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新月》 《破碎的新月》正文 1.破碎 我，是谁？ 周围的人，那些穿着布袍的人，围着自己交流着些什么。 他们的词句像是噪音，既无法从中听取信息，又充斥耳际，萦绕着、冲击脑中已经混乱的思绪。 前方不远处，一个水晶映出了一个少女的模样。 带着一头凌乱的金发与无神的碧蓝双瞳，水晶的曲面把人物映得扭曲，像黑森林里枯瘦的秃树。 淡蓝的双瞳静静地看着周围蠢动的一切。少女的身体静静地坐着，坐在人群中央，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论，听着话语中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字词。 耳边荡漾着低沉的旋律，把人们的谈话切割成只言片语。 然后，他们把我带离我坐着的地方。我能感受到我双腿在冰冷的地面艰难地行走——仅仅只是感知，我像一个傀儡一样被他们操纵着，哪怕仅仅只是挪开脚踏出下一步，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而我，只能静静地接受。 接受他们在我身上施加的一切。 一切。 ----------------------------- 红。 眼前的一切，那些扭曲而后又破碎的轮廓，被蒙上一层红色。伴随着那声鼓点一般的旋律，眼前的红，踩着鼓点一次次加深，让那些轮廓渐渐朦胧，直到眼前的一切均混成一团浓郁的绯红。 骨。 一声声脆响混在猛烈的低沉旋律之间。那些是刺耳的破裂音，声音随着红色的加深变得扭曲，像钢铁被划开一样刺耳，钻进脑子里，撕扯着灵魂。 暗。 疼痛从胸口扩散到全身。我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抽搐。不是他们安排的，也不是我想去做的，像是种本能，似乎我的身体天生就这样。眼前的红开始带着若隐若现的种种轮廓拧成一团，随后，开始变暗，变黑，黑得吞噬了一切的声音、轮廓、那些躁动的破裂声、那团浓郁的绯红…… 还有在耳边如鼓点般的低沉旋律。 最后，当最后一声旋律被吞噬时，黑暗降临。 然后，是在黑暗中燃烧一切的烈火。 我，是谁？ 身体覆盖着粗制的亚麻衣，衣物下，是一道穿过胸膛中央的暗红色伤疤。伤疤下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把内脏撕扯成碎片，再烧成灰烬。 周围有人围着我，蠢动着，交谈着。 那低沉的旋律消失了，他们的话语听得很清楚。 无数熟悉又陌生的词在耳边萦绕。 在这些词句中，一个词反复敲打着我的神经，在混乱的噪音中显得无比清晰—— 丽科尔。 ----------------------------- “教授，上面希望您的进展能进一步加快……” “又来？时间时间时间！我说了多少次！那些商人都以为新魔法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不……教授，这次是共和议会的意思。各大学院的代表也希望……” “妈的！那就把边缘实验室的安全限制都给我解除掉！出了什么意外让那帮人兜着去！” ----------------------------- “储能装置过载了！快点启动应急预案！” 火，燃烧着一切。它带来了爆炸与混乱，并让自己在其间肆意扩散，把沿途的一切撕成碎片，再把碎片烧成灰烬。 “快把出口打开，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那些实验体都疯了！” 暗，把希望一点点吞噬，绝望在被封死的一个个房间内蔓延，从里面传来了尖叫与哭喊。片刻之后，又把残留的一点声响吞噬殆尽。 “不，求求你不要！” 骨，破裂时发出清脆的响声。破碎的盾牌扎进倒地卫兵的胸口，在胸骨与肋骨破裂后，血肉与凶器一同从受害者躯干拔出，露出了尚未停止跳动的心脏。 ----------------------------- 我，是谁？ 一个留这黑色短发的女性头这样问着。 丽科尔。 少女看着他，笑着，向她宣布自己的名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2.初见 “丽科尔……？” 女性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她，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奇怪名字还没能反应过来。昏暗的房间里，她隐约看到眼前的少女把她的金色长发随意地扎成马尾，但是额上的斜刘海证明这头秀发曾被仔细打理过。金色发梢之下是淡蓝的双瞳。 轰—— 不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应声而出的火光从门外照进来，在短暂的瞬间照亮了幽暗的房间。 借着这一瞬的光亮，女性瞥见了身旁的水晶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黑色的短发乱糟糟的，黑色的眼睛带着血丝。头发框着精瘦的脸，上面沾着泥印和血污。 “这是……你的名字吗？”她对着这个自称丽科尔的少女问道。 “我不知道，只不过那时候我一直听到这个词，我感觉还挺喜欢的，就当这是我的名字吧。” 丽科尔耸了耸肩，看着眼前茫然无措的女性，她试图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但在她开始思考的一瞬间，剧烈的头疼仿佛要钻破她的颅骨，让她好一会才缓过来。 “对……名字！我的名字！”她看着自己的倒影自言自语，没有爆炸的火光，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我是谁？我在哪？这里究竟是……” 她几乎是带着祈求的语气向眼前的少女寻求答案。 “澪。”丽科尔给了她一个简短的回答，然后向她伸出手。“走吧。这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呆。” “这是……我的名字？”澪，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让她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丽科尔低头看着她，“我也不知道他们用的是哪个字，反正读起来差不多。”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紧随而来的是渐行渐远的喊杀声与尖叫。女性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拉住了少女的手，而少女则是以和她纤细的体型毫不相称的力道把她拉了起来。 澪并没有站稳，她感到身体异常的沉重持盾，仿佛体内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铅水。头痛和身上的疼痛让她踉跄了几步，她低着头，表情拧成一团，最后扶着身边的物件才保持住平衡。 在几次深呼吸后，澪抬起头站稳了脚步。仿佛这阵阵的疼痛激活了她僵硬的身体。 她眼中的迷茫减弱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刚毅、如冷锋一般的眼神。她就像一把残缺，却依旧锐利的旧剑。 “我们……认识吗？” 离开房间的前一刻，澪向丽科尔问道。 “我不知道。” 丽科尔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但我感觉，你对我是重要的人。” 门外是地狱一般的光景。 修建在巨大洞窟中的建筑在一连串的爆炸中沦为火海，通向出口的走道上遍布散落的建筑残骸，时不时还能见到血痕尚未凝固、或者已经被火焰烧得不成人形的尸体。这些尸体有些穿着盔甲或布袍，有些则是穿着破烂的囚衣。 澪靠着一把断剑在堵着门的断木间撬开一道开口，再借着这个开口推倒了它们。这些燃烧后的断木没有了以往的强韧，但是推开它们还是需要很大的力气。 这股力量让澪隐隐感觉不自然，但眼前的一幕让她没心思多想。 “这是……” “‘实验体’。我也不清楚细节，但我记得他们对我做过什么，现在他们落得这种下场是罪有应得！” 澪注意到她和丽科尔身上穿着同样的囚服，这种粗制的亚麻衣物穿在身上非常扎人。 虽然丽科尔的身高算不上矮，但和澪高挑的身材比起来还是矮了大半个头，使她在澪身边显得更加娇。 衣物的短袖露出了手臂，这让澪瞥见了自己手臂上的伤痕。 一根横梁拦住了前进的路，上面跳动的火焰发出令人窒息的热浪。在火焰燃烧的地方不时响起爆裂声。透过火焰，可以隐约看到通向出口的石桥。 “这里已经不再有岔路了。”丽科尔说道。 隔着火焰，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出口。 澪握着断剑在横梁上比划着，试图寻找可能的突破口。忽然，她隐约地感觉被热浪扭曲的视野中闪过一阵寒光。 这让她不寒而栗，一种莫名的感觉像虫爬一样搔过她的脊椎再爬满全身。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丢下了手里的断剑，扑倒了身旁这个除了名字之外一无所知的陌生少女。 嗖—— 一根弩矢穿过火焰，划过澪刚刚站立的位置，钉在石板路上。 “靠！你干什……” 丽科尔正想站起来，又被澪一手摁了下去，同时她另一手掀起一块木板，在木板立起的一瞬间，又一根弩矢穿透了木板，让木板碎成两半。 “你干什么！”丽科尔在澪的怀里挣扎着，想要挣脱她，但澪还是不由分说地抱着她躲进了走道一边的废墟后。 “放开我！让我把那家伙轰了！” “冷静一点！你现在冲出去肯定会受伤的！” 澪死死地抱住丽科尔，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头，这让她暴走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在她的怀里喘着粗气。 少顷，稍微恢复理智的丽科尔瞥了一眼走道上碎开的木板，弩矢结结实实地钉在上面，箭头上还映射着周围的火光。 “那现在你说怎么办！出口就在前面！为了找你我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了！这鬼地方要是什么时候塌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丽科尔抬头，用带着些许愤怒与不快的眼神瞪着她，似乎对刚刚把她强行拉开的事依旧耿耿于怀。 “这个……” 面对丽科尔一连串的质问，澪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噼啪——噼啪—— 燃烧的横梁发出了一连串的爆裂声。几根弩矢钉在了横梁的薄弱处，在火焰的燃烧下终于支撑不住崩塌了。 横梁的另一侧，出口与走到间的桥梁上，一个卫兵正依靠在栅栏上，手里拿着一把轻弩，慌张地在空空的箭袋里寻找着不存在的箭矢。 他的一条腿正淌着血。血迹歪歪斜斜地从走到处延伸到桥上。桥上还躺着其他几个卫兵的尸体。 “切，就一个人吗？” 丽科尔冷笑了一声，径直朝着那个卫兵走去。澪急忙跟在她身后。 那个卫兵颤颤巍巍地拔出匕首指着大步朝自己走来的两人。失血让他的脸变得苍白，恐惧和虚弱让他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澪，解决他。” 丽科尔从倒地的卫兵的剑鞘中拔出剑，丢给了澪。她的表情变得面无表情，看向敌人的眼神如刽子手一般冷漠无情，和刚刚在澪身边有些孩子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种反差让澪不由得楞了一下。 “再说一遍，给我解决他！” 丽科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再次强调了刚才的话。 “但是他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了啊……”澪那种冷锋一样的气息突然消失了，她变得摇摆不定。 “那我就自己来！” 丽科尔一把从澪手里把剑夺过来，大步走到那个卫兵面前，双手握着剑用力一挥，打飞了他手里的匕首。再趁着他摊在栅栏上的时候，刺穿了他的胸膛。 “你不记得这些人做过什么，但我记得！” 她踩着卫兵的身体把剑拔出来，重新丢给了澪。卫兵抽搐了一下，很快便咽了气。 血顺着剑刃淌下。澪看着血液在剑锋汇聚，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她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矛盾，手里握着武器的感觉让她感到熟悉又安心，但是在杀戮面前却很犹豫。她既觉得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又感觉难以接受。 等澪回过神来的时候，丽科尔已经走出大门，她快步跟了上去。大门外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明媚的阳光让两人睁不开眼，蒸腾的水汽随着呼吸灌入她们的肺脏。 “这里是……外面的世界吗？” 待眼睛适应外界的亮度后，映入眼帘的绿意深深地触动了两人。无意间，澪发现丽科尔的眼神第一次显得如此平静。尽管战斗带来的紧迫感还未平复，但这淡蓝的双瞳此刻如平静的湖泊，而非在洞窟里的锐利刀锋。 “走吧。”少顷，丽科尔抬起头，看着澪。 “去哪？”澪问。 “不知道，”丽科尔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细细感受着夹杂着草木气息的湿润空气，“反正，有你就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3.外面的世界 哗啦—— 哗啦—— 剑刃劈在灌木上发出的声响打破了森林的寂静。在被掀起的叶片落地之前，被惊起的飞鸟已经逃离藏身的树木飞向远方。它们灰黑的羽翼内部却长着靓丽的羽毛，在振翅起飞的时候，被穿透树冠的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反而把自己暴露得一览无遗。 这把剑似乎经历过激烈的战斗，使得它凹凸不平，而且也没有找到完好的剑鞘，澪只能一直把它拿在手里，但一路上接连不断的茂密植被也没机会让这把利器停止工作。 澪一边劈开灌木开路，一边不时地停下脚步警惕周围的环境，浓郁的绿意限制了视野，这让她在潜意识里感到不安。 而丽科尔却对此毫不关心，进入森林之后，一路上目光所及的种种很快松弛了她紧绷的神经。 灌木上的野果、树根上的蘑菇、从头顶掠过的飞鸟抑或是脚边一闪而过的爬虫……关于这些东西的信息，与她所受过的折磨一起被牢牢印刻在她脑海中，但当这些冰冷的文字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兴奋，这种兴奋甚至在几个时之内盖过了在洞窟中的狂暴。 她一路上走走停停，蹲下来仔细观察这些角落里的生物，就像孩童欣赏珍藏的玩具一般，和几个时前刽子手一般冷酷无情的少女判若两人。 丽科尔的玩乐与澪的走走停停不谋而合，但发出的些许声响也没少让澪头疼。几次她听到声音猛地回头，却发现只是那个忘我的少女在拨弄草丛罢了。 “我说，你打算这样折腾到什么时候？”有一次，澪把丽科尔从草丛中拎了出来，当时她为了看清一只一闪而过的飞虫毅然决然地钻了进去，“既然你决定两个人一起走，至少干点像样的事情吧？你这一路上除了胡闹之外什么都没干。” “有什么好担心的？”丽科尔对澪打断自己的欢乐时光回敬了一个瞪视，随后她从澪的手里挣脱下来，抖了抖身上的枝叶，“呐，这个给你。”她一边扫下头发上的叶片，一边伸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澪。 “这是……” 澪一脸狐疑地接过丽科尔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鲜红的浆果，如鸡蛋般大的果实放在手里颇有分量。 “丹球果。”丽科尔叉着手，带着一脸的自豪看着澪疑惑的表情，“‘半岛东北林地中常见的浆果，无毒，水分含量高，民间探险队制作干果的常用原料……’，算了这些不重要，这一个的尺寸可是比平均数据大得多哦！” “呃……所以？”丽科尔脸上渐渐显露的奸笑让澪更加怀疑了。 “试！吃！”丽科尔几乎跳了起来，抓着澪的手往她嘴里推，几番推搡之后，澪终于向这名少女的无限活力妥协了。 “怎么样怎么样？”丽科尔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澪的感受，她此刻兴奋的眼神仿佛闪着光。 “嗯……甜甜的，有些酸……”虽然果子鲜艳的眼神一开始让澪心存芥蒂，但事实上它并没有带来澪想象中的不适，相反，丰富的汁水缓解了她的干渴。 “嘿嘿，果然没记错。”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丽科尔再次转身，并在澪抓着自己之前再次冲进灌木丛中。 “喂！” 看着被搅得天翻地覆的灌木丛，澪叹了口气，在这种浓密的植被中这名少女没法跑远，而且澪相信，这个冒失的家伙肯定很快就会像刚才一样被挂在哪根树枝上。 “半岛东北……”她突然想到丽科尔无意间提到的词。 此刻，太阳已经渐渐落下，夕阳的橙红阳光透过树木照进森林的地面，也在澪脸上投下些许光斑。阳光与树木影子的对比让森林显得更加昏暗。 “澪——” “干什么！” “我被挂住了！快来帮我！” ---------------- 噼啪——噼啪—— 营火里燃烧的木块发出的声响在深夜的森林里分外刺耳。火焰在充斥着猫头鹰尖啸的无尽黑暗中为人腾出一处温暖角落。 营火的倒影在湛蓝的双瞳里跃动着，火光映在她白皙的肌肤和被随意扎起的金色长发之上跃动着。 “龙卵果。” 丽科尔把收集到的五颜六色的果实在地上一字排开，从里面挑出了最大的一个。粗糙的墨绿色果皮在阳光下不反光，上面还有深蓝色的条纹。 “果皮可以提炼出麻痹毒素。” 她在里面不停拨动着，大脑飞速运作，指认着每一个果实。 “这个，粉色的，是迷幻剂的成分。” “蓝色的可以和虫粉制成染料。” “还有这个是……” 澪隔着营火坐在丽科尔对面，看着她不厌其烦地向自己介绍一路上的战利品。火光在淡蓝的双瞳里跃动着，仿佛湛蓝的湖面上泛起的涟漪。这个澄澈的眼神几度让她把嘴边的话咽下去，她怕打碎这难得的平静。 “嘿，我说，”终于，澪还是按捺不住嘴边的话，“我们的过去……是怎样的？以前的记忆，还能回来吗？” 她注意到，那个湖泊有一个瞬间黯淡了下去，没有之前的狂暴与冰冷，但也失去了那份澄澈湛蓝的感觉。 “你记得的东西比我更多吧？关于我们过去的事……” 她抿着嘴唇，双手相扣着，手指在手背上不停摩挲，显得局促不安。 丽科尔停下了手里的事，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隔着营火，近在咫尺的人影也显得扭曲了起来。 “这种事，很重要吗？” 少顷，她冷冷地回复道，双眼仿佛一潭死水。 一个果实从她手边滑落，一路滚到火光与黑暗的边缘。 “以前的事情只有痛苦，我们只要向外走就行了，不管干什么，离那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 澪不再追问，她怕再也找不回那份澄澈。 “但是，你以前对我来说一定是重要的人，唯独这种感觉我是可以肯定的。” 她挤出一个微笑，随即湖泊恢复了原本的平静与澄澈。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找到能吃的果子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她拿出事先用藤蔓捆好的枝条，走到澪身边枕着它躺了下去。 “对不起……”澪轻轻地摸了摸丽科尔的头。 “嗯？” “不，没什么。” 少女在她身边很快进入了梦乡，她看着她的睡颜，把剑插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对着周围扫视一圈之后，靠着背后的倒木闭上了眼。 在火光与黑暗交界的地方，果子陷入了泥地中，上面还占着些许泥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4.入夜 上 “手法很不稳，力气倒是不。剑伤抖动痕迹很明显，连这种将死的敌人都不能一击毙命，你真的确定他们是你要找的人？” 在洞窟入口处的一片狼藉中，一个身着轻便皮甲的老人蹲在洞窟门口检查着尸体。手上的火把映出他兜帽下发白的山羊胡。 “不会错的，力量强化是萨洛人体改造的基本，只有突破常人的体质才能承受高强度的法力流。而且那种法术残留的法力场很特别。魔法的事情你就不用过问了，好好追踪就行。” “你不是雇了夜影吗？这种事情交给他们就行了。” “这种事情还是你更靠得住嘛，猎~魔~人~” 老人的身后是一个女孩，稚嫩的身形与声音、还有身着的天蓝色洋裙与这片废墟格格不入。 “少来这套。我只是想为我的过去赎罪而已，少把我和你们的烂摊子扯上关系。而且你根本不用亲自过来，女人永远都不适合战场。” 老人站起身，顺着足迹向森林望去。 “这都是什么时代啦还这么说，人家会伤心的哦~” “不管什么时代都一样，女人永远都是磨磨唧唧的。” 老人蹲下去，再次确认了通向森林的足迹。足迹非常混乱，仿佛有人在此处徘徊了很久，在门外的泥地上留下了层层叠叠交错的脚印。 叮——叮—— 女孩腰间的水晶响起了空灵的声响。 “这回轮到哪个玩意了？” 老人一边分辨脚印的人数，一边顺着足迹向森林里追踪着，被这声响打扰到判断让他略显不快。 “是夜影的回信。嗯……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萨洛的自愈改造还真不赖啊。” “两时前你还在那义愤填膺。” “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已，你不想确认一下吗？” 女孩手一挥，水晶顺着她的手势飘到老人面前。 “我不需要。既然你认为他们合格了，那我有自己的一套看看他们是什么货色。” 老人伸手一把抓住水晶，往身后女孩的方向一丢。水晶在半空旋转几圈之后回归平衡，稳稳地飘回女孩腰间。 “还有，这里面养蜘蛛了？这里的脚印里有类似虫足的脚印，还有类似腹部的拖曳痕迹，就这种尺寸来说，除了地穴蜘蛛我是想不出别的生物能留下这种痕迹。” “我想想……蓝晶蛛的话，作为半魔法生物出现在这种地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考虑到它的某些特性……” 女孩的眼睛转了转，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这回没准放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呀~” “如果是这样，还请他们自求多福。就算我不出手，帝国和萨洛也不会让他们公之于众的。” 老人瞥了一眼手里的长矛，举着火把，顺着脚印走进森林。 “那到时候温柔点哟，猎魔人~” “那你也最好记得你的立场，‘弃誓者’。” ------------------ 夜渐渐深了，银月爬上天空正中。 澪没有睡。稍作憩之后，她睁开眼环视周围，随后盯着跳动的营火。她在思考，思考白天的死里逃生、杀戮，和现在的平静对比起来那显得太过遥远，或者是当下的平静太过虚幻。身边的少女静静地睡着，纤细的身躯随着呼吸起伏着，对澪来说，这个少女身上有太多未知，而她却似乎对两人的过往有所记忆，无论是因为她闭口不提还是她确实不清楚细节，这种不对等的信息终究让澪感到隐隐的不安。 她甚至在怀疑自己这样草率地信任她、甚至决定结伴同行是否是一个错误。她现在正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身边，而剑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如果她愿意，现在就可以劫持这名少女，逼迫她供出关于自己的一切，或者就地处决她。 她伸出手，握在剑柄上。无数细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虫鸣、风动，午夜的林地并不宁静。 “丽科尔，丽科尔。” 但她不会这么做的，她不想失去少女如湖泊般澄澈的眼神。她只是握着剑柄稍稍晃动一下，确保能在第一时间能将它从泥土中抽出来。确认无误后，她把手轻轻抚在丽科尔的肩上。 “嗯啊……干嘛……” 澪轻轻摇醒了丽科尔，而她的语气和表情都带着不耐烦的起床气。 “哈啊……我睡了多久？” 丽科尔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再扭了扭发酸的脖子。营火的火焰已经变，或许再过几个时就会只剩下一团灰烬。 “不到三个时。不过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大型野兽……或者类似的东西吗？” “什么啊？你把叫醒就为了问这个？” “嘘，点声，而且这很重要。” 澪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决，甚至是有些强硬。丽科尔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暂时压住了心里的不满。 “嗯？这个……高鬃野猪……苍狼……灰豹……” 沙沙—— 周围的林地里发出轻微的窸窣声，黑暗之中闪过一阵橙红色的反光。丽科尔没有察觉，但澪的目光一直在跟随声响移动，只是全身的姿势一直保持不变。 剑就插在身旁，看似随意地插在地上，但实则触手可及。 “那有没有什么带金属的……而且是三两成群的野兽？” “嗯……如果是在这片森林的话，有些地穴蜘蛛的爪子有金属外壳记录……不对那些是穴居的……” “全都排除的话那应该是人了。” “嗯？” 刷—— 一个人影从澪的背后窜了出来。在丽科尔反应过来之前，澪一手抽出剑，一手把丽科尔推开，转身跃起，挡在她和黑影之间，随即，在跃出的黑影落地之前，挥剑向他斩过去。 金属的碰撞擦出了火花，刺耳的声音惊飞了黑夜中沉睡的飞鸟。 那是一把前端带新月形碗钩的怪剑。在攻击被挡下的一瞬间，敌人剑锋一斜，划过对方的剑刃，带着前端的弯钩向零划过去。 在脑袋被弯钩扎入之前，澪发力推开尚未落地的敌人，但敌人落地时借力后跳几步，蹬着身后的树干翻身越过零，落在零的身后，在丽科尔身旁。 一种熟悉的危机感在瞬间占据了丽科尔的思绪，这种危机感让她在顷刻间失去理智。一瞬间，跳动的蓝紫色电光在她身上亮起，失控的法力场让她的手臂上亮起一道道伤痕一样的法纹，周围的石块也在地上颤动着。 不过在这些喷薄而出的法力爆发前一刻，零回过身去，挥剑斩向敌人，并在自己攻击被挡下的时候，剑刃向上滑，卡在弯钩内，借势用力挥击使敌人的武器脱手飞出，随即顺势用自己的身体把对方撞飞。 然后，在另一个敌人举着盾牌冲出来的时候，零冲上去死死抓住盾牌，借着盾牌压住盾牌后的敌人，用尽全力推着，把敌人狠狠地撞在树干上。 猛烈的撞击甚至让木制的盾牌发出了破裂声。复发的疼痛让零停下了下一步动作，但所幸敌人也没有了动静。 “结……结束了？” 丽科尔从接近狂暴的思绪中缓和过来，身上的电光退去，手臂上的法纹也消失了。 “嗯，结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5.入夜 下 “所以，这一回你放出来了什么东西？” “他们是人，不是‘东西’，更不是你的猎物。” “我不把他们成为‘怪物’已经很客气了，我不否认他们其中有人还保留着人性，但更多的已经没有‘拯救’的意义了，但愿这一回不会失去控制。” 老人在森林中追踪着足迹，女孩则跟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走着。两人的脚步交错着踩在沿途的断枝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火把的光亮扫过林中的树木，照亮了利爪在上面留下的狰狞的划痕，顺着这些痕迹看过去，是大片被压倒的灌木，在这些灌木中可以找到剑刃劈砍的迹象。 “他们分成两拨，后来的一拨一直绕着前者的路径走，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在追踪。” 足迹在此处中断了，混乱不堪的场面和夜晚的黑暗使得追踪无法继续，而且为了保持低调也没法使用闪光术。女孩靠在树干上，双手抱在胸前，心里盘算着什么。 “好吧~只要让他们不要钻进腹地就行，夜影会好好确保他们到达萨洛城的，必要的时候再送点装备给他们。” --------------------- “好了，说吧，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再给我一个不干掉你们的理由。” 丽科尔强忍着把眼前两个偷袭自己的人炸飞的怒意没好气地说道，如果不是澪拉着，她现在已经把这两个人打飞了。 “只是路过的强盗而已，很很很抱歉打扰您的休息，给我们几分钟我们马上就滚蛋！” 说话的是个女强盗，就是她从澪背后跃出率先偷袭的。 “好吧，那第二个问题呢？” 丽科尔叉着手，但手里分明已经闪起了跳动的奥能。 “这这这个……我们……” “三。” “丽科尔这样是不是太……” “你给我闭嘴，吵醒我的账等会再算！” “请请请请请等一下！我们能够……” “二！” “钱！对！我们也没有给你们造成损失不是吗？！可不可以……” “一。” “所有的东西！我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们！” “所有的？” 少女手上的蓝紫色电光熄灭了。她低下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表情抽搐得拧成一团的俘虏，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动，打量着什么。 “你身材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嘛。” 丽科尔拽了拽自己的领口。 “脱下衣服。” “嗯嗯……诶？！” “脱！下！衣！服！” --------------------- “萨洛城？你在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帝国为了威慑萨洛已经向里面驻军了。萨洛就算再怎么对那座城市不管不问，也不会放着帝国的军队不管的！” 老人转身走过来，低着头，盯着女孩。 “那里是萨洛和帝国的交汇点，就算双方理由不同，但都不会允许这些东西出现。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比几年前了，整个萨洛城就是个火药桶！” “和萨洛或是帝国腹地比起来，那座法外之城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女孩抬起头，回敬了老人咄咄逼人的眼神，“如果在那种地方都不能自保，那也没必要进行下一步。” “然后呢？北边马上就要开战了，所有的港口都已戒严，没有哪艘船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往货箱里装活人往海外送” “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怪物’总得有‘怪物’的活法。” 女孩起身走到空地上，抬头看着树冠层缺口处露出的天空。云层之后是银白的新月，在云层的遮蔽下显得残缺破碎。 叮——叮—— 别在女孩腰间的水晶响起空灵的声响。 “夜影？” “对，他们找到其中一拨人了，这地方离你的村子不远。” “我会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货色的，希望他们不要让你失望。” --------------------- 几分钟后，女强盗留下她的装备，带着她的同伴消失在了森林的黑暗中。 “你说，他们会不会带着他们的同伴再回来？” 澪看着强盗们消失的灌木丛说道。 “他们逃跑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很慌乱，而且刚刚打斗的方式也很奇怪，不像是使出全力的样子……” “别想太多啦，那种水平的家伙再来多少都是一样的。” 