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儿女》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章 归来 一 我要这世间再无不公,我要让所有邪恶都烟消云散,像那北斗七星的光,永远照耀,指引着人们的方向。 我相信终有一天,这昏暗的世道会过去,即使它很漫长,但是只要我们在一天,正义,公道便在一天。 这是萧雁群的誓言,同时也是“七星盟”的誓言。 世道固然浑浊,但正义并没有消失。只是,他们还有个最大的敌人,就是无法帮。 诸位,请打起精神来,他们的故事很精彩,也很长,让我们从头说起…… 一夕轻雷始,万物复苏时,时节已过惊蛰。 寒风中挺立了一冬的太行山迅速脱下单调,讨厌的外套,换上了令人喜悦的,充满生命力的春衣。春衣的下摆很长,沿着山脚,无限延伸而去,于是转眼,春满大地。 山下的一条道,远远走来一队车马,车队正中是一辆马车,并排坐着一老一少,老人约有五十岁,须发见白,顾盼左右山色,意态悠然,少年十五六岁,面色净白,一双手正挥动着马鞭。 在马车前后共有四名镖师,鞍上挂着刀,四人眼神犀利,面色沉凝,不断审视周围,一副极心的模样。 老者名叫萧湛,原本是相州知州,此行是辞官回乡,身旁的少年是他的书童江。四名镖师则是萧湛花钱雇来的,只因为如今世道不太平,为了预防万一。 这四人来自振远镖局,非同一般,振远镖局保的镖也很少出现差错,在江湖中,凡是提到振远镖局的名号,多多少少会有人卖面子的。 萧湛抬头看着春日的晴空,又环视周围一片喜人的绿色,只觉心胸大畅,所有荣华富贵,官场得失,全都抛诸脑后,朗声吟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江笑道:“老爷,您自打离了相州,心情一直这么好,这如今不当官了,真像陶渊明这么自在了。” 萧湛抚须笑道:“只有当过官的才知道无官一身轻的感觉,妙啊!”跟着又吟道:“云无心而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官场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甚至贪污腐败,萧湛早已不堪其烦,那些东西又怎能比得上眼前的山水? 一篇《归去来兮辞》吟罢,其中一名镖师道:“萧老爷,离邢州(今河北邢台)已不远了,好在一路无事,您很快就能和家人见面了。” 萧湛道:“这还多仰仗各位好汉。” 那镖师笑道:“我们也是拿钱办事,萧老爷不必客气。” 马车正行间,萧湛瞧见路边有一个灰衣老者,踽踽而行。萧湛思忖道:“想不到这条路还有别人,也好,问问他去哪,若是顺路可捎他一程。”萧湛选的这条路并非官道,而是一条近路,少有人知。 于是命江将马车驶到老者身边,唱了个喏,说明来由,那老者年有六七十岁,须发皆白,但红光满面,丝毫不见老态,说话声中气十足,道:“老夫一江湖散人,走哪算哪,不敢劳烦尊驾。”萧湛一再相邀,都被老者婉言拒绝,只好作罢。 江嘟哝道:“好倔强的老头,老爷您就不该多事,咱自己的马车,自己坐多好。” 萧湛冷哼一声,正要出言训斥,江眼珠一动,堆笑道:“老爷,您和夫人少爷也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他们见您回去,一定开心极了!”萧湛感慨道:“已经几年不见他们了,群儿想必又成长了不少,慧么……怕是又老了不少哦!” 二人说话间,前面两名镖师突然勒住了马,像是被定在了马上一样,车后二人见前方有人,也催马上前。只见眼前站着四个黑衣大汉,人人长刀出鞘,横立在路中。 四名镖师细看对方的衣服,顿时变了脸色。这四人本是振远镖局的镖师,振远镖局乃中原八大镖局之一,这四人武功当然没话说,而且经常走镖,不知见过多少大阵仗,能让这四人变了脸色的,定然是极厉害的人物。 拦住他们的四人,全部穿着黑色玄衣,左胸上,用白丝线绣着一个巴掌大的“法”字——他们是无法帮的人! 当今之世,谁不知道无法帮,谁敢去惹无法帮? 其中一个镖师抱拳一礼,道:“敢问诸位,因何挡了我等去路?”他已看出对方身份,所以直接发问。 萧湛和江的注意力也被这四人吸引住,这时谁也没注意到,方才的灰衣老者已靠近了马车,朝着这边张望。 一名黑衣人冷笑道:“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们什么身份,该你们倒霉,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萧湛闻言只当对方是强盗,当即下车,谦和地说道:“诸位若是想要银两,老夫车中倒是有一些,尽管取去,只是不要伤了我等。” 他到底不历江湖,不识无法帮的厉害,其中一个镖师声对他说:“等下动起手来,萧老爷你们驾车先走,待我们处理完再去寻你们。” 萧湛闻言一愣,却听对方一汉子叫道:“那位是萧知州吧,跑得挺快啊,差一点让你活着回邢州。” 另一人道:“废什么话,动手!” 四名镖师纷纷亮出兵器,与那四人缠斗起来,这四人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罢,因此上来就使出了生平所学,只见拳来脚往,入耳尽是兵器相交的,刺耳的金铁之声。 萧湛几时见过这种场面,忙上车就要走,但又想到:“对方来者不善,我岂能弃他们不顾?” 江吓得脸色苍白,拿着马鞭的手也跟着瑟瑟发抖,惊问:“老爷,我们走吗?”萧湛正犹豫,只听一声惨呼,其中一个镖师血溅当场。另一人高叫:“萧老爷快走,他们要杀你!”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惨叫,说话的人整条胳膊被砍下,昏死过去。 萧湛大惊,忙催江快走,可江早吓得呆了,一时竟没听到萧湛的话,直愣愣看着前方。 危急之中,只见人影一闪,自马车后奔出一人冲进战团,只听得数声闷哼,两边人立马分开,无法帮的人或是手捂胸口,或是摸着手臂,脸上一片疼痛惊异之色。 余下的两名镖师不顾自己伤口,扶起倒地的一人,神色惨然。他们深知不得不与无法帮为敌,可一旦开罪了无法帮,振远镖局百年基业恐怕毁于一旦。 在这两拨人中间,站着一个灰衣老者,负手而立,须发随风飞扬,神气不怒自威,正是刚才在路上,萧湛看见的老人。 无法帮人扫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惊讶与不信,刚才老人出手极快,根本没看清就被打退,其中一人喝道:“来者何人!” 老者淡淡一笑,道:“周侗。”四人面色大变,由惊讶变成了惊惧,那两名镖师也惊讶不已,而惊讶之中,又带着三分尊敬,一分幸运。 “果真是周老前辈?”无法帮人问,其中一人声道:“听说这老头跟咱们帮主还有点渊源,刘大哥,你看这怎么办?” 姓刘的男人稍作沉吟,拱手道:“是我们有眼无珠,既然周老前辈插手此事,那算我们认栽了!”随即带着三人离开。 萧湛忙上前谢过,这时受伤的镖师血已止住,悠悠转醒,三人先谢了周侗,又向萧湛道:“我们学艺不精,有负萧老爷之托,实在是……唉!”萧湛面有不忍,道:“几位都是为了保护我们,谁曾想惹了这么大麻烦。” 当即命江取来三十两银子赠予三人,道:“这是老夫一点心意,将逝者好生安葬了,把受伤的同伴带回去疗伤。” 不想这三人并不接受,愧然道:“是我们保护不周,哪还有脸要萧老爷的钱,既然周老前辈在此,哪还有我们说话的份,不想振远镖局的名声在我们手里毁了!”说罢架起同伴尸体,默默无言地走了。 周侗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地道:“早就听说振远镖局的名声,有骨气!” 萧湛再次向周侗表示感谢,周侗问道:“你和无法帮有仇?”萧湛怔道:“什么无法帮?”周侗道:“刚刚要杀你的人,就是无法帮的人。”萧湛皱眉道:“老夫久居官场,不曾和江湖人来往,更没得罪过谁啊。” 周侗想了想,道:“我现在若是走了,只怕他们还会回来,这样吧,你们去哪,我跟你们一起。” 萧湛大喜,道:“多谢恩公!”于是三人驾着马车,一同往邢州去。 三人离开后,路边又闪出四人,正是刚刚无法帮的四个人,姓刘的男人看着远去的马车,喃喃道:“这下麻烦了,周老头跟他们一起,怎么办呢。” 另一人道:“我们要不要再请示一下上面?”姓刘的道:“你们三个立马向总坛传信,我一个跟过去看看。” 马车上,萧湛问道:“听恩公口音,似乎是关中人氏?”周侗道:“是的。”萧湛道:“恩公家中可有子女。”周侗道:“有一儿一女,都已成家。”萧湛道:“恩公已经这个年纪了,为何不在家中颐养天年,反倒来游历江湖呢。” 周侗笑道:“我生性好动,再说我还没老到得人养的地步,等我什么时候腿脚不灵活了,再去麻烦儿子也不迟啊。” 萧湛道:“今日若非恩公相救,我等性命休矣,那个什么什么帮的,竟敢拦路杀人,简直目无王法。” 周侗道:“你不在江湖,自然不知道他们,别说你走的是偏僻路,就算在官道上,他们也敢杀人放火。” 萧湛叹道:“这世道当真是没救了,我在相州任知州时,可以说呕心沥血去治理,可还是越治越乱,相州乃东京门户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地方呢。” 周侗拈须道:“凡事都有原因,这天下纷乱的原因,不就是那位道君皇帝。” 萧湛喟然道:“算了,不聊这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二章 归来 二 萧湛和周侗聊得甚是投机,一路无事,到了邢州。萧湛再三邀请周侗回家住几日,周侗本想将他送到邢州就走,可转念想到,如果自己一走了之,无法帮的人再来,萧湛如何抵挡?索性就答应了他,同他一起回府。 想不到进了邢州城后,听得最多的,便是人们谈论平原君的事迹,如何急公好义,如何仗义疏财,受过他帮助的人不在少数。谈论最多的,就是如何惩治恶霸黄申,巧救民女青莲,为朋友一诺,夜奔二百里,奇袭黑虎寨,独斗十三太保,身负两处刀伤,三处骨折。 周侗拈须笑道:“原来这里还有个当代平原君,有机会倒想见识见识。”萧湛苦笑道:“不瞒老哥,此间百姓所说的平原君,正是犬子。”周侗惊讶道:“是令郎?” 萧湛道:“犬子自幼习武,好打抱不平,平常又爱结交些朋友,因此得了个‘平原君’的称号。” 周侗连连点头,道:“难得,难得。” 走过几条大街,终于来到了萧宅,萧湛几年没回家,见了妻子少不了一番感慨,然后给她引见了周侗,并说出路上的遭遇,一家人又一次对周侗表示了谢意。 当晚,邢州知府刘文炳得知萧湛归来,当即派人来邀请萧湛至府上赴宴,刘文炳和萧湛是同科进士,二人交情一向不错,而周侗就显得不太自在了。 座上尽是官场中人,来往每是谄媚之相,大不合周侗脾气,干脆挑了个偏座,低头喝酒。 刘文炳又叫来了府上豢养的歌妓,一时间刘府上下莺歌燕舞,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刘文炳亲自给萧湛倒酒,笑道:“萧兄生了个好儿子啊。” 萧湛道:“此话何意?” 刘文炳道:“这信德府里,谁不知道平原君萧雁群的名字,广施仁义,扶危济困,前不久这里来了一个流窜的大盗,也是在令郎的帮助下,我们才将其擒拿归案。” 萧湛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是应该做的。”言辞谦虚,但眉梢眼角已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二人叙旧正高兴,忽有家丁来报,捕头王强与萧雁群求见,刘文炳笑道:“老哥,你多久没见令郎了,想不到在这见了吧!”于是命人宣见。 不多时,只见一个公门打扮的中年汉子和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并排走了过来。 中年男人朝刘文炳行礼道:“禀大人,贼人马远一窝已尽数归案,卑职特来复命。”刘文炳点头道:“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王强道:“此次多靠萧公子帮助。”刘文炳道:“你先回去吧。萧公子,还不来拜见父亲?” 萧雁群见了父亲,大喜过望,忙上前跪拜,萧湛见儿子成长如此,老泪涟涟,心中大感宽慰,携他入座,又引他拜见了周侗。 周侗看这萧雁群,英姿挺拔,胸脯横阔,眉聚一股英气,眼射两道寒光,生得是相貌堂堂,只这一面,就动了爱才之心。 等到月至中天,笙歌散尽后,周侗知道萧湛与妻儿有说不完的话,自去安歇了。 次日天明,周侗方醒,就听得庭院中有呼喝之声,周侗穿衣推门,果然见庭院中萧雁群正在练武,周侗看了片刻,便知是唐手的套路。 待萧雁群一趟练完,满头大汗时,周侗才鼓掌叫好。萧雁群道:“周老先生莫非也懂唐手?” 周侗微笑道:“略知一二,萧公子师从何人?”萧雁群道:“史洪。”周侗道:“史洪是当代唐手大家,早年我与他有过交集,很佩服他唐手的造诣,不过可惜,他身边那些徒弟太不成器,加上他病情日益严重,我本以为天下再没一人能得唐手精髓,不过刚才看萧公子的演练,脆快刚劲,不拖泥带水,显然是下了一番苦功。” 萧雁群道:“我从七岁开始练习,已经十几年了,可惜我十五岁之后,师父他老人家再也没来过,我也很想念他。” 周侗叹道:“我上一次见他,是在关中,距今差不多也有三四年了,史洪的病,只怕是……”说着突然走上前,道:“来,打我。” 萧雁群愕然道:“什么?”周侗道:“我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得了他的真传。”要知道周侗乃当代武学之宗,放眼整个武林,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人物。萧雁群马上明白这是他有心点拨,心中大喜,道了声“得罪”,右拳倏地挥出。 二人相距甚近,萧雁群这一拳本不易躲开,但只见周侗只把头稍稍一偏,好像知道这一拳的方位似的,避了过去。 萧雁群拳势未尽,当即踢出右脚,这正合了唐手拳脚并用的特点。周侗微微一笑,侧身避开,萧雁群当即收回右腿,拧腰滚肩,左腿横扫出去。 周侗赞道:“反应还不错。”这一次却没有闪,右脚向前跨出半步,身子一倾,右手作刀状,格开萧雁群的一腿,左拳闪电般挥出,二人就在庭院中对练起来。 唐手讲究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一招制敌,因此萧雁群的攻势发动后,快,准,狠,虽然只是切磋,但丝毫不给对方喘息之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三章 剧变 一 数招过后,周侗摸清了萧雁群的底子,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却暗暗称赞。萧雁群连攻了二十来招,非但没能制敌,周侗竟然连全力也没使出。 其实以周侗的功力,想要一招败他,那无异于痴人说梦。萧雁群深知此理,于是守紧门户,稳扎稳打。 只见萧雁群化掌为拿,双手不断变换进攻方位,而周侗往往于一招之间化去攻势,不过唐手特点便是拿中带打,打中带拿,况且萧雁群沉浸此拳十多年,攻法早已烂熟于心,拿不中,便顺势使了个劈掌,斩向对方手臂。 周侗见他变招迅速,微感意外,退步挂手,立马解了萧雁群的擒拿,随即身子向前一撞,抓住萧雁群胳膊,微一拱背,一个“樵夫捆柴”就将他摔了出去。 萧雁群立马起身,叩拜道:“前辈武功惊人,晚辈万万不是对手。”周侗含笑将其扶起,道:“你的唐手已尽得史洪的真传,只是功力尚不精纯……唐手杀伤力太大,练得久了,人未免会有戾气。若是我再年轻几十岁,怕是抵不住你的攻势。” 萧雁群不明此话含义,周侗又道:“你知道我刚刚解了你那一招拿法的,是什么招数吗。”萧雁群想了想,道:“久闻前辈精通关中红拳,刚才那一招,莫不是红拳中的?” 周侗道:“不错,刚刚那一招叫做‘贴墙挂画’,乃是红拳三十六排手之一。”萧雁群点点头,周侗看了看他,忽然一笑,道:“你我有缘,又承蒙你父亲宾礼相待,我便将这红拳传了你吧。” 这真是意外之喜,萧雁群激动下竟不知说什么好,纳头便拜。要知道以周侗的身份武功,当世不知多少人想得他指点一招半式,如今他竟然肯将一整套拳法传授,这可羡煞旁人了。 萧雁群命人拿了,洗漱用品,吃了早饭后,就在院中练了起来。一个说得详细,一个听得认真,加上萧雁群本就聪明,一整天,就将红拳的基本套路摸熟。到了第二天,就是周侗演示具体招式了。 萧雁群练了十几年的唐手,身体底子自然不用多说,因此周侗也就省去了这一繁琐漫长的基本功训练。与唐手的一击必杀,主动进攻略有不同,红拳不少招式精妙在于声东击西,后发制人,而一旦拳掌打出,排手打相辅相成,组合而用,这样双拳就能密集如雨,让人无处可躲。 如此练了数日后,萧雁群渐渐熟悉,再用红拳和周侗对拆,也开始得心应手。之后又过了数日,周侗又把红拳门中的器械教给了萧雁群。 这一日二人对练,萧雁群被周侗摔出去,正要起身,被周侗赶上,拳脚齐出,迫得萧雁群左右翻滚闪躲,若要用唐手,可偏偏唐手中没有这样的打法,只好于闪躲中伺机出招,可周侗拳脚密集,不容他起身,一时间弄得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周侗一笑收手,道:“你来摔我,将我摔在地下,看看我怎么应对。”萧雁群应言起身出招,将周侗摔倒在地,跨步向前就要打,只见周侗身子一滚,竟将萧雁群右脚压在后背,接着又一滚,萧雁群一个站立不稳,往后就倒,周侗道:“这一招叫‘黄龙滚江’。” 之后萧雁群试了多次,依然被周侗地面的滚跌法逼退,手足无措。 周侗道:“唐手虽然狠辣,决断,但终究多是数招内制敌,倘若对方实力与你相当,或是强过你,你又如何做到一招制敌呢。”没等他开口,周侗又道:“更何况像刚刚的情形,你面对倒地的敌人,以唐手,该如何应对?” 萧雁群面有愧色,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好的应对方法,神色尴尬。周侗道:“我刚刚用的,便是红拳中的滚跌法,这个不仅弥补了红拳的缺点,更弥补了大多数拳脚的缺点。” 的确,大多数拳脚功夫只有地面攻势,一旦倒地,必设法立马起身,从没有过就地而战。至于相扑角抵之术,也只是将人摔倒,似红拳滚跌法这样的地面战斗,在武术中少之又少。 萧雁群沉思片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仅仅是一瞬间,却没能抓住他。周侗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萧雁群道:“我刚刚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是……可是又忘了。” 周侗笑道:“无妨,我先将此法传于你。”于是,周侗便住在萧家,细心教授萧雁群武艺,这一住,就是数月。 这几个月萧雁群勤奋苦练,把红拳的套路练熟,加上有周侗这样的名师一旁指点,数月之功,可抵常人数年,剩下的,就靠他自己慢慢悟了。 这一日萧雁群买了一筐鸡蛋,和一些药材,送往拐子街的刘老太家中,回家后,却发现周侗正在看信,萧雁群转身欲走,周侗叫道:“平原君做好事回来了?” 萧雁群道:“先生过誉了。”周侗将信件放好,注视着他道:“你我缘分至此了。”萧雁群怔道:“为何,先生您要走?”周侗点头道:“刚才那封信是我一个朋友寄来的,邀我一聚。”萧雁群道:“既然是先生的朋友,何不将他接往家中,也好让我见识见识。” 周侗道:“我这个朋友素来不喜叨扰别人,此番写信,我们也是有五六年没见了。” 萧雁群道:“敢问先生这位朋友姓名。”周侗道:“说出来你应该也知道,他叫宋师古。”萧雁群动容道:“可是号称‘书剑春秋’的宋师古?” 周侗点头道:“不错,是他。”萧雁群道:“据说此人不仅剑术独步武林,更是博学多才,只是近年来似乎很少露面了。”周侗感慨道:“我跟他算是忘年之交了,这次会面不光是他,还有几个老朋友。” 萧雁群沉默片刻,道:“这么说先生是非走不可了,不知先生何时动身?”周侗道:“即刻动身。”萧雁群道:“先生何不等今夜过后明日再走,我这就设宴,替先生践行。” 周侗道:“不必了,早迟都是要走的,我已经在你家住了几个月,这几个月倒给你们添麻烦了。”萧雁群道:“先生说哪里话,先生搭救家父,传授武艺,晚辈真不知如何报答。”周侗一边收拾包裹,一边说道:“老夫此生正式收徒,只有三人,可惜啊,前两人均不得好报,这第三子却是我最得意的徒弟,此人将来必是国家栋梁。你我虽无师徒名分,但也算我半个弟子,老夫余生还能再有你这样的学生,实在宽慰。” 收拾好,由萧雁群相送出城。及至临别时,萧雁群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不知先生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周侗道:“是个信使,怎么了?”萧雁群道:“这么说宋先生知道你在我家中,他为何不亲自出面相邀?”周侗道:“许是不方便吧。”萧雁群隐隐觉得事情有些说不通,但也没深想,再三拜谢周侗,直到周侗背影再也看不见了,方才转身回城。 萧湛和夫人知道周侗不辞而别,颇感不舍,吃罢晚饭便休息了。萧雁群则被几个朋友邀去临风楼吃酒。 临风楼是邢州城南最大的一座酒楼,每天客人往来不绝,萧雁群和朋友也常常来此,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萧雁群和几个朋友一起走进了酒楼中,酒保掌柜认识他,便热情招呼众人落座。 众人所在的阁间窗户对着大街,城南门就在不远处。来的人中,衙门中来了三个捕快,还有三人是萧雁群在邢州的朋友。 一个姓陈的捕快推开窗子,窗外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街户的灯火隐隐绰绰的,萧雁群感到一丝凉意,道:“今年的秋雨来得挺早,刚刚入秋就开始冷了。” 众人吃酒正到酣处,突然听“啪”的一声,门前的屏风变成了两半,飞向两边。屏风后是四个黑衣汉子,手中持刀,站成一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四章 剧变 二 陈捕快喝道:“放肆,来者何人!”其中一个黑衣人“嘿嘿”一笑,道:“萧公子雅兴不错嘛,不知道我们兄弟可否上前喝上两杯。” 说话的人正是路上伏击萧湛的无法帮人,刘成,其余三人均是无法帮人。座上人连同萧雁群都已有了三分酒意,其中一个模模糊糊看向对方,蓦地,身子一震,因为他看见了四个人衣服的左胸处,白色丝线绣着一个“法”字。 他大叫:“无法帮,你们是无法帮的人!”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听到“无法帮”三个字,众人多是惊讶,转而为恐惧。萧雁群初听无法帮,不禁细细打量了这四人,冷笑道:“原来无法帮的人也不过是一头两手。” 刘成阴森一笑,道:“萧公子,我们奉上面命了,取你一家性命,现在到你了,其余人可以退下!” 萧雁群霍然起身,瞠视他道:“取我一家性命!”刘成道:“不错,你爹娘已经在下面等你了。”这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萧雁群当场愣了。其中两人见势头不妙,赔笑道:“萧公子,这这这,我们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萧雁群摇摇晃晃,脑中一片空白,哪顾得了他们。陡然间听到刘成一声大喝,回过神来,一柄刀已贴近脑门。萧雁群抓住酒杯挡了一挡,向后跌去,那人刀势不改,直直向下劈去。 去掉已经走掉了二人,剩余三名捕快正和无法帮人苦战,而另一人不会武功,瑟瑟缩缩躲在角落里,刘成骂道:“还看个屁,快去叫巡防兵!” 那人颤抖着双腿,跌跌撞撞,一溜烟跑了。 萧雁群登时红了双眼,吼道:“我萧家与你无法帮有何冤仇,你们要杀我全家!”怒吼中抓起一张凳子砸了出去,跟着一个箭步,使了个“掠”字诀,抓住对方手臂向怀中拉,同时间另一只手向下劈去。 萧雁群愤怒中使出的招数,比平常快了一倍,更狠了一倍,这一下若被劈中,即便骨头不断,那也够疼上半天的。 不料对方也是高手,见手臂被拿,不慌不乱,向旁一跳,用力蹬住墙面,反弹之力反而压倒了萧雁群。在倒地瞬间,对方将刀反抽,架在萧雁群脖子上,借压倒之势,要将他血溅当场。 萧雁群学了红拳中的滚跌法后,当即一个“鲤鱼滚江”脱身,一记顶门腿撞向对方右手。此时酒楼中宾客四散,纷纷逃命,掌柜悄悄派人去府衙,其余人均躲在一旁。 陈捕快打斗中伤了右臂,大叫道:“怎么还不来人!”萧雁群情急中也受了刀伤,这时被刘成抓住,拉向一旁,道:“萧公子快走!” 萧雁群道:“不,我要回家!”陈捕快道:“他们有备而来,怎知你家中没有埋伏,你现在回去是自投罗。”萧雁群道:“难道要我弃爹娘不顾?”说话间将桌子推翻,撞了出去,碗碟“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陈捕快道:“你是明大义之人,当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快跟我走!” 陈捕快拉着他逃走,其余两名捕快顶住,逃出酒楼,雨下得更急了,大街上空无一人,根本不见救兵。陈捕快跌足叹道:“府衙太远,我们不如直接出城。”于是带着萧雁群,连夜逃出城去。 待四下无人,确认没有危险后,这才长松了一口气。陈捕快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下,道:“先找个地方避雨,待天明我进城去打听打听情况。”可是这荒郊野外,哪有避雨的地方? 雨水混合着泪水从萧雁群脸上留下,伤口还在流血,被秋雨一浇,疼寒交加,不过萧雁群已经感觉不到这些了,他此时心中一直在问:“无法帮为何要杀我全家?” 陈捕快看看四周,实在无处可躲,只好拉着他躲在一棵大树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看着萧雁群。 萧雁群遭受连番打击,此刻竟有些支撑不住,瘫坐在树旁,两眼无神地望着邢州城。 也不知他们二人怎么样了。陈捕快深知他们二人不是无法帮的对手,留他们断后,只怕是凶多吉少,但只盼他们能多撑一会,撑到巡夜的兵士,府衙的人赶到。 只是他还不知道,府衙的人是不可能出现了。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坐着,萧瑟的秋风,密如愁丝的秋雨,吹打得树叶沙沙作响,黑暗中,林子里诡影重重,陈捕快知道萧雁群此时的心情,所以一直没敢松懈精神,生怕无法帮的人追来,好几次都被一些动静惊起,提刀四顾,但所见的,也无非是树影秋风。 好容易捱到天亮,雨停风止,愁云不定,不见朝霞,一如萧雁群的心。陈捕快道:“我去城里看看,你先不要进城,一个人心些……” 萧雁群愣愣地看着他,面无表情,陈捕快暗叹一声,回身走开。萧雁群在林中呆坐了半天,也没见无法帮的人追来,原来昨夜府衙的人虽然没来,但临风楼的打斗惊动了巡夜的士兵,无法帮人不想把事情闹大,又没了萧雁群踪影,只好恨恨作罢,只是苦了那两名捕快,身负重伤。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萧雁群神志逐渐清醒,他感到手臂一阵微疼,低头看去,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好在不深。 昨晚他得知父母被害后,精神几乎崩溃,此刻清醒过来,人立马警觉,开始打量周围环境。 他身处一片杨树林中,在他不远处,是一个土丘,林中地势高低不平,可以看见林外的城郭。 萧雁群这才想起,昨夜是陈捕快将他带来此地避难,并嘱咐自己不要乱走。他抬头看了看天,愁云惨淡,万里萧索,杨树叶被秋风熏染,开始泛黄,昨夜风兼雨,使得地上多了许多落叶,黄的,微黄的,没黄的。 为何没黄的树叶也被吹打下来了?同烂泥脏水,枯枝败叶搅在一处,刹那间失去了生命原有的颜色。 萧雁群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片树叶,乍逢风雨,身不由己,难道自己的命运就要像这树叶一样,枯死在泥地里,任人踩踏? 不,绝不! 他抬起头看着枝叶,又看看四周,忽然大笑,手指向前方,未知的风雨处,道:“且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片刻后,见从远处快步走来一人,正是陈捕快。 萧雁群忙走上前问道:“怎么样了?”他本有很多话想问,但情急之下,却只问了简单的四个字。 陈捕快一脸阴沉,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和萧雁群说话,沉默良久,方道:“萧公子,邢州城你不能回去了。” 萧雁群道:“为何?”陈捕快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对他说道:“知府大人已经签发了通缉令,满城通缉你。”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萧雁群愣了愣,失声道:“怎么会呢,我又没犯法……况且,况且知府大人和我父亲是好友,怎么会……” 陈捕快道:“萧公子,你可知道无法帮背后都是些什么人吗。”萧雁群道:“无法帮背后,什么意思?”陈捕快道:“无法帮的人来找你之前就已经去了府衙,和知府打了招呼。” 萧雁群退后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道:“你的意思,通缉我,是无法帮的意思,府衙的人只是照办?” 陈捕快沉重地点了点头,叹道:“无法帮的背后,是朱勔蔡京这样的权臣,一个的地方知府,又怎敢得罪他们呢。” 萧雁群呆了半晌,举起双手,道:“那我萧某人就在这任你绑了。”陈捕快变色道:“萧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陈正当你是朋友,才跑出来告诉你这些,我若要绑你,昨晚又何必救你!” 萧雁群使劲摇了摇脑袋,怒吼一声,一拳打在身旁的杨树上,震得树身轻摇,树叶哗哗作响。陈正道:“你父母的尸首,我会和别人想办法安葬,只是,你万万是不能回去了。”萧雁群惨然一笑,道:“难道我连二老的坟墓也不能见一见吗。” 陈正道:“你若此刻进邢州城,就算百姓们视而不见,守城官兵一定会将你拿下。萧公子,你得好好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说罢拿出一些干粮分给他,萧雁群道:“这算是替我饯行吗,只可惜没有酒。” 二人就地而坐,默默啃着干粮,谁也不说话。萧雁群连遭变故,已不知口中是何味,只顾吃下去。 坐了许久,陈正起身,道:“我该回去了,萧公子,无法帮的人知道你没死,一定不会放过你……只可惜我在城外没什么亲朋,不然你可去他们那暂时躲一躲。” 萧雁群道:“谢了,就算你有亲朋在外,我又怎能将祸水引向他们呢。” 陈正叹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萧雁群起身道:“我父母的尸首就交给你了,总算我萧某人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陈正将头转过去,道:“我记得离此十里地,好像有座妙法寺,你……你可以去那躲躲。” 话说完便觉得好笑,萧雁群刚刚才说过,不愿将祸水引至他人。陈正自知失言,憋了片刻,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雁群道:“天下之大,难不成没有我容身之地?无法帮的人要来就来吧,萧某人不是懦夫,不会轻易被打倒。”陈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自己保重。” 秋意更重了一分,也更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五章 逃亡 一 萧雁群目送他远去,目中终于有两行泪没有忍住,落了下来。不过,他感到他的泪是热的,既然泪是热的,那么血一定是热的,既然血是热的,人也一定是活着的。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呢? 萧雁群跪在地下,朝着邢州城方向,重重地磕下三个头,毅然起身,迈步离开。 走了很久,这一路萧雁群真可谓战战兢兢,不知道无法帮的人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若他们出现了倒还好办,越是迟迟不来,越是让人心慌。 不过萧雁群自杨树林中,转身离开那一刻起,他就已不再是有父母庇护的邢州“平原君”,从现在起,他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丈夫。 所以,他虽然心谨慎,但并不怕。 日暮时分,萧雁群实在走得累了,眼前便是陈正说过的妙法寺,要不要进去呢?只见这寺庙墙壁破败,庙门坍塌,墙角竟生出杂草,檐下满是蛛,走近一些,更不闻钟声梵音。 看看日头将落,这方圆数十里只怕只有这一座寺庙了。萧雁群走上前想要敲门,但转念想到:“倘若无法帮的人此刻追了过来,我岂不是要连累他们?”一念及此,迈出的一脚又收了回来,转身要走。 但腹中饥饿,若再往前走只怕要露宿荒野了。萧雁群暗道:“我只进去要些斋饭,落个脚歇息歇息,料无法帮的人也没那么快追来。” 于是走进寺庙,叫了两声,只见一个沙弥自“地藏殿”后走出,心翼翼看着萧雁群,道:“施主有何贵干?” 萧雁群合十道:“师傅,在下路过此地,走得累了,想暂借贵刹歇歇脚,还望行个方便。”那沙弥看了看四周,又向大雄宝殿看去,似乎在找什么人,声道:“施主切莫高声,请随我来。” 萧雁群见他神色举止有异,心中好奇,沙弥带着他竟然走进了厨房,房内七八个僧人围着灶台坐着,见有生人来此,立马起身,沙弥道:“几位师叔,师兄,这位施主是过路的,想在这里歇歇脚。” 其中一个僧人道:“施主请便,只是这庙中不可随意走动,施主歇息好后,快快离开吧。” 萧雁群见锅上热气腾腾,被这米粥的香气一熏,萧雁群更觉得饥肠辘辘了,肚子也跟着叫起来。 一个老僧揭起锅盖,拿起碗,替萧雁群盛了一碗,道:“寺没什么吃的了,施主将就些吧。”萧雁群忙接过碗来,不消多时,就将粥喝了干净,老僧又替其他僧人盛满了粥,坐在一边喝着,不发一言。 萧雁群满腹狐疑,忍不住问道:“几位师父,这寺庙如何这般破败,你们又为何躲在厨房喝粥?” 僧众们低下头去,个个摇头叹气,老僧道:“施主有所不知,我们这妙法寺原本也是个名刹,老方丈去后,我们寺庙便渐渐断了香火,才至于此。”说着话又盛了一碗递给他。 萧雁群道:“仅仅如此吗?”老僧为难了片刻,叹道:“施主,你一个过路人,哪里能管得我们的事,还是不要多问了。”萧雁群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得,师父们可是有什么难处?” 沙弥忽然说道:“施主,几个月前,来了两个云游道士,抢占了我们寺庙,将我们好一顿毒打,那两个道人武功高强,我们奈何不得,只好由得他们。” 萧雁群道:“此地离邢州城不远啊,你们为什么不去报官?”另一个僧人道:“报官也没用,官府也不管这些事,那两个道人若知道我们去报官,怕是会杀了我们。” 老僧又道:“前两天,那道人不知从哪里掳来一个女子,关在庙中,日日陪他们吃酒作乐,我们看不过,去劝他,又被他们打了出来。” 萧雁群愤然起身,道:“岂有此理,那两个道人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沙弥道:“一老一少,老的自称姓郭,外号‘云中鹤’,那道人好像姓王,现如今就在大殿内。” 萧雁群喝罢了粥就要去大殿,僧人们忙拦住他道:“那两个道人厉害之极,你一个如何对付他们?”萧雁群被他们一拦,方才想到:“我此刻尚是逃亡之身,哪还能管别人的事?” 但看僧众们实在可怜,那两个道人所为实在可恶,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冲向大殿。 只听屋内传来两个道人的笑声,调笑着一个女子同他们喝酒。 萧雁群大怒,一脚踢开殿门,高叫道:“兀那两个贼道,可知信德府平原君否?” 两个道人吃了一惊,纷纷起身,抽出宝剑,郭道人喝道:“哪来的子,敢闯道爷的门!”只见这郭道人头戴金冠,身披紫金道袍,脚踏七星云锦布鞋,单就打扮来看,不失为名门。 萧雁群道:“你们俩是哪一派的道士,拜的哪一路神仙,敢这般猖狂!”郭道士骂道:“老子无门无派,干你屁事!”说罢跳起身来,挺剑便刺。跟在萧雁群身后的和尚们连叫“苦也”,本以为要多了一个剑下亡魂。 但他们又怎知萧雁群的本事? 萧雁群侧身一闪,一招“浪里拾柴”,以撑斩法打出。那道人不料对方是个行家,微微一惊,避过对方一招后,长剑一折,转攻下盘。萧雁群连连倒退,待退至柱子处,身形一绕,一招开门腿,题中道人胸口。 跟着又是一招挎剑腿,郭道士剑锋回收,向上一挑,手腕翻了半圈,转而直刺萧雁群。 萧雁群想起了红拳中的拿法,暗道:“自打学了此拳,一直没机会用,今天正好拿他来试试手。”于是不等对方剑锋逼至,一招“古琴独调”,跟着又一招“搬倒泰山”抓住对方,红拳的套路招式他已烂熟于心,缺乏的便是实战,此刻借助对方正好借对方施展出来。 郭道人久攻不下,累得气喘吁吁,反观萧雁群却游刃有余,而且招式越来越熟,越来越得心应手。 一旁的王道士见势头不妙,当即拿出朴刀来斗。萧雁群余光瞥见,冷笑一声,一掌切在郭道士脖子,身子向前一撞,将其撞到在地。这几下用的是唐手,其实萧雁群一招得手后还可以连发几道后招,完全可将郭道士置于死地,但萧雁群只想教训教训他们,赶走他们就是了,因此发力时有所保留。 郭道士歪着脖子咧着嘴,骂道:“崽子知道老子是谁吗?”只听得一声闷哼,王道士也被萧雁群踢翻。萧雁群怒道:“不管你们是谁,马上给我滚出去,从今往后不准再来侵扰此地!” 王道士捂着胸口,恨恨地道:“得罪我们,就等于得罪李大哥,得罪李大哥,就等于得罪了子无门,你有几条命?”语气虽恶,但又惧怕对方,只好瑟缩在郭道士背后。 萧雁群听到“子无门”三字心中一动,道:“你们是子无门的人?”郭道士道:“怕了吧,怕就给道爷们磕三个响头,此事还有的商量。”萧雁群哈哈大笑,道:“横行江湖的无法帮我都不怕,还怕子无门?” 二人听得“无法帮”三字脸色大变,二人低头说了几句话,向门外跑去,郭道士道:“子,有种的不要走!” 僧众们见萧雁群恶道逃走,纷纷涌进大殿,面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担忧道:“好汉,你将他打跑了,他必然不服气,若是再来寻仇,你又走了,我们可怎生是好啊。” 萧雁群笑道:“无妨,管他来几个,我一并替你们打发了。” 那被抢占的女子跪倒在他面前,泣道:“多谢好汉救命!”萧雁群扶起她道:“他们俩已经走了,趁着天还没黑,你赶快回家去吧。”待送走了妇人,萧雁群见桌上酒菜齐全,道:“他们走了正好,便宜我们了。” 几个僧人见了酒菜不住伸头张望,萧雁群道:“几位师父,佛门不吃荤腥,这些素菜你们拿去吧,酒肉留给我。” 一个沙弥将菜端走,几个僧人蹲在一旁吃了起来。萧雁群见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全然不顾寺庙佛像,不禁好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六章 逃亡 二 萧雁群这一天除了早晨陈正给他的干粮,没吃过东西,不一会儿,酒肉一空,杯盘狼藉,看看天色,已经入夜了。萧雁群怕那两个道士再来寻晦气,于是就搬张凳子,坐在大殿正门间。 等了片刻,不见人影,僧人中有人道:“会不会是跑了,不会再来了?”老僧看看萧雁群,又看看门外,道:“我们且去休息吧,好汉,你……”萧雁群道:“师父们只管休息便是,这里由我守着。” 待僧人走后,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萧公子,我们寻你多时了!”话音刚落,四个黑衣人从屋顶跳下,正是无法帮的人。 萧雁群目眦尽裂,戟指道:“我也等你们很久了!”眼看双方就要动手,这时又听一人高声道:“那子,你道爷我又回来了,快来受死!” 只见门外又走来三人,其中两个是萧雁群刚刚打跑的道士,另一人却是个中年男子。 郭道士见多了四人,而且个个手持兵器,还以为是萧雁群招来的帮手,骂道:“兔崽子动作挺利索,竟然叫了四个人!” 无法帮刘成冷笑道:“萧公子这么快就结仇家了?”郭道士道:“少废话,你子今夜是逃不了的!” 刘成等人转身对着他们,道:“他是我们的,谁也不许动。”郭道士正要破口大骂,忽然看见了对方的服饰,面色大变,嘴唇也跟着颤抖起来:“你……你们是无法帮的人?” 刘成道:“不错。”两个道士纷纷看向那个中年男人,男子向前一步仔细端详了四人,冷笑道:“你们帮主这么快就想对我们动手了?”刘成愕然道:“你说什么?” 中年男人道:“难道你们无法帮来此地,不是要对付我子无门吗?” 原来他竟是子无门的人! 这是无法帮人和萧雁群的共同反应,不过两边略有不同,萧雁群想的是,子无门素来以忠义著称,他若真是子无门的人,为何会跟这样两个道士混在一起。而刘成等人想的是,子无门不是在济州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难不成他们是来助萧雁群的? 正自惊疑不定,萧雁群好整以暇地道:“几位,在下命只有一条,你们谁先来?” 中年男人向前一步,沉声道:“无法帮的人速速离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刘成冷笑道:“我们难道会怕你子无门?”中年人道:“我知道你们无法帮横行无忌惯了,可不要忘了,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盘。我们奉老当家命令,来此地接公子回家。” 其中一人问道:“刘哥,怎么办?”刘成暗道:“子无门与我无法帮素来不合,我们只有四人,而对方既然来接什么公子,想必人数不少。”但如果就这样放走了萧雁群,上面也不好交代,于是向一旁二人使了个眼色,道:“我等若就此回去,没法交差,说不得,就只好手底下见真章了,请阁下报上万儿来。” 中年人道:“俺是你李开爷爷!”说罢一记劈拳挥了过去。 无法帮其中两人留下对付萧雁群,刘成与另一人对付李开。郭王二人见势头不妙,忙躲向一边。 萧雁群怒道:“来得正好!”右脚勾起凳子便砸,一人举刀劈下,另一人挺刀来砍,双方登时斗在一处。萧雁群恨无法帮杀了他父母,此刻出手再不留情,全是进手招数。 那二人仗着手中有兵器,本以为十多招就能将对方剁了,没成想萧雁群所学的红拳和唐手均有拿法,唐手的特点更是打中带拿,只需避过二人的刀,一样可以施展。 而李开这边,但闻拳掌呼呼声响,比之萧雁群,更加有气势。李开用的乃是天暴拳,这拳法招式简单,无甚套路,力求以力量击毙对手。因此李开与刘成的打斗,毫不顾及兵器,只将拳法一一使出,每一拳均有上百斤的力气,迫得刘成数次回刀防卫。 萧雁群见对方一刀劈来,闪向两旁,抓住对方衣领,借力跃起,一脚踢开另一人的刀,双臂用力,向外拖去,那人身形不稳,一个踉跄,被萧雁群玄裆一脚踢中后脊,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萧雁群旋转身体,绕过另一人身侧,右肘猛地击中对方头部,那人顿时觉得天昏地暗,连连倒退,萧雁群一招得手怎能容他,右手抓住他手臂,向下一拧,左手用力砍下,只听得“喀吧”一声脆响,那人登时臂骨折断,惨嚎不止。 只见萧雁群扔抓住他不放,跨出半步,右掌抵住他下巴,往下一带,戳中他喉咙,那人惨痛之际已失去反抗能力,被这一戳顿时喉间一窒,脑中一闷,不等他反应过来,又被萧雁群往后拖了半步,左手压住他脑袋,右膝向上提,方寸之间颅骨一声碎裂,登时毙命。 以往萧雁群与人交手总是留有余地,此刻竟然在顷刻间就杀了一人,唐手杀招之凌厉连他也暗暗惊讶。其实并不完全是武功的原因,只因为萧雁群心中愤恨,这才使出了全力,数招间搏杀一人。 另一人见萧雁群出手狠辣,心中立刻怯了,数招一过,萧雁群瞅准他破绽,一记直拳打出,那人慌乱间用刀格挡,却不料用成了刀面,被萧雁群连刀击中胸间,这一拳力道透彻,即使隔着刀身,也打断了对方两根肋骨。 萧雁群一个背剑腿,踢得那人歪向一旁,头部恰巧撞上桌角,一声不吭倒下了。 反观李开这边,无法帮一人受伤,但李开似乎力气有些跟不上了,双方陷入僵持。萧雁群纵身跳入圈中,腾空侧踹,将刘成踢退,李开怒道:“我不需要别人来帮!” 萧雁群道:“我不是帮你,是在帮我自己!”这一来局面变成了二对二,而且无法帮一人还受了内伤,十几招过后,萧雁群和李开便占了上风。 刘成使了个拖刀计,虚晃一枪,闪身溜了,剩下一人被李开连打了三四拳,鼻血直流,李开喝道:“你也滚吧,回去告诉你们帮主,子无门绝非懦弱之辈,他要来,我们奉陪!” 无法帮人走了后,李开转而向萧雁群道:“你和无法帮有仇?”萧雁群道:“是的。”李开道:“你叫什么名字?”萧雁群反问道:“阁下真是子午门的人?”李开道:“那还有假。” 萧雁群说了名号后,李开大感吃惊,上下打量了他,道:“平原君的大名俺早就听说过,没想到在这遇到你。”萧雁群看了看郭王两个道士,正要开口,李开道:“你想说什么俺知道。俺的侄子就是跟他们俩鬼混,才至今未归,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这一趟俺也不会来。” 郭道士本想请李开助阵,教训教训萧雁群,没成想会遇到无法帮,再看李开现在的样子,只怕不教训自己就万事大吉了。郭道士当即上前几步,深深一揖,含笑道:“原来是萧公子,老朽眼拙,还请萧公子海涵。” 萧雁群冷哼不语,李开道:“你们俩也看见了,从今往后,不准你再来找我子午门的人,快走吧!”二人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尴尬收场,赔笑离开。 李开道:“我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我就在附近不远的一个村镇。镇上的刘老头,与我子午门颇有渊源,这一趟是来给他吊唁的,顺便接公子回去。” 萧雁群道:“我常常听人说子午门均是忠义之士,心中渴慕已久,今日幸会了。”李开笑笑,显得有些得意,道:“只是我子午门中规矩,外人不得参加本门人葬礼,所以我也就不请萧公子了,萧公子日后若有时间,大可来我子午门做客,到时只要报上俺的名号就成。” 待众人走后,萧雁群找了间客房,将就了一晚,次日天明,在寺中吃些干粮,喝两碗粥便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七章 初遇 一 出了妙法寺,萧雁群茫然四顾,不知该往哪走,不由得苦笑:“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心中没有方向,脚步自然也就散漫,走了许久,也不知身处何地。 蓦然抬头,发现自己已走近了一片枫树林。时维九月,序属三秋,眼前黄叶如蝶,借着秋风,纷纷扬扬,漫天飞舞,一片斑斓之景。蔚蓝的天空与黄色枫叶形成鲜明对比,如诗。地上堆积了一层薄薄的落叶,软软的,走在上面悄无声息,如入画中。 一阵雁鸣,萧雁群望向长空,阵阵大雁,结对飞过。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萧雁群的母亲临盆,萧湛在门外焦急等待,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萧湛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相公,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关于名字,萧湛之前想了很多,而他此时忽然想起,就在萧雁群降生的一刹那,天空中大雁成群结队飞过。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夫人,我们的孩子就叫萧雁群吧。” …… 萧雁群想起这些,眼泪不由自主在眼眶中打转,如今二老不在,只剩下萧雁群一人,就好像脱了单的大雁,不知该向哪里飞去,阵阵哀鸣。 “铮”的一声,一阵琴声传入了萧雁群的耳中,使得他注意力一下子被分散,凝神细听,琴声又响,似从林中深处传来。 萧雁群循着琴声缓步走入枫林深处,身后一阵黄叶摇落,就像没人来过。 琴声再响,这次却是连绵不绝了。或高或低,或宫或羽;似弹似拨,似叹似说;如清泉漱石,如高山云卧。 近比流泉来壁障,远如玄鹤下青冥。 秋风似乎静止了,枫叶似乎也停止摇动了,天地间一切似乎都静止了,然后被揉碎,再上色,眼前焕然一新,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一声琴鸣,云淡风轻。 弹奏者,想必是个清奇高古之士? 萧雁群正感心胸大畅,“琮琤”数声,曲调忽变。初时淅淅沥沥,如秋雨连绵,而后奔腾澎湃,如波涛夜惊,令闻者屏气凝神,一转眼,山川萧条,满目荒寂,透着一丝难以捉摸悲秋之气,曲调戛然而止,令人怅然。 一曲终了,林中传来一声轻叹。 萧雁群长舒了一口气,赞道:“好!”举目看去,不远处地下盘坐着一青年男子,古琴横放双膝。 那男子面容清俊,俯仰之间,可见山川,峨冠博带,宽袍大袖,衣袂飘飘,宛如魏晋时的风流名士。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婢女打扮,略低着头。 萧雁群暗暗惊叹:“这大概便是书中所说的魏晋风度了吧!” 男子将琴给女子接过,起身道:“适才弹奏时我已察觉到有客来访,不想此地竟也能偶遇知音,在下季离。” 萧雁群作揖道:“萧雁群。”季离微感吃惊,道:“可是名垂四府九州的平原君?”萧雁群忙道:“不敢,都是朋友间的称呼。” 季离道:“萧公子可是听出了我琴中之意?”萧雁群道:“在下不通音律,不敢妄加评判,只是我从阁下的琴声中,听出了些许感伤。”季离道:“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凛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这是我朝欧阳文忠公所发感慨,世间恐怕再无人能写出这样的文章了。” 萧雁群道:“文章固好,但只是一家之言,欧阳修为人,我颇为不喜。”季离道:“欧阳修乃是文坛巨擘,萧公子为何不喜?”萧雁群道:“阁下既知欧阳修,当知狄青狄武襄。” 季离点头道:“那是自然,狄将军是我朝不可多得的将才,平定侬智高之乱,镇守边关,威震西夏,我大宋何人不知狄将军威名。” 萧雁群道:“狄将军一心为国征战,怎奈在朝却遭人排挤陷害,最后落得个抑郁而终,上疏弹劾他的人,欧阳修便在其列。” 季离道:“那是朝中党争激烈,焉知狄将军不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况且我朝自太祖爷起便重文轻武,狄将军之死,未尝不是欧阳文忠公想保他。” 萧雁群沉默片刻,叹道:“也许你是对的,但狄将军,尚且得不到好下场,那些兵士又怎愿意再替大宋卖命呢?” 季离笑道:“萧公子,你既然承认我是对的,那么关于欧阳修的辩驳就不算数了。”萧雁群爽朗一笑,道:“在文人的眼中,秋天是让人伤感忧愁的,可在农民眼中,秋天就代表着收获,代表着希望。我曾看过秋收时,他们脸上的喜悦,若没有秋收,这一年如何过得去,若没有秋收的粮食,百姓拿什么交税,百姓不交税,朝廷又哪来钱?” 季离怔道:“这……”萧雁群弯腰捡起一片树叶,道:“一年四季,每一季都有其特点,天地自然,本无伤感。退一步说,若没有这秋风,我们又怎能看见这样如诗如画的景色呢?” 说着将这片黄色枫叶放在了季离手中,季离眼中闪过一丝涟漪,笑道:“萧公子不但仁义著称,想不到辩才也如此了得,弟佩服!” 萧雁群道:“我可没什么辩才,只是说说自己的一点粗浅见识,让季兄见笑了。”季离对身旁的婢女说道:“凌,我这琴曲算是没有白抚,让我遇见了萧公子这样的知音。” 凌笑道:“那我祝贺公子啦!” 季离上下看着萧雁群,目光锁定在他袖上的一个破洞,不禁好奇:“萧公子何以落得如此境地?” 萧雁群一路逃难,少不了风尘仆仆,衣服也显得破旧,经季离一说,才后知后觉,神情略有窘迫,道:“实不相瞒,在下被仇家追杀,一路亡命,才落得这个样子。” 季离道:“仇家,什么样的仇家?”萧雁群道:“不是我不肯明说,只是他们实力太大,季兄知道了于己没什么好处。结识季兄,足慰平生,我们就此分别吧!” 转身刚迈出一步,只听凌叫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公子好心问你,你还……”季离轻斥道:“不得无礼!” 萧雁群转身道:“不是在下不识抬举,只是……”季离道:“萧公子但说无妨,或许,我还能帮到你呢?”萧雁群踌躇道:“两位应该听过无法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八章 初遇 二 寻常人若是知道萧雁群与无法帮结仇,那恐怕得躲得远远的,即便是听到“无法帮”三字,不是惊讶,就是惧怕。可季离竟然面不改色,问道:“萧公子为何会与无法帮结仇?” 萧雁群暗道:“对方坦诚相待,我若藏着掖着,倒显得我气了!”于是便将自身遭遇说了出来。季离沉吟道:“萧公子是想复仇?”萧雁群道:“当然,父母大仇焉能不报?” 季离道:“可无法帮人多势众,萧公子孤身一人,只怕……”萧雁群昂然道:“那又如何,他们大可以来杀了我,可休想让我低头!”季离沉吟不语,萧雁群抱拳道:“我该走了,季兄保重,后会有期!” 说到最后四个字,萧雁群心中一酸,后会有期,真的有期吗? 季离目送萧雁群身影,于漫天黄叶中渐渐远去,目光沉凝,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凌轻声唤道:“公子,我们也该走了。” 一缕夕照,人已远。 萧雁群离开后,心中不禁窃喜,想不到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季离这般人物,即便下一刻被无法帮杀了,那也不枉此生了! 不知不觉,他已走进了一座县城,看看日头就要落了,萧雁群摸摸行囊,不由得苦笑:“难不成今夜我要露宿街头?”正为难处,忽见前方走来一男一女,牵着一匹马,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和萧雁群结识的季离。 季离上前作揖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萧兄,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前番相见,季离已将他当成知己,此次再见,直接称呼“萧兄”而不是“萧公子了” 萧雁群也直接道:“看来在下与季兄真挺有缘。”季离向身旁的侍女凌说道:“你回去吧。”凌忙道:“回哪去?”季离道:“自然是回来的地方去。”凌道:“可是公子您……”季离道:“我和萧兄在一起,难道还不放心?” 凌看着季离的眼色,只好将马牵走,道:“公子珍重。” 季离道:“萧兄,今天由弟做东,请!”萧雁群顺着他的手看去,是一家名为“醉乡楼”的酒楼,萧雁群笑道:“让季兄破费了!”二人进去后,挑了单间,入座后,季离道:“萧兄似年长我几岁,以后我便称你一声大哥,如何?” 萧雁群笑道:“只要季老弟不觉得屈就,那我倒很乐意与你兄弟相称。”不一会,酒菜上齐,季离替萧雁群斟满一杯酒,二人举杯共饮。 酒过三巡,季离推窗望月,已将近戌时了。这时,二敲门进来,又送来一壶酒和一盘月饼,笑道:“二位,今天是中秋,这是本店赠送的,请二位慢用。” 季离感慨道:“时间可真快,转眼又是一年中秋了。”萧雁群道:“季老弟难道又要生出悲秋之感?”季离笑而不语,递给萧雁群一块月饼,看着月饼,痴痴地道:“我时候家里很穷,即便是逢年过节,也没什么吃的,我记得吃的第一块月饼,是在我十岁那年,哥哥买给我的……” 萧雁群道:“你家中还有兄长?”季离道:“是啊,我也有一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哥哥他怎么样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二人此时酒已喝到动情处,萧雁群闻言心中一酸,道:“往年这个时候,我都是在家陪着父母的,想不到今年……” 季离双颊微微泛红,握住萧雁群的手,道:“萧大哥不必伤感,今年中秋,不是还有弟我吗?”萧雁群哈哈一笑,道:“不错,你我一见如故,愚兄再敬你一杯。” 季离喝下一杯酒后,脸上红晕更甚,艳如桃李。萧雁群心中一动,道:“贤弟这般相貌,若是女儿身,不知要有多少须眉拜倒在你裙下。”季离莞尔道:“萧大哥,弟不胜酒力,得去睡了。” 萧雁群也起身道:“何必麻烦,你我同榻而眠,岂不甚好?”季离神色略有窘迫,道:“弟自不喜和他人同寝,萧大哥还请见谅……”萧雁群哈哈一笑,道:“贤弟风流俊彦,自然不是我辈可比。”但并不以为意,自去睡了。 说是睡了,值此团圆夜,独在异乡的旅客,又能有几个安然入眠? 季离不能,萧雁群更不能。季离执笔坐在窗下,沉吟片刻,写下苏东坡千古传唱的名篇: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萧雁群则想起了已故的父母,他纵然生性豁达,但此刻也不禁被泪水湿了眼眶,悲从中来,直至深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翌日,萧雁群季离洗漱完毕,接着上路,萧雁群道:“贤弟昨晚睡得好吗?”季离摇头道:“中秋之夜,思念家人,怎能睡好,萧大哥你呢?” 萧雁群叹道:“你倒是还有家人思念,我连二老的坟墓在哪都不知道。”季离见他神色黯然,忙将话题引开道:“萧大哥,我们此行去哪?”萧雁群茫然道:“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我该去何处。” 季离道:“萧大哥不是想找无法帮复仇吗?”萧雁群道:“当然。”季离道:“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对抗无法帮无异于以卵击石。”萧雁群道:“可是……贤弟刚刚说什么,我们?” 季离道:“是啊,我们。”萧雁群“吁”的一声勒住马缰,道:“贤弟,对付无法帮可不是闹着玩的,贤弟你尚有家室,我……”季离道:“萧大哥与我一见如故,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更何况,区区无法帮,我倒还没放在眼里。” 萧雁群怔住,心道:“无法帮势力之强恐怕非你我能想象,竟然用‘区区’两个字,未免太托大了。”季离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萧大哥不必担忧,弟愿竭尽全力相帮。” 萧雁群默然片刻,忽然笑道:“你我相识不过一日,古时伯牙子期之交,也不过如此吧。”季离道:“有些人相处了一辈子,也不知对方的底细心思,可有些人,只需一个眼神,足矣。”萧雁群闻言哈哈大笑,烦闷情绪一扫而空,豪言道:“好,从今往后就让无法帮看看,这天下不是他一人的!”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渐渐走近了一个村子,天色已晚,萧雁群道:“看来今晚只能在村子里借宿了。”季离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萧雁群猛地记起昨晚他说的话,笑道:“我差点忘了,贤弟你不喜欢和别人同寝,这样吧,我们找一个稍微大一些的人家借宿。” 季离道:“即便是大户人家,我们开口多要一间房,只怕会招人反感……”说话间已走进了村子。 村子不大,三十来户人家,萧雁群找了一家看上去房屋较多的人家,说明情况,那家人倒也热情,招呼二人进屋。 入夜后,家家闭门掌灯,萧雁群季离吃了晚饭,各自歇息去了。 不久后,村子外突然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其中一人道:“刘成,你能确定萧雁群在这个村子里吗?” 原来他们竟然是无法帮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九章 立誓 一 刘成上次逃回无法帮后,禀报了上方,此次调派人手,势必将萧雁群置于死地。 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瘦瘦的,身高仅有五尺,一脸凶相。此人名叫陆一霸,外号“五尺金刚”,正是无法帮派来增援的头头。在他身边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一张马脸,挂着几缕胡须,面色蜡黄。 这人名叫孙定,也是无法帮派来增援的,在帮中的地位,显然比刘成要高。 陆一霸咂咂嘴,道:“孙老头,你看怎么办,进去搜吗?”孙定冷笑道:“进去搜,亏你想得出来,那么大动静,听到早跑了。”陆一霸瞪眼道:“那你说怎么办?” 孙定道:“你敢肯定萧雁群不是一个人?”刘成答道:“没错,还有一个男人跟着他一起。”孙定道:“什么样的男人?”刘成犹豫道:“我只是远远看着,不敢靠太近,看年纪没有他大,长得倒是挺俊。” 陆一霸不耐烦道:“八成又是什么江湖朋友,管他作甚!”孙定沉吟片刻,目中忽然露出凶光,长长的马脸露出一口黄牙,道:“既然确定了他在这里,那干脆一把火烧了。” 陆一霸哈哈大笑,道:“孙老头这话合我口味,无法帮行事,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孙定道:“你们把住村子的四周,凡是看见逃离的人,不论是谁,一律斩杀,不可错放一个!” 随即一招手,命人点亮火把,围着村子一周放火。陆一霸“嘿嘿”笑道:“看不出孙老头比我还狠!”孙定冷哼不语。 萧雁群刚刚睡着,忽然惊醒,斜目向窗外看去,隐隐见得一片红光。萧雁群忙起身穿衣,推开房门,只见季离也走了过来,道:“萧大哥快走,着火了!”这时这户人家也已被火惊醒,纷纷打水救火,可火势太大,根本无济于事,只好扔下东西四散逃命。 萧雁群惊道:“好好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季离拉着他道:“眼下不是疑惑的时候,快走!” 二人走出院子,只见村中房屋已陷入一片火海。 秋季天干物燥,许多东西沾火就着,偏偏这村子人家都挤在一快,因此火势蔓延开来,势不可挡。 有些被烧着的村民惨叫着就地打滚,另有人疯狂向外跑。萧雁群想要去救,被季离一把拉住道:“你此刻前去除了送死毫无益处!” 二人向火势较的地方跑去,只见几个村民被无法帮人拔刀斩杀,萧雁群叫道:“原来是无法帮!”这时再回头看向村子一头,火光中隐约可见几个人站在村外。 季离抱住萧雁群,道:“眼下逃命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二人逃离的方向正有一名无法帮弟子把守,他见有人逃出,举刀便要砍来。萧雁群抄起一根木楔,身形一绕,避开对方一刀,怒吼一声,将楔子插进那人颈部。 另一边的人听见这边有动静,急朝着这边赶来,萧雁群飞起一脚,踢断草棚柱子,一团大火瞬间挡住了无法帮人的去路。 二人一路奔逃,直到远离了村子里路,躲在一片丛林中,这才停了下来。好容易躲到天亮,无法帮人散去,二人这才折回村子。 其实季离想阻止萧雁群回去,若无法帮人担心二人逃脱,在那里埋伏,此刻回去岂不自投罗?可是萧雁群眼见无辜之人因他受累,以他的性情,又怎会一走了之? 入眼已是一片废墟,入鼻是阵阵焦臭。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废墟中,可以想象他们临死前的挣扎,还有那些明明可以逃离的村民,却被无法帮给杀了,血顺着烧焦的尸体无规则流淌着,其中夹杂着烧焦的木头,以及黑灰,鲜红色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 这样惨不忍睹的场面,就连初升的朝阳也不忍心多看,将脸别进云中,于是天色愈发阴沉了。 萧雁群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要是没有我,他们也不会是这样……”季离忙道:“萧大哥,你不必过分自责,这些都是无法帮做的,和你没关系啊!”萧雁群“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嘶声道:“无法帮要杀我大可以冲我来,为何要害无辜的人!” 他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难以呼吸,悲愤不已,季离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在一旁默默站着。 萧雁群捶胸顿足,怒吼道:“苍天为鉴,我萧雁群此生势必剿灭无法帮,还无辜人一个公道,若违此誓,就叫我葬身火海!”季离叹道:“萧大哥,你又何必如此。” 萧雁群又朝着废墟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道:“贤弟,无法帮行事作风你也见识了,只要有他们在一天,别说江湖,整个天下恐怕都不得安宁。” 季离点头道:“无法帮做的事的确太狠毒了些。”萧雁群擦了擦眼角的泪,道:“贤弟说要帮我对抗无法帮,这话还算数吗。”季离道:“当然!”萧雁群看着他,感激道:“那我就先替无辜受害的村民,谢谢你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人哈哈大笑:“好个平原君啊,真够仁义的,那么大的火竟然没烧死你!”只见十多个无法帮装扮的人自林中走出。 说话的正是“五尺金刚”陆一霸,旁边是孙定,刘成。萧雁群目眦尽裂,喝道:“无法帮鼠辈,过来受死!” 刘成冷笑道:“萧公子,你真该被昨晚的火烧死的,你马上会后悔活下来。”萧雁群挡在季离身前,道:“我们之间的恩怨,和我这位兄弟无关,是汉子,就放过他!” 陆一霸看了两眼季离,脱口道:“别做梦,今天你们都得死!” 萧雁群道:“贤弟,你快走吧!”季离道:“说好共同对方无法帮,我要走了,岂非言而无信?” 刘成骂道:“死到临头还那么多废话,给我上!”孙定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眼神一直在萧雁群和季离二人身上,他隐隐觉得季离这个人的相貌似乎在哪见过,可季离因为大火的原因,脸上已经被抹黑了,看不清具体相貌。 无法帮众纷纷抽出刀来,步步逼近萧雁群。 刘成面露凶光,恶狠狠道:“上次被子午门的人搅合了,这次看看谁来救你!”说话间其中一个大汉已抡起刀向萧雁群劈下。 萧雁群正要躲开,只听“叮”的一声,那汉子的刀竟然被打歪向一边,而打歪他的刀的,竟然是一颗石子。 众人惊诧莫名,只见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为首一人喝道:“无法帮休要张狂,子午门在此!” 无法帮众一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来人速度很快,不等孙定等人开口就已到跟前,纷纷下马,竟也有十多人。 子午门看见村子的惨状,再看看无法帮,登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个个义愤填膺,怒目相向。 李开当先骂道:“好一个无法帮,竟敢防火烧村,你们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孙定道:“来者何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十章 立誓 二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过来,神色倨傲,大声道:“我只说一遍,尔等鼠辈最好记住,爷我名叫张扬。”孙定淡淡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子午门张老当家的公子来了,难怪这么大的气派。” 李开不顾无法帮众,大马金刀走向萧雁群,道:“萧兄弟,不想这么快便相遇了。”萧雁群道:“贵帮这是……”李开道:“俺们接过公子后便想启程赶回子午门,这不碰巧又遇见了无法帮的狗腿子。” 说罢朝季离看去,道:“这位是……”萧雁群道:“这是在下的朋友,季离。这位是子午门的李开前辈。”季离抱拳道:“见过前辈。”李开回了一礼,道:“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且看看我们怎么对付无法帮。” 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倘若子午门的人不凑巧赶到,单凭萧雁群和季离两人,恐怕真不易对付无法帮。而李开所代表的子午门,先前已经和刘成有了冲突,此刻子午门的公子竟然也在此地,这样一来,由私人恩怨,变成了门派争斗,不由得无法帮的人不慎重。 张扬的身边站着一个老者,须发见白,精神矍铄,身姿依然挺拔,这老者名叫孟昂,乃是子午门内地位极高的前辈,有个外号,叫“千手罗汉”,刚才以石子打偏刀的,就是他。 说来当时双方相距近十丈远,如此距离,可见其腕力强劲。 陆一霸摸摸脑袋,笑道:“乖乖,想不到你萧公子竟然还攀上了子午门,怪不得有恃无恐。” 刘成看看李开,又看看孙定,低声道:“孙老爷子,您看现在怎么办,是杀还是不杀。” 孙定道:“子午门诸位好汉,可是想保住萧雁群?”张扬道:“不错,凡是和无法帮作对的人,我都要保。”陆一霸冷笑道:“那可不少,不知当家忙得过来吗?” 李开叫道:“你无法帮做下此等恶事,俺们不可能视而不见。”孙定向后退了半步,谨慎的道:“这么说,子午门是铁了心要和我无法帮作对了?” 孟昂抢先开口道:“尊驾以为凭你们这几块料,有多少把握赢我们?”孙定审时度势,的确,孟昂能用石子打歪兵器,就能用石子打歪脖子,子午门这边约莫五六个,都是高手,这一点孙定是知道的。 反观自己这边,除了自己和陆一霸,动起手来其他人恐怕指望不上。况且他接到的命令是击杀萧雁群,并不是挑起无法帮和子午门的争斗。 于是只好向陆一霸等人使了个眼色,道:“子午门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烦请公子回禀令尊,要和无法帮作对,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待无法帮人走后,李开道:“公子,这位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萧雁群。”张扬看了看他,又将目光移向季离,道:“平原君的名号我也听过,这位想来是萧公子的朋友了?” 萧雁群道:“正是,季贤弟与我相识虽只一日,但已是患难之交。” 孟昂道:“公子,我看不如让他们随我们一起去子午门,这样也不担心无法帮的追杀了。”萧雁群断然道:“不可,这样岂不是将祸水引给了你们。” 张扬昂然道:“无法帮算个什么东西,爷我可没放在眼里,你不想来,我还偏叫你来!”于是命人给萧雁群腾出一匹马来,道:“子午门离此还远呢,委屈你们俩共乘一骑了。”说罢瞟了季离一眼,神色甚是古怪。 季离只当没看见,却听萧雁群低声道:“贤弟你不喜和他人同寝,如今我们却要同骑一匹马,这……”季离笑道:“落难之际,也顾不得许多了,萧大哥请吧。” 待二人上马后,张扬扬起马鞭,率先冲在前面,孟昂李开紧随其后,一行人朝着济州子午门进发。 朝阳升起,秋意似乎更浓了,风也似乎更冷了。 这一去,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人生,为何总是不由自己? 无法帮议事厅内。 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坐在正堂下,坐北朝南,在他的屁股下面,也不过是一张普通的椅子,旁边,是一张普通的桌子。 这个议事厅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普通。 然而桌椅本身虽普通,但拥有他的人绝不普通,谁敢说无法帮帮主是个普通的人? 只是坐在帮主椅上的,却并非帮主,而是无法帮副帮主,任更雄。 任更雄当然也不是普通的人,他生得虎背熊腰,一脸络腮短胡,神态威严,颇有将帅之姿。在他沉默时,你最好不要去打扰他,在他发火时,你也最好不要说话,否则你将死得很难看。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无法帮上下全都知道,即便是帮主,也对任更雄礼让三分,不为别的,就为他替无法帮立下的汗马功劳。 再加上近一段时间,无法帮帮主不太理会帮中事务,一切交由任更雄打理,无法帮是江湖第一大帮,需要过问的事情简直太多了,任更雄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偏偏有许多事情都不如他意,因此,他的脾气也就越来越大。 现在,他正沉着脸,眉头快要拧到一起,一对虎目似也要喷出火来。所以,孙定,陆一霸,刘成三人,只好垂首而立,一动不动,更不敢吭一声。 大厅内一时寂静无声,静到只能听见任更雄的喘气声,因为那三人,连喘气也不敢太大声。 “子午门,又是子午门!”任更雄总算开口了,对于那三人来说,可以缓口气了。孙定紧接着道:“子午门与我无法帮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这次怎么会突然插手。” 任更雄冷哼一声,眼光转投向刘成,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第三次放走萧雁群了吧。”刘成虽没抬头,但依然感到一股无形之力逼压过来,顷刻间汗水湿了后背。 孙定刚要张口,只听刘成嗫嚅道:“副帮主,的无能……”任更雄怒极反笑,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惩罚你呢?”刘成一张脸早无血色,他知道如果换成帮主,自己还能活命,但这位副帮主对待下属比帮主要严苛得多,这一回怕是要见阎王了。 一念及此,汗珠涔涔而下,孙定道:“副帮主,事出有因,若不是子午门两次从中作梗,我们也不会失手。” 任更雄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道:“你们没有和子午门的人动手,这一点我倒挺满意,说明你们动脑子了。”刘成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听“啪”的一声,任更雄一只手重重拍在桌子上,道:“这个子午门一向不服我无法帮,这次救萧雁群绝非偶然!” 孙定试探着问道:“那副帮主的意思是……”任更雄沉默了片刻,道:“既然张老头想跟我们斗,那我们就应该陪他斗。” 陆一霸笑道:“这么说来,副帮主是打算对付子午门了,我早说嘛,何必怕他们。”孙定皱眉道:“副帮主,子午门并非一般江湖门派,若要彻底消灭,恐怕还得多准备准备。” 刘成马上就坡下驴,跪下道:“副帮主,请再给的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完成任务!”谁知任更雄看也没看他一眼,微眯着眼,似在思索什么。 刘成就只好跪着,片刻后,任更雄道:“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再办不好,你就别回来了。”刘成一连叩了好几个头,激动道:“多谢副帮主开恩!” 孙定道:“副帮主可是已有良策?”任更雄抚摸了一把腮边的胡子,冷冷的道:“以我无法帮的实力,对付区区子午门,还需要什么策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十一章 棋局 一 而另一边,一间阁楼内的窗下,燃着一炉檀香,一旁摆着一盘象棋,执棋的却只有一人。 一个青年男子,面容清俊,羽扇纶巾,正凝目于棋局。只见他羽扇轻摇,目沉如水,似笑非笑,颇有诸葛孔明之感。 “先生,任副帮主已经决意对子午门动手了。”说话的人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垂首站在一旁。 男子目光仍没有移开,叹道:“终于按捺不住了,子午门的好日子怕是到头喽。” 少年道:“难道此事不需要禀报帮主?”男子道:“不必,他打下无法帮基业已经很辛苦了,好不容易现在可以享享福,还是不要打扰他了。更何况帮主近年将帮中事务交由副帮主打理,那么他就有权力决定一切。” 少年道:“可是这种事情,副帮主竟然不问问先生您的意见。”男子面色一寒,声音也变得严厉了几分:“我说过了,任副帮主有权决定一切,所以他不需要来问我。” 少年低声道:“是。”男子道:“萧雁群是被子午门的人救走的?”少年道:“是。”男子笑道:“这个萧雁群运气倒真不错。”少年道:“可不是,都已经逃脱三次了。” 男子抬起头,轻摇羽扇,道:“恐怕不是运气,看来是天不亡他。”少年道:“子午门,会是对手吗?”男子道:“以无法帮现在的实力,子午门当然不是对手,不过子午门雄踞山东,支持他们的人也不少,倒也不能大意了。” 说罢将黑方一颗“车”推进了红方腹地,感叹道:“一车过河十子寒呐,你可有办法?” 少年看了看棋盘,恭声道:“正如先生所说,单凭一颗车就想吃掉红方所有的棋,恐怕不太可能。”男子点点头,又将一颗“卒”向前推了一步,道:“如果再加上这个,情况说不定会有微妙变化。” 而他此时的目光正落在“将”上,在将的前面,是一颗“士”。 一阵微风,檀香将烬。 男子的目光终于离开棋盘,道:“大夫请来了吗?”少年道:“请来了,这一次是回春堂的李老堂主。”男子道:“请他进来,你下去吧。” 萧雁群的双眼紧盯着棋盘,眉头紧皱,在他对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神态安详自如。 在二人的身旁,站着季离,亦微笑着看着棋盘。 萧雁群已经损失了一马一车一炮,三卒,而刚刚那老者的一手,显然另一匹马也保不住了。 杀机四伏,该如何解救?倘若没有回天之功,那就只能四面楚歌了。 老者抚须,神色自如的道:“萧老弟,你一念之仁,错失良机,现在可后悔了吧。”萧雁群不语,季离道:“那倒也不能算一念之仁,只是萧大哥没有算到老爷子这一手罢了。” 老者道:“那么依你老弟之见,此局该如何解法?”季离笑道:“古人云,观棋不语真君子也……如果非要我说的话,萧大哥看上去似到了绝境,但也正是反击的好时候。” 老者似乎来了兴趣,道:“他所有子已受我牵制,剩下的两卒只刚刚过河,一炮也形同虚设,如何反击?” 季离目光闪烁,淡淡一笑,道:“老爷子岂不闻全则必缺,物极必反?”老者想了想,道:“话是不错,可是两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萧老弟不能想出解救之法,那必败无疑。” 萧雁群终于抬起头,道:“老当家的想让我认输吗?”老者道:“你觉得你还有翻盘的机会?”萧雁群神色忽然放松了下来,转而变成了坚定,道:“有没有可能,要拼到最后才知道,哪怕只剩一兵一卒,胜败也未可知。” 老者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好骨气,那么老夫就陪你杀到一兵一卒!” 这个老者,正是子午门的老当家,张显。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子午门的后花园,一座凉亭内。 亭下有池,池边是假山,山边有篱笆,而篱笆下面,是已经开放的黄菊。这里并非江南,但子午门的后花园构造,却颇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 张显也是个很喜欢享受的人,他自信子午门的后花园,在整个齐鲁的武林中来说,找不出多少家来。 而此刻,在这精致典雅的园林内,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厮杀。萧雁群已不如先前紧张,反倒轻松起来,这让张显很是费解。 但季离却很了解,他以赞赏的目光投向萧雁群,二人心照不宣:既然已经决定拼到最后,那么忧愁紧张又有何用呢?坦然面对,败亦无憾。 终于,萧雁群已拼尽了最后一颗子,而张显,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在下输了,老当家棋艺高明,佩服。” 张显长舒了一口气,看得出他赢得并不轻松,他看看萧雁群,又看看季离,叹道:“能有这样的胸襟气度,我也很佩服!”他没有明指出是谁,那么这话显然是同时对他们俩说的。 萧雁群和季离来子午门已有几日了,子午门的人大多数都听过“平原君”的名号,因此也都很敬他,至于季离,虽然江湖上没名号,但察其言观其行,已知不是一般人物。 张显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好好招待二人,几番交谈下来,对二人更是喜欢了。 张显道:“萧老弟,切记对敌不可心慈手软,不然苦的是自己。”萧雁群躬身道:“晚辈谨记。”张显起身道:“你们和无法帮的事,我也都知道了……” 萧雁群苦笑,张显道:“父母之仇那是非报不可的,只是无法帮势大,即便我拼尽子午门全部力量,恐怕也非其敌,更何况你们俩呢。” 二人相对无言,张显沉默片刻,打了个寒噤,道:“天气愈发凉了。”萧雁群道:“老当家可要保重身体。” 张显咳了几声,叹道:“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真不敢想我百年之后,子午门会是什么样。”季离道:“向来福祸不由人,老当家也不必太过感伤。”张显道:“若人人都能像你这么看得开,那就好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十二章 棋局 二 萧雁群道:“子午门人才济济,老当家其实不必担忧,况且还有令郎……”张显摇头道:“他是什么货色我难道不知道吗,指望他撑起子午门,那是万万不能的。” 萧雁群不明白张显为何对自己说这些,于是看向季离,季离报以一笑。一阵秋风,摇落了几片银杏树的叶子,池水中,荡起片片涟漪。 萧雁群忽然想起与季离初遇的时候,那时也是漫天黄叶,阵阵秋风……而张显想的却是,自己年老体衰,恐不久于人世,子午门是否也要像这树叶一样,四散飘落? 其实刚刚在下棋的时候,张显已经隐隐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萧雁群的那方,是子午门,输的,其实是自己。 张显咳了几声,道:“二位,老夫得去吃药了,你们二位是贵宾,自便就好。” 萧雁群目送张显身影离去,忽然感到一阵心酸,颇有迟暮之感。季离道:“萧大哥,我们何不上街走走。”萧雁群道:“可是无法帮的人认识我们,我们这样贸然出门,万一被认出来可怎么好?” 季离道:“济州是子午门地界,何况还有谭腿门,大洪拳门,这些均和子午门交好,无法帮不敢乱来的。”萧雁群负手道:“子午门诚心接纳我们,倘若因我之罪带给子午门灾祸,叫我如何安心呢。” 季离有些无奈,道:“既然萧大哥这样想,那也罢,我们不出去便是了。”萧雁群看着他,赧然道:“若不是你认识我,你大可以畅游山水,倒是我连累贤弟了。”季离不悦的道:“萧大哥这么说可是拿我当外人了?” 萧雁群忙道:“绝无此意……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们总不能靠子午门庇护一辈子……”季离展颜道:“所以,我们可以出门逛逛了?”萧雁群笑道:“好,就出去看看!” 于是二人并肩走在济州街上。 济州原是圣人故里,孔孟之乡,曲阜便在济州境内。也正是因为这个,济州城相对其他地方,要安逸许多。 也有那三街六市,酒楼茶馆,萧雁群逛了片刻,觉得比起邢州来,有过之而不及。 二人正行间,忽然听到有人说到济州梅员外的事情。二人来济州已有几日,听子午门中人说过一些济州的人物风俗,这个梅员外自然是知道的。 只听一人说:“听说梅员外的千金摆擂台比武呢,这要是嫁给谁,那可有福了!”另一人道:“不会吧,梅员外的千金还缺女婿?” 一人道:“当然不是这个原因,那位梅大姐,据说自爱舞枪弄棒,又不愿意嫁人,可看看已经过了嫁人的年纪,梅员外着急,不得已才想出这个法子的。” 另一人道:“那这比武的擂台,谁都可以参加吗?”一人啐道:“当然不是,梅姐何等人物,岂能嫁给阿猫阿狗的,据说有好几个条件呢,达到要求的才有资格参加。” 萧雁群倒并不太在意,季离却饶有兴趣,凑上前去,道:“二位哥,刚刚所说的梅员外千金,当真要比武招亲吗?” 那人道:“那还有假,怎么,你想去?”季离笑道:“倒是想去看看,不知在什么地方。”那人倒也好心,当即给他指了去路,并道:“我可劝你一句,据说这梅姐武功厉害得很,等闲之人都不是她对手呢!” 季离向萧雁群说了,萧雁群道:“左右无事,去看看也好。” 于是二人照着指示,走到了梅府门前。 在梅府门前,搭着一个五尺高台,台上铺着一层红毯,长宽各三丈多。在擂台正中,摆着两把花梨椅子,看上去应该是给梅员外坐的,另一把,估计是给梅姐。 此时,擂台前已经围了数十人,纷纷伸头张望,等待着比武开始,而议论更多的,还是梅大姐。 “梅姐不是摆擂台吗,怎么不见人啊。” “千金姐是随便能见吗,当然先得梅员外出来了。” “你说这次比武,到底谁能抱得美人归呢?” “嘿,反正不是你。” 季离看了看四周,道:“萧大哥,这儿人太多,我们去那间酒楼上看。”碰巧在梅府的斜对面,有一家酒楼,二人上楼挑了单间坐下,于擂台上可一窥全貌。 这时只听一声锣响,自府内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神色甚是和蔼,坐在擂台正中,旁边站着一个同龄男人,神情拘谨,躬着腰。 只听台下人说道:“快看,这就是梅员外。” “旁边的想必是府里的管家?” “既然梅员外出来了,梅姐什么时候出来?” 季离道:“萧大哥,你猜这位梅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雁群道:“贤弟忒也难为我了,我又不曾见过她,怎知她是什么样的人?” 季离呷了一口茶,道:“我猜这位梅姐,定是个性情高傲的女子。” 萧雁群奇道:“何以见得?” 这时,梅员外起身,向众人说了几句,复又回座。接着便是管家道明此次招亲规则,凡是合格者,均可提前报名,待到比武当天,凭本事胜出。 规则倒也不多,简洁明了,但最大限度保证了梅姐的幸福。 季离道:“大凡女子到了出阁年纪,却不愿嫁人的,无非几种原因。第一,有了心上人,但所嫁非人,因此不愿意;第二,对于婚姻还没有确切观念,没有准备好,心中惶惑,因此不嫁;第三,生性高傲,等闲男子看不上眼。以梅姐的身份家室,想必这第三种最有可能。” 萧雁群听他侃侃而谈,也来了兴趣,道:“这只是你的分析,恐怕未必是真。”季离笑道:“可还记得我们初来济州时,张老当家的向我们讲了许多济州的人物,其中就有这位梅员外。” 萧雁群道:“记得,那又什么关系?”季离道:“当时张老当家说到梅姐时,说她平日除了练武,便是在家中侍奉双亲,很少出门,更少和人来往,所以有心上人这第一种可能,也就不可能了。” 萧雁群皱眉道:“这……”季离道:“若非无奈,试想梅员外家财万贯之人,又怎能让女儿走比武招亲这条不太光彩的路呢。”萧雁群颔首道:“似乎有些道理。” 季离道:“我之前听说这位梅姐,闺名傲雪,但愿人如其人,不要让我猜错了。”萧雁群赞道:“你根本没见梅姐的面,竟然就对她这么了解!”季离莞尔道:“我也是胡乱猜猜,准不准另说呢。” 萧雁群道:“按照规则,梅姐便是最后的擂主,只有打败她,才有资格成为梅家的东床女婿。”季离道:“就不知道这位梅姐武功如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十三章 擂台 一 二人说话间,擂台上已经动起了手。 按照梅府定下的规定,这次参加比武的一共十七人,其中有外地的,当然更多的还是济州本地人氏。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好像自己做定了梅家女婿似的。 这些人一早便在梅府外等候,只等梅府管家发令,这才按照顺序上场。 第一对比试的,均是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一个使刀,一个使剑,互相一礼后,就斗在了一处。不过二十来招,使剑的男子右臂中刀,被对方踢倒在地,这一场算是分出胜负了。 而受伤的人也由梅府家丁带下去包扎敷药,至于赢的人,可在一旁歇息等候。 萧雁群叹道:“可惜可惜!”季离侧头道:“什么可惜?”萧雁群道:“刚才那使剑的若是不那么犹豫,一剑反刺向那人肩头,那人势必回刀格挡,局面或可有转机。” 季离笑道:“萧大哥,我说你怎么看得这么专注,原来是看人家武功呢!” 萧雁群在那些人比武时,仔细观察他们一招一式,同时心中暗暗对比,若换成我,这一招该怎么打?这一招又该怎么防?一场比武下来,萧雁群的武功倒进步了一些。 而季离似乎对比武无甚兴趣,只看了片刻,便左顾右盼,意态萧然,直到梅姐出来,这才将目光注入场中。 这些人本就渴慕梅姐玉颜,越斗到最后,越使出全力,因此速度上也就快了很多,不到半个时辰,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这人年纪三十上下,方面大耳,看上去很朴实,他赢得了最后比赛,按照规定,休息一炷香时间。 这时,只听家丁喊道:“梅姐到。”所有人纷纷屏气凝神,瞪大了双眼看着梅府大门,想看看这位梅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只见几个丫鬟簇拥下,台上走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一袭劲装,反衬得她身材窈窕,头发盘在脑后,扎了个马尾,显得英气勃勃,两道新月弯眉,一对翦水眸子,五官精致,不失为一个美人。 梅傲雪上台后,看也不看台下,直接坐在梅员外身边,道:“就剩你一人了?”这话显然是对那男子说的。 萧雁群道:“如你所言,这位梅姐果然有些傲气。”季离道:“看来我看人的本事又长进了一分。” 男子见了梅傲雪,登时脸红了,讷讷的道:“我……确实……我……”梅傲雪扫了他一眼,满是不屑,道:“你若是没休息好,我就等等,免得说我欺负你。” 男子挺起胸脯,道:“我休息好了,你……你来吧!” 梅傲雪刚要起身,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骂声:“干什么,没长眼睛啊!” “这谁呀,愣往里闯!” 只见人群中忽然钻出一人来,神色慌张,而在他身后,竟跟着一个男子,紧追不舍。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愣住,萧雁群和季离也感到有些意外。 围观人群纷纷让出了一条路,只见被追的汉子跑到台下,见无处可躲,便跃上台来,梅府人正要呵斥,却见那汉子身后闪来一道黑影,一个男子也跟着跃上台来,口中喊道:“把银子还我!” 原来是追偷的? 那偷见甩不掉他,灵机一动,将银子塞进比武冠军王里奎的手里,没命似的跑了,并叫道:“你帮我对付他!” 王里奎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莫名其妙,看着手里的钱袋,愣住。那汉子道:“原来你是他同伙!”王里奎道:“你也是来比武的?”那汉子骂道:“比什么武,把银子还我!” 梅员外皱着眉头,就要命人将那汉子赶出去,却被梅傲雪拦住,道:“且看看也无妨。” 王里奎仍然是那句话:“你是不是来比武的?”那人沉着脸,道:“再不把银子还我,我对你不客气!” 其实王里奎只要稍微动点脑子,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偏偏他又一根筋,一个劲问对方是不是来比武。 而那汉子一心只有银子,竟也不顾这是什么场合。 在一边观看的季离不禁感到好笑,道:“这下有热闹瞧了!” 王里奎问了他几次,见他不回答,心中恼怒,竟然将钱袋揣在怀里,高声道:“想要银子,凭本事来拿!” 旁观人看得不亦乐乎,梅员外连连摇头,梅傲雪倒看得颇有兴趣。 那汉子大喝一声,腾身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脚踢出不要紧,梅傲雪的脸色登时变了,就连萧雁群也开始仔细观看。 因为这一脚的速度极快,快到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黑,那汉子一脚已经将王里奎踢翻。 围观人愣了片刻,随后纷纷叫好。 梅员外嚷道:“这叫什么事,你什么人,快快离开!”梅傲雪道:“等等。”梅员外急道:“怎么,如果这个瘸子赢了,你难道要嫁给他?” 跟着又道:“那汉子,你就算想参赛,也得按规矩来,你叫什么名字!” 那大汉自鼻孔冷哼一声,道:“战天阙。” 季离道:“萧大哥,这人好像是个跛子。”萧雁群漫不经心应了一声,这时王里奎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喝道:“好子,也不招呼一声,看招!”双臂一交,一个蹲步上前,使的是洪拳套路。 王里奎恼他上来突袭一招,使自己跌了面子,此刻出手,招招紧逼,誓要将对方击倒。 只见王里奎拳势带风,一轮抢攻将战天阙迫至擂台边,他心中窃喜,大喝一声,一个推掌,就要将对方推下擂台。 不料战天阙虽然一直防守,但也是在等待时机,见避无可避,向王里奎身旁趴下,只见战天阙右手撑地,斜踢两脚,将王里奎踢退,而战天阙在身子将要落地时,左手拍在地面,借反弹之力,旋转身子,一连踢出三脚,王里奎一连退了六七步方才稳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十四章 擂台 二 这一轮抢攻看得人屏气凝神,眼看战天阙就要被打下擂台,不料他出奇制胜,竟扳回局势。 萧雁群脱口道:“好腿法!”季离也道:“想不到他一个跛子,双腿竟然这么灵活。”而更让他们,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接下来王里奎一连十几招,均被战天阙化解,而战天阙连踢数脚,竟没有一脚踢空。 王里奎挨了几脚,正感到气血滞涩,而这时战天阙一个侧踢,竟将王里奎踢飞一丈远,摔在擂台下。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连梅傲雪也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跛子。王里奎羞愧不已,掏出钱袋扔了过去,梅府家丁上前扶起他,问道:“伤得怎么样?”王里奎道:“没受伤。”然后感激的看了一眼战天阙。 原来刚刚那一脚战天阙是使用巧劲,看似踢中了,其实是将他推了出去,并没有踢伤他。 萧雁群暗暗赞叹:“我若以巧劲制敌不难,可难的是一脚将对方踢出一丈远,还不让对方受伤!” 战天阙拿回钱袋就要离开,梅傲雪叱道:“慢着!”战天阙回头,第一次看清了梅傲雪的脸,仿佛冰雪中乍见一朵红梅,幽清,傲寒。 他感到心被牵扯了一下,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 梅傲雪道:“你就这么走了?”战天阙道:“不然如何?”梅傲雪没好气的道:“王里奎是比武第一名,你打败了他,你说如何?” 战天阙看看众人,赧然道:“我不是有意搅局的……”梅傲雪道:“你既然打败了他,就得再打败我!” 梅员外忙道:“不要胡来,他一个瘸子怎么能……”梅傲雪截道:“爹爹放心,女儿未必就能败呢!” 可没想到“他一个瘸子”这句话,戳中了战天阙的隐痛,以前他听到这句话,最多是愤怒,因为自卑,可现在这句话,他竟然感到心一阵酸楚。 战天阙脸色一变,冷冷的道:“你要和我动手?” 梅傲雪道:“不错,如果你败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你胜了……”她一时竟想不到好的办法,总不能真嫁给一个其貌不扬,还跛腿的男人吧? 战天阙将钱袋收好,道:“请吧!”梅傲雪道:“你不用兵器?”战天阙道:“不必!”梅傲雪秀眉一扬,道:“那我也不用,看招!”玉腕一分,使出一招“猛虎伏案”,用的乃是太祖长拳。 战天阙本不想伤她,因此躲避多过攻防,一连十多招,二人竟没有交一下手。梅傲雪轻叱一声,改用大洪拳,但见拳脚呼呼,颇有几分声势。 这大洪拳若是男人使来,刚劲有力,可梅傲雪一个女子,毕竟气力不如男人,因此只得其形,不得其义。 又拆了数招,梅傲雪招式一变,化掌为拿,竟是三十六路擒拿手。战天阙没想到她武功驳杂,自己又不出全力,一时被弄了个手忙脚乱。 萧雁群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道:“这个梅姐武功杂得很呐!”季离道:“人家家财万贯,自然能请很多师父教拳的。”萧雁群看了几招后,失笑道:“如果他再不出全力,恐怕还不是梅姐对手呢!” 二人说话间,梅傲雪又抢攻了十多招,不等招式用老,再换另一门武功,交手片刻,她竟用了十多种功夫,偏偏他身体纤巧,变换招如行云流水,毫无破绽,渐渐将战天阙迫到台边。 梅员外起初很担心,但看女儿武功过人,不禁露出了笑容,梅府上下一片得意之色。 战天阙瞥在眼里满不是滋味,暗道:“你们当真以为我打不过她?”他心中气苦,有心要挫一挫她锐气,身法陡变,如游鱼般闪至一旁,双腿夹住对方下盘,用力一拧,梅傲雪一惊,身子向后倒下,借力翻了两个跟斗,战天阙使出地趟功夫,双腿抢攻她下路。 这一次变成梅傲雪闪避倒退,战天阙冷哼一身,腾身而起,单腿连踢三脚,攻她上中下三路,梅傲雪遮挡方毕,战天阙一腿又至,又是一连三脚,如此循环三次,战天阙一共踢出九腿,竟然都是单腿站立踢出。 萧雁群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是什么腿法?” 梅傲雪也从没见过这等腿法,一时左支右绌,右手摸向腰间,正要抽出鞭子,战天阙一脚拦住,勾住她胳膊,冷冷的道:“还要再打吗。”梅傲雪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俏脸气得通红,胸膛不住起伏,怒道:“为什么不打,还没分出胜负!” 战天阙摇摇头,收腿,转身离开。将要走出人群时,梅傲雪忽然追了上去,梅员外大惊,叫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保护姐啊!” 季离道:“萧大哥,我们跟过去看看。” 战天阙正一高一低向前走着,只听身后梅傲雪叫道:“站住!”战天阙回身,道:“你还想怎样?”梅傲雪右手握住鞭子,道:“就算你拳脚比我强,你却未必能挡得住我的鞭法!” 战天阙看着她,神色冷峻,道:“梅姐,如果我们是敌人,刚才擂台上我根本不会让你有活着的机会。”梅傲雪道:“你想怎样?”战天阙道:“我会踢断你的脖子。” 梅傲雪面罩寒霜,道:“这么说我的功夫远不如你了?”战天阙不理她,转身就要走,梅傲雪几时被人这么待过,恼道:“我好好的比武招亲,被你搞成这样,你这个跛子……” 战天阙听到前面两句,心中微感歉疚,但听到“你这个跛子”登时火起,双拳捏得咯咯作响,身子不住颤抖,心道:“你看不起我是个跛子,你看不起我是个跛子……” 梅傲雪似看出来他的异常,又觉得自己失言,低声道:“你……我不是有意说你的……”战天阙忽然转过身,快步走到她面前,嗔视她道:“我是跛子那又怎样……”只说了一句,竟然说不下去,心中想道:“你是高高在上的梅府姐,自然看不起我这样的人。” 说完转身便走,梅傲雪看他倔强的背影,感到一丝不忍,而当她低下头时,她的脸色就变了。 在刚刚战天阙站立的地方,青石板竟然碎成了几块。原来战天阙当时怒极,但又不忍向一个女孩出手,只好将怒火转向脚下,硬生生止住脚步,震碎了青石板。 梅傲雪呆呆地看着碎裂的石板,不禁想道:“他双腿残疾,该付出多少代价能将腿功练到这个地步?”想到这,她开始有些同情战天阙。 而战天阙的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十五章 攻心 一 “兄台且住!”战天阙停下脚步,回头只见萧雁群和季离走了过来,萧雁群道:“在下萧雁群,这位是我朋友季离。” 战天阙道:“叫我干什么。”萧雁群道:“适才在擂台上,看见阁下腿法惊人,实不相瞒,在下也是好武之人,想跟阁下交个朋友。” 萧雁群这话说得十分真诚,但战天阙并不领情,冷冷一笑,道:“你连我是谁都搞不清楚,就想和我交朋友?”萧雁群一时语塞,战天阙哂道:“收起你的虚伪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 萧雁群满腔赤忱被泼了冷水,失笑道:“我生平倒第一次被人说虚伪呢。”季离打趣道:“人家说得也没错啊,素不相识,就想交朋友,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呢!”萧雁群道:“为何人与人之间总要防备着呢,为什么非要把我看得那么坏,难道不能把人往好了看吗?” 季离道:“江湖之所以险恶,在于人心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若是人人都能做到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天下大同,那孔老夫子就能含笑九泉了。” 萧雁群叹道:“说到底这都是圣贤的信仰,愿望罢了……纵然这些事遥不可及,但依然有很多人前赴后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我们敬佩吗。” 此时梅府前的人早已散去,梅傲雪也已回府,大街上一切如常,车如流水马如龙,没人注意到他们二人。更没人注意战天阙,好像梅府的比武招亲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季离看着他,认真的道:“萧大哥,你会是这样的人吗?”萧雁群想了想,微笑道:“我希望是。” 二人回到子午门的时候,已经傍晚,天边余霞散绮,流出一抹红,随意流淌在天际,如血一般。 晚饭前,张显,萧雁群,季离三人正在庭中交谈,忽然有一人神色匆匆来报:“老当家,出事了!”张显正聊到酣处突然被打断,神色不悦,喝斥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人低头道:“厨房准备晚饭的时候,发现鸡狗全死了。”张显不耐的道:“多半是病了,扔了就是,这事也值得来聒噪!”那人脸色铁青,道:“是被毒死的。” 张显听出了事情的不寻常,道:“到底怎么回事?”那人道:“就是厨房的厨子做饭时,发现厨房里的鸡被毒死了,然后去圈中查看,发现所有豢养的家禽全被毒死了。” 萧雁群季离二人也感到事情苗头不对,只见张显眼睛一眯,缓缓的道:“有没有派人追查,下毒者何人。”那人道:“孟先生已经着人去查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 张显神色一整,道:“叫上所有人,去议事厅!”然后转身对萧雁群道:“萧老弟,实在不好意思,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萧雁群道:“老当家,此事恐怕另有蹊跷,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吩咐一声便是。” 张显感激的点点头,道:“二位请随老夫一起吧!” 张显所谓的“所有人”并非子午门上上下下几百口,而是门派内有威望的几位“当家”类的人物。 先前萧雁群所见的“千手罗汉”孟昂便在其列,张扬李开亦在,其余九人均是子午门内的前辈,此刻众人聚在一处,商量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萧雁群和季离,因为是客人,只好坐在一旁静听。 张扬最先开口,道:“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子午门内放肆!”他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振,说话带些怒气,脸色登时红了。 “公子所言不差,依我看,定是子午门内的叛徒!”说话的人名叫周有威,在子午门内算得上一位高手,平素也颇得张显信任。 一个妇人道:“你怎知一定是我们的人,万一是敌人潜入了进来,也说不定呢!”此人姓徐,丈夫正是周有威,她性情豪爽,不输男子,因此人人都称她一声徐大嫂。 周有威道:“子午门日夜不停有人站岗放哨,哪能轻易让人潜了进来,不是内鬼,又会是谁?” “会不会是牲口之间的传染病?” “什么样的传染病能一下子死这么多,不可能?” “然则下毒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时,一个冷静的声音说道:“此人在我们吃的东西中下毒,想必是要毒死我们,如此卑劣手段,可见对方不敢和我们正面较量,惧怕我子午门的实力。”此人名叫尚谦,平常不太说话,但只要开口,必然击中要害,因此他一开口,众人不禁冷静了许多,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孟昂皱眉道:“依你所说,来人的实力弱于我们,但又视我们为死敌,所以才想出下毒这个招数?” 尚谦点头,李开挠挠后脑勺,道:“会是谁呢?” 大厅一时陷入沉寂,张显沉吟不语,季离忽然轻咳一声,道:“各位,在下有一个疑问。” 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他,多的是好奇,但也有的是不屑,这是我们子午门的事,你不过是老当家请来的客人,平常待你好也就算了,你凭什么在这说话? 张扬第一个道:“有什么问题?”季离道:“刚才听说子午门内所有的家禽全被毒死了?”孟昂摇头道:“不然,只是鸡和狗被毒死了。”季离神色一紧,随机又恢复正常,道:“可知是什么样的毒?” 尚谦忽然开口道:“不错,我也正想问这个问题,如果查出毒药的种类,就能大概猜出对方的身份。” 孟昂道:“这个倒不清楚,只是被毒死的鸡犬无一不是眼睛发白,口吐黄色液体,浑身抽搐,还有毛发脱落。” 众人脸色一变,如果这毒药用在人身上,会是怎样的惨景? 张扬问道:“尚叔叔,你怎么看?”尚谦一筹莫展,为难道:“这种毒我确实没有听过。”张扬一哂,道:“还是听听季兄弟的吧。” 季离沉默片刻,然后说出了四个字:“鸡—犬—不—留!”张显脸色大变,嘴角开始轻微颤抖。 众人更加糊涂了,周有威道:“看上去的确是鸡犬不留,可是……这跟来人是谁有关系吗?” 孟昂到底阅历丰富,此刻不禁看向张显,哑声的道:“老当家,是……”张显一张干皱的脸抖了一抖,一字一句的道:“姬不义,苟不仁。” 这是两个人的名字,两个足以让人谈之色变的名字,不仅仅是他们人的可怕,而且他们背后的势力更加可怕——无法帮。 “原来是无法帮!”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先是震惊,继而有些担忧。 尚谦喃喃的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 张扬冷笑道:“无法帮,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张显道:“你看上去很兴奋?”张扬道:“为什么不,江湖上所有人都怕无法帮,可我不怕,他们敢来,我就敢打!” 尚谦苦笑道:“公子,若是一般的江湖帮派也还罢了,只是这无法帮……”张扬道:“尚叔叔难道是怕了他们?”尚谦不说话,依旧苦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十六章 攻心 二 有时候,不说话就代表了说话。 尚谦的态度,是不是也是子午门所有人的态度呢? 至少张扬不是。 他说:“几位叔叔平日英雄了得,怎么现在都不说话了。” 张显怒道:“放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遇事要沉着冷静,徒逞匹夫之勇,难成大器!”一番惊怒之下,连咳了几声,脸也涨得通红。 孟昂忙道:“老当家,公子能有这样的勇气,还是很好的。” 尚谦道:“老当家,当务之急是派人盯紧厨房的一切,包括我们的水井,日夜轮番派人看守,谨防对方再下毒。” 随即有人附和道:“不错,对方能悄无声息的下毒,不得不防。” 张显看向萧雁群和季离,道:“两位怎么看?” 萧雁群道:“承蒙诸位收容之恩,在下感激不尽,其实无法帮要的,无非是我一人罢了……”季离截道:“恐怕无法帮现在要对付的,已经不止你一人了,即便你站出来,也于事无补。” 张显道:“不错,萧老弟,既然你是我的客人,那么谁也别想动你分毫。” 季离道:“我倒觉得,不必派人看守厨房和井水。” 尚谦冷冷的道:“愿闻其详。” 季离道:“试想以无法帮之能,能够悄无声息将鸡犬毒死,那么他们就能悄无声息再将我们毒死,可是并没有,为何?” 众人茫然,季离接着道:“可见将我们毒死,并非无法帮的本意,他们实力雄厚,大可不必用下毒这样的手段,我猜想他们做此行径,无非是想吓住我们,给我们警告,击垮我们的心理,到时再现身进攻,那么也就事倍功半了。” 尚谦道:“如你所言,短时间内,无法帮的人不会攻来?” 季离道:“我想是的。” 尚谦冷笑道:“这只是你的猜想,万一错了呢!” 季离与他目光一接,毫不退缩的道:“无法帮崛起江湖不过十载,在这十年里,他们所对付的人,没有一个是被下毒毒死的,一来说明了无法帮的实力,二来也说明了帮主姬无天十分自信,甚至狂妄,所以,他不屑于下毒这样的做法。” 尚谦目光一收,不冷不热的道:“阁下对无法帮倒了解得很呐!” 季离亦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沉着应对,方能克敌制胜。” 尚谦不再说话,将头别过去。张显拈须道:“用毒药杀人,的确不是无法帮一贯的作风。” 徐大嫂道:“既然他们已经来了,我们就得想出对策,总不能这样干等!”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投向季离,显然,他刚刚的一番话已经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季离道:“老当家,原本我一个客人,不该插手,但老当家待我们如亲人一般,如今子午门有难,我和萧大哥,必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以报答老当家的恩德。” 张显静待下文,季离道:“从现在起要加强戒备,增派守卫人数,这食物倒不必担心了……” 不等他说完,突然有一人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他们能够潜入这里下毒,那怎知他们没有派遣刺客来呢,万一他们乔装打扮,趁我们不备,突然刺杀,那又当如何呢?” 问这话的人名叫郭大林。 季离道:“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在下认为,与其担心受怕,不如随机应变。” 尚谦忽然起身,道:“好一个随机应变,这么说来也没必要再商量了,当家的,告辞。”拂袖而去。 周有威道:“尚大哥这是干啥。”张扬道:“有季兄弟在此出谋划策,自然就没他什么事了。” 张显道:“叫厨房重新做饭好了,从现在开始,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于是,第一个漫长的夜晚开始了。 晚饭后,季离立在檐下,望着天空出神,草丛内寒蛩低鸣,静静的,悄无人声。秋夜的天空分外清明,繁星点点,皓月高悬,月亮洒下一层银辉,镀在季离的肩头,然后流水般泻下,给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华衣,一袭洁白的长衫好像要乘风归去一般。 只是月光下的季离,身影看上去有些瘦弱,秋夜的寒意侵袭得他有些微微发抖。 沈郎多病不胜衣。 这是萧雁群此刻的想法。 他干咳两声,走了过去,季离回首笑道:“还不睡啊。” 萧雁群道:“子午门已经全面戒备起来,说来这都是我的原因……”季离道:“无法帮也一向视子午门为眼中钉,肉中刺,萧大哥充其量是导火线罢了。”萧雁群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也望着夜空。 季离忽道:“萧大哥,你感觉到了吗?” 萧雁群道:“什么?” 季离道:“杀气。” 萧雁群点头道:“是的,来自秋夜的肃杀。” 季离道:“除此之外呢。” 萧雁群道:“秋夜的肃杀中,当然也包裹了无法帮的杀气。” 季离叹道:“但愿我刚刚的推测都是正确的,希望无法帮不要改常例行事,不然我可成了罪人了。” 萧雁群道:“我觉得你分析得很准……没看出来你这么聪明。” 季离的目光飘向远方,喃喃的道:“有时候,我倒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个夜晚,在紧张中度过。 第二个夜晚,亦如是。 到了第三个夜晚,子午门的人开始沉不住气了,周有威首先叫道:“无法帮的孙子怎么回事,这都第三天了,怎么还没动静?” 徐大嫂道:“我也觉得奇怪,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 季离道:“不,他就是要拖,拖得越久,我们就越心惊胆战,对他们就越有利。” 孟昂道:“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总不能干等着啊。” 张显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眼下局面被动,为之奈何。” 大厅再次陷入沉寂。 张扬不断偷瞟季离,神色甚是古怪,萧雁群亦看向他,目光似在询问,季离眼珠一转,道:“在下有一计,说出来可供各位参考。” 张扬微笑道:“计将安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十七章 斗智 一 季离环视众人,缓缓的道:“敌人故意迟迟不出手,为的就是要我们交集,让我们露出破绽,等我们自乱阵脚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出手的最佳时机……我们何不化被动为主动?” 张扬道:“如何个主动法?” 季离道:“引蛇出洞,既然他们在暗,那我们就引他们出来。” 张扬又问:“怎么个引法?” 季离道:“张老当家,济州城西二十里是不是有个‘愁云渡’?”张显颔首道:“不错,你怎知道?”季离道:“其实这两晚我要来了济州附近的地图,仔细看了看周边地形,好作出安排。” 张扬赞道:“好啊,原来你早已成竹在胸了!” 季离回眸一笑,算是接受夸奖,接着说道:“愁云渡地势险恶,两边是高山,中间是条河,只有一条浮桥通行,可于此处布下伏兵。”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仔细听着季离的计划,张显目光闪动,似显得有些激动,问道:“季老弟究竟有何妙招?” 季离道:“派出四队人马,每一队二十人左右,分别从济州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出城,而这出城的人选,须得是通晓武艺之人,命他们带上弓箭暗器,埋伏在四个方向。” 众人乍听之下无不显得振奋,孟昂到底是老江湖,担心的道:“难道他们会等我们埋伏好之后再跟过去,钻入圈套吗?” 季离道:“非也,我仔细看了,济州城四周,只有城西的愁云渡是用兵之地,除此之外,并无可埋伏的地方。” 孟昂皱眉道:“那我就不懂了,我们怎么把他们引到那里去呢?” 季离道:“我们分成两拨,第一拨人出城后预行埋伏,然后第二拨将人引来。至于怎么把他们引到城西,那就看萧大哥了。” 其实在刚刚季离出谋划策的时候,萧雁群一直在旁细听,不敢错过每一步,可同时,他的心里,对季离,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说不清楚。 萧雁群挺身道:“需要我做什么。” 季离道:“我需要你混在第二拨的人群中,前往城西愁云渡。”萧雁群道:“你是想用我,来引他们过去?”季离道:“正是。若只是子午门的人,对方很可能起疑而按兵不动,只有你出现了,他们才可能跟过去。” 萧雁群道:“好,此事交给我!” 张显道:“接下来呢?” 季离道:“第一拨出城的人,我需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愁云渡,在两边设好埋伏。” 孟昂连道:“慢着慢着,你怎么确定我们派出的第一拨人,他们不会跟过去呢?” 季离微笑道:“无法帮若是人手过多,那么也不必下毒攻心,直接强攻就好了,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们人手不够,或者说,不足够面对面对付子午门,这是其一。他们下毒之后一连三天我们都没有动静,此刻突然派出这么多人逃走,他们必然以为其中有诈,一定不会跟过去,这是其二。所以这第一拨人,断断可以平安无事。” 徐大嫂道:“这……是不是在赌?” 张显低眉道:“眼下我们十分被动,只有这个法子能争回主动权,赌一赌又何妨?” 季离道:“第一拨人要装作逃走的样子,将兵器全部装在包裹里,背在身上。”说罢看向张显。 张显深吸一口气,道:“胜败就看你的了,周老弟,你们夫妇即刻去办吧!”二人领命而去,季离对他们说道:“去往城西的人可在两边山头埋伏,另外派一人去往浮桥的另一端,待无法帮被逼,退走浮桥时,即刻斩断!” 待二人去后,季离道:“萧大哥,一个时辰后,你需要混在第二拨的人当中,不必做作掩饰,能让他们看见最好。” 张扬道:“那我呢,我们呢?” 季离莞尔道:“公子老当家留守大本营。”张扬道:“他们都去杀敌,我在这干坐着,这不行!”季离郑重其事的道:“我们之所以留人镇守,是为了预防无法帮的人去而复返,或者说留下一部分的人进攻子午门,其实你们的任务同样重要。” 张扬听了此话,神色缓和了许多,道:“这还差不多。” 张显赞许道:“想不到季老弟你年纪轻轻,思虑如此周全。”季离道:“老当家和各位好汉信得过在下,在下才是不胜感激。” 此刻,在子午门的外面,无法帮早已围了一圈,密切观察子午门的行动。 无法帮此次派出了一百多人,任更雄将指挥权交给孙定,包括陆一霸,刘成,姬不义,苟不仁。 一连三天子午门没有动静,陆一霸有些按捺不住了,道:“你们的计策行不行啊?”孙定道:“再等等,如果今晚还没动作,我们再行动。” 话音刚落,只见子午门正门大开,数十人蜂拥而出,陆一霸叫道:“不好,他们要逃跑,怎么办?” 孙定一言不发,仔细观察这些人,只见这数十人离开子午门后,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逃走,陆一霸道:“我们追不追?”孙定道:“不必,这是他们的分兵之计,想分散我们的人手。” 陆一霸刘成一心想立功,但此次行动全由孙定指挥,没奈何,只能干等着。姬不义忽然说道:“子午门一共有多少人?”孙定略一皱眉,道:“不算佣人的话,两百人是有的。” 姬不义道:“可如果他们是想化整为零,逃出济州呢?”孙定摇头道:“不会,这里可是他们一辈子基业,怎能说丢就丢了。”姬不义冷冷一笑,道:“如果命都顾不上了,还顾什么基业。” 孙定听了此话,心中也一直打鼓,保不齐他们就逃了呢? 一个时辰后,子午门又逃出了几十人,孙定这下也吃不准了,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陆一霸忽然叫道:“是萧雁群!” 众人举目看去,果然见萧雁群掺杂在人群中,驾着马,神色慌张往城西逃去。 孙定尚在犹豫中,只见陆一霸叫上了几十人追了过去。孙定虽然生气,但也摸不清对方的心思,只好由他去。 姬不义道:“他们出去了这么多人,此刻子午门内必然空虚,我们何不攻进去?”孙定一咬牙,暗道:“且试他一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十八章 斗智 二 萧雁群与子午门众人一路向西,策马狂奔,待逃到了愁云渡时,早有子午门的人在山两边埋伏,李开郭大林打个手势,众人纷纷进入埋伏点。 陆一霸带人追了许久,见对方逃到此地,毫不犹豫追了过去。 他们此刻正处在一条夹道中,两边是山林,黑夜中仿佛两头猛虎伏在一边,静待食物。而在山道的前端,只有一道浮桥通向对面,在浮桥之下,是湍急的河水。 陆一霸哪想到对方会在此地设伏,带着数十人就冲到了山道中,却发现不见了人影,正自惊疑时,忽然听得一声呼哨,两旁山上忽然亮起了火把,伴随着呼喝之声,一时间竟分不出到底有多少人。 陆一霸大惊,却见山林中一人喝道:“放箭!”只听“嗖嗖”数声,接着便是一阵箭雨自山上淋下。 山道中瞬间响起阵阵惨呼,一阵甫发,二阵又至,一连三阵的箭雨,无法帮人死伤大半。这时,山道中冲出两队人马,呐喊着奔突过来。 陆一霸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怎奈对方速度太快,弓箭射完,人便冲到了眼前,会使暗器的,在离无法帮人十步之外时就发出了暗器,于是无法帮人受暗器倒地的,又多了十数人,一时间无法帮阵脚大乱。 陆一霸骂道:“他妈的,愣着干什么,打啊!”萧雁群一马当先,借着火把看清了刘成的面貌,喝道:“萧雁群在此!” 这一声好似半空中降下一个霹雳,刘成吓得心胆皆寒,哪还能生出反应,被萧雁群一刀斩下头颅,倒在一边。萧雁群眼眶一热,总算,杀了他父母的刀子被解决了,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拿刀的人。 陆一霸混乱中叫道:“不要乱,往后退!”这时子午门人潮水般涌了过来,将无法帮逼向浮桥。 这也是季离的计策,不要好勇恋战,保存实力,将对方逼上浮桥后斩断,再迅速回防子午门。 似这般的战斗,赤手空拳完全发挥不出优势,因此萧雁群提了朴刀,冲进人群中,劈面一刀斩向陆一霸。 陆一霸与子午门人且战且退,忽然脑门一寒,一刀杀至,不过他到底也是老江湖,虽慌不乱,倒转刀身,凭借身体较矮的优势,钻向一旁,横刀切了过去。萧雁群使了个“八方风雨”式,荡开他刀锋,沉肩侧肘,撞了过去。 眼见子午门的人越来越多,自己这边人越来越少,他心中生了怯意,不敢恋战,虚晃一刀,避了过去,带着人往浮桥上退走。 李开郭大林叫道:“不要放走无法帮鼠辈,杀!”此时无法帮数十人死了大半,伤了半,尚有一战之力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于是按照季离的计策,子午门抽出了一半的人撤回。 余下的人马将无法帮众逼向了浮桥,陆一霸喊道:“快走!”死里逃生的人大呼了一口气,仿佛看见了救星,好在浮桥不长,所有人使足了力气,拼命要逃离此地。 所谓慌不择路,若在平时,这样的地形,怎能轻易过去? 果然,待无法帮众跑到了浮桥正中时,浮桥的另一端闪出二人来,举刀砍向铁索。 陆一霸一张脸顿时没了血色,暗呼:“吾命休矣!”只听得“哗啦”一声,浮桥两端人马同时发力,砍断铁索,伴随着一阵阵惨呼,无法帮众人连同浮桥一起掉入了湍急的河水中,不知被冲向何处。 子午门人一阵欢呼,仿佛压在心口多年的一口气吐了出来。萧雁群心中一阵感慨,不过此刻容不得他多想,高声道:“快回子午门!” 在这边交战时,子午门内也没闲着,按照季离的计策,两拨派出去了一百多人,余下的人数,有一战之力的,也不过数十人而已,为了防止无法帮趁虚而入,与其分散兵力,不如集中在一处。 大厅内只剩下张显父子,孟昂,尚谦,季离,还有其他三个首领。张扬长刀出鞘,直直盯着大门,神色既兴奋,又激动,是不是瞥向季离。少年人血气方刚,更何况他从生在子午门,有老爹和门派的庇护,他自然养成了骄纵,不怕事的性格。 即使对手是无法帮。 在很多人眼里,张扬是个骄傲自大,没太多本事的子午门公子,但张扬敢拼,无惧,这一点,也恰恰是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所缺少的东西。 张显神色间却有一丝隐忧,对于今晚季离的计策,他十分赞成,也十分相信,但是他所忧虑的是,无法帮家大业大,即使这一战全军覆没了,对于他们不过是磕破一块肉而已,可对于子午门呢? 子午门经这一战后,或可扬名江湖,可如果无法帮动怒,大举兴兵,那么凭子午门区区几百号人,能撑多久? 季离静坐在一边,折扇轻摇,看上去显得很轻松,指挥若定,他之所以没有其他人紧张,是因为他的计策,不论如何,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无法帮若想趁虚而入,那么子午门毕竟还有几十号人,况且无法帮已经分出了一部分人去,对方未必讨得了好处。 最重要的是,子午门派出去的人还会回来,到时候里外夹击,不愁无法帮人不退。 孙定这边,姬不义提议道:“子午门本来人数就少,这一下出去这么多,必定大本营空虚,我们何不趁虚而入,挑了他的老巢?” 苟不仁道:“不错,我早就想见识见识子午门都是些什么英雄好汉了!”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加重了语气,明显有嘲笑的意味。 孙定沉吟道:“可是老陆带人去追萧雁群还没回来,不知道他们情况如何?”姬不义道:“区区一个萧雁群,能敌得住我们这么多人吗,完全不必担心。”孙定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姬不义急道:“机不可失!” 孙定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全力进攻子午门!”号令一处,埋伏在各处的人即刻现身,会在一处,轻轻松松就打进了子午门。 大门两边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守卫,见无法帮的人攻进来,不发一箭,向后跑去。姬不义叫道:“不要放过子午门一人!” 众人一路追寻,终于来到了季离等人议事的大堂。 张扬道:“来了!”堂主群豪纷纷起身,准备决一死战,季离忽道:“且慢,拖他一拖!” 张显会意,携众人自屋中走出,季离则站在张显身旁。张显抱拳道:“久闻无法帮大名,今日幸会了!” 孙定一愣,看了看四周,整个子午门只有这一间屋亮着灯,而在进来时他已察觉到两边已经埋伏了人手,他们落在了包围圈里。 孙定亦抱拳道:“好说好说,张老英雄客气了。” 张显道:“无法帮与子午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今日却要兵戎相见了?”孙定心念一转,道:“其实我们来,只是要萧雁群而已,老当家收留了他,以至于有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只要老当家将他交给我们,我们立马撤走。” 张显淡淡的道:“萧公子是老夫的客人,若交给你们,世人岂不说我张显不讲道义?” 姬不义道:“讲道义还是要命,你们自己选一样。”张扬怒道:“你有什么本事要我们的命,让爷我见识见识!”双方正要动手,只听季离悠悠一句:“且不说我们埋伏在两边的人,阁下自信能在多久解决掉他们?更何况,马上会有一队人马杀来,里外夹击,你们又能有几分胜算?” 孙定这时恍然大悟,原来对方设下一个连环计策,而自己这边傻乎乎的就上了套,正自悔恨时,只听姬不义阴沉沉的道:“我不要解决那么多人,只要解决你们其中的!” 话未说完,和身扑向季离。 张显早防备对方会有这招,在姬不义的手将要碰到季离时,被张显一脚踢开,跟着双拳如电,猛击向对方胸口。 其实按照张显的计算,他本可以很早拦下对方,可没想到姬不义速度快极,险些让他抓住季离。 张显使出八步拳与姬不义斗在一处,子午门埋伏的人纷纷跳出,与无法帮众展开厮杀。 孟昂借混乱时扬手发出四枚银针,两枚取孙定,两枚取苟不仁,都被二人侧身避开,张扬单刀一扬,使出“雷横八卦刀”来抢苟不仁。孟昂再次扬手,八根银针齐发,射向无法帮众。 他外号“千手罗汉”,不仅暗器收发精妙,认穴之准也非一般人可及。这八根阵分别刺中八人要穴,不消片刻,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尚谦使一条“林冲六合大枪”冲入人群,左右挡杀,颇为勇猛,此刻子午门所有人均在拼杀,只留了两人在季离身边保护他。 张显没料到姬不义武功这么好,二人出手极快,不过片刻,已对拆了数十招,彼此心中暗暗惊诧,张显身为子午门当家,岂能容敌人一个马前卒在此撒野?于是奋起神威,八步拳换成麒麟拳,气势雄猛,连番抢攻。 张扬武功较弱,一柄刀渐渐被苟不仁压制,孟昂也被孙定缠住,双方势均力敌,陷入胶着。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门外人声大作,萧雁群周有威等人率众归来,孙定见状大惊,叫道:“风紧,扯呼!” 无法帮众被杀了个回马枪,顿时丧了斗志,纷纷弃战逃命,走得慢的,均被子午门人给结果了。 孙定以及鸡犬不留三人武功高强,数招后便冲出包围,跳上墙头走了。 尚谦喊道:“斩草除根,追!”张显拦道:“不必追了!”尚谦不解地道:“这是放虎归山,为何?” 张显缓了缓气,刚才与姬不义的一番交手,已让他深刻觉得自己老了,拳脚功夫大不如从前,同时也感叹无法帮能有这样的手下,也难怪能称雄江湖。 张显道:“那三人武艺高强,他们若殊死一搏,只怕我们得付出些代价。” 周有威道:“诸位情况如何,有无受伤的?” 张显道:“让兄弟们都下去吧,我们进屋再说。”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一场危机总算是度过了,总算让天下人看看,无法帮并非不可战胜。 可所有人的心头都罩上了一层隐忧,那就是,这一场危机过了,那下一场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十九章 受命 一 这场战斗,子午门伤亡人数共六十三人,而无法帮算得上是全军覆没,仅有数人逃生。 总的来说,战绩似乎不错。 张显等人回到堂主坐下歇息,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兴奋之色,毕竟很多年没打过这样的胜仗,况且对手还是无法帮。 季离见萧雁群回来后第一个问道:“萧大哥,有没有受伤?”萧雁群道:“没有,多亏了贤弟妙计,让我手刃仇人!”张显道:“不错,此次大胜,全赖季老弟之功,老夫替子午门谢谢你了!” 说着竟起身施礼,季离忙道:“这是我该做的……其实这些功劳应当是萧大哥的。”萧雁群一怔,季离道:“萧大哥常对我说,子午门肯收容我们,不惜与无法帮为敌,这份恩情是一定要报的,所以在下这才苦思冥想了这个计策。” 萧雁群道:“你……”季离抢道:“萧大哥,若不是你将无法帮一部分人引到了愁云渡,我们又怎能取胜呢,若论功劳,你七分,我三分。” 张显道:“不错,萧老弟,你是我子午门的恩人。”萧雁群讷讷地道:“这是我该做的,不算什么。” 周有威一拍大腿,道:“这还不算什么?这一次让江湖人都看看,无法帮是不是真的天下无敌!” 徐大嫂亦道:“不错,这一战不仅长了我子午门的脸,更长了所有江湖人的脸。”郭大林笑道:“更打了无法帮的脸。” 张扬哈哈大笑,道:“只是他们退得太快,没打够!” 众人大胜之下,心情愉悦,大堂内顿时生出欢声笑语,只有张显一人静默不语,眉头微微皱着。 季离看在眼中,心下了然,萧雁群凑过去,悄声道:“老当家的似乎有心事。”季离道:“萧大哥不妨猜猜。”萧雁群微笑道:“很好猜,无法帮实力雄厚,子午门这一战是胜了,可若无法帮以十倍人数逼近,子午门必败。” 季离轻叹道:“是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垂死挣扎。”萧雁群道:“不是还有贤弟你吗?”季离苦笑道:“纵然我是诸葛孔明复生,面对这样的局面,也束手无策。” 这一刻,萧雁群总算明白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丝异样感觉,他觉得他和季离似乎有些远了。以前,他对季离更多的是仰慕,而现在,多了一分敬畏,他好像能看穿所有人的心思。 那我呢,他有没有看穿我? 萧雁群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众人散去,已是深夜了。 天涯共此时。 此刻,无法帮,南阳居内。 “想不到子午门竟然有这样的人才,倒真是瞧了他们。”青年似笑非笑,一双白皙的手,正轻轻翻阅着《晋书宣帝纪》。 在他面前躬身站着一个少年,少年道:“会不会是萧雁群给出的计策?”青年道:“若果真是他,那这位平原君可真够了不起的。” 少年心翼翼地道:“这次行动死伤人数多达一百,无法帮称霸江湖以来,似乎再也没遇到这样的失败。” 青年目光闪烁,嘴角露出一抹讥笑,道:“任副帮主想必火冒三丈了吧。”少年道:“可不是……谁让他们不问计于先生您呢,不然区区子午门,又岂在话下。”青年沉默片刻,将书合上,放在一边,道:“任副帮主是起了轻敌之心,此乃兵家大忌……不过即便是我也没想到子午门会有这一手。” 少年道:“副帮主盛怒之下,调集了众多高手,这一战势必剿灭子午门。”青年拿起剪子,挑了挑桌上明暗不定的烛火,轻叹道:“是啊,再狡猾的狐狸,也敌不住一群狼。” 少年道:“那先生您……”青年漫不经心地道:“什么时辰了?”少年马上答道:“将近戌时了。”青年羽扇轻摇,清眉威蹙,缓缓说道:“齐鲁之地武风颇浓,大门派不下二十个,这些门派大多数跟子午门都有来往,若这些人全部联手……” 少年没有说话,仍是躬着身,偷瞧了一眼这个他极为尊重的先生,烛光照得他脸色有些惨淡,也有些寂寞。 尽管他的笑容时常挂在脸上,可他知道,那只是习惯性的笑容,先生究竟有什么心思? 他跟了先生已经四年,很少看他有真正开心过,即便是和他心爱的夫人在一起。 更多的时候他是孤身一人,或是沉思,或是看一些闲书,而有时,他看见先生眼中投出的凶狠,令他有些不寒而栗。 窗外,桐风惊心,夜月清寒。 少年轻声道:“先生,夜深了,该休息了。”青年肩头一动,道:“夫人呢。”少年道:“夫人在房中。”青年道:“可曾看见她今天去了哪里。”少年摇头道:“不曾看见。”青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有些疲倦地道:“我知道了。” 次日清晨,萧雁群敲了敲季离的房门,道:“贤弟起了吗,老当家请我们过去呢。”里面传来季离的声音:“萧大哥进来吧。”萧雁群推门走进去,季离正将一张纸装在信封中,见他来了,便放在一边,道:“老当家请我们所谓何事?” 萧雁群道:“我也不清楚,贤弟这是……”季离笑道:“离家久了,写封信回去。”萧雁群恍然道:“是啊,算起来我离开邢州也有一段日子了。”季离见他神色有些凄苦,怕他忆起往事,忙道:“萧大哥,我们快过去吧,别让老当家久等了。” 张显并非只见他二人,张扬亦在房中。 二人进门坐下后,萧雁群见张显的脸色似乎又憔悴了几分,时不时地咳嗽,想是病情又加重了。 张扬站在一边,满脸的关怀,但见季离进来后,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了。 张显低头喝了口茶,缓缓将杯子放在一边,神色凝重,说道:“此次请二位前来,是老夫有一事相求。“ 萧雁群道:“老当家言重了,但有吩咐,知会一声便是。“ 张显抬起头注视着他,赞赏地道:“萧老弟年纪轻轻,不但武艺过人,更兼一颗仁义之心,实在难得。”萧雁群不料他大清早就夸自己,竟有些不知所措,茫然道:“老当家,您……” 张显道:“扬,你过来。”张扬应声走去,张显道:“二位看犬子如何?”萧雁群怔了怔,道:“张公子待人热情,为人勇敢仗义……老当家为何有此一问?”张显没有回答他,而是接着问季离。 季离微笑道:“老当家和公子介意我说实话吗。”张显道:“你尽管说。”张扬似乎也很在意他的看法,道:“对对对,有什么就说什么。”季离道:“张公子固然与人为善,但……但太过于血气方刚,有时难免会逞匹夫之勇,再加上有些傲气,容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二十章 受命 二 张显接着他的话道:“盛气凌人,对敌时容易轻敌大意,是吗。”季离点头。 张扬脸色一变,苦恼地道:“原来我在你心中竟是这样的人!”季离不知该如何辩解,张显却道:“人家说的是实话,为父一再告诫你不要骄纵,可你呢!”张扬低下头,声道:“孩儿知道了。” 张显自桌上拿起一个用锦缎包裹的东西,双手摩挲着,神色复杂。看包裹的外形像是一本书,萧雁群不解地看着,饶是季离聪慧过人,也被搞得一头雾水,只有张扬在一旁低头不语,神色间竟有些悲伤。 张显将目光收回,看着他道:“萧老弟,老夫有一事拜托你。”萧雁群挺身道:“老当家请吩咐。”张显吐出了一句让二人万分震惊的话来:“老夫想将子午门拜托给你。” 萧雁群霍然起身,惊道:“老当家,这……这怎么行……”张显摆手道:“你先不要忙着拒绝,请坐下来。”萧雁群看看季离,季离也被这句话给震惊到了,茫然摇头。 张显道:“老夫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放眼整个子午门,没有一个人适合当家的位置。况且如今我们得罪了无法帮,无法帮用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那时,子午门必然守不住了。” 萧雁群道:“老当家且宽心,纵然无法帮来了,我定会替您挡上一挡。”张显苦笑摇头:“萧老弟何苦说这安慰我的话来?你也清楚,凭子午门的力量对抗无法帮无异于以卵击石。” 萧雁群为难地道:“可是……可是那也不用将当家的位置传给我啊!”张显道:“你是唯一适合的人选,犬子不成器,子午门若交他手里,不仅不能发扬光大,反而徒增他负担。” 跟着又道:“因此老夫此举也是有些私心的,萧老弟莫怪。” 萧雁群还是不能接受,张显道:“你所虑者,无非是你们是客,而我是主,你若是接管子午门,那就是喧宾夺主,担心子午门的人不服气,是不是?”萧雁群叹道:“在下何德何能……” 张显突然放高了声调:“能力是练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更何况,还有季姑娘辅佐你。” 萧雁群一怔,张扬也一怔,季离更是怔住了,张显抚须笑道:“季姑娘,事到如今你不必再隐瞒了吧,老夫戳破你的秘密,实在过意不去。” 季离脸色一红,喃喃地道:“原来老当家知道了……”张扬的反应却并没有多惊讶,张扬道:“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只是没有说破。”张显冷哼道:“你整天在外面和女子厮混,什么样的伪装能逃得了你的眼睛?” 季离苦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再隐瞒了……不错,我是女儿身。”说着万分歉意看向萧雁群。 张显道:“这里面的书,有我本门至宝《易筋经》,以及其他内功的法门,现在就交给你了,还有一些拳脚兵器的要诀,我也汇编成书,交给张扬。无法帮重来之日,便是子午门覆灭之时,老夫要你们三人无论如何要逃出去,重整旗鼓。” 张扬黯然道:“父亲,儿子难道不能留下来?”张显愠道:“我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张扬侧过头去,不让三人看见他的眼泪,哽咽道:“儿子记住了!” 张显松了一口气,显得轻松一些,道:“萧老弟,老夫在时,子午门的繁琐事务不会烦劳你。”他见萧雁群神色坚决,便道:“你们走投无路时,是我子午门收容的你们,如今我们有难了,临危相托,你若是拒绝,便是不义!” 其实他这话是为了激萧雁群,怎能萧雁群一生将“信义”两字看得极重,见张显说出这话,万般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张显哈哈大笑,道:“如此,老夫心愿已了了!”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黄菊上的露水尚未干透,树叶将要落尽了,园中景色日渐衰溃,不复中秋之浓艳。 而寒意却更浓了。 秋将尽。 萧雁群站在观鱼亭中,石桌上棋盘未收,一片黄叶覆盖在上面,带着些秋露。这是他和张显不久前对弈之局,那一次是萧雁群惨败,棋盘上红方孤零零的只剩一兵一将,而黑方强兵压境,死局无解。 子午门正如这棋盘中的红方。 忽听得“吱吱”响声,萧雁群转过身来,只见季离自廊下缓步而来。她脚着高齿木屐,挽起女子发饰,恢复了以往的面目,但仍然是长衫广袖,虽是男装,清俊不减,别有一番神韵。 古时,吴王夫差为西施建馆娃宫,内有响屧廊,地面铺上木板,西施每穿木屐走在上面,便会发出“咔咔”响声,夫差常以此为乐。 季离翩然而来,好似从馆娃宫中走出一般,几疑梦中。 萧雁群道:“我该叫你什么,季贤妹吗?”季离莞尔道:“萧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的。”萧雁群道:“其实我早就看出你是女儿身了。”季离讶道:“什么时候?” 萧雁群道:“你我第二次见面时,我注意到你喉结并不突出,当日无法帮要杀我们时,子午门的人路过将我们救走,你我共乘一骑,我看到你的耳垂上有耳眼,还有就是……” 季离下意识摸了摸喉咙和耳朵,问道:“还有什么?” 萧雁群意味深长地道:“还有就是你身上的香味。” 季离道:“不会啊,我自从易容成男人,就没有再用胭脂,衣服也没用香熏染,怎会有香味?” 