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相逢，幸之》 Chapter1 风渐起。与天际线相融的海平面掀起波澜，潮水一层叠着一层，亲吻着银色的海滩。太阳渐渐隐没于地平线之下，晚霞散射出各种色彩的光映到茫无边际的海面上。海波荡漾，星星点点，暖融融的一片，就像蜂蜜从天的另一边倾倒下来。 浪花拍打着崖边的礁石，如一大朵一大朵纯白的栀子花刹那间绽放，将视野满满地填充，冲击人的视觉神经。迸射而出的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并不规则的弧线，幻化出不真实的彩色拱桥。 海风徐徐，带着咸咸的味道，就像美人鱼的眼泪。苦而涩。 海边，一辆电车沿着绵长蜿蜒的海岸线疾驰而过。 昏黄的车厢里充斥着暖暖的空气，夕阳的淡淡光辉透过电车的窗折射在少年酣睡的脸上。少年的头倚在靠背上，凌乱的发丝遮盖了他的额，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睡颜恬静而美好。 对面束着歪马尾的少女将画板架在腿上，目光在少年和画纸上往返，温婉如幽远的水墨画，柔和而不失歆美。她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融在余晖里，增添了几分浅浅的颜色。嘴角挂着的不经意的浅笑，在时暗时亮的车厢里若隐若现。纤细的手握住铅笔有一笔没一笔地勾画着什么，空荡荡的空间里，只有铅笔和画纸摩擦的声音，落寞的影子被光线分割成零散的一片片。 播报站点的好听的女声突然响起，穿过长长的车厢，悠悠而来。少女手中的动作适时地停了下来，伸手将遮住视线的刘海轻轻拨开。看着完成的作品，抿着的唇线满意地向上翘起。 迅速地把画纸收起来，背起画板，起身走到车门口。在下车的前一秒却又退了回来，无奈地看了一眼还未被叫醒的少年，推了推他：“醒醒，到站了。”少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犹豫了一下，拿出了一瓶胡椒粉…… “阿嚏！我说你这个人，阿嚏！就不能换个好点的办法叫醒我吗？”黑发少年捂住口鼻，止不住地打喷嚏。 少女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慢悠悠地说：“如果不用这种办法，你认为能把你叫醒吗？” “什，什么啊！明明只要一叫我就会醒的。”别扭地接过纸巾，辩驳的理由没有丝毫说服力。“还有，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随身带那种东西？” 按正常人的思维来说，是不太会随身带着胡椒粉的吧。 “防身啊！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叫色狼吗？”少女说着拿出装有胡椒粉的瓶子晃了晃：“很管用的。” 少年下意识地和她拉开了距离：“那，这里是哪里？” “终点站。” “终点站！那我不是又坐过站了？完了完了！”懊恼地抱怨了几声，他转身欲去拦车。 “喂，你是要到哪里去？”少女喊住了他。 “立海大高中部！” “不就在那边吗？”少女指了指不远处。 “诶？是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难道我又记错了？谢谢你啦！”说罢，急匆匆地跑掉了。 “等等，”还不待她把话说完，少年早不见了身影。那个傻愣愣的家伙真的认识路吗？少女拉了拉肩上的画板，缓缓向校门走去。 “这里这么大，网球部究竟在哪里啊？”果然，进学校才没几步她就看见在原地打转的黑发少年。 “你要去网球部？”她站在他的身后冷不丁地问了句。 “你！你也是这里的学生？” 少年转过身，碧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怀疑。 少女点了点头：“要去网球部的话就跟我来。” 看见犹豫的他，又补充了句：“如果怕我会拐卖你，就不要来好啦。” “谁，谁怕了？！去就去！”少年竖起眉峰，握紧拳为自己壮了壮胆，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 还真是容易骗呢！少女走在前面，无声地笑。 “前辈！”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少年立即奔了过去，其实他真的怕会被她拐卖的。 “赤也？你自己找到这里的几率是……0。”茶色平刘海的高挑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数据。 “前辈，是她带我来的。”丝毫没有意识到话中的意味的切原很诚实地指出了好人。 柳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如此。”这种可能的几率才是百分之百，看来资料库还不需要更新。 “是啊！没有我的话恐怕你不仅会被司机大叔扔下车，还有可能会被人拐走。”少女漫不经心地吐中槽点。 “哈哈，切原一定又在车上睡过头了！”扎着小辫子的白发男生脸上明显写着“我没说错”四个大字。 真田如墨般的剑眉皱了皱，呵斥道：“怎么可以这么松懈？切原！” “副部长，我……”切原就是想反驳也无话可说了。 “我现在不是副部长，不用这么叫。”真田立刻纠正了他的叫法，声音却很是低沉。 切原使劲眨了眨眼睛，副部长刚刚的情绪算是低落吗？ “我都叫习惯啦，况且以前辈们的实力高中部的正选根本不是问题！部长副部长什么的职位一定可以胜任的！常胜立海大没有死角！” 意外地，大家好像都被切原挑起了斗志。高中又怎样？如果他们想，依然可以创造立海的不败神话。 “真是不像话啊！真田，居然被后辈教训了。”在一旁看好戏的少年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带着些许自嘲自讽的意味。“不过……赤也，应该说的是必胜立海大吧。”其他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约而同地释然一笑，这才是他们立海的王！ “是，是！”切原愣了一下，很快应道：“立海大毫无死角！” 少女看着这“和谐”的画面，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总觉得他们都是会闪闪发光的人，耀眼得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陌上桑，麻烦你了。”温润如玉的声音礼貌而生疏。 “幸村君言重了，我只是刚好要回来拿东西而已。倒是你们现在这么晚了还在训练，辛苦了。吉野前辈呢？又偷懒提前回家了吧。还真是个不尽职的部长。”因为立海大网球部的名气格外大，加上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都在陌上的班，所以高一刚开学她就已经多少了解了一些初中立海大三联霸的奇闻逸事。现在的他们估计都是在为了新一轮的辉煌而努力拼搏着。 幸村有些无奈：“前辈他今天已经算是回去晚了呐！” “这样啊！那谁？他是你们的学弟吧，很有活力啊！不过稍微有些不懂礼貌呢！毕竟我也算是他的学姐吧。”陌上把视线移到切原身上，若有所指。 幸村也瞥向切原：“赤也……” “谢谢学姐！”迫于自家部长已经发出危险的警报了，切原硬是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我叫切原赤也，多多指教。” “乖，我叫陌上颜。赤也，可以这么叫你吧？”陌上眼里掩饰不住的笑意溢了出来，是个很讨人喜爱的学弟啊！ “可以是可以啊！但是你的名字……”切原不解地望着她。 “呵呵，很奇怪对吧？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没办法，毕竟是长辈给的名字嘛。”陌上边说边从画夹里拿出一张画，“这个，送给你了。” “这是……我？”切原接过画，不可置信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陌上点了点头。 “哇，陌上居然会素描，深藏不露啊！转来我们班好不好？”吹着绿色泡泡的红发男生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趁机拉人入伙。 “只是兴趣而已。至于转班的事，不如丸井君和其他队员都转来我们班好了，而且幸村君和真田君都在，干脆凑在一起。”网球部里稍微有些人气的队员她至少都知道名字的，不过切原给她的印象显然更好一些，单纯的就像邻家弟弟。 “啊！学姐的提议很好诶！到时候我考上这所学校就可以再和前辈们一起打网球了。”切原的眼里一下子燃起了斗志。 “嗯，是个好主意。”幸村眯起笑眼，十分温柔。然而在其他人眼里他却是来自地狱里的修罗，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自家部长的本质属性？！ “不过赤也的英语好像过不了关吧。”后一句话让切原顿时语塞，去角落里画圈圈了。部长干嘛老拿这个打击我？ “噗哩，丸井开玩笑的，况且我们就在隔壁班，窜班根本不是问题。”仁王狠狠瞪了丸井一眼。开什么世纪玩笑？转过去是想整天被幸村黑，还是嫌骨头痒想被真田铁拳制裁啊？！ “是啊是啊，我随便说说的，别当真。”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丸井急忙补救，“柳生，桑原，你们说对吧？” “嗯……陌上同学的画技很成熟。”据说会是下一届学生会会长人选的柳生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赶紧把视线移到画上。 “啊，是啊，画的真好。”胡狼也跟着附和，显然大家都站成了统一战线，打死他们也不干！ 幸村似笑非笑，并没有说什么。陌上却没由来地感到凉嗖嗖的，虽然早就听说过幸村精市的腹黑，但是没想到他可以把这么多性格各异的人治得服服帖帖。 “对了，谢谢学姐！”切原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道谢，“不过，这是什么意思？”说着，指了指画纸上的一个英文单词。 “angel。”幸村眼里不着痕迹地滑过一丝赞赏。 “陌上，你的字迹太潦草了，会被老师批评的！”真田默默拉了拉帽檐，小声地嘀咕。 “嘛！能看懂不就行了。真田君就不要那么计较了。”陌上对这些并不熟悉的同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他们也只是相处了一个多月而已，算不上朋友，顶多算不是陌生人的同学。 “赤也，记住你是一个angel.下次来高中部的话去找我，保证你不会迷路。”话罢，潇洒地留下一个背影。 “那个安，安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切原对那些个字母实在是没办法啊！众人不言语，默默散开，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了。 幸村眯了眯眼，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瞬间让切原整个人都不好了。 切原，你的英语水平还有待提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2 “同学，可以帮我叫一下幸村精市吗？”这是一天之内陌上听到的频率最高的话，谁让她坐在靠近走廊的窗边呢？完全变成传话筒了。 “幸村，有人找！”于是她就得扯开嗓子吼一声，然后在各种视线下淡定地喝口水。 幸村走过她身边时，温和地说了声：“谢谢！”可是在她听来那声线里有明显的颤抖，笑什么啊？ 还没等她把水咽下去，“陌上！”清脆又有活力的叫喊传来。 “咳咳，”陌上捶着自己的胸口，差点就被一口水呛死了！“幸村不在。”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出来。 “我找你，不找幸村噢！”抬头，一抹红色跳入她的视野。 “丸井啊，有事？”虽然开学以来只是见过几次面，可是陌上觉得自来熟的生物简直就是势不可挡。 丸井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陌上可不可以帮个小忙？” “你确定是小忙？” “那个，就是想让你帮我随便画一幅素描。” “随便？”陌上挑了挑眉，明显的质问。 “好啦好啦，我就是想要一张本天才的素描而已，可以了吧？”丸井不得已妥协了，一脸挫败。要不是和切原那小子打赌输了，他才不会像个自恋狂似的来找人替他画像。 “陌上，别答应他！”陌上还没来得及考虑就已经有人替她回绝了，“丸井文太，明目张胆来我们班抢人啊？” 缓步走过来的短发少女一下子拦在陌上面前，整齐的刘海下一张婴儿脸，炯炯有神的双眸像极了草原上狮子的凌厉眼神。准确地说，她就是一头小狮子。 “月森？跟你没关系啦！陌上，我就当你答应咯，干完部活去网球场找我就行！”丸井凭着自己的身高优势直接忽略了中间作梗的人，撂下话就走掉了。 “啊喂！”月森悠跺了一下脚，转向陌上，“你可以当做没这回事。” 陌上偏着头想了很久才回过神，“月森，没事的。只是一幅素描而已，也不会耽误太久。” “不是啦，丸井那家伙估计又是被谁诓了，到时候只会白白浪费你的精力和时间，不值得的。” “你们很熟的样子？” “和他是初中同学，那家伙整天把天才天才的挂在嘴边，超级受不了他。还好现在和他不在同一个班，不然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月森悠一脸嫌弃地抱怨着。 “那你不还是加入了立海大后援团？”陌上对这个神一般的女子也是佩服的，性格活泼又有很强的领导能力。 “那是因为网球部的技术真的都不是盖的，正选们一个个又长得帅。现在高中刚开始他们还没崭露头角，可是凭借初中时候的光辉事迹就能为他们赢得很多粉丝。比如说丸井，天才的称号也不是完全浪得虚名，而且是可爱系的萌物，认真起来也很养眼的。虽然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是绝对是做朋友的最佳人选。”月森信誓旦旦担保的样子让陌上忍不住想笑，明明上一秒还在抹黑人家的，下一秒又拼命地帮人家说好话。 “诶！我说真的，不如陌上你也加入我们吧，后援团的实力可是已经扩展到整个高中部了。等到明年学姐退出后，后援团在我的带领下，前景绝对是一片光明！我们立海大后援团才不会像其他学校那样，不会搞什么勾心斗角，更不会出现什么打架斗殴的严重事件。因为大家都是抱着一份对正选们的崇拜，都是真爱哦！” 陌上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好像立海大的后援团确实没有什么黑历史。 见她认真地听着，月森越发激动，一把抓住她的双肩使劲摇晃：“怎么样？加入吧加入吧。” “对不起啊，月森，我对这种事没兴趣。”陌上好不容易找回重心，报以一个抱歉的笑容，把她的爪子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 “啊？陌上……”月森拉长了声调，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那你要帮丸井吗？” 陌上单手撑着头略一思索：“嗯，就当练手了。” “哎，怎么这样？我才是你的同班同学好不好？给点面子啊！”月森佯装生气，不满地嘟了嘟嘴。 “原来月森只是把我当成面子么？”陌上的某根神经被挑了起来，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月森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太口无遮拦了，赔笑道：“没，陌上不想加入就算了。呵呵……上课了，我先回位置了。” 看她熟练地脚底抹油，陌上不禁感慨：不愧是后援团的主力战将，有潜力！ 放学后忙完美术社的事，陌上便在网球场附近转悠。因为他们训练期间闲杂人等都不能靠近，所以只能在外围地区寻找最佳地点了。可能是太晚的原因，就连远观的观众也没有几个，如果是比赛的时候估计是人山人海。 陌上在一块较高的草坪上架起画板，旁边的树正好可以让她靠着休息。这里和球场的距离不算远，而且是个不错的视点，球场内的情况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网球部的前辈们站在一旁观战，各个球场则是打得一片火热。果然，网球部总是训练得最晚的社团。陌上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看来今天回家的时间要往后推了。 闲得无聊，她便开始动笔。用她的话说就是，这样一幅奋斗的场面不记录下来也太浪费了。悉心指导的前辈，挥洒汗水的后辈，都是为了梦想努力着，励志的绝佳素材啊！ 1号球场刚结束幸村和丸井的比赛。毫无疑问，丸井被凌虐得体无完肤，可疑的是这被秒杀的时间快的有点过分了吧。 “丸井，”幸村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先叫住了已经背起包准备走人的丸井。 丸井瞬间顿在原地，机械地转过头：“幸村，有什么事吗？我的训练量已经结束了呀！” 幸村扬起一个与平常无异的笑容走向他，“你今天似乎不在状态哦，是不是最近太放松了？” 丸井咽了咽口水，随即往嘴里扔了一颗泡泡糖，强装淡定：“没有啊！是幸村变得更强了，我绝对没有放水。” “放水？”幸村很慢地重复了这两个字。丸井当即渗出一身冷汗。心里暗叫：完了！ “没有放水还这种水平，”说着，幸村看向另一个假装认真观战，其实已经耐不住手痒，正把球拍抓得指节作响的黑发男子。 “吉野前辈，可以考虑给丸井增加训练量了。” 吉野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太好了！丸井和我再打一场吧。” “不要啊前辈！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啊！”话一出口，丸井下意识地捂住嘴。天哪！你劈了我吧！不打自招了！ “哦？因为很重要的事所以没有认真和我比赛对吧？”幸村望了望天，恍然大悟的样子。 再看向丸井时，他早已飞奔出球场，边跑边喊着：“幸村，对不起了，明天我会向你领罪的。” “喂！那我怎么办？”吉野着急了，他看着他们打球忍了那么久怎么能不过把手瘾？余光一瞥便锁定了淡淡然去拿水喝的幸村。 “幸村，既然刚刚丸井没认真和你打，不如……” “不如我也趁早回家算了，剩下的就交给前辈你了。”幸村很是“礼貌”地打断了吉野的话。 “什，什么！”今天到底是被这个后辈黑了多少次？吉野已经彻底在风中凌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3 幸村正收拾东西，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摸口袋，不是自己的，那是谁的？铃声还在响着，很快幸村便找到了声音来源——是丸井的手机。大概是他刚才走得太急忘了拿吧。 “前辈，你说要不要接呢？” “接啊，可能是哪个女孩子打来的哦，难怪刚才丸井走得那么急，原来……嘻嘻，少年啊！看来我是老了。” 幸村看着这个八卦十足的前辈深感无力，虽然他自己也很有兴趣。于是，他把手机递给吉野，“那前辈你来接吧。” “好啊！”吉野刚碰到手机的手却又触电般的收了回来，“后辈心机别那么重嘛！快点接，不然人家挂了。” 幸村刚把手机放到耳边，看着吉野幽幽地来了句：“挂了。”吉野瞬间石化，平日里怎么不见自己的预言有多准？ 原来是陌上看到丸井跑出球场怕他找不到自己，所以打了电话过去，没想到一直是无人接听。她当然不会知道有某两只为了她这个电话辩论了半天。 她犹豫了一下，应该是丸井没听到手机响吧，再打一次就不信你还听不到。 “又打来了，快接！”这次吉野倒是干净利落地让幸村接了电话。 “喂，丸井，刚刚打给你干嘛不接？我就在球场外那个高高的草坪上，你来找我吧。”陌上边涂描着纸上的轮廓，边把自己的位置说清楚了。 幸村向那里看去，正好看见她没有被画板遮住的半边脸，“陌上桑，丸井他不在哦。” “卡嗒”铅笔断芯了。这个声音是……“幸村？这不是丸井的手机号吗？怎么……是你拿错手机了还是我打错了？” “是丸井不小心把手机落在球场了。” “哦。”陌上探身看向球场，搜索着幸村的身影，很快便看见幸村在向她招手。一旁的吉野也注意到了她，她只好悻悻地朝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我的手机！”陌上正想着要怎么继续说下去，丸井的声音很及时地解救了她。 “陌上桑找你哦！”幸村笑着把手机给丸井，吉野则是一脸暧昧的表情。 什么情况？ 丸井被他们两个看得直发怵，走得远远的才敢说话：“陌上，你在哪？” “请你抬头，十点钟方向。”陌上说完就麻利地挂了电话，一看到吉野前辈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她就知道肯定是被误会什么了。听月森说过这个前辈的“光荣事迹”：总是对什么事都充满热情，可就是热情都用不对地方。 “唉……”叹了口气，她把网球场的那张画细化了一下。画里只有一个空落落的球场，突然没有了画人的兴趣啊。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陌上换上一张新的画纸。“丸井，好慢啊！” “陌上桑是在画网球场的地图吗？”这戏谑的语调？ “哎呀，你就是丸井的女朋友陌上颜啊！不错不错，丸井有福气。”就这么随意下定论好吗？陌上感觉眼皮跳了好几下。 “前辈！不要乱讲啊！”随后是丸井暴跳的声音。 陌上缓缓地从草坪上站起来，转过身面向他们问了声好：“首先，幸村的问题。我只是等人等得无聊了所以才随便画画而已。其次，前辈如此轻易地下结论是否为时过早？我和丸井也只是见过几次，甚至都不怎么了解对方，又怎么可能是前辈所说的那样？”她顿了顿，向吉野鞠了一躬，“抱歉，前辈，我只是想澄清。” “诶？那是……我误会了，陌上不用道歉的。”吉野还真是被陌上的一本正经给吓到了，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开玩笑了。幸村的嘴角动了动，好像没有几个人这样跟吉野前辈说过话，小看她了吗？ “都跟前辈你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丸井无奈地补了句。 “那个……丸井，我们可以开始了吗？”陌上怕再拖下去她都不用回家了。 “哦好。就这样。”丸井立刻摆出了万年不变的剪刀手。 二话不说，陌上便开始动笔。说实话，丸井真的挺可爱的，的确如月森所说。 幸村和吉野走到她的身边，“陌上，我们这样看着你你不会紧张吗？”吉野其实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多余，人家根本就不受干扰，甚至连橡皮擦都很少用。 “嗯，有一点吧。”陌上说的也是实话，无论是谁一直被别人盯着都会紧张的吧。 因为只画脸所以对陌上来说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可是丸井也太没耐心了点，几乎每隔五分钟就要问一句“好了吗”。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陌上做完了最后的收尾工作，直接用手抹上去，以此来营造阴影。 “陌上桑没有带纸吗？”幸村准备拿纸给她。 “用手比较方便呐！虽然会比较脏。”陌上露出一个浅笑，“好了。” 丸井马上凑过来看，“好棒！切原，你输定了。哈哈……” 丸井正开心的时候，陌上突然用手往他脸上抹了抹，于是丸井就变成大黑猫了。 “喂！陌上你干什么？” “呵呵……这是惩罚，浪费我这么多的时间原来是为了和赤也的一个赌吗？”陌上脸上的笑容让吉野觉得像见到了另一个幸村似的，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啊！ 丸井一下子接不上话：“我……” “算了，明天请我吃泡芙当做补偿好了。” “你不生气了？”丸井一下子从失落中走了出来。 陌上反问道：“我有说过我生气了吗？” “呃，没有。” “阿嘞，陌上原来也不是像真田那么死板的人啊，刚刚还以为你是不会笑的人呢！”吉野小小的感叹了一下，原本还担心丸井会被欺负，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原来吉野前辈真的是热情度爆满的人，月森的情报还是挺准的。”陌上一句话噎得吉野讲不出话来。 “月，月森悠！那个可怕的学妹！”吉野可忘不了月森当初为了收集网球部成员的资料整天像块牛皮糖似的粘着他。可怕啊可怕！他转头对幸村说道:“幸村，你们班真是人才辈出啊！” “呵，前辈过誉了。”幸村居然就这么坦然接受了。 “那么，各位再见了。”陌上收拾好东西向他们道别之后便兀自走掉了。 幸村捡起那张遗留下来的画，吉野也凑过来看:“幸村，和你画的比如何？” “前辈，水彩和素描你说怎么比？”幸村笑得一脸“真挚”。 “哈？这样吗？原来是不能比的呀。”瞬间暴露自己的智商。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某人准备偷溜。可是—— “丸井，既然你的事已经办完了，那我们的比赛继续吧。”吉野把丸井抓了个正着。 “前辈！”哀嚎遍地啊！ “抗议无效，后辈可不能这么偷懒。”吉野拎着他走回球场。 后面又传来一个恍然大悟的声音:“丸井，好像你说了要向我领罪的对吧？”这刀补得正中要害啊！ “啊？放了我吧！”这惨叫！令网球场的其他人不得不捏了把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4 神奈川是一个宁静得让人心安的地方。陌上喜欢每天骑自行车或者坐电车去离海边不远的立海大上学，海风总是能吹散一些飘渺如烟的记忆。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至少喜欢。 “早上好！陌上桑。这是丸井给你的泡芙。”幸村看见正在换鞋的她，出于礼貌向她打了声招呼，顺便把东西递给她。 陌上把鞋子放进储物柜，接过泡芙，微微偏过头：“早安！丸井还真的带来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嗯。”他轻应了声，两个人一时间都没了话说，其实他们每天的对话也就仅仅是局限于打招呼而已。因为根本不熟啊！ 幸村一打开自己的柜子，一大堆粉红色的信件便掉落出来。 陌上捡起掉到自己脚边的一封，稍微感叹了一下：“幸村果然是大家的偶像，每天都会收到这么多。” 幸村弯腰收拾起地上的，再接过她手上的那一封一起收进了袋子里，轻笑道：“又浪费了好多木材。” “罪魁祸首不还是你么？”陌上的嘴角抽了抽，心里的吐槽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陌上桑好像很有意见啊！那我应不应该好好找找里面有没有你的呢？”笑，继续笑，带着一丝轻傲。其实他不用看也知道肯定不会有她的，毕竟她是班上少数可以和他进行正常对话的女生。该说她抗干扰的能力比较强呢，还是她根本就不关注这些事？ “无聊。”陌上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淡漠的语气立刻变得疏离起来。她一贯秉持着“距离产生美”的态度和别人相处，保持一定的距离是她的作风，如果这距离缩短了哪怕一点点，也可能会让她看到人性的另一面。与其看到丑陋的东西，她宁愿只停留于光鲜亮丽的表面。现在看来，和这个人的距离必须拉大，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对于这一类万众瞩目的人，她的相处模式永远是眼熟就行，见面打个招呼就可以擦肩而过。 幸村愉悦地向上勾了勾嘴角：“的确挺无聊的。” “……”那表情是怎么回事？胜利的炫耀吗？他得意个什么劲？ 陌上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的后方：“早安！真田。” 幸村闻声便也向后看去。 “嗯，早上好！幸村，陌上。”真田的声音不同于幸村的柔和，是那种稳重得像长辈的深沉。 幸村点了点头：“看来真田比我更环保。”说着别有深意地和陌上对视了一眼。他的意思应该是指真田没有收到过情书吧。不知怎的，陌上突然有股想为真田默哀的冲动。 真田不明就里地问了句：“什么？” “呐，真田别老是摆出一张古板的脸嘛！会找不到女朋友的哟！” 陌上难得一脸黑线，果然，这个家伙连自家队友都不放过！ 陌上清了清嗓子：“要上课了，我们进教室吧。”把处于极度尴尬中的真田解救了出来。走过他的身边时，陌上似乎还听见他嘀咕了一句“第22次，太松懈了”之类的。 再看看后面那个所谓的“好队友”正笑得一脸灿烂，今天的心情应该不错了。 陌上来到自己的单人桌坐好，拿出英语书背单词。再往教室的另一边一看，那两个家伙居然一大早的刷物理题！虽然相隔一个教室的距离，她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压力。竞争么？嘴张了张，那声叹息却没有发出来。身子向后仰去，抵着椅背，这才是她的学习方式，紧张什么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二十分钟后，班主任迈着长腿进来：“大家都已经相处了一个多月，想必对每个人都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评选出各个班干部，大家有时间考虑，不记名投票。”老班笑着看了看下面小声讨论的学生，脸上一副“怎么样？我民主吧”的样子。 “那么，现在请大家慎重考虑，在自己的选票上写下当选者的职务、名字。” 这种事，该选谁呢？好像人都没有认全哎！不知不觉已经要交选票了，她望了望自己空白的纸，无奈地趴在桌上。 老班走到她身旁，柔声说：“陌上同学还没想好吗？”陌上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等候选人的名字出来之后你再投票如何？” “哦。” 结果，候选人是——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还有几个人是陌上只知道名字却对不上号的。 幸村只差一票就全票当选班长，人气居然这么高！真田竞选的则是纪律委员，这个最适合他了吧。其他的职务也是已成定局。这样……她还有选的必要吗？ 求解释的目光看向老班，老班薄唇轻启，刚想说话。不料另一个声音先他一步：“陌上桑可不可以把那一票投给我呢？毕竟全票当选的话会更有威信的。” 这家伙一定是个完美主义者，要求这么高！陌上忽然感受到了全班炽热的视线，站在教室另一头的幸村也满眼笑意地望着她。干，干什么？想用气势压倒我吗？有粉丝团了不起啊？ 陌上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说出自己的选择：“我……弃权。”长吁了一口气，反正还有弃权这条退路。 班里此起彼伏的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月森更是一脸愕然，然后又摆出“恨铁不成钢”的鬼脸。幸村的表情倒是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依然一脸无所谓。 老班笑着缓解气氛：“那么幸村同学就是全票当选班长，真田同学是纪律委员……” 陌上心不在焉地听着，她刚刚不过是不想被那么多人瞩目而已，所以选了个最直截了当的方法，不行吗？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们班的班服设计，希望每个人都能各尽其力，设计稿请在这周内交上来。”老班说了一节课，唯有这才是陌上感兴趣的事。终于可以动笔了。 幸村刚好向她这边看过来，眼里闪过些许疑惑：她刚刚是笑了吧？而且还是那种充满自信，不加修饰的笑，甚至有些张狂。看来有意思的事不止一件。 下课后幸村把陌上叫到走廊外面，压低了声音说：“陌上桑是有选择恐惧症①吗？” “哈？”他这莫名其妙的发问弄得陌上一头雾水。原来他上课那会儿的无所谓就是因为这个毫无根据的猜测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一节课的时间都没办法做出决定呢？不用担心，我会替你保密的。”这假惺惺的情意是奢望谁会接受吗？他这算是报复吧。这种人还真是不好相处。 陌上仰起头和他对视：“你能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吗？”不待他反驳，便拂袖而去。她可不想得罪他成为众矢之的。 这是嫌他吵？ 幸村挑了挑眉：“谢谢！我当这是夸赞。” “……”夸赞？好吧，跟这家伙说话不能用正常的思维。 陌上今天第二次无言以对，差点很给面子的摔倒。 让别人吃瘪果然更能满足自己胜利的欲望，幸村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今天的天气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5 街头昏黄的灯光下，人影游动，互相叠加的影子认不出谁是谁。万家灯火中，小巷尽头的小楼里有那么一盏灯，灯下的少女带着耳机，听着舒缓的音乐，在画纸上勾勒出一件成形的衣服。淡淡的铅笔痕迹有些凌乱，执笔人却没有任何擦拭的意向。 “嘶~”被揉成一团的画纸准确无误地投进了垃圾桶，绘本又多了一页残缺的痕迹。 少女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边，铅笔从手中滑落掉在木质地板上，慢慢滚到了桌脚。夜，黑得没有尽头。 “陌上桑，今天的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昨晚熬夜了。”明明应该是个疑问句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幸村像是知道她的想法，指了指她的眼睛。 陌上拿出镜子照了照，黑眼圈都快消散了他怎么发现的？ “是啊，熬夜了。”她先是后退了一步，站定后很无所谓地回答，一句话就结束了对话。她可还记得昨天的教训——坚决不能和他说超过十句以上的话，不然自己一定会咬到舌头！ “那要注意休息哦！”幸村笑着走开了。心里盘算着：我有那么可怕吗？不如待会儿训练的时候问问仁王他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嗯。”陌上吁了口气，其实这家伙也还好啦。只要是发现班上的人有任何不适都显得特别关照，似乎他的笑容和温柔从不吝啬。有时候还会给班上的同学分发维生素片，听说是因为住过院所以对健康格外注重。这也是他人缘好的原因之一吧。 不过人缘好有时候也是种麻烦，比如说—— 陌上看了看一放学就被一群学姐围起来的幸村，真不知道该替他感到幸运还是悲哀。话说不会连去到网球场都成问题吧，不过有真田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与其替他担心还不如先解决自己的问题，陌上打开绘本叹了口气，忙活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满意的作品，似乎总是找不到要表达的点。 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她拿起刀熟练地把笔削尖，下笔之前又发了条短信给美术社的社长，告诉她今天不去部活了。估计明天去部活的时候又要被当成反面教材□□成先斩后奏了吧。嘛！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开学到现在一个月她就翘掉了好几次部活，都成惯犯了。 教室里的人渐渐淡出了她的视线，月森来叫她去社团，她说明了缘由便继续干自己的事了。喧嚣渐变安静，人去楼空，教室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最终只剩下一个昏暗光线里的剪影。米白色画纸与铅笔的合唱成了这沉寂的空间里唯一的声音。 云在天上慢慢聚集，空气变得沉闷，风儿变得喧嚣，不消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便开始敲打窗棂。 “陌上？”幸村和真田一回到教室就看见埋头苦干的她。 陌上抬起头：“嗯？你们不去网球部的部活吗？” “外面，在下雨啊……”幸村此处省略了好多感叹。 “因为下雨的原因所以户外训练取消了。”真田接着说道。 “还真的下雨了？刚刚一直都没注意到。”陌上说着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了。 幸村拿起她桌上的绘本，便看见一张还没细化的衣服设计图，“这是班服？” 陌上转过头：“还没画完。” “你一直在忙的事就是这件班服？” “是啊。” “让我猜猜，你是对衣服的中间图案无从下笔。”幸村摸着下巴说。 “也不是无从下笔，主要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现这个班级的特点。真田，你是纪律委员，你说说该怎么形容我们这个班呗！”陌上转而征求真田的意见。 “自觉性低，学风散漫，太放松了！” 陌上听到这神回复不禁扶额，不愧是纪律委员！于是淡淡回了句：“外加花痴特别多对吧？” “嗯……这也是我要说的问题。”真田居然一本正经地附和！ 陌上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真田，你行！我为你默默点赞。 “如果说是班级的特点的话，应该是青春比较符合吧。”幸村把绘本递回给她。 “青春么？”陌上重复了一遍，马上抓起铅笔。随着笔尖的移动，轮廓渐现渐清晰，一棵树出现在纸上，背景是一片荒芜，其间一条小溪流过树边。 这究竟要表达什么？ “完成了！”陌上把笔一拍，很是豪气地说。 幸村和真田不约而同地露出不解的表情。 “‘每个人都是一棵树’，我记得有一本书上是这么写的吧。我们现在不也正像一棵树一样不停地生长着吗？”陌上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构想。 “那这件班服上色是……”真田看着陌上，并没有把话说完。 她马上答道：“白色做底，黑色线条勾画图案就好了。” “可是，太灰暗了。为什么不要积极向上一点的颜色？”真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因为我是以你为参照的啊，如果你穿上一件色彩鲜艳的衣服那会是什么样？”陌上一脸无辜地说，真田果然静默了。 “好啦，开玩笑的，因为我的感觉是这样嘛！没有理由的。”陌上因为这突然的静默僵硬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玩笑好像开大了，他们之间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真田脸色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说了声：“没事。” 幸村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个完全没办法沟通的人，轻笑道：“陌上桑好像很紧张啊，真田就是这样不用介意的，他没有生气。”然后侧过头看向真田，“对吧？真田。” “嗯。”真田倒是没有反驳。 “其实真田是很好相处的人呐，虽然有时候太过严谨了。”幸村继续调和着气氛，真田的脸上竟然有些不自然，是害羞了么？ 陌上“呵呵”了两声，“那，那就好。”说实话，真田的威严真的不是盖的，她每次和他说话几乎都是绷紧神经的。 “希望你的设计能得到同学们的认可。”幸村望着她的画，有种不知名的共鸣。或黑或白的青春，最简单。 “借你吉言。”陌上向窗外看去，雨势已经变小了些。她把绘本收进包里，“我先走了。” “伞。”真田有些别扭地把自己的伞递给她。 “啊咧？”陌上愣了愣，不知道该不该接。原来真田也是个害羞的大男孩啊！干嘛成天摆出一副古板老头子的脸嘛？她想到这不禁释然，一下子就觉得平和了许多。 “没关系，我也带有伞，可以送真田回去。”幸村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犹豫。 “呃，谢谢！”陌上突然觉得这些被捧上天的人好像也不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相处，甚至很平易近人。也许她还不够了解他们吧，又或许是她的自卑让她不敢接近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她接过伞，温柔地笑了笑，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吧。 “我们也走吧。”幸村的视线随着她在转角处消失的背影收了回来，转而看向真田，“只能冒雨回去咯！” “你的身体……”真田欲言又止，其实刚刚他并不打算把伞给她的，可是对方是女生也就没办法了，总不能让人家淋雨回去吧。 “你是对我的免疫力没有自信吗？真田。”话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于是真田果断闭嘴了。 然后雨帘中多了两个奔跑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6 仁王坐在一棵树的枝桠上郁闷了好久，手里不停地玩弄着一个塑料蟑螂。昨天幸村居然一本正经地问他：“仁王啊，我是不是很可怕？”这让他怎么回答？说是啊，你就是个大魔王。这不是找抽吗？说不是，你可温柔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那一个个损友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落井下石。然后他就不得已开溜了，害得他今天去训练前还得先把答复想好。 “哎呀！”树下突然有人叫唤了声。 “咦？这是什么啊？陌上你别动，我帮你把它弄下来。”月森把陌上的头发捋了捋，却发现那东西缠着她的发丝，怎么也弄不下来。 仁王本来没打算多管闲事的，可是仔细一看那东西有点眼熟，而且手里怎么空落落的？一个跃身，仁王便稳稳地落在她们面前。 “仁王？”月森惊叫出声。少年你突然从天而降是闹哪样？ “我们认识？”废话，是立海大的都知道你好吗？你也太低估自己的影响力了吧。月森在心里暗自腹诽。“我是月森悠，是后援会的成员。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仁王瞥了她一眼，好像就是那个让吉野前辈恐慌的人吧。“你好！”侧目看向陌上:“你是……拐卖切原的那个！陌上？” 啊喂！记不得名字就算了，前面那一大串的前缀是怎么回事？陌上似乎对他还记得自己很是奇怪，反应过来才咬牙切齿地说道：“嗯，仁王的记性挺好的嘛！”月森本来就笑得不行了，再加上陌上这毫无反击力的威胁，简直肚子疼啊！ 