿着锄头打自己? 鬼刀可没那个耐心跟这帮刁民打太极,直接便下令屠村! 回到山上便让小弟们张罗着,今晚他娘的成亲! 鬼刀喝了好几大碗酒,只觉得自己到量了,再喝非得被这群兔崽子灌醉不成。便挥挥手道:“弟兄们,你们先喝着,酒不够了就去地窖里拿,今晚喝多少都成,老子我去入洞房了,哈哈哈。” 下面小弟们眼神暧昧:“刀哥啥候也给俺抢一门媳妇?这没个女人暖被窝实在睡不着哇。” 听有人起了个头,别的小弟也七嘴八舌道:“就是啊刀哥,俺也要娶媳妇!暖他娘的被窝!” 鬼刀豪气干云道:“好说,好说,等哥哥我入完了洞房,就带你们下山抢媳妇去,每人都有份!” 突然一个小弟飞奔进来道:“刀哥,山下有两人上山,一个骑白马的少年,还有一个骑黑马的大汉。也不知道要干嘛,咱要拦住么?” 鬼刀道:“不是自家山头的弟兄就拦住,老子成亲可没请那么多人。” 小弟道:“好嘞,这就去把他们马抢了,人赶走。” 说罢便准备往山寨下面去赶人。 杨孟君到山腰后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山寨:山头不大,几个木屋建在上面,外层围了圈木篱笆,山寨大门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鬼刀寨”三字。 杨孟君也不废话,扭头跟吴冲对视一眼,吴冲缓缓点下头。 杨孟君胯下夜照玉猛然加速前冲,吴冲也是如此。 刚去报了信的小厮带着个弟兄气势汹汹的便准备来抢马杀人,刚到寨子门口就发现那俩人竟然直冲了上来。 小厮看了看身边弟兄顿时觉得心神安定了许多,扬起手中劣质铁刀便准备喊话。 杨孟君也发现了门口的五个劫匪,马速依旧不减,只是身子往前伏了伏,白雪冲至当头小厮的身前,猛然一跃,后蹄重重踏在了劫匪胸口。 这个前来“抢”马的小厮只觉得一抹白光闪过,接着五脏六腑就像炸裂了一般,然后便痛的昏了过去。 杨孟君也不管马蹄子底下那个劫匪死活,身影如飞雀一般从马上跳了下来。凌空一个翻身,左腿如大戟般重重扫在其他三名劫匪的头上,三人应声而倒。 杨孟君冷着脸捡起了地上一把铁刀,掂量了一下便直插进一个劫匪胸膛,鲜血迸溅在少年脸上。衬的少年浑身杀气如寒霜般渗人。 吴冲看杨孟君秋风扫落叶般就解决四五个劫匪,不由心中大叹。而后也如杨孟君般捡把铁刀提在手中。 寨子大堂里欢呼声震天,根本没人发现外边的情况,杨孟君提着刀直冲中门而去。吴冲用刀割下倒地小厮衣服的一角,系在脸上遮住口鼻便随杨孟君冲杀过去。 坐在靠近中门的一个小弟往外瞟了一眼,只见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提着一把铁刀,身上点点血迹,浑身杀气的直逼过来。 劫匪小弟瞪着眼睛,还没来的及开口,一刀便滑了过来,人头落地! 鲜血如喷泉一般洒落,屋内别的劫匪也发现了情况,错愕的望着少年。 杨孟君一刀斩首后目光如鹰隼般往堂内看去,认定了中堂案后那个黑脸刀疤男子。 少年一跃至桌上,踩着其余劫匪的头颅如风般直奔鬼刀而去。 吴冲也不甘落后,挺刀便杀。 这些劫匪小弟手无寸铁,又喝了那么多酒本就有些晕乎乎的。哪里是吴冲的对手。而且吴冲出刀极为迅捷,几乎一刀下去就一颗人头落地。 鬼刀也回过神了,看着直奔自己而来的少年,不仅大怒。老子娶亲的大好日子岂能让你们给搅和了? 鬼刀取下身后挂在墙上的鬼头大刀,立马便是一刀挥出,堪堪挡住了杨孟君流光般的一击,但也被振的后退了一步。 鬼刀收起心中的轻视,暗道一声:“好大的力道。” 杨孟君一击无果,也不拖沓,回一下力道,闪电般的挥出执刀的右臂。目标直指鬼刀项上人头! “好快!” 鬼刀瞳孔缩了缩,狰狞着刀疤脸大声“啊”了一嗓子,用足了十成力去挡杨孟君这迅雷风烈的一刀。 鬼头大刀砸在了杨孟君铁刀刀身上,铁刀运营轨迹不由下滑。虽让鬼刀躲过了要害,但铁刀刀尖也从鬼刀右胸处一路下滑,割开好长一道口子。 鬼刀抽身便退,大口的喘着粗气,忍着胸膛上的痛感,盘算着怎么逃出去。这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可刀法却出奇的快准狠,自己完全不是对手,而且还力大无比,爆发力更是惊人。那个挡在门口处的魁梧汉子身影迅捷,明显也是硬茬。想到此处鬼刀顿感一阵头大,自己是招谁惹谁了?碰上这两个煞星! 鬼刀沙哑道:“这位小兄弟,我鬼刀可有得罪之处?” 杨孟君一击建功,也不着急速战速决,听鬼刀如此问,杨孟君回道:“你今天可曾在东边村子里杀了满村平民?” 鬼刀明白了,他娘的这两道交界处的光州历来都是三不管地带,自己在这里兴风作浪这么多年头从来没遇到过官府围剿,可今天这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衙门的人。难道是那个村子里外出的游子?正好今天赶了回来就碰上这事了? 看杨孟君如此面色,鬼刀知道无法善了,咬牙道:“没错,那全村人的狗命就是老子下令取的。” 杨孟君淡淡“哦”了一声道:“那你就偿命吧。”说罢便挺刀杀去。 鬼刀脸上刀疤蚯蚓般乱颤,也挥刀冲杨孟君而去。 鬼刀个子比杨孟君高了半头,而手中鬼头大刀也比少年手中铁刀略长一点,硬碰的话肯定是杨孟君吃亏。 就在鬼头刀马上便直插胸膛的一瞬间,少年忽的下蹲,一记扫堂腿便扫了出去。鬼刀手中大刀顺势力劈而下,也不管自己即将中招。比的就是谁更快! 杨孟君左掌拍地,身体雀起一般弹了起来,凌空一个转身,右手铁刀便朝着对手脖颈横抹了过去。 鬼刀来不及回防,又退无可退。暗道一声:“糟糕!”只能歪了歪头颅,避过这一击。 滋啦一声,鬼刀右臂被整根砍断,整条手臂带着鬼头大刀掉落在地。鬼刀也是个硬气汉子,疼的脸都扭曲变形了也不吭声。 杨孟君冷漠道:“血债,你就血偿吧!”一刀如流星划过夜空般穿过鬼刀脖子,割下大好头颅一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十一章:有女方瑶 吴冲虽然左突右冲杀的好不起劲,但视线也没离开过杨孟君,见杨孟君斩了刀疤脸汉子,吴冲放肆大笑道:“哈哈,孟君,杀的好啊。” 马贼喽啰们回头一看首领竟然被杀了,人头就提在那个少年手中。顿时楞在了当场,有些心思活跃的立马放弃抵抗跪地连连求饶。 吴冲望着杨孟君,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只见杨孟君重重的摔下手中头颅,提刀便砍。吴冲长出口气,也继续杀起来。 手无寸铁的劫匪喽啰哪里是两人的对手。一个是杨家嫡长孙,三百年杨家唯一的传人,一个是二十多岁就出任扬威军亲卫营副统领的狠角色。一刻钟不到,五十多号劫匪喽啰全部横尸在此,血流满地。 杨孟君此时简直就是一个血人,浑身的鲜血,发丝也黏成一撮挂在胸前,吴冲倒是很有先见之明的挂了块布在脸上。 杨孟君扔下手中已经砍到卷刃的铁刀。坐在地上喘着气,略微颤抖的双手显的少年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吴冲扯下面罩,咧嘴一笑,好不吓人:“痛快,好久没杀的这么爽了,这群该死的狗东西。” 稍稍歇息了一下,看杨孟君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过来,也不打扰少年,任由杨孟君自己坐着。 在园中水井里打了盆水,自顾自的清洗一番。衣服眼看是不能再穿了,回到马旁从行囊里取出两套衣物,自己穿一套。又打了盆水拿去给杨孟君洗洗换衣服。 一番忙碌下来杨孟君也重回了那个青衫飘飘俊俏少年的模样,就是脸色有些苍白。第一次杀人,难免都会有些不适反应,杨孟君也算是内心坚定的人。吴冲想想当年自己第一次杀北方蛮子的时候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而杨孟君一次杀这么多人,竟然只是脸色发白,啧啧,真不愧是杨家传人啊,这份血性不服不行! 浑身清爽,杨孟君平静道:“血债血偿是我爷爷从小就教我的道理,本来安居乐业的村民,就这样被这群畜生为了一己之私通通杀光,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忍。” 吴冲叹道:“这群马贼的确死有余辜,咱们也算给那个村子报仇雪恨了。” 杨孟君想了想道:“对了,这寨子里不是还有个被劫掠上来的女子嘛?” 吴冲闻言点了点头道:“对对,找找吧。” 寨子本就不大,除了中堂之外还有四个木屋,分布在四周,两人一个一个找了过去。 一直到最后一个木屋里,杨孟君一脚踹开门,只见一个约摸着二十开岁的女子真拿着把剪刀对着脖子,瞪着眼睛傻愣愣的坐在一张床上。 这女子也听到了刚才喧哗声,只当是劫匪们喝酒庆祝的声音,可没多久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落针可闻。 女子心中虽然疑惑,可也不敢出去一探究竟,就这样呆坐着。想着如果那刀疤脸汉子要是敢强行逼自己就范,那就死给他看。反正也无牵无挂,心如死灰。 房门猛然被踹开,女子也做好了随时自尽的准备,可看到竟然是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年出现在眼前,不仅愣住了。 杨孟君看到女子,也怔了一下,这女子相貌随不算倾国倾城,可也生的貌美如花。白里透红的鹅蛋脸,眼睛水灵灵的,一抹柳叶眉衬托的整个人清丽脱俗。而且女子身段也苗条,虽穿了一身粗布衣裳,也遮不住那份婀娜风采。 女子嗓音颤抖道:“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杨孟君收回目光,眼神清澈道:“你是不是东边村子里的?” 女子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杨孟君确认了女子身份,长出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我是今天路过你们村子,到时候正好碰上了这种事,受你爷爷之托,来救你的。” 女子顿时泪如泉涌,放下剪子趴在床上痛哭不止。哽咽道:“我爷爷怎么样了?” 杨孟君抽了抽鼻子道:“已经走了。” 女子闻言哭的更凶了。杨孟君最怕的就是这种情景,本来对女人就是以礼相待,不敢稍有逾越,这相貌上佳的女子哭的梨花带雨,杨孟君也倍感无奈,只能让她自己发泄吧。 突然,身后传来吴冲带着激动的声音:“孟君,孟君,咱们发财了,哈哈哈。” 杨孟君轻轻退出房门,疑惑问道:“发财了?怎么回事?” 吴冲面带狂喜,拉着杨孟君道:“跟我来跟我来。” 到了另一个木屋,这里面倒是比女子所在的那个木屋大了不少,吴冲拉着杨孟君进去,在床下面拖出来一个木箱。 吴冲神秘一笑道:“看好了!”说罢猛的打开木箱,只见箱子内一颗颗银灿灿的元宝整齐的排列着。 吴冲拿出来一个亲一口道:“一个十两,五十个!” 杨孟君也瞪大了眼睛,支吾道:“五百两?” 吴冲使劲点点头:“五百两!” 要知道,一户四口的平民家庭,一年支出也就不过十两左右,这一下子就是五百两,也就是说够一个小家庭五十年的开支!真的是天降横财。 杨孟君收拾了下心情,皱眉道:“这群马贼究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五百两啊,唉。” 吴冲道:“想那么多干嘛,咱这不是给那些被这群马贼祸害过的人都报了仇嘛,这银子不拿白不拿,都是咱们的了。” 杨孟君也不反对:“也好,咱们去临安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呢,正好咱们银钱也不多了。对了,我带你去见个人。” 吴冲诧异道:“找到了?没事吧?” 杨孟君点点头道:“没事,就是有些伤心,情绪比我前段时间还低落。”杨孟君也是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自然明白这种感觉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儿家。 吴冲道:“走,去看看吧,怎么安排也成了问题,唉,好人难做啊。” 杨孟君撇了吴冲一眼道:“等下你就知道该怎么安排了,这次全听你的。”说罢还轻扬了扬嘴角。 吴冲闻言心中满是好奇,老弟这是咋了?以往不顶两句都浑身不舒服,这次竟然这么大方? 看到女子的那一刻,吴冲凌乱了 吴冲本来就是色坯子一个,只不过食色却不饥色。前几天刚进洛阳就去逛青楼就能看出来,本性难移啊。这大汉也明白了杨孟君刚才那个表情的意思,小家伙是算准了自己的脾性啊。想到这里吴冲摇了摇头,暖心一笑。 女子看到又有人进来,而且还不是刚才那么少年,是一个浑身肌肉的魁梧大汉,心里不仅打个颤,也停住了哭声。但这个盯着自己猛瞧的大汉突然浮现一个温暖的笑脸,女子不仅腹诽:“这人难不成是个傻子?” 随即杨孟君走了进来,眼神清澈道:“姑娘,这山寨里的劫匪马贼也被我这大哥全部杀了个干净,敢问姑娘接下来何去何从?” 女子捂着心口,咬着嘴唇道:“我还能去哪里?村里人也都没了,只剩我一个孤苦伶仃的。” 吴冲看女子如此模样,顿时痴了下意识道:“那你跟我走吧。” 女子望着杨孟君,恳求道:“还请公子收留。” 杨孟君嘿嘿一笑道:“这得听我大哥的,毕竟是他救了你,也给你报仇雪恨了。至于我嘛咳咳” 吴冲明白杨孟君话里意思,右手负后偷偷给杨孟君比了个手势,义正言辞道:“姑娘你既然无家可归,那跟我们兄弟俩就是一样的了,既然都同是天涯沦落人,那何不一起同行?” 一个大老粗咬文嚼字强行装读书人,杨孟君也感觉十分好笑,也没拆吴冲的台,就站在那里笑而不语,看吴冲自己发挥。 女子不为所动,依旧楚楚可怜的望着杨孟君,眼中又出现了淡淡薄雾。 吴冲给杨孟君递你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便抬头看着房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杨孟君见女子又要哭出来,连忙摆摆手道:“好了好了,答应你就是了,不过我们兄弟两个前路迷茫,跟了我们也不能保证你以后就能踏踏实实的活着。” 女子认命一般:“无妨的公子,以后给公子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杨孟君道:“行吧,你能明白就好,做牛做马啥的就免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呼了口气道:“姓方,名瑶。公子你呢?” 杨孟君笑道:“在下姓杨,名孟君,孟尝君的孟君。”说罢挠了挠头道:“还未及冠,暂时也就没有表字。旁边这位是我大哥,姓吴,吴越的吴,名冲,冲锋陷阵的冲。” 方瑶心里暗道:“竟然还没有及冠,就敢随身边这汉子上山来救人。”旋即道:“杨公子,奴家今年二十岁整,比公子还大几岁呢。” 吴冲看俩人越聊越火热,摆摆手道:“打住,打住,咱还是想想接下来咋办吧。” 杨孟君沉吟一番道:“这样吧,反正这寨子今晚是不会有人来了,也有吃的喝的,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夜,明日早点赶路。” 吴冲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现在去找地方住也不现实。 吴冲道:“好,那我去找找看还有没有能吃的东西,孟君你去把马牵来,别让马自己跑丢了。” 说罢吴冲便出了木屋,自己去找吃食。 杨孟君冲方瑶展颜一笑道:“今夜只能委屈方姑娘了。” 方瑶跟着杨孟君出了木屋,路过中间大木寨的时候一股股恶心的血腥味传来。方瑶忍不住往中堂里瞅了一眼就立马挪开了视线,心里快感与惊惧并存。 杨孟君轻声道:“放心,都死了。” 方瑶轻点了点头,蹙眉不语。 不一会儿,吴冲便找来了四五斤牛肉,还有两坛子老酒。肉也是熟的卤肉,三人升把火烤了烤就将就吃下去。 吴冲杨孟君也喝了一坛酒。方瑶看着两人拼酒互怼,始终笑而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十二章:烟雨江南 第二日清晨,吴冲犯难了他和杨孟君一人一骑,虽说山寨里也有些马匹,可奈何方瑶压根不会骑啊! 杨孟君思考了很长时间道:“老哥你会造马车吗?” 吴冲瞪着眼睛:“啥玩意?造马车?弄这东西干嘛?” 杨孟君方瑶集体翻了翻白眼,吴冲这人吧,有时候冷静的可怕,智计百出,有时候又蠢如猪头。 杨孟君耐心道:“做个马车带方瑶啊,你蠢么?” 吴冲这才恍然大悟道:“哦,这样啊。” 旋即又瞪着眼睛道:“骑马不好吗?来去如风多潇洒?马车那玩意慢死,还累人。” 杨孟君无语,撇头对着方瑶淡淡道:“让他自己骑马吧,我去造!” 吴冲这才赔笑道:“这不是开玩笑嘛,还不是担心瑶儿伤心过度对身体不好。” 听吴冲叫自己“瑶儿”,方瑶也是倍感无奈,但心里却升起阵阵暖意。 寨子里各种工具应有尽有,两人两个时辰就做好了一个简易马车。从小杨正平就教杨孟君自己做家务,对这些脏活累活也是手到擒来,再熟稔不过。吴冲就不用说了,邙山上那个小房子都是他自己一力完成的! 马车不大,仅仅能坐两个人。吴冲又从寨子里挑了匹良驹出来,其他马就直接放归山林。 三匹马拉着一辆马车,白雪居中,吴冲的两匹分居左右。 马夫当然是吴冲来做,杨孟君初学骑马,骑术远不如吴冲那么熟练,更别提驾车了。 那个装有五百两银子的木箱也被吴冲屁颠屁颠的放到了车里,就在杨孟君屁股下面坐着。方瑶坐在杨孟君对面,低头不语,显然还处在生离死别的伤感中。 应方瑶之求,三人回到村子里把方瑶爷爷安葬好,一起磕了几个头便匆匆南下。 有了马车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尽走些山间小道。 一行人在光州补给一番便顺着驿路直往临安而去。 随着越来越往南,天气也渐渐燥热起来,在光州的时候方瑶特意给杨孟君挑了几套衣服。蜀锦白衣,配着少年清秀的面容,倒也有了几分名流士子的风采。吴冲还特意在光州城中重金定制了一口朴刀,起初吴冲还爱不释手,睡觉的时候都抱着,杨孟君怎么说都不行。还是方瑶好生相劝,这才把刀放到了马车里。 杨孟君至今还觉得好笑,方瑶劝了半天吴冲还是那副死皮烂脸的贱样,后来方瑶气道:“你是要刀还是要我?如果要刀那我到临安就找个富家子弟私奔了去。” 感情方瑶也是个“花木兰”啊。唐人,真是一个民风开放的种族。 吴冲目瞪口呆,这才同意把刀放到车里,也给三人省了不少麻烦。不过每逢过夜,吴冲还是要抱着朴刀睡觉才甘心。 对此两人也颇感无语,只要吴冲不配刀招摇过市就行。 七天后,扬州城。 江南自古多烟雨,此时的扬州城便笼罩在淡淡云雾之中。冲淡了天地间那股温热的气息。 随着七天不停歇的赶路,三人也是风尘仆仆,杨孟君方瑶还好,毕竟始终在车里坐着。吴冲就惨多了,满头黑发油腻腻的,整个人看起来也憔悴了许多。 马车缓缓行至扬州城内,满城淡淡烟雨,如飘絮纷飞。酒家客旗下,小酌一席梦回盛唐的回忆。 行走在城中主道上,马蹄踩着青石板路滴滴答答,迎合着淅淅沥沥的落雨声,好似一曲动听歌谣。 方瑶好奇的掀开窗帘,伸手抚摸着这份江南独有的风韵,清丽的鹅蛋脸上荡起一抹动人的笑意。惊鸿一瞥的行人也被这份独特的眼福深深吸引住。 吴冲驾车找到城中一家名为“醉江南”的酒楼,便唤二人下车。酒楼灰墙黛瓦,屋檐下挂着一串串风铃,风起之时叮叮咚咚好不灵秀。 下车后吴冲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把马车转交给小二就带着两人步入楼内。 “醉江南”楼内墙上挂着一幅幅名家字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桌客人温着酒,与同桌友人高谈阔论,说到精彩处也是连连推杯换盏。 酒楼客人见来了客人连忙小跑出来。打量了一番三人,左边女子虽未着红妆,但那股清雅淡然的气质也别有一番韵味,当中一袭蜀锦白袍的少年也是风姿俊朗,惟有右边那个男子,虽然魁梧的紧,可这形象也太寒酸了些。能做店小二的,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不差,只当杨孟君为世家子弟,旁边女子那肯定是这位公子哥的心上人,另一位大汉那肯定是公子的随从护卫了。想到此处,小二恭敬道:“三位客官可是来次小酌两杯?” 杨孟君还没回话,吴冲却迫不及待的道:“先给我们开两件上房,另外给我打一盆子热水,老子这一路走的憋屈死了。” 小二偷偷看向杨孟君,只见少年撇了撇嘴角轻轻点头默认。 小二依旧笑容不减道:“好嘞,三位虽我上楼。” 方瑶独自一间,吴冲杨孟君还是老样子,两人共处一室。小二刚把热水端上来,吴冲就急匆匆的把杨孟君赶到外边,自己关好门洗漱起来。杨孟君无奈,只能先去方瑶房里稍作歇息。 半个时辰的功夫,吴冲也弄好了自己个人问题,叫上杨孟君方瑶两人下楼吃些东西。 杨孟君选好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方瑶坐在少年旁边,嗅着身旁女子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意,杨孟君未饮酒,面先红。吴冲坐在两人对面问着小二道:“酒楼可有什么招牌好酒好菜?” 小二笑道:“咱们酒楼既然叫醉江南,那酒肯定是妥妥的好,招牌的就有玉京酿。” 吴冲听到这个文雅的酒名,悄悄咽了口唾沫道:“这玉京酿是啥子酒,小哥你给说道说道。” 小二清了清嗓子道:“玉京为琼嘛,咱这玉京酿原叫琼浆,取义琼浆玉露,后来一代文豪李太白饮此酒后作诗‘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此诗被咱们江南道士子久为流传,惊为天人。之后此酒便被名流大家称为玉京酿,所谓不饮玉京不到扬州便是如此,意思就是,到了咱们扬州城不饮这玉京酿,就不算来过。” 听小二如此解释,杨孟君也是倍感好奇。吴冲就更耐不住了,急道:“那来两壶这玉京酿,让我也沾沾太白先生的仙气,招牌菜怎么贵怎么上,咱不差钱。” 小二自知来了“大户”,笑道:“客官您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听了吴冲前半句还好,后半句一说出口,杨孟君方瑶皆是满头黑线。不过也没反对,毕竟现在他们也是腰缠万贯的“有钱人”。 说到就到,小二没多久便端上来了两壶酒,还有一些现成的精致小吃。酒壶不大,跟寻常百姓家的老坛相差甚远,不过看模样也有一斤左右。 吴冲拿起酒壶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便是牛饮。咂咂嘴道:“好一个玉京酿,好酒,好酒啊。” 相比吴冲,杨孟君就文雅许多,给自己倒至八分满,又给方瑶倒一杯。玉京酿呈淡黄色,倒入青瓷杯中好似琥珀般晶莹剔透。杨孟君举杯轻嗅一嗅,清香逼人,盖过了身边女子传来的淡淡芬芳。杨孟君轻抿一口,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瑶姐姐也尝尝?” 方瑶也不矫情,笑着喝了一口,也是连连点头。 旁边一桌客人,四人皆是翩翩公子,在听到吴冲那句:“怎么贵就怎么来”的时候就转头看了过来。只见一位娇滴滴的美娇娘眼角带笑的坐在哪里。一时间四人挪不开视线了,呆呆的看着方瑶。 而看到方瑶素手持杯轻饮玉京酿的时候更是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眼中身影皆是佳人一颦一笑。 回过神来,四人高谈阔论的声音不仅大了几分。 其中一个身着紫袍,左配白玉右戴容臭的公子道:“三位可知最近扬州城吵的沸沸扬扬的一件大事?” 另一位跟杨孟君一样一袭白衣的公子道:“崔兄说的可是三天后的曲水流觞?” 崔姓紫衣公子道:“正是曲水流觞,不过这一次的盛事跟以往有些不一样啊。” 白衣公子问道:“哦?敢问崔兄有何不同?” 崔姓公子喝了杯酒润了润嗓子道:“想必诸位应该知道明年便要在临安举行咱们大唐迁都以后的第一次科举吧?” 三人点点头静待崔公子下文。 崔公子淡淡一笑道:“曲水流觞,群贤毕至。正因为明年的科举,许多江南道外地士子皆纷纷赶来苏杭这一带,而曲水流觞又是咱们读书人的盛事,也深深吸引了外地士子的目光,这次主持此盛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家父!这几天家父也收到了许多名帖,比如庐州姜氏的元清公子,还有出自漳州书香门户曹氏的公明先生。” 白衣公子道:“竟然是德馨先生亲自主持,崔公子这家世真是让人羡慕的紧啊” 紫衣公子哈哈一笑,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方瑶得意道:“话不能这样说,家父也只是有些清名在外而已,比不得你王氏啊。啧啧,扬州王氏,家财万金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位白衣王公子举杯道:“还是比不得你们读书世家啊,能跟你们同桌共饮,也是我这个满身铜臭味的荣幸啊,哈哈哈” 四人举杯同饮。 其余两位公子哥就没有这两位那么好的身世了,但也是扬州当地的名门望族之后。 扬州崔氏德馨先生可谓是大名鼎鼎,在博学士子层出不穷的江南道可谓是无人不知。德馨先生原名并不叫崔德馨,而叫崔庆元,德馨先生这个名头也是江南道士子根据其做人行事风格所取的。而且崔庆元也做的一手好文章,文风清正,词藻华而不俗。做人也乐善好施,为扬州本地寒门士子提供了无数便利。 扬州王氏也是扬州当地的豪族,在文风盛行的江南道以财立家,可见族中财力多么雄厚。 王公子道:“上月法华寺论道,听说崔公子也去了,不知成绩如何?” 崔公子笑道:“最终排名第七,满饮了十杯,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王公子啧啧道:“满饮十杯啊,这成绩还说不提也罢?估计咱扬州第一才子非你莫属了。” 法华寺论道也是扬州城内另一件文林盛事,一般法华论道都是在曲水流觞之前举行。也算是大家参加曲水流觞之前都先见见面,互相了解一下。而这位崔公子竟然能在群英荟萃的法华论道中名列第七,也算是博学强识了。别看第七不算太高,那可是几百文林士子最终的排名,而且也有些读了一辈子书的老人参论,能在弱冠之年便取得如此成绩,这位崔公子功底,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杨孟君静听四人谈论,也不见有何表情。方瑶一手托腮,轻咬着玉箸静等佳肴上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女儿神态,也看的四位公子哥阵阵目眩神迷。 而吴冲更是忙着对付美酒,都没正眼看四人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十三章:赌约 不一会儿,小二便把吴冲点的菜端了上来,皆是江南特色美味。 一路南行餐风饮露,三人也着实饿坏了,如此美味岂可辜负?风卷残云,大朵快颐。吴冲鲸吞牛饮丝毫不注意形象,边吃还边吧唧吧唧着嘴。杨孟君也是下筷如飞,相比吴冲倒是文雅许多。 崔公子始终注意着这边,看吴冲如此吃相,忍不住摇了摇头。 王公子见杨孟君也是一袭蜀锦白袍,谦谦如玉。身旁又有如此佳人相伴,一股嫉妒之意从心底直冲脑门。王志本来就不是那种饱读诗书的文林子弟,平时挎剑配玉也是附庸风雅,根本不懂几分仁义道德。 王志给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崔良神情犹豫,纠结了一下也轻轻点点头。另外两个公子也是以崔,王两公子为首,见两位都有此意,也是点了点头。 王志轻蔑一笑缓缓起身,对着杨孟君谦谦道:“这位公子面生的紧啊,想必也是前来参加曲水流觞的外地士子吧?” 杨孟君起身抱拳彬彬有礼道:“不敢称为士子,是外地来的不假,倒是去临安的,只是路过扬州,在此稍作歇息罢了。” 王志悄悄思考了一下道:“敢问兄台何方人士?” 杨孟君面容平静的回道:“祖上雍凉人氏,这些年来家道中落,也是前往临安谋份生计罢了。” 王志心中的轻视之意更浓了,暗道:“雍凉那种苦寒地方有什么好风水?百年都不见能出一个像样的文豪大家。”脸上倒依旧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哈哈一笑道:“就凭兄台这份风采,也让人敬仰三分啊。敢问兄台这位姑娘可是你家中亲人?” 杨孟君明白了这位公子的意思,感情是冲着方瑶来的,轻声道:“不是,方姑娘是在下途中相遇,一见如故,故此一路同行。” 王公子哦了一声道:“在下想邀请这位姑娘前往寒舍一叙,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吴冲听不下去了,这什么王公子的,要是存着结交的心思来聊天也就罢了,可这兔崽子三句话没说完就表明来意了?老子我都还没近水楼台先得月呢,你算哪根葱? 吴冲猛的一拍桌案道:“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倒不小,赶紧滚,再打扰老子喝酒的兴致,小心老子给你剁碎了去。” 杨孟君也倍感头大,自己好生应付过去就行,麻烦是麻烦了点。可对方也不像在洛阳遇到的那个总督公子一般,而且看起来也挺好说话的。没想到吴冲竟然直接撕破脸皮,一点情面都不给对方留。 王志听吴冲这样说,气的脸色铁青。 本来王氏家族能雄立于扬州城,靠的就是家财万金,而不是像江南道别的氏族那样,以文为名。身为这样一个家族的长公子,相交之人也是扬州城内的名流士子,对这些能做一手道德文章的读书人是又敬又妒,但偏偏看不起比他还粗野的人,而吴冲相貌粗狂,说起话来又毫无礼节可言。王志对吴冲何种看法可想而知。 心中异常愤怒,但也没到失去理性的地步。 崔良皱眉拉了拉王志,对着杨孟君道:“看这位公子也是风度翩翩,身边随从怎的如此粗鄙不堪?” 杨孟君目露寒光道:“这是我大哥,谁告诉你这是我随从了?” 崔良嘴角翘起嗤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谓长兄如父,有其父必有其子,可见公子你这份风度也是装出来的吧?” 又摇摇头继续道:“也难怪,如果不装出一副世家子弟的样子,你身边这位姑娘岂能跟你同桌共饮?” 脸上讥讽之意不减。 吴冲握着拳头刚想爆发,杨孟君伸手挡在吴冲身前:“所谓世家子弟就这点气度?大道理倒是一堆一堆的,也不知道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徒有虚名滥竽充数罢了。” 崔良淡然一笑,也不在意杨孟君的嘲讽:“既然你如此说,不妨咱们打个赌?” 杨孟君眉头一挑道:“打赌?” 崔良胸有成竹的道:“对,打赌,这次曲水流觞盛事恰好是家父主持,本公子所说的赌约就是跟这次盛事有关。我给你一件入场信物,到时候咱们在曲水流觞上一辨真伪,最终排名高者胜,赌注嘛如果我输了,我替王公子给你道歉,你输了嘛就把这位姑娘让给我,如何?” 虽然王志不觉得崔良会输给一个外地士子,但这赢了的好处嘛也跟自己没一点关系。 王志心里腻歪了,什么叫输了就替我道歉?这是知道我不胜文采替我背锅?不管输赢,王志这次肯定是要丢人了,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想?王家大公子才疏学浅,崔公子为了友人仗义出头,与外地士子立下曲水之约。 输了你保全了名声,赢了也得了美人,啥都不用付出,白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 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时跟这些文人墨客刻意亲近,也是想让别人觉得咱王志也不是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嘛。但真说起交情来,那真是“淡”如水了。如果这份交情跟自身利益相违背,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前者。 杨孟君思索了一下,眼帘微垂道:“好,我同意你的赌约,不过赌注要改改,瑶姐姐是我朋友,不是赌注。如果我输了,我甘愿给你磕头赔罪,如果你输了也同样如此,可好?” 方瑶听杨孟君这样说,怔怔的看着少年,明眸如一江春水。 王志听闻此言不仅对这个少年生出些许好感,重新打量了一番杨孟君。 崔良心中思量:“我会输么?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你输了给我磕头认罪,在美人心中形象肯定是轰然倒塌,到那时候看你如何再装下去。”想到此处,崔良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个木牌丢给杨孟君,杨孟君接过木牌看了一眼便收下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崔良开怀一笑道:“那就敢问公子大名?不然是谁败在我手中都不知道。” 杨孟君淡淡道:“姓杨,名孟君,孟尝君的孟君。” 崔良道:“崔良,扬州崔氏的崔,良人的良。” 说罢便当头带着其余三人迈出酒楼。 方瑶蹙着鹅眉道:“孟君,我又给你们惹麻烦了?” 杨孟君毫不在意的样子,眯眼一笑道:“多大点事嘛,不就是看谁读的书多,懂的道理多嘛。” 看着少年自信的笑脸,方瑶只觉得仿佛一股春风拂过面颊般温暖醉人。心底也莫名的踏实了几分。 待崔良四人走后,杨孟君也没了吃饭的心情,唤来小二问道:“小哥,这法华论道还有曲水流觞是怎么一回事?” 小二擦了擦额头冷汗道:“法华论道就是在扬州城外法华寺举办的一场本地文林士子的盛事,过程跟曲水流觞倒也差不多。由一人提出自己的观念论点,然后由其余的读书人来阐述自己的理解,如果自己的观念被别人说服,那首先提问的人便要退席,而说服他的人则饮酒一杯。” 吴冲瞪着眼睛道:“那你说,刚才那个什么崔公子,在这法华论道上饮酒十杯,是不是很厉害?” 小二满脸崇敬道:“何止厉害,简直学问比天都高了去,饮酒十杯也就是退客十人啊。” 杨孟君听小二如此说,眼神依旧坚定执着,丝毫不为所动。又问道:“曲水流觞又是何事?” 小二道:如果说法华论道是扬州城当地的文林盛事,曲水流觞就是整个江南道的盛事,一年举办一次,位置不固定,碰巧这次轮到了咱们扬州。而朝廷传来消息,明年将重开科举,所以这一次的曲水流觞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杨孟君低头思索了一番,抱拳道:“多谢小哥解惑。” 小二犹豫了一下,看不像别的世家子弟那样眼比天高,便开口道:“不是小的话多,公子啊,这崔氏一门在扬州甚至江南道都是首屈一指的大族。刚才那个崔公子一位族叔在便为官,身居礼部侍郎,实打实的中枢重臣,而崔良公子也有一姐嫁与太守大人为妻。小的也听到了刚才你跟崔公子的赌约,说实在的,就算公子侥幸赢了还真让崔公子当众磕头认错?我也不懂什么文人风骨,只晓得退一步海阔天空。小的这样说,还希望公子能听进去几分。” 杨孟君不仅重新打量了番小二,人道江南文风极盛,没想到就连一个普通小二都有如此见识。 杨孟君笑道:“多谢仁兄相劝,不过这赌约一定要去。不为文人风骨,只为一安吾心。” 被称为“仁兄”,小二心里也跟吃了蜂蜜一般开心,笑意不仅更深了些。嘿嘿笑道:“那小的就不打扰三位用餐了。” 杨孟君对着小二笑着点了点头。 待小二走后,吴冲才疑惑道:“孟君,当真要去?” 杨孟君道:“必须去。” 要是跟人比武打架,吴冲绝对不拦着,他也深知杨孟君武艺如何。但要让杨孟君去跟那一群满肚子花花肠子的读书人论道吴冲就没什么信心了。不过见杨孟君坚持,自己也不好反对,只能信杨孟君一次。到时候万一真输了,就算把那什么崔公子头砍了也不能让杨孟君受辱。 德馨先生长子,扬州有名的才子崔良跟一个外地士子有关曲水之约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自诩风流的世家子弟也对那个名为“瑶姐姐”的女子好奇不已,纷纷赶至醉江南酒楼来一睹芳容,想看看那个能让崔公子用如此方式也要得到的女子究竟长如何模样。 有趣的是,这件事情的主角杨孟君却少有人问津,只听说这杨姓少年生的油头粉面,是个附庸风雅之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十四章:曲水流觞 两日来,三人也过的轻松自在。在曲水流觞如此盛事的推动下,扬州城也出现了一年中最为繁华的一幕。酒楼客栈几乎全部爆满。大街上配剑戴玉,身后跟着一两书童的文人墨客随处可见。 一些个情窦初开的美娇娥这两天也是大饱眼福。要是好运的遇到一个能对上眼的年轻俊彦,再同游一番,也传为一桩美谈。 杨孟君一行三人也好好体验了一番烟雨江南这份独有的韵味。到扬州的第二天两人便拉着方瑶到了大街上游玩。方瑶虽说是乡野人氏,没有什么背景。但大唐自有底蕴所在,所以方瑶从小也读过好些诗书,略懂些文房墨宝。 谁家女子不爱红妆?吴冲为讨方瑶欢心也给女子买了好些胭脂水粉,不得不说方瑶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刚到胭脂铺的时候还有些拘束。随着铺子里售娘亲自教方瑶一些简单的妆容,女子也渐渐放开,愣是请教了许久。 看着方瑶发自内心的笑容,吴冲杨孟君对视一眼皆是会心而笑。 转眼便到了第三日,也就是杨孟君到扬州后的第四天。 三人早早的便起床,吴冲也换了一身劲装,看起来颇有气势。杨孟君还是一袭白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黑色发带随意的束在脑后。 等两人敲开方瑶房门见到女子的那一刹那也不由自主的瞪圆了眼睛。只见方瑶化了一个风行江南道的“小螺眉”妆容,眉心一点朱砂,唇上一抹鲜艳的胭脂,配上女子出水芙蓉般的娇颜。媚而不妖! 方瑶一身鹅黄罗裙,柔顺的长发挽了两个结披散在脑后,身段婀娜,神态温柔大方,也有种倾城倾国的感觉。 见两人盯着自己看的都出神了,方瑶吐了吐小舌道:“别看啦,走吧,要是去晚了连位置都没有。” 前一天吴冲又买了一辆马车,原本自制的那辆随着七天的赶路也散架的差不多了,还雇佣了一个拉车马夫。 马夫早早便等在了醉江南门口,见三人出来,连忙拉着马车过来。 自杨孟君得到白雪也有一段时日,现在的夜白玉浑身旧毛也尽数褪去,新生的白毛晶莹剔透,犹如白云般柔顺。杨孟君亲切的摸了摸马鬃,翻身上马。吴冲也上了那匹乌黑老马,方瑶独自乘车。 两骑一车直往城外君子山而去。 君子山是整个江南道有名的灵秀之地。当年高祖皇帝还未一统天下君临四海之时,和杨家先祖杨天池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并肩策马至此山。于山顶眺望东海,豪气干云道:“贤弟,有朝一日我要是一统四海,愚兄定许你与我南北分治,共享这大好江山!” 杨家先祖笑而不语,旋即感慨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只求大兄让我退隐山林,颐养天年。” 高祖闻言哈哈大笑。 后来李氏一统天下后,扬州刺史在当初两人观景的地方建了一个亭子,名曰:望海阁。之后李太白游此阁,题词“东海遗珠”。 而这次曲水流觞就是在此山举行。山脚处早已是人山人海,把上山的道路围的水泄不通。有机灵的小贩天没亮就推着车子来此摆摊做着小生意。 杨孟君一行人行至山下,看着人海,不由地一阵无奈。 杨孟君打趣道:“这要想上去非得杀出一条血路不可。” 马夫嘿嘿一笑道:“公子要是有曲水流觞的信物倒是可以从小路上山,那里是不对外人开放的。” 杨孟君拿出崔良给他的木牌递给马夫道:“是这个吗?” 马夫细细揣摩了一番道:“就是了,公子想必也是名门之后吧,这信物整个江南道也就一百份,想不到公子就有一份。” 杨孟君挑了挑眉头,没想到崔良随手给的这玩意竟然如此稀有,不由得自嘲一笑。真是个为了美人什么都不在乎的世家子弟啊。 杨孟君不置可否的道:“祖上的确有些功勋于朝,不过家道中落,现在也只剩我一个人了。” 马夫道:“那公子肯定也是个大有学问的读书人,要不然怎么能有幸被邀请参加如此盛事?” 杨孟君哈哈一笑转移话题道:“你所说的小路在哪里?” 马夫四下打量了一番指道:“那里应该就是了,公子只需过去出示信物,自然有人领公子上山。” 杨孟君也不拖沓,把白雪交给马夫看管,便和吴冲方瑶往马夫指的地方走去。临走时吴冲还扔给马夫一颗碎银道:“看好马匹,要是出事了,嘿嘿,你懂的。” 马夫咽了口唾沫点头哈腰道:“好的好的,公子放心便是。” 这里有处临时搭建的凉棚,四五个妙龄女子站在棚下看着来往的游人笑而不语。 杨孟君看了看几位女子,问道:“请问这是上山的小路吗?” 当中一女子施了个万福道:“是的公子,不过要出示上山的信物才行。” 杨孟君哦了一声,把木牌递给女子看了看,女子柔柔笑道:“公子请随我来。”说罢便在前方带路,领着三人往山上走去。 明显崔氏也是考虑周全,设置这个凉棚的目的也是担心有些身怀信物,却因为人多而无法上山的参辨之人能及时到达会场。 这山间小路倒也幽静。远处传来哗哗流水声,想必此山也有山溪相流。 与其说是山不在高,有现也灵,道不去说是“山不在高,有谁” 江南多烟雨,初夏的君子山树林阴翳,风起之时传来阵阵清凉,全无燥热之意。 杨孟君举目远望,树叶透影间,一座阁楼婷婷立在山腰出,若隐若现。少年暗道:“想必那便是望海阁了。” 时隔三百年,杨家之人再临望海阁! 一行人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司仪女子道:“公子,前方便是望海阁,也是此次曲水流觞大会所在,奴家还要下山领别的客人来此,就不多陪公子了,还请公子海涵。” 杨孟君淡淡一笑道:“没事的,你去忙吧。” 女子又施了个万福道:“奴家告退。” 望海阁就建立在君子山上,说是“阁”,倒不如说是亭子妥当。整个阁楼高约两丈,方圆三丈左右。带着江南特有建筑风格,檐下有两块大匾。一匾上”,想必是当初建造此阁的扬州太守所书。另一匾上书“东海遗珠”,没意外就是一代文豪剑仙李太白所题。 阁楼两边有山溪潺潺而流,上山时杨孟君所闻流水声就是这条山溪之音。 望海阁下,山溪旁有一条条木案,案上有美酒,也有精致点心。已经有好些个客人落座于案旁,文人轻声相谈。这些骚人墨客身后跟随有书童也有侍女,各不相同。 