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家有女定天下》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一章 回家 此时正是四五月的天气,暖烘烘的,带着春末的倦意和夏初的炎气,荆盈盈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马车行走在蜀道之上,稳健迅速,不见拖泥带水,想来车夫应对起此路的颠簸坎坷早已得心应手。 这是荆家的马车,马是千里良驹,车也是巧夺天工,倒不是看着有多么的豪华舒适,只是胜在牢固非常且轻巧便捷,行在路上才晓得其中的厉害,这样的路走的飞快也不颠不簸。 车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刚巧有三辆,前后马车里装着的都是荆家侍卫,只有中间这一辆里坐着荆家的嫡小姐——荆盈盈,旁边还有个侍女巧儿,一路上侍奉着她。 他们从巫峡赶来,一路朝着蜀中荆家而去。荆家是蜀中名门,百多年来的望族,坐落在眉山脚下,紧邻着锦官城。荆家的先祖们都是前朝御医,到了现在也仍是以医为业,未曾再提入朝之事,却私下里和朝廷官员却往来甚密。 荆盈盈打了个呵欠,指使巧儿给她沏茶,她看这丫头不顺眼很久了,不,说得再准确一点,除了易娘和祖母,荆家里的人,她是一个也不想搭理。她上一次回家,还是五年前呢,算一算,这丫头跟了她五年,还是这么讨人嫌。 荆家既是名门望族,那家规条律也自是严密非常。除开荆家长房嫡子,凡是有小辈满了十岁,就要送进巫峡的松溪谷中研习医术,男子非学成不得归来,女子嘛,条件松一松,谈婚论嫁时,就得乖乖滚回来。她今年十七,算一算,按荆家的规矩,二十之前得嫁女。要不是祖母病危,点了名地想见她,荆家怕是还要过两年才会想起她,说起来上次回家,也是因为祖母想念得紧,这一别五年,只怕是时日无多。 “还要多久。”荆盈盈一想到祖母,有些坐不住了。 “小姐,荆家的马车,怕是这路上最快的了,寻常人半个月的功夫,咱们也只要六七天。算起来还有两三日的光景,就能到了,小姐再等等。”出声应和的正是此刻在帘外赶车的易娘。 “那快到锦官城了吧?”荆盈盈有些心不在焉。 易娘看了看天色,才道:“明儿个日落前就能到。” 不多时,她又陷进梦里,迷迷糊糊间总听见断断续续的歌声,那声音轻飘飘地浮在头顶,似有若无: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依稀还有人影闪动,素衣女子笑靥如花,从眼前一晃而过,还唤了一声:“荆郎!”那声音就要真切的多了,甜甜腻腻的,听着竟还有几分耳熟。 “小姐,”易娘将她从梦境拉回现实,“前头出事了。” 荆盈盈皱了皱眉:“怎么了?” “前面好像躺了一个死人。”易娘有些忌讳。 荆盈盈一听,眉头皱得更深:“绕开便是。” “横躺在路中间呢。”侍卫听后有些为难。 荆盈盈面无表情扫过一干侍卫:“那就拖开,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侍卫齐齐打了个寒颤,早听说这嫡小姐是个难伺候的,果不其然,整日里都是凶巴巴的,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侍卫领命退下,不到片刻,帘外传来易娘的惊呼:“小姐,还有气儿,是个活的!” 荆盈盈愣了片刻,便跳下马车,惹得巧儿在身后惊呼:“小姐当心脚下!” “让我看看,”她走到易娘身前蹲下,拨开那人脸上凌乱的发丝,将手探到颈边:“命还挺大。” 易娘忙忙将她向后拉:“小姐可要当心。” “无碍,”她站起身来,“还剩一口气罢了,已是无法动弹,将她送到我车上。” “小姐,这…”追来的巧儿万分为难的看向躺在地上的男子,“怕是不太好吧,虽说是救人,但未出阁的女子也不好与男子单独相处吧。” 荆盈盈冷哼一声,这丫头肚子想什么她还能不清楚,不就是害怕和嫌弃:“你什么时候患了眼疾?人家一个大姑娘你也看不清,即便是个男子又如何?若是我今日将她扔在这里,她便是必死无疑了,这和杀人又有什么区别?再说,我和她单独相处,你是想下车去走路吗?还是你觉得,荆家的马车装不下你了?” 巧儿听后面上一阵红一阵,没曾想小姐竟会为了一个外人,当着大家的面斥责她,一时间万分难堪:“小姐,奴婢知错了。” 易娘暗叹一口气,那巧丫头怎的这般蠢钝,明晓得小姐心情不佳,还偏往上撞:“小姐,莫要再耽搁了。天色不早,我们得准备去客栈投宿了,这姑娘也要及时医治才行。” 荆盈盈点点头,回到马车上为那姑娘诊脉。巧儿不敢再去惹怒她,只好乖巧的缩在一旁,时不时给她搭把手。 他们是从荆家的药谷中出发,她随身还带着医箱和药品,处理起伤口来也不算麻烦。一会儿的功夫,外伤就清理得差不多了,只是这姑娘是还受了内伤,她不太会武功,也无甚内力,待会儿到了客栈还得支开巧儿让易娘来才行。 “小姐,可以了吗?”巧儿看见她的动作停下来,想伸手接过医箱。 荆盈盈吐出一口气:“差不多了。巧儿,我方才并非有意要你难堪,你莫要放在心上。” 巧儿有些愣怔,随后又低下头:“小姐同奴婢讲这个做什么,是奴婢不知分寸,顶撞小姐。” 荆盈盈叹了口气:“我生气并非是因为你的顶撞,而是你对待伤患的态度。我不知你在荆家都学了些什么,你跟了我这么久,却还没半分长进。巧儿,我们习医,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和名、利都没有关系。人人都有生病受伤的时候,这时候嫌弃她一身血污,搬出些陈旧的条条框框来,这不仅是在作践自己,也是在轻贱别人的性命。” 巧儿羞得抬不起头,声如蚊喃:“奴婢晓得了。” 荆盈盈见她听了进去,也松了松神情:“晓得就好,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五年没回去,谁知道是家里又个什么光景,回去后处处都要仔细些,莫教人落了口舌。现在祖母病危,我们更要注意避讳,时刻行善积福才是。把伤患扔在深山里,同作恶又有何分别?” “嗯嗯,”巧儿被她的温柔弄得手足无措,胡乱地揉了揉微红的眼眶,“小姐莫要再嫌弃奴婢蠢笨了,奴婢一定会努力侍奉小姐。” 荆盈盈瞧着她的可怜模样,也不好再责备她,递了手绢,好让她净面。 晚风斜斜地拂过荆盈盈的额头,夹杂着草木舒展的气息,带起额前的几缕发丝,竟添了几分安心的味道。蜀道多艰险,树木高大茂密,层林蔽日,多阴暗潮湿,夕阳西下时却展现了另一番风貌,这样也好。不过,蜀道上狼豹颇多,虽然已过了剑门一路,渐渐平坦开阔起来,也有了许些人烟,但仍旧是荒凉偏僻之地,所以没到锦官城还是不能连夜赶路。 荆盈盈放下帘子,又转头看了看那仍旧不省人事的姑娘,不知这次她救下的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色渐渐铺染开来,一眨眼又是繁星闪烁了。一开看见巧儿离开客房,易娘便闪了进去:“小姐,如何?” “内伤严重,经脉受损,得用内力梳理,还得麻烦易娘你来。”荆盈盈拉开她的衣衫,就看见那姑娘白皙的肌肤上,全是些密密麻麻的伤口,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这…”纵是易娘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她究竟是什么来头,什么人何苦要对一个姑娘下如此毒手。” 荆盈盈摇摇头:“不知道,她先前穿着一身黑色,看不出有什么,到了客栈我替她换衣时才发现,那衣裳上面竟覆满了干涸的血迹。但…都不是她的,身上这些小口子奇怪得很,不深,却又细又长,就好像…” “是剑气所伤,”易娘只瞧了一眼却笃定无比,“这姑娘的来历怕是比我们想的更复杂,能从一群人的围攻中逃生,只怕也不是个什么善茬。” 荆盈盈心下有了思量,既是这样,那此人更要活着,将来说不定还能助她一臂之力:“易娘,就请开始吧,我去把门。” 易娘点点头,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为床上之人运气。刚刚将真气探进对方体内,真气却在刹那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对方体内找不见一丝真气的痕迹,她有些发憷,这情况还是头一次见。易娘有些不甘心,又试了几次,却发现无论输进多少真气对方都能在顷刻之间让其化为乌有,又或者是一口吞下?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连易娘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只是个小丫头而已,又能强到哪里去? 荆盈盈在门口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听见易娘唤她,她忙忙地进了门,就看见易娘苍白着一张脸。 “易娘,你这是怎么了?”荆盈盈心里咯噔一下,“把手给我瞧瞧。” 易娘喝了一口大水,才道:“无事,有些脱力罢了。这姑娘你好生照看,她不一般。我耗了许多真气,她体内也毫无动静,现在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荆盈盈听了好奇的瞧了两眼,光看脸色,似乎是要比之前好上一些:“不如我再替她把把脉。”说完,便将右手搭在对方的脉搏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二章 苏醒 许久,荆盈盈疑惑地皱起眉:“易娘,她的脉象已然平和有力,不似濒危之人。” 易娘愣了一下,随后竟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什么?”荆盈盈有些不解。 “这个姑娘,”易娘顿了一下,“吞噬了我大量的真气。本来,我想用真气试探她的功法和内力,却反被她吸了个干净。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霸道的功法,竟然排斥他人的试探,却将他人的真气储存起来修复自身。” 荆盈盈也笑了:“有趣,那么她这是快好了?” 易娘点点头:“小姐早些休息,我们明日一早启程,晚上之前会到达锦官城。” “好,”荆盈盈将易娘送出房间,又唤来巧儿打水梳洗。不知不觉间就临近夜半,她俯到床边,借着烛火仔仔细细的打量那个姑娘:眉毛颇有棱角,两眼间距适中,鼻梁高挺,唇间仿若含珠,可惜没有什么血色。这面相瞧着倒也顺眼,不像个坏人,就是不知道那双眼,该是怎样的色彩。她又伸手探了探鼻息,呼吸均匀绵长,想来不出两日应该就能苏醒。荆盈盈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才在对面的床榻上歇息。 天光朦胧之时,荆盈盈已梳洗完毕,巧儿唤来侍卫,将那姑娘又送进马车里去,紧跟着,一队人马就出发了。 “小姐,”巧儿将准备好的食物取出来递给她,“我们要将她带回荆家吗?” 荆盈盈点点头:“她现在情况不稳定,不能丢下她一人。” “哦”,巧儿又有些担心,“那老爷那边?” 荆盈盈瞥她一眼:“不要紧,就说是我在路上救下的,为了给祖母积福,想来父亲应该能够理解。” “小姐,”巧儿又唤一声。 荆盈盈疑惑的看向她:“又怎么了?” “没,没怎么,”巧儿有些不自在,“我就想问问她什么时候能醒,一直这么睡着,不进食会不会出事啊?” 荆盈盈听后却不甚在意:“你喂她一些水便是,水里记得放少许盐和糖。” “好,”巧儿得了指令又自己捣鼓起来。马车里这才清净了片刻,不多时,荆盈盈又打起瞌睡来,巧儿本想再叫她一声,却也只好把问题咽下肚子里去。 马车终于赶在日落之前驶出了热闹的锦官城,在平坦的大道之上,朝着眉山荆家飞驰而去。马蹄声打在官道上,却落在荆盈盈的心里,连日的奔波总算有了一个尽头。她撩起窗边的帘子,一弯疏月,就这样静静地挂在天边,心里的情绪开始翻腾,说不清是思念还是厌恶亦或是其他的复杂情绪,她总算是又要回到这个地方了。 易娘仔细的扶住荆盈盈,将她从马车上牵了下来:“小姐,当心脚下,到荆家了。” 荆盈盈附到她耳旁:“不必管我,你去安置那个人。”随后又转头拉住巧儿,“你跟我去见祖母。”说完就飞快的走掉了,连前来迎接的兄弟姐妹也没能顾上。 到荆家时已是日上三竿,荆盈盈心中不安得紧,匆匆扫了一眼杵在门口的阿猫阿狗,就直奔泰安院。 荆家依山而建,面积颇大,实在不适合徒步行走,巧儿只好跑起来,这样才跟得上小姐的脚步。 “小姐,你慢一点呀,跑这么快做什么!”巧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她身后。 “闭嘴,快走。”荆盈盈已经十分不耐烦。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巧儿气喘吁吁的站在泰安院的门口,看着荆盈盈理了理衣袍,才抬脚跨进泰安院。 “父亲,母亲。”荆盈盈面色平静地请着安。 荆涣看着她只是颔了颔首,并没有多大的表示。孟婉然却一反常态,对她招手示意她上前来:“盈盈,过来。” 荆盈盈压住心中的疑惑,乖巧地走上前去:“母亲?” “这几年过得如何,”孟婉然轻轻拉住她的手,“怎么这般消瘦?罢了,你先去内室看看你祖母,她想你得紧。” 荆盈盈温顺地低头退下,转身去了内室,刚一进去,一屋子的药味就扑面而来。绕过屏风就看见祖母倚在床榻上闭目休息,脸上尽是苍老之态,不过才五十多岁,却已熬光了身骨。 听见有脚步声,荆老夫人费力的睁开了眼:“盈盈啊…回来了。” “祖母,”荆盈盈连忙上前握住她枯瘦的双手,“孙女不孝,回来晚了。” 祖母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盈盈,不晚啊,别哭,祖母好着呢,就是想你了。” 荆盈盈止住抽噎:“祖母,我现在可厉害了,我学了许多医术,以后也要像祖母这般,行医治病。” “好好好,”老夫人微笑起来,“我们盈盈最厉害了,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将来啊,祖母要是不在了…” 荆盈盈慌忙摇头:“祖母不许瞎说,什么不在了,我回来了,就是要陪着祖母长命百岁。” “好…” 傍晚时分,荆盈盈亲自侍奉祖母歇下之后才踏出泰安院,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孟婉然:“母亲。” 孟婉然拉过她的手:“我今日做了些你爱吃的菜,弟弟妹妹们都在等着你呢。” “嗯,”荆盈盈低下头不再言语。 “盈盈啊,”孟婉然看着她,有些无奈,“弟弟妹妹们都还小,待会儿见着了,可不许再这幅伤心的模样了,好不容易回趟家,高兴点,别总哭。” “知道了……” 韵和院的堂屋里正做着四个眼巴巴望着的小孩子,听见院门响动,他们便凑到门槛处等着:“母亲,姐姐好。” 孟婉然满意地点点头,挽着荆盈盈进了屋:“那个小丫头是你三妹,你见过的,是二姨娘的女儿,你走的时候她才两岁,只可惜老二去的早,只留下这么个姑娘。悦悦,来让你姐姐看看。” “姐姐,”荆启悦怯怯地站到她眼前来,一双小手不安地搅动着衣角。 荆盈盈也只好扯出一个笑来:“悦悦乖,姐姐送你一个小玩意儿。”这孩子她也有些映象,她走的时候,还没有桌子腿高呢,一转眼,这孩子也要准备去松溪谷了。荆盈盈将腰间的锦囊摘下来送给她,这里头装得都是些药材,可以避蚊虫,最关键的还在于锦囊乃是她的西席所赠。荆启悦带着它到了松溪谷里,也能受一些照拂。 荆启悦接过锦囊不由得有些高兴:“谢谢姐姐。” 剩下的三个小弟也都是妾室所出,最大的也不过七岁,于荆盈盈而言确实是头一回相见,荆盈盈也只好送他们一些小礼物。 晚膳结束之后,天色已经全黑了,荆盈盈请了安正打算离开,孟婉然却坚持要送她回院子。 母女二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气氛却有些沉闷。半晌,还是孟婉然开口打破了僵局:“盈盈,我知你心中有怨,但我心中亦有死结。” 荆盈盈撇过头去:“哥哥已经没了,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是我对不住你们兄妹二人,但我…”孟婉然还想着辩解。 “我累了,母亲还是早些回去吧。”荆盈盈已经下了逐客令。 孟婉然有些难过:“那…你也早些歇息。”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这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早就让她对荆家,对父母失去期盼了。既然不喜欢他们,又何苦要将他们带到这个世间。人啊,总是可笑又可恨。 荆盈盈收回目光,又重新落回小院的牌匾上——归鹤。灯笼在垂花柱上摇晃着,光线闪闪烁烁,投映在金漆的大字上,带着说不清的朦胧和期盼。 “小姐,”易娘看见她在门口杵了多时,便迎上前去,“这是夫人之前吩咐下人换上的,需要取下来吗?” 半晌,她摇了摇头:“不必,留着吧。” 巧儿看见她进门来,面上便露出几分喜色:“小姐,那位姑娘今日下午醒来了,如今正安置在东厢房里头。” “醒得倒是快,”荆盈盈跨进内间的脚又收了回来,“我去瞧瞧她。” 君无忧正百无聊赖地数着床帐上悬着的流苏,忽的就听见一阵脚步声,随后就见一个素衣女子绕过屏风缓缓行至床榻前。短短几步之间,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恍若弹指一挥间便让人置身花海之中,头顶是千里皓月,脚下是清溪流淌,妙哉,美哉。那是个怎样的女子?眉若新月,眼似秋波,风姿卓越,妙有姿容,就好似那神仙落劫。 “你还有哪里不适?”荆盈盈见对方毫无动静,不由得出声询问。 君无忧这才回过神来,可惜咽喉有些肿痛,话还说得不太利索:“多谢…小姐出手相救,我…咳咳,总觉得周身都痛得厉害。” 荆盈盈灿然一笑,几乎晃花对方的眼:“痛就对了,你全身都是剑气所致的伤口,等痛过了,还会发痒。不过不要紧,我再给你添两副药,一副外服,一副内用,坚持用上两日就会好转。” 君无忧苦笑道:“多谢小姐出手相救,若是没了小姐,不知道我现在又横尸何处。” “大恩不言谢,”荆盈盈又递给她一碗稀粥,“今后行走江湖,可要多注意些。对了,你叫什么?” “无忧,”君无忧的眼中渐渐生出一层薄雾,“爹爹为我取字无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三章 死亡 天色还未破晓,归鹤院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叫:“啊——有鬼啊!” “嘘,”君无忧忙忙捂住巧儿的嘴,“是我,君无忧。” 但还是迟了,荆盈盈已经听见着门外的响动,她刚刚在梦中已经拉住了白衣女子的衣尾,可还是迟了一步,被巧儿的尖叫给惊醒了。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行至门边,偷听屋外的动静。 巧儿惊魂未定:“君姑娘,我魂儿都要给你吓掉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真不是有意的。”君无忧一脸歉意,还拉着巧儿往院子里走,想离荆盈盈的卧房远一点,却听见身后房门响动。 “这么早,你们干什么呢?”荆盈盈已经立在门前了。 两人齐齐转头:“荆姑娘小姐,早啊。” “荆姑娘,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没做,就先走了,”君无忧正想溜走。 巧儿却着急一把拽住了她:“小姐,她刚刚藏在屋顶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胡说,我只是散个步而已…” 荆盈盈瞪了两人一眼:“别吵,大清早的,巧儿回去歇着,你跟我进来。” “荆姑娘,”君无忧有些心虚,“我…” 荆盈盈有些生气:“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我留下你来,不是让你给我添乱的。” 一个月以前,荆盈盈将她从蜀道上救回荆家,而后她主动要求留在荆家给荆盈盈做护卫。荆盈盈知道,她留下别有目的,明里暗里试探了多次,却总是无功而返。除了名字,对她还是一无所知。 “你若是不信我,又何必借我的身份待在荆家,不怕我揭穿你吗?”荆盈盈斜她一眼,心里却暗自打量起来。 君无忧犯起难来,这姑娘未免也太玲珑剔透了些,但…也并非不能深交之人。 “我说了,荆姑娘就会帮我吗?” “你先讲,讲了我才好做决定。” “好吧…”君无忧败下阵来,“我从外面得到一些消息,说荆家可能会有我需要的东西。” 荆盈盈感到好奇:“是什么东西?” 她比划了一下:“一个核桃大小的珠子,应该是绿色的。” 荆盈盈想了半天,搜遍脑海也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才道:“我没有什么映象,但你若是着急,我可以私下里帮你打听。” 君无忧在荆家待了有些时日,总能听见荆家的下人讨论荆盈盈,说她爱仗着荆老夫人的宠爱作威作福,脾气又差,心眼啊比针还小!这些人真是又蠢又坏,他们既不侍奉荆盈盈,又不过与她寥寥几面而已,有些甚至都没有跟她打过照面,就这般人云亦云,诋毁自家的小主子,不晓得荆家是怎么管束下人的,竟这般没有礼法! 君无忧把这些杂碎都抛之脑后,又笑意满满地挽住她的胳膊摇起来:“荆姑娘,你可真是个大好人,简直就是神仙下凡,专程来救我这个苦命的小女子来了!” 荆盈盈故意板起脸来:“说够了没?快滚回去睡觉。” “好好好,小的这就…”君无忧拉开房门,却被易娘撞了个晕头转向,“哎呦!” 易娘气喘吁吁地扶住桌子:“小姐,不好了,老夫人她…你快去吧!” 荆盈盈一下子就怔住了,反应过来后拔腿就往外跑,不知怎的她开始有点讨厌这错落复杂的宅院了,不晓得为什么这样大,路也…这样长。突然间,天旋地转,她回过神来,已经在君无忧的怀里了:“君无忧…” “给我指个方向,我带你飞过去。”君无忧将人打横抱在怀中,轻轻跃上了房顶。 “好,”荆盈盈揉了揉眼眶,指向了灯火通明的泰安院,“就在那里。” 泰安院坐落在整个荆府中心偏后的位置,那里是祖母的院子,也是她一整个的童年和惟一的欢乐。她每日都会在那里待到天黑才回房休息,有时也和祖母歇在一起。院子里有许多的桂花树,每到秋天,桂花的香气就从这里散出荆府,一直飘到她的梦里。祖母的院子里,还有一间小小的厨房,秋天的案头上,总是摆着一叠又一叠的桂花糕…祖母还说,她的女儿也爱吃。当时年幼的她还傻乎乎地问了,那她怎么从没见过小姑?还惹得祖母好一阵伤心。一转眼,十年就过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六月初,已是炎热无比,清晨的风打在脸上,也不见得有多舒适。荆盈盈又看着君无忧的侧颜,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只可惜她不能学武,否则又怎会甘心被囚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到了,”君无忧轻轻将她放下。 荆盈盈推门而入,屋内只有孟婉然守在一旁,其他的人大约都在赶来的路上。 “祖母,”荆盈盈唤了唤床榻上双眼紧闭的人,她怕极了。 孟婉然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荆老夫人,默默退到了外室。 荆盈盈俯到床边,荆老夫人费力地睁开眼睛,想要同她讲话,烛火映在窗纸上,明明灭灭的教人心慌。 等众人到达泰安院时,只听见屋内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孟婉然将她拉出卧房,按在木椅上坐下,许久之后,她才平复了心情。 天色大亮之后,荆家上下都忙碌起来。老夫人撒手而去,留下的人还得精心准备葬礼,和二房,三房一齐送葬,才不会丢了荆家长房的颜面。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跪在灵堂里的姑娘,她穿着孝衣,跪得端正,苍白着一张脸,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易娘担心得不行,小姐已经跪了整整两天,不眠不休,滴水未进,要是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易娘一转头,却看见君无忧也一身白衣,跪在小姐身侧。 “我可以叫你盈盈吗?”君无忧见她毫无反应,又继续同她讲话,“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我十四那年,娘亲便离开了我,她在世的时候,身体一直不好,每天都要喝许多药。她被爹爹宠得很娇气,怕苦又怕痛。但每次喝药的时候,却总是很勇敢,叫我站在她身侧看着她,看她皱着眉头一饮而尽的样子。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她撑了那么些年,也是在用行动告诉我:别怕,这世上啊,还没有过不去的坎。”不知不觉间,君无忧也红了眼眶,“盈盈,你还记得刚刚遇见我的时候吗?” 荆盈盈有些动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已是面脸的泪水:“在那不久之前,我才得知爹爹的死讯。呵…他们夫妻两个,倒是恩爱得紧,我这个当女儿的,反而成了累赘,招呼也不打,丢下我就跑…连送终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荆盈盈看着她,一脸的茫然无措,身体却摇晃得厉害了,终于要栽倒在地,君无忧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近怀里:“所以,盈盈,葬礼是用来和祖母告别的,不是用来惩罚自己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没有人会责备你。” 荆盈盈终于趴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谢谢…谢谢你。” 人间苦楚终有尽时。七日已过,荆家出殡的队伍已经备齐,荆盈盈跟在父亲和母亲的身后,数着步子迈向祖母的安息之地。祖母活了大半辈子,做女儿的时候,要听父亲的话,任人摆布;出嫁以后要为了夫君忍气吞声,伏低做小;爷爷去世以后,又忙活着子女的事情,这一生对于她来讲实在是太苦太漫长了。若有来世,保佑祖母一定要投胎在一个好人家,不要像荆家这样的,要和寻常百姓一样,活得自在一些才好。雪白的纸钱被人抛撒起来,借着风,纷纷扬扬落了一路,隔开了阴阳两界,也永远地隔开了她和祖母。 “盈盈,”睡得迷迷糊糊间有人轻轻推了推她,“你这孩子,可不要忘了,祖母同你讲的话。” 她迷迷糊糊地点头:“嗯?…祖母!”她忽然清醒过来,急忙拉开帷幔,可四周都是空空荡荡的摆设,哪里还有祖母的影子,“是梦么” 她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香囊,这是祖母交给她最后的东西,里面正静静躺着一颗墨绿色的珠子,大约就是君无忧一直在寻找的那颗,她又软软地躺回去,明天就还给她吧,这样她就能早日回家。 六月底的天气还是闷热难捱,幸好夜空总是澄澈的,睡不着的时候也能来看两眼漫天的繁星。 君无忧就在房顶上坐着,她已在荆家已经耽搁了许久,若是再寻不见,也只能先启程去找下一颗珠子。她摸了摸手腕上已经愈合的伤口,那还是荆盈盈为她日日换药才医好的,突然就有些舍不得呢。 那个姑娘,真是可爱得紧,可惜…不晓得她爹娘在打什么主意,那西南王,可不是个什么好家伙,这不是把自己姑娘往火坑里推吗?如果…算了算了,别人的家事,想这么多做什么,自己手上的问题还没解决好呢。 一夜无眠,两人隔着瓦片和屋檐,各揣着心事,做着打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四章 计划 “小姐”,易娘满眼的担忧,“为何不抓住这个机会?” 她看着君无忧渐渐远去的身影,才道:“我还没有想好。” 巧儿从门外跨进来,就看见二人杵在院中,这么大的太阳也不知道避一避:“小姐,夫人找你呢,说是有事商量。” “我知道了。”荆盈盈转身离开去了韵和院。 她到时候,正好碰见荆涣从里面出来,不知为何右眼跳的厉害,大概只是自己多心吧。孟婉然看见她进来,就命人端来一盘水果:“这么热的天,怎么不乘轿,中暑了可怎么办?来尝尝,这是刚刚冰好的。” 荆盈盈看着递过来的水果,也不想动手接,只是问:“母亲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孟婉然僵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尴尬,只好收了回来,“只是你也不小了,你父亲催着我给你挑亲家呢?你可有看上的。” 她摇了摇头:“全凭母亲做主。” 孟婉然听见她这话便放了心:“你祖母走前还一直和我念叨呢,说要给你寻个好人家。我昨儿个跟你父亲商量了半宿,觉得西南王是个不错的,虽然做妾是委屈了点,但是…” 她僵着脸不说话,孟婉然又和她聊了一会儿家常,大约也觉得无趣,让她告了安,便放她回去了。 荆盈盈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什么祖母叨念着,借口也要找一个靠谱一点的好不好。她老人家尸骨未寒,就开始打开始打起她孙女的主意来了。祖母临终前对她说的话除了易娘,她没敢对其他人讲,如果让有心人听到,怕是不得善终。其实,祖母只是重复说着一句话,那就是离开荆家,越远越好。她先前还想不通,为何祖母临终之时,要让自己的孙女离开家。可今日父亲那一眼让她彻底开了窍,原来她在父母眼里,只是一件可以待价而沽的货物而已。就和那些放在药柜里草药是一样的,只要需要,随时都可以卖给别人而已。真是,可笑至极。 “易娘,如何?”昨日里从她从韵和院回来,就托了易娘去打听西南王的消息。她在巫峡中呆了许久,对外面的消息掌握的还不太灵通,只能拜托信得过的易娘去做,而易娘带来的消息更让她寒了几分心。 西南王康穆显然不是个什么善茬,他一共娶了三个妻妾,可重点不在这些女人身上,而在她们的身份上。一个是朝中要员的爱女,一个是江南首富的千金,还有一个竟是江湖门派的女子。 荆盈盈皱了皱眉头,这人娶得妻妾都不算是什么貌美之辈,这未免也太…有目的?易娘见她脸色不善,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之前打探到的小道消息说出来:“还有些不太可靠的消息,说是他们在囤积粮草。” “呵,”荆盈盈终于冷笑出声,“那未免也太能看得起我了,我不过一介小小医女,可高攀不起。” “小姐可想好要怎么做?”易娘有些着急,君无忧离开时给了她一只信号弹,三日之内点燃它,君无忧就能返回荆家。 荆盈盈陷入沉思:“我再想想,你先下去吧。”她并非不想离开荆家,她只是一介女子,江湖之大,离了此处又能去哪里?还不是要走上寄人篱下的路,那这样,又与此处有什么区别,至少在荆家,她还是有名正言顺的身份。至于什么荣华富贵,于她而言只是过眼云烟,荆家家大业大,可她一日也没顺心过,这不是她所留恋的。她为荆家所困,长到这么大来,未曾学过什么武功,若是在外面遇上什么,怕是命也难保。 夜半时分,荆盈盈睡得很不踏实,在梦里面晕晕绕绕的,一会儿是祖母去世时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君无忧离开的画面。就在挣扎之时,一声细微的响动传来,她睁开眼睛看着帷幔外渐渐靠近的人影,从枕头下摸出匕首来,捏在手中。 君无忧轻轻撩开帘子,却不料寒光一闪,她侧身一避,轻而易举地扣住了荆盈盈的手腕:“大小姐,是我。” 荆盈盈借着不甚明朗的月光,看清了来人,正是前两日离开的君无忧,她有些生气:“你大晚上的专程来吓我吗?” 君无忧顺势在她身侧坐下:“对不起,盈盈,看在我不辞辛劳飞奔而来的份上,就原谅我吧。” “易娘让你来的?”她就算是迟钝,也觉察出来了。 “是,”君无忧见埋不住她,也只好大大方方地承认,“你呢,你怎么想?” 荆盈盈有种挫败感,为什么所有人都逼着她做选择呢,不是一就是二,她实在是拿不准:“…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不要再问了好不好,我不想给西南王做妾,也不想离开这里。” 君无忧一把抓住她的手:“盈盈,你和我一道吧,我们去江南,去大漠,去踏遍山河,总有一个你能安定下来的地方。” 荆盈盈愣住了:“你不是要回家吗?” 君无忧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家里现在还有些人在,我目前…还回不去。” “那…” “我们走吧,你难道不想试试,把命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吗?”君无忧一脸的期待。 想,她怎么会不想呢,可是她握得住吗? 君无忧见她不答话,又晃了晃手臂:“好不好嘛,不要想太多,要是真无处可去,你就来我家,你医术这么厉害,大家肯定都会喜欢你的。” 荆盈盈抬起头,看见她满眼的星星,竟是比夜空还要澄澈上几分,好像很多年以前,有个少年也曾这样看着她。 “好…”从门缝里溜进来的风拂动着帷幔,模模糊糊间还有不甚明朗的话语。 易娘近来有些高兴,她没想到君无忧三言两语便能劝动小姐的心思。能离开这里自然是一件好事,荆家不是什么好人家,她来之前就明白这个道理,可那时她带着两个孩子无处可去,为了那个人,只能在荆家蛰伏十余年,今日总算是到了头。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立在檐下,看了看远处的蓝天,前几日下过一场暴雨,今天天色好,太阳也大,想来路面也该硬朗了。晚上大约还有月亮,算算日子,正该是皓月当空,那路应该不会太难走才对。 “易娘,”荆盈盈放下手中的笔墨,抬头看向窗外晃动的人影。 易娘听见荆盈盈的声音,转身进了屋子:“小姐要歇一会儿吗?” 荆盈盈将信装进信封中:“不必,都准备妥当了吗?” 易娘高兴地接过信:“都准备好了,小姐放心吧。这信是?” 荆盈盈起身理了理衣衫:“我出去一会儿,这信你先贴身收好,我们离开的时候,放在屋内显眼的地方便是。” 日头底下的荆府安静得很,平日里那些嘈杂的人声都歇下了,她撑着遮阳伞,靠着墙壁慢慢地走。荆府后面就是峨眉,前头不远还有一条大江。府内的建筑错落有致,却又不失气势,这样看起来也不算太差,只是人都没什么意思罢了。她默默地绕过垂花廊,尽头便是祖母的泰安院,如今院内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只摆着一座空空的牌位,和满园寂寂的蝉鸣。 香随着发丝散动开来,荆盈盈撩起衣袍,跪在蒲团之上。她的目光透过袅袅的烟雾落在灵牌之上,祖母在天有灵大概会保佑她吧,只是今后大概再也不能这样跪在泰安院中了。她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不甘心,到不如放手一搏,去外面,去那个遥远的江湖。夕阳沉下的时候,她路过韵和院,里面传出了母亲教导三妹读书的声音,她有些惊异,原来她也会有像寻常母亲一般的时候啊。 “盈盈,”孟婉然看见她的身影从屋中追了出来,“又去泰安院了?” “嗯,”冷不防的荆启悦从后面跑出来扑了她一个满怀,“悦悦,怎么了?” 荆启悦看着她笑道:“姐姐要陪我一起用晚膳吗?我今天学了不少的东西呢。” “好。”荆盈盈轻轻拉起她的手,三人一起朝屋内走去。 饭桌上,荆盈盈看着给三妹布菜的婉然,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那西南王是个怎样的人?” 孟婉然夹菜筷子愣了愣:“怎样的人?我没见过,不过听人讲来,应该和寻常王孙差不多才是。” 那也和寻常王孙一般,吃着天家给的饭,想着天家住的房么?她低笑一声,问了个让孟婉然变色的问题:“那母亲当年为什么要嫁给父亲?” “自然是,”孟婉然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或者是那一眼太过让人心动,可到头来却是后悔了,她这些年来与他相处的并不融洽,他的眼里永远都没有她。 “那悦悦呢?”荆启悦正埋头吃饭,猛然间听见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看着二人,气氛似乎有些凝固。 孟婉然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越发的犀利了,也不知是好是坏:“你要是看不上,我便再同你父亲讲讲。”其实她也不明白,夫君为何执意要将她送去做妾,自己的孩子,难道就不会心疼吗? 荆盈盈知道天色不早了,她放弃挣扎:“我饱了,母亲慢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五章 出奔 易娘焦急地左顾右盼,在看见那抹素白身影出现在院墙外时的时候,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迎了上去:“小姐去了哪里,叫我好一阵担心。” 荆盈盈笑着坐到桌前梳理头发:“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会反悔。” 易娘语气也松快上了几分,拿起篦子为她绾发:“小姐说的是,倒是我又瞎操心了。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和主子也越来越像了,都是一样的讨人喜欢!” “主子?”她奇怪地看着镜子里的易娘。 易娘正在绾发的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我是说夫人。” “像吗?”荆盈盈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不觉得呢?” 院子里,翠翠正和巧儿一块打扫院子。翠翠神神秘秘地凑到巧儿身旁:“哎,巧儿姐,你觉不觉得小姐今日怪怪的。” “哪里怪了,我瞧着挺好的。”巧儿不甚在意的扫着地。 翠翠却不依不饶:“真的吗?可是小姐今日笑了呢,说话的口气也温柔了不少,不像前几日。你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巧儿抬起头来瞪她一眼:“什么好事,我看你就是太闲了,信不信我告诉小姐去。” 虽然话这样说,可她还是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荆盈盈,是不一样了。翠翠那傻丫头看不出来,小姐似乎更豁达了,气质上也有些洒脱了,那模样就好像即将飞离囚笼的小鸟,还带着几分欢欣、雀跃和畏惧。这个想法一冒出头,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忙忙低下头去,怕被人看穿了心事。 “这样如何?”易娘将荆盈盈的头发高高竖起,只系了一根不太显眼的暗色束带。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晃了晃脑袋:“很好,脸上要怎么弄?” 一个时辰以后,天幕褪去白日的光彩已沉沉如墨,荆盈盈打开窗户,静静地等待。远处飞来的风带着几分世俗之气,其间仿佛还夹杂着夜市上的热闹与农人归家时片刻的宁静。 她伸出手想要握住那些四散的安详,却被人捉住了手腕:“盈盈。” 君无忧笑意盈盈地望向她:“我们走吧。” 皓月当空,为山林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树林中的蝉还未停歇。蝉鸣之中,还夹杂着细碎的衣料摩擦之声。灌木掩映之间,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飞动着——正是从荆家离开的君无忧和易娘。荆盈盈此刻正缩在君无忧的怀中,睁着眼睛,观察四周的动静。到了后半夜,三人才到达灯火通明的锦官城,君无忧带着二人在屋顶间穿梭,随后从窗户跳入一间不起眼的客栈。 一刻钟之后,一辆肃静的马车静悄悄的从客栈院落中驶出,而后通过了锦官城的北城门,一路向东。 君无忧在外面赶着马车,马车里却坐着面面相觑的三个人。寄妍一看就明白了状况,肯定是自家少主又把她给忘了,叹了口气,凑上前去和荆盈盈套近乎:“您就是荆姑娘吧,真是太感谢您了,救了我家少主一命。