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起,不知归路》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楔子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世间诸般痛苦……”一位芝兰玉树的男子倚窗而立,鬓角处的发丝随着风轻轻浮动,挑眉看了眼下方热热闹闹的人群,转头对着面前带着帷帽的女子双手合十,行了一个标准的佛礼。“女施主,世间万物皆表象,看破红尘方为上……你就从了贫僧吧!” “古佛!”女子轻挑罩纱,露出一双含春杏眼,带着三分魅意,白了他一眼,“你姓古,名佛,只是国寺的挂名弟子,连代发修行都算不上,在这装什么和尚、念什么经?”她明白,他是好意!想让她分散些注意力,可是有些事情,如山一般,巍峨挺立、无法忽视、不能回避…… “非也、非也!”古佛伸出修长的食指,左右晃了晃,“修佛在心,不在身!即便我不在国寺挂名,佛祖在我心头坐的也是非常稳呢!”他眼风一扫,见远处那抹红色,又看了看近处这一身雪白的女子……何必呢?何必要把自己伤的如此深,才肯和他离开? 女子也看见了远处的红色,她走到窗边,微微探出些身子,相比隔壁房间那些将上半身都探出的少女,她表现的已经非常含蓄了。可她眼中的急切,却比她们表现的更甚…… 那抹红色终于渐渐显出轮廓,越来越清晰……她抓着窗框的手也越来越用力,他……今天真好看!一身鲜红的喜服,头上戴着红色的幞头,脚下穿着红色的靴子。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嘴边的梨涡好似盛了上等的美酒,让看到他的人都带着三分醉意。 与别人看到的不同,她看到他一双剑眉下刚毅的眼眸,没有带着新郎官的欢喜,似有淡淡的不耐。等她想看的仔细些,那份情绪似乎已然不见,只留下如水般的微笑和亲民般的点头示意。每每看向哪个方向点头,都会迎来一片尖叫和哭声。 红色的腰带随风飘逸,他缓慢的走出她的视线,周围传来女子淡淡的饮泣,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情绪。她直起身子,手推着窗户,一寸寸,缓慢的合上…… 古佛看着素衣对着关闭的窗户久久不回身,窗外的悲伤比之她一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悲恸,如同萤火对皓月。他情愿,她此刻嚎啕痛哭,也不愿她将所有情绪都关在自己心里。 他是个大夫! 他是个骄傲且有骄傲本钱的大夫! 他不想自己刚刚治好的重症病人,因为这该死的悲恸又躺回床上……他是大夫,却治不了心伤! “如今你见了,可满意了?” “嗯!” “可要哭上一哭、闹上一闹、上去吊上一吊?” “不……”素衣回身,指尖微抖的摘下了帷帽,“你确定,他记得所有人,却忘记了我,对吗?” “是的!” “那这个……就没有必要戴着了!”她抬头对他笑了笑,“我们走吧!” 迎着落日的余晖,走出锦都高高的城门,城门在他们身后缓缓的合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1、上清元年杂记 大建国三十八年,睿智的老皇帝终于没有躲过阎王的邀请,蔫蔫的将皇位传给了嫡长子—司玉善,然后无精打采的去赴约了。新帝登基,立刻将年号改为“上清”,取’上清下廉’之意;将帝都改为“锦都”,取‘锦绣之城’之意。你问为啥要这么急着改? 话说,先帝马上夺江山,打仗是把好手,稳坐江山之时,也不忘了在周围小国嘚瑟的时候,去敲打、敲打……总之,先帝结束了混战的局面,成立了大国,让百姓都过上了安生日子,是个能征善战好皇帝! 可饱读诗书的文人听到:国家名字叫“大”,眉头就皱在了一起。两个字读音相近,小娃娃们经常会读成“大大”,跟叫自家老爹一个称呼。再听,年号叫“”,眉头紧接着打了个结。自此他们数年份都是“元年”、“二年”、“三年”……毫无风雅之意不说,念起来也忒难听了。再再听,帝都名字叫“都”,眉毛死结打不开不说,直接掀桌……就算先帝名字叫“司玉”,也不用每个都用这个字吧! 听说,有文官上请先帝,希望改上一改!在文武百官都支棱着耳朵,等着先帝震怒咆哮的时候,却听见他温声细语的问:想怎么改?文官一听,有门儿啊!喜滋滋的将手上的奏本递给小宦官,让他快些呈给先帝过目。心里还想着,一会儿会不会有什么赏赐下来?先帝拿到奏本,像模像样的看了两眼、夸了两句,然后……就退朝了。 最后的结论就是:名字还是那个名字,可文武百官再上朝的时候,却看不见那名请奏的文官了。后来听说,好似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做父母官去了。虽然品阶上是比原来高,但毕竟是离开了政治中心,明升暗降。自此,不管心里怎么吐槽,再没有人敢开口让先帝改名字了。是头上的乌纱重要,还是国号文雅更重要?有点儿政治觉悟的都会选择前者。 新帝登基后,马上把能改的名字都改了,这一举措甚得文人举子之心。虽然不能宣之于口,但都在家磨刀霍霍……啊呸!秉烛夜读、认真刻苦,打算来日考上科举,可以报效新帝。 历史上,我们客观的去看,每届皇帝的更换,总会有些看得见的血腥和看不见的阴谋在浮动、造作、不安分……可大这次的政权交接,还真平静的如同千年的古井,半点波澜也无。 原因无他! 与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司玉衍,在还是一位亲王的时候,就已经跟在先帝身边开疆扩土。多少次御驾亲征,先帝都是带着自己这位三儿子一起上战场。后来,自己年迈,跑不动、打不了的时候,直接将虎符交给了司玉衍,并封为天策上将。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其他皇子也就明白了,老皇帝的意思。他们心中那些小心思,都在虎符交接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新帝与护国大将军都是皇后所出、根正苗红,一个肖父,团团脸,看谁都带着笑;一个肖母,高冷如天山冰凌、万年不化……这一文一武、一热一冷,真真是把手中的权利攥的紧紧的,连蚂蚁能爬过的缝隙都没留一个。 先帝有七位皇子、三位公主,喜提最后一位公主的时候,龙心大悦,认为这是上天给予的’十全十美’之兆。奈何,天家生存艰难,夭折了三位皇子、两位公主。留下新帝—司玉善、三王爷—司玉衍、大公主—司玉锦、五王爷—司玉珏、七王爷—司玉厚……五位相亲相爱一家人。 在先帝过世前,司玉衍遇袭被刺、生死一线,恰巧先帝账内有一位国寺名医……名医有言:若他医治先帝,可让先帝延寿五年;若让他去救三王爷,那么便无法救治先帝。自古凡有大本事的人,皆有些怪脾气!明明都可以救,却只会救一个。有些耿直的大臣,当着先帝的面,义愤填膺的质问名医:为何不都救治?那名医脾气甚好,笑眯眯的回:从阎王手中抢人,会折寿,不敢都抢,只能勉力抢一个。 先帝思量了有一个时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幽幽的说: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缓慢的摆摆手,让名医尽快的去救自己儿子。在名医的精心救治、调理下,三王爷很快就能走……呃!受伤过重,再神的医也不是真的神仙,目前也只能走而已。可新帝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堵的慌,他觉得,说什么从阎王手中抢人,纯属敷衍!于是找到名医,讨价还价后,又要了一个人情,这篇儿也就算翻过去了。 上清元年中秋,新帝在宫内开设家宴,文武百官携家眷入宫赴宴。推杯换盏、歌舞喧天中,新帝给自己的亲弟弟选了宰相家的千金蓝纤云做正王妃,给自己的姐姐选了宰相家的大公子蓝云暮做驸马。宰相带着儿女叩谢皇恩,一门出两戚,可谓风光无限。 按照新帝的意思,选一个黄道吉日,喜上加喜的一起办了。可宰相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略略将心中的想法润色,委婉的表达给新帝。意思是:女儿多娇!可否,让她多留些日子,陪陪自己和内人? 新帝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宰相家一共就三个子女,一次性让他选走俩,总还是要给些适应的时间的,而且,他那个弟弟也才好,还需要再调理一下身体。于是大笔一挥,先让大公主成亲,半年后,司玉衍再迎娶宰相家的千金。 在皇家热热闹闹的举办公主婚礼的时候,名医悄然的在锦都住了下来,每日上门求诊的人能从坊内排队排到主街道去。名医脾气怪,每天要么一个病人不接,要么只看一个。这看的时候非常不确定,可能早上、可能下午,而且挑选看病的人,也不按照排队顺序,也不看病情轻重,只看心情。有时候,随手一点,点到哪个,哪个上来看病;有的时候,用纸包块儿小石头,往排队的人群里一丢,丢到哪个看哪个;有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人看手相,再望望天,然后晃着脑袋说:今天诸事不宜,需睡觉化解!然后,转身回到院内,“咣”的把门关上了。 上清元年年底,锦都扩建,除了宫城、皇城外,原九十九里坊扩建至一百一十里坊,从原来可住七十万人曾至一百万人以上;从三十五条主街道扩建至三十八条主街道,从原来的几十米拓宽到了一百米。老百姓看着黄土压实的路面,路两边成行遮阴的榆树、柳树,道旁边深深的排水沟,沟外是各坊坊墙,坊墙内有深宅大院、寺庙道馆的飞檐重楼……感觉自己的生活,也如同这拓宽的马路一般,宽阔、笔直、绿荫葱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2、失真的画像 上清五年,皇帝勤政爱民,百官廉洁奉公,百姓安居乐业……凡马屁都是这么拍的!皇帝是真勤政,百官廉不廉洁,大概只有他们开在自家府邸下的仓库最清楚。百姓嘛!不安居乐业又能如何?现在的世道又没乱到像先帝那会儿,只要集结势力、振臂一呼,就有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跟着你干。人总还是要活下去的,也不能拿根儿绳吊死自己不是?日子也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只是看着街上鲜衣怒马的有钱人,心中有气罢了!回家和自己婆娘吼上两嗓子,宣泄、宣泄也就没事了。毕竟,大部分人不都和自己一样,过的平凡、普通的生活? 今年中秋刚过,皇帝突然颁下一部诏令:让当年响彻锦都的国寺名医,尽快回大慈恩寺!曾和名医做邻居的人爆料,名医长了一张容长脸、浓眉、丹凤眼、高鼻梁……听的人拿着与海捕文书一样带着画像的告示,抖了抖、又抖了抖,将这张发黄的纸极有力度的按在了桌子上。等到八卦的人走了,古佛再次拿起桌子上的文书,狠狠的团成了团,攥在手心变成了粉,顺着指缝留了一地的白。对面带着帷帽的人葱白的手指拿起桌上的茶,放到嘴边轻饮。白色的帷帽、白色的男装、白色的腰带……除了黑色、白底儿的皂靴,身上再没有第三个颜色。不仅如此,无论衣服、腰带、靴子都没有任何纹理刺绣装饰。他游历行医,很多迷信的乡下人都不让她进屋,觉得是穿了一身丧服,进来晦气。 “你说,当初他们也不是没见过我,怎么就把我画成了这副鬼样子?知道的,这是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张驴脸……”古佛无奈叹气,如果不是国寺的主持,那个不太正经的老和尚,夺命连环催的让他赶快回锦都,他看到这画像的第一反应,就是:您什么时候找到这画像上的人,什么时候让这个驴脸给你们治病吧!小爷长的貌比潘安、赛过宋玉,怎么就让你们这帮眼残、记性差的给画成这样?“我倒是觉得,这画像虽然与你的长相极不相符,但就这画像的神韵,倒是与你一般无二。”素衣敲了敲面前这张,推到了他面前。皇家找人是真的很着急,这张告示几乎人手一张。 “哪里?哪里像?”古佛拿起画像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愣是没从这里看出与自己这张帅气的脸、与自己这独一无二的气质,有半点儿相似。“看看这眼、看看这鼻、看看这嘴……与你这不正经的神韵,多相似啊!”素衣快速的缩手,避开他的打来的魔掌。在他医好了自己之后,便要她以身抵债,留在他身边给他做助手。之前,她对皮外伤颇为拿手,可这家伙简直把她当成小厮用,让她背药理、背医书。看诊的时候,更是将自己带在身边,看到特殊的病例,当着人家的面,就开始给自己分析病情。气的病人一口血吐出,他还笑眯眯的说:好事!堵住的淤血吐出来,以后就没什么事儿了。病人家属都磨刀霍霍了,他还没心没肺、笑的贼贱……一年前,更是将来看诊的病人都推给了她。没了他的臭脾气,看诊的人数呈几何倍数上涨,她每天忙的饭都吃不上一口,他在旁边闲闲的晒太阳,没事儿还能说两句风凉话儿。 在一次他贱贱的发表完意见后,素衣一脸淡定的将他’收拾’了一顿,挂在了东南枝上晒月亮。此后,他每贱一次,她就让他晒一次月亮。为了不在夜里吹冷风,他再次发挥了坏脾气的优势,将来看诊的人骂了个通透。大意是:你们都堵在这看,大夫只有一个,能看你们几个人?还不麻溜儿的到其他诊堂去看病?以后,每天看诊五人,多一个都不看! 从那以后,素衣终于能吃上饭、睡上觉,本以为能安生几天,谁想被国寺的行走僧人逮了个正着……她才知道,今年年初皇帝就开始找他,见中秋了他还没有回国寺,这才急着发了诏书。奈何这画像只有神,而无形,导致他们过了好多个城门,也没被守门的兵哥哥多看上两眼。 “哼哼!”古佛极有力度的从鼻腔中,发出这两个感叹词……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生气!估计,现在稳坐皇位的小子已经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子了。现在发出文书上面的人物像,多半是集齐见过他容貌的所有人给出来的一个综合结果。倒也难为这位画师,五官虽然不像,但神韵上确实有那么几分……少少的几分…… “要我说,皇上这么着急找你,为什么不找天相大师画一张你的画像?他毕竟是你师父,怎么也不至于几年不见便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素衣看着街上武侯们正拿着那张失真的画像,对比着街上过往的男人。一句话,传的人多了都会失真,更何况,这本身就不真的画像? “哼!”古佛拿起桌上的茶,润了润喉咙,“他要是敢这么找上门,那老头铁定不会管他死活的!”别看天相那老头平时不正经,但最是护犊子。 犹记得,小时候他淘气,摔坏了先帝御赐的砚台,被一个平日看不惯自己的大和尚告到了前来烧香的太子面前。那小子笑眯眯的去问老头,这大不敬之罪,国寺该如何交代?老头像模像样的双手合十,告诉太子:佛门讲究缘法!今日砚台碎了,不过是它与国寺无缘,受不得佛祖的光辉。太子当时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瞟了古佛一眼,说:御赐的东西……大师,竟说它受不得佛祖光辉?老头睁开整日耷拉的眼皮,眼中沉寂如大海一般,偶有风浪过,泛起一片银光点点,回道:太子自小生在帝王家,长在红尘权利之最,可觉得那金碧辉煌之处,哪里有佛光、哪里有佛性?佛祖的光辉是可以普照大地,可终究有些地方,遮住了头顶的天空,不愿意受这份光辉。世间万物皆如此,更遑论一盏砚台。 那日,太子负气而走,国寺香火大不如前,老头身上国师的名头也是空的,敌不过,太子一怒后的余威。直到古佛医术声名远扬,国寺才好过了许多。本来就有些旧怨,现在颠颠的去告诉老头:我用得着你徒弟,但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你给来张画像,我好去找!皇帝要是真敢下旨这么干,老头绝对会弄出一张比这还失真的画像来,也绝对不会把消息传出来,让他尽快回去。 可这么急着让他回去做什么呢?没听说哪个皇亲国戚病危快死了啊? ------题外话------ 此文慢热,原谅我不是个激情满满的仁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3、从此君王不早朝 黄金十月,夏末秋初,五更二点承天门的城楼上,第一声报晓钟敲响,随后各条大街的鼓楼上依次敲响,随着钟声由内而外一波波的传开,皇宫各个大门、皇城各个大门、里坊各个大门,都依次开启。往日大街上一辆辆马车、一顶顶软轿飞一般的往皇宫的方向赶,生怕自己迟到了,被御史台里眼尖的大夫逮着,参上一本,罚几个月的俸禄。俸禄不是问题,毕竟没有几个当官的是靠这个过日子的。但是,大殿上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参一本,委实丢人啊!不过,这几天皇上无心朝政,罢朝了两天,今天是第三天,昨夜内侍拿着皇帝的手谕告知:明日罢朝!可是让那些常参官既喜又愁…… 喜的是,今天依旧可以抱着娇妻美妾睡到自然醒;愁的是,皇帝前日一连叫了几个宫人到自己的寝殿,好像现在都没有出来过……这是要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节奏吗? 无论宫城外的臣子们如何臆测,皇帝现在都没心思管他们心里的那些花花肠子。他盯着龙床上纠缠的男女,男子粗重的喘息、女子似欢愉、似痛苦的呻吟……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即便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没有办法持续这么长时间,更何况……就在他打算上前拉开他们的时候,床帐浮动,从里面扔出来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她半眯着眼睛,脸上还留在上一刻暧昧的表情,可呼吸却…… 皇帝挥挥手,贴身的給使熟练的拿一条毯子将女子裹起来,抱着出去了。他出去后,紧跟着进来一排宫人,拿着洗漱的用品,将床上的男子扶着去清洗,龙床上的被褥一律换新。偌大的寝殿中,除了轻微的水声,再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相比前一刻的芙蓉暖帐,此刻便如同帝陵一般寂静、肃聊。 一切收拾妥当,床上的男子看着逐渐走近的皇帝,先是皱了皱眉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比之更白,上面还有几道开裂的口子,露出里面红色的血肉。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紫色的舌尖儿扫过嘴唇,并没有带来多少滋润的水分,反而透着几分吓人的诡异。 皇帝转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一杯温水,怕烫着床上的男人,还亲自试了试,水温刚好合适,才递给床上的人。 男人接过水杯,一口口慢慢喝,最后一饮而尽。瘦可见骨的手指把玩着水杯,他先歪了一下脑袋,抬眼看了看一身龙袍的司玉善,另一只手在被子底下摩擦着锦缎的床单……良久,才开口,“哥,这不合规矩!” 司玉善听着他沙哑的喉咙,夺过他手里的杯子,再去倒了一杯水,放回到他手里,仰着头、踏着脚、故作傲慢的说:“司玉衍,这是我的皇宫,我是皇帝,合不合规矩,我说了算!” “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司玉衍喝掉了杯子中的水,戏谑的看着一身金光闪闪的男人,左侧嘴角的梨涡随着他的笑容,也跟着深了几分,“睡了你的龙床、睡了你的宫人……你就不怕我连你屁股底下的龙椅也想要?” “哼哼!”司玉善面色不善的坐在床边,“有本事你赶紧好起来,我的龙椅随时可以给你!”从小他就不喜欢那些刀枪剑戟,喜欢在书房里舞文弄墨。多少次夫子的作业都是他一人写两人份儿,多少次被体罚都是玉衍替他抗……长大了,他们的皇帝老爹把他们哥俩儿扔到了边疆,对付那些没事儿就来打劫的突厥人、北蛮子。他负责做出主意的军师,玉衍负责冲锋陷阵。不是每次的主意都是好主意,玉衍也因此多次陷入险境,有几次差点回不来。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一多半也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后来,他被皇帝老爹急召回了锦都,才知道是玉衍偷偷上了折子,老爹犹豫了很久才答应的。当他踏进御书房,看到老爹一脸阴沉的将一本折子甩到了他身上,拿起来才知道,突厥今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冻死了好多牛羊,也饿死了好多百姓。穷凶极恶的他们集结了三十万兵力,打算攻下北梁城,抢夺城内物资。北梁城守军只有三万,援军即便速度快,也要七天才能到。他一脸苍白的看着老爹,手抖的折子都拿不住,掉到了地上。 “啪嗒!”一声脆响,惊得他一哆嗦。他从北梁城回锦都用了快三个月,玉衍他…… “司玉衍……他守住了!他挺到了援军,三万守军剩下不到一万,他自己也受了重伤,正在北梁城养伤呢!”老爹肃穆的表情遮盖不了眼中的骄傲,或者他根本就不想遮掩,这个能真善战的儿子像他! 他听到了老爹的话,感觉身上的力气一下子都被抽走了。瘫软的坐到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腿,头埋在衣服里,顾不上什么皇子的威严,小小声的、慢慢哭泣……玉衍是怕守不住北梁城,所以才要求老爹召回自己。从小他这个弟弟比他更像哥哥,他闯下的祸,都是玉衍帮他扛下来的。玉衍总说:他是大皇子,又是嫡长,未来那把金闪闪的椅子必然是他的! 从那以后,玉衍很少回来,多半都在边疆守城。老爹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封为天策上将,位列一品。老爹从不离手的虎符,也在册封的那一天,连同黄澄澄的圣旨,一同给了他。 司玉善明白,其实相比较于自己,老爹更希望玉衍能够坐上这把椅子。他当时也想,如果弟弟真的想要,他也可以让。在自己登基的那天,玉衍将虎符交给了他,并跪在了他面前。 “在外人面前,你是君、我是臣,我会为你守好这司家的江山,让你稳稳的坐在这把椅子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在只有你、我两个人的时候,你是哥、我是弟,你我一母同胞,你得对我好点儿!” 最后那一句’你得对我好点’,特别像小时候,玉衍路还走不稳的时候,抱着他的小腿,奶声奶气的喊他’哥’。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扶起他,紧紧的抱着他…… “你可别介!”司玉衍虚弱的摆了摆手,“那天天一摞摞的奏折,看着就心烦,不如在边疆杀蛮子,一刀一个,多痛快!”他想掀开被下地走走,却发现自己竟然连被子都拿不起来。一时间悲从中来,难道真的是之前杀孽太重,报应来了? “你好好躺着!”司玉善把他按回了床上,细心的为他掖好被角,“如果古佛再不回来,我就下旨把国寺拆了!” 画像已经放下去快一个月了,可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他不得已求助到国寺,本来做好了要被老和尚奚落一顿的准备。没想到天相老儿倒是很识相,急忙将消息下放到行走僧人,让他们尽快寻找古佛回锦都。天相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回来等消息,可三天过去了,消息还没到,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4、可缓三月 “你的侍御医都看不明白我这是什么毒?这大半年,我们试了这么多方法也没有什么用……”司玉衍抬起自己微抖手,曾握刀杀敌、曾执笔江山、曾把酒言欢……可现在,它连薄薄的锦被也拿不起来,各中酸楚,无人懂! “现在不是有这个法子可以延缓嘛!你也别太担心了!御膳房随时给你备着虎鞭、鹿鞭……这大补之物,随便你吃,不要钱!”司玉善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不让他甩开,想要把自己身上的力量传给他,“等到古佛回来,那小子鬼点子多,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嗤~那些大补之物还是你留着吃吧!赶紧给我添几个侄子、侄女……”司玉衍嘴角微微挑起,颊边荡起浅浅的梨涡,看着特别孩子气。“尚药局四个老迈的侍御医对我的毒完全没有头绪,只敢开一些清热去火的温和方子。反倒是太医署咒禁科的博士看出来点儿门道……唉!可惜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宫人,白白为我这么个废人送了性命!”这几日下来,看着自己身下的女人换来换去,他心中颇不是滋味。有对这些妙龄宫人的怜惜;有对自身无力的挫败;有……有那么一丝丝恶心,对于这种不断换人的恶心。总觉得,自己心中好像有一块儿地方,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不太对! “有什么好可惜的!她们既然进了宫闱,为主子尽忠效命是她们的福分。说到这些个越老越怕死的侍御医,我便更气!看我腾出手来,不好好收拾他们!”玉衍刚有病症的时候,这些老东西只说:可能是战场上留下的旧疾,心口疼就开了些止痛的方子。玉衍喝了快一个月也未见好转,反而心痛的毛病发作的比之前更加频繁、更加严重。他将那些侍御医捉起来,好好训斥了一顿,他们几个合议了一下,才说可能是中毒了。但具体是什么毒,怎么解毒,完全没有头绪。他们建议让太医署的几位博士一起来会诊,起初,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后来禁咒博士迟疑的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觉得玉衍应该是中了蛊毒! 他们兄弟二人面面相觑,玉衍成亲后就去边关,这两年才将边疆事宜交给邢宝,调回锦都。刚回来的时候好好的,不过一年多,在偌大的锦都,谁会对一个一品将军且还是亲王的玉衍下毒?博士说不好是什么蛊毒,因为它发作起来的模样,特别像情蛊。可情蛊是活蛊,需要有那么个女人或者男人,见到此人,心就不会痛。玉衍的情况完全不是!心痛每日加剧,疼起来,撕心裂肺,嘴里要塞上软帕,身上也要绑严实了,生怕一个照顾不到,他会疼的咬舌自尽或者撞墙求死。 禁咒博士看着三王爷痛苦的样子,极艰难的说:可以试试男女交合、阴阳调剂的方法! 司玉善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找了宫人来试试,这才有了三天不朝的情况。现在虽然玉衍面色不好、手脚无力,但他确实已经不疼了。至于,死了的那些宫人,他自是不会亏待她们……的家人。 “您还是歇歇吧!”司玉衍抽回了手,微微调整了一下身子,“你忘了老爹曾嘱咐我们,以后得罪谁,都别得罪大夫。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现在依旧清晰的记得,那个国寺神医治病救人的嘴脸……泥人都能被他气出三分火来! “你是不是怪我……” “我怪你什么?”司玉衍挑了挑眉毛,调侃他愁眉苦脸的哥哥,“难不成,是你给我下的毒?如果是,我倒是要怪上一怪了!”这事儿说来确实怪的很!朝堂上明明稳的很,边疆无战事,他才回来的。对一个卸甲的将军下毒,何所图呢? “调皮!”司玉善曲起食指和中指,像小时候一样轻轻的敲了敲他的额头,“说起来,你和我那弟妹如何?回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得个嫡女或嫡子……”说着,他的视线从司玉衍的脸上下滑到腰部以下,眼里明显透露出一句问话’是不是不行?’。 “哥!”司玉衍恼的额头上青筋都蹦起老高,他无论在边关还是在锦都,每天都忙的如同陀螺一般。回到府邸,最想干的事就是睡觉,累的他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致,好不好?这次若不是要解毒,他还想不起来这事儿呢! “好、好、好!”司玉善见弟弟是真急了,赶紧安抚他,“我就那么一说,前几次你那岳丈在和我议事之后,委婉的表达了自家姑娘受冷落的可怜境遇……你不会一次都没有去过她房里呢吧?不对啊!新婚之夜你……哦!对了!那天你被那帮老粗灌了好几坛子翠涛,估计倒床就会周公去了。那弟妹岂不是……” “哥!”司玉衍不打算再听这个在外面威严、在他面前各种不正经的哥哥再说下去了。当初哥哥看国师主持和他那个小徒弟不顺眼,估计也是因为和他属一个挂的,同性相斥,“你把博士叫进来,我有话要问他!”赶紧转移话题,不然指不定一会儿还要说出什么来呢!谁能想象,朝堂上说一不二的君主,私底下是个会说荤段子的俗人? 司玉善叫门外的赵給使去唤人,却见他低着头,一脸惶恐的递上来一张黄纸,字体游龙走凤,上书:可缓三月。 “这是何意?博士人呢?让你去叫,你就给朕弄了这么张废纸来?”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将纸张递给了玉衍。“回皇上话,奴哪敢糊弄您啊?”赵給使咬了咬嘴唇,为难的看了一眼床上虚弱的三王爷,“博士在奴第一天将宫人带出去的时候,仔细的检查了宫人的尸身,当时他的脸色很难看,奴就问,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博士看了奴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往宫门外走。奴追上去,想拦着博士,毕竟,您有口谕,让博士这几天都在宫内候着。可博士说,他对于三王爷的病有些想法,需要回去找典籍查一下。奴说,可以派人帮忙找,让他在宫中等着。 博士不同意! 说他那都是整理好的,怕我们给弄乱了。奴经常接触这些医生大夫,自是知道,他们有些怪脾气,也不敢硬拦着,就说让他尽快回来。今天已是第三天,博士还没有回来,早上我便派人去请……”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得到的消息是,博士已经饮鸠自尽,案几上就留着这么一张黄纸。” 他’噗通’跪在了地上,额头贴着厚实的地毯,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在地摊上留下一圈圈略深的痕迹。这事儿,十分的责任,他身上得有九分。若是那天他硬拦着博士不让走,或者派人跟着,也许就不会在皇上心烦的节骨眼儿上,出这么档子烂事。别人看着皇帝团团脸、笑眯眯,都觉得这是个脾气好的主儿,可生在帝王家,哪有几个真的是脾气好、没心机?毕竟,五王爷那种张口就“之乎者也”的极品书呆子,天下都少之又少。 “没用的东西!”司玉善阴沉着脸,一脚踹在了他肩膀上,“滚出去!” 赵給使自知捡回一条命,把自己抱成团,使劲儿滚到门边,麻溜儿的出去了。 “你怎么看?”司玉善抽回黄纸,这应该是博士平日写符咒的纸,也算是个严谨的人。这四个字不会让些不相干的人知道些不该知道事情,可若是知情的人…… “只能尽快找回古佛了!”他明白,医者父母心!博士是因为自己间接害死了这些宫人,良心过不去才自尽的。他又何尝想?可哥哥现在还需要自己的支持,他不能死,也不能病! 在这哥俩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双逍遥的身影晃晃荡荡的进了锦都城的大门…… ------题外话------ 我这里解释一下哈~由于标题限制,我又不知道后面的标题会不会超出,所以就用阿拉伯数字代替章节了哈~见谅、见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5、对着活人,念亡经 大慈恩寺位于锦都晋昌坊,是锦都三大译场之一,占据晋昌坊半坊之地。先帝母亲信佛,常常在儿子外出打仗的时候,到寺庙烧香拜佛,乞求儿子能平安归来。先帝登基后,为了追念亡母,报答慈母恩德,下令建寺,故取名慈恩寺,又立慈恩寺为国寺,方丈为国师。 后因太子崇尚道教,众人追随,大慈恩寺香火渐衰。太子在大明宫督建三清殿、大角观、玄远皇帝庙等道教建筑。许多祭祀活动也都由道教来主持,宫内信佛的人虽然不少,但多半都是在自己寝殿中偏房设立一个小佛龛。每每做了什么缺德阴损的事情后,跪到佛龛前,求一个心理安慰。 多年前,住持不知因何缘故,使得当今圣上、那时的太子殿下,面带怒容从大慈恩寺离开。自那以后,大慈恩寺香火渐渐寂寥,后因神医古佛入红尘普度众生,救治许多穷苦百姓,声名远播,使得越来越寂寥的香火,重新有了起色。今年中秋后,皇上亲自来大慈恩寺上香,笑眯眯的进、笑眯眯的出,使得这个多年光头和尚比香客多的国寺,重新恢复到了鼎盛的时代。善男信女接踵而至,寺院上方飘起袅袅檀香…… 两名身着素布白衣的男子站在了国寺朱红的大门前,其中高个男子伸手摸了摸朱门上有些褪色的门环,轻轻的扣响、静静的等待……不出片刻,传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山门轻轻开启,里面钻出来一颗鲜嫩的光头小沙弥。 “两位施主,寺内日昳后,不接待任何香客!若是想烧香许愿,明日日出后,寺内山门大开,恭迎二位施主!”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心中却有些不忿。烧香拜佛,为何不起早,一看心就不诚。这两人明明着男装,其中一个还带着幂篱,这种从头包到脚的东西不是只有女施主才会带吗?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家教慎严的闺中娘子,捂那么严实做什么? “你说,天相那老头儿,什么时候拐了个这么可爱的小娃娃来看山门?”古佛拿着扇子轻佻的抬起小沙弥的下巴,左右打量,嘴里还’啧啧’出声,活像那些浪荡的公子哥在调戏良家少女一般。 “你……你不准说天相主持!”小沙弥涨红着脸,恼羞成怒的打开他的扇子,随手就要关上大门,却被这个讨厌的人一脚挡住了门板,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关上,气得眼圈儿通红。他索性不再拦着,转身跑向门边的警钟,打算敲响,让寺内的武僧师兄们教训、教训这个无礼的家伙。 “哎、哎……”古佛拦到了小沙弥面前,“说不过就找救兵,你怎么这么怂啊?”可不能真的让他把警钟敲响了!这是警钟!一旦被敲响,整个晋昌坊都能听的真真儿的,再把坊内的武侯招来,他想躲两天懒都不可能了。直到今天,他对皇上那张笑眯眯的脸,还是有很强烈的厌恶感的…… “他要是不找救兵,能被你那张破嘴给挤兑死!”一个身着土黄色、半旧僧袍的和尚从里面缓步而出,“禾丰,去把门关上吧!”看着这只离寺多年的小猴儿,平平安安的站在自己面前,他露出了老父亲一般的笑容。 “是,主持!”禾丰行礼后,背对着主持狠狠的瞪了一眼古佛,去将山门关上。转头就见那讨厌的男人,猴儿一样的挂在了主持身上。他急急上前,想要拉开他,主持虽然皮相年轻,但已然是近百岁老人,哪里经得起他这个五大三粗……呃!即便是身材正常的男子,也有百十来斤,哪里能这样挂在主持身上?“禾丰,去做晚课吧!”天相及时的制止了红眼的小沙弥,拍了拍脖子上有力的胳膊,“你小子比之前胖多了!”岁月没有在这小猴儿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依旧是那么皮……不过,他倒是真的老了!之前能背着小猴儿满寺院的走,如今已经被他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老咯~ “胡说!”古佛松开老头儿,紧了紧腰带,让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看见没、看见没,隔着衣服都能让你看见小爷的腹肌!”老头儿,是真的老了啊!之前花白的胡子,如今已经全白,可为何这脸蛋儿还跟个三十几岁的壮年人一般? “你这没大没小的猴儿!”天相屈指敲了敲他光洁的额头,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跟在他们身后,没半点儿声音的人,“还不赶紧介绍一下?”这人整个都藏在幂篱中,安静在站在夜色中,宛若一缕清风,悠然静立、不留痕迹。 “哦~我刚才忘记了!”古佛一拍脑门儿,“这个是我助手,素衣;这位是我家老头儿,天相!”说完,额头又挨了一下,这老头儿当初就不爱敲木鱼,爱敲他额头,几年了,现在还这样。早晚他的额头会像老头儿手中的木鱼一样,开个脸大的口子。 “见过大师!”素衣双手合十,食指抵在嘴唇处,隔着幂篱行了一个佛礼。 天相抬起耷拉的眼皮,如墨般的眸子划过一道光彩,还礼后,带着他们向自己的禅房走去。 禾丰看着几个人缓缓向三藏院走去,转身又看了看身后已经上了门插的朱门,再看看旁边的警钟,拍拍自己光亮的脑壳,刚才要是手脚快些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看着武侯把坏人抓走,主持也不用应付讨厌的’猴儿’了。他咬了咬牙,没有去大雄宝殿做晚课,向武僧师兄的禅房跑去。 “老僧不善茶,清水一杯,还望女施主不要嫌弃!”天相将水杯放到素衣面前,见她起身行礼,双手接过水杯。那如同葱白一般的手,指尖儿微微泛着青色,让人感觉微冷。 “国寺主持给倒水,皇上也不过就这待遇,她还有啥好嫌弃的?”古佛跟个大爷似得歪躺在天相的床上,对着素衣比比划划的,“把你头上那玩意儿摘了吧!成天装什么大家闺秀?这几年,我看的这叫一个腻歪!”当年出锦都的时候都摘了,后来她不爱上妆、不喜女装,出门老是被人盯盯的看,索性又将帷帽戴上了。