杨孟君找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地方挨着木案盘膝坐下,木案下自有软垫。 吴冲方瑶就站在杨孟君身后。 吴冲不耐道:“什么狗屁规矩嘛,竟然只够一个人坐着。”显然吴冲对崔氏安排极为不满意。 杨孟君道:“要不你来坐着,待会儿你跟他们辩论?我站着给你端茶倒酒。” 吴冲呶呶嘴道:“什么大道理有我手中大刀好使?读书人就是事多。” 杨孟君摇摇头不再言语,眯眼静待盛会开始。方瑶听着二人吵闹,眉目如画,娇笑嫣然。 天不遂人愿。杨孟君本来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走一步看一步,静等盛会开场。 崔良到望海阁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亭亭玉立的方瑶。本就极美的女子,今天还画了红妆。看的崔良食指大动,整理了一下衣衫,风度翩翩的朝眼中佳人走去。 崔良到方瑶跟前文雅一笑,对着杨孟君淡淡道:“没想到杨兄竟然真的来了,幸好我那块信物没白给。不过杨兄现在趁人少自己认输也来的及,要不然等会儿人多起来,那可就不好看了。” 杨孟君头都不抬,冷漠道:“不劳崔公子挂心,崔公子还是想好该怎么应对别人的质疑吧。” 崔良貌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肆大笑道:“哦?谁会质疑本公子?家父德馨先生的名头整个江南道谁人不知?也就你们这种学漏寡闻的乡野村夫才如此无知。” 吴冲听崔良如此说,顿时被气的火冒三丈,险些咬碎一嘴钢牙。 崔良朝吴冲撇了一眼,讥讽道:“曲水流觞乃我天下文人之大事,岂容你一介莽夫在此?” 杨孟君猛然起身厉声道:“住口!你一个靠父辈荫德庇护的不学无术之徒,也有资格说我大哥不是?” 崔良何等人?在扬州这一亩三分地绝对是地头蛇的存在,被杨孟君如此呵斥,也被气的脸色铁青,面容狰狞。 杨孟君这一声怒喝也引来了望海阁下群贤的侧目,认出其中一人竟然是崔良,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人就是曲水之约的另一位主角?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柔弱不堪嘛。还颇具硬气,对崔公子都敢直面怒斥。 被众人指指点点,崔良稍微冷静一下,暗暗思忖道:“我一个名家之后,岂能跟这乡野村夫如市井泼皮般吵闹?” 崔良强忍怒意,平静道:“好,既然你不听本公子的劝,那就别怪本公子让你斯文扫地了。” 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 众人看方瑶如此倾国倾城,有一老叟也不仅叹道:“也不怪崔公子这般作态,如此美人,就连我这老朽都只恨早生三十年,更何况外人乎?” 吴冲本来就要发作,老子管你什么世家子弟,什么文林模范,羞辱老子那就让你去死! 但杨孟君猛然起身怒喝,也让吴冲慢慢平静了下来,淡然之余也有一股暖流滑过心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十五章:群贤毕至 众人看热闹散去,而崔良又脸色冰冷的重回座位,也不敢再谈论什么,生怕惹恼了这个“太岁”。 山林外头早已日上三竿,不过君子山内郁郁葱葱,阴影遍地。倒也不觉得有多热,反而不时就传来阵阵细风好不清爽。 忽然间,林间溪畔文人墨客们各自回到位置,只见一中年男子从望海阁后双手负后缓步走来。男子五十来岁,一身清峻灰衣一尘不染。蓄着长须,满头灰白长发梳的整整齐齐。 男子身后跟了三人,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一个清瘦老叟,还有一年岁跟该男子年纪差不多神态自若的先生。 男子到望海阁“东海遗珠”匾额下站定,嗓音醇厚道:“首先欢迎各地名流来此小聚,共参曲水流觞盛事。” 接着男子清了清嗓子道:“鄙人扬州崔氏崔庆元,得同道中人厚爱,称一声德馨先生,也是倍感荣幸。” 说罢还抱拳躬身朝众人行了一礼。 众人纷纷起身回礼。 德馨先生起身站直道:“鄙人不才,任此次盛会主持,如有失礼之处还请诸位海涵。”又是躬身行礼,众人回礼。 吴冲撇撇嘴咕哝道:“读书人就是规矩多!” 德馨先生身形往左移了移,介绍道:“这位是庐州望族姜氏元清公子。” 这位三十来岁的公子向前一步,面带微笑冲满坐群贤行礼。 众人怯怯私语道:“竟然是庐州第一才子姜元清姜公子。” 德馨先生呵呵一笑道:“这位想来诸公也有所耳闻,这位前辈乃西蜀剑南道竹林居士。” 那个老叟也抱拳道:“能与满座才子坐而论道,实乃老夫荣幸啊。” 有一士子起身道:“能和老先生这样的文林栋梁一起共参如此盛事,也是我们的荣幸,大伙说是不是啊。” 众人哈哈笑道:“是啊,也是我们的荣幸啊。” 德馨先生看场间气氛渐渐起来,也轻轻一笑,旋即道:“最后这位便是漳州曹公明先生!” 众人沸腾了,曹公明何许人也?当年天下未乱之时曹先生是先帝嘉兴二年的科举状元郎!后任国子监左祭酒,誉满长安的理科大家。先帝驾崩,移都临安后曹先生便退出了庙堂,辞官告老在乡。这些年苦心研究学问,少有露面之日。 值得一提的是曹公明家境贫寒,靠自己一步步努力才走到了状元的位置,身后并无家族支持。 只见曹公明微微行礼,也不言语,行礼罢便退回了德馨先生身后。 介绍完三人,德馨先生平和道:“想必各位也早都等不及了吧?闲话不多说,曲水流觞,现在开始!” 阁后一排妙龄少女,穿着同样的衣服,拿着酒壶袅袅行来。给每一位在坐士子身前桌上各放了一壶酒。之后便盘腿坐下,侍奉在旁。 德馨先生拍拍手道:“今次也有许多第一次参加曲水流觞的少年俊彦,老夫在此给诸位再说一说规矩。这次跟以往稍有不同,命题由我身后三位文林栋梁所出,乘酒的木盘顺着溪流直下。诸位要是有所表达便让身旁侍女拦下木盘,取下盘中酒后再诉说自己的观点。如果得到在座士子半数以上的认同,便请满饮此杯。呵呵,如果没达到半数以上的认可,那还请放下酒杯,任期直流而下。最终排名按赞同你言论的士子数目决定。” 说到此处,德馨先生沉吟一声道:“还有一点,就是各位发表言论后,其余士子也可也对你的观点提出疑问,这样的话就需要你解释别人的提问。如果说不上来,那么此次拦酒可算不做数了,哈哈。那就请公明先生来宣布此次大会命题。” 说罢便退后和元清公子还有竹林居士一同至望海阁内坐下。 曹公明前迈一步道:“众所周知,我大唐山河破碎已有十年,复我国土,救我子民乃我辈读书人之使命,此次命题便是我大唐山河破碎国土沦丧的真正原因为何?如何才能救国于危难之间?” 说罢便退回阁内落座。 德馨先生待曹公明说完,出来道:“命题就是如此,那就开始吧。” 上流处只见女子倒一杯酒放入一个木盘之上,木盘随流而下。 杨孟君的座位本就比较靠前,木盘近了,杨孟君细细观察了木盘一番。 此盘极厚,中间有一凹槽,槽中有一夜光杯,内盛七分满的玉京酿。 杨孟君也不着急发表言论,而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命题,任由木盘流过眼前。 待木盘随波流至中央时,一士子唤身旁侍女拦住木盘,起身接过夜光杯道:“既然诸位兄台如此谦让,那我就做这出头鸟,给诸位阐述一番我所认为。” 满座士子皆淡笑不语,静待下问。 此士子道:“愚以为,天下大乱的根本在于朝廷重武轻文,我辈士子不得重用,任由武人祸乱朝纲,以至于纲常沦丧,道德失陷。武人打天下,文臣守江山乃自古不可变的道理。可朝廷倚重将种门庭,致使我辈士林子弟无用武之地,这才出现了天下大乱的局面。” 待此人说完,德馨先生呵呵一笑,也看不真切表情:“这位小相公的观点可有人质疑?” 德馨先生刚说完便有一青衣公子起身道:“胡言乱语,我辈文人士子何时不得重用了?大唐立国之初便兴礼法,传道义。就是乡间百姓也能读些诗书,可见朝廷对文人是何等的重视,何等的培养?更何况北境之乱也从未有过间断,每年死于北方蛮子之手的边境之民可曾少了?不用武人如何守江山,如何保中原?” 最先发表观点的士子无言以对,脸色苍白的放回酒杯,重重坐下。 木盘继续缓流而下,途径这个青衣公子身前时,这位公子也不劳烦身边侍女,自己取下酒杯道:“众所周知,天下大乱并非是朝廷行政之过,而是五王之错,试问各位,如果五王不割地自立,安安稳稳的做王爷,我三百年大唐何至于偏安江南道一隅?何至于成如今局面?” 德馨先生轻轻颌首,心道:“此子虽说目光不甚长远,倒也有些见地,比刚才那个要好上一些。” 不等德馨先生说话,又一士子起身道:“愚以为天下大乱虽有五王叛乱之过,更多的是北境蛮夷南侵。试想,如果草原五国不结盟约举兵南下中原,五王安敢叛乱?” 青衣公子放下酒杯,坐地不语。 当日在醉江南跟随崔良身后的一个扬州本地望族公子拦下木盘,起身先对众人行一礼,接着道:“两位所说皆对,不过你们都忽略了一点,北境狼族为何会结盟南下?根本原因在于杨家,在于扬威军太强!如果北方五国不联手,任何一国都不是扬威军之对手。为何我说天下大乱的原因在于杨家的原因便是如此。杨家扬威军过强,三百年来镇守大唐北方门户,可并不是死守国门,而是不时便进军草原,斩落一颗颗敌军头颅来换取军功稳定自家地位。如果杨家不逼北方至此,北方五国安能放下互相间的仇恨,联手对付我大唐?” 满座士子皆交头接耳“此言有理”云云。 看引起在座士子窃窃私语,这位本地士子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刚想问可有人质疑,便见相临木案的士子拍案而起道:“满口胡言!国之霍乱皆赖北境五国,你为敌国洗脱是为不忠。我大唐天下本就是杨家先祖和高祖皇帝共同打下来的,杨家何须那点军功来稳定自己地位?如果没有杨家先祖于三百年前终止战乱,现在有没有你还两说呢,此为不孝。杨家三百年来镇守北方门户,中原可见一丝狼烟?照你这样说杨家镇守北方是错了?此为不仁!君子不背议他人,你竟然在此豪言阔论他人不是,此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吾羞于之同坐为伍!”说罢还搬起木案往下流移了移。 被如此说,这位本地公子也是脸色铁青,无言相对,只能喘着粗气坐下不语。 听人说杨家,扬威军的不是,就连杨孟君都有些坐不住了,刚要起身反驳,便见另一位士子站出来斥责了此人。杨孟君也只能继续安坐,静等此人说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十六章:针锋相对 看友人受辱,崔良接过酒杯道:“这位兄台此言差矣,真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是那杨家!” 旋即一手负后,一手持杯,环视一周道:“杨家先祖有大恩于朝不错,可咱们大唐就无惠于杨家吗?杨家世代家主皆为镇国公!杨家世代扬威军统领皆为征北大将军!如此赏赐可谓皇恩浩荡,可杨家却如何行事?从杨家二代家主开始便不仅仅满足于武人第一的位置,更是插手朝政,使我文人子弟无用武之地。” 随后冲第一个发言的那位士子抱了抱拳道:“这位公子刚才所说天下大乱原因在于朝廷重武轻文,我想说的时候,朝廷不是重武,而是重杨家,轻天下人!杨家最辉煌之时,武有征北,镇南两位大将军,还有三州总督。文有太公太傅,六部尚书其二皆是杨家之人。让一个家族掌控如此重权,不是轻天下人是什么?杨家一个家族就断了天下所有世族的上升路线,导致我大唐可用之才皆埋没于野,这才使得山河破碎,国将不宁!” 待崔良说完,满座掌声连绵不绝,也有好些士子面露不屑,坐席不语。 虽说道理牵强了些,但也赢得了满堂喝彩,德馨先生淡淡一笑道:“可有人反对?” 其实崔良这番话真正赞同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多都是冲着德馨先生才故意叫好的。毕竟在扬州城崔氏也是说一不二的大族,如今在人家地盘上打主人家的脸,不是找死是什么? 德馨先生看无人反对,笑道:“那就还是投票吧,认为崔良对的就让身边侍女起身便是。” 结果下来,最终有七十八人赞同崔良所说。 崔良抱拳道:“多谢诸位。”说罢便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扭头看了看杨孟君,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阁后侍女再度准备一个乘酒木盘,松手让其顺流而下。 杨孟君这次无丝毫犹豫,直接拿夜光杯坚定道:“曹公刚才所言命题有两部分,一为我大唐为何会如此,二为如何去救国。那我就来说道说道。我大唐之所以会神州陆沉,皆为世间豪门世族之祸!”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崔良看杨孟君一开口便得罪了所有人,心中冷笑道:“跳梁小丑,哗众取宠。” 杨孟君接着道:“敢问诸位,你们家中可都有在朝为官者?你们都有!不仅仅是庙堂中枢,地方上也是如此。就拿扬州来说,扬州太守背后可有世族支持?扬州总督可有世族支持?” 一士子起身问道:“这与你所说观点有何关系?” 杨孟君看也不看这位士子,继续道:“不是杨家挡住了你们世族豪阀的上升路线,而是你们世族豪阀挡住了天下寒士的上上升路线。我刚才所说就是如此,一个人官位有多高,跟他背后所支持的家族有多大息息相关。一个小县令背后都有当地小家族支撑,为其谋利谋名。寒门子弟苦读经书十数载,倾其所有负笈游学,到头来换到的是什么?依旧无官无名,郁郁而终。可能你们会说,乡野百姓就算能读些诗书,可怎能与你们这些传世大族相提并论?” 一些士子听此话暗暗点头,能相提并论吗?什么叫世族,就是传世大族的意思,家中所藏经书甚至是一个人一辈子都看不完的。乡野之民哪里有如此底蕴? 杨孟君接着道:“山水之间真正满腹经纶,忧国忧民之人才华远胜你们这些自诩不凡的名家子弟!我朝虽以科举取士,但寒门子弟就算取得了状元又如何?依旧不得重用,在一个清水衙门庸碌一生,满腔抱负不得施展,徒留一声空叹。再说五王叛乱,五王背后难道没有世族支持给予兵马钱粮?天下之乱,豪门世族才是霍乱之根源!” 阁中本来眯眼静听溪畔士子高谈阔论的曹公明,听杨孟君如此说,不仅睁开了眼睛认真看了看少年。 杨孟君话锋一转道:“想要救天下,也得从世族豪门开始,世族应牺牲自己的利益,来给天下寒士出头之日。这样我大唐可用之材才能用之不竭,取之不尽!” 身为杨家正统传人,杨孟君一番话下来竟是丝毫未提及杨家,未提及扬威军。 一士子站起身来,冲杨孟君抱拳道:“千古兴亡事。不思量,自难忘!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杨孟君平静回礼。 场间众人皆若有所思。 崔良见势头不对,只得起身道:“依你所说的救国之道,就算寒门学子最终一展抱负手握重权,就能保证不会成另一个世家大族?治标不治本而已,实属妄谈。” 崔良眯了眯眼睛接着道:“再说,你一个乡野村夫,有何资格乱议我文林世家?” 杨孟君也不生气,针锋相对道:“你给寒门子弟一条生路,他们就不会给后世子弟一条生路?只要真正忧国忧民者不以己私谋,不以己需为权,我大唐迟早有中兴的一天!而你又有何资格去评论杨家的是非功过?天下人又有何资格?” 又一士子起身道:“说得好啊,不以己私为谋,不以己需为权!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倒也好笑,这两天杨孟君也算“名动扬州”,可真正知道杨孟君名字的根本不多,倒是身后方瑶深深吸引了扬州城内风流才子的目光。 杨孟君深吸口气道:“杨孟君,杨家的杨,孟尝君的孟君。” 这士子道:“杨公子才是真正的才识渊博,我不能比。” 阁中三人对视一眼,曹公明抚了抚胡须道:“此子倒是个可造之材。” 姜公子道:“的确,此人眼光之高远亦远胜于我。” 竹林居士听姜元清如此说,也点点头道:“确实啊,假以时日此子必成大器!” 德馨先生心中也是赞叹不已。对着少年朗声道:“杨公子才学之渊博,见识之好远实乃鄙人生平仅见。诸位开始表决认同吧,还是老样子,觉得杨公子所言不差者,让侍女起身就行。” 九十人!远远高出崔良七十八票! 崔良脸色苍白,嘴唇铁青,死死的盯着杨孟君。 起身道:“敢问杨公子,如果草原起兵再犯中原,我辈当如何?”“杨公子”三字咬字极重。 众人对两人之间的曲水之约也都有所耳闻,见崔良还不死心,看向崔良的目光也好生玩味。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是题外话了,杨孟君如果不想回答也不算违规。 不过少年还是目光平静的看着崔良道:“草原如果再犯,我辈读书人应奔赴沙场,杀敌卫国,为我中原子民开万世之太平!” 崔良嗤笑道:“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也要杀敌报国?难道不见杨家纵横无敌的扬威军都败于草原铁骑之手?” 少年终于不复平静,厉声道:“住口,我再说一遍,你有何资格去说扬威军的不是?” 再次被呵斥,还是同一个人。崔良不止嘴唇铁青,脸色更是如此。 癫笑道:“我就算说了怎么了?我不仅说扬威军,我还说杨家呢。杨家满门乱臣贼子皆死于琅琊王之手。啧啧,死得其所,死有余辜!” 看儿子当着满堂士子的面如此失态,德馨先生不由厉喝:“住口,良儿,你失态了。” 杨孟君盯着崔良道:“杨家世代镇守国门,为中原子民取得了三百年的太平盛世。不仅为民,更是为君满门皆死于洛阳城内。试问天下人,谁有资格去评论杨家?”满堂群贤皆不语。 杨孟君继而面色悲怯道:“一个传承了三百年的家族,最后被灭族之时为何只有寥寥二百多人?一些于杨家同建于大唐立国之初的世族,如今哪个不是族人千余?” 一士子起身呼了口气道:“还请公子解惑!” 杨孟君道:“杨家,每逢战事必身先士卒,历代皆有埋骨草原之人!” 下游处有士子,举杯遥相道:“我敬杨家满门忠烈一杯,敬公子一杯!” 士子们接二连三的起身道:“敬杨家满门忠烈,敬公子!” 杨孟君抬头望天。爷爷,你看到了么?今日我为杨家正名,为你正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十七章:不见黑暗 崔良见杨孟君得到众人拥戴,不由颓废的坐在地上,眼神呆滞。 又崔良至交好友道:“杨公子,吾有一事不明。杨家,扬威军如果真有你所说的这般为天下子民,为国之君王。为何还频频挑起战事?还请公子为我解惑!” 杨孟君望着这位士子道:“你不打别人,别人就不会来打你了?只有战于国门外,才能保国内子民太平。” 杨孟君深深吸了口气道:“自杨家守边关以来,中原一直歌舞升平。自诩道德的读书人历年来所写称赞太平的文章不计其数,可有谁为战死于关外的将士写过一篇祭文?” 众士子皆面面相觑。 杨孟君继续道:“你们所不见的黑暗,是有无数热血儿郎用身躯挡住了视线。如今边关不在,替你们挡住黑暗的人也尽数马革裹尸还。夜幕便重临我中原大地,从此我中原神州不复安宁,不闻丝竹之声。” 说到这里,杨孟君清秀的脸颊上悄然滑轮两行清泪。 指了指身边方瑶道:“你们只知道方姑娘娇颜倾城,可谁知道她也是个可怜人?我和大哥路过光州之时,方姑娘全村百姓,不论老小妇孺皆被马贼所杀,幸亏我和大哥懂些武艺,救方姑娘于虎口之中。这些悲剧几乎每月每周都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可有谁站出来写一篇相关的道德文章?” 听杨孟君提及自己,方瑶想到了那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老人,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 曹公明缓步走了出来,对着满堂士子道:“好一个你所不见的黑暗,是有人用自己身躯给你挡住了视线。如果我大唐再多出几个像杨公子这样的人,我大唐何愁不兴?家园何愁不复?”说罢,这个曾经的状元郎朝着杨孟君深深一揖。 竹林居士与元清公子也对着杨孟君道:“公子请受我一拜!” 杨孟君对三人一一回礼。 回礼罢。 杨孟君目光直指望海阁,手里夜光杯中玉京酿还未饮。杨孟君一手负后放在腰下,一手端着琉璃夜光杯缓步走至望海阁下,转身。林间传来少年清朗的嗓音。 “西北狼烟如墨,掩忠魂之火。任谁言,天下大乱杨家之祸? 北风寒朔,搅世间清浊。未曾语,提长枪此身报国! 血云磅礴,青空无鹤。五龙掠世,震苍生乱迷灼。 成败,且随后人论功过。 满饮杯中酒,同道之士相以留。言此生之愁,洛阳客,临安谋。 孤身仗剑甲森然,何羡公与侯?兵锋所向,至死方休! 战意满膛,肝胆相落。白马掠过,踏破山河万朵。 神州千古流波,但凭清风满袖,飘落江湖任我横游。 天下谁敌手?不过黄泉相候。流萤飞火照北斗,风雪染白头! 五城十二楼,莫问谁对谁错。终黄土一抔,唯热血洒落。 沧海月明群星欲落,索性放声高渐歌。 兵锋所向,至死方休!” 众人回味无穷。 在此处的基本全是整个江南道有名的名流士子,而外围山上也是围满了前来观看的游人。 见德馨先生出场,之后三位文林栋梁也一一现身。外围那些没资格落座于此的士子游人皆觉得好不羡慕。随后盛会开始,而侍女端酒而出又一次把外围观众的情绪提至高峰。 只见一位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一一起身论道。虽听不真切,倒也引的阵阵喝彩。之后崔良首获七十八人支持,将盛会氛围再度升高,场外喝声连连。 最后便是一白衣少年语惊四座,竟然引的四位大贤齐齐主动躬身行礼。接着这位少年端杯行至阁楼下,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场内所有名流士子还有司仪侍女皆是目瞪口呆,不知所云。 德馨先生眼帘低垂,隐隐闪过几丝疑问之意,问道:“敢问杨公子身世!” 吴冲听德馨先生如此发问,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杨孟君微微楞了一下道:“祖上雍凉人氏,这些年在洛阳居住,此次前往临安游历,恰逢路过扬州就碰上如此盛会。” 一番话,看似说了很多,其实什么都没说到。 雍凉,洛阳! 德馨先生瞳孔一缩,淡淡道:“敢问杨公子,杨正平是你什么人?” 杨孟君内心惊涛骇浪!眼眸精光一闪而过,答到:“不认识。” 德馨先生哦了一声,沉吟一下道:“敢问公子刚才所吟之赋何名,出于何人之手?” 杨孟君淡然一笑:“此赋是我刚才有感而发,还没有定下赋名。” 曹公明抚掌笑道:“杨公子此赋千古罕见,如果杨公子去临安的话,大唐年轻一代第一才子的名头洛小姐可是保不住喽。杨公子可为此赋取个名字?” 杨孟君想了想道:“就叫《江山赋》吧。” 以江山为名! 德馨先生走到杨孟君身边,于少年并肩立于望海阁下。开口道:“此次曲水流觞,第一名便是杨孟君!” 阁下士子纷纷贺道:“恭喜杨公子。” 如今李唐皇室正统定都临安,辖境包括整个江南,淮南道,还包括岭南道东部泉州在内的大小八城。 本来五王割地自立,燕王这些年被北方诸国打的苦不堪言,琅琊王直接出兵冀州增援燕王。而越王领地也被唐军慢慢蚕食,辖境一半都重归大唐掌控。只能与岭南王合兵一处。 也就是说,经此大会,杨孟君必扬名大唐!不仅在百位贤士中脱颖而出,而且四位文坛大德也以同道之礼相待杨孟君。问道虽有先后,但不是达者为先吗? 众人道贺之余,也有心怀叵测直人阴阳怪气的说道:“杨公子跟崔良公子不是还有曲水之约未履行吗?如今杨公子得了头名。不知两人谁输谁赢?” 崔良眼神怨毒的盯着杨孟君,一张本来白俊的脸也憋的青紫。德馨先生皱眉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杨孟君。 杨孟君道:“那赌约本就是酒后所定,算不得数的。既然大会结束,我等三人也得回去准备前往临安了。来日放长,此后如果有机会,定当一一拜会诸位。” 德馨先生轻松口气道:“谢过杨公子,杨公子不仅有君子风度,更有君子气度啊。” 德馨先生还真怕杨孟君得理不饶人,自己丢些颜面无所谓,顶多被外人说是子不教父之过。可身后崔氏跟着一起丢脸就不好了,那还不得被扬州别的世族笑话死?再者,德馨先生刚才一直观察着杨孟君。从这少年神色中看出,这小家伙根本就不是故作大方,压根就是没把自己儿子放在眼里,跟人客套也都是礼节问题。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主,况且德馨先生对杨孟君刚才的介绍并不全信。一个山野之人有如此学问?就算打娘胎里开始读书也绝对没有这般高度。除非从小就有对这世道研究极为深厚高人传道授业。 这个年过五十的老人心里叹口气。如果良儿有如此气度该多好。得了曲水流觞第一的名头,一般士子早就喜极而泣,跪地谢天谢地谢祖宗保佑了。而眼前这个少年却表现的那么风轻云淡,好像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自己活了一辈子什么人没见过?自然能看出来此子心里是真的平淡,根本不是惺惺作态。 十年前杨正平出临安以后朝廷中就传来消息说杨家满门皆亡,但知道杨正平和一个幼子尚还存世这个事实的人根本不多。就算知道此事,这些年也都闭口不谈。不巧,德馨先生正好知晓。 从时间来算,从洛阳城破移都临安已经有十年光阴。当初那个五岁的幼子至今也有十五岁了,正符合此子的年龄。祖上雍凉,杨天池不正是雍凉人氏?况且这少年也姓杨!不得不想入非非。 杨孟君看都没看崔良一眼,对着众士子礼貌道:“今日见过如此之多的文林群贤,实乃平生之大幸。但实在是还有事情在身,就不跟诸位一一拜别了。待来日再相逢一杯酒!诸位告辞。” 众士子也纷纷抱拳道:“杨公子后会有期!” 说罢杨孟君就带着吴冲还有方瑶下山而去。 众士子心中可谓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所谓君子爱江山更爱美人。三日前听闻曲水之约,也都是对方瑶倍感兴趣,对杨孟君也是一笑而过。 等杨孟君真如约而至前来参加曲水流觞,众士子的目光也都是放在方瑶身上,想着待会儿怎么一番言论才能吸引佳人目光。对杨孟君根本就是看都没看一眼。只觉得杨孟君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借着方瑶才有那么一丁点名气。 甚至当中还有很多人瞧不起杨孟君,一个山野之间来的少年,能有什么学问?能坐在这里听我们这些世家子弟高谈阔论已经是颇大的荣幸了。 可能结果下来才知道,原来相比于杨孟君,自己才是那“东施”啊。 竹林居士对着身边曹公明道:“曹先生可觉得此子有些像一个人?” 曹公明不解道:“谁?” 竹林居士神秘一笑,指了指望海阁? 曹公明道:“像杨家初代镇国公杨天池?” 竹林居士呵呵一笑轻声道:“是啊,跟史书记载的杨天池颇为相似。同样的荣辱不惊,风轻云淡,而且还都姓杨,先生不觉得有趣吗?” 曹公明一笑道:“是如此,可如今的世道,想像杨家先祖那样建立不世功勋太难了。” 竹林居士嘿嘿笑道:“谁知道呢,这天下始终需要一个头脑清醒之人来带领大唐重回往日的盛世繁华。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我希望就是此间少年。” 一旁元清公子听竹林居士把杨孟君抬的如此高,不仅问道:“可他毕竟是一个未及冠的少年,能担此大任?” 竹林居士道:“从此子所著《江山赋》便能看出他的大志,跟此间的其他士林子弟相比,此子的格局已经不知道超过了他们多少。” 两人闻言皆点头不语,目露沉思之色。 德馨先生拍了拍崔良的头道:“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是输给杨杨公子这样的真正读书人?” 崔良依旧不语,听父亲如此说,眼中怨毒更盛,拍开了父亲的手,一言不发的走下山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十八章:雨夜惊雷 如果是正常论道败了就败了,事后虚心请教一番别人还能道一声“好气度”。可这次当着整个江南道士子的面被羞辱的如此体无完肤,毫无还口之力,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崔良如何放下?如何去忍? 崔良现在想着:外地士子们事后下山在城中喝酒事会怎么嘲笑自己?跟一个乡野村夫抢女人抢不过,然后自己拿出读书人的方式继续抢。最后被那个混蛋用自己的方式把自己的尊严狠狠的踩在地上。 每当想起杨孟君那个无所谓的眼神崔良就一肚子怒火。 回到家中便把所有下人赶到自己房门外,一个人做屋里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越想越不对劲,一脚把桌子踹翻,拳头紧握。重重的喘着粗气自言自语道:“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一个人策马行至扬州太守府。 太守江公义正是德馨先生的女婿,出自扬州本地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后来举孝廉入世,在朝中也有些清名,大唐山河破碎后自己的家族跟崔氏一起发力,把自己抬到了扬州太守的位置上。 不过江公义这些年对扬州子民也很不错,自任职以来恪尽职守。下次地方大评上自己运气要是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重回中枢掌控大权。一郡太守属于四品,说不大也不小。如果调到临安任职,咋说也得从三品起步不是? 坐在书房中处理着扬州政务,突然下人来报说小舅子面色不善直奔自己书房而来,拦都拦不住。 江公义皱眉思索道:“妻弟不是今日随岳丈去参加曲水流觞了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正想着,便见崔良狠狠撞开房门,眼睛布满血丝,腰挎长剑。 门房一脸尴尬的跟在身后。 江公义给门房一个眼神,让门房先退去,这事自己处理。门房这才悄悄关上门。 江公义放下毛笔笑道:“良儿怎么了?谁惹你了?这么大火啊。” 崔良强忍怒火道:“姐夫,你亲军借我一用。” 江公义想都不想道:“不行!我亲军只负责保护我安全,连我都无法调动。” 崔良咬牙道:“就这一次!” 江公义坚定道:“不行就是不行,良儿,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成这个样子,你先冷静冷静。” 崔良狠声道:“姐夫这你就不用管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江公义心中暗道:“这崔良平时虽然轻佻了些,可也从来没见过如此模样啊。” 江公义皱眉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岳丈大人知道吗?这” 不待江公义说完,崔良猛的拔出长剑横在脖子上不耐道:“姐夫,你就说给不给?”说罢还把长剑轻轻一拉,顿时一抹血迹出现在崔良喉咙上。 脸见小舅子来真的,江公义瞪大眼睛神情急迫道:“不可!良儿你住手,有话好说。” 崔良还是那般道:“给不给?” 江公义苦着脸道:“我去看看曲水流觞办的怎么样了,亲军调动的令牌在桌案后书柜第三格上。” 说罢江公义便匆匆出门,这事得赶紧让岳丈知道。自己拦不住这小子,一向温文尔雅的妻弟竟然如此极端。 自己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并不是自己能力有多大,而是十多年来崔氏的支持啊!饮水思泉,对崔家的人,尤其是德馨先生这一脉嫡系。江公义从来都是笑脸相迎,有求必应,只要不太过分难做就行。可这次竟然直接调动自己亲军,那就不是小事了! 要知道,十年前南唐初立,好些个文官纷纷被刺杀。朝廷无可奈何才给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配五十人的亲卫。后来这一制度的普及到了整个南唐境内。不过之后这项制度就变了味,名为保护,实则为监视!自己在辖区内做的一切都没办法瞒过朝廷,而这五十亲军只认朝廷颁发的调动令牌,从来不认人。而这群只属自己的亲卫,自己只知道是出于一个叫“天芒司”的组织,具体是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而且平时也没跟自己有什么交流,非常的神秘。 如果崔良这次用自己亲卫做些什么违反唐律的事,那自己后面的地方大评还能入选?大唐治国甚严,升官的道路被堵死了都是小事,万一事情大条了自己绝对难辞其咎,要是自己没了这顶乌纱帽,家族这些年来的努力不就白费了?江家本就就是小族,就凭自己一个人支撑着,随着自己水涨船高,族人也得罪了好些当地的大家族。自己要是没了官身,崔家会看自己一眼?老丈人德馨先生古道热肠是没错,可崔家也不是老丈人一个人说了算啊。 想到此处,江公义不仅加快了脚步,到马棚牵了匹马就往君子山而去,一个随从都没带。 崔良找到那个小令牌,令牌用黄铜所造,正面一个“天”字,后面一个“芒”字,天芒?崔良想了一下也没想到这两个字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拿着令牌便直往城外而去。 太守亲军并不在太守府,而在城外一处军营里。这个军营不大,寥寥一二十个军帐。五十亲卫便在此处。 崔良到了后下马,悄悄看了看四周,没见有什么人跟着自己。回过头慢慢走向军营。 军营前一个护卫拦住了崔良面无表情道:“军机重地,外人不得进入!” 崔良拿出了令牌道:“认得这个么?” 护卫接过令牌看了看诧异道:“你怎么有天芒令?” 崔良道:“我是江太守的妻弟,奉命来此请诸位办点事。” 护卫道:“既然你有天芒令,那就说吧。” 崔良见事成了,心中松了口气道:“今日举办曲水流觞,有一敌国谍子摸了进来,江太守不敢打草惊蛇大张旗鼓的去抓人,所以才让我来此请诸位出手。” 护卫皱了皱眉头眼神微眯思考了一番:“行,那我就接令了,具体任务是什么?” 崔良心中大喜,但脸上依旧是那副郑重的神色,说道:“这伙谍子有三人,一女两男,四天前的下午来到扬州,就住在醉江南。这次的任务就是把那个女谍子抓到西城外哪所破庙中,两个男谍子待抓到女谍子后直接杀了便是。” 护卫面露疑惑道:“为何还要抓到城外?直接交给太守不好吗?” 崔良一笑道:“这事是机密,太守如此命令,我也不知道啊。” 护卫想了想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按照规矩,任务完成才能把天芒令交给太守。” 崔良可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只要这群亲军接令就行。 转头上马回城,崔良眼神如毒蛇般阴冷,不过嘴角却有着淡淡笑意。 江公义策马赶至君子山的时候众人也都相继散去,江公义拉住一个行人道:“可见德馨先生在此?” 行人一看是太守大人,连忙跪地道:“德馨先生半个时辰前已经和公明先生,元清公子,还有竹林居士一起走了。至于具体去哪里,草民也不知。” 江公义擦了擦额头汗水心道:“这可如何是好”。由于匆匆而出,江公义也没带个下人随从什么的,不就不擅马术,这一路过来也颇为难受,大腿侧火辣辣的疼。 江公义稍稍歇息一下,便策马回城。得赶紧找到岳丈才行,崔良这小子太没分寸了! 待杨孟君排开围观的游客回到醉江南已经到了下午。早饭午饭都没吃,三人在点了菜肴,要了两壶玉京酿回到了房中,吩咐小二把酒菜送到楼上就行。 到了房中坐下,方瑶望向杨孟君的眼神异彩连连。 吴冲也大感不可思议,问道:“孟君啊,咱俩都是十年同住在吴家镇的,为何你如此优秀?” 杨孟君翻了翻白眼道:“都是老爷子从小教的一些道理。” 吴冲心中道:“也是,大将军可不止只会领军打仗。” 吴冲道:“接下来咋办?连夜去临安还是在此休息一晚?” 杨孟君想了想道:“今天也折腾一天了,至于是走是留等填饱肚子再说!”说罢还看了看方瑶。 方瑶心领神会,柔声道:“听你们的。” 方瑶此刻内心深处可谓百感交集。自己全村被杀光,相依为命的爷爷也命丧贼寇之手。谁知道刚被劫到贼山上没多久就稀里糊涂的被眼前两人所救,给自己报了仇不说,还一路同行至此。唐人有恩必报!虽然吴冲平时嘴上没个正行,可一路走来不经意的那些照顾内含了吴冲多少心思?还有杨孟君,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却能在曲水流觞上跟群贤对峙毫不示弱。更做了一首荡气回肠的《江山赋》,说两人是的南下游民方瑶是万万不信的,哪家的游民能杀的五十马贼,叹得大好江山? 吴冲哈哈一笑道:“孟君啊,今日好不痛快,你是没看那一个个读书人的表情,啧啧,那叫一个精彩。” 杨孟君淡然道:“都是些小事,只是看不惯文人士子只顾自己的清誉,不顾家国之乱,所以才有感而发。” 方瑶忽然忧心忡忡道:“都怪我,让你们平白得罪了崔氏的公子。” 吴冲摆摆手道:“什么狗屁倒灶公子,得罪就得罪了,还能怎样?老子那会儿没给他掐死就算他命大了。” 杨孟君也是轻轻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明显跟吴冲是一个想法。 窗外天空也变的阴沉起来,阵阵闷热缓缓升起。吴冲走到窗边,抬头看了看天空道:“今晚是走不了了,估摸着等会儿老天爷就要撒尿喽。” 杨孟君无语道:“这不还有瑶姐姐嘛,说话也不知道注意点?” 吴冲关上窗户,嘿嘿一笑道:“自家人,不碍事。” 方瑶闻言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吴冲接着正颜道:“孟君,现在咱们也都是一家人了,你看是不是?” 杨孟君跟吴冲多么默契啊,闻言道:“等等再说。” 吴冲道:“好!” 方瑶轻翻了白眼,倍感无奈。 不一会儿,酒菜上来了,三人美美的吃了一顿。吴冲也是高兴,拉着杨孟君连连碰杯。 奔波了一天,吃完晚饭方瑶便回房休息,吴冲跟杨孟君唠嗑了会儿就躺下呼呼大睡。 杨孟君收拾了收拾残羹冷炙,脱下外袍放好,也缓缓躺下。 果然不出吴冲所料,没多久窗外便惊雷阵阵,雨打琵琶,哗哗做响。 躺了一会儿,杨孟君全无睡意,身旁吴冲呼噜震天,窗外有惊雷咆哮。 杨孟君轻轻打开窗户,任由风把雨丝吹到自己脸上。少年看着漆黑的天空闪过的一抹抹惊鸿自语道:“爷爷,难道咱们杨家,扬威军真的错了吗?为国尽忠三百年换来的就是这么一个结局?” 白天的辩论显然还是给少年的心中留下了疑惑。 回答他的风吹雨打声,声声不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十九章:黑衣天芒 江南本就多雨,何况是初夏?少年看着天空,沉默不语,阵阵思量。 一道闪电滑过,杨孟君看着这风雨中的扬州,百感交集。 忽然间,好似一抹黑影闪过,夜色漆黑,杨孟君也看不真切,但心中却莫名的生起淡淡不安。 天地间又是一亮!只见有一黑衣人从方瑶房里通过窗户跳了出来,肩上还扛着一个人。根本无视这从楼上到楼下的距离。就这么跳到了楼下街道上,加速狂奔,直往西方而去。 杨孟君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回身叫醒了吴冲道:“老哥,赶紧起来,出事了。” 由于刚睡下没多久,吴冲睡意也不怎么深,被少年一摇就醒了过来。 皱眉道:“怎么了,大晚上的不睡觉折腾什么?” 杨孟君抓起白袍披在身上急迫道:“瑶姐姐可能出事了,赶紧跟我去看看。” 吴冲听方瑶出事了,一个激灵。看杨孟君神色又不像是开玩笑。也顾不得穿衣服,从席下拉出那口朴刀便跟杨孟君走了出去。 杨孟君到方瑶房门口敲了敲,见无人反映,心急如火,也不管那么多了。一脚便踹开了房门。 屋里有股淡淡香气,可又不是方瑶身上的味道。 吴冲轻嗅了嗅捂住口鼻道:“别呼吸,这空气有些不对!” 杨孟君管不了那么多,定睛样床上一看,果然!空无一人。少年快步到窗户边,只见窗户也是开着的。 一抹惊雷闪过,杨孟君一看街道,那个黑色身影若隐若现。 杨孟君头也没回,喊道:“跟我来。”说罢也直接跳了下去。 吴冲立马跟上了杨孟君脚步。 借着不时闪过的电光,杨孟君眼睛死死盯住那抹黑影,心道:“瑶姐姐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黑影就算身后背着一人,但速度并不慢,很快便跑到了西城门处。 今晚的扬州城门竟然诡异的没有锁住,留了一个仅能一人通过的门缝。黑影径直穿过城门,直朝城外而去。 杨孟君两人紧紧跟随。 出了城门到了城外,背后忽然传来吴冲的嗓音:“孟君,咱们身后有人跟着。” 杨孟君喊道:“不管了,先追前面那个,救下瑶姐姐再说。” 君子山在东城门外,而西城外挨着便是一坐大山,附近也无人居住。 天下间落雨纷纷,一道道闪电划过长空间,只见一个黑衣人在前疾行,身后一大一小两人疯狂追赶。再往后一群黑影紧随其后。 半个时辰过去,黑影跑到山下一所破庙前停下。破庙废弃也又些年头了,一座座石头佛像林立,砖石缝里也爬满了块块青苔。风吹着山林,传来阵阵“呜呜”声,衬的此间阴森惊悚。 庙前也有七八个黑衣人在此等待,还有一个紫衣公子哥撑着把伞,立于黑衣人身前。 看一人回来,还扛着那个自己自从见了惊鸿一面便再也忘不掉的女子。崔良不仅大喜,心中畅快一笑。 扛着方瑶的这个黑衣人放下女子道:“这个得手了,其余两个其他人负责,静等结果便是。” 崔良接过方瑶抱在怀中笑道:“辛苦了,事后本公子所说的百两黄金决不食言。”说罢一手撑伞,一手搂着方瑶蛮腰。 方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处于一种昏迷的状态,毫无意识。 杨孟君吴冲追至此地,远远的便看到了抱着方瑶的崔良。 两人停下,吴冲瞪着眼睛道:“兔崽子,果然是你!” 最先到此处的那个黑衣人心里一阵咕哝:“那些臭小子也太不行了,竟然没得手?” 崔良见两人竟然追了过来,楞了一下,随即放肆大笑道:“哈哈哈,你们竟然追了过来,哈哈,好啊,好啊。” 下午的时候江公义苦寻无果,只得回到城中,找人打听才知道老丈人早就到了家中,正在宴请竹林居士,元清公子,还有曹公明先生。 江公义马不停蹄的赶到崔府,不等门房通报,快步跑进府内。到了大厅只见老丈人跟其余三人谈笑风生,面带笑意,席间也有几位崔氏别的族人。唯独不见嫡子崔良! 江公义暗道声“不妙”,连忙到堂内,神色焦急。 德馨先生看女婿来了,招招手道:“公义怎么现在才来,必须自罚一个。” 江公义哪里又喝酒的心情,到德馨先生身边,低头私语一番。 席间众人只见家主脸色猛然变的奇差无比。