哎,我怎么劝她都不听,非要冲回山庄挨打。” 君无忧生气地一撩帘子:“寄妍,你给我出去赶马车!” “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君无忧不敢正眼看她,“今时不比往日,怕惹麻烦。” 荆盈盈有些忍俊不禁:“我知道,你说梦话的时候,我全听见了。” “啊?”君无忧有些不敢置信。 “骗你的,傻瓜,”荆盈盈笑起来,“是我托易娘去打听的。”君无忧醒过来的当夜,她就有些疑心了,寻常的江湖女子,绝不会有她这般的耐力。她给君无忧的药里有着寻常人难以忍受的草药,虽然有助于伤口愈合,但周身却会奇痒无比,可君无忧服下之后却毫无动静,要么是她反应迟钝要么就是她耐力非常。果不其然,没隔几日易娘带来的消息坐实了她的想法,君无忧是华鉴山庄的弟子,至于少主的身份,倒是她自己根据君无忧的一举一动自己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荆盈盈倒是有几分担心:“你不会怪我私下打听你吧。” 君无忧将头摇得向波浪鼓一般:“怎么会呢,都是我不好,处处瞒着你。今后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是。” “好,”她现在跟君无忧算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自然是要了解的越多越好。 君无忧的父亲是华鉴山庄的庄主,华鉴山紧连着秦岭山脉,往下一段距离,便是巫峡,这样算来她们二人竟如此相近。今年的年初的时候,君庄主动身前往大漠,之后便再无音信,一直到三月底才传来死讯。彼时,君无忧正在账房里查账,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来。随后送到她手里的便是父亲的遗书,父亲是死在匈奴手中的,但也可以说是他自己一心求死。君无忧自然不会相信别人的说辞,她亲自带着人去了大漠要带回父亲的骨灰。但没想到的是,她前脚一走,二伯和她堂哥后脚便坐上了代理庄主之位,之后更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她逐出山庄。所以,荆盈盈才会在险峻的蜀道之上捡到浑身是伤的君无忧。彼时的天之骄女,一朝就跌在了泥坑里,还是从小跟到大的长辈所为,这实在教人难受。 华鉴山庄传承至今,已历经数百年来的风雨飘摇,十几代庄主的呕心沥血才能有今日的辉煌与成就,放眼在整个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派,何况这是君庄主与夫人的毕生心血,君无忧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入旁人之手。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荆盈盈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她惊讶与君无忧的冷静和沉着。 君无忧安慰般的握了握她的手:“我打听到了另一颗珠子的下落,我们先去云梦大泽瞧瞧。” “那珠子很重要吗?”她有些不解,当务之急不应该先解决华鉴山庄的内乱吗。 君无忧笑了笑:“我之前也未曾听说过,那是父亲在遗书中提到的五行珠。我若想夺回家业,就得先带齐珠子去找祖师爷留下来的遗迹。”不被祖师爷承认的子孙,没有资格登上庄主之位。她又看向荆盈盈,“你呢,就与我一道吗?可曾有想去的地方?” 晦暗的马车中,只有众人静静的呼吸声,荆盈盈听见自己的声音有几分颤抖:“我想沿途去打听哥哥的下落。” 易娘的眼中扬起一抹诧异的光,这是自大少爷生死不明的八年后,她再一次听见小姐在人前提起大少爷事情:“小姐…”寻人也是讲一个缘分,八年过去了,只怕… “好,”君无忧却并不逼迫她吐露更多,只握住她的手到,“那我们就一道。”时间还长,万事到最终总会落一个结果,或好或坏,或圆满或遗憾。 百里之外的荆家,巧儿在屋后的竹林中伫立了许久,眼见天光将要大亮,她默默地走到窗边,伸手关上了虚掩的窗门。 待到辰时翠翠推了房门去唤小姐起床时,房里只传出她的惊叫:“巧儿姐,大事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韵和院里,荆涣正在大发脾气:“孽子,早知今日会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心慈手软留下她!” 下人们扑啦啦地跪了一片,孟婉然也错愕非常:“老爷,你莫要气坏了身子,妾身已经派人去寻了,她一个姑娘家,应该不会走得太远才是。” “哼,”荆涣气急败坏地打翻了她递来的茶盏,“找,去哪找?我看她是早就跟人串通好了!当初我就说不能留下那个易娘,母亲总是妇人之仁!现在好了,她们简直不知廉耻,败坏祖德,老祖宗的脸都让她丢光了!来人,去传话二房三房,就说嫡小姐昨夜得急病死了!叫他们挑个女孩过继到大夫人名下。” 孟婉然把荆启悦扯回身后:“老爷,难道就不管她了,怎么说也是您的骨血…” 荆涣冷笑一声:“怎么,你还真把她当自己姑娘了。西南王都已经启程了,不抓紧点,你还保得住你大夫人的位置吗?” 孟婉然吓得变了色,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妾身是真不知情,妾身要是知道怎么会有机会让她逃跑…” 荆涣拂开她的手,十分不耐烦:“我不想听你废话,我告诉你,接下来要是再有闪失,你就滚回孟家!”话闭,他起身便走,只甩给她一个狠厉的背影。 启悦吓得紧紧抱住孟婉然,不停地抖动:“母亲不要离开启悦,启悦不要母亲走!” 孟婉然将她搂进怀里:“悦悦乖,母亲就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荆涣压下满腔的怒火,正准备去书房找人联络西南王,这时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老爷,二房的嫡小姐正在迎客堂里等您。” 他皱了皱眉毛:“芸丫头,她来做什么,叫她回去。”刚刚迈出两步,他又折了回来,“叫荆芸去书房等我。” “哎,老爷。”小厮得了命,又匆匆跑走了。 “大伯父。”荆芸看见荆涣走了进来,起身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 荆涣摆摆手,示意她免礼:“你找我可有什么事。” 荆芸一身素白衣裳,却也打扮明艳动人:“还请大伯父节哀,我听闻了长姐的事情,实在是天有不测风云,不知大伯父现在可有什么打算?若是没有,芸儿如何?” “你?”荆涣抬眼打量了半晌,“可是你父亲让你来的?” 荆芸忙忙地行了个大礼:“这是芸儿自己的主意,父母都不曾知晓,还请大伯父给侄女这个机会,让侄女为荆家效力。” 许久,荆涣将她从地上扶起,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好,荆家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孝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六章 变故 连日的奔波之后,马车终于停在了云梦里一处富饶的县城内。此时正是八月上旬,数日来的暑气也消下去不少。君无忧和她都换上了男装,穿梭在大街小巷间。 “为什么挂着这么多五颜六色的灯?”荆盈盈一脸的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投身于人潮熙攘的街巷中,不免有些眼花缭乱。 君无忧不甚在意:“大约是快到中秋了,估计还会有庙会,到时候人还会更多呢。” 荆盈盈听了却更加不解:“庙会是什么?” 这次轮到君无忧吃惊了,她回头看见荆盈盈一脸懵懂不由得笑出声:“大小姐,你原来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易娘和寄妍远远地跟在二人身后,看着时而吵闹时而亲热的两个人,不由得弯了弯唇角:“我家小姐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结交朋友呢。” 寄妍有些好奇二人在荆家的生活:“我们少主从小就跟在庄主身后和各种人打交道,但同辈的女孩儿还是第一次。”这么开心也是头一回。 易娘只是摇头,说:“荆家甚严,难得有机会接触外人。” 晚间,一行人回到了客栈。客栈的坐落在一条小巷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院落,这里的老板娘是君无忧娘亲的旧识,住在这里,比起外面的酒楼,要方便也安全得多。除了寄妍,跟随君无忧从山庄中叛逃而出的还有道尽和徵涯。二人都是君无忧父亲的亲信,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侍奉。道尽是个闷葫芦,平日里惜字如金,办事却很牢靠。徵涯则不同,随时随地都能唱一出单口相声,今年二十有三,长得却极其乖巧可爱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因着是个小个子,君无忧便常常拉他一道去坑蒙拐骗。此刻道尽和徵涯两人正在客栈一楼喝着茶,大眼瞪小眼。 “谢谢兰姐,”君无忧端着老板娘送来的点心去了荆盈盈的房里。 荆盈盈不太喜欢甜食,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擦了擦嘴才问:“无忧,接下来你有什么线索没?” “听到一点口风,”君无忧一点都不着急,“我爹说,凡事都要讲求缘分,这个珠子更是急不得,我们明日再出门转转,时候到了,就能碰上。”说完,她又拈了块点心,抬头却瞄到荆盈盈脸色不太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荆盈盈有些头晕,伸手扶住桌面,片刻后,才缓过劲来:“没事,大概是有些累了。” 荆盈盈自小习医,头晕是常有的事,师父说是有些气血亏损,大约是娘胎里落下的毛病,后来调理了一阵子,症状就轻了不少,这次她也没搁在心上,只当是连日的奔波加上水土不服而已。 接下来几天,君无忧有事没事就在街上乱窜,珠子没找着,倒是听见了不少的趣闻和家常。什么东边大街上的小姐和小厮私通被人发现了,把自家老爹气出了毛病;西边巷子里,李大婶家的儿媳妇勤快能干嘴又甜,可惜进门三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哦,对了,近些天来最轰动的还是南大街那边,当地的富豪朱老板正妻过世了,听说他妻子还是个什么前朝太傅的嫡亲孙女,也算得上是个大家闺秀了,娶亲那天,周围十里八村都赶来看热闹,排场之大,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可惜红颜薄命,早早就撒手人寰了,只留下一个六岁的闺女,那叫一个可怜。结果啊,发丧的第二日就有人看见朱老板从朱府侧门扶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进了门,真是造孽哟! 荆盈盈听她一脸唏嘘地讲完,板起脸来:“堂堂华鉴山庄的少庄主,对别人的家长里短怎么这么感兴趣?” “不是没事么?就打听打听,”君无忧丝毫不顾及脸面,没骨头地斜倚在床榻上,“再说,就丁大个县城,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件事,想不知道都难。哎,盈盈,今晚上庙会,你跟我出去玩呗?” 荆盈盈瞥她一眼,把手中的书搁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这书还是她从兰姐那里借来的,记着各地的民俗风情。她第一次读这种杂记,觉得十分有趣,对庙会也有了一些了解:“就知道玩,多大的人了。”真要算起来,君无忧大她两三岁呢。 “盈盈,”君无忧又拽着她撒起娇来,“好不好嘛?难得赶上一回,就当涨涨见识啰!” 荆盈盈拗不过她只好答应晚上一起出门。 乌莲城颇有云梦的水乡的风韵,处处流淌着青溪与小河。夜晚的乌莲城更是别有一番风味,河面上浮着朵朵河灯,就好似交错于夜幕下的潋滟星河。旁边的大街上悬着一盏盏花灯,与白日不同的色彩点燃起来,在屋檐之间交相辉映。 君无忧拉着她从熙攘的人流中挤过去:“盈盈,你看这个糖人,好可爱,你要不要?” “盈盈,盈盈,你看这个,皮影戏!” “还有这个…” 四周都是热闹的气氛,也是,入秋了,想必今年又是一个丰收。 君无忧一转头,才发现人不见了,半晌之后,在河边看见了她,正盯着河灯出神:“你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不喜欢甜的,还不爱凑热闹。” 她生气地转头,正想开口呛君无忧几句,却发现对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河灯走了过来:“要不,试试这个?” 试试就试试吧,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了。荆盈盈提笔,一笔一划在纸上着落下心事,从河面吹来的风拂过她墨色般长发,遮掩住那双灵动的星眸。君无忧在旁边静静看着她,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不少,生怕惊扰到她。她的一低头一凝眸,就好似月落九天的仙子,让人神魂颠倒。 “你写了什么,”君无忧笑嘻嘻地凑到她身侧。 她动作轻柔的卷起那张小纸,放到河灯中间:“没什么,一个小小的愿望罢了。” 君无忧不满地嘟起嘴:“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告诉我,那我也来写一盏好了。” 随后她看见君无忧在纸上落下几个小字,字和她本人倒是不怎么像,颇有灵动隽秀之姿,纸上写着“祝盈盈早日实现愿望”。 荆盈盈诧异地看她两眼:“你就没有自己的愿望吗?” “有啊,”君无忧仍旧是笑嘻嘻的模样,“就是你的愿望。” “少贫了,”荆盈盈瘪嘴,却在恍惚间听见幽幽的哭声,“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什么?”君无忧顺着她的目光,向身后看去,发现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大约五六岁的模样,正蹲在不远处哭。 二人只好过去看看情况,荆盈盈蹲在小姑娘身边,放缓了声音:“小妹妹?你怎么了,和父母走散了吗?”一连问了好几遍,那小姑娘却充耳不闻,只是哭得更加伤心。 君无忧有些头大,她将荆盈盈拉起来,自己靠了过去:“你再哭两声试试,当心我揍你哦!” 荆盈盈一巴掌拍在她头上:“你干什么呀!” 没想到那小姑娘却抬起头来,红着眼眶,冲君无忧发火:“你有本事就打我呀!” “嘿,”君无忧今天是铁了心要跟她杠上,“你以为我不敢吗?小屁孩儿!” 那小姑娘倒是利索,站起身来打她:“那你就打死我呀!我知道你们都是那个坏女人派来的,害死了我娘亲…现在还想害死我!呜呜呜,娘亲…” 君无忧和她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诧异,不会这么凑巧吧,这难道是朱佑天的女儿? 荆盈盈拿出手绢给她擦眼泪:“你是小敏吗?” 朱敏狐疑地看她一眼:“你是谁?怎么知道我…我的名字。” 荆盈盈见她神色伤心更加不忍:“乖,你不要哭了,我以前听别人提起过你。” “听谁说的?”朱敏还是很戒备二人。 “你娘亲”,君无忧撒谎从不眨眼,“真的,这位小姐可是你娘亲的一位故友,只是多年未见。这次途经此处,本想来看望她,哪晓得,哎…” 朱敏才不相信呢,娘亲从未对她提起过什么故友:“你撒谎!” 君无忧眼睛一睁,张口就来:“真的!我们骗你做什么?你娘亲是不是叫李萱,小字若柳,蜀中人士,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可惜都去的早。”其实这些,都是她从兰姐那里听来的。 荆盈盈一脸呆滞,也只好跟着圆谎:“是啊,所以你不要哭了,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朱敏想了想,她说的还真都对上了,也渐渐放下心来:“我不要回家,家里那个坏女人会杀我!” 二人没有办法,不能将一个小姑娘丢在外面,只好带回客栈去。 “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门了,居然碰见一个这么烦人的小鬼。”君无忧有些愤愤不平,她本来还想带盈盈去逛庙会呢,结果,全泡汤了。 寄妍端了盘水果走进来:“少主,我瞧着荆姑娘爱吃这个,我给她送过去,你要吃吗?” 君无忧从榻上翻起身来:“我来送!” 她敲开荆盈盈的房门,荆盈盈正在梳头:“我刚刚哄她歇下,易娘正看着她,你好端端的干嘛骗别人一个小姑娘?” “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她话音未落,就看见荆盈盈突然身子一软向前跪倒,君无忧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接住,那被人抛下的果盘登时就在地上碎了一个四分五裂,红艳艳的果子也滚了一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七章 毒发 荆盈盈陷在模糊的梦境里,一时间分不清身在何处,那歌声却又从头顶上飘过来了:“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春溪旁的桃花林有个白衣姑娘背对着她,她正想走上前去看看对方的样貌,忽然从旁边就走出来一个锦衣公子:“卿儿,猜猜我是谁?” 那姑娘捉住他的手,语气却极其温柔:“荆郎,莫要闹。” 他却不依不饶,俯下身将耳朵贴到对方小腹上:“让我听听。” “这才几天,”白衣姑娘轻轻推他一把,“还没动静呢!” 荆盈盈隔着花树朦朦胧胧始终瞧不真切,两人相拥着离开,往树林深处走去,她忙忙地跟了两步,却再瞧不见人影了。 “盈盈,盈盈!”有人在叫她,声音越发清晰,她慢慢落回现实,一时间却不能动弹。先映入眼帘的是客栈的床帐,视线落下,才看见神色焦急的易娘和君无忧。 “小姐,”易娘的眼中蓄着泪,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用力地回握了一下,示意她不必担忧。 君无忧幽幽地吐出一口气,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你可吓死我了。” 她还有些没能搞清状况,只觉得整个头都是晕乎乎的:“我这是怎么了?” 君无忧替她掖了掖被角:“你睡了整整一日,寄妍说,是中毒。” 荆盈盈有些吃惊,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层上面来。寄妍把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这半个多月大家的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没有理由只有她会中毒。寄妍想破了头,才意识到这毒是长期所致,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在荆家埋下的祸根。易娘却说这更加没有理由,小姐在荆家所用之物,都要经过她的手。两人争论了半天也没有结果,气氛一时间沉重起来。 荆盈盈却不怎么担心:“是什么毒?” 君无忧的表情有些纠结:“不确定,寄妍推测可能是惊梦,但不像。”的确不像,惊梦毒发只需半日,不需要如此长的时间。 两人正在说话间,寄妍匆匆忙忙跑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杯清水:“荆姑娘,可否给我一滴血。” 荆盈盈点点头,用银针刺破了指尖,血珠一下就滚了出来,滴在水杯里。众人小心翼翼地凑在杯前,看着那滴鲜红的血液,渐渐染成墨色,最后再散开来。 君无忧大惊失色,问寄妍在水中加了什么?寄妍说只有少许蜂蜜。 荆盈盈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我知道,是桃花笑。” 君无忧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寄妍看了看一脸呆滞的少主,在心底叹了口气。桃花笑取自一种名叫翎雀的仙草,调制而成。为什么叫仙草,不仅是因为它只出现在古籍之中,关于这翎雀还有一种说法,虽然有毒,但女子长期食用,可以令自己容貌永葆美好的状态。君无忧听了不由得去瞧荆盈盈的脸,却没瞧出什么名堂。能不能永葆青春还得另说,但这药有剧毒确实是毋庸置疑的,一旦服用,就不能停,停下之后一段时间内,毒就会发作。一开始会头晕,时日一久,人就会陷入昏迷,最后丧失神志,不知不觉死在梦中。但这都是传说中的故事,荆盈盈从未想过,还真有这样的草药,更没有想到,自己会中桃花笑的毒。 君无忧心底掀起惊涛骇浪:“那如果一直服用会怎么样?” 荆盈盈捏着被子的手紧了紧:“折寿,就是人们常说的红颜薄命。” 毒素在肺腑之中,日积月累,根本活不长。是谁的心思?简直歹毒非常。 寄妍看着她:“荆姑娘大概已经猜到下毒之人了吧。” “给你们添麻烦了,”荆盈盈心头涌起一股疲惫之感,“这毒,大概是我家中长辈安排的吧。” 君无忧在一天之内受到多次惊吓,她差点抓不住手中的茶杯。 “小姐”,易娘慌了神,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为何没能觉察? 荆盈盈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干你的事,你不知道。”她甚少在外面吃东西,零嘴点心一类也少,若说回荆家那段时间吃了什么不清不楚的东西,那就只有母亲每周派人送来的养颜丹,她当时也没多思量,现在想来,只怕是早都计划好了。就算她能逃出荆家,她也没命活下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现在怎么办?”君无忧突然就感觉天塌了一半,人是她带出来的,这个责任也该她来担,“去找解药?还是去找翎雀?或者…”回荆家讨药? 徵涯匆匆闯了进来:“少主,我刚刚和道尽探到一点消息,是关于荆姑娘和荆家的。”说完还偷瞄了一眼荆盈盈,却发现对方和少主都是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 “说,”君无忧身上的气压低的惊人。 徵涯吞了吞了口水,硬着头皮将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原来荆家在荆盈盈离开的第二日就对外宣称嫡女暴毙,并且将二房嫡女接入府中,与西南王订了亲。 荆盈盈倒是气笑了:“真真是死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 “盈盈,”君无忧担忧地看着她,“这毒可有解药?” 见她低下头沉思,寄妍也敛了声音,连毒都是传说中的东西,更不要说解药了,她怕少主听了勃然大怒。 “有,”荆盈盈笑出声来,“但和没有也差不多。” 君无忧快要给两个女人急死了,可惜她又不懂医术:“到底是什么?” “取凤凰血与青龙骨制药服之,可愈。”寄妍简直不敢看自家少主的脸。 房中静了许久,落针可闻:“寄妍,你可有法子拖上一拖?” “少主?”寄妍不解,她这是急糊涂了,这毒光靠拖又能怎样啊? 君无忧却冲回房间,从包袱里取出了父亲的遗书,细细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秦岭遗迹之中,相传曾有青龙骨一枚,取之可医急症,愈百病,若得,望吾儿妥善处置”。 “少…少主?!”这回轮到寄妍结巴了,这样说来不仅有青龙骨还有凤凰血啰? 君无忧冷静下来:“寄妍,你先想办法将这毒压下,等我拿了这颗珠子,再去找翎雀。等找到了翎雀,时间便宽裕得多,我便能有法子医好她。” 荆盈盈望着二人,心中百感交集,赐她发肤的父母,千方百计要夺她的命。路上捡回来的姑娘,却拼了命的要救她:“无忧…”此等恩德,只怕是今生难以尽偿。 君无忧却只是捏了捏她的手:“盈盈,你莫怕。” “好…” 寄妍和荆盈盈捣鼓了一晚上,才研制出缓解之法。二人从其他植物中提出毒液,再做成做毒药服下,暂且压制住桃花笑。但这药毕竟有毒,寄妍担心得不行,她却让寄妍不要对君无忧提起,毕竟相传翎雀生在滇南一带,这一来一回要花上不少时间,当务之急是要拿到第二颗珠子,免得夜长梦多。 第二日一早,君无忧又凑上门来:“盈盈,感觉怎么样?” 可荆盈盈才歇下不久,寄妍只好把自家少主赶到楼下用早膳。 一楼这时候还没什么客人,兰姐正在逗着徵涯,道尽在一旁吃粥,易娘在后厨为荆盈盈熬药。君无忧也只好安安静静坐下来吃饭,但少了说话的人,左右都觉得无趣。 晌午过了以后,朱老板的人居然找了上来。一来是道谢,二来是想请君无忧和荆盈盈去一趟朱府,其实主要是请荆盈盈,但君无忧现在不放心她一人出门,也只能死皮赖脸地跟上。 君无忧想不通为什么荆盈盈对那小姑娘挺上心,人家一请,就答应了,有些不开心:“你好些了么,又往外跑?” 荆盈盈看她一眼:“你不高兴?” “没有,”君无忧嘟起嘴,一副我很不开心快来哄我的模样。 她弹了一下君无忧的脑门:“你和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赌什么气?”她只当君无忧不喜欢那个小姑娘。 君无忧有些烦闷:“我说了没有!” 荆盈盈有点诧异,这还是她第一看见君无忧这么不高兴,可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又软了语气:“她生病了,又不肯进食,连药也不喝。” 君无忧把头埋进臂弯里,她刚刚没控制住情绪,此刻正有点沮丧:“你也病着呢。” “我躺在那里也不会更好,倒不如出来做些事情,”她抬起手,想摸摸君无忧的头顶,但又觉得有些冒犯她,便把手收回来,“是我们先骗了人家小姑娘,而且,朱老板对这里熟悉,人脉也多,说不定能帮你打听珠子的下落。” 君无忧愤愤不平:“那种忘恩负义的男人,有什么好指望的?” 荆盈盈又敲了她的脑袋:“坐在人家的马车里,说话客气一点。” “本来就是嘛,”君无忧还想再反驳两句,就听见车夫在外面招呼,朱府到了。她扶着荆盈盈下了马车,看见有个身形消瘦的男子立在府门口,那男子瞧见他们二人立刻上前行礼:“多谢两位姑娘,替在下找回了小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八章 被劫 荆盈盈进了朱府后,便随着下人去了朱敏的卧房。君无忧和那小姑娘不对盘,自然也不会去招惹她,就在中堂里和朱老爷喝茶聊天。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她听多了坊间传闻,本以为朱老爷应当是个满脑肥肠,大腹便便,一副沉溺声色的模样,想着,她又轻轻吹了吹盏边的茶叶。面前这人眉眼深邃,身形消瘦却挺拔,脸色还有几分青白,眼下也是乌青一片。想来该是这几日未曾好好歇息,他对女儿倒是分外上心。 君无忧开口想试试他:“朱老爷,小敏她病得严重么?” “严重倒是算不上,”朱佑天苦笑起来,眼里却盛了满满的溺爱,“小时候宠坏了,生了病就不肯好好吃药,现在她娘也去了,干脆连饭也不吃了。” 她轻轻笑起来:“朱老爷倒是疼爱女儿。” 朱佑天听了有些愣怔:“这孩子命苦…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君无忧忍不住了,她被勾起了好奇,既然这样在意亡妻和女儿,为何坊间会传他与另一个女子举止亲密。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朱老爷,但不知妥不妥当。”她又低头轻啜了一口茶水。 朱佑天是个精明的商人,他无需猜也能知道她的问题:“你是说坊间的传闻么?” 君无忧见自己被看穿,也不羞恼,大大方方地坐直了身子:“那朱老爷是什么看法呢?”言下之意就是在求证事情的真假了。 朱佑天的脸色沉了沉:“君姑娘,恕在下无可奉告。” 君无忧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免有些尴尬,正巧此时荆盈盈跟着人回了中堂,她也不多留,想着告辞离开。荆盈盈却轻轻拽了拽她衣袖,示意她稍等片刻,自己去了中堂和朱佑天谈话,随后才与她一道坐上回客栈的马车。 “你和他说了什么?”君无忧回到客栈,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究竟。 荆盈盈看着她好奇的模样,有些好笑,却不答反问:“你也觉察出来了?” “嗯,”君无忧的确看出来,不仅看出来还直接问了,“事情好像没有坊间传的那般简单。” 荆盈盈神秘一笑:“坊间传闻大约是有人刻意为之,但是…我今天在后院见到那个女人了,她的确怀有身孕。” 君无忧听了她的话,只觉得那只名为好奇的虫子快要把自己咬死了:“好盈盈,你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快要急死了。” 荆盈盈不满地敲她的脑袋:“别人的事情,你着什么急,好奇害死猫呀!”随后就将她推出房门,“时间不早了,你回房歇着吧,我们明日一早还得过去。” “还去呀?”君无忧被她关在门外,“盈盈,盈盈,开门呀…” 寄妍端着药上楼看见便看见自家少主为委屈巴巴地蹲在荆姑娘的房门口:“少主,你在做什么?” 君无忧轻咳一声:“没怎么,这是盈盈的药?” 寄妍点点头,随后顶着少主充满怨念的注视进了客房,君无忧看着关上的房门也只好自己回房琢磨。 “荆姑娘今日觉得如何?”寄妍将药递给她。 荆盈盈摩挲了一下碗沿,白皙修长的指尖一抹而过,抬头笑道:“倒是麻烦你了,我已经好多了” 寄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对她佩服得紧,对她也更添了几分喜爱:“荆小姐客气了,麻烦算不上,若是有什么不适,千万不要硬撑,早点告诉我。” “嗯,我晓得。”她也是习医之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荆盈盈喝下药之后,寄妍又叮嘱了她几句,才端着空空的药碗离开。没想刚刚关上房门,少主却站在她的身后,黑着一张脸发问:“你打算和她一起瞒我多久?” 第二日一早,朱府的马车又停在客栈的小巷外,君无忧扶着荆盈盈又上了马车。这次朱佑天出了门,君无忧就打发了下人,自己一路晃到花园里。没一会功夫,一个挺着肚子的白衣女人被丫鬟扶着走了过来。君无忧一下就警觉起来,这大概就是传闻中的女子。她细细打量了半晌,五官并无出彩之处,大概只能勉强算作清秀,不似传闻中那般倾国倾城之貌,和下人说话时,语气和神情里也满是温柔,看得君无忧啧啧称奇,果然传闻不可信。 “你就是君姑娘吧。”如采看见了她的身影,倒是没有半分害怕的意思。 君无忧也只好起身招呼她:“正是,敢问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如采,”她扶着肚子坐下,语气温柔似水,“妾身名唤如采,君姑娘要是不嫌弃,待会儿就和荆姑娘留下一起吃个便饭吧,你们救了小敏,妾身也没有什么好回报的。” 君无忧愣了愣,随后扬起微笑:“那我就不推辞了。” 厅堂里,下人们正在撤下碗碟,荆盈盈和如采在一块儿倒是聊得火热,君无忧闲在一旁。忽然有道黑影从窗纸上跃过,君无忧一惊扔下手中正在把玩的茶杯,纵身追了出去,引来下人的一阵惊呼。 那黑影身形鬼魅,脚步极快,始终领先她一步。而他奔去的目标,正是后院朱敏的卧房。君无忧心中一恼,抬手拔下发簪直直从手心中飞了出去,正中那人膝盖。随后只听得噗通一声,那黑影脚下一颤,带着几片青瓦,滚下屋顶。 君无忧将那人的后领拧起来,扯下了面纱,面相普通,不是什么江湖上的有名之辈。她皱起眉头,正打算细细审问,就听见前院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君无忧心中暗道不妙,一个翻身,跃上屋檐,回到前院时,只看见一地的鲜血,和满地的侍卫尸首以及几个吓晕的丫鬟。 君无忧冲进厅堂里一瞧,心就凉了半截,屋里空空荡荡只有烛影在无声的诉说。她不敢懈怠,又忙赶回后院,抱起朱敏,匆匆赶回客栈。 朱佑天正在盘点店铺,突然间冲进一个黑衣男人,将他塞进路边的马车。道尽黑着脸,听那马车里的男人大吼大叫,若不是少主有命,他真想敲晕了了事。 “君姑娘…你刚刚说什么?”朱佑天不敢相信,眨眼之间,自己的妻子便失去了下落,女儿也差点被贼人掳走,“怎么会…那些人为何还会找上门来?” 徵涯看了看少主铁青的脸色,又转头对朱佑天说:“朱老爷,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有所隐瞒了。” 朱佑天白了脸色:“这事知道得人越少越好,你们能将小敏抱到隔壁房间吗?”易娘听了,点点头,带着不明所以的小敏离开了房间,道尽和徵涯对视一眼,也转身离开。 寄妍尽力平和自己的心情:“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朱佑天看了看两人,点点头。朱佑天原名叫朱未满,本他是蜀地的人士,不仅如此还是李兆年,也就是李萱父亲的得意门生。 听到这里,寄妍忍不住插嘴:“所以,你和李萱从小青梅竹马,彼此生了爱慕之心?” 朱佑天痛苦地摇摇头:“是,也不是。”他和李萱青梅竹马不假,但他们之间只有兄妹之情,他与小师妹如采才是互通心意。 “那你为何又要娶李萱为妻?”君无忧着急地抚了抚额旁的碎发,有些沉不住气。寄妍一见她这个模样,又沏了茶递给她。 朱佑天哀叹一口气,事情要从七年前说起,他的老师是前朝太傅的独子。当今天子祖上虽夺得了天下,可前朝余孽却一直匍匐在暗处,只等有朝一日东山再起,不知怎么的,就找上了李兆年。李兆年担心自己会给学生们带来麻烦,于是遣散了一干学生。如采被家人接走,而他则来到乌莲县城投奔亲戚。 朱佑天说到伤心处,也不由得抬手拭泪。 就这样,他们师兄师妹几个,各自奔赴前程。几个月后,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李萱却哭着敲开了他的房门。原来李萱爱慕的男人正是前朝余孽之首,那男人骗了李萱,还害死了李兆年。李萱发现之后,悲痛交加之下,毒杀了那个男人。 朝夕之间,她就失去了最爱自己父亲和自己最爱的丈夫。她本想就这样随他们而去,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怎样也下不去手,想了整整一夜,就去投奔了自己的师兄。 君无忧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你早将她当做亲生妹妹看待,舍不得她受苦,又为了掩人耳目,就娶了她?” “正是。”朱佑天声音已染上了哽咽。但他却是有心无力,虽然他给了师妹锦衣玉食,却怎么都补不好她的心。同时,如采和家人决裂,也不远千里来寻找他。一方面他只能看着师妹日渐消瘦,另一方面他也给不了爱人名分,每天都陷在巨大的痛苦和自责之中。不久之前,师妹撒手人寰,他和如采也终于下定决心相守,并一起抚养小敏,再将这个秘密随着李萱的逝去一起埋进地底。 寄妍看他一脸泪水,只好塞了一块手帕给他,君无忧坐在榻上理着思绪。 朱佑天已然有些语无伦次:“我们师兄妹三人感情很好,我和采儿还是小萱撮合的,这都是我和小萱造的孽,小敏和采儿都是无辜的。采儿很喜欢小敏,绝对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我…” “寄妍,”君无忧皱着眉头,“你叫徵涯去打探一下,那些传言都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 “是,少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九章 危机 “唔…”荆盈盈在一片黑暗中睁大双眼,想要看清状况,却只得一片昏暗,还头痛欲裂。 “荆姑娘!”荆盈盈听见身后有人焦急地唤她。 荆盈盈清醒过来,愣了半晌后才道:“朱姨娘,你还好吗?”两人背对背绑在一根柱子上,她看不见如采的模样,只能通过声音来确定对方的所在。 如采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我没事,就是不知道小敏和佑天怎么样了?” “应该没有什么事吧,”荆盈盈想要转头瞧瞧她的模样,却发现被绑得过于牢固,根本不可能转头看见身后之人的脸,“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被绑在这里。” “真的吗?妾身真的很担心他们,不知他们现在在哪里?”,如采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仿佛很担心朱佑天和朱敏。 “你觉得我会知道吗?”,荆盈盈忽然就失去了兴趣,也不想再陪对方演下去了,“如采不知道的事,问我一个外人做什么?” 一道沙哑的女声响起:“小姑娘,挺聪明的嘛!”黑色的身影从身后绕到前面来,她借着微弱的光线,想打量那个女人,却一无所获。 “如采在哪里?”荆盈盈忽然有些担心,她醒来便觉得怪异,试了一下所谓的“如采”,果不其然,真正的如采不可能对于朱姨娘这个称呼无动于衷。 那女人笑得轻挑:“放心,还活着,你瞧!”女人燃起一根火折子,荆盈盈这才看见躺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双目禁闭的如采。 荆盈盈又转回视线:“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她凝眸仔细瞧起来,意外发现对方虽然睁着双眼却毫无神采,这女人难道是个瞎子? 那女人俯下身来贴近她:“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人质就要乖一点。声音这样美,大约也是张好皮相,等事成之后,我就把你的脸皮剥下来,这样……”对方伸手抚摸她的脸庞,那手从额头落到下颚上又冰又冷,叫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可对方却突然怔住,不待她反应,就将手抽了回去,还连退了几步:“你是什么人!你……不对,她已经死了,你到底是谁?” 荆盈盈冷眼看着女人在自己面前发起疯来,干脆将计就计:“我是谁,你难道认不出来吗?”这句话一出,那女人仿佛见了鬼,尖叫着逃了出去,也多亏她发疯,荆盈盈才能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找到门窗的方向。 道尽将一个中年妇人狠狠扔在地上,才抬头看向坐在桌前的君无忧:“少主,就是这个女人。” 君无忧还未出声,朱佑天到先冲到那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身前,一脸地吃惊:“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怎能如此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小敏将你视作亲人,我朱家也从未亏待过你!”这妇女就是小敏的乳娘,从小看着小敏长大,不知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竟然在暗地里传播谣言,还蛊惑小敏,想着离间他们父女的关系。 那妇人早已是满脸泪花,在地上砰砰地磕起头来:“老爷饶命啊,小人也不想,只是他们将小人的儿子绑了去。小人丈夫去得早,不能没有这个儿子啊!老爷……” 君无忧看厌了哭哭啼啼的戏码,一脚踹翻那个妇女:“拉下去,仔细看着,那男人交代没?” 徵涯这时推门而入,在君无忧身侧耳语几句,她腾地站了起来,大步流星走出门去,院里远远地立了一个妙曼的身影。 朱佑天在房里踱来踱去,急的满头大汗,寄妍无奈,只好出言安抚:“朱老爷,你歇会吧!