仁王好像还没太搞清楚这突然的酷似幸村的黑气压是怎么回事，自认为帅气地回了句：“那是自然。” “啊！那这个是不是你的？”月森为了防止战争再次升级，很明智地指了指陌上头上的东西，她可没忘记他的古怪东西是最多的了。 “让我来吧。”仁王点了点头走到陌上身后，仔细地把她的发丝解开，把缠绕其间的“小强”救了出来：“你这家伙又调皮了。” “谢谢了。不过你现在不应该是去训练了吗？”陌上好心提醒了他一下，“刚刚在班上还听见幸村和真田说到你呢！幸村今天好像特别期待什么，不会是仁王你的表现吧？” 仁王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却还是无所谓地“噗哩”了一声，然后背起网球包向球场的方向走去。 陌上的嘴角微翘：“猜对了么？” “就这么走了？”月森像是在自说自话，等仁王走过拐角后快速地掏出一个笔记本写着什么。 陌上好奇地凑过去看：“仁王的新优点——温柔。你这是在干什么？”她转而问月森。 “当然是收集资料了。对了陌上，刚刚仁王帮你弄头发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没感觉啊。” “没感觉就对了！这说明仁王虽然外表拽拽，又老是恶作剧什么的，但其实是个细心又温柔的人呐！这就是他不会被人讨厌的原因吧。哈哈……我的观察力就是好！”月森打了个响指，显然对自己的判断信心满满。 “那我先去美术社了，你老人家慢慢在这儿得意，别说你认识我。”陌上及时打断了她的仰天大笑。 “喂！陌上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啊？”待到她止住了笑，陌上早就走出几米远了。 “字面上的意思。” “……”月森在她背后做了个鬼脸便兴冲冲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收集到这么重要的资料当然要去邀功了。 站在美术社的门前，陌上没由来地感到阴风阵阵，是错觉吗？还是…… 刚踏进美术社的大门她就被别人成功截获了。“陌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最近不是很忙吗？忙到连部活都不用来了。”松下秋晴拿着画笔在她面前晃了晃，慵懒的口气不疾不徐。 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陌上呶了呶嘴：“社长，我已经跟你打过招呼了。” “打招呼？我说你这丫头是来走过场的吧？”松下把画笔往旁边一扔，一把掐着陌上白皙的脸蛋使劲□□，手感不错！“今后让大家怎么看我们美术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毫无纪律组织可言的地方吗？” “疼疼疼，社长你快放手啊！ ”陌上平日里最怕的就是这个性格豪放的女汉子了，偏偏两个人又是最合得来的，所以身为后辈就只有被虐的份了。 其他人纷纷开始幸灾乐祸，捂嘴偷笑，怎么说呢？都习惯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了嘛！每次都感觉像看戏一样。 松下拍了拍手，看来是收拾完了。“你也知道疼啊？说吧，怎么将功赎罪？” 陌上揉着自己的脸，嫌弃地说：“想让我将功赎罪才是重点吧？” “呃，也不全是。总之，就给你一个机会吧，今天你的任务就是跟我走。”被猜中心思的松下有点不自然，却还是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社长风范。怎么也不能在后辈面前示弱啊！ “好了，其他人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她一挥手就把大家都遣散了，又指着陌上说：“你，跟我来。” “去哪儿？” “来了就知道了。” “来网球场干嘛？”而且为什么她们还要像狗仔队一样蹲在草丛里？ “守株待兔。”松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用嘴型说道。 “啊？”陌上的疑问还没说完就被松下捂住了嘴，“别出声。” “唔……社长……你……谋杀啊？”陌上用力试图扳开她的手，无奈女汉子的力量不容小觑，真是超想给她一个过肩摔啊！ “诶！不好意思啊！”松下急忙松开了她，双手合十。可是她这一叫，她们俩就彻底成了被围观的动物了。 “呼呼~”陌上在一旁大口喘着粗气，头顶就传来了吉野的声音：“秋晴，你这潜入的方法也太老套了点，放着大门不走难道还想翻进去吗？” “怎样？不服气啊？”松下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来你这是给你面子，你管我怎么进去？” “是是是，你最大，你爱怎么进怎么进，没人拦你。”吉野一把搂过松下的肩，眼里是明显的宠溺之色。 “哼！这还差不多！” 小两口吵架完全无视了陌上和网球部的人，惹来一阵怨念：秀恩爱，死得快。 “呐，陌上，我已经跟这位网球部的部长打好招呼了。”松下把“网球部部长”几个字咬得特别准，□□裸地威胁啊！“因为这个学期我们美术社的其中一个专题就是网球少年养成记，所以这个光荣而又伟大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千万要给我们美术社争光啊！”松下一脸庄重地拍了拍陌上的双肩，就差没把她拍趴下了，大姐你力气小点会死啊！ “什么时候定的啊？我怎么完全都不知道？”还在发懵状态的某人根本就没缓过来。 “拜托！陌上大小姐，你算算你有多少次没来社里了，还好意思问什么时候的事？”松下现在的表情就是恨不得把陌上给捏碎啊！ “总之，你可以随时来网球社取素材，然后画成大幅漫画的形式，这个学期末我可是要验收成果的。”就这么……这么草率地把我卖给网球部了？ “可是……”陌上可不想就这样坐以待毙，“耽误人家的练习多不好啊！”就不信网球部的热血少年能任你胡来，陌上正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吉野突然来了句：“网球部全员欢迎陌上同学的到来哦！” “欢迎哦！陌上。”丸井，这种时候不需要你的热情啊！ “很期待陌上桑的表现。”幸村，笑里藏刀别以为人家看不出来。 “陌上，听见了吧，吉野部长和大家都没意见。”没什么意见啊？吉野前辈，你就是个妻管严！陌上在心里深深鄙视着这对“奸夫□□”。还有其他人，一个个添什么乱？ “前辈，网球部已经明文规定了训练其间闲杂人等不准靠近，这样做会引来其他人的不满的。”真田，你就是救世主啊！第一次觉得你真是太有道理了。 “好像确实是个问题，”吉野点了点头，惹来松下狠狠的一瞪。“对了，陌上可以先在场外练练笔嘛，等到学校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再进场内实地演练，反正网球部都是最晚走的。而且一个学期而已过得很快的，我相信陌上可以坚持的。就这样决定了！” 这样也行！陌上顿感自己回天无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7 “陌上，为什么不采用你的设计图？老班怎么说？”月森截住了刚从办公室回来的她，脸色看起来似乎并不轻松。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也就那样了，如真田所说太过灰暗了，不适合咯。” “诶？怎么这样？我觉得陌上画得很好啊！” “好不好是一回事，合不合适是另一回事。毕竟老班的要求是积极向上，青春飞扬啊！”但是，她画不出来那样的感觉。 月森嘟了嘟嘴：“老班太没眼光了。” 陌上没再回话，她还要去网球部完成额外的工作。眼光这种东西和她向来是擦肩而过的，就像她对事物的理解总会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而不是沿着既定的轨迹走下去一样。 站在场外透过网格可以看到一些熟悉的身影，挥拍，奔跑，跳跃。陌上都是锁定一个瞬间进行创作，简单的说，有这些材料就够了。但是，那里面唯独少了幸村。那个打倒了病魔并重新站起来的神之子，他的话，应该会有更多可以画出来的故事。可是， 陌上多少有些抗拒，这样强大的一个人。是因为他对网球的热爱，还是因为从他身上可以看到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执着，而自己却独独缺了那份执着？ 在这样的人面前，陌上总会不自觉地低下头来。强者和弱者的区别就在这里吧。她虽然嘴上可以表现得对失败毫不在意，但是内心终究逃不脱阴影。尽管努力了，却总是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也许那些努力都是白费心思，到头来一场空。 所谓梦想，不过是由自己掌控的一场游戏，或者说是追逐战。只是，她并不适合做一个追梦人。 “陌上，进来吧。”吉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嗯。”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从奶奶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想过自己的梦想到底是什么这样的问题了，今天怎么……是因为再一次的失败吗？ “陌上桑心情不好？”幸村在她旁边坐下。 “没有。”她拿出削好的铅笔开始画画。 “是因为班服设计图落选的事？” “都说了没有。”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做了个深呼吸：“你可不可以去练习？” 幸村叹了口气：“还真是不坦诚。不过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就萎靡不振的话，可是会影响心情的。” “我知道。”平常她总是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再一次失败的阴影却总是挥之不去。一次受挫有很多人帮自己找理由，再次受挫难道要自己给自己找理由开脱吗？ “如果努力了就会有回报，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失败者了。”正如他们为了立海三联霸的努力一样，付出，有时候不能奢望一定会得到回报。不然，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那个背影远走越远，陌上有些心不在焉。 是啊，这些可以说是最应该灰心的人都没有灰心，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自怨自艾？ “陌上，今天如果不在状态的话，明天再继续吧，反正秋晴那边也不急。”吉野放下球拍朝她走来。 话说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就是就是。喏，吃颗糖收拾一下心情。”丸井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堆各种口味的泡泡糖。 “丸井，训练去。瞎添什么乱？” “前辈，你不也是趁机偷懒吗？” 原来这两货都是打个幌子偷懒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陌上也是无奈了，今天似乎真的不在状态啊！ 她看了一眼幸村那张连轮廓都没打好的素描，果断收拾东西走人。自己也该好好冷静一下，前方的道路都没看清的话，要怎么努力呢？ “陌上，”仁王双手插着口袋斜靠在门口，“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幸村可怕吗？”仁王你是来转嫁危机的吧？ “……可怕。”她真的觉得有这样一个随时可以洞察别人内心的人存在比什么都可怕，因为她不喜欢这种被看透的感觉，尤其是一些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隐秘。 “被讨厌了么？”不远处的幸村嘴边依然衔着笑，“仁王，到你了。” “噗哩。答案给你了。”仁王撇了撇嘴，拿起球拍幻化成手冢的模样。 每个人都会有失败的时候，就连王者立海也不例外，可是他们重新屹立的时候只会更辉煌。曾经的失败，只要一次就够了。 陌上桑，明白了么？ “1－0幸村。” “手冢也不行吗？”虽然输了一局，仁王脸上仍然挂着痞痞的笑，“那他呢？” “你还差的远。”一如全国大赛上拽拽的口气。 “幸运不会再有第二次。”幸村凝着眉，他一直相信着王者靠的是实力，一次失败还不足以挫伤他们的锐气。 “少年们还真是热血啊！”吉野看着场上对战的两个人，眼里充满了欣慰。未来似乎希望满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8 “阿陌，以后的梦想是什么呢？” 记忆里面容已经不清晰的苍老容颜把小女孩抱在怀里，亲昵地问道。 “唔……画家，要把美好的东西和人都画下来，像是爸爸坐的藤椅，奶奶说的中国江南风景，妈妈种在花园里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反正就是很好看的花，嗯……还有大家，还有还有……”小女孩扳着指头似乎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小小的软软的脸一派正经，有点小大人的模样。 仿佛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的笑在面前展现：“是么？很了不起的梦想哦！那么一定要坚持下去好不好？” “嗯！奶奶要的画像阿陌不会忘的。” “那就辛苦了。” 答应过某人的吧？可是梦想啊，已经模糊不清了。 陌上右手的食指按压着太阳穴，真的好讨厌现在的自己。明明可以做到的事却总是望而却步，什么时候才能决绝一点呢？ 街边的车辆呼啸而过，风儿卷起发梢在空中缱绻，刘海骚弄着眼睛很是不舒服。她站在红绿灯前撩了撩刘海，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可是，等到车流停滞的时候却不见了踪影。 刚刚那是……绿灯一亮，陌上急忙跑过斑马线。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根本没有那个人，是自己看错了吗？她有些失望地转过身准备去车站搭车。 “你再说一次！”这个声音是……赤也？从里面的街道传来的！ “说就说！怎么？立海三巨头不在了，你以为凭你的实力能带领网球部进军全国吗？”穿着土黄色制服的平头男子扯了扯自己的领子，一脸不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总是一个人单打独斗，而不管全队的团体训练，你说你这样的部长有什么用？当初要不是幸村部长他们极力培养你成为部长人选，现在的你就是个网球杀手！” “够了！青木，说话不要太过分！部长也是为了整个网球部着想。”一直扳着切原的肩的少年呵斥了他一声。 切原的头一直低着，手紧抓着的球拍发出橡胶摩擦的声音。 叫青木的嗤笑了一声：“他是为了网球部好？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学校都怎么看立海大？因为这个打球都会把人打残的部长，别的学校早就把我们拉入黑名单了。他的做法完全就是给立海抹黑，为了胜利不顾一切，我们不需要这样的部长！如果我们这次进不了全国大赛，这都是他的错！”斥责声不绝于耳，其他人想要劝阻青木，却被他一把推开。没错，他今天就是要把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通通发泄出来。如果论球技的话他们不相上下，而且他更适合做部长，切原赤也根本就没能力担起重任，不过是个任性的孩子而已。 “哼……哈哈哈……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头论足？” 切原慢慢地抬起头，发出嘲笑一样低沉的笑声，赤色的眼瞳嗜血般盯着眼前的人。 陌上心里一紧，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赤也，像恶魔一样的眼神。 其他人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你……你你想干什么？”话音未落，切原甩开扯着他的少年，手上的球拍已经挥了过去。 “赤也！你在干什么？”陌上的叫声让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两秒，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又很快地挥了过去。 青木捱了一下，和其他人互看一眼便跑走了。 陌上向前扶起那个跌倒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刚刚赤也看她的眼神那么陌生，那么冰冷，甚至就像一头野兽在寻觅猎物一样。 “赤，赤也……”陌上轻轻叫着他，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恐惧感，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萌萌的天使一般的学弟。 “谁说我不够强的？我要你们……下地狱！”失去理智的切原似乎根本不认识陌上，黑色的球拍完全成了他手上伤人的利器。这下完了，陌上认命地闭上眼睛，下意识地用手去挡，左手马上传来震痛的酥麻感。 “你，你没事吧。”身后的少年担心地问道。 陌上皱了皱眉，把还在发抖的左手放在身侧，“没事。” “赤也……来，把球拍给我。”陌上慢慢靠近他，用力扳开他握紧球拍的手，他的手心上因为用力过度还留有一条条血痕。 “学姐，”他看了看地上跌坐着的少年，又看了看陌上，赤色的眼瞳逐渐恢复成碧绿色，垂下的眼帘里充满了自责，“对不起。” 陌上这才松了口气，终于恢复了吗？ 她把切原带到一家餐厅里，好让他冷静一下，同时也让自己平缓平缓心情，刚刚的事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毕竟，神经末梢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她需要时间来消化。 “喏，喝点东西吧。”陌上把果汁推到切原面前。这个单纯的少年此时正摆出一张苦脸，全然没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活力。 他低头搅弄着果汁，有意避开陌上的视线，“学姐，你……没有被吓到吧？” “当然被你吓到了，切原你，”陌上很是认真地盯着他，“是又迷路了吗？” “嗯。”切原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发现不太对劲才又忽地抬起头瞋视：“什么啊？学姐！” “也是哦，一群人聚在一起迷路好像不太可能。呵呵……”无视切原的扔过来的白眼和无奈，陌上只能自圆其说了。 “学姐是不是也觉得我这种人不适合做部长这样责任重的职务？”少了嬉皮笑脸，也没有半点不怕天不怕地的无畏，这样认真的他倒是少见。 陌上两手交叉撑着下巴：“赤也，你这样违和感很强烈诶！可不可以稍微正常一点？”意外地，没有想象中的炸毛，切原居然可以装深沉这么久！ “咳咳，其实赤也作为部长来说可能是缺少历练吧，但是所有辉煌的事都是以黑暗作为底色衬托的不是吗？”切原沉默了几秒钟，脸上有抹若有若无的红晕。什么情况？怎么搞得我像在调戏小学弟一样？陌上脑子有点抽。 “学姐……其实我没太听懂你说的。”僵持了一会儿切原小朋友说出来了这么一句足以让陌上吐血的话，敢情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好意思啊！ “没，没听懂啊！”陌上喝了一口果汁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她只是故意在扯话题而已，不要理她不要理她。 “以前因为有前辈们在，所以自己总是习惯怎么任性怎么来。现在作为部长，就要对所有部员的努力负责对吧？可是，我觉得自己真的做不到。我喜欢打网球，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因为上一次三联霸的失利所以这一次才会想要更加努力地弥补前辈们的遗憾，我在以我的方式奋斗着。我知道，他们不认同我的方式，可是这是我找到的最快的，最直接的方法。”倔强如切原，是不太可能承认自己的失败的吧。 如果非要让陌上说这时候的切原有什么不同，唯一明显的就是他的眼里出现了迷茫。脱去了稚气的他，开始懂得思考自己的行为，开始接受人生真正意义上的洗礼。 “努力了却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对吗？”陌上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好像……我也是呢。” 自说自话的切原并没有注意到陌上情绪上的转变，也许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陈述出来之后会让自己觉得比较轻松吧。 陌上似乎也是呢。只不过，她选择的方式，是倾听。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9 赤色的眼瞳像是充满了血，煞白的脸庞上冰冷的表情令人颤栗。狂躁的恶魔躺在血泊里狰狞地笑着，那笑声那么刺耳，那么恐怖，就像来自地狱里的嘶吼。 “我要……” “我要你们……” “下地狱！” 陌上呆坐在网球场的一边，左手扶着画板，右手拿着铅笔。可是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昨晚的噩梦。 突然一个黄色小球向她这里打来，“小心！”一个焦急的声音冲着她喊。但是她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脑海里的切原变成了恶魔向她扑来，把她推下了万丈深渊…… “啊！”球正好打到她的画板，淤青的左手腕根本无力挡住这么大的冲击力，画板一下子飞了出去。突如其来的惊吓和梦里的恐惧重叠在一起，她不禁尖叫出声。 “对不起啦，陌上学妹。你没事吧？”一个学长立刻跑过来道歉，“刚刚一时失误，球就打偏了。” “啊？哦，没事。”陌上这才回过神，捡起地上的球还给学长。 “陌上，你真的没事？脸色超差的诶！”闻声围过来的丸井用手背贴着她的额头，“不会发烧了吧？” 见她没反应，丸井又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完了，不会吓傻了吧？幸村，真田，你们快过来，她好像真的吓到了。” “马上送她去医务室！”真田过来看到她的呆样也以为真的出事了，急忙叫人帮忙通知医务室做好准备。 “去什么医务室啊？”陌上拉住了真田和丸井，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让我缓一缓就行，我真的没事。” “丸井，以后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说。”真田尴尬地拉下帽檐，真是太松懈了！见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陌上急忙放手。 “知道了。”丸井委屈地撇撇嘴，“还不都是陌上当时那个样子太吓人了，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中邪了似的。” 陌上也没理会他的抱怨，刚想去捡起飞出去老远的画板，仁王已经先拿到手了。 他疑惑地看了又看，低下头不停地抖着肩膀。递给柳生，柳生也是几分纠结几分迷惘，然后就这么递了一圈。陌上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多少都有点奇怪，尤其是丸井看完之后就捂住了脸，还不停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她画的人很难看懂么？ 最后传到幸村手里，幸村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陌上桑画的这是我吗？” 诶？画的真的不像吗？怎么连本人都认不出来？她记得她神游之前好像那幅画已经完成一大半了呀！ 拿到自己眼前一看，陌上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纠结那么久了。虽然是大体上是幸村的脸，可是完全像是被魔化了一样。有怒目，有獠牙，还有扭曲的面部表情。 “恶魔。”陌上记得，这是梦里梦见的那个，难道是刚刚神游的时候一直想着那个形象所以画了出来？ “哈哈哈……”陌上刚说完那两个字，仁王和丸井就放肆地笑了出来，原来仁王那会儿肩膀一直抖个不停是在忍笑吗？柳生和柳他们则是在不停地清嗓子。她说什么好笑的了吗？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莫名地觉得背脊一阵发凉，陌上急忙解释：“我不是说幸村是恶魔，我是说这张画上的人是恶魔，画上的人是幸村。不是，画上的人不是幸村，只是以幸村为原型一不小心画成这样的。”完了，她自己都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哦，然后呢？”幸村玩味地看着她窘迫的样子。 “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很没有底气地回了句，还想要说什么又有些犹豫不决。 “我说，你们两个够了。”看着那两只笑得不亦乐乎，陌上唯一的念头就是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我想要跟你们说一下赤也的事。”看到她正经的脸色，仁王和丸井也就收敛了笑意。 “切原？”其他人异口同声地问。 “嗯。”陌上把她看到的都跟他们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只不过把切原伤人的那段给过滤掉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愿意承认那个时候的切原是切原。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赤也会变成那样，还有，你们可不可以帮帮他？” “赤也还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幸村，当初我们的决定是不是……”柳虽然闭着眼，但是陌上可以肯定的是，他在担忧着。 大家的脸色都不轻松，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既然作为切原的前辈，那就要尽到前辈的责任，所以我们会帮切原的，陌上不用担心。”丸井全然收起了嬉戏玩闹的心态，认真起来的他还是挺有前辈的风范的。 “文太说的对，说起来也好久不见切原那小子了。”胡原对后辈也是很关心的。 真田铁青着脸，没有发表看法。切原是他重视的后辈，他当然也知道切原的弱点在哪，可是到底是他们没有做好引路的工作，所以切原的情况才会越来越严重。当初为了完成立海三联霸而留下了后患，也就意味着现在必须由他们去彻底解决。 “就这周末回去看看吧。”仁王正盘算着要不要带点“礼物”给切原，居然让他们这些前辈这么担心他。好久没有整蛊别人了，有点手痒。 “谢谢陌上桑告诉我们这些，我们会解决的。”幸村显然也并不放心，笑容早已在谈话间消失殆尽。 陌上点了点头，既然他们都说了会解决，摆明了不想让外人插手。稍微有点失落呐，不过她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10 广袤无垠的天际万里无云，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湛蓝倒映在一双双如水般清澈的眸子里。太阳璀璨夺目的光芒主宰着世间的一切，一个个坚毅的身影在操场上留下的唯有汗水和影子。倒是像极了当初的他们，也许是又一个轮回吧。 “整体实力相较我们那时候已经差不多了，75.58％的概率今年的全国大赛没问题，保守估计就是这样了，毕竟青学冰帝这样的学校后备军的力量不够强。” “可是，还有24.42％会有意外对吧？莲二。” “呃，是。” …… 树荫下一群人远观着网球部的训练，不时传出讨论的声音。 “青木，跟上！”切原指着一个平头少年呵斥了声。 换来的只有懒洋洋的回应：“是，部长。” 青木特意咬重了“部长”两个字，慢吞吞地跟上跑圈的队伍。自从那天和切原闹翻了，他倒也不再藏藏掖掖，不屑和傲慢都写在脸上。 “哎呀呀，后辈们真是斗志满满啊！”带着笑意的话语，虽然音量不大，却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幸村前辈！” “还有真田前辈，柳前辈，仁王前辈……”许多网球部的部员都是慕名而来，对这些前辈们的大名向来是如雷贯耳。 幸村回以灿烂的笑容：“大家真是辛苦了，今年暑假的全国大赛就拜托大家了。” “是！”回答倒是充满干劲。 “部长，你们怎么回来了？”切原还是改不了称呼。 “不欢迎？”幸村挑了挑眉，笑意更甚。 “没，没有啊。”切原一时紧张得结巴了。谁叫部长的气场总是那么强大？ 仁王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切原，一脸神秘地说道：“给你的礼物。” “不会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切原半信半疑地接过来，被仁王从国一开学的第一天坑骗到现在都没实现逆袭的他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你猜啊？不然打开看看。”仁王半眯起眼，连眉梢都带有笑意。笑得这么奸诈，肯定不怀好意！ 事实证明，切原的觉悟已经算高了。可是—— 他把手伸得远远的才费力地打开盒子，水马上喷了出来。 “仁王前辈，这招你玩过啦，一点新意都没有。”切原正佩服自己的机智，把盒子拿到眼前仔细瞧了瞧。 “是吗？”仁王话音刚落，鲜红的液体就喷了切原一脸。 “啊！这是什么？”他忙把那恶心的东西从脸上弄了下来。 “番茄酱而已。噗哩。”欺诈师的招数要是这么容易被拆穿的话，这个称号就浪费了。 “雅治，原来你刚刚是去买这个了。”柳生不冷不热地插了句话。难怪…… 真田干咳了两声，正色道：“既然已经打过招呼了，我们就说正事吧。”确定那是你们打招呼的方式？ “切原，正所谓做事要切中肯綮，既然作为一个部长……” 真田的话还没说完，柳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真田，你说点赤也听得懂的。” 一旁的切原完全呈呆萌状态，切中肯鸡，是要请我去吃肯德基吗？ 真田的脸明显黑了几分，要是让他知道切原在想什么，可能就要暴走了。 “就是说处理事情要抓要害，就像……” 真田好不容易解释清楚，又被一个挑衅的声音打断：“幸村前辈，我要挑战你！”青木有意无意地瞥了瞥切原，他这算是明目张胆地要篡位吧。 “青木，你想干什么？”切原的质问并没有得到回应。 “哦？”幸村本来还在想谁会是那个青木，现在倒是自己站出来了。眉眼弯弯，满眼璀璨：“如果你赢了就让你做网球部的部长对吧？” 青木脸上自信的笑容渐渐泯灭，惊恐的瞳孔瞬间缩小，他怎么会……怎么会知道？ 幸村看到他的这副表情很是满意，温润的声线中多了份嘲讽：“虽然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是首先得有这个资本是吧？”又一个反问句驳得青木哑口无言。 幸村松了松球拍的网线，淡淡地叹了口气：“呐，切原，既然有人觊觎部长之位，你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行动了呢？去热身吧，10分钟后我要看你和真田的比赛。” “是。” 青木闻言暗自握紧了球拍，想要在10分钟内解决他，就算是“神之子”，也狂妄过头了。 抛球，跳起，击球，动作一气呵成。 “小学弟，发球上网的速度太慢了哟。”幸村轻轻挥动球拍，回球之余还不忘指点一二。 “哼！”青木冷哼一声，快步跑向球场右边。居然是对角球，不过这点程度还…… 接到球的瞬间他的想法就被完全推翻，看似简单的一球，其中的力度却并非如此。咬咬牙，想要拼尽全力接下那一球，但是他太高估自己的握力了，球拍一下子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幸村抱歉地笑笑：“用力好像有点大了。” 球场边观战的部员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那叫“用力有点大”？ 丸井状似无奈地单手撑在胡原肩头，下巴抵着自己的手臂无聊地吹起一个泡泡：“不忍心看下去了。” 柳沉稳的嗓音在一旁响起：“接下来的比赛呈现一边倒的局势，估计那个青木连10分钟都撑不到。” 双方实力悬殊太大，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果然，幸村还没发动“灭五感”，青木就已经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了。永远无法从对方那里抢下一分，就算是心理素质再高的网球选手，也会感到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更何况只是一个初出茅庐而且心浮气躁的小子，心理防线早已崩溃。然后比赛以青木弃权告终。 幸村的外套还依旧披在肩上，滴汗未流。转过身看向切原，嘴角翘起的弧度抿成一条直线：“赤也，先放下那些所谓的责任，我要看到最初的那个你。” “最初的我？”切原侧歪着头，蹙了蹙眉。 “我记得曾经有一个狂妄的小子站在校门口放话说，要成为全国no.1的吧。”仁王的下巴微扬，和幸村的想法不谋而合。似乎又想起了当初第一次看到切原的场景，咋咋呼呼的却有着一份热血与冲动。 “no.1。”切原拿球拍的动作停滞了一秒，低声笑着，然后是放声大笑：“总有一天，我要击溃立海三巨头！”像是找回了一样丢失已久的东西，好久没有这样放任自己大喊了。 “切原，输了的话绕操场跑50圈。”真田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透过耳膜，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是！副部长。”在切原的心里，他们永远是最值得尊敬的前辈。 “一上来就使用奥义了吗？”胡原见切原毫无招架之力，不由得替他担心。 幸村的余光瞥向青木那边，轻阖眼，笑而不答。 “球拍生锈了啊？”真田高高跳起，给了切原一记杀球。 切原抬起手臂抹了抹脸上的汗，甩甩因为频繁接球而酸胀的手：“怎么可能！” 他发球之后立刻上网截击，不料真田的回球接近底线。脚下一转赶去救球。眼看来不及了，飞身一扑，球正好击中球拍左偏下部，在近地面处划出一道不规则的弧线，触网。 “怎么了？切原，站起来！”真田瞋目而视，跪在地上的切原，双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一言不发。这个场景巧合得似曾相识。 国一的时候，切原和真田也有过这样一场比赛。同样的对手，同样的处境，后来……后来切原就恶魔化了吧？ 真田脸上的神色凝重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切原，战胜你自己！跨过这道坎，就能突破瓶颈。 坐在场外的青木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曾一度不屑与切原为伍，可是当那个站在球场的人一次次敢于突破自己的时候，他羞愧了。他无法正视自己的失败，但是切原做到了。他手一撑腾地一下站起来，双手放在嘴巴呈喇叭状：“部长，站起来！站起来！” 随后其他的部员也跟着他一起喊：“部长，站起来！” 幸村嘴角的笑容放大，赤也，部长哦！ 切原慢慢抬起头，充血的眼归于平静，脸上浮现久违了的自信：“不仅要成为全国no.1,还要成为立海网球部的部长！” 真田心下不禁释然，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看来，一根筋也有成熟的时候，没理由地相信总有一天这个小子会做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11 “猜猜我是谁？”一双软乎乎的手突然覆上陌上的眼睛，故意变得粗旷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陌上一把拉下身后人的手，用非常肯定的懒懒口气道：“月森。” “每次都被你猜到，很无聊的诶！”月森撅了撅嘴，侧过身从背后转到陌上旁边，和她并排走着。 “每次都这么玩，你不无聊？”微微侧着头，学着她的语气很是愉悦地反问，“而且，会这么干的人只有你一个，哪还用得着猜？” 月森表示自己说不过她，最终是妥协了：“算了，我跟你说，上周末我回立海大了。” “嗯嗯，周一到周五上课还不够，周末你还要回学校，真是个爱学习爱校园的好孩子。”陌上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用无比真挚的眼神致以她崇高的敬意。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等等，你确定你和我在同一个话题上？”缓了好一会儿，月森才找到问题的症结，“我去的是中等部啦中等部！” “哦，你继续。”淡定的某人丝毫没有感到尴尬的意思，若有所悟地做了个请说的动作。 “你绝对想不到会有这种巧合！我本来也是闲着无聊想回去看看老师他们的，结果还何其幸运地看到了两场非常精彩的比赛，而且又收集到了新的情报，果然少年们还是打网球的时候最帅！”月森突然抓着陌上的手臂，眼里尽在放光，如果可以测量的话，估计她现在抵得上一个几百瓦的电灯泡。 见多了月森这个样子，陌上也是见怪不怪了，轻松地调侃道：“得了吧，说的你好像很老似的。” 照月森的说法，幸村他们应该已经解决赤也的问题了吧，想到这儿，她也就稍微放下心了。 “嘛，不要在意细节啦。”月森呶了呶嘴，大大咧咧的性子总是在言语间被放大。 “细节决定成败。”很是正经地接下话，然后看原本一脸兴奋的女孩陷入被噎得没话说的窘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陌上对这里的人不再是一开始的陌生，而是渐渐地融入其中。有月森这样的人在身边，很喜欢和她之间这样毫不顾忌的相处方式。 谈话间，已经到了网球场，闲在一边的吉野前辈正在向她们招手。 “呐，陌上，虽然很想和你一起看美少年们，但是我今天有事要先走了，就不犯花痴流口水了。你的大作记得留几张稿给我哦！”话罢，月森还不忘去吓了吓吉野前辈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陌上忍不住咧了咧嘴，自觉地走到自上而下呈阶梯状布局的观众席。鉴于上次的惨痛教训，她果断退居二线，远离了危险的前沿地带。 因为幸村的那幅画实在是惨不忍睹，所以她不得已又得再来一次。 说实话，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地打量幸村，之前的相处中，她也没怎么过多地去在意，因为不是外貌协会的人，而且本身还有点脸盲，看不看清别人的脸对她来说没多大区别。她习惯性地依赖别人肢体行为来记忆，比如说叫她认一个人，给她个正脸可能还不如给个背影更容易辨认。 肖像素描特别讲究抓住人的面部表情来表现情感，因此对观察力的要求十分高。正值春夏之际的交接，夕阳西下的时间不断地延长。这时候太阳已经埋没在地平线之下，余晖仍在大地上恣意妄为，似是舍不了白昼的匆匆而逝，竭尽全力地想要留下些许温暖。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幸村奔走的侧脸。光和影把球场一分为二，柔和的光线斜斜的照在幸村的脸上，与他瞳仁深处的亮光交相辉映。如被精心雕琢的俊美脸庞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亦没有那抹温和的笑容，却很容易从中看出坚定。球场上的他以一种王者的姿态处在另一个世界的巅峰，那是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高度。 细细的铅笔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好看的眉峰之下狭长的眼眸神采斐然，高挺的鼻梁之下薄而红润的两瓣唇相依相偎。微微向上扬起的下颌使得整张脸棱角分明，不能不说是他爸妈的基因太好了，生出这么一个足以令造物主自豪的美少年。 陌上才知道，美真的是需要眼睛去发现的。有时候无意的一瞥，或是久久的凝望，都会惊觉美好的存在。 轻轻掸掉纸上的橡皮泥，陌上满意地弯起嘴角的弧度，在上面写上“神之子”三个字。 “嗯嗯不错，但是什么时候才能去掉后面两个字呢？”幸村在她旁边坐下，嘴里含着吸管喝了几口水后略惆怅地说道。 去掉后面两个字不就是……还真是心比天高啊！慢了一拍的陌上转而看向他：“幸村是在暗喻什么吗？不过去掉后面两个字再加上另外两个字的话你可能就会被请回医院哟！” “不，我只是觉得后面两个字太累赘了，所以也不必再添加什么。”依旧笑眼眯眯，很漂亮地回击了陌上的哑谜。不过这样的他倒是比球场上的形象更要接地气。 陌上不由得感叹枉费自己替他画了那么认真的一张脸，早知道就应该挑他笑里藏刀的样子画。 “呐，签个名。”把手上的画和笔递给他。 “诶？陌上桑也是我的粉丝吗？”幸村受宠若惊，却还是留下了自己的笔迹。 “粉丝嘛，绝对不是。”陌上盯着工整的字体自愧不如，嘴角向上翘起的弧度却悄然扩大：“但是，我相信你们的粉丝绝对会为美术社带来巨大福利的。” 幸村的头往她那边靠了靠，带着些许玩笑意味地说：“这可是侵犯肖像权的行为哦。” “嘛，那你可以去和吉野前辈说，然后吉野前辈再和松下学姐商讨，虽然我觉得一定不会成功的。”世人皆知，妻管严怎么可能逆袭？ “呵呵，陌上桑这算是恢复了吧？”幸村并没有打算在那个话题上纠结太久，而是换了个问题。 没有直接点明，也是不想戳人痛处。“我觉得陌上桑的画很好，只是没有遇到好的机遇而已，就像中国人说的千里马和伯乐之间的关系。” “千里马有，而伯乐不常有。但我还是愿意做一匹桀骜不驯的千里马。”陌上的身子伏下去，下巴抵着在膝盖处交叠的手臂上。淡漠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坚韧。 幸村赞许地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嗯……不问问我们周末的战绩？” “你都这么说了，肯定是yes,而不是no了。”