回锦都之前,又换了幂篱,更是将整个身子都藏在了半透明的纱布中,走起路来竟丝毫不受影响,视力是真的好啊! “你可以不看!”她虽然这样说,却伸手将幂篱摘了下来,露出不着脂粉的脸,卿亮亮、坦荡荡的看向天相。 在看到她的脸之后,天相隐晦的倒吸一口气,闭目良久,不断的拨弄手上的佛珠,嘴里也在念着她听不懂的佛经。 古佛从床上做了起来,看了眼犹自懵懂的素衣,坐到她身边,面对着无相。她不知老头儿念的是什么经,可他自小在慈恩寺长大,即便无心佛法,但对于和尚什么时候该念的什么经?那还是门儿清的! 这是超度亡魂用的《地藏经》,里面解释了众生解脱生死、忏悔业障、救拔亲人眷属苦难的种种方法。他让素衣摘下幂篱,就是想让老头儿看看她的面相。为何他在看后,会念出这样一段超度亡灵的经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6、入寺修佛三年 “女施主,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天相行佛礼,目光悲悯的看着素衣,这孩子……太苦了! 素衣怔怔的看着烛光中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觉得他与古佛口中的那个老不正经天差地别。像她这种从来不信佛的人,在这一刻都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佛性的慈悲。她捧起手中的水杯,一口一口慢慢的喝掉,再将水杯轻轻放在桌子上。 天相自然而然的拿起茶壶,壶嘴接近杯口的时候,在水就要倒出来的片刻,被一只葱白的手拦住了。 “天相主持,我刚刚喝的水,要如何才能分离呢?” “时间。”“那倒是!”素衣认可的点了点头,“可主持如何知道,我排出的一定是刚刚喝下去的那杯水呢?” “身体如天地,生生不息、循环往复,总有一天会将你刚才的那杯水与你的身体分离开的。”天相垂下了眼眸,对面的眼眸太过明亮,竟比那午日阳光更为刺眼。 “不!”素衣摇了摇头,“我知道,您是善意的爱护。可我觉得,这杯水,我已经喝了下去,我的身体也接受了它。它也许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排出一些,可更多的是,它大部分已经和我融为一体,无法分离!” “女施主,何苦……何苦这般固执?”这性子不好,真的非常不好!可他却也无法辩驳,她刚才说的话,有哪里不妥。 “天相主持,我不似您,出家修佛、得道高僧。我身在红尘,沾染繁杂俗世,自然有所执、自然有所念……这不是一句’放下’,就真的放的下的。”素衣接过天相手中的茶壶,为他们斟水。 “老头儿,你们俩这是打什么机锋呢?”古佛端着水杯,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反复。 “女施主,我方才观你面相,额头光洁无垢,眉顺眼亮,鼻巧有肉,朱唇不点而红,本是福相。可你眉心印堂处,团着浓重的黑气,还丝丝带血……老衲劝你放下,在本寺潜心修佛,三年可解此劫。”此女半生多厄多苦,本经历了一次生死大劫,日后应顺心顺遂。可眉心不散的黑气,多半会让她再次陷入一场生死劫数中,那丝丝血气更是凶险,预示着:她可能无法躲过这次劫难!她是古佛这么多年第一个带回来的人,不管他们之间是何种关系,她必然是他看重的人。他真心希望,小丫头可以平安度过此劫! “素衣,听老头儿的!”古佛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是身子板向自己,“老头儿对于阴阳五行颇有研究,观人面相、预测吉凶更是一绝。你性子本就喜静,这些年我拉着你各种胡闹,是想让你开朗些,对心性开阔有好处。如今,老头儿让你在寺中待三年,于你来讲,也算不得什么难事。我也会定居在这,陪你一起的。”当年救她,本是一时好胜心起,将一个垂死的人拉回来,更显得他医术高超不是?等她醒来之后,听她那简短只有几句的人生经历,他很是好奇,跌宕起伏的人生被她简单带过,那未来的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若说,他对素衣有什么绮眷的心思,那还真没有!只是自小在寺庙中,见惯了那些前来请愿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贵妇人……从无一个,如她一般……这几年的相处中,更是让他发现,她聪慧过人、心思灵巧细腻。医道一途,是要练童子功,是要自小学起,日后方能年少有成。他自三岁启蒙,看《三字经》、《千字文》的同时,就已经拿起《药性歌括四百味》,至如今二十五年,才算小成。他自五年前救起她,怕她无事可做,便将自己儿时的药典给她看。没想到,她不仅能将枯燥的药典看的津津有味,还要他拿来实物与药典中的插画对照记忆。此后,他便将她带在身边,教她医术、带她救人,让她感受世间烟火。 此次老头对着她念亡经,分明是她命宫有险、危及生命,留她在寺中三年,可避此祸,也没什么不好。他还想着,等素衣以后真的放下了,他便给她寻一户好人家,过过嫁姑娘的瘾呢! 素衣低垂着眼眸,烛光映衬在杯中的水纹上,模模糊糊的荡起一层光晕。在哪儿待多久、怎么待着……她其实并不在意,一屋、一院、一寺、一城……哪怕这一天下,也不过是更大的牢笼罢了! 可她不愿…… 她不愿留在一屋、一院、一寺、一城……甚至,这一天下,她亦不愿留下来!年幼时,她努力撕破那黑漆漆的屋子;年少时,她倾尽全力闯出那禁锢自己的小院子……她来到了一座城,遇见了一个人,方觉得自己终于不用再往外闯、往外冲,留在他心里那片最柔软、温暖的位置,是她此生最舒适的时光! “我要考虑一下!”她还想再见见他!只要他过的好,她愿意在佛前为他请愿三年,愿他一直过好! “唉!”天相重重的叹了口气,“痴儿!”他伸手敲了敲素衣的额头,看向古佛,打算让他再劝劝。 “素衣,我以为,对一个人最好的放下,是无论怎么想念,也不去打扰。你这些年明明做的很好,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呢?”这些年,她跟着他吃过山珍海味,也风餐露宿……她脸上永远都带着淡淡的微笑,对于锦都、对于那人……更是没有提过半个字!哪怕病患在八卦那人的信息,也没见她有一丝丝波动。这次回来,他见她将自己整个都藏在了幂篱中,才惊然发现,她的从不提起,并不是放下了,只是将那人藏的更深了。 素衣双手交叠的放在了自己的左胸上,咬了咬下唇,眸色晦暗不明的看向一脸担忧的古佛……这样的他是陌生的!一向玩世不恭、痞里痞气的他,似乎这个样子也很合适他,看着特别舒服! “我……从来没说过,我放下了!”那人走出了她的生命,带走了她的心,徒留一个壳子。于是,她在这幅壳子上开始作画,一个淡然的微笑、一颗不错的头脑、一副什么都不萦绕心头、世外高人的姿态……若不回来,她险些连自己……都骗过了呢! “这些年来,我观你,遇事冷静、处事圆润,待人接物,透彻分明,你怎么……怎么就放不下呢?那人位高权重、成家立业,哪里有半分地方是留给你的?”古佛见她脸上一寸寸的苍白,心中颇不是滋味,可这些伤人的话,总归还是有人要说的,不然她打算抱着对那人的思念……去死吗? “古佛……”素衣的眸子亮了亮,随即如同繁星寂灭,变成一片漆黑的海洋,“我想过忘记、想过放下,可那痛……如生龟脱壳、活牛剥皮……太疼……太疼了啊!”她何曾不想放下?可这二字,上唇碰下唇、上牙磕下牙,说的一派轻松,做的却如火山难爬。 “唉!”古佛也重重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再说,扶着老头儿出去了。 素衣起身相送,合上房门的手缓缓握成拳,骨节青白、手心刺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7、猴儿古佛师兄 敲响清晨的第一声钟响,禾丰打着哈欠、揉着朦胧的睡眼,打开朱红的山门……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个激灵,站在他前面的是晋昌坊的武侯长—卫鱼洪,他身后跟着的有武侯、不良人,再后面还有不少千牛卫整齐的站在道路两边,中间一个給使拿着浮尘,一脸焦急的看着他。可能他不是給使要等的人,他的视线越过他,向后看…… “禾丰,听说古佛回来了。”卫鱼洪交握的手搓了搓,回头看了眼面色不佳的赵給使,低声对小沙弥说:“快让他出来!圣上有口谕,让他尽快出门接旨!”他也是被千牛卫从被窝里薅出来的,眼屎还没擦干净,就被赵給使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声音柔柔弱弱,好似没吃饱饭,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江南冬日的风,冷的骨头缝都打哆嗦。 古佛这位爷哎~ 您说,您进了锦都,到了晋昌坊,好歹给他送个信儿啊!皇上找您都快找疯了!您倒好……哑么悄咚的回了大慈恩寺,还是让驻守在这千牛卫先发现的,将消息送到了宫里,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以后他再想往上进一步,也怕是难了。 “古佛?”禾丰一愣,昨天晚上站在幂篱里的是古佛师兄?为了不想让人看见,把女人的装备都用上了?难怪师兄们总说,古佛师兄从小脾气就怪,调皮的最低的程度都是烧寺院厨房为…… “对对对……”卫鱼洪点头如小鸡啄米,赶紧把那位爷请出来吧!最要紧的是,将身后这尊神送走,他看见赵給使那张面下无须的脸,心里都有阴影…… 禾丰点点头,转身想往寺内跑,刚做一个起步的姿势,发现昨晚那个讨厌的猴儿张着大嘴、打着哈欠、极不雅观的伸了个懒腰。他脸色一沉,几步绕过他,见到了他身后的古佛师兄…… “见过古佛师兄!”禾丰双手合十行佛礼,一脸端庄肃暮,“师兄,宫内給使有口谕赐下,麻烦您到门口接旨!” “嗤!”古佛提溜着他的衣领,转了个圈儿,上下打量了几眼才放下。“昨天才说:老头从哪里拐了个鲜嫩漂亮的小和尚回来?今天一看,你不仅眼神儿不好,耳朵是不是也不好使?”能把女的看成男的,这眼睛得糊成什么样啊?要不,等哪天闲了,给他来两针吧!毕竟,我佛慈悲嘛~ “你胡说!”禾丰一脸委屈的看着缓缓走下的“古佛师兄”,“师兄,难道你要看着这个外人欺负我吗?”他进寺没几年,根本没机会见到救寺庙于苦难的古佛师兄。听旁人说,古佛师兄虽然脾气古怪,但为人及其护短。他都被这猴儿欺负成这样了,师兄为什么都不为他说上几句?越想,越是委屈,圆溜溜的大眼已经红成了兔子,含着眼泪,倔强的不流下来…… “你古佛师兄,昨天向天相主持介绍我时……你没有仔细听吧!”素衣一夜未睡,精神不济也被这孩子委屈的小模样儿给逗笑了。锦都如此繁华,大慈恩寺每日香客无数,怎么这孩子还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难道,是天生的? 古佛……师兄……昨天……介绍……好不容易把话捋明白了!禾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古佛师兄就是他特别讨厌的猴儿!昨天光想着怎么把他赶出去,没有听他们和主持说了什么。 完了!完了! 古佛师兄……连最魁梧的武僧师兄见他都要绕路走的主儿啊! “啪!” “你打我做什么?”禾丰抱着被古佛拍红的脑袋,眼泪汪汪的大吼,说什么师兄最护短儿?都是骗人的!下手这么重,慧根都被他打断了。怎么办?他现在要不要跟主持说……还俗? “叫你打起精神……”古佛指了指自己鼻尖儿,“你古佛师兄在这儿呢!我长了一张如此丰神俊朗的脸,为什么要藏在幂篱里?这点儿道理都想不明白,我看你慧根不够,还是还俗回家吧!”这小光头手感不错,再来一下! “古佛!”天相缓缓而来,摸了摸禾丰的小脑瓜儿,“有你这么欺负师弟的师兄吗?皇上大清早来堵人,你赶紧跟着去吧!”他看向古佛身边的素衣,抿了抿嘴唇,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古佛瞥了瞥远处的赵給使,背对着翻了个白眼,对着天相一鞠到地,念着戏里的唱词:“是~谨遵师父令!” “唉!”这猴儿在外面,牵挂他会不会过的不好?这猴儿回来,能气的他厥过去,“施主,请留步!”天相拦下了素衣,“施主,不如留在寺内吧!”她命宫的血色比昨日更甚,想来劫数应在了宫里…… “多谢主持美意!”素衣见前面古佛并没有停下来等她,“我还需再考虑、考虑!”抬步要追上,却再次被天相拦了下来。心中恼怒,周身气势也跟着一变…… 山门处,起了微凉风…… “老头,让她跟着吧!”从进锦都开始,素衣的心就是乱的!不让她看上一眼,她又如何甘心留在寺中? “唉!”天相叹息的让开,眼角的褶皱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悲悯。既然拦不住,就在佛前为她多烧炷香吧! 等他们走到赵給使面前,他像模像样的一甩手中的拂尘,刚要开口宣读口谕,就被古佛噎了回来。 “赶紧走吧!你不是很着急吗?”古佛不耐烦的挥挥手,带着素衣上了准备好的马车。最烦的,就是宫里破规矩不少、事儿还特多!马车内的小几上已经备好的点心和茶水,原来他们也知道来的太早,给他们备下些吃的。“你这么急吼吼的跟着我,也不怕进了宫也见不到他?” 素衣倒茶的手僵了僵,放下茶壶,推给了对面的人,想挤兑她,自己倒茶喝吧!“皇上正值年少,他有力气满天下的找你,必然是他身体无恙,而是他周围看重的人身体欠安。近年来并没有传出皇上宠爱哪一位妃子,也没有哪个器重的大臣染疾,就只剩下……” “他一如既往器重的大将军,他的亲弟弟,三王爷—司玉衍!”古佛捏着眉心,破有些头痛的看着素衣,“一会儿见了他……可要去了这幂篱,上前问候几句啊?” “不需要!”问什么呢?他好与不好,都不是自己能够参与的。她只需……看着他好,便好了! “素衣!”古佛捏着她青白的指尖儿,“如果此次是他,我定会倾尽全力救治,你……可愿留在寺内修佛三载?”当初为了救她,好多从司玉衍身上克扣下来珍贵药材都进了她的肚子,他也付出了大半心力……素衣可以说是他行医这么多年最成功的作品!他想看着她健康、平淡的生活下去,如同这大街上熙熙攘攘的百姓一般。 “若他无恙,我愿意!”我愿意,在看到他高马红衣、娶妇入门的时候,放手离开;我愿意,在看到他安康喜乐的时候,青灯古佛;我愿意……真的……愿意! “唉!”古佛这口气叹的婉转悠长,他一个跳脱活泼的人,为什么跟在他身边五年,她还是这副样子,没有半点人气儿,都快成佛台上供奉的观音坐像了。 “不要担心!”古佛对她尽心尽力的好,她知道。他总说,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让她多干活、多报恩,其实,不过是让她没时间想那些过往的伤心事,她懂的。 “呵呵!”他现在只能祈祷,司玉衍别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顽疾。谁也没见过笑面菩萨疯,那疯起来,可是要人命的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8、那伊人,终得见 一路千牛卫开道,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车内的人也从小小的摇晃变成了屁股离地的颠簸。古佛一脸怒容的掀开车帘,对外面骂了一句,赵給使的脸色变了几变,才命人减慢速度,平稳中最快的驶入了承天门,进入太极宫。一路不停的进入两仪门,在两仪殿门口停下来,古佛早就耐不住从车里跳下来,回身扶素衣。本以为,她会像往常一般打掉自己的手,自己跳下来,可她却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冰冷如雪山寒玉。 司玉善站在殿门口,看着马车前两人拉拉扯扯,极其不耐的皱紧了眉头,双手背在身后,紧握双拳、掌心微微的刺痛,告诉自己“要冷静”……可玉衍已经等不得了!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翻身,吃饭都只能吃些流食,虽然不疼了,但这样下去,人迟早要废!他需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弟弟,更需要一个文武全才的将军,当二者合一,在救他这件事儿上,司玉善可谓耐心奇差! 赵給使弓着腰,站在皇上的身后,感觉到主子心情越来越糟,已有灭顶之势,他急忙趋步来到古佛面前,深揖一礼,“古神医,三王爷身体欠安,烦请您快些,可好?”古佛感觉到手中一紧,她的脉搏似乎也乱了几分,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前面带路吧!”进来之前,他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司玉衍无事,现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一行人进入后侧寝殿,由于两仪殿是皇上与宗人集议及接待大夫、官员之处,此处寝殿只是作为皇上临时休息的地方,所以寝殿内设施简单,一张书案,一张黄花梨的木床,六扇青松明月屏风立于床的一侧,后面应该是溋洗的地方。床上躺着一人,发色暗黄、脸色苍白、两颊深陷,可能是听见他们进门,抬了几次眼皮,才缓慢的睁开眼睛。 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素衣似乎被吓着了一般,小小的退后一步,随后隐晦的补上……以前那个身材修长、意气风发、孤高冷艳的司玉衍,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知,等着救命的可能是他,可她不知,他的命几近终结…… 古佛没有急着上前给他诊脉,反而回头看了一眼素衣。幂篱隔绝了他的视线,可幂篱上的纱却无风自动,宛若风吹水面留涟漪。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床边,身后的脚步亦跟着他来到床边,一如之前他们出诊时,她永远留在他三尺之地。他曾笑问:三尺,为何意?她答:三尺之地,无人能在我活着的情况下,伤害你! 素衣紧紧的握着拳头,不断的深呼吸,却依旧觉得无法呼吸,胸腔内呼呼啦啦的疼,距离他越近……越疼!他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侍御医、太医署……这些人都死了吗?若他们再晚回来些日子,她是不是只能赶得上参加他的葬礼、瞻仰他的遗容?她轻轻拍着胸口,一下、一下……安抚里面狂跳着、又无比酸涩的心脏,仿佛每一下都跳在沁在醋中大鼓,又酸又重……还好,他还活着……还好,他们到了…… 古佛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司玉衍的脉搏处,良久之后,“三王爷,可否让我掀开你的被子,看一下你的腹部?” 司玉衍微微点了一下头,他已经无力再做更多的动作,随着锦被掀开,他狠狠的打了个哆嗦……两仪殿内燃着火盆,寻常人进来只觉得闷热,而他盖着被子依然觉得很冷。浑身上下,只有腹部是鼓起的,感觉里面全是气儿,却憋着出不来。 “三王爷,之前是否心口疼痛、胸腹搅痛、肿腹如瓮,疼时,无法忍耐、时时会有自裁的想法、却无力提刀?”古佛虽然是在问他,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素衣,他此刻才明白,为什么老头儿会对着她念亡经?为什么她的命宫带血,老头儿让她在寺内修佛三年便可化解? “是!”一声嘶哑晦涩的声音,在他口中轻轻响起。 他原本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那低沉中带着微微沙哑的嗓音,每每在她耳边低语的时候,让她觉得,好似有谁用羽毛轻轻骚动她的心,忍不住亲吻他的嘴唇,既希望他能多说些,又希望心里能不那么痒……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拿着温水,抱起他的脖子,慢慢的喂他…… 司玉善瞪了身后的赵給使一眼,没眼力见儿的玩意儿! 不过,之前古佛一向是独来独往,什么时候找了个助医?这一身素槁白衣,看着真真晦气! “皇上,三王爷是中了蛊毒!”古佛站起身,素衣也默契的跟着站起,将手中的茶杯送还到书案上。 “我知道,这是蛊毒!”他寻古佛千里,不是为了听他说废话的!“我要让你解毒!”“这毒……解不了!”是的!解不了!他不打算解了!“你说什么?”司玉善看着弟弟绝望的闭上眼睛,火儿噌的一下蹿到了头顶,“解不了……解不了,你也不用活着离开这里了!大慈恩寺从明儿起——封寺!”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既然他弟弟不能得救,古佛也别想捞个囵吞好! 古佛看着暴怒的帝王,没有任何退缩……素衣就站在距离他三尺的位置,帝王的威压被她完完全全的遮挡住了。可她幂篱上的纱,抖的如同秋风中的枯叶,萧瑟中带着疾苦的悲凉…… “古神医,之前太医署的博士曾用一法子,解了王爷的疼痛之症……”赵給使未尽之意是:既然有缓解疼痛的法子,必然有解毒的方子。古佛神医之名已名满天下,皇上又发了寻人的告示,若真的处死他,又封了大慈恩寺,天下人必将口诛笔伐,皇上也落不了好啊!皇上如果落不下好,他更是没什么好了! “他用的狗屁法子!”古佛气的甩袖,凌厉的袖风直逼的赵給使退了好几大步,最后一个不稳,墩儿在了地上,摔了个实诚。“此乃南疆蛊毒中的’情比金坚’,是由情蛊和金蚕蛊混合培育而成。无论是情蛊或者金蚕蛊,在蛊毒中都是顶尖儿且极难培育的存在。两者在一起调配出来的’情比金坚’,更是百年难得一出的蛊毒。谁有’情比金坚’,在南疆可以称王称霸,无论哪个寨子的养蛊人都要俯首听令。中蛊者,心痛难当、腹痛如绞,且越来越疼,发作也是越来越频繁。你们太医署倒是出人才!敢用阴阳和合之术解此蛊,可这种法子只能缓解中蛊者的痛感,却不能抵挡蛊毒对于身体的伤害。他现在不过是吊着一口气,撑不过三个月的!”三月之期,用佛前三年来抵,天相老头儿这算盘打的依旧精明,可是……他看了眼依旧站在他身前的素衣……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司玉善一手按在书案上,撑着自己瘫软的身体,极缓慢的速度挪到椅子上坐下,双手扣着椅背儿,稳住了自己的上半身。 玉衍与他差六岁,几乎是他一手把他带大的!父皇那么忙,不是征战沙场、就是商议国事,是他带着玉衍躲过一次次明枪暗箭,艰难的在后宫这块儿阴晦的地方长大成人。如今江山未稳,北边突厥虎视眈眈,老五、老七,一个看着书呆、一个看似爱美人、不爱江山,内里如何?他的密探现在也不能给出个明确的结果……他需要玉衍!有他在,那些魑魅魍魉就不敢出来蹦跶;有他在,北边突厥就不敢妄动;有他在,即便老五、老七有猫腻儿,他也不怕…… “有办法的!”素衣的声音,幽幽的从幂篱中传来,好似空旷山野中的回音,缥缈不清。 “素衣!”古佛恨声一喝,他为什么要拒绝,他们不明白,难道她也不明白吗?此刻出声,便是绝了他的退路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9、摘下你的幂篱 “古佛,你若再敢说一句,我现在就让你身首异处!”司玉善眼中骤然放出光彩,满眼希翼的看着她,声音都变得温柔了许多,“你说,有什么办法?” 素衣回身,贪婪的盯着床上的人,视线一刻也不愿离开,她走到床边,坐在刚才古佛的位置上,轻轻用指尖儿碰了碰他枯黄的只剩下皮骨的手,既触既离、未留片刻,那比她还凉的手,直接将她的心冻成了冰。 “这位公子,请问是什么办法?”赵給使有些疑惑,看服饰应该是个男儿,可男儿谁会戴个幂篱出门,进室不摘呢?若说是个女子,可这份气度、这份胆识……却也不好说…… “‘情比金坚’确实无解!”素衣抬起重若千金的头,将视线调整到司玉善的方向,她看到古佛铁青的脸色,在心里弱弱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她懂,他为何要拒绝!可她……不能拒绝! “这种蛊毒,只能过给别人,本身无解。太医署的博士选用的方式,是对的!只是,你们选用的女子并不合用。女子需心甘情愿被炼制成药人,用阴阳和合之术将它引入到自己体内。由于蛊毒属阴,女子亦属阴,将此毒引入自身后,自损十五年寿元,此后多灾多病、再难得健。” 古佛背过身子,不再看素衣一眼…… 这个傻子,看多了,辣眼睛! “必须心甘情愿?”司玉善身子微微前倾,胸口紧贴着书案,隔得生疼而不自知。 这好办!多找几个女子,许她们黄金珠宝,隐下后果,必然会让她们心甘情愿的奉上身体…… “既不能骗,也必须将因果说清楚!”素衣见他的神色便知,他心中的打算,一如多年前,司玉衍向她描述的一般:我那皇兄,看着老实憨厚、笑脸迎人,其实,鬼主意忒多,好多人都被他绕进坑儿里、不自知! “因果关系说清楚?”司玉善猛的撑起身体,恶狠狠的看着她,“说清楚了,谁还会心甘情愿的当药人?”谁都不是傻子!没福气享用的荣华金银,心中怎会甘愿? “你可知道,为何司玉衍会比疼痛难忍的时候更加虚弱?”素衣掖了掖被角,让他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里面,“你们找的女子,初期也许不明情况,欢欢喜喜的来了,可到后来,她自己身体的变化,她焉能无感?必然在临死之前有所怨恨,这会导致部分蛊毒回流到司玉衍身上,然,蛊毒属阴、女子属阴,回到他身上只会更加败坏他的身子。药人亦是如此!初期并无太多感觉,越到后来,感觉会越来越明显……” “可以让她们替换着为他解毒吗?”在症状不明显的情况下,多换几个,不就都欢欢喜喜的了吗? “‘情比金坚’就像一脉单传且被人惯坏的孩子,它只认一个人,多了,它就会闹脾气的!你们在使用阴阳和合之术的时候,用的定然不止一个女子,所以蛊毒回流是一方面,它闹起来了,才是真正让司玉衍快速衰败的主要原因。”与医道相比,她更喜毒经,古佛藏书极多,除了最基本的毒理,还有很多毒经的孤本。他曾怕她入歪道,想收回那些书,却被她一句话挡了回去:药不分好坏,只有人分! “这可怎么办啊?”司玉善摔回了椅子上,若瞒得住还好说,瞒不住,谁会为了自己享受不了的金银舍了性命?即便是有,也是少数,无论是他还是玉衍都没有时间找到这样的人…… “听闻……司玉衍成亲了……”素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古佛转过身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没顶。插手入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她总觉得,既然是他堂堂正正的夫人,为什么不能是她心甘情愿的为他解毒呢? “你疯了!那可是宰相的女儿!”宰相家就这么一颗明珠,被他挖来当自己的弟媳,如果被蓝白默知道,用他女儿给他弟弟解毒,大的江山倾覆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蓝白默在朝中势力,宛如老树盘根、斩之不断,这也是为什么他刚刚登基,就立刻让皇姐嫁了、让弟弟娶了。 “谁又不是谁的女儿呢?那些为司玉衍死去的女人,难道不是别人家的女儿?与这些人相比,宰相家的女儿还是他正经的夫人!缘何不能心甘情愿的为了他舍命呢?”人分高低贵贱,何其可悲?有些人,奋斗一辈子,也只在路上,未见过终点的彩旗;有些人,从出生就在彩旗旁,拿着擦脚都觉得不吸水…… “不如……你来做我的药人吧!”床上的司玉衍眯着眼睛看着坐在身边的女子,说不出是对’情比金坚’蛊毒难解恼火,还是对她说让自己的王妃解毒恼火……总之,他看她很不顺眼! “你说……什么?”素衣猛的转头,袖中的手抓了自己一下,火辣辣的疼,眼眶既酸且热,好似耐不住这样的疼,要哭出来一般…… “你既然从医,必然日尝百草,炼制药人……必然事半功倍。想来,你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自己若不愿意,又何必挤兑他们用了无辜的生命,还打算让他们搭进去一个宰相首珠。蓝纤云可以成为寡妇,但绝不能为他解毒、为他去死! 他这是在护着那女人吗? 素衣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他也没错啊!那女人是他的妻,他不护着,谁护着呢?那……她又算什么?他准备吃正餐前的甜点吗?闲来无事,打牙祭用的?她的手再次放在胸口,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打,似要将里面堵的她难受的东西拍出去。 “摘下你的幂篱!”古佛一脸阴沉的看着素衣,他救她,是为了让她在这世间痛痛快快的活下去,不是让她在这里受委屈的!即便她有些女人的小心思,又怎么了?当初为了司玉衍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她可以做到,为什么那个正牌儿的王妃就做不到? 在他这里,没有谁是天生命贱的! 素颜抖着手指,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伸向了下巴的布绳……接触到绳头的一瞬间,她宛若火灼一般的松开了手指…… “古佛,你为司玉衍施针吧!”她转向床上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嘴角扯了扯,还是没弄出个弧度,也就放弃了这天真的想法。“古佛七日为你施针一次,一月后,你便可下地行走。虽不及原来强壮,但日常生活的没有问题的。”她蓄力从床上站起来,感觉眼前突然一片白雾,头也跟着晕了晕,咬了咬牙,快步走出了寝殿。 她不敢! 她不敢摘下幂篱! 若摘下来,他依然带着嘲讽的笑容,让她成为药人、为她解毒…… 她,情何以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10、他说的对! “哒哒哒……” 此时已经宵禁,街上除了来巡夜的武侯,再无任何行人。千牛卫整齐的步伐,稳步向晋昌坊的方向行进。车厢稳稳的、静静的,素衣掀着车窗帘,专注的看着外面寂静的夜、无人的街道。古佛从两仪殿出来,再未说过一句话,沉着脸、盯着她的脸,却隔着一层幂篱,什么都只能看出个轮廓。细细想来,她的脸似乎也是模糊不清,在他的记忆里,永远都是她生命垂危的躺在山涧中,脸色苍白、嘴角流血、身上更是被血染透了。有她的、有别人的,静静描述着之前战况如何激烈,她还有口气在,已然是奇迹一般的例外。 马车晃了两晃,车帘被掀的高高的,外面露出千牛卫不拘言笑的脸,古佛看素衣的脖子还没有正过来,低声叹了一口气,先行了下车。她转过僵硬的脖子,也跟着他一起下车。两人一如前夜一般,站在大慈恩寺的山门前,只是古佛没有上前扣山门,素衣依旧安静的站在他身后…… “吱嘎嘎~” 山门处响起晦涩的声响,门里钻出一颗鲜嫩的小光头,极不情愿的噘着嘴,“方丈,有请!” 这两人是不是有病?昨天宵禁了还拍山门,今天站在山门前,如同高门大院门口的石狮子一般静立不动。他在里面等着他们什么时候敲门?可鼻涕都被夜里的冷风吹下来了,两人还是不说话、不动半分…… 怪人! 两人一前一后向方丈的禅房走,四周参天的古树大的吓人,宛若立在两旁的上古怪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随时可以暴起伤人。月光清清冷冷的洒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隐隐看到前方禅房的影子,古佛停了下来,素衣也在同时停了下来。 “你可知,你可能没有十五年的寿命了?”古佛衣袖中紧紧握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蹦起老高,隐忍、低调的跳动着……五年相伴,他难得找到一个顺眼的人,想见她快乐、想见她幸福、想见她结婚生子、想见她插着腰、喘着气儿、拿着锅铲骂顽皮的儿子……这一切,在见到司玉衍的时候都戛然而止! 凭什么? 素衣即便对不起天下人,也绝没有对不起那男人半分!可她为什么如此死心眼儿,非要将自己都所剩无多的生命,用在救他身上? 他不明白! 他想了一路,他还是没有想明白! “一月的时间,是炼制不出来药女的!我身子自你救我开始,便没停了药物,他说的没错,用我炼制药人,是最快的方法……”素衣的声音从幂篱传出,带着月色的朦胧,字的尾音都是模糊不清的。 “摘下你的幂篱!”古佛一小步、一小步的转身,背着月光,看不清脸上的颜色,周围的古树被凝固了一般,从枝干到树枝到树叶,纹丝不动、宛若冰雕。 素衣静默了片刻,伸手解了绳结,缓缓的摘下了幂篱,眼睛盯着脚尖儿,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她知道,他在她身上耗费了多少心血;她知道,他虽看着跳脱不逊、尖酸刻薄,可他内心不多柔软的地方,也是给了她很大一块儿的;她知道,五年陪伴,他已然将自己当成了亲妹妹,也曾笑言:有他在,她便有娘家!将来,招个小相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这小相公若敢欺负她,他便为她出头、为她撑腰…… 可如今,司玉衍已经等不得了! 之前太医署的博士虽用对了方法,可人不对,反而弄的司玉衍病的更重。他若晚治一分,便多一分的风险…… 用她,确实是最快的方法!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素衣青白的脸上,留下了一个不小的手印。古佛用手指点着她的鼻尖儿,不知是不是点的幅度过大,留有余颤,那食指看上去有些抖…… “你个没出息的!”古佛还想在打,可眼见着她左脸已经肿起老高,咬了咬牙,放下了手,握拳背在了身后,“五年前,你为他浴血,几乎命绝;五年后,你是嫌自己当年没死成,这次正好补上,是不是?”如今司玉衍命若游丝,当初素衣比他更甚……好好的人儿!为什么就在这一个坑里爬不出来? “他是我的梦……你不懂!”素衣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古佛,看到他眼中的疼惜、看到他隐忍的愤怒、看到他脸上的不忍……如今的她,好似衣不蔽体的乞丐,突然得到了茅屋暖被,即便是被赶出来了,可心里依然记得曾经的温暖,依然想要往那份温暖处靠近……即便那茅屋暖被已经有了新人,她还是想……还是想,哪怕站在窗外,也该能找到些许温暖的吧! “我不懂!我不懂!”古佛气的直转圈儿,大口大口的喘气,却觉得怎么都有一种上不来气儿的憋闷感,“我是不懂!你一个好好的人、一个漂亮的老姑娘,怎么就非他不可?要是你为点儿什么、图他点儿什么,我也能理解……可你什么都不求,就把命送给他了,凭什么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素衣轻轻的叹息,为什么呢?这怎么能解释的清楚呢?“我曾想过忘记他,可那太疼,疼到我无法忍受,后来就想,既然忘不了,就别忘了。没见谁,忘记还需要这么刻意、这么努力的。再见他,曾经美好的过往突然变的鲜活起来,对比他现在病入膏肓的样子……” “所以你心疼了、所以你打算用命去换命?你可知道,失去了这十五年的寿元,你还能剩下多少?你未来活的会有多么艰难?即便是我……即便是我,也不能保证你的未来啊!”健康,是一个人生存在世的根本!她连这都无法保证,还谈什么未来、还谈什么嫁人生子? “我知道啊!”素衣看着古佛高高扬起的手臂,抿了抿嘴唇,不再开口…… 他是我的梦啊!你怎么会懂?说多少,都不会懂的! “你要去死!你自去,好了!别拉上我!”古佛狠狠的甩下手臂,袖风凛凛、气势如虹,“我明天就走,眼不见、心不烦!” “你……明天还要为他施针……”司玉衍需要古佛施针,一是,要排出多余的阴毒;二是,要开经活络……一月之期,然后再配上药人,才能彻底的将他身上所有的蛊毒过给她。他再慢慢调养,过个一年半载,又是那个生龙活虎的大战神! “哈!哈!”古佛几乎要气到仰倒,“怎么……我一个大夫,还不能选择病人了?施针这种小事,侍御医、太医署,哪个大夫不能做?非我不可了!”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精心呵护的花朵一点点的衰败,躲都不让他躲一下了? 欺人太甚! 欺他太甚! 他何时变得如此好欺! “施针……确实是小事,只要你动动嘴皮子,那些人确实能做到。可你身上还欠了皇家的人情,借这个机会还了,不好吗?从此天涯海角,再没什么能羁绊你的脚步。你总说,天下之大、海滨之远,那些你没见过的疑难杂症,你没见过的奇珍异草,你想去看看……然后将这些都记录下来,成为医书中的经典,让那些学医的小娃娃少走些弯路、多些经验……”只要这次古佛参与了解毒,那么日后皇上必然不会为难他,也会多多照顾大慈恩寺,他走的脚步也会轻快许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11、太冷了! “阿弥陀佛!” 一声悠长的佛歇,打断了两人之间凝固不化,怒火却节节高升的氛围。天相从一棵古树的阴影下缓缓而出,看到素衣脸上的掌印,皱了皱眉头,略有不喜的看了眼古佛。见他将头转到了一边,左脚快速、不断的拍打着地面,便知道这小猴儿是又犯轴病了。从小就是这副死德性,越是在意、越是刻薄……素衣若不是个女子,估计现在都能上去打一顿了。 “女施主,屋内已打好热水,今日事多,还是早些回禅房休息吧!”天相行佛礼后,转身请她先回去,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素衣双手抱拳高举过头,再缓缓落下,抱拳于胸,长揖一礼。捡起地上的幂篱,快步离去…… 在他们的视线中,步子越走越慢、越走越稳、越走越坚定…… 她没有错! 她只是想让他好好的……她这样算什么错? 她没有错! 凭什么,古佛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她这样只是听从内心真实的选择……她没有错! 没有!