这样也不是法子,不然人还没找回来,您就先累倒了。” “我…”朱佑天欲言又止,道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徵涯是个机灵的:“朱老爷,您放一百个心,我家少主的妹妹也在,少主一定能把人救回来。” 不多时,君无忧带着一贴信纸回来了,上面写着,若想二人平安无事,明日午时让朱佑天带上朱敏和若水去往天香楼。 君无忧面色不善:“若水是什么?你还瞒着我们什么?” 朱佑天早已是焦头烂额,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若水,对方明明就是冲着他的女儿来的,怎么办,把女儿交出去?还是放弃采儿,无论怎么做,都是他不能接受的后果。 “我不知道!不知道!那是小萱留下的东西,我女儿我妻子又该怎么办?”朱佑天看不惯她,此时更是怒火旺盛,一点就着。 寄妍被这一声吓得差点跌到地上,徵涯一把捞住她。道尽面沉如水,那一瞬间就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挡在君无忧和他之间。 愤怒在一瞬间窜上顶点,她拉开挡在身前的道尽:“你以为我想吗?若不是为了你的女儿,我和她根本就不会去到你府上!要不是因为你的隐瞒,我又怎么会中了别人的计谋!盈盈她身体不好,到现在还没有下落,这难道是我一手造成的吗?”君无忧一掌落在八仙桌上,那木桌登时就落了个四分五裂的下场。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兰姐从门外探进一个脑袋,“我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那男人招了。” 气氛有一瞬的凝固,君无忧没有看他们,扯着道尽下了楼,到柴房里看那个男人。易娘正在给那男人喂水,看见他们二人进来,也抬头招呼了一声。 倒是那男人看见他们进来,不由得紧张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他们不会对你怎样。”易娘看出了他的不安。 张平点点头,转头对着君无忧讲话:“我叫张平,住在乌莲县城附近的十里村。上个月,有人找到我,说是让我帮着干件事,事成之后会付给我一大笔银子。我心里想着,有钱不赚是傻子,我就同意了。他让我去朱家大宅里,探一下路,我觉得不是很难,就去了。” 君无忧听完没有开口,道尽又接着问:“那人长相如何?” 张平仔细思索了一阵,才说:“是个很高的男人,右眼角一道长长的疤,挺高挺壮实的。哦,对了,跟他一起的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个女人,长得很美,可惜声音沙哑,眼睛也不太好使的样子。除此以外,还有个蒙着面的人,看不清脸,瘦高瘦高的,大约是个男人。” “我知道了,易娘,你去跟朱佑天说一声,看看有没有他认得的。”君无忧背对着张平,下了令。 易娘领了命,出去时还不忘带上门扉。张平看着关上的门,心里没来由的发慌,他看出来君无忧是主事的了,虽然他不明白一个姑娘何以有如此大的威慑力,但这不妨碍他害怕:“姑…女侠,我已经将我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了,我真的再…没有隐瞒了。我上有老,下还没有小,请女侠放过我,我一定知错就改,这辈子…不不不,下辈子都不会再犯了。”说完,就使劲挣扎起来,仿佛要挣脱桎梏,在地上磕几个响头以示诚心。 道尽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绷住了脸:“我们少主还有问题想问你。” 张平停止了挣扎:“女侠,您问,随便问。” “那蒙面人的身上,有没有什么气味?”她仔仔细细地盯住张平仿佛要将他看个透彻。 张平顶着压力,吞了吞口水:“女侠这…仔细说起来,好像是有股异香,就像…” “像雨后的竹林。”道尽看着结巴的张平,补了一句。 “对对对,”张平小鸡啄米地点头,“就是那个味道。” 君无忧面色更加难看:“那你的轻功又是谁教的?” 昏暗的地下室里。 “如采姐!”荆盈盈挣扎起来,无奈绑得太紧,如何都挣扎不脱,“来人啊,有没有人!” 如采被绑在角落里,脸色发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豆粒大的汗珠不断坠入冰凉的地缝之中。 门外的守卫听到动静,探了探脑袋:“吵什么呢?都被绑起来了,还不安分!” 荆盈盈看见有人过来,又提高了声音:“这位大哥,你救救她吧,她怀了孩子,地上太冷了。”此时早已是八月下旬,炎热都尽数褪去,这个昏暗的地下室里,只有无穷无尽的寒意。 那守卫从小窗中也看见了如采的状况,有些犹豫。荆盈盈一看有戏又挣扎起来:“大哥,你行行好吧,她可是朱老板的妻子,是最重要的人质,要是死在这里,你也不好交代对不对?我是个大夫,你将我松开,我去照看她。” 半晌,嵌在石壁上的铁门,传来一声响动,那沉重的响声听在她耳里,竟成了一丝希望:“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我就把你交给上面的人。” 荆盈盈没有功夫和他争辩,冲到墙角,将如采从地上扶起来:“如采姐,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荆盈盈依着墙角坐在守卫大哥抱来的稻草上,怀里紧紧搂着如采,呼吸有些不太稳当。她晕得厉害,那歌声又绕起来了,这次更加长久,更加真实:“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荆盈盈昏昏沉沉,有些靠不住石墙。忽然,一道明媚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盈盈!” 她腾得睁开双眼,四周还是无穷无尽的石壁,她垂下头来,神情里充满失落与温柔:“无忧…” 君无忧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幽暗间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句呼唤,她竖起耳朵,不由得呢喃到:“盈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十章 重逢 秋天的雨水总是有些绵长,一夜未歇,滴滴答答的,落在巷中的石板上,生出来许些凉意。 寄妍推开房门,只看见君无忧背对着房门,大开着窗扉,不知在看些什么。雨水的腥气蔓延到房中,秋风带起她两颊的长发,丝丝缕缕,轻轻交织在脑后,犹如闪耀着星河暮色的锦缎。 “少主,”寄妍走到她身侧唤他,“都布置妥当了,这是朱老板叫我转交给你的,说是李萱故友所托,要交给故友之女。”一个小巧方正的木盒递到她的面前,还散发着几缕檀木幽香。君无忧接过来,打开木盒,里面正静静躺着一颗淡蓝色的珠子——正是若水。 “故友是谁?”君无忧将珠子收入怀中,再放入一颗淡蓝色的琉璃珠合上木盖。管他是谁,反正入了她君无忧的眼,都是她的。 寄妍看见她的小动作,笑出声来:“这就是庄主夫人的嫁妆之一。” 君无忧合上盖子的手僵了僵:“我娘亲的?” 寄妍正色到:“李萱儿时故友正是夫人。”无巧不成书。 朱佑天看见君无忧从楼上下来,面色不免有些尴尬。他昨日里竟将怒气都撒在一个小姑娘头上,何况这几日来还处处受着别人的弗罩,好不窝囊。 他硬着头皮往上凑:“君姑娘,在下…” 寄妍拦住他,并将盒子塞到他手上:“不必多言,我家少主不会放在心上,尽管放心去,朱敏和令夫人不会有事。” 朱佑天看着渐渐远去的一行人,半晌才回过神来,冲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拜。 未至午时,朱佑天牵起朱敏的手,上了驶往天香楼的马车。赶车的是伪装后的道尽,他打扮成朱府的仆人的模样,护送二人前往天香楼。 午时三刻,太阳阴阴地挂在天上,还是没什么精神,道路两旁积了不少的水,行人们都是来去匆匆,唯恐变天,天香楼里倒是分外热闹。 乌莲县城里最大的酒楼,就要数天香楼了,据说百年以前,在乌莲还只是个小渔村的时候就有天香这个字号了,不过在当时只是夫妻两个所开的一间小小的茶棚,与今日豪华的酒楼有着天壤之别。 朱佑天牵着朱敏的手走进去,立刻有小二热情地迎上前来,向朱佑天问好。还不等他回应,掌柜便匆匆赶来,支走了小二,笑脸盈盈地将他们带上了四楼最里间的包厢。 在门口那掌柜停住了脚步,拦住了他:“朱老爷尽管放心,往后,小主子往后自会人悉心照料,您啊,就静候佳音吧。” 朱佑天皱起眉头,看向掌柜,却始终不肯放开牵着朱敏的手:“你什么意思?” “朱老爷,您将若水交给小主子,让她一人进去便是。”见朱佑天不明白他的话,只好解释了一遍。 朱佑天将朱敏抓得更紧:“我若说不行呢?” 那掌柜也渐渐敛去了笑容:“朱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是想毁约吗?” “我为何不能进去?”朱佑天不答反问。 掌柜耐心渐失:“进去又如何?不过徒增烦恼罢了,当心惹得里面那位大人不快,使您的妻子遭受皮肉之苦。反正迟早都得放手,朱老板,在下可提醒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爹爹,”朱敏扯了扯他的衣角,“请将若水交给我吧。” 朱佑天从怀中掏出木盒:“小敏,你…” 朱敏扬起头来看着他:“爹爹,小敏不怕,之前都是小敏不好,害得如采姨姨和荆姐姐被人抓走。” 朱佑天忍住心中的悲痛,蹲下身来抱住朱敏:“小敏乖,爹爹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伤的。” “好。”朱敏亲了亲他的左脸,转身进了包厢。朱佑天想要跟进去,再次被掌柜拦住了:“朱老板,不可。在下劝你还是回去等着夫人吧。”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是挡不住的恶意。 在混沌之间,荆盈盈感到身下一阵摇晃,有冰凉的液体濡湿她的衣衫,她蓦地清醒过来。入眼还是一片灰暗,只是已不再是阴冷的石墙,而是带着腥气的木头。她这是在哪里?转头一看,才发现她被钉在一个小小的木箱之中,而身边早已没了如采的踪迹。那木头上有许多狭小的缝隙,水流正潺潺而入。完了,这是她脑海里蹦出的想法。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恐怕是被人扔在水里了,她仔细辨别着周围的响动,除了嘈杂的水流之外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水位渐渐漫上来,或者说,她正在一点点沉下去。 道尽护送朱老板回到客栈,把他交到兰姐手上后,便消失在乌莲城中。君无忧和徵涯则混在一支可疑的商队之中,寄妍和易娘远远跟在其后,一路留下标记。 商队驶出南城门之后,在一处静谧的树林里停了下来,一个衣衫狼狈的妇人被人从商队的马车上推下来,滚落在路旁,随后跳出一个蒙面大汉,从背上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君无忧皱起眉头,这妇人她自然是认得,就是前些日子失踪的如采。她轻轻弹出一个石子挡开那即将落下的刀剑,随后寄妍放出信号,埋伏在四周的官兵快速靠拢,她趁人不备跃进马车之中。徵涯动手先擒住了那握刀的大汉,随后潜伏在暗处的官兵与侍卫一拥而上,登时官兵与匪贼混站在一起,喊杀声直冲云霄。 周扬坐在马车里看着朱敏,忽然听得周围传来兵戈之声,心中大喊不妙,刚抽出利剑握在手中,一个身形矫健的女子便闯了他的视野。 君无忧从腰后扯出一把利刃,直直朝周扬劈去,锋利的刀尖一经相触,寒光伴随着刺耳的翁鸣弹射开来,君无忧飞快的扫过马车内部的景象,除了睡倒的朱敏,并没有荆盈盈的身影。周扬脸色猛地沉了下来,这女子内力浑厚,两剑相触,竟震得他手臂发麻,差点抓不住剑柄。 君无忧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再次提剑欺身而上,周扬顾忌朱敏在身后,又因马车狭小躲避不及,被君无忧一剑捅穿了右手臂,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剑柄也从手中脱落,掉在脚旁。君无忧一脚将人踹出马车,同时抱起朱敏,也跃下马车。易娘一见她出来,忙从她手上接过朱敏,退到一旁的隐蔽处,免得误伤了小孩子。 君无忧将剑锋冷冷地横在周扬的脖颈上,微一用力,一道细长的红痕伴随着细碎的血珠迸裂开来:“还有个姑娘呢?” 周扬见大势已去,也不再反抗,看着在自己身上发狠的女子,才吐出一句:“被另外两个人带走了,连着珠子一起,大概是北边。”他口中的另外两个人,就是张平交代的看不见的漂亮女人和身带异香的蒙面人。 君无忧得到消息后,毫不迟疑地挑断对方的手脚筋,再丢给一拥而上的官兵,跃上树林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她本以为盈盈也在一路,苦苦观察了三四日,结果还是把人跟丢了。易娘见君无忧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心中暗道不妙,忙追上她。 “君姑娘?”易娘本身内力不算充沛,此刻又带着一个小孩,好不容易才追上她。 君无忧看她一眼:“你把朱敏送到客栈,我去城北。”丢下这句话,她在树林间穿梭得更快,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城北,道尽跟随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到了河边。抬眼就看见河中心渐渐下沉的木箱,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随后便跃向河面,企图将木箱捞上来。忽然间,一道凌冽的剑气从背后袭来,他心下一凛,只好转身避开那利剑的袭击。 妙赏站在不远处,擎着一把玉骨伞,笑意满满的瞧着他:“你主子今天不来,这丫头必死无疑。”身旁还有一个持着双剑,黑纱缚眼的漂亮女人,杀意四泄。 道尽蹙起眉头:“你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沾惹?”随后又扯出一抹冷笑,“就不怕玄心又责怪你?” 妙赏面色不变,嗤笑一声:“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命吧。”话音未落,那持剑女子又冲了上来,和道尽纠缠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舍,而木箱正在不断下沉。道尽几次都想脱身绕到河面去,可当他避开女子的利剑后,妙赏又持着玉骨伞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只能恨恨地看着那个一脸得意的清瘦男子,却不敢妄动。 忽然间妙赏心下一寒,就见一道黑影带着寒光,朝自己袭来,他反应不及,眼见就要撞上君无忧的刀尖。而后一道狂风卷起他的衣袂,再回过神时,玄心已将他稳稳当当地搂在怀中,而另一只手接住了君无忧凛冽的剑气。玄心抬剑挡在身前咬牙切齿:“君无忧!” 君无忧看着她,百感交集,一时间万般情绪涌上心间:“玄心姐…我就知你在此。” 玄心对她的反应不屑一顾,抱着妙赏连退数步,稳稳落在地面上。君无忧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找了玄心很久,年初事发之时,玄心是惟一跟在她父亲身旁的弟子,玄心对她而言,一直是姐姐一般的存在。今日重逢,却多般无奈:“你为何要替他们卖命?” 玄心不为所动,挡在君无忧和木箱之间:“良禽择木而栖,我不过做了自己的选择而已,少来质问我!”君无忧担心她对荆盈盈做出什么举动,不敢轻易动弹,只好慢慢退到一旁。君无忧知道,她是在怪自己,怪自己不争气,叫人夺了位,还曾重伤了妙赏。 眼见着木箱就要没顶,荆盈盈浸在冰冷的河水中,已然有些呼吸困难,但还是使劲地挣扎起来。她在恍惚间听见了许些声响,仿佛是君无忧的声音,她呛进去好几口河水,挣扎得更加厉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十一章 告别 木箱一点点沉进河面,君无忧心急如焚,她张了张嘴,半晌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寄妍一行人赶到时,就看见这怪异的场面。寄妍看见玄心,脸色是沉了又沉,还不等她出声呵斥,君无忧又开了口:“你想要什么?我许给你。” 玄心收了剑,转过头不去看他们:“若是我要庄主之位,你也给吗?”妙赏立在她的身侧,听了这话不由得眼皮一跳,就看见对面几人射来凌冽的目光,仿佛要将他们二人抽筋扒皮一般。 寄妍忙去扯君无忧的衣角,就怕她一激动说出什么话来,可还是迟了,君无忧已经答应了对方:“好,我答应你。” “少主!”徵涯和寄妍气地直跺脚,道尽却是眸光一闪。 “我君无忧以华鉴山庄的名声起誓,他日若得见遗迹,必带你一同前往。” 玄心听了这话,笑得十分放肆:“你倒是和庄主一样,真舍得下心!”说罢拉过一旁的妙赏和黑衣女人,就转身离去。 君无忧将人从木箱里抱出来时,荆盈盈已是神志模糊:“哥哥,我冷…我好怕…” 君无忧为她披上外衣,将冰冷的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怕,我在。” 将人带回客栈后,易娘和寄妍两人拿着药罐一直忙到后半夜,荆盈盈的情况才渐渐好转,君无忧仍旧是守在荆盈盈的床榻旁。药是却易娘送上来的,君无忧知道寄妍白日里气得不轻,不肯亲自上楼来见她。 荆盈盈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是客栈中熟悉的帷幔。她轻轻转头,看见君无忧趴在她的身旁,睡得正熟。不知怎的,或许是习惯了她的陪伴,此刻看见熟悉的面庞,竟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易娘推门而入,看见她醒来,一脸惊喜:“小姐!”她刚想阻止,但还是迟了,君无忧听见动静,睁开了眼。 “盈盈,”她揉了揉通红的眼,似乎是熬了夜,还闪着小小的泪花,“有哪里不舒服吗?” 荆盈盈摇摇头,接过易娘递来的药碗,碗中还散着丝丝苦涩的药气。她蹙起眉头,一饮而尽,又喝了两口清茶,才舒展开柳眉。易娘看了看二人,接过碗,又悄悄退了出去。 君无忧试了试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烫,你好好歇息,我回房间了。” 荆盈盈伸手扯扯她的衣角,又默默往里挪了挪:“太晚了,你要不就在这里歇息?”四周早已是黑漆漆一片,也不知是第几夜了。 “可以吗…我睡相很差的。”君无忧看着脸色苍白的她,开始紧张。 荆盈盈在里侧躺下:“没关系的,一个人有点冷呢。” 君无忧的身体很暖和,不止是身体,连她的指尖都是炙热的,还有一颗咚咚作响的心,真好啊。荆盈盈想着,不由自主的靠得更近了。荆府很大,很冷,她住的房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温暖和人气。 君无忧又紧张起来,连手脚都有些僵硬:“我挤到你了吗?” 荆盈盈摇头,干脆翻了身,面对着她,贴得更近,近到两人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暖和。” 君无忧记起来了,即便是在炎热的夏日,她的手脚也总是冰凉:“把脚提上来。”说着就伸手摸住了她的脚踝,而后捂住了她的脚。 “…无忧”她吃了药又开始犯困,脑袋不怎么清明了。 君无忧没有回答,许久,她沉入梦乡。君无忧放开了她暖和起来的脚,看了看窝在身旁的她,和白日里一贯的文雅,清贵不同。此刻她像一只毫无防备的幼崽,静静依偎在君无忧的身旁。 半晌,君无忧才伸手,轻轻将人圈进怀中:“以后,不会再冷了。” 一灯如豆,昏黄的光线为窗扉罩上一寸寸暖纱,将冰冷的雨夜都隔绝在外。 两日后,君无忧吩咐众人准备启程,已是八月下旬,再拖下去,那毒怕是要压不住了。 “寄妍,”君无忧唤住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寄妍,后者却充耳不闻,只转过身去。 “好姐姐,”她抓住寄妍的手,“阿燕晓得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嘛!”阿燕是君无忧的乳名,她单名一个“燕”字,无忧只是她的字。 寄妍绷有些不住脸,君无忧从小就爱和人撒娇,玄心最看不惯的也是她这一点,可寄妍却极溺爱少主:“少主要是再答应那个白眼狼的要求,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君无忧一见她动摇,立马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寄妍却叹着气敲她的脑袋:“我早说了她没安好心,夫人和庄主却不信我,她太过桀骜,野心又大,训不得。”君无忧知道她是在说玄心,玄心是她爹爹与娘亲成亲以前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大她六岁。从小养在山庄里,自尊极强,性子又太孤僻,再加上山庄里总有些闲言碎语,那些日子,玄心过得并不太快活。 “我却是一定要救盈盈的。”君无忧不想对寄妍隐瞒自己的想法。 寄妍嫌她烦,将药塞给她:“知道了,小白眼狼,去送药!”她端着药又开开心心地上楼去了。 走过一楼厅堂时,却看见荆盈盈坐在桌旁,对面还有朱佑天一家子。 朱佑天对君无忧等人早已是感激不尽,听闻他们即将离开乌莲县城,朱敏嚷嚷着一定要来见他们。于是如采命人准备了厚礼,也跟着朱佑天一道来了。 “朱老爷是在太客气了,我也并没有做些什么。”荆盈盈揉了揉朱敏的脑袋,刚想回头唤人去寻君无忧,就见她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朱敏见到她,小小的脸上纠结了几秒,最后还是扯住衣角,说了声谢谢。君无忧笑了笑,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蛋,送了她一块小木坠,上面刻着一个“君”字。这是华鉴山庄的东西,兴许日后能有些用处。 朱敏涨红了脸蛋,扑过去抱住君无忧:“我以后也要像君姐姐一样,行走江湖,惩奸除恶。” 如采将她拉回去带着宠溺的口气责备道:“不要给你君姐姐添乱。” 朱敏只好瘪瘪嘴,逗得一堂的人哈哈大笑。 朱佑天起身朝君无忧行礼:“君姑娘,如此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听闻你们要前往滇南,我想来想去,只好备下一些盘缠送来,好给君姑娘行个方便。” 君无忧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自然也没有推迟,叫徵涯将银票收了起来,反正朱佑天家大业大,不差这一点。她现在可不一样,行走在外,身上自然得有些银两,不然盈盈也只有跟着她喝西北风的下场。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如采和朱佑天已将婚事定在明年开春以后,荆盈盈道了恭喜,说是来年开春得了空一定到场。之后,朱佑天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又带着妻女回去了。 不过,他们也没闲着,因为衙门里又来了人,问了一些情况,等人走了,已是傍晚时分。君无忧和盈盈坐在一块吃饭,突然,君无忧咦了一声。 “怎么了?”荆盈盈不明所以。 寄妍不看还好,一看也吓了一跳:“荆姑娘,你的脸上,有东西。” 九月初,山道两旁隐隐透着桂花香,君无忧闲闲地倚在马车里,把玩着两颗大小相同,颜色各异的珠子:“这一颗是如木,这一颗是若水。”荆盈盈接过来,看了半晌,尽管君无忧说这珠子里蕴藏着天地间最为纯正的灵气,但没有内力的她除了那幽幽的光泽以外,什么都感受不到,实在是可惜。 “原来,小敏的生母同你的母亲竟是闺中密友?”中秋夜里,两人诓骗小姑娘的时候,怕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一层。 “是啊。”世事难料,谁又猜的到呢?料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原来若水竟是娘亲陪嫁首饰上的珠子,小时候,她也曾拿在手中把玩过。日后,竟在这种机缘巧合下,又拿了回来。 “少主,”徵涯笑嘻嘻的钻进马车中,准备偷懒,“妍姐说,再有半日的功夫,就能到滇南的地界。” 君无忧懒懒地抛过去一个眼神,让他赶紧滚蛋。还没等他抗议,荆盈盈倒是拿出了茶水点心,要他坐下歇息。这张娃娃脸确实讨喜,君无忧恨恨地想。 不久之后,马车停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小镇中,传言滇南地区四季温暖如春,如今这一路过来,确实暖和不少。 “到了,”君无忧先越下马车,随后再转身,将车中的荆盈盈小心翼翼地扶住,“当心脚下。” “嗯。”荆盈盈穿着青色罗裙,为了避免麻烦,还带了帷帽。君无忧则身着暗色长袍,金线滚过袖边,头发用束带高高扎起,好不俊俏。行人们远远看去,郎才女貌,倒是像是一对璧人。 一行六人进了客栈,那老板娘是本地人,爽朗又健谈,见了他们二人便打趣道:“好生俊俏的郎君,旁边的是你家小娘子么?” 徵涯和寄妍听了在后面偷偷捂嘴笑,易娘一脸无奈,只有道尽神色如常。这一路过来,君无忧皆是以男装示人,初听时,还会脸红害臊,听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只是荆盈盈一路遮着脸,不知道她是何反应:“老板娘真会夸人,旁边的乃是家妹。”这话不假,前些日子,她刚认了盈盈做义妹。 老板娘猜错了也不尴尬,只是笑道:“那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君无忧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要三间上房。” “好嘞,”老板娘收了银子,高声朝楼上呼到,“古达,给客官带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十二章 星海 古籍上曾经记载:川滇交接处,有一星海,乃是上古神女之泪幻化而成。每至十五,月光大盛之时,有仙草生于四周,食之,可保容颜不朽。这神草,就是制作桃花笑必备的翎雀。 古达带着他们到了客房,还送来了当地的特色香茶,趁着这个功夫,徵涯开始向他打听:“你叫古达?” “对,”古达天生一张笑脸,很适合跑堂一类的活儿,“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徵涯也笑,笑起来天真又可爱:“我听说,这儿不远有个海子,每天晚上都落满星星漂亮得紧。” 古达赶紧摇头说:“没有,这里只有几条河,客官要是喜欢可以去看看,我没听说过什么海子。” 徵涯想了一下,又问:“你是这儿的人么?” “当然啦,”古达手脚利索的开始收拾茶盘,“我从小就长在这儿,家就住在对面街上。”说完就匆匆走了,好似害怕徵涯继续问他问题。 荆盈盈揭下帷帽,坐在桌旁歇息。君无忧听了徵涯的汇报,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荆盈盈见她这样,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是?” 君无忧也没打算瞒她:“刚刚徵涯向小二打听星海,对方很紧张,还说不知道。” “那他肯定知道什么,”寄妍嘴快接了一句。 道尽一如既往的毒舌:“废话。” 易娘不参和他们,只是默默的替小姐打点行李。 荆盈盈想了想:“那待会儿晚饭后出去转转,探探其他人的口风如何?” “好,”众人对这个提议没有异议。 大研镇依山傍水,有河流穿城而过,风景也是一等一的美。君无忧挽着荆盈盈的手,在街上闲逛,倒也十分得趣。众人拐过街角,看见一个白胡子老人,坐在墙下给一群小孩儿讲故事。故事大概是他年轻时的事情,讲他自己在一个海子旁边和狼搏斗,最后逃出生天。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君无忧却从零星的话语中捕捉到“星海”两个字。 君无忧给他们打了眼色,然后也在墙边拉着荆盈盈坐下:“老人家,我刚刚听到你说星海是吗?” 老人家看她一眼:“小子,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君无忧一看有戏,忙把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老人家,这是我妹妹。她从小身体不好,这辈子有个愿望,就是希望去星海看一看,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帮她。”说着,荆盈盈还配合咳嗽了几声。 那老人却把嘴一撅:“小子,骗人也不这么个骗法。先不说你那病弱的妹妹从何处听了星海的传说,就你,还哥哥?一身的粉脂气。” 老人对她的理由不屑一顾,只当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想不开,要去向神女许愿要一副好皮囊。君无忧摸摸自己的脸,奇怪的咦了一声,今早她和盈盈出门时,明明什么也没抹呀,却没注意到寄妍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快步上前,追上那准备离去的老人:“老人家,你真的不能告知我们星海的事情吗?” 那老人对她映象不错,只说:“姑娘,我瞧你这皮相生的挺好的,何故想不开要去那种地方?”青春短短数年,不去珍惜,却要拼了命,去留一些本就留不住的东西,不值得啊。这些年轻人怎么老是想不开? 君无忧突然跪下来,膝盖噗通一声磕在石板路上,把后面那五人着实惊了一跳:“老人家,不是我想不开,我妹妹已病入膏肓,横竖都是一条绝路,我为何不去求一线生机?还请您指教。” 那老人回过头来,瞧见她眼里的泪花,不知又想到了些什么,问道:“姑娘,可是真话?” 荆盈盈将她扶起来,轻轻扯开帷帽的一角,左侧的脸上已悄然攀上几朵桃花,艳得惊人:“绝无半句虚言。” 老人看清她脸上的花纹后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最后一次看见这花纹已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他的姐姐已是弥留之际,脸上的花纹,妖艳得要滴出血来,那一刻仿佛吸走了她姐姐所有的生命。 老人板起脸来,对他们说道:“你们跟我来。”星海里的仙草少说也要等上十五天,看她这脸怕是不能再拖了。 他当年反复流窜在星海附近,就是为了他那误入歧途的苦命姐姐,姐姐死后,他就将剩下的翎雀装在匣子中封存起来,还好没有因为悲伤过度而扔掉,不然… 七拐八拐之后,众人到了一处小小的院落,地方不大,房屋也有些旧了,沾着青苔,有些颓败之意。张纪也不甚在意,径自推开院门带他们进去:“进来吧,我也好多年没招呼过人,不要在意。” 荆盈盈握住君无忧的手,才迈出两步:“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张纪看了看两个丫头,才道:“前辈不敢当,就叫张伯吧。”随后又去桌旁搬出几个木凳来,道尽等人见了,赶紧凑上去帮忙。 等众人都坐下来了,张纪才看向荆盈盈:“你脸上的花纹是怎么来的。” 荆盈盈只好摘了帷帽,又见君无忧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才开口一五一十的说了中毒的事情,却没提下毒的人。这脸上的花纹是那一日与朱敏辞行之后才冒出头的,一开始还只有一小朵,没曾想时间一长,冒出来的也就越多,现如今一数,竟开了整整四朵,左半边的脸都快遮住了,却还是在不停的长。 张纪叹了一口气,思绪不由得飘得有些远:“只有满月当空的时候,星海附近才会长出翎雀,我这里还有些当年剩下的,你且先用着,但这毒一日不解…”到最后,也还是死路一条,不过是能再苟延残喘些日子罢了。 君无忧当然知道那未尽的话语是什么,她站起来道谢:“多谢张伯的提醒,此事我们另有打算,可否请张伯详细告知星海的情况?” 张纪从屋中退了出来,此刻手中还拿着一个木盒,两个拳头大小,他听了这话皱起眉头有些不悦:“这里面的够她撑过几个月了,再多也无甚用处。”星海并不是一片真正的海,而是一片湖,四周凶险非常,不仅有猛兽,还…他并不想这两个丫头片子年纪轻轻就去送了性命,这毒没得治,拖得越久反而越痛苦,倒不如早早看开些。 君无忧却十分固执:“哪怕是只有一丝的机会,我和她都不会放弃。”盈盈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离开了荆家那片是非之地,君无忧又怎能让她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她们约好的一起去大漠,去雪山,还要去看看她的华鉴山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十三章 翎雀 荆盈盈打开木盒,里面装着早已干枯泛黄的花瓣,状似鸟羽。寄妍轻轻拿起一片,借着天边的余晖还能看见花瓣上清晰的脉络,就像是羽毛上的纹理。 “真不愧是翎雀。”徵涯忍不住夸赞到,只是干枯的花瓣就能如此细致美丽,不知道开在星海旁的花又该是什么迷人的模样。 四十年过去了,花瓣上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张纪看着那干花,心中是百感交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当年,这花就是一道催命的符纸,将他惟一的亲人,从他的身边带走,甚至连尸骨都没能留下。 “张伯?”君无忧看他神色郁结,试探着叫了一声,“这花还有什么问题吗?” 张纪摆摆手,叹了口气:“没什么,一些往事罢了。”寄妍和荆盈盈听了这话,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探究的意味。是怎样的往事,才会让一位相貌平平的老人,留下整整一盒翎雀?寄妍仔细地清点了一下,共有十三片,还不等她开口询问,张纪就扔过来一句:“半个月用一片,能用六七个月,再多的我这儿也没有了。” 君无忧却不依不饶:“张伯您能仔细讲讲星海和这花的情况吗?” 张纪知道劝说不过,瞪她一眼:“你这个丫头,好不晓事。这些是我四十年前带回来的,不知道现在星海是个什么情况,你非要打听的话,我也只能和你讲讲以前。”众人听了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状况。 星海比大研镇的地势还要高上一些,一到夜间寒气弥漫,冷得人直打颤。星海四周荒得很,百里之内都没什么人烟。更要紧还不是野兽,而是栖居在星海旁的怪物。 君无忧听了这话更加不解:“什么怪物?” 张纪也不是很清楚:“是个传说,我只看到过模模糊糊影子。有两次,都是在秋夜里,有一般人大小的黑影,我也不敢去细看。” 荆盈盈听了,心中担忧更盛:“无忧…” 君无忧转身捏了捏她的脸:“不碍事,咱们仔细一点就是。” 张纪打量了两个姑娘,和他姐姐中毒时差不多的年纪,有时候命就是这样不饶人的,你越在乎什么,它越喜欢拿走你什么。你爱名声,它就让你声名狼藉,你爱金钱,它就让你困顿不堪,你爱美貌,它便让你红颜薄命,到最后你才会明白,所有的东西,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唯有不停流失的性命,和身畔之人的担忧才是最真实的。 “翎雀生在湖畔的水洼处,只在夜里开花,花期有几个时辰,到了后半夜就会开始凋谢,要摘的话就抓紧一点。”张伯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很心善的唠叨了半天星海和翎雀的情况,提醒众人多加注意。 君无忧对他早已是感激不尽:“多谢张伯提醒。” 张纪却只是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是在星海附近瞧见了一块石碑,就帮我把这个埋在旁边吧。”他伸出苍老的手来,掌心里是一块玦,质地光滑温润,算得上是一块佳作。 君无忧见了玦,抬头想再去打量这个老人,张纪却已经放下东西进了屋:“我老了,活不了几年,也去不了星海,希望这个能代替我陪着她。”只给众人留下一个颓然苍凉的背影。 君无忧和荆盈盈面面相觑,却也不好多留,向张纪辞行后就离开了院落。等众人回到客栈时,天边早已挂起一轮新月,就如同君无忧手中的龙纹玦,有着无法弥补的缺口。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荆盈盈回到房间后,趁着易娘给她梳头的空闲向易娘打听。 易娘并不关心这些,她通过铜镜的反射,仔细审视自家小姐的脸:“但愿不会是什么坏事吧。” 荆盈盈只是隐约觉察出一些东西,可仔细琢磨时,却又理不清头绪。 隔壁客房中,君无忧在烛火下仔细打量着龙纹玦。 “少主?”寄妍见她入了神,不由困惑,“不过是个玦,何苦要翻来覆去的看?” 君无忧神秘一笑:“你不觉得它很眼熟吗?” “这是…云霄楼的东西!”寄妍看清玦身所刻的纹路之后不由大为吃惊。 直骇玉龙蟠匣内,待乘雷雨腾云霄。 云霄山庄是同华鉴山庄齐名的江湖门派之一,也是整个武林盟中历史最悠久的门派。早在二十多年前,寄妍记事起,云霄山庄的信物便由玦换成了玉佩,难怪她一时半会儿认不出这东西。 “我前前后后的思量,都觉得那张伯并不是云霄山庄的人。”君无忧将玦贴身放好,理了理衣襟,才接着说,“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不要告诉盈盈,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寄妍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那我去看看荆姑娘。” 君无忧摆摆手,示意她去忙,又转头去和徵涯商量去星海要准备的东西,道尽只管坐在一旁听从安排,按徵涯的话来说,他平日里就是个不管事的木头。 寄妍敲开荆盈盈房门的时候,后者正在桌前和易娘一块儿誊抄药方,看见她过来,有几分高兴:“妍姐,你快来瞧瞧我写的方子。” 寄妍仔细看了,心底生出几许佩服,不愧是行医世家的嫡小姐:“可以一试,我明日就去准备药材。” “好,我明日里同你一道出门。”荆盈盈虽从小修习医术,但终究是困于一方天地,不比寄妍这些年走南创北见识得多,对于治病解毒也没什么经验,此刻能得到对方的赞同,心底不由生出几分快活来。她还想着等这毒解了以后,她就自己去盘一家医馆,每日里治病行医,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寄妍从她脸上瞧出几分喜色:“你喜欢制药?” 寄妍却不是很喜欢,若非不得已,她本不会习医。行医治病,悬壶济世,听着倒是有几分荣光,可做起来才晓得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哪有那么多妙手回春,华佗在世?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在帮人拖命,能拖几时是几时。看着病人受折磨,她也减轻不了分毫的苦痛。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是在作恶,那扎在身上的银针,吃进嘴里的苦药,病人痛苦的神色,都敲打在她纤细的心口上。她并非铁石心肠,面对一次次的死亡和病痛,她怎会无动于衷。庄主夫人离世那一晚,少主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她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荆盈盈望向她,星眸如水,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能活着,总是好的,若是我有幸不死,自当为世人行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十四章 药铺 半晌,寄妍才开口笑道:“这倒也是,我竟是没有想到,活着,总归是好的。” 