丽科尔拾起强盗留下的皮甲，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然后背对着澪，掀起身上的亚麻衣。 “耶耶？你这是……” “干嘛？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 在衣服被掀起的那一刻，在腰际的曲线与白皙的皮肤露出的那一刻，一种微妙的感觉冲击着澪的思绪，就像她第一次看见湛蓝的澄澈眼眸时的一样，但是这一次更加强烈。 少女无所顾忌地解开了上身的束缚。 起风了，云层被拨开，银色的皎洁月光透过破碎的云层洒下来。风吹拂着她的长辫，金色的发丝掠过少女的香肩，白皙的皮肤在敞开的皮甲间显得那么耀眼。当外层的束缚被卸下时，少女身体的曲线在她面前展露无遗，月光映出了纤细身躯的曲线，金色的发梢在白皙的皮肤上轻抚着。 但当她即将卸下最后一层防护时，她迟疑了一下，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澪，转过去。” “嗯？” “转！过！去！” 这不是害羞，而是斩钉截铁的命令。 不过这也让澪的思绪平复了下来，她转过身去，在另一份战利品中搜索合身的装备。 一整套的皮革护具。皮甲虽然不是很合身，但紧一紧上面的束带后也并无大碍。 “呼，这身行头合适多了。” 几分钟后，丽科尔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装备。黑色的皮衣外套着浅色的皮夹克，下身是深色的皮裤，在加上一条装饰用的红染皮革短裙。 “好了，这回可以好好休息了~睡觉吧，澪。” “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6.林中漫步 “我记得，猎魔人是为了猎杀怪物而存在的，是吧？” 一名猎魔人把银箭从尸体里拔出来。那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人类，和在城市抑或乡村看到的别无二致的人类。 他还没死透，银箭从他身体里拔出来时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他抽搐了一下，很快便彻底安静了。 “时代变了，老伙计。现在连最偏僻的人类村庄都看不到哪怕是一个丧尸，你倒是可以祈祷哪天爆发一次大战，这样就会有漫山遍野的食尸鬼了。” 他的同伴——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猎魔人——对他的话心不在焉，毕竟这种对话已经出现好几次了。 “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怪物，他们只是会点帝国人不接受的法术，银箭射在他们身上和钢箭完全没区别。” 这名猎魔人依旧止不住地嘀咕着。 “你如果受不了可以换个差事。” “这是我最后一个单子了。” “那祝贺你，你解脱了。” “那你呢？” “你知道的，我是个机会主义者，我不会放过能收钱的机会，不管是什么钱。” …… …… “嗤，机会主义者……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么讨厌这个词。” 老人在林中屋中的藤椅上醒来，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从这个真切得让自己反胃的梦里清醒过来。 现在是黎明，初升的阳光刚刚驱走黑暗，但还来不及驱散林中的薄雾。 噔噔噔—— 屋外的木制栈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 “什么事？” 老人靠在藤椅上，没有起身，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木门。 “我们找到它的踪迹了！” “噢？什么时候？” “就在昨晚，天亮之前，在您还在休息的时候。” 老人站起身，打开木门，门口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粗制皮衣、短弓和箭矢，俨然一副猎人打扮。 “干得不错，这次追捕总算是有着落了。” 老人笑了一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转身拿起自己的短弓与长枪。 “那队长，我们现在就要追捕它吗？还是……” “先回到村里做好准备吧。” 老人关上门，用长枪的木柄捅了捅，确认门已经关好。 “再等几天，至少等弄清它最近的状况之后再下手。” ----------------- 森林深处的一阵窸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喂……你压着我了……” 重物的压迫感把丽科尔从睡梦中拽回来，睡意未褪的她眯着眼，试着把重物推开。 “你再这样我电你哦！” 几番推搡反倒使压迫感越来越强，最后，她终于不耐烦地睁开眼，还带着强烈的起床气。 眼前，是一对勾人心魄的蛇眼，还有不断吞吐的红信子。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是划破天际的尖叫。 还有一阵爆闪的蓝紫色电光。 “我不知道这玩意能不能吃，但很明显我们少了一个选择。” 澪拿着剑拨弄着地上的灰烬。就在几秒钟前，这堆灰烬的前身，一条蟒蛇，正蜷在丽科尔身上。 “喂喂喂，这玩意刚刚可是趴在我身上，没准下一秒就一口咬过来了！” 惊魂未定的丽科尔喘着粗气，手里还闪着蓝紫色的光。 “可是这未免有点过激了吧……” 澪看着地上的灰烬，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到这堆灰烬的原貌。 “这么危险的东西有点反应怎么了！” “怎么看都是你更危险……”零在心里暗想着。 “你也想变成这样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嗷……” 这是她们迎来的第一个自由的早晨，阳光驱走了雾气，升腾的水汽带着泥土与树叶的芬芳钻入丽科尔的鼻腔。 在此之前，每次醒来所见的都是洞千篇一律的穹顶，还有一成不变的水晶发出的光辉。她的脑中被输入了一些花草或动物的知识——仅仅只是作为炼金材料的资料，而现在，那些干枯的文字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一次的苏醒就像一次新生，重生的感觉比逃离洞窟的时候更加强烈。她站在阳光下，动用自己的一切感官感受着这一切。 森林在这夏末初秋的季节里依旧保持着翠绿，还有这些绿色生命力带来的恼人湿气。游弋于此的动物踩出一条狭窄的林间路，通向森林深处，最后淹没在绿意中。太阳一点一点向上爬，森林中的水气让人感觉喘不上气，阳光照在树冠与灌木上，让叶片发出耀眼的绿色。 两人在森林中漫无目的地穿梭着。四处都是低声的虫鸣，落叶在两人脚下沙沙作响。树叶间隐藏的粉红浆果、倒木上生长的黄斑蘑菇、亦或是在眼前匆匆飞过的金色甲虫，丽科尔和昨天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甚至更加忘我。 “零，你看！” 她指着一朵从藤蔓上垂下来的花。红色的花瓣包围着黄艳的花蕾，一只蜜蜂从花蕾间钻出，带着满满的花粉飞进森林深处。 她把脸凑了过去，闭着眼，细细地嗅着花香。光斑透过树冠撒在她身上。被随意扎起的金色长发在光斑下闪耀着让人心悸的光。 “所谓的茉莉样香型就是这样的味道吗……” 她闭着眼，无从知晓那双湛蓝双瞳此刻是否泛起澄澈湖水的光辉，但她的嘴角此刻分明微微翘起。 “这应该是布拉草的花，‘红色妖精’，泛用虫毒药的成分，但它应该是三瓣，而这朵有四瓣……” 少女回忆着她所记得的关于这些花草的知识，澪在一旁静静听着，渐渐的，那头金发与白皙皮肤的的颜色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 一种奇怪的悸动涌上心头，似乎是一种冲动，但又不知指向何物。 “喂，你在干嘛？”当澪回过神来时，丽科尔已经凑到她面前，“你都半天没动静了。” “嗯……我没事，只是有点……走神。”她甚至没发觉自己的眼神已经因为恐慌而游离。 “那还好，我还以为你死机了。” 两人在森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澪用剑劈开拦路的灌木与荆棘，而丽科尔则是跟在她后面一边走一边随手摘下沿途的花花草草，或者在他劈开障碍物之后越过去，兴奋地探索新的角落。早晨的森林视野比傍晚时更加明亮，这助长了丽科尔的好奇心，有时候会遇上植被稍微稀疏低矮的开阔地，这时候丽科尔都会率先跑上去去自顾自地翻寻着什么，仿佛这里不时危机四伏的森林，而是某个精心布置的后花园。 澪不时抬头环顾四周，对周围深不可测的绿意保持着戒备，双眼扫视过周围每一个角落，剑柄也从未从手中离开。但是当丽科尔捧着一堆奇奇怪怪的玩意到她面前，或者拉着她跑去看某些躲在角落的奇怪物种时，她也只能迁就这位少女无所顾忌的任性。 凭借丽科尔的认知，两人靠着各种块茎和浆果让自己在这几天的游荡中不至于挨饿，但也称不上饱食。 有一次，在丽科尔从零的手里拿过剑，准备撬开一块可疑的树皮时，澪没有像往常那样跟过去，她站在原地，聚精会神地盯着森林深处。 “喂，你干嘛？” 丽科尔见状也停下脚步，她走回澪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但是只是和周围无异的绿意罢了。 “唔……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水声。” “哪有！” “嘘，仔细听。” 安静了几分钟，待思绪渐渐适应了森林本有的宁静之后，若隐若现的水流声穿过虫鸣、风动与摇曳的枝叶敲击着丽科尔的鼓膜。 穿过沿途的植被，潺潺的水声在虫鸣叶落间愈发清晰，在劈开一片浓密的灌木后，一条溪映入眼帘。清澈见底的溪水中受到惊扰的鱼群四散游如石缝中，流淌的溪水撞在露出水面的石块上，溅出一片片水花。 “是水耶……” 丽科尔没有对眼前的一幕做太多感慨，便冲上前去捧着溪水喝起来，澪扫视一圈四周后也加入了她。毕竟靠着浆果和积攒的露水并不能真正解决干渴，更何况千奇百怪的浆果还会在口中留下难以言喻的味道。 一阵酣畅淋漓之后，两人在溪边靠着树干坐下。 “顺着溪走吧。也许能看到人也说不定。” 休息一阵后，澪发话了。 “你怎么知道？” “嗯……我也不清楚，就像是感觉会这样……之类的……” “就算是吧。但是找到人又怎么样？谁知道外面的人会不会也是同一种货色。” 丽科尔的表情毫不掩盖自己心里的不屑与质疑。 “但至少比现在瞎跑好吧，我是这么想的。” 澪挠了挠头，丽科尔的表情让他心里着实不安着。但是过了一会，丽科尔站了起来，看着溪水流去的方向。 “啧，事情总归不会变得更糟。但愿真的像你说的能有好事情吧。” 两人顺着溪水一步步跋涉。太阳慢慢地降下，直到隐藏到视野尽头的树木之后。夕阳把天空和森林染成了橙红色。天空中不时飞过归巢的鸟。 当她们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块跳过溪时，透过清澈的溪水，一块蠢蠢欲动的“石头”引起了澪的注意。她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怪异的物体在水下缓缓移动，在它慢慢靠近自己的时候，澪拔出剑，瞄准它，摆出了刺击的预备动作。 咔嗤—— 一声的脆响从水下传出，丽科尔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一块近半米宽的张牙舞爪的“石头”被剑刺穿，从溪水里被挑起来。 那是一只岩蟹，它那灰色粗糙的甲壳把它伪装成一块石头，腹部呈现稍潜的灰白色，四对收拢的足紧贴着身躯，两只粗短的钳子张到极致，无力地挥舞着。它的外壳本应如岩石般坚硬，但还未度过换壳恢复期的它为它的莽撞付出了代价。 “我看到它在水下向我靠近，我就试探性地刺了一下。” 澪抖了抖，把它抖落到石头上。这只大螃蟹无力地挣扎几下后断气了。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东西啊？” “林地岩蟹，大概是要偷袭你吧，这种家伙就是靠这招捕食的，据说能钳断人的腿哦。” 丽科尔说着，手里拿着随手捡来的木棍戳这它，这只刚刚毙命的螃蟹嘴里还冒着泡。 “分布于大陆西南部的林地中，杂食，而且……”丽科尔说着，咽了咽口水，肚子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 “能吃吗？” “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7.心语 “所以，你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老狼头，夜影会在他们离开前压住消息的，只要你要的人一出现，他们自然会通知你。” “夜影的工作我不担心，我担心你说的那两个人，现在的不稳定因素已经够多了。”臂铠随着手指的起落敲击着桌子，桌子另一端的寒气拂到臂铠上，留下一层薄霜。“这关乎战局，现在的局势不允许我犯错。” “嘿嘿，我办事有让你的要求落空过吗？” “但一次都没让我放心过。” ---------------------- “你刚刚……在问我？” 澪看着丽科尔捧着的大家伙，又看了看她，一脸的疑惑。丽科尔眼中破天荒的对她露出期待的目光。 “对啊，你不是对森林挺熟悉的吗？你这一路上的表现差点让我觉得你有智力。” 丽科尔用眼神把零打量的目光逼了回去。 “可你这一路上……” “我的记忆库里根本没提到这玩意能不能吃，你要是想做清醒药剂它的壳倒是不错的材料。” 丽科尔的眼神愈发尖锐了。 “可我不确定……” “不干电死你！” “诶。” 这些埋伏在水中的大螃蟹虽然算不上是怪物，但也是一种令人无比头痛的生物。巨大有力的双鳌可以夹断溪边饮水的野鹿的腿骨，这一招也同样适用于路过的樵夫或者冒险者。但现在这对危险的武器无力地耷拉着，被澪随意拨弄。 “没有针刺、也没有腺体……” 澪仔细检查着这只大螃蟹的外壳，在确认无碍后又抹了一口伸出的体液尝了一口。 很腥，还有一股淡淡的泥土味。 “可以吃，大概。” 几分钟后，在确认不会产生麻痹溃烂之类的毒作用之后，澪下了结论。 捡柴，施法。 两人在溪旁找到一片干燥的空地上，法力产生的高温点燃了潮湿的柴火。从周围的灌木上砍下枝条被拼接成简单的烤架，撑起了被完整卸下的蟹壳，壳内是泡在水中等着烫煮的蟹腿。 这种蟹壳在某些原始部落或族群中常常被涂上纹章，当做盾牌或者祭祀道具，但饥肠辘辘的两人无意间发现，这个坚韧的甲壳也是做锅的好素材。 尽管蟹壳并没有完全成熟，但仍然足够抵御火焰的高温，在把缺口用泥土封上后，添上水，把切好的蟹腿丢进去。没过多久，随着水的沸腾，蟹壳也变成橙红色，原本的腥味满满变淡，取而代之的是螃蟹特有的鲜美气息。 夜晚，天上的孤星映衬着银色的圆月，天空很晴朗，淡淡的月光撒在溪水的鳞波上。篝火旁堆砌着被掏空的蟹壳，火光只照了周围的片空地，月光被挡在树冠上，留给森林中的只有无边的黑暗。虫鸣中夹带着猫头鹰低沉的咕咕声代替，在黑暗中的角落中回荡着。 两人坐在火堆旁，靠着树干，眺望着静静的夜空。 澪撬开最后一条蟹腿，再切成两半，把另一半递给丽科尔。 “你知道吗，澪……” 丽科尔接过蟹腿，嘬掉蟹肉，随后枕着树根躺下，透过树叶，看着天际的银月。为数不多的薄云在月亮边飘动，产生月亮在缓缓移动的错觉。 “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以前的事吗？我所记得的，只有关于所谓的‘改造’，我真切感受过的、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丽科尔闭上眼，一只手顶在额头上，深吸了一口气，像在回忆一场噩梦。 “身体被剖开，再被灌入他们强加给我的法力流，让它们在我的体内凝聚成水晶……我的心脏和大半的肺被魔法石给取代了，这些水晶会慢慢和你的身体融合……融合过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想象，澪，就像有人由里向外慢慢撕扯你的身躯和内脏……” “这就是原因吗……你讨厌的那个地方……” “没错，”丽科尔撺紧了拳头，“我失去了记忆，我和你一样对以前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在他们的资料中我只找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零星线索……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又把这些苦痛强加于我，这是他们应有的代价。” 丽科尔翻过身，把头贴在澪的胸口，食指在她胸口划着。低沉的鼓动回荡在两人的胸膛之间。丽科尔没有心跳，这是澪的心脏发出的躁动。在森林寂静的夜晚，这些生命的节律显得异常清晰。 真吵啊。澪第一次感受到心脏的搏动竟能如此清晰刺耳。 那种不明所以的悸动再次袭来，但这次，少女与自己之间不再有距离，她正静静地贴在自己身上，双瞳如湖泊般澄澈。在短暂的迟疑后，她下意识地，双手勾过她的腰，轻轻地搂住了她。 “我曾以为我再也听不到心跳声了。” 丽科尔静静地躺着，享受着这些低沉的鼓动。她就这般静静地躺着，没有冷漠的杀意，也没有恬躁的好奇心，安静得让澪难以适从。 “所以，为什么是我呢？” 她再一次提出了那个问题。 “我不知道……但我能感受到，你对我很重要，曾经是，现在也是。” 她抬起头，微笑着，注视着零的双眼，火光照亮了她眼角的泪珠。 “我们是一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8.老猎人 薄薄的晨雾在溪上弥漫着，在水流的拐弯处，一条泥泞的路出现在眼前，顺着溪流的方向向森林深处继续延伸。径上，几个手掌大的兽类足印横穿过泥泞的路面消失在路边的杂草中。 澪半跪着打量着这几个足印，随后抬头看着丽科尔，想从她口中找出头绪。 “看我看嘛，萨洛的炼金材料里面可没提到兽类。” 丽科尔耸了耸肩，打发零继续往前走。 两人顺着路一路走去，在树木稍微稀疏点的地方，一个路牌指向他们前进的方向，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两个字：里克。 大概这就是溪流旁的村落吧。澪这样想着，和丽科尔又继续在树林里慢悠悠地走着。最终，这条路把两人带到一座木桥前。 溪从桥下穿过，岸边几辆水车在河水的推动下慢慢转动着，水车的后面是一个的村庄，几股炊烟在村庄上摇晃。村内尽是木制的单层平房，几户人家在门外用木篱圈出一片菜园，玩闹的孩童隔着木篱看着这两个奇怪的陌生人，路上不时出现往菜园内赶着家禽的农妇。两个陌生人的来访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村民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又投入手上的农活。 村内的一间长屋没有像其他屋子一样圈出菜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铁匠铺，屋子门外摆着长桌，长桌两边放着长凳，一个身着便装的少年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木盘，盘子里装着带血的布，神色紧张地打量着这两人。两人停了下来，和门口的人保持着距离，澪握紧了手里的剑，向前一步把丽科尔挡在身后。 在少年打量着这两个陌生人的时候，一个老者从长屋内走出来，他身材高大健壮，身着一身粗制的皮甲，脖子上挂着一颗狼牙挂坠，留着山羊胡，花白的头发整齐地在脑后束成一条辫。 见老者出来，少年立刻上前与他耳语。几句之后老者止住了少年的话语，扫视着这两人，手里拿着布片擦拭着手上的血迹，皱着眉头在两人身上细细打量着。 “你们是谁？”片刻后，他直视着澪的眼睛问道。 “探险者！”还没等澪开口，丽科尔抢先一步回答了老人的问题。 “德，招待客人。”老人咕哝了一下，把布片放入盘中，转头对那个少年说道。 “但是，先生，”少年对老者的话很吃惊，“那是官兵的剑……” “招待客人。”老者用低沉的嗓音强调了他的命令，少年只得灰溜溜地跑进了长屋。 “坐下吧。”老者在屋外的长凳上坐下，澪迟疑了一会，而后隔着长桌和老者面对面地坐下，剑插在地上，但手依旧不离剑柄。 “你的警惕性很高嘛姑娘。”澪的每一个动作都被老者看在眼里，丽科尔跟在澪的后面走了过来，但是没有跟她一样坐下来，她站在澪身后，刻意地和老者保持着距离。“但是不够高，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听从一个手上沾血的陌生人的话。” “喂！所以你把我们叫过来是要干嘛！”丽科尔有点不耐烦，“有话快说，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里的猎户头领，也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村里的人都管我叫老苏。” 老人说话的时候，少年从屋内用木盘盛着几块奶酪，放到了三人面前，随即又急匆匆地跑回屋内。丽科尔看着眼前这盘陌生的淡黄色物体迟疑了一下，在确认自己的记忆里没有相关的资料后，拿起一块强行塞进零的嘴里。 “他叫德顾，我手下的铁匠，跟了我有一段时间了。”老人随手拿起一块奶酪塞进嘴里，“请原谅他之前的无礼。最近有头野兽威胁着这里的安全，但是我们在追猎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让这孩子有点神经兮兮的。” “野兽？” 澪想起了半路上看到的足迹，那种尺寸的野兽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嗯，苍狼。我和我手下的人追踪它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负责追踪的伙子们被那狡猾的畜生反将一军。好在没有致命伤，现在刚处理好伤口，但是要修养好一阵了。” “不过那个叫德顾的……反应好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请见谅，那孩子没见过血，有些紧张过度了。”老苏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压低了音量。“毕竟这座森林里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没人知道这些秘密会带来什么，何况是他这样的孩子。”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始终不离对面的二人，那种眼神像在审问，其带来的压迫感让零不自主地握紧了剑。 “咳，咳！” 丽科尔打断了谈话，老苏的话明显让她不快，而且她的感情总是毫无保留地写在脸上。 “这附近除了森林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丽科尔问道。 “萨洛城，这里每隔几天就会有路过的马车过来收山货。坐上马车一天时间就能到。” “那个叫马车的东西什么时候来？” 老苏没有回答，只是瞥了她一眼，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你们有钱吗？” “钱？” ---------------- 夜幕降临，村庄内一片寂静，屋外的夜幕中唯见房门外的火把发出的火光。 长屋内，一个铁架吊着铁锅在炉火上烧着汤，澪和丽科尔围着炉火坐在地上。老苏答应让她们在此暂住一晚，但是房间已经留给伤员了，今晚两人只能睡在炉火旁。丽科尔伊始并不答应，但在澪的强烈要求下，她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所以说，那个叫钱的东西是什么？”澪问道，虽然老苏已经向他们解释过一遍了，但她依旧是似懂非懂。 “一般等价物。” “嗯？” 丽科尔生搬硬套的回答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不过，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了。 “喂！那种叫苍狼的生物给你们带来很大麻烦，对吧？”丽科尔朝老苏叫着，而对方现在正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淅沥沥的雨。“我们帮你把问题解决，你给我们那种叫钱的东西，如何？” “你？”老人用余光瞥了丽科尔一眼，完全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乳臭未干的丫头，别瞎折腾，这是你能干的活儿吗？” “不过是野兽而已！有什么难的！我可是连……”到嘴边的话被丽科尔收住了。“反正带我把那玩意找出来，我把它解决掉，你把我们进城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就这样！” 老苏不再回应，他离开窗沿，走进储藏室，从里面拿出一把长柄斧。 “会用吗？”他握着斧柄横到丽科尔面前。“有时候会有出入边境的冒险者来这里购买补给，拿武器交换也是常有的事。” “如果挥不动屋子里有更轻的，”老苏补充道，“我现在可没精力多顾管一个伤员。” “切！有什么难的！” 丽科尔一把从老苏手里把斧头夺过来。但是，虽然以她那被强化过的力量拿起斧头并无大碍，但是挥砍就是另一回事了。她握着斧头摆弄了一会才适应了斧刃重量带来的惯性，笨拙地挥了几下。 “但愿你今晚不会砍断自己的脚。”老苏对着丽科尔笨拙的动作发出不屑的冷笑，这毫不意外地激怒了她。 “能用魔法解决的事情我为什么要用武器啊！” “哦？魔法？” 老苏装出惊讶的语气来掩盖自己引蛇出洞时的心情。 “我试试吧。”在丽科尔的情绪被愤怒彻底占据前，澪起身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了斧头。 “很重的哦。”丽科尔把斧头递了过去。 这种厚重锐利的斧刃可不是来自樵夫劈柴的斧头，而是货真价实的战斧，长长的斧柄连着厚重的斧刃，破甲、碎盾、斩马无往不利，甚至可以用来强行拆解敌人的辎重和工事。斧刃被简单地打磨过，斧背还带着点锈迹和划痕。零抡起斧头转了一圈适应重量，动作明显比丽科尔流畅得多。 “看来还是有人知道怎么干架的。” 老苏笑了笑，走到窗边，抬头看着雨后爽朗的夜空。 “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进森林，日出就出发，趁那畜生还没走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9.狩猎 黎明时分，天蒙蒙亮，太阳还未升起，森林的晨雾弥漫在村庄中。澪扛着斧头，剑别在丽科尔的腰上。 “这里可不是连武器都不会用的丫头片子该来的地方。” 老苏站在村口的桥上等着他们，一只手握着长矛，另一手牵着两头猎犬。周围是为他送行的村民们。 “切，那就来看看到时候是谁先被打倒吧。” 丽科尔不屑地回应着。 “但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老人转过身，带着两人向森林深处走去。 三人在森林中越走越深。 层层覆盖的枝叶把阳光挡在树冠层之上，只在林地上留下几块光斑。四周是渗人的绿，空气中充斥着枝叶腐烂的气息。 “你说的苍狼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啊？”澪跟在老苏身后问道。 “你应该在昨晚就问清楚这个问题，而不是在现在这种不能回头的状况才想起来。”老苏一边说着，一边在树干上寻找记号，并沿着记号带着两人向森林深处走去。“那是一种巨狼，和虎差不多大，力量也同样惊人，而且和狐狸一样狡猾，是一种非常难缠危险的野兽。不过好在是独行的，合作得当的话也并非不可战胜。” 猎犬低着头在地上不停嗅着，寻找猎物的踪迹，老苏一边走，一边模仿动物的叫声，时不时停下来检查深埋在植被间的陷阱。这些陷阱大多是些捕兽夹以及绊线陷阱，周围插上用两根树枝捆成的十字木杆，用来提醒人远离陷阱又不至于赶跑野兽。 澪平握着斧头跟在老苏身后，丽科尔在澪身旁轻轻地哼着歌，一边观赏着林中的一草一木，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剑。 “如果你是来郊游的，那就趁早回去，等会出状况没人能照顾你。” 丽科尔优哉游哉的态度让老苏非常不满，但她只回了他一个白眼。 忽然，两头猎犬对着一片浓密的灌木后发出威胁的叫声，龇着嘴，直挺挺地竖起背上的毛。老苏和澪见状立刻握紧手中的武器，摆出迎击的架势，而丽科尔也停止玩弄手里的剑，注视着晃动的灌木丛。 “后颈是弱点。”老苏一边慢慢地挪动脚步调整姿势一边声说道。 “嗯？什么意思？”澪挡在丽科尔前面，一边注视草丛一边听着老苏的话。 “苍狼的胸背非常厚实有力，正面对抗没有好处。但过度拱起的后背让它们头后仰和侧转不灵活，所以后颈是它们防御薄弱的地方。”老苏站稳脚步，稍稍抬高了架起的长矛摆出战斗姿势。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头野兽从草丛里跳出来。 “别动！”老苏喝住了几乎要冲上去的两人。 那是一头黑豹，全身乌黑的毛皮配上一对琥珀色的眼睛显得非常帅气。这头猛兽对着众人发出一声咆哮后迅速撺上身边的树木消失在树冠层中。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看把你们吓的。”丽科尔不以为然地熄灭了手里的法术。 “豹子是躲藏在阴影中的伏击者，而伏击者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更不会跑到猎物面前龇牙咧嘴。” 老苏依旧保持着战斗姿势，他的猎犬也没有因为黑豹的离开而安静下来，相反，它们变得更加躁动，甚至开始吠叫起来。 “除非有什么东西让它不得不如此。” 猎犬们越来越躁动不安了，但它们没有往前冲，甚至开始缓缓向后挪动自己的身体。 渐渐的，鸟鸣声也变了，森林愈发显得寂静。只剩下犬吠与夹杂其中的草木晃动的沙沙声。 一头近的苍狼从灌木丛中缓缓爬出。与虎相当的硕大身形在穿过灌木时发出接连的枝条折断的声音。它压着身子，几乎贴着地面，一边调整位置一边注视眼前的敌人，足掌在泥泞的林地上留下清晰的足迹，立起的鬃毛从额头延伸到后背，身上刚结痂的伤赫然醒目。 “就是它了。”老苏看着苍狼身上的伤口说道，他与澪握紧了武器，和眼前这头猛兽周旋着。 在森林中，猎人与猎物会在顷刻间角色互换。 苍狼并没有扑向他们，在一阵周旋后，苍狼发出一声嚎叫，转身跑向森林深处。 “追！” 老苏一声令下，两头猎犬向这头巨狼奔跑的方向追击过去，三人跟在猎犬身后狂奔，巨狼一路上除了留下那硕大的足迹，还撞折了沿途拦路的树枝。 一顿穷追不舍后，气味被一股水流截断了，猎犬放慢了脚步在空气中仔细搜寻猎物的踪迹。灌木渐渐变得稀少、低矮，泥泞的林地上只剩下落叶在干扰老苏对足迹的追踪。云层挡住了阳光，整片森林变得幽暗阴森，猎犬竖着耳朵，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突然，猎犬停下脚步，盯着十几米外一棵盘踞在石块上的大树。但这次，它们耷拉着耳朵，弓着身子，尾巴夹在后腿间，发出恐惧的“呜呜”声。 一头苍狼——比之前的那头更为健壮——跃上石头，注视着它眼前的猎物，双眼在阴暗的森林中闪烁着渗人的光。紧接着，另外两条苍狼压着身子从众人两侧围了上来，其中包括之前被追击的那条。 “噢~我记得有人说过，某些家伙是单独行动的吧？”丽科尔站在两人身后，刻意提高音调，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反问道。 “我早就说过不让你过来，”老苏吻了吻胸前的挂坠，握紧长矛，紧盯着眼前的野兽，“之前它是在引诱我们……但愿你能活着回去，死丫头。” 澪也举起斧头，摆好架势，和慢慢逼近的野兽保持距离。丽科尔站在两人之间，正对着那头最为壮硕的野兽。 暴风雨前的寂静持续不了多久。在一声长啸后，野兽们接连向各自的猎物冲过去。