她肯定的语气突然顿住，换了个反问句：“赤也那个部长还能坚持下去吗？” “稍微有点口不对心呐，陌上桑。”明明心里担心，嘴上却永远是决绝。“赤也有他自己的决断，不需要我们这些前辈操心的。”幸村话说到这份上也就点到为止了。 “哦。”陌上直起身子伸了伸腰，随口问道：“明天是不是有化学小测啊？” “嗯。”得到肯定的回答，她的第一反应是愣住了，第二反应是：“我先回教室拿书了。” 幸村站起来望了望平静幽邃的天，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化学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12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期考了，这次的测验为的是检验一下大家的实力，同学们尽力而为，不要骗自己哟！”老班笑眯眯一脸无害地分发试卷。没错，班主任就是教化学的，敢作弊分分钟拿硫酸威胁人啊！ 前面的题对于陌上来说都马马虎虎，一半对一半错吧。可是真正的拦路虎是后面的题，不是她的国文水平太低，而是国文学得太好了，所以只要是化学题她都会很纠结题目的意思。 “陌上，第10题你选什么？”考试一结束月森就急不可耐地来找她对答案。 陌上一手搭上她的肩，侧头看向她，很是认真地说：“月森，老师说了考完后不要对答案，伤人又害己。” 话罢，把包甩上肩头，疾步走出教室，恰好与下楼来找她的松下撞了个满怀。陌上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才看清来人，“社长好！” “好快啊！还以为你们班测验会拖堂的说。走，跟我吃饭去！”松下颇为豪爽地揽过她的肩，把她拐带去了食堂。 “社长今天不用陪吉野前辈吗？”陌上低着头用筷子把碗里成块的饭戳散，然后仔细地把菜里的生姜挑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自言自语。 松下两手交握撑着下颌，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随意搪塞着她的问题：“我又不是牛皮糖，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黏在他身边？” 陌上也不管她在自己身上游走的目光，自顾自地吃着饭，时不时回应几句话。 “陌上啊，还有一个月你来得及弄完那些工作吗？要是不行的话我可以等到下学期开学再验收。”松下试探性地问出口，掩藏在眸子深处的除了小心似乎还别有情绪。 “还差最后一点收尾工作，不是问题啦。社长你有话就直说，我吃完可就走了。”陌上拿纸巾擦了擦嘴，双手摆在桌上，换了个正经的坐姿等着她开口。 “呐，就是这个。”松下见话说开了也不扭捏，从书包里拿出一张表格，“这是市里的比赛，学校向美术社施压必须有人参加，可是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各自手头的任务和期考的复习工作，所以……” “所以我去？”陌上自然地接下她没说完的话，撇撇嘴：“但是我只会画素描。” 松下如释重负：“就你了！明天交哦！”话音刚落，陌上只感到一阵风过，人溜了。 明天交？她额角不免抽了抽，耍人吧？ 她拿起表格瞥了一眼，视线定定锁在参赛主题上：生灵。 稍微偏了偏头，嘴角微勾。总算有正当理由翘掉部活了。 堪堪听完下午的两节课，陌上便去车库推车，大概这时候离开的只有她一个吧，毕竟大家都去参加部活了。 正蹲下开锁时，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陌上你今天偷懒啊。”身后的人喘了喘气，明显是追来的，“不去部活就算了，网球部那边也不去了？” 陌上的手搭在车把上，兀自把车推出来，“今天是特殊情况。你呢？杂志社那边不要紧吗？” 月森挥了挥手，“就是杂志社那边有事，所以我才要靠你进网球场啊！” “你平时忽悠一下吉野前辈不也进去了吗？干嘛非得让我带你进去？再说了，要我带你进去也得等到其他人都回家了才行，现在去只能在外围观进不去的。”陌上说着把月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总觉得她今天不太正常呢。 “今天有丸井的比赛啊！你居然不知道？”月森真是服了她了，到底有没有一点八卦精神啊？ “那又怎样？” “所以网球场外围已经人山人海了，你叫我怎么拍照？” “那我也没办法让你进去了，不过可以给你推荐个好地方。”陌上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带她到那块较高的草坪上。 “真是个好视角，怎么我以前都没发现呢？”月森一边埋怨，一边举起相机拍照。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但陌上却捕捉到她脸上的欣喜之色。放眼望去，围观的女生脸上大都是如此，羞涩地期待着王子们的表现。单纯地把他们奉为神袛般的存在，犹如常年积雪不化的山峰，而她们则是山麓下虔诚的信徒。大概每个人都曾有过年少时的幻想吧。 无意间撞上丸井的视线，陌上比了个剪刀手，学着他以往的口气用口型说道：“怎么样？我天才吧？” 果不其然看到他在球场动作的重复引起球场一片，勾唇一笑，满意地推着车走出校门。 傍晚的海风携着凉意钻进袖口里，她不免缩了缩脖子。黑色的发丝在风中缱绻，刘海飞舞着凌乱得不像样子。 到了家，单脚撑地，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把车停在院子里，陌上这才空出手抓顺了自己的刘海。 到玄关处换下鞋子，习惯性地把包一甩，说着每天都会重复的话：“我回来了。” 回答她的只有一如既往的空寂，冷清的房子里静得瘆人。 “喵喵”从暗处跑出来的花色小猫拱了拱陌上的脚，软糯糯的声音给这死寂的空间增添了一丝活气，每天会回应她的也就只有这聪慧的猫了。它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璀璨，似是在安慰主人。 “咪咪，我回来了。”陌上抱起这只猫，低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伸出手抚了抚它头顶处一撮白毛，小猫倒也懂得她似的，舔了舔她的手背，弄得她直痒痒。 “好了，马上给你洗澡，洗完之后要给我当模特哦！”陌上放下它，往食盆里放了些猫粮便往浴室走去放水。 小猫“喵呜”了声，算是答复还是什么的。 待到陌上出来寻它的时候，它早就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咪咪，快出来，洗个澡会很舒服的。咪咪……”虽然知道猫咪生性不喜水，但陌上总是时不时地会来一个突袭。 “咪咪，我看到你了！” “喵！” 陌上一个飞扑，猫没扑到，倒是扑到一个抱枕。 “我就不信了。”她从沙发上爬起来，一阵穷追猛打，伴着小猫的抗议声，“嘭”地把它堵在浴室里。 “咪咪，你是自己进去呢？还是我帮你？”陌上笑得极为温柔，小猫蜷在角落里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还不时发出几声软绵绵的哀叫，甚是惹人怜爱。 看着陌上一步一步地逼近，它卯足了劲跳进浴盆溅了她一脸水。 “喂，乖一点啦！”折腾了大半天，陌上终是给它洗了个澡，顺便把自己也给洗了一遍——全身上下完全湿透。 然后拿吹风机帮它把毛吹干，它一脸不情愿却还算温顺地任她摆弄。陌上一边吹一边帮它抓顺毛发，享受着这般待遇，小猫不一会儿便眯着眼睛睡着了。 这下乖乖做我的模特吧。陌上心下好笑，总算搞定了。 本来还有几分热闹的家这会儿又完全寂静下来，只剩下小猫均匀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陌上不由得苦笑，又是一个人了。 拿出绘本描摹着它的睡姿，在她的生活里，也就只有这只猫是最美的生灵。它会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等待她的归来，会在她自言自语的时候回应几声。即使听不懂，却总能得到安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13 “好了，下课！” “老师再见！” “嗯，幸村同学和陌上同学来我办公室一趟。”老班扫视全班，最后视线落在他们俩身上。 幸村和陌上对望了眼完全摸不着头脑。 “幸村你是班长，各科成绩又都很优秀，化学的成绩也处于中上游，但是你还有上升的空间，所以我希望你突破这个瓶颈，不要让化学这一科拖后腿。”老班语重心长地说，顺手把卷子递给他，“好好看看这次的失误。” “嗯。”幸村恭敬地点了点头。陌上不禁揩汗，化学成绩处在中上游都还被说，那自己岂不是会死得更惨？偷偷瞄向幸村的视线被他带笑意的回望生生扼住，那眼里似乎还表达了什么。可是陌上没有时间去猜测，老班森森的眼神盯着她如芒刺在背。 “陌上你就不一样了，你的文科成绩虽然很稳定，但是好歹也得照顾一下理科吧。你的数学也不差，按说逻辑思维不会差到哪里，怎么其他的科目就不知道变通一二呢？这次又是在及格线边缘徘徊，万一你再多错一题，那就掉下及格这个等级了，多少有点危机感啊！”老班扶额作“恨铁不成钢”的惋惜状，一番言辞之恳切弄得陌上丝毫不知如何招架，只能一昧低头看脚尖。 “你看幸村吧，虽说化学是他的苦手科目，可是人家依旧学得风生水起，有时间多向他讨教一下学习方法。” 苦手科目？骗人的吧？陌上再次看向幸村，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老班也不再啰嗦，挥一挥衣袖，将两人谴回教室，“回去吧。” “是。” 陌上故意放慢了脚步跟在幸村后面，暗自腹诽和这样的人一起挨批评都觉得压力山大。 “怎么了？陌上桑。”前面的人影突然止住了步子，回转过身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 “啊，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快步走上前与他处在同一水平线， “嗯……化学真的是你的苦手科目？”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想问个清楚。 “是啊。” “为什么啊？” “因为药品的气味会让人想起医院。”幸村思忖了良久，很是慎重地答道。 “啊哈？”这是典型的答非所问吧？学霸们的世界都是这么不可揣度吗？陌上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脚下的步子却始终僵着不动。终是忿忿地扬了扬头，走回教室。 “陌上，给你看我的成果！”刚回到位置坐下，一沓照片便呈扇形在她眼前展开，“怎么样？” “这么快就洗出来了？”她把照片一一摊开，指尖在其间来回游走。 “那是，你不看看我的工作效率。”月森毫不谦逊地自夸一番，口吻颇为自豪。 “我怎么觉得丸井的照片拍得最帅呢？角度抓得很准。”陌上挑出其中一张，拇指和食指将其夹起对着面前的少女晃了晃。 她的眼神明显向窗外飘了飘，头略微放低，一弯整齐的刘海遮住了眼里的闪躲：“那人家是昨天的主角啊！说明我的捕捉能力更精进了。” 陌上听了这□□无缝的回答，笑而不语。也许这样的猜测站不住脚跟，但年少的懵懂无知说不定是一份无畏的勇气。 “今天去网球场吗？”月森见她无言，又随便扯了个问题。 “去吧。一起？” “好。” 微风扬起纷乱的发丝，燥热的空气中平添了几丝烦躁。陌上放下手中的笔，抬手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珠，这天气，越发热起来了。再看看场上剩下的网球部正选们，每一个都是汗如雨下。这个时间段虽然较之下午太阳的毒辣来说已经算是恩惠了，可这热气竟是丝毫未减。整个学校里唯有网球部的正选队员加练，其他普通部员只要完成部活时间内规定的训练就可以走人了。 “呐。”月森把饮料往她面前送了送，又给其他人随手扔了过去。 “谢谢！”陌上不客气地接过来狠狠喝了一大口。爽！ “以后有你们两个来，我们网球部都可以节省饮料的开支了。”吉野开玩笑地望着她们俩，心里的算盘啪啪作响。 “倒是称了吉野前辈你的意。”陌上无奈地朝月森看去，这些天几乎都是她们在掏腰包买单。不过月森却乐在其中，说是后援会表现的机会。 他们的训练也结束了，陌上便和仁王柳生去推车，其他人先走。 “我说仁王，我们是不是可以组个骑车团啊？”陌上突发奇想。确实，只有他们三个是选择骑自行车在学校与家之间来回。不过，她偶尔心血来潮会搭电车。 “不算太糟的提议。”获得狐狸首肯。 “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吗？”一个问题就把他们撂倒了，柳生就是喜欢一针见血，学生会会长的必备潜质吗？ 陌上讪讪地笑了笑，“没有。”和仁王同时说出口，两人默契地不作任何垂死挣扎。 “陌上，拜拜！”看他们仨还在后面磨蹭，月森和丸井他们一路就先走了，幸村和真田在校门口等他们。 “幸村，求学习方法！”陌上推车到他面前停住，猛的想起老班的忠告。 “什么？”仁王不明所以地问了问。 “化学的学习方法啊。”幸村没来得及阻止她，话已经出口。 “噗……”仁王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敛了敛笑意赶在幸村发威之前和搭档迅速逃离了现场。 真田只得忽视幸村有点崩坏的笑脸和陌上无辜的双眼，明智地以“回家练剑”为由快步往车站走去。 “怎么都走了？我说错话了？”陌上脑筋打了结，没能接收到大家好意发给她的逃跑信息。 幸村危险地眯了眯眼，有些搞不懂她到底是真的那么听老班的话还是纯粹来触及他的底线的。 “陪我走去车站吧，大家都被你赶跑了。”看她那么真诚地想要学习，就暂时放过她了。 被她赶跑了？这句话的信息量未免太大了点，容她消化消化。 “还不走？”见她还一脸迷茫地僵着不动，幸村弯下腰弹了弹她的额头，见她有所反应才放心地走在前面，不然她会走丢也说不定。 “恶趣味。”落在后面的她小声地抱怨了句，前面的人敏感地听到了不怒反笑。 陌上捂着额头，只能劝慰自己，为了学习方法，须忍！ 推着车赶上他的步子，不管她再怎么问，他反倒不开口了。就这样一路无言到了车站。 “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等车的时候，幸村看了看时间突然开口问道。 “啊？” “学习方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我也会有不懂的地方，到时候打电话发短信都可以。”幸村耐心地解释给她听，总不能说自己做化学全凭逼迫根本没有方法可言吧，反正如果有需要可以求助真田和柳他们，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哦。”陌上表示赞同点了点头，忽地又想起什么：“我不记得号码。”平时她也不怎么用手机，号码都是直接存在手机里面，根本没怎么刻意去背过。 幸村无奈：“手机呢？” “放家里了。”她向来不喜欢带手机来学校，而且别人通常不会在上学时间联系她。 “诶！等等！”她从包里翻出一张纸条，“幸亏有备份，给你。” “那我就不陪你等车了，先走了，拜拜！”骑上车，那抹身影沿着海岸线消失在路的尽头。 一阵风过，散漫而微微弯曲的紫发任意地划出角度。幸村拉紧网球包的带子，踏上和她的方向完全相反的电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14 四下静默的空间内，不时响起翻书的声音，头顶的灯发出幽幽的光照在雪白的墙壁上映出淡淡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纸张的气息，缕缕飘散。 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表面，轻扫过一排又一排包装不一的书。陌上挑了些参考书抱在怀里，指尖一顿，踮起脚将高处的一本书拿下，默默地翻开扉页忽地想到了什么，终是又放回原处。 走到月森事先占好的位置，看着堆叠成山的资料暗暗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挪出一块地方，把参考书往上面一摆，整个人都快被埋了。 正对着一道物理题犯难，手上的笔转个不停，对面一只修长的手递过一张纸条：把问题写下来。 是幸村。陌上乖乖照做了，转而把纸条递回去。幸村看了眼她龙飞凤舞的字，提笔在草稿本上把解题步骤写得清清楚楚，最后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错误才拿给她。收到她崇拜的眼神不禁挑了挑嘴角，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复习。 不一会儿又是一张纸条，这次的是化学题。幸村抿了抿嘴，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抬眼对上她渴求的目光，把纸条推给旁边的真田。真田皱了皱眉，只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字太丑。退了回去，陌上顿时感觉自己受打击了。 答案呢？学霸不带这样的！ 月森捂着嘴差点笑出声，陌上瞪了她一眼，她才有所收敛。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就在陌上无比哀怨的时候，第二张草稿递了过来，简单的几行字就解完了题，刚劲的笔锋使得纸的背面隐隐凸起痕迹。迎着真田严肃的视线，不由得埋头苦干。 渐渐地他们四人就形成了一个递纸条小组，一个下午就以这样的形式在图书馆里消磨光了，密密麻麻的草稿写了一大堆，当然不全是解题，偶尔会有闲聊的话题出现在上面。 接近放学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月森伸了伸懒腰，“终于可以说话了，用笔和纸聊天简直太辛苦，这绝对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写了这么多字。” 陌上认同地点点头，直接趴倒。 “但是这样挺有效率。”幸村把桌上的书收拾了一下，“至少比自己复习的效果好，特别是月森桑，好像都是在聊天哦。” 月森悻悻地笑笑：“在你们几位学霸的耳濡目染下，我也是有收获的。” “嗯，以后可以采取这种小组复习的方法。”其实真田是最辛苦的人，不仅要接收各种题目的狂轰滥炸，连月森偶尔爆发的八卦精神也往他身上扯。如果不是没有戴帽子，他不知道要压多少次帽沿来掩饰自己的窘态。 “呐呐呐说好了，下次我会再找你们组队的哦，感觉自己期考有希望了。”月森兴奋地想着，把陌上揪了起来，“我们去放书，待会儿球场会合。” “陌上桑要好好领会一下方法哦。”幸村噙着笑点点头，把整理出来的草稿放到她面前，站起身看向真田，“我们该去训练了。” “嗯。”真田跟在幸村后面走了几步远，忽然止住脚步，压低了声音说道：“陌上你的字该好好练练了。” 不待她反应过来是对她说的话，他已经走出图书馆了。 “被嫌弃了呀~”拖长了的尾音根本听不出她哪里因此懊恼了。把桌上的草稿收进包里，心情颇为愉悦。 “我说，别偷懒喂少女！”月森选了一本较薄的书拍了拍她的头，扬起下巴指了指一摊的书。 “哦。” 早知道就不拿那么多书了，现在还得一本一本地放回去。陌上暗自抱怨着自己转不过弯的脑子，费力地在书丛中拨开一点缝隙把书放回书架。 甩甩自己酸痛的手，随意瞥了眼那本熟悉的书，一时冲动想要拿下来。偏偏月森催促的声音传来，她只能作罢，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手往回走。 “陌上你的大作完工了没？”月森扯了扯她的衣袖，俨然一副小孩要糖吃的样子。 “嗯，快了。大概下学期复印出来吧，到时候把漫画原稿送给你。”陌上偏过头面带笑意看着她。 “说定了！不过你对美少年们还真是淡漠诶，这么随随便便把画作送人。” “反正只是美术社的一项工作而已，”陌上顿了顿，突然想到社长精明的算盘，不由得好笑：“也有可能是经费来源，拿来卖的话可能会得一笔巨款也说不定。” “喂！那岂不是杂志社的饭碗都被美术社抢了，你还真是会算计。”月森嘟喃着，为杂志社抱不平。 “呵呵……”陌上干笑几声，对着她扬扬手，走进美术社。 “陌上同学，可以请你帮我看一下这幅素描吗？我总觉得……哪里不到位。”如黄鹂一般清脆的声音里有些许不自信，迎面走来的女生和陌上差不多高，素净的脸庞上有淡淡的腮红。整齐的刘海盖住了柳叶眉，及腰的秀发并没有扎起，而是随意地散开。发梢微微卷起，给人一种很“林黛玉”的感觉。果然是个美女啊，不免让人的保护欲膨胀。 “可以啊，岛崎。”陌上把包从肩上卸下，刚解放的手突然被轻轻牵住。她盯着那只白皙的手发愣，好像她和这个叫岛崎的并不熟吧。虽然在同一个社团，但是印象中她们基本就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 “怎么了？”见她走神，岛崎回过一个纯真无辜的眼神，就像初生的婴儿一般清澈，叫人怜爱。 你这么一副表情，别人想说什么也不能吧。 陌上轻轻摇头，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拿起那幅素描仔细端看。 “画得很棒啊！如果布局再合理一些就更好了。” “是么？果然不及陌上同学你呢。”岛崎低声喃着，眸子里的星光一下子黯淡下去，有股说不出的愁怨。 陌上摆了摆手，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我知道了，谢谢指教。”她面露苦笑，接过画板，却不曾想另一张画纸掉了下来。 陌上蹲下身刚想捡起来，画纸划过她的手背，岛崎先一步抢了过去，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匆忙道谢之后就跑走了。 她……有点奇怪呢。 陌上歪着头，摸不着头绪。 不过，刚刚余光瞥到的那张画纸上好像是谁的画像呢。 “怎么回事？社团活动还没结束就走了，你们这些后辈也太没礼貌了点。特别是你啊，说，是不是你传播的不良思想？”松下的手肘撑着她的肩膀，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叹气似的盯着依然还在晃动的门板。 陌上难得的没有反驳什么，径自走去把门关上，一下子没有支撑点的松下差点往地板上摔。 “喂，走之前说一声啊！” 陌上也不管她的抱怨，把画架支好，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有意无意地问道：“社长，岛崎她是哪个班的呀？” “不太清楚，不过社团申请表上应该有记录。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 松下的嘴角抽了抽，无奈道：“我之前说的话你有在听吗？” “没有。”陌上诚实地回答，然后就被冠以“任性”二字。 任性么？手上的动作滞缓下来。 大概吧，她一向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15 陌上又一次来到图书馆，想要找那本熟悉的书却发现它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心中正懊恼着早知道就不要顾忌着期考而不借书来看了，这下被别人借走了。 忽然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寡薄淡然的声音悠悠而来：“陌上你是在找这本书吗？” 好看的手上拿的正是陌上要找的书。抬头，看到一双闭着的眼，“柳？” “因为你这几天来这里总是拿下这本书又放回去，所以我猜你是想要借这本书，就帮你留下来了。”毫无波澜的语调就像是在作数据报告，而数据的正确率是百分百。 “谢谢！说起来柳是图书管理员么？”陌上从他手上接过书，疑惑道。 “是，这周轮到我。” “现在要去训练了吗？一起走？” 陌上正好要去球场完成最后一点收尾工作。 “嗯。”柳确认图书馆没人之后把门锁上，钥匙顺手放进外衣口袋。 柳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一路下来沉默得有点尴尬，陌上突然想起前几天和自己搭话的岛崎好像是和柳一个班，不禁开口问道：“柳和你们班的岛崎熟吗？” “好像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很安静的一个女孩。”柳略一思索答道，看起来对她没什么印象。 “这样啊，那应该很好相处吧。” 陌上一脸期待地等着柳的答案，得到的却是一句“数据缺失。” 算了，能让军师记得名字就不错了，也不可能奢求他有多了解一个不相干的女孩子。 “怎么了？”柳见她不说话，约摸是有什么隐情。 “嘛，稍微有点在意而已。”陌上抿起唇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不过柳你的数据可不可以扩大范围一些啊？仅仅局限在网球上好吗？或者说是仅仅局限于对手身上，不会觉得浪费吗？” “不会。”薄薄的两瓣唇一张一合，漠然吐出几个简单的字：“网球，值得。” 两个人在球场外止住脚步，陌上也是本着好玩的心态才这么问的，并没有做好他会回答的准备，现在他回答得这么认真让她有点无措。 站在他的身侧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嘴角下意识地向上翘了几分，仿佛这些网球界的新星都是那么执着而且可爱呐！ 不甚分明的流云飘过天空，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一定是浓云遮住了他们的光芒，待到云开天明的时候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璀璨呢。 “你们打网球的人都很有趣哦！” 她很羡慕。 游荡的风吹起茶色的纤细发丝，阖着的眼线微微颤动了一下。柳先迈开一步，从包里拿出球拍向吉野前辈那边走去，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个个黄色的小球不停地在球拍和地板之间击打着，陌上突然觉得她所画的也许真的不只是为了应付美术社的工作而已，能把这些少年的奋斗历程记录下来也算是一种简单的幸福吧。就像伸出手可以触到树叶罅隙间遗漏的阳光一般，简单美好。 怀着这样的一种好心情结束工作，就连效率都提高了不少。一张张叠加的米白色画纸被她小心地收近画夹，想着下学期给他们看看成果。 既然完成了任务，陌上也不闲着，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把那本自己眼馋了好久的书摊开在腿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光和影交差着进行时间的交易，昏昏暗暗的天际线变得模糊起来。零散的几个人在球场上聚聚散散，击球的声音渐消渐灭。 “《日本异闻录》？你……喜欢看？”仁王把拍子夹在腋下，弓着身子一只手提起她的书，看到那诡异的封面之后，很是怀疑地用眼角瞟了她一眼。 陌上被他这么突然一吓，不由得一惊，深吸了口气还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埋下头继续自己的阅读。 “嗳，陌上你画完了，这么闲？” 丸井往嘴里丢了一颗泡泡糖好奇地问道。 她头也不抬地回话：“刚刚弄完。” “可以看看吗？” “丸井有没有听过‘好奇害死猫’这句话呢？”陌上合上书，稍微侧着头，看到他被话噎住的表情不禁咧开嘴笑了笑：“下个学期会给你们看到的，不用着急。” 丸井略为不满地瘪着嘴，也只能作罢。 “那陌上桑都复习好了吗？有心情看闲书。”幸村取下头上的绿色吸汗带，看似无意地一下子就挑了她的软肋。 “那个……复习可以慢慢来啊，反正之后也不用再来陪你们一起训练了，我可以节约很多时间的。再说了，偶尔在高压状态放松一下又不是不行，要劳逸结合的嘛。” 陌上很是理直气壮地为自己找了许多理由。 幸村也不作反驳，只是在嘴角处掩映着一片笑。 “走了，陌上。”柳生和仁王已经朝着车库的方向走了出去。陌上急忙应了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埃，忙忙挥了挥手跟其他人道别，小跑着跟上他们。 “你真的喜欢看《日本异闻录》？”推车的时候仁王还是很不确定地问了遍，看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像是碰见了什么奇葩。 “不喜欢看我借它来干嘛？白痴啊我？” “你承认了啊。”仁王狡黠地眯起眼睛，像极了宣示胜利的狐狸。 忽视掉正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她，悠悠地说道：“不过，我们臭味相投。” “拜托你形容词用好一点可以吗，趣味相投ok？黑你自己不要紧，不要连我一起黑。”陌上翻了翻白眼，表示自己对他的国语水平深感忧虑。 “喜欢看这种书的女孩子并不是很多，陌上同学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大胆。”柳生的脸紧绷着，话语中有些不自然。 “只是觉得太过平淡的生活要有一点意外因素才好玩啊，寻求一点刺激而已，对吧，仁王？” 仁王很是赞同地轻笑一声，却并不看向陌上，而是别有意味地瞟了一眼柳生。 搭档对这种鬼怪之事向来很敏感，他的反应一定会很有趣。 仁王似乎又找到了什么突破口：“里面的故事都是古老的传说，神鬼之谈倒是很有感觉。” “是啊，这种贴近生活的恐怖小说才有可能挖掘出人们内心的恐惧。”陌上说到这时柳生的肩线明显抖了一下，内心的恐惧么？ 因为中间隔着仁王所以陌上丝毫没注意到柳生表现出来的不寻常，“说起来，仁王你已经把这本书看完了吗？” “嗯。很久以前。”他眯起狭长的眼线看着前方，余光却锁在自家搭档身上。 陌上微微点头，探着身子，视线越过仁王，“柳生呢？” “没，未曾涉猎。”柳生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搭回车把上的手握得越发紧起来，“抱歉，今天回家还有事，先走一步。” 学生制服勾勒出的颀长身形快速地骑上车，车速好像比往日快了许多。 “柳生不会是害怕了吧？”陌上促狭地笑着，和仁王交换了个眼神，得到的答案是肯定啊！ “欺诈师的口味一般人可是无福消受，但是够刺激。推荐一两本呗。”两人也骑上车慢悠悠地一边踩车一边继续聊。 “《嫌疑人x的献身》，可能没有你要的那么——重口味。”仁王特意延长了尾音，戏谑的语调讽刺意味强烈。 陌上也习惯了他的揶榆，丝毫不介意：“噢，那个看过了，确实不算是恐怖，只能说结果出人意外吧，推理什么的情节性比较强。果然是你的口味，那种高智商的活动。” 到了下坡路，疾劲的风呼啸着吹过耳畔，脸上刺揦喇的。 过了下坡路仁王才感慨地开口：“这么说那种恐怖悬疑向才是你要的，没看出来，啧啧……”摇摇头表示自己的吃惊，懒散的笑容挂在脸上。 “你没看出来的还多呢！”陌上转了个方向，在分岔路口和他各行其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16 “陌上同学麻烦你了，如果你不行的话可以等我回来，我会尽量快去快回的。”岛崎恭敬地鞠了一躬，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啦，这点重量又不是什么千斤担，别因为这个耽误你的事，快去吧。”陌上几句话打消了她的顾虑，轻松地抱起一箱子的画作——这个学期美术社所有人的作品。 岛崎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眼里似有一抹犹豫，咬咬唇提醒她：“走西边的楼梯会近一些。” “知道了。” 听到陌上慵懒的尾调，岛崎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想要张嘴说什么，话到嘴边却硬是咽了下去。及腰的秀发在空中一摆，决然而去。 “西边的楼梯比较近吗？怎么我以前都不知道？”陌上自言自语道。好像自己也没怎么来过这边，每次来美术社都是习惯性地走东边楼梯，反倒成了一种执拗。 算了，岛崎的话应该没有错。陌上摇了摇头，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走到楼梯口了，箱子完全遮挡了她的视线。突然脚下一滑，接着又踩空了楼梯，整个人都扑倒下去！还没来得及反射性的叫喊，疼痛感先一步袭击了神经。 身体碾压过一级级台阶，突兀的棱角无疑是尖锐的利器。她整个人跌在楼梯转角的平台处，头差点撞上贴了瓷砖的墙上，还好箱子抵挡了一部分冲击力，不然真不知道会不会头破血流。 她挣扎着坐起来，一阵头晕目眩，也顾不上看看身上的伤，手忙脚乱地打开箱子查看。 “阿陌！”突然地一声呼唤飘过她的耳际，她却只当是幻觉。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小名。 来人冲上平台一把抓住她不停翻弄着的手臂，“怎么伤成这样？” “嘶”大脑异常清醒地接收到神经末梢传来的疼痛，她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社长。”伴着痛感的声音有丝丝颤抖。 “快起来，去医务室！”跟在松下后面的吉野忙扶着陌上的另一只手臂，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轻皱墨眉。 两人把她架起来，她却一个不稳差点再次摔倒。松下给吉野使了个眼色，吉野直接把陌上横抱起。 “画！画还没收好。”她的手在空中胡乱挥了挥，胀痛的感觉沉重如铅。 松下抱起纸箱小跑着跟在吉野身后，“知道了。” 校医简单地给陌上做了个检查，说是只有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小腿和手臂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於肿，给了她一瓶药叮嘱她记得擦。但是左脸颊上被蹭破了皮，所以贴上了一块白纱布。 松下望着她坐在床沿上一脸无所谓地让人摆弄脸蛋，还有规律地摆动着小腿，心里一时火大。 “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眼睛长哪儿了？居然从楼梯上摔下来！还有，一个人逞什么能？美术社没人了吗，要你一个人干这些事？” 松下趁着校医上完了药对着她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怎么就怎么让人操心呢？ 吉野轻轻拉了拉松下的手，示意她安静一点。 “阿陌，你别介意，秋晴她也是一时情急担心你。” “谁担心她了？自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得来，这样自大的人需要我担心吗？”松下撇过头，怒气显然未消，但余光却不时瞥向低着头的陌上。 “吉野前辈你……刚刚叫我什么？”她生硬的语气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可是低垂着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眉眼，看不见她脸上此刻的呆滞和吃惊。 “阿陌啊，你参赛的画上面不就是这个署名吗？市里的评比结果出来了，你得了第三名，学校已经把那幅画挂在展览区了。秋晴说，叫你阿陌会比较可爱，怎么不行吗？”吉野疑惑地和松下对视一眼，松下虽然不说话，但视线一直都不曾离开陌上。不就是一个称呼吗？反应至于那么大？ 陌上抬起头，又是一张清丽的笑脸，稳了稳自己的声音道：“当然可以啊。谢谢社长，我以后不会那么任性了。” 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自己了呢？她不知道，只是觉得很亲切，甚至心头有点酸酸的。可是她笑得很开心。飘渺如烟的记忆涌进脑海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阿陌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历经沧桑的声音像一根细细的线把小时候的她带入另一个世界。 “不知道诶！”小女孩坐在晃荡的秋千上，歪着脑袋很是认真地咬了咬唇，“不过和我的名字一样都有一个‘陌’字。” “对啊，你好聪明哦！” 小女孩眯起眼睛笑着从秋千上跃下，跑到老人面前撒娇地拉着她的衣袖，“奶奶奶奶，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中国玩？听你把那里说的那么好，我好想去。” “嗯，奶奶也好想回那里。” 老人粗糙的大手掌揉了揉小女孩的发丝，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惆怅。 只是，小女孩听不出其中意味。 “知道自己任性就好。”松下也不再生闷气，食指轻点她脸颊上的纱布，“毁容你就惨了。” 感觉到隔着纱布的触感，陌上迟钝地回过神，俏皮地吐了吐舌。 “那你到底是怎么掉下楼梯的，真的鬼上身了？”吉野挑眉，一昧的调侃口吻带了些许疑问。 “当时脚下踩到什么一滑就踩空了。”她说着穿上鞋子，慢腾腾地系鞋带。 吉野眼尖看到她鞋底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蹭了一点在手上仔细查看。 “是水吧，今天下了雨，大概是学生们来来往往的把楼梯弄湿了。” 松下侧过头询问他，可是很快她发现自己犯了个愚蠢的错误。 “一点水怎么可能让人滑倒？你傻了？润滑剂还差不多。”吉野好笑地看了松下一眼，惹来她狠狠地瞪视。他过滤掉旁边的怒气，若有所思地摩擦着拇指和食指，十分肯定地说：“里面还有油。” “对了，中午好像是有一个社员把便当泼了，估计那家伙没有打扫干净。可是你是怎么回事？故意绕远路去西边楼梯？”松下又转而问正在用纸巾擦鞋底的陌上。 “啊？不是从西边楼梯去教务处会比较近吗？”陌上抬起头一脸不解，难道岛崎记错了？ “你，算了。”松下竟无言以对。 “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们送你回教室吧。”吉野和松下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向校医道了声谢。 “我又不是残了，不用这样的。”陌上把手臂抽出来，自己慢慢地走回教室，虽然小腿有些伤，还不至于走不了路。 松下跟在后面叫道：“等到你残了就晚了！” 结果陌上刚拉开教室的门就和别人撞了个满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板上。 “对不起对不起，陌上同学？”岛崎盯着她的样子，一时没认出来。愣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 “没事。”陌上刚想自己站起来，松下就来了。一边数落她，一边和吉野把她扶起来。 岛崎的手被晾在空气中，她尴尬地笑了笑，侧身让他们进教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17 “你你你怎么回事啊？”月森指着陌上脸上的伤，结巴了半天。就连幸村和真田均是挪了挪视线。 陌上先把两位前辈给弄走了才缓缓坐下，被人关心是件好事，可是会烦的呀！ “摔了。”淡淡的语气丝毫没有其他的感情，只是她很疑惑岛崎怎么会在他们班。 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描，岛崎慌忙道歉：“抱歉，没有来得及回去帮你。我，我是来向幸村君讨教一些问题的。”说着，望了一眼拿着一幅画走过来的幸村，急忙收回目光。 “哦。你改专攻水彩了？”陌上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前不久还在修素描的人这么快又转变了，陌上对那些容易放弃的人的印象向来不会很好。 岛崎羞怯地点了点头，“因为觉得自己不太可能像陌上同学的素描一样获奖，所以选了水彩。” 不知道为什么，陌上听着她说的这些话总感觉怪怪的。弄得好像自己欺负人一样，自己做了什么吗？ “陌上桑确定自己没事吗？如果因此考试发挥失常就不好了。”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幸村把画交还给岛崎，低语了几句，转而慰问了一下陌上。 “没事啊。”她撑着下巴仰看着幸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现在手写的速度肯定会慢很多。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及格，她可不愿再受补考的罪。 “那幅画画得很有□□。”他看到那只慵懒的猫第一感就是——那绝对是她家的猫。只有那样的主人才会有那样的猫吧。 “谢谢赞美，那么我就欣然接受了。”陌上从来不喜欢客套，既然人家愿意说自己就不用推辞。 幸村嘴角慢慢浮现一抹笑意，说不清是善意的理解还是对她的轻蔑。 “你这是一桩好事坏事抵，作品获了奖结果却把自己弄成这样。脸上会不会留疤啊，破相了怎么办？”月森一直盯着她的脸颊，本来挺好看的一张脸，万一……对女孩子来说不是太残忍了吗？ 陌上下意识地摩挲着纱布，眼里闪过一刹那的担忧，快得让人根本没法察觉，“皮相而已，再化个夸张点的妆就可以本色出演女鬼了吧。” 玩笑话开得起，就是不知道玩不玩得起。 “陌上桑倒是乐观主义者。”在她身上，幸村总能看到不一样的地方，明明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子，可是言行间的冷淡和漠然却是很让人惊诧。 “她不是乐观，她根本就是什么观都没有。”月森忍不住吐槽她，而幸村居然从心里赞同月森的说法。 一直站在一旁的岛崎就像一个隐形人，完全没办法融入他们的世界。眼帘轻阖，那人的笑意却拂之不去。本是向上翘着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他对每一个人都如此，并不是对她的特殊对待。 静静地退出了他们的班级，朝着幸村微微颔首，幸村也跟着出去将门关上。 陌上瞥了瞥门口的动静，收回视线，吐出两个字：“损友。”她此刻只能承认自己交友不慎，误入歧途。是谁说朋友就是拿来补刀的？ “损友你也交了，逃不掉的。”月森炫耀着自己的胜利，拉了一张椅子反坐着，下巴抵在交差着搭在椅背上的手臂，“是呐？阿陌。” “嗯？叫我吗？”陌上对她这突然拉近的态度有点不太习惯，可是想想已经同班一个学期了，好像人家这么叫自己也没什么吧。 “你拒绝也没用哦，我已经打定主意这样叫你了。是不是你的每一张素描上都是这个署名啊？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见岛崎离开了月森也就放开来，本来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突然来到班里就让人很是不自在，更何况她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这些问题憋了那么久都快内伤了。