易娘听出她话里的苦涩,不由得接话:“时辰也不早了,先去歇着如何?我们明日也好早些出门。” 寄妍点点头,理好情绪,就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日天刚亮时,荆盈盈已收拾妥帖,却碍于左脸的花纹,不能下楼与众人一道用早膳,正想着要不要叫小二送上楼来,房门就响了起来。开门一看正是君无忧端了早膳,笑盈盈地站在门外:“我想着你大概不会下楼,就给你送来了。”易娘接了餐盘,就看见自己小姐探头到门口来:“无忧,进来一起吃吗?”她闷得很,正愁找不着人说话。 “好啊。”她巴不得和荆盈盈一块儿吃饭呢。她以前没接触过什么大家闺秀,她爹自小又将她当男孩子养,荆盈盈这样的姑娘,她真是头一回遇着,就跟看星星似的,稀奇得很,以前在话本里才会看见的世家小姐。走起路来有果真是弱柳扶风,一颦一笑也自有一股风韵,说不出来,单凭感觉就像是春风拂面,春色满园的味道。更何况眼前之人,还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姿容颇佳,教她如何不心生喜欢? 荆盈盈见她一动也不动总盯着自己发呆,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轻轻推了她一下:“无忧,我脸上的花又严重了吗?” 君无忧回过神来,有些困窘:“啊……没,我是在想待会儿你跟寄妍出门要不要把道尽也带上。” 荆盈盈听了摇摇头:“不必了,哪有这么麻烦,他不是要跟你去买东西吗?再说,易娘也在一路,我们只是去买药,又不是去打架。” 易娘听了,转头对君无忧说:“君少主放心吧,我会仔细照看小姐的。” 君无忧点点头,低下眼去专心吃饭:“唔,那便好。” 大研镇上医馆规模都不大,药铺统共也只有两家,一家只是个普通的药房铺子,另一家则是荆家的药铺。荆盈盈和易娘都带了帷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唯恐生出事端来。一行三人先去了普通的药房铺子里,但那铺子的景象,着实惊了人一跳。一个小伙计在堆了一层灰的柜台边打着瞌睡,铺子里只摆了两个药柜,药架上更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怎么回事,荆盈盈皱了皱眉,走到柜台旁,推了推伙计。 那伙计睡眼惺忪,还打了哈欠,见着人也不睁眼瞧,自顾自地嘟囔:“看铺子还是买药,铺子五十两起,买药出门左转到世荆堂去。”说完还转了个面接着睡。 寄妍白眼一翻,走上前去将人拽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不做生意了?” 那伙计一听就来气:“好个屁好,没看见都快关门倒闭了吗?爱买买,不买拉倒,别烦我!” 易娘只好上前拉住寄妍:“这位小哥,我们都是从外地来的,不了解情况,我看着你们这医馆也都还算兴隆,怎么药铺就做不下去呢?” 还不等那伙计回答,里面就出来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一把拧住伙计的耳朵:“好啊!我叫你看店,你就是这样给我看的!” “疼疼疼”,杨林从柜台旁一下跳起来,边蹿边喊,“姐,我错了,你快松手!快松开!” 杨琪才放开杨林转头招呼客人:“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我这个弟弟,一天到晚都不省心。” “无事无事,”寄妍连连摆手,“我们只是好奇,这药铺怎么这般清冷。” 杨琪听了她的话接连叹了几口气:“唉,还不是对面大街上的世荆堂闹的,哪有这么做生意的,逼着别人买他家的药,虽说口碑是不错,但也太……” 荆盈盈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她从小便知荆家人医术高超,但从不开医馆,只做药铺生意,为的就是一个钱字。每每出手医人,要不是达官贵族,就是皇亲国戚,也够膈应人的了,这也是让她最厌恶的地方,修习医术,只是为了自己的地位着想,而毫无慈悲悯怀之心: “姑娘的意思是说,世荆堂逼着其他医馆强买强卖,只能用他家的药材?” 杨林嘴快:“岂止啊,要是他们还对其他药铺下手,这镇上本不止两家药铺,自从昨年他们来了以后……” 杨琪踢他一脚:“滚回房去读你的书,”又转头对她们三人致歉,“你们也瞧见了,实在不好意思,没能帮上什么忙。我们打算将这铺子盘出去,也好做些其他的生意。”话虽然这样说,但他们家一直做着药铺生意,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能做些什么。 “我知道了,叨扰姑娘了。”荆盈盈表示理解,三人一道离开药铺。 寄妍有些担心,去世荆堂会不会被认出来:“荆姑娘,要不我们去附近的镇子上看看?” 荆盈盈的声音仿佛掺进了冰霜:“不必了,我猜那里多半也是这个情况。既然这样,就去世荆堂看看吧。”若只是荆家药铺的伙计,多半是认不出她来的。 三人还未至世荆堂的正门边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一阵阵传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妇人坐在大街上哭:“我求求你们把孩子还给我,我不治了,求求你们了!你们只要把孩子还给我,要多少钱都成!我一定……一定想办法凑齐。求求你们了……”那妇人眼瞧着就要接不上气了,呜呼一声,向前栽倒过去。 荆盈盈见了立马奔过去将人扶起来,又使劲掐她的人中,那妇人才恢复意识。 “小姐!”易娘和寄妍忙奔到她身边,以防意外。 那妇人一见到荆盈盈又噗通一声跪下来:“大贵人,我求你帮帮我,救救我的孩子。” 荆盈盈立在世荆堂门口,只觉得如芒在背:“大姐,你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我不,”那妇人固执非常,见荆盈盈不答应她,也不肯起身,“您要是不肯答应我,我就跪死在这里。” 寄妍最见不得别人以死相要挟,凉凉地来了一句:“那你就跪着吧。” 说完扯过荆盈盈大步跨进世荆堂。 “客官里面请。”世荆堂的伙计见着三人气度不凡,立刻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 世荆堂内修整得到是豪华气派,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哪家酒楼。伙计都来来往往穿梭忙碌,前来买药的客人也不少,与先前那家铺子形成鲜明对比。伙计手脚麻利的替她们抓好了药材,还又将人送到了门口:“有请下次再来!” 寄妍的脸色刷得一下就黑了,什么玩意儿?要不是荆盈盈拽着她,她真想回去揍那个伙计两拳。 三人回到街上,那妇人果真还在门口跪着,一动也不动,仿佛成了一尊石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十五章 潜入 荆盈盈看见那妇人灰败的脸色,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将人带回了客栈。 许久妇人终于止住了哭声:“姑娘,谢谢你,真的。我本住在附近的石亭村里,前些日子我带女儿来这儿治病。”讲到这里,她又抹了两把眼泪,看得君无忧一愣一愣的。 荆盈盈安慰了一番,又吩咐易娘去拿一些饭菜给她。 “谢谢你们,真的”妇人止住了抽噎,“我丈夫姓王,你们就叫我王大姐吧。我女儿叫佳佳,很乖,才七岁,这么大。” 王氏比划了一下女儿的身高,眼泪又止不住的往外淌,寄妍忙塞了手绢给她,又扯回话题:“那后来了,佳佳的病怎么样了?” “都怪我,要是我去其他镇上买药就好了,佳佳也不会被人带走了!”王氏哭哭啼啼,屋里一片愁云惨淡,“在世荆堂抓药的时候,他们掌柜过来和我打听,问佳佳得了什么病。” 徵涯一脸好奇:“王大姐,你女儿到底是什么病?” 王氏叹了一口气:“是痨病,也是命不好,我也没怪过谁,她爹在外面给人做工,一年也难得回家几次。那掌柜听了,就跟我讲,让我把佳佳给他,他可以替我治治看。我本来很怀疑,可又经不住佳佳的病越来越严重,他信誓旦旦和我保证,说他得了一个新法子,一定能治好佳佳。” 荆盈盈听到这里,眉头一皱:“你把女儿给他了?” 王氏含着泪点了点头:“都怪我,都怪我……呜呜呜。” 君无忧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那后来呢?” “我回去以后,就越想越不对,第二日又跑到世荆堂去了,可我怎么也找不着那个掌柜了,我问遍了伙计,他们都说没有这个人。我又跑去报官,官府说我在闹事,又把我赶了出来,我就在世荆堂外跪了三天。” 荆盈盈听了心头是千回百转,她让易娘先将人带下去休息,才回头和君无忧商量:“荆家从不做善事。”言下之意便是,如果事情真如王氏所讲,女儿被世荆堂的人带走藏起来,那必定是凶多吉少。 君无忧敲了敲桌面,才道:“不如今晚潜进去打探如何?” 寄妍闻言眼皮一跳:“少主不可鲁莽,此事还得从头商议。” “不碍事,只是个药铺而已。”君无忧并不担心,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她以前干得多了。 荆盈盈想了想:“把我带上如何?” 入夜之后,大研镇也渐渐有了些冷意,易娘替她换上干练的男装,心中仍盛满了担忧:“小姐,一定要去吗?” 荆盈盈安抚着她,拍了拍她的手背:“易娘,莫要担心,我自有打算。”她心里装着的,却是白日里她在世荆堂中那恍惚的一眼,虽然有些距离,但那背影,实在太令人熟悉。 “盈盈,”敲门声适时的响起,截断了易娘未尽的话语,“好了吗?” 荆盈盈看着易娘,眼眸中星辰闪烁:“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只管替我准备热水洗漱便是。” 易娘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看着她和君无忧一道离去。画面与记忆渐渐重叠,许多年前,也有个女子,放开她的手,从此不见踪影。 盈盈不是她的女儿,她没有孩子,这半生都活在别人的影子里。但盈盈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是她在荆家唯一的念想,她们早已成为了亲人。此刻她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痛楚,她的孩子,终要离她而去。 荆盈盈被君无忧抱在怀里,她不止一次的想,同样是女子,为何对方就有这样大的力气,是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吗? 君无忧没有走客栈的正门,她带着荆盈盈从窗边翻上屋顶,身后只跟着道尽,寄妍留在客栈为荆盈盈制药,徵涯跟着她打下手。 二人轻功极佳,踏着大研镇错落有致的房屋,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世荆堂。此刻的世荆堂已经打烊了,漆黑的大门紧闭着,只有两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里飘摇着。不过,他们也没打算走门,三人轻轻越上屋顶,踩着瓦片,向深处走去。世荆堂呈回字形修建,共有两层,中间是个天井。 他们站在这个方位,刚好可以看见大堂里的情形,白日里人潮络绎不绝的大堂,此刻只有两个伙计,一坐一躺,正打着瞌睡,鼾声此起彼伏。两个蠢货,君无忧在心底悄悄得意了一把,与道尽轻轻松松地落到二楼的地板上。 君无忧打了个手势,示意荆盈盈跟着自己走,道尽从另一个方向过去打探,一会儿在屋顶汇合。道尽点点头,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君无忧则拉着她,从一间又一间的药房门口路过,可惜都没有什么发现。 忽然间,她发现角落里的一个小屋,还亮着灯火,她扯了扯君无忧的手,后者立刻会意,慢慢朝那里靠近。 二人在门口蹲了半晌都没有听见声响,君无忧起身用手指轻轻在窗户上戳出一个小洞来,她借着洞口,打量屋里的情况。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屋里摆着一个小小的床榻,而榻上正躺着一个小孩子! 她想了想还是推开房门,猫着腰潜了进去,荆盈盈跟在她身后,只觉得心脏扑腾得有些厉害。 等到了床榻跟前,才发现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被堵住了嘴巴,手脚都被绑在床柱上,眼睛也被黑布缚住了。 君无忧正想将那小姑娘解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心头一跳,一把捞住荆盈盈跃上房梁。 下一刻,房门便被人推开来,那人端着一盏油灯,径直奔向床榻。荆盈盈在君无忧的身后,死死盯住那个背影,一时间竟然忘了呼吸。她的心脏猛烈地收缩,是荆桐!她这辈子都不会认错这个背影,下面那个人,就是与她同窗几载的堂哥! 直到关门声再次响起,君无忧才敢回头看她,却发现她一头的冷汗:“盈盈……” 荆盈盈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讲话,两人动作迅速的将小姑娘从床榻上抱起,又闪身回到走廊上,正好碰见绕了一圈回到这里的道尽。饶是一向冷静的他看见真有这么大一个孩子从药铺里被搜出来的时候,也不由得眉心一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十六章 荆家 “这不是我的佳佳。”王氏望着客栈榻上的小姑娘,只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可不停绞动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也就是这样一句话,让荆盈盈的脸色更加难看。众人围坐在桌旁,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酝酿在空气中。 “这小姑娘也有痨病。”寄妍斩钉截铁,荆盈盈看她一眼,随后低下头盯着面前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还是君无忧开了口:“我和道尽搜遍了药铺,只有这一个姑娘。现在想那么多也没有用,先去歇着吧,等天亮了再做打算。” 众人听了点点头,都各自回了房间。君无忧躺在床榻上,却翻来覆去的思量,盈盈她去了药铺回来之后,神情一直有些恍惚。念及此处,君无忧干脆起身去了她的房间。 “进来。”荆盈盈还没有歇息,屋里也没有点灯,她站在窗口,凉风习习,不停地抚动她温柔的长发。君无忧推开房门后,入眼的便是这样一副落寞的画面,易娘不在房里,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盈盈,”君无忧不懂她的情绪从何而起,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却最终还是黯然着放下双手。 荆盈盈背对着她,连声音也覆盖了一层忧伤:“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从前的时候,有一个小孩,她很小就离开了家,在外面求学,她回家的路很远,很远。她一个人在外面很害怕,总是想家总是哭,但是还好她有一个小姑姑,跟她在一块儿求学,姑姑对她很好。 后来姑姑被人召回家了,几个月后,她也回到家中,可姑姑不再对她笑了,总是冷冷的,看谁都冷冷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跑去问母亲,母亲只是责骂她,叫她回房看书。 再后来,她偷听父母的谈话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无忧,”荆盈盈突然转过头来,眼眶里有着泪光闪动,“五年前,江南大疫,是我姑姑一手策划……” 这话好似当头一棒,砸中了君无忧,她愣在那里,无法动弹。她知道这场大疫,她有位伯伯,就在当时沾上疫病去世了。她记得武林盟还曾组织人手去帮忙,她爹也去了,而在后方指挥疫情防控的正是荆家。 “这是在杀人,在作恶,”荆盈盈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她,“这是荆家,我生在那里,活在那里,长在那里,现在姑姑死了,将来我也有会死在那里。” 她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无忧,我和他们一样,是个罪人。今晚在药铺里的人,是我的堂哥,荆二房的嫡子。” 忽然间,君无忧从背后紧紧拥住她:“盈盈,你不是罪人,更不会死在那里。”她搂住荆盈盈的肩,将她转过身来,“你是盈盈,是下凡的天仙,是我的好妹妹,专程来救我,将来,你还会救更多人,百年之后,人们只会记得你的好。” 荆盈盈泪眼婆娑,比祖母离世时哭得更加悲伤。君无忧一言不发,只是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许久,哭声停歇了,荆盈盈垂着头,好似折了腰的春柳,没精打采。 君无忧仔细的替她拭去眼泪:“盈盈,我以前常常闯祸,总是触犯家规,一次又一次,被我爹惩罚。每次结束,我都会号啕大哭。这时候我娘就会把我抱进怀里,她说,以后无论我犯了什么错,只要我愿意,都能躲进她的怀里哭,她会永远保护我。” 君无忧接着叹了一口气:“可惜我娘去得早,不然,她知道我认了妹妹,肯定也会这样安慰你。我有时候也在想,我娘那么温柔,我却学不到半分。我现在有些明白了,我娘温柔是因为她有我爹,现在我有你了,所以,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你永远都能躲进我怀里哭,好吗?”盈盈,以后将你的眼泪和痛苦都留给我吧,我也会学着温柔,试着将它们都当做你送给我的珍宝,我的双臂永远为你展开,我的怀抱永远都会属于你。 君无忧想着,不由得收紧了手臂,荆盈盈重新抬起头来,而后她化开一个笑容:“无忧……姐姐。”真好啊,现在她有了一个姐姐,不再是无依无靠的荆家人了。离家之后连日来悲伤惶恐与不安,此刻都在笑容中渐渐化开了。困意渐渐袭上心头,她在君无忧怀中打了一个哈欠,君无忧拍了拍她的后背:“睡吧。” “好……” 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易娘端了药给她:“小姐,这是妍姑娘用翎雀调制而成,服下之后,大概就能稳住桃花笑了。” 荆盈盈点点头,端了药碗一饮而尽,浓黑的药汁,却还带着一股清香的气息,正是荆家所用的驻颜丹上的气息。 半刻钟之后,她脸上的花纹渐渐开始消退,易娘十分开心,为她准备了素色的面纱,也总算是不用带着那令人烦闷的帷帽了。而后,易娘跟着她出了客房,大厅里君无忧正在点菜,看见她下来,众人面上都添了喜色。 “让我瞧瞧,”君无忧起身拉住她,道尽默默地将徵涯从君无忧的身侧拽过来,给荆盈盈腾了一个位置。 荆盈盈将面纱揭下来,脸上的花纹已经很淡了,几乎微不可察:“妍姐真是厉害,这药很好用。” 寄妍听了,心中跃上几分得意:“荆姑娘真是客气,我不过是按照方子熬制的。”真要说起来,这方子还是荆盈盈写给她的。 “吃饭吃饭,”君无忧一不小心又多点了几个菜。 荆盈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无忧,你让徵涯待会儿去打听一下,看附近有谁丢了孩子,以及,荆家最近有没有传出什么消息。” 君无忧头也不抬,只顾一个劲给她夹菜:“没问题。” 晚间道尽和他带回来了不少的消息:“少主,你猜猜我们打探到什么了?” 彼时,君无忧正在和荆盈盈下棋,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模样。荆盈盈瞧见了,又抬手给了她一记爆栗:“徵涯,情况如何?” “城西那边有个卖鱼何大婶昨天早上丢了孙女,巧的是她家孙女也有痨病,今年七岁。”徵涯说完又踢了道尽一下,“接下来你说。” 道尽斜他一眼:“今天世荆堂没有开张,以及,前些日子,荆二房的嫡小姐跟着西南王回了滇南王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十七章 王氏 “今天是多少号来着?”君无忧揉着乱蓬蓬的头发,打着哈欠从床榻上起身。 寄妍正在抹胭脂,没空搭理她,问得急了,才道:“九月初六,少主你又怎么了?” 君无忧想了一会儿:“我们最迟九月十日动身,不管这件事会如何收场。” 寄妍听见她的话,盖上胭脂盒正色到:“是,少主。” 早膳之后,君无忧带着徵涯亲自去了西街找何大婶。荆盈盈也想跟去,却被得了君无忧口信的寄妍以制药的借口给拦下了。 大研镇的西街大都是些小铺子,低低矮矮的挤在一块儿,与酒楼云集的北街有很大的不同。她刚带着徵涯进去,一股市井之味便铺面而来,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路面也有些泥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浊的气息,还夹着一股腥气。 两人好不容易挤到了何大婶的鱼摊前,却不见一个人影,最后还是君无忧在河边找见了何大婶。 何大婶一个人坐在河畔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徵涯一连唤了几声,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反应。君无忧只好撩起衣袍,也下到河畔边去。 “您就是何大婶吧。”她在何大婶的身旁坐下。 何大婶狐疑地瞧她两眼,没有搭理她,又将脸转到另一侧去。 “您认识囡囡吗?”她不气不恼,又笑着问何大婶。她这是明知故问,前夜里从世荆堂偷出来的小姑娘就叫囡囡,而西大街上,谁不知道何大婶的宝贝孙女叫囡囡? 何大婶闻言眼神一亮:“你说谁?是囡囡吗?” “我昨天在北街见到一个姑娘,她说自己叫囡囡,住在西街”,君无忧转身招徵涯招手,“来扶一把何大婶。” 北街酒楼包厢里,囡囡和道尽各自坐在桌侧:“你真不记得了吗?” 囡囡警惕地看他一眼:“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日追着一只小狗到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后来便失去了意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客栈的榻上。 道尽得不到想要的消息,便懒得再开口,那小姑娘也就缩在椅子里,抱住自己的膝盖。 忽然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竖起耳朵,仔细探听。何大婶推开包厢的木门,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孙女缩在那里,她心疼急了,忙去抱她:“囡囡,你可担心死奶奶了!” “奶奶”,小姑娘也紧紧抱住何大婶,君无忧只是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开。 “少主,我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晚间的时候,徵涯将君无忧扯去了客栈后院。 君无忧看他神神秘秘的模样,皱了眉:“说吧,什么事?” 徵涯深吸一口气:“西南王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今年七岁,有痨病。” 君无忧眉心一跳,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是说,最近丢的孩子可能被送去了西南王府?” “正是,”徵涯俯到她耳侧,“少主你看,最近丢了不少七八岁的小姑娘,还都患着痨病。而且也刚刚对上荆二房的小姐嫁过来的时间……” 君无忧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不必再说:“我知道了,这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去和王大姐说。” “知道了,少主。” 君无忧上楼的时候,荆盈盈正在二楼的窗口望风,她这个角度探过去,视线真好落在客栈的后院里,君无忧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盈盈,你在看什么呢?” 荆盈盈有些心不在焉:“我吗?我只是在想依照我表哥的性子,他会把佳佳送去什么地方?” 君无忧不动声色,她笑眯眯地拉过荆盈盈:“我刚刚看见寄妍在找你呢。” “是吗?”荆盈盈闻言下了楼。 徵涯目瞪口呆,看向自家少主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敬佩。 君无忧想了想,还是回房写了一封信,亲自交到王氏手中:“王大姐,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带着信去太和城,城里有个醉春楼,你去找他们掌柜,再把这封信交给他。” 王氏不明其意:“那我的佳佳?” 君无忧看她一眼:“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们怀疑你的女儿被人带去了鄯阐城。醉春楼的掌柜看了信,就会带你去找女儿的。” 王氏并不相信她的说辞:“那你们呢?你们不愿意帮我了吗?” 徵涯一脸为难:“王大姐,不是我们不帮你,实在是帮不了。您知道外面那个天仙般小姐吧,她是我们主子的妹妹,如今身患重病,我们还得去寻医,实在是帮不了你。” 王氏看了看那封信:“我知道了,那个掌柜真的会帮我吗?”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眼里蓄满泪水。 君无忧用力点头:“你只管放心便是,我们会派人送你过去。” “……好” 醉春楼的掌柜顾缘君是万圣门紫虚派的弟子,他们打小就相识,也算有几分交情。最主要的是,顾缘君是个大闲人,平日里就喜欢没事搜事做,现在把王氏托付给他,简直更好不过。 王氏只好收下这一封信,纵使她再有不甘,也不好开口。君无忧一行人不欠她什么,还这般尽心尽力的帮她,她只能努力宽慰自己,但愿佳佳一切都还安好。 第二日天色一片朦胧之时,王氏跟着道尽上了马车,君无忧嘱咐了几句,一回头就看见荆盈盈站在身后不远处。 霎那间,君无忧只觉得自己汗毛都直立起来:“盈盈,你……早啊。” “早,”荆盈盈笑着和她招呼,而后从她的身旁走过,奖袖口中的信取出交给道尽。 “这是我给王大姐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佳佳没能回家的话,就让人送去西南王府给那位新进门的荆夫人。”说完,她转身离开后院,路过君无忧的时候丢下一句,“等下来我房里。” 君无忧内心忐忑不安推开房门:“盈盈……” 荆盈盈抬头望向她:“无忧,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我……,盈盈你听我说。” 荆盈盈起身拉她坐下:“你先听我说,我知道我爱管闲事,又没本事,是不是总给你添麻烦?本来,你为了我的毒就够恼心了,我却还总是给你找事。” “胡说八道!”君无忧也不知自己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可她不想听见盈盈贬低自己,“你才没有添乱,就算只有我遇上王大姐,我也会去帮她,人就是要想着为别人做善事才好,如果人人都想着独善其身,那我岂不是早就死在蜀道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十八章 抵达 自从王氏离开之后,君无忧就不再出门晃荡,一是前几日在世荆堂作了一把,后来又在西街露面,怕惹来麻烦,耽搁了行程。二来则是道尽送王氏去了太和城,少了个人看着,她担心盈盈他们会在客栈里遇见危险。三嘛,就是最近盈盈和寄妍沉迷搓药丸子,也不爱出门了。 “人生除了危险和无聊还剩下什么,”君无忧对医药一窍不通,完全挤不进两个女人的话题里,她现在无聊得快长草了,又把目标瞄准了正在吃点心的徵涯,“你,唱个小曲儿给爷听听,没有小曲儿就讲个八卦。” 徵涯听了她这话,差点没噎着,连喝了几大口水才道:“庄主当年就该多抽你两棍子。” “滚!”君无忧气鼓鼓的摔上门,去后院里溜达了。 到了初九那天晌午,道尽正好踩着饭点,回了客栈。君无忧看见他回来,激动得眼睛里都冒出了星星,看得道尽硬生生打了寒颤:“少主?” 君无忧咳嗽了一声:“无事,快来吃饭,我们明日就准备出发了。” 道尽点点头,坐到了饭桌旁:“我把人送到了,信也交给她了。”这话是说给荆盈盈听的。 荆盈盈对他报以微笑回应。 午后,君无忧回到房间整理行李,边收拾边问道尽:“那家伙怎么说?”她指的是顾缘君。 道尽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亲自递到她手上:“这是顾公子让我带给少主的。” 君无忧将信拆开,轻轻展在桌面上,只见第一句就写着:亲亲无忧,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呢。 君无忧抖了抖,打发道尽出去,才细细看起来。前面无非就是些好久不见之类的废话,后面才证实了她的猜想,果不其然,最近接连失踪女童正是西南王府的手笔。算了,君无忧这么想着将信纸卷起来,取出火折子来,眨眼的功夫,就烧了个干净。现在这事,不归她管了,之后,就让顾缘君带着人去蹦跶吧。 第二日天不亮,两架马车就停在客栈门口,依旧是君无忧扶着荆盈盈上了马车:“走吧。”总算是向翎雀又迈出了一步。 马蹄声打在西南山野间,空旷寂寥,又沾着一丝不甚明朗的回音,扬起了一阵阵的灰尘。窗外是不停变换的山色,与之前颇为不同了,没有了那种婉转柔回之感,只剩下满眼交错的碧红,铺满山头的冷绿中布着星星点点的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在山间燃烧起来,带着无穷无尽的秘意。荆盈盈伸手拨了拨被山风吹开的刘海,目光落在更远的山峰上,群山之间,雾气横生,笼罩着从山间奔泻而出的泉泓,恍恍惚惚间,竟生出一丝宁静之意。 “盈盈,这么看不累吗?”君无忧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往里带了带,“外面都有什么呀?” 她转过头来,脸颊上还有一丝未褪去的红晕,她抿了抿嘴唇,笑道:“很美,跟蜀中不一样,有飞鸟,有溪流,有小鹿,翠绿的树林,火红的枫叶。”还有…无忧。 君无忧顺着她的笑意,也轻笑起来:“喜欢就好,将来还有许多地方,我们都可以一起去。” “好。” 这一路过来都是僻静无人之地,也不见有什么客栈,傍晚的时候,太阳沉沉西坠。两辆马车停歇在林中的空地上,一轮弯月透过树梢的空隙洒下光辉,将一切都罩上朦胧的月色。君无忧和众人找来木柴,不多时,一簇火苗跳动起来。 “喏,”君无忧将一串穿好的食物递给荆盈盈,“这样拿着,小心不要烧到手。” “好,”她就着君无忧的手接过来,放在跳动的火焰上,她以前还没做过这样的事呢。 山间的清晨,总是绕着雾气,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上鸣叫,路旁的草丛上,还沾了昨夜的寒露。君无忧抓着她的手:“来,走这里。” 荆盈盈一脚落下去,却在不经意之间,扰动了藏在丛中的蟾蜍,那蟾蜍一声怪叫,直接越过了她的脚背:“啊!”荆盈盈一挣扎脚下一滑,差点跌进一旁的小溪里。 君无忧一把将人捞住,拥进怀里,惊动了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它叫了两声,扑棱着飞走了。 “无忧…”荆盈盈埋在她的怀里简直羞得抬不起头,她刚刚也太丢人了吧,竟然就这样叫出声来。 君无忧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安抚道:“没事,清晨湿气重,路上有些滑。” “嗯嗯。” 两人在溪流里洗漱,荆盈盈将手探进溪水中,冰冰凉凉的触感,涌上心头,她一下就清醒了不少。想起自己刚刚迷迷糊糊大惊小怪的模样,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她更臊了,脸上好像也烧的厉害,忙忙捧起水来浇在脸上。 “无忧?”荆盈盈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了,天边还泛着鱼肚白。她揉了揉眼睛,“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昨夜里连着夜赶路,君无忧和道尽还有寄妍三人轮着赶马车,此刻才刚刚停下来。 君无忧见她醒了,就伸手撩开帘子,河对面竟有一个小小的村落,村落之后,就是一片浩瀚的湖泊:“那边就是星海,等天色再亮一点,我们就进村去看看。” 一个时辰之后,君无忧带着徵涯从村子里回来了。荆盈盈下了马车,问她:“怎么样?” 君无忧嘴角还噙着笑意:“走吧,村里有一间小店,刚好可以去歇脚。” 他们又赶着马车进了村,此刻村庄里的人,正出门开始一天的劳作,不由得都伸长了脖颈想要一探究竟:“哟,咋这几天总有人进村来?”一个村妇转头问她的婆婆。 她婆婆正忙着纳鞋底子,斜她一眼:“犯不着你管,去后面看看饭去!” 那媳妇使劲拍了拍裤腿,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掉头走掉了。 “造孽哟,”那老人一边嘟囔,一边干活,也不知是在说谁。 村里的小店掌柜加小二一共只有两人,此刻都正在忙着打扫房间,每个月圆之夜前,总会有那么几个不要命的进村来,村落人少,往外的路也难走,这可是他赚钱的惟一机会了。 一回儿的功夫,就从外面走进来一行六人,掌柜一见就带着笑脸迎上去:“客官,住店里面请啊,要几间房啊?” 徵涯从袋子里摸出一锭银子,轻轻放在早已陈旧不堪的柜子上:“老板,要三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二十章 月圆 苏敏是铁了心要拿到翎雀,荆盈盈百般劝说也是无济于事。 “苏姑娘,你这又是何苦?”荆盈盈感到无奈却又觉得有些好笑。 苏敏执拗得很,一心只想着翎雀:“你不要再劝我,等天色一黑,我便要去湖畔。”倘若她再漂亮上几分,他是不是就会多喜欢她一些? 苏敏又抬眼打量她:“你可真是美。”这话在荆盈盈耳朵中听来没头没脑的,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那相好的,对你可真好。” 荆盈盈听了哭笑不得,这小姑娘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并不是因为我漂亮她才对我好,再说,她也不是我相好的,她是我姐……哥哥。” 苏敏愣了一下:“那也好啊,我家里的兄长一向都不待见我。” 荆盈盈拍了拍她的肩:“苏姑娘,你我萍水相逢,我本不该说这么多,可那花是真用不得,再说,你的侍卫不是去了吗?你为何又要去湖边以身犯险,不值得。” “他?”苏敏嗤笑一声,“他就会糊弄我,我去年就让他来替我找花,结果,他随便拿了些草药就来骗我,害我在小姐妹面前出了丑!” 荆盈盈默然不语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相劝到这份上,已是仁至义尽了。 她坐到桌前,吩咐易娘将铜镜拿来。易娘看她对着镜子,一动不动,心中生出几分疑惑:“小姐,这是怎么了?” 荆盈盈只是摇头,铜镜中映出她姣好的容貌,人们常言芙蓉如面柳如眉,疑是天仙落凡尘也不过如此。但她只想活的久一点,再漂亮的脸蛋,只是让人赏星悦目罢了,摆在生死面前,都是一文不值,不知那个姑娘,心里又装着什么,真是执着得可怕。 夜色渐渐笼罩了这个宁静的村庄,隔壁传来一声门锁相扣的轻响片刻后,走廊上有嗒嗒的脚步声——是苏敏。荆盈盈透过木窗,看那昏暗的夜色,黑云浓重的堆聚在天幕之上,不见一丝清冽的月光。她忽然站起身来:“徵涯,我们走!” “啊?”徵涯不明所以,“去哪呀?”那村里的大娘不是说,天黑之后不能出门吗? “去星海岸边!” 徵涯脸色一阵阵的发白,跟在荆盈盈的身后:“荆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事要是被少主知道了,还不得把他打死。 荆盈盈回头看他一眼,又琢磨了一下:“徵涯,你带我骑马。”她这样慢吞吞地走下去,不仅追不上苏敏,只怕眨眼的功夫,易娘就能把他们找回去。 徵涯骑在马上,身后坐着荆盈盈,他欲哭无泪:“荆姑娘要是少主问起来,你可千万被把我供出来。” 荆盈盈拍拍他的脑袋:“放心吧,我会拦着她的。” 徵涯听了,只有一肚子的委屈:那还真是谢谢您咧! 马蹄嗒嗒响个不停,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小村庄远远甩在身后。两旁的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徵涯吞了吞口水,双腿一紧,身下的马匹便飞驰起来,朝着前方的小山丘一路飞去。 夜风渐渐涌动起来,耳旁都是树叶摩擦之声,徵涯不由得抬头看天,内心暗暗祈祷,可千万不能出现月亮啊! 荆盈盈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打量夜空,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云层比之前稀薄了许多,但愿不会有月亮吧。 当马越过山丘之后,荆盈盈的心中打起鼓来,四周都是一片漆黑,但她知道,山坡往下不远就是星海,可四周一点火光都没有,她找不见苏敏,也寻不到君无忧。 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步:“徵涯,你看的见吗?” 徵涯害怕地抓住荆盈盈的衣袖:“荆姑娘这儿太黑了。”他带着火折子,可不能随便用,这是在湖边,四周太过空旷开阔,毫无遮蔽之物,如果在这些齐腰深的草丛中藏着什么,那可就大不妙了。 “荆姑娘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徵涯心如擂鼓,他的身手实在算不得太好,比起少主来差得太远,真要万一有个什么情况,肯定护不住荆盈盈。 “嘘,”荆盈盈突然按住他肩,示意他噤声,他们蹲下身来,原处隐隐有火光跳动,是谁?谁在那边? 那火光越来越近,天边的黑云也显得越发淡薄。荆盈盈的手心浮出一层薄汉,她仔仔细细地打量那逐渐靠近的火光,在不断扩大的风声里,似乎还夹杂着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是苏姑娘,”荆盈盈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了。正巧,苏敏也望见了他们:“荆姑娘!快跑!有狼!”苏敏上气不接下气,赶紧掉了一个头,她不想将狼群引到荆盈盈身边,她尚且懂得自保之术,可荆盈盈那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荆盈盈闻言慌乱了一下,而后徵涯将她推到马上:“荆姑娘,你往那个放向跑,我去接应她。” 荆盈盈应了一声,抓住缰绳,试图将马赶去山丘的另一边。奈何她之前没有学过骑马,这马见到狼群似乎是受了惊,竟撒开腿朝着星海的方向跑起来。 “荆姑娘!”徵涯和苏敏飞身上树,狼群围绕在树下徘徊,只能眼睁睁看着荆盈盈一个劲往湖边冲去,真是糟糕,徵涯急得满头大汗。 荆盈盈心中大叫不妙,她使劲扯动缰绳,马却没有任何反应。她慌乱不已,忽然间有人唤了她一声:“盈盈,我数到三,你就跳下来。”她回神定睛一看,正是君无忧。