萧雁群道:“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所说的香味,并非胭脂水粉的香味,而是……” 季离玉面一红,道:“我自认为伪装得还算不错,没想到这么轻易被识破了。那你为何早没有说出来?” 萧雁群道:“我想你这么做必然有你的原因,你不说我也不必问。” 季离道:“行走江湖,男子身份的确是比较方便些。” 萧雁群打趣道:“那得有多少女孩子看中你啊。” 季离道:“那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说着裣衽一礼,道:“女子姬若离,见过萧公子。” 萧雁群作揖弯腰,道:“萧雁群见过姑娘。” 姬若离展颜道:“叫我若离就好。萧大哥还在为子午门的事烦忧?” 萧雁群叹道:“是啊,子午门落到这个地步,全是为我所累。” 姬若离道:“老当家将掌门之位传给你,待你日后剿灭了无法帮,光复了子午门,也就算还了恩情了,此时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萧雁群点头道:“无法帮一日不除,江湖一日不得安宁。”姬若离暗暗叹息:“这天下不得安宁的根源,又岂在无法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二十一章 覆灭 一 孙定,姬不义,苟不仁等人率领大批高手赶来子午门,誓要一雪前耻,可眼前的景象再次让他们愣住。 当他们将子午门团团围住的时候,子午门内隐隐传出歌舞之声,吹拉弹唱,好不热闹,丝毫没有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 月黑风高,这种夜晚岂不正是杀人干坏事的好时机? 孙定等人却再次迟疑了,子午门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经过上次的失败,孙定更加心谨慎了,于是他派出一个人悄悄潜入进去,一探究竟。 那人心翼翼翻墙进去,一路毫无阻拦,直至到了子午门的“聚义厅”,只见厅内张显,孟昂等人饮酒作乐,谈笑自若,尚有三四名歌妓伴舞,张显举起酒杯,乐呵呵地道:“萧老弟,前番多亏你们,使得我子午门躲过一劫,这杯酒,老夫敬你!” 随机一人道:“老当家客气了,该是在下敬您才是。” 那人吃了一惊,忽然闻到了院中强烈的酒味,想再往前走两步看得清楚,可突然眼前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是李开潜伏在他身边,将其击昏,然后脱下他的衣服换上,来个偷梁换柱,再回复孙定。 由于是夜晚,没有人在意他的身形声音,李开将里面情况一一说明了,最后说道:“张显说了,他们布有伏兵,不怕我们前来送死。” 姬不义冷笑道:“老不死的还挺自信!”苟不仁道:“上次是因为我们大意,才吃了亏,这一次一定让子午门看看厉害!” 孙定皱眉道:“里面果真如此?”李开低头道:“没错。”孙定骂道:“这帮龟孙到底想干什么?” 姬不义道:“依我看他们这是空城计,可惜啊,我们不是司马懿。” 孙定沉吟不语,姬不义道:“就算他们里面真有伏兵,子午门也就那么点人,我们人数数倍于他们,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苟不仁道:“要是实在不放心,那就派一拨人探探路,真有伏兵的话,我们也知道深浅。”孙定喜道:“此计甚好!”于是派出了五十人攻进子午门,若无伏兵,可以口哨为号。 李开,也在这五十人当中。 张显等人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撤去了歌妓,走出门,眼前便是五十名无法帮众。 其中一人四下打量,张显喝道:“咄,无法帮鼠辈,上次给的教训还不够吗?”那人道:“怎么,子午门难不成就剩你们几人了?” 张显提高声音,道:“凭我们几个足以,鼠辈可敢与老夫一战?”他说这话中气十足,震得胡须微微飞扬,甚是威武。 李开这时躲在后面,恐迟则生变,立马吹响了口哨,那人喝骂道:“谁在乱吹哨!” 门外,姬不义道:“果然没有伏兵!”孙定道:“若无伏兵,他们留下来又是何意呢?”姬不义急道:“孙老头,你还真把自己弄成司马懿了,他就是疑神疑鬼被诸葛亮吓跑了!” 苟不仁也道:“就算没了别人,把张显抓回去,也是大功一件。”孙定再怎么怀疑,也想不到对方到底有何打算,当下打定主意,招手发令,全力进攻。 院内张显等人听到了无法帮众的呼喝声,越来越近,纷纷拿出兵器,高声道:“子午门的兄弟们,杀!” 李开最先拔出刀来,趁其不备,一连砍倒了五六个人,这时张显孟昂等人加入战团,无法帮众登时阵脚大乱。 孙定等率众赶来,一路杀到“聚义厅”前,与张显等人交上手。 也就在这时,忽然漫天火箭射了进来,子午门院内到处摆放了干柴干草,上面浇满了酒,此时被火箭一射,席地而起,如一条火龙盘旋在院中。 火光映得无法帮众脸色惨白,张显等人奋起神威,院内一时间杀声震天,惨嚎不止,透过烈火,远远传出。 不消片刻,子午门已变成了一片火海…… 此事要从昨日晚说起。 子午门的探子回报,无法帮大批赶来,明晚便可到达。 于是张显请来了姬若离,商议着明晚的最后一战。 “老当家决意如此了?” “是的。” 姬若离沉默片刻,道:“若执意如此,若离倒还有一计。” 张显笑道:“姑娘请说。” 姬若离迟疑道:“只是这条计策一旦成功,子午门可就万劫不复了。” 张显道:“此言差矣,我已将子午门交给了萧老弟,还有我儿,他们日后大可以光复子午门,没有毁灭,何来重生,不是吗?” 姬若离肃然起敬,道:“老当家视死如归,这份胆识着实让若离佩服。” 于是,姬若离说出了这最后一条计策,也是同归于尽的计策。 那就是,在子午门内堆好柴禾,上面浇上酒,而子午门的人散出去一大半等待着,准备好火箭,待无法帮攻进来时,万箭齐发。 而在这之前,先摆一出“空城计”来引诱对方。 计策很简单,但也很决绝。 姬若离道:“此计若成,倒是可以让无法帮付出些代价,可若不成……” 张显道:“无妨,横竖是死,不成功,便成仁!” 姬若离的计策终究是成功了,张显孟昂等人,连同无法帮人葬身火海,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济州城,恍如白昼。 萧雁群和姬若离则趁乱逃走。 萧雁群回头望着火海,目中含泪,无语凝噎。姬若离能理解他,更能体会他,安慰他道:“上次无法帮放火烧村,害死众多无辜村民,这一次他们也终于葬身火海了,这也算报应了吧。” 萧雁群悲愤道:“可是无法帮并没有毁灭!”姬若离道:“萧大哥,你要记着老当家对你的期望,这也才对得起子午门诸位好汉。”萧雁群喃喃地道:“连子午门都被不是无法帮对手,我孤身一人,又能怎样呢……” 姬若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萧大哥,你不是一人……只要你愿意,我永远留在你身边,帮你做成所有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二十二章 覆灭 二 她的手柔若无骨,温暖如春,被她握住这一刻,萧雁群看着她,只觉得天地间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迟疑的事情。 有你在,刀山火海,何惧? 这也是萧雁群第一次这么仔细看姬若离,火光之下,多了几分平常没有的柔美,正是这分柔美,融化了萧雁群的心。 这样的感觉以后还会不会再有? 萧雁群想让时间停住,可偏偏姬若离松开了他的手,道:“我们得赶快走了,无法帮的人未必全部被烧死,若被他们追来,我们万万不是对手。” 二人奔逃了一阵,跑进一个巷子,突然见前面闪出二人,赫然便是姬不义,苟不仁。 二人死里逃生,衣服被火烧毁到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姬不义大笑道:“不是冤家不相逢啊,看你这回往哪跑!”萧雁群挡在姬若离身前,道:“让我见识见识鸡犬不留是什么货色!” 姬不义骂道:“找死!”但见“呼”的一掌,迅疾无伦劈了过去,一边说道:“老苟,这人是我的,你去抓那个!”苟不仁道:“放心,都跑不了。”说罢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直扑姬若离。 萧雁群避开姬不义一掌后,转身一拳反攻苟不仁面门,苟不仁冷笑一声,双掌斜推过去,萧雁群只觉对方掌力雄浑,不敢大意,当即一招“老君捧盘”,托住他双臂,跟着一招“金丝锁喉”,抓向他喉咙。 不等他攻到,被姬不义一拳隔开,右掌拂中萧雁群手臂,萧雁群顿感一阵火辣辣疼痛,连踢两脚,将二人踢开。 鸡犬不留乃是无法帮中高手,二人联手非同可,萧雁群视无法帮为死敌,出手自然不留情,而他们也一心要抓住萧雁群,因此双方动起手来,毫不退让,当真怵目惊心。 萧雁群将红拳中拳掌拿摔一一使出,不敢有丝毫懈怠,可对方毕竟两人,三十招一过,萧雁群已守多攻少了。 姬若离空在一旁着急没有办法。 这时,只听萧雁群闷哼一声,被姬不义一掌切中左臂,险些骨折,剧痛之下萧雁群只剩一只手格挡,数招后,又被苟不仁双拳击中胸部,喷了口鲜血,连连倒退。 姬不义狞笑道:“这回看你还怎么跑!”萧雁群负伤之下,斗志愈发昂扬,大喝一声,架过苟不仁手臂,正要使“金刚折臂”,却见姬不义一拳打来,萧雁群身子一挺,往下压去,一个“倒卷红”将苟不仁摔在地下。 姬不义抬脚下踹,萧雁群一个“死人腾床”压住他右脚,接着“黄龙滚江”,趁着姬不义后仰之际,左右肘连环撞击,而后一拳打在姬不义脸上,登时飞出两颗牙来,满嘴鲜血。 苟不仁倒地后立马起身,不料萧雁群速度极快,就地滚开,一个“浪里撑舟”将苟不仁撞到墙壁上。 这几招如电光火石般,瞬间将二人逼退,但萧雁群本就负伤,此刻连咳了三下,吐出一大口血来,可见刚才苟不仁的两拳之重。 姬若离忙上前扶起他,关切地道:“萧大哥,你受伤了……”萧雁群擦擦嘴角,道:“看来你我今日是走不出去了。” 姬不义见他受伤,心中大喜,将嘴里血吐尽,自墙壁上拿起一根竹竿,对准萧雁群的头砸了下去。 这时只听“咻”的一声,苟不仁叫道:“心背后!”姬不义猛然回头只见一根竹竿朝自己飞来,手中竹竿向上一挑,只听“当”的一声,袭来的竹竿被挑上天去,落在远处。 姬不义喝道:“什么人!” 只见自巷子另一头一瘸一拐走来一人,姬若离惊道:“原来是他!” 来人正是战天阙。 姬不义道:“来者何人,无法帮的事也敢管?”战天阙不声不响,一步步走近,姬不义见他不答话,心中恼怒,又见他是个瘸子,愣神的功夫只听苟不仁喊道:“心!” 战天阙速度极快,将要走近姬不义时突然奔跑起来,别看他腿有残疾,奔跑的速度竟丝毫不亚于常人。 姬不义横起竹竿准备迎敌,却见战天阙纵身上墙,借着一蹬之力,半空中一个下劈,将姬不义手中竹竿踢断,并踢在他胸口上,姬不义闷哼一声倒退三四步。战天阙跨步上前,起脚侧踢,竟是对着他头部。 姬不义忙双手护头,饶是如此,也被这一脚震得脑中嗡嗡作响。心中骇然:“哪来的瘸子,好生厉害!” 这时萧雁群深吸一口气,上前抱住姬不义,将他推撞在墙上,对着面门连打十多拳。姬不义冷不丁被战天阙连踢两脚,刚缓得神来,被萧雁群一连十多拳,竟有一半打中面门,鼻骨被打断,血狂喷不止。 而这时苟不仁和战天阙也战至一处。 苟不仁招式狠辣,但战天阙一双腿简直神出鬼没,速度极快,双腿扫成一个圈子,苟不仁始终不能近身。数招后,战天阙突然发动攻势,双脚连环扫踢。 只见战天阙腿法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似乎每一腿都蕴含无穷的力量,苟不仁从未见过这等腿法,一时疲于应对。 而那边姬不义和萧雁群已双双负伤,正作殊死搏斗。 苟不仁眼见不能取胜,叫道:“扯呼!”说罢不理姬不义,硬挨了战天阙一脚,转身跑了。 这时姬不义正要出拳,注意力全在萧雁群上,被战天阙腾空摆腿踢中脑袋,脑中一嗡,顿时昏了过去。 萧雁群摇摇晃晃,被姬若离扶住,战天阙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萧雁群道:“战兄且慢,萧雁群谢过救命之恩。” 战天阙道:“我也是路过而已,下次你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萧雁群笑道:“我们也算是共患难了吧,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交你这个朋友。”战天阙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道:“你都这样了,还是先养伤吧。”萧雁群道:“在下前路未知,能不能活过明天也是未知数,何不趁着没死,多结交些英雄好汉呢。” 战天阙看了看大火将要熄灭的地方,道:“那里是子午门吧,听说是得罪了无法帮?” 萧雁群道:“是的。”战天阙道:“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得罪的无法帮。”萧雁群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咳……”姬若离忙道:“萧大哥,你先别说话了,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养伤。” 战天阙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萧雁群,道:“我还有事,你们自求多福吧,这个人怎么处置。” 他说的是已经昏迷倒地的姬不义,萧雁群道:“此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可惜他昏过去了……”战天阙哂道:“若等他醒了,再去找你们麻烦吗?”姬若离道:“现在不除,日后亦是祸患。”说着四下搜寻可杀人的东西。 战天阙道:“何必这么麻烦。”走到他面前,对准姬不义头部一脚,登时了账。战天阙道:“我还有事,你们自求多福吧,今夜的事不必谢我。” 萧雁群看着他的背影,高声道:“若你我再见面时,可否痛饮三百杯?”战天阙停下脚步,顿了顿,道:“等你没死再说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二十三章 亡命 一 无法帮议事厅内。 “帮主,司马先生求见。” “请。”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 片刻后,自门外走进一个青年男子,面目清俊,身形伟岸,羽扇纶巾,正是无法帮的智囊军师。 人人都叫他司马先生,是因为对他的尊重,可时间久了,却没多少人知道他的真名了。 司马先生走进屋来,见任更雄站在一边,神色阴暗,当下拱手道:“属下见过帮主,副帮主。” 无法帮,江湖第一大帮,从创立至今不过十年光景。 对于江湖门派来说,一个只有十年历史的门派,无疑是个门派。可偏偏这个短短十年的门派,风头势力却盖过了那些数十年,乃至百年的门派。 无法帮的崛起自然不是一帆风顺的,姬无天遇到过很多阻力,可最后,这些阻力也都成了他的垫脚石。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无法帮不仅独霸江湖,在朝廷,更有蔡京,童贯这样的权臣当靠山。 因此,无法帮做起事来,也就没那么多的顾忌,即便是官府,对姬无天也惧怕三分。 那么,这位无法帮的帮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坊间流传着许多说法,有人说他凶神恶煞,有人说他玉树临风,更有人说他豪情万丈。 这些当然都是没有见过他的人所说,人们都是这样,对于大人物,总想着他们与常人有什么不一样。 其实姬无天很普通,长相普通,家世普通,一切看上去都很普通,与普通人无二。非要说他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他比一般人多了些想法,多了些勇气,多了些深沉冷静,多了一股冲天豪气。 姬无天斜坐在座椅上,右手食中二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只有三十岁,看上去依然很年轻,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他的手看上去有些粗糙,充满力量。 “这么说来,子午门果真是没了?”姬无天轻轻说道。 任更雄道:“不错,我们虽然付出了些代价,但总算没有功亏一篑。”任更雄说话时头抬了起来,同姬无天目光相交,好不退缩。 姬无天道:“这个萧雁群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先生道:“萧雁群的父亲萧湛本是相州知州,因为上疏弹劾童大人的干儿子横行不法,遭到童大人忌恨,所以命令我们将他杀了……怎么,帮主您不知道此事?” 姬无天看向任更雄,面沉如水,道:“副帮主好像没和我说过?”任更雄干咳一声,道:“属下以为区区一个相州知州,这点事不需劳烦帮主。” 姬无天点头道:“于是你自作主张,去追杀萧雁群,没想到让他逃进了子午门,于是你又派人去攻打子午门,结果连中了对方两次圈套。” 他说这话语气毫无起伏波澜,但在别人听来,却有一股无形压力,饶是强横如任更雄,额头也开始涌出了汗珠。 他辩解道:“虽然我们损兵折将,但子午门终究是被我们灭了……” 姬无天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连中两次圈套?”任更雄面色一变,低声道:“这个……我确实没有想过。”姬无天又道:“司马先生怎么看?” 司马先生轻摇羽扇,道:“属下倒反思出了一些……”姬无天道:“说说看。”司马先生理了理思绪,不紧不慢地道:“子午门扎根在济州多年,副帮主仅凭一时之怒便去进攻,事先不做任何调查,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摸不清对手底细贸然出击,乃犯了兵家大忌,此其一也。” 姬无天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下去。 司马先生道:“他们占尽天时地利,以逸待劳,而我们劳师远征,这又犯了兵家一忌,此其二也;姬不义,苟不仁等人手段虽然狠辣,但勇猛有余,智计不足,而又急于求成,副帮主所用非人,这仍是兵家一忌,此其三也……” 任更雄冷哼道:“事后诸葛,又有何用?” 司马先生躬身道:“属下事先没能替副帮主谋划,才导致这个局面,还请帮主责罚。”姬无天道:“这与你无关……总得来说,子午门到底是没了,我们也不算输得太惨。” 任更雄道:“可是萧雁群还活着。”姬无天道:“凭他能翻得了什么浪,饶他去吧。”任更雄道:“帮主,这可是养虎为患!”司马先生道:“区区一个萧雁群,难道副帮主便怕他了?” 任更雄怒道:“我岂会怕一个萧雁群?”司马先生微笑道:“然也,萧雁群孤身一人,难不成还敢与我无法帮相抗?” 姬无天坐直了身子,准备起身,道:“既然子午门都没了,那就随他去吧。”任更雄忙道:“帮主可知我为何一定要灭了子午门?”姬无天道:“子午门是齐地武林的领袖,灭了他,不愁其他门派不降服,是这样吧。” 任更雄道:“这只是我其中一个目的,其实我想在济州设分舵,这样可以更好震慑其余江湖势力,我们也有了在各地的眼线。” 姬无天沉默片刻,道:“一个分舵要多少人呢?”任更雄以为姬无天动心了,便上前一步,道:“最少也得一二百人,其实这些……”姬无天截道:“那么副帮主可曾算过建立一个分舵,需要多少银两?” 任更雄愣了愣,道:“这个我倒没有细算过……估计要百两银子吧。” 姬无天道:“那么这样的分舵,你想建几个?”任更雄道:“在大宋二十三路,每一路设一个。”姬无天道:“二十三个分舵,每一处分舵假设两百人,一共需要抽调四千六百人,一个分舵假设要花费四百两银子,那么一共需要九千二百两银子。” 任更雄不解地道:“无法帮一年的收入足够了,再不济,我们可以分批来。” 姬无天轻叹道:“这些都只是粗略计算,若要细算,那可远远不止这些钱。马上入冬了,到了年关,还要去孝敬朝廷那帮大人们。” 任更雄还要坚持,司马先生道:“副帮主,设立分舵的事情帮主想必一早就想过,之所以没有做,当然是有他的顾虑,此事还可缓缓。” 姬无天道:“副帮主想必也累了,下去休息吧。”任更雄闷声闷气,瞪了一眼司马先生,大步离开。 司马先生道:“帮主,其实副帮主也是一片好意。”姬无天一边揉太阳穴,一边说道:“这段时间帮中事务都交给他打理,可有发生什么事吗?”司先生生道:“并无意外,只是副帮主有时行事过于专横了一些,似对付子午门这样的事,他应该请示帮主您的。” 姬无天道:“他专横跋扈,也非一天两天了,只是他毕竟对无法帮做了许多贡献。”司马先生道:“帮主能这样想,副帮主应该感到惭愧了,怕就怕他仗着自己的功劳,辜负帮主之意了。” 姬无天双眼一翻,寒光暴射,司马先生打了一个寒颤,只听姬无天沉声道:“先生的意思,他想当韩信不成?”司马先生忙道:“属下失言,请帮主降罪。”姬无天一双眼仿佛要将他看透,片刻后,冷冷地道:“我能给他的,就能收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二十四章 亡命 二 萧雁群姬若离二人一路南逃,来到一个名叫“青石镇”的地方。萧雁群的内伤需要调息,因此姬若离找了间客栈,付了双倍的钱,要求店二掌柜不准将二人的信息透露。 客栈本就不许随意透露客人的身份信息,加上姬若离又付了双倍的钱,掌柜的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二人进屋后,姬若离道:“总算可以歇会儿了!”萧雁群赧然道:“苦了你了。”姬若离笑道:“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姐,这样的苦,我还吃得……只是身子有些脏了,需要洗洗。” 萧雁群闭上双目,道:“我自运功调息,你自便好了。”姬若离道:“萧大哥,何不借助子午门的《易筋经》?”萧雁群又睁开眼,道:“那是子午门的东西,我怎能随意翻看?” 姬若离道:“萧大哥你糊涂了,现在你就是子午门的掌门,有什么不能看的?”萧雁群一拍脑门,失笑道:“瞧我这记性,我若将书中内容记熟了,日后传给更多人,重建子午门,也算对得起老当家了。” 当下从怀中取出,一边看,一边默念,不多时,丹田处一股热量升起,缓缓流转,萧雁群闭上眼,调动体内气息,将其引导至受伤的胸口。 原本萧雁群一动武,胸口便疼痛难忍,此时这股热流将其心肺包围,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原来疼痛的地方渐渐恢复了。 不多时,萧雁群手掌发热,一股内力流转周身,四肢百骸无不舒畅。《易筋经》乃子午门至宝,常人花数天方能领悟的入门,萧雁群不过片刻就得其大意。一个大周天运完时,萧雁群睁开了眼睛,姬若离正坐在一边,单手支颐,美目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她已换回了女装,上身着一件乳白色圆领襦衣,下身粉色长裙,外套一件白色对襟长衫,头发也梳了流苏高髻。 看上去已不再是魏晋时高谈阔论的高古士人,而变成了自乱红无语,庭院深深中走出来的闺阁少女。 只是唯一没有变化的,仍是那一股云淡风轻的气度,一抹意态由来画不成的神韵。其实若论容貌,姬若离并非一流,可就是她的气度神韵,绝非一般美丽女子可比。 也正是这股神韵,让萧雁群为之心折。 他感到心弦被拨动了一下,余音袅袅,回荡在他脑中。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门外隐隐传来争吵声:“客官,我们这真的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少废话,这破店就这么大,一间一间搜,不信搜不到他们!”赫然是苟不仁的声音。 姬若离闻言起身,道:“他们来得这么快!”转身看萧雁群,只见他正痴痴地看着自己,姬若离心中一荡,但眼下可不是思虑这些事的时候,忙道:“萧大哥,无法帮的人追来了!” 萧雁群如梦初醒般,喃喃道:“无法帮……呃……那我们怎么办?” 这时,只听门外一人道:“孙老头,你怎么确定他们俩在这客栈里。”问话的竟然是陆一霸,看来那晚的伏击没能淹死他。 孙定道:“我们追了这么久,他们逃了这么久,我们累,他们也累,何况萧雁群身上有伤,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修养,整个镇除了这间客栈,还能有别的地方吗?” 姬若离暗骂自己粗心,竟没料到这一点,耳听得陆一霸骂道:“妈个巴子的,那晚差点把老子淹死,这仇一定得报!”说着话的时间,他们一间一间踢开屋门,霎时响起了一片呼喝声。 有些客人见他们凶神恶煞,也只好将气忍着。 姬若离灵机一动,推开窗子,脚在地面蹭了蹭,踩在窗台上,留下一个脚印,然后又将一只耳环顺着窗户扔了出去。萧雁群不解其意,问道:“你这是……”姬若离道:“但愿老天保佑他们会上当,萧大哥,你将桌子搬过去,把门堵上,然后我们藏在柜子里。” 萧雁群依言将桌子抵住了门,道:“你是想把他们引出去,误以为我们逃走了,可是这样能行吗?”姬若离疾道:“真逃恐怕逃不了多远,他们已经来了!” 果然,只听陆一霸在门外叫道:“里面的人滚出来!”随后苟不仁一脚踢在门上,竟然没有踢开,苟不仁运足了力气,再踢一脚,只听“轰”的一声,三人破门而入,桌子也被踢翻在一边。 苟不仁见屋内没人,又看到打开的窗户,忙走了上去,道:“窗台有脚印,一定是跑了!”随后便跃下窗户,只听陆一霸道:“嘿,这有只耳环,八成是那妞掉下的,快追!” 待他们走得远了,姬若离长舒了一口气,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二人出了客栈,朝着苟不仁的反方向逃去,走到一个巷子里时忽然自墙头跳出一人,直扑萧雁群。 萧雁群左手护住姬若离,右手一招“白猿献果”反攻他下巴。 那人双手护住脖颈,连踢两腿将萧雁群踢腿,落在地上,正是孙定。 他冷冷地道:“果然又是你们的诡计。”姬若离道:“吃一堑长一智,你倒聪明。”孙定道:“托你们的福,那场大火差点把我烧死。” 萧雁群见只有他一人,心中担忧另外两人会追回来,此时只宜速战速决,当下拳势一架,挥向孙定。 孙定身子站立,身子微微前倾,双臂张开,使的是少林伏虎拳。 萧雁群速度快极,甩右臂砸下,左手绕个半圆挥出,同时跺脚发力,动静之大令孙定一惊。这正是唐手的拳法特点之“惊”,顾名思义,就是动作幅度大,使对手惶惑。 萧雁群刚刚两招并非实招,待二人交上手后,萧雁群招式一变,抓住对方手腕,以掌作刀就要砍下,孙定手臂一震,将其化解,萧雁群见一砍不中,不等招式用老,当即把“砍”换成“压”,以上半身之力,将孙定整个手臂压了下去,而后身形一转,单掌戳向他喉咙。 这几招简直如电光火石,令人目不暇接,饶是孙定一个老手,心中也暗暗叹服。要知道萧雁群在唐手上下了十多年的功夫,此刻使出来已经不需要多想,招式凌厉,变招之迅速,恰如一头猛虎。 孙定一套伏虎拳也以硬碰硬,以快打快,二人转眼间已互拆二十多招。萧雁群若不负伤,孙定一人本不是对手,可眼下萧雁群有伤在身,虽然练习了《易筋经》,但还没有完全恢复,因此气力上比原来稍有不如。 孙定也正是看出了这点,渐渐由攻转守,想要拖垮萧雁群。 萧雁群岂能不知他的意图,一番抢攻下已感胸口憋闷,反观孙定守势严密,一时不易攻破。萧雁群当机立断,使出“阎罗拳”来,此拳乃当年梁山好汉,“活阎罗”阮七所创,在子午门时,他曾和张显在一块讨论武艺,张显对他说过这门拳法,也演示过给他看。 这门拳法不仅快,而且招式诡异,令人防不胜防,孙定见对方拳法忽然变了,正感惊奇,只见萧雁群呼的一掌从下向上窜出,孙定吃了一惊,仰首避过,却见萧雁群手臂一弯,原本上窜的掌换作肘,撞了过去。 孙定吸气收腹,正要向后退时,萧雁群一肘不中,转身前倾,双手竟掐住他两肋,孙定一阵吃痛,气顿时泄了,萧雁群也不追击,反绕过他身后,右掌砍在他后脑。 孙定眼前一黑,向前踉跄了几步,萧雁群见一击不倒,加重力量又是一掌,孙定一声不吭,昏死过去。 萧雁群喘着粗气,手捂着胸口,道:“他们马上会追过来,快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二十五章 终点 一 逃亡的滋味并不好受。 对于萧雁群来说,已经是第二次,何况他还受着伤,而对于姬若离来说,却是头一回这么狼狈过。 二人自淮安沿着运河南下,一路到了扬州,在瓜州古渡下船时,已经入夜了。索性就近在渡口周围的林子内歇下,将就一晚。 无法帮人之所以没有这么快追来,是因为几天前被姬若离骗向了北方。 二人逃亡时为了安全,俱换了妆容,姬若离易容成一个老太婆,萧雁群则易容成一个老头子。 这一天正在路上行走时,偏巧不巧,孙定苟不仁连同十多名无法帮众走了过来。只听陆一霸叫骂道:“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往哪跑,这可怎么追,妈个巴子的!” 二人佯装不知,步履蹒跚向前走着,萧雁群由于内伤,干脆拄着拐,走起路来颇有几分老态龙钟的味道,而姬若离则在一旁搀着他手臂。 陆一霸当先叫道:“喂,站住!” 萧雁群缓缓转过身来,弓着腰,道:“几位大爷有啥事啊?”陆一霸道:“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多岁,女的嘛……也差不多……”不等他说完,姬若离颤颤巍巍地道:“我们的确见过,那男的好像受伤了,腿脚不太灵活,闺女模样倒挺俊的。” 孙定道:“在何处见过,往何处去了?” 姬若离仰头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期期艾艾地道:“好像是……好像是……”萧雁群咳道:“老婆子你糊涂了,那女娃娃说要去汴梁。”姬若离道:“哦对对,好像是这么说来着,说是去投奔什么朋友。” 孙定皱眉道:“东京?” 陆一霸摸摸脑袋,道:“他们去京城做什么?” 苟不仁道:“可说是去投奔什么朋友?” 姬若离喃喃地道:“好像是一个姓何的,其他的……老身实在记不住了。” 苟不仁冷冷地道:“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姬若离道:“是在后面镇里的一个茶馆见到的他们,两个人骑着马就走了。”苟不仁面露凶光,道:“那你们为何记得这么清楚?” 萧雁群一只手藏在背后,暗暗攥紧拳头,姬若离悄悄握住他的手,凄切地道:“那姑娘模样很像女,老身就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也多听了一些,老身那女儿可怜啊……” 说着掩袖就要哭泣,陆一霸不耐烦道:“少在这哭哭啼啼的,想女儿一边想去!”孙定忽然说道:“难不成,他们去东京投奔‘神枪’何奔?” 陆一霸道:“这个何奔交友广阔,据说本人武功也极高,在朝廷中似乎也有些势力。”苟不仁道:“那又如何,比起我帮算得什么?” 孙定道:“既然如此,我们快追吧。”陆一霸道:“老婆子,要是被我们发现你们骗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一行人追了数日,总算追上了“萧雁群”和“姬若离”,可追到之后才发现是假冒的。 假萧雁群吓得面色惨白,道:“是那个姑娘给我钱,要我们扮成他们的样子的,大爷饶命啊!” 陆一霸骂道:“妈个巴子,竟然又上当了!”举起刀来,立刻结果了二人。 孙定也恨恨地道:“这个女的到底什么来路,咱们几十年的老江湖,竟然三番五次着她的道!”苟不仁道:“依我看,子午门的那两次,也是她出的主意。” 陆一霸怒道:“等抓到那妞,一定叫他知道老子的厉害!”这话一语双关,愤怒之中透着些淫邪。 于是,一行人只好原路追回来。 姬若离生了一堆火,随便吃些干粮。萧雁群坐在一旁运功调息,他下船时已经痛得快要站不稳了,这一路逃来,萧雁群与无法帮交手了十多次,身中两处刀伤,至于捱得拳脚,已数不胜数了。 原本正在恢复的内伤变本加厉,若非有子午门的《易筋经》在,他昼夜练习,恐怕早已丧命了。 姬若离看着火苗呆呆出神,天空一轮满月,又是十五了。 王安石曾有“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诗句,陆游亦有“楼船夜雪瓜州渡,铁马秋风大散关”。这些使得瓜州古渡变得有名气,加上这里景色怡人,紧临大运河,也偶尔会有一些文人来此游玩吟咏。 可是此时姬若离却并没有这个诗兴,萧雁群更没有。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回家了?然而她尚且有家可想,萧雁群呢,连家也没了。 这世上有多少无家可归的人啊! 在这样的圆月之夜,又有多少人对着月亮勾出思乡之情呢? 然而此事古难全,不幸,才是常态。 那些不幸的人究竟为何不幸,是因为天子无道,奸臣满朝,剥削百姓吗?还是一如江湖人所说,无法帮助纣为虐,无恶不作。 天下不太平,归咎于朝廷,江湖不太平,归咎于无法帮,这是大多数人的看法。 其实江湖,又何曾太平过? 无法帮若仅仅搞得江湖不太平还则罢了,江湖事,江湖了,自由江湖儿女来解决这些纷争。 可无法帮弄得天下百姓也怨声载道,若说蔡京童贯这帮奸臣是猛虎,那么无法帮就是他们的爪牙。 所以,无法帮,是非除不可的。 这些都是萧雁群曾和她说过的话。 姬若离也试图分辨道:“万恶之源在朝堂,何不起兵将皇帝推翻了,另立有德君主,岂不解决了一切?” 萧雁群摇头道:“大宋已乱成了一锅粥,外有强敌环视,内有起义烽火,即便是拥立新君,只怕于事无补,说句要杀头的话,大宋病入膏肓,已经无药可救了。” “既然没救了,又为何一定要铲除无法帮呢?”姬若离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 其实这个问题萧雁群当然也想过,可正如周侗曾教导过他:“即便天下再乱,正义,公理不能乱。” 所以,萧雁群毅然决然地说道:“总要有人主持公道,既然上德无德,那么就由我来替天行道,我相信我不是第一个,更不是唯一一个,一定会有更多这样的我站出来!” “哪怕再难,你也会去做,是吗?” “这世上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即便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姬若离脑中不断回想着这些事,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入睡。这大概就是孟子所说的“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但见一个老头子在火堆旁打坐,一个老婆子在一旁发呆,这样的画面着实有些惊奇。 姬若离想得累了,靠在树上昏昏睡去。 四下静悄悄的,只有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一阵夜风吹过江来,吹过渡口,许是风太冷了,想要靠近火堆取暖,却吹得火焰摇摆不已,明暗不定。 于是,风止了,天亮了,人也该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二十六章 终点 二 这一路来萧雁群内伤不断加重,虽然有这一夜的调息,但只能勉强像普通人一样行走,一口真气也提不上来,更别说和人动武。 二人在渡口边买些干粮吃了,坐船南下,进入长江。 此时气候已过立冬,清晨的江面颇有些寒冷,飘着一层淡淡的雾,静极了,也美极了。二人坐在舟中,萧雁群闭目调息,姬若离则在一边百无聊赖,静静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 行了一会儿,姬若离察觉到船速陡然间变慢了,这么短时间不可能靠岸,江面宽阔,更不会因为避让其他船只减慢。 于是姬若离起身问道:“船家,出什么事了?” 驾船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经验丰富,一双眼正看着江面上,从四周向他靠拢过来的舟。 姬若离一见这舟上的人,心中连番叫苦,对方身着黑色玄衣,左胸上白色丝线绣着一个巴掌大的“法”字。领头的,不是孙定苟不仁还是谁? 陆一霸高声道:“好一个老太婆,你骗得哥几个好苦!” 萧雁群闻声亦走了出来,见是无法帮人,不由得苦笑:“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追来了。” 船夫道:“二位,你们这是……” 说话间,无法帮的船已逼近,距离萧雁群只有一箭之遥。 姬若离看向萧雁群,目光似在询问,萧雁群苦笑摇头,即便他没受伤,在江面上,武功施展必然受限,何况对方已成包围之势? 萧雁群喊道:“你们要拿拿我一人好了,我的朋友和这位船家是无辜……”他话还没说完,牵动了真气,吸进一口凉风,一张脸顿时被呛得通红,不住咳嗽。 陆一霸笑道:“这妞无辜吗,她可一点不无辜!” 终于,无法帮的船已经将萧雁群包围住。 孙定冷冷地道:“我们三番五次中你们的计,今天我不信还有人来帮你!”萧雁群缓了口气,道:“你们杀我可以,但是请放过我朋友,还有这位船家。” 陆一霸阴森森地道:“你是要杀的,至于这个妞嘛……嘿嘿嘿,撕下她的易容来,看看长得如何,要是漂亮,老子就笑纳了!” 萧雁群又急又怒,喝道:“左右不过一死,放马过来吧!”姬若离在一边看上去很焦急,但见两边就要动手,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远处一人呼喊道:“且慢动手!” 孙定等人回目望去,远远驶来一艘舟,上面站着两三个无法帮人。 陆一霸道:“搞什么鬼!” 待舟近了,那人喊道:“帮主有令,所有人立刻退下!” 陆一霸叫道:“你说什么!” 舟上人将舟泊住,那人又道:“帮主有令,不得为难萧雁群,所有人即刻退回!”陆一霸道:“老子好不容易才堵住了他,眼看就能杀了他,此时怎能撤走?” 孙定也道:“不错,帮主为何要突然放过萧雁群?” 陆一霸道:“不管,副帮主的意思是杀了他……”那人提高了嗓门,一字一句地道:“你们最好听清楚了,是帮主有令!”陆一霸顿时气结,孙定沉吟不语,苟不仁恨恨地看着萧雁群,很是不甘。 那人见他们不动,又道:“若是违背帮主的意愿,你们可知会是什么后果吗?”孙定拱手道:“尊使,可知帮主为何传下这样的号令?”那人道:“帮主的智慧岂是你我能够揣测的,照做就是了!” 陆一霸空有一肚子怒火,此刻也只好忍了,不甘地道:“属下听命。” 孙定叹道:“此番又是功亏一篑了!”萧雁群万万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一时也有些呆了。 不过片刻,无法帮众就走了干干净净。 船夫被吓得不轻,缓了好一会,才道:“水神爷爷保佑,水神爷爷保佑。” 萧雁群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姬若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既然放了我们,想必我们暂时是安全了。”萧雁群点头道:“但愿如此。”姬若离展颜道:“可以不用扮老太婆了!” 萧雁群笑道:“其实你扮得挺像的。” 二人自镇江起,乘船顺着运河一路向南,总算来到了大运河的终点,也是他们逃亡的终点——杭州。 张显生前曾对他说过,可去杭州六和寺,找一位清忠祖师,谅无法帮不敢妄动刀兵。 杭州本是个文化名城,其发达繁荣远胜邢州济州之地,可经历了方腊之乱后,杭州城已十分破败,房屋庙宇,园林建筑毁坏无数,人数也因兵祸减少许多,原本人头攒动的杭州城,变得门前冷落车马稀。 即便如此,其规模仍然隐约可见。 二人进得城来,沿路所见不胜唏嘘。到了钱塘江边,找到六和寺时,已是日暮时分,彤云密布,就要下雪了。 宋开宝三年,吴越王钱弘俶,为镇压钱塘江潮,而建六和塔,并建六和寺,之所以名为“六和”,乃取佛教“六和敬”之义,所谓见和同解、戒和同修、身和同住、口和无净、意和同悦、利和同均。 然而六和塔已毁于战乱,连同六和寺也残破衰败了。 这一路行来,萧雁群外伤已愈,内伤也恢复了一半,将披风披在姬若离身上,走上前敲门。 片刻后一个沙弥探出头来,道:“施主有何贵干?” 萧雁群合十道:“请问贵寺可有一位清忠祖师?” 沙弥道:“有的,施主找他?” 萧雁群道:“烦请师父带路。” 于是庙门半开,沙弥引着萧雁群和姬若离走进寺中,转过几处佛堂回廊,来到一个较僻静的院,内有一间精舍,三间卧房。沙弥道:“他此刻不在寺中,二位施主可在此等候,待我去端些斋饭来。” 萧雁群道:“师父不必麻烦,我们已经用完晚饭了。”沙弥合十道:“如此,僧告退。” 注:六和敬乃是古时释迦牟尼佛管理手下僧人的方法,以及僧人们的准则。 见和同解,即思想上保持统一;戒和同修,所有僧人需遵守戒律;身和同住,僧人们一块参悟,修习佛法;口和无净,法不应机不如不说,不做无益辩论;意和同悦,心理精神上的清净,胸怀坦荡;利和同均,财利,或是佛法知识,要与其他僧人分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二十七章 重逢 一 二人坐在精舍中等待。 天色渐暗,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六和寺内响起一阵钟声,回荡在天地间,门外雪花飞舞,朔风低号,寺内梵音阵阵,木鱼声声,使二人心神为之一静。 一炷香时间后,自门外走来一男人,右手提着两壶酒,见精舍内坐着二人,便道:“有客来访?” 待他走近,细看这男人,年纪三十出头,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披散着头发,戴着金灿灿的戒箍,身着皂直裰,布衲棉衣,脖间挂着百颗念珠,虎步龙骧走了进来。 萧雁群暗暗喝彩:“好一条大汉!” 萧雁群打个稽首,道:“敢问道长可是清忠祖师?”那汉子看了看萧雁群,又看了看姬若离,道:“我是清忠祖师,不过我可不是什么道长,你们找我何事?” 萧雁群呈上张显生前所写的信,道:“这是子午门的张老当家写给前辈的。”清忠祖师接过信来,萧雁群观察到他是将拎的酒放下后,才用右手接信,原来他左袖空空荡荡,没了左臂。 他大略扫了一眼,道:“你们得罪了无法帮?”萧雁群道:“实是无法帮杀我父母,而后对我穷追不舍,不得已才投入子午门,没想到……” 清忠祖师将信放在一边,道:“我也曾听闻江湖上近来有个无法帮,行事无法无天,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接着又拿起酒来,道:“既然是故友所托,你们在这住下便是,我这里不比别处,谅无法帮不敢来此造次。” 说完仰头便喝,萧雁群躬身道:“多谢前辈。”清忠祖师道:“我可不老,别前辈前辈的叫。”萧雁群为难道:“那我该怎么称呼呢?”清忠祖师想了想,道:“算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二人一时默然,清忠祖师喝了半坛,将另一坛扔给萧雁群,道:“刚烫的酒,再不喝可凉了。你可以住下,只是你旁边这位姑娘嘛……我可无所谓,我既不参禅,亦不悟道,没那么多讲究,只是这里毕竟是寺院,久住女客,怕是落人话柄。” 姬若离道:“我明天一早便要启程了。”萧雁群心中一动,却没有问她,打开封口,只喝了两口,便觉这酒味甚是淡薄。清忠祖师观他神色,微笑道:“淡薄方是人生。” 三人攀谈了一阵,清忠祖师便道:“客房还有两间,正好够你们睡的,平常都有人来收拾,你们自便好了。”俩人走向客房时,萧雁群道:“这位清忠祖师倒是条好汉。”姬若离道:“就是眉宇间有些郁色。”萧雁群道:“他既非佛,亦非道,又为何会在寺院里呢?” 姬若离莞尔道:“这恐怕得问他本人了。” 萧雁群默然,二人无话,雪下得更紧了。 次日,萧雁群送姬若离至庙门,雪依旧未停,苍穹无尽,大地盖上一层银白,远处钱塘江上白茫茫一片,泊着几艘孤舟。 “你此番离家久了,也该回去陪陪家人了。”萧雁群道。 姬若离道:“只是要丢下你一人了。” 萧雁群笑道:“我又不是孩子,一个人又如何?” 姬若离道:“无法帮应该不会再来了,你大可以在此安心养伤,那位清忠祖师不似一般人,你闲暇时可与他多亲近亲近。” 萧雁群默然片刻,道:“你为什么这样帮我?”这个问题已经憋在他心里很久,一直不得其便,如今要分别了,总算问出来。 姬若离掖了掖披肩,低下头去,道:“我也不知道。” 风在呼号,席卷着漫天雪花,如狂龙般肆无忌惮地奔腾跳跃着。 寺院内又传来钟鼓梵音,想是僧人在做早课。姬若离瞥向墙角几株梅花,枝桠被雪盖着,略露出花苞,尚未开放。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南北朝时,北魏人陆凯折梅以寄好友范晔,一时传为佳话。 可惜眼前这株梅花开得有些迟了。 亦或是,人走得太早了? “萧大哥,我便赠你这一场风雪吧。” 萧雁群为之一震,目送姬若离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内,方才徐徐转身,而这时,他的肩膀头顶已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无巧不巧,就在萧雁群转身往寺庙走时,看见了一男一女走到门前,准备敲门,萧雁群喜道:“战兄,你怎么在这里?” 那男子正是战天阙,而身旁的女子则是梅傲雪。 战天阙见是萧雁群,也颇为惊讶,道:“你?”萧雁群快步上前,拱手道:“梅姐。”梅傲雪裣衽还礼,道:“阁下是?” 萧雁群道:“在下萧雁群,那日姑娘比武招亲时,我曾在远处看过。”梅傲雪想了想,道:“可是邢州城内有着平原君之称的萧雁群?”萧雁群道:“不想梅姐还知道在下。” 梅傲雪笑道:“我虽然足不出户,但一向很爱打听武林事,萧公子的事迹也略有耳闻。” 萧雁群道:“你们二位为何到此?”梅傲雪看了一眼战天阙,道:“请问萧公子可知这附近有一个朱大夫?”萧雁群皱眉道:“朱大夫?”梅傲雪道:“就是有‘移花接木’之称的。” 萧雁群道:“不瞒二位,我也只昨夜才来此间,并不知道你们所说的朱大夫。”梅傲雪道:“我听说他住在六和寺附近,所以这便来了。”萧雁群察言观色,心中明白了三分,道:“这寺庙里有一位清忠祖师,我可引你们去问问他。” 梅傲雪道:“多谢!” 萧雁群带着二人走到清忠祖师所住的院,只见祖师披着一件棉衣,右手拿着扫帚,在院中扫雪,而三人却发现,他左臂空着的袖子裹在扫把上,以半身之力带动空袖,与右臂相辅,竟比常人扫雪的速度还要快。 萧雁群走上前道:“祖师,这二位是我朋友,来此地找一个朱大夫。”祖师头也不抬,自顾扫雪,道:“可是号称‘移花接木’的朱大夫?”梅傲雪点头道:“正是,大师知道他在哪?” 祖师道:“那你们来得不巧,那位朱大夫已于数月前暴毙了。”梅傲雪失声道:“什么!”萧雁群道:“这位朱大夫想必是个神医,怎会说走就走了呢?”祖师淡淡地道:“天有不测风云,就好比这场雪,谁知道它何时下,何时止?真是今夜脱了鞋和袜,未知明日穿不穿。” 梅傲雪急道:“那这位朱大夫可有传人在世?”祖师道:“那我不晓得,好像是有几个徒弟,医术如何,就不清楚了。” 战天阙面如死灰,转身便走,梅傲雪跟着追了出去,萧雁群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萧雁群没跟太近,只见战天阙站在一棵柳树下,甚是孤寂,梅傲雪在一旁,二人似乎在说些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二十八章 重逢 二 天地间仍是风雪呼啸,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萧雁群目之所见,白茫茫的,二人身影隐隐约约在风雪中站立着。 不知说了什么,梅傲雪忽然转身,掩面走开。 萧雁群不明所以,走到战天阙身边,道:“可记得上次你我见面时,我说过的话?”战天阙道:“看你面色不佳,有伤在身吧,还能喝酒?”萧雁群笑道:“已经好了一大半了……怎么,你不敢?” 战天阙道:“怕你不是好汉!” 二人就近,在六和寺附近找了家酒楼坐下,生盆炭火,一碟糖丝饯,一碟干咸豉,并一碟熟牛肉,推杯换盏地喝上。 战天阙心中憋闷,喝了两杯,让酒保换大碗,萧雁群连呼痛快,亦跟着换大碗。 江南少有烈酒,唯独这家酒楼例外,两碗一喝,便觉嗓子眼到肚子,一路火辣辣的,血为之热,汗为之出。 战天阙也不吃菜,只顾喝酒,一连喝了五六碗,脸色发红,说道:“你怎么不说话?”萧雁群道:“我在等你说话。”战天阙道:“你想听什么?”萧雁群道:“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 战天阙斟满一碗酒,仰头喝干,沉默良久,终于说出了他的遭遇…… 战天阙的残疾是天生,左腿比右腿短了一寸,在他三岁时,父母便将其丢弃,幸遇他师父收养。 关于他师父,战天阙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他叫朴德勇,并非宋人,而是来自新罗。朴德勇将他养到六岁时,发现战天阙虽然腿有残疾,但骨健筋强,是块练武的好料子,于是便传授他武艺。 战天阙本以为遇到师父,自己会活得开心一点,可事实完全相反。 他从六岁起就要练武,起初难度不大,等他年岁渐长,朴德勇就加大了强度。蹲跳,负重跑,踢腿,吊腿,年纪,每天都在挥汗如雨中度过。稍有不对,朴德勇就要打他,加以严厉责骂。 时间久了,战天阙性子也就倔了,每天起早贪黑,毫不躲懒,儿童时期就练就了非常人的意志力。日子枯燥乏味,战天阙每天练功练到腿没知觉,路也走不动,至于像别的孩子那样出去玩耍,那是绝无可能的。 每每他以乞求的目光看向朴德勇,换来的都是打骂喝斥。 朴德勇对他要求极严,即便是闲暇时也板着脸,没和战天阙多说几句话。有一天,战天阙在一块石头上压腿时,几个十来岁的孩子走了过来,战天阙看着他们玩闹,嬉笑,心中很是羡慕。 其中一个年纪较的女孩注意到了他,就走了过来,道:“你要跟我们一起玩吗?”战天阙很想答应,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师父看见会打我的。” 女孩很不解,问道:“你师父为什么打你啊,你为什么要把腿跷在石头上啊?”战天阙道:“我在练功。” 这时一个少年跑了过来,叫道:“表妹,你在干嘛?”女孩道:“表哥你看,这个哥哥想跟我们一起玩。” 那少年看了看战天阙,见他穿得有些寒酸,颈部到脸上似乎还有道刀疤,颇为嫌弃,道:“表妹,我们走。”这时又跑过来几个少年,其中一人道:“喂,你在干什么?” 战天阙道:“我在练功。”少年道:“哪有你这么练的,我从没见过练功的把腿放那么高。”战天阙把头别过去,道:“你不懂。” 少年道:“那你说说,你练的什么功?”战天阙一时语塞,他从没问过朴德勇教他的是什么功夫,直到他十多岁时,朴德勇才说这是他家乡的功夫,跆跟,花郎道。 少年道:“说不上来了吧,你根本不是练功!”战天阙把腿放下来,道:“我怎么不是练功,不信我踢两下给你们看。” 说着将朴德勇教他的腿法演示了一遍,倒也有模有样。几个少年看完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个瘸子,还说练腿呢,哈哈哈哈!” 战天阙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少年拉着女孩的手,道:“表妹,我们走,一个瘸子有什么好看的。”一群人嘻嘻哈哈又笑了一阵,这才走了。战天阙连喘粗气,一张脸气得通红,叫道:“瘸子怎么了,瘸子怎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受人歧视,这一年,他十一岁。 晚上饭也没吃,在床上哭个不停,其实这一切朴德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安慰他。 只是第二天开始,朴德勇对他的要求不那么严厉了,语气也比以往柔和了一些。 可是战天阙心中已经发誓:“我定要将这双腿练成天下无敌,看你们谁还敢看不起我!”于是他比以往更加用功,简直快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十几岁时,一脚就能劈断五块砖,这样的进步,就连朴德勇也暗暗佩服。 在二十岁那年,师徒比武,战天阙战胜了朴德勇。 晚饭时,朴德勇用生硬的汉语对他说:“我的本事你都会了,不必再学了。”于是给了他一些银两,衣物。战天阙知道这是赶他走了,于是第二天,他收拾包裹,辞别了朴德勇,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 那是朴德勇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不舍…… 听完战天阙的童年遭遇,萧雁群不胜唏嘘,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替他倒满了酒。 战天阙道:“我知道我相貌丑陋,又是瘸子,心里从来不敢奢望什么,可是每当我看到有些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时,我便生气,我就想把他们揪过来打一顿!” 萧雁群道:“或许,更多时候是你自己以为的。”战天阙哂道:“你不是我,当然不会明白我的感受。”萧雁群道:“那梅姑娘呢,她应该没有嫌弃你。”战天阙的眼神似起了一层雾,喃喃道:“她很好,她很好……她起初是……她并没有嫌弃我的腿。” 萧雁群温言道:“我也没有。”战天阙道:“否则你就不会交我这个朋友了,是吗?”萧雁群正色道:“取笑别人的身体缺陷,乃人行为……更何况以你的腿功,比正常人还要厉害,你已经替你赢回了尊严。” 战天阙沉默片刻,叹道:“这话她也对我说过。” 萧雁群道:“接下来呢,你离开师父之后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二十九章 独闯江湖 一 战天阙辞别朴德勇后,便踏上了漫漫江湖路。 他之前并不懂得什么是江湖,江湖是什么样,他自从跟随朴德勇,除了练武还是练武。当然,对于即将离开的徒弟,朴德勇还是把自己在大宋的所有见闻都告诉了他。 “大宋人才济济,单以武功说,更是卧虎藏龙,高手如云。你的腿法固然赢了我,但要知道天外有天。” 江湖上以腿法著称的门派有不少,大师也有不少。战天阙要想将他的腿练成天下无双,就得一一拜访这些人。 最初的他是本着求教的心态,可是几番交手下来,他的心态就变了,因为那些人根本不堪一击。 难道是我还没遇到高手? 这一日正行间,望见前方一片赤松林,依着山坡,老树盘根,枝干错节交织在一起,松针一蓬蓬挨着,远远看去像是判官钟馗的颔下胡须。林子不大,但树却挨得紧,竟有一眼望不穿的幽深之感。 战天阙没多想走了进去,行了没几步,却见自林中闪出六人来,人人手持朴刀,恶狠狠瞪着他。 为首一个汉子是个独眼龙,生得尖嘴猴腮,喝斥道:“兀那鸟人,留下钱财放你过路!”战天阙只稍一停顿,接着往前走,那汉子叫道:“你留是不留?” 北宋末年朝政颓败,民不聊生,天下流寇四起,如山东宋江,江南方腊,此类算是大寇,至于劫道土匪,更是数不胜数。 另一人说道:“大哥,这厮是个瘸子,看他穷酸样怕是没多少钱。”独眼汉子骂了两声,道:“也罢,这趟咱们认栽了,你身上有什么值钱东西全留下。” 战天阙最恨别人讥他是瘸子,此时一股怒火烧透颅顶,冷笑一声,道:“我身上有的是银子,有本事过来拿。” 独眼汉子嘴一努,一人大摇大摆走了过去,道:“乖乖交出来,不然有你……”话未说完只见那人狂喷一口鲜血,被战天阙一脚踢断肋骨,跌出去一丈远,重重撞在树上,倒地不起。 独眼龙一惊,骂道:“好子,大爷好心放你走路,这可是你自找的!”说罢五人齐上,举刀便砍。战天阙不等他们靠近,对准面前二人,一个箭步冲过去,空中连踢两脚,踢倒二人,转过身再看那三人,个个丢了兵器,拜倒在地,讨饶道:“的也是为了活命才干这劫道的营生,冲撞了好汉,请好汉饶命!” 战天阙看着他旁边那人,道:“你刚刚说谁是瘸子?”那汉子吓得双腿直打颤,连抽了自己十来个耳光,道:“我是瘸子,我祖宗十八辈都是瘸子,人有眼不识泰山,狗眼不识真龙,请好汉高抬贵手,把人当个屁给放了。” 独眼汉子附和道:“对对对,好汉这等腿功谁还敢说个闲话。” 战天阙转身要走,独眼汉子忙道:“好汉且慢!”战天阙道:“怎么?”独眼汉子堆笑:“好汉,我等在此地落草劫道,山上有个寨子,寨主专好结交天下英雄,好汉何不与我等同上山寨?” 战天阙怒道:“你要我跟你们一起落草?”独眼汉子忙道:“非也非也,我们那寨主若是知道今日之事,必然会责怪我们没把您请上去,到时候我们命不保也!” 战天阙道:“休来蒙我,请不得人就杀人,天下哪有这等道理?”独眼汉子道:“好汉有所不知,我们那寨主脾气火爆,假使今次我们让你走了,就算不被杀,也少不得一顿打,还请好汉发善心,同我们大寨主见一面,到时是走是留,任由好汉便了。” 战天阙暗道:“凭你们这些货色我又何惧?” 于是同这五人一同上山。进了山寨,颇觉好笑,所谓山寨,也只有那么二三十人,几间屋子,两块菜地,极为简陋。 那独眼汉子将到山寨时,对战天阙说道:“我先去跟寨主说说,准备迎接贵客。” 其余四人领着战天阙走进寨内,只见独眼汉子引来三人,为首一人一脸络腮胡子,生得甚是魁梧,其余二人相貌平平。 独眼汉子道:“好汉,这位就是咱们寨主。”两边各自相见了,这寨主名叫关猛,其余二人一名王泌,一名张逆。 关猛领着战天阙在一间草亭内坐下,互通了姓名,摆上酒席,互相寒暄了几句后,关猛说道:“老弟有一身本事,不知打算做何勾当?” 朴德勇曾告诉战天阙,不要随意和陌生人交心,战天阙正踌躇时,关猛使个眼色,王泌道:“依我看,不如在此落草为寇,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岂不快哉!”战天阙冷冷地扫了一眼三人,起身要走。 关猛忙拦住他道:“老弟这是何意?” 战天阙道:“我来也来了,你们人也回来了,至于那个死了的,那是他自找的,现在我要走。” 王泌道:“这酒菜一口未动,老弟何必急在一时,吃了饭再走不迟!” 战天阙没搭理他,又向前走了两步,眼看要走出亭子,王泌道:“老弟如此不给我们面子?”战天阙听出他语气有变,再看周围已有十多个人围了过来,冷笑道:“怎么,要动手?” 关猛道:“我们兄弟山下劫道,一分钱没落着不说,你还打死了我们一人,你说说这账该怎么算?” 战天阙回身道:“你们想怎么算?” 关猛熊掌大的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碟作响,筷子掉了一地,喝道:“你若答应入伙,从此听命于我,我便既往不咎,不然的话,教你竖着来,横着去!”再看亭外的十几人已纷纷亮出兵器,慢慢靠拢过来,而关猛王泌张逆三人已成犄角之势,将他包围。 战天阙走到桌前,拿起一碗酒,道:“看看是谁横着去!”扬手扔向关猛的同时,双手掀起桌子,右腿横扫,将桌子踢向王泌,酒肉碗碟飞洒一地。 张逆见情况不妙,就要去拿亭柱前的刀,被战天阙后退一步,一个后蹬,踢出亭外,连滚了七八圈。 这时只见关猛扬手将碗打碎,王泌一刀劈开桌子,战天阙冷哼一声,右腿踢断亭柱,将倒未倒时又踢断另一边柱子,只听得“轰隆”一声,亭子倒塌。关猛等人见战天阙两腿就将两根柱子踢断,脸色顿时惨白。 他们哪里知道这是战天阙日以继夜苦练的结果,其中的苦非常人能想象。 亭子倒时,战天阙踏着亭檐跃起,直扑关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三十章 独闯江湖 二 王泌大喝一声,朴刀直搠出去,战天阙左脚踢开他刀,右手抓住关猛衣领,掼在地下,撞断亭内木栏,额头鲜血直流。 众人见寨主被擒,立马慌了手脚,战天阙心中冷笑,到底是一群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 关猛倒也硬气,叫道:“愣住干什么,并肩子上,宰了他下酒!” 王泌举刀就砍,战天阙右手一拧,将关猛挡在身前,王泌大惊,忙将刀锋斜引,战天阙兜胸一脚将关猛踢退,撞在王泌身上,一起倒地。张逆这时也站起身来,连同十多人将战天阙围住,只见他大吼一声,抢过一根齐眉棍来,当头砸下。 战天阙一脚踩住棍子,震得张逆向下趴,战天阙右脚对着棍头只一点,那棍子磕在张逆下巴上,顿时磕下了两颗牙来,让张逆捂嘴惨嚎。一旁的喽啰见了这等阵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还敢上前? 关猛摸了摸流血的额头,大骂三声,接过一把大刀,舞得呼呼作向,劈了过来。战天阙侧身闪过,那刀劈在地下,起了一阵火星子,关猛低喝一声,提刀横劈。 战天阙道:“你倒还有股子猛劲!”关猛喝道:“今日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战天阙腾挪闪避,笑道:“你这山寨难道这么缺头领?” 关猛骂道:“老子要留的是你的命!” 战天阙脸色一整,冷冷地道:“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一个侧踢,只听得“喀喇”一声,大刀断开,这一脚又踢在关猛胸膛上,登时断了三根肋骨,狂喷一口鲜血往后便倒。 王泌张逆这时也慌了,扔下兵器,惊恐地看着战天阙,一群喽啰忙颤颤巍巍让出道来。战天阙看也不看他们,一深一浅地走了。 待他走后,王泌扶起关猛,道:“大哥休要恼火,待兄弟我去通知宁河县龙虎馆的兄弟,叫这子死无葬身之地!” 这里方圆数十里只有宁河县一座县城,所以也是战天阙的必经之路。 这一路来什么高手都没遇到,毛贼倒是打发不少,战天阙一边感叹世道多艰,一边走进了宁河县。 刚刚进城,就有五个人走了过来,道:“我家馆主有请。”战天阙见这五人来者不善,道:“什么馆主,我不认识。” 那五人向前一步,堵住战天阙的路,一人说道:“宁河县龙虎馆,王馆主的大名你没听过?”战天阙眼下身处闹市,若要动手,必然会引来官差,那时更加麻烦,于是战天阙说道:“好,我跟你走。” 龙虎馆,顾名思义是家武馆,那五人带着战天阙走进武馆后,战天阙寻思道:“刚刚离开山寨,现在又来了个武馆,想必是那帮土匪找的帮手。” 战天阙刚一进门,只听“轰”的一声,大门被关上,由四个人把守,霎时间涌出二三十人将战天阙包围,当先一人是个中年男人,正阴冷地看着他,而在他旁边,赫然便是刚刚见过面的王泌。 那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战天阙,道:“就是他把你们山寨挑了?”王泌恨恨地道:“不错!”中年男人讥笑道:“一个瘸子,能有这本事?” 战天阙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怒道:“你是这里的馆主?”王泌道:“不错,这位便是王馆主,你子现在要是跪下给我们每人磕三个响头,说不定王馆主就能饶了你。” 再看那王馆主,头昂得老高,一脸得意的样子。 战天阙虽然恼他讥笑自己是瘸子,但他头脑并不昏,此刻他周围有二三十人,虽然他没把这些废物放在眼里,但若被这些人缠上,一时半会儿不易脱身,于是他灵机一动,道:“好,我这就给你们磕头。”说着朝王馆主走去。 众人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认怂,王泌忽道:“馆主心他有诈!”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迟了,战天阙不由分说一个前蹬腿踢出。 王泌一声惊呼,却见战天阙腿忽然往下一弯,勾住王馆主双腿,右手迅雷不及掩耳般掐住王馆主喉咙,高声道:“你们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众人大惊,王泌喝道:“快放了他,不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战天阙冷笑道:“原来你如此不济!”王馆主一张脸涨得通红,喉咙被对方捏着,发不出声来,只能“嗬嗬”干叫。 战天阙道:“叫他们退下!”王馆主连忙摆手,众人立马让出一条路来,战天阙挟制着他一直退到大门,对他说道:“我此刻要杀你易如反掌,但我不想多伤人性命,你们若是识相的,就滚得远远的,若打算跟踪我,被我发现,一个也不留!” 王馆主哪敢说个不字,用力地点头,战天阙冷笑一声,松开手补上一脚,把他踢了个狗吃屎,转身快步离开。出了县城,战天阙心中感叹,堂堂一个武馆馆主,竟然被自己一招就制服,可笑这些人竟然还敢蛮横。 其实他不知道,由于他少年时的苦练,他的腿功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远胜过一般习武之人,这世上教拳的未必就是真大师,多是欺世盗名之徒,例如王馆主这类,又岂能敌得过战天阙的十多年苦练? 一场笑话结束后,战天阙继续上路,这一次,他来到了济州。而这一次他要挑战的,是当时的名门,亦是后世北派武功的代表——潭腿。 相传此拳乃昆仑大师于山东临清龙潭寺所传,固名为潭腿。 之所以来济州,是因为此地的潭腿门掌门齐天鹤,据说乃昆仑大师的嫡传,造诣极深。 齐天鹤随师父于二十年前来到济州,创立了潭腿门,之后不久,齐天鹤就接管了潭腿门,收徒传艺。 潭腿门乃当世武林名门,单只济州一家,就有门生数百人,这数百人流散于各地,使得潭腿声名远扬,成为当时武林最常见的武功。 战天阙此次要挑战的,正是齐天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三十一章 勇斗潭腿 一 齐天鹤今年刚好是不惑之年,看上去精力依然很旺盛,一张国字脸,两撇胡子,腰板笔直地站在书桌前。 接管潭腿门后,最初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恐师父留下的基业毁在自己手里,而潭腿门在他师徒两代人手里,也确实在江湖中立足了,当时天下练潭腿的有不少,而在齐鲁之地,无疑以齐天鹤的潭腿门为最。 子曰:“四十不惑。”现在的齐天鹤刚好四十岁,对于人生,对于名利,已不如年轻时看得那么重要,所谓不惑,那便是没有疑惑,到了四十岁,也该看得透彻了。 不过齐天鹤之所以发生这样的转变,倒不完全是年龄的问题,而是他喜欢上了书画。 他面前的桌子,以及他坐的椅子,是花了六十两银子,命济州城工匠用上等花梨木打造成的。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以及笔架笔洗之类,而齐天鹤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所以,他的文房四宝是:徽墨,端砚,宣纸,湖笔。 可谓佳也。 他将一张宣纸铺平,两边压上紫檀木雕花镇纸,填满了墨,略一弓腰,行云流水般开始书写。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面容较好,面带微笑,正轻抬玉臂,替他研墨。这女子名玉,是齐天鹤妾,而在书桌的一脚,尚燃着一炉檀香,袅袅升起。 只见齐天鹤神色淡然,略带笑容,运笔迅疾,不消片刻,只听得轻吐一口气,回顾身旁女子,道:“如何?”玉侧目看去,只见纸上赫然写着,当今天子赵佶的一首《重山》词:“罗绮生香娇上春,金莲开陆海,艳都城。宝舆回望翠峰青,东风鼓,吹下半天星。” 她只看了上阙,便道:“好!”齐天鹤笑道:“什么好?”玉娇笑道:“自然是字好。” 齐天鹤搁下笔道:“那你可知这是什么字?”玉道:“考我不是,我也曾临摹过书法,况且这字可是当今天子的字,谁不认得?”齐天鹤哈哈一笑,显得很是得意,道:“赵官家治国不行,可这瘦金体字,确实称得上是极品!” 宋徽宗赵佶沉醉书画,初习黄庭坚,后习褚遂良,薛稷薛曜,取众人所长,创出了别具一格的“瘦金体”,为历来习书法者奉为圭臬。 齐天鹤又细细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叹道:“此书瘦劲奇崛,着实不易模仿。”玉道:“既然如此,官人何不也自创一种字体来?”齐天鹤一怔,随机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她脸蛋,道:“你当随随便便就能开宗立派吗,我一个半路出家的人,可没有赵官家的功底。” 玉道:“可是你也算是开宗立派的宗师了啊。”齐天鹤一时没明白此话何意,玉道:“潭腿门能有今日,难道你没功劳?”齐天鹤沉吟道:“其实多半是师父的功劳,我勉强算个守成之主吧。” 说罢抽出这张纸放在一边,提笔再写。 玉一边研墨,一边说道:“官人近来痴迷书法,对潭腿门的事务似乎很少关心了。”齐天鹤头也不抬地道:“这些繁杂事情交给杨二当家就好了!”玉嘟嘴道:“可惜了这杨二长老遇到你这么个甩手掌柜。” 齐天鹤道:“你懂什么,你不习书法,自然不解这其中的趣味。”玉道:“是啊,官人你再用功读读书,没准还能考个状元,到时候咱们潭腿门更加声名远扬了。” 齐天鹤忽然停下笔,认真地道:“此事未尝不可!”玉怔道:“啊?”齐天鹤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放好了笔,道:“跟你说笑呢。”玉道:“官人怎么不写了?”齐天鹤看着她饱满的双峰,低声笑道:“因为我忽然想做另一件事情!” 自打齐天鹤迷上了书法后,潭腿门上上下下,大大的事务均有杨先打理,也就是潭腿门人人尊称的“杨二当家”。除了这位杨二当家,潭腿门尚有三位武师,负责教授徒弟武功。 杨先和齐天鹤年纪相仿,身材高大,一脸精悍之色。 此刻他正在忠义堂内,与账房胡先生讨论潭腿门上半年的盈利与支出情况。胡先生一边翻着账本,一边五指翻飞,快速拨动着算盘,向杨先汇报。 二人刚刚讨论完,只见走进来一个青年,躬身道:“二当家的,费提辖来了。”杨先马上起身,道:“快请他进来!”胡先生收拾了账本,起身告辞。 片刻后只见大门外大摇大摆走进来一个三十多岁,身着灰衣,头戴皂巾的大汉。费提辖高声道:“杨二当家的,别来无恙啊!” 杨先一脸堆笑,将他迎到堂主正位坐下,吩咐人上茶,道:“费提辖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了?” 费提辖道:“我这不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吗,跟几个朋友在何家酒楼吃酒,回来路过你这,便进来看看。”杨先笑道:“费提辖看起来气色不错,不知家中令堂安好否?” 费提辖道:“这个不劳二当家操心……齐掌门哪去了?”说话间,刚才那个青年已端上茶水果蔬,杨先道:“掌门在书房里,要不我让人去叫他?”费提醒喝了两口茶,道:“不必了,我这次来也确实是有件事。” 杨先忙道:“提辖但请吩咐。” 费提辖道:“这不前两天,贵派几个弟子在祥云楼吃酒,许是喝高了,打了人,而那天刚好我就在附近,你说巧不巧?” 杨先赔笑道:“这是我们疏于管教,让提辖费心了。”费提辖道:“那三个人现在关在牢城里,我今天路过这,就说给杨二当家的知晓。”杨先命人取来二十两银子,塞在费提辖手中,笑道:“提辖您日理万机,竟然还为我们这等不肖弟子的事奔波,实在过意不去,一点心意,还望提辖万勿推辞。” 费提辖将银子纳入怀中,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多多管教就是了,待我回去,你们便可差人去将他们接回来了。”说罢起身要走,杨先直送出了大门,道:“提辖有空常来坐坐啊!” 回到忠义堂,杨先马上拉下了脸,问身边弟子道:“这件事你知道吗?”那人忙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二当家的,只是……只是我想着不过是打架,顶多也就关几天,所以……” 杨先怒道:“所以你就敢知情不报是不是?” 那人跪下连磕了三个头,道:“二当家恕罪,我……我也想不到提辖老爷今日会上门来。” 杨先“哼”了一声,满脸不屑,随后道:“可知那三人是谁的门下?”那人道:“是陈三当家的!”杨先道:“去把他叫来!”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道:“二当家,何事找我?”此人正是潭腿门负责教授功夫的三位师父之一,陈霖。 只是与一般徒弟不同,陈霖教的徒弟均是富贵人家弟子,平日的待遇也就比普通徒弟要好,另两位武师则负责教授普通徒弟的功夫。 杨先把事情说了,陈霖皱眉道:“这件事我倒还真不知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那人道:“那晚他们没回来,我本以为是在外面喝多了,要么找女人去了,要么睡在哪酒楼里,就没放在心上。” 杨先道:“老三,你这几个徒弟平日都这么干吗?”陈霖叹道:“二当家不是不知道,他们三个家底殷实,不说学费多少,单说这每逢端午中秋,也少不了他们的孝敬,因此我平常对他们也就没那么严厉……” 杨先道:“等把他们接回来,得好好管管了,不然这事被掌门知道,你我少不了一顿骂!”陈霖点头道:“我晓得……公子回来了没有?”杨先道:“和子午门张老当家的公子出去了,你问他作甚?” 陈霖搓着手笑道:“这不前两天我一个徒弟,他说他家中有一姐姐,尚未出嫁,想问问掌门的公子,可否……”杨先笑道:“好啊,你老三想当掌门公子的媒人不是?” 陈霖笑道:“公子还没婚配,那徒弟家世倒也不错,依我看此事可以和掌门说说。”杨先沉吟道:“那也得等公子回来再说,这事先放一放吧。” 二人又闲侃了几句,又有一人来报:“仁和武馆馆主携弟子来访。” 陈霖道:“仁和武馆,怎么我没听过?”杨先道:“是前不久来济州的,他们这是拜山门来了。”陈霖道:“难得他们懂礼数,这济州城内,若无我们潭腿门和子午门点头,谁能开起武馆来?” 杨先道:“说到底也都是为了挣钱,和气生财嘛,以后捎带关照关照好了。” 晚间,齐天鹤用完晚饭后,依旧在书桌前练字,旁边站着杨先。杨先道:“掌门平日写字,都是玉在一旁铺纸研墨的,怎么今晚不见她人?” 齐天鹤笑道:“她有些累了,在房中休息,二当家有什么事吗?” 杨先道:“也没什么,只是跟掌门说说近来的潭腿门的情况。”齐天鹤“嗯”了一声,并不答话,待杨先说完,一幅字也写好了。杨先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掌门,倒还有件新鲜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三十二章 勇斗潭腿 二 齐天鹤抬头道:“何事?” 杨先道:“最近咱们山东地界出了一个叫战天阙的人物,不知掌门可听说过?”齐天鹤想了想,道:“不曾听说,怎么了?”杨先道:“风闻此人武功惊人,四处挑战武馆,江湖门派。” 齐天鹤心翼翼地磨着墨,道:“江湖上从来不乏这样的人,有何新鲜?”杨先道:“只是有一点不同,他至今没有败绩,而且,还是个瘸子。”齐天鹤手一顿,颇感惊奇地道:“瘸子?” 杨先道:“奇就奇在这,他虽然腿有残疾,但每次挑战的,都是以腿法立足江湖的人,据说已经挑了多家武馆,败了十多个腿法高人,这山东的江湖,怕是被他搅得不安宁了。” 齐天鹤看墨似乎有些浓了,于是兑了些水,道:“自打宋江之乱后,山东几时太平过,外面乱是外面乱,与咱们无关。”杨先点头称是,短暂的沉默后,他又道:“只是我听说这个战天阙已经到了济州了。” 齐天鹤提笔一愣,道:“二当家的意思,此人会来挑战我们?”杨先沉声道:“若果真传闻所说,那战天阙必然会来找我们。”齐天鹤忽地一笑,道:“我潭腿门人才济济,谅他一个瘸子,翻不了什么浪。” 杨先道:“子午门的张老当家生病了,掌门您要不要去看看?”齐天鹤皱眉道:“什么时候的事?”杨先道:“也就最近。”齐天鹤点头道:“我跟张老爷子似乎也许久没见了,也好,明天去看看他。” 杨先道:“掌门若是无事,属下告退了。” 次日天明,齐天鹤带了些礼品前往子午门,他前脚刚走不久,战天阙就找了过来。 把门的有两个青年,二十来岁,一脸横相。也难怪,潭腿门不说在济州,即便在整个山东地界,那也是响当当的,身为潭腿门的弟子,难免会骄横。 他们看着战天阙穿着一般,相貌丑陋,还是个瘸子,单这模样就有三分厌恶,皱着眉头问道:“你是干什么?” 战天阙看了看院门,道:“我来见你们掌门。” 那人上下打量着他道:“你是掌门亲戚?”战天阙摇头,那人又问道:“那是朋友?”战天阙又摇头,那人仍问:“那你就是来这里拜师学艺的?”战天阙还是摇头。 那人连问三次都不对,对方还一句话没答,登时怒了,道:“掌门日理万机,没工夫见闲人,快走吧!” 战天阙道:“我是来挑战的。” 二人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大笑,道:“你刚刚说什么,来挑战的?”战天阙道:“不错。”那人笑道:“你知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我们掌门是什么人吗,你凭什么?” 战天阙看了看门两边高挂着的灯笼,道:“就凭这个。”说罢走到灯笼一侧,疾跑三步,腾身而起,一个回旋踢,将两个灯笼踢落。 二人脸色顿时变了,要知道这两个灯笼离地面足有一丈多高,且两个灯笼相距近两丈远,若单单踢下一个那还罢了,可眼前这瘸子不但能跳上去,还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换腿,二人心中计较:“这份功力怕只有掌门和二当家才有吧!” 战天阙落地很稳,动也没动,说道:“怎么样,凭这个够不够?”那人冷笑道:“原来你是来踢馆的!”战天阙有些不耐烦了,道:“你若是再不让,我可要打进去了!” 那人马上进门去禀报,另一人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呼道:“你是战天阙!”战天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不错,我就是那个瘸子战天阙。” 不多时,那进去禀报之人走了出来,道:“我们二当家的有请!”战天阙随他进了前院,只见数十个潭腿门弟子正在练武,见他进来后纷纷停下,那两个武师齐齐看向他,当中站着杨先和陈霖。 自从齐天鹤的师父在济州创立潭腿门来,声名远扬,从未遇过挑战之人,这些弟子原本是好奇,可看到战天阙走近后,好奇就变成了嘲讽。 一个瘸子,想怎样,能怎样? 其中一个武师打量了一眼对方,面露不悦之色,道:“就是你放言要挑战我们掌门?”战天阙道:“是。”武师冷笑道:“不说我们掌门有多厉害,单说我们这里四个人,你有把握赢吗?” 战天阙淡淡地扫视一眼,道:“为何没把握。” 武师脸色一变,正要发怒,他身旁一名弟子抢先道:“师父且慢,待徒儿会会他!”跟着走到战天阙身前,道:“要见掌门,先过我师父,要过师父,就先过我!” 战天阙道:“要打便打,哪那么多废话!” 男弟子大怒,一个迎门腿踢向对方腹,战天阙不想和这些徒弟纠缠,因此出招毫不留情,在他眼里,这个徒弟的速度简直太慢,待他刚刚起脚,战天阙只用一个正踢,踢中那弟子腿,一股大力将其掀翻。 众弟子哗然,那人又羞又怒,起身还要再打,却被他师父拦住道:“还不嫌丢人现眼,滚下去!” 陈霖摩拳擦掌,道:“让我来。”那武师声对他说道:“这个瘸子有点门道,你心。”陈霖道:“料他一个残腿,能有多大能耐?” 众弟子见陈霖出手,纷纷退开,让出一大片空地,开始在一边声议论。毕竟陈霖在潭腿门的资历仅次于齐天鹤和杨先,武功自然非泛泛之辈,平日也很少看他和人动手,今日有这么个机会,谁也不愿错过,聚精会神地看着。 陈霖拱手道:“请!”战天阙一声冷笑,起腿踢他下巴。陈霖不料对方速度这么快,一惊之下忙将头后仰,双手就要去抓对方的腿。 战天阙这一腿是左腿,他不等招式用老,右腿再起,仍是相同招数,不同的是他的右腿比左腿要长一寸。 陈霖暗呼一声,险些被他踢中,忙后退一步,正要起腿,却被战天阙双腿连环出击,一连踢了十多腿,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陈霖被迫连连倒退,一口气尚未呼出,战天阙一腿立定,另一腿连踢三脚,分攻他上中下三路,陈霖只有防守。 战天阙如此这般换了三次,已将陈霖逼退了几十步,就要碰到一旁的弟子。 众弟子看得目不转睛,一脸震惊之色,因为像战天阙这种单腿,双腿连踢的腿法他们简直见所未见。 战天阙一轮攻势将尽时,一脚站地,用力一蹬,飞膝撞了过去。陈霖低喝一声,双手护于胸前,被撞得又倒退三步,脸也憋红了。 他瞧见战天阙眼中的不屑,心中火气,吐出一口浊气,大喝一声,跃起使出个双飞脚,落地后马上一个“回身摆莲”腿,配合弓步使出个双撞掌,将战天阙打退几步,总算挽回了点颜面。 二人就在这一片空地中来来回回对拆了三十多招,互有攻守。原本潭腿中有“起腿不过膝”一说,说的是潭腿攻人下盘时,腿不踢过对方膝盖,攻人脚踝,攻人膝盖,近身勾踢。 战天阙起初也确实被陈霖的几招弄得措手不及,可陈霖毕竟功力不济,速度力量都弱了些,战天阙开始几招捉襟见肘,为对方所制,但闪过数招后,发现陈霖破绽,立刻反击。 战天阙的腿法和潭腿不同,一旦反击,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不过三两招就把局势扳回,任凭陈霖如何进攻,始终被他双腿挡在圈外。又过了数招,战天阙卖个破绽,陈霖大喜,一个单弹腿踢出,却被战天阙跃起一脚踢中下巴,流了一嘴血,往后倒去。 一众弟子纷纷上前扶住他,另两名武师脸色煞白,却又站在一边默不作声。杨先脸色更加难看,沉声道:“阁下就是战天阙吧,掌门今日不在,你若想挑战,明日再来吧!” 战天阙道:“好。”转身要走,却被一群弟子围住,战天阙道:“怎么,打不过就想以多胜少?”杨先喝道:“都退下,让他走!”待他走后,杨先忙走到陈霖面前,问道:“如何?” 陈霖吐了两口血,擦了擦嘴,道:“这个瘸子不简单!”旁边弟子说道:“那又怎样,等掌门明日教训他!”杨先命人扶他进屋休息,对其他两个武师说道:“你们觉得如何?” 一武师言道:“有掌门在,怕什么?”杨先冷哼一声,道:“你们就知道掌门,刚刚陈霖受伤,你们干什么去了!”二人语塞,杨先叹道:“我一早就预感到此人会找上门来,可没想到啊,他一个瘸子,腿功竟然如此了得,简直羞煞人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三个回合 一 齐天鹤从子午门回来后已是傍晚,杨先等人向他说明了白天的状况,齐天鹤听完沉吟不语,片刻后方才徐徐说道:“照你们所说,这个瘸子是个高手。” 陈霖愤愤不平地道:“也怪我一时大意,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不输!”杨先道:“省省吧,谁都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他对手,我还看出,他根本没用全力。” 陈霖干咳两声,道:“那你说,他这么做目的是什么。”杨先道:“他到处挑战,想来也无非是为了名声。”齐天鹤道:“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我们也不得装孬种,明天让我来会会他!” 杨先喜道:“有帮主出手,那厮必败无疑!”陈霖道:“不知帮主打算怎么对付他?”齐天鹤想了想,道:“在我们的地盘,还愁没办法吗,你放心,这口气我会替你出,也替我潭腿门出。” 话虽如此,但齐天鹤心中担忧的是,他因为痴迷书法,已经把功夫搁下近一年了,再加上夜夜和玉鱼水之欢,近来已经觉得身体大不如从前了。正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即便你功夫再高,倘若放下太久,也难免会生疏的。 不过齐天鹤到底是一派之尊,担忧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自信,料他一个瘸子,以我数十年的功力,还打不过他? 于是吩咐了杨先等人几句,摆上笔墨纸砚,叫来了侍妾玉,开始练字。 次日,战天阙依言来到潭腿门。 齐天鹤穿戴一新,和杨先等人,数十名弟子在院内等待,见他来了,齐天鹤上前几步,拱手道:“在下齐天鹤,足下想必就是战天阙了。”战天阙道:“我昨天才来过,你岂会不知,你就是齐天鹤?” 齐天鹤微笑道:“不错。”战天阙道:“好,可以开始了。”齐天鹤道:“且慢,我想请教足下,你挑战我潭腿门,究竟为了什么?”战天阙想也没想,道:“为了证明我强!” 齐天鹤一怔,心中暗怒,面上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其实我们习武之人最重要的不是功夫多好,而是武德,一味的好勇斗狠,并不算一个武者。”战天阙冷笑道:“先有武,再谈德,连武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说武德?”说罢看向陈霖。 陈霖见齐天鹤在一旁,没有说话,只红着脸嗔视他。 齐天鹤道:“战兄功力了得,我身为潭腿门掌门,我们俩的身份,自然不能像一般人那样比法。” 战天阙道:“你想怎么打。”齐天鹤道:“随我到后院便知。”众人跟着齐天鹤来到后院,只见院中架着一张方形大,拇指粗的麻绳结成,四角拴在院中四根柱子上。 齐天鹤道:“你我就在这上一较高下,如何。”战天阙看了看那,拴得并不紧,一张软绵绵趴着,飘飘荡荡的。他道:“如何定输赢?”齐天鹤道:“简单,谁先被打落地,谁便输了。”说罢三步并两步,一个箭步冲过去,翻身上,稳稳地站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众弟子哗然,谁都看得出来,这场比试难度极大,且不论双方功力高深,就说这,因为拴得不紧,很是松垮,对于一般人来说,别说在上面比武,稍有不慎,站也站不稳,更有可能一脚踩空。 杨先等人面露得意之色,陈霖道:“这张掌门不知练了多少遍,今天那死瘸子输定了!” 战天阙冷哼一声,亦翻身上去,稳如磐石。齐天鹤瞄了他腿一眼,赞道:“好功力,现在可以开始了!”战天阙略一提气,右脚轻点,跃起后前蹬,齐天鹤向一旁闪去,待他将要落下时,齐天鹤忽然跳起。 原本战天阙一人之力落在上,必然会晃得齐天鹤重心不稳,因此齐天鹤看准时机朝他跳了过来。果然战天阙落下后,一阵摇晃,战天阙忙沉气稳住身形,而这时齐天鹤一脚已踢了过来。 战天阙上半身闪过,右腿斜踢向他腿弯,齐天鹤一个趔趄向下趴去。他将计就计,使出千斤坠的功夫,整个人压下,使得身剧烈摇晃,战天阙站立不稳,一时弄了个手忙脚乱。 潭腿门弟子纷纷叫好,陈霖道:“掌门今番赢定了!” 齐天鹤双脚脚尖勾住绳结,双手一按,整个身子直直地站了起来,接着他又向后仰下,两下连晃,终于将战天阙晃倒。齐天鹤双手抓住绳子,用力一抖,战天阙整个人便被掀了起来。 只见齐天鹤低喝一声,起身前冲,不过不同的是他的身子是倾斜的,而每走一步,脚面都刚好踩到两根绳子。战天阙看得清楚,齐天鹤必定在这里下过不少功夫,因此才得心应手。 不过此时容不得他多想,齐天鹤冲到他面前时,双掌平推,要将他推下去。 战天阙当机立断,右臂勾住他脖子,身子一转,绕到他身后,右膝抵住他后背,齐天鹤顿觉呼吸一窒,身子也快被战天阙扳倒。他到底不是泛泛之辈,当即左脚蹬住绳子,右脚跟着用力,双手掰开战天阙臂膊,倒翻出去的同时连踢两脚,战天阙被踢中后背猛地向前跌去。 齐天鹤立住身子后,气定神闲地说道:“如何,还要再比下去吗?”战天阙道:“你还没把我打下去呢!”目前齐天鹤占尽了优势,这张又十分松软,着力点不够,战天阙的腿法大打折扣,再继续的话,即便他不掉下去,也得捱对方不少拳脚。 于是战天阙打定了主意,既然硬碰硬不行,那就换个方法。 齐天鹤见他不动,便道:“怎么?”战天阙忽然窜出去,齐天鹤本以为他要进攻,已经做好了守势,不料战天阙快到他面前时却跳了起来,整个人扑了过来,齐天鹤右膝撞在对方腹,却被战天阙一连三四拳都打在脸上。 二人一同跌倒,齐天鹤双手护住面门,苦于双腿被压制,只好扭动腰背来躲闪。 陈霖见状大喊:“姓战的,你这算什么,打赖架吗!”只见二人在上翻来覆去,拳脚相加,扭打在一处,哪还有一派宗师,高手的风范。 齐天鹤大概练武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情况,战天阙缠住他不让他脱身,一味地挥拳猛打。齐天鹤连捱了十几拳后,心中火起,怒喝一声,左臂抵住他脖子,右拳击在他太阳穴上。 战天阙只觉眼前一黑,向一旁歪去。齐天鹤脱身后立马蹲起,一个挂肩腿踢中对方,战天阙摇摇晃晃向后倒退,一脚踩空,眼看就要着地,忙用双手抓住绳子,齐天鹤刚才被他缠住一顿打,在徒弟们面前丢了面子,心中怒极,大喝一声,右脚劈中绳子,只听“嗤嗤”数声连响,那竟然被他一脚劈断,宛如一条裂谷,快速冲向战天阙。 战天阙一脚悬空,已来不及抽出,只好抓住左边绳子,右脚硬生生扯断绳。齐天鹤这时已经跃起,抓住绳子,连转几圈,如猿猴般敏捷。待战天阙反应过来时,齐天鹤一脚已踢中他面门,将他踢了下去。 潭腿门人纷纷叫好,齐天鹤飘然落地,脸色青红相间,心中虽然愤怒,但到底是自己赢了,还是得保持一派掌门的风度,他道:“怎么样,不必比了吧!” 战天阙吐出一口血,又擦了擦嘴,道:“你赢了。”齐天鹤还要说几句场面话,却见战天阙转身离开,并道:“我还会再来的!” 杨先陈霖等人走上前去,杨先道:“此人传言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陈霖附和道:“没错,还不是被咱掌门打败了。”齐天鹤摸了摸红肿的脸,道:“你们可不要看了他,我此次能赢,完全是因为占了地利,若是在平地,我还真不容易赢他。” 陈霖道:“不管怎么说,这一场面子咱们是挣回来了。”齐天鹤愠道:“平日让你们好好练武,你们都不听,就知道吃喝玩乐,如果以后再有战天阙这样的人来挑战,你们拿什么应战!” 陈霖等武师忙道:“是是是,我们一定会督促弟子。” 战天阙虽然败了,受了伤,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摸清了齐天鹤的底子,下一战的把握也就增加了几分。 这一日他走在街上,正觉腹中饥饿,准备就近找家面馆吃面,不料这时突然走过来三四个人,堵住战天阙,吵吵闹闹的,战天阙略一皱眉,正要发怒,这些人又忽然散开,而战天阙眼疾,发现自己的钱包被一人偷走。 不用说,这三四个人是那偷的同伙,战天阙发一声喊,直追过去。这一追,就追上了梅傲雪比武招亲的擂台上。(此事前文有叙述,这里不再啰嗦)。 战天阙抢回钱包,又拒绝了萧雁群的一片赤忱的交友心,当他往前走的时候,心中竟然一直闪着梅傲雪的倩影。 但想着她的同时,更多的还是苦恼,因为他能感觉到,梅傲雪看不起他。我长相丑陋,又是个瘸子,她一个千金姐,又怎会看得起我?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人嫌弃,或嘲笑,但是以往的他只是愤怒,可自从见了梅傲雪,这愤怒就变成了自卑。 战天阙越想越气苦,闷闷不乐回到住处。他的住处是城北一家寺庙旁的荒院,不知多久没有住人,他身上钱不多,因此将这个地方稍微收拾收拾,便住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三个回合 二 第二天,战天阙整装上阵,再次来到潭腿门。他自从上次战败后,心中一直琢磨齐天鹤的功夫,琢磨潭腿,自觉已颇有心得。 齐天鹤正在堂内接待亲戚,而这亲戚不是别人,正是梅傲雪和她的母亲梅氏。梅氏是齐天鹤表妹,齐天鹤自然也就是梅傲雪的表舅。 梅氏想到很久没见这个表哥,心中想念,因此就带着女儿来看望看望。梅傲雪一袭鹅黄色长裙,扎发垂肩,领边绣着梅花,外穿一件乳白金丝褙子,不施粉黛,美得自然。 有花无叶真潇洒,不问胭脂借淡红。 两家人聊得正欢,忽然有人来报:“掌门,那个瘸子又来了!”这时杨先等人也走了过来,陈霖道:“掌门,我们听说那瘸子又来挑战了?”齐天鹤皱眉道:“怎么还来?” 梅氏听得一头雾水,道:“表哥,你们在说什么?”而梅傲雪听到“瘸子”俩字,心中忽然想到战天阙来,暗道:“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齐天鹤道:“无妨,不过是一个跳梁丑。”杨先道:“掌门,依我看你这次别留情了,把他打服,省得他再来聒噪!”齐天鹤道:“好,让他进来吧。”梅氏起身要回避,齐天鹤道:“表妹,雪,你们不必回避,看看今日我怎么再次打败他!” 这一次比试与上次不同,一行人来到潭腿门弟子平日练功的院子,只见地面插着数十根,大腿粗细的木桩,高有五六尺,不规则的排列着。 杨先等人站在梅氏母女旁边,其余弟子围在廊下,场外。战天阙一眼就看见了梅傲雪,二人四目相对,梅傲雪忙将目光转向别处,心道:“怎么这么巧,真是他。” 而战天阙想的却是:“你果然连看也不屑看我……” 齐天鹤回想上次比试,一张脸被对方打得又青又紫,这次一定要他付出些代价。而这些木桩正是练习潭腿用的,齐天鹤少年时代不知在上面练了多少年,流了多少汗,尽管他已经将武功搁下一年,但每次看见这些木桩,马上就会想起少年时代,一股热血流遍全身,每一步,每一招都再熟悉不过。 杨先等人见齐天鹤选择木桩,比上次还要放心,就等着看战天阙被打败。 梅氏一个妇道人家,不愿看男人们挥胳膊动拳头,只好站在杨先的身后。而梅傲雪也算是武林中人,对于比武自然比她母亲有兴趣,不过她心中暗暗担忧:“他真的能打得过表舅吗?” 齐天鹤负手而立,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道:“兄弟,你先请。”战天阙心中冷笑,木桩上考验的无非是人的下盘功夫,和整体的平衡力,而这两样,战天阙都有。 于是他一跃而起,一脚站在木桩上,齐天鹤也跟着跃起,道:“还和上次一样,谁先下去,谁就输。” 战天阙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腾空进攻,而是稳扎稳打,只见他缓缓向前迈步,朝着齐天鹤走去。 由于他双腿一长一短的原因,他每走一步身子便歪一下,在潭腿门人看来,这模样太滑稽,纷纷笑出了声。梅傲雪看着他们那副嘴脸,心中一阵厌恶,却听梅氏说道:“这可奇了,他腿有残疾,竟然还敢来挑战表哥。” 梅傲雪道:“娘,您不是不喜欢看人比武吗。”梅氏笑道:“是不喜欢,只是好奇而已。”梅傲雪道:“你别看他是个跛子,功夫可厉害着呢。”梅氏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搞乱你比武招亲的,就是他吧?” 梅傲雪低声道:“这事还提它作甚。”梅氏叹道:“只可惜此人相貌丑陋,身有残疾,也不知他家世如何,不如倒真可以替你考虑考虑。”梅傲雪扯着她的手臂,娇声道:“娘,您就这么希望把我赶出去吗!” 梅氏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母女俩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对拆了十多招。齐天鹤在木桩上游刃有余,但见他手眼身法步协调一致,一步一脚,一脚一拳,拳脚并用,进退有度,倒不失一代名家的风范。 战天阙起初并不适应木桩,待拆了十多招后逐渐适应,腿法渐渐施展开来,与齐天鹤的潭腿不同,战天阙的腿法大开大合,多是高踢腿动作。武术中向来忌讳高踢腿,因为腿踢得太高,势必重心不稳,破绽暴露给对方,使对手有机可乘,也因为腿踢太高,很难及时收回。 只见战天阙右腿连踢三脚,被齐天鹤全部拦下,而在踢他下盘时,战天阙忽然招式一变,右脚勾住对方脚踝往回扯,要将他扯倒。不过齐天鹤下盘稳固,战天阙往回扯时,他只双腿拉直,一脚各踩一个木桩。 战天阙不等招式用老,见他双腿劈叉,当即一个下劈,若被他劈中,齐天鹤这条腿必断不可。只见齐天鹤右手按住旁边的木桩,低喝一声,腾身收腿,右手再按,凌空翻起,使个双飞脚。 战天阙向后连退三四步,而齐天鹤趁胜追击,一个扫堂腿,战天阙登时跌下。陈霖等人大喜,梅傲雪不禁惊呼一声,所有人都以为战天阙要掉下去时,只见他做了个和齐天鹤一样的动作,双腿劈开,撑住两根木桩。 梅傲雪松了口气,梅氏注意到她,便问:“你刚刚怎么了?”梅傲雪低下头,道:“没,我只是关心关心舅舅能不能打赢。”战天阙这时瞥向梅傲雪,见她俏生生站在人群中,却始终不看自己。 齐天鹤呼喝声中,一腿劈下,战天阙忙用双手架住,但齐天鹤这一腿力量太大,使得他整个人向下滑了近一尺,若非他双腿有力,已经掉下木桩去了。战天阙心道:“好,你们都希望我败,我偏不败!” 他咬着牙,忽然大叫一声,掀开齐天鹤的脚,双腿同时用力一蹬,跃起身来一连三脚将对方踢退,顿时扳回劣势。然后,战天阙就展开了疯狂进攻,他原本相貌丑陋,此时更加狰狞,看得齐天鹤心中一颤,但他也毫不示弱,立马反击。 二人的身影就在这木桩上你来我往,拳打脚踢,战天阙心里悲愤,一味快打,狠打,战天阙的双腿从就经过非人的训练,速度,力量,都远远大过常人,齐天鹤每每感到对方腿风逼来,迫得自己喘不过气。 但他仗着自己数十年武功,和战天阙硬拼,誓要将他打下木桩去。 二人此时都使出了全力,场面可谓惊心动魄。潭腿门弟子看得目不转睛,似乎连呼吸也忘了,杨先等人也很少见掌门出全力对付一人,此时也凝神观看。 梅傲雪的双眼始终不离战天阙,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我为何这么关心他,难道……不不,我只是可怜他而已……” 潭腿讲究“手是两扇门,全凭腿打人”,更有“拳三脚七”一说,因此齐天鹤的招式,双手负责防御,双脚负责攻击,节奏鲜明。潭腿共有十路,此时被齐天鹤一一使出,顺步单鞭,十字起蹦,盖马三捶,斜踢撑抹,掖掌双看,转环跺子…… 回环曲折,当真如行云流水一般。战天阙激战中仍偷眼看向梅傲雪,二人每每四目相对时,梅傲雪都将头转向别处。战天阙以为她不愿看见自己,心中更加凄苦,出招再不留余地。 但见他腿风激荡,前踢、横踢、侧踢、抡踢、下劈、后旋踢,气势磅礴,杨先等人暗暗心惊,原来这才是战天阙的全部实力。众人不禁想到:“如果换作我,能撑多长时间?” 梅傲雪也是今天才见到战天阙的实力,可谓大吃一惊,试想他一个跛子,能将腿法练到如此境界,需要多大的毅力?起初只是有些可怜他,可现在却多了几分敬佩。 战天阙腿风扫出一个圈子,将对方挡在圈外,双方交手已有近百招,齐天鹤不知挨了对方多少腿,而战天阙也不知受了对方多少拳。 又过了十多招后,齐天鹤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战天阙也不好受,只是咬着牙硬撑。齐天鹤心道:“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于是利用战天阙双腿的缺陷,在木桩上来回闪躲。 战天阙这时已经打红了眼,不识对方诡计,一味猛攻,齐天鹤这时瞅准他破绽,一脚踢中他膝盖,顺势七八拳打在他脸上,战天阙鼻血流了一嘴,齐天鹤大喝一声,双拳打在他腹,跃身摆莲腿,将他踢下木桩。 这一战,他又败了。 陈霖第一个说话:“姓战的,这回怎么说?”战天阙这一次伤得不轻,原本他和齐天鹤交手就已经挨了对方拳脚,而最后这几下,齐天鹤几乎使出全力,他此刻浑身酸痛,气息不稳,已经提不起多少力气。 战天阙擦了擦鼻血,又将嘴里的血吐尽,涩声道:“是我输了。”齐天鹤依然站在木桩上,道:“承让了!”战天阙挣扎着站起身,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梅傲雪,又看了看齐天鹤,道:“我还会来的。”说罢一瘸一拐的要走。 陈霖命人拦住他,说道:“你这厮连败两回,还不知耻?”战天阙冷笑道:“齐掌门,你怕了?”齐天鹤咳道:“都退下,让他走!”梅傲雪被他那一眼极复杂的眼神,看得芳心一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他走后,齐天鹤喷了一大口血,从木桩上跌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三十五章 少年俊杰 一 齐天鹤在与战天阙交手时,也挨了不少拳脚,受了内伤,但他强忍着,一直到战天阙离开,这才喉咙一甜,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杨先等人大惊,忙冲上去扶起他,梅氏急切地道:“表哥,你怎么样?”齐天鹤苦笑,待调匀了气息,擦干血,长叹道:“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啊!”陈霖道:“掌门还是别说话了,快去歇息。” 齐天鹤右手抓着受伤的左臂,道:“用不了三年五载……或许一年的时间,我就不是他对手了,若非我有几十年的功力,这条胳膊非断不可。”陈霖骂道:“这个死瘸子,掌门,依我看……” 齐天鹤摆手道:“这一次是他输了,又不是我们输了,如果我们再去骚扰人家,那我们就成人了。”说罢又连咳数声,脸憋得通红。杨先道:“掌门,公子就要回来了,他若看见你这个样子……” 齐天鹤道:“习武之人,受伤是难免的,算得什么!” 杨先皱眉道:“这个战天阙的腿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齐天鹤沉吟道:“不错,这等腿法不似中原武功……”梅氏道:“都这样了还讨论什么武功,赶快叫大夫来啊!” 在回去的路上,梅氏母女坐在轿子里,梅傲雪心中一直想着刚才的比武,不知为何,战天阙的身影竟断断续续出现在她脑海,倔强,高傲的性格,过人的武功,还有他那条残腿…… 梅氏见女儿神色有异,便道:“雪,你怎么了?”梅傲雪忙道:“没什么……”梅氏语重心长地道:“今天你也看见了,连你舅舅这般武功尚且如此,你一个女孩子家,偏要舞枪弄棒的,你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梅傲雪握住母亲的手,道:“娘,您放心,女儿的功夫比不上舅舅,但……但天下又有几个战天阙那样的人呢?”梅氏点头道:“那倒也是。可是你的比武招亲被他搅了,你还打算继续下去吗?” 梅傲雪侧头看向一边,道:“此事不提也罢。”梅氏道:“雪,你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了,来提亲的人都踏破了咱家的门槛,难道你真的一个也看不中?”梅傲雪道:“娘,您又来了!” 梅氏最疼爱这个女儿,不愿迫她太紧,见她不愿意,只好把话题引开。 过了两天,梅氏前往城北寺庙进香,梅傲雪陪同。梅氏常常来此烧香拜佛,与此间方丈熟识,礼佛后便谈起佛法来,梅傲雪觉得闷,便出去走走。 转过大殿院落,径直出了庙门,正百无聊赖时,忽听得隐隐有呼喝声传来,梅傲雪心中一动,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于是他循声找去,只见寺庙旁一间荒废的院子里,战天阙正在练武,那呼喝声就是他发出的。 梅傲雪本不想惊扰他,正要转身走开,没想到战天阙突然停下,看到了她。梅傲雪有些不自然地道:“你……你住在这?” 战天阙道:“是啊,什么人住什么院子,我这样人,只配住这样的地方。”梅傲雪听他语气有异,但并不解其中缘由,跟着问道:“你的伤好点了吧。”战天阙暗道:“她是在关心我?” 梅傲雪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声,战天阙忙道:“死不了……这点伤不算什么。”二人隔着矮墙,一时没了话,战天阙看着她,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什么,梅傲雪却开口道:“你真的还要去挑战齐掌门?” 战天阙道:“为何不?”梅傲雪道:“可是你的伤……再说你都败了两次了,难道还要……”她本想说自找难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可没想到战天阙却替她接了下去:“还要自取其辱是吗?” 梅傲雪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战天阙昂首道:“今天打不过,不代表明天打不过,明天打不过不代表后天打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他的!”梅傲雪不解地道:“你为什么非要打败他呢?” 战天阙高声道:“为了证明我强!”梅傲雪蹙眉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证明自己?”战天阙欲言又止,看了看自己的腿,道:“你不会明白的。”二人又一次静默。 一个站在颓圮的墙外,一个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内,不知不觉,夕阳已经二人的影子拉长了。 这时,自远处跑过来一人,叫道:“表姐,你在这啊!”梅傲雪回头看去,向她跑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是别人,乃是齐天鹤之子,齐俊杰。 齐俊杰跑至梅傲雪身边,兴冲冲地道:“表姐,好久不见啊,你又漂亮了!”梅傲雪莞尔道:“就会油嘴滑舌,什么时候回来的。”齐俊杰道:“也就昨天,你的事爹都跟我说了……” 梅傲雪忙道:“表弟……”齐俊杰这才发现院内站着一人,便道:“表姐,这人你认识?”神色间甚是不屑。战天阙此时方才看清齐俊杰,只见他头上簪花,一身金丝软袍,手拿折扇,中指上套着一个祖母绿戒指,富贵逼人,容貌俊秀,只是眉宇间有着一丝邪气,与梅傲雪站在一起,可谓珠联璧合。 战天阙心登时凉了,梅傲雪正有些为难,不知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战天阙心道:“你梅大姐又怎能认识我这样的人。”于是抢道:“我们不认识!”齐俊杰道:“表姐,表姑妈在庙里?” 梅傲雪道:“是啊,她在和智通禅师谈论佛经。”齐俊杰拉起她的手,道:“那我们去找她吧。”梅傲雪点头,临走前,回望了一眼战天阙,只是战天阙并没有再看她,而是背过了身,夕阳中只见荒草院里一个倔强,孤独的身影。 梅傲雪心中苦笑:“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想着他?” 过了几日,战天阙伤已好得七七八八,再一次找上潭腿门。其实经过前两次的比试,齐天鹤武功底子已被他摸清,他自信再练上一年,甚至一年不到,必定能打败他。 可是他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自己选择比武方式。 第三次进门,战天阙少不了众人的白眼,谩骂,什么“厚颜无耻”,“自取其辱”,“狗皮膏药”之类的话。潭腿门上下已经认识了这个瘸子,鉴于上一次双方精彩的打斗,这一次他们又围拢过来,想看看还有什么绝活。 而这一次,齐俊杰梅傲雪也在其中。本来梅傲雪并不知道战天阙今天要来潭腿门,而是被齐俊杰缠着,硬留在这里。 齐天鹤修养再好,此刻也禁不住恼火,心中寻思道:“我这次和他比兵器,定要他付出十倍代价!”可没等他开口,战天阙先说道:“前两次都是你挑的比法,这一次该我了。” 陈霖道:“客随主便,你凭什么!”齐天鹤道:“好,就依你,免得外面说我们欺负人,你想怎么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三十六章 少年俊杰 二 战天阙道:“借你六个人一用。”齐天鹤不懂他要干什么,便叫出了六名弟子,战天阙道:“你们六人每人拿一块砖头,砸我。”众人一愣,这算什么比法?陈霖向那六人使了个眼色,那六人捡起砖头,战天阙立定身子,道:“砸!” 六人使出最大劲将砖头砸向他,起初众人不知战天阙此举何意,但接下来的动作却震惊到了他们。 只见战天阙一个助跑,腾身翻起,在空中一连踢出六脚,断了五块砖。梅傲雪惊呼一声,齐俊杰喃喃地道:“看不出这瘸子还有这本事!” 战天阙落地后,道:“这就是我的比法,你若能做到和我一样,便算我输!”众人面面相觑,做不得声,齐天鹤更是面如死灰。能在空中连踢六脚,这简直骇人听闻,齐天鹤一向自负腿功,可自从遇见战天阙,他的自负就渐渐被挫败。 直到这一刻。 陈霖等人即便敌视战天阙,但此刻也不得不心悦诚服,梅傲雪一双妙目停在战天阙身上,满是惊喜。殊不知从一开始,梅傲雪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全被齐俊杰看在眼里。 他看着战天阙,嘴角挂着冷笑。 战天阙之所以要选择这个方法,那是因为他自信天下除了他,没人能够做到!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战天阙多少苦练的结果,他平日练功累了,就找空酒坛,树枝之类的东西,将他们用绳子系在树梢上,对着练习。 从起初的一脚,到后来的两脚,三脚……最后终于能够凌空六连踢。而一般的习武之人,最多能在空中踢三脚,这已是极限。 奇迹,向来由少数人创造。 不过人终究是人,力量有限,所以他踢出六脚,只断了五块砖,第六脚已经没多少力道。 即便如此,这一手功夫,足可以傲视武林。 齐天鹤铁青着脸道:“不必比了,我认输。”陈霖道:“掌门……”齐天鹤苦笑道:“阁下武功惊人,齐某甘拜下风。”战天阙道:“你认输了?”齐天鹤道:“是。” 战天阙也没说什么,只看了看梅傲雪一眼,正要走,却被齐俊杰叫住,只见他折扇轻摇,神情潇洒走了过去,道:“战兄好功夫,在下也佩服得紧,只是战兄若真想以腿功出名,倒是还有一人,战兄可去挑战他。” 战天阙对这个少年并无好感,冷冷地问道:“何人?”齐俊杰道:“便是号称‘鬼脚刘’的刘朝安老爷子。”战天阙道:“我听说过他,你知道他在哪?”齐俊杰为难道:“这个刘老爷子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在下倒愿意替战兄打听打听,还请战兄稍待几日。” 战天阙冷冰冰地道:“我为什么相信你?”齐俊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其实这也是我表姐的意思,只不过她女儿家不好意思开口。”战天阙诧异地看向梅傲雪。 齐俊杰道:“战兄若不嫌弃,可在舍下盘桓几日,待有了刘老爷子消息,方便告知。”战天阙道:“不必。”齐俊杰见他走了,高声道:“那弟去哪找战兄?”战天阙真以为这是梅傲雪的意思,便道:“城北寺庙旁的院子。” 陈霖不解地道:“公子,您这是……”齐俊杰邪魅一笑,道:“放心,我自有计较。”这时,梅傲雪走过来问道:“表弟,你跟他都说什么了?”齐俊杰随口道:“我跟他说这些都是你的意思,战兄让我替他谢谢你。” 梅傲雪道:“你干嘛这么说?”齐俊杰故作茫然道:“有何不妥吗?”梅傲雪薄嗔道:“谁要你多事!” 从那之后,齐天鹤便郁郁不乐,整日埋头练字,再也不提武功,济州潭腿门也自此渐渐衰落,当然,这是后话。战天阙经此一战后,不但武功更精进了,也彻底名扬武林了。 过了一天,战天阙在院内练武,忽听得有人轻咳两声,这才发觉梅傲雪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包裹。战天阙颇感意外,道:“你怎么来了?”梅傲雪道:“你难道要像那天一样,要我隔着墙跟你说话吗?” 战天阙忙将她请了进来,道:“我这里不比你家,可没什么好招待的……要不,你进屋坐坐。”梅傲雪看了看四周,道:“不必了,我这次来是有样东西给你。”说着将包裹打开,赫然是一双靴子。 战天阙没有伸手,而是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梅傲雪道:“这双鞋是特制的,我看出你的左腿比右腿短了一些,所以这双鞋子左脚底子比右边厚一些,具体我也不敢确定,先拿给你试试吧。” 其实这是梅傲雪的一番心意,但在战天阙听来,满不是滋味,心道:“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是个跛子,跟你走一块掉你面!”于是他淡淡地道:“就算脚不瘸了,脸上也难看,你能怎样?” 梅傲雪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战天阙道:“没什么意思,反正改变不了我又瘸又丑的样子,你又何必虚情假意!”梅傲雪一番好心被当作驴肝肺,还被说成“虚情假意”,顿时气结,颤抖着香肩,将鞋子仍在地下,道:“你爱要不要!” 梅傲雪本就是生性高傲的人,从又处处被人呵护,哪受得了这番言语态度,立马夺门而出,眼眶里竟忍不住有泪水打转。暗骂自己:“梅傲雪啊梅傲雪,你为什么要这么下贱,他值得你如此吗?”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苦,但又怕被人看到她失态的样子,只好忙擦擦眼睛,向前走去。 没走多远,只见十多个男子低声谈论着什么,走过她身边。梅傲雪心中一动,回身看去,那十几个男子竟是向战天阙的住处走。她心中好奇,便了跟过去,可走了没几步,暗道:“我干嘛还关心他,与我何干?”于是再次转身。 人的思想情感,一旦表露,就很难再控制住,梅傲雪努力不去想这些,可越不想,就越遏制不住,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不简单。 这十几个人是齐俊杰安排的潭腿门弟子,来拜战天阙为师,他们一个个态度诚恳,纷纷下跪,求战天阙收入门下。战天阙岂会答应,一再推辞,到后来更是严词拒绝。 这一来正中对方下怀,只见其中一人跳起来,指着战天阙鼻子骂道:“姓战的,别给脸不要,我们拜你为师是看得起你,让你一个又丑又瘸的人给我们当师父,我们还嫌丢……” 最后一个“人”还没说出口,被战天阙一个侧踢踢飞出去,撞在矮墙上,捂着胸口,半天出不来声。其余人发一声喊,纷纷起身来抢他,这些人又哪是战天阙对手,他几乎是一脚一个,转眼就将这些人打得鼻青脸肿,落荒而逃。 而这一切,全被躲在一角的梅傲雪看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三十七章 连环毒计 一 傍晚时分,齐俊杰差人来请战天阙至府中赴宴。战天阙推辞一番,那人道:“公子已经探得鬼脚刘的下落,请战公子前往一叙。”战天阙正自犹豫,那人又道:“这些也是梅姑娘的意思……” 战天阙道:“她也会去?”那人笑道:“那是自然。”战天阙想了想,道:“好,就跟你走一趟。” 来到潭腿门,日头已尽,齐俊杰出门相迎,只见他头上簪着菊花,腰间佩戴着茱萸香囊,战天阙这才想起,今日是重阳节。 齐俊杰将他接入府中一间阁楼上,命人点上蜡烛,楼中早已摆好宴席,齐俊杰引他入座,道:“今日是重九佳节,特邀战兄来此聚饮。” 战天阙满不自在,道:“你已经知道鬼脚刘的下落了?”齐俊杰替他斟满一杯菊花酒,道:“他在孟州。战兄不必着急,你看这星月皎洁,金风送爽,正是良辰美景,那些煞风景的事可先放放。” 说着拍拍手,便有一队浓妆艳抹的歌妓走来,翩翩起舞,管弦丝乐,充盈楼。战天阙正觉腹中饥饿,便捡了几块重阳糕吃,喝了几杯酒后,心中打鼓,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齐俊杰已看出他的疑问,便道:“战兄不必着急,表姐马上就来,女儿家麻烦,现在估摸着描眉打鬓呢。”战天阙沉默不语,齐俊杰一边替他倒酒,一边相让吃菜,甚是热情。 斗转星移,不知不觉,已是酉时。战天阙觉头脑有些沉重,看那些歌妓,竟有些重影了。齐俊杰叹道:“表姐怎么还没来,难不成路上出了意外?”于是命人把战天阙带进客房休息,他前脚刚走不久,梅傲雪便来了。 战天阙进入房中后,酒劲上涌,脱了外衣就要去睡。这时忽听得院内有人大喊:“捉贼啊!”战天阙一惊,暗道:“也罢,我替他拿了贼,也算两清,从此不见他就是了。” 于是穿好外衣出门,不料黑暗中被人绊倒,登时有四五个壮汉按住他道:“来人啊,贼捉住了!”战天阙怒道:“放手,我不是贼!”一行人押着他找到齐俊杰,道:“公子,贼人在此!” 战天阙苦于酒劲,没法挣脱,而这时又恰恰看见了梅傲雪,见她惊讶,怀疑,略带些失望的眼神,再看看齐俊杰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登时明了,这一切都是齐俊杰的奸计。 齐俊杰骂道:“好啊,我好心招待你,你竟潜入我家偷东西来!”战天阙道:“我没有偷你东西。”齐俊杰道:“好,我现在就让人去搜,看你如何抵赖!”于是派一人去战天阙房中,果然搜出一大包裹金银首饰,齐俊杰冷笑道:“你这厮还有什么话说!” 战天阙闷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时又有一队公门人走来,齐俊杰上前道:“捕头老爷,就是这个人,前几日打了我潭腿门的人,今日又来我这偷东西,请捕头老爷发落!” 梅傲雪此时也明白过来,但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办。那捕头早就是齐俊杰打点好的,立马将战天阙五花大绑,押回州衙大牢。 齐俊杰微笑道:“表姐,贼人已经擒住,交由知州老爷发落,我们且来吃酒,莫被这厮坏了雅兴。”梅傲雪面罩寒霜,冷冷地看着他道:“这些都是你的阴谋,是不是?” 齐俊杰好整以暇地道:“表姐,你有无证据,凭什么说是我的阴谋?”梅傲雪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扭头走开。 次日一早,知州升堂提审战天阙,齐俊杰一纸诉状交了上去,那知州见了诉状,又见了赃物,以及被战天阙殴打过的潭腿门弟子,当下喝斥战天阙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战天阙叫道:“我没有偷东西,这些人根本是齐俊杰安排好的!”知州一拍惊堂木,道:“你还敢狡辩,我看你这厮不见棺材不掉泪,来呀,打他二十板,看他招不招!” 齐俊杰早已买通州衙上下,战天阙抵死不认,被脊杖二十,战天阙所犯之罪,罪不至死,因此知州改判他流放孟州。 当下在他脸上刺了金印,精铁镣铐锁住双腿,戴上重枷,由两个公人押往孟州。 梅傲雪得知此事后,急得团团转,只好找到齐俊杰,要他撤回诉状。齐俊杰正和人在阁楼上闲谈,见梅傲雪来了,那人起身回避,齐俊杰堆上笑脸,道:“表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梅傲雪倒不拐弯抹角,直言来意。齐俊杰脸顿时阴了下来,道:“表姐,你认定是我的诡计了?”梅傲雪反问道:“难道不是?”齐俊杰先是轻叹,后又激动地道:“我就不明白了,他战天阙一个瘸子,一副穷酸样,你为什么这么帮他!” 梅傲雪道:“我这是在帮你,让你不要走入歧途!”齐俊杰哈哈一笑:“好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喜欢他,是不是?”梅傲雪玉面一红,道:“你胡说什么!” 齐俊杰冷笑道:“我早看出来了,你看他的眼神很不一般,而他看你的眼神更不一般。”梅傲雪芳心直跳,暗道:“他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真的喜欢那个战天阙么?”不过此时容不得她多想,疾道:“这么说来,你不愿撤回诉状了?”齐俊杰依旧冷笑。梅傲雪道:“好,我去告诉表舅,看看他怎么说。” 齐俊杰忙抢上前,道:“表姐,有话好好说,干嘛告诉爹。”梅傲雪道:“你年纪轻轻就耍阴谋诡计,这事表舅也脱不开干系!”齐俊杰“噗通”一声跪下,抱住梅傲雪大腿,把头挨着她腹,恳求道:“我知错了,求姐姐饶恕这一回!” 梅傲雪气道:“你这是干什么,被下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说着就往后退,想要挣开,齐俊杰抱得甚紧,见她后退,他便跪在地下又向前几步,抱得更紧了,将脸蹭着梅傲雪柔软的腹部,不依不饶地道:“只要姐姐答应不告诉爹爹,我立马撤回诉状!” 梅傲雪叹道:“好,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你可得说话算话!”齐俊杰大喜,立马起身,带人飞奔上州衙,撤回了诉状。 知州皱眉道:“可是这接管文书已经发往孟州了。”齐俊杰道:“这有何难,派人追回便是!”知州一脸为难,齐俊杰拿出五十两银子来,道:“这些是在下一点心意,麻烦知州老爷了。” 那知州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立马笑道:“好说好说,既然是一场误会,咱们也不能冤枉了人,我这就差人将他们追回。”当下调一名捕快,将事情说了,命他快马加鞭赶往。 梅傲雪不放心齐俊杰行事,待捕快出城后,亦翻身上马,跟在后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三十八章 连环毒计 二 战天阙被两个公人押送,已走了二十里路,行至一片猛恶林子,那两个公人喘着粗气,将行囊放下,靠在树边,道:“实在累了,歇会吧!”战天阙浑身枷锁镣铐,自昨晚喝了齐俊杰几杯酒,脑袋一直昏沉,然后又受了二十脊杖,到此刻方才清醒过来。 只觉脊背疼痛难忍,而那枷锁镣铐异常牢固,挣脱不得,心中不由得大怒,道:“待我他日自由时,定手刃此奸贼!”一个公人喝斥道:“贼囚犯说什么!” 这时只见林外一骑冲了过来,骑上捕快高喊道:“知州大人有令,放了战天阙!”两个公人一头雾水,道:“这是为何?”捕快翻身下马,道:“齐公子已经撤回诉状,说都是误会,大人命我赶来告知你们。” 公人只得从命,将枷锁镣铐打开了,拿着行囊复回济州。 这时,梅傲雪纵马赶来,走到战天阙身边,见他落魄的样子,心中顿觉有愧,道:“你……你没事吧。”战天阙淡淡地道:“死不了。”梅傲雪正要开口解释其中原委,却被战天阙一把拉过,惊呼声中,她瞧见身后草丛中闪出一个持刀汉子,一刀劈了过来。 战天阙一记侧踢,那汉子倒地时,林内又钻出四人来,个个面相凶恶,手持朴刀。 这五人亦是齐俊杰的安排,故意让那两个公人走到这林子里停下,然后再将战天阙格杀。不料事情有变,齐俊杰撤诉,梅傲雪赶了过来,可齐俊杰来不及通知这五人。 而这五人接到的命令就是一旦看见战天阙,格杀勿论,之所以迟迟没动手,也是因为林子里的变化。 那五人站成一排,战天阙挡在梅傲雪身前,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害我?”五人一言不发,挺刀来战。 双方斗在一处,梅傲雪被俩人缠上,只是鞭子没带,只得用拳脚招架,不料这五人全是高手,数十招后,梅傲雪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又过了数招,已连连遇险。 战天阙见梅傲雪势危,奋起神威,一拳打断对方鼻梁骨,那人鲜血狂喷,往后倒去,又被战天阙一脚踢断膝盖,跌在地下。战天阙满腔怒火全部发泄出来,一脚踢断一人脖子,抢上前去,又踢死倒地那人,余下那人趁这当撒腿就跑。 那边梅傲雪一声惊呼,战天阙蹬着树干掠起,空中一连两脚,踢落那二人朴刀,尚未落地时,又是两脚,将二人踢翻。 这是战天阙第二次展示他的绝技,显然是震慑到了对方,不及二人反应过来,战天阙脚尖挑起一柄刀,一刀结果了一人,把尸体踢在一边,劈面揪住最后一人,抵住一棵大树,把刀架在脖子上,嗔目而视,道:“你要死要活?” 那汉子吓得双腿发软,连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战天阙道:“是不是齐俊杰指使你们来害我?”那人忙不迭道:“我只是打手,只听命我们老大,具体也不知。” 战天阙道:“你们老大是谁?”那人道:“就是刚刚跑掉了那个。”战天阙冷笑道:“他一定是回去通知齐俊杰那厮去了!”那人讨饶道:“好汉,我都说了,可否饶人一命?” 战天阙狂笑道:“你们要我性命,我也留你们不得!”右手一带,身子一闪,一颗人头落地,带出一股血泉,梅傲雪不忍见此惨状,把头转向一边。战天阙把刀扔在地下,转身要走,梅傲雪道:“你要去哪?” 战天阙道:“你那表弟如此害我,我却容他不得!”梅傲雪忙道:“你可知潭腿门有多少弟子,你就算杀了他,你也会死的……更何况,你可能还没杀他,自己先被官府捉住了!” 战天阙怒道:“那又如何?”梅傲雪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你不能逞一时之快。”其实她已发现战天阙走路已经不一深一浅了,脚上穿的,正是她送的靴子。 他左腿比右腿要短,没想到梅傲雪这双靴子左脚底厚刚刚好。 梅傲雪轻声道:“你有气,但是也不能去送死。”战天阙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他是你表弟,你舍不得他死。”梅傲雪道:“他是我表弟不假,可是我……”她到底没说她已经发现了这个阴谋的事情。 说到底她和齐俊杰是表亲,既然齐俊杰知错悔改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 可是,齐俊杰真的知错悔改了吗? 战天阙道:“你放心,我不杀他,但是他要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梅傲雪还要劝阻,却听他道:“我知道齐俊杰不会无缘无故撤诉的,想必是你的原因,我刚才也救了你,现在我们两清了。” 梅傲雪愣愣地站着,看着战天阙走远。两清了,我们真的两清了吗?战天阙,你难道忘了你还欠我的? 她并不是个粗心的人,她能察觉到这短短几日,战天阙对她的态度有着微妙的变化。 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要两清了呢? 她始终没有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试想战天阙腿有残疾,本就因脸上有胎记而显得丑陋,现在又多了刺印,外人看见,定然说长道短。 况且他无父无母,一无所有,梅傲雪什么身份,即便战天阙将他的心意说了出来,恐怕也是自寻烦恼,甚至自取其辱。 梅傲雪从起初对他的同情,到可怜,再到现在,情感已经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或许是她不愿承认。 再说逃掉的一人,飞身奔回济州,把情况说明了,齐俊杰大惊,他怎么也料不到梅傲雪会掺和进来,眼下如何是好? 齐俊杰心念急转:“倘若我依仗潭腿门,战天阙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可是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战天阙一日不除,我一日便不得安宁,可要彻底除了他,还需想个万全的法子……说不得,眼下只好暂避一避。” 而当战天阙找到潭腿门的时候,齐俊杰确已走了,战天阙心道:“这厮一定是害怕逃了,天下之大,我却何处寻他,总不能在这里干等。” 战天阙受了一肚子气,回到住处,在脊背上敷了药,只觉身心俱疲,倒在木板上昏昏睡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三十九章 十字坡 梅傲雪几天前接到教她鞭法的师父来信,信中说身染重病,又甚是想念她,梅傲雪同父母交待几句后,启程前往孟州。在离开济州时,她下意识地想到战天阙仍在济州,不知他走了没有,如果走了,会去哪? 她得知齐俊杰已不在家中,战天阙受了这么大委屈,岂肯罢休,他会去找齐俊杰吗? 表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些年外出都结交了什么人,学了些什么? 她又忽然想道:“我为什么还想着这些,那个战天阙,就当一个过客好了……”于是一路看赏山水,不再想这些事。 可这世上的事,冥冥中早已注定,若注定你和某人无缘,求也求不来,若注定你和某人有缘,挣也挣不脱。 这一日晌午时分,梅傲雪行经一处山坡,远远望见坡下十多间房屋,傍着溪,溪边几株大柳树,屋前挑出个酒招旗。待她走得近了,跳下马来,见那屋前土中埋着一块碑,上面刻着“十字坡”三字。 那店中走出一个伙计,躬身上前牵过梅傲雪的马,笑道:“姑娘里边请,店有上好的酒肉。” 梅傲雪平常深居简出,对于江湖事知晓得不多,因此不知这十字坡是什么地方。江湖传言: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得切做馒头馅,瘦得却把去填河。 自打张清孙二娘去后,这十字坡客栈由一个叫张远图的人接手,人肉生意是不做了,但专门打劫过往客人,穷的放过,若遇见富的,先用药麻翻,拿其钱财,而后一个不留,杀了扔在后山谷中,这还不算,但遇见年轻貌美女子,先奸淫,再杀害。 之所以放过穷人,是想获得心理上一种安慰。 简直可笑,富人的命不是命? 张远图正在柜台内枯坐,忽然见梅傲雪走了进来,看打扮像是个有钱人,顿时喜笑颜开,叫酒保好生招呼着。那酒保笑道:“本店有陈酿的米酒,姑娘要不要尝尝看?”梅傲雪道:“不了,我带的有水囊,给我上些饭菜吧。” 酒保走过张远图,使了个眼色,步入后厨。 梅傲雪将包裹水囊放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张远图柜台内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她看,先看领子下的锁骨,顺着锁骨努力往下看,然后又从头看到脚,那眼神像是把她看透了一般。 张远图心道:“连续几日不曾有生意,今日倒好,不但有钱,还能快活快活。”不多时,酒保端上饭菜放在梅傲雪桌前,道:“姑娘慢用。”梅傲雪道:“我那匹马可给我喂饱了。” 酒保道:“姑娘只管放心。” 梅傲雪吃了几口后,顿觉头脑昏沉,伸手拿过水囊,还没开口就趴在桌上。张远图忙跑上前,直搓手,道:“好个俊俏姑娘!”几个酒保在一旁一边看一边啧啧有声,好像眼前趴着一个没穿衣服的女子。 一个酒保道:“看着姑娘包裹沉甸甸的,应该有不少银子。”另一人道:“掌柜的,反正现在也没人,要不您先……”张远图笑骂道:“偏你性子急,这种水灵姑娘,可得温柔着点。” 酒保连连点头,道:“掌柜说的是……”张远图伸手去摸她脸蛋,刚摸了一把,忽然见外面来人,忙道:“你们俩把她抱进柴房去……可不准背着我吃独食!”两个酒保一脸淫邪抱起梅傲雪,道:“掌柜的放心,的有几个胆子!” 柴房与大堂只用一排木板隔着,那两个酒保将梅傲雪放下后,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一人道:“店里又来客人了,今天要赚不少!”一人道:“可惜了这娘子,马上要做刀下之鬼。” 店中来人正是战天阙。 他此行前往孟州,寻找并挑战鬼脚刘,路过这岭子见日头晌午,就进来歇歇,吃两碗酒。 打他一进门,掌柜和酒保就暗暗皱眉,一副穷样,背着个包裹也瘪瘪的,想来没什么值钱物事。 不过他们店一贯是只劫富不劫贫,因此酒保还是十分热情地招呼他。筛了三碗酒,上了两碟菜,切上一斤牛肉。 战天阙正吃间,店中又走进二人,掌柜心里嘀咕:“一连几天没生意,怎么今天来这么多人?” 那二人进了店只要了一壶茶水,坐在一边,也不吱声。 酒保见这两人古怪,便向柜台内掌柜说了声,张远图道:“无妨,这三人看着也不想有钱人,且放过他们吧,看好那个娘子就好了。” 张远图在柜台内闲坐,一心想着梅傲雪,那白嫩的脖颈,仿佛伸手就可触及。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店中,战天阙却注意到了,后进来的二人不断看向他,好低声说着什么。 二人趁他吃酒时,慢慢朝着他走来,被战天阙余光瞥见,他感到一股杀气向他逼来,于是拿起筷子,慢慢地去夹盘中牛肉。 待那二人走得近了,准备动手时,战天阙反手掷出筷子,分射两人。那两人果然有备而来,侧身闪过,和身扑了上来。 战天阙右手拽住桌子向一边拖去,同时起身一脚,只听得“叮叮当当”碗碟碎裂之声,那桌子飞向二人。 掌柜酒保吃了一惊,平常他店中偶尔会路过一些江湖人,争吵打斗也不可避免,不过张远图手底有两下子,若是一般的闹事,他一个人就能摆平。 张远图见双方交手,起身就要去阻止,不过等他看了几招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那对付战天阙的那两人,招招狠辣,全是要命招数,摆明了要击杀对方。 张远图连同酒保躲在一边,战天阙喝问道:“尔等何人?”那二人也不答话,只顾抢攻。 战天阙大怒,将腿法施展开来,不过片刻,店中桌椅板凳就碎了一地,碗碟更是打了不计其数。 这两人功夫高强,一番抢攻将战天阙逼至柜台旁,一人以肘压住战天阙双臂,另一人趁机一脚,只听得“喀喇”一声,战天阙被踢飞,撞断木板,跌在一边。 而战天阙跌下时,看见墙角竟然躺着梅傲雪。 那二人猫身钻了进来,战天阙忙问道:“且慢,你们是不是齐俊杰派来的?”二人显然没有看见梅傲雪,一人道:“你不必问,我们也不会答,你只需要我们是来杀你的。” 战天阙偷眼观察梅傲雪,见她躺在地下一动不动,面色依然红润,想必是昏了过去。 他不知道在这里竟然能碰见她,心中一阵情绪起伏,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道:“就算是死,也让我死得明白些。” 两名杀手互看了一眼,然后道出一句惊人的话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句诗出自《诗经秦风无衣》,在一般人听来,这简直没头没脑,可在江湖上,这句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因当然不是出自《诗经》,而是这句诗背后的杀手组织——同袍会。 若问江湖上第一大帮,那十人中九人会说是无法帮,之所了漏了一人,是因为无法帮崛起时间太短,没有什么历史,不似少林寺这样的名门。 可你要问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那么十个人中十个人都会回答你:“同袍会!”江湖上第一杀手是谁?那就是来自同袍会的冷落禅。 同袍会出现江湖也不过十多年,其组织严密,行踪飘忽,杀手们武艺高强不必说,心狠手辣,也极少失手。 十多年间,他们杀死的人中,不乏武林名宿,甚至有朝廷命官,地方大员,黑白两道提起同袍会,无不噤若寒蝉。 眼前这两人,正是齐俊杰从同袍会请来的杀手。 二人不再多说,抡起两柄鬼头刀,朝着战天阙斫来。传言同袍会只要出动杀手,便是两人,或者多人,而这两人,刀法不可谓不精湛,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相互配合。 但见得刀光霍霍,二人一来一往,绕着战天阙劈砍。 可惜啊,他们的对手是战天阙。 三十招后,耳听得“喀喇”两声,先是一人脚踝被踩断,然后又被踢断脖子,另一人被战天阙拧断胳膊,抢过刀来,对准颈脖一刀划下,柴房内顿时洒下一片血雨。 战天阙扔下刀方才觉得左边大腿发凉,原来是刚刚交手时,被对方砍了一刀,幸亏他躲得快,不然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这二人既然没有完成命令,那么第二批杀手应该很快就来,也好,让我看看同袍会都是些什么货色。 战天阙这样想着,将梅傲雪扶起,在她后背推拿了片刻,梅傲雪才悠悠转醒,她见是战天阙抱着自己,脸登时红了,忙闪在一边,道:“你……你……”战天阙淡淡地道:“别误会,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会昏倒在这里。” 梅傲雪见地下有两人尸体,惊道:“他们是谁?”战天阙道:“同袍会的杀手,已经被我杀了,我猜又是你那表弟请来的。”梅傲雪惊魂方定,道:“我只吃了这里一些饭菜,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战天阙道:“看来这是家谋财害命的黑店。”梅傲雪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战天阙道:“我们先出去再说。” 自柴房中走出来,张远图和酒保们忙跪下道:“好汉姑娘饶命,人们有眼无珠,不识真英雄……”梅傲雪道:“是你们下药将我药晕了?”张远图道:“不错,请姑娘饶命。” 梅傲雪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道:“你们把我迷晕了,可曾……”张远图忙道:“没有没有,人有几个胆子,绝不敢冒犯姑娘仙躯。”战天阙不愿搭理他们,往外走去。 梅傲雪解下腰间鞭子,手腕一转,一鞭子打在几人脸上,留下一道血印,带上包袱跟了过去。 “你腿上有伤?”梅傲雪问。 “这匹马是你的?”战天阙答。 梅傲雪牵过马道:“是我的。”战天阙道:“你去哪?”梅傲雪道:“去孟州,你呢。”战天阙道:“一样。” 二人走上同一条路,梅傲雪道:“你去孟州做什么?”战天阙道:“挑战鬼脚刘。”梅傲雪道:“你怎知他在孟州。”战天阙道:“齐俊杰说的。”梅傲雪道:“你相信他的?” 战天阙道:“不信能怎样,我还能去哪?” 二人一路无话,如此走了两日。 这一天走在道上,天高云淡,秋风袅袅,偶尔可见路边开着几朵黄菊,战天阙道:“你去孟州干什么。”梅傲雪道:“去看我师父。” 说话间,二人走进了栖凤谷,只见眼前一条路,两边是陡坡,而陡坡上是起起伏伏的山岭,高十多丈。 山岭自下,一直到路边,栽满了梧桐树,正值深秋,梧桐叶黄,入眼一片斑斓之色,落叶把坡上,谷中路铺满,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走在其间,如梦如幻。 此地之所以名为“栖凤谷”,是因为一个传说。古时一个青年与一个姑娘相爱,二人如胶似漆,分也分不开,如是过了二三年,这一天姑娘忽然对他说:“我本是天上的凤凰,如今得王母诏令,要去了。” 青年舍不得她,就问何时才能再见。女孩不敢确定,只告诉他,你将此处栽满梧桐树时,我便会回来。 于是女孩走后,青年在这山谷两边遍栽梧桐树,可女孩依然没有回来。青年日复一日地等待,终于在睡梦中时,看见天上一只金凤落在一棵梧桐树上,呼唤着他,青年高兴极了,起身亦化作凤凰,与女孩一同飞上了天。 而他们定情之处,就名为“栖凤谷”,相传此谷如果恋人走过,就会一生一世不分离。 梅傲雪显然是听过这个传说,因此当她一走进山谷时,心绪就起了波澜,不时地偷眼去看战天阙,心中一直在想:“想不到竟是和他一起……”在此之前,她也想过这个传说,这个地方,也曾想过和自己执手走在栖凤谷中的人。 想不到如今实现了,却是和战天阙……命运弄人啊。 梅傲雪看到的,是诗情画意,而战天阙看到的,是杀气,隐藏的杀气。 算算日子,同袍会的杀手应该来了。 战天阙每走一步都全神贯注,他道:“上马。”梅傲雪漫不经心地道:“什么?”战天阙道:“上马,你先走。”梅傲雪一怔,道:“为什么?”战天阙道:“别废话,再不走就迟了!” 梅傲雪停下脚步,刚要说话,只听“呼”的一声,一棵梧桐树自头顶砸落。战天阙一把推开她,闪在一边,梅傲雪惊道:“是同袍会的人来了?”战天阙道:“你快上马!” 梅傲雪道:“你想让我丢下你一人逃跑,办不到!”战天阙急道:“他们是冲我来的,与你无关!”只听山岭上一人冷声道:“谁也别想走!”梅傲雪情急生智,道:“一起上马,冲出去!” 话音刚落,头顶又有两棵树砸下,只听“喀喇喇”数声,枝干断裂,砸起一阵黄叶。 二人跃上马,战天阙一抖马缰,马长嘶一声,撒开蹄子向前冲。 同袍会这次派来的杀手不止一人,只见山谷中不断有梧桐树被砍断,再砸下,二人在马上略弓着腰,梅傲雪的后背紧贴着战天阙的胸膛,她竟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安全。 闻着战天阙的男子气息,玉面绯红,芳心直跳。 山谷中只闻树干断裂声,树叶哗哗声,每见片片黄叶扬起,漫天飞舞,迷离崩塌之中,冲出一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四十章 鬼脚刘 一 二人纵马向前冲,忽听得背后“呼”的一声,一根树干飞射过来,战天阙疾道:“趴下!”树干几乎贴着战天阙脑后飞过,在二人还没来得及抬头时,路边转出一人来,手持九环大刀,蹲下身子砍向马蹄。 梅傲雪见状忙拍了下马腹,就在马跃起的同时,战天阙飞身下马,高声道:“你先走!”那人一刀砍空,立马旋转身子,把刀横挥,但马上少了一人,速度加快,这一刀再次砍空。 待他将要站起时,战天阙一脚踢向他头部,那人忙以左臂护住,被踢倒在地,顺势滚了两圈,起身舞刀,来斗战天阙。 二人交手数招,领上又冲下三人来,两人手持宣花斧,一人手持朴刀,四人合力来攻。 不必问,这四名杀手均是同袍会的人。 这四人一言不发,只顾抡起兵器杀人。战天阙手无寸铁,而这四人攻势凌厉,迅捷,迫得他几乎没有出腿的机会。 持双斧的二人负责抢攻,使九环刀的负责协助补缺,而朴刀则在一旁窥伺,但遇机会,一刀杀来,使对手防不胜防。 战天阙一边要应对三人抢攻,一边还要留神一人偷袭,三十招过后,已负伤两处。 这时梅傲雪纵马赶来,见战天阙被四人围攻,当即下马冲来,抖出两朵鞭花,只见她鞭子横挥,成“一”字形,依次击中四人手腕。 这一招是她师父所传,有个名号叫“七绝神鞭”,梅傲雪师父不仅可以一鞭击碎并排的七只杯子,还可一鞭挥出分击七处方向,可谓神乎其技,更是许多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功夫。 梅傲雪固然没有练到这个境界,但这一鞭打四人,已经很不易了。 那四人手腕吃痛,撤回兵器,战天阙得以缓一口气,也就这一口气,他立马展开反攻,并道:“你对付那个使朴刀的人!” 这四人之所以厉害,就在于合击,一旦缺了一个,威力立减,战天阙不用提防偷袭的人,一轮高踢腿反击,立马将局势拉平。 而那个使朴刀的,失去伙伴,被梅傲雪一条鞭子缠住,急切间脱不得身。梅傲雪一条鞭子灵动如蛇,毒辣亦如蛇,那汉子近不得身,就将一柄刀舞得密不透风。可是他忘了对方用的是鞭子,刀刚而鞭软,一把刀要护住全身,势必就会有空隙。 梅傲雪鞭子一抖,钻进空隙,卷住对方手臂,梅傲雪玉腕一拧,一股劲道传了过去,那鞭子像蟒蛇一样缠得更紧了。那人闷哼一声,朴刀掉在地下,左手拽住鞭子,用力往怀里拉。 梅傲雪到底是女儿家,力气不如男子,一个趔趄被那人扯住鞭子,那人右手翻过来,同左手一起往回拉扯。