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德馨先生听女婿说完,起身道:“诸位先喝着,老朽去处理下家事。二弟,好生陪客,我去去就回。” 还朝众人赔了一个笑脸道“失陪,失陪。” 众人也明白出了大事,不仅思索着到底出了啥事?竟然让一向淡然的德馨先生如此失态。 出了大堂,德馨先生立马唤来管家,面色沉如水:“公子可回来了?” 管家看老爷如此,连道:“下午回来了会儿,不过很快就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德馨先生跟女婿对视一眼道:“备车,我出城一趟。” 管家连忙去办。 江公义跟老丈人坐到马车里,管家驾马,直奔城外亲军军营所在。 江公义问道:“岳丈大人,良儿到底怎么回事?竟然以死相逼,我” 德馨先生道:“这不怪你,事情是这样的” 江公义脸色发白,内心悲愤道:“就为了争风吃醋,为了狗屁面子就要害的自己丢了官帽字?什么狗屁崔氏嫡长子,活该被人羞辱。” 德馨先生见女婿脸色阴沉,无奈道:“现在就看你亲军开始行动没,去晚了就完了。” 崔氏这一代也挺让人无奈的,从长房,也就是德馨先生这一房开始,连续生了八个女儿。当然,不是说德馨先生生了八个女儿,而是崔氏年青一代前面八个都是女子。当年扬州另一望族余氏出了一个扬州总督,世代为敌的崔氏不得不与当时有些名气的江氏联姻,嫁女给江公义,还扶持这个姑爷一路走到了太守的位置上。 如果这次因为崔良胡来而让江公义丢了官帽字,不仅仅对江氏,更对崔氏来说都是一种莫大损失。 到了营盘处,空无一人! 江公义颓然坐在地上喃喃道:“完了,完了。” 德馨先生也深深皱着眉头,看马上就要下雨,扶着女婿起来坐回马车,重回城内再想办法。 德馨先生也明白事态的严重,看女婿如丧考妣的模样,心里腾起阵阵怒火。暗道:“良儿你如此没有容人之心,让我以后怎么把崔氏交给你?难不成再招下一任太守为婿?” 德馨先生也是知道天芒司的存在,据在临安为官的三弟所说,这群人来历神秘,只认“天芒令”,不遵王侯律。也明白这群人的职业,保护朝廷官员,也监视朝廷官员。 这次的事情,不管怎样都会被写成奏折放在皇帝陛下的御书房内。现在德馨先生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只要儿子用个正当理由就行,事后跟女婿对圆一番,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至于杨孟君三人的性命,德馨先生虽然也隐隐担忧,但跟家族大业比起来,三人生死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只是自己猜测的那个真相如果杨孟君真死在了扬州城,真相就真的成“真相”了。杨家十年前在洛阳满门皆灭的“真相”。 吴冲细细打量了黑衣人一番。瞳孔猛的一缩道:“你们是天芒司的人?” 当头那个掠方瑶来此的黑衣人诧异道:“你知道我们?” 吴冲心神一紧,握紧了手中朴刀。 杨孟君问道:“天芒司是什么?” 吴冲眯着眼睛解释道:“天芒司是直属天子的一个组织,专门负责保护监视朝中大臣的机构。此人腰挂四颗石珠,说明此人监视的便是四品官员。孟君,小心些,这些人本是江湖中武道高手,只是将一身武艺货于帝王家,来换荣华富贵。不容小觑,说不得你我兄弟今日便要命丧于此了。” 杨孟君认真看着当头黑衣人。此人一身黑色劲装,手握一柄长剑,黑衣上印有若隐若现的暗纹。头发束起,用一根黑色发带缠住,显的十分利落。腰上果不其然,挂着一串总共四个灰白石珠。 四珠天芒听吴冲解释,眼中寒光乍现,冷漠道:“想不到你对天芒司如此了解,那就更不能让你们活着了。” 杨孟君吴冲身后跟着的那一群黑衣人也追到了此处。和前面的黑衣人正好把两人围在了中间。 身后一黑衣人道:“首领,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发现。只能跟了过来。” 四珠天芒摆摆手道:“不用多说,事后自己领罚,先杀了他们再说。” 崔良抱着方瑶缓缓退后,听吴冲解释天芒司的来历也恍然大悟。原来这群人是监视姐夫的,还是江湖高手。不由心中大定,那此次杨孟君吴冲说什么也是插翅难逃了。一想到怀中美人此后便只属于自己,不由阵阵窃喜。同时也对两人的来历产生了些许好奇,自己都不知道天芒司,这大汉竟然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二十章:唯有死战 吴冲环视一圈,不多不少,加上四珠天芒,正好五十人。这五十天芒司皆黑衣带剑,神态冰冷。 四珠天芒话音未落便抽出长剑直直刺出,其余黑衣人皆拔剑来杀。 吴冲横刀吼道:“孟君,顾好自己,这首领交给我。”说罢提刀便冲四珠天芒劈去。 杨孟君右腿一个扫堂腿扫在泥地上,荡起好大一片泥浆,而后左腿发力猎豹般的直冲一个黑衣人而去,同时更起右臂,手肘前突。 这黑衣天芒被泥浆一阻,稍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小腹就像被奔腾的烈马撞了一般。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这个一旁的黑衣天芒只看见一抹白影闪过,被白影扫中的同伴就直接坐地吐血。心中一怔,暗道:“好快!” 杨孟君一击建功,手腕一转便把被他打倒的这名黑衣天芒手中长剑抢到了自己手中。也不起身,长剑瞬间往后一划。身后一群黑衣天芒见剑光闪过,齐齐往后一退,紧接着便再度前冲,剑锋直追杨孟君狡如脱兔的身影。 这群天芒司杀手配合极为默契,把杨孟君围在中间你一剑我一剑,往往这剑刚刚躲过,下一剑就又刺了出来。杨孟君只能在当中不停的防御,根本不能发出有效的功力。 而围攻杨孟君的黑衣天芒也不着急,慢刀子割肉嘛,就不信这少年能一直这样防御下去,迟早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另一边吴冲跟四珠天芒的战斗倒是另一番光景。吴冲刀法大开大合,气冲斗牛,还奇无比。四珠天芒一直被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也难怪,能被分配到天芒司保护的朝廷官员最低都是四品起步。而这个四珠天芒随是个头目,但也是天芒司中地位最低的那种头目。碰上吴冲这个曾经的扬威军亲卫营副统领要是还能打的过就奇怪了。 这四珠头领暗道:“再这样下去非得被这大汉砍死不可。”眼神一凝,大喝道:“来几个人帮我,我不是他的对手。” 围攻杨孟君的黑衣天芒微微一愣,外围四五个人回剑直奔吴冲而去。借着这个空档,杨孟君剑出如蛇,一个飞旋瞬间眼前三个黑衣人脖颈齐齐出现一条血口。紧接着便喷出一股鲜血,瞪着眼睛倒地身亡。 得势不饶人,杨孟君右腿略弓,左腿蹬直,身体前冲,风雷般的一剑刺出,当头一人还没反映过来就被一剑穿心,连带着身后一人也被剑尖刺到。 身后无防,杨孟君左腿也被划了一道血口。 借着不时滑过长空的电光可以看到,此时的白衣少年眼神冰冷凌厉,面部毫无感情。 左腿受伤,杨孟君飞燕逐月般的身形也略微缓慢了一分。 抽回长剑,杨孟君往身后回风落雁的一扫,刺到杨孟君左腿的那个黑衣天芒连带着持剑的手腕直接被砍断。 而包围圈也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杨孟君横剑在胸前苍龙出水的冲出了包围,转身轻轻的喘着气。 杨孟君稍微回了股力,也不停歇,仗剑主动杀去,蜻蜓点水般的一击便退,也不管有没有结果,就是不让黑衣天芒重新将他包围。 围攻杨孟君的这群黑衣天芒也是无奈至极。速度没少年快,身法也没少年灵动,根本就逮不到嘛。 来了援手,四珠天芒也略微松了口气,心中暗暗思忖道:“如此身手竟然被安排做谍子,也不知道是草原的人还是叛乱五王的人。” 不容多想,挺剑继续杀去。吴冲朴刀势大力沉,往往挥出一刀就能振退一人,但始终没有造成有效的伤害。 一个黑衣天芒趁吴冲一刀劈出,回刀的空档。一剑阴险的直奔吴冲腰下而去。吴冲避之不及,只能往后拉开距离,但还是被剑尖划中了腋下位置。 吴冲大吼一声,手中朴刀力劈而下,一刀便削掉了黑衣天芒半个脑袋。 其余黑衣人皆胆寒! 实在没想到吴冲竟然如此悍勇,不由小心应对起来。 吴冲不顾伤势,挥刀就砍了出去。当头一人横剑挡在头顶。可吴冲着用了全身十二分力气的一刀岂能被挡住? 只见横起的长剑刚一接触大刀就断为两半,大刀去势不减,竟然从黑衣天芒头顶开始,一直砍到了小腹位置,差点被力劈为两半。 四珠天芒张大了醉,狠狠的咽了口唾沫,显然也被如此血腥的场面震撼到了。但四珠天芒反映却是很快!刁钻的一剑瞬间划过了吴冲后背,带起一串血珠。 同样是五十人,这次杨孟君吴冲面对的跟上次我遇到的那股马贼劫匪简直有天壤之别。上次杀光了五十人两人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而这次还没杀几个,就都挂了彩。 杨孟君在冲出包围的这一段时间内,也杀了一个,伤了很多个。自己只是越发乏力,也没有受伤。 但场间黑衣天芒还有四十来人,再这样僵持下去死的肯定是自己跟吴冲。 崔良怀中的方瑶也悠悠转醒,第一感觉就是怎么这么冷?摇了摇头才开始关注自己身处的观景。 这是哪里?自己不是在醉江南歇息吗?呃吴冲怎么提着那口刀?这些黑衣人又是怎么回事?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被人抱着,这是崔良? 崔良见怀中佳人醒来,摆出一个自认为温暖的笑脸道:“方姑娘你醒啦?别怕,本公子是来救你的。” 方瑶皱紧眉头,看着崔良那令人厌恶的笑脸道:“救我?这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崔良一笑道:“跟你一路同行的这两人是敌国的谍子奸细,去临安就是为了打探咱们大唐的情报,幸亏本公子明察秋毫识破了他们阴谋。至于方姑娘你也是被奸人迷惑,待本公子抓住这两人自然会还方姑娘一个清白。” 方瑶明显不信,但也有一颗玲珑心。略微思索一番便不再言语,静观场间事态发展。 大雨冲刷着杨孟君的身体,手中长剑上血迹也被洗的明亮,映着不时闪过的惊雷,发出淡淡寒光。 杨孟君一剑刺出,同时身体一扭,长剑随之变换了运行轨迹,隔过当前那个做出防御姿态的黑衣人,一剑刺中了而后一人。刺中后猛然一个下蹲,长剑回掠,划过身后黑衣人后脑。 一剑杀两人! 回身后杨孟君看了眼吴冲的战圈,心道:“擒贼先擒王,必须先杀死那个四珠首领才行。” 身影游鱼一般闪过,直接来到了吴冲身后,一剑偷袭正要向吴冲出剑的黑衣人,剑起人亡。 吴冲见杨孟君来到了身后,两人背靠背,一人横剑在胸,一人立刀在手。 吴冲喘了口气道:“孟君,这次可能咱兄弟凶多吉少了。咋办?” 杨孟君也呼了口气,紧紧盯住来包围两人的黑衣人反问道:“扬威军吴冲!身陷敌寇重围,当如何?” 吴冲神色凝重,吸了口冷气道:“唯有死战!” 投降?束手就擒?大唐从来没有这种说法,只有你死我活。 大唐三百年,民风淳朴尚武,边关战事一直未停歇,从来没有打不过就投降这种事情发生。尤其是在扬威军入驻边境以后,三百年来打的北境诸国没一点脾气。每次战报送至长安,朝廷也不藏私,皆示与民众。 就算传来一些败报,大唐百姓酒余饭后谈论也是毫不在意,有杨家在,有扬威军在,慌啥? 如果不是确定了扬威军打没了,五王敢叛乱?敢割地自立? 就拿十年前云州一战来说,十万扬威军对敌五十万草原铁骑,自损八万,斩敌三十万。天下震惊! 不过这十年来中原各地,甚至包括南唐境内都对此事闭口不谈。唯有草原诸国各种兵法大家对此战研究甚深。 此间深意不得不让人深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二十一章:死里逃生 随着吴冲一声“唯有死战”,围攻两人的天芒司杀手齐齐持剑冲来。 杨孟君吴冲也打起精神纷纷对敌。一个勇猛无双,一个剑法灵动,一番对决下来又倒地了七八个黑衣杀手。 杨孟君两人身上也添了些许伤口。两人重新背靠背,吴冲低声道:“孟君,这样不是办法,下轮开始,我挡住这群狗贼,你去救下方瑶,然后再逃出去,记着,只有一次机会!” 杨孟君点了点头,吴冲猛的一个前冲,沉重的朴刀一划,排开众人。杨孟君持剑便朝崔良杀去,身法飘忽。 崔良见杨孟君浑身是血的朝自己杀来,冰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由地心中一阵寒意生起。 方瑶明眸一转,脚跟一踩崔良脚背,迅速挣脱崔良控制。 崔良连忙后退。 杨孟君撇了一眼崔良,也不追杀。拉住方瑶就走。 吴冲看杨孟君得手,又迅雷风烈的劈出几刀拦住黑衣天芒。抽身便到杨孟君身旁,低声道:“孟君,你带着瑶儿走,我给你们断后。” 杨孟君楞了一下道:“好,待到了山下我就回来,要死也一起死。” 可四珠天芒会遂了他们愿? 手下黑衣人直奔吴冲而来,四珠天芒悄悄绕到杨孟君身后,一剑直刺少年后背。 吴冲看的肝胆欲裂,也不管别的黑衣人,猛的把大刀丢出。试图阻住这致命的一剑。 杨孟君身后就是被拉着的方瑶,也就是说,这电光火石的一剑会先刺穿方瑶,再刺到杨孟君身上。 杨孟君也发现了这阴毒的一击,但根本来不及防守,只能一个转身,把方瑶抱在怀里,用自己后背抗住。 所幸,吴冲丢出的大刀瞬间而至,挡住了这一剑,但大刀去势已尽。只是稍微让长剑停顿了一下,并没有打断。 吴冲猛然前扑,挡在了少年身后。双手攥着剑锋。 方瑶突然被少年抱在怀中,也懵了。立马就看到少年用身体给自己挡这一剑,接着便是吴冲挡在了少年身后。只见吴冲魁梧的身躯一颤,一股鲜血从吴冲小腹位置喷出。 杨孟君久等未见长剑刺来,回头便看到吴冲瞪着眼睛嘴角流血的场面,脑袋翁了一声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握紧手中长剑,从吴冲腋下刺出,惊雷般直奔四珠天芒心脏而去。 由于吴冲用双手使劲的攥着自己武器,自己也抽不回来。瞳孔一缩,只能弃了武器,连连后退。 杨孟君放下方瑶,扶住了吴冲。吴冲满手的鲜血,小腹被长剑刺进去了一寸左右,虽不致命,但也让吴冲失去了战斗力。 吴冲见少年无事,欣慰一笑。看的少年心如刀绞。 杨孟君慢慢放下吴冲,对方瑶道:“瑶姐姐,你照顾好自己。” 缓缓站起身来,少年本来清亮的眼神瞬间通红,神态狰狞。提起长剑猛然朝四珠天芒杀去。 身后一群黑衣杀手也不顾吴冲,纷纷追着杨孟君而去。 杨孟君瞬间被围! 可这次跟刚才不一样,刚才少年被围后一直防御,少有进攻。 这次却根本不管来袭的剑光,一下下的挥出手中长锋。剑剑封喉! 转眼间便倒地了十二人,而杨孟君一袭白袍也被割的七零八落。束发的布带也被划断。 黑发随风而动,少年浑身是血,眼睛血红。站在人群中犹如索命阎罗般。 少年大声“啊”了一声,剑出如龙继续杀了出去。 黑衣天芒也纷纷出剑。大腿被刺中,少年全然不顾,好像不知痛疼一般。 又是八人倒地。杨孟君也拄着长剑单膝跪地。 至此,五十人天芒司已经折损半数以上。 四珠天芒叹口气道:“你们这是何必,谍子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存在,就算这女子被抓,你们救不下来自己退走我们也毫无办法。为何还把自己搭进来?” 吴冲看杨孟君这般,也有心无力,只能咬紧钢牙,暗暗祈祷。 听四珠天芒如此说,吴冲怔了怔。 问道:“谁给你说我们是谍子?” 四珠天芒疑惑道:“不是吗?你们来扬州不就是想打探情报吗?” 吴冲可不傻,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回道:“老子三人来扬州只是路过,还什么谍子?老子十年前没有死在草原铁骑手里,也没死在五王手里,到头来却死在自家人手里。哼,要杀就杀,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扬威军的人!” 本来就疑惑重重,四珠天芒也只认天芒令,下午的时候那崔氏公子拿天芒令下达任务,本就有些奇怪。以往太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来求他们办,都是亲自而至,好言劝说。而这次竟然是个年轻人前来。年轻人下了命令以后,本来都走了,可突然又折了回来,说只要自己能带着他来此,便给他们一百两黄金。 乖乖,一百两啊,他们每个人每月的俸禄也就五两银子。这一出手就是百两黄金,自己想了想就同意了,扬州这地方能出啥大事?带上就带上吧。 等自己把这个女谍子抓来以后,崔氏公子却露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而不是沉重。那副神情跟寻常公子哥遇到绝世佳人有何区别? 听吴冲如此说,四珠天芒皱了皱眉暗道:“难道真的有问题?这三人根本不是谍子?而且这汉子的刀法,来路很像当初扬威军特有的刀法。” 四珠天芒招了招手道:“把那个公子哥带过来。” 身后黑衣人立马去办。 待崔良两腿打颤的过来后。四珠天芒问道:“你确定这三人是谍子?天芒令也的确是太守给你的?” 崔良沙哑道:“是,的确是谍子,令牌也是太守亲自给我的。” 黑衣天芒想了想道:“那出了问题你一个人担着,我只认天芒令不认人!” 说罢手一挥,众黑衣人有集体杀来。 杨孟君又“啊”了一声,喘气如牛。提剑便冲了过去。 吴冲咬了咬牙暗道:“大将军把孟君托付给我,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孟君脱力而死?” 吴冲慢慢起身,踉跄的捡起朴刀,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另一只手颤抖的挥出大刀。 方瑶早已泪眼婆娑,此事全赖自己,如果没有自己杨孟君两人怎么会成这样?刚才杨孟君毫不犹豫的挡在自己身前,还有吴冲也是如此。女子原本还觉得自己跟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虽一路同行,可自己始终是个“外人”。杨孟君吴冲毫不犹豫的用身体给自己挡剑的那一瞬间开始,女子就不这样想了。如果今天两人死在了这里,自己跟随他们而去又何妨? 吴冲一刀砍死了一个注意力全在杨孟君身上的黑衣人,回刀后重重喘了口气。又是一刀挥出,却没斩敌,只是砍到了黑衣人后背上。 杨孟君一顿冲杀,身旁黑衣天芒也只剩下了不到十人。而手中长剑也断为两半,持剑的手也不听使唤的颤抖不已。 眼睛依旧通红,神色可怕。 杨孟君挣扎的站起身来,吴冲重新回到了杨孟君身后,用自己身体来支撑着杨孟君。 四珠天芒见死了这么多弟兄,也是怒火中烧,冷冷的看了崔良一眼。如果这三人真是敌国谍子也就算了,还能给上面一个交代,如果不是怎么办? 四珠天芒静了静心神道:“先撤,这次任务算失败,回去我好好了解清楚再说。” 说罢便提着长剑毫不拖沓的下山而去,管都没管崔良。其余黑衣天芒也长出口气,连忙退去。 倒不是说四珠天芒真的就杀不了两人,而是觉得这事有问题。就算杀了两人又如何?功劳还是记在太守头上,跟自己没一点关系。要是杀错了,折损了这么多弟兄,上面不会治自己罪?两人已经重伤成这样了,肯定出不了扬州城。如果真是误会了,上面怪罪下来,这事还能让两人扛着,到时候再杀了两人把自己抽出来不迟。 待黑衣人都走后,杨孟君猛然转头盯着崔良。崔良脸色苍白,吓的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能不害怕吗?杨孟君此时简直是个杀神,浑身的血,披散着头发。 崔良刚想说什么,吴冲就提着朴刀缓缓走来。崔良看着魁梧大汉,张着嘴就是说不出话来。 吴冲大刀往崔良身上便砍。崔良双手支地,往后一退。虽然躲过了要害,可这一刀也实打实的砍在了胯部。 崔良发出杀猪般凄惨的叫声。 吴冲提口气,又是一刀砍出,崔良直接晕了过去,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不过这一刀还是没有劈中,依旧砍在了崔良胯上。 吴冲再也没有力气举刀,虚弱的坐在地上。 杨孟君忽然一翻双眼,倒地不起。 方瑶连忙小跑过来扶着杨孟君。边哭边拍着少年,哽咽道:“孟君你醒醒啊,孟君” 吴冲也瞪大了眼睛,横生一股力气,跑到杨孟君身旁,手指放在少年鼻子下感觉了一番。 嘶哑道:“没事,还有气,因该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立马救治还有希望!” 方瑶听吴冲如此说,点点头就把杨孟君背在了身后,吴冲捡起一把长剑拄着,一瘸一拐的跟方瑶走下山。 大雨也慢慢停了下来。林间传来阵阵蛙鸣。 三人到了醉江南,吴冲终于支撑不住,重重的倒在地上。 方瑶使劲的敲着门。 没多久,店小二睡眼惺忪的开了店门。定睛一看,诧异道:“客官,你们不是在楼上吗?怎么下来了?” 方瑶道:“别管那么多,先帮我救人。” 说着便把杨孟君慢慢放下,小二这才看清楚,一个浑身是血,披散着黑发的少年竟然就在这名美貌女子的身后。 小二沙哑道:“我的妈呀,这什么情况?” 虽然嘴上如此说,可动作却不慢,连忙扶着杨孟君平躺到地上,又把吴冲拖了进来。 小二小跑着端了木盆出来,用布蘸着热水擦了擦少年的脸。 小二也认出来了杨孟君,看着方瑶道:“这这不是那位公子嘛。” 方瑶哭道:“是的,你们酒楼有没有止血的东西?” 小二道:“有,有,我这就去拿。” 方瑶脱下少年破败不堪的白袍,泪眼婆娑的给杨孟君擦干净上身,轻柔的拿着药物擦着少年浑身的血口。 小二道:“姑娘你先忙着,我去找个郎中过来,这可不是小伤。” 杨孟君浑身血口大大小小三十多道。最狠的一个足足有五寸那么长。 一刻钟左右,一个老态龙钟的郎中提着药箱被小二背着跑了过来。 小二放下郎中气喘吁吁的道:“大夫你快瞧瞧这还有救没。” 老郎中暗暗心惊。虽然上了年纪,可手脚却还利索。打开药箱先给杨孟君重新上了些药物,又用针线工具封住了大的伤口。 一番下来,老郎中重重出口气道:“拿纸笔来,我给你写些药材,你去我医馆里取来。” 小二连忙去拿东西,待郎中写完,小二拿起药方立马冲了出去。 郎中又和方瑶一起解开吴冲衣衫给吴冲处理一番。 唐人本就民风彪悍,虽然给一个男人宽衣解带的,方瑶只是红了红脸,并没有矜持什么,更何况事态紧急? 不一会儿小二便跑了回来。想必医馆离醉江南酒楼也不远。 郎中吩咐道:“先给他们抬到房里,你在按照药方给他们煎药,尤其是这少年人,必须好生照料,失血如此之多,能不能救回来就全看天意了。” 三人轻轻把杨孟君放在桌子上,直接连带着桌子一起抬到了房中。小二也背着吴冲上来。 待二人安顿好,小二马不停蹄的去找药炉子煎药。 方瑶牵着杨孟君的手,轻泣不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二十二章:名动江南 四珠天芒回到扬州城,直奔太守府而去。 到了太守府,也不管门在关着,翻墙便入。 到了大堂外终于碰到了太守府管家,管家微微一怔道:“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黑衣天芒不耐道:“我是你们太守亲军,太守可在府中” 管家也知道江太守有一群神神秘秘的亲军,自己也从来没见过,只知道太守大人对这群人向来也礼敬有加。 管家抱拳道:“江太守此刻应该在崔府,并不在府里。” 四珠天芒皱眉暗道一声“妈的”。也不管管家,径直出了太守府往崔府而去。 江公义和德馨先生两人坐在书房内。江公子苦着脸叹息不止。德馨先生也皱着眉毛微眯着眼,看不清楚内心所想。 只见下人突来来报说有一黑衣人前来。 江公义眼中精光一闪,三步并两步的出了书房。 四珠天芒见太守出来,冷声直接问道:“江太守下午可曾使用天芒令?” 江公义连忙道:“没啊,到底怎么回事?” 四珠天芒瞬间瞪着眼睛,咬牙道:“没有?我四十多号弟兄白死了?” 江公义见四珠天芒如此神情,哭丧着脸连忙问道:“我的天啊,到底怎么回事。” 四珠天芒缓缓出了口气,把事情解释了一番。 说罢,四珠天芒冷声道:“我四十多个弟兄就这样死在了城外山上,你让我如何去给上面交代?” 江公义听四珠天芒说完,张着嘴,双眼无神的坐的地上,也不言语。 看太守如此态度,四珠天芒便知道这次绝对杀错了。闭着眼睛,鼻翼微颤。 德馨先生连忙问道:“那良儿呢,也就是那个给你下令的男子。” 四珠天芒转身冰冷道:“不知道!不过这见事情我会如实上报朝廷,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就出了崔府。回到所在营盘骑马直奔临安,也不管雨后道路泥泞。 德馨先生赶忙叫来管家道:“赶紧叫人跟我去西城外。” 管家也明白事态严重,立马去办。 到了城外山上破庙前。德馨先生借着火把看清楚了此间场景,只觉得浑身冰凉,身后下人们也不由自主的咽着唾沫,口干舌燥。 一幅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出现在众人眼前,地上全是血,雨水根本就冲刷不干净,混着泥浆,缓缓流往山下。 德馨先生耐着呕吐的感觉,举着火把一个个的找了过去。心里暗道:“良儿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突然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老爷,公子在这里!” 德馨先生不顾脚下泥水,快步的走了过去。 只见崔良一脸狰狞的昏迷在地,上半身倒是没什么血迹,可下半身却淌着片片暗红。 德馨先生本来有些略微放松的心看到儿子下半身的时候又狠狠的提了起来,连忙招呼随从们扶起崔良。 一个下人检查了一番支支吾吾道:“老爷,公子公子他” 德馨先生急的满头大汗,再不顾文雅,吼道:“良儿到底怎么了?” 下人心一横道:“公子恐怕以后不能再行人道了。” 德馨先生如遭雷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只有崔良这一个儿子,而整个崔氏第三代也就只有这一个男丁啊! 要是崔良以后真的就那该怎么办?崔氏一门又该怎么办? 德馨先生楞了好久,才开口颤颤道:“先把良儿抬回去,立马找郎中救治!” 江公义看着岳丈本来虽然老,但是一直精神奕奕的背影缓缓佝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意。 江公义缓缓道:“爹,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您不是还有我嘛。” 德馨先生瞬间爆发,怒道:“还有你?你要是不把天芒令给良儿,能出如此大祸?你以为你这太守还能做多久?怎么如此没有分寸?” 江公义也被岳丈一番怒问弄的手足无措,苦道:“绝对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必须给良儿报仇!” 德馨先生道:“报仇?哼,能报仇就好了!” 说罢也不管女婿,在下人的搀扶下踉跄的走下山去。 一个时辰过去,小二也熬好了药给方瑶端了上来。方瑶捏着杨孟君脸颊,一点一点的喂少年喝下去。 方瑶揉了揉眉心,疲惫道:“小哥你也去休息吧,我着看就好。” 小二此刻的确很困了。白天的时候酒楼里各地士子络绎不绝,也忙活了一天,刚睡下没多久就遇到这档子事。 小二嘿嘿一笑道:“那行,我就先回了,姑娘要是有什么吩咐叫我就好。”说着还打了个哈欠,也不想在美人面前有什么不好的形象,连忙用手遮住嘴。 方瑶也没注意到小二这个小动作,依旧面露愁容的看着少年苍白的面容。 小二轻轻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到了自己楼下住的屋子,拿出席被又重回了楼上,就在杨孟君门外打起了地铺。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小二就起床,收拾了一番,自己到灶台上熬了些稀粥端了上来,轻轻推开房门,放到桌子上。 方瑶就趴在杨孟君床边睡着,就算睡觉也是皱着娥眉。 小二轻唤道:“姑娘,姑娘醒一醒。” 方瑶迷茫的睁开眼,看小二在一旁站着,问道:“小哥有什么事么?” 小二赔笑道:“打扰了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刚熬了些粥,姑娘你喝点。照顾人也得保持自己有精力不是?” 方瑶温柔一笑道:“谢谢小哥了,待他们醒了我再给你银钱” 小二一摆手打断了方瑶道:“哎,一碗粥而已,不打紧的,我也得下去忙了,姑娘你喝了粥再睡会儿。我有闲空了就上来看看。”说完也不等方瑶回话,手脚便利的退了出去。 前几天杨孟君三人刚到醉江南入住的时候小二还只觉得三人郎才女貌。后来杨孟君跟崔公子发生矛盾,自己劝了杨孟君一番。杨孟君称自己为“仁兄”,而这个看起来年岁比自己还小的少年明显也是一个世家子弟。可少年看咱的眼光却不像别的世家子弟那样,这少年是真的把人当“人”。自那以后小二对杨孟君三人就倍有好感。 前天三人逛街回来的时候还给自己带了只酱鸭子,虽说不贵,但让自己心里暖烘烘的。 昨晚看少年浑身是血的被背了回来,自己也吓了一跳,可随之的就是深深的担忧。生怕这个叫自己仁兄的少年就这样没了。去找郎中的时候也不顾一切的,背着郎中就跑了回来。不就是想早点给少年看一看?睡觉的时候在他们房门外打地铺,也是担心自己睡的沉,半夜要是出点啥事那姑娘有叫不醒自己,万一耽搁了咋办? 在这醉江南里做了这么久的工,什么人没见过?一些世家子弟有时候大方的给咱几个赏钱不也是为了彰显自己风度,一搏佳人一笑?还有些直接就是像看狗一样看着自己。 这么多年来,杨孟君是第一个正眼看自己的人。那只酱鸭子虽说不值几个钱,可对小二来说,比楼里那些玉盘珍馐都来的贵重!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虽然我只是个店小二,可也是我大唐子民啊。咱们唐人从来不做那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事! 摇了摇头便不再多想,小二拿起抹布熟练的开始拭擦着桌椅板凳。 等吴冲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拍了拍有些隐隐作疼的头颅。吴冲这才开始打量着四周,看到已经在酒楼房中,又看到杨孟君方瑶都在,这才暗暗松口气。 吴冲沙哑道:“瑶儿,瑶儿?” 方瑶喝了粥便再次趴着睡去,听到有人喊自己,才悠悠转醒。 看吴冲挣扎着坐了起来,方瑶连忙起身去扶着吴冲。 吴冲嘿嘿一笑,明显颇为享受方瑶的照料。苦着脸道:“瑶儿,有没有酒啊,渴死我了。” 方瑶也现在也不在意吴冲这样喊自己,抚着吴冲坐好才开口道:“受伤就别喝酒了,我给你倒杯水。” 待茶水端来,吴冲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道:“孟君怎么样了。” 方瑶皱紧细致的眉头道:“还不知道呢,到现在也没醒。” 吴冲轻咳了一声,像是安慰方瑶也像是安慰着自己道:“不用担心,这小子也不是短命相,不会出事的。” 方瑶忧心忡忡的缓缓点了点头道:“吴大哥你饿吗?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吴冲倍感受用,啧啧,还是受伤好啊。 看着吴冲越来越猥琐的笑脸,方瑶学着杨孟君的样子翻了翻白眼,也不管吴冲,先去给他弄写吃的,吃不吃就看他自己了。 吴冲伤势相比于杨孟君倒是轻一些,只有背后那一道大口子,其余都无妨。而杨孟君主要是失血过多,身上大大小小三十多道伤口可不是假的啊! 昨日曲水流觞之后,杨孟君三人便直接策马回到了城里,本来一些想来拜访的士子看天色不善,也只能思忖着待明日再去吧。 不过各自回到了住处与友人小酌三盏两杯的时候也谈论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满城的人也都知道一个外地来的名为杨孟君的士子得了曲水流觞头名。更有甚者,当晚就把杨孟君所做的《江山赋》还原了出来。 而杨孟君端酒立于望海阁下吟赋的形象风采也传的满城皆晓。听人谈论这一段的时候也都拍了拍桌子道一声“潇洒”!说不尽的风流,言不完的倜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二十三章:夜话唐人 当天下午,醉江南就朋客满座,皆是前来拜访杨孟君的文林士子。 方瑶为此也大感无奈,只能按吴冲所说,对楼下士子解释道:“杨公子昨夜宿醉未醒,今日不便见客,还请诸位明日再来。” 见方瑶亲自出面解释,就算没见到杨公子,但能一睹仙颜也是极好的。 有些士子担忧道:“方姑娘,可否能让我等探望一番,杨公子身体可无大恙?” 方瑶柔柔一笑,对众人施了一个万福道:“还请见谅,杨公子只是饮酒多了些,并没有大问题。” 更有心思者剔透者,也送上了一些养生的药品。 临近傍晚,崔府来人求见。 吴冲想了想道:“还是见一见比较好,毕竟昨晚的事情德馨先生肯定不知情。动用天芒司的后果,就是崔氏也承担不起!” 方瑶在这种事情上都是听吴冲的,包括杨孟君也是如此。一个第一次走出乡野,一个涉世未深初出茅庐。在为人处世上的经验上吴冲比两人不知道高了多少。 方瑶问明崔氏之人的来意后不仅大感意外。 原来这个崔府的人来此竟然是送礼的!作为曲水流觞的举办方,扬州大小家族皆参与其中,而这次曲水流觞的第一名的奖励便是一块方砚。本来杨孟君去参加曲水流觞也只是为了给自己解决麻烦,对这些也没去了解。 当方瑶把那个晶莹剔透暗蓝色的方砚拿上来的时候吴冲也是脸色古怪。除了这个砚台之外,还有一幅李太白当时于扬州城饮玉京酿后亲自所书的那副字帖。 吴冲把玩着方砚,眼中精光闪过,一言不发。 方瑶道:“据所来的崔氏之人所说,此砚名为“玉琉璃”。这个砚台是东海的一种珊瑚所造,用这个砚台磨出来的墨有种淡淡的异香。还说整个中原也就只此一块。” 吴冲嘿嘿一笑道:“估计那个德馨先生猜到了什么。不过这样也好,后面就没什么麻烦了,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伙把你掠走的黑衣人。” 吴冲话锋一转继续道:“至于这幅字画,留着吧,等到临安也能卖一些银子。” 方瑶点点头,继而看着依旧躺下床上昏睡不醒的少年,眼中满是自责担忧。 吴冲看着方瑶,目露沉思。轻叹一声道:“瑶儿,你是不是对我们来历也很好奇?” 方瑶明眸温柔,梨涡浅笑道:“没事的吴大哥,要是不方便透露就不用说了。” 吴冲哈哈一笑:“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孟君的身世有些特别,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方瑶面露疑惑的看着吴冲。 吴冲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杨家吧?孟君就是杨家最后一位族人。” 方瑶微张着小嘴,一脸难以置信。此时才总算明白为什么在曲水流觞上一向淡然的少年为何频频怒斥崔良了。 三百年杨家谁人不知?方瑶小的时候每每听说书先生用感叹的语气说起杨家的时候就异常神往。谁家少女不爱英雄? 想不到一路同行的少年竟然就是杨家后人,方瑶心中小鹿般乱撞。转头盯着杨孟君苍白清秀的脸震惊不语。 昨天下午两个男人喝酒后吴冲问杨孟君哑谜一般的问题,就是在问杨孟君要不要把身世告诉方瑶。当时杨孟君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自己的身世问题是好是坏也说不准。担心以后给方瑶带来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现在三人也是经历过两次死里逃生,所谓生死之交不过如此。那就不用再瞒着女子什么了,都是一家人。 接着吴冲又认真道:“不过瑶儿,这事儿千万不能泄露。昨天你也看到了,这世间敌视杨家的人依旧不少,要是孟君身世被揭露,所产生的麻烦可比昨晚的事情只大不小。我估摸着崔家派人来送礼也是如此,昨天在君子山的时候那德馨先生应该是猜到了什么。所以咱废了他家独苗他也只能忍了。” 说道这里,吴冲深思一会儿,接着说道:“杨家后人这身世也不全是祸事,谁都知道当今皇帝陛下当初就是被孟君他爷爷救下的,杨家不仅仅有从龙之功,更有救驾之劳。以前庙堂公卿容不下一个镇国公,征北大将军。可现在皇帝就未必容不下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孟君在这里出的事天芒司上报之后皇帝肯定要派人暗查孟君身世。如果陛下念情,崔家将如何?” 方瑶听不太懂,只知道杨孟君杨家后人的身份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宁死也不! 到了晚上,两人草草吃完小二送来的饭食。然后小二有请来了昨晚的那个郎中给杨孟君看了看。郎中进房门后看到吴冲竟然拎着酒壶一口一口的小酌着,不仅大感奇怪。这汉子伤势随没床上的少年那么严重,可也不轻啊。这才一天的功夫就直接喝着了? 老郎中摇了摇头给杨孟君认真的把这脉。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手,对着小二道:“先给他换药,我看看伤口。” 由于吴冲还是不能乱动,给杨孟君解纱布的活只能让方瑶还有小二来。 看着少年布满伤痕的后背,方瑶心中羞涩与心悸担忧并存。 老郎中接着烛火眯着眼睛细细观察了一番杨孟君的伤口,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开口道:“没有进一步恶化,可谓不幸中的万幸,一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多加休养就行。” 方瑶吴冲齐齐长呼一口气。 吴冲眉开眼笑的道:“小二哥,你下楼再叫几个招牌菜,拿壶玉京酿上来。哈哈,喝两杯!” 郎中又重新开了服药方给方瑶,走之前撇了吴冲一眼淡淡道:“喝酒归喝酒,可不能做别的,你这伤势再干点啥,不说可就得跟这少年一样了。”说着还看了方瑶一眼。 待郎中走了以后,方瑶先是微怔,接着就红了一张脸。吴冲哈哈大笑,极为猥琐。 小二把酒菜端了上来看没自己什么事,就准备下楼睡觉。 吴冲向小二招招手道:“小哥先别走,来陪我再喝两杯,喝酒没人陪当真不过瘾。” 小二楞了楞道:“呃,这不太好吧?我只是个小杂役。”说着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吴冲也被小二这模样逗笑了,说道:“能行,能行,反正这会儿楼下也没客人,先陪我喝俩。” 小二捏手捏脚的搬着椅子坐在床边,桌子也搬了过来。吴冲行动行动不便只能坐在床上。 方瑶轻轻的给两人各自倒了杯玉京酿就玉手托着香腮看着杨孟君怔怔出神。显然杨孟君杨家后人的消息依旧还没让方瑶回过味来。 佳人亲自倒酒,小二更加拘谨了。只是嘿嘿的笑着,也不说话。 吴冲拿起杯子跟小二碰了一个就一饮而尽,问道:“小哥在这里做工多久了?” 小二没敢那样豪饮,只是轻轻碰了一点,暗暗的品着这平时自己根本喝不起的酒。听吴冲问话,连忙道:“从十三岁那年到这里,已经十年了。” 吴冲道:“十年?小哥是哪里的人氏?” 小二眯着眼睛面露回忆道:“本是青州人氏,十三岁的时候家乡打仗嘛,就随着家里人南渡避难。后来在徐州一代跟亲人失散了,就只能一个人辗转到这扬州城。咱楼里掌柜也是好人呐,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收留了我,也教我做些活计,这一做就是十年。” 当年中原陆沉,北方居民很多都南渡避难,纷纷越过淮河来到富饶的江南道,想来这心性善良的小二也是如此。 吴冲感慨道:“乱世之中命比纸薄啊,来干一个。”小二这次倒不拘谨了,拿起酒杯跟吴冲走一个。 吴冲道:“小哥可想过以后做些什么?” 小二自嘲道:“我能做些什么?酒楼掌柜的收留了我,那就是救命的恩情,用读书人的话来说这就是再造之恩!我也没读几天圣贤书,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只要掌柜的不撵我走,我就一直在这里呗。” 吴冲不由的认真看了看小二。掂起筷子吃了一口佳肴,也不说话。 小二又说道:“咱掌柜的人也是真好。上个月他老家那边村里有个闺女在找婆家,村里人就找掌柜想让掌柜的给挑挑,看有没有好点的人家。掌柜的就把我介绍了过去,说我虽然就一个人,但不是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嘛。那闺女家里人也没反对,来信说下个月来城里看看。” 吴冲笑着比了个大拇指道:“可以啊小哥,这你比我强多了,三十多的人了还是个光身汉。”说罢还偷偷瞄了一眼方瑶。 小二也看到吴冲这个隐晦的眼神,暧昧一笑道:“那老哥哥可要加油了!” 吴冲笑到:“那必须,来,接着喝。” 又饮了一杯,小二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惆怅道:“唉,听俺掌柜的说,那闺女长的也还可以,心思也玲珑。说要是跟了咱,那是咱天大的福气。可俺就担心这以后要是成了,照顾不好人家该怎么办?” 吴冲尴尬道:“这我可不懂,还是得看你自己喽。不过有一点就是一定得对人家好!” 小二道:“这话没错!这几天啊,每次睡觉前就偷偷打开俺装碎银的那个小箱子,盘算着能在扬州城买一个多大的院子。俺一个人无拘无束的,住酒楼里也没事,要是有了家,总不能让人家闺女跟着我一起住这里吧?” 吴冲点点头道:“是啊,那可还能买个像样的小园?” 小二嘴角上扬,得意道:“买倒是买的起。这做工十年,平时吃住酒楼都管,每个月的工钱都屯着,现在也有小三十两碎银。” 吴冲想了想道:“三十两,还行吧,有个安身之所就好。” 小二道:“跟老哥您肯定是没办法比的,这一壶玉京酿就五两呢。” 吴冲哈哈笑道:“诶,管他那么多干嘛,喝就是了,不够了再去拿,咱不差钱。” 小二也不回答,一脸尬笑。 小二一脸憧憬道:“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一定让他好好读书,砸锅卖铁也得让他读,等长大了不让他去做官,让他去边境杀敌报国。让敌国看看,咱大唐不止有杨家。” 吴冲猛的一拍床板,大喝一声“好”,兴许是动作幅度太大,扯动了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本来发呆的方瑶猛的一吓,拍了拍心口嗔怪的看了一眼吴冲道:“轻点,孟君也在床上呢。” 