性格使然，她就不适合做个闷葫芦。 陌上放下手，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那么我也就叫你悠酱好了。阿陌是长辈帮我取的小名，没什么特殊含义。” “这样么？我还以为这种名字后面一般都会有一个冗长的故事。”月森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抱有太大期待了。 “小说看多了吧。”陌上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趴在桌上缓解全身上下的酸痛。 月森呶了呶嘴，看她也累了就不再叨扰她，“你也赶快回家吧，我要去社团了。” 她乖顺地点了点头，也许真的是有些乏了。教室里原有的满满的二氧化碳被空旷的风吹散，熏酿的阳光肆意蔓延，指尖空荡荡的却别有一份温暖。头顶的电风扇有节奏地转呀转，仔细听上去就像一首哼唱着的歌谣。缓慢而有韵律。 “阿陌，阿陌……”熟悉的声音带着幻化的真实。 “这画的是谁呀？” “是奶奶。” “好棒。作为奖励奶奶就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 一老一少的模样在脑海里蒙着一层纱，任谁都看不清楚。 沧桑的声音，幼稚的声音一来一去。久远的记忆像种子一样萌蘖，心里有片望不到尽头的绿色。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记忆里最多的便是这句话，也是那个人最喜欢的一句诗。 “陌上桑……”柔和的嗓音里有一份特有的温柔，但是，很陌生。 “嗯？”惺忪的睡眼迷离地盯着眼前的人，模糊的脸型变得清晰起来。紫色的眸，妖冶。 幸村几乎看不见她眯着的眼睛，那模样像极了温顺的绵羊，他的笑意自唇边流泻而出：“口水流出来咯。” 这种没有起伏的声线好催眠啊！ 陌上的头刚在空中划出一段劣弧，脑袋一沉，向着桌面倒下去。并没有触到自己的臂弯，而是一只染有阳光的气息的手掌托住了她的额。 “再不起来我就放手了。” 威胁永远比劝告来的更有说服力。她的头离开他的手掌，双手覆上眼睛，血液循环系统一向不好的她，手总是冰凉的。困意驱散了一点之后她又用手捂着脸颊，还好，纱布没有弄掉。 “干什么？”软糯糯的声音带着些许被人打扰的不悦。 “你要在这里过夜吗？”幸村示意她看看周围，一片惨淡。本来因为有点事所以他才拖到现在回家，回到教室的时候看见她一个人趴在昏暗中，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走近一看才知道是睡着了。 “已经晚上了啊，都没感觉的。”她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胡乱地往包里塞了几本书，起身和幸村一同走出去。 幸村见她还要去车库拿车，开口叫住了她：“你这样子还能骑车吗？坐电车回去吧。” 她这才止住了脚步，好费劲地理解了他的话，随意应了声和他并肩而行。 晚风习习吹起两人的衣袂和发丝，昏黄的路灯下互相踩着影子，一路无言。 街上的夜晚总是很安静，沉静如同一池湖水，每一波远方传来的汽笛声都是石子，不知是谁轻轻掷进夜色。 突然的一声“咕噜”打破了寂静，陌上尴尬地笑了笑，只当没有听见。 “我饿了。”幸村突然偏过头一脸无辜地说出了本应是她该说的台词，“陪我去吃点东西。” “哎，很晚了，回家吃也没关系的。”她很感谢他的善解人意，但是单独和一个男生吃饭还是算了吧。 “让我挨饿，你忍心？”反问的语调恰到好处，他的脸上是鲜有的哀怨。 “我——” “忍心”两个字还没从嘴里跳脱出来，幸村已经拉着她走去了旁边的面馆。 他的手扣着她的手腕，很轻，轻得几乎没有感觉。 她只觉得很是不自在，转了转手腕，他也就松开了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18 面馆里橘黄色的灯光很是温馨，店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两大碗拉面冒着乳白色的热气摆在他们面前，老板还很热心地多加了点料。 “我开动了。”陌上往碗里加了一大勺辣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有些习惯一旦经久不变就改不了。 幸村看着她那一碗红油油的面，不禁微皱眉头：“吃太辣对胃不好。” 虽然和平常的语气差不多，但那里面明显带着不可忤逆的命令。 “不加辣的话吃起来就没什么味道了。”她拨了拨面条，香味和着辛辣的味道弥漫开来。氤氲着的白色雾状物在两人之间飘动，在一呼一吸间牵扯着。 “重口味呐。”幸村别有意味地挑了挑眉，盯着自己那碗清淡的面，突然没有什么食欲了。多像医院里的那些东西啊，一样寡淡无味。 她把面条送进嘴里，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外面夜色微凉，不时呼啸而过的车子射出两道明亮的灯光，而后渐渐湮灭在黑暗中。幸村单手支颌，不语。眼神迷离地飘向窗外，袅袅热气袭上他的面颊，如掩上了一层雾，慢慢结冰。 “幸村。”陌上轻声唤着他，目光胶着离不开他的脸。他好像想到了很久远之前的事，而那样阴郁的表情并不适合他。 “嗯？”他愣了许久才转头面向陌上吐出一个单音节。 她用手指了指他的那碗面，“面凉了。” “那我们走吧。” “你还没……” “我突然饱了。”他截住她想要说的话，眼里多了几分小孩子恶作剧成功的调皮。 “那，走吧。”本来就是自己饿了他才要求来吃东西的，所以怎么样都无所谓吧。陌上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她并不喜欢这样去猜一个人的心思，太累了。 “明天的考试能行吗？”幸村刻意走在海边公路的外围，将她圈在安全地带。 “明天？有考试？”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的她果不其然在他的眼里读到了笑意。 “期末考试。”他把手搭在路边的围栏上，身子向前倾倚在上面。 不远处的沙滩上星火点点，海水起起落落，三两成群的人聚在一起，或聊天，或散步，或静坐。 陌上学着他的样子趴在围栏上，睫毛扫过眼睑，闭上眼睛感受着海风的吹拂。没有言语。耳边是人群那边传来的嘻笑声，和着风声模糊不清。 月光的清辉洒在两人身上，静默染上了夜色。幸村听不到她说话，稍微侧过头瞥见她脸上的纱布几乎就要脱落。犹豫着伸出手替她抚平，他的动作很轻很柔，温热的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脸不由得一顿，大概是风太大了吧。 “我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哦。”她忽然睁开眼平静地凝视着他的眸子，别过脸自己把纱布固定好，嘴角的笑容邪魅而瘆人。 幸村放下手，冰凉的感觉却仍然无法去除。夜凉如水，诡异到极点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海风咸咸钻进鼻腔，他的呼吸几乎乱了频率。瞳色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自嘲似的笑了笑，居然被这种把戏唬到了。 “所以呢？”挑眉，明显宣告她演技的失败。 “稍微配合一下也不会怎样吧，比如说恐惧什么的。”她扯动着僵硬的面部肌肉，似是对他平淡无奇的反应很是不满，语气中隐约含有抱怨，“不觉得这种月黑风高的晚上很适合玩这样的游戏么？” “游戏？那么你的演技算不上精湛哦。”尾音微挑，幸村眯起狭长的眼线含着戏谑的笑意，倦懒的模样倒不似平日里的难以亲近。 她轻哼了声，把目光放远，“嗯哼，我倒希望我真的是一只鬼，那样你会被吓到吗？” “我想不会。” “为什么？你不信鬼神之说？” “因为你根本就不可怕啊！” 她的刘海被风撩起，幸村看不清她的神情，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对神鬼之说那么执着。 她暗自摇了摇头，可怕的是人而不是鬼。可惜这话她没有说出口。 “传说黄昏是逢魔时刻，可是夜晚才是灵魂们真正的活动时间不是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遇见一个。”如果可以遇见那个已逝之人的话。 她继续说着自己的见闻，幸村静静地听着，在暗色中看着她眼里熠熠的光辉渐变渐淡。 “江户时代有一个渔夫娶了一个美丽的妻子，渔夫每天出去打鱼，妻子就在家织网做饭，生活平静而美好。不久之后妻子怀孕了，妻子喜欢吃葡萄，于是渔夫在自家院子里搭了一个葡萄架种植葡萄。可是厄运来临了。葡萄收获的季节，渔夫的妻子正好生产，产婆说是难产，要他去求巫神保佑。结果神灵并未显灵，渔夫的妻子一尸两命。血水流到土壤里滋润着那株葡萄……自那之后渔夫再也不去打鱼了，他整日呆在葡萄架下发呆。贵族们都来他这里买葡萄，因为他种的葡萄又大又甜。直到渔夫死后，有人拆他房子才发现——在葡萄架下的土壤里埋着一具尸体。那是他的妻子。而那些葡萄是用死人培养出来的。原来渔夫得到的是巫神诅咒过的葡萄藤……人们都传说黄昏时候渔夫夫妇就会回到以前的房子，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只不过是在黑暗里。还有居住在海边的人不时会听到小孩子的哭声，人们说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不肯离开。” 故事说完了，可是幸村竟无法理解其中的逻辑，这就像是一条条诡异的线索随意串在一起，编织成了一个阴谋。 “也许现在渔夫夫妇就在暗处看着我们呢。”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无厘头的话，寒意阵阵。 “呜呜……呜呜……”像是应验了她的话，呜咽的稚声间或飘进两人的耳朵里，凄然中带着尖细，是小孩子特有的音色。 等等，真的有哭声啊！她只是胡诌的啊！ 看到她僵了一下的上身，幸村轻轻按着她的肩膀，笑意始终未减半分：“不用怕，不是鬼婴，那孩子应该是迷路了。”他扬了扬下巴，看着她身侧几步路后的车站。 “我又没说我怕了。”她嘟喃了一句，走到那蜷缩着的孩子面前。 幸村也不揭穿她，任她狡辩，唯觉她心口不一的样子好像有点可爱。 孩子蹲在站牌前，把头埋在膝盖处不停地抽泣着。 她缓缓曲下膝盖，伸出手拉了拉那孩子的衣袖：“小妹妹，是迷路了吗？” 孩子眨巴着朦胧的泪眼，愣了几秒之后，狠狠甩开她的手，接着是撕人心肺的尖叫：“啊！”她抱着头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别过来，别过来……” 陌上被她吓得不知所措，一脸愕然，还好幸村过来安抚了那孩子。 “哥哥帮我，帮我！”孩子缩在幸村怀里，紧紧拉扯着他的衣角。 “我……”陌上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不是坏人。” 很无力的辩白。 “你就是坏人！妈妈说就是一个脸上贴纱布的人把我的小狗抓走了！”孩子振振有词地指责她，眼神里都是坚定。 陌上额角的青筋明显抽了抽，原来坏人的标准是这个吗？她无奈地把脸上的纱布取下，淤青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呐，你看姐姐只是受伤了而已，不是坏人哦！” “对啊，这个姐姐绝对是好人，你会不会认错了呢？”幸村也试着替她解释。 “唔？”孩子伸出食指点了点她脸上的伤，惹得她黛眉微蹙。 就在孩子还不太相信她时，一个抱着小狗的中年妇女踉跄着跑过来，“小然，狗狗找到了。” 原来只是被一个好心人送去动物收留所了。那孩子欣喜地抱过小狗，小狗在她怀里蹭了蹭。 陌上勾了勾唇，那孩子的眼神和自己小时候很像呢。她的思绪忽然又飘了很远，直到一片温热落在自己的脸颊上。那孩子细声细气地说了句“对不起”就牵着中年妇女的手走远了。 她的手抚上刚才有了一点温度的脸，傻笑着问幸村：“我是不是很有做坏人的潜质？” 幸村一愣，即便那玩世不恭的口吻那么真实，他还是从中听出了自嘲的意味。 “你很可爱。”虽然是答非所问，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一时冲动让安慰的话滑出了嘴边，但是他还是认真地盯着她疑惑的眼神重复了一遍：“我说，陌上桑是个可爱的人。” 电车拉响的鸣声淹没了他的话，她只能看着那张微薄而向上翘的嘴巴一张一合，好似一台哑剧。 “你的车到了。”也不想去问清楚他的话，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可能不太愿意重复自己的话。 “再见！”他的背影被拉长成一幅写意画，就像是有谁故意延缓了时间，将他凉薄而又清浅的笑单独储存为一段记忆。 其实，她本应该和他踏上同一干线的电车，只是她永远选择送走别人的背影。 很久以后再想起那个定格了的画面，她想，她是读懂了他的口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19 七点半，八点，八点十五，八点半，人，还是没到。 “阿陌那个粗神经不会忘了今天这么重要的考试吧？”月森懊恼地仰了仰头，早知道就应该要到她的号码，然后给她一个连环夺命call！ 忘了？应该不会吧，明明昨天才提醒了她。幸村掏出自己的手机熟练地翻开电话薄准确无误地找到那个号码，按下拨打键。 “嘟嘟嘟……”一直没人接，一连串的忙音似乎在挑战他的耐心。 他刚打算挂掉，另一头响起不太真切的声音，松松软软的。 “喂，有事说话没事挂。”这就是她的问候语？未免太直截了当了点。幸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敢情她还在家睡着。 他清了清嗓音，三言两语把她现在的处境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九点开考，现在是八点三十五分，也就是还有二十五分钟的时间预留给她。 电话另一端的人好像从哪里摔了下去，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清醒：“什么！” “加上开考后的十五分钟，你顶多就还有四十分钟，如果你现在狂飙来我就原谅你，不然补考你老人家就自个儿玩去吧！”月森抢过幸村的手机，对着就是一阵狂吼，撂下狠话潇洒地挂了。看得幸村一愣一愣的。 与此同时思维和行动完全不在同一次元里的陌上睡意被吼得丁点不剩，硬是傻愣了几秒才把手机一丢，开始创造自己起床洗漱的最快记录。本来就被折腾了一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完全是腰酸背痛。因为把纱布拆了又没有及时涂药，脸上的淤肿不见好反而更严重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居然忘了期末考试这一回事，老班掐不掐死她是其次，补考才是最可怕的呀！ 八点五十分，学生们开始鱼贯进入考场。幸村坐在靠窗的位置盯着学校大门出神，也许可以看到她狼狈地飞奔进来的样子。竟然有些期待，好吧，他承认他幸灾乐祸了。 九点，监考老师发卷。月森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断向门口张望，也不知道她到考场了没有。 九点十分，一女子潇洒地进a考场，低着头抚着胸脯气喘吁吁地说道：“抱歉！” 凌乱的黑发随意垂于肩上，厚厚的斜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只眼，几根翘发不安分地在空气中动。考场里的学生纷纷侧目，月森一愣，怎么这人远看有点眼熟？ “同学你……”监考老师刚想问问怎么回事，她把准考证递上，结果老师悠悠地拍了拍她的肩：“同学，c考场在隔壁。” “哈？！”夸张的语气明显被老师给出的答案惊到了，“不好意思打扰了！”恭敬地鞠一躬，女生脚尖一转，已然远去。 大家看完了热闹也就定下心来继续写试卷。月森听见她的声音才后知后觉，慢了一拍朝幸村望去，他嘴角的弧度已经揭示了一切。 若不是听见陌上的音色，大概两个人一时半会也认不出她，但总算是替她松了口气。 收卷铃响，月森回到教室就迫不及待地向陌上求证：“刚刚那个笨蛋是你吧？居然弄错考场！” “喂喂喂，纯属忙中出错好不好？”陌上及时摆出暂停的手势打断她的嘲笑。 “你啊，连头都没梳吧？” 她木然地点点头，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太赶了嘛。” “什么破记性啊！还有，脸怎么成这样了？”月森眼尖地撩开她的发丝，掩着的半边脸有点淤紫的痕迹。 陌上别过头，“忘记擦药了而已。”眼角的余光瞥见幸村特有的似笑非笑的脸，不知怎地居然感到不自然。 “这记性，难不成和切原是同类？也不知道路痴和健忘是不是一样的。”他笑着将手掌摊开，把一个椭圆的鸡蛋递到陌上面前，“给，去食堂要的。” 陌上没有接，直觉莫名地对幸村产生了陌生感。今天的他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笑得有些刻意啊。而且他不是一直管那个学弟叫赤也的吗？怎么一下子疏远了许多？疑问一下子充斥了她的脑海，想也想不通最终还是归咎为他今天一定不正常了，还是躲远一点会比较安全。 “鸡蛋？对了，用鸡蛋在脸上滚滚就会好些吧。”月森才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自然也不知道她内心的小人儿正在何种挣扎。把鸡蛋敲出一处裂缝，帮她敷脸。 “哦。”陌上把头发往后拢了拢，侧着脸视线落在门口：“岛崎，不进来么？” “呃，不了，只是真田君拜托我来找幸村君，好像网球部那边有些事要处理。”立在那的岛崎眼神闪烁，仿佛刚刚一直在发愣。 “谢谢你，岛崎桑。” 幸村清冷一笑，逗得岛崎脸上飞上一抹淡淡的腮红，“不，不客气。”连说话都口齿不清了。 “诶诶，最近岛崎老是经过我们班，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月森待两人走远才神神秘秘地凑在陌上耳边说话，眼神不时往四周瞟。 “后援团的人你不知道吗？就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也没有权利管人家吧，你说的后援团没有黑历史，难不成还要上演恶毒女配的戏码？”陌上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心里却在猜测：岛崎她喜欢的人会是谁呢？放弃素描去修水彩也是为了那个人吗？爱情会让人盲目果然是真理。 “切，喜欢网球部的人一抓一大把，也不见得哪一个成功了。”月森不屑地冷哼一声，打断了陌上的胡思乱想。 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低缓的声线中多了几分悲哀：“明明那个人就在咫尺，可这咫尺之间却相隔了天涯。知道自己太平凡，所以只能以最卑微的姿态喜欢着，这就是所谓暗恋者的悲哀吧。”她抿着的唇线舒展开来，忽地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陌上有些迷茫地望着她，这不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月森悠吧？ “这么文艺这么煽情干什么？搞得跟你失恋了一样。走啦，走啦，请你喝奶茶。”陌上牵过那只纤细的手，不说分明地硬是把她拉出教室。 “你才失恋好不好，我可是出了名地不会早恋！”月森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推了推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嘴上嗔怪着，笑容却清减了不少。若是自己也能像阿陌这样过活的话，就不会这么累了吧。 陌上原本是倒退着走路，被她这么一推退了几步，脚后跟绊了一下门槛。一下没站稳的她腰间被人轻揽住，虽然只是几秒的接触却让人清晰地感知到身后人手腕的强劲。 “陌上桑今天这么隆重登场真的让人眼前一亮哦！” 陌上稳住步子，看清来人后不免惊讶：“幸村？你怎么又回来了？” “又回来？我没记错的话，除了你闯进我们考场，今天我们还没见过面吧？这么嫌弃的语气真的是对一个同学该有的吗？”幸村清澈的眸子里星蕴点点，放在她腰际的手将她扶稳后悄悄滑落，她黑色的发丝划过他的指缝，有些硌手。 陌上稍微有些迷惑不解：“你刚刚不还和我们说话了吗？然后跟着和岛崎去网球场了。难不成之前那个幸村是鬼啊？” 月森禁不住一阵恶寒，悄悄攥紧陌上的手。 “鬼吗？或许。”幸村的嘴角噙着笑，大概已经知道那个所谓的“鬼”了。那么就去会会他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20 “两，两个？”陌上指了指球场上的幸村又扭过头望了望自己身边的人，简直一模一样，大白天的见鬼了？！ 身边的人双手抱胸像看小丑一样看着她，抿着笑意懒懒地开口：“这样缺席也不会被人发现了吧。” 陌上不解。意味不明的话让人听了如坠五里雾中，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神秘和优雅，无法理解却又不自觉地被吸引。 “那个是……仁王啊！”月森后知后觉地拍了拍完全不明状况的陌上，眼里隐隐有星光璀璨，“仁王的伪装太酷了！” “仁王？怎么——”可能？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仁王在真田的铁拳威胁下摘掉了头套，还对着似乎没想到这戏剧性的变化的岛崎冷冷地笑了声。岛崎顿时瞪大了眼睛涨红了脸，小声地说着什么。 这种事……确定不是天方夜谭吗？陌上偏着头抬眸盯着幸村的侧脸，突然有种想要扯扯他的脸的冲动。 幸村幽幽地叹了口气，面容略带失望：“还以为能翘掉部活的呢。” 他慢慢踱步走进球场，白色衬衫的衣角稍微扬起一个漂亮弧度，还没有换运动服的他无疑是最显眼的一个。 “我们去看看。”月森和陌上跟着进了球场，大家都忙着看戏，也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岛崎桑认错人了哟！”上扬的尾音带着不做作的直接，疏离的语气，恰到好处的微笑都带着强大得不可违逆的霸气。 “对，对不起。”岛崎紧张地揉搓着衣角，在众人的炽热视线下羞赧了脸。她轻轻咬着下唇，躲闪的视线盯着脚尖。 “好了好了，你们这群后生晚辈就不能安分一点吗？正事都没说。” 吉野负手而立，拿出部长的气势吼了两嗓子，同时也帮岛崎解了围，“仁王，今天不是愚人节不需要你的表演，还有幸村，下次如果有事的话提前打招呼，别再找什么不靠谱的临时演员。” 他说的这一番话惹得周围的人想笑又不能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严肃的神情，大家都自觉地静默以待，连着被批评的两人也皆是不语。 如果不是见惯了以前嘻嘻哈哈的吉野前辈，陌上一定会被他的阵势吓到，毕竟能把幸村、仁王骂得不敢还嘴的人还是少有，大概都觉察到气氛的凝重了吧。 “这个学期新的部员也已经差不多适应了，老一辈的人就该让位了，况且高三的前辈要准备一月份的①大学入学中心考试，不会有那么多的精力分散在网球部。所以，是时候换新血液了。”他说着扫了一眼众人，眼神中是少有的凌厉，“下学期会进行校队选拔，包括部长和副部长的交接，所以我希望你们这个暑假不要太过放松，特别是高一的新生，到时候别以自己状态不佳为借口。以上，解散！” “啊？前辈们要退部！” “说起来吉野前辈他们要忙着考大学，下一任部长不知道会是谁？” “还用说，肯定是高二的前辈啦！” “高□□出后校队的名额一下子就多了好多，我们有希望了！” “你想得美！高二的也不是吃素的，想要进校队还得先跟剩下的正选打几场，你以为那么容易？” …… 部员们三三两两地讨论着离开球场，剩下的就只有幸村他们。对他们来说，下个学期的比赛才是真正的舞台。 “吉野前辈其实你只是想偷懒吧，我可听说你从来没有在意过考大学这件事。”月森走近吉野斜睨了他一眼，歪着头一脸无辜地笑，“还是说想要和松下学姐考上同一所大学所以才这么努力。” 吉野本来绷着的脸柔和下来，偏了偏身子有些不自然地说：“小孩子八卦那么多干什么？考完了试还不回家这么闲的话帮我做苦力吧！” “不可以雇佣童工啦！” “你们一起都跟我来。”完全不管月森的抱怨，剩下的人全部都不放过。 “笨蛋！”丸井走过她的身边，顺手一个爆栗。 “丸井文太！我说了多少次不要打我的头，会变笨的！”她捂着头很没形象地对着丸井的背影控诉，可陌上却看不出她有生气的迹象，甚至觉得她有点开心。是自己出现幻觉了还是她傻了？ 前面那一抹红色转过身，将手枕在脑后倒退着走路，眼里的笑意明显：“已经那么笨了再笨一点也没关系啦。” “你才笨！”月森冲向前想要还他一个爆栗，没想到她刚起跳，丸井一个侧身就躲过了。 “本天才的智商岂是你可以辱骂的？” “拽什么拽！” “我有资本，你有吗？”挑眉，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哼！” 似乎平时牙尖嘴利的月森遇到丸井就会语塞，看来是一物降一物啊。陌上轻轻摇了摇头，在心里感慨。余光扫到后面那抹白色，只停顿了一秒又迅速收回视线。 岛崎和幸村走在一起，时不时传来轻盈的话语声，飘渺如梦里的呓语，听不真切。 可是岛崎脸上淡淡的腮红和幸村标志性的笑容还是让她心里猛地一颤，还真是一对金童玉女。两个人在一起很养眼，只是自己心里竟然有一丝慌乱，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她渐渐放慢了脚步，退到所有人后面，最后干脆站在原地不动，愣愣地看着他们走远。一片绿叶悄然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头上。 “陌上，你是被叶子砸傻了吗？” 仁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伸手拿下那片叶子细细把玩。前面的人纷纷停住脚步转过身好笑地看着她，就连真田眼里也多了几分疑惑。 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看见月森和丸井在一起笑得尤为浮夸，幸村和岛崎一起站在离她不远不近五步的距离，她有些呆滞的眼神对上幸村清冷的眸子，似乎在里面看见了一个傻傻的自己。 这样么？原来是怕自己又陷入孤单，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她嘲嘲讽似的笑了笑，何必把别人禁锢在自己的圈子里，太自私了。 “嗯？你干什么？”脸上的痛感让仁王皱了皱眉，明显的不悦。 “嘛，只是试试看你是不是真的。”听见陌上的回答仁王不屑地哼了声，似是对于她这种没根没据的猜测很是鄙视。 “真是奇怪你什么时候喜欢讲那么没有营养的话了，该不会是你被叶子砸傻了吧？”陌上隐忍着笑意，看着仁王一直无所谓却还故意装作无可奈何的表情还是爽快地笑了出来，笑出来就好了。 柳生轻咳了几声掩饰笑意，为自家搭档的表演喝彩，仁王果然是有很高的表演天分。接着是大家笑趴下的各种形象，原因是仁王极其配合地接下话茬：“是啊，那怎么办呢？” “凉拌。”陌上和月森异口同声，随即相视一笑，两人还是挺有默契的。 “喂喂喂，闹够了没？走个路那么多花样？”吉野在前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这么一闹陌上心里轻松了许多，哎，顺其自然吧。突然有了牵绊真不是件好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21 “所谓的苦力活，原来是这个？” 陌上甩了甩手，纵身从桌子上跳下来，稳了稳步子转过去看自己的成果。扎在一起的气球在空气的微微振动中摇摇晃晃，拉开的横幅上是她潦草的笔迹，行云流水般流畅，难得的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其实她觉得更应该让真田这位书法大师执笔，但是，可能太过严谨的笔锋反而不适合这样的场合吧。 “嗯，还不错。”吉野摸着下巴把周围巡视了一圈，眸子里溢满柔情，低低的声线里尽是宠溺：“秋晴应该会满意的吧？”那模样就像一个费尽心思想要得到夸奖的小孩子，企盼中带着小心翼翼。 陌上再次投以其一个不可救药的眼神，原来拉上他们一大帮人只是为了弄个欢送会。她发现吉野前辈似乎只要遇到松下学姐的事就变得格外谨慎，纵使外表再怎样嘻哈无所谓，说到底只是没有值得认真的事。这样成熟内敛的他是松下学姐喜欢的吗？ 她的手撑着桌子，指节轻叩一下又一下，总是有那么多无法用正常思维来想通的事，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莫名其妙。 幸村和岛崎背对她正在涂染巨幅海报，两人各占一边。一个的画风柔和清新，一个的画风成熟老练，没有事先的交流和规划，也不曾明确地被要求画什么，可他们就是很有默契地将两张不同的画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就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一个从左往右，一个从右往左，就像一场不期而遇但又如期而至的邂逅，被命运安排得□□无缝。 当两只画笔碰到一起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笑，竟是像极了深识的知己。陌上很明显地看到岛崎脸上漾起淡淡的笑容，两个浅浅的梨涡煞是可爱。她不知道心里当时那一瞬间的心酸从何而来，很无厘头却又真实可感。 “哎，”月森轻轻用手肘撞了陌上一下，趴在她的肩头故意压低了声音：“我有预感名草要有主了。” 陌上轻笑了声，或许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被凑过来的丸井打乱了思绪：“你们在说什么啊？” “说什么要你管哦！”月森有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突然而来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古怪起来，丸井摸不着头脑地问了句：“你生气了？” 依然得不到回应。 “月森桑应该不会那么小心眼吧？”懒懒的声调总是能把所有尴尬化为乌有，还把烫手山芋扔回给月森，这说话的技巧也是厉害。 “幸村就会护短。”月森的眼神往外瞟了瞟，有些不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护短么？陌上下意识地抬头，撞上幸村带笑的眸子，紫色冰冷的瞳孔把世间看得透彻，好像无法把他和这么可爱的一个属性联系起来。 “大家进来吧。”说话间，松下已经带着美术社的社员来了。社员们看到网球社的人多少有点惊讶，但是随即想到两个部长之间的事也就释然了。 月森自发地站上讲台，做起了主持人：“这次的欢送会呢，是为了和松下学姐告别，因为下个学期她就不会到美术社报道了。虽然是离开，但是也要开开心心的离开，所以请松下学姐给美术社的部员们一些寄语吧！” 没有排练，也没有任何预告，这是她的领地，她几乎把自信发挥到了极致。 松下向来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她显得有些局促，“那个，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就算我不在也要好好努力才行！美术不是随便涂鸦，也不是写写画画就能解决的事。也许我们喜欢美术只是一时兴趣，又或者是为了多学会一门技艺，可至少身为美术社的一员要认真对待艺术！热爱代表着什么？乐趣？还是努力争取？都不是，热爱是一份责任，是一个隐形的十字架，既然选择了就要对此负责！” “热爱美术就要对它负责……”陌上默念着这句话，突然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是一直被故意掩埋的某样东西就这样生生挖了出来。 “趁着这个机会我想要征求一下各位的意见，关于社长的选拔，我个人觉得陌上比较合适。如果谁有异议的话可以尽管提。”松下突然的决定让众人不解，毕竟这样也太过武断□□了吧。 岛崎的视线滞在空气中，抬颌，眸子里古井无波。搭在大腿上的手却渐渐收拢，攥紧了裙角。 一秒，两秒，间隙中的寂静之后是不绝于耳的议论声。 良久，竟无人敢质问。 “我反对。”不是很大的声音，却坚定得足以令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陌上慢慢起身，嘴角带笑，她听见自己刚硬的声线毫无波澜地重复道：“我反对。” 意料之外的结果，幸村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莫名地觉得有趣呢。 “理由。”松下似乎早已预见了她的反应，并不意外。 “我不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比起要牵挂一个社团的生死，我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做喜欢的事。社长，你懂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拒绝，只是到了脱口而出的时候，才了然自己的心。 松下叹了口气，无奈的语气中夹带着难得的温柔：“那谁来接力？” “岛崎吧，她的成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且素描和水彩都有涉猎。至于管理方面的能力我们都了解的不是吗？” 岛崎听到陌上叫她的名字，不由得整个身子一僵，怎么会？ 松下算是赞成地点点头，见大家也没有其他的意见便清了清嗓子：“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岛崎，交给你了。” “是，是！”岛崎站直了身板，恭敬地点头示意。 “好好的一个欢送会怎么弄得跟开会似的？为了活跃气氛，我们就来玩一个游戏怎么样？”月森笑着转移话题，“那么，阿陌先来。” “你就这样对我？”陌上十分哀怨地扫了她一眼，又不想扫兴，只好慢慢踱步上去。 “嘻嘻，你推掉了一件事可不就要拿另一件事做抵吗？”月森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转而面向大家：“这个游戏需要每一个人发挥想象力来猜猜她的动作代表什么，猜中的人……”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引得活跃分子一阵猜测：“有奖励？” “没有奖励。” “诶！”一阵唏嘘声很快盖过了月森的解释。 “好了好了，开心就好，现在开始！” 陌上无奈地长呼了口气，她可算知道损友的真正可怕之处了。她先伸出两根手指告诉他们是两个字，然后比了双手在空中伦出一个大圈，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 “小丑！”下面立刻有人高声喊道，一脸甚是得意的样子。 陌上摇了摇头，继而更加卖力地用各种肢体动作以及面部表情来表达，她的形象啊，全毁了！她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好像一个小丑啊！ “妖怪？”“丑八怪吧？”“都说了是两个字啦！”“这样啊，那一定是贞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么明显的提示都猜不出来吗？陌上内心已经快要抓狂了。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画夹里取出一张画示意大家看。 “是恶魔啊。”仁王斜倚在门边，单手插在口袋里。看到那张“杰作”的时候笑得格外狡黠，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幸村的肖像画的失败品。没想到她还留着。 陌上向他伸出大拇指，“bingo！”真不愧是臭味相投的两个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但是，很快她就知错了。 “陌上桑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啊！”幸村的话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既然得到的定位是恶魔的话，他不介意更加完美地诠释这个角色。 仁王耸耸肩，表示不关自己的事。 陌上的后背忽地升起一股凉意，笑笑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22 欢送会散场了，大家也就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个舒心的暑假。陌上匆忙向月森道了声“再见”，快步追上松下的步子，她有些事要弄清楚。 “幸村君，请稍等一下。”岛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抽出一张卷好的画塞给幸村，“麻烦帮我修改一二，谢谢！” 面前的女生低着头，一直不敢和他对视，还没等他给出答复，人就已经跑远了。 “好。”幸村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为难色。都已经放暑假了，要怎么指教？他摇摇头，看也没看一眼直接把画收进包里。 总算送出去了，虽然是以这种一点也不正大光明的方式。很懦弱啊。一步，两步。 他会看到吗？万一他完全没注意到怎么办？万一被误会成是轻浮的人怎么办？三步，四步。 如果明白了，然后……拒绝吗？自己果然还是没有勇气直接面对。五步，六步。 一个暑假的时间，就算是拒绝，自己不会那么难堪吧。六步，七步。 这样平凡的自己，也许是注定失败了。就连社长的位子也是别人让的呢。苦笑。 岛崎跑起来的步子渐渐放缓，呼吸有些急促，好看的脸蛋红得快要滴血。起伏剧烈的胸腔下名为“心脏”的器官不规律地急促跳动着，眼里的惶恐不安都沉淀成化不开的忧伤。 倏地站定，回望，幽深的走廊没有尽头。不知不觉中已经跑了这么远，仿佛两个人之间永远也无法跨越的距离。 这样处心积虑地喜欢着一个人真的好累，可是我愿意呢。总之，算是成功迈出第一步了吧。就算知道这样暴露在阳光下极易灰飞烟灭，但我还是不愿认输。 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她狼狈地逃开了结局，就算是仅仅把结局推迟了一个暑假，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也至少让她抱着忐忑的心情庆幸一下下。 等到她心不在焉地走出校门已经是华灯初上，昏黄的路灯照在她单薄的身上，显得落寞而孤单。 稀落的行人和她擦肩而过，她抱紧了双臂站在路灯下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就这样吧！” 就这样，继续仰望也好，继续遭受见不得光的思念的痛楚也好。若是一切为了那个温柔的神祇，那么自己堕落也是心甘情愿。 建筑物的霓虹灯在这清冷的街道划出一片片影影绰绰，光与影轮番在她身上流连，是第几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来自夜间的寒意了，不知道。 “社长，你本就清楚我不适合做社长，为什么还要故意在全体社员面前宣布？”陌上站在松下面前，茫然地问。也顾不得有没有打扰她和吉野了。 松下越过她，继续往前走，“你怎么知道自己不适合？” 这个问题一时噎住了陌上的话，不等她反驳，松下很快给出了答案：“我是想让你当这个社长，不过我也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让你这个弃权的候选人来抉择不是更公平吗？” 陌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只是一块跳板。松下在性格上虽然不拘小节，但这不代表她没有心计，女汉子也是有智商的好吗！这一点和吉野简直就是绝配，果然是物以类聚。 “好啦，没问题了吧？我警告你啊，你在美术社千万别给我捅什么娄子，到时候没人能帮得了你！”松下总是话里带刺，但也少不了担心。 只是没想到很久以后竟一语成谶。 “嗯。”陌上漫不经心地应道，识趣地放他们两个走，才不要当什么电灯泡！ 待在原地向着走廊边缘迈出几步，倚着冰冷的透着丝丝凉意的栏杆，不自觉地将目光放远。 路边的街灯和居民楼里的灯都纷纷亮起，在暗色的夜幕下悬若明星。偏偏天际的一角淡如胭脂，却又恍惚中吸收了人间烟火似的变得有些玄秘，渐渐地变淡，直至黑暗完全交替了它。 “怎么还没回家？”暗色中走出一人，看不清面容却条件反射地识出了他的音色。 “这就回啊。”陌上侧过身子背着画板又拿着书包，沉重的负担让她的动作笨拙得像只呆头呆脑的企鹅。 幸村也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这个形象生动的比喻，硬是没忍住笑意，不过还好天色比较暗，估计她也没看到他的忍俊不禁。 稍微敛了敛笑意，幸村自然而然地拿过她的书包，指尖相触的地方，微凉。像一阵风袭过指间的缝隙，一瞬，让人不禁怀疑那感觉的真实性。 陌上也不多同他客气，两个人像是有着天然的默契，皆明白对方的底线。 “骑车回去？”转角的车库近在眼前的时候幸村问道。 “不然咧，把车放这里让保安叔叔费心看管还是让小偷哥哥顺手牵羊？” “呵呵，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冷幽默。” “这是夸奖吗？” “当然。” 陌上的黑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蹲下身开锁。不过要她拿着这么多东西骑车还真是个问题。她轻微地皱了皱眉，思索间，幸村的手已经搭在了车把上，一条腿斜跨过去，身子轻盈一跃坐在座位上，单脚撑地。 “我载你回去。”不是“我送你回去”而是“我载你回去”，当她是货物啊？她不满地瘪了瘪嘴，站在原地不动。 “上车，不会把你摔着的。”幸村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戏谑，在他的笑意盈盈中陌上不信任地盯着他看了三秒，丢出一个“我信你？”的表情。僵持了许久还是犹豫着跨上车的后座，感觉上了贼船是怎么回事啊？ 她调整好最安全的坐姿，一只手抱着书包，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后座，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种坐姿真的淑女吗？”幸村转头，好笑地看着她一级戒备的紧张样儿。