梅傲雪将计就计,突然撒手,鞭柄砸中那人脸颊,她欺身上前,施展三十六路擒拿,三招便将鞭子夺了回来。 那人想去捡刀,被梅傲雪鞭子缠住脖子,气息一窒,忙用双手拽住鞭子,梅傲雪运起内劲,右脚抵住他后背,勒了片刻后,那汉子两眼上翻,双手也渐渐垂下了。 战天阙这边打得难分难解,梅傲雪喘了两口粗气后,鞭子一甩,卷向使九环刀的人。 这四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四位一体,如今死了一人,又被梅傲雪缠住一人,威力也就大打折扣了。 斗了片刻,使双斧的两人被战天阙踢断胫骨,抢过斧头来结果了二人。剩下一个使刀的见此情况,心中怯了,招式露出破绽,被梅傲雪鞭梢打瞎了眼下,捂着双眼惨嚎不止。 梅傲雪心肠软了,手中的鞭子也就没再挥出,却被战天阙扬起斧子劈死。 战天阙道:“他们是杀手,要我们的命,你心软他们可不会心软。”梅傲雪见战天阙胸腹手臂大腿有三处砍伤,便取出随身带的金疮药递给他。战天阙沉吟着接过了,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梅傲雪道:“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的人。”战天阙道:“他们的目的是杀我,如今你也卷进来了。”梅傲雪道:“同袍会还不收手吗?”战天阙冷笑道:“这些杀手是你那表弟请的,你应该问你表弟会不会收手。” 梅傲雪低声道:“是我连累了你……”战天阙道:“为什么这么说?”梅傲雪朱唇半启,又将话咽了回去,取出一方丝巾递给战天阙道:“你手臂上的伤很重,包上吧。” 刚才的一番厮杀,梅傲雪累得脸颊发红,额头露出细细的汗珠,发梢贴着颔下,清艳如一朵雨后的梅花,战天阙只看了一眼便将头转过去,不敢再看。 梅傲雪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牵过了马,道:“这里离孟州不远了,到了孟州后,你……”战天阙道:“你去见你的师父,我去找鬼脚刘。”梅傲雪幽幽地道:“所以我们各奔东西了,是吗。” 战天阙沉默片刻,终于说出了心声:“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风声沙沙,栖凤谷内的梧桐叶纷纷飘落,路上被砍断的梧桐树七零八落地躺着,这样的梧桐,还引得来凤凰吗? 栖凤谷的美,在顷刻间被打碎。 留不住的才是最好的,而最好的,也永远都是短暂的。 战天阙低下头向前走去,道:“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两不相欠……以后各走各的吧。” “姓战的!”梅傲雪叫道。 战天阙停下,却没转身,梅傲雪道:“你真的以为我们两不相欠了吗,你难道忘了你还欠我一样东西!”战天阙道:“什么东西。” 梅傲雪情绪激动地道:“你把我的比武招亲给搞乱了,我的未婚夫也被你弄没了,你现在跟我说两不相欠?” 战天阙心中一凛,道:“那你要怎样。” 梅傲雪有些气苦,眼眶也有些红了,道:“如果你还是个男子汉,就该担负起男子汉的责任,我要你赔我一个比武招亲!” 战天阙霍然转身,良久,他苦笑:“好,你要我什么时候赔。”梅傲雪道:“那是我的事,你只需要记着,这是你欠我的。”战天阙点头道:“好,只要我还有命在,一定不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四十一章 鬼脚刘 二 又走了几日,终于来到孟州,二人约定两天后在孟州城外的快活林相见,那时再定去处。 梅傲雪自去寻她师父,战天阙也就只好在孟州城内瞎逛。 孟州名字叫州,其实就是个县城,地方不大,人也不多,战天阙不知道鬼脚刘的具体住址,只得在街上打听。 可问来问去,从辰时到未时,问了多人,问到口干舌燥,也没人知道。 战天阙不由得气馁,看看已是日暮时分了,街上行人渐渐稀少起来。他想这鬼脚刘既是江湖人,那自然该找江湖人打听,可是他初来孟州,哪里认识什么江湖人。 梅傲雪的师父算是,可梅傲雪此刻也不在身边,战天阙见了一群混混,心念一转,便走了过去,对那几人一通逼迫,一人道:“没听说什么鬼脚刘,只知道这附近有个姓刘的老头。” 战天阙忙问:“他在哪?”那人指了指身旁的巷子,道:“就在这条巷子里,制作拐杖的刘老头,你去了就能找到。”战天阙放开了他,暗暗皱眉,制作拐杖的,会是鬼脚刘吗? 他又开始怀疑齐俊杰的话,试想鬼脚刘这样大的名气,若真在孟州,怎会无人知晓? 心中带着疑问,战天阙走进了巷。 他背对着夕阳,影子倒映在地上,巷子两边少有住户,显得很凄清。 战天阙在一家店前停下,这家店的两边堆放着木材,店门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额头布满皱纹,头发乱糟糟的,左手拿着木棍,右手拿着刀,正雕刻着什么。老者的手很稳,很有力,每一刀都恰到好处,干净利落,神情专注,根本没发现人来。 战天阙咳了两声,道:“敢问老丈可是姓刘?”那老者头也没抬,道:“是。”战天阙道:“老丈可知道孟州有个鬼脚刘?”老者的手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雕刻,并没有回复他。 气氛一度尴尬,战天阙转身要走,老者却叫住了他,道:“你找他做什么。”战天阙回身道:“实不相瞒,我是来挑战他的。”老者面无表情地道:“你想打败他?” 战天阙道:“是,我听说此人腿功出神入化,想要讨教一番。”老者吹了吹棍上的木屑,道:“你怎么确定你就是他的对手。”战天阙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老者放下刻刀,端详起木棍上的花纹来,道:“你为什么要打败他。” 战天阙道:“为了证明我强!”老者哂道:“然后呢。”战天阙一时语塞,暗道:“是啊,即便我打败了他,之后呢,我又何去何从呢?” 老者道:“年轻人,你为什么一定要证明你自己。”战天阙自嘲地道:“我天生就是瘸子,相貌又丑,从就被人看不起,我曾发誓要将这双腿练成天下无敌,要让别人再也不敢看不起我!” 老者注视着他,战天阙只觉两道锐利的目光投射过来,但转瞬即逝,看到的只是一对黯然的瞳孔。老者道:“证明之后,又如何?”战天阙怔道:“之后……之后……” 老者又拿起刻刀,开始雕刻拐杖的手柄来,他道:“如果你的一生都在为别人的看法而证明自己,那你这一生岂不活得太累了。” 战天阙矍然一惊,这个老者不是一般人,他试探着问道:“老丈莫非就是……”老者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道:“功夫是什么。”战天阙又是一怔,片刻后,干脆地说道:“格斗,击杀对手。” 老者笑道:“这就是你理解的功夫?”战天阙道:“是,所有脱离这个核心的功夫,都是花拳绣腿。”老者道:“然则许多高手大师却更看重武德。”战天阙道:“先有武,再谈德。” 老者点点头,似乎是赞许,他又道:“你觉得你现在有武了吗。”战天阙道:“当然。”老者道:“那么,你现在有德了吗?”战天阙再次语塞,老者语重心长地道:“既然你自信有了武,那么为什么不修德呢。” 战天阙茫然道:“我……”老者道:“有武无德,终究是一个莽夫。”战天阙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从前他的生活除了练武还是练武,之后除了挑战还是挑战,要么就是钻研他挑战的那些武功。 至于武德修为方面,他也没有细想过。若是换了萧雁群在此,他必然会同老者展开辩论。 老者道:“你来晚了,鬼脚你是看不到了。”战天阙道:“为何?”老者苦笑着拿起一边的拐杖,站起身道:“我这双腿五年前就废了。”战天阙惊道:“老丈您……” 老者叹道:“我年轻时何尝不是和你一样,可是这世间的事,都要有个度,物极必反,过则成灾。要不是我四处找大夫,给我扎针推拿,保住了这双腿,现在早瘫了,别说和你动武,就是走路,我也得拄着拐。” 战天阙彻底怔住,他万万没有料到这次来找鬼脚刘,竟会是这么个结果,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老者拄着拐走进屋中,拿出茶壶,喝了两口后再坐下,道:“若是在五年前,我倒真想看看你的本事,可是现在……” 这时,战天阙已发现巷子两边各走来二人,手持兵器,巷内顿时杀气四起,战天阙暗暗咬牙,又是同袍会,又是齐俊杰! 此时日头将尽,天边只剩一抹红,深秋的傍晚升起阵阵寒意,老者不禁将衣服掖得更紧一些。 战天阙道:“老丈,你若想看看我的本事,现在就可以。”他转过身,奔向迎面而来的杀手…… 老者端详着做好的拐杖,似乎很满意,拄起拐来,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屋内,然后又掌起了灯。 这条巷很偏僻,此刻只有老者的屋里亮着一点灯火,越发衬出深秋夜的寒冷寂寞了。不知何处的墙角枯草里,鸣着寒蛩,老者独坐屋中,四壁惨淡,说不出的凄清。 而在巷子里,正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当明月悬与天之一角时,战天阙回到了店里。他的伤口在流着血,顺着巷一路滴到了老者的屋中,四周静极了,屋内只闻战天阙的粗重的喘息声。 老者道:“你伤得不轻。”战天阙淡淡一笑,坐在一边,道:“比前两次的要厉害了,不知我的本事老丈觉得如何。”老者微笑道:“你已经不需要再证明你自己了。” 战天阙道:“今天多谢老丈赐教。”老者道:“子曰‘四十不惑’,可我五十岁才明白这些道理,惭愧得很呐。”跟着老者又道:“你说你腿有残疾,可是我看你行走如常人,却是何故?” 提起这个,战天阙心中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来,他伸出左腿,道:“这只鞋子是特制的,底子厚了一些,因此走起来和常人一样。”老者点头道:“原来如此。” 战天阙看着鞋子,自然而然想到了梅傲雪,也不知她现在在干什么,两天后,按照他们的约定,就要在快活林见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四十二章 寒梅傲雪 一 两天后,二人如约在快活林见面。 快活林仍是快活林,仍然有着河阳风月,来到这里的人,追求的仍是“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不过这快活林名为快活,但又有几时是真正快活了? 世道多艰,谁也难得快活,大概是这个原因,来此的酒客多为买醉,寻求心理上的快活。 醒时多烦恼,醉眼看世间,方得真自在。 战天阙没有醉,梅傲雪也没有醉,前者心境迷茫,后者该是担忧吧,因为她看见了他身上的伤。 那是同袍会杀手留下的。 还会不会有下一次,下一次还能不能活着?梅傲雪顺着这个想下去。而战天阙想的却是,我接下来该去哪? 他曾立誓要把这双腿练到天下无敌,可这江湖上以腿功闻名的人,他几乎全会过了,直到鬼脚刘。 我现在该做什么,继续去挑战别人?齐俊杰只要活着,我就不得安宁,除非他死了,这个仇非报不可!可是,他躲在哪呢? 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对齐俊杰的痛恨,他再一次上路了,这一次他要去的,是杭州。 梅傲雪的师父告诉她,杭州有一位朱大夫,专治筋骨,有“移花接木”的美名。也好,去走一趟吧,若能治好,皆大欢喜,若治不好,时也命也。 这一路很太平,没有杀手,但是很多人的目光却胜似杀手。 战天阙因为脸上的胎记,导致容貌略丑,而今脸上又刺了金印,只好贴着膏药,正好在胎记的一头,越发显得别扭。 那些人只要稍稍留意,便会投去异样的眼光,有的,还在窃窃私语。不用听,战天阙都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梅傲雪明艳如花,跟自己走在一起,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里。 对于旁人的看法议论,梅傲雪初时有些不自在,可时间久了,也就不在乎了。正是她这一点点的不自在,被战天阙看了出来,他没有明说,心里却很痛苦。 不想到了杭州,又生了变故,朱大夫去世了……(请参看前文,这里不再叙述)。 说完这一切,已是深夜了。 雪终于停了,夜风依然呼啸。 酒楼中的酒保伙计,大都已在炉火旁打瞌睡。 桌上杯盘狼藉,战天阙喝得醉醺醺的,萧雁群只面色透红,丝毫不见醉意。萧雁群长吁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的故事这么曲折,这么险象环生。”战天阙木然道:“我命大,死不了。” 萧雁群道:“然则你又为何要让梅姐走呢,你是喜欢她的。”战天阙摇摇头,朦胧着双眼,道:“那又怎样,她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她跟了我,岂不是让人笑话。” 萧雁群道:“你觉得你配不上她,是不是?”战天阙默认,萧雁群正色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有没有她。”战天阙道:“我……”萧雁群道:“你只需要回答有还是没有。” 战天阙道:“有,但是……”萧雁群道:“这就是了,你心里有她,她心里也有你,你又为何总在乎别人的看法呢,难道那位前辈的话你全忘了?”战天阙心中一凛,那位老者的话突然在脑中响起:“如果你的一生都在为别人的看法来证明自己,岂不是太累了?” “你已经不需要证明自己了。” 这两句话久久回荡在脑中,像一柄斧子一下劈开他的混沌。战天阙陡然惊起,喃喃地道:“可是,可是她已经走了……我……”萧雁群叹道:“此事我也无能为力……” 战天阙又颓然坐到,端起酒便喝。萧雁群相劝无果,任由他喝到烂醉,扶也扶不得,只好把他背起,往六和寺去。 出得门来,街上已空无一人,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酒楼亮着一点灯火,不过在二人走后不久,这灯火也就灭了。 北风低低地吹着,雪积得很厚,一脚踩下去漫过了脚跟,萧雁群轻叹道:“你可不要吐在我身上。”背起战天阙,踏着满地银屑,朝六和寺走去。 萧雁群来到六和寺时,见门前站着一人,萧雁群借着雪光隐隐看出是梅傲雪,待他走近了,看得清楚时,道:“梅姐,原来你没走。” 梅傲雪见他背着战天阙,道:“萧公子,你这是……”萧雁群苦笑道:“战兄喝醉了,走不得,我只好把他背回来。”梅傲雪道:“我是来跟他说一声的,既然他醉了,和你说也一样,齐俊杰在杭州,你让他心点吧。” 说罢要走,萧雁群忙道:“梅姐且慢!”梅傲雪道:“怎么?”萧雁群道:“梅姐,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其实战兄他心里是有你的。”梅傲雪先是一喜,而后又面无表情地道:“那又怎样?” 萧雁群微笑道:“梅姐,你总不能让我背着一个人跟你说话吧,你先不要走,等我把他放到屋里,自有话跟你说。”梅傲雪跟他走进清忠祖师居住的院子,祖师房间已经熄灯,萧雁群把战天阙放在床上,拖去外衣鞋子,盖上被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来到另一间屋子里。 梅傲雪道:“萧公子,他……”萧雁群把战天阙的心意全部说了,梅傲雪听得秀眉微蹙,低声道:“他自以为是,我几时看不起他了!”萧雁群道:“战兄一直觉得配不上你,是以才说了那些让你生气的话。” 梅傲雪道:“这些他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萧雁群喟然道:“战兄身世孤苦,而梅姐你又出生富贵人家,他心里自然觉得配不上你,而你又一直没有想到这点,所以你们俩总会产生误会。” 梅傲雪低头不语,想起与战天阙相处的这些日子,其实她早已察觉出战天阙对自己有好感,而她似乎也有,只是之前她一直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承认。如今她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所以才会要战天阙赔自己一场比武招亲。 “原来一直都是我给他的压力……” 萧雁群道:“如今话也说开了,梅姐你就不要走了,这里正好有三间客房,待明日战兄醒了,他亲自给你赔罪。”梅傲雪道:“是他不想再看见我,我又为何要留在这。” 萧雁群道:“梅姐,难不成我刚刚的话你没听进去?请你相信我,也相信你们自己,不要被一时的情绪左右,做出抱憾终身的事情来。”他见梅傲雪沉吟不语,只当是默认了,起身道:“至于那个齐俊杰……待明日他醒了,我们一同商议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四十三章 寒梅傲雪 二 次日,杭州潭腿门人来接梅傲雪,只说是齐天鹤来此,知道梅傲雪在杭州举目无亲,便接回去,有个照应。 梅傲雪皱眉道:“表舅为何突然来杭州?”那人道:“咱们掌门与齐掌门是故交,亦是齐掌门的门生,他老人家也常常来此相聚,得知梅姐在此,便差我等来邀请。” 梅傲雪道:“齐俊杰在不在?”那人道:“齐公子原本在的,但不巧的是今早刚刚出城。”梅傲雪忙道:“去哪里了?”那人道:“这个人却不知了,好像是往城东方向。” 战天阙尚未醒来,梅傲雪暗忖道:“正好见了舅舅,跟他说说表弟的所作所为!”于是辞别了萧雁群,与他们一道回府。 等战天阙醒来时,萧雁群将这些事说了,战天阙初时很激动,待听到后面的事情,便道:“齐俊杰这厮想走!”萧雁群道:“你打算怎地。”战天阙怒道:“不能走!” 战天阙一路被追杀,受齐俊杰迫害,心里可谓愤恨之极,没有多想便追了出去。 萧雁群临行前下意识瞥了一眼墙角的梅花,一夜风雪,枝头已有两三朵花苞绽开,露出点点猩红,似有似无的香味飘荡着。 不知她能不能经起风雪的摧残?即便经得住,那么零落成泥碾作尘,纵然香如故,是否还是冰霜高洁? 追出了城,并不见齐俊杰踪影,战天阙恼道:“可恶!”正没奈何时,萧雁群忽然想起一事,疾声道:“战兄,梅姐和齐俊杰是否表亲关系?”战天阙一怔,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齐俊杰叫她表姐。” 萧雁群沉吟不语,战天阙见他皱着眉头,忙问:“怎么了?”萧雁群道:“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昨夜梅姐来找你时,便说齐俊杰在杭州潭腿门,怎么今早突然又走了?” 战天阙道:“你的意思,这又是他的诡计,想把我们骗出城,可他又为什么多此一举呢?”萧雁群正色道:“战兄,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去一趟潭腿门,我总觉得事情不寻常,梅姐可能有危险。” 战天阙一惊,忙转身奔向城内,萧雁群紧随其后。 萧雁群的担心是对的,齐天鹤并没有来杭州,齐俊杰也没有离开杭州,梅傲雪来潭腿门见到的人仍是齐俊杰。 齐俊杰摆好了一桌子酒菜,房内燃着一盆炭火,一炉香,待梅傲雪走进时,笑道:“表姐,别来无恙。” 梅傲雪皱眉道:“怎么是你,表舅没来吗?”齐俊杰叹了声气,装作很苦恼的样子坐在一边,道:“我就是怕你不来,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骗你过来的……”梅傲雪道:“为什么?” 齐俊杰示意她坐下,替她倒了杯酒,道:“我是来向你赔罪的。”梅傲雪道:“不必,你应该向战天阙赔罪。”齐俊杰一怔,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道:“没错,我的确做过对不起战兄的事情,可是我毕竟及时改过了。” 梅傲雪寒声道:“你当真改过了,那么同袍会又是怎么回事,你差点连我也杀了!”齐俊杰忙道:“这不是我预想的结果,谁能想到你会和他在一起……表姐,我怎会对你动刀子呢!” 梅傲雪道:“这么说你承认是你请的杀手了。”齐俊杰道:“弟一番赤诚,是真心想和表姐赔礼道歉,至于那个战天阙么……从今往后,我不再找他麻烦就是了。”梅傲雪道:“既然这样,你为何不叫上他一起。” 齐俊杰苦笑道:“我这么对他,他一定恨不得杀了我,若让他一起,我这条命可就没了。”梅傲雪道:“你这是自作自受,怪谁了?”齐俊杰点头道:“不错,我是自作自受。” 梅傲雪见他神情低落,心中不忍,语气顿时软了,道:“表弟,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你若当真悔改知错了,我可以让战……战天阙不再找你报仇。”齐俊杰喜道:“此话当真?” 梅傲雪道:“你以为我是你,说话不算数吗?”齐俊杰忙不迭道:“是是是,弟失言……如此多谢姐姐了!”梅傲雪瞥了一眼桌上的酒菜,自打离了济州,从没吃过一顿像样子的饭菜,便坐了下来,道:“也算你有心。” 齐俊杰笑道:“表姐在此间举目无亲,只我一个人,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几杯酒下肚,梅傲雪便觉有些燥热,但想着屋里暖和,又喝了酒的缘故,也没大在意。 齐俊杰不住替她夹菜倒酒,甚是热情。 片刻后,梅傲雪有些饱了,但头脑却昏沉得很,想站却又站不起。齐俊杰道:“表姐,酒可够了,不够我让人再上。”梅傲雪摆手道:“不必了,我头有些晕。”齐俊杰忙起身上前,道:“怎么了,你喝醉了?” 梅傲雪努力地摇摇头,想清醒清醒,可不摇还好,一摇顿觉天旋地转,若非她练过武,身子强健,此刻早已倒了。 齐俊杰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道:“表姐,要不我扶你去休息吧。”梅傲雪被他搀着,道:“奇怪,你这房里为何这么热。”齐俊杰道:“那是你喝了酒,别说话了,快去歇息。” 梅傲雪觉得自己双颊如火烧一般,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心中一凛,暗道:“这好像不是喝酒的缘故。”于是用力推开齐俊杰,道:“你给我喝的什么酒?”齐俊杰茫然道:“杭州的女儿红啊,怎么了?” 梅傲雪想往屋外走,被齐俊杰一掌打在脑后,昏倒在床上。 虽说二人是表亲,可在齐俊杰看来,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尽管他垂涎梅傲雪久矣,却一直不得其便,如今总算遂了心愿了。 战天阙萧雁群二人奔到潭腿门时,战天阙叫道:“让齐俊杰滚出来!”一众弟子见二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纷纷上前拦阻,战天阙一脚一个全给踢翻。 战天阙道:“我再重复一遍,让齐俊杰滚出来,不然对你们不客气!”一人道:“齐公子不在,就是在,岂容你这疯子胡来?”萧雁群道:“那么就请梅姐出来。” 那人冷笑道:“笑话,你们这样子是请人吗?” 战天阙怒极,萧雁群道:“战兄,你去找梅姐,这里交给我。”战天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自人群中冲开一条路,挨门挨户搜查起来,但凡遇见抵抗的,一两招撂倒了。 萧雁群则施展出红拳,全力拖住潭腿门的弟子。 一盏茶的功夫,萧雁群放倒这些人后,顾不得伤势,立马同战天阙一起寻找梅傲雪。 那齐俊杰听到这些动静早已穿好衣服跑了,待二人赶到这间屋子时,只见梅傲雪一声只有一层亵衣贴在身上,发髻凌乱,半露着胸膛。 萧雁群忙转过身守着门,道:“战兄,你将梅姐带回六和寺去,我来殿后。”战天阙强忍着怒火,颤抖双手将梅傲雪的衣服穿好,抱着她往大门走,萧雁群跟在一边,潭腿门人被打得满地滚,谁还敢上前阻拦。 战天阙怒火中烧,见一人偷眼看他,当即一脚踢断其脖子,暴喝道:“叫齐俊杰听着,他最好别被我找到,不然这就是他的下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四十四章 师友论茶 一 齐俊杰逃离杭州潭腿门后,知道战天阙梅傲雪决计不会再放过他,这一次坏事算是做到底了,不过总算遂了他一个心愿。 他本想回济州去,但想到如果他干的这些事被齐天鹤知道,纵然不被打死,恐怕也要被关在家里一辈子。 万般无奈之下,齐俊杰选择了无法帮。 他潭腿门和子午门一向交好,而子午门被无法帮所灭,在他看来,那是子午门太愚蠢,竟然敢螳臂当车。 不过这一入了无法帮,恐怕再也无法回头,日后若是见了齐天鹤,该如何是好? 齐俊杰没时间想这些,眼下保命要紧。其实他若真回到济州,就算被禁足,以潭腿门的实力,未必不能保住他,所谓慌不择路,他偏偏选了最不该选的路。 也就是这条路决定了他的下场——也或许,是他在济州他陷害战天阙时开始。 此事暂且不提,再说说姬若离,她离了杭州后,便启程赶回无法帮。 这一日经过苏州,数九隆冬,大雪方停,街道上少有人行,姬若离在此歇了一夜后准备出发,再街边忽然看见一对男女,身边摆放着刀枪剑戟,各类兵器。只有一样特殊,在他身旁的兵器架上,靠着一杆不知是棍还是枪的东西,用锦布包裹着。 那两人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男子身躯凛凛,英气勃勃,颇有将帅之相,正演练一套太祖长拳。旁边的女子面容姣好,姬若离与他们相距不远,可见那女子眉眼间透着一股巾帼女英雄之气概,正自舞着双刀。 街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行人朝他们看来,也有那驻足观看的,那男子一边练武一边说话,却是开封口音。不多时,只见女子拿起锣来,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朝人群走去。 只听得“叮当”几声,一圈走下了,也不过几十枚铜钱,男子面有忧容,女子却笑道:“多谢诸位慷慨解囊!”她说完这话,男子看向她,又有怜惜,又有惭愧。 姬若离心中明了,原来这二人是走江湖卖艺为生的。以她观人的本领来看,这两人定非一般人江湖人,她心道:“倘若萧大哥在此,一定会去结交他们的。”转念想到:“我何不替他做了?” 正要迈步前往,可又想到:“哥哥信中催得紧,我年前务必赶回家去,还是不要误了行程。” 想来想去,也不急在这一刻,于是走进人群,待二人一趟功夫使完,众人尽都散了,女子端着锣走到姬若离面前时,姬若离报以一笑,然后将十两银子给了她。 女子一惊,正要道谢,姬若离道:“不必谢我,这么冷的天还要出来讨生活,着实不易……我观你二人非池中之物,何以在此卖艺流浪呢?” 男子道:“姑娘谬赞了,我们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姬若离拱手通了姓名,二人忙还礼,男人道:“我叫杨胜祖,这是我师妹,宋妙真。” 姬若离道:“可惜啊,我一朋友不在此,不然以他性格,定要结交你们。”杨胜祖道:“不知姑娘这位朋友姓甚名谁。”姬若离说了姓名后,二人皆有讶色,杨胜祖道:“可是河北平原君?” 姬若离道:“正是,他眼下在杭州六和寺。”杨胜祖点头道:“略有耳闻。”姬若离道:“我要尽快赶回家中了,若我们有缘,他日一定会再聚的。”二人拱手相送,姬若离忽然回身道:“杨兄那包裹里的可是什么兵器?” 杨胜祖道:“那是家传宝枪。”姬若离道:“不知我能否一看?”杨胜祖略一犹豫,看了看宋妙真,宋妙真点头示意,杨胜祖道:“既然我们有缘,看一看何妨。“ 于是解开包裹,露出一杆镔铁打成的长枪,只见此枪长一丈三尺,枪尖细长,淬银而成,寒气慑人。 姬若离不懂兵器,但只这一眼便看出此枪非凡品,不禁赞道:“好兵器!”杨胜祖微笑道:“多谢称赞。”姬若离又与二人话别几句,然后离开。 顶风冒雪行了多日,终在大寒之前,回到了开封府。 开封府地处东京,天子脚下,此处繁华比杭州更甚。姬若离对这些视若无睹,她离家一年,此刻归来,未见多开心,在街上慢慢地走,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往事。 不过路终有尽头,何况在姬若离想着萧雁群的时候,就有一行人抬着轿子走了过来,当先一人十分恭敬地道:“属下见过若离姐!”姬若离思绪被打断,颇感不快,淡淡地道:“是哥哥让你们来接我的?” 那人躬身道:“是,帮主十分思念若离姐,请姐这就上轿。”姬若离本想慢慢走回去,可如今走与不走还有何分别? 于是低头走入轿中,那人忙掀开轿帘,待姬若离坐稳了,高声道:“起!”轿子里十分温暖,铺着锦缎华褥,最上面铺着一层羊毛毡子,轿内空间很大,尚放着一个炭盆。 姬若离在外面受冷风吹得久了,此刻坐在温暖的轿中,脱去了披风,将手放在炭盆上取暖。轿子很稳,抬轿的人极专注,不敢有丝毫懈怠,仿佛轿子里抬的就是自己八十岁老母,一不留神就会伤了她。 街上行人只见这等阵仗便知轿内坐着的不是一般人,开封在天子脚下,平常也有朝中大官乘轿来往,这些人只道里面坐着的又是当朝命官。 此刻,无法帮一座院内。 地面的积雪被扫在一边,露出一大片空地,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赤着上身,一身古铜色的肤色,每一处肌肉都充满了力量,线条均匀,散发着浓浓的男子气概。 他的皮肤略显得粗糙,却又充满了野性,足以令大多数女人为之着迷。 那男人面前是一个石墩,两头用绳子捆住,而绳子的另一头拴在男子腰下,那话足有六寸长,只听男子大喝一声,双拳紧握,缓缓向后退。 那石墩竟被他一点点拉动,“咕噜噜”的顺着地面滚向他。 男子一步步后退,每退一步石墩便跟着向前滚出一截,男子以那话拴着石墩,绕着院内走了一圈,待走到廊下时方解下绳子。 随后站在院中,只见六个人手持长矛,那男子道:“来!”六杆长矛分刺男子不同部位,只见男子眉头一皱,略一吸气,那六杆长矛竟刺不进去,六人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断用力,手中长矛竟渐渐弯了。 那男子突然一声暴喝,一股内力反震出去,将六人全都震趴下,被长矛刺着的地方,只有一个细细的红点。 跟着六人换了五寸厚的木板,打在他身上五个部位,木板“啪”的一声断开。那六人齐齐拜倒,说道:“帮主神功盖世,的佩服!” 眼前这个光着上身的男子,就是无法帮帮主,姬无天。 姬无天显然对自己的功夫很满意,这金钟罩功夫他苦练了二十年,还从一本古籍中找到了秘方,采阴补阳来增加自身功力。 因此他现在基本算是刀枪不入了。 姬无天一边擦着身上的汗,一边对这六人说道:“我这些都是苦练的结果,其中的苦头可不是你们能想象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四十五章 师友论茶 二 正说话间,有一人快步走来,道:“帮主,若离姐回来了。”姬无天大喜,忙穿好衣服,道:“快走!” 兄妹二人分开一年,姬无天固然想念得很,姬若离却显得很平淡,只交谈了一阵,便前往林下居。 林下居是姬若离的闺房,之所以名为林下,乃取《世说新语》中,对谢道韫“林下之风”的评价,一般是用来称赞有才华,有风度的奇女子。 门上挂着牌匾,上书“竹苞松茂”四字,字迹清秀飘逸,是姬若离手书。这四字出自《诗经雅斯干》:“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一般祝贺别人华屋落成,也比喻家门兴盛。 走过一条石子径,两边种着翠竹,只是眼下是冬季,竹叶凋零。屋后是一座园林,园内假山怪石,清泉池沼,水榭亭台应有尽有,其中假山怪石均是造型奇特的,珍贵的太湖石。这是姬无天请了多名江南工匠施建而成,整座园林布局巧夺天工,不着一处人为痕迹,身处其中心旷神怡,比之江南园林有过之而无不及。 进得屋来,房中布置仍和从前一样,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香炉内燃着海南沉香,窗台下的案几上,放着一把形式古朴的琴,床上挂着紫云锦帐,床前立着八扇山水屏风,屋子的西边,是姬若离平日看书写字所在,墙壁挂着几幅字画,房中各类器皿用具,也多是汝窑青瓷。 房屋的布置不算华丽,整体却显得清雅。 姬若离见了这等情形,不由得感触道:“原来一切都没变。”姬无天笑道:“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当然不会变。”姬若离轻叹道:“真的永远是我家吗?”姬无天道:“这一年你必然吃了不少苦,你先在屋里歇歇,晚上我会摆宴,替你接风洗尘。” 姬若离微笑道:“谢谢哥哥。”姬无天温言道:“一家人,说什么谢!”这时,屋内走出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目中含泪,拜在姬若离脚下,道:“姐,你总算回来啦,我好想你!” 这个女子正是姬若离的侍女,凌,也是当日姬若离和萧雁群初遇时,陪在她身边的。 姬若离不喜太多人伺候,因此身边只有这一个侍女。 姬无天笑道:“凌,姐难得回来一次,你可得用点心,不然我可饶不了你!”凌擦擦眼泪,道:“帮主放心,凌晓得!” 晚间,姬无天摆下“家宴”,替姬若离接风,兄妹二人一年不见,自有一番话说。 次日,司马先生正在房中烹茶,鱼(司马先生身边的徒)垂手走了进来,道:“先生,若离姐来了。” 司马先生道:“快请!” 只听姬若离的声音在门外道:“有劳马了。” 话音方落,姬若离的倩影便翩然而来。司马先生起身,略一欠身,道:“属下见过若离姐。” 姬若离微笑道:“先生与我亦师亦友,何必拘此俗礼?”说着向桌上各类茶具看了一眼,道:“世间绝品人难识,闲对《茶经》忆古人。先生好兴致!”司马先生道:“我这也是打发打发时间,请坐。” 二人落座后,司马先生自一个白瓷罐中取出茶饼,在火炉上蒸烤,只听他道:“若离姐这一年可还辛苦?”姬若离道:“苦自然是苦些,可也苦中有乐。”司马先生道:“怎么说?” 姬若离道:“见不同人,看不同景,闻不同事,岂非是一种乐趣?”司马先生微笑道:“不错,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诚不我欺。”片刻后,司马先生将茶饼碾碎,用罗筛轻轻筛动。 姬若离目不转睛,看得颇有兴趣,道:“先生这茶饼来自何处?”司马先生道:“蒙顶。”姬若离拍手赞道:“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妙哉!”司马先生笑道:“好则好矣,却比不得龙凤团。” 只见他将筛出的细末放入茶釜,点火煮茶。他道:“我这水用的却不是扬子江水,而是腊雪水。”姬若离于茶道也颇有了解,道:“眼下刚好寒冬腊月,腊雪水最好是自梅花上取下。” 司马先生颔首道:“不错,正是梅花上取下的……若离姐可知这泡茶的水,以何等水为上?” 姬若离道:“先生想考考我?早在唐朝,陆羽就已说过,泉水上,江水中,井水下。而山水,则数挑清泉为佳,沟壑湍急之水不可食,久食易生颈疾;江水的话,当以上游水,树木茂密,环境怡人处为佳;井水,就没那么多讲究了。除此之外,尚有春雨,秋露,冬霜之类。” 司马先生赞道:“说得好,那你可知这煮茶之水要煮到何时?”姬若离笑道:“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如泉涌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则为三沸。水至三沸则老矣,第二沸最好。” 二人说着话,茶已煮好了,司马先生将揭开盖,只见釜中茶汤上飘着一层汤花,随机将茶汤连同汤花倒入备好的茶盏中。范仲淹有“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来赞此情形。 倒入茶盏后,司马先生又拿起茶筅在盏中搅动,不过片刻,只见嫩绿淡黄的茶汤上飘起一层如雪般的汤花来,那汤花飘浮在茶汤上,如山间云雾缭绕,令人赏心悦目。 此举名为分茶,乃宋时饮茶特有。后陆游有“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说的便是此事。 司马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姬若离端起茶盏来,轻嘬一口,而后又嘬一口,顿觉唇齿留香,心旷神怡,脱口赞道:“好!”司马先生亦嘬了两口,然后将一盏茶喝完,道:“若离姐也是茶中行家。” 姬若离道:“若离胸中才学,一半来自先生,先生这样说,可羞愧我也。” 司马先生命鱼端上几样点心放在桌上,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子午门的两场战斗足矣证明。” 姬若离道:“原来先生知道了。”司马先生道:“我也是猜的。”姬若离叹道:“可惜啊,子午门还是亡了。”司马先生道:“那是双方实力太悬殊,如子午门能有无法帮一半的力量,凭你的智慧,断断不会亡得这么快,胜负易手也有可能的。” 姬若离拿起一块云片糕,司马先生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姬若离道:“先生何事不明?”说罢将糕放在嘴里。司马先生道:“你是帮主的妹妹,为何要帮着外人来对付你哥哥呢?” 姬若离道:“我也有一事不明。”司马先生道:“何事?”姬若离道:“杀死萧雁群全家的,当真是我哥的命令?”司马先生一怔,沉吟片刻,道:“非也,那是任副帮主的命令,包括进攻子午门,也是他的命令。” 姬若离妙目一转,道:“这么说来,此事我哥并不知情?”司马先生点头道:“的确是任副帮主擅自行动,帮主已经训过他了。”姬若离点点头,低声冷笑道:“好一个任更雄。” 司马先生看着她道:“这个萧雁群……”他故意拖长声音,姬若离侧目道:“怎么?”司马先生道:“我听说过这个人,只是想不到若离姐会和他在一起。”姬若离想到和萧雁群初遇时的场景,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道:“那也是缘分使然,让我们遇见了。” 司马先生观她神情已知七八,随后说道:“那么你此次回来是常住还是暂住?”姬若离低头不语,司马先生苦笑道:“看来这个问题我不该问。”二人又交谈了片刻,姬若离起身告辞。 姬若离前脚刚走,鱼便来报:“陆长老请见。”司马先生失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往我这来了,请他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四十六章 老友论势 一 陆长老名陆不修,乃无法帮元老之一。 只听门外一人朗声笑道:“怎么看我来了,反倒收拾了?”这声音充沛洪亮,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踏步进来,相貌平平,甚至给人一种忠厚的感觉,此人步履沉稳,如一座铁塔缓缓移动过来,令人感到一股强劲的压力。 不过这压力只一瞬,司马先生见他走来,含笑道:“陆长老怎么今日有功夫光临寒舍?”陆不修笑道:“你这可不能叫寒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斯是陋室……什么什么的?” 司马先生哈哈一笑,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陆长老你不爱看书,却偏爱说这文雅话。”说罢命马撤下茶具,烫了一壶酒来。司马先生亲自替陆不修倒满一杯,道:“外面风寒,喝下暖暖身子。” 陆不修接过酒来,细咂两口,叹道:“还是你这的酒喝着舒服!”司马先生道:“你要是喜欢,临走不妨带上一些。”陆不修双眼一翻,道:“怎么,全都给我又怎样?”司马先生笑道:“好,就依你!” 二人说笑了一会儿,陆不修却忽然收敛了笑容,逐渐低沉下去,司马先生见他似有心事,便道:“陆长老在想什么?” 陆不修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司马先生疑惑道:“难不成你要我猜?”陆不修苦笑着道:“那你不妨猜猜看。”司马先生收起笑容,缓缓地道:“你适才进来时,脚步并不快,语速也不快,不像是有事找我。而眼下已是年关,上至帮主,下至帮中统领,无不在忙碌,可你却很悠闲……我猜你来找我一是因为百无聊赖,二嘛,你是想和我谈谈无法帮的事情。” 陆不修奇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跟你谈本帮的事情?”司马先生平静地道:“前不久任副帮主提出要建立分舵,你也是极力主张,可是被帮主驳回了,是不是。” 陆不修轻叹道:“不错。”司马先生道:“我猜这正是你来找我的原因。”陆不修赞道:“你全猜中了……阿明啊,我的确是为这事来的。” 原来司马先生本名司马明,除帮中几个首脑,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只因司马先生于无法帮有很大的功劳,人人都尊他一声“先生”,时间久了,大家都只叫他司马先生,而不知道原本的名字了。 司马明微笑道:“在整个无法帮,恐怕也就你这么叫我了。”陆不修道:“那是啊,你是人人敬仰的司马先生,就连帮主都这么称呼你,谁还敢对你直呼其名呢。” 司马明不置可否地道:“那也未必。”陆不修道:“什么意思?”司马明道:“说吧,你找我究竟想说什么?” 陆不修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你觉得任副帮主的提议如何?”司马明道:“很好。”陆不修没料他这么快就回答,怔道:“你也以为很好?”司马明道:“他的提议早在几年前我就想到了。” 陆不修一惊,忙道:“那你为何不说出来?”司马明低头不语,陆不修急道:“怎么不说话啊?”司马明道:“陆长老难道没想过,这计划实施起来有个很大的困难。”陆不修道:“什么困难?” 司马明道:“你既然极力赞成任副帮主的提议,难道没想过具体怎么实施?”陆不修略显尴尬,双手抬起来又放下,道:“这不是……这不是被帮主驳回了吗。”司马明道:“任副帮主的提议是要在大宋二十三路,每一路设一处分舵,是不是。” 陆不修道:“不错,如果真能这样,那么我们无法帮便可以掌控整个天下,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我们的耳目,不仅如此,我们还可彻底压住其余武林门派。” 司马明点头道:“几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陆不修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有什么困难?”司马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自古以来,凡是搞分封的王朝,都没有好下场。” 司马明更不懂了,一双眼直愣愣盯着他,道:“什么意思?”司马明想了想,道:“且不说这二十三路分舵需要抽调多少人手,而这分舵舵主的人选亦是重中之重,更不说建设二三十处分舵需要耗费多少银两……只说一样,这二十三处分舵撒在各地,倘若他们暗里相互勾结,拉帮结党,亦或是各自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对我们总坛阳奉阴违,我们该当如何?” 陆不修喃喃地道:“这……”司马明接着道:“一旦发生这样的局面,我们将再难控制住他们,而等他们实力强大了,此消彼长,我们弱了,那时我们便成了砧板上肉,周天子的权力被诸侯架空,一旦他们犯上,我们又当如何?” 陆不修听得冷汗直冒,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司马明道:“姬帮主在,他们或许不敢造次,可哪天万一姬帮主不在了,陆长老你可想过是什么后果?”陆不修倒吸一口凉气,对方的话显然是醍醐灌顶,令他悄然生出一股恐惧。 司马明道:“你我兄弟辛辛苦苦,流血无数创下的基业,那时可就毁了。”陆不修沉默半晌,忽然抬头看着司马明,目光锐利如刀,道:“你既然几年前就想到了,那么以你的智慧,一定有办法避免这个局面,是不是?” 司马明好整以暇地道:“你凭什么以为我想到了办法?”陆不修道:“很简单,就凭你是我们兄弟中最聪明的人,就凭你是我无法帮的张子房,诸葛亮。”他的目光更加锋利,仿佛要劈开对方的面具。 司马明毫不畏惧,迎上他的目光,任他如何锋利,司马明的眼神就好像一张盾牌,给挡在外面。他道:“周朝实行分封制,最后被诸侯给架空,请问他们想到了什么办法?” 陆不修不依不饶地道:“你这是狡辩,无法帮怎能和古代王朝相提并论?”司马明漫不经心地道:“性质不同,道理却是一样的。”陆不修以审视地眼神看着他道:“阿明,你跟兄弟我说句心里话,你是不是背着帮主在打什么算盘?” 司马明微眯着眼道:“陆长老,这话可不能乱说,若被帮主听见了,你岂不是害了我?”陆不修终于收起了他锐利的眼神,低头看着酒杯。司马明道:“陆长老的问题我已解答了,还有什么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四十七章 老友论势 二 陆不修拿起酒杯仰头喝干,又接着倒满,一边倒酒一边说:“怎么,下逐客令了?”司马明笑道:“岂敢岂敢,只是这帮中上下都在忙碌,陆长老你……”陆不修道:“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知,在这无法帮里,也只有我们两个最清闲。” 司马明神色间闪过一丝黯然,感同身受地道:“是啊,就我们两个最清闲。”陆不修道:“你跟帮主之间,似乎疏远了许多?”司马明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无法帮已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自然也用不着我再替他出谋划策了。” 陆不修正色道:“阿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帮主岂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司马明抿了抿嘴道:“是我失言了。”陆不修感慨道:“不过你跟帮主之间的确不如以前那么亲近了。” 司马明道:“陆长老难道不也是?”陆不修道:“我一介武夫,又无才学,帮主不重用我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司马明道:“陆长老难道不知帮主为何不重用你?” 陆不修皱眉道:“阿明你今天说的话总是叫我费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司马明目光停在杯中酒上,闪着微光,轻声道:“难道不是因为五年前的那件事。”陆不修面色大变,厉声道:“阿明,此乃本帮禁忌,你怎可随意提起?”司马明微笑道:“好,不提就不提……帮主不需要我,正合我意,我因此落得清闲,却又不愁吃穿,何乐而不为啊?” 陆不修神色缓和下来,摇头道:“这不是你心里话。”接着似又想起什么事来,便问:“阿明,这几年你虽闲居在家,但我知道,江湖上的,无法帮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不知你对我无法帮的未来,可有看法?” 司马明道:“你想问无法帮的未来?”陆不修道:“正是。”不料司马明说出了一句如同晴天霹雳的话来:“无法帮没有未来。”好在屋中没有他人,不然这句话要是被外人听见,司马明会有什么下场? 今天陆不修来找司马明,对方的话要么令他疑惑,要么令他震惊,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也就没有表现出什么,问道:“为什么?” 司马明道:“原因很简单,多行不义必自毙。”陆不修哑口无言,司马明道:“我来问你,我无法帮靠什么起家?”陆不修道:“当初我们兄弟十七人是在苏州应奉局朱大人手下,替当今天子押运花石纲。” 司马明道:“我再问你,江南方腊起义,原因为何?”陆不修怔道:“想是官吏腐败,官逼民反吧。”司马明道:“这只是次要原因,最主要的,也最直接的,就是这个花石纲,搞得江南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陆不修不解地道:“可是这跟无法帮的未来有什么关系?”司马明摇头道:“陆长老,你怎么糊涂了。如果说花石纲是伤人猛虎,我无法帮岂非正是其爪牙?”跟着又道:“更何况我无法帮还替蔡京童贯这些权臣翦除异己,对武林同道,更是毫不手软。” 陆不修试着辩解道:“若非如此,我无法帮又怎能有今日局面?”司马明道:“以淫威迫人,终难以持久,武林同道对我们是惧,而不是敬。”陆不修思考片刻,不由得后脊发凉,颤声道:“这些你有没有和帮主说过。” 司马明淡淡地道:“帮主英明神武,又何须我再多言。”陆不修道:“那么依你之见,无法帮若想长久下去,该怎么做?”司马明坐得久了,有些腰酸,便起身走动走动,他道:“若要长治久安,我们必须有一场彻彻底底的改革。” 陆不修道:“怎么改革?”司马明道:“上至帮中首脑,下至帮众,清出害群之马,从今往后,无法帮不可再做不义之事。”陆不修道:“难不成要我们行侠仗义?” 司马明道:“不错,正是要用这些事,来消除天下人对我们的恶感。”陆不修叹道:“这谈何容易啊。”司马明道:“蜕皮的过程固然痛苦,可只有蜕了皮,才能获得新生。” 陆不修道:“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司马明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用手指蘸了蘸杯中已经凉透的酒,在桌上写了一个“金”字,说道:“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陆不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司马明默然不语,走到火盆前,拿起钳子扒扒盆中的炭,高声道:“马,炭火快烧完了,再去添些来。”马应声而去。 陆不修喃喃地道:“可我实在想不出,当今武林,谁有能力和我们作对。”司马明意味深长地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或许很快就有了。” 二人一时无语,陷入沉默。不过这两位老友心里想的,却大大的不同,陆不修似乎是回想起了一件往事,因此脸上阴晴不定,时而忧愁,时而不忿。 那么,司马明在想什么呢? 不知为何,这一次对话,陆不修越发看不懂司马明了,他开始生出一股恐惧,也不知是对无法帮未来的恐惧,还是对眼前这个兄弟的恐惧。 沉默半晌,陆不修忽然说道:“阿明啊,你过了今年多大了?”司马明道:“虚龄二十八,怎么?”陆不修笑道:“你跟弟妹在一块也好几年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孩子。” 司马明没好气地道:“我说陆长老,你有这精力还是关心关心帮中的事情吧,怎么反倒问我家事了。”陆不修嘿嘿笑道:“做兄弟的,问问怎么了。”司马明道:“你怎么不看看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有。” 陆不修干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弟妹去哪了?”司马明道:“说是去大相国寺烧香去了。”二人又攀谈了片刻,陆不修正要起身告辞,却听门外响起一个动人的声音:“陆大哥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款款走来,这妇人面如桃花,眉眼含春,体态轻盈,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她将身上的袍子取下挂在一边,走了过来,坐在陆不修对面,轻揉着腿,娇声道:“累死了。”这一举动简直媚入骨髓,令人浑身酥软。 这妇人名叫潘妍,是司马明的妻子。 陆不修笑道:“弟妹不是去烧香了,怎会累?”潘妍道:“别提了,回来的时候马不知怎地,突然拉稀,只好走了回来。”司马明温言道:“待会儿让你的侍女给你按按就是了。” 潘妍白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给我捏捏?”司马明干咳道:“陆长老还在呢。”潘妍道:“陆大哥是自家人,有什么。”陆不修略显尴尬,道:“天也中了,我回去了。” 司马明道:“回去作甚,我这里又不是没好酒好菜,就在这吃了。”陆不修道:“我今天来这也不是为了吃喝,我想问的问题,已经有答案了。”司马明道:“那么你打算怎样。” 陆不修摇头苦笑:“再看吧!”潘妍不明所以地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啊?”陆不修道:“也没什么,就是闲着没事,来串串门。”待他走后,司马明转过身道:“大相国寺好玩吗。” 潘妍道:“寺是好寺,可惜里面的和尚太不正经。”司马明道:“怎么不正经?”潘妍道:“里面的和尚总拿一双贼眼盯着我看,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司马明淡淡地道:“那是你太过迷人了。” 潘妍扭动着腰身靠在他胸膛上,腻声道:“有我这么个迷人的妻子,你岂非也很有面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大帮 一 这一天清晨,姬无天在练功房练罢了功,来到无法帮议事厅里,任更雄陆不修已在等候。 无法帮的议事厅颇为简陋,只一间大厅,正中坐北朝南一张大椅,两边排列着十六把椅子,却空出了十四把。 两边空荡荡的,没什么布置,这是为了让无法帮众头领记住,自己是如何起家,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而那十六把椅子,正是除帮主外的十六个头领。可惜啊,如今坐在两边的,只有陆不修任更雄两个人。 每当陆不修踏入这议事厅时,他总会缅怀往事,想当初兄弟十七人,一同打天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钱一起花,有苦一起吃。 如今十七人却只剩下了四人,这才短短几年啊,怎能不叫人伤感? 他看了看坐在帮主之位上的姬无天,又看了看副帮主任更雄,二人似乎没什么变化,任更雄老了一些,姬无天还是原来那样,相貌虽然无甚变化,心境却大大的不同了。 陆不修暗暗感慨,他又想到了司马明,他也应该是坐在这里的,为什么没来?众兄弟中他年纪最,但最聪明,心思也最重,总叫人看不懂他。 他沉浸在往事中,只听任更雄洪亮的声音说道:“帮主,再过二十天就是除夕了,依照往年惯例,我们需得给蔡太师,童枢密等人送去年敬。”陆不修心中一凛,思绪被拉回现实。 姬无天眉头一挑,没有说话。任更雄接着道:“属下已经将礼备好,今日便可差人送去,只是属下觉得,须得派出我无法帮一名元老去,以示尊重。”陆不修暗暗点头,这的确是无法帮的惯例。 简直好笑,如今的无法帮元老,除了他和司马明,还有谁? 陆不修正要起身请缨,不料姬无天道:“今年的年敬取消了。”二人一呆,任更雄马上道:“为什么?”姬无天道:“不但今年取消,以后也取消。”二人面面相觑,任更雄道:“帮主,这端午中秋的孝敬,还有七位大人的生辰孝敬全都取消了,如今再取消年敬,这……这恐怕……” 姬无天道:“恐怕什么,你怕那些老爷们会生气?”任更雄闷声道:“属下以为此举不妥。”姬无天道:“他们要生气早该生气了,也不差这一步。”任更雄道:“可是属下不理解帮主为何要这么做?” 姬无天道:“副帮主,你可曾算过我们每年送给他们的孝敬,值多少银子。”任更雄道:“属下确实不曾细算。”姬无天看着陆不修道:“陆长老,你可有算过?”陆不修恭敬地道:“回帮主话,无法计算。”姬无天道:“为何无法计算?” 陆不修道:“单是端午中秋两节的孝敬,就不下十万两银,若再加上年敬,那便是几十万两的白银,这其中还不算奇珍异宝,所以无法计算。” 姬无天道:“陆长老倒很清明,副帮主,以往这些事都是你来管,怎么你从不算算账呢?”任更雄脸色发红,道:“帮主,属下以为这些钱……”姬无天高声道:“每年给他们的孝敬,足够我无法帮一整年的开支,还要费尽心思替他们搜罗奇珍异宝,我无法帮又不是他们的家奴,再这么下去没喂饱他们,我们自己先亏空了。” 任更雄想了想,道:“那苏州的朱大人呢,他可是我们的恩人。”姬无天道:“这几年给他的好处已足够还他了,何况他从来也都是利用我们,何来恩情一说。”任更雄一脸不快,道:“属下还是认为不妥。” 姬无天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无非是怕得罪了他们。”他见任更雄不说话,便问陆不修:“陆长老觉得如何。”陆不修道:“帮主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姬无天点头道:“还有就是,从今往后,无法帮不会再替那群老贼看家护院,更不会充当他们的爪牙。”陆不修听得眉头一皱,暗道:“怎么,难不成阿明把他的想法告诉过帮主了?” 可转念又想到,他跟帮主的关系已不如前几年亲近,应该不会主动告诉他,那么帮主如此做法,究竟为何呢? 姬无天顿了顿,道:“副帮主,我听说齐天鹤之子齐俊杰投靠了我们,是不是?”任更雄不阴不阳地道:“我也是听手下人说过,是不是真投靠,还另说呢。”姬无天道:“潭腿门倒也不可瞧了,若齐俊杰能代表潭腿门,那我们又得一臂助。” 任更雄道:“既然帮主取消了年敬,属下这就去安排了。”陆不修亦起身告退。出了议事厅,任更雄缓缓地在前面走,陆不修则跟在他身后。 走了几步,任更雄道:“陆长老怎么不说话?”陆不修道:“副帮主要我说什么呢。”任更雄冷哼道:“明知故问!”陆不修笑道:“我虽然猜不透帮主这么做是为什么,但我觉得帮主也没错。” 任更雄立马停住身子,转过头瞪着他道:“你竟然认为没错?”陆不修道:“副帮主认为有错?”任更雄低哼一声,道:“他这是自断后路!”陆不修道:“何以见得啊?” 任更雄道:“蔡京童贯这群人权势熏天,得罪了他们,岂能有好下场。”陆不修啧啧称奇,道:“我无法帮是江湖第一大帮,有足够的实力,副帮主你平日不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吗,怎么现在反倒怕起他们来了?” 任更雄听他语气含有讽刺,怒道:“我几时怕过他们!”陆不修道:“那不然副帮主为何怕得罪他们呢。”任更雄不忿地道:“我并不是怕他们,而是替无法帮的日后着想……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说罢拂袖而去。 陆不修一怔,随即叹道:“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们了!” 姬无天打议事厅出来,便去了姬若离的林下居,兄妹二人攀谈片刻,就有手下禀报:“朱大人来了。” 这个朱大人不是别人,乃是当今天子的宠臣,六贼之一的朱勔。 姬无天心中暗暗打鼓,朱勔这老贼怎么此刻来了?带着疑问,姬无天来到宴客厅里,见朱勔神态悠然,一口口呷着茶,旁边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神情倨傲,一派纨绔子弟的模样。 姬无天认得他,他是朱勔之子,朱威。他上前拱手,略一躬身,笑道:“不知朱大人和公子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朱勔五十上下,保养得却不错,白白胖胖的,一张脸几乎看不见皱纹,皮肤也不似一般老人的粗糙,更无暗斑之类,颔下一撮白须,长得倒是慈眉善目。父子二人一身打扮可谓富贵逼人,却透着一股奸猾,令人心生反感。 朱勔见姬无天站着,便道:“姬帮主客气了,怎么不坐啊。”姬无天道:“在大人面前,哪有我的座。”朱勔哈哈一笑,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拈须道:“帮主请坐吧,我们是客,你是主,岂有客坐主立之礼?” 姬无天这才恭恭敬敬地坐下。朱勔道:“姬帮主啊,你这无法帮好生气派啊,令老夫大开眼界。”姬无天道:“跟朱大人的同乐园比起来,这根本不值一提。”朱勔笑而不语,一副“那是自然”的模样。 这朱勔在苏州搜刮民脂民膏替自己建了一个“同乐园”,园林之大,花石之奇,号称江南第一,朱勔一家穷奢极欲,过着堪比皇帝的生活,江南地方官员也都以朱勔马首是瞻,因此他可切切实实称得上“江南皇帝”了。 然而赵佶对此不仅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还越发的信任他。 姬无天道:“不知朱大人此来有何见教?”朱勔看了看儿子朱威,道:“姬帮主啊,老夫此番前来不为别的,而是来向你提亲来了!”姬无天失笑道:“我并无女儿,向谁提亲?” 朱勔道:“帮主你怎么装糊涂啊,你没有女儿,不是还有个妹妹吗?”姬无天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笑道:“原来朱公子是看上舍妹了。”朱勔叹道:“实不相瞒,老夫这个儿子,自从一年前在苏州见了令妹,简直茶不思饭不想,跟害了相思病一般,无奈之下,老夫只好腆着老脸,来向姬帮主提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大帮 二 姬无天点头道:“原来如此,倒苦了朱公子了。”朱威忙道:“不苦不苦,只要能娶得若离姑娘,再苦也是值得的。” 朱勔道:“可否请令妹出来一见呐?”姬无天道:“舍妹近来身子不适,尚在屋中休息,不便见客,实在抱歉得很。”朱威道:“若离姑娘怎么了,是生病了吗,你跟我说,我们家有最好的大夫,一定能给若离姑娘治好。” 说来好笑,这个朱威仗着自己父亲的权势,平日不知怎么颐指气使,嚣张跋扈,鱼肉百姓的事情不知干了多少,却偏偏看中了姬若离,此刻浑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大有低三下四的样子。 朱勔看在眼里愠在心头,干咳两声,示意朱威不可跌了面子。朱威会意,但又关心姬若离,悻悻地低下头去。 姬无天笑道:“有劳朱公子挂怀,舍妹身体并无大碍,休息几天便可。”接下来姬无天同他父子二人尽说些有的没的,始终不往提亲上聊。 朱勔是何等人物,岂能被他给糊弄,当下神色冷淡地道:“姬帮主,这提亲一事,你怎么说?”姬无天道:“我看这事还得问问她的意思。”朱勔道:“还有什么好问的,父母之门媒妁之言,你是她哥,权当了父母,老夫便做这媒人,还由得她来?” 姬无天道:“朱大人所言极是,但在下只这一个妹妹,终身大事不得不慎重一些,总得问过她才好。”朱勔见他推三阻四,心中不快,但看自己儿子又太不成器,只好说道:“老夫此番是进京面圣,至于回苏州,那还有些时日。” 姬无天岂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便道:“待朱大人再登临寒舍时,必有回复。”朱勔冷哼一声,起身就走,朱威恋恋不舍地跟在身后。朱勔几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出了门对儿子就是一通骂,他道:“天下漂亮女子少了,你偏偏看中这个,真是……真是气死老夫!” 朱威道:“若离姑娘不是不舒服吗,过几天咱们再来就是了。”朱勔怒道:“不舒服,哪不舒服,根本就是推辞,我看过几天再来,还是同样的结果!”朱威道:“应该不会吧,他姬无天难不成敢拒绝我们,不怕得罪我朱家吗?” 朱勔道:“嘿嘿,那可难说得很,他要真不答应,我们总不见得去抢吧!”朱威道:“那,那怎么办?”朱勔道:“待我面圣后再看他怎么说。” 傍晚,天空又开始飘飘摇摇下起了雪,姬若离同凌在后园中观赏了梅花,回到屋中时,见姬无天站在门外等候。 姬若离道:“哥,你怎么不进屋?”姬无天笑道:“我也是刚到。”姬若离道:“你要是刚到,肩上哪来的一层雪花。”姬无天一怔,姬若离轻叹道:“哥,我的房间你进就进了,我又不会怪你。” 姬无天干咳两声,凌道:“我这就给帮主上茶。”姬无天道:“不必了,我来是找你们姐说说话。”二人进屋坐下,凌站在一边伺候。姬无天道:“若离,你看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天这么冷,可别冻着了。” 姬若离道:“我这很好,哥你这么客气干嘛。”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姬若离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凌不等姬无天开口,知趣地站在一边,只听姬无天道:“若离,你年纪也不了,可曾想过婚配?” 姬若离道:“哥想赶我走不成?”姬无天道:“这是什么话,这里是你家,我怎会赶你走。”姬若离道:“那么,你就是替别人来当说客了,我倒很想知道,谁家的人这么大面子,竟然能让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来当说客。” 姬无天道:“也不是别人,是朱大人的公子,朱威。”姬若离沉吟道:“朱威……哦我想起来了,我们曾见过面。”姬无天道:“是啊,这不今天朱勔那老匹夫亲自带着儿子来了,说要跟我提亲。” 姬若离道:“哥哥答应了?”姬无天道:“当然没有,这么大的事当然得问问你的意思。”姬若离淡淡一笑,道:“那么哥哥以为我是什么意思。”姬无天沉默片刻,叹道:“你当然不会答应。” 姬若离道:“哥哥知道我不会答应,却还要来,是不是因为哥哥不想得罪朱勔?”姬无天苦笑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跟着又道:“朱勔到底曾帮过我们,若没有他支持提携,无法帮也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姬若离道:“哥哥不是已经得罪朱勔了吗。”姬无天道:“此话何意?”姬若离道:“不光朱勔吧,还有蔡京童贯那帮人。”姬无天道:“你怎么知道的?”姬若离道:“我虽然不大愿意过问这些事,但毕竟生活在这里,想不知道也难。” 姬无天道:“我是没想到朱勔会在这个时候来提亲,不知他安的什么心。”姬若离道:“如果哥哥拒绝他的提亲,那么你们可就彻底撕破脸了。”姬无天想了想,冷笑道:“那又怎样,怕他不成?” 姬若离道:“无法帮现在开封府,天子脚下,又是蔡京那帮人眼皮子底下,若是彻底得罪他们,想必你也不易对付。”姬无天道:“无法帮走到今日,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他们若敢来,我奉陪到底。” 姬若离轻声道:“谢谢哥。”姬无天展颜道:“你我兄妹二人,说什么谢字……不过,若离啊,你对你未来的夫婿,可有什么要求?”姬若离微笑道:“怎么,哥哥想替我物色物色?” 自从回到这里,姬若离就很少笑,尤其是对姬无天的时候,其实姬无天心里也清楚,这个妹妹对自己的很多事看不惯,此刻见她笑了,心情也就更好了。 说道:“我可以替你物色,不过那也得你看得上啊,妹妹是何等人物,等闲之人岂能入眼?” 姬若离道:“我要嫁的,得是顶天立地,重情重义的大丈夫。”姬无天微笑道:“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姬若离道:“一个足矣。”兄妹二人又聊了聊家常,入夜时分姬无天方才离去。 陆不修始终琢磨不透姬无天这种做法是为了什么,思来想去,又来到了“南阳居”,好在司马明还没睡。 添酒掌灯,二人对坐,司马明笑道:“陆长老又有疑问了?”陆不修将白天的事情说了,司马明沉吟片刻,叹道:“帮主这一步可走得险了。”陆不修忙问:“怎么说?” 司马明道:“也或许没错……错不错的只有到最后才知道。”陆不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司马明道:“每年给他们的孝敬,的确是多了,若能将这笔钱省下,那可以做很多事情。” 陆不修道:“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是怕蔡太师他们怪罪,副帮主甚至说帮主这是在自断后路。”司马明冷笑道:“鼠目寸光,焉知丈外之地。”陆不修叹道:“当初我无法帮在苏州,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却搬来了开封,如今刚安定下来,帮主又把那群权臣给得罪了,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帮主在想什么。” 司马明道:“你可知当初帮主为何要将无法帮迁至开封。”陆不修道:“为什么?”司马明道:“正是为了摆脱朱勔的控制,如果我们继续在苏州,根本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陆不修道:“可如今那朱大人来提亲了,帮主似乎给拒绝了,这可如何是好?”司马明道:“这件事的确是出人意料。不过陆长老你也不必担心,蔡京他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陆不修道:“为什么?”司马明笑道:“陆长老啊,你知道你和帮主副帮主的不同在哪吗?”陆不修一怔,不明所以,司马明接着道:“你就是太过谨慎了,而不如帮主和副帮主有魄力。” 陆不修面皮一红,悻悻地道:“我当然不如帮主。”司马明道:“我无法帮如今已是江湖第一大帮,不论是谁,想要动我们,都得先掂量掂量。更何况蔡京等人,也不会因为一些孝敬钱就和我们翻脸,退一步说,我们以往给的还少了吗?” 陆不修道:“那帮老贼一个比一个奸,我们还是心为妙。”待陆不修走后,马走了进来,道:“先生,夜已深了。”司马明负手站着,凝视着微微晃动的火苗,若有所思。 马连叫了三声,方才回过神来,道:“夫人在房中吗。”马道:“傍晚时出去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回来了。”司马明冷笑两声,随后走到书桌前笔走龙蛇,迅速写了一句话,装在笺中,递给马,马会意,转身消失在黑暗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五十章 大年初一 朱勔面圣归来提亲时,遭姬无天婉言拒绝,父子二人是夜在驿馆中,朱威被拒绝,闷闷不乐,坐在一边发呆,朱勔看到儿子魂不守舍的样子,又气又怜,道:“我儿不必忧愁,天下女子多的是,你只要说一声,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朱威道:“可孩儿自从见了若离姑娘,就觉得这天下的女子全是俗物了。”朱勔怒道:“那个姬若离有什么好,比她漂亮的女子一大把!”朱威喃喃地道:“若离姑娘的确不算最美,但她的身上有一股气质,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说着神情中透着无限痴恋,朱勔为之气结,顿了顿,道:“可是人家不同意。”朱威缓缓回过神来,道:“我们以前对无法帮呼之即来,怎么现如今姬帮主敢拒绝我们呢。” 朱勔冷笑道:“翅膀硬了,自然不用再怕我们了!”朱威道:“难不成他姬无天忘了无法帮是靠我们起家的?”朱勔道:“那又怎样,人家现在是江湖第一大帮,岂会再看别人脸色。” 朱威低头叹道:“那这么说,我永远也见不着若离姑娘了。” 朱勔沉默片刻,忽然面露凶光,道:“我儿,你当真喜欢那个姬若离?”朱威道:“那还有假……只是……”朱勔冷笑,缓缓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目光看着远方,却满是寒意,徐徐地道:“姬无天现在是确实是无法无天了,蔡太师对他也很不满意。” 朱威茫然道:“父亲,这关太师什么事?” 朱勔并没回答他,自顾自地说道:“算是当初我瞎了眼,养了条白眼狼,不过,老夫既然有能力扶植出一个无法帮,自然就有能力再毁掉它!” 朱威恍然道:“父亲,你是想把无法帮灭掉?”朱勔哂道:“无法帮势大,怎么灭?”朱威嗫嚅道:“那,那刚刚……”朱勔看了看他,叹道:“孩子,做事要多动动脑子!” 这朱威也不是痴傻之人,同他父亲一样奸猾,眼珠转了转,立马明白了朱勔的意思,便道:“父亲想再扶植一个无法帮出来?”朱勔不置可否地道:“以我朱家的财力,再扶植十个无法帮也不成问题。” 这倒是实话,朱勔一家在江南搜刮的民脂民膏,皇帝的赏赐,江南各地官员的孝敬,这些加起来,确实能再扶植出十个无法帮来。 不过单单有无法帮的势力的还不够,无法帮能走到今日也不是全凭人数多少。 因此朱勔心中默默盘算着,朱威面上挂着奸笑,眼中还带着些期许,想着无法帮倒台后,姬若离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天色渐晚,开封城内,家家户户亮起了灯,北风呼啸着,街上空无一人。天上云色昏暗,似有雪意,而重重叠叠的铅云中,又好像包裹着一团杀气,蓄势待发,只等一阵风来,便要席卷开封。 只是谁都没料到,这团杀气之外,还有着另一股来去无踪的死气,当然,这些姬无天都是不知道的。 多日无事,终于到了除夕之夜。 无法帮上下洋溢着一片喜气,姬无天亲自给姬若离的门上贴上门神,挂上红灯笼,晚间兄妹二人在一块吃年夜饭,这顿饭吃得很是冷清,不过到底是过年了,姬若离嘴上一直挂着笑,这让姬无天大感欣慰。 他只怕这个妹妹年三十也不开心,而这不开心,多半都是因为他,因为无法帮。 饭后,兄妹二人携凌一起在街上玩赏。开封府地处东京汴梁,天子脚下,纵然外面是千疮百孔的江山,而这里,繁华依旧。大街巷里张灯结彩,游人如织,车马并驰,舞龙喷火各类杂耍,唱戏说书诸般场馆。至于那烟花鞭炮,更是通宵不绝,家家宴饮,笑语喧哗,好不热闹。 确是《清明上河图》中描绘的盛世之景。 姬无天凌二人是满心欢喜,姬若离却有满腹心事,对周围一切好像充耳不闻。她固然也爱这里的繁华,但她爱得是盛世繁华,而不是末世的沉醉。大宋江山已风雨飘摇,老百姓们似乎不关心这些,他们永远是笑语欢歌,不亦乐乎。 难道他们根本不关心家国天下? 姬若离的衣袖被凌拉了拉,她回过神来,道:“怎么了?”凌笑道:“姐,那边有捏泥人的,我们去捏两个好不好?”不等她回答,就被凌拉了过去。 捏泥人的是个老婆婆,一头银发,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在这些痕迹中又找不到一处悲苦,姬若离暗暗叹道:“想必这位老婆婆是没经历过兵戈。”老婆婆见这三位打扮不俗的人走来,便笑道:“三位可是要捏个泥人?”凌笑道:“是啊,就给我们三个一人捏一个吧,婆婆你要是捏得像,我们多给钱!” 老婆婆笑着,动手捏起来,不出片刻,便将三个泥人捏好,凌接过递给了姬无天,又给了姬若离,赞道:“婆婆你好厉害,这泥人简直跟我们一模一样!”姬无天皱着眉,有些不满地道:“似乎把我相貌捏得老点了……” 老婆婆刚要开口,姬若离瞟了一眼他手中的泥人,道:“老婆婆捏的是五年后的你。”姬无天哈哈一笑,掏出二两碎银子给她,道:“不必找了!”姬若离道:“老婆婆,可以帮我再捏一个吗?”老婆婆忙道:“当然可以,你们给的钱够捏很多泥人的。” 姬若离将那人的相貌特征说了,老婆婆没有见到真人,只好凭着感觉去捏,片刻后,姬若离接到手中来,心中一颤,凌凑过头来,惊叫道:“姐,这人好像在哪见过啊?” 姬若离望着泥人出神,心道:“此刻你在做什么呢?”姬无天好像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把头看向一边几个在放鞭炮的孩子。他的心猛然一紧,忽然想到了十年前,那时候,兄弟十七人不正是像这群孩子一样? 如今兄弟十七人只剩下四人,这四人也不再是十年前的样子了。 是什么造成了这个局面,是什么把当年义同生死的兄弟给改变了?姬无天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他只知道,要想出人头地,就得付出,无法帮要想成为江湖第一大帮,就得有人流血牺牲。 至于死的是谁,那也不是他能预料到的。 而姬无天没有料到的事情还在后头。 大年初一,司马明陆不修和任更雄三人来给姬无天拜年,他们不仅是上下级的关系,更是十年的兄弟——虽然这兄弟情已所剩无几。 晚间,姬无天已准备睡下,忽然有人来报:“帮主,出事了!” 孙定躺在门框里,双眼圆瞪,面露惊恐,脖子上被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流得满地都是。 姬无天,任更雄,陆不修站在一边,还有几个帮中统领,姬无天皱眉道:“什么时候发现的。”一人道:“就在刚才。”姬无天跨过孙定尸体,走进房中,细细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碎裂的酒坛上,在酒坛旁边,有一颗石子。 姬无天再次走到孙定尸体旁,发现血泊中有一块陶瓷片,正是酒坛碎开的一块。任更雄干咳两声,道:“帮主,这已经是第三个统领被杀了。”姬无天扬眉道:“第三个?” 任更雄道:“还有王一和,杨童。”姬无天道:“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任更雄道:“我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就不想惊动帮主,可没想到我调查了一个多月,也查不出什么,而今晚孙定又死了。” 姬无天怒哼一声,端详着陶片,赞道:“干净利落,厉害啊!”陆不修道:“帮主可是看出什么了?”姬无天又看向门外的一人,道:“孙统领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那人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道:“人……人去了趟茅房,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孙统领已经死了……” 姬无天道:“对方先用石子击碎酒坛,引得孙定出门,在他刚转身要回屋时,被人迎面割喉,而对方,也正是用这块碎裂的陶片。” 陆不修道:“孙定的武功不弱啊,看着屋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显然是被一招毙命的。”任更雄道:“出其不意才得手的,我看那人是怕和孙定正面交手。”姬无天道:“正面交手,固然不能一两招取胜,但会惊动别人,那不是他的目的。” 陆不修道:“可是,谁会这么大胆?”姬无天沉吟片刻,道:“副帮主,三位统领死亡的时间间隔多久?”任更雄想了想,道:“第二位距第一位好像是二十三天,再到孙定,又隔了十七天这样。” 姬无天皱眉道:“那前两个人死状如何。”任更雄道:“跟着一样,一招毙命。”陆不修猜测道:“会不会是我们的仇家?”任更雄不以为然地道:“我们的仇家多了去了,可有这个胆量,有这个实力的,好像一个也没有!” 姬无天点头道:“不错,根据这三人死状来看,对方多半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陆不修道:“可杀手为什么会突然来杀我无法帮的人?”姬无天走出房间,负手而立,天空中不断地闪过烟花,鞭炮声竟穿过重重院墙,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一时间开封城内烟火满天,绚烂之极。 姬无天隐隐预感到,这件事不是偶然,背后必然藏着巨大杀机,他的心跳竟好像也跟着鞭炮声在跳,他感到血在翻腾,燃烧,一种久违的兴奋涌了上来。 这样也好,让我看看是谁有这个胆量。 因为是过年,帮中有家室的多半回家了,无法帮内守备空虚,容易被趁虚而入,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无法帮加强了戒备。 当大多数人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时,无法帮里已经严阵以待,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多月的时间三位统领在帮中被杀,这无疑是一种屈辱,若传了出去,岂不被人耻笑? 今天是个晴天,多日来的阴雪已经压抑得人太久,猛然见到这样的好天气,不论是谁都会很开心的。 但对于任更雄来说,今天很糟糕,因为第四位统领被杀了,他叫陆一霸。 姬无天还在练功房里练功,任更雄赶到现场时,陆一霸的血已经凝固,尸体就躺在床边,还穿着一层寝衣,想必是睡梦中被什么惊醒,刚刚下床,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就被杀害。 死法同前三位一样,割断喉咙。 任更雄紧盯着陆一霸的尸体,双拳紧握,目中快要喷出火来,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不过他也得出一个结论,这四人死法相同,那么就很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他把看守之人骂了个遍,丢下一句:“把人埋了!”然后便往姬无天的练功房去。 姬无天此刻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床上铺着锦缎,厚厚的毡子,床下有一个火炉,温暖且舒适。在他的身旁,躺着一个同样赤裸的女子,那女子媚态横生,身材曼妙,羊脂玉一般的肌肤,又软又滑,此刻正趴在姬无天结实的胸膛上,她额头上,鼻尖上还闪着细微的汗珠,嘴角眉梢满是春意。 姬无天搂着她,一只手不断在她身上摩挲着,女子喉中发出沉闷的呻吟,她道:“冤家,昨晚折腾了我一夜,还嫌不够吗!”姬无天道:“你这样的尤物,是个男人都嫌不够的。” 女子左手勾住他的脖子,媚眼如丝,低声道:“你好久没有这么癫狂了,我知道你只有在有心事的时候才会这样……”姬无天抚着她的秀发,道:“那你猜猜我有什么心事。” 女子娇笑道:“帮里的事,我可不敢过问。”姬无天徐徐地道:“十个统领,如今死了三个,我们却连对手什么来路都不清楚。”女子道:“我相信你可以查出来的。” 姬无天的手摸向女子的芳草地,女子身子贴得更紧了,呼吸也开始急促。而这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副帮主,帮主在里面练功,没有允许您不能进去。”随后任更雄说道:“那你进去通报,就说我有急事!” 女子笑道:“看来你得走了。”姬无天从她的香软玉体中挣脱出来,穿好衣服,推开门道:“出什么事了。”任更雄脸色铁青,道:“帮主,陆一霸死了。”姬无天面无表情地道:“还是相同的手法?” 任更雄道:“是。”姬无天道:“传令给剩下的六个统领,在开封城内外仔细排查可疑之人,一经发现立马上报。”任更雄道:“依帮主之见,对方是一人还是多人?” 姬无天道:“无法帮眼线太多,多人行动容易暴露,对方定是一人。”任更雄道:“我这就让人去查,我就不信以我无法帮之力,开封城里找不出一人来!” 结果是,无法帮的确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这无疑给了任更雄一个响亮的耳光,他很生气,但又没办法,只能对着下属发火。 转眼过了元宵,紧接着又是一个噩耗传来,李银山统领于回帮途中被杀。 这是第五个了。 无法帮十位统领去其五,剩下五人不禁有人人自危的感觉,天晓得下一个会轮到谁。 议事厅里,姬无天沉默不语,任更雄虎目圆瞪,陆不修紧皱着眉头。片刻后,姬无天先道:“看来对方是想把我们十个统领全给杀了。”陆不修道:“可是这么做是为什么呢,若想扳倒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给杀了?” 任更雄怒道:“一帮缩头乌龟,他们哪有这个胆子来杀我们?”姬无天平静地道:“我猜对方是没有把握杀掉我们,所以先除掉十个统领,让我们自乱阵脚。”任更雄道:“我筛查过了,确实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跟着又骂道:“他妈的,够胆量真刀真枪的来,背后捅刀子算什么本事!” 姬无天戏谑地道:“如果这五人都是同一人所杀,那这个人可不简单啊。”陆不修道:“帮主,此事需不需要问问司马先生,看看他有没有对策。”姬无天摆手道:“这点事不必劳动司马先生了。” “如果说到杀手,我看最有可能的,就是同袍会。”任更雄冷不丁地说道。他生气归生气,但他毕竟不是头脑简单的匹夫,方寸也还未乱。 姬无天双目精光一闪,道:“同袍会?”任更雄道:“不错,除了他们,没有哪个组织的杀手有这个胆量,这个能力。”陆不修道:“可我们无法帮和同袍会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突然找上我们呢?” 任更雄道:“陆长老,同袍会和谁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他们杀掉的江湖人还少吗,别忘了他们是一群杀手,谁给钱,就杀谁!”陆不修道:“这么说是有人花钱请同袍会来对付我们?” 任更雄冷笑道:“我看差不多,那些个门派,忌惮我们的实力,但又不甘心,所以就暗中捣鬼。”姬无天道:“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不易防备,我们不妨来个引蛇出洞。” 晚间,陆不修找到司马明,将这些情况一一说了,司马明也是眉头紧皱,毫无头绪,寒暄了几句,陆不修闷闷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五十一章 腹背受敌 一 按照姬无天引蛇出洞的命令,无法帮上下防备松懈,五个统领出行也只是独自一人,按理说,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可是他们把对手给想简单了,一连多日,别说蛇,连个蚯蚓也没引出来。任更雄仔细想了想,他确信他的部署没有问题,他埋伏在暗中的人,无一不是善于隐藏追踪的顶尖高手,就算来人再强,也总有落套的时候。 结果却是事与愿违,对方好像放弃了刺杀行动,转眼间就消失了一样。对于姬无天和任更雄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而对于那五名统领来说,又多活了几天。 他们依仗无法帮的声威,和自身的武艺,放眼整个武林,也少有人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可是一连五个统领被杀,毫无还手之力,以无法帮的力量,到目前为止竟有点束手无策,这不得不让他们心惊。他们知道了怕,平日里自然也就不敢再招摇了。 又过了多日,还是没有动静,也没有哪个统领被杀,而无法帮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死去的五个统领,职位由谁来接替? 议事厅中,姬无天等三人正在商议,姬若离的侍女凌忽然走来,停在门外,姬无天眼尖瞧见了,便道:“是凌吗,进来吧。” 凌向姬无天,任更雄,陆不修三人进了礼,而后将一封书信呈给姬无天,道:“这是姐给帮主您的信。”姬无天接过信却没有看,道:“她走了?”凌道:“是的。” 姬无天道:“为什么不当面和我辞行呢?”凌道:“姐怕帮主不允,所以……”姬无天微怒道:“她要做什么,我何时不允过,我是她哥,她不辞而别算个什么说法?”凌低下头去,不敢吱声,姬无天转而叹道:“算了,她走就走吧,我就知道这个家留不住她的。” 凌嗫嚅道:“那,帮主……”姬无天摆摆手,示意她退下,然后将信放在一边,道:“五个统领的人选,就按副帮主提议定吧。”说罢就要离开,任更雄忽道:“帮主,我有一事不明。” 姬无天道:“何事?”任更雄道:“对方连杀我无法帮五个统领,而这五人竟有四人是死在自己的房中,我不明白的是,对方何以对我无法帮内部这么了解?”姬无天道:“副帮主想说什么。” 任更雄瞥了一眼陆不修,道:“依我看,是有人将我无法帮内部情况泄露了出去。”陆不修道:“副帮主怀疑有内奸?”任更雄道:“不然这一切怎么解释?”陆不修道:“可是副帮主别忘了,对方每次杀人间隔时间都不一样,或许就是这段时间,他们摸清了路子,再来杀人呢。” 任更雄冷笑道:“摸清路子,我无法帮是什么地方,有人来这踩点,我们难道会不知道?”陆不修道:“依对方的实力来看,躲过我们好像不是什么难事。”任更雄瞪着他道:“陆长老,你好像总在替别人说话。” 陆不修淡淡一笑,把目光转向姬无天,道:“我只是实话实说,一切还得听帮主的。”姬无天道:“这一点我也想过,只是我们没有证据,不能凭空猜测。”任更雄道:“我们那天在此商议,定个引蛇出洞的法子,可偏偏对方就不露面了,难道不是得到了消息?” 陆不修登时红了脸,“腾”地站直了身子,道:“副帮主,你这话什么意思?”任更雄道:“我可还没说你呢,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陆不修道:“那天在这里议事的只有我们三个人,你和帮主不可能,那不就剩我了?” 任更雄冷笑不语,陆不修扬声道:“帮主,属下对帮主对无法帮忠心可鉴,副帮主今日这等言语,实在是羞辱我!”姬无天道:“副帮主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相信陆长老。” 陆不修闷哼一声,拂袖而去。姬无天道:“既然引蛇不成,那就狸猫换太子。” 五日后的晚间,无法帮里响起了一阵喝斥声,跟随而来的就是人群的脚步声。 议事厅里,姬无天和任更雄眉头紧锁,似在等待着什么,不同的是,姬无天眼中有一丝兴奋,任更雄双拳捏得“咯咯”作响,好像如临大敌一般。 不多时,一个书生装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书生看不出具体年纪,一身衣服半黑半白,脸色苍白,表情阴阳不定,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邪笑,令人不寒而栗。在他的喉咙处,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流出的血已凝固,在苍白的皮肤上更增诡异。 任更雄看着他的右臂,略感惊讶地道:“你受伤了?”书生淡淡一笑,道:“属下右臂已断,不能给帮主副帮主行礼,还望见谅。”姬无天道:“无妨,你跟那人交过手了?” 书生道:“是。”姬无天道:“你的右臂是被他折断的?”书生道:“是。”姬无天又道:“你脖子上的伤也是他留下的?”书生道:“是。”姬无天皱眉,书生忙道:“不过他中了我一剑,想必也不太好受。” 以这书生的本事,纵然不敌,但也伤了对方,总算不失了面子。此人外号“阴阳书生”,乃是无法帮顶尖高手,“三教九流”中九流之一,不过由此可见,对方实在是个硬茬,姬无天虽没有目睹二人交手,但也能想象出这一场短暂而又激烈的生死搏斗。 书生脖子上的伤口若再深半寸,恐怕就不能再活着站在这里了。他被折断一臂,还能镇定自如站在这里,的确不是一般人。 任更雄本以为阴阳书生出手,多半会手到擒来,可没想到他也受了伤,便道:“那人本领如何?”书生毫不犹豫地回答:“若不是埋伏在外的人惊动了他,我趁机刺中他一剑,再交手片刻,我必死无疑。” 他回答的平淡,但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他语气中的颤抖,也能看出他眼中流露的一丝恐惧。 任更雄道:“这么说你承认不是他对手?”阴阳书生沉吟道:“那也未必。”姬无天道:“他用什么兵器。”阴阳书生道:“先是空手,最后才使出短刀,划中了我脖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五十二章 腹背受敌 二 姬无天道:“他既然负伤,应该跑不远。”阴阳书生道:“已经有人追出去了,这一次他跑不掉。”姬无天点点头,道:“你先下去疗伤吧。”书生临走时道:“恳请帮主,若是抓住那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任更雄讥道:“你还想再取其辱?”书生面皮发红,讪讪地道:“属下告退。” 无法帮派出了数十人,苟不仁为首,在开封城内追捕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腹部中了阴阳书生一剑,虽然他躲得快,但这一剑还是刺中了两寸,对方剑法诡异狠辣,直觉告诉他,那个人绝对不是五个统领之一。 黑衣人撕下一块布裹住伤口,提气施展轻功,跳上房顶。在他的后面,无法帮人紧追不舍,若在平时,黑衣人的轻功足可以甩开他们,可是眼下他受了伤,不能用力过度,速度也就打了个折扣。 只听身后有人喊道:“我的儿,束手就擒吧,你跑不了的!”黑衣人一声不吭,接着向前跑,正要跳起的时候,猛觉劲风扑面,一根木棍迎面扫来。 黑衣人向下跪倒,顺着屋顶滑到了地面,刚刚落地,两把刀分左右砍来。由于姬无天下了命令,要活捉此人,揪出幕后,因此这些人下手也就有所顾忌。这些人本就不是黑衣人对手,此刻下手留情,只见黑衣人侧身避开,双手抓住对方手臂,用力一拧,只听得“喀喇”一声,那二人右臂被拗断,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黑衣人不想和他们纠缠,起脚将二人踢翻了,往巷中跑。 他的伤口依然在流血,不过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因为对他来说,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黑衣人转过几条巷,对面又跑来三人,黑衣人双手摸向腰间,扬手发出三柄短刀,正中三人脑门,刚接近三人尸体时,屋顶忽然跳下一人,劈面一掌打来。黑衣人一咬牙,左手架住那人手臂,右手捏住对方喉咙,只听得“喀”的一声,喉骨竟被他捏断。 身后传来一声喊,黑衣人扔下那人,跑过几条街巷,转进一座庄院中去。这庄院内漆黑一片,寂无人声,更无灯火,院内生着杂草,想必是座荒废的院子。无法帮紧随其后冲了进来。 只听得“噗噗”数声,多名无法帮弟子倒下,脑门上插着一把短刀。 黑衣人就站在他们对面,冷冷地看着。 无法帮众里闪出苟不仁来,道:“阁下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的好。”黑衣人没有说话,苟不仁又道:“说不定我们帮主爱才,会留你在帮中。”黑衣人还是不说话,宛如一尊冷冰冰的雕像,浑身散发着令人心寒的死气。 苟不仁怒道:“不识相的东西,动手!”当先二人冲在前面,被黑衣人双手戳中丹田,二人闷哼一声,只见黑衣人双手掐住二人脖子,微微用力,就掐断了喉咙。 其余人见他举手之间就杀了两人,且毫不费力,心中一凛,登时有十多人将他包围住。 黑衣人在这十多人中闪展腾挪,身法如同鬼魅,出手极快,不过片刻,就有六七人被割断喉咙,血洒当场。在黑衣人的手中,握着一把短刀,明晃晃,亮闪闪,黑夜中如同死神的眼睛。 无法帮众纷纷上前,这一次不乏高手,黑衣人斗了片刻,伤口裂开,血流不止,他竟毫无察觉,凶悍依旧,数招间又有三人倒地。 不过他到底是受了伤,身法不如之前灵便,被人一脚踢中伤口,黑衣人忍着疼抱住那人腿,双手一上一下用力,又是“喀喇”一声,那人腿被拗断,跌坐在地,惨呼不止。 无法帮人见他悍不畏死,也觉心寒,就在这是,黑夜中只听“咻咻”数声,又有几人中刀倒地。 自院外跳进一人,同样黑袍罩身,转眼闪至黑衣人旁边,扶住他道:“你受伤了?”听声音明显是个女子。 苟不仁一愣,道:“原来还有个雌儿,一起抓了!” 黑衣人道:“你来干嘛。”女子道:“先离开再说。”说罢抖出一包粉,空气中顿时充斥一股腥臭,无法帮人纷纷后退,捂住口鼻,等到这毒粉散去的时候,人也不见了。 这变化委实太快,以至于他们竟没看清对方朝哪个方向跑了。在开封,无法帮的地盘里,竟然没能抓住两个杀手,无法帮人个个垂头丧气,这一次回去少不了又是一顿骂,说不定还有皮肉之苦。 苟不仁跌足道:“还是让他们跑了!”旁边一人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苟不仁叹道:“还能怎么办,回去等着被惩罚。”他带着一干人等转回,走在街上,行了没几步,前方忽然冲出一群人来,人人手持刀斧,朝着无法帮人步步紧逼。 苟不仁一怔,示意人群停下,向前方喝道:“来者何人!”那群人蒙着脸,不说话,眼看着已靠近无法帮人。苟不仁见对方来者不善,还当是那杀手的接应,便挥了挥手,双方立马战在一处。 街上顿时响起一片呼喝声,兵器碰撞声,那群人一言不发,只顾杀人,勇悍异常,这更加让苟不仁坚信对方和那杀手是一伙。饶是无法帮强横霸道,遇到这样不要命的,此刻也有些慌了。 心中一慌,阵脚自乱,渐渐向后退却。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又闪出一群人,也是蒙着脸,二话不说,冲过来就杀人。这两拨人加在一起足有百人,人人凶悍,无法帮人被首尾夹击,不过片刻就已死伤过半,其余人见状有要逃的,也被对方刀斧逼了回来。 苟不仁见苗头不好,对方显然是想聚而全歼,被三四个人拥着且战且走,身上负伤多处,待回到无法帮时,就剩下孤零零一人。 他将所遇一一说了,姬无天听得连连皱眉,任更雄怒道:“哪个王八蛋吃了雄心豹子胆!”苟不仁道:“那些人只顾厮杀,一句话也不说,属下猜测,会不会和那杀手是一伙的?” 姬无天道:“不会,既然已经有人将他接走了,也就没必要再留这么一群人。”他看着苟不仁的惨样,道:“没你的事了。”苟不仁应声退下,任更雄怒气冲冲地道:“这他妈算什么事,五个统领被杀,不但没抓到人,还被一群不知道来路的混蛋给全歼了。” 姬无天靠在椅子上,眼睛看着桌面,道:“开封城尽在我们掌握之中,突然多出这么一群人,有意思。” 数日后,开封城里出了一个丑奴帮,这倒没有让姬无天感到惊讶,他已猜到那群人不是散兵游勇,但让姬无天惊讶的是,这个丑奴帮就好像突然崛起,据说人数有上千人,而无法帮竟搜集不到任何他们的资料。 丑奴帮刚刚兴起,就干了件大事,他们将开封城里所有闲散的江湖人士,全部招入麾下,并竖起了招兵旗,给出的优待胜过无法帮,一时间开封城内外许多能人纷纷加入。 这还不算,丑奴帮建立后,在朝廷,在开封上下使了不少银子,与官府打好了关系,单以势头来看,已有和无法帮分庭抗礼的实力。 丑奴帮的名号,也很快传遍了江湖。无法帮称霸江湖多年,许多门派敢怒不敢言,如今突然多了一个丑奴帮,敢和无法帮作对,且崛起势头之迅猛,远超一般人想象,这让许多人有了看戏的念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五十三章 噩梦之始 一 子时,天边挂着一弯残月,柔弱的月光穿过万古不变的长空,洒在这座饱经风霜的古城里,像一个温婉的女子,轻抚着满面沧桑的恋人的脸。 城中静悄悄的,杳无人声,深巷里偶闻犬吠,月亮倒映在汴河中,一动不动,如一场千年的,易碎的梦,河水似也静止了。 河边站着一男一女,二人均身着夜行衣,只露着脸,女子目光停留在河面上,却有些心不在焉,她道:“你的伤不碍事吧。” 男子淡淡一笑:“这点伤,死不了。” 这男子正是暗杀了无法帮五个统领的杀手,在暗杀第六人时,那统领与阴阳书生调换,男子暗杀不成,反被对方一剑刺中腹部,一路逃了过来,幸得女子相救。 这男子名叫冷落禅,女子叫冰儿,均是同袍会的杀手。 冷落禅道:“你为什么会来。” 冰儿道:“我不放心你。” 冷落禅道:“是他叫你来的?” 冰儿道:“不是。” 冷落禅略一侧目,道:“这么说你是背着他擅自行动。” 冰儿默认。 冷落禅喟然道:“你应该知道会被他责罚的,尽管你是他义女。” 冰儿将一缕青丝撩至耳后,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她道:“罚就罚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冷落禅不再说话,沉默了片刻,他道:“这里可真安静啊。”冰儿道:“是啊,柔和的静,而不是死气沉沉的静。”她的语气中透出留恋,好像这一切都不属于她,她只是个过客一样。 冷落禅道:“汴梁的确是个好地方,很繁华,很美,就好像水中的月亮。”冰儿道:“是啊,可惜这些却不属于我们。”说罢,她走近河水,伸手去捧,然而捧起的终究只是水,月亮依旧停在那里。 冰儿道:“镜花水月,看得见,却摸不着,即使摸着了,也抓不住。”冷落禅的心一阵刺痛,自从他当了杀手,他就不知痛为何物,直到他遇见了冰儿,那一刻开始,他的冷血就渐渐变热。 其实在冰儿心里,何尝不是? 她本想在同袍会了此残生,或是执行任务时,被谁给杀了,好结束这一切。因此,她平常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包括养她教她的义父。可当她遇见冷落禅,她冷如冰山的心,竟燃起了一点火,让她想要靠近,想要取得一点温暖。 于是,冷落禅就成了她苟活于世的唯一信念。 她想要这团火融化心中的冰川,她甚至可以为了这团火抛弃一切。 冷落禅道:“冰儿,你还这么年轻,不该有这样的感慨的。”冰儿淡淡一笑,道:“镜花水月,本是空念,这些不都是你教给我的,那和尚不也说过,你与佛有缘吗。” 冷落禅看了她片刻,说道:“冰儿,你想不想看看白天的汴梁是什么样。”冰儿回首:“有什么区别吗?”冷落禅温言道:“当然有区别,白天的汴梁,气象万千,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有书生,有商贩,有工匠,还有孩子,他们有的欢喜,有的悲伤,有的在与人争辩,有的在信步闲游,有些孩子在打闹嬉戏……” 他越说越神往,好像汴梁就是人间乐土一般。冰儿听得心神迷醉,幽幽地道:“你可以带我看看吗。”冷落禅道:“当然!” 冰儿看着他炽热的眼神,心中很暖,可她却道:“只是这对我们是一种奢侈。”冷落禅坚定地道:“总会有办法的!”冰儿微笑道:“我相信你。” 冷落禅顺着汴河往东看去,目光过了一座桥,就再也看不见什么东西了。那一处黑暗目不能及,月不能明,好像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一如他和冰儿的命运。 这场噩梦得从十多年前说起。 那时,冷落禅只有五岁,四处流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后来他遇到了费忍。 冷落禅蜷缩在墙角,一身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头发乱糟糟,脸上脏兮兮的的,活脱脱一个乞丐模样。 他已两天没吃饭,纵然一个成年人,两天不吃饭恐怕什么都干不了了,更何况他一个几岁的孩子? 这时费忍走了过来,关怀着道:“孩子,你怎么了?”冷落禅动了动眼皮,有气无力地张开口,却没说一个字。 费忍叹了口气,将随身携带的水喂他喝了,又给了他一个包子。冷落禅喝了些水,精神稍复,待看见包子,两眼登时放出光来,伸出肮脏瘦弱的手,一把抢过就往嘴里塞,费忍在一旁道:“慢点吃,别噎着。” 吃完了一个,费忍又拿出第二个,如此冷落禅一连吃了五个,他道:“你……你还有吗?” 费忍微笑道:“你已经吃了五个了,又喝了一壶水,还没饱?”冷落禅低下头道:“我两天没吃饭了。”费忍道:“你没有父母?”冷落禅点头,又摇头,费忍又问:“那么兄弟姐妹,家中亲戚呢?” 冷落禅道:“没有。” 费忍道:“原来是个孤儿。” 冷落禅仰首看着他道:“你为什么给我包子吃,你不怕我弄脏你。”费忍见这孩子虽然面上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甚是有神,心念一动,道:“我为什么要怕,我本就不干净。” 冷落禅显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他道:“你是在可怜我?” 费忍道:“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冷落禅虚弱地站起身要走,费忍叫道:“你现在这样子,还能去哪?”冷落禅一边扶着墙,一边道:“我不需要人可怜!” 费忍拦在他面前,道:“我可以给你吃的喝的,你要不要?”冷落禅绕开他,费忍又道:“不过我并不是可怜你才给你,而是有条件的。”冷落禅回头道:“什么条件?” 费忍微笑道:“这些条件我日后自会和你说,不过你要记得,你不能白吃我的。”冷落禅道:“你要我帮你做事,当下人吗?”费忍摇头道:“非也。”冷落禅想了想,道:“好,只要你不饿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费忍满意地道:“很好,现在我们就要做一件事。” 冷落禅道:“什么事?” 费忍道:“先给你洗个澡。” 从那之后,费忍每天都会来看他,每次来都会带上饭菜,冷落禅也不多问,拿过就吃,如此持续了半个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五十四章 噩梦之始 二 这一天费忍带来了烧鸡,和两碟菜,不同的是,费忍今日表情阴沉,不似往日与他有说有笑。 费忍道:“你的身子骨也养好了,现在该兑现诺言了。” 冷落禅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道:“你说,要我做什么。” 费忍道:“我要你跟你我去一个地方。” 冷落禅毫不犹豫地道:“好,我吃完就跟你走。” 费忍讶然:“你不想问问什么地方?” 冷落禅道:“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费忍暗暗点头,心道:“看来我这个决定是对的,没有选错人。” 他道:“我可提醒你,去了那,你一辈子都别想出来。”冷落禅一愣,道:“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吗?” 费忍道:“那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只要去了,没我的允许,你不能擅自离开。” 冷落禅道:“好,不走就不走,只要有吃有喝就行。” 等他吃完,费忍便带他离开,冷落禅的噩梦就从这一刻开始。 荒郊野岭,有这么一座庄院,很大,但也很简单,里面的人也很多,大多数和冷落禅年纪相仿。 冷落禅看见他们,觉得很奇怪,那些孩童似乎根本没看见他,只顾埋头练功,天空好像是黑色的,连空气似乎都是静止的,没有花香,没有鸟语,什么都没有,整座庄院如一具棺材,死气沉沉。 费忍对他道:“从今天起,我将亲自教你功夫。” 日子如同流水般过去,冷落禅每天都要接受费忍严厉的训练,随着年岁的增长,所受的训练强度也逐渐加大。 冷落禅奇怪的是,费忍不允许任何人在一起说话,一旦发现,就要动手打。时间久了,冷落禅年纪也习惯了孤独。 如此毫无童趣的生活过了五年,这一天费忍将数十个孩子叫到一起,对他们两两分组,并告诉他们,七天之后,分组的二人要进行对决,至死方休。 那是冷落禅第一次看见杀人,他很害怕,他害怕血,害怕看见那些人,与年龄极其不符的,狰狞面孔。 费忍并不关心这些,每当有人胜出,他便重新分组。 冷落禅因为恐惧,险些丢了性命,他想起费忍对所有人说过的话,这里就是地狱,你如果害怕胆,你就只有死。 于是,冷落禅挥起了屠刀,斩向对方。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当对方的鲜血喷在自己脸上时,看着对方直挺挺倒下去,突兀的眼珠死死蹬着他,他慌乱地丢下刀。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杀了人后,很兴奋,他觉得他们都是魔鬼。 冷落禅感到的,是无边的绝望,恐惧。 这一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找到了冷落禅,他上下打量着,眼中满是轻蔑,他道:“我一直在观察你,我知道你很害怕,是吗?” 冷落禅不否认,他道:“害怕没用的,只有杀了他们,自己才能活。”冷落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很让人讨厌。那孩子道:“你应该知道,我们都是孤儿,这世上没人关心我们,我们要活着,就只有靠自己。” 冷落禅道:“你说完了吗,说完可以走了。”那孩子冷笑道:“你最好别跟我分到一组,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是冷落禅来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他叫林仄。 残酷的生存法则不容他多想,当他第二次挥起屠刀时,他已没有先前那么害怕。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到他十二岁时,他已杀了十五个人。 费忍最终留下的,一共十人。 他没有继续分组,这十个孩子也就有了喘气的日子,冷落禅一直在等,等费忍将他们重新分组,虽然他不明白费忍这么做是为什么。 等了多日,这一天费忍带回来一个女孩。 她看上去和冷落禅差不多年纪,可能还一些。衣衫破烂,似乎被人撕扯过,露着肩头和双腿,下衣上,大腿内侧上,还有血迹,眼里充满了惊悸,像是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费忍对她道:“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他们十个就是你的兄弟,我就是你的义父,我会教你功夫,让你不再受人欺负。” 女孩点头,冷落禅第一次见到她,她觉得这个女孩一定不寻常。 后来他知道,女孩叫冰儿。 渐渐的,冰儿年纪大了,出落得越发标致。只是她跟谁也不说话,练功之余,就坐在河边发呆,以至于让人一度以为她是哑巴。 冷落禅知道她一定很孤独,所以常常找她说话,冰儿一语不发,有时只是抬头看着他。 这一天冰儿练功时受了伤,被割破手臂,恰巧冷落禅及时出现,替她包扎伤口,冰儿道:“谢谢你。” 冷落禅惊讶道:“原来你会说话!”冰儿道:“你跟他们不一样。”冷落禅道:“什么?” 冰儿再次缄默。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曾经的孩童已长成了英姿挺拔的少年,但是他们还是没有出庄院一步,倒是费忍,常常外出,短则日,长则一两月。 这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共同为费忍效命,费忍给自己这个组织,取名“同袍会”。 这一天,费忍将他们十一人叫到面前,他道:“你们当中,年纪最大的已经十八了,现在我要交给你们每人一项任务,你们只有完成了,才能算一个合格的杀手,才能继续留在同袍会。” 冷落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冰儿,她仍是那样,冷冰冰站在那里。 费忍道:“你们谁也别想逃走,因为我会派人跟着你们,若被发现你们想逃,后果是什么,你们想必也知道。” 随后,他布置下去九个任务,到冰儿时,他道:“这个人你也认识,你这次的任务就是杀了他。”冰儿粉拳紧握,道:“我一定完成任务。” 费忍道:“我知道,这件事一直是你的心魔,只有杀了他,你才能过去这一关,所以这一次任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冰儿道:“义父信不过我?” 费忍道:“冷落禅,这一次任务你和冰儿一起。”说着将一张帖子递给冰儿,上面写着要杀之人的名字,住址,以及一些资料。 她翻开帖子的时候,双手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恨不得立马就将这人杀了。 费忍见了她这副神情,说道:“你要时刻记着,一个杀手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带有任何情绪,因为你一旦有了情绪,就会影响你的判断,任务完成不了还在其次,这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冰儿合上帖子,又恢复了冷冰冰的神情,她道:“我记住了。” 二人收拾好行装,携同出门。 整整十年,冷落禅第一次出这扇大门,他在同袍会时,无数次想过门外面的世界,如今总算重见天日了。 其实门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多漂亮,只有杂草,和一些不知名的树木,唯一的风景就是偶尔会飞来的鸟儿,清脆的鸣叫。 即便如此,冷落禅也大感欢畅,贪恋地呼吸着空气,冰儿似乎心事重重,对眼前一切漠不关心。 二人进入这座县城已经入夜,冰儿带着他在街上走着,轻车熟路,就好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一样。 冷落禅并不知道这次任务要杀的人,究竟和她什么关系,只是隐隐觉得这座县城多半就是冰儿之前生活的地方。 冰儿带着他来到一座庄院,她道:“你在外面等我吧,我去去就来。”冷落禅道:“你要杀的人,就在这里?”冰儿点头,冷落禅看了看这庄院,地方不,得有七八间房子,不似一般百姓人家。 他道:“这人是干什么的?”冰儿没理会他,纵身跃过墙头,冷落禅不放心她,也跟着跳过去。 冰儿找到一间亮着灯的房屋,推开窗子跳了进去,冷落禅则把守在门外。 屋中书桌前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见有人突然翻窗进来,大惊,叫道:“来者何人!” 冰儿日思夜想要杀死的人,此刻活生生站在眼前,她控制住心中的激动,咬牙切齿地道:“来杀你的人!” 中年男人打量着她,道:“姑娘,我们有仇?” 冰儿喝道:“可还记得六年前,那个被你按在床上的女孩!”中年人想了想,忽然面色大变,张嘴就要叫人,冰儿岂容他出声,一拳打在他腹上,痛得他弯下腰,干张着嘴发不出声来。 冰儿拽着他,匕首对准了心脏刺了进去,中年男人惨哼一声,倒在地上。冰儿还不解气,拔出匕首一连刺了十七八下,直刺到血流满地。 冷落禅见情况不对,立马冲了进来,见冰儿正拿那人尸首发泄。他上前扶住冰儿,道:“他已经死了,你的仇也报了,我们得赶紧走!”冰儿挣开他的手,还要用刀去扎,冷落禅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抱住她往外拖,冰儿尖叫几声,踢了男人两脚方恨恨作罢。 这是二人第一次执行任务,免不得惊心动魄,冷落禅满手是汗,心翼翼逃出这里,冰儿情绪突然失控,蹲在地下抱着膝盖大哭。 冷落禅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站在一边默默候着。过了近半个时辰,冰儿才抬起头,擦干眼泪,道:“谢谢你。”冷落禅苦笑道:“任务完成了,我们也算是合格的杀手了吧。” 冰儿道:“我们得回去向义父交差了。”冷落禅忍不住道:“这就回去了么……”冰儿红着眼睛看向他道:“你不想回去?”冷落禅道:“我当然不想回去,可是我又能去哪呢。” 冰儿冷冷地道:“你若想走,也没人拦你。”冷落禅叹道:“走,我能走去哪……算了,我们回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五十五章 杀手生涯 一 这一次任务完成得都很不错,十人很快便回来,只有一人,不知何故被人跟踪,同袍会解决了跟踪的人,但是费忍当着冷落禅等人的面,把那人杀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还在绽放的生命之花,瞬间凋谢。 费忍此举是要告诉其他人,任务失败的结果就是死。 冷落禅看见这个场景,恐惧之余竟替那人感到一丝欣慰,那是其他人所没有的。 冰儿经过这一次任务后,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冷漠了。不论对谁,都是一副神情,只有看向冷落禅时,才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接下来,费忍派给他们的任务逐渐增多,而他们也不负所望,完成得一次比一次出彩,用时也一次比一次短。 转眼已过三年,费忍对他们的要求已不如之前苛刻,同袍会的大门,想出便出,他们爱干什么便干什么,只要完成费忍交给的任务,不替他找麻烦就行。 不过这并不代表费忍放纵了他们,一旦被发现有不臣之心,或者违抗费忍的命令,下场就如那个被当众杀掉的少年一样。 在同袍会往西三里地,有一条河,河边有一棵粗壮的榕树,不知何时起,此处就成了冷落禅常来的地方。 每当他杀掉一人,回到同袍会时,就一定会来此处。亦或者,当他有心事的时候,也会在这对着河水发呆,晚上躺在树干上看着夜空。 今晚的月色不是很好,月亮总是被云遮住,时现时隐,夜空中只有三三两两,少到数得过来的星星。河边静悄悄的,汨汨地流水声传到冷落禅的耳朵里,夜风拂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好像在吹着他的面庞。 这一切简直美妙极了。 冷落禅靠在树枝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切。 “我就猜到你会在这里。”冰儿的声音响起。 冷落禅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道:“在这同袍会里,真正知我的,只有你了。”冰儿迟疑着道:“你……又有任务了?”冷落禅不语,不说话就是回答,这是二人之间的默契。 冰儿道:“这一次的任务难吗?” 冷落禅翻身跳下树,冰儿坐在一块石头上,娉娉袅袅,看着他面带微笑。 几年了,冷落禅终于看到了冰儿的改变,她不再是冷冰冰的一个人,最起码,她学会了笑。而冷落禅知道,冰儿并不常笑,一旦笑了,便是发自内心的,因此这就显得弥足珍贵。 他道:“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这一次我要杀的,是南阳秦有功。” 冰儿道:“秦有功拳脚功夫出自少林,但一手连环双枪据说是昔年梁山好汉董平所传,十分了得。” 冷落禅道:“若非如此,他怎能成南阳一霸。” 冰儿道:“我听说此人在南阳开设赌场妓院,家底颇丰厚,身边也有一群高手保护,一般人不容易接近他。” 冷落禅叹道:“所以,这是难。”冰儿莞尔道:“可你刚刚说过说难不难。” 冷落禅道:“对于一般人,这算难的,可对于我,并不算太难。” 冰儿道:“南阳距此千里,你这一去,少说也得十天。” 冷落禅道:“他没派任务给你?”冰儿道:“我已经半年没接任务了。” 冷落禅道:“你应该庆幸的。”冰儿扬手道:“为什么?” 冷落禅道:“因为杀人不是什么值得享受的事情。” 冰儿双手抱膝,低着头道:“义父对你们很严格,对我还算不错。” 冷落禅忽然一笑,道:“可能是他真的把你当女儿来看吧。” 云破月来,一缕清光将落时,冰儿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冷落禅道:“明日一早。”冰儿道:“心。”冷落禅微笑:“我会的。” 同袍会有着江湖最全的情报资料,凡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这里都有记录,而每次行动前,杀手们务必将要杀之人的资料从头到尾看一遍,并牢牢记住。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冷落禅对于秦有功已有了七八分的了解,他每天早晨起得很早,练一个时辰的武,然后吃早餐,再去他的产业逛逛,看看,期间有三人陪同,晚间,他会仔细翻看他的生意账本。 秦有功无疑是个很勤劳的人,但凡能够成为一方诸侯者,懒,是肯定不行的,也正因为他的勤劳,他的武功才一直没退步。 冷落禅仔细观察了他两天,发现他身边不断有人跟着,半天换一次,而那些人无疑都是高手,即便是他在睡觉时,身边也会埋伏着人。 看来这次的任务,比想象中要难。 冷落禅沉住气,他在等,等秦有功去妓院。 秦有功名下的妓院共有两家,每当有来新货的时候,老鸨第一个通知秦有功,让他先采第一枝花。而每当他去妓院时,是不带护卫的,因为在秦有功看来,这里是他的地盘,况且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挥胳膊抡拳头实在扫兴。 冷落禅暗笑,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不假。 老鸨告诉秦有功,新来了一个十五岁的姑娘,长得十分水灵,还是个处,因此秦有功这一晚很早就来,在房中等待。 殊不知冷落禅也在等待。 待那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怯生生地走近秦有功房间时,冷落禅悄无声息将其打昏,放在一边。这间房是专门替秦有功留着的,很安静,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过来,因此不必害怕被人发现。 秦有功已经脱下了外套,一边喝着酒,一边美滋滋地哼着曲。冷落禅推开门进去,反手将门闩上。 秦有功一惊,但却不慌张,放下酒杯,道:“你是何人?”冷落禅道:“杀你的人。”秦有功看着他道:“伙子,我们认识?”冷落禅摇头,秦有功又道:“那么我们有仇?” 冷落禅又摇头,秦有功耐着性子问:“那么你就是受人指使了。”冷落禅沉默不语,秦有功得意地道:“你受何人指使我不管,他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的价钱,你替我杀了他。” 冷落禅还是摇头,秦有功沉声道:“你怎么哑巴了?”冷落禅道:“你在拖延时间。”秦有功一愣,随机哈哈大笑:“我拖延时间,你以为我怕你?”冷落禅淡淡地道:“因为你的双枪没带在身边,护卫也不在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五十六章 杀手生涯 二 秦有功面色一变,手紧握着酒壶,道:“你当真要杀我?”冷落禅缓缓逼近,室内顿时生出一股杀气。秦有功额头竟沁出了冷汗,他经历过比这还大的阵仗,可这一次他竟前所未有的紧张,恐惧。 眼前这个男子年龄不大,却像一把无情之刃,令人望而生寒。 秦有功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的双手,忽然抓起酒瓶掷出,紧接着掀翻桌子,向后跃去。冷落禅早料到他有这招,使出“飞鸟投林”身法,自桌子上方闪出,双手掐住对方脖子,落地时刚要用力,却被他掰开指,身形一拧,如游鱼般滑了出去。 冷落禅速度快极,不等他溜走,一把抓住他手腕,向下一拗,若是普通人,这一下手臂非断不可,没想到秦有功好像懂得这一招,顺势斜转身子,右脚横飞出去。 二人交手十多招,冷落禅拿得快,秦有功解得也快,饶是如此,也吓出了一身汗,冷落禅冷哼一声,五指扣住他肩头,用力要捏碎他肩膀,却见秦有功被扣手臂上翻,掐住他曲池穴,右拳直捣出去。 冷落禅立马松手,只听秦有功冷笑道:“缠丝擒拿手,别忘了我也出自少林!”冷落禅道:“是吗?”上前一步右手抓他手臂,左手戳他眼睛,两招一前一后使出,秦有功正要防备,冷落禅忽然变招,双手锁住他肋下,两根拇指用力一按,秦有功一阵剧痛,大叫一声,冷落禅抓住他双脚用力一掀,右脚对准他腰椎“命门”穴踢去。 此穴位一旦受重击,腰椎气机破损,免不了瘫痪之危。 秦有功习武之人,当然知道这个穴位的重要性,马上双手护住穴位,被一脚踢在床上。 冷落禅还要追击,秦有功突然自枕头下抽出双枪来,狞笑道:“你秦爷爷的警惕性可没这么差,子受死吧!”说罢双枪一分一合,分前后刺出。他赖以成名的双枪在手,登时壮了胆色,一枪攻,一枪守,身随步走,步随枪转,舞成一个圈子。 冷落禅没有料到他还有这一手,而他的双枪功夫确实了得,二人交手数十招,冷落禅见他枪法娴熟,不易近身,但时间久了又恐怕惊动他人。 秦有功大喝一声,一招“双龙出海”使出,冷落禅倒翻出去,双手摸向腰间,甩出两把短刀。由于他发刀速度极快,而秦有功始料不及,手腕被刺中,双枪登时掉地。 他大惊之下,想要伸手去拾,被冷落禅拦腰抱住,掀翻在地,磕下两颗牙来,他还要反抗,又被击中“哑门”穴,一阵晕眩,冷落禅双手按住他头颅,略一用力,只听得“喀喇”一声,南阳一霸就此呜呼哀哉。冷落禅看了看地上的双枪,长出一口气,翻窗出去。 他知道,秦有功的死讯很快会传遍南阳城,届时,南阳城会是什么样?不过这些不是他需要考虑的,杀手的职责只是杀人而已。 秦有功开设赌场妓院,不知祸害了多少人,这样的恶人死有余辜,这一点至少给了冷落禅心里一点安慰。 可是在他杀过的人当中,全是恶人吗? 当然不是,在冷落禅看来,这其中不乏一些好人,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又躺在榕树上,对着夜空思考这些。 这一次冰儿没来,来的是一位不速之客,林仄。 “你倒是会躲清净啊!” 冷落禅皱眉,老实说,他并不喜欢这个林仄,他觉得林仄就是一个彻头彻底的冷血动物。 他道:“你来干嘛。” 林仄道:“这地方是你的吗,我凭什么就不能来。” 冷落禅道:“你的任务完成了。” 林仄走到树下,看着树上的冷落禅,冷笑一声,道:“那是自然,飞天虎算个什么,遇到我,看他能往哪飞。” 冷落禅不想再搭理他,思绪被打乱的他干脆闭上眼,林仄反问道:“你呢,听说你去杀秦有功了,看你这样子,任务也完成了吧。”冷落禅道:“你来不是为了问我这个吧。” 林仄道:“秦有功的功夫如何。” 冷落禅道:“拳脚一般,双枪使得不错。” 林仄有些不满地道:“老头子每次要我杀的人都那么差劲,派给你的却都是高手。” 老头子,是同袍会里对费忍的称呼。 冷落禅道:“你要是喜欢杀人,下次我的任务你去做好了。” 林仄忽然怒道:“少来这套,你以为你是谁!” 冷落禅闭目不语。 林仄忽道:“你下来!” 冷落禅道:“干什么。” 林仄道:“我要和你比比,看看我们俩谁更厉害!” 冷落禅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比。” 林仄冷笑道:“你怕了?” 冷落禅睁开眼,露出厌恶的神情,翻身下树,却是朝着林仄反方向走去。林仄怒道:“你给我站住!”冷落禅并没有停下,一直往前走,他道:“你若想不明白这问题,大可以直接去问老头子。” 数日后,冷落禅又接到一个任务,目标是亳州罗家家主,罗旁。 冷落禅简单地看了眼罗旁的资料,随即交回给费忍,费忍道:“你不想去?”冷落禅道:“没有。” 费忍道:“可我在你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愿意。” 冷落禅不敢迎上他的目光,眼睛看着地面,道:“老头子交下的任务,谁敢不愿意。” 费忍道:“这是你心里话?” 冷落禅道:“是。” 费忍道:“杀掉罗旁,我会让你休息一段时间,你想去哪就去哪,不过有一点,不管你在何处,有召速回,更不准给同袍会带来麻烦。” 冷落禅心中苦笑,这样子我还能去哪? 他对所有人都是如此,说是让他们休息,允许他们出去,可实际上,他们什么也不能干,更无处可去。 费忍是个聪明人,他能感觉出,冷落禅已不如以前那么听话,他的情绪,态度在一点点变化,朝着他不想看到的方向变化。 他语重心长地道:“这十人中,我最看重你和冰儿,可不要让我失望。” 冷落禅道:“要是没事,我就去准备了。” 费忍挥手,示意他退下。 冷落禅刚走,林仄的身影便从墙角闪出,他看着冷落禅,双眼闪着寒光,深夜看去,像是一头恶狼在死死盯着猎物,他冷笑:“我们走着瞧!” 冷落禅简单收拾了下,辞别了冰儿,启程赶往亳州。在杀罗旁之前,冷落禅先观察了他一段时间,这是必要的,同袍会提供的资料毕竟有限,想要了解对方,就必须静下心来观察,这样才能十拿九稳。 罗旁为人低调,亳州罗家并不十分出名,他的一身武艺得自华拳门,一路少林劈山棍造诣颇深,却很少显露。罗旁在亳州开了家当铺,交给别人打理,生意倒也不错,因此罗旁平日的生活也就十分清闲。 他的家中还有一位和尚常住,看情形与罗旁是好友,常常与他谈论禅机。 他还有一个习惯,就是每逢十五,就要去城外的野鸡山上一座寺庙上香。 这无疑是个极好的下手时机。 冷落禅却错过了。 因为他的心有点乱,他等了足足一个月也没能下手。 冷落禅出手一向利落,一个月没能杀掉一人,这是从没有过的。 这一天同袍会送来信,冷落禅知道不能再等,不然费忍会另派杀手前来,而冷落禅则要受罚,所以,他只好选择下手。 不过这一次他并非是潜进罗旁的家中,而是写了封书信,用飞刀钉在大门上。 二人相约于野鸡山道旁一座凉亭相见。 野鸡山名为山,实则是个土丘,并不高,因有野鸡得名,二人见面处距离山顶寺庙尚有一段距离,平日少有人来。 罗旁年近四十,神色闲淡,一根棍紧握在手中,面有忧色。 不多时,冷落禅走近。 罗旁细细打量他,似在努力回想什么,冷落禅道:“你不必想了,我们素不相识。”罗旁讶道:“既然如此,阁下何以要约我至此处厮杀?” 冷落禅道:“因为我不想在你家中杀你。” 罗旁道:“同样是杀人,在哪有什么区别吗?” 冷落禅沉默片刻,道:“因为你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他说出这句话时仿佛每个字都有千斤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罗旁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道:“就因为这个?” 冷落禅道:“是。” 罗旁叹道:“我年轻时也曾闯荡江湖,结仇也是有的,可是我实在想不出谁会雇凶杀我。” 这时,二人亭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善哉善哉,这位施主既然善心未泯,为何不放过罗居士?” 说完,走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僧人,宝相庄严,僧袍微扬,不沾一点俗尘,颇有阿罗汉降世之概。 他一出现,周围一切都似停滞了,每靠近一步,冷落禅便觉压力增强一分,后背竟开始发凉,要知道除了费忍,从没有人能给冷落禅这样的压力。 而那僧人心中也大感惊讶,他的禅功一旦发出,就如一堵无形之墙,任谁也抵挡不了。可对方杀气弥天,透着一股令人绝望的悲凉,这股气渐渐凝成利剑,正一点点刺破这堵气墙。 罗旁也感到了二人的较量,对于那僧人他是了解的,不以为意,他震惊的是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的杀手,气势竟可以如此强劲。 单以气势论,他已经被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五十七章 星星之火 一 僧人微微一笑,道:“贫僧一直在奇怪,为何阁下窥视多日,却迟迟不肯露面,如今总算明白了。” 他禅功一收,冷落禅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已有些湿了,他心里吃惊,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说道:“明白了什么。” 僧人道:“施主刚刚也说过,你不忍心下手。” 冷落禅道:“可我还是约他出来了。” 僧人摇头道:“施主有恻隐之心,这似乎不是一个杀手该有的。” 冷落禅沉声道:“和尚,你是在教训我吗?” 僧人看着他道:“施主既有善心,便非恶人,既非恶人,何以要做恶事呢。”他目光如两道冷电,直射过去,冷落禅心神微颤,眼神毫不避让,道:“就算我不杀他,也会有下个人来杀他,甚至下一批,他跑不了的。” 僧人眯着眼道:“施主是同袍会的人?” 冷落禅道:“你听说过同袍会?” 僧人道:“同袍会近来声名鹊起,江湖上谁人不知,贫僧虽是方外之人,却也听说过。” 罗旁道:“这么说来,你们的杀手不止一个。” 僧人道:“何止啊,据说同袍会要杀的人,从没失手过。” 罗旁苦笑:“我之所以隐居此地,就是不想再过江湖上打打杀杀,提心吊胆的日子,想不到躲了十多年,还是没能躲开。” 僧人低眉不语,罗旁道:“可否容我三日时间,待我安排好妻,再来此处定个生死。” 冷落禅道:“好,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还会在这里等你……当然了,你也可以趁这三天的时间逃走。” 罗旁惨然道:“如你所言,被你们盯上,我又能逃到哪去呢,我只有一个要求。” 冷落禅道:“什么要求。” 罗旁道:“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冷落禅道:“我的任务只是杀你。” 罗旁叹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三天后,野鸡山的山道上,冷落禅早在此等候。时值暮春,野鸡山被一片翠绿包围着,山不大,却显幽静,山道旁开着些野花,偶尔可见几只野鸡在林间扑腾穿梭。 这里的风景算不上美,但很清净,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这里即将展开一场生死较量。 罗旁手持木棍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跟着那个僧人。 冷落禅看到僧人时,心中一凛,道:“你很守约。” 罗旁道:“家人我已安顿好,没了后顾之忧。” 冷落禅看向一旁的僧人,道:“和尚,你也想出手吗。” 僧人微微一笑,道:“贫僧若出手,施主当如何?” 冷落禅道:“那也不过是多杀一人而已。” 僧人道:“罗居士与贫僧交情不浅,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杀了他,可如果你不杀他,还会有别人来杀,实在叫我为难。” 罗旁道:“你保得了我一时,保不了我一世。” 僧人合十道:“阿弥陀佛。”退至一边,不再言语。 罗旁把棍点在地下,使个“拨草寻蛇”势,道:“我的功夫已搁下很久了,不知还灵不灵。”冷落禅观他气度从容,知是谦虚之言,便道:“如果我杀得了你便罢,杀不了你,你也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罗旁使的是棍,一旦舞开便不易近身,因此冷落禅先发制人,话音方落就一跃而起,拿他手腕。罗旁呼喝一声,右脚踢开棍子,顺势直戳出去,冷落禅微一侧身,后背贴住棍子,转动身子,双手不断缠绕,连转了三圈,欺近身来,五指扣对方手腕。 罗旁右手划了个圈,反推出去,左手撤回长棍右手接住,抵住对方,大喝一声向前推。 冷落禅双手按住棍,被罗旁推得连连倒退,“砰”的一声撞在树上,撞得树梢摇晃,树叶一阵哗哗作响。冷落禅忽然双手一送,顺着树干滑了下去,钻进对方臂弯内,就要去捏他喉咙。 罗旁吃了一惊,对方此举是要自己弃棍回救,可一旦棍丢了,罗旁岂非凶多吉少?可若不弃棍,就要被捏断喉咙。 那个无名僧人在一边看得暗暗皱眉,罗旁到底也有几十年的阅历,当即双手一送,棍子撞在树上反弹回来,砸中冷落禅背心,冷落禅登时向他怀里跌来。 罗旁步子一转,绕到他身侧,在棍将落未落时抽过,横抡出去,这一棍声势迫人,确有数十年苦功。 冷落禅立足未稳,当即单手撑住身子,连翻了两个跟头方才稳住身形。 刚刚一番交手不过数招,看上去二人好像旗鼓相当,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罗旁双手握棍,一顿抢攻,周身拧成一股劲,劈、扫、抡、砸、盖、戳,棍影重重,劲力激荡成风,卷得周围树叶也纷纷摇晃。 冷落禅手中没有兵器,对方一根棍又舞得密不透风,根本近不了身,即便伺机进攻,也在招内被对方逼了出来,只好左右闪躲。 罗旁这一路劈山棍,特点便是力雄势猛,每一棍使出都要毙对方于棍下,否则怎当得起这“劈山”二字?不过这类功夫猛则猛矣,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耐久战。 果然,十招过后,罗旁的棍法已不如先前那么气势逼人,速度也慢了下来,又过了十多招,速度再满,气势再减,甚至露出破绽。冷落禅知道机会来了,他如一张拉满的弓,一旦发出便势如破竹。 只见冷落禅拖肘,拿腕,锁肋,点穴,搬腿,身形如同鬼魅,迅疾之极,招招攻他要害。 罗旁一时忙了个手忙脚乱,稍有不慎就遭分筋错骨之险。这还不算,冷落禅不仅对人体穴位了如指掌,对于人身体各处构造更是清晰,因此他每一招不是攻要穴,就是击要害。 不仅罗旁震惊,一旁的无名僧人也看得屏气凝神,暗暗惊叹,遇上这样的对手,为之奈何? 不过这正是罗旁想要的,他故意露出破绽,正是要引对方上当。他见冷落禅扣住他肩头,当即矮身下去,一棍扫中对方大腿,冷落禅只觉大腿一阵剧痛,跟着又是脸颊一阵剧痛,右脸被罗旁一棍拨中,登时吐出一口血来。 罗旁一招得手岂容他再躲,倒转棍身,当头砸下。 不过罗旁也没有料到冷落禅不是只有双手。 他自腰间抽出两柄短刀,硬接住这一棍,被震得虎口发麻,罗旁用力压下,棍子距他头顶只有一寸,冷落禅双手斜带出去,两把刀一上一下贴着棍切向对方双手。 罗旁只好撒手,由于冷落禅速度太快,来不及他多作反应,只好以肉掌抓住两把短刀,一双手顿时鲜血淋漓。冷落禅双手用力,罗旁闷哼一声,那两把短刀渐渐刺入他肌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五十八章 星星之火 二 冷落禅双臂不断用力,却见罗旁的嘴角浮出一抹笑来,他道:“去,我命,还给你了。”说罢双手陡然松开,“噗”的一声双刀直插心脏,在冷落禅一脸错愕中倒下。 “阿弥陀佛。”僧人的声音响起。 此刻山道中静极了,一具躺下的尸体面带微笑,在他面前站着一个错愕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合十低眉的僧人,这场景说不出的奇异。 冷落禅怔道:“他为什么……”僧人道:“施主想问他为什么要放弃?”冷落禅道:“你知道?” 僧人走上前来,看着故人的尸体,感慨道:“罗居士年少时,曾负过一位女子的心,那女子发誓将来一定要杀了他,他以为同袍会此次的任务,就是那女子所托。” 冷落禅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亲手杀了他?” 僧人摇头道:“这恐怕就要问罗居士了,贫僧也只是听他提起过此事。” 冷落禅回过头来,道:“和尚,我杀了你的朋友,你就这么干站着?” 僧人道:“那么施主以为贫僧该做什么,替他报仇吗,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别人无权干预……更何况,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贫僧若要报仇,岂不白白多杀一人性命。” 冷落禅将短刀收回,转身要走,僧人道:“施主且慢,贫僧还有话说。”冷落禅道:“你后悔了?” 僧人笑道:“非也,贫僧叫住施主不为罗居士,而是为了施主你。” 冷落禅奇道:“为了我?” 僧人道:“实不相瞒,贫僧第一眼看见施主时,便觉施主灵根深种,与我佛有缘。” 冷落禅道:“你想让我当和尚?” 僧人道:“施主尚有段尘缘未了,待俗世通透时,自会皈依我佛。” 冷落禅冷笑几声,戏谑地道:“和尚,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杀过多少人我自己都记不住了,这双手不知染过多少人的血,佛会接受我这样的人吗?” 僧人正色道:“只要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 冷落禅道:“成佛容易,屠刀难放。” 僧人道:“放与不放,存乎一心。” 冷落禅注视他良久,淡淡地道:“佛若当真有心,就看看这世上有多少人在遭罪吧,如果佛只是高高在上,那么这样的佛,我不成也罢。” 僧人微笑不语,冷落禅擦干嘴角的血,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走下山去。僧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合十道:“但愿你我再见面时,你已放下你手中的屠刀。” 离开野鸡山,冷落禅很是失落,这世上太多不该死的人死了,很多该死人却活着,这是为什么? 冷落禅叹息着,抬头看去,已走近一个村子。 村子前是条河,林木掩映中,傍着山坡,乍见恍如世外桃源,远离尘嚣。冷落禅索性走到田埂上,坐在一个土堆上,静静看着。 田中种满了麦,一眼望去青碧无际,微风吹过,起了阵阵麦浪,如一条在浣洗的青纱,田埂间长满了草,草丛间不时会探出一两多野花来,冷落禅看着麦,已有膝盖高,麦子还,泛着青色,麦芒尖尖地向上伸展。 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垂下了,那时,村子里的人家该来收割了吧? 麦香阵阵,带着略显青涩的味道,冷落禅贪婪地呼吸着,印象中,他对于麦,好像只记得馒头和面,这样大的麦田,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却是生平第一次。 他开始觉得,村子里的人是幸福的,而自己,是个不速之客。 不知过了多久,冷落禅大腿上的疼痛减轻了,他跳下土堆准备离开,身子却一震,因为他看见村子里走出一人来。 那人是费忍亲自调教出来的十位杀手之一,何川。 也是同袍会里,除了冰儿,冷落禅唯一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他觉得何川不像其他人,尤其是林仄,他的骨子里是善的,何川也是他们十人中年纪最大的,除了杀人,平日里他更像一个温厚的兄长。 “你怎么在这里?”冷落禅走了过去。 何川很惊讶,道:“你又为什么在这里?”