她松开缰绳,展开双臂,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我抓到你了!”君无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两人“噗通“一声倒在草丛中。 荆盈盈想起身看看君无忧的模样,却又被她揽住了腰身动弹不得:“无忧,我要喘不过气了。” “你吓死我了,”君无忧不想放开她,“盈盈,你摸摸,我心都要跳出来了。”君无忧从没这么紧张过,她小时候骑马摔了不知多少次,甚至有一次被缰绳绕出脖子,半个身子都掉下马去眼瞧着就要拖在地上,也没有现在这般害怕。 君无忧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那里正有力地跳动着,“咚咚咚”又好像打在她心上的街拍,她缩了一下:“无忧,刚刚有没有撞到你哪里?” 君无忧将她扶起来,定定的看着她,语气里装满了委屈:“盈盈,你撞到我心窝里了。” “什么,”荆盈盈没有听清,她的目光落在君无忧身后星海的上,湖面上泛起阵阵波光,她喉头发紧,“无忧,月亮……” 君无忧猛一抬头,一轮圆月正悬在头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十九章 相识 “我不!我就不,我偏不!”荆盈盈忽然听见楼道上传来说话声,紧接着一个穿着绣衫罗裙的姑娘从木梯上飞奔而下,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男子。那姑娘从他们身旁匆匆跑过,走时还不忘瞪她两眼,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 徵涯见了,撅起嘴来:“什么人啊,没教养!” 荆盈盈却并不气恼,只是笑笑,转头对君无忧说:“我们上去吧。” 这客栈又破又小,统共只有两层,数来也只有六七间客房罢了。虽然才刚刚打扫过一遍,可木扶手上不知沾了些什么,还是灰扑扑的一片,摸着还有几分油腻。客房也是简陋不堪,墙壁上剥落了不少墙灰,铺盖还散着一股霉味。君无忧皱皱眉,还是伸手推开紧闭的木窗,窗口狭小也没什么风来去,但聊胜于无。 “小姐,”易娘最近总是眉头紧皱,她抬头看看天色,心中颇为不安,“这天阴得很。”今晚怕是见不到月亮,她在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要紧的,反正还有一晚上。”荆盈盈对这件事情并不着急,十五十六都是月圆之夜,今晚不成,还有明晚呢,明晚不成,反正还有些药,现在才九月十五,还能撑好些日子。 “盈盈,”君无忧一脸正色坐在荆盈盈的身旁,紧紧盯着她,“你可不可以留在村子里?” “…你担心吗?”她有些犹豫,她知道君无忧的想法,如果自己随君无忧一起去湖畔,反而会使她分心。 我怕你会遇到危险,这话君无忧却说不出口,她不想伤害盈盈的信心和自尊。 荆盈盈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我知道,我留在村里等你,注意安全。” 君无忧抬手捏住她的脸蛋:“放心吧,我可是很厉害的,我一定会带许多翎雀回来。” “嗯。”荆盈盈笑起来,眉眼间都有淡淡的温柔,她的手指白皙纤细,轻轻替君无忧整理腰带,“我等你。” 下午,君无忧带着道尽和寄妍出了门,往星海的方向去了,虽然看着星海就在不远处,但真要走起来,确实还有些距离。 “小姐,”易娘叫住了正准备出门的荆盈盈,“你这是要去哪里?” “就在村子里面走一走,”荆盈盈指了指门外,徵涯探出一个脑袋来,“徵涯和我一路,不会乱跑的。” “好,”易娘点点头,又回到桌旁坐下,尽管心中仍有不安,面上却并不流露出来,“那小姐早些回来。” 荆盈盈和徵涯并肩行在田间的小路上,徵涯左右观察了一番,发现村民们已经开始收拾农具准备回家了,但日头还早的很。 徵涯感到奇怪,他叫住一位路过的村民:“大娘,这么早回家呀!” 那村民奇怪的打量他们几眼,才说:“你们是外头来的吧。我们村里有这个习惯,入秋之后,到第二年开春之前,只要是满月,都得在日落以前回家,天黑之后就不出门了。” 荆盈盈和徵涯诧异地互看一眼,想找大娘问个仔细,可那大娘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说从祖上开始就一直这样了,还说,月圆在也他们村里一直都被视为不详的征兆,劝他们赶紧回家去。 两人在小路上转悠了一圈,就往客栈走了。这村子着实是小,前前后后只有几十户人家,一条河穿流而过,两旁都是山丘,除此以外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吵闹声,荆盈盈定睛一看,正是早上那个姑娘。 苏敏正气得发抖,指着师墨的鼻子骂他:“管你什么事,我偏要去湖畔!我说了,一切后果我自负,你不要来烦我,不然我就回家去告诉爹爹要你好看!” 师墨不为所动,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小姐,是阁主吩咐我寸步不离跟着你,保护你的。” 苏敏大声斥责他:“好啊,寸步不离,我沐浴更衣你也要跟着吗?” 师墨微微低头:“属下不敢。” 苏敏见他们二人对她投来目光,又冲他们大声嚷嚷:“看什么看,没教养!” 徵涯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荆盈盈则充耳不闻,拉着徵涯绕过他们进了客栈。 徵涯小声抱怨道:“什么人啊,到底是谁没有教养?” 荆盈盈揉揉徵涯的头:“好啦,管她呢。” 徵涯赶紧捂住自己的脑袋,他心里有些纳闷,怎么谁都喜欢揉他的头,以后秃了可怎么办啊:“荆姑娘,你说那家伙该不会也是来寻翎雀的吧。” 荆盈盈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那姑娘…大概是吧。”不然谁会在这时候跑到这个小村庄来呢。 自从听了徵涯的话,她就有些心绪不宁,那姑娘刚好是在她隔壁的房间,巨大的摔门声响起,随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那是东西落地的声响。 “笃笃笃,”荆盈盈想来想去还是来敲隔壁的房门了。 “谁?”苏敏警惕的后退一步,她心想师墨是个榆木脑袋,说走就走,绝对不会回来和她道歉,那现在敲门的又是谁? 荆盈盈听见屋中传来问话声,略一沉吟,才道:“我是住在你隔壁的客人,我们刚刚在门口遇见过。” “是你,”苏敏拉开房门,还是警惕的盯着她,“你来干什么?” 荆盈盈单刀直入:“姑娘,你也是来找翎雀的吧?”这姑娘似乎是个直肠子,她不想与她绕那么多弯弯道道。 苏敏又瞧她两眼:“与你何干?这么大一片,难道你想一个人独吞吗?再说,你这么漂亮,吃了也是白吃。”苏敏有些气不过,她瞪着杏眼,脸颊上还有着小孩子般的圆润,如果不是太过莽撞,倒也还称得上是可爱。 荆盈盈抿了抿唇,放在身后的左手悄悄打了一个手势,徵涯正躲在楼梯转角盯着两个姑娘的动作:“那你之前用过翎雀吗?” 苏敏心中一跳,看见眼前的姑娘笑意盈盈,没有半分恶意:“那…你先进来说吧。” 随后,木门缓缓阖上,阻隔了徵涯继续窥探的视线。 “我姓苏,你随便坐,这客栈太破了,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苏敏自顾自的搬了一个木凳在桌旁坐下。 荆盈盈随后在木桌的另一侧坐下:“我姓荆,你今年多大了?” “我吗?”苏敏心不在焉,“十七,看起来很小对吧” 荆盈盈笑起来:“我也十七呢,苏姑娘,你之前用过翎雀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二十一章 云霄 霎那间,皓月当空,撒下千里光辉。湖畔似乎有风略过,野草们摇摇晃晃地低下头,一瞬的沉默之后,隐隐有微光从草丛中出现。随后,万千星辉闪动其间,是翎雀。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画面太过震撼,天地自有大美而不言。微光莹盈跃然其间,那一刹,星海也随之明亮,仿佛有万千星辰坠入湖中。 荆盈盈低头抚了抚盛开的翎雀,手指轻轻滑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她喃喃道:“怪不得,要叫星海。” 君无忧也愣住了,她正想和盈盈调笑几句,忽的狂风乍起,风声中还夹杂着沉郁的低喃。那一瞬所有人都仿佛被定住身影,动弹不得。 荆盈盈看着湖面光芒大盛,波浪四漾,掀起一堵高高的水墙,直直朝二人所在扑来,她慌忙之中将君无忧推离湖畔,随后,消失在浪潮之中。 “唔,”君无忧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树叶,她眨了眨眼,才慢慢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哪里?她坐起身来,向四周看去,周围都是山丘,她正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随后,理智逐渐回笼,她睁大了眼,四处找寻,可到处都没有荆盈盈的身影。 “盈盈!”君无忧边跑边喊,“盈盈!”没有人,哪里都没有,她现在甚至无法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她之前在星海附近打探的时候,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而现在目光所及之处,不要说湖泊了,连一条小小的溪流都没有,简直糟糕透顶了!她颓然失意地坐在地上,随便把剑一插,就发起呆来。天上没有太阳,她不能判断方向,寄妍,徵涯,道尽,全都下落不明,又或者说是自己下落不明。 君无忧想到这里,又将剑拔了起来,握在手中,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前进。大约一刻钟之后,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秃秃的小土丘。她眯着眼看了看,心下觉得奇怪,这一片杂草丛生,独独那一处寸草不生,难道是有人来过? 她又向前走去,才发现土丘的背面还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爱妻张倩之墓”。君无忧用手指摩挲着碑面,石碑十分光滑,且没有粘上任何灰尘。 她目光突然扫过石碑底部,她奇怪的“咦”了一声,在那里刻着一个繁复精美的龙纹,也许是因为雨水风霜的侵蚀,看起来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的话,还真发现不了。 突然间,君无忧想到了什么,她从怀中掏出之前张伯给她的龙纹玦。君无忧愣住了,这玦恰恰与石碑上的花纹对上,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 “张伯……张倩。”君无忧想到什么,怪不得张伯会讲述自己游荡在星海的故事,会保存那样一盒已经干枯的翎雀。原来……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君无忧猛一回头,却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看着他:“小子,你手上拿着什么?”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徵涯猛地呕出几口湖水,寄妍慌忙去顺他的胸口:“怎么样?好些了吗?” 徵涯眨眨眼,才回过神来,看见寄妍单膝跪在他的身旁:“妍姐,少主呢?道尽呢?荆姑娘呢?” 寄妍抿了抿唇,摇头道:“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等她醒来的时候,身旁只有不省人事的徵涯,其余的人一律不见踪影。 “那,”徵涯想了想,“我们还是先回村庄吧,免得他们又到处找我们。” “好,”两人稍作休整,便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去。 “老人家?”君无忧跟在他身后,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老者回过头来,看她一眼:“何事?” 君无忧低下头来,仔细回想整件事情的经过,这老者行在崎岖的山路上,却步履轻盈,刚刚也是,对方都如此靠近她的背后,她却毫无觉察,想来应该是哪一派的高手。念及此处,君无忧做了一揖:“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那老者捋了捋胡子,笑到:“小子,哪有你这样的,不先自报家门,反而来问我。” 君无忧听了,抬起头来:“在下只是无名小辈,只怕前辈听了会笑话。” 老者摇摇头不再看她,自顾自地走了:“那你说说,你这玦是从何而来。” 一处僻静的小屋门前,老者推开屋门,请她进去坐坐:“这样说来,你和那张伯毫无关系。” “是”,君无忧跟着他进了木屋,“我和他不过萍水相逢,他听闻我要来此处,所以才将这玦托付给我,他说他时日无多,希望这玦可以陪伴……”君无忧不知该怎么称呼那位长眠于地下的女子。 “我的亡妻,”老者接上了她的话,“倩倩是我的妻子,犯不着他操心。”虽然张纪是他的小舅子,但他这小舅子老了也一样不讨喜。 君无忧摸了摸鼻头,这可真尴尬,不过现在她心里还挂牵着另一件事情:“前辈知道该如何从这里出去吗?” “出去?”云景晟眉毛一挑,“为何要出去,既然来了,就安心呆着吧。” 君无忧深吸两口气,劝自己冷静下来:“说来话长,但我的家人朋友都在外面等我,我是一定要出去的。” 云景晟抚了抚胡子,笑到:“那可真是不凑巧,这个山关大阵啊,它一年只开一次。” 君无忧听了这话,脸色难堪到极点:“前辈还是不要逗我了,我真有要紧的事情在身。”君无忧头发都快愁白了,等她一年之后再从这里出去,那岂不是一切都晚了。 云景晟站起身来:“办法嘛,也不是没有,每个月圆之夜都可以作为这大阵的突破口,只要……” “只要什么?”君无忧看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景晟叹一口气,这小子也太迟钝了吧:“你连姓名都不报,还想从我这儿打探消息?”怎么?这才短短三十年,这些江湖上的小辈就这样不懂规矩了吗? 君无忧听了这话,立刻喜笑颜开,站起身来,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晚辈华鉴山庄君燕,还请前辈赐教。” 半晌,君无忧却没等到对方一个回应,她抬起头来,看对方一脸凝重,试着唤了一声:“前辈?”该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还是对方和华鉴山庄有仇? 云景晟这才仔仔细细看她两眼,才发现对方不是小子,而是个如假包换的姑娘:“丫头,你和小邱是什么关系?” “小邱?”君无忧在口中喃喃念了两遍,才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是在说她的爹爹,“前辈,你是说家父君正邱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二十二章 前辈 云景晟听了这话,又多打量了她几眼:“一转眼,小邱的孩子也这么大了。” “前辈?”君无忧不明所以,她搜遍了记忆,也没有寻见这个人的身影,可对方的语气又如此熟稔,仿佛与她爹爹是许久未见的的故人,既是故人,她又怎会找不到印象? 云景晟没有搭理她,仿佛陷进了久远的回忆之中,半晌才回过神来:“我是你云伯伯的父亲,你没有见过我,当年我离开云霄山庄的时候,你爹也才你这般大小,那时你爹尚未成亲。” 他口中的云伯伯正是云霄山庄的现任庄主——云秦,也是她爹爹的结拜兄弟,怪不得对方的口吻如此熟稔。 君无忧恍然大悟:“您难道就是云景晟前辈?”她有些不确定,小时候她曾多次听爹爹提起过这人。但江湖传言,这位云前辈早在三十年前葬身火海了。 云景晟满意地捋了捋胡子:“正是,小燕啊,你爹现在如何了?”应该早就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吧,想到这里他心里微微有些得意。 云霄山庄与华鉴山庄渊源极深,他们的师祖乃是一对兄妹,而他从小和君家子弟一块儿长大,与君正邱的父亲更是感情深厚。后来对方身染沉珂,早早撒手人寰,留下偌大的山庄和孤儿寡母的君正邱母子两人。 他将君正邱视作己出,跟自己的儿子一块儿教导,他仍旧记得那时,君正邱一心想摆脱父亲的名声真真正正成为一个名扬江湖的大侠。 君无忧地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家父,今年年初的时候……过世了。” 云景晟闻言一愣,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怎么会?”他在这山谷之中,对人世无甚概念,更是不知道这些年来武林中陆续发生的事情。 君无忧叹了一口气:“我娘亲身子一直不好,前几年去了以后,我爹就一直闷闷不乐,大多数的时候,只有我有一个人守在山庄,他四处奔波,不知在做些什么,年初的时候,他又出了一趟远门,自此之后便没了消息。直到三月底,我才接到属下送来的死讯。” 云景晟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许久,他才说:“我早知道,那小子……唉,燕丫头,你呢?现在过得如何,怎的只有你一人?” “我……我来此地寻翎雀,山庄已被表叔控制住了。”君无忧一脸羞愧,当年父亲在世的时候,将山庄治理得井井有条,现在到了自己手里,竟然被人赶出家门,简直是奇耻大辱! 云景晟却更加吃惊,眼底隐隐带着几分怒气:“小秦呢?他就眼睁睁看着你被赶出来?他这个伯父是怎么做的!” “云前辈,你不要责怪云伯伯,他……也有他的难处,”君无忧左右为难,她现在好不容易才遇着云伯父的父亲,总不能再叫他们父子之间因自己生了嫌隙吧,可真相……却叫她难以开口,“云伯父他……他……” 云景晟见她吞吞吐吐以为她在替云秦开脱,一时更加生气:“他什么他,反了天了!”他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兄弟二人互帮互助,如今燕丫头落到这个地步,竟然还掉进了山关大阵,要不是遇着自己,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 “不是的!”君无忧下意识的反驳,其实君正邱的死讯一传开来,云秦便派了人来,要将她接去云霄山庄,是她自己另有打算,才拒绝了云秦的帮助。 “云前辈,我实话跟您说了吧,云伯父这些年来,也过得十分坎坷,他近来又身体抱恙,时常觉得……力不从心。”她这话讲的是十分委婉,但云景晟还是从话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什么意思,”云景晟蹙起眉头,什么叫力不从心。 君无忧咬咬牙,还是决定将真相吐露出来,毕竟云前辈是云伯父的身生父亲,告诉他也无妨吧:“其实云伯伯他内力已大不如从前。” 早些年的时候,云秦应约赴了一场比试,当时的状况已经无从得知了,可是云秦回来之后失落了很久,他只说那人死了。他的样子很不对,虽然君无忧当时不过十来岁,但也觉察出了什么。云秦不是冲动的人,更不会无端动手杀人,哪怕是比试输给别人,脸上都不会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云景晟仿佛没有料到这个结果,他僵在原地无法动弹。说来也是可怜,人都活到这一把年纪了,爱人早死,发妻离世,唯一的盼头,也就是希望儿孙们能过得好一些。哪想的到,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个小辈,前路渺茫,不知去向何处。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造孽啊,燕丫头,小秦他可有妻子?” 君无忧忙不迭地点点头:“有的,婶婶是万圣门门主之女顾圣怜,还有个儿子,唔,今年二十有一,叫顾缘君。”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她的故交好友顾缘君正是云霄山庄的少庄主。 云景晟的脸色还没来得及缓和,君无忧又开了口:“不过,三年前和离了,小顾哥哥跟着婶婶回了万圣门。”不过,又自己偷偷跑了出来,赖在酒楼里做掌柜不肯回家。君无忧偷瞄两眼云景晟的神色,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云景晟只觉得自己今日心头是波澜万丈,掀起的巨浪,比过往三十年堆积起来的还要高:“……小怜我知道,是个好姑娘,从小就爱跟在小秦身后跑。算啦,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随他们去吧。” 君无忧其实很好奇,三十年前,为何要撇下妻儿来到这个地方,张倩又是何人?她跟着顾缘君那个混账偷偷翻过云霄山庄的家谱,里面可没有这个人。 不过这样问一个长辈,始终不太礼貌,君无忧适时地收起了好奇的情绪。她跟着云景晟去了木屋后的山丘,云景晟轻轻指点了几处山头,告诉她破这阵的关键,随后又回到了木屋。 此时,夕阳沉沉坠下,只余一室暖光。云景晟开口问她:“燕丫头,想学云霄山庄的绝学吗?”他指的是布阵和破阵手法,这山关大阵就是他三十年前隐遁此处时设下的关卡。三十年过去了,若不是这次机缘巧合之下,促成了两人的相见,怕是直到老死,他也不会得知孩子们的消息,明明他离开的时候,将一切都给两个孩子铺好了,为何还是这般的结局和下场,难道真是造化弄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二十三章 巫神 “是,祭司大人。”荆盈盈在迷迷糊糊间,就只听见了这样一句话。什么祭司?她不是在星海湖畔吗?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周围的景色全都变了样。她被关在一个树藤绕成的巨大囚笼中,她仔细的观察着。藤笼大约有两丈高,一丈多宽,像一个椭圆形的鸟蛋。透过藤蔓间的缝隙,她看见周围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藤笼,大部分都空着,还有几个不知道关注什么黑漆漆的东西。 藤笼都被摆在一个巨大的石台上,她轻轻地翻起身来,摸了摸互相交织缠绕着的藤蔓,她惊讶的发现,这些藤笼不是故意被人摆上石台的,而是织成藤笼的藤蔓就是从石台上的缝隙中生长出来,也就是说藤笼的形状是自然形成的。 她倚着藤蔓站起身来,使劲向两边拉扯,扯了许久,也是纹丝不动。她暗暗叹气,倚着藤蔓坐到地上,前一秒她还好好的和君无忧在一块儿看月亮,下一秒,就被席卷而来的巨浪夺去了意识。此刻早已是深夜,不见心中所念之人,唯余天边寒星两三点。 “荆姑娘,是你吗?”忽然间,身后传来一句话语,将荆盈盈飘荡的思绪拉回现实,她回头找寻那声音的源头。苏敏见她向自己望来,忙举起双手挥动:“荆姑娘,是我苏敏,我在这儿!”果不其然,荆盈盈一抬头就看见了手舞足蹈的苏敏,她也稍稍安心了一些,毕竟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苏敏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很害怕,她之前再怎么作天作地,总有人兜着,遇到危险,也有师墨护着。虽然师墨以前时常嫌弃和看不起她,但还是个称职的护卫,从小到大,她也没磕着碰着过。她一个人在藤笼里叹了半宿的气,忽然间就听见隔壁藤笼传来响动,细细看去竟然是荆姑娘,可别提有多开心了。 荆盈盈也朝苏敏挥手:“苏姑娘,你有看见其他人吗?”她现在十分担心君无忧和寄妍等人,他们之所以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还不是因为她身上的毒,想到这里,她又心生几分愧疚。 “没有,”苏敏用力地摇头,她到现在为止,除了刚刚那两个打扮奇怪的守卫以外,只看见了荆盈盈一个活人,“但是我刚刚看见了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 “什么?”荆盈盈闻言,一阵惊愕,“是怎样的人?” 苏敏想了想,还比划了一下:“是两个和我们一般高的姑娘,年纪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打扮得很奇怪,穿着花花绿绿的短衫和白色的下裳。”不仅如此,说话也很奇怪,几乎没有几句她能听懂的。 荆盈盈略一思索,又抬头问苏敏:“那你可听见她们说话?” 苏敏失望地眨眼,又才开口:“听是听见了,可是没有几句我听得懂,只有几个词。” “是什么词?”荆盈盈知道,她们怕是遇上什么与世隔绝的古老部族了。 苏敏回想道:“巫神,发怒,祭祀还是祭品什么的。”说完她不由得皱眉,这可不是些什么好的词汇,特别是对于现在人为砧板,她们为鱼肉的处境里。 “荆姑娘,该不会…”苏敏只觉得自己背后一阵一阵的发寒。 荆盈盈只是抿唇不语,她也不知道,现在还是不要盲目猜测给自己施加恐惧,一切要等到天亮之后再静观其变。 这是一个巨大的土坑,不对,与其说是土坑不如说是被群山环绕的盆地。现在她们脚下,是一块巨大的,雕刻着复杂花纹的圆形石板,这块石板铺满了整个群山环绕中的空地。石板之上,全都是一些大小不一的椭圆藤笼,就好似一颗颗摆放着的鸟蛋。 目光落到更远处,就是那一圈圈将她们围绕的山丘,而山丘之上,还修建了许多木质楼房,那些房子也很奇怪,每座木楼都没有紧贴地面,反而依靠着许多粗壮的木柱悬在半空之中。不看还好,这一打量,着实把关在牢笼中的苏敏吓得不清。 苏敏害怕得蜷缩在藤笼中的一角:“荆姑娘,我们…这可怎么办啊?” 荆盈盈眼底精光一闪,竖起一根手指:“嘘…”好像有什么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肖若叶听了手下的汇报,满意地颔首:“下去吧,我会向巫使大人禀明这件事。”前天晚上,有族人在神女湖畔捉到了几个入侵者,现在她们被关押在石阵里。 “大人,”肖若叶站在巫使房间的门口,规规矩矩地行礼。 “咳咳咳…进来吧。”肖若叶得了令,才推门而入,一进去,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而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肖漓横卧在榻上,十分难受,苍白的两颊,因为呼吸不畅,也添上了几丝不正常的红晕。她软软地靠起身子来,右手使劲地摁在胸口上,还在不停地咳嗽:“说吧…咳咳。” “巫使大人!”肖若叶十分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不自主的向前迈出两步,想要扶住她的身子,可又想到什么,只好垂下头用手使劲捏住两侧的衣服,“您…近来还好吗?” 肖漓点点头,不再说话,可她眼下的乌青和满脸的疲惫早已出卖了她。她已经好几夜不曾入眠,每次一躺下,就整夜整夜咳嗽,胸口也是刺痛不已。但为了族人,她还是得强打起精神来,应付着族中的一切事务。 她是巫使,她的双胞胎姐姐肖若叶是祭司,她们两人在嫫妠族的位置就相当于一族之长,可又有些不同。嫫妠族一直以来信奉着名为嫫妠的巫神。她是巫使,也就是巫神命定的转生之人,为了能够顺利的接受巫神至高的诰命,必须保持着身心的洁净。从她出生以来,就被单独养在族中最高的阁楼里,成年以前,除了被族中选中的巫侍以外,不能接触任何人,哪怕是她的生身父母。 而不巧的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肖若叶,是命带污秽的罪人,也就是做祭司的最好人选。嫫妠祭司,是为了保护巫使和主持一切为巫神献祭事宜而存在的人,命带血光和杀戮之气。族人传言哪怕是到了阴间,被阎罗王亲自拷打,也涤不净她身躯和灵魂里的罪恶。她又怎么能碰她呢,又怎么够得到那个身带光芒万丈的巫使妹妹呢? 荆盈盈看着来人,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随后又坐下,在笼中闭目养神。随后,笼外传来一阵呵斥声:“大胆!见到祭司大人,竟敢如此无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二十四章 恐吓 “死到临头了,还不跪下来求饶?”肖若叶站在笼外冷冷地看着苏敏和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荆盈盈自然不为所动,如果对方真心想要解决她的话,又何必专程同她来讲这些废话?退一步讲,就算是要死,也要死的有尊严一点,决不能丢了君无忧的脸面。一想到无忧,她心中一时间又是温暖又是不安,说是百感交集也不为过。 苏敏听罢这话,则是嗤笑一声,她本就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恐惧也不过是对未知之事的本能反应罢了。何况她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此刻面对威胁,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肖若叶见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也不多言反而吩咐手下打开笼门,将两人带了出来。 “给你们一人一个提问的机会,”肖若叶还是那副冰冷的模样,她会汉人的语言,从刚刚两人起内心就产生了疑惑,此时更是不会放过这个提问的好时机。 荆盈盈和苏敏对视一眼,缓缓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嫫妠族的领地,这里是石牢。”肖若叶又转头,看向苏敏,“到你了。” 苏敏略一沉吟,才开口道:“你是什么人?” 肖若叶的脸上浮现出冷笑:“怎么,都不问如何出去吗?之前来的人可都喜欢问我,如何离开。” 荆盈盈也跟着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然后他们都死了,不是吗?” “这是第三个问题”,肖若叶截断她的话,“我是嫫妠族的首领。” 苏敏在心底暗暗翻了一个白眼,眼前这女子也不过二十来岁,却紧绷着脸,一眼一板,真是无趣。 肖若叶扫过苏敏的神色,暗自嗤笑:“少打些小主意,不想马上见阎王就跟我来。” 苏敏不情不愿,被嫫妠族人架着走,而其他人正想伸手去扯荆盈盈,只见她后退一步,避开了众人的动作:“我自己可以走。” 肖若叶看她半晌,才吐出一句:“随你便。” 荆盈盈不声不响紧跟着肖若叶的步伐往前走,始终只落后她半步,弄得一路上碰见的族人都对她们一行人侧目而视。 一行人沿着山丘上弯弯曲曲的小道向上走,期间经过了不少的吊脚木楼。苏敏盯着这些木楼目不转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又惹来嫫妠族人的一阵哄笑。 荆盈盈则是眼观鼻,鼻观心,跟着肖若叶继续往前,不言不语,仿佛成了一个木头人。 肖若叶看了在心底划过一丝疑惑,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不哭不闹,也不反抗。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才到了一座极为宏伟的木楼之前。荆盈盈在心底猜测,这大约就是嫫妠祭司的住处。 肖若叶没有搭理她们,独自上楼扣响了正中的房门,进去只呆了不过片刻的功夫又出来,但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连之前对着她们那虚与委蛇的敷衍劲也没有了。 肖若叶对手下摆摆手,便将她们关进了另一旁的三层小木楼中。这木楼还是与之前她们见着的一模一样,最底下一层悬空,然后往上再有两层才住人。 她们被关在第三层,第二层还有几个守卫。苏敏略一思索,这种情况逃跑怕是行不通了,这些守卫虽然都是姑娘,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们动静之间自有一股气势,恐怕都是些练家子。再说,此地道路曲折,岔路颇多,指不定哪条道上就碰见那个阎王般的祭司了。 “荆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苏敏在房间里摸索了一阵,发现除了正中摆着的巫神像和一些摆在神像前面的贡品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连一张板凳都找不到,更不要说床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寂静中还带着一丝诡秘。 苏敏放弃了寻找,走了这般久,她也有些站不住,干脆凑到荆盈盈身边去,跟着她一起坐在窗口:“荆姑娘,你在看什么?”苏敏发现从刚刚上来的时候她就不声不响,一句话都不说,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苏敏,你看了一路,可有发现什么?”荆盈盈又才将目光从窗外的山丘上收回来,重新落到苏敏身上。 苏敏眼珠儿一转,就知道有戏,她平日里虽然娇纵无礼,却不是傻子,相反还机灵得很:“据我估计,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木楼,是离星海最远的一座。而且,这个族里似乎只有女子,且各个都身手不凡。”就算不是功力深厚,也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然,她不会生出那般强烈的危机感。 荆盈盈听了点点头,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才接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我怀疑,这祭司似乎头顶上还有什么人,应该就是住在刚刚那座大木楼中之人。” 并且,她初次见到嫫妠祭司的时候,对方身上似乎有些奇异的味道,她嗅了一路,竟然辨别出几种药材熬制之后的味道。特别是在刚刚,她从那座木楼退出来的时候,众人都只注意到她那不善的面色,而嗅觉灵敏的荆盈盈几乎都可以通过那股她带出来的刺鼻药味,而判断那屋中之人长期服用的药材了。 苏敏睁大眼睛,不由放低了声音:“真的吗?”她一路观察着这些族人对肖若叶的态度,只当她就是嫫妠族之首,没想到族长居然还另有其人。 荆盈盈肯定地点点头,靠近苏敏,附在她的耳侧:“而且十有八九那人重病缠身,祭司要么受她牵制,要么就替那人担惊受怕。” “可我们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啊?”苏敏不解,就算是真正的族长卧病在床,难道她们还能指望那个人惜福积德放了她们吗? 荆盈盈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你配合便是,我自有办法。” “嗯嗯。” 傍晚时分,肖若叶又来了,不过这次不是空着手,她还给两人带了晚饭。荆盈盈冷冷地扫过放在地上的食物,没有动手。肖若叶抬抬下巴,一脸高傲:“不吃可别饿死了,毕竟要三天以后才能见分晓呢!” 苏敏盯着地上形状奇怪的食物,皱起眉头:“什么三天?” 肖若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用一种平静虔诚的目光望向屋中那座嫫妠巫神像,许久,她才开口:“任何侵犯我族之人,都要经过巫神大人的三日审判,合格的人,留下来作为嫫妠族的仆从,不合格的人,会被我处死。还有,被神选召之人,会成为尊贵的巫神大人的祭品,是不是很荣幸呢?两位客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二十五章 迷失 “那个巫婆说的是真的吗?”苏敏惴惴不安。 荆盈盈思索一阵:“应该是真的,我曾在书上读到,南蛮这边的人们十分信仰自己的神明,凡是重要的事情都会交给神明来决断,并且还会定期举行祭祀,以表忠心。” 苏敏突然回头看向那座神像,心中升腾起一股怪异感,放低了音量:“荆姑娘,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荆盈盈闻言忽然笑了,她看向苏敏:“应该有的吧。”肯定有的,不然这枯寂的人世,又该有多无趣。 她肯定也和她们一般,有着绸缎般的长发,在暮色里闪着星河的光辉。还有一双多情的眼,眼中藏纳住了山川日月,颦笑之间,就好似风云动荡,天地都会为之变色。电光石火之间,有个身影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荆盈盈猛然睁大双眼,却还是没来得及抓住变化万千的思绪。 “荆姑娘?”苏敏有些害怕,刚刚荆盈盈对着她突然笑出声来,让她忍不住脊背发寒。 “啊,”荆盈盈思绪回转过来,不由感到尴尬,“嫫妠族口中的神明大约是不存在的,这种事情实际上不过是一种运气而已,生死各掺一半。” 苏敏有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她点点头:“那我们接下来两日如何行动?” “我们要先想办法搞清楚这个所谓的审判是如何进行的。”荆盈盈嘴上斩钉截铁,但心里却想着要如何接近邻侧木楼中的人,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们的生死去留会被那个神秘人紧紧握在手中。 这是第二日,醒来的第二日,道尽捡起一块石子,食指微动,只听得刷刷两声,身旁的树林中就掉下来两只斑鸠。 师墨看他一眼,走过去捡了起来。那日星海的浪潮扑来之时,两人都来不及躲避。醒来之后,就不知在哪个荒山野岭里,真是非常奇怪。按常理来讲,最不济应该也是被卷入湖中,然而这块土地似乎不能以常理来论。 “一个时辰以前,我们才经过这里。”师墨重重地叹气,他们似乎是迷路了。 道尽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只“嗯”了一声,随后坐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师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男人了,明明才二十出头,却总是一副看惯世间百态的模样,永远都是波澜不惊。更要命的是,经过一天的相处,他发现对方的语言少的惊人,没有必要,几乎不会开口。 虽然他自己话也不多,但是这般程度的静默,实在让人难受。这才到短短两天,他开始无比的思念起自家小主子来,想念她骂人的样子,她和自己吵架的样子,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喋喋不休的模样,真是……可爱得紧! 道尽心里却另有一番打算,他们走了两日,脚程已经不算慢了,但是依旧是身处连绵不绝山丘之中,而且几乎没有湖泊和河流的迹象,该不会是误入了什么阵法吧?可是又有什么样的人,才会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布下如此大的阵法呢? 他开始修习吐纳之道,将真气在自己体内运转起来,强迫自己静下心,以免被外物所扰。渐渐地,耳畔都宁静下来,风声,虫鸣,鸟禽走兽都没了动静。天地间唯于他一人,万物开始轮转阴阳,他的思绪凝成千万股细线,飞快的从身下向四周大地扩散开来。一圈又一圈,忽然间,重峦叠嶂之中,传出人语。 他猛地睁开双眼:“少主!” 师墨听见他的动静,吓得不轻,结果就见对方起身,朝自己走来:“走。” 师墨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去哪?”他们不是迷失在树林中了吗?还是暂时不要随便走动比较好吧。 道尽没有管他,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师墨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谁让他们现在是系在一条绳子的蚂蚱呢?