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让火辣辣的疼痛感也随着风去了几分,推门而入,屋内溋洗处木桶上方飘着袅袅的热气…… “你来做我的药人吧!” 嘶哑的男声还在耳边回荡…… “你嫁与我,做我的娘子吧!” 阳光般温暖、干净、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由耳内缓缓而出…… 两句话、两种声音……一个在外、一个在内,一个来、一个回,循环往复、交替不断……听的久了,竟然有种空旷回音的嗡鸣感…… 她放下幂篱,缓步走到木桶边,脱了靴子,合着衣服就泡进了热水里……她不是不想脱衣,只是觉得太冷了,她需要先暖暖!可为什么坐在水里,她依旧冷的直打哆嗦?明明已经烫红了皮肤,却还是这样的冷? 闭上眼睛,缓缓的下沉,水中似乎有一双温柔的手将她一点点的往上推,她却固执的抱着膝盖,不肯出头。 “你的脚真好看!” 是谁? 谁……是他……只有他的声音才那样好听,如陈年的酒、如醉人的风…… “哗啦啦~”一双雪白的玉足从清澈的溪水中抬起,带起一串儿水珠,白嫩中透着粉色的脚趾,调皮的来回拨动水面,男子的视线也跟着变的有些火热。 “你们男人不是喜欢那些大家闺秀的三寸金莲,走一步、退两步、晃三下……这种扶风弱柳的美人姿态?”她抬起自己的脚,虽然算不上特别大,但绝对比那些只有男人掌心大小的金莲大上许多。 现在虽是大部分女子都不在裹脚了,但也有不少自诩’名门望族、书香世家、礼教之本’的人家,将孩子的脚裹起来。据说,小脚的姑娘嫁的门第都不算低,至少比起自己家族要强上许多。 她自小就不裹脚,但教养她的嬷嬷原是从宫里来的,规矩极严,行差踏错半步,就要罚跪、罚板子。后来,教头发现这样会耽误训练,便让她另寻别的法子,嬷嬷又想了一招,将一根根银针定在手掌宽的木头上,只要有哪个小娘子敢犯错,必定被嬷嬷脱了裤子,打上几板子。 这种伤,说重不重,不耽误第二天的训练;说轻不轻,一板子下去数不清的小眼子,一点点渗血、磨人的疼……她自小就懂得装乖巧,板子是一次都没挨过,却依然被那老妖婆惦记着裹脚。这样再长大些,老妖婆就可以将她送入贵人身下,在他们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套取最有用是信息。 然,她被裹脚后,便不能训练,戚戚哀哀的去找教头,表了好一通的决心,才让教头松口:若她能胜过院中男儿,就让她免了这裹脚的折磨!自那以后,她不顾生死的拼、不顾身体的练,终于在大考的时候,成为场子里唯一站着的人。 男人半跪在她身侧,将她的腿从溪水中捞上来,用衣袍的下摆擦干她脚上的点点水珠儿。侧目看向不远处的荷叶,上面随着风滚来滚去的水珠,竟被她脚上的生生压下去几分亮丽。他紧抿着唇,嘴边的梨涡都被压深了几分,终还是未忍住,抱着她的脚,亲了亲…… “呔!”一声娇喝,“哪里来的登徒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体统何在?”话虽严厉,可她脸上那明亮亮的笑容,八颗牙齿在阳光下都反光,哪里有半点被唐突的羞恼?更甚者,她还将脚向那男子怀里伸了伸,在他胸口挠了挠…… “娘子,这是哪里的话?”男子提起白嫩的小脚丫,惩罚性的咬了咬,爱不释手的在手中把玩,犹如握着的是一件上好的玉髓把件。“为夫已经被你看光、摸光了,难道娘子你不打算为此负责……嗯?”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脚掌上一划…… “哎呀~”她耐不住痒,蹬踹起来,两人所处小舟来回翻腾,终是耐不住这两人的甜腻,反扣在水面上,随着微风轻轻起伏。两人站在溪水中,水到女子的胸口、到男子的腰部,天空飞过一排飞鸟,“嘎嘎”的叫声响彻整个水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女声二重’哈哈’曲在溪水上爆然而起,吓的飞鸟都乱了阵型,翅膀急急唿扇了几下,飞出了清溪的范围,才又从新列队,向远处飞去…… 素衣跟那对男女一起甜蜜的咧嘴…… “咳咳咳……” 人钻出水面,呛得鼻子、嗓子里全是水,酸酸胀胀的疼……为什么眼睛里开始往外冒水了?难道眼睛里也呛水了?要不,为什么也是酸酸胀胀的疼? 水好冷! 她在里面冻的直哆嗦,抖着身子从木桶里爬出来,衣角带出来的水,’哗啦啦’的流了满地。她光着脚,一步一滑的往床边走,木桶边上的矮凳上就有干毛巾,她眼中却只有床头的干衣服…… 手指僵直的解着衣带,好在是男装,无论穿脱都方便些,即使这样,她也用了一刻钟才将一身湿衣脱干净。拿起素白棉质的中衣套在身上,顾不得头发还滴着水,她急忙向床上跳,却没跳起那么高,膝盖重重的磕在了床边儿,硬生生的疼,她却习惯的紧抿着嘴唇,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终于折腾的上了床,为了避免弄湿枕头、被褥,她将双手放在颈下支撑,头悬空放在床外,耳边尽是滴滴答答的水声,每发出一下,她的心就冷的抽抽一下,每抽抽一下,她的心便如撕扯一样的疼……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她听的烦躁,猛的从床上起来,又因为起的过于猛烈,眼前泛起一片金星,点点都是晕、闪闪都是眩,缓了一会儿才下床。低头要穿鞋的时候才发现,她的鞋还在水桶边,屋子里也满是水,能下脚的地方不多…… 哼! 谁在乎? 她光着脚,来到一个装杂物的簸箕前,里面放着针线,黄色、白色的碎布,还有一把用旧了的剪刀。她将滴水的头发甩到身前,一把抓住,齐胸而剪……只剪了一半便剪不动了。 连你也看我不上? 连你也欺负我! 不过是一把旧剪刀,用你剪头发都是看得起你,你装什么傲? 素衣将剪刀摔回到簸箕里,看着摇晃的簸箕,越想越气……转身回到床边,从湿衣服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刷’的一下,将未剪断的另一半头发也削了下来…… 匕首在烛光中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似乎此刻才意识到,她依旧是很冷的!将匕首还鞘,放在枕头旁边,她又钻回了被窝里,打了个哆嗦…… 冷! 怎么会这么冷? 她也不管头发是否还湿着,抱着双膝,将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在她还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冷……实在是太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12、我还是不懂 古佛盯着素衣离去的方向恨恨的跺脚,牙齿磨的’咯吱吱’的响……从小天相就说他拧、说他轴,可如今看来,谁又能拧的过素衣? ’情比金坚’是蛊毒中不出世的圣品,十五年的寿元、衰败的身体……只是解毒的后果!真正要命的是:过给女子身上的毒发作起来,是原主身上的双倍!连铁骨铮铮的大战神都被折磨趴下了,她一个二十几的大姑娘就能抗的住双份儿?若抗不住,功败垂成,两个人都要死;若抗住了,也只能保住一个人的性命…… 古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有什么比自己精心培育的娇花要去寻死,更让人难过的事?至少,这在他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这是最最让他无力、无奈、无法改变的事情! 他感觉浑身上下的气,似乎都让人一下子抽走了,低垂着头、弓着背,转身向山门走去……既然管不了,就不管了吧!命是她的,她自己都如此不爱护,他跟着操什么驴肝肺? “此时已经宵禁,你干什么去?”天相缓步走到他面前,看着在天子面前都不曾低头的孩子,此刻却如同被夜色夺去了生命的色彩,整个人变的灰败起来…… “上街买酒!”古佛没有抬头,无精打采的回了他一句,此时的他,需要解忧的杜康……需要能将人醉倒,暂时忘了伤心事的杜康! “宵禁了,店家、坊里都关门了,你去哪里买酒?别闹了!跟我回去!”若真的让他上街了,指不定会遇见巡夜的武侯,到时候他这只,只会撒泼、不会武的猴儿,少不得要挨顿胖揍! “关门了,就不能买酒吗?晋昌坊没有,我还可以去北里买醉!皇帝小儿等着我给他的宝贝弟弟治病,我现在穿坊而过,看哪个武侯敢拦、敢逮我?”古佛头一点点的抬高,最后头高高的扬起,鼻翼有些兴奋的外扩…… 如果他被皇帝的武侯逮了、打了,素衣会不会因为生气,就不治那头白眼狼了?这个心思在脑中盘恒了一瞬,就被他给否决了。且不说,皇上需要他治病,必然不会将他如何,不然,赵給使也不必在临走的时候塞给他一块儿随意行走的令牌。就说素衣……司玉衍,她不会放弃;他,她自然也会救的…… “荒唐!”天相手中的敲棒(敲木鱼的棒子)狠狠的打在了古佛的额头上,片刻鼓起了个大包,“以前吃的亏还不够?现在还敢这么口无遮拦……什么时候你才能认清?有些人,我们得罪不起;有些人,我们不得不救?” “我就得罪了!我就不救了!”古佛梗着脖子,大喊,“我看他们能奈我何?” “阿弥陀佛!”天相念了声佛,平缓自己被这小猴儿挑起的火气,“你自是可以得罪、可以不救,甚至,可以将自己的命赔进去。”他终究是修佛不到家,轻易的被小猴儿挑起了情绪…… 古佛愣愣的看着他,心中默默的将他未说完的话补全:大慈恩寺几百僧人的未来,你自也是可以不顾的!之前的太子一怒,便是由他引起,现在寺中好多僧人,见他都在偷偷的翻白眼,背后的流言也不曾断过……谁说佛门清净地、心中无尘埃?这里和乡间的家长里短并无不同,只是很多话都留在了心里、留在了水面下而已。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天相拉进了禅房里,面前放着一杯无滋无味的白水。天相撅着屁股在床底下掏啊掏,好不容易从里面捞出来一个小木盒,用袖子擦了擦灰,阴沉着脸送到了古佛面前……他掀开木盒,见里面还有一个木盒,不由的送了天相一颗免费的白眼。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左一层、右一层的套着,从里面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拿开上面封口的木塞,一股醇香的酒气,在禅房中弥漫…… 古佛眯着眼,一脸坏笑的看着用袖口捂着鼻子的天相,“我说,师父啊~”他将手中的酒往前送了送,“您平时看着道貌岸然的,怎么还犯戒藏酒啊?莫不是,平时念经枯燥,来上两口、提提神儿?” “你这泼皮的小猴儿!”天相气的浑身发抖,“这还不是为你备着的!”给他留的酒,现在反被他编排上了,没良心的东西! 古佛笑嘻嘻的喝了口酒,“嘶~”一抹嘴,“还挺烈!”能够一口被炸的头皮发麻的酒,他还是头一次喝,真够劲儿! “那是,这可是贵人上门寻解,我要来的玉薤,自然是好的!”天相动了动鼻头,深吸了两口空气中散发的酒气,刚刚陶醉的眯了眯眼,就见面前的小猴儿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咳咳……”握拳在嘴边,咳嗽了几声,再抬眼,小猴儿已经将手中的瓶子倒扣,来回晃了晃,没有半滴酒水。 “老头儿,你未免也太大方了些……”古佛眯着眼睛,单手撑着腮,“你一年也不给人看一次面相,好不容易看一次,倒是多要点儿酒啊!”他略有不满的晃了晃酒瓶子,唉声叹气的舔着瓶口,这般烈性的酒,是皇家专供,市面上根本就没的买,小小的一瓶,根本就不解馋。 “这是上次皇上来的时候,让我给司玉衍看相,我才开口要下的酒……” “哐当”古佛将手中的酒瓶狠狠的砸在了门上,随后滚摔在地上,裂成了几半,他冷冷的看着老头儿,第一次觉得自己被这个养育自己、培育自己的人骗了。心中的不忿,游走在四肢百骸,却隐隐透着悲凉…… 这是他最后的家人了! “阿弥陀佛!”天相看到了他眼中的绝望和气愤,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痴儿!这就既然是我给你的,自然是我的,不是别的什么人。如同你身上的衣,难道你就一定要跟养蚕的人买,才算是纯净吗?” “我不喜欢他们!”古佛知道自己反应有些过激,嘟着嘴、有些嗔怨的看着老头儿,用眼神开始示弱,就是死鸭子嘴硬的不开口道歉,惹的天相无奈叹气…… “我上次受请去皇宫为司玉衍看相,他面相极凶、十死无生……我未将这结果告知皇上,只是答应他尽快将你寻回……如今,你可见到他本人,如何?”天相知道素衣的生死劫是应在了司玉衍身上,那么他身上的生死大劫应该是有所变化才对…… “那刚刚你见素衣的面相,是否有变化呢?” “我先问你的!”天相一瞪眼,气的胡子都翘起来几分,“天那么黑,我哪里看的清楚?” “你少来!”古佛摆摆手,“就你那眼睛,借着月光看佛经都能一字不错,说看不清素衣那么大一张脸,谁信啊!” “女施主的脸也就我手掌这么大,委实算不上大脸啊!”天相转悠着眼珠子,不与这猴儿对视…… “你到底说不说?”古佛起身,头突然晕了一下,一只手扶着桌子稳定身形,一只手指着老头儿,“你快说!别晃了……” “其实,你也看出来了……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自己看到的,罢了!”那一巴掌打过去,他更想打掉的是素衣脸上散不去的死气吧! “我还是不懂!”古佛摇摇晃晃的向床走去,扶着床边,缓缓的坐下,“我还是不懂……司玉衍,究竟何德何能,让她做到如此地步?”拼着命不要了,也必须要救他。一次不够,还能有第二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13、将星复明,鸾星寂灭 无相看着古佛顺着床框滑到枕头上,和小时候贪玩又不肯睡的样子一模一样,将他脚上的靴子脱掉,盖上被子,在他肩膀上一下一下的拍着…… 他心中不痛快!他救过的人,如同过江之鲫,生死一线抢回来的人命也不在少数,为什么独独将这个素衣放在了心里,扎了根、生了枝丫,乃至动一下,都要用烈酒来止疼? “痴儿啊!”无相收回手,打算离开……“恩?”他的手被古佛抓住,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还示范性的拍了两下,无相一愣神的功夫,他又哼唧了两声,催促他快点儿拍!“你这小猴儿!” “你先给我拍的,我没睡着,不能停!”古佛如虫一般蠕动的翻了个身,感受他背上那只手已经不如以前有弹性了,却比以前更加温暖…… “小猴儿,你为何要对素衣施主如此上心,可是……对她动了情?”除了这个理由,天相实在是想不明白,以古佛这种看似古道热肠,实则冷心冷肺的大夫,会因为一个小娘子动了心伤。 “嗤~”古佛斜斜的瞥了一眼大和尚,“老头儿,咱能不俗吗?”他再不济,也不会喜欢个心里有主儿的女人啊!而且,那女人不仅粗鲁,还傻,不高兴了,还收拾他,还把他扔到树上…… 细细想来,他还有点儿委屈,他救她性命、教她医术、带她游历、给她做饭……她呢?她都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果然还是脾气太好了! 她果然是太暴力了! “那你为何……为何如此……”看着小猴儿一脸的委屈,嘴还噘着……跟个要不着糖的孩子一般,这不就是一副遇到负心郎的小妇人模样吗? “我当年救她醒来的时候,问过她的身世,她就给了我一句话:我是个杀手,这一身的伤,是为了一个男人!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当时看我的眼神,那么清澈、那么幽深、那么的……无欲无畏,仿佛是我小时候看过的一尊观音佛像,那看透世间、轻敛眼睑的模样与她脸上的表情一般无二。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求我救命,我却一定要救的人! 救治的过程,不止是我辛苦,她也很痛苦。可无论她怎么疼,都不曾喊过半句、不曾流过半滴眼泪,我曾几度怀疑,她是不是个穿女装的男子? 就在我以为,这尊菩萨会一直这么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的时候,司玉衍成亲的消息让她愣了好久,然后笑了。我亦忘不掉那天她的眼眸,盖着水淋淋的一层薄雾,里面荡漾的是快满溢的哀伤。她仰头看天好久、好久,终是没有流泪。那时,我是真的希望,她可以哭出来…… 因为,她笑的实在太难看了! 司玉衍成亲当天,我带着她去街边的酒楼看,我告诉她:司玉衍已经不记得她了!她回我的,还是笑,说:也好!她站在窗边目送情郎离开的样子,让我感觉,我和她宛如置身在两个世界。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她心里藏了很多,没有一件能与人言…… 和她一比,我的那些事儿,叫什么事儿啊? 于是,我带着她离开,去找我娘,想问问她:为什么当初要抛弃我?现在看我如此能干,后悔不? 我甚至在脑中幼稚的想象:我娘痛哭流涕的抱着我,让我认下她的情景…… 我也不急,带着素衣天南海北的转悠……让我感到震惊的是,她竟洞若观火、聪明至斯! 是她不动声色的带着我找到了那个女人,当站在她家门口、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是一个距离锦都千里之外的地方,她与一个开酒楼的男人成了亲。小县城里没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酒楼自然也很萧条,我跨进大门的时候,迎上来的,就是那男人谄媚的笑脸。 我们在酒楼住下了,每天素衣都会出去逛一圈儿,留我一个人在屋里。我不敢出屋,那女人带着一子一女,天天细声慢语的哄着他们…… 后来,哪天我不记得了,素衣说:我可以杀了他们!我吓了一跳,问她:这是为何? 素衣说:她抛弃了你,如果她死了,可以让你开心点儿,那她的死就还有些用处。这几天,我打听过了,这男人是个鳏夫,两个孩子是亡妻留下的。当初她一个人来到小镇,无亲无故,也不知怎么搭上的这个男人,没三天就成亲了。现如今,她对两个孩子和丈夫都非常好,她也从未捎过任何消息到锦都……如果你不想让她死,我也可以在他们面前杀了那男人的一双儿女,从此他们二人必然心生怨怼,也是过不好以后的日子的……怎么做,你才会开心些? 平日里,一天未必能讲出十句话的人,难得听到她讲这么一堆话,我当时是真的很开心!”古佛半眯着眼睛,回想当时素衣面无表情的说出那番颇为’感人’的话,咧嘴笑了。 “那她杀了吗?”无相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却因为这感觉细如蛛丝,抓了个尾巴就飘散了。 “没有!”古佛摇摇头,感觉脑子里浆糊一样的晃荡,“她见我没回答,提着刀就要往外走,是我把她拉住了。看到有人为了让我开心而动了杀念,我本该斥责、本该害怕,但见有人知道我不愿意说那些往事,便不问,自去找线索,还引导我,找到我想要找到的人;见我不高兴,便想办法为了让我高兴,做了好多准备,甚至打算实施……我真的很感动! 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放下了! 那个女人抛弃我、不爱我,有什么打紧的? 我身边有你、有素衣,这才是真真为我的家人! 我何苦舍近求远? 自那以后,我便真真正正的做起了游医,见了好多事、见了好多人……”古佛猛的坐起来,眼睛圆睁的看着天相,“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老头儿,我知道怎么办了!我知道怎么拦下素衣了!”古佛一蹦高的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丫子往外跑…… 夜以深,天相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心中的话,低声的、缓缓的说出:“痴儿,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将星复明,鸾星寂灭的轨迹……阿弥陀佛!”他冲着素衣厢房的方向行了个佛礼,将星若灭,大必乱,多少生灵涂炭、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她多次救他于危难,却此生无果…… 我佛慈悲! 愿这女子……来生顺遂、一生幸福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14、他的妻 古佛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拿起赵給使递过来的净帕,仔仔细细的将手擦个干净,连手指甲的缝隙都没有放过,用完极其嫌弃的甩到他身上,背起药箱,径直的向殿外走去。已经来了一个月,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宫,过了今天,终于短期内不用再见他们这等着’要人命’的嘴脸了! 司玉善见那个比兔子跑的还快的男人,不由得气笑了,“来人!给大慈恩寺送上御兔两只,一公一母……”不把你们大慈恩寺弄的满是兔子,寸草皆无,他心中这口恶气如何能平? “三王爷,您慢着点儿!”赵給使扶着司玉衍,缓缓的下床,走了两步,终于从王爷的脸上见了几分笑容,柔声劝道:“王爷,莫急!” “你起开!”司玉善踢了赵給使一脚,从他手中接过玉衍,“你不要急!那个庸医说了,再过几天你适应了,自然可以行走如初。”一月四次行针,那庸医脸色一次难看过一次,问他药女的事情,他竟瞪了他两眼,直接甩袖走了。他也寻了不少医女,但凡知道内情的,没有一个愿意留下治病的。为避免走漏风声,现在都关在一个庄子里…… 古佛这小子听到消息后,一副贱人嘴脸的说:听说,王妃自小体弱,经常进补药品……若不是,留着他这条狗命还有些用处,早让人拖出去弄死了。 “躺的太久了……”他仿佛在床上躺了一生一般,现在虽然脚下还有些虚浮,但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司玉衍一路走到殿门口,见一个八人抬的华辇缓缓而至,他转头略带戏谑的看着他哥,就觉得后宫的嫔妃也忒安静了些,怎么可能会让他哥’独宠’某一位? “哼哼~”司玉善戏谑的瞪了回去,“看好了再说话啊!”他家那皇后,将门虎女、说一不二,他早就打好招呼,说要陪弟弟治病,让她管着下面那些不省心的女人,别来烦他! 虽然皇后—顾九鸣性子过于鲁直,少了些风情,但皇宫内院,与朝堂无二,有尊厉害的在上面镇着,下面的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儿,他自是要省下不少心思…… 司玉衍见华辇上下来一人,身着素色襦裙,外罩白色布袍,行步千千,见他望来,笑容嫣嫣…… 许久不见,他的妻! 古佛出了朱雀门,直接让马车左转驾到了平康坊,停在了一处大宅院门口,抬头看,漆黑门匾上用红漆写着三个大字——南锦家。他打发车夫回去,极力忽略那壮实汉子临走之时,看他异样的眼神…… 唉! 想他是为了谁,才落得在别人眼中’色中饿鬼’的形象? 此时刚过未时,平康坊各大妓馆都未开门,整个坊内静悄悄的…… 南锦家的鸨母名唤—南锦予,她曾向他求医。那时,他亦不愿诊治妓子,开价黄金万两,南锦予拿不出,便用丰满的身子挨着他,媚眼抛来、耳边柔柔的吹风,期期艾艾的求他…… 他那时还是少年,心高气傲,非闺阁千金不娶,觉得自甘堕落的妓子肮脏下作,为了一条命竟衣衫半退的勾引他……实在是躲不过,便告知她:救她也无不可,但日后若有所求,必有求必应! 那声故作娇柔的’是’,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求到一个鸨母身上…… 素衣! 真是,他此生的孽障! “古神医,站在门口作甚,快进来呀~”南锦予心情甚好的甩着香帕,一双带媚猫眼满是笑意的看着门前一脸愁苦的古佛。 这真是,天道好循环,苍天饶过谁? 当初桀骜不驯的少年人,如今也有求到她面前的时候…… “哼!”古佛甩袖而入,“她如何了?” “你说那小娘子啊~”南锦予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成功的吸引了古佛的目光,“你送来的小娘子也是个怪人!每日带着幂篱坐在院子角落,面前一张矮桌、一壶茶,不声不响、不言不语的……那些个平日豪放浪荡的郎君们,只要稍稍靠近她那,便马上知书达理,装起正人君子来。 我这院子,你也许不知,往日也是上演过活春宫的。自半月前,这小娘子往院中一坐,竟真跟个菩萨一般,镇得这帮猴儿们都老实了许多……” 古佛绕过影壁,便看见坐在角落的素衣…… 这院子飘红挂粉,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脂粉味儿,就她如冰川冷泉,半分也无法融入其中…… “古神医,你当时送小娘子来我这的时候,可说的是,让她见见天下臭男人的嘴脸,我便把她放在了风月更胜的院子里……可这小娘子来了有半月,没见着半点儿俗艳,反倒是把那些个男人弄的扭捏了许多,你看……”南锦予微微靠近古佛的耳边,吐气如兰道:“我要不要安排些特殊的……” “特殊的?”古佛微微偏了偏头,“如何特殊?” “有些郎君,喜欢做那事的时候,周围有人看着……”南锦予多少也被这小娘子撩出些火气来,她从妓子到鸨母,一路看过多少女子?贞洁烈女,有;胆小懦弱,有;泼辣大胆,有……唯独没见过,进了妓馆跟进茶馆听书一般,逍遥自在的女子。她现在特别想看到这小娘子,惊慌失措、大声尖叫的样子…… 想想,都特别爽! “哦?”古佛嗤笑了一声,“你确定带着她进去,你的那些有特殊癖好的郎君,还做的下去?”别的,他不敢说,就这处事不惊,泰山真崩于面前也不色乱的女子,会被这阵仗吓到?指不定,还会一脸淡然的点评这个身材不好,那个持久力太差…… “那该怎么办?你送她到我这来,难不成,是让她天天喝茶看戏的?她只有落到这红尘里,才能体会男子的薄情寡性!”南锦予歪靠在影壁上,冰冷的触感,让她回想起古佛带小娘子进门那日…… 天特好,蓝天白云,风也不烈,只吹的襦裙轻轻飘动。古佛带着小娘子进门,全身包在幂篱里,站在门口,抬眼看她家的匾额,嘴里吐出一个字,“丑!”……成功的让南锦予天生三分带笑的嘴角僵了一僵。小娘子跨过高高的门栏儿,站在影壁前,驻足看了许久……什么都没说,继续向里走。 南锦予对着日日都能见的影壁观望,上面还是熟悉的荷花映日图,无甚特殊。若硬要凹些道理出来,就是这院子里,淸倌儿要比红倌儿多,雕些荷花,取:出淤泥而不染,之意。 这小娘子跟在古佛身后,从进门到今天,都是从嘴里往外蹦字。常常一天也听不到她一字一句,身边也无须人伺候,就那么单单独独、孤孤零零,却让人不敢轻视她半分……越是这样,越让南锦予有种想要把她拉下高高的云端,到这泥潭里滚上及滚,看看她是否还能维持住这一副生在云端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15、荒唐的折子 司玉衍无奈的看着金黄缎锦的床幔,刚刚下床,就被他的王妃推回来了。此刻,她正背对着自己,和哥哥低声商量着什么……床边赵給使拿着净帕擦拭他干枯的双手,手掌上磨的茧子已经退化了,不知是否还能再提起自己的虎头湛金枪? 他那爱枪,虎头形状,枪身是全金混铁打造而成,有一尺三长,舞起来虎虎生威,敌军若见,未战先怯…… 他,甚是想念啊! 唉…… 蓝纤云自嫁给他后,可谓是所有贵妇的标杆,从不曾行差踏错半步。女戒、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这种枯燥乏味的书,她都信手拈来,怕是哪句话、在哪页、哪行都能说的一字不差。不过,也无甚奇怪!她在嫁他之前,也是所有闺阁千金们的标杆。看过的书、穿过的衣服,都能在那些女人堆里掀起一阵浪潮。 他中毒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她,并吩咐下去,要住在皇宫,她低眉顺眼的应了。如何中的毒、该如何解读、住在宫中是否会不便、需不需要她跟在身边伺候……她一个字都不曾问、不曾提,就那么简单的应了! 此后几个月,信不曾见、物不曾见、人更是不曾见……之前蓝白默向哥哥隐晦的表达女儿的不满,也是在隐晦的表达,他已经在另选女婿了。这也说明,蓝纤云的心从不曾在王府这!告诉她的话,转口就告知了蓝白默,而蓝白默做出的选择和打算,真是令人齿寒! 果真是,女生肖父! 这是听到自己有救了,并可以下地行走,才慢悠悠的来看他。听她在哥哥那里细声细气的询问他的饮食起居,恰到好处的悲伤拭泪……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古佛那个素衣男装的女子,那个让他用蓝纤云做药女的女子,那个……胸前比他还平的女子…… 这几次古佛施针,她身为医助,为何不在身边? 上次古佛让她摘了幂篱,他原本还挺期待看看她什么样子的,没想到,她情绪好似变得很激动,从他床上起身的时候,腿都是抖的。 难道,她真的是准备做自己的药女? “嗤~”他叹了口气,不由笑自己,真的是病糊涂了!想什么美事儿呢?能做古佛的医助,必然是不凡的,怎么可能为了他一个陌生人,舍了十五年的阳寿? “夫君,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蓝纤云趋步来到床边,还是不太能适应此刻司玉衍瘦骨嶙溧的鬼样子。抬起手臂,借宽大的袖子拭去眼角的水渍,顺便遮盖了自己的口鼻,也掩了脸上藏不住的嫌弃。 “没!”司玉衍淡淡的回了一句,见她站在距离床边一步之遥的地方,手臂半抬,几乎遮住了全脸…… 若用她解毒,只怕他会死的更快! 大民风开放,只要不是那些名门望族、书香世家,什么婚前上车、什么婚内各找情人……都是可以放到台面上当做谈资来消遣的。在这样的风俗之下,作为宰相家的独女,家中父母、哥哥疼爱的老幺,本可以肆意放纵、潇洒快活,却生生的把自己弄成了与那些迂腐礼教世家的千金一般无二的刻板。不仅如此,作为整个锦都,甚至大诗书千金的标杆,她更是要在这些前提下加个“更”字。 看似严于律己,实则虚荣自私,在外有个美名,一旦有错,便是别人错,自己可以轻易的摘干净。人活一世,总有好友,可她跟谁都属泛泛。他曾找过她陪嫁的侍女,了解她未出阁的情况,发现她只要在有人的情况下,都如同从书中走出来是仕女一般,一举手、一抬足,都透着那么骨子墨臭味儿。 多么可怕的女人啊! 如同一座完全没有破绽的敌营,围不住、困不死,他从未对她起心思,也是因为在他看来,她并不像是一个活人,倒像是被礼教牵制的提线木偶。 “弟妹,你看玉衍现在身子还虚,且在宫中再留一个月。大夫留下的药方,吃过这一月,便可不服药了。”古佛前些日子甩给他一药方,说按照上面的东西,备下一月量、两人份儿。今儿个,马车上已经让古佛带走了其中一份,剩下的每天给玉衍煎上一碗药即可。 他拿着药方,欢天喜地的询问药女的事情,古佛的脸色变的极为难看,甩袖就走了。 他生来就是皇子、太子,又继承大典,成为新帝……这么多年,只有这混子敢给他甩脸子,每每动了杀心,又觉得,古佛这种不世出的神医,杀了可惜。 可每次用他的时候,是真的很糟心啊! “再留一月,夫君便好了吗?”即便是好了,怕也是无法恢复到原来丰神俊朗的样貌了。回去要和爹爹好好商量一下,这一月,是否还要继续等下去了。 “也不能算是完全好了,但应该会比现在好些……弟妹,你也别哭了!玉衍……会好的!”他才登基五年,就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不让他们见见血,真当他是个泥捏的笑面佛? “夫君,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蓝纤云隔着袖子握住了司玉衍皮包骨的手指,一握便放,“夫君,那纤云不打扰你休息了!” “弟妹,你先回府静候佳音吧!赵給使,送三王妃出宫!”司玉善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蓝纤云,你好样的! 敢嫌弃他弟弟,等着,等他为玉衍寻一门好亲事,让你夜夜独守空房,守一辈子活寡! 门外起撵的声音响起,赵給使看了眼殿内,无声的将门关好,守在门口,做个安静的门神。 “哥,算了!”他现在这个形容,确实不好看。连那个医助初次见他都抖了几抖,与蓝纤云不同的是,他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传过来疼惜的情绪。可对于她整个人而已,没有理由的不喜欢,仿佛她一靠近,便会带来可怕的结果一般…… “凭什么算了?”司玉善气的在床前直转圈儿,“蓝白默那个老匹夫!在朝堂上就不是个省心的货色,生的女儿也如此冷血无情……”他每转一圈儿便骂一句,直到把自己转晕了,还是觉得有一肚子的话没抖落出来。 一只目前只能称之为’爪子’的手,将他扶坐在床上,轻轻顺着他的后背,许久,他眼前才清明起来…… “玉衍,委屈你了!”若不是他当初急着要稳固朝堂,何须牺牲了玉衍王妃之位?“当初答应你的,我未曾做到!” “你当初答应我什么了?”他不记得向哥哥求过什么啊? “你当初还在北梁,便递了折子,说:以后,你的婚事要自己做主!”司玉善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我当时批了你的折子,还调侃你是不是被北梁哪个大胆的娘子勾走了魂儿……” “恩?”司玉衍抓了抓头,“我不记得这事儿了!不过,也无所谓,自小你不就与我说,我们的婚事,从来都不只是婚事!这是身为皇子、身为一个臣子的义务,你也莫要记挂在心上了。” 他竟还递过这样荒唐的折子,哥哥竟然还答应了。 真是…… 荒唐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16、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素衣低头看着面前一只盛着汤药的玉瓷碗,顺着手臂望向端碗的那人,狠狠瞪着她的眼眸中,满是怒其不争的心疼。她伸手要接过那碗,可药碗却向后挪了挪,避开了她的手…… “你可真的想好了?” 快说:没想好! 天涯海角,他都敢带她逃! “事情还没到最后,我们也从未承诺过要提供药女,你……”可以反悔! 古佛这一生给无数人递过药碗,唯独对她,这第一碗,就让他心疼的不行。此后,三十天,天天都要如此疼下去吗? “古佛,我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素衣握住他的手腕,从上面接过药碗,吹了吹,一饮而尽,“皇帝在你送我来的第一天,这院落周围便布了明卫暗卫三十多处,即便是我不愿,在没有其他合适药女的情况下,也会是我的。” 更何况,她是愿意的! “你在这里看了半月,感觉如何?”古佛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再做纠缠,以素衣的脾气,她自己若不回头,除非他有本事把她头砍断,拧过来放着,不然,她依旧会按照自己的方向继续前行……可恨的是,司玉衍那句无心之言,被皇帝小儿听在耳里、放在心上,虽然,他也找了几个医女,但重心还是放在素衣身上…… 这对儿狼心狗肺的兄弟! “不错啊!挺有意思的。”饮食男女、色之大欲,无论老少、嬉笑怒骂、娇吟嗔痴,在此地都是最赤果果的展现。 一张桌、一壶茶……比茶馆儿听书有意思! 古佛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南锦予说的不错,这样她依旧是做壁上观,根本没沾到红尘半分浑水! “刚刚鸨母跟我说,你这样坐着影响她生意,不若你跟着她学些小曲儿……做个歌姬,莫要再当个茶馆儿听书的闲客!” 去看看吧! 看看,这世间男子多薄性;看看,男子爱时如娇花在手,细致温柔,不爱,便如路边野草,随脚践踏;看看,女子深爱之后,空留下痛苦寂寥、悲凄苦泪…… 这些,在青楼妓馆,便是最常见的世间俗态! 古佛甚至希望,她不仅看看,若还能顺便尝尝个中苦楚,或许她就开窍儿了、想开了、后悔了,那时,他便带她离开,好好调养身体,找个小郎君,生个小娃娃……老到牙齿都掉光,躺在摇椅上,晒着不烈的日光,抱着孙子,给他将你年轻时的故事…… 多好! 多好啊! “唱小曲儿?”素衣的声音微微拔高了些,“必须得唱吗?”她抹了把脸,不禁觉得,人生真的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当初那嬷嬷是出自内教坊的音博士,平日教导她们礼仪之外,还夹杂着教授她们唱曲儿、演奏、舞蹈等,这些在素衣看来完全用不上的东西。每日训练本就又苦又累,再加上这些……好多女孩儿不堪重负,都选择跟嬷嬷学习,成为了各大妓馆中的预备军。 值得庆幸的是,她并不是唯一一个咬着牙熬出来的人! 还有另外一个女孩,比她大一些,也在这种双重折磨下挺过来了!可随着学习的渐深,一天十二个时辰明显不够用了。嬷嬷便跟教官商量,将唱曲儿的部分与训练相结合,美名其曰:磨刀不误砍柴工! 她现在都不愿意回想,当初和那个女孩一边嘴里唱着曲儿,手里的匕首还要不断的攻击对方的薄弱处。估计,当初那些个汗流浃背,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训练累的…… “必须得唱!”他选择南锦予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当初她的承诺,而是这里的淸倌儿是平康坊最多的,来这里的文人雅士也要比其他地方多些……而他也相信,负心多是读书人、仗义多是屠狗辈! 他在等! 等她自己选择放弃,选择跟他离开…… 一如多年之前! “那……好吧!”素衣从书案上拿过一张纸递给古佛,“那辛苦你,帮我把这个弄出来吧!要求都写在了右上角,你给绣娘,她会明白的。” 古佛接过纸张,展开细看,这是…… “蝶?” “不!”素衣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吐出,对着他,笑的有些讨好,“这是蛾!眉纹蛾!” “蛾?”他视线回转到纸上,蝶者,颜色鲜亮、棒状触角、后翅根部呈弧形;蛾者,颜色暗淡、羽毛状触角、后翅根部平滑、弧度小……她这蛾,颜色焦黄,如秋初枫叶,双翅展开,中间一条艳红色的细线横穿全身。 