何川的惊讶似乎还有着一丝戒备。 冷落禅看出来了,这更加让他坚信,何川出现在此地,不是偶然。 他道:“你来此有任务?” 何川道:“没有,你呢。” 冷落禅道:“杀罗旁。” 何川想了想,道:“好像没听说过这个人。” 冷落禅道:“是啊,他为人很低调,十多年前就退出江湖了。” 何川轻叹道:“可惜了。” 冷落禅道:“可惜的人多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何川迟疑着道:“我……” 冷落禅笑道:“不想说算了。” 何川道:“我来这是为了看一个朋友。” 冷落禅不解地道:“朋友?” 何川道:“是的,朋友。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种人,是不会有朋友的。” 冷落禅道:“最起码大多数人是这么认为的。” 何川笑道:“我们坐下说。”说着示意脚下的草地。 冷落禅道:“为什么要坐这里?” 何川道:“城里人多眼杂,不适合我们。” 冷落禅点头,依言坐下,何川道:“你在这等着我,我去买两壶酒,很快就回来。” 他坐着的地方正是村口前,村子离这大概有二三里路,草坡下是一条土路,直通村子。 果然,不多时何川就提了两壶酒来,笑道:“文人们对着风花雪月喝酒,我们就对着田间山野。” 冷落禅接过尝了一口,顿时喷了出去,咳嗽不止,道:“这酒好烈!”何川一笑,仰头喝下。二人并坐不语,把酒喝了半壶,何川方道:“她是个女孩子。”冷落禅并没有感到太意外,他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何川道:“说来也巧,我们相识也是在亳州,那一次我也是执行完任务路过此地。” 冷落禅道:“她叫什么名字?” 何川道:“她的父母叫她阿言,她是个盲人。” 冷落禅一怔,何川道:“她的目疾并非天生,而是时候一场病导致的,她父母在亳州城做些生意,每天早出晚归,只有她一人在家,倒是找过几个大夫,可都说治不了。” 冷落禅道:“她目不能视物,一定很不方便。” 何川道:“是啊,所以我只要一得空就会来看她,她很漂亮,也很开朗,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冷落禅道:“她的父母知道你吗?” 何川摇头道:“不,我不会让他们知道……我也不敢让他们知道。” 冷落禅听出他语气中的苦楚,他道:“因为你并不光彩,是吗?” 何川默认,冷落禅叹道:“那,那个阿言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吗?” 何川握紧了酒坛子,涩声道:“她问过我几次,可我没说。” 冷落禅轻声道:“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何川忽然提高了嗓门:“那又怎么样,我能怎么样,我给不了她什么东西!” 冷落禅不忍地道:“何川……” 何川将酒壶摔在地下,怒道:“就因为我是个杀手,就因为我是同袍会的人,所以我什么都给不了她!” 冷落禅默默将酒喝干,把酒壶顺着草坡扔下去,他忽然觉得这个酒壶很像他们,身不由己,不知要滚到何处停下。 何川凄然道:“如果她知道我是个杀手,恐怕连见也不会见我了。” 山野无言,田间无言,沉默,无奈着何川的悲苦。 他背对着冷落禅,肩头微微抖动,似在啜泣。 冷落禅第一次看见何川这个样子,他深受震撼,同时也明白了,那个女孩对何川是多么重要。 可一个杀手一旦有了感情,有了牵绊,那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更何况这事如果让费忍知道了,会是什么结果?冷落禅不敢细想下去,他一个外人尚且如此恐惧,何川呢,岂非已到了绝望的边缘? 冷落禅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叹息还是叹息,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和尚,如果他在的话,会怎么劝解何川呢? 何川转过身来,笑道:“让你见笑了。” 冷落禅苦笑道:“没有。” 何川道:“至少目前我不必这么悲观,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冷落禅只有点头,何川道:“你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打算去哪。” 冷落禅道:“除了同袍会,我还能去哪。” 何川道:“我会在此地逗留,直到老头子有事召我。” “那么,再见。”冷落禅起身告辞。 他走了一段忽然停下,侧头道:“树后的,给我滚出来!” “你何时发现我的?”林仄自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带着狞笑。 冷落禅道:“不早,也就在和何川说话的时候。” 林仄道:“这个何川竟然在外面养女人,要是被老头子知道了,看他怎么收场。” 冷落禅道:“你想怎样?” 林仄道:“我不想怎样。” 冷落禅道:“老头子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何川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放过你。” 林仄哈哈大笑,道:“冷落禅啊,我一直以为你挺聪明的,怎么现在这么笨了?” 冷落禅厌恶地道:“有话就说,我不想跟你多啰嗦!” 林仄讥道:“别忘了何川只把这件事告诉你一人,如果老头子知道了,他第一个想到的,会不会是你呢?” 冷落禅面色一变,右拳悄悄握紧,眼中杀气陡生。 林仄不以为意地道:“老头子可知道我出来了,如果他联络不到我的话,第一个拿你试问。” 冷落禅道:“为何?” 林仄得意地道:“因为我对他说,跟着你学习学习,看看你是怎么漂亮得完成每次任务。” 冷落禅冷哼,迈步走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五十九章 意外之外 一 河边景物依旧,天上依旧挂着几颗或明或暗的星星。 冷落禅一向不喝酒,对于一个杀手来说,酒容易麻痹自己,自打上次同何川见面后,他发觉酒的滋味似乎不错,不同心情的人,喝下去的味道也是不同的。 何川的酒,一定是苦的吧? 冷落禅将喝完的坛子向后一抛,正好落在冰儿脚下,她道:“你怎么开始喝酒了?” 冷落禅道:“我回来好些天没看见你,出任务了?” 冰儿走过去,依然坐在那块石头上,道:“是啊。” 冷落禅略一皱眉,道:“你受伤了?” 冰儿道:“你都没看我,怎么知道?” 冷落禅道:“你的脚步声不正常。” 冰儿道:“一点伤,不碍事。倒是你啊,为什么杀罗旁用了这么长时间,义父都有些不高兴了。” 冷落禅忽然跳下树,坐到冰儿身边,叹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冰儿道:“你说,我听。” 于是,冷落禅将他所见所感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冰儿默然半晌,道:“这就是你迟迟不下手的原因。” 冷落禅道:“他的女儿不过五六岁,很可爱,夫妻恩爱,看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我的确下不了手。” 冰儿单手支颐看着他,一双妙目蕴着丝丝柔情,柔声道:“那个和尚呢?” 冷落禅失笑道:“我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我们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成佛呢。” 冰儿意味深长地道:“你变了。” 冷落禅道:“谁都会变的,你不是也改变了许多吗。” 冰儿伸出柔荑握住他的手,关怀地道:“你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不然你会很危险的。” 冷落禅反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伤在哪了?” 冰儿微笑道:“没关系,受了些内伤,休养几天就好了。” 冷落禅的手有点粗糙,却很温暖,厚实,冰儿感到阵阵暖意流了过来,不禁把身子靠得更紧一些。 冷落禅道:“你知道我在回来的时候,看见谁了吗?” 冰儿道:“谁?” 冷落禅道:“何川。” 冰儿奇道:“他怎么在那?” 冷落禅笑道:“说来你可能不信,何川是去看望他一个朋友的。” 于是又把何川的事情向冰儿说了,冰儿不同别人,因此冷落禅没有顾忌。 冰儿皱眉道:“如果义父知道这事……” 冷落禅道:“何川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头子早晚会知道的,更何况林仄已经知道了。” 冰儿道:“你想帮他?” 冷落禅道:“我想,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 夜色阑珊,春天的夜晚竟透着萧索之意,河缓缓流着,周围静极了,冰儿与冷落禅挨着身坐着,感到阵阵男子气味传来,芳心直跳,她毕竟是个未经爱情的女孩,此时此刻只希望时间停止,永远不要有人来打扰他们。 冷落禅忽道:“只有一个办法能帮到何川。” 冰儿漫不经心地道:“嗯。” 冷落禅似乎没有察觉到冰儿的心情,道:“那就是离开同袍会。”说完,他感到冰儿的手一颤,便道:“怎么了?” 冰儿道:“你,你想离开这?” 冷落禅道:“是何川,他如果想照顾那个女孩,就必须离开同袍会。” 冰儿黯然道:“可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几天后,何川找到冷落禅,二人说了几句话后,何川便去执行任务,没有想到的是,那一次见面是二人最后一次——何川死了。 对于费忍来说,无非是没了一个工具,同袍会杀手如云,死了一个何川,没什么大不了。 而对于冷落禅来说,这个消息实在太突兀了,尽管何川生前曾预感到这一次任务的危险,那是一个杀手的本能。冷落禅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从他们开始杀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条命随时都有可能丢掉。 何川的死,是意外,但却在情理之中。 冷落禅依照何川的嘱托,来到了阿言生活的村子里。 两次相距还不到二十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阿言的家不大,三间瓦房,一个院子,门上贴着一对已经褪色的门神。冷落禅知道这个时间她的父母在亳州城里做生意,没有回来,于是他上前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十分动听的声音。 冷落禅没有回答,又敲了两下,片刻后门打开了,眼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衣着朴素,不着粉黛,却自有一股素美,只可惜的,双眼空洞无神。 阿言心翼翼地道:“你找谁?” 冷落禅道:“我,我是他的朋友,是他让我来的。” 阿言一怔,随即展颜笑道:“快请进。” 何川说得不错,阿言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果真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很好看。家中的布置很一般,但比起普通老百姓,算得上不错,看来她家里的生活也并不算清苦。 阿言招呼他进屋坐下,摸索着桌上的茶壶替他倒茶,冷落禅忙道:“还是我来吧。”说罢接过茶壶。阿言坐在一边,笑道:“他一定跟你说过,我是个瞎子吧。” 冷落禅不知该如何回答,喃喃地道:“可看你行动好像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阿言道:“那是因为这地方我生活了十几年了,家里的一切我再熟悉不过,而且平常家里的一些东西若有变动,爹娘也会跟我说的。” 冷落禅握着茶杯,不语。 阿言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冷落禅说了名字,阿言道:“是他叫你来的吗,唔……他让你来干什么?” 冷落禅手微微一抖,道:“他,他让我来跟你说几句话。” 阿言道:“什么话呀。” 冷落禅不敢抬头看她,一直盯着地面,道:“他让我跟你说,他以后……以后不会再来了。” 阿言的笑容顿时凝结,屋子里一片沉寂。 冷落禅头低得更很了,只听阿言道:“他为什么自己不来跟我说。” 冷落禅听她语气有异,忙道:“他不是不想来,而是……而是他不方便来。” 阿言一双空洞的眼流下两行清泪,但仍然强作欢笑,道:“他去哪了?” 冷落禅叹道:“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阿言道:“那他还会回来吗。” 冷落禅摇头,阿言凄然道:“我明白了,他骗我,骗我……” 冷落禅道:“他没有骗你,只是……” 阿言泣道:“可他说过会常来看我的,他说过的……他一定是嫌弃我是个瞎子,嫌弃我不够漂亮……” 冷落禅不忍地道:“你千万别这样想,你很美……他也从没有嫌弃过你。”他心里想到:“其实他一直怕你嫌弃他。” 阿言道:“真的吗,他真的不嫌弃我吗,你没有骗我?” 冷落禅的手握得更紧了,茶杯也快要被握碎,他道:“是的,他没有骗你,他还在我面前夸过你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六十章 意外之外 二 阿言道:“那为什么他又要走?” 冷落禅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阿言沉默半晌,冷落禅陪她坐了半晌,阿言抬起头时,眼睛里已经没了泪水,轻轻地道:“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冷落禅不忍心说“是”,但他不得不走。 阿言道:“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 冷落禅马上应道:“你问。” 阿言道:“之前我问过何川他是干什么的,他一直都不说,我能感觉出他在瞒我,你能告诉我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吗。” 冷落禅一怔,经过短暂而又漫长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决定告诉阿言。 于是他拿出一柄短刀,对她说道:“你伸出手来。”说着将短刀放在她手上,说道:“我和他是一样的。” 阿言仔细摸着手中的东西,忽然惊呼一声,“叮”的一声,短刀掉在地下,她道:“这……这是刀。” 然后却没有人回答她了,阿言又唤了两声,才知冷落禅已经走了。 他缓缓蹲下,捡起那柄短刀,轻轻抚摸着,许是看不见的原因,不心摸到了刀刃,手指一疼,流出血来。这短刀似乎还有体温,一如何川的手掌,阿言不顾手指伤口,握着短刀呆呆出神。 出了村子,冷落禅压抑已久的心终于松了下来,暗暗吐了口气。不过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越发沉重,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结局? 他忽然转念想到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在执行任务时不幸死了,有没有人替他伤心呢?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本黄色的肤色似乎隐隐泛红,这双手沾染过多少鲜血? 冷落禅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劳累,厌倦。 因此他在杀人的时候,也就不那么凌厉了。 接下来的三次任务,第一次,冷落禅被对方打成重伤,最后还是靠本能的反击杀了对方,回到同袍会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第二次,他身受十三处刀伤,左臂脱臼,因为失血过多昏倒在路边,被一个好心人救起,昏睡了三天后,起身赶回同袍会。 第三次,那是个风雨之夜,冰儿知他有危险,及时赶到将他救下,冷落禅被一个壮汉打得头破血流,从二楼扔了下去,摔在地上时,已经神志不清,口中说道:“让他杀了我吧。” 冰儿默默地扶起他,说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 冷落禅昏睡了整整七天,想到冰儿那晚对他说的话,他决定振作起来——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人惦着我。 这一天费忍将他叫来,冰儿站在一边。 费忍把要杀之人的资料交给他,说道:“前几次的任务你虽然受了伤,但总算完成了,这一次你务必心在意。” 冷落禅看也不看就把资料扔回桌上,道:“我不想杀人了。” 费忍道:“我可以让你收回刚刚那句话。” 冷落禅高声道:“我说,我不想再杀人了。” 费忍眯着眼道:“那你想干什么。” 冷落禅道:“只要不让我杀人,干什么都行。” 费忍冷笑道:“好啊,我让你去吃屎,你去吗?” 冰儿大惊,冷落禅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费忍道:“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给的,况且你答应过我,只要我给你一口吃的,我要你干什么你都答应。” 冷落禅道:“这么说,我们不过是你养得一群狗,是吗。” 费忍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你要知道,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冷落禅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与其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不如去死。” 费忍冷哼一声,道:“冰儿,你平日跟他走得最近,可知他这是为什么吗?” 冰儿的思绪全在冷落禅身上,茫然应道:“什么?” 费忍怒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冰儿一惊,忙跪在他脚下,道:“冰儿知错。” 费忍道:“算了,自从何川死后,冷落禅就不正常了,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冰儿低声道:“不知。” 费忍厉声道:“你当真不知,还是有意瞒着我?” 冰儿道:“冰儿不敢……” 费忍忽然颓然一叹,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老夫今年五十多,还能活几年呢,我本想死后将同袍会传给他,可谁知道……他太让我失望了!” 冰儿道:“义父……” 费忍道:“你们十人中,我最看好你和冷落禅,你以为义父我当真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吗?” 冰儿低头无语,费忍叹道:“你起来吧。”跟着神情一变,阴冷地道:“冷落禅再这么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世上许多事情身不由己,纵然冷落禅不想再杀人,但还是要接受费忍的任务,这一次任务的难度超过所有,因为这次任务是无法帮。 冷落禅当然知道无法帮是什么地方,对于那十位统领他虽不了解,但料想能在无法帮里当统领的,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费忍竟然给了他无法帮内部的地图,标明了所有统领的住处,以及平日的一些生活习惯,常去的地方。 要知道以往他杀的那些人,势力远不如无法帮,费忍竟然神通到如此地步,难不成同袍会已经渗透了无法帮? 冷落禅当然不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费忍所掌握的无法帮一切,也是别人传达给他的,至于那人的身份,除了费忍也没有第二人知道。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冷落禅的行动才会一直顺利,成功杀掉对方五人后,到了第六人时,他遇上了阴阳书生。这显然是偷梁换柱,且对方早在屋外埋伏好人手,就等他来了。 阴阳书生,是冷落禅生平遇到的第一个劲敌。 那晚冷落禅悄悄来到那个将要被杀的统领房间,屋内一片漆黑,多年的杀手经验告诉他,这里不对劲,于是他背对着门,慢慢往外退,之所以要背对着门,是因为如果屋中有埋伏,把后背暴露给对手,那是十分危险的。 也就在这时黑暗中一道寒光闪过,一柄剑疾刺过来,那剑来得好快,对准了他腰背,分明要一剑毙命。 冷落禅没有退到门外,而是一个翻身,双手如风般拿向对方手腕。 黑夜之中,室内无光,冷落禅完全是凭借着多年的杀手经验,二人交手时间不长,黑夜中视力受限,冷落禅取巧拗断了阴阳书生的手臂,而阴阳书生剑法诡异,忽刚忽柔,让冷落禅防不胜防,腹部中了一剑。 在他逃走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一丝绝望,倒不是因为无法帮人多势众,他不易逃脱,而是因为自己若死了,就再也不能看见冰儿。 然而意外的是,冰儿再一次及时赶来,救走了他,无法帮众竟然也没有再追来。 冷落禅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对方要同袍会杀掉无法帮十个统领,如今还剩下五个,协议继续,因此费忍召回已经暴露的冷落禅,另派一人。 并对他说道:“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你可以离开同袍会,随你去哪,也不会有任务给你,不过三个月后你必须回来。” 在其他人眼中,这已经是对冷落禅莫大的恩宠,冷落禅没理由拒绝,他想这样也好,总算有三个月的自由。 “你和我一起走吧。”冷落禅对冰儿说道。 “义父可没给我三个月……你打算去哪?” “不知道……我想回杭州看看。” “为什么?” “我是在那里出生的,在那里过了六年的时间。” “三个月后,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因为你还在这里。” “可你回来后,依然是同袍会的人。” “我想这三个月的时间,我能找到办法,到时候,我会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答复。” “那好,我等着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六十一章 醉中八仙 一 杭州对于冷落禅来说,是陌生的,他只记得他在这里出生,其他的什么也记不住,记不住父母,更别提亲戚朋友。 他不禁想到,我从何处来,将到何处去? 六岁那年,费忍将他从这里带走,这一晃,就过去了十多年。当他再回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而他也好像一个过客。 凭着模糊的记忆,冷落禅走过几条大街,几条巷,记忆中这些地方他曾来过,当然,不为别的,那时是为了乞讨。 冷落禅的心空荡荡的,木然地走着,浑然不知身边有什么景色,热闹的街市,嘈杂的人群,越发显得他孤单。这时,也不知是谁家孩子,在街上追逐打闹,撞在他身上,笑嘻嘻地跑了。 这一撞把冷落禅撞得清醒过来,站着不动,打量着周围。 街边各类商铺,街上各色行人,行人各种心情,他一一看在眼里;说话声,叫卖声,争吵声,他一一听在耳里;酒香,菜香,姑娘的脂粉香,也一一闻在鼻里。 这样的景象,在死寂如棺材的同袍会岂能得见? 想到这,冷落禅不禁抬起头,沐浴着阳光,心情忽然转好,三个月的时间,我何必去想那些烦心事,既然入了人间,那就好好走一走。 不知走了多久,冷落禅耳际隐隐听到哗哗水声,渐觉风声呼呼,举目看去,不远处正是浩浩荡荡的钱塘江。江面裹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竟有一眼望不到边之感,江上航着几艘船舶,在雾气中渐生朦胧。 关于钱塘江,冷落禅的记忆十分模糊,一如这模糊的江面。他所知道的,同大多数人一样,每年阴历的八月十八,是钱塘江涨潮的日子,来此观潮之人数不胜数。 冷落禅儿时饭都吃不饱,怎有心情理会这涨潮不涨潮的事? 在江边停留片刻,吹了会儿江风,冷落禅转身走开,目光却停在了墙角两个乞丐身上。 那两个乞丐看不出具体年纪,蹲在墙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浑身肮脏不堪,头发不知被什么东西粘在一起,一边靠着根竹杖,面前放着一个缺口的碗。 冷落禅心中一凛,曾几何时,自己恐怕就是这个模样,于是便走上前去,拿出三枚铜钱,蹲在乞丐面前,伸出双手将钱放在碗中,接着又拿出三枚,准备放在旁边的乞丐碗中,这时忽听一声大喝:“心!” 冷落禅一惊,眼前突然刺来一把匕首,由于他是蹲着,闪躲不便,这种情况下只好向一旁闪去,而这,也正是那两个乞丐设计好的,旁边的乞丐在他闪来的同时,亦拔出匕首刺他头部。 不料这时刚好有人过来,见了这一幕,冷落禅为了避开眼前的匕首,果真向一旁闪去,提醒他的青年见状只好将手中的一壶酒扔了过去,正好砸中那乞丐手臂,乞丐吃痛,匕首刺偏,冷落禅抓住他手腕借力翻身,右手闪电般掐住那人脖子,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乞丐万万料不到对方身手这么快,喉咙被掐住,一张黑脸顿时涨得透红,另一人见同伴被擒,竟然不管不顾,撒腿就跑。冷落禅一怔,手上劲力稍松,道:“谁让你们来杀我的。” 乞丐骂道:“见阎王去吧!”匕首反撩出去,冷落禅手刚松开,乞丐回身,对准他喉咙砍了过来。冷落禅微愠道:“找死!”肩头一动,双手已缠住他手臂,只听“喀喇”一声,那人双臂瞬间被拗断,还没等他喊疼,冷落禅抽臂出拳,双拳击在他胸口,又听得“喀喇喇”数声,不知断了多少肋骨。 那乞丐倒也硬气,强忍着断臂断骨之痛,发疯似地跑开。 冷落禅并没有去追,而是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那青年,青年一笑,举步朝他走来,只见他器宇不凡,神采飞扬,让人一见便生出亲近之心。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平原君”萧雁群。 萧雁群自打和战天阙救出梅傲雪后,便一直住在六和寺里,梅傲雪知道自己受辱,而对方竟是表弟齐俊杰,心中悲愤交加,好在战天阙一直陪在她身边。 若是换了一般女子,必定寻死觅活,可梅傲雪生性高傲,又有江湖儿女的豁达,对于此事她也着实伤心了一阵子,但她能够调整情绪,她决定将此事告知齐天鹤,和她父母。 齐俊杰不知逃到了何处,一时寻他不着,梅傲雪便启程赶回济州,战天阙怕她路上再出意外,就陪她一起。 于是六和寺里,又只剩下萧雁群一人。 这一日萧雁群上街打酒,往回走时,便看见了冷落禅这事。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冷落禅道。 因为刚刚实在凶险,若非萧雁群提醒,加以出手相助,冷落禅纵然不死,也被偷袭成重伤。 萧雁群笑道:“不必。” 冷落禅道:“说吧,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萧雁群一怔,道:“此言何意?” 冷落禅淡淡地道:“你救了我一命,难道不要我报答你?” 萧雁群微笑道:“我没想过要你报答我。” 冷落禅掏出一块碎银子,道:“浪费了你的酒,这是赔给你的。” 萧雁群微笑不语,冷落禅道:“怎么?”萧雁群道:“那壶酒用得其所,何谈浪费,更何况也值不了这么多钱。” 冷落禅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萧雁群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道:“刚才的情形我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以阁下的身手,不要嫌我碍手碍脚就好了。” 冷落禅却道:“下意识反应,这么说再遇到这样的事,你还会出手相助?” 萧雁群道:“是。” 冷落禅道:“为什么,你这么做不怕替自己找麻烦?” 萧雁群缓缓地道:“自扫门前雪的确可以省掉很多麻烦,可如果人人都只扫自家的雪,那么街上的雪谁来扫,长此以往,人岂非都变得自私自利了。” 冷落禅似有所悟,道:“可我还是不明白。” 萧雁群笑道:“简单点说,刚才我帮你,是出于道义,见死不救,岂非无义?” 冷落禅讥笑道:“道义,这天下还有道义吗?” 萧雁群看着他,正色道:“我想每个人的经历遭遇不同,对于有些事物,理解看法也不同,不过这世上很多东西,不能因为你没看见,就说它不存在。”随后拱手说道:“在下萧雁群,请教阁下。” 冷落禅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倘若我是个恶人呢。” 萧雁群道:“起初我不确定,不过现在,我心里十有八九,肯定你不是恶人。” 冷落禅奇道:“何以见得?” 萧雁群道:“我有一个朋友,她看人很准,我曾跟她请教过一些识人的方法,很是受益,所谓邪正看鼻眼,我观阁下眼神纯正,黑白分明,鼻梁中正不斜,通常这种面相的人,纵非善人,也决非恶人。” 冷落禅盯着他看了半晌,道:“我叫冷落禅。” 萧雁群道:“如此我们便算认识了……冷兄在杭州有仇人?” 冷落禅道:“没有,我只是路过这里。” 萧雁群皱眉道:“那可怪了,既然此地无亲无故,那二人又为何要杀你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六十二章 醉中八仙 二 这个问题冷落禅也在想,乞丐为什么要杀自己,不,多半是伪装的乞丐,然则又会是谁指使呢? 冷落禅首先想到的是,被他杀过的人,跟那些人有关系的,来寻仇,不过这个想法立马被他推翻,因为他执行任务时,几乎没有暴露过自己,更没有人认识他,而同袍会对于杀手,也从不透露给雇主。 所以不可能是寻仇而来。 既然不是寻仇,那又所为何事? 冷落禅沉吟再三,道:“此事我自会心在意,告辞了。” 萧雁群回到六和寺,清忠祖师并不在屋中,空荡荡的院子只他一人,院内一株黄杨树枝叶正绿,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柳絮在空中飞舞,萧雁群猛地醒起,又是一年春天了! 正感怀时,只见清忠祖师自门外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萧雁群叫了一声,祖师笑呵呵,算是应了,待走到他身边时,萧雁群这才发现祖师浑身酒气,敢情是喝醉了,自从进了六和寺以来,常见祖师喝酒,但这样的大醉,却从没见过。 萧雁群想伸手去扶,却被祖师一把推开,道:“儿,你要作甚!”萧雁群笑道:“祖师,您酒喝得多了,要是被隔壁的和尚们看见,可要不高兴了。” 清忠祖师虎目一瞪,高声道:“我自吃酒,干那班秃驴何事!”萧雁群一呆,这样的粗话倒也是第一次听说,看来是真的喝醉了。 萧雁群见他右手拿着酒壶,左臂袖子空荡荡地飘着,担心他喝醉跌倒,还要去扶,清忠祖师只道他要对自己动手,当即一个闪身,绕到萧雁群背后,压在他背上,连连发笑,举起酒壶“咕噜噜”又是一大口。 萧雁群被压得弯下腰来,心中大惊,暗道:“早知这个清忠祖师不是一般人,这么长时间,终于显露武功来了。” 不过他不敢确定祖师到底武功如何,因此也不敢太造次,双手反插过去,抵住祖师腰后,腰背腿手同时用力,要将他掀过去。 祖师哈哈一笑,道:“子反应不慢!”借力后翻,同时左袖甩出,缠住萧雁群脖子,欺近身时,右肩撞将出去。 这哪是喝醉酒的人,分明就是个武功高手。 萧雁群被这一撞连退了三四步,一脸震惊。清忠祖师醉眼朦胧,左摇右晃,酒壶倒握得很稳,笑道:“你若胜得过我的醉拳,便算你好汉!”萧雁群立定身子,略一调气,笑道:“如此,得罪了!” “呼”的一拳劈去,待拳将至时,改拳为掌,换成排手,使一招“老君捧盘”,祖师步子一跨,侧身闪过,萧雁群一个后摆腿,跟着一招“金钩钓鱼”拿他手腕。 只见清忠祖师向一边跌下,竟要摔倒在地时,脚步一勾一转,又闪了过去,这时踏步上前,飞膝而起,一个推肩,又把萧雁群撞退,只听他哈哈笑道:“关中红拳,耍得不错,再来。” 萧雁群激起了斗志,不再留手,将红拳排手,组合拳一一施展开,全力进攻。 那清忠祖师看上去已经大醉,每次摇摇晃晃将要跌倒时,总能从意想不到的方位进攻,而他攻来的地方,正是萧雁群的空当。这便是醉拳的特点,遇攻而闪,见隙而入,似倒非倒时防守攻击。 萧雁群许久没和人动武,此刻来了精神,但见他“鬼脱衣”,“开门披红”,“白虎摇头”,“太子滚殿”,“樵夫捆柴”,将红拳中手,腿,拿,滚,摔五法一一使出。 祖师身法东拉西扯,飘忽不定,萧雁群几乎没有打中过他,而即使打中了,也伤不到他。二人在院内你来我往斗了足有百招,其实清忠祖师若不断臂,萧雁群万万不是他对手,因此萧雁群使出浑身解数,仍是难占上风。 又斗了数招,只见祖师一个虚步,勾住萧雁群脖子,双膝一上一下,一前一后撞出,口中吟道:“铁拐李,旋争膝撞醉还真!”萧雁群闷哼一声,跌在地下。 清忠祖师哈哈一笑,似乎没有尽兴,发起癫来,在院中施展醉拳,只见他拳来脚往,似醉还醒,步法虚虚实实,拳脚似醉还真,耍了片刻,祖师又使出他平生最得意之学——玉环步。 只见他脚下旋转不定,或退或落,或插或出,身形像是翩翩起舞,却有“贵妃醉酒”之态,而后祖师右手中指,无名指和指握紧,拇指食指张开,呈持杯状,步法一换,颠鸾倒凤,身子前倾,口中吟道:“何仙姑,弹腰献酒醉荡步!” 萧雁群跌坐在地,一动不动,看得目眩神迷,连胸口的疼痛也忘了。 待一通拳耍完,祖师躺在地下,烂醉如泥,口中似在呓语,萧雁群还沉浸在刚刚的醉拳中,半晌方醒。 晚间,清忠祖师酒醒,与萧雁群二人坐在精舍内,买来两壶酒,还要再喝,萧雁群道:“祖师,这……” 清忠祖师不理会他,自饮一口,道:“子,你可知为何我今日大醉。” 萧雁群道:“正要相询。” 清忠祖师连喝了三口酒,缓缓将酒壶放下,黯然道:“今日是我一位故人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喝得大醉。” 萧雁群道:“祖师此举,似乎六根未净。” 清忠祖师冷电似的目光投向他,随即浓眉一轩,笑道:“我从没当自己是出家人,只是经历这么多事情后,我心灰意懒,不愿再管俗事了。” 萧雁群与清忠祖师相处数月,深觉此人虽然平日看上去是方外之人,但骨子里,是一个豪气干云的慷慨之人,他曾想过,清忠祖师年少时,必然有过一段快意恩仇的往事。 今日他的这套醉拳,使萧雁群想起一人来,不过祖师不说,他也就不提。 祖师端详他片刻,忽道:“子,我将这套醉拳教给你,如何?” 萧雁群先是一喜,而后又道:“这使不得……” 祖师不悦地道:“喜欢就说喜欢,你分明是想学,说什么使不得!” 萧雁群被说得面皮一红,讪讪地道:“这套功夫确实精妙……” 祖师得意地道:“那是自然,我问你,今天你跟我打了多少招。” 萧雁群想了想,道:“一百招出头。” 祖师又道:“那么我不断臂呢?” 萧雁群苦笑道:“那我可能连五十招都走不到。” 祖师这套醉拳是他最得意的功夫,此刻被萧雁群称赞,心里也有些美滋滋的,他道:“别说是你,天下能敌得住我这套醉八仙的,没有几个,不过你也不必太谦虚,你的红拳和唐手已有颇深造诣,非一般人能及。” 萧雁群道:“承祖师谬赞。” 于是清忠祖师便将这套醉拳尽心相授,二人就在院中,就着清明月色,边说边练,萧雁群于武学颇有悟性,加上他有唐手,红拳的底子,不过一个晚上,就理解得七七八八。 清忠祖师在一旁连连点头,看来很满意这个“徒弟”。 祖师对他言道:“醉拳的精义在于似醉非醉,这中间的尺度不易拿捏,而醉拳倡“松”忌“紧”,这一点与萧雁群练了近二十年的唐手完全不同。 唐手出招凌厉,进攻时,人便处于“紧”的状态,而这种状态,是练不好醉拳的。另外,醉拳对于下盘,和平衡力要求极高,施展醉拳时,之所以能够似倒不倒,完全是仰仗双腿,腰腹的力量。 好在萧雁群从就有这些训练,因此连起来不甚吃力。 所谓套路易学,精神难得,除此之外,醉拳最重要的也就是这个“醉”字了,对于萧雁群来说,弄懂了这个,其他也就简单了。 萧雁群住在六和寺中,闲暇时总会一人琢磨武功上的道理,一边琢磨一边演练,这些清忠祖师都是看在眼里的,接下来的几天,又对萧雁群讲了许多武学上的道理,使他受益匪浅。 待他想到醉拳的一些特点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似乎唐手,红拳和醉拳三门武功有某些共通之处。其实天下武学,一理通,百理通,这本不是什么太了不起的事,不过萧雁群的这个想法远不止于此。 只有萧雁群自己知道,要实现他这个想法并不容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六十三章 三月时间 一 清忠祖师和萧雁群二人在一起讨论武学,过了数日,萧雁群将醉拳练熟后,祖师问他道:“你平常可用兵器?” 萧雁群自练习唐手,也学过一些刀剑,而后从周侗学红拳时,周侗教过他红拳门中的兵器,不过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萧雁群既然把精力放在拳脚上,兵器自然也就生疏。 祖师道:“我有一路刀法可传给你。” 萧雁群赧然道:“光是醉拳,我已感激不尽了,怎敢贪多。” 祖师道:“既然教了你醉拳,再多教一样也无妨。” 他从墙壁上取下两把镔铁雪花刀来,这两把刀一直挂着,经久不用,落满了灰尘,祖师抚摸着刀柄,似抚摸着老友的手掌,慨然道:“这两把刀也是我两个故友所赠,曾随我快意恩仇多年……可惜我如今断了一臂,双刀是使不成了。” 萧雁群见他神色间有一丝黯然,知他又想起了往事,不禁暗忖道:“祖师原本方外之人,心如止水,若因传我武功坏了修行,岂非我的过错?”一念及此便要出口拒绝,却见清忠祖师已拔出其中一柄刀来,虽然尘封已久,刀刃依旧锋利,冷气逼人,丝毫不见锈迹,萧雁群脱口赞道:“好刀!” 祖师应言,手腕一翻,在院中演练起来,但见得寒光闪闪,刀气锐不可当,砭人肌骨。 一路刀法使完,萧雁群对他的敬佩之色,溢于言表。 祖师道:“我用了些时间,将双刀并成一刀,只是从没和人交手过,也不知威力如何。” 于是将另一柄刀拔出,递给萧雁群,让他练习,自己在一旁指导。 萧雁群本对刀法无甚兴趣,既然祖师好意教了,便提刀上阵,可没想到两趟练下来后,他竟越来越得心应手,心里不禁好奇。 祖师只道他武学天分过人,待萧雁群几趟练完后,终于明白,原来这路刀法竟与唐手套路相似,想到这,硬生生收住刀势,站着不动。祖师奇道:“你怎么了?” 萧雁群思考片刻,手腕上翻,刀光乍卷,而后斜劈下去,他试着忘掉祖师所教的刀法,将唐手化入刀中,不过越练越滞涩,最后竟一刀也使不出了。 祖师看得奇怪,便问:“你在想什么,刚才不好好的。” 萧雁群将心中想法和疑惑对他说了,祖师听罢先是吃惊,然后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武学宗师和武者的区别吗?”萧雁群道:“请祖师赐教。” 祖师道:“武者,只知练武,终生都在照葫芦画瓢,而宗师,能于武功中悟道,创出自己的武学思想,最后自成一派,你能有这样的想法,说明你在武学上有相当的天赋,不过不论是拳法入刀,还是刀法化拳,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又何必急在一时。” 萧雁群似有所悟,重新挥起刀来,将祖师所传的刀法一遍遍练习,直至烂熟于心。武学上的进步,总算填补了萧雁群这几个月来,无所事事的空虚。 冷落禅一直停留在杭州,而不出他所料,他时时刻刻都被人跟踪着,他故意装作不知道,然而对方迟迟没有出手,冷落禅心中冷笑,十多年的杀手生涯,这种跟踪术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儿戏。 于是他反追踪过去,擒住暗地里的人,一番威逼之下,那人终于说出幕后主使,虽然没有名字,但冷落禅已大概肯定是谁了——林仄。 为了证实他的猜想,他决定在杭州城找一找。 对他来说这并不难——当冷落禅站在林仄面前时,林仄很吃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冷落禅道:“别忘了我也是杀手,在执行任务时,我知道我们该躲在哪。” 这是一座荒废的屋子,久无人住,非常偏僻,即使是白天也少有人行,周围的住户零零散散的,多以老弱病残为主,这种地方,正是杀手最佳藏身之地。 冷落禅道:“是你派人跟踪我,要杀我的乞丐,也是你指使的吧。” 林仄并不否认,冷落禅既然找到了这里,那么再否认就显得愚蠢了,他道:“我没有要杀你的意思,只是试探试探,你离开同袍会后,功夫有没有退步。” 冷落禅的道:“那你让人跟踪我是什么意思。” 林仄道:“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都在干什么……其实也是替老头子看看。” 冷落禅冷笑一声,道:“少拿老头子说事,你不是想看看我功夫有没有退步吗,何必派那些废物,你自己来!” 若是以往,林仄必然会出手,但现在他忍住了,一手握着刀柄,一双眼紧盯着他道:“我会亲自试探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冷落禅道:“你来杭州执行任务?” 林仄道:“当然。” 冷落禅道:“你要杀谁?” 林仄沉吟片刻,哂道:“告诉你也无妨,金刀王震。” 冷落禅道:“你要是想死得快一些,就继续派人跟着我。” 金刀王震,在杭州也算有名气,冷落禅虽没有他手中的资料,但也不难打听,多方打探之下,冷落禅将所有听来的汇总,然后筛选,去掉其中重复的,不大真实的。 一个合格的杀手,在执行任务时,要有分辨真假的能力,包括资料上的真假,这些对冷落禅来说不难,因此两天时间,他就将王震的底子摸清。 而林仄的动手时间是在后天,也就是王震五十岁的寿诞。 一般来说,寿诞上人多眼杂,不易下手,但冷落禅了解林仄,他是一个十分自负,且喜欢冒险挑战的人,费忍给他的任务,在他看来多数都是很简单的,他一直想要一个有挑战的任务。 若是对王震伺机下手,那也不难,可在寿诞上杀人,这无异于加大了难度,也正合林仄脾胃。 他决定阻止林仄。 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金刀王震的寿诞上,还会出现一人,那就是萧雁群。 萧雁群为什么会认识王震,王震又为什么邀请他参加自己的寿诞? 原因也很简单,萧雁群自就爱打抱不平,凡遇不平之事,定要出手管一管,这个性格即便是身在他乡,也丝毫没变。 一日遇到了王震的一群徒弟寻衅滋事,出手伤人,萧雁群看不下去,便出面制止,那弟子仗着自己会武功,又有王震当靠山,哪理会一个无名子,因此双方动起手来,结果当然是对方落荒而逃。 而当日,萧雁群就接到了王震的邀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三月时间 二 王震本性不坏,只是对于徒弟疏于管教,一番交谈之下,不仅惩罚了闹事的徒弟,还对萧雁群十分称赞,从此常常邀请他去府上,在一块讨论武艺,二人很投脾气。 所以,这次王震的五十寿诞,邀请了萧雁群。 王震在杭州有名气,一把金刀结识过不少武林好汉,也教过些徒弟,因此他的寿诞颇为热闹。 府中下人一早就开始忙碌,院中早已摆好了桌椅,上面放着酒水点心,案几上放着寿包和贺寿之人的贺礼,门前站着四五个衣着整洁的厮迎宾。 府中上下张灯结彩,窗户上贴满了“寿”字,已经到来的宾客各自落座,谈笑风生,好不热闹,萧雁群便在其中。 不多时,王震身着新衣,由夫人和几个丫鬟陪同,笑呵呵地走了出来,对着满院宾客连连道谢答礼。 冷落禅在一个较偏僻的角落里,仔细观察着人群,林仄一定混在其中。 而这里人多,要想快点杀掉王震,就得离他很近,于是冷落禅的目光锁定在王震前方几步外的一桌人,其中一人低着头,不断左右打量,看背影就能确定,是林仄无疑。 到了正午,门前响起阵阵鞭炮声,宾客们纷纷举杯贺寿。 林仄假意举杯,一双眼始终不离王震,就在众人喝罢将坐,王震低头倒酒时,林仄突然发难,手中杯子直飞出去。 他离王震不过几步之遥,王震又毫无防范,这一掷的力道很大,就算砸不死他,也够他受的,而这时候林仄拔刀上前,一切就能定居。 这本是他盘算好的,决无差错,可是他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冷落禅。 就在他杯子飞出的时候,冷落禅短刀已至,“叮”的一声,杯子裂成两半,短刀钉在王震身后的金漆“寿”字上,呜呜颤抖。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便起了一阵喧哗,萧雁群离王震最近,反应也最快,立马冲上去护在他身前。 林仄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个变化,不过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当即拔出刀,一个矮身自人群中钻出,迎面劈了过去。 其实林仄并没有暴露自己,若是他放弃,凭他的本事大可以全身而退,可他偏偏选择了将错就错。 角落中的冷落禅也吃了一惊,此刻方才看见萧雁群竟挡在王震身前,于是他按兵不动,想看看萧雁群到底有多少本事。 由于距离太近,刀来得太快,所有人几乎都来不及反应,萧雁群顺手抓过一把椅子,口中疾道:“王前辈快退!”没等他扔过去刀锋已至,“喀喇”一声椅子碎裂,刀锋原本对着王震,这时王震已经退在一边,叫道:“萧老弟当心!” 林仄怒哼一声,刀锋斜引过去,几乎贴着萧雁群脸划过,割下他一缕头发来。 这时众宾客纷纷退让,王震的儿子和几个徒弟也围在他身边,一人道:“我去帮他!”王震道:“如果萧老弟打不过他,你们更不是对手!” 院中被让出一大片空地,二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就拆了二十多招,萧雁群手中没有兵器,闪躲多过进攻,又斗了数招,只听“嗤”的一声,萧雁群胸前衣服被划开一道口子。 王震自腰间拔出他赖以成名的金刀扔了过去,叫道:“萧老弟接刀!” 林仄岂容他接到?萧雁群刚刚伸手过去要接,被林仄一脚踢中,飞向一边,转身一刀直劈,萧雁群险险避过。 众人一阵惊呼,王震顿足道:“哎呀!”就在这时,冷落禅再次出手,只见暗处中飞来一把短刀,击中刀身,“叮”的一声,刀竟往萧雁群面前飞来。萧雁群接过刀,对暗处道了声多谢,挥刀反击。 院中不少通武艺之人,对刚刚出手相助的人十分惊奇,纷纷四下寻找。林仄两次被这短刀所阻,待看得清楚后,大怒道:“冷落禅,你好大胆子!” 既已被叫出名字,冷落禅就不再隐藏,自廊下角落中走了过去,王震一双眼始终看着萧雁群,没太注意他,其余人却不住打量,暗中指指点点。 显然,林仄是奔着杀王震来的,萧雁群为了救他,挺身而出,那么如今多出来的这个年轻人又是谁?林仄叫出来他的名字,必定是认识他,难不成他也是要杀王震的? 人群中开始出现这一类议论,这时萧林二人已交手数十招,林仄见冷落禅现身,急切之间取胜不得,想要转而去杀王震,又被萧雁群缠住,这一下又惊又怒,刀法立马散乱。 萧雁群本不擅长兵器,现在多使的刀法也是祖师新传授的,第一次御敌,原本也有许多破绽滞涩,林仄刀法散乱,他的刀法却渐渐成熟如意,此消彼长,双方竟斗了个不分上下。 林仄偷眼观看一旁的冷落禅,见他并无出手之意,暗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集中精神,刀势一紧,疾攻过去,萧雁群见他刀法忽然凌厉起来,也毫不退缩,奋起反击。 他早在祖师传他刀法时,便觉得这刀法与唐手有暗通之处,此刻心念一动,何不用唐手的招式来试试? 他这个想法可谓大胆之极,要知道此刻他的对手是林仄,一个用刀杀了十多年人的人,他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刀法与唐手融合呢? 初时的几招怪异,林仄也着实吃了一惊,不过数招过后,萧雁群刀法破绽百出,林仄一轮抢攻之下,立马扳回了优势,数招后,萧雁群已只有防守之力。 林仄此时也明白了,这里的人不乏功夫好手,王震身边又有这么多人护着,这次的任务算是砸了,眼下只有先逃了,再图他法。 于是刀法更加猛烈,身影穿梭中刀气弥漫,看得众人冷汗连连,萧雁群屏气凝神,不敢丝毫懈怠,仍然被林仄一刀划中左臂,接着胸前又挨了一脚,再看那林仄,两个翻身将要跃过墙头。 冷落禅箭步冲上,追了过去,萧雁群将金刀归还王震,赧然道:“王前辈,晚辈学艺不精,见笑了。”王震道:“老弟这是什么话,你能出面替我挡住那刺客,老夫感激不尽。” 萧雁群担心冷落禅有危险,道:“前辈且住,晚辈跟过去看看!” 他看萧雁群左臂受伤,本想让丫鬟去取金疮药来,但萧雁群已顺着二人的路追过去了,再看院中已凌乱不堪,朝众宾客团团作揖,道:“诸位,实在抱歉得很,今日本是老夫寿诞,不想却动了刀兵,扫了诸位的兴致,老夫给诸位赔不是了。” 林仄没有料到冷落禅这么快会追上来,二人站在一条巷中对峙着,刚刚与萧雁群激战,然后又是一路跑,林仄此刻气喘吁吁,哑声道:“冷落禅,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出手阻止我,如果老头子知道,你猜你会是什么下场!” 冷落禅淡淡地道:“不知死活的是你,我既然追了过来,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你吗。” 林仄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哇,终于想亲自动手了!” 冷落禅道:“这不也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林仄横刀而立,道:“那就来啊!” 冷落禅摇头道:“你现在气息不稳,我如果对你出手,不公平。” 林仄怒道:“那你想怎样?” 冷落禅道:“今天晚上,约个地点,我们来个了断。” 林仄道:“刚刚路过的街角,是家酒楼,今晚我们不见不散!” 冷落禅心中疑惑他为何要选择在酒楼里,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好,今夜至死方休!” 林仄轻蔑一笑,收刀入鞘,道:“我允许你带帮手。” 冷落禅不明所以,回头才发觉萧雁群已走了过来,他道:“冷兄,刚才的事,多谢援手。”冷落禅道:“不用客气,你救过我一次,我帮你一次,也没什么。” 萧雁群道:“冷兄和那人有过节?” 冷落禅道:“算不上什么过节。” 萧雁群道:“那为何……” 冷落禅道:“对我过去的一个了断。” 萧雁群不太明白他话中含义,说道:“我看那人不简单,要不今晚我替冷兄掠阵。” 冷落禅注视着他,忽然一笑,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我不希望别人插手,就算我被他杀了,那也是我的宿命。” 萧雁群笑道:“这次算是我们第二次联手抗敌了吧。” 冷落禅道:“算是吧。” 萧雁群道:“那么,如果你解决了自己的事情,可否去六和寺告知我一声。” 冷落禅不解地道:“你好像很关心我的事?” 萧雁群坦然道:“实不相瞒,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冷落禅道:“就这么简单?” 萧雁群道:“就这么简单!” 冷落禅看他片刻,瞥见他臂上的伤,失笑道:“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说着就要走,萧雁群忽道:“我有一个朋友,你跟他还挺像的。”冷落禅道:“什么朋友。” 萧雁群道:“他叫战天阙,你跟他一样的傲。” 冷落禅道:“是吗。” 萧雁群笑道:“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冷落禅道:“那得看我今晚有没有命活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与子同袍 一 华灯初上时分,张家酒楼的地理位置不是很好,平常生意一般,这里的行人也较少。此刻,酒楼中几乎每间房子都亮着灯,可奇怪的是,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二楼的正厅里,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摆满了精美菜肴,醇香酒酿,桌前坐着林仄,手中握着刀,闭目以待。 他已将这座酒楼包下,将掌柜伙计们通通赶走,今夜,是他和冷落禅的生死一战,这一刻他已等了很久很久。他努力着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平息下来,可越努力越激动,简直兴奋得手都在颤抖。 不多时,林仄眉毛一挑,他感到一股杀气迎面逼来。 果然,当他睁开眼时,冷落禅已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桌上的酒菜,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仄克制着情绪,道:“没什么意思,不论你我谁死了,这顿饭都是最后一顿了,算是替你,也替我饯行,不枉我们同袍会之名。” 偌大的酒楼只有他们两个人,桌上的菜是最好的,酒也是最好的,不管待会儿谁死,这最后的晚餐不可谓不丰盛。 冷落禅坐下,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边吃边喝,谁也不说话,厅中静得怕人,整座酒楼都似被他们的杀气笼罩着。 冷落禅忽然起身,道:“可以开始了?” 林仄也起身,道:“可以了……不过我有问题。” 冷落禅道:“什么问题。” 林仄道:“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想离开同袍会。” 冷落禅道:“你真的喜欢那里?” 林仄高声道:“当然,如果你死了,那么老头子无疑会将同袍会的基业传给我,你可知道这么多年他积攒了多少钱,如果我接管了同袍会,这些钱都是我的,我也就不用再杀人了!” 说到最后,他已掩饰不住兴奋的表情,仿佛此刻同袍会已经是他的一样。 冷落禅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可怜的狗,缓缓地道:“你真的以为他会把同袍会传给我们中一个吗,你错了。” 林仄道:“为什么!” 冷落禅道:“我们不过是他杀人赚钱的工具而已,随时都能丢弃……”他本想再多说一些,可面对林仄,这些话他实在不想说,就硬生生咽了回去。 林仄冷笑道:“这么说来,你离开同袍会,是因为你不想再杀人了?” 冷落禅叹道:“可以这么说吧,我之所以要和你约战,是因为我想彻底来个了断。” 林仄目中闪过一丝狡黠,阴恻恻地道:“好,如果你死了,我会帮你照顾冰儿的!” 这话显然是想激怒冷落禅,高手对决,一旦其中一人精神不集中,但必然落败,甚至丧命。 不过冷落禅并没有被他激怒,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林仄缓缓拔出刀,刀光映着他狰狞,略显苍白的脸,如同鬼魅,此刻他的心忽然平缓了下来,已不再像先前那么兴奋,因为这是一个杀手的本能。 毫无疑问,林仄也是同袍会中一个非常优秀的杀手,只是他自己常常认为比不上冷落禅而已。 冷落禅见他刀将出鞘,也自腰间皮囊中取出两把短刀来,若在平时,冷落禅空手即可杀人,但林仄不同,他不敢托大。 “砰”的一声,林仄将桌子踢翻,碗碟掉了一地,叮叮当当飞向冷落禅,不过林仄并没有马上追击,而是又将一旁的凳子踢了出去,一连踢了五个,猱身直扑过去,一张桌子,五个凳子,几乎连成一排飞来,正是要冷落禅避无可避。 冷落禅并没有选择朝一旁躲,而是着地滚开,正好从桌凳下滚过出去,而这时正好迎上林仄,冷落禅双刀直刺,林仄呼喝一声,翻身闪开,一个跟头双脚踏在尚未落地的圆桌上,借力翻回,半空中迎面一刀劈来。 二人不过一个照面,已不难看出他们不仅功夫了得,战斗经验也非同一般。 林仄跳得高,刀锋劈碎了屋顶吊着的六角灯,匹练般飞下。冷落禅半蹲在地下,来不及后退,只见他歪着身子,双刀齐齐挥出,击在对方刀背上,两股力道一撞,冷落禅反震出去,在地下滚了一圈,林仄刀身被打歪,眼看就要跌倒,左手撑住地板,愣是凭借腰身力量翻了过来,斜挥一刀。 一般人若是看了这几招,必然鼓掌叫好,因为这几招动作难度极大,非一般人能做到,但一般人又岂能知道这里的凶险,一个不心,就要血溅当场。 冷落禅不退反进,双刀再次直刺过去,林仄一刀没中,身形未稳,这一击显然不太容易躲开,半空中林仄吸气坠下,双刀刚好贴着他肋下衣服刺过,冷落禅手腕一翻,倒转刀身,右膝将林仄撞开,对准肋下刺下。 林仄侧躺在地面不易闪躲,于是他横砍一刀,对准了冷落禅腿。如果冷落禅双刀刺中他,那么双腿势必也被林仄砍中,他只好收刀跃起,侧翻出去时,林仄忽然起身,刀光倒卷出去,冷落禅使短刀接住,但衣襟却被斩断一块。 林仄冷笑一声,身形转动,刀光如银涛般涌起,随着他手臂的挥动,刀光仿佛狂喷浪涌般奔了过去,冷落禅一脚蹬在柱子上,反弹出去,双刀舞成一个圈子,冲进对方刀光中。 只见厅中刀光闪烁,人影纵横,这两人均是同袍会顶级杀手,功夫自不必说,单是对敌时的狠劲,就足以震慑他人。林仄一把刀浸淫了十多年,刀下不知多少亡魂,此刻全力施展出来,刀刀攻人要害,凌厉无匹。 冷落禅双刀虽短,却甚是灵活,一刀防守一刀进攻,每每攻人必救,便能化险为夷,也正因为他刀短,才没有硬接林仄的刀,而是边防边躲,伺机突进。 酒楼二楼正厅面积本不算大,但林仄包下酒楼时,已命人将二楼所有东西撤走,只留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此刻桌凳已经粉碎,厅中空荡荡的,正好给了二人腾挪的地方。 林仄闷哼一声,左臂中刀,刀势反斫,正中冷落禅前胸,不过二人闪得及时,只是破了皮肤,流了些血,不算大碍。林仄见了血,更加兴奋,一双眼闪烁着贪婪的光,叫道:“这就是你的本事吗,再来!” 冷落禅一声不吭,二人转瞬间又交手十多招,林仄腹被划伤,冷落禅左肩被刺中,林仄狂笑声中,一把刀直逼过来,刀光霍霍,竟比先前还要强劲,如果说林仄刀光如匹练,那么冷落禅相比之下,就好比点点寒星了。 在林仄的包围攻势下,冷落禅似乎渐渐没了还手之力,拆了数招后,林仄虚划一刀,一脚将冷落禅踢飞出去。 二人此刻所在的地方乃是二楼的护栏处,冷落禅的身子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直掉下去,也就在这时,冷落禅迅疾地伸臂抓住了护栏,但也因为这个,双刀掉在了地上。 林仄呼喝一声,单刀朝着他手臂斫去,冷落禅双臂用力一抓,松开手时,人已朝他飞来,他没了双刀,人又在半空,只得用挥舞双拳。林仄右肘格开,兜胸一脚,只听“喀喇”一声,冷落禅撞断了二楼护栏,摔向楼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与子同袍 二 好在楼梯亦有护栏,冷落禅虽撞在上面,总算没有再撞断,也就没有掉下去,没等他起身,林仄人刀已至,直劈下来。 冷落禅朝着楼梯下滚开,林仄劈中护栏,大概是因为他跃下的地方与此处相距较远,刀上力道将尽,这一刀竟然没能劈断,而是被卡在了里面。 这是个好机会! 冷落禅抓住他双腿,腰身发力,林仄登时跌在楼梯上,刀却没有松开,冷落禅双手猛地向后拉,林仄便从楼梯上滑了下去,这时冷落禅“鹞子翻身”,踩在林仄右手腕上,手腕上的剧痛,使林仄不得不松开刀。 而那柄刀,也被冷落禅一脚踢开,不知掉在了什么地方,这一下两人都没了兵器,算是拉平了。 冷落禅在上,林仄在下,二人相隔十几级台阶,林仄手腕微微发抖,表情狰狞,目露凶光,仿佛一头受了伤的猛兽,要做最后的反扑,冷落禅经过一番交手,险象环生,对林仄的身手已有了相当的了解,他深知今晚不是他死,就是己亡。 林仄忽然大笑,道:“我生平所杀之人,只有你最强,你总算没让我失望!” 冷落禅道:“你已没了刀。” 林仄道:“难道你还有?” 冷落禅道:“巧了,我还有。” 林仄脸色一变,灯光下看来略显苍白,他冷笑道:“那又怎样?” 冷落禅腰间的皮囊中的确还有刀,不过他并不打算使用,于是他双手立了个门户,道:“你没刀,我也不用刀。” 此刻夜已深了,尤其酒楼位置较偏,街上已悄无人声,只有这座酒楼还亮着这么多灯,而却偏偏一点声音没有,让人觉得很诡异。 离近点听,里面并非没有声音,有拳脚风声,时不时响起的呼喝声,还有桌椅酒坛之类被打碎的声音。 冷落禅与林仄,两个同袍会的顶尖杀手,正在这里展开最后的搏斗。 林仄的拳脚功夫竟也不差,与冷落禅交手数十招丝毫不落下风,二人形势互换,变成了冷落禅在下,林仄在上,他一轮疾攻把冷落禅迫得连连倒退,两人均是以快打快,以狠打狠,自然少不了互挨拳脚。 冷落禅脸上挨了记重拳,身子踉踉跄跄向一旁跌去,脚下踩空,将要摔在护栏上时,又被林仄横起一脚,踢在胸口上,撞断护栏跌向一楼。林仄眼尖,瞧见他跌下之处刚好有一口缸,立马装满了水。 于是他奋力跃起,手托住冷落禅下巴,“噗通”一声将他按在水缸中,狞笑道:“从你进同袍会第一天起,你的命运就注定了,谁也逃不了!” 冷落禅身子被按在水缸中,目不能视物,手脚不断扑腾,再强的武功高手,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和普通人一样挣扎的。 他越是挣扎,林仄看了就越兴奋,这种操控他人生死的感觉,完全刺激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双手杀过多少人,你还数的过来吗,告诉你,你就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永远也洗不清!” 说罢他的笑容更加狰狞可怖,五官都似要扭在一起。 忽然,冷落禅四肢软软地垂下,一动不动了,林仄冷笑道:“想诈死,我倒要看看你能憋多久!” 过了片刻,冷落禅仍是一动不动,林仄心中一凛,只道他真的死了,心念一分,手上劲力就松了,这时冷落禅突然起身,一口水喷在他脸上。 林仄吃了一惊,双眼一阵迷乱,冷落禅右手戳中他喉咙,与此同时左手闪电般击在他“膻中穴”,林仄痛哼声中,顿觉气息一窒,而冷落禅双手已连击他身体十三处要穴,最后一拳打在他鼻梁上,鲜血狂喷。 林仄惨呼一声蹬蹬倒退,被冷落禅赶上,掐住喉咙,“咯”的一声,林仄直挺挺倒了下去,再也无法站起来。 一切结束,这一次酒楼中是彻底安静了。 冷落禅跌坐在一边,不住地喘着粗气,身旁林仄的尸体,张着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信。冷落禅看着他,忽然笑了,这对于林仄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可对于他呢,林仄虽死,同袍会仍在。 想到同袍会,想到冰儿,冷落禅站起身来,缓缓推开了门,长街寂寂,四下安宁,一轮皓月当空,这是不是在预示着,他的未来会如同长空明月一般? 冷落禅默默地走在街上,夜风吹开他的衣襟,仿佛也吹开了他的心,吹走了一切烦恼。 他忽然想起了萧雁群,想到他,冷落禅不禁有了一丝笑意,这个人很奇怪,但却很坦诚,武功不错,人品想来也是不错的。 冷落禅决定将他的胜利告诉萧雁群,这是他第一次履行自己的诺言,这种感觉很微妙,他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不过他不是当面告诉萧雁群,而是选择了借他人之口,因为他要赶回同袍会去见冰儿,去和费忍来个了断。 次日清晨,萧雁群像往常一样打开院门,本想转身回院里接着练武,可就在他打开院门的一刹那,整个人呆住了。 门外垂柳下,衣衫翩翩,一位风姿绰约,清容难言的女子,正含笑看着他。 萧雁群喉咙有些发干,一时竟愣了,女子笑道:“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萧大哥,不认得弟了?”萧雁群回过神来,确定姬若离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失笑道:“我……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姬若离款款走来,玉容上一抹淡淡的,似有似无的微笑,恰似一缕春风,撩动人心,却又恐转眼即逝,她道:“我可是替人来传话给你的。” 萧雁群怔道:“什么话?” 姬若离道:“那人我不认识,我只碰巧听见他跟一个孩子说,带几句话给六和寺的萧雁群。” 萧雁群忙道:“他说什么。” 姬若离原样复述道:“我赢了,不过我要去办一件事情,如果办成了,你我或许还能再见,如果办不成,那永远也不会再见了。” 萧雁群先是一喜,而后皱眉道:“既然他托一个孩子传话给我,怎地不见那孩子?” 姬若离莞尔道:“我给了那孩一串糖葫芦。” 萧雁群顿时领悟,道:“原来如此,可他又要去办什么事呢?” 姬若离道:“有朋自远方来,立门外乎?” 萧雁群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脑子,快请进!” 姬若离轻轻提着裙子,迈过门槛,回眸笑道:“萧大哥,怎么几个月不见,你好像变得呆了。” 萧雁群一愣,面上登时红了,认识她以来,这种少女对情人般的嗔怪语气,似乎从没有过,怎能让他不动心? 姬若离先拜见了清忠祖师,然后与萧雁群坐在院中黄杨树下,二人数月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冷落禅回到同袍会,找到了冰儿,二人又一起找到了费忍。 费忍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即将要杀之人的资料,一本本资料就像是一个个银元宝,摸着这些资料的时候,就好像摸着白花花的银子,只有这些,才能给他安全感。 十几年,费忍已不知杀了多少人,银子自然也没少赚,费忍呕心沥血创立的同袍会,可以说倾尽了他全部心血和精力,他把自己变成一个冷血动物,除了同袍会,除了钱,他对一切都视而不见,甚至对女人。 女人,费忍已有多年没近女色,因为他不相信女人,他觉得女人可能会把同袍会的机密泄露出去。 不过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费忍也会感到一些寂寞,毕竟他已经老了。 这时,他见冷落禅和冰儿走进来,眼中竟闪过一丝欣慰,道:“三个月的时间好像还没到,你怎么回来了。” 冰儿低着头,冷落禅道:“我是来和你辞行的。” 费忍眉头一挑,道:“我好像没派任务给你。” 冷落禅道:“我要离开同袍会。” 费忍抿着嘴,鹰隼般的眼神看着他道:“我给过你一次机会,这是你第二次了。” 冷落禅道:“是,这一次我已定了决心。” 费忍嘴角微微抽搐,道:“我给你的钱少了?” 冷落禅道:“不少,不过这些钱不干净。” 费忍冷笑,看笑话似的看着他道:“不干净,当初你快饿死的时候,去偷去抢,怎么没说那些东西不干净,现在反倒嫌弃了,可真高尚啊!” 冷落禅无言以对,费忍将目光移向冰儿,道:“我可以让你们成亲,更可以把同袍会传给你。” 冰儿面上一红,冷落禅坚定地道:“我不要同袍会,我这次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要带冰儿走。” 费忍面有怒色,道:“林仄是你杀的。” 冷落禅道:“是。” 费忍道:“如果我不放你走呢,你信不信现在我一声令下,你们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冷落禅杀机隐现,沉声道:“那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费忍道:‘“什么办法。” 冷落禅道:“杀了你。” 费忍道:“你觉得你杀得了我?” 冷落禅道:“或许不能,但我可以试一试。” 费忍道:“冰儿,你真的要和他走?” 冰儿道:“请义父成全。” 费忍嘿嘿笑道:“好啊,十几年了,我养了两只白眼狼。” 冷落禅道:“这么多年,我们替你杀的人,赚的钱已足够报答你了……何况你从没拿我们当人看,我们不过是你手中的工具而已。” 费忍沉默良久,忽然叹道:“好,我让你们走。” 冰儿道:“义父……” 费忍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冷落禅道:“你还要我帮你杀人?” 费忍道:“是杀人,但这次不是任务,而是……请求。” 冷落禅道:“请求?” 费忍道:“是的,请求。” 冷落禅见冰儿面露喜色,而费忍又同意他们离开,如果此刻他拒绝,惹怒了费忍,自己死了不要紧,冰儿怎么办? 于是他道:“好,你说吧。” 费忍将桌上一张帖子朝他扔了过去,道:“这就是我的请求。” 冷落禅只瞧了一眼,面色大变,费忍叹道:“这不光是我对你的请求,也是……算了,你们走吧,这次的时间是三年,三年内你若办到便罢,办不到……那也由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六十七章 平江浪子 一 春日的清晨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清新,充满了活力与希望,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对于六和寺的僧人们来说,清晨正是做早课的时候,头脑清醒了,看经文也就看得更明白了。 透过黄杨树洒下的几束阳光,使院变得晶莹起来,枝头上几只黄莺正清脆地鸣叫着。 树下,萧雁群和姬若离二人相对而坐。 萧雁群道:“一别数月,一切可好?” 姬若离道:“我很好,你呢。” 萧雁群道:“我自然是很好的。”他向姬若离说了这几个月里认识的人,见过的事,待说到战天阙和梅傲雪的时候,姬若离听得又惊又喜,道:“想不到他们竟会走到一起,看来那次比武招亲已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了。” 说到冷落禅时,姬若离道:“那个托孩子给你带话的人,想必就是他了。”萧雁群道:“不错,但愿他想办的事能办成。”姬若离意味深长地道:“从你所说的来看,那个冷落禅似乎不是一般人。” 萧雁群道:“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问问便可。”姬若离暗道:“只怕他未必肯告诉你。” 接着,萧雁群又向她说了清忠祖师教他功夫一事,姬若离笑道:“早就知道这位清忠祖师不是一般人,萧大哥你能得他垂青,也是幸运。” 二人交谈片刻,萧雁群问道:“你这次回家,府上一切都安好吗?”姬若离道:“我家里只有哥哥一人,他很好。”萧雁群随口问道:“令兄是做什么的?” 姬若离道:“他……他是个商人。”提到她兄长时,萧雁群看她神态流露出一丝不自然,似乎兄妹二人感情不是很好,他心里奇怪:“一个商人家,竟能有你这般风流不俗的女子,倒也奇特。” 不过他秉持着一贯的原则,别人不想说,他就不多问。 姬若离道:“萧大哥可想知道我这一路都遇到了什么吗。” 萧雁群道:“遇到了什么?” 姬若离道:“我所遇之人,你一定喜欢的。” 萧雁群来了兴趣,道:“能得你赞誉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了。” 姬若离道:“这么好的天,我们何不出去走走。” 二人出了六和寺,沿着山道,并肩往月轮山上走,经过六和塔时,见那塔只剩一堆残砖瓦砾,与浓绿的山中春色极不相衬。 顺着径缓缓而行,钱塘江水声已听不见了,六和寺里僧人诵经声也渐渐消失,山中莺歌燕舞,绿意正浓。 姬若离曼声吟道:“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杨花,濛濛乱扑行人面。”萧雁群深吸一口气,笑道:“这山里倒清净得很。” 月轮山并不高,二人片刻就已走上山顶,坐在一座八角古亭中,此处前可望钱塘江,后可看杭州城,颇有“一览众山”之势。 萧雁群道:“六和寺的僧人常在此山坐禅,这里虽比不上三山五岳,但也是个好去处。”姬若离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那些名山也未必能称得上一个‘灵’字。” 萧雁群微笑道:“你的见解总是那么独特。” 姬若离道:“我这次来,特地绕道去了趟平江府(今江苏苏州)。” 萧雁群道:“你要和我说的人,就在那里?” 这人名叫余生,二十出头,身材修长,生得眉清目秀,自练得一身好武艺,尤擅角抵,摔跤,人称“浪子”。因他生在平江府,也有人叫他“平江浪子”,在江东地区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要说他为什么叫“浪子”,这得说说他的家庭。余生的姑父刁德智,是应奉局朱勔的门生,时常巴结贿赂他,这才坐上了知府的位置,余生的姑姑是刁德智的正室,夫妻二人关系倒也不错,正是凭着这层关系,余生在平江府谋了个职位。 刁德智知道余生不是做官的料,因此给了他一个团练使的职位,要说这团练使不大不,只是个虚衔,并无实权。但这恰好合了余生的心意,他本没耐心去理会官场中事,既然是个虚衔,那么也就乐得清闲。 所以这余生平日只爱结交朋友,专去逛那瓦舍勾栏,听曲看戏,吃酒喝茶,至于那蹴鞠投壶,更是无所不通,他最爱去的青楼便是平江府有名的“东门楼”。而他本人又慷慨大方,挥金如土,狐朋狗友着实交了不少,再加上他是知府的侄子,当地百姓对他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 年纪轻轻,就得了个“浪子”的称号,他非但不以为耻,反而乐于别人称呼这么称呼他。余生的姑姑和姑父为此颇为不满,曾劝说他多次,要么入仕,要么经商,总不能文不成武不就,但余生总是笑着拒绝。 时间久了,刁德智也就懒得管他了,好在余生还算守法,没给他惹什么是非。 一日,余生同李三,王勇吃罢午饭,在街上转了转,去勾栏中看戏。宋朝时,一些较大的城市,有娱乐之处称为瓦舍,而瓦舍中有演出场所,便是勾栏,里面多为唱戏说书者。 因为戏台的周围用画着花纹的栏杆围起来,所以名叫“勾栏”。 这李三王勇年纪都不大,也是个破落户,整日游手好闲,看余生是知府侄子,又是个团练使,平日尽力巴结他,要是没有余生接济,这二人怕是要沦落街头。 后来二人合伙干了个买卖,总算挣了点钱,俗话说三天打渔两天晒,这不,和余生逛瓦舍来了。 苏州本是江南重镇,繁华之处自然比别处要甚,不过自打朱勔在这里设立应奉局,搜刮民脂民膏,引起了方腊之乱,如今动乱虽已平息,但造成的疮痍却非短时间可以抹平的。 以往人头攒动,人声喧闹的瓦舍,平日也只有稀稀疏疏的客人,甚是冷清。走到那牡丹棚时,见门外挂着招子,上面写今日唱诸宫调,唱戏的名叫吴怜,最擅长诸宫调,是当地的一个名角。 李三笑道:“余大哥,今天可算来巧了,赶上吴怜出场了。” 王勇道:“这平日请都请不出的角色,怎么今日上台唱戏了。”余生也感奇怪,王勇走到一旁,一个摆摊卖古玩的,问到:“老头,可知今日牡丹棚是否来了什么大人物?” 那老者翻了个白眼,随口答道:“没听说,看看古玩吗?” 王勇叉着腰道:“你离得这么近,如何没听说?” 李三上前拉回他道:“你也糊涂,这平江府里,还有谁比咱余团练出名的吗,除非是知府大人,和朱大人来了!” 余生笑笑,道:“进去看看便知,若果真有大人物,那也是咱们的造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六十八章 平江浪子 二 进得门来,只见那神楼上供着多位戏曲神灵,腰棚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坐了二三十人,或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或是喝茶吃点心,而这些人所议论最多的,便是吴怜为何今日肯出场。 李三王勇看了看腰棚,李三恼道:“余大哥,我们来迟了,这青龙白虎位全让人占了。” 原来这勾栏里的腰棚有等级之分,有“金交椅”和“青龙头”一说,“金交椅”对着舞台正中,自然是给皇帝坐的,不过平江府不是东京,这里的勾栏自然就没有。 所谓“左青龙,右白虎”,一个在戏台左侧,一个在右侧,都是最佳观赏位。 腰棚中负责端茶递水的伙计见这三人来了,认得是余生,忙走上前,抄手道:“余团练,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快请坐请坐。” 余生含笑寒暄几句,王勇阴阳怪气地道:“坐哪啊,难道让我们坐最后,我们倒是无所谓,余大哥什么身份啊?” 伙计苦着脸道:“可是这总有个先来后到,的实在是……” 余生笑道:“无妨,能看见吴老板登台,坐最后又何妨。”伙计忙给他擦干净椅子,上了壶茶,笑道:“您老想要什么尽管吩咐!” 王勇道:“有什么好东西只管上,聒噪什么!” 伙计走后,那坐在“青龙位”的汉子忽然起身,道:“那位敢是浪子余生吗?”余生应道:“正是在下。” 那汉子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拱手道:“可何德何能,敢居主位,既然余爷来了,这位子自然得让您的。” 余生道:“不必了,你坐了那便坐了,我坐这里也挺好。”他再三相让,余生再三推辞,他只好低着头坐回去。 李三不解地道:“余大哥,你这是干嘛啊?” 余生道:“若是被人知道,岂不要说我仗势欺人了。” 李三道:“可他是主动让给你的啊。” 余生拉下脸来,道:“我们都是来这看戏的,这些话二位兄弟莫要再说了。”二人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坐在一边。 等了片刻,不见吴怜上场,座中开始有人焦急,议论声也此起彼伏。 有人道:“我听说今天可是吴怜最后一次上台。” 一人道:“最后一次,那我们可算来巧了。” “这吴老板莫不是身体出了问题了,不然怎么会最后一次呢。” “吴老板正当壮年,身体当然没什么问题,这里面一定有别情的。” 余生听得暗暗皱眉,一旁的王勇道:“我们原以为是哪个大人物来了,原来是他最后一次上台唱戏,怪不得。” 李三道:“这可就怪了,吴怜唱诸宫调可有些年头了,恐怕挣了不少钱,难不成是钱挣够了,不想唱了?” 王勇啐道:“钱哪有挣够一说,给我再多我都嫌少……余大哥,你怎么看?” 余生摇头道:“个中缘由我们外人岂知……不过等下他唱完了戏,我们可以去后台拜访拜访他。” 王勇忙道:“对对对,凭咱余大哥的名号,料他不敢不见。” 余生对吴怜虽不了解,但也大概听说过一些他的事,这吴怜自十几岁时便能和师父一起登台唱戏,后其师去世,吴怜便挑起了大梁,这一唱就是二十年,诚如李三所言,吴怜相比街边摆摊谋生的人来说,算得上富人了。 既然不是钱的问题,那还会是什么呢? 余生本不太关心这些,只是替吴怜感到可惜,不过接下来他听到的话,就完全勾起他的好奇心了。 只听一人声说道:“我可听人说了,这吴怜之所以最后一次登台,是因为得罪人了!” “不会吧,谁会跟一个说书唱戏的过不去啊?” “那可说不准,权高位重的,或者绿林大盗,都有可能啊。” 二人正说间,身后凑过去一老者,道:“你们都错了,这吴怜最后一次唱戏,是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什么女人?” 那老者道:“是谁我可不清楚,不过听说是东门楼里的。” 余生听到“东门楼”三字心念一动,侧目往三人看去,那三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余生,自顾说话。 老者又道:“吴怜喜欢上里面一个女人,可是那女人跟另一人跑了,这吴怜大概是伤心之极,所以今天是最后一次登台唱戏。” 那人道:“跟谁跑了?” 老者道:“这我不知道,总之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人。” 那人冷笑道:“不用问,肯定是个有钱有势的人,东门楼里的婊子,能是什么好货色。” 余生听得脸色微变,对李三道:“你去问问他们,那女人叫什么。”李三应声而去,转眼便回,道:“余大哥,我问过了,他们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余生听那几人不断辱骂,好像东门楼里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心中微怒,目光忽然瞥见腰棚中“白虎位”坐着的一男人,那人看侧目二十多岁,一脸悠闲地看着戏台,一言不发。 在他身旁坐着十多个精壮汉子,余生一眼便看出那十多人以那青年为首,更隐约觉得青年看上去有点眼熟。 又等了片刻,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只见吴怜同乐队一起上得台来。这吴怜年近四十,此刻看上去略显憔悴,双目无神,好像傀儡一般。 他面前架着一面鼓,身旁一人弹琵琶,一人拍板伴奏。 众人见吴怜将要开嗓,立刻安静下来,吴怜见了观众,勉强打起精神,面带微笑,朝着众人深鞠一躬,待他起身时,忽然看见“白虎位”坐着的青年,仿佛遭了雷击,直愣愣地站着。 那青年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吴怜慌忙转过身,面上惊惧不定,将要打鼓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尽管他掩饰得好,但台下不乏眼尖的人,看到他这个模样,纷纷起疑,有人见责,有人同情。 只有余生看见了,吴怜是因为那个青年才这么失态。这也更让他断定,吴怜最后一次登台,和那青年有直接关系,余生眯起了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二人。 吴怜敲了两声鼓,继而唱了阕《重山》词,清清嗓子,然后便响起了一串连珠似的琵琶声,待响了两拍,拍板声也起,吴怜便开始唱《刘知远诸宫调》。 这诸宫调起自宋神宗年间,由孔三传所创,之后甚是流行,多地勾栏均有诸宫调的演出,诸宫调也并非全部是唱,而是说唱相杂。 吴怜唱了两句后,手中鼓点停下,转而说词,《刘知远诸宫调》说的是五代十国时期,后汉皇帝刘知远与李三娘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凄婉动人。此刻在吴怜唱来,更是相得益彰,吴怜起初不在状态,可几句词唱完后,立刻融入了进去,嗓音悲怆,动人心弦。 座中一时鸦雀无声,静静地看着。余生的一双眼却始终在吴怜和那奇怪青年之间打转,青年并不为看戏而来,嘴角挂着冷笑,一脸轻蔑。 唱了几段后,吴怜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情不能自已,嗓音忽变,带着哭腔,大为失态。 这时,只听那青年旁边一汉子高声喊道:“唱的什么东西,下去吧!” 他一声喊过,旁边的几人也纷纷扯着嗓子喊,腰棚中顿时大乱,有人议论有人哄台。 伙计们不断赔着笑脸,安抚众人情绪,这时,吴怜忽然开口:“我就知道朱公子今日不是来看戏的。” 他这话一出,场中又渐渐安静下来,朱公子,谁是朱公子? 果然不出余生所料,他一直关注的青年开口了:“谁说本公子今日不是来看戏的,是你自己唱不好,还怪别人?” 吴怜惨然道:“是啊,乌鸦嗓子,污了公子耳朵,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来此,莫不是来看我吴某人的笑话?” 青年笑而不语,旁边一汉子道:“来看你是给你脸了,你不要不识好歹!” 其余人见了这架势不知该如何是好,伙计们见势头不对,便想上前赔礼道歉,吴怜大喝一声,将手中鼓槌扔了出去,道:“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是……” 青年得意地道:“那是你自己没本事,管不住你的女人,这种婊子少爷我早腻了。” 吴怜大怒,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涩声道:“朱公子,人已经跟你走了,你……你不要再出言不逊。” 青年冷笑一声,起身看着他道:“这种女人我想要多少有多少,你以为我是真喜欢她不成?” 余生这时总算看清楚了,这个“朱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应奉局朱勔的侄子,朱代。他不禁暗暗替吴怜担忧,得罪了朱勔的侄子,就等于得罪了朱勔,别说是他一个团练使,就是他的姑父,平江府知府也不敢得罪朱勔。 朱代道:“吴老板,你想要回你的女人那也可以。” 吴怜忙道:“你说,要我做什么?” 朱代侧着头,踱了两步,故意作思考状,说道:“让我想想啊……有了!”说着他岔开双腿,指了指,道:“从爷这钻过去,我就把那女人还给你,怎么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无异于是在羞辱吴怜,场中观众有认得朱代的,暗暗叹气,替吴怜捏了把汗。 吴怜也算是个戏曲名角,如果此刻当真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从朱代的胯下钻过去了,那么一世英名尽毁,别说唱戏,就是做普通人,也怕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六十九章 杨家后人 一 朱代的行为着实欺人太甚,座中早有人看不过去,不过谁都能看出来朱代不是一般人,所以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这时,给余生让位子的大汉突然起身,走到朱代面前,道:“朱公子,欺人不可太甚!” 朱代看也不看他,道:“哪家的狗在乱叫?” 那汉子大怒,戟指便要开骂,你想那朱代是什么人物,身边跟着的当然不是饭桶,没等那汉子张嘴,旁边护卫一个巴掌就拍了过去,硬生生将骂人的话给打了回去。 跟着就有三四个人围住他,不料那汉子也会两手,抄过一把椅子,左冲右撞,打在一处,棚内顿时大乱,桌椅倒了一地,看客们纷纷避让,不住地指指点点。 朱代骂道:“好奴才,还敢跟我动手!”那汉子虽然粗通拳脚,但架不住对方人多,片刻间就被打翻在地,抱着头一声不吭。 按理说他是替吴怜出头,吴怜总该有所表示,可吴怜此刻仿佛丢了魂似的,对眼前一切视而不见,伙计们从没见过这等架势,也不敢来拉架,只好躲在一边。 李三王勇显然是一副看戏的模样,对他们来说,这场戏可比吴怜唱的戏还精彩。 余生轻叹一声,推开众人走了过去,故意放低声音叫道:“哎呦,这不是朱公子吗?” 朱代听到有人唤他,但听不清,也看不见人,于是叫下人停手,这时方见余生自人群中走了出来,只听他道:“朱公子,多日不见一向可好。”朱代失笑道:“我当是谁唤本少爷,原来是浪子余生啊。” 余生唱了个喏,道:“朱大人和令尊一向可好啊。”朱代见他举止有礼,气性下了一半,整了整衣领,道:“他们好得很,余团练可好啊。”余生笑道:“区区贱体,怎敢劳朱少爷挂怀。” 朱代道:“你当然不值得本少爷挂怀……你此时出现,是不是想替他们出头啊。” 余生道:“出头可不敢,朱少爷您何必跟一个戏子过不去呢,至于他嘛……”说着看了一眼鼻青眼肿的那人,道:“他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朱少爷您的身份。” 朱代满意地道:“你子还算识相。” 余生道:“所以啊,朱少爷您何必跟他们志气,鄙贱之人,打了脏您的手,骂了脏您的口,更何况传到朱大人那里,也不好听是不是。” 朱代被一通捧,已经飘飘然了,对吴怜和那倒在地下的汉子说道:“今日有人替你们说话,本少爷心情好,就饶你们一次。”说罢看了一眼余生,那表情就像在说:“你子不错!”然后便带人走了。 李三王勇忙走过来,二人惊恐地道:“余大哥,你怎敢和朱少爷作对啊!”余生笑道:“我没有跟他作对啊,这不是走了吗。” 他走到那汉子身前,想将他扶起,那汉子迟疑着,还是推开了他,冷冷地道:“我有眼不识泰山,被打活该,用不着人扶!” 李三叫道:“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余大哥救你一命,你这是什么态度!”余生道:“没关系,你这份见义勇为的胆识很可贵,请教名号。” 那汉子默默起身,捂着脸道:“我叫牛强。”余生拱手道:“原来是牛兄。” 这时围观的人已开始散去,丝毫不为所动,这件事足够当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台上拍板弹琵琶的早已退入后台,伙计们也只留下三三两两在腰棚中收拾,其余人尽皆散了。 余生走上戏台,对着泥塑般的吴怜说道:“吴老板,他们已经走了。”吴怜良久方才转身,道:“余团练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余生拍拍他肩膀,叹道:“你也该知道,朱代这样的人,不是我们能得罪的。” 吴怜摇头惨笑道:“我吴某人的半世名声,全被今日给毁了,毁了……” 王勇道:“吴老板你值什么,不就是个女人吗,干嘛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吴怜道:“你有爱过的女人吗,如果有,只怕你会比我还下贱。” 王勇叫道:“你……” 余生忙道:“我这两个兄弟的意思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吴怜冷笑道:“是吗,如果让你放弃东门楼里的那位,你愿意吗?” 余生一怔,道:“吴老板认识她?” 吴怜道:“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余生道:“敢问吴老板那位心上人叫什么名字?” 吴怜喃喃地道:“人都不是我的了,还提名字作甚……” 余生见他神志涣散的样子,心中暗叹,吴怜这辈子怕是毁了,可是被谁给毁的呢,是那女人,还是朱代,还是他自己?这时,只听吴怜低声道:“婊子无情……婊子无情……”余生又一声叹,拱手道:“吴老板多保重。” 出了牡丹棚,日头已经西落,余生怏怏不乐走在街上,李三王勇见他不说话,倒也知趣,一言不发跟在身后。 走了片刻,余生蓦然抬头,此刻他竟离“东门楼”不远了。他本想和李三王勇分开,却听得一旁传来呼喝声,循声看去,不远处的街头,四个胥吏装扮的人,正冲着一男一女嚷嚷,旁边渐渐围拢一群好事人。 李三道:“余大哥你看,街道司的那帮人又开始欺负人了。” 王勇道:“不知道这次是谁这么倒霉。” 余生走近看时,这四人他都认识,是平江府街道司人,常常在这一块巡视,而他们喝斥的对象,余生竟也认得,他不禁苦笑,怎么今天这种事全让自己赶上了? 卖艺的一男一女名叫杨胜祖,宋妙真,是师兄妹关系,余生常常看见他们,卖艺的地点不固定,大概整个平江府他们都走遍了。 余生私下也听过他们一些事情,据说这师兄妹二人功夫很了得,加上长相也俊,气质不俗,因此捧场的人也不少。 余生暗道:“我何不请他们吃杯酒?”李三忙拦着他道:“余大哥,你该不是又要管闲事吧。” 王勇道:“你这叫什么话,这是闲事吗,分明是他们欺负人啊。”余生道:“刚刚在对朱代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这话。”王勇登时被噎得无语,红着脸道:“我……我那个……当时肚子有点痛。” 不等他话说完,余生已经走了过去,笑道:“王队长这是干嘛呢?”那被称作“王队长”的,正是街道司里几个分队的,其中之一的队长。 王队长笑道:“哎呦,余团练啊,我这办公事呢。” 余生道:“这二位妨碍公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七十章 杨家后人 二 王队长道:“这倒没有,只是他们两个整日在这里摆摊卖艺,占道不说,看得人一多了,把路都给堵了,有时还堵上了街边商户的门,你说我不得管管吗。” 杨胜祖道:“摆摊的人多了,怎么不见你去管他们!” 王队长一捋袖子,指着他道:“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按照大宋律例,侵街占道者,杖七十!” 余生笑道:“王队长,这二位我认识,人家也不容易,这三伏天三九天都在讨饭吃,还请王队长宽恕宽恕。” 王队长神色一缓,道:“既然余团练都说了,我本应该照做,可是这刑杖可免,罚款不可免,不然让我回去如何交差啊。” 余生取出一两银子塞在他手里,道:“这钱我替他交了,请王队长不要再难为他们。” 王队长收了银子顿时转成了笑脸,道:“其实他们这种也不算侵街占道,罚点钱也就算了,只是以后注意点就行。”说罢带着手下接着往别处走。 余生心中感叹,有权势就是不一样,他姑父刁德智要看朱勔的脸色,而手下这帮人,得看刁德智的脸色,余生要不是有这个团练使,跟刁德智有关系,谁会听他的? 杨胜祖兀自愤愤不平,道:“连这么个低级吏都横行不法,世道还有救吗!” 宋妙真安慰他道:“算了,这不都过去了吗。” 余生拱手道:“在下……” 杨胜祖道:“浪子余生的名号,我师兄妹早有耳闻,刚才多谢了。” 余生笑道:“二位的名号我也听说过,些许事,何必道谢,不如我请二位喝一杯?” 杨胜祖道:“这怎么好意思。” 余生道:“我早有结交二位之心,今天总算有机会了,二位肯赏光吗?” 师兄妹相视一眼,杨胜祖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要等我收了摊子。” 余生道:“这个不劳你们,二位兄弟,麻烦你们将摊子收拾了,我们在前面郭家饭庄等你们。” 这话显然是对张三王勇说的,二人对这种厚此薄彼老大不愿意,宋妙真也道:“怎么能让二位兄弟收拾呢,还是我来吧,你们先去。” 余生道:“宋姑娘且慢,我这二位兄弟常说闲得胳膊发酸,正好让他们锻炼锻炼。”说着拉过杨胜祖胳膊,三人一同往郭家饭庄走去,张三王勇纵然不愿意,也不能硬把他叫回来,只好当了回佣人。 余生领着二人走进郭家饭庄,开了个雅间,掌柜的认识他,所以不多时,酒菜已摆满了桌子,余生替他们倒满了酒,端起酒杯道:“弟先干为敬。” 二人还敬一杯,杨胜祖道:“多谢相邀。”于是三人便聊了开来。 余生道:“杨兄是哪里人氏?” 杨胜祖道:“我祖籍并州人,后居东京。” 余生道:“我常听人说过,杨兄和令师妹武功高强,却不知何以沦落街头卖艺?” 杨胜祖面有郁色,宋妙真道:“我们也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凭本事赚钱。” 余生心念一动,道:“刚才杨兄说你家在东京,敢问与杨业杨老令公怎么称呼?” 其实余生也只是随口一问,天下姓杨的可不止天波杨府一家,可没料到杨胜祖的一句话让他大吃一惊。 杨胜祖淡然一笑,道:“那是先祖。” 余生一愣,忙起身作揖,道:“原来竟是忠良之后,失敬失敬!” 杨胜祖道:“那是祖上的荣耀,与我无关。” 余生不解地道:“既然是杨家之后,却为何……” 杨胜祖喝了口闷酒,出了口浊气,道:“你是想问我堂堂天波府后人,为何沦落至此,是吗?” 余生道:“弟确有疑问。” 杨胜祖叹道:“我杨家自神宗年间始,就已经家道中落,到了我这辈,已和平常百姓无二了。” 宋妙真道:“你想必听说过杨文广吧。” 余生道:“那是自然,他是杨老令公之孙。” 宋妙真道:“自打杨公去世后,杨家的辉煌就不复存在了,师哥自和我一起随师父学艺,早就不是天波府的将门公子了。” 余生感慨道:“原来如此。” 杨胜祖道:“几年前,我乡试中了武举,本想接着考武进士,好投军报国,但后来方腊造反,我便随军一起征讨,在军中做了个校尉……” 余生问道:“后来呢?” 杨胜祖望着杯中的酒连连冷笑,道:“后来,没有后来!” 余生愕然,宋妙真一双美目注视着杨胜祖,轻声道:“我师哥满腔报国心,可谁也没想到大宋的军队竟也是如此的腐败。” 余生道:“怎么说?” 杨胜祖道:“我本想凭着本事,一刀一枪打出个功名来,好光宗耀祖,在战场上我几乎是不要命的打,可是没想到,我所有上报的功劳都归了那帮可恶的将军!” 余生了然道:“原来是他们抢你的功劳,对上瞒着不报。” “啪”的一声,杨胜祖将酒杯捏碎,怒道:“战争打完后,我找他们理论,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东西,还被他们一顿责骂,打了我三十军棍……” 余生道:“这帮将官也确实可恶……那后来呢?” 只见宋妙真取出手帕,心翼翼地替杨胜祖包扎伤口,杨胜祖道:“后来他们还要降我的级,我一怒之下,就离开了军队!” 余生默然片刻,喟然道:“也好,这样腌臜军队,不待也罢!” 杨胜祖叹道:“只是苦了我师妹,要跟我一起吃苦受罪。” 宋妙真微笑道:“自打我跟你出山的时候,我就作好了一切准备,对我来说你在不在军中,做不做将军,都是无所谓的。” 余生见他们二人举止神态亲昵,虽然以“师兄妹”相称,但感情必定已经超越了师兄妹,他暗暗替杨胜祖感到一丝欣慰,毕竟他的遭遇实在太悲惨,能有这样一位好师妹不离不弃陪在身边,对他而言无疑是莫大鼓舞。 其实杨胜祖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他二人街头卖艺,偶然瞧见宋妙真累得出汗时,他的心就像被人揪住了一样。 如果当初没离开军队,哪怕只是个的校尉,日后也未必不会高升,总好过现在这样吧? 不过宋妙真到底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知道杨胜祖壮志难酬,自从离开军队后,始终郁郁不乐,很少有笑的时候,因此时常安慰他,用她的话说:“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算是吃糠咽菜,又算得什么。” 更何况在宋妙真眼里,杨胜祖早晚有一日会飞黄腾达。 余生一方面替杨胜祖欣慰有这么一个师妹时,另一方面在想,如果换成是我的话,她会不会这么对我呢? 三人交谈甚欢,余生越发觉得他们不是一般人,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杨胜祖宋妙真二人也渐渐卸下心防,他们也听说过“浪子”余生,不过听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可是今日一见,一番交谈下来,深觉传言不可信。 这时,李三王勇已收了摊子寻了过来,李三喘着粗气道:“余大哥,你也太不仗义了,这么多东西要我们两个人拿,可累死了。”说着将杨胜祖卖艺用的兵器诸物放在一边。 杨胜祖拱手道:“两位兄弟,实在对不住,这些东西本该是我来拿的。” 余生笑道:“谁叫你们平日一膀子力气也不出,今日好让你们出出劲!” 王勇抹了把汗,道:“乖乖,这些兵器可重得很呐,这位好汉是个大力士。” 李三道:“什么大力士,我看也就一般,是你自己和瘦鸡一样,怪谁啊?” 王勇挺着胸脯道:“你说谁是瘦鸡,不服我们俩干一架!” 三人大笑,久无笑容的杨胜祖也觉心胸一畅,倒满一杯酒,道:“是我的不是,不该劳烦二位,快请坐,在下赔礼了。” 二人依言坐在余生下手,双方通了姓名,举起酒杯,笑道:“好汉客气了,我们敬你!”他们本是一肚子不乐意,但此刻见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被肚子里的馋虫一勾,先前的不快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也不客气,大大咧咧抓起鸡腿就啃。 余生笑骂道:“你们俩还有没有点吃相!” 宋妙真见他二人吃相滑稽,不禁莞尔,张三含糊道:“这位姑娘,你也别闲着,吃啊,就当自己家一样。” 王勇一筷子打在他头上,道:“这是余大哥请客,你子倒是会慷他人之慨!” 张三又夹了块牛肉,放在嘴里砸砸有声,道:“余大哥和我们谁跟谁啊,他请就是我们请,他的兄弟那就是我们的兄弟,余大哥你说是不是!” 余生心里好笑,道:“吃饭吧,肉都堵不住你的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七十一章 彤管有炜 一 酒过三巡,杯盘狼藉时,天边已经擦黑,将要入夜。余生辞别了杨胜祖,宋妙真二人,对张三王勇道:“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张三红着脸,打了两个嗝,笑嘻嘻地道:“我知道了,余大哥是想去找东门楼里那个红颜知己。”王勇打趣道:“咱余大哥模样俊,又有身份,能找到那么漂亮的嫂子,可不像咱们。” 余生道:“胡说八道,快回去吧。”二人手搭着肩膀,笑呵呵的,摇摇晃晃地走了。所有人都走后,余生长长吐了口气,漫步在街上,想着白天遇到的事情,不禁露出微笑。 不过他也替杨胜祖而感到不平,一个堂堂的武举人,竟然沦落至此,岂非荒谬?这是他的不幸,更是大宋朝廷的不幸。 天色刚晚,街边商铺都亮起了灯,此处是平江府繁华所在,白天有白天的热闹,晚上有晚上的热闹,灯火如昼,人声鼎沸,不知何处楼上传来的女子笑声,余生蓦地想起吴怜来,此刻他想必是笑不出来的,因为他爱的人,正在别人的怀里笑。 余生走进一家胭脂铺,买了盒胭脂,便往东门楼去。 东门楼是平江府有名的青楼,“东门”二字,取自《诗经郑风出其东门》,诗曰:“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这里的确是美女如云,富家少爷,官家公子也常常出没于此。 据说东门楼的背后,是一个江湖帮派,不过到底是何门何派,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大多数人眼中,青楼便是妓院,其实不然,青楼中的女子多数是卖艺而不卖身的,当然,也有那两种生意都做的,不过毕竟是少数。 这里的女子大多也都认识余生,但她们都很清楚,余生并不是来找她们的,而是找一个叫管彤的。正如诗里所说“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楼上传来缕缕箫声,一位佳人悄立在阑干内,轻舒玉臂,轻动葱指,吹出了满城灯火,吹来了一轮明月。 余生每次到了这里,见到管彤时,他的感觉都像是回了家,这种感觉即便是在姑姑家也没有的,即使他在外面再浪荡浮华,到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能完全卸下。 更何况,此刻管彤就在他对面。 她上身着一件湖水色衫子,下身一袭白裙,略施粉黛,明人。她道:“你前不久才送我一盒胭脂,我还没用呢,怎么今日又送一盒。” 余生道:“你不喜欢?” 管彤微笑道:“当然没有,你送的东西我怎会不喜欢,只是你一个月的俸禄就那么多,都给我买东西了,你自己呢。” 余生道:“一盒胭脂而已,也花不了几个钱。” 管彤轻叹道:“你啊……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余生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道:“只要你在,我就会照顾好自己的。” 管彤眼波流动,眉眼含情,忽然鼻尖一动,薄嗔道:“你又去和哪个姑娘喝酒了。” 余生一怔,苦着脸道:“除了你,我怎会去亲近别的女人?” 管彤抽出手,起身背对着他道:“可是我闻到你身上有酒气。” 余生失笑:“忘了和你说了,我今天认识了两位朋友。”跟着将杨胜祖和宋妙真的事情说了,管彤听罢叹道:“想不到一个将门之后,竟然要靠临街卖艺为生。” 余生道:“是啊,我跟他说过,想借我姑父之便,替他在府衙谋个差事,哪怕是当个捕快呢,也好过这样整天风吹雨打的。” 管彤道:“我猜他一定不同意,是吗?” 余生道:“何以见得?” 管彤道:“按你所说,这位杨公子一定是个十分正直的人,又怎会和那腐朽的官场混在一起呢。” 余生走到她身边,道:“被你猜中了,他的确不同意。” 管彤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余生从背后搂住她,把头放在她的香肩上,轻嗅着管彤身上的香气,闭着眼道:“我明日去街道司一趟,跟他们打个招呼,好歹帮帮他。” 管彤将身子贴在余生的胸膛上,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这个杨公子是个值得交朋友的人,可不像你那些狐朋狗友。” 余生微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那些人不过都是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酒肉朋友,我从没有拿他们当过真正的朋友。” 他的手在管彤胸腹前抚摸着,透过一重薄衣,便是温软如玉的肌肤,管彤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忽然紧握住他的手,道:“今天不行……” 余生将她搂得更紧了,道:“怎么了?” 不知何时管彤双颊潮红,更增妩媚,只听她道:“我……我今天不方便。” 余生一怔,立马明白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好,那就改天。” 管彤嗔道:“改天也不依你,你就会欺负……” “我”字还没出口,余生的嘴已经贴了过来,管彤娇躯一颤,顿时被包围在爱河之中,浑身酸软,倒在余生怀里,任由他亲吻。 不过余生既然知道她今天不方便,也就没再继续下去,二人温存了一番,余生替她整理好衣服,道:“吴怜有没有来过这里。” 管彤走到桌前,给余生沏了杯热茶,余生见她脸上红晕未退,一如少女般的娇羞迷人,一时看得痴了。管彤掩唇笑道:“你说的吴怜可是牡丹棚里,唱诸宫调的名角吴怜?” 余生道:“不错,是他。” 管彤道:“倒是来过几次,是来找秀英的。” 余生恍然道:“原来他的心上人是秀英姑娘。” 管彤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余生接过她递的茶,道:“秀英姑娘是不是入了朱府?” 管彤道:“是啊,朱勔朱大人的侄子朱代,前不久把她从这里接回府中做妾。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余生又将下午牡丹棚里发生的事说了,管彤惊呼道:“竟有这种事……”余生叹道:“我听说是东门楼里的,所以就想问问你,没想到是真的。” 管彤道:“吴老板今后怕是不会再唱戏了。” 余生道:“感情的事情外人怎么好说,更何况……” 管彤淡淡地道:“更何况她跟的人是朱代。” 余生察觉她神色有异,正要说话,管彤又道:“如果朱代能善待秀英,那她也算脱离苦海了。” 余生的心猛地收缩一下,像被人捏了一把,他道:“其实我一直在攒钱,我会把你赎出去的。” 管彤淡淡一笑,道:“说这些干嘛,只要你心里有我,那就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七十二章 彤管有炜 二 这一夜余生辗转难眠,管彤的话不经意地刺痛了他的心,他比谁都清楚,就凭他平日花钱大手大脚的,一年都省不到十两银子,把她赎出去,谈何容易? 每当他看向怀里的管彤时,他就心如刀割。也是,不偷不抢,不做违法事,哪来赎身的钱? 去问别人借,问谁呢,那些酒肉朋友吗? 花他的钱可以,如果余生反过来借他们的钱,真正能慷慨解囊的,能有几人? 再说这也不是两银子的事。 越想越乱,越想越烦,等余生迷迷糊糊有了困意时,却听见了一声鸡啼,天要亮了。 片刻后,又听见了一声,然后便是第二声,第三声……余生索性不睡了,心翼翼地起身穿好衣服,给管彤盖好被子,在她额上亲了一口,推门走了。 天刚蒙蒙亮,还有几颗残星挂着,街道上清冷的,空无一人,余生双手抱于胸前,打了个哈欠,慢慢地走着。 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温软的玉体,温暖的被窝,还有那一张明艳的,让他可为之付出生命的脸,管彤,可真是让他欢喜让他忧啊。 余生又想到了杨胜祖,又是新的一天了,他们师兄妹二人会在哪里摆摊卖艺呢? 想着想着,余生忽然停下了,因为他看见右手边一家包子铺开门了,余生迈步走了进去,吃罢早饭,去平江府街道司那里,替杨胜祖打了招呼,要他们不要过分为难。 这些人本就是欺软怕硬,更何况官大一级压死人,余生一个团练使,又是知府大人的侄子,这个面子他们敢不卖吗? 随后余生又回平江军转了一趟,他身为团练使,责任便是训练平江府军,不过大宋军备废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里也不例外,余生一来不是那块料,二来也懒得费那劲。 反正这些军人总觉得江南安逸,很少有战争,除了几年前的方腊,那是个例外,既然安逸,还练他作甚,朝廷都不抓军纪,地方着个屁的急? 余生又去刁德智府上,给他请了安,二人寒暄几句后,余生便离开了。不过他倒是听说了这样一个消息,应奉局的朱勔,在太湖寻得一块巨石,已经在抽调大船和搬运工,要将这块巨石打捞上来,运往东京,献给皇帝。 余生暗暗叹气,又是花石纲,这一次不知又要害了多少人,这个朱勔,这个皇帝,怎么就不吸取方腊的教训呢? 他决定去太湖看一看。 走过几条街,忽然闹市中传来阵阵呼喝惊叫声,余生回头看去,一骑快马直冲过来,马上一个公文装扮的人扬声叫道:“快闪开,马惊了!” 行人慌乱避开,让出一条道来,东西却掉了一地,便有人出口喝骂,那马几声嘶鸣,四蹄狂奔,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马上的人用力握着缰绳,显然是控制不住了。 也就在这时,余生瞧见前方约十丈的地方,路中站着一个吃糖葫芦的女孩,似乎没有听到,慢慢地走着。 马上人喝道:“姑娘快闪开,闪开!” 行人纷纷惊呼,十丈的距离转瞬即至,余生一个纵身跃过去,使出所有力气,眼看着马离女孩已不足两丈,女孩此时方回过身来,见一匹马发疯似的冲了过来,已吓得说不出话了。 余生一咬牙,斜掠过去,抱住女孩,但他的人也扑倒在地,马蹄距他已不足一丈,余生根本来不及躲了。 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闪出一个光头汉子,一手扯住马尾,用力往回拖,不过马前冲之势太大,那汉子反被扽了过去,向前踉跄了几步,马蹄已近余生耳边! 不过那光头汉子下盘极稳,只听他大喝一声,双足生根似的,左手也扯住了马尾,双臂同时用力,只听得一声长嘶,马前足立起,余生见状忙抱着女孩贴地滚了两圈,总算躲开了。 街上行人看得呆了,沉寂了片刻后,响起一片叫好声。 余生惊魂甫定,也吓出了一脑门子汗,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时一个妇人跑过来接过女孩,对余生连连道谢,余生喘了口大气,道:“不用了,要谢也得谢那位兄弟,没有他的神力,我也跟着遭殃了。” 马停了下来,低头喘着气,马上公人也吓得不轻,刚刚回过神来,余生走上前喝斥道:“闹市之中为何骑这么快!” 那人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它……是马受惊了……跟我无关。” 余生见那光头汉子,二十来岁,筋骨强健,虎背熊腰,他心中暗暗喝彩,怪不得有如此神力,再见那人脚下,十多块青石板碎裂,原来是他在扯住马尾时,脚下用力,这才一连踏碎了十多块石板。 抱孩子的妇人走到二人面前,跪下道:“多谢二位好汉,多谢二位好汉!”那光头汉子忙扶起她道:“使不得使不得……其实多亏了这位朋友。” 余生拱手道:“在下余生,请教英雄高姓大名?” 那汉子一怔,也拱手道:“原来是余团练,我叫袁溪。” 马上公人听到余生的名字,忙下了马,道:“好在余团练在此,不然的可闯祸了。” 余生见他衣服不像府衙中人,便问:“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笑道:“的是朱大人手下,奉命前往太湖抽调搬运工的。” 这时围观人渐渐散了,女孩手中的糖葫芦脏了,大哭不止,妇人不断安慰着。 余生道:“我听说了,是要打捞太湖石的对吗。” 那人道:“正是如此。” 余生点头道:“那你去吧,不过这次骑马心点!” 待他走后,余生赞道:“袁兄好身手!” 袁溪笑道:“你也不差,要不是你及时抱住那女孩,我就算拉住了马,恐怕还是会伤到她。” 余生看向他的头顶,道:“袁兄以前是和尚?” 袁溪摸了摸头,道:“我以前是少林寺的和尚,现在还俗了,不过还是习惯了光头。” 余生道:“原来是少林寺的武僧,怪不得这么好身手……袁兄是做什么的?” 袁溪道:“我是太湖码头的搬运工,刚刚画了卯,今天码头无事,所以就出来走走,没成想碰到了这事。” 二人并肩走在街上,余生道:“我也是听说朱勔要捞太湖石,就想去看看,听说这次发现的太湖石很大?” 袁溪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个搬运工,这几天码头停工了,上面已经在四处抽调工人,准备船只打捞。” 余生道:“想来,袁兄的名字便在其列。” 袁溪道:“是啊,几乎所有工人都被抽中了。” 余生叹道:“如果这石头捞了上来,那么不光是码头的工人,沿路还得征用民夫,袁兄到时候只怕也要跟着船去东京了。” 袁溪道:“那也没办法,都是为了生活。” 余生冷笑道:“生活,以往那些运送花石纲的队伍,死的死,伤的伤,朱勔也不会给他们多少钱。” 袁溪皱眉道:“可是我也没办法啊。” 余生奇道:“袁兄出自少林,有一身过人的武艺,为何要在码头搬运呢?” 袁溪没有回答他,只是讪讪一笑。 二人忽然停下脚步,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碧波万顷的太湖了。太湖支流众多,袁溪的码头便是其中之一,只见码头附近已空无一人,所有渔船全部被清出,湖面上泊着六七艘大船,每一艘船上都有数十人在忙着搭建木架,为打捞做准备。 余生喃喃地道:“这么大的阵仗我也是头一次见,看来这次发现的石头还真不。” 二人看了片刻,余生忽道:“袁兄既然还了俗,想必寺庙里的戒律也不会再遵守了吧。” 袁溪不解他话中含义,余生笑道:“我请袁兄喝杯酒,如何?”袁溪道:“这怎么好意思,算了吧……” 余生道:“你今天反正也没事……哦我明白了,你是要回家陪夫人。” 袁溪道:“我一个人在平江府,还没成亲呢。” 余生笑道:“着啊,既然是一个人,那就没理由拒绝了。” 袁溪有些尴尬地道:“可是这……这不中不晌的……” 余生道:“谁说喝酒一定得是早中晚三个时间,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片刻后,余生已提了两坛酒,其中一坛给了袁溪,道:“这地方我平常不怎么来,也不知道这家的酒滋味如何。” 袁溪接过酒,嗫嚅着道:“我……我还是给你钱吧。” 余生似乎没听见他说什么,径直走到了前方台阶上,坐了下来,吹着风,仰头喝着酒,只听他哈哈一笑,道:“对着太湖喝酒,我还是第一次呢!” 袁溪只好坐了下来,道:“我也是第一次……其实我平常不怎么喝酒的。” 余生道:“是吗,可是看你的体格那么健壮,酒量应该不会差的。” 袁溪低头笑道:“我可能受寺里的戒律时间长了,不太爱喝酒。” 余生心里清楚,这恐怕不是真正的原因,试想袁溪一个码头搬运工,一个月也拿不了多少钱,哪还有闲钱买酒喝?不过他心里虽清楚,嘴上却不说出来,只是笑笑,道:“寺庙里的日子那么清苦,哪比得上尘世这么快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七十三章 太湖巨石 一 二人坐在台阶上,面对着三万六千顷波涛,开怀畅饮,颇有逸兴横飞之感,余生一壶酒尽,伸个懒腰,躺在台阶上,道:“袁兄,我刚刚想起一事,可以让船队把你的名字划了。” 袁溪道:“真的?” 余生笑道:“我去找你们码头的管事,说一声就好了。” 袁溪道:“我差点忘了,你是团练使,可是……这样好吗?” 余生道:“怎么不好,府衙前不久有一个捕快因公殉职了,我去找姑父说说,让你顶他的位子。” 袁溪忙道:“这使不得……” 余生道:“以你的身后当个捕快绰绰有余的,总比你每天在这里当苦力强。” 袁溪道:“可是我……” 余生一跃而起,道:“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回去找我姑父。” 袁溪道:“你这么帮我,我怎么感谢你呢。” 余生笑道:“何必说谢,我能认识你,交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离开码头时,余生很开心,这两天先是认识了杨胜祖和宋妙真,今天又认识了袁溪,这三人比那些酒肉朋友强了何止一倍两倍,两下一对比,余生觉得以往交的那些朋友,简直糟糕透了。 在去府衙之前,他先是去了袁溪所在的码头,找到那里的管事,那管事岂敢不给这个面子,立马将袁溪的名字划去。 然后他又找到了他的姑父,平江知府刁德智,一个捕快刁德智自然不放在心上,一口答应了。 几天后,袁溪果然上任了,其实捕快的收入并不比他在码头干苦力多多少,只是比以前轻松许多。一连几天,余生和袁溪,杨胜祖宋妙真一起,四人谈天说地,很是投机。 过了几天,便是太湖石打捞的时候了,四人相约来湖边观看,但见得春日晴空万里,视线极佳,湖边早围了一群人,其实朱勔的花石纲给整个江南的百姓都带来过重大灾难,当时朱勔派人在江南地区四处搜罗奇花异石,凡是听说哪家里有那么一花一石可堪玩赏的,必派人前往贴上黄条,算是供奉皇帝之物,待整编成纲时,再运往东京。 而有些人家的花木石头太大,搬运时便要拆墙毁屋,被征收的家庭往往倾家荡产,更有甚者,花石纲所过之处,遇桥阻便拆桥,遇门拦便破门,江南百姓苦不堪言。 近几年朱勔有所收敛,但这一次据说采到的是块巨石,人都有好奇之心,所以都想着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石头。不过这些围观的人中,有许多家庭是有壮丁被征调来的,他们是想看着自己的家人,不要出什么危险。 其实要真的出了什么危险,你又能怎么样? 余生等人站在岸边一处高台上,只见湖面上相对泊着两排船,一排六艘,一共十二艘大船,每一艘船上搭着巨型绞架,每艘船的绞架上绑着三根腿粗细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投进了湖里,绑在石头上。 而在两岸,有数百名纤夫严阵以待,在中间水域的正前方,还泊着一艘巨舰,不知有何用处。 每一艘船都有数十个青壮年,静静地站着,在等待号令。在他们的一侧,还有两艘船,这船的甲板,两侧站满了人,足有上百人之多,每个人都赤裸着身子,只穿一条麻布短裤。 在与这些船相距二十多丈的水面上,是朱勔所乘的两层楼船,他负责这次的指挥。 这场面颇为壮观,平静的湖面上似乎蕴藏着无限杀气,宛如两军对阵般。 余生说道:“他们想必是把那石头绞上来,可是那一船不穿衣服的人,是干什么的。” 杨胜祖道:“看这阵势,这块石头不轻啊。” 宋妙真道:“这一次不知又要坑害多少人了。” 过了片刻,只见湖面上露头一头来,一人浮了上来,紧接着数十人依次浮出水面,对着朱勔打了个手势,朱勔所乘之船立刻有一人走向船头,将手中红色令旗一挥。 只见那艘站满了光着身子的青壮年的船上,忽然“噗通噗通”地一连跳下去三十人,这些人是朱勔抽调过来的,精通水性和太湖水下情况的人。 这些人潜入水后,那挥旗之人将令旗向左横挥,十二艘船上工人发一声喊,拉动绞架手柄,用力转动,只见数十条铁索哗哗作响,渐渐被拉直。 初时,人们不以为意,湖面依旧风平浪静,虽然有那晃动的数十条铁索,但在广阔的太湖上,这点浪花根本不算什么。 那潜水的三十人正是要潜到石头下方,待石头被拉上后,这三十人托住石头底部,借着水的浮力往上顶。 这就是朱勔为什么要用数百人的原因了,人在水下本就很难长时间憋气,更何况还要托着一块巨石,因此过一会儿,下去三十人,替换原来的,让他们上船恢复体力,如此循环,一连下去了八批人。 片刻后,两排船的中间,水面开始“咕噜噜”的,不断冒出水泡,围观之人这才屏气凝神,专注着湖面。 水泡越来越大,水面顿时翻起了阵阵波涛,隐约着人们听到水底传来了闷雷似的声音,人们再看水面,水下黑黝黝的一大块,正悄悄接近。 余生倒吸一口凉气,道:“那团黑影难道就是?” 这时只听“哗”的一声巨响,波涛翻滚之中,这块石头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众人一阵惊呼,朱勔船上那人再次挥动令旗,岸边数百名纤夫齐声呼喝,拉动着十二艘大船,靠向正中那艘巨舰。 余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袁溪道:“怎么?” 余生道:“这些纤夫在打捞石头的时候,就已经握住绳子,待石头露出的同时,拉动船只向那艘大船靠近,如果没有他们拉纤,那么就算这块石头被捞了上来,也只能悬在半空,无法装到那艘船上。而这些人之所以没等石头全部出来再拉,是因为怕船只受不住石头的重量,如果铁索断了,或者船只被石头扽到一起,那就前功尽弃了。” 杨胜祖冷笑道:“这个朱勔对于花石纲的采集运送,倒还真是无人能及。” 宋妙真道:“可惜啊,这份心思全用在歪门邪道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七十四章 太湖巨石 二 水面不断翻出浪花,石头也渐渐露了出来,随着绞架旁的人奋力拉动,水下之人的全力拖顶,终于这块石头被拉出水面,在石头的底下,还有三十人推动着。绞架旁的人丝毫没有松懈,仍是用力转动手柄,待把石头拉上半空时,数十条铁索已绷得笔直,那些人死死抱住绞架不敢松手,而这时岸边的纤夫已全力开动,拉动着船渐渐靠拢那艘巨舰。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连惊叫声也没了,余生等人也瞪大了眼睛,那石头高足有四丈,恐怕数十人都难以合抱,名副其实的“巨石”,难怪要出动这么大的阵仗。 过了片刻,十二艘船靠近了那艘巨舰,绞架旁的人吃力的,缓缓松开手,那块巨石被平稳地放在了舰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绞架旁的人立马松开了手,汗流浃背的他们,颤抖着双臂,靠在架子上喘着粗气。 拉纤的纤夫后背勒出了道道红印,然而悲苦的却是,他们的任务并没有完成,接下来他们还要给那巨舰拉纤,将这块巨石运往东京。 当然,并非只有他们这些人,朱勔还会沿路抽调人手,他们此行艰苦,自太湖进入运河,再由运河北上,进入黄河,然后一路东行,抵达东京汴梁,这一路上他们不知要受多少罪,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即将出发,那些纤夫的家人纷纷上前告别,相拥而泣,哭声一片,众人见了这等惨状,纷纷散去,有的掩面而泣。 余生叹道:“道君皇帝只顾自己享受,不知道他可曾见过这等场景。” 杨胜祖道:“见了又怎样,他心里要真有百姓,天下还会这个样子吗!” 袁溪也有所感,道:“我从前在少林寺,多少听进香的香客说过一些寺外的情况,可当我真正还俗出寺的时候,我看到的却是民不聊生。” 杨胜祖仰天叹道:“大宋的江山,怕是时日无多了。” 余生知道他是将门之后,比起一般老百姓,杨胜祖的忧国忧民之心要浓烈很多,不过那又能怎样呢,这样的皇帝,这样的臣子,为之奈何? 正在感慨之时,宋妙真忽然说道:“你们看,那个人要干什么!” 众人随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码头徘徊着一人,余生仔细一瞧,叫道:“是吴怜,牡丹棚唱戏的吴怜!” 袁溪道:“不好,他好像要投湖!”余生来不及多想,一个翻身跃下高台,三人随后跃下,一起跑向码头。 余生高声喊道:“吴老板,何事想不开!” 吴怜见他跑来,跌足一叹,纵身跳进湖中,好在余生自生在平江,土生土长的南方人,精通水性,他见吴怜跳下去后,马上脱去外衣,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按理说余生水性好,而码头边的水也不会太深,救上来一人本不费多大事,可是吴怜决心要死,在水中不断挣扎,害得余生也呛了几口水,袁溪见状从旁边拿起一根麻绳,一头扔向二人,余生一把抓过,另一只手用力搂住吴怜,袁溪力大,不过下,就将二人拽了上来。 上了岸,余生连咳几声,吴怜呛水较多,趴在一边不住地吐。 余生道:“吴老板,为何要轻生啊。” 吴怜泪水混着鼻涕流了满嘴,再由口中吐出,哭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我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袁溪道:“你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们好帮你。” 吴怜道:“帮我,你们帮不了我的,谁也帮不了我。” 余生道:“是不是和朱代有关?” 吴怜惨笑着,先摇头,又点头。 杨胜祖道:“朱代是谁?” 余生道:“是朱勔的侄子。” 吴怜坐在地下说道:“前几天,朱代托人告诉我,他说……他说那女人他已经玩腻了,可以还给我。” 余生道:“然后呢?” 吴怜道:“他说他有个条件,那就是让我女儿给他当妾,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接我女儿的同时,把秀英还给我。” 这里只有余生知道吴怜的事情,袁溪等人虽不知情,但听到这里也明白了,袁溪道:“这不是强抢民女吗!” 吴怜脸色苍白,道:“倒也不算抢,他说会给我一些钱……可那又怎样,我女儿跟了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杨胜祖道:“所以你觉得活不下去了,就想死是吗?” 吴怜捶胸顿足,道:“我能怎么办,朱家势力多大还用我说吗,与其整天担惊受怕,还不如死了好!” 杨胜祖冷冷地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你女儿怎么办。” 吴怜愕然,杨胜祖道:“你是你女儿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你也死了,那你女儿就真的要跟那个朱代走了。” 吴怜道:“可是……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宋妙真道:“你可以带你女儿逃走啊。” 吴怜摇头道:“没用的,朱代铁了心要我女儿,羞辱我,我们逃到哪里都不会放过我们的。” 以一个七尺男儿的角度来看,吴怜的确是有些窝囊,但也确实可怜,他本不愿惹事,偏偏事来惹他,若是普通人那也罢了,对方偏偏是朱勔的侄子。 余生道:“杨兄,袁兄,宋姑娘,我想帮帮他。” 杨胜祖道:“算我们一个,这种欺压百姓人,我早就看不惯了。” 袁溪也道:“不错,也算上我,你说怎么帮?” 余生沉吟道:“朱家势力太大,肯定是不能正面得罪的……” 吴怜见他不说话,便道:“余团练,我谢谢你了,可是你帮不了我的,就算是你姑父,也帮不了我的。” 余生道:“吴老板,你若相信我,就让我试一试,这不是还有三天的时间吗。” 吴怜道:“那,那如果三天后你还是没办法呢?” 是啊,三天后要还是没办法呢? 四人愁眉不语,均觉此事棘手,吴怜叹道:“也罢,诸位英雄,我就相信你们一次,如果三天后你们也没有办法……那我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可是一天过去了,四人还是没有想到办法…… 每当余生心烦的时候,他总会来找管彤,不为别的,只为躲一时之忧,今夜也不例外。 不过在管彤的房间里,却还有一个女子,她叫姬若离。 姬若离之所以来平江,一是为了来看管彤,二是顺带打听一个人,杨胜祖。 管彤正是无法帮留在平江的一个眼线,她已探清开封府新崛起的丑奴帮,背后是朱勔朱威父子支持,并将此事禀告给姬无天。 这也就不难解释丑奴帮何以崛起得这么迅速,以朱家的财力,做到这些的确不难。 若想与朱勔重修旧好,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姬若离嫁给朱威,姬无天当然不会这么做,他当初敢脱离朱勔的掌控,就已经想到会有今天。 管彤,也是姬若离在无法帮为数不多的,说得来的朋友。 余生推门进来的时候,二人正站在栏杆内,望着平江府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她们听见脚步声,一同回过身来,余生心中一凛,这二人一位明艳无双,一位飘然出尘,问道:“这位是……” 管彤笑道:“她叫姬若离,是我的朋友。” 姬若离道:“这位想必就是浪子余生了?” 余生看此女气度不俗,忙拱手道:“正是在下。” 姬若离道:“你是平江府的团练使,姑父是此间知府。” 余生道:“惭愧,我这个团练使全仗姑父。” 管彤携着姬若离的手坐下,笑道:“你愣着干嘛,坐下啊。” 余生讪讪一笑,道:“我不知道你有朋友在……” 姬若离微笑道:“应该是我打扰你们了才对。” 二人脸上一红,姬若离道:“我此行是要去杭州看一位朋友,路过这里,就来看看管彤。” 余生道:“原来如此……不知姬姑娘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姬若离道:“他叫萧雁群。” 余生道:“可是号称‘平原君’的萧雁群?” 姬若离道:“你也听说过?” 余生笑道:“略有耳闻。” 姬若离道:“余团练,你久在平江,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余生道:“姑娘只管说便是。” 姬若离道:“他叫杨胜祖,是个街头卖艺的。” 余生一愣,道:“姑娘认识杨大哥?” 姬若离道:“有过一面之缘,我看此人非同寻常,来平江时,就想顺便打听打听。” 余生道:“不错,我也是这几天才认识的杨大哥,他就住在平江。” 三人闲聊片刻,管彤看余生面有忧色,便问:“你怎么了?”再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姬姐姐又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余生叹了口气,便将吴怜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管彤听得连连皱眉,道:“你虽然答应帮他,可是朱家毕竟不是一般人家……我们该怎么帮他呢。” 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显然是把余生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姬若离听出她话饱含的深情,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或许我可以帮忙。” 余生道:“姑娘肯施以援手?” 姬若离道:“朱代是朱威的堂弟,我可去找朱威,让他劝说朱代,放过吴怜一家。” 余生道:“怎么姬姑娘和朱威公子有交情?” 姬若离道:“交情谈不上,但我想这个面子朱威会卖给我的。” 余生大喜,道:“那我先替吴老板谢谢姬姑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七十五章 欺男霸女 一 三人交谈片刻,姬若离起身告辞,管彤道:“已经这么晚了,你去哪?”姬若离看向窗外,一轮明月当空,她意味深长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留在这岂非太煞风景?” 走出东门楼,姬若离思绪如潮,她心中默默盘算着,一个庞大的计划在她心中悄然升起……不过这些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想到的却是管彤,余生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二人看上去感情也很好,但是管彤毕竟是无法帮的人,余生看起来还不知道管彤的真实身份,如果以后…… 这些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静观其变吧。 余生道:“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有这么一个朋友。” 管彤道:“你的朋友那么多,不是也没跟我说过吗。” 余生笑道:“是我的不对……不过这位姬姑娘,不像一般女子。” 管彤道:“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 余生道:“你对她的评价倒挺高。” 管彤叹服道:“那是自然,天下的女子,能比得上她的,能有几个呢。” 余生温柔一笑,道:“但是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你。” 次日,姬若离找到朱威,朱威自打上次去无法帮提亲被拒后,一边痛恨姬无天,一边又思念姬若离,见她主动来找,简直喜不自胜,姬若离向他说明来意,朱威想也没想,立马答应下来,找到朱代,要他以后不要再纠缠吴怜父女。 朱代虽不知朱威为何突然插手这件事,但既然堂兄发话,朱代也只好答应下来。 朱威本想留住姬若离,好一诉相思之苦,却被姬若离婉言拒绝了,于是他暗中派人跟踪姬若离,想看看她住在哪里,和什么人接触。 按说姬若离不懂武功,很难发现被人跟踪,不过她何等聪明,更何况无法帮在姬无天之前的帮主手里,在平江待了数年,姬若离深知朱勔父子的为人,她已料到朱威会派人跟梢。 于是她按照和朱威所说的“去杭州找一位朋友”,佯作出城,晚间再回来,朱威对此倒也相信了。 接下来的几天,余生将袁溪,宋妙真和杨胜祖三人介绍给姬若离认识,众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姬若离利用无法帮的势力,在江湖中不断传播萧雁群的名号,替他扬名,如在信德府时,如何惩治恶霸黄申,巧救民女,为赴友人一诺,夜奔二百里,奇袭黑虎寨,力战十三太保。 出了信德府,勇斗无法帮,联合济州子午门之力,与无法帮相抗,两战两捷,使无法帮锐气大挫。时间久了,也就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位名震四府九州的“平原君”了。 袁溪久在码头搬运,整天只是埋头干活,对于江湖事他知道不多,杨胜祖宋妙真师兄妹虽然在街头卖艺,也接触过一些江湖人,对于萧雁群的名字也略有耳闻。 姬若离道:“我那位萧大哥最喜欢结交英雄好汉,若是得知诸位英杰齐聚于此,恐怕恨不得连夜赶过来与诸位一见呢。” 余生道:“若有幸,我也很想见见这位平原君。” 袁溪道:“不错,就冲他敢挑战无法帮,这点就值得我们深交!” 杨胜祖道:“无法帮是江湖第一大帮,一般人躲避都还不及,那位平原君确实胆魄过人。” 众人说话的地方,是摘星楼的最顶层,此楼乃平江府最高的建筑,他们所在之处,可以俯瞰全城。 人在高处时,胸怀眼界便会打开了,也最易与人坦诚相见,而他们脚下是鳞次栉比,八街九陌,车水马龙的平江府,这也就多添了一分豪气。 有豪气,有胸怀,自然就有酒。众人所在的高楼中,一张八仙桌上摆着三个瓷瓶,瓶中装的便是平江特产的三吴泉酒。 袁溪,余生和杨胜祖三个男人酒量不必多说,宋妙真虽是女流,却也不让须眉,让众人感到惊讶的是,姬若离这么一个清丽佳人,酒量竟出奇的好,来者不拒,就像纵酒高歌的魏晋名士。 姬若离见杨胜祖提到“无法帮”,于是顺水推舟,问道:“关于无法帮,几位都知道多少?” 袁溪先道:“我以前总在码头搬东西,很少打听江湖事,只知道它号称第一大帮,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杨胜祖道:“我们师兄妹未来平江之前,在江湖上走动过,但是对于无法帮,知道的并不多,不过他们做过不少坏事,这一点我想很多人都知道。” 宋妙真酒意上涌,姣好的面容上泛出两朵桃花,笑道:“余老弟你呢,怎么不说话。” 余生笑道:“实不相瞒,我自生长在平江,而那无法帮在几年前才从此地迁走。” 杨胜祖道:“迁走,这是为何。” 余生道:“个中原因那就只有他们才知道,不过无法帮之前的帮主并非姬无天,而是一个叫康涛的人,也就在姬无天接管无法帮的时候,才将无法帮迁往东京的。” 姬若离道:“那你可知道无法帮为何要迁走。” 余生道:“这我可不清楚,不过我可以猜一猜……无法帮原本是朱勔的手下,后来也是靠着朱勔的势力才迅速壮大,他们本是帮朱勔搜集,运送花石纲的,在此地积了不少民怨,我想姬无天可能是为了这个,才把帮派迁走的。” 姬若离笑而不语,暗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袁溪道:“这么说来,无法帮确实干了不少坏事。” 余生道:“他们可不光是民怨沸腾,就连江湖帮派也被他们打压,要不是无法帮势大,那些帮派估计早就群起而攻之了。” 杨胜祖叹道:“朝中有昏君奸臣,江湖又有无法帮这样的黑暗势力,大宋啊大宋……” 姬若离道:“我们无法改变朝廷,但我想我们可以改变江湖。” 众人一怔,不明所以,姬若离环视众人一眼,缓缓地道:“无法帮既然作恶多端,那么为了天理,为了正义公道,就不能再让它存活下去。” 余生道:“姬姑娘难道是想……” 姬若离察言观色,已知刚刚几句话说到了众人心坎,于是说道:“我只是说出事实,想要推倒无法帮,凭我们几个当然是不可能的。” 果然,杨胜祖道:“不错,我们既然没办法改变大宋朝廷,可是可以尽我们所能去改变江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七十六章 欺男霸女 二 宋妙真道:“这世上还有许多人在受着欺压,他们需要帮助。” 余生道:“是的,就说我们上次帮助的吴怜吧,这世上像他这样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袁溪看了看众人,道:“可是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我们就几个人,这……” 这的确是个问题,这世上不公之事太多,帮得了一个却帮不了所有,一些江湖游侠,他们虽然行侠仗义,可是说起来,他们帮助的人并不多,改变不了什么。 姬若离道:“其实这些话都是我那位萧大哥和我说的,他常说这世上很多事总要人去做的,正是因为没人做这样的事,江湖乱了,天下乱了,正义公道乱了,才会有无法帮这样的存在。” 众人此刻酒已微醺,有了三分醉意,袁溪一拍脑门,道:“我从少林寺下山时,师父就跟我说过,外面世道不太平,我空有一身功夫,每天却只在码头当苦力,现在想想,真浪费了。” 余生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干一件大事。” 姬若离道:“诸位有这样的想法,足以见得都是大好男儿,只是眼下时机未到,不能轻举妄动。” 饮罢杯中酒,正是疏星淡月,灯火阑珊之际,姬若离辞别众人,前往杭州。四人静默多时,杨胜祖道:“你们怎么看。” 袁溪道:“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余生微笑不语,宋妙真道:“同样是女人,我却没有她这样的胸襟魄力。” 杨胜祖道:“要对抗无法帮,这事谈何容易啊。” 袁溪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道:“她这一去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其实一切因果早已天注定,我们走着瞧就是了。” 众人相视而笑,齐声道:“谨记大师教诲!” 几日无事,袁溪已正式上任成为平江府一名捕快,杨胜祖宋妙真师兄妹一如既往在街头卖艺,余生还是那样,整天无所事事,东跑西遛。 这一天早,余生在街上吃了早饭,正遇上袁溪穿着便服走过来,二人打了招呼,袁溪愁眉苦脸地道:“吴怜死了。” 余生大惊,袁溪道:“就在昨晚,今天早上他邻居报的案。” 吴怜的邻居昨夜听到他家中有动静,却没敢出门看,等到了天明,去敲他家门,发现门是虚掩着,于是走了进去,就看到了吴怜倒在血泊中,吴怜的女儿赤身裸体躺在地下…… 余生道:“这……是谁干的?” 袁溪道:“还不知道,吴怜和他女儿都死了,他女儿死的时候,是赤身裸体的。” 余生道:“那尸体呢。” 袁溪道:“府衙的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将尸体抬回去了,不过我听说吴怜所在的牡丹棚,有人去府衙将尸体领回,现在估计已经下葬了。” 吴怜在此地无亲无故,只有一个女儿,和牡丹棚里的一些伙计朋友,可他们为何草草将尸体下葬? 余生想了想,道:“是朱代,一定是朱代干的!” 袁溪道:“不会吧,上次姬姑娘不是帮了我们,朱代不是已经放过吴怜了吗。” 余生道:“可是姬姑娘已经走了……” 袁溪道:“你是说朱代知道姬姑娘走了,才下的手?” 余生忙道:“我姑父呢,他怎么说?” 袁溪道:“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准备结案了吧。” 余生转身便走,袁溪叫道:“你去哪?”余生道:“去找他!” 府衙后院中,刁德智看上去很清闲,在一棵浓荫大树下,坐在一张圈椅上,面前一张桌案,放着茶点,他正闭着眼享受着侍女的按摩。 