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自己对待常人的礼貌和疏远在她这里全都化作了最单纯的笑容。 “安全最重要啦！”陌上真搞不懂坐个车而已要什么淑女啊？ “确定不用抓紧我？” “确定。” “那，走咯！”完全没想过要她的回答，幸村一脚踩下去车子就已经驶出一米远了。害得她的额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坚实的背，却还是用故作轻松的口吻说道：“骑车技术太渣，这是惩罚。” “……”幸村只是弯了弯嘴角，也不揭穿她，暗暗放慢了车速。 若是有人这时在海边公路上便会看到一个俊美的少年骑着自行车载着一个女孩，女孩的发丝飞舞，简直糊了自己一脸。 “下坡路，风会比较大。”幸村体贴地提醒她，却听见她兴奋地在风声中对着他大喊：“幸村！” “嗯？”为了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他也大声地回答。 “我觉得我们大包小包地特别像农民进城！”她再次大喊，急速的风让她感到前所未有地自由和放松。 “那你是村姑咯？”幸村调侃道。 “你才是村夫！” “别乱动，坐稳了！”幸村怕她太过激动会有掉下车的举动，毕竟对她来说这种可能性不是0。 在车站还没等到车的岛崎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对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一车越来越远，消失在公路无尽的延长线上。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她，或者完全无心顾及周围吧。 原本暖和的心似乎一下子就掉到了冰窖里，虚幻的快乐被现实打得支离破碎。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呢？至少给她留一点希望也不行吗？同样是不出众的女孩子，为什么她努力了那么久却比不过那个名叫“陌上颜”的人？所有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陌上颜？ 自卑和嫉妒像潮水一般涨涨落落，岛崎最终放弃了等车，一步一步沿着公路走回去。 “好了，就是这里，谢谢啦！拜拜！”陌上跳下车，感觉自己还活着果然是上天眷顾。 “这么晚了，已经。”幸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发出感叹一般的语气。 “对啊，很晚了，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慢走不送！”陌上很明显地已经开始下逐客令了。 “还想参观参观陌上桑的家呢，” 说着做出考虑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样子，却又在看到她纠结的表情后，笑意更甚，“下次有机会再说吧，走了。” 他帮她把车停好，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进去吧。” 等到幸村拐进小巷子里，校服的一角完全消失在拐角处，陌上这才反应过来抓了抓自己被揉得更乱的头发，愤愤地扬了扬头，走进院子里。 幸村却意外地凭着方向感走出巷子，总觉得这里莫名的熟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23 朝露湿重的清晨携着微凉的风，木质回廊的檐角下风铃轻吟。像是轻灵的玉佩相击，像是金属挂件的互碰，一下一下，砸在虚无的空气中，余音悠然许久，没有任何规律。 陌上坐在台阶上双手支着下颌木然发呆，很难得的没有扎起高高的马尾，几缕柔顺的发丝倦怠地垂在胸前，也只有假日这种休息的时候她才懒得去打理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闲。印着一只卡通猫的白色t-shirt搭配着休闲长裤衬得她清清爽爽。 院子里的榕树枝叶葳蕤，红色的中国结隐于其间，缠绕的丝线一漾一漾的像是几缕风落于湖面荡起涟漪时的波动。那是她出生的时候奶奶送的，爸爸亲手把它系在树上，说是可以保平安。于是常常能看到万绿丛中一点红。奶奶是中国人，来自江南水乡，因为温婉的性子吸引了爷爷才嫁到日本来。远赴异乡至今没有回去过，曾经答应过的，要带她回去家乡看看的，终究是食言了。 陌上敛了敛眼帘，眼中沉淀了些许哀思。说好的一切，其实只是白色的谎言吧。 粗壮的树枝上固定着一架简陋的秋千，已经生锈的铁链在风的鼓动下发出“吱呀吱呀”古老而沧桑的声音。偶尔几只胆大的小鸟会飞到秋千的木板上，转动着小脑袋四处查看。 “吱呀吱呀……” “再高点，再高点！” “好，要抓紧哦！” 恍惚中又听到了欢快的笑声，却又消失得那么猝不及防。陌上站起身向秋千处走去，鸟儿早早飞了个空。小心翼翼地坐上去，老旧的木板竟然还能承受住她的重量，她莞尔。 院子里摆放着各类的花草，花香萦绕，丝丝入沁。奶奶生前最喜爱照料这些，性子里有股天然的淡泊，纵使小时候的她年少无知却从心里仰望着奶奶。也只是仰望，罢了。她……还做不到。 “阿陌，在吗？”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循着鹅卵石小径走来，慈爱的声音带着宠溺。 “幸子奶奶，你怎么来了？”陌上甩掉那些杂乱的思绪，迎上去挽住她的臂膀，颇有些依偎的模样。 幸子是不久前搬回本家来住的，和陌上家离得很近。奇怪的是以前从未回来过，或许是在逃避什么伤心事。 陌上一直以为那座房子荒废了，还饶有兴趣地想过要不要进去探险之类的。当然进不去啦。 幸子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你啊，还好意思问？放暑假了也不记得要拿给我的东西。” “啊！一不小心忘了。”陌上俏皮地吐吐舌头，把一盆花草搬到老妇人面前。因为奶奶死后，她一个人也打理不了这么多的花花草草，就会在放假的时候去邻居家推销一下赚一点外快，意料之外地受欢迎。一来二去的她便这样和幸子熟了起来。 院子里还剩下的都是奶奶生前最喜欢的，陌上没舍得卖，只拿了一盆送给幸子。 “我看你是一放假就想着偷懒吧，哪是忘了？”幸子摆弄着碧绿的叶子，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 “哪有？我也有很勤快地画画好不好？已经收到三份单子了，都是画肖像。”陌上很是认真地反驳。帮别人画画也是她的经济来源之一，加上学校的奖学金和获奖作品得到的报酬，总之生活费不成问题。 “嗯嗯，是很勤快，勤快到早饭还没吃对不对？” “呃，我等一下要出去写生，顺便吃就好。”陌上悻悻地笑了笑，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幸子叹了口气，无奈道：“就知道你！这样吧，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去我家吃午饭还是晚饭？” “午饭吧。”陌上偏着头想了想。 “嗯。对了，到时候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幸子干瘪的嘴唇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角的鱼尾纹皱起来形成一道道沟壑。 陌上被她神秘兮兮的语气挑起了兴趣，好奇地问：“谁啊？” “保密。” 谁说老人没有童心？那狡黠的笑容就让陌上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送幸子奶奶出去之后，陌上就背上自己的画板，换了双黑色帆布鞋，把自行车推出来。手搭在车把上，不知怎的想起幸村那一成不变的笑容，说不清是嘲笑还是别的什么，总觉得有些在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收拾心情出发。 骑车到海边时稀稀落落的人们大多散去，到是挺适合她写生的。把车随意停放在沙滩上，就地坐下，软软的暖暖的触感很舒服。日照当空，与映在海水中的一轮红日相得益彰。浅滩附近沙子上印出的一连串脚印被忽而涨起的潮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大体的轮廓，手指摩挲着纸面有淡淡的晕萦绕，像是世界变成了黑白电影定格在纸上，单调的色彩也不失为一种艺术。 “咳咳……”突然扬起的尘埃让陌上不住地咳嗽，眯起来的眼睛看不清那个冒冒失失的人影。 “学姐！”熟悉的声音里带着惊讶和掩不住的开心。 陌上看清这个没有公德心的人之后直接一个爆栗上去，“干什么啊？在这里污染空气！” “学姐，我是在训练啦！”切原不满地辩驳，惹得身后的队员一阵狂笑，平常可见不到他们的部长这么小孩子气。 “笑什么笑！青木，带他们继续训练！”见自家部长发威也不好意思不从，青木忍住笑意，带着一队人绕开他们跑走。 “部长，姐弟恋我们也支持！” 青木转头，脸上堆满了笑容。 “别太过分！”切原一下子红了脸。 接着是欢快的口哨声，所以说现在这些学生究竟在想些什么？陌上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想象力。 “学姐，别理他们。” “没关系啦，你现在很称职呢，赤也。”陌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看着青木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一定不会让前辈们失望的！全国大赛学姐你会和前辈们一起来看的吧？”碧绿色的眸子里充满了信心，仿佛装下了整个星河。难怪幸村他们会对这个学弟寄予厚望。 陌上笑着点头，“嗯，会的，到时候要加油啊！” “是！”少年还是一如既往地元气满满！真好。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几下，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阿陌阿陌，有重要的小道消息！】 是月森发来的短信，不知道这丫头又挖出了什么八卦，放个假也不肯消停。陌上勾了勾唇，好在这个暑假也不会太寂寞。素指轻点，在键盘上敲出【什么？】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发送出去，月森的下一条讯息就闯进了屏幕。 【岛崎向幸村表白了！】陌上先是一愣，嘴角不自然地向上翘，原来岛崎喜欢的那个人是幸村啊，难怪…… 【听说她送了一幅画给幸村，表白的话就藏在里面，好有心机有木有！也不知道幸村看到了没有，我就说吧，名草要有主了，叫你不信我喂？】 【是啦是啦，预言师大人，我错了还不行？】 【这还差不多，可惜我不知道结果。】 陌上关掉手机，意味深长地对切原说：“赤也啊，你要做好见部长夫人的准备哦！” “哈？学姐你这么快就攻略成功咯？神发展！”切原这个单细胞什么时候懂得这么多了，之前那个纯洁的学弟呢？快把他还回来！陌上在心里呐喊。 “不是我啦！不要乱讲！反正你努力考上高等部就会见到了。所以英语要好好学才行。。”陌上把东西收起来，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又扯英语！”切原朝着陌上的背影小声抱怨：“不知道我英语差吗？” 然后低下头，两手交叉相抱， 消化完陌上的话之后一脸不能相信的表情：“部长夫人？难道部长哪根筋搭错了？” 正带着队员赶去某地的幸村忽地打了个喷嚏。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24 陌上回家先把画板放好，径直走出门，左拐，转过一角花墙便看到了幸子家。是比陌上家还要古朴的老宅，斑驳的门牌已经看不清曾经的姓氏，似乎还没来得及换新。 陌上按了按门铃，站定，门拉开了一条缝。她赶紧把一盒糕点提起来遮住自己的脸，“呐，幸子奶奶，你最喜欢的口味哦！” 感觉有人从自己手上拿走了东西，但接着含笑的声音却让陌上抬起的笑脸僵在脸上：“谢谢咯！陌上桑。” “你……我……走错了？”陌上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犹豫地问出口。 “精市，开个门怎么那么久？你们两个快进来啊！杵在那里干什么？”幸子从内厅出来，两手在围裙上揩了揩，拉过陌上的手臂。 陌上一头雾水任她拉着走进去，周围的景物不断变换，可都是她熟悉的幸子的家啊！那……幸村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陌！”正在往嘴里塞东西的丸井兴奋地叫出声。 所以球队的人都在这里是怎么回事？幸子奶奶别告诉我你还有收留流浪儿童的光辉事迹！陌上迟钝的大脑一瞬间当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怎么？你们认识？”幸子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似乎对于自己准备的惊喜变成了平淡无奇的会面有些泄气。 “祖母，我们是同学，大家都很熟了。”原本走在后面的幸村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只是不知道你说的邻居就是她。” “那你们年轻人慢慢聊吧，我先去把菜弄好，不然阿陌要饿瘪咯！”幸子打趣地笑了笑，迈着蹒跚的步子走进厨房。 “祖母？你是幸子奶奶的孙子？” 陌上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突然想起那个脱落的门牌上好像原来是写着什么宅来的。 “不然你以为我上次是怎么回家的？我对这里的路可比你熟。”幸村倒了杯茶递给她，似是很享受她这样的一惊一乍。 “可是你不住这。” 幸村沉默了一下，抬眸看着墙上一张老人的黑白照片：“老宅子已经空了很久了，祖母前不久回来是因为想祖父了。”虽然已经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可他的话里难免带有哀思。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事，陌上嗫嚅着转移话题：“那你们怎么来了？” “多亏了吉野前辈那番热血的话学校的球场就连放假也是满员，我们只好另寻他处了，就在附近的球场练球。”仁王解释之余还不忘调侃吉野前辈。 “刚好幸村的祖母这段日子在这里住，我们就过来打扰了。”柳生接着仁王的话说道。 “哦。其实我也只是过来蹭饭的。” 陌上抿了一小口茶，“好涩啊！” “这是上好的龙井，虽然刚开始入口时是无比的苦涩，但是余味会慢慢地融在口腔里，化为香醇甘甜。”柳说着十分地道的“广告词”，也是为难他了，对这方面也有了解。随即又有点惋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会茶道的人。” 是了，好茶还需要会泡茶手艺的人。柳倒是像茶一样的少年，淡泊宁静。 陌上赞同地点点头，端着茶杯走向庭院，把杯子放在石桌上，盈盈的茶香飘散开来。她拿起洒水壶想要给那些已经有枯萎迹象的植物浇水，幸村试图制止她：“已经活不过来了。” 陌上手上的动作一顿，还是有一连串的水珠滴落在植物的根部，她不清楚他说的是人还是这些植物。 幸村似乎冷笑了一声，在石凳上坐下，撑着下颚看她一意孤行，那股倔劲那么像自己。就像又看到了那个在医院里做复健的自己，一次又一次撑着软弱的膝盖站起来。 紫色的瞳孔里到处是散漫，唇角微勾：“你还真是固执。” “只要它们还没化为尘土，扬为灰烬，那么就给一丝生机又何妨？况且一点水就可以满足它们了，不像人，永远不知道满足。”她抿着唇线，像是陷在了自己的执念里，坚韧得不似那个淡然的少女。 他不语。 “你……看过了。”不是疑问，而是十分笃定的语气。 “什么？” “岛崎给你的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许是为了打破这恼人的沉默，许是因为正好遇见了他。 “你怎么知道？” 对啊，她怎么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但又必须回答。 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石桌，“嗒嗒”“嗒嗒”，似是审问一个犯人的姿态。 “不想说算了。”并不想要直接回答，明明只要说是从月森那里知道的就好了，可是就是不想说。是私心吧，习惯了在人前扮演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角色，已经改不了了。 “呵，其实蛮想知道你有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她不说，他也不问。 大概也猜到了女孩子之间有什么秘密都是无法守口如瓶的，更何况是告白。 “没有。”直接了当的回答，倒是符合她一贯干净利落的作风。 “你想知道我的答复？”依然是反问，其实掌握谈话的主动权的人一直都是他。 她放下洒水壶，开始给盆栽修枝剪叶，再一次避开他的问题，“岛崎是个好女孩。”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彻底的好与坏的分界线。” “岛崎是为了你才去学的水彩。” “我知道，她原来的主修是素描。” “应该很久了。我是说——” 她喜欢你的事。 “我知道，所以——” 挑眉。 “所以，如果拒绝的话，不要太过分。” “我知道，我一向都做得很好。” “那你不知道什么？”陌上似乎对这样重复又单调乏味的对话感到厌烦了。 “我不知道你把盆栽剪成这个发型祖母会不会喜欢。”幸村嗤笑着拿过她手里的工具，“回去吃饭啦。” 陌上木木地看了两眼，天真地问：“真的很难看？” 幸村诚实地点点头。 “那怎么办？” “凉拌。” 陌上一怔，这番对话似乎很是熟悉。她不知道他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个人，有太多的“表里不一”。可是，她自己不也一样么？ 屋子里的饭香飘了出来，陌上委屈地捂着自己饿了一上午的肚子，不再去想那些无厘头的事。 “阿陌，尝尝这个。你总和我说想吃你奶奶给你做过的江南小吃，可是我啊老了，不中用了，也学不会。这些都是地道的日本菜，你吃吃看味道。”幸子不住地往陌上碗里夹菜，以至于幸村一脸哀怨地发出“祖母，其实阿陌才是你孙女吧？”的感叹，引得大家一阵欢笑。 陌上对着幸子竖起大拇指，她的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 “你们是男孩子挑食干什么？有得吃就不错了，哪像女孩子当然要照顾多一点。”幸子理直气壮地袒护着陌上，这孩子远比外表要脆弱得多，需要有人心疼。 “是是是。”大家极其配合地应和着老人“重女轻男”的论调。 “陌上其实你在偷笑吧？”仁王乘机从她碗里挑了一块肉塞进嘴里：“果然抢来的东西会比较美味吗？” “我是正大光明地笑，再说了如果抢来的东西比较好吃的话只能说明你不绅士，对吧，柳生？” 柳生扒了口饭，默默地“嗯”了声。 “要好好向搭档学习。” “噗哩。” “哈哈哈……” 那也许是陌上那几年里吃过的最温馨的一顿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25 酒足饭饱之后，陌上帮幸子洗完碗筷脱下围裙时，却看到一群人在密谋什么，准确地说是公开地在谋划什么。 “幸子奶奶，我要回家了。” “阿陌，我要去你家参观。”丸井说得好像理所应当一样，她就一定要答应么？ “下午……不训练吗？” “临时改计划了。”幸村笑得格外灿烂，早就算计好了吧，难怪上次送她回家的时候说下次参观，这下真的被他不幸言中了。 淡淡地扫一眼众人，居然都没意见，你们是有多不想训练？ “阿陌，你就替我招呼一下他们吧。而且今天晚上箱根①有大文字烧的活动，你跟着他们一起去玩个尽兴，不要总是闷在家里，年轻人总要有活力才好。”幸子帮忙打圆场，也是不希望这孩子太过孤僻。 “那，走吧。”不要以为她妥协了，只是看在老人的面子上而已。 厚重的木门轻掩，并没有锁上，很轻易就推开了。一股阳光的味道混杂着青草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不浓烈，不刺鼻，一丝丝游弋在暖哄哄的空气里。 “阿陌，你家就你一个人吗？这么多盆栽怎么打理？”丸井好奇地揪揪这个的叶子，摸摸那个的花蕊。 “嗯。”一个人又怎样，不都活下来了吗？ 陌上有些心不在焉地拉开客厅的门，一如既往地重复：“我回来了。” “喵呜……”软糯糯的猫音总是会在这时候响起，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到自家主人身边，只是这次看到那么多的生人，原本慵懒的猫瞳里明显多了些敌意。 “咪咪，乖，他们是朋友。”陌上抱起小猫放到沙发上。见主人发话了它倒也不再理会那些人，闭上眼睛小憩。 “陌上，你家的猫脾气倒是大得很。”仁王好笑地看着那只猫，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它头上那一撮白毛，自言自语道：“跟我一样。” 那猫倒也不反抗，享受似的换了个趴着的姿势，惹得仁王哭笑不得，敢情把他当按摩师了。 “是那幅画的原型。”幸村打量着那只猫，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果然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猫，宠物和主人都一样淡漠。 “嗯，它叫咪咪，已经很老了，一整天下来不是睡觉就是跑到院子里惬意地晒太阳。”陌上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速溶咖啡，咖啡味浓。 “这些都是你画的？”真田正在看墙上固定好的素描，每一张都是不同的风景或是简笔画，上面还题有断章残句，明显是记录当时心情的随笔，而且还不完整。 陌上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那个，字我有好好练哦！” 倒像是个邀功的孩子，等着得到表扬。以前奶奶也教她书法，是中国那种方方正正的楷书。她不喜欢，每次练得都不认真，到现在就算想好好学也没机会了。 “有进步了，但是不能放松，要每天坚持练一篇字。而且你握笔的姿势不正确，所以字会写不正。”似乎一涉及到这方面的严谨，真田就会很健谈，想想他对书法的热爱也不少于网球吧。 “每天一篇啊，可不可以每星期一篇？”陌上试探着讨价还价，她只是心血来潮想练练字，不要那么严格啊！ “不可以。”否决得太过坚定以至于陌上竟无言反驳。 丸井幸灾乐祸地“鼓励”道：“要加油啊！” 陌上这下总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既然决定要去箱根，不如我们现在就出门，到那里各自再做打算，然后晚上大文字烧活动开始的时候在明星岳集合。”幸村提出中肯的建议，不然也不能就这样无聊地待一下午吧。 柳生表示赞同：“箱根的风景也不错，难得有机会我们不如当作一场短暂的旅游。”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出发！”丸井永远是最兴奋的那个，好不容易可以逃掉训练还可以去玩当然再好不过了。 陌上也没法反对，只好先给咪咪留足口粮，以免它饿肚子。 一行人边走边讨论，听他们介绍那些箱根的风景，陌上也提起了兴趣。虽然在神奈川住了这么久，可她去过的地方实在屈指可数。 “那我们坐电车还是巴士？”胡狼是老好人，总会顾及所有人。 “电车。” “巴士！” 完全不同的两种回答，陌上是想要坐电车的。 “电车很挤的，我们还是坐巴士比较方便。”丸井往嘴里丢一颗草莓味泡泡糖，说得有理有据。 陌上不想扫兴，妥协地点点头。 一上车陌上就缄口不言，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地方。暖阳的气息融在咸湿的海风里，很是舒服。风不时撩起她散落的发丝，刘海被吹得十分凌乱。只是那朝向窗外的脸显得有点苍白，紧紧咬在一起的贝齿似乎在隐忍什么。 她倚着座椅的靠背，只想快点睡过去。周遭的话语声似乎都变得催眠起来，眼帘完全掩阖的那一秒好像看见一抹白影在身旁坐下，之后就完全没有了意识。 车子一路颠簸，可陌上居然睡得一觉安稳。她的身子紧紧地贴着车壁，蜷缩在那一个小小的角落宛若拥有了一方净土。只是不知道到底在逞强什么。 醒来的时候鼻子嗅到一股清凉油的味儿，虽然不是很好闻却让她感觉身体舒服多了。侧目，差点把自己吓到，幸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她的旁边。 “好些了？”幸村合上清凉油的盖子，扔到她手里，“涂在太阳穴。” “这都带在身上，谢啦！”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晕车的，但心里莫名有暖意滋生。 还真不客气。幸村弯了弯嘴角，不知从何而来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到了到了。”在箱根下车的人很多，大概都是冲着今晚的活动来的。 其他人各自三两成群地奔向目的地， 陌上就比较明智了，以防迷路先去买张地图。 “走吧，我给你带路。”幸村把她正在挑的好几张地图放回去，笑着对她说：“不会让你走丢的。” 或许他就是有让人安心的能力，但陌上为防万一还是掏钱买了一张介绍景点的地图。然后双眼一直盯着上面的景点，琢磨着要先去哪儿玩。再然后就撞人了。 幸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从她手里抽过地图：“听我讲不比看这些字要好么？” “那，先去哪？” “走到哪儿算哪儿。” “啊？” 事实证明，他们还真的不是乱逛。 “上来。”幸村站在船上向她伸出手，身后是一个清澈的湖泊，几叶扁舟飘荡其间，江波影漾起金色的鳞光。 “划船啊！”她轻轻握住他修长的手指，触及掌心炙热的温度有些尴尬地抬头看向他的脸，一如既往温润的笑容，暗自松了口气。 跳上船，盘腿坐在船头别有一番风味。船夫静默地摇着桨，两人静默地坐着，迎面而来的风轻柔地穿过空隙。 一叶轻舟，两岸风景，三人成行。墨色山水里，人亦是画中景，景中画。 富士山和箱根神社的倒影在水中破碎又分分合合，湛蓝的天上几片孤云慢慢挪动，不留一丝痕迹。碧绿的水中蓝色糅合着白色，像是做好了天然的点染。 陌上把手伸进水里，冰凉的液体划过指缝，然后出现一条拖曳的水痕。 被打扰的鱼儿不满地跳出水面，溅起水花朵朵。她的脸上沾满了水，几缕长发被打湿。 “怎么？还想下去喂鱼？”幸村递给她一方纯白色的手帕，不忘打趣。 她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顺道在水里洗了一遍，然后晾在船头，“呐，待会儿干了再还你。” “循环利用的知识学得不错。”他的双手撑着船板，身子向后仰，好不惬意。 “幸村，你去过中国吗？”陌上并不看他，眼神停在湖面上没有焦点，飘渺的声音散在空气里立刻蒸发得干干净净。 “国中修学旅行的时候去过。” “江南风景也就是如此吧。” “嗯。” 景色固好，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留不住的。很快地上了岸，一切留恋也就遗留在湖心深处。 走进箱根神社，里面很少人，冷清得骇人，大概是因为这个时段不会有多少人来。 双手合十，许下祈愿。拉响檐上的铃，一切如旧。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一个人在身后注视着她虔诚地礼拜。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喜欢独来独往的独行侠的身边突然出现了除了影子外的其他人。 神社里的钟响了，一重又一重。陌上转过身，像一个讨要糖吃的小孩，“下一站去哪里？” “伊豆公园。”②他笑，灿烂如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26 曲径通幽，树木成荫，傍晚的阳光稍微减弱了炽热的温度，天空的流云疯狂蔓延，像野生的一样。影影叠叠的树冠为人们撑起一席阴凉，从缝隙处撒落的金色在鹅卵石小路上映出一个个光圈。公园里有人静坐着聊天，成群的孩子互相追逐打闹。 广场上，陌上在手里放一把吃食，任白鸽的喙啄着她的手心，痒痒的。幸村把吃食撒出去，引得白鸽一阵翩飞，偏着头侧目看向她：“你这样很容易被群起攻之的哦。” “人不伤害它们，它们也就不会伤害人。”陌上莹白的食指细细地给停在掌上的一只鸽子梳理羽毛，手掌轻轻一扬，白鸽“扑棱扑棱”地飞向天际，视线随之牵引到渐渐昏暗的天色。 “这世界的生存法则若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他的话里多了几分无可奈何，一直挂着的笑容有点僵硬。 她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天之骄子也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神，到底是人总会有三千烦恼丝。纵然在人前可以伪装成神祇，说到底也只是表面而已，光芒照不到的角落里到处隐藏着阴郁。 “神之子，别太不知足啊，要想想我们这些平凡的人可是时时刻刻都在僵着脖子仰望你们呢！你们这么消极地面对人生，让跑在你们后面的人直接跳崖算了。”一汪秋水波澜不起，稍微眯起眼线仰着头看他。 “身高嘛，确实是需要仰望。不过也不需要自卑到跳崖那么严重。”他忽地笑出来，仿佛那一恍然间的失神只是一个幻象。 “喂喂喂，不要太过分。”只到他肩膀高度的陌上明显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是这么假单纯真腹黑又有点毒舌的他才是她所熟知的幸村精市。一个学期了呢，认识一个人原来需要这么久。 幸村稍微收了收心神，大概是最近接踵而来的事情太多了，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状态，无论是将近的全国大赛——那个缺憾的梦，还是新任部长的选拔，无疑都困住了他。良久，“我们该去明星岳了。” “走吧。” 两人两孤影，日光暮照淡淡。在青葱的林间甬道并肩而行，偶尔有风掠过。徒步做一个旅客，在旅途中走走停停，山水迷离间大抵能寻到心安。 夏季的天善变，前一秒还是干净的蓝颜色，下一秒却有谁挥毫泼墨，明与暗交织着，边界变得模糊。雨水从天空挥洒而下，闪烁如流萤，像一场突如其来的表演，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可天际的一小块还是有浓烈的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混着雨水一同降落到地面，折射出肉眼可见的虹光。 “下太阳雨了！”陌上和幸村涉过浅浅的水凼，溅起的水滴形成水涡在衣料上晕染开来。 两个人跑到一个亭子下面拍落身上的雨水，皆狼狈得不像样子。看着对方的滑稽样子，陌上忍不住笑起来：“呵呵……落汤鸡！” “你也好不到哪去。”幸村指指她还在滴水的长发，水泥地上被砸出一片湿。 她把头发拢成一把拧了拧，微微弯曲的发丝湿哒哒地披在肩际。向前走出几步，立于雨帘前：“不知道雨什么时候才能停，今晚的活动会不会取消啊？” “不会的，夏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你看，现在不是变成小雨了吗？” “嗯，说的也是。” 一场阵雨将天地间的污浊冲刷得干净，空气里不安分的尘埃全都沉降下来。趁着这场雨的空歇，两个人赶到明星岳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山麓处长长的过道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周围的树叶洗刷一新，淡淡萦绕的青草味合着泥土翻新的清香。不远的烧烤摊上有浓浓的香气和白烟纠缠，像一只无形的手勾引着路过人们发狂般撕扯尖叫的味蕾。摊主麻利的把面前的各式各样的串串都翻了一面，撒上一把调料，铁架下发红的炭火不时发出不安分的爆裂声。 “幸村，”陌上望着一旁的烧烤摊，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他们可是玩了一下午都没进食。 抵不住她乞食模样的硬撑，幸村无奈地妥协。看着她熟练地点东西，有些搞不懂为什么一个女孩子会这么毫无顾忌地吃辛辣食品。 “少放辣。”只简单地叮嘱了一句却让陌上莫名感激，脑海里的画面拼拼凑凑幻化出面馆里的场景，似曾相识。这个人总是这么细心，是对所有人么？ “阿嚏！”刚坐下，她就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大概是淋雨的缘故。幸村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低下头摆弄手机，打字时指尖与屏幕轻微的碰撞发出钝钝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不紧不慢地把手机收进口袋，缓缓道：“真田他们还没到，让我们先去。”说到这，他温和的嗓音顿了顿，视线像是放在陌上身上，又像是聚焦在某一点，“可不要感冒了。” 没有主语的叮嘱，陌上移动视线恰好望进那一抹鸢紫中，她的影子占据了他眼中的大部分。那一刻他们的影子互相倒映在各自的眼中，好像再没有什么其他。 不轻不重的盘子轻扣桌面发出的敲击声崩断了两人之间意味不明的视线，幸村稍微往别处侧了侧身子，摊主刚刚亮起的灯有些刺眼。 “那，吃饱就去爬山？”陌上全然没有尴尬的意思，自顾自地拿起一串烧烤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余光不自觉地瞥向他的侧脸，小心翼翼得像个小偷。也许她就是妄想着从他那儿偷走什么吧。 幸村觉察到她的注视，把手上的烤串不缓不急地送进嘴里，唇角微勾，她就那么怕自己？张了张嘴，心里的疑问始终没问出口。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两人艰难地穿梭在人流中。陌上的兴致却没有被破坏，她小跑到一个摊位上兴冲冲地拿了两个面具。把其中一个青面獠牙的遮住脸，转过头象征性地吓了吓幸村。 见他丝毫不配合，心里暗自琢磨着应该找仁王玩这种游戏的。想归想，她把另一个面具举到幸村面前，“呐，送给你。” 变幻着的光和影一一掠过她的脸庞，隐隐约约见到她眼里闪着光芒，微弱而纯净。幸村接过那一张贵公子的面具，从两个给眼睛留下的空洞里看她笑若夏花。面具下紧抿的唇线慢慢向上翘起，扩大的弧度显示了主人此刻的好心情。 “那么我们要开始上了！”她很有气势地挥手一指，指向山间蜿蜒的小路。 “不要松懈地上吧！”这一突然的真田式鼓励差点让陌上脚底打滑，幸村你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对吧？ 被她这么幽怨地盯着，幸村终忍不住笑意：“扑哧，走啦走啦，不然要错过表演咯！”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民了？那个冷淡的神之子呢？陌上突然想到一本书上的一句话：当一个人和你在一起时经常笑得颠覆形象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究竟是什么问题呢？如果她没有忘了那个答案，是不是以后的一切都会不一样？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还不走？” “哦。” 跟着一大拨人拾级而上，清凉的湿气自脚底侵入血脉。一级一级，一步一步，他们像是虔诚的信徒，只为前往自己心中的圣地。他踩过的脚印，她一一踩过。不明不白，不远不近，两个人前后有默契地隔开三个台阶的距离。 “呐，陌上桑你是不是很怕我？”前面的人忽地停住了脚步，抛出一个棘手的问题。 “为什么要怕你？”她不解。 “没什么。” 只是想你不要太过特殊而已。 只是不想某一天我们会形同陌路。 他等着她走到和他比肩的地方，抬头望了望似乎没有尽头的台阶，“不如我们一口气跑上去。” 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命令，不可违抗。很奇怪的要求，但是好像很有趣。 “好啊，看看谁先到！”陌上朝他挑衅地笑了笑，眉眼里都是果敢和自信。 很久没有这种燃烧斗志的感觉了，一潭死水里终有风掠过，表面掀起涟漪，然后一层层漾进潭底深处。网球给他的似乎就是这种感觉，奇怪的是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 迈步跑，抬腿跳，侧身穿过很多悠闲散步的人，然后向后回望。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这里哟！” 什么时候他已然超过她，在高处俯视众生。陌上咬咬牙，从包里掏出发箍随意把散落的长发纠在一起，颇有奋起直追的势头。 毕竟是女孩子，在这种又长又陡的阶梯上跑完全是种折磨。不出意外地体力消耗得很快，她的左手插着腰，右手抚着胸口，干燥的空气只能从嘴里大口大口地吸进去吐出来。头发松松垮垮的快要散开，几绺发丝紧紧贴在她的颈间。 “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幸村的声音再一次叩击她的耳膜，她本能地摇摇手。 在空气里晃动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我带你。”简单的三个字像是什么诺言就这样映在他坚定的笑脸上。 “喂！”来不及反抗，手腕上的拉力已经把她带离原来的地方，脚下的步子趄趔不稳，勉强跟上他的步伐。风擦过耳边，本来绑得就松的头发在喧嚣的风中一下子散开来。 风中飘扬的两种不同发色的发丝在柔和的灯光下缱绻，交错的影子，紊乱的心跳，奔跑的少年少女，不知是谁在黑夜里写下心事。 要一直一直奔跑，就当是为了幸福。 十级，二十级，三十级，五十级，九十级……九十九级。 他们一起跑过的台阶，刚好九十九级。一个象征意义并不适合他们的数字。 山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可以看到地上已经摆出了一个“大”字。 陌上低着头揉弄自己发烫的手腕，却不想有指尖伴着笑声轻轻划过额头，帮她把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 她不自然地撇过头，侧身朝向他处，刘海敛去了眼里的闪躲。 她以为他会一直站在她身后，可是她彻底错了。再回转身，身后只有拥挤的陌生人群，一时间心里的恐惧迅速蔓延。 “幸村！”她费力拨开人群，微弱的声音淹没在喧闹的嘈杂声中。 在人流量这么大的活动里走散，想要再找到人简直是难于登天。置身其中， 就像一个被遗弃了的孤儿。明明答应好的转眼就幻灭，以至于让她怀疑一切的真实性。 振动的手机上显示着陌生的号码，陌上抱着侥幸的心态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儿？”直到那边传来熟悉的声线她心里的恐惧才慢慢驱散，但是，那声音好像就近在咫尺。她没有回答，紧握着手机试图找到他。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一个比一个焦急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轰炸过来。 “你到底在哪里？”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但明显更为急切了。 “我在这里。”她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四处张望的背影突然很心安。原来，不过是一个转身就足以让他们失散。那么于千万人之中遇见，该说是一种幸运吧。 幸村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愣了愣才转过身，看到她还安然地站在自己面前，似是得到了解脱。 “噗，你干嘛那么紧张？我又不是小孩子。”看着他由担忧变到错愕，再变得如释重负，她突然有种负罪感。 “因为说好了，不会把你弄丢的。”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不再是玩味和戏弄，而是真正地在履行他的承诺。 陌上彻底愣了。 “嘭！”一声巨响解除了尴尬，火光处呈现一个“大”字，接着是绚烂的烟花冲上天际，照亮了整个天空。只一瞬，便化作流星滑落天际。像是霓虹一般的色彩映着两张脸庞，唇角微挑，两人皆是以笑相对。 那时，第一次真切地觉得自己离幸福那么近，似乎只要一掂脚就可以触碰满天繁星。 幸好，你我在烟花绚烂时找到彼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27 全国大赛开幕，立海大首轮空战。 其他学校的前辈们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观众席，很少有像幸村他们几乎全员到齐。也是，年少的梦想结束后，大家都各奔东西，谁还能坚守那份情谊？曾经说好的理想啊，在现实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多少有些悲凉。 时隔一年，再次站在这片球场，每一个曾经在这里拼尽全力的人都不免有世事沧桑的感慨。那些在炙热的太阳光下化作虚无的汗水和泪水，不知是否还一如既往令人刻骨铭心。 “部长，今年的冠军一定会是立海大！”切原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以往呆萌的脸上是少有的坚韧。对于他来说，这一战，非胜不可！ 幸村伸手拍了拍切原的肩，每一下下去他都在问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把自己没有完成的使命和对胜利狂热的渴望就这样强加在赤也身上，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立海大没有死角！”真田突然响起的雄厚的声音似乎给了他坚定不移的支持，他们相约一起称霸，又怎会不明白彼此心里所顾虑的？ 幸村看着切原缓缓重复了一遍：“立海大没有死角。” 听似温和的嗓音里每一字都蕴藏着王者的霸气，中断了的约定不是不能延续。 “嗯哼，还是老样子啊！”不屑的语气带着些许傲然，观众席的出口处出现一队人，为首的少年眼角一滴泪痣格外显眼，“幸村。” “好久不见，迹部君。”即使没有转身，幸村也早就猜到了来人，笑脸相迎，气氛明显紧张了起来。 柳生的镜片在阳光下反射着白光，隐藏在厚厚镜片后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精明:“迹部君不是出国了吗？