纸张右上角,书:选材为黄锦,密度疏、透气性好,为上佳。蛾上纹理,请针以暗纹,红线处,请以缎线、艳红为佳。 “研磨墨以腾文,笔飞毫以书信,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必耄年其已及,可假之于少荩。(注1)”古佛扯了扯嘴角,将纸张折了两折,妥帖的放入怀中,半个边角也未折到,“你要这眉纹蛾面具,是想取此诗句中’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的寓意吗?” “我……”素衣抿了抿嘴唇,看他一脸无悲无喜、木木然的样子,实在无法将心中的想法坦白说出,“只是觉得,这眉纹蛾……比蝶好看!” “说谎!”古佛如怒目金刚一般,爆喝一声,手臂高高举起,却终不忍落下,气急之下,横扫了书案上文房四宝,还有未来得及拿走的药碗,摔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他双眼紧闭、鼻息粗重,胸膛高高抬起、重重落下,胸腔中,那股子散不去的酸热,逼得他呼吸越来越急促…… 素衣低下头,她知,他对她好!可他却不知,那人对她而言,重过生命! 如此,此事便无解! 既然无解,又何必向他解释? 说的越多,他只会气她固执、骂她傻…… 最后,只会伤了他的心! 她生命中的人不多,每一个,她都很珍惜! “那药……你真的无悔吗?”古佛突然觉得有些厌弃自己,如此矫情反复,比女子更甚,真真让人讨厌! “古佛……” “看在我救过你、照顾过你、相处五年的情分上……别对我说谎!”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低垂着眼帘,盯着素衣的鞋面,没了往日活泼跳脱的灵气儿。 “古佛……”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轻轻开口,“对他,我无悔!” 古佛的身子随着这句话颤了两颤,伸手抓住了书案的边缘,指尖儿掐的发白…… “这面具,你要几个?” “两个吧!” “那我给你定三个,留一个备用!” “好!” “我明天会上书皇上……说,你就是那个合适的药女!” “好!” 古佛转身向门边走去,步子有些虚浮、身子有些晃荡,他推开门,站在门槛外…… “素衣,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家人!” …… …… …… “好!” ------题外话------ 注:1、唐·姚思廉《梁书·到溉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17、绝子丹 古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寺内的,他只知道,他醉了!可奇怪的是,喝的越是多,脑子越清楚……清楚的、响亮的“好”字,在他脑子里一遍遍回荡。每荡一次,他的心就痛一分,每痛一分,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寸…… 若是能沉到底儿,顺着每日的赃物排出体外,该是有多好? 没了心,也就不知疼了! 他晃晃荡荡的往斋房走,路过一片草坪的时候,看见上面有两只白团子,正优哉游哉的进食,身后还留下一串儿排泄物。他眯缝着眼睛,摇摇晃晃的靠近,刚想伸手抓过来,看看是什么物种,就被一只白嫩嫩的小光头拦住了。 “哟~”古佛扶了一下身边的树杈,结果抓空了,人向前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嘿嘿嘿……这不是禾丰师弟吗?”他向身边处挪了两步,对着树杈子来了个熊抱,树杈太细,他的怀抱太大,晃荡了两下才站稳。 “古佛师兄!”禾丰身体后仰,用袖子掩了口鼻,“你怎可破戒喝酒?”一身酒臭!他嫌弃的退后了几步,将地上两只不怕人的白团子抱在怀里。 “破戒?”古佛伸出食指,对着小沙弥左右摇晃,“我是俗家弟子……你忘了?把这两个白团子给我!”伸手要抢,被禾丰躲开了,还好一只手抓着树干,摇晃了两下,借力站稳了。 “你是俗家弟子,那也是佛祖跟前的弟子,怎可在供奉他的寺庙,酒气熏天、形容无状?”禾丰侧了侧身子,将怀里的白团子抱的更紧了,“这是御赐的白兔,可不能有失!” 之前,古佛得罪了太子,大慈恩寺一蹶不振;现在,他一定得将这两只兔子伺候的好好的,让它们寿终正寝,让皇帝再找不出半点儿由头冷落大慈恩寺…… “御赐的?”古佛摸了摸下巴,盯盯的看着兔子,良久,才开口,“你抱的这两只团子,生病了,活不过三天……你确定,不让我看看?”他顺着大树出溜儿到地上,感觉屁股下面有着不同于草坪的柔软,低头一看,一颗颗圆溜溜儿、黑漆漆的兔子屎…… 禾丰见他一脸’踩了屎,生无可恋’的脸,忍不住低头笑了。看见怀里毛茸茸的白兔子,决定一会儿给它们加餐奖励一下! 不过…… “你说,它们生病了、活不过三天?”禾丰半信半疑的颠了颠,挺肥、挺沉的,看刚才吃东西那欢实的样子,一块儿草皮都快啃突了,不像生病了啊!“你会给它们看病?你不是给人看病的吗?” “唉!”古佛晃了晃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我问你:人吃什么?” “五谷杂粮、蔬菜果蔬……恩~外面的人,还吃肉、蛋……”禾丰偷偷咽了口唾沫,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了…… 罪过、罪过! 还请,佛祖宽容这个! “兔子吃什么?” “草、蔬菜果蔬!” “那我……”古佛用指尖儿指着自己的鼻尖儿,两个眼球向中间点汇集,变成了好笑的斗鸡眼儿,“我能给吃的那么复杂的人治病,只吃蔬菜果蔬的兔子,能难倒我吗?” 禾丰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是啊! “还不快把兔子给我看看,若真是死了,回头那个皇帝小……皇帝又该难为我们了!” 禾丰一愣,心怀愧疚的将两个雪团子放在了古佛伸出来的大手上,他不该背后说古佛师兄坏话的,师兄还是很在意、很关心大慈恩寺的! 古佛接过兔子,将它们翻了个身,引起两只雪团子的强烈抗议,连蹬带踹的跳到禾丰脚下。他伸手扶着树干,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着禾丰勾了勾手指…… “走!跟我回禅房,正好,我那里有配好的药!”随后,便晃晃荡荡的往禅房的方向走。 禾丰愣了一下,赶紧弯腰抱起兔子,跟在古佛身后。见他准确无误的找到自己的禅房,也没被门槛绊倒…… 师兄,真的醉了吗? 犹记得,他刚来大慈恩寺的时候,由于禅房长的都一样,他除了十三个庭院勉强能分清,晚上经常走错房间,然后仗着自己小,师兄们疼爱,就赖在那个房间睡觉。有时,晚课水喝多了,还能给师兄个水漫金山……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进来!”古佛的声音从禅房里传出来,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哦!”禾丰下意识的点点头,“马上来!” 他进门就见古佛撅着屁股,在床下掏什么东西?姿势不雅、形容不整……在这满寺院的佛祖、经书、禅意下,怎么会养出像师兄这样跳脱不羁的人? “哎呀~可算捞出来了!”古佛从床下拽出一个铁皮箱子,四角的铁锈如藤蔓一般向上蔓延,箱子盖儿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呼!”他铆足了劲儿吹,却落了满脸的灰…… “咳咳咳……”他打了打面前的灰,推开箱子盖儿,里面七扭八拐的放着几本画册、几瓶丹药,竟还有几根鸡毛……他伸手拿起已经褪色的鸡毛,当初是要做什么,才把这东西也放进来了? “古佛师兄,鸡毛……是药?” “你……真是不世出的极品!”他拿着鸡毛骚了骚下巴,就这慧根…… 不不不! 他应该没有慧根! 别说慧根了! 脑子有没有? “哝!”古佛扔给他一个褐色的瓷瓶,“一只兔子两粒药!” “哦!”禾丰看着瓶子上红色绸布封口处,满满的灰尘……这真的是能吃的丹药吗?“师兄,丹药真的是给兔子吃的?” “不是给它们的,还能是给你的?赶紧喂药、赶紧走!”古佛翻着那几本画册,都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纸边儿都看卷了,还是想再看…… “哦!”禾丰拿出四粒药,左边两粒、右边两粒的给喂下去了。将瓶口塞好,有些忐忑的走到师兄身边,放下瓶子后,慢慢的退出来了。 不知为何? 见古佛师兄背对着光,坐在地上翻看画册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寂寥、那么孤单…… 古佛看了一眼轻轻关上的房门,拿起地上的药瓶,不由的嗤笑一声…… 这是他刚学会炼药时,炼制的绝子丹! 当时为了试试药效,下到满寺僧人的饭菜里,结果那天的茅房迎来了百菊齐放的春天。他们一个个捂着肚子向老头儿告状……起先,老头还耷拉着眼皮听着,直到一位师兄说:今日好在无香客用斋饭,不然,大慈恩寺真是有辱佛祖慈悲啊! 也是因为这句话,老头儿第一次罚他,让他在菩萨面前跪经反省。老头儿见他跪在蒲团上,神情认真,便满意的捋着胡须走了。老头儿哪里想的到,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明明是按照方子配的,为何会出现泻药的效果? 后来他有几位师兄还俗,成亲几年都无子嗣,有一个师兄的小妾出墙,三月后诊断有孕,他才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四处求医无果,才回大慈恩寺求他诊治……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自己配的药,无论表象如何,疗效还是很显著的! 他搓了搓药瓶,要不要给素衣也吃两粒呢? 一月后,他们之间必回有夫妻之实,’情比金坚’虽然属阴性,不易怀孕,但…… 算了! 不替这个没良心的操劳…… 他换了个方向,向后靠在床边……有那么阴寒的蛊毒,想怀孕,比登天还难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18、一样都是小娘子 南锦予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便推门而入。见素衣站在床前,头发就那么松松散散的垂在身后,相比其他娘子的长发及地,她的头发刚过肩线,落在雪白的衣服上,宛如一幅线条柔和的墨卷! “你找我,有事?”素衣有些意外的看着南锦予,从她进门,这鸨母就没用正眼看过她,即便看过来,也是满满的嫌弃。 “古佛应该跟你说了,我来,就是安排你明天跟步婷学唱曲儿的。要说,你运气真是不错!我家步婷人美心善,而且自小在教坊长大,嗓子比百灵鸟也是不差的。” 南锦予用香帕沾了沾嘴角,隐晦的上下打量素衣:这小娘子不喜上妆,一张脸总是素着,甚至口脂都不涂一下。头发也一直披散着,衣着白色为主,容貌也算不上上佳,只是…… 那一双眼,乍看,波水粼粼,宛如日光照湖水,点点银光,映得人娇俏如夏之初荷;再看,似幽幽深潭,幽冷静深,连盛夏的暑气也压低了几分;想细细看,却发现如舟过水无痕,只留下,黑黑的眸子,与他人并无什么不同…… “多谢你……但不用了!”素衣对着门口的小厮招招手,让他将地上的零碎收拾干净。 南锦予见小厮麻溜儿的进来收拾干净,走之前,还不忘了给她们行礼……她手下这些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知礼数了?什么时候开始,对素衣言听计从了? 这才短短半个月啊! “不用了?”南锦予脸色有些难看,如果不是古佛,这样的中人之姿,来她家也就配做个杂役的丫头…… 还是个,年纪大的老丫头! “是的!不用了!”素衣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案,玉石的镇纸已经被古佛摔碎了,她过两天上街,再寻一个石质的镇纸吧! 这样,他再生气摔东西,总不会再摔坏了! “你可知,步婷是我家的都知,所有妓子都要听她的!” “我是妓子?”素衣抬眼,反问。 “呃……”南锦予一噎,她平日里训斥这些小娘子已是寻常,突然来了这么个管不得、说不得的人,心中甚是憋闷…… “鸨母,何必如此?”门外走进一女子,身着高腰蓝白间色裙,小团花对襟窄袖襦,外罩锦绣半臂衫,再搭上一道细长的银色帔巾,脚下云头缎鞋。鹅蛋脸、一双含春带水的杏眸、一张未语人先笑的嘴唇…… 是个美人呢! “步婷,你看看她,让她跟你学曲儿,是抬举她,院子里多少人想跟你学,我还看不上呢!她跟我这还拿上乔了!”南锦予用手中的香帕拍打着胸口,一边拍、一边瞪着素衣…… 烂泥扶不上墙! 难怪,古佛看不上你! 难怪,古佛要把你扔到妓馆里! 难怪…… “鸨母,若是素衣小娘子不愿与我学唱曲儿,可以跟花艺婷学舞啊!”步婷面带善意的看着素衣,眼里的柔光下,藏着深深的嫉妒…… 是的,她嫉妒素衣! 同为女子,为何她就是自由之身,她却深陷囹圄?为何她有一个能为她操心操肺的至亲好友,她却连贴身的婢女都不敢轻信?为何她带着幂篱,身藏其中,在晚上的院子里一坐,那些酒醉的男人,根本不知道她是美、是丑、是肥、是瘦的情况下,还对她保持着敬意? 是的! 是敬意! 这是多少妓子求而不得的东西,她往那里一坐,便有了。 “学舞?”南锦予的声音拔的老高,“你也不看看她多大了?舞姬是要从小学起的,让她跟你学曲儿,我都怕她将那些客人吓跑了。”她说完,方觉得不妥,不管对她有多么不满意,也不好在人家面前讲…… 她用香帕遮了嘴,清咳了一声,抬眼看素颜,发现她脸上无任何变化,好似没听见一般,就这样的气度,多少男儿不及?细想想,也不是完全无优点,就是对她、对这院子…… 没啥用,罢了! “学一些简单的,站在后方,也不是不可以啊!”步婷袖子里的拳头攥的有些紧,手心里微微的刺痛,让她有种莫名的兴奋感……在院子最中心的位置,对着那帮色眯眯的臭男人,扭腰摆胯、搔首弄姿…… 看你还如何清高? “那……” “不用了!”素衣回给步婷一个浅笑,一如多年前,对着已成名妓的同伴一般,“就唱小曲儿吧!” “你要唱,那你还不……你会?那你唱两句,我听听!”看不出,她还是个会唱曲儿的女子。以前是做什么的?在酒楼、茶馆儿里干过? “不用了!”她的唱、她的跳,都只为一个人…… 南锦予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这一会儿素衣说了多少个’不用了’?若换了别人,早就上刑了!她现在特别能体会别的小娘子给人做后娘的酸楚…… “既然你会,那就太好了!”步婷向前走了几步,声调中带着愉悦、欢快,“这几天,我的嗓子不太舒服,刚好你可以替我。今天晚上……” “我要唱的时候,自会和你们说的!”她若唱,他必然要在,其他人…… 只是,顺便! “哎~”南锦予不干了,叉着腰上前,“素衣,你不要欺人太甚啊!你说,你来这,吃我的、喝我的……” “好了!”素衣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女人果然很麻烦!“我来你这儿,先给了你一百两银,那是房租,即便在这儿,一百两也可住上半年了。至于,吃你的、喝你的……你确定吗?刚刚进门打扫的小厮,每天都会给我采买吃喝,我不曾用过你这里的食物和水……”她看了看面前目瞪口呆的两个女人,觉得,还是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不然,以后可能还会说更多的话…… 麻烦! “至于,唱曲儿……我不是你院子里的那些小娘子,需要讨男人欢心……我如果要唱的时候,会提前告知你的!”素衣换了一只手揉太阳穴,喝了药之后,头一直有些晕,跟这些人说的太多,现下更是有些涨疼了。“就这样吧!二位请回,我要休息了。” 素衣将两个愣愣的人推出屋外,门上落栓,转身眼前一片青白,缓了许久,才小小步的摸索到床边,缓慢的缩进了被子里…… 终于,黑了! 那一片青白,晃的自己眼疼! 古佛的心思,她能了解,可她并不打算配合! 天下是有不少臭男人,可他…… 不是! 门外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的对望了许久,在对方的眼中都找到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自己…… 这么轻松的,被推出来了? 步婷回身要去砸门,被南锦予拦了下来。 “鸨母,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 她不甘心! 素衣,不过是个小娘子,在这红楼楚馆,大家闺秀避之不及的地方,她凭什么如此理直气壮? “不这样,又能怎样?”南锦予对着紧闭的门,咬牙切齿,“她就是个来做客的!” 步婷一愣,是啊! 一样都是小娘子…… 其实,并不一样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19、你真胖了 “愚直之言,尚祈嘉纳。 蒙雅爱,沥胆直谏。 叨称至好,故敢缄阻,草沥数行,请鉴纳。 相见以诚,请恕不谦。 三王卧榻数月,若想贵体康复,需药女一名。此女,我已得,正调理身体,望三王调养有序,节劳为盼。 秋寒料峭,善自珍重。” 司玉善歪头看着手里这张信纸,心中十分困惑,他多年前曾与古佛有过不浅的接触…… 那时,他当着父皇的面儿、当着朝廷重臣的面儿,坦言他只能救一人,让父皇考虑,是自己活、还是儿子活?甚至,他还说,怎么选其实都挺有道理:选自己,江山稳定,反正儿子也有好几个;选儿子,一副慈父心肠,天下称颂…… 他谈笑自若的样子,他如今还记得,所以,他再见自己无甚惶恐…… 古佛,是个非常骄傲的人! 能入他眼的人,也必然不是个普通人! 拿起桌子上另外一张纸条,上面简短的写着,古佛何时入妓馆、何时出妓馆?这一进一出间,那小娘子是怎么说服的古佛?以至于,这信连夜就送进宫来了! 这一月,他放出去好几拨暗卫,甚至,连江湖草莽的信息网,他也花钱查了一遍…… 没有! 没有这小娘子的任何信息? 或者说,没有这小娘子五年前,甚至更早之前的信息! 她宛如五年前凭空出现的一般…… 他曾问过,是否有其他人阻止调查? 暗卫回:并没有发现任何阻力,就是查不到任何信息,而五年间,她和古佛一直在做游医…… “你说,这古佛打的是什么主意?”司玉善将两张纸递给玉衍,看着他接过的手,依然很瘦,但上面已经不再是皮包骨的嶙溧,多少还是长了些肉的,他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司玉衍闭了闭眼睛,不是纸上字迹难看,而是他哥这副农妇见了自家猪苗长膘的样子,实在是太伤眼睛! 他低垂眼眸,暗卫给来的信息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古佛送来的信就…… 言辞如此温和,他还是第一次见! “可有什么不妥吗?”司玉善向前倾身,低头看,“古佛这几年除了药材名字写的不错,其他字写的忒丑了些……”他指着下方最后几个字,“看他写的’三’,连笔都是抖的。” 司玉衍看着最后那一段,确实是腕力虚浮,如稚童一般草草收尾…… 他是见过古佛的字,刚直硬朗、扑面而来的秉直气息,那是个宁折不弯的人! “皇上,奴才可否斗胆说上一句?”赵給使递给三王爷一碗燕窝,瞄了一眼纸张,“蓝宰相丧母之时,正是先帝用人之际,便夺了蓝大人的丧议。当时,他写奏折回复先帝时,小奴曾有幸跟着师父看上两眼,那字迹……有些像古大夫这样……不是字迹像,是……”他骚骚头,不知道如何将心中的话说明白? “是感觉!” “对对对……”赵給使冲着三王爷傻笑,“王爷,睿智!确实是感觉,感觉……” “感觉很伤心!” “是是是……”赵給使嘴裂的更大,“王爷、王爷,您真是……” “真是什么?”司玉善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我怎么养了你这样蠢笨的奴才,连话都说不清楚,外边守着去!” 赵給使低眉顺眼的接过玉碗,弓着腰、倒着退了出去。见门口还站着刚才送燕窝的小宦官,将玉碗往托盘上一放,浮尘一扫,周身气势一点点放开…… 未开口,小宦官弯腰行礼,头几乎垂到了地面,一步步退走,到了台阶处,才敢转身而行,速度,既不慢、也不快…… 恩! 还算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不过…… 站在门口听了这么久…… 赵給使对着身后某处递了个眼神儿,便安静的站在了大殿的门口,整个人看起来低眉顺眼,脸上还带着三分谄媚……可只要有人靠近大殿,哪怕是巡逻的千牛卫,他都会极其隐蔽的看上几眼…… 那几眼,即便是千牛卫,也觉得脖颈冰凉,左右看看,除了台阶上三分带笑的赵給使,再无他人。摸摸脖子,按照寻常路线,继续前行…… “你说,古佛那冷心冷肺,凡事都爱计较的人……也会,伤心?”司玉善撇撇嘴,对于这个第一次见,不喜;第二次见,更不喜;第三次见……他就想弄死人,应该是全天下最该死的人! 可……他却不能动古佛分毫! “我这是在跟阎王抢人呢!” 这句既嚣张、又骄傲的话,古佛说的那么自然…… 这样的一个人,也会为了谁而伤心吗? “再冷心冷肺,也是个人……”如果说,古佛冷心冷肺,他这哥哥……也真是,小心眼儿!多少年过去了,竟还对古佛的事儿,’念念不忘’,“是人,便躲不开世俗中的情感!” 之所以冷心冷肺,是因为躺着的、病着的,不是自己家人!如今他连字都写不好了,心境该乱成什么样?这封信,也必然是他写的最’稳定’的一封,不然,以他的脾气秉性,怎么可能会在他们面前露怯? 那个女人……对他,真的这么重要? “他不是叫’古佛’吗?自小在大慈恩寺长大,吃斋念佛、佛祖跟前修行,不是应该早就六根清净了吗?” 也就是说,当药女是那个女人自愿的! 可她为什么自愿? 她……认识他们吗?她……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她…… 得见见她了! “哥,嘴别这么毒!毕竟,五年前,是他救了我;五年后,还是他救我……” 一个有本事的人,有嚣张的资本,也有将别人的不满,不放在眼里的资本……如同,他手下的那些将领,但凡有点儿本事的,多少都有些小毛病。 像邢宝那样的人,世上本就不多见! 想到这些,他耳边似乎吹过北边烈烈的风、毒辣的太阳、憨厚的百姓…… 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他是否还有可能再次拿起他的虎头湛金枪,骑上他的神驹,驰骋沙场、马革裹尸? 他的手上,覆上了一只白嫩、温暖的手,紧紧的握着他,手上的肉挤出了一圈儿…… 他抬头…… “怎么了?”司玉善有些别扭的转过头,手却未曾松开。 “哥……” “嗯?” “你是不是胖了?”司玉衍举起他的手,让他看清楚多出来的那一圈嫩肉,与婴儿肥的稚童一般,指根处还有深深的富贵坑儿。 “司!玉!衍!”他抽回手,颤抖的指着他,“等你好了,我跟你没完!” 司玉衍没理气的跳脚的哥哥,伸手戳了戳他的肚子,也软绵绵的…… “唉!”一口悠长的叹息,“哥,你是真的胖了!” “司!玉!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20、没有家的人 夜灯初上,平康坊人头攒动,时不时有女子娇笑揽客的声音夹杂其中,郎君们也要比白日、比在其他时候,更加肆意、更加放浪…… 这里,是北里! 这里,是男子社交娱乐的重要场合! 这里,是日进斗金的消金窟! 这里,多少龌龊,都会被掩盖在红烛高照之下…… 南锦予看着院子里空出来的一块,揉了揉高耸的胸部,踮脚看了看后院的屋子,透过那边窗上的烛影,知道素衣今夜应该是在屋内看书,不会出来了。 她撇撇嘴,这小娘子,不管白天晚上的,手里总那本儿书,看上去,如同个知书达理的闺阁千金。 这么爱读书,去弘文馆啊! 在她这院子里……装什么装? 素衣放下手里的书籍,看向站在门边的男人,穿得一身锦绣衣袍,腰间挂着翡翠玉佩,手拿折扇,与外面寻欢作乐的郎君一般无二。只是,没有一个郎君会闯到后院,一脸戒备的看着她,更不会一进门,便站在了最好攻击和最快撤离的位置。 “请小娘子跟我走一趟吧!”鹿骏做了个’请’的动作,打算这小娘子若不配合,就敲晕了带走。但动静不好太大,天下悠悠众口并不好堵! “跟你去哪、要见谁?”素衣站在了窗边,顺手解开了上面的木栓,轻轻扶着,动作自然流畅,好似下一秒便会推开…… “外面都是我的人……”他轻蔑的笑了笑,推开窗又如何?他会在她开口前,拧断她的脖子!反正任务中,失手杀了目标人物的也不是没有过…… “哦?”素衣的语调微挑,将手收回了身侧,“既如此,请郎君稍等片刻吧!” 鹿骏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么配合,见她头发不梳、面上无妆,只是慢条斯理的将幂篱戴好,似乎还将绳子紧了紧…… “郎君,请吧!” 素衣跟在他身后,向后门的方向走,所经之处,人畜不见。门口停了一辆朴素的马车,即便是在北里转上两圈儿,也不会让人多看上一眼。 鹿骏站在马车的一边,等着她爬上马车,却见她直愣愣的向他看来…… “上去啊!” “没有踏凳,怎么上?”素衣声音轻柔,双手交叠放于腹部,此刻宛如一个闺阁小姐询问马夫,为何不落踏凳一般? 鹿骏深吸一口气,为了不耽误时辰,对着身后挥挥手,立刻有人送来了踏凳,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瞪了回去,可那人憋笑退走的样子,还是让他脸上热了些…… 他带着兄弟们已经守了快一个月,每天看着这小娘子单调且无聊的生活。他曾向首领申请调换任务,被骂的狗血淋头,此后再也不敢提…… 可他心中憋着一团火,其他小队的人,不是出门探听消息,就是在江湖蛰伏…… 他呢? 他每天就只能看着一群群好色之徒,在女人的肚皮上卖力证明自己是男人……他是没成亲,可他也不想看啊! 他也想出去,也想在江湖走走啊! 给这个女人难堪,确实有些幼稚,但也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很好的纾解方法,只是……好像反而被嘲笑了! 他挥舞手中的鞭子,马很快的小跑起来,由于走的都是别人家的后门,小路上没有几个行人,马车很快的来到的坊门前,看门的一身武侯装扮,只看了一眼,就开门放行,然后插上坊门,继续回屋坐着了。 宛如,宵禁令,对他们这辆马车没有效力一般! 素衣淡淡的笑了,看来古佛的信已经送入了宫里,皇帝想来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即便不是皇帝,是那个人的话,自然是更好! 过朱雀门,入承天门,她又按照那日进宫的路线,来到了两仪殿,还是那个房间,只是屋里除了端坐在书案后的皇上,他身后的赵給使,并没见到本来应该存在的第三个人。 她略有遗憾,又有些轻松的叹了口气! 司玉善见她进门后,向他行拜见礼,随后极其自在的半躺在床边的软塌上…… “大胆!” 赵給使尖锐的嗓音,让两个人同时抖了抖,司玉善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像在玉衍面前一般,说骂就骂、说踹就踹…… “是啊!”素衣手肘撑着凭几,头轻轻的靠在手掌上,看上去轻松又自在…… “嗯?”司玉善有些奇怪的看着她,皇家威仪、天子之势,不是闹着玩儿的。他那些肱骨重臣家的小娘子,见了他尚且拘谨难言,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市井娘子。 “素衣,你可知罪!”赵給使将声音压低,却将浮尘如剑一般指向她,只要她再有不逊,人头落地也不过是片刻的事儿。 “罪?”她干脆将凭几放到踏凳上,更舒服的躺在了软塌之上,“是自愿救王爷为罪?还是如此对皇上,你觉得我无礼,所以有罪?” 她在威胁他! 她在提醒他:只有她,可以救玉衍! “你就不怕我,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司玉善挥挥手,赵給使收回脸上的怒容,重新站到了皇帝身后。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素衣眯了眯眼睛,“自古皇家也没少干过……” “你!”司玉善握紧了双拳,她是打定主意:他不敢动她!“你如此性子,不怕害了你身边的人?” “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是的! 她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她自私的选择了成全自己的心意,所以,她伤害了古佛! 所以…… 古佛也不再是她的家人了! 司玉善一愣,突然想到那天一同送来的纸条里,还有一句古佛的话,而这话,很伤人…… 答话,更伤人! 他们两个,还真是臭鱼配烂虾,一臭臭一窝! “我叫你来,是想问你:为何要舍去十五年的寿元,也要救三王爷?你以前……认识他吗?”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能和古佛相处五年还没吵过架的人,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素衣隔着幂篱看向书案,屋内烛光虽明,但隔着一层纱,确实也看不清皇上的容貌……就如同,她也记不清,小玉的容貌一般! “朕在问你话,为何不答?” “即便我说了,你也不会懂,说来何用?” “你不说,我如何会懂?” “那就请你听我唠叨几句吧!” 素衣点了点他身后几个地方,点了点赵給使,就这几下,竟让他背后惊出一身冷汗……那几个位置,是殿内暗卫之所在,她是如何知晓的? “皇帝,自古以来,称孤道寡! 在朝堂,天下事纷纷扰扰,朝臣各有心思、结党立派,;在后宫,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她们都会表现的很爱你,一如朝堂那些奸猾的大臣,无论说什么,都表现的为国为民、为江山、为社稷…… 而你,后宫不过是又一个朝堂,要制衡、要雨露均沾,全天下最最尊贵的人,站在权利顶峰的人,却是一个没有家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21、他太像了! “放肆!!!”司玉善面色铁青,恶狠狠的瞪着软塌上没有任何反应的女人,“素衣,你可知罪!” “是自愿救王爷有罪?还是如此对皇上,你觉得我无礼,所以有罪?”素衣将头靠在软塌的扶手处,冰凉的木头让她浑噩的头脑清醒了片刻…… “你……”司玉善额头上青筋直蹦,放在身侧的手,握了松、松了握,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深呼吸,“我有没有家,与你要说的,有何干系?” 她说的没错! 身为帝王,确实没有民间那些个烟火气,一字一句、一行一卧,无不在别人的视线中,他身边只有君臣,除了玉衍,再无家人! 可那又如何? 天下都在他脚下,为此,有所牺牲也是必然的! “关系啊?”素衣停了一会,适应了一下眼前全黑的情况,“恩……那,你懂什么是男女之爱吗?” “嗤~~”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大道理,“小娘子的把戏!” “确实是小娘子的把戏!”素衣认同的点点头,“但不可否认的是,只有小娘子的爱,才更为纯粹!你见过哪个老娘子,会为了爱,舍了性命?”这药劲儿比她想象的大,反应比她想象的更大……拍了拍胸口,将要返上来的苦涩压下去。 “你爱玉衍?” 他们之前……相识? 未听玉衍提过啊! “算是吧!” 曾相识、曾相知、曾相爱……只是,那人已经忘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她也不知,他们之间,还算不算得上是爱? 或许,这就是他们说的’单相思’吧! 毕竟,他已经选择放下,而她…… 不想,也不愿放下! “你耍我?”什么叫算是吧?这玩意儿,还能模棱两可? “你乃九五之尊,岂是我一个小娘子能戏耍的?” “你不要以为,这天下只有你一个能救玉衍?”这种被人掐着命门的感觉,实在的太糟心了! “天下确实不只有我一个能救他,可……”素衣撑起上半身,摸索着将地上的凭几拿上来,半趴在上面,“你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这个月的药喝完之后,他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个治疗的环节,你能保证在这一个月中,能找到合适的医女?若能……我谢谢你!” 没有人不想活着,她也想……她想活着,看着他……幸福美满! “你……”一月的时间确实太短了,他找不到,也不敢大肆的去找…… 玉衍是大的战神! 虽然他目前暂时卸甲,边疆也有其他人守着,但老虎卧着,可震慑敌人。这和老虎死了,或者要死了,结果的完全不同的!让邻国知道玉衍身体不好,尤其是北梁城那边,必然边境不稳、四面楚歌……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素衣眼前渐渐恢复光亮,“我之所以会答应救治王爷,只是因为……他太像一个人!” 一个已经不记得她的人! “像谁?” “像我爱的人!” “什么?”只是为了一个面容相似的人,便折进去十五年的阳寿,这手笔也忒大了些…… “我就说,你不懂!”素衣悠悠的看着他,笑如春日的风,温暖中透着凉意。 “三王爷……很像他! 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我的手无论冬夏,都冷的冰人,他就整日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手心,帮我暖着;他不喜欢吃水果,可我喜欢!每次拿两个果子,他总会每个上咬一口,把甜的那个给我;每次我低头捡东西,他总是伸手挡在我头上方,怕我磕了桌角…… 类似的小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我眼前,恍如昨日! 可我的有情郎,已经不在了! 我每日每夜的想念,一刻也不敢停下来,若停了,便觉得,我只是一个会呼吸的行尸走肉;若不停,我迟早会变成街上乱跑乱叫的疯女人…… 更可怕的是,他的容貌……我竟然已经记不清了!” 素衣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哑着嗓子,继续,“三王爷,很像他!因为爱他,所以情愿……” 屋内烛火“啪啪”脆响了几声,赵給使拿着剪刀,将烛线剪短,扫了一眼依旧半躺在软塌上的小娘子,其实,不止皇上不懂,他也不懂…… 听她的平缓的陈述,只觉哀伤,但这哀伤的理由…… 不懂! 真的不懂! 司玉善沉默良久,缓缓坐下,他能感觉到她沙哑的嗓音下有着怎样炙热的情感! 即便是不懂,心也跟着变得有些酸、有些痛……说不上是同情这个爱的不能自已的小娘子,还是同情自己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或者说,愿意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他唯一确定的是,这个小娘子……他不想再见到了! 她身上刻骨的伤被埋在皮肉之下,而恰巧,他的生存环境造就了一双’透视眼’,对着一身伤、满身血的女人,漫不经心、平平淡淡说话的女子,比面对狡诈的朝臣、比对着后宫里满怀心思的女人…… 更让他心累!!! “你若治好玉衍,我可做主让你成为他的侧妃,死后,入皇陵!” 这是他能给她最好的未来了! “皇上,我和古佛在外游历五年……” “然后?” “这天地很大,这世间很美……” “所以?” “我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圈在方寸间的院子里……” ‘我不会把你放在那小小的院子里,天天对着呱噪的丫鬟、老瘪的嬷嬷、谄媚的小厮……我会把你系在腰带上,走哪儿,带到哪儿!’ 耳边响起和煦的男声,惊的素衣坐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发现那对儿主仆有些惊异的看着她,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是打算继续待在妓馆?”司玉善如同未见她异常一般,开口询问。 “有什么不好吗?”他付颜、她出命,银货两讫! “既然如此,那你回吧!”司玉善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身后的赵給使上前,将素衣往外送…… 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她缓慢回身,似乎望了一眼屏风的方向,又转身出去了。 赵給使关好门,咽了口唾沫,满面疑惑的看着远走的马车…… 她,知道? 怎么可能? 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既然能知道暗卫所在,知道屏风后有人也很正常。只是,这小娘子忒怪了些…… 为何要选在妓馆中,王府不是更好些吗? 从进来、到离去,她没有摘下幂篱,如同那日和古佛一起来时……可他听暗卫回报,她在屋中,是不带幂篱的。好多暗卫,包括今天进屋’请人’的小鹿,她也没有刻意避讳。 为何进宫面见圣上,面对天下最该摘下幂篱,以示尊重……她却没有摘……是蔑视皇权,还是有其他隐情? 刚刚看她伸手摸凭几的时候,似乎……有些不便…… 皱着眉头,同样的错误,他绝不会犯第二次!!! 挥手间,南锦家后院里,多了几个粗使小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22、北梁艳姬 司玉善猛的睁开双眼,看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男人,虽然步子有些摇晃,虽然身量还有些瘦弱,但已经比之前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好上太多,他再次满意的点点头…… 那庸医,还是留着吧! “她知道,我在!”