这荒山野岭里,只身独行可是十分愚蠢的举动。 “云前辈,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君无忧一脸阴郁,自从那日她决定修习云霄绝学之后,云景晟就天天让她上山拾柴,下河打水。这两日天不亮,她就起了床,还要帮着耕种农田,以前练武的时候,也没这般累,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 云景晟摸着胡子笑呵呵地看着她:“还不到两日就不行了?小邱的闺女不行呀,还不如他呢!” 君无忧听了,咬紧牙关,继续埋头苦干,什么不行,全是放屁。她可是个练武的奇才,听娘亲讲满月的时候他爹抱着她下山转悠,刚巧碰见灵云大师。对方看见她,直接就抓住她了的手,断言她将来必成大器。那可是江湖上千金难求一卦的灵云大师啊! 还有当年抓周礼的时候,她下了地,榻上那些花花绿绿一眼都没瞧,直接扑向爹爹,顺势就将爹爹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惊掉了一屋子人的下巴,说出来吓死你哦! 云景晟拍拍她的头:“我知你天赋异禀,可是任何事情都要踏踏实实用心去做才行,等到下月初一,我便指导你破阵。” “是,”君无忧抬头擦擦汗,一颗心渐渐沉静下去,更加卖力的锄起地来。她重复着枯燥无味的相同的动作,一整天不曾停歇。 日头西沉,月亮攀上山尖,她扔下锄头,倒在地里,鼻端围绕着泥土的气息。她抓起一捧泥土来,心中荡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的家修在山上,亭台楼阁都错落在其间,还有许多漂亮的植物,可十几年来她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脚下的土地。黑色的,厚重的泥土地,垒成了雄伟的山峰,养育出带着清香的竹,姿态万千的花,灵动可爱的人。 她却从来没有这样像现在贴近那块曾经踏在脚下的土地,她埋下头去,呜呜呜地哭起来,她猛地生出一股悔恨来。 而后她把头贴在泥土上,却没有找到自己熟悉的味道。眼泪一滴滴的掉进泥土的缝隙中,她不也是只是一捧泥土吗?芸芸众生,百年之后,都会回到脚下的土地中。 人们都从那里来,靠着它成长,最后又回到那里,真好啊,真的很好……他的爹爹,娘亲都在故乡的黄土之中,想到这里她更伤心却也更加安心。终有一日,她也会回到土地之中,和某个人一起,永远的安静下去。 “呜……”她跪在山田里,失声痛哭起来,夜风悄悄拂过,为她擦拭眼泪,仿佛还夹杂着母亲般的温柔低喃,轻轻落在她的耳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二十六章 去留 “少主!”忽的,耳畔响起熟悉的呼声,君无忧愣愣地抬头,看着立在不远处的道尽和一脸讶异的师墨。 君无忧站起身来,胡乱擦了擦眼泪:“你们……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师墨还不能明白现在的状况。 君无忧眼神暗下来,看来他们也只是误入而已:“先回屋再说吧。” 云景晟打量着来人:“这是一个是你的侍卫,还有一个呢?” 师墨察言观色的本领也算是修炼到家了,他一眼便瞧出云景晟身份不凡,也不等君无忧开口,他向前一步躬身抱拳行礼到:“晚辈千机阁弟子师墨,见过前辈!” 云景晟听了又笑起来:“这倒是稀奇,一口气就网罗到了三位贤才。” 君无忧闻言眼神一亮:“原来是千机阁的弟子,那么那位小姐就是苏阁主的千金啰?” 师墨看向君无忧,他有些好奇对方的身份,当日他们潜伏在星海湖畔,偶然之下才相遇:“姑娘如何称呼?”道尽身手不凡,居然是对方的侍卫,不知道眼前这个又是哪位武林世家之女。 “君无忧,”她淡淡一笑,眼底还带着一丝忧郁,“相逢既是缘分,师小哥叫我无忧便是。” 师墨暗自吃了一惊,江湖上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不少,所以几个月前华鉴山庄内乱也早有耳闻,他曾以为那少庄主定然是意志消沉,一蹶不振。此刻见到真人居然与想象的模样竟大有出入:“原来是君少主,真是幸会!” 君无忧勉强一笑,转身离开去了厨房。 云景晟指了指木凳:“坐下歇歇吧。” 道尽也没客气,说坐就坐。 师墨倒是有些不自在:“不知道前辈是?” “哈哈哈,”云景晟又瞧他两眼,“老夫还以为你认出我了呢,就这么急着行礼。” 师墨尴尬地挠挠头,他是猜出对方身份不凡,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前辈那么多,他也不是每一个都能认出来。 云景晟也不着急,他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才慢悠悠地开口:“我原先也算是云霄山庄的弟子,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云前辈便是。” 话虽然这样说,师墨却不敢有半分轻视他,能在山中布下如此大阵,又师出名门,肯定不是什么一般人:“云前辈真是谦虚,我们还要多谢云前辈收留才是。” 此时君无忧端着饭菜从厨房里出来,轻轻放到八仙桌上,招呼三人过去吃饭,众人的谈话也刚好告一段落。 饭后,君无忧扯着道尽到了屋后,想知道其他人的消息。道尽却只能摇摇头:“不知道,我醒了,就只看见他。”口中的他,自然就是指师墨了。 “少主?”道尽敏锐的觉察到君无忧情绪的变化,他想来想去,觉得少主应该是在担心荆姑娘,“荆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少主在这里担心,不如先好好照顾自己。” 君无忧红着眼眶瞪他:“你怎么也跟寄妍一样,变得婆婆妈妈了?” 道尽一愣,随后嘴角微微勾起:“因为我很担心少主。”他绕了不知多久的路,却只是为了寻到她而已。 君无忧奇怪地看着他:“你……这是被徵涯上身了吗?” 道尽一口闷血卡住喉咙,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少主! 夜半时分,山丘上的风也渐渐停歇下来,只余下寂寂的虫鸣。道尽在院子里立了半宿,正准备回屋,一转头就见云景晟立在身后。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唤出对方的名字:“是云景晟前辈吗?” 云景晟走上前去,与他并肩而立:“不错,没想到你这个小子看着闷头闷脑,还挺机灵。” “是前辈提示的太明显,”道尽压低了声音,似乎是不想吵到正在屋里歇息的人,“少主平日里惯爱娇纵,给云前辈添麻烦了。” 云景晟摇了摇头:“她跟她爷爷像着呢!”那个老家伙年轻时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仗着自己厉害什么都敢招惹的模样,他好多年都不曾看见了。 “您是说老庄主?”道尽听了也有几分吃惊,少主从小就和庄主的性子大不相同。庄主沉稳可靠,庄主夫人温柔体贴,山庄里的人都猜来猜去,猜不出少主这脾气是随了谁,没曾想居然是老庄主。 “想不到吧,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这人老了,记忆就是不好。”云景晟笑起来,脸上一道道的皱纹也随之明显起来,那是被岁月侵蚀之后留下的痕迹。 一股难以明言的情绪从他的心底化开,道尽斟酌了片刻:“云前辈这次和我们一路吗?” 云景晟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消失大半:“问这个做什么?”他早已下定决心要与尘世斩断联系,即便是燕丫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也不能动摇他的决心。 道尽摇头:“是我唐突前辈了。”他以为对方会因为君无忧的到来或多或少改变主意,毕竟少主身旁已没有什么可以依靠亲人,如果,云景晟能重回云霄山庄,那么少主接下来也许要好过得多。 “指望我是没用的,我老了,她还年轻,将来的路只能靠自己。”苍老的声音顿了顿,接着又响起,“我能将毕生所学都教授于她,可那些东西毕竟都是死的。她执意要在江湖混下去,就要学会自己坚强。富贵死生都有命,即便你将来成了她的安魂使,也护不了她一世。” “云前辈可是误会晚辈的心意了,”道尽在冷寂的月色中挺直了腰背,宛如一棵苍劲的松,“少主年幼丧母,现在庄主也去了。日后,便是孤身一人,人们常言,子欲养而亲不待,我这个做下属的,只不过希望少主能再有个亲人。云前辈一看是个好爷爷,若是能一起离开,少主也会欢喜。至于安魂使……后背不敢肖想。” 云景晟闻言不由又细细打量着道尽,虽是年轻气盛,却忠心耿耿,不失为一个好苗子。 “道尽,”云景晟突然叫住他,道尽停住离开步伐回过身来:“云前辈还有何见教?” “你好好跟着燕丫头,她缺不缺我这个爷爷我不知道,但老夫猜测她肯定很想要一个你这样安魂使。”云景晟话毕,就离开院子。 道尽却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能被云前辈认同,就相当于被君老庄主认可,这对于华鉴山庄的弟子来说,是有着等同于被庄主授任安魂使一般的荣耀,而这也是他毕生的追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二十七章 祭祀 入夜以后,气温降得很快,偌大的房间里,荆盈盈和苏敏紧靠在一起。 “盈盈姐,我怀疑三天没到,我们就得先冻死在这里。”苏敏抖得厉害,说起话来牙齿都在打颤。 荆盈盈听了这话,只好使劲把她再往怀里揽。前两天都还不觉得冷,谁知道今晚突然落了大雨。雨水一触到地面,寒气就像从地面破开了一个缺口,蹭蹭的往外冒。 这间木屋空空荡荡,一点御寒的东西都找不到,只有一坐冷冰冰的神像立在正中,一脸高傲,事不关己的模样,就和那个巫婆一样讨人厌。 “盈盈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隔着重重的雨幕,苏敏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外面的动静。 荆盈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还是保持着清醒,才开口:“没有,只有雨声。” 苏敏体型要比她娇小得多,此刻才将被埋在她怀里的头探出来:“盈盈姐,我想打开窗户。” 苏敏缩在她身后,窗户才漏开一丝缝隙,寒气逼人扑面而来,苏敏只好藏起裸露在外的脖颈将上身探出窗户。 果不其然,邻侧的木楼灯火通明,还有不少的嫫妠族人聚集在下面,可惜隔得太远,又语言不通,跟本探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啊!”苏敏惊叫一声,听得荆盈盈心中一跳,抓着她衣服的手紧了紧,“怎么了,当心不要掉下去。” 说起来两人也是运气不好,这种不过几丈的高度,随便换个人来,还不要说君无忧,就是徵涯随随便便也能用轻功跃下然后逃跑。 结果,偏偏是他们两人被关在这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剩下一个半吊子学艺不精,都跑不了。这大概就是造化弄人吧,同行的人之中,只有她和苏敏武功最差,然而恰恰也只有她们两个人身陷囹圄。也不知道,君无忧他们现在又身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大概正在着急吧。 “盈盈姐,那个巫婆出来了,”苏敏心中忽的涌起一股不安不安,紧接着肖若叶的行动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完了,巫婆带着人过来了!” 两人不敢耽搁,赶紧合上窗户缩在一角,这些天她们不是没有尝试过打探嫫妠族关于祭祀和习俗的消息,但是每次都是一无所获。 荆盈盈曾经去过二楼和试图那几个守卫交谈,但是语言不通,对方显然也不想多谈,只是一个劲儿的把她往三楼赶。 后来,她们发现肖若叶一天三次都会亲自来送饭,苏敏和她唱起双簧,想从对方口撬出什么消息来。可肖若叶比她们想象中更加难搞,总是一脸高傲地来,又神色冷漠地离开,简直要命。 “她想来干什么?这还没到第三天。”苏敏一边打寒颤,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 的确,明天才是第三日,可那又如何,毕竟说到底她们只是两个阶下囚而已,难不成还要指望对方遵守本来就难以维系的承诺。 “苏敏,管她什么时候来,反正她是总要来的。”荆盈盈咬紧嘴唇,“还是先看看情况吧。”该做的她们都做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两人谈话之间,脚步声已渐渐逼近房门,肖若叶面覆冰霜,伸手推开房门,随后招呼手下将两人捆起来架走。 苏敏急了,她尽力挣脱开来,正想大声质问肖若叶,却被对方反手赏了一个耳光:“巫神面前,休要放肆!” 苏敏一下就懵了,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她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谁敢这样跟她讲话,就算是她爹爹也从来不会责骂她:“巫婆,你放开我,有本事我们两个单挑,你以为偷偷把我杀掉就没事了吗!我告诉你,我爹爹要是知道我死在这里,你们嫫妠族都得完!” 肖若叶皱起眉头,没理会她只是挥了挥手,让手下将她架走,而后转头看向立在那边安安静静的荆盈盈。 荆盈盈察觉她的目光,抬起头来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些不明的意味,似乎是嘲笑:“他不行了吗?” 这话不啻于一声惊雷,砰然在肖若叶的耳旁炸响,她很快又镇定下来,恢复到之前滴水不漏八面威风的模样,可惜,荆盈盈已经扑捉到她眼中一晃而过的惊恐之意。 荆盈盈和苏敏被绑在一根木柱上,随后被固定到一艘木筏上面,而后木筏又被嫫妠族人推进一口池塘之中。 肖若叶举着火把,渐渐靠近两人:“谨遵巫神的教诲,你们二人闯入我族境地,且犯下滔天大罪,现在提前对你们进行审判。”话音刚落,围聚在一起的嫫妠族人便发出一阵欢呼,她们人手一根火把,在渐渐安静的雨幕中面目模糊。 真是残忍又愚蠢,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人们没有大义,没有法令和道德,一切只凭感觉来判断。而领导她们感觉的便是那个为首的女子,她冰冷且残忍,不见一丝人性和温暖。 肖若叶心底毫无愧疚,这事她早已做了无数回,她本是背负嫫妠罪恶的人。从她有记忆起,她就在不断的杀人,从不相干的外族,到朝夕相处的族人,亲人,甚至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反正她最终的归宿也是死亡。她从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对,也从来没有人会阻止她的行为,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卑劣不堪的行径。 肖若叶提起裙摆,探进冰冷的池水中。一步一步向两人靠近,突然荆盈盈大声朝她呼喊:“你是祭司,也是嫫妠族的首领对吧!” “干什么?”不知为何,肖若叶竟然从心底生出一丝害怕,明明对方只是她的阶下囚而已。 “你说我们犯了滔天大罪,反正我们也活不长了,可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死,能告诉我们究竟哪里做错了吗?”苏敏听了这话,朝荆盈盈投去诧异的目光,她该不会是刚刚抬下来的时候磕到脑袋又或者吓傻了?死到临头了,还问这个干嘛呀! “可以,”肖若叶点点头,停下了靠近的脚步,“因为你们触怒了我们的巫神,所以我们要提前审判,以平息巫神的愤怒。” “这样啊,”荆盈盈笑起来,又将目光紧紧盯在她的身上,“那么,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我们死了,巫神就能将你们另一个首领还回来?”轻快的语调之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她也不过是在赌罢了。她在心中反反复复猜测了许久,只希望能为自己和苏敏驳回一线生机。 哗的一声,暴雨倾盆而至,瞬间便浇息了众人手上的火把。肖若叶闻声仿佛不能动弹,她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大声喝到:“大胆,竟然敢质疑巫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二十八章 探究 “祭司大人,我感到很惭愧,我们并非有意要冒犯你们嫫妠族的巫神,只是我想提一个小小的建议。”荆盈盈渐渐定下心神,她发现肖若叶开始放松警惕,虽然对方还是大叫着要行刑,却没再靠近二人半步,脸上的神情也更接近于秘密被人揭穿之后的恼怒。 肖若叶一动不动,抬手制止身后正在躁动不安的族人们后,才问道:“什么建议?” “我们汉人有句俗语,不知道祭司大人有没有听过,”雨幕越发浓重,豆粒大小的水珠尽数砸在她的头上身上,她却丝毫不觉难受,成败在此一举,由不得她去分神思考其他事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我想您可以在巫神允许的范围内做一些事情。” “比如,”肖若叶干脆扔掉早已被雨水浇湿的火把,挑了挑眉看着她。 “我从小修习医术,比外面一大半的大夫都要厉害。”荆盈盈的话语中满是自信,虽然是为了保命,但这话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水分。 尽管荆家行事不端正,但在医术上面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在整个中原它称第二没人敢自居第一。更何况荆盈盈自小便在这一方面展露出惊人的天赋,让她在说这一番话时底气十足。 许久,肖若叶才开口,话语中夹杂着一丝不明的苦涩之意:“那好,我暂且一信,若你胆敢对巫神有半点欺瞒,就下地狱吧。”那就一起去死吧,所有人,所有事,都将失去意义,和神一起统统都去接受炙火的煎熬! 苏敏就这样又不明不白的被押回了之前关押她的木楼,荆盈盈和她分开之前摸了摸她的头:“苏敏,你先等一下,不要害怕,我会尽快救你的。” “盈盈姐,”她使劲抓住荆盈盈的袖子,指节泛着不正常的白色,她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冰冷的雨水,还是为了不可预测的前方,“我不害怕,你……你要当心。”肖若叶盯着她们,苏敏不敢说得太多,怕再次激起那个巫婆的怒火。 她刚刚虽然不太能听懂两人的对话,可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一些东西,她知道荆盈盈为了保命说自己会医术。她不知道荆盈盈是真的会,或者只是拖延时间的借口。如果后者,那么……虽然她们相处时间不长,相识又很不愉快,但现在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并且几天的相处之后,她也被荆盈盈的温柔细心所打动,此刻自然不希望对方出事。 荆盈盈拍拍她用力抓住自己的手,眉眼弯弯,轻轻勾起唇来:“放心,我自有分寸。” 话音刚落,苏敏还想再说两句,却被围上来的嫫妠族人硬生生扯开,三步一回头地押上木楼。 再次站在这座宏伟的木楼之前,荆盈盈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慨,不管看多少次,这木楼给人的感觉都是如此震撼。直到肖若叶带她上了二楼,她才发现,这还是一座古楼,木柱上带着风霜斑驳的痕迹,至少也有一百多年了吧,原来一座木楼也能屹立百年不倒,不知道住在里面的又是什么人。 肖若叶并没有立刻打算带她去见那位首领,而是想先带她去浴房洗浴,似乎是担心自己一身狼狈的模样会冲撞到那位首领。 “祭司大人,我想先去看看那位大人,病人不该如此耽搁。”荆盈盈明确地提出自己的要求,肖若叶再三犹豫才妥协先带她去看那人。 尽管荆盈盈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无论待会儿看见怎样的场景,都要镇定一些。可当她跟在肖若叶身后跨进屋子的一瞬间,她差点猛烈地咳嗽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刺鼻的药味充斥着整个房间。肖若叶带着她向那人的床榻靠近,可却在两尺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步。 “我能再靠近看看吗?”荆盈盈感到奇怪,这么远的距离,还隔着一层帷幕,她什么都望不见。 “可以,但是你不能碰到她。”肖若叶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是掺杂了嫉妒的悲伤,和在屋外时的总端着冰冷面目的她判若两人。 “我必须要碰到她才行,”荆盈盈斩钉截铁,只能看,那还治个什么病,这嫫妠族未免也太奇怪。 闻言,肖若叶的眼神重新凛冽起来:“你不要得寸进尺,巫使大人岂是你这种污秽的凡人可以觊觎的。” “祭司大人,”荆盈盈眼含讽刺,她丝毫不害怕肖若叶的威胁,自顾自地走上前拉开帷幕,“你该不会以为,大夫给人治病都靠的是眼神吧。!” 她的动作和语言都十分大胆,肖若叶应该生气,说是应该暴怒也为过,但是她却没有动,双脚仿佛被钉在原地。她自己也说不上原因,又或者是骨子里的卑劣在作怪,她早就想这样了,做一些大胆的事情来冒犯高高在上的巫使。 但是她不能,此刻荆盈盈却做到了,她竟在心底隐隐感到痛快,却又不可避免地夹杂了几丝嫉妒。 她嫉妒荆盈盈可以无视族规大胆肆意地碰她的妹妹。同时又因为荆盈盈碰了她而感到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她就不再是那个唯一会让巫使和巫侍记恨的对象。 荆盈盈并非大胆而不知礼,其实她敢直接扯开笼罩着的帷幕在某种程度上是得到了肖若叶的默许,不得不提的是,她头一回遇着肖若叶这样口是心非的人。 进入房间,特地打发了所有族人,停下脚步的时候,眼神直直看着床榻,恨不得自己能扑上去,呵斥她的时候,不见一点怒色,就仿佛……仿佛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在遵循着一条看不见的线,按部就班罢了。 对了,先前也是,无论是以死亡相威胁的时候,还是举着火把对峙一身杀意的时候,她都只像是一个带着面具的木偶,用着从别处偷来的情绪,伪装自己。这祭司未免也太奇怪了吧,难道她不知道她自己真正的想法和行为在不断背离吗?还是说嫫妠族的神明真有什么能蛊惑人心的地方? 不过,很快荆盈盈就停止了自己奇怪的猜想。榻上之人面色青白,脸色灰败,看起来状况极其糟糕,不知道是拖了多久,病情竟这般严重。而且……她差点跳起来,她一直以为另一个首领身体不好,大约是上了一定的年纪,可没想过对方竟然还如此年轻,还和那个就立在不远处的祭司有七分相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二十九章 承诺 短暂的惊讶之后,只余深深的忧虑,榻上的人病得很重,有一些棘手。荆盈盈轻轻放下她的手,转头向肖若叶征求意见:“我需要你的帮助。” “可以,”肖若叶闻声前进两步,她正等着对方开口,“要我做些什么?”这样她也许能再靠近一些,甚至可以触碰到那个人。肖若叶的目光又飘到肖漓的身上,那个病弱又倔强的巫使,她不能碰的亲人。 荆盈盈的眼神又明又亮,轻轻勾起唇角:“请为我准备九根长度各异的银针,我会将具体尺寸写给你,你能看懂汉人的字吗?” 肖若叶高傲地点头:“能,纸和笔在那边的木案上。” 她没有多言,径自走到书案前坐下,提笔仔细写起来。一会儿的功夫,她便写好了,将纸递到肖若叶手中,肖若叶看后就吩咐族人前去准备。 “还需要多久?”荆盈盈心中开始盘算起来,此刻才觉得周身不适,衣服带着寒气,湿答答的贴在身上,头发也是稍稍一使劲还能捋出水珠儿来,“我可以先去沐浴吗?” 肖若叶闻言,又唤来了一个姑娘,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和其它嫫妠族人打扮得不太一样,穿着汉人的罗裙,脸颊上还带着独属于少女的颜色,娇俏又可爱:“姑娘,请跟我来。” “多谢,”荆盈盈跟着她一起去了二楼的专门的洗浴间。 荆盈盈进去之后,那姑娘也跟着进来,立在木屏风之后对她说:“我就在这里等着姑娘,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我。” “多谢,”荆盈盈解开衣服上的系带,一层又一层,早已湿透的里衣从光滑雪白的脊背上滑落,而后她才抬脚坐进浴桶里,动作自然而优美。 温柔的热水将她包围,这些天来的不适与寒冷一扫而空,她开始思量有关病情的事情,而后才记起一些事情:“我该怎么称呼你?” 温柔的话语从屏风外穿来:“姑娘叫我小黎就是。” “谢谢,”荆盈盈舒展开筋骨,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动作摊开自己,“我姓荆。” “是吗?”小黎轻轻笑起来,她似乎是无心,跟她聊起天来,“我知道蜀中有个家族擅长医术的家族也姓荆。” 荆盈盈洗浴的动作顿了顿,才接到:“哦,我也听说过。对了,你是汉人吗?我看你的打扮跟她们不一样。” “荆姑娘真聪明,我的确是汉人。”小黎似乎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于是又换了一个话题,“荆姑娘,巫使大人的病情如何?” 原来是巫使吗,荆盈盈一边盘算一边打探:“唔,差不多就是那样吧,我还没来得及细看。你们的族长就是她吗?” “是,”小黎没有觉察出不妥,自顾自地说起来,“但祭司大人也算是族长,说起来她们两个人还是亲姐妹呢,只可惜巫使大人身子不好,不然我们嫫妠族肯定能更加繁荣。” “真是很可惜呢,”荆盈盈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却有了主意,原来是亲姐妹,而这个小黎似乎不太认同自己汉人的身份。她本想借着同族这层关系拉拢对方,现在开来估计行不通。 荆盈盈吩咐的东西已经准备就绪,肖若叶在屋中踱来踱去,族人们端着东西来来去去。肖若叶轻啧一声,治病原来这么麻烦吗?不过,她又把视线投向肖漓,只要能医好她,怎样都可以。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拉回了她的思绪:“进来。” 下一刻,她便呼吸一窒。推门进来的女子和之前判若两人。如果说,之前将对方比做街边乞丐的话,那么此刻便是天仙下凡。荆盈盈仅仅穿着素色的罗裙,一头长发用发带随意束在身后,未施任何粉黛。可就是这样简单的打扮,便让所有立在她身侧的人都自惭形愧。 “东西都备齐了吗?”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的神情,有些反感对方过于直白的目光。 肖若叶轻咳一声,侧开身子,给她让出一条路来,示意对方可以进来:“都备好了。” “待会儿无论发生不要打扰我,”荆盈盈拿起银针仔细检查之后,才用酒精擦拭,放在火上炙烤。 她之前学过针灸,但不常用到,有些担心自己会失手。于是她长长呼出几口气,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她需要镇定,冷静还有安静,肖若叶见此状况,也不再偷瞄,而是轻轻带上卧房门,守在门口以防万一。 荆盈盈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这一刻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闪着寒光针尖之上。她在肖漓的消瘦身躯上摸索着,而后准确的将银针旋进对方的穴位之中。 一根又一根,她的额头冒出细蜜的汗珠来,大约一刻钟之后,她才将所有银针又取出,此刻,屋内不复之前的刺鼻药味,余下一阵淡淡的艾香。 她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又摸到肖漓耳后,提对方揉捏起来。不多时天边泛起鱼肚白,荆盈盈抬头有些愕然,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天亮了么? 可她还没有要歇息的打算,肖漓的病拖了许久,要根治并不简单,她还得替对方写药方子。 她在床边跪了许久,起身时脚下一晃,差点摔倒地上,却不知肖若叶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背后,轻轻揽住了她的腰,那一刻她神情恍惚差点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一声“无忧”脱口而出。 肖若叶皱起眉头:“肖若叶。” “什么,”荆盈盈没能听清,她又习惯性的向对方询问。 “我叫肖若叶,”肖若叶耐心了不少,又指了指床榻上的肖漓,“我的妹妹,肖漓。” “嗯,”从对方的怀中挣脱出来,往书案边走去,“我现在为她开药方,你尽快准备好药材。” 荆盈盈有些不自在,她发现肖若叶在这间屋子中,情绪异常平静,但她不想肖若叶单独共处一室,有种怪异的说不上来的危险感。 肖若叶却仿佛并不在意她的反应,而是又往榻前靠近几步,蹲下身来仔仔细细看着昏迷中的肖漓。虽然还是昏迷不醒,可脸色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看了这个女子没有骗她。 肖若叶从她的手中接过药方,顿了顿才开口:“你做得很好,如果她能够痊愈,我便许你一个愿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三十章 消息 滴答滴答,带着寒气的雨水毫不留情的打落在木窗上,“笃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应和着雨声,催得人眉间发愁。 “荆姑娘醒了吗?”敲门是昨夜跟着她的小黎,她似乎是有急事,咬住下唇,面上显得十分为难。 “没有,”苏敏堵在门口,面色不善不想让对方进到屋中,“她忙了一夜,歇下还没有一会儿呢。” 荆盈盈早就听见动静,将脸埋在被子,榻上暖和又舒适,她不太想起身,就这样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从昨天半夜忙到清晨,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现在午饭的时辰都还没到,她却清醒了。 并非是床榻不够柔软,她心中涌上说不出的失落,之前缩在木屋中的时候还不太明显,现在睡到榻上才后知后觉。 已经过去六天了,早就到了九月下旬,她心中隐隐带着不安。片刻挣扎后,她披上衣服起了身,阻止了两人即将发生的争吵。 “盈盈姐。” “荆姑娘。”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她,荆盈盈先让苏敏去替她倒茶,才又转头看向小黎:“是巫使出了什么事情吗?” “是药材,”小黎将她在清晨时写给肖若叶的药方又递给她,“有些药材嫫妠族没有,又或许是叫法不一样,总之有很多药材不一样,你能和我去一趟吗?” “好。”荆盈盈转回卧房,穿戴整齐后,又悄悄叮嘱了苏敏一些事情才跟着她前往嫫妠族人的药房。 现在她和苏敏被肖若叶安置在距离古楼较近的一座两层小木楼里,她要求的所有东西都给她备齐了,就是为了让她放心医治肖漓,所以,小黎虽然是用商量的语气同她讲话,但是她并没有拒绝的选择。寄人篱下,哪能不低头呢? “这个,还有这个……”她在一层又一层的药柜中翻找需要的药材,小黎和另外几个嫫妠族人给她帮忙。 荆盈盈将之前翻找出的药材放在药柜上摊开来,仔细数了数,居然还差三味。荆盈盈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这个小地方,也真够麻烦的,连几种简简单单的药材都凑不齐。 小黎立在她的身侧,看她叹气,不由得面色一紧,小心翼翼地询问到:“荆姑娘,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还差三味药材,”荆盈盈语气又平静下来,她突然想到,既然这里没有,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肖若叶需要派人出去买回来,“你有什么办法吗?”她将目光投向小黎。 小黎听了之后就找来了肖若叶,这个女子可不像小黎那么好对付,她冷冷扫过木柜上的药材,才开口询问:“还差什么。” “赤芍,白芍,杏紫丹参。”荆盈盈并不慌乱,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 肖若叶没有露出过多的情绪,一张美丽的脸上,没有猜忌,没有怀疑,只有冷漠与无畏。荆盈盈不动声色,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扫到她身后的小黎,对方顺眉低眼,比任何时候都要警惕小心。 真是有趣,她明明实力不弱为何要对一个蛮人俯首称臣。荆盈盈压下心头疑惑主动开口:“巫使大人的情况如何?” “还没有醒来,你要去看看吗?”肖若叶只有在听见有关肖漓的事情时,脸上的面具才会有一丝松动。 苍白瘦弱的手腕被荆盈盈握在手中,随后她又换一只手把脉,对方的情况已经比稳定多了,脉动也不再似之前那般无力微弱。但要痊愈,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对方小时候怕是落下过病根,后来族中事务繁多,她心力交瘁,胸中郁结难消,才有了今天这个下场。 何必呢?她轻轻替对方舒展开皱拢的眉头,心病还需心药医,光靠药,就算她是妙手神医,也没有法子。 她轻轻叹一口气,一转身,被肖若叶擒住了手臂,肖若叶下了极大的决心,开口请求到:“荆姑娘,请帮我一个忙。” 烛火映在窗纸上,屋中陷入一片沉寂,荆盈盈有些吃惊,她看着小黎,眼中满是疑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荆盈盈在听到小黎提出要求之后,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肖漓不也是你的主子吗?” “她不是!”小黎显得很激动,和平日里温顺无害的模样判若两人,“我……只服从祭司大人。” “……你这是在要求我杀人。”荆盈盈没有立刻答应她,就在方才,对方偷偷摸摸敲开了自己的房门,提出可以借着肖若叶让她外出买药的机会替自己给同伴传递消息,而条件是,自己不能让肖漓再有苏醒的机会。 小黎又苦笑着看她两眼:“我清楚得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是个汉人,是个早就该死去的汉人。如果不是那一夜,肖若叶在山林将她带回嫫妠族来,她都不知道自己第二日会曝尸何处。 肖若叶是她命里唯一的解脱和追求,但现在她正在背叛她唯一的信仰。 荆盈盈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已经凉透了,进入口中后又苦又涩,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我想知道原因。” “我……”小黎吞吞吐吐,闭上眼睛使劲咬了咬牙,才说道,“我嫉妒她,痛恨她,高高在上,明明都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死人了,却占去了阿叶全部的精力。” 小黎的情绪犹如江水突然奔腾开来:“我希望从今往后阿叶的眼中只有我一个人……”凭什么,凭什么她在人前要对阿叶恭恭敬敬,而那人可以随意将她的阿叶呼来喝去,就算是她们亲姐妹也不行!肖漓就是个怪物,哪里都配不上她的阿叶! 荆盈盈看着眼前癫狂的女子,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手指轻扣桌面:“好,我答应你。” 小黎听了这话,破涕为笑,她握住荆盈盈的手,一脸真诚:“谢谢你,你真好,我一定会尽力帮你把信送到。” “盈盈姐,你真要答应她吗?”待小黎离去后,苏敏才从内间探出半个头来,她不想去相信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女子会选择做一个帮凶,虽然他们不久之前才差点因为祭司丢掉性命,可巫使毕竟是无辜的,她试图迂回劝阻,“她要是出尔反尔怎么办,我们岂不是又要落回那个祭司手里?” 荆盈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合好门窗之后,才催促对方回床床榻歇息。 “盈盈姐……”苏敏有些难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三十一章 去留 浓郁的夜色驻留着沉闷的气氛,破旧的客栈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掌柜倚着柜台打着瞌睡,小二坐在木凳上偷懒。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客栈的木门走进来。 小二见状立马起身迎接,点头哈腰,问来客有什么需要。 小黎摘下头上黑色帷帽,先扫视了一圈客栈,却并不急着开口。 “姑娘?”小二以为她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打尖还是住店啊?” “寻人。”小黎板着脸声色冷漠,并不似之前在村寨中那般柔情似水。 小二不敢耽搁,立刻带她去了二楼,一边上楼还一边唠叨:“姑娘可要注意脚下,这木梯有些时候了。” 小黎不为所动,突然,她停下脚步,小二抬头疑惑的打量她。霎那间,小黎伸手一把扯住小二的衣领,狠狠地向后一甩,却没有听见意料之中的声响。 她心头一颤,再转身回头时,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已架在她的脖子上。 “小姑娘脾气挺大啊!”徵涯笑嘻嘻地翻上楼梯将不能动弹的她紧紧捆住手脚。 易娘听到动静,看了立在屋外的寄妍和徵涯二人没说什么,只是将小黎丢上客房的床榻上。 “放开我!”小黎气急败坏,挣扎一番后捆在身上的绳索却丝毫不见松动。 徵涯和易娘充耳不闻,寄妍拿了抹布堵住她的嘴,随后在她的身上摸索起来,不久,就搜到了一封信件。 三人起身对视一眼,寄妍笑了笑动手劈晕了小黎,随后离开了客方。 “快!让我也看看”徵涯在易娘和寄妍之间使劲凑着脑袋,“是谁写的,是少主还是荆姑娘?” 易娘只消一眼,便认出了自家小姐的字迹,瞬间,眼泪浸湿了眼眶,她哽咽着说道:“是盈盈!” 七天之前,月圆之夜,荆盈盈为了阻拦冲动行事的苏敏,支开了她带着徵涯奔向星海湖畔。从那夜之后易娘便失去了众人的消息,直到第二天,寄妍才拖着一身是伤的徵涯回到客栈,她们三人在村里打探了许久,终于,今天才得到了荆盈盈送来的消息。 徵涯鼓起腮帮子,两人都挤在信件前,丝毫不给他留个缝隙,好让他也瞧上两眼。 “怎么样,荆姑娘在信上说了什么?”徵涯迫不及待地看向两人。 寄妍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才确认没有少主的消息:“荆姑娘说,她现在和苏敏在一起被星海周围一个叫嫫妠的古氏族带走了,现在正被困在嫫妠族中,并且……” 徵涯不满地瘪嘴:“少主没在一道?” 易娘神色沉重地摇头:“不在,而且小姐的处境不太妙。” 徵涯心中一沉:“出了什么事?” 寄妍暗自叹气:“荆姑娘被嫫妠族的首领威胁,要替她治好重病的亲人。”话毕寄妍又指了指里面那个姑娘,“荆姑娘还说里面那个就是被首领派出来买药材的,还是个汉人。”说完寄妍不由得皱了皱眉,这都是什么破事?从年初到现在,他们就没顺过,难道是他们祖师爷坟被人给刨了?应该不至于吧。 易娘也忧心忡忡,寄妍和徵涯也并不好过,虽然现在荆姑娘有了下落,但少主却音讯全无。