澪向后退了一步，将斧柄横着往前一顶，卡在苍狼的口中挡住它的冲击。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后退好几步后才停下，斧柄卡在苍狼的牙齿间让双方进退不得，扭在一起僵持着。 老苏则不断靠吼叫、刺击和灵活的脚步和苍狼保持着距离，寻找进攻的机会。在一次侧身后跳躲过对手的攻击后，他抓住空隙把长矛刺进它拱起的后背，撑着长矛跳起骑到苍狼的后背上，在这头疯狂晃动的野兽身上寻求致命一击。 现在，丽科尔和苍狼间变得无遮无拦。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在充满腐朽气息的空气中投下几道光柱，在地上洒下寥寥无几的光斑。猛兽踏着潮湿朽烂的落叶步步逼近，女孩站在原地，与眼前的猛兽四目相视。 像扑向待宰的羔羊一般，猛兽向女孩奔去，扬起大片的落叶和尘土。 “丽科尔！” 澪从眼角的余光中瞄到那头飞奔的苍狼，她用尽全力把卡在苍狼嘴里的斧柄一转，没法及时侧弯的头部把这份力量全部接下，颌关节脱臼的剧痛让它放开了斧柄。零趁机把苍狼踹开，顺势一斧劈在这头猛兽头上，沉重而锋利的斧刃瞬间击破了这头野兽的头骨。 当零转身过去的一瞬间，几道闪电般的扭曲的蓝紫色光束冲入他的视野，在一阵爆鸣声中，蓝紫色的光照亮了阴郁的树林。 奥能穿过毫无防护的肉体，从里到外灼烧着这幅血肉之躯。 随后，飞奔中的苍狼倒地，冲锋的惯性让它在地上滑行了好一段距离，飞起一片尘埃与落叶，最后稳稳地停在丽科尔面前。 苍狼倒在地上抽搐着，闪电状的焦痕从头部延伸到后背，烧焦的皮毛发出股股黑烟 丽科尔直挺挺地站着，右手握着一道如闪电一般跳动着的紫光，眼神如刀刃般尖锐冰冷，像暴君看着被斩首的犯人一样，冷冷地看着脚边将死的猎物。 “切，居然没算准。”丽科尔嘀咕着，刚刚她为了躲开这头倒地的野兽不得不侧身退后几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苏拔下插入苍狼后颈的刺刀，从尸体上跃下，走到丽科尔面前用审问一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是说了嘛，冒险者。” --------------------- 一行人带着猎物，在猎犬的带领下向村庄走去。一路上，丽科尔依旧轻轻哼着歌，和来时一样沉迷在沿途的各个角落之中。 在桥头，一行人受到村民的夹道欢迎，老苏不断地向欢呼的人群挥手致意，而丽科尔则面无表情地拽着澪穿过人群，径直走向长屋，在门口的长凳上坐下。 “我们不过去吗？”澪看着村民欢呼着，把老苏抬起来庆祝这次伟大的胜利。 对这种林中的村庄来说，杀死一头村外的猛兽比国家战胜一个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的邻国更加实际，也更加激动人心。任何地方的村庄都是很奇怪的，他们可能会把不久前的战争带来的屠杀、瘟疫、饥荒仅仅叫做“那件事”，同时也会把只不过咬伤咬死几个倒霉鬼的野兽视作地狱来的魔鬼，而杀死魔鬼的猎人会成为口口相传的英雄，在这些几十人几百人的聚落里传颂好几代人。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丽科尔伸了伸懒腰，枕着澪的腿躺在长椅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你已经够占地方的了，再让别的人挤过来我可要喘不过气了。” 晚上，村广场上为老苏摆起了庆功宴。这种地方的宴会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比平时多了几只鸡、几块火腿，还有更大的面包、更大锅的蔬菜汤而已。 澪和丽科尔没有参加，她们坐在村口的河岸边，吃着德顾从宴席上为她们带来的饭菜。 银色圆月的倒影在河面上清晰可见。丽科尔双脚泡在清凉的河水中，不时拨弄出片片涟漪，而后又伸了伸懒腰，叉起在汤里泡软了的大块面包塞进嘴里，顺手蹭掉了嘴角流出的汤汁。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之后，深呼吸了一口，仰头看着天空，欣赏挂在空中的银色圆月。 澪盘腿坐着，看着两人在水中的倒影。她手里捧着啃了一半的面包，上面涂着融化了的奶酪。 “喂，你，发什么呆呢。”丽科尔轻轻拨了一泼水花撒到澪的脸上。 “啊？嗯？”澪回过神来，抱起面包继续啃。 “你好一会没动静了哦。不会又在想奇怪的事了吧？” “我只是在想……你我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 “……” 丽科尔依继续仰着头，但她狡黠的余光转到了澪的身上，她将一只手的食指竖在自己嘴前，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按在澪的嘴唇上，轻轻地闭上眼。 “嘘，别去想，澪，那不重要，那里的一切都结束了。” 澪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丽科尔，丽科尔把手收回来，双手合十抵在下巴，继续抬头望着银色的月光。 “我们只需要向前走就行了，只要我们不分开，哪里都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10.萨洛城 清晨，车夫的马铃准时响起。老苏在村口将两人送上马车。 “这是我承诺过的东西，还有这把斧头，作为额外的猎物的报酬。” 老苏把那柄斧头递给澪，上面捆着一个皮袋，里面装着干粮、水囊还有十几个银币　　村口连接着一条石板路。泥土正从道路两旁的林地中慢慢侵入道路中央，杂草也紧随而至，塞满了一条条石缝。澪和丽科尔坐上向城镇运送木材的马车，闷热的空气和阴沉的天空让这个旅途并不是那么惬意，但比起泥泞的林间路，坚实的石板路还是让人轻松不少。 道路蜿蜒着，通向那个被称为萨洛的边境城镇。 “萨洛”一词不仅仅只是一座城的名字，它还代表了一个半岛、一个国家。 萨洛城是帝国在大陆西南角的萨洛半岛上建立殖民地时建立的第一座城市。但是随着帝国陷入其他地方的扩张泥潭而放松了对萨洛半岛的控制，这个殖民地一举建立了自己的政权——萨洛。 而后，通向西侧新世大陆的贸易航路为萨洛带来了大把的金钱与魔法材料，被流放的帝国法师们在此与大商贾们联合建立起一座座学院。 萨洛的学院没有了帝国对魔法的种种拘束，靠着极端人体试验让魔法的发展突飞猛进，借此造就了一支魔法部队。帝国收复萨洛的战争并没有成功，仅仅只是将其变成一个附属的法师与商人掌权的共和国。 而当帝国终于完成了对大陆中南部海岸线的征服后，对萨洛只剩下了名义上的统治。而随着共和国对帝国逐渐的脱离，萨洛城已渐渐沦为一个混乱动荡的边境城市。 萨洛城因萨洛的崛起而衰落，又成了帝国重振统治权的。现在，唯有萨洛城城门飘扬着的帝国旗帜在提醒人们这里在名义上仍是帝国的领土。 马车在路上颠簸了天一夜。在第二天的午后，两人抵达了萨洛城。 灰色的石砖砌成了萨洛城饱经风霜的城墙。城墙外的大片树木被砍倒，在城墙与林地之间形成一片开阔地，野草在树桩间肆意生长，将绿色一路蔓延到城墙下，并接着藤蔓将这些生命力延伸到城墙上。 城门上是一座石砌的城楼，上面飘扬着崭新的帝国红旗，萨洛黄白色的旗帜挂在城墙上，墙垛后几个弩手正赶在夜幕降临前点燃城墙上的火炬。城门两边胡乱摆着几个拒马，现在已经被藤蔓紧紧地缠着。 门口几个身着白色布甲的卫兵正漫不经心地搜查进城的队伍，在这座本身已经成为危险品的城镇之下，搜查不过是应付帝国官僚的作秀罢了。 一栋栋双层木制楼围绕着集市环形排列构成了萨洛的城区，直到在城墙边被贫民窟的窝棚取代。一条鹅卵石大道穿过拥挤的楼房与狭窄的巷道，从城门通向城镇中央的集市。 与其说是集市，倒不如说是一个摊聚集的广场。各种贩卖食物、材料、工具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流动摊点，按着约定俗成的规矩，围着广场中央干涸的喷泉绕成几个同心圆。 在午后的阳光下，蒸腾的水汽让这里的空气沉闷不堪，肉摊后被弃置的杂碎让空气更加浑浊。 和普通的集市不同，这里的吆喝声并没有那么大，并且总是断断续续的，其中夹杂着些许难以言喻的诡秘感。 除了一些途径萨洛城的新面孔，来此的人大都是回头的熟客。在和摊主交换眼神之后，原本漫不经心的叫卖声悄然停下，双方的眼神在周围乱糟糟的环境中扫过，嘴上说着看似稀松平常的交谈，双手却迅速地在暗地中交换早已谈好的筹码。 而后，叫卖声又再度恢复，交易中的神秘物件跟着它的主人消失在人流中。至于那些在暗地中传递地被油纸一层层包上的物件究竟是何物，恐怕只有参加交易的人知道。 澪带着丽科尔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双眼不时地扫过周围的人群。 按着在老苏那所见所听的记忆，两人在一个面包摊前停下。 “两个……嗯……面包。” 澪把早早地撺在手里的银币放在了满是面粉的摊位上。 摊主迟疑了一下，没有后续要求的落空感让他感到不习惯。随后他转身拿出一张油纸，包起两个面包递给了眼前的陌生人。 在通向广场的道路路口，穿着白色布甲的萨洛城民兵们吊儿郎当地靠在路边的墙面上，或是干脆在路沿上坐下，长矛被随意地搭在一边，不时还跟路过的熟人换烟借火。 道路两边多是一些贩卖武器防具的铁匠铺，更远处还有皮革坊和马厩。路边的巷内，一些行色匆匆的人穿行在建筑投射其中的阴影中。 在商店之间穿插几家酒馆，这里是佣兵与妓女的聚集地。 久经沙场的老狐狸或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在这里等着商队或探险队买下自己的性命，换取几个月的花天酒地的开销、或者在半路挂掉。 打扮妖艳的女人卖弄着自己的姿色，让愿意为她们花钱的人发泄本性，或者在锁上房门后，向对方出售自己用身体换来的情报。 澪和丽科尔坐在路沿上。澪掰开面包把它递给了丽科尔。 “这里的人太多了……” 丽科尔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盯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这种环境让她很不舒服，使她不自主地向澪身上靠。澪也顺势搂着她的肩让她贴着自己。 “跟紧我就是了。” 澪说着，拿出了水袋，拔开塞子喝了一口，再把它递给丽科尔，好让她咽下干巴巴的面包。 噔噔噔—— 噔噔噔—— 一双双铁靴交错地踏在石板路上，发出让人不安的踏步声。 周围的人不由得停下脚步和手里的活计向声源处张望，连原本吊儿郎当的民兵也不由得握住了长矛站了起来。 一队士兵撞开人群迈着大步从市场里穿过。他们的板甲在阳光下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光，头盔洒在脸上的阴影盖住他们面无表情的脸。和他们手里崭新的直剑重弩比起来，周围人手里的老旧武器就像玩具一般可笑。 板甲外面披着红色的罩袍，在胸口的位置绣着黄色的纹章。 那是帝国军队的鹰徽。 澪不自主地握住了斧柄，但还没让它从自己肩上滑下，另一只手摁着丽科尔的肩膀。她没有像别人一样盯着帝国士兵，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丽科尔身上。 她深知，这个少女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面对危险的时候。她担心的那样，丽科尔正撺着拳头，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 帝国士兵并没顾管集市里的任何一人，他们在不远处的酒馆外停下。持长戟的士兵赶走了周围的人群，在酒馆外清出一片空地，弩手早早地把重弩上好了弦，瞄准了酒馆一楼的出口和二楼的露台。两个剑士带着一名法师推开门朝着里面大步走去。 少顷，酒馆内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骚乱。在几个女性的尖叫声中，有人被力魔法的冲击波震飞，从二楼的露台摔落在士兵清理出的空地上。 那人穿着常见的深色兜帽斗篷，胸口有新鲜的剑伤。 他刚一落地，守在一旁的士兵就已经把长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弩手们也已经瞄准了他。 他的兜帽已经被冲击波掀开，露出下面非人的模样：他的一只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向外凸出，从眼睛发出的血印爬满了半张脸，一些水晶样的结节顺着血印穿破了脸上的皮肤。 “停止抵抗！根据帝国第五道魔法管制法令，我们有权在异能者反抗的时候将其处死！” 帝国士兵冲这个人吼道。这番场景，在萨洛城已是屡见不鲜。 萨洛的各各个学院有意无意地对逃到萨洛城的实验体放任不管，而非像其他时候将其销毁。而对魔法的滥用忌讳莫深的帝国为这人冠上了专门的称呼——异能者。 澪与丽科尔，便是这些“异能者”中的一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11.酒馆 黄昏下的巷显得阴暗而潮湿，一路上散落着摔烂的酒杯亦或是呕吐物。有时还能遇到聚在一起的醉鬼、流浪汉或者冒险家。 那些人在两人身上的目光很不友好，毕竟仅有两名女性的队伍和他们成群的队伍比起来无足轻重，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位和这种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女，纵使有着武器与护具，也无法打消这些烂醉的男人脑中的精虫。 偶尔还能遇见帝国人在城区内巡逻的三人队旁若无人地挤开两人穿过巷，但和之前的人相比这些帝国军人已经显得友好得多。 只要保持低调，这些帝国士兵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危险。 集市上的那一幕让澪感到非常庆幸，她们的外貌上没有扎眼的特征，也没有暴露与帝国的元素魔法大相径庭的奇门异术。 酒馆门口的火把映出屋檐下刻着酒杯的挂板，酒馆内吵杂的声音在十步开外都能听清。酒馆的门口挂着挡风用的门帘，上面有几道已经发黑的血迹。撩开门帘，酒馆内的酒气扑面而来，形形色色的人填满了酒桌，桌子旁架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吵死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丽科尔对着这嘈杂的环境白了一眼，跟着澪向吧台走去。 “喂……站住……” 两人走向吧台的时候，一个醉汉拦住了他们，不怀好意地盯着丽科尔。这是个大家伙，一身的肌肉先是撑起了脂肪，再之后撑起了一身满是污秽的衣服，摇摇晃晃的，宛如一头站起的熊。 “女人……过来……大爷我请你喝……酒……”醉汉说罢把手伸向丽科尔，但澪抢先一步挡在两人之间。 “闪开，我不想和畜生说话。”丽科尔冷冷的回应道。 “你说什……么？”醉汉仿佛瞬间酒醒，怒目圆睁地瞪着丽科尔。 “噢，抱歉，我刚刚可能没说清楚，我是说……垃圾是不是应该滚回垃圾堆里呆着？” 丽科尔的嘲讽引起旁边几个围观的人的大笑，有的人还抓起酒杯在桌子上敲起来，嘴里叫喊着，不断地起哄。 “烈性子！烈性子！” 旁人的起哄让醉汉也兴奋了起来，他高举酒杯，应和着周围的气氛，酒杯里的麦芽酒撒得到处都是。 “今晚我就要给你们看看我是怎么把这两个娘们打趴下……然后把她们所有的东西！钱！女人！都拿过来！然后……让她们在大爷我下边好好做女人该做的事！女人只配强者拥有！” 这阵叫喊让周围的气氛更热烈了，更多的人围了过来，跟着一起起哄，甚至有人开始下注，当然，钱币几乎一边倒地投到醉汉的那一边。 “我受够了……” 丽科尔已经没法压抑自己的怒意了，体内的法力也开始流动，只需再过几秒，蓝紫色的电光就会喷薄而出。 “我来吧。” 在丽科尔的法力爆发之前，澪握着斧头走上前去，在醉汉面前一站，将丽科尔挡在身后。 而那名醉汉也抽出了自己的砍刀，一边大笑，一边用刀背在桌子上敲着。 忽然，醉汉大吼一声，挥舞着砍刀向零砍了过来。 澪后退一步，横着斧柄挡下了这一击。 “是这样的力道啊……” 她在心中暗想着，向一侧发力把对手的武器拨开，而对方也不甘示弱，在又一声大吼后，又是劈头盖脸的一次挥砍。 澪看准时机，一手握着斧头挡住攻击，趁势借着力道把对方的砍刀向一侧拨开，再一侧身，另一手抓住醉汉的手臂，肩膀用力对着他的身体猛地撞去，接上一个过肩摔，让醉汉整个人腾空，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这几秒钟里全场都安静了，然后爆发出更为热烈的起哄声。 在这热烈的气氛中，澪用斧背砸在醉汉的手上，让他的武器脱手，接着又轮起斧头，用斧背对着胸口用力砸下去，紧接着骑在他身上，对着肉乎乎的脸一拳又一拳。 在把他打得头昏脑涨之后，抓着他的衣领举起来，让他整个人腾空，再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桌子被砸了个稀巴烂，而醉汉也彻底不省人事了。 坐庄的人大把地收着钱，而少数人也因这次爆冷赚一笔。然后围观的人群散开了，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酒馆里面的日常斗殴罢了。 “看来你没有带着女人嘛，不然她就归我了，这可是你说的。” 丽科尔掸走斗殴中溅到自己身上的秽物，踩着醉汉鼻青脸肿的脸嘲讽道。 两人穿过嘈杂的大厅，挤开吧台旁的人来到酒侍面前，吧台后面挂着一面地图，上面画着一处从大陆向西南伸出的半岛，在两者连着的地方涂着一块红蜡，标出萨洛城的位置。 “两个银币。” 酒侍头也不抬地在账本上记着。 周围的环境一如既往的嘈杂，刚刚的打斗早已被人遗忘。 在澪接过房间的钥匙准备离开时，一个酒杯从吧台的另一端滑过来，稳稳地停在两人面前。 “留心蜘蛛。”从嘈杂的人群中传来奇怪的话语。 澪逆着酒杯滑过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着绿色斗篷的男人正举着酒杯慢慢地把杯中的麦芽酒灌入喉咙。脸埋在兜帽内看不清细节，但是莫名的给人一种压迫感。 “看到那个穿着绿色斗篷的人了吗？”澪转过头低声地和丽科尔说道，“他让我感到很不安。” 然而，丽科尔没有回话，但神色隐隐有些怪异。 “丽科尔？”澪再次叫了她一声。 “啊，嗯？”她像是神智刚从深渊中被拉回来一样。 “你不舒服吗？” “哦，不，没什么。”但她的表情确乎是有些怪异，不是之前的狂暴或是歇斯底里，而是有些惶恐。 当澪把头转回去的时候，只有一个空酒杯静静地立在吧台上，酒吧内依旧人声鼎沸，那种暗色的斗篷在酒吧内的冒险者中比比皆是。 “可能是我想多了。”澪晃了晃头，仿佛自己还没清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12.片刻的温存 走上楼梯，穿过走廊，推开老旧的木门，两人到达了他们的房间。 房间很，木板地上铺着干草，里面除了基本的起居用品外再无他物。 窗户可以穿过巷看到广场的钟楼。丽科尔趴在窗台上，看着钟楼上的分针缓缓转动。她解下束着头发的皮筋，金色的长发散落在她的双肩上。 床旁放着水盆，水盆上的墙面上挂着镜子。 盆中的水还算清澈，澪把毛巾打湿放在一旁，伏下身子把整个头泡进水，那些粘在头发中的汗液污泥瞬间便让这盆水变得浑浊。冰凉的水温让她不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微风从窗外吹入，让洒在少女香肩上的金丝轻轻飘动着。澪抬起头，在镜子中瞥见了这一幕。 “很漂亮。” 澪走过来，拿着湿毛巾为丽科尔擦拭头上的污物。 飘起的发丝在她脸上扫过，使她下意识地抬手抚起这片金瀑，让手指上的神经肆意地感受着这份柔软。 丽科尔没有回话，在澪结束手上的工作后，她转过头，微笑着，看着她，而后，抬起手，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最后托住他的下巴，用食指划过她的嘴唇。 “我突然发现，你不跟我作对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这么说，我之前在你眼里一直都……很不堪？” “嘛……有点。” 丽科尔的手指顺着澪的脖子抚到她的胸口，轻轻地向前推，而澪也顺着这份轻柔的力道倒在床上。 她静静感受着丽科尔的手留在她体肤上留下的每一份触感，那份指向不明的悸动悄然而至，让她的眼神缓缓落在眼前的少女上。在把澪推倒的时候，丽科尔的身体也下意识地迎上去，贴着她的身躯。她倒在床上，而她伏在她的身上。 湛蓝的双瞳宛如澄澈的湖面，从中涌出的湖水将澪包围着，少女的体温让这湖水温暖起来。澪飘荡在这湖水中，周围的声音渐渐消退，直到只剩下心脏的鼓动在这片寂静中轰鸣着。 金色的发丝如瀑般散落下来，落在澪头颈裸露的体肤上，在上面轻轻摩挲着。她深吸一口气，原本是想压抑住心中涌起的无名悸动，但因奔波而散发的汗液混合着少女的体味扑面而来，让她本已混乱的思绪彻底乱了阵脚。 发丝挡住了丽科尔的视线，无意识地，她撩起长发绕到耳后，这个动作被她尽收眼底。少女身体继续向下伏，双唇离她的脸越来越近，当两人的胸壁紧贴着的时候，她停下了，这时少女的双唇几乎要触及她的脸，丹唇间的吐息毫无保留地抚着他的皮肤。 气味、触感还有近在咫尺的蓝色双瞳完完全全地占据了她的思绪。 少女把头埋入她的胸口，感受着她的心跳。生命的律动在轰鸣中传到她身上，仿佛这具失心的残躯再次恢复了活力。少女抬起头，享受着眼前这个女人不知所措的表情。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吻下去，或者说，她还不知吻为何物。 咣—— 钟楼的撞钟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打破了两人沉溺其中的寂静。回过神来的两人惊觉刚刚的动作有多亲密，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害羞起来。 但是，这份尴尬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窗外传来的骚动声，让两人警觉起来。嘈杂的叫喊声中混合着金属的碰撞声，还有附近的房间被破门而入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还没等两人搞清楚状况，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澪从床上跳下来，和丽科尔对了对眼神，抓起斧头慢慢地向房门走去。丽科尔把自己的头发束起来，跟在澪的身后。 几次急促的敲击之后，伴随一阵闷响，门被撞开了，在走廊昏暗烛光的中，吧台上那个身着绿色斗篷的男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保持低调，去城北。” 话音刚落，他全身顷刻间幻化为淡蓝色的半透明幻影，穿过房间，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中。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一个士兵冲到房门前，弓着身子，手上的扇形盾把自己的身体挡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以上的部位露在盾牌外，一把钢剑紧紧地贴着盾牌一侧，剑刃直挺挺地指向澪和丽科尔。 走廊上的烛光映出了盾牌上金黄色的帝国纹章。 剑刃的寒光让丽科尔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她手闪起蓝紫色的电光，在昏暗的房间中扑闪着。 “异能者！全员戒备！” 士兵大喊着，目光始终不离房间内的人。 这声大喊击碎了丽科尔仅剩的理智，电光穿过门廊打在盾牌上，在爆炸的瞬间，盾牌上闪出的护盾这蓝紫色的向四处迸开，在周围的墙面上留下发烟的灼痕。 爆发的冲击还是让这个士兵后退了几步，澪趁机一脚重重地踹在士兵的盾牌上，士兵失去平衡撞在走廊的墙上。 “跑！” 澪一手拿起斧头，一手抱起正要冲上前的丽科尔，跑过房间从窗户跳下去，落到酒馆前的巷中。 巷子的一端已经被帝国的士兵封锁了。前排戟兵并排站着，架起长戟挡住了两人的去路。弩手已经上好弦，在前排戟兵的间隙后瞄准着。 “冷静……” “冷静个屁！” 刹那间，蓝紫色的电弧甩到帝国士兵身上，然后是一阵爆发的冲击波，打飞了另一端射来的弩矢。 在弩手拉弦的时候，前排的戟兵冲了上来。澪用斧头挡住迎面劈来的长戟，向一侧一滑勾住戟柄，反手转动斧头把敌人的武器甩开。在侧身躲开另一个敌人的挥砍后，零抓紧了他的长戟，全力一推连带着把人丢向后排的弩手，把这几个人都击倒在地。 “快走！” 澪抱起丽科尔向巷深处跑去，丽科尔坐在零的肩上，用屏障挡住身后接连射来的弩箭。 在巷里绕过几个弯，借着夜色明处布防驻守的卫兵后，两人误打误撞地一头栽进一个死胡同中。 “呼——哈——不再有人追过来了吧？” 澪把丽科尔放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帝国人射来的弩矢是特制的非致命性的钝头箭，但是圆钝的箭头被附上专门的力魔法，使其击穿丽科尔的护盾后仍旧有足够的力道隔着皮甲留下一片淤伤。倘若没有这些防护，这力道足够把人打飞，并使其因为骨折丧失抵抗力。 “酒馆里，我跟你提到过的……”澪想起了那个神秘人向她们留下的奇怪讯息。 “‘留心蜘蛛’，是么？”丽科尔回应道，但她把头低着扭到一边，没有向以前那样与澪正视。 “所以，你知道？”巷道里太过昏暗，澪看不清丽科尔此时的表情，“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对吧？”她的语气几乎是在质问，有这么一瞬间，她在后悔没有在林中向少女拔剑。 “你根本不明白，这……” “好啊，果然是你！丽科尔机！” 丽科尔刚想解释，巷道口突然出现的人打断了她的话。 “你是什么人？”澪握紧了斧头摆出了备战姿势，转身把丽科尔挡在身后，面对着眼前的陌生人。不知为何，即便知道自己受骗，她仍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个少女。 在昏暗的巷道内，眼前的人只有一个精瘦的轮廓，身形与丽科尔相近，但是上身左侧的衣物已经破烂，露出下方的躯干。泛着淡淡蓝光的水晶样固体从胸膛的皮肤钻出，沿着左臂延伸，使得整个左臂呈现出与其精瘦躯干格格不入的畸形的厚实感。 一枚火球从上空掠过，火光映出了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少年的脸，还有在他背后瑟瑟发抖的、女孩模样的人。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丽科尔机……” 少年的声音颤抖着，像是火山爆发之前的地震。 “丽科尔……机？” 这个称呼让澪摸不着头脑，但眼下她没有空闲再去向丽科尔发问，眼前的陌生人所给她的紧迫感已经够大了，而在他背后的另一个人也着实让人不安。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给他们辩解！”丽科尔冲着少年吼着，“你看看你的身体！你就这么享受他们带给你的这玩意，哈？” “没有‘父亲’我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而你把‘家’全毁了！” “为什么你们就这么喜欢那些人？他们除了让我们承受莫须有的痛苦、把我们的身体搞得残缺不全之外还做过什么啊？” 丽科尔的情绪失控了，她变得歇斯底里，双手抓着头大叫着。 澪不顾眼前的陌生人，转过身试图拉住她。但丽科尔拨开了澪的手，冲了出去。 “我没有做错！” 她依旧歇斯底里的叫着。那个少年试图挡住她，但是丽科尔对着他的身体狠狠地给了一拳，拳头上闪着蓝紫色的电光，在拳头打在少年身上的瞬间，爆开的电光将他击飞。 澪已经没法再顾及两个陌生人了，她跟着丽科尔冲了出去。她知道决对不能让丽科尔被帝国士兵发现。 但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正跪在倒地的少年身旁，尝试着帮他站起来。 “哥哥……” 女孩的声音颤抖着。她的后背泛着蓝光，那阵光扑闪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突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13.“留心蜘蛛” 追上丽科尔的脚步并不是很难。 转过几个弯后，澪在一个拐角处找到了丽科尔。此时的她正蹲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身体不自主地抖着。 澪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丽科尔惊恐地转过头来，那是澪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到恐惧。看到是澪之后，丽科尔紧紧地抱住了她，开始放声大哭。 这番场面让澪不知所措，她只能任凭丽科尔把头埋进自己怀里，用哭声肆意宣泄情绪。 但没一会，在不远处与那两个陌生人相遇的地方，传来了怪物一般非人的尖啸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振聋发聩，声波仿佛刺破人的耳膜，让恐惧撕扯着理性。 尖啸之后，是周围建筑崩塌的声音。 即便没有看到那里发生了什么，那种声音也足够让澪自乱阵脚。她抱起丽科尔向着巷道外的街道跑去。 澪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让自己，和丽科尔远离那未知的怪物。 噔噔噔—— 噔噔噔—— 随着与街道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些整齐骇人的脚步声也愈加清晰。但澪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她踏出街道的一刻，正面遇上了整齐列队的帝国士兵。 红色罩袍上的鹰徽给人以窒息般的压迫感，板甲和兵刃反射着火炬上的火光，在黑夜中宛如终曲的前奏。 此时的丽科尔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对眼前的一幕浑然不知，而澪双手抱着她，已经没法迅速抽出武器了。即便可以，面对眼前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敌人也毫无招架之力。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了。澪冒着冷汗，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公民，此处发生了严重的异动，请尽快远离危险区域。” 领头的士兵举起剑指向了街道的另一侧。士兵的反应出乎澪的预料，让她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快点！这里被封锁了！” “是……是！” 反应过来的澪朝着士兵指着的方向跑去。背后再次传来了尖啸声和建筑倒塌的动静。 澪在安全距离上把丽科尔放下，转过头看去。在她带着丽科尔跑出来的地方，一个怪物跌跌撞撞地撞开周围的房屋跑到街上。 它身体像是蜘蛛一般，通体是蓝色的水晶，站起来约四五米高，但是蜘蛛最上方的体节却是一个人类的上半身，摇摇晃晃地像个任人摆布的人偶。 “所谓的‘蜘蛛’就是这东西吗……” 澪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身体泛光的女孩。 “莎莉……和杰安……”丽科尔停止了哭泣，哽咽着。 “这是？” “他们的名字，和我们一样都是实验体。” 远处，那个怪物尖啸着，尖锐的水晶足在路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坑。 帝国士兵们围着它，和它保持着距离，法师在地上凝起大片的冰面，找准了时机突向它的脚将其冻住，限制住它的移动。接着，一根长长的冰锥在它的腹部升起，刺穿了它的腹部，将它牢牢钉住。 