是特意赶回来看比赛？” “怎么？本大爷回国还要和别人打招呼吗？”剑拔弩张的询问，完全是以高人一等的姿态自居。 “切，回国就回国啊有什么了不起！” 切原不满地撇撇嘴，他一向对迹部不是很待见，即使在u-17里是队友。 迹部张了张嘴，却只是干干地吐出一口气。幸村向前走出一步，把切原拦在身后，“我想迹部君是抱着对后辈的关心才特意回来的吧，总是这样心口不一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哦！” 果不其然看见迹部的嘴角稍微抽搐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瞥向球场，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幸村精市，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球场中央立着的少年一跃而起扣下最后一球，落地站稳后昂起头向这边看来，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冰帝日吉若胜！” 忽然响彻整个球场的掌声，宣告着冰帝的比赛已经结束。 “冰帝必胜！”“冰帝必胜！”…… 穿着冰帝制服的学生一阵，那一声声呼号就像是穿越了时空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迹部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网球场上。不着痕迹地阖上眼帘，感受到了，属于日吉的喝彩。 这个部长没有选错呢。曾经说着要以下克上的小子也有这个资本了，这才是他想看到的。 “迹部前辈，欢迎回国。”日吉匆匆收好球拍，撇下其他队员急不可耐地越过观众席的走道，走到迹部面前淡漠地说着礼节性的用语。 虽然早就被告知前辈不会回来看比赛，但现在却还是看见准时出现在球场的他。就知道前辈会是这样。心里那个有点小自私的愿望算是实现了，下意识地牵起嘴角，似乎有点开心。前辈能回来。 “嗯。”迹部点点头算是回应，“找到属于自己的喝彩了啊？” “是！我……还想要和前辈打一场。”尽管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任性，但，请答应吧！ “球技可不要让人失望，嗯？”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只是转身就往外走。末尾上挑的语气词显示了主人的愉悦，说起来，他也很久没碰过球拍了。 日吉愣了愣，才明白迹部几近含蓄的肯定答复。前辈啊，还是一样傲娇。迈开步子跟上去，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以前，大家一起跟在他后面攀登高峰，总有种莫名的心安。冰帝的王，回来了。 时光会走，我们会散，可是再见面依旧能倾盖如世，这该是多大的幸运。纵使之后的若干年里，日吉和迹部也没在怎么有联系，但迹部却作为他心里一个以下克上的目标存在了一辈子。多少年之后，前辈还是前辈，我们还是我们，那该多好！ “日吉君好像进步了不少，不知道赤也在比赛的时候会不会对上他呢？”幸村笑着看冰帝的人走远，到底大家对网球的热爱都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或世事的变迁而被淡化。突然很怀念一起训练的日子呢。大概迹部君也是因为这个才选择瞒着家族的人私自回国的吧，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对上也一定会赢！”切原自信的口气惹来日吉的回头，好像隐隐有火药味弥漫在空中。 本来在另一边陪着月森拍照的陌上听见切原宣誓般的话不禁抿起浅笑，想着他们刚刚和那几个少年剑拔弩张的气势倒是格外羡慕，有这样可敬的对手，也许还是另一种定义上的朋友。 “哎呀，拍的不是很清晰！”月森小有抱怨的声音传到陌上耳里，转过头却发现她正在对着自己举起相机。刚想过去夺过相机把照片删掉，却有温软如玉的少年从月森身边走过，留下一句:“调准焦距，注意角度。”然后淡然地越过陌上，朝着幸村他们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看来立海大都到齐了。” 陌上只听见幸村不甚清楚的声音应了声:“不二。” “来看比赛？” “与其说看比赛不如说来拍照更切合实际。”叫不二的少年举了举胸前挂着的相机，陌上这才注意到原来他带着相机，难怪会说出那么专业的术语，而且把月森的错误抓得准准的。 “诶？是青学的天才不二周助！”月森突然惊呼。冰帝青学的前辈都来了，看来全国大赛依然是他们的梦。陌上暗暗想着。 真田看到不二之后目光开始流连在攒动的人群里，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不用找了，真田。手冢在德国还没有回来。”不二看穿了他的心思，很好心地提醒。 “是吗？”真田往下压了压帽沿，同时发出一个不太肯定的反问。还以为那家伙会在全国大赛的时候回日本，现在看来他们俩之间的那场球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行。 幸村显然注意到了真田的反常，他也知道真田一直都想要再和手冢打一场，以堂堂正正的方式决战。心里暗叹了口气，这么执着的性格啊！ “来日方长，难道还怕手冢跑了不成？或者是怕回来面对我们这些曾经对手？” “怎么会？手冢虽然没能回来，但是青学的表现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不二笑着回应幸村的弦外之音，高深莫测的表情像是在向他们透露什么，但又不肯明说。 幸村挑了挑眉:“哦？那么很期待他们的表现。” 不二笑着不作回应，比之幸村，他多了几分淡泊，少了几许霸气。即使是挑衅，那无辜的表情也完全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那个人会回国的几率99.99％。”柳阖着眼线微微睁开，茶色发丝遮住了眸色。单从不二会出现在这里这一点他完全可以百分百地确定自己的猜测，只怕这次的全国大赛不会如他们所想那么轻易夺冠，赤也……还有的努力。 不二赞赏地投来一瞥，果然瞒不过柳的数据呢。 切原莫名其妙地眨了眨清澈的眼睛，问道:“柳前辈，谁回来啊？” 回答是突如其来的静默。 “接下来的比赛是立海大中学vs银华中学。”巨大的幕布上伴着播音的声音出现一串文字。切原只能压下心里的疑问向比赛场地赶去。 与此同时的东京机场，一格子衫少年摘下头顶的帽子，拿在手上不停地扇风，嘴里不停地抱怨着:“soho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28 虽说立海大在第一轮的淘汰赛中顺利晋级，不过银华中学本来就和他们不是同一水平的学校，赢了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倒是四强的比赛，不出意料应该会和青学对上，青学的实力较之之前不能说是相提并论。除了桃城武和海堂薰麻烦一点，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可是切原为了决定下一场的比赛顺序几乎快把笔头咬烂了，毕竟青学的也不一定都是庸才。虽然很想听听前辈们的意见，不过大家都是摆出一副“你们自力更生，自生自灭吧”的表情，能推的就推，推不掉的就三缄其口。你们真的是所谓的尽职的前辈，确定不是来打酱油的？ “唉……”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番那帮不靠谱的前辈，切原只能仰天长叹。手上的笔顿了顿，还是把名单上的名字重重地划掉，将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铺开一张新的纸，写下双打的上场次序，就再也无法继续。小小的空间里，连空气都充斥着烦躁的因子。 “赤也，快下来吃饭，饭都凉了！”楼下传来妈妈不耐烦的喊声，更平添了几分心烦。 “知道了！”匆匆应了声，切原草草写下自己的名字，终是放下笔疾步下楼。一切顺其自然吧。 缓缓拉下的夜幕中几颗疏星无辜地眨着眼睛看这世间百态，电视里还是放着和以往无二的节目，饭桌上依旧是爸爸妈妈对成绩的询问，以及偶尔的对比赛的加油。一切都那么正常而有秩序地进行着，只有切原自己知道，那股无形的压力就像是警铃，什么时候都没办法忽视。 电话突然响起，妈妈接听了之后示意切原过去，“赤也，有个叫幸村精市的学长找你。” 切原扒了几口饭才疑惑地问道:“部长？” 这种时候打过来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喂，部长。” “赤也，该不会已经紧张到食不下咽了吧？”耳边传来带着些许戏谑的言语，那语气就像是拥有掌控整个世界的自信。 “……”切原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幸村永远是那个最了解他的人，任何时候都能一眼看透他。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可是会不战而败的哦！嘛，赤也不用太勉强自己的，输的话也不是第一次了。” 怎么听着这话怪怪的？果然不应该对部长有什么期待。切原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说话的音量一下子提了不少:“就是因为输了第一次，所以才不能再输啊！” “赤也……”幸村对他有这么大的反应感到有些惊诧，低低地唤了他一声，隐隐有担忧混杂在里面。 “对不，对不起！”切原捂着听筒看了看被惊动的父母，压低音量嗫嚅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你不是部长。”因为肩上多了份责任反而丢掉了当初打网球的那份热情，这未必是好事。 “你和真田说吧。”不等切原反应过来那句话的含义，电话已经被转交给了真田。之后的话似乎都被抽空了，他没再听进去一句。 “三巨头聚在一起打电话，这种画风是怎么回事啊？”陌上看了看在电话亭轮流给切原灌心灵鸡汤的三个人，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幸村说依照切原毛毛躁躁的性格肯定会静不下心来，说不定还会紧张过头。不知道他从何而来的自信。 “说不要管的是他们三个，到头来又去担心的其实还是他们三个。”月森翻了个白眼，一边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一边往嘴里塞东西，“这家餐厅的东西不错。” 她顺手拿起一块甜点，刚放到嘴边就被丸井的喝住:“那是我的！” “这个？”她晃了晃手上的东西，作势送进嘴里，挑衅地看着他。 纤细的手臂突然从月森面前掠过，香浓的味道从她的口腔里散去，乳白色的奶油擦着鼻尖留下。 “好吃！” 看着丸井在自己刚咬过的地方大方地吃起来，月森的脸一阵红又一阵白:“丸井文太，你是笨蛋吗？！” “所以，那算是间接接吻吧？”仁王附在丸井耳边慢悠悠地开口，虽然故作正经的样子，却还是不难看出他想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咳咳咳……”被这句话雷到的丸井甜品卡在喉咙里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瞪着仁王。 由于仁王的音量太小，一旁的陌上和月森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不然被吓到会不止丸井一个吧。 “吃死你啊！”虽然嘴上毫不留情，但月森还是很快地递了杯水给丸井灌下去。 缓过来的丸井脸上的表情三分纠结七分怨恨，却也只是针对仁王而已。小心翼翼地瞥了瞥月森并没有多大变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吐出“谢谢”两个字。月森随便“嗯”了声，继续整理相机里的相片。 “不二周助。”这时坐着的陌上扯了扯仁王的衣角，下巴微微上扬示意几个人向点餐台那里看过去。 和不二周助一起的还有桃城武和海堂熏，看起来应该也是出来觅食的。柳生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不二的视线越过柳生落在仁王几人身上。 “是在约会吗？”不二突然冒出一句无厘头的话，引得桃城激动地“咦？”了声。 柳生无奈地把眼镜往鼻梁上方推了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对于这个天才连约会的性质都弄不清楚的属性他也是醉了。在不二看来，只要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一起出来都算是约会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仁王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曾经的对手，那场比赛他可是还一直记着呢。 不二明显感觉出了仁王话里带刺，不管怎么说，两个人都是以观察见长，连这点程度的话中意味都读不出来岂不是太没水平了？弯起一个标准式的笑容，依旧从容不迫地答道:“呵呵，如果是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如果不是嘛……似乎可能性很小。” 话罢，拿起打包好的东西和其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店门。桃城还特意回过头下了挑战书:“明天的比赛，青学一定会赢！” 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笃定，就算少了实力派的前辈也还是一样狂妄。两所学校都有自己的使命，那么，这算是宿命的一搏吧。 “青学的也太嚣张了点！”月森愤愤不平地拍了拍桌子，下意识地望向安静的丸井，果不其然在他的眼里发现了担忧。作为前辈，说一点都不担心才是最假的谎言。 “嚣张的人首先要有资本。听说他们的参赛名单上单打三到目前为止还是空位。” 柳生的话不禁让陌上疑惑，“是要放弃单打三吗？” 柳生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怕是不想走漏消息。” “不仅如此，他们还把单打一和单打二的筹码全部放在桃城武和海堂熏身上。也就是说，青学可能会以牺牲两场双打为代价，在最后的赛点翻盘。而这个转折点就是——单打三。” 从外面回来的三巨头显然已经和不二他们打过照面了，神情皆是有几分紧绷。柳接着柳生的分析，基本已经可以预见青学的战术。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单打三到底会是谁？ “如果按照这样说的话，莲二你那时候说的几率不应该是99.99％，而是100％吧？”从幸村不容置疑的口吻来看，他大概已经知道那个人了。 柳点点头，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却逃不掉那一闪而过的僵硬，他的数据一向不会出错。那么赤也要挑战的也许就是自己的极限。 “100％？赢的几率还是……” “当然是赢的几率啦！我可是很看好切原那个学弟的。”月森急忙打断了陌上的话，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应和。 已经失败过一次的滋味再没有人想试第二次。但是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站在后辈们的后面，给他们信心和勇气。 各有其忧。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你不是部长。”…… 切原脑海里一直萦绕着幸村的那句话，“不是部长……”不是部长又能改变什么呢？是可以逃避这份责任，还是放弃自己许下的一定要夺得的荣誉？ 卷球拍胶带的动作顿了顿，又很快地将其固定好。桌上摆着的参赛名单在苍白的灯光下可以看到揉皱的辙痕，单打三的位置赫然写着“切原赤也”四个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29 果然，就和幸村他们料想的一样，青学的两场双打纷纷落败。但是青学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而且那个神秘的单打三到现在也没现身。 切原走到幸村面前，声音冷静得不像他自己:“部长，我想如果当初让你放弃你也不可能会答应的吧。所以，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幸村仿佛从那双坚定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怔了好一会儿才自嘲地笑了笑:“那就给我一个最完美的赛果。” 也许是他太过多虑，那个浮躁的小子早已在历练中成长了不少，有了自己的信念和追求，也有了他所不能掌控的坚持。 “是！” “你小子别给立海丢脸啊！”丸井勾着切原的脖子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把手掌覆上他的头，而是握成拳和他轻轻击了一下。 切原扒下丸井的爪子，别扭地转过头，“啰嗦啦，前辈！” “敢说我啰嗦，啊？”丸井象征性地给了他一拳。 他双手护着自己的头，跑远了才撂下一句:“就是很像更年期的欧巴桑啊！” “你还说！” “噗哈哈……” 有多少东西经久不衰，就像他们之间的互损，就像大家一起毫无忌惮的笑声。 “切原，过来。”真田站在出口朝着他喊道。 “有什么事吗？副部长。” “帮你热身。” “哈？现在……和你打？” “有问题？” “没、没有。” 切原在看见真田皱了皱剑眉之后果断放弃了挣扎，如果拒绝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吧。 “球场上不要勉强自己。”真田到了练球场边从包里拿出球拍边嘱咐切原，黑色的帽子遮住了刚毅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 正在往上抛的球击在切原的球拍上，一下一下，球线被轻微地压弯。拿球拍的手一顿，另一只手迅速扫过空中，把黄色的球握在手心，炙热。 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副部长，这本来就没什么勉强啊！以前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真田隔着球网站在切原对面，将球高高抛起，曲膝，依靠反弹迸发出的力量给球加了更快的初速度。 球砸在切原脚边，发出一声闷响，球的轨迹像是一条反射角为30°的直线，就那么擦着他的身子飞过去，弹起的灰尘轻飘飘地落在他的鞋上。 球速，更快了。 “以前不能拿来作为说服现在的理由，你在进步的同时要想着别人也不是在原地踏步。甚至别人比你更为努力，进步更大！”真田接着发球，刚硬的线条勾勒出的脸庞迎着直直落下的阳光显得成熟老练。 “那我会加之双倍的努力，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次的比赛！” 切原说话的瞬间已经移到了球的落脚点，吊短球。球擦着球网悠悠而落。 “风。”疾如风。本来在后场的真田几乎是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移动到了网前。 “林。”徐如林。化力为无。 切原接到球后故意打高球，真田却没有扣球，而是同样地吊高球，给了切原扣杀的机会。 “你忘了这是团队赛。” 自高空急速骤落的球朝着真田的方向去，他只是稍微偏了偏头，并没有接球的打算。 “团队里面光靠单打独斗是赢不了的，就像战神也无法挽救战场上所有的人。” 切原落在地面的同时，那颗球慢悠悠地滚出了白色的界线，停止了旋转。 他有些迷惑地看着把球丢过来的真田，伸出手接住球愣了愣。印象中他从未主动地接受团队意识，都是在被动的状态下接受前辈们的安排。至于他到底能不能做到像青学的手冢那样肯为了团队付出一只手臂的代价，还尚未可知。 “想清楚了吗？”真田的发问再一次抛给切原，希望这个小子不会钻牛角尖。 “再清楚不过！”大声回答着不能称之为问题的问题，切原的唇畔染上了热烈的笑意。 就像部长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依旧想着团队的胜利，就像副部长顶着超负荷的双膝也要完成比赛，就像仁王前辈输了比赛甘心接受铁拳制裁，就像柳前辈在面对旧友时决绝的态度，每一个人都在为团队而战，为荣誉而战。输了，知道还有他们；赢了，知道是因为他们。 指尖死死卡住球体，爆发的力度加在旋转的球上，有“簌簌”的风声伴着高速旋转的球呼啸而过。 真田快步上前想在球落地之前完成上网截击，球却在他预想的时间前落地，堪堪擦过球拍边沿。先是惊愕，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低头时嘴角牵起的弧度，僵硬而细腻。 “嘻嘻，副部长，怎么样？”切原把球拍扛在肩上，开心得像个孩子。 “嗯，热身完了，准备去比赛吧。” 本来满心欢喜地等着真田夸奖的切原瞬间被他冷淡的语气浇了盆冷水，张开手臂接住他一点都不温柔地丢过来的网球包抱在怀里，嘟喃着:“诶？怎么这样！” 真田又是不着痕迹地往下拉了拉帽沿。 他们回来之后，青学那边突然躁动起来，唯有不二一直笑着安抚着那些正选，他似乎对这个单打三有着十足的信心。 陌上有些不明白，如果比赛前说是怕走漏消息倒也合乎情理，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再有十分钟选手不到场就会被视为弃权，青学的人难道不知道这项规则吗？ “好戏该开场了。”虽然很不想见到那个小弟弟，但是不得不见面了呢。幸村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向上挑的弧度细微到难以捕捉。 十分钟，五分钟，三分钟，一分钟，青学的单打三依旧没有出现在场上。切原坐在侯场区，一圈一圈地绕着胶带，鞋带解开，系上，系上，解开。要是换作了以前的他说不定早就耐不住性子了，而现在，他过分的强势和冷静反而更为可怕。 “那小子怎么回事？”桃城终于是忽地站了起来，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能从中听出掩不住的愤怒和担心。 “大概又在路上碰见孕妇要送人家去医院吧。”不二眯着眼睛笑得一脸和煦，看不出他哪里因此担心了。 “开什么玩笑！”海堂难得的心急起来，这种时候那个家伙居然还玩失踪！ 裁判员瞄了瞄时间，正欲吹哨宣布比赛结束，一颗球携着劲风“啪”地打掉了他嘴边的哨子。 “我可没说弃权。” 入场区的少年抬了抬白色的鸭舌帽，几缕墨绿色的发丝张狂地露在帽子下面，手上的红色球拍直直指着切原，狂妄得不可一世。 不二满意地按下快门，笑意更甚:“总算是到了。” “越前！” “龙马君！” “阿陌，那个啊，看见了吗？越前龙马，被称为‘网球王子’的人……”月森掌握的资料不见得比柳少。 …… 一时之间，球场沸反盈天。 “越前龙马。” 陌上只看见切原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依稀看见他眼里燃烧起的斗志。 “呵，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仁王不屑地嗤笑了声，转头看向柳:“数据丝毫没错呢。军师。” 柳没开口，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切原身上，希望不会再出现什么让他们无法挽救的意外。 “回来就只是为了出风头吗？越前龙马。”切原站起身侧对着那个已经不再是小不点的往日对手，说实话，这个惊喜着实让他兴奋。全身上下的细胞好像张开了每一个细微的毛孔，横冲直撞的血液几欲喷薄而出。 “当然不是。”越前从包里拿出一件折叠整齐的队服，熟悉的蓝白相间的色彩在空中留下一道完美的弧度，稳当地披在主人身上。衣角处还标记着署名，那份荣誉永远都在。 “青学的支柱，这个位子我还没打算让出去！” 那一瞬间似是有扩音器把他清冷的宣誓不断往空气里传送，像是水中漾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自中心向四周扩散。 “哼，准备偿还你欠立海的债！”切原冷哼道，他不会忘记当初部长复出的第一场比赛就被这小子打败，不会忘记立海那一段灰暗的低气压时期。什么□□无缝，他才不相信那些不败的神话！ 这，就是他胜利的先决条件！ “你，还差的远！” “这是我要说的话！” 一声哨响，球已应声飞出。 越前龙马，就算你回来也改变不了青学的败局！ “是场值得一看的比赛，对吧，日吉？” “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30 单脚碎步让越前移动的速度提升了不少，即使是从球场的边缘跑过去接对角球对他来说似乎也毫无压力。 重重一击，球越过球网落在地上反弹而起，然后被切原的球拍截回。回球的刹那切原特意压低了身体的重心，这样的话给球施加了一道临时加重的力度，球反弹到对方的场地时会比平时的高度更高一些，即使不是一招致胜，也能干扰对方读取自己的信息。 果不其然，越前很轻易地击回了球。可疑的是，他居然使用了二刀流把球拍换到了左手。这么高调的做事风格太不像他。 “越前龙马一向会过了自己的发球局才会换到他擅长的左手，这才第一局，这么过早地暴露实力，很奇怪。”柳生曾经找过越前所有的比赛资料来看，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会在一开始暴露自己全部的实力，只有被逼到迫不得已的情况才会火力全开。比如说他和幸村的那场比赛。但是现在的情势完全推翻了柳生的猜测，切原还在保留实力，他不可能提前察觉到。 “除非，他想速战速决。”仁王淡淡地开口，“一旦战局拖下去很可能激发对手作困兽之斗的潜力，越前龙马很清楚这一点，他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才第一局，他未免太心急了点。”胡原的话音刚落，切原的发球局已经结束了，险险保住了第一局。 幸村一直保持缄默，虽然还看不出越前的意图，但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是一个运动员与生俱来的直觉。 越前的发球局。 他并未向往常那样换回右手打外旋发球，要用左手的外旋发球吗？ 球落在地上，弹回手中，落下去，弹上来。发球！球裹挟着一阵风弹向切原的面部，还好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让球拍及时挡住了那一球。 还来不及舒一口气，第二轮的外旋发球已然临近，什么时候回球也可以用这招了，不是发球招式吗？ 切原根本没有时间思考这些，最好的办法是以退为进。大概估算出球的落脚点，他脚尖一转赶在球落地之前把握先机。虽然方法有效，但要长期性的作出预测和奔逐，明显不太现实。很快地，越前发球得分。 “外旋发球？不对，是回球！”丸井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纠正了自己的说法。 柳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那根本不是外旋发球，越前在发球的时候给球施加了侧旋，虽然看起来和外旋发球无异，实际上已经改变了很多。他需要发出去的球被对手接到然后开始第二轮的抽击球。所以说，只是个障眼法而已。” “障眼法？那切原应该很快就可以看穿了。” 让球擦着网线滑到拍子边沿，再突然把球拍抽出来，反手一拍。切原漂亮地破解了这种球。 望着球因为反手拍而形成的不规则的轨迹，越前挑了挑眉:“哦？还不赖！” “有什么本事全拿出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个去看过世界的人到底有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自当奉陪。” 发球上网。 “你的动作太早了！”切原挥拍的幅度明显加大了不少，吊高的球越过越前的头顶。距离，更远了。 越前抬头看了一眼球在空中划过的弧度，低头，抿起嘴角。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出界！1－1！” 居然是出界球！怎么会？他明明有计算好距离，最坏的结果也只会是压线球。切原面色凝重地盯着越前，原来这才是你真实的目的吗？ “现在还觉得我的动作过早了吗？”越前面带笑意，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哼！” 真田似乎忽然明白什么:“他在刺探切原的实力！所以在第一局就用左手故意暴露自己实力的冰山一角，然后在自己的发球局借着已知的情况做实验。” 不二放下手里的相机，笑得格外奸诈，拍到真田有变化的脸色了呢。 “全国大赛开始咯，越前。”青学和立海大对战前不二曾打电话给远在美国的越前，“一个人在国外多不好玩啊，不如回来看看老朋友？” “不二前辈，你到底要说什么？”早就做好被这个前辈黑的觉悟的越前丝毫不待见他的拐弯抹角。 “没什么啊，只是觉得你在前进的同时也该往后看看。那些曾经败在你手下的人并不是说永远都爬不起来的哦！相反，可能更能挑起你的兴趣。” “是么？” …… 在电话里傲娇了那么久还不是照样回来了，这个心口不一的学弟啊！说什么不在意，结果还是把对手的资料都收集到位了才敢发动反击。不二对此感到无比的无奈。 两人交换场地时，背对着停住，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切原往后侧了侧头:“如果以为这么容易就可以击败对手的话，只能说你还太天真！” 陌上好似又看见了那个嗜血的恶魔，如出一辙的口气，但她没有任何理由地相信赤也不会失去理智，angel不会对任何人进行报复。 “终于开始懂得把握主动权了。”幸村一直在膝盖上敲打的食指停了下来，一双紫眸掠过场上的两人，鹿死谁手还难下定论。 旋落的球切着球拍表面弹射而出，刚过球网就直直往下坠落，像是突然失去了空气的依托。越前救到球时才察觉出不对劲，这个球的球速明显放慢了，来不及收回的力度一下子把球挑高，头顶忽然出现一片阴影，心里暗叫不好！ 切原一跃而起，将球盖扣在越前的后方，刚好压线。 越前不甘心地撇撇嘴，被帽沿遮住的脸上却有藏不住的兴奋:“原来你的实力也没全发挥出来嘛！” “哼，怎么可能一开始就让敌人知根知底？”切原扬了扬下巴，他的实力较之去年早就提升了不少。资本的积累是胜利最可靠的保障，去年的遗憾誓死也不会让它在今年重现。 “既然你不肯说，我倒要试试你这滩水有多深。” “前提是你不会溺死在里面！” 同样的发球招式，同样的结果。 切原冷笑道:“你觉得你可能在弯腰救球的同时瞬间移动到后方吗？更何况是底线？”就算可能，也只有真田的疾如风，可惜，越前龙马不会。 “不试试怎么知道！”倔强如他，怎么可能主动认输！ “那个变慢的球是怎么回事？”月森看着刚拍下来的照片，不解。也许肉眼没办法看到球速的变化，但是她用照相机拍摄的时候确实看到球速变慢了。 “注意到切原发球时候的动作了吗？他旋球的方向是逆时针，在顺风的轨道里打逆时针旋转的球就像有一股力把你往回拉一样，球速自然会变慢。而越前龙马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所以击球的力度过大，而且他要到网前救球，切原趁着这个空隙把球压到后方，他根本来不及接球。”丸井讲完之后接受到月森似懂非懂的目光的洗礼，甚是欣慰地往嘴里丢了一颗泡泡糖。 “我也要。” “什么？” “蓝莓口味的。” “别告诉我你单纯只是为了蹭糖吃。” “我真的单纯只是为了蹭糖吃。” 丸井气结，一字一顿地问:“所以，我刚刚讲的话你有认真听吗？” “听了，”月森无辜地眨眨眼，自顾自地从他手里拿过糖，“听不懂而已。” 某人已气绝。 “拜托，一颗糖而已，又不是抢了你的身家性命，至于吗？大不了下次还你一包。” “你说的！” 喂喂喂，突然满血复活是怎么回事？月森打心底里鄙视这家伙。 “相机借我一下。”突然有白色布料在月森的脸颊上蹭了蹭，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混杂着阳光的气息钻进了鼻腔。丸井的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把相机拿往更高的地方，她抬头望向他的侧脸，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僵硬。 “怎么了？” “切原的发球被打回去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触网！2－1！”虽然回击的球没有过网，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用对付零式发球的方法来对付切原的发球就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还差一点。”越前紧了紧球拍的线，自言自语道。 切原不屑地瞥了一眼越前:“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想知道我的能耐？那么如你所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31 陌上转了转帽子的方向，额头上都是密密的一层汗。如果知道这场比赛会拖这么久，她一定会事先买好一打汽水。持续了将近四十分钟的赛事完全陷入了白热化，双方胶着不相上下。抬眼看了看比分:5－4。切原依然领先一局，只要再拿下这一局就可以了。 赤也，要加油啊！ 切原在休息区擦了擦汗，咬着吸管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这一局要开始的时候他突然对青木耳语了几句，青木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疑惑和担忧，却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想，已经玩够了。”越前早已摘下湿透了的帽子，张扬的笑脸上不见有半点疲倦之意。切原有些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对手，可是，对不起了。”他的周身开始有淡淡的荧光在不定向的气流中闪烁，“我，不会输。青学，也不能输。” 忽然有轰鸣声伴着他的话音席卷过切原的耳边，擦过几缕黑色的发丝。快！快到肉眼看不到的速度。 一滴汗顺着脸颊的弧线滑落，“啪”地一声湮进尘埃里。切原慢慢弯下腰，微微曲膝，换做防守的姿势。就算知道是螳臂挡车，也还是想试一下。 “□□无缝。”不二闭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越前到底还有多少实力呢？突然很想和他继续雨中的那场比赛啊！青学的支柱，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了呢。 月森不禁讶然:“那个不算是开外挂吗？” “不算。”丸井吐出两个字，脸上是少有的认真。 那是所有人都追求的东西，但终究得到的人也只有少许。世界本就不公平，又何须计较？ “赤也。”幸村的声音很轻，像是清晨的薄雾，一吹就散。 陌上的余光瞥过去，看到他的侧脸显得格外凝重。记得月森曾经说过的，他复出的第一场比赛就是输在越前龙马的手上。像他那样的人，要忍受失败一定是件很难的事吧。可是□□无缝啊，传说中不可战胜的技能，每个人都曾拥有，然而如今是否早已在时间的流驶里泯灭？ “5－5！”一局发球局之后，比分就被追平了。切原甚至没有碰到一个球！ “放弃吧。”越前看着气喘吁吁的切原，出口竟是劝告的话语。 抬起酸胀的手臂抹了抹汗，切原不屑地轻哼:“放弃的该是你！” 有意无意地望向幸村的方向，依旧是那样毫无波澜的脸，可是切原永远不会忘记部长在病房里的那一声嘶吼，如发狂的野兽般。被病痛折磨了那么久依旧要带领队员夺取三联冠的部长仿佛在那时候就成了自己的目标。屹立不倒。所以，绝对不能再让他失望！ 琥珀色的眸子里沉淀了些许不解，当初那个狂暴的切原赤也好像有些变了。但是，注定是对手，就不该有任何怜悯。 切原的指尖发球几乎是被瞬间还击，力道之大竟打脱了球拍！被震得发麻的手指蜷曲着，有细细的电流在血管里乱窜，已经使不上力了。 好像又成了最狼狈的样子。第二次硬撑着接下球的切原趴在球场上，意识渐渐模糊。 “赤也！” “切原！” “部长！” …… 一时间，嘈杂的声音充斥在耳膜。无论是前辈、学姐还是队员，似乎都在那一刻大声地叫他。大家，对不起了……果然，还是让所有人失望了。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也没办法成功的绝望就像一个漩涡，自己在里面挣扎着无法逃脱。 进立海大的第一天，那个狂妄的小子似乎又在面前摇晃。那个说着要打败三巨头的切原赤也到哪里去了呢？ 那天，气势汹汹地向前辈们下挑战书的毛头小子；那天，被部长逮着发泄不满的海带头；那天，和丸井前辈一起去打游戏结果被罚跑圈的自己；那天，输了比赛之后替部长不值而哭着说话的切原赤也……好多个自己慢慢汇成现在的狼狈样子，输了啊。 “不要勉强自己……” “赤也和真田很像啊……” “要加油哦！赤也……” …… 身体好像被谁扶起，切原睁开眼睛看见身旁支撑着自己的青木，了然地笑笑，轻声说道:“交给你了。” 青木用有些哽咽的声音回答:“是！部长。” 原来他早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所以才要交代那些事吗？ 把白色毛巾搭在颈间，他低着头静默地坐着仿佛成了一座雕像。青木和桃城的比赛已经开始，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 “赤也……”陌上有些担心，平常的话他至少会发泄出来，但是越是沉默反而越让人害怕。 陌上想要过去看看他的情况，却被幸村拦住了去路:“别去，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 明明也是一样担心的心情，幸村却能把所有外泄的情绪完美地隐藏。口不对心的是他才对吧。 他不容置疑的口吻成功说服了陌上。也许有些事情需要自己经历过才能铭记，切原是这样，幸村是这样，她自己也是。说到底，都是同一类人，在脆弱的时候习惯躲起来自舔伤口，所以会在大千世界中彼此靠近。 妥协地点点头，在侧身的刹那看到他眼中难掩的忧思。真是，承认会死啊！ 另一边，青木几乎是以火力全开的状态迅速拿下三局。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一种使命感——拼尽性命也要完成某一个目标。这样的坚持和执着在他看来，已经是一种病态的几近疯狂的举动。可是，现在他就在做这样一件疯狂的事。 “后辈火气不要这么旺啊！”桃城笑着调侃道，但明显的压倒性的实力优势也只能让他耍几下嘴皮子了。 青木凛冽的眼神扫过去，并不理会桃城的话。他要做的，就只有打败对手，然后拿下全国大赛的冠军。仅此而已。 ——如果单打三我输了，我要你在单打二翻盘！ ——你，不会输的。 ——我也想，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我们是队友，告诉我，可以信任你吗？ ——嗯，可以。 耳边似乎又响起切原的叮嘱，他们是队友，所以才能放心地把后背留给对方。这是绝对的信任。所以，绝不能输！ “6－4！”虽然面对的是桃城武，但幸好他不是持久型的对手，所以才给了青木速战速决的机会。而且，一击毙命！ “立海大青木胜！” 当一个人有了某种信念，这种信念就足以对抗一切。 “死桃子，居然输给后辈！” “前辈，太差了！” …… “我说，就没有人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吗？一个个只会落井下石是不是？”桃城装作一脸受伤样儿，捶胸顿足地说道，“不过，人家的实力摆在那儿，我们还有得努力！” “嘶，就该让我打单打二。” “你个毒蛇，我把你安排在单打一诶！多大的殊荣，你居然不领情？” “我不需要。” “你！” 桃城和海堂吵起来就没完没了，但是丝毫没有要真正责怪谁的意思。说到底，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荣辱与共才是男儿本色！ “前辈们都还差的远！”越前嘴上虽然不肯饶人，但帽子下藏起来的嘴角的弧度却是真真切切的。这样的一场比赛，他很满意。 “越前，明年再回来吧。”不二本想说要和他打一场的，话到嘴边却变了意味。 “嗯。”态度冷淡的回应，好歹也是答应了的。 有这样一种不明的羁绊也不是一件坏事。 “部长，我做到了。”青木伸手将切原拉起来，即使还有些别扭，却还是说出自己心里的话:“那个，比赛打的很好！所以，所以不用自责！” 切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偏了偏头，自信而狂妄的口气:“当然。” 这才是切原赤也！ 副部长，你说的团队意识，终于明白了呢。 陌上勾了勾嘴角，突然发现幸村同样松了口气。一直在关心着后辈的吧。 “既然赢了比赛，就好好庆祝一下！” “好啊好啊！” “部长请客！” “诶？” …… 留下一群热血的少年在场中央欢呼，青学的人默默退出了球场。 不二走到幸村面前，“立海大的接班人不错呢！”不知是何用意的夸赞，隐隐有不甘心的成分。 幸村坦然地接受他的话，望了望被围在中间的切原，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嘴角，朝出口走去。 他笑得很好看。这是陌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流动的云在场上投下一片阴影，起风了。空中扬起的发丝桀骜得就像放肆张扬的青春，那些从身体里迸发出来的能量总有一天会比太阳更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32 “近日有强度不一的台风登陆我国沿海地区，请广大民众做好防护措施……” 电视机里正在播报台风预警的消息。也因为台风登陆所以全国大赛决赛延迟三天，陌上今天才得以悠闲地起床。 外面的风力稍微变小了些，陌上披上一件外套，抱着咪咪起身往外走。它似乎知道主人要做什么也不反抗，把小小的头埋在她的臂弯里，只露出两只尖尖的猫耳。 路旁的人家无一例外地在家门口点着香烛，微弱的火光在不是很强劲的风中摇摆，明明灭灭中映红人的脸。一扇扇掩着的门后面有灼烧什么东西的味道，冷清的街道上寥寥无人。 