吴冲立马赔笑道:“好,好,轻点。” 小二不由的暗笑。 吴冲正色道:“就冲小哥你这志向,我吴冲说啥也得敬你一个。”说罢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小二也学着平时来楼里喝酒的读书人那般,双手握杯回敬一个。 小二接着又惆怅了:“就算成家了,俺这一点工钱养家糊口也够呛,虽说俺婚宴掌柜的要亲自出银子操办,不用自己花钱,可以后就不好说喽。” 吴冲沉吟了一声道:“小问题,不就是银子嘛。这两天也多亏了小哥照顾,待我们走时肯定要好好答谢一番。” 小二连忙摆手道:“别,别,照顾客人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老哥你要是这样的话,这酒我可就没脸喝了。” 吴冲笑道:“那成,咱多喝几个,这一桌子的菜还没吃完呢。” 小二眉开眼笑,平时哪里有这等口福?这次倒是主动举杯跟吴冲碰了一个。 当时杨孟君在洛阳紫月楼外问天问己。 其实杨正平让杨孟君守护的正是像小二这样的一群普通,而又执着的唐人。杨孟君久久无解的问题,答案就在这酒楼里,就在这普通的店小二心里。 天下又有几个洛阳总督之子,崔良这样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二十四章:大难不死 杨孟君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 少年第一个反应就是饿!没错,就是饿。寻常人受这么重的伤,一般都不会有食欲。 杨孟君吃力的抬起手动了动,浑身的疼。喘了口气眯着眼看着天花板,想了好一会儿才确定是在醉江南里,放下心来又闭上了眼。 休息了大概一刻钟,杨孟君也弄清楚了自己的情况。几乎全身没一块好肉,动哪里,哪里疼。少年缓缓扭过头,右边一张大脸映入眼帘,再往左一看,方瑶依旧那般趴在自己身旁。 杨孟君虚弱的喊了喊:“瑶姐姐瑶姐姐。” 方瑶睡意本就不深,慢慢的抬起头睡眼惺忪的看着杨孟君,定睛一看,忽的瞪大了眼睛,泪如泉涌道:“孟君你终于醒了,我怕你真这样醒不过来了。” 杨孟君苦笑一声,干涩道:“瑶姐姐,还有吃的么?饿死我了。” 方瑶想了想道:“好,等下,我去楼下看看。” 不一会儿,方瑶就端了碗稀粥上来,同样一起来的还有那个小二。 杨孟君就这样平躺着,方瑶一勺一勺的把粥喂给少年。喂之前还檀口轻张,细心的吹了吹。 吃完了粥,杨孟君总算有点精神了,问了问方瑶自己昏迷后的具体情况,方瑶如实告知。 一旁的小二懵了,原来躺在这里的两个是阎罗转世啊,一口气杀了四十多个江湖好手? 杨孟君了解一番也放下心来,又沉沉睡下。 方瑶看着少年缓缓入睡的苍白脸颊,不由地出了口气。虽然杨孟君伤势依旧还没好转,但已经醒了不是?慢慢休养总能好的。 小二咽了口唾沫道:“姑娘,既然没事了我就先下去了,放心,杨公子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方瑶委婉一笑道:“好的小哥,我相信你。” 小二重重的点点头。 清晨,来自临安的一封圣旨激起了扬州城这汪清潭千层浪。 太守江公义调往与山南道接壤的播州任太守,原礼部侍郎崔庆林调至扬州任别驾。而新任扬州太守原是国子监右祭酒,只知道姓章,也不知道具体来历。 这一番调度,不仅让扬州沸沸扬扬,甚至整个江南道也有些震惊。这个消息也盖过了杨孟君得了曲水流觞第一名的风头。 江公义虽说是平调,可细细一思量就耐人寻味了。扬州地处江南,民生富饶,而播州是什么地方?如果是十年前倒也没什么,可如今这种乱世呢?被调往边境任职,何种下场可想而知。说是平调,实为贬谪。 崔庆林是崔氏老一辈第三位长辈,也是德馨先生三弟。礼部侍郎那可是实打实的庙堂中枢重臣,位列正四品。一州别驾是什么官位?从五品罢了。从中枢到地方,还降了职。而崔庆林年纪也不小了,还能不能重回中枢也是两说。 也就是说,经过这次变动,崔氏权倾扬州的时代也过去了。至于以后扬州会是哪家豪族的囊中物那就属于后话了。 还未来得及走的文林士子听此消息皆纷纷猜测原因。崔氏刚刚主持完曲水流觞才几天? 据说,崔庆林跟随送圣旨的掌印太监还有新任扬州太守一起回到扬州的时候。也不先去太守府完成交接工作,竟是满面煞气的直奔崔府家中,刚进府就大喊着崔良呢?见到崔良也不顾侄儿有伤在身,拎起一旁的扫帚就是打,下人们拦都拦不住。 崔别驾棒打侄儿的消息传开后,众人纷纷猜测这一系列调度是崔良惹的后果? 今日依旧有前来拜访杨孟君的文林士子,不过这次方瑶没有拦着,只带了一两个比较有名气的公子上楼。杨孟君虚弱的跟他们客套一番就以身体不适为由送了客。 那两个士子代表下楼后向众人说明了情况,众士子眉头又皱了起来,喝酒能喝成这样?还是说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且说崔庆林打了侄子一通,被闻讯赶来的大哥拦住。兄弟两个到书房坐定,喝着茶,德馨先生才问道:“三弟,这到底怎么回事?” 崔庆林依旧满脸怒气,哼了声道:“还问我怎么回事?你自己不清楚?” 德馨先生面带忧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是良儿私自动用天芒司的后果?” 崔庆林没有立马回话,而是想到了自己在尚书台的一个场景。 一向看谁都是一副笑眯眯和蔼老人模样的洛大人,竟然破天荒的露出沉重表情,冷淡道:“此次你没跟着去偿命已经是龙恩浩荡了,所以降职就不要往心里去。你侄子暗害忠良之后,陛下本意是将你满门抄斩,但念及此刻正值大唐用人之际,就留你满门一命。” 崔庆林想到此处,面色凝重问道:“大哥,良儿用天芒令到底对付的是谁?” 德馨先生道:“此人姓杨,据他说祖上是雍凉人氏,这些年居于山林。” 说道这里,德馨先生顿了顿继续道:“那首江山赋就是此子所做,不过我猜测此人可能是杨家之后!” 崔庆林瞳孔猛的一缩,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现在总算明白洛大人为何那般说了。原来在陛下心里,杨家始终是忠良之士啊! 看着三弟失了魂一般,德馨先生问道:“庆林,难道是真的?” 崔庆林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眼睛依旧瞪着。 德馨先生心中猜测成真,不由阵阵苦涩。惹谁不好,惹到了杨家?就算杨家此时仅剩一个少年,那也是三百年与国同龄的杨家! 兄弟两个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崔庆林才吐出一口浊气道:“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补救了,这个杨家后人此去临安必得陛下重用。为今只计,只能把崔良交给这个少年了。” 德馨先生心中一搐,也不言语。 崔庆林冷道:“良儿身体已经那样了,可以说对崔氏已经毫无用处。祸是他惹的,后果也得他来承担。至于事后是死是活就看那杨家后人怎么处置了。” 德馨先生只觉得嘴里发苦,早知当日,何必当初?当日德馨先生也知道自己孩子跟一个外乡士子有曲水之约。但听说后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在意,知子莫若父,崔良到底有多少学问,德馨先生心知肚明。并不觉得儿子会输,还想着待儿子赢了之后让崔良不许计较,这样也能赢些美名不是? 可结果往往不遂人愿。 德馨先生一拍桌案,一扫人前的博学淡雅形象。狠声道:“只好如此了,三弟,这事你去给他说。” 崔庆林心里也叹息一声,无声的点点头便开门而去。 此时杨孟君正躺在床上,方瑶轻轻的剥开一个产自岭南道的荔枝,慢慢喂给少年。 一旁的吴冲看的眼里直冒火,咕囔道:“都是伤员,咋这么大差距呢?”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扭头看着窗外大街上人来人往。 听到有人敲门,方瑶放下手中荔枝,莲步缓缓起身前去开门。 只见门外小二惊慌道:“姑娘,崔别驾带着崔良来了,我看来人面色不善,就赶紧来给你们说一声。” 方瑶娥眉蹙起,下意识的望向吴冲。 吴冲想了想道:“就俩人来还是带了家仆?” 小二立马道:“就俩人。” 吴冲眯了下眼,旋即嘿嘿笑到:“尽管让他们来。” 小二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心道:“你跟杨公子这一身伤还是拜人家所赐,人家大人带着过来找茬,怎地这么淡定?”虽然心中疑惑,但小二还是照办了。 不一会儿,崔庆林就带着面色阴沉的崔良来到了房中。看到崔良,方瑶眼中一阵余悸,显然那天晚上的事情给了女子不小的阴影。 吴冲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崔别驾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啊。” “别驾”两字咬字极重。 崔庆林也听出吴冲话中的嘲讽,但依旧是那副笑脸,丝毫未变。在京为官多年,这点公门修养还是有的。 崔庆林哈哈笑道:“无妨,无妨啊,今日来此一来是看望看望杨公子,二来也是让小侄给你们赔个不是,要杀要剐全凭杨公子吩咐。” 吴冲楞了,他猜到崔庆林肯定是来赔罪,也猜到崔氏可能已经知道杨孟君的身世,但完全没想到崔氏竟然赔罪的这么“彻底”! 不等吴冲开口,杨孟君就先说道:“赔罪就不必了,只是有些事情希望你们能烂在心里,不要说出去。” 崔庆林心里一颤,暗道:“此子不仅有大量,还聪明绝顶。就算不能交好,也绝对不能得罪。” 崔庆林刚想说话,杨孟君就继续说道:“既然没别的事情,那还请崔别驾去忙吧,我这还得休息呢。”说着还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端茶送客! 崔庆林无奈的一叹,说道:“那就不打扰杨公子了,告辞。”向杨孟君轻施一礼就带着崔良缓缓退出房门。 崔庆林心里憋屈么?那肯定是憋屈的,在临安的时候堂堂一部侍郎,官品不大,但也不小啊,更何况是在中枢要地为官。今日屈尊前来赔罪,已经是莫大的忍让了,可这少年不咸不淡的态度却深深伤了自己。 崔庆林出门后拄步站了一会儿,旋即自嘲一笑,径自下楼。 出了醉江南酒楼,崔良忍不住道:“这狗东西这么不识抬举,三叔” 不等崔良说完,崔庆林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侄儿头上。厉声道:“我看不知抬举的是你!”这一巴掌也引来了路人们的围观,看着一旁行人的指指点点,崔庆林重重的哼了一声就登上马车而去。 崔良站在原地,脸色怨毒,目光阴晴不定。 房内吴冲哈哈一笑道:“孟君啊,这样还不是太便宜他了?” 杨孟君淡淡道:“无所谓了,跳梁小丑而已。再说,咱们不都没事了。” 说到这里杨孟君停了一下,旋即展颜一笑道:“更何况,都是唐人嘛。” 没多久,崔府又来人了,这次倒是崔府管家前来,给杨孟君送了一大堆养伤用的药物。 杨孟君自然来者不拒,让小二收好,以后慢慢用就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二十五章:少年鲜衣怒马 扬州城顶级官员的调动一事也成了当地居民酒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得不佩服民众们推测事情的能力,第二天就有人言辞凿凿的说杨孟君杨公子跟崔家对上了,还说杨公子在临安大有后台。要不然崔别驾会丢了官?还带着崔良去醉江南道歉赔礼?明显着人家杨公子的后台比崔氏的大嘛。 借着这股东风,前来醉江南拜访杨孟君的文林士子可谓络绎不绝。酒楼里天天座无虚席,就连在外的掌柜也匆忙回到酒楼,亲自掌控着生意。 杨孟君三人虽然不胜其扰,但每天还是会接待一些士子们,毕竟始终不露面也不好。 匆匆一个月过去了,江南也进入了盛夏,烟雨霏霏靡靡朦朦胧胧。 吴冲的身体也好了个差不多,除了背后那道伤口还结着痂外,其余的小伤已经尽数痊愈。 杨孟君本就是失血过多才那样的,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元气也回的七七八八,就是看起来脸色苍白些。 这一日,一白一黑一马车,缓缓出城门,向临安而去。扬州紧挨着长江,长江以南便是一条直通临安的宽阔驿路。 三人在走的时候,吴冲暗地里找到醉江南掌柜。塞了五十两银子过去,吩咐着等店小二成亲后给他工钱涨一些,就从这五十两里扣。而这一个月里,三人林林总总的花费了二百两左右,当初所获的五百两也仅仅剩下了半数。 所幸的是,这一个月内,前去拜访杨孟君的文林士子或多或少也都送了些礼品。其中以文房四宝居多,也有些玉佩玩物。更以崔氏当日所赠的砚台“玉琉璃”和李太白酒后所书“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书贴为尊。 这些东西到了文风极盛的临安想来也能值好些银钱。 渡过了滚滚长江,杨孟君坐在白雪背上回头望了一眼扬州城,沉默不语。 吴冲道:“唉,不知道到了临安可有什么好酒。” 杨孟君打趣道:“还美酒,真该让瑶姐姐好好管管你,喝一杯酒就一周不跟你说话。看你能改的掉不?” 吴冲哼哼道:“得,算被你抓到把柄了。我说杨小子,你也不帮哥哥我撮合撮合?把你瑶姐姐变成你嫂子?” 车中传来方瑶愠怒的嗓音:“你再这样没个正行,小心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吴冲立马舔着脸嘿嘿道:“别啊瑶儿,俺开玩笑的,就瑶姐姐吧,瑶姐姐挺好的。” 杨孟君闻言露出一个醉人的笑脸。就像小孩子得到了一个心爱的玩意儿那般。 一个月里,杨孟君大半时间都是躺着度过的,吴冲倒是没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整日没脸没皮的给方瑶说着荤话,女子的娇颜一直都处在淡红之中。 这条驿路极为宽阔,足足够六七辆马车并排行走。而路上的行人也并非很多,熙熙攘攘的。 杨孟君本就属于那种皮相极佳的少年郎,只是年岁还小,看起来给人一种稚嫩的感觉。 少年白衣白马,路过的行人纷纷回眸。想着这是哪家的公子哥?怎地这般俊俏。 杨孟君扭头给吴冲说道:“老哥,你驾车带着瑶姐姐慢走,我去前方给你们探探路。” 也不等吴冲回话,随着一声清亮的“驾”落地。白雪离弦箭一般冲出,激起身后漫天尘土。 吴冲皱眉“呸”了两声,明显是对少年让他在马屁股吃灰感到不满。旋即无奈的摇摇头,眼神欣慰。 经过一个月的休养,白雪蜕毛期终于过了。浑身毛发雪一样的白,晶莹剔透,要是在夜晚,借着月光还能反射出淡淡银辉。而体型也变的极为高昂威武,马腿上一块块凸出的肌肉,也显的白雪更加雄壮。 杨孟君一袭白袍极为惹眼,坐下白马更是如此。一道惊鸿闪过,路人拄步回眸,只闻前方传来少年快意张狂的笑声。 烛天龙不出,谁能比肩夜白玉?白雪奔腾如迅雷,带起少年白袍飘动。虽未挎剑配玉,单纯的白衣看起来有些单调。可这种朴素之下的真意,外人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身后吴冲也不甘示弱,喊道:“瑶儿坐好喽。”说罢便一扬马鞭,乌黑老马长嘶一声也冲了出去。 虽然咱已经老了,可咱上战场的时候那小白马估计还没出生呢,怎能示弱让那小白马跑到前头? 扬州离临安本来就很近,全速策马也就半日的光景,就算吴冲驾着车,一天时间怎么说也能到了。 日暮黄昏后。 杨孟君遥遥便望到那做巍峨的城池。城门外驿路两旁栽了一排齐齐的杨柳树。微风吹拂间,柳枝袅袅而动。 夜照玉全身也笼罩一层淡淡的黄色光泽,路过的行人纷纷叹一声“好马”! 杨孟君翻身下马,取下马鞍上挂着的酒壶,盘膝而坐在草地上。一口一口的喝着小酒,眼神快意且轻松。 等了半个时辰,吴冲才缓缓而至。杨孟君隔空把酒壶扔给吴冲,吴冲也不讲究,接过酒壶大口的喝了一口道:“你小子跑那么快干嘛?” 杨孟君眯眼笑道:“憋了一个月,还不让我痛快痛快?” 吴冲揉揉脸道:“走吧,进城找个店先住下,明日再去买房子,然后你该干嘛就干嘛。” 杨孟君一个鲤鱼打挺的站起身,利落的上了白雪背上。笑道:“走喽!” 方瑶看杨孟君这副神情,不由地会心一笑。虽然见过杨孟君雨夜下魔鬼般的杀敌几十人,可骨子里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啊。 灿烂星河已经挂在了夜幕上,与临安城里的灯火阑珊相映生辉。偶尔掠过一阵凉风,饭后散步的民众也只觉一股舒爽之意直上心头。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五月的临安哪怕是夜色,也是一种此景只应天上有的迷人。就如那情窦出来的二八少女一样,含羞欲放。 杨孟君三人进了城后,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酒楼住下。 吃饭的时候,杨孟君不咸不淡的提了一句:“老哥,等会儿去那个?”说着还挑了挑眉头。 吴冲撇了一眼杨孟君,使劲的摇了摇头。嘴里含糊不清的道:“不了,不了。” 杨孟君哈哈一笑。 每当两人这般哑谜般对话的时候,方瑶都倍感无奈,实在看不懂听不懂啊。 其实杨孟君的意思是,吃完饭去找个青楼快活一番?吴冲连连摇头。 也不是说杨孟君真想去青楼,这样说的意思就是为了看吴冲笑话而已。 饭后,杨孟君问两人要不要出去转转,想不到两人竟然齐齐拒绝。杨孟君年少精力旺盛,虽大病初愈,可那股精神头却出奇的好。 方瑶轻声道:“孟君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看你脸色还白着呢。” 吴冲赶紧点头义正言辞道:“是啊,孟君你赶紧睡觉去,明天咱们再忙活。” 杨孟君满脸不情愿的只能上楼休息。 看杨孟君上楼之后,吴冲贼笑道:“瑶儿,成了!哈哈” 方瑶眼中一亮,怕不急待道:“走,咱俩快一些,要是太长时间不上去。孟君就起疑了。” 吴冲道:“走,赶紧的。” 江南本就多水,夜色下的临安,一栋栋美轮美奂的阁楼上挂着一个个的大红灯笼。城内小桥流水,杨柳依依,河水倒映着彤彤灯火,泛起阵阵波澜。更显得人间仙境一般。 街道上,桥头上,河边上,一些个名流士子,手持折扇,腰配名玉,一袭华袍。身旁再跟着一位身段摇曳的佳人,显得无上风流。 吴冲紧紧跟在方瑶身后,伸着手臂护着方瑶后背,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方瑶就被一些登徒子揩油占便宜。 吴冲本就生的魁梧凶悍,剑眉星目。一身黑色劲装,看起来异常冷酷。也让一些看到方瑶想上前结识一番的倜傥公子哥不仅停下了脚步。 两人到了一个名为“圣绣坊”的铺子下站定,吴冲抬头看了看匾额道:“就这家了。” 两人步入“圣绣坊”里,立马就有一个娇小的女子上前款款道:“公子,姑娘可是来买一些衣裳?” 方瑶道:“是呀,给家里弟弟买的。” 这姑娘捂嘴轻笑一声道:“还以为是给您身旁壮士选购呢。”说着还看了吴冲一眼。 吴冲瞪着眼睛道:“咋地,俺就不能买了?” 小姑娘局促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小姑娘涨红的脸,吴冲笑道:“没事的妹子,哥哥逗你玩呢,哈哈。” 方瑶拽了拽吴冲袖口看着小姑娘道:“别理他,姑娘你为我推荐些男服,世家公子穿的那种就好。” 小姑娘柔柔一笑道:“好嘞,两位这边请。” 其实这事是吴冲两人在路上便说好的了,到临安后给杨孟君买些衣裳。主意是方瑶提出来的,吴冲也没反对,反正现在有钱,慌啥呢? 说实在的,方瑶虽一路随着两人同行,但也惹了不少麻烦。想着什么时候能给两人补偿补偿,但自己能帮到两人什么?什么都帮不了!只好尽一些绵薄之力,略微让自己心里安生一点罢了。 过了半晌,方瑶终于选好了一套白衣。布料是产自剑南道的蜀锦,月白色,摸起来光滑柔软。绣有青竹暗纹。这种暗纹一般绣娘是绝对绣不出来的,远观根本看不到,只有贴近了,细细查看下才能发现其中真意。绣竹也寓意着“君子如竹”,代表着坚韧不拔。除此之外还有一根玉带,上面镶嵌着三块不大不小的白玉。配着月白的蜀绣锦袍,方瑶甚至想象不出杨孟君穿上这套衣服的模样,该有多么的潇洒帅气? 在这种乱世中,能搞到剑南道才有的布料,这间“圣绣坊”的实力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二十六章:洛阳客,临安谋 第二日,当杨孟君穿上这一身月白华袍的时候吴冲方瑶眼前也是一亮。 少年体形本就欣长,虽然才十五岁,可个头跟吴冲也差不多。穿上这身衣服,更显得英姿雄发。清亮的眼睛给整个人凭空添了些许灵气。围上那根玉带,杨孟君活动了一下身体笑道:“辛苦瑶姐姐啦。” 吴冲道:“孟君啊,你杨家可是除了李氏皇族以外天下第一大族,今天去拜访洛家,说啥不能丢了人。别的不说,行头上必须得过的去才行。” 杨孟君习惯性的翻翻白眼道:“中,不能丢人,最不济也不能丢你吴冲扬威军亲卫营副统领的人不是?” 吴冲嘿嘿道:“这话中听,去吧小子,哥看好你。” 杨孟君拿起发带束起满头黑发,从行囊里拿出杨正平临终前交给自己的那封信揣在怀里。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哥,瑶姐姐,我去啦。” 方瑶眉目如画,轻笑道:“去吧孟君,姐姐等你好消息。” 杨孟君也不拖沓,下楼找到小二,牵出来夜白玉,翻身上马道:“小哥,敢问洛林所在的洛府在城中哪个地方?” 小二恭敬道:“就在挨着皇城的庙福巷里,巷子最里面门朝东的就是了。” 杨孟君笑了笑道:“好嘞,谢谢小哥。” 小二连忙抱拳道:“不敢,不敢。” 怪不得小二这番模样,敢直呼尚书省右仆射大名的,这临安城有几个?偏偏眼前这少年就这样喊了!而且看这一身行头也远比一般的世家子弟更潇洒。这公子能是一般人?不过这公子态度倒是极为和善,一点都不倨傲,看自己的眼神也真挚。 小二美美的笑了一声,哼哼的继续去招待客人。也不知道到底在乐呵什么。 皇城就在临安中间的位置,一条御道从皇宫门口一直延伸到临安南门处。洛府所在的庙福巷既然紧挨着皇城,那顺着御道直走肯定没错了。 杨孟君调转马头,看好了方向,策马便走了过去。早上的临安城人来人往,大街小巷都是各种小贩摆着摊位吆喝着。杨孟君为了避免撞到行人,走的并不快。 边行边四处张望着,昨夜来的迟,也没仔细看看这如今的大唐国都,正好趁着今日好好游历一番。说不好自己以后半生就要在这里度过啊。 越是靠近皇城就越是人烟稀少,杨孟君收回思绪轻夹马腹,提了提速度。 庙福巷里面住着的全是当朝重臣,而且全是文官,对应着对面的“武科巷”。顾名思义,武科巷那肯定都是武官了。有一点好笑的是,不管庙福巷还是武科巷,里面住的官员最低也是四品,四品以下的都分布在城中别的地方。 杨孟君到了庙府巷巷口处停马,眯着眼怔怔出身的望着眼前巍峨的皇城。 杨孟君对年少时记忆的模模糊糊的,但却深深记得当初爷爷带着自己北上洛阳的时候,就是在这个位置拄步回首,深深看了眼当时不是皇城,还是江南道经略府的皇宫。随后拉着自己的小手,踩着迷离的烟雨,头也不回的走出城外。 杨孟君深深呼了一口气,收回目光,径直往巷子里而去。 庙府巷很长,巷内道路还算宽阔。一路走来,两旁大大小小各种豪宅映入眼帘。 杨孟君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越往里面走去,两旁的房子就越大,门前台阶就越高,门上匾额就越长。 洛府就在这条巷子最里边! 杨孟君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巷子尽头,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晴空。继而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缓缓往洛府门前而去。 从外边来看,洛府是整个庙福巷最气派的府邸。门前两个人高的石狮子,后面是整整七级的石阶。朱红中门上“洛府”两字也分外惹眼。越过墙头往内部看去,只见府内好大一片郁郁葱葱,想来是种了许多乔木。 门房见一个白衣公子哥直往此处而来。立马小跑着过来道:“这位公子来此有何事呀?” 杨孟君擦了一下额头汗水道:“前来拜访洛大人。” 门房楞了一下,暗道:“竟然不是来拜访小姐,而是来拜访老爷的。” 门房开口道:“那还请公子稍等,待我前去通报一声。” 杨孟君一手牵缰绳,一手负后道:“麻烦了,不过这天实在热的紧,还请快一些。” 门房点了点头便便府内去,嘴里咕哝道:“还嫌热?架子倒不小呢。” 所谓宰相门房三品管,平时见惯了各种前来拜访老爷小姐的达官显贵。对这些公子啊大人啊实在是不感冒,平时那些访客看到自己谁不是彬彬有礼?唯独今天这少年,好生放肆!如果不是洛府府规所在,咱才懒得搭理他。 洛林位列当朝右丞相,文官第一人,更领太子太傅。其官位之高已经不下当年杨正平。但洛林却并非那种身居高位就居官自傲的人,对谁都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也好说话的很。甚至立下了“不论是谁前来拜访,皆通报至”的门规。 而洛家小姐又有“大唐第一才女”和“大唐第一美人”的名头。平时前来拜访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其中以士林子弟居多,那些翩翩公子哥哪一个不是冲着小姐来的? 今日这衣着华贵的少年竟然是来拜访老爷的,门房心里虽然不爽,可还是去如实禀报。 此时洛林也上完了早朝回到了府中,也没去尚书台看看。 刚到府中,脱下那件上绣仙鹤的一品官服,换上一套便服就去了书房认真的看着昨夜孙女所写的一首小令。 门房轻轻的叩了叩房门道:“老爷,府门外有一个白衣少年前来,说是拜访老爷您的,小的前来通报一声。” 洛林听门房说完,眼神一凝,伸手抚了抚胡须。想起了一个月前陛下让自己看的那封密信,皱眉不语。 门房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书房内回话,恭敬道:“那少年说让我快一些,还说外头比较热,老爷您要是不想见,我让他退走便是。” 门房的声音也打断了洛林的出神。洛林轻笑一声道:“领他来此处,我亲自看看。”说罢便放下了手中那张宣纸。眼睛微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房回到府门处,对着杨孟君道:“这位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杨孟君整理了一下衣冠,随意的把白雪拴在门前柱子上便准备和门房进去。 门房皱了皱眉道:“这位公子,您的座驾可否交给小的先管着,门前是不能停马的。” 杨孟君微微一怔,旋即笑着解开了缰绳道:“还请见谅,那就有劳了。” 门房伸手唤来位府中杂役,把缰绳交给杂役便道:“公子请随我来。” 杨孟君大步跨入府中。 府内果然树木繁茂假山林立,一汪汪小池塘带来阵阵清凉,楼台水榭相得益彰。府中阁楼也带着浓郁的江南道风韵,灰墙黛瓦。门房带着杨孟君往里走,也引来了府中洛家族人们惊艳的目光。“好一个俊俏少年”。 杨孟君随着门房七拐八拐的走了一刻钟左右,终于到了一处看起来异常质朴的房门外停下。 门房抱拳弯腰朝里面道:“禀老爷,客人带来了。” 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嗓音:“进来吧。” 门房向杨孟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轻轻退下。 杨孟君收拾一下心情,轻轻推开房门走进去。 只见一个身穿灰袍,留着长须,满头灰白的老人随意的坐在太师椅上。正眯着眼淡淡笑着的看向自己。 不等杨孟君行礼,洛林开口道:“不必多礼了,过来坐吧。” 杨孟君轻轻点一下头,到洛林身前一个方椅上坐定。 洛林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道:“给我说说杨正平晚年生活吧。” 杨孟君顿时瞪大了眼睛,开口道:“洛大人你知道我是谁?” 洛林放下茶杯笑道:“哈哈,一个月前就知道啦,这些天一直在等你来此。” 一个月前不正是杨孟君吴冲斩杀四十多号天芒司黑衣人的时候么? 杨孟君也没想到两人的开场白竟然是如此。 沉吟道:“我爷爷那糟老头子看起来晚年过的还算舒坦,不过心里舒坦与否就不得而知了。” 这次轮到洛林诧异了,淡淡“哦”了一声便沉默不语。 杨孟君看洛林不说话,伸手拿出那封杨正平让他转交给老人的信。说道:“这是我祖父临终前让我给您的,还请您过目。” 洛林缓缓接过信封,拆开后认真的看着。 过了半晌,洛林才叹道:“还是你爷爷高啊。” 杨孟君面露疑容。 洛林继续道:“你爷爷让我安排你参加科举。”苍老的脸上神情玩味。 杨孟君揉了揉下巴道:“谨遵洛大人吩咐。”眸中露出淡淡笑意。 洛林哈哈笑道:“你这小狐狸啊,跟你爷爷简直一样。” 杨孟君被拆穿心思,尴尬的一笑。 洛林正色道:“不过我有个要求。” 杨孟君道:“请讲。” 洛林指了指少年道:“第一,以后叫我洛爷爷就行,咱们两家本来就是世交,没有你爷爷我也坐不到现在的位置。第二嘛就是你五年内不准出临安城范围,好好给我研读经书。” 杨孟君惊愕道:“这是为何?” 洛林弹了弹杨正平写的那封信道:“你爷爷说的,老头子我只能照办喽。” 听是爷爷的吩咐,杨孟君恢复了平静,抱拳道:“那之后对我的安排呢?” 洛林思索了一下道:“这个以后再说,不急,我知道你想去边境杀敌建功,但不是现在,这些事情等你及冠后再考虑吧。” 旋即洛林笑眯眯道:“刚来临安也没好好去看看这人间苏杭吧?” 杨孟君苦笑道:“的确,昨晚才到这里。” 自己行踪被人家了如指掌,能不苦笑吗? 洛林依旧是那张笑眯眯的笑脸:“中午就在府里吃饭吧,让清怡陪你,我等下出去一趟。” 杨孟君点了点头道:“好的洛爷爷。” 听少年叫自己洛爷爷,洛林一张老脸笑开了花。缓缓起身道:“你先在此处歇息歇息。”说罢便走出了书房。 到了门外,洛林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唤来管家道:“更衣备车,我去皇宫一趟。” 管家心道:“老爷这刚上完朝回来就又要去?”虽然心里疑惑,但手脚却没闲着,立马去准备。 洛林又道:“对了,小姐呢?” 管家恭敬回话道:“早上公主殿下前来,说是带着小姐去西湖游玩,至今还没回来。” 洛林皱了皱眉头道:“派人叫她回来,说家里来了客人,让她亲自陪着。就说是我的吩咐。” 管家点了点头,眼中疑意更浓。 老人重新换回了那件一品仙鹤官服,坐上马车缓缓向皇宫而去。 杨孟君坐在洛林书房里沉默不语,想着刚才和老人的一番对话。很明显,爷爷跟洛林绝对是熟识。而五年不准出临安是为何?因为自己年纪小么? 想了一会儿没想通,少年笑了笑就不再多想,静等着洛府的安排。 此番白衣出洛阳至临安,也正应了少年在曲水流觞所作的那首《江山赋》里面一句话,“洛阳客,临安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二十七章:进宫 洛林乘车行至皇宫门口,在马夫的搀扶下缓缓下车。 洛林站在御道北边尽头,先是伸手放在额头上眯着眼看了看天空。咕囔道:“好一个艳阳天啊。” 接着理了理那身大红官袍。双手负后缓步拾阶而上,慢慢走入皇宫。 中御府总管太监刚准备奉旨去洛府请洛大人前来议事。刚出了御书房就看到咱们洛大人正往这边走来。 这个手握禁宫十万阉人的大总管心里闪过一丝古怪,笑盈盈的迎了上去道:“巧啊洛大人,咱家刚奉陛下口谕前去庙福巷请您呢。” 洛林眯着眼“哦”了一声。 曹公公笑的跟花儿一样道:“可不是呢,碰巧咱家这刚出门就碰到您嘞。” 洛林沉吟一声道:“可知陛下召我前来有何事?” 曹公公打个哈哈道:“这咱家可就不知道了,洛大人您请。” 洛林也不回话,又弹了弹官服,直往御书房而去。 到了门口,洛林躬身抱拳道:“臣洛林求见陛下。” 里面过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才悠悠传来一个中正平和的嗓音:“进来吧洛爱卿。” 洛林站直了身子,扭头看了一眼依旧笑盈盈的曹公公,一言不发的迈入御书房。 只见房内一张紫檀沉香木桌后面坐着一个一身九龙黄袍的中年人。正皱着眉头看着手中一份卷宗,眼神专注。 洛林轻轻出了口气又屏住气道:“臣洛林参加陛下。” 中年人抬起头伸手随意道:“洛爱卿不必多礼,坐吧。” 这才看清这个如今的大唐皇帝,看起来三十多岁,鼻直口方,极有英气。虽然就那样随意的坐着,但自有一股威严弥漫开来。 洛林也不拘束,对他来说,这御书房也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洛林正襟危坐,抱拳刚想说些什么,只见李毅率先开口道:“有事等我看完这份奏折再说。” 洛林只能苦笑一声,放下双手眯眼养神。 过了一会儿,李毅轻轻放下手中卷宗,拿起桌上白玉瓷杯轻缀一口。淡淡道:“他来了?” 洛林眼皮抬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皇帝竟然知道自己来意。缓缓道:“是啊,十年了,终于来了。” 李毅哈哈一笑,把卷宗递给洛林道:“爱卿你看看。” 洛林结果卷宗径自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的越深,缄默不言。 过了大概半刻钟,洛林长舒口气,神色凝重。 李毅开口道:“爱卿你觉得他怎么样?” 洛林抱拳道:“回禀陛下,如果此卷记载属实,那这杨家之人武艺文采皆属上佳。” 李毅嘴角挑了一下,眼神玩味道:“你这老狐狸啊,朕可没让让你根据这卷宗看到的说,你不是刚刚见过他么?觉得怎么样?” 洛林丝毫不意外皇帝知道自己刚刚见过什么人,要是连臣子们的行踪都不了解,那还做什么皇帝? 洛林笑眯眯的道:“禀陛下,此子虚怀若谷,宠辱不惊,但看起来也有些散漫。” 李毅一笑道:“照你这么说,此子跟史书记载的第一代镇国公倒是挺相似啊。” 洛林不语。 李毅轻摇了摇道:“只是不知这少年对杨家兵法掌握了多少?又能运用多少?” 要知道,现在大唐缺的根本不是腹有经纶韬略的治世能臣,也不是一骑当千只会冲锋陷阵的战将。而是缺一个用兵如神,能带领大唐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终走向胜利的元帅啊! 洛林嘿嘿一笑成竹在胸道:“这点陛下不必忧心,杨正平给我来信说,此子可担大任。” 李毅猛的一瞪眼睛道:“杨将军还在世?” 洛林面色急转而下,沉重道:“这也是下官今日来此的第二件事,关于杨正平谥号的问题。” 谥号! 只有死人才有谥号,洛林如此说,明显是肯定了杨正平的生死问题。 李毅眯着眼睛扭头看着窗外沉默不语,看不真切表情。 过了半晌才开口道:“让礼部根据杨将军生平功绩定下便可。不用再禀告朕,明日早朝再确认吧。” 洛林微低下头,抱拳道:“遵旨。” 李毅又开口道:“那这个杨家后人你准备怎么安排?” 洛林沉吟了一声道:“杨正平临终所写的信上说,让他明年参加科举,不管名次如何,只给他一份闲职,等五年后再让他入世。” 李毅想了想道:“那就听杨将军的吧,朕欠杨家太多了啊。” 旋即李毅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朕记得当初在长安,你们两家媳妇都大着肚子的时候,先帝指腹为婚,这事可还作数?” 洛林无奈一笑,垂着眼帘道:“微臣谨遵陛下吩咐。” 李毅无语道:“那朕可就下旨赐婚了?这杨家少年,既然能做得《江山赋》,想必文采跟清怡是不相上下,你们又是世交,洛家之女,嫁与杨家儿郎。也是门当户对,不亏! 洛林嘿嘿道:“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清怡那丫头的性格陛下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毅哈哈一笑道:“那就随他们年轻人折腾吧。” 洛林缓缓起身道:“那微臣就告退了,杨家后人还在府中等着呢。” 李毅笑着挥了挥手,但又开口道:“此人名叫杨孟君?” 洛林躬身道:“是,孟尝君的孟君。” 李毅揉了揉下巴不语,重新挥了一下手示意洛林自行退下便可。 洛林出了御书房,站在门口看着眼前雕龙画凤的巍巍皇城。沉默不言。 过了好一会儿,洛林收回心思,径直往尚书台而去。 他能不知道皇帝的心思?最后提到的让清怡嫁与杨孟君绝非戏言!而是李毅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这样想。 还有那份卷宗,哪里是普通的奏折? 那份卷宗上面详细的记载着杨孟君吴冲三人那夜在扬州城外与天芒司交手的细节。甚至连杨孟君吴冲两人的对话,所用招式都写的甚为详细。还有杨孟君白天在曲水流觞的表现,也有杨孟君所做《江山赋》的词调。 卷末写着。 “附一:此战我天芒司共计折损四十二人。” “附二:杨家少年斩三十六。” “附三:原扬威军亲军营副统领吴冲斩八人。” “附四:杨家少年身中三十多剑,生死不知。” “附五:同行女子名曰方瑶,光州乡野人氏,为杨家少年两人路过光州时所救。” 洛林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嘿,杀一人中一剑,值了啊。” 御书房内李毅重新拿起了卷宗,又看了一遍,自语道:“杨家,别让朕失望,也别让大唐失望啊。” 旋即目光又看向了卷宗上所写《江山赋》的那一部分。轻声念道:“西北狼烟如墨,掩忠魂之火兵锋所向,至死方休!” 李毅眯眼笑了笑道:“好一个兵锋所向,至死方休。你要是能像你先祖那样,为我大唐再开三百年太平,朕封你为王又如何?” 洛林双手负后的走在皇家楼台之间。到了尚书台所在的“月缺楼”,气势徒然一变。本来有些略微驼背的腰板顿时挺的笔直。 “月缺楼”共计七层。一楼到六楼分别对应兵,刑,户,礼,吏,工六部。七楼便是自己平日办公所在。 门口当值的护卫见洛林独自前来,立马躬身行礼道:“参加洛大人。” 洛林摆摆手也不言语,直上四楼礼部所在。 到了四楼,还在办公的礼部官员见洛林前来,皆微微躬身抱拳。行一礼也不说话,继续手头的工作。 洛林坐在平时礼部尚书坐的位子上,招招手叫来一个官员道:“给我拿一本《谥法解》来。” 那官员得令后便去翻找,心里纳闷道:“也没听说最近有哪一位朝中大佬逝世啊,右仆射大人要这《谥法解》干嘛?”心里虽然嘀咕,但手脚却不慢。不一会儿就把洛林所要的东西拿了过来。抱拳一下便自觉退下。 这也是洛林掌管尚书台以来定下的规矩。自己要是没有什么吩咐,下属官员就不必多礼,该干嘛就干嘛。就当没看到自己。 洛林手指轻撵书页,一页一页的看着。 《谥法解》记载了文武官员各级谥号。其文官美谥有二十四,武官有十八。 美谥,平谥,恶谥皆有记载。 文官美谥有正,贞,昭”等,武官也有“桓,定,远”等。 洛林看了看,想起来那张已经十年未见的面孔。自语道:“你武领征北大将军,文领镇国公。但一辈子都在戍边卫国,那就从武官谥号里给你定吧。” 旋即继续自言道:“你征战了一辈子,导致最后大唐国难当头之时无可用之兵,是为兵甲亟作屡兴杀伐。云州一战,斩敌三十万,扬我大唐国威,是为胜敌志强。你离开庙堂后,独自老死在洛阳城外,是为死于原野。聪敏坚定,死后仍不忘大唐,让独孙承继遗志。” 老人合上书,眯眼想着曾经的一点一滴。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杨正平的时候。当时两个年轻人,一个手捧圣贤书,还在为出仕做准备。一个手提长枪,已经奔赴边关杀敌建功。当年的杨正平是何等意气风发? 洛林轻叹了一声道:“把霍尚书叫来。” 一个临近洛林的官员轻轻退下,就去找礼部尚书霍升。 不一会儿,礼部尚书霍升身着大红锦鸡官服来到了月缺楼四楼。 看到洛林后,躬身行一礼道:“洛大人有何吩咐?” 洛林缓缓起身,面无表情道:“明日早朝上,关于杨正平死后谥号一事,由你定夺。根据他生平所事迹制定就行。”说罢便双手负后下楼而去。只留下满堂惊愕的表情。 杨正平! 礼部本就是个清水衙门,平时除了订些礼法外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可今日这事 一个月前礼部侍郎崔庆林不知道所犯何罪,竟然被贬谪到扬州任别驾。霍升也不觉得有什么,在京为官,谁能一辈子只有平步青云?估摸着是崔庆林不经意得罪了哪位大佬。 听洛林此话才知道,原来最后一任镇国公这些年一直未死,可人又在哪里? 自己要是定错了怎么办?少不了要步崔庆林后尘。 一个刚才离洛林比较近的官员道:“霍尚书,刚才洛大人咕嚷着什么兵甲亟作,屡兴杀伐,死于原野,聪敏坚定” 霍升呼了口气道:“此时我亲自定夺,你们忙吧。”听尚书大人如此说,官员们也都散去,各自工作。但心中的震惊依旧未曾减少。 霍升坐在刚才洛林坐的位置上,喃喃道:“谥号庄么?” 洛林出了月缺楼,嘿嘿一笑自言道:“该回去看看那小家伙了,不知清怡回去没有。” 说罢又重新眯起了眼睛,双手负后往宫门外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二十八章:家宴 杨孟君此时真的是百无聊赖了,自洛林离开洛府也有两个时辰。杨孟君就一直在这书房中发呆,期间管家来过一次,给杨孟君倒了壶茶就退去。 出了书房,管家百思不得其解,能让老爷如此认真对待的竟然是个少年?但老爷一去不回,也不符合待客之道啊。既然看重,为何又怠慢? 摸不准老爷的心思,管家只能按正常家规来待客。 已经过了晌午,老爷还没回来,小姐也是。管家摇了摇头便去为府中他人安排午饭。 就在杨孟君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管家突然来报:“这位公子,老爷有请。” 杨孟君沉吟道:“洛大人回来了?” 管家赔笑道:“还请公子见谅,老爷刚刚回府,这会儿在中堂等着公子前去赴宴就餐呢。” 杨孟君“哦”了一声,不咸不淡道:“带路吧。” 本来就没吃早餐,又枯坐了半晌,杨孟君此刻早就饥肠辘辘了。既然洛林是爷爷的老友,那也不必拘谨。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也不是杨孟君不懂礼数,而是杨孟君本就心性淡然。对这些虚礼,俗礼一般也不太在意。凭心就好。 到了中堂,杨孟君一眼便看到坐在八仙桌首位一脸和蔼笑容的洛林。 洛林冲杨孟君招招手道:“来,孟君坐着里。” 