司玉衍走到书案对面,双手撑着桌面,他现在就爱站着,累也愿意站着,脚踏实地的感觉特别好!如果他们能让他摸摸枪,那就更好了! “你如何得知?”那小娘子幂篱上的纱布,可是厚纱,借着烛光,顶多能见个轮廓。历来是他稳坐高台、众人仰望,何曾有人让他见而不面? “她伸手点的那几下,是你安排在屋内暗卫的藏身之处。他们平时练的最多的,就是隐匿身形,却还是被她发现……”他看了眼跪在阴影处的暗卫,“我练的是外家功夫,藏匿的本事没有你的暗卫高明,她如何能不知?” 直至今日,他未曾见过这女子容貌,可刚刚在屏风后,听她淡淡的描述里,有两情相悦的甜蜜、有忆思情郎的痛苦、有求而不得的怅然…… 他揉了揉胸口,不知为何,想到这些,觉得有些气闷。许是,他也想找个女人来爱了? 旋即,觉得自己真的是病久了,怎么有心思想这些情情爱爱的小娘子心事?他这样的出身,哪里有什么真的情爱,不过是利益的制衡罢了! “哼!”为了他这张长的像她情郎的脸,便舍了命? 可笑! “你怎么了?胸口疼?”司玉善从凳子上跳起来,伸手扶着他,“姓赵的,你赶紧去叫古佛进宫!” “哥!!!”他一回身,手肘刚好怼在他肋骨上,他反而岔气了! “皇上,你看可否先请尚药局的侍御医来看看?”这大半夜的去找古佛,他即便是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这一个月来,古佛和皇上之间的气氛,可谓一日坏过一日,剑拔弩张、战火连连……皇上有几次要忍不住,想要解决了这大夫,却被三王爷无声的阻止了。 这人啊! 真是向天借的胆儿! “那帮庸医,我请来何用?你还不快去!!!” “哥!!!”司玉衍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我没事,你出去吧!” 司玉善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赵給使对他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就关门出去了。 这到底是谁的奴才啊? “哥,我没事!”司玉衍轻拍着他的臂膀,“哥,你看你,不仅人胖了,脾气也见长……” “我告诉你啊!”司玉善一手扶着他,一手点着他的额头,“不许再提我胖的事!我瘦着呢!去年的夏装,我还是穿的下的。” “去年的夏装?”司玉衍回忆了一下,“你不是跟我抱怨尚衣局的衣服给你做肥了,影响了你玉树临风的形象吗?现下你穿着应该最合身吧!” “合身什么,还是有点紧……”司玉善羞恼的瞪着他,“说正事儿!” “咳咳!”司玉衍手握空拳,清咳了两声,掩下嘴角的笑意,“她是不是……还说不好!既然,她看上了我这张脸,改日我便去会会她!” 她说,他们没有时间找合适的医女是真;她说,那段感情,应该是真;她说,她不喜高墙后院……也是真! 至于,他像不像她的情郎? 是不是真的因为这个理由要救他…… 他还需要再看看! “皇上,尚食局的夜宵做好了,你是现在用,还是过会儿用?”赵給使在门外轻声的问。 “那就……”司玉善刚开口,就见对面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极其讨厌!“现在用!”对着他们一个两个的,心累,他得补补! 司玉衍意有所指的视线放在了他略显圆润的腹部上……他顿时恼羞成怒,抓起一本书,刚举起来,又放下,再拿起一张纸,团吧团吧扔到司玉衍的脸上…… “看什么看!一会你吃两碗!” 不把司玉衍喂的比自己圆,他就跟他姓!!! 午夜的街道无比安静,偶尔有几声虫鸣,显的有些孤单寂寥。北里越在这个时候,越是热闹,人还未进坊门,里面的喧嚣已经飘了出来。 马车如何出的,便如何进的。素衣如何出门的,便如何入门的。鹿骏对这个过分安静的小娘子有些好奇,别人面圣,无论出来进去,都有些情绪上的变化。只有她,情绪上没有半点起伏,仿佛见的不过是普通人家的郎君一般。如同曾经历经三朝的老臣一般沉稳……虽然他也没见过…… “此事,不可说!”他站在门口,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素衣点点头,推门而入,里面的烛火未灭,她的床上…… 有人! 她的屋子不大,不过里外两间,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外间书案、座椅、软塌,内间床榻、屏风、洗漱、梳妆…… 如果是正常来访,即便不在门外等,是不是也该在外间的软塌上,等一等? 缓步轻声向内走,轻挑帐帘,见屋内雪白的床榻上,躺着一身着高腰绿色间色长裙,杏色短襦,胸口处低到露出半个,在暖黄色的烛光里,白花花的晃眼…… 怎么会是她? 素衣抱着臂膀,靠在里外间的槅门上,她认识她…… 北梁艳姬——花艺婷! 原户部尚书花云袖的庶女,其母是胡姬,是花云袖养的外室。自花艺婷出生,其母便教授她舞艺,也请了先生,希望她不仅有美貌,也有内秀,更希望,她能正正经经的嫁人…… 谁知天不遂人愿! 花尚书在她十岁时,犯事被斩,家产被查抄,男丁皆被发去做苦役,女眷都被送到边疆军妓营。由于花尚书宠爱此胡姬,常常夜不归宿,引的女眷愤懑,便举报她们母女二人。 胡姬终是没有逃出去,在锦都城门口被截了下来,哭喊着放花艺婷一条生路,被活活打死了。官兵拎着花艺婷的后脖领子,把她扔到了花家的女眷中…… 后来不知如何辗转,花艺婷十一岁的时候,便到了北梁的妓馆,一跃成为那里炙手可热的雏妓。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脸皮也越见的厚实,在妓馆中,光着膀子跟男人喝酒,高喊着:今晚论兄弟,不论男女! 这时,有人偷偷的伸手摸了一把那片丰满,手还没缩回去,就被她一把抓过来,按上去,揉了揉,笑嘻嘻的问:摸着,舒服吗? 吓得那郎君,慌乱的抽手,急急忙忙的跑出了妓馆,身后响起一片哄笑和倒好…… ------题外话------ 是不是所有宝宝都和司玉善一样胖起来的?反正……我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23、论妓子的前程 “素衣小娘子,你是不是看上我了?”花艺婷手撑着头,侧躺在床上,“啧啧啧~~真可谓深情款款啊!” 花艺婷轻抚着胸口,一双美目略显凌厉的看着她…… 冷不丁的站在那里,吓死个人了! “是你睡了我的床!”素衣随手摘了幂篱,坐在梳妆台前,用篦子顺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屏风后面的人,是他! 能站着听壁角,说明身体已经见好了。这蛊毒不比其他,用’病去如抽丝’来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这个月的药吃过后,就可以安排…… 想到这,脸上觉得有些烫,下意识的向门口偏了偏头…… “哟~~~”花艺婷一脸惊奇的看着素衣,“你还会脸红啊!难不成……你今天出外局了?” 她今天来的时候,再外面敲了半天门,进来发现没人。在前院儿、后院儿……甚至,茅房她都去找过了,根本不见人影…… 然后,她就不请自入,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素衣回来。实在太累了!想在床上歇一会儿,听到脚步声就起来,谁成想,睡着了,还让主人抓了个现行。 “外局?”那是什么? “就是小郎君请妓子出去……”未说完,花艺婷讪讪的闭了嘴,“我……” “你来找我,为了何事?”素衣偏头看了看她身后的床榻,幸亏当初让小厮买被褥的时候,要了两套。 不然,今天可能要睡床榻的了。 花艺婷顺着她的视线向后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嫌弃我?”她柳眉倒竖,一双深邃的眼眸盛满了怒火,宛若火中舞蹈的蔷薇,自带热辣的美感。 “嗯!”素衣没有迟疑的点点头,她的床铺,除了她谁都不能坐,也不能睡。 当初在北梁,伍长坐了一下她的床铺,军中考绩的时候,就被她狠狠收拾了一顿,自那以后,她的床铺放到营房里面,也再没人敢坐她的床…… 不坐,不一定是怕她! 邢宝曾跟她转述伍长的抱怨:都说打人不打脸,这小子就往他脸上招呼,弄的他现在都不敢摘了面巾出门。 素衣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那时候…… 真好啊! “你笑什么?”花艺婷细长的手指点着她,“你可知道,多少人求着姑奶奶去他房间,我还瞧不上呢!” 嫌弃! 她竟然,敢嫌弃! 她就不怕,自己和步婷联手,挖坑儿埋了她? 将她清清白白的身子扔到污泥里去涮一涮? 多少淸倌儿,都是这样被鸨母设计成了红倌儿! 她,一点也不怕吗? “请你去的,是郎君吧!”素衣动手开始将床上的被褥卷起,扔到了地上……既然已经说破,也没必要躲着她收拾了。 “自然!”花艺婷的头扬的高高的,高耸的胸部也向上抬了抬,眼带蔑视的看了眼对面的一马平川…… 哼! 身子没有二两肉,前后一样平,穿上男装,比男人更像男人…… 难怪,古佛不喜欢她! “我是郎君?” 呃! 自然不是! 像男人,和是男人,终究是两回事儿! “那我有什么可高兴的?”将床铺好,素衣回身看着她,“我累了!” “你……”花艺婷气的要冲过过去踩上两脚,走到床边发现,素衣不仅不拦着,反而给她让了让…… “你不拦着我?” “不拦着!” “那你今天晚上可睡不了床了!”花艺婷抬起脚,做势要往床上踩…… “那么,你明天……甚至以后,身上都不会有半分布片儿!” 两人对望良久,最终花艺婷败下阵来,不知为何,明明是个柔柔弱弱的人,可她就相信素衣说的是真的! 即便,她是以泼辣大胆出名,可真的身上一片布都没有……那真的不用出门了! “哼!”她对着距离素衣最近的地方,狠狠踩了一脚,转身就出门了。身后,响起了挂门栓的声音……还真是迫不及待呢! 哎! 不对啊! 她要说的事儿,还没说呢! 回身刚要拍门,手却停了下来…… 哼! 有什么了不起,老娘明天再来!!! 南锦家的清晨…… 不! 北里的清晨,永远的都是安静的! 即便晨钟敲响,也敲不醒耳里塞了绒布的美娇娘们…… 素衣在院子里开始跑圈儿,身子热起来,便开始打拳练功,一如,之前每一个早晨…… 拳,是街边武馆最普通的套拳! 娃娃们上武馆第一个学的就是这个,甚至,有些没钱上武馆的百姓,路边摊上一文钱就可以买一本,让娃娃在家按照图谱练,强身健体。 花艺婷用手掩着,哈气不断,眼角溢出困倦的泪水,昨天睡的那么晚,她怎么还有心情起来打拳?打拳还带着幂篱? 怪人! 素衣收势站立、深吸慢吐,沐浴在晨光中,良久,才缓缓的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花艺婷,意外的挑挑眉,按照她泼辣的性格,不是应该在她打拳的时候,就耐不住、要说话? “看什么看?”花艺婷不用看脸,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老娘性子辣,不代表真的没教养,这是两回事儿!” 好歹,她当初也是…… 唉! 好汉不提当年勇,回首已是百年身! 如今,她来锦都已经三年,熟客虽然喜欢让她陪酒,可他们更喜欢鲜嫩的小姑娘。舞,如今教坊每个季度都会出一只新的。而她,要跟步婷争、要跟新来的小姑娘立威严、要跟南锦予陪笑脸…… 才堪堪保住,这南锦家第二的位置!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自己也越见的年老色衰,熟客也渐渐去了别人的屋子…… 文不成、舞不就,那些喜欢泼辣大胆的,可没人会包养一个泼辣大胆的。他们只想尝个鲜儿,就走。 大不许良贱通婚! 身为妓子,只有两种后路:一是,自己存钱,像南锦予一般,开个妓馆,自负盈亏;二是,像步婷一样,打算抓个有情谊的读书人,包做外室,生养个孩子,以全终老。 而她,保养身子、买漂亮的舞服,花去了她大半的积蓄;之前,有个杀猪的想要包养她做外室,且不说,他家杀猪是岳丈家的祖业,家里的那个更是个母夜叉,但说,他如今这身油腻的膘子,压在她身上,她都觉得恶心! 大是个民风开放的国家! 可婚内能在外找的,也是要看两家的实力的。 若两家背景实力相当,男的包外室、女的偷偷人,也是没什么的;若两家背景实力有差,那就一头看着另一头给自己戴绿帽子了。 她都能看出那屠夫头上一摞绿色直冲天际,除了恨恨的来妓馆找宣泄,别无他法! 她要是真被这样人保养了,第二天就会被那猪一样的婆娘给剥光了,扔大街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24、这世间最公平的东西 花艺婷跟在素衣身后,她第一天进院子,她就明白,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不声不响的坐在那,就让那些自诩’风流、浪荡’的郎君不敢放肆;因为古佛,南锦予也不敢对她大小声的训斥,甚至,连阴招都不敢用;步婷身为都知,贱贱的让素衣跟她跳舞,被怼的面红耳赤…… 傻子! 人家住这是给了钱的。 白痴! 以为住这了,就是贱籍? 她昨天若不是太累了,怎么会想要睡素衣的床? 虽然气恼,但细想想,也确实是她太无礼,不请自来,还睡下了。 一杯热茶打断了花艺婷的臆想,隔着热气,素衣的脸有些模糊,一双黑眸,即便是背光也湛湛生辉,这样的人…… 古佛怎么会想要送到这里来? “你找我什么事?”素衣品着茶,捏起桌上一块小点儿放入口中,看着她手绞着香帕,不由失笑,“什么能让一个以泼辣闻名的北地艳姬变成了一个扭捏的小女人了?” “谁扭捏了?谁扭捏了?”花艺婷甩开香帕,站起来,掐着腰,指着素衣的鼻尖儿,“我不过迁就你,才多想想该怎么说?” “你是该多想想了!” 这药放副作用有些大,时不时头晕、呕吐,即便是走了趟拳,晒着太阳,也不觉得暖。手里的茶,明明热的烫口,可手依旧觉得不暖…… 这,才刚刚开始啊! 她,能坚持到最后吗? 她,不知道啊! “你什么意思?”花艺婷觉得有些心慌,有点儿像那些从商的小郎君说,谈判的时候,遇到了老商家,怎么谈,都觉得自己亏。 “意思是,你得多想想,如何才能拼得过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如何才能艳名经久不衰?如何才能让那些郎君,既喜欢你,又无法轻易得到你……拿钱就能进屋的,无论多少,你都是有价的。一旦用价格来衡量的物件,总有一天要掉价的。除非,你把自己经营成有价值的古董……” 说起来,花艺婷也算是她的旧时人,还在北梁时,他们被伍长带着到妓馆开荤,他刚养好的脸上,露出特别猥琐的笑容,一手刚要搭着她的肩膀,就被亮出来的匕首吓退。不得已,他只能垫着脚、拍拍邢宝的肩膀,拉着他们进了妓馆。 伍长在里面叫了一群妓子,不往自己身边划拉,坏笑的让她们靠近她,嚷嚷着,来场’群女斗战旗’。她还未如何,身边的邢宝先红了脸,躲着左右伸过来的手,想推开,怕伤了人,想打开,又怕自己力气大,打坏了…… 她拿起桌上的酒坛,天女散花一般的洒过去,一声声娇笑、尖叫在屋内响起,一群女人嬉笑怒骂的离了屋子,重新换衣上妆。邢宝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好似又重新活过来一般。 伍长叫嚣着,问他们是不是男人? 是男人,为什么要躲? ‘也许,人家就是不愿意呢?’衣裳半退的花艺婷出现在他们房间门口,双颊桃红,语音中带着淡淡的酒气。’既然郎君你如此豪放,喜让人看,不如和我一起共赴云端吧!’ 接着,她有些踉跄的扑到伍长身上,伸手就扒他的衣服,自己身上的衣服也一件件减少,吓的伍长’哇哇’乱叫,什么都顾不上的往外跑…… ‘切!’花艺婷在一群男人目瞪口呆之下,慢条斯理的穿衣,只是系带子的手微微抖着,怎么也系不出一个绳结,’切!’她随性一甩,就这样敞胸露乳的出去了。 相较之前看着洒脱,如今的她,似乎已然磨去了棱角,只余下半老之姿,惶惶不安。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花艺婷满眼希翼的看着她,“我该如何,才能变的有价值?” “这和你找我,有什么关系?” “啊~~”她这才想起,自己要来干什么?每次都被带跑偏了!“我听她们说,你会唱小曲儿,我会舞,我们合作吧!” “步婷,也会唱!” “她?哼!”花艺婷抱着肩膀,“我情愿被肥猪压,都不愿意跟她有半点儿干系!她……算了!背后我就不说什么了,时间长,你会知道的。” “是啊!”素衣无声叹气,“谁能赢的过时间啊!” “那……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你我合作的事情啊!”花艺婷有些着急的站起来,双手撑着圆桌,手指紧紧扣着桌沿儿…… “我唱的话,没人会看你的!”素衣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热茶,并不喝,只是放在手中…… 真冷啊! “嗬!”花艺婷轻喝一声,“好大的口气!你若自北地来,当听过我的名字,那些个唱曲儿的,不过和乐师一个待遇,是个没人看的。” 倒是个心大的! 即便是北里最好的乐姬,也不敢说,自己唱歌,便没人会看她跳舞…… “既然这样,你还来找我做什么?”素衣一脸奇怪的看着她,自己能行,自己上啊! “呃!”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噎人?就是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才找人合作啊! 这要如何讲清楚? 很伤颜面啊! “我……”花艺婷看着她,突然有种英雄迟暮的悲伤,“我干不过教坊的舞姬!我已经很久没有新作了!我老了!!!”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嘶嚎出来的! 是的,她老了! 她的腰肢已经没有以前柔软了,她的手也变的粗糙了,她脸上即便是扑了厚厚的铅粉,也能看见眼角、嘴角的皱纹了。 一个没钱、没貌、没特长的老女人、老妓子! 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 “这有什么?”素衣放下水杯,用力搓了搓手,指尖儿依旧木木的冷,此刻若拿刀砍下,她都会无知无觉。 “这……没什么吗?”花艺婷迷茫的看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厚厚的一层,她如今,不上妆已经不敢出门了。 年华老去,青春不再! 怎能……不可怕? “当然!”素衣双手握拳,手心处一片冰冷,喝过着一月,她身上应该没有什么地方是热的了吧! “时光是这世间最公平的东西!不因你位高权重而留下,不因你穷困潦倒而快走……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做什么,它都按照正常的步调,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那……你能帮帮我吗?帮我度过难关,帮我走出围城,帮我度过这可怕的时光,帮我……你可以帮我吗?”花艺婷腿一软,就要跪到素衣面前,被她踢了一脚,踉跄的坐到了椅子上。 “可以啊!” “我知道,我的请求可能……呃!你说什么?”她抬头看着素衣,“你再说一遍!!!” “可以啊!” 花艺婷确定这次,她没有听错,素衣答应了! 她答应了! 这唯一的机会,她抓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25、你病的很重啊! 御道两侧的翠柳随风摇摆,上面的枝条秃了一半,叶子蔫蔫的挂在上面,欲掉不掉……街上来往的都是带着各个官邸标识的马车,几队千牛卫来回巡视,见到在路旁有些百姓探头探脑的,一概喝退,若有不停者,抓走下狱,绝不容情! 在御道一旁走路的两个男人,不但没有遭到驱逐呵斥,千牛卫还站下行礼,然后继续巡视…… 一辆马车行经他们身边停了下来,黑色的车帘掀开,露出里面一张白玉面容,朱唇上翘,一双桃花眼,看谁都笑眯眯的…… “三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他从车上跳下来,回头看向里面手握书卷的男人,“五哥,我们不用进宫了!三哥现在可以自己走了呢!” 一个身穿天青色长袍,腰间系一条白色缎带,头上发髻上一只竹节玉簪,阳光微风下,鬓角的碎发吹起,似那天上缱眷的仙,不恋红尘。 “三哥!”他微微点头,并没有说多余的话,水亮的眸子,似乎在表达着微弱的关心。 “五哥,你现在是越来越像寺庙里供的菩萨……”司玉厚凑近他,嗅了嗅,“身上越发的没人味儿了!” “老七!!!”司玉衍喝了一声,“老五也是关心,只是不善表达,不要这样说!” “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回了!”司玉珏淡淡的看了一眼,没有解释,转身就要上车,被身边的司玉厚一把抓住,他眉头紧皱的看着小臂上的手,一向无表情的脸上带了丝不快…… “嘿嘿!嘿嘿!”司玉厚搔了搔头,慢慢的松开手,顺便展了展被他抓皱的袖子,“五哥,你不是说,今天都听我安排吗?君子怎能言而无信?” “你说的是来看三哥!”司玉珏拿回袖子,弹了弹上面看不见的灰尘,觉得上面细小的褶子,看着极其碍眼。用手使劲儿展了展,上面的褶皱不见消失……他将手收回袖子里,紧紧握拳,若不是恪守礼节,他现在便想将这袖子斩断! “是看三哥啊!”司玉厚不敢再抓五哥的衣服,他小时候顽皮,经常作弄像个小学究的五哥,说什么,他似乎都不生气。 可有一次,泼墨弄脏了五哥的衣服,他宛如被激怒的公牛,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将桌子上能拿起来的东西都砸向自己。 漫天飞舞的宣纸和愤怒的五哥,至今,他回忆起来,画面都栩栩如昨日,那时的五哥,真的是太可怕了! 他的头被砸破了,还留了块儿疤,五哥当时也被父皇罚跪。他犹记得,五哥跪在御书房前,腰背挺直,宛若山间松柏。 五哥的母妃陪着他跪,后来,因为寒凉入体,不到半年,人就去了。母妃出殡的时候,五哥也没有哭,只是眼圈儿红红的。他看五哥孤孤零零的站在那,便像去陪陪他…… 谁知,五哥看了他一眼,吓的他转头就跑! 亲娘耶~~~ 那个眼神…… 那个眼神,太像画本子上,地狱中的恶鬼了! “五哥,现在三哥不是没事儿了吗?”他蹭到三哥跟前,想抱住他的肩膀,结果被赵給使挤开了。“哎~~~你挤我干嘛啊?” 什么时候,一个宦官也敢欺负他了? “七王爷,还请您见谅!”赵給使头都快垂到地上了,“三王爷病体刚愈,实在是经不起您这……” 这要是搭实诚了,还不给三王爷压趴下了?七王爷,这些年怎么光长年龄,不长心啊! “行!我见谅!”司玉厚有些不高兴的噘了噘嘴,大哥跟前儿最得力的給使,他还真不想得罪!“如今三哥已经闷了那么久,我要带他出去找乐子!你放心!距离皇城不远……” “那烦请七王爷,也带上小奴吧!”赵給使再次躬身行礼,七王爷既然给了脸,他自然是不能不要! 不要脸的奴才! 再得力,皇上也是不想要的。 但,今天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跟着三王爷,势必不能再让他受到半点儿损伤。 “带你?”司玉厚上下扫了他好几个来回儿,最终停留在他腰部以下,“带你去,岂不是对你的折磨?” 软玉温香在怀,对男人而言,滋味妙不可言;对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而言,可谓:想而不能! 人因想,而做;想了,不能做,怎么努力都不行,实为,折磨! “老七,我今天只是出来走走,就不去了吧!”司玉衍拍拍他的肩膀,自小,这家伙就爱玩儿、爱闹,气的先生胡子都翘了好几次。每次闹到父亲面前,明着训斥,实则’雷声大、雨点小’…… 他是父亲最喜欢的小儿子! 朝堂风云,他没见过半点儿;战争残忍,他没体验过半分;他出生时,太子已定,所有的龌龊阴私都被司玉善引走…… 他虽生在天家,却有过着纨绔子弟,没心没肺的逍遥生活。 真是令人生羡啊! “三哥,真的不远!”司玉厚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都好几个月没见你了。你就当陪陪我这个没人疼的弟弟呗!” 大哥现在已经坐在高位,他是君、他是臣,本就不是一母同胞,自然不可能像三哥对待大哥一般自在。而且,三哥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恪守臣礼,绝不僭越半步! 五哥平日里,不是在府邸看书,就是去书院的路上,无趣的紧;三哥常年不在锦都,这两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忙碌之余,还能坐下来,喝喝酒、聊聊天…… 每当听到三哥讲边防、讲打仗,他听的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披甲上阵…… 他央求三哥,带他去边疆历练! 三哥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赞了一声’好男儿!’,便不了了之了。 那是战场啊! 赤地千里、金戈铁马……想想,都干劲儿十足! 奈何,这几年,北蛮子被三哥收拾的太狠了! 年年称臣、岁岁进贡,边疆一片平和,狼烟寂寞…… “胡说!”司玉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再这儿撒什么娇?谁不清楚,你是被大家疼爱着长大的?” 身在福中不知福……该打! “就是被你们惯坏了,现在,你们谁都不理我了,我才觉得难受……”司玉厚抓着三哥的手,心中突然一酸,眼眶微热…… 三哥的手,怎么成这样了? 三哥之前也不胖,但寸骨寸肌,手指修长、棱角分明……比自己嘛!是差了那么一丢丢,但也不会变得跟个没肉的鸡爪一般啊! “三哥……你病的很重啊!”他没注意到,这句话说出口,三个人的脸色都变的有些难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26、那里……好着呢! “是啊!我病的很重!”片刻的沉默后,司玉衍淡笑的回答。 这事儿,他跟哥哥商量过,觉得既然满不住,干脆就不瞒着了。本来他们就在明,不如就让事情晒在太阳下,即便是有人再出手使坏,总会留下些影子的。 不过,素衣能为他解毒的事,必须瞒的死死的,半点儿风声都不能露! 对于这个女人,他有着很奇怪的感觉,两次见面,她都带着幂篱,让他想到了乌龟总是背着壳…… 更让人费解的是,她跟古佛吵架、被打,却依然同意被古佛送进妓馆。即便是古佛说了类似绝交的话,也未见她有半分悲喜。 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 “那……那……”司玉厚眼睛叽里咕噜的转圈儿,悄悄的靠近三哥,视线飘下,用自以为的小声问,“是那里伤了吗?如果不能用,我再重新选个地儿!” 司玉衍无奈的闭了闭眼睛,伸手就给了他个爆栗,看着他’嗷’一嗓子的跳出去老远,心中稍稍平衡了一些…… 这家伙一天天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他那里……好着呢! “三哥,你说慌!”司玉厚抱着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你不是说,病的重吗?手劲儿怎么还这么大?痛死我了!” 他故意叫的很大声,让那些个居心叵测的人听听,他三哥…… 好着呢! “别废话了!”司玉衍没好气的吼了他一声,先行上了马车,车内安置着乌木几案,熏着檀香,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放着各色各样、五花八门的书籍…… 这是老五家的马车! “三哥,我跟你说啊!”司玉厚紧挨着三哥坐着,感觉从他身侧传来的体温,觉得分外安心。“南锦家新来了个歌姬,听说正在排练新的歌舞,我跟那边的鸨母说好了,我们可以偷偷的在一旁看……” “为何要偷偷?”司玉珏不明白,小七可谓是,在锦都中横着走都没人敢管的纨绔!看个妓子排歌舞,还需要’偷偷’? “五哥,你不懂!”司玉厚双手食指伸出,左右摇摆,“真正的乐曲大家,哪个没有点儿小脾气、小毛病?我倒是想明目张胆的看,可鸨母说,这歌姬脾气大,若有人围观,那便不唱了。听说,也是个贵人送来的,不好得罪……我这不是怕给哥哥们添麻烦,所以才要偷偷的…… 哎~~ 你们什么眼神儿啊!”看到两个哥哥都一副’听你鬼扯’的表情,外带还附送了两对儿、四只蔑视的眼神,他立刻像炸毛的猫儿一般,需要人哄…… 他炸了半天,发现一个闭目养神、一个专注看书,没有一个人哄他……不高兴的噘嘴,哥哥什么的,就是没有姐姐贴心…… 他现在唯一的姐姐,大了他九岁,每次见面,拉拉杂杂说一堆没用的,感觉这不是温柔的姐,更像是个唠叨的娘! 天可怜见,他是个可怜儿的娃! 到南锦家门口,发现还有一辆御制的马车,今天还有哪个皇亲国戚要来吗?这鸨母的嘴,松的跟不系口的面袋子一般。 当从马车里下来的是古佛时,几个人的表情变的有些微妙…… 大龄剩男、性情古怪、恃才傲物…… 确实,也只能来妓馆找找乐子了! 古佛极没诚意的一拱手,甩着袖子先进去了。 这些年跟皇家打了不少交道,当初的皇子,如今都成了玉树临风的王爷,除了司玉衍,剩下两位黄金单身汉,在贵女圈儿可谓’炙手可热’啊! 尤其是,五王爷! 身边没有那些个莺莺燕燕,只有一摞摞的书,虽略显无趣,但总好过看似多情,实则无意的七王爷…… 古佛穿墙过院,来到后院的屋子前,见素衣躺在竹椅上,一条腿悬在边上来回晃荡,手里拿着一跟细竹棍,一下下有节奏的敲打在地面上,发出’咯咯’的声音。阳光透过葡萄架洒在她的幂篱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整个人看上去懒散,又自在…… 他没理会在她面前扭腰摆胯的女人,径直走到她面前,板着脸将一个小盒子扔到她怀里…… “嗯~~”一声痛呼,从素衣的嘴里发出…… 古佛伸手想要上前,见她抬头,才又收回了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 这才半月! 这才半月!! 那些药,对于司玉衍来说,不过是墨色中再加了些黑;对于素衣,相当于将她身上所有的潜在问题都激发出来了。身体已经开始出现衰败、退化的迹象…… 她,真的能坚持到最后吗? “哎!”花艺婷一把推开古佛,站在素衣面前,“你是谁家的郎君?怎么还打女子?” “你不错嘛!”古佛弹了弹花艺婷碰过的衣角,“这才多长时间,已经开始交朋友了?还真是,随便呢!” 他天天借酒消愁,她已经开始新生活了。 凭什么? “她开始交新朋友了,碍着你什么事儿了?”花艺婷双手叉腰,下巴抬的高高的,“怎么,瞧不起妓子啊?有本事,你别来啊!” “花艺婷……”素衣撑着竹棍站起来,身子晃荡了两下才站稳,“谢谢你,站到我面前……我们今天先到这里吧!” 她是没见过花艺婷跳舞,但听他们说,北地艳姬擅舞,想来应该是还不错的。今天一见,才深深觉得,男人和女人看到的同样的东西,可能得出的结论完全相反。 花艺婷的舞,在她眼里,真是粗鄙难看! 每个动作里都是满满的、赤果果的挑逗,这种舞蹈,只适合北地那些常年见不到女人的大兵,寻个刺激……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妓馆里的妓子可能年年岁岁春常在,来妓馆的大兵,可真是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也难怪花艺婷一直难坐到第一,小时候虽然有教书先生指导,教养嬷嬷板教,但这些戛然而止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孩子! 为了生存,花艺婷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情! 素衣能想象,这些年,花艺婷在锦都的妓馆里,生存的有多么艰难! 锦都的郎君们,既喜欢女人风情万种,却不能落俗;既喜欢知书达理,却不能死板;既喜欢性格鲜明,却不能过了他们心中的那条线…… 而花艺婷,热辣有余,却不够风雅。相比能文、能唱的步婷,确实逊色的很多。 既然是老相识,她也没有多少时日,帮帮花艺婷,聊做打发时间,也算是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27、不出世的好人 “哼!”古佛看着花艺婷离去的背影,很是不满的看着素衣,“你这新朋友不错嘛!” 他本以为,以素衣高傲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在妓馆里待着。不出几日,他便可以顺着她的请求,把她从这里接出来。 谁成想,她适应能力这么强,让见多识广的鸨母,每见他一次,便抱怨一次。有一次,更是要将素衣那一百两还给他,让他把素衣带走…… 南锦予也是可怜! 弄了个这么说不得、打不得的人物进门,好多淸倌儿都有样学样,可终是东施效颦,惹的郎君不快,南怀瑾愁得眉头都打结了。素衣依旧在这里不声不响的过着自己的生活,顺便还能交交朋友…… “她不是我朋友!”素衣打开盒子,里面眉纹蛾面具静静的躺在里面,“做的真不错!” 蜀锦质地,蛾上面的眉纹是织布的时候编织上去的,地道的经锦工艺。即便是在锦都,会编织蜀锦的人也是寥寥,而相对于传统的图案:团花、龟甲、对禽、对兽、斗羊、翔凤、游鳞等。这种一条直线的织造工艺,要求会更高、更难…… 古佛怕是搭着人情或者用掉了之前欠他的人情,才特意定做出来的。她拿起,戴在脸上,轻柔服帖,很是舒服! “真不错!”素衣摘下幂篱,笑的很开心,“谢谢你!” “笑的真丑!”古佛背着手,颠着脚,上下打量了一下素衣,“也就是这面具做的还算好!” 枯黄色的面具,那条艳丽的红线横在她鼻梁上,映衬着她的脸更加白嫩娇小,明明已经是二十几岁的老姑娘,竟看着比二八年华的小娘子还要娇嫩几分…… 为何她就不能真的像小娘子一般,想法一会儿一变? 素衣仰头看着古佛的面色,如同小孩儿的脸,一会儿一变,周身的气息也如同二月的天儿,忽冷忽热…… 知道他又在纠结,便不再说些什么,只是等着他发作,宣泄过后,他也许就好了。 “看什么看?”古佛凶狠的瞪了她一眼,“成天傻兮兮的……走了!”他大袖一甩,转身向外走,没走几步,忍不住回头看,见素衣站在那里,平静的望着他,不悲不喜,宛若泥塑的菩萨…… 再次一甩袖,带着一身的无奈,迈步走出南锦家。 生平第一次,对那个眼帘低垂,无关世事的菩萨,起了厌烦的心思…… “三哥,那个就是给你治病的国寺神医?”司玉厚趴在窗户上,视线一直跟着古佛出去了。等他回头的时候,发现三哥正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小娘子。他也仔细的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如果一定要硬找的话,那就是胸特别平! 难道,一向无欲无求的三哥,喜欢这一款? “恩!” 只要看到古佛,他脸上永远带着一股子不耐烦的劲儿,骨子里的高傲,让他看起来桀骜不驯、不好相处。可他面对素衣的时候,难得的柔和,虽然外在表现依旧是那股子不着调,但内在的关心是掩不住的。 给他做医女,应该不是古佛的注意,那么…… “三哥?”司玉厚在伸手在三哥的眼前晃了两晃,看来是真的喜欢啊!“三哥,你要是真喜欢这小娘子,我让鸨母带她过来!”他撩起袖子,弓肘握拳,露出白嫩嫩的上臂,“就算她是贵人送来的,在这锦都,谁还能大过咱哥?” 真当皇亲国戚是吃素的? 随便说个理由,都够他们去大理寺走一圈儿的了。 “你可知道,送她来的贵人是谁?”司玉衍抿了口茶,见素衣戴上了幂篱,似转头看了他们一样,又做无事一般,从新躺回了椅子上…… 倒是自在! “无论是谁,都越不过这滔天的皇权!”司玉厚仰起脖子,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展示着自己绚烂的羽毛。 “她的贵人,便是刚刚出去的古佛,国寺神医……”司玉衍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连我都不敢得罪,你还是消停点儿吧!” 他天天喝的药,苦的肠胃都抽抽到一起去了。拿回来素衣的药渣和自己的对比,他的多了一味苦药。哥哥要找古佛算账,被他拦下了。 一个大夫,想在病患的药里多加一味清热去火的药,也是常事儿。若问了,一句’男女有别,药方自然是不同’,这理由足够充分,而且无人能反驳。毕竟,现在只有古佛有解毒的方法,而且,这解毒的人,也是他的人。惹急了他,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 “呃……”司玉厚被噎了一下,想到他那些狐朋狗友、市井传闻中,这古佛治病的那些烂七八糟的规矩,自己若是轻举妄动,导致他不给三哥治病,那他罪过可就大发了! “他为何要送一个娘子入妓馆?”司玉珏眉头微皱,眉心处一道浅浅的竖纹,他用书卷轻抵下巴,“这位娘子与他有仇吗?” “哟~~”司玉厚双眼铮亮的坐到五哥身边,“我不食人间烟火的五哥,怎么也对个妓子感兴趣了?那你和三哥是不是要有一段儿’两男争一女’的戏码?” 跟婢女们喜欢看的话本子一般,三个人的爱恨纠葛,小娘子选了其中一个满身毛病的暴躁郎君,另外一个温柔完美郎君黯然神伤,却依旧潇洒放手,并守护在小娘子身边…… 他闲来无事的时候,曾看过那么一本,据说,上至闺阁千金、下至婢女嬷嬷,爱不释手、销量第一的红皮话本子。看完了,他只想翻白眼,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想浪费。 这世上,哪个有教养的郎君,会对小娘子推推搡搡?哪个温柔的郎君,没有些不大不小的毛病?哪个完美的郎君,在被拒绝后,还愿意守在那娘子身边? 早就去找新的娘子来抚慰自己的心伤了,好不好? 那些挑挑拣拣、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是不是被这些话本子荼毒了?