不多时,余生走进来,叫道:“姑父,吴怜的案子为什么这么快结案!” 他声音极大,没到他面前就开了嗓子,刁德智被吓了一跳,看是余生,便挥了挥手,侍女退下,刁德智在椅子上挪了挪,靠在上面,道:“早饭吃了吗。” 余生道:“吃了。” 刁德智道:“你也知道吴怜的案子了。” 余生道:“也是刚刚听说,我觉得吴怜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 刁德智看着他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余生道:“吴怜一个唱戏的,平常很少跟人接触,突然被杀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刁德智道好整以暇地道:“听你那意思,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余生道:“我猜和朱代有关。” 刁德智道:“说说看。” 余生将吴怜和朱代的恩怨简单说了,道:“牡丹棚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快就领回尸首下葬,他们想草草了事,不愿多谈,对方一定是有权有势,得罪不起的人。” 刁德智呷了口茶,咂嘴道:“可这些都是你的推测,你有什么证据啊。” 余生急道:“我没证据,但案子只要有疑点,就不能草草结案。” 刁德智道:“他的一班伙计朋友都不追究了,民不究,法不管,你操什么心呢。” 余生道:“他们不追究是因为他们不敢!” 刁德智渐渐拉下脸,道:“就算是朱代干的,你想怎样,你又能怎样?” 余生一时语塞,刁德智叹道:“得罪了朱家人,别说你这个团练使保不住,连我这个知府都保不住。”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没有朱勔,刁德智就做不成这个知府,刁德智做不成知府,余生也就当不了这个团练使,二人的饭碗,是朱勔给的。 余生道:“可是姑父身为一方知府,百姓的父母官,这两条人命难道就坐视不管?” 刁德智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一晃,怒道:“放肆,论公我才是平江知府,论私我是你姑父,怎么做官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余生忙躬身道:“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 刁德智面色一缓,冷笑道:“你觉得什么,人命值几个钱,别说他吴怜只是个戏子,就算是你我,在朱勔眼里,在大宋皇帝眼里,算得了什么。” 余生为难地道:“我也不想得罪朱家人,可是……” 刁德智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团练使,每天吃喝玩乐,不是很好吗。” 余生道:“那吴怜也算是平江的名人,如果把这案子压下,恐怕对姑父的名誉会造成影响。” 刁德智不耐烦地道:“这事不用你操心,你该干嘛干嘛去!” 余生走后,刁德智叫回侍女,接着按摩,他思来想去,觉得余生说得有理,吴怜毕竟是个名角,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到时候平江府一定会以讹传讹,谣言满天飞。 于是刁德智决定,从平江牢城中,找一个死囚犯,代替杀害吴怜的凶手,择日处斩,这样就能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 果然,三日后,闹市中斩首一人,说是杀害吴怜一家的凶手,老百姓哪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对此事信以为真,被斩之人,虽然是替他人顶罪,但也是犯了死罪,倒也不冤。 当晚,余生在一家青楼门口守着,他知道朱代马上会从这出来,他想当面问问朱代,吴怜父女的死,究竟跟他有没有关系。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不多时,朱代满面春风,在名家丁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余生立马迎了上去,朱代笑道:“这不是余生吗,怎么,你也来这里玩啊。” 余生微笑,拱手道:“朱公子,近几日平江发生了一件命案,不知公子听说了没有。” 朱代一行人迈步走着,余生跟在一旁,朱代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吴怜父女的事情吧。” 余生道:“吴怜父女惨死在家中……” 朱代道:“这和本公子有什么关系?” 余生低头不语,朱代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是我派人杀了他们?” 余生道:“我只是想问问,朱公子是否和此事有关。” 朱代冷笑道:“我的确和此事有关,就是我派人杀的他们,你现在知道了,想怎样。” 余生道:“我不想怎样。” 朱代轻蔑地道:“谅你也不敢怎么样,你真应该和你姑父学学,他可比你乖多了。” 朱代大笑,众家丁也面露不屑,众人得意洋洋走过长街。 余生望着他们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却没有办法。如果面对此事的是战天阙,朱代的脖子已经被踢断了,如果是冷落禅,那再简单不过。 可是余生不得不有所顾忌,也正是因为这些顾忌,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一点不洒脱,哪对得起“浪子”这个称号? 也许是他从就在人际场,官场中长大,见得太多,因此做起事来,不免会思前想后,有时还会畏首畏尾。 直到现在,他感到对这件事无能为力时,他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 所以,他醉倒在管彤的怀中,他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逃避得了,总之躲得一时是一时吧。 管彤轻抚着他的额头,一对翦水眸子充满爱意,她轻轻说道:“睡吧,这件事就交给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七十七章 恶有恶报 一 过了几天,余生等人惊悉朱代去世的消息,纵然朱家有意隐瞒,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朱代的死讯就传遍了平江。 百姓们可谓拍手称快,这个朱代仗着是朱勔侄子,平日骄横不法,欺压百姓的事情不知干了多少,江南地区民间就有歌谣传唱“同乐园,朱家天,美无伦来大无边,东南做神仙”。 同乐园是朱勔所建造的私人园林,穷奢极欲,豪华之极,这歌谣的意思再直白不过,而这人人痛恨的“朱家天”,其中就有朱代。 朱代的死,立马在平江炸了锅,关于他的死因,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朱代得罪人太多,死于仇家复仇,也有人说是哪位大侠暗中相助,杀死了这个鱼肉百姓的混蛋。 谣言越传越邪乎,更有甚者,说朱代平常好女色,乃是吃了一种名为“金神枪”的名贵春药,由于服用过多,纵欲过度,死在女人身上。 这种香艳的说法一经传开,立马被很多人接受,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主要是这说法有理有据,朱代的确是个好色之徒,而以朱家的财力,弄点名贵的药物壮阳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说来说去,人们最终就是一句话——恶有恶报。 真的是恶有恶报吗? 这话要从姬若离的离开说起。 那日姬若离和管彤在一块,姬若离说道:“我走之后,朱代一定还会再对吴怜父女下手。” 管彤道:“可以让他们趁现在搬走啊。” 姬若离道:“吴怜在这生活了数十年,不会愿意搬的。” 管彤道:“你想让我保护他们?” 姬若离摇头道:“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朱代如果知道有人护着他们,这更加会激起他们的愤怒,一定会死缠到底,除非是保护他们的人,能够把他震慑住。” 管彤叹道:“别说在平江,就算整个大宋,还有能震住他的人吗,那恐怕只有当今天子了。” 姬若离道:“所以,保护他们是不大可能的。” 管彤道:“那你要我怎么做?” 姬若离沉思片刻,道:“最坏的打算,吴怜父女可能会被朱代杀了,如果这件事发生,我想你把朱代给杀了。” 管彤道:“没问题。” 姬若离笑道:“你可别答应这么快,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管彤秀眉一蹙,道:“为何?” 姬若离道:“如果朱代被人杀了,那么朱勔一定会大发雷霆,试想一下在平江地面,堂堂朱家公子被杀了,这责任会算在谁的头上?” 管彤略一低首,惊呼道:“刁德智!” 姬若离道:“不错,朱勔一定会责怪刁德智,他身为知府也难逃其责,如果限期拿不住凶手,刁德智的知府位置恐怕不保……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管彤面有忧色,道:“如果刁德智的知府保不住了,那么余生的团练使也保不住,到时候……” 姬若离点头道:“到时候余生兄弟可能也要受到牵连。” 管彤对姬若离越发佩服,喃喃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些……” 姬若离道:“所以,我们要想一个万全的法子,朱代必须死,但是在哪死,怎么死,这是我们需要考虑的。” 经过姬若离一点拨,管彤脑中灵光一闪,说出一条妙计,姬若离听完觉得此计可行,笑道:“那么这为民除害的壮举,就交给管姐姐啦!” 管彤的计策很简单,他知道朱代今晚会来东门楼,于是在他所找的那位姑娘房中的茶水里下了毒,朱代毫不知情喝了下去,当晚什么事也没有。 到了第二天上午,朱代就觉得有些精神恍惚,下午,朱代腹内痛如刀绞,昏倒在地,大夫来看后,确定朱代是突然的内脏衰竭,而引起这内脏衰竭的原因却始终找不出。 管彤身为无法帮人,想弄一点查不出踪迹的毒药来,并不是什么难事。那毒药名为“无形散”,进入朱代体内后,就开始吞噬他的五脏,而等到他脏腑衰竭,无可挽救时,毒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没过多久,朱代就一命呜呼,尽管朱家的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但大夫的最终诊断就是突发内脏衰竭,可能是平日埋在身体里的病根突然发病,这样一来也就怪不得别人。 余生因为姑父是知府的原因,路子较多,暗中打听才知朱代的死因,虽然没能亲手为吴怜父女伸冤出头,但凶手毕竟是死了,吴怜父女地下也可安息了。 杨胜祖宋妙真二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叫好,二人来平江时间不长,但在来之前就听说过“六贼”之一的朱勔的恶名,来到平江后,见朱家人鱼肉百姓,横行不法,心里早有所不满,如今朱代死了,也算稍微解气。 朱家的人虽然接受了朱代暴毙,但朱威仍觉此事有蹊跷,朱代身体一直很好,一个大伙子,怎么会说死就死? 所以朱威下令追查,朱代生前一天里和哪些人接触,去了哪里,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用了什么,一番调查后发现似乎并无不妥,这时朱代的侍从告诉朱威,朱代生前曾在牡丹棚里,找吴怜的难堪,当时是余生替吴怜出头。 于是朱威在一家面馆找到了余生。 余生和袁溪在面馆吃早饭,碰巧朱威带了两个人走了进来,余生忙起身,拱手笑道:“朱威公子,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面馆来了。”袁溪也跟着起身。 朱威一身的珠光宝气,头上簪着朵红花,四下看了看面馆不是很干净的环境,略一皱眉,走到余生面前,又看了看捕快装扮的袁溪,道:“余团练面可口吗。” 余生笑道:“这些地方的东西,当然比不上朱公子家里的。” 朱威示意他二人坐下,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堂弟朱代的死,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袁溪一怔,余生叹道:“朱代公子的死,的确令人想不到……” 朱威道:“我想问问余团练,关于我弟弟的死,有什么看法。” 余生道:“这……我听人说是病逝的?” 朱威道:“大夫的诊断的确如此。” 余生笑道:“那既然大夫都说是病逝的……” 朱威道:“实话告诉你,我不相信他是突然病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七十八章 恶有恶报 二 袁溪下意识看了一眼余生,其实余生对朱代的死并不知情,他面不改色地道:“那么朱威公子认为令弟是怎么死的。” 朱威冷笑道:“被人害死的。” 余生暗道:“想你们死的人太多了,要能害得了,你们已不知死多少次了!” 袁溪道:“朱公子难不成怀疑我们?” 朱威意味深长地道:“余团练当日在牡丹棚的行为,可称得上是侠者了。” 余生道:“朱公子过奖了。” 朱威道:“我一定会查下去的,到时候害死他的人是什么下场,我想你们也明白。” 他又扫了一眼桌上的面,笑道:“看上去还不错,香味挺正,二位慢用。”说着竟走向柜台,扔了二两银子,道:“这顿本公子请了。”掌柜的接过银子,点头哈腰地道:“谢谢朱公子赏!” 余生道:“我说掌柜的,谁的钱你都敢要。” 掌柜笑道:“咱们开门做生意的,不就图个钱嘛,这二两银子,够我卖多少面的!” 袁溪道:“朱威这是什么意思。” 余生道:“管他呢,反正朱代的死跟我们无关,他要查就去查好了。” 袁溪道:“怕就怕我们无心,他们未必无意……” “车到山前必有路。”余生笑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一大早就穿这身出来。” 袁溪道:“我们收到消息,近几天平江来了一伙流寇,上头叫我们全天待命。” 余生摇头笑道:“自家的贼都抓不完,还去管外贼。” 二人吃完面一同回府衙,三日无事,晚间,余生在街上闲逛,发觉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便跟了过去。 那二人只顾低头走路,时不时往身后看看,余生更加觉得可疑,跟着他们走过几条街巷,进了一间破院中。 余生也悄悄进了院子,靠在墙边,屋内没有亮灯,只有几个人在说话,一人道:“大哥放心,这几天我已摸清了那家人的底细,今晚就可以动手。” 一人道:“确定没有危险吗?” 那人道:“放心好了,那家人也就那么几个家丁,就算有个把个护院的,咱们兄弟难道怕了他们?” 余生听了片刻,知道这伙人是要绑架一家富商的女儿,他暗忖道:“难道这伙人就是袁大哥说的流寇?” 他本想冲进去擒住他们,但又想到,对方万一人多势众,自己孤身一人,恐怕会适得其反,可如果现在回府衙通知捕快,那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动手了。 正犹豫间,忽听得脚步声响,回头看去,院中跑来一群手持火把的捕快,他们速度极快,立马将屋子包围,明晃晃的火光和脚步声惊动了屋内的人,他们呼喝一声就往外冲。 余生大喜,起身要进屋相助,却被两名捕快按住,余生叫道:“我是余生余团练!”二人一怔,细看他容貌,忙松开手,赔笑道:“原来是余团练,失礼失礼。”余生道:“你们来得太及时了,我正准备冲进去呢。” 这时捕快们已和那伙人动上手,余生定睛一看,他们一共四人,此刻被捕快们围住相斗,其中一人就是袁溪。 那四人手底下不简单,明显是练家子,而这次出动的捕快全是府衙的高手,双方斗了片刻,四人终于不敌被擒。 袁溪手下按住一人,忽然惊道:“怎么是你!” 那人凄然一笑,道:“想不到我们兄弟还是栽在你手里!” 四人被捆绑归队,袁溪见余生也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余生将刚刚的情况说了,袁溪道:“我们两天前就盯上了他们,今晚正式抓捕。” 余生道:“刚刚听你和那人说话,你们认识?” 袁溪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了……” 负责此次行动的王捕头也认识余生,知道他们的关系,便说:“你们先聊着,余团练,我将他们押回衙门去。” 余生笑道:“有劳王捕头了!” 二人走出院子,行在寂静的巷中,余生道:“认识到现在,除了那次你拉马救人,这还是你第一次显露武功,不愧是少林寺出来的,果然厉害。” 袁溪道:“你就别挖苦我了。” 余生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说说吧,你跟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袁溪沉吟着,望着天空一轮明月,缓缓地道:“这话得从我来平江之前说起……” 那时的袁溪还是少林寺里的一个普通僧人,他自在少林寺长大,据他的师父惠通长老所说,袁溪是他在山下一条溪边发现的,那是他尚在襁褓中,也就是说,袁溪是个弃婴。 而袁溪这个名字,也因为这个而来。 袁溪打在少林寺里吃斋念佛,后来做了武僧,每天除了练武便是参禅,由于他的专心致志,使得他的功夫很拔尖,但是对于禅,他理解得并不多。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渐渐开始憧憬寺外的生活。 他偶尔会随着师父师叔,师兄弟们下山办事,山下形形色色的人,各地的方言俚语,让他倍感新奇,不知不觉已动了那颗本就不坚定的禅心。 而少林寺也常有上香的人,北宋徽宗时,由于赵佶笃信道教,使得道教势力一度繁盛,但少林寺毕竟是数百年的名刹,加之有“天下武功出少林”一说,因此每天都有人来参拜,更有江湖人来一睹少林武僧的风采。 从这些人中,袁溪了解到了外面的世界,原来寺外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美好,百姓穷苦,盗贼四起,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出寺去看一看,与其整天面对着枯燥无味的佛经,还不如还俗。 后来,袁溪因一次意外,打败了前来少林寺挑战的人,他的名声在少林武僧中也渐渐传开了。 不过那一日晚间,袁溪却跟师父惠通长老说:“我想还俗。” 惠通正在禅房中打坐,闻言缓缓睁开眼,平静地道:“为何?” 袁溪道:“徒儿……想去外面看看。” 惠通道:“你要出寺只管出好了,为什么要还俗呢?” 袁溪低着头,不敢看他,嗫嚅道:“我……徒儿是想……”面对着养育自己二十年的师父,袁溪的心里话实在说不出口,怕他老人家寒心。 惠通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 袁溪诧异道:“师父明白了?” 惠通道:“你的心既已动摇,就很难再安下来了,强留你在寺中,又有何用。” 袁溪半喜半忧地道:“这么说,师父您成全徒儿了?” 惠通忽然一敛笑容,语重心长地道:“我允许你还俗,但是少林武僧若要还俗出寺,就得接受三关考验,你能吗?” 袁溪挺起胸膛道:“徒儿愿意一试!” 惠通合眼道:“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出去了。” 回到僧房,袁溪兴奋得一夜无法入眠,想到明天的考验,他充满了斗志,另一方面他也有点舍不得师父,也舍不得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辗转了一夜,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袁溪整理好衣衫,收拾好包裹背在身上,走到罗汉堂时,听得一声响亮的佛号,袁溪知道,考验来了。 罗汉堂内站着一个中年僧人,袁溪认得他,是罗汉堂的长老,他躬身合十道:“明归长老。” 明归转过身,眼中精光暴射,沉声道:“你已想好了?” 袁溪道:“是。” 明归道:“你用什么兵器。” 袁溪想了想,道:“棍。” 明归走到兵器架旁,抽了根木棍扔给他,原本罗汉堂里供奉着五百罗汉,是没有兵器架的,今天特意为了袁溪临时放置。 袁溪见他选了剑,略一皱眉,道:“明归长老,得罪了!” 明归嘴角微动,剑尖颤出一朵剑花,直刺过来,袁溪棍子一抡,二人立马斗在一处。明归不愧是罗汉堂长老,一身武功高明之极,但见他身影如风,剑光霍霍,霎时间罗汉堂便生出一阵寒意,激得香烛明暗不定。 袁溪使出云阳棍,舞得风声呼呼,但罗汉堂内地方不大,他棍子又长,二人辗转之间,颇受限制。 交手数十招,袁溪额头见汗,明归却气定神闲,忽然“啪”的一声,袁溪的棍子被斩断,他当机立断,双手夹住刺来的剑,他这双手练过铁砂掌,也练过铁臂功,此刻双臂用力,明归顿时觉得手中剑竟好像刺入石头中,递不进,拔不出。 袁溪大喝一声,双臂用力一拧,明归的剑竟然被折断,他微一错愕,略感惊讶,跳出圈子,将断剑扔在地下,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这无疑是说他通过考验了。 在一般人看来,袁溪的棍子先被斩断,明归的剑后断,二人最多也就算个平手,要知道明归乃罗汉堂长老,是武林前辈,前辈与晚辈动手,兵器断了,在面子上就已经输了,若再纠缠,岂不有失前辈风度? 袁溪暗道好险,刚才的剑只差一寸就要刺中他。 袁溪抹了把汗,接着往外走,走到天王殿时,罗汉堂首座明无已在等候,二人见了礼,明无道:“你要还俗的事情,你师父已和我说过了。”袁溪道:“还请明无首座成全。” 明无沉着脸道:“一切按照少林寺的规矩,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袁溪心中暗暗打鼓,这个明无是罗汉堂首座,实力在明归之上,刚才对战明归已是险胜,对于明无,他实在一点把握都没有。 不过他既已决定还俗,再难也会坚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七十九章 英雄救美 一 天王殿位于少林寺甬道碑林之后,红墙绿瓦,气势雄浑,隔屏前左右各一尊金刚塑像,内里则供奉着佛教四位护法天神,他们是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 四大天王宝相庄严,姿态各异,一持琵琶,一握宝剑,一缠赤龙,一持宝伞。凡来少林寺参拜之人,需经天王殿,而少林寺乃佛教之宗,这里的天王殿塑像,比起其他寺庙的,当然要讲究得多。 袁溪走到殿后时,心中凛然,耳边响起了一阵钟声,清晨时分,寺内尚无香客,十分清净,这一阵钟声竟好像要响到人的心里去,令人神魂为之一静。 这百年不变的钟声啊,还会响到几时? 明无已在等待。 袁溪上前行礼,明无睁开眼,缓缓地道:“你是惠通的徒弟,武功想来不差,你也该知道我少林寺的规矩。” 袁溪道:“弟子知道。” 明无道:“所以,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袁溪感到喉咙一丝发干,少林寺罗汉堂首座,谁也不敢轻视,不过袁溪还是昂起了头,道:“弟子多有得罪!” 明无面无表情地道:“不必客气!”话音刚落他已出手,袁溪猛觉劲风扑面,明无一掌已然攻来。 二人相距有近十步远,袁溪不敢相信明无的速度竟然这么快,他虽吃惊,却不慌乱,并没有闪躲,而是一个左侧鞭腿踢了出去。 明无左手虚晃一掌,右掌自腰下钻出,正是罗汉插花手,他身为罗汉堂首座,对于罗汉拳自然比一般人要精通。 袁溪知道罗汉拳是明无赖以成名的绝技,一旦施展开来非同可,也不敢大意,凝神应对。 明无似有意要挫一挫他的心气,攻势极快,罗汉拳中又夹杂着追风掌,袁溪一招还没应付完,对方一招又至,他心中暗惊,这追风掌果然号“追风”,尤其是在明无使来。 二人处在天王殿后,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空无一物,没有什么东西能给袁溪遮挡,供他闪躲,所以这一考验拼的就是纯实力。 好在袁溪是有实力的。 他先是使一路朝阳拳,堪堪十招便不敌,然后又使铁砂掌,三十招再次落于下风,最后他使出散手。 散手不同于一般的武功,它没有多少招式,只有几招简单的拳法腿法,也正因为它不拘泥套路,才能将威力灌注在力道上,而不是耗费在花哨的招式中,更何况大道至简,散手虽然简单,却往往能够克敌制胜。 袁溪的双手练过铁臂功,铁砂掌,力量自然非一般人能比,虽然一直处于下风,但二十多招后,袁溪渐渐扳回劣势,明无的攻势也慢了下来,力量不比之前。他心中暗喜,明无首座毕竟年纪大了,拳怕少壮,这是至理名言。 袁溪一记直拳打中明无腹,明无猛一吸气,将一拳之力化解一半,袁溪一招得手,跟着一连十多拳,全是直线攻击,明无竟然一一接下,并非避开,而是硬接! 明无仗着自己多年苦练功力,硬接了袁溪十多记重拳,腹内一阵血气翻腾,双臂竟隐隐作痛,这一分身,左脸险些中了一记摆拳,袁溪还要追击,却见明无身形向后一飘,落在他十步之外,道:“不必打了。” 袁溪一怔,明无看着他,眼中似有笑意,道:“你赢了。”然后拂袖而去。 袁溪心中纳闷,二人明明没有分出胜负,而去从刚刚明无的出招来看,虽然有些力怠,但并不是体力不支,而是收放自如,那就说明明无是故意相让,可是,为什么呢? 这不是少林寺的规矩吗? 最后一道关卡让袁溪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是自己的师父,惠通。 惠通含笑道:“你来了。” 袁溪苦笑道:“师父……” 惠通道:“你觉得为师若出手,你有几成胜算。” 袁溪想了想,道:“只有一二成。” 惠通道:“那么如果我全力施为,你能出得了寺吗。” 袁溪这次想也没想,道:“出不了,但徒儿愿意试一试。” 惠通叹道:“俗世对你真的那么有吸引力?” 袁溪道:“也许吧。” 惠通道:“出了这道门,你就再也不是少林弟子了。” 说着他就做了一件更让袁溪始料未及的事,他转过身,将寺门打开。 袁溪怔道:“师父……” 惠通道:“你的俗家名字我已给你取好,从此你就叫袁溪了……” 袁溪眼中含泪,颤声道:“师父,我……” 惠通一摆手,笑道:“我已不再是你师父,若你日后还想来此烧香拜佛,当然还是可以的。” 袁溪看着惠通有些孤单的背影消失在伽蓝中,这一刻他竟不忍再离开,那可是养育自己二十年的师父啊。 不用说,明归明无二人是看在惠通的面子上,故意让袁溪的,可他竟这么走了,没有一句要交代的? 他真的放心袁溪就这么去了? 也许,根本不需要什么交代,袁溪既然已决定入世,俗世自然会给他交代。 门外,鸟语花香,是精彩纷呈的世界,门内,梵音如涛,是远避红尘的净土,袁溪呆立半晌,终于他抬起重逾千斤的脚,跨出了少林寺大门。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总要自己走一遭才知道。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嵩山。 起起伏伏的轮廓,淡青色的山影,隐约,却又分明。位于少室山的连天峰直插云霄,许是因为较远的原因,看起来很朦胧,像是一位高明画家,无意中的轻轻一笔,疏忽之作,隐于淡墨山水间。 袁溪一点悲伤情绪立马被迷人的风景取代,喜上眉梢的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他一边走一边笑,把上山进寺的人看得直愣神,心想少林寺怎么跑出一个疯和尚。 一连多日,袁溪畅游山水,玩得兴起不知疲倦,袁溪并非没见过市面,而是他久居少林寺,对于外面的世界知道的不多,而山水之乐,他更是从没享受过,此刻出了少林,怎能不流连忘返呢。 不过这少林寺外面的世界并不像袁溪想象中那么美好,他从前下山出寺时,也见过听过一些俗事,如今自己亲身经历了,才觉得少林寺的生活是多么清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八十章 英雄救美 二 这一日袁溪因贪玩山水,行至日暮时也不见可投宿的地方,走在山林间正发愁,忽然抬头看见前方有一片杨柳树,其中隐约有一座村庄,袁溪大喜,走到一座庄院前,见里外家丁正忙前忙后,大门前梯子上站着二人,拖着红布挂在门头上,袁溪见那红布正中是一朵红花,暗道:“难不成这家有什么喜事?” 于是紧了紧包袱,上前打个闻讯,那两名家丁看他一眼,道:“师父,若要借宿请往别家,这里不行。” 袁溪道:“为何?” 那人道:“不行就是不行,问什么!” 袁溪道:“你看这天也晚了,还请施主行个方便……”他话一出口就觉不妥,自己已经还俗了,怎么还能称呼对方“施主”呢? 那人不耐烦了,捋起了袖子,似要动怒,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二人相持间,院内走出一个葛衣老者,问道:“什么事?” 那人说明缘由,老者将两名家丁斥退,合十道:“下人们无礼,师父莫怪。”袁溪忙道:“不打紧不打紧,我只是想借宿。” 老人笑道:“师父打哪来啊?”这老者年有五十,却是一脸苦相,袁溪摸了摸光头,道:“老丈,我打少林寺来,只是我已经还俗了,还是不要师父师父的叫我了,我叫袁溪。” 老人引他进入内堂,袁溪见这家有七八间房屋,十多个下人,不像普通农户家庭,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处处张灯结彩,看起来像是有人成婚。只是让袁溪奇怪的是,这家所有人都愁眉苦脸,哪有一点喜气? 二人就坐后,老者道:“……若在平时,借宿一晚当然可以,只是今夜……” 袁溪道:“老人家,我就胡乱住一晚便是。”他见老人沉吟不语,面有难色,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告辞了。” 老人忙留住他道:“非是老汉不通人情……唉,你要住便住,我马上叫人给你安排房间。” 袁溪道:“多谢老丈!” 老人道:“只是……” 袁溪见他吞吞吐吐的,也有些急了,道:“老丈还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出来好了!” 老者苦笑道:“你要住便住,只是夜晚若听到什么动静,不要出门。” 袁溪这下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便道:“这是为何?” 老者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袁溪道:“老丈到底有何不便,为什么不痛痛快快说出来!” 老者一声长叹,道:“不瞒好汉,今夜女出嫁……” 袁溪一怔,随即笑道:“这是天大的喜事啊,老丈你又为何苦着脸呢?” 老者苦笑道:“要真是好事那还好了。” 袁溪听他语气有异,又联想这家人的奇怪表现,便道:“可是女婿不称意吗?” 老者道:“他叫查忠,是此间一个山大王,手下聚集着百十号人,连州衙都拿他们没办法,而那魔王却偏偏看中了女,给了老汉一些彩礼钱,约定今晚来娶。” 袁溪喃喃地道:“这不是强抢民女吗?” 老者叹道:“和抢有什么两样!” 袁溪心中感慨,自从出了少林寺,这样的事已经见了不少,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他思虑片刻,道:“老丈尽管放心,这事我帮你。” 老者上下打量着他,眯着眼道:“你……”言下很大的不信任。 袁溪笑笑,见窗下放着一个很大的落地花瓶,到他胸口高,便走了过去,道:“请问老丈这花瓶有多重?” 老者不解地看着他道:“怎么着也有一百斤吧。” 袁溪相了相,弯下腰将底座托起,一只手将这只花瓶举了起来,老丈看得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袁溪举着它在屋内走了一圈,面不改色将其放下,道:“如何?” 老丈喃喃地道:“这花瓶当初可是三个人抬进来的……” 袁溪笑道:“就凭这个,管不管得了此事?” 老丈如梦方醒,忙要拜倒,袁溪忙将他扶起,老丈道:“女的一生全赖好汉了!” 袁溪道:“我尽力而为,老丈不必如此。” 老丈道:“瞧我这老糊涂,聊了半天,也没给上杯茶……”说着就要吩咐下人,袁溪道:“不必了,我不是很渴……” 老丈道:“老汉姓徐,在后山有三十多亩茶园,因此村子里人都叫我一声徐太公,此地因种着许多杨柳树,也叫杨柳村。” 袁溪心中登时了然,三十多亩的茶园,一年的收入肯定要高过一般农民,难怪家里有七八间房子。 徐太公留他吃了晚饭,并叫女儿徐淑敏出来与袁溪相见,这徐淑敏年方十八,头上插着白玉簪子,身着红色罗裙,笼着纤腰袅娜,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似蕴含无限哀愁。 袁溪见这徐淑敏虽无十分颜色,也有三分容貌,他刚刚还俗,乍见之下不禁心动,徐淑敏见他是个和尚模样,不禁讶然,下意识的樱唇微张,露出两颗贝齿,袁溪脸登时红了,忙转向一边。 徐淑敏见他窘迫的模样,不禁莞尔,一脸愁容开了半边微笑,袁溪的脸更红了,慌慌张张就吃完了饭。 到了晚间,按照袁溪的计策,徐淑敏躲在另一间房中,袁溪却躲进了她的闺房,暗中等待着。 不多时,夜色浓了,远远听得马蹄声响,只见村子外亮着一片火把,伴随着阵阵蹄声,奔着徐太公家来了。 徐太公整好衣冠出门相迎,那一队人马有二十来人,带着些彩礼,一班喽啰吹吹打打,喜气洋洋,当先一人形容鄙陋,穿着新郎官的衣服,正是查忠,他跳下马来,见徐太公亲自相迎,笑道:“怎敢劳动泰山大人亲自迎我。” 徐太公低笑道:“能亲自迎接大王,是老汉的荣幸。” 查忠笑得更加开怀了,道:“你女儿嫁给我也不枉了,我那山上要吃有吃,要和有喝,不比你家里差!” 徐太公连连称是,查忠向鼓乐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不要停下,随着徐太公前往徐淑敏的闺房。 进了房间,徐太公忙从一旁门闪了,那查忠毫不知情,推开门便进,见屋里漆黑一片,便道:“这老头忒不上道,也不点灯,这不叫我乱摸一通吗。”说着眉开眼笑,哼着曲儿果真伸出双手去摸,笑道:“娘子,相公来也!” 袁溪在暗中听得好笑,大喝一声:“娘子来也!”查忠被吓了一跳,不等他反应过来,后背着了一脚,“嗤”的一声撞断床帐,趴在床上。查忠恼怒道:“哪个王八蛋!” 他手底下也不弱,当即一个翻身闪开袁溪的一脚,但这样一来帐子裹得更紧了,勒得他手脚不能动,只能像蚯蚓一样蠕动,一连挨了袁溪三四拳,袁溪只想教训教训他,下手并不重,但查忠哪里敌得住他的拳头,杀猪似的喊。 他的叫声立马惊动了门外的人,众人脸色一变,立马冲了过来。 查忠努力挣开帐子,贴地滚了一滚,拔出匕首横划一刀,骂道:“直娘贼,胆敢戏弄老子!” 这句骂可谓一语双关,连同徐太公一起骂了进来,袁溪道:“阁下,徐太公的女儿既然不愿嫁你,你就不能强逼。” 查忠啐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娶她是给她家脸!” 这时他手下的喽啰已涌了过来,火把将屋中照得一亮,查忠一刀刺了过去,袁溪侧身闪开,道:“人家不愿意,你这是强抢民女!”查忠怒道:“老子便是抢了,你能怎样!” 众人见闺房中有一男人在和老大打斗,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忽然听到一声大叫,查忠便自屋里飞了出来。 袁溪跨步出门,见眼前站着数十人看着他,有的发愣,有的发怵,查忠捂着胸口,见手下发愣,骂道:“看着干什么,把徐太公那老狗给我揪出来!”众人借着火光这才看清,他已经是鼻青脸肿,他头本就大,此刻就像一只肿了的猪头,有人想笑却又不敢笑。 袁溪纵身跳开,闪在众人身前,道:“各位好汉,我无意动手伤人,徐太公只有一女,养育不易,还请高抬贵手。” 查忠知道自己敌不过他,便捂着脸道:“好子,有种的不要走!”袁溪并不去追他们,待人走尽后,徐太公和徐淑敏父女才出来,徐太公跌足叹道:“这番祸事了!” 袁溪道:“怎么祸事了?” 徐太公叹道:“你把他们头领打了,他们怎肯干休,那山上还有几位头领,都是混世魔王,这……这可怎么好啊!” 袁溪笑道:“太公尽管放心,不管他来多少人,我都替你打发了!” 徐淑敏道:“爹爹啊,师……他好心帮我们,你怎地反怪起人家了!”说着美目一转,看向袁溪,道:“袁相公好本事。” 袁溪讪讪一笑,道:“这不算什么……”他觉得自己双脸发烫,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了,好在是夜里,父女二人不容易看出来。 徐太公叹道:“袁相公肯出手相救,我们本是十分感激的,可是……” 徐淑敏拉了拉他衣袖,微嗔道:“爹爹,你怎么这样啊!”徐太公道:“我又没有怪罪袁相公的意思,你这孩子倒替别人说话了。”徐淑敏顿时羞红了脸,如夜将临时一抹残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八十一章 除恶务尽 一 徐太公和徐淑敏二人坐在大堂中,徐太公面有忧虑,徐淑敏不时拿眼瞟向院里的袁溪,借着灯火可依稀看见他健硕的背影,她忽然生出一种感觉,那宽厚的肩背,可以替她挡住一切风雨。 想到这,俏脸红了,低头揉着衣角,徐太公没有发现女儿的神情变化,一直愁眉苦脸,想着如果袁溪挡不住他们该怎么办。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父女二人已有些困了,这时陡听家丁叫道:“山贼来了!”二人立马警觉,竖着耳朵去听,果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伴随着山贼们的呼喝。 袁溪回望一眼,道:“你们在屋里不要出来。” 二人忙将门关好,留着一个缝,几名家丁手持棍子守在院中,袁溪一人站在门外,恍如天神金刚一般。 只见一队人马自林中冲出,转瞬即至,这伙山贼为了给兄弟出气,只留下二三十人守寨,其余人全部出动,为首四人,其中一人正是刚刚被打的查忠,此刻正狠狠瞪着袁溪。 另外三个头领年纪相仿,生得凶神恶煞,分别叫海昌,海晟,朱曜。查忠对海昌道:“大哥,就是这子!” 海昌看了看袁溪,哂道:“原来是个秃驴,老四啊,你越来越不济了。” 其余人闻言皆发笑,查忠面上挂不住了,道:“别看这和尚,本事硬得很,不然你们去试试。” 海晟按住马缰,问道:“那和尚,我兄弟今夜娶亲,你一个出家人跟着搅合什么。” 袁溪面上毫无惧色,凛然道:“你们这是强抢民女,既然我看见了,出手了,就会管到底!” 朱曜冷笑道:“不知死的东西,你看我们来了多少人,你可只有一个!” 屋内父女二人暗暗担心,徐太公不断叹道:“来了这么多人,这可怎么办……”徐淑敏道:“袁相公说不定有办法的……”不知何时,她竟已完全相信袁溪,好像认识了他很久一样。 或许有些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是不是值得相信的人。 徐太公道:“要不,要不我叫人去报官吧。” 徐淑敏道:“爹爹,现在去报官也迟了。” 二人说话间,门外海昌大笑道:“老三,你去试试这秃驴有什么本事!” 徐淑敏听得要动手,便推开门走向院中,徐太公焦急万分,想喊又不敢喊,怕惊动了门外的山贼,略一顿足,也跟了出去。 朱曜下马,走到袁溪面前,道:“老四,看你三哥替你出气!”说罢一拳抡了出去,袁溪侧身闪过,朱曜不等拳势用老,将腿一侧,右臂自上而下直直地砸下,袁溪认出这是太祖长拳,在少林寺时,他师父曾和他讲过这门拳法。 此拳是宋太祖赵匡胤所创,起初用于军队,而后逐渐转向民间,其拳势连贯,灵活多变,放长击远,对后世许多拳法均有影响。 朱曜一连发了十多招,均被袁溪闪过,心中恼怒,大喝一声,拳影重重,罩向对手。 袁溪一记高鞭腿险些把朱曜踢翻,这时海晟拿过一把朴刀,叫道:“接刀!”朱曜一刀在手,再次凶悍起来,刀锋斜带,直斫过去。徐淑敏惊呼一声,那一刀划破袁溪衣服,差点砍中他。 朱曜见袁溪连连闪躲,以为他心中怕了,不禁大笑,这一来他精神松懈,手中的刀原本舞得密不透风,顿时有了空虚,袁溪挺身扑上,踢掉他的朴刀,一拳打中他下巴,只一拳就打得他口中鲜血直流,牙也磕掉了两颗。 袁溪在从在少林寺长大,虽对佛经无兴趣,但是耳濡目染的,养成了慈悲性格,不愿轻易杀伤人,因此打了他一拳后立马收手。 朱曜捂着嘴一步步倒退,海晟见状大怒,一个跟头自马上翻下,落在袁溪面前,不由分说一拳打了过去,其实在刚刚他还在空中时,袁溪完全有能力阻止他,但他不愿这样做,若是换了战天阙,直接飞起一脚,以他出脚的速度和力道,海晟恐怕要飞出丈外之地。 二人交手片刻,海晟用的竟是少林武功,对于少林功夫,袁溪了解得当然比他多,因此也就十几招,被袁溪两个勾拳打中脸颊,腹又挨了一拳,袁溪闪到门前站住,道:“几位,就此收手吧。” 众人见他气势凛然,往门前一站简直好比驱鬼降妖的门神。 海昌见袁溪本事了得,凭自己这几块料今晚是难以取胜的,心中暗暗盘算一通,便让朱曜海晟退下,对袁溪拱手道:“请教师父法号。” 袁溪道:“我已经不是和尚了,我如今名字叫袁溪。” 海昌冷笑道:“你若说你是少林寺僧人,那么我们就此罢手了,可既然你已经不是少林寺的人,那我们兄弟又何必怕你。” 查忠道:“对,大家伙一起上,看他能打几个!” 徐淑敏听到这就想往外走,被徐太公一把拉住,喝道:“你现在出去不要命了!”徐淑敏急道:“可是袁相公他……” 只听袁溪朗声道:“只要有我在,诸位就别想进这个门!”说着他走向墙边,搬起一块石头放在门前,坐了下来。众人齐齐色变,那石头看上去不下百斤,袁溪竟然只用一只手,可谓神力。 海昌道:“朋友好力气,不过你护得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他们一世,等什么时候你不在了,我便踏平了徐太公家!”一声唿哨,领着众人走了。 徐家父女这才出门,徐淑敏走到袁溪面前,问道:“袁相公,你……你没事吧。” 袁溪笑道:“我没事。” 徐太公叹道:“苦也苦也!” 袁溪道:“太公为何?” 徐太公道:“方才那山贼也说得明白,等袁相公一走,就立马踏平了我家!” 徐淑敏也起了一脸愁容,袁溪摸了摸脑袋,喃喃地道:“这可怎么办……”徐淑敏见他似乎有要走的意思,感到一丝失望,转过身道:“我们不敢再劳烦袁相公,袁相公要走,就走好了。” 袁溪讷讷地道:“我……我……” 徐太公道:“他们占山为王,那么多人,如今只是惧怕袁相公本事,一旦你走了,我们可就没办法了!” 袁溪不谙江湖,遇上这种事也没了主意,他见徐淑敏香肩微颤,似在低声啜泣,一咬牙,道:“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明天一早就去他们山寨!” 徐淑敏惊道:“你要做什么去!” 袁溪道:“我将他们赶走,这样他们就不能再来作恶了。”言下之意就是,铲平了他们!徐太公道:“万万不可,他们百十号人呢,要不我去报官,袁相公和官军一起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八十二章 除恶务尽 二 袁溪看了一眼徐淑敏,有些害羞,但豪气陡生,笑道:“太公也说了,官军禁不得他们,既然如此,我一人去好了!” 此事宜速不宜迟,第二天袁溪就动身上山,山上好比龙潭虎穴,若是换了一般人,那无疑是去送死,袁溪的本事徐家父女也见识到了,对付几个山贼当然没问题,可问题是对方有百十号人,袁溪只有一双手一双腿,能打几个? 更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群人指不定会暗中使什么卑鄙手段。 事到如今,徐太公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寄希望于袁溪,徐淑敏心善,不想让袁溪去冒险,劝了一番,袁溪笑道:“如果我走了,你们岂不是惨了。” 徐淑敏低声道:“袁相公为了我们一家素不相识的人……”袁溪道:“现在我们不是相识了吗。”徐淑敏道:“可是他们都不是善类啊!” 对于这个问题,袁溪当然也想到过,说实话,他没有什么把握,但是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一定要做到。他虽然在少林寺长大,很少接触外界,但也听人说起过江湖上那些好汉,一诺千金,快意恩仇的故事,偶尔闲暇时,也会向往。 他甚至想过,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样一群意气相投的朋友? 如今自己亲身经历了,怎能退缩? 徐淑敏道:“我看还是去报官稳妥些……” 袁溪想了想,道:“这样吧,如果天黑之前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去报官。”徐淑敏看着他宽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道:“你一定要回来。” 海昌那伙山贼所居之处离村子不远,走过一片树林子,翻过两座山丘便是。山不高,却颇具气势,如同卧虎,山上一道喷泉笔直落下,激起的水雾将周围的花木笼罩,远远看去,朦朦胧胧,朱碧氤氲,有几分仙境的味道。 袁溪边走边看山色,不禁叹道:“这么漂亮的一座山,竟然被一群土匪占据,简直是煞风景。” 穿过一片稀疏的桃树林,是一条山道,路的尽头便是山寨了。山寨门上有六七个巡逻站岗的人,见袁溪来了,便扯着嗓子喊道:“来者何人!” 袁溪不答话,低头向前走,那人骂道:“兀那秃驴,此处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滚开!”袁溪脚步加快,转眼就走到山寨门前,那人见情况不对,立马向周围人使了个眼色,山寨顿时进入戒备状态。 大门打开,走出一排人来,将袁溪包围住,为首之人喝道:“你聋了不成,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袁溪道:“我要见你们当家的。” 那人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说见就见?” 袁溪道:“我跟你们几位当家的见过,他们认识我的,你进去通报一声。” 那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道:“四,你去。” 不多时,那叫“四”的汉子跑了回来,道:“当家的要放他进去。” 袁溪进了山寨,两排站了数十人,留出一条道给他,这些人大多数见过袁溪,如今都是一脸的吃惊。 这些人的前方搭着一个棚子,两排列着十八般兵器,在阳光下发着闪闪寒光,里面坐着海昌海晟两兄弟,脸色阴沉,朱曜查忠却不见人影。 袁溪走上前,拱手道:“诸位好汉,我此来是想当个说客。”他只说来意,令众人微感惊讶,海晟冷笑道:“当什么说客。”袁溪道:“我想请各位放过徐太公一家。” 兄弟二人互看一眼,海昌道:“你想当出头鸟。” 袁溪道:“我只是想请各位高抬贵手。” 海昌道:“坦白说,你的身手的确不错,单打独斗我们兄弟无一人是你对手,不过你也看见了,今天这里站着多少人,你觉得你能打几个?” 袁溪下意识地看了看两边,摇头道:“我不是来打架的。” 海昌道:“你把我两个兄弟打伤了,这账怎么算?” 袁溪道:“在下实在是无意伤人,对不住。” 海晟道:“一句对不住就行了?” 袁溪道:“那依你们的意思……” 海晟道:“要我们放过徐太公一家也不是不行,你只要不还手,让我们打一顿就好了。” 袁溪皱眉道:“就这么简单?” 海昌阴笑不语,海晟道:“就这么简单。” 袁溪心中暗暗嘀咕,这帮人显然是敌视自己的,如果一点不还手给他们打,还不下死手,到时候没能帮到徐太公一家不说,自己连命都没了。 海晟见他脸有犹豫,道:“怎么,想好没有。” 袁溪道:“恕我不能答应。” 海晟怒道:“好啊,想帮人,又不想付出代价,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袁溪道:“你们分明就是不想答应,又何必再来捉弄我。” 海昌道:“那么你打算怎么样。” 袁溪道:“我还是那句话,请各位放过徐太公一家。” 海昌道:“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袁溪道:“那就打!” 他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不能处于被动,因此“打”字刚出口,他就虎一般扑向兄弟二人。 兄弟二人面色不改,像是早有准备,袁溪的去路立马被四人截断,袁溪不由分说双拳直出,将面前二人打趴下,跟着双臂一弯,手肘又将旁边二人击退。底下人得了首领指令,纷纷涌向袁溪,显然是想拖垮他。 袁溪见人越来越多,就要把他围个里三层外三层,于是他奋起神威,一通拳打脚踢,很快冲出一条路,直奔海家兄弟而去。 他们本以为这些人能困住袁溪,但他们还是低估了袁溪的实力,他一拳之力比一般人要强,那些个喽啰,很多挨了他一拳就再也没有还手之力了。 二人见袁溪冲过来,海晟从一旁的兵器架抓过一柄流星锤,扔了过去,袁溪侧身让开,没等他再迈步,两柄瓜锤也飞了过来,就这么一阻,袁溪再次被包围。这些人武功当然稀疏平常,但胜在人多,袁溪一时半会打不退,他怒道:“都滚开,我不想杀人!” 他们已经见识了袁溪的厉害,但无奈老大下了命令,只能硬着头皮上,袁溪长在佛门,不愿轻易杀生,也就因为这个,他被死死困住,脱不了困,有时候下手轻了,那些人缓了片刻再次冲过来。 猛地后背一震,被人打了一拳,袁溪暗道:“我佛在上,这可怨不得我了!”回身一拳打在那人脸上,只听得“喀喇”一声,不知是不是头骨碎裂,那人口鼻鲜血狂喷,往后便倒。 袁溪发狠,一连打死了七八个人,这些人才稍有退意,眼看袁溪就要冲出来,陡觉腰间一凉,海晟一把刀几乎贴着他后背划过,若不是袁溪躲得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已砍中了他。 海晟见一招不得手,倒转刀柄,回身又是一刀,袁溪想要闪避,却被一旁的人撞了回来,正迎着刀尖,袁溪忙用双臂夹住,海晟只觉一把刀好似插在了石头里,进不出也出不来,袁溪练了十几年的铁臂功,岂是他所能撼动的? 海晟一张脸涨得通红,一旁手下趁机对着袁溪拳打脚踢,袁溪猛地松手,海晟收势不及,撞倒了三四个人才稳住身形,不由得骇然,想往人群中闪去。 袁溪当然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于是他盯住海晟,看他要逃,一脚踢开身旁的人,伸手去抓海晟的肩头,海晟斜挥一刀,反削上去,被袁溪捏住刀背,用力往回扯。 海晟哪里禁得住袁溪的力量,立马被扯了过去,袁溪另一只手将要打下时,被一根棍子架住,海晟忙借机脱身,袁溪回头看去,使棍子的正是海昌,袁溪借力夹住棍子,想要借转身之里将海昌甩开。 不料海昌的功夫比之其他兄弟三人要强得多,这一转身竟然只是移动了两三步,双臂仍然稳健,袁溪松开棍子,一手握住棍头,向下扭去,海昌立刻松手,起脚踢中棍头,那棍子又向袁溪头顶砸来。 这本是应急招数,但没想到却被袁溪夺了棍子,袁溪在少林寺中学过一路云阳棍,此刻一棍在手,立马扫开一个圈子,将包围的人通通逼退。海家兄弟一脸死灰,万万没想到袁溪还有这手,以他们百人之力,竟丝毫奈何不得一人。 袁溪棍子扫开众人,立马罩住海家兄弟,二人纷纷抽刀拦挡,三人斗在一块,数招之间也分不出上下,其余人见当家的亲自出手,便退向一边,等待袁溪露出破绽再一拥而上。 袁溪知道今日之事如果不全力施为,不但徐太公家保不住,就连自己也难出山寨,一念及此,手下再不留情,霎时间棍影重重,呼呼风声中,海家兄弟已不知被打中多少棍,手中的刀也被击落,只听得一声惨呼,袁溪一棍扫中海晟左臂,登时将其打断。 就在这时袁溪忽听得两声马嘶自背后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八十三章 初露锋芒 一 袁溪反应极快,听到马嘶后知道后背有敌,立马将棍子反抡出去,却被一个绳索套中,骑在马上的正是一直没有现身的朱曜,袁溪一愣,陡觉脖子一紧,没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跌在地下,被一匹马拖行。 马上的人是查忠,他和朱曜之所以一直没出现,就是暗中埋伏,司机出动,本来二人想一同出手,套住袁溪两条胳膊,或者两条腿,将他撕成两半,没成想袁溪反应快,先将棍子抡了过来,朱曜只套中了棍子。 查忠笑道:“子,你不是挺能打的吗,有本事站起来啊!” 袁溪只觉后背火辣辣的疼,衣服也快要着火似的,他尽力抬起头,不被地下石块撞击,然而双臂已有多处擦伤,山寨众人见这等情况,齐声叫好,海家兄弟和朱曜站在一边,朱曜冷笑道:“这下咱们算是出了口恶气了!” 海昌忽然道:“不好,老三你快上马套住他,别让他真的挣脱了。” 他知道袁溪力大,恐查忠降他不住,朱曜领命去了,查忠不断拍打马背,马只顾向前狂奔,袁溪早被勒得喘不上气,额头青筋暴现,他见朱曜已经上马,如果被他套住了脚,两边同时用力,自己焉有命在? 他喉间发出一声怒吼,右手缠住绳子,用力往回扯,这时刚好经过一个土丘,袁溪借力跃起,拽住绳子回拉,查忠双腿一夹,催马再跑,猛觉手中绳子一紧,袁溪已经站了起来,怒目而视,这一惊非同可,手中力量一松,袁溪立刻稳住身形,眼看就要将他拉下马来。 海家兄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时朱曜赶来,叫道:“老四莫怕!”说罢将绳子套中袁溪左手,对查忠使个了眼色,二人反方向同时用力拉,袁溪双臂被套住,登时被拉直了,脚下生根似的站在地上,双臂微微发抖。 朱曜查忠一起用力拉,没想到竟然没能将他撕开,二人大怒,再次用力,不过查忠这时心已经慌了,力道自然也就不稳,袁溪怒吼一声,好似平地一个炸雷,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只见他双臂暴涨,渐渐弯曲,忽然用力,朱曜查忠二人竟给他拉下马来。 山寨众人连同海家兄弟在内,看得目瞪口呆,袁溪双臂一缠一绕,抓住绳子一头回拉,朱曜查忠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他们哪敌得住袁溪的神力,不过转眼二人就已被他拉到面前。 袁溪把绳子反绕在他们脖子上,后背抵住二人,双臂拉住绳子,再看那二人双手死死抠住绳子,口中不断发出“嗬嗬”声音,只要袁溪再用力,他们立马就被勒死。 这一来偷鸡不成蚀把米,海家兄弟忙叫道:“好汉手下留情!” 袁溪怒道:“你们想要我的命,我如何就不能要你们的!”众人见他虎目圆瞪,浓眉倒竖,好像一个发怒的天神金刚,身后勒着两个人,却丝毫不见吃力,他们从没见过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力气,楚霸王什么样他们没见过,但袁溪这样的人是真实地站在他们眼前。 此后,袁溪就得了个“光头霸王”的称号,不过这是后话了。 海昌道:“有话好说,放了我两个兄弟。” 袁溪道:“如果你们早这么说,也不会有这种事。” 海昌道:“你想怎样。” 袁溪道:“我还是那句话,放过徐太公一家,从此不要再去骚扰他们。” 海昌立马答应下来,袁溪道:“我还有一个要求。” 海晟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袁溪手一用力,朱曜查忠二人面皮被勒得更红了,就要翻白眼,海昌忙道:“你说你说!” 袁溪道:“解散你所有人,从此不得再干打家劫舍的事情,还有你们兄弟必须离开这里,不得再回来!” 海昌面露难色,手底下人也是面面相觑,这几年来他们的确干了不少恶事,杀伤不少人,如果现在将人都解散了,自己以后干什么呢? 人群中开始有了骚动,这些人一大部分当初跟着海昌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这时见了这等情况,开始萌生退意,不多时,已有一部分人扔下兵器,朝着山寨门走了。 他们一走,人群登时大乱,接着便是鱼贯而出。 海昌苦笑道:“我答应你……” 海晟道:“哥……” 海昌见还有些人不肯走,便道:“你们都听到好汉说的了,都给我滚吧!”几番喝斥下,山寨走了个干干净净。 袁溪这才将二人拉回,推给海昌。他道:“你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 海昌看了一眼朱曜和查忠,道:“你放心,我们兄弟技不如人,败给你我也认了,我们也绝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从今往后,我们不会再去骚扰徐太公,更不会踏足这里半步。” 查忠面有愧色,道:“大哥,都怨我……” 海昌叹道:“还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走吧。”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山寨,此刻竟只剩下袁溪一人了,空空荡荡的,安静极了,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袁溪出了寨子,站在山间见那兄弟四人远去了,看了看已经偏西的日头,这才往徐太公家赶。 徐淑敏在家中一直等着,心急如焚,见太阳逐渐落山了,袁溪还没归来,正想去州衙报官,父女二人刚要动手,却听家丁喊道:“老爷,姐,袁相公回来了!” 二人忙从屋中走出,徐淑敏见袁溪满身是伤,惊道:“袁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袁溪笑笑,道:“没事,都是些皮外伤。” 徐太公道:“袁相公啊,那伙山贼……” 袁溪道:“太公尽管放心吧,他们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徐太公半信半疑地道:“此话当真?” 袁溪道:“是的,我想江湖人最重信义二字。” 徐淑敏道:“爹啊,你看袁相公受了这么多的伤,那伙人想必是被袁相公给打跑了,你还有什么不信的呢!” 徐太公连连称是,忙叫伙计去请大夫,袁溪道:“不必了,这些皮肉伤敷点药就好。”徐太公道:“那怎么行,袁相公是我家的大恩人,当然得去请最好的大夫。” 不多时,大夫来了,替袁溪敷了药,又开了张方子,说伤势不重,只要按照方子去抓药,敷几天便可。 袁溪经过一场大战感到有些疲倦,很早便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八十四章 初露锋芒 二 次日,徐太公将徐淑敏叫到身前,又请来了袁溪,笑呵呵地道:“袁相公昨夜睡得可好?” 袁溪笑道:“很好,多谢太公。” 徐太公道:“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谢也是我们谢你才对。” 袁溪笑笑,徐太公看了一眼徐淑敏,沉吟片刻,道:“袁相公今年贵庚?”袁溪道:“二十二。” 徐太公道:“可是真的打算还俗了?” 袁溪点头道:“当然,我已不打算再回少林寺了。” 徐太公道:“那么……不知袁相公可有家室?” 袁溪一愣,道:“没有。” 徐太公笑道:“袁相公看女如何。” 袁溪徐淑敏相视愕然,徐淑敏立马绯红了双颊,低声道:“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溪讷讷地道:“徐姑娘很好……” 徐太公道:“既然如此,袁相公可愿娶了女?” 徐淑敏顿足道:“爹爹,你……” 徐太公道:“怎么,袁相公救了我们一家,这是理所应当的!” 袁溪看了看娇羞的徐淑敏,怦然心动,还以为她心中不愿意,说道:“可是……我配不上徐姑娘。” 徐太公道:“哪里话,你是我们救命恩人啊,女能嫁给袁相公这么有本事的人,老夫也放心了。” 徐淑敏偷眼看他,见袁溪面有犹豫,只道他不肯,心中没来由一阵凄苦,转身走开。 袁溪连忙起身,不知所措地道:“太公,这……” 徐太公笑道:“女孩家害羞,如今只问袁相公答不答应这门婚事。” 袁溪摸摸光头,道:“我……可是我一无所有……” 徐太公拈须笑道:“这算什么,袁相公还年轻,有一身的本事,不愁将来不发达,更何况……何况老夫家中有一片茶园,可交给你打理。” 袁溪道:“太公是要我入赘?” 徐太公道:“以袁相公这般人物,上门女婿当然是贬低你了,将来你们的孩子依然姓袁,我可以将茶园的生意全部给你和敏敏打理,我在一旁指点指点你们就可。” 袁溪面有难色,徐太公道:“袁相公敢是看不上女?” 袁溪忙道:“不不不……我其实……”他从下巴一直红到耳朵根,似乎连头顶都羞红了。 “徐姑娘很好……”徐太公道:“袁相公面对那些山贼的时候,可没这么犹豫啊。” 袁溪纠结片刻,道:“我其实很喜欢徐姑娘……” 徐太公抚掌笑道:“着啊,依我老儿看,择日不如撞日,你们今天就定亲。” 当下徐太公进屋和徐淑敏说了此事,徐淑敏含羞地应了,二人当日就定了亲,袁溪没有家人,也无财产,因此这定亲的礼聘也就省了。 袁溪做梦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段姻缘,不过他并不想留在徐太公家做茶叶生意,他想出去看一看。 之所以这样想,一来是不想被徐家养着,二来是想出去看看大好河山,看看红尘世道,当然在他内心深处想着的,是想像传闻中的江湖好汉那样,快意恩仇,热血高歌。 他将这些想法可徐淑敏说了,徐淑敏同意,不过她给了袁溪三年的时间,三年后不论他有没有闯出名堂,都要回来,如果不会来,她便不会再等。 二人缠绵了几天,袁溪便离开了。 问题是,去哪呢,干什么能赚钱呢? 他只有一身功夫,什么都不会,倒是会念那么几句经,那有什么用呢。 袁溪第一次感到了茫然,感到天地之大,无所适从,何况他现在已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徐淑敏。 他想到徐淑敏跟他说过,她一个表哥在东京勾当,可以去投奔他,袁溪无处可去,也只好往东京走。 沿路看了几日山水,来到开封府,见那东京市井繁华,文物之盛远胜他去过的县城,对于袁溪这样从生长在寺庙里的人来说,到了这里简直目不暇接。 他按照徐淑敏给的地址,找了很久,问了几个人才找到。 望着“大三元”的招牌,袁溪心中犯起了嘀咕,这看上去分明是个赌场,徐淑敏的表哥在这里做什么? 袁溪虽狐疑,但还是走了进去,几番相问,才知徐淑敏的表哥孟辉是这里的二当家。 孟辉年近三十,相貌平平,身形略胖,二人一番交谈,他知道袁溪是自己的表妹夫,再看他不似凡人,便留下他,对他简单说了说这里的情况。 大三元毗邻包公湖,所在的一整条街是东京比较特殊的地方,这里没有酒楼茶馆,只有瓦舍勾栏,青楼赌坊,说白了,这条街就是个销金窟,平常也会有一些达官贵人来此。 而他给袁溪的安排,是给大三元当护卫,开赌场的,难免会有一些人寻衅滋事。袁溪心中老大不愿意给人当护卫打手,但碍于徐淑敏的面子,只好应承下来,多余的话孟辉没有多说,只要袁溪好好干。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是一个月后了,这个月内袁溪已经打退了三拨闹事的人。慢慢的,袁溪发现大三元似乎并不是一个赌场那么简单,孟辉每隔一个月就会带几个人出门一趟,清晨去,夜晚归,每次回来都会带着许多账本。 每到月底,也有许多外人来大三元里,在书房与孟辉和大当家蒋雷商议着什么。 袁溪看得糊涂,时间久了,孟辉也发现了这点,他知道袁溪身手了得,在赌场当护卫似乎有些屈才了,于是他决定下一次出门带上袁溪。 让袁溪没有想到是,孟辉出门竟然是收租的,准确的说,是收月俸钱,一条街的店铺,每个月都要给他月俸,他之所以带人出去,一来是帮他拿账本和钱,二来是怕有人暗中做手脚。 一天下来让袁溪大开眼界,晚间孟辉摆下一桌请袁溪吃酒,席间对他说道:“你是我妹夫,也不是外人,干了这么长时间,想必这里的情况你多少也知道一些,我今天要告诉你的是你不知道的。” 袁溪的确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当下静静听着。 孟辉道:“你以为我收的月俸是给我自己的吗,非也,这些钱全数都要交给大当家的,然后再由他上交给无法帮。” 袁溪皱眉道:“无法帮,我听说过他们。” 孟辉道:“这条街的所有产业都是他们的,我们大三元的任务就是替他们收月俸。” 袁溪点头道:“原来如此。” 孟辉道:“妹夫,我知道你身手了得,可你不要忘了,这里是东京,别说这里是天子脚下,更何况还有个无法帮呢,你可千万不要去得罪他们。” 袁溪道:“我这个我晓得。” 二人说了会闲话,孟辉忽道:“我这几天替你向无法帮打听打听。” 袁溪道:“打听什么?” 孟辉笑道:“你这么好的功夫,在这里岂不可惜了,我和大当家说说,看无法帮能否通融一下,收了你。” 袁溪怔道:“你要我去无法帮?” 孟辉道:“以你的功夫,在无法帮里的地位只高不低,到时候别忘了我就行了。” 袁溪道:“可是我……” 孟辉道:“你先别忙着拒绝,这事成不成还另说呢。” 之后的几天,孟辉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袁溪依旧守着大三元,这一天大三元同往常一样开张,来客三六九等都有。 袁溪和其他几个护卫站在一边,忽然听到一声怒喝:“你奶奶的,连续十把都是你点大,我不相信!”他对面的人也是个高大的汉子,听到这话立马不乐意了,道:“是你自己点背,怪谁了?” 那汉子道:“那你的骰子给我看看,是不是做了手脚的。” 那人似乎有些心虚,下意识后退一步,道:“你输不起,爷不奉陪了!” 这种事几乎隔三差五的发生,袁溪等人也并没有多在意,不料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人群纷纷让开,原来是那输的人一脚将对方踢趴下,连同桌子一起掀翻在地。 袁溪等人立马走了过去,一人道:“朋友若是输得不痛快,改日再来就是了,但请不要造次。” 那汉子哪里听得进去,闻言一把揪过那人扔在地下。赌场的打手都是有功夫在身,没成想他只简单一抓就把一人扔了出去,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这些护卫平常凶狠惯了,也不把那人放在眼里,一人使了个眼色,七八人一拥而上。 其余人纷纷散开,只听得几声闷哼,那七八人竟然全部挂了彩,他们这才知道今天遇上了硬点子。 袁溪看那他一脸络腮胡子,人高马大,太阳穴凸起,分明是个外家高手,于是走进圈中,道:“好汉且慢。” 络腮汉子翻了他一眼,道:“你也是跟他们一起的,趁早把我的钱还给我,今天这事就算完了。” 袁溪道:“输赢本就是常事,既然输了,又怎能要人家还你钱呢。” 络腮汉子瞪眼道:“老子不管,不把钱还我,老子把你这砸了!” 旁边一人捂着脸道:“你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络腮汉子一笑,道:“我知道,龟儿子都是无法帮的,可那又怎样,老子偏不怕。” 袁溪道:“我负责这里的安全,你有什么冲我来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八十五章 英雄落难 一 络腮汉子似乎是有恃无恐,朝着袁溪面门就是一拳,二人登时斗在一起,让袁溪惊讶的是,对方使的也是正宗少林武功,且造诣不低,那汉子也认出了袁溪的功夫,当下抖擞精神,少林武功相对,打得颇为激烈。 二人的功夫均是以硬碰硬,那汉子功夫不错,只是力量没有袁溪大,斗了二三十招竟不落下风,袁溪只当他与自己同门,不忍下狠手,这也就让他有了空闲,对一旁围观人群使了个眼色,袁溪正感不解,忽然见人群中冲出十多人,人人手持刀剑。 赌场护卫见了这架势也有些慌了,只听一人喊道:“快去请二当家,另外去通知无法帮,就说有人砸场子!” 那十多人不过片刻就将赌场护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跟着便来围堵袁溪。 袁溪心中叫苦,本想脱身,却被络腮汉子缠住,他一边要应付络腮汉子的拳脚,一边还有提防那十多人的刀剑,渐渐手忙脚乱起来。 只听“嗤”的一声,袁溪胸前衣服被割裂,跟着右臂一凉,中了一刀,络腮汉子趁机一轮抢攻,迫得袁溪连连倒退,这十多人显然都是高手,不然以袁溪的功夫,纵然不敌,也不会太快落败。 转眼袁溪已身中数刀,血流满身,要命的是后背一刀深可见骨,围观人群纷纷溜走,赌场内乱成一团,袁溪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孟辉及时赶到,喝道:“住手!” 这是袁溪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已经倒了下去。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孟辉一脸担忧坐在他身边,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孟辉忙道:“妹夫你怎么样了。” 袁溪想要动,却被孟辉一把按住,道:“你千万不能动,你身上伤口太多,尤其是后背的,好不容易止血缝住。”袁溪感到浑身都在疼,有气无力地道:“那帮人呢。” 孟辉道:“已经走了,他们是故意来找茬的。” 袁溪点点头,孟辉道:“这些事你不用管了,你好好养伤,一切费用我来出。”袁溪想说话,被疼痛牵得嘴角一咧,孟辉叹道:“你就不要乱动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哪有脸再去见淑敏呢,我去让人给你配药。” 孟辉走后,袁溪躺在床上,皱着眉头,他想到了徐淑敏,他这次可谓九死一生了,如果让徐淑敏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她一定难过死了。 想到这,袁溪叹了口气,随后又笑了笑,这世上除了他师父外,好在还有一人惦记着自己。 之后的几日,孟辉每天都来看他,派人来伺候,袁溪伤重,但药物的作用加上他的体格强健,恢复得快,七八天就能下床了。之后的几天,伤口渐渐愈合,孟辉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了。 不过这些天袁溪想了很多,他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 这里太危险,且不说这不是他想要的,为了徐淑敏,他不能再让自己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 何况这里背后是无法帮,号称江湖第一大帮,这个帮派却不像少林那样受人尊崇,无法帮的名声并不好。 想到这,袁溪决定离开。 他并没有告诉孟辉,过了几日,袁溪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他便留了封书信给他,收拾东西走了。 袁溪回望东京的城墙,暗暗叹气,说走容易,可是去哪呢? 这样浑浑噩噩不知走了多久,袁溪来到了平江府,平江繁华富庶虽不比东京,但也足够让人目眩神迷了,袁溪也很早就听说过江南之地富饶。 算了,就这吧。 于是,袁溪在码头当了个搬运工,他的力气大,干的活比别人多,薪水自然也多,他每天就这样在劳累与汗水中度过,有时他也会一个人对着夜空发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所期待的江湖可不是这样的啊! 他曾幻想着像传闻的侠客那样,仗剑走天涯,结交生死知己,抛头颅洒热血,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来。 可是现在呢,除了忙便是累,每天消磨力气筋骨,难道生活真的这么不如人意吗? 不过他还有个徐淑敏,空闲的时候想一想,还是会露出微笑的,佛祖总算对他不薄,他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人不如他,无人可想,也不会被人想。 慢慢的,袁溪最初那颗炙热的心开始降温,他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或许是麻木了吧,直到他遇上一人——浪子余生。 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遇上一个人,或是一件事,从而成为转折点。 “人生总是这样,不如人意。”余生感慨道:“其实你比我要好很多,你的经历虽然少,但听起来很精彩,而我……每天混吃等死吧。” 袁溪道:“你也别这么说,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在码头干苦力呢。” 余生苦笑道:“可是捕快的薪水并没有多多少。” 袁溪道:“总算是个吏,如果淑敏知道我干了捕快,不知道会怎么样。” 余生道:“你有写过信给她吗?” 袁溪道:“没有。” 余生道:“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袁溪顿下脚步,有些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这样,似乎也不算什么出人头地。” 余生抬头,一轮皎月挂在林梢,城中已经静了,街道中也已看不见行人,人散市声收,渐入愁时节。 袁溪的愁,是不知何时能够出人头地,何时能够迎娶徐淑敏,余生的愁,是整日无所事事,不知道干点什么。 他见余生突然不说话了,道:“你怎么了。” 余生笑笑,道:“没什么。” 袁溪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睡吧。” 之后的几日,一如既往的相安无事,余生依旧和袁溪杨胜祖谈笑风生,过着清闲自在的日子。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日子即将被打破。 这一天杨胜祖和宋妙真二人像往常一样,在街面摆摊卖艺,杨胜祖手持长棍正耍着,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嘈杂,人们纷纷避让,只听一人叫道:“那泼皮无赖又来了,快走!” 杨胜祖宋妙真二人停了下来,只见街头跌跌撞撞走过来一个大汉,喝得面红耳赤,满身酒气,来到二人面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八十六章 英雄落难 二 人群立马散开,退到一边,那汉子名叫牛三,是平江有名的泼皮无赖,有一点功夫在身,大错不犯,错不断,连知府刁德智也拿他没办法,对这样的人,自然是躲都躲不及。 牛三看了看杨胜祖,又把一双贼眼转向宋妙真,咧嘴笑道:“我看你们两个也卖一段时间了,有没有什么真本事啊。” 杨胜祖见他醉了,不想和他纠缠,便道:“我们也是为了生活,兄弟若是有钱在身,不妨捧个场,在下感激不尽。” 说着又要准备开练,牛三却上前几步,拦住他道:“慢着。”说罢一个响嗝打了出来,一股浓浓的酒味扑了过去。 杨胜祖略皱了皱眉,道:“怎么。” 牛三道:“我要看看你们是不是有真本事,不然别在这里摆摊骗钱!” 杨胜祖道:“你要不信,不给就是了。” 牛三打了个闷嗝,翻着白眼,道:“除非你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杨胜祖两道剑眉之间生出一股怒意,宋妙真忙道:“师哥,这人醉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牛三道:“娘子说话恁不中听,我牛三何时醉过,你们今天必须要让我见识见识你们有什么本事,不然我就不走了,让街坊们看看,你们两个是骗子。” 杨胜祖道:“你想怎么见识。” 牛三道:“简单,只要你把我放倒,就算你有本事。” 杨胜祖哂道:“就这样?” 牛三把袖子捋起来,宋妙真低声道:“师哥,这人恐怕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你心。” 杨胜祖点点头,上前两步,与牛三面对面,牛三刚要说话,就被杨胜祖扳住肩头,一把撂在地下。 旁观众人一声惊呼,有的叫好,有的开始替杨胜祖担心,惹上这么个无赖的人,怕是不会有好日子过。 杨胜祖噙着冷笑,道:“怎么样,这样的本事行不行。” 牛三愣了半晌,起身道:“你使诈,我刚刚没有准备好,再来。” 杨胜祖道:“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牛三怪叫一声,扑了上去,杨胜祖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侧身一让,牛三多留个心眼,趁机抓住杨胜祖腰带往下拽。 杨胜祖反抓住他后背衣服,提了起来,牛三反应倒不慢,扬手一拳打向他鼻梁,不过还没等他拳头打到,就已经被杨胜祖扔了出去。 他道:“现在可以了?” 牛三恼羞成怒,酒醒了一大半,喝斥众人道:“你们笑什么,看我笑话是不是!” 众人听到这么一吼,果然停住了笑声,牛三道:“我的儿,有点本事,敢不敢再来一次!” 说着一拳挥出,杨胜祖高声道:“诸位可亲眼瞧见了,在下无意生事,无奈这厮实在死缠烂打,我逼不得已才出手!” 话音刚落,牛三就被踢了出去,你想杨胜祖是杨家后人,中过武举,又上过战场,牛三哪里是他对手,登时被踢了个七荤八素,一头栽了下去。 众人齐声惊呼,杨胜祖暗叫不好,宋妙真想要阻止已经不及,牛三的胸口正对着摆着地下的短枪,“噗”的一声刺通,一声不吭地死了。 这变化委实太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片刻后人群才爆发一阵惊叫,四散而逃,宋妙真道:“师哥,这……” 杨胜祖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这样的场面根本吓不住他,他略一定神,道:“这事跟你没关,人是我误杀的。” 这时有三四名捕快赶了过来,看了看尸体,道:“人是你们杀的?” 宋妙真道:“是误杀,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那捕快道:“胡说八道,好好的人会自己往兵器上撞?” 杨胜祖道:“是我打他的,没想到他一下子撞了上去。” 捕快道:“也别说这么多了,跟我们回衙门吧。”两人将尸体搬走,剩下的人押着杨胜祖宋妙真二人前往府衙。 牛三死在闹市,这个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袁溪在府衙任职,知道杨胜祖认罪,已被收监,宋妙真被放了出来。 他和宋妙真立刻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余生,余生大惊,了解了事情原委后,立马和二人赶往平江牢城探视,牢城官营差拨和余生相识,却并不知道他和杨胜祖的关系,余生看到杨胜祖时,身着囚服趴在地下。 余生惊道:“杨大哥,你怎么样了?” 杨胜祖抬头看见是余生,笑道:“我没事。” 余生恼道:“都怪我,如果我及时出面,也可使杨大哥少挨这顿板子。” 杨胜祖道:“当然不能怪你,是我自己认罪的,这点伤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袁溪道:“既然都已经认罪了,为什么还要动刑!” 余生道:“我去找姑父!” “且慢。”杨胜祖道:“杀人非比寻常,这一次恐怕你姑父不会偏袒你。” 余生道:“可你是误杀,再说那个牛三,他根本就不是好人,死了就死了!” 杨胜祖苦笑,袁溪道:“既然是误杀,我想你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恨我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 宋妙真握着杨胜祖的手,眼中噙着泪,道:“余兄弟,你可一定要帮帮师哥。” 杨胜祖道:“杀人偿命,你又何必难为余兄弟。” 余生道:“宋姐姐杨大哥放心,我这就去找姑父!” 在他们对话时,一个人已经找过了刁德智,他就是朱威。 朱威一直在调查他堂弟朱代的死因,他一直都认为朱代的死和余生脱不了关系,就算不是他干的,也一定是他认识的人。 一番调查无果,却意外知道了牛三被杨胜祖误杀的事,他早已知道杨胜祖余生袁溪这三人的关系,于是他心生一计,找到刁德智,要他依法办事。 其实刁德智知道牛三这个人,暗想杨胜祖也算为平江府除了一大害,刺印流放就好了,没想到这时候朱威会找来,他哪敢说个不字,只好改判杨胜祖死刑。 朱威此举,正是要逼余生交出杀害朱代的凶手。 所以,余生来到府衙,并没有见到刁德智,而是见到了朱威。 朱威倒也爽快,开门见山将事情说了,余生道:“朱公子,令弟的死我确实不知情。” 朱威道:“你觉得这话我会信吗。” 余生急道:“事关我兄弟生死,我怎能骗你。” 朱威道:“说得好,事关兄弟生死,难道我弟弟就白死了?” 余生道:“我真的不知道凶手是谁。” 朱威道:“那你就去找,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如果你找到了凶手,交给我,你那兄弟就没事了。” 余生道:“朱公子,你这分明是难为我。” 朱威并不理会他,径自往门外走去,道:“记住,你只有半个月时间。” 余生还想找刁德智,但还是放弃了,他知道他这个姑父对于朱家,一向是言听计从的,在朱家人面前,他哪还有一方知府的样子。 他又找到袁溪和宋妙真,三人一番商议,仍是无果,余生能做的,只是和牢城里的人打好招呼,不要难为杨胜祖,平常的吃喝尽量好一点,至于钱,那是余生自掏腰包了。 余生心中憋闷,来到东门楼,管彤却不在房中,每次来到这里,余生都像是感觉回到了家,安逸舒适的感觉使余生稍稍平复了一些心情,他坐下等了一会儿,只听管彤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几时来的。” 余生道:“也没多久,你去哪了?” 管彤道:“我去街上逛逛,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余生道:“谁?” 管彤道:“朱威。” 余生惊道:“他怎么会在这?” 管彤道:“我不知道,也许是来这寻欢作乐的吧。” 若是平时,余生会这样以为,可眼下是非常时期,朱威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难道是跟踪自己,或是…… 余生道:“这几天你不要出门,如果非要出去的话,最好快一点回来。” 管彤失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余生叹道:“杨胜祖出事了。”于是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管彤道:“那么你有凶手的线索了?” 余生摇头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杀的朱代。” 管彤道:“照这么看,他是在劫难逃了。” 余生道:“杨大哥是忠良之后,想不到如今却身陷囹圄。” 管彤道:“看来你的姑父也帮不了你?” 余生把朱威的事说了,管彤道:“那么我刚刚看见朱威,想来也不是巧合了。” 余生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如果半个月之内找不出凶手,杨大哥他……” 管彤柔声道:“你不要着急,总能想到办法的。” 余生待了一会儿后离开,朱威果然在暗中窥伺着,他对身旁一人说道:“你派人跟着那个叫管彤的女人,看看她每天都干些什么,和什么人接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八十七章 忠良脱困 一 距离杨胜祖被关押已经过去了五天,众人依然一筹莫展,宋妙真在余生的安排下,去探视几次,但牢城营毕竟也不是余生说了算,杨胜祖在里面固然吃不了苦,但也无法脱身。 朱威已经放话,找不出杀害朱代的凶手,杨胜祖就得死,可问题是余生根本不知道是谁杀的朱代,去哪找?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宋妙真心急如焚,无法可施,日渐消瘦了。 而朱威的人,一直在监视管彤,余生因为杨胜祖的事情,这几天也很少去东门楼,关于管彤被监视,他并不知情。 这一晚余生找来袁溪和宋妙真,说出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我们把杨大哥放出去。” 二人一怔,袁溪道:“你的意思,是偷放出去?” 余生道:“不然还有别的办法吗?” 宋妙真虽然担忧杨胜祖的安危,但这从牢里私放犯人可不是事,她道:“这能行吗?” 余生道:“不行也得行,不能眼睁睁看着杨大哥被杀。” 袁溪为难道:“可是牢城里看守众多……” 余生道:“这个交给我,三天后是平江内部一年一次的公人考核,到时很多差役都会集中在府衙,那时候也是牢城里较空虚的时候,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 宋妙真道:“可是私自放走了犯人,上面追查下来,你怎么办?” 余生叹道:“现在顾不得这些了,大不了我和你们一起走。” 宋妙真道:“走,去哪?” 余生想了想,道:“去杭州,找姬姑娘和平原君。” 二人这才想起当日姬若离临行时曾和众人说过,袁溪道:“可是我们一旦放走了杨兄弟,就成了逃犯之身,这样子去投奔人家,岂不害了人家?” 宋妙真也觉此事不妥,余生道:“可是我们眼下已无处可去了,我听闻平原君仗义疏财,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我们。” 宋妙真道:“也只能这样了。” 二人议定,余生忽道:“袁大哥,这事你就不要参与了。” 袁溪道:“为什么?” 余生道:“你与此事无关,参与进来平白连累了你。” 袁溪不悦地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们不拿我当朋友?” 余生道:“正是因为拿你当朋友,才不能让你参与,你家里毕竟还有个人等着你。” 袁溪坚定地道:“她会理解我的,这个捕快我压根也不是很想做,逃犯又怎样,能认识你们是我的幸运。” 余生道:“此事一旦做了,可能永远都没有回头路了。” 袁溪道:“没有就没有,且不说杨兄弟是忠良之后,就说他和我们的关系,岂能袖手旁观。” 余生热血上涌,叫道:“好,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每天这样无所事事的日子,我也过够了!” 袁溪目光闪烁,激动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本就该轰轰烈烈干些事情!” 二人双手相交紧握,宋妙真被这股情义打动,道:“师哥能认识你们,才是他的幸运,不管事情成败与否,我代师哥谢谢你们。” 三天后的夜晚,余生带了些酒菜来到平江牢城,叫上了狱卒看守数人在一块吃喝,余生平常广交朋友,挥金如土,牢城中很多人都与他相识,在一起吃吃喝喝也是平常事,并没人怀疑。 余生用药将他们麻翻,和袁溪宋妙真一同进入关押杨胜祖的牢房,期间遇到那么一两个狱卒,也被袁溪一拳打晕了。 杨胜祖乍见三人,不由得吃惊,余生道:“杨大哥,快跟我们走。” 杨胜祖道:“去哪?” 宋妙真道:“当然是离开这里,这是余兄弟安排的。” 杨胜祖喝道:“你们简直胆大妄为,劫狱可是死罪!” 袁溪道:“这些话留着以后说,再不走恐怕就迟了。” 余生道:“你难道就这么甘心死了,你死了宋姐姐怎么办?” 杨胜祖看看宋妙真消瘦的面庞,有些心痛,道:“可是我这么一走岂不连累你们了。” 余生道:“我们跟你一起走。” 杨胜祖还有犹豫,余生急道:“杨大哥,你乃忠烈之后,一身武艺,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 这句话一言惊醒梦中人,在杨胜祖内心深处,一直对大宋心怀希望,他依然觉得大宋还有好转的时候,他本身也是一个守法之人,这也难怪,他身上毕竟有杨家将的血液。 不过余生的一句话点醒了他,他脑中霎时间闪过无数念头,大丈夫七尺之躯,就这么死了岂不冤枉?可是杀人偿命,此乃法纪,杨胜祖从接受的,就是忠孝仁义,这样的事他怎能做出? 三人空自着急,宋妙真只是看着他,余生忽然灵机一动,道:“杨大哥,那牛三并没有死,其实你完全是被朱威给害了。” 杨胜祖不明所以,道:“你说什么。” 余生道:“相信我,这些事情出去之后再跟你细说。” 袁溪忙附和道:“不错,这事我可以作证。” 杨胜祖看向宋妙真,咬咬牙,道:“好,我跟你们走,但出去之后你们一定要给我个说法。” 余生忙打开牢门将他放出来,四人心翼翼从牢房中逃出,可没想到刚出了牢房,就见官营刘恩和十多个公人走来,看来余生算错了,刘恩并没有去府衙。 刘恩见杨胜祖逃脱,惊道:“余团练,你这是干什么!” 余生低声疾道:“事已至此,悔也无用,冲出去!” 他快步走向刘恩,刘恩知事情不妙,忙叫左右上去拿下,不过这四人全是高手,官营身边一群酒囊饭袋哪是他们对手,没等他们喊救兵,转眼间就全被打昏,刘恩哆嗦着道:“你你你……你们……” 余生叹道:“对不住了!”抓住他对准脑后一掌切了下去。 四人乔装打扮,趁着夜色悄悄出了平江,马不停蹄地就往杭州方向去。 当晚刁德智便得知了这个消息,震怒之下又有些伤心,他想不到余生竟然做出这种事,这一次可是他自己作死,彻底保不住他了。 朱威知道后更加震怒,一边责令刁德智立刻签出通缉令,追捕余生,一边带着人闯进了东门楼。 现在他已确定余生和杀死朱代的凶手有关,而余生的相好管彤就在东门楼,他想控制住管彤,以此胁迫余生。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管彤竟然不在东门楼里,他立马叫来了跟踪监视管彤的人,才知道人已经被跟丢了,朱威骂了一通,悻悻地回府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八十八章 忠良脱困 二 他留下的人继续监视管彤,没想到三天后,平江府突然来了许多无法帮的人,这让朱威颇感惊讶,上次朱勔携朱威去无法帮向姬无天提亲遭拒,朱家父子就怀恨在心。 他们不惜耗费巨大财力立了丑奴帮,为的就是要将无法帮扳倒,眼下平江突然来了这么一群人,朱威怎能放心,立刻派人暗中观察,这伙人数量庞大,且分散在城中各处,朱威只好加派人手,这样一来,对于管彤的监视也就减弱了。 一天清晨,朱威醒来时,看见枕边插着一把匕首,他大惊之下一个翻身跃起,那匕首下插着一张字条,朱威定了定神,取下纸条看时,只见上面写道:若再纠缠,心狗命。 纸条上似乎还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字迹秀气,却力透纸背,充斥着一股杀气,朱威又惊又怒,本想叫人,但转念想到叫人来也没用,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纸条放在他床头,那么他府中的那些家丁护卫自然没什么用。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意思再明了不过,朱威并不笨,他知道对方这是在向他示警,对方有能力接近他,并留下纸条,那么就一定有能力悄无声息地杀了他。 他堂弟朱代的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想到这朱威出了一身冷汗,无法帮的出现决非偶然,有能力做到这些的一定不是一般人,朱威能想到的,只有无法帮。 他将此事告知给了朱勔,朱勔听得怒火中烧,当即给丑奴帮传令,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灭掉无法帮,活捉姬无天和姬若离。 说话简单,可无法帮是江湖第一大帮,高手如云不说,单是帮众人数,就非丑奴帮可匹敌,岂是说灭就能灭的? 因此当丑奴帮帮主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并不理会,只回复了朱勔一句话:“自当尽力。” 再说余生等四人,一路逃到杭州,找到了六和寺,刚好萧雁群和姬若离都在,双方一番谈论之下,均觉相见恨晚,余生等人便暂且住在六和寺。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且说江南东路宣州(今安徽宣城),有一书生,姓方名悔,外号“圣手书生”,之所以得此名,因他擅长书画,且自创出一套执笔运笔之法,毛笔在他手中简直比他的手指还要灵活,变化多端,可谓神乎其技。 不仅如此,他自随一个和尚学得少林“达摩十八手”和“罗汉拳”,许是读书人的关系,他很少显露武功,所以他的功夫到底如何,也没多少人知道。 宣州文风昌盛,自古就有“文房四宝之乡”的美誉,方悔又出生在一个读书人家庭,父母就不说了,家中长辈自然也希望他将来考取功名,好光宗耀祖。 方悔从在父母家人的训导下,饱读诗书,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十五岁便中了乡试第一名,左右街坊但凡看见的,也称他一声方解元。 所有人都认为此子乃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日后必中状元,出将入相不在话下。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方悔开始懈怠起来,倒不是因为懒惰,而是他想不通一些问题,这样的状态过了一段时间,方悔突然留下一封书信,孤身一人离家。 他在信中说明了他离家的缘由,希望家人不要寻他,起初方家人当然是十分焦急的,四处派人去找,几番寻找未果,也就放下了,毕竟方悔信中的内容没有让他们担心的事情。 方悔年方十八九岁,生得是长身玉立,一张脸白白净净,眉清目秀,一股子书卷气。 他离开家后,一路上游山玩水,本该是十分惬意的事,但天往往不遂人愿,他见了太多吃不上饭,穿不暖衣的人,君主昏庸,奸臣当道,方悔每每想到这,就觉得入朝为官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这一天他悠闲地骑着毛驴,日头正高,感到口渴时,瞥见前方不远处,一条河边,搭着几间茅草屋,柱子上挑出一个酒望子,方悔大喜,道:“久旱逢甘霖,妙哉妙哉。” 他双腿一夹,毛驴撒开蹄子,转眼便至,这酒店很简易,离官道不远,想是开在路边,挣些过往路人的酒水钱。 方悔跳下驴,一个厮忙跑了过来,笑道:“客人请坐。”将他毛驴拴在一边,方悔坐下后,倒了碗水一口喝干,道:“酒家,劳烦给我打二两酒来,解解渴。” 伙计应声去了,方悔看着酒店,只有三四个伙计忙活,柜台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店外露天摆着几张桌子,此处林荫较重,也不怕日晒。 不多时,伙计把酒筛来,方悔接过先咂了一口,伙计忙问:“客人可还满意?” 方悔点点头,伙计又道:“客人可要什么下酒菜?”方悔道:“不必相烦,我只喝些酒水,歇歇便走。”他一碗酒下肚,清爽了许多,细看周围景色,悠闲自得。 这时,只听鸾铃声响,一匹青棕卷毛马停在酒店外,方悔侧目看去,只见马上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身材娇,头上扎着粉色丝带,眉如新月,一双眼睛甚是灵动,一袭火红色箭衣,脚上穿着一双粉色靴子,她携剑下马,不经意看向方悔,圆圆的下巴微微扬起,一对眸子似带着些嗔意。 方悔心中一动,自知失礼,忙把头转向别处。 店中伙计估计是一天都没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孩,不时拿眼瞟向她,姑娘道:“给我一壶茶就好。”她声音娇滴滴的,伙计听得十分受用,含笑答应,把桌上原有的水壶推在一边,重新上了壶茶。 姑娘不慌不忙倒上一碗,慢慢地喝着,她看上去并不渴,好像又在等待着什么,一旁的伙计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囊中羞涩,买不起别的。 过了片刻,方悔结账要走,这时又听得一阵嘈杂声,只见一群大汉朝着酒店走来,其中一人高声道:“那贱蹄子就在那,别让她跑了!”说着话加快脚步。 姑娘粉嫩手托着香腮,含笑道:“姑娘我就在这,可没打算跑。”方悔见了这状况,又坐了下来。 这一群人有八个之多,都是精壮汉子,人人手持兵器,为首一人生得一张黑脸,人高马大,往那姑娘身旁一站,简直就像一座铁塔,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道:“原来你还没跑,好得很!” 姑娘道:“我为什么要跑啊。” 那人道:“好啊,你打了我们少爷,这笔账没算清,还打了我们几个兄弟,现在新账老账一起算!” 姑娘道:“那你们想怎么算呢。” 另一人道:“简单,要么你跟我们走,回去见我们少爷,说不定我们少爷见你模样标致,会放你一马,要么……” 姑娘道:“要么,就在这把我杀了,是不是?” 黑脸汉子道:“杀你一个姑娘,我们也实在不忍心,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吧。” 姑娘啐道:“我呸,你们少爷根本就不是好东西,你们帮着他就是在助纣为虐,既然是助纣为虐,还说什么好听的话。” 这番对话所有人都能听出大概意思,这姑娘把这伙人的少爷打了,这伙人一路追杀她,在这里遇见,伙计们眼看一场战斗要发生,想劝又不敢劝,只能躲在一边,心想:“这么个姑娘如何是这群大汉的对手?” 黑脸汉子冷笑道:“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怪不得……”他没料到姑娘突然拔剑,一剑横削过去,“嗤”的一声划破衣服,后面“我了”两个字也给咽了回去。 他怒道:“给我上!” 七人纷纷亮出兵刃,围攻过来,方悔看不惯几个大男人围攻一个女孩,本想出手,但见那姑娘身手着实不错,她一个曼妙地转身,踢开桌子,将那七人阻了一阻,剑光一转,反削出去。 这两下看似简单的动作,对身体的灵活度要求很高,姑娘这两下如行云流水般完成,一看便知是师出名门。 果然,双方交手十多招后,姑娘剑法轻灵,七人围攻下,辗转腾挪丝毫不见困难,方悔暗暗喝彩,黑脸汉子见自己七个人还拿不下一个女孩,连声怒骂。 这七人的武功实在平常,若是单挑,无论如何也不是姑娘的对手,不过她想轻易取胜,那也不可能,双方竟斗了个不分上下。 那七人形成一个包围圈,逐渐将姑娘逼退,朝着路上打去。 黑脸汉子看得焦急,发一声喊,提刀冲上前,姑娘一声清咤,剑尖抖出一朵剑花,迎着刀锋刺去,“叮”的一声,刀剑相交,黑脸汉子膂力大,姑娘手腕被震得酸麻,当即倒转剑锋,贴着刀背划去。 这下成了八人围攻,黑脸汉子是个高手,姑娘立马处于下风,一张俏脸因运功而变红,方悔见她有危险,立马冲了过去,叫道:“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八十九章 书生女孩 一 黑脸汉子等人最初没有留意到方悔,这时乍见他冲了过来,不禁一愣,姑娘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来帮他,双方竟同时问道:“你是谁?” 方悔道:“姑娘莫怕,生来助你!” 黑脸汉子骂道:“杂种,给我宰了!” 其中两人闻言举刀砍至,方悔使了个罗汉插花手,格住二人臂膊,双掌自腰下穿出,直插对方腹。那二人忙使刀回挡,方悔趁势抓住他二人手腕,腰身发力,斜转了一圈,把二人手臂拧在一起,那两人吃痛,刀掉在地上,被方悔一脚踢开,贴着地滑向一旁的河中去。 这时又有两人过来,双刀一上一下杀至,替那二人解围,方悔与这四人斗在一处,而那边,黑脸汉子连同三人正与使剑的姑娘苦战。 原本对方已经是手到擒来,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黑脸汉子怒极,一把刀泼风似的狂攻,另有二人在一旁伺机偷袭,三人配合在一起,姑娘剑法虽好,一时也难以反击。 黑脸汉子大喝一声,单刀斜挥,那二人挺刀直刺,一时三把刀前后攻来,姑娘一个“燕子翻云”倒飞出去,只听她惊呼一声,不知她怀中什么物事突然也飞了出去,掉进一旁的河塘里面。 那围攻方悔的四人武功平平,这时都已被方悔打趴下,没了还手之力,他立马赶上前,使个“偷天换日”,拿住黑脸汉子手臂,挡下另两人的刀,再反格出去,使个翻身捶,不过瞬间就解了姑娘之危。 三人一愣,不料这少年书生武功恁的好,其实这也是方悔没有想到的,他刚刚使的是少林达摩十八手。 少林罗汉拳有先天后天之分,那达摩十八手相传乃是当年达摩祖师传道时留下的,而一百零八工罗汉之类拳法,均是由十八手演化过来,因此有先天后天之分。 达摩十八手可谓罗汉拳之祖,厉害非凡,方悔本不好斗,自从学得,极少使用,这时救人于危难时突然使了出来,结果连他也没想到。 黑脸汉子上下打量打量他,冷笑道:“好个蹄子,竟然还有帮手!” 姑娘瞪了方悔一眼,道:“他不是我帮手,我不认识他,本姑娘也不需要帮手!” 黑脸汉子讥笑道:“你看见了,你帮人家,人家还不领情呢。” 方悔有些尴尬,干咳两声,道:“就算她不领情,我也要帮,你们几个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不怕人家笑话吗?” 黑脸汉子骂道:“弱女子,你看她像弱女子吗,你怎么不问问我们为什么欺负她?” 方悔一时语塞,姑娘道:“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是打了你们少爷,那也是他作恶多端,自找的!” 黑脸汉子脸上青筋陡现,待要上前,看了方悔一眼,道:“那书生,你是真的要帮她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方悔挺起胸膛,道:“不错。” 黑脸汉子阴笑道:“那好,我们后会有期!” 一群人走后,方悔刚要说话,却见那姑娘站在河边不断跺脚,叫道:“哎呀,这可怎么办?” 方悔道:“姑娘怎么了?” 姑娘道:“我的镯子刚刚掉水里了!” 方悔看看河塘,不大,料想也不会太深,便道:“应该能找到吧……” 姑娘急道:“你说得轻巧,我不会水啊。” 方悔道:“我倒是会水,可以帮姑娘下去看看。” 姑娘双目一亮,道:“当真?” 方悔道:“是的。” 姑娘道:“那……那你为什么还不下去?” 方悔脸一红,嗫嚅道:“这个……我……” 姑娘顿足道:“这个什么啊?” 方悔道:“下水得脱衣服,我这个……” 姑娘明了,转过身道:“我不看你总行了吧!” 方悔脱下外衣鞋子,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过了片刻,他浮出水面,露出个头,姑娘忙道:“怎么样,找到没有?” 方悔道:“不出我所料,这水不深,我再找找。”姑娘蹲在岸边,一脸焦急带着些关切。如此方悔一连探头换气三次,终于在第四次时,他高声道:“找到了!” 姑娘喜道:“多谢你啦,快上来吧!” 她知道方悔害羞,于是转过身去,只听一阵哗啦啦水声,方悔上了岸,穿好衣服,整理整理头发,道:“姑娘,你的镯子。” 姑娘接过碧绿色的玉镯,紧紧攥着,拿出手帕包裹好,放在背包里,道:“多谢你啦!” 方悔道:“这个镯子对姑娘很重要?” 姑娘道:“当然,这是我师父的。” 方悔点头,姑娘道:“刚才多谢你帮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方悔忙整了整衣冠,作揖道:“生方悔,不敢请教姑娘芳名?” 姑娘甜甜一笑,道:“我叫岳琳琅。” 方悔道:“山岳满目佩琳琅,真是好名字。” 岳琳琅道:“我还没说是哪三个字呢,你怎么就知道呢。” 方悔一呆,道:“难道不是?” 岳琳琅笑道:“骗你啦!” 方悔有些摸不着头脑,喃喃道:“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呢?” 岳琳琅看他呆样子不禁好笑,道:“书呆子!”河潺潺,山林幽幽,鸟语梢头,伊人在水一方,方悔心中一动,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岳琳琅道:“喂,你发什么呆啊。” 方悔忙道:“哦……我……” 岳琳琅抿嘴笑道:“真是个呆子。” 方悔讪讪一笑,岳琳琅道:“我要走了。”方悔道:“姑娘去哪?” 岳琳琅道:“怎么,你要跟着我?” 方悔道:“非也,我只是觉得……那伙人想必不会轻易罢手,姑娘一个人,似乎会有危险。” 岳琳琅道:“我才不怕!”话虽如此,还是停下了脚步,方悔跟了过去,道:“不如这样,让我跟着姑娘,如果有危险,也有个帮手。” 岳琳琅侧目看向他道:“那可不行,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呢。” 方悔面皮一热,道:“我看上去像坏人?” 岳琳琅道:“坏人的脸上可不会写着坏人两个字。” 方悔有些为难,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呢……” 岳琳琅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人真是……算了算了,就让你跟我一起吧,反正我也不怕你是坏人!” 方悔笑道:“多谢姑娘信任!” 岳琳琅自店中牵过了马,方悔对掌柜说道:“把你的桌椅弄乱了,实在对不住。” 掌柜忙道:“相公不必客气。” 方悔牵着自己的毛驴,走到岳琳琅身边,神情有些尴尬,道:“姑娘骑马,在下骑驴……” 岳琳琅道:“怎么了?” 方悔道:“姑娘丽质天生,乃天宫仙子,自然是骑马的,在下凡夫俗子,自然就骑驴了。” 岳琳琅被逗得咯咯直笑,道:“干嘛这么贬低自己啊。” 方悔道:“驴兄啊驴兄,今日能让你跟岳姑娘和她的爱马同行,实在是你我的福气。” 毛驴摇头一叫,似乎很不屑,岳琳琅笑道:“你看,人家不理你呢。” 听他二人的对话,像是认识多年一样,其实不过是萍水相逢,岳琳琅没有想到这些,方悔也没想到这些,少年人之间的感情本就是纯真的,何必用世俗的功利心去看呢? 就这么,一男一女,一马一驴在林间走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九十章 书生女孩 二 方悔问起那伙人的来历,黑脸汉子口中的少爷姓丁,那丁少爷仗着自家有些势力,平常横行不法,更是养了不少亡命之徒,那天碰巧遇见岳琳琅,被她的外貌所迷,魂飞天外,就起了色心。 结果也就知道了,丁少爷被岳琳琅一剑砍中大腿,险些伤到命根子,于是他恼羞成怒,派出人来追杀。 方悔听得连连称快,道:“这样的恶人,就该给他点惩罚。” 岳琳琅不以为然地道:“你们读书人,不都是看不起武夫吗,以为我们只会动用暴力。” 方悔道:“姑娘此言差矣,韩非子确有‘侠以武犯禁’之说,但他所说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侠,而是那些仗势欺人的人,就好像被姑娘打伤的那个丁少爷,这样的人才是以武犯禁。” 岳琳琅道:“那么真正的侠是什么样的呢?” 方悔道:“这个……在下读书十多年,平常很少和江湖人接触,不过我猜想应该像《史记》中描写的那些,太史公所推崇的,一诺千金,不惜一死来成全信义的,那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岳琳琅颔首,似有所悟,方悔又道:“其实在韩非子看来,我们读书人也是他所反对的,侠以武犯禁之前,还有句话,就是儒以文乱法。” 岳琳琅道:“这么说,我们都不是好人了?” 方悔沉吟道:“呃……或许在他看来是的吧。” 岳琳琅道:“我猜那个什么韩非子一定是个高高在上王侯公子。” 方悔奇道:“怎么说?” 岳琳琅道:“因为他根本没看过朝廷的贪官污吏,也没看过受恶人欺负的人是什么样。” 方悔怔道:“这……姑娘这番言论虽有些偏颇,倒是在下从来没想过的……受教了。”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游山玩水,岳琳琅此行是携带她师父的玉镯,去孟州找一个名叫马凡松的人,外号“七绝神鞭”,方悔左右无事,也就陪她一起。 这一日来到滁州城西的关山,时节接近初夏,天气已有些燥热,好在二人一个骑马,一个骑驴,不必走路,行在关山山道中,偶有树荫遮日,也感觉不到热。 正说些闲话,却听见山道中传来二人的对话,一人道:“老二,不是当哥哥的说你,你这好色的毛病得改改了,上次要不是你贪图美色误事,我们也不会惹上那个瘸子。” 另一人道:“你有脸说我,你贪财的毛病怎么不改改。” 那人道:“我这也是为你好,那个死瘸子功夫那么好,好不容易才把他甩开,都是因为你。” 听到这方悔不禁好奇,二人均屏气凝神,听他们说些什么,其实这声音离他们不远,不过隔着一排树而已。 对话不断,一人道:“其实那瘸子功夫也就那样,你我兄弟联手,未必不是他对手,只不过他身旁还跟着个娘们,鞭法甚是了得。” 一人道:“你还别说,那娘们模样挺标致,奶奶的,下次再遇见,先把那瘸子做了,那娘们得留下让我快活快活。” 一人骂道:“狗改不了吃屎,你还嫌吃的亏不够多吗!” 方岳二人听得清楚,想必是这两人干了什么坏事,被另外两人撞见,结果他们吃了亏。 对于这样的人,方悔和岳琳琅当然是不想见到的,于是二人默默不语,只顾向前走。 巧的是刚才说话的二人此刻转出林子,刚好对着他们迎面走来。 方悔见这二人三十多岁,一脸强悍之色,模样有几分相似,结合刚才的对话来看,想必是兄弟。 这两人确实是亲生兄弟,大哥叫范产,二弟叫范顽,自就学得一身武功,可惜不走正道,大哥爱财,二弟好色,作恶多端,因是淮西人氏,江湖称他们“淮西双煞“,常在两淮一带活动。 范家兄弟见方悔和岳琳琅走过去,几乎同时停下脚步,范顽一双贼眼盯着岳琳琅,范产道:“二弟,你看这两人是不是丁家少爷要的人?”范顽道:“不错,是有点像。” 丁家少爷也就是被岳琳琅打伤的人,他咽不下这口气,请来了淮西双煞,不过淮西双煞平常横行惯了,自然不会轻易听人命令,于是丁家少爷谎称那岳琳琅身上带有藏宝图,而且是个绝色。 这一来刚好对了两兄弟的胃口,这才答应下来。 范顽叫道:“前面的,站住!” 方悔低声道:“糟糕,他们难道要找麻烦?” 岳琳琅道:“怕什么,看他们的样子就不像好人,正好教训教训他们。” 方悔跳下毛驴,作揖道:“可是阁下叫我们吗?” 范顽道:“废话,这里还有别人吗?” 方悔道:“不知阁下叫住我们所为何事?” 范产道:“别跟我们装蒜了,我们是替丁少爷讨公道来的。” 岳琳琅道:“好哇,原来你们也是他的人。” 范产道:“把东西交出来,若是我开心,给你们一个痛快。” 岳琳琅道:“什么东西?” 范产道:“当然是藏宝图!” 岳琳琅一怔,道:“什么藏宝图?” 范顽道:“娘们挺会装嘛,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再给爷们伺候舒服了,说不定能放过你们。” 方悔不悦地道:“两位,我们的确没有什么藏宝图,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岳琳琅不知藏宝图所指何物,但最后一句话倒是听清了,她粉面一寒,道:“东西就在我身上,有本事来拿啊!” 范顽道:“看看你娘们能有几分本事!” 范产亮出两把铁尺,道:“她有兵器,交给我,你去对付那男的。” 范顽道:“哥,你可心点,别伤了她。” 岳琳琅娇咤一声,拔剑跃起,如燕子般掠向范顽,一剑破风,直刺出去。 范产挺身而上,两柄铁尺一架,将她挡了下来,方悔见她出剑,于是也和范顽动上了手。 岳琳琅恼他们出言不逊,出手均是狠招,一改往日剑法的轻灵,她刚刚一击使出了七分力,却被对方轻轻松松接下,惊怒之际,玉腕一转,格开铁尺,剑锋划出一个圆,转刺他腹。 其实刚刚范产接得并不轻松,他本以为对方一个女流,不会有什么本事,因此正面去接她一剑,虎口却被震得隐隐发麻,暗想怪不得丁少爷那伙脓包要栽在这姑娘手里。 范产铁尺就势将她的剑压下,提起右膝,岳琳琅突然撒手,然后反抓住剑柄,贴着铁尺拉了上来,同时左臂按住他提起的膝盖,剑势斜挑,范产低头,倒转铁尺,以柄去击她胸口。 他知道弟弟好色,所以不想杀伤她,要不然这一招就不会用尺柄了,他这一招进攻的地方是岳琳琅的胸脯,通常武林中与女子交手,断然不会攻击这个部位,岳琳琅果然气得粉面煞白,回剑格挡。 二人的反应速度都不慢,几乎每一人压制对手后,另一人立马反击,范产一招逼退岳琳琅,脱身出来,他的目的正是要对方回剑,只见他右手铁尺贴住剑身,手臂用力,将她手中的剑带得一偏,左手铁尺立马缠上,将其卡住。 铁尺是一种很特殊的短兵器兵器,类似叉子,三个尖,中间长,两边短,而中间的有类似短剑,也有类似圆形锥子,一般铁尺的头以圆形和尖刺为主,尖刺一般用于刺杀,圆形顶则用于点穴。 这种兵器专克刀剑,但使用起来很不方便,一般人用铁尺,也是防守多于进攻。 不过范产显然是个例外,他的两柄铁尺一个尖头,一个圆头,一个用于刺杀,一个用于点穴,双管齐下,这两把铁尺不知让多少武林人吃了亏。 岳琳琅的剑被卡住,膂力又不如对方,连运两次劲,竟抽不出来,范产嘿嘿一笑,道:“怎么样姑娘,现在可以把藏宝图交出来了吧。” 岳琳琅忽然一笑,声如黄莺般说道:“好啊,我现在就给你。” 范产一愣,道:“当真?” 岳琳琅趁他注意力分散,立马抽回宝剑,砍,刺,点,撩一连七八剑,一剑快似一剑,迫得范产手忙脚乱,不住倒退。 范产回过神来,骂了几声,他到底是个高手,立刻展开反击,避实击虚,一点一刺,两柄铁尺灵活多变,任凭岳琳琅的剑术如何轻敏,也逃不脱他的纠缠。 岳琳琅有了前车之鉴,不敢让他铁尺欺近,每当兵器将交时,她立刻换招,如此一来兵器是不会被卡住,但她的进攻也无异于是无用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九十一章 智斗双煞 一 范产把一对铁尺用得出神入化,岳琳琅心中有所忌惮,剑招威力自然减弱,二三十招过后,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再看另一边,方悔使出罗汉拳与之周旋,只见他左掌插向对方胸口,范顽把手去抓,方悔手腕一翻,右掌倏地穿出,直取他喉咙,这一招名“叶底藏花”,令人防不胜防。 不过范顽到底是个老江湖,这一招虽奇,他却并不在意,脖子向后略仰,左臂格开他手臂,右拳直攻中门。 方悔低喝一声,双手竟从范顽意想不到的方位突然勾住了他,这正是罗汉拳的要点,“守中”和“夺中”,方悔勾住他右手,一圈一绕,反攻出去,这一路也是取对方中路。 范顽怒吼一声,一双铁掌反切过去,砍、扫、拦、劈,势如狂风。方悔的达摩十八手和罗汉拳虽强,但他到底疏于实战,对战经验又远不如范顽,数招过后,已是攻少守多。 于是他干脆采取守势,所谓“两手不离怀,神鬼不敢来”,罗汉拳的灵活和达摩十八手的精妙,使得范顽一时也难以取胜。 二人斗得正酣,岳琳琅却连遇险招,范产一对铁尺完全压制住她,岳琳琅久战之下气力不济,被范产铁尺点中曲池肩井二穴,剑也险些脱手,方悔见她遇险,心急如焚,使出外八捶,一轮疾攻,抢至她身前,使一招“挽弓开隔”,拦下范产双尺。 范产击中岳琳琅的两下力道奇大,岳琳琅此刻只觉半边身子酸麻,见方悔应援自己,又是感激又是焦急。 这时范顽一双铁掌赶来,当头罩下,岳琳琅想要退,腿脚却有些不听使唤,一个踉跄跌在地下,方悔见状斜身跃起,后背硬接范产一尺,不等他做出格挡,范顽双掌结结实实打在他胸口上。 方悔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跌在岳琳琅身边。 岳琳琅惊道:“你怎么样?” 方悔捂着胸口,苦笑道:“没事……” 范顽抓起方悔,手掌抵住他脖子,道:“怎么样,现在可以交出藏宝图了吧。” 范顽一把铁尺对着岳琳琅,岳琳琅道:“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藏宝图。”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一脸狐疑,方悔道:“我知道在哪。” 岳琳琅一怔,范产忙道:“在哪?” 方悔徐徐说道:“离此不远有座清流关你们可知道。” 兄弟二人本就是淮西人氏,对于两淮一带当然熟悉,便道:“难不成藏宝图在那?” 方悔道:“不错,清流关的守将是家父至交,家父曾送他一尊玉如意,那藏宝图就藏在里面。” 范产沉吟片刻,忽然狡黠一笑,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方悔看着岳琳琅,平静地道:“你当然不会信,他也不会信,正因为所有人都不会信,我才会把它放进去。” 范产将信将疑地道:“你没撒谎?” 方悔道:“我们性命都在你手里,怎么敢撒谎?” 岳琳琅看到方悔的眼神,立马会意,故作嗔怪地道:“你怎么能说出来呢,你答应我不说的!” 范顽喝道:“闭嘴!” 岳琳琅接着道:“你知道那批宝藏值多少钱吗,落到这样的恶人手里,会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方悔叹道:“我也不想,可是……可是我们如果不说出来,就活不了了!” 岳琳琅冷笑道:“你以为说出来我们就能活了吗?” 方悔忙道:“你们不是说交出藏宝图就放过我们吗?” 二人一唱一和,演得十分逼真,范产见他们神情不像作假,道:“放不放过你们,得见了藏宝图才行。” 方悔道:“清流关离此不远,我现在就能带你们去。” 范顽道:“如果你们敢耍花样,别怪老子不客气,男的杀了,女的奸杀了!” 岳琳琅嚷道:“你们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也好过看这个没骨气的人!” 方悔还想解释,范产喝道:“都闭嘴,现在就带路!” 这一招可说是兵行险招,方悔岳琳琅二人心里根本没底,淮西双煞跟在他们身后五步,慢慢的朝清流关走去。 在山道中转了片刻,范产喝道:“怎么还没到!” 方悔嘟哝道:“我只是知道这里,从没来过。” 范顽冷笑道:“你子该不是耍我们吧。” 方悔道:“二位好汉,此刻在下和岳姑娘的性命都在你们手里,若是戏耍,你们大可以将我们杀了。” 又走了片刻,方悔瞧见不远处山上有着一座关卡,道:“就是那了!” 范家兄弟看了看,一言不发跟在他们身后,其实他二人常在两淮一带活动,清流关的所在本是知道的,只是故意不说,看看是不是方悔在使诈。 四人上了山,朝着清流关走去,越走二人心里越没底,方悔为了避免露馅,便道:“岳姑娘,你可知道这清流关是何时所建吗。” 岳琳琅索性将计就计,冷哼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方悔尴尬一笑,道:“我这也是为了我们的性命着想,你又何必呢。”而后自顾说道:“清流关始建于南唐,当时南唐控制着江南地区,为了打通金陵(今江苏南京)与两淮的通道,于是在滁州城西建造了清流关。” 岳琳琅依然不说话,范产道:“快走,前面就要到了。” 方悔感觉双腿好似千斤之重,前方的清流关简直比鬼门关还要可怕。 走过一条通道,清流关便在眼前,清流关南面长江,北望江淮,有着“金陵锁钥”之称,这里山高谷深,由于地处险要,历代都有官兵把守。 关前守着十多名披甲士兵,见方悔等人走来,便喝止道:“站住,干什么的!” 方悔笑嘻嘻走了过去,作揖道:“见过几位军爷,在下方悔,来此是为了求见此地守关将军。” 那人道:“你找王将军什么事?” 方悔心中暗暗庆幸:“原来这将军姓王。”于是说道:“是这样,家父与王将军是至交,此次前来乃是奉家父之命,来看看他,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 岳琳琅笑道:“是啊。” 范家兄弟皮笑肉不笑的意思意思,那人对旁边一人道:“你去通报将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九十二章 智斗双煞 二 岳琳琅手碰了碰方悔,示意他接下来该怎么办,方悔没了办法,只能苦笑。岳琳琅灵机一动,道:“几位军爷,可知我身后这两位朋友是何等人物吗?” 那些军汉见岳琳琅可爱动人,笑着问道:“是什么人?” 岳琳琅道:“军爷,这二人的身份可是机密,不能轻易说出来的,我可以说给你一个人听。” 那人眉开眼笑地道:“好啊。” 岳琳琅不经意地看了看方悔,走到那人身边,方悔也跟了过去,范家兄弟不知她要搞什么鬼,正要向前走时,只听岳琳琅忽然叫道:“他们是贼!”说罢拉起方悔就钻进了人群中。 淮西双煞大怒,范产亮出铁尺,骂道:“贱人!”那十多名军士见他亮出了兵器,呼喝一声围住了他们,那人高声道:“快去禀报将军,有敌来袭!” 清流关内登时涌出数十名官兵,淮西双煞怒火中烧,想去抓住方悔岳琳琅,却被官兵挡了回去,方岳二人已趁乱跑下山去了。 二人不敢再回原路,只好舍弃了马和驴,不知跑了多久,岳琳琅道:“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方悔这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道:“刚才好险,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追来吧。” 岳琳琅靠在一棵树上,调息片刻,道:“你是怎么想到去清流关的。” 方悔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其实我也是在书上看到过清流关这地方的,碰巧我们刚好走到这遇见他们。” 岳琳琅笑道:“常听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来你还有点用嘛。” 方悔摆手道:“这次实在是侥幸,再有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 岳琳琅道:“那两人到底是谁啊。” 方悔道:“听他们说起丁少爷,想必是他的人吧。” 岳琳琅道:“我看不像,这两人武功高强,那丁少爷不过是个脓包而已,怎么可能听他的呢,还有他们老说的藏宝图,究竟是什么?” 方悔想了片刻,摇头道:“在下江湖阅历浅,实在想不通他们是什么来头。” 岳琳琅道:“他们被耍了一回,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她看方悔不言语,嗔道:“喂,书呆子,你又在想什么呢。” 方悔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岳琳琅沉默片刻,道:“你的伤没事吧。” 方悔面有愧色,道:“没事,都怪我学艺不精,不然不会连累姑娘了。” 岳琳琅道:“也不能怪你……那人就是铁尺厉害,如果他也用刀剑,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方悔懊恼道:“可惜我的驴,陪我走过那么多地方……” 岳琳琅道:“毛驴值什么钱,我的马才叫可惜呢。” 方悔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岳琳琅道:“这里离孟州还有多远?” 方悔沉吟道:“说远倒也不远,可惜我们没了马和驴,光靠两只脚,恐怕要走很长时间。” 岳琳琅道:“我要去孟州。” 方悔担忧道:“可如果再遇上他们……” 岳琳琅道:“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难道怕了?” 方悔面皮一热,忙道:“不不不,岳姑娘都不怕,在下自然不怕。” 岳琳琅道:“这还差不多!” 方悔起身道:“岳姑娘没了马,在下没了驴,现在总算平等啦。” 岳琳琅道:“我的马和你的驴在一起,现在我们在一起,还挺有意思的。”二人相视一笑,仿佛什么烦恼都没了,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不管前路多少风雨,微笑面对,总会过去。 逃离滁州后,二人马不停蹄赶往孟州,诚如方悔所言,两条腿一天走不了多远,走了几天才接近宿州。 二人路上心提防,庆幸的是淮西双煞并没有追来,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此刻所处的,正是淮西双煞的活动区,换言之,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 范家兄弟虽然名声不好,但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两淮一带,大有和他们臭味相投的人。那日在滁州被方岳二人戏耍后,兄弟俩恼羞成怒,一番计较之下,散出消息,说岳琳琅方悔身上带着安禄山宝藏的藏宝图。 这世上之人谁能敌得住一个“利”字,何况说话的还是淮西双煞这样颇有分量的人。 于是,方悔岳琳琅毫无察觉地钻进了一个圈套中。 这一天二人走到灵璧县,沱河以北的一片平原,只见古墓垒垒,荒草丛生,一眼望去不见人烟,十分苍凉。 方悔心念一动,口中吟道:“弓断阵前争日月,血流垓下定龙蛇。”岳琳琅道:“你又在掉什么文?” 方悔道:“岳姑娘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吗?” 岳琳琅四下看了看,道:“看样子这地方应该有些古墓,怎么了?” 方悔神情忽然肃敬起来,道:“这里正是昔年楚霸王与汉高祖决战之处,垓下。” 岳琳琅道:“楚霸王项羽,我知道他,听说是个大英雄。” 方悔道:“对于项羽是不是英雄,历来说法不一,不过太史公对于楚霸王,还是十分钦佩的。” 岳琳琅道:“那他后来怎么输给刘邦了呢?” 方悔叹道:“项羽刚愎自用,目中无人,相反的,刘邦能够虚心纳谏,擅长用人。” 岳琳琅歪着头,不解地道:“既然项羽都失败了,那为什么还那么多人说他是英雄呢。” 方悔道:“不以成败论英雄,楚霸王的气概岂是人刘邦能比的。”一阵劲风掠过,吹散枝头啼鸦,几声苦叫,更增苍凉。 他驻足看着眼前古战场遗址,仿佛那一场大战就在眼前发生,刘邦军队将项羽重重包围,汉营中唱起了楚歌,使得项羽军队彻底丧失斗志。 虞姬如画的脸庞仿佛近在咫尺,那一抹哀艳的鲜血,那一声英雄陌路,悲怆的嘶吼,竟让方悔湿了眼眶。 男儿当如楚霸王,顶天立地,即使败了,也绝不屈服!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岳琳琅似有所感,看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轻声说道:“霸王并不孤单,他有虞姬陪着。” 方悔沉浸在历史中,没听清她说什么,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岳琳琅拉了拉他衣袖,道:“书呆子,别发呆了,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方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流了泪,一边擦一边道:“失礼失礼,让岳姑娘见笑了。” 岳琳琅嘟嘴道:“你这呆样我见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方悔道:“岳姑娘说我们被跟踪了?”说着就要回头,岳琳琅一把拉住他道:“我也是刚才才发现,应该就在我们身后。” 方悔奇道:“我怎么没发现?” 岳琳琅白他一眼,道:“谁知道你对一堆荒坟发什么愣!” 方悔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岳琳琅道:“先装作不知道,往前走走看。” 二人若无其事地迈步向前,走了二三里地,岳琳琅声道:“不能再这么走下去,得把他们引出来。” 方悔道:“怎么引?” 岳琳琅眼珠一转,伸了个懒腰,道:“书呆子,我累了,不想走了。”方悔一愣,还以为她真的累了,道:“我们刚刚不是……”岳琳琅对他使了个眼色,方悔立马将话咽了回去,道:“啊,岳姑娘既然累了,那就在此地歇歇吧。” 二人并肩坐在草地上,说着闲话,许久也不见周围有动静,岳琳琅道:“他们倒沉得住气。” 方悔道:“我猜想我们不可能平白无故被人跟踪,会不会是跟那兄弟俩有关系?” 岳琳琅道:“有可能……如果是这样,那我有个办法。”只见她拿出一张略微发黄的纸来,摆在眼前,道:“书呆子,这图上画得根本就看不懂啊,哪有什么宝藏了。” 方悔也凑过去看,皱着眉道:“既然是宝藏,当然不能画得那么浅显,我们再研究研究,应该会有发现的。” 这张纸是在路上买来,两人将计就计,预防再次遇到淮西双煞时,能用这张纸来威胁他们,再不济也能暂保一时平安。 果然猜测不错,这番话说完,只见身旁草丛中闪出三个男人,一脸凶恶,岳琳琅冷笑道:“果然出现了!” 三人步步紧逼,其中一人道:“把藏宝图交出来。” 岳琳琅道:“不交又怎样?” 那人道:“不交,杀了你也一样拿。” 方悔道:“光天化日你们竟敢杀人?” 那人轻蔑地道:“光天化日老子不仅敢杀人,还敢吃人!” 岳琳琅把图纸收在包裹中,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手里有藏宝图?” 那人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方悔道:“是不是有人告诉三位,依我看三位兄台是被别人骗了。” 三人不语,方悔道:“在下的藏宝图从没对外人说起过,除了前几日得罪过的一对兄弟。” 那人道:“是范家兄弟。” 方悔道:“原来他们姓范。” 那人道:“连淮西双煞都不知道,还敢行走江湖?” 岳琳琅道:“着啊,就是淮西双煞骗的你们。” 那人道:“怎么说?” 岳琳琅道:“很简单啊,如果我们真有藏宝图,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抢去,反而要告诉你们呢?” 那人道:“因为你们惹恼了他,他们兄弟放出话来,宁可不要宝藏,也要把你们给杀了。” 岳琳琅道:“这样的话,亏你们也信!” 那人道:“信不信再说,反正现在已经找到你们了,是真是假马上就能见分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九十三章 假藏宝图 一 这三人与淮西双煞还算有点交情,也是横行两淮一带的黑道中人,外号“郭氏三雄”,说话的那人名叫郭大,是三人中大哥。 方岳二人见对方不肯相信,免不了又是一战,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只听背后一人说道:“郭家兄弟,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只见一个土堆旁走来一个锦衣公子,年近三十,神情颇为潇洒,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郭氏三雄见了他,齐齐变了脸色,郭大笑道:“原来是章公子。” 章公子看了一眼方悔岳琳琅,道:“在下也是碰巧路过此地,见郭氏昆仲在为难他们,实在看不过,这才现身阻止。” 他说话时一直带着微笑,但语气却丝毫不容人反对,一副对什么都志在必得的样子。 郭二道:“这么说章公子也要插手宝藏了?” 章公子道:“从古至今关于宝藏的传说简直数不胜数,可到最后又有几个是真的了,即便是真的,又有几个人得到过了,在下对所谓宝藏确实没什么兴趣。” 方悔听他说得有理,不禁点头,赞道:“这位公子说得在理。” 郭大道:“既然不为宝藏,又为什么?” 章公子微笑道:“不为什么,在下向来爱管闲事。” 郭二冷笑道:“章公子,宝藏的事恐怕不止我们兄弟三人知道,你章家能护得了他们几时?” 章公子道:“那是在下要考虑的事,就不劳三位费心了。”他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显然有下逐客令的意思,郭氏三雄脸有怒色,章公子淡淡地道:“怎么,三位想和在下动武?” 郭大瞪他片刻,道:“好,你章家势大,这一回咱们兄弟认了,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在两淮可不是你章家说得算。” 章公子道:“多谢提醒,在下记住了。” 郭氏三雄走后,方悔作揖道:“多谢章公子相救。” 章公子还了一礼,道:“在下章正,不敢请教二位台甫?” 方悔见他谈吐举止有礼,心生好感,笑道:“章兄请了,弟方悔,这位是岳琳琅岳姑娘。” 章正又向岳琳琅作揖行礼,岳琳琅似乎有些不屑,把头转过去,不受这一礼,章正不以为忤,仍然面带微笑,道:“我比你们年长,就称一声愚兄了,我家在宿州,离这倒也不远,二位可到舍下盘桓几日。” 方悔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自己身上带着“藏宝图”,已经有很多人知道这个消息,不管是真是假总有人想来看看,这个章正看起来有些来头,如果能得他庇佑,那可省了很多麻烦。 他看向岳琳琅,后者很不情愿,章正道:“舍下有丫鬟,可伺候岳姑娘饮食起居,姑娘大可放心。” 岳琳琅淡淡地道:“是吗,你这么好心。” 章正道:“看来岳姑娘似乎不太相信我。” 岳琳琅道:“萍水相逢而已,为什么要相信你。” 章正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是对的,可如果谨慎过头,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乐趣呢,你防着我,我防着你,只能道路以目了。” 这番话简直说到方悔的心里去了,对章正的好感又增了一分,他道:“岳姑娘,章兄说得在理,你我初次相见到现在,也没过多长时间啊。” 岳琳琅道:“好啊,你帮我还是帮他?” 方悔道:“我自然是向着你的,可是……” 岳琳琅没好气地道:“好吧,就听你一回。” 章正笑道:“二位肯赏光,真是在下的荣幸。”他身旁两名随从也道:“恭喜公子,又结交两位朋友。” 岳琳琅道:“可别高兴太早,如果让我发现了你有什么不轨,我们马上就走。” 章正道:“章正是善是恶,日后便知,倘若我是恶人,那么二位大可以将我送交官府,或者一刀杀了,以正公道。” 岳琳琅道:“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 章正脾气再好,此刻也有些尴尬了,他苦笑道:“在下活了近三十年,今天倒是头一次被一个姑娘这么怀疑过……也罢,既然我们无缘,那么就此告辞吧。” 方悔忙道:“章兄且慢……我们得罪过淮西双煞,一路上都担心被他们追来,再加上莫名其妙多了一张藏宝图,所以我们凡事不得不心些。” 章正道:“原来如此。” 方悔道:“岳姑娘,你看……” 岳琳琅终于点头,方悔喜道:“章兄,我们二位可要叨扰了。” 章正笑道:“何其荣幸!” 一行人在日暮时分赶到宿州,章家在宿州是大户,祖上几代经商,积攒下不少财富,不仅如此,章家人历代习武,章正祖父和父亲就曾在江湖上有过很大的名声,这也使得宿州章家,江湖人和商贾的双重身份,在两淮的武林有着一席之地。 方悔见了章正府邸和府中护卫,暗道:“难怪那郭家三兄弟会怕他,看来这个章正不简单。” 章正领着二人走到正厅中,吩咐下人送上茶水点心,安排厨子准备晚餐,方悔见他待人周道有礼,家中布置又甚是雅致,越发觉得他不是坏人,反倒是岳琳琅,一路都不怎么说话。 吃完晚饭,章正立马安排人伺候方悔岳琳琅洗漱休息,方悔离家久了,突然有人伺候,有些不习惯了,至于岳琳琅,压根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她也不想有这种待遇。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章家佣人伺候完方岳二人用完早饭,方悔想去找章正,却被一个男家丁拦住,道:“公子正在前厅会客,特意吩咐二位,不要露面。” 方悔本想问为什么,但转念想到,说不定来的是章正的亲戚朋友,自己一个外人,不露面也是情理之中。 岳琳琅多日漂泊,此刻有个暂时安身之处,一番梳洗打扮,更显动人,她本不信任章正,一整天都和方悔待在屋中聊天。 到了第二天,仍是这般,方悔心中纳闷,那家丁道:“公子知道二位心中有疑,特地吩咐的,外面的客人并非善类,二位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如此又过了一日,岳琳琅有些待不住了,方悔也十分好奇,二人正在屋里闷坐,那家丁忽然走来,说道:“二位,我家公子有请,请跟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九十四章 假藏宝图 二 二人随家丁分花拂柳,走到前厅一侧,躲在屏风后面,只见章正坐在正位,旁边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两侧坐着四人,其中三人正是几天前拦住他们的郭氏三雄,另外一个老者五十上下,坐得笔直,正和章正交谈着。 只听章正说道:“苗老英雄和郭氏昆仲今天怎么有空驾临舍下?” 那老者名叫苗中须,两淮黑道上响当当的人物,这次也是听了安禄山宝藏的事情,加上郭家兄弟撺掇,一同来了章家。 岳琳琅声道:“看来这个章公子和他们是一伙。” 方悔摇头道:“岳姑娘,没亲眼见到的事情,还是不要妄下结论。” 只听苗中须道:“章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老夫不揣冒昧来此,是为了宝藏一事。” 章正道:“原来苗老也是听了江湖传言。” 郭大道:“传言有真有假,难道章公子敢说那身怀藏宝图的一男一女不在府中?” 章正道:“不错,方公子和岳姑娘的确在这里。” 苗中须道:“既然如此,可否让他们现身一见。” 章正摇头,苗中须眯着眼道:“怎么?”章正道:“他们是我的客人,我身为东道主,有保护他们的责任。” 郭二道:“我们当然不敢为难章公子的客人,只是要他们手中的藏宝图而已。” 章正道:“我不明白,几位何以言辞凿凿说他们有藏宝图呢。” 郭大道:“我们兄弟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方悔躲在屏风后暗笑,那不过是张随便画了几笔的纸而已,哪是什么藏宝图了。 章正道:“即便真有那么回事,除非是他们自己愿意给你们,不然我不会强迫他们。”这话说得义正言辞,令方悔颇受感动,郭大冷笑道:“是为了朋友,还是章公子自己想独吞呢。” 章正面色一变,森然道:“郭家兄弟,你以为世人都像你们这样见利忘义吗?” 郭二道:“我大哥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章公子若果真是正人君子,又何必生气。” 方悔暗道:“这三人那日见到章正可不是这么强横,想必是又请来了帮手,那个老者倒要留意几分。” 章正道:“我章家是什么身份,几位不是不知道,区区宝藏,我要它何用。” 郭大道:“若是一般钱财,章公子自然看不上眼,可如果传言是真,安禄山的宝藏之巨,恐非章家可比吧。” 章正靠在椅子上,有些疲劳地道:“说来说去,几位是铁了心要为难在下了。” 苗中须道:“我等不敢为难章公子,只是想请章公子请那两位朋友现身一见。” 章正缓缓说道:“恕难从命。” 厅中一下安静下来,方岳二人相视不语,连口大气也不敢出,章正态度坚决,郭家三兄弟面带冷笑,苗中须轻轻抚摸着胡须。 这时,只见章正身旁一直站着的人忽然走到他面前,道:“几位,公子的话想必也说得很清楚了,请回吧。” 苗中须瞥他一眼,道:“你又是什么人。” 那青年道:“我叫彭浩。” 苗中须倨傲地道:“没听说过。” 彭浩仍是面无表情,道:“彭浩就是彭浩,只听命公子的彭浩,他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我杀谁就杀谁。” 苗中须面有不屑,郭家三兄弟却感到手脚发凉,这个青年似乎是个极不好惹的人物,苗中须的目光忽然转向侧厅的屏风,方悔忽然觉得两道冷电似的目光投射过来,忙拉着岳琳琅向里走了走,紧靠在屏风后面。 苗中须道:“老夫不远千里来此,章公子难道就让我这么空手而归?” 章正道:“苗老英雄想怎样,尽管说出来好了。” 苗中须道:“老夫久闻章家不仅是商中巨贾,还是两淮武林一杰,比经商我是不行的,这把老骨头想请教请教章公子的功夫。” 彭浩道:“那你得先过我这关。” 苗中须横行两淮数十年,当然不会把一个后生放在眼里,冷笑道:“老夫要请教的是你主子,你还不配。” 彭浩拔出一把匕首,一声不吭扎在自己左腿上,道:“不知现在配不配?” 郭氏三雄面色一变,苗中须略感惊讶,道:“这算什么。” 彭浩拔出匕首又扎向右腿,仍是一声不吭,道:“那么现在呢。” 他两条大腿哗哗流血,他竟好像感觉不到疼,直直盯着苗中须。岳琳琅见了这场景,险些吓出声来,方悔低声道:“这个人好……好奇怪……” 岳琳琅道:“他难道想用这种方法把他们吓走?” 方悔不解地道:“可是这代价似乎太大了吧。” 苗中须有些坐不住了,道:“章公子,你这算什么。” 章正微笑道:“雕虫技,当然入不了苗老英雄和郭氏三雄的法眼。” 彭浩再次拔出匕首,任凭两腿鲜血直流,向前走了几步,靠近苗中须时,又一刀刺入腹,他略一皱眉,尽量控制住气息,道:“现在呢,有没有资格。” 苗中须和郭氏三雄都是江湖豪客,但这种场面确实不多见,尤其这彭浩连扎自己三刀,面不改色,郭大强笑道:“章公子,这……” 章正好像并不关心彭浩的死活,道:“我说过,我不能把他们交给你们。” 彭浩第三次拔出匕首,对准了自己胸膛,苗中须道:“慢着!” 章正道:“苗老英雄怎么说?” 苗中须脸色阴沉,道:“老夫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这藏宝图不要也罢!”说罢拂袖而去,章正转向郭氏三雄,道:“那么,三位呢?” 