浓稠的深蓝色液体从被刺穿的伤口涌出，顺着那根贯穿腹部的冰锥，大片大片地掉到地上。 “按照记录，他们是被学院收留的孤儿，自愿接受了改造。之前在我们所在的实验室进行观察，他们跟我们不一样，有完整的意识和记忆……有时他们还会借助他们的高权限照顾记忆残缺的我们……” “所以他们才会把实验室成为‘家’？还目睹了那个实验室的毁灭？” “对……所以他们在那时候就在说……我把他们全毁了……”丽科尔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到底是谁把谁毁了啊！你现在也看到了！他们都成了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他们要为那些人辩解？我没有错！” 少年从蜘蛛身后的巷跑出来，那里是帝国士兵包围圈的缺口。 地上的冰面让他滑倒摔在地上，他艰难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这个原本是他妹妹的怪物。 “莎莉……是我，杰安，看着我，放轻松……” “哥哥……是你吗？” “不要怕，萨洛的人会来接我们的。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少年轻轻抚着蜘蛛的水晶足，尽管这些对足已经被厚厚的冰层冻上。怪物布偶一般的人形上身试图把视线转过来，但是身体被两根冰锥牢牢卡主。 “你，告诉它，让它复原！现在抵抗没有意义！” 领队的帝国士兵朝杰安吼道，并且一点点地缩包围圈。 “你没看到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吗？快把她放开！” 杰安没有顾管帝国士兵的话语，朝着他走过来。被水晶包裹住的厚实手臂闪着光。 “保持距离，就地跪下！”帝国士兵发出了最后的警告，“依照帝国的魔法管制法令，我们有权将你们当场处决！” “我说了！放开我妹妹！不然……” 噗—— 一冰锥贯穿了他的水晶臂，散开的冰层将他的手臂牢牢地冻在冰锥上。他身后的怪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束强力的冲击波击碎了水晶状的体节。 那是萨洛魔法部队常用的力魔法，冲矛。学院不会允许一个改造完全的实验体落入帝国手中。 破碎的体节在月光下闪着绚丽的光，人形的上身在这些碎片间落下，像雨幕中被遗弃的人偶，在空中无力地飘荡着，最后重重地摔在冰面上。 撞击冰面的声音沉闷得令人绝望，又轻微得无足轻重，被这辽阔的夜幕完全吞没。 风扬起了女孩的头发，像一团断线一般杂乱无章。远处，帝国与萨洛的旗帜飘扬着，无声地见证着这一幕。 “走吧，在这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澪拍了拍丽科尔，拉着她消失在了萨洛城的夜幕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14.夜影 两个月后，萨洛城的猎人行会。 这是一座缺乏打理、颇有年头的木制建筑，但这种“时代感”并不是因为它的历史真的有多么久远，只是因为它和包裹着这座城市的城墙一样，见证了这里兴盛而后又衰落至此的百年光阴。 大厅里的人成群地聚集在各自的角落，讨论战术、去告示板揭下委托、在前台领取自己拼死换来的赏金、或是掀开大厅带着血污的门帘，满载而归亦或无功而返。 各式各样的靴子踩在亟需修缮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地板已经破了几个洞，虽然不至于让人陷下去，但卡住某个倒霉鬼的脚踝已是绰绰有余。 但是这声音被人声盖了过去。佣兵、强盗、冒险者、无主骑士……各类三教九流在这里汇聚，这里并非什么高雅之所，只要是想用杀人的本事换取些赏钱的人都可以来这里碰碰运气。这里并非酒馆，但这些人带来的廉价烈酒还是让这里的空气弥漫着酒精的气息。 械斗在这里是家常便饭。有时是因为直接在大厅里找到了委托上的目标，有时则是单纯地为了一个报酬丰厚的委托大打出手。 但是在萨洛城，这种看似野蛮原始的行径却填补了治安管理上的空缺。 混乱带来了走私，走私者的财宝引来了强盗，而后是赏金猎人、暗杀者、情报贩子……这些角色一环扣一环，从城外的一个个伏击点开始，让金钱与鲜血在这些食物链一般错综复杂的关系上奔腾不息。一个又一个无序混乱的因子组合在一起，竟然在这片法外之地构筑起自己的规律。即便半岛南部已经建立起尽然有序的大大的商会与学院，但在这个国家的发源地，这种原始的规则自建立之初就没有改变多少。 “婊子，给爷让开！” 一只粗手砸在桌子上。几个彪形大汉围着澪和丽科尔叫嚷着。这阵骚动并没有引来多少目光，而且目光的主人们很快就把这个司空见惯的场面抛之脑后。 “再说一遍，给老子滚！” 领头的留着络腮胡的大块头又吼了一声。澪放下了手里的报单，翻了个白眼来表达被打断思路的不快。 她身上的皮甲已是伤痕累累，长柄斧系着皮革束带，挂在自制的护肩上。 “我还以为来这两个月了总该有人认得我们。”她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丽科尔。丽科尔身上的马夹翻新过，下身的裙子换成了短裤。 蓝色的双瞳盯着身边的彪形大汉们，眼神满是不耐烦。 “这回你可别再出风头了。”澪对着丽科尔说了一句。 “随你咯。” 在络腮胡对着她们两个再次咆哮之前，澪一把他撑在桌上的手拨开，用和她体型不相称的力道握着他的手臂把他整个人向下拽，另一手一记上勾拳迎在他的下巴上，而后反手握住斧柄，向身前一横挡住另一人劈来的砍刀，再向一侧推开，顺势斧头随着身体向后一收，趁着对手还未完全收招，向前一突将斧背重重地撞在对方胸口，直接把人顶飞，最后反手抡起斧头再挥下，斧刃稳稳地停在了络腮胡的头顶上。他在这时候正想捡起落在地上的砍刀。 这时候，澪的背后响起了一声爆鸣，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蓝紫色的闪光。 “滚！” 她没有在意这闪光与爆鸣，踢开脚边的砍刀，对着眼前冷汗直冒的对手说道。 当她转身的时候，刚刚的几个人正拉着倒地的同伴准备逃离。倒地的人方才还想挟持丽科尔，但现在他已经晕死过去，胸口的护具上有一片冒着烟的放射状灼痕。 “我都说了别太张扬。”澪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想碰我我能怎么样嘛。”丽科尔耸了耸肩，对着澪吐了吐舌头，她的眼里没有了之前的不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让她湛蓝的双瞳宛如清澈的湖泊。 猎人大厅外是一条巷，周围低矮的房屋让阳光得以照进来，让这里没有像其他的巷道那般阴暗潮湿。 “去掉向夜影买情报的钱，这回的报酬是三十七个金币外加六个银币，比上回更少了啊……” 澪看着刚刚从行会处得到的报酬，叹了一口气，把钱袋装进了腰包中。对底层的赏金猎人来说，行会的委托是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如果运气好，还能再从战利品上捞一笔。 现在刚过正午，太阳已经稍稍倾斜。一只蜘蛛正在墙上的缺损处织着。墙上渗出的流水在阳光未照及时的角落聚成水洼。阳光穿过低矮的房屋照进巷，在残破的石板路上留下些许光斑。光斑被老旧的房屋分割成零星的碎片，和脚下破碎的石砖混在一起，明亮，却又扭曲。 “澪，我饿了。” “已经这个时间了吗……” 澪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估算了一下时间，从钱袋中取出一个银币，顺手把它弹了起来，在它还在半空旋转的时候一把抓住。 “今天有肉吃吗？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了。” “那就去酒馆拿几块烤肉吧，上回帮他们打猎之后还欠我们几块。” 走几步，再拐个弯，就可以看到巷外连接着的集市。一如既往地，拥挤的人流和污浊的空气让人不由得感到窒息。 她们在一个面包摊前停下，澪把早已攒在手里的银币放到沾满面粉的摊位上。 “两个面包，带上黄油。” 像其他人一样，她嘴里说着稀松平常的话，然后从袖子中把藏着的几个首饰抖到一块被掏空的车轮奶酪中。这些是她们上一轮委托的战利品，来自一伙刚打劫完走私队的强盗，上面还沾着没有擦净的血污。 摊主迅速地收起这些首饰，快速清点一番后，转身收拾几下，把被油纸包着的面包递给了澪，里面还藏着几个金币。 这些首饰在珠宝店里能卖出高得多的价钱，但是帝国正在收紧对萨洛城的管控，以澪和丽科尔的身份已经不能进行明面上的交易了。 两人带着面包，挤出拥挤的集市坐在街道的路沿上。澪切开面包涂上黄油，夹上了刚从酒馆拿来的烤鹿肉把它递给了丽科尔。 在把自己的午饭送进嘴里的时候，澪的余光瞥到了十几步外的佣兵，她每次看到这些佣兵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既觉得很熟悉，却又很肯定自己从不属于这里。 “啊——结果这回又没有找到魔法材料啊——” 丽科尔咽下一口面包，仰起头对着天空长叹一声。 “得了吧，真找到那种东西怎么卖都是个问题，帝国对魔法的管制你还不清楚吗？” 澪叹了口气，拔出水袋的袋子喝了一口，把它递给了丽科尔，丽科尔举起水袋往自己嘴里灌了几口水，好咽下干巴巴的面包。 “可是那些宝石什么的真的很无聊耶。” “至少那些玩意能让我们吃上饭。”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让夜影帮我们找值钱的委托嘛！” “别闹了，我们就两个人，而且连跑远路的给养都买不起。” 那天夜里，两人在巷中漫无目的地穿梭着，寻找着远离陌生人、尤其是帝国士兵的角落好下榻休息。但是却在巷的昏暗角落里撞上了途径的巡逻队。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绿色斗篷出现在两人面前，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片笼罩着三人的薄薄的黑雾。而那些帝国士兵竟像没有看见他们一样，若无其事地从众人眼前走过。 再之后，两人一直在萨洛城里游荡，和其他的异能者一样，一边躲着帝国士兵的搜查，一边靠着自己的战斗技巧过着尚可果腹的生活。 他们并没有出现在帝国发出的通缉名单上，就像那晚见过他们的士兵未曾记住过她们的脸。 天色渐晚，街上的行人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披着红色罩袍、手持剑盾的帝国巡逻队。 澪最终还是顺着丽科尔的要求去夜影兄弟会那碰碰运气。 三四十个金币，去除掉维护武器护具的费用，所剩的钱只能当做一两个月的基本开销，如果这段时间不能再找到能够胜任的委托，生活便会变得很拮据。 两人在昏暗的巷内穿行着，七拐八拐地绕过一个个巷口，最后停在一个废弃的酒屋边。 酒屋店面上结上了蜘蛛，招牌已经歪斜，招揽门客的旗早已朽烂，只剩下孤零零的旗杆。店面外围有一道栅栏，看起来并没有店面那般破旧，似乎曾经被翻新过，但也能看出朽烂的迹象。 两人在酒屋前停住。澪向身后看了一眼，确保没人跟踪。但其实这是个多余的动作，在这个地方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她们的前后左右，也盯着她们。 澪一边走，一边伸手轻轻触碰着酒屋外围的栅栏。三、七、十三。她在心里数着栅栏的顺序，尽可能用只用指尖触碰，以免留下太过显眼的痕迹。 然后，在巷中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两人往里一拐，走进了一个暗门。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暗门，而是幻术制造的一面虚幻的墙，只是在触碰的时候给人一种暗门打开的错觉。内部是一个死胡同，一个穿着深绿色斗篷的男人在里面等着她们，他坐在木箱子上，手边放着一盏提灯。 他的脸深深地埋在兜帽投下的阴影中，而昏暗的巷道让这片阴影更加深不见底。 “好久不见。” “嗯哼？我们见过？我还以为影子看起来都一个样。” 澪率先发话，而对方假装饶有趣味地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他的语气就像是玩弄耗子的老猫一般，不屑，而又沉着。 “两个月前，那个晚上。” “为什么你觉得是我？” “只有你会一直穿着绿色斗篷。” 澪在后来与夜影的接触中见过夜影的其他人，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诡秘感。 澪试图看清眼前的怪人的脸，但是阴影掩盖了所有的细节，让兜帽之下成为一个深邃幽暗的空洞。她甚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试图错开她的视线。 但即便没有看到，也能想象出那种带着玩弄意味的审视的眼神。 “所以……那时候帮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即便是委托，有什么理由让他一直关注像我们这样的人？” “我只能说，报酬很丰厚，远超你们想象的那种丰厚。所以，什么事？” 对方回答的时候没有思考，似乎对澪的问题早有预料，而答案也早已备好。 澪还想再追问，因为她知道每次跟她们会面的人都不一样。但她止住了，她意识到已经说了太多无关的话。机缘巧合也好，有人蓄意而为也罢，她们作为食物链底层的人本没法接触这些站在顶端的影子，说得越多，反而让她越是不安。 “别废话，有什么钱多的委托吗？”这回是丽科尔发话，“两个人能干的，最好还是能接触到魔法材料什么的。”和澪不同，丽科尔的语气中丝毫没有顾忌与提防。 “两百个金币。席伦南部，有人想找人探索遗迹深处。” 同样是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仿佛对方早已准备好回答。 “好，接了！” “等等。” 丽科尔正要接下委托，但是被澪阻止了。 “具体内容是什么？” 微弱的火光没有映出面具之后的脸，但澪隐隐感觉那个人露出了猎物上钩的奸笑。 “详细内容会送到你们的居所。告辞。” 男人拿起提灯，全身在顷刻间化为幽蓝的幻影，消失在昏暗的巷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15.步入未知 “大姐，先遣队已经先行出发设置营寨，您的卫队也已就绪，待您下令即可出发。” 阴云遮住了阳光，雾气渐渐弥漫，薄雾间夹杂着粘稠的细雨。一名贵族在一名军士的陪同下经过在一旁等候的卫队，骑上了自己的马匹。贵族披着深色低调的雨披，让她身上精巧的板甲不至于太抢眼，但是她橙红色的披肩卷发，在周围一众士兵与侍从的黑发间还是显得分外醒目。 “城内部署已经按您的指示安排妥当，在您离开的几天内一切按您的指示执行。” 军士把手里的报表调转了方向，双手向着贵族递过去。他站得笔直，每个动作都干脆利落，日常的便装掩不住他健壮的体型，沉着的语气让他的话语没有夹杂过多多余的字词。 “确认就不必了，你安排的事我向来很放心，巴布。”贵族微笑着轻轻地把报表推回去，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辉扬跋扈。她的眼睛和她的发色一样艳丽，她看向军士的眼神带着一种热情，这种感觉源自信任，但同时也夹杂着些许歉意。“我知道越级指挥让你很为难……但在我心里伯瓦终究是外人……” “我和伯瓦大人都是军人，尊从您的指示是职责所在。” 军士收起报表，向后退了几步，鞠了一躬，在贵族点头示意后，冲着队伍领头的骑士打了个手势。 没有号令，也没有扬旗，在一个寻常的雾雨天中，伴随着交错的马蹄声，队伍向着山林出发了。 ------------------------- 萨洛城，窝棚区。 飞速旋转的砂轮在剑刃上刮出大片的火花。澪踩着踏板，仔细地打磨着一把直剑，而丽科尔在一旁，坐在木桶上，摆弄着新买来的皮甲。 “喂，我说，我们真的得穿着这身玩意吗？光是看着就觉得闷。” 丽科尔自从穿上皮甲后就一直在反复调整上面的束带，试图让它穿起来舒服点。 “至少这可以让你在往敌人脸上扑的时候捡回一条命。” 澪瞥了丽科尔一样，把剑收入剑鞘，递给丽科尔。 “这是干嘛？” 丽科尔拔出剑在地上划起来。这把剑在两人初到萨洛城的时候便带着，只是丽科尔一直不愿意用。 “是剑。” “我知道，我是问你给我干嘛？” “防身。” “我是法师！哪有法师用兵器的！” “像你这种往敌人脸上扑的就需要。” 澪拿起自己的战斧，再次确认了一下打磨情况，再紧了紧新加的背带。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走。” 丽科尔玩够了，把剑收起来，按澪的说的把它别在腰带上。澪抬头看了看天，天气不是很理想，云朵很厚，而且压得很低，或许再过两天就会有雨。 在澪和丽科尔与夜影会面的当晚，她们回到暂住的窝棚之后，阐述任务的信封已经静静地躺在了地上，随之附上的还有画在羊皮纸上的地图和预付的几十个金币。这离她们结束会面只过去了十几分钟。 两人借这笔钱好好修整了手上的武器，澪还为丽科尔买了一套皮甲。 和这些东西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华丽的古典字体写着两行奇怪的话： 游魂的归宿即已在此何人将敲响灵魂的锁 后世的月光孕育新生信仰指引灵魂寻求延续 上面每一个字都看得懂，拼凑在一起却让人完全找不到头绪。 在一切就绪后，两人带上了路途上所需的干粮，离开萨洛城，顺着地图的直视一路向北，向着丘陵间进发。萨洛城西南部的森林一路延伸到此处，虽然已经不如原先那样茂密，但是高低起伏的山路依旧没法让路途轻松起来。 澪背着战斧，用新买的砍刀劈开沿途的灌木。丽科尔跟在她后面，腰上别着那把她不屑使用的直剑。她们已经在路上花了三天，一步步接近地图上表示的会面地点。但是渐渐变浓的雾气和期间夹杂的绵绵细雨让这段路愈发难走。 “呼——我还是第一次觉得雨这种东西这么招人厌。” 澪再一次劈开拦路的荆棘，穿过茂密的植被来到一处溪谷。溪流两岸的鹅卵石构成一片开阔地，澪抹了一把头上沾着的水珠，找了块干燥的石头坐下。丽科尔紧随其后，坐在石头上抖了抖湿漉漉的头发。 “我倒是觉得能再往森林里跑感觉很不错，就像我们两个刚从那个鬼地方跑出来一样。自从呆在城里之后，每天看到的除了人还是人。” “对，对……反正两次开路的人都不是你。” 澪翻了翻白眼，走到水边把水袋灌满。 水流算不上急。溪流自远处流下，在石头上撞出一片又一片的水花。清凉的溪水清澈见底，在水势平稳的地方，还可以看到成群的鱼群，或者是躲藏在水草间的虾蟹。 “你确定就是这？”澪对着空无一人的野地发问道。 “按地图上的指示……就是这里嘛。”丽科尔打开地图再次确认了一遍。 稍作休息后，丽科尔对着水面一阵施法。奥能伴随着蓝紫色的闪光在水域中传开，接着水中被击晕的鱼虾接连浮起。澪架好了锅，捡起堆积在岸边的浮木搭成篝火，法力带来的高温将湿木点燃，但是湿气也让它们冒起浓浓的黑烟。好在山林里的风没有如同萨洛城外的平原上的那般随意，两人很快找准了风向，躲开黑烟等着午餐烧开。 两人坐在石头上，澪双手抵着额头闭目养神，丽科尔手上拿着挑选出来的鱼虾一条接一条地在手里细细端详，然后再把它们丢进锅里。慢慢地，空气中的腥鲜浓郁了起来。 “你不觉得……很像那天晚上吗？”丽科尔说。澪睁开眼，发现她正靠在自己身上。 “你这么一说的话……是有点。”澪把眼神从丽科尔身上挪开。虽然几个月来和她形影不离，但是每次这样贴近的时候她都难免会慌乱。澪知道，丽科尔对外人有多排斥，对自己就有多依赖。“只是这一次的猎物有点。”她岔开了话题以掩盖自己的慌乱。 “毕竟是山地嘛，肯定没有平地那样的水域。” 丽科尔顺着被岔开的话题说了下去，但是身体仍不自主地向澪贴近。这让澪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摘下了手套，搓了搓发汗的手掌。 “那……” 澪试图让谈话继续下去好化解自己的尴尬，但此时她发现这个金发的少女已经靠在她的肩上睡去。 这两天的奔波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让她以这种歪斜的姿势进入了梦乡。澪笑了笑，轻轻地抚了抚丽科尔的头，稳住自己的坐姿，好让这个毫无防备的少女能享受这难得的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16.红色蔷薇 柴薪一点一点地化为了灰烬，气泡从锅底一个接一个地浮起。当丽科尔醒来时，水已经烧开，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睡去，睁眼的时候显得很迷茫。 这顿简单的午饭并没有持续多久。食材的体积都很，两人直接把这些河鲜盛在瓢中，简单咀嚼之后就着汤水喝下去。 在澪清洗铁锅时，一条迅猛龙从溪流的拐弯处跑了过来，澪当即停下手里的事，抓起战斧慢慢起身摆出迎战的动作，丽科尔也被这突然出现的野兽吸引，从坐着的石头上跳下来，远远地观察着它。 野兽并没有向两人冲过来，它踩过溪水跑到岸上，在两人百步之外停下，压低着头看着两人，不时地晃着脑袋。它全身深绿色，背部有些许棕色斑纹，若非其跑上开阔地，这在林中会是很好的伪装。但是令人在意的是，它头上戴着头套，背上也绑着坐鞍与缰绳，两侧还有空着的置物袋。片刻之后，它随后伸长脖子对着天空呼唤几声，没过多久，几个轻骑兵骑着同样着装的迅猛龙从转角处躺着溪水跑过来，身后跟着几条闲置的迅猛龙，停在先到的那条迅猛龙身边。 澪见状快步冲到丽科尔跟前把她挡在身后。但对方并没有进一步靠近，领头的骑兵打了个手势，放下手里的长矛，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慢慢向两人走来。 “请问是夜影的人吗？”他停在十步开外问道。 “夜影……你是说这个？” 丽科尔从澪的背后探出头，向他展示了手里的羊皮纸。领头的骑兵看到之后，向身后挥手致意，队伍中的一个骑兵收起了武器，牵着两条队伍里闲置的迅猛龙来到两人面前。 “自我介绍一下，”领队的士兵摘下皮帽鞠躬致意，“我叫莫洛克，隶属席伦王国南疆山麓骑兵团，我奉大将军之命将你们带至目营地。我们看到你们的烽火信号后便即刻赶来了，但愿没让你们久等。我希望我们能立刻出发，我们需要赶时间。” “烽火？”澪和丽科尔在心里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疑问，两人相视一眼后，发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 莫洛克帮助两人骑上迅猛龙，随后骑回自己的坐骑。 “这些伙子可比马匹猛多了，在路上的时候抓紧点，尽量压低身子，和它们头部高度保持一致。”他回头对零和丽科尔说道，随后含住自己的手指，有节律地吹了几声口哨，整个队伍随即调转方向，向着山林更深处跑去。 尽管载着骑手，这些迅猛龙在因天气而变得湿滑泥泞的山林中依旧穿梭自如。而且就像莫洛克所说的一样，这些野兽根本不会顾及骑手的感受，它们只顾着按照队伍的指令在山林中冲刺，全然不顾削过骑手头顶的树枝。 澪尝试过像骑马的时候一样，稳住胯下狂奔的猛兽。在做赏金猎人的时候，她学过一点骑术。但现在这些猛兽与那些食草的家畜完全不能等同。只有领队的号令能指示前进的方向，对它们而言，背上的骑手更像是需要运送到目的地的货物，而非自己的主人。 骑兵队在山林里奔波一整天后接近了林中一片坐落在山脚下的平坦空地，空地四周被山丘环绕，走下山坡后视线又被层层植被遮掩住。 随着骑兵队慢慢接近，隐藏在树木后的东西开始变得清晰——一个用木栅栏围起来的临时营地。入口处几个剑士正在站岗，一旁的哨塔上站着一个短弓手。莫洛克从坐骑上下来，向门口的卫兵出示证物后，带着两人穿过大门进入营地。营地内整齐地支起了几个帐篷，一条由木板铺成的临时道路穿过期间，周围还摆放着一些货堆，士兵们正有条不紊地布置着营地。 莫洛克带领零和丽科尔来到营地中央的大帐篷前，入口的门帘上绣着一朵红色的蔷薇。几个身着板甲的剑士把守着入口，他们的胸甲左侧都有着和门帘上一样的蔷薇纹章。在莫洛克和卫兵讲明身份后，卫兵示意两人将武器放在营帐外，而后澪撩起门帘，带着丽科尔走进了营帐。 澪撩开门帘，丽科尔从她身后跳出来，率先进入营帐，好奇地打量着营帐的内部。 帐篷入口处摆着火盆，潮湿的天气让木炭只烧起无焰的煴火。中央摆着张长桌，旁边整齐地摆着几张木椅，桌上摆着不少书册和纸卷，桌旁的火盆正烧着炭火，发出的光亮照亮了长桌。 一个高挑的女性站在桌旁，她身着板甲，比门口卫兵所穿的更为轻巧精致。橙红色的卷发搭在肩上，一对暗红色的双瞳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图纸。她的年纪看起来与零相仿，也可能略大一些，但是她站在那，给人一种超出她年纪的沉稳。 丽科尔跳入营帐的骚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稍稍转过头，余光瞥到了到访的两个陌生人。 “吾主，无意冒犯，您等的人已经到了。”卫兵敲了敲支撑帐篷的木桩。 女性收起了手里的文件，慢慢抬起头，暗红色的双瞳在丽科尔和零上快速扫视一番。丽科尔那与此番场景不甚匹配的稚嫩模样让她迟疑了一下，但她随后点点头，示意卫兵退下。 “坐。” 女人对着自己对桌的椅子摆手示意，而后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她和澪差不多高，也就是说，丽科尔在她面前不得不仰视她，这让她很不快，但对方能先行坐下稍稍降低了这种不快感。 女人在桌上摊开一份纸卷，不等澪和丽科尔坐下，便调转纸卷方向将其滑向两人。纸卷上面画着一个大门厅，门厅的中央大门通向一条长廊，长廊两侧的房间被清晰地画出来，并附上了标注，但长廊尽头后是大片的空白。 “我叫茜莉娅布兰顿凯瑞丽斯，你们的雇主。” 茜莉娅双手靠在长桌上，十指交叉抵着下巴。她说话的时候眼神给人一种威压，这让丽科尔刚刚平复的不快死灰复燃。 但澪在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其他的某些东西，一直以来和丽科尔的眼神交流让她渐渐能够从眼神中读到些什么，但她说不准这红色的双瞳在威压之后蕴含的感情。 “长话短说，我需要你们协助我调查这处遗迹，并对结果进行相应的处理，带走或者销毁都行。现在浅层区域进行过调查完毕，你们的任务是调查深部，我会为你们派遣必要的人手进行协助。”说这的时候，茜莉娅停顿了一下，手指点了点图纸上那片空白，再递给她们一份任务简报，“我要求尽快，抢在帝国之前搞清楚这里面的秘密。”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信上没有提到任务的细节，在这里也没有细说。澪想多问几句，但始终找不到插话的机会。但她很快明白，她想问的问题并没有意义，因为这些问题就是这个委托会被发出的原因。 “我明白了……”澪推开纸卷，将任务简报收起来，“不过……你刚刚提到了帝国？”起身之前，她向对方再度确认了一句。 “战争罢了。”茜莉娅叹了口气，眼神里掠过一丝忧愁，但很快又变回原来的坚毅与冷静，“夜影从来不关心任务以外的事，不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17.进入遗迹 遗迹的入口与营地隔着一个广场。广场的地面用巨大的石砖铺设而成，植被已经将其覆盖，只在少数绿意未及的地方显露出青灰色的砖面。这些植被把这处古老的设施融入森林，即便置身其上，也不容易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已经身处遗迹之中。 遗迹的入口在广场的另一端，入口外歪歪斜斜地杵着几根断裂的石柱，上面隐约可看见已被严重腐蚀得的雕纹，但仍旧能看出它们无比方正的外形，这与常见的充斥着曲线与纹理的雕纹很不一样。 穿过入口便是茜莉娅所说的浅层区域，一个门厅，墙壁上挂着火把，墙壁上铺着的石砖大多已脱落掉在地上，露出后面灰黑色的岩石。地上整齐地摆着被清理出来的盔甲与武器，看起来老旧而笨重。盔甲内还套着枯骨，一些学者模样的从这些枯骨内取出破碎的无色水晶块，并拿着册子进行记录。丽科尔伸手想拿一些，但被澪制止了。 门厅尽头是一道幽黑的长廊，它的开端是一扇倒塌的大门，山林里的湿气已经使其朽烂，但仍然能看到上面深深的划痕。两人与随行的士兵举着火把进入了长廊。一开始，长廊的墙壁上还有用油墨绘制而成的笔画，虽然已经因为潮湿的空气变得残缺不全，但是勉强能看出些端倪。 是战争？是灾荒？还是大规模的迁徙？这些是丽科尔的猜测，这些猜测最后都不了了之。壁画在故事演绎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这并非因为被腐蚀殆尽，而是它的绘制被中断了，在往后的长廊墙壁上找不到一丝油墨的痕迹。 长廊一路向下倾斜延伸，直到变成一段通向无底深渊的陡峭楼梯，外界的阳光已经无法在此处提供一丝一毫的光亮，火把也只能照亮几步开外的路。随行的士兵在这里站住，他们的任务只是传话，以及在发生突发情况的时候提供帮助，在事情有眉目之前，澪和丽科尔只能靠自己。 两人顺着楼梯继续深入，很快，地表的声音彻底断绝了，连之前跟随着的士兵的交谈也听不见，唯余一片寂静，寂静得能够听见心脏的轰鸣与血液的涌动。空气也变得愈加浑浊，浓重的湿气中混杂着浓郁的腐朽气息，让每次呼吸都像是给了胸膛一记重锤。楼梯底部通向一个巨大的空间，在这里，火把除了照出脚下踩着的被粗略打磨过的地面之外已经毫无用处了。丽科尔丢下火把，手里亮出一个白色的光球，抬手让光球飘起。光球徐徐向前飞了几米，照亮了两人周围十几步的空间，并随着两人的脚步徐徐向前飘着。 “所以……这就是这个委托值两百个金币的原因吗？”澪握紧了斧头，一边走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丽科尔没有像以往一样在第一时间接上她的话，黑暗与寂静像巨石一样压在她们胸口，让她们喘不过气。 “现在这个时间接到这个委托我总感觉很奇怪。”澪说道。她试图挑起一些话题缓解一下这种压抑的气氛。 “怎么说？” “萨洛城里最近不是有帝国将对席伦再次出兵的传言吗？黑市的缩紧也算是佐证了这点。可是从地图上看这里是席伦和帝国飞地的交界处，在这种时候还会出来做调查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一些粗大的石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石柱下有及膝高的台基。 “这里很像是地穴蜘蛛的理想栖息地，”丽科尔接着说道，但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潮湿，阴暗，只是太空旷了，它们一般会选择比自己体型略大的地穴。我的记忆库里是这么描述的。” “蜘蛛吗……”澪冷笑了一声，蜘蛛一词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回忆。 “和之前那次不一样啦。一般来说，它们能长到一米高，如果算上足部离地的部分，通常不会超过两米。”丽科尔补充道，“除非……” 咔哒—— 一声脆响打断了丽科尔的思路。澪止住了踩下一半的脚步，在把脚缓缓抬起、挪到一边后，她看到了脚下被踩碎的、蛋壳样的东西。橙色的浓稠粘液粘在她的靴子上，随着她脚的抬起被拉成了丝。 在澪重新站稳后，黑暗的深处传来了一阵窸窣声。声音不大，但在黑暗的空旷中化成回音久久回荡着。这窸窣声像虫爬一样搔过每一寸肌肤，让人不由得背后一凉。这人两人不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 “我猜后面不会是什么好话。”澪握紧了斧头，屏息凝神地注意着黑暗中的风吹草动。“所以，除非什么。”窸窣声消失之后，澪追问道，但是握紧战斧的手仍不肯松懈。 “除非它吸收了足够的法力。这是一种半魔法生物，虽然不至于把法力凝成水晶，但足够的法力能让它突破体型的极限。” 丽科尔注意到柱子的台基上仿佛有些雕纹，看起来很像是地表入口处那些方方正正的奇怪装饰。她在手上凝聚了少许的法力，试探性的接近这些雕纹。随着她手上的法力一点点靠近，雕纹也渐渐泛起了微光，并随着手上法力的波动扑闪着。好奇心在此刻凌驾了丽科尔的理智，她把整个手上拍到了台基上，这让台基的一面整面泛起了微光。而随着台基的亮起，刚刚的窸窣声又开始在黑暗中回荡。 