杨孟君也不客套,拱拱手便坐了过去。 管家看到这一幕也怔了怔。随后洛林笑道:“上菜吧,不等清怡那丫头了。” 同坐的还有一中年男子和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洛林眯眼笑道:“孟君,这位是我长子洛言,还有他妻室王氏。” 杨孟君站起身躬身行礼道:“侄杨孟君见过世叔,见过婶婶。” 姓杨? 洛言也站起身道:“小侄不必多礼,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洛林道:“言儿,孟君乃我老友之后,以后你可多照顾些。” 洛言眼中闪过一抹古怪道:“是,父亲。” 以往来府中拜访的名流士子也不少,而父亲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一些所谓的“故人之后”比比皆是。哪一次能被父亲留下吃饭?更何况是家宴! 家宴不是宾宴,说明父亲是把杨孟君以自家人来看待的。想来父亲口中的“故人”肯定是跟父亲关系莫逆的存在。要不然父亲能这样安排? 想到此处,洛言亲自起身给杨孟君倒了一杯酒道:“世侄来此,可谓蓬荜生辉啊。来,叔叔敬你一杯。” 杨孟君赶紧端起酒杯道:“多谢世叔,多谢世叔。” 一旁王氏也眼角带笑的看着杨孟君。 刚喝了一个,下人们便端着玉盘缓缓而来,悄无声息的布菜。 洛林哈哈一笑道:“孟君,尽管放开吃。”说着自己先动了筷子。 杨孟君见洛家人如此热情,拘谨的笑了笑道:“好的洛大人。” 洛林面色一正,佯怒道:“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 杨孟君红了红脸,抿嘴道:“洛爷爷” 洛林闻言哈哈一笑,这次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洛言手一抖,一筷头菜差点掉到桌上。“洛爷爷?” 洛言不禁抬头看了有些拘束的白衣少年一眼。自然能听出来父亲那开怀的笑意是真正的开心。 洛林咽下口中物道:“言儿,孟君以后要是去你国子监了,你可好生照顾啊。” 身为国子监右祭酒,当朝实打实的理学大家。洛言笑道:“杨世侄要去国子监?” 洛林嘿嘿道:“我自己安排的,想来孟君也不会反对吧?”说着还看了杨孟君一眼。 杨孟君闻言一怔,苦笑道:“全听洛爷爷的。” 洛林话锋一转道:“对了,言儿,那首连清怡都赞口不绝的《江山赋》就是孟君做作。” 洛言明白了,原来此人就是那个在扬州曲水流觞大会上一举成名的杨姓少年。自己平时觉得扬州所谓的文林世家也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之徒而已,所以对他们搞出来的东西也没什么关注。但因为自家女儿的缘故,对那场盛会上名扬江南道的《江山赋》也略有耳闻。没想到竟是此子所作。 洛言道:“哈哈,原来就是杨世侄所作啊,不仅是清怡,就连我也是久仰啊。” 杨孟君抱拳平静道:“临兴所作罢了,不值一提。” 何为宠辱不惊? 洛言啧啧道:“国子监一万学子可没有世侄这样高雅的人啊,哈哈” 杨孟君又是一笑,也没回话,自顾自的吃了口菜喝了一杯。 饭后,洛林起身道:“孟君,你可还有事要做?” 杨孟君想了想道:“不瞒洛爷爷,与我同行来此的还有两人。这离去也有大半日了,想回去看看。” 洛林笑道:“好吧,不过你安顿好了以后三天来府里一趟。” 杨孟君乖巧的点了点头。 洛林道:“对了,你们初来临安,带的银钱可还够?” 杨孟君轻咳了一声道:“来临安的途中杀了一窝马贼,缴获了五百两银子,在扬州用了一半,还余下二百两,不过扬州的文林士子也送了好些玩物墨宝,想来变卖一番也足够了。” 洛林眉头一挑道:“听闻崔家那方玉琉璃砚台也在你手中?”眼神尴尬,到脸色却非常平静。 杨孟君多聪明? 轻笑道:“过几日就送来给洛爷爷。” 洛林抚掌大笑道:“好啊,哈哈。走!我亲自送送你。” 一旁的洛言听的满头雾水,杀了伙马贼?玉琉璃?玉琉璃自己倒是听说过,一方产自东海的珊瑚砚台,世间也独此一份。但杀了伙马贼是怎么回事?看父亲神色也并没有太多震惊,难道父亲早知道此事? 听父亲说亲自送这杨家少年出府,洛言心里又咯噔一下。除了皇帝陛下,谁能有此待遇?让当朝右丞相亲自相送。 看着一老一少的背影缓缓消失。洛言神色复杂,这少年究竟是何人? 行至园中,洛林缓缓道:“孟君啊,你的身世问题估计要不了太久就会被世人所知。所幸的是陛下还记着你们杨家当日的恩情。在你身世被曝出之前,你一定要有相对的准备,朝堂上敌视你杨家的人依旧不少啊。” 杨孟君目露深思,旋即淡然一笑道:“放下啦洛爷爷。” 见少年不在意,洛林也不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洛林才开口道:“只是今日清怡不在家里,你们年轻人共同话题应该挺多啊。” 在席间这个名字就被频频提起,但杨孟君只觉得耳熟,貌似在哪里听过? 少年道:“来日方长嘛,过几天再来的时候想必就能见到了。” 洛林闻言哈哈一笑道:“也好,也好。” 出了府门,杂役把夜白玉牵来交给杨孟君便躬身退去。 杨孟君极为利落的翻身上马。 展颜笑道:“洛爷爷,那我就先去啦,后天再把砚台送来。” 老人双手插袖笑着点了点头。 杨孟君一夹马腹,径直出了庙福巷。 洛林眯着眼睛看着那一抹白影。 直到杨孟君消失在巷子那头,洛林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府里。 到了中堂内,下人也收拾完了桌子。放了清茶在上面。 待洛林重新坐定,洛言笑问道:“父亲,这孩子到底是谁?怎么还让你如此礼待。” 洛林喝了口产自西湖的雨前龙井道:“你是真没猜出来还是猜出来了不敢相信?” 洛言苦笑道:“孩儿愚钝,真想不到这世间除了陛下和太子之外,还有谁能让父亲如此。” 洛林眯着眼睛道:“可不,别看这少年年纪不大,官位比老头子我还高那么半品呢。” 洛林官位如何?尚书省右仆射,从一品的大佬,由于朝廷三省不设省令主官。洛林虽说是从一品,可却是尚书省妥妥的一把手。更领太子太傅这个一品虚衔。能比洛林高半品的,那只能是上柱国或者超一品的“公”爵。可朝廷只有柱国,并没有敕封上柱国,何况更上一级的大柱国!而公爵爵位一般都是皇亲国戚才有的,而如今五王乱世,大唐正统只有三人,皇帝陛下,太子殿下,还有公主殿下。 可太子也不长这样啊。 看着洛言依旧皱眉思索的神情,洛林呵呵一笑道:“那我给你说说他是谁吧。” 老人缓缓呼了口气道:“这少年便是三百年杨家如今唯一的族人,前代镇国公杨正平嫡长孙,此代的镇国公!” 洛言瞪着眼睛张着嘴震惊的看着父亲,一言不发。 待杨孟君策马回到三人所住的酒楼的时候,吴冲方瑶已经不在房中。 杨孟君找小二要了壶酒躺在床上神游万里。 洛林让自己三天去一次洛府,想来洛林对自己在临安这五年的时间也有安排。可国子监是什么地方? 自李唐皇室开国以来,国子监本是李氏一族龙子龙孙读书授课的地方。到了太宗皇帝的时候便下令改革国子监,从那以后国子监也是朝中大臣子孙学习之所。洛林安排自己去国子监用什么身份? 用杨家后人的身份那资格肯定是够的,但自己的身世不就暴露了吗?杨孟君想了一会儿便摇摇头不再思索。那洛言既然是国子监右祭酒,肯定是有的办法,自己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 一个时辰过去了,吴冲方瑶也回到了酒楼。开门看到杨孟君提着一壶酒斜躺在床上。 吴冲瞪眼道:“我说杨小子,哥哥我顶着大日头在外边找居所,你却在酒楼里偷懒?” 杨孟君皱眉道:“别嚷嚷,我在想事情。” 吴冲哼哼道:“办的怎么样了?见过洛林了?” 杨孟君点点头道:“见过了,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吴冲哦一声道:“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走吧,刚和瑶儿在城中买了一栋院子。以后那就是咱们家了,哈哈。” 杨孟君振振精神,把手中酒一饮而尽道:“走吧,去看看。” 三人到酒楼下结了银钱,吴冲驾车,带着杨孟君往城里东南走去。 三人在一方小院前停了下来,吴冲摇了摇手中钥匙道:“就这个了,以后咱们就在这里安顿下来。” 杨孟君也打量着院子,从外边看跟平常民居也差不多,但是明显大了不少。朱红色的中门,两旁各有一个偏门,风格也是江南道的建筑风格。 吴冲上前开了门,然后把马车从偏门拉了进去。 进了院子杨孟君眼前豁然一亮。 只见院中有一方横穿整个东西的池塘,池塘上有一座弯弯小桥。后面一个半圆的月牙门,再往后才是房子。 池塘里种满了荷花,传来阵阵荷香。七八尾红色锦鲤在池中游来游去,好不自在。 而马车就停在池塘与大门之间靠近墙的马棚旁。 杨孟君三人越过月牙门,只见总共三栋阁楼立在其中。右边是厨房,左边是杂物房,这两栋也只有一层高。 而正中间的阁楼足足两层,一楼为中堂跟书房,二楼才是居室。 内院有一个圆形石桌,桌旁也有三两石墩。 右边厨房靠大门的位置种了一株杨柳树,对应的左边也有一株红梅。而中堂阁楼两旁空闲位置也种着一丛丛翠竹。 池塘,夏荷,锦鲤,杨柳,红梅,青竹,灰墙,黛瓦,朱门。 画楼依依。 杨孟君看着此情此景,只觉得心旷神怡,陶醉的吸了口气道:“老哥,这么好的院子怎么找来的?” 吴冲咧嘴一笑道:“这家院子的原主人是个赌徒,前些日子输光了家底,没办法,就把院子往外盘。碰巧今日碰上了,就用了一百两白银买下。” 杨孟君啧啧道:“还成,这下也有安身立命之所了。” 三人拎着包袱进了中堂,到了二楼三人分配了一下。正好有三间屋子,居中的给杨孟君,左边归方瑶,右边吴冲。 三人安顿好了以后齐聚在杨孟君房中。 吴冲率先开口道:“老弟你尽管去干大事,家中又我和你瑶姐姐,就不用操心了。” 杨孟君无奈的耸耸肩道:“能有啥大事嘛?老爷子竟然让我五年不得出临安城范围。”说着还翻了翻白眼。 吴冲诧异道:“哪个老爷子?” 杨孟君道:“还能是谁,俺爷爷呗。” 吴冲大义凛然道:“大将军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你遵守就是了。” 看着少年一脸囧像,方瑶轻笑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二十九章:谥号武庄 次日,皇宫宝和殿前。 一个个身披红紫的庙堂公卿三三两两的出现在宫门外,静等司仪太监宣众人入殿。 众人见洛林缓缓下了马车走过来,纷纷上前行礼。 这位当朝文臣第一的老头子笑着一一回礼。众人看着洛林的笑脸,一股暖意由心而生。 摊上这么一个和蔼好说话的上司,不也是做下属的福分嘛。 没多久,只听一个细细的嗓音喊道:“陛下宣众卿家入殿。” 洛林当仁不让的走在右手边最前的位置。身后一群上绣锦鸡孔雀文官袍的文臣紧随其后。 左手第一人是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汉子,生的剑眉星目,身着武官一品麒麟官服,龙行虎步的率先走着。身后同样是一帮武官。 入了大殿,众人齐齐跪下道:“陛下万岁。” 李毅想着今日所议之事,不禁有些出神。也忘记了喊那声“众爱卿平身”。 一旁司仪太监轻声道:“陛下。” 李毅这才回过神,淡淡一句:“平身吧。” 众人齐声道:“谢陛下。” 李毅待众人各自两旁站定,笑道:“众爱卿可有事要奏?” 霍升轻叹了口气,看了看最前方依旧眯眼的右仆射大人。又偷瞄了瞄九阶丹墀之后,金黄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 霍升缓步出列,举着象牙笏道:“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李毅平和道:“霍尚书但说无妨。” 霍升咽了口唾沫道:“禀陛下,臣昨日接报,镇国公杨正平已仙逝,关于杨公死后谥号一事还请陛下定夺。”说完便迅速的退了回去。 满堂哗然。 杨正平死了?十年了,终于确定了那个老人的生死。 李毅环视着满堂公卿震惊的面孔,揉了揉眉心道:“众爱卿议一议吧。” 左首那位身着一品武将官服的男子出列字正腔圆道:“臣以为,杨将军当谥烈字。” 此言一处,满堂绯紫皆窃窃私语。 什么是“烈”?有功安民,秉德尊业!实打实的一等美谥。 右边第二位身着一品红袍的老头哈哈一笑出列道:“刘将军此言差矣,依老夫看来,杨正平此人当谥号缪!” 这老头话语一出,本就有些喧闹的大殿更加热闹了。 “缪”者,名与实爽。意思就是武力高强,但没有远志。绝对算不上美谥,甚至连平谥都算不上。 此人乃中书省左仆射大人,更兼领“柱国”的名头。也是位一品大佬,与洛林向来不对付。但尚书省掌全国政令,权利比中书省大上几分,所以洛林也是站在此人前头。 文官序列第三的一位老头也缓缓出列,笑道:“徐大人此言甚为无理。众所周知,杨正平素来有功与朝,有恩于民。当谥号为忠,以安天下民心。” 徐仁寿看这个出了名的搅屎棍发言,不仅大感头疼。 冷哼一声道:“正因为杨正平穷兵黩武,才导致了我大唐如今疆土分裂,民不聊生。如今死了,还能获封美谥?王大人你此言才是谬论!” 这位王姓大人并不是别人,就是三省中门下省左祭酒,当朝太师。 而最先发言的那位刘姓武将便是当年扬威军亲卫营统领,刘涛!如今的兵部尚书,征南大将军。 大唐武官品级按照“征,平,镇”算的,这三个名头各有东南西北四衔,没有高下之分。其中征字开头的属于一品,当年杨正平便是征北大将军,与如今刘涛的征南大将军品级相当。但镇国公又是超一品的公爵。而平字开头的属于从二品,镇字属于三品。 余下臣子看着堂上三位大佬神仙打架一般,哪里还敢持笏进言?纷纷望向眯着眼的洛大人。 李毅也倍感头痛。也是扭头撇了一眼洛林。 徐仁寿继续道:“杨正平生前是有些功勋于朝,但杨家垄断西北边境三百年来,朝中武将历来皆为杨家之人,导致了大唐其余有领兵才能的他姓之人不得出身入仕。这才使得山河破碎后我大唐竟无人能担复国还都的重任。谥号曰缪已经是抬举他了,还想怎么样?”一番话说的慷锵有力。 不仅否定了杨家,更是否定了刘涛,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王鹤太师开口冷笑道:“杨家戍守边关三百年来,任劳任怨,如今杨正平死后却获封如此谥号,徐大人就不怕寒了天下人心?” 徐仁寿神色冷漠,也不理会这个坏老头,冷眼看着刘涛。 刘涛心里叹了口气,略有些疲惫的回到了班列。目前朝堂上文重武轻,自己虽说是一品文官,可真正握在手里的权利还不如自己兼任的兵部尚书这个二品官位呢。身后这些三品四品的武将就更不用说了,怎么敢帮着自己发言? 回到班列站定,刘涛偷瞄皇帝陛下一眼。只见这位九五至尊神色隐隐有些玩味的看着徐仁寿与王鹤,也不清楚心中所想。 其实徐仁寿也说出了那些敌视杨家敌视扬威军之人的心声。 杨家显赫了三百年,的确断了很多以武入仕之人的路。以往大唐不论绯紫公卿还是布衣百姓,对杨家戍守边关都非常有信心。武将任命也都是自己说了算,给朝廷汇报也只是走个流程而已。一些文不成,但略懂兵法的士子也被死死的挡在了杨家大门之外。 而杨家也并非任人唯亲,但自家人往往都比别姓士子优秀,这有什么办法?所以时间久了就给人一种朝廷武官皆出于杨家的现象。 李毅手指轻敲着龙案,缓缓道:“霍尚书,此事既然是你上奏的,也是你礼部的职责所在。你为何不议一议?” 听到皇帝亲自点名自己,霍升只觉得两腿有些发软。昨日右仆射大人说了此事后,自己也晓得了洛大人的意思,谥号庄。可后来自己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洛大人去尚书台之前先去了趟御书房。 那这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洛大人的意思?如果是陛下的意思,那好办,只管上奏就行,可万一不是呢?万一陛下跟徐大人不是一个想法怎么办? 也像崔庆林那样,随便找个理由就贬谪他乡? 如果是洛大人的意思,那就说明洛大人心中自有定义,可洛大人为何不说? 霍升虽然犹豫不决,但还是心一横持着象牙板出列苦笑道:“陛下,微臣以为杨正平当谥号曰庄。” 心里大喊一声,:“洛大人,一定保住我啊!” 洛言看前边父亲手指轻轻摇了一下。无比了解父亲的洛言顿时明白了,父亲也是如此想啊。 洛言出列道:“启禀陛下,臣附霍尚书议。” 见国子监右祭酒大人都出列上奏了,余下臣子不禁猜测,难道这是洛大人授意的? 但现在能明哲保身吗?只要不怕被同僚排挤,被上级秋后算账就保吧。 六部除兵部,礼部尚书之外的其他四位尚书也联袂上前道:“臣等也附议。”谁叫国子监尚书台一家亲呢? 自家尚书发话了,六部侍郎也是你看我,我看你,蠢蠢欲动。 “庄”也是美谥,但不太靠前,与刘涛所提的“烈”还是低了一些。 李毅看着堂下臣子们,沉吟不语。 洛林上前一步道:“还请陛下定夺。” 李毅暗道一声“老狐狸”。缓缓起身道:“就依霍尚书所言吧,杨正平,谥号庄!” 旋即语气一转,坚定道:“此外,追封杨正平为忠烈侯。” 此言一出,徐仁寿脸色阴沉,洛林还是笑眯眯的。王太师看了徐仁寿一眼,眼珠子乱转。 霍升伸手摸了摸后背,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明显是出了不少冷汗。 众人齐齐道:“陛下圣明!” 李毅继续道:“至于明年科举的事情就由王鹤太师和徐柱国联手操办吧。” 满堂惊愕。 李毅说完就径自离去,司仪太监急忙扯着嗓子道:“退朝~” 作为大唐定都临安后的第一次科举,其主考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比如杨孟君此次参加科举的话,如果主考官是洛林,那事后便是洛林的门生,而杨孟君日后再去朝为官,那也是“洛派”的官员。 也就是说,此次谁为主考官,往后的几年谁在朝堂上说话的语气底气就足几分。以往这事也一直敲定不下,不过想来可能性最大的还是洛大人。 但此次陛下一锤定音,直接任命徐仁寿与王鹤。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而徐王两人也是针尖对麦芒,从刚才的议事就能看出来,绝对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存在啊。 洛林苦笑一声,暗道:“果然有借就有还啊。” 李毅此举何尝不是制衡朝堂的帝王手段?不仅防止了“洛派”一家独大。更让中书,门下两省两虎相斗。 比较有意思的便是,李毅虽然任命了此次科举的考官,但并没有分清谁正谁副。 至于洛林那一番心声,估计也就只有洛林自己跟李毅最明白,徐仁寿王鹤可能也看出来几分。 李毅为何会听霍升的?因为皇帝陛下也明白霍升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来的。看起来是皇帝一锤子敲定杨孟君谥号曰庄,其实是完全满足了自己的心思。既然这事听自己的了,那自己不拿出点什么能行?这不,本来都快到口袋的科举主考官就这样交了出来。 刘涛淡淡看了一眼徐仁寿,又对着王鹤一抱拳便大步离去。 出了宝和殿,洛林抬头望着有些阴恻恻的天空,抽了下鼻子,也不急着走。洛言见父亲不动,也跟在父亲后面站着。 往后扫了一眼,发现徐仁寿已经走了出来,眯眼淡淡一笑。 竟然是徐仁寿先开口道:“听说昨天洛大人亲自送一个白衣少年出了洛府,不知那少年可是何人?想来杨正平逝世的消息也是那少年告知与你的吧?” 洛林嘿嘿一笑道:“哈哈,不妨猜猜?” 徐仁寿双手揣袖,与洛林并肩站在殿门前。眼神一凝道:“可是当年杨正平身边那个少年?” 洛林丝毫不感意外,淡淡道:“你想要科举主考官就直说,何必装模作样的跟王太师打太极?你想让中书省凌驾于我尚书省头上,只要你本事够,我也不拦着。但我想要的,你也痛快些。如何?” 徐仁寿思索了一阵子道:“跟洛大人做买卖就是实在啊。既然如此,那少年的消息我就当从来没听说过。” 洛林笑道:“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啊,按照唐律,镇国公是唯一一个可以世袭罔替的超一品公爵,要是这少年真被推到了世人眼前那你我在大殿上我位置就要各自往后退一步喽。” 洛林言下之意很清楚,只要杨孟君杨家后人的身世被揭露,是可以世袭罔替镇国公的。另一层意思便是,如果杨孟君最后因为你徐仁寿而出现在世人眼前,那得罪的不只是我尚书省右仆射,更是一个超一品的大公! 徐仁寿心里一惊,竟然没想到洛林对那个少年如此看重保护。 这位当朝左丞相脸上肌肉抽了一下道:“这可就是另一笔买卖了。” 洛林收起笑脸,正色看了徐仁寿一眼道:“刚才朝会上,刘涛念及故主,说话是有些偏袒杨正平。王鹤不必多说,本就是个搅屎棍,和事佬。虽然跟你唱反调,那是他看懂了这个局是陛下有意为之的阳谋。” 说到这里,洛林重新扭头看着远方云卷云舒。继续道:“但你不要忘记了,既然陛下默认我这样做,就说明陛下心里始终没有忘记杨正平当年的从龙之功,救命之恩。这笔生意你与其跟我做,不如去找陛下谈谈?” 徐仁寿神色一怔打个哈哈道:“开玩笑,开玩笑。不过科举主考官之事” 洛林有些好气的道:“别得寸进尺啊徐大人。这事就不归我管喽,你找王太师扳手腕去。”说罢便双手负后的走下石阶,洛言紧随其后。 徐仁寿看着洛林。心里暗道:“洛林啊,这次又打算押宝到杨家身上了么?当年你一次豪赌赢得了尚书省第一人的位置,这次又为了什么?死当谥文正么?” 徐仁寿便是当年的江南道经略使,洛阳城破后李毅逃到临安建立南唐政权,而救驾有功的徐仁寿也被封为中书省左仆射,领柱国,位列一品,与洛林并立。 其实徐仁寿心里非常明白皇帝陛下对杨家的感情,但今日在朝堂上贬低杨正平,一半是说出了心里话,一半便是在赌。如果自己也提议给杨正平封一个美谥的话,那不就直接遂了洛林的愿?皇帝陛下这一招处心积虑的阳谋不就打空了? 所幸,赌出了一个科举考官的位置。 而王鹤也是如此,王鹤为人八面玲珑,没有好处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出头的。可为何在朝会上非要跟徐仁寿唱反调? 能做到一品的官员,谁心思简单? 王鹤也明白了皇帝跟洛林没摆在台面上的交易,那就是用杨正平一个美谥去换洛林本来已经落入囊中的科举主考官。既然洛林让出了这个位置,他王鹤能不去争一争? 但不管是徐仁寿还是王鹤都没有想到的是,皇帝陛下竟然把这个蛋糕同时摆在二人面前。谁能吃的多,就看谁的胃口更大了。 王鹤缓缓走到徐仁寿身边,笑道:“跟洛大人商量好了?” 徐仁寿明白王鹤的意思,淡淡一笑便离去。 王鹤眯眼暗道:“拿了主人的银子,然后再用这银子买主人的东西,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其余大小官员看着三位大佬并肩而谈,也不敢上前去打扰。刚才洛林跟徐仁寿的对话,除了洛言外并没有别人听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三十章:潇潇临安雨 果不其然,还没到晌午,临安城又下起了迷蒙烟雨。无数传信红雁以临安为中心,往四面八方飞去。 这一日,杨孟君死后谥号武庄的消息不仅激起了江南道的惊涛骇浪,更让天下震动! 那个曾经在云州斩敌三十万的最后一任镇国公终于死了。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听闻此消息后快意大酌三杯。也不知道有多少有人将彻夜难眠,最后感叹一句:“杨家覆灭,谁救大唐?” 琅琊王举起酒杯往南遥遥一敬,然后把酒水缓缓洒落在地。 燕王看着塞外渐起的风沙,站在城楼上神游万里。 蜀王轻敲着竹案,嘴里喃喃自语。 岭南王越王相席而坐,笑声猖狂。 杨正平谥号武庄,追封忠烈侯的消息一时间也闹的满城沸沸扬扬,大有盖过这潇潇烟雨的势头。而且还听说为了杨正平谥号的问题,除了尚书省右仆射大人之外,其余两省主官也是争的面红耳赤。最后还是由礼部尚书提议,皇帝陛下一锤定音。 更让人震惊的是“忠烈侯”这个封号竟然也是陛下亲自下旨追封的。杨正平生前为镇国公,怎么死后封号却得了个侯?但从谥号来看,陛下并没有贬低杨正平的意思啊。莫非镇国公有杨家后人世袭罔替? 世人只晓得当年洛阳城下杨家满门皆壮烈牺牲。知道杨正平来临安的时候还带了一位幼孙的人寥寥无几。 这也是最具争议的地方,知晓杨家尚有后人在世的庙堂大佬也都闭口不谈,任人猜测。 但知道真相的公卿大臣心里更是一咯噔,难道陛下还真把镇国公这名头给那个杨家小子留着,不趁机收回? 以后要是有此人的消息,不说巴结了,最少不能得罪。万一陛下真的念及旧情呢?敢公开对杨正平提出恶谥的也只有徐大人一个啊! 而这条消息也传到了永南巷杨孟君三人所买的宅子里。 吴冲大碗大碗的喝着酒,杨孟君站在窗前看着霏霏细雨,沉默不语。 方瑶轻轻的走到杨孟君身后,把一件披风搭在少年肩上,柔柔道:“你身体还没好,别着凉了。” 杨孟君转头笑道:“瑶姐姐,俗话说江南最好是烟雨,要不咱们今天借着这细雨,出去走走?” 方瑶道:“好啊,不过容姐姐去补个妆先。”说罢便踩着碎步回到自己房里。 杨孟君伸手提了提披风,暖心一笑。 思北河是大唐定都临安后皇帝陛下亲自下旨挖凿的,引北边长江之水,从北城门而入,贯穿整个临安城。 思北,寓意不忘国耻,不忘长安!思念故乡,思念故都! 江南本就多雨水,城中大小河流不计其数,而这些河流也都是思北河的分支。 杨孟君三人此时便在思北河上,租了一艘不大的草船,随着河流任意的飘动着,也没刻意去掌控方向。 杨孟君吴冲就在船蓬里,一杯一杯的喝着黄酒。之所以喝黄酒,也是吴冲考虑到杨孟君此时身体并没有完全复原,喝比较烈性的酒伤身。而黄酒温和醇香,慢饮几杯对身体也有好处。 方瑶托着下巴,看着草船滑过河面荡起的阵阵涟漪怔怔出神。 小船摇摇晃晃的游到了一条名为“忧故”的巷子里。 而这条忧故巷也是整条思北河两岸旁最大的一条街,歌坊舞楼不计其数。一些达官显贵,富家商人趁闲来这里买醉寻欢的比比皆是。 思北河,忧故巷。 缓缓飘进巷子里,隔着老远杨孟君就听到悠悠传来的丝竹琵琶瑶琴之音。 近了,杨孟君才掀开帘子走出来,撑伞立在船头上闭起眼睛感受着。 吴冲在船内大咧咧道:“杨小子你附庸风雅个啥子呦,不怕着凉?赶紧进来跟哥哥我再喝三百碗。” 杨孟君不为所动。 有佳人怀抱琵琶,坐与阁楼上柔荑缓缓而动,轻唱着一首弦乐袅袅。 有少年撑伞而立,站于船头上衣袂随风而摇,手指随歌声弹动不止。 岸旁杨柳依依,细雨轻敲柳梢头,柳叶翩翩起舞在河中点起淡淡清影。 少年呢喃着: 细雨饶船侧,淡起烟波,回了春色。酒家乐,风吹柳枝飘过。 优伶坐楼阁,轻弹瑶琴,醉了看客。杏花落,雨打芭蕉两朵。 收回思绪,只见对面缓缓游来一条小船,此船还没有杨孟君的这条大。 船头立了一人,撑着把淡黄油纸伞,伞面上画着四五朵梅花,显的娇俏可爱。但这人却是个女子,女子一身素白罗裙,裙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点缀之物。 由于杨孟君比着少女还高了半头,再加上少女油纸伞压的很低,盖住了脸颊。所以杨孟君并没有看清少女长什么模样,但此女撑伞的柔荑却是温玉一般白嫩。风起间,吹动少女身后乌黑长发,带来阵阵香风,毫不在意任性的雨点打湿轻摇的裙摆。 两船缓缓擦肩而过,杨孟君惊鸿一瞥见好像看到少女红润的嘴唇扬起一抹乖俏的弧度。 杨孟君收回思绪,弯腰进入船内。双手放在着温酒的火炉旁烤了烤。 少年叹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啊。” 吴冲道:“老叹气个啥啊,戏子无情,看戏的人就有义了?我看啊,不是那些弹琴卖艺的姑娘不懂离乡愁,而是那帮来此寻欢的老爷们不知亡国恨才对。” 杨孟君收回双手,拿起瓷碗喝了整整一大碗黄酒目光坚定道:“等我及冠后就奔赴边境,杀敌卫国。” 吴冲撇了撇嘴幸灾乐祸道:“还早呢,这五年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临安城,没事就来听听曲儿吧。” 杨孟君皱了皱眉道:“真不知道爷爷怎么想的。” 吴冲拿碗轻敲了少年脑袋一下,开口道:“别老说大将军的不是,他老人家对你肯定自有安排,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洛林,那你就好好听人家的。” 杨孟君脸色不悦的点点头,明显对吴冲敲自己的举动很不满。 吴冲愁道:“唉,你回头了去问问洛林,把我怎么整?天天在这城里喝酒也不是一回事儿,老子出来可不是闲着的。” 杨孟君想了想道:“要不你重新投军?” 吴冲沉吟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你要在这里待五年,那我肯定得陪着你了,最少还能保护你周全。我是说,你让洛林给我安排个职位,能不闲着最好。” 杨孟君笑道:“哦,原来是想做官啊,好说,好说,哈哈哈。” 吴冲老脸一红,对着杨孟君耳朵嘀咕道:“毕竟要娶你瑶姐姐的,没个官位充充排面怎么能行?这事儿你小子赶紧给我办了。”说完还偷偷瞅了一眼依旧在发呆的方瑶,目光羞涩。 杨孟君翻翻白眼咕哝道:“成,明日我去洛府了给你问问。” 吴冲脸色一喜,低语道:“就知道你小子讲义气。这事儿要是成了,以后我有娃了一定让他认你做干爹!” 杨孟君无奈的看着吴冲道:“还干爹呢,等你跟瑶姐姐好上了再说吧。” 吴冲嘿嘿笑道:“得嘞。”说完就拿起勺子给自己跟杨孟君一人舀了碗黄酒,眼神憧憬。 小船游游荡荡,也不知道飘到了哪个位置。 到了晌午,杨孟君三人靠岸买了些临安特有的小吃,就在船上悠哉悠哉的享受着。 吃过了午饭,三人便调转船头往来路游去,吴冲划桨。 虽然被安排了个苦差事,吴冲并没有不满,谁让自己有求于杨孟君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三十一章:镇国刀 次日,杨孟君早早的便起了床,一抹晨曦穿过窗棂洒落在少年清秀的脸上,盖住了那略显的苍白。 杨孟君洗漱一番就到隔壁的一家包子铺买了四五个大包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隔壁这家永南包子铺老板是个老妪,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想来是一对婆媳。每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能看到包子铺里升起的淡淡炊烟。 从箱子里找出了那一方深蓝色砚台收好,杨孟君到马棚里牵出白雪,缓缓往庙福巷而去。 洛府门房看前天那位少年再次来访,还没等杨孟君靠近,门房就变出一副菊花脸,笑脸灿烂的迎了上去。 门房小心翼翼的扶着杨孟君下马接过缰绳道:“公子今日前来还是探望老爷?” 杨孟君对门房刚才的殷勤不为所动,淡淡的点了点头。 门房眼珠子一转道:“公子啊,老爷有吩咐,以后您前来府上不用通报,只管给您带到书房就好。” 杨孟君怔了一下道:“那就麻烦了。” 门房嘻嘻道:“不麻烦,不麻烦。能给公子您牵马拽蹬也是小的容幸嘛。” 杨孟君有些受不了了,轻咳了一声道:“那我就自行进去了,你看好我坐骑。” 门房弯腰道:“好嘞,公子您放心便是。” 不管这门房,杨孟君缓缓走进洛府。前两天刚来过一次,虽说洛府里面弯弯道道假山水榭极多,但少年还是认得路的。 刚走没两步,就见洛府管家快步走了过来拱手道:“恭迎杨公子。” 杨孟君这次真的有些不适应了,轻声道:“管家不必多礼,就把我当做寻常访客便好。” 管家一笑,也没反对,依旧躬身抱拳道:“回公子,老爷有过命令,以后见杨公子,就如见小姐那般。” 杨孟君“哦”了一声道:“洛爷爷可在府里?” 管家愣住了,显然被少年称呼洛林为洛爷爷有些吃惊。 管家立马道:“老爷上朝还没回来,小姐估摸着还没起床呢。” 自己也没问洛家小姐怎么啊,杨孟君怪怪的看了一眼管家道:“我自行去洛爷爷书房就行,管家你也去忙吧,不必管我。” 杨孟君刚到洛林书房不久,管家就端着一套茶具过来了。熟练的给杨孟君泡上茶一言不发的恭敬退下。 杨孟君细细打量着洛林书房。 洛林身为当朝右丞相,但书房却是异常的简朴。一张书案,三张椅子,一个书架,就是全部了。 杨孟君也没乱动,低头轻抿着茶水,静等洛林归来。 茶也喝了两壶,管家也进来了两趟。杨孟君这次倒没有丝毫的不耐,正襟危坐。 从杨孟君到洛府也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洛林终于姗姗而来。 洛林进入书房眯眼笑道:“孟君来的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说着便脱下了一身官服,自有下人轻轻的给老人换上便衣。 杨孟君立马起身行礼道:“习惯了,到了时辰怎么都睡不着。” 洛林点头嗯嗯道:“这点你比我家丫头强多了,那丫头不睡到日上三竿就浑身不舒服。” 杨孟君自然知道洛林说的是谁,只是没想到被誉为大唐第一才女的洛家小姐竟然爱睡懒觉?对此杨孟君只能报以干笑。 换好了衣服,洛林坐下伸手示意杨孟君也坐,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吃。 杨孟君从怀里拿出玉琉璃砚台道:“洛爷爷,这个就是你要的那方砚台。” 洛林接过玉琉璃把玩一番赞叹道:“果然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珊瑚砚,这下清怡那丫头终于不跟我吵吵说要砚台了。” 杨孟君有些惊愕,洛林要这砚台是给他孙女的? 洛林看着杨孟君的神情哈哈一笑道:“你以为老头子我不顾脸皮的跟你要东西是为何?” 杨孟君无奈道:“洛小姐文名满大唐,想来对着文房四宝自然是喜爱的紧啊。” 洛林摆摆手道:“喜爱个啥子,只不过是她闺中好友公主殿下前些时日得了一方名砚,给清怡那丫头显摆了两次。那丫头不服气,这些天就嚷嚷着让我也给她弄一个。” 原来是一个爱攀比的孩子啊。 洛林放下玉琉璃起身道:“既然拿了你东西,那就给你一份回礼吧,跟我来。” 杨孟君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这” 还没等杨孟君说完,洛林就正色打断少年道:“你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看着老人收起那张笑眯眯的笑脸,换上一副正经神情,杨孟君心里一突。忙不迭的跟上洛林的背影。 洛林带着杨孟君来到了洛府一个偏僻的角落,这里只有一栋两层高的小楼。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不起眼的小楼前竟然有两名天芒司黑衣护卫! 看到曾经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天芒司,杨孟君眼里精光一闪而过。 洛林冲两人摆摆手,两人无声的开了房门,悄无声息的退下。 洛林扭头道:“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天芒司别说是你,就连我这老头子都惹不起啊。” 杨孟君不语。 洛林带着杨孟君缓步步入阁楼,然后轻轻关上门。 小楼内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有的只是一些落满了灰尘的书柜书箱。 洛林道:“走,跟我上二楼。” 杨孟君这才发现一旁竟然有一个木梯。见老人扶着梯子缓缓爬上去,杨孟君连忙在下面扶着梯子,生怕一个抖擞这一品老头就从上面摔下来。 待洛林颤颤巍巍的到了二楼,杨孟君这才跟着爬了上去。 二楼竟然极为空旷,视线所及,当中只有一个木架,架子上用灰布盖着,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洛林叹息一声,缓缓走到木架旁道:“今天来给你看的就是这个东西。” 杨孟君皱眉道:“敢问洛爷爷这是何物?” 洛林没有立马回话,先把木架上那个长条形的东西吃力的提起来给杨孟君道:“这是本是你们杨家的传家之物,当年你爷爷走的时候交给我保管。今天也算是物归原主,老头子我一桩心事也放下了啊。” 杨孟君接过这个用灰布覆盖着的东西手猛然的往下一沉,旋即又抬了起来,皱眉不语。 少年轻轻的褪下灰布,看到这东西模样的时候不禁瞳孔猛的一缩。 只见这长条形的东西竟然是一方阔口大刀。此刀足足有一尺宽,与寻常唐刀可谓大相径庭。长也有五尺左右,其中刀柄半尺。。 刀鞘上面雕刻了一幅青龙俯视万里江山的图刻,看起来颇有气势。杨孟君缓缓抽出刀身,大刀出鞘一半杨孟君就停住了。刀身竟然异常的朴素无华,呈漆黑色,上面任何浮雕都没有,唯有雪白刀刃闪着淡淡银光。 杨孟君合上刀鞘皱眉问道:“这是我杨家的传家之物?” 洛林轻吸一口气点点头道:“此刀名为镇国刀,是当年高祖皇帝征伐天下时的佩刀,四海平定后就赠给了你先祖杨天池。与你杨家镇国公相辅,只有持此刀的杨家家主,才是朝廷承认的镇国公。” 说道这里,这个位极人臣的老人抽了一下鼻子道:“杨家镇国公持镇国刀之时,上可直谏昏君,下可横斩佞臣。见此刀如见高祖皇帝,如见初代镇国公。持此刀上殿,面圣不跪,听旨不跪。” 随着洛林的话语,少年清秀的小脸上震惊之色越来越浓。 杨孟君看着镇国刀喃喃道:“此刀怎么会在洛府?” 洛林双手揣袖笑道:“不是给你说了嘛,你爷爷当年给我的。” 杨孟君下意识的哦一声道:“那它现在,归我了?” 洛林气道:“归你了?你要是不怕横尸荒野就拿去吧。” 旋即洛林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还没有能持此刀的能力,等你哪天为朝廷立下旷世功勋的时候我再交给你。现在你拿着,只会召来祸端,不会有任何好处。” 杨孟君长出口气,平复一下心境。把镇国刀重新套上灰布,放在木架上。 洛林眯眼道:“你可知为何我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 杨孟君皱眉看着洛林,不明白老人为何会突然吐露心声。 洛林道:“这是你爷爷跟皇帝的一个交易啊,当年你爷爷离开临安,一半是心灰意冷,一半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作为条件,你爷爷离开庙堂,皇帝封我为尚书省主官。” 杨孟君不解道:“我怎么有些不懂?” 洛林道:“很简单,当初如果你爷爷继续待在庙堂之上,首先五王就不会善罢甘休,杨家不灭,他们不安心。其次就是皇帝需要你爷爷的退出,来坐实那把龙椅。你爷爷的退出,换来的就是我如今这个一品位置。” 杨孟君不禁倍感头大,又是帝王心术! 洛林出了口气道:“既然如今你重新出现在我们眼前,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皇帝陛下真正的想法。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护你周全。” 杨孟君抱拳行礼道:“谢谢洛爷爷!”直到现在,少年才真正认可了眼前这个老人。 洛林也听出了少年话中的真情,大笑道:“好啊,好啊,咱们下去吧。这地方阴森森的,怪不舒服的。”一张老脸上满是欣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三十二章:对镜贴花黄 洛林在前,杨孟君在后,一老一少就这样漫步在洛府中。漫无边际的闲聊着,其间老人问了很多杨孟君跟杨正平在洛阳城外生活的细节。 听杨孟君细细道来,洛林眯着眼睛久久不语。实在想不到当年那个屠戳草原三十万铁骑让北境诸国胆寒的大将军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落幕。 到了书房中,两人坐定。杨孟君玩笑道:“对了,洛爷爷,你看朝中可有什么闲职,给吴冲安排一个呗?” 洛林打趣道:“你小子,这才刚到临安就急着丰满羽翼了?” 杨孟君小脸一红,自然不能给洛林说吴冲要官位是为了泡妞吧? 洛林瞄了眼少年尴尬的神色,笑道:“吴冲我也略有耳闻,当初要是没有离开临安,说不得现在也是个平字当头的实权将军。” 杨孟君眨眨眼道:“那个只知道喝酒的汉子这么厉害?” 洛林笑道:“你爷爷的亲军副统领,你说厉害不?当今的武将第一人还是当初吴冲的顶头上司呢。” 杨孟君恍然大悟道:“也对,老哥哥武艺的确超群。” 洛林嘿嘿道:“不过啊,吴冲的官位我可决定不了,要是你给别人求官,老夫滥用职权看在你面子上安排个不大不小的空缺也无妨。可吴冲就不行了,明日早朝后我去禀告陛下,此事由陛下定夺吧。” 杨孟君点点头道:“好吧,随便给他弄一个就行。” 洛林哈哈一笑,唤来了管家道:“清怡在府上没。” 管家唯唯诺诺道:“在的,碰巧刚才小的路过玉华亭时小姐正在写诗作画,小的也没敢打扰。” 洛林起身道:“去把那丫头叫到中堂见客!孟君啊,走,随我去中堂。” 管家偷偷看了杨孟君一眼,心里纳闷道:“难不成这少年是打着拜访老爷的名头来接近小姐的?” 心里虽如此想,可脚上却不慢,连忙去府内玉华亭。 此时的洛府后院里,有一十丈见方的大池塘,池子种满了夏荷,一片片翠绿荷叶衬托着朵朵粉嫩莲花,好不灵秀。而池子中央也有个小亭子,石亭不大,比君子山上的望海阁小了不少。 亭内有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慵懒的歪坐在一个软垫上。面前有一张梨黄小木桌,桌上平摊着一张黄芽宣纸。少女一手举着下巴,一手笔走如飞,快速的画着什么。 管家来这里看到少女依旧在作画,不敢高声惊扰,缓缓道:“启禀小姐,老爷让你去中堂见客。” 少女停下玉手,依旧没有回头,三千青丝柔顺的披在娇小的后背上。如黄鹂鸣谷般的嗓音传来,明知故问道:“见客?谁来啦?” 管家听着洛清怡空谷幽兰般的声音,顿觉得如沐春风。说道:“小的也不知晓,但来客却是位白衣少年,前天也来过一次,只是小姐当日没在府上,所以” 洛清怡托着香腮看着池塘一朵荷花上碰巧落了一只蜻蜓。貌似是想到了什么,眯眼一笑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告诉爷爷我化个妆便去。” 管家心里赞叹一声,抱拳道:“好嘞。”说罢便蹑手蹑脚的退去。 洛清怡柔柔一笑,也没回房。拿起软毫,看着那只蜻蜓,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洛清怡伸了个懒腰,拿起宣纸鼓着腮帮子吹了吹便收起笔墨,踩着荷塘内一个个凸出的石台亭亭走回房里。 到了闺阁,洛清怡放下墨宝,从柜中拿出了那件昨日穿过的白裙穿上,然后到了铜镜前开始梳妆打扮。 