三兄弟神色尴尬,纷纷起身告辞,不料一场危机竟以这种方式化解,方悔看得心惊胆战,待四人走后才和岳琳琅走出来。 章正马上扶住彭浩,高声道:“叫大夫!” 彭浩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没事。” 章正叹道:“就算和他们动手,我们也不会输,你这又是何必呢。”他见方岳二人走了出来,道:“对不住,让二位受惊了。” 方悔道:“章兄,我们……” 章正道:“不必道谢,不光是为你,也算是为了我章家吧。” 方悔道:“其实……”他本想把藏宝图是假的事说出来,刚刚开口,只听章正道:“也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再有人来。” 岳琳琅道:“你不用为了我们这样,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章正苦笑道:“岳姑娘,恐怕现在知道藏宝图的人,都知道你们在我章家,就算你们走了,他们也还是会来的。” 岳琳琅道:“这么说反倒是我们害了你。” 章正道:“不要这么说,你们是我的朋友……我想会有办法的,以我章家之力,还可与他们周旋周旋。” 晚间,方悔和岳琳琅在院中凉亭里说着闲话,章正因为有家中生意要打理,没有过多时间陪他们,不过他已传下命令,方悔和岳琳琅可在府中随意走动,话虽如此,但方悔岳琳琅碍于礼数,不便太随意。 中庭月色正清明,院的一切似乎变得清晰,而又因月光罩着一层朦胧,池月影,花间清光,令人心神为之悄然。 方悔负手于亭间,朗声吟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岳琳琅坐在一边,道:“又在掉书袋。” 方悔笑道:“春夏相交之际,月色清明之时,又有庄姜在侧,这样的良辰美景,可惜没有酒,不然可与岳姑娘对饮几杯。” 岳琳琅托着腮,手指拨弄着头发,道:“谁要和你对饮……你刚刚说什么江?” 方悔道:“是庄姜,春秋时卫庄公的夫人,《诗经硕人》中有言,手如葇荑,肤如凝脂……” 没等他说完,岳琳琅道:“好啦好啦,知道你有学问。” 方悔尴尬一笑,坐在她身边,道:“岳姑娘似有心事?” 岳琳琅侧着头,叹道:“你说这个章正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方悔道:“何出此言?” 岳琳琅道:“从今天来看,他好像是个好人……” 方悔点头道:“是啊,他为了保护我们,险些把自己的……自己家的人性命都赔上了。” 岳琳琅道:“他手下竟然有这么不怕死的人,看来这个章正不简单。” 方悔道:“这个我也想过,可是他对我们好像也没有坏心思。” 岳琳琅道:“你倒是挺信任他。” 方悔道:“因为我觉得他没必要骗我们啊。” 岳琳琅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道:“江湖的险恶,可不是你们这样的读书人能想像的。” 方悔眨了眨眼,岳琳琅看他愣住的样子太好笑,还是没绷住,笑得花枝乱颤,方悔脸上一热,道:“岳姑娘,你又拿我开玩笑。” 岳琳琅笑道:“你刚刚那样子实在太好笑……”她笑了一阵,捏着方悔的耳朵,好像一个姐姐在训斥弟弟一样,道:“我刚刚那句话可不是说笑,你得记住了。” 方悔道:“是是是,岳姐姐的话,弟铭记在心。” 岳琳琅满意地道:“这还差不多。” 二人正说笑间,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声音道:“阁下夜访舍下,所为何事?”这声音正是章正,方悔道:“怎么?” 岳琳琅道:“应该是有人想趁夜来打探什么,估计又是和我们的藏宝图有关。” 方悔道:“岳姑娘,我看我们还是赶紧把这个假藏宝图的消息告诉章公子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九十五章 君子小人 一 方岳二人闻言赶来,只见院中亮着明晃晃的火把,章家人包围住一个蒙面人,章正站着檐下,默默看着他。 章正见他们走来,便道:“对不住,打扰二位了。” 方悔道:“章兄这是哪里话……这个人是……” 章正道:“我也想知道,阁下究竟是谁。” 蒙面人不吱声,把目光转向方悔和岳琳琅,冷冷一笑:“他们果然在你这。” 章正道:“我好像没说过他们不在我这,倒是阁下,夜闯民宅,若不给我个说法,你恐怕很难离开这里。” 蒙面人道:“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他说话声音低沉,像是故意压着嗓子。 章正道:“杀人不敢,只是要阁下给我个说法。” 蒙面人道:“我如果没有说法呢。” 章正道:“那么就请阁下凭本事走出去吧。” 说完只见他身旁走出三人,走到蒙面人身边,三人齐声说道:“请。” 蒙面人怒笑道:“好,今晚我就看看你章家凭什么这么大名声!” 章正走到方岳二人身边,微笑道:“你们没睡下?” 方悔道:“没有,我们在隔壁院子正说着话,听到这里有动静,就过来了。” 章正又看向岳琳琅,道:“我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竟敢趁夜闯入我家。” 岳琳琅道:“那章公子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人。” 章正道:“给他一点教训就是了。” 三人说话间,院中已经动起了手,那蒙面老者武功不弱,拳脚猛烈,他们一交手,其余人全部退到墙边,那三人武功不高,但胜在配合巧妙,攻守之间变化多端,蒙面人拳脚虽强,一时竟占不了上风。 方悔看了片刻,心道:“这个章正果然不凡,手底下不知还有多少能人。” 蒙面人斗了片刻非但没能取胜,反而渐落下风,骂道:“原来你们章家靠的是以多欺少。” 他一着急把真实声音露了出来,章正道:“苗老英雄既然不是明着来,我们又何必明着去。” 原来这蒙面人就是白天来过的苗中须,他虽然离开,但心心念念的还是宝藏,于是夜里来打探,看看方悔岳琳琅是否在章家,不料却被章家人发现。 他本以为凭着自己一身武功可以闯出章家,可他实在太自信了,这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数十招间苗中须已经挨了十多次拳脚,他越打心越慌,这个章正手下到底还有多少厉害角色? 想到这心登时怯了,胸口挨了三拳,倒退四五步,翻墙掠走。 三人看向章正,后者道:“给他个教训就好,不必追了。” 章正屏退众人后,向方岳二人说道:“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不能陪你们了,你们自便吧。” 方悔忙道:“没关系没关系,章兄只管去好了。” 章正道了声告辞,领着几个家丁走了,方悔叹道:“人为财死啊,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宝藏,这些人竟然前赴后继。” 岳琳琅道:“我在想,我们当初的办法会不会错了,造一个假的藏宝图的确暂时保住了我们的命,可是却又把我们推向了更危险的地步。” 方悔沉吟道:“我们不能再连累章公子了,不如明天我们向他辞行吧。” 章正回到自己书房,几个仆人站在一边伺候,一人道:“章公子,两淮一带的江湖人早已经蠢蠢欲动,他们想必都知道方悔岳琳琅在我们这,你看……” 章正脸色阴沉,烛光下映得十分诡异,与平日的彬彬有礼大相径庭,他道:“明天吧,我去问问他们,这藏宝图是否真有其事。” 那人道:“他们会说真话吗?” 章正道:“他们没理由骗我。” 一人道:“可如果藏宝图是假的,那该怎么办?” 章正道:“我自有办法,你们立即传令下去,驻扎在两淮的无法帮众,即刻赶来宿州。” 那人道:“这事要不要请示一下帮主?” 章正道:“不必,帮主既然要我管理此地,那么就给了我便宜行事的权力,借此机会让那帮人看看,我章家不是好惹的。” 次日,方岳二人收拾好行礼,准备向章正告辞,刚走出屋子,却见章正迎面走了过来,他看二人拿着包裹,道:“怎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岳琳琅道:“章公子,我们打算离开这里,正打算和你说呢。” 章正有些惶恐,道:“为什么要离开,是我照顾不周?” 方悔道:“非也,正因为章兄照顾得太周全,反倒让我们心生不安了。” 岳琳琅道:“其实关于藏宝图的事情,是我们连累你。” 章正道:“你们可知今早谁来了吗。” 方悔道:“又有来找我们的人吗?” 章正点头道:“是你们的老对头了,淮西双煞。” 方悔惊道:“那他们……” 章正微笑道:“没关系,已经被打发走了。” 方悔知道这“打发”两个字,说得轻松,背后不知道藏着多少困难,他怍然道:“章兄,我们真不知该怎么谢谢你。” 章正道:“何必说谢……其实我找你们,是有事相询。” 岳琳琅道:“可是想问藏宝图的事?” 章正道:“没错,倒不是我贪图宝藏,只是……你们也看到了,很多人都冲着它来,我想还是要了解一下。” 岳琳琅道:“我们本不该骗你的,一直都想和你说,只是一直没机会,其实这藏宝图根本就是假的。” 章正一愣,失声道:“假的?” 岳琳琅道:“是的,其实就是一张很普通的纸,我们胡乱画些东西在上面。” 章正还是不敢相信,道:“那为什么……” 方悔向他说了前因后果,道:“实在对不住,因为一张假的藏宝图,害你得罪了这么多人。” 章正默然片刻,笑道:“可笑那些人竟然全都信以为真。” 方悔道:“所以我们想把这件事告诉你,然后再告辞。” 章正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道:“你们恐怕走不了。” 方悔奇道:“为什么?” 章正道:“两淮一带的江湖人几乎都知道藏宝图一事,他们都知道你们在我家,没了我,你们出去恐怕就是羊入虎口。” 方悔为难道:“可是我们怎好再连累你……” 岳琳琅听出他语气另有含义,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章正神色忽然变得狡黠,他道:“我可以帮你们解决那些麻烦,不过……” 岳琳琅紧追着问:“不过什么?” 章正看她一眼,道:“方公子可以走,但是你得留下。” 方悔没反应过来,问道:“为什么,她留下做什么?” 岳琳琅冷笑道:“所以你帮我解决麻烦,却要我一人留下来陪你?” 方悔一怔,道:“章兄你……” 章正道:“不错,我要你做我的夫人,在下活了近三十年,还没遇到一个让我真正心动的女子,岳姑娘你是例外。” 方悔终于明白过来,怒道:“章兄,你……你怎么能趁火打劫!” 岳琳琅道:“你还叫他章兄,我早就看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章正不以为忤,笑道:“岳姑娘说得不错,起初我的确是为了宝藏才帮你们,不过后来就是为了姑娘你了。” 方悔看清他的真面目后,一颗心顿时凉了下去,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公子哥,现在变得如此可恶,他道:“真想不到,你会是这样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九十六章 君子小人 二 章正道:“怎么样岳姑娘,你答应不答应。” 岳琳琅道:“当然不答应!” 章正道:“也行,那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不过我告诉你,出了这扇门,可就没那么安全了,淮西双煞此刻想必没走远吧,你猜他们兄弟看到你们,会怎么样?” 方悔怒指他道:“你……你这奸险人!” 岳琳琅忽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条件。” 章正抑制不住喜悦,笑道:“你说!” 岳琳琅道:“给我三天时间,三天的时间里你务必要保护好我们。” 章正道:“这个简单,三天时间里,我保证所有来找你们麻烦的人,我通通都能给解决掉!” 岳琳琅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章正大笑道:“我如果没有这个本事,那么天下还有谁有这个本事,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无法帮?” 方悔惊道:“原来你是无法帮的人!” 岳琳琅苦笑道:“我明白了。” 章正深情款款看着岳琳琅,轻声道:“三天后,我等着岳姑娘。”他临走时还抛下一句话:“你们千万不要想逃跑,这里看不见的地方都是我的人,你们跑不掉的。” 方悔气得脸色发白,道:“岳姑娘,你……” 岳琳琅道:“还有三天时间,赶紧想办法吧。” 方悔恼道:“都怪我,都怪我当初太轻信他了!” 岳琳琅挤出一丝笑容,道:“给你个教训,以后省得再轻易相信别人。” 方悔第一次感到心生怜惜,他不敢抬头去看岳琳琅,背对着她道:“我不信他章家是天罗地,闯不出去!” 岳琳琅苦笑道:“你难道忘了他刚刚的话,我们走不出去的。” 如章正所言,二人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周围布满了看守,固定时间有人来送饭送水给他们,不过想要逃出去,那是难如登天了。 方悔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他想破口大骂来发泄发泄,可他毕竟是个读书人,不懂怎么骂人,只能生闷气。 岳琳琅坐在一边发呆,方悔见她两眼无神,浑然没了平时的活泼可爱,叹道:“可笑我方悔腹中贮书千卷,到头来却仍是百无一用,关键时刻竟连个办法都想不出,害得你……” 岳琳琅道:“如果三天后还没有办法,那我只能嫁他了,总归能保住我们的性命,只可惜……” 方悔道:“可惜什么?” 岳琳琅道:“可惜我没办法完成师父的嘱托了。” 方悔道:“我想起来了,我一直都不知道你要去孟州做什么。” 岳琳琅沉默半晌,理清了思路,道:“其实我是替我师父去找那个人的。” 方悔道:“我好像记得,那个人叫马……马……” “叫马凡松。”岳琳琅接道:“他跟我师父……曾经是一对恋人。” 方悔道:“那你师父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岳琳琅眼圈泛红,道:“师父她已经病了,她说她和马凡松从恋人变成了路人,生命中最后一刻,还想再见他一面。” 方悔道:“原来如此。” 岳琳琅道:“师父的病时好时坏,现在我不在她身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方悔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岳姑娘不必担忧。” 岳琳琅涩声道:“师父常对我说,命运无常,所谓吉人自有天相,不过自我安慰而已。” 方悔不知该怎么安慰,默默坐在一边,岳琳琅道:“也不知道那马凡松愿不愿意再见师父最后一面。” 方悔道:“我想应该会的,他们曾经毕竟是恋人,就算终成陌路,也总该有点未了之思吧。” “书呆子,如果我真的嫁给章正了,你能替我完成师父的嘱托吗?”岳琳琅想起往事今昔,不禁感伤,泪珠盈睫。 方悔道:“不。” 岳琳琅愕然,方悔看着她,坚定地道:“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岳琳琅道:“你想到办法了?” 方悔道:“没有,大不了我拼了命护你出去。” 岳琳琅道:“他们那么多人,你就算拼了命,也是白白送死。” 方悔道:“可是你不能嫁给那个伪君子。” 岳琳琅摇头:“只要你能替我完成师父的嘱托,只要你能安全活着……” 方悔仿佛看到了绝望,喃喃道:“是啊,我豁出命算得什么,你还有你的师父……” 他呆了半晌,忽道:“有了,我可以先帮你完成你师父的托付,再回来救你……虽然你还是得嫁他,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岳琳琅破涕为笑:“你这个呆子……” 方悔急道:“难道这方法不行,那该怎么办呢……” 岳琳琅凝视他道:“呆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方悔迎上她梨花带雨的眼睛,痴痴地道:“我也不知道,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每天都想看见你。”二人相视片刻,都红了脸。 “我有这么好吗……”岳琳琅低声说道。 方悔期期艾艾说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就是觉得这样挺好。” “我才不要天天看到你呢!”岳琳琅忽然的轻笑,好似一朵经雨初绽的花朵,方悔看得痴了,道:“岳姑娘,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岳琳琅道:“难道我不笑的时候丑了?” 方悔忙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岳琳琅甜甜一笑,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不过即将面对的烦恼依然在,并渐渐逼近着。 第二天晚间,章正在屋中校对着账本,忽然一家丁急忙走来,说府外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扬言要见方悔和岳琳琅,一睹藏宝图真假。 章正没有料到他们来得这么快,联想淮西双煞说过的话,心中登时明了,淮西双煞被方岳二人在清流关耍了一回,之所以没有这么快追来,而是去联络两淮一带的绿林豪客,郭氏三雄,苗中须在章家吃瘪后,心怀怨恨,一边散布消息,一边联络人。 章正虽是这一带无法帮的头领,但无法帮众多数都散落在外,距离宿州最近的也有数十里,下午来章家报道的不过数十人而已,其余人还在路上。章正皱了皱眉头,命令人看好方悔和岳琳琅,带着几名侍从出了大门。 章家外拥着近百人,却不见淮西双煞和苗中须,他们见章正走出来,立马围了上去,章正照常例寒暄礼待一番,这些人根本不耐听客套话,章正打心底也懒得和他们啰嗦,两淮武林一向不服无法帮,认为无法帮远在东京,在江淮平原上,凡是发现无法帮踪迹,必然会引出纠纷。 章正便是想借此次机会,向他们宣示无法帮的江湖地位。 众人争吵之际,自章家内院蜂拥而出数十人,立马将他们挡了出去,这数十人纷纷手持兵器,如同一座座铁塔站着,众人脸色大变,只因他们服饰统一,左胸上用白色丝线绣着一个“法”字! “好啊,无法帮竟然也参与进来!”众人嚷道。 “什么参与进来,章正根本就是无法帮的人!” “我说他章家凭什么敢这么横!” 章正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道:“各位,屋里的一男一女你们暂时不能见,至于他们身上的东西,对不住,你们也不能看。” 众人中有些不过是来凑凑热闹,见章正的背后是无法帮,已有多人心生退意,不过他们并不担心,因为他们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 因此马上就有人放出豪言:“姓章的,别说你能打退几批人,这里是宿州,可不是东京,无法帮休想逞威风!” 一人带头,立马就有人附和道:“没错,你们也不过这点人,无法帮逞威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伙并肩子上,把他们赶回东京去!” 章正双目燃气火花,握紧拳头,沉声道:“看来欲成帮主大事,就必须先平了你们!” 方悔岳琳琅在屋中,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兵器交戈之声,二人面露惊疑,方悔凝神细听,讶然道:“好像有很多人。” 岳琳琅道:“会是谁呢?” 正自惊疑不定时,又听门外看守喝道:“什么人!”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在房顶响起,跟着就是多人追了过去,窗外人影重重,闪了几闪,没等二人反应过来,门却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九十八章 脱险入险 二 他想到姬无天曾对他说过的话:“我将来如果大事能成,你便是我的功臣。”关于姬无天的用意,他知道的不多,不过他不需要知道多少,他只需要知道姬无天交给的任务就行。 章正负手站在门前,脸上带着阴冷,一人恭声道:“章公子,已经全部解决了。” “很好。”章正点头,他道:“总算没有堕了无法帮的名声。” 那人道:“可以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帮主,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定会大大的嘉奖公子的。” 章正应了一声,显然是十分得意,这时只见一人急急忙忙赶过来,颤声道:“公子……方悔和岳琳琅……” 章正眉头一皱,道:“怎么了?” 那人道:“跑了。” 方悔岳琳琅苗中须三人连夜逃出宿州,确定了周围没有危险才停了下来,方悔衣服上的血迹已干,却满头大汗,十分疲惫,岳琳琅弯着腰不住喘粗气。 方悔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道:“你伤在哪,碍不碍事?” 岳琳琅摆摆手,感到喉咙阵阵发干,道:“都是伤,无大碍。” 方悔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苗中须咳了几声,沉声道:“你们已经脱困了,该兑现承诺了吧!” 二人相视不语,苗中须怒道:“怎么,你们想反悔?” 岳琳琅道:“你凭什么确定我们脱险了,说不定章家的人就在附近。” 苗中须道:“那我不管,反正你们已经走出章家了,快把东西交给我!”他一步步走向岳琳琅,方悔忙挡在他面前,道:“我们目前还不能确定有无危险,藏宝图还不能给你。” 苗中须双目喷火,冷笑道:“敢耍我,老夫现在就毙了你们!”手掌忽抬,朝方悔面门袭去。 岳琳琅叫道:“心!” 方悔使双臂格开,却被这一掌牵动左臂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方悔这才明白,那晚在章家,苗中须被章正的人围攻,看似落败,其实根本没出全力,刚刚这一掌力道之雄,根本不像是受伤之人发出。 苗中须赶上一拳,要把他击毙,陡然剑光突现,对准了他拳头,苗中须呼喝一声,收拳再出,岳琳琅身上有伤,经历三次战斗,又狂奔了一阵,气力早已消耗殆尽,这一剑出得有招无力,数招间已连遇危险。 方悔顾不得伤口,使个分心捶,与岳琳琅的剑同时攻向对方心口。 他们勉强斗了十多招,心中震惊,苗中须果然不是一般人,这一次他们再无胜算了。 其实苗中须有苦说不出,在章家他被多人拳掌打中,伤了脏腑,若不抓紧调息,恐有性命之忧,不过眼下这情况,容不得他停下来,只有全力以赴,尽快制服他们。 方岳二人体力渐渐透支,身上伤口传来阵阵撕裂疼痛,终于不支,双双倒在地上。 苗中须笑了几声,忽然哑声,五官都要拧在一起,他强忍着疼痛,道:“你不交出来,那我可自己搜了。” 岳琳琅脸色煞白,苗中须刚刚迈出一步,突然一声残疾,腹多出一截尖刺,哗哗流血。 只听一人笑道:“苗老头,多谢你,省得咱兄弟费心费力。” 方岳二人心中叫苦,眼前赫然多了两个人,正是淮西双煞,范产范顽兄弟,苗中须体内的铁尺正是范产的,他们兄弟之所以没出现在章家,就是一直跟着苗中须,浑水摸鱼。 苗中须口中流着血,面部狰狞,大吼一声,回身撞向范产,范产早就料到他会临死反扑,另一柄铁尺对着他颈脖砸下,苗中须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范产拔出铁尺,道:“找你们多日了。” 范顽盯着岳琳琅道:“哥,怎么处理他们。” 范产道:“藏宝图这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那个姓丁的,我们回头再跟他算账,眼下……” 范顽接道:“杀了?” 范产道:“不,不能杀,留着他们有用。” 方岳二人本以为遇到他们绝无生路,没想到范产竟不杀他们,惊讶之余又多了一丝希望,不过这希望随着接下来兄弟二人的话破灭了。 范产道:“他们从章家逃出来,应该是章正想要的人,说不定现在章正在派人找他们呢。” 范顽道:“你什么意思。” 范产想了想,道:“我想把他们交给章正。” 范顽立马叫了起来:“为什么?” 范产道:“章正背后是无法帮,你也知道了,如果我们把他要的人交还给他,那么之前我们得罪他的事,他也就不会和我们计较了。” 范顽道:“就算他要计较,那又怎么样,咱们兄弟什么时候怕过别人了。”他嘴上强硬,但语气却一点不壮,范产看出弟弟的心思,道:“你想,我们兄弟二人干了不少坏事,想要杀我们的人自然也不少,如果我们有了无法帮这个靠山,就不会担心那些人了。” 范顽道:“话是有理,可是……” 范产道:“不要可是了,就这么干,别的不说,下次再遇到那个死瘸子,咱们兄弟也不用怕他了。” 范顽道:“那我们现在就给他送去?” 范产道:“不,直接还给他倒显得咱兄弟怂了,先把他们放在王平那里,我去和章正谈谈。” 范顽点头,想要封住二人穴位,范产道:“他们现在受了伤,不要下重手,不然出了什么岔子,没办法和章正交待。” 方岳二人早没了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范顽封住自己穴位,这时天色已明,二人被押往山寨。 山寨中有百十号人,王平和淮西双煞有点交情,很爽快就答应下来,把二人关在柴房里,为防万一,用麻绳捆住,范产一人前往宿州章家,留下范顽协助看守。 方悔被绑在柱子上,岳琳琅躺在地下,她道:“书呆子,你怎么不说话。” 方悔苦笑道:“岳姑娘要我说什么。” 岳琳琅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方悔道:“多亏他封住我穴道,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不过还是有点疼,岳姑娘你呢。” 岳琳琅叹道:“我没事。” 方悔长叹道:“难道这次我们彻底没救了吗。” 岳琳琅默不作声,方悔怕她想起师父的托付感伤,便道:“岳姑娘你放心,我们总会化险为夷的。” 岳琳琅知道这是无益的安慰,还是微笑道:“你是不是后悔遇见了我。” 方悔一怔,道:“为什么这么说?” 岳琳琅道:“如果不遇上我,你也不会遇到这么多麻烦啊,你可以在家读你的书,过你的安生日子。” 方悔道:“别这么说,我觉得能够遇见岳姑娘,是我的荣幸……况且就算没遇见你,我也不会在家读书的。” 岳琳琅想到这一去恐怕两人再也不会见面,甚至有性命之忧,索性敞开心扉,道:“我一直都没问你,你为什么不想读书啊,既然不想,为什么还考了个举人呢。” 方悔皱眉道:“不是不想,而是……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岳琳琅努力把头歪向他,却因穴道被封,无法一动半分,轻叹道:“那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啊。” 方悔低眉道:“起初确实是为了考取功名,可是越到后来,心里越没底,我也常常问我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读书呢,仅仅是为了家里人所说的,出将入相,光宗耀祖吗,我想不通这些问题,所以才从家里走了出来。” 岳琳琅道:“看来你也很矛盾。” 方悔道:“是啊,有时想想,我读了这么多书,还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岳琳琅道:“那你从家里走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方悔道:“这个……我也清楚,或许就是想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吧。” 岳琳琅道:“那你现在体验到了,后悔吗。” 方悔笑道:“不,能和岳姑娘在一起,当然不后悔。” 岳琳琅道:“我可没这么好……” 方悔忽道:“等等。” 岳琳琅道:“怎么了?” 方悔似乎沉默了片刻,喜道:“岳姑娘,我感到气息正在恢复。” 岳琳琅眼珠转了转,道:“你是说你可以运功冲开穴位?” 方悔道:“我可以试试!” 范顽和王平叙叙旧,在山寨中四处走动,王平屏退手下,一人来到关押他们的柴房。 这王平和范顽一样,也是个好色之徒,见岳琳琅生得漂亮,又被封住穴道,于是便起了歹意。 方悔用尽全力,运功冲撞穴位,终于他长出一口气,跌在地下,岳琳琅忙道:“怎么,解开了?”她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又道:“你连绳子也解开了?” 方悔缓了缓,道:“是的。” 岳琳琅道:“我感觉他们系的扣子好像很特殊,不容易解开,你是怎么这么快做到的。” 方悔道:“不然岳姑娘以为在下凭什么叫圣手书生?” 岳琳琅笑道:“原来你还有这本事!” 方悔替她解了绳子和穴道,说道:“其实也就派上这样的用场了,算不得什么本事。” 这时门外有声音响起,岳琳琅低声道:“不好,听声音是那个寨主来了。” 方悔急道:“那怎么办?” 岳琳琅道:“你快把我绑上,装作穴道被封住的样子。” 方悔有些不解,道:“为什么?” 岳琳琅道:“看看他要干什么,趁他不注意制住他,或者封住他穴道,让他带我们出去,不过你也得帮我。” 方悔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说完这句话他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不知何时,他已不再是那个文文弱弱的书生举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九十七章 脱险入险 一 方悔脱口道:“是你!” 岳琳琅也感惊讶,眼前站着的,就是前两天来过章家,并夜探章家,结果负伤而走的苗中须。 方悔道:“你想干什么!” 苗中须嘿嘿笑道:“当然是来拿藏宝图。” 方悔不知该苦还是该笑,到现在他竟然还相信有藏宝图,岳琳琅道:“门口这么多守卫,你是怎么进来的?” 苗中须道:“那些废物当然难不倒我。” 方悔哂道:“废物么,不知那天晚上是谁铩羽而归。” 苗中须面色一变,步步逼近,森然道:“老子没时间跟你们闲扯,快把藏宝图交给我!” 方悔道:“且慢,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苗中须面露得意,道:“你以为那天晚上我来干嘛了,你以为老夫当真这么不堪一击吗?” 岳琳琅眼珠一转,道:“这么说你是趁着外面大乱,偷入进来的,门口的守卫也是被你的人引开的,看来我们低估你了。” 苗中须有些不耐烦,往屋外看了看,似担心有人来,道:“快点拿出来!说着向前跨出几步,就要靠近二人。 岳琳琅道:“给你可以,不过我们有条件。” 苗中须道:“快说!” 岳琳琅道:“把我们带出去。” 苗中须沉吟不语,有些为难,他一个人要出去也不难,毕竟外面这么乱,可如果带上方悔岳琳琅,恐怕就是两个累赘,天晓得他们半路又会使什么诡计。 不过苗中须利欲熏心,何况他也是横行两淮武林数十年的人,总不会怕了两个孩子,于是一咬牙,道:“我可以带你们出去,不过先让我看看藏宝图。” 岳琳琅自衣兜中拿出一张发黄的纸,道:“就在这了。” 苗中须道:“打开。” 岳琳琅道:“怎么,你不信?” 苗中须冷笑道:“兹事体大,我当然要亲眼看看。” 岳琳琅把藏宝图放近蜡烛,道:“你若不相信,我现在就给烧了,你也不必费心了。” 苗中须到底投鼠忌器,忙道:“使不得……我这就带你们走,不过你们别想耍阴谋!” 方悔道:“你当人人都这么言而无信吗,一旦脱困,我们定将藏宝图双手奉上。” 苗中须领着二人出了门,往一条回廊走,他那晚夜探章家,已把府中情况摸了个透,三人抹角拐弯,不多时就远离了囚禁他们的屋子。 三人后背是假山亭台,院内一片漆黑,没有灯火,苗中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与自己人约好引开守卫后在这座假山旁会合,怎么到了地点却不见人? 岳琳琅叫道:“怎么不走了?” 苗中须道:“有点不对。” 方悔道:“是啊,我们一路走来,几乎看不见守卫。” 苗中须数十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他们恐怕已经被包围了,不过他毕竟是老江湖,低声道:“别声张,从那边的侧门走出去。”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人喊道:“谁也别想走!”院中各处突然闪出十多人来,苗中须怒哼一声,拦在方岳二人身后,防止他们逃走,道:“你们若想出去,可不要拖我后腿!” 只听“砰砰”两声,他将一人打飞出去,岳琳琅拔出佩剑,剑花闪出,便有一人中招倒地,她道:“看看是谁拖谁后腿呢!” 当此命在旦夕之际,方悔也顾不得许多,出手均是重招,一百零八工罗汉施展开来,也有神鬼莫近之势。苗中须岳琳琅在前方开道,方悔殿后,三人边打边退,渐渐靠近门。 这十多人片刻间几乎全部倒下,只剩下两个使刀的在苦苦支撑,待三人过了门,那二人也倒在了血泊中,苗中须不多话,迈步便走,方岳二人紧跟其后,不料刚走不远,耳边又有脚步声传来,三人再一次陷入包围。 岳琳琅只觉耳后有利刃破风之声,纤腰一转,回身拨剑,格开来刀,那人冷笑一声,刀锋一斜,反斫过去,方悔也被三人缠住,罗汉拳全力施展出来,苗中须一来想要藏宝图,二来也不想把命丢在这,出手又快又狠,不时偷眼看方岳二人是否跑了。 不过这一次来的人是章家精锐,不那么轻易被打倒,岳琳琅被四个使刀的缠住,左臂被割了一刀,她左冲右突,一柄剑寒光闪闪,剑花朵朵,黑夜中看来就像几只发光的蝴蝶。 那四人也全力以赴,不敢丝毫懈怠,岳琳琅剑势轻灵迅捷,不易抵挡,四人咬着牙坚持,只听她一声清叱,剑光突起,如一道闪电击中其中一人,那人参加一声,捂着肩头退在一边。 岳琳琅剑势一转,平削过去,其余三人忙抽刀回挡,这时只听苗中须喝道:“解决没有,快点!” 方悔一袭白色儒衣染上了点点血迹,黑夜中竟分外醒目,他闪到岳琳琅身边,替她拖住其中二人,岳琳琅喜道:“你来啦!”方悔“嗯”了一声,苗中须骂道:“婆婆妈妈的!” 他身形掠起,罩在那三人上方,抓住一人脑袋,翻身落地时,趁势给摔了出去,撞在柱子上,其余二人也被岳琳琅一剑砍倒。 方悔道:“你受伤了?” 岳琳琅道:“你不也是。” 苗中须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点走!”他按照之前记住的路线,带着二人往章家后门逃去,那里守卫不多。 让人没有想到的,眼看就要逃出生天,又有二十来人杀至,三人再次陷入苦战,他们不知道章正那边战况如何,所以只想尽快逃走,以免被章正反扑回来。 苗中须负伤三处,他已无暇去想该不该带着他们,方悔岳琳琅合力想要冲出去,被苗中须瞧见,忙赶到他们身后,三人默默无言,此刻竟好像心有灵犀一般,配合着一起往外冲。 章正那边战斗正烈,无法帮众几乎丧失殆尽,然而聚集在章府门前的百十号人也基本命赴黄泉,即使有想逃跑的,也被章正命令追杀,虽然付出了些代价,但这一战足以让两淮武林震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九十九章 再次脱险 一 二人商议完毕,王平刚好推门进来,见他们一动不动被捆着,先放了一半的心,方悔故作惊怒,道:“你来干什么!” 王平笑道:“这是我家的屋子,我想来便来,要你说?” 方悔怒道:“快放了我们!” 王平摇头不理他,走到岳琳琅身边,上下打量片刻,好像看着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岳琳琅忍着怒气,道:“你看什么。”王平道:“娘子被捆绑得久了,想是筋骨酸麻了吧。” 岳琳琅装作不能动,把眼睛看向别处,不搭理他,王平又道:“只要娘子开口,我这便给你松绑。”岳琳琅冷笑道:“你会这么好心?” 王平淫邪一笑,摸着两撇胡子,道:“当然,不过我可不能白给你松绑。” 岳琳琅道:“你想怎样?” 王平道:“娘子既然被捆得难受了,那么我可以让你舒坦舒坦。” 岳琳琅听出他语气中的淫亵,骂道:“无耻下流,你敢动我试试!” 王平哈哈一笑,道:“这里是我的山寨,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还能管得着我?”说着就弯下腰,伸出手去解岳琳琅身上的麻绳,方悔喝斥道:“鼠辈敢尔!” 王平手刚刚碰到岳琳琅衣服,岳琳琅身上的麻绳突然挣脱,手持发簪对着他喉咙刺了过去,王平大惊,想往后翻走,陡觉腰背一痛,灵台悬枢二穴被方悔点中,岳琳琅道:“你若想活命,就不要大叫!” 王平道:“女侠饶命,你们要什么尽管说。” 岳琳琅道:“带我们出去。” 王平马上道:“可以。” 岳琳琅道:“别忙,我说的不是从大门走出去。” 王平道:“那依你呢。” 岳琳琅想了想,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门偏路,把我们带下山,就放了你。” 王平沉默不语,岳琳琅簪子往前递了一寸,抵住他喉咙,道:“你答应不答应?” 方悔看向窗外,道:“期间你不得使诈,要避开你的人,不然就算我们被捉,你也活不了。” 王平道:“好,我带你们出去。” 方悔又点住他气海穴,使他暂时失去动武的能力,岳琳琅走在他身后,簪子抵住他脖子,方悔则走在他身边,预防他突施诡计。 王平果然领着二人走山寨中门走出,一声不吭,待出了寨门,方岳二人松了口气,王平道:“二位,现在可以放了我吗?” 岳琳琅道:“不行,现在放了你你回去搬救兵,我们一样跑不掉,你得跟我们一直下山才行。”王平苦着脸,随着二人一路摸黑下山。 范顽在山寨中闲坐,忽然想到王平是个好色之徒,多半会对岳琳琅毛手毛脚,若在平时那就算了,可岳琳琅是范产要交还给章正的人,不能有闪失,于是便来到关押方岳二人的地方,没想到里面空无一人,范顽大惊,忙叫来守卫,守卫也是一脸茫然,只说王平来过。 范顽立刻意识到二人已经跑了,忙下令满山寨搜捕,搜寻多时不见,便派人往山下去搜,刚好遇到王平狼狈逃回,和范顽一起带着人去追。 方岳二人下山后又走了十多里地才放了王平,连夜赶路,不敢有丝毫懈怠,直到破晓时分,才觉身体沉重,坐在路边歇息。 岳琳琅道:“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追来吧。” 方悔摇头道:“不好说。” 岳琳琅道:“你手臂的伤不碍事么?” 方悔苦笑道:“不碍事,与保住命相比,这点伤算什么。” 岳琳琅想必是很累了,坐着不说话,方悔见她形容有些憔悴,心中不忍,道:“岳姑娘,你很累吧,要不你靠在我肩上睡会儿,他们……他们不知道我们往哪走,应该不会这么快来的。” 岳琳琅轻轻一笑,靠在他肩膀上,缓缓闭上眼睛。 方悔第一次和女孩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不由得心跳加速,面红耳热,他僵着不动,怕惊醒了岳琳琅,又不时偷看她,待她呼吸均匀时,才知她睡着了,方悔心中一动,忽然想到“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句诗。 就这样也挺好,方悔微笑着。 他想起在宣州方家时,也见过许多女孩,但他从来都是待之以礼,却从没有让他一见倾心,求之不得的,直到他遇到岳琳琅,在那个路边茶馆里。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妙,如果方悔不离家,他岂能遇见岳琳琅,如果方悔不离家,又怎能经历这许多从没经历过的事?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些天方悔所经历的事情,那是书上所没有的,可见世间的道理也不全在书本。 江湖固然凶险,但值得一试,当他看向身旁的岳琳琅时,更加坚定了这颗心。 岳琳琅轻轻皱着眉头,方悔心道:“她这么一个开朗的女孩,难道也有烦心事吗?”转而想到,这烦心事多半和她师父有关。 不论如何,一定要守着她完成她师父的嘱托。 方悔担心有敌人追来,不敢睡着,时刻保持着警惕,约莫一个时辰,岳琳琅悠悠转醒,昵声道:“书呆子,我睡了多久了。” 方悔道:“大概一个时辰吧。” 岳琳琅起身道:“你……你就这样坐了一个时辰?” 方悔道:“我怕惊醒了你。” 岳琳琅梳弄着头发,嘴角微扬,道:“谢谢你。” 方悔呆呆地看着她,似有些痴了,突然只听肚子传来“咕噜咕噜”几声,岳琳琅笑道:“让你再看!” 方悔面皮一红,喃喃说道:“这……这五脏庙想必是空了……” 岳琳琅道:“可惜我们随身带的包裹都丢了,不然里面还有干粮和一些碎银子。” 方悔环顾四下,看见前方有个村子,二人走去,在村子后的一条溪边,赫然长着几棵桃树,枝头挂满了红嫩嫩的桃子。岳琳琅大喜,摘了几个在溪水中搓洗,方悔道:“这桃子在村子后面,想必是村子里人种的,我们不告而拿,这……” 岳琳琅道:“那怎么了,几个桃子而已。” 方悔正色道:“此言差矣,孔夫子渴死不饮盗泉之水,我身为圣人门生,怎能做出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岳琳琅道:“当年孔丘周游列国的时候,受困陈蔡,好几天没吃饭,他的徒弟子路烹了一只猪给他,他不问来源就吃了,又剥下别人的衣服去换酒,他也不问来源喝了,这难道是君子行为吗?” 方悔诧异道:“岳姑娘你也知道这个?” 岳琳琅白他一眼,道:“你以为就你有文化啊!” 方悔沉吟道:“此事见于《墨子非儒》篇,儒墨两家争斗不休,此事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章 再次脱险 二 岳琳琅将洗好的桃子递给他,道:“孔丘不是说,一为求生,二为求义吗,可见到了生死关头,生在义之上。” 方悔愣愣地接过桃子,反应了半晌,长出一口气,道:“既然老夫子都这么说,那我就不推辞了。”跟着又道:“岳姑娘的道理总是那么简单直白。” 岳琳琅笑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呀,总喜欢把问题想得那么复杂。” 方悔点点头,道:“不错,大道至简。”说罢啃下一口,顿觉唇齿香甜,又忙咬第二口,二人一夜没进食,又逃窜了一夜,早就饥肠辘辘,一口气吃了四五个,直到饱腹,岳琳琅又多摘了几个,留在路上充饥解渴。 他们怕淮西双煞那帮人追来,在逃跑的时候故意朝着王平看到的反方向逃走。 二人茫茫然,也不知到了什么地界,总之是离开宿州了,但见周围远山眉黛,清秀如画,山鸟共啼,时近夏至,万物生长已近顶峰,行走在林荫路间,被浓浓的绿意包裹,丝毫不觉炎热。 四下景色清丽,二人心情大好,似乎都忘记了还有危险存在。路上二人聊起这些天所遇,见对面走来一男一女,男的相貌丑陋,脸上还有囚犯的刺印,左脚残疾,而身旁的女子倒十分明艳。 这样的两个人不论走到哪里,想不被人注意都难,岳琳琅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四人擦肩而过,方岳二人继续向前走,而那两人却停了下来,只听那男的叫道:“等一等!” 方悔回头,道:“是叫我吗?” 那男人道:“你们刚刚说到淮西双煞,你们认识?” 方悔道:“阁下是……” 男人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告诉我淮西双煞在哪就好。” 他神情倨傲,方悔有些不悦,岳琳琅忽然声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听淮西双煞说过,他们兄弟得罪过一男一女,男的好像就是个跛子。” 方悔讶然,道:“不会这么巧吧?” 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战天阙和梅傲雪。梅傲雪自从被齐俊杰侮辱后,一怒之下便回到济州,要找齐天鹤讨个说法,战天阙不放心她,陪她一起。 梅傲雪没对家人说,毕竟大户人家注重名节,他对齐天鹤,虽未明言,但齐天鹤已猜到七八,俗话说“知子莫若父”,齐天鹤很清楚这个儿子的品行,震怒之下一病三天,随后下令,济州潭腿门的所有门人旧部,凡是遇见齐俊杰的,不论何时何地,都要绑缚至济州,听从发落。 齐天鹤也知道女儿家名节事大,何况是自己儿子做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于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梅傲雪的家人,另一方面又觉十分对不起梅傲雪,想方设法要补偿。 战天阙道:“自己管教无方,补偿有什么用!” 齐天鹤惭愧之极,梅傲雪也不是普通女子,她并不怪罪齐天鹤,只要求他尽管抓住齐俊杰,而战天阙也道:“如果让他们遇见齐俊杰,一定会杀了他。”齐天鹤默许,纵然齐俊杰是他儿子,但江湖中人最看中气节名声,何况潭腿门是名门,怎能容下一个败类。 梅傲雪在家中住了一段时间,在家人的陪伴下,和战天阙的默默守候,才从内心阴影中走了出来。 而淮西双煞就是在作恶时,被战天阙梅傲雪撞见,双方三番两次交手,均是淮西双煞落败,所以他们才躲之不及。 方悔道:“你们就是淮西双煞一直躲着的人?” 梅傲雪道:“你见过他们?” 方悔苦笑道:“岂止见过……”他把与淮西双煞的纠葛说了,避开了章正和岳琳琅的事,战天阙道:“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可能还在宿州。” 梅傲雪道:“你想去除掉他们?” 战天阙道:“这样的恶人当然不能留着。”对方悔岳琳琅道:“除掉他们对你们不也是帮助吗。” 方悔道:“可是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们得去孟州。” 梅傲雪心中一动,道:“孟州,你们去那做什么?” 岳琳琅道:“去找一个人,叫马凡松。” 梅傲雪道:“你们认识我师父?” 岳琳琅惊讶道:“他是你师父?” 梅傲雪道:“你找我师父做什么?” 岳琳琅道:“我也是受我师父嘱托才去找他的。” 梅傲雪看向战天阙道:“不如我们带她去找我师父,至于淮西双煞,料他们也跑不了。” 战天阙道:“好,听你的。” 双方通了姓名,算是认识了,结伴往孟州去,路上少不得要谈天说地,战天阙人虽狂傲,但秉性善良,并非不易沟通之人,梅傲雪有着一身傲骨,却无富家千金的娇气,反而平易近人。 这让方岳二人心生喜欢,方悔也注意到,战天阙虽然脚有残疾,但行走的速度丝毫不逊于普通人,且下盘稳固有力,甚至强过方悔,他心中暗暗震惊,单是这份功力,也难怪会让淮西双煞吃亏。 不过他们的路途并不顺利,范产回到山寨后,发现人已不见,范顽和王平四处搜索也不见人,一方面山寨人马尽出,扩大搜索范围,一方面范产求到章正,请他派人相助。 章正向范产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他可以派人,不过要淮西双煞带更多的人来投靠无法帮,范产一口答应,淮西双煞横行两淮多年,自然认识不少绿林高手,这事对于他们来说当然不难。 何况事到如今淮西双煞势成骑虎,只能事事都顺着章正的意思。 方岳二人多日苦难,没睡一个好觉,衣服都已破旧了,梅傲雪见他们没了银两细软,便慷慨解囊,二人换了身新衣服,收拾好行装,一行四人往孟州赶去。 不过这条路并不顺畅,淮西双煞连同无法帮的人曾半路截杀,当淮西双煞看见战天阙和梅傲雪的时候,心中大骇,还没交手就已怯了,一番战斗之下,双方互有损伤,淮西双煞败退,若非人多,只怕性命不保。 战天阙方悔等人虽也受伤,但无足轻重。 淮西双煞败回,章正立马派人,请求“农民”出手相助。 无法帮有“三教九流”十二位高手,章正便是“九流”中的“商人”,而那位农民,自然也是无法帮的了。 按照常理,无法帮在东京汴梁,而汴梁距离孟州不远,章正大可以从无法帮直接调人,他之所以没这么做,一来是因为他无权直接从无法帮总部调人,二来是因为无法帮正和丑奴帮周旋,帮中高手不能轻易派出,如果因为这事调派人手,必然会被姬无天知道,到时候免不了一顿责骂。 行近孟州时,正值傍晚,四人找了旅店投宿,岳琳琅想到即将要见到马凡松,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没能辜负师父的嘱托。 梅傲雪却暗暗担心,她之前见马凡松时,马凡松也已患病,如果此番去他老人家已不在人世,岂不让岳琳琅和其师伤心? 距离上次淮西双煞等人的追杀已过去不少日子,一直不见对方有动静,四人心照不宣的,即便是夜间睡觉,也不敢睡得太实,预防对手趁机发难。 这四人中战天阙警觉性最强,等到亥时才准备睡下,果不其然,他刚准备睡下,便察觉屋顶有夜行之声。战天阙叫开了梅傲雪的房门,让她去和岳琳琅方悔会合,自己翻身上屋查看情况。 他刚刚上了屋顶,就发觉一蒙面人人站在他面前,背对着他。战天阙道:“你是什么人?” 蒙面人缓缓说道:“能察觉到我脚步声,不简单。” 战天阙道:“你在这等我?” 蒙面人道:“我当然也知道你屋里有动静,所以我想看看你是什么路子。”他霍然转身,劈面一掌。 战天阙呼喝一声,一个侧踢迎了上去,那人手掌虚晃一招,改掌为拿,去抓他脚踝,战天阙收腿,脚尖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左腿踢出,仍是一个简单的侧踢。 那人招式再变,改拿为点,戳向他腿“阳陵泉穴”,他换招快,战天阙也不含糊,当即腿一弯,右脚发力,以膝盖撞过去。 蒙面人双手接住他撞过来的膝盖,借巧力一掀,起腿踢中战天阙大腿。 战天阙倒退了三四步,“砰”的一声踩碎了几块瓦片,才稳住身子,惊诧之余抬头去看,蒙面人已不见了。 他连忙跳下屋顶,走向旅店内,才发现长廊里,梅傲雪和方岳二人站在一起,在他们面前站着那个蒙面人。 他观双方情形已知交过手,不禁震惊这蒙面人的速度,梅傲雪道:“来者何人?”蒙面人注视着梅傲雪,一言不发,忽然翻身跳下楼,没等战天阙追过去,人已经跑没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七绝神鞭 四人经过一夜惊魂,谁也没有睡意了,睁着眼等天亮,继续赶路。路上梅傲雪问起战天阙是否和那蒙面人交过手,战天阙道:“他的速度很快。” 梅傲雪道:“可是你没留住他?” 战天阙傲然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未必。” 岳琳琅道:“昨晚那人冲进旅店,刚好我们和梅姐姐在一起,我们三个一同出手,三招却都被他化解了。” 方悔道:“而且我感觉他好像并没有出全力。” 岳琳琅道:“难道那人也和淮西双煞有关?” 战天阙冷笑道:“你们太瞧得起淮西双煞了,昨晚那人绝非他们可以差遣,何况我们现在已不在两淮地界。” 梅傲雪道:“从上次交手情况来看,淮西双煞多半是投靠了无法帮,昨晚那人想必也和无法帮有关。” 方岳二人沉默不语,无法帮的名号他们当然听过,姬无天手下高手如云,如果真的和自己作对,那倒真是一件头疼的事,好在现在多了战天阙和梅傲雪,他们的实力让方悔岳琳琅甚是钦佩。 四人一路心翼翼,绕过东京时,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只因东京是无法帮所在,不过奇怪的是,自打蒙面人来过后,这一路竟然太平无事,平安到了孟州。 梅傲雪战天阙两人对于孟州有说不清的感情,如今故地重游,二人想起往事不禁感慨,若不是遇见方悔岳琳琅,可能梅傲雪永远也不会来这里了。 岳琳琅又是兴奋又是担心,兴奋的是终于可以见到马凡松,担心的是她不知马凡松是否答应去见她师父最后一面。 方悔梅傲雪安慰着岳琳琅,四人来到马凡松的住地,那是一片浓绿山林,开着几亩农田,傍着一条河,河边不远是三四间茅草屋,用篱笆围了起来。岳琳琅有些惊讶,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七绝神鞭”,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倒是方悔,见了这等田园风光,兴致大好,吟起《归园田居》来。 梅傲雪走过清可见底的河,心中默默祈祷,走近茅屋大门时,她有些迟疑,竟不敢敲门。 战天阙道:“你担心他?” 梅傲雪道:“不知师父他还在不在这里……” 岳琳琅走到她面前,道:“是我要来找他的,还是我来吧。”于是敲了敲门,高声道:“敢问马凡松前辈可在此处?” 叫了两声,只听屋里传来一个声音:“是哪位贵客驾临?” 梅傲雪闻言一喜,冲着岳琳琅点头道:“没错,是师父!” 屋门“咿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嘴边一圈短须,身着白色搭褂,一双草鞋,手拿蒲扇,打开了门。 梅傲雪喜道:“师父!” 马凡松一怔,道:“雪是你?” 梅傲雪见他精神状态极佳,知他病已痊愈,道:“师父您的病好了?” 马凡松笑道:“是啊……这几位是……” 梅傲雪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个岳琳琅妹妹是专程来找您的。” 马凡松道:“快请里屋坐。” 四人进屋坐下,只见四下布置极为简单,活脱脱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战天阙暗暗皱眉,仔细观察着马凡松一言一行,马凡松端来几碗绿豆汤,笑道:“寒舍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天气炎热,这几碗绿豆汤给各位解解暑。” 岳琳琅伸出双手接过,笑道:“谢谢前辈。” 方悔接过道:“有劳马前辈。” 待到战天阙时,他故意抓住了马凡松的手腕,手上加劲,不料马凡松丝毫没反应,把绿豆汤递给战天阙,战天阙顿觉手指一震,绿豆汤险些没接稳,马凡松已脱手而去。 马凡松道:“雪,令尊令堂身体可好。” 梅傲雪道:“多谢师父挂念,二老很好,倒是师父您……” 马凡松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上次命大,没死掉,不过也是迟早的事……平常在家种种地,看看书,倒也自在。” 方悔赞道:“此处风光甚佳,确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马凡松微笑道:“这位兄弟看来是个风雅之人。” 方悔忙道:“哪里哪里,在下也只是读过几天书,忝为圣人门下,算不得什么风雅之人。” 马凡松道:“其实我也是贪图田园之乐,不愿意去那繁华之处。” 方悔点头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份闲情雅致,并非人人都有。” 马凡松笑道:“我可不是隐士,我就是个种地的,有时候也需要进城去买卖。” 战天阙忽道:“想不到堂堂的‘七绝神鞭’,竟然在这么个地方种地。” 马凡松一笑,梅傲雪道:“师父,这位岳琳琅妹妹……”马凡松忙道:“该死该死,光顾着聊天叙旧,忘了正事了……岳姑娘,你找我何事?” 岳琳琅略一沉吟,取出一只玉镯,道:“马前辈可还识得此物?” 马凡松接过镯子,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沉重下来,道:“这只镯子怎会在你这里。” 岳琳琅道:“是我师父的。” 马凡松盯着桌子呆呆出神,口中说道:“你师父……你师父……” 岳琳琅道:“她叫蒋芸。” 马凡松愣了半晌,一双厚实的,充满老茧的手轻轻摩挲着镯子,仿佛很心地握着恋人的手,一刹那前尘往事涌上心头,情不能自已,叹道:“她……她可还好吗。” 岳琳琅见马凡松这种神态,知他对师父还有未了之情,心中窃喜之余,也被感动得湿润了眼眶,道:“师父她已患重病,这次就是托我来找马前辈,她老人家还想再见你一面。” 她投以期望的眼神,后者未有以应,痴痴地看着玉镯,道:“芸儿啊芸儿……” 屋中一时静默,四下微闻蝉声,梅傲雪从没见过师父这个样子,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师父还有一段情事,方悔看着岳琳琅,又看看马凡松,心中只想他快答应。 马凡松道:“这些年你师父过得还好吗。” 岳琳琅哽咽道:“还好,不过我能感觉出师父并不开心,我很少看见她笑。” 马凡松叹道:“这么多年,我又何尝开心过呢。” 梅傲雪道:“既然这样,师父您为何不……” 马凡松知道徒儿想说什么,摆摆手,道:“感情这东西,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我跟她之间……算了,不说了。” 岳琳琅急切地道:“那马前辈,我师父……” 马凡松苦笑道:“也好,就去见她一面吧,算是了却这么多年的纠结。” 岳琳琅喜道:“当真?” 马凡松道:“只要你们方便,随时都可动身。” 岳琳琅道:“马前辈,那你这屋子……” 马凡松道:“又没什么值钱物事,还怕被偷不成。”岳琳琅欣然点头,冲着方悔和梅傲雪一笑,马凡松道:“现在天气正热,我这里反正还有几间空房,不如今晚就在这住下,明天一早我们再动身。” 当晚,马凡松独自一人在房中,时起时坐,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在担心什么。 次日一早,马凡松做些粗茶淡饭,四人胡乱吃些上路,前往蒋芸住处,江州(今江西九江)。 岳琳琅没想到马凡松会这么爽快答应,想着很快就能见到师父,心情大好,一路笑语不断,看得方悔也喜形于色,两人甚是投缘,马凡松见他们少年心性,不由得想起自己年少经历,一路上跟他们说说笑笑,常常讲些江湖轶事,宛然一个敦厚长者。 梅傲雪见师父病愈,心情自然也是好的,只有战天阙一路寡言少语,不知何故。 岳琳琅和马凡松急切想见到蒋芸,因此路上不多耽搁,众人一路南下,欲从汉阳渡长江,沿江而下至江州,行至汉阳城时,日头正午,刚好是三伏天气,骄阳似火,大地如炉,众人可谓是人困马乏,只好找间酒楼坐下,吃酒消暑。 直歇到未时末,看看日头西落,气温略低方才继续,来到江边渡口。 路上马凡松对众人道:“我们可能被人盯上了。” 方岳二人大惊,战天阙道:“是刚刚酒楼里那群人。” 马凡松意味深长地道:“想必战友早看出来了?” 战天阙不咸不淡地道:“不算太早,但也不迟。” 梅傲雪道:“会是什么人,淮西双煞还是章正的人?” 战天阙道:“多半是章正的。” 岳琳琅惊道:“难道又是无法帮?” 方悔道:“眼看就要到地方了,却又被他们追上了。” 岳琳琅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往前走吗?” 马凡松道:“后退是来不及了,往前吧。” 众人往江边行时,刚好身后一群人不紧不慢跟了上来,众人识得,正是刚刚在酒楼中的那些人。 马凡松悄悄对四人说道:“前有大江拦路,后有追兵,这里是最佳动手地点,你们看江边泊着的几艘船,多半都是他们的人。” 梅傲雪道:“师父,那我们准备动手?” 马凡松点头道:“不错,先发制人。” 众人走至江边时,其中一艘船中走出一个艄公,叫道:“几位可是要渡江去?”马凡松走近,笑道:“是啊,劳船家载我们一段,钱不是问题。”话音刚落,突然扣住那人手腕,那艄公脸色一变,手臂一拧,一拳挥出。 二人一动上手,并排泊着的四艘船中均闪出六七人来,梅傲雪取下鞭子,凌空一击,鞭梢拂中一人脸颊,打出血淋淋的两颗牙来。 马凡松道:“你们截住后面的人,这里我来!” 四人闻言向身后冲去,正迎上追来的十多人,岳琳琅轻叱一声,剑光如水银泻地,披洒出去。方悔在她身旁,使出达摩十八手,二人多次联手抗敌,绝处逢生,冥冥中已练出默契来,一攻一辅,彼退我进,岳琳琅剑锋所至,洒出点点鲜血。 而在江边,马凡松一人对抗六人,那六人均是高手,只见刀光森森,六把刀此起彼伏,马凡松身处其间左冲右突,那六人刀法虽强,一时也奈何不得他。 众人斗了片刻,地上已躺下多具尸体,战天阙一双腿卷起一阵狂风,恰如长江浪涌,挡者披靡,一人借夕日余烈,将刀身一斜,引出强光,战天阙忙闭上双眼,那人瞅准机会一刀疾劈,却被梅傲雪鞭子卷住手腕,战天阙睁开眼时,踩碎他脚踝,顺势提膝,撞中那人阴部,疼得他一张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一声不吭倒在地下。 梅傲雪待要收鞭,陡觉脑后寒意骤至,战天阙抓住她鞭子用力一拉,将她拉往自己这边,起脚横飞,踢中那人脑袋,黄泉路又添一人。 马凡松呼喝一声,抖出鞭子,只见他手腕连转,那鞭子竟好像生了眼,扎了根,在空中连击七次,将六人手中的刀全部打掉,最后一击尚未打出时,马凡松手腕再转,又是一次凌空七击,依次打中六人面颊。 这便是马凡松赖以成名的“七绝神鞭”,曾令无数江湖人称赞的神技。 马凡松冷笑道:“亮出身份,不然再来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一人急道:“我们是章公子的人!” 马凡松一愣,道:“章正?” 那人道:“不错,是章公子派我们来此,没想到马前辈也在……” 马凡松鞭子一抖,袭向他身旁一人,那人道:“马前辈……”马凡松道:“快动手,别让他们看出来!” 双方趁着交手的空当,马凡松道:“他们现在还不能死。” 那人道:“可是章公子那……” 马凡松道:“你们回去告诉章正,待我事情办完,会亲自动手。” 那人大喜,道:“马前辈肯亲自出手,那当然不需要我们了,可是那几个人武功不错,马前辈一人能行?” 马凡松道:“你若不信,就再试试我的鞭子!” 那人忙道:“不不不,的不敢不信,章公子吩咐那个叫岳琳琅的女孩子不要杀,要带回宿州。” 马凡松道:“我知道了,你们趁着现在赶紧走。” 那人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佯装败阵,恶狠狠丢下几句狠话,带着残兵败将离开了。 马凡松道:“大家都没事么?” 方悔道:“我们没事,幸得马前辈在此!” 马凡松笑道:“你们的功夫都不错,就算没我,你们也可以解决的。” 战天阙道:“久闻七绝神鞭名号,今天总算开眼了。” 马凡松道:“自从教了雪后,我就没怎么用过,有些生疏了。” 岳琳琅气道:“那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马凡松叹道:“无法帮岂是容易摆脱的……你们放心,有我在,我会全力跟他们周旋。” 众人沿江又找了另一艘船,乘船渡江而下,越靠近江州,岳琳琅心中越是忐忑,马凡松也开始沉默起来,望着茫茫大江出神。 一路无话到了江州,众人登岸,江州乃鱼米之乡,江南重镇,号称天下眉目,因鄱阳湖一半的水域在此,长江横流而过,境内河流湖泊无数,也有三江之口的名称。 方悔素闻江州美名,本欲欣赏此间风景,看看是不是“江州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却因岳琳琅急着要见师父,无奈只好跟着她走。 蒋芸住在一个镇上,一座院,带几间瓦房,岳琳琅满心欢喜推开门,叫道:“师父,我回来啦!” 屋内一人道:“是琳琅吗?” 马凡松闻言如遭雷击,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走,门打开时,走出的是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容颜憔悴,岳琳琅搀着蒋芸,道:“师父,你看是谁来了。” 马凡松涩声道:“芸儿……” 众人知趣,纷纷回避,马凡松蒋芸一对怨侣多年不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当晚,蒋芸把岳琳琅叫到身边,岳琳琅见她躺在床上,已处于弥留之际,大惊之下忙扑在她身边,道:“师父……” 蒋芸挤出一丝微笑,道:“琳琅,为师要去了。” 岳琳琅眼泪簌簌而下,虽然这一天她早已想到过,但总是不愿面对,毕竟她是岳琳琅在世上的唯一亲人。 蒋芸道:“琳琅,为师临死能见马凡松一面,心愿已了,你不必为我伤心。” 岳琳琅含泪点头,蒋芸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充满慈爱地道:“为师也很舍不得你,可是……可是命不由人啊。” 岳琳琅道:“师父,我这就去叫大夫。” 蒋芸道:“没用了,临行前我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岳琳琅跪在她床边,静静听着,蒋芸道:“那个马凡松你们要心在意。” 岳琳琅道:“马前辈,为什么?” 蒋芸叹道:“他是无法帮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他在无法帮具体做什么,但我猜测他地位不低。” 岳琳琅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蒋芸道:“我不知道他跟着你们有什么目的,总之你们一定要心。” 岳琳琅道:“那,那梅姐姐……” 蒋芸道:“那个姑娘么,我看她不像坏人,她应该还不知道马凡松的身份。”她缓了片刻,接着道:“我本想最后一次劝他回头,可是……如果他要加害你们,你可以这样做。” 岳琳琅趴在她身上,耳朵贴过去,蒋芸声说了几句,岳琳琅表情惊诧不已,蒋芸交待完后事,脸色忽变,眼神散乱,岳琳琅急道:“师父……” 蒋芸道:“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但愿你不要像为师一样命薄。”说罢撒手而去。 岳琳琅放声大哭,众人闻声一起进门,见蒋芸已去,均有悲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反目成仇 蒋芸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身边也只有岳琳琅一人,葬礼也十分简单,岳琳琅本想停灵三日,众人劝说道:“此时天气炎热,若不尽早下葬,用不了多久尸体便会发臭腐烂。” 于是众人把蒋芸安葬,马凡松面有悲痛,一直不说话,岳琳琅想借着替师父守孝的时机,把蒋芸所说告诉众人,无奈马凡松寸步不离,始终不得便。 岳琳琅几次欲言又止,被战天阙看到,他一早就怀疑马凡松的身份,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他也暗地向岳琳琅使过眼色,岳琳琅见总算有个人能明白自己意思,心中宽慰许多。 这天晚上,众人守在蒋芸灵位前,马凡松道:“芸儿已经去了,逝者已矣,岳姑娘还请节哀。” 岳琳琅道:“谢谢马前辈。”方悔见她眼眶红肿,形容消瘦,心中很是怜惜,马凡松道:“岳姑娘,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岳琳琅茫然摇头,蒋芸就是她的根,对她来说,“家”这个概念就是蒋芸,如今蒋芸去了,岳琳琅没了根,怎能不茫然? 马凡松叹道:“那你们呢,你们有什么打算。” 多日没有说话的战天阙终于开口:“马前辈希望我们有什么打算。” 马凡松道:“我当然是想你们都能好好的……雪,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回家吗?” 梅傲雪道:“我暂时不会回去,我想多陪陪琳琅。” 岳琳琅道:“梅姐姐,谢谢你。” 方悔马上道:“还有我,岳姑娘……我也不会回去,我想……”岳琳琅与他相识不久,但肝胆相照,患难与共,已尽知彼此,此刻方悔想说什么她当然明白,岳琳琅轻声说道:“谢谢。” 马凡松道:“你们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战天阙道:“何为长久之计,马前辈想让我们做什么。” 梅傲雪方悔显然是没听出他话中含义,岳琳琅和他却是心照不宣,战天阙又道:“依你之见,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马凡松双目如刀看向他,只一瞬间这锐利眼神便消失,道:“大丈夫立世自然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战天阙目光灼灼,道:“比如?” 马凡松笑道:“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战天阙冷笑道:“我不但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还知道你要做什么。” 梅傲雪听得一头雾水,道:“师父,你们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有脚步声,梅傲雪道:“有人来了?” 战天阙道:“你很快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马凡松冷冷一笑,下意识看向门外,就在这时战天阙骤然发难,斜起一脚,叫道:“岳姑娘动手!” 岳琳琅拔出宝剑直刺过去,马凡松也一早预防着战天阙,因此当他一腿踢来时,马凡松一只手已反戳过去,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岳琳琅,那一剑又快又狠,分明是蓄意发出。 马凡松在拦截战天阙的同时,只好向后退,与此同时战天阙一连踢了六腿,迅疾无伦,岳琳琅连攻三剑,不过肘腋之间竟把马凡松逼出门外。 战天阙反手闩上了门,并吹灭了蜡烛,预防他们突施暗箭,梅傲雪惊道:“你们干什么!” 岳琳琅道:“梅姐姐,你师父是无法帮的人。” 没等梅傲雪反应过来,只听门外一人道:“马前辈,我们来得不算迟吧。” 马凡松道:“把这里包围起来。”说着只见门外人影闪动,梅傲雪怔得说不出话来,方悔也莫名其妙,道:“马前辈他……” 岳琳琅道:“我师父临去前和我说的话,岂能有假。” 门外,马凡松道:“竟然是芸儿告诉你的。” 岳琳琅道:“你没想到吧,师父告诉我要心提防你。” 马凡松沉默片刻,忽然一改语气,道:“那又怎样,现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能逃到哪去。” 战天阙道:“想让我们束手就擒吗?” 岳琳琅忽然拉着众人往蒋芸的床边走去,并示意他们噤声,只见她的手在床边按了一下,掀开床板,竟是一个密道,岳琳琅示意他们进去。 马凡松道:“岳姑娘,我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不杀你,雪,你是我徒弟,为师当然也不会伤害你,至于那两位嘛……你们可以加入我无法帮,凭你们的身手,一定会得帮主重用的。” 他说了几句后见屋里没动静,心中起疑,忙带人破门而入,点上蜡烛,发现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马凡松环视一圈,道:“可能是有密道,找!”翻箱倒柜找了多时,马凡松目光落在蒋芸的床上,蒋芸走后床铺本收拾得整整齐齐,如今却有些凌乱,他走到床边,端详片刻,伸手贴着床按了一圈,果然听到“啪”的一声,马凡松心中一喜,掀开床板,果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密道。 再说岳琳琅等人,跳下密道后不敢耽搁,埋头向前走,岳琳琅点亮了火折子,在前方带路,战天阙留在最后,预防对方追来。 密道里不高,地面也起起伏伏不甚平整,墙壁均是泥土,有些地方还渗着水,可以看出是仓皇挖通。而这里岔路众多,若无岳琳琅带路,众人只怕要迷失在里面,走了片刻,听到潺潺水声,待走出密道时,眼前赫然是一条地下河,在众人脚下钉着一根木棍,拴着一条舟。 所有人皆有惊色,即便是岳琳琅也感到很意外,她道:“师父跟我说,顺着河流就能走出去。” 方悔熟识水性,也会划船,便道:“我来操舟。”众人依次上船坐下,解了缆绳,缓缓行去,他一边划船一边惊叹:“想不到令师的床下竟然是条密道。” 梅傲雪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岳琳琅将蒋芸临死前对她说的话一字不漏说了,并言这条密道正是蒋芸用来防备马凡松的。 她想最后一次劝马凡松回头,不要再助纣为虐,倘若他答应,皆大欢喜,倘若不答应,兴许会对岳琳琅不利,而这条密道便是趁着岳琳琅外出时,蒋芸请人开凿,巧的是附近刚好有地下河,经一番勘探,这条河的出口是鄱阳湖一条支流,于是便在密道尽头处设一舟,以便逃走。 至于密道中的岔路,其实都是死路,就算走进去也走不了几步。 梅傲雪怔了半晌,喃喃道:“我师父……师父他竟然是无法帮的人……” 方悔叹道:“令师的智慧,让我自愧不如!” 岳琳琅在舟中抱膝坐着,低头不语,梅傲雪道:“那么刚刚你们又是怎么想到动手的呢?” 战天阙接道:“这几天我注意到岳姑娘神情古怪,似乎想向我们传达什么,所有我冒险一试。” 梅傲雪道:“你难道早就知道师父的身份?” 战天阙道:“我一直都是怀疑,因为他的体型和身手跟那晚袭击我们的蒙面人很像,只是我没有把握确认。” 梅傲雪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战天阙看她一眼,道:“告诉你们,你们会信吗,就算他们信了,你呢,毕竟是你师父。” 岳琳琅道:“要不是战大哥看出来我的意思,我们现在可就惨了。” 方悔道:“惭愧惭愧,我竟然没有注意到……” 岳琳琅道:“还说呢,人家最先想到的就是你,可你倒好,根本不理我!” 方悔忙转身喊冤,道:“我没有,我……” 梅傲雪道:“方弟并不是没注意到,而是战天阙他一早就怀疑,才留意到这些。” 方悔尴尬转身,继续摇橹,地下河的上方是奇形怪状的岩体,众人时不时需要矮下身子才能通过,四人各怀心思,一时沉默无话,但闻水声哗哗,橹声咿呀,也不知到了何处。 方悔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便道:“他们不会追来了吧。” 岳琳琅道:“只有一条船,除非他们是鱼。” 方悔讨了没趣,自觉闭上嘴,岳琳琅道:“梅姐姐,你现在已经知道你师父身份了,而且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下次再遇见,可能就要拔刀相向,如果你不忍心,等出去了,你和战大哥离开这吧。” 梅傲雪道:“我们走了,你们呢。” 岳琳琅道:“反正我现在孤身一人了,要杀要剐,随他们便。”方悔闻言心中一痛,正要出言安慰,却听梅傲雪道:“傻姑娘,这么长时间,我们是什么样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弃你而去呢。”她轻轻摸着岳琳琅的头发,好像一个大姐姐在怜惜一个妹妹。 战天阙道:“我从不怕什么无法帮,他们要来就奉陪到底。” 岳琳琅哽咽道:“你们真的不会走吗。” 梅傲雪微笑道:“当然。” 方悔忙道:“还有我,岳姑娘,我也不会走!” 岳琳琅破涕为笑,道:“你还是好好划船吧,别掉下去了!” 方悔笑道:“只要你不生我气,让我掉一百次也愿意!” 岳琳琅啐道:“原来读书人也爱油嘴滑舌!” 梅傲雪道:“琳琅,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你不会孤单的。”说罢看向战天阙,战天阙不擅长表达感情,只是微微点头。 众人不再说话,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在暗河中像是一只萤火虫,映得他们轮廓有些模糊,河不知有多长,众人也不知道何时能见光亮。 马凡松发现秘道后立马派人下去,被里面的假岔路迷住,转悠了半天才找到秘道尽头,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秘道尽头竟然是一条河流,河边钉着一根木桩,想必是用来拴舟的,如今舟没了,马凡松等人无法渡河,更不知道这条河通往哪里。 他暗道:“芸儿啊芸儿,你竟然还留了这一手!”转而想到:“也好,我就睁只眼闭只眼,若他们逃掉算他们造化,也算是补偿你了。” 一行人从秘道出来后,一人对马凡松道:“马先生,玄通真人就要来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去接应他?” 马凡松道:“郭京,他来干什么?” 那人苦笑道:“这事说来话长了……” 郭京,号玄通真人,乃无法帮“三教九流”中的“三教”之一,甚受姬无天器重,他本是神霄派门下,在门派中地位尊崇,后经姬无天引见,见到当今天子赵佶,赵佶痴迷道教,自号“道君皇帝”,早先已有王文卿,林灵素入朝,赵佶大肆奖赏,对郭京也十分尊敬。 神霄派是符箓三宗分支之一,相传此门派主修五雷法,能驱鬼神,可招雷电,创建之初做过不少济世救人的事情,在民间也有一些信徒。 而相传玄通真人郭京能通阴阳,可解星象,至于卜算堪舆,更是不在话下。郭京此次来江州,只为一件事,那便是姬无天父母的墓葬出了问题。 姬无天原本家境普通,后来创立无法帮,坐上帮主之位后,便想着重新安葬父母,于是命郭京在老家江州勘探,郭京觅得一风水极佳之处,暗藏龙脉,于是把姬无天父母合葬于此,并派了二十多人看守。 此后的姬无天果然是一帆风顺,做了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虽然姬无天并不太相信这一套,因为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他流血拼杀的结果,即便如此,姬无天对郭京仍是十分信任,因为郭京曾和他的一次秘谈,谁也不知道那次谈话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多日前,一个粗通风水的,看守姬无天父母墓葬的人,发现其风水有异,他不敢大意,立马上报了郭京,郭京闻言即刻动身赶来。 马凡松本以为是什么大事,听了这话毫不在意,那人又道:“对了,还有一事,我觉得应该禀报给马先生。” 马凡松有些不耐烦,道:“说!” 那人道:“前不久,江州来了一男一女,他们在打听,应该说是调查帮主。” 马凡松有些意外,浓眉一挑,道:“是什么样的人?” 那人道:“看着不像善类,会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 马凡松道:“你们跟他交过手?” 那人道:“还没有,不过我们的人在江州发现过他们。” 马凡松沉吟片刻,道:“等玄通真人来了,一切由他决断吧。” 他们所说的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冷落禅和冰儿。 二人离开同袍会后,逍遥山水,过了一段无拘无束的自在日子,终于不用躲在暗处,终于可以面对阳光,这样的生活正是他们想要的。冷落禅想起费忍的请求,杀了姬无天,他不明白费忍是为了什么,一个合格的杀手绝不会为了私人恩怨去杀人,如果是有人出钱请他,那么同袍会那么多人,为何单单选中冷落禅? 冷落禅去过无法帮,他当然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姬无天岂是说杀就能杀掉的人,于是冷落禅决定调查姬无天,做到知己知彼。 要调查一个人,当然要从他的根查起,二人找到姬无天的老家,江州。 可一番调查之下发现所获甚少,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姬无天的父母早已不在,也没什么亲戚,唯一值得一说的有两件事,一是姬无天的一个妹妹。 她叫姬若离,二人并非亲生兄妹,姬无天的父亲在丧妻后又续弦,而姬若离的母亲在嫁给他时已经怀了身孕,不过姬无天父亲并不在意,等到女孩出生时,取名姬若离,视为己出。 第二件事,姬无天少年时,曾得一老者传授武艺,不过是什么样的功夫却不清楚。 这一天上午,冷落禅冰儿在浔阳楼中吃酒观景,浔阳楼因唐代诗人白居易的“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而闻名,此楼紧靠长江,登楼可览江天一色,令人逸兴横飞,有美景自然就有美酒,自古浔阳楼里卖的酒,名扬江南。 楼中历代文人墨客的题咏数不胜数,二人游览片刻,便挑了间雅阁坐下,正对城中街道。 冰儿给冷落禅倒了杯酒,道:“这里很美。” 冷落禅感慨道:“是啊,很美。” 冰儿道:“你看上去不是很开心,是为了姬无天的事吧。” 冷落禅道:“我们调查了几天,一无所获,如果我们对敌人一点不了解,那又如何去打败他呢。” 冰儿道:“我们为什么要听费忍的,我们已经不是同袍会的人了。” 冷落禅道:“你难道不好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冰儿道:“那是他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替他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冷落禅沉默不语,眼睛望着窗外,冰儿顺着他眼神看去,只见街上驶来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两个道童,驶到浔阳楼门前时刚好停住。 在马车的前方,面对面站着六七个人,其中就有马凡松,除了他,其余人看起来都很恭谨。 赶车的道童问道:“来者何人,敢拦仙驾!” 车中一人喝斥道:“不得无礼,来者可是马凡松先生。” 马凡松笑道:“玄通真人未卜先知,厉害厉害。” 车内一人念道:“高上神霄,去地百万,马先生好久不见了。”车帘掀开,走出一个中年道士来,只见他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着青城八卦袍,脚穿金丝云锦鞋,手持檀木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马凡松道:“得知真人来此,特来迎接。” 郭京道:“不敢不敢,贫道此来也是为帮主之托,倒是马先生,却又因何在此?” 马凡松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旁边就是浔阳楼,不如我与真人进去吃杯酒,再把话谈。” 郭京道:“也好,贫道与马先生也有多时未见了,正好畅叙别情。”当下吩咐两个道童把马车停好,与马凡松进楼。 将近正门时,郭京似无意间抬头看向二楼一间窗户,冷落禅忙把目光移开,与冰儿四目相对,多年的杀手经验告诉二人,这道士不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冥冥之中 郭京随马凡松进了浔阳楼吃酒,冷落禅冰儿按兵不动,等他们再出门时,二人悄悄跟在后面。 马凡松与郭京同乘一车,其余人走在两边,走过市镇,进了一座山,冷落禅冰儿毫不迟疑跟了过去。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杀手,受过专门的跟踪反跟踪训练,只要他们留神,那么几乎就没人能察觉出他们。 马车停在一座坟墓前,马凡松郭京下车,其余人列在两旁。这座墓冷落禅冰儿并不陌生,这是姬无天父母的合葬墓,二人在调查姬无天时来过这里。 郭京看了看四周的花草树木,微微皱眉,又拿出罗盘,在坟墓周围走了一圈,眼观山川水势,走到坟墓前十丈之地,道:“从这里挖下去。” 众人不解,马凡松道:“真人这是做什么,此处可是帮主父母的墓葬,怎能随意破坏。” 郭京道:“等你们挖下去,就知道了。” 当下就有六个人拿着铁锹过来,赤膊上阵,挖了片刻不见异常,六个人停下,抬头看着郭京,郭京示意他们继续,又挖了片刻,只听一人惊呼,马凡松忙凑过去看,地下竟然是个贯通洞。 众人面面相觑,郭京命两人下去查看,并对马凡松道:“如我所料不差,这不是一个洞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片刻后那两人爬上来,道:“下面好像是条秘道,还有很多岔路,不知通往哪里。” 马凡松心中一动,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了。”于是亲自带着十多人跳下去,结果在他预料之中,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秘道正是蒋芸所挖,秘道的一头是她的住处。 可能她也没想到,秘道会在别人的墓葬下经过吧。 郭京道:“这就是了,这条秘道挖断了墓葬的地气,使得风水被破坏,这周围的树,已经不如我之前来时看到的那么旺盛。” 马凡松点头道:“原来如此。” 郭京道:“如今只有先报告给帮主,看看他的意思,如果需要迁坟,贫道再耽搁几日,另觅阴宅。” 马凡松当即吩咐下去,命人前往东京无法帮传达消息。 郭京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地下的秘道的?” 马凡松将前因后果一一说了,郭京沉吟道:“如你所说,那么他们现在可能已经逃出江州了。”马凡松道:“我也在想,只是江州不是我们势力范围,无法调动太多人手。” 郭京道:“此事贫道倒可以帮上忙。” 马凡松道:“真人有何妙计?” 郭京道:“江州有一座元都观,观主是贫道故友,我可请他们在江州搜寻。” 马凡松喜道:“这样最好。” 郭京道:“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说不定他们已经逃出去了,话说回来,几个跳梁丑而已,算得了什么。” 这话正中马凡松下怀,道:“只是章正看中了岳琳琅,非要请我出手相助,没成想还是让他们逃了。” 郭京道:“以他的地位家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马凡松道:“话虽如此……真人不妨请那位观主出手,如果抓住了皆大欢喜,要真给他们逃了,也就罢了。” 郭京道:“我现在就去元都观,马先生不妨与我同去。”等一行人走后多时,冷落禅冰儿才现身,冰儿道:“我们现在怎么办,跟过去吗?” 冷落禅道:“跟过去看看吧,如果他们真没逃出去,我想我们可以帮帮他们。” 冰儿道:“帮几个陌生人,为什么?” “既然我们都和无法帮有纠葛,帮一帮也无妨。”冷落禅又笑道:“何况,曾经有一个人,无条件的也帮过我这个陌生人。” 二人在元都观附近观察,一连三日,每天都能看见元都观的道士,冰儿道:“都过去三天了,想必他们没有找到。” 冷落禅道:“今晚我夜探元都观,看看情况如何。” 冰儿道:“那我呢。” 冷落禅道:“你在外面等我。” 冰儿道:“不行,你一个人有危险。” 冷落禅道:“你不相信我?” 冰儿道:“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冷落禅道:“放心,我只是去打探打探。” 晚间,冷落禅展开轻功闪入元都观,胁迫一名道童,问出了马凡松郭京所在的房间,将其打晕,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房间里只有马凡松郭京和元都观的观主三人,冷落禅矮身贴着墙,只听里面郭京说道:“元都观一百号人在江州搜了三天,仍是一无所获。” 郭京道:“看来他们是真的逃走了。” 马凡松道:“那我们要不要再派人去追。” 郭京道:“追,往哪追?由他们去吧。” 马凡松道:“可是那个岳琳琅,是章正想要的人,如果他问起来,这……” 郭京嗤道:“他想要的女人,让他去好了,为了这么个芝麻绿豆的事,不值得我们劳心费力。” 冷落禅在门外听得真切,方悔等人确实是逃脱了,不过他在门外,却看不到屋里人的表情,郭京马凡松已经发现门外有人偷听,于是相互使了个眼色,马凡松道:“既然如此,这里也没我的事了,我还是回去吧。” 说罢推开门就走,冷落禅忙隐身暗处,屋内却突然没了动静,冷落禅心中一凛,他感到一股杀气陡然逼来,下意识地向一旁躲去。 就在他翻身的同时,马凡松的鞭子已经袭来,“啪”的一声,鞭子击在空中,马凡松冷笑一声,手腕一翻,鞭梢如蛇般缠了过去。 冷落禅占了先机,不想与他纠缠,脚底一滑,自腰间取出一柄短刀,射向马凡松。 马凡松侧身一闪,对方已经在他数丈开外,冷落禅耳边忽然响起“嗤嗤”之声,只见玄通真人道袍飘扬,一柄拂尘如千万根银针直刺过来。冷落禅吐气开声,第二柄短刀飞射出去,这么一阻,马凡松赶上来,一鞭击中他后背,冷落禅眼前一黑,不敢耽搁,用力跃起,翻过墙头走了。 马凡松想要追,郭京道:“不必追了,他就是跟了我们多日的那个人,我想也就是你说过的,调查帮主的人。” 马凡松道:“那为什么不追?” “追到又能如何,凭此人的身手与耐力,我们问不出什么的。”郭京忽然转头,问道:“马先生,依你看刚刚那人的身手,比你所说的方悔岳琳琅等人如何。” 马凡松思索片刻,道:“刚刚虽然交手不多,但此人的反应,速度,出手的力量准头均属上乘,他竟然能躲过我的偷袭,这让我很意外,单这一点,他比那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郭京沉吟道:“江湖上几时多了这几个人物的。” 其实冷落禅刚刚能够侥幸逃脱,完全是他多年的杀手经验,对于杀气和危险的感知,完全变成了下意识,使得他的机警远胜常人。 冰儿在观外久不见冷落禅出来,心中焦急,又怕擅自行动与他走散,正没奈何时,冷落禅忽然现身,冰儿道:“怎么样?” 冷落禅道:“他们果然逃走了,那些道士没抓到人。” 冰儿听他语气有异,道:“你怎么了?” 冷落禅苦笑道:“没事,挨了一鞭子。” 冰儿道:“你和他们动手了?” 冷落禅道:“那个道士,和那个什么马先生,是无法帮的高手,要不是我反应快,或许就出不来了。” 冰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二人连夜出了江州,问题是离开江州要去哪呢,对于姬无天的调查已经中断,若想继续,那就必须潜入无法帮,冷落禅去过一次,能够逃出来完全是运气,他不敢保证再去一次是什么后果。 他想起费忍临行前对他说过,如果离开同袍会遇到麻烦,无处可去的话,可去舒州找一个叫冯招的人,冷落禅并不想听费忍的话,他不想再和费忍有什么瓜葛。 不过左右无事,他和冰儿还是决定去舒州(今安徽安庆)看一看。 而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合,冥冥之中缘分注定,方悔岳琳琅一行人也要去舒州。 方悔等人逃出马凡松魔掌后,也是无处可去,梅傲雪提议去舒州找一个叫吕尚的人,吕尚和她父亲是至交好友,梅傲雪年幼时他便常去梅家住,梅傲雪的父亲也带她去过吕家两次。 梅傲雪提出这个建议,其余三人却不说话,梅傲雪道:“你们不同意?” 战天阙道:“不是我们不去,而是你那位吕叔叔为人如何。” 梅傲雪道:“你不信任他?” 战天阙道:“我不想怀疑任何人,但是这一路我们的遭遇不得不让我们警惕一点。” 方悔也道:“是啊梅姑娘,江湖险恶,我们之前遇到的章正和……和你师父不就是个教训吗。” 梅傲雪闻言也有些踌躇,她道:“我也有两三年没见过他了……” 方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 梅傲雪道:“琳琅,你怎么看。” 岳琳琅低头道:“反正我现在也无处可去了,你们定夺吧。” 方悔张口欲言,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本想带众人去他家,可是想到他自己的问题,如果回了家,一定会被父母逼着读书,去参加科考,到时候岂不难看。 梅傲雪又看向战天阙,道:“那你有什么好去处吗。” 战天阙想了想,道:“可以去舒州,不过我们不能贸然去他家,去了舒州先打听打听,看看你那位吕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再决定。” 众人雇了艘船,沿江向东,一路无事到了舒州。 万里长江至此转弯向北,进入吴地,舒州地处吴楚分疆,扼长江咽喉,形势险要,乃兵家必争之地。 因地理位置的重要,这里商业繁荣,众人下船进城,见那三街六市,人声不绝,岳琳琅自从师父去世后一直闷闷不乐,进了舒州,见市井繁华,方悔又在一旁陪她聊天解闷,抑郁情绪被冲淡不少。 众人在舒州打听了不少吕尚的事,听到的也无非是吕尚家大业大之类的话,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吕尚此人,不好不坏,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这与梅傲雪印象中的吕尚并无多少出入。 于是他们顺利进入吕家,在会客厅坐下,见到吕尚,一个中年男人,相貌平平,与梅傲雪前几年见到的时候没有太多变化。 吕尚十分热情招待众人,对梅傲雪更是嘘寒问暖,聊起了家长里短,并道:“去年秋天,内人因病去世,而我又俗世缠身,没去探望令尊令郎,实在过意不去。” 梅傲雪道:“吕婶婶她……” 吕尚叹道:“她从嫁过来时就已抱病,撑了这么多年,也辛苦她了……” 梅傲雪道:“这么大的事为何不通知家父?” 吕尚道:“我那时有家里生意要忙,也不想令尊替这事担忧。” 梅傲雪道:“天弟可在家中?” 吕尚道:“他有事出门了,前两天写信给我,说是大概十天左右回来。”他又问起方悔等人,梅傲雪一一介绍了,吕尚笑道:“既然是雪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你们就住在这,当自家一样。” 随后便派人给安排房间,众人几番奔波,总算有个暂歇之处,长长地出了口气。 巧的是冷落禅与冰儿跟他们脚前脚后到了舒州。 一连三日太平无事,众人了解到,吕尚在舒州有个死对头叫冯招,生意上常常发生争执,不过这与他们无关,寄宿在别人家中,又怎好去过问别人家事呢。 这天晚上,战天阙待得无聊,想出门走走,转了一圈,打算去找梅傲雪,当他走过廊下时,忽然看见一条黑影自一间房中闪出,速度极快,几个起落就要跑出吕府。 战天阙心中好奇,跟了过去,不过等他跃出吕府时,却发觉四周空无一人,他略一踌躇,准备回去,这时耳边传来利刃破风之声,战天阙忙一侧头,一柄短刀从他眼前划过,战天阙当即一个后撩腿反踢出去。 对方短刀一转,往他腿切去,战天阙转身收腿再踢,这一次是横扫向对方头部。 那人竟然不躲,待战天阙天腿将踢至时,只见夜空中又闪出一人,飞身而起,一脚将战天阙的腿踢开。 这两人正是冷落禅和冰儿。 冷落禅方一落地,双手探出,一连十多招,均是断臂锁喉的狠毒招数,战天阙被迫得连连倒退,只听他怒哼一声,右脚猛地跺在地下,立稳身子,双臂一震,朝着冷落禅面门连攻七八拳,虚晃一招,右腿踢出,分上中下三路,冷落禅挡了数招,战天阙左腿又起,或踢或踹,这一次倒是把冷落禅逼得后退了。 冷落禅想要说话,心神一分,战天阙跃起,右膝撞了过去,冷落禅双手护住胸口,“砰”的一声撞在身后的墙上。 冰儿想要动手,冷落禅道:“且慢!” 二人同时住手,冷落禅道:“你是什么人?” 战天阙道:“这话应该我问你。” 冷落禅道:“你不是同袍会的人?” 战天阙道:“当然不是,你们又是谁?” 冷落禅道:“原来是场误会。” 冰儿道:“看来我们被耍了,引开我们的另有其人,他还有帮手。” 战天阙道:“你们是什么人?” 冷落禅道:“你住在吕家?” 战天阙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冷落禅道:“实不相瞒,我们在追同袍会的杀手。” 战天阙向前一步,道:“同袍会?”对于这个组织他并不陌生,曾经齐俊杰曾雇了许多同袍会的杀手追杀他。 冷落禅道:“我们跟踪他,却被另一人引开了,现在看来,那人想要杀的人就在吕家。” 战天阙道:“那你们又是什么人。” 冷落禅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我建议你还是回去看看吧,说不定已经有人死了。” 战天阙立马回到吕府,果不其然,吕尚被杀死在书房中。 梅傲雪方悔岳琳琅均在场,脸色惨白,而吕府管家吕义也在,还有吕尚新娶的妻室,郭蔷。梅傲雪见战天阙才来,便道:“你去哪了。”战天阙刚要说话,只听吕义叫道:“谁干的!” 一旁几个家丁低着头,颤声道:“不知道……我们根本没听见什么动静,老爷就……” 郭蔷趴在吕尚尸体上大哭,吕义阴沉着脸,怒道:“你们来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我找,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众家丁领命而去,吕义道:“夫人还请节哀……” 郭蔷只顾大哭,吕义忽然转身,审视方悔等人,道:“入夜之后,几位一直都在房间里吗?” 梅傲雪道:“当然,吕管家莫非怀疑我们?” 吕义道:“老爷无端被杀,所有人都有嫌疑。” 方悔道:“入夜之后,我们确实一直都在房中,也是刚刚听到动静才过来的。” 吕义看向战天阙,道:“那么,他呢?” 三人无语,吕义道:“如果我没记错,刚刚阁下还不在屋里吧。” 战天阙道:“不错,我刚刚是出去了。” 吕义道:“为何出去?” 战天阙道:“我本想出门走走,却看见一个黑衣人,从书房里闪出来,我就追了过去。” 吕义追问道:“然后呢。” 战天阙道:“没有追到,让他跑了。” 吕义冷笑道:“你的意思是,那个跑了的黑衣人是杀害老爷的凶手?” 战天阙道:“多半是。” 吕义道:“可现在你并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吗?” 战天阙道:“那你想怎样?” 吕义连连冷笑,道:“依我看,你们几个都逃脱不了干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追寻真相 梅傲雪道:“吕管家,你何必咄咄逼人,吕叔叔与家父是至交好友,我们怎会害他?” 吕义道:“人心隔肚皮,你们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 郭蔷哭道:“老爷好心待你们,你们竟然要下此毒手,你们好狠的心!” 战天阙忽然冷笑,吕义怒道:“你笑什么!”战天阙道:“我笑你们愚蠢。” 吕义嘴角抽搐,狞声道:“你说什么。” 战天阙道:“你们放着真正的凶手不去追,却在我们这浪费时间。” 吕义道:“这么说你知道凶手是谁?” 战天阙道:“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吕义道:“好啊,你既然知道凶手却不说,分明是有意想隐瞒,我看你和凶手根本就是一伙的!” 梅傲雪道:“你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出来,也好证明我们是清白的。” 战天阙道:“我刚刚都已经说了,事情就是那么回事,信不信在你们。” 吕义道:“夫人,你看此事怎么处理。” 郭蔷整了整衣衫,擦干眼泪,道:“不管怎么说,他们的逃脱不掉嫌疑,既然他说看见了凶手,那就让他去找好了。” 吕义会意,道:“你们都听见了,我家夫人宽厚,给你们五天时间找出凶手,不过只能你和方悔去,她们得留下!” 战天阙缓缓走向前,沉声道:“你说的留下是什么意思?” 吕义道:“意思就是在你们找出凶手之前,她们都得待在府里,不能出去!” 战天阙双拳捏得咯咯作响,道:“你想囚禁她们?” 吕义向后退了退,郭蔷忽然走过来,高声道:“这不是囚禁,是交换,怎么了,你还想打人,你打一个试试,看看你们能不能走出去!” 战天阙一字一句道:“试试就试试!” 方悔愣愣地看着他们,梅傲雪拉住战天阙的手,道:“算了,怎么说吕叔叔也是我父亲的好友,我们不能造次。” 郭蔷吕义面露得意,岳琳琅忽道:“我们可以帮你们找出凶手,但只是帮你们。” 吕义道:“你什么意思?” 岳琳琅道:“因为他的死跟我们无关,你们无凭无据,我们又凭什么听你们的,五天之后我们找不找得到凶手,都要走。” 方悔马上说道:“不错,大不了咱们报官,去公堂上辩一辩!” 梅傲雪道:“倒是你吕管家,你何以一口认定我们是凶手,莫非你想故意栽赃,而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吕义面皮一红,道:“你们胡说八道,我对老爷忠心耿耿,怎么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就给你们五天时间!” 转身又对郭蔷说道:“夫人,老爷的后事我会处理,你还是回去歇息吧。” 梅傲雪和岳琳琅被分开看守,战天阙和方悔却被“请”出了吕府。 还是丑时,街上空无一人,大多数人都在熟睡中,方悔不住摇头,道:“本以为在这能暂时歇歇,想不到还是出了意外。” 战天阙把他今晚经历的都告诉他,问道:“你看我们该怎么查。” 方悔思考道:“同袍会的杀手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来杀吕尚的,一定是有人指使,可我们对吕尚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有哪些仇家。” 战天阙想了想,道:“冯招。” 方悔眼前一亮,道:“就是那个和吕尚有生意上竞争的人?” 战天阙道:“目前看来只有他有可能。” 方悔道:“可是杀手都已经跑了,我们怎么证明呢,就算真是冯招干的,我们也没证据了。” 战天阙想到了冷落禅,也许他能帮到我们,可是该去哪找他呢?二人在街上走走停停,一直到天亮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兜兜转转一圈,二人又走到了吕家附近,战天阙有些烦了,道:“我倒不信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大不了咱们冲出去。” “这恐怕不妥,吕尚毕竟是梅姑娘父亲的好友……”方悔一拍脑袋,道:“有了,我们可以让梅姑娘写信给回家,请他父亲来一趟,这样总能证明我们了。” 战天阙道:“倒是个办法,不过那吕管家只给我们三天时间,就算是连夜送信去,也来不及的。” 方悔道:“那我们就请他多宽限几日。” 战天阙冷笑道:“你觉得可能吗,那个吕管家不知安的什么心,不会多给我们时间的。” 方悔挠挠头,颓然道:“那咱们就坐以待毙了吗?” 战天阙沉默片刻,看着不远处吕府大门,距离吕尚去世已经过去了一夜,吕府门前已挂上了白绫,家丁也换上了一身孝,整个吕家都笼罩着一层阴云。 这原本不关他们的事,可命运就是这样,很多时候看似跟你毫不相干的事情,突然降临到你身上。 方悔忽然说道:“战大哥,我想到一个问题。” 战天阙道:“什么。” 方悔苦着脸道:“怎么好像这一段日子……我们一直都在倒霉?” 战天阙想了想,道:“你想说什么。” 方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老天似乎在故意刁难我们。” 战天阙道:“你一个读书人,不是不应该想这些的吗。” 方悔叹道:“话虽如此,唉……”他叹声方落,只听身后一人说道:“孟子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可见这是老天对你们的考验。” 战天阙听声音有些耳熟,转过身看时,果然是冷落禅和冰儿。 方悔愕然道:“两位是……” 冷落禅说了姓名,方悔作揖还礼,亦通了姓名,冷落禅道:“我们总算见面了。” 战天阙道:“什么意思。” 冷落禅道:“在江州,我们就应该见面了。”跟着将他在江州所见所闻说了,只是隐瞒了调查姬无天的事。 方悔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我们的相会真是缘分了。” 战天阙道:“你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冷落禅道:“其实我和冰儿来舒州也算是个意外吧,我们在这里发现了同袍会杀手的踪迹,本想跟着他,没想到却被另一人给引开,如果我所料不错,对面的吕府,应该有人丧命了吧。” 方悔道:“是吕府的主人吕尚先生,梅姑娘父亲的好友。” 战天阙道:“你们为什么会认识同袍会的人?” 冷落禅笑了笑,冰儿道:“我们是打算来帮你们的,至于我们为什么认识同袍会的人,你们没必要知道。” 战天阙道:“如果我非要知道呢。” 冰儿冷冷地道:“你是在为了昨晚我们袭击的事情吧,如果你气不过,大可以现在动手。” 方悔见气氛有些僵硬,忙道:“之前的事情也是误会,既然二位是来帮我们的,可有良策?” 冷落禅道:“昨晚我们是对你出手了,不过你好像也没吃亏吧,撞在墙上的可是我。” 战天阙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冷落禅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转过几条街巷,冷落禅停在一条巷中,看着前方一座坐北朝南的庄院,道:“这里是冯招的家。” 战天阙道:“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冷落禅道:“在舒州,若论生意之大,那么除了吕尚便是冯招了,或者说,二者并驾齐驱。” 战天阙道:“所以呢。” 冷落禅道:“冯招一直都惦记着吕尚的生意,也一直想吃掉吕家,这次同袍会的杀手多半是冯招请来。” 战天阙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冷落禅道:“一个合格的杀手,不会为了私人恩怨去杀人,何况冯招是吕尚在舒州唯一的对头。” 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冯招与同袍会的费忍是旧识,他要想动用同袍会的杀手,那简直太容易了。 方悔道:“那他为什么早不动手,而偏偏选择现在呢。” 冰儿道:“冯招和吕尚之间已经相互争斗好几年了,不过双方一直都没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我想这次冯招实在是忍耐不住,才请的杀手。” 方悔道:“可这些都是推测,我们毕竟没有证据。” 冷落禅道:“很抱歉,那个杀手我们没有跟住,不过就算我们抓住他,也问不出什么的,保护雇主的资料,是一个杀手最基本的。” 战天阙投出怀疑的目光,道:“你们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冷落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道:“调查人,我们比你在行。” 方悔道:“我们只有三天,不,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冷兄觉得该怎么办。” 冷落禅沉吟片刻,道:“这里我们可以盯着,而吕家那边,你们尽可能想办法多拖延几日。” 战天阙转身走开,方悔道:“多谢冷兄,冰儿姑娘,如果我们有消息了,该去哪找你们呢。” 冷落禅道:“就在这里吧。” 方悔道:“那么在下告辞。” 方悔同战天阙回到吕府,吕府上下都在忙着白事,没工夫搭理他们,吕义见他们回来,还是抽空上前质问了一顿,二人以三天为由搪塞过去,找到梅傲雪和岳琳琅,问道:“吕尚之子是否尚在外未归?” 梅傲雪道:“是的,吕叔叔生前说过,天弟在金陵,应该快回来了。” 方悔道:“梅姐姐对这个吕天了解多少?” 梅傲雪想了想,道:“我也有几年没见他了,不过印象中的他很豪爽,性子直,你问他做什么。” 方悔道:“我在想也许这个吕天公子会是我们的救星。” 战天阙道:“我们不过是外来者,就算他回来了,相信的多半也是那个管家和夫人。” 岳琳琅道:“你们出去许多时候,没有想出什么办法吗。”方悔叹气摇头。 众人说话的时候,吕义已派人悄悄在门外监听,凭战天阙等人的功力,当然会有所察觉,不过他们不用担心这些,反正也没想出什么解决方法。 又过了一日,众人还是无计可施,冷落禅那边也没有动静,而就在这天晚间,吕府家丁突然传来消息,公子吕天归来。 那吕天祭拜完父亲后,哭了片刻,灵堂内吕义躬身站着,眼角挤出几滴眼泪,郭蔷则跪在一边,随吕天同回的还有一青年,也上前祭拜。 随后,吕天问起吕尚死因,吕义当然就推到了方悔战天阙身上,吕天得知梅傲雪也在,颇感惊讶,穿着孝将众人请入偏厅。 落座后,吕天作揖道:“家父不幸西去,子是戴孝之身,还请诸位莫怪。” 众人连忙还礼,梅傲雪看见对面坐着的青年,大吃一惊,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子午门张显之子,张扬。 梅家与济州潭腿门的齐天鹤有亲,而潭腿门又和子午门有交情,一来二去,梅家与子午门也就相识了。 梅傲雪细看张扬,记忆中的他是一个桀骜不驯,有时候甚至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如今却满脸风尘之色,苍老了一些,更显成熟了。 郭蔷坐在上首,管家吕义站在一边,二人低头不语,似有些紧张。 过了半晌,吕天方才开口道:“几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朋友,他叫张扬。” 张扬朝四人略一抱拳,道:“梅姐姐,一向可好。” 梅傲雪道:“我很好,你……”她本想回问一句,立马又想到子午门已被无法帮所灭,张扬一下子成了无主之魂,这些日子想必吃了不少苦,怎么会好? 两边见了礼,吕天与梅傲雪寒暄了几句,便切入正题,道:“吕管家,家父是怎么死的。” 吕义一愣,忙道:“老爷是被人暗算的。” 吕天道:“这个人就在我们当中吗?” “这个……”吕义有些为难,不时拿眼看向郭蔷,郭蔷接道:“他们有最直接的嫌疑。” 吕义道:“我父亲去世已有两日,为何不报知与我。” 郭蔷垂泪道:“因为我们不想让你担心,这两天也着实忙了些。” 吕天并不理会这个后母,而是用一种平缓的语气说道:“你们知道我在回来的时候遭遇了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均感不解,吕天道:“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埋伏,有人想要杀我。” 吕义大惊,郭蔷忙道:“什么人这么大胆!” 吕天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说道:“这个还得感谢张兄,若不是他挺身相护,我恐怕已和父亲黄泉路相聚了。”说罢感激地看向张扬,后者微微颔首。 吕天又道:“张兄为了救我,左臂中了歹人一刀,所幸并无大碍。” 郭蔷道:“没事就好。” 吕天眼睛看着地面,有些阴沉地道:“张兄为了问出幕后指使,使了点手段,而那幕后之人,你们知道是谁吗。” 众人不语,厅内一时沉闷之极,吕天看看吕义,又看看郭蔷,一字一句地道:“要杀我的人,是冯招。” 方悔等人并不惊讶,这一点他们已经料到,反而是吕义和郭蔷,似乎有些不自然,这时忽有家丁来报,府外有人求见,一男一女,还押着一人,吕天道:“请他们进来。” 片刻后,冷落禅和冰儿站在众人眼前,而他们面前跪着一男人,冷落禅拍了拍那人后颈,道:“自己说吧。” 那人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出来,他是管家吕义派去和冯招联系的人,吕义和郭蔷通奸一事不知如何传到了冯招耳朵里,冯招早有除吕尚之心,便对吕义说,如果吕尚死了,那么吕家的生意分他一半,他和郭蔷也就可以光明正大了,如果吕义不同意除掉吕尚,那么冯招就把二人的奸情散出去。 无奈之下吕义只好对吕尚下手,经过冯招的关系,暗中雇来了同袍会的杀手,杀了吕尚,碰巧战天阙等人在府中,于是便想嫁祸给他们,而去杀吕天的人根本不是冯招派去的,吕天不过是想诈他一诈。 冷落禅和冰儿一直守在冯家附近,碰巧遇见这人,就出手制住了他,送来吕家。 待那人说完,吕义郭蔷二人脸色惨败,汗珠涔涔而下,吕义“噗通”一声跪倒,道:“公子,不要轻信他人,我没有害死老爷。” 吕天怒道:“我从前在家时,你和郭蔷这贱人就不清不楚的关系,只不过我父亲一直没有发觉,现在事实人证俱在,你们还想抵赖吗?”转身又向郭蔷喝道:“贱人,我父待你不薄,你竟自甘下贱,狼心狗肺,做出这等行径!” 郭蔷已吓得傻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吕义一咬牙,起身往门外狂奔,张扬本想去追,冷落禅反手一刀,射进吕义大腿,吕义惨叫一声扑在地下。 吕天命人将吕义和郭蔷绑了,次日天明带上人证送往州衙法办,一切事了后安葬了吕尚。梅傲雪等人本想告辞,却被吕天留下,说道:“这几天忙着先父后事,没能一尽地主之谊,还请多盘桓几日。” 吕天盛情难却,众人只好依言暂时住下。 冷落禅和冰儿自那晚后就和众人辞别,战天阙方悔略备薄酒替二人饯行,方悔问到二人去向,冷落禅道:“我们也无家可归,四海为家而已。” 战天阙道:“不管怎么说,这次谢谢你。” 冷落禅微笑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人,他跟我说过你。” 战天阙道:“什么人?” 冷落禅道:“萧雁群。” 战天阙奇道:“你也认识他?” 冷落禅将他与萧雁群相识之事简单说了,并道:“看来我们的相遇是缘分。” 方悔道:“你们说的萧雁群究竟是什么人?” 冷落禅看向战天阙,道:“关于他的事我知道的的确不多,你何不问问旁边这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再次启程 冷落禅和冰儿离开了舒州,吕天接手了家中生意,召集了各个产业总管,忙了五六天,总算理清了头绪,偶尔抽出身来和梅傲雪等人一叙,不过他现在是一家之主,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到他们,只好吩咐下人尽心伺候。 方悔岳琳琅少年心性,闲不住,每天在舒州城内外转悠,看看山水风景,战天阙没什么兴趣爱好,每天只是练武,打熬筋骨,梅傲雪虽是女子,也好武功,时常与战天阙对练。 这一天傍晚,二人在院中对练拳脚,梅傲雪家里曾请过很多拳师教她武功,因此她功夫驳杂,战天阙一早就已领教过,不过梅傲雪的功夫杂而不精,许多拳脚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 对付一般人当然可以,可遇上战天阙这样的高手,未免捉襟见肘了。 二人拳来脚往,拆了数十招,战天阙见她力气怯了,道:“功夫太杂不是好事,你该捡一门专练。”梅傲雪避开他一拳,道:“还说我,你不是也会很多门腿法吗。” 战天阙一个前蹬,右肘旋击过去,道:“我有一门专精,其余皆可为我所用。” 梅傲雪惊呼一声,倒退两步,战天阙道:“如果你是我的对手,不光是退两步这么简单。”梅傲雪柳眉微蹙,只听一人说道:“战兄好腿法!” 二人看去,廊下一人含笑看着他们,正是张扬。 其实对于张扬的突然出现,梅傲雪很意外,这几天张扬不知在忙什么,一直不见人影,她刚想开口,张扬已走了过来,道:“战兄好腿法,梅姐姐好功夫。” 战天阙与张扬并无太多交情,只淡淡应了一句,三人在院中亭内坐下,梅傲雪道:“你为什么会和吕天一起回来?” 张扬道:“梅姐不想问问我,这些日子都去哪了吗。” 梅傲雪道:“子午门的事我都知道……” 张扬沉声道:“我会让无法帮付出代价的!” 梅傲雪道:“你想复兴子午门?” 张扬道:“不,先父把复兴子午门的重担交给了另一人。” 梅傲雪道:“谁?” 张扬道:“他叫萧雁群。” 梅战二人相视一眼,均感意外,梅傲雪脱口道:“竟然是他……” 张扬奇道:“怎么,你们认识他?” 梅傲雪点头,道:“是的。” 张扬忙问:“那他现在何处?” 梅傲雪看向战天阙,后者说道:“我上次见他是在杭州六和寺,现在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张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喃喃道:“他竟逃出了无法帮的魔爪……是了,一定是姬姑娘,有她在,什么问题也难不倒。” 二人听得有些不明就里,梅傲雪道:“什么姬姑娘,你是想找萧公子吗?” 张扬沉默片刻,用一种老成的语气说道:“我是要找他,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梅傲雪道:“这几天你都在忙什么,也没见你人。” 张扬微笑道:“吕天有些事情需要我帮忙。” 三人聊了片刻,张扬始终避重就轻,对于他从子午门离开后的经历,以及和吕天的认识,来吕家的目的,他闭口不谈,每每谈论到关键处,他便推脱时机未到。 再说冷落禅和冰儿,二人离开了舒州,冷落禅大致知道吕家和冯家的争斗,他也知道冯招和同袍会费忍的关系,如果冯招借用同袍会的力量,那么吕家万万不是对手。 在与战天阙等人分开时,他就善意提醒过,只是今后会发生什么,那是他也无法预料的。 “我们现在去哪?”冰儿在他身边问道,江风吹拂着她的头发,看上去有些迷离。 冷落禅反问道:“你想去哪?” 冰儿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冷落禅道:“我想去找一个朋友。” 冰儿道:“就是你说过的那个萧雁群?” 冷落禅道:“是他。” 冰儿道:“你拿他当朋友?” 冷落禅微笑道:“你不信任他?” 冰儿道:“他值得我们信任吗,或者说,我们值得别人信任吗,毕竟我们曾经是刽子手。” “曾经是,但现在不是。”冷落禅道:“老实说,我跟他相处时间不长,对他并不多了解,不过这个人好像能让人无条件的信任,就好像你信任我一样。” 冰儿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道:“自从离开同袍会,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冷落禅看着她,笑道:“你呢,你不是也变了吗,我们本就是这种人,只不过同袍会把我们包上了一层外衣,现在这层衣服脱了。” 冰儿道:“我们找到他之后,又当如何呢。” 冷落禅望着浩荡东去,似乎没有尽头的长江,缓缓摇头,叹道:“一切看天意安排吧。” 没成想等二人到了杭州,找到六和寺时,萧雁群已经不在了,冷落禅问他去了何处,清忠祖师道:“说是去了太平州。” 萧雁群为什么会去太平州(今安徽马鞍山),这话得从余生杨胜祖等人说起。 他们逃离平江后,决定来杭州投奔萧雁群和姬若离,刚好二人还在六和寺没走,萧雁群之前便听姬若离说起过他们,他生性豁达,好交朋友,更何况又是姬若离信任的人。 所以经过一段日子相处,双方都毫无保留,也曾推心置腹地交谈,每每从傍晚谈至黎明。萧雁群心胸宽广,有海纳百川之气势,令余生袁溪十分心折,连杨胜祖这样的将门之后也感佩服,姬若离更擅清谈,颇得林下神韵。 这一日,萧雁群等人在寺内讨论武艺,清忠祖师在精舍内坐着,忽然有一个沙弥走了过来,道:“几位施主,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要找余生。” 余生道:“什么样的人?” 沙弥道:“他们没说,只说要见余施主。” 余生心中嘀咕:“我在杭州可没有亲戚朋友,多半是来者不善。”正要开口拒绝,只听姬若离道:“这个人恐怕你不见不行。” 余生奇道:“为何?” 姬若离微笑道:“你忘了你们因为什么来的杭州。” 余生怔了片刻,杨胜祖道:“姬姑娘的意思,外面是朱勔的人?” 余生恍然大悟,道:“我竟忘了这里是杭州,外面的多半是杭州应奉局的人,朱勔的狗腿子!” 袁溪道:“那外面到底见是不见?” 姬若离道:“可以请他们进来,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沙弥依言退下,不多时只见五个男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头戴幞头,脚蹬革靴,身着红袍,大摇大摆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诸人看上去是此人的随从。 余生见他衣着,知他官阶不低,不等他们开口,对方先道:“哪位是余生,自己站出来吧。” 萧雁群起身作揖道:“这位大人……”没等他说完,那官人道:“你是余生吗,如果不是,站一边去!” 余生道:“我就是,你们又是谁。” 那人道:“本官乃杭州应奉局的司局朱梅庸。” 余生道:“朱大人来此何干?” 朱梅庸道:“你这是明知故问,我奉朱大少爷之命,要把你,还有你们,带回平江。” 余生道:“原来是朱威。” 朱梅庸喝道:“放肆,胆敢直呼朱大公子名号!” 杨胜祖道:“如果我们不去呢。” 朱梅庸冷冷一笑,道:“这事由不得你们,只怪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得罪我们朱家人。” 杨胜祖亦冷冷一笑,道:“原来朱家都是这样的人!” 朱梅庸听他语含讽刺,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双方争执间,只听一人朗声道:“外面哪家的狗,叫得这么大声!” 朱梅庸闻言就要发怒,只见眼前走过来一个中年人,行者模样,忽地想起一人,不禁上下多看他几眼。 说话的正是清忠祖师,他本在屋内打坐,听到外面争吵,也听出了是朱梅庸才现身。 清忠祖师瞥他一眼,道:“原来是朱大人,刚才多有失言,莫怪莫怪。” 朱梅庸知道这个清忠祖师是当今天子亲封,在他面前并不敢造次,含笑道:“祖师一向可好。” 清忠祖师点头道:“我很好,倒是朱大人,近来很忙啊。” 朱梅庸道:“我也不想扰了祖师清修,只是他们是朱威公子要的人,所以,嘿嘿……” 清忠祖师毫不客气地道:“既然是朱威要的人,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朱梅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朱大公子公务繁忙,怎能劳烦他呢。” 清忠祖师道:“这里没有你要的人。” 朱梅庸道:“可是他们……” 清忠祖师道:“他们是我的客人,跟你要的人没关系。” 朱梅庸嘴角略一抽搐,道:“祖师,你要护着他们,你可想好了,他们得罪了可是朱家。” 清忠祖师正视他,缓缓说道:“朱勔又如何,便是六贼都来了,也休想从我这带走一人。” 朱梅庸低笑几声,看了一眼余生等人,道:“好,我们后会有期。”待他们走后,余生道:“多谢祖师。”祖师并没理会他,转身进屋。 杨胜祖道:“我们应该早就想到,杭州也不是安全之地。” 余生叹道:“我想他们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朱威一直怀疑朱代的死和我们有关。” 袁溪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姬若离沉思道:“看来杭州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 萧雁群道:“你有什么好去处?” 姬若离道:“你记不记得上次杭州潭腿门的人,跟我们说过,齐俊杰曾出现在太平州。” 萧雁群道:“记得,怎么了?” 姬若离道:“齐俊杰投靠了无法帮,现在潭腿门人到处都在找他,他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出现,我想我们可以去太平州看一看。”众人商议定了,决定次日一早出发。 再说朱梅庸,他本以为仗着自己杭州应奉局司局的身份,和背后朱勔这样的靠山,余生等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家后越想越气,便找人来商议。 这件事难在他们住在六和寺里,又有清忠祖师护着,他毕竟是道君皇帝敕封的,不好太放肆。 不过朱梅庸想来想去,觉得此事大可不必担心,试想清忠祖师和朱勔,二人在圣上眼里,谁更重要,答案是肯定的。 何况整个江南地区都在朱勔掌控下,就算开罪了清忠祖师,他想上报天听,那也是上天无门,想通了这点,他决定今晚再去“请”一次。 可没想到等他们到了六和寺,却已经人去楼空了,只剩下清忠祖师一人,问了去处,祖师只字不提,朱梅庸无奈何,骂了两句,灰溜溜地回去了。 原来朱梅庸走后,萧雁群姬若离等人商议了半天,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姬若离道:“朱梅庸是朱勔手下,而杭州知州也是朱勔的人,如果朱梅庸动强,而杭州知州又把四城城门封闭,那我们可就彻底出不去了。” 众人俱沉吟不语,萧雁群道:“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凡事我们可做最坏打算。”于是众人收拾了细软,辞别了清忠祖师,往太平州去。 由运河乘船至长江,次日便到。 船行至采石矶处,江水忽然变得湍急起来,采石矶峭壁千寻,孤立大江,宛如一尊怒目金刚守在江边,山上佳木葱茏,风光绮丽,与山下的急流形成鲜明对比。 姬若离悄立在船头,江风撩起她的青丝,吹拂着衣袂裙裾,飘然若仙,萧雁群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生一种距离感,仿佛伸手可及,又仿佛遥不可及。 他干咳一声,道:“今天天气似乎不太好。”他才发现姬若离两湾秋水正望着阴云不定的天空,长江的前方被重重铅云覆压,一江墨水滔滔东流。 萧雁群看着黑绰绰的江水,忽然生出一阵晕眩,忙提气摄住心神,姬若离道:“今天怕是要有一场暴风雨。”萧雁群道:“马上就要靠岸了,即便有暴风雨也不怕。” 姬若离道:“但愿如此。” 萧雁群游目骋怀,若非天空阴霾,采石矶倒是好风景,姬若离忽道:“萧大哥你看。”萧雁群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前方的山崖上,竟然有一个垂钓者! 他坐在一根石柱上,那石柱自山崖上生出,距离江面不过一丈上下,垂钓者坐在上面,稳如磐石,此刻江面风大,垂钓者的鱼竿竟好像纹丝不动,更让人震惊的是,那石柱后面,几乎是笔直的峭壁,萧雁群看得手心微微出汗,脱口道:“他是怎么下去的……” 姬若离道:“以你的身手可以吗?” 萧雁群沉吟道:“下去倒也不难,不过……山崖委实太陡,他所在位置距离峰顶少说也有三丈高,落脚点又只有石柱上的巴掌之地,一个不心就会坠入江中。” 姬若离道:“这么看来,那个人是个高手了。” 萧雁群叹道:“不说他武功如何,单是垂钓的这份定力,就非一般人能及。” 二人说话间,那石像般的垂钓者忽然转过头来,看向他们,萧雁群顿觉两道冷电隔着江面直射过来。 姬若离似也察觉到了,低声道:“但愿此人不是我们敌人才好。” 船渐渐靠岸,众人出了渡口往城里走,余生道:“那个什么齐俊杰,果真在这吗?” 姬若离道:“是杭州潭腿门人说的,他既然已投靠无法帮,理应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 齐天鹤已下了命令,现在潭腿门已将齐俊杰列为通缉对象,上次杭州潭腿门人偶然在太平州发现齐俊杰踪迹,立刻报告上去,不过等大批人手赶来的时候,却不见了齐俊杰人影。 按照他们的说法,齐俊杰出现在一家名为“妙手医馆”的地方。 众人问明了医馆所在,袁溪道:“我们难道直接进去要人吗?” 余生道:“恐怕不妥,万一那个齐俊杰真不在呢。” 杨胜祖道:“不错,而且他出现在医馆,这并不代表医馆就和他有关系,我们不能错怪好人。” 宋妙真看向萧雁群和姬若离二人,道:“你们怎么看。” 贸然进去的确不妥,可如果医馆真和齐俊杰有关系,不痛不痒地问,想必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萧雁群沉吟未决,姬若离道:“我们暂不轻举妄动,再观察观察,萧大哥你看呢。”萧雁群道:“不错,如果齐俊杰当真在此地出现,料想还会现身。” 袁溪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做,去个人打探打探吗。” 姬若离道:“只需一个人就好,不过不要太刻意,以免引起怀疑。” 杨胜祖毛遂自荐道:“我去吧。” 姬若离灵机一动,笑道:“宋姑娘可跟着一起,你们二人装作夫妻的样子最好。” 宋妙真面上一红,杨胜祖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在哪会合呢。” 姬若离看向身后,道:“就在那家客栈吧。” 四人在客栈歇下,待杨胜祖和宋妙真归来,萧雁群问道:“里面情况如何?” 杨胜祖摇头道:“没什么异常,看起来和普通的医馆无二。” 余生道:“那线索岂不是断了。” 袁溪摸了摸光头,道:“难道那个齐俊杰是去里面看病的,我们冤枉好人了?” 姬若离心中冷笑,里面可不是什么好人!她面上不露声色,道:“你们知不知道太平州有个华拳门。”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当然!” 萧雁群道:“华拳和潭腿都算当今武林名门,门生弟子众多。” 袁溪道:“我在少林学武的时候,师父也跟我提过。” 余生道:“可这跟齐俊杰有什么关系吗?” 姬若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们知道这个华拳门的门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风雨采石 太平州华拳门门主名叫乔越山,育有一子,乔卓云。同济州潭腿门一样,华拳亦是当今名门,有多个流派分支,乔越山所在的太平州,只是其中一派。 乔越山其人稳重老练,这一支的华拳在他的带领下,渐渐在太平州周围打出了不名气,武林中也有着一席之地。 众人不明白姬若离何以突然提起华拳门,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哥哥姬无天最初的计划里,要“收编”很多门派来称霸武林,华拳便在其中,不过后来姬无天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暂停了这个计划。 而这个计划落在了副帮主任更雄的手里,他不明白姬无天为什么暂停这些计划,以无法帮的实力,吞并这些门派只是早晚的事,到时候整个武林只有一家无法帮,呼风唤雨不在话下。 于是他暗中将这个计划进行下去,齐俊杰之所以出现在太平州,便是代表无法帮来收编华拳门。 姬若离并不知道这些事,但以她的聪明,已猜出了七七八八,那家医馆并不是什么善类,齐俊杰的出现,和华拳门一定有关系。 她与众人商议,先去拜访华拳门的乔越山。 没成想第二天等他们去了,乔越山却闭门谢客,谁也不见。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兴许乔越山已投诚了无法帮,这也意味着他们又多了一大劲敌。 不过让他们感到一丝欣慰的,是他们遇见了两个人,冷落禅和冰儿。 双方的相遇看起来很平常,然而这才是真正的缘分,并非所有的相遇都那么壮烈动人,扣人心弦,那不过是书里所写罢了。 所以,萧雁群从冷落禅口中知道了战天阙等人的下落,于是写了封信送往舒州,不日,战天阙梅傲雪等人便来到了太平州。 这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稀松平常,毫无新意,可是对于他们来说,相会在太平州,似乎是结束了流浪之路,所有人的心竟好像聚在了一块,所有人的眼,看向同一方向。 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双方虽有不识的,但彼此却肝胆相照,这一会就好比支流汇入大海。 他们原本平平无奇的命运,已在悄然改变。 众人诉说着彼此的经历,姬若离仔细听着,将他们的经历统一梳理后,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自从我们得罪无法帮,就一直处于被动。” 岳琳琅道:“是啊,要么被追杀,要么就是一直逃。” 姬若离环顾众人,微笑道:“那时我们各自势单力薄,现在可不一样了。” 袁溪道:“没错,现在我们这么多人,不用再怕无法帮了。” 姬若离道:“要想反败为胜,就得掌握主动权。” 萧雁群道:“你想怎么做。” 姬若离道:“那个妙手医馆并非普通医馆这么简单,我们可从那下手。” 于是众人找到妙手医馆,根据这两天的观察和打听,妙手医馆确有不寻常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很少开馆,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不过这里的坐堂大夫医术十分高明,因此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等他开馆。 众人来到妙手医馆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两个伙计和一个掌柜的,屋里飘着浓浓的草药味,两个伙计对于这伙人突然闯进来,有些吃惊,面有不善,道:“你们找谁。” 姬若离道:“劳驾二位哥,我们想找这儿的坐堂大夫。” 那伙计见姬若离气质不俗,而这伙人中的女子也都生得标致,脸色便缓和下来,道:“我们这的坐堂大夫一共三位,你们要找谁。” 姬若离笑道:“我们找医术最高明的那位。” 伙计脸色一变,高声道:“孙掌柜,他们要找汪大夫。” 那个孙掌柜站在药柜前面,对着账本,似乎在清点药物,头也不回地道:“汪大夫今日不在,诸位回吧。” 姬若离道:“可我的朋友得了重病,必须汪大夫妙手回春。” 孙掌柜仍是没回头,道:“要是看病,我们这还有其他两位大夫,不过你们今天来得不巧,今天本馆不接病人。” 众人面面相觑,这种奇怪行径更加证明了这医馆的不同寻常。 萧雁群道:“相烦掌柜的告知汪大夫住处,我等感激不尽。” 孙掌柜将手中簿子扔在柜台上,转过身道:“你们不问缘由擅自闯入,我已经对你们很客气,不要自找没趣,快走!” 方悔道:“天下哪有这般道理,开医馆的不接病人?” 孙掌柜冷笑道:“你们是病人?若是病人,我们自然会接,可如果是来找不痛快的,那我们也不会客气!”这时医馆大门忽然被关上,一字排开站着四人,那两个伙计见势头不对,也纷纷挺直了身子,走到孙掌柜身边。 姬若离道:“听闻汪元伯手下有一个冷面掌柜,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孙掌柜面色一变,道:“姑娘,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姬若离道:“如果不知道,我们又岂会站在这里。” 孙掌柜道:“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声令下,你们谁也别想走出这里。” “他们不止这些人,等下如果动手,我对付孙掌柜。”萧雁群低声道:“方悔余生杨胜祖,你们对付守门的四个,冷落禅战天阙你们对付潜伏在房梁上的人,其余人伺机而动。” 他并不是下命令,但其余人却不约而同地点头,显然是把萧雁群当成了发号施令的人,就连一向倨傲的战天阙,对萧雁群似乎也言听计从。 萧雁群向姬若离使了个眼色,姬若离便向后退去,岳琳琅宋妙真冰儿梅傲雪四人把她围在中间,萧雁群朝着孙掌柜走过去,抱拳道:“在下萧雁群,请了。” 孙掌柜知道他要发难,没想到萧雁群话未说话,一只手突然伸出,抓住了孙掌柜手腕,于此同时,医馆内的人也全部动手,众人依照萧雁群的吩咐,纷纷迎战。 袁溪架着双拳,守在五女身前。 孙掌柜手臂一拧,斜转身形,脱开对方五指,萧雁群出手快如闪电,一掌朝他面门劈去,二人处在柜台和药柜之间,空间有限,孙掌柜无法大动,只好一边后退一边格开对方手掌。 萧雁群不等一招用老,换劈为推,一掌印在孙掌柜胸膛上,后者踉跄几步,撞在药柜上,萧雁群瞥向那两个伙计,喝道:“想来便来!”那两个伙计吓得大叫一声,忙躲向一边去。 萧雁群起脚,孙掌柜拉出一个抽屉,只听“砰”的一声,那抽屉被萧雁群踢得粉碎,药材散落一地。孙掌柜趁机夹住对方的腿,欲待回抽,被萧雁群借力跃起一脚踢向他下巴。 孙掌柜按住对方脚面,下压的同时左手抽出存放“黄芪”的抽屉,砸了过去。萧雁群人在半空,吸气下沉,右肘撞向抽屉,左手也伸向柜子,抽出“决明子”抽屉,刚好甩在孙掌柜头上。 孙掌柜被破裂的木头刺伤了头,流了一脸的血的他兀自凶悍,与萧雁群在狭窄的两柜之间,你来我往地缠斗,不时有药材抽屉被二人打烂。 另一边,余生方悔杨胜祖也和把门的四人交上手,冷落禅战天阙分别对付屋顶跳下来的两人,不过双方实力悬殊,不多时妙手医馆这边就已经溃败了。 众人看向萧雁群,孙掌柜一只手被他撅折,揪住衣服领从柜内扔了出去。 孙掌柜还要起身再战,只听一人喝道:“住手!” 众人回头看去,屏风后转出一中年男人,孙掌柜叫道:“何大夫……”那个何大夫走到孙掌柜面前,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转向萧雁群等人说道:“你们要找汪大夫是不是。” 萧雁群点头,何大夫道:“好,今夜亥时,采石矶上,如果你们够胆,就去吧。” 众人走出医馆,天阴得更厉害了,这酝酿了几日的暴雨,仿佛一旦降下,就能毁灭人间。 萧雁群对姬若离道:“你的判断是对的,不过我还是不能肯定,他们会和无法帮有关系。” 姬若离道:“一切今晚见分晓。” 方悔道:“我们今晚真去采石矶吗?” 战天阙道:“怎么,你怕了?” 方悔道:“我当然不怕,有你们这么多人在呢,我只是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岳琳琅也道:“对啊,如果他们真是无法帮的人,一定会有埋伏的,我们就这么去了,岂不危险。” 姬若离道:“我们别无选择,既然决定跨出这一步,就不能怕危险。” 萧雁群道:“今夜我们七个人去就好,你们就留在客栈吧。” 梅傲雪道:“难道萧公子认为我们会拖你们男人的后腿?” 萧雁群道:“我不是这意思。” 姬若离道:“除了我她们都会武功,去了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岳琳琅道:“那离姐姐你呢,你不会武功,去了恐怕危险。” 姬若离停下脚步,看着众人,平静一笑,道:“我说过,既然跨出这一步,就不能怕危险,大家,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不错,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众人异口同声说道。 接近亥时,城中零星灯火越发衬得夜空黑暗,不时有闪电在头顶划过,九天云外传来阵阵闷雷,众人走上采石矶时,狂风大作,江水急流浪涌,撞击着山崖,每一次撞击都似和雷声相配合,动人心魄。 酝酿了几天的暴雨,看来要在今晚倾泻了。 一道刺眼的紫光撕开云层,刺入众人眼里,借着闪电众人看见那山崖上的石柱,竟然坐着一人,正是前两天所看见的垂钓者。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采石矶最高处,而那石柱刚好在他们斜对面的下方,垂钓者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尊石像,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手中的鱼竿犹如铁铸,任凭电闪雷鸣,巍然不动。 而在他斗笠之下,是两道比闪电还刺眼的光,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出现在这,他真的在钓鱼吗,或者,是像姜太公一样,在钓人? 众人一阵心悸,正好奇时,只听一人笑道:“你们竟然敢来!”自树后转出一人,正是白天所见的何大夫。 众人向前几步,萧雁群道:“我们来了,你想怎样。” 何大夫冷笑道:“想必你们都知道我们的身份了。”话音刚落又响起一个声音:“我很佩服你们,敢摸老虎的屁股!”随着人声出现的,是另一个男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何大夫道:“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是刘大夫,我们都是妙手医馆的。” 姬若离道:“想必那位垂钓者,就是汪大夫了?” 刘大夫道:“你猜对了,他就是汪大夫,妙手医馆的首席坐堂大夫。” 姬若离淡淡一笑,宛如暴风雨之夜盛开的优昙,她道:“汪元伯,位列无法帮三教九流,乃是九流中的医者,想不到他除了给人看病,竟然还有钓鱼这样的闲情雅致。” 何大夫道:“难怪会找上我们,原来早就知道。” 萧雁群道:“那个汪大夫,难道要一直坐那钓鱼?” “喀喇”一声,夜空响起一个炸雷,闪电像风中的烛火,持续的明暗不定,却悄无声息。 汪元伯忽然起身,收起鱼竿,只见他转身面向峭壁,右手一挥,鱼竿另一头不知缠在哪里,他借着鱼竿用力跃起,在峭壁上连点三下,跳了上来,萧雁群暗暗喝彩,同时心里也替他感到悲哀,有这么好的身手,却去助纣为虐。 汪元伯转眼即至,面无表情地道:“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众人这才看清他的脸,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不同的是这张脸就好像石头坚硬,无法想象这张脸会有什么表情变化。 汪元伯扫视众人,轻蔑地道:“我听他们说起过你们,原来就是你们这一群人。” “他们”指的应该就是与萧雁群等人打过交道的无法帮人。 姬若离道:“汪大夫钓到几条鱼了?” 汪元伯看向姬若离,神情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讶异,他道:“不多不少,刚好十二条。” 战天阙道:“看来你是把我们都当成鱼了,不过我们可不会上钩,更不会被你钓上来。” 汪元伯道:“不管什么样的鱼,我都有把握给钓上来。” 萧雁群道:“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费口舌,你们就是我们送给无法帮的第一份大礼。” 