但是，在丽科尔把手从台基的石面上拿开之后，上面的微光却丝毫没有减弱，相反，这些微弱的光亮迅速地顺着雕纹扩展到其余各个面，并向上延伸至一整根柱子。这些微光并没有照亮这个黑暗的空间，但是原本的窸窣声随着柱子的亮起变成了暴躁的骚动。 “你干了什么！” “我……不知道……” 突然亮起的柱子与暴躁的骚动让两个人陷入了恐慌。但是她们的慌乱刚开始没多久，整个地下空间震动了起来，在隆隆声中，原本局限在一根柱子上的微光向四周扩散，顷刻间遍及了整个房间，这些微光虽然只是将黑暗的空间变得昏暗，但对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来说已是刺眼的强光。而那声骚动，此刻已经变成一声贯穿耳膜的尖锐的咆哮声。 两人的眼睛很快适应了激增的光线，现在她们勉强能看清这个空间了，这是一个十余米高、百米多长的狭长大厅。在大厅的另一端，一张贯穿大厅上下的巨大蜘蛛上，伏着一只巨大的蜘蛛，高高耸起的前足像是一对锋利的刺枪，萎缩的膜翅和暗红的腹部剧烈震动着，八只眼睛给人一种穿破灵魂的压抑与威慑。 “这玩意他妈的都有十米了！” 激增的光线激怒了它，它张大了双颚发出刺耳的尖啸，振着翅膀，六足蓄力从上跃下，向着两人冲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巨大怪物震住了两人，让她们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当这巨兽蹬直前足刺来时，澪才突然反应过来，抱起丽科尔滚到一边躲开了这次恐怖的攻击。巨大的冲击让这刺枪般的虫足钉入地面，留下一道沟槽，发出的震动甚至激起了地上的尘土。 巨大的声响把在外等候的士兵吸引了下来，面对此般场面他们也为之一震，但很快，领队的士兵恢复了冷静，将队伍分成两队，绕向巨型蜘蛛的两侧。 澪和丽科尔还未站稳，另一条前足已经抬起，澪抓紧时间，趁着前足还未落下抱着丽科尔向石柱后面跑去。前足落下时钉入了台基，伴随一声振聋发聩的声响砸碎了台基的一角。在巨大的震动中，大厅顶上的钟乳石纷纷砸了下来。 “在这种鬼地方这玩意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石头吗！” 澪大吼着，拎着丽科尔躲避砸下来的碎石。 “别管这个了！又来了！” 一只刃足穿透了两人躲避的石柱，带下了一块巨大的石砖。但是足上的倒钩把这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兵器卡在的柱子上。士兵们趁这机会围住了它，但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认得这玩意吧！它的弱点在哪里！”澪趁着这个空档向丽科尔问道，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她双手摁在丽科尔肩上的时候不自主地晃着她。 “关——节——别晃啦！避开前足的甲壳砍它的关节！或者腹节随你的便！” 伸直的前腿暴露出甲壳相对薄弱的关节内侧，伴随着前足的挣扎在半空中剧烈晃动着。 “保护好自己。”澪抓起斧头向外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向着士兵喊叫让他们攻击蜘蛛的腹部。 “喂！你——” 丽科尔下意识地想拉住澪，但她的反应慢了一步。这和以往两人的角色截然相反。 趁着蜘蛛的注意力被士兵们吸引住时，澪借着冲刺的速度，几步跃上蜘蛛的体节，在剧烈的晃动中保持住平衡后，攀上被紧紧卡住的前足。最后，趁着前足向上发力时，借力跃起，并借着下落的速度劈向暴露出来的关节。 咔—— 破裂的甲壳发出清脆的声响，伤口中渗出墨绿色的汁液。疼痛促使蜘蛛用尽全力收回前足，由于足尖在陷得太深，在收回去的时候又一次从上面抠下一块石板。 这时候，一道扭曲的蓝紫色电光划过，歪歪斜斜地击中了蜘蛛的头部。澪来不及多想，趁着蜘蛛压低脑袋的空档，冲过去一斧头劈在蜘蛛的复眼上，斧头深深地卡入了伤口中。疼痛使得蜘蛛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它的身体剧烈晃动着，把斧头和澪一同甩飞，绿色的汁液从伤口溅出，随着蜘蛛身体的晃动，溅得到处都是。电光接二连三地打在蜘蛛头部，蓝紫色的光束在顷刻间把伤口变得焦黑。 蜘蛛最终承受不住接连的打击，拖着重伤的前足一步步向身后的蛛退去，士兵们趁机抓紧了对腹部的攻击，但是在武器插入蜘蛛腹部后，随之而来的挣扎与扭动甩飞了几个来不及收手的士兵。 “点火！把蛛给烧了！” 士兵们把手里的火炬投向蜘蛛，点燃了它脚下的蛛，在火焰的逼迫下蜘蛛一步步向蛛退去，在它爬上蛛躲避火焰的时候，丽科尔向它打出一颗充能已久的光球，蜘蛛承受不住能力的冲击从蛛上摔下，落入下方愈发猛烈的火焰中，与其一同跌落的石板砸在它柔软的腹部，让整个腹部凹陷下去。 “呼……看来到此为止了。” 澪在丽科尔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看着眼前慢慢增大的火焰。 在蜘蛛几次无力的挣扎后，一切归于平静，只留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你说这玩意能长多大来着？” “闭嘴！烦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18.深层 等待遗迹内的浓烟散去花了些许时间，等到众人回到深处的大厅时，原本的蛛已经变成一地的灰烬。蜘蛛的尸体在大厅中散发着浓郁的焦味。 澪与丽科尔与随营的士兵们一起先行进入遗迹探明情况，茜莉娅随后也顺着楼梯深入遗迹内部，身后跟着一个护卫。 “有什么发现吗？” 她跨过碎石堆朝着澪走来。污浊的空气让她止不住咳了一阵，但她还是尽自己最快的速度恢复了高傲的形象。她不想、也不能允许自己像富家姐一样娇弱，因此她毅然决然地踏入了这番连士兵也会皱眉的情景。 “啊……如你所见，清理战场，然后再看看我们能从这片白光里发现些什么东西。” 澪对着茜莉娅耸了耸肩，了一眼。之前的光线并没有减弱，但也没有增强，让整个空间一直在昏暗与光亮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就像黑夜降临、或者朝阳升起的前一刻。 丽科尔正蹲在一个柱子的台基前，忘我地观察着上面泛着微光的雕纹。她在自己头顶升起一个光球提供必要的照明，手上凝聚着法力，像她最初点亮这些结构那样，一遍遍地试探着。 石门上蛛燃烧后的灰烬一点点脱落下来，露出了下端的一个缺口，这个缺口正好能让一个成人弯腰穿过。透过这个缺口，可以看到另一边也一样保持着微妙的亮度。 不等澪走过去查看，茜莉娅便先行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缺口处探头查看情况，但碍于亮度她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走吧，你带路。” 她就站在缺口边，冲澪打了个手势，俨然一副亲自上阵的样子。 这让澪有些诧异，但凡她听到碰到的稍稍有点身份的人，都是在一切处理妥当后去走个过场。而萨洛城中在各种三教九流中装腔作势的家伙，绝不可同眼前这位高傲而不乏贵气的大姐相提并论。 但这是雇主的指令，剩下的都不重要了。澪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斧头，弯腰钻进缺口中。 “不叫上你的伙伴吗？” “让她一个人呆一会吧，她现在正玩得高兴呢。” 但话虽如此，澪还是在钻入缺口前，回头看了丽科尔一眼。看见那个少女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乐在其中，她才放心地进入遗迹未知的深处。 门后是一段走廊，再往前是几节台阶，通向一个平台。 澪举着火把走在前面，茜莉娅跟在她身后，她的护卫紧随其后。 台阶两侧摆着火盆，里面有燃尽的煤渣，煤渣上覆盖着累月经年从岩壁上飘落下来的尘屑。 护卫在台阶处把守着，茜莉娅跟着澪走上了平台。 平台中央隐隐约约凸出一个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是一个粗糙的石头王座，上面靠着一把战锤。战锤是镂空的，让它实际上比看起来轻了不少，柄上的彩漆已经褪色，但还是能看出做工的精良。 “你对这此有什么看法吗，夜影？” 茜莉娅问道。她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因为遗迹深处阴冷的环境，还是因为昏暗的环境带来的不安。 “啊……嗯……这个……” 这个问题让澪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应对这种问题，像一个遇见难题的孩子一样。 她有些后悔没把丽科尔叫上。虽然那个少女没少因为冲动闯祸，但在某些时候她的反应要比自己快得多。 “我知道夜影不喜欢任务以外的要求，不说也无妨。”茜莉娅草草结束了对话，“不过，跟我所听闻的夜影比起来，你的语气显得有些……可爱？” 澪发觉茜莉娅说出最后一句话的那个瞬间，语气中原本的那种高傲突然消失了。就像朋友之间的打趣一样。澪脑中突然蹦出这个想法，但她自己也不知道“朋友”一词究竟为何意。 澪没再多想，转而伸手试着去触碰那把战锤。但在她刚刚伸手的时候，门外突然爆发一阵骚乱，叫喊声和金属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平台下的护卫拔出剑摆好了架势。澪想到了还在外面的丽科尔，但在她正准备往回冲的时候，大门处发出一阵爆炸，一股浓烟随着爆炸的冲击波、卷着碎石朝里面涌入。 一个黑衣人从翻滚的浓烟中冲出来，一手挥剑别开护卫的剑，另一手抓住对方手错开的空档，将匕首刺入头盔的缝隙中。 战斗在电光火石之间便结束了，澪甚至还来不及停住脚步迎战，敌人便跃过还未落地的尸体朝自己冲过来。 那人压低身子躲过了澪情急之下的一记挥砍，同时手从衣兜内掏出一颗墨绿色的水晶朝着茜莉娅掷过去。还没等茜莉娅反应过来，水晶爆发出几道扭曲的光束打在她身上，茜莉娅瞬间惨叫了一声，摊倒在王座边上，晕了过去。 “噬能水晶……” 澪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对魔法一窍不通。这是帝国为了反制魔法而研制的道具，它可以扰乱法师体内的法力让其伤害自己，除非对体内的法力有着足够的控制力，否则这番扰乱足够重伤目标。 就在澪分神的一瞬间，敌人即刻调整了姿势持剑朝她砍来。澪习惯了和强盗野兽的周旋缠斗，对此番急攻显得措手不及。招架几下便露出颓势。 忽然，敌人的剑刃像是闪过一抹蓝光，还没等澪反应过来，剑刃便朝着自己劈来。澪匆忙横起斧头试图格挡，但这一次斩击直接砍断她的斧柄，冲击的余波把她震开，狠狠地撞在王座上。 她的腰在冰冷的石头上磕得生疼，然而对方连给自己感叹的时间都没有，举起剑又是一阵强攻。情急之下，澪抓起身后的战锤拦下几次攻击，但陡增的重量和躯干的剧痛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一次佯攻便让自己露出破绽。 随即，敌人抓住这个破绽，一剑刺穿了她的左胸，将她钉在冰冷的王座上。 ---------------------- “这就是那个狗屁天使说的人？哼，愚忠的庸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19.剑伤,暗影,虚幻 上一次感受剑伤是什么时候呢？不知道。 又或者，是否曾有过剑伤的体验呢？也不知道。 此处的记忆与其他部分一样都是空白。 澪只是觉得，很冷，非常冷，仿佛贯穿身体的剑刃在掠夺自己的体温，让灵魂慢慢冻结。 剑伤的痛感仅持续了一瞬，在这一瞬里，疼痛陡然升高又陡然降低，紧随而至的是寒冷与黑暗，仿佛将整个人包裹住，可是自己却没有一丝力气抵抗，只能任凭自己被吞噬。 加速的心跳仿佛轰鸣，挤走了耳边所有的声响，唯留下暴雨一般的鼓动。 “真吵啊。” 记忆开始在脑中闪现。萨洛城外危机四伏的径、城中拥挤的集市、某个燃烧着的山洞、一辆摇摇晃晃的囚车…… 这些为数不多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同时，心跳的噪音也越来越弱。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澪把手搭在了插进自己身体的剑刃上。 突然，噪音消失了，那些画面也被黑暗替代。 紧接着，画面重新出现。王宫、城市、军队、倒塌的城墙、破败的楼宇……这些陌生的画面杂乱无章地在脑中接连闪过。像战争、像灾荒。 像一场天灾。 而后，那些轰鸣死灰复燃。 搭在剑刃上的手动了动，抖落了手指割伤流出的血滴，然后，握紧了它。这一回，手没有再被割伤，一团暗影像臂铠一样包裹在澪的手上，将她的手与剑刃隔开。 恍惚间，好像有个声音在召唤她。 ------------------- 黑衣人举着火把，扫视着空间中的每一个角落，防止自己遗漏了什么人。 在他眼中，澪和那个护卫已是两具尸体，而茜莉娅马上便将成为第三个。 大门外的打斗声越来越剧烈，不时还有蓝紫色的闪光冲破烟雾，在昏暗的平台上投下诡异的紫色影子。 黑衣人拔出了匕首，走向了茜莉娅。他需要尽快解决目标，还得设法从外面的激战中脱身。匕首泛着渗人的寒光，朝着毫无反抗能力的茜莉娅刺了过去。 在匕首即将刺中茜莉娅脖颈的一瞬间，一股力量牢牢地拉住了黑衣人的手，让他的手动弹不得。他诧异地回头看去，只见澪站在他身后，伸手死死地握着他的手臂。 这个女人头稍稍歪着，双眼空洞无神，像死人一样面无表情。她的手掌、手臂、乃至全身，都弥漫着漆黑的暗影。这些暗影既如实体 包裹着她，又如虚无一般飘无定型。 而她的胸膛上，还插着自己刺入其中的剑。这剑正被她另一只手死死握住。 “开什么玩笑！” 黑衣人还未来得及从惊恐中回神，便被澪以一种非人的力量抡了出去。在半空转过一个半圆后，黑衣人在王座旁勉强落地站稳。当他抬起头时，眼前的女人正徒手握紧插入体内的剑刃，在一阵嘶吼声中，硬生生将其拔出，丢到一边。 那声音仿佛已非人类，像是野兽，更像是怪物。 一股血流从伤口喷出，但身上的暗影像是压住了伤口，不再有血从中喷涌。 恐惧已经搅乱了黑衣人的判断，他抽出另一把匕首朝着澪的喉咙刺去，试图彻底杀死她。 但是弥漫在她身上的暗影却将匕首卡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澪已经身上抓住了他的脸，将他整个人拎起来，在把头狠狠地砸在王座上。 一下，两下，三下……澪任凭黑衣人用匕首在自己手上狂乱地扎着，一遍遍地用非人的力量将他的头砸在王座上。直到王座被砸出缺口、直到手指嵌入脸上的肉、直到手中的头颅凹陷变形…… 而后，澪再一次倒下了，身上的暗影也渐渐消退。 当茜莉娅醒来时，她正被自己的下属搬上担架。恍惚间，她瞥见一个金发少女撞开人群冲了进来，伏在倒地的佣兵身上。 “笨蛋！白痴！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丽科尔的耳朵贴着澪被鲜血染红的胸口，听着她虚弱的心跳。先是骂她，但很快开始嚎啕大哭。 澪没有反应，但此刻她血肉模糊的手正轻轻搭在丽科尔的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20.卡庭斯 当澪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上，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吊在胸前。皮甲已经被卸下，胸口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丽科尔坐在他身边，眼睛肿着，眼里泛着血丝。 “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澪有气无力地说道。 “纠正一下，是三天，不是‘刚刚’。”丽科尔从疲惫不堪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她的手臂上有淡淡的灼烧后留下的血印。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是么？什么样的梦？” 丽科尔伸手搂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口，就像她以前经常对自己做的那样。 “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那些画面很陌生。” “那记住一点，别再做傻事了，好吗？” “嗯，我会的。” 澪在丽科尔的搀扶下坐起来，眼前是一条穿行在山间的大道，路上坑坑洼洼的，宽窄不一的车辙在路上纵横交错，不时可以看见各式损坏的攻城器，折断的武器还插在地上，残破的旗帜一褪去颜色，在微风中无力晃动着。 远处的山上还有空艇的残骸，被大火燃尽的荒山还未重新焕发生机。 在夕阳的余晖中，卡庭斯城墙的轮廓慢慢出现在地平线中，将大道拦腰截断。 随着车队慢慢接近，轮廓开始变得愈加清晰。 最外面一层横断大道的城墙已经被废弃了，车队通过的地方原本似乎是城门，但是顶部的结构已经荡然无存，只有两侧的残垣断壁能让人想象以前的模样。 越过废墟是一处浅山谷，下面长满了灌木，在灌木之间还躺着各种报废的攻城器。一座巨大的石桥横穿山谷，连接废墟和另一边的要塞。 宏伟的城墙上排列着石砖砌成的箭塔，城垛中伸出一根根漆黑的炮管。城墙下是一条干涸的护城河，河床上摆满了尖锐的拒马。 车队穿过城墙，经过一座座军营，经过连绵的工坊，最后在一条大街的末端，走过一座拱桥，来到城中央一座被护城河包围的城堡。城堡上飘扬着橙红的旗织，旗上绣着黑色的玫瑰纹章。 一队仪仗队手持长枪在城堡大门列队迎接车队。城堡的外围城墙围着营房和马圈，内城墙包绕着高高耸立的主楼。 车队停在主楼边的一座花园外，花园外围是常青藤围绕的林荫道，中央是一个喷泉，喷泉周围是大片的花圃，一条鹅卵石路贯穿花园中线，连接着花园后的城堡主楼。 这些精巧的装饰夹杂着些许杂乱感，好像有一段时间不经打理后又重新装点，而后又继续被弃置。 主楼雕花的大门缓缓打开，一群仆人打扮的人从里面走出，迎接茜莉娅的车队。茜莉娅在仆人们的簇拥下走下马车。 “好好照顾我的客人们。”她带着仆人们来到零和丽科尔的马车前，“欢迎来到卡庭斯。” “你……究竟是谁？” 丽科尔一边搀扶着澪走下马车，一边问茜莉娅。 “我从入城的时候就发觉到了……路上那些人看向你的车队的时候都会停下来做手势，你到底是……” “手势？你是在说军礼吗，丽科尔姐？” 茜莉娅笑着，暗红的双瞳中洋溢着自豪之情，橙红色的卷发在晚风的轻拂下轻轻摆动着。 “我是茜莉娅凯瑞丽斯，凯瑞丽斯家族的长女，卡庭斯要塞的领主，席伦大将军，王国抗击帝国第一人。” --------------------------- 茜莉娅在主楼内为澪和丽科尔安排了一个房间。柔软的地毯、温暖的壁炉、舒适的双人床、安详的烛光，让奔命了无数个日夜的两人终于可以放松紧绷的神经。 丽科尔走到床边，伸手碰了一下铺在床上的被褥，在迟疑了一会后彻底放下戒心脸朝下倒了下去。澪走到窗边，试探性地撩起窗帘，而后把窗帘整个拉开，露出窗帘后宽敞明亮的落地窗。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扑面而来。 透过落地窗可以眺望到宏伟城墙内繁华而畸形的都市，大片的工坊和营房取代了集市，成片或零星地分布在民房间。夕阳的余晖洒在市区楼房的瓦顶上，让人感受到无尽的暖意。 女仆为两人送来便服与食物。还没等女仆摆好餐盘，饥肠辘辘的两人不顾形象狼吞虎咽起来。 大快朵颐之后，两人换上了女仆送来的衣物。 丽科尔的衣服是一席纯白的丝绸长裙，胸前斜挎着一条缎带，还配有一支百合发簪。而澪的衣物是一身贵族华服，澪在萨洛城的时候偶尔在商队中见过穿着这类衣服的人，但他们都是年轻男子。 “我猜她觉得我是个男的。” 澪笑了一声，但她笑的时候刺激到了胸部的伤口，让她不由得止住笑声，脸拧成一团。 “你都已经这鬼样了，老老实实休息！” 丽科尔把澪拉到床上躺下，她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银色的弦月，月光透过落地窗撒满了房间，在丽科尔身上的白色丝绸上映出醉人的光影。 衣领露出了丽科尔的锁骨，锁骨间露出了暗红伤疤的一角，丽科尔白皙的肌肤让它显得各位刺眼，让人心疼的同时也对衣物覆盖着的那部分分外在意。 “那是……”。 零注意到那道暗红。 “没什么……”丽科尔提了提衣领盖住了它，而后翻过身去，背对着零。“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啊？” “茜莉娅她说她那时候昏过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你倒在地上。”丽科尔停顿了一下，“她说，她听到一声嘶吼，‘令人不安’的嘶吼。她只记得这一点。” “我不记得了……” “……” 丽科尔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坐了起来，伸了伸懒腰，任凭月光洒在自己身上。 “看来那个地方确实有什么秘密呢。等你恢复之后，没准我们能再从那个鬼地方发现什么。” 丽科尔回过头去，看到的是澪似懂非懂发愣的表情。 她噗嗤地笑出声，枕着零的腿躺下。 “放心啦，被改造后的身体恢复很快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21.暂留 “如二位所见，这些画像是卡庭斯历代的领主。” 一名军士带着零和丽科尔参观卡庭斯的内堡。他叫巴布，是茜莉娅的副官下属的一名士官。他那副吟游诗人般的烟酒嗓不仅没有给人轻浮的感觉，反而配合他沉稳的语气，为自己塑造了一个稳重的形象。 三人走在一条长廊上，长廊墙壁上整齐地挂着一排画像，黑白色调的装修奠定了肃穆的氛围。 画像上披着不同颜色的薄纱，巴布说，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死因，白色是自然去世，蓝色是病逝，暗红色是遇刺，黑色是战死。 巴布在最后一副画像面前停下。画像上披着黑纱，裱在雕花的橡木画框内。画像里的人拄着佩剑正襟危坐，在画师的笔触下，他的板甲仿佛依旧闪亮，眼神依旧锐利。 “这是大姐的父亲，席伦前任大将军，这座城堡的前主人——杜兰顿凯瑞丽斯。” 巴布肃立在画像前，右手握拳锤在左肩上，并迅速贴着胸廓滑向心脏的位置。 “你的行礼方式和别人不太一样。”丽科尔说。 “是的，这是我故乡的对战死沙场的勇者的行礼方式。在私下我更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敬意。” “你的故乡？” “是的，我不是出生于席伦。在帝国全面进攻前卡庭斯是商队出入席伦的重要关口。” 巴布沉默了几秒，注视着丽科尔的眼睛，仿佛想从她眼神中读出什么。 只是如孩童般对未知的好奇罢了。 “大姐有向二位提及安德先生吗？”巴布把对话带回了原先的话题。 “没有，他是谁？”她眼里依旧是那种向往未知的眼神。 “安德先生，杜兰顿将军的副官，将军本来想让安德先生继承他的位置，但将军战死后，迫于政治压力，只能让大姐继任，最后安德先生也死于一场哗变。从者们的遗像在另一个画廊，二位若有意向稍后我会带二位前去，或者是去堡内的图书馆阅读凯瑞丽斯家族的族史。” “图书馆？！”丽科尔的眼中突然放出如孩童遇见糖果一样的喜悦。 “是的，那是数代前……” “剩下的环节都跳过吧，直接带我们去图书馆！” “……” 丽科尔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巴布迟疑了一下。 “明白了，二位这边请。” 他犹豫了片刻，答应了丽科尔的要求。 图书馆坐落在内堡主楼大厅之后，灰色石砖砌成的墙上挂着一些简单的装饰，一排排书柜整齐的排列着，中间一处空地摆着一套桌椅。 一排落地窗为馆内带来充足的光照。窗外是主楼的后花园，花园里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圈出一条径，通向中央的凉亭。 现在是初秋，灌木的叶片正渐渐变红。 “这里是内堡内的图书馆，存放着大量的军事书卷。受大姐和二姐的影响，也存有一定量的艺术书籍。不过您想找的魔法类书籍恐怕不多。”巴布把零和丽科尔领到图书馆门口，“若二位没有别的疑问，在下就先告辞了。” “嗯，不过你刚刚提到了什么二姐？” “是的，爱丽丝凯瑞丽斯，大姐的亲妹妹，二姐在卡庭斯长大，后加入皇家骑士团。” “噢，那没什么疑问了。” 丽科尔手指划过一本本整齐放置在书籍上的书籍，感受着封皮的触感，眼睛不断搜索着自己感兴趣的字词。 “告辞。” 巴布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图书馆。 “我不太喜欢他看你的眼神。”零看着巴布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低声嘀咕着，“像是在审视一个潜在的对手。” “无所谓啦，他身上法力流动的波动很弱，真有什么企图的话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丽科尔登上身边的梯子，从书柜上取出一本书，丢给澪。 这本书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打开过了。丽科尔把它丢出来的时候扬起了一片灰。 澪接住书，拍了拍书上的灰尘把书打开。这是一本图谱，上面详细记载了席伦各种兵种的制式装备。 “这个书柜上的书是关于各种武器装备的记载。” 丽科尔从梯子上跳下来落在零面前，不过因为把握不好平衡，踉跄几步后才站稳。 “给你两天时间，把这个书柜上的书看完。” “你是说……这整个书柜的书？” 澪看着书柜上五花八门的书籍，脸不由得抽搐了一阵，甚至连胸口的伤口都感觉更疼了。 “有问题？反正你养伤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 “我感觉你对‘养伤’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再有异议我就加量。”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22.小茶会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澪都被丽科尔拉着都呆在图书馆内。 这一本本的书籍让澪第一次发觉世界上还有比丽科尔更能让自己头疼的存在。但她也发现，只要自己借着伤口的疼痛做做文章，就能让这个永远不停止折腾的少女安静下来。 某一天，丽科尔照常和澪一起看着自己从书柜上挑选出来的书的时候，一直除了这两人外无人问津的图书馆突然来了新访客。 “很抱歉，二位，打扰了。” 是茜莉娅。她身后跟着一位侍女，推着车，上面摆放着茶盘和一套茶具，还有放满甜点的甜品架。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腾出一点时间闲聊一会呢？” “我还以为你把我们忘了。” 澪合上手里的书，放到桌上堆放着的书堆中。侍女把书搬走，腾出地方放置茶盘。 自从下榻卡庭斯一来，他们几乎没见过茜莉娅，似乎她把自己关进房间后就与世隔绝一样。 “很抱歉，有些事脱不开身。” 茜莉娅斟好茶，把茶杯送到澪和丽科尔面前。她的黑眼圈很重，似乎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 侍女打开了窗，微风徐来，带来了花园里的淡淡花香。随后取下架上的蛋糕摆放在众人面前。 在澪率先尝了一口后，丽科尔也拿起勺子，学着茜莉娅的样子铲起一块放进嘴里。 “唔，这个味道……” 香甜的奶油挑逗着她的味蕾。她想起以前在萨洛城吃过的甜面包，但这种精致的甜点比那些撒上糖霜的硬面包更有冲击力。 “喜欢吗？” 茜莉娅放下手里的茶杯，微笑着问道。 “还不错啦，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平时给我们的伙东西，肉排什么的。” “甜食更适合闲谈不是吗？甜味总是能带给人好心情。” 确认过味道和口感后，丽科尔把蛋糕拿起来整块塞进嘴里，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最后把满满一嘴的混合物吞了下去。 茜莉娅看着丽科尔被甜食塞得鼓起来的脸颊，禁不住笑出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如久旱逢甘霖一般的快乐。但这份笑容并没有维持太久，她的表情很快又变得和往常一样忧心忡忡。 “再过一两周，庭院里的树叶就要开始变红了。如果没有战争，我真想让你们留下来看看院里的红叶。” 茜莉娅看着窗外绿意中夹杂着的点点红色，不由得悲从中来。 “过去亭子后面还有一棵桦树，那是我母亲去世时父亲亲手栽下的，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 她说着，唑了一口茶。 “那树呢？” “在一场事故中烧毁了……整个庭院都是。” 茜莉娅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像是宣泄情绪一样，全然不像方才那般顾及形象。 而后，她的目光从窗外转到澪身上，和她四目相对。她红色的双瞳似乎放射着柔光。像午后温暖的阳光，像冬日的炉火，像清风拂过水面荡起的微波。 “那个……有什么事吗？” 茜莉娅突如其来的目光让澪有点迷茫，她的眼神开始游离，试图避开茜莉娅的目光，但茜莉娅的眼神依旧聚焦在自己身上。 “那天……遗迹里的事，谢谢你。” 茜莉娅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她对着澪微笑着。澪发觉到她的茶杯和自己的靠的很近。 “很抱歉因为我的疏忽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你因此丧命了，我恐怕会为此愧疚一辈子……” “啊啊……那个啊，没什么，我……那个……” 茜莉娅温柔的眼神让澪感觉很不自然，她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却束手无策。丽科尔也对他有过类似的目光，但感情并没有如此强烈，并且转瞬即逝。 那种莫名的悸动再次袭来。 她开始心慌，这份柔光将她的思绪一点点打乱。一种似曾相识的悸动在心里疯狂打转，把思绪搅得一团糟。 “你的表情好像不太舒服，是伤口还在疼吗？” 茶杯靠得更近了。 “不是……我……” “别动。” 茜莉娅直接把整个身体凑过来，将手轻轻放在澪额头上，自己的额头也贴到手背上，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喂喂喂，太近了啊！” 目睹了全过程的丽科尔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说话的时候还不忘舔舔嘴角的奶油。 “抱歉，失礼了……” 茜莉娅把手收了回来。丽科尔气冲冲地拉着澪坐了回去，把自己的身体紧紧贴住她，生怕再被茜莉娅抢过去。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领主大人，皇家急件！” 一名传令官匆匆跑过来打断了对话，手里还抓着一个信封。 茜莉娅脸色沉重地从传令官手里拿过信封，揭开上面的封蜡，打开简单的看了几眼，原本便显得沉重的表情瞬间沉了下去。 “又来了……这帮家伙有完没完……”茜莉娅强忍着怒意，把信封递回传令官手里。 “很抱歉，失陪了。” 她站了起来，向两人鞠了一躬，没等侍女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便大步匆匆离开。 “这就……结束了？”丽科尔看着茜莉娅快步离去的背影嘀咕着，“我刚开始对她有点兴趣。” “兴趣？按你的性格刚刚没上去揍她我已经很欣慰了。” “她身上有种法力波动。非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像一种‘诅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23.