感觉哪个郎君,看着都没有书上的好? 也不想想,能写在书本里的完美,就是因为现实生活里,根本不存在啊! 在你们眼里的完美郎君,可能已经是别人家的郎君了! 你们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能这辈子都没啥希望了! 小娘子们啊! 醒醒吧! 趁着自己年华还在,赶紧嫁了吧! 等成了老姑娘,可就真的没人要咯! 司玉厚搓了搓下巴,两只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亮,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 这么辛苦的为小娘子们的未来考虑…… 真是个不出世的好人! “胡乱想什么呢?”司玉珏用手中的书打了他一下,过后,有些反应过来,拿起自己的衣摆擦了擦,“已经出来很久了,三哥,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我也先回去读书了!” 司玉衍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在看看身边一脸不情愿的司玉珏,“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下次和纳兰云一起来也就是了。” “纳兰云是好兄弟,但他不是哥哥啊!”司玉厚扯着三哥的衣袖,“三哥,下次等她们的歌舞排好了,你再陪我来一次呗!就一次!” “好!”司玉衍拍拍小七的脑袋,“我今天出来的时间长了,先回去了。” 小七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要人哄、要人陪,不过…… 看看了南锦家的影壁,他也确实很期待,这素衣小娘子会排出一个什么样的歌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1、嘿嘿……嘿嘿…… 上清五年,立冬,天还没冷透,人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冬装。今天锦都的街道旁站满了人群,一双双激动的眼睛,紧盯着城门口,四周’嗡嗡’的议论声。临街的酒馆儿茶楼也满满的全是人,连店里的小二儿也迎来了他人生中少数忙的晕菜的时光…… 城门缓缓而开,迎面而来的是一辆辆盛满货品的马车,以及马车旁五官深邃的突厥人。在几车货品后面,是一车的莺莺燕燕,并没有放下马车上的竹帘,可以看见里面衣着轻薄的异域美人。她们并没有因为寒冷而紧缩在一起,反而热情的和周围的人打招呼,距离她们近一些的民众,都能看见她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立着一颗颗小鸡皮。 人们见了无太多反应,年年岁岁如此,有甚好看? 他们的目光向后,甚至有人开始催促这些突厥人,走快些…… 在香车后,三丈的距离,一队身骑高头大马的军人,为首那个黑衣银甲,未带头盔,黑亮亮的方脸,一双浓眉如剑一般飞扬,下面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鼻大而挺,嘴唇厚实,下唇中间一条深深的褶皱,宛若将下唇一劈两半…… “听说了吗?这次是邢宝将军回朝受封,与三王爷不同,他可是从一个小兵做起的将军啊!” “戎马一生,又有多少人能爬到他这个位置?他又是踏着多少人的尸骨,才走到今天的?” “那又如何?自古成王败寇,那些年北蛮子被我们打的不敢吭声,可只要有机会,他们必然会挥刀南下,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有个凶悍的在边境压着,他们必然不敢出头!” “也是这个道理!”这人突然压低嗓音,“你听说了吗?三王爷病重,国寺神医已经连续诊了两月,现在才堪堪能下地行走……” “嘘!你不要命了!这事儿也是我们能说的?” “也是、也是……” “哎~~邢将军过去了?” “哎呀!还没看清楚呢!” …… 邢宝听到后面有催马的声音,回头一看,是吴旺城…… “邢将军,一会儿御宴后,带兄弟们到这锦都的妓馆里见识、见识呗!” 周围人太多,他板着一张脸,看着是个威武的将军,可说出的话、语调却极其不正经…… “要去,你自己去!”邢宝晒的黝黑的脸上无甚波澜,耳后的嫩皮上却泛起了一片红潮。 妓馆,只有那人在的时候,他才去…… “别啊!”吴旺城急的要拽他的缰绳,被他一马鞭挡开了,“兄弟们一辈子能进锦都几次?也许这次过后,再没有机会了。他们文人不也经常在妓馆流连吗?我们也学学人家附庸风雅,不是挺好的吗?” “那你带他们去,反正,你对妓馆也熟!”妓馆里的女子猛如虎,没有那人保驾护航,他可不敢去! “我对北梁的妓馆是熟,这锦都的妓馆门朝哪儿开,我都不知道!”吴旺城牵了牵缰绳,靠他更近了些,低声说:“你不是和三王爷挺熟的嘛!他会锦都两三年了吧!他肯定熟啊!让他带我们去……” 邢宝挑了挑眉毛,斜着眼睛看他…… “嘿嘿、嘿嘿……”吴旺城傻笑的骚骚头,“听说,锦都北里可是个消金窟,我们这点儿赏钱到那,还不够喝一杯水酒的……嘿嘿、嘿嘿……” “所以,三王爷带着你们去,就不用你们拿钱了,是吧?”邢宝用马鞭点了点他的鼻尖儿,这家伙,打仗脑子活,别的地方,脑子更活…… “嘿嘿、嘿嘿……”吴旺城抓着他的马鞭,做小女儿撒娇的摇晃状,“不是’你们’,是’我们’!你和三王爷同袍同泽,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你去请,这事能成!我们去请,三王爷知道我们谁是谁啊?” 邢宝一脸嫌弃的扯回马鞭,瞪了他一眼,顺便指了指周围…… 吴旺城立刻坐直了身子,让马匹慢下来,就在快要退到邢宝身后的时候,还没忘小声的说:小的谢将军成全啊! 邢宝无奈的摇摇头,前方就是皇城了,他们入金殿受封,多少人一生求不来的机缘,马上就要到他们手中了。 十年戎马生涯,即便是睡觉,耳边都是北梁的风、北梁城外的厮杀声…… 他极少做梦,偶尔做的梦,都是相关于那人的。当初一别,如今已经六年,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若不见到那人,问个清楚,他如何能甘心? …… “不练了、不练了!!!”花艺婷一脸烦躁的扔了手中的剑,“这也不行、那也不对,你除了用竹棍打我,你还会什么?天天敲那些个破鼓点儿,有什么用?” “今天邢宝将军入锦都封赏……”素衣将竹棍放在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剑…… 这是舞蹈用的剑,比真剑不知轻了多少?连这舞起来都觉得费劲儿,花艺婷不仅没了当初那股子洒脱,更少了生命中的韧劲。看起来,她确实有些多管闲事了。 “别跟我说没用的!你行,你上啊!” 她不服! 自她习舞,没有一个教习说她不好,自从素衣说给她排新舞,就各种看她不顺眼。 她倒要看看,说的这么热闹,她能跳成什么样? 素衣见她美人一怒,如同天边的火烧云一般,扑扑楞楞向她撞来。无奈一叹,既然已经开始,不如就尽善尽美吧! 她伸手解开幂篱,露出面上的眉纹蛾,手持剑,横于胸前……多年不跳,估计腰杆子都快跟战旗一般硬朗了吧! 花艺婷见她真打算跳,不由得撇嘴,哪个舞姬不是打小练功,天天出晨功? 她可好! 每天打套拳,还是最低端的那种…… 素衣身披红色薄纱舞袍,对襟上绣着蝶戏牡丹,动作大开大合、行云流水…… 花艺婷的嘴巴越张越大,这,这,这也…… 她明明全身包裹的极为严实,在这恨不得把胸前两个球都露出来的妓馆,她连个锁骨都没露出来。就套了个舞服,怎能如此…… 妖媚惑人? 不不不…… 这形容不准确! 这只舞蹈柔中带刚,她并不如时下舞姬,面上时时带笑,可她偶然中露出的笑容,清爽如春风,如晨时花开带露,是娇、是媚、是爽朗、是能甜到人心缝儿里去一般…… 那眼若幽夜月下清溪,静谧待君尝,那腰如天上流云般,可厚重有力、可任风舒卷…… 一舞毕,素衣收势而立,将手中的剑递给她,“若酉时,你还未练好,今夜你便不用上台了。” 酉时? 花艺婷抬头看天,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她狠的咬牙切齿,却也不得不赶紧练起来…… 她有预感,若今晚成了,那么,她将会成为北里第一舞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2、完全没有印象 “你说什么?”司玉善不敢相信的向前倾身,看着下方如山一般的大块头儿。跪的那么笔直,都比书案高了。 “皇上,臣要辞官!”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邢宝在大殿上,说过一遍,不管身上落下多少人猜忌、怀疑的眼神,他不想理,也不想再等了! 现在被皇上叫到御书房,他依然没有改变想法! 他一定要找到那人…… “为何?”司玉善头痛的揉着太阳穴,难怪,刚才这憨子一再确认,给的赏赐是否会收回?敢情,怕自己辞官了,赏赐也没了! 玉衍曾向他提过这位……憨实的将军! 上了战场,绝对是一员猛将,在突厥人中,也是凶名赫赫。留他在北梁,是接替玉衍,镇在那里的一尊金刚。 去年,突厥混入北梁,杀了一家五口,抢了家里所有东西,未出北梁城,便被邢宝逮回去了。杀了这几个北蛮子,挂在城墙上,并递了折子,要发兵征讨突厥。 既然,他给银子练兵,怎么着也得出去练练手啊!不然,谁知道平日里,他们有没有偷懒? 于是,大笔一挥,准了! 这邢宝也是实在的忒过,领着兵,犹如一根长矛般,直插突厥腹地,找到了突厥王庭,俘虏了他们二皇子,并带回不少战利品。 由于,突厥地处辽阔、人口散居,既不能打的太过,又不能放着不管…… 所以,北边必须有一个能震慑住他们的人! 今天,这个人,跟他请辞! 什么情况? 刚封赏他一个骠骑大将军,从一品,仅在玉衍之下,他是不满意吗? 如果是这样,那实在人,也真是不怎么实在啊! “我有些私事要办,归期不定……”邢宝歪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司玉衍,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前,虽不壮实,但好歹有点肉;现在,怎么跟个文弱书生一般? 那人,现在跟在他身边吗? 如果可以,他想见见…… “私事?”司玉衍看着他,“哥,先让邢宝起来说话吧!”行军几年的情谊,他一向不拿邢宝当外人。 几年不见,他似乎比之前更壮了! 现在,再跟他比摔跤、掰腕子,也没有一拼之力了吧? 司玉衍摊开手,阳光透过窗打在上面,瘦弱的惊人……他如今也不敢去拿枪,怕拿不起来,他会伤心的! “起吧!”一手撑着额头,一边对着玉衍使眼色,他是君,不好挖掘人家要办的私事,但作为多年同僚的玉衍,可以多问问,他不介意旁听一下。 “皇上,你眼睛不舒服吗?”邢宝坐在司玉衍下首,刚好看到皇上眼睛一直在眨,如同小娃娃迷了眼睛一般。 “呃……没有!”司玉善无声叹息,这要是个文官,多半就装作看不见了。和武官打交道,他得把自己肚子里,那九曲十八弯都捋直了,才能愉快的沟通啊! “什么私事?”司玉衍给他倒了杯茶,“方便说说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吗?” 邢宝定定的看了他好久,才缓缓的开口:“玉素,你还记得吗?” 他五年前就接到消息,说司玉衍遇险,但被救了回来。他曾写信问过,玉素,受伤了吗?严重吗? 司玉衍的回信,他半年后才收到,一张纸上就只有一句话:玉素,是谁? 他们明明是一起离开的,走之前,玉素还跟他告别,吃酒的时候,被一脸醋意的司玉衍抱走了。他独自坐在凉亭中,任风吹了一整夜…… 可,为何司玉衍在一年多后,回信给他,是这么一句’玉素,是谁?’ 他当时就想赶回锦都,他要问问司玉衍,为什么不记得玉素了?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玉素,如今又在哪? 但,他被军师拦下了! 五花大绑外带一个巴掌,让他冷静了下来! 军师说的没有错,他现在赶回去又能如何呢?已经一年多过去了,那人可能自己走了,或者遇到其他什么事情了……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他现在回去能够解决的! 相反,他一走,北梁的百姓怎么办? 如果让突厥真的在他手里撕开个口子,挥鞭南下、荼毒百姓,他良心上又如何过的去? 玉素见了他,会打他的! 无奈之下,他借着突厥混入城中杀人的理由,上书要’振国威、伐北蛮’,才一路打进突厥王庭,至少让他们十年内,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他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去找玉素,问问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素?”司玉衍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胸口,感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却如何也拱不出来。“他是谁?” “她啊!”邢宝笑了笑,一脸郑重的回:“她是我的心上人!” 明明是他与玉素先认识的;明明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长;明明是他先知道玉素的女子的;明明他们两个才是更合适的…… 一切在司玉衍出现后,都变的不一样了! 凭什么? 她看司玉衍的时候,笑的总是那么明媚,这是之前,她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表情…… 他当时就想,没事儿!只要,她过的好,哪怕不是他给的,他也愿意祝福! 做她的哥哥、做她的娘家人,只要司玉衍敢欺负她,他就敢轮着拳头揍他! 可如今,司玉衍将她搞丢了! 他还是想再问问,他的心肝肉儿,司玉衍给丢哪里去了? 司玉衍如果不要了,那他还是要的! “荒唐!!!”司玉善拍着书案,上面的宣纸来回震动,“你要是缺女人,我赏给你十个八个都没问题!为了个女人,你敢辞官?” 这哪里是憨实? 这分明是,傻! 天下间,那些个娘子虽各有不同,但本质上又有什么差别? 即便是丑的不行,吹了蜡烛,黑灯瞎火的,结构不都差不多? “皇上,我其实几年前就想辞官了!”邢宝叹了口气,既悠且长,“就是因为我顾忌北梁百姓,所以才一直守在那里,直到有机会杀入他们王庭,将突厥第一猛将斩杀。如此,突厥几年内都无法再集结兵力,北梁无忧啊!” 他可以踏踏实实的找玉素,从司玉衍遇险的地方开始找起…… “你说的这个玉素,我认识?”司玉衍大力的揉着胸口,里面针刺一般的疼,憋闷的难受,“我记得,那时伤刚好些,有人拿着你的信,问的就是这个’玉素’。可我为什么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完全没有印象?”邢宝心头一跳,难不成,他受伤摔坏了脑子? 那么,这是不是上天再一次给他机会? “没有印象!”司玉衍感觉喉咙处一口腥甜,“哇!” 一口血喷了出来,感觉胸口终于不闷了,他也软软的摔到了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3、暖宝宝 日落西山,锦都宵禁,所有坊门关闭,上空一片黑暗,处处静谧无声…… 除了,北里! 这里红灯飘摇,映的上方天空似乎也红了一片,街道上郎君们川流不息,每家门口都站了几个体态妖娆的娘子,热辣大胆的,甚至会拉着郎君的手,巧笑嫣兮的带入自家院门。 吴旺城左右看着,一边搓手、一边傻乐,这里的妓馆娘子与北梁不同,北梁的娘子,都光着上半身揽客,甚至会拿起郎君的手,在她们丰满的胸脯上揉一揉,以便将郎君带进自家妓馆。 奈何,北梁妓馆更新速度慢,他已经从戎近十年,有的妓馆里,娘子待的时间,比他的时间都长,逛久了,忒没劲儿! 他左看右看,比前面两个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发现身后的小将,也如同他一般看花了眼,他们一行人,几乎拉开了近一条街的距离。 他回身招呼他们’快些!’,自己快走两步,走到了邢宝跟前,发现这家伙,依旧如在北梁一般,目不斜视,比柳下惠、还柳下惠! 还是不是男人了?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不知觉的往下…… “嗷~~” “再瞎看,我们回去武场见!”这货什么都不错,就是好色! 邢宝向旁边看了一眼,司玉衍似乎心事重重,并没有在意他们之间的笑闹。 邢宝没想到他如今身体差到这种程度,吐血后,皇上把国寺神医请来了。 “没事儿!把胸口淤血吐出去,是好事!”那神医神色阴沉,似不耐一般,看完转身就走,多余的一句话都不说。 他有些担心的看着皇上和司玉衍,发现他们半点儿没有要发怒的样子,好似已然习以为常。 果然,有大本事的人,都是可以傲视群雄的! 他原以为,司玉衍会好好休息,没想到,他竟然跟着他们一起来,还说,带他们去相熟的妓馆。 他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 那人生死未卜,司玉衍已经在锦都有了相熟的妓馆? “我们到了!”司玉衍指了指上方的牌匾,上面’南锦家’三字,软弱无力,比起刚学写字的稚童,也是难分伯仲。 一行人入门,过影壁,到院中,看见舞台左侧立着一只半人高的红皮鼓,鼓后站着一位佳人,面带黄色面具,一双眼看过来,轻轻淡淡,似笑了一下,便满园花开…… “这位娘子……”吴旺城拉了一下身边带路的小厮,想着这样清丽佳人,比北梁那些个胭脂俗粉不知高了几许,一会儿定要请下来,喝上几杯。 “郎君,勿怪!”小厮垂手一礼,“这位娘子并非妓子,所以……” 吴旺城皱了皱眉,不是妓子,为何要住在妓馆中? 难道,有磨镜之好? 想到有这种可能,他不禁抖了抖…… 锦都果然是帝都,什么花活儿都有! “郎君,她身边那位,可以为您请来!” “身边那位?”吴旺城抬眼看去,舞台右侧站立一位红衣舞姬,身材火辣妖娆,媚眼满场乱飞,“北地艳姬?她来锦都啦!” 多年前,他可是她的常客,也可谓是,老熟人了。 “郎君,您认识啊!”小厮脸上讪讪,明明是花艺婷才是舞台中的亮点,为何郎君们一个个问的都是素娘子? “一会儿让她下来陪我们吧!再叫上几个娘子一起……”吴旺城低声在小厮耳边说了什么,见他眼神往前瞟,打了他脑壳一下,瞪着大眼睛,吓的小厮连连后退,去安排了。 他们做在了院子最中心的位置,司玉衍居中而坐,邢宝左下首,吴旺城右下首,其他人依官职大小,依次落座。 吴旺城见刚刚的小厮带了一队妓子,不由得低头坏笑…… “咚咚咚……” 一阵密集的鼓点敲响,只见台上一身素色女子,挥舞手中鼓棒大开大合的敲起了战鼓,鼓声时快时慢,宛若北梁城外的风;鼓点时密时疏,宛若雷雨天下起瓢泼的大雨;鼓声隆隆,敲在场郎君的心坎儿上,宛若亲临战场,浑身热血沸腾,当场就有人脱衣打拳…… 鼓声渐歇,竹笛胡弦轻扬,郎君此刻才发现,台上舞姬已然起舞多时…… “功名桥 世俗道 年少难免走一遭 有人哭 有人笑 笑的也不见得逍遥 迹晦光韬 不代表豪情已折耗 拿得起当年勇 傲视群雄不足道 今朝有酒醉,醉庆同袍沙场归。 天公爱作美,清风皓月任我飞。 受命于临危,自揄功成身不退。 神武走一回。” 舞台上,女子开开合合的红唇中,唱出了在场武将们心中的豪情洒脱,一曲终了,女子将鼓棒放于鼓上,对下方行谢礼。然后,施施然的向下走去,沿途有郎君想要敬酒,被她巧妙的躲开,然后致歉的点头。 来到邢宝这桌,看着几年未见的兄弟,他好像又长高了,也比之前壮了。岁月的打磨下,他变得更加厚重稳健,曾经二人在军营的时光,一幕幕飞过眼前,那么遥远,那么美好…… “玉素,你来!”邢宝向她伸手,见她将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如同寒玉一般的凉。解开身上的披风,将她裹了个严实,安坐在自己身边。 站在他们身后的小厮一脸的为难,见那个郎君挥手,才把多余的娘子打发回去,只带着几个,分别落座的他们身边。 这郎君也是,没事作弄人干什么? 要被捉弄的郎君看起来也不像是好惹的,看看这身板儿,看看那蒲扇一般的手掌,动起手来,那些个娇弱的娘子,哪里抵挡的住哦~~ “玉素?”司玉衍疑惑的看着她,“你不是叫素衣?” 如果说,来妓馆是古佛的主意,那么,她这副好嗓子,应该是天生的吧! 歌词无强劲热血,却多了快意洒脱,征战北梁的好儿郎,无人会对此歌无感。她的嗓音清亮,无时下教坊中靡靡之音,听了让人觉得通体通透,如晨早的百灵鸟,闻之心悦。 “素衣?”邢宝握着她冰凉的手,“你现在叫素衣?” “三王爷,人走江湖,总有几个代称……”素衣淡淡的笑了,今日,她料定司玉衍会带着他们来,这么好的刺探机会,他如何会放过?不想再看他,多看一下,心就多痛一分……转头看向邢宝,“你几时回北梁?我最近也没什么事,在你回北梁之前,我们可以出去走走逛逛。” 一到冬天,她就会手脚冰凉,被邢宝发现是女子后,他便如此抱着她的手,让她的脚放在他肚子上,帮她暖着……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遇见司玉衍,如今…… 也无所谓避嫌了吧! “我向皇上请辞了!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她的手,怎么和冰块儿一样,怎么也暖不起来…… 这次见她,比几年前瘦的多,他一个合手,便可以圈起她的腰。司玉衍病了,她留在锦都的妓馆…… 两者之间,必然有联系! 只是现在人多,他不便问…… “皇上答应了?”吴旺城跳了起来,在朝堂上,邢宝请辞,他以为是对封赏不满…… 毕竟,这些年在北梁,邢宝的功劳不比三王爷差,为何邢宝不能封个一品大员? 他从未想过,邢宝竟是真的要请辞! 那……他是不是,可以往上再走走? “皇上,没有答应!”司玉衍看着他们交缠的眼神,紧握的双手,心情极度复杂…… 素衣就是玉素,那正常来讲,他应该记得! 为何,他一点印象也无? 看样子,邢宝与素衣应该相识在军营,可历来男兵与女兵之间并不在一起驻扎,为何他们会如此熟稔? 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好到何种程度,会让一个从一品的将军,不要官职,也要去寻她? 这是个难眠夜! 有她、有他、也有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4、可能靠不住的书生 绣着合欢花的藕色床帐不停的晃动,似风吹水面,荡起一层层的涟漪,账内男子的粗喘、女子的娇吟,交织而起,宛若湖面上交颈鸳鸯…… 大约一刻之后,账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一切风平浪静! “今日台上唱曲的娘子,是你们妓馆新来的妓子吗?”许易安回想刚才那清丽佳人,手掌贴合着步婷的腰线,又热了几分…… “她?”步婷皱了皱眉,“她可不是什么妓子……她是暂住在这里的。” 花艺婷的艳舞,常来的郎君早就看腻了,素衣还不知道唱的如何……难得两个看不顺眼的人一起合作,她连银子都不赚,就在下面抱着肩膀,等着看笑话。 一曲终了,素衣得了满场彩,花艺婷跳错的那几步,也没谁注意到,素衣不接受人请,花艺婷就成了全场最热的人,翩然飞舞在各桌各郎君身边,笑的好不得意……甚至,还有空向她飞几个挑衅的眼神…… 笑话,没看成,反而,被气个半死! “暂住在妓馆?”许易安惊的半坐起来,“什么娘子会暂住在妓馆?难不成……磨镜之好?” 原想,这娘子若是新人,可以让步婷介绍一下。若有机会,他也可多亲近些,就像隔壁的隔壁…… “她应该……不是!”步婷拉了他一把,将头靠在他怀里,“她是被古佛扔在这里的!具体什么原因?鸨母没说!” 她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让她既安心、又害怕…… 她上一位情郎,也是一位书生! 那人温润如玉,说话柔柔缓缓,笑的也特别干净,经过几次接触,他接受了自己的身,接受了自己的心,接受了自己的全部…… 可,美好的时光是那样短暂! 书生会试得中,三甲进士出身,得了个外放的官,连告别都没有,就雇了辆牛车,晃晃悠悠的出了锦都。 她的心,也晃晃悠悠的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瓣儿! 一年前,许易安与进京赶考的举人一起来南锦家吃酒交际,他郎朗的笑容直入她心底,似乎将她破碎的心,又粘合到了一起。她便不由自主的走到他们中间,席间言辞,他对她多有维护,待她有之前那人没有的小意温柔…… 当晚,他便同她入了青纱帐,留宿到天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不是不怕,只是不愿舍了这难见的温柔! 多少次,他在床笫间,曾许诺:高中之时,便是娶你之日! 她笑容嫣嫣的应着,心底却是寒凉,那人也是在这样的时候,说着同样的话,当时的她,年岁尚小,便真的信了。 如今,他若高中,只要接她入府,她便无所求了! “古佛?”许易安双手抱紧步婷,嘴角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也不知这女人一天想些什么,总喜欢完事后,紧紧的黏着他,身上都没洗,两人带着汗液摩擦…… 他下意识的拉开些距离,却又被她拉了回去…… “他是国寺神医!”步婷半撑起身子,“我去让小厮给我们准备热水,不过,天晚了,让他备下一桶,我们一起……好不好啊?”手轻抚过他的胸,似无意一般,指甲轻扫过他胸前的红豆,引得他身体轻颤…… “自然是好!”许易安话是这么说,却翻身将步婷压到了身下,“小妖精,你这手段可不比那些红倌儿差啊!”说罢,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进入…… 步婷听了这话,身体僵了僵,随后低垂了眼帘,沉浸他的怀抱中…… 窗外一阵鸟鸣,外面阳光灿烂,一抹暖阳挂在冬日碧蓝的天空上,感觉好似心中也跟着暖了几分。 步婷回身看着床榻上四肢摊开、打着呼噜的许易安,眼神多有复杂,她心中隐约的感觉到…… 他是靠不住的! 可,床笫间的温存、话语间的小意、偶尔间的讨好…… 她是舍不得的!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角已然有了不浅的细纹,嘴角两侧也在往下走的趋势上一去不回,脸上深深浅浅的斑点,看着院子里不断更新的妓子,即便不愿意承认,她也必须承认——她已经老了! 她现在的熟客里,没有一个想要带她回家,她手中的银两,还不足以在锦都开个妓馆。许易安也许真的靠不住,但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梳洗完毕,她推门而出,左转向后,过了一个回廊,穿过月牙形的拱门,绕过影壁,就看见素衣在那里练拳,旁边还站着哈气连天的花艺婷…… 她挑了挑眉,昨天花艺婷应该’忙’到很晚,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素衣还在打拳,她与花艺婷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嫌弃的甩开视线。她靠在影壁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好几个哆嗦。想起昨夜精疲力尽后,许易安轻拍着她的脸,让她多跟素衣接触,然后把古佛介绍给他…… 步婷不禁冷笑,古佛是什么人? 他见了皇帝,都没有几分好脸色,会愿意搭理她一个小小的妓子?会对一个妓子介绍的书生,高看一眼? 他当自己有张磨盘大的脸? 上次古佛来找素衣的时候,她就想上前问候,被鸨母死死的拉住了。 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往这位性情乖僻的神医面前凑! 她一脸疑惑,想不明白,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郎君,鸨母何至于吓成这样? “你不知道!”鸨母伸头往那边看了一下,觉得不是很放心,把她又往远处拉了一段儿距离,才说:“听闻,这神医手底下,可是出过人命的! 朝廷上的三品大员,请他看病,几句言语冲突,觉得他浪得虚名,便命人将他按在了长凳上,当众扒了裤子,打了二十板子。 半年后,这家人开始出现发热、呕吐、癫痫……奇怪的是,他们家是从下人开始得病,每天都会死一个人,死状凄惨。人身上都被自己抓的一条条的血印子,面部扭曲、眼珠外凸…… 他家开始还不以为意,后来一个庶女也得了相同的病,才请了大夫。多少个大夫,在他家点头进,摇头出,最后,他上折子,请了太医署的侍御医。 侍御医进门看到这情况,拎着箱子就跑了。之后,他家被官兵围了个严实,人就在里面一个个的死去,每天哀嚎不断,成为坊中噩梦。 最后,这三品大员家,一百多口人,死绝了,房子也烧了,官兵才撤离。” 鸨母讲的心有戚戚,步婷却是没怎么听懂…… “半年之后的事,怎么就和这位神医扯上关系了?” “怎么和他没关系?有人见古佛一瘸一拐的出门,还在门口抖了抖袖子……那家人,第一个得病的,就是门房小厮!” 步婷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什么的绝技,能让人半年之后才发作? 这根本就是人杜撰出来的无稽之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5、人皮之下,是什么? 步婷见素衣已经收势站好,才迈步向前,走到半路被花艺婷拦了下来。 “你找素衣,什么事啊?”花艺婷插着腰,一脸不善的看着步婷。 她好不容易求到的机缘,凭什么,步婷要来咬一口? 昨晚之前,她觉得,即便是素衣的嗓子再好,也难盖得过她的舞蹈,除非,她在舞蹈上跟她一争雌雄。 谁知,一开嗓,她就知道,今天晚上,她也就是个陪衬! 好在素衣并不是妓子,那么多郎君热情相邀,她愣是看也不看。然后所有邀约都落到了花艺婷身上,昨晚她可是再尝了一次被疯狂争抢的感觉。 那滋味…… 美妙的无与伦比! 所以,今天即便是再累,她都爬起来陪素衣练拳,坚决不让那些个小贱妇有可乘之机。 一个早上,打发走好几拨,步婷是最后来的,也是最难打发的! “你是素衣娘子的婢女吗?我来找她,还得通过你来禀报?”步婷嗤笑了一声,打算绕过她,去找素衣。 “给她当婢女,又有什么不好?”花艺婷身子一横,挡在了她前行的路上,“总比某些人,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的强!” 她就是看不惯步婷一天天端着个淸倌儿范儿,夜夜屋里都有男人,听说,为了她那个才学不高的文弱书生,还让人家白嫖呢! 呸! 真给妓子丢脸! 比那些个暗娼房里的人,还低贱! “你说谁是婊子?”步婷气的脸色涨红,紧握双拳,却不敢碰花艺婷一下。 之前也是因为各种口角,她们两个吵起来了。谁先动的手,已经记不清了。最后,脸上被抓的最多的是花艺婷,但身上被打的最重的却是自己。 花艺婷蒙个面纱,还可以上台表演,她身子弱,养了半个月,既耽误工夫,又折进去好多银子…… 从那以后,她每次和花艺婷吵架,永远克制自己,只停留在吵架上,绝不向下一个部分发展! “哟~~~”花艺婷扇了扇面前的空气,意有所指的往她房里一指,“你在什么地方,自己忘了?昨个儿屋里也是有人吧!鸨母收到钱了吗?” “行了!”南怀瑾刚过影壁,就见这两人在吵,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大清早的吵什么吵?把那些郎君吵醒了,有你们好看的!” 她转头看了眼步婷,抿了抿嘴唇,“步婷,她说的也不全错!你在我这,挂的是淸倌儿的名,可夜里也是有男人在你屋里过……这算什么啊?今后,要么你和你的小书生出去做野鸳鸯,要么你挂上红倌儿的牌子,两个,你选一样吧!” 早就看不惯,那小白脸一样的书生,半点儿金银不出,白吃白嫖,更可恨的是,请人白嫖! 步婷这个都知,恐怕也是做到头了。 “鸨母,许郎君还未高中,他……” “你之前那个高中了,可你不还在我手底下吗?步婷,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若还是一直这样,都知的位置,换给别人做吧!” “是!”步婷轻福一礼,用眼角的余光,狠狠的瞪了花艺婷一眼。 南锦予歪头看了一下,发现素衣早不见身影,便抬脚往她屋里走去,来到门口,房门未关,素衣已经吃好早餐,正在饮茶…… “叩叩!” 南锦予屈指敲了敲房门,她可不敢再随便进屋了。再被推出来一次,她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进!”素衣放下茶杯,淡淡的看着门外神色各异的女人。 三人依次落座,面对淡定饮茶的素衣,相互看了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素衣娘子!”步婷抿了抿唇,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昨日一曲,真是惊为天人!台下不止郎君,还有那些个不知愁滋味的闺阁小姐,扮了男装,来妓馆瞧热闹……也都说,您唱的好呢!” “嗯!”素衣淡淡的应声,唱的自然是好,那教坊嬷嬷当年也是红极一时的歌姬,唱腔、唱法……都是按照她本身的嗓音,量身打造的! 嬷嬷直到最后,也不愿意相信,她能如同男子一般,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呃……”步婷觉得,与素衣聊天,比那些个不规矩的郎君,更难应对!“鸨母,你说这些个千金小姐,投了个富贵胎,风光无限的,却还往我们妓馆跑……” “嗤~~”花艺婷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你见她们现在风光,可谁又知道,这风光能到几时?” “哪怕风光一时,也是好的啊!”她可是见过那些个犯官的家眷,充进教坊后,也是要被郎君们高看一眼的。 “嗤~~”步婷是在妓馆里待傻了吧! 人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即便是比一般妓子得郎君的喜爱,可到底是落了贱籍,此后再无法嫁入高门大院,只能在男人胯下承欢。 性子烈的千金,没入教坊前,就咬舌自尽了! “鸨母~~”步婷摇着南锦予的袖子,她自小在教坊长大,当初也是被鸨母花大价钱买回来的。 她见过很多落难的千金,每每听她们说到以前,她就无限向往…… 她今生已然不能,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 “素衣,你怎么看?”南锦予看着对面沉默的素衣,她很好奇,她对这样的事情如何看? “妓子与千金……这有什么可比性?”素衣放下茶杯,“如果一定要硬找,便是千金嫁人之后,要拴住一个郎君;妓子需要得到更多郎君的喜欢……两者之间,论技术层面,应该是妓子更胜一筹吧!” “哈哈哈哈哈哈……”南锦予听了,拍着桌子,放声大笑,“有趣!有趣!难怪,他把你放在这里,却还舍不得你受到半点儿伤害。” 她就说,能让那样怪癖的郎君没办法,也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鸨母,你来我这,就是为了听这些的?”素衣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送客的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明显了。 “自然不是!”南锦予双肘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眼中似有火星儿往外蹦一般,“昨夜我听了你的唱腔,那像是失传已久的玫式唱腔,你有没有兴趣,做我妓馆的教习?多少钱,随你开!” “鸨母,我看起来,很缺钱?”素衣皱了皱眉,对她的话颇有不耐,昨天邢宝笑嘻嘻的走了,只字不提什么时间再见。 可,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慌! 总觉得,这一眼能望穿的憨实人,也似乎看不透了。 “不!”南锦予摇摇头,“你不缺钱!” 能拿出一百两住她这的小娘子,自然是不缺钱的! “那,请吧!”素衣指了指门口,“我累了!” 那药已经停了,她的身子也趋近稳定,古佛再没有来看她,估计再来,就是告诉她具体如何安排吧! 昨晚见他,知他身体比她更快接受这药,如今,已然与常人无异…… 南锦予和步婷僵了僵,站起身往外走,出了门口才发现,花艺婷并没有跟着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踮起脚尖儿,悄悄的回到了门口,将耳朵贴在门框上…… “你真的觉得,妓子比闺阁千金更好?”花艺婷心情复杂,多年心事,又被翻起来,娘亲敦敦教导的话,又一次再耳边浮现。 她当年是憋了一口气,既然要做妓子,她就要做最好的! 如今,她颇有些迷惘,她是最好的吗? 如果是,她为何落到如今这副田地?如果不是,这么多年的坚持,又是多么的可笑? “我刚刚说了,这两者之间,没有可比性!”素衣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我只知道,人人都有一张皮,做千金的,知书达理是皮、善解人意是皮;做妓子的,风格特立是皮、多才多艺是皮……谁都不知道,人皮下是什么?既然是给外人看的皮,什么样的,重要吗?能过好自己日子的,才是赢家!” “那你赢了吗?” “我?”素衣淡淡的笑了,“我的存在,便是原罪!无论怎么过,都是没有办法过好的!” 她这一生,注定罪孽深重…… 老天,不会给她赢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6、我是男娃娃 “玉素,你一定要记得,你是男娃娃!你是男娃娃!你是男娃娃!”