看洛清怡涂抹水粉胭脂的手法明显比方瑶老道了不少。 拿起眉笔轻轻的描了描眉,又把胭脂抹在一张白纸上面,调好了色彩放到嘴边檀口轻点,一抹朱砂红便印在在了唇上。少女拿起木梳开始梳着三千青丝,最后挽了一个不是很庄重的发结。 发型虽然普通,但在洛清怡头上却显的那么自然天成。 少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眯眼笑了笑,柔荑拿起自己刚作的那幅墨宝,出阁便往中堂走去。 洛家有女,年十六,对镜贴花黄。 此刻洛林正在跟杨孟君解释着朝中局势,刚说到朝堂上分“四小派,两大派。”洛林喝了口茶水正准备细细解说。 “老爷,小姐来了。”管家站在门外恭敬道。 洛林眼睛一亮道:“孟君,关于这四小派两大派等下再给你说,先见见我家丫头吧。” 杨孟君轻轻点点头,眼里闪过一抹好奇。 洛林话音刚落,一个白衣少女长发飘飘的便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宣纸。 洛清怡也没看杨孟君,径直走到洛林旁道:“爷爷,你看看这个,我刚作的。” 洛林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嗯嗯道:“好啊,爷爷我先看看。” 杨孟君细细打量眼前女子,不禁有些痴迷。 只见洛清怡生的娇俏可爱,明眸里好像氤氲着一汪秋水,看起来极有灵气。一对眼睫毛很长,忽闪忽闪的。不像方瑶那样的鹅蛋脸,洛清怡脸型虽有些圆,更多是有那么一点婴儿肥,下巴却是尖尖的。红唇上一抹朱砂极为明艳,给少女添了一些妩媚。体态苗条,婀娜袅袅。一头及腰长发瀑布般摊在身后,散开一个绝美的姿态。 妥妥的美人胚子。 跟方瑶比,洛清怡多了些少女清纯活泼的气息,又少了一份妩媚多姿。也难怪,洛清怡跟杨孟君同年而生,本就是同龄人,杨孟君今年十五岁,洛清怡也一样。 杨孟君看着少女娇颜,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看着洛林的笑脸,洛清怡脸色得意道:“怎么样啊爷爷。” 洛林念道: 白衣立船头,风卷洪波,云起星落。楼外客,涛涌君子而过。 日隐天青色,衣袂如雪,如诗如歌。任水流,洒落一壶清酒。 洛林啧啧道:“诗不错,这画是什么?” 洛清怡眨了眨大眼睛,脸色有些微红道:“昨日趁雨去了趟忧故巷,碰到一个同样观景的少年,觉得挺有趣就画了下来。” 洛林哈哈一笑宠溺道:“是该给你说个婆家了,看看你现在,没事就往外跑,要是哪天被那些自诩风流的公子哥拐走了,老头子我还不心疼死?” 少女娇呻一声“爷爷!” 洛林随即道:“对了,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 不等洛林说完,洛清怡打断老人的话,转头淡笑的看着少年道:“是你老友之后,扬州曲水流觞的第一名,杨孟君公子吧。” 洛林诧异道:“额清怡你认识孟君?” 洛清怡款款走到杨孟君身前,施了一个万福道:“洛家洛清怡,见过杨家杨公子。” 杨孟君终于想起眼前少女在哪里见过了,昨天自己游思北河途径忧故巷的时候,当时迎面而来一艘小船,船上的白衣女子不正是眼前佳人么? 杨孟君连忙起身回礼道:“见过洛小姐。” 洛林更觉得惊奇,眯眼想了想,笑道:“孟君你见过清怡?” 杨孟君答道:“昨日碰巧见过,不过并不相识,擦肩而过。” 洛林哈哈笑道:“你俩倒是有缘,孟君你看看清怡这画如何?”说着便把宣纸递给了杨孟君。 杨孟君忙不迭的结果宣纸。只见纸上所画一少年,撑伞立在船头上,一只蜻蜓落在少年发间,河水里雨滴点点。笔画工整,把雨中人的神情姿态勾勒的栩栩如生。纸上还有刚才洛林所念的那首诗词。 杨孟君表情顿时变的十分精彩,这不正是自己么?不过那只蜻蜓是什么?记得当时可没蜻蜓啊。 还有这首诗,自己昨天貌似也有感而发的作了一首,跟纸上的隐隐相和。难道自己昨天哼唱诗词的时候也被洛清怡听到了? 洛林看少年这副神情,挑了下眉头问道:“孟君,清怡这诗有什么问题么?” 杨孟君神色尴尬道:“不瞒洛爷爷,这画中人,正是不才在下。” 洛林张了张嘴,脸色玩味,继而哈哈哈大笑,极为畅快。 洛林起身道:“清怡,你跟孟君在这里先聊会儿,我去找你父亲谈点事情。” 说罢便往外走,边走边放肆大笑。 待老人走了,杨孟君轻咳了声道:“敢敢问洛小姐,这蜻蜓是?” 洛清怡一本正经道:“蜻蜓啊,刚才在玉华亭作画的时候正好看到的,就随手画上了。 杨孟君隐晦的翻了翻白眼,无奈道:“好好吧,蜻蜓挺好看的。”说罢红着脸干笑一声。 洛清怡又款款施了一个万福正色道:“清怡斗胆作画,还请杨公子不要在意。” 杨孟君红着脸嘿嘿憨笑道:“不在意,不在意。” 看杨孟君如此模样,洛清怡也倍感有趣,语笑嫣然的给杨孟君倒了杯茶道:“杨公子,那首《江山赋》真是你所作?” 少女体香幽幽传来,杨孟君不禁有些心神恍惚,神牵魂绕。 杨孟君先是啊了一声,然后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有感而发而已。” 洛清怡轻笑不语。 自从前天杨孟君来访洛府后,当天下午洛清怡回家听下人说此事的时候就觉得倍感疑惑,想了很久才恍然大悟。杨孟君?不就是曲水流觞头名那位公子嘛?昨天杨正平谥号一事传来,洛清怡瞬间就想到了杨孟君到底是何人。 一时间洛清怡对杨孟君的好奇感蹭蹭上涨,也知道今日杨孟君还会来府里。 由于杨孟君一行三人的行踪并没有刻意去隐瞒,以洛府的底蕴能力,洛清怡当天就了解了杨孟君在永南巷住处的具体位置。 就连昨天上午那场偶遇邂逅也是洛清怡刻意为之,为的就是想看看这个能让爷爷扫榻相迎的杨家少年到底怎么样。 洛清怡心里非常明白,如果杨孟君不出现,自己以后的命运肯定是要嫁于太子殿下的。一入侯门深似海,身在王侯家,谁能左右自己的身世? 而杨孟君的出现也多了分可能,如果没有意外,眼前这少年可能就是要陪伴自己一生的人了。 对于自家的局势还有问题,洛清怡看的远比父亲洛言深远。如今洛林虽说是一品右丞相,可等洛林百年之后呢?父亲摸爬打滚到现在才不过四品国子监祭酒,就算再给父亲十年二十年,官位也不会涨太多。到时候爷爷要是仙逝了,然后把自己嫁与太子而保全家族,这就是既定的命运。 还好,这杨家后人模样也不赖,看起来还算忠厚老实。跟以往那些名流士子看自己的目光一点都不一样,甚至有些拘谨,这也让洛清怡心里缓缓舒了口气。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说话,杨孟君轻嗅着空气中少女的体香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洛清怡突然开口道:“杨杨公子,要不咱们拜个把子吧?” 杨孟君愣住了,拜个把子? 洛清怡解释道:“就是义结金兰啊。” 杨孟君道:“义结金兰?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洛清怡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对对,就是这种的。” 杨孟君好笑道:“结义这种事不都是同性才有的嘛?” 洛清怡吐了吐舌尖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呀,不用墨守成规嘛。” 杨孟君终于笑了,轻咳一声道:“好啊,那要怎么一个结义法?” 洛清怡见杨孟君同意,上前拉住杨孟君手腕道:“跟我来。” 被少女突然拉住,杨孟君瞬间就红了脸,不知所措。倒是洛清怡一点都不见外,自来熟的很。 洛清怡拉着杨孟君出了中堂,也让在洛府做工的下人们惊掉了一地眼珠子。 小姐小姐主动的拉着一个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三十三章:生死相许 洛清怡拉着杨孟君一路小跑到玉华亭这边。 进了自己的院子,洛清怡终于放下手道:“这里整片院子都是我的,咱们就在这里结义好了。”微颤的鼻翼显示着少女并不平静的心境。 杨孟君轻轻出口气,佯装镇定的道:“那就都听你的吧。” 洛清怡柔柔一笑,然后上身前倾,右手放到嘴边喊道:“小曼,快出来。” 洛清怡接着对杨孟君道:“小曼是我侍女,身世跟你瑶姐姐差不多,都是家破人亡的可怜人,这些年一直侍奉我起居,虽说是侍女,但我俩感情跟姐妹一样好,以后你可不准欺负她。” 对于洛清怡如此了解自己,杨孟君也倍感无语,可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一个姿色中等的少女便映入二人眼帘。这个名为小曼的姑娘诧异的看了一眼杨孟君,施了一个万福道:“见过杨公子。” 杨孟君心中暗道:“得,又不用介绍了,自己在洛府已经这么出名了么?” 杨孟君心里叹息,但还是回了一礼。 洛清怡小手一挥吩咐道:“小曼,给我准备香炉,酒还有木桌到玉华亭里。” 小曼纳闷道:“小姐,要这些干嘛啊?” 洛清怡偷偷看了神色古怪的杨孟君一眼道:“快去准备就是了,等下你就明白了。” 小曼哦了一声便去准备。 洛清怡带着杨孟君到了亭中,少女指了指眼前荷塘道:“画上的那只蜻蜓就出自这里。” 杨孟君顺着洛清怡白嫩小手望去,果然有几只蜻蜓在朵朵芙蓉间飞来飞去。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洛清怡道:“这里也是我平时写东西的地方,现在是夏天。要是到冬天的时候,河面冻结,整个院子银装素裹的才叫好看呢。” 少年下意识道:“都没你好看。” 洛清怡听闻此语,立马扭头眨眨大眼睛看着杨孟君。杨孟君也察觉到了言语里的失误,刚刚褪色的小脸又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洛清怡轻笑一声,暗道:“好可爱的少年郎啊。” 也没让两人久等,不一会儿小曼就带着几个下人把洛清怡要的东西尽数拿了过来。 洛清怡亲自布置,把香炉放在桌上点燃沉香,又给二人各自倒了杯酒交给杨孟君一杯。 少女道:“我怎么做你也怎么做,我说什么你也说什么就行了。” 杨孟君点点头,依了少女。 洛清怡双手持着酒杯举在胸前,缓缓跪在软垫上,杨孟君学着少女的动作也有模有样的。 洛清怡出了口气眯着眼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洛清怡与杨孟君结为异性金兰,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杨孟君也如此说道。 待少年说完,洛清怡端着酒杯跟杨孟君碰了一个,径自饮下。 杨孟君也一饮而尽。 一旁的侍女看的目瞪口呆,义结金兰?小姐小姐没生病吧?怎地脑子有些糊涂。 洛清怡站起身开心的笑着,说道:“杨公子,我问你几个问题。” 杨孟君无奈道:“好啊,知无不言。” 洛清怡脸上闪过一抹狡黠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意思是不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杨孟君想了想暗道:“是这个道理。”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有些不懂眼前少女的意思。 洛清怡又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意思是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杨孟君无言,感情自己被这洛家大小姐套路了?但还是点头认同,毕竟人家说的也没毛病啊。 洛清怡面色认真道:“这就对了,咱俩既然义结金兰,那就是执子子手与子偕老的感情了,以后可要生死相依的!” 杨孟君嘴角抽了抽,沉吟道:“生死相依!” 少女欢快的拍拍手,极为得意道:“哈哈,好啦,还去吃饭啦。”说罢便摇动着三千青丝率先出院。 杨孟君跟在少女身后,看着少女美妙的背影,只觉得晕乎乎的。 突然,洛清怡猛然一停身。有些无神的杨孟君差点撞上,立马退了一步道:“怎么了洛小姐?” 洛清怡说道:“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以后你叫我清怡就行,不必再洛小姐洛小姐的叫。” 杨孟君伸手挠挠后脑笑道:“好啊,那你也叫孟君吧。” 洛清怡点点头就转身继续走着。 回到了中堂,洛林看着两人笑意玩味,显然是知道了刚才的事。洛言眼色复杂,就像一个得知自己种的白菜突然被拱了一样。 洛林眯着眼笑道:“来了就坐吧,准备吃饭了。” 洛清怡乖巧的小跑到洛林身后,轻柔的给老人捏着肩道:“爷爷,让人做那道我最喜欢吃的西湖草鱼没?” 洛林享受着孙女的殷勤,笑的跟一个孩子一样,嘟嘴道:“那肯定了,没你喜欢吃的菜怎么行?” 洛清怡听到爷爷答复,开心道:“太好了,正好让孟君也尝尝。” 洛林表情滞了一下,随即笑着轻摇了摇头。 席间洛清怡频频主动的给杨孟君夹菜倒酒,看的两个长辈既无言也无奈,也搞的杨孟君通红的脸色就没褪去过。 吃完了午饭,杨孟君也没多留,施礼便要告辞。洛林带着洛清怡送到门外,洛言倒是没有跟着。 待杨孟君走远后,洛林看着身旁孙女笑道:“怎么?决定了?” 洛清怡灿烂的笑着:“相比于皇宫,还是山水之间更好一些。” 洛林抬了抬眼皮,轻声道:“丫头,别怪爷爷啊。” 洛清怡做了个鬼脸道:“没事的爷爷,我都懂。再说了,他不也挺有趣的嘛。” 洛林伸手点了点少女眉心道:“你比你父亲聪明多了,可惜是女儿身啊。你父亲学问是不小,就是多了股读书人的古板气心思不灵活。” 洛清怡嘟囔着嘴道:“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洛林想了一下道:“我书房里给你准备了一方上好砚台,就是你这个拜过把子的兄弟送来的。啧啧,天下独此一份的玉琉璃珊瑚砚啊。” 洛林大笑着双手负后迈入府中,身板挺直了几分,丝毫不在意后辈的不恭。 世人只知洛家之女以文名著称于世,有几个知道此女身上的担子不比杨孟君轻松多少? 女子卿相?如果是在太平盛世,洛林就算把孙女培养到那个地步又有何难?可如今的世道还能这样做么? 而且皇帝陛下联合三省主官正缓缓铺开一张新的江山画卷,身为执笔人,洛林岂能把自己画进画里?不见权倾扬州,名满江南道的豪阀崔氏都被打压的极为凄惨么? 回到中堂里,洛林缓缓喝着茶水自语道:“这次究竟是陛下您请君入瓮,还是老头子我自己跳进去,还两说呢。徐仁寿,王鹤,真以为你们就赢了么?比起下注的本事,你俩可差了老夫一大截呢!” 说到底,还是皇帝陛下亲自坐庄,跟三位一品大佬轮番下的一局棋而已。局还是那个局,不过洛林的底牌悄悄的由洛清怡换成了杨孟君。 洛林真心宠溺孙女么?答案是肯定的,有这么一个懂事乖巧,文采又好的后辈,哪一个做长辈的不喜欢? 如果皇帝陛下跟三人联手设想的那个局势最终成真,徐王两家凭借各自的赌注必然能赢的盆满盂丰。虽然洛家也能获些利益,但自从杨正平谥号一事后,这种微妙的关系就变了很多,说不好最后洛家会输的什么都不剩。这是在洛林底牌还是自家孙女的前提下,但现在洛林偷偷的换了底牌,结局就有了无穷变数。有一点不会变的就是,不管谁输谁赢,最终获益的都是皇帝陛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杨家只是先一步成为了这幅画卷最大的那个远景,下一步是谁就要去看三个老人如何谋划,如何去舍取了。崔家也不过是为这幅山河画卷平添了一点墨迹而已。 在洛林来看,从此以后杨孟君与洛家之间的关系再无彼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三十四章:白发苍苍 杨孟君回到永南巷家里的时候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吴冲看杨孟君这般神情,眼珠子咕咕乱转道:“你小子是碰上啥绝世美人了还是碰上山野狐媚子了?咋这般神魂颠倒的?” 杨孟君想起了洛清怡拉着他义结金兰的娇俏模样,不由地会心一笑。自语道:“什么大唐第一才女,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话虽如此说,但眼里的回味却是一点都没少。 吴冲拧着眉头感道:“小子,我拜托你的事办的咋样了?” 杨孟君看了眼满脸期待的吴冲,淡淡道:“你的事皇帝陛下会亲自安排。”说完便径自上了楼,留下有些惊愕的吴冲在院中。 第二日晌午。 洛府管家匆匆到杨孟君所在的小院子里前来拜会。 吴冲听洛府管家讲完所报之事后一手揉着下巴坏笑连连,杨孟君神色古怪。 本来今日朝会后,洛林受杨孟君之托亲自去找李毅商量怎么安排吴冲的事情,不料徐仁寿竟然也在御书房。朝中正好有一个空缺职位,一个正五品的果毅都尉。而徐仁寿貌似早就知道洛林的想法,先一步把果毅都尉这个实权职位给了自己一个外甥。 李毅也没想什么,待徐仁寿禀报完就准奏了,洛林去的时候只见皇帝正要下旨,中御府太监在一旁磨墨。 洛林说完之后李毅神色玩味,也不着急下定论。玩笑道:“既然是武将的安排,那就让二人比试一番,谁赢了就给谁。” 洛林肯定要同意了,杨正平亲军副统领的身手还能是假的?徐仁寿却提议,为将者不仅仅要武艺超凡,更要能决胜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之中。要不然跟那些山野屠夫何异? 皇帝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直接给吴冲还有徐仁寿那个外甥安排了一场赌约。 内容就是,由御林军出人手,两人在西城大古太校场比试,共分三场。一场比武,一场比兵法,一场比对阵。谁赢了,谁直接升任御林军副统领,领折冲校尉。输了的就给胜者做副手,任果毅都尉。 这场比试定在七日后的端阳节,而且还有个比较奇怪的规矩,那就是比试的两个都可以带一个“参军”。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吴冲初来临安,身边除了杨孟君和方瑶就没有其他人,而方瑶又是女子,皇帝这条旨令明显是针对杨孟君的! 乖乖,御林军副统领,正四品折冲校尉,就算在绯紫林立的临安城那也绝对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而且还是个实权将军,并非虚职。 而胜者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不管对尚书派,还是中书派来说。自己队伍多一个实权校尉,总归是好事。而败者就惨多了,虽然是五品果毅都尉,可顶头上司却是敌对方的,以后能有好果子吃? 听管家说完,吴冲虎虎生风的挥了挥拳头道:“这徐仁寿是谁?敢截胡老子的官?” 杨孟君面无表情道:“中书省左仆射,当朝左丞相。” 吴冲顿时蔫了:“没事,老的惹不起,就干他小的。哼,老子随着大将军打仗的时候他还在吃奶呢。” 杨孟君没有理会吴冲,低头深思。 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了一会儿,杨孟君呼了口浊气,眯眼望向窗外,隐隐能见远方那座巍峨好大的皇城。暗道:“既然你想看,那就让你看看!” 还是老话,不管谁输谁赢,获益的都是皇帝陛下。 次日,杨孟君又带着方瑶吴冲在临安城里转了一圈,仿佛几日后的那场比试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三人又买了许多衣物,还有一些生活所用。 第三日,杨孟君按例来到了洛府,洛林还在月缺楼尚书台办公,偌大个洛府只有少年那位“异性兄弟”在府里。 听到杨孟君前来,洛清怡带着侍女小曼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嘴里还嚼着一块方糕。小脸上下蠕动着,好不可爱。 到了少女闺房中,杨孟君一眼就看到那幅自己白衣渡江图就挂在房中最显眼的地方,不由地摇头轻笑一声,神色暧昧。 见杨孟君盯着那幅图看,洛清怡红了红脸道:“过几天的那场比试,你一定让吴冲小心些。” 杨孟君对吴冲颇有信心,之前也不太在意此事,听洛清怡如此说,不仅愣了愣道:“一个世家子弟而已,跟吴老哥比用兵,还差些火候吧?” 看着杨孟君自信的神态,洛清怡也怔了下,随即道:“不是让你们小心那个徐家的臭流氓,而是小心另一个人。” 杨孟君眯眼道:“就是对方的参军?” 洛清怡点点头道:“我听爷爷说,此人原是征南军的随军主簿,军机处的议员,后来犯了军法本该处死的,之后由徐仁寿出面保住了性命。但也被贬为了庶民,现在也成了徐府清客幕僚。” 杨孟君皱眉一叹,果然不简单啊。本以为凭吴冲怎么说也能赢了这场比试,事到临头竟然出了这么一个魑魅魍魉。 旋即杨孟君眯眼道:“徐家那个臭流氓是怎么回事?” 洛清怡抽了抽小巧琼鼻恼火道:“就是跟吴大哥争官位那个,也是前几天才来的临安城,就住在我家对面,昨天徐家长孙带着他来拜访爷爷,见了我就迈不开脚步,非要我给他写首诗。我这么乖巧可爱,天资聪颖的人,会给那登徒子写诗么?做梦去吧。” 看着眼前少女露出如此可爱的小女人神态,杨孟君调笑道:“那你怎么还给我写呢?不仅写了,还画了。” 洛清怡红着脸狡辩道:“咱俩不是兄弟嘛,做大哥的给小弟写首诗怎么了?” 杨孟君也不跟他计较谁大谁小,打趣道:“仅仅是兄弟么?” 洛清怡一张小脸更红了,瞪着明眸道:“那你还想怎么样?把我娶了做媳妇?”话说出口洛清怡就知道坏了,柔荑捂着娇颜趴在床上呜呜的猫叫着。 杨孟君张了下嘴,明显被惊的不轻,笑道:“也挺好,要不过几天我给洛爷爷提一下亲?” 洛清怡抓起软枕就丢了过来,杨孟君接过轻嗅了一下,笑的十分得意。 少年看着床上依旧娇羞不已的少女,心里暗道:“徐家之人么?” 月缺楼的大小官员现在你看我,我看你,皆面面相觑。隔壁中书省夕满楼徐大人竟然提着两壶酒前来拜访咱洛大人? 要知道,这两个庙堂政敌平时连说句话都是爱搭不理的,今日竟然笑眯眯的带着酒前来,实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闻。 徐仁寿直上七楼,洛林此时就坐在平时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一份份奏折,皱眉不语。 见徐仁寿前来,洛林只是眼皮抬了一下,就继续看着眼前政务。仿佛对他来说徐仁寿压根就没有眼前的东西重要。 徐仁寿也不在意,把酒坛子放到洛林身前桌上,自顾自道:“咱俩也斗了十年了,到了咱们这个年纪,也该想想别的事了,总不能到死的时候还连累家里子孙遭殃吧?” 洛林拿起酒壶喝了一楼,看着徐仁寿,示意他继续说。 徐仁寿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想用杨家那小子来换洛家永不衰败,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招险棋啊,先不说杨家后人能不能像他先祖那样立下不世功勋,就说陛下还会容忍下一个权倾朝野的杨家?咱们这陛下,雄才伟略比不上高祖太宗。可这庙堂权谋,帝王心术可逊色于历朝历代任意一个皇帝?” 洛林点点头依旧不语。 徐仁寿轻笑一声,这老头总算能听进去自己话了,也挺不容易。 徐大人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洛林对面道:“你要是把清怡嫁给太子,跟皇室结为亲家,以你的身份,清怡未来坐镇东宫是没跑了。可你偏偏却选择了那个还不上台面的杨家少年,要是杨家还在你这样做倒也无妨,可现在杨家都这样了,你还想赌?” 洛林手指敲着桌案,终于开口道:“赌?咱们几个谁不是在赌?你跟王鹤把赌注压在寒门子弟身上,如果咱们谋划的新政成功了,你们这样做的确能保家族百年不败。同样,清怡嫁给太子,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也能如此,可百年之后呢?” 徐仁寿低声道:“你先是用杨正平的谥号把自己最开始的底牌丢掉,再用杨家少年代替洛清怡成为你新的底牌。一而再,再而三的釜底抽薪,你就不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洛林哈哈笑道:“没错,我怕,我比谁都怕啊。当年杨正平用他征北大将军找陛下换来我这个尚书省右仆射,你用全族性命赌来一个当朝左丞。可说到底,咱们现在的位置都不是白来的。我且问你,新政施展开来,等那幅山河画卷画到最后,你以为咱们还能是执笔人么?执笔人永远都是皇帝陛下啊。” 徐仁寿叹口气道:“是如此没错,但在这之前,你我大可以用些别的手段来让各自的家族存在的更久一些。” 洛林摆摆手道:“你可看过杨家少年所做的《江山赋》?” 徐仁寿不明白洛林为何突然转移话题,但还是轻点了点头。 洛林道:“那首赋里,在我看来少年意气多些,但有那么一两句着实不错。孤身仗剑甲森然,何羡公与侯?五城十二楼,莫问对错,终黄土一抔啊。” 徐仁寿明白洛林的意思,但还是说道:“你真对他这么有信心?真敢用已经在手心里的百年荣华去赌一个万世不朽?” 洛林摇摇头道:“不是用洛家百年去赌洛家万世,而是用洛家百年去换天下万世太平!” 徐仁寿深深吸了口气,好像直到今日才终于真正的认识了眼前这个老人。 洛林继续道:“以后的天下,始终是天下人的天下,你我既然已经有了眼前的荣华富贵,也算赚到了,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真正给天下人谋利呢?咱们推行的新政不也是往这方面走的么?” 徐仁寿站起身来,把另一壶酒也放在了洛林桌子上,开口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本来两壶酒,给你一壶,王鹤那老混蛋一壶,现在看来不用了。你都留着吧,万一以后你死了却没人给你上酒,岂不亏了?趁现在喝够本吧。”说罢也不看洛林,径自出了月缺楼。 洛林看着眼前两壶酒眯眼自嘲笑道:“是够本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三十五章:端阳 转眼间便到了端阳节。 这几天里杨孟君也没再去洛府,总感觉面对洛清怡的时候有点怪怪的感觉,杨孟君心底虽然有些期待再次见到少女的娇颜。但那天洛林回来后就让杨孟君好好准备今日的端阳之约,不得大意,也详细给杨孟君说了今次端阳之约的细节。 端阳节,皇帝在大古台大宴群臣!朝中有头有脸的文臣武将皆在受邀行列里。 昨天傍晚洛林派人给吴冲送来一套唐军制式甲胄,吩咐两人今日一定要小心。 晨曦初落,杨孟君依旧是一身出自圣绣坊的蜀锦白衣。十年不曾披甲的吴冲也重新穿上了那身漆黑甲胄,显的极为英武。 吴冲摇了摇身后大红披风嘿嘿道:“瑶儿,哥哥这一身行头怎么样?” 方瑶本来还眼中异彩连连,可听吴冲如此说,不禁抚额翻了个白眼道:“别只穿一天就被别人脱下来了,既然穿上了,就不许轻易丢掉。” 跟杨孟君待的久了,不仅学会了杨孟君翻白眼的习惯,还学了杨孟君怼吴冲的本事。 吴冲摆了一个自认为潇洒的动作道:“看我去把徐家小儿揍的他爹都不认识。”说罢一扯披风,翻身上了那匹黑马。 杨孟君也无奈的摇摇头,上了白雪背上。冲身后摆摆手表示告别,就跟吴冲一起扬长而去。 隔壁永南包子铺的老板娘看着吴冲一身甲胄,骑着高头大马离去后。瞪着眼睛问道:“方姑娘,冲子这是干嘛去啊?这身行头真不错,有我孩子当年的风范。” 方瑶柔柔道:“他呀,重新投军去了。话说大婶,你孩子也是军人吗?” 老板娘揉着面牵强笑道:“是啊,几年前也是跟冲子这般,穿上铠甲走后就再的没回来了。” 方瑶一愣,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大婶,我不知道,所以才” 老板娘用手肘擦了擦额头,不知道是擦汗还是擦着眼泪。放下手后继续揉着面团道:“没事的丫头,我家娃是去杀敌报国的,就算回不来了我也不伤心。最少身为男儿没有窝窝囊囊的死。” 方瑶轻点螓首,看着吴冲杨孟君渐行渐远的背影轻柔一笑。 老板娘看方瑶这副神情,暧昧道:“丫头,遇到这种儿郎就嫁了吧。杨公子年纪小了些,不太适合。可冲子就不一样了,岁数是比你大了些,可这种男人会顾家啊。嫁给他,不亏的,婶婶我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啊。” 方瑶被说的满面桃红,眼神躲闪羞涩道:“等他真正杀敌建功了再说吧。” 大古台在临安城西城方向,是一片极为宽敞的校场,也是两万御林军,三万禁军驻地所在。今日皇帝陛下于大古台宴请群臣,那些营盘军帐也早早的撤到了城外。 等杨孟君两人到大古台的时候也快到了晌午,两人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到了里面。 护卫们看一个翩翩公子,一个披甲汉子前来,也没有拦着。 大古台北方位置修了一个高九丈的石台。上面华幔金帐,一旁香炉升起真真麝香,显然是皇帝陛下的位置。 往下有八十一级台阶,每阶都极宽,两旁也放着一张张檀香桌案。从上而下,官阶越高,位置也就越高。 一群群宫女太监忙忙碌碌的布置着美酒珍馐。 台下百官还未入席,都面露疑惑的相互攀谈着,明显还不知道皇帝设此宴席的真正意义。 见杨孟君到来,洛清怡欢快的跑过来亲切的挽着少年胳膊道:“怎么才来啊,都快开始了。” 而今日的洛清怡穿着也极为考究,一身红裙,裙摆略长。头上别了一跟玉簪,玉簪上吊着几颗小珍珠,妆容也异常艳丽。颇有百花齐放,唯我独香的势头。 杨孟君有些不自然的道:“永南巷离这里有些远,一路上行人又比较多,就走的慢了点。” 洛清怡转了下眼珠道:“要不你以后住我家里?” 杨孟君惊愕道:“啊额还是不要了吧,永南巷挺好的。” 洛清怡嘟着嘴吐气如兰道:“好吧。肯定是舍不得你瑶姐姐!” 杨孟君也不知道如何接话,傻愣愣的任由洛清怡挽着胳膊站着。 洛清怡轻笑一声,拿出香帕给少年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眼睫毛忽闪忽闪的,极为可爱。 杨孟君被少女这动作弄了个大红脸,眼神躲闪着不看去看洛清怡。顿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一旁大小官员看的下巴都掉了一地。洛家大小姐挽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胳膊,还给他擦汗? 那些对洛清怡有爱慕之意的年轻公子心里也都啪啦啪啦的响。就像摔破了瓷瓶那般,一个个看向杨孟君的眼神皆颇为不善。 吴冲在一旁看的啧啧道:“好你个杨小子,我怎么说你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原来是有了如此美娇娥?” 洛清怡连忙松开杨孟君的手臂,同时松开的还有杨孟君一口气。 洛清怡款款到吴冲面前施了一个万福道:“洛清怡见过吴大哥,多谢吴大哥对孟君一直以来的照顾。” 吴冲瞪着杨孟君张了下嘴,杨孟君点了点头。吴冲立马抱拳嘿嘿道:“见过洛小姐,见过洛小姐。” 两人的眼神交流很简单,吴冲问杨孟君这就是洛家大小姐?杨孟君点点头。 日上三竿,皇帝陛下终于姗姗来迟,同行的还有三省主官和征南大将军刘涛。 百官们也纷纷带着自家的孩子走上台阶,到自己相应的位置站定。 洛清怡拉着杨孟君道:“孟君,吴大哥跟我来吧。”说罢便带着两人走到了八十一层石阶最上头,站在洛林身后。 洛林冲杨孟君笑了笑,又看了眼一脸憨厚的吴冲。 皇帝眯眼打量了打量杨孟君,也没说话,对着一旁掌印太监点了点头。 掌印太监嗓音尖尖的喊道:“大古台端阳午宴现在开始,众官拜圣~” 包括杨孟君在内的台上所有人皆齐齐跪下,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毅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神情平淡如水的少年身上,见少年跪地。这才快意一笑,喊道:“众爱卿平身。” 杨家三百年来,杨孟君是唯一一个身为杨家家主而跪拜皇帝的人。李毅岂能不觉得痛快? 杨孟君三人就坐在洛林身后,每人一方小木桌,桌上除了酒菜之外还有八个粽子。杨孟君往下面看去,也只有紧挨着洛林的两个石阶上的老头面前同是八个,再往下就是七个,六个的。 杨孟君嘴角轻扬,没想到这次倒是借了洛林的光。 待众人坐定后,李毅举着金杯起身朗声道:“今日众卿家与朕齐聚一堂,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实乃我大唐之福,万民之幸,有众卿在,万里山河如何不复?长安国耻如何不能报?请众卿家与朕满饮此杯,立志匡扶我大唐!” 台下众人皆起身对饮。 掌印太监一挥手,台后便有歌女舞姬翩翩而来,双手叠放在腰间,站在场中。 洛清怡嘴里刚塞了一个粽子还没咽下,就看到舞姬竟然这么快就出场了。顿时一个惊慌,引来阵阵娇咳。 杨孟君有些惊奇的看着洛清怡,连忙帮她轻拍后背。洛清怡出了口气道:“我先上去了。” 也不等杨孟君发问,少女提着裙摆就走到了场中,站在一群莺燕之前。少年瞪圆了眼睛,极为的诧异。 清怡这是要表演歌舞么? 皇帝陛下抚掌大笑道:“好一个洛家有女初长成,洛爱卿,是时候给清怡说门亲事了。” 待洛清怡准备好,一旁持古琴琵琶的歌女素手也开始微动,弹奏着曲子。随着琴音,洛清怡率先起舞,身后皇家舞姬也随之而动。 杨孟君看的不禁有些痴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么? 独立天下无双绝,竞秀人间第一艳! 一曲终,杨孟君望着场间少女,手中酒久久未饮。 群臣也是相互间连连碰杯,一时间场内极为热闹。 待洛清怡回到座位上,皇帝起身道:“你们这些名流士子,要是爱慕洛家丫头就赶紧准备提亲吧,哈哈哈。” 众人也是哄然大笑,洛林依旧眯着眼,不为所动。 皇帝接着道:“今日除了洛丫头给你们带来一支舞意外,还有朕的御林军也来给你们助兴!” 如果说洛清怡献舞一曲还在百官的预料之中,可御林军亲自入场操演就万万没想到了。 皇帝看着百官的表情,眼中嘲讽之色一闪而过,随即道:“这也是洛爱卿和徐爱卿亲自安排的,朕的御林军分为两方。由原扬威军副统领吴冲和徐爱卿辈子孙一人领一军亲自对阵,谁胜了,封御林军副统领折冲校尉!” 坐在洛林对面的刘涛虎目一睁,瞪着漆黑甲胄下的吴冲。 吴冲取下头盔,对着刘涛眨眨眼猥琐的一笑。 刘涛面露喜色,先是拿起酒杯做了一个碰杯的动作,然后伸手指画了一个圆。 吴冲坏笑着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三十六章:打就是了 今日着午宴也都由礼部布置好场景,再设计好细节问题。而大唐山河沦丧,国库也不像以前那么富裕,所以这次并没有出现以往先帝那样的奢华场景。 掌印太监扯着嗓子道:“这场助兴比试分为三场。第一场两人比武,第二场由刘将军出题,两人各自作答。第三场比对阵,由徐家公子先布阵,吴冲破阵,再由吴冲布阵,徐家公子破之,最后两人领军互相冲杀。三局两胜,胜者受封御林军副统领,折冲校尉。” 待掌印太监说完,吴冲站起身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也不在意百官们看他的目光,直下八十一层石阶。 原来这汉子就是当初的亲军副统领啊,想来杨正平去世的消息也是此人传来的吧。 下面徐仁寿身后一个公子哥也站起身,抱拳对着洛清怡温文尔雅的行一礼,也下了石阶。 洛清怡嘟囔着:“待会儿吴大哥要是不给这登徒子揍的满地找牙,以后就别再理我了。” 杨孟君笑道:“放心,吴老哥对这小子也极为不爽。”自始至终,杨孟君都没往上边看过一眼。 下面校武台已经围满了铁甲森森的士兵,吴冲还有徐仁寿的外甥何立就站在校武台上。 看着一身黑甲的吴冲,何立冷嘲道:“怎么,这么怕死?还套一身乌龟壳上去?” 吴冲脸皮子多厚?哈哈一笑道:“你要是能碰到老子一下,老子就当场认输!” 此时两人一人提长刀,一人握长枪,惶惶立于台上。吴冲手中的长刀有七尺,刀柄六尺左右,而这种刀在军中也被称为非万人敌不可用。首先是这种长刀极重,没有惊人的臂力根本挥舞不开,其次就是太长了,轮转之间也不尽如意。但非常适合带头冲锋,一往无前。 对面何立手中一柄红缨枪,配上一身华服,显的格外潇洒。 御林军另一位副统领站两人中间道:“你们此次比武意在助兴,点到为止即可,不能使对手伤残,更不能见血,明白么?”韩边关说完后凌厉的眼神扫了二人一眼。 吴冲长刀拄地,轻轻点了下头。何立抱拳致意。 看两人皆准备好,韩边关点头道:“开始吧。”说罢就退至台边。 吴冲狞笑一声,拖着长刀飞奔向何立,刀身划在地上,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呲呲”声。 何立眯着眼睛暗道一声来的好,耍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枪花便向对手冲去。 近了,吴冲一手握刀尾,猛然跳起,身体在空中一个翻身,刀身也被带起借着吴冲回旋的力道在空中一转,重重的砸向何立。 台下士兵都眼睛一亮,阵阵叫好。 何立瞳孔一缩,双手举枪在上,同时由前冲变为后退,试图躲过这一刀。 人是躲过去了,可举着的枪却没躲掉,吴冲势大力沉的一刀,竟然直接砍断了何立的枪柄。刀锋穿过枪身,“嘭”的一声就砍在了何立身前的石台上,荡起阵阵飞尘,就差一点就竖劈了何立。何立瞳孔一缩,也顾不得形象了,把断枪一扔,妈呀一声就掉头便跑。 台下御林军士兵见吴冲如此悍勇,叫好声又提了一个档次,就连高坐台上饮酒的李毅也直往这边看来。而何立竟然被对手一刀吓破胆,也引来这些铁血御林军的阵阵嘘声。就这般怕死的公子哥,还配做咱们御林军副统领? 韩边关也吓了一跳,一刀砍断对手枪杆,这得多大的臂力啊?此刻场中出现了颇为搞笑的一幕,何立再也不顾公子风范,抱头在前面跑。身后吴冲提着长刀在追,边追还边喊道:“小兔崽子,别跑,跟你爷爷我再大战三百回合!” 韩边关倍感头大,暗道:“得,又一个刺头。”也没时间多想,赶紧策马追上吴冲,挥枪一阻。吴冲见有枪袭来,回手横刀便对了上去,震的韩边关虎口微微做痛。 吴冲终于停下脚步,皱眉不悦道:“这还没分出胜负,你拦什么?” 韩边关心里一惊,开口道:“你已经赢了这第一场。”说完便开始仔细打量着眼前正脱下头盔的汉子,卸甲的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做了无数次。 看着吴冲眼中桀骜不驯的神情,韩边关抱拳道:“敢问壮士名讳?” 吴冲抱着头盔瓮声瓮气喝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扬威军吴冲!” 韩边关不紧瞪大了眼睛,原来这人就是吴冲?怪不得啊,怪不得啊。 这几年临安城里不论禁军还是御林军都有一句话流传:十年前看吴冲,今朝看韩边关。 当年吴冲二十岁出头就坐到了扬威军亲军副统领的职位,而如今韩边关也以同样的年龄坐到了御林军副统领。两人皆是各自年代的军方新秀,起先韩边关听此话后只是淡然一笑,并不觉得那个素未谋面的吴冲就真有本事与自己并列。 可今日吴冲一刀破敌,表现的如此凶悍,韩边关见微知著,此人刀法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韩边关依旧抱拳道:“原来是吴副统领,久仰久仰。” 吴冲皱眉道:“你认识我?” 韩边关笑道:“这几年临安军中,谁人不识君啊?吴兄,既然第一场已经赢了,那就准备准备第二场吧。” 吴冲被眼前这小白脸一般的年轻人说的摸不着头脑,但也没多想,开口道:“好吧,第二场什么时候开始?” 韩边关扭头看了一眼端阳午宴台上道:“等刘将军出好题目就开始。” 吴冲哦了一声,盘膝坐在地上,长刀就放在腿边。 韩边关见吴冲如此模样,也不自讨没趣,径直往身后八十一阶台上走去汇报情况。 李毅听韩边关说完刚才的战况,也不评价,神色玩味的看着洛林跟徐仁寿。洛林依旧面无表情,就好像这一切跟自己无关一样。徐仁寿则脸色铁青,扭头看了身后那位幕僚一眼。 听到吴冲边喊着兔崽子边撵着何立跑。洛清怡大眼睛也眯成两轮月牙,扬着小拳头嬉笑道:“吴大哥挺给力的嘛。” 杨孟君轻轻嗯了一声,和洛林一样,正襟危坐。 听韩边关汇报完,刘涛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十年了啊,自己曾经的下属依旧是那般无赖货。笑着摇了摇头就把刚刚写好题目的一张宣纸给了韩边关。 刘涛举杯喝了口酒,看着洛林身后的杨孟君不语。 韩边关一看纸上题目就笑了,暗道:“刘将军啊刘将军,帮人作弊也不带你这样的啊。” 两人听韩边关说完第二场比试的题目后皆是面色古怪。 宣纸上写着:十年前扬威军为何能在云州一役破敌三十万? 也不怪韩边关腹诽刘涛,十年前那场举世皆惊的战役,吴冲不正好是当事人么?这样出题明显是偏袒吴冲的好吧。 吴冲皱眉想了很久,终于提笔。 而一旁的御林军众人也交头接耳的,他们也知道这两人其中一个会成自己的顶头上司,从第一场的表现来看,明显更偏向吴冲一些。那什么公子的,除了有家里给的那身衣服以外,能有什么?还不是被这壮士一刀差点劈死,吓的抱头鼠窜? 韩边关亲自等着两人书写,随着吴冲提笔,这位帝国新秀的眉头也提了起来。可立马吴冲就放下了笔杆,抓起宣纸就丢给了韩边关。 韩边关接过宣纸眉头一跳,顿时有些想骂娘,就这答案是怎么做到杨家亲军副统领的?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何立也写好了答案,一张宣纸几乎快被写满。韩边关拿起两份答案便往台上走去。 刘涛从神色怪异的韩边关手里接过答案的时候疑惑的看了韩边关一眼。 等刘涛看完的时候,顿时也有了想骂娘的冲动,好你个吴冲,老子撇下老脸不要明目张胆的帮你,你竟然就这么回报老子的? 只见吴冲的那张纸上,就些了四个字:打就是了。而何立的作的答案洋洋洒洒的从扬威军自身兵力开始,很多条件都分析的面面俱到。 刘涛叹口气道:“启禀陛下,这一场徐家何立胜了。” 李毅眯眼道:“好,那就让二人带着各自参军开始第三场吧。” 韩边关领旨前去御林军安排。 吴冲这份答案的确就是他真正的想法,倒不是说他写不出何立那种的军情分析文章。而是他想了想觉得,在那种以多敌少的情况下,任何谋略都没有太大的用处,当初大将军不就是带着他们直冲对方中军大帐,一战功成么? 