暴雨前夕 晚上，内堡外围的城墙内，巴布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写着文件，一支白烛在褪漆的铜烛台上静静燃烧着。鹅毛笔在纸上飞快地留下一行又一行的字，笔尖触及纸张发出密集的哒哒声。 房间内只有些简单的家具和装饰，几个书柜上堆着满满的文件，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霉味。房间开着一面窗，窗外能看见营房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夜色中扑闪着，宛如地上的星海。 咚，咚咚咚咚，咚咚—— 窗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 “窗没锁。” 吱—— 窗从外面被推开，发出的声响被沉重的夜色所吞食。一个到挂着的黑衣人从窗外荡了进来，脚尖点到地上，随后落下的黑色斗篷又将其盖住。 这斗篷宛如窗外的夜幕，掩盖住了身上的每一处特征，只留下一双埋在面罩阴影中的鬼祟眼睛，审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猜又是几句话了事，明明可以塞张纸条解决的事你这耗子非得亲自过来。” 巴布把笔插入墨水瓶，翘起腿搭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这人的名号是黑鼠，人如其名，向来都是神出鬼没，身上时刻保持着十足的诡秘感，在某个时刻从阴影中现身，转眼间又消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啧啧，你现在都能把她真正的副官架空了，给你这样的红人塞纸条的功夫比我自己跑一趟省不了多少力气。嘁，而且你又在城墙上加了两班岗，害我多蹲了半时。” 黑鼠猫着腰，说话的时候，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在书柜上不停扫视。鬼祟的眼睛很快便发现了与上次所见的不同。 “呀哈，多了三卷文件，看来城防又加强不少。” “有屁快放，然后你可以滚了。” “啧，你这人可真是急躁。” 黑鼠轻轻一跃，坐到桌子上。身子往巴布的方向凑了凑。 “嘿，长话短说。最近布列敦的动静有点大，新干道几天前已经投入使用了，几个军团正顺着大道急行军。空艇厂区也在全力开工，隔几个山头都能看见烟囱窜出来的黑烟，帝国人根本不打算对接下来的攻势遮遮掩掩。” “看来帝国这次已经摸清席伦的底细了……”巴布的表情凝重起来，“计划有变吗？” “呐，老样子，控制卡庭斯，把帝国的军团放进去，关门打狗，浑水摸鱼。大统领会亲自操办，我们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 黑鼠说话的时候眼睛仍不停地扫视房间内的细节，食指和中指在下巴交替敲击着。 “嗯……山地骑兵营地的得把几个关键的留下，剩下的给帝国做做样子。帝国的督战队也是个麻烦，老蝙蝠入驻后负责处理这件事，到时候我们按他的需要辅助就行了。” “那茜莉娅本人……” “呃啊，老样子，必要的时候采取极端手段，这家伙真疯起来能把自己搞死，这点你比我清楚。最近应该会有动作，到时候你机灵点，懂？” “懂，懂，还有吗？” “有，酒呢？” “滚！” “呿，你很急躁啊战士。”黑鼠从桌上跃到书柜前，打开文件看了起来，“那天的任务你还多带了两个人回来？” “嗯，一个是正儿八经的鬼头。另一个和茜莉娅差不多年纪，还替茜莉娅挡了一剑，肺被一剑捅穿，现在居然已经活蹦乱跳的了。” 巴布拉开桌柜，拿出一瓶酒和一个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起来。 “哈，萨洛来的，那地方会有什么猎奇的玩意我都不奇怪。不过除此之外呢，这对我们什么帮助都没有。” 在巴布为自己倒上第二杯酒之后，黑衣人抓起酒瓶藏进斗篷里，现在还在任务中，还不是喝酒的时候。 “有个一个插曲，关于那个鬼头的。” “哦？说。” 黑衣人拿起桌上巴布正在书写的文件，一边看，一边在上面抄录关键内容。 “按照线人所说，在我们的人和帝国刺客们缠斗的时候，那个鬼头突然失控了，爆发了‘极为惊人的法力’。” “嗯？继续。” 在听到某些词的时候他略微放慢了手里的工作，眼神向巴布身上瞥了一眼，似乎在怀疑他是不是在危言耸听。 “而且，那鬼头失控的时间，和另一个人被重伤的时间很接近，并且在她失控的时候，发出了‘女妖一般凄厉的尖啸’。” 听到这，黑鼠停住了手上的活计。他放下文件，埋在阴影中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巴布。 “老伙计，汇报工作的时候形容词可不能随便用。” “我知道，”巴布也盯着他的眼睛，还把头凑了过去，以作回敬，“我跟汇报的人反复确认过了，这可不是在题大做。”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融化的白蜡从烛台上滴落，从窗外吹入的微风让烛焰微微摆动。 然后，黑鼠在自己的本子上添上了几句话。再一次确认自己抄录的内容后，他轻轻跃到窗台上，抓过窗外的绳索。 “这两个鬼的事我会向大统领强调的。愿先祖之魂伴汝左右。” “剑锋所指，即是前路。” 黑鼠在窗沿轻轻一消蹬，失在了黑夜中，与黑暗融为一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24.无誓的效忠者 那次简短的闲谈之后，茜莉娅几乎再也没有在澪与丽科尔面前出现，除了偶尔在走廊或大厅见到她匆匆走过的身影，身后跟着抱着文件的文员。 接下来的日子里，丽科尔一如既往的把自己埋在书堆里，而澪在终于应付完丽科尔给她的任务后，按照医生的建议，在闲来无事的时候会去庭院或露台呼吸新鲜空气或享受阳光。 卡庭斯内的部队调动越来越频繁了。这是澪这几天看着城中来来往往的士兵得出的结论。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澪基本恢复后，丽科尔便有了离开卡庭斯的打算。虽然她的所谓计划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但对她而言，远离人烟便是最好的去处。 “先生，领主大人希望您能抽空去见她。” 临走的前一天傍晚，一个女仆敲开了房间的门，对澪说道，说话时保持着轻轻鞠躬的姿态。 “现在？我们在这这么久都没见过她几次，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 丽科尔对这私人邀约很是不爽。 “这是领主大人特地空出来的时间，如果阁下有不便之处，领主大人也表示理解。” “就她一个人？” “是的，请姐见谅。” 女仆再次鞠了一躬，关上房门离开房间。 “去吗？” 澪问道。丽科尔没有立刻回复她的请求，但思索一会之后，她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并非她的本意，但是想到她还欠澪一命，姑且同一让澪与见见她。 “半时之内必须给我回来。”在澪出发之前，丽科尔把她的头拉下来，两人额头轻轻抵在一起，再碰了碰鼻尖。“快去快回。” 女仆正在门外等候着，在离开房间后她一直没有离开。 “请随我来。” 女仆端着烛台，走在澪前面带路，高跟鞋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走廊没有窗，没有阳光的惠及，此处的昏暗让这份寂静又增色了几分。扑动的烛焰让投在周围的光亮忽暗忽明。 最后，女仆在一个雕着蔷薇浮雕的厚实木门前停下。 “您的客人到了，领主大人。”女仆纤细的指节叩响了房门。 “进来吧。”茜莉娅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女仆为澪推开门。 一张大床摆在房间中央，上面挂着大幅的花边床帘，床旁是梳妆台和一台钢琴。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取代了墙壁，窗边摆着一张茶桌和两张椅子，桌上摆着一个熏香炉，里面的干制熏香草缓缓烧着，散发出令人放松的熏香味。 房间内有门通向书房，书房的门打开着，可以瞥见满墙壁的书柜和堆满文件的工作桌。 落地窗另一边的露台上，茜莉娅踩着高跟鞋，倚靠在望台的栏杆上，看着夕阳留下的最后一丝余晖。红色修身长裙紧贴着丰满撩人的身体，让那两道曲线更为动人。 “那个……有什么事吗？” 女仆关上了门，澪被单独留下来，这让她显得很拘束。少了那个恬躁的少女，这里的气氛安静得让她不自在。 “夜影兄弟会都是些精明得无情的‘生意人’，他们从不做亏本买卖，更不会为一笔生意搭上自己的性命。” 茜莉娅没有回头，眼神依旧落在夕阳的余晖上。 “你们不是夜影，对吧。” “……” 这不是疑问，而是一个早已被确认的结论，以一种再平和不过的语气陈述出来，揭开了自认为完美的伪装。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她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时候丽科尔的脑子转得比自己快得多。 “我们……嗯……是……从萨洛过来的冒险者。” 澪绞尽脑汁，从丽科尔常说的词句中提炼出可以自圆其说的词，在七零八碎地凑成一句话。 “萨洛吗……那可是席伦最大的贸易伙伴啊。” 茜莉娅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也丝毫不在意澪支支吾吾的语气。她转过身，走到澪面前，凑过去，替她整了整衣领，脸几乎要彼此相贴。 茜莉娅的突然贴近让零有点猝不及防，甚至下意识地稍稍向后倾斜了身体。但茜莉娅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趁势而上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怎么了？” 她微笑着，语气和表情都显得那么温柔，红色的双瞳已经无处寻觅初见时的那种锐气，上面泛着的柔光像极了背后照进来的余晖。 “你在想她，对吗？” “啊？嗯……”澪似懂非懂地回应着。想她？是指丽科尔吗？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提到她？澪注意到茜莉娅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的眼神，这眼神转瞬即逝，但那种情感毋庸置疑。 “喜欢音乐么？” “啊……好。” 澪在房间里坐下，茜莉娅走到钢琴前，打开琴盖，十指在琴键间弹奏着，舒缓悠扬的旋律飘荡在房间里。 “这首歌是爱丽丝最喜欢的一首，母亲在生下她的时候难产了，那时候父亲在战争与政事间分身乏术，她是我儿时唯一的慰藉。” 在音乐声中，澪注意到梳妆台上有一副嵌在画框中的画像，上面画着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孩，身着华丽的军官礼服，手里拄着配剑肃立着，背后卧着一只鹰头马身的奇异野兽。 “那是便是爱丽丝，她身后是孟卡家族的骏鹰。”茜莉娅注意到澪的目光在那张自己心爱的画像上停留。“孟卡家族的领地是西南边境的城堡，那匹骏鹰是他们家族的象征。但它与它的骑手，也就是孟卡家族的独子都在与帝国的战争中牺牲了。” 战争？澪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词。她不太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但本能地感到背后蕴含的东西远不止自己在萨洛城那种十来人的打斗能比拟的。 “五年前，父亲在守卫卡庭斯的战争中献出了生命，从那时起，我们成了凯瑞丽斯家族唯一的血脉。” 茜莉娅没有停下敲击琴键的手指，但在她的话语间，她弹出的琴声愈发急促。 “作为长女的我继承了父辈的衣钵，而爱丽丝则被送去了远离前线的首都。但是从那时起，或许是我没有父亲那样的威望吧，王国议会里停战投降的呼声越来越大，让我的一举一动都如履薄冰。” “战争？”澪终于按捺不住发问了。 “是的，席伦与帝国的战争从未停止。”茜莉娅摇了摇头，“帝国开出的条件让不少权贵为之心动，而且主张抗击帝国的贵族中不少人依旧有所保留……” 忽然间，音乐在一声重音后声戛然而止，琴弦嗡嗡的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熏香炉散发的烟缓缓向上飘着，夕阳在向下沉，远处的山峦挡住了最后一束阳光，整座要塞突然暗了下去，让此刻的沉默显得更加不安。 茜莉娅的呼吸变得急促，俨然没了最开始的平静。 “澪……我不敢想象……那天你不在的话现在的卡庭斯会是怎么样一番处境……如果卡庭斯失守，那席伦很快就会被……” 茜莉娅的声音颤抖着，她似乎想强压住哭腔，但啜泣声依旧混进了话语中。 澪走到茜莉娅身后，手搭在她的肩上。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她自己甚至不能完全理解这个行为的含义，只是觉得有这个必要。 “那些人……他们明明都已经效忠宣誓，明明有能力改变这样的局势，但他们都畏缩起来……所有人……” 看似坚不可摧的外壳实则一触即破。茜莉娅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掩着脸哭了起来，但她依旧极力压抑自己，啜泣着，不至于变成一场嚎啕大哭。 “没事吧？我做错了什么吗？” 澪的手离开了茜莉娅的肩膀，她看着眼前的泪人，像一个犯错的孩一样坐立不安。 “不，没有，很抱歉让你感到困扰。” 茜莉娅最终还是压制住了情绪，掏出手帕轻轻拭去眼泪。她回过头，脸上恢复了最初的微笑，看着自己背后笨拙得让自己感觉有些可爱的人。 “你一个未宣誓效忠的人做了那些伪君子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你第一次让我找到安全感，澪。” 她双手轻轻合住零的手，抬起头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啊？” 澪笨拙的反应让茜莉娅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打开梳妆台上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挂坠。那是一枚粉色的水晶，被精心打磨成水滴形，嵌在银质的底盘上，底盘背面刻着一朵蔷薇。 “这个是……” “安德叔叔生前留给我的，一共有两条……他说，如果哪天他无法再保护我了，就将其中一条交给值得托付的人。”她把挂坠轻轻放到零的手里，“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莫名其妙，但如果有朝一日这颗水晶发光的话，你能回到这里吗？” --------------------------- “所以她最后给了你这个？” 丽科尔用手指勾着挂坠转了几圈，让它靠着向心力缠在自己手上后，借着火光打量起来。 “嗯，她说了很多……” 零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但由于大部分内容她并不能理解，因此她的陈述显得断断续续的。但丽科尔并不关心这些，即便澪真的理解了什么，现在对她也毫无意义。 “她要我们再回来？为了什么？再让你挂掉一次？” 丽科尔的语气带着讥讽与不屑。她本以为这个人情会换来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结果最后却是另一个请求。 但至少她现在手上的东西还是让她有了些兴致。一块会发光的水晶，那么十有八九便是一个魔法道具，现在的问题是它会是什么魔法。 至于其他的，她漠不关心。她既无法理解茜莉娅所表达的感情，也不想去理解，而那些澪所说的亲密动作虽然让她不快，但她对自己对澪的占有权有着绝对的自信。 “算了，好好睡一觉，明早就该启程啦。” “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25.重返遗迹 雨淅沥沥地下着，雨滴打在树林的叶片上，发出“哒哒”的声响，雨水汇成一股股水流沿着树皮上的纹路融入树木扎根的泥土中。脚下的道路泥泞不堪，林中的空气潮湿而沉闷。 丽科尔并没有听取茜莉娅乘坐商船前往新世大陆的建议，转而想回到那个遗迹去一探究竟。 “我说……你就不能过来搭把手吗？” 马车一个后轮陷进了泥坑中，澪披着斗篷顶着雨挖着泥坑，好把马车推出来。雨从他们进入森林没多久就下个不停，而且丝毫没有减的迹象，泥泞的道路让原本两天不到的路程走了好几天。 “我也想啊，可是铁锹只有一把耶~” 撑起的雨棚把雨水挡在了马车外，丽科尔盘腿坐在马车内，身边放着一盏烛台，上面一根黄白色的蜡烛缓缓燃烧着，烛台边是一把沿途采摘的各种花草，离开卡庭斯的这几天她一直把闲暇时间花在辨识植物上。 “蓝雾花叶……妖精的翅膀……” 她捏着一片尖细的叶片端详着，叶片呈半透明的淡蓝色，叶脉颜色稍深。雨滴在马车的顶棚上噼啪作响，昏暗拥挤的车棚内晃荡着烛光，蓝色的叶片在少女的指尖缓缓转动着，淡蓝的叶片在烛光里闪着微光，就像它的外号一样，宛如妖精后背扇动的美丽翅膀。 哐当—— 澪把马车从泥坑里推了出来，马车摇晃了一下，丽科尔赶紧扶稳烛台。 “喝啊……终于搞定了……” 零爬上马车，脱下斗篷，甩开头上混着汗水的雨水，钻过货堆坐到骑手的位置上，坐到上面长舒了一口气。 “喂，尝尝这个。” 丽科尔趴在身后的货箱上，伸手把手里的蓝色叶片晃到零脸上。 “你是认真的吗？这玩意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吃。” 澪歪着头看着丽科尔捏着的叶片，几滴漏下来的雨水滴在叶片上，让这原本就晶莹剔透的叶片发出宝石一般的光泽。 也更加不像食物了。 “喂，这样很冷的诶。”丽科尔抖了抖手上的雨水，“别磨蹭了，不会死的。” 零将信将疑地接过叶片，叶片很漂亮，但完全没有让人放进嘴里的欲望。尽管心存疑惑，零还是把叶片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味道怎么样？”丽科尔满脸期待地问道。 澪的表情拧成一团，俨然已经把“难吃”写在了脸上。 “很苦，特别苦……还很涩……” 她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抓起身边的水袋灌了口水漱口。 “你这次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前几次给的东西可没这么难吃！” “蓝雾花的叶片，又被叫做妖精的翅膀，一般是用于园艺或者插花，不过因为有致幻效果，有时也会用作炼金材料。” “致幻？” “嗯对，有毒。” “？！” “或者说燃烧后的烟雾有毒，这东西是毒雾弹的材料之一，关于口服是否有效我的数据库里没记载，我得确认一下。” 显然不管是口服还是燃烧，都不影响蓝雾花的致幻效果，在接下来的几个时里，澪眼前总是时不时出现奇怪的东西，比如一闪而过的床，或是在半空一边旋转一边绽开的花朵。不过好在剂量不高，除了眼前偶尔出现的幻觉之外澪还算清醒。 几个时之后，两人来到了遗迹前的营地旧址。营地的围墙倒了几块，哨塔也倒了一个。营地内还留有几个没有收走的帐篷，地上零星散落着箭矢。茜莉娅原本下榻的主帐篷还在，上面被撕开了几个大口子。 澪栓好了马，拿起茜莉娅送来的战斧，这把反射着锐利的金属光泽的斧头和之前的那把老旧武器已不能同日而语。两人穿过营地，走下石梯横穿广场，走向另一端的山洞。 “这个里看起来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澪隐约地看到洞口倾倒的石柱上泛着模糊的紫光，但在她闭眼揉了揉太阳穴之后，那微光却又消失不见。 “口服的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重啊……”丽科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抖了抖上面的泥水竖在零面前。“这是几？” “这是……一根树枝吧？” “这不是挺好的嘛？这里和我们上次来没什么两样，把你的注意力放在应该放的地方。” “但是……” “我说了没有异常！”丽科尔拿拍了拍澪的肩膀催促她继续前进。 “是是是……” 遗迹和上次造访时一样的潮湿且昏暗，并且因为没有了火把提供光亮，显得更加的压抑。地上各种工具散落一地，想必那天撤退时少不了无序和混乱。 澪感觉视野变得愈发奇怪了，她感觉眼前仿佛蒙着一层薄纱，让她的视野变得模糊、甚至扭曲了光线，让眼前的事物歪斜扭摆。但她十分确定自己是清醒的，身体也没有丝毫的不适。 游魂的归宿即已在此 兴许是丽科尔给自己吃的奇怪叶片的影响？澪这么想着，尽可能不去理会眼前的怪异，跟着丽科尔向着深处走去。 走廊上的壁画还在，没有了外界的干扰，丽科尔可以好好地研究这份被突然中断的奇怪画作。 灰黑的墨迹在进入长廊的几步距离后便出现，细致地描绘出一支势不可挡的军队，甲胄与兵刃被精心勾勒出来，让他们的敌人溃不成军，让敌国的领土沦为火海。 沿着长廊深处走去，画幅随着两人的步伐一幅幅地更迭。每到一个新的画面，这支军队就更壮大一些。他们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烧毁了一片又一片的农田，他们为他们前方的一切带来了毋庸置疑的毁灭，战争、饥荒、屠杀，就像丽科尔最初瞥见时留下的印象一样。 但这支军队背后的城市却也变得愈发繁华，仿佛是在焦土上萌发的新芽，而且长得比被烧焦前的森林更为茂盛。 在每一个画面中，这支军队的上方永远画着一个人，手上握着一把华丽的战锤。这个人高高在上，俯视着这支摧枯拉朽的军队，宛如是统领着芸芸众生的天神。 到了最后一幅画，已不见毁灭与火焰。这支大军消灭了他们的敌人，人们在繁华的城市中，拥簇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神”走入人群，坐上王座。 何人将敲响灵魂的锁 但是这些欢呼的人群、下凡的神祇，不过是观赏者的臆断罢了。 实际上，这幅本该是最为华丽的画幅，却被寥寥数笔带过，只剩下残缺的半个画面让人猜测作者原本想描绘的盛景。即便是那个原本被人用华丽彩绘画出的神祇，此时仅剩的半个身躯也只是粗略地用黑线勾勒出轮廓。 再向前走一步。 离开这个虚幻的盛世。 更深处的画面出现了另一支军队。 军队中的士兵都是用浓稠的黑色油墨涂画出来的毫无细节的黑影。这些黑影粗制滥造却数量庞大，仿佛从长廊的更深处潮水般涌来，涂满了整片墙壁。只需几个画面，先前大费笔墨所画下的盛景便荡然无存。 唯余战争、饥荒、屠杀…… “天灾来了……” 澪纹丝不动地盯着空白的墙壁，五指轻触着不存在的画幅。 “你在……说什么？” 丽科尔看着澪在空白的墙面上看得入神，感到十分诧异。即便她增加了光球的亮度，也只能看到一面因潮气而斑驳的墙壁。 “你没看到吗……” 澪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丽科尔的一瞬间，她的表情空洞木讷，仿佛一个死人。昏暗的长廊深不见底，光球在她的脸上铺上苍白的光，让五官投下宛如深渊的阴影。 这诡异的表情转瞬即逝，但仅仅只是这一眼，也足以让丽科尔感到不寒而栗。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湿冷浑浊的空气像一记重拳打在肺脏上，无名的恐惧在那个瞬间贯穿全身。 游魂的归宿即已在此 “天灾来了……” 澪重复了之前的话，虽然她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但她说到“天灾”一词时，嗓音却突然沉了下去，低沉得乃至浑浊。 何人将敲响灵魂的锁 “喂……你没事吧？” 丽科尔战战兢兢地拉回澪触碰墙壁的手。她第一次觉得这个自己发自内心依赖的人竟然那么陌生。 “你看不到吗？” 澪低下头看着她，眼里满是不解。可当她重新看向那副油墨涂抹出的怪异画面，却只看见了空白的斑驳墙壁。 “应该是致幻效果还没消退……对，蓝雾花的致幻效果让你看到奇怪的东西了！” “真的？我就说过你不要让我吃奇怪的东西了！” 是假的，单单一片叶片的效果，早在进入遗迹前就消失了。 “走吧，前面还有一段路要走呢。” 澪谈吐的语气与往常无异，但却反常地对深入遗迹有一种奇怪的渴望，像是受到某种召唤。 反而是丽科尔因为澪的异象一反常态地踟蹰不前。 恐惧挤走了主导着少女的好奇，打乱了她的认知。 最后，她紧跟着澪的脚步，一同踏入了地底的黑暗。 后世的月光带来新生 引导灵魂寻求延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26.古王陵墓 深处的微光维持着自发亮之时便存在的微妙平衡，继续让深处的大厅保持昏暗。 那场战斗留下的尸体都在撤退中被带走，只在空荡荡的遗迹深处留下打斗的痕迹和血迹。 王座依旧静静地坐落在平台中央，缺角处的血迹已经发黑干涸。 华丽而古旧的战锤静静地搭在王座上。 “就是这里了，那时候我记得又把大锤……对就是那个！” 澪领着丽科尔来到王座前，指着当时情急之下抓起的武器。 但是它不应该已经被自己抓起丢到一边了吗？澪对那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便也不再深究这把锤子的摆放，兴许是自己昏迷的时候有人再去摆弄它也说不定。 丽科尔本想跑过去拿过锤子一探究竟，但是刚刚澪的异样让她不由得谨慎起来。她放慢脚步走过去，再慢慢伸手想要握住它。 忽然，在她触及锤柄之前，原本空荡沉寂的遗迹突然卷起强风。两人现在在这狂暴的气流中勉强站立，耳边尽是气流猛烈的呼啸声，头也被压得抬不起来。 游魂的归宿即已在此 这乱流中混入了一种强大而又诡异的法力，翻腾的法力让原本便狂乱的气流变成一股彻彻底底的乱流。聚集在穹顶的光幕似乎正在下压，那些诡异而不详的光线迸发出某种压迫感。 何人将敲响灵魂的锁 “什么锁！” 澪的脑中响起了似曾相识的奇怪话语。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乱流剥夺了所有的声音，唯余那暴乱一般的呼啸。即使两人相互扶持着，也听不清彼此的话。 ……新生…… 便已狂暴的乱流此刻在此急剧涌动，原本无序的呼啸此刻开始向王座汇聚，在王座上形成一个风暴。 两人站立出的气压开始慢慢恢复，澪缓缓抬起头，看着风暴仿佛正在化为人形。 “你看见那个东西了吗！它在变成人！” “什么变成人！你在说什么胡话！” ……钟鸣…… 终于，气流消失了，那狂暴的乱流在几乎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王座上，一个人影漂浮其上。 “跪下！你们这两个刁民！” 还没等两人来得及看清王座上的人影，对方便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这吼声撼天动地，仿佛整个遗迹都为之颤抖。一股强压压在两人身上，在顷刻间便让她们跪在地上，头也被压得抬不起来。 “你们一再踏足孤的陵寝，还想玷污孤的权杖，是谁给你们的勇气？愚忠的庸才！” 每一次的吐字都带来了一阵强压，人类的肉身在这种力量下显得渺又脆弱。但即便如此，澪还是勉力用战斧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奋力地想抬起头。 她顶着强压，全身的肌肉紧绷，表情也跟着扭曲，握着钢柄的手指因施力而发白，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头稍稍扬起。终于，她在眯成缝的眼中瞥见了那个人影。那是一个幽灵，半透明的身躯魁梧壮硕，握着那把战锤徐徐落座到王座上。 随着那个幽灵以王者的姿态在王座上稳稳地坐下，施加在两人身上的强压也有所减，但也只是让两人跪着抬头仰望的程度。 但至少，她们现在可以看清这个幽灵的模样了：他戴着王冠，身着极显富贵的服饰，披着古典的华丽披风，双手搭在王座的扶手上，后背稳稳地靠着王座，处处彰显自己的威严。 “喂！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丽科尔抬头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和这个幽灵争锋相对，即便身体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她嘴上的气势也丝毫不肯退让。不知是理智的丧失，还是她全无恐惧的概念。 “东西？你管孤叫‘东西’？”幽灵将战锤往地上一砸，开始放声大笑，嘲笑眼前人的无知和天真的勇气，“孤是霸王沃尔，统领七国的霸王。孤生前让活人胆寒，死后也从不向死人臣服。现在孤能允许你们两个玷污陵寝的刁民活着瞻仰我，仅仅只是因为你那可怜的忠诚罢了。” “忠诚？什么意思？” 澪想起了她那天在此处为茜莉娅身受重伤的情境，莫非…… “那时候你是在场的，对吧？只是没有现身！” “没错！孤给了那个狗屁天使一个承诺，要让那个和你一样愚忠的庸才活着出去。孤原以为你的勇猛可堪一用，结果不过是又一个除了忠诚一无是处的废物。” 幽灵站起身，朝澪走来，拄着武器站在她面前。他高大的身材让澪极力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环境的光线穿过他透明的身躯，给人一种虚无的感觉。 “感谢孤的赏赐吧，士兵。你那无用的忠诚换来了和死亡共存的机会。” “和死亡共存……什么意思？” 这个古怪的说法，和之前自己的种种幻觉，不由得让澪倒吸一口凉气。赏赐是指何物？为何又提及死亡？自己真的在那足以致命的重伤中幸存吗？在长廊里的诡异幻觉…… 一瞬间，无数的问题涌入脑海，让澪骤然质疑起自己的真实。 “你自然有机会明白的，现在，滚出我的陵寝，去证明你的忠诚，别让我收回我的赏赐。” 语毕，幽灵走回了王座，把战锤稳稳地放在了王座上。在战锤放下的瞬间，幽灵消失了，压在两人身上的重压也不复存在。 突然消失的压力让两人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肢体磕碰冰冷的石板带来了熟悉的痛感。这不是什么愉快的感觉，但澪至少可以安心，这说明自己还是真实的。 但是幽灵所说的赏赐究竟为何物？去证明什么忠诚？堕天使？ “喂……我猜那家伙说的是这个。” 丽科尔从腰包中掏出了茜莉娅给的挂坠，上面的水晶正闪着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27.家书 几天前，在澪和丽科尔离开卡庭斯后，茜莉娅又恢复到了往日的节奏，直到巴布将一个信封交给了女仆。 发自皇家剑术学院，信封上这么写着。 “您的信，领主大人。” 女仆敲响了茜莉娅的房门，信封红色的封蜡上盖着席伦皇家剑术学院的印章——两把交叉的长剑。 “谢谢，有劳你了。”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茜莉娅接过信，回到书房中的写字台前。写字台上堆积着各种图纸与文件，都是关于帝国的军事动向的情报或是首都里围绕战争展开的政治斗争。在女仆送信过来之前，她一直埋头处理这些繁琐费神的事务。随着席伦与帝国的态势日益剑拔弩张，她的工作变得愈发繁重。 这些工作从来都没有轻松过，只是在一天天的雪上加霜罢了。 或是承受不住战争的损耗，或是在家业危急之前退身自保，不论出于何种原因，那些原本和自己家族一样誓死血战的贵族一个接一个地改变了自己的立场，最后只剩自己的家族在苦苦支撑。而萨洛对席伦的合作从来只是经济层面上罢了，而眼下的局势，千百黄金也不如一兵一卒珍贵。 “真是难得呀爱丽丝，我都快忘记你上次来信是什么时候了。” 茜莉娅自言自语道，信封上的署名让她久违地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她扫开堆叠的文件，在工作台上腾出一块空地，拆开信读了起来。 那熟悉又充满活力的字迹在信纸上飞扬着。 “……现在我已经是学院里的高级学员了，而且也得到了皇家骑士团的新晋名额，我想再过不久我就能成为一名正式的皇家骑士，而不再是什么预备队员了，我现在离成为姐姐那样的王国精英又进了一步呢！你说过我是你的骄傲，现在我终于可以问心无愧地享受这句话了！ …… …… ……我记得我之前和你提过我在皇家乐团的事吧？