双方陷入沉默,耳边只闻江水波澜,狂风嘶吼,姬若离不会武功,慢慢向后退下,按照萧雁群原有的计划,五女以姬若离为中心,退守一边,替他们掠阵,岳琳琅拔出佩剑,道:“离姐姐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姬若离道:“怎么只有他们三个,不应该。”冰儿道:“暗中一定有埋伏,不过放心,他会对付暗中的人。”姬若离知道冰儿口中的“他”是指冷落禅。 虽然她不明白冰儿为什么会这么有自信,不过她自从见到冷落禅和冰儿的时候,就觉得这二人身上有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那并非是武功有多高,而是一种从地狱走出的,双手沾满鲜血的感觉。一个普通人,是断然不会有这种杀气的,冷落禅和冰儿也避开过往不谈,萧雁群等人也从不追问。 让她有这种感觉的,是冷落禅第一次见到她,听到她名字的时候,那股杀气从眼神中直射过来,让她很不舒服。 不过之后的相处,她已了解冷落禅和冰儿并不坏,只是他们也许有着非同常人的过往罢了。 果然,冷落禅说道:“等下暗处的敌人交给我。” 汪元伯道:“我们可要动手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萧雁群向他抱拳道:“请!”轰隆一声巨响,又一个炸雷,萧雁群拳如闪电,携风雷之威,直击出去。汪元伯料到他会选中自己,石像般的嘴角裂出一道弧度,向后跃开。 何大夫刘大夫同时出手,分击袁溪战天阙二人,冷落禅身影一晃,投向一棵树后,随后便传来骨骼碎裂声。 十多年的杀手生涯,使得他各方面体能都非常人可比,尤其对于杀气的敏感,在众人走上采石矶时,他就已感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气,因此他大概知道敌人的藏匿点。 不过他也没有料到的是,这一次的敌人,是他,还有他们,从未遇到过的。 峰顶的树被风吹得摇晃不定,树梢叶子呼呼作响,响声中袭来一片刀光,那刀光好像半空中的闪电,突然而来,势不可挡,而刀光所向,是方悔的后背。 余生想提醒他,不过他的呼喝声被一人阻断,那人双拳带着劲风,朝余生扑来。方悔已然躲避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叮”的一声,刀光不知砍在什么金属上,迸出火花,一阵刺耳的声音,方悔的后背,赫然多出了一柄长枪! 一柄长有一丈三尺,枪尖淬银而成,细长如芦叶的枪! 刀光背后是一个精悍男子,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震得手臂酸麻,使枪的人却稳如泰山。 方悔道:“多谢杨大哥!” 杨胜祖略一点头,右臂一震,那使刀的汉子倒翻出去,杨胜祖枪尖向前递出,使一招“白蛇吐信”,那人将刀面迎上去,待他刚落地,杨胜祖长枪一转,一招“黄龙卧道”直击对方下盘。 那使刀的名叫王震,是汪元伯手下得力干将,他见对方枪尖刺来,忙侧身闪开,斜挥一刀,不等他招式用老,杨胜祖枪杆拱进,照他脚尖戳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七星聚义 王震弃招跃起,杨胜祖身形一转,一招“青龙落地”,芦叶枪自头顶砸下,王震举刀架开,被震退两步,杨胜祖不容他丝毫喘息之机,枪尖抖出一朵枪花,往他鼻尖扎去。 王震呼喝一声,单刀封住他枪尖,左手去抓他枪杆,杨胜祖手腕倏翻,枪杆疾转,他跨上三步,双手背后抓住芦叶枪,人与枪如旋风一般转向对方,那芦叶枪在他手中比游鱼还滑,自肩颈而下腰间,护住杨胜祖身子,借着狂风直卷过去,当真有摧枯拉朽之势。 杨家枪暗合兵法,所谓疾如风,徐如林,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这招“旋风式”多用于军战,能于千军万马之中开出一条道来,王震看得心惊,不知该如何抵挡,只好不住后退。 杨胜祖招式虽借风雷之威,但此招过于消耗体力,不宜久战,因此他抽出枪身,一招“苏秦背剑”斜劈而出。王震一咬牙,不闪不退,单刀划出两道寒光,迎了上去。 再说余生,他本想提醒方悔心敌人,却被另一人缠住,那人身形高大,双拳如斗,不由分说砸了过来。 方悔见状忙冲上去,使个弓步冲拳,那人本一心对付余生,却忽略了身后还有一人,冷不防后背挨了一拳,向前踉跄了一步,余生钻进他怀里,一手托住他下巴,一手掀起他腿,把他摔了出去。 那人倒地后怒吼一声,如猛虎般扑了过来,方悔使出达摩十八手,推窗望月,余生使个龙形靠,手插向那人腹,肩膀撞过去,这是燕青十八翻的招数。那汉子身子被余生撞得斜了,将要摔倒时,被方悔赶上前,双掌拍中胸口,余生矮身一转,抱住那人腿,掀翻在地。 二人联手,方悔罗汉拳正面强攻,余生燕青十八翻,摔跤,相扑等技则伺机而动,双方交手数十招,那人已被摔了六七次,空自大吼大叫,却一点办法没有。 五女在一旁观战,见形势大好,不禁面露喜色,这时,黑暗中突然钻出几人,朝她们杀过来,冰儿第一个冲出去,姬若离道:“琳琅妙真冰儿,你们三人近战,傲雪鞭子长,负责远攻。”四女在姬若离指挥下与对方交战。 所幸来敌并不强劲,她们倒也应付得来。 “嗒”的一声,一滴雨落在姬若离脸上,炸开无数雨点,姬若离下意识抬头望天,额间一凉,雨水顺着她不可方物的脸庞滑了下来。 一滴,两滴,三滴……继而千万滴雨水仿佛被人筛下,转眼间众人衣衫尽湿。 天边雷声轰鸣,紫电频闪,狂风夹着暴雨席卷采石矶,酝酿多日的雨终于在此刻倾注下来,宛如银河倒泻。 峰顶上已不闻人声,不见人影,众人虽然近在眼前,但又好像远在天边,身旁的梅傲雪挥动长鞭,替她们三人分散敌人注意力,姬若离不会武功,空自焦急,也不知他们战况如何,只好祈祷暴风雨快点过去。 战天阙起脚侧踢,卷着雨水攻向刘大夫头部。 刘大夫以手拨开,战天阙第二脚又至,他只好用手去挡,战天阙一连三次,共踢出六脚,均被刘大夫挡下,不过他并不好受,他感到自己的手臂已十分酸疼。 战天阙双拳挺近,诱他双手,右脚踢向他膝盖,这用的却是潭腿的招数了,战天阙曾向济州潭腿门的齐天鹤三次挑战,虽然前两次失败,但他却逼迫齐天鹤使出了全力,也观察到了潭腿的精妙,与他所学的跆跟花郎道比,潭腿中很多招式适于近战。 起腿不过膝,专攻人下盘。 刘大夫并不慌乱,一边格开对方双拳,一边抬起左腿,反踢回来,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战天阙的实力。 战天阙见一击不中,立马落脚跨上前半步,右肩撞了过去,刘大夫闷哼一声,还未踢出的腿也连忙收回,想要稳住身子,可他还是慢了,只见战天阙人转了半圈,左腿已扫中他头部。 “轰隆”一个炸雷,刘大夫脑中翁嗡作响,不知是被雷声所震,还是被战天阙一腿击中的原因。在被踢中的同时,他着地一滚,一来预防战天阙抢攻,二来可缓和这一脚之力。 等他再站起的时候,战天阙的脚已逼向面门,刘大夫侧身滚开,踢出一记扫堂腿。战天阙收势不及被扫翻在地,刘大夫趁机一肘撞向他头部,战天阙双手护住头,忽然抓住他手腕,借力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正要出拳,被刘大夫用脚顶中腹部,倒掀出去。 刘大夫以为下盘是战天阙的弱点,于是他改走地趟路子,一连几招均是攻他下盘。 可笑他犯了一个常识错误,试想战天阙一个腿有残疾的人,竟能把一双腿练到无坚不摧的地步,那么他要付出多少代价,他的下盘岂会不稳? 数招后,战天阙踩中他手掌,刘大夫刚感到手上一阵剧痛,然后就是下巴,被战天阙右膝撞了个满嘴鲜血。 袁溪与何大夫也斗到了分际,何大夫没有料到看似不起眼的一个和尚,竟然有如此神力。 他竟然硬接了袁溪的拳! 然后他清楚地听到自己肋骨碎裂的声音,嗓子一热,一股鲜血喷出,大雨立马冲淡了他的血,正如冲淡了他的生命,他已摇摇欲坠。 刚才的交手可谓凶险,何大夫的功夫灵活多变,换招极快,出手如风,数十招间袁溪已中了五拳一掌,让何大夫吃惊的是,袁溪的体格似乎比一般人健壮许多,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反倒是袁溪的反攻令他难以招架,他每一拳都似千斤之重,拳借风雨之威,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袁溪所习的散手无甚套路,十分简单,但是最简单,就是最有效,他没有多余的花招,倒像是随意发挥。 也正因如此,何大夫根本挡不住袁溪的攻势。他看上去像是暴风雨中飘摇的树,随身都会倒下,不过他还是决定做最后一搏,当他跃起的时候,被袁溪勾拳打中面门,然后便被他抱住,重重磕在地下,就此人事不知。 雨势减弱,风依旧狂,姬若离这边已经解决了敌人,五女虽没受伤,但已累得气喘吁吁,岳琳琅道:“我们要不要去帮他们。” 姬若离道:“不必,我们赢定了。”冷落禅已解决了所有暗处的敌人,他的速度很快,双方几乎就是以命搏命,不同的是,冷落禅拥有丰富的杀人经验,而他们没有。 即便如此,冷落禅一人之力对付暗中多人,不免受了些伤,当他走到五女身边时,冰儿第一个拉住他手,道:“你伤得重不重。” 冷落禅淡淡一笑,道:“总算不致命。”这时只听一声惨嚎,王震被杨胜祖挑翻在地,反手一招“恶狼扒心”,黄泉路再添一魂。 余生方悔等人也已纷纷解决掉敌人,众人会合时,独不见萧雁群,借着电光依稀可见,前方一处断崖,萧雁群和汪元伯正做最后的搏斗。 汪元伯位列无法帮“三教九流”之一,武功自然不是泛泛,萧雁群与其交手数招,便知对方功夫精纯,当他第一拳打出的时候,汪元伯倒退出去,萧雁群挺身直进,连攻三拳,均被对方闪过。 汪元伯手腕一翻,鱼竿倒甩出去,鱼钩在黑夜之中竟发出淡紫色光芒,萧雁群不敢大意,朝着鱼钩反方向跨出,汪元伯手中鱼竿竟堪比马凡松的鞭子,灵活之极,而致命的是那鱼钩背后看不见的绳子。 萧雁群无法近身,只好施展唐手中的“闪”字诀,所迈步子或大或,或远或近,堪堪避开对方鱼钩。 不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萧雁群没有兵器,不能永远躲下去,于是他贴地一滚,趁手抓起一把稀泥,扔向对方。 黑暗之中汪元伯分不清来物,只当是对方所施暗器,当他分神之际,萧雁群抓住鱼钩,汪元伯正要用力回扯,萧雁群双手如风,将鱼钩一掌拍进身旁的树干上,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汪元伯微一冷笑,弃了鱼钩,五指箕张,拂向对方面门。 萧雁群左手前挂,右手一招“鹞子入林”,继而偷步上前,又使一招“贴墙挂画”,这几招均是关中红拳的套路,汪元伯识得此招,五指改为二指,点向他肋下。 萧雁群提气收腹,使出红拳中的“拿”法,金丝缠臂,双手顺着他手腕,反方向绕了一圈,汪元伯手臂后缩的同时,左掌斫下,萧雁群转身背靠他,要把他摔出去。 汪元伯到底是无法帮高手,待他转过身时,双手突然锁住萧雁群喉咙,像抓住一条鱼一样,然后他跃起,萧雁群跟着被带起,而他头部所落之处,是一块坚石。 萧雁群用力侧开身子,钻进对方怀里,右肘直撞出去,汪元伯撒手后退,萧雁群一个“鲤鱼返江”扑向对方。汪元伯纵身跃起,从他后背上方闪过,右掌递出,萧雁群身子一沉,摔在地下。 汪元伯不屑地道:“就这点能耐吗?” 雨水顺着他早已湿透的头发滑下来,混合着地下的泥土流入口鼻,萧雁群擦干嘴巴,傲然站起,这一刻雨竟了。 汪元伯嘴角微一抽搐,长啸一声,如一只巨鹰扑了过来。萧雁群腾身向左,双臂忽展,避开汪元伯一击,右拳闪电般击出,正中对方左肋,他一拳得手后立刻逼近,其速度之快竟让汪元伯来不及反应,不知是他人先到还是拳先到,总之汪元伯胸口再中一拳。 萧雁群的攻势忽然凌厉起来,唐手中“刁扶掠砍,劈压滚迷”八字精义,他一一使出,汪元伯越打越心惊,萧雁群拳掌脚齐发,打中带拿,若非汪元伯仗着数十年武功,数次挣脱萧雁群手掌,否则被他拿住,那将是致命的后果。 萧雁群在唐手上浸淫了近二十年,他当然清楚唐手讲究的是一招制敌,绝不拖拖拉拉,此刻全力施展,均是致命招数。 汪元伯心中暗怒:“难道我数十年功夫,不敌一个后生子?”当下吐气开声,运足功力,双掌平推而出。 这时二人头顶一道闪电划过,萧雁群脑中灵光一闪,右掌作刀,待对方掌至,斜挥出去,汪元伯吃了一惊,要收招已来不及,只觉双臂一阵剧痛,萧雁群第二“刀”又至,这一次是斩向他脖子。 这便是清忠祖师所教他的刀法,他在杭州六和寺时,就发现这刀法与唐手有暗通之处,于是花了很长时间想把它们合二为一,但始终不能融会贯通,此刻面对如此强敌,危机之中使出,竟然得心应手。 汪元伯没有料到萧雁群还有这一手,心惊之余也有些怯了,十多招过后,萧雁群掌与刀配合得渐趋完美,汪元伯被逼得连连倒退,他的身后,是数十丈的悬崖,崖下是湍急的江水。 汪元伯把心一横,手中突然多了几枚银针,刺入萧雁群的腹,而与此同时,萧雁群的手掌已戳中他胸口,他只觉体内气息瞬间被阻断,一张脸立马涨成了红色,萧雁群腹部一阵刺痛,才发觉已多了几枚银针,汪元伯的临死反击,这几根针刺中了萧雁群腹部穴位,令他无法再调动内力。 不过汪元伯胸骨已碎,这是绝佳时机。 萧雁群大吼一声拔掉银针,使出红拳中的“死人腾床”,撞中汪元伯的同时奋力起身,一个迎风腿,汪元伯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掉入崖下滚滚江水中,不知被冲向了何处。 萧雁群强行调动内力,此刻只觉腹内痛如刀绞,雨虽停了,豆大的汗珠却涔涔而下,忙盘腿坐下,集中精力调息。 片刻后,众人走了过来,萧雁群缓缓睁开眼,雨歇风止,云破月来,第一缕清光洒在众人脸上,每个人都有欣喜之色,这是他们第一次联手抗敌。 “我们赢了。”姬若离道。 萧雁群起身,俯视刚刚汪元伯落水之处,不见急流,惟有清光幽幽,浑然不似刚下过一场暴风雨。 他道:“这是我回敬给姬无天的第一份大礼。”冷落禅下意识看向姬若离,后者面容恬静,带着浅笑。 余生道:“看来无法帮并非无敌的,至少我们胜了一局。” 方悔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有仁者,方能无敌于天下。” 众人望着大江,似有所感,岳琳琅忽道:“你们看天上。”抬头看去,只见夜空皎洁,星月相辉,岳琳琅道:“你们看到了吗,是北斗七星!” 果然,群星之中最耀眼的,就是那连成勺子形的,万年不变的七颗星。姬若离道:“北斗星为迷途之人指引方向,可如果黑暗来临,谁为我们指引呢。” 萧雁群道:“世道纵然昏暗,但总有过去的一天,也许这北斗星,正是想告诉我们这一点。” 岳琳琅道:“真巧,天上的星星有七颗,你们有七个人,难道这是老天的安排?”众人心念一动,面面相觑,果然是七个人,宋妙真道:“看来这一切都是注定的缘分。” 姬若离讳莫如深地道:“也许这是上天给你们的使命。” 岳琳琅道:“什么使命?” 姬若离望向夜空,徐徐说道:“天下不义久矣,替天行道!” 方悔道:“替天行道,我们?” 姬若离道:“我们每个人,来自五湖四海,有不同的身世,不同的经历,可现在我们相聚一起,齐心协力对付无法帮,我们这种行为,不正是替天行道吗?” 杨胜祖道:“不错,无法帮作恶多端,为祸天下,我们除掉它,就等于是替天行道。” 萧雁群道:“不单单是无法帮,世间不公不义之事太多,我们要做的就是铲平他们,伸正道于天下。” 余生道:“可是这做起来谈何容易……”萧雁群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不能因为难就放弃。” 方悔点头道:“我同意,孟子曰,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从前我只在书里读过这些,并不知何为大义,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萧雁群道:“我相信还有很多人和我们一样,坚守仁义正道,所以我们并不孤单。”他顿了顿,然后环视众人,诚恳地说道:“我想做这些事,不为什么美名,只为我想,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吗?” 众人热血上涌,他们回想起这些年自己的经历,仿佛一潭死水,萧雁群的出现,搅动了这潭死水,让他们重新获得了生机,这条路不容易走,但是他们有彼此相携相伴,纵然前方崎岖坎坷,又有何惧? 在大多数人看来,他们的行为是幼稚的,是可笑的,可是在他们看来,你们如果连这一颗幼稚的,可笑的心都没有了,那你们岂不是更可笑? 他们虽年少,但并不冲动,即便前方有无数南墙,他们也会一一撞穿,不管头破血流,筋疲力尽。 梅傲雪道:“我有一个建议,天上北斗七颗星,你们有七个人,何不效仿桃园结义?”岳琳琅马上附和,道:“离姐姐,冰儿姐,还有宋姐姐,你们看呢?” 宋妙真同意,冰儿看向冷落禅,意思再明确不过,姬若离微笑道:“未尝不可,或许还能为后世留下一段佳话。” 袁溪道:“可是,我们谁当老大呢?”余生道:“诸位,平原君萧雁群义薄云天,足可做我们大哥。”方悔立即附议,其余人也表示同意,萧雁群坦然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推辞了。” 战天阙道:“那么余下的,不如就按实力来排吧。” 萧雁群道:“都是自家兄弟,动手难免伤了和气,依我看就按年龄来排吧,昔年桃园结义,我想刘备的年龄应该是最大的吧。” 姬若离道:“这个最好,不然年龄大的称年龄的为兄,恐怕有些别扭。” 萧雁群道:“既然如此,咱们公平起见,都按年龄来,如果你们的年龄比我大,这个大哥我自然会让出来。” 众人没有异议,除了萧雁群,按年龄依次是:袁溪,战天阙,冷落禅,杨胜祖,余生,方悔。而萧雁群为众人所推举为长,他的实际年龄也确实是七人中最大。 姬若离提议他们七人结拜,可称为“七星结义”,也可称“七星盟”。 萧雁群道:“我们便以星月为证,江河为鉴。”七人跪下,上朝星月,下面江河,叩了三个头,萧雁群道:“一敬天地正气,二敬孔孟仁义,三敬北斗七星,指引迷途!” 五女相视而笑,星空灿烂,江水滔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拔刀相助 汪元伯的死讯很快传遍了江湖,“七星盟”的名号也逐渐传开,江湖中许多门派,迫于无法帮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如今竟然有这么一群人站出来,公然挑战无法帮。 这是姬无天接任帮主之位以来,受到的第一次赤裸裸的挑衅,丑奴帮虽然与无法帮作对,但他们终究是藏头缩尾,到现在丑奴帮的帮主都未现身。 所以,萧雁群是第一个站出来向姬无天发出挑战的人。 人们赞叹的同时,也有些好奇,这“七星盟”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以前从没听说过,都是群什么样的人? 当然也有人替他们捏了把冷汗,按照传言,他们只有七个人,仅凭七个人就想挑战无法帮,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不管外界怎么说,任更雄和姬无天此刻的脸色很难看,这一点是肯定的。 “汪元伯的尸体被发现在江边,他胸骨尽碎,本就很难再活下来,又被打入长江,神仙也救不了他。” 任更雄沉闷的声音在无法帮的议事厅里响起,空荡荡的议事厅只有他和姬无天两个人,另外还有十五把椅子。 “这算是给我的警告吗。”姬无天颇为讥笑地说道。 任更雄道:“这个萧雁群,当初帮主开恩放他一马,他不知死活,现在竟反咬我们一口,可惜了老汪。” 姬无天虎目中闪过一道精光,道:“副帮主这是在怪我养虎为患了?” 任更雄低头道:“属下不敢。” 姬无天道:“那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 任更雄道:“当然不能留着他们,不然叫江湖人怎么看我们这个第一大帮?” 姬无天喃喃自语道:“萧雁群,萧雁群,我还真想看看,你们能掀起多大的浪。”任更雄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姬无天道:“副帮主想要收编的华拳门,现在怎么样了。” 任更雄道:“帮主,此事我本该向你禀报……” 姬无天道:“行了,现在说还有什么用,说说吧,进展如何了。” 任更雄道:“我已派齐俊杰去找到了乔越山,他没有明着表态,只是想拖延时间。” 姬无天思索道:“齐俊杰……” 任更雄提醒道:“就是济州潭腿门,齐天鹤的儿子。” 姬无天点点头,道:“这些事副帮主决定就好了。”任更雄起身告辞,姬无天忽道:“等等,去叫陆长老把无法帮所有人员名单列出来给我。” 任更雄一愣,道:“所有名单?” 姬无天道:“上到统领,下到帮众,只要是在编的,全部列出来。” 任更雄道:“帮主这是……”姬无天道:“你照做就是了。”任更雄领命去了,即刻召集人手,准备对华拳门和萧雁群等人动手。 陆不修将无法帮所有人员名单呈了上去,垂首坐在一边,接到姬无天这个命令后,陆不修也感到很不解,但好在他平常主管帮中人员流动,每有变动均记录在册,因此并不慌乱。 无法帮是江湖第一大帮,记录在册的多达一万两千九百九十九人,如果算上姬无天,那就刚好是一万三千人,这些人哪些是统领,哪些是帮众,分属何堂,何时入帮,年龄性别,一一记录在册,虽多不乱,一目了然。 姬无天翻动着厚厚的名册,看了多时,始终面无表情,陆不修几次想开口,还是憋了回去,姬无天余光瞥见他的表情,道:“陆长老想说什么。” 陆不修忙道:“帮主,属下没事……” 姬无天将名册放下,靠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道:“把若离的名字划了吧,还有本帮所有资料,都给划了。” 陆不修怔道:“帮主,若离姐可是你妹妹啊,兄妹之间……” 姬无天微笑道:“你以为我们兄妹闹矛盾是吗?” 陆不修道:“属下不敢妄加猜测。” 姬无天收起笑容,道:“正因为她是我妹妹,我才会这么做。” 陆不修暗暗皱眉,他搞不懂姬无天的意思,是要把姬若离逐出无法帮?正狐疑间,姬无天又道:“我刚刚标记的这些人,每人给十两银子,让他们离开吧。” 陆不修接过名册,粗略一览,姬无天要去掉的人少说也有上千,他倒吸一口冷气,再看下去,发现这些人有一共同点,那就是年龄在五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当然,不算统领。 除此之外,还有些人是有病在身,或是身体残疾,不堪大用的。 姬无天道:“去掉这些人,每年能减少很多开销。”陆不修沉吟道:“帮主,去掉他们确能省下一大笔钱,可是这些人中,有一些可是为本帮出过力的,如果只因为他们现在没什么用的,就弃如敝履,这不是寒了人心吗?” 姬无天道:“他们不过是尸位素餐,去芜存菁才能让本帮更强……此事我也问过司马先生,他也赞成我的做法。” 陆不修道:“这是阿明的主意?” 姬无天不置可否地道:“你去照做就是了。” 陆不修无奈点头,刚要走,突然想起一事,便道:“帮主,属下还有一事。”姬无天道:“何事?”陆不修道:“属下发现本帮账务上似有些不对,近半年来,每月都有一二千两银子对不上,属下也是最近才发现,还请帮主恕罪。” 不了姬无天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说道:“这事我会留意的,你下去吧。” 出了门,陆不修满肚子纳闷,裁人节省开支倒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进账出了问题,姬无天竟无动于衷,那些对不上的账极有可能是流失了,半年一万多两银子,这可不是数字。 他决定去找司马明。 再说七星盟这边,姬若离不会武功,身体当然不如梅傲雪宋妙真她们强健,淋了一夜暴雨,寒气入体,养了三天方见好转,而这时却有一人找到了他们,这人是乔卓云。 “诸位,家父邀请诸位至府中一叙,前番多有不敬,只因家父身体不适,还请海涵。”乔卓云说道。 对于华拳门的突然邀请,诸人感到很奇怪,不过奇怪归奇怪,他们终究没有把华拳门往坏了想,况且乔越山派自己儿子亲自来邀请,足可见诚意,于是萧雁群答应了下来。 进了乔家,乔越山含笑相迎,双方互相认识了,分宾主落座,命人上了茶点,乔卓云立在一边。萧雁群心念一动,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姬若离冲他一笑,她也有这样的感觉,并看出了萧雁群的心思。 乔越山抱拳道:“诸位,前番你们拜访,我推脱不见,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诸位不要见怪。”萧雁群代表众人,寒暄客气了几句,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 姬若离道:“乔门主这次邀请我们来,不会只为了让我们不见怪吧。” 乔越山沉默片刻,苦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其实乔越山上次不见他们,并非生病,而是在思索着怎么应对无法帮。 那天齐俊杰登门,直说来意,想要收编华拳门,乔越山当然也知道无法帮有多大势力,不过师祖辈几代的人基业,怎能在他手里毁了?何况无法帮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全武林的公敌,如果他率领华拳门投靠无法帮,岂不要受人唾骂? 面对齐俊杰的咄咄逼人,乔越山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好不容易将此事拖了下来。 众人听完后,萧雁群暗道:“难道子午门的惨剧要再一次发生?” 战天阙直言道:“所以乔门主请我们来,是想让我们帮你对付无法帮?” 乔越山忙道:“不不,诸位不要误会……老夫虽有难处,但也不想连累别人。” 姬若离道:“如果,我们愿意帮忙呢?” 乔越山苦笑道:“你们搏杀汪元伯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只是……” 冷落禅道:“你认为我们没有这个能力?” 乔卓云道:“家父实在不想诸位豪杰也牵连进来。”姬若离看向萧雁群,眼神带有深意,众人也纷纷看向他,很显然他们打心底已经把萧雁群当成大哥了。 萧雁群心念一动,他知姬若离的眼神一定是想告诉他什么,只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明说,于是他道:“我们七星盟同无法帮势不两立,既然乔门主有难,我们撞见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乔越山看了看他们,道:“诸位当真愿意帮助老夫渡过难关?” 萧雁群笑道:“乔前辈,我们没什么大本事,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帮到你们,不过我想多个人总是多一份力量。” 乔越山起身作揖,乔卓云也跟着一起,道:“多谢诸位少侠高义,老夫感激不尽!”七星盟亦起身还礼,萧雁群道:“乔前辈何必多礼,我等兄弟一定会和无法帮周旋到底。” 乔越山立刻吩咐下人准备酒菜,给七星盟诸人各自安排了房间休息,众人聚在一起,姬若离道:“你可知我刚刚为何给你使眼色?” 萧雁群道:“你一定别有深意。” 姬若离道:“不错,我们要对付无法帮,就必须要建立起自己的名声。” 众人不解,姬若离接着道:“我们帮助乔越山,就等于变相在帮华拳门,不管最后成败与否,七星盟一定会在江湖上留下仁义的名号,这样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我们。” 众人恍然大悟,方悔赞道:“不错,欲伸张正义,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姬若离微笑道:“七弟你饱读诗书,应该知道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利人者,人必从而利之。” 方悔道:“此语出自《墨子》,不过我倒觉得,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更贴切一点。” 姬若离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只要把名声扬了出去,不愁没人愿意帮我们。”众人连连点头,她见萧雁群默不作声,又道:“当然,我们这么做也不是为了日后的名声,无法帮作恶多端,我们也是替天行道。” 这里只有冷落禅和冰儿知道她的身份,二人不约而同想到:“好厉害的女人!” 午间,乔越山摆下宴席款待众人,酒过三巡后,乔越山道:“其实老夫还有一个打算,胜算或可更大些。” 萧雁群道:“乔前辈请说。” 乔越山道:“我想派我儿卓云,前往河东平阳府,去请我二弟乔越海相助。” 萧雁群道:“在下是信德府人氏,平阳府华拳门的名号,我也略有耳闻,若能昆仲联合,的确有更大胜算。” 乔越山道:“只是儿少不经事,武功又差,无甚江湖阅历,老夫只怕他难当此任。” 乔卓云面有愧色,姬若离道:“乔门主的意思,可是要我们陪同乔公子一起去?”乔越山道:“若能得诸位少侠垂青,那是儿的造化。” 姬若离道:“萧大哥,你看呢。” 萧雁群沉吟片刻,道:“你聪明胜我百倍,你留下对他们有帮助,这一趟我陪乔公子一起。” 余生道:“大哥,我跟你去。”袁溪也跟着要求一起,萧雁群道:“那好,乔前辈,我和三弟六弟跟乔公子一起去平阳府,路上彼此有个照应,乔前辈可放心。” 乔越山道:“卓云,还不谢过三位少侠。”乔卓云离座,躬身抱拳,乔越山又道:“你缺乏历练,此番和三位少侠一起,要多看多学,拿不定的主意,就由萧少侠定夺。” 萧雁群道:“前辈过誉了,我们是客,你们是主,只有客随主便,哪有主从客意的道理。” 酒席散后,萧雁群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当下便收拾细软,与众人告辞,乔越山姬若离等人亲送至大门外,乔越山对其子有嘱咐了几句,要他路上多听多看多学,遇事不可莽撞,多向萧雁群等人请教,萧雁群道:“诸位兄弟,乔前辈这里,就拜托你们照应了。” 众人齐声道:“大哥放心去就是了。”萧雁群看了看姬若离,二人心意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中,转身离开时,萧雁群心中忽然想到:“希望华拳门不要像子午门那样。” 四人上路,不敢丝毫耽搁,星夜兼程往平阳府(今山西临汾)去。路上萧雁群偶尔问起袁溪余生的家事,自然而然说到了二人的心上人,只是都不在身边,萧雁群笑道:“怪不得你们要和我同来。” 余生道:“大哥说笑了。” 萧雁群道:“等此间事了,我们兄弟去看看你二人的心上人。”余生道:“管彤若是知道,我有你们这样的兄弟,一定会为我高兴的。”袁溪默然,他不知道徐淑敏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等着他回去? 这一路上乔卓云很少说话,总是心事重重,萧雁群知道他是担心乔家的安危,便安慰他道:“乔公子请放心,七星盟说到做到,既然决定和你们共进退,那么就不死不休。” 袁溪也道:“是啊,只要请到你二叔,我们也多了帮手。” 乔卓云叹道:“好久没有见过二叔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众人赶到平阳府华拳门时,得知乔越海并不在,而是去了吉县,拜访一位朋友,众人马不停蹄,又赶往吉县,他们走后,立马有人快马加鞭,在他们之前将消息传给乔越海。 乔越海的确是去吉县访友,二人交谈之际,乔卓云萧雁群等人忽然来访,乔越海起身相迎,惊喜道:“卓云,你怎么来了,你爹呢?” 乔卓云纳头便拜,道:“家父有难,求二叔搭救!” 乔越海惊道:“这话怎么说,你站起来!” 乔卓云把无法帮的事情说了,乔越海怒道:“竟有此事,你放心,咱们乔氏华拳,与无法帮势不两立!”他看了看萧雁群等人,乔卓云忙向他介绍了七星盟,乔越海点点头,道:“信德府离此不算远,在下也早就听说过平原君的名号。” 萧雁群看这乔越海,四方大脸,三绺长须,一派正气,道:“平阳府华拳门能有今日名声,全赖乔前辈。” 乔越海笑道:“哪有什么名声,不过江湖朋友赏脸,你们七星盟我可都听说了,想不到年纪轻轻,竟然干出这么轰动的事情来,日后江湖少不了你们的传说了。” 这时,乔越海的朋友才开口,笑道:“诸位年少英雄,了不得,了不得。”他虽在笑,脸上却并无笑意,给人一种阴森感,萧雁群心中一凛,自打进门来,他就留意到这个人,刚刚双方的对话他根本就面无表情,好像这些人根本不存在。 而他刚刚的两句“了不得”,听起来十分难受,不像是赞美,倒像是嘲笑。 那人又道:“乔兄,手足有难不可耽搁,你还是快随诸位少侠去吧。” 乔越海冲他一点头,道:“我们现在就去!”乔卓云道:“二叔,就我们……”那人道:“贤侄放心去吧,我会替你们前往华拳门报信,召集更多人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河东十虎 乔越海得知兄长有难,心急如焚,众人出了县城一路往西去,距离举世闻名的壶口瀑布不过十几里,眼见山脉连绵不绝,崖壁陡峭光秃,在夕照下发出赭红色光芒,如涂朱砂。 乔越海一路都不说话,只顾赶路,行了片刻,山崖颜色由赭转黄,耳中隐约传来异响,似怒龙低吼,很闷,却蕴含无限能量,仿佛能够冲破世间一切障碍,众人心中一凛,知道此处离黄河不远,那声音定是河流激荡声。 这时,萧雁群起了疑心,问道:“乔前辈,我们往南岂不是更近,何以往西走。”乔越海笑笑,并不说话,乔卓云心中担忧父亲,自然不会起疑心,余生袁溪也觉出不对,看了看萧雁群。 萧雁群回想起刚刚乔越海那个奇怪的朋友,举目看去,他们正处在山坳中,四边均是险峻峭壁,好像要挤压过来,如果有人在此设伏,岂非不妙? 这时再看乔越海,便有一股恐惧感了。 萧雁群刚想停下,只听乔越海道:“等等!”众人一怔,乔卓云观二叔面色凝重,忙问:“二叔,怎么了?” 乔越海环顾四周,道:“我感到有杀气。”说罢往西北方看去,只见一条黑影在林间倏忽而过,乔越海呼喝一声追了过去,乔卓云喊道:“二叔。”乔越海去势极快,转眼便闪进林子。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萧雁群道:“有点不对劲,大家心。” 众人惊疑不定时,山坳中突然响起一片杀声,此起彼伏,仿佛整条山脉都埋伏了敌人,乔卓云惊道:“这是怎么了?” 萧雁群双目喷出火焰,握紧了拳头,因为他看见了对方,自山头上,丛林间钻出数二三十人来,人人身着黑衣,左胸口上白丝线绣着一个“法”字。 又是无法帮! 余生惊呼道:“无法帮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袁溪道:“那乔前辈怎么样了。” 萧雁群疾声道:“快退!”众人往一侧山道退去,乔卓云道:“那我二叔怎么办?”萧雁群道:“他不会有危险,我们先走!” 众人退了没多久,眼前又涌出二三十人,为首一人笑道:“你们跑不了的!” 萧雁群喝道:“迎敌,这是七星盟送给姬无天的第二份礼物!” 乔卓云咬咬牙,拔出佩刀,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萧雁群道:“二弟六弟,你们对付身后的人!”二人应声而去,袁溪一记直拳,将一人鼻梁骨打断,鼻血喷了满脸满身,余生抄过一人手臂,用脚一勾,将一人摔在地下,施展出“燕青十八翻”,冲入人群。 萧雁群拖住一人,一掌切断他手臂,手肘顺势击中他太阳穴,那人一声不吭倒了下去,他道:“敌人或许还有后招,速战速决!”乔卓云也十分痛恨无法帮,远的使刀,近的用拳,虎虎生风,颇得华拳精髓。 混战之际,袁溪陡觉脑后生风,余生叫道:“二哥心!”袁溪忙俯下身子,避开致命一刀,那人一刀不中,二刀又至,袁溪刚避开一刀,没料对方速度这么快,只好往后退,那人一连攻出七八刀,十分狠辣,而余生也被一个使吴钩的缠住,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 萧雁群略观战局,便知今日不易脱身,乔越海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能靠自己。正思虑间,忽听乔卓云一声惊呼,他被五个使刀的围住,情况已十分危险,萧雁群纵身跳过去,抓住一人手腕,夺下一柄刀来,向前递出,替乔卓云荡开一刀。 乔卓云不及道谢,忙使刀格挡,萧雁群单刀抡成一个圆圈,拉住乔卓云向一旁退去,这时身后突然刺来两柄长枪,萧雁群眼疾手快,把刀掷向身后五人,双手拗断枪杆,拳头击中二人,他刚要用力,欲击毙他们,又有一柄流星锤当头砸下。 萧雁群向后疾退,正碰上一人的刀刺中衣服,贴着后背划过,萧雁群捏住他手腕,右肘击中他肩颈,两指插入口中,向右拖去,只听“噗”的一声,那柄刀砍入他胸口,被肋骨卡住,萧雁群趁势踢翻那人,夺下刀来,横挥出去,便有一人倒地。 乔卓云奋战多时,击毙四名高手,而他自己也身中三处刀伤,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袁溪余生也仍在苦战,虽可应付,到底不能援手,萧雁群分心之际,背后着了一刀,萧雁群怒喝一声,一刀斫下那人头颅,把清忠祖师所传的刀法与唐手结合,施展到了极致。 无法帮人没见过这等招式,一时有些乱了,萧雁群荡开几刀,与乔卓云会合,只听他道:“萧大侠,我怕是回不去了,请你们务必回去搭救华拳门与家父!” 萧雁群道:“别说丧气话,撑住!” 这时袁溪和余生也已合在一处,二人手臂腿均有不同程度的伤,在他们脚下躺着十多名无法帮众的尸体。 余生所擅的相扑角抵之术,长于单打独斗,而短于群战,于是他只好使出燕青十八翻,使招“顺手牵羊”,双手分开揪住二人,发出秘踪拳的“螺旋劲”,将二人转了两圈,刚要扔出去时,被袁溪接住,袁溪力大,拽住一人脚脖子,甩了出去,撞倒了三人。 燕青十八翻与秘踪拳本是同源,因此后世有“燕青秘踪不分家”一说,而余生所使的螺旋劲可用于兵器,更可用于拳脚,其中奥妙非一日可悟,只可惜余生并不痴迷功夫,燕青十八翻和秘踪拳都只学了个一知半解。 袁溪虽然力大,但也架不住人多,无法帮人见他双臂犹如铁铸,便一拥而上,四个人抱住他胳膊,两个人抱住他大腿,另一人举刀从他头顶劈下。 危机时分闪出余生来,他将那使刀的人拦腰抱住,刀锋距离袁溪头顶仅一寸,余生大吼一声,双臂锁住那人脖子,膝盖撞上他阴部,那人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倒在一边。 余生回身一脚将抱住袁溪大腿的人踢开,袁溪运起神力,双臂猛地前拉,将抱住他胳膊的四人撞了个满天星。 这一次的敌人简直悍不畏死,且非等闲之辈,四人战了多时,竟难占上风。 余生叫道:“大哥,我们不能全困死在这,得有一人返回报信!”袁溪也道:“乔前辈去了哪?“ 乔卓云这时也反应过来,忙道:“我叔父八成也遭了毒手!”萧雁群暗道:“恐怕未必!”无法帮众,有一人高声道:“副帮主仁慈,如果你们肯束手就擒,可免你们一死!”话虽如此,却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乔卓云踉跄倒退,萧雁群护着他与敌周旋。 袁溪道:“向无法帮低头,办不到!”说话间砸出一拳,余生也道:“告诉你们帮主,七星盟不会向任何恶势力低头!” 那人冷笑:“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们心狠!” 众人苦战间,忽听得山坳中传来人声:“河东……天下……”众人一愣,一眨眼的当儿,声音更近了:“河东十虎,天下无阻……”声音回荡在整个山谷,震撼人心,竟好像有千军万马一般。 萧雁群心中一动,面露喜色,这时山道中突然冲出五匹青棕卷毛马来,马上坐着五个大汉,如同铁塔,并成一排,朝着众人压来。 那五人高喊道:“河东十虎,天下无阻,十虎联手,神鬼皆愁!”无法帮听得“河东十虎”四字,骤然变色,萧雁群喜道:“兄弟们,我们帮手到了!” 说话间五匹马已奔了过来,中间一人高声道:“平原君,别来无恙啊!”旁边一人说道:“萧公子,上次比武输你一招,我可一直惦记着呢!” 在河东一带,一向流传着一句话,也就是十虎口中所喊的:“河东十虎,天下无阻,十虎联手,神鬼皆愁!”他们和萧雁群的七星盟一样,是异性兄弟,凭着过人的武艺,一身的胆气,在河东,乃至整个江湖,闯下了不的名号。 不过河东十虎不单单是这些,他们和七星盟有着很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嫉恶如仇,锄强扶弱。 这一次来的是十虎中的老大姚阳,老四阚子文,老六胡汉昌,老七程羽,老八程东。 对于他们五人的突然出现,无法帮众感到很意外,不过他们马上反应过来,立刻下令列队迎战,五匹马转眼即至,姚阳一马当先,掷出一柄长枪,穿过一人胸口,随后就有两人要来斩他马腿,只见他双腿一夹,坐骑长嘶一声,跃过那二人头顶。 这时程羽喊道:“老八接着!”扔出一根粗绳,二人各执一端冲进人群,随着骏马的奔突,不断有人被绳子击中倒地,那两匹马竟也像十虎一样豪气干云,丝毫不惧无法帮兵刃,昂首前冲。 那些倒地的来不及起身,就被冲上来的阚子文胡汉昌给结果了。 五虎的出现使得无法帮大乱,萧雁群余生等人趁机发力,双方里应外合,顿时打破僵局,扳回劣势。五虎纷纷下马迎战,姚阳阚子文两柄剑舞如光影,迅速将无法帮的包围撕开一道口子,冲到萧雁群身边。 程羽程东两柄刀也杀出一条血路,来支援袁溪和余生,而胡汉昌一杆铁枪横扫直进,使得虎虎生风。 无法帮众尸体越来越多,其中一人唿哨一声,剩下的开始往山坳外撤退,姚阳高声道:“兄弟们,无法帮鼠辈一个都不留!” 萧雁群等人苦战之下突见援兵,豪气顿生,与五虎联手追击无法帮众,待出了山坳,耳中雷鸣之声愈盛,隐隐有山摇地动之感,落日下,眼前一条大河陡然出现,气势雄浑,极尽苍凉。 虽离得较远,仍能感受到那条河传来的力量,众人只觉热血沸腾,体内生出使不完的力气,无法帮众不知是被五虎七星盟打怕了,还是受慑于黄河的巨涛威势,心生胆怯,不多时就已全军覆没,更有几人被黄河吞没,瞬间被冲向远方。 萧雁群扶着受伤的乔卓云,袁溪余生互相搀扶,五虎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众人默不作声,看着眼前急流浩荡的壶口瀑布。 此处两岸峭立,河口如壶收束,故名壶口,黄河上游宽可达百丈,而在里许之间,河面被压缩至十丈左右,滔滔黄水从崖上倾泻而下,激起无数浪花,喷涌东去。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颤,五虎是河东人氏,见过很多次黄河,而只有这一次给他们的感触最强烈。河水流经黄土高坡,携带了大量的泥沙,翻滚向前,如同一条条黄龙,仿佛能够冲破世间一切障碍,向世人展示着那不屈不挠的精神,展示着他的“黄”。 这是黄河的颜色,也是这片土地的颜色,更是这个民族的颜色。 七星盟,能否同这河水一样,永远澎湃,永远昂扬向前?萧雁群心里想着,他相信会的,一定会! 落日余晖下,众人沿着黄河缓缓而行,途中,萧雁群介绍了袁溪等人,十虎均与萧雁群相识,早就想着结为莫逆,而七星盟的名号他们兄弟也都听说了,盛赞不绝。 乔卓云细看这五人,老大姚阳姿容丰隽,与十虎豪杰行径相比,颇有些柔气,老四阚子文和老六胡汉昌,身形高大,有横刀立马之势,老七程羽和老八程东一胖一瘦,江湖中也常说二人是“胖瘦二虎”。 乔卓云心道:“我本以为萧大侠的七星盟已是人中龙凤,没想到河东十虎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只可惜二叔下落不明,也不知他的华拳门人有没有派去支援。” 萧雁群看出他神色忧悒,便道:“乔兄弟请放心,有河东十虎相助,不愁无法帮鼠辈不退。” 程东道:“萧公子谬赞了,此次无法帮来势汹汹,可不容易对付。” 余生道:“无法帮何以知道我们在此,还设下了埋伏,这其中恐怕有蹊跷。” 萧雁群道:“说到这,我也奇怪,你们兄弟如何知道我们被无法帮算计呢。” 姚阳看了看乔卓云,干咳两声,道:“乔公子,我们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事关你的二叔,还请你一定细听。” 乔卓云忙道:“我二叔,你们知道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姚阳道:“其实你二叔已经是无法帮的人了。” 乔卓云两眼圆瞪,怔了片刻,道:“这不可能!” 阚子文道:“你且听我们说完再下定论。”乔卓云道:“你说!” 姚阳道:“我们兄弟一向活动在河东,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概在几个月前吧,我们发现有无法帮的人陆续出现在此间,于是我们兄弟便暗中跟踪调查。” 乔卓云追问道:“然后呢?” 程羽道:“我们调查之下,发现你二叔,平阳府华拳门的乔越海与无法帮人来往密切,那时候开始,我们就关注你二叔的一举一动。” 程东接道:“后来我们得知你二叔去了吉县,我们便猜测是和无法帮人密会,于是我们兄弟星夜兼程赶来,不料正巧遇上你们。” 萧雁群点头道:“原来如此。” 乔卓云喃喃道“我二叔……他……这怎么可能呢。” 萧雁群叹道:“其实我一早就对你二叔起疑,乔兄弟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他不随我们南下,而是把我们往西引,当无法帮人出现的时候,你二叔却不见了,难道这些仅仅是巧合吗。” 乔卓云默不作声,萧雁群道:“这次你们十虎来了五个,另五位去了何处?” 姚阳道:“也和无法帮有关,二弟三弟他们去了寰朔一带。” 萧雁群皱眉道:“寰朔二州是契丹人的地面,他们去那做什么?” 阚子文道:“因为我们兄弟在那边也发现了无法帮的人,二哥他们就是想调查清楚无法帮要搞什么鬼。” 姚阳道:“如今北方正在打仗,赵官家出兵联金攻辽,无法帮的人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想必不是什么好事,二弟他们去北方,不但可以打探无法帮虚实,还可出手帮助北地的百姓,不受战乱之苦。” 萧雁群抱拳,赞道:“十虎高义,令人佩服!” 胡汉昌道:“可惜我们兄弟还是人手不够,不然无法帮的,我们见一个杀一个。” 北地战事频仍,无法帮突然出现,究竟为何?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萧雁群心里,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回援华拳门。 河东十虎调查的不错,乔越海的确已投靠了无法帮,他突然的离开正是和无法帮商量好的,萧雁群乔卓云等所见到的那个朋友,名叫王和,任更雄知道平阳府华拳门的乔越海,和太平州的乔越山是兄弟,如果乔越山出事,必然会向乔越海求救,于是再对乔越山动手前,已经找到了乔越海,王和便是派去联络的人。 他离开了乔卓云等人的视线,王和早在等候,二人故意刺伤自己,再打扮的十分狼狈,一路南下,没日没夜地跑,总算先萧雁群一步到了太平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蛇蝎手足 此时的华拳门下,已经负伤累累,即便有七星盟相助,但无法帮人多势众,不过两日,华拳门弟子便已死伤大半,除去姬若离等人,尚有一战之力的,不过二三十人。 这次进攻华拳门,同样是任更雄发号施令,因为吃了子午门的亏,这一次任更雄不再和对方玩什么阴谋诡计,而是以人数强压,华拳门人,七星盟诸人这两天可谓浴血奋战。 时值正午,乔越山与七星盟诸人坐在正厅,望着众人一筹莫展,良久,他叹道:“诸位豪杰义士均是为老夫所累,老夫实在是……” 战天阙道:“事已至此,说这何用,已经是第三天了,无法帮不会给我们多少喘息时间。” 方悔道:“也不知道大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梅傲雪道:“乔前辈,若果真请来令弟相助,当真能解眼前之危吗?” 乔越山道:“即便不敌,至少也能撑住一段时间。”经过两日的血战,乔越山深刻认识到无法帮的实力,远非华拳门可比,对于援兵,他其实已经没有先前的自信。 杨妙真接道:“乔前辈这话可说得没底气了,撑了一段时间之后呢,我们又当如何?” 方悔低着血迹干涸的脸,道:“是啊,无法帮高手众多,又铁了心灭掉我们,我看这援兵……”不等他说完,杨胜祖道:“七弟,别说丧气话,这两天咱们固然损失惨重,但无法帮不是也付出代价了吗。” 众人默然,谁都知道,这样的鼓励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无法帮的那点损失本就无足轻重。 乔越山忽然起身,朝着众人躬身抱拳,道:“诸位高义,老夫已铭记于心,若得机会,定当报答,待过了午时,老夫与门下弟子,会护送诸位杀出一条血路。” 岳琳琅道:“你有破敌的办法了?” 乔越山苦笑,一直静坐的姬若离此时开口,她道:“我们也算得上同生共死了,乔前辈此刻说这话,难道还把我们当外人?”乔越山道:“当然不是,只是老夫实在是……” 姬若离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七星盟最重信义,答应的事,就不会食言,乔前辈还是将话收回吧。”乔越山又感激又惭愧,默默地坐回椅子上。 岳琳琅道:“离姐姐,我们当中就数你最聪明,难道连你也没办法了吗?” 方悔忙道:“对啊,我曾听大哥说过你当日在子午门对抗无法帮的事,让他们栽了个大跟头,怎地如今……” 姬若离嘴角露出一丝苦涩,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日子午门我有时间准备,可这次无法帮来得太快,我们在措手不及中苦战两日,现在外面必定已被重重包围,我也无计可施。” 冷落禅道:“无法帮打定主意要消灭我们,必然不会轻易罢手,我看这短暂的平静之后,只怕是更大的风雨。” 冰儿道:“难道我们要在这等死?” 姬若离道:“如今我们只有等待援兵,里应外合,挫一挫无法帮的威风,再图良策。”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转眼午时将过,乔越山吩咐下人做了饭菜,众人知道等待他们的可能是一场生死决战,战天阙先开口道:“有酒吗。” 乔越山一怔,随即命人上酒,姬若离先给他斟满,然后自斟一碗,众人依次倒满,姬若离缓缓起身,端起碗,正色道:“诸位,此番若得援兵,则有一线生机,若援兵不至,那么我们将会迎来一场死战,这晚酒,就当给我们自己饯行了。” 乔越山郑重地道:“诸位高义,老夫只有来世再报了!”方悔昂然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舍生取义,死得其所!”喝罢将碗摔在地下。 这时忽听门外一人高声道:“大哥,弟弟来迟了!”众人闻言一怔,乔越山喜道:“是二弟!”只见乔越海王和二人匆匆跑来,乔越山见他二人衣衫褴褛,肌肤尚有血污,大吃一惊,道:“二弟这是……” 乔越海喘了几口气,道:“大哥,弟弟来迟了……” 乔越山看他们的样子已猜到了八九分,说道:“你坐下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和接道:“这位想必就是华拳门的乔老英雄了,这几位一定就是七星盟的义士了吧。” 姬若离道:“你是何人?” 乔越海道:“他是我朋友,卓云贤侄和萧雁群少侠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和王兄谈些事情,我心急如焚,立刻着急门下,星夜驰援,可是没想到啊……” 众人心中一紧,姬若离紧问道:“没想到什么?” 乔越海面露悲戚,道:“没想到我们途中遭遇无法帮的埋伏,我和王兄拼死杀出重围,一路狼狈不堪,总算是赶来了。” 方悔急道:“那我大哥他们呢?” 乔越海苦笑道:“别说萧少侠,我和卓云贤侄都失散了……”乔越山强忍心中悲恨,道:“你能来就好……” 方悔道:“难道大哥三哥他们……”战天阙握紧双拳,转身欲冲出去,姬若离道:“等等!”她说得声音并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纷纷把目光投向她。 战天阙面露不解,姬若离看看强打精神的乔越山,又看看乔越海和王和,不疾不徐地问道:“女子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乔越海前辈。”乔越海道:“当然,你想问什么。” 姬若离目光闪动,道:“你们来时,门外可有无法帮众?” 乔越海道:“没有,我估计他们可能躲在暗处观察,等着把我们一举拿下。” 姬若离信步走到他面前,道:“乔前辈说你们在途中遇到了无法帮的伏击?” 乔越海叹道:“是的,不然我们怎会如此下场。”姬若离道:“那么无法帮伏击你们的地点在何处?”乔越海脱口而出:“壶口一带。”说罢似觉不妥,下意识看向王和。 姬若离道:“据我所知,壶口在平阳府的西边,二位若是来救援我们,为何不直接南下,而要往西去呢?” 王和道:“是这样,当时乔兄在我那里,我家就在壶口一带。” 姬若离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道:“既然乔越海前辈不在平阳府,那么他又怎能调集手下赶来支援呢?” 乔越海道:“我当时身边带了一二十弟子,抽出一人回去搬救兵,剩下的就先叫来了。” 姬若离点头道:“原来乔前辈去朋友家做客,要带一二十弟子去。” 乔越海有些不耐烦了,道:“这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问什么。” 姬若离道:“无法帮此次来势汹汹,必定会派遣大批人手,乔前辈你们只有一二十人,却能逃出无法帮包围……” 众人面面相觑,乔越海道:“我说过了,我们是分散突围,我们也是拼死才逃出来的。” 姬若离还要发问,王和道:“乔大爷,我和令弟负伤累累赶来救援,却有这么一个人对我们充满了敌意,这是何道理?” 乔越山回过神来,道:“姬姑娘……”姬若离朝他一揖,道:“女子的问题问完了,开罪二位之处,还望谅解。”乔越海王和二人用罢了饭菜,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开始向乔越山询问华拳门情况。 姬若离叫上七星盟诸人,离开大厅,此时午时已过,日头西斜,照在墙边沾着血的翠竹上,散发出诡异的光芒。那竹子上的血,正是这两日激战的后果,华拳门里大概也找不到干净的地方了。 冷落禅道:“你刚刚一直问他问题,是不是对他起了疑心?” 姬若离负手望着竹子上的血迹,悠悠地道:“你们真的相信萧大哥他们出事了吗?” 战天阙道:“难道没有?” 姬若离不置可否地道:“四弟,以你的观察,那乔越海和王和,是什么样的人?” 冷落禅心中一凛,这些人中,要论识人的本事,出了姬若离,便数冷落禅了,只因他做了多年的杀手,常在暗中观察人,有时甚至要观察上数月之久,除了观察那些人生活习惯外,更要掌握那些人的性格爱好,久而久之,冷落禅识人的本事便练了出来。 不过姬若离突然把问题转向他,这让他颇感意外。 冷落禅略一思索,给了两个字:“难说。” 姬若离意味深长地道:“难说的意思,是不是他们所言,未必是真?” 冷落禅道:“其实你心中早就有决断了吧,要不然你不会问他那些问题。” 姬若离道:“他们二人所言太违背常理。” 岳琳琅道:“离姐姐你是说大哥他们没出事,可是他们俩受着伤来的啊。”方悔道:“是啊,如果没出事,那为什么还没回来?” 姬若离轻叹道:“所以我只是怀疑啊。” 冷落禅道:“不管怎么样,大家还是心一点。”众人回到大厅时,见乔越山乔越海兄弟俩在讨论如何御敌,却不见了王和。 姬若离道:“乔前辈,你那位朋友呢。” 乔越海道:“王兄和弟子们一同巡视去了。”姬若离道:“我们人数不多了,其实巡不巡视已经不重用了。” 乔越海道:“话虽如此,可有人盯着,总比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打进来好。” 姬若离道:“二位前辈可商量出对策。” 乔越山道:“二弟的意思,如今无法帮大军压境,我们孤军困守不是上上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姬若离道:“如何主动?” 乔越海道:“无法帮一直没有动手,想必是再等着一举消灭我们的时机,今夜最有可能,我们不如趁着夜色,分散突围出去,能跑一个算一个。” 战天阙冷笑道:“分散突围,你们就是分散突围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么快就忘了?” 乔越海脸一红,干咳两声,道:“我也只是建议……如果你们有更好的提议,不妨说出来听听。” 姬若离道:“分开肯定不行,我们本就势寡,一旦分开,马上就会被逐个击破。”乔越海抬起鼻孔,道:“那依着你呢?” 姬若离沉吟片刻,道:“乔前辈,我记得您说过,华拳门有条秘道?” 乔越山点头道:“是的,也是在当初修建宅子时发现的一个地洞,就干脆把它扩成秘道了。” 方悔道:“有秘道,有秘道我们为什么不早点走?” 乔越山苦笑道:“这两日我们忙着和无法帮厮杀,要不然此刻姬姑娘提起这事,我都要忘了。” 姬若离道:“那我们就从秘道退走,就现在。” 乔越海道:“等等,我觉得此事不妥!” 姬若离道:“有何不妥?” 乔越海道:“敌人久久没有动静,说不定已经发现了秘道,如果我们这个时候过去,说不定会落入他们的埋伏中,更何况贤侄和萧少侠他们还没有回来。” 乔越山也有些犹豫,姬若离道:“事不宜迟,我们不能再等下去,若我们逃脱了,再想办法跟他们会合不迟。”乔越山道:“好,就听姬姑娘的。” 乔越海道:“我去叫王兄,还有剩下的弟子,跟你们一起。”说罢快步出屋。 姬若离等人在乔越山的带领下,穿过厅堂院,往秘道走去,途中姬若离问道:“令弟可知这秘道在何处?” 乔越山正要回答,忽见一弟子急忙跑来,喊道:“掌门,不好了,无法帮攻进来了,乔二爷正在抵挡他们,掩护弟子杀出来报信。”乔越山儿子生死不明,如今弟弟又被敌人包围,方寸大乱,忙道:“快带我去!” 姬若离喝道:“乔前辈且慢!”乔越山不听,杨胜祖箭步上前,芦叶枪寒光一闪,横在乔越山面前,姬若离忙道:“乔前辈……”没等她话说完,那通信的弟子忽然发难,一把匕首刺向乔越山。 他离乔越山最近,而杨胜祖虽挡在他面前,但终究有数步的距离,乔越山大惊之下已来不及反应,匕首刺进他腹,乔越山大吼一声抓住他手腕,这时冷落禅扬手,一柄短刀插进那弟子手臂中,他欲弃刃而逃,杨胜祖人枪并行,使一招“跨虎开山”,枪杆击中那人胸口,撞在墙上,枪尖倒转,跟着一招“白蛇吐信”,抵住他咽喉。 乔越山喝道:“你不是我门下弟子,你是谁!” 冷落禅道:“不好!”闪电般窜到他面前,捏住他下巴,避免他咬破口中毒囊,方悔替乔越山止血包扎,乔越山喘息道:“姬姑娘,此人必是无法帮的,只不知我二弟现在如何了。” 姬若离看着那名弟子,道:“我们与你无法帮苦战两日,华拳门所剩弟子一共二十二人,可我看阁下,面生得很呐。” 冷落禅手指运劲,那人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杨胜祖道:“乔二前辈现在怎么样了,你们来了多少人?” 那人冷笑不语,姬若离叹道:“他什么也不会说的。”冷落禅手指用力,只听得一声闷响,那人喉咙被捏断,贴着墙坐在地下。 姬若离道:“乔前辈,你可相信我?” 乔越山道:“姬姑娘这话何意?” 姬若离道:“如果相信我,我们现在就退往秘道,一刻也不要耽误!” 乔越山看了看前方,又看看自己伤口,咬咬牙,道:“好!”众人走了片刻,只见乔越海王和二人匆匆奔来,乔越山喜道:“二弟!” 姬若离暗暗皱眉,乔越海惊道:“哥你受伤了?”乔越山道:“伤口不深,不碍事的,你怎么样了?” 乔越海叹道:“无法帮突然进攻,我和王兄拼死杀出,到处找你们,总算找到了。” 姬若离道:“那二十二名弟子,看来是凶多吉少了?”乔越海黯然点头,乔越山道:“没关系,只要你能活着……我们快走吧。”姬若离暗暗向七星盟诸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 没走多时,将近秘道口时,忽听半空一人喝道:“乔老匹夫哪里走!”杨胜祖反手一枪,挡下来人的刀,无法帮众从四周围了上来,宋妙真梅傲雪冰儿三人守住姬若离,岳琳琅方悔二人护住负伤的乔越山,展开厮杀。 混战中,乔越海王和逐渐向乔越山靠拢,方悔岳琳琅始终保持在乔越山十步之内,其余人被无法帮众隔开,距离越来越远,姬若离高声道:“乔前辈当心!”王和最先发难,一刀斫向方悔,方悔吃了一惊,怒道:“好啊,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岳琳琅见方悔遇袭,挺剑去救,乔越海趁机出手,一掌拍在乔越山后背,乔越山眼前一黑,踉跄了几步,又觉腹一凉,眼前便出现乔越海狰狞的脸。 乔越山目眦尽裂,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乔越海冷笑道:“哥,谁让你不识时务呢,可怪不得我!”他手臂用力,乔越山握住刀柄不住后退,乔越海本欲抽刀结果了他,眼前一花,跟着手腕一阵剧痛,被战天阙用脚踢开。 乔越山惨叫着拔出刀,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跌坐在地下,战天阙双腿连环飞踢,展开疯狂进攻,将挡在他面前的人一一踢开,乔越海步步后退,苦战中众人渐渐向秘道靠近,无法帮众一个接一个躺下,王和被杨胜祖一枪刺穿心脏,最后只剩下乔越海和个人,他们不敢再追,只好看着他们进入秘道。 而秘道里面尚有机关,从里面按下,则彻底将门封死,乔越海是不可能再进去了,他看着险些被战天阙踢断的手腕,怒哼一声,道:“看你们能逃到哪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兄弟重逢 众人退入秘道,将入口封死,一番苦战下,几乎都挂了彩,方悔扶着乔越山坐在一边,乔越山靠在墙壁上呼呼喘气,面色苍白,姬若离道:“七弟,乔前辈伤势如何?” 方悔道:“还好没有伤及要害,血是制住了,只是他不宜大动。” 乔越山道:“你们不用管我了,顺着秘道逃走吧。” 战天阙道:“你现在这样,扔你一个人在这里,岂非等死。” 乔越山想要咳嗽,又怕牵动伤口,一口气憋得脸色通红,他道:“我这个样子,根本不能再和人动手,跟着你们只会是累赘。” 姬若离道:“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丢下任何一人……乔前辈,令郎生死未明,您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乔越山喃喃地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弟弟会对我下手。” 冷落禅道:“世事无常,何况无法帮势大,你弟弟投靠他们,也是情理之中。” 乔越山沉默片刻,说道:“姬姑娘,其实你一早就识破了他,是吗?” 姬若离道:“我只是怀疑……” 乔越山道:“那么你提议我们所有人从秘道逃走,是不是为了逼他动手?” 姬若离道:“是的,我这么做正是为了让他现原形。” 战天阙道:“可是你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吗?” 姬若离感到口中一阵苦涩,点头道:“我当然知道,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他早点现身,总好过他背后对我们捅刀子。”众人默然,乔越山赞道:“姬姑娘做得对,若非你慧眼独断,识破了他,恐怕我这条老命早就不保了。” 方悔道:“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离姐姐一介女流,却有如此魄力,愧煞我也!” 姬若离苦笑摇头,道:“其实我没有十成把握,总算老天眷顾我们。” 岳琳琅道:“那我们接下来呢,该往哪走?” 乔越山在方悔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道:“这条秘道的尽头,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则是……” 他话音忽然中断,众人诧异间,只听他叫道:“不好!” 姬若离忙问:“怎么?” 乔越山目中流出一丝恐惧,道:“我门下知道这条秘道的,只有我的大弟子赵平,他……”众人不解其意,姬若离明眸闪动,道:“乔前辈的意思,赵平等一众弟子和那个王和一同巡逻,王和极有可能问出了秘道的事情?” 乔越山顿足道:“我就是怕这个!” 众人再次默然,刚生出的希望似乎又要破灭了,秘道前方仿佛无尽的深渊,吞噬了所有的光芒,而就算他们走出这深渊,等待他们的则可能是地狱。 姬若离道:“事已至此,怕也无用了。” 杨胜祖道:“反正我们同生死,共进退,不管他们有什么埋伏,左右不过一死。” 行了多时,秘道将尽,方悔岳琳琅护着乔越山,其余三女护着姬若离走在中间,杨胜祖战天阙在前,冷落禅在后,众人心翼翼走出了秘道。 眼前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此时日头将尽,竹林中几乎不见阳光,清幽得让人肌骨发寒。 方悔见了这片林子,心中连叫糟糕,兵法云:逢林莫入,而此刻他们偏偏就在林子里。 竹林并不大,不多时就走了出来,众人刚要喘口气,无法帮却追了过来,与乔越山所料不错,王和已问明了秘道,并告知乔越海,众人且战且退,无法帮紧追不舍。 慌不择路的他们逃至山中,躲进山洞里。 乔越海大笑,笑声中另一个声音说道:“这一次是他们自寻死路,区区一个山洞,看他们能守多久。” 这个声音梅傲雪死也忘不掉,战天阙更忘不掉,他就是齐俊杰。 不过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乔越山一路由七星盟诸人保护,伤势总算没有加重,此刻坐在一边运功疗伤。 姬若离环视诸人,每个人都似筋疲力尽,她已看过山洞环境,根本没有出路,也就是说是他们自己钻进了一个死胡同,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山洞外又有强敌环视。 即便聪明机断如姬若离,身处这个环境,也彻底无计可施了,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萧雁群等人能够携援兵归来。 “萧郎,你到底在哪?”姬若离心底呼唤着,她静静地坐在地下,不敢表现出绝望,以免泄了心气,不过此刻却是她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到绝望。 绝望的同时也有一丝悲凉,她与姬无天,看来终于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洞口最前面,是杨胜祖,七尺铁躯,曾出入千军万马的一杆长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过敌人数量庞大,且高手众多,杨胜祖一杆枪当然挡不住所有人,因此这第二道关卡,便是以一双跛腿横行天下的战天阙。 冷落禅和冰儿,守最后一道,二人杀手出身,一旦前两道关卡堵不住,那么敌人也很难冲破冷落禅冰儿这两个杀神的防守。 这最后一道,就是梅傲雪,宋妙真,方悔和岳琳琅了,他们四人站成圈,将姬若离和乔越山守在中间。 乔越山重重地咳了几声,右手握着刀柄,叹道:“姬姑娘,看来今番是天要亡我们了。” 姬若离道:“前辈莫说丧气话,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要放弃。”她看了看守在洞口的杨胜祖和战天阙,二人都已负伤,如果援兵不至,这样的排兵布阵,也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乔越山道:“也不知萧少侠他们怎么样了,只盼他们安然无恙,不然老夫九泉之下也难安心。”姬若离道:“前辈放心吧,若真到了生死之际,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 乔越山苦笑,摇头道:“姬姑娘,老夫承认论智计胆魄,当世女流少有能及姑娘者,可即便是诸葛孔明,也有回天乏力的时候,姑娘又何必来安慰老夫呢。” 姬若离心道:“大不了我亮明身份,不信他这么绝情。” 萧雁群,萧雁群到底在哪? 萧雁群,乔卓云等人一直马不停蹄回赶,只想能先乔越海一步,可他们还是来迟了,当他们推开门时,已经空无一人。 地面上,墙壁上,花草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令人作呕的尸臭,七零八落的兵器,还有散落的残肢断臂。 乔卓云眼前阵阵发黑,险些站立不住,姚阳叹道:“我们还是来迟了。”众人四处查看,确定了没有活口,在一间屋子里,堆积着华拳门弟子的尸体。乔卓云强忍着刺鼻的味道,细细查找一遍,并没有发现乔越山的尸体,这才稍稍安心。 而就在这时,尸堆中一具尸体忽然动了,以极快的速度扑向乔卓云,后者大吃一惊,余生飞身而起,抱住他滚向一边,袁溪对准尸体一拳砸下,他料定尸体后藏着人,于是打中尸体的同时,另一拳也击了出去,尸体后的人没有来得及出刀,就被打断了肋骨,撞向尸堆。 姚阳阚子文纷纷亮剑,道:“大家心!” 那受伤的人挣扎着翻窗逃走,众人追去,迎面却射来点点寒芒,程羽冲在前面,舞起斗篷,将暗器一一接下,姚阳阚子文跃上屋顶,双剑闪过,倒下两具尸体来。 程东道:“是无法帮。” 这些人正是无法帮留在华拳门的,为的就是防止萧雁群等人活着回来,不过他们有些过于自信了,留在这里的人太少,又无详细暗杀计划,因此不过多时,这些人都做了刀下亡魂。 众人搜寻多时,阚子文道:“其余人呢,他们去哪了?” 胡汉昌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不定他们已经逃出去了。” 程东道:“不错,我们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没准他们还都活着。” 萧雁群抿着嘴一语不发,余生道:“可是他们能往哪逃呢,看看这里的惨状就知道,无法帮不会让他们逃走的。” “秘道,如果逃走,一定是从秘道逃走的!”乔卓云道。 众人在乔卓云带领下找到秘道,一路所见均是无法帮众的尸体,这更加让他们担惊受怕,只盼他们能安然撤离。 乔卓云试了多次,始终打不开秘道,颓然道:“我记得家父和我说过,这秘道里面的机关一旦按下,就无法再从外面开启了。” 余生道:“那秘道的另一头呢,通往何处?” 乔卓云摇头道:“这个家父从未对我说过。” 萧雁群道:“既然我们打不开,无法帮的人也一样打不开,目前来看,他们至少退入了秘道中,情况还不算坏。” 袁溪道:“可是我们去哪找他们呢?” “你们来看,这里有字。”程东忽然喊了一声。众人走过去一瞧,墙角下刻着“北去二十里,山中”的字样,程羽道:“这是谁留下的,莫不成是他们临走时刻的?” 萧雁群凝视着字迹,说道:“这几个字虽是刀刻,却丝毫不见缭乱,从容不迫,不可能是他们留下的。” 余生道:“这一路走来都是无法帮人的尸体,战况想必很惨烈,他们又哪有时间刻字呢。” 姚阳道:“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一早就想好退路,所以刻在这里?”萧雁群道:“不可能,既然我们能发现这些字,无法帮的人一定也能发现。” 胡汉昌道:“这就怪了,到底会是谁呢?” 萧雁群道:“我想,问题的关键不是刻字的人,而是字的内容是否属实。”乔卓云道:“从这往北二十里,的确有座山,难道他们退到山里了?” 程东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吧。”阚子文道:“不行,万一这是无法帮的诡计,故意引我们过去呢?” 程东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等着,这里很危险。”姚阳道:“我们听听平原君的。” 萧雁群沉吟道:“无法帮就算来得人再多,也不可能将一座山都包围住……我们别无选择。” 于是众人一路向北,走进一片竹林中,萧雁群的目光被前方地面吸引,只见他弯腰捡起一只耳环,众人面面相觑,萧雁群激动地道:“是若离,这是若离的耳环!” 程东用手肘碰了碰余生,问道:“谁?”余生声说道:“姬若离,是我大哥的……”程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声道:“了解,了解。” 萧雁群道:“这或许是她留下的线索在指引我们。”果不其然,走了没多久,又发现一枚耳环,和之前的一模一样,萧雁群道:“果然是她。” 袁溪道:“看来我们没来错地方。”姚阳道:“我现在更好奇是谁留的字了。”众人顺着姬若离指引的方向找去,渐渐的,地面上,花草上出现了大规模血迹,紧接着他们便看到横七竖八的,无法帮众的尸体。 余生检查了一下尸体,道:“死去的时间不超过两天。”萧雁群道:“大家心,无法帮的人可能就在这附近。” 众人心翼翼地搜寻,终于望见一个山洞外,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不少人,慢慢走近时,才发现身着黑衣的,全是无法帮人,将山洞给包围了,萧雁群粗略估计,有十人。 洞口不见人影,而无法帮的人多数都坐在地下,只听一人说道:“都快两天了,这些人倒硬得很,愣是打退我们六次进攻,害我们损兵折将!”一旁齐俊杰的声音传来:“那又如何,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待我们发动最后一次进攻,定可将他们一举拿下。” 他们说话声犹带着粗气,想是第五次进攻后不久,还没缓过劲来,袁溪道:“大哥,我们上吧。” 萧雁群道:“不能贸然出击,二弟六弟,乔公子,我们四人绕到山洞背后,爬上坡顶,五虎兄弟,你们从他们后背进攻,咱们前后夹击。” 五虎应声而去,片刻后,便听得山林间传来阵阵回响:“河东十虎,天下无阻,十虎联手,神鬼皆愁!” 萧雁群等人在山洞后面,听到这句又感振奋,又有些好笑。无法帮人吃了一惊,只见五虎自林中杀来,齐俊杰道:“不要乱,留下一部分守住洞口!” 话音刚落,萧雁群等人从坡顶跃下,高喊道:“七星盟在此!”守在洞口的无法帮众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措手不及,萧雁群等正是趁着这个时机,大开杀戒。 山洞内姬若离等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杨胜祖,战天阙,冷落禅和方悔四人立马冲了出来,七兄弟聚首,豪气顿生,将守在洞口的无法帮众杀得干干净净。 方悔喜道:“大哥二哥六哥,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有事的!” 七人眼眶红润,此番历劫再见,情义更深。 “萧公子,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程东喊道。 萧雁群放声大笑,声震山谷,道:“兄弟们,我们上!”双方里应外合,合兵一处,无法帮阵脚大乱,立马溃败,齐俊杰见势头不妙,转身欲逃,战天阙追上去,怒道:“你往哪跑!” 梅傲雪亦追了上去,齐俊杰脚腕被梅傲雪鞭子卷住,登时摔在地下,不过他也是个练家子,倒地后立马拽住鞭子,一只手抓着鞭子,一只手去解,当他挣脱鞭子刚要起身逃走时,战天阙飞身而起,右膝撞在他脸上,齐俊杰满嘴鲜血往后倒去。 战天阙不给他任何逃走的机会,人尚未落地,拳头已挥了出去,打在齐俊杰脑门上。 齐俊杰眼前一黑,踉踉跄跄倒退几步,梅傲雪俏脸生寒,怒骂道:“你这畜生,你……”齐俊杰道:“表姐,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无法帮,潭腿门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战天阙冷笑道:“无法帮,就算有十个无法帮护着你,今天你也死定了!” 齐俊杰“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朝梅傲雪“走”来,口中不住求饶,待离梅傲雪近来,忽然拔出匕首刺了过去,战天阙早料到他会有这一手,横起一脚踢在他太阳穴上,倒下的时候正撞上一块石头,血流不止,嘴角不断抽搐,眼看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战天阙道:“他活不成了。”梅傲雪低下头走开,战天阙面无表情看了齐俊杰最后一眼,一段恩怨算是了结了。 无法帮人的尸体倒了一地,却又跑了乔越海。七星盟,河东五虎相视而笑,胡汉昌大呼过瘾,笑道:“此战就让无法帮看看,这江湖不是他姬无天一个人说了算!” 杨胜祖道:“河东十虎,真义士也!” 姚阳道:“岂敢,你们七星盟的所作所为,让我等兄弟,也让天下人见识了,什么才是英雄豪杰!”众人相拥大笑。 乔卓云搀扶着乔越山,说及乔越海一事,神色感伤悲愤,姬若离施然走来,一身白裙虽沾了泥污血迹,却愈发衬得翩然出尘,她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萧雁群将两枚耳环拿出来,道:“这是你的。”姬若离道:“算了,沾了血污,我不要了。”萧雁群一笑收起,姬若离道:“认识你到现在,我一共没了四只耳环,你可得赔我。” 萧雁群正色道:“好,一定!” 姬若离一笑走过,道:“乔前辈,实在抱歉,华拳门还是没能保住。”乔越山道:“这算什么,我们父子二人能苟活于世,还得多谢诸位恩德。”乔卓云道:“家父受伤在身,我代他向诸位英雄一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身陷重围 萧雁群扶起乔卓云,并对他们说起墙壁刻字一事,乔越山道:“我们并没有刻字啊。” 余生道:“正是这样我们才觉得奇怪,试想一下,会是谁知道你们的下落,还指引我们呢?”方悔道:“难不成还有高人在?” 姬若离道:“我倒是担心另一种情况,如果那是无法帮故意留下的,引你们到此,想把我们全数歼灭呢。” 袁溪道:“就算是这样,可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计划失败了。”姬若离道:“我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萧雁群道:“怎么了?” 姬若离道:“我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 “你们走不掉了!”声音忽然自山林间响起,刹那间,无法帮众已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十一人,马凡松,阴阳书生,乔越海,另外八人则是无法帮“八大金刚”,这八人在帮中地位与“九流”持平,实力如何却无从知晓,八人的命是姬无天所给,因此他们对姬无天忠心耿耿,而他们八人的姓名也是姬无天所赐。 他们的原名叫什么已没人知道,江湖上只知道他们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姬无天为了方便记忆,分别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赐名。 众人大惊,余生道:“看来墙壁上的字是他们刻的了。”乔卓云怒道:“乔越海,你竟还有脸回来?” 乔越海笑道:“大侄子,二叔回来看看你们爷俩啊。”马凡松道:“你们逃不掉的,不要做无益的抵抗,自废武功,我们可留你们一命。” 阴阳书生低声道:“老马,大姐怎么在这。”马凡松道:“我哪知道。”八大金刚面面相觑,赵一道:“那等会儿动起手来怎么办?” 阴阳书生道:“放心,她不会武功,不会主动参战,等下咱们不要伤她就是了。” 马凡松负手上前两步,高声道:“你们当真不降?” 程东骂道:“放你娘的屁,河东十虎,几时向他人低头过?”程羽道:“如果对方是大英雄大豪杰,那我们低一低头也无所谓。” 阚子文道:“可我们眼前的,是大英雄大豪杰吗?”胡汉昌冷笑道:“连狗屎都不如。” 阴阳书生面挂诡笑,八大金刚个个横眉怒目,马凡松看向梅傲雪,叹道:“雪……”梅傲雪道:“你已经不是我师父了,不许这么叫我!” 马凡松道:“可惜啊,可惜河东十虎只来了五个,不然这一次就把你们一打尽。” 姚阳宝剑出鞘,森然道:“那就看看是你的硬,还是我的剑快!”马凡松伸出握着鞭子的右手,只听冷落禅喊道:“心身后!”众人回头,山洞顶上跳下来十多人,抡刀便砍。 另一边马凡松鞭声响处,无法帮开始全力进攻。乔越山道:“我儿不必管我,去杀了乔越海!”乔卓云提刀而去,四女将姬若离乔越山围在中间,以转轮之势向一旁冲杀。 八大金刚率先出手,被五虎,方悔余生杨胜祖拦下,八对八斗在一处,阴阳书生一柄剑寒光闪闪袭向冷落禅,马凡松猿臂轻舒,鞭子在空中转了个圈,罩在战天阙袁溪头上。 萧雁群拳脚齐出,对付其余帮众,与姬若离梅傲雪等人双双呼应,这样一来,便分成了六个战局。 无法帮众仗着人数将他们分开,让他们无法合兵一处,逐个击破,萧雁群看出了这点,便高声道:“三妹四妹,你们护着乔前辈往……”话未说完,对方一棍抡来,萧雁群托地跳开,踩住棍子,右肘将那人撞退。 他还要发声,对方又有双刀一剑杀来,其实刚刚他的话根本没有传到姬若离等人的耳朵里,就被杀声淹没。 乔卓云恨极了乔越海,本欲出其不意,使出毕生力气劈下一刀,乔越海何等奸猾,他早已料到乔卓云会找上他,因此有了防范,乔卓云一刀劈在草地上,由于用力太大,刀尖竟深入底地面数寸,拔不出来。 乔越海奸笑一声,兜胸一脚,乔卓云紧握着刀柄,刚好借着一脚之力拔出刀来,但他整个人也倒退了十多步,跌坐下去。乔越海道:“今天二叔便看看,你老子都教了你哪些东西!” 乔卓云虎吼一声,单刀横挥出去,乔越海向后仰下,双腿夹住对方脚踝,向旁边一缠,乔卓云登时摔在地下,沾了一脸的泥,不过他的刀仍未撒手,倒地后立马将刀交由左手,对着对方腿斫下。 乔越海忽然松腿,又夹住了他手腕,喝道:“撒手!”乔卓云吃痛,刀终于拿捏不住,被对方踢向一边。乔越海笑道:“大侄子,你的手没劲啊,连刀都拿不稳!” 乔卓云跃起身来,腰如蛇形前进三步,使一招“二郎担山”,乔越海冷笑出拳:“咱爷俩来斗斗拳脚!” 袁溪想抓住鞭子,马凡松劲力一转,鞭梢如蛇牙般袭向他眼睛,战天阙翻身起脚踢开鞭子,却不料那鞭子却紧紧缠在他脚腕上,战天阙猛地跺脚,便似生根一般,马凡松用力拉扯,竟纹丝不动,袁溪趁机扑上,马凡松略一冷笑,收回鞭子倒卷向袁溪。 袁溪五指如风,抓住鞭子,疾道:“快!”战天阙自他头顶掠过,试想马凡松外号“七绝神鞭”,岂能轻易让对手抓住鞭子?他借着袁溪之力,亦挺身跃起,不过不同的是他跃向战天阙一侧,当他和战天阙将要在空中擦肩时,右手的鞭子忽然勒住战天阙脖子,袁溪大惊,待要撒手已然不及,战天阙刚好撞上了他。 马凡松身法如电,绕到二人身后,鞭子紧紧缠住战天阙脖子,把二人勒在一起。 袁溪立马撒手,但鞭子已把他们绕了一圈,战天阙双手抓住鞭子,额头已经被勒得青筋暴起,袁溪奋起神威,铁臂功的威力发挥出来,双臂硬生生将马凡松的鞭圈给撑开,战天阙一旦喘气,不及多想,立马按住袁溪肩膀斜飞出去,半空中连踢三脚,虽被一一挡下,但马凡松终究松开了鞭子。 战天阙一旦反制,便不留余地,双腿连环出击,激起一阵旋风,袁溪随后奔来,一连十记直拳,直进直退,快如闪电。二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一拳一脚,均以极快打法进攻,迫得马凡松无法出鞭。 不过马凡松能够位列无法帮“三教九流”之一,武功自然非同寻常,即便他无暇施展鞭法,仅凭拳脚,竟将二人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一一挡下。 阴阳书生自从上次在无法帮和冷落禅交手负伤后,一直耿耿于怀,虽然他也伤了对方,但他自认身为无法帮高手,却被一个无名卒所伤,实在有失体面,于是更加苦练剑法。 冷落禅知道此人剑法不仅诡异,且阴狠毒辣比起他这个杀手,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有过一次短暂交手,但他并不敢轻敌,也使出浑身解数。 阴阳书生夺过一根齐眉棍扔向对方,冷落禅本想夺棍反击,阴阳书生运剑如风,将木棍斩成数截,飞射冷落禅。 冷落禅疾退,却撞上一名无法帮徒,他顺手捏住那人脖子,横在身前,将断裂的棍子全部挡下。 阴阳书生一剑贯穿那人胸膛,剑锋直抵他腹,冷落禅吸气松手,右膝撞飞那人,阴阳书生侧身闪过,左手拔剑,转了一圈,剑锋刺向他大腿。冷落禅五指如钩,捏住剑身,另一只手戳向他手臂“曲池”穴。 要知道冷落禅可以仅凭拇指,食指,中指就能将一个人喉咙捏断,如今他五指捏住剑身,这把剑就像被巨石压住,阴阳书生一抽不动,见他手指点来,竟然弃剑,手掌击中剑柄,剑身弯曲,砸向冷落禅。 冷落禅刚刚松手,阴阳书生抢剑斜劈,只听“嗤”的一声,冷落禅胸口衣衫破裂,露出一道血痕。 阴阳书生看了看剑刃上的血,苍白的脸上浮出鬼魅的笑,竟伸出舌头舔了舔血液,道:“怎么,你就这点本事了?”冷落禅双手缓缓摸向腰间,眼神忽然变冷,那是他在杀人时才会有的眼神。 阴阳书生感到一丝寒意,却又更兴奋,怪笑声中长剑递出,冷落禅拔出两把短刀迎了过去,“叮叮”数声,双方刀剑相交,迸出点点火花。二人以快打快,转眼已交手二十招,冷落禅手臂被割伤,阴阳书生后脊也多了道血痕。 另一边八大金刚也正全力施为,五虎使出毕生所学迎战,杨胜祖芦叶枪舞如怒龙,气势非凡,他的对手是赵一,使雁翎刀,轻灵迅捷,杨胜祖一招“夜叉探海”被他刀背荡开,直取中门。 杨胜祖立马一招“青龙献爪”破开来势,跟着又是一招“叶底摘桃”奇袭出去,二人交手可谓针尖对麦芒。 雁翎刀胜在轻便,因此使此刀的,刀法也以迅疾为主,赵一显然是在刀上下过功夫的,其变招之快,令杨胜祖暗暗惊讶。不过杨胜祖执此枪多年,昔年从军平方腊,他更是凭此枪让敌人闻风丧胆。 何况芦叶枪乃枪中名器,锋利之极,即便身着铁甲,此枪也可穿破。 因此二人交手不多时,赵一的衣服已有多处破裂,他能感到枪尖刺破衣服时,皮肤传来的彻骨寒意,若非他闪躲及时,早被扎成了刺猬。 余生擅长摔跤相扑之术,也常练习燕青十八翻,因此身轻灵活,多次将钱二摔在地下,那钱二空有一身本领,无奈在地面无法施展,余生也正是看出了这点,便不让他起身,另一边方悔与孙三也斗得难分难解。 混战中,姬若离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往东边山坡突围,能走一个算一个!”四女护着她和乔越山往东边去,无法帮岂会让她们得逞,散开诸人,一阵暗器飞射过来。 梅傲雪长鞭连卷,宋妙真双刀舞成一个圈,暗器纷纷被打落,对方一阵暗器发完,跟着又是一阵,起初只是银针,这次却是又粗又长的钢针,到第三次,则是漫天的铁蒺藜。 梅傲雪左臂被暗器刺中,万幸的是暗器无毒,她们两次突围,两次被暗器逼退,宋妙真岳琳琅亦中了暗器,乔越山眼明手快,替姬若离接下三根钢针,道:“老夫虽不能和人动手,但替姬姑娘挡一挡暗器还是可以的。” 众人第三次突围,这一次迎来的却是一阵箭雨,萧雁群道:“往山洞里退!”众人闻言渐渐聚在一起,合力冲破无法帮包围,退入山洞。 马凡松浑身已经湿透,拿鞭子的手竟有些发抖,阴阳书生捂着受伤的腹,恶狠狠瞪着山洞,八大金刚个个气喘吁吁,站在一旁一语不发。 乔越海道:“怎么办,他们又进山洞了。” 阴阳书生道:“你急什么,这山洞别无出路,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乔越海道:“可他们死守洞口,不出来,我们也进不去啊。” 马凡松道:“他们已经苦战两日,在这里又遭我们两次围攻,体力早就所剩无几了,就算我们进不去,不出两天,他们必无还手之力。” 乔越海道:“依我看,咱们索性一鼓作气攻进去算了!” 阴阳书生冷笑道:“好啊,那你去吧。” 乔越海语塞,喃喃地道:“我不是为了快点完成副帮主的任务吗。” 马凡松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道:“反正他们也跑不掉,咱们把守住这里,待体力稍复,再攻不迟。” 阴阳书生立马附和,八大金刚也无异议,其实刚刚的一番鏖战,无法帮许多人都已快到了极限。尤其是马凡松,他力战袁溪战天阙二人,若非他们退守山洞,他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七星盟这边情况更糟,袁溪战天阙体力消耗巨大,五虎仍是骂骂咧咧,愤愤不平,但却都老老实实在一边调息。萧雁群与无法帮徒群战,身中三处刀伤,姬若离正给他止血包扎。 乔卓云被乔越海打得鼻青脸肿,鼻血还没有干。 姬若离看看他们,几乎全部负伤,到现在滴水未进,寸米未食,若无法帮再次发动攻击,凭什么抵挡? 乔越山道:“姬姑娘,不是老夫泄气,你虽足智多谋,到了此时,恐怕也束手无策了吧。” 姬若离默默无言,替萧雁群包裹着伤口,萧雁群看着她略显憔悴的面容,道:“你不必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乔卓云懊恼道:“怪我,怪我当初为什么不好好练武,没能亲手杀了乔越海那混蛋!”当此之时,乔越山也不忍再责怪他,只说道:“就算你杀了他又能怎样,我们还不是被困在这里。” 余生道:“大哥,你想想办法,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做。”萧雁群沉吟不答,姚阳道:“萧公子,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突围出去搬救兵。” 萧雁群道:“可是,向何处求援呢?” 程东道:“要不我去。” 萧雁群道:“不行,你们另外五个兄弟离这里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梅傲雪道:“张扬在舒州,倒是离这不远……只是我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 萧雁群道:“我记得你和我说过这事,可他是一个人,就算找到了他也无济于事。” 冷落禅道:“不如试一试吧,总好过在这里等死。” 萧雁群看向姬若离,后者无奈地道:“也好。”萧雁群道:“那好,现在已经入夜,我们便趁着夜色掩护三妹,不过三妹一人前往太危险,三弟你与她同去。” 姬若离道:“无法帮或许能料到我们趁夜殊死一搏,这场掩护绝非易事,我建议我们全部出动,这样胜率大一些。” 乔越山沉声道:“也就是说,这一次我们是豁出去了?”程羽道:“豁出去又怎样,河东十虎从不怕死!” 乔越山道:“儿啊,取我刀来。”姬若离道:“不可,乔前辈有伤在身。”乔越山道:“反正都最后一搏了,伤不伤算什么。”乔卓云含泪递过宝刀,萧雁群道:“兄弟们,胜败在此一举。” 众人豪气高涨,发一声喊,纷纷冲出山洞,其实马凡松与阴阳书生已料到他们会趁夜突击,早就布置了弓箭手。 战天阙梅傲雪在众人拥护下,蹑手蹑脚往外走,四周一片漆黑,极其安静,众人走了片刻,萧雁群觉出不对,冷落禅也道:“怎么会这么安静?”萧雁群道:“我们中埋伏了。” 战天阙道:“埋伏就埋伏,将计就计冲出去!” “嗖”的一声,黑夜中突然射来一支利箭,冷落禅伸手抓住,跟着又是“嗖嗖嗖”数声,几点寒芒疾射而来,众人纷纷闪避,这时响声不绝,自众人前方射来无数利箭,密如雨点,如此一阵接一阵,黑夜中但闻一声闷哼,萧雁群知有人中箭,立刻带领众人再一次退回山洞。 这时才发现,冷落禅怀中抱着身中三箭的冰儿,众人大惊,乔越山道:“冰儿姑娘……” 冰儿心脏处被一箭贯穿,当场气绝,冷落禅面如死灰,抱着她坐在地下,直直地看着,似乎连呼吸也没有了。 众人目眦尽裂,五虎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袁溪一拳打在石壁上,转过身去,萧雁群怔怔地看着,他心中狂喊:“无法帮,无法帮,我萧雁群今生若不平了无法帮,誓不为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兵分三路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山洞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众人的喘息声,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骚乱,只听阴阳书生喝斥道:“来者何人?”马凡松道:“心左边!” 众人正惊疑不定,一人走进洞口,道:“跟我来。”此人黑袍罩面,看不出相貌年纪,萧雁群道:“你是谁?” 黑袍人道:“不必多问,想活命就跟我来。”他嗓音低沉,像是故意压低。 萧雁群最先出去,洞外无法帮已然大乱,不知从何处来的一群人,正和无法帮人交战,萧雁群向山洞里诸人打个手势,众人这才走了出来。 黑袍人一言不发,只顾低头走路,众人跟在他身后,避开敌人视线,远离了山洞,直到听不见喊杀声才停下。 姬若离道:“墙壁下的字,想必是阁下刻的?” 黑袍人背对着他们,道:“你们已经脱困了,至于无法帮那群人,不会那么快追来,接下来怎么做,看你们的了。” 萧雁群见他要走,叫道:“等等!”黑袍人似乎冷笑了一声,道:“怎么,想对救命恩人动手?”萧雁群抱拳道:“多谢大恩,不知我们还能否有机缘见面?” 黑袍人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其余人,道:“如果你还有命活着,说不定我们还会见面。”顿了顿,又道:“但愿我没救错人。” 萧雁群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叹道:“不知此人是敌是友,如果是敌,可不太好对付。”姬若离意味深长地道:“或许他非敌非友。”萧雁群不解地道:“什么意思?” 方悔叫道:“不好,四哥去哪了?” 萧雁群一怔,只见冰儿的尸体放在地下,冷落禅却不见了踪影,众人四下寻找,可黑夜之中,又身处荒山野岭,去哪寻冷落禅?萧雁群道:“不要高声喊叫,以免惊动了无法帮追过来。” 余生道:“刚刚还见他跟我们一起出来,怎么现在就没了。”姬若离叹道:“不用找了,我猜他一定是去无法帮,找姬无天报仇去了。”杨胜祖道:“就他一人,岂非送死?” 姬若离道:“我想他之所以把冰儿丢给我们,是因为他相信我们不会让冰儿曝尸荒野。” 方悔道:“我们不能让他一人去送死。” 萧雁群道:“当然,我们这就去东京。”姬若离道:“乔前辈,你们呢?”乔越山道:“华拳门已经没了,我们爷俩打算去少林寺,恕不能和各位同行了。” 乔卓云道:“少林寺方丈与家父有数面之缘,我们想请他出山,为江湖主持公道。” 姬若离道:“那么五虎兄弟呢?” 姚阳道:“萧公子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无法帮在北地出现的事情。”萧雁群道:“当然,你们兄弟可是要接着去调查?” 阚子文道:“无法帮不会凭空出现,他们一定有所图谋,我们兄弟一来想调查出无法帮有何阴谋,二来能尽量保护北地遭受战乱的百姓。” 乔越山奇道:“怎么,北方在打仗?” 姚阳道:“是的,赵官家联合女真共同伐辽。” 杨胜祖道:“我朝与辽已有百年修好,未曾有过大的战争,如今却同女真人进攻兄弟之邦,于情于理实在说不过去。” 姬若离道:“女真者,虎狼也,与虎谋皮,这实在危险。” 姚阳道:“萧公子,待我们调查清楚无法帮的阴谋,定带上其他兄弟,去东京寻你。” 乔越山道:“承蒙诸位少侠相助,老夫此番定要请得少林出手,一同对付无法帮。” 萧雁群向他们抱拳道:“既然如此,咱们后会有期了!”五虎与乔家父子亦抱拳,齐声道:“后会有期!” 待他们走后,七星盟诸人就近挖了个坑,将冰儿埋葬,众人无限悲伤,在坟前久久伫立,直到东方既白,萧雁群打起精神,带领众人往东京去。 其实冷落禅并没有直接去东京,他将冰儿尸体放下后,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离开,转向山洞附近,无法帮人还在与那群人交战,冷落禅慢慢靠近,马凡松,阴阳书生各被两人缠住。 当此时,冷落禅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反而异常冷静,看了片刻,场中情况让他十分诧异。 因为突袭马凡松等人的那群人,从身手来看,是职业杀手无疑。可问题是这些杀手是哪来的,又为何要帮助他们来对付无法帮? 冷落禅无暇想这些,他现在脑中想着的,只有复仇。 八大金刚中,李四离他最近,他的对手是一个使大环刀的杀手,冷落禅一点点靠近时,那杀手渐渐不敌,眼看就要落败,李四面露得意,突然间一道黑影蹿出,那杀手一怔,再看李四,脖子上已经被开了道口子,鲜血狂喷。 冷落禅对那杀手说道:“我不管你们什么目的,想活命,就别挡我的路。”说罢再次隐入夜色。 八大金刚其他人并不知道李四已经被杀,其实冷落禅刚才得手纯属侥幸,若是正面对抗,谁也不能一招杀死无法帮一大高手。 他下一个目标,是赤手空拳的王八,这一次他的运气没有那么好,观了片刻,始终得不到机会,冷落禅摸向腰间,拔出一柄短刀飞射出去,王八没有料到会有暗器,猝不及防被打中了大腿。 这一刀虽没能杀了他,但力道极大,王八的灵敏顿时打了个折扣,那杀手趁机一轮猛攻,约莫十多招后,冷落禅换了个方位再发一刀,刚巧王八双手被对方缠住,这一刀没能避开,插中他胸口。 王八惨叫一声,那杀手趁机一拳打中他面颊,拔出短刀又插进他心口,王八彻底倒下。 那杀手惊疑不定,这时为首一人唿哨一声,命所有人撤退,退不了的,便咬破了口中毒囊自尽。 马凡松等人在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了李四王八的尸体,这令他们恼羞成怒,冷落禅躲在暗处,不让他们发现,阴阳书生道:“老马,这一趟活可干砸了,还是想想回去怎么交差吧。” 马凡松道:“谁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回去如实说。”于是带着残余的六名部众离开,而冷落禅则一路跟在他们身后,伺机下手。 冷落禅自从同华拳门对抗无法帮以来,一连多日没有睡上一个好觉,更没吃过什么像样的饭,就算他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所以,只跟了他们没多久,就被阴阳书生马凡松等人给擒住,押回了无法帮。 七星盟诸人马不停蹄赶往东京,路上姬若离苦思解救冷落禅的方法,却始终无一条可行,看看东京将至,这个天下第一帮的大姐身份,还能瞒到何时? 若萧雁群等人知道了她是姬无天的妹妹,会怎么样?她不敢再想下去。 这一日晚间众人在一个镇住下,晚饭后,萧雁群来到姬若离房间,姬若离正对着烛火发呆,没有听见敲门声,直到萧雁群走了进来才发觉。 萧雁群道:“我敲门你没有回应,所以……”姬若离道:“没关系。”她散着头发,赤着玉足,浑身只有一件贴身的丝绸衫子,略显宽松的衣服,使得她雪白的胸口香肩,若隐若现,烛光下看来分外旖旎。 萧雁群从没看过这样的姬若离,他虽心胸坦荡,此刻也禁不住动心,下意识低下了发红的脸,道:“我不知道你准备睡了。”姬若离微笑道:“你找我一定有事,坐下说吧。” 她坐在萧雁群旁边,衣衫并没有遮住她的脚,却多情地泄了一道春光,露出她修长白皙的大腿。 姬若离看上去很淡然,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相比之下,萧雁群反倒家子气了。 萧雁群略一定神,道:“这些天看你有些魂不守舍的,有心事?” 姬若离道:“可能是这些天经历的事太多了吧。”萧雁群笑笑,道:“天凉了,你不能光着脚,会着凉的。” 姬若离下意识缩了缩脚,她知道刚才那个说辞,萧雁群根本不相信,于是说道:“我家就在东京,其实我也有些想家了。” 萧雁群道:“等我们把四弟救出来,我们一起去拜访你哥哥,如何?” 姬若离道:“东京是无法帮的地盘,且不说我们能不能成功救出四弟,就算救出了,能否全身而退也是个问题。” 萧雁群失笑道:“我竟把这茬给忘了。” 姬若离道:“萧大哥,其实对于救出四弟,我实在没有把握。” 萧雁群温言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心不在焉吗,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况我们现在还没到东京,办法总会有的。” 姬若离莞尔道:“你总是这么乐观。” 萧雁群道:“因为有你,有他们。”姬若离撩起散在颈上的头发,道:“你相信我吗?”萧雁群道:“当然,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为什么这么问?” 姬若离正视他道:“你真的,不论什么时候,都会相信我吗?” 萧雁群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相信你!” 姬若离轻声道:“谢谢你。”萧雁群道:“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待他走后,姬若离欲起身关门,却有一黑袍人走了进来,姬若离一惊,站了起来,黑袍人道:“不必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姬若离道:“又是你,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你究竟什么人?” 黑袍人上下打量她几眼,目光在她胸口和脚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坐下,道:“一个能给你们解决问题的人。” 姬若离道:“怎么解决?” 黑袍人道:“你们那个朋友,被无法帮捉去了,而你们想要救他,我说得没错吧。” 姬若离道:“然后呢?” 黑袍人道:“单凭你们这些人,想在无法帮的地盘救人,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姬若离道:“阁下有何妙计?”黑袍人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然后起身翻窗而出,姬若离拿起那张纸,只看了几眼,便陷入沉思,这时一阵夜风吹进,拨弄着她的头发,撩开她的衣衫,亲吻着她的肌肤,姬若离打了个寒噤,窗外是耿耿星河。 她将纸放近烛火,慢慢燃烧着,看来前方的路比想象的要复杂。 另一方面,无法帮议事厅里,姬无天与任更雄,司马明三人,商量着如何处置冷落禅一事。 任更雄的意思很明白,直接杀了。 司马明不以为然,他道:“依属下看,冷落禅留着的用处比杀了要大。” 姬无天道:“先生此话何意。” 司马明道:“我们可以用冷落禅作为人质交换,来与萧雁群他们谈判。” 姬无天道:“内容呢。” 司马明道:“我无法帮乃江湖第一帮,萧雁群他们不过那么十几个人而已,想与我们对抗,何异于以卵击石,属下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们归降无法帮。” 任更雄冷笑道:“归降,他们要真有这个心,也不会跟我们作对了。” 姬无天道:“先生以为,他们愿意归降?” 司马明道:“属下可对他们晓以利害,然后再以冷落禅相挟,即便他们不肯归降,也不会再和咱们对抗。” 任更雄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很了解他们吗?” 司马明道:“属下听闻这个萧雁群,是个极重信义的人,他们不会不管冷落禅死活的。” 姬无天沉吟不定,司马明又道:“帮主日理万机,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处理,不必为这些廯疥之疾烦忧。”顿了顿,低声道:“何况若离姐还跟他们在一起,如果我们动强,只怕会伤了若离姐的心。” 任更雄道:“帮主,七星盟加上河东十虎,这帮人可不只是廯疥之疾这么简单了。” 司马明道:“那么副帮主的意思,就是斩尽杀绝了?” 任更雄道:“我这是为了不养虎为患!” 司马明淡淡地道:“那么请问副帮主,从一开始你就主张斩草除根,可为什么到了现在,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反而不断损兵折将呢。” 任更雄怒道:“你这是在怀疑我,还是怀疑无法帮,怀疑帮主?” 司马明道:“副帮主不必动气,我只是觉得,事情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的一番话已经说中了姬无天心里,他的确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也知道姬若离现在和七星盟有了情谊,如果他把七星盟的人全部杀掉,那么姬若离会恨他一辈子。 也许事态确实没那么严重。 “既然如此,就有劳先生了,不知先生打算如何跟他们谈判呢。”姬无天道。 司马明道:“属下得知他们在东京城外的一个镇,我们可先给他们下通牒,然后押上冷落禅去找他们。” 姬无天道:“副帮主以为呢。” 任更雄面无表情地道:“既然帮主已经决定了,那么这件事就让司马先生去办吧。” 司马明道:“马凡松,阴阳书生,他们一直想着要戴罪立功,这一次可让他们与属下同去,以应对不意之变。” 姬无天道:“就带他们两个,会不会太危险了,要不把八金刚也带着。” 司马明道:“不可,八大金刚折其二,其余六人一定会七星盟恨之入骨,带他们去谈判,恐生枝节。” 姬无天道:“好,就交给先生了。” 司马明立刻吩咐下去,布置好一切,给七星盟诸人通信。 萧雁群得知后,向众人问道:“你们怎么看。” 战天阙道:“不足信。”余生也道:“他们不会这么好心把人送回来,一定有阴谋。” 萧雁群道:“信中说他们有条件,但至于条件是什么,得见面谈。” 杨胜祖道:“可如果条件没谈拢,四哥岂不有危险。” 方悔道:“我觉得,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妨一试。” 姬若离道:“萧大哥,诸位兄弟,我们此行不会有危险,会有人帮我们。” 众人齐声道:“谁?” 姬若离道:“实不相瞒,昨晚那个黑衣人又来找过我,他跟我说过了这件事,并说过会帮助我们救出四弟。” 袁溪道:“又是那个人,他到底什么来路,怎么几次三番帮助我们。” 战天阙道:“而且他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姬若离道:“他如果想害我们,完全不必大费周章的救我们,所以我们不妨再信他一次。” 梅傲雪道:“我觉得他不简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救了我们所有人一次,现在又要帮我们救四弟,天下哪有那么好心的人。” 战天阙道:“他这么帮我们,就没有条件?”姬若离道:“他确实没有提出过条件,这一点我也很费解。假设他真的想利用我们,就得先让我们完全的相信他,或许这一次就是他想要取得我们信任。” 萧雁群道:“我们别无他法,就算将来会与他为敌,那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家出发吧。” 次日清晨,大雾。 司马明,马凡松,阴阳书生三人带了二十多名帮徒,押着冷落禅来与萧雁群等人见面。 七星盟诸人养足了精神,来迎接可能出现的危险,他们见面的地点并非镇的中心,而是一个较偏僻的所在,这也是黑袍人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丈夫如是 司马明总算见到了萧雁群,见到了七星盟,在一个大雾的清晨,在一个朦胧的镇。 从他们在采石矶聚义,搏杀“九流”之一的汪元伯开始,七星盟的名号就传遍了江湖,司马明心中早就期待着与他们见面,看一看七星盟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群人。 他们有着“替天行道,天下为公”的信仰,怀着仁义为本的原则,在这个纷乱肮脏的世道,竖起一杆大旗,点亮一盏明灯。 如今司马明见到了他们,这也是七星盟,除姬若离之外,第一次见到司马明,传闻中无法帮的军师智囊。 阴阳书生马凡松二人站在冷落禅左右,预防突发情况。 司马明先开口道:“今早好大的雾啊。” 萧雁群拱手道:“阁下就是无法帮的司马先生吧,久仰。” 司马明笑道:“些许贱名,比不得你们。” 战天阙道:“你想开什么条件就快说吧。” 司马明道:“不急,我还不认识你们呢。” 众人一一报上了姓名,司马明道:“关于那位姑娘的死,我感到很抱歉,所以这次才会亲自带来你们的兄弟,你们放心,我们没有折磨他。” 袁溪道:“你到底怎样才肯放人,痛快说吧。” 司马明略一苦笑,道:“曾经我和你们一样,有兄弟,有义气,可是现在……”马凡松咳了两声,司马明道:“其实我的条件只有两个,那就是我放了你们兄弟,但是从今往后,你们须归顺我无法帮。” 萧雁群道:“第二个条件呢。” 司马明道:“你们从今往后不准再和我们作对。” 萧雁群道:“恕难从命。” 司马明道:“怎么,你不想救你兄弟了?” 萧雁群道:“你们无法帮作恶多端,天理不容,没了一个七星盟,还会有第二个七星盟,你们杀得完天下的义士,灭得尽世间的公道吗?” 司马明叹道:“看来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萧雁群道:“确实没有这个必要。” 这时迷雾中杀机顿起,两边屋顶跳下来十多人,直取司马明等人。七星盟诸人见机向前,马凡松与阴阳书生被几个人拖住,司马明又没有武功,只能眼睁睁看着冷落禅被救走。 至于随行的帮徒,不过转眼就被杀光,慌乱中司马明心口被刺一剑,倒在地下。 等到他醒过来,已经在无法帮了,床边是他的妻子潘妍,陆不修,和一个大夫。 他感到心口剧痛,下意识挣扎一下,潘妍马上扶住他道:“才把命捡回来,不能乱动。” 那大夫说道:“伤口已经止血,药也开好了,我每天来给你换两次药,好在没伤及要害,不过伤口愈合之前,你最好不要乱动。” 大夫走后,潘妍道:“怎么回事,你不是出门和什么七星盟见面谈判的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司马明道:“很显然的,没谈拢。” 陆不修道:“所以冷落禅被他们劫走了。” 司马明苦笑,道:“帮主一定会怪罪我的。” 陆不修道:“帮主那边我去说吧,你就好好养着,不过你得跟我细说说具体的情况。” 之后,姬无天问起司马明的伤势,陆不修答道:“只差一寸就刺进了心脏,能活着回来可谓万幸。” 任更雄冷哼一声,道:“我就说不能听他的,自作自受。” 姬无天道:“他们怎么会提前埋伏,见面的地点又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陆不修道:“起初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和帮主副帮主三人,不过他接了命令之后,就下去布置了,马凡松和阴阳书生也是知道这事的。” 任更雄道:“难不成是我们的人把消息透露给他们,这怎么可能。” 陆不修道:“七星盟里,有个叫梅傲雪的,是马凡松的徒弟。” 姬无天道:“司马先生的意思,是马凡松给他们通风报信?” 陆不修道:“这也只是可能,如果没有别的原因的话。” 姬无天道:“这件事到此为止,让他安心养伤吧。” 再说七星盟,冷落禅一路无话,直到他看到了冰儿的墓,才开口道:“我们当中,应该只有我的过往你们是不知道的吧。” 萧雁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四弟,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憋在心里。” 方悔道:“是啊四哥,我们都是一家人。” “她是我在同袍会唯一活下去的信念。”冷落禅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与地狱无二的地方。 众人大惊,他们不知道冷落禅的来历过往,虽然私下也猜测过,但万万没有想到他来自同袍会。 这一点姬若离倒并不吃惊,她一早就看出冷落禅非同寻常,只是一直没有问他,就好像冷落禅也知道她的身份,不说破一样。 “你们无法想象同袍会里是什么样,你们更无法想象他训练我们的手段有多残忍。”冷落禅倒吸一口冷气,语气中竟有一丝恐惧。 萧雁群道:“可你终究是出来了。” 冷落禅道:“是的,我不想再做杀手。我本以为我这辈子都将是灰暗的,可我遇见了冰儿,我们相依相存,有了共同活下去的希望。” 姬若离道:“如今冰儿走了,你也没了希望?” 冷落禅默然,战天阙道:“你当然有希望,冰儿走了,但你还有我们。” 岳琳琅道:“对啊,我们就是你的希望,你也是我们的希望。” 萧雁群道:“冰儿九泉之下,也不想看你这么沉沦下去,所以,振作起来,还有很多事等我们去做,你不可或缺。” 冷落禅道:“当然,我没有忘了我们共同的誓言,在这之前,我不会离开的。” 萧雁群笑道:“只是以后不要再擅自行动了。” 众人离开冰儿的墓,商量着下一步,余生道:“大哥,我……我想回平江一趟。” 萧雁群道:“为何?” 余生腼腆地道:“大家都相聚了,我想,我想把她也带来。” 萧雁群笑道:“原来如此,好好好,这是应该的。” 姬若离道:“这么说来,我们当中好像还有袁二弟。” 萧雁群道:“我记得上次你说过,那位徐淑敏姑娘,家在信阳,不如这样,六弟你去平江接管姑娘,我们就去信阳,看看二弟的心上人。” 不料话一出口,二人面上均有难色,袁溪道:“我离开她这么久了,可能……可能她已经嫁人了吧。” 杨胜祖道:“就算她嫁人了,我们也应该去看看,这样也了了二哥你的一桩心事。” 袁溪摸了摸光头,道:“好,那大家就一起。” 冷落禅道:“六弟似乎有难处?” 余生纠结了良久,终于说出了管彤的身份,萧雁群正色道:“风尘之中亦有豪杰名士,六弟不必以此为辱。” 姬若离道:“那位管彤姑娘,的确与一般的风尘女子不同,我想六弟为难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想要救她出苦海。” 余生道:“我……这么多年我也没攒多少钱,想带走她,还差不少……” 众人闻言,纷纷思索有甚值钱物事,却见萧雁群拿出一块玉佩,道:“这玉是我家传之物,我不懂这些,不过听先父说过,这是古物,应该值些钱,你拿去,如果不够,咱们兄弟再想办法。” 余生在平江时,接触过不少达官显贵,古玩一类也有些见识,他接过萧雁群的玉佩,端详片刻便知此玉价值不菲,立马还给萧雁群,道:“这玉是大哥家传之物,我怎能要,万万不可。” 萧雁群道:“我们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何况这玉在我身上也没什么用。” 余生坚决不受,方悔道:“玉者,君子也,所谓君子成人之美,大哥此举正是君子所为,六哥你拿了,岂不两全其美?”余生经不住众人相劝,只得接过了,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余生一人前往平江去接管彤,其余人则随袁溪前往信阳。 幸运的是徐淑敏并未嫁人,袁溪离开她之后的经历一一说了,他没有承诺的飞黄腾达,至今还是一无所有,不过徐淑敏并不怨他,因为这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 大丈夫当如是。 徐太公也没多说什么,袁溪毕竟是他一家老的恩人,就算他没有混出什么名堂,凭着自家茶园,收入也足以养活一家人,不差他一个。 七星盟诸人就在徐太公家住下,徐太公每日热情招待,徐淑敏见袁溪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兄弟姐妹,也替他高兴。 诸人每天无事,便在村庄四周闲逛,看一看茶园,赏一赏山水,倒也自在。过了五日,余生携管彤而至,他引管彤与众人相见了,岳琳琅笑道:“六哥好福气啊,管姐姐真漂亮。” 萧雁群道:“管姑娘,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过往种种就忘了吧,从今天开始,重新来过。” 管彤裣衽一礼,道:“还要多谢大哥赠玉之德。”余生道:“大哥,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把那块玉再赎回来的。” 萧雁群笑道:“好,六弟既然有心,那我就等着你了!” 徐淑敏即刻吩咐下去,摆下宴席,来替余生管彤接风,众人喝至深夜,一个个酩酊大醉,连梅傲雪宋妙真也醉倒了。徐淑敏又命人将他们一个个扶回房中休息,撤了饭桌,却不见了姬若离和管彤,她操劳一天,也有些累了,没有多想便回房休息。 其实姬若离和管彤是故意避开他们,二人来到后院,走在池塘边,水中倒映着夜空银钩,草丛中蛩声唧唧,所有人都似睡着了,没有一点人声。 “想不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姬若离看着水中月,静静地说道。 管彤叹道:“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姬若离道:“你就这么离开无法帮了,你不怕后果?” 管彤道:“我们难道不一样吗。” 姬若离道:“我现在是无家可归了,他想必也不会再认我这个妹妹。” 管彤道:“我看未必,帮主是爱你的,只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二人沉默片刻,管彤又道:“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了你我的身份,会怎么样。” 姬若离道:“知道了不会怎么样,问题在于我们想怎么样。” 管彤不解其意,姬若离道:“这一天迟早回来的,我现在想想,真不知道当初我做的决定是对是错。” 管彤道:“也许无所谓对错,这是我们的宿命。” 这些天应当是七星盟聚义以来,过得最快乐的时光,没有江湖纷扰,没有人心鬼蜮,不过这样的日子并不易得,要想让更多的人过上这样的生活,那么他们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无法帮不会就此罢手,他们也不会罢手,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 姬若离最先提议,要对抗无法帮,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力量,事实已经证明,单凭七星盟,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我们必须要找到更多的人,和我们一起。” “河东十虎。”余生最先想到。 萧雁群道:“十虎在北方武林颇得人心,若能得他们相助,事情大有可图。” 冷落禅道:“他们兄弟和我们并肩作战过,我想我们发出邀请,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袁溪道:“也就是说,如果十虎肯帮助我们,那么就等于得到了河东武林的支持?” 杨胜祖道:“也不尽然,无法帮势大,我看没多少人愿意得罪他们。” 姬若离道:“不管怎么说,河东十虎我们尽量争取,我有个计划,说出来供大家参考。二弟,你出自少林,对那里熟悉,而乔家父子此刻应该就在少林,你去那里接他们一起。” 袁溪道:“他们父子二人,说是要请少林寺出山,可如果少林不答应,那我怎么办。” 姬若离道:“这便是我要强调的,不管结果什么样,我们都要在太平州会合。” 方悔道:“为什么非得是那里?” 姬若离笑道:“因为我们在那里聚义,也在那里和无法帮打了第一场硬仗。” 袁溪点头答应,姬若离道:“三弟三妹,你们往舒州,去找张扬,他与无法帮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定会助我们。”接着又道:“四弟五弟,六弟七弟,你们往河东,去寻十虎,而我和萧大哥,则去东京,找丑奴帮。” “丑奴帮?”众人大惑不解,萧雁群也觉奇怪,问道:“找他们作甚?” 姬若离道:“丑奴帮一向和无法帮敌对,敌人的敌人,就算不能是朋友,也可以一起合作。” 冷落禅道:“你是想说互相利用吧。” 姬若离微笑道:“那要看怎么理解了。” 战天阙道:“可为什么会是丑奴帮?” 姬若离道:“第一,他们是江湖上第一个公开与无法帮作对的人;第二,他们在东京,能时刻观察无法帮动静;第三,他们的势力不算弱。”她见萧雁群低头不语,便道:“萧大哥,丑奴帮自建立以来,可曾听闻他们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萧雁群想了想,道:“比起无法帮来,他们倒算规矩。” 姬若离道:“这就是了,丑奴帮的帮主,我已大致能猜到他是什么样的人。” 萧雁群道:“可是你凭什么肯定他们会帮我们。” 姬若离道:“这就是你我的任务了。” 方悔道:“那之后呢,我们怎么做?” 姬若离道:“等我们在太平州采石矶见面后,再作下一步打算。” 余生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姬若离道:“即刻。” 众人收拾好了行礼,袁溪与徐淑敏说了许久知心话,徐淑敏仍然是那句话:“我等你。”因为你正在做的事,是很多人想做不敢做,不能做的事,为了这个,就算我等一辈子也无怨无悔。 此刻袁溪忽然明白,前路十分艰难,不定什么时候就命赴黄泉,何况要挑灭无法帮,谈何容易,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看着心上人的脸,袁溪无语凝噎,他竟开始还念在少林寺的日子了。 也罢,人这一生总要经历成长与分离,总要作出决断,也总会有遗憾,不过脚下的路还在,那就走下去。 人们总觉得那些英雄好汉,不应该儿女情长,简直可笑!他们是人,他们有血有肉有感情,一个人如果无情,那连人都不算了,何况英雄。 众人分成四拨,分别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东京汴梁近在咫尺了,关于这里,姬若离颇多感触,也许很多故事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姬若离向丑奴帮投递了名帖,说明身份来意,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二天,丑奴帮便答应接见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丑奴帮主 在没见到朱奴儿之前,萧雁群并不知道丑奴帮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姬若离因为是无法帮的人,对他有所耳闻,但知道的并不多,因为朱奴儿并不常在江湖露面,除了和无法帮作对外。 其实江湖上知道朱奴儿的,只知道他是丑奴帮的帮主,至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无所知,就连他的对手姬无天,也常常问司马明,问任更雄:“朱奴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朱奴儿答应与萧雁群姬若离见面,在丑奴帮的正堂里。 不过这一面见得并不容易。 进了大门,穿过中庭,眼前站着两排护卫,这些人虎背熊腰,人人持刀而立,横眉怒目,满是杀气,两排人又相距甚近,中间仅容一人通过。 萧雁群姬若离面不改色,二人一前一后,信步往前走,待走至堂内,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北朝南,面对他们。没等他们开口,那人先道:“二位请吧。”二人细看堂内,空空荡荡,并无座椅,知道这是寸心刁难他们。 二人报上了名号,萧雁群道:“阁下想必就是丑奴帮的朱帮主了?” 中年男人并未回答他,而说:“萧雁群,我听过你的名字,你还有六位结义兄弟,了不起,了不起!”最后两句听上去像是称赞,但他皮笑肉不笑,语气并无一点实诚,令人生厌。 萧雁群清清嗓子,道:“我们此次造访,是有一事来询朱帮主意见。”屋内空旷,而萧雁群的声音洪亮,回荡在整间大堂。 中年男人眉头动了动,道:“何事。” 萧雁群道:“朱帮主快人快语,那我们也就直抒来意了。我们二人代表七星盟,来请朱帮主相助,共同对付无法帮。” 中年男人似乎没料到他们是为了这个来,颇感惊讶,道:“要我帮你们对付无法帮?” 萧雁群道:“是的。” 中年男人失笑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对无法帮恨之入骨吗。” 萧雁群道:“当然知道。” 中年男人道:“那你可知又有多少人日夜盼着姬无天早死,盼着无法帮覆灭吗。” 萧雁群点头,依然一句“知道”。 中年男人又道:“那你可知无法帮的势力有多大吗?” 萧雁群道:“江湖第一帮,他们的实力没人比我们更清楚,也正因为如此,才来请朱帮主出手,倘若无法帮只是跳梁丑,那么七星盟足可应付。” 中年男人道:“好大的口气,可据我所知,你们七星盟和无法帮斗到现在,好像从没赢过?” 萧雁群笑了,笑得那么真诚,那么坦然,他道:“我们没死,就不算输。”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倒让对方有些吃惊,这时只听一人笑道:“说得好,好一句没死就不算输,好一个萧雁群,好一个七星盟!” 中年男人立马起身,恭敬地站在一边,只见自后厅走出一青年男人,身着淡蓝衫子,面带微笑坐在二人面前。 姬若离亦微笑道:“朱帮主终于现身了。” 萧雁群很惊讶,他没有想到丑奴帮的帮主,竟然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并不多么高大的青年,而此人容貌清俊,还带着几分阴柔,怎么看也不像是统领群豪,敢与江湖第一帮对抗的人,只不知此人性格与长相是否相符。 朱奴儿道:“让二位久候了,失礼失礼,莫怪莫怪。”姬若离道:“朱帮主想必一直就在后面听着吧。”朱奴儿笑道:“刘总管,给贵客看座奉茶。” 刘总管命人送来座椅案几并茶水点心,朱奴儿道:“七星盟的事迹,如今在江湖上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以你们现有的名气,振臂一呼,定有无数追随者……可二位为何偏偏看上了我这个门派呢?” 姬若离道:“朱帮主过谦了,谁不知朱帮主是第一个公开挑战无法帮的人,也是江湖上崛起最快的门派。” 朱奴儿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冷冷地道:“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帮你们。” 二人面面相觑,刚刚还是笑容满面,只片刻就冷了下来,难道这个朱奴儿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姬若离道:“其实帮我们,也是在帮朱帮主你自己。” 朱奴儿嘴角一动,道:“我倒要洗耳恭听,怎见得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呢?” “朱帮主难道想就这样下去吗?”姬若离手指轻轻敲着案几说道。朱奴儿道:“什么?” 姬若离道:“朱帮主想必没有忘记,丑奴帮因何而崛起,又因何而存在吧。”朱奴儿道:“我当然没有忘记,不过这跟帮你们有什么关系。”姬若离道:“这就是了,那么请问朱帮主对于朱勔,有什么看法。” 刘总管高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朱奴儿道:“让她说下去。” 姬若离道:“朱勔乃朝中六贼之一,方腊之乱,他要负首要责任,江南百姓对他恨之入骨,这些想必不需要我再多说。”萧雁群接道:“朱帮主替这样的奸贼做事,难道还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朱奴儿理所当然地道:“朱大人手握重权,与童枢密,蔡太师交好,有他当我的靠山,我大可以高枕无忧。” 姬若离微笑道:“这的确是实话,但却不是帮主的心里话。”朱奴儿不屑地道:“可笑,你怎知这不是我心里话?”姬若离道:“一是猜测,二是求证。” 朱奴儿沉默片刻,目视姬若离,道:“有点意思,你接着说。” 姬若离道:“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相信朝中那班奸贼不会一直逍遥下去,朱勔罪大恶极,不会有好下场,人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可如果真到了树倒的时候,朱帮主该怎么办呢。” 朱奴儿沉吟不语,姬若离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朱奴儿静静地道:“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帮你们的理由啊。” 其实这是他故作平静,姬若离刚刚的一番话,正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如今在一个外人口中说出,更加在他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托着下班的手,已有了微微颤抖,这一细节被萧雁群看在眼里,以眼神示意姬若离。 姬若离道:“丑奴帮不似无法帮作恶多端,在江湖上,你们的名声并不坏,可如果朱帮主执意一条道走到黑,那无疑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萧雁群道:“男儿生于天地间,当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朱帮主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又有了这个权力,难道甘心助纣为虐而遗臭万年吗?” 朱奴儿面露思索,带些戏谑,说道:“怎样才算轰轰烈烈,萧少侠是想用你所谓的忠孝仁义来说服我吗。” 萧雁群道:“我们只是道明利害,决定权在你手里。” 朱奴儿道:“你们不怕我把你们交给无法帮,或者直接把你们杀了。” 姬若离道:“你没理由这么做。” “你好像很了解我?”朱奴儿笑得有些勉强,事实上他的确没理由这么做。 “帮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朱奴儿道。 姬若离道:“没有好处。” 朱奴儿道:“没有好处的事,谁会做。” 姬若离道:“如果非要说好处,那还是我刚刚那句话,帮我们,也是在帮朱帮主你自己。” 朱奴儿沉吟未决,刘总管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们可以有那么多人找,为什么偏偏来找我们,你们又凭什么肯定我们会答应。” 萧雁群道:“看来我们来错地方了。”姬若离道:“朱帮主,该不会是怕了。” 朱奴儿道:“怕,我怕什么。” 姬若离道:“丑奴帮建立至今,对无法帮的态度一直都是不进不退,要么是在犹豫,要么就是朱帮主怕了。” 朱奴儿“腾”的从椅子上站起,道:“笑话,我会怕无法帮?” 姬若离呷了一口茶,从容不迫地道:“朱帮主可能怕的不止无法帮,还有贵帮身后的这棵大树,而我们,正是替朱帮主送上解决办法来的。” 朱奴儿面色一缓,道:“你这是激将法……我听说萧少侠和其他几个兄弟,个个都武艺高强,不知那几位现在何处。” 萧雁群道:“他们另有要事,以后有机会,会给朱帮主见见的。” 朱奴儿道:“不必以后了,就现在吧……这位姬姑娘的本事,已领教了,在下还想看看萧少侠的本事。” 萧雁群早就料到此行不易,也有了准备,便道:“不知帮主想怎么个看法。” 朱奴儿道:“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们丑奴帮不像七星盟,个个英雄豪杰,今日既然萧少侠来了,那就指点指点我们。” 萧雁群道:“不敢,帮主带路吧。” 朱奴儿在前,刘总管在侧,萧雁群姬若离二人跟在他们身后,往后院走。刘总管推开一扇门,只见院中摆满了半人高的水缸,每口缸都装满了水,间距不等,不知有何用处。 朱奴儿佯怒道:“刘总管,这是怎么回事?”刘总管对站在两侧的帮中弟子喝斥道:“跟你们说过多少次,练完功把东西收了,今日帮主有客在此,这成何体统?” 那群弟子中,为首一人,道:“帮主,刘总管,那位想必就是七星盟的萧少侠了吧,早就听我七星盟个个武艺高强,萧少侠坐首位,功夫定然不弱,何不指点指点我们兄弟。” 刘总管喝道:“胡闹,萧少侠何等身份,岂会与尔等动手?” 萧雁群知道他们是故意演戏,便道:“朱帮主,我看也不必撤了,帮主要看在下本领,就在此地吧。” 朱奴儿道:“那也好,其实也简单,萧少侠只需走到另一头,也算让我们开了眼了。” 萧雁群束衣提气,跳上水缸,朱奴儿道:“姬姑娘,我们这边请。”二人走在左侧廊下,姬若离道:“朱帮主这种试探方法,倒头一次见。” 朱奴儿道:“不过都是些寻常的把戏,萧少侠理当应付得了。” 姬若离道:“如果我们应付不了,朱帮主是不是觉得七星盟不过浪得其名。” 朱奴儿道:“姬姑娘,在下有一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姬若离道:“朱帮主何必客气。”朱奴儿道:“你身为无法帮的千金姐,却帮着外人对付令兄,这是为何。” 朱奴儿知道她的身份,姬若离并不意外,如果他连这个都不知道,也就没必要再领导丑奴帮了。 姬若离反问道:“朱帮主以为为何。”朱奴儿笑道:“我可不如姑娘这么聪明,猜不出。” 二人说话的时间,院中已经动起了手。 一共十名丑奴帮弟子,纷纷冲上水缸,呈扇形朝着萧雁群逼来,这样一来就把他往前和两侧的路给封住了,这显然是经过设计安排的。 其中一人抱拳道:“请了!” 前方四人先出手,四人四拳,萧雁群向右侧闪去,他知道会有人来阻挡他,因此只做了一半的动作,已有两人跳了过来,萧雁群踏上他们将会踩中的水缸,那二人面色忽变,如果萧雁群不离开,那么他们无物可踩,要么掉进水缸,要么掉在空地上。 二人将落时,旁边又闪出二人,伸手拉住他们,萧雁群趁机发难,踩着缸边向前靠,双拳隔架撑挂,每踏一步便出三拳,分别攻击不同方位。 这正是唐手的奥妙所在。 他知道在这上面不能轻易跳起,否则很容易掉进水缸中,因此他稳住下盘,脚步只在水缸边游走,那十人亦如是,双方的交手便大多在拳掌上,很少起腿。 片刻后,萧雁群已闯至院中,只剩下一半的距离。 刘总管面色难堪,那十名弟子脚下的水缸,只有幅度的晃动,而萧雁群脚下的水缸,里面的水几乎在酝酿着惊涛骇浪,这是因为萧雁群把对手打来的力量转注到双腿,再由双腿贯入缸中的水。 这样一来,水受内力的激荡,开始旋转起来。 萧雁群不过二十多岁,却有了如此深厚的内力,惊讶之余,刘总管也有些着脑,本是精心安排的,没成想难堪的却是自己。 其实萧雁群自从得了子午门的《易筋经》后,日夜练习,内力自然与日俱增,加上他天生好武,常常一个人研究,当然不是丑奴帮的这些弟子能比。 随着朱奴儿的一声轻叹,萧雁群已闯过了水缸,平稳落地。那十名弟子又是佩服又是羞愧,被刘总管瞪了一眼,将水缸搬走,然后退下。 朱奴儿鼓掌道:“精彩精彩,萧少侠果然不俗。” 萧雁群道:“承贵帮弟子谦让,我赢得并不轻松。”姬若离道:“朱帮主还要再试吗。” 朱奴儿低声道:“姬姑娘好像很骄傲啊,我倒不想试,是我一位兄弟想试试。”姬若离没有注意到,院中已经多了一人,与萧雁群对面站着。 这时有几名弟子搬来了两架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刃样样俱全。 那人道:“我叫马浩,请赐教。阁下用什么兵器?”萧雁群走到兵器架前看了看,抽出一把刀来,说道:“我不擅长兵器,刀是兵器里最易练的,也是最常见的,就选它好了。” 马浩拔出一柄剑,剑柄掷向他,萧雁群使刀拨开,对方剑锋已至,他身形一晃,刀自下而上反劈。这一刀来得怪,马浩吃了一惊,剑身旋转,挡住这一刀,萧雁群人已在他身旁,刀锋带着七分豪气,三分酒意,挥洒出去。 二人刀剑相交十多招,马浩弃剑抽棍,萧雁群仍是用刀,十多招过后,马浩的棍被斩成了三段。 姬若离感到有些意外,她很少看过萧雁群使刀,也以为他不擅长兵器,如今才知道错了。 萧雁群的刀法是清忠祖师悉心传授,祖师为断臂之前,用的是双刀,后来隐居六和寺后,便以独臂,将双刀化为一刀,而萧雁群在使这门刀法的时候,将醉拳,唐手融化其中,这也就使得他的刀看起来十分古怪。 朱奴儿眉头暗皱,马浩已连换了九件兵器,萧雁群的刀刃已满是豁口,马浩亦拔刀,这一次萧雁群的攻击路子却变了。 他不再和对方兵器相交,而是左右闪躲,寻隙发刀。 朱奴儿一声叹息,只听“叮”的一声,萧雁群与马浩双刀齐齐断裂,马浩面如死灰,还是后退了三步,抱拳道:“你赢了。” 萧雁群道:“阁下并未输,我的刀不也是断了吗。” 马浩道:“你以一刀破我十件兵器,我就是再不要脸,也该认输了。” 朱奴儿大笑,道:“平原君萧雁群,真让我大开眼界,也让我手下这帮不争气的看看,江湖上还是有高手的。” 萧雁群整了整衣服,道:“朱帮主还要试探吗?” 朱奴儿摇头,道:“不必了,我已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萧雁群道:“那么联盟一事……”朱奴儿道:“给我三天时间考虑,我需要和部下们商议商议,三天后不管此事成与否,我都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姬若离道:“好,我们等着朱帮主的音讯。”朱奴儿道:“这三天你们不如就在这住下吧。”姬若离道:“多谢帮主好意,我们另有住处。” 二人向他辞别后,朱奴儿的眼神还在看着他们离开的地方,刘总管轻声道:“帮主。” 朱奴儿道:“你看他们二人如何。”刘总管想了片刻,道:“人中龙凤。”朱奴儿笑道:“倒是很少听你夸人。” 刘总管亦笑道:“想必帮主也是这般评价吧。” 朱奴儿神色忽然黯淡下去,缓缓说道:“那你觉得我们该不该跟他们联盟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营救四虎 第三天,朱奴儿果然给了答复,派人找到姬若离萧雁群,不过他的点头也有条件,那就是丑奴帮和七星盟只是盟友,萧雁群等人无权命令他做事,丑奴帮做什么也无需向七星盟汇报,平常各走各的路。 萧雁群听完这个条件,觉得有些不妥,如果同意朱奴儿的条件,那这一趟和白跑没什么区别,丑奴帮不听从他们号令,若将来七星盟有难,他们会不会施以援手? 这个结果似乎在姬若离意料之中,朱奴儿此人不正不邪,不可以义说,不可以利诱。不过通过和他的见面,一番交谈,姬若离可以肯定,朱奴儿心中有团火,一直在低低地燃烧着,而姬若离和萧雁群的出现,无疑煽动了这团火。 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只不过时间的问题。但姬若离同时还有着隐忧,七星盟如果与这团火靠近,将来会不会被火灼伤? 萧雁群与姬若离稍加商议,同意了朱奴儿的条件,传信之人临行前说道:“萧少侠,姬姑娘,我家帮主还有一句话托我转达。”萧雁群道:“朱帮主还有何事?” 那人笑道:“我家帮主本姓赵,不姓朱。”萧雁群愕然,姬若离想了想,道:“看来从今往后我们要称呼他赵帮主了。” 萧雁群道:“那他为什么又姓朱呢。” 姬若离道:“丑奴帮是朱勔扶持起来的,我想他之所以叫朱奴儿,应该和朱勔有关。” 萧雁群道:“也就是说,如今他改回本姓,是要和朱勔决裂了。” 姬若离道:“但愿如此吧。”萧雁群道:“此人要真能走上正途,或许是武林之幸。”姬若离打趣道:“萧大侠心系天下,真乃江湖之幸也!”萧雁群笑道:“要是没有你,我岂会有今天。” 二人按照先前制定计划,启程太平州。 再说冷落禅,杨胜祖等人去寻河东十虎的事。众人行近太原府,沿路打听河东十虎的下落,但是这十人行踪飘忽不定,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 不过他们倒问出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想知道河东十虎在哪,就先找到河东侠隐罗传。 罗传与十虎一向交好,找到他或许能探知十虎踪迹。罗传此人好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哪里有恶哪里便有他的身影,而他也一向是独来独往,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所以得了个“河东侠隐”的名号。 众人与罗传的相遇实属偶然,那是在平遥县附近,遇到一伙强盗,不等众人出手,罗传就已现身将他们打发了,双方这才认识。 罗传平平无奇,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也与一般百姓无二,只是举手投足间,确有一股凛然正气,令人心生好感。 “你们要找河东十虎?”罗传问道。 方悔道:“是啊,我们知道前辈跟他们交情一向不错,所以还请前辈告知。” 罗传叹道:“你们暂时见不到他们。”余生道:“为什么?”罗传道:“十虎中的老二老三,老九老十,已经落入了萧铎的手里,我与另外六人约好,准备去找萧铎。” 杨胜祖道:“谁是萧铎?” 罗传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带了一伙人占山为王,平常打家劫舍干了不少坏事,河东十虎一向嫉恶如仇,于是他们四个就去找了萧铎,没想到却被萧铎给俘了。” 岳琳琅道:“那既然这个萧铎有那么多人,他们为什么不多叫些人去,就去四个,不是羊入虎口吗。” 罗传苦笑道:“这就是十虎的脾气,就算对方是天王老子,也敢一个人冲上去。” 冷落禅道:“另外六人现在何处?” 