陌上的脚步不轻不重，不缓不疾，一人一猫似乎构成了这世界的所有，就像村上春树的《猫城》里的世界。 一直阴郁着的天没有太大的变化，狂风变成微风，给人的感觉却并不舒适。像是没有目的地地走着，在这样静得瘆人的路上。蓦然停下脚步，街角的爬山虎映入眼帘，绿意盎然。满眼的爬山虎筑起一道绿墙，只在一人高的门那留出恰好的空间。 陌上走进去冲着一个中年妇女的背影说道:“阿姨，一束康乃馨。” 咪咪似乎也懂得什么，困倦的猫瞳微微睁开，懒懒地叫了声:“喵呜。” 中年妇女摸索着把手上的花插好，慌忙用花瓶压住了什么东西，然后带着笑意转过身:“阿陌？咪咪也在。” 那是一双透亮的眸子，也是一双空洞的眸子。陌上下意识地牵起嘴角，即使别人看不见，也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脆弱。 人世间总有那么多的天灾人祸，总会有人受伤。每次看见花枝阿姨的眼睛她总会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如果可以，她宁愿忘记。忘记那一场地震，忘记花枝阿姨带血的双眼，忘记奶奶冰冷的不再开口的尸体。 良久，从冥思中抽出思绪，轻应一声:“嗯。” “要我和你一起去吗？我也想去看看你奶奶。”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花枝对店里的布局一清二楚，帮陌上把花包好，娴熟得就像正常人一样。 “不了，你还是乖乖在这等一双儿女来接你去过节吧。”陌上打趣地说道。 “你啊，”花枝的口气颇有几分无奈，“那时候她老人家也很照顾我，只是现在……”她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时候这片居住区的人们就像一家人一样，每逢过年过节就会热闹非凡。孩子们纯真的笑容像被海水洗涤过，从未染上世俗的圆滑，也未曾体验过残酷。突如其来的灾难将血腥带上了这片土地，也把人类自私的心以及丑陋的一面全部暴露在阳光下。 “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阿姨。”陌上的声线有一丝颤抖，像是在隐忍什么。 “你父亲他……” 花枝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陌上冷淡的语气让她打了个冷颤。这孩子，永远这么倔强。 “路上小心。” 只有匆匆出去的脚步声回应着。 花枝扶着椅子缓缓坐下，指尖拂过眼帘，这双眼还真是什么都看不清了，连阿陌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也变得陌生了。她时常还会从噩梦中惊醒，梦见尖锐的玻璃刺进自己血肉的那一刻，真实的疼痛仿若昨日。不知道阿陌这孩子是不是也会梦见那些伤痛？ ——如果有些东西不当面问清楚，又要怎么解决矛盾？ 那个男人如是说道。 ——她……不会想见你的，你还是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她总会明白的。 男人敛了敛眉，愁思刻入眉心。 ——是吗？ 男人不发一言，径直走了出去。 花枝按了按睛明穴，她并没有告诉阿陌在她来之前那男人来过。不知道是对是错。 “妈，我们该走了。” 外面有车子停下，花枝的儿子来接她了。从今以后，真的就只留下阿陌一个人了。 花店的木门在推合之间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是沉闷的一声，彻底关上。 花枝被儿子搀扶着坐上车，嘱咐他不要锁门。 “不锁门？妈，我们这一搬就不会回来了，还留着花店干嘛？” “会有人帮我打理的，会有的。” “好吧。” ——阿陌，别怕，花枝阿姨陪着你。 对不起，食言了。 车子震动了一下，开出很远，再也看不见花店。 陌上走了很远很远，整个世界都静默着。天开始飘落雨丝，凉嗖嗖的，像万千银针贴着皮肤而过。 墓园里有很多灰烬和鲜花，花的香味和焚烧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很不好受。 陌上把咪咪放在一座墓碑前，冷冷地瞥了一眼一旁的白百合，把康乃馨放在墓碑的另一边。 奶奶死后的每一年的盂兰盆节①总会有人在她的墓前放上一束白百合或是雏菊花，陌上知道是谁，也不多加理会。若是以为这样就可以换取原谅就显得太天真了。 “奶奶，我来看你了。虽然现在一个人生活，但是在老宅里就感觉你还在我身边，咪咪也在。说起来咪咪今年已经快十岁了，也算是我的妹妹了。”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那么久了，陌上说着觉得莫名的温暖，至少还有咪咪一直陪着她。 “还记得那间荒废了很久的老屋吗？以前的主人回来了，刚好是我的一个同学的祖母，幸子奶奶。和你很像呢，但是人家是地地道道的日本主妇哦。她很关照我，也很喜欢植物，所以我送了一些盆栽给她。” “嗯……答应你的，一直在努力地画画，但是好像画不出水彩了。嘛，黑白才最适合我，最喜欢中国的水墨画了。” 即使是一个人的自说自话，这种有人倾听的感觉也好过独自憋屈。生活琐事在这时候就成了陌上说不完的话题，如果奶奶还在的话，她想听的，想知道的，也就是自己的生活了吧。 “学习方面呢，也还好啦，考上了立海大。就是那个出了校门就是海的学校，以前还跟你讨论过要是和男朋友一起在海边骑车有多浪漫啊！其实你的少女心比我泛滥多了。” 说到这里，陌上脑子里竟是幸村送她回家的画面。以前总觉得那应该会是很温馨的场面，但是结果却是一个疯少女很不淑女地坐在后座大叫，和幻想简直相去甚远。想到这里，陌上低声地笑了出来。 “知道吗？这里的人都是陌生人，以前那些邻居早就搬走了。旧的人走了，然后新的人进来，感觉是很正常很自然的事。但是还是会有点难受。” 花枝藏起来的信纸其实早就被陌上看见了，有些难辨认的字却清晰地表明她不是去儿女家过节，而是要离开神奈川。当时陌上并没有戳破她费心编织的白色谎言，也许有时候糊涂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低垂着头，雨丝沾在发上变成晶莹的颗状物，滑落。 “喵呜喵呜……”咪咪连续不断的声音让陌上收起了思绪，起身，转头。看见咪咪被一黑西装男人抱在怀里丝毫不反抗，反而十分亲近他。熟悉的眉眼，却只能让她联想到血腥。 那男人看着陌上踌躇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阿陌。” 陌上眼里有寒意闪过，视线落在咪咪身上，“放开它。” 男人似乎被这简短的三个字震慑住了，慢慢把猫放在地上。咪咪不舍地舔了舔他的手，陌上冷喝:“咪咪，过来！” 猫似乎被主人吓到了，不情愿地走回她身边，抬起琥珀色的猫瞳疑惑地望着她的侧脸。过了一会儿不见有任何回应，就开始自顾自地添爪子。 两个人一直对峙着，一副静态的画里只有一只猫有轻微的动作。而且轻微到不敢打破这沉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33 “阿陌，爸爸今天来见你是想向你解释清楚。三年前的事……”男人终是先开口了，皱了皱眉，似是不知从何说起。所有的决绝在触到陌上冰冷的眼神之后都变成了懦弱。那比大人还要沉稳的性子，约摸是受了奶奶的影响。 “解释？”陌上像是听了笑话般往上抿了抿唇线，“父亲，你需要解释什么？” 没错，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陌上晋作。 “父亲”两字砸在男人的软肋上，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要用这么正式的敬称？他垂下眼帘，忽地又直视陌上的双眼:“你恨我？” 陌上不作声，也不挪开视线，她平静地看着这个所谓的父亲。白色、药水的气味、写得密密麻麻的病历本，从以前到现在她对父亲的印象都只有这些。 “为什么？你也知道当年的事只是医疗事故。不，甚至连事故都不算，当时我妈伤的那么重，我……我救不了她。”陌上晋作的声线有一丝颤抖，他的手沾了自己母亲的血！他亲手把他母亲，把阿陌的奶奶送进太平间，送进火化炉。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女儿对自己的恨意。 陌上冷笑了声:“呵，父亲，不要以为所有人都那么傻。国一的时候我已经十二岁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难道会分不清对错？你还记得那天奶奶和你说的事吗？她说，要是她死于意外就有赔偿金给你当作遗产了。虽然当时只是个玩笑话，但是，看到奶奶被压在废墟下的那一刻，你敢说你没有过这个念头！” 当时无意间听到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 “那不是……”陌上晋作想要反驳什么，却显得可笑。 “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要我帮你想起来吗？地震之后奶奶被送到医院，你是操刀的人没错吧？” 这个在别人眼里是白衣天使的人，却给家人带来了死亡，听起来就觉得荒谬。 “补偿金是在奶奶火化的那天送来的，我只想知道你那天拿着那些钱去了哪里？有时候我会想，人的生命到底是会有多廉价？廉价到几张票子就可以换一条命。奶奶的死，难道只是索取金钱的工具？钱再多又怎样？究竟对死者来说是种侮辱吧。染上了奶奶的鲜血的钱，你能花得安心吗？咳咳——” 飘落的雨丝偶尔滑进口腔，随着声带的剧烈振动陌上止不住咳嗽，她把这些事憋在心里太久了。所有隐忍的恨意在这一刻通通爆发！伏在她脚边的咪咪用前爪扒了扒她的腿，似是在安抚自己的主人。 “你！在你的心里，爸爸难道是这样的人？你也说了我是医生，我要救很多的人，又怎么会忍心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去？那笔补偿金只是用于医院的周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陌上晋作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不知道女儿竟然是这样看待他的。小时候的那个乖乖女，那个会撒娇劝爸爸不要吸烟的女儿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们到底谁错了谁对了？ “够了！”陌上的嗓音有些沙哑，脸上依旧冰霜覆盖，她认定了的事实，任凭对方再怎么巧舌如簧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阿陌，你想想如果我是那种人又怎么会每年回来看母亲？”陌上晋作似乎铁了心要替自己开脱，不肯罢休。 “那你知道奶奶她喜欢的花是什么吗？不是百合也不是菊花，是康乃馨！所以你只是抱着一种拜祭死者的心态而已，而不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陌上从那时候起就知道不该对这个男人有任何的期待，从她最亲的人死去的那一刻起他的谎话她再也不会相信！ 陌上晋作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话语里都是乞求的意味:“我这次回来是想接你去美国，想让你去看看你妈妈和弟弟，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把以前的那些事都忘了好吗？你奶奶生前不是也经常说家和万事兴吗？我们不要让在天上的她失望好不好？” 陌上依然紧抿着嘴，不知怎的，心里闪过一丝侧隐：他鬓角的青丝里夹杂着几缕银色很是刺眼，眼神也不似当年的凌厉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很深很深的痕迹。他老了…… 她深吸了口气稳住心里的烦躁，态度软了下来:“父亲，我不会去美国的，你也不用再往那张卡里打钱了，我不会用的。” 即使知道医生不能起死回生，她还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这个人身上。她真的不想，可是像是被什么支配一样，没办法控制自己。奶奶的死就像深海里爆发的海啸，把她吞没。她只能死死抓住一根浮木生存，而这根浮木就是对父亲的无法原谅。 如果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三年前他就应该绑也要把她绑去美国。 陌上晋作还想要说什么，陌上却早已背过身对着墓碑发呆。最后话到舌尖只剩下一句:“嗓子哑记得多喝水。” 再多的辩驳也不及一句关心让陌上心软。 她跪坐在墓前身子似乎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为什么？” 如果不是那些事，他们一家人会幸福的像全天下幸福的家庭一样。可是，没办法……没办法原谅。 明明过去的那么美好，被破坏时却彻底得不留一丝回忆。所谓的父爱在陌上晋作害死她最亲的人的时候显得可笑又可悲。她不想被冠以这个姓氏，不想在忏悔中死去。 雨丝渐渐变成雨滴，狂风暴雨大概要来了。 陌上抱起受惊的咪咪，抓了抓它被雨打湿的毛，低声道:“对不起。” 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回到家时已经下起了很大的雨，陌上忙放下咪咪，把院子里的盆栽搬到屋檐下。顾不上洗个澡换身衣服，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翌日。 “阿陌！阿陌？”幸子和幸村对视了一眼，“不在家吗？” 幸村试着用力推了推门，没锁。环视整个客厅幽暗得只有角落里一点绿光，咪咪窜出来警惕地盯着来人。幸村蹲下身子想摸摸它，没想到它看起来挺温驯的脾气还不小，差点一口咬上他的手腕。 “咪咪，乖。”幸子把幸村拉开，抱起咪咪，然后笑着对幸村说:“它跟你不熟，别看它小，可懂得护主了。” 幸村哑然一笑。 “既然门没锁，这孩子肯定在家，去她卧室看看。”幸子怀里抱着的猫立刻轻巧地跳下去，跑到了里面，好像在给他们带路。 “阿陌？”幸子敲了敲门，没人应答。试着扭了扭门把手，还好也没反锁。 看她蜷在被子里，幸子以为她还没起床，拍了拍她的脸:“起床了，大懒虫！” “怎么这么烫？”幸子把她扶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哎呀，发烧了！” 她想回家给她拿退烧药来，却被陌上死死拉住衣角，“呜呜，别……” “……嗯……” 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梦中的呓语不清不楚的，连睡着了也时刻防备着。她的脸有点微红，大概是发烧了又蒙头大睡的缘故。凌乱的刘海因为出汗所以黏在了一起，湿湿的。眉峰微蹙，羽睫垂在紧紧闭着的眼上。 幸村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像个在车站走失的无助的孩子，但是又伪装坚强，想哭不敢哭。 过了好一会儿，她抓紧的手无力地放松，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精市，你帮我看着她。我去给她拿药，顺便煮点东西给她。”幸子不放心地交代了几句，又去拿了条毛巾沾湿给她擦了擦脸。 幸村有些无奈地看着祖母忙来忙去，然后听见关门的声音。 环顾了一下她的房间，摆放的东西很简单。墙上贴有素描，书桌上除了课本还是素描，还有一部手机和一副耳机。大概写作业或者画画的时候习惯听歌。 窗檐挂着风铃，风铃下坠着一张轻质纸片，上面的字不是日文。很工整的字迹，不像是她写的，应该是长辈或者其他人特意写的。 床头摆着的相片是一张全家福。五个人，有老有少，很温馨很幸福的样子。但是镜框上有一条很长的裂痕，周围还有很多条细小的划痕。应该是被摔过，很久以前，到现在也没换。是要提醒自己什么吗？ 最后，视线落在那张倔强的脸上。说不上漂亮，但看着不让人讨厌。平常总喜欢抿嘴，然后上翘，笑得很真。偶尔会撇撇嘴，用微妙的表情来表现自己的不满。也有冷淡的时候，无辜的眼神就是不说话也让人知道她不爽了。跟熟人会很疯，在陌生人面前却永远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会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毫不留情地对亲近的人毒舌，吐槽一些别人看不见而又很冷的槽点。 第一次，可以把一个人记得这么清楚。幸村有点惊奇于自己的记忆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34 “精市。” 幸子端着一碗粥进来，又拿了药和水。 “嗯？” “把她扶起来。” “嗯。”幸村应了声，想了想又不太对，“呃，祖母，还是我喂药你扶她吧。” “诶，我们家精市也会尴尬啊！” “祖——母。” “知道了知道了。” 什么叫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幸村在这样一个腹黑祖母的压迫下长大，不腹黑才怪吧。 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徒然响着单一的跫音，“嗒嗒”“嗒嗒”……很慢，很轻，然而在这样一个无声的世界里，却显得旷然诡异。 清晨的雾填满了所有可见的缝隙，突然出现的清晰可见的拐角和另外许多条的分岔路，陌生，寂静。然后又被雾所笼罩。似乎受到了什么指引，脚步声的主人一直未曾停下，直到走进一座四合院。 浓雾散去，吹散雾的是风，抓不住的风。陌上站在一处茫然无措。探身向院子里望去，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佝偻着身子细心地给盆栽修剪枝叶。 暖暖的阳光洒在她沧桑的容颜上，连眼角的皱纹似乎都变得浅了些。间或的一阵微风吹起老人银色的发丝，老人的脸上却始终是慈祥的面容，那和去世的奶奶如出一辙的淡然，是幻觉吗？陌上的衣角被风儿紧抓着不放，在空中翻飞。也许是粉尘细沙什么的吹进了眼里，眼眶一阵温热。 有背着包的少女飞快地穿过陌上透明的身体冲进去扶老人在一旁的石凳坐下，然后绕到她身后替老人捶背。老人很是惬意地阖上眼，享受着这难得的舒适。 少女嘟着嘴似乎在抱怨什么，老人温和地笑着，干瘪的嘴一张一合。声音传到陌上这里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雾渐渐变浓，再也看不清雾中的庭院和人。自己的身体慢慢消失，却在完全消散前听见一阵欢笑，有声音在耳边爆破——阿陌。 陌上忽地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看见幸子布满褶子的侧脸，和奶奶真的很像呢。 刚张嘴想要说句话，却有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撬开她干燥的唇把一粒药塞了进去，接着是一杯水灌进了喉咙。 “咳咳，”结果当然是被呛到了。 幸子贴心地帮她拍了拍后背，“没事吧？” 陌上摇了摇头，忽地又记起了什么事，急忙问:“有人来找过我吗？”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声带像是老化了的机器，无法正常工作。 幸村诧异于她的问题，难道有很重要的人要来？ “有啊。” “谁？” “我和祖母咯！” 陌上闻言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眨了眨酸涩的眼不再说话。 幸子让她先去洗澡，她有些迷蒙的双眼阖上乖巧地点了点头。 吃了药就一直迷迷糊糊的陌上洗完澡穿着睡衣就出来了，用毛巾草草把头发擦了擦。到处找吹风机的时候，幸村指了指客厅的茶几上。 “谢谢！”道了声谢后突然发现自己家多了个人，“你……” 没办法多说话的嗓子像被撕扯般的难受。 “我怎么在这儿？”幸村别有意味地一笑，“你来来回回走了不下三次，我这么大一个人坐在这看电视，你居然一点都没发现。而且，好像某人刚醒的时候才和我说过话。” “是、是么？”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迟钝到这种地步了！ 幸村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低头，放大的俊脸渐渐逼近。觉察到危险气息的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按住了左肩。透过衣服的布料依然可以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莫名的炙热。 “别动。”耳边，是他嗓音温雅。 两个人的脸隔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有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幸村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格外认真。 带着笑意的紫眸融进墨色中，在他认真的眼神里她分明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难怪看不见我。”过了一会儿，幸村放开她，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陌上忙后退了几步，揉了揉自己的左肩，对于他刚刚无厘头的行为明显很不爽，问道:“什么？” “刘海太长了。” “……”说的很是理由的答案竟让她无言以对。 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过身用吹头发来掩饰自己的窘迫，空气里的香气分子开始做布朗运动。 “我帮你剪吧。” 不理。 “喂——开玩笑的。” 不理。 “下次不这么玩了。” 那你还想怎样玩！ “……” 慢慢地没了说话的声音，电视里依旧人声嘈杂。陌上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要不是她嗓子疼绝对要绝地反击！ 无意间瞥见院子里树上的中国结，是那个男人亲手挂上去的，却也是他亲手毁了她所依靠的“大树”。他应该是不会出现了，毕竟他还要回美国。既然如此，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她的生活也不会因此而做出任何改变。 “呐，不去换掉睡衣吗？” 幸村忽然的一句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扔在平静的湖面，“嘭”地把她从神游中炸醒。 用最快的速度弄干头发，把手上的东西一丢，陌上疾步走回了房间。幸村只听得一声响，然后抱着好整以暇的姿态看她可以称之为“落荒而逃”的背影。 挑起一抹笑，竟不知为何。 还是换了身休闲装比较自在，陌上瞟了眼坐在自己对面优雅地吃外卖的家伙，恨恨地戳了戳碗里的粥。 “怎么？不好吃吗？”幸子开口问道，看她那样子是要把碗底戳破的架势啊！ “啊？没有没有，很好吃啊！”为了杜绝自己的食欲，陌上干脆三下五除二一口气喝完了粥。 “那就好。对了，今天我要搬回去了。” “这样么？”虽然知道幸子奶奶不会久住，但是还是有些依恋，毕竟她人那么好。 “精市就是过来帮忙的，本来想叫你一起，结果你还生病了。昨天出去了？”幸子大概也知道她去了哪，没有人可以逃过生死，也就没有人可以逃过那个地方。 “嗯。” 把幸子奶奶哄回家收拾东西，陌上这才有空出门。蹑手蹑脚地关好门窗，却在转身的时候被吓到。幸村悠闲地倚在路灯的柱子上，双手抱胸，似乎早就等着她了。 “出去？” 陌上正打算直接忽视掉他的存在，一句没有主语的问话却让她顿了顿脚下的步子。她……好像没有必要向他汇报什么吧。越过他径直走过去，并没有回答的意向。 陌上在花店门口停住，余光瞥向侧后方，身后的人对于固执的诠释似乎更为到位。一直跟在陌上后面的幸村并不急着要她回答，答案嘛，他更喜欢自己寻找。 深吸一口气，转身，问题还没问出口他倒先反客为主，极其自然地猜出了她心里的想法:“想问我为什么一直跟着你？你有不回答我的问题的权利，我当然也有不回答你的问题的权利。” 他眯了眯眼，好看的睫毛在眼睑处投射出一片阴影。上午还云雾满天，现在的稀薄的云层早已挡不住太阳的光线。 偏偏又被堵得没话说，陌上几乎是马上放弃了挣扎。推开没有上锁的木门，店里小小的空间被整置得十分干净，甚至还有水珠从花瓣上滑落，像断了线的珠子，收不住的眼泪。 浅蓝色的信纸被压在插好花的花瓶下，有极浅的一圈皱痕印在上面。 ——阿陌，别怕，花枝阿姨陪着你。 这是花枝阿姨眼睛受伤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信纸第一行的内容。 木然地将信纸叠好放进口袋里，对幸村笑了笑:“以后我就有一家花店了。” 依旧沙哑的声音还夹杂着低落。 可幸村分明在那张逞强的脸上捕捉到了悲伤，“很好，不是吗？如果是很亲近的人的话，就应该好好对待他们留下来的东西才对吧？” 故作轻松地点点头，确实。 窗外放晴了。生活偶尔染上一层灰色终究还是要继续，那么希望我们之间的少得可怜的默契还能延续。 陌上望着在一束束花中穿行的幸村，看他熟练地给花朵修枝，心里漾起一丝温暖。这样不必问就不必答的默契该算是朋友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35 窗帘被风撩拨起来，阳光从缝隙中钻进屋子照在闹钟的玻璃镜面上反射出一小片白光。 床上的人懒懒地翻了个身，白皙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搭在眼睛上遮住刺眼的阳光，然而不到五秒她就忽地坐直了起来。 “完了！”惺忪的睡眼艰难地看清时间，陌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因为发烧吃了药竟然睡得这么沉，今天是立海大的决赛啊！ 再也顾不得什么，她随便洗漱了一下冲出家门拦了一辆出租车。 拜托拜托，一定要赶上！ 双手紧紧交握着放在膝间，她只能祈祷了。虽然司机已经尽力在不违反交通规则的前提下开到最快，但是不知怎么就是觉得好慢。万一错过了该怎么办？答应了赤也的，会去看他的比赛，会看着他登上顶峰。这是约定啊！ 由车窗外吹进来的风化为一方空间里平稳的气流，窗外的风景不再快速变化。 “师傅，怎么停了？” “不好意思，小姐，前面堵车。” “堵车？” 该死！偏偏在这时候。陌上在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句。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她终是等不下去了。 “师傅，从这里去体育场还有多远？” “也就两千米的样子吧。” 司机的话音刚落，车门已被打开。两千米就当是一场体能训练吧。 “谢谢！”急匆匆地付了钱，身子一转，一抹倩影从车流的间隙中侧过去。隐隐听到后面的司机说着“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有活力”之类的话，陌上无暇顾及别的事，充斥在耳边的汽笛声吵得脑壳直疼。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穿的是运动装，不然真的会死人的！ 如果体育考试的时候她拿出这份拼劲说不定还能拿个优秀什么的，可是为什么她的运动细胞一定要用在这种地方啊？还有，师傅你确定是两千米而不是两公里？她真的有种在真空里极度缺氧的感觉！如果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她还是错过了比赛，她想，她会直接血溅球场。这真的不怪她啊！ “呼呼呼……”在心里吐槽了无数遍，终于在放弃之前看到了体育馆发着足以亮瞎她的眼的光的大门。原来，有些东西在某种特定的时候真的会闪闪发光啊！ 场内。 “日吉，武术网球比在u-17时更精进了嘛！” 日吉的发球局切原一分都没拿到，不知道是失误还是别有用心。 “多谢……” 剩下的“夸奖”二字还留在舌尖，切原接下来的话却堵死了他:“不过，对我没用。” 日吉盯着他手上一直弹跳着没有发出的球，浑身肌肉绷紧起来，手掌下意识地摩擦着球柄，“切原君未免太自负了。” “这不是自负，是自信！”虽然是引用幸村的话，听起来却依然掷地有声。 被抛高的球由于重力垂直下落，出现在后方的黑色球拍用力一挥，正击中球拍中心。 一道明黄色的轨迹越过日吉所在的场地，在日吉向右移动的同时，落地复又弹起的球却堪堪擦过他的左脸，向观众席飞去。 日吉移动的瞬间，球弹起的方向发生了改变！ 1号球场，2号球场，三号球场！就是它了。 陌上支撑着自己跑进入口，在看见光亮的那一瞬间同时迎来了一阵劲风。 “有人！” “小心！” 担心的声音四起。 待到她站定还来不及喘口气，一个不明物体贴着她的耳根而过，几绺发丝向后飞扬。几乎是瞬间剥夺了她的呼吸，直到几秒后反应过来心跳狂跳，呼吸紊乱。 黄色小球慢慢从后面滚过她的脚踝边，然后就着台阶滚下去。 搞什么！难道她大老远地跑过来就是为了受虐的吗？ “学姐！” 视线循着声音望去，罪魁祸首正在冲着她挥手。她危险地眯了眯眼，赤也你是想要谋杀吗？ 看他正在比赛就暂且放过他，陌上没办法大声说话，只是比了个“加油”的口型。管他看没看懂，反正她人已经到了，约定就算达成。 “阿陌阿陌，你又迟到！”月森过来拽住她的手肘，虽然一脸嫌弃，却很贴心地拿纸巾给她擦了擦汗。 “阿拉，没关系的，赶上了嘛！”陌上大概扫了一眼比分牌:单打一的比赛，切原赤也vs日吉若。现在的比赛刚开始，比分基本持平。 “没想到你还赶来了，不过咪咪会不会被饿一整天呢？”幸村看似无意地对着她笑了笑，却正戳中她的心思。 她的表情立刻僵硬了起来，她忘了留猫粮了！脑补出咪咪饿瘪肚子的可怜模样，深深的负罪感袭来。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对不起了，咪咪，你一定要坚持住！ “所以，昨天走之前我已经放好猫粮了。”又是一句风轻云淡的话。 什么啊？！不早说！ 陌上闻言极其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森森的怨念不断。 “2－1！” 比赛的那边，平局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地，切原破了对方的发球局。果然，第一局的时候是在试探吧。 “学姐，一定赢给你看！”交换场地时切原还大声地冲着观众席喊。陌上满意地点点头，却感受到旁边的黑色气压越来越强大。 幸村的嘴角动了动，瞳仁深处似有精光闪现:“好伤心呐，在赤也的心里陌上桑的地位这么快就超过我们这些前辈了。” “怎么会？”陌上干笑了几声，明显觉察到他的不满，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神之子”这么小孩子气呢？难道一定要赤也时时刻刻把三连霸和立海的荣誉挂在嘴边吗？ 如此单纯的学弟有如此记仇的前辈，陌上只想说一句:赤也，学姐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你自己跟你的“好部长”解释吧。 对于实力在伯仲之间的比赛，一旦一方发球局被破，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预示。 日吉望着手里的网球有些无措，细密的刘海遮住眼眸，心里没由来地烦躁。不能输不能输啊！ “日吉，你在故意把本大爷拖入持久战吗？用你的最弱项来挑战对手的最强项，你认为这很有意义？” 那天，他和迹部比赛时迹部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意图。球来回在两人间击打，球场上的问话，沉默着无人应答。 “就算已经克服了自己的弱点，这么做也无异于自取灭亡！” 迹部一把抓住他发过来的球，由于空气的摩擦变得炽热的球灼烧着他的掌心。他脸上是满满的不爽，“如果你需要这样来向我证明什么，那么，这场比赛从你提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 …… 日吉站在原地，没了下一步的动作。就像有一只玻璃杯子把他倒扣在那一方空间里。迹部的话化为声波不断撞向杯壁，然后反弹回来再次进入他的耳朵。魔音一般，无法忽视。 难道他这么执着于自己的弱点错了吗？他只是想要在前辈面前证明:当初的他已经变得更为完美，球技更为精湛了。果然，就算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超越面前的这个人吗？他想的以下克上，取而代之是不是太过可笑？ 良久，久到他以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抬头却发现迹部依然在对面等着他的回答。他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说道:“迹部前辈，如果我所做的不对，那么请你告诉我究竟要怎样才算是以下克上？” 这个人啊，是他一直仰望的对象，从很久以前便以他作为目标。考上冰帝学园，加入网球部，进入u-17特训，从败组中回归。一切似乎都是自己的主观意向，但又无一不是以迹部为准。如今，这个人却告诉他，他所做的都是无意义的事，叫他怎么接受？ 迹部把手中的球抛起，嘴角漾起一抹桀骜的笑，“成为这世上唯一一个日吉若，这就是你要做的！这世上已经有一个迹部景吾了，不需要第二个。” 日吉忽地抓紧了手中的球，只要做好日吉若就可以了，不用再强迫自己去做第二个迹部景吾，也不需要刻意去隐藏或者抹去自己的弱点。明明武术网球才是自己追求的，不是吗？ 垂下的眼帘掩不了燃起的斗志，似乎……懂了前辈的用意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36 “喂，你该发球了。”切原扬了扬下巴，出声提醒发呆的日吉。 日吉抬眸，视线从球上转移到切原身上:“以下克上。” 伸展手臂，曲膝，摆出十分标准的姿势。所有蓄积的臂力在挥拍的一瞬间聚在一颗球上，“嘭”地一声像突然崩断了的弦。 切原快速移动到落球点，堪堪接下一球。他不得不承认，那一球的速度和力量都有了极大的提升。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战局出现逆转！ 远处立着的高挑少年搭在鼻梁间的食指和中指缓缓滑落，那双锐利的眸子仿佛洞悉一切。 似是叹息的一声话语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看来精神力没有动摇得太厉害。” 且不管结果如何，能让这个接班人彻底走出迷惘，这便是他这次回国的最大收获。 “刚刚那是什么？”陌上用手臂轻轻碰了碰月森举着相机的手，不解地问。 “问我就对了！”月森自信满满地打了个响指，从相机里调出几张照片给她看，“日吉若，听说是继承家里传统的武术道精神，把武术的元素加入网球中，从而自成一派。是和切原学弟实力相当的对手，也是冰帝网球部现任部长。不错的新星呢！嗯……刚刚那个好像是被称作武术网球。” “哦。”这么详尽的资料让陌上更加怀疑月森是不是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遍，“有点像熔炉。”她没办法多说话，只能尽量用简短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什么意思？”月森一边重新调准焦距一边问。 “网球确实是个熔炉，无论何种人以何种方法爱上网球，又以何种元素创造属于自己的网球，都是奇迹。”柳生显然完全理解陌上所指，就像他自己把对高尔夫的热爱转嫁到网球上，那便是柳生比吕士的网球。不可复制的网球。 “正解哟！”陌上偏向柳生在的方向浅浅一笑。绅士的理解能力也不错嘛！ 好像有些明白他们对网球的热爱了。倾其所有，不言一词。 “2－2！”在他们说话期间场上的比分再次被拉回相持不下的状态，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你还真是难缠！”切原紧了紧球拍线，举手向裁判示意换球拍。换了之后的球拍看不出和原来那把有什么区别，但是真田却着实地动了动僵硬的面部线条。 幸村的视线依然胶着在场上的两人身上，说出的话却是针对真田，“已经察觉了啊，真田。” “嗯。” “第二把球拍的重量起码增加了0.25公斤，这是切原国二时的极限。如果过度使用右手超负荷接球，他的右手很容易受伤。”迎着陌上投过来的疑惑的视线，真田倒也不遮掩，只是解释的时候语气里混杂有沉重和担心。 切原……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难道真的要把自己的右手搭进去吗？这样的牺牲且不说是否有意义，光是从身体角度来考虑就已经算是自残了。 “也许，那还不是他的极限呢。”陌上的声音越来越低，连她自己都没有底气让自己相信这样的话，更何况别的人？ “那个笨小子！”丸井吹起的泡泡破天荒地破了。吹了三个破了三个。 从切原手中脱出去的球拍在空中旋转了一周重新回到他的手上，手感还好。只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坚持到最后呢？没有人注意到他一往无惧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犹豫。就算不可能也要把它变成可能才行啊！ 发球时切原挥动球拍的速度较之之前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完美的速度和力度几乎让人无可挑剔。 日吉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只要球还在他肉眼所见的范围就无疑是他的猎物。但是他忽略了这头猛兽的力量，球在触到球拍时像是带来一阵强烈的冲击波，较龙卷风的力量还要过之而不及。单手显然支撑不住，他唯有用双手紧握拍柄才险险将球打回去。 处于力量的下风本身就是一个致命的弱点，日吉很明白这一点。但是，他的长处也不是摆在那里让人看的！ “3－2！” …… “5－3！” 还差一局！这是切原的赛点。 “切原君，”日吉看似想要说什么，偏偏又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 “不，没什么。”视线扫及切原的右手，日吉摇了摇头，平直的刘海敛去了他眼里不该有的东西。怜悯，是对对手的侮辱，尤其是这样一个有实力的对手。 就算切原的右手坚持不到最后，他想他也不会手下留情。就像迹部前辈和手冢前辈的那场比赛，有那么多人指责迹部前辈的时候，他并不认为那是不光明正大的手段。相反，这是对一个选手最起码的尊重。如今，换做了他，他也一样。 切原把球拍换到左手又换回右手，然后身子稍微往前倾做出防守的姿势。无论如何，都要咬牙坚持下去！ 球在日吉的手上，向上抛起。 丸井往嘴里丢了今天的第十颗泡泡糖。 球开始下落。 月森换好了新的胶卷。 击球。 真田掩在帽子下发丝似乎被汗浸湿了。 球的轨迹基本成形。 仁王一直不在球场的视线挪了挪，落在切原身上。 回击。切原的右手明显颤抖了一下，失手吊了高球。日吉一跃而起，扣球。 球击到切原球拍的拍面，拍子脱落飞出。好像被麻痹了，这种感觉。他捡起拍子，右手手腕处竟已是一片淤肿。 幸村波澜不起的眸子里终是泛起一片微澜。赤也…… 日吉第二次的发球显然不管用了，切原很快调整了角度，把球打了回去。 明黄色的轨迹从日吉那边朝着切原过来，却在球网处下落。 糟了！ 切原匆匆跑了几步飞身扑过去，右手抬到中途却突然没了气力。 月森突然抓住了陌上的手，她的手心里满是沁出来的冰凉的液体。 陌上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会发生什么意外。她只能在心里给赤也祈祷。加油！ 右手无力地下垂，球拍在快要碰到地面的一瞬间被转移给左手。 球，在球网上滚了一会儿，向一边落下去。 “6－3！立海大切原赤也胜！”哨声响起，陌上愣了好一会儿才抱住同样愣住的月森，两个人高兴得像个孩子。 “学姐，赢了！”切原勉强支起身子和陌上隔空击了个掌，夸张的笑声传遍全场，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热血的少年。 日吉越过球网伸出手，“恭喜，切原君。” “谢啦！” 有些地方是留给胜者的。 日吉有些落寞的背影越走越远，他……还是输了。 曾经信誓旦旦许下的誓言，现在怕是要成为笑柄了。答应迹部前辈的事也都没有做到，自己真的好没用啊！现在的自己还有资格做网球部的部长吗？ “这种程度的打击就颓废了，你还真是出息啊，日吉。”去路被人挡住，来人嘲讽的口气一点都不留情。 “前辈，我……”日吉当然明白迹部的口是心非，但现在的他也许真的该好好思量一下自己的错误了。 迹部最见不了别人吞吞吐吐萎靡不振的样子，尤其这个人还是曾经的部员。“你，你什么？想放弃了？” “不……” “桦地，让他听听。”迹部打断他的话，吩咐桦地。 “是。” “日吉不倒，冰帝不败！” “日吉若！” “日吉若！” …… 出口站满了冰帝的学生，一声声的呼喊汇成一股巨大声波不断冲击日吉的耳膜。原来，并没有被放弃么。 场内剩下的的立海大部员甚至都听到了那份喝彩，冰帝的网球部果然名不虚传。 切原撇了撇嘴，“明明是我们赢了才对吧。”不去管那些事，他把全国大赛的冠军的锦旗郑重地交给幸村，“部长，做到了！” 幸村的手轻轻摩挲着锦旗却迟迟没有接过，很熟悉的感觉，但是—— “这是属于你们的荣誉哦！赤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37 全国大赛落下帷幕，又是一次告别。照片上切原的笑脸一如一年前的狂傲，只不过那上面少了前辈们的身影。第一次，只身挑起立海的重担。而今，压在身上的使命都已完成。 ——赤也，要学好英语考上高等部才行啊！ ——啊？英语啊！ 陌上那天走之前还不忘给切原狠狠补了一刀，只听得一句“英语虐我千百遍，我待英语如初恋”的苦叹。 只要想到那天的情形心情就格外好，就连开学的阴霾都被驱走了。陌上把自行车停在车棚，拿上书包往教室的方向慢慢走去。 “画的真好！” “就是就是，好帅啊！” “诶诶诶，如果能拿到原稿就好了。” “你想得美啊！美术社的保密工作做得可好了，有复印件就不错了。” …… 走廊上到处可见拿着画册讨论的女生，脸上交织着喜悦和失落。 今天不是开学吗？居然不是一派死气沉沉的气象，这有点出乎陌上的意料。 “阿陌！”刚拉开教室的门，里面陡然安静了下来，月森正远远地喊她的小名。 “嗯？” “看！你的《网球少年养成记》编辑成册了。原稿归我啦！” “动作真快啊。”陌上大略翻了翻，后期处理得还不错，估计是松下学姐亲自动手的。看刚刚的情形，这个精明的学姐应该已经发售不少了吧。美术社这个学期的经费都不用愁了。 “多亏了陌上同学一个学期的努力，总算是赶在开学前弄好了。反响很好呢！”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陌上反射性地抬头，果不其然看见岛崎礼貌的笑容。 