而吴冲也明白自己这一场肯定会输,不过无所谓,第三场看杨小子的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三十七章:破敌三千甲 洛清怡抿着小嘴道:“这场比试你的表现不仅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对爷爷也是如此。孟君,一定小心些。” 杨孟君飒然一笑道:“要是不打赢,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你?放心啦,这徐家的臭小子,我帮你再出出气。” 杨孟君深呼吸一口定了定心神,不去看洛清怡有些担忧的小脸,径直走下八十一级台阶。 李毅看着杨孟君衣衫如雪的背影,揉着下巴沉默不语。 韩边关看吴冲选定的参军竟然是位少年,不禁提醒道:“吴兄,你这场再输可就真没翻盘的机会了。” 吴冲大咧咧的道:“怕啥,你该担心对方那臭小子才对。” 看着吴冲满是自信的神态,韩边关也知道这汉子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无奈一叹,对着杨孟君道:“这场你有三千的兵马指挥权,骑步弓任选,但总数不得超过三千。” 杨孟君沉吟一番道:“八百轻骑兵,六百重盾兵,一千四的步兵,不要弓箭手。” 韩边关虽然对杨孟君抱有怀疑,但既然这是上头的命令,也不好违背,只能去给杨孟君调兵遣将。 杨孟君缓缓登上校武台临时搭建的指挥塔。这个指挥塔高一丈,宽五寸,杨孟君站在这上面发号指令塔下御林军也能清楚的接令。 第一场是杨孟君守,何立带人来攻。只见百丈之外的对方指挥塔上,一个一身灰衣的中年男人高站其上,身旁是一身华服的何立。 没多久,杨孟君所要的三千人尽数到齐,对面的三千甲也尽数排列其间,本方的三千士兵头盔上尽数插白翎,对方则是黄翎。 吴冲横刀立马在本方阵营最前列,对面何立却依旧在指挥塔上没有步入场中。 少年拿起脚下的两个令旗,巍然不动,静待对方来攻。 何立身旁的指挥官冷笑一身,对着何立道:“赢了后别忘记许诺给我的东西。” 何立抱拳道:“徐家还没做过失信与人的事,只要先生能赢,一切都好说。” 这中年人也不去看何立,同样拿起令旗开始指挥布阵。随着一条条指令下达,黄翎士兵也动了起来,转眼间一座方阵便井然有序的排列起来。 杨孟君闭上眼睛想着在吴家镇时杨正平教给他的兵法,也不急着下令。 许久,杨孟君缓缓睁开眸子,抬起右臂一挥。左边骑兵列队瞬间动了起来,滚滚马蹄带动漫天尘土。 杨孟君眼神冷静,双臂连连舞动。本方白翎士兵也开始走动,不急不躁的随着令旗的指引而行。 杨孟君所布阵法是一座四方形的方阵,每方皆有一百重盾兵,而后便是手握长枪的步兵。那八百轻骑却在最中间位置。 对方却是三千纯种骑兵!阵法也只是一个三角形的攻击阵法,并没有出奇之处。 这名中年人令旗猛然前指,三千骑兵集体平举长枪。令旗又是一挥,当头一个黄翎军立马带头冲锋,身后骑兵紧紧相随。 随着黄翎军的冲锋,两方战鼓也咚咚的响彻天地间。 杨孟君见敌方来袭,双手平稳舞动。己方甲士正对三角尖的一面开始往左右平移,四方阵型也开了一个口子,变成一个凹型阵。 随着阵型变化,吴冲也从中间站了出来,不等杨孟君号令,吴冲策马迎上对方三千骑! 杨孟君见吴冲一骑当千的冲了出去,也不慌乱,令旗又是一挥。八百轻骑也随着吴冲冲了过去。 杨孟君令旗右指,前排盾兵纷纷侧盾,让出一条只够一人出的空隙。阵后步甲立马从空隙处持刀奔出。但没有直指对方军阵,而是从两旁包围了过去。 杨孟君又下令,四百多盾兵瞬间横成一排,跟着八百骑兵的步伐缓缓推进。 两军交锋,虽然兵器上都裹了一层厚厚的白布,就算被击中也不会丢掉性命,可要是摔落马下呢?再被这马蹄子一踩,不死也残废了。 吴冲速度不减,手中长刀舞了一个大圆,带着嚇嚇风声砸向了三件阵型最前方的一骑。 身后白翎骑兵见本方领头的如此勇猛,顿时觉得力由心生,手中提的长枪也变轻了不少。 吴冲连续打翻两骑,就在吴冲要陷于包围之中的时候,本方轻骑终于跟敌方对上了。 吴冲盯着对方指挥塔一看,双腿重重的一夹马腹。乌黑老马长嘶一声,马蹄如飞般冲了出去。 吴冲长刀左突右冲,也不伤敌,只挡下来袭的刀枪。骑兵对冲,要的就是那一股勇往无前的气势,本方士兵自然不缺士气,虽然人数差异巨大,但刚一交兵,对方人多的优势一时还发挥不出来。 白翎八百骑长驱直入,直往对三角阵中央冲杀而去。而对方三千甲也瞬间就包围了这八百骑,杨孟君令旗重新挥了起来。 接到命令的四百盾兵立马横盾在胸前,一字排开,缓缓围了上去,其余步甲也挺刀跟上。 吴冲一路冲杀,离对方指挥塔只有十丈不到,吴冲盔下的虎目闪着寒光,双腿发力,竟然跳在了马背上。刀柄抽了马臀一下,老马吃痛,再一次加速!身后追击吴冲的骑兵只能望尘兴叹。 近了,何立透过漆黑头盔缝隙看到吴冲那双凌厉寒冷的双眼,想到刚才被这汉子逼的命悬一线的场面,不觉的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 吴冲又是一拍马臀,黑马高高跃起,借着这股力,吴冲猛然一跳,直过一丈指挥台!右腿一点塔架,又往上提了一截。 黑马去势不减,狠狠的撞在了架子上,哀嘶一声就躺在了地上阵阵抽搐,口吐白沫。 吴冲看了身下老马一眼,闪过一丝悲哀,旋即就重新变得凌厉起来。 吴冲全身已经过了指挥塔的高度,旋即双臂用力一挥,长刀砸在了木头所制的塔上,身体一旋,整个人就站在了上面。 吴冲对着何立嘿嘿一笑,一计鞭腿踢了过去。何立哪里还敢硬碰硬?哇哇叫一声就从这塔上跳了下去,顿时摔了个跟头。 这徐府参军咬牙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吴冲扭了扭头道:“干你啊!”说着便一掌捏住了对方喉咙,然后提起往下重重一砸。 这徐府参军只觉得天旋地转,先是后背一震,然后就传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疼意,一口老血便吐了出来。 吴冲松开手拍了拍,冷哼一声捡起对方令旗,往地上一扔,拄刀立于台上,大感道:“尔等还不投降?” 三千黄翎骑兵刚刚围住对面八百骑,但对方剩余的步兵也围了上来,形成一个反包围圈。重盾兵在前,步甲在后,怎么也冲不出去。 见己方指挥官都被擒了,就知道这场攻守战已经算输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韩边关策马来到场间喊道:“此战黄方已输,速速统计伤员,立马救治。” 听韩副统领喊话,黄翎军也只好扔下兵器下马,扶起已经倒地的同僚。 杨孟君这方的士兵也都缓缓退去,看向高立于敌方指挥塔上的吴冲的眼神也满满的都是钦佩。 其实就算吴冲不擒敌方指挥官,杨孟君获胜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在敌方布出那种三角形攻击阵法的时候杨孟君心中就有了定计,己方那八百骑说白了就是诱饵,诱惑敌方围攻的诱饵。只要对方围住己方八百骑,自己就能用剩余的步甲跟盾兵形成一个反包围。 骑兵什么最强?当然是冲锋时的穿凿力,要是骑兵一个个被围在中间,马蹄都动不了,那还有什么用?只能算是有些高的待宰羔羊而已。 吴冲那一记飞马夺台,也成了杨孟君意料之外的神来之笔。 韩边关看向吴冲的眼神也跟麾下士兵一样,钦佩不已。对着吴冲喊道:“吴兄下来吧,等下再耍帅。” 吴冲哈哈一笑就从一丈高的木塔上跳了下来,脚下尘土飞扬。 吴冲走到老马身边蹲下,叹了口气缓缓帮这匹陪他走过千里之遥的坐骑闭上眼睛。 吴冲道:“太不经打了,就这劳什子玩意还跟我抢官?” 看着吴冲露出这副神情,韩边关眼神一凝,缓步走到吴冲身后。 拍了拍弥漫的尘土,韩边关无语道:“下一场你们进攻,准备准备吧。” 也不怪韩边关无语,这场本来是杨孟君防守的,可楞是被他玩成了进攻,还生擒了敌方主帅! 韩边关甚至有些想不出下场你们进攻该如何打?还能打出这样的气势吗? 吴冲揉了揉鼻子起身道:“麻烦韩统领再给我准备匹坐骑吧。” 韩边关点头道:“行,只要别再这样玩就可以。” 此番杨家少年初次用兵,白衣立于台上,运筹间破敌三千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三十八章:白衣所向 待场间重新收拾妥当,韩边关道:“吴兄,第二场开始了,你们点兵吧,还是老规矩,不得超过三千。” 吴冲笑道:“别看我,听孟君的。” 杨孟君翻翻白眼道:“韩大哥,有劳你把令旗换成背旗。” 韩边关皱眉道:“你要背旗干什么?不高坐指挥台么?” 杨孟君平静道:“既然是进攻,站着进攻算什么事?这次我随着吴大哥一起冲。” 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韩边关叹口气道:“好吧,不过这场我会在一旁策应,要是你入了险境,我亲自出手救你出来。” 杨孟君一笑道:“那就先谢过韩大哥了,这次我能骑自己的马么?” 韩边关点了点头道:“可以,我先去给你准备大旗,另外,你需要什么武器?” 杨孟君想了想道:“长枪吧,就长枪练的熟稔些,兵种的话全部要骑兵吧。” 韩边关调转马头便去准备。经过第一场的战斗,韩边关对这个少年起了浓厚的兴趣。指挥有序,没有一丁点多余的指令,一切都那么自然,对敌方所有的心思都了若指掌。瞬间就把均势打成了优势,要是吴冲擒下敌方指挥官的时间再晚一点,自己弟兄们受伤肯定只会更多。 虽然韩边关对杨孟君也非常欣赏,但一听少年竟然说要亲自上阵,不免也是一阵嘀咕。既然吴冲对此都毫无疑问,那姑且就相信他一次吧,万一这少年再次给自己带来惊喜呢? 韩边关再次过来的时候杨孟君已经稳坐于白雪背上,看少年坐下白马,韩边关眼睛一亮,忍不住问道:“小兄弟,你这马是什么品种?” 一旁吴冲悠哉悠哉笑道:“只不过是一匹夜白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夜白玉而已?要知道,整个大唐估计还找不出第二匹夜白玉呢,虽说烛天龙是有一只,可也在重重宫禁里面。当年皇帝就是骑着杨正平大将军的这匹坐骑一路从洛阳逃到临安的,十年过去了,当年名为赤魁的千里神驹也垂垂老矣,不见往昔风采。 韩边关眼中满是艳羡道:“杨兄弟福泽不可谓不深啊,如此神驹也能相伴左右。” 杨孟君看着韩边关的神情,只有羡慕而无嫉妒,心道此人也是值得一交之人。开口道:“哈哈,这匹马名为白雪,当初十两银子买的。” 韩边关惊愕道:“十两?银子?他娘的谁这么不识货?” 吴冲嘿嘿一笑道:“韩兄弟别激动,别激动,不就一匹夜白玉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哈。” 韩边关看着吴冲贱贱的笑容,拧着眉头道:“吴兄,我怎么才发现你这么贱呢?”贱字咬的极重。 吴冲毫不在意,依旧痛快的笑着。 韩边关看了看身后甲士都到齐了,把一面上绣“御林”两字的红色大旗交给杨孟君道:“小兄弟,我御林军这旗子就交给你了,要是输了就别回来见我!”说罢还瞪了一眼在一旁扣着鼻孔的吴冲。 杨孟君把大旗绑在身后,活动了一下身体。骑着夜白玉走进了校武场中,身后三千轻骑浩浩荡荡的跟上。 杨孟君一骑立在最前方,身后半步便是吴冲。 而对方也重新登台,那位徐府幕僚眼神阴鸠的看着吴冲,挥动手中令旗,一道道军令开始下达。 杨孟君眯眼看着敌方军阵变动,心中暗暗思量着对策。 烟尘落下,对方所布军阵也映入少年清亮的眸中。杨孟君看清后瞳孔一缩,暗道一声:“麻烦。” 吴冲开口道:“孟君,对方这是什么阵法?” 少年平静道:“八门金锁阵,没想到这幕僚倒是有几分本事,竟然用三千人就布出了此阵,看来洛爷爷和清怡的提醒并不是没有道理。” 吴冲也知晓此阵,皱眉道:“能破吗?” 杨孟君轻笑道:“能识便能破嘛,只不过麻烦了一点。” 随即少年调转马头对着身后三千御林军喝道:“一千五百人随吴冲从东南生门杀如,再从正西景门而出,此阵自破。剩下一千五百人随我从正南伤门入,直击对方指挥塔!” 杨孟君说罢便转回白雪,擎枪立马,深吸口气一夹马腹就冲了出去。身后战鼓再次响起,浑厚且壮阔,身后红色大旗迎风猎猎作响。 吴冲也不甘示弱,大喝一声“驾”也冲了出去。三千御林军井然有序的随着两人奔去,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架势! 杨孟君如流星般闪过,白雪高高跃起,直接跳过前排五寸高的重盾。少年随着白雪的嘶鸣声,一枪卷了过去,盾后四五个步兵顿时倒了一排。 杨孟君手中长枪回扫在身后盾兵后背上,三名盾兵也应声到地,伤门这里顿时被撕开一个口子。 杨孟君打开门户后便不再管盾兵如何,策马继续冲杀了过去,一千五百骑兵也从少年打开的那个口子里冲了进来。 八门金锁阵的奥妙之处便在于一个“锁”字,入了阵便休想出去,活活被困死在阵中。可令杨孟君诧异的是,自己进阵后却始终没有被彻底切断退路,挪腾之间也很有空闲。 杨孟君往吴冲那边看一眼,只见生门方向人仰马翻,敌方黄翎军被杀的不成样子。 少年没有多想,眯眼望向指挥塔,冷笑一声便策马奔腾过去。长枪在手中挥出一个又一个弧度,对方也倒下成片的军士。 白衣白马犹如进了羊群的狼一样,兵锋所向披靡。手下根本无一合之敌,尖刀一般插入敌军内部,身后一千五百白翎御林军也跟打了鸡血一样跟着杨孟君的脚步冲杀。 从远方看去,杨孟君就像一颗流星一般,在军阵里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白衣少年所过之处不见黄翎!塔上徐府幕僚依旧使劲的挥舞着手中令旗,奈何阵法以破。颓然的坐在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杨孟君,咬牙不语。 枪头上裹了层白布,所以不管杨孟君再怎么冲杀也不会见血,最多也是被少年强大的爆发力震的烦闷,但此刻的场景却使黄翎军异常无奈。 杨孟君一骑当千,所向披靡,冲杀到哪里,哪里就是一阵人仰马翻,这总共六千的御林军,就看着杨孟君一个人白衣独秀。 吴冲策马到杨孟君身后喊道:“孟君,差不多了,你去取指挥塔还是我去?” 杨孟君望向指挥塔上的何立,想起了洛清怡握拳骂登徒子的场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我来吧,这匹马你再撞死了韩统领可不会饶你的。” 吴冲咧嘴道:“好嘞,这风头让你出,后面我给你拦着。” 杨孟君离指挥塔仅仅有三丈的距离,按照白雪的跳跃能力,一下子也差不多能过去了。可少年这次没有像吴冲那样借着马力登台,而是直接弃马,飞檐走壁般踩着沿路士兵的头颅冲了过去。 到了台下,杨孟君先是蹬了一脚木架,借力的同时手中长枪更是从下面直刺上去,就算隔着厚布,枪头还是穿过木板刺出好大一个窟窿。 杨孟君右脚抬起,重重踏在指挥塔边沿位置,又往上提了几分。少年抽回长枪在空中就一劈,同时一抹嘹亮口哨声也传了出去。长枪扫在了坐立不安的何立胳膊上,直接就砸下了台。 听到哨声,白雪也跃了过来,杨孟君脚踏白雪,再一次跳到了台上。少年不多废话,神色淡定的用枪尖挑住了这位徐府幕僚的领子,高高举了起来。 杨孟君看着徐府幕僚苍白的面孔,暗道:“小丫头,给你出气了。”旋即枪尖一甩,这人也嘭的摔到了地上,生死不知。 杨孟君挺枪立于指挥塔上,一身白衣竟然丝毫未染尘埃,清风徐来,带起衣袂翻飞,熠然若神人。 韩边关及时赶到,看着台上的少年,只觉得口干舌燥,刚才还放下豪言说要保护少年安全,结果人家根本就没被摸到衣脚。 韩边关手一挥,几名士兵立马抬走地上已经昏厥的两人。 杨孟君脚尖轻点,飘飞下台,正好落在了白雪背上。夜白玉前蹄轻刨地面,转头打了个响鼻。杨孟君喜爱的摸了摸雪白的马鬃,淡笑道:“韩大哥,这场可算我们赢?下一场还打么?” 韩边关无奈道:“人都被你打的残废了,还打个啥啊?” 杨孟君嘻嘻一笑道:“我要是下手不重些,待会儿有人会生我气的。”说着还往台上瞄了一眼。 韩边关无奈的摇摇头道:“算了,反正我也看这小子不爽,就这货色还想跟我平起平坐?吴兄还差不多。” 一旁吴冲顿时不乐意了,瞪着眼道:“什么叫我还差不多?老韩咱俩也比划比划?看看以后谁做这大统领?” 韩边关挪迂道:“算了吧,以后这御林军可有你忙的,等等你就知道了,咱们还是上去禀告情况吧,那帮大老爷们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吴冲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般,只能整理下甲胄随着韩边关走上这八十一级台阶。 韩边关跪地道:“启禀陛下,三场比试皆已结束,胜者为原扬威军副统领吴冲。” 李毅龙颜大悦,笑道:“哈哈,好,吴统领威风不减当年啊。吴冲,接旨!” 吴冲重重跪地。 李毅看着跪在地上的吴冲,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神色,开口道:“今日朕册封你为御林军副统领,总领御林军全军要务,另加授你为安远将军!”杨家扬威军的人入了李氏门庭,李毅能不得意? 吴冲沉声道:“臣接旨!” 本来说好的折冲校尉,事到临头竟然又提了一级,直接成了从三品官位的安远将军。李毅这一手拉拢不可谓不高妙,直接就断了洛林对吴冲的知遇之恩。也就是说,这一场比试,徐家什么都没得到,洛家也是如此,最后赢的依然是皇帝陛下。 令百官奇怪的是,谁都看到第三场比试完全是杨孟君一人的白衣独秀,可陛下竟然对这个白衣少年不闻不问?因为这少年是洛林一派的人么?当然不会如此,身为一国之君,哪怕再注重庙堂平衡,这点赏赐还是有气度风范拿出手的,就算不给官位,赏些身外之物有何不可?为何连问都没问一句。 而知晓其中深意的,也就只有皇帝陛下本人和两位庙堂一品大佬。杨孟君心里也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是出了口气,不被放在风口浪尖上最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三十九章:一襟晚话照平生 李毅一甩大袖道:“今日大古台校武,我大唐文有洛林徐仁寿王鹤,武有刘涛吴冲韩边关,何愁我故土不复?朕今日下令,待明年科举过后。兴兵百万,南讨岭南西征剑南北伐琅琊,次复我旧都长安以雪国耻!” 百官纷纷出列,跪地齐声道:“臣领旨!” 自始至终,李毅没有问杨孟君一句话,而杨孟君也没有看李毅一眼。 回到永南巷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杨孟君趟在屋顶,腿边放了一壶酒。少年双手枕于脑后,享受着温暖的余晖。 离自己二十岁还有五年,可明年就要兴兵讨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吴冲必定会重新回到战场,而自己却依旧要待在这人间仙境般的临安城。杨孟君坐起身子,望着天边渐行渐远的鸿雁,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鸿雁春时来,秋时归,可自己呢?天下之大,哪里才是自己的家?吴家镇那个小院子,还是脚下这栋阁楼,还是长安城里仅仅次于皇宫的镇国公府邸?说来说去,自己已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了。只有吴冲,方瑶两个亲人。 今日斗阵,杨孟君心里非常明白。对方最后所布的八门金锁阵也只是徒有其型,连变通都不会,更别说能灵活运用了。赢,也只是赢的侥幸而已。 皇帝陛下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杨孟君也展示出了自己的筹码。李氏正统传人与杨家传人之间,终于有了一些无言的默契。 当晚,韩边关就送来了吴冲御林军副统领的军服和从三品武官的朝服,还有一方定远将军印绶。 韩边关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身后并没有世家豪族的支持,为人慷慨大方,长的更是玉树临风。 当年公主殿下还小着的时候,偷偷跑出城去游玩,险些被城内五王奸细所掳,之后韩边关挺身而出救下了公主殿下。这才使得敌国阴谋破碎,而皇帝陛下为感念其恩,封为御林军副统领,保护皇城周全。 韩边关喝杯酒道:“吴老哥,咱俩虽说都同是御林军副统领,实际上职责却是不同,自从统领大人领兵戍守西境开始,御林军全军事务也都尽数压在了我身上,而我平时也得保护公主殿下,实在有心无力去管御林军啊。” 吴冲听完韩边关的诉苦,哈哈一笑道:“你给说道说道,你跟那公主殿下是不是有点什么事?” 韩边关老脸一红道:“我为臣,她是君,我们能有什么?” 看韩边关如此神情,吴冲明显不相信,啧啧道:“信你小子就有鬼了,直说吧,是不是想撂挑子?” 韩边关伸手抚额道:“什么撂挑子不撂挑子的,难不成我就不是副统领了?只是平时真得保护公主殿下,实在抽不开身啊。” 韩边关想了想继续道:“虽然咱俩同为副统领,可你却还有定远将军这个从三品的虚衔,真论官位,你还比我高那么半品呢。” 吴冲嘿嘿一笑得意道:“不打紧,不打紧,等明年兴兵讨贼的时候,有你我的用武之地。” 韩边关只是点点了头,并未言语。 杨孟君给韩边关重新倒满酒道:“韩大哥,以后这吴冲要是犯了军纪,你尽管处罚便是,他要敢不听,你来给我说,我自有办法拾掇他。” 韩边关端着酒杯笑道:“杨小兄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个杨可是杨家的杨?” 杨孟君轻点了点头道:“没错,祖父正是杨正平。” 韩边关起身郑重的给杨孟君行了一礼。 杨孟君连忙回礼,开口道:“韩大哥不必这样,你年岁比我大,怎么还给我行礼呢?” 韩边关淡然道:“这一礼并不是给你的,是给你杨家满门忠烈的。作为一名大唐军人,这一礼是我欠杨家的。” 杨孟君叹息一声道:“世人给我杨家所有的一切,不管荣耀还是侮辱,终有一天我会尽数奉还。” 韩边关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哈哈道:“等你长大了再说吧,小老弟。” 杨孟君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年龄始终是问题啊。 又对饮了一番,韩边关起身道:“也不早了,我就先行告辞,吴老哥记得明日走马上任就行。” 杨孟君三人也不挽留,起身相送。 待韩边关策马走后,吴冲笑眯眯问道:“孟君,你觉得此人如何?” 杨孟君笑道:“此人性情温良,其量雅致,是可以深交的那种人,要不然我也不会直接就透露身份。” 吴冲点点头道:“是啊,是个正人君子。” 杨孟君抬头望向漫天星辰,笑道:“以前小时候我总是问爷爷,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而我没有。爷爷说,我父母都变成了天上最亮的星星。后来每逢清朗的日子,晚上都会看天空许久。” 吴冲拍了拍少年后背道:“是啊,说不定以后咱们也会变成其中一颗,用微弱的星光给世人照亮漆黑的夜晚,让每一位夜归人从此不迷茫。” 杨孟君收回目光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希望自己能成为一轮明月,一个人就那么悬挂在天上,孤寂且漫长。” 吴冲打趣道:“你小子想的倒美,咱也别在这里感叹了,回去再喝一会儿,等入了军伍,喝酒可是大罪。” 杨孟君拉着方瑶进了屋子,边走边说道:“喝着,瑶姐姐也小酌两杯,以后估计可没这么多好时光喽。” 而今日大古台上的过程也传满了整座临安城,众人对这名不见经传的吴冲也是极为羡慕。但听说吴冲就是当年扬威军亲军副统领的时候,也都纷纷打消了心中那份羡意。 更有人对杨孟君也打起了好奇心,可了解到杨孟君相貌后,一些消息灵通的名流士子惊道:“那不就是曲水流觞上面的杨公子嘛?”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杨孟君吴冲两人的来历几乎快被这些人给扒出来完了,众人只知道曲水流觞上面杨孟君一赋惊江南,可怎么也想不到这杨公子还会带兵破阵?如此人才,可谓大唐新秀啊,为何陛下却弃之不用? 更何况杨公子今年才十五岁,再好好琢磨一番,未来二十年不就只能看那一袭白衣独秀了嘛? 也有流言传来说杨公子跟洛清怡洛大小姐郎情妾意,洛大小姐还亲切的给杨公子擦汗呢,言之凿凿,说的有板有眼的。所以嘛,陛下不用杨公子是怕以后杨公子入了洛府门庭,那洛府不就是第二个杨家了? 不管怎么说,杨孟君白衣独秀也成了临安城百姓茶余饭后新的谈资,更传出了生子当入杨孟君的说法。这句话本来是前朝一代枭雄所言,今日拿来比喻杨孟君,可见其风采。 此时的洛府中。洛林一个人借着荧荧星光到了洛清怡所在的玉华亭院中。 洛林悄然登上孙女闺阁,看着孙女依旧在专心作画,也没打扰,悄悄的走到孙女身后看着画卷。 只见洛清怡笔下画卷上所画正是杨孟君今日横枪立马破敌三千甲的画面。此刻洛清怡正点缀着少年那波澜不惊的清秀面孔,丝毫不觉背后已经来了人。 少女歪头想了许久,终于动笔轻点起来。一个风姿飒爽丰神俊朗的少年形象跃然与纸上,洛清怡一双秋水眸子眯成月牙状,非常得意这幅作品。 洛林笑着低咳一声,神色有趣的看着洛清怡。 少女吓了一哆嗦,这才发现爷爷在自己背后,娇呻道:“爷爷你干嘛啊,吓死你可爱的孙女了。” 洛林抚须大笑道:“就这么想你那个小情郎?觉都不睡了,给人家作画?” 洛清怡娇颜立马起了一抹醉酒般的酡红,恼羞成怒道:“哼,想怎么了?还不能想了吗?” 洛林坐下道:“能,能啊。丫头,爷爷问你句实话,你真喜欢他?” 洛清怡轻轻放下这幅白衣策马图,平静道:“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 洛林轻摇头道:“这就答非所问了啊,喜欢这纸上的少年郎,还是喜欢洛家的千秋万世?” 洛清怡咬着嘴唇沉吟道:“都喜欢吧,孟君不也挺优秀嘛。” 洛林正色道:“现在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你确定好了再说。” 看着娥眉渐蹙的孙女,洛林眯眼继续道:“万万没有这种以牺牲你自己的幸福为代价从而让家族传承下去的做法。” 洛清怡抬头看着爷爷烛火下显得愈发苍老的面孔,低声道:“这本就是我的宿命啊,再说了,跟他在一起,未必不能幸福啊。爷爷你想得太多了,之前我就说了嘛,相比于重重限制的皇宫,清怡更喜欢山水之间那份逍遥真意。” 洛林起身看着孙女认真的小脸,心中一叹,开口道:“好吧,今日陛下找我要了件东西,虽说是君臣,但也没有这种道理,明日我去找他再要回来。” 洛清怡疑惑道:“爷爷,你想做些什么?” 洛林神秘笑道:“跟你这丫头有关啊,既然你做好决定了,那就让它名归实至吧。”说罢缓步下楼。 洛清怡瞪着大眼睛,震惊不已,随即脸色又是一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四十章:一说君臣 宝和殿内。 百官站立的顺序依旧是那般,唯一不同的是武将序列当中多了一个魁梧的身影。 一身大红朝服,上绣一只猛虎,腰带金鱼袋。身后百官也偷偷的打量着这个一步登天的御林军副统领。 百官跪拜之礼毕,李毅高坐龙椅,轻轻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户部尚书梁轩持象牙笏出列道:“禀陛下,入伏以来江南道雨水不断,多处大堤皆被河流冲垮,两岸居民损失惨重,臣恳请陛下拨国库之财,赈济灾民。” 李毅点头道:“此时就交由你们户部全权负责,所需款项先用之,之后再汇报给朕。” 梁轩跪地道:“陛下圣明。” 太师王鹤笑呵呵的出列道:“启奏陛下,如今江南道各地乡试县试也都缓缓开始。臣意,是否广发科举令贴至其余道州,取天下之才为我大唐所用。” 李毅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就怕其余五王会从中阻挠啊。” 王太师笑呵呵道:“陛下勿虑,五王就算能阻拦的了豪阀士子,未必就能阻拦的了天下负笈游学的寒士。” 李毅手一挥道:“此言有理,准奏。既然科举一事由你和徐大人共同操办,那此事就由门下中书两省共同负责,务必使天下有才之士得以一展抱负。” 王鹤跪地道:“臣先替天下寒门子弟谢过陛下隆恩。” 之后其余百官也禀报了一些各自职责之内的问题,李毅也是来者不拒,尽数准奏。毕竟这些民生琐事对庙堂也没什么影响,也不会导致什么大问题,无非就是需要拨款罢了。 朝会后,洛林缓缓步出金銮殿,站在殿门外等着洛言出来。 洛言还没来,先过来的却是一个中御府的太监。 这小黄门躬身道:“启禀洛大人,陛下御书房有请。” 洛林诧异的看了一眼这小太监,也没问什么,轻轻的挥挥手表示知道。洛言已经到了父亲背后,低声道:“父亲等下可要去尚书台?” 洛林笑眯眯道:“不急,先去御书房坐一会儿。你国子监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不必等我。” 等到了御书房,洛林看到里面场景心脏忍不住跳了一下。御书房内李毅已经高坐其上,下面不止有左丞徐仁寿,太师王鹤,就连征南大将军刘涛也赫然在列。 洛林眯着眼走到左边刘涛前面坐下。从四位一品大员的位置来看,这朝堂上的泾渭就明朗很多了。这四人一人领一派,尚书派,中书派,门下派,还有刘涛的武将一派。这也是百官们私下所称道的四小派,而洛林和刘涛坐在一起,徐仁寿和王鹤坐在一起,这就是两大派。 四小派顾名思义,是由四位一品大佬的人脉,门生组成。这两大派可就耐人寻味了,两大派也被称为北派和南派。之前洛氏一族和杨家一样,都是旧都长安的名门望族,山河破碎后大唐正统转移至临安,洛林所在的洛阀也尽数迁移至此。刘涛本就是扬威军的人,也是十年前才到的临安。 洛派刘派皆为北人,而徐派王派却是江南道本地世族组成。因此百官在四小派的基础上,又把官员来历的不同分为南北两派。 看洛林归位后,李毅看了四位重臣一眼道:“这次唤四位爱卿来此,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和四位推心置腹的聊一聊。”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搞不懂皇帝陛下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李毅不经意间挥了下手,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屏退了贴身护卫,李毅轻轻道:“今日咱们五个人也就不用管什么君臣之礼了,朕有什么想说的也会直言,你们也是如此。如何?” 洛林笑眯眯道:“那还希望陛下事后不要治臣等不敬之罪啊,哈哈。” 李毅笑道:“好你个洛林,这还没开始就先明哲保身了?放心,朕此次只想跟你们说说心里话,没别的意思。” 王太师皮笑肉不笑的抱拳道:“不知陛下想给我们四个说些什么?” 李毅哈哈一笑道:“先给你们三个升升官,如何?” 洛林眯眼道:“陛下啊,臣等三人已经位极人臣,这官位要想再进一步,就只能转正喽。”言下之意便是,我们三个虽说都是各自部门的左右仆射,祭酒,但权利却是跟省令一般。官位想在进一步,只能把仆射祭酒去掉,直接封省令。 李毅摆摆手道:“我朝自有先令,三省不设长官,我所言的给你们再进一步,就是你们三个每人都封上柱国。你洛林领太子太尉,徐大人领太子太傅,王爱卿本就是太师,就不用再另加赏赐了。如何?” 从李毅对三人的称呼就能看出李毅的态度,直呼洛林其名,说明李毅对洛林并没有太多的防备,比较随和。称徐大人则表示对这个左丞相是有一些敬意和防备之意。至于王爱卿嘛纯属打趣,谁都知道王鹤虽为当朝太师,实际上却是一个为老不尊的搅屎棍子。 三人心里一跳,惊叹陛下大手笔之余也暗暗思量着陛下既然给了这么厚的恩赐,那自己是不是又得那出些什么了? 李毅看着三人揣测不安的神情,玩味道:“这次就不跟你们做交易了,朕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唐。但的确是有些要求给你们。” 洛林颤巍巍抱拳道:“请陛下示下。” 李毅收起笑容正色道:“首先,洛林你除了兵部之外的其他五部要全力配合这次科举之事,不得有任何私心。徐大人你以后对那个杨家少年不得有任何干预,不管他做什么!最后王爱卿你这次就别跟一个棍子一样乱捅一气了。这就是朕对你们三人唯一的要求。” 洛林依旧神色平静,徐仁寿面露深思,王太师脸色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刘涛瞪着眼睛起身道:“陛下,你所说的杨家少年可是当年大将军身旁的那个孩子?” 李毅对这个后知后觉的汉子顿时无奈了,努努嘴道:“你问洛林,这事他最清楚。” 洛林笑道:“不瞒刘将军,正是杨正平独孙,如今杨家唯一的后人,也是端阳午宴上那个白衣独秀的少年。” 刘涛腾的坐回椅子上,虎目含泪喃喃道:“原来如此,大将军后继有人了。” 洛林不去管刘涛,跪地道:“臣谨遵陛下旨意。”徐仁寿王鹤也纷纷下跪接旨。 李毅抬手示意三人起身,开口道:“说起来啊,你们三个,还是洛林最高明,招招都先你们一步。咱们施展的那幅山河画卷,必要前提便是天下重归于唐,就目前大唐的这种局势来看,现在就这么做无异于自掘坟墓。你们两人赌的是天下大定后的寒门士子,而洛林这老狐狸赌的却是能平定天下之人。” 洛林依旧眯着眼不为所动,好像李毅说的不是自己一样。 李毅看了一眼洛林道:“洛大人这一手算盘打的啪啪响,此次参加科举的士子中,必定以国子监为最,而洛家丫头和杨家少年文采也不低。所以说,就算你俩把持这次科举,最后能拿到手的便宜估计还没洛林这个局外人多。” 李毅继续道:“徐大人,朕让你不去干预那个杨家后人就是如此。其实不仅仅是洛林,就连朕也把大唐中兴的希望放在了那个少年身上。大唐既然在先帝手里失去,那就由朕重新把江山收回来。难道你们就不想跟朕一起名垂青史?” 李毅说到这里,看了看依旧有些神情恍惚的刘涛道:“刘将军,过几日你交出兵部尚书给韩边关,然后你带十万征南军开赴到永州一带,为大唐镇守南门五年。如今蜀王刚逝,蜀境也换了新君,未来五年左右蜀军是不会犯境的,唯一的隐患就是岭南王越王的军队。我大唐需要这五年。” 刘涛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遵旨!”得知先主有后人于世,而且皇帝也愿意保护他,刘涛岂能不感恩戴德? 王鹤开口道:“陛下,韩边关副统领出任兵部尚书的话,御林军谁来统领?毕竟新任副统领吴冲资历不足,尚不能服众啊。” 李毅道:“无妨,这点朕心里有分寸。” 至此,六部再也不是洛林一个人的六部了。 韩边关本就是皇帝的心腹重臣,只是年纪尚小,身后又没有豪族支持,这些年来也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这次倒好,皇帝亲自给他做后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四十一章:二说庙堂 洛林闻言沉默不语,只是心里悠悠一叹。 王太师眼珠子转了转道:“杨家少年初露峥嵘,可见其的确传承了杨家带兵打仗的本领,要不就让这杨家后人随刘将军一起奔赴疆场,万一再立奇功呢?” 李毅脸色古怪的看着王鹤道:“我说王太师,你这刚到手的上柱国不想要了?” 王鹤嘿嘿笑道:“臣一事失言,陛下勿怪,勿怪。” 李毅不去理会王鹤,看着四人眯眼道:“你们各自的派系平日不管怎么明争暗斗朕都不去管,但到了大事上就都给朕放聪明点,科举是大事,南征是大事,杨家后人的录用也是大事。只要你们四党派在这些大事上同心同德,待以后天下大定,少不了你们好处。” 结党营私本就是大罪,这次竟然被皇帝陛下毫不掩饰的揭露,四人心里也都咯噔一下。洛林心里冷嘲道:“哼,这次真是推心置腹啊。” 李毅继续道:“洛大人,虽说此次把兵部尚书换成了朕的人,但你心里也不要不满,难道朕的御林军就不是你洛派的人了?” 洛林上前抱拳道:“回陛下,在下对吴冲只是有赏识之情,而陛下对他却有提拔之恩。所以,这其中到底谁赚谁亏还真不好说。” 李毅猛的一拍桌案喝道:“放肆!你尚书台就不是朕的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朕的天下,你们还真把朕给你们的东西当筹码用了?” 这次不仅是洛林,就连其他三人也都立马跪地长揖不起。徐仁寿王鹤看陛下呵斥洛林,心里也异常开心,可皇帝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后两人也明白了,这分明是指桑骂槐啊,桑槐一起骂了。 李毅有些疲惫的挥挥手道:“起来吧,以后你们各自注意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都有点数,待朕以后一统万里江山,你们不都是开国元勋?就别为了眼前这点蝇头小利耽搁了以后荣华富贵。” 三人头勾的更低了,唯唯诺诺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皇帝起身道:“今天就到这里吧,韩边关的事情有劳洛爱卿你亲自走一趟了。”说罢双手负后径直出了御书房。只留下仍然跪地的四人。 洛林率先起身,摇着头咕囔道:“要变天了,希望还是艳阳天吧。” 徐仁寿淡淡道:“是啊,不过也为所谓了,咱们都一大把老骨头了,再变难不成还能变到地府里?” 王鹤也哈哈一笑道:“以往咱们只觉得陛下的帝王权谋数一数二,殊不知咱们这位陛下的雄心壮志也是数一数二啊。” 三人默契对视一笑,结伴出了御书房。 刘涛默默的跟上,待走到了御道上,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敢问洛大人,杨家少爷现在在何处?” 洛林双手插袖,眯眼笑道:“就在永南巷,不过我不建议你现在就去见他,陛下给徐仁寿说的那一番话,也是给你说的啊。” 刘涛沉吟道:“这是为何?” 洛林抚了抚花白胡须道:“因为陛下不想让他加入任何一个党派,我能与之亲近是因为他来临安后先找的便是我,这样陛下还能容忍。陛下给徐仁寿说的意思可不是不让徐大人去给那个少年使绊子,而是不让徐大人去亲近那个少年啊。所以嘛,这点对你也一样适用,因为这是陛下最后的底线了。” 说完这番话,老头也不管刘涛明白几分,缓缓沿着御道往尚书台所在的月缺楼走去。 正走着,洛林突然一拍脑门自语道:“真是老糊涂了,那丫头的事怎么忘记了。” 然后又笑了笑喃喃道:“忘记就忘记了吧,下次再说。” 当天下午,又一则消息搅乱了临安城这一汪清水,明年科举不仅仅有江南道的文林士子参加,就连别的道州也要来人,而且寒门子弟较多。 虽然今日的临安依旧是艳阳天,可所有人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近日来发生了太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先是扬州曲水流觞刚刚过后礼部侍郎就被贬谪他乡,然后是一位姓杨的少年一赋惊天下。接着就是杨正平逝世的消息突然传来,朝廷给予其谥号武庄。再接着就是端阳午宴上曲水流觞的主角依旧是那一身白衣,却没有提笔作诗,而是挺枪策马破敌三千甲。再到今日之事。 寻常来说,这其中任何一则消息就够临安城百姓津津乐道好些时日,可这次才不过一个月左右,这么多惊雷一股脑的砸了下来,实在有些应接不暇。 在众人谈论之余,也不禁思索着,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但始终没有人去把杨孟君跟那个三百年杨家去联系起来。 永南巷的这个小院子里,杨孟君细嚼慢咽的吃完方瑶做的午餐,正拎着一壶酒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脸色时而惆怅,时而温柔。 方瑶收拾完餐具后来到了杨孟君房里,悄悄坐在少年旁边。 杨孟君轻嗅着熟悉的香风,也没扭头去看方瑶,开口道:“瑶姐姐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方瑶理了理有些微乱的鬓角道:“姐姐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能随你们上阵杀敌,给你们两个照顾照顾家里就好了。” 杨孟君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说,瑶姐姐以后婚嫁” 虽然话没说完,但方瑶还是懂了杨孟君话外之音,故作痛心道:“唉,还能怎么办呢,你小子跟洛家丫头郎情妾意的,想来姐姐是没戏了。只能跟你吴大哥凑合凑合过吧。” 少年顿时被弄了个大红脸道:“没有啦,我跟清怡是兄弟!没有你们想的那样。” 方瑶眼睛一亮,打趣道:“哪样?是不是姐姐我还有机会?” 杨孟君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方瑶也不继续打趣少年,柔柔道:“孟君你别动,姐姐给你揉揉肩。”说着就伸出玉手轻轻的按住了少年纤瘦的肩膀。实在想不到就是这样的身板,能在扬州城外杀敌三四十人,把自己跟吴冲救出虎口。 起先杨孟君还有些不适应,后来慢慢的就放松了心神,享受着方瑶的伺候。 鼾声渐浓,不知不觉间杨孟君竟然睡着了过去。方瑶看着少年清秀的面孔轻轻一笑,缓缓的把杨孟君头放在自己饱满修长的玉腿上。 方瑶看着窗外这座繁华的大城,蹙眉一叹,不自觉的就想起了自己从小长大的那个小山村。 都是天涯沦落人啊,自己已经没有了家,吴冲杨孟君就是自己的家人啊。有趣的是,昨夜杨孟君也有此感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四十二章:朝朝暮暮 夏至,鹿蜕角而蝉鼓翼。 过了端阳节,江南道也迎来了一年中最难熬的夏至,有些头脑手艺的小贩也早早的在城中人流量多的大街上摆起了摊子,卖那五文钱一碗的凉皮凉粉。 晨曦初上,一阵蝉鸣响起,杨孟君揉了揉脸就起了床。 到吴冲房门外敲了敲喊道:“老哥,上早朝了。” 房内传来吴冲抱怨的嗓音:“后宫三千佳丽还不够皇帝折腾,整天没完没了的早朝,啥时候是个头啊。” 见吴冲醒了,杨孟君径直下楼,洗漱一番就在院内练起了杨正平教他的杨家武艺。 刚打完一套起手式,吴冲也下来了,这汉子满脸怨气的洗把脸,对着杨孟君喊道:“孟君,咱俩去隔壁何大婶那里吃点东西。” 杨孟君擦了下额头汗水笑道:“走着。” 这何大婶就是永南包子铺的老板娘,自从杨孟君三人定居这里后,基本上每天早上都去吃早饭。何大婶家的包子便宜不说,味道还好,皮薄馅足。 到了包子铺前,吴冲笑嘻嘻道:“大婶,给俺俩一人五个包子,再加一碗米糊糊。” 