罗传道:“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到了。” 冷落禅道:“我们不如和罗前辈一起,去把他们四人救出来再说。”余生道:“十虎于我们有恩,如今也是我们还恩情的时候了。” 罗传有些惊讶,道:“你们和十虎也有交情?” 杨胜祖道:“当然,我们一起对抗无法帮,他们还救过我们呢。” 罗传恍然道:“难怪难怪,江湖上近来崛起了七星盟,我一直好奇是怎么样的一群人,想不到现在竟然就在眼前。可为什么只有你们几个?” 冷落禅道:“大哥二哥三哥另有要事,我们此行来找十虎,也是大哥的意思。” 罗传拈须道:“有机会,我倒想认识认识你们的大哥。” 方悔道:“这个简单,等救出了十虎,前辈跟我们一起去太平州,和大哥他们会合。” 罗传笑道:“一言为定!”之后,罗传向他们说了萧铎此人。 萧铎是契丹人,原是辽国萧氏一族,在朝廷地位不低,宋金联合攻辽时,萧铎被派前往辽中京增援(今吉林敦化),随后萧铎战败,一路南逃,逃到了太原府附近。 而跟随他一起的,还有他帐下三百多名军士,这其中有百十号契丹人,是他的亲兵,据说十分骁勇。 也就是这三百多号人,占了个山头,平常只靠打家劫舍为生,太原府曾派兵征讨,但萧铎治军有方,且部下战力较宋军要强,因此太原府两次损兵折将,也就不敢再招惹他们。 而萧铎此人,不仅精于骑射,更是武艺出众,在对宋军时,曾三箭射死宋军三员将领,身先士卒,一把大刀杀得宋军心惊胆寒。 冷落禅道:“这么说来,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倒不能强攻了。” 罗传道:“当然不能强攻,不说咱们能不能敌得过那三百号人,万一萧铎发怒将邱保杨龙那四兄弟给杀了,岂不糟糕。” 余生道:“强攻不行,那咱们就想办法智取。” 岳琳琅道:“可惜离姐姐不在,不然她一定有办法。” 杨胜祖道:“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大家一起想,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罗传道:“我们先不要贸然行动,等姚阳他们六兄弟来了,大家再一起商量。” 三日后,姚阳阚子文等人与七星盟会合,在萧铎的山寨附近的镇,六人见罗传也在,心中大喜,双方寒暄一番后,便开始商量着如何拯救其余四人。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不论怎么计划,都不能万全,最后,冷落禅提议,由他先潜入山寨中打探虚实,然后再作计较。 罗传道:“不可,那萧铎非同一般,即便潜入了,恐怕也有危险。” 冷落禅道:“前辈,萧铎与姬无天比,谁更胜一筹?”罗传一怔,沉吟道:“若论行军打仗,我估摸着萧铎更胜一筹,可如果论手下势力,那他万万比不上姬无天了。” 方悔笑道:“着啊,我这四哥,无法帮都来去自如,何况一个的贼窝。” 罗传惊道:“冷友还有这本事?”杨胜祖道:“让四哥去看看也好,总强过我们一无所知。” 姚阳道:“冷兄弟,多加心。” 一个时辰后,冷落禅平安回来,众人问起山寨内的情况,冷落禅道:“这萧铎的确不是一般人,山寨里面防守森严,巡逻守卫昼夜不断,而邱保杨龙那四位兄弟,被关在一处牢房里,有十多人把守。” 罗传道:“可曾见到萧铎?” 冷落禅道:“没有,不过那个山寨并不大,里面情况我已大致清楚了。” 姚阳道:“那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做?”冷落禅皱眉道:“难。”老五朱康道:“如果我们偷呢,能不能把人偷出来。” 冷落禅道:“不行,守卫看得很紧,即便我们解决了那些守卫,把人带出来,我们也很快会被发现。” 众人一筹莫展,杨胜祖忽道:“如果这个萧铎如传闻中那样武艺高强,我们不妨正大光明地会一会他。” 姚阳道:“怎么个会法?” 杨胜祖道:“开门见山,咱们以武力胜他,逼他放人。”罗传道:“这恐怕不容易……” 冷落禅道:“不管怎么说,试一试吧。” 晚间,众人休息后,罗传孤身一人前往萧铎的山寨,由人通禀,见到了萧铎。其实这个任务原本是管彤的,不过她与余生共宿一屋,走开了会引起怀疑,只好让罗传跑这一趟了。 这萧铎三十多岁,体型魁梧,容貌粗犷,典型的契丹汉子,他一早就接到无法帮的来信,说会有人联系他,而此刻,那人就站在他面前。 萧铎坐在虎皮椅上,怀里搂着一个汉家女子,那女子不知是从何处掠来,心翼翼趴在他怀里,任由萧铎的手上下游走。 他道:“我派人打听了,你们汉人中有一个叫无法帮的帮派,势力很大,你就是他们的人吧。” 罗传道:“我来的确是帮主的意思。” 萧铎道:“你们帮主什么意思?”罗传道:“听闻萧将军占山为王,手下精兵数百,帮主想请萧将军共事。” 萧铎道:“他要做什么?”罗传递上一封姬无天的亲笔信,萧铎接过了,反复看了三遍,又看了看罗传,冷笑道:“你们帮主胆子不啊。” 罗传道:“我等属下只负责帮主的任务,至于他老人家怎么做,那不是我等可以揣测的。” 萧铎道:“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帮你们呢。” 罗传道:“其实倒真不敢肯定,只是我们帮主一片赤忱,还望萧将军明鉴。” 萧铎抚摸着怀中女子的脸庞,说道:“老子在这里有酒喝有肉吃,比大辽虽然差了点,但也自在快活,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帮主?” 罗传道:“我想帮主在信中已经说明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那一天真的来了,将军该如何自处呢。” 萧铎沉吟半晌,道:“好,我答应他了。” 罗传喜道:“多谢萧将军!”随后,他又向萧铎说了冷落禅,河东十虎的事情,萧铎道:“那依你,这人我是放不放呢?”罗传道:“这个全凭萧将军做主,不过不管放不放,他们都是帮主的死对头,明天最好让他们出不了山寨。” 萧铎道:“明天,让我看看这帮汉人有什么本事!” 次日,众人来到萧铎山寨,守兵们站好了队,人人手执兵器,萧铎搭好一个台子,坐在上面等着他们,两边各站一个精壮汉子。 双方相见,冷落禅等人直道来意,萧铎看向姚阳等人,道:“原来那四个是你们兄弟啊,就这么点本事,还敢上门叫板?” 胡汉昌怒道:“咱们的本事你怕是没见着呢,有种的把人放了,咱们兄弟光明正大地和你斗斗!” 萧铎好整以暇地道:“如今是你们求我,就这个态度?” 冷落禅道:“我们并不是求你,而是与你商量。”萧铎道:“想要我放人,凭什么?” 罗传道:“你想怎么样,就说吧。” 萧铎坐回椅子上,轻蔑地道:“耍心机逞口舌,谁也比不了你们汉人,不过我这一路上不知见过多少宋军,你们除了耍耍嘴皮子,还能干什么?” 杨胜祖道:“说到底你不过是条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萧铎怒道:“我大辽与你大宋自从签订了盟约后,百年不曾有过战争,如今你们见我大辽势弱了,就想联合金人,天下还有比你们这些汉人再虚伪,再背信弃义的吗?” 杨胜祖道:“我们今天来,只想救人,不谈国事。” 萧铎道:“你们拿什么救人,老子要是不放人呢?” 杨胜祖道:“我听说萧寨主武艺出众,一向自负无敌,不知可敢与我等一战?” 萧铎怒极反笑,道:“好啊,想不到汉人里也有这么有种的!今天你们要是赢了,我就放人,要是输了,你们就得听我发落?” 冷落禅道:“你想怎么比?” 萧铎道:“简单,我手下有两员大将,你们只需胜了他就行。” 这二人一名盖达昌,一名罕不里。 罕不里命人取来弓箭,道:“咱们契丹男儿精于骑射,我这一场就比一比射术。” 阚子文道:“不行,比什么得我们说了算!”他只道自己这边没人精通骑射,却不知道杨胜祖出身天波府杨家,不仅中过武举,还随军征讨过方腊,军战的本事,这里只有他一人精通。 杨胜祖道:“好,就比射术。” 罕不里命人在地上插入三根树枝,相了相,站在数十步外,张弓搭箭,一连三箭,只见那三根树枝全被射中,飞向一边,然后便得意地看向杨胜祖。 杨胜祖接过弓来,掂了掂,道:“有没有重一些的。” 罕不里命人给他换了一把,杨胜祖托弓拉弦,只听“啪”的一声,弓被拉断,杨胜祖道:“贵寨就没有好一点的弓?”罕不里沉下脸来,命人又换了一把,杨胜祖接过试了试,道:“这还像样。” 只见他站在罕不里对面,又往后退了十步,目视前方三根树枝,搭箭拉弓一气呵成,“嗖”的一声,杨胜祖一箭贯穿三根树枝,由于力度的原因,那三根树枝险些被带出土来。 众人齐声叫好,姚阳惊道:“杨兄弟还有这本事?”余生笑道:“本事多着呢!” 萧铎面色忽变,罕不里道:“平地射箭不算本事,咱比比马上。”他跨上马,命人手拿树枝站在圈中,于是他催马转圈。要知道马上射箭比平地难上一倍,何况还是移动中的马。 罕不里确实有些本事,催马快跑,一箭射中那人手中树枝,萧铎面色缓和,却见杨胜祖也跨上了马,不同的是,他让那人挥舞手中树枝,这样一来,他动,目标也动,这等难度非同寻常。 杨胜祖纵马转了一圈,突然射出,众人屏气凝神以待,只见那支箭刚好射中树枝顶端。 罕不里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还要再比,被萧铎喝斥下去,杨胜祖归还弓箭,道:“承让。” 萧铎讪讪地道:“想不到汉人里还有这等本事的人,盖达昌,别给我丢脸!” 盖达昌领命而去,穿好披挂,手持大刀,坐在马上,对杨胜祖道:“罕不里只不过射箭输给了你而已,这一场我来陪你玩玩。” 杨胜祖道:“怎样算赢,怎样算输?” 萧铎道:“既然是比试,那就点到为止吧。” 杨胜祖道:“你当真要跟我比马战?” 盖达昌道:“怎么,你怕了?” 杨胜祖大笑道:“你可不要后悔!”他接过宋妙真递来的芦叶枪,提枪上马,双腿一夹,往盖达昌冲去。 二人照面时,盖达昌举刀便砍,杨胜祖趴在马背上闪过,右手一转,长枪反刺出去,被盖达昌侧腰闪过。 如此你来我往斗了十余合,再一次照面时,杨胜祖忽然夹住了马,芦叶枪如出海之龙,钻向对方胸口,盖达昌也勒住了马,使刀架开,反削过去。 如此二人双马并行,绕着场中打圈,二人便在马上缠斗。众人看得心潮澎湃,要知战场厮杀与江湖搏斗不同,而马上与马下又是一番场景,他们此刻好像才真正见识了杨胜祖的本事。 杨家枪在他施展出来,简直势不可挡,方悔由衷地赞道:“五哥好样的,到底是杨家的人!” 那盖达昌也使出浑身解数,二人交战五十回合,他渐渐不敌,再过十回合杨胜祖便能将他打败,不过他并不打算这么平平无奇地打败他。 只因他是杨家人,而宋辽之间的战争,杨家是中坚力量,他先祖杨延昭,便是因为宋辽和议,无法报父仇,无法收复幽云十六州忧郁而死,如今契丹人就在眼前,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他并不打算杀死对方,这样的话今天很难走出去,何况他们是救人来的。 他佯装力怯,收枪回走,盖达昌随后紧追,萧铎看出不妙,待要出言提醒已然迟了,只见杨胜祖猛地回身,长枪递出,盖达昌魂飞天外,随后胸口一痛,摔下马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群英汇聚 萧铎万万没有想到手下最得力的两员大将,会败得这么快,黑着脸命人将邱保,杨龙,朱由,纪正四人放了出来。 而冷落禅这边也没想到萧铎会这么干脆痛快,杨胜祖道:“多谢萧寨主,我们可以走了?” 萧铎道:“你们汉人当中,还有多少人有你这样本事的。” 杨胜祖道:“很多,远了不说,就说我身边的这些兄弟,他们都有一身的本事,还有大哥二哥和三哥,论武艺,其实他们都比我强,我大宋藏龙卧虎,我不过是其中一个。” 萧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罗传暗暗使了个眼色,萧铎回了一个,双方心照不宣。 待冷落禅等人出了山寨大门时,眼前忽然多了数十名无法帮徒,众人大惊,回头看去,山寨的门却关了。 罗传皱着眉头,这时只见山寨门楼里站着萧铎,他道:“罗传,你们帮主的美意我心领了,但是很对不起,老子从不跟任何人合作,更不会听命于你们汉人!”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名鼎鼎的“河东侠隐”竟然是无法帮的人! 罗传又恨又急,他当机立断,转身拔刀,刺中纪正心口,要说这罗传毕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离他最近的就是纪正和朱由,他这边一动手,无法帮徒也一拥而上。 电光火石之间,罗传二刀又发,斩中朱由肩胛,顺着肩胛骨一路劈下,由于他们四人被萧铎饿了多日,体力早已不支,面对罗传的突然发难,竟连逃跑的力气也没了。 姚阳惊叫,胡汉昌怒吼,程羽程东二人双拳出击,打在罗传后背,阚子文一剑斩断他双手,残叫声中,罗传又被朱康撂倒,对着他头部一连十多拳。 冷落禅暴喝一声,无法帮徒见罗传被擒,顿时没了主意,杨胜祖一枪横在胸前,森然道:“不怕死的,来!” 管彤向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快走,那人会意,可是已经迟了。 罗传没了双手,双腿又被打折,没了反抗能力,被朱康踩在脚下,其余七人虎吼一声,冲了过去。方悔看看几个哥哥,冷落禅自牙缝中迸出一字:“杀!” 按照罗传的计划,无法帮和萧铎同时动手,确保干掉他们,可是没想到萧铎会突然反悔,无法帮所调来的这群帮众并没有什么高手,此刻怎能抵挡已经红了眼的河东十虎和七星盟? 不过片刻,萧铎山寨前就倒下了数十具尸体。 姚阳快步走来,怒视罗传,冷落禅等人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见姚阳举手一剑,结果了罗传的性命。 萧铎在寨门楼上,目睹这一切,笑道:“好啊,够英勇,看来他们汉人也不全是窝囊废。” 八虎不想在外人面前流泪,抱着朱由纪正的尸体往前走,冷落禅等人默默地跟在身后。 众人寻了个地,安葬了二人的尸体,八虎洒下几滴男儿泪,余生道:“这个仇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们也不要过于悲伤。” 杨龙道:“九弟十弟的死,无法帮固然是元凶首恶,但萧铎也有一份!” 胡汉昌道:“没错,那个契丹狗跑不了,一定要找他算账!” 姚阳咬牙切齿地道:“可恨罗传那个老王八,平素看起来正义凛然,没想到竟然是无法帮的人!” 邱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都被他的名声给骗了。” 方悔忽道:“几位哥哥,我有个想法……”杨胜祖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方悔道:“从我们之前遇到的章正,再到马凡松,现在又是罗传,这些高手全是无法帮的人,这无法帮在江湖到底安插了多少人?” 宋妙真道:“这,会不会只是巧合吧。” 杨胜祖道:“不然,七弟所言有理,不会有这么多巧合,这么一看,无法帮的确比我们想象中还难对付。” 岳琳琅道:“那照这么说,江湖上凡是有名气的,武功高的,都有可能是无法帮的人了?” 众人默然,其实细细想来,这个推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大到他们不愿意承认,大到让人心生恐惧。 管彤道:“那我们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处处提防别人啊。” 冷落禅道:“我们当务之急是回太平州,跟大哥他们会合,再说下一步打算。” 众人收拾好心情,一路南下,数日后赶到。 按照先前的约定,他们在采石矶会面,萧雁群和姬若离已在等候,第二个来的,是战天阙和梅傲雪,与他们同来的还有张扬,以及子午门的孟昂,冷谦,这二人萧雁群和姬若离是认识的。 张扬一直在舒州吕家,帮他们消灭掉了生意上的竞争对手,而吕家也答应,不论将来张扬做什么,都提供钱财支持。 自从子午门覆灭后,张扬与萧雁群就失去了联络,如今一年过去了,二人再见面,没想到会是这般光景。 采石矶上,古亭斑驳,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我记得那时也是个秋天。”张扬说道。 萧雁群道:“是的,我还记得与令尊对弈时的场景呢,那时候已是深秋。” 张扬道:“你们的事迹我之前多少听说一些,具体的战兄和梅姑娘都和我说了,不得不说,很佩服你们。” 姬若离道:“我们现在邀请张公子来,正是为了和一年前的恩怨作个了结。” 张扬道:“无法帮么,我时时刻刻都想着报仇。” 萧雁群道:“张公子,我们立誓消灭无法帮,不仅仅是为了私人恩怨。” 张扬笑道:“我知道,七星盟一向以仁义为名。这一年,我和孟叔冷叔四处拜访子午门的旧部,想把他们召集起来,共同对付无法帮。” 梅傲雪道:“看来你召集了不少人?” 张扬道:“真不算多,子午门的旧部大多已经退出江湖,有的即便还在,都不愿为了一点旧情分去得罪无法帮,我召集的,只有百十号人而已。” 萧雁群道:“相比我们最初十几个人,已经很多了。” 梅傲雪道:“可即便如此,想要主动对付无法帮,恐怕这点人数还是不够……” 萧雁群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将不在广而在于勇,四弟他们不是去请河东十虎了吗。” 次日,袁溪,乔越山,乔卓云如约来到采石矶,与他们同行的,是少林寺的惠行。 少林寺只派了惠行一人,实在让众人惊讶。 少林寺一向是武林的泰斗,也常常出面主持武林大局,维护正义,可这次却不知何故,即便是惠行,也是他本人的要求,少林寺方丈才让他一人下山。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们本是方外之人,不便参与人世的恩怨情仇。 对于少林寺这个举动,乔家父子和袁溪都很失望,他们本以为少林会挺身而出,可诚如姬若离所言:“出家人嘛,当然是吃斋念佛,收香油钱了,这种刀光剑影,当然不适合他们。” 萧雁群听出她语气中有嘲讽之意,便想出言辩护,姬若离道:“也不是所有出家人都这样啊,比如这位惠行大师,不畏艰险,这才是真正的济世渡人。” 惠行低眉合十道:“贫僧只是一尽佛门弟子的职责,至于方丈么……我不敢妄加揣测。” 萧雁群道:“不管怎么说,能得惠行大师,我们也添了一臂助,如今就等四弟他们了。” 两日后,冷落禅等人和河东八虎赶到,众人相见大喜,只是河东十虎少了两人,未免有些遗憾。 双方一一认识了,便开始商量下一步计划。 曾几何时,七星盟在采石矶上,以天地大江为证结义,搏杀汪元伯,迈出了推倒无法帮的第一步,如今再上采石矶,他们有了更多的朋友,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尽管他们的人数与无法帮相比还是单薄。 秋风顺着江水送来,采石矶上枫叶已红,略显萧瑟。 萧雁群与众人寒暄片刻,便想切入正题,姬若离道:“萧大哥且慢,现今有一事不可不说明了。”萧雁群道:“何事?” 姬若离高声道:“在场诸位,也都是一方豪杰,论本事谁也不差,有道是蛇无头不行,即便是我们七星盟,也得有个说话管事的,更别说我们如今添了这么多人……” 方悔道:“离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得选出一人为首领,来发号施令。” 姬若离道:“当然,不过这人选是谁,还得诸位商议定夺。”此言一出,众人安静了片刻,姚阳道:“咱们兄弟和你们七星盟也是同生共死过的,依我看,萧大侠侠肝义胆,堪为我等领袖。” 程东马上附和道:“我同意大哥说法,以前在河东时,我就听说过信德府‘平原君’的名号,后来一起出生入死,我对萧大侠的能力德行,没有话说。” 杨胜祖道:“我们兄弟当然也以大哥为首。”乔越山乔卓云父子随即附和,顺便看向张扬,一直没开口的张扬这时忽道:“惠行大师乃少林高僧,对此有何看法?” 惠行念了声佛,道:“贫僧乃出家人,此行出山只为助长正义,对于江湖事,贫僧也不甚详细,所以这领头人,还是请诸位英雄定夺就是。” 萧雁群道:“大家听我说,昔日我和若离遭无法帮追杀,幸得子午门收留,而子午门也终为我所累,以至张公子家破人亡,如今既然张公子回来了,那领头之人,非他莫属。” 孟昂冷谦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向张扬,后者低头不语,冷谦道:“诸位,我有个提议,张公子为首,姬若离姑娘智计无双,可为辅。” 众人面面相觑,姬若离缄默,张扬道:“多谢冷叔好意,只是我是什么料子我自己很清楚,所以还是别让大家笑话了。” 萧雁群道:“张公子……”张扬道:“家父生前将子午门托付给萧兄,那这领袖,就非你莫属。”说罢躬身抱拳,冷谦孟昂见张扬如此说,只好听命,亦对萧雁群抱拳行礼。 姬若离道:“既然大家没有异议,萧大哥就不要再推辞了。” 众人议定后,便准备动身太原府。 之所以要拿萧铎开刀,不仅仅是因为朱由纪正的死与他们有关,更因为那伙人打家劫舍,杀人如麻,如此恶行,岂能不讨。 冷落禅因为夜探过山寨,以他的身后和灵敏,已把山寨内部摸了个熟,因此姬若离便据此制定了进攻萧铎山寨的计划。 众人到太原府时,先安置了张扬的部下,然后众人走上萧铎寨子背后的山上,太行山绵延千里,山势险峻,萧铎的山寨,正是背靠一座山头,山路陡峭难行,众人上去颇费了些力气。 而在这山坡顶,却有一处空地,可容十多人,姬若离从此俯视,萧铎的山寨就在正下方。 萧雁群道:“这山寨确如四弟所言,看他们的守卫情况,萧铎不似一般的山大王,难怪能占山为王。” 冷落禅道:“要不今夜我们多潜入几人,里应外合夹攻他。” 姬若离道:“此事可一不可再,风险太大。” 萧雁群见她的目光盯着山寨内的马厩,便问道:“女诸葛有什么主意?” “我什么时候成女诸葛了。”姬若离莞尔道:“既然决定要端掉这个山寨,那我倒是有个绝计。” 萧雁群道:“计将安出?” 姬若离道:“四弟,马厩里有多少马。” 冷落禅皱眉道:“具体我不太清楚,不过少说也有三十匹。” 姬若离略一冷笑道:“马厩旁堆着几堆草料,刚好可用火攻,马见了火必然受惊,从马厩里冲出来,而马厩的上方全是茅草覆盖,马厩的西边又是住房,这个萧铎看似知兵,却是个半吊子。” 萧雁群道:“什么意思。” 姬若离微笑道:“我问你,现在刮的什么风?” 萧雁群一怔,道:“西风啊。” 姬若离道:“这就叫火借风势。” 方悔赞道:“妙啊,碰巧这两天风大,今夜想必够他们忙的了。” 萧雁群道:“那么他们内部乱了,外面呢,我们该怎么做。” 姬若离道:“这就交给张公子了。”张扬接道:“说吧,要我做什么。”姬若离道:“东南二门山道较窄,你将你的部下分成两拨,以长蛇阵势进攻,每人手持两根火把,进攻时大声呼喝,以助声势。” 张扬恍然大悟,道:“没问题。” 乔越山拈须道:“姬姑娘,为什么单单留西门呢?” 姬若离道:“西门山道较宽,我们人数不够,只能趁着夜色进攻东南二门。” 张扬道:“怪不得你叫我们长蛇阵势前进,如果全部拥在一起,反倒被对方看出虚实了。” 姬若离道:“然也。” 乔越山道:“那西门呢,怎么办?” 姬若离沉吟片刻,道:“乔前辈,乔公子,张公子,你们负责进攻东门,南门则交给我们七星盟和惠行大师,八虎留在山顶准备火攻,至于这独留的西门,就交给萧大哥了。” 萧雁群道:“你单独留下西门,是想放萧铎出来?” 姬若离无奈地道:“是的,毕竟我们的人手不够围住三门,所以只能留下一门。” 冷落禅道:“可是,如果那萧铎逃走时多带了人,萧大哥一人岂不危险。” 姬若离道:“这就是你们的任务了,务必要尽快突破东南二门,让萧铎措手不及从西门逃走。” 乔越山道:“老夫还是不明白,你怎能断定从西门逃走的,只会有萧铎一人呢。” 杨胜祖道:“因为他们是军人,萧铎手下能战者一定会留下守寨,而萧铎身为主帅,不能轻易被困,所以他一定会逃。” 姬若离道:“时间不多,我们得抓紧准备。” 晚间,众人按照姬若离的部署各自就位,八虎将准备好的火箭,滚石和巨木堆放在一边,只等姬若离一声令下。 姬若离悄立山顶,青丝如月光般流下,飘举的衣袂使她多了几分仙气,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姚阳道:“姬姑娘,此战若成,你一定会名动武林的。” 姬若离道:“不是我,而是我们。” 姚阳道:“是的,我们。”姬若离道:“姚兄可是想那两位兄弟了。”姚阳叹道:“可惜他们不在了,不然今晚这一战,有他们多好。” 阚子文道:“有一天无法帮若倒了,九弟十弟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姬若离道:“十虎嫉恶如仇,令人钦佩。” 姚阳道:“比起你们七星盟,还是差了点。” 姬若离道:“天下豪杰是一心,何况如今我们已经结盟,一家人何必见外。” 姚阳沉默片刻,道:“姬姑娘,我有个问题,你跟萧公子……”姬若离好像没听见他的话,转身道:“时间差不多了,动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北斗九星 河东八虎点燃火箭,朝着萧铎的山寨射下,萧铎尚在饮酒作乐,万万没有想到一场灭顶之灾已经来临。 八支火箭正中马厩旁的草料,天干物燥,霎时间燃起一片大火,时西风正烈,火借风势,转眼间马厩旁已成一片火海。 八虎将准备好的酒坛奋力掷下,酒坛在山寨内炸开,火顺着酒浆席地卷来,经风一吹,化作条条火龙,跃过马厩的茅草顶,带起一串火焰,飘向马厩旁的住房。 马厩内的马见了大火长声嘶叫,躁动片刻挣脱缰绳冲了出去。 山寨内顿时大乱,只听得人人奔走呼号,提着水桶去救火,姬若离道:“扔下去!”八虎提足了力气,将滚石巨木从山顶扔下,山寨内立马响起阵阵惊叫哀嚎。 萧铎醉醺醺的,刚出了屋子就被罕不里拦住,道:“将军小心!”只听“砰”的一声,一块石头砸在哨楼上,里面一人被当场砸死,由于哨楼的简陋,承受不住巨大冲击,轰然倒塌,激起阵阵烟尘,断裂的木条四处飞射。 萧铎惊道:“怎么回事?” 罕不里也没回过神来,山寨内正乱,这时只听东南二门响起一阵喊杀声,萧铎道:“取我兵器来!” 山顶上八虎一刻不停,不断有巨木滚石砸下,一时间山寨内被火烧死,木石砸死,马蹄踩上的数不胜数。 就在萧铎拿过大刀时,一个守卫拼了命跑来,叫道:“将军,不好了!”罕不里怒道:“慌什么,说!” 那人道:“东南二门遭人进攻,我们就快守不住了!” 萧铎道:“来者何人,有多少人?” 那人道:“看不清楚,但他们声势浩大,来得不少!” 罕不里道:“难道是官府的?” 这时又有一人匆匆跑来,高叫道:“将军,东门守不住……”话音戛然而止,被一根大腿粗的木头砸中脑袋,登时倒在一边。 罕不里四下看了看,道:“将军,从西门走。” 萧铎怒道:“老子会怕宋人?” 罕不里道:“对方人数众多,显然又是有备而来,目前形势不容多想,快走吧!” 萧铎咬咬牙,四下寻马,却见马厩一片火海,哪还有马的影子,犹豫间,东门已被攻破,乔越山乔卓云张扬三人并列前冲,杀奔过来。 姬若离见东门已被攻破,为了不伤自己人,便道:“停下。”这时南门也被攻破,萧铎的手下突然四次受敌,此刻刚缓过神来,已经死伤大半,哪还能挡得住他们。 罕不里提刀冲了过去,叫道:“将军快走!”萧铎连声怒骂,终于在两人护送下从西门逃走。 萧铎低着头向前跑,那两个随从脚力跟不上他,落在最后。萧铎顺着山道跑了一阵子,月色明朗起来,他回头看去,山寨已经被火吞噬,喊杀声渐渐遥远。 当他转过头时,他立马停住了,因为前方站着萧雁群。 萧铎惊道:“来者何人?” 萧雁群道:“在下七星盟萧雁群。” 萧铎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们不是官兵?” 萧雁群一步步走近,萧铎骂了声“狗杂种”,提起大刀抡了过去,因为他酒意尚在,这一刀毫无准头力道,萧雁群轻松避过,飞起一脚踢中刀身,萧铎拿捏不住,大刀飞向一旁的丛林里。 萧铎怒吼一声扑了过来,萧雁群起脚,萧铎以为他要出腿,便去抱他小腿,萧雁群突然收回,右拳打中他下巴,左脚发力,身体前倾,双肘击中对方胸口。萧铎踉跄几步,咳了几声,萧雁群拳头又至,萧铎突然矮身将他拦腰抱住,双臂用力勒住。 萧雁群歪着身子,使一招“隔墙撇竹”,右手扫中他面颊,顺势一招“锁里拔簧”,扯住他耳朵。萧铎惨叫一声,右耳被撕扯得鲜血淋漓,终于撒手。 连续吃痛的情况下,萧铎酒意终于醒了,摇了摇头,暴喝声中出拳,这一拳力道十足,比之前不同。 萧雁群方才也被他勒得脸色通红,直喘大气,这时萧铎陡然一拳冲来,萧雁群左手五指扣住他拳头,拧了半个圈后去掰他拇指,没想到萧铎身高力壮,拳头十分坚硬,萧雁群竟掰不开,他的手指毕竟没有冷落禅的功力。 这时萧铎二拳又至,萧雁群只得再以手掌接下,有了第一拳的经验,萧雁群知道对方力大,因此这第二拳刚一接下,就立马向下转动,卸掉冲击力,可即便如此,萧雁群双臂还是被震得隐隐作痛。 萧铎双拳被制,无法动弹,而萧雁群双手也不能轻易松开,二人僵持着,变成了较力,萧铎呼喝一声,双臂发力,迫得萧雁群一连倒退三步,萧铎双臂一震,脱开对方的手指,掐住他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萧雁群双脚腾空无法借力,只好双手抓住他,萧铎瞥见他身后有棵树,便揪着他撞在那棵树上,这一撞力道极大,萧雁群猛觉后背剧痛,眼前一阵发黑。 不过他有了借力之物,立马双腿锁住树身,双手捏中对方肘弯,萧铎吃痛,双臂力道顿减,萧雁群使招“双风贯耳”,萧铎捂着耳朵龇牙咧嘴,萧雁群将掌一侧,击中他喉咙,萧铎气息一窒,下意识又伸手去捂喉咙。 这时萧雁群双拳直出,打在他胸口,萧铎后退的同时,萧雁群按住树干,借力跃起,膝肘同时发力。 萧铎左手按住他的膝盖,右拳打他小腹,萧雁群被打中的同时,右肘也砸在他头顶上,将要落地时,萧雁群使“猛虎爬壁”,双手锁住他两肋,萧铎同时也抓住他后背,用力提起,萧雁群空中使出红拳中的滚跌法,格开他双手,借力滚向他。 二人几乎同时倒地。 萧雁群缓缓起身,扭了扭头,准备使出杀招,萧铎这时也爬了起来,就在二人准备作殊死决战时,后方罕不里和盖达昌纵马冲了过来,高声道:“将军勿慌!”萧雁群回头看去,罕不里连发三箭,拉开他和萧铎的距离,二人转眼冲来,盖达昌大刀斜劈,萧雁群忙闪在一边,就这一转眼的工夫,萧铎已被罕不里拉上马。 萧铎怒道:“萧雁群,老子会回来的,那时就是你的末日!” 萧雁群走向山寨,与众人会合,匪寇能逃的都逃了,没走掉的,被张扬袁溪等人遣散,山寨里火势得到了控制,姬若离与八虎从山顶走下,问道:“萧铎呢?” 萧雁群叹道:“我本可以擒住他,没想到突然来了两个人,把他救走了。” 杨胜祖道:“一定是罕不里和盖达昌,他们武功不弱,适才进攻山寨的时候,被他们逃了出去。”八虎连道可惜,姬若离道:“逃就逃了吧,但愿他们吃了这个亏,以后不再作恶。” 萧铎日后并没有再来宋朝,但他倾心教出了一个徒弟,在宋朝武林又掀起一番风雨,这是十多年后的事了。 众人休息两日,姚阳等人将他们调查的无法帮底细一一说明,姬若离便拟定计划,将无法帮安插在河东,河北两路的人逐次拔除。 这一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无法帮。 “想不到这星星之火,如今竟成了燎原之势。”司马明惊叹道。 任更雄不阴不阳地道:“要是按我说的做,一鼓作气灭掉他们,哪还有现在这种情况。” 姬无天道:“这么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任更雄道:“属下可不敢这么说,不过我很费解,若离小姐到底为什么跟他们混在一起,还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哥哥。” 姬无天有些烦躁,道:“不说她了,司马先生,如今这情况你怎么看。” 司马明道:“还是先问问副帮主吧。” 任更雄道:“要管彤和惠行赶快动手,我们再增派些人手,这一次争取拿下他们。” 司马明羽扇轻摇,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不屑,姬无天看出了这点,便问道:“司马先生似乎有不同意见?” 司马明道:“副帮主不要忘了若离小姐也在其中,他对我们很了解,这且不说,他们如今已有百人之众,再想对付他们就得多增数倍的人手,河东河北两地,我们的人手不足,照目前他们的速度,等我们再派人过去,恐怕为时已晚了。” 任更雄愠道:“司马先生,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他们,到底是何居心?” 司马明不疾不徐地道:“我只是觉得对付他们还得一个稳妥的办法。” “稳妥,就因为你们的稳妥,错过了多少次机会,如今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步步强大!”任更雄冷笑道:“无法帮好不容易有了今日,如果被我们给毁了,有什么脸去见前帮主。” 司马明淡淡一笑,道:“看来在任副帮主心里,前帮主占有很大位置。” 任更雄自知失言,便收起强硬的语气,道:“我只是这么说……随便你们!”司马明道:“有时候,越是随口的话,越代表内心。” 姬无天道:“好了都别争了,这事容我想想。” 任更雄忿忿而去,司马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明白得很,任更雄刚才再一次在姬无天面前提起前任帮主,这犯了他的忌讳,况且已不是第一次,而这正是司马明想要看见的。 回到住处,小鱼将一张字条呈给司马明,司马明接过了看了,沉思片刻,将字条烧了,提笔写了一封回信,着小鱼送出。 片刻后,陆不修到访,小鱼道:“先生正在针灸,还请陆长老稍等片刻。”等了半个时辰,司马明满头大汗,披着衣服自卧房走出,见了陆不修,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陆长老到了,看茶。” 陆不修关切地道:“阿明,你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司马明道:“老毛病了,不碍事。” 二人落座后,陆不修又道:“恕我多嘴,你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好几年了,也没治好?” 司马明接过小鱼递过的汤药,皱眉头喝下,叹道:“怕是好不了了,不过并无大碍。” 陆不修道:“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对别人说。” 司马明道:“陆长老来找我,不仅仅是为了关心我的病吧。” 陆不修道:“我听说那个七星盟,现在势力很大,帮主在河东河北两地安插的势力,都被他们给盯上了,其实我一直好奇,帮主为何要往河东河北派人?” 司马明道:“帮主深谋远虑,岂是我等可以揣测,不过七星盟的确不似从前了,如今再想对付他们,恐怕要多费些心思。” 陆不修道:“我听说帮主对此好像没什么明确的意思……” 司马明将衣服掖紧,叹道:“若离小姐跟他们在一起,帮主不好办啊……” 陆不修也叹道:“我就搞不懂你们这些聪明人,整天到底都在想什么!” 司马明道:“太聪明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 陆不修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任副帮主今天是不是提起了前帮主的事……” 司马明点头道:“不错,而且是当着帮主的面。” 陆不修恼道:“糊涂啊,他怎么能……” 司马明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任副帮主对于帮主,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信服过。” 陆不修道:“可是他对无法帮的忠心却是有目共睹的。” 司马明狡黠一笑,道:“忠心,谁知道呢。” 陆不修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说道:“当年前任帮主去世,姬帮主接替,其实私底下有很多兄弟都怀疑过。” 司马明好整以暇地道:“结果呢,那些人好像没一个还活着吧。” 陆不修道:“老实说,我对帮主的做法并不认同,可细细想来,那些人的确有错。” 司马明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如此。” 陆不修想起往事,有些伤怀,不想再谈论下去,便转换话题,道:“近来,咱们的邻居似乎也不太好过。” 司马明道:“丑奴帮吗,他们怎么了。” 陆不修道:“丑奴帮最近对我们倒是老实了许多,但是他们内部似乎出了乱子,听说已经有很多人被朱奴儿给杀了。” 司马明惊讶道:“有这事?” 陆不修道:“的确,不过那些人因为什么被杀,就不清楚了。” 司马明沉吟道:“我一直觉得朱奴儿此人不简单。” 陆不修道:“依你看,那个七星盟接下来会怎么做,帮主接下来又会怎么做?” 司马明失笑道:“我又不是他们,我哪知道。” 陆不修神色忽然凝重起来,道:“阿明,我有种预感,我觉得咱们无法帮,可能要面临一场大灾难了。” “真人,天象如何?”姬无天问道。 玄通真人郭京,位列无法帮“三教九流”之一,占星问卜一向很准,连当今皇帝赵佶也曾召见过他。 “不容乐观。”郭京摇头道。 姬无天道:“这么说,北斗七星就是我的克星?” 郭京道:“从天象来看,的确如此,不过有一点帮主需要十分在意。” 姬无天道:“什么?” 郭京道:“北斗并非七星,而是九星。” 姬无天不解地道:“九星?” 郭京凝视他道:“北斗九星,七现二隐……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其中一颗已经很明确了。” 姬无天道:“是谁?” 郭京道:“七星盟能有今日,与一人脱不开干系,那个人,想必帮主已经很明白了。” 姬无天当然知道他所指的是谁,而他也正为这事烦心,便道:“那另一人呢。” 郭京摇头道:“目前还不明确,不过九星一旦汇聚,将势不可挡,那时候帮主可就危险了。” 姬无天沉默半晌,道:“依你看,我现在该怎么做。” 郭京道:“副帮主和司马先生怎么说。” 姬无天道:“一个主战,一个暂无主意。”郭京道:“依贫道之见,灭火要趁早。” 郭京走后,姬无天满腹心思,面对床上的香软玉体,他似乎也没了兴趣。床上的女人伸出白玉般的手臂勾住他脖子,呢声道:“你好像有心事。”此女不是别人,而是司马明的妻子,潘妍。 姬无天随口道:“你这个时候过来,不怕被他发现。” 潘妍娇笑道:“他现在应该在针灸呢,没空理会。” 姬无天将郭京的话,和他目前面对的形势和潘妍说了,想听听她的看法,虽然姬无天一向不信任女人的话,但潘妍到底不是一般女人,每见到她,姬无天总能燃起欲火,潘妍也常常使出浑身解数逢迎,姬无天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头猛兽,每次云雨,她都会被折腾得浑身发软。 但她很满足,因为这就是她想要的,而这些,是那个废物司马明所给不了的。 即便如此,潘妍到底还有些良心,对司马明她倒也是百般温柔和鼓励,也许她内心觉得对司马明有些亏欠,因此在姬无天面前,便时常说些司马明的好话。 何为温柔乡,这就是温柔乡,纵然姬无天是顶天立地的一方豪雄,但也经不住这样的销魂蚀骨,对于潘妍的话,他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潘妍搂住他壮硕的身体,把脸靠在姬无天的后背,轻声说道:“怎么对付七星盟我倒不懂,不过玄通真人所说的那颗隐星,我还真有点看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变生肘腋 对于“北斗九星,七现二隐”一说,潘妍认为另一颗隐星就在无法帮内。其实这一点姬无天也想过,但想来想去,也猜不到会是谁。 潘妍道:“任副帮主今日再一次提到了前帮主,依我看,他对前帮主还是忠心耿耿。” 姬无天冷哼道:“都死了几年了,还有什么好忠心的。” 潘妍道:“也许打从一开始,他就对前帮主忠心。” 姬无天道:“这倒是真的,打从一开始,任更雄对我就接任帮主之位就有看法。” 潘妍道:“所以啊,任副帮主今天再次提起这事,也许在他心里,前帮主才是最重要的。” 姬无天道:“可是他对无法帮一向尽心尽力。” 潘妍道:“他若不尽心尽力,你岂会让他当副帮主?” 姬无天沉默片刻,眉头缓缓舒展,潘妍媚眼抛春,道:“现在你可以上来了?” 次日,姬无天,任更雄,司马明三人在一起商议如何对付七星盟,按照司马明的分析,宿州章正与方悔岳琳琅有过节,七星盟的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章正。 姬无天的意思,就在宿州解决他们,而这一次对付七星盟,姬无天则把指挥权交给了司马明,而不是任更雄。 任更雄一张脸阴沉似水,姬无天只作不见,道:“司马先生,此次对付七星盟事关本帮兴亡,你可得小心仔细着。” 司马明道:“帮主放心,属下定当殚精竭虑。” 姬无天道:“至于任副帮主,你另有要务,这一次就不劳你了。” 司马明得令后立马下去准备了,潘妍挤出两滴送别的眼泪,临行时,司马明避开潘妍,问小鱼道:“任副帮主那怎么样了。” 小鱼道:“根据我们的人送来的消息,副帮主心情很不好,召集了几个人在一起喝酒,发了不少牢骚。” 司马明道:“都说了些什么。” 小鱼道:“也无非是发泄一下对帮主的不满。” 司马明道:“你把这事说给阿妍,如果事发后副帮主追查起来,就让我们的人如是招供。” 小鱼躬身领命,司马明道:“招供后,那个人就不要活着了。”小鱼有意无意间将此事说给了潘妍听,潘妍果然到姬无天那里吹了耳边风,姬无天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起了极大的波澜。 傍晚时分,便命人去请任更雄,跟他交待一下帮中的事务,其实姬无天所说的这些,任更雄早就烂熟于心,因此面上便有不耐烦之色。 说了片刻姬无天便提起了前任帮主的事情,任更雄东扯西拉,避重就轻,姬无天很是不快,二人不欢而散。 任更雄闷闷不乐,心中极大的不满,回到住处后便召来王磊,张伟,刘刚三个心腹部下,一起喝酒,说起姬无天有意试探的事情,那三人面面相觑,王磊道:“帮主怎会知道副帮主说过的话?” 张伟道:“我看这里面不简单,一定是有人告密!” 任更雄想了想,便把府中下人全部叫来,一一审问,果然有一男人主动承认,任更雄问起他的背后指使,他只说是潘妍。 刘刚遣散了下人,将那告密的单独看管,说道:“副帮主,他竟然是潘妍的人?” 张伟道:“潘妍是司马明的妻子,这么说来,这或许是司马明授意的。” 王磊道:“不然,潘妍司马明二人貌合神离,恐怕早就不是一条心了,依我看这潘妍如此做法,或许有什么阴谋。”任更雄一脚把桌子踢翻,酒盏盘子碎了一地,怒骂道:“潘妍这个贱人!” 刘刚道:“副帮主,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任更雄目露凶光,将三人屏退,借着七八分酒意,摇摇晃晃来到司马明的住处,小鱼见副帮主来了,忙向他行礼,任更雄道:“我找你家夫人有事,任何人不得靠近,你也滚开!” 正当酉时,潘妍在妆台整理着东西,忽然见任更雄走了进来,潘妍连忙起身,道:“见过任副帮主。” 任更雄反手将门关实,潘妍闻他身上酒气熏天,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笑道:“副帮主造访所为何事?”任更雄盯着她道:“我问你,是不是你跟帮主通风,说我的坏话?” 潘妍道:“副帮主说笑了,奴家哪敢。” 任更雄将府中下人一事说了,怒道:“你还不承认!”他步步逼近,潘妍念头急转,道:“这是冤枉,副帮主明察!” 任更雄冷笑道:“你这贱人,你以为你跟帮主的事情没人知道,告诉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潘妍大惊,强作镇定,道:“副帮主可是喝多了,还是快去休息吧。” 任更雄怒笑道:“还想狡辩,你本就是个淫荡坯子,料司马明那废物也满足不了你!” 潘妍忽然向前走了一步,轻声说道:“那么副帮主打算把奴家怎样呢。” 他缓缓向潘妍走近,道:“你设计陷害我,那么你也得付出些代价!” 房间响起潘妍的惊呼,随即便是衣服剥落的声音,小鱼在外听得真切,潘妍好似并没有反抗,这也难怪,她岂能反抗得了。 小鱼当即动身,飞奔向姬无天的住处,将此事禀告了他,姬无天怒火中烧,当即召来六大金刚并个随从,人人带着兵器,火速赶向南阳居。 “砰”的一声,姬无天破门而入,六大金刚齐齐进屋,把在妆台的二人围住,任更雄大惊,酒意被吓醒了一半,潘妍用力推开他,哭喊着穿好衣服,躲进姬无天怀里。 姬无天寒声道:“任副帮主,你有什么话说!” 任更雄知道这种情况也无需多解释,于是穿好衣服,道:“属下愿受惩罚。”姬无天当即命人用绳子缚住他,押往帮中大牢。 潘妍哭道:“帮主可得为奴家做主,奴家被这贼厮污了身子,以后还怎么见人,怎么面对司马明!” 姬无天温言安慰了几句,对属下道:“刚刚发生的事情,你们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下场是什么,你们清楚!” 潘妍叫道:“不行,这群狗奴才都看见了,应该把他们都杀了!” 姬无天道:“这些事我自会处理,你好生歇息。”安排好了潘妍,姬无天当即下令,搜查任更雄的住所,并禁足府中所有人出入。 当晚,姬无天叫来陆不修,陆不修自然也知道了任更雄的事情,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二人沉默良久,姬无天沉着脸道:“陆长老,你看任更雄该怎么处置。” 陆不修道:“我听说是他酒喝多了……” 姬无天道:“酒喝多了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陆不修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我听说是他背地说了不该说的话,潘妍把这些话告知了帮主……”他言不尽其意,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推诿,姬无天当然能看出来他的意思,便道:“不错,是这么回事,不过现在这些可以暂放一边,我想问你,他该这么处置。” 陆不修看躲不掉了,只好说道:“淫兄弟之妻,万恶不赦。”他看姬无天依旧阴沉着脸,又道:“可是任副帮主毕竟对本帮有过功劳,帮主可否饶他一命。” 姬无天森然道:“功劳,本帮走到今日,谁没有功劳,难道就因为一点点功劳,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吗。” 陆不修无话可说,他知道姬无天的手段,自己这帮兄弟走到今天,就只剩下四个人了,而任更雄此时又出了这样的事,看来当初的兄弟情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不禁想起了无法帮建立之初,那时候十多个兄弟一条心,努力打拼,流了无数血汗,终于有了无法帮的今天地位,那时候,他们应该像现在的七星盟那些人一样吧,肝胆相照。 不过他转念想到,也许他们不配和七星盟相提并论,虽然他不了解萧雁群那些人,但他们的事迹早就传遍了江湖,他们不仅可以肝胆相照,更可以为义献身,仅此一点,多少人能够做到? 自己这些兄弟,看起来是一条心,实则各有各的心思。 随着无法帮越来越强大,兄弟们的心思也开始有了变化,直到姬无天接任帮主之位,那些已经“变心”的兄弟,被姬无天一一杀害,想到这些,陆不修感慨万分,露于形表,姬无天道:“陆长老,你在想什么?” 陆不修道:“哦,没什么……” 姬无天道:“任更雄不能再继续当副帮主了,陆长老你看谁更合适。” 陆不修一凛,姬无天正凝视着他,目光中似有期许之意,陆不修道:“帮主,依我看,司马先生可当此任。” 姬无天道:“他如今不在帮中,我命他去了宿州,对付七星盟。” 陆不修道:“那么就等他胜利归来,那时他不仅有名望,更有了功劳,岂不顺理成章。” 姬无天神色有些失望,沉默片刻,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去休息吧。” 陆不修道:“帮主,副帮主他……”姬无天道:“我自会斟酌处理。” 姬无天思前想后,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又问起了潘妍,潘妍将任更雄的话如实说了,姬无天命人搜寻那个所谓的潘妍安插的人,可没想到等找到的时候,人已经七窍流血死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背后是谁的主使,如果真有主使,那么这个人目的何在呢,如今死无对证,即便姬无天有怀疑,也无从查证了。 陆不修思前想后,觉得应该去看看任更雄,于是只身来到牢房。无法帮的牢房当然没有官府朝廷的那么气派,只是比较简单的几间石屋,任更雄便被关在其中一间。 只见他呆坐在凳子上,头发散乱,胡子拉碴,那还有天下第一帮副帮主的派头。 陆不修见昔日兄弟落到这个下场,不禁悲悯,干咳了几声,任更雄头也不抬地道:“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想到来看我的,竟然是你。”陆不修叹道:“副帮主……” 任更雄道:“别叫我副帮主了,姬无天恐怕已经把我副帮主的位置褫夺了吧。” 陆不修道:“那又能怪谁了,是你自己造孽。” 任更雄略一讥笑,道:“是啊,能怪谁呢。” 陆不修道:“你这么做,怎能对得起阿明,怎能对得起帮主。” 任更雄终于抬起头,原本略显疲惫的眼睛忽然迸出寒光,道:“你要说我对不起他司马明,那我承认,可你说我对不起他姬无天,老子不认!” 陆不修道:“帮主待你不薄……” 任更雄大笑道:“他是待我不薄,可这些都是老子拿命争取来的,不是他姬无天给的!” 陆不修道:“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帮主面前提起前帮主的事,更不该在背后说,你明知这是犯了他的大忌。” 任更雄道:“他有胆子做,还怕人说不成?” 陆不修凝视他道:“任副帮主,你可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 任更雄道:“我当然知道自己说什么,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陆不修缓缓摇头,道:“我本想来劝劝你,再去求帮主开恩,可没想到你是这个样子,看来我此行是多余的了。” 任更雄听他语气诚恳,神色便缓和下来,淡淡地道:“陆长老难道不知道前帮主是怎么死的吗。” 陆不修道:“我当然知道……可是这和帮主有什么关系?” 任更雄道:“有什么关系他姬无天清楚。” 陆不修道:“你把话说明白了!” 任更雄转过身背对着他,道:“谢谢你来看我。”其实关于前任帮主的死因,和姬无天接任帮主之位,任更雄知道的并不多,只是他觉得此事有极大的蹊跷,才一直怀疑。 陆不修沉沉一叹,道:“既然如此,你保重吧。”刚要走又被任更雄叫住,让他帮忙叫几个人,这几个人当然都是他的心腹,陆不修问起原因,任更雄道:“我都这样了,恐怕也没机会翻身,我那些部下平日对我忠心耿耿,我有几句话交代他们。” “我们曾经毕竟是兄弟,这点小忙你难道也不帮吗。”任更雄又补了一句。陆不修答应了,却没有注意到,背对着他的任更雄,嘴角正浮起一抹冷笑。 不久后,王磊,张伟二人来到牢房,任更雄向他们说了片刻的话,最后说道:“今夜戌时动手。”二人领命去了,立马秘密召集任更雄的势力,意欲救出任更雄,反出无法帮。 关于此事,虽然是急切间密谋,但任更雄身为无法帮副帮主,对于帮中情况了如指掌,他若要反水,并非难事,只是要按照任更雄的意思,干脆杀了姬无天,不过他们终究没有时间来周密计划,因此最多做到逃离无法帮。 可是他们却把姬无天给想简单了。 到了戌时,任更雄的人马布置好一切,冲入牢房,解决掉了看守,救出任更雄,按照原先制定的路线逃走。 任更雄在十多人拥护下,穿过几处院子,准备从北门遁走,任更雄却忽然停住了,道:“不对!”刘刚道:“怎么了?”任更雄道:“太安静了。”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他们十多人转眼间就被重重包围,众人亮出兵器准备死战,却听姬无天道:“任更雄,你太让我失望了!” 只见姬无天自院角缓缓走来,负手而立,面罩寒霜看着他。任更雄部下呼喝一声,双方开战,不过他们这十几人实在势寡,不消片刻就被干掉,而他们所安排的那些人,也全部被姬无天杀掉。 姬无天道:“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做,你以为这两天我都干什么了?” 任更雄终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但他还是不甘心,看着姬无天,连连冷笑,说道:“好啊,你终于还是对我下手了。” 姬无天一字一句地道:“我本不想的。” 任更雄怒道:“少来假惺惺了,自从你接任帮主后,仅剩的几个兄弟,就因为一点点过错,就因为你容不下他们,你就一个个把他们杀了!” 姬无天道:“那是他们咎由自取,你跟他们一样,可悲。” 任更雄握紧双拳,嗔视姬无天,道:“看来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姬无天,我只问你一句,前帮主是不是你害死的!” 姬无天好整以暇地道:“与我无关。” 任更雄大笑几声,高声道:“好,咱们兄弟总算走到了头,不过你应该明白我,我不会这么束手就擒的!” 姬无天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打败了我,你就可以安全离开,并且从今往后无法帮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任更雄怒哼一声,姬无天接着又道:“当然,如果我败了,你大可以杀了我,可如果你败了,我也不会手软。”任更雄凝聚内力,缓缓迈开右腿,姬无天叹道:“其实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不服我……我也很想看看,你任更雄到底有没有资格当这副帮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风雨飘摇 在这之前,任更雄知道姬无天的实力,他心底里清楚,胜算不大,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胜算,不过到了这个关头,即便没有胜算,也得拼一把,大不了一死。 任更雄拳脚如风,先使出少林的“旋风掌”,欲以快取胜,只见他掌影翻飞,身随手动,一掌快似一掌,一连十多招,掌风凌厉,激起阵阵旋风,将姬无天裹在其中。 无法帮众看得屏气凝神,目不转睛,他们从没有看过任更雄的功夫,更没有看过姬无天的功夫,对他们来说,今晚差不多是一辈子见一次了。 姬无天从容不迫,任凭对手如何迅捷,他总能见招拆招,予以反击。数十招后,任更雄忽然慢了下来,每一拳每一掌都凝聚了十成的力道,比之刚才的快,更加惊心动魄。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无论他怎么进攻,姬无天总能化解他的攻势,恐怖的是,姬无天并没有使出哪一门哪一派的功夫,而是简简单单的拳脚招式,就把任更雄的猛烈攻势消解。 任更雄呼喝声中双掌平推,一股强劲之力逼压过来,姬无天面色沉凝,以双拳击之,双方拳掌相交,几乎是硬碰硬的打法。任更雄立马觉得一股极刚之力自手臂传来,震得他五脏六腑一阵翻滚,气息险些走岔。 他立马撤掌,卖个破绽引出对手,姬无天直拳攻出,被任更雄双臂夹住,贴着他手腕斜切一掌,打在姬无天喉咙。 若是换了一般人,这一掌即便不死,恐怕也没了反击之力,但任更雄这一掌就好像打在石头上,姬无天毫无反应,拳头依然递出一寸,反击在他胸口,任更雄闷哼一声,倒退了三四步。 此刻他终于知道,姬无天的金钟罩真的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 姬无天曾得到一个采阴补阳的秘法,与潘妍私通时,每每使出这个法子,加上他金钟罩的修炼没有一刻停下过,因此采取的气息便充足他四肢百骸,时间久了,身体比原来更加坚硬。 而姬无天曾遍邀天下各门各派的高手,来当自己的陪练,不断的对打训练,使姬无天不仅能遍识天下武功,更能看出其中漏洞不足,而他也终于练出一种特殊的武功,那就是根本没有武功。 面对这样的对手,任更雄怎能不败,在他最后一招使出时,被姬无天折断手臂,击中心脏,任更雄只觉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跪在地上,缓缓低下了头。 姬无天看着他,似有些怜悯,往日的兄弟情,今天到底去哪了,究竟是谁变了? 也许是利益,权力,改变了他的这帮兄弟,也改变了他,不过姬无天宁愿相信的是,也许他们当初根本就没有什么兄弟情。 可如果没有一点情分,任更雄为何一直忠于前帮主? 姬无天有些感慨,无法帮走到今日,到底是强盛了,还是要衰败了?不过现实却不给他一点思考的时间,一人来报,丑奴帮来犯,已杀了进来。 关于丑奴帮此刻做法,姬无天也早有准备,他知道赵奴儿一直虎视眈眈,而无法帮内火拼,这绝逃不过他的耳朵,因此这个时候趁势进攻。 姬无天缓缓转过身,道:“迎战!” 这一战不可谓不惨烈,丑奴帮来犯者被全部杀死,而姬无天手掌一挥,下令反攻丑奴帮,要一举消灭这个心头之患。 半个时辰,丑奴帮被占领。 不过这些并不像姬无天预想那样,因为赵奴儿并不在帮中,而且留守丑奴帮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和战斗力低下的人,也就是说,丑奴帮的精锐不知何故,竟没一人在此。 赵奴儿计划的这一步,正是把精锐力量调离丑奴帮,然后留下一部分人进攻无法帮,另一部分人留守,而他也预料到姬无天会一鼓作气拿下丑奴帮,于是干脆放弃,带领人撤离。 姬无天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此事蹊跷,当即派人去调查赵奴儿的行踪,可是一连多日,没有丝毫头绪。 无法帮经历了内战,和丑奴帮一战,元气大伤,除了司马明所带出的高手,帮中剩下的高手几乎死伤殆尽。 如果司马明得胜,七星盟等人覆灭,无法帮大可以缓一口气,再图大计,可如果司马明败了,七星盟势力壮大,那个局面是姬无天不愿意看到的。 他已隐隐觉得,无法帮的路,可能真的要到头了,不过他并不灰心,无法帮毕竟还有能力,何况他手里还有一张王牌。 七星盟,河东八虎,张扬等人,在姬若离的决策,萧雁群的带领下,把无法帮安插在河东河北两地的势力全部消灭,虽然他们为此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毕竟是值得的。 七星盟,在江湖上的名气如日中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们,并对他们的事迹津津乐道,可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加入他们。 对于许多门派来说,他们不想得罪无法帮,更不想多管闲事,为了这么点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损伤自己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势力,名气,何必呢。 他们更愿意作壁上观,如果七星盟胜了,那么就不会再有无法帮的欺压,反之如果七星盟不敌,败了,那么无法帮势必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那时候他们也不必再惧怕无法帮。 河东十虎只剩下七人,老二邱保在战斗中身亡,张扬的子午门旧部也死伤数十人。 不过令他们欣慰的是,并非所有人都以功利心来对待他们,依然有一些人,他们怀着和七星盟一样的信念,加入了他们。 不出司马明所料,姬若离下一部计划,就是除掉宿州章正。 章正的势力遍及两淮,要想连根拔除并不容易,不过他的势力有一半都是商业,这一点无需考虑,只需要考虑如何把他手下的无法帮势力攻灭。 令众人不解的是,姬无天为何安排这些人在这些地方,他们是否会在某一时刻派上用场?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用,现在都已经没用了,姬无天的羽翼正在被一点点翦除。 由于张扬所带领的人数太多,不能和他们同行,不然太引人注目,因此众人依次进发,由张扬带领子午门旧部,和新加入的人,连同乔越山乔卓云,化整为零,先行前往宿州。 一来不引人注目,二来他们可打探宿州的情况,探明章正的底子,七星盟,河东七虎和少林寺惠行大师则最后出发。 众人南下,数日即近宿州,晚间投宿于一家旅店,姬若离与萧雁群在房中商议着如何对付章正,萧雁群有些心不在焉,姬若离看出来了,便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萧雁群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缓缓说道:“也许我们能顺利灭掉章正,可那样的话,我们一定会付出很大代价,无法帮却不止一个章正,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对付呢。” 姬若离打趣道:“萧大侠怕了?” 萧雁群深沉一笑,道:“怕,我当然怕,我怕你离开我。”姬若离一怔,萧雁群马上说道:“如果没有你,谁带领我们打赢这些战斗呢。” 姬若离低声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的话……” 萧雁群不等她说完便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章正。” 话音刚了,一点寒光穿破窗户,直射进来,姬若离吃了一惊,萧雁群把她拉向一边,只见那支箭钉在桌面上,箭身兀自颤抖,而箭头却是一张纸条。 萧雁群立马推门巡视了一圈,然后摇着头回到房中,姬若离取下纸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小心少林惠行。萧雁群大惑不解,姬若离问道:“你没发现可疑的人?” 萧雁群道:“没有……会是谁呢。”姬若离道:“我猜一定是那个数次帮助我们的人。”萧雁群道:“他到底什么目的。” 姬若离道:“他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纸条上的字。”萧雁群道:“惠行大师难道有问题?”姬若离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拔出箭藏在床下,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少林寺为何只来了一个惠行?” 萧雁群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便道:“这一点其实我也很费解,只是……” “只是毕竟是少林寺,人人敬仰的武林泰斗,何况出家人本就不该掺和俗事,是吗?”姬若离接道。 萧雁群道:“惠行大师是主动提出要下山的,这一点好像乔前辈说过。” 姬若离道:“正是这一点可疑,为什么其他人都不出山,偏偏他要出山。”萧雁群张口欲言,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姬若离替他说道:“连你也不相信这位惠行大师真的有一颗济世度人的心吧。” 萧雁群赧然道:“说实话,江湖险恶,人心反复,从前我在信德府时,认为一切都是好的……” 姬若离道:“这就是了,我并不认为惠行有这么伟岸。”萧雁群道:“你一早就怀疑他了?”姬若离道:“那倒没有,起初我虽有些疑惑,但仅仅是疑惑,直到这张纸条出现。” 萧雁群道:“如果这样惠行真有问题,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刻意提防,那样反而会打草惊蛇,只小心些就是了。” 姬若离不以为然地道:“如果惠行真有问题,我猜他,或者说他们,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 银杏楼坐落在靠近宿州的官道上,从官道岔开一条小路,距离银杏楼十多里,路上栽满了银杏树,因此得名。酒楼附近也栽满了银杏,正值金秋,树叶绿中透黄,远远看去黄绿相间,经风一吹,飒飒飘动,宛如画家手中的调色盘。 七星盟诸人就在色彩飘浮时,走近了这座被诗意包围的酒楼。 银杏楼规模不算小,两座院子,上下三层,二十多间雅间,以及两间大厅。萧雁群等人走近大门,只见门楼上挂出一个古旧的酒望子,上写“蕲城风月”四字,笔锋洒脱,带着些许迷离,看得方悔啧啧称赞。 正门两边挂着一副对联,写道:嵇康玉山颓,不唱广陵绝响;刘郎三年醉,只叹蓬山路茫。 方悔见这对联并非洒金,而是直接挥笔写就,这对联和酒望子上的字分明出自一人之手,方悔蓦然想到,两淮之地,有一个自号“淮上酒仙”的人物,听闻此人不仅博学,更豪放旷达,不拘世俗,颇有刘伶的风格。 他平生所好,就是四处喝酒,但凡哪个地方有美酒,他一定要去一醉方休,然后挥笔题字,这座银杏楼想必就是他曾光顾的地方了。 这副对联并不合平仄,却符合淮上酒仙的性格。 进门的院子直通酒楼第一层的大厅,靠墙处一字排列着几口装满酒的大缸,用红布封着,大缸旁边是一棵白杨树,树下放着几个架子,上面摆满了酒坛。 柜台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正低头算账,厅内坐着十多个客人,正喝得高兴,一个伙计见来了这么多人,忙满脸堆笑上前招呼,引众人落座,上了银杏楼最负胜名的“刘伶醉”。 因人数太多,雅间不够,所以他们只好坐在一楼的大厅里,刚坐下,酒楼内便响起了筝声,弹得是一首《渔舟唱晚》。 方悔喜道:“妙哉,跋涉了多日,想不到今日来到这等好地方。” 岳琳琅笑道:“就是的,这些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今天可得好好享受一下了。” 萧雁群道:“惠行大师是出家人,所以我们今天也都吃素吧。”岳琳琅顿时失望了,道:“不要吧!” 惠行低眉笑道:“诸位不必顾忌贫僧,其实贫僧一向是酒肉不忌的。” 方悔笑道:“这才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说着先替他倒了一碗酒。众人端起碗,尝了尝“刘伶醉”,人人赞不绝口。 姬若离环视周围,却不见奏乐的人,闻声可辨出来自隔壁大厅,她细心听着,弹筝者技艺非凡,曲子在他指尖缓缓流出,仿佛夕阳下闪着金光的万顷波涛,随风轻轻流动,悠然自得。 姬若离听得心旷神怡,不禁笑道:“我们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吧!” 众人说笑间,不断有客人来到,大厅单间均有。几碗酒下肚,没等菜上来,又来了一批客人,这群人有一二十人之多,来到这里一言不发,只冷冷地丢了几锭银子,便坐在大厅的拐角。 厅内顿时为之一静,七星盟诸人顾着谈笑风生,没有发现这个突然的情况,柜台内的妇人和跑堂的交换了眼色,满是疑惑不解。 “铮”的一声,姬若离耳朵一动,那声音她可以肯定是弹错了音,起初她并没有在意,毕竟再高明的琴师也有犯错的时候。 不过当她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 那种逍遥自得的感觉渐渐消失了,接替而来的是没了感情的枯燥曲调,数声过后,筝声忽停,复而又起,宫商互换,这一次弹奏的却是琵琶曲《霸王卸甲》。 曲调忽然高亢,充满杀伐之气,姬若离皱眉,轻触萧雁群臂膀,道:“萧大哥,情况不太对。” 萧雁群马上收起了笑容,道:“怎么了?” 姬若离道:“筝声里有杀气。” 萧雁群一向信任姬若离音乐上的造诣,他立马开始打量周围环境,目光扫视一圈后,他立马作出判断,并沉声对众人说道:“大家小心,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他不经意间看向惠行,他却故意低着头,袁溪道:“怎么了。”萧雁群道:“这座酒楼里可能有敌人。” 战天阙道:“无法帮?”冷落禅瞥向屋角坐着的一二十人,道:“那些人是杀手。” 方悔大惊,余生低声提醒道:“不要东张西望,以免打草惊蛇。” 河东七虎下意识看了看,只见厅内宾客人人表情古怪,且有些人在朝着自己这边渐渐靠拢,姚阳道:“萧大侠,我想我们已经没必要担心打草惊蛇了。” 冷落禅拿起筷子,道:“先动手吧!”说罢突然起身,将筷子掷出去,正中一人胸口,随着那人的惨叫,厅内无法帮众齐齐亮出兵器,包围过来。 袁溪大喝一声,把整张桌子扔了出去,却被对方避开,只听“砰”的一声,桌子撞破窗户,砸在院中。 原来这银杏楼早就被无法帮占据,里面的所有人,从伙计到宾客,全是无法帮埋伏好的,就等着七星盟等人钻进来。 梅傲雪,宋妙真,管彤和岳琳琅四女亦亮出兵器,保护着姬若离,七虎已和对方动起了手,其余人均已打成一团,只有萧雁群和惠行纹丝不动,保持远样坐着。 他们面前的桌子已被袁溪扔了出去,二人相对不过几尺,萧雁群道:“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大师好定力。” 惠行起手合十,低声笑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萧施主亦好定力。” 萧雁群道:“大师打算何时出手?” 惠行道:“对谁出手。” 萧雁群道:“自然是对大师的敌人。” 惠行缓缓摇头,道:“善哉善哉,贫僧实在不愿破了杀戒……”萧雁群冷笑,惠行目露杀机,说道:“或许根本不必贫僧出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染银杏 萧雁群从惠行眼中看见背后一人使剑刺来,他立马趴了下去,扑向惠行的同时将凳子反撩出去,那人使剑劈开,惠行跳起,萧雁群伸手想去抓凳子来稳住身形,却被对方一脚踢开,这时后背剑锋已经杀到。 萧雁群趴在地下,顺势滚向身后那人,双腿使个“金铰剪”,夹住那人手臂,接过剑来对着脖子斫去。 这时惠行已不在厅内,萧雁群见他走向院子,当他想逃,于是翻身而起,两个起落自窗户穿出,扑向惠行,二人撞在地下滚了两圈方又站起。 银杏楼里所有客人都聚在一处,厅内早已乱成一团,梅傲雪等四女护着姬若离先走,就在众人激战的时候,冷落禅口中的那群杀手忽然加入进来,不同的是,那些人并非针对七星盟,而是帮着七星盟对方无法帮。 萧雁群大声道:“七虎兄弟,你们先走,去追三妹她们!”七虎应声杀出一条路去,也就在这时,筝声忽然停住,弹奏者却始终未现身。 惠行掸了掸袈裟上的尘土,道:“萧施主以为这一次你们能逃得掉?” 萧雁群道:“为什么要逃。” 惠行微笑道:“看来萧施主很有胜算。” 萧雁群道:“无法帮三教九流,你应该就是三教中的‘释’吧。” 惠行念了声佛号,萧雁群道:“你贵为少林高僧,却甘心与无法帮为奴,简直污了佛门清誉!”惠行不以为忤,只摇摇头道:“你以为佛门当真就清净吗,你当少林寺都是有德高僧?”言下颇有讽刺之味。 萧雁群道:“少林寺什么样我不管,既然你是无法帮的人,今天别想活着走出去。” 惠行道:“老实说,贫僧对萧施主的功夫很是敬佩,我有一言,不知你肯不肯听。” 萧雁群道:“有话就快说。” 惠行道:“你何不带着你的兄弟加入我们无法帮,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强过你们刀口混日子强。” 萧雁群缓缓抬起双手,握紧拳头,道:“你这是故意拖延时间。”惠行仍是安然不动,道:“你以为你的人跟你都是一条心吗,我看未必。”萧雁群心念一动,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惠行看向正在打斗的厅内,皱了皱眉,又念了声佛号,道:“萧施主,贫僧要开杀戒了。” 萧雁群吐气开声,一掌斜抹,一掌直切,惠行慈祥的双目忽然迸出两道凌厉杀气,宛如一个来自地狱的罗刹金刚。 只见他宽大的袖子在内力激荡下微微抖动,见对方双掌攻来,拔足上前,“呼”的一拳直击过去。 这一拳力道猛烈无比,拳未至风先到,萧雁群觉面颊微微刺痛,心中一惊,忙转身形,沉肩侧肘撞了上去。惠行仍是平平无奇的一拳,却迫使萧雁群再次换招,改攻他下盘。 交手二十多招,萧雁群惊讶发现惠行的功夫比他想象中要高明得多,他拳掌霸道刚猛,确是少林功夫的路子,令人无从招架。而萧雁群的唐手亦是走凌厉的路子,讲究一招制敌。 可遇到惠行这样的高手,谁也不能一招制敌,二人刚对刚,硬碰硬,谁也不作丝毫退让。 萧雁群将唐手“刁扶掠砍,劈压滚迷”八字诀一一施展开来,动如雷霆,而惠行的少林硬功也毫不逊色,二人片刻便已对拆了数十招,惠行头部被打开道小口子,鲜血流了满脸,而萧雁群也被他的拳掌击中多次。 萧雁群拉住对方胳膊,右掌作刀状切下,惠行手臂一震,一股内力弹出,萧雁群撒手之际右掌忽变,自肋下突然钻出,直刺过去。 惠行见他陡然变招,吃了一惊,使出少林擒拿手,去抓他手腕,不料萧雁群身形一侧,手臂如游鱼般滑开,带着一股劲风,反斫出去。 这是萧雁群自清忠祖师所传的刀法中悟出,将刀法融入唐手,经过他多次锤炼,这门功夫已经相当成熟。 惠行见他功夫古怪,奇招迭出,不似唐手的路子,不过他到底也是武学宗师,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当下使罗汉拳守紧门户,把萧雁群如刀攻势一一挡在门外。 萧雁群见过方悔的罗汉拳,比之惠行来,确实差了不止一筹。惠行双手不离怀,如同有千万只手,把萧雁群的攻势全部挡下,萧雁群只好发动猛攻,不让他有喘息之机。 惠行渐渐倒退,身后是摆满酒坛的架子,他见萧雁群攻势慢了下来,立马出拳反击,拳至中路,食指忽然弹出,扫中他腹部,萧雁群顿觉腹部一阵火辣辣疼痛,忙向一旁闪去,不待他变招,惠行第二指已闪电般攻来。 萧雁群撞在酒架上,只好再向一旁闪去,只听“托”的一声,惠行食指竟插入酒坛中,而酒坛却并不裂开,萧雁群不禁失声道:“一指禅!” 要知道能将手指硬生生插进装满酒的坛子里,本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而更难的是,酒坛受强大外力而不破损,只漏一个孔,这份功力确实足以笑傲武林了。 惠行抠住酒坛,抡向对方头部,萧雁群矮身避开,使一招“贴墙挂画”,一手去击他头部,一手去夺酒坛。惠行四指箕张,弹开酒坛,反抓过来,萧雁群忙使红拳中的擒拿法与之周旋。 只见他双手一上一下,使一招“二虎争食”,接着又是“声东击西”和“鸽子旋堂”一连三招,无奈惠行出身少林,对于擒拿之术十分精通,在他看来,萧雁群所使的擒拿手,与少林的不谋而合,于是以“小缠”,“卷腕”,“断臂”三式破解他的擒拿术,再以缠丝擒拿术予以还击。 惠行功夫实在精深,萧雁群把红拳三十六排手,三十六路擒拿全部使尽,仍然讨不了半点好处,即便用他最擅长的唐手,竟也难占丝毫上风。 再看另一边,袁溪战天阙等人在那些不知名的杀手帮助下,渐渐赢得战局,银杏楼内已是四处横尸。 其实萧雁群打得吃力,惠行比他更吃力,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遇上一个这么强悍的对手,更让他震惊的是,对方不过二十多岁,自己使出全力,竟然快要被渐渐压制。 这让惠行十分恼火,再看自己这边就要落败,当下心生一计,虚晃几招,引得萧雁群来取中路,果不其然萧雁群上了当,被惠行抓住漏洞,一指戳中胸口,萧雁群顿觉胸口好似被贯穿一样,气息立马散去,惠行又补了一指,抓住他扔了出去。 萧雁群撞在酒架上,坛子碎裂,登时酒香四溢。惠行擦擦脸上的血,笑容有些狰狞地道:“萧施主,你还要继续吗?”萧雁群被他一指禅戳中两指,又撞在酒架子上,若是一般人,恐怕再无还手之力了。 不过萧雁群修习过子午门的《易筋经》,内功造诣非比寻常,在他被惠行点中的时候,他立马运劲将对方指力转移,饶是如此,一指禅何等厉害,萧雁群胸口仍是剧痛不减。 那架子上尚有被撞碎的酒坛子,酒浆流在萧雁群脸上,萧雁群张开嘴,把酒全部纳入腹中,美酒入喉,顿觉胸口疼痛减轻不少。 惠行一步步逼近,扬起手掌准备击杀他,萧雁群此刻腹内如火,内力重新聚在一起,只见他忽然起身,斜靠在架子上,提起一个酒坛子,打开封口,往嘴里灌下,惠行不知他要搞什么名堂,纵身上前,右手食指点他脑门。 不料这一指被他轻松避开,而萧雁群从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方位倒下,双腿勾住他,惠行重心不稳,连同他一起倒下,萧雁群提着酒坛的右手忽然钻出,“砰”的一声,酒坛砸中惠行的光头,碎成数片。 萧雁群右腿抵住他腹部,将他踹了出去,惠行摸摸被划开几道口子的脑袋,恼羞成怒,抓起酒坛子砸向地下的萧雁群。萧雁群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接住一坛酒,朝着惠行反扔过去。 惠行避开酒坛子,萧雁群斜走两步,竟往他怀里跌来,他此刻所用的正是清忠祖师教给他的醉拳,这是祖师毕生绝学,昔年凭着一套醉拳打遍天下,更是将他的“玉环步”,“鸳鸯脚”传给了他。 萧雁群在醉拳上下了十足的功夫,只见他身法左摇右晃,跌跌撞撞,似倒非倒,步法零零碎碎,又好像在跳舞。惠行每每出招进攻,都被他巧妙闪过,而他总能从奇奇怪怪的方位反击。 一连多招,惠行心中恼怒,大喝一声,双掌如风,如惊涛骇浪般猛攻,萧雁群使个辗步,闪进他身侧,肩膀撞在惠行身上,右手成端杯状,击中他脖子,惠行下意识歪下脖子,萧雁群乘隙而入,一连七八拳,打得惠行连连倒退。 惠行托住他胳膊,往后拉扯,想把他摔倒,萧雁群如玉山颓倒,膝盖忽起,击中他心窝,不等惠行叫痛,萧雁群步子一转,擒住他手腕担在肩膀上,腰身发力,把惠行向靠墙的一排大酒缸。 萧雁群意气风发,豪笑道:“汉钟离,跌步抱提窝心顶,惠行,我这醉八仙可还入得了你眼?” 惠行撞碎一大缸酒,扑在里面,刚要起身又被萧雁群一连两脚踢中头部,飞向一边。惠行怒吼一声,使出浑身本事,萧雁群身法再变,从先前的醉汉模样,变成了翩跹姿态,手舞足蹈,霎是好看。 萧雁群双手如爪,如通臂猿般灵活,来去如魅,数招间惠行身上已被抓出多道血痕,萧雁群高声吟道:“记住了,这是何仙姑式,叫做弹腰献酒醉荡步!”最后一个字出口,惠行已摇摇欲坠,没了还手之力。 萧雁群眼神自迷离中清明起来,跃起身,抱住惠行肩膀,右膝撞上他下颔,惠行满嘴鲜血向后倒去,萧雁群落地时斜飞一脚,正中他脑门。只见惠行一声不吭躺在一边,双眼圆瞪,死也不相信他竟会败给萧雁群。 银杏楼里胜负已定,无法帮人被全数击杀,袁溪等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那些杀手也死伤大半,余下的见局势已定,便都走了。 六人走出屋子,见到惠行的尸体,而萧雁群一言不发站在一边,方悔捂着胳膊,道:“大哥,我们赢了。” 萧雁群道:“快去追三妹她们,她们可能有危险。”冷落禅看他神色不对,忙去扶住他道:“你没事吧。”萧雁群“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苦笑道:“好厉害的一指禅……” 他想运功,却提不起一点力气,虽然他击杀了惠行,但他也受了惠行的不少拳脚,伤及了脏腑,尤其是惠行的一指禅,萧雁群此刻五脏六腑撕扯般的疼痛,他摇摇头道:“这里已经没危险了,留一个人下来就好,其余人快去。” 方悔道:“我留下吧。”五人走后,方悔想去扶他,不料萧雁群此刻已没了力气,双腿一软,一头栽在地上,昏死过去。 姬若离等五女逃离银杏楼,岳琳琅问道:“离姐姐,我们现在往哪去。”姬若离回头看向隐藏在秋色中的银杏楼,道:“无法帮既然有此埋伏,一定不会就此罢手。”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蹿出二三十人来,人人身着黑衣,左胸上白丝线绣着一个巴掌大的“法”字,为首两人正是阴阳书生和马凡松。 四女纷纷亮出兵器准备迎战,阴阳书生邪魅一笑,道:“就凭你们几个,还是放弃抵抗吧。”说着向管彤暗递眼色,示意她动手,管彤只当不见。 阴阳书生有些恼怒,梅傲雪恨马凡松欺骗自己,鞭子一抖,率先进攻,马凡松下令击杀,却没使出鞭子,赤手空拳去战梅傲雪。 管彤宝剑出鞘,直刺向阴阳书生,宋妙真双刀飞舞,被数十名无法帮众包围,岳琳琅一柄剑护着姬若离,甚是吃力。 阴阳书生显然没料到管彤会先对他出手,当即还击一剑,怒喝道:“你干什么!”管彤不由分说一连十多剑,又狠又快,竟迫得阴阳书生连连倒退,远离姬若离等人。 “你胆敢不听命……” “令”字尚未出口,衣袖被管彤削下一块,他又惊又怒,冷哼一声,手腕连翻,长剑如一条浑身长满刺的怪莽,把管彤的攻势瞬间瓦解,不过他还是没使出杀招,正是因为这点被管彤看出来,她剑招狂飚,其迅捷凌厉竟不输对手丝毫。 阴阳书生一张脸愈显苍白,怒道:“你可知道背叛帮主什么下场?”管彤道:“我不会再替你们做任何事!”阴阳书生骂道:“你这婊子!” 他起初只当管彤在演戏,所以一直有所保留,此刻对方表明立场,他便要使出全力,可管彤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且正因为他一开始的保留,使他渐渐被压制,此刻再想反击,谈何容易。 另一边,梅傲雪也打得十分吃力,马凡松是她师父,对她的功夫再清楚不过,即便不用兵器,也无惧梅傲雪的鞭子,梅傲雪每每使出绝招,却总能被马凡松找到破绽予以还击,其实好几次马凡松都可以制住她,但梅傲雪毕竟是他唯一徒弟,到底心有不忍。 这时河东七虎及时赶到,五女见来了帮手,精神大振,马凡松阴阳书生却连连皱眉,怎么七虎会在这时候赶来,难不成那边失手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银杏楼突然多出一批杀手,帮助了七星盟。 七虎的到来逆转了局势,无法帮徒一一倒下,马凡松见形势不妙,一掌击在梅傲雪肩头,把她打退,几个纵身闪到阴阳书生这里,抽出鞭子袭向管彤。 管彤骤然遇袭,立马举剑还击,阴阳书生还要再打,马凡松高声道:“快撤!”手腕倏抖,鞭梢拂中管彤手臂,管彤当然清楚马凡松的本事,她却没有还击,而是借手腕被打中之机,后退了几步,任由马凡松和阴阳书生撤走。 七虎向她们说了银杏楼的情况,众人再回酒楼时,无法帮的人已经横尸遍地,其中就有惠行的尸体,酒香夹杂着血腥气,混合成一种奇怪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充斥着这里的秋天。 到处都是碎裂的酒坛,酒浆伴随鲜血流淌至大门口,流到众人脚下,那“蕲城风月”的酒望子似也被血染红了,在秋风中怵目惊心地飘动着。 方悔见他们回来,忙道:“你们都没事,太好了!”萧雁群与惠行打斗,受了不轻的内伤,仍未转醒,方悔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又不敢离开,他试着给萧雁群舒筋活血,但收效甚微,没奈何只得干等,等了多时,见他们终于回来,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心鬼蜮 萧雁群幸亏日夜修习子午门的《易筋经》,虽然受了内伤,但调息了半日,已经可以像常人一样行走,只是若要再运功,还得一些时日,待到了宿州与张扬会合后,这才有了充足的休息时机。 然而张扬这边的情况也并不乐观,他刚到宿州,没来得及去摸章正的底细,就被无法帮的人发现,双方展开了一场战斗,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而这一次战斗的指挥人,就是司马明。 对于这次出征,首战失利,司马明表现得很惋惜,在他面前还有章正,阴阳书生,马凡松,郭寒涛,也就是在银杏楼中弹筝的人,他是无法帮“三教九流”中“九流”之一,琴棋。 郭寒涛不明白为何突然会有一批杀手来到银杏楼,帮助萧雁群他们,害得他们不仅失手,还损失了惠行这一高手。当郭寒涛发现这一情况时,准备去截杀姬若离梅傲雪她们,可没想到管彤会突然反水,更没想到河东七虎会这么快赶来。 万般无奈,郭寒涛只好选择不现身。 阴阳书生咒骂道:“管彤这个贱人,胆敢背叛帮主,要不是她阻拦,我一定能得手,在河东七虎赶到前拿下那几个女的。” 马凡松道:“我看管彤是和他们有感情了,不想再替我们做事。” 阴阳书生嗤之以鼻地道:“婊子也会有感情。” 郭寒涛道:“可惜了,如果有她帮我们,能省掉不少麻烦。” 阴阳书生表情狰狞,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淫亵,道:“下次再见到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司马明一直没说话,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比他脸色更难看的,是章正。就在前天夜里,章正在宿州多家店铺遭人同时放火,一夜之间化为灰烬,章正的产业损失巨大,一下子没了一大半的收入来源。 更令他生气的是,竟然查不出是何人所为。 章正此刻的脸色,简直像是变质的猪肝,司马明清清嗓子,道:“这一次行动失败,我应该负主要责任。”章正阴沉地道:“常常听人说司马先生是帮主身边的智囊,堪比诸葛亮,怎么这次竟然让敌人赢了。” 司马明赧然一笑,道:“若不是我两线作战,集中力量对付一点,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马凡松道:“司马先生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关键是那群突然冒出来的,帮助七星盟的人,就是他们坏了大事。” 阴阳书生道:“这不是第一次了吧,这帮人到底哪来的。” 郭寒涛道:“我略微观察了两眼,那群人下手狠辣,专攻人要害,出手干脆利落,多半是杀手。” 马凡松道:“我们也一早看出来是杀手,可还是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章正道:“江湖上杀手组织不多,而有这个实力和我们作对的,就更少了。” “同袍会!”阴阳书生和马凡松几乎异口同声说出这个名字。 郭寒涛皱眉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个组织神秘得很,要真是他们,确实不易对付。” 马凡松道:“可同袍会为什么会帮助萧雁群他们呢。” “为什么一定是杀手组织呢。”司马明忽然说道:“你们知不知道前些日,帮主拿下了丑奴帮。” 除了章正外,其余三人均知道这个消息,郭寒涛道:“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司马明道:“有趣的是,丑奴帮的帮主并不在帮中,不仅如此,他还带走了丑奴帮不少人马。” 章正道:“司马先生的意思是,那些人有可能是丑奴帮的,那更没道理了,丑奴帮怎么会帮萧雁群呢。” 马凡松道:“如果真是丑奴帮,那么他们是最有能力做到这些的,与毁掉你店铺的很可能是一伙人。” 司马明道:“是不是他们,着人暗中查访就是了,我们现在得考虑考虑怎么对付七星盟。” 众人面面相觑,马凡松道:“先生有何妙计。” 司马明羽扇轻摇,道:“杀人攻心。”马凡松道:“怎么个攻法。”司马明道:“七星盟的人,应该还不知道若离姐的身份。” 郭寒涛道:“说到这个,我在银杏楼看见她时,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和萧雁群那些人这么亲近。” 司马明左手轻轻抚摸着羽扇,道:“七星盟自诩仁义,又重感情,如果他们知道姬若离就是他们敌人的妹妹,而又欺骗他们这么长时间,你说他们会怎么样。” 郭寒涛道:“他们当然会很生气。” 司马明微笑道:“这就是了,一个朝夕相处的人,忽然变成了骗子,变成了敌人,这对他们打击多大,尤其是萧雁群。” 阴阳书生道:“可这样一来,她岂不是很危险。” 司马明道:“我们当然不能让若离姐涉险,所以我这里有个方法,我们假意约他们谈判,到时候我们带上轿子,接若离姐回家,连同管彤一起。” 郭寒涛道:“妙啊,一箭双雕!” 章正沉吟道:“可她要真的跟我们走了呢,就算萧雁群他们伤心了,可又有什么用呢。” 司马明道:“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走的,我要的就是她留下,她即便留下了,那颗不信任的种子,就会埋在七星盟所有人的心里,从他们结盟与我们正面为敌以来,多数时间都是若离姐替他们出谋划策,一旦他们对她不信任了,一群匹夫,我们又有何惧。” 马凡松点头道:“有道理。” 司马明道:“我们当然不能靠这个,所以我们约定的地点至关重要。” 章正道:“不能约在城里,太显眼了,万一动起手来惊动官府,很麻烦。”司马明道:“城西五十里,是不是有座土地庙。”章正点头道:“是已经废弃的。” 司马明道:“那里地形如何。”章正想了想,道:“那一带都是高低不平的山丘,再有就是树林。”司马明道:“就约在那,而我们的人提前在那里埋伏,不管结局如何,总要让他们付出一点代价。”接着又道:“时间就在明日卯时吧。” 章正道:“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当晚,司马明派人送信给萧雁群,信的内容是想双方暂缓刀兵,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姬若离有些不适,在房中休息。 萧雁群接到信后,给众人看了,道:“这是他们第二次找我们谈判了吧,第一次是为了用四弟来要挟我们。” 杨胜祖道:“第一次就不安好心,这一次一定又是个阴谋。” 战天阙道:“可以让张扬兄弟先带人过去,以防他们设埋伏。” 众人正商议间,那送信之人突然找到了独在一边的姬若离,道:“若离姐,这有一封信,要单独给你。” 姬若离接过信道:“谁差你送的信。” 那人道:“你什么都不必问,我也什么都不会说,你看完自然会明白。”他走后,姬若离打开信,脸色顿时苍白,接着她秀眉紧蹙,正思索间,萧雁群推门走了进来,姬若离把信放在桌上,萧雁群讶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他看见桌上的信,但并没多问,只道:“你身体好点了吗。” 姬若离道:“只是劳累些,没什么大碍。”萧雁群道:“大家都在商量明日怎么和无法帮会面,我想来听听你的建议。”姬若离道:“你相信我吗。” 萧雁群失笑道:“当然,为什么这么问。”姬若离沉默良久,终于作出一个重要决定,她把信递给了萧雁群,道:“你看完就明白了。”萧雁群迟疑着接过信看了一眼,缓缓将信放回桌上,他看上去面无表情,但姬若离却观察到他的手已经有些颤抖。 显然他在压抑着极大的情绪。 姬若离道:“现在你都知道了……姬无天是我哥哥。” 萧雁群抬起手,又放下,欲言又止,姬若离凄然一笑,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起身要走,萧雁群忽然拉住她的手,道:“你去哪。” 姬若离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萧雁群道:“你走了,那我呢,我们呢。”姬若离低着头,眼眶有些红,萧雁群柔声道:“留下吧,这里才是你该在的地方。” 姬若离道:“我是你的敌人。” 萧雁群道:“你哥哥才是我们的敌人……其实我从认识你开始,就一直对你很好奇,你这样一位奇女子,会是什么来历呢,你家人会是什么样呢,你的朋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这些问题我不止一次想过。” 姬若离道:“可你并没有问过我。” 萧雁群道:“是的,因为我相信你,我知道你的身份或许不一般,总有一天你会对我说的。” 姬若离道:“可是我哥他……” 萧雁群松开她的手,叹道:“是,你们毕竟是一家人,我有什么权力让你们兄妹分离呢,如果你真的要回去,我不会阻拦你,只是我,还有大家,一定都希望你留下来,毕竟,你跟你哥有很大的不同。” 姬若离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帮着你们对付我哥,我知道他做过很多坏事,在大多数人看来,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可是……”她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带些哀求说道:“萧郎,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她从来没有以这种口气和萧雁群说过话,萧雁群有些恍惚,直直地道:“什么事,你说。” 姬若离道:“将来无法帮倒了,你可不可以留我哥一条命,我会劝他,劝他不要再作恶。” 萧雁群忍不住握住她的双肩,让她坐下,苦笑道:“若离,你是聪明人,以你对你哥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听你的吗。” “可是我……”姬若离从未有过的心乱,这也是萧雁群从未见过的,他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果你哥哥真能放下一切的话,我一定会留他一命,我相信他们也会这么做的。” 姬若离道:“可是你的家人,就是被他杀的。” 萧雁群道:“无法帮倒了,也算是替我父母报了仇,如果姬无天真能弃恶从善,那将是你的幸事,也是武林的幸事,我又为何一定要报这个仇呢……何况,为了你。” 其实姬若离心里明白,劝姬无天从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毕竟这是萧雁群对她的承诺。 她向萧雁群简单讲述了她与姬无天的事情,随后萧雁群道:“你既然决定留下来,那大家就有必要知道你的身份,你也不必再隐瞒了。” 于是召集众人,姬若离表明了身份,众人大惊,除了一早就知道的冷落禅,萧雁群替她说了几句,冷落禅道:“她对我们什么样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反正我选择相信她。” 岳琳琅道:“我也相信离姐姐。”方悔随之附和,梅傲雪道:“大家在一起这么久了,情谊非比寻常,我觉得没什么可疑心的。” 没想到接下来管彤也亮明了身份,并说明了在平江府时,是如何解决余生杨胜祖等人的麻烦。 一下子身边多了两个无法帮的人,众人的惊骇溢于言表,姬若离道:“其实我们彼此都知道,只是一直没说,既然大家选择相信我,那也一定会相信管彤。” 余生当然信任她,萧雁群道:“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不想因为这一点旧事就破坏了情谊……至于七虎兄弟,与我们同生死共患难,所以我才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 姚阳道:“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她们虽是无法帮的人,但是从未做过伤害我们的事,单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了。” 萧雁群道:“既然大家都一条心,那我也放心了,接下来我们商议商议明天如何应付无法帮。” 姬若离把那封信给众人传看,道:“目前我无法确认他的身份,我心里隐约有个人,但我不能确定,也许明天一切会见分晓。” 众人将信看罢,战天阙道:“那我们明天该怎么做。” 姬若离道:“咱们就来个反客为主,张公子带领人马先去土地庙,把无法帮的人杀了,尸体藏好不要让人看见,然后埋伏在那里,信里说他们会有举手为号,你也以举手为号,只要看见对方有人举手,你就带领人杀出来。” 一切计划妥当,次日清晨,七星盟紧接着司马明等人来到城西的土地庙。 司马明一行三四十人,抬着轿子放在一边,见姬若离现身,所有人躬身行礼,司马明道:“奉帮主之命,请若离姐回去。” 要不是姬若离提前对萧雁群等人亮明了身份,今天这阵势确实会让人大吃一惊。 姬若离道:“司马先生请起吧。” 司马明微笑道:“帮主一直在等姐回去相聚。” 姬若离也微笑道:“辛苦你们了,劳烦先生回去告诉帮主,我不会回去。” 司马明扫了一眼萧雁群等人,见他们面色如常,道:“若离姐,帮主可是你哥哥啊。” 姬若离道:“先生今日约我们前来,难道就是为了劝我回去?” 司马明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帮主当然希望你回去。”姬若离心念一动,道:“先生,我哥近来可好。”司马明道:“很好。” 章正干咳两声,道:“司马先生,既然姐不愿意回去,我们也不必浪费时间了吧!” 阴阳书生摇头道:“若离姐,你这么做是背叛帮主你知道吗,还有管彤,你难道也要背叛帮主吗?” 他本以为对方会一阵哗然,但没想到他们一点也没反应,管彤只淡淡地道:“我已经不是无法帮的人了,不认识你们帮主。” 司马明缓缓后退,道:“我们今天来就是想接姐回家,可若离姐不愿意,那么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姚阳恨无法帮杀了他三个兄弟,怒道:“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好谈的!”司马明道:“可惜了,你们应该多带些人来的。”说罢他忽然举起右手,章正阴阳书生等人面露凶光,土地庙旁的山林里冲出一队人马,杀奔过来。 令章正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队人马竟然不是无法帮的人,而是张扬的人。 阴阳书生惊道:“怎么回事!”形势不容他们多想,马凡松拿出鞭子,道:“不妙,快撤!” 萧雁群一声令下,七星盟与河东七虎配合着张扬掩杀过去,无法帮大败,司马明等人在那二三十人掩护下负伤逃走,萧雁群止住刀兵,对剩下的人说道:“他们已经逃了,如果你们还想反抗,那我们不会客气,如果你们不想再替他们做事,我们也不会伤你们,是去是留,你们自己看着办。” 那些人面面相觑,犹豫间有一人放下刀,然后便是两人,三人……最后全部放下了兵器,萧雁群道:“难得你们迷途知返,都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书剑春秋 司马明等人再一次落败,不但没能达到攻心的效果,还落入对方的埋伏,再一次损兵折将,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章正对此十分不满,他不仅损失了财源,更损耗了人力,再这么下去,恐怕完成不了姬无天的重任,就先一命呜呼了。 司马明两次指挥作战失利,上表姬无天主动承认过错,但章正等人却并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这一次被对方反将一军,绝不是简单的失策,而是有内奸向他们传递消息。 否则对方怎么可能会应付得如此从容。 知道这个计划的,只有司马明,章正,马凡松,阴阳书生和郭寒涛五人,所以如果真有人泄密,也只可能在这五人之间。 但是这五人,不论是谁,好像都没有向萧雁群他们通风报信的必要。 阴阳书生看向马凡松,道:“老马,那个梅傲雪是你徒弟吧。”马凡松道:“曾经是。”阴阳书生冷冷一笑,道:“怪不得那天截杀她们,你一直不肯出全力。” 其余三人把目光看向马凡松,马凡松有些不自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我通风报信,如果我跟他们是一条心,他们为何伤我。” 阴阳书生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不成你心里有鬼?” 马凡松怒道:“我心里有鬼,嘿,要说有鬼,真正有鬼的人是你吧!”阴阳书生道:“你还想反咬我一口?”马凡松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对若离姐一直有垂涎之心,那会不会是你向她通风报信呢!” 阴阳书生“腾”地站起,一张苍白的脸愈发没有血色,喝道:“你放屁,我几时说过我对若离姐有不敬之心了,倒是你,面对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徒弟,就是下不了手,你肯定是不想让她香消玉殒吧!” 马凡松疾道:“你什么心思不用我多说,不知道是谁在无法帮时一直想着看若离姐,也不知道是谁总是在若离姐闺房外观察。” 阴阳书生面罩寒霜,一字一句道:“你敢派人监视我。”马凡松道:“我并没有监视你,只是你那些事情,以为只有我知道吗,不然你问问在座的各位,如果帮主知道你这样的好色之徒对她心怀不轨,你猜猜你会有什么下场。” 郭寒涛见阴阳书生眉目间涌出一股杀气,忙叫道:“都少说两句,大敌当前,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章正默不吭声,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司马明干咳两声,道:“内奸的事咱们姑且放放,我觉得这次的失败在于有人暗中帮助他们,把我们埋伏的人给杀了。” 马凡松道:“那不就是张扬吗。”司马明道:“不,他手下的人并不多,而我们埋伏的人不仅人数多,高手也多,所以我觉得张扬并不具备这个实力,一定是有人帮助他们解决掉了我们的人。” 阴阳书生道:“那会不会就是屡次出现的那些杀手。”司马明道:“我倒觉得,很可能是朱奴儿的人。” 章正道:“不管是谁,我马上派人在宿州搜查,哪怕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可疑的人揪出来。” 阴阳书生道:“我倒有个提议,我看咱们也别玩什么计策了,一旦找到他们,立马强攻,咱们明明可以靠实力取胜,还搞什么计策。” 章正道:“我赞成,这口气我憋了太久,早就想痛快地干一场。”马凡松郭寒涛不说话,但表情已经是同意了,司马明只好说道:“也好,既然是我指挥不力,那你们也不必再听我的了。” 阴阳书生道:“司马先生,咱们可没这么说,只是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这么麻烦的。”司马明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道:“那好,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而七星盟这边,人人满腹狐疑,只因张扬和姬若离萧雁群说了,他带人来土地庙周围埋伏的时候,发现无法帮的人已经全部被杀了,这说明有人在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并在暗中帮助他们。 众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数次搭救他们的神秘组织,以及那个神秘的黑袍人。可那个黑袍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现身,而姬若离则以为,这一切可能和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人有关。 关于那个人,姬若离有个大胆的猜测,但还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况且她也想不出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隐隐觉得,如果真是那个人,那么一切疑问都迎刃而解,他与那个黑袍人,以及背后的神秘势力一定有某种联系。她把这事单独和萧雁群说了,二人正讨论间,只听一人在门外高声道:“萧大侠可在,人奉周先生之意来邀萧大侠一见。” 二人出了房,只见一个三十多岁,庄稼汉打扮的男人站在院中,萧雁群道:“阁下是……”那汉子道:“你叫萧雁群?” 萧雁群道:“我就是。”那人道:“我是周老先生派来的,他在城南信山下的亭子等你。”萧雁群皱眉道:“周老先生?” 那汉子道:“他说他叫周侗。”萧雁群大惊,忙道:“周前辈,他知道我在这,为什么不自己来?”那汉子笑道:“周老先生说猜到你会这么问,他还有个朋友在,走不开,但是他知道你在这里,给我点钱,让我跑一趟。” 姬若离道:“萧大哥,我记得你说过的周侗。” 萧雁群道:“是啊,算算我也有一年多没见他老人家了。” 那汉子又道:“周老先生还说,他知道你有好几个兄弟,都很了不得,想你带去给他见见。” 萧雁群喜道:“那是自然,我这就叫上他们,麻烦哥前方带路。” 姬若离拉住他,声道:“你就这么相信这个人说的?” 萧雁群道:“当然不信,这事太不合常理,我看八成又是敌人的阴谋。” 姬若离道:“那你还要去。” 萧雁群笑道:“把兄弟们叫上一起,还怕什么危险,对方既然邀请了,咱们不能怕……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姬若离道:“周前辈要见的是你和你兄弟,可没说要见我,他要是知道我是姬无天的妹妹,多半不会想见我的。” 萧雁群道:“他老人家不会这么家子气的,再说我们是一家人,他要是不想见你,那我也不见他了。”姬若离白他一眼,说道:“重色轻友可不像萧大侠的作风。”萧雁群笑道:“你也开始挖苦我了。” 他们的住处是张扬先到宿州时,在城外寻到的一个荒村,没有人居住,房子大半还是完整的,于是张扬等人略微打扫打扫,众人便在这暂居。 萧雁群叫上了七星盟的兄弟,留下河东七虎和张扬等人,为的是怕对方万一有调虎离山之计,不至于被一锅端。 那汉子为众人带路,往信山走去。 信山算不上什么山,只是几个起起伏伏的山丘,在沱河岸边,山脚下稀稀疏疏种着几棵梧桐树,飘落的叶子堆积在几株无主黄菊上,甚是凄凉。 靠近河岸有一座八角亭子,亭内正襟危坐一中年男子,儒生打扮,容貌清癯,面前摆着温酒器具,冒着缕缕热气。 那汉子笑道:“就在那亭子里,人带到了我就走了。”萧雁群道:“等等,你说亭子里是周老先生?”那汉子道:“是啊。”方悔道:“哥你弄错了吧,这人……看上去并不老。” 姬若离道:“辛苦哥带路了。”那人汉子一笑走了,众人缓缓走向亭子,没等他们开口,那儒生便道:“有劳诸位少侠了,请吧。” 萧雁群看看姬若离,迈步走进亭子,其余人则在岸边观望,萧雁群拱手道:“在下萧雁群,请问阁下是……” 儒生道:“平原君萧雁群,七星盟的首领,无法帮头号敌人,你的事迹江湖上早就传遍了。” 萧雁群道:“不光我,还有我的兄弟们。”儒生笑道:“倒是我失言了,请坐吧。”在他对面刚好放着一个垫子,萧雁群依言坐下,儒生朝岸边说道:“若离姐,你也来吧。” 姬若离跟袁溪等人嘱咐了几句,便走了过去,站在萧雁群身边,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停在了那儒生一侧的一把剑上。 儒生道:“若离姐,我们见过一面的。” 姬若离道:“可我却记不得阁下是谁。”儒生道:“你当然记不得,因为我平时从不在无法帮。”姬若离道:“阁下假借周侗先生之名邀请我们来,所为何事。” 儒生好整以暇地道:“你们走到这,用了多长时间。” 姬若离眼珠一转,道:“目前为止,一炷香时间。”儒生道:“一炷香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姬若离面色微变,暗叫不好,萧雁群高声道:“二弟三弟,你们快回去,我们中计了!” 儒生面色如常,袁溪道:“那你呢?”萧雁群看看儒生,道:“你们先走,待这里的事解决了我们再回去。” 众人也大概反应过来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纵然不放心萧雁群和姬若离,但对他们还是信心多过担心,迅速赶回。 萧雁群道:“先走就剩我们三个了。” 儒生起身,整好衣冠,朝着姬若离躬身行礼,道:“属下宋师古,拜见姐。”姬若离讶道:“宋先生?” 萧雁群脱口道:“你就是书剑春秋?”宋师古怍然道:“春秋二字可不敢当。” 宋师古,江湖人称“书剑春秋”,此人不仅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剑法更是冠绝武林,而为人又极重信义,年轻时做过许多轰动江湖的事情,因此得了“书剑春秋”的名号。 自从三十岁之后,他就极少现身江湖了,也几乎无人知道他是无法帮的人。他是无法帮“三教九流”中的“三教”之一,不过他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那就是他平时从不在无法帮,也不听任何人号令,只因他与姬无天有个君子之约。 他曾答应姬无天替他做三件事,不论什么事,但除了这三件事,无法帮其他任何事他都不插手。他已经替姬无天做了两件事,如今姬无天请他做最后一件,那就是杀了萧雁群。 姬无天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宋师古对他毫无用处,就好比徐庶对于曹操,因此他要宋师古杀了萧雁群,如果能够杀了,那么姬无天除掉一心腹大患,如果反被萧雁群杀了,那姬无天也损失的也不过是块鸡肋。 姬若离坐在萧雁群身旁,宋师古温了一碗热酒给他,道:“我跟周侗老先生素有交情,此次假借他的名义把你匡出来,不知他会不会怪罪。” 此人言谈举止,风度非凡,若不是亲眼所见,萧雁群断然不会相信他和无法帮扯上关系。 萧雁群道:“周前辈现在何处。”宋师古道:“我们是朋友,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这一点你可放心,何况他武艺通天,谁能害得了他呢,至于他现在在哪,我还真不知道。” 姬若离道:“宋先生把我们骗到这里来,是为了配合司马明章正他们行动吧。” 宋师古抚摸着手中的青瓷酒碗,道:“我的任务是要杀萧雁群,至于其他行动,我不必理会,也不想理会。” 萧雁群扬声道:“宋先生想要杀在下?” 宋师古道:“当然。” 萧雁群道:“可先生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 宋师古端起碗一饮而尽,给二人看了看碗底,示意他们没毒,姬若离也尝了一口,觉得酒味甚淡,没什么特别味道,萧雁群出于礼貌也喝了一口,只听宋师古道:“我听周先生说过你,想着武林如果能多一点你这样的俊杰,哪还会有奸邪宵之辈捣乱。” 萧雁群道:“那也不尽然,人心难测。” 宋师古点头道:“后来我更是听闻了你们七星盟的事迹,不得不说,我很钦佩你们……”接着又叹了口气,不胜唏嘘地道:“曾经我也有过这么一段时光,可惜啊。” 姬若离道:“既然如此,宋先生何不回头呢。” 宋师古道:“我答应过令兄,为他做三件事,我已经做完了两件,这最后一件还没有完成。” 萧雁群道:“就是杀我,是吗。”宋师古道:“是的,杀了你我和姬无天再无瓜葛。”萧雁群道:“可是在下并不觉得姬无天会放过先生。” 宋师古道:“这一点我倒不担心,姬无天对我一向不错,就算他真要杀我,那也是我自找的。” 萧雁群道:“在下身负重担,不会轻易死的。”宋师古微笑道:“当然,所以才会让我来杀你。”萧雁群挺直了腰板,昂然道:“先生有十成把握杀了在下?” 宋师古道:“在杀你之前,或者说你杀了我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萧雁群道:“请说。”宋师古沉吟着,温酒壶在冒着丝丝热气,沱河河水似乎随着那股热气无声无息地流动着。 此刻天地间静极了,连一丝风也没有,偏有这一片发黄的梧桐树叶,飘落下来,轻轻盖在亭角上。 宋师古道:“你们所坚持的正道,仁义就是滥杀无辜吗。” 萧雁群道:“我们并没有滥杀无辜。” 宋师古道:“无法帮纵然有过,可姬无天手下的人未必人人都该死,你们却不论是谁都一概杀了,这似乎与仁义相悖。” 萧雁群道:“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们,我想以仁义教化他们,可太多人冥顽不灵,难以教化,所以我只好杀了他们……在上一次与无法帮的交手中,有些人倒是能迷途知返,我放过了他们。” 宋师古微微一笑,道:“也就是说,你们的仁义,只要别人听话,如果不听话,就都杀了是吗。” 萧雁群道:“先生何苦要抬杠,在下并无这个意思。” 宋师古道:“可你们的确是这么做了。”萧雁群一时语塞,姬若离开口道:“世上无魔便无佛,若要卫道,那就必须降妖除魔。”宋师古道:“难道就不能以己渡魔。” 姬若离知道宋师古有意刁难,以他的饱学,岂会钻这些牛角尖,当下微微调整了坐姿,清口缓开,说道:“孔曰成人,孟曰取义,萧大哥所做的,就是舍生取义的事情,无法帮为祸江湖,残害百姓,是为不仁不义,萧大哥可牺牲自己性命,也要推翻无法帮,这难道不是孔孟大义吗。” 宋师古道:“你可以牺牲自己,可你为什么要搭讪你那些兄弟吗,他们又有何辜。” 姬若离道:“那是因为他们和萧大哥一条心,有共同的信仰,为了正道仁义,我们不惜一死,萧大哥用行为来诠释什么是舍生取义,好过一些满嘴道德仁义的伪君子。” 宋师古道:“若离姐这话是在讽刺我吗。” 姬若离微笑道:“先生才学过人,自然明白若离所指为何。” 宋师古凝视她片刻,忽然大笑几声,连说了三个“好”字,萧雁群道:“论才学,在下不及先生万分之一,可古往今来,做学问的太多,实施的人太少,以至于圣贤的仁义都变成了口头之谈。” 宋师古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又道:“可你知不知道,伸张正义是多么难的事,世人大多只为自己私利,即便有见识有学问的人,也大多只会侃侃而谈,没有丝毫骨气毅力。” 萧雁群道:“别人怎样我无权过问,也无权改变他们,我只坚信我坚信的,虽万千人吾往矣。” 宋师古道:“看来我们没必要纠缠这些问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下大势 宋师古骤然拔剑,天地间突起一阵强劲气流,吹得酒盏热气为之一晃,这一瞬间亭下河水竟也起了阵阵涟漪。姬若离惊呼,剑锋距离萧雁群的咽喉只有一寸距离,二人根本没有看清宋师古是如何拔剑,或许这世上没有人能看清。 萧雁群脱口赞道:“好剑!”宋师古道:“你可知此剑的名字。”萧雁群道:“愿闻其详。” 宋师古道:“七星龙渊。”萧雁群瞳孔一阵收缩,长出一口气,道:“能死在此剑下,是我的荣幸。” 姬若离从未有过的紧张,盯着宋师古,只听他道:“我的手只要再往前递进一寸,你就血洒当场,你不怕死?” 萧雁群道:“怕。”宋师古道:“可你好像没打算反抗。”萧雁群道:“因为在下不是先生的对手。”从宋师古出剑那一刻开始,萧雁群就已经明了,此人胜过他之前遇到的所有对手,他根本没机会出手。 姬若离道:“宋先生,你如果杀了他,七星盟不会放过你的,我也不会。” 宋师古道:“我知道你的功夫很不错,不过我有十成把握杀你。”萧雁群面色不改,道:“我却连一成把握都没有。”宋师古凝视他良久,姬若离在一旁似也愣住了,三人就好像雕塑一般坐在亭子里。 终于,宋师古轻叹一声,收剑入怀,缓缓说道:“你可知此剑如何得名。”姬若离看他神色缓和下来,一颗心也稍稍安定。 萧雁群道:“相传此剑是欧冶子和其女婿干将合力锻造,凿开茨山泉水,引入剑炉旁的七个水池中,而那七个水池,正对应着上天的北斗七星,从剑柄向剑身俯瞰,缥缈深邃如深渊,似有巨龙盘旋,因此得名。” 宋师古轻轻摩挲着剑身,道:“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此剑在隋朝时,曾是剑圣秦离的配剑,后来为避唐高祖李渊名讳,曾一度改名龙泉,” 萧雁群道:“此剑之所以留名,不仅仅是因为欧冶子和干将二人。” 宋师古道:“你知道背后的故事?” 萧雁群道:“昔年伍子胥为奸臣所害,被楚军追杀,逃到长江时,有一渔翁驾船驶来,呼他上船,带他逃离楚军的追杀,后来伍子胥为了感谢他,就把此剑赠予他,并嘱咐那渔翁不要对别人说起他的行踪,后来……” 宋师古接道:“那渔翁搭救伍子胥,是因为知道他是忠良之士,而伍子胥却疑心他贪恋钱利,不守信用,为表高洁,渔翁接过剑来自刎而死,所以这把剑,是一把信义高洁之剑,非等闲之人可配。” 萧雁群道:“这把剑如今在宋先生手里。” 宋师古抚摸剑身的手有些轻微颤抖,他道:“我尝叹古人之义,今不存矣,世道才会昏乱,可我却遇到了你,遇到了你的那帮兄弟……我实在不忍心杀你,我杀了你,岂非杀死了仁义,而陷我于不仁。” 萧雁群道:“可先生到底答应过姬无天,既然有了承诺,自当奉行,在下就在这里,等先生动手了。” 姬若离忙道:“萧大哥你……”宋师古右手持剑,缓缓起身,姬若离道:“宋先生,你如杀了他,我哥想必也不会放过你的,因为你对他已经没用,反而会有威胁。” 宋师古道:“这道理我何尝不知。”他面向岸边的信山,面色平和,说道:“我如杀你,不仁不义,我如不杀,不忠不信,惟有一法可解此局。”萧雁群一怔,忙起身叫道:“先生不可!” 一股炽热的红色液体自宋师古喉咙间喷洒而出,点点落在沱河水中,散出一片红霞,“叮”的一声,沾血的七星龙渊无奈地倒在一边,宋师古也彻底倒下。 二人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姬若离也看得怔住了,萧雁群长叹道:“先生这是何苦!” 诚如宋师古所言,杀了萧雁群,是为不仁,不杀则不义,所以他只有选择这个方式,既不杀萧雁群,也全了对姬无天的信义。 姬若离道:“宋先生,是真正的仁义君子。”萧雁群道:“不能让他曝尸荒野,我们把他安葬了吧。”姬若离本想提醒他袁溪等人可能在和敌人作战,但她也不忍心,于是同萧雁群一起,就在信山脚下把宋师古安葬了,连同那柄不世出的名剑一起埋入了黄土。 萧雁群在宋师古墓前停伫片刻,起了一阵秋风,梧桐树的叶子更黄了,萧雁群不禁叹道:“为何悲伤的事情总在秋天发生呢。”姬若离劝慰几句,二人离开,身后是几尺高的土堆,无名之墓。 宋师古的行动的确是配合章正司马明。 章正派人查访萧雁群等人的落脚点,然后与众人商议,直接采取强攻,留下司马明和郭寒涛镇守章府,章正,马凡松,阴阳书生连同淮西双煞,带领人马杀奔过去。 然而章正司马明等人却没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全被赵奴儿看在眼里,赵奴儿带着丑奴帮主力撤退,潜伏到了宿州,为的就是这一刻。 七星盟去见宋师古,张扬河东七虎等人留守,面对无法帮的大举进攻,他们猝不及防,虽有些准备,但毕竟没料到对方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章正这一次可谓是倾巢而出,几乎把府里的高手全部带来,誓要消灭七星盟这些人。 袁溪等人赶回时,双方激战正酣,河东七虎,乔越山乔卓云父子,被无法帮几名高手缠住,而张扬及其部下,则全力对付无法帮众。 其实萧雁群等人前脚刚走,章正便大举来犯,他胜在人多势众,而张扬这边则胜在兵精将勇,因此斗了多时,却难分上下。 村舍被刀兵包围,乱成一团,张扬见他们回来了,精神大振,章正呼喝一声,分出一部分人去对付七星盟。 方悔岳琳琅主动找上淮西双煞,四人冤家对头再次会面,分外眼红,岳琳琅不由分说,一剑刺了过去,方悔在旁,以罗汉拳和达摩十八手相对。 阴阳书生自人群中杀出,剑锋直抵管彤,余生夺过一柄刀,架开他的剑,阴阳书生反手又是一剑,狞笑道:“这么个婊子,你还当个宝了,你知道她被多少人玩弄过?” 余生怒极,手中的刀只顾狂砍,他毕竟不擅长刀法,又无甚章法,数招后就被阴阳书生找到破绽,幸亏管彤及时赶到,二人一刀一剑围着阴阳书生,管彤与他本就不相上下,如今又来个余生,阴阳书生立马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愈发苍白,凝神应战。 梅傲雪知道对马凡松,用鞭子讨不了好处,干脆不用,改用拳脚,战天阙知道马凡松鞭子厉害,因此一轮疾攻,不让他有出鞭子的时机,梅傲雪变换着多门武功,一时间也弄得马凡松手忙脚乱。 章正则被冷落禅拖住,杨胜祖宋妙真去助张扬,袁溪见方悔与岳琳琅不敌淮西双煞,便去助阵,他一加入,情况立马不同了。 方悔岳琳琅在多次战斗中,武功渐长,淮西双煞这次对敌,已经觉得不那么轻松了,这时突然又来了袁溪这个大敌,二人渐渐力怯。 双方斗了多时,死伤过半,淮西双煞被袁溪几拳打出内伤,岳琳琅两剑将其结果了,总算结束了这一段恩怨。 在萧雁群姬若离赶回之前,突然有几个人闯了进来,高声喊道:“章公子,大事不妙了!” 章正与冷落禅对敌,无法分心,那人又道:“不知从哪来的一群人,把章府给攻占了!”章正大惊,脱口叫道:“你说什么!“ 他的对手是冷落禅,即便是不分神,他也需出全力,此刻大惊之下分心,被对方拗断手臂,冷落禅出手如风,迅速击中他身上十三处要穴,章正剧痛之下,内力全失,接着便被冷落禅捏断了喉咙。 其实那几个并非章正部下,而是赵奴儿派来的,为的就是让无法帮的人分心,果然,阴阳书生等人闻言后,再无斗志,迅速溃败,转眼间走了干干净净,这时萧雁群姬若离刚好赶回。 马凡松,阴阳书生等人逃奔回宿州城里,果不其然,赵奴儿已经把章府攻占,众人又惊又怒,知道自己这点人非赵奴儿之敌,无奈之下只好回东京复命。 赵奴儿一直在观察章正的行动,知道这一次他几乎倾巢而出,于是带领人袭击了章府,司马明郭寒涛虽然留守,但府内却无高手,而赵奴儿这一次也是倾巢而动,几乎没什么抵抗就把章府占领,司马明郭寒涛只得先撤,同马凡松等一起回无法帮。 对于这次行动的失败,司马明要负首要责任,因此一回无法帮,便主动向姬无天请罪,姬无天表面上看对此事并不太在意,只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更没有治罪。 但司马明心里清楚,姬无天已经不信任他了,对于这份好不容易,付出极大代价换来的重新信任,司马明当然不愿意就此舍弃,但事态如此,他也无计可施。 尤其当他回到住处时,他竟发现,他府里所有人都被换了,其实不光他府里,无法帮上下仆人全部被姬无天更换,说是因为任更雄的事情,要清理清理无法帮,司马明心里如明镜似的,姬无天这么做的目的,一是想清除所有和任更雄有关的人,二是想用这些新用的仆人,来监视帮中人员。 司马明浑身不自在,却无可奈何,暗暗盘算该如何摆脱这一局面。 七星盟这次损伤巨大,张扬的部下几乎全部战死,其中包括子午门昔日的几个元老,其余人均负伤在身,好不容易积聚的势力,顷刻间被瓦解,不过好在他们主干还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赵奴儿打理好章府,准确地说是赵府,或者丑奴帮,邀请了萧雁群等人来做客,自从萧雁群和姬若离找过他后,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赵奴儿把暗中相助他们的事一一说了,众人当然心存感激。 他曾说过,双方虽结盟,但他有他自己的方式,他不会听命任何人,如今他正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夺了无法帮一块地盘,打了姬无天一个大耳光。 但在七星盟诸人看来,赵奴儿未免有浑水摸鱼的意思了,不过说到底人家毕竟帮助过自己,即便他坐收渔翁之利,对己也并无害处,只是对于他的为人颇为不喜。 赵奴儿占领章府,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也知道萧雁群等人不会留在这里,也就没再挽留他们,萧雁群等人依然回到那个村舍,把那些尸体处理了,毁坏的房子再稍稍修缮修缮,人员休整两天,再说下一步。 世事无常,谁也想不到下一步会有什么变化,武林纷争不休这不消说了,大宋世道昏暗,政治腐朽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程度。 终于,这一年,宋王朝的丧钟敲响了。 就在赵奴儿忙于安顿部下,萧雁群等人筹划如何对付无法帮,司马明暗思脱身之策的时候,北方女真人大举南下,兵锋直逼东京。 赵佶先派了给事中李邺往金营讲和,但李邺被金人威势所震慑,回朝后给皇帝上奏,得出一个“中国如累卵”的结论,赵佶又与众大臣商议,在朝会上,太长少卿李纲提议传位给太子赵桓。 赵佶应允,随后将皇位传给太子赵桓,也就是史书所称“宋钦宗”,而他则带领童贯,蔡京这帮奸贼,躲去镇江烧香,声称替赵桓,替大宋臣民祈福。 宋军战斗力低下,金人势如破竹,很快将汴梁城包围,太常少卿李纲指挥将士保卫东京,而金人见东京久攻不下,便提出了议和,议和条件则是宋需向金供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牛马各一万头,并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镇,以亲王宰相为人质。 赵桓一一答应,议和达成后,金军方才北还,(具体历史事件读者可自行查阅史料,这里不多赘述)。 然而在这一场战斗中,却出现了无法帮。 姬无天知道金人南下,准备借机起事,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询问了郭京的意思,郭京通过数日天象观察,告诉姬无天,大宋尚有二年国运,不可在此时造次。 于是姬无天顺水推舟,带领无法帮人帮助李纲,和东京守城将士,一同抵抗金人,并派出多名高手出城暗杀。 因此这场东京保卫战,姬无天立了不少功劳,待金人退去后,李纲上奏赵桓,赵桓降旨给予嘉奖。 对于姬无天这个举动,江湖上引起不震动,有些人以为姬无天另有阴谋,而也有些人认为姬无天虽然在江湖争雄,但对于大是大非的问题也毫不糊涂。无法帮得到朝廷嘉奖,对于江湖其他门派来说,无疑又给他们极大的压力。 一场东京保卫战,不仅让无法帮再次获得朝廷支持,还把他们的地位一下子抬到了救国救民的高度。 这样一来,不少人开始替七星盟担忧了,虽然他们也行侠仗义做了不少好事,但无法帮如今这个举动,多少会让他们有些难办。 金人北还后,赵佶与一班大臣回朝,却被赵桓软禁宫中,而老百姓深恶痛绝的“六贼”也被赵桓一一清除,并彻查与六贼有关的人,姬无天这时通过李纲上疏皇帝,直言宿州赵奴儿,曾是朱勔家臣,并与蔡京交好。 由于赵奴儿势大,单靠宿州一州之力不足以剿灭,因此赵桓下令,着天长军出兵,与宿州州衙,以及无法帮配合,三方联合行动,进攻赵奴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神州儿女》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月期限 赵奴儿没有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七星盟当然也不会想到,对于这一次清剿赵奴儿行动,姬无天决定亲自出手。 他点齐人马,留下陆不修与司马明“坐镇”大本营,此次行动司马明虽知情,却无法透漏出去,他身边的仆人对他几乎寸步不离,名义上是伺候他,实则实施监听。 因此司马明在无法帮如困囚笼,只能眼睁睁看着姬无天的行动,而姬无天故意把他留下,也是因为对他起了疑心,这一点司马明当然心如明镜,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应对办法,一个需要付出很大代价,并自断后路的办法。 宿州知州抽出多名衙役,协助守城官兵,将宿州四门关闭,姬无天亦抽出一部分人,把守四门,凡是有意欲逃跑的,一律格杀,老百姓们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阵仗也知道一定是大事,大人们把孩关在房中,街道店铺几乎有一半都关了门。 当赵奴儿得知这一现象的时候,官兵已将章府围了水泄不通,并下令放箭,一时间章府四周腾起无数利箭,密密麻麻形成一张巨,朝着府内射来。 如此一连射了三轮,赵奴儿的人死伤过半,无法帮众自墙头跃入,赵奴儿大惊之下当即指挥人迎战,这时章府大门被撞开,官军们蜂拥而至,刀剑齐出,章府内顿时响起震天杀声。 这一次的行动是天长军统领和姬无天联合指挥,官军对于江湖帮派自然没有姬无天熟悉,因此行动由姬无天安排,事先没有走漏一点风声,赵奴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他的人边战边退,而守在章府四周的官兵早已得令,只要看见里面有人逃出,立马放箭射杀,倘若官兵不敌,还有无法帮作为第二道防线,势必将丑奴帮一举歼灭。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丑奴帮人大半都被斩杀,剩下的一部分纷纷弃械投降,姬无天派人四处搜索赵奴儿,却不见其踪影,他知道以赵奴儿的本事,就算能够突破包围,也势必负伤,那么就不大可能再突破城门。 所以赵奴儿要么还藏在章府,要么就藏在城中某一处。官兵退后,宿州知州差人善后,而姬无天则接着让人寻找赵奴儿下落。 由于赵奴儿所在与七星盟距离太远,萧雁群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乔越山进城时才发现城门已经被封锁,众人虽有些疑心,但并没想到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黄昏时分,众人准备生火做饭,宋妙真岳琳琅和乔卓云三人颇通厨艺,方悔杨胜祖和张扬便给他们打下手。 河东七虎在村舍外讨论武艺,七星盟诸人在院内干坐,众人说说笑笑,伴随着夕阳下升起的袅袅炊烟,不论是谁,都一定会认为这里就是普通的村子,普通的几户人家,晚饭前聚在一起谈闲。 七虎正说得起劲,免不了动手切磋切磋,还想着去叫萧雁群等人,这时却见前方陌上走来一男人,正朝这边张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姬无天。 他知道姬若离在这个地方,而之所以孤身前来,是有些话想要和妹妹说。七虎却没见过他,姬无天看看他们七人,便猜中了七八分,拱手道:“劳驾七位,我想见姬若离姑娘。” 姚阳见他气度不凡,不似普通人,下意识问道:“阁下尊姓大名,为何要见姬姑娘。” 姬无天道:“你只说有个亲戚找她就好。”七人想了想,姬若离除了那个无法帮的帮主哥哥,好像也没什么亲戚了,再看看眼前这人,七人异口同声道:“你是姬无天!” 姚阳冲程东说道:“快去告诉他们!” 姬无天道:“你们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六虎摩拳擦掌,若不是因为姬无天,他们十兄弟也不会死了三个,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程羽喝道:“不必废话了,姬姑娘你见不到,动手吧!” 姬无天一笑,向前走了两步,道:“我原以为河东十虎是当世豪杰,没想到是这么不讲情理的莽夫。”程羽大怒,就要动手,却见萧雁群等人走了过来。 在这之前,萧雁群无数次想过,他的对手,姬无天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见面。 传闻并不假,姬无天的确十恶不赦,这一点萧雁群是肯定的,不然无法帮为何声名狼藉,他又为何要推翻它呢,七星盟其他人自然也是这么想。 但他,和他的兄弟,怎么也不会想到,双方第一次见面,竟然会在此时此地。 姬无天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身姿挺拔,相貌平平,衣着也一般,但其眉宇之间的不可一世却迥乎常人,他所站之地,在众人的下坡,但姬无天的整个气场,却似强过所有人,高过所有人一样。 姬无天也曾多次想过萧雁群,和他的兄弟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会以哪种方式见面,他迅速扫了一眼他们,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暗喝彩,同时又感到有些悲哀,如此人才,却不为我所用。 这样的见面对于双方来说,都很突然,尤其是对姬若离来说。 “我们虽未谋面,但我想我们彼此都很熟悉了吧。”姬无天道。 “的确熟悉,我做梦都在想着姬帮主。”萧雁群道。 姬无天微笑道:“我来不是为了和你们争斗的,我只想见若离一面,有些话想对她说。” 冷落禅道:“你就一个人来?” 姬无天道:“当然,我说了我不是来争斗的,虽然我们之间免不了一战,但至少不是现在。” 余生道:“你怎知道我们会放过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姬无天看向他身旁的管彤,管彤下意识退了退,他道:“七星盟素来以仁义为宗旨,如果你们非要今天动手,那的确是个绝妙的时机,但这样一来,你们以多欺少,岂非落人笑柄。” 胡汉昌道:“你害死我们三个兄弟,你觉得我们还会管什么笑柄不笑柄吗?” 姬无天道:“我说了,我只想和若离说几句话,我想你们好像没权利阻止吧。” 萧雁群道:“我们的确无权阻止,不过这要问问她的意思。”姬若离万万没想到姬无天会找到这,更不想兄妹一别,会是如今这个光景,她走了下去,跟在姬无天身后,回头看了看众人,姬无天低沉的声音传来:“放心,我不会把你带走的。” 兄妹二人默默无言地走着,穿过一片荒田,走过一条河,在一排赭色杉树前,姬无天忽然停下,道:“你看上去有些消瘦了,整天过着这样刀口舔血,颠沛流离的生活,一定很不舒服吧。” 姬若离道:“你也瘦了,整天想着宏图霸业,鬼蜮人心,想必也不会多快活吧。” 姬无天笑道:“还敢跟我这么说话,这点倒是一点没变。” 姬若离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姬无天道:“咱们兄妹难得一见,真要搞这么僵吗。”姬若离没有说话,而是把眼光看向前方的杉树,姬无天道:“有件事得告诉你。” 于是把攻打丑奴帮的事情前前后后,毫不遮掩地说了,最后说道:“可惜跑了赵奴儿,以他的性子,他一定会东山再起,不过这点我倒不担心,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再想起来恐怕不那么容易,除非你们帮他。” 姬若离道:“我们是盟友,他曾经帮过我们,如今他有难,我们自然要帮他的。” 姬无天道:“其实我在灭掉丑奴帮的同时,完全可以再把兵锋指向你们,你觉得你们有能力抵抗无法帮和官军联合进攻吗。” 姬若离道:“可是你并没有这么做。” 姬无天沉声道:“是的,我没有这么做,那你可知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姬若离叹道,尽管她不想承认这一点。 姬无天听她语气终于软了下来,便道:“好好的无法帮大姐你不当,偏偏帮着外人来对付你哥。” 姬若离道:“即便我不帮,也会有别人帮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姬无天有些恼怒,声音也严厉起来,道:“所以你要大义灭亲?” 姬若离柔声道:“哥,我和萧大哥说过了,如果你能放下无法帮,放下现在的一切……” 姬无天接道:“如果我改过自新,你们就饶我一命是不是,简直可笑,我姬无天什么时候要别人饶命了!” 姬若离道:“哥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现在的无法帮已经和当初没法比了,帮中的高手死伤殆尽,你所安插的势力也全部拔除,你难道还不清醒一点吗。” 姬无天冷笑道:“是吗,你们这么有把握,别忘了我今天完全可以灭掉你们。” 姬若离道:“既然如此,妹妹我也无话可说了。” 姬无天道:“你当真不愿跟我回去,你先别忙着拒绝,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这一个月里,无法帮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但是一个月后你如果不给我回信,那么我们兄妹也就走到头了,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 姬若离道:“执迷不悟的是你,不是我。” 二人回来后,姬无天把一月期限说给众人听,众人义愤填膺,萧雁群道:“姬帮主,我也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你如不能改过自新,那么七星盟一定不会放过无法帮。” 姬无天大笑,道:“好,就这么决定了!”跟着又看了看姬若离,然后目光移到萧雁群身上,点点头说道:“你很不错。”萧雁群之所以也给他一月期限,一来是因为他立誓如此,二来则是七星盟经过几场战斗,损失惨重,需要时间恢复。 司马明从姬无天走后,便想着能通知七星盟,但里里外外全是姬无天安插的眼线,活动范围虽不受限制,但那些人表面上是他的仆人,可如果司马明有什么异常举动,他们一定会告知姬无天,就连陆不修他也尽量避免见面。 于是他只好在家下棋喝酒消磨时间,潘妍自打姬无天走后,心中欲火一日盛过一日,她本是个情欲极高的人,常常想着姬无天的好。 如此一来潘妍脾气便喜怒无常,尽管她极力控制,不让司马明看出端倪,但司马明何等聪明,他当然能看出来,于是他心生一计,或可摆脱眼前困局。 这一日黄昏,他针灸完了,等大夫走后,把潘妍叫到身边,欲行房事,潘妍当然知道他不中用,但却没拒绝他,一是怕他起疑,而是姬无天不在,她确实难受得很,就算司马明没用,但搔搔痒也是可以的。 从此一连多日,司马明每日都拉着潘妍行房,往往都是半日光景,司马明心有余而力不足,潘妍虽一直假意鼓励,但心里早已被他撩得欲火难耐,得不到滋润。 直到姬无天回来,潘妍借口离开,与姬无天私会,终于解了这多日的欲望,并在他面前将司马明狠狠骂了一通,姬无天问起司马明,从潘妍和其仆人口中了解到,除了和潘妍行房,就是从药店胡乱买些壮阳药物,有时酒喝得多了,还打骂下人。 姬无天表面不做声,心里暗暗想着,郭京曾对他说过“北斗九星,七现二隐”,这其中一颗隐星他是知道了,另外一颗会是谁呢,他曾一度怀疑过司马明,所以才要监视他,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司马明意志消沉。 二人见了一面,简单说了些话,姬无天发现他胡子拉碴,发丝凌乱,双眼充满血丝,不如先前明亮,哪还有无法帮智囊的风采,这个模样与大街上的那些醉汉无异。 这样一来,姬无天对他的怀疑渐渐淡了,但对他的监视仍是一刻也不松懈。 司马明知道力度不够,于是变本加厉,愈发的酗酒无度,酒后拉着潘妍行房,恼怒时就拿起鞭子抽打她,潘妍受不了虐待,和他大闹了一场,跑去找姬无天哭诉。 说到底这是人家夫妻间的事,姬无天虽然是帮主,却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明说什么,只得安慰安慰,并提议潘妍搬出来住。 司马明却没有变好的意思,在一日清晨,起床时便将伺候他的一个丫鬟糟蹋了,晚间又强迫那丫鬟做事,并用各种工具来变相满足他的需求,把那丫鬟折磨得面无人色。 一连多日,司马明府上的女仆无一幸免,这事令姬无天十分震怒,当即命人将司马明捆绑起来,押往无法帮议事厅。 陆不修坐在一边,焦急等待着,他想替司马明说几句好话,但看看姬无天的脸色,这好话只好咽回去。 不多时,司马明醉醺醺地被押了过来,跪在地下。 姬无天喝道:“给司马先生醒醒酒!”随后便有一人将一盆冷水泼在他脸上,司马明顿时清醒,叫了几声,一看姬无天和陆不修在,下意识俯首道:“属下参见帮主。” 姬无天怒道:“亏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帮主,你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 司马明咽了口唾液,道:“帮主可是要为那些丫鬟的事责罚我,区区几个丫鬟而已。” 姬无天道:“如果你当真喜欢她们,大可以开口,我会把她们赏给你,可是你竟然这么折磨她们,你与妓院里那些折腾婊子的下流男人有何两样!” 陆不修看他形销骨立的样子,又是痛心又是愤怒,说道:“阿明,你这么做的确太过分了,丫鬟也是人,你怎么能做那种事呢,亏得无法帮上下还那么敬重你!” 司马明低着头,笑了笑,道:“敬重我,谁敬重我,不过拿我当个废人罢了。” 陆不修忙道:“阿明,快跟帮主认个错,从今往后不要再做那些事,帮主会对你从轻处理的。” 没等司马明开口,姬无天叹道:“司马明,你太让我失望了。”陆不修道:“帮主,阿明好歹是我们兄弟,为无法帮立过大功的,这么多年不过就犯了这点错,还请帮主从宽处理。” 司马明道:“行了陆长老,不用求帮主了,给无法帮立过功的兄弟难道就我一个吗,可你看看他们都是什么下场。”陆不修面色大变,姬无天拍案而起,怒道:“司马明,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司马明下意识缩了缩,头更低了,陆不修连连叹气摇头,姬无天怒哼一声,待情绪稍稍平静了,说道:“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看在你以往的功劳,这次我饶你不死。” 陆不修道:“阿明,还不谢过帮主不杀之恩。” 姬无天道:“陆长老你先不要忙着说话,我虽不杀他,但却要罚他。”司马明面无表情,姬无天高声道:“司马明为人淫恶,不堪再替本帮做事,从今天起,你与无法帮再无瓜葛,日后不得再以无法帮名义招摇,否则定杀不饶!” 陆不修惊道:“帮主,这……”姬无天摆手道:“你不必再劝了,司马明,我刚刚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司马明道:“一字不差,都听见了。” 姬无天命人解开他身上的绳索,道:“你可以走了……保重吧。” 司马明略一俯首,随后起身道:“司马明谢过帮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