有点疑惑地蹙了蹙眉，忽的又想起她现在是美术社的社长也就没怎么在意地应了声:“哦，那很好啊。” “我是不是该庆幸陌上桑没有把那幅失败品交上去？”明明是尾音上挑的疑问句，在陌上听来却是别有意味。 背后的人把画册拍在她的肩上，“嗯？”又是一个单音节的疑问词。 陌上向前迈出一步到与岛崎并肩的地方，然后把岛崎往前推了推，“岛崎找你有事，你们慢慢聊。” “诶！不是……”因为太紧张反而说不出话，无力地挣扎过后终究选择沉默。 幸村盯着岛崎看了一会儿，视线越过她落在陌上身上，略微眯起狭长的眼线，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走吧，我也正好有事想和岛崎桑说。”原本温润的声线变得清冷起来，他转身走出教室，身后跟着低着头的岛崎。 陌上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两尊大神送走了。她看见了，很明显地，岛崎在幸村进来的那一刹那脸“唰”地红得像要滴血，一开始十分自然的微笑也在不停地调整向上翘起的弧度。对于这样的小心谨慎，陌上想不明白。喜欢一个人真的需要这样么？如果那个人无法接受最坏的那个你，又怎么会是真心对你？想想就觉得烦，这种事。 摇摇头，把画册还给月森。 “阿陌，我看你最近要小心点哦！” “怎么了？” “刚刚幸村看你的眼神明显有杀气好不好？你这个笨蛋干了些什么啊？”月森二话不说又是一个白眼翻给她，而且这丫居然主动把岛崎推到幸村面前，她到底是闹哪样？ “有么？”陌上捏着下巴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形，仍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触及了他的底线。 “算了算了。”月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放下画册把两只爪子搭在陌上肩上，一脸严肃的表情。 “我问你，你……” “嗯？” “不会是想要当神助攻吧？” “神助攻是什么？” “就是……就是红娘之类的东西啦！” “那不应该是中国神话里面的月下老人该管的事吗？” “我晕！”月森夸张地做晕死状，她怎么摊上这么个朋友？ 陌上笑了笑，“逗你玩呢！你说的是岛崎和幸村的事吧？我只是顺水推舟了一下而已，再说他们的事也不该我们插手。” 她确实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插手什么。只不过是有些同情岛崎而已，仅此而已。 “要是后援团的那些妹子也像你这么想就好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每天都要给她们做思想工作！不如你……” “帮我”两字还没说出口，被求帮忙的那个已经打算跑了。 陌上瞄见门口走过去的松下，急忙追出去，“好久不见！松下学姐。” 她当然知道月森接下来想说什么，只不过她可不愿意趟这滩浑水。 “好久不见？也才一个暑假而已，平常怎么不见你这么殷勤？”松下果断下手掐住她的脸蛋，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学姐！”手上也不动作，只是用清澈的眸子无辜的眼神盯着松下，逼得松下不得不在这眼神的洗礼下松开手。 松下假咳几声，机智地转移话题:“咳咳，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好不好？我要是个男生，你绝对是在引诱人犯罪。” “你怎么没跟吉野前辈在一起啊？”陌上也不理会她的打趣，换了个更为有趣的问题。 “他？当然在网球部了。”松下侧过头睨了她一眼，“开学典礼之后反正也不上什么正课，网球部要开始正选选拔赛。” “又有比赛。”陌上看了几天的全国大赛眼睛都快累坏了，长时间地盯着高速旋转的球，对于她这种动态视力一般的人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岛崎？”看见快步走来的少女，松下拦住了她。 岛崎抬眼看了看松下和陌上，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在收拾情绪，“学姐，开学典礼快开始了，请快些过去吧！以及陌上同学，谢谢你！刚才的事。” 她好像刻意咬重了“陌上同学”四个字，不等陌上反应过来她说的“谢谢”是针对什么，那抹穿着校服的身影早已走远。她……不开心么？ “喂，谢你什么？” “我不知道啊！” “那还不快走？” “哦。” 待到那两人渐渐走远，岛崎才停下脚步，靠着墙角慢慢蹲下来。 幽寂的走廊里连人的脚步声也没有，岛崎的下巴抵着膝盖，目光涣散地盯着地板，眸子空洞得可怕。 木质地板的纹理缠缠绕绕正如她现在的心情，牵扯不清的思绪把记忆里的片段拉长—— “岛崎桑的那幅画……画的很好。待会儿回教室我就拿给你。”幸村和她并肩走着，说话时并不看向她。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直接问吗？不过是自取其辱。可是心里堵塞得难受，她多想他可以决绝一点，可以直截了当地拒绝。 “岛崎桑……” “岛崎桑……” …… 他可不可以不要对所有人都留有一份温柔，可不可以不要对她那么迁就？知不知道这样让人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回是件很残忍的事？ 见她不反应，幸村继续说:“那个问题，我想岛崎桑已经知道答案了。”像是隔了很久很久，她只听见轻轻的一句:“如在春天结果，未果也无果。” 这便是他给的答案么？呵，心里苦笑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不屑。突然停下来望着他的背影，不甘心地问:“幸村君，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艰难地问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一个疑问语气词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前面的人眉间倏地闪过一丝复杂，她问的这个问题出乎意料。他以为自己可以很轻松地说出答案，但是他犹豫了。至少三秒。 “没有。” 不知为何，说出这二字时没有料想中的轻松和释然。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觉得自己好像笑了，又好像只是扯了扯自己的皮肉，“谢谢，幸村君。” “岛崎桑，不用太在意。” 礼貌疏离的用语硬生生将两人的距离拉开，陌生感顿生。直到他的衣角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她才说服自己。 岛崎吸了吸鼻子，花了很长时间才把酸涩的泪逼回眼眶。胀得红红的眼睛始终不敢眨眼。因为一眨眼，泪就落下来了啊。 ——如在春天结果，未果也无果。 该说是他的回答委婉呢，还是自己太蠢。其实这只是迟来了的判决书而已，就像飞蛾扑火明明早就知道了结果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38 “真田，仁王，丸井……都是正选，那下一场是谁？”陌上踮起脚尖勉强在人头攒动的公告栏前看清了几个字，偏了偏头问一旁悠闲得玩指甲的松下。 松下头也不抬的回了句:“部长的选拔赛。听说幸村学弟对那个位置有意思，不出意外就是他了。” “那对手是……” “吉野。” 居然会是吉野前辈！陌上连忙向球场的方向望去，两个人已经在热身了啊。 “幸村啊，好像我们还从来没有打过一场像样的比赛吧？”吉野玩弄着手里的球，一头张扬的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肆意翘起，仿若有细碎的光芒藏在发线里。 “是啊，部长。”幸村脱下披着的外套，脸上一如既往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果敢和坚毅，他认真起来了。 吉野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抿起的唇线里含着笑意，“嘛，没办法了，认真打一场吧！” “正有此意。” “15－0！”裁判看着滚落的球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有点结巴地宣布。 幸村甚至看不见他挥拍，稍微敛了嘴角的笑意，换了个防守的姿势。 “这次可要看清楚了。”吉野依然悠闲的姿态不免让人心生不满，他看向幸村的视线忽的一转，球已经飞出手中。 影子！对了，无论球速多快在阳光下总会留下影子。 一秒。只有一秒的时间判断。 在那！幸村快速移动到落球点，球拍将要碰到球时球却急转弯似的绕过了球拍。 怎么可能？！ 幸村望着那个在地上还没停止旋转的球有一瞬间的错愕，既定的轨道居然改变了。 “怎么样？是不是没想到啊？我的发球局到现在为止可是还没有人破过。”吉野有点自负的话却是实话，他确实没有丢过一局发球局。 紫眸里的愕然平息下来，换做了寒气逼人的冷意，“我倒是有兴趣做第一个。” 毫不谦逊的狂傲口气着实让围观的人都大吃一惊，至少他是第一个敢这么说的人。吉野闻言也不多做驳斥，只是摸了摸鼻子将兴奋的表情都隐藏起来。这个接班人，有趣！ 松下把手搭在陌上的肩上，不屑地嗤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谁赢谁知道呢？ “试试看。”吉野话音刚落，球已越过了球网。 落点在右边，反弹起来的角度是45°。幸村大概在心里估算着，准确拦截到球，却还是像第一次一样与球堪堪擦过。他急忙后退一步，反身一转挥拍将球打了回去。 吉野挑了挑眉，上网截击。“还不错！” 能在第三球就把他的发球打回来的确算的上是个实力派选手。真不愧为“神之子”！ “前辈不也一样吗？”幸村笑着回应他的夸赞，但是被定位在“还不错”的水平似乎有点不爽呢。 “嘭！”球落在吉野的脚踝边，向上弹起所产生的力度把网球场的铁网击弯了，球陷在里面像是被包裹一样。 吉野回头看了看，心下一惊。“用力那么大，维修费算你的啊！” “1－0！” “破了！吉野前辈你的神话要改写了！”月森按下快门，对着表情有点扭曲的前辈挑衅地笑。 “还真挺厉害的，那个幸村学弟。”就连松下也小小地惊叹了一下，吉野的实力她是知道的，但是幸村嘛，可谓知之甚少。 稍微的……有点霸气侧漏。 陌上这是第一次见幸村这么认真地比赛，以往的练习赛上不乏他的比赛，但与其说是不认真，不如说是对那种低水平的比赛根本没有兴趣。也许……在向巅峰行进的同时一直在寻求某种认可吧。 真是……太不满足了。 将球挑高，标准式的发球。一来一回间，两人僵持不下。看来虽是无趣，但确实很考验双方的基本功。无论多华丽的招式不都是基础的衍生品吗？ 吉野匆匆跑向球场的对角，却在一步之距的地方慢慢停下。彩色的世界渐变黑白，视野里的一切像是磁化了一般，越来越模糊。这就是“灭五感”么？视觉已经不行了。 “看来你又把‘灭五感’给升级了，在我的心里防线完全没有裂缝的情况下也能对我用这招。”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焦急或是不安的情绪，反倒平静得过分。 “前辈，‘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确定你的心理防线没有任何裂缝么？”幸村咄咄逼人的口气带着胜者的居高临下，在球场上，他习惯掌握主动权，或者说这是他心里的规则。 吉野并不着急反驳，手指摩挲着网线，淡然一笑:“不如就让我完全体验一下嘛，只是剥夺视觉而已的话，我可是还能挣扎超久的哦！” “那就如前辈所愿好了。” 陌上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思维啊，打个网球需要这样自虐吗？ “呐，学姐，吉野前辈今天吃药了吗？” “哎呀，不用担心的。你该担心的是那个幸村学弟哦！” “学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丸井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她们这边来了，疑惑地问。 松下竖起食指贴在唇边，俏皮地眨了眨眼，“天机不可泄露。” “卖萌可耻！”陌上和丸井两人异口同声地吐槽。 “丸井啊，你居然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你不也是？” “喂！你们两个浮夸的演技够了啊！”松下忍不住咆哮，她只是偶尔少女心爆棚而已，至于被这样对待吗？ 忽略这边完全脱线的三只，球场上的局势似乎突然发生了逆转。 幸村的攻势越来越凌厉，吉野却应付自如，而且还是在五感全无的状态下，这种事想想都不可能！ “3－4！”那个幸村竟然在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下连输两局，这简直不可思议！ “想知道为什么就问啊，真受不了你们后辈啊！”吉野有些不耐烦，自顾自地解释起来:“身体的各项机能对一个网球选手来说的确很重要，但如果哪一天你陷入了最原始状态的一种绝境，又该怎么办呢？” 最原始状态的绝境？难道是指像自己住院那段时期的身体吗？幸村听着有点耳熟，却不是很能理解这个不靠谱的前辈所说的话。 “简而言之，除却一切外在条件，自己的内心要足够坚韧，接近于天衣无缝的不改初心。但又将柔软的心打造得更为强大，凭着累积的经验从对方打第一球开始就能在心里模拟球场，相当于自己和自己的对战！” “前辈。”幸村冷着声音喊他，虽然不是很懂的样子，但似乎发现了什么。 “嗯？是不是很崇拜我啊？” “然而你早就冲破‘灭五感’的束缚了，所以你到底在这里纸上谈兵什么呢？” 吉野这才意识到自己露出马脚了，只好打哈哈敷衍过去:“啊哈哈哈，我……是在给你们传授经验啊，虽然还在理论阶段，但就是要靠你们来实践的嘛！” “那就谢谢前辈的好意了。” “不谢不谢。” 只是一场闹剧啊。 “学姐，你回去一定要记得给前辈吃药。”陌上好不容易弄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只觉得自己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叫的格外欢快。 “对啊，这是病得治！”丸井也跟着一起附和，“但是刚刚那段话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呢？” “因为那是u－17的教练每年讲来忽悠人的话。”松下不冷不热地来了句。 “u－17？学姐你的意思是……” “吉野也在u－17训练过啊，别以为只有你们有资格进那个训练营，后辈至少该谦卑一点吧。” “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39 “所以，你要怎么赢我？”吉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不是他存心刁难人，他只是想要这个接班人变得更完美。 “如前辈所说，将理论变为实践。”淡淡的口吻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然而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突破自己的极限？ “口气不小！” 吉野的体力消耗很少，以至于他现在还有足够的体能拖延赛时。趁着吊高球的空隙发挥自己的弹跳力一击便生生将球扣下，球砸在场上扬起细细的灰尘。 弹起的球被幸村截击，但是细看的话他的视线根本不在球上。放空的脑子里面游弋着一丝信念，身体自然做出的反应完全略过了大脑这一系统。 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地方，令人作呕。白色的墙壁反射着苍白的灯光，这里的人似乎也变得苍白起来。 他……真的很讨厌医院呢。 穿着病服的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抿成一条直线的两瓣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苍白的脸色透着几分失落，但他的目光却一如既往的坚定，一如比赛时的决绝不弃。 软弱的双腿在各种冰冷的复健机械上颤抖。无力。脆弱。一次又一次跌倒，站起来，跌倒，站起来。膝盖处凝结的血液紧紧粘着裤子的布料，好像已经麻木了，感受不到什么痛意。或许这么坚持下去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无法接受所谓的现实，无法放弃自己热爱的网球，一直都想要实现的梦在那时候变得易碎。任这世界再怎么残忍对他，他又如何能放弃网球？如何能放弃自己的全部？ 没有了一切的他依然想着网球，那种从深海里最幽暗的地方涌动而出的渴望在那时候变得格外强烈。拿生命给网球献祭的他早已体验过最深的绝望，那么最原始的绝境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那个曾经屈服的自己，那个曾经懦弱的自己，早已在手术刀下随着病痛一并消亡。而今，他不再是“神之子”，却是俯瞰众生，睨视天下的神祇！ 收回繁杂的思绪，幸村的视线再次聚在场上。没理由做不到！ “3－5！” 吉野自然是发现了他的走神，严肃的语气带有明显的责怪:“你分心了，再一场你就输了。”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话完之后他的唇线微抿，往日散漫的眸子里此刻似乎有光芒璀璨，深色的眼瞳里是无尽的深渊。 眼神不错！吉野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球来回的轨迹越发变淡，纵使动态视力极佳的人看着也累。击球的声音一下一下，球拍和球的奏鸣曲成为耳中唯一的声响，仿若世界寂静。 但是这场比赛已经没有悬念了。 场上的少年衣袂飞扬，宽大的短袖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动，脖颈上顺流而下的汗水像一根极细的银线，湿了衣领。 见惯了幸村平日里假单纯真腹黑的模样，看多了他笑里藏刀的其实并不怎么美好的笑容，陌上并不是很能接受面前的这个人。太过认真的他气场比腹黑时更可怕，强者和弱者的区别在这时候总是十分明显。人，有太多面，然而他们彼此了解的仅有一小部分。不知该说是悲哀还是幸运？ “哟呵，升级了。”仁王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有所思索地望了望比分牌，微微弓着身子离开。 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真田的眼神暗了暗，这个人终究是站在他所不及的地方。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真田，以后我们要一起考上这所学校，然后称霸全国！” “辛苦了，真田。” “关东大赛，就要拜托你了。” …… 从还小的时候起，两个人在同一家网球俱乐部认识，直到现在他们的排位仍然是一前一后。幸村，永远是在前面的那个。而他，永远在后面追赶。 纵然也有偶尔并肩的时候，但他明白有些差距是缩小不了的。就像现在，一次次见证幸村的蜕变，他的心里总是喜忧参半。或许仰望的久了，便成了一种习惯。 “6－5！”吹哨声硬生生将真田从回忆里拉了出来，有些不自然地敛去眼中的低落。最近太松懈了！ “嘛，我可以放心退休了。”两人握手时吉野前辈依旧没心没肺地打趣。或许是为寻到了一个很好的接班人而欣慰吧。 “前辈，谢谢你！”幸村扬起嘴角，他知道这个部长很称职，场上说的那些话其实一直在点醒他。 松下学姐虽说汉子一点，但作为女朋友的细心还是有的，把刚买来的水用粗暴的方式丢给吉野，还不忘嘲讽两句:“真是狼狈！” “我这么狼狈你舍得丢下我吗？” “舍得！” “喂——秋晴啊……” 吉野前辈跟在学姐后面很像个粘人的孩子，而学姐虽说的话难听了点，但这正是她独特的温柔。 这个女汉子的温柔，或许只有吉野前辈一个人懂。 陌上抿嘴笑了笑，总觉得这两个人的背影莫名地和谐。 这笑容却因另外一个人的闯入停滞了一秒。岛崎紧紧握着手里的水和毛巾站在比较外围的地方，似乎是在犹豫。她轻咬着下唇，目光放在那个获胜的少年身上，美好得一泻千里。 幸村正在收拾球拍，可以看见他的汗从额上滑落，滑过脸颊，聚在下颌处，滴落。 陌上再转回视线看那个羞怯的少女时，她以向前迈两步再退后一步的速度行进着。怎么都觉得……有点……可笑呢。 努力越过那道人墙，顶着四周投来的如芒刺在背的目光，她终是到了那人面前。 “幸村君，请，请用！”在结巴了一个字之后，好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扯出一个十分礼貌的笑容。 幸村愣了愣，不待他做出任何反应，岛崎低垂着眼帘，有些勉强地说道:“只当是朋友就好了。” “啊，谢谢，岛崎桑。” 她奢求的不多，只要是朋友就行了。只要还能听到那声熟悉的“岛崎桑”，这样就够了吧。 “下手真快啊！后援团的妹子都不敢进去，她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宣示主权了。”月森走到陌上身边，脸上布满不爽的情绪。 陌上知道她指的是岛崎，把原本放在那两人身上的视线挪了挪，“不过人家勇气可嘉，再说了后援团也没有规定不准送水送毛巾吧？谁先跨出第一步谁不就赢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了，但是就是看不惯那样的女生，没由来地讨厌！”一弯齐刘海随着主人的低头遮住了褐色的眸子，有点像受委屈的小孩。 那是因为你不够别人勇敢。所以讨厌那些勇敢的人。 这话陌上留在心里并未说出口，有些事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明白才行，贸然点破心思或许伤害会更大。 为什么……心里有点慌？ 只是“有点”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40 “岛崎同学是吗？”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子堵住了岛崎回家的路，为首的那个态度不是很好地问。 岛崎往后退了退，冷静地盯着她们:“你们……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让你认清自己，不要不自量力地妄想攀高枝。表白失败了就不要再缠着幸村君，每个人都有机会，而你的机会已经用完了，懂吗？” “我……没有缠着他。我们只是朋友而已。”也只能是朋友，又或许连朋友都不算。她暗自苦笑，这样的卑微的自己还真是讨厌啊！ “朋友？最好不要太高估自己哦，岛崎同学。”那女生慢慢走近岛崎，一步一步，带着良好的优越感和强大的压迫感。 “这是忠告，也是警告。”耳边的话悄然滑进心里，像有尖锐的物品轻轻划过心室壁，留下一道淡淡的却永远也抹不掉的伤疤。 倚在巷子里的墙壁上的黑发少女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楚，嘴角牵起一抹冷笑:第一次碰到这种好玩的事。 正欲出去帮忙，却在瞥见不远处的人时顿了动作，刚离开墙壁的背又懒懒地靠了回去。单脚点地，另一只脚撑着墙壁，煞是悠闲。 这种事……还是留给主角来做好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的朋友还要你们来挑选？”不同于以往的霸道的气场，生硬的声线里有微怒的气息。 英雄救美啊！这种被吐槽到烂的梗。 暗处的少女静静听着，嘴边衔着笑意。然心里的“有点”慌在这时候好像一下子被放大，他好像从来没有因为谁而生气吧？现在却……终归对待岛崎还是有点特殊么。疑问句被自己硬生生地改为肯定句。 但是，这种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幸，幸村君？！”那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地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低着头静默地站在一旁。 “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如果我不需要的话该怎么办呢？”他笑得好不轻松，却让那些女生冷汗直流。 岛崎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忽觉得他就像是自己的光，总能穿透一切黑暗顺利地照进自己心里。如果，一辈子都能受到他的庇佑的话，她想，她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为首的那个女生从岛崎身边离开，向她鞠了一躬，“对不起！” 然后转而抬头直视幸村，眼里满是不甘，却又不得不甘。“抱歉，给你造成烦恼了，幸村君。” 待那些人散去，淡漠的紫眸扫了眼并未受到什么伤害的女生，淡淡道:“岛崎桑也快回家吧。” 换来的依旧是这样冷淡的态度啊。该是她的错觉了，明明察觉到一丝温柔。 她的思绪游离在自己的身体之外，看着那具没有灵魂的空洞的躯体僵硬地笑着回应:“嗯。谢谢！幸村君。” 那样客套的话究竟是在嘲讽谁呢？匆匆擦肩而过，岛崎甚至不敢看清他的侧脸。那样完美的他，不可亵渎。 就像刚刚那些人所说的，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啊。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滚烫的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地落下来，好咸，好苦。 似乎在见到那个人的一刹那，心里暗暗涌动的情绪全都化作泪水不断冲击着泪腺。所谓以朋友作为借口来筑起的心里防线，完全不堪一击。 幸村精市，便是她的软肋。 望着岛崎走得越来越远，幸村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似乎有点棘手啊。 忽而又勾起唇畔的笑，侧了侧头对着暗处说道:“原来你还有偷窥这个嗜好啊，陌上桑。” 倚着墙的少女一愣，拉紧肩上的包，从里巷走出来。 “我才没有。”撇了撇嘴，反驳的话却惹来对方戏谑的笑。 “我是在给你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诶！要不是你突然出现，现在我才是那个英雄。” “哦？那我还要谢谢你了。”挑眉，虽是笑颜却带有些许愠色。但见他慢悠悠地逼近，陌上一步步后退，下一秒，背便抵上了冰凉的墙。 有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幸村看着她明明紧张却硬撑的模样，唇畔的笑意愈深，站在她面前缓缓弯下腰，并不顾忌什么距离的问题。 他校服白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随意开着，露出好看的锁骨。夕阳的余晖映着他白皙的肤色，脸廓似是被镀上一层淡金色的晕。在他的头低至她耳边时，鸢紫色的发丝轻轻拂过她的脸畔，像一尾游鱼在水里弋起水痕。 “我不喜欢……被别人安排。” 耳边温热的气息仿若有着撼动人心的力量，让她故作冷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慌张，连心跳的节奏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而她，竟无言驳回。 “所以，下次不要随意替我做决定。”像是过了许久，他的唇才远离她的耳，只丢下一句含有少许责怪意味的话。 她紧握着背带的手里留下几个月牙形的印痕，低低地回了句:“怪我咯。” 她只不过是在岛崎来找他的时候帮了个小忙，然后在岛崎被欺负的时候特意等他过来解围，也就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了啊！再者说，如果他真的对人家有意思怕什么！ 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他逆着光的背影忽然停住，随之而来的是他不同于以往的醇厚的声音:“我和岛崎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她面前不假思索地撇清和岛崎之间的关系，就像那只是一种本能。本能地不想她误会什么。 染上了一点认真的话让陌上忽而抬头直视他的背影，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哦。” 听见她软糯糯的回答，前面的人整个心情似乎明快了起来，颇为愉悦地走了几步才发现她并未跟上。 “小姐，行行好，给我点钱吃晚饭吧！”一个乞丐模样的中年大叔正拿个破碗伸在她面前，他的右脚缠着石膏，手上拄着拐杖，褴缕的衣物还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 “啊那个，你等一下。”她摸了摸上衣口袋只拿出几个硬币，然后又急忙在包里搜寻着什么。 那乞丐面露不耐烦的神色，手里拄着的拐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地板。 “找到了！”她正欲把包里搜出来的钱递给那个邋遢的大叔，一只手却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哎？”她疑惑的视线顺着手臂往上对上一双紫眸，“干什么？” 幸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笑眯眯地盯着那个乞丐大叔，“大叔，我看你四肢健全，何必出来骗小孩呢？” 小孩？陌上的眼皮跳了两跳，直接一眼瞪过去，对方却视若无睹。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我的腿都受伤了，你还说我四肢健全！”乞丐大叔有些恼怒，拐杖又用力地敲了敲地板。 “腿受伤？你那石膏是棉花质地吧？不然大叔你怎么在几分钟内从那——么——远的地方走过来的呢？”他依然笑着，笑意里甚至多了几分威胁。 “我，我……不给钱就算了！”那人被说得哑口无言，气愤地甩袖走人。那脚速叫一个快啊！ “看到了吧，以后不要随便相信人。”他这才放开她的手，眼里尽显“担心”之意。 那是什么眼神啊？□□裸的嘲讽啊喂！ 她嫌弃地睨了他一眼，半天才说出一句:“那也不要相信你好了。” “你确定？” “确定。” “如果没有我，你那小脑瓜怕是会被骗得很惨哦！” “才不会！” “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41 帅气的少女把书包甩在座位上，拿出一个三明治干干地啃了起来。虽然每天起的都不算晚，但是她的早餐从来就没好好吃过。一是自己懒，二是嫌麻烦。 “呐。”陌上只觉得眼前一暗，桌上便多了瓶牛奶和一个面包。 抬眸，把三明治从嘴里拿开，有些含糊的声音问道:“干嘛？” “你就是这样虐待你的胃的么？”幸村顺势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的对面，说着又扬了扬下巴指着桌上的早餐，“祖母叫我带给你的。” “幸子奶奶啊，她还记得。”陌上弯了弯笑眼，心情似乎被治愈了。她不过是有几次被幸子逮到不吃早餐或者干啃三明治，结果就被教训了半天。 自从奶奶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如此悉心地照顾她。记得以前也老是被奶奶逼着吃早餐，不过……是中式早餐。像是刚磨的豆浆，或是热腾腾的包子，有时候还会有油条、麻薯之类的。那时候总能在冬天的寒冷里寻到温暖。 只是，现在再也尝不到记忆里的味道了。心里蓦地一沉，撩到耳后的刘海轻轻滑落遮住她眼里已经快要掩不住的感伤。 今天的天气是不是不太好呢，又想到了这么多的事情。 “喝完。”简单的两个字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那只修长的手将牛奶瓶推到她面前，意外细心地帮她插好了吸管。 陌上发愣似的看着搭在上面的那只手。弯曲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指甲修的很好看，手背上突出的青筋看得很是清楚。除却这些看似美好的外表，她猜他的手心一定有一层薄茧，以及有些扭曲的骨形。那是常年握球拍的标识，就像她常年握画笔的右手。 下意识地虚握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硬硬的茧的存在。 幸村循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手上，却也只是以为她又走神了，便再次出声打破沉默:“要我喂你？” 带着些许玩弄的意味，连他自己都未发觉嘴角的弧度似乎又向上翘了几分。 “呃……不用！”缓过神之后急忙拒绝，匆匆从他手里接过牛奶瓶自觉并且听话地喝完。 满意地抿起笑意，幸村这才起身把座位让出来给刚到的月森。 “早啊，幸村。” “早，月森桑。” 待到幸村走远，月森就急不可耐地放下书包问道:“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逼食咯！”把剩下的早餐通通解决，陌上无奈地耸耸肩。 “逼食？我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种奇葩的说法。”月森摇摇头表示她们的脑电波不在同一频率，完全没办法理解。 “我说，你偶尔也要锻炼一下嘛！整天过着教室——画室——家三点一线的生活不会无聊吗？” “不会。” “就算不会无聊，对身体也不好啊。” “学校每天早上都要跑圈，所以身体很好。” “那，那……”月森已经彻底词穷了。 “好了，有话直说。”陌上交叉着双手撑着下巴，毫不避讳地盯着那双褐色的眸子。 月森有些闪躲，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啊，海原祭不是快到了吗？节目是各个社团的事，不用我们烦。但是其他项目规定每人都必须参加一项，所以啊……” “所以？”陌上只觉得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一般说来，月森这个样子绝对不会有好事。 “所以我就把你一起拉进篮球赛了！” “嗯。嗯？！” 好像听到了什么坏消息。 月森忙垂下头，双手合十，“拜托了！阿陌。” “我不会！” “我教你！” “体力差！” “可以练！” “败给你了。”陌上无奈扶额。 “说定了，今天放学我就给你进行特训！” “过分！” 放学后。 奔跑着的少女将手中的球运到篮筐下，轻轻一跃，球从手中投出去。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慢悠悠地在篮筐上转悠了几圈，落下。 月森过去把球抱在腋下，浅棕色的短发在颈间漾了漾，本来紧绷的表情在看见陌上投球的时候柔和下来:“不错嘛！继续。” 她远远地把球扔给陌上，站到一边看好戏的样子。 陌上接住球摇了摇头，为什么非要她这么被动地接受训练呢？而且是谁害的啊？！ 球在手下控制得不是很到位，有时还会砸到她的脚，但总归有点样子了。正当她靠近篮筐准备按照月森教的那样来个三步上篮的时候，眼前人影一晃，月森便堵在面前。 “看你能不能过去。”月森双手张开，微微弯下腰，略有点母鸡护蛋的模样。 陌上一边护着不断弹跳的球，一边侧挪，后旋，却始终不能前进半步。她有点怒了:“我说，你让让也没关系的吧。” “好啊，那你就从这里投球，看能不能进。”对面的人一副悠然作态，收起了防守的动作，静待。 “你……故意的！” 这里可是三分线外诶！让她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投三分球！简直异想天开！ 月森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好吧，谁叫别人有实力，陌上暗自给自己浇了盆凉水冷静下来。投就投！ 两手将球举过头，脚下一蹬，球便脱手而出，正正砸中篮板，而后反弹至他处。 果然不行。 “所以，要好好练！不然你都没办法靠近篮筐，要怎么投球？”月森丢出一个“事实说明一切”的眼神，把球捡回来，歪了歪头，“这次我攻你守。” 陌上呼了口气，双手握了握，指节作响。 褐色眸子里的柔和在那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只见月森朝着陌上的一侧攻去，几乎是同时，将球从右手换到左手下。动作敏捷且迅速。 待陌上反应过来，月森早已越过了她的防线。浅棕色的发丝轻轻扬起，擦着她而过。而后，球已正中篮筐。 又回到月森手上的球在她的指尖旋转，她一边拨弄着球一边笑道:“怎么样？” “深藏不露，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陌上看着面前微喘的少女，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悠酱她的闪光点似乎都隐藏在大大咧咧的外表之下，或者说只是不被他人发觉。 “这种事，别人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吧。”月森轻笑，她的努力又有几人知晓？自己日复一日地做的这些事不知道是否值得。 “悠酱。” “嗯？” 陌上向来很少这样叫她，这倒是让她愣了愣。 “真的很棒啊！” 沉默了很久，月森看见那个背着光的女孩向她竖起大拇指，说着让她的心为之一颤的话。 从来没有人知道，那个看似神经大条的月森悠在通过她的方式努力着；没有人知道，嘻哈的月森悠一直在掩饰的情感。以及，一段不可不说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42 坐落在繁华街道旁的一家店有着与这物欲气息格格不入的古朴，招牌上几个繁体字更是古色古香。 陌上迎着正午直直落下的阳光走进店里，摘下帽子拿在手里扇风。坐在柜台前的女子对她微微一笑，却也没有了其他的动作。这样的随意正是陌上喜欢的。 货架上摆满了各类的文具用品，分门别类的技巧简直让人惊叹。视线循着标签一路往前，终是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取下一只毛笔在手里细细端详，还未做出判断便被一声沉稳的男音唤道:“陌上。” 她侧转过身才看清声音的主人，有些意外地打招呼:“真田，买什么？” 大概是放假不用训练的缘故，他没有戴帽子。柔顺的黑发贴着前额，一如既往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松懈，但那双眸子里明显少了严肃。 黑色的t-shirt上印着几个简单的几何图案，简洁单调。搭配着驼色的休闲长裤，多了几分青春的活力。 这样子看真田好像更高了。陌上和他说话时需要仰着脖子，果然身高什么的是硬伤。 真田看了看她手上的东西，开口道:“和你一样。但是练字的话最好不要用这种，对你而言写出来的字会大打折扣。” “不一样哦。你是要练字对不对？可我不是啊。”陌上晃了晃手中的笔，迎上他疑惑的眼神。“至于干什么不能说。” “……” 对方静默了好久，似乎找不到话题聊天。 “不过字也有好好练啦，虽然及不上真田，还是要努力才行。” “嗯。” 这种对话真的好无趣啊！ 等真田买好了东西，陌上调侃道:“这么热的天怎么不戴帽子啊？帽子先生。”把自己的帽子斜戴着遮住太阳毒辣的光，仔细地瞧着真田的反应。 却不料真田的表情完全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有简单的一句:“出门太急忘了。” “那现在你是要回家吗？” “不，去学校。” “去学校干什么？” “海原祭的排练，要用到毛笔。” 陌上倒是有些好奇:“话说网球社到底是什么节目？还要用到毛笔？” “这个……不能说。”真田抿了抿嘴，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如果泄露了节目内容，怕是回去迎接自己的就是幸村灿烂的笑容了。大热天的，他居然打了个冷颤。 “算了，还是等着看你们的表演好了。”陌上大概也猜到了网球部的诸位是处于怎样的一种困境，毕竟有那么一个丧心病狂的部长给他们支招，以至于国中的时候有了那么一段惨烈的不堪回首的历史。 也多亏了月森，说是作为把她拖进篮球赛的补偿，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述了那次海原祭的精彩，而且还有美图欣赏。赤也公主简直萌萌哒！ “很想知道真田还会不会演帅气的王子呐！”陌上倏地展露笑颜。 那酷似幸村的尾音上挑是怎么回事？ 真田表示不能理解陌上脱线的思维，看她笑得那么……呃，怪异，总觉得汗毛竖起。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哦。”陌上看着他走了没几步，朝着他的背影说道:“夏天还是不要穿黑衣服哦，真田，会吸热的。” 这种事……一定要说出来吗？真田只觉得自己稳健的步伐乱了节奏，而且，好像真的很热。 好不容易逃也似的回到学校，网球部的部员基本准备就绪，道具还有人物角色的都搞定了。 仁王微眯着眼睛接过真田买回来的毛笔和墨水，“稍微大一点的毛笔也好啊。”慵懒的语气里似乎含有一丝不满，然而在看见真田阴沉的脸色之后断然改口:“不过也没关系。” “真田今天很帅气啊！”负责来客串的吉野捏着下巴把他好好审视了一番，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的兴奋。 “前辈，重点是这个吗？”真田有些无语。你不是来打酱油的吗？ “哎呀，真田你跟谁学坏了？居然还会吐槽我！” “不是前辈你故意的吗？”幸村把剧本拍到吉野手上，就着他们的谈话插了一句。打量的目光在真田身上停滞了几秒，后者是浑身的不舒服。 “真田，你穿黑衣服哦？” 都看见了为什么还要问！而且为什么幸村你的问题侧重点和陌上完全一样？不愧是同样令人头疼的家伙。 真田面目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在不停地质问。他有些后悔今天没戴帽子了。 “下次还是穿白衣服比较好，帮你反射一切光。”幸村用耐人寻味的微笑单方面结束了对话，随即招呼大家开始排练。 真田无奈地拿起剧本，今年他分到的角色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更令人头疼的是，吉野前辈来客串一个跑龙套的角色是情有可原，那月森悠也来插一脚是怎么回事？而幸村居然同意了！莫名有预感今年的海原祭会很“热闹”。 丸井在后台负责灯光，还算比较好的差事。看见月森便随口问了问:“你不是