何大婶看着眼前两位“老客户”准时登门,脸上笑开了花道:“好嘞,你俩先坐,马上好。” 吴冲也不客套,拉着杨孟君大咧咧的坐下。吴冲可是今非昔比啊,从三品的定远将军,在那个绯紫林立的金銮殿都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能赏脸来吃这几文钱的包子,何大婶岂能不高兴? 何大婶边盛着米糊还偷偷看了一眼吴冲,心里暗道:“冲子是个实在人啊。” 两人早餐还没上来,倒是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一个面带纱巾的少女悄悄走到杨孟君身后,猛的一拍少年肩膀。杨孟君被吓的一哆嗦,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语笑嫣然的小丫头。看清了是谁,杨孟君翻翻白眼道:“清怡你吓死我了。” 洛清怡在杨孟君身旁坐下吐吐小舌道:“给你个惊喜嘛。” 与洛清怡同行的还有另一位女子和韩边关!这女子不是洛清怡的侍女小曼,却是一个身材娇小,个头也不算太高,眉眼秀丽。但从起神态看却有股隐隐的傲意的大家闺秀。 杨孟君诧异的看了一眼女子,问道:“清怡,这是你朋友吗?” 洛清怡咯咯笑道:“是呀,她叫李玉,是我闺友呢。” 杨孟君瞬间就知晓了这女子的身份,姓李,洛清怡的闺蜜,身旁还有韩边关护卫,这不就是大唐公主殿下嘛。 杨孟君立马起身行礼道:“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李玉赶忙扶着杨孟君胳膊道:“别声张,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来这里。” 杨孟君转头看了眼正在轻轻点头的韩边关,呵呵笑道:“那李姑娘可愿共进早餐?” 洛清怡接过话头道:“她才吃不下这些东西呢,孟君你给我和韩大哥也叫一份吧。” 杨孟君向两人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对着何大婶道:“大婶,再来两碗米糊,十个馒头。” 洛清怡轻锤了下杨孟君道:“你想撑死我啊,十个包子怎么吃的完嘛。” 杨孟君笑道:“不是还有韩大哥和李姑娘啊,又没让你一个人全吃了。”说着还伸手点了一下洛清怡琼鼻。 少女慎怪的拍了拍杨孟君手臂。吴冲哈哈大笑,韩边关则是看看不说话,会心一笑,李玉表情倒是挺丰富。 不一会儿,众人所要的东西上来了,洛清怡摘下面纱小口小口的吃着,杨孟君也是如此,唯有吴冲狼吞虎咽的。 杨孟君撇了吴冲一眼皱眉道:“老哥你注意些形象会死啊。” 吴冲含糊不清道:“马上就早朝了,赶紧吃完过去。” 杨孟君对着韩边关道:“韩大哥不去早朝么?” 韩边关无奈的指了指身旁公主殿下道:“有别的职业在身,就不去了。” 杨孟君“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李玉倒是百无聊赖,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大街。 待众人吃完早饭,吴冲火急火燎的进屋拿起那身三品武将官服,驾起坐骑也不管他们四个,道声别就冲了出去。 方瑶此时也已起了床,看院内竟然来了客人,快速的梳了梳秀发便下楼来。 杨孟君笑着给方瑶介绍道:“瑶姐姐,这位就是清怡,我给你提起过的,这位额,是清怡朋友,李姑娘。韩统领你是见过的。” 方瑶款款向三人施个万福道:“见过洛小姐,李小姐。” 洛清怡偷偷打量着这位对自己可谓是如雷贯耳的瑶姐姐,也回了一礼道:“洛清怡见过瑶姐姐。” 李玉只是略微点头致意,并没有回礼。身为大唐公主殿下,不回礼怎么了? 杨孟君问道:“清怡,怎么今天不睡懒觉跑到我这里来了?” 洛清怡被揭穿小秘密,微恼道:“本来今日说好要和玉儿去西湖玩的,想着你来临安这些天也没出去转过,就顺道过来带上你。” 杨孟君迟疑了一下道:“好啊,那带上瑶姐姐一起吧。” 方瑶连连摆手道:“你们去吧,我中午还得给你吴大哥做饭呢。” 洛清怡两眼冒着小星星崇拜的看着方瑶道:“瑶姐姐你还会做饭啊,改天教教我好不好。” 方瑶看洛家大小姐露出这般小女儿神态,不由掩嘴轻笑道:“好啊,那以后清怡可要多来这里啊。” 洛清怡高兴道:“好啊,先谢谢瑶姐姐了。” 一旁李玉皱眉道:“咱们赶紧去吧,再等等天就热起来了。” 洛清怡点点头道:“嗯呢,瑶姐姐,我们先去啦,改日再来拜访。” 方瑶抿着嘴笑了笑,轻声道:“那孟君今日就拜托了。” 杨孟君无奈的翻了翻白眼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担心。” 杨孟君牵出白雪,和三人出了院子,疑惑道:“咱们怎么去啊?就我和韩大哥两匹马,你俩咋办。” 李玉想了想道:“两人共乘一骑呗,我和韩统领一匹,你和清怡一匹。” 李玉每次出去玩都是韩边关陪在左右,两人同乘一骑也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洛清怡还是头一次啊,看着杨孟君美目含羞道:“孟君这,能行么?”神色也有些隐隐的期待。 杨孟君挠挠头道:“只能如此了,不过我马术不及韩大哥那么熟练,清怡你担待些。” 洛清怡乖巧的点点头道:“好嘞。”笑的蜜一样甜。 杨孟君扶着洛清怡上了白雪背上,然后也翻身上马,坐在洛清怡身后,双臂环着少女纤细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嗅着少女的发香,不由地有些心跳加速。在洛清怡耳边轻轻道:“坐稳啦丫头。” 洛清怡感受着耳旁传来的热气,伸手抓紧了夜白玉雪白的鬃毛道:“知道的孟君。” 杨孟君哈哈一笑,拥着少女的手臂稍微紧了紧,轻夹马腹道:“走着。” 阁楼上,方瑶着看杨孟君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孟君,姐姐祝福你们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四十三章:惊现青龙卫 西湖位于临安城西边不远处,其风景清雅典质。也多次被江南道文人骚客所称道,而临安城的居民几乎没有没去过西湖的。 值得一道的是,洛清怡十二岁那年初次到西湖一观便写下了“人间有此春螺景,不见西施踏舟行。”的诗句。闻此句的文林士子莫不惊为天人,了解到作此句的仅仅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更是对其倍加感慨。 而洛清怡初次游西湖时碰巧画了一种名为“春螺黛”的描眉法,此后这种眉笔画法也风靡江南道一时。 此时的城外大道上,一身白衣的杨孟君拥着怀中少女,持缰急行。经过最开始的扭捏,洛清怡也渐渐放开了,双手死死的抓着马鞍上的一个索套,秋水般的大眼睛里满是快意。 杨孟君全速驾马的速度岂是韩边关的速度能比的?毕竟人间也就这一匹夜白玉啊。 望着前方飞扬而起的尘土,李玉皱眉道:“韩大哥,追上清怡,咱们可不能在他们屁股后面吃灰!” 韩边关心里一阵纳闷,公主殿下啊,那可是夜白玉啊!皇宫里那匹带着陛下逃亡六千里的烛天龙不出,谁能比肩同行?再说那匹名为赤魁的烛天龙也垂垂老矣,这世间谁还能追让一匹正值壮年的夜白玉? 韩边关叹口气道:“殿下坐稳了!”马鞭狠狠一扬,坐下这匹良驹也如流光一般射了出去,惹来路人纷纷侧目。 杨孟君生平最喜美酒,其次便是这全速策马的感觉。但现在怀里有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白雪起伏间传来的阵阵触感也让少年心里提不起任何多余的情绪,只能平心静气专注策马。 两人终于来到了这冠绝江南的西湖。 杨孟君望着眼前这份人间独一无二的景色,顿时也大感惊奇。和风吹动着湖水泛起涛涛碧波,也带了阵阵蝉鸣,随风游荡。明镜一般倒映着悠悠白云,陌上新桑下一片阴影辽阔,只白鹭吟啸着直上碧霄。 虽说夏至以至,光和日丽的西湖依旧那般清凉,岸边杨柳树下也有许多摊贩呦呵叫卖着,与阵阵蝉鸣相映成趣。 杨孟君牵着白雪,洛清怡与少年并肩而行。两人都没有言语,明显一路的亲热接触让着一对年岁不大的少年少女依旧有些放不开。 岸旁像杨孟君洛清怡这样前来游玩的文人骚客也是极多,身旁谁不带个妙龄佳人? 韩边关带着公主李玉策马到杨孟君身旁道:“我说孟君,你这也太快了,害得我跟在你后面吃了一路的灰。” 杨孟君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啊韩大哥,白雪跑的太快了。” 李玉撇了一样杨孟君道:“跑那么快是不是想占我家清怡什么便宜?” 看着一脸窘迫的杨孟君,洛清怡拉住李玉道:“玉儿你快闭嘴吧,孟君可不是什么登徒子。” 李玉皱眉不悦道:“这就开始为你小情郎辩解了?你俩不会真有些什么吧。” 洛清怡闻言只觉得耳根子发烫,嘟着小嘴佯怒道:“你再这样说我就不理你了,哼。” 李玉拉起洛清怡快步往前走了走,对着闺蜜耳边轻声道:“你还真看上这小子了?这些年追求你的人都能从临安排到洛阳了,这小子是谁啊。” 洛清怡诧异的看了一眼李玉道:“你不知道他么?” 李玉撇了一眼身后杨孟君道:“我需要知道他么?” 洛清怡抚额无奈道:“看来陛下是没给你说过,他就是杨家唯一的后人了,名叫杨孟君。” 李玉疑惑道:“杨家?哪个杨家?”随即猛然的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道:“镇国公杨家?” 洛清怡悄然的点了点头就自顾自的往前漫步而去。 李玉终于正眼看了看杨孟君,连忙跟上洛清怡的脚步。 两女在前有说有笑的,杨孟君韩边关两人就在后面不急不缓的吊着,说一些琐事。 韩边关今日一身淡蓝华服,腰佩一把长剑,还挂了一块白玉,典型的世家子弟装扮。而且韩边关皮相本就不赖,长的更是玉树临风,温润如玉。 身边杨孟君相比于韩边关更是丝毫不差,虽未佩戴任何事物,但自有一股质朴典雅的感觉。 与杨孟君四人擦肩而过的游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郎才女貌的四人就是大唐第一才女,当朝公主殿下,御林军史上最年轻的统领,三百年杨家唯一的族人。 人间最美是苏杭,这句话果然名不虚传,杨孟君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也带吴冲和方瑶也来这里游玩一番,也不枉三人千里迢迢来这临安城。 到了晌午,三人就在白沙提附近一个小摊子下面吃午饭。 小摊不大,仅仅摆放了五六个木桌,小摊老板见来了四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也不敢怠慢,小跑着过来接过杨孟君韩边关手中缰绳。 两人也不客气,待老板把马拴在路旁杨柳树上后,韩边关开口道:“你这里可有些新磨的凉粉?” 老板拘谨的笑道:“有嘞,赶早新磨的,味道可好了。” 四人围着小桌坐下后,韩边关道:“来四份吧,再拿两壶酒。” 这摊位碰巧就在一片杨柳树下,来此的客人也不用顶着大日头就餐,清风徐来,带来一阵清爽,本来因为燥热有些烦闷的心情顿时好上了不少。 一旁几个桌子都坐满了客人,奇怪的是,除了杨孟君这一桌之外,其余五个桌子有四桌都是汉子,每桌也是四人,坐在一起也不说画,眼睛就盯着桌面看。另一桌倒是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留着胡茬,一身衣服也只是普通老百姓的装束,但却整理的一丝不苟,桌上还放了一把质朴长剑。女的体态颇为瘦弱,脸色也有些苍白,眼神看起来也有些无精打采,就像久病初愈一样,相貌也不算上等。 韩边关环视一圈后眉头皱了皱,悄悄碰了一下杨孟君,眼神示意他看看另外几桌客人。 杨孟君刚坐下的时候也发现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韩边关这一提醒就重新唤起了少年的警惕心。 杨孟君轻轻点了点头,又偷瞄了两女一眼,韩边关立马心领神会。 洛清怡慵懒的趴在桌上,跑了一上午也着实累了,李玉眼中满是不耐的神色,静等老板把饭食端上来。 韩边关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杨孟君面前桌上点了几下。杨孟君看了看痕迹,给韩边关递了一个理解的眼神。 韩边关的意思就是,那一桌男女所坐的位置已经被其余十六个大汉包围了,那些大汉明显是冲着那对男女来的,咱们静观其变,不用节外生枝。 没多久,老板就把四碗乳白色晶莹剔透的凉粉端了上来,夏至日吃凉粉也是江南道的一种习俗。这凉粉五文钱一碗,平民百姓也绝对吃得起。上面浇盖一层鲜艳的辣椒油,配上一小撮葱花,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两女也不管杨孟君韩边关,自顾自的用木勺吃了起来。有了变故,两人虽然要了酒,但并未饮,吃东西也是心不在焉的。 杨孟君吃着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那个带剑的男子,碰巧那男子也看向了杨孟君,少年瞄了瞄那些低头不语的汉子一眼,示意他小心。 那男子也笑着点了点头,显然也发现了什么。 见对方有了准备,杨孟君便不再多管。拍开酒壶泥封,给韩边关倒了小半碗。 演戏演全套嘛,身旁两女都不是心思愚蠢之人,太认真被看出来就不好了。 倒不是说杨孟君韩边关有意瞒着两女,而是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别让两人知道的好。 没多久,那带剑的男子吃完了饭食,扶着那名病恹恹的女子上了马车。夏至本就奇热,那女子穿着倒是异常厚实。 男子驾车,离去前冲杨孟君善意的笑了笑。不待杨孟君反应,男子马鞭一扬便驾车顺着青石板路往前走去。 没过多久,这十六名彪形大汉对视一眼,默契的跟了上去。 韩边关看着这伙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即眉头便皱了起来。对着杨孟君轻声道:“这伙人是琅琊王的人!” 杨孟君听闻此言,瞳孔猛的一缩,琅琊王!这个可是自己此生最大的仇人啊。杨孟君就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埋头吃着凉粉。 韩边关轻叹了口气,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洛小姐,公主殿下,你俩先吃,我跟孟君去那个一番。” 洛清怡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含糊不清道:“去吧,去吧。” 韩边关拉起有些不太对劲的杨孟君径直往小摊后面走去。 离开了两女的视线,韩边关沉重道:“孟君,事情有些大条了。” 见韩边关露出如此神情,杨孟君皱眉道:“韩大哥,你看出来什么了?” 韩边关想了一下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伙人就是琅琊王的青龙卫!” 杨孟君不解道:“额青龙卫是什么?” 韩边关呼了口气道:“青龙卫就像你在扬州遇到的天芒司一样,都是一群暗组织。那个男子竟然能引得青龙卫跟踪,显然有秘密。临安城内竟然有这么大一群青龙卫潜伏在此,此时事关重大啊。” 杨孟君也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沉吟道:“要不咱们先返回临安城内禀告皇帝陛下?” 韩边关摆摆手道:“不行,最少得先弄清楚这伙人的意图。对方明显是冲着那对男女来的,这样吧,咱们也不打草惊蛇,先陪两位小姐在这里游玩,看看情况再说吧。” 杨孟君点点头坚定道:“好吧,不管他们要干什么,首先得保护好她们两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四十四章:传国玉玺 吃完了午饭,四人也没立马就走,而是借着树荫随意的聊着天。 现在就算让两女走,两女估计也走不动了。刚过晌午,日头本就是这一天中最毒辣的时候。 这小摊老板也是个实在人,见四人没有要走的迹象,拿出来一大壶冰镇的酸梅汤来给四人驱暑。 本来这冰镇的工艺在前朝属于皇家专用的,大唐开国后高祖皇帝为了笼络民心,把一大批只能皇家所用的工艺也传到了民间。四人先前吃的凉粉也是冰镇过的,炎炎夏日,在这湖边吹着细风,吃五文钱一碗的冰凉粉,再喝着地道的酸梅汤。只觉得沁人心脾好不痛快。 韩边关开口道:“我说老板,听你这口音也不是临安城人啊,怎么到此来谋生?” 小摊老板叹了口气道:“这位公子说对了,我本是青州人氏,十年前打仗的时候家没了,就带着刚过门的媳妇还有我家那娃来临安避难的。也有几分家传的手艺,就在临安城内开了个小店,媳妇在家里主持生意,我就来这西湖边摆个小摊。” 杨孟君皱眉道:“那你可有打算回去看看?” 这老板笑道:“当然有啊,离乡十年,每年清明节都想着回去给已故父母上柱香,可这世道怎么回去啊?只怕父母的坟头早都被荒草覆没喽。” 旋即又继续道:“估计我这辈子是没戏了,杨家都没了,谁来守护我们这些升斗平民啊,等什么时候大唐收复中原了什么时候再回去呗。他乡再好,也不及故乡啊。” 老板说完便回了摊位,只留下沉思的四人。 洛清怡兴许是起的太早没睡够,没多久就趴在杨孟君肩头昏昏睡了过去。少年轻轻的抱起少女,放在怀中,眼神中满是温柔。 待洛清怡睡着,李玉眼中异彩连连问道:“你真是杨家唯一的后人?” 杨孟君无语道:“你猜猜看?” 李玉嘟囔道:“我才不管你是谁呢,以后要是敢对不起清怡,看我不让韩统领收拾你。” 一旁韩边关似笑非笑道:“殿下,我可打不过这小子,杨家武学之超凡可不是浪得虚名啊。” 大概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也过了最酷热难熬的时间。洛清怡这才在杨孟君怀中拱了拱小脑袋悠悠转醒,坐起身子有些迷糊道:“孟君,现在什么时辰了。” 杨孟君轻轻甩了甩发麻的手臂道:“那个你先下来再说呗?” 洛清怡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在杨孟君怀里坐着,鲤鱼打挺般翻身落地,检查了一番衣衫还算整齐,羞答答咬着牙道:“我怎么跑到你怀里了?是不是你趁我睡着不注意占我便宜了?” 杨孟君大感无奈,调笑道:“对啊,趁你不休息非礼你来着。” 洛清怡怔了怔,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那你得对我负责,本小姐以后要是嫁不出去了怎么办?呜呜” 杨孟君淡然道:“小事一桩,嫁不出去我娶你呗。” 洛清怡嘟着小嘴道:“哼,就会说,那你倒是娶我啊。” 杨孟君三人皆大笑,看着洛清怡的眼神也都颇为玩味。 李玉忍着笑意安慰道:“好啦清怡,他要是敢趁机占你便宜我还不揍他啊。” 洛清怡红着小脸,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四人也不再玩笑,给老板告别一声便牵马离开了小摊,继续在这西湖边上游玩。 由于青龙卫的惊鸿一现,这次杨孟君韩边关也没让两女继续在前面走,而是四人并肩而行。 天色渐晚,西湖上也出现了四五渔船零零散散的打着渔,橘黄的夕阳给碧澈的湖水也笼罩了一层余晖。 四人就这么顺着湖岸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去,也没人提议回城。 走着走着,前方已没有游人,只剩下这两男两女踩着夕阳漫步柳下。 忽然间,前方传来若有若无的喊杀声,杨孟君心里顿时一凝,和韩边关对视一眼,两人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沉重。 韩边关开口道:“公主殿下,洛小姐,也不早了,咱们要不先回去?” 李玉想都没想开口道:“不要,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多玩会儿再说。” 韩边关还想继续劝说,杨孟君悄悄拉了拉韩边关袖口,轻摇了摇头道:“看看也好。” 韩边关明白少年的意思,叹息一声只能由着他们。 又往前走了一阵,喊杀终于清晰可闻,李玉扭头问道:“你们听没听到前面有什么声音?” 洛清怡侧头听了听道:“好像有人打架诶。” 韩边关忍不住道:“殿下,还是回去吧,此地真的不宜久留:” 李玉压根就没理会韩边关,扬着小拳头激动道:“太好了,清怡,咱们去看看?” 洛清怡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看了眼杨孟君道:“好啊,有孟君和韩大哥保护,也不会出事,就去看看。” 李玉嗯嗯的点了点头,拉着洛清怡猫着脚步就往前小跑而去。 韩边关有些生气的看了杨孟君一眼,说道:“孟君,他俩要是出啥事怎么办?” 杨孟君眯着眼睛道:“无妨,想来前面就是青龙卫了。韩大哥你不想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韩边关无奈道:“好吧,事不关己,让她俩看一眼就立马回头,不能耽搁。” 杨孟君点了点头,拉着白雪立马跟上了两个少女。 前方一个低洼处,四周都是人高的茅草。一辆马车就在其中,车前那个在小摊见过的男子正持剑而立,剑身正往下缓缓滴着血,男子神色冷漠的看着眼前乔装打扮的青龙卫。而地上也有四五具尸体,显然是男子所杀。 男子嗓音醇厚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自从我到临安以后便跟踪我至此,想要什么你们就直接说。” 为首一人道:“大唐传国玉玺是不是在你手上?只要你乖乖交出来,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男子神色一窒道:“你们怎么知道?” 这伙青龙卫头领道:“既然在你身上就行,一句话,交不交?” 男子怒喝道:“休想!”说罢便持剑又杀了过去。 传国玉玺! 听闻此言,一旁偷看的四人表情都是一怔,李玉眯眼道:“韩统领,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韩边关呼了口气道:“回殿下,那男子来历不详,我也不知道。不过围攻他的人却是琅琊王的青龙卫!” 李玉拍了拍胸口道:“我大唐传国玉玺绝对不能落在琅琊王手里,韩统领,待会儿他们两败俱伤之际你一定要去抢过来,这是我对你的命令!” 韩边关眯眼看着场中拼杀的两伙人,轻声道:“遵旨。” 只见场中持剑男子剑出如龙,剑剑见血,不一会儿就又一个青龙卫之人倒地。 就在男子冲杀之际,一名青龙卫悄然摸到马车后面,一个翻身就进了马车。 车内传来一声惊呼,持剑男子肝胆欲裂,飞速回救。 可到底是晚了,那名青龙卫缓缓拉开车帘,大刀就架在那位脸色苍白的女子脖颈上。 男子立马停步,缓缓道:“放下她,玉玺我给你们。” 青龙卫首领狞笑一声道:“不觉得迟了吗?放下武器,要不然我现在就让人杀了她。” 男子闭上眼睛认命一般丢下长剑。 青龙卫首领哈哈一笑,挺刀便直袭男子后背。 就在刀尖马上就要刺穿男子胸膛的一瞬间,一白衣少年从天而降一般,一脚踹开了大刀,旋即一记擒龙手就夺了对方兵器,闪电般的丢了出去。长刀避过女子瘦弱的身体,一声闷响便穿透了女子身后的青龙卫。 男子见危机解除,脚背一翻便弹起了长剑握在手中,回防在马车之前。 待看清了来人,男子抱拳道:“多谢相救。” 杨孟君呼口气平静道:“不客气,等下再说,先杀退他们。” 杨孟君冲下去的时候,韩边关也心里一咯噔,为少年捏了把冷汗。但少年电光火石见就解除了两人的危机,韩边关心里也是赞叹一声“好身法!” 韩边关抽出腰间佩剑,立在两女身前,对着杨孟君喊道:“孟君,上面交给我,你放心杀敌。” 杨孟君点了点头,和男子对视一眼,右腿一弓一放之间,整个人也弹射了出去。 少年曲臂肘击,流星般的砸在了青龙卫首领的小腹上。旋即一个凌空翻身,脚背狠狠的一踹,这首领立马倒地。 不等少年落地,身后男子苍龙一般冲出,速度之快绝对可以媲美杨孟君。一道残影闪过,又是三人应声倒地。 余下青龙卫咽了口唾沫,相互比了个手势,齐齐退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四十五章:大江东流 贼寇退去,这男子也没追击,手中长剑狠狠往下一刺,终结了晕倒在地的青龙卫首领性命。 马车内女子踉踉跄跄的跑出来,丝毫不在意男子一身血迹,拉着男子手臂哽咽道:“江郎,你没事吧。” 男子柔柔一笑道:“没事的婉儿,都是贼人的血。” 随即男子对着杨孟君先是抱拳,然后跪地道:“在下江东流,多谢少侠今日相救。” 杨孟君连忙扶着江东流手臂道:“兄台无需如此,在下杨孟君,只是路见不平罢了。何况男儿跪天地,跪君师,跪父母,哪有跪别人之说?” 江东流也不坚持,依旧抱拳道:“还是多谢出手,这是拙荆慕婉离。” 这名体态柔弱女子也施了个万福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话音刚落,就又是一阵咳嗽。 江东流轻轻抚着妻子后背,嗓音柔和道:“婉儿你先进车里,这里交给我吧。” 慕婉离点点头,又施了一礼表示失陪,然后便进了车厢内。 此时韩边关三人也来到了此间,看着满地的尸首。洛清怡小脸有些发白的紧紧抱着杨孟君手臂。 韩边关直截了当许多,抱拳道:“这位兄台,在下韩边关,不知这些青龙卫为何伏击你们?” 江东流双眸微凝道:“韩边关?你是御林军副统领韩边关?” 韩边关点头道:“正是在下。” 江东流恍然大悟道:“想必杨兄弟便是大古台端阳午宴上白衣破敌三千甲的杨家后人杨孟君吧?” 杨孟君怔了怔直言不讳道:“没错。江兄如何得知我身份的?” 江东流出神一瞬,旋即眯眼道:“实不相瞒,在下出山来临安之时,家师便有言在先,说此次临安之行必会遇到杨家后人,本来今日和拙荆游罢西湖便准备离开,想不到还真遇上杨兄了。” 杨孟君心里可谓惊涛骇浪,江东流明显不是临安城之人,甚至都不是江南道之人,他师父为何能算这么准?不仅知道自己身世,还能预测到自己会和此人相遇? 杨孟君沉吟一阵,开口道:“不知江兄师承何处?” 江东流一叹,说道:“实不相瞒,本来出山时家师明令警告不许说出师门所在,还请杨兄见谅。” 韩边关打量了一阵江东流道:“江兄,方才听闻贼寇所言大唐传国玉玺” 江东流没有去看发问的韩边关,而是看着杨孟君道:“没错,传国玉玺的确在我手中。” 韩边关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平静道:“江兄可否把传国玉玺交还李氏正统?” 江东流哈哈一笑道:“来此时家师便有言,如果遇到杨家传人,就把玉玺交给杨家传人。如果没有遇到,那就继续带着,什么时候遇到了再给。既然在此处便相遇了杨兄,理所应当物归原主。” 杨孟君更加迷茫了,疑惑道:“玉玺是令师给你的?还有,什么叫物归原主?” 江东流解释道:“玉玺的确是家师所赠,至于为何家师如此说,我也不甚明白。” 杨孟君轻轻点头,长揖一礼,开口道:“谢过江兄。” 江东流看着杨孟君,眼中满是钦佩之情,开口道:“刚才杨兄身法之快,在下生平仅见,杨家武学之深奥名不虚传啊。” 杨孟君一笑道:“江兄剑出如龙,也比在下高妙不少啊。” 江东流啧啧一叹道:“今日一见杨兄,的确有君子风范。” 一旁韩边关有些受不了两人了,说道:“那个江兄,可否拿出玉玺一观?有话咱们等下再说。” 江东流笑道:“好,这就给你们去拿。”说罢便走进了马车,拿出一个一寸见方的盒子。 江东流拍拍木盒道:“就是此物了,杨兄请。” 杨孟君接过着大唐传世三百年的玉玺,小心翼翼的交给李玉道:“这下才算物归原主了。” 江东流冲四人抱拳一下,然后把马车拉到大道上,下车道:“既然事情已定,那我也不多留了。” 杨孟君连忙挽留道:“江兄留步,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江兄先去寒舍住一晚,明日再走不迟?” 江东流摆摆手道:“多谢杨兄好意,不过不用了,来临安主要是送还传国玉玺,其次便是给拙荆拜访名医看病。这几日临安城中有些名气的郎中么都尽数拜访了一遍,今日又遇到杨兄,此行也算圆满,就不继续叨扰了。” 杨孟君迟疑一下道:“恕我多言,不知令夫人所患何病?” 江东流眼中哀伤一闪而过,随即笑颜道:“一些老毛病了,不提也罢。” 然后江东流拉开车帘唤出慕婉离道:“婉儿,给恩公道别,咱们该起行了。” 慕婉离轻咳一声,皱眉道:“谢过杨公子救命之恩,今时有隐疾在身,恕不能报答。” 杨孟君有些担忧的看着慕婉离苍白的脸色,开口道:“无妨的,举手之劳而已。” 江东流笑了笑道:“杨兄,经此一别,山高水长他日再见,就此珍重。” 杨孟君也抱拳道:“珍重!” 江东流也不拖沓,缓缓驾着马车便向着夕阳处走去,夕阳余晖把马车的背影拉老长。 风中传来两人温和的嗓音: “江郎,你说我这病还能治好吗?” “别瞎想婉儿,天下哪里还有治不好的病?” “可惜我不能给你生一个孩子” “打住,我眼中有你,众星皆落为尘,孩子不孩子无所畏的。” “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我无父母,是师尊一手把我养大的,你感觉师尊会在意这些么?” “嗯,也对,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 “咱们接下来去别的州郡看看,一定能治好你的病的。” 听着两人若即若离的话语,杨孟君久久不能言。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江东流才是真君子啊。” 韩边关点头道:“的确啊,只是孟君你不觉得此事太过突然么?” 杨孟君收回视线道:“是啊,疑点太多了,韩大哥你看不出来江兄跟脚么?” 韩边关想了想道:“听口音是西蜀音腔,想来应该是剑南道人氏,但其师承实在看不出来。刚才我在坡上观其剑法,此人身法之快剑法之高远超于我。” 杨孟君沉吟道:“的确,刚才我凌空还没落地,此人就一剑斩数敌。换做是我也能出这样极限一击,但只能局限于枪法,剑法也远不及他。” 韩边关诧异的看了眼身旁少年,显然被少年此番话惊的不轻。 韩边关望向已经成一个小黑点的马车,轻声道:“大唐传国玉玺为何会在他口中师尊之手?琅琊王又是怎么知道的?为何他师尊临别赠言给你是物归原主?他师尊究竟是何人?竟然能算出此行必会与你相遇。” 杨孟君展颜笑道:“想那么多干嘛,不管江兄师尊是何人,但江兄此人不是君子嘛?” 韩边关看着咱一旁抱着大木盒的李玉,笑道:“是啊,风雨如晤,既见君子。” 杨孟君轻笑着点了点头,突然没由来的想起在洛府初见洛清怡的时候小丫头写的那首诗,不就是风雨如晤,既见君子吗?想到这里,杨孟君扭头看了眼还在抱着他手臂的洛清怡,会心一笑。 看着少年的笑容,洛清怡怔了怔也想到了初见杨孟君的场景。随之回以一笑。 杨孟君看着韩边关问道:“韩大哥,这青龙卫还有几个余党逃脱,此事” 韩边关皱眉道:“始终是个麻烦,不过却不用我们来操心,待回去后禀告陛下,让大理寺的人来管吧。” 青龙卫和天芒司本就属于同一类的机构,只听帝王调遣。而青龙卫却比天芒司要残酷的多,天芒司任务失败还可以活着逃走,而琅琊王的青龙卫并非如此。任务失败就只有死路一条,识趣些的当场自刎,要是带着侥幸心理回去,那后果是比死都可怕的。 而这次青龙卫眼见任务失败却依旧遁走,那就说明他们此次出手抢夺传国玉玺只是临时委派,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他们主要任务!那么临安城出现如此之多的青龙卫之人,那就不是一般小事了,或许有什么惊天阴谋也不好说。 谁敢肯定这次出现的十六名青龙卫就是在临安城的全部人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江南塞北》正文 第四十六章:出征 四人也没过多停留,还是如来时那般,杨孟君与洛清怡乘一骑,韩边关和李玉乘一骑。 待四人越过临安西城门的时候夜幕也早已降临。到了城中,杨孟君翻身下马拉着缰绳,洛清怡依旧坐在白雪背上。 韩边关道:“孟君,我带着公主殿下先进宫面圣,你保护清怡回洛府。临安城中既然出现了青龙卫,你们万事小心。” 杨孟君凝重的点了点头,抱拳道:“知道的韩大哥。” 韩边关也不拖沓,驾马便朝皇宫走去。 洛清怡坐在马上道:“孟君,咱们在城中再玩会儿还是直接回家啊?” 杨孟君想了想,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抬头轻声道:“先送你回洛府吧,城里现在也不安全啊。” 夜幕下的临安城格外的热闹,白天烈日当头也不敢出门,晚上却是异常清凉。名流士子们也都纷纷携着女眷出门观景。 杨孟君现在可谓是临安城的“名人”了,谁不知道那一袭白衣,一匹白马?洛清怡自然不必多说。 要是杨孟君还如在城外那般,拥着少女策马而行,如果被城内眼力劲好的人看到,又是一桩琐事。 杨孟君牵着缰绳带着少女缓缓行走在城中主道上。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两人身份,一个个纷纷侧目观看,顿时两人也被围的水泄不通。 “这不是杨公子和洛大小姐嘛。” “可不是呢,真想不到洛大小姐竟然这么快就名花有主了,啧啧。”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杨公子配洛小姐,怎么感觉还挺合适。” “完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兄台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应该是好白菜被猪拱了。” “你们没听说杨孟君在大古台校演上面,一枪一骑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你们这般调侃杨公子,就不怕他给你们来一枪?” “那是,杨公子武艺可不是说着玩的,诶你们说杨公子到底跟杨家有没有关系?” “不知道啊,杨家不是满门皆亡了嘛,前些天杨大将军谥号也定了下来。想必是没有关系的。” “也不好说啊,杨公子文采武艺皆属上佳,寻常人士哪有这份风流?” 听着众人话语,杨孟君顿感头大,再这样下去自己身份绝对会被扒的一干二净。 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跟洛清怡之间的关系,直接翻身上马。狠拽一下缰绳,白雪前蹄高高抬起,唏律律的长嘶一声。 前方看客纷纷让路,不敢站在白雪面前。杨孟君看前方终于无人阻挡,轻夹马腹便冲出了人群。 出了人群,洛清怡掩口娇笑道:“孟君,听到没,他们说你是牛粪呢,哈哈哈。” 杨孟君翻翻白眼道:“还说你是白菜我是猪呢。” 洛清怡再也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阵,洛清怡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道:“孟君,你这样带着我走,就不怕他们再误会什么?” 杨孟君神色茫然道:“额误会什么?” 洛清怡红着小脸道:“就是就是误会咱俩那个啊。” 杨孟君更迷茫了,“什么那个啊?” 洛清怡气呼呼的嘟着小嘴道:“不理你了,这个猪。” 杨孟君皱眉道:“清怡,骂人可是不对的。” 洛清怡彻底无言了。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庙福巷洛府朱红大门前,两人下马。 杨孟君看着脸色依旧有些绯红的少女道:“清怡,我就不进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洛清怡想了想道:“也好,明日一定要来哦。” 说罢便冲杨孟君勾了勾手指头,杨孟君不解其意,脑袋往前靠了靠。 洛清怡笑道:“再靠近些,给你说句悄悄话。” 杨孟君也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依言又靠近了一点。 洛清怡轻点脚尖,蜻蜓点水般的在少年脸颊上一吻,然后立马小跑进了府内。 杨孟君感受着脸上湿糯糯的触感,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听着少女银铃般的娇笑,杨孟君无奈的摇了摇头,清亮的眸中满是温柔。 此时的皇宫中,灯火辉煌,李玉抱着那方装有传国玉玺的木盒,快步的往李毅寝宫内跑去。 李毅正在想着明日之事,今日朝堂上已经钦点刘涛亲率十万甲士奔赴南境戍土固边,为大唐争取这五年时间。明日大古台自己将亲自拜刘涛为帅,誓师出征。看着摇晃不定的烛火,李毅忧然叹息一声,大唐能带兵打仗的帅才还是太少了啊。 中御府太监悄悄进入寝宫跪地道:“启禀陛下,公主殿下求见。” 李毅一听是公主求见,有些忧愁的表情顿时变的满是溺爱,淡淡道:“让她进来。” 李玉蹦蹦跳跳的跑进李毅的寝宫,人还没到,声先至:“父皇,玉儿给你带惊喜来啦。” 李毅闻言哈哈一笑,起身迎上李玉。 李玉见父皇亲自来迎接,心里也乐开了花,笑逐颜开道:“父皇,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李毅瞄了女儿怀中木盒一眼,宠爱的笑道:“这我可猜不到,玉儿你直接说吧。” 李玉拍拍木盒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附在李毅耳边道:“咱们大唐的传国玉玺!” 李毅先是抬了抬眼皮怔了一下,随即眯眼道:“玉儿你可别打趣父皇啊。” 李玉拉着父皇直往里面而去,把木盒放在桌上道:“父皇你打开看看?” 李毅看了一眼女儿,缓缓的打开木盒。只见盒中一块一尺见方的大印平稳的放在里面,此印通体呈淡黄色,雕有九龙,最上方镶嵌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九龙拱卫一珠。 见盒中物的造型,李毅立马就知道了这绝对是真品传国玉玺。当年大唐立国之初划分天下为九道,也分封了九位王爷,九龙拱卫一珠也代表着天下九王效忠皇帝。但玉玺却不是高祖皇帝派人打造的,而是传承自前朝。 李毅强压下心中激动,尽力使嗓音平和一些,问道:“玉儿,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李玉看一向沉稳淡定的父皇露出这等罕见的心态,偷笑一声,然后便向李毅从头到尾的讲述了今日发生之事。 待李玉说完,李毅长出口气,眯眼道:“你给父皇带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可想要父皇奖赏你些什么?” 李玉吐了吐舌头道:“只要父皇你别没事就禁足我就行啦。” 李毅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不过你以后想出去玩一定带上杨孟君,有他保护我也放心些。” 李玉歪着头疑惑道:“为啥不带韩大哥啊?杨孟君可是清怡的人呢。” 李毅摆摆手道:“韩边关以后有他忙的,就不能时刻陪在你左右了。” 李玉哦了一声,笑嘻嘻道:“那父皇你研究这玉玺吧,跑了一天我也困死了。” 李毅轻笑道:“去睡吧。” 待女儿走后,李毅缓缓盖上木盒,走到窗边目光遥遥的望向西方,喃喃道:“灵鹿山么?为何你不直接把玉玺给朕,反而要借杨家之人之手。如果说这是你的一记离间计,可手笔未必太大些吧。” 李毅想了一刻钟,又自言自语道:“也没错,这玉玺本就是杨家之物啊。” 世人之知杨家先祖功盖寰宇,可有谁知道杨天池正是前朝皇族遗孤? 当年高祖皇帝和杨天池马蹄踏破神州,建立了这三百年泱泱大唐,彻底改写了历史。而前朝国姓也姓杨,杨天池本是前朝皇帝的一位庶出,刚出生不久就被得势的皇后娘娘迫害,其生母无奈之下只得将还在襁褓之中的杨天池送出宫外,而代价便是自己丧命在那重重宫禁之内。 之后杨天池靠百家救济才苟活于世,直到遇到了高祖皇帝。杨家先祖成为了高祖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柄长矛,直接刺破了那腐朽破财的王朝,也是高祖皇帝唯一的知己。 而知道这则秘闻的也仅仅局限于大唐历代皇帝,就连杨家自己都不知道先祖有此身世。 这玉玺更是前朝的传国玉玺,等李氏一族一统天下后才几经辗转到了李唐皇室手中。 身为皇帝,自然知道许多旁人所不知道的事,比如杨家先祖的来历,也比如灵鹿山。 李毅眯眼看着窗外灯火阑珊的临安城,伸手一挥。一个全身黑衣,满头银丝白发,肌肤却嫩滑如婴儿一般的老者悄然的出现,跪在李毅身后道:“陛下有何吩咐。” 李毅依旧背对着这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厉声道:“临安城内来了如此多的青龙卫,你天芒司干什么吃的?” 这老人俯首道:“臣一时失察,还请陛下降罪。” 李毅嗓音转为平静道:“三日内,城中所有潜伏在内的敌国细作全部一网打尽,不要俘虏,逮到一个杀一个。” 老者缓缓起身,抱拳道:“接旨。”身影一闪而没,既没看清怎么出现的,也没看清怎么离去的。 在皇宫中穿黑衣本就是大忌,这老者不仅穿了,还出现在了皇帝面前。然而却并没有任何怪罪。 行走在灯火辉煌的皇宫阴影中。老人伸出舌头舔了舔猩红的嘴唇,一阵桀桀冷笑。 青龙卫么? 能随意出入宫禁,且穿一身黑衣的,天下只有一人,那就是大唐天芒司唯一的掌舵人袁太平! 天芒司也分内外两门,外门天芒司尽数是一些江湖上三教九流之人。要么是身负重案,走投无路才加入天芒司,要么就是些空有一身武艺,却没有好的家世,只能把一身本领货与帝王家。 但天芒司真正的核心却是内门之人,然而内门具体有多少人?能力有多少?这就只有皇帝陛下和这老人知晓了。 以往临安城有敌国细作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敌国境内也有大唐的细作。平时也都井水不犯河水,保持一种无言的默契,你不铲除我,我也不铲除你。但此次李毅竟然直接就出刀子痛快的剜掉这块烂肉,率先打破这种平衡,敌国境内大唐所派遣的暗哨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这都不是袁太平需要考虑的了,既然皇帝陛下旨了,自己只管遵旨照办就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