我现在利用一点空余时间在乐团里管理一支宫廷乐队。说真的姐姐，如果不是因为战争，我们或许已经在乐团里有一席之地了，我的钢琴手是个很棒的孩子，但我和他之间没有你我那样的默契……” 和以前一样，爱丽丝对政治话题一笔带过，讲起了半年里自己在学院的生活，仿佛把骑士团卷入的派系斗争置之度外。 “这孩子……” 茜莉娅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幸福的微笑，眼角闪烁着点点泪光。一直以来，席伦几个地位显赫的贵族力图让王室投诚帝国以保全自身，而以凯瑞丽斯家族为首的大大的军事世家却主张全力反抗。但这并不是出于什么爱国热诚，尽管凯瑞丽斯家族坚定不移的想保全王室，但对其他大部分人来说，投诚意味着自己的一切——军队、权力、财富都将灰飞烟灭，冠冕堂皇的卫国战争不过是一场谋求自保的博弈。 然而，随着战况的日趋恶化，最后一丝伪善也露出了本性。毕竟，与其把自己全部身家投入无底洞一般的战役中，不如尽早倒派，还能保住基业与旗帜。 过去，茜莉娅的父亲从未想过要把自己的女儿们卷入政治斗争中，事实上他也极力避免这种状况发生，如果一切顺利，理应由他的副官、他的家臣，也就是安德，在必要的时候接替他。而茜莉娅也几乎从未涉足政事，她的梦想是当一个音乐家，至少在她年少是如此。 然而，五年前，茜莉娅的父亲挫败了帝国一次大规模进攻，却也战死沙场。他的死让派系间的冲突达到顶峰。在一片动荡中，茜莉娅以长女的身份草草地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也因此被推上了战争与政治斗争的风口浪尖。那年她二十一岁，未曾涉足军政的年轻女孩面对的是连最资深的政治家都头疼不已的乱局，而这正是反对者们最想看到的。 在安德的协助下，茜莉娅设法平息了贵族的对自己权威的挑战，并为手下的人员进行了大换血。在此之后，她把妹妹送往皇家剑术学院，而让自己承担全部的压力。 “姐姐，我是你的骄傲吗？”这是爱丽丝离开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直都是，亲爱的，一直都是……” 她如此回应道。 茜莉娅拿起身边的杯子想缓解一下喉咙的干渴，但杯子已经空了好久了。她摇了摇头，放下杯子继续读信。但是信里一句话让她突然不安起来。 “……那个庄园和母亲带我们去的纳维的那个庄园很像。学院中央广场的花圃在春季会开出很漂亮的莺尾花……” 茜莉娅的母亲在生下爱丽丝的时候难产去世了，而纳维——一个卡庭斯下属的镇——也没有可以被称为“庄园”的地方。 她隐约察觉到这封信绝不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书，爱丽丝是否想暗示她什么？或者更糟？ 之前的喜悦心情被一扫而光，茜莉娅脑子里疯狂地思考可能发生在爱丽丝身上的一切，这使得她愈发烦躁不安。她想起安德曾经教过她的密信伪装方法，她心翼翼地把她能想到的方法都试了一遍——没有夹层页、没有隐藏字符、也没有字序暗号。 没有伪装本身便是一种伪装。 她突然想起这句话。这是巴布对她说过的，有一回在拟定城防布局的时候，他提议在各大路口以及标志性的建筑大张旗鼓地设置关卡，但真正的兵力零散地放置在周围不起眼的民居内，只要一声令下，这些暗点顷刻间就可以把形式上的关卡射成马蜂窝。 她再次仔细阅读信上的每一句话，尤其是让她感觉不自在的那些。随后，她把信收起来，匆匆忙忙地来到巴布的房间。 巴布不在那。这并不奇怪，他的工作很繁琐，常常需要同时协调多个部门，这也意味着他不能随时待命。 茜莉娅别无选择，转而前往她副官的房间。尽管那个人军职更高，也确实展现过他的才干，但他是在安德死后的接任者，而且是首都调遣过来的，这都让茜莉娅心生芥蒂。 茜莉娅直接推开了房门。和茜莉娅的卧室不同，这个房间一进门便是书房，地上铺着地毯，地毯上放着一张长桌，上面整齐地堆着文件与书本，墙上挂着战术地图与书柜，还有配剑和裱起来的画作，书房后连接着卧室。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的男子正坐在长桌前整理着文件，茜莉娅突如其来的造访吓了他一跳。 “伯瓦，为我准备好马匹和便服，越低调越好，”茜莉娅径直走到长桌前，双手撑在桌上俯视男子命令道，“还有，转令巴布，在重新接到我命令之前按‘老一套’来。” 这个男子叫伯瓦，原本是皇家骑士团的一名战术参谋。茜莉娅原本的副官名是安德，是他父亲的战友，也是他的心腹，来自一个世代追随凯瑞丽斯家族的家臣。他毫无保留地协助茜莉娅适应领主身份，但在五年前的骚乱中死于非命。在原本的副官死后，伯瓦从首都被派遣到卡庭斯，成为了茜莉娅的新任副官，帮助茜莉娅学习战术知识，还成功组织防御抵御了几次帝国的攻势。 “遵命，领主大人。”伯瓦匆忙站起来行礼，“您的目的地是哪？需要相应的物资或人手请尽管吩咐。” “这个我自有安排，”茜莉娅转身离开房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28.重逢 茜莉娅骑着马飞驰在纳维郊外，她身着朴素的便装，身上披着探险者常用的麻布斗篷，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她那醒目的橙红色卷发。 马蹄在乡间道上扬起片片尘土，在穿越一片长满杂草的平地后，茜莉娅在一座废弃的庄园前停了下来。 庄园的围栏已是锈迹斑斑，原本的草坪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中心的别墅也因为长时间未曾修缮显得破旧无比。 可即便此处如此残破不堪，这里也是纳维镇上唯一能被称为“庄园”的地方。 这里曾经发生过火灾。大火烧毁了大半个别墅，也让庄园主人的妻儿葬身火海，在那之后庄园的主人修复了这个庄园，但从未再娶，最终一个人在别墅中孤独地老去。而这座没有继承人的庄园也因为那黑暗的过去被人遗弃在荒野中。 草坪上的野草被人踩倒，倒伏的野草径直通向腐朽的大门。茜莉娅翻身下马，顺着这径走到别墅的大门前。门把手上挂着一张破损的蛛，一只蜘蛛在上面奋力修补着，把手上的灰也有被抹去的痕迹。 茜莉娅敲了敲门，指节叩在腐朽的木板上发出低沉的闷响。 门后并没有回应。在稍作等待后，茜莉娅轻轻推开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先是推开一条缝观察里面的情况，再推开一人宽的空隙走了进去。 大厅中央放着一张摄政风格的大桌，一条楼梯通向二楼，椅子凌乱地倒在地上，墙上的挂画也倾斜着，由于缺乏维护，挂画已经褪色，完全辨别不出原本的画面。窗外是杂草丛生的花园。虽然雨季已经接近尾声，但天空依旧阴沉沉的，给人随时可能下雨的感觉。 茜莉娅摘下兜帽，警惕地环顾四周。没有阳光的照射，整个屋子都显得很昏暗的，东倒西歪的家具在人眼中成了扭曲的轮廓。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木头腐烂的气息，斑驳的人像就像是漂浮在半空的幽灵。 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她转身看去，一个人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 “是你……”茜莉娅的声音颤抖着。 “是我。”少女哽咽着，“好久不见了，姐姐……” 一个二十岁出头女孩，顺着楼梯走了下来。她腰间别着一把配剑，身上的轻装盔甲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身体的曲线，如瀑的黑色长发撒在盔甲上，在发丝间反射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茜莉娅直愣愣的看着少女，眼眶在不自觉中被眼泪湿润了。 “爱丽丝……那个爱哭鬼……现在都长得这么大了……” “姐姐，我差点以为你不会来了……” 两人紧紧相拥，爱丽丝的头深深地埋进茜莉娅的胸口，一边笑，一边啜泣着。 两人在这短暂的重逢中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自从茜莉娅把她送去首都之后，她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直到现在。 但是，重聚的温馨转瞬即逝，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用来叙旧了。 “爱丽丝，你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告诉姐姐吧？那封信……” 茜莉娅和爱丽丝在长桌旁坐下，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孱弱的烛光稍稍驱散了桌上一角的黑暗。 “信？对！有人给我寄了几封密信，用的是姐姐教给我的加密方法，让我尽快赶过来，而且还附带了很多机密……” 不等茜莉娅表达自己的疑惑，爱丽丝自顾自地打开了随身的挎包，七手八脚地从里面掏出大堆的文件。这个少女一如既往的莽撞冲动。 “我翻译出了其中的一部分，但是信上面催促我尽快离开，所以我在几个信任的同伴的帮助下偷偷跑了出来。” 茜莉娅拿起一份文件，上面列出了几个针反抗派重要人物的暗杀计划，首当其冲的便是茜莉娅。 “什么狩猎意外、诅咒，都是假的……” 茜莉娅想起了这段时间来派系中各个人物的惨死，她的手颤抖着，死死撺着手里的文件。 “有天晚上有人从我房间里带进来这些东西，虽然我没能看到他的样子，但如果不是他，我也不能在你遇刺前给你警告了，姐姐。”爱丽丝紧紧握着茜莉娅的手，好像担心会失去她，“看来他们还没有对你下手，真是太好了！” “不，他们已经……”茜莉娅想起在遗迹中的遭遇，尽管已经过去些时日，仍是心有余悸，“万幸，一个骑士救了我。” “那……姐姐，我们该现在怎么办？我不知道我突然消失几天他们会不会对我有戒备，现在骑士团里也已经是党派林立了……” “和我回卡庭斯！”茜莉娅站起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说得对，那些叛党现在也许已经怀疑你了，而且我们还得抓紧时间警告其他……” 哐—— 还没等茜莉娅把话说完，身后便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一个闪着渗人的墨绿色荧光的神秘物件砸穿老旧的玻璃窗落在她们身边。 茜莉娅顿时感到全身麻木、剧痛，她几乎要瘫软下去，靠双手撑着桌子才勉强保持平衡。 “反噬水晶？怎么可能……” “你没事吧姐姐？”爱丽丝扶起茜莉娅，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不知所措。 “我没事……”茜莉娅强忍着不让自己跌倒，“卡庭斯……出现内乱了吗？” 砰——砰——砰—— 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像是有人拿着兵器要把这扇老旧的木门砸开一样。 “出来吧茜莉娅，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外有人叫喊着，还有杂乱的脚步声。从门缝中可以瞥见外面的士兵，恐怕这栋别墅已经被包围。 “哼，看来我今天是无路可退了啊。” 茜莉娅苦笑一声，走到门边，整理着自己的着装。 “爱丽丝，我尽力给你争取点时间，你逃出去后去南部山麓找我的山地骑兵！” “不！你是要我抛弃姐姐你吗？明明我们才刚刚见面的！” 爱丽丝拔出剑，做好了迎战的觉悟，但她的声音颤抖着，几乎要哭出来。 “你不走的话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茜莉娅摘下脖子上的粉红色挂坠，强忍着疼痛为它注入法力，再系到爱丽丝脖子上， “不要！保护将军也是骑士的指责！” 这个未曾亲临战阵的年轻骑士俨然做好了必死的觉悟，即便自知寡不敌众、手脚不自主地颤抖，也绷紧了肌肉摆出了应战的姿态。 “那我就以将军的身份下达命令！新晋骑士，趁乱从后门逃出去！”茜莉娅竭尽全力稳住颤抖的身体像军人一样站立着，她吼着，吼声中带着哭腔。“活下去。” “是……姐姐……” 爱丽丝下意识地要行军礼，但短暂迟疑后，她抱住茜莉娅，吻了吻她的脸颊。 “答应我，你会没事的，好吗？” “快走，别再浪费时间了！” 看到爱丽丝从后面跑出去后，茜莉娅推开门走出别墅，门外站着几排严阵以待的士兵，领头的军士手里掂着一块墨绿色的水晶。 是巴布，茜莉娅曾以为最值得信赖的士官。 “呿，没想到是你，帝国的走狗真是无处不在啊。” 茜莉娅强忍痛苦站立着，不肯露出半点怯懦。 “我很抱歉，姐，形势所迫，”巴布掂了掂手里的水晶，密切监视着茜莉娅的一举一动，“你知道这是什么，我希望你能配合。” “毫无荣耀可言的家伙，”茜莉娅对着巴布吐了一口唾沫，“你辜负了凯瑞丽斯家族对你的信任！你辜负了这个要塞！你辜负了整个国家！” “别再堆砌词藻了，姐，放弃抵抗对你我都好。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你的力量的反噬，这点你比我清楚。”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茜莉娅从拧成一团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而后抬起手，随着她握紧了拳头，身后的别墅被隔空扯下一大块，破碎的木板被挤压成一团飘在半空。 “要我走？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懦夫。” 轰隆—— 一声惊雷打破了沉闷的空气，闪电照亮了阴沉的天空，随后，冰冷的雨水胡乱地拍打在爱丽丝的盔甲上。 “姐姐……” 爱丽丝骑着马向卡庭斯飞驰而去，她回头看了一眼，别墅所在的位置现在正升起一片烟尘。 “这是最后的希望吗？”她紧紧握着胸前闪着微光的挂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29.战火 轰隆—— 闪电划破了昏暗的天空。 茜莉娅瘫痪在马车上，她手脚被反绑着，身边的反噬水晶不停地折磨着她，被水晶扰乱的法力给她这副本就不适应法力的身体带来双倍的痛苦。她费力地抬起头，看到了卡庭斯里熟悉的街道，但已是一副惨遭战火洗礼的残破模样。 潜伏在要塞中的投降派军官，在她离开的那一刻便发动了兵变，不等帝国军队出兵，这座要塞便成为战场。而帝国人，只需要从容不迫地进入大开的城门，再给守军最后一击。 这座坚挺了两代人的要塞，最后从内部被攻陷了。 “大人，您的犯人我已经为您带来了。” 车队在内堡的大门前停下，一队人马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巴布翻身下马，朝着那个队伍的领头的士官走去。从制服上看，他的军衔要比巴布更高。 “做得好士兵。帝国的先遣队已经控制内堡周围的城区，有了这个筹码，那些散兵游勇的反抗分子们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要帝国的主力一到，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茜莉娅被人粗暴地从马车上拉下来。“很意外吗，茜莉娅姐？”那个军士捏着茜莉娅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 “伯瓦……” 茜莉娅被痛苦折磨得几乎无法挤出愤怒的表情。眼前的人是她的副官——至少曾经是，那个首都派遣过来，理应辅佐她的人。 “居然是你……” “你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的。”伯瓦把她的头甩开，“来人，把她带走。” “我自己能走！”茜莉娅甩开架着她的士兵，踉跄几步后艰难地抬头看着卡庭斯内堡的城门。“打开大门，你们的领主回来了！” 巴布看着茜莉娅踉踉跄跄地穿过大门走进内堡。 像一个战士。他心里想着，无论这个战士多么弱、无力，但战斗的意志与驰骋沙场的勇士无异。 “有点太粗暴了，你不觉得吗？” “你是在替她求情吗，士兵？” 伯瓦没背着手，站在桥头看着桥的另一边卡庭斯的街市，腾起的阵阵黑烟成了一座扭曲的森林。 “她是位战士，长官。或许她并不合格，但她值得被尊敬。” “她是个战犯，战争本应该停止的，是她让无数的生命陪她流血。” 伯瓦没有因为巴布质疑自己而迁怒于他，他只是看着蔓延着战火的街市，百感交集。 “你无法理解的，外乡人。你的家乡也会有这样的战争吗？由外而内，再由内而外？” “这点上我们没有本质的不同，长官。”巴布回应道，语气很平静，“战争会出现在每个角落，只是形式不同罢了。” 山火在森林里肆虐，火焰沿着山麓的轮廓撕裂了夜色。从空艇射出的火球如太阳般明艳，吞没夜幕，点燃这片炼狱。 在远离山火的林间径上，慌不择路的爱丽丝碰上了一队全副武装的迅猛龙骑手。 “爱丽丝姐，您怎么会在这？”莫洛克骑着迅猛龙从队伍中走出来，“附近的火情随时会失控，而且帝国人正利用林火缩包围圈，此地不宜久留！” “卡庭斯出现内乱了，有一队叛军偷袭了我们，姐姐她恐怕已经……”爱丽丝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怎么办，军士长？” “将军被劫持了？”莫洛克思考了一阵，转身对着队伍下达命令，“一队，迅速通知其他营地进入自主命令状态。二队，护送爱丽丝姐到大本营等待下一步命令。其他人……” 咻——啪！ 没等莫洛克说完，一枚红色的信号弹从远处射出，划过他们的头顶射向尚未点燃的山林。 “帝国人在扩大火势！一二队继续执行命令，其他人随我出击！” 爱丽丝骑上迅猛龙，跟着骑手向山林深处的营地飞驰而去。火球从他们头上飞过，落在了信号弹指向的区域。空艇正按照地面部队的指示，用山火把骑兵队逼出林地，或者干脆就地烧死。 “这些空艇应该是去轰击卡庭斯的城墙的才对……城堡已经失守了吗……”爱丽丝穿梭在山火间，抬头看着空中的庞然大物，心中充满了惶恐与无助，“姐姐，你一定会没事的，你答应过我的……” 夜色在远离山火的地方依旧坚守着自己的领地。为了尽可能回避帝国的地面部队，队不得不放弃照明，在黑暗中慢慢摸索前进。四周是浓密的植被，动物们早已逃离，让这片黑暗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胯下的迅猛龙用远超人类的夜视力在黑暗中搜索着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不管是敌人的还是友军的。 “吁——吁——” 领头的骑手抬手止住了队，他胯下的迅猛龙正对着不远处的灌木丛一边嗅着，一边发出低沉的鼻音。 “胡子烈酒！” 他喊着暗号，试图确认敌我，但回应他的，是一支刺穿咽喉的弩矢。 “帝国人！趴下！” 帝国的弩矢暴雨般倾泻而来，几个没来得及躲藏的骑手被乱箭射死，爱丽丝在坐骑的尸体后躲过了几轮射击。射击停止后，一队重装剑士向着被打散的骑兵队冲了过来。 余下的骑手架起长矛，解下迅猛龙的嘴套，将这场伏击转为血腥的白刃战。 这些为杀戮而生的野兽扑向了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尖牙利爪刺入了板甲的间隙，带出片片的血肉。钢刃刺穿了野兽的鳞片，让垂死挣扎的野兽愈加疯狂。 爱丽丝愣住了，从没亲眼见过战场的她被眼前的景象击碎了理智。战场根本没有教条上说的荣誉，所谓牺牲也完全称不上神圣。野兽的嘶吼、人类的惨叫、兵刃碰撞的脆响和血液喷洒的滋滋声，在夜幕的伴奏下组成了一曲让人不寒而栗的交响乐。 这里没有竞技场上的优雅，也没有练兵场里的热血。有的只是最原始的血肉横飞，有的只是战场上亘古不变的杀与被杀。 直到一条扎着折断的尖牙的断臂朝自己甩来、洒出的血液溅射到自己脸上，爱丽丝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血液在脸上留下恐怖的温热感，恍惚中，身旁的断臂仿佛还在颤动。 “爱丽丝姐，快逃！” 血肉终究败给了钢铁，在队伍被彻底击溃之前，爱丽丝跑进森林深处。 死亡毫无崇高可言，那是粉碎理性的可怖之物。没跑多远，帝国士兵就已经结束了战斗，朝着自己追了过来。一双双铁靴在奔跑中发出的摩擦声从背后的黑暗中传来，宛如死神降临的宣告。 向前跑，只要不停下，就能活下去。 爱丽丝竭尽全力抬起颤抖的双腿在黑暗中狂奔。 树枝在脸上留下划痕、灌木给腹来了一记重击……这些都不重要，向前跑、活下去，为了自己，为了姐姐。 狂奔中，地上的断木绊住了脚。惯性带着这幅轻巧的身体摔了下去，往前滑了几步的距离。当爱丽丝忍着擦伤与淤青的疼痛站起来时，看到的是向下方的黑暗无限延伸的斜坡。 前面没路了，而铁靴的摩擦声近在咫尺。 “立刻投降，帝国人优待战俘！” 爱丽丝转过身去，看到的是一排一步步朝着自己逼近的盾墙。她拔出自己的配剑，一时间不知该指向敌人，还是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她只是颤抖着双手，让剑刃在自己眼前疯狂抖动。 “放下武器，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活下去，兑现自己对姐姐的承诺。 于是，她松开了手里的剑，向后一倒，滚落斜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30.血色之夜 “所以你为什么就听从那个什么幽灵的话？” “……” “回去帮那个红毛对我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 “她欠你一条命，现在你反倒还要再回去帮她一次？你就这么想着去送死吗？” “……” 返回卡庭斯的途中，为了躲开帝国设置在大路上的关卡，她们两个早早地下了马车改用步行。丽科尔对澪的这个决定感到极为不满，甚至是愤怒，在澪带着她下了马车走进山林后，她便无时无刻地跟在她身后质问着。 “够了！你这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是什么意思！” 终于，丽科尔再也没法忍受澪的沉默。她加快了脚步跑到澪的面前将她拦住，抬起头用她那充满怒火的双眼瞪着她。 “那天晚上她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凭什么那个幽灵几句话就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地再赶回去？” “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别给自己找借口！” 丽科尔气鼓鼓地把头扭到一边。澪无奈地叹了口气，不顾她的反抗把丽科尔搂到怀里。 “如果真像那个幽灵说的，那天我能死里逃生全是因为他的帮助的话，那我违背他的命令岂不是自寻死路吗？道义荣誉暂且不谈，有能力轻易地让我重生的人，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地将我杀死。” 澪低下头，怀里的少女视线重新和自己对上，她眼中依旧含有怒意，但相比刚从已经减弱不少。不知是因为真的明白道理，还是仅仅“死”字触碰到她心中柔软的部分。 但至少能让这个少女安分下来就是好事。澪抬起头，长舒一口气。 黑暗的夜空中好似被染上薄薄的橙色，澪迟疑了一下，一路上因为丽科尔的缘故，她没有察觉这本显而易见的异样。 空气中带着一份灼热，一阵风吹过，带来一股隐隐的焦味。 火。 澪的心中闪过一个不安的念头，她放开丽科尔，不顾她的不满与疑惑，快步朝着山顶跑去。 火，点燃了远处的山峦，跳动的火焰与山峦组成的曲线构成了夜空与大地的扭曲分界。火焰的灼热蒸干了林中的水汽，将热量朝着未被侵蚀的远方辐射出去。空艇悬浮在山火的边缘，这巨大的造物在这番景象面前如飞虫般渺，但却又是由它亲自画出这幅地狱绘卷。 澪，还有随后赶来的丽科尔，被这一幕深深震撼到了。与这样的场面相比，在萨洛城外点燃几个据点根本不值一提。 “茜莉娅果然遇到危险了。” 澪掏出挂坠向着四周比划了一下，向着挂坠闪光最亮的方向跑了过去。 “喂！你真的想死吗！” 丽科尔跟着澪跑下山坡。 随着两人离山火越来越近，空气也越来越灼热，直到热浪一阵阵地扑来。 这样的环境对体力消耗特别大，在热浪中跑不了几步，两人便不得不撑着树干歇息。 “咳——咳咳——” 周围的灌木后传来一阵无力的咳嗽。两人朝着声源处看过去，而后澪伸出战斧拨开了灌木，一步一步，心翼翼地靠近。 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靠在树干上无力地咳着。他的头盔被砸出几个凹陷，盔甲的间隙间露出一个剑柄，上面的血迹把它、和周围的地面都已染红。 “切，活该。” 丽科尔看着士兵残破的罩袍上的帝国纹章咗了一口痰。 “心点，那个剑柄看起来也是帝国的装备……” 澪把丽科尔挡在身后，继续拨开身边的植被靠近这个濒死之人。他的周围出现了更多的帝国士兵，或者是帝国士兵的尸体。周围只有为数不多的战斗痕迹，似乎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武士被一场奇袭迅速解决了。 “那片山火是帝国人围攻卡庭斯的证明吗？如果帝国人能这样控制局面，为何会在这种情况下……” 澪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迸出无数疑问。 沙沙—— 周围的黑暗中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声响，两人朝着声响望去，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两人的神经骤然紧绷，危机感让血管瞬间扩张，丽科尔更是不由分说地朝着人影射出一发奥术光球。 光球被躲开了，划出一道弧形的轨迹在后方炸开，在树干上撕开一个亮着蓝紫色焰光的裂口。光球从人影旁掠过的瞬间映出了一身与帝国人截然不同的盔甲，这些点缀着暗红条纹的黑色盔甲在光球的照耀下不反光。 躲开光球的轰击后，人影即刻消失在了深处的黑暗中。犹豫片刻后，两人跟了上去，但没有像之前那样全力冲刺，而是一边借着愈发明亮的火光慢步前进，一边警惕可能的袭击。 那个人影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黑暗中不时响起的沙沙声。 “他是在为我们引路吗？” 澪看着手中的挂坠，随着她们跟着声响一点点深入，挂坠的光亮也越来越亮。 一路上她们看见了更多阵亡的帝国士兵。和最开始的一样，打斗痕迹只是局限在尸体周围，全然没有激战留下的混乱场面。大片干涸的血迹上投射这远处传来的火光，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烧焦的恶心气味。 在帝国人主导着的战场的边缘，一个个的士兵战死在了一场场奇袭中，随后被他们一手点燃的山火吞噬。 “真是一个血腥的夜晚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31.血蝠 “真是一个血腥的夜晚呐，血蝠大人。” 一个火海边缘的山顶上，一个士兵望着不远处的火海感叹着。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烧灼的气味，但他，以及和他同样装扮的战士们丝毫不为所动。 这些士兵装备着和帝国人截然不同的盔甲。这种盔甲以复层皮革为主，内镶铁片，在要害处辅以外置的甲胄。头盔前方连着铁质面具，覆盖住颧骨以下的面部。 这种盔甲防护性远不及帝国包裹全身的钢制板甲，但是更轻便，可以放开手脚施展更加灵活的动作。黑色的甲胄表面漆上了暗红的条纹，粗糙的磨砂表面不像帝国的盔甲那般闪亮。但是武器和盾牌确实和帝国一样的统一配置。 这队士兵的领队坐在一段倒木上，对着景象不为所动。 “目标动向？” 他用最简短的话语下达命令，语气低沉，不紧不慢，仿佛是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肩甲上雕着一对蝙蝠翅膀。 “是。目标正顺着引导朝目的地前进，如果一切顺利，按目标的速度再过两时便可到达目的地。” “敌人？” “目的地的敌人已肃清，三队在那防止帝国增援。沿途帝国人可能出现的区域已经侦查完毕，等候您的行动命令。” “……” 领队没有回话。他拿起自己的武器站起身——一把和盔甲一样不反光的长枪，朝着传话的士兵打了个手势。 “是，血蝠大人。”那个士兵转过身，朝着其他的战友喊着，“整备结束，继续肃清敌占区！” 黑色的武士们弯着腰，隐匿在灌木中徐徐前进，革制的战靴踩在被热浪蒸干的土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剑与盾被涂上泥，掩盖住它们骇人的杀气。 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踩着整齐地步伐在林中行军，盔甲发出的金属撞击声在夜色中分外刺耳。 这队帝国人排成了四乘五的方阵，外围是交替排列的剑士与戟兵，中间围着弩手，一旦出现状况，这个纪律严明的方阵可以在几秒钟内转成圆阵或是盾墙。 但是，前提是他们是一个整体。 金属的碰撞盖过了黑暗中的沙沙声。即便拿着和帝国人同样的制式武器，这些黑色的武士却化整为零，在帝国方阵前进的林间道两侧散开，在他们前进方向后方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 而后，一个爆弹从黑暗中飞出，落进帝国的方阵中，在帝国人散开的一瞬间，爆出一片呛人的浓烟，紧接着，一轮飞斧从暗中掷出，趁着浓烟引发的混乱再度打乱他们的队形。 “进攻！” 一声命令，接着是一阵喊杀声。黑色的武士们从黑暗中冲出，在帝国人的阵型还未重整前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就像围剿野牛群的恶狼一般，即便装备趋于下风，但一旦突入阵型的缝隙，将兵刃从柔软的缝隙间插入，那些坚不可摧的武装便形同虚设，不可战胜的神话就此打破。 帝国重整队形只需要十余秒，但死亡降临只要一瞬间。 飞斧沿着头盔相对脆弱的铆接处嵌了进去，还没等盾牌提起，黑色的长枪便越过盾牌，刺进护肩的缝隙。枪尖在空气中划过的曲线平稳得不带有一丝感情，没有怜悯，没有兴奋，就如其主人的眼神一样波澜不惊，无表情的面孔仿佛和覆盖其上的冰冷面具融为一体。 还没等喷溅出的血液落地，一柄钢剑就已从腰背之间刺入，穿破内层的链甲，扎进脆弱的肉身。 一阵激烈而短暂的打斗后，浓烟散去，余下的几个在浓烟中侥幸逃过突袭的敌人，也躲不过最后的剿灭。 血蝠将长枪刺入一个正试图站起来的帝国士兵，再踩着他还在挣扎的身体将长枪抽出，再摆了个手势，麾下的士兵即刻清理了还未断气的人。接着，尸体亦或是奄奄一息的重伤员从道上被拖入周围的植被中，道上的血迹被踢开的泥土覆盖住。 热浪一阵阵地从远处扑来，在天亮之前，这里也将被火海吞没。但在此之前，失血与脱水便将夺走这些将死之人的性命。 借着月光，血蝠打开地图，为地图上被圈起的区域再添了一个红叉。红色的墨迹浸入纸张扩散开来，宛如血液渗入土壤。 长夜终尽，而群狼却不曾止步。 “下一个。” 头狼发出低吟，带着狼群再度奔袭与夜幕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32.幻灭的希望 午夜的森林，静悄悄的。 没有夜虫的鸣叫，也没有猫头鹰的尖啸，有的只是被远处的山火点亮的阴郁天空。 一对挂坠，在这片死寂的夜幕中，按相同的节律闪着光。 “这家伙也不是那个红毛啊？难不成我们白跑一趟？” 丽科尔用脚把趴在地上的少女翻了过来。 黑色长发被脸上的污泥和血渍黏住，贴在脸上像是覆了一层薄纱，风吹动云层挡住月光，让少女的脸更难辨认。她倒在坡底，这幅模样似乎是从坡上滚落下来。 “嗯……但是她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澪拨开黏在少女脸上的发丝，露出下面涂满了污泥与血迹、但依旧俊俏的脸。 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茜莉娅，但这幅容貌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啥？你什么时候又背着我认识的？” “不是这个意思啦！” 