他们围坐在桌旁各揣心事,盘算着各自的事情。 “就说现在怎么办吧。”徵涯率先打破屋中压抑的宁静。 “易娘,你说说你的看法吧。”寄妍和徵涯对视一眼,给予了她充分的尊重。 “我……”她内心摇摆不定,一方面她十分担心深处嫫妠山村的自家小姐的安危,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让徵涯和寄妍为难,毕竟整件事情的源头,都是因荆盈盈而起,君无忧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助她们,到头来还生死不明。 易娘晃动着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水:“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呢?”寄妍又看向徵涯,眸光闪烁,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徵涯愣了半晌,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还是分成两路吧,”寄妍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徵涯你和易娘一道去嫫妠族看看,我留着这里等继续等少主回来。” “妍姐……”,徵涯有些担心她一人留在客栈。 易娘想了想,劝道:“徵涯,你和小妍一起留在这里,我先去探探情况。” 寄妍吃惊道:“易娘,要是你……”再出什么状况,那她们可怎么办。 易娘却拿定了主意:“明天我们将她放走,我会悄悄跟在她身后,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也不要慌,你们先去寻君少主。”如果她一人去,发生意外也只会牵连她一人,现在不能将更多的人卷进来了。 “易娘……”徵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寄妍拦住了:“我知道了,易娘,你尽管放宽心,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 与此同时,在某个山林的深处,君无忧和云景晟蹲在一棵高大的青松树上看星星。 “你瞧,”云景晟抬手指了指天边几颗真正闪烁的寒星,“这些星位的变化都是有规律的,每一夜都会有着细微的不同,你要记住你所看见的,并推出变化的结果。” 君无忧一边仔细观察一般将所观察到的东西记录在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上。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云景晟和她终于踏在回小院的路上。云景晟捋捋胡子,转头对她说:“燕丫头,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纵使他再厉害,也难以与天命相抗衡。所以,你不能光注重自己内部的变化,还得学着如何利用他人或者天地间的优势来壮大自己,明白吗?” 君无忧点点头,有感激但更多的却是触动,她以往总是想着如何自己更加强大,却从来没有在意过要如何才能使自己力量在运用的时候更加有效。 或许经历过这一次事情,她在将来的时候面对比自身更加强大的敌人时,能更从容一点。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不得不解决的麻烦:“云前辈,真的要等到下一次月圆,才能破阵吗?” “嘿,”云景晟笑起来,“你这才学了不过三四天,怎么,又觉得自己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三十二章 棋子 “不是,”君无忧下意识地摇头,“云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 “燕丫头,”云景晟拍拍她垂着的脑袋,“我当然知道你的想法,不过,我现在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君无忧心中疑惑:“什么事情?” “你怎么会想到去找翎雀?这个东西对你来说,应当是没有用处的。”云景晟眸光微闪,此刻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君无忧听见这个便卡了壳:“我……我,云前辈,道尽他同你讲过了?”她忽然反应过来,她来这里好几日,云景晟都不曾过多打探她的私事,而这几日道尽一来,云景晟对她的关注却是蹭蹭往上涨。 “没有,”云景晟摇摇头,他的确私下里同道尽打听过,道尽却只是说,少主的事情,他不能妄议。对方口风紧得很,不然他也不会掉过头又来问君无忧了。 “这件事情嘛,”君无忧不知怎的,一时半会儿竟有些羞于启齿,“我收了一个义妹,她……不幸沾上了桃花笑。” 云景晟一听,心中微微有些松动:“你什么时候又收了一个义妹,之前我可是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也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她从蜀道上过的时候,救了我一命,”君无忧指的就是她从漠北带回父亲骨灰的时候,华鉴山庄发生叛乱的事情。 云景晟是个聪明人,他一听就明白了,也不再追问,只说:“那你这义妹,倒是挺厉害的。” “是啊,”君无忧一想到荆盈盈,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她可厉害了,医术了得。” “是嘛?”云景晟突然想到什么,又开口问她,“我到是知道一家子人,医术也了不得,蜀中荆家,你总该听过吧,唉……只是有些可惜。”他话语中无不透露出惋惜和悲愤之意,谁让荆家门风不正呢。 “云前辈,”君无忧硬着头皮开口,“其实吧……我的义妹她,就是荆家长房的嫡女。” 话音刚落,云景晟扭头看向她,一时间哭笑不得:“燕丫头,你是说,你的义妹是那个,那个……荆涣的女儿?”他有些记不得了,对荆家留了个模模糊糊的映像,他只得离开之前,还未及冠的荆涣已掌握了荆家的大权。 云景晟一想到荆涣那个阴晴不定的模样,在心中对荆盈盈就少了几分好感,更何况她还害的燕丫头身陷险境:“少和荆家人打沾惹,说不定,都是……”可能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荆家人布下的局。 “不是的,”君无忧想都没想,就这样脱口而出,“盈盈她不会是那种人。” “燕丫头,”云景晟有点生气,赌气似的说道,“荆家没有一个好人。” “对不起,云前辈。”君无忧垂下头去,“可是我相信她。” 倔!真是倔,就跟她爷爷她爹一个脾气。云景晟看她一眼,最后只吐出一口气来:“真不愧是君家子弟!”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君无忧听了云景晟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别样的感受,明明每个字分开来都没有什么特别意味,怎么连在一起,就好像……好像在骂人?应当是她想多了吧。 当新生的太阳将所有光辉洒都向大地的时候,君无忧和云景晟回了院子。小黎却在一片陌生的树林中醒了过来,寄妍对她用了药,她已全然忘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同时也没有注意到远处黑暗中那双充满探知的眼。她起了身,想了许久才转身去了村中唯一的药铺。 嫫妠村寨中,某间木楼上,肖若叶在荆盈盈身后站了许久,荆盈盈没有回头看她,只是问:“祭司大人,想必你应该已经有结果了吧。” “我从来不曾怀疑她,”肖若叶第一次在人前红了眼眶,她不想去相信,却不得不相信,因为刚刚她在小黎的房间中搜出了缺少的三味药材。那一日下午,她料想有人会乘机利用这件事情加害肖漓,所以她特地将缺少药材的信息散布出去,然后又派了亲埋伏在荆盈盈所住木楼的屋顶上,等着那人来自投罗网。 然而,让她事实却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人居然会是小黎。 她的声音逐渐染上哽咽:“荆姑娘,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她对我来说,是不同的。”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荆盈盈感到奇怪,她的话却一针见血:“那么肖漓呢?”小黎对你来说第一无二,那么肖漓又是什么? “她,”肖若叶竟隐隐有些心虚,“她是我的妹妹,亲妹妹啊!” “那好,”荆盈盈听了这话点点头,“如果有一天,她们两个人同时陷入险境,而此刻你只能救一人,而另一人就会马上死去,你会选择救谁?” 肖若叶卡了壳,她回答不上来,荆盈盈却不想就此放过她,乘胜追击道:“你觉得,你看向肖漓的眼神,是一个姐姐看妹妹时该有的眼神吗?” 肖若叶听了这话大惊失色,仿佛她心中最隐秘肮脏的部分被人挖了出来,赤裸裸地摆在阳光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小黎,肖漓?祭司大人,你可真是会取名字。”荆盈盈头一次发觉自己竟然有着这般恶毒阴暗的潜质,不然她怎么会这么急切的想要揭穿那覆盖在肖若叶脸上的假面呢? “我再问你,如果肖漓对你的态度不再那般疏离,而是和小黎一样,柔情似水,你还会看小黎一眼吗?”其实这件事情也是她在后来的观察中才发现的,她发现虽然肖漓和肖若叶在面容上有着七分相像,但是小黎在神韵上却酷似肖漓。 “肖若叶,你自己都做不出的决断,为什么又要抛给她们两个,让她们相互厮杀?”这一句话是真真切切砍在了她的心头上。 她彻底慌乱起来:“不是的,我只是……只是还没有想好?” 荆盈盈听了这话,不为所动:“那你还要思考多久,四年还不够吗?非要等到她们二人两败俱伤你才会出面阻止吗?”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肖漓告诉她的,其实那一日,她替肖漓施针之后,肖漓就清醒过来了。 可她却不愿意看见肖若叶,借着昏迷的借口,躲避着对方明里暗里的逼迫。她每日和荆盈盈待在一块儿,将埋藏在心中的事情一点一点讲给她听。昨天早晨,小黎用着买药的借口离开了嫫妠族人的村寨,她便知道,机会来了。 小黎是肖若叶四年前从外面带回来的棋子,用来逼迫肖漓就范的棋子。说到底,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也不过是姐妹博弈之间的道具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三十三章 肖漓 “姑娘,”肖漓睁开眼睛看向她,“谢谢你。” 荆盈盈看见她苏醒过来,微微一笑:“不客气,你没事就好。”随后荆盈盈从床榻边起身,想要去屋外将肖若叶叫进来,毕竟肖若叶十分担心肖漓的状况。 “姑娘,”肖漓伸手扯住她的衣袖,摇了摇头,“你能不能瞒着她,我不想让她知道我醒了。” 荆盈盈感到奇怪,可她还是蹲回床榻边,因为肖漓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看向她:“谢谢,真的……” “我太累了,现在没有办法应付她。”她偏了偏头,眼中涌出泪水,应和着屋外的纷纷然然下坠的雨,无声无息地哭泣。 “睡吧,”荆盈盈望见了肖漓满眼的疲惫,便没有多问,只说,“外面正落着雨,你可以好好歇息。” 苏敏推开房门,看见荆盈盈倚着木桌睡得正熟,她望了望天边的余晖,随后合上房门。 “盈盈姐,”苏敏推了推她的肩膀,“小黎带着药材回来了。” “唔,肖漓?”,荆盈盈半梦半醒,恍然间还以为在梦中。 苏敏捏捏她的脸,忍不住笑到:“我是说小黎,药材带回来了,肖若叶那个巫婆还拖我问你,肖漓什么时候才能醒?” “明天,”荆盈盈有些愣怔,心不在焉,“告诉她,肖漓明天便能醒,让她自己做好准备。” 苏敏有些不解:“什么准备?”她注意到今天肖若叶似乎不太想见荆盈盈,而荆盈盈也在木楼里打了一整天的瞌睡。 “盈盈姐,你是不是人不舒服?”苏敏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荆盈盈站起身来,摆摆手:“没什么,觉睡多了,有些发昏罢了。” “哦,”苏敏闷闷地答了一声,没再说话,心头却涌上不安,她还记得前天夜里,小黎来找荆盈盈时谈的事情,该不会她现在要动手了吧? “盈盈姐,”苏敏叫住准备出门的荆盈盈,荆盈盈回头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对着她做了一个口型:放心。 “嗯?”不待苏敏反应过来,荆盈盈已经合上房门离开了。苏敏却安心了不少,也不再瞎猜,翻身躺上床榻歇息去了。 这几日,肖若叶准许她们在村寨中闲逛,荆盈盈忙着治病救人就在两座木楼间打着转儿,几乎没有出过门。 她就不一样了,趁着这几天的功夫,将村寨里里外外能走的地方全部踏了一个遍,不让走的就就夜半的时候偷偷摸摸一路摸过去,现在她已将嫫妠村寨大致的道路和方位都了熟于心。 苏敏在铺上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也没什么困意,干脆起身坐到桌边拿着纸笔一道一道的将路线都画了下来。 荆盈盈这边却没有那般闲适,她忙着支走肖若叶,才关紧门窗叫醒装睡的肖漓。 “荆妹妹,”肖漓睁开眼睛,在唇角微微挽起一个笑容,她年长荆盈盈几岁,两人熟悉之后,干脆以姐妹相称。 这几日以来,荆盈盈尽心尽力地准备她的食物和汤药,不仅如此还一日三次来替她按摩,陪她在屋里活动身体,同她聊天。虽然时间不长,但她感觉身体舒畅了不少,胸口刺痛的次数也在渐渐减少。 “今天感觉怎么样?”荆盈盈一边仔细的替她诊脉,一边问她。 肖漓的眉间还是带着淡淡的倦意,她很喜欢逞强,甚少在人前示弱,可是当她对上荆盈盈的目光时,却意外的平静,抛却了其他杂念,对方问什么,她就只能答什么:“还是痛得厉害,感觉有时候连气都喘不过来。” 荆盈盈在心中暗自惋惜:“小漓姐,你这是长期积压所致,一时半会是医不好,要按时服药,多休息。最主要的还是……” 肖漓见她大有滔滔不绝之势赶紧住她的话:“我知道,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不会再自己埋在心里了,荆妹妹你就安心吧。” “嗯,”荆盈盈揉揉额头,“我其实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唠叨。”她有些害羞,不知怎么的,一谈到医治这个问题上,她就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整天念叨个不停。 “你们汉人的大夫都这么有趣吗?”肖漓笑起来,还有许些咳嗽,“咳咳,可惜……我却不能离开嫫妠族所在的村寨。” “小漓姐,”荆盈盈担忧的看向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才更好。 “算啦,”肖漓眼中的忧虑一闪即逝,她拉着荆盈盈的手在床榻边坐下,“也别光说我,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有关你的事情呢。” “我?”荆盈盈耐着性子跟她聊天,“我就是个小大夫啦,家里也没有什么人。” “怎么会?”肖漓有些吃惊,她以像荆盈盈这样的姑娘,一定是那种汉人话本里八面玲珑,温柔体贴的世家小姐,怎么会是随随便便的小门小户之女,“荆妹妹可不要骗我,难不成你们汉人女子个个都这般厉害?” 荆盈盈听了这话咯咯地笑起来:“小漓姐,哪有那么夸张,我也只是跟着师父修习了几年医术罢了。之前家里确实还不错,但现在我只剩下一个姐姐了……” “啊?”肖漓有几分窘迫,她听荆盈盈说家中只剩下一个姐姐,以为对方家中生出了什么变故,不由得情绪放软不少,“那……你跟你姐姐如何?日子可还好?” 荆盈盈一听这话,便知她误会了什么,但也不急着解释,毕竟这事太过复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说不定还会给肖漓添堵:“挺好的,我姐姐很疼我,日子倒也不怎么难过。” “那便好。”肖漓听到对方说姐妹两个很和睦,不由替荆盈盈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无端生出些羡艳来。 她也有个亲姐姐,就是肖若叶,到现在她还记得她们从前小时候的事情。 她是巫使,是命定的嫫妠巫神转世之人,可她的姐姐却偏偏命带污秽,只能借着祭司候选的身份苟活下来。 那时她被巫侍们带上高高木楼,才不过四五岁。她被迫和自己的父母分开,谁也不能接触,日子十分难过。 而肖若叶则跟着上一任祭司的亲信在南边的丛林里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常常要半个多月才能回一趟嫫妠村寨。 她每每回来之后,就会在夜半三更爬上她所在的木楼来见她,她们偷偷在房梁上挤成一块儿聊天玩闹,肖若叶还时不时给她带各种小玩意,逗她开心,那时候,她们姐妹两个还是亲密无间,多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三十四章 姐妹 这是一个坐落在滇南西北处的小村寨,呈一个圆环的形状紧紧抱住一块巨大古老的圆石,千年来同外界相隔。无论外界经历怎样的风霜雨雪的洗礼,它始终只按照自己的方式存在,不受外界一点影响和波及。 它就是嫫妠,这个固执,古老,沉寂的古老氏族部落。同时它也是肖漓和肖若叶的家乡和唯一的归宿。 “我不喜欢巫神大人。”小小的人儿紧皱着眉头,神情却十分认真。 肖漓赶紧捂住她的嘴:“姐姐,不要胡说。”会被祭司大人抓走的。 “看吧,”一轮明月之下,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挤在一座高高木楼的横梁上,满面愁容,“小漓,巫神根本就救不了我们,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被宽大衣袍笼罩之下的瘦弱身躯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有跟人撕打出来的,有跟野兽搏斗时所留下的,还有……她自己发狂时用刀狠狠扎下的伤口,真的……太疼了。 肖漓却只能紧紧抓住她的手,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肖若叶想抬手抹去她的泪水,却看见自己满是伤痕的双手,默默放了回来:“小漓,别哭,为了你,我会活下来。” “好,姐姐……”,忽然间狂风大作,肖漓被铺面而来的风沙迷住了眼,泪眼朦胧中,她看见肖若叶朝着屋檐边一步一步跨过去,嘴里还振振有词:“小漓,再见,我……太累了,太脏了,再见……” “姐姐!”肖漓大叫一声,睁开双眼,随后就被一个黑色的身影拥入怀中,对方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要把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肖漓只是呆呆地看着头上藏青色的帷幔,久久回不过神来。 肖若叶在肖漓的床边守了一夜,正走着神,突然听见她大叫一声,已然是泪流满面的模样。这一秒,她毅然选择放弃思考,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将人拥入自己的怀中:“别怕,我会一直都在。” 肖漓回过神来却有些不自在,伸手推了推她:“肖若叶,放开。”她的目光清冷,话音中也嵌入了几丝冷意。 “我不!”肖若叶丝毫不动摇,她越抱越紧,“十年!肖漓,我十年都没有碰到你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放开了。” 肖漓紧张起来,在她的怀中不停挣扎:“肖若叶,你发什么疯!你不能,不能碰我……”因为我是巫使啊,是那个连父母都不能拥有的怪物! “你还记得我说过吗?”肖若叶不停安抚着她,紧紧捁住她的肩膀:“我不信巫神,我只信你,只要是你说的,你要我做的,我绝不会拒绝。” 肖若叶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她的脸颊,肖漓却突然发起疯来,使劲推开她,赤着脚夺路而逃,只留给她一个慌张匆忙的背影。 “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逼迫我? “小漓姐,”荆盈盈看着肖漓不停的颤抖,泪流满面的模样,只好试着安慰她,“不要怕,她不会在追过来了。” “呜……”肖漓听见这话,只是将头埋进膝盖里,她太害怕了,害怕肖若叶追过来,却又害怕她不再走向她。 千里之外,山关迷阵之中,君无忧正和云景晟坐在一潭泉水边垂钓。 要说君无忧此生最不擅长的事情,钓鱼绝对是第一。总是难以静下心神,特别是在这种寒气逼人的冷泉边上。鱼还没钓到,头发倒是先落了一把。 “云前辈,”君无忧硬着头皮开口,“我们要在这儿做到什么时候?” 云景晟笑着看她一眼:“这个时间嘛,也不长,等你什么时候钓上一条鱼,咱们就回去。” “啊?”君无忧哭丧着一张脸,“云前辈,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从小更我爹爹去钓鱼,没有一百次都有九十九次,我回回都是打着空手回家的……”说完,她还偷瞄了两眼云景晟,想看看对方有什么变化,是不是已经快被她气到不行了。 结果,云景晟只是开怀大笑:“你啊你,和你爷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君无忧趁着这个功夫,继续和云景晟扯皮,试图让对方忘记钓鱼的事情:“云前辈,我还从没见过我爷爷呢,您能给我讲讲以前的事情吗?” “可以啊,”云景晟捋捋胡子,笑呵呵地开口,“等你钓上鱼来,我就和你讲。” 君无忧听了这话,就浑身乏力:“云前辈,为什么啊……”这也太折磨人了吧! 上山,下地,渡河,蹲在树上夜观星象,她都能忍,可独独这件事情,实在太过磨人。 “你想知道吗?”云景晟正色到,突然气氛就沉重起来,“说到底还是你们君家的功法有关啊,而你又太过年轻。” 君无忧不解,钓鱼和她的年纪,功法又能有什么关系:“云前辈,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君家所用的功法名为安魂,听着倒是有几分祥和的味道,但只有君家弟子知道,这功法在武林上可是数一数二霸道非常。 “你现在还小,等修过了一定的年纪就知道了”,云景晟似是不想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也不是一定要你钓鱼,但学点能平心静气的东西,总是对你有好处的。” 君无忧捕捉到云景晟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感到奇怪,难不成她家祖传的功法有什么问题? “道尽!”入夜的时候,君无忧跟着云景晟回了小院,远远就看见立在门旁的他,于是趁机把他扯到一边打听,“我爹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事?” “少主具体指哪件事情?”道尽不解,庄主吩咐过的事情太多,他也不一定事事都能巨细无遗。 君无忧想了想,才说:“就……关于修炼功法方面的吧。” 道尽奇怪的看她一眼:“少主是又遇到什么修习上面的瓶颈了吗?” 他还记得从前,少主在修炼上一遇到过不去的坎,就会跑去后山的竹林里,然后噼里啪啦砍倒一片,再被庄主命人逮回来一顿好打,他抬眼四顾,这里好像没有什么竹子可以让他家少主砍。 “道尽!”君无忧一猜便知对方在想些什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道尽一本正经地应和道,“少主现在是个小姑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三十五章 暴露 小黎此刻在自己卧房中坐立难安,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焦急过。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于无形之中紧紧攥住了她的脖颈,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事情有点怪,的确有点怪。她是昨日日落时分回到村寨的。从嫫妠村寨到外面的村子一趟来回,她居然走了整整两天一夜,不仅如此她的记忆还有些模糊,整个人恍恍惚惚,仿若身处梦中。 更令她心焦的是,到现在为止肖若叶没有找人询问她任何相关的事情,更没有召见她,难道事情出了纰漏吗? 她越等越焦急,干脆迈开步子迈出大门要去找人问个清楚。 “你们这是做什么?”小黎不由得皱起眉头,她刚一拉开房门,就看见两个嫫妠侍从立在自己房门口,正紧紧拦住自己的去路。 两位侍从看她一眼,微微歉身,才道:“很抱歉小黎大人,刚刚祭司大人下了命令,巫使大人失踪了,所有人都要待在自己房间里。” 小黎听了这话眉心一跳:“巫使……大人醒了?”该死!那个女人恐怕骗了她。 “是的,”侍从微笑起来,“小黎大人连日奔波辛苦了,接下来可以好好歇上一歇,不必再如此操心劳累了。” 小黎在两人目光的注视下,将脊背挺的僵直,她也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来:“不,这是我的本分。”说完,她转身关上房门,身子软软地倚着房门不断下滑,最后瘫在地上。 “呜……”她死死抓住自己肩膀,不停地颤抖,却始终压抑着哭泣,这些天来的不满,妒意总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为什么……呜呜,凭什么……” “祭司大人。”门外传来侍从恭恭敬敬的行礼身,小黎听到动静打算起身时已经迟了。 肖若叶直接推开房门跨了进来,她扫了一眼瘫在地上不停抽泣的小黎,才淡淡开口:“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黎赶紧背过身去,用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闷闷地回答到:“没什么,祭司大人,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您先回去吧,我明日再去拜见您。” 肖若叶眼神一冷,直接扯住对方的手腕,将对方带进自己怀里,她伸手抬起小黎的下巴,强迫对方看向自己:“你在回避什么?” “我没有。”小黎不敢看向她,飞快地垂下眼睑,定定地看着地板。 “小黎,”肖若叶使出了更大的力气,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也和她们一样学会阳奉阴违了吗?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为什么,要加害她?” “为什么?”小黎听了这话便咯咯地笑个不停,同时从眼眶中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尽数砸在肖若叶的手背上,“你问我为什么!你说呢!” “我恨她!一个病秧子,凭什么能占去你全部的目光,她冷着脸一次又一次推开你,凭什么还能得到你的垂爱?” 小黎从她的怀里挣脱开来,放肆地笑起来:“你看看我,抛弃了一切,只是为了不停地追随你的脚步,你却……”连一丝怜爱都不肯给予我。 “我在你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杀人的工具对吧,肖若叶!我没了,你是不是马上就能换一个?我恨你!肖若叶,是你把我拉下这泥潭,又把我抛弃在这里……” 肖若叶看着平日里温顺乖巧的少女在自己面前发起疯来,心中翻腾起无边无际的苦涩:“不是的,小黎……” “你不要过来!”小黎飞快地从头上拔下一只利簪,紧紧抵住自己的颈侧,“我实话告诉你,肖漓的病就是我从中动的手!我知道你最痛恨被人背叛,没关系,这一次你不用亲自动手……” 虽然肖若叶早有猜测,可当听到小黎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她的心脏还是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肖若叶每前进一步,小黎就不由自主地后推几步,直到最后她退无退脊背靠上冰冷的木墙,她的眼神一凛,声音却露出一丝哭腔:“不许过来。”我求求你,不要再靠近了,不要再逼迫我了。 看着不停朝自己迈进的肖若叶,小黎彻底慌了心神,她咬了咬牙,闭上眼睛,抬起手将银簪狠狠地扎向自己的脖颈。 飞溅的鲜血还是温热的,星星点点沾染上她白净痛苦的面颊,然而疼痛并没有预期而至。 她睁开眼睛,“哐当”一声,银簪清清脆脆地砸在地板上,面前是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容,肖若叶的左手背上有一个血窟窿,正往外涓涓冒着鲜血。 她感到喉头一阵发紧,她竟然伤了阿叶:“阿叶……” “小黎,”她笑起来,嘴唇有些发白,“是我错了,你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小黎,对不起。” 肖若叶将她紧紧搂入自己怀中,沾了鲜血的手还有许些颤抖,她俯到小黎的耳旁:“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对你讲过,我心悦你,小黎。” 那一刻她的疼痛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她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一个人,她从不知道在自己心中这个女孩儿竟然已如此重要。 “阿叶……,呜呜”,小黎被她揽在怀中,决了堤眼泪奔腾而出,她紧紧回抱住肖若叶,“对不起……”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不是有意的。阿叶,我是不是一个善妒的坏女人? 突然间,身后传来颤抖的惊呼:“肖若叶!” 拥在一起的两人回过头去,只看见脸色苍白肖漓和一脸平静的荆盈盈。不知道他们两人立在门口有多久,又或者是看见了全部的经过? 一想到这件事情,小黎便害怕的不能自己,她怕肖漓,不知为何比被她惹怒后肖若叶还要害怕。 肖漓垂下眼眸,开口轻身问:“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然后她又转头看向荆盈盈,“荆妹妹,我们走吧。” “好。”荆盈盈没有多言,只是扶住她微微摇晃身躯,转身一起离去。 “阿叶,”小黎倚在她的怀中,惴惴不安。 肖若叶目光深邃,将目光从二人离去的方向收回来,轻轻安抚怀中的女子:“小黎,不怕……” 沉闷的空气里浮动着一丝不安,湿漉漉的土腥气从洞中传出来。 “确定是这里吗?”寄妍蹲下身捏起一小块儿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 易娘用力的点点头,她亲眼看着对方走进了这里,便没再出现:“就是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三十六章 平静 荆盈盈扶着她回房间休息,荆盈盈以为肖漓会愤怒,会悲伤,但事实上肖漓却表现得异常平静,仿佛那日蹲在小路上抱头痛哭的是另一个人:“荆妹妹,谢谢你。” 她的眼睛里弥漫着荆盈盈看不懂的情绪,荆盈盈今年十七,从没有经历过男女感情之事,她的确难以明白对方眼眸里的失落与解脱。 “小漓姐……”她想说些什么,才发现语言也都是的苍白和无力的存在,“那……你早点休息。” “好。”肖漓疲惫地点点头,阖上眼睛,阻挡住即将溢出眼眶的温热泪水。 接下来的日子一日比一日空闲几乎淡得能滴出水来,自从那日之后,她便甚少见到小黎和肖若叶。但她每日还是照常去照料肖漓的一日三餐,陪她散心聊天,肖漓的情绪还是很消沉,但身体在她的精心照料下还是一天天好起来,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一转眼,又到了十月初,荆盈盈独自坐在一片漆黑的窗边不发一言。她近来无事可做,闲得多了,人一闲下来,时光就慢了,就更容易胡思乱想。 她捏着自己的发尖,一边摆弄一边呢喃自语:“真是怪呢,在一块半年,从不觉得有什么漫长的,现在才半个月,只觉得……”比以往更加漫长难捱。 苏敏听到她的声音,有些迷糊:“盈盈姐,你刚刚说话了吗?” “啊,”荆盈盈回过神来,敛去脸上的失落,“我说,今晚没有月亮呢。” 苏敏哀哀地叹出一口长气:“唉——,不知道那个笨蛋怎么样了,有没有回家去搬救兵。盈盈姐,你的朋友呢?她们现在收到消息了吗?” 荆盈盈脸色一僵,然后才说道:“不知道,但愿一切都好吧。” 每当苏敏问起她的时候,她只能这样回答,她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的她心头很乱,脑袋里也昏昏沉沉,有些提不起精神。 “阿敏,”荆盈盈叫住她,却欲言又止。 苏敏有些疑惑她转过头去,看向她:“盈盈姐,怎么了?” “没,”荆盈盈摇了摇头,垂下眼睑将荒谬的想法甩出脑袋,“没什么。” 她的脸色有些发烫,那日,她和肖漓在门口目睹了小黎发狂的全部过程。 当她看见肖若叶一点一点吻去小黎的脸颊上眼泪时,忽然就意识到她们二人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疯狂滋长着。她的内心掀起惊涛飓浪,虽然面色还是平静无虞,可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她的慌乱。 不过幸好,肖漓当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不过……原来女子之间也能有那样的感情吗? 她抬手拍拍自己的脸,要求自己清醒一点,他人的感情牵绊跟自己关系并不大,她现在应该先想着该如何离开这个地方。 算了,她起身回到床榻上,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今晚无光,无星也无月,更深露重夜渐凉。不远处的树叶在无垠的夜空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让本就空无的黑夜,更显寂寥。 君无忧同样无法入眠,她忧愁的扳着指头,离下一次月圆,还有十五天。她不安,彷徨,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彻底打开这山关迷阵。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挑动着床边木柜上搁着的油灯芯,有些想念徵涯,妍姐……还有她。 记得她睡熟时总会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茫然无措的模样,有些好笑又让人心疼。 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徵涯和寄妍有没有看好她,她是不是正在思念着自己呢? 夜风习习,从没有关好的窗户中散出一丝丝寒气,君无忧起身走到窗边,却意外地看见师墨正在院子里练剑。 “你还没歇息?”师墨也有些意外,他看向君无忧,“要不要也来试一试?” “好啊。”君无忧正无聊着呢,她也有些时日没有摸剑了,正好有人送上门来练手,不要白不要。 “蹭——”那是剑身出鞘的声音,君无忧抱拳行礼:“师小哥,接下来,多有得罪了。” 师墨勾起唇角,这小姑娘也太狂妄了吧。 “叮——!”那是剑身相撞所发出的脆响,等道尽和云景晟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瞧见的便是意气风发的君无忧,和面色狼狈的师墨。 云景晟呵呵地笑起来:“燕丫头,你又欺负人。” “哪有,”君无忧低头理了理垂在脸侧头发,“是师小哥大意轻敌了。” 师墨有些惊奇的抬眸,这个姑娘狂妄,却很有分寸,明亮又毫不刺眼。道尽听了这话,眼睛也闪出微光。 云景晟则是唇边笑意更深:“行了,都去谢着吧。” 君无忧晃着脑袋,又慢悠悠地踱回床榻边,盈盈曾和她提过,要她多看书,还说讲话是门学问,要和她耍剑时一样漂亮利落。她好像能像盈盈一样去应对这样的事情呢。 无穷无尽的夜幕掩盖了一切,人们都在夜中独自等待着,新一轮太阳的燃起。 当天边泛起淡淡光泽的时候,易娘才沉入梦乡。他们向附近的村庄都打听了一个遍,关于那个神秘的山洞。村中的人一无所知,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更没有人知道它曾经通向何方。只是偶尔听见过,从山洞中传出的奇怪声响。同样也没有人听说过关于嫫妠村寨的事情。 “妍姐,”徵涯抬头叫住正准备回房休息的寄妍。 寄妍伸了一个懒腰,才问他:“又干嘛,有话快说,我困了。” 只见他正色道:“你还记不记得张伯说过的,秋夜里星海湖畔有出现过身影模糊的怪物。” “嗯,”寄妍点头表示自己还记得,“所以呢?” 徵涯神色凝重:“既然这件事情是在星海湖畔起的头,那么我们再回去一探究竟如何?”他有些怀疑,张伯口中所谓的模糊身影,其实就是嫫妠族人。 他们曾经试图进入小黎进入的山洞,不过洞内的景象让他们三人傻了眼。 没走几步便有无数个岔路口出现在三人面前,易娘后来和寄妍两人去挨个儿试过了,全是死路,没有一条能够出头,很明显这个办法行不通了。 三人又在村庄里打听起来,也是一无所获。易娘皱起眉头,在梦中舒出一口长气,寄妍看见了,将徵涯拧出了房门:“这事过几天再说,我怕这么折腾下去,少主和荆姑娘没找着,人就先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三十七章 思念 “手抬高一点,再高一点。”今天的院子里分外热闹,君无忧站在一侧指点师墨出剑。 那日师墨败落之后,一直念念不忘,索性就让君无忧指导他使剑,君无忧近来开始修习破阵术,也清闲了不少,便没有推辞。 “对,就是这样,一般情况下,出剑之后要直直对上敌人的脖颈,越准确越好,手不要抖。”师墨不太能理解,他发现君无忧的剑术和她本人的气质有着极大的差距。 如果就这样看过去只会觉得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假小子,至多有些痞里痞气。可前夜里他也是真真切切看见了,那个吊儿郎当的姑娘,收起了脸上嬉笑的神色,一双眼眸就此沉入寒潭,闪着细碎的剑光,勾起的唇角是肆意横行的不屑,拔出剑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别样的狠辣。 一如她挥剑的姿态,剑剑都狠利致命,他有些想不明白,一个二十未至的姑娘,何以有如此狠毒的颜色,她盯上自己的那一刻,像是一匹躲藏在暗处随时准备撕咬猎物的恶狼。 “怎么了,敌人在前怎么可以走神?”君无忧看着师墨,那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无忧姑娘,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师墨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开口询问。 “说。”君无忧将剑从他的手中拿走,自己拿在手上随意比划了一下,在心里暗暗摇头,这人也一般,剑也不行。 “华鉴山庄的武功路数一直都是这么……狠辣吗?”师墨搜肠刮肚半天,却也找不出比狠辣更适合的词语来。他以前从没和华鉴山庄的人交过手,一时也摸不清状况。 “嗯?”君无忧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她满眼诧异,刚刚这个人是说了狠辣吗? “没有吧,”君无忧感到奇怪,她和华鉴山庄的其他弟子修习的其实是两套不同的内功,而剑术上也少有不同,原因倒不是她高人一等,而是这样的武功路数比之一般弟子日常修行的功法更加适合她罢了,说到底还是跟天赋有关。 “她和山庄其他弟子修习得是两套功法。”从刚刚起就一直站在旁侧观察的云景晟出了声。 道尽闻言不由得抬眼看向他:“云前辈当真是不一般。” “只是老夫见过你们山庄的武功罢了。”云景晟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暗自叹气,君无忧刚刚比划的武功,他也见过,正是几十年前他和君乐闯荡江湖时对方所用的武功路数,没想到,君正邱自己修习祖师爷传习的武功,却教给女儿自己已亡故的父亲所创的功法,真是不知道要说他什么好,这一家子! 道尽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不差,他仿佛看穿了云景晟心中所想:“云前辈,我家少主所用功法确实不是祖师爷所传习的那一套,而是老庄主几十年前自创的,这对少主有什么影响吗?” “没什么。”云景晟好似不想多言,独自摇着头走开了。 道尽不知在沉思些什么,君无忧和师墨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两人草草聊了几句,便罢这小件小事抛之脑后,谁也没放在心上。 “妍姐,你找见什么没?”徵涯身高不够,跟在寄妍身后,仔仔细细观察泥土上残留的痕迹。奈何时日已久,湖边又野草茂密,三人几乎一无所获。 找了许久,三人颓坐在湖边,失魂落魄,能做的他们都做了,可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自那日之后再无音讯。 “少主,阿尽……”徵涯难过的埋起脑袋,虽然看着不太像,但怎么说他也算是个及冠的男子,这样在两个女子面前哭哭啼啼总是不太好的。 寄妍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打起精神:“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你表哥真是把你宠坏了。” 徵涯的表哥就是道尽,其实两人年岁相差并不大,从小一块儿在华鉴山庄长大。可说来也怪,两人吃着同样的饭菜,练着同样的武功,道尽看起来却比徵涯不知成熟了多少。道尽从小时就以哥哥自居,认为是在外流浪的时候没有照顾好徵涯,才让对方看起来这么弱小,心中总有几分愧疚,凡是总是不自觉偏向他,殊不知这样下来反而使徵涯看起来更加幼稚。 “才没有,”徵涯狠狠抹掉眼泪,用力吸了吸鼻子,却看见易娘递过来的手绢,“谢谢。” “不客气,”易娘的目光中有些怀念,自家少爷小时候受了委屈也总是扑倒自己怀里哭,后来却被人弄丢了,“你和小鹤倒是有些相像。” “小鹤是谁?”寄妍和徵涯露出同样的疑惑,平日里荆盈盈和他们更加亲近,易娘话不太多,总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们也曾奇怪过,既然荆姑娘是从荆家逃出来的,为何身边还带着一个荆家的下人。后来才渐渐明白,易娘似乎不太像是一个下人,更不是所谓的荆家人,但她平日里极少谈论起往事,他们也保持着默契,从不去随意打探他人的过往。 “是盈盈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只可惜九岁那年走丢了,一直没有寻到下落。”易娘神色平静,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她也能坦然接受事实了,“不知是怎么了,我最近常常梦他,他大概是在责怪我没有照顾好盈盈吧。” 微风从湖面吹掠而来,揉皱了一池的温柔与宁静,连湖畔的野草也跟着一起摇头晃脑,那模样瞧着倒是有几分可怜。 一根根断草就这样飘落在窗台上,荆盈盈百无聊赖,无事可做,她干脆扯着野草,打发时间。 “盈盈姐,”苏敏是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你要真觉得闷,我们就出门走走吧。” “不要,”荆盈盈拒绝得斩钉截铁,她觉得闷,并不是散散心就能好转的事情。其实,她修习医术自然明白修心是很重要的事情,平日里也甚少有心浮气躁的时候。 “盈盈姐,那你要不去歇一歇?”苏敏知道她不想出门,说是出门散心,也会被肖若叶派人一路盯着,玩也不痛快,跑又跑不掉,实在是憋屈。 荆盈盈看着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小敏,你……算了。” “盈盈姐,你到底怎么了?”苏敏看见她在房里待了一个上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想我姐姐……”荆盈盈的声音越压越低,几乎微不可闻。她很难受,整夜整夜的失眠,近来总是心绪不宁,她担心会出事。 但苏敏还是听见了,她开口笑起来:“盈盈姐,这有什么,等再过几天,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但愿吧……”荆盈盈起身向卧房走去,可还没走上两步,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直直朝前栽倒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三十八章 圣物 “无忧,”迷迷糊糊间有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似有若无回旋萦绕她的头顶,是谁,是谁在呼唤她,“疼,无忧,我好疼……” “盈盈!”君无忧猛地从床榻上坐起,一时间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 她缓缓吁出一口长气,定下心神来调息自己体内四处乱窜的真气。四周仍旧是一片苍茫的暮色,她才歇下不过几个时辰,却忍不住地心惊肉跳,俨然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这是怎么了,”君无忧呢喃着走到窗边,推开严实的木窗,霎时,裹着淡淡月色的夜风便趁机溜进窗缝中来。 “唔……”君无忧伸手顺过脸上的长发,冷风一吹,她也清醒了不少,脸上的表情藏在月光的阴影下,晦暗不明,“盈盈该不会出事了吧?” 荆盈盈所住木楼中,一改往日的冷寂,此刻灯火通明,肖若叶和肖漓两人立在荆盈盈的床榻前面面相觑,要不是事出紧急,她们指不定猴年马月才会见面。 苏敏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两人带来的压抑气氛,大着胆子开口:“你们到底看出什么没有?” “她……”肖漓刚刚开口,便被肖若叶开口打断:“是中毒了。” “什么!”苏敏惊呼出声,脑子也飞快地转动起来,是谁看不惯她们所以才下此毒手吗? 肖若叶眼神冷冷一扫,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不要自做多情,没有人会来害你。” “她什么时候用过翎雀?”肖漓拧起眉毛,看向一脸茫然无措的苏敏。 苏敏一愣,仔细回想起来,才道:“没有啊,她都没有碰到过…”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话语就这样顿住了。 上个月圆之夜,她和荆盈盈在一块儿还没来得及采摘翎雀,就被掀起的巨浪卷了进去。按常理来讲,她应该没有接触到翎雀,可是如果在月圆之夜以前她就已经用过了呢?她是不是为了能够继续服用足量的翎雀才会到星海湖畔? 怪不得,怪不得荆盈盈之前对她百般劝说,怪不得冒着巨大的危险也要阻止她寻找翎雀。原来竟然是这样一回事。 苏敏垂下头去,一脸失落:“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肖若叶语气中已经隐隐带着怒火,她向来没有什么耐心,“你和她不是一路的吗?” “是翎雀。”肖漓仔仔细细看了荆盈盈脸上浮现出的复杂花纹,斩钉截铁的下了定论,打断肖若叶喋喋不休的质问。 “那现在怎么办?”苏敏没有服用过翎雀,她只知道翎雀会让人折寿,但所有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准确的说这是她离翎雀最近的一次。 她之前被某人冲昏了头脑,满脑子都是希望自己能够被那人青睐。现在冷静下来之后,看着床榻上陷入昏迷,面露痛苦的荆盈盈,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与担忧。 如果服下翎雀的是自己,那么现在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肖若叶皱眉,在嫫妠族中,星海湖畔的翎雀被视作禁忌之物,禁止族中的人私自采摘,一旦发现有违禁令的族人,立刻驱逐出嫫妠村寨。今晚也没有圆月,这一时半会恐怕是找不到翎雀来解这燃眉之急。 “阿叶,”肖漓想了片刻,才回身叫住肖若叶,“要不我们将月神请来,借她一用?” 肖若叶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僵硬,话语中也夹杂了几分不快:“你确定我们要这样做?” 肖漓温声宽慰道:“要是没有荆姑娘,我怕是也撑不到今天。” 肖若叶思量半晌,才道:“好吧,毕竟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 天亮之后,肖若叶吩咐族人在祠堂中备好了祭祀所需的物品,二人沐浴更衣后便一同前往祠堂。苏敏则被要求跟着二人身后一同前往。 嫫妠族的祠堂与汉人的大有不同,它设在整个嫫妠村寨地势最高的地方。 也就是古楼正对面的山丘上,苏敏之前没有被允许进入这个地方,这还是她头一次踏上这座小山丘。她之前远远观察了很久,她猜测着这山丘背面大概就是星海湖畔。 嫫妠族的祠堂也是一座吊脚木楼,并且还是整个嫫妠村寨之中,最高的一座建筑,肖漓所居住的木楼虽然宏伟,但也只不过才修筑了四层,而祠堂有着整整六层。 苏敏立在楼下,仰头望去,竟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肖漓立在木楼下,目光颇有些沉重的意味,就是这座木楼强行斩断了她与家人之间的联系,还吞噬了她整整十八年的时光。 也是在这里,她第一次知道了爱与恨的滋味,看着她最爱的姐姐亲手将自己从高楼上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从高贵懦弱的神变成低贱而坚韧的人。 故地重游,肖若叶的心头也不好受,当年的一幕幕一幀幀都在她眼前回放,谁也说不清是谁的过错。 诡异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流动着凝固着,沉默着,又躁动不安着。苏敏看了看两人,又默默低下头,不发一言。 “你没有服用过翎雀吧?”上楼的时候,肖漓忽然回过头来问她。 苏敏摇摇头:“没有。”真要说起来她只是没来得及用而已,有些羞愧难当。 “不晓得你们这些汉家姑娘是怎么回事,”肖若叶明显不快,“连毒药都抢着要吃。” “不是的,”苏敏想要小声的反驳,“只是,只是……”执念难平罢了。但是她不明白,像荆盈盈这样的姑娘,应该不会因为容貌而执念入骨才对,不过,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到了,”冰冷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肖若叶推开尘封已久的木门率先跨过高高的木槛进入了祠堂。 两人没有多言,进入祠堂以后,就开始准备祭祀的步骤。忽然间,肖若叶从腰间拔出一把银匕首递给身侧的肖漓。 肖漓看了她一眼接过匕首叫住还在愣怔的苏敏:“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 “什么?”苏敏被这个闪着寒光的匕首吓了一跳,“要命可是没有的。” “哈,”肖漓勾唇一笑,“不要怕,姐姐只是想借你一点点血,好请月神现身。” 说是一点点,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放了一小碗,疼得苏敏呲牙咧嘴。 苏敏手臂上缠着一圈圈白色的纱布,她坐在角落里看着两人忙忙碌碌的身影,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口中又振振有词,活像一个跳大神的,顿时苏敏就有些绷不住脸。 “好了。”肖漓从蒲团上起身,对苏敏说,“接下来就要拜托你将月神大人带回去荆姑娘身边去了。” “你可要小心一点,”肖若叶还是一副冷脸,“它可是我们嫫妠族的圣物,只此一条。”话音刚落,就见一条通体雪白小蛇从一座一尺高的泥塑中缓缓爬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三十九章 携手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当荆盈盈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身处一座江南的小院中,耳畔还萦绕着女人浅浅的吟唱声。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荆盈盈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向屋子靠近,果不其然,在屋中窗下坐着一个素衣女子,她手执针线,正在绢布上绣着什么花样子。 可惜背对着荆盈盈,她望了半晌,也看不清对方的面目,总是只有一片模糊,眉眼都不清晰。 忽然,身后的院门传出一阵响动,是有人进来了,荆盈盈心头一惊。她慌张地回过头去,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那人却无视了她的存在,从她身旁经过,直直抬脚走向屋内。荆盈盈却在看清对方的面目时大吃一惊,她陡然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父……父亲?” 不对!很快,荆盈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人面目虽然和荆涣相像,但周身的气度却毫不相同。 她的父亲,就像一块寒冰,总是不苟言笑,而面前的年轻男子面带笑意,好似一池春水,温柔得要将人化在其中。 “我这是在梦里吧?”荆盈盈发现对方根本注意不到她,胆子也渐渐大起来,她干脆走到门边,向里面探头望去。之前的素衣女子扑在男子的怀里撒娇:“荆郎,怎的去了这般久?” 男子笑起来,将人搂住:“乖,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随后他轻轻将手放在女子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上,“小宝今天有没有乖乖听娘亲话呀?” 原来是她,荆盈盈想起之前几次没头没尾的梦境,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是不知这对夫妻后来如何?那男子显然瞒着女子什么,而女子总是在等,等他归家,可要是有一日再也等不到,那又会如何? “嘶”,荆盈盈感到左腕上传来一整寒意和刺痛,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你!”苏敏一看见荆盈盈睁开眼睛,也顾不得和肖若叶争吵,连忙飞扑到床榻边:“盈盈姐,你可算醒了!” 说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抹了起来:“盈盈姐,你可吓死我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绝对不会去碰翎雀了……” 荆盈盈恍恍惚惚坐起身来,半晌回不过神来,视线直直穿过众人或探究或关怀的目光,落在紧闭的木门上。 “这是怎么了?”肖漓有些奇怪,推了推身侧的肖若叶,“该不会是月神……” “没毒,”肖若叶也有些奇怪她的反应,不过是被月神咬了一口,有些疼罢了,要是有毒她从小被咬了那么多次早就去了,那还有今日? “啊……”荆盈盈张嘴,想要叫出某个人的名字,却迟迟发不出声音来,她似乎并不知道她的姓名,可是好奇怪,意识脱离梦境的时候,那个女子眼神是那么熟悉温暖。可她甚至都叫不出对方的名字! “我……我没事,”荆盈盈回过神来,又换上一副笑脸,“谢谢。” “行吧。”肖若叶扫她一眼,转身离去,裙摆轻轻甩出一个冷漠的弧度。 “没事就好,”肖漓走到荆盈盈的身边,她将左手抬起来递到荆盈盈眼前,“这是月神,是它救了你,最近你就将她带在身边吧。” 荆盈盈一脸惊讶,不过好在她并不害怕虫蛇一类的小东西。于是她也伸出手来,那雪白小蛇探头探脑,轻轻触了触荆盈盈的手腕,随后轻轻缠在她的手腕上,嘶嘶的吐着信子。 看见这一幕的肖漓轻笑起来:“它很喜欢你呢。” “真的吗?”荆盈盈用手指轻抚月神的头,她对这个刚刚救了她性命的小家伙也颇有好感。 “嗯,”肖漓点点头,这条小蛇乃是百年前一名汉人所赠,据记载当时月神只有一寸有余,这么些年过去,居然也没有长大多少,“它很喜欢汉人,我族古籍曾有记载,月神本是一名汉人所赠。” “什么叫古籍曾有记载?”苏敏觉得奇怪,这几寸长的小蛇确定不是刚刚才孵出来的? “月神活到今日比我们几人加起来都还要年长。”苏敏和荆盈盈脸上的惊诧在她意料之中,每个听到月神年龄的人,都会露出这副模样。 苏敏小心翼翼地靠近月神,呢喃到:“这该不会是成精了吧。”月神猛地向前探头,吓得苏敏连连后退,她可没有忘,这小蛇几个时辰以前才将出自她手臂的一小碗血喝了一个干净,此刻她看见月神心里还有些发怵。 “这是怎么了?”苏敏一动作,手腕上的纱布便露了出来,荆盈盈看见好端端的白玉般的手臂上却绕了一圈纱布,隐隐还带着药味。 “我……”苏敏有些羞赧,她朝肖漓投去恶狠狠的目光。 肖漓笑着掩了掩面,避开目光说:“荆妹妹,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就先行一步了,要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记得差人告诉我。” “好,”荆盈盈笑着同她告别,又将目光对准苏敏,“小敏?” 苏敏咬着袖子泫然欲泣,好不可怜:“盈盈姐,都是那两个魔头……” “小敏,”荆盈盈抓住她的手,一脸真诚,“谢谢你,真的。” “不,”苏敏摇摇头,她垂下眼睑,好不容易吐出这么些天来深埋心底的愧疚,“都是我不好,要不我执意要来寻什么翎雀,哪会害的盈盈姐被迫和家人分开流落此地?” “傻丫头,”荆盈盈揉揉她的脑袋,“事已至此就不要再提起了,现在你可懂了?” “懂了,”苏敏仰起脸来,看向这个目光柔和的女子,她现在明白了,活着就是要爱惜性命的身体发肤。 眼看满月在即,君无忧越发焦躁不安,云景晟又把她拎到冷泉边静坐:“听道尽说,你前几日有入魔的症状?” “是,”君无忧也不在云景晟跟前隐瞒,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老人对她事事上心,又倾囊相授,将毕生所积累的阵法都传授与她,她早就放下了戒心和生疏。 “燕丫头,”云景晟盘腿坐在她身侧,“你是在害怕吗?” 君无忧把头搁在膝盖上,在泉边缩作一团,潭水浮开丝丝缕缕的涟漪,倒影出她落寞的身影来:“不知道,我就是……乱得很。” “这样吧,”云景晟拍拍她的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君无忧闻言好奇地抬起头来:“云前辈,您说吧。” 云景晟捋了捋胡子,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燕丫头,你希望我和你一起走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四十章 亡妻 “我……”君无忧听了云景晟的话,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她当然希望云前辈能同她一道破阵出山,可这仅仅只是希望而已。她曾在心底猜测过无数次,当时风头极盛的云前辈为何会抛下妻儿与偌大的山庄独自隐居山林,不知怎的思绪就飞去了小山丘脚下的那块石碑上。 “张倩……”君无忧在心底思量,她是大研镇张伯的姐姐,如此说来年纪当是同云景晟相仿,而且云前辈在人前将她称呼为亡妻。 那云老夫人呢?君无忧还记得云霄山庄里那个垂老的妇人,眼角有着细密的纹路,总是一脸慈爱的看着她,按常理来讲,云老夫人才是云前辈明媒正娶的妻子吧? “你可知,我为何要隐居此处?”云景晟起身叹了一口气,在寒潭边悠悠地踱起步子来。 君无忧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与您的妻子有关?”这话倒说的模棱两可,只说妻子可具体却没指是哪一个。 云景晟转身回看她一眼,这丫头真是伶俐得很:“是,也不是。” 他今年已经七十有五,来到这山间过了三十年,三十年前他是云霄山庄的庄主,在江湖中叱咤风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但再往推个二十年,他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便是在那时与张倩相识相知的。 张倩模样一般,家世也无甚拿得出手的地方,只不过是个小商贩的女儿罢了,硬要说有什么亮眼的地方,也就是她那一副好嗓子。 她唱歌好听,云景晟第一次看见的她的时候,她正穿着一件大红大紫的艳丽袍子,在大研镇的秋收祭祀上表演。 也不过是那短短的一眼,张倩也瞧见了台下的他,也不知是谁先微微一笑,后来便都沦陷了。 再后头的故事,就跟君无忧打发时间时,读的话本没什么两样了。云景晟对她一见钟情,并瞒下了自己身份与她一起度过了好些时光。 但好景不长,一日云霄山庄传来消息,老庄主快不行了,云景晟只好与张倩分别,临走时两人立下誓约,说是来年开春便来接她回家。 但云景晟不知道,他前脚刚一走,后脚他的仇敌便找上门来,张家十几口人被一夜杀光,逃亡中,张倩和唯一的弟弟张纪也失散了。 她只身一人,流落到中原,恰巧碰上当时还是女儿身的云老夫人秋彤。彼时,秋彤已经同云景晟定了亲,可她又是个善心肠,在听张倩讲了这一路来的颠簸流离之后,就将人带到了云景晟的跟前。 云景晟得知了张倩流落至此的缘由,不由得大为痛心,同时也羞愧不已。但他与的秋彤婚约却是推不掉了,这是他爹临终前给他定下的,秋彤出身洛阳名门望族他的母亲也十分看中这一门婚事,自然不会允许他娶一个乡野女子。 可他还是执意将张倩留在身边,可惜却无名无份。他娘三天两头将人叫去刁难,秋彤也常常遣下人来寻云景晟去秋家。 云景晟才刚刚接手云霄山庄,白日里为了山庄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入了夜也总在书房里处理山庄事务。 可在另一边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张倩是蛮夷女子,她家破人亡背井离乡,心中本就悲愤难平,又加上人生地不熟讲话带着滇南的口音,生活习惯又不同所以常常遭到婆婆的责骂和下人的嘲笑。 更不要提还总是有人受到婆婆的指使在她的耳旁吹风了,对于一些流言蜚语本来她都是不屑一顾的,可时日一久,她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常常对着镜子发呆叹气,一会儿怀疑云景晟变心,一会儿哀叹自己姿色不佳。 后来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夏夜里,她因为秋彤的身份同云景晟发生了争执。秋彤宽容大度,她从小习的便是相夫教子之道,哪怕是云景晟对她无心,她对于张倩的存在也不会多言。 可张倩不一样,她哪晓得汉人这些三妻四妾的道理和言辞,她与云景晟立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便死死坚持不肯松口。 她怒火中烧质问着云景晟:“秋彤会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那我呢?你又将我置于何地?”说罢,她大哭起来,云景晟本就烦躁不堪,听见她哭闹不止又将秋彤拉出来诋毁中伤,更是耐心尽失,于是他说起话来也就像是刀子刮脸,不留一点情面。 张倩一气之下,推开云景晟跑出了云霄山庄,云景晟当时正在气头上又想着反正她举目无亲,气消了自然会回来。 没曾想再见却是在半年后他与秋彤的婚礼上,张倩穿着一身大红的婚服,立在他的礼堂上,一张脸挂着笑意,那一刻她的美夺去了所有宾客的眼球。 她以曾经最不愿的妾身份留在云景晟的身侧,宾客们反应过来,都笑着恭喜他,妻子温婉贤惠,妾室妍丽貌美,这可是世间多少人男子都喜欢做的春宵美梦啊。 可云景晟笑不出来,他本来都认命了,打算就此与秋彤相敬如宾度过余下的时光,可她突然回来了。 还带着他不熟悉的笑,不熟悉的脸,不熟悉气息。张倩变了,变得和世间其他女子无异了,对着他总是带着讨好谄媚的笑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动着手脚,离间他和秋彤的关系。 他彻彻底底陷入张倩的织罗好的网里,直到有一天突然出现在她妆奁里的翎雀给了他当头一棒。 “为什么?”云景晟不敢相信,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服着禁药,为了能够维持更加美丽的容颜,她赌上了自己的命。 “没有为什么,”张倩避而不谈,“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 那一刻他知道,他再也走不进张倩的心里了,他的心里没来由的泛起苦水,他错了,他不该任由张倩一个人孤零零地胡思乱想,不该放着她逃出他的视线。 “你究竟如何看我?”那一夜,秋彤生下一个男孩,云景晟在山庄门口拦住正准备离开的张倩,张倩眨着眼睛笑了笑:“你真的要知道吗?” 随后,她挥开云景晟的手,一走了之。这短短四五年的时光里,他与张倩总是聚少离多,在这为数不多的温情里,他却看不清张倩的心,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动情的演绎,演的是绘声绘色,心里却什么都没装进去。 那之后,他四处奔波找寻,但天地之大要找一个有意躲藏的人,谈何容易? 几年之后他收到了张纪送来的信,信上写着张倩的埋骨之地。 他辗转反侧十几年,却总不得心安,最终他还是选择留在这里,守候着张倩的墓碑,也许,还能再求一个来生。 “她恨我,”云景晟苍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很清楚她回来不过是为了报复他,而这个债她最终却没舍得对他下手,而是落到了他的儿子头上,“我这一生终是再也忘不掉她,得不到她。” 这是张倩对他最大的惩罚。 世间的情爱有千百种,但偏偏他们都不得善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四十一章 破阵 “盈盈姐,”这日天不亮,苏敏光着脚就闯进了她的卧房,把她从梦中推醒,“快,咱们快走!” “……小敏?”荆盈盈打着哈欠,还半梦半醒睡眼惺忪,“出了什么事情?”隐约之间,她似乎听见楼下传来喧闹之声。 难不成是肖若叶反悔了又准备拿她们祭神?这是荆盈盈下意识的一个念头,不过她就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昨日里肖若叶还态度缓和的与她谈天,虽然她是有一些反复无常,但还不至于如此可怕。 “我不知道,”苏敏摇头拉着她的手来到窗边,二人小心翼翼的从窗户口往房顶上爬,很显然这是下面的路不能走了。 “是肖漓派来的人,叫醒了我。”她的卧房在荆盈盈隔壁,那仆人叫醒她以后便急着要赶回去护主,随后,她就听下面传来一阵吵闹,似乎是喊杀声,她哪里敢耽搁,忙忙地跑到荆盈盈房间里叫醒她。 “那里还有人!”下面的人手持长火把,看见了正准备从房顶上逃脱的两个人。很快,便有两把弓箭对准了二人所在的位置, “糟了,”苏敏害怕得一缩,脚一滑,差点摔下去,幸好荆盈盈紧紧扯住她。 苏敏快要哭出来了:“盈盈姐,现在可怎么办!” 荆盈盈一把将她揽进自己怀中:“冷静,我们还有生机。” 二人的身后的山岗上,正静悄悄的挂着一轮满月,悄然无息,冷眼旁观这场巨变。 “燕丫头,去吧。”夕阳将下未下之时,一行四人回到了最初的山间谷地中,也就是石碑前头一两里地的位置。 “云前辈,”君无忧手心微微有些发汗,说不紧张那都是假话,云景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教给了她山关阵的布法与破解之法。可她自己也拿不准,究竟学进去了多少。要是这一次失败了,那岂不是至少还要等上一个月的时间? 如果……打住,君无忧暗暗掐了一把大腿,处人行事最忌讳的就是不专与自怨自艾。 “嗯,”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看似简单随意,实则步步蕴含玄机,君无忧调动着体内的真气,如一条条轻盈的缎带,丝丝缕缕向外探去,终于,她在第十七步时重重落下,随后四周狂风大作,君无忧却不敢松懈,她抬头望向夜空,唯有一轮明月,几点疏星,不过,足矣。 她微微调整方向,让自己正对北方,渐渐的,风止住了,她回头看了看云景晟,奈何隔的远了天色又暗,实在是叫人瞧不清。 “少主,”道尽和师墨站在一块儿紧紧盯住那个远处的身影,害怕自己眨眼的功夫人就不在了。 “吁,”君无忧轻轻呼出一口气,接下来她要放空自己与大地融为一体。 见她盘腿坐下,云景晟拉着两人又后退几丈,以免打扰到她,霎时空气里只余寂寂虫鸣。 君无忧几次吐纳之间,隐隐含有天地大势,随着时间推移,她只觉得自己比以往更加轻盈,像一个无底的茶杯,源源不断的真气从身下涌起,向上发散着。 君无忧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就像之前无数次的练习一般,四肢百骸渐渐被真气充盈。 古籍曾有记载,天地阴阳轮转不断,自有大气充沛。 现在游走在君无忧体内的不是她自己的真气,而正是天地间自存的大气。 片刻后,君无忧闭上双眼,她仿佛与身下的土地融为一体,又仿佛不曾存在,此刻,她的身体通透无比,万物灵气毫无滞纳从她身体中穿过,她竖起耳朵,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一阵空灵的响动传来,似有若无,君无忧的将意识织罗成一张大网,追溯其源。 “叮咚——,”君无忧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那是泉水滴落的声响。 就是现在,君无忧睁眼动作迅速的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狠狠地扎入身下的大地之中。 四周响起一阵石裂之声, “唔……”君无忧被震得手臂发麻,却不敢松手,毕竟机会只有这一次。她将体内源源不断的真气通过短刀输送到泥土中,一道道裂痕自脚下不断涌现,君无忧单膝跪地,却还是没有松手。 终于,伴随着一阵清脆的裂帛之声,狂风乍起,朝着君无忧一人席卷而来。君无忧拔出短刀,站在原地望向他们,任狂风怒号,她自岿然不动。 云景晟知道她这是成功了,于是伸手推了推身侧的两个年轻人:“去吧,大阵就要破了。” “云前辈……”道尽看他一眼,云景晟却撇过头去不肯再看。 突然间,君无忧身形微动,朝着云景晟所在的方向大喊一声:“师父,谢谢!” “……这丫头,”云景晟忽然笑起来,眼里竟隐隐泛起泪花,他这一生,不能与爱人长相厮守,也没有长伴在家人身侧,几乎是为了云霄山庄付出了所有心血,到头来竟然还能白捡了一个便宜徒弟。 “走吧。”云景晟跟在道尽和师墨的身后也朝他们走去,这山关他也看够了,要是有来生,阿倩,到那时咱们再见吧。 “师父,”君无忧看见云景晟朝这边走来,高兴地挥动着双手。 一行四人朝着风的源头寻去,不过两步的功夫视线便开阔起来,君无忧定睛一看,他们正立在那小村庄对面的湖畔处,身后只不过是两座小山丘,哪里还有什么连绵不断的大山。 “好神奇,”师墨忍不住出声感叹,道尽头一次附和着在心里默默点了一个头。 而后,道尽扫了一眼星海湖畔,那轮圆圆的明月,还照见了一个矮小的身影,只消一眼,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起来。 “徵涯!你在做什么!”君无忧也看见了,徵涯正一步一步的朝湖心走去,湖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腰身。 可徵涯却仿佛充耳不闻,继续一个劲儿的朝湖畔深处走去。 “徵涯!”道尽急了,飞身上前想要拽住他,可这一拽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他只觉得自己手脚无力,像是陷进了湖水里,他回身叫住君无忧,“少主,别过来,这水里有异。” 君无忧脚下一顿,生生停在湖畔边上。云景晟一见事态不对,连忙打发师墨去将裤腰带解下来好当绳子使。 “道尽,”君无忧将长长的腰带打出一个活结,使劲抛到道尽手边,“抓紧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荆家有女定天下》正文 第四十二章 对峙 师墨想不通,明明三个人,却偏偏要他解腰带,他来来回回扫了几眼,一个辈分比他大,一个是小姑娘,更重要的是都比他厉害,成吧,不就是根腰带嘛……他想得通。 “道尽,徵涯!”君无忧三人将人从湖水里拖起,她忙忙地扑过去,“有没有事?” 道尽摇摇头,脸上神色复杂:“我没事,他被我劈晕了。”他去抓徵涯的时候对方挣扎得厉害,总想着挣脱,似乎还要朝着湖心走,他又使不出力气,一着急抬手就给他打晕了。 “他为什么要往湖里走?”师墨看着被道尽抱在怀中的徵涯感到十分好奇。 这也正是君无忧奇怪的地方,徵涯跟他们相隔不远,怎么会听不见呼声,他们一月未见,他居然也视而不见? 如果,他们再晚一点出阵,那徵涯是不是就…… “道尽,”君无忧脸色变得无比严肃,之前破阵时的欢欣雀跃全都消失不见,“快,我们回客栈看看。”不知怎的,她的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徵涯孤零零的在这里,那其他人呢?盈盈又在哪里呢? 等一行人到了客栈,君无忧看着空空荡荡的客房,刹那间,脸上血色褪尽。 他们挨间挨间的查探起来,最后才在走廊尽头客房的木柜中寻到了昏迷不醒的易娘。 “易娘,”君无忧伸手推了推她,反复几次,对方却无甚反应,君无忧咬咬牙道,“得罪了。” 随后她伸手使劲掐住对方手腕上的经脉,易娘手指微微抽动,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却猛然从床榻上翻起,大叫一声:“糟了!” 君无忧按住对方的肩头,用眼神示意师墨倒茶,君无忧将茶杯送到易娘手中,才缓和了神情,坐到易娘的身侧:“出了什么事情?” “君少主!”易娘看见她回来,心中安定了不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出事了。” “一个月前,小姐和苏姑娘被人掠去了一个神秘的村寨。而就在不久前,有一队人马从这里经过,说是要去那个村寨,我和寄妍想了办法要混进去,却被人察觉,紧接着我便被人敲晕了。” “嘭——!”茶杯飞到地上,开出一朵尖利的水花。君无忧脸色苍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你是说,上次月圆之后,盈盈就没了下落?” “……是”,君无忧听见易娘的话,心尖又是好一阵颤动,她以为盈盈至少和寄妍他们呆着一块儿,没曾想……对方可能早就身陷险境! “咳咳……少主,”徵涯苏醒过来,一眼就看见坐在远处的君无忧,立马红了眼眶。 “徵涯,”道尽冷冷扫他一眼,把他接下来要说全部截死在肚里,“你怎么会在星海湖畔?” “我……”,徵涯挤出两颗眼泪,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汪汪,“那些人来的时候妍姐让我躲起来,我担心妍姐会出事又偷偷跑了出来,结果刚好撞见易娘被人敲晕,我想来想去就把她藏进柜子里。那些人又绑了妍姐,我便偷偷跟在他们身后,而后到了星海湖畔,我就不记得了。” 君无忧还记得她方才第一眼看见徵涯的时候,湖畔确实只有他一人,也就是说那些贼人很可能已经进入了那个神秘的村寨。 “燕丫头,你可有什么想法?”目睹了一切事情的云景晟出了声,他现在是君无忧的师父,也算她半个爷爷,自然要为她做打算。 君无忧略一思索,目光炯炯有神:“我们走,既然对方有一队人马,想必会在四周留下痕迹,我们正好可以借机探得那个村寨的入口。” 师墨点头表示赞同,他那不省心的小主子居然也被人掠了去,要是人寻不回来,他也无颜再面见阁主了:“我去看看能不能从附近村民那里借几匹马来。” “好,”君无忧颇为满意,而后她又转头问易娘,“你可知道那村寨叫什么名字?” “嫫妠,”易娘从袖中取出那个字条,这消息还是十几天前从那个嫫妠族人身上搜出来的,上面明显是自家小姐的字迹。 君无忧接过字条,盯着了许久,云景晟也凑了过来:“这小姑娘字不错……咳,我知道这个村寨在哪。” “真的吗?”闻言,易娘的眼神亮了不少,她和寄妍苦苦探寻许久也得不到半点线索,没想到跟君无忧一起回来的这位老前辈,能知道村寨的具体方位。 “敢问前辈如何称呼?”易娘仿佛看见了希望,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日都只能凭着小姐捎来的字条自我安慰。 “你唤他云前辈便是。”君无忧此刻没有精力去解释云景晟的身份与来历,她满心装的都是那个远在他地的姑娘。 “走吧,”云景晟捋捋胡子,带领众人下了楼,师墨已经备好马匹等在客栈门口,他们折腾了大半夜,此刻都有些疲乏,有马匹代步,总比两条腿来得快。 “吁——!”马蹄前后迂回一下,停在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前。 易娘和徵涯吃惊的瞪大双眼:“这里我们曾来寻过,却没一条路可通达出口。” 云景晟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是村寨中的人,没有满月相辅自然进不去。” 他曾经为了寻找张倩的埋骨之地也曾误打误撞的闯进去过,也是反反复复过了好几次,才摸索出门道来。 “跟紧我,”云景晟翻身下马,众人紧随其后,进入了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山洞。 荆盈盈和苏敏缩在木楼的房顶上,不敢动弹。而旁边的古楼却毫无响动,苏敏不甘心:“她们该不会要先把我们推出来当替死鬼吧。” 荆盈盈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眼睛直直盯着楼下的空地,苏敏心中一惊:“怎么了?” “看,”荆盈盈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苏敏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瞳孔猛地一缩,那是……小黎? 多日不见,小黎一改往日整洁可爱的模样,此刻满身污渍,被那群贼人押了出来,推到队伍最前面跪下。 持刀的大汉对着古楼中叫嚣着:“给你们一刻钟,要是再不交出你们的巫使,我就动手杀了楼上那两个,和下面这个女人!” 肖若叶此刻正倚在木门后拿纱布缠住手上流血不止的伤口,肖漓跪坐她的身旁给她递药:“你怎么不出声,就这样让他们动手?” 这事情的确来得突然,肖若叶还没歇下,就听得村寨入口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村寨的防线被人突破了! 她连忙命人前去抵挡,自己则赶到古楼,也幸好她来得及时,要不然这一刀就不是落在她的手腕上,而是肖漓的脖子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