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娘子,双手死死的扣着小娃娃的肩膀,眼神直愣、神情恍惚。 玉素吓的不敢出声,只得乖乖的点头,跟着娘子进屋。 “玉郎,你看,素儿来了。”娘子将身后的孩子拽到身前,无视地上一片狼藉,“这是我们的儿啊!”她将玉素往男子的方向推,一双眸子,满是乞求。 “哐啷!” 屋里仅剩的一个茶碗被摔在了地上,玉郎两眼赤红的看着她,回身找能砸的东西,发现屋里除了一些绵软的衣物、被面,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砸人了。 好可惜! 刚才的茶碗砸偏了…… “我们的儿?”玉郎提溜儿起地上的小豆丁,大手一伸,扒掉玉素的裤子,“穿上男娃的衣服,就是男的了?琴娘,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玉郎、玉郎……”琴娘哭着抱住他的大腿,不顾玉素还被他提着,不顾地上还有碎瓷,“这已经是我们第五个孩子了!婆母对我已经不满,如果玉素不扮作男娃,她会让你休了我,再娶一房。玉郎,前面四个女娃,被婆母带走,送到了哪里?你真当我不知吗?” “能送到哪里?自然是亲戚处……”玉郎似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将手里的玉素扔到了一边,“我娘要休了你,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已经生了五个女娃,大夫说,你已经很难再孕。难道,你要我玉家香火断送到你手里?” “玉郎,你家的亲戚是开妓馆的吗?”琴娘踉跄的站起身,面带绝望的看着他,“你拿着买女儿的钱,去给那女人下聘礼……如今,你是不是想卖了玉素,让她也跟姐姐们一样,在男人身下承欢?你的女儿,在做妓子,你用她们的钱,娶新妇……玉天成,世上怎会有你这样无耻的男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玉天成恼羞成怒,拽起她的头发,使劲儿往地上磕,却不曾发现,他身后的小豆丁,已经穿好了裤子,正好了衣冠,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表情麻木,似木雕的人偶。 “玉天成……你以为,我会让我的女儿,成为别人的玩物……然后,用赚来的银子,养你和你那老不死的娘……我呸!……她们都死了!……她们都死了!……玉素,快告诉你爹!她们是不是都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琴娘咧着嘴,满口的血,牙齿被打落了两颗,却一个劲儿的笑。笑声犹如夜晚树林里的风,带着阴冷的气息…… 玉天成看着地上的女人,回头看了一眼玉素,心中微惊,难不成,这女娃已经被疯婆娘带疯了?不然,怎么见她娘这样,没有半点儿反应?之前被带走的女娃,都哭闹个不停…… 疯了的女娃,不是不能卖,但卖不出好价钱啊! 他感觉手上一沉,低头一看,琴娘已经断气了。幸好,之前把她弄到这乡下庄子来,对外宣称,是来养病的! 如此,便是病死了! 他招呼下人将人拖出去,外面山上随便埋了。提溜儿着玉素,将她扔上马车,向府衙方向走去。这次一定让大人先尝个鲜儿,再送进妓馆…… 他看了眼玉素,发现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小小的缩成一团……就说,不可能不怕!不过,之前妓馆确实来人说,四个女娃都不知所踪…… 难不成,真的是琴娘杀的? 他冷笑的摇头,怎么可能? 那女人胆小怕事,当初他吓了几吓,趁机占了她身子,她便什么都没要的嫁给了他。气得她父母当即断绝了关系,此后,再没有往来!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杀人? 这样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杀了自己的女儿? 还是,四个!!! 到了后门,看门的小厮早在那里等候,玉天成将玉素交给他,并请求见大人一面,被小厮冷笑拒绝。他陪着笑脸,狠狠的训斥玉素,让她好好服侍大人…… 见小厮进门,脚步声渐远,才往地上吐了口浓痰,“不过就是看门的狗,得意什么?等我入了府衙,要你好看!!!” 小厮一路将玉素带进内堂,在门口处,才放下她。见这孩子不哭不闹,想到自家的小娃也不过是两三岁,心生怜悯,叮嘱道:“进去见了大人,不要怕!可能会很疼,但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的沉重感似乎也轻了几分,便带着玉素进了房门,里面床榻上,已经坐着一个全身赤果的胖子。 他脸上的肉已经垂到了脖子上,肚子上的肉搭在了大腿上,细米一般的眼睛,在看见玉素的时候,爆发出一线光彩…… “把她身上碍眼的衣物去了!”他舔了舔嘴唇,感觉下身微微发热,那些个臭婆娘有什么滋味,还是小娃娃细嫩紧致些…… 小厮熟练的将玉素身上的衣服扒光,扔到了一边,快速的从里面出来,关上房门。他伸手在裤子上抹了抹,擦掉掌心的汗水,心中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奇怪的是,今天无论他怎么念,都无法抹去心中的重量。 他揉揉发闷的胸口,抬步向前院的方向跑去,决定找管事告假,明天一定要去庙里上香,求佛祖宽恕! “女娃娃,来!”胖大人对玉素招手,笑起来,一嘴的黄牙,“到哥哥这里来,有糖吃!” “我不是女娃娃!”素衣往他的方向走,“我是男娃娃!” “好!好!”他搓了搓手,想催促她走快些,但又觉得这样慢慢走来,会让他更加硬挺,“你是男娃娃!你是男娃娃!” 玉素在他面前拐了个弯儿,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放丝帕,然后才走到他面前,将丝帕送到了他嘴边…… 难道,这是被调教过的? 胖大人看着面前白嫩嫩的小人儿,面色懵懂、眼神干净,不由得让她将丝帕塞了个满口。感觉她软乎乎的小手,轻拨他的下巴…… 这个玉天成不错! 明日便赏他个衙内做做…… “呃……”胖大人瞪大了眼睛,视线向下,却被一层层的肉阻隔了。他只感觉到脖子很痛、很凉…… 他面前的小人儿,依旧面容懵懂、眼神干净,拿起他放在一旁的中衣擦拭手上的血…… 血!!! 他向后仰倒,粉色带花的床帐映了他满眼,可他最后的视线里,却一直向着那片血红…… “阿娘说了,我是男娃娃!”玉素甩开手上带血的中衣,“我怎么可能让人随便欺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7、一个生而有罪的人 玉素慢条斯理的走到屏风后,用那里备下的水梳洗,然后穿上自己的衣服,将头发挽成一个单髻。铜镜中,一个白嫩嫩、脆生生的小男娃,歪着头,笑的有些甜…… 她的手微微的抖,却不怎么怕! 阿娘就是这样将四个姐姐杀掉的! 阿娘扮成男子,使了大把的银钱,将阿姐们被叫出妓馆。阿娘带她们去吃了好吃的,却不让她碰一口,然后,她们就倒了。再然后,阿娘把她们绑了起来,嘴里塞上丝帕,用头上的簪子插在她们脖子中间…… 阿娘说,这样痛苦最小! 阿娘说,这样是为她们好! 阿娘说…… 玉素偏头看着床上的胖子,她要不要将簪子拿回来呢? 阿娘每次都将簪子擦干净,再戴回头上,她说,这样阿姐就和她们回家了。 玉素苦恼的皱了皱眉,她就这么一副银簪子,还是阿娘用她的步摇换的。 可她,不想要带着胖子回家! 算了! 阿娘不在了,应该也不会怪她的。 她曾悄悄问过阿娘,为何会有那么多银子给门口那个女人? 阿娘说,那个是她的嫁妆、她的私房钱! 可她也曾听庄子里的下人讲,阿娘是没有嫁妆的,阿娘嫁的男人,也没有给过她家用…… 算了! 阿娘不在了,她的问题,永远都不会有答案的! 她推门出去,发现门口没有人,回身将门关好,向来时的路走去。不多时,便到了门口,一路上没见半个人影…… 这家人……真少啊! 玉素走在大街上,发现她不知道回家的路。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眼眶有些发红,阿娘不在了,以后都要她自己一个人了。像她这样漂亮的小娃娃,会被骗子拐吧!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看起来,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奶狗…… “现在才知道怕?”一个陌生的男声在头上响起,他看起来比那个胖子瘦多了。 “你是谁?”玉素拽着他的衣袍,他长的很好看,应该不是拐子吧! “你跟我走,我保证,只要你足够强,今天的事,将永远不会再发生!” 他很幸运! 任务在他未出手的时候,已然完成; 比之更为幸运的是——他遇见了一个好苗子! 七年后,玉家满门三十五口人、十只鸡、五只鸭、两条狗……一夜死绝!那里每个人都被分成了头、手、身、脚,一共六块,整整齐齐的分开,放在一起。 早上送菜的阿伯,敲门不应,推开门,见到的就是满院子被排的成一排的头、一排的手、一排的脚、一排的身子……连牲畜也是如此,阿伯发出了一声比女子还尖锐的叫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距离玉家三里之地,还有一处人家,也被如此灭绝。 一时间人心惶惶,门栓都落了三道! 府衙贴出告示,悬赏捉凶,却无人能说出,一夜两处灭门,其中有什么必然联系。 一个老仵作在拼尸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是一剑封喉致死,只有两人例外。 一是玉天成,他被人拽着发髻,一下一下的磕地,磕死的;一是那家男主人,听说,早年曾做过府衙的小厮,后犯错,被主家发卖了。他的双手被砍碎,塞满了口鼻,是被憋死的。 老仵作将尸单呈上,希望大人能从这两人入手查看。 府衙立刻着手调查,但两者之间,无论怎么查,也没有半点儿联系。最后,老仵作被斥妄功虚报,被迫回家种田…… 此案,成为当地的无头悬案! 素衣坐在床边的软塌上,窗子为了透风,用叉竿撑起了一道一尺多宽的缝隙。冬日的风,顺着缝隙吹在她的脸上,很冷,她却不想关。 一只大手将叉竿拿下来,放到了一边,另一只手放到了素衣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弯腰抱起她,放到了里间的床榻上。 脱鞋、盖被、塞汤婆子……动作行云流水,宛若做过很多遍一般…… “邢将军,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了?”素衣被他压了两床被,只露个脑袋在外面,一双水目滴溜溜儿的盯着他转,抱了抱怀里的汤婆子,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叹气了?哪里不舒服吗?”邢宝额头贴上她的,觉得确实是有些发热了,“大冬天的吹什么冷风,得病很舒服吗?”他大踏步走出去,不一会,又带进来一只炭盆。 素衣盯着桌子上的包裹,眼神暗了暗,从前不知情滋味,一招得尝,便觉出邢宝的不对劲儿。 曾经那些个他的好,她怎么就受的如此心安理得? 迟钝啊!迟钝~~ “邢宝,你来!”素衣往里挪了挪,旁边还是凉的,不由得’嘶~’了一声…… “让你好好躺着,怎么就那么难?”邢宝皱着浓眉,退去外裳,掀开被子,将她抱在怀里…… 素衣浑身一僵,随后想到,她如今不是谁的谁,在这温暖的怀抱里待上那么一会儿,应该也是无人可怪的吧! 她浑身松弛下来,往他怀里靠了靠,热热的胸膛,烫的她的脸急速回温,感觉他比汤婆子都暖和。 “我今天去见古佛了!”邢宝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把她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大手在她后背一下下的轻抚,不知是缓和她的僵硬,还是缓和自己不太稳定的情绪…… “他都跟你说了?”素衣此刻有些迷糊,感觉邢宝像是在给猫顺毛,她还可耻的觉得,挺舒服! “恩!”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涩,“他就那么好吗?” 好到她可以几次为其舍命;好到她无事周遭的声音;好到……她看不见,他的存在! “邢宝,他也许不好,但对我而言,好到我已经承受不起,却依然想要……我,才是那个贪心的人!” 她是一个生而有罪的人! 若,她是个男娃娃,她可以跟司玉衍做兄弟,志趣相投、人生得意;若,她是个男娃娃,她可以跟邢宝做弟兄,他负责让着她,她负责欺负他;若,她是个男娃娃,她可以拜古佛为师,跟他浪迹天涯,尝百草、著医书、成医道;若,她是个男娃娃…… 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也不会让邢宝和古佛为她伤心…… “你为什么是个女娃娃?你为什么是个女娃娃?……你不该活!你不该活!……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有罪!你有罪!……” 阿娘在第一次杀死阿姐的时候,赤红的眼睛,带着疯狂的看着她,拿着那带血的簪子,指着她的鼻尖儿,一边又一边的低声嘟囔…… 直到,她说:她有罪! 阿娘才渐渐恢复正常,表情麻木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拖着阿姐的尸体,扔到了后院的枯井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情之所起,不知归路》正文 8、心上人的心上人 怀中人呼吸渐沉,起伏的胸膛,一下下撞击着他的。 不重,却疼! 让人想要将她揉入骨血,自此不再疼痛…… 今日他特地去了大慈恩寺,找古佛,想问清楚,为何要让素衣住妓馆? 即便是再不待见的徒弟,也不能让一个小娘子去住妓馆,这成何体统!!! 被一个小沙弥带进一间禅房,在那里,他见到了古佛,传说中的国寺神医…… 胡子拉碴,双目无神,四肢摊开的坐在床下的红木踏脚上,身边摆了七八个酒瓶,满屋子的酒气,小沙弥连门都没进,对他施了个佛礼,转身跑走了。 怎么办? 他也想跑! 他想跑去门口看看,这是不是大慈恩寺?他想跑到主持面前问问,这里是不是佛门清净地?他想跟着小沙弥跑,问他是不是给自己找错了人 古佛掀了掀眼皮,见门口一座金刚,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他伸手指了指,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关门!”,然后,将仅剩的酒底儿喝了个干净,随手扔到了一边,撞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老头儿看见他就叹气,师兄弟更是躲着他走……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背后找老头告状,说的不可谓,不难听! 出家人? 我呸! 除了老头儿,哪有一个好人! 包括在南锦家那个没良心的素衣,她又不是妓子,天天闷屋里,也不知道出来看看他…… 没良心!!! “请问,您是古神医?”邢宝略带迟疑的问,看着实在是没有点儿仙风道骨的样子,喝的倒是飘飘欲仙。 “正是本神医!”古佛将手上的酒瓶甩到了一边,“本神医心里有恙,概不接诊!” 他转身,往床上爬,脚刚抬上去,手就掉下来,爬了半天,也没上去。索性往地上一滚,在地上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 那个没良心的,之前身体伤了本源,现在这一个月药下去,在这个冬天,恐怕也是难捱! 可难捱又如何? 等此事一了,她此后的每个冬天……都会比这个冬天更加难捱! “我不是来请你看病的!”邢宝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凳子上,看着地上卷成一团儿的古佛,“我是为玉素……素衣,来问你,为何要将她送入妓馆?” “我为何要送她入妓馆?”古佛’腾’的从地上弹起来,“我要让她看看,这世上男子都是什么臭东西?” “让她看你……不就行了!”邢宝有些后悔将门关上了,屋里混了酒臭、衣服臭、呕吐物……可能还有出恭之物的臭…… 他虽然不能说干净的一尘不染,但与素衣相处的那几年,确实被逼的’干净’了许多。由于她武力值最高,大家为了避免被’误伤’,他们当时所在的营房,也是所有营房里,最干净的! “看我?”古佛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切~~~有个一刻钟,你就啥也闻出不来了!” 他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有一半儿都洒在了木桌上,又有一小半儿洒在了他的衣襟儿上……低头看着胸口那处湿润,屋里没有风,他依旧觉得凉…… “我想把素衣接出妓馆!”他在来之前,听过古佛与素衣之间无数个版本故事,有说,他们是情人关系的;有说,他们是医患关系的;有说,他们是师徒关系的……最离谱的,说他们是父女关系的! 无论哪种关系,古佛将素衣送进妓馆,终是,不对的! “不行!”古佛摇了摇有些脱水的头,感觉里面的脑仁儿在四处碰壁,“她还没看清!” “你要她看清什么?”邢宝被他这种无谓的态度,弄的火起,一把薅住他的领子,从凳子上提了起来,“无论你跟她有什么过节,都不应该把一个小娘子扔到妓馆去!!!” “你就是她口中的’邢宝’吧!”这憨傻、憨傻的样子,与她的描述,一般无二,“如果你是,别薅着我!你认识她那么多年,她是那种,我让她待,她不愿意,还能待下去的性格?再说了,她那么彪悍的武力值,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经常是被她欺负的,好不好?” 邢宝一愣,感觉之前一直被忽略的东西,突然闪现在眼前…… 是啊! 如果她不愿意,就凭她的身手,古佛根本就没有半点儿还手之力…… “那她为什么要待在妓馆?”邢宝有些尴尬的放下古佛,粗粗的帮他整理一下衣摆,“出了什么事吗?” “出事?”古佛冷笑,“邢将军,与其问我,你不如进宫问问那个皇上和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都对素衣做了什么?” 邢宝带了一肚子的疑惑,递折子,入宫觐见。 “皇上,为什么素衣会待在妓馆?” 司玉善听到这问话,脸上温和的笑容收的干干净净,上下打量着邢宝,若不是他才奉召入京,还以为他有什么企图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素衣是他的心上人!”司玉衍从内室走出,坐到了软塌之上,“邢将军,能问一下,你的这位心上人的心上人,你可认识?” 邢宝一愣,直勾勾的看着司玉衍,他很想说,’认识!是你!’,但看昨晚素衣对他的样子,明显两人都’不认识’对方,或者刻意回避’认识’对方…… 他现在不清楚,司玉衍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 “邢将军?” “我认识!”邢宝点点头,“和三王爷很像!” 话一出口,司玉善和司玉衍两人都愣住了! 司玉善看了眼玉衍,见对方眼中也是惊异,难道,真的是因为长的像,所以才舍了寿命? “如今那人……在何处?”司玉善颤声问道,若那人还活着…… 必然是不能再活下去了! “那人……”如果司玉衍忘记了,“已经不在了!”对素衣而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不在?”司玉善声音微微的拔高,满意的点点头,不在好哇!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皇上,如果素衣不是奉旨待在妓馆,我想带她走,可以吗?”邢宝直直的看向皇上,面色中无一点惶恐,他不愿,不愿她在受到任何伤害! “不可!!!”司玉善沉下脸,这个憨子!他哪里是会下这种旨意?“素衣为何在妓馆?你可去问古佛!” “臣先去的大慈恩寺,见了古佛,他让我进宫来问您?” 问问你们,对素衣做了什么? 他的脸上,就这么直白的写着,让他们不禁面色尴尬…… “邢宝,你这次入锦都,看的出来,我身体不太好吧!”司玉衍抬头看他,觉得多年北梁风沙,未曾磨去这人一丝棱角。这有什么说什么的憨直性子,如今也没有半点儿改变! “是!” “我中毒了,刚解了一半,需要素衣为我解另一半的毒……”司玉衍这话可谓不尽不实,若真全说了,他怕这憨子会掠了人,藏起来! “素衣为你解毒,如何解?她要为此付出什么?”能让一个享誉全国的神医颓废,能让皇上、王爷紧张,付出的代价,必然不会小了! 司玉衍看着他,低下了头,缓缓开口…… 邢宝就站在那里,听着他讲完,却久久不能言语,直到发现他们兄弟二人都看着他,才抱拳行礼,什么都没有再说的退了出来。 床帐飘然垂落,隔开了床榻之外的世界,他紧紧抱着素衣,听她有些不满的喃呢,才稍稍松开了些力道。 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将她垂在身侧的手,轻轻的握在手心,久久不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娃都比她好哄 天色已暗,殿内红烛落血,软塌两边坐着眉眼相似的两个司姓男子,沉默无言 司玉善双手交握,右手搭在左手拇指上,来回摩擦上面的玉扳指。他时不时的歪头去看玉衍,发现他从邢宝走后,就一直低着头c垂着眼,半晌无言。 “咳咳~~”司玉善握着拳头,掩着嘴,清咳了两声,“我们当初也没有强制性要她做药女是她主动c她自愿的!” 这话虽然听起来很卑鄙,但也确实如此! 是素衣自己把自己推到了他们面前,为君者,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那你将她周围的暗卫撤回来吧!”司玉衍盯着自己的膝盖,眼前晃动的是素衣昨日淡然的笑容和今日邢宝眼中那浓烈的失望 原以为,事情说明白了,按照邢宝的性格,必然不会就此罢休! 可邢宝什么都没有说,就那样脚步飘忽的离开,反而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难道忘记了什么? 不会啊! 他一直在回忆,从小到大c从边塞到锦都没有任何记忆缺失,都是满满当当的。 可见到素衣的第一眼,莫名的心跳加快,那种想亲近,却好似又惧怕什么的感觉,总是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他们之前相识过? “呃这怎么行?”司玉善不渝的皱眉,放了那么多暗卫,就是怕古佛搞些小动作,如今再加上一个从一品的将军,他更是不能放松警惕。有心再调些暗卫过去,但能调配的人手都已经遣过去了。 毕竟,暗卫不是农民地里的大白菜,春天种c秋天就可以长一茬 “她既然是自愿,应该不会走的!”司玉衍看了一眼,歪头看他的哥哥,感觉他此刻特别像母妃曾经养的胖猫咪,即便歪着头,也看不见它的脖子,“你的暗卫都快把那里布满了,有心人一看,便知素衣有问题!” 那人将蛊毒下的如此狠绝,必然是不想让他有一丝回还的机会保护也好c监视也罢,人太多,会给她招祸的! “也罢!”司玉善叹了口气,“那便撤回来些,让鹿骏那一组人留下。” 鹿骏原是战场遗孤,被玉衍所救,被他送入锦都受训,所有暗卫之中,属他最为忠心! 素衣,这颗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不容有失! “派去南疆的人,可有回信?”在知道自己中蛊之后,他便想着,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即便是死,他也必然拉着那人一起下地狱,留给哥哥一个清白的盛世王朝! “南疆那边山高水远,且极难通行,消息可能是要再等等了。”司玉善拍拍他的肩膀,“你莫急!” “我不急!”司玉衍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我只是担心,若不尽快掌握对方的动机及目的,怕是又要起乱,而我们却不知情!” 南疆虽然地处偏远,但并不是没有驿站传信,人已经去了两月有余,为何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 背后那人或者说,那股势力,能够在他不觉之时下毒,且干净利落的找不到尾巴,可见,锦都中势力不小。 按照古佛所言,’情比金坚’如此稀有,他们在南疆处应该也有不小的人脉,不然,也无法弄到此蛊! 整体看上去,无论是在锦都,亦或是在南疆,这都是要解决的毒瘤。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为何哥哥看上去没有一丝焦急? 每日除了批阅奏折,就是陪着他,哪怕如今他已经大好,也不见哥哥去一趟后宫 “放心!”司玉善收回手,放在了自己的坐垫下,用屁股压着,“目前国泰民安,若宵小之徒想做些什么,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你什么都不要想,专心养病才是正途!” 司玉衍看了看他,感觉脑子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的他来不及抓住 “说到这,我得回府去住了!”如今他身体看起来无恙,已经不能在继续待在这里。即便是后宫不需要去理会,御史台的折子已经递上来两天了。 作为一个已成年的王爷,整日在內宫住着,确实是不合适! “也罢!”司玉善点点头,“一会儿让赵給使亲自送你回去!”他不放心的叹了口气,“你回去要好好照顾自己,多提防些身边的人,入口的东西要注意,身边至少要有三个暗卫跟着” 司玉衍听着哥哥如同老母鸡一般的唠叨,心中的暖意隆隆,只要哥哥在,他就还可以是那个不愿长大的孩子 天塌下来,有胖胖的哥哥顶着,感觉特别好! 夜色浓浓,一辆马车由内城出,入王府,一路畅通,无人敢拦! 邢宝一直未睡,贪恋的看着她的睡颜 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暗影。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那里颜色过于苍白,扫过她的嘴唇,竟也是淡出水的粉。 也许的手上的厚茧让她有些不适,她微微转头,靠的他更近,鼻息中,都是她的香气,冷冽中,带着醉人的清香。 他一直知,她很爱司玉衍! 只是,他从不曾想过,她爱的竟然这样深c这样重 素衣是个有主见,甚至有些偏执的固执,她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从来未见回头。 那么,他是否可以奢望,此事一了,她能跟着他走,山林田园c归侨农家? 想着,他都觉得美好! 轻轻靠近她光洁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长睫轻颤,如同蝴蝶振翅,一双在夜里依旧明亮的眸子,闪闪发光 “邢宝?”素衣有些迷糊的眨了眨眼睛,随即觉得眼皮沉重,困意浓浓,“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她在自己怀里打哈气的样子,好像一只未断奶的小猫咪,娇气又可爱,“先起来吃些东西吧!”他起身,迅速将被子掖好,将火盆上的食物拿过来,“刚才小厮送吃的,我见你未醒,就放在网架上温着,现在吃,刚刚好!” 素衣就着他的手,迷迷糊糊吃了几口,其中还有几次,误将他的手指当成了肉菜,咬了两口 邢宝将手中的残渣吃净,看着指尖儿上的小牙印儿,觉得自家猫咪牙齿还挺锋利。见她又要倒下,急忙拉住,拿起桌上的茶水,给她漱口 刚刚还很配合的猫儿,此刻被扰烦了,瞪着迷迷糊糊的眼睛,一脸控诉的看着他。 “乖~~”邢宝笨拙的顺毛,“你吃东西,不漱口,是要长虫牙的!” “你嫌弃我!”素衣鼻音甚重,带了小儿的娇气。 “我不嫌弃!”邢宝端着茶,急的满头汗,“我怕你长虫牙,很疼!” “很疼?” “很疼!” “那好吧!” 邢宝见她乖乖漱了口,扶着她细细的脖颈,将她安放到枕头上,长出了一口气 若是以后有了娃,恐怕都要比她好哄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男人的八卦 这个冬日的天儿一会阴会晴,天空上总是灰蒙蒙的一片,感觉风雨欲来,却总是憋在临门一脚。 司玉厚百无聊赖,五哥叫不出来,三哥大病初愈,大哥 算了! 他要是敢找大哥,铁定会被抓去当壮丁,仰头长叹,还是吃喝玩乐的好呀! “难得见你如此忧虑,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司玉厚回头,见一身穿精白长袍,内搭水绿内衫,腰间墨色腰带,冬日寒风凛凛,他却拿了一把折扇,笑容嫣嫣的从外面进来。 棉门帘放下的瞬间,就见这倜傥郎君扔了折扇c直奔火盆,双手在火盆上方猛搓,不断的吸溜着鼻涕 “纳兰云,你在我这装什么装?”司玉厚见他这个鬼样子,身边的侍女,极有眼色的上前,将柔软的锦帕覆在纳兰云的鼻子上,帮他将鼻涕擦干净。 “我堂堂吏部尚书之子,怎么可能让外人看去狼狈之像?”纳兰云打了个哆嗦,觉得手脚冰凉,但身上却暖了许多。 “你在我这的狼狈之像,还少了吗?”司玉厚对他翻了个白眼,“你的狐皮大氅呢?” 这货小时候是他的伴读,那时的他年幼无知,被这货脸上的笑容迷惑,以为是个乖娃娃 谁知,这货就是个戏精!!! 大人在的时候,好好的c乖乖的;女娃娃多的时候,耍帅c扮酷;都是兄弟的时候 哎呀娘诶! 这就是个不讲究的糙汉子! 从小心眼儿贼多,还贼能装,闯了祸,先生的板子他挨的最少,可馊主意都是纳兰云出的。 他老子也是个有官运的,从小小的从六品员外郎,一步步走到今天正三品的吏部尚书。 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c考课c升降c调动等事务,他老子更是在官吏中左右逢源,日子不要过的太滋润哦! “别提了!”纳兰云抱着热茶,歪躺在软塌上,“昨天晚上输给杨中凯了。你说,他爹不过是个五品的吏部郎中,我爹是他顶头上司,他怎么就敢赢我?他就不怕,我回去跟我家老头儿告状,给他爹穿小鞋儿?” “你会去告状?”司玉厚斜眼看着他,这货的脸皮,历来被他画的极好,外表溜光水滑c鲜嫩多汁 估计,他那个只忙于政务的爹,到现在可能都以为自己儿子是个谦谦君子c皎皎明月,与他们这些遛狗斗鸡的纨绔不同。 “自然是告了的!”纳兰云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小桌上,用下巴对着他,“我今日在下朝时分,来你这的路上偶遇杨郎中,闲谈间,夸他儿子真是风雅之极!昨夜在双桃家,与妓子打赌,他赢了不少好东西呢!” 司玉厚闻言愣了愣,转瞬就明白了! “你也太损了!”他食指点着纳兰云的脸,不向自己老子告状,告到对方老子那 “你明知道,他老子一直在逼他读书,好在明年会试得中,在殿试上拿个好名次 这一状,告的实在是太狠了!” 他敢打赌,今天杨郎中回家后,杨中凯一顿家法是免不了的了! “不是我损,也不是我输不起,是那杨中凯太可恶了!”纳兰云’哼哼’了两声,“前几天,南锦家的淸倌儿一曲庆北梁守将归来的歌,如今已经红遍整个北里。那天,杨中凯刚好在南锦家,听了这首曲子,便嘚瑟的不行。 你也是知道的!一首好曲子,既然唱的出,必然会被传。 我看不惯他那死样子,便赌双桃家的碧雨,是不是能唱出完全一样的曲子?结果” “结果,如何?”司玉厚身体前倾,“碧雨没有唱出来?”不知为何,他脑子里出现了那天在南锦家看到的那一幕! “唱出来了!”纳兰云不服气的哼唧,“内容一样c曲调一样c伴舞一样可杨中凯就说,不一样!说碧雨唱不出,南锦家那歌姬的味道” “啥味道?”司玉厚感兴趣的挑挑眉,无论诗词歌赋的哪一种,能谈到’味道’二字,那必然不俗! 这歌姬,也不知是不是古佛送进去那个人? “听杨中凯说,那是种说不出的感觉!”纳兰云搔了搔头,“他说:碧雨做的完全一样,可是,歌声不同!那歌姬唱出,让人有种身在江湖的洒脱,又有男儿热血报国之情遗憾的是,无论下面郎君怎么请,她都没有理会。只是去了邢将军那一桌 咦?我想起了! 杨中凯说,那天你三哥三王爷也在!” “我三哥?”司玉厚皱了皱眉,“那个歌姬,是不是脸上带着一块儿黄色的面具?” “呃我也是听人说的,好像是有吧!”他昨天只听曲子不错,内容也不错,本以为,已是佳品! 谁成想,被杨中凯打脸 你敢打我的脸,我就敢让你老子打的你屁股开花! “如果是,你们就别想了!” “为什么?” “国寺神医,听说过吧!” 司玉厚非常佩服古佛! 敢给他哥甩脸子c撂挑子,他哥愣是不敢把他怎么样 神人啊! “听说过啊!”纳兰云挑了挑眉,“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个歌姬,是古佛送进南锦家的!”司玉厚食指敲了敲桌面,“古佛正在给我哥治病,所以我哥都不敢得罪古佛,古佛的人,谁又敢得罪呢?如果她在古佛面前告上一状,你就不怕成为第二个’三品大员’?”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样的小娘子是不会背后告状的。 “切~~真的c假的,还未可知呢!我听杨中凯说,那娘子到了邢宝那一桌,被邢宝拉在怀里,不躲不闪你说,这歌姬到底魅惑了多少男人啊?”纳兰云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幻想了一下暖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 “魅惑?”司玉厚回想了一下,那日两个娘子的对比,“曲子,我是没听到!但如果论身材的话,她可能魅惑不了任何郎君” “为何?” “脱了衣服c光了膀子,应该是可以跟你我称兄道弟了。”他还是喜欢丰润些的娘子,亲起来暖c抱起来软美好! “说我损,你这嘴也是够损了!”好好的小娘子,被他这样一形容,他都没有兴趣看了。 煞风景! “不是我损,这是个事实啊!”司玉厚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如果你不信,今天晚上我们去南锦家,让你真正见识见识,什么叫’实话实说’!” “你算了吧!”纳兰云用扇子一下下的打着手心,“你以为没有人想去看看c想去听听?现在南锦家天天满坐,但人家就是不出来,也不唱曲” 如果能自己看,他还用听杨中凯说? “走!我带你去!”司玉厚起身,打算换好衣服,带他去南锦家。 “不用了!”纳兰云用折扇一拦,“明日我约了几个好友,你也一起,我们去鹿门山观景,晚上在一起去南锦家。到时候,可是要借助你七王爷的威势,将那唱曲儿的小娘子请出来啊!” “也好!”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老早就想跟他断交了 清晨一辆马车驶出城外,车夫身穿蓑衣c头戴斗笠,冻得发紫的手挥舞着马鞭。 马车里面铺着厚厚的狐狸毛毯,中间置了矮几,上面放着精致糕点,旁边侍女手持茶壶,给两位郎君斟茶。 “这鬼天气,真是烦人!”司玉厚掀起车帘,外面挤进一片潮湿阴冷的空气,还有几滴细雨落在脸上,冻得他连着打了几个冷颤。 “确实是烦人!”纳兰云歪在引枕上,捻了一块儿糕点,放在嘴里,喝了口香茶,’啧啧’嘴,“天阴了这么久,还以为,会有一场大雪”他顺着掀开的车帘往外看了看,“谁想,弄出了个绵绵细雨的天儿?” “那你何不改天再去鹿门山?” 冬天赏雪,他能理解为:是一种雅好! 冬天赏雨,是个什么癖好? “这事儿早就约好了!”纳兰云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如果我不去,李书明又该跟个婆娘一样唧唧歪歪了。而且,他约了王思卉,这可是,无论如何都是不能错过的人物啊!” 要不是看在李书明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份儿上,他老早就想跟他断交了。 小时候的李书明文思敏捷,向来被先生夸赞,更被吹捧为’神童’。他爹带着他四处参加宴会,各种显摆,结果第一次乡试便名落孙山。之后好像又考了几次,才勉强中举,名次排在最末 每次见了他,不是在夸耀自己小时候’神童’的名号,就是抱怨乡试中的种种’意外’,导致他多次不中。 听久了,难免烦! 这次李书明约在了鹿门山,他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但李书明说,会将介绍王思卉给他 要说这王思卉,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笔名:思先生,写的那些个话本子 啧啧啧! 小娘子们爱看,郎君们也是私下偷偷传阅。他本人的原稿,更是炒到了五十两银子一本,而且有价无市! “那个写香艳小说的王思卉?”司玉厚搓了搓下巴,他家里还有一份儿他话本子的原稿。若不是知道他是个郎君,单看字,还真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呢! “就是他!”纳兰云撑起了上半身,靠在引枕上,眯缝着眼回忆,“他的话本子,我几乎都读过写的真是很不错!” 那些个床榻间的细节,很有学习和借鉴的价值啊! 能见面沟通一下,当然是更好! 马蹄踩在泥泞的路上,减缓了马车行进的速度,在车夫两手冻的僵直前,终于到了鹿门山脚下 “王爷c纳兰郎君,我们到了!”车夫将踏凳放下,由侍女打着伞,扶着他们下车。 潮湿的泥土气息铺面而来,夹杂着冬日特有的寒冷。两人都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抱紧了暖手,随着侍女,迈上湿漉漉的台阶。 鹿门山峭壁苍翠,景色幽丽,山顶云遮雾绕,忽隐忽现。峰顶常年积雪,山峰之下,丰草茂树,淙溪飞瀑,流响林谷之间。飞瀑之下有一湖水,名唤:鹿鸣湖! 相传此处先有鹿门寺,后有鹿门山,寺庙建于山腰处,规模极大,佛殿c僧寮c斋堂等,五百多间。 从山脚到山腰处,都有石阶蜿蜒向上,寺庙后门出去,便没有了阶梯,只能从山间的野路往上爬。