周遭一连串的刺激唤醒了昏迷的少女。她打开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争吵着的两人。云层散开，让她和眼前的两人能够看清彼此的脸。 “嗯……那个……” 两个挂坠的闪光像撞针一样敲醒了她，让她猛然清醒。 “哦？这家伙醒了？” “没事吧？你知道茜莉娅……” 借着月光看清少女的脸后，澪终于想起这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那个在画像中正襟危坐的女孩，如今正以一副狼狈的模样坐倒在她面前。 “爱丽丝？茜莉娅的妹妹？是吗？” 澪单膝跪地，平视着爱丽丝问道。 “诶诶？你们认识姐姐吗？” “切，孽缘罢了，所以，她人呢？”丽科尔用手指勾着挂坠的链子转着圈，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她说看到这玩意闪光就来找她，结果这东西跑到了你手上？” “姐姐……姐姐她……” 爱丽丝忽然翻身跪地，双手祈祷似的握着澪的手，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澪和丽科尔有些措手不及，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不知爱丽丝有何打算。 “她被叛军抓住了，现在生死未卜，你们可以救救她吗？求你们了……” “呵，我就知道没好事……”丽科尔冷笑一声，抓着澪的手从爱丽丝手中抽出来，“走了，我可不想在淌那个红毛的浑水。” 澪被丽科尔拉着站起来，被她拽着往回走。爱丽丝被留着原地，希望的火焰还未燃起就已熄灭，泪滴从绝望无神的眼中接连落下，紧撺的手指插入被泪水浸湿的泥土中。 “丽科尔……” “干嘛？你想替这家伙求情？反正我们按照约定过来了，既然那个红毛不在，那也没我们什么事了。” 丽科尔头也不回地往回走，眼神冷冰冰的，脸上毫无表情。澪站在她和爱丽丝中间，踟蹰了一会后，默默地跟着丽科尔走去。 “求求你们了，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爱丽丝跪在地上，向这两人哀求着，“没了她，我就一无所有了……” 火星顺着风从远处飘过来，夹杂着烧焦的气息。一枚信号弹在空中划过绯红的弧，随后，从天而降的火球盖过它的红光，点燃弧线另一端的林木。 唯一的？丽科尔停下了脚步。她在脑子里细细回味着这个词，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澪。 “怎么了？”澪问。 “哦，没什么，想到一点事情。”她笑了笑，捏了捏澪的脸。 唯一的。她突然感觉这个词有种异样的亲切感。她知道她对澪的依赖感，但从没想过澪与自己分开的时刻自己会是什么处境。而现在，这个女孩正在以另一种方式上演这幕她不想看到的场景。 还有茜莉娅，她曾经近距离地感受过茜莉娅身上的法力——那股力量并不属于她，丽科尔甚至能猜测到这股法力对茜莉娅的侵蚀。 只不过，她对自己的处境已经绝望了。“丽科尔”这个名字代表了这幅身体所受的所有苦痛，而她能坦然地将其作为自己的名讳，绝非是对过往的坦然，反而是任由其摆布的绝望。 而茜莉娅还在抗争，在和一些丽科尔不能理解和想象的东西抗争。或许爱丽丝也是如此。 如果说，拯救这对姐妹也是在变相拯救自己呢？即便这对姐妹只有一丁点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这种想法闪过丽科尔的脑海，但很快被否决了。一边是为了自己，另一边是为了别人，这种背道而驰的想法怎么想都不可能联系起来。 这是违背逻辑的严重错误。甚至产生这个想法的思考过程，就已经是个错误。 “我知道了……很抱歉我的任性给你们带来困扰……” 爱丽丝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对着澪和丽科尔的背影鞠了一躬。 “这是我们国家的问题、是我们家族的问题，不应该把你们牵扯进来的。” 然后，她转过身，向着远处被火海包围的战场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33.无路可退 “你说，她会去哪呢？” 在回程的路上，澪不时回头望去，想象她拖着虚弱的步伐独自走入火海时可能陷入的种种境况。她和丽科尔现在正站在一个地势稍高的半坡上，这让她们的视线能够越过地处的树冠，看见火海的中心。 最初点燃的几处林地已被烧尽，远远看去让人乍以为是未被火焰吞没的绿洲，实际上只剩下焦黑的余烬。新燃起的山火以咄咄逼人的气势向夜空蹿着，跳动的火焰仿佛癫狂地摇摆着的枯手。 空艇静静地悬停在火海边缘，等候地面部队的下一个信号。 “喂，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在想什么呢？” 丽科尔转过身，捡起身边一块石子朝着澪轻轻扔过去，石子砸在斧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我还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愿意为那个红毛搭上性命的？那些人是冲着那个红毛去的，你自己明明能避而不战的。难道说你是一个自己往刀口上撞的白痴？” “那时候的状况我想跑也跑不掉啊……” “放屁！事后你对你这个行为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丽科尔的这次质问让澪一时难以回答，她低着头，眉头紧锁，在脑中构建至少能够说服自己的回答。 是啊，为何自己愿意为一个陌生人拼上性命呢？甚至为了一句口头的承诺再将自己置于险境。就像茜莉娅说的那样，自己从未对她宣誓效忠，却比那些理应尽忠职守的人做得更加毫无保留。 是因为那个幽灵？是，也不全是，诚然他与自己相比是绝对的强大，毫无疑问有能力收回自己的施舍，可按他所言此番施舍已非本意，又何须对自己这样的卒再次大费周折？ “或许……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吧。” 许久，澪回应道。简简单单的理由，没有所谓荣誉、没有所谓信念、没有任何附加的条件，正因为没有多余的考量，剩下的就是最直接的想法。 “就这样？为一个一面之交的人献身？” 这个回答让丽科尔完全无法接受。就算澪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或者保持沉默，也不会让她如此愤怒。这完全就是个错误，无法容忍的错误。 “自己是自己，别人是别人！你别给我搞混了！” 丽科尔气冲冲地走到澪面前，抬起头，用燃着怒火的淡蓝双瞳瞪视着她。 澪很疑惑，为何丽科尔会为这么一句话如此动怒，她并非没见过丽科尔发怒的样子，只是想不出她如此抗拒这句话的理由，实际上连丽科尔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如此动怒。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允许这种荒谬到极点的想法会出现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更不想看到澪因为这种想法陷入危险。 “但我们都为彼此受过伤，不是吗？” 澪回应道。丽科尔突然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个回答，眼中的怒火褪去，慌张无措趁势而上。 起风了。微风吹拂着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云被风吹开，露出晴朗的夜空，点点繁星围绕着银月，用星光抗拒着地上的火焰，闪烁着。 “因为我们是一体的！” 丽科尔扭过头气鼓鼓地走了，澪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表情，不知那算是害羞，还是恼羞成怒。 翻过矮坡，沿着先前踩出的道悄悄前行。远离了战场，没有了扑面而来的热浪，总算是有了一丝夜晚的清爽，但蔓延的火海还是让此处的空气带着一丝焦灼。 两人沿着离开前在树干上做的记号，不过多久便回到了之前藏匿马车的地方。但是拨开拦路的植被搜索了好一阵，却始终不见马车的踪影。 “奇怪……应该在这附近才对啊……” 澪不解地看着林中空无一物的空地。记号标识没有出错，空地上的草丛也确实有重物压过的痕迹，上面的马粪也是有力的证明。可唯独藏匿于此的马车不见踪影。 兴许是战场的骚动传到此处惊动了马匹？澪蹲下来尝试找出其他的蛛丝马迹。 车辙很乱，在空地上画出一个个弧，最后朝着某个方向通向森林深处。慢慢地，澪发觉周围的植被似乎也有被大片地压倒的迹象，这种范围绝不是自己和丽科尔两人能造成的。 忽然，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窣声。草叶抖动的沙沙声中夹杂着金属碰撞声，在这死寂的夜晚中分外刺耳。 澪不由得抓紧了斧头，带着丽科尔缓缓地远离那个发声的角落，试图遁入身后的黑暗。 未知，不安，慌乱，最后是恐惧。 绯红的弧光从头顶划过，闪耀着的光斑落向空地周围的树冠。 跑。 跑。 快跑—— 太阳般耀眼的光芒霎时间铺满了黑暗的森林，剧烈的爆炸粉碎了夜晚的死寂，气浪带着热流与碎屑冲向四面八方。 爆炸过后，澪扶着丽科尔站了起来。两人的身后燃起了熊熊烈焰，丽科尔拭去脸上被碎屑划出的血痕，抬头望去，巨大的空艇从她们头顶飞过，遮蔽了空中的皓月。 她们已经无路可退，脚下便是战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34.一时的怜悯 又一枚信号弹在夜空划出光弧，火球紧随而至，宛如坠地的太阳。 火焰炙烤着大地，热浪蒸干了原本充满森林的水汽，倒下的树木被火焰吞没，燃烧的噼啪声如同撕心裂肺的悲鸣。跳动的烈焰画出地狱般的绘卷，而上升的水汽又让画面变得扭曲。 爱丽丝拄着剑鞘步履蹒跚地在林地里走着，热浪肆无忌惮地抽走她体内的水分，仿佛是将她放在炉火中炙烤。她感到口干舌燥，水分的缺失让她本就受伤的身体愈加无力，最后她只能倚靠在沿途的树干上短暂休息，或者干脆就地而坐，在短暂的休息后继续向前走，返回她才逃出不久的战场。 骑士的荣誉和对姐姐的顾虑催促她忘记疲惫继续前进，但人的意志在此番场景下不值一提。她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前进的距离却越来越短。在踏出某一步后，腿上的淤伤疼痛陡增，她一个踉跄摔了下去，几次尝试站起来，却都被身上盔甲的重量压下去。 每在林火间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被火焰吞没的可能，而她，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盔甲是骑士的荣耀，也是骑士的枷锁，更是骑士的墓碑。 她想起她实战训练的教官对她说过的话。那时候她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而现在自己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将其验证。 “前边也烧起来了！向左！那边还没有被波及！” 澪和丽科尔在林中狂奔，或者说，在抱头鼠窜。 空艇将战场边缘的林地纳入火海，地面部队守在燃烧带的缺口，等着突围的敌人自投罗，或者是将其堵在火圈内慢性死亡。 两人在慌乱中早已迷失方向，全然不知现在身处何处，只是一味地奔逃，躲避接连落下的火球，和爆炸带来的气浪。轰击只持续了几轮，但是火势却借着风蔓延开来，很快便漫过火球降下的山丘。 在火势尚未波及的区域，两人放慢了脚步，但也仅仅只是从狂奔变为跑罢了。愈加灼热的热浪宣告着火焰的逼近，丝毫不给人喘息的空闲。 “喂！丽科尔！前边有人影！” 澪跑在前面，在抖动的视野中看到了一个人靠着树干瘫坐着。盔甲反射着火光，是像之前见到那样阵亡的帝国士兵吗？不清楚，也没有闲暇去搞清楚了。 “别管了！要是那家伙能站起来就给他一斧头！” “那是……爱丽丝！是爱丽丝！” 盔甲上沾满泥土，地上有一段拖痕，好似她在地上爬行了好一段距离。 “操！别管她！都这样子了……” 但是丽科尔从爱丽丝身旁跑过的时候，不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去，拧这一幅矛盾的表情看着这名倒地的少女。在这几秒钟内，她思绪好似放空，却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相互斗争。 那种决不被承认的想法悄然而至。 “快走！” 澪朝着她喊道。这声叫喊将丽科尔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回身拉起了倒地的少女，拉起她的手架在肩上跑了起来。 何其荒谬的想法啊，究竟是多么愚蠢的借口才会让自己做出这般行径。 “你这是……” “你什么你！快来帮忙！这家伙重死了！” 身后的林地被火焰逐渐吞没，所幸前方一些林木较为稀疏的地方已经被火焰烧尽，加上林中溪流的阻隔，构成了一条焦黑的通道。这条充斥着焦味、毫无生气的扭曲地带，此刻却成了唯一的生命线。 顺着这条焦黑的道路可以抵达一处林间营地。为了确保视野，围绕着营地的树木被清除了，这片人为产生的空地阻隔了火势，使得营地在山火中幸免于难。但是，在更早的时候，帝国人推倒了营地的木墙，强攻下这处营地，留下一片狼藉。战死的席伦士兵东倒西歪地倒在损毁的建筑间，地上凌乱地散落着兵刃和弩矢。 丽科尔踩着倒塌的木墙跳进营地，再施法把这摇摇欲坠的围墙轰倒，好让澪架着爱丽丝走进来。 “总算是安定下来了吗……” 丽科尔掸了掸头上粘着的碎屑，左手叉腰，把重心放在左腿上，稍稍歪着身子扫视着这篇残垣断壁，找了一根倒塌的木柱坐下。林中原有的湿热让尸体迅速腐败，现在又在这些尸腐气味中掺杂上了烟火的焦味，不由得让人反胃。 丽科尔枕着手躺在木柱上，山火升起的浓烟遮蔽了天空，碎屑夹杂着零星的火星在半空飘着。空艇沿着这片焦土，避开火焰朝着战场另一处进发，悬挂在两侧船舷的两个巨大的魔法水晶降下法力流，让地面卷起尘土，使人不由得眯起眼睛，像是屈服于这头巨兽。 “我们是不是离战场更近了？”丽科尔看着爱丽丝问道，语气中带着怒意，随之而来的一声冷笑说明这是一句无需回答的反问句。 “大概。” 零耸了耸肩，打开水袋大喝一口，再将它丢给丽科尔。还有水喝总归是好事，至少可以保证躲过被烧死的霉运后不会再因脱水功亏一篑。 “哦，是吗，那可真棒。” 丽科尔没有像以往那样讲心中的怒火爆发出来，只是躺在那根断柱上，瞪着空艇搅乱云层留下的痕迹。在逃跑路上看见爱丽丝的时候，她便已经明白自身的处境了。她现在盯着那个从恍惚中慢慢清醒的女孩，盘算着自己的下一步。 少顷，爱丽丝终于清醒过来。丽科尔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盯着她。 “说吧，你有什么打算，骑士姐？” 淡蓝的眼睛散发着冷冷的光，仿佛这不是少女的眼，而是一把匕首，一把会思考的匕首。 “诶……诶？你们是要……” 爱丽丝还没完全清醒，丽科尔突然的发问让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你跑回来不是来送死的对吧？说出你的计划，然后我们一起去找这些混球算账。你去找茜莉娅，而我们则去把天上那个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的东西打下来，明白我的意思吗？” 澪很怀疑丽科尔究竟是否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这名金发少女已经不是第一次让愤怒击垮理性了，但这位金发少女需要给自己一个理由，一个能解释自己这个愚蠢行径的理由，哪怕这个理由更加愚蠢。而且，她们也不得不承认，在被帝国人卷入战场后，茜莉娅所代表的势力也成了她们唯一的依靠。即便她再怎么自身难保，也比单凭她们自己单打独斗强。 “那么下一个问题，去哪救？” “我不知道……也许是在卡庭斯……” “也许？妈的，真是有够详细的情报啊……”这次丽科尔坐不住了，她发泄似的一把推开爱丽丝，站了起来，抓着自己的头发。 “总之，先去卡庭斯看看吧。至少火势还没有扩展到那边。”澪说道，“而且除了我们，还有什么人在和帝国人对抗。” “你是说我们还有盟友？开什么玩笑。” “谁知道他们是谁，但至少现在算不上敌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35.暗流 积水缓缓地滴落在卡庭斯昏暗潮湿的地牢里。 牢房外的过道昏暗无光，只有转角处守卫身边的火炬提供了一丁点无济于事的照明。 茜莉娅被关押在牢房内，她遍体鳞伤，双目无神，一条铁链捆着她的双手把她吊起来，一块墨绿色的噬能水晶在她身边无情地吸噬着她身体里的法力。几条蛆虫啃着她伤口上的烂肉，但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了，连续几天的折磨几度让她失去意识，每当她不堪痛苦昏过去的时候，审讯者边千方百计地让她醒来，火烫、刀刺，直到她再也无法抬起头。 而施加这些暴行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些背叛她的人，包括伯瓦在内的潜伏在她身边众多被她称为叛党的人。在这些人眼中，茜莉娅代表的那一派完全就是战犯，把席伦栓在战争深渊中、让无数人丧夫送子的战犯，于是在把她关进牢房后，立刻开始了近乎报复性的暴行。 在茜莉娅保守折磨的时候，总有几个帝国士兵在一旁冷眼旁观，只要茜莉娅不死，剩下的事情对帝国来说都无关紧要。茜莉娅的存在便是席伦国内派系内斗的佐证，帝国人需要这场内斗，好让席伦成为一个一击即溃的虚弱空壳，并且在臣服之后绝对的忠诚。茜莉娅被俘虏的一瞬间便宣告了内斗的结束，帝国达到了自己的目标。 只是她还不能死，帝国需要一场审判，在席伦的人民面前宣告她的罪行，让渴求和平的人们看到自己想看的，而后，再把她雪藏起来，当臣子的忠诚动摇的时候，把这几十年的戏码再演一遍。 不过，想让她活着的人不止一个。 嘎吱—— 地牢锈迹斑斑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帝国士兵走进牢房。 他解开捆住茜莉娅的铁链，失去支撑的茜莉娅瞬间瘫倒在地上。 “起来！囚犯！” 帝国士兵粗暴地踹着茜莉娅，但茜莉娅已经没有力气对这次的折磨做出回应了。最终，得不到回应的帝国士兵把茜莉娅架起来走出地牢。 地牢的门打开着，让昏暗的走廊的终点明亮得无比刺眼。 门外传来一阵争吵，有人用一种和帝国人截然不同的口音和门外的守卫争吵着。随后是一阵械斗声。 “怎么回事？” “嗤，又来了，这些地方军团没一分钟安分的。” 帝国士兵一脸鄙夷地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地牢出口，几个士兵拦住他们的去路。这些士兵的铠甲上不像其他帝国士兵一样刻着帝国的鹰形纹章，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狼头。铠甲颜色也不像其他的帝国士兵一样是闪亮的铁色，而是被漆成黑色，磨砂的表面不反光，上面缀以暗红的条纹。 “你要把我们的犯人带到哪去？”领队的军官站出来质问帝国士兵，铁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只能听到他浪子似的烟酒嗓。 “按照将军的命令，我们需要把犯人从前线转移到后方。”帝国士兵显得非常不满，“现在从我们面前滚开，否则你将面临妨碍军务的指控。” 他不顾对方的阻拦，撞开人群向地牢外走去。 “这里现在由我们控制，你们军团的命令也得由我们点头。”军官毫不示弱，从背后抓住帝国士兵的肩膀把他拽了回来，“我是负责这片区域的军士长，是你这个普通列兵的上级，现在，服从命令，把犯人放回去。” “你们这些地方部队在这里装什么山大王？”帝国士兵丢下茜莉娅，凑到军官前面重重地推了他一把。“少摆出这幅不可一世的嘴脸，就算你们是这次战斗的主攻部队，也不过是帝国下属的一个地方军团罢了！” “阵亡名单还没统计出来，就算多你一个也不会有人怀疑的。”军官的语气渐渐沉了下去，像是发出最后通牒，“现在，把我们的犯人放回去。” “你在威胁我？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蛮族！”帝国士兵把军官推到墙上，手指摁在他的胸甲上威胁道，“帝国扫平席伦最多也就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还指望帝国继续给你们现在的军事特权？现在学会尊重还为时不晚。” 军官不再回应，而是摆了摆头。 “怎么？不说话了？刚刚的虚张声势去哪了？”帝国士兵嘲讽着。 不过，这次回应他的，不再是无关痛痒的话语，而是一把从背后斩向脖子的手半剑。 铸成剑刃的钢材如同这些人的盔甲一样漆黑无光。 顷刻间，一把把黑剑从剑鞘里拔出，几番交战后，几个帝国士兵倒在了血染的地板上。 “蛮族？去地狱放你娘的狗屁吧，帝国杂种。” 军官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帝国士兵，抹掉溅在手上的血。这个帝国士兵倒在地上，双手摁着脖子上不断冒血的伤口，急促的呼吸中伴随着无力而痛苦的呻吟。 “战士，去禀告大统领，帝国已经有动作了。”军官对他的士兵说道，“这里的烂摊子我来处理。” “遵命长官，但这个囚犯已经看到我们……” “无关紧要，她知道也是迟早的事……”军官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茜莉娅，“别出岔子，现在可没有犯错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36.下下下策 和外围的山麓不同，要塞外围的林地并没有遭受轰击。三人穿过那条焦黑的走道，再翻过两处浅谷，便来到了要塞外围的一处山丘上。 山丘的高度比要塞的城墙低，这让三人无法观察到城墙上的情况，只能看到在城垛边缘有橙色的光亮划过，大抵是举着火把巡视的卫兵。城墙上还保留着席伦的旗帜，但茜莉娅那绣着蔷薇花的旗帜已经被降下，取而代之的是缀以暗红条纹的黑色旗帜，上面有一个狼头纹章。 城门处，席伦的士兵把守着架在干涸的护城河上的吊桥，虽然看不清他们盔甲上的纹章，但无处寻觅的蔷薇旗帜反证了他们的立场。一队士兵做过吊桥进入城门，消失在了视野中，黑色的盔甲不反光，悄然隐没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若不是席伦士兵行军礼摆出了大幅的动作，澪都不敢保证能注意到他们。 “所以，你的计划？” “我……不知道……我没学习过秘密作战的课程……”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不代表丽科尔不会因此回以白眼，她看向澪，期望着她能像往常一样想出行之有效的策略。 “从要塞下的低谷上去，用河床上的拒马做掩护，摸到城门处，但愿他们没有留下太多守卫。” 这在个自投罗一般的计策在萨洛城是可行的，甚至可以跳过所有的潜心步骤，只需大摇大摆地走到吊儿郎当的卫兵面前往他兜里塞上两个金币。但这里是边境要塞，是战场的最前线，而不是那个乌烟瘴气的法外之城。 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澪和丽科尔只能想到这点，因为她们只经历过这些。而爱丽丝甚至连这一点都无法想到，她还有一年的时间才能结束战斗课程。 “走吧，趁现在天还没亮。” 走下山丘，翻过低谷，最后三人接连跳入干涸的河床，一切都非常顺利。没有追兵，没有山火，这个过程顺利得让人不自然。 躲在这些过腰高的拒马下面并非难事，只需要弯下腰就行了。澪走在最前面带路，丽科尔跟在她后面，再往后是爱丽丝，不过受伤的身体在经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即便是跟上这样缓慢的速度对她而言也很吃力。 火光不时掠过城墙的边缘，甚至好几次在三人的上方停住。好在没有箭矢从天而降，在停下片刻后，那些火光又沿着原路折返。 只要稍稍抬起头，就可以瞥见吊桥上走动的人影。在近处，在席伦士兵闪亮的盔甲的对照下，那些神秘的黑色铠甲反而更好辨认。澪看到一部分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先行进入城门，不久后，余下几个人和守门的席伦士兵也一同返回。 “他们要关门了！快！” 澪催促道，三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贴近吊桥后，视线已经无法看清上方的情况，高处的火把在吊桥周围的河床上留下一片照明区，所幸贴着河岸的地方还有一片狭长的阴影，于是乎三人背贴着河岸，沿着这片阴影缓缓挪动到吊桥下方。 “好，听着，计划是这样，”澪对着身后的两人声说道，“我翻上去，尽快解决近处的敌人，丽科尔跟上别让远处的敌人靠近，爱丽丝你到时候跟着丽科尔后面，我们三人趁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冲过城门。” 无比愚蠢的计划，但事已至此似乎也已经没有退路了，黎明的曙光穿破了东方的天际线，再过不久就将翻越丘陵的曲线投射过来，城门后传来一阵骚动，吊桥发出隆隆声缓缓地抬起。 “上！” 澪一声令下，握紧斧头踩着凸出的石块翻出护城河，丽科尔紧随其后，手中跳动的光球蓄势待发。斧刃划过一个半圆停在面前，卷起的气流让身旁的火把为之跃动，扑闪的蓝紫光在苍灰的城墙上映出两个人影。 升起一般的吊桥停了下来，在城门口构成一个向上的斜坡，风卷来几片落叶落在这处斜坡上，而后灌入空无一人的城墙门洞。 “……” “……” 为战斗燃起的热情此刻扑了个空，风啸声此刻像是对两人的嘲弄。澪和丽科尔四目相视，相互交换了疑惑的眼神，在不约而同的耸了耸肩。 “战斗结……啊！！！” 反倒是爱丽丝的声音刺激到了斗志的余温，两个人带着杀意的表情猛然回头，再次让这个惊魂未定的少女受到惊吓。 “连个人影都没有，别说战斗了。” 澪探出头看着空荡荡的门洞，没有火把的照明，此处显得很昏暗，黎明的曙光已经降临，让要塞笼罩在晨曦的朦胧之中，隔着门洞可以看到另一边的街道。黎明的光亮并不明亮，但足以突显门洞的黑暗。 “如果我们的目的是穿过城门，那这样算不算已经成功了？” “啊……大概，吧？” 澪放低了斧头将它横握着，她原本已经解除备战，但晨风穿过城门带起一股血腥味，让她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丽科尔悬起一个光球，照亮了昏暗的门洞。 几个席伦士兵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脖子上留着深深的伤口，墙上还留着鲜血洒出的血痕，尚未凝固的血液沿着墙砖的纹理向下流动，画出一道道的血迹。 这让三人刚刚放松的心情再度紧张起来。那些身着黑色铠甲的神秘士兵没有出现在此，他们是敌人吗？若是敌人，又怎会在方才和反派的席伦士兵打成一片？是盟友吗？若非盟友，又是谁为自己肃清城门？ 危险的未知让澪和丽科尔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城门大开着，卡庭斯就在眼前，只要穿过城门，穿过儿时熟悉的街道，走进自己长大的城堡，姐姐一定就在那里，在那里平安无事地等待着自己。 虚妄的幻象催促着爱丽丝，让她在这一刻战胜恐惧、丧失理性，毅然决然地穿过城门，走过倒地的尸体，走出阴影，进向晨曦中的街道。 澪和丽科尔跟了上去，她们知道这很鲁莽，但渐渐明亮的光线催促着她们。 在光球熄灭的一瞬间，门洞中通向城墙的楼梯上好似闪过一个人影。这个人影在余光中一闪而过，肉眼根本来不及看清。是身后涌动的暗流吗？还是只是接连奔波的劳累带来的幻觉？ 两人不得而知。 “你真的觉得他们是在帮我们吗？” 在走上街道前的那一刻，丽科尔拉住了澪。她抬头看着她，眼中带着不安与疑惑。 “如果他们允许我们继续前行，那就说明他们不给我们退路。” 街上静悄悄的，静得让人怀疑，昨夜的动荡不过是一场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破碎的新月》正文 37.狼首 睁开宛如铅罐般沉重的眼皮，待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看到的是床顶熟悉的垂帘。茜莉娅醒了过来，这一夜，她不是在囚牢中徘徊于昏迷与清醒，而是在自己的床上好好地休息了一晚。 头很痛，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但精神总归是有所恢复，让她有了思考的能力。周围的家具与往常无异，整洁得令人觉得虚假。因私刑变得破烂的衣物被换成了自己休息时常穿的便装，身上的污渍也被清洗干净。伤口被好好地包扎过，绷带下散发着陌生的药物味道，是在席伦、在卡庭斯从未闻过的气味。 “你醒了？孩子。” 房间的角落中传来一阵中年男性的声音，这嗓音低沉沧桑，语气不紧不慢，让人感觉颇具城府。茜莉娅惊慌地试图寻找说话的人，即便房间内点着蜡烛，黎明时分的室内依旧昏暗，加上头疼和未完全清醒的意识，她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两圈后才发现那个说话的人。 他就坐在茶桌旁，黑色的铠甲缀着暗红的条纹，磨砂的表面不反光，让他悄悄地隐匿在黎明的阴影中。借着烛光，可以看到他胸甲上的纹章，一个狼头。 茜莉娅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慌失措地检查起自己的身体。 “伤口是我们的军医处理的，但清洗身体和更换衣物是你的女仆做的。”男人站了起来，走到钢琴旁，背对着茜莉娅，拿起摆在钢琴上的爱丽丝的画像端详着，“没人对你的身体感兴趣，否则早在几年前你就已经贞洁不保了。” “几年前？”她的声音因为折磨而变得沙哑。 轰—— 外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玻璃也在这声浪下颤抖。 “这……这是？” “烈性炸药。帝国人想毁灭城里的反抗力量，或者在必要的时候，毁灭这座要塞。” 茜莉娅翻下床，摇摇晃晃地走向望台。伤口的疼痛强迫她那模糊的神智变得清醒，她身体向前一倾靠在栏杆上。黎明下的街景像是铺上薄纱，显得朦朦胧胧的，在此映照下，那些滚滚升起的浓烟和浓烟下的火焰显得更为刺眼。 这座自己拼上性命守卫着的要塞，此刻正在自己眼下一点点燃烧。那片饱受战火洗礼的城墙所保护着的人们，在它的庇护下手足相残。她闭上眼，祈求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恶梦，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席伦把凯瑞丽斯的覆灭带到了你的面前，现在，睁开眼，见证这一切。” 男人走了过来，在通往望台的门口停下脚步，阳光斜着找到他那身灰暗的盔甲上，配合阴影让它显得棱角分明。 “所以，这就是你们让我苟活到现在的理由吗？” 好一阵之后，茜莉娅终于把思绪从这份苦痛中挣脱出来。沙哑的嗓音中带着愤怒与仇恨。那是一种对摧毁自己一生的敌人的憎恶。若不是这个身体过分虚弱，她现在就要把身后的男人撕成碎片。 “想要侮辱我，是吗？让我亲眼看着这座城在你们的屠刀下化成废墟？” “你马上就会明白的。现在，你只需要带着对帝国与席伦的憎恨活下去。至少在你的城堡内，血猎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对帝国的……憎恨？” 这莫名其妙的话语把她从仇恨的怒火中拉回来。她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他背着手站着，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与伤痕在他冷峻的表情下好似戈壁上的裂谷。眼神像一块冷钢，让人无法感受到主人的情感，不论是仇恨、愤怒、抑或是怜悯或残忍。 “奥诺杜卡顿狼首，记住这个名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