但听说,还没有谁,能爬到那山巅积雪处 “你们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了好久了!”一个高瘦的郎君,不满的嚷嚷:“我和思先生都快冻僵了!” “鄙人王思卉,见过七王爷c见过纳兰兄!”他头发高高束起,上面一根朴素的木簪横穿而过,整张脸都无甚特别,只要融入人群,顷刻便找寻不见。 “见过思先生!”纳兰云抄手还礼,见司玉厚矜持的点点头,不由的撇嘴 整日说他装c说他表里不一,看看司玉厚现在道貌岸然的样子,比之自己,又能好上多少? 这王思卉脸上无一丝猥琐,但看他,只觉是个普通郎君,万不会想到,他笔下在床榻间生花 “哎呀!你们有完没完?”李书明冷的跺脚,“我们快些去到庙里,让他们给我们备些热汤暖身!” 他一向认为,司玉厚只是生的好,在朝无官c在野无名,若不是贪那几分便利,他才不屑与之为伍。 三人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随即面带微笑的往上走。 林动清籁,鸟传幽鸣,冬日无绿,却见到了不同其他季节的萧瑟之美。 几人走到身体微热之时,寺庙朱红山门已在眼前,王府小厮已在此恭候多时 纳兰云挑了挑眉,不着痕迹的瞟了眼李书明,难怪他一定要自己带上司玉厚,想着的,应该是能一同享受这王府的顶级待遇吧! 不过,李书明是如何与王思卉认识的? 这王思卉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却也是举人出身,举手投足颇有风范,言谈间也是不卑不亢。既没有对他多献殷勤,也没有对司玉厚毕恭毕敬 有点儿意思! 四人落座,小沙弥送上热汤,一时间,无人开口说话。 纳兰云侧耳听了听,好似有一阵歌声传来,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你是不是听到有人在唱曲儿?”司玉厚也隐约听到,但他耳力没有纳兰云好,所以也不敢确定。 “我好像听到了!”王思卉笑着放下汤碗,“不如我们去看看,何人有如此雅兴,在雨天一展歌喉?” “大冷天的,管他们谁在唱歌?”李书明窝在凳子里,没有半点儿要起身的意思。一会儿还要去正殿拜佛,乞求明年会试得中,他可不想再被这些凡夫俗子说,他江郎才尽了! “想来书明兄是冻坏了!”王思卉笑眯眯的点点头,“不如七王爷c纳兰兄,我们三人去看看吧!” 司玉厚点点头,看都懒得看一眼李书明,抬脚就出去了。身后两人相互谦让了一番,才依次出门。 李书明撇了撇嘴,若不是看在七王爷的份儿上,他早就与纳兰云断交了! 寺中无水c无池,却架木为桥,上筑方亭。柱c栏c檐c瓦皆镶以竹,是鹿门山有名的竹桥亭! 曾有大儒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这竹桥亭是文人骚客最爱来的地方! 纳兰云想身上暖了后,再和司玉厚一起过来,不想,此刻已然有人在了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送别山外山” 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的娘子,带着幂篱,仰着头,轻轻唱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北梁战神 邢宝看着前面纤纤身影,无奈的叹气,冬雨比冬雪更冷,她身子一直暖不起来,却偏偏要出来赏雨。低头看着石桌上的青瓷小瓶,不由的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佛门清净地,前些日子见古佛在内喝的酩酊大醉,如今素衣也带上了一瓶 “这是我五年前埋在锦都的,采的是当年的白梅花,用的是那年的头场雪,在那院子里的梅树下,一点点刨出的坑,亲手埋下去的。今年起出来,去了糟粕c杂质,就余下这么一小瓶儿。我们带着,在那鹿门寺竹桥亭上,喝个干净吧!” 面对她暖阳般的笑脸,他一点儿抵抗能力都没有,就听着她的安排,干着自己往日绝不会干的事情。 “不要叹气了!”素衣回身看着邢宝,“本来长的就老成,再叹气,街上的娃娃见了你,会叫你’爷爷’的!” 他青袍黑靴,衣着简朴,背光而坐,腰背笔直,凛冽的冬日,大氅内只着单袍,其下硬朗的身骨,丝毫不惧寒冷,似一尊怒目金刚坐在佛光中,大马金刀,豪情万丈。 此刻,这远在天边的金刚,似染了凡尘俗物,皱着眉,看着青瓷瓶,一脸不认同。 严肃中,带了丝丝可爱! “你以为,我这个年纪没有做爷爷的?”邢宝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与他同龄的男子,如今孙子已经一岁了。见她要坐到对面的石凳,一把将她拽住,将她安放在自己腿上,“石凳太凉!” 他从前一直幻想,素衣有一日能放下司玉衍,来到他身边,如同今日一般,被他抱在怀里,乖巧c安静 如今,她为司玉衍做到此种程度,才肯放下,才肯让他近身 他心中,不知是喜c是悲! 素衣向前伸手,细弱c苍白的手腕露出一截,比之她素白衣袍,竟还要白上两分,手腕内侧青色血管,宛若浮于皮肤表面,脉络清晰可见,略显狰狞。 酒入杯中,水声和着雨落,轻轻脆脆c冷冷清清。 “邢宝,你从戎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却为我舍了这一切我敬你!”素衣拿起桌上的酒杯,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亲自喂到他嘴边。 邢宝愣了愣,直到冰冷的杯沿儿贴上他的下唇,才反射性的张嘴,喝下了这杯酒。 味道香醇,口感绵柔,清香中带着凛冽,入胸腔,过胃肠,竟带起一片火辣。 “这酒怎么这么烈?”邢宝抬了抬眉,眼睛也跟着亮了亮,这烈劲儿,快赶上北蛮子的驱寒酒了。 驱寒酒是北蛮子在寒冬才会喝的,性苦c刺鼻c冲头如果不是冷到不行,即便是北蛮子,也不愿意喝上一口。 “这是提纯后的酒,自然要比那些个绿蚁c翠涛要烈性些,你可喜欢?” 石桌上摆放着煮茶的炭盆,上面放着烧水的壶,素衣将水壶盖儿打开,放入青瓷瓶,酒香瞬间飘散在空气中 邢宝闻的陶醉,廊下三人已经忍不住走了过来,见到水壶中飘着的小小瓷瓶,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唾沫。 “见过七王爷!”邢宝先扶着素衣起身,然后才向司玉厚见礼。不知是否因为对司玉衍心存有怨,他对所有的皇室成员,都带着一丝恶感,不愿再多接触! “在下纳兰云,这位是王思卉,见过邢将军!” 双方还礼落座,四人视线直勾勾的看着随着微风飘荡的青瓷瓶,纳兰云本想客套两句,却发现那小娘子径直拿了酒瓶,倒在酒杯中,喂到了邢宝嘴边,一如之前,他们没来的时候 邢宝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就着寒风,慢慢的红透,却没有驳了素衣的面子,张口喝了下去,口感比刚才更加浓醇,辣劲儿十足! 若不是有对面三个人,他都想仰天长啸,大喊一声:痛快! 司玉厚脸色沉了下来,平时嬉笑的样子全然不见,堂堂皇子被忽略至此,此生,他还是头回遇! “这位娘子,虽有些厚颜,但这酒实在是香醇,可否分我们一杯?”纳兰云起身行礼,心中却在嘀咕,这娘子白日便坐在郎君腿上,应该是妓子之流,为何面对她时,总有一种小时候面对先生的感觉让人有些怕c有些敬 “这梅花酒五年纯酿,只有一小瓶,是我为朋友送行之礼,实难分羹与你们啊!”素衣看着司玉厚,觉得他与玉衍形容的颇为不符。 在玉衍嘴中,这就是个调皮捣蛋c活泼跳脱的弟弟! 看着他沉着脸,确实有几分皇家威严,唬唬寻常百姓,也是绰绰有余的。 “放肆!!!”司玉厚重重的拍向石桌,“我今日就是要喝你这酒!!!” 他伸手要抢,却被纳兰云拦了下来。 “竹亭饮酒,本是雅事,何必喊打喊杀?”纳兰云笑眯眯的看着她,再次行礼,“他是当朝最小的王爷,被哥哥们娇惯坏了,难免失了些风度,还望小娘子见谅!” 司玉厚愣了愣,他只是想喝酒,啥时候喊打喊杀了?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是纳兰云手里的杀威棒,在那小娘子面前比比划划的威胁 纳兰云,这厮果然卑鄙! 但为了这酒,他决定,先不与他计较! “授人与鱼,不如授人渔!”素衣再次满杯,送到邢宝的嘴边,见他没迟疑的喝了,开心的笑了笑,“你们若是能让邢将军心甘情愿的回北梁守城,我便将这酿酒的方子赠予你们,可好?” “素衣!!!”邢宝握紧了她的腰,心中翻腾的怒火,将这两个字焚烧殆尽。 “邢宝!”相比之,她的嗓音,既柔且软,似那风中云朵,徐徐而来,“自古男儿,学成文武艺,或与帝王家!你这一生,大半都在北梁,都在战场上厮杀。身上的伤,新的c旧的,只怕你也数不清楚。 一路洒血,才拼得如今! 从一品的将军,不是哪个小兵都能得到的! 我不想,也不愿,你为我放弃这一切 即便,是你自愿的!” “素衣,我征战这么多年,你让我歇歇,不好吗?”邢宝正了正被风吹歪的幂篱,“北梁如今形势稳定,即便是我辞官,还有吴旺城可以顶上” “吴旺城?”素衣的声音微微拔高,“他那好色的毛病,可改了?从入锦都,他夜夜宿在北里,你当我不知?若突厥送上热辣的美人,床榻上功夫了得,你觉得,他能顶住几日?北梁城一开,以突厥人狠辣的性子,全城百姓,便是他们刀下的羔羊,任其宰割!!!” “素衣,你别气!”邢宝笨拙的拍着她的背,“吴旺城不行,还有别人” “没有别人了!!!”素衣打开他的手,“吴旺城算的上是一员猛将,但他的毛病改不了,便永远不可能成为一方守将!北梁如今的将领,老的怯懦c小的张狂除了你,谁还能守住那里百姓的一方平安? 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你已经是北梁的战神,乃至,是大龘的战神! 既然已经站到了这样的高度,就要负你该负的责任! 我之事,不过私事,一人一事,事了人走! 你之事,一城之事国之事,你怎么能任性的说辞官,就辞官?” 她这一番话,说的既快且急,期间,甚至打了邢宝两下,可他却拿着她的手,揉了揉,生怕她打的手疼 让她从脚底板,泛起一阵无力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走!我们去给她送东西! “咳咳!”纳兰云咳嗽了两声,充分引起了对面两人的注意力,“素衣娘子,两位的分歧点是,邢将军想留下陪你,你想让邢将军尊圣上旨意回北梁,可对?” “我插嘴问一句,你可是古佛送入南锦家的妓子?”司玉厚下意识的扫了眼她的胸果然平坦! 难怪,他看着眼熟! “素衣不是妓子!”邢宝皱眉反驳。 “她不是妓子,为何要住在妓馆之中?” “她”邢宝张了张嘴,知道司玉衍中毒的事情不能讲明,便只是瞪着眼睛,颇为凶恶的看着司玉厚。 “好了!”纳兰云笑容嫣嫣,在桌子下却狠狠的踢了司玉厚一脚,最关键的时候,插什么嘴?“素衣娘子,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对!”素衣伸手再次拿酒,却被纳兰云用折扇挡住。 “若我有解决之道,这酒”他的视线紧盯着酒瓶,可不能让她再倒了!不然,他们三个,一口都分不到了。 “若你有办法,这酒自然是送与你们了。”素衣缩回手,被邢宝握住,放在嘴边暖着 “不知,素衣娘子的私事,用时多久?”纳兰云看着对面恩爱场面,不由的僵了僵嘴角,他一左一右介是男子,让他颇为心塞 这场冬雨,真的是一点也不雅! “短则三月,长则半年!”素衣每日翻阅医书毒经,奈何医书众多,解蛊之法却寥寥。古佛那里也一直没有消息,她也只能暂时预估一下大概的时间。 此事一了,她便不会在玉衍的生活中出现,也不知是希望这时间长些,还是希望这时间短些 “那就好办多了!”纳兰云用折扇打着手心,“既然素衣娘子之事,长也不过半年,为何不让邢将军陪你半年,而后,你再随邢将军到北梁,一起守着北梁百姓。”他转头看了眼司玉厚,“邢将军这半年的时间,可让七王爷与皇上求个情 素衣娘子,你看,此法可好?”他心中叹气,为了一杯酒,也是费了牛劲儿了! 嗅了嗅空气中依旧浓郁的酒香值得! 素衣愣了愣,回头看邢宝,发现他一直在随着纳兰云的话点头,见她望来,笑的一口白牙,看着既憨且傻,却让她心口一热。 她不是不想他陪,只是,一怕,他因为自己,丢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封位 多年在北梁,那里就是他的家! 他如何能放心让别人替他守着家里这一亩三分地儿? 若真是因他离开,北梁城破,只怕他这一生都不会心安! 她的第二怕,是’情比金坚’确实可以通过阴阳和合之术过到她身上,但每过一次,她的身体都会差上一分,直到最后,只怕她形容难看,让他见了会伤心。 所以,她才急吼吼的想赶他回北梁,若可以,顺道儿忘了她,才是最好! “如此,便请郎君饮酒吧!”她做了个请,随后倒在了邢宝怀里,事情解决了一半,却让人如此心累。 邢宝用大氅裹住她瘦弱的身子,幂篱的边沿有些硌他的下巴,他往右侧偏了偏,却见素衣将幂篱解了下来,放在了石桌上,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如同撒娇的猫儿一般。 司玉厚品着酒,似不经意的扫了眼对面,看见那片黄色的面具,心中暗道,果然! 这平坦的胸部,也不是每个妓子能有的。 邢宝见对面喝的畅快,不由的咽了咽唾沫,刚刚喝下去的酒,成功将他的酒瘾勾了上来,却再也没有了。 感觉素衣拽他的手,低头看她,“怎么了?” “梅花酒,是只有这么一瓶!”素衣笑眯眯的看着他脸上浓浓的失落,“我还酿了菊花酒,采的是重阳节的菊花,用的是清晨的露水;还有虎骨酒,是几年前林子里杀的,新鲜的骨头入酒,用的是高山的清泉,年份虽然不及梅花酒老,但都是烈性的酒。原打算,你回北梁的时候,做你的送别礼呢!” 邢宝的眼睛亮了亮,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似说,她调皮 随即想到,几年前,她杀了一头老虎!!! 他伸手摸了摸她盈盈一握的腰,掐了掐她比他小臂还瘦的胳膊,老虎一张嘴,比她头都大,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当时弄的是陷阱,老虎掉进去的时候,竹枪穿过了咽喉,挣扎没几下就死了。”素衣敲了敲他厚实的胸膛,“我再怎么着,也是个女的,怎么可能和一只老虎拼力气?” 她感觉了一下手感,带着小幽怨的看了眼邢宝的胸膛可能,比她的都大! 和花艺婷练习的时候,不是不羡慕对方的波涛汹涌,她小时候也吃了不少猪蹄儿炖花生,才堪堪长了小荷露尖尖儿。若是没吃,估计比那些个文弱书生还平整 她下意识的瞟了眼对面,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可是冷了?”邢宝抱起她,“几位慢用,我们先走一步了。”说着,就大踏步走出凉亭,带着素衣下山了。 纳兰云伸出手,刚想喊,人已经出了院子,他不由的重重叹了口气,还想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吃酒,介不介意多个客人? “你刚才为什么不向她要方子?”司玉厚将杯中酒喝尽,放在桌上,那青瓷瓶已经空了,王思卉一脸陶醉的抱着瓶子嗅 确实好喝! “她的要求,我根本就没达到!”纳兰云遗憾的放下酒杯,“我只是取了个巧,她也给我这个面子,我可没有那么大脸,再向她要酿酒的方子。” 皮厚,也不是这么个厚法啊! “她说她还有酒”吴思卉醉眼迷离,伸着舌头,将瓷瓶内够得着的地方,舔了个干净。 司玉厚和纳兰云不约而同的起身,坐到了他对面,见他已有醉态,便让小厮将人送回禅房。 “你说她是南锦家的妓子?”纳兰云若有所思的搓了搓下巴,昨日杨中凯口中的歌姬,是她!今日酿酒的妓子,是她! 她就究竟会多少东西,又有多少副面孔呢? 他想到她脸上的面具,那似乎是蛾子 多少娘子带面具,皆选那些形状美丽或者寓意美丽的,如蝶c如花她却选择了蛾 真是怪人! “是的!”司玉厚’啧啧’嘴,还在回味前一刻的醇香,“不过,她是古佛送进去的。” “所以?” “古佛在给我哥治病,她不能动!” 要不,他早就把酒抢过来,逼她交酿酒的方子了。 纳兰云手指搭在桌上,发现素衣的幂篱并未带走,他眼前一亮,随即笑弯了眼睛 “走!我们去给她送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纳兰云的利用 阴朦细雨渐去,天边细沙一般的云彩缓缓流动,太阳露出朦胧的一角儿,映的西天红艳。 还未入夜,北里此刻热闹渐起,南锦予看着门口堵塞的马车,既喜且愁。自素衣一曲成名,她这院子里就没断过人。每天对着郎君殷切的眼神,热情的询问:佳人几时上台? 她晦涩难言! 有些性急的郎君,大步闯进后院,却被一个个扔了出来;有些家世的郎君,叫嚣着,若不给个说法,便将她这院子拆了去 无奈之下,她只得回,素衣已是邢将军的人,暂住南锦家,那天,不过是替人上台救场,还望郎君多多担待! 顷刻,便有牙酸的书生,摇头晃脑的说:此女大才,曲中词浅意深,怎可归于一武将? 听说,那些人还向上递了折子,弹劾邢将军,因私忘国,合该重罚! 事情越闹越大,她入大慈恩寺找古佛,求个法子! 如今,是送素衣走,走不得;留,也烫手 古佛眼皮都没掀,甩手让她走,让她自行处理,觉不会有人能伤了素衣,也没人敢拆了她的破院子! 她将信将疑的走了,回来便直奔素衣的房间,敲门而入,屋内热气腾腾,她脱了外衫,依然觉得热,不停用香帕擦汗。 素衣缩在邢宝怀里,眼睛不停的打架,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暖过,从回锦都开始,她就一直冷,从心到身 “素衣啊~~~”南锦予笑得如同一朵开败的菊花,眼角处挤出僵硬的褶子,隐约的好似掉了几块儿粉,“你看今日是否可以” “不行!”邢宝黑着脸,低声一喝,“她累了!” 这个鸨母真的很烦人! 天天来问,素衣又不是她院子里的妓子,住这里也是给了银子的。 南锦予向后躲了躲,即便声音很低,却也是金戈铁马铺面而来。当朝从一品的将军,气势凛然,哪里是她小小的鸨母能抗的下的? 这毕竟不是前院那些个自诩文雅的郎君,听说,北边的守将比那些突厥人还要凶悍,不然,如何能守得住北梁? “可是”南锦予还想争取一下,却被小厮急急的脚步声打断。 “鸨母c鸨母”小厮推门而入,一只脚还未踏进来,便僵在半空中,缓慢的缩了回去,屈指敲门,“叩叩!”。 “进!”素衣闭着眼睛,柔柔弱弱的吐出一个字,却把小厮吓了个激灵。 “素衣娘子,刚才情急,还望您原谅这个!”小厮一揖到地,一脑门子的汗,噼里啪啦的往地上掉。 作为院子里的小厮,除了有郎君在或拔尖儿的那几个姐姐,他进屋子从不敲门。在第一次推开素衣娘子的房门,她一眼看过来,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个死人! 让他一下子想起,儿时随着阿娘去亲戚家叨念,贪玩爬上那黑漆漆的棺材,被那面容枯槁c无半点血色的死人,吓的晕了过去。 当晚,他回到房间睡觉,就做了一个他被关在棺材里,口不能言c手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面带悲伤的把他给活埋了。 此后,只要再进素衣娘子的房间,必然要得到允许才敢进! “下不为例!”素衣往邢宝怀里缩了缩,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什么事情?你毛毛躁躁的!”南锦予不由的压低了嗓音,不知为何?她宁愿去得罪看起来很可怕的邢宝,也不愿意惹怒,看起来柔弱的素衣。 “七王爷和纳兰郎君往后院来了,小的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执意要见素衣娘子”小厮说的很急,身后已经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双手大张挡在门前,见到司玉厚阴沉的脸,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急忙躲到了一边。 做一个左右逢源的小厮,咋就这么难腻? “鸨母,你这院子里的小厮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司玉厚阴沉着脸,他是个闲散王爷,不假!但也不是一个低贱的小厮,可以挑衅的 “哟~~~”南锦予甩着香帕起身,一脸谄媚的看着司玉厚,“他哪里是有出息啊!就是头回见您,一下子慌了神,七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就当他是个屁,放了得了!”她在身后对小厮比了个收势,笑的更加灿烂。 “王爷息怒!”小厮’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疼的他自己吃牙咧嘴的,“小的一般在后院供职,不常见前院的贵人,也是头一次见您这样玉树临风的郎君,一时晃了神,以为天上仙人下凡间” “哦?”司玉厚高高的挑了一下眉毛,他也是南锦家的常客,即便不留心这些穿堂过桌的小厮,也不影响他看着面熟,“那你就把仙人拦门外,不怕坏了机缘?” “小的小的”小厮不敢抬头,后背脊梁处,已然湿透,“小的是想拦下您哪怕跟仙人说两句话,也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是?” “行了!”司玉厚一脚踹在他肩膀上,“别在这儿碍爷的眼!” “是!”小厮忍着疼,弓着腰离开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才敢直起身子,揉了揉发疼的肩膀,嘴里有些发苦 今后,他应该是没有办法去前院了! “七王爷,您息怒!”南锦予在他胸膛顺气,却不敢真的碰到他,“您今天叫哪位娘子?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安排!今天晚上您的开销,一律全免!当做给您的赔礼,您看,可好?” “爷是差你那点儿钱?”司玉厚打开她的手,平日还觉得这鸨母识趣,今日看着分外的惹人心烦! “七王爷,我们来是有正事的!”纳兰云等司玉厚宣泄够了,才笑容嫣嫣的上前,“鸨母,我们来是给素衣送点儿东西,你先下去吧!” 今天被素衣撅了面子,司玉厚心里就有火,梅花酒也没喝尽兴若不让他宣泄出来,火气越憋越大,日后也是麻烦! “这”南锦予为难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门外如何吵,都没影响了素衣的睡眠,一丝要醒的意思都没有。邢宝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也没有要劝劝的想法 唉! 她当初怎么就请进来这么两座神! 纳兰云见鸨母犹豫,不由的压了压眉角,笑容敛了两分,向后退了三步,把司玉厚露了出来。 司玉厚 纳!兰!云! 你好样的! 今天这是第二次了! 他深切怀疑,为了美酒,真的值得被人’利用’的这么彻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不要脸与不要命 邢宝冷眼看着门口的两个人,既没有让进,也没有关门。 他是武将! 武将可以无礼,但无礼的程度,必须在自己的能力和对方的身份地位交叉的范围内,过了格,会为自己埋下不少隐患,更何况,他现在还有素衣,这么明晃晃的弱点 他不希望她受伤! 司玉厚和纳兰云跨门而入,分别落座,却见邢宝抱着素衣去了内室,将人安顿好,放下床帐c放下垂幔,才坐到了他们对面。 “二位来找素衣,有什么事吗?”邢宝倒茶,连喝了好几杯,屋子里太热,他穿的衣服大半已经湿透。 他想去问问古佛,她身体怎会如此畏寒? 素衣说,她只是药物的初期反应,适应一段儿时间,就不会如此了。 她对他,从不说谎! 既然她说,他便信! “自然是送东西的!”纳兰云将幂篱放在桌上,有些遗憾,刚才未看清佳人面容能让邢宝如此痴迷,必定不是凡品。 可惜了! “多谢!”邢宝点点头,抬眼看着他们,等着他们离开。 “呃”纳兰云有些头疼,他已经习惯话中有话,等着对方问,他才好说出自己的请求。 这邢宝,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今天素衣素衣娘子说,她还有菊花酒c虎骨酒,我也想喝!”司玉厚嫌弃的看了纳兰云一眼,在鹿门寺c在门口,他被当枪使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进屋,说话也不说个重点! “呃”这次换邢宝头疼了。 怎么也没想到,七王爷任性到向一个小娘子要酒喝! “怎么,不愿意?”司玉厚脸色阴沉中带了些许委屈,他都巴巴的跑到妓馆里,求到邢宝面前了。 再不同意,他可就要生气了!!! “不是,我不愿意” “那就是素衣不愿意咯!”司玉厚起身就要往里面走,被邢宝拦了下来。 “七王爷,即便是你身份尊贵,也不能私闯小娘子的内室!”邢宝下意识的摸腰间的刀,发现刀在墙上挂着,但他没有去拿 “这里是妓馆,本王爷想去哪个小娘子的内室,就是去哪个小娘子的内室怎么,你还想砍了本王爷?”司玉厚的声音有些尖锐,“我告诉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垂幔里的一件东西砸了个满脸,火气蹭蹭的顶到了脑门儿。从小到大,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挨过打? 这个素衣,是不是不想活了? “闭嘴!”素衣额角的青筋蹦的欢快,面沉似水的从里面走出来,“有事,说事,没事,就滚!”最后一个字满是戾气的向他们砸过去,一双水目盛满了杀气,宛若猛兽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是这样,在鹿门寺中,听闻您还有其他酒,就想问问,您什么时候喝,可否带上我们?”纳兰云拉住要发作的司玉厚,语速极快的表达出自己的诉求。下意识的用上了尊称,他自己有没有注意到 “不可!”素衣倒退着,想要回去接着睡 好不容易睡着了,被他们吵醒,好想弄死他们! “慢着!”纳兰云看见她横过来的眼神,不由的抖了抖,“小子实在是有些馋,还望娘子体恤小子的一番爱酒之情!” “纳兰云?” “是!” “你家的鸣鸿刀送我,我便将梅花酒的酿造方子给你。” 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气,此刀相传是上古时期轩辕黄帝的金剑出炉之时,原料尚有剩余,由于高温未散,还有流质的铸造原料自发流向炉底,冷却后自成刀形。 黄帝认为其自发的刀意太强,足以反噬持刀者。黄帝恐此刀流落人间,欲以轩辕剑毁之,不料刀在手中化为一只红色云雀,变成一股赤色消失在云际之中 如此神兵,她张口,说要就要了? “你爹是吏部的头儿,是文官,你也是个手不能提的弱书生,那刀放在你家,只会让名兵蒙尘。不如换了酒的方子,年年赏梅品酒,不是你们文人,最喜欢的雅事吗?”素衣顿了顿,假装没看见邢宝那铮亮的眼睛,“愿意就拿刀换酒方子,不愿意就出去!” 若不是想为邢宝找个趁手的兵器,她才懒得说这些个话。 纳兰云垂目沉思,见素衣似乎不耐的要回转内室,便急急的开口:“娘子,且慢!这刀是我爹的,且容我回去问问,可好?” “可以!” “那娘子的其他酒” “看心情!”素衣退回到内室,迅速钻进被窝,冷的直打哆嗦。 “邢将军,那我们便不打扰了!”纳兰云拉着司玉厚出来了。被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然湿透,冷的连打了几个哆嗦。 “纳兰云,你在里面,一会儿’您’啊会儿’小子’的,装孙子,装的挺溜啊!你纳兰公子的脸面呢?不要了?”司玉厚一脸不爽的看着他,那女人不过中人之姿,就算他杀了她,还可以赔给古佛百八十个美人真正的美人! “不要了!”纳兰云哆哆嗦嗦的让小厮安排房间,备好衣物c洗漱,他可以不要脸面,但不能不要命啊! “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怎好抹黑?我去给你要回来!”司玉厚转身就要回去,被他死死的抓住了衣服,“放开!给一个妓子当孙子,你可真给我丢脸!!!” “不要脸,总比不要命强!”纳兰云梗着脖子,面红耳赤的对他吼,“你没看见她一脸杀气吗?她手里可能真的有人命在”他回想起,素衣刚从里面出来的样子,宛若地狱罗刹,面目可憎。 邢宝果然凶悍,敢喜欢这样的娘子! “这偌大的锦都,手里有人命在的人还少吗?”司玉厚嗤之以鼻,谁敢对皇亲国戚动手,才是真的不要命了! “可她她是真的敢动手的啊!”纳兰云哆嗦的坐在椅子上,手还不放心的拽着司玉厚,生怕他再回去找素衣。 “你是说,她还敢杀我?在知道我是谁的情况下,还敢杀我?”司玉厚假笑了一声,他才不会相信,有人敢在锦都,在他哥哥的脚下,杀了他 笑话!!! “她敢!” 纳兰云小时候曾被误认为是司玉厚,被人劫走,当时他们将他放在山崖上的一个篮子里,不给赎金,就要砍断绳子,把他扔下去。 当时山风甚凉,刮在脸上极疼,营救的人是宫中的千牛卫,故意激怒绑匪,告知自己不过是户部一个小吏之子,真正的七皇子还在御前听书呢! 几番拉扯,绑匪在被射成刺猬的时候,也没忘了往那绳子上砍一刀,他就尖叫着往下落 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唯有恐惧! 刚刚与素衣对视的那一眼,与当年他掉下山崖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即便他是被平安救回来了。可此后,他再也不登山顶,不看涯壁 素衣,他也不敢在正面看第二眼! 司玉厚看着依旧发抖的纳兰云,眼底划过一丝鄙夷,不过是个小娘子,气势上吓人了些,还真敢动手杀了他? 不过,念在多年情分上,他没有再回头找面子,只是安静的陪着纳兰云,直到他平稳情绪,换上了新衣 读书人,就是胆小儿,要是三哥在就好了! 什么酒方子c什么酒的,都是他的! ------题外话------ 希望大家喜欢~~~若不麻烦,点个收藏,给我一些些鼓励,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说出多大一朵花 素衣缩在被窝里,捏了捏了冷的发麻的手指,看着邢宝汗如雨下,咬了咬嘴唇,“不如搬出去两盆炭火吧!” 一个屋子里,放了五盆炭火,邢宝的单衫都湿透了,一天要擦洗两回,从来没见他这么干净过 “不用!”邢宝擦着湿发,刚要将头发盘起来,就被素衣拦住了。 “头发没干,不要盘起来!时间长了,会头疼的。”她拿过毛巾,手指有些僵硬的给他擦头发真硬! 要不是头发长,估计,都要跟刺猬一样,根根立起来。 邢宝拿起被子,将她裹了个严实,安心享受她有些冰冷的手指,揉搓自己的头发,痒痒的舒服! 素衣将他头发绞干,用手指顺着他的硬毛,然后,手指来到了他的胸前,解开他的系带 “素衣?”邢宝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心却如同战鼓一般敲了起来,脸色黑黑的,耳朵却在烛火中,红的有些透明。 “既然你不愿意把火盆拿出去,那就把衣服脱了再睡吧!”素衣想抽出手,却依旧被他攥的死死的。 她淡淡一笑,在他手腕上轻轻一点,手如同泥鳅一般的滑了出来,将他的中衣扒了下来,露出结实的胸膛,清新的皂角味扑面而来,随后,她眼睛一热酸,险些流下泪来 他的胸膛c他的腹肌c他的后背,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伤痕,无声的宣告着,所谓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都是用命换来的。 但,没人注意到,也没人想要注意到,他们只是看到了,邢宝拿到了什么,却从不愿意深究,他为此付出了什么? 邢宝手腕酸麻,感觉这股酸麻随着她的手指缓缓的传遍全身。他身上的肌肉高高隆起,手紧握成拳,上面青筋蹦出,似极不耐她描绘身上每一道伤疤。 “你头发怎么变的这么短?”她之前也不愿意留长发,但好歹是留到了齐腰的位置,现在这个长短,盘个发髻都不能。 “一次洗澡的时候,烦了,便用刀削短了。”素衣的手再次被他攥在手心,里面温热潮湿,她看着他黑里透红的面色,无声大笑,最后,笑到肚子都疼了。 他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害羞! “好了,好了,别笑了!”邢宝别扭的帮着她揉肚子,仔细将被子给她盖好,“别一会被口水呛到了!” “你们当初在营房里,团体遛鸟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脸红成这个样子?”素衣擦干眼角的泪水,肚子暖暖的酸痛,想起他们当时还兴致勃勃的比大小,更是笑成了虾米状。 邢宝无奈的抹了把脸,当初若是知道她是个娘子,谁会那么坦然的赤身裸体? 他依旧记得,他们邀她一起的时候,她那蔑视的眼神,导致后来一段儿时间,大家都想看看她的 结果,都被揍的不轻! “你向纳兰云要鸣鸿刀,干什么?”素衣常用的兵器是匕首,司玉衍善枪,但也非常喜欢刀。邢宝心中有一丝期望,这刀,也许c可能c大概 “给你要的!”素衣舒服的半眯着眼睛,“早几年前,我在读《洞冥记》,其中有一段写道:武帝解鸣鸿之刀,以赐东方朔,刀长三尺,朔曰:此刀黄帝采首山之铜,铸之雄已飞去,雌者犹存,帝恐人得此刀,欲销之,刀自手中化为雀,赤色飞去云中。 我巡游各地,打探这刀的下落,后来听说,到了纳兰府。第一个想法就是,把鸣鸿刀偷出来给你,但纳兰家那老头都开了几次赏宝宴,弄的人尽皆知。即便是偷出来了,你也不能常常带在身边使用,我也就渐渐歇了心思。 如今,他儿子有求于我,我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其实,梅花酒冷饮更佳,烫了之后,只会感觉酒香浓郁,但口感与冷饮相比,差的可不止是意境。 为了引起纳兰云肚子里的馋虫,牺牲一些酒本身的浓郁,也是无可厚非的。 “真的给我啊!”邢宝开心的咧着嘴,雪白的牙齿泛着光,见素衣往被里缩了缩,便也顾不上害羞,直接进被窝,将人抱在怀里。 他热c她冷,两人相拥,都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你这么暖,以后,就叫你暖宝宝!”素衣用冰凉的小鼻头儿,蹭着他热热的胸膛。 邢宝的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红,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高兴就好!” 她还是这么的爱给他起小号! “放心!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我才叫!”素衣捂着嘴,笑的像只偷到香油的老鼠。 邢宝的脸彻底红透,粗声粗气的说:“睡觉!!!” 感觉素衣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多年想念的人儿,怎么可能一点儿心思都没有? 他粗糙的大掌隔着中衣,抚摸她纤细的腰,既不能往上c也不能往下,他只能停在她允许的位置 “纳兰云会拿到那刀吗?”他需要说点儿什么,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他会拿到的!” 纳兰长庭错过了将鸣鸿刀献给皇家的最佳时机,他得到此刀时,还是个小吏,怎么敢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往上送? 送到最后,好处还不一定是谁的? 等他爬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当今皇上已然登基,而且既不善武c也不好武,他也不能巴巴的给司玉衍送去,那会让皇帝怀疑他的用心 直接送,不讨好,只能选择迂回道路! 于是,他开了好几次赏宝宴,并几次言语暗示皇上,只要给个提示,立马送上。 可皇上就像是听不懂一般,笑眯眯的看着他,就是不接茬。 如今,宝刀放在府中,如同烫手的山芋。送不出去,也不能扔了,留着,天天都有那么一两波不死心来偷的,府中严密防范,累心c累人 “你个败家子!!!”纳兰长庭盛怒之下摔碎了一只茶杯,犹自不解气,还要再摔。 “爹c爹”纳兰云无奈的躲了躲,“你能不能别这么激动?先听我讲完,你再摔打,也不迟啊!” 真是越上了年纪,脾气越难捉摸,话都没让他说完,就要动手! “你说c你说!我看你能给我说出多大一朵花来!” 那刀是要送给皇上c送给三王爷的,这个死小子,张口就要送给一个妓子 即便现在狎妓成风,但谁也不会拿着这么贵重的东西,跟着疯啊! “您也知道,她只是个妓子,要鸣鸿刀无用。我见她的时候,她身边跟着邢宝将军,这刀多半是给邢将军的!”纳兰云见父亲的面色缓和了,心里也跟着松口气,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如今的皇帝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爹,您几次进言,要将刀献于皇上,可他每次都绕开了。可见,他嫉恨之前,您未将刀直接送与还是太子的他” 纳兰长庭捋着胡子点头,发现儿子嘴角上翘,不由的瞪了他一眼,等着他下面的话。 “如今,这刀若到了邢将军手中,虽然不领我们的情,但终究还是有些交情在的。以邢将军的军功,皇上那里也不会说什么,而且,我们也是有诸多好处在的 一来,我们府上不用每天晚上都提高警惕的防备,夜夜难安难眠;二来,儿子今天喝的梅花酒,实属上品,锦都乃至大龘无二 用刀换了酒方子,我们抄下一份,自己家用宴请,原方子,父亲您直接献给皇上,也可缓解他心中郁结。” 皇上算是个好皇上,但这心眼儿确实不大,记仇的性子堪比女人。对父亲,他说不上厌烦,但终究是心中有些疙瘩,对父亲仕途不利。 借着这次机会,换样东西c换条路,把皇上心中的疙瘩抹平了,父亲以后的日子会更好过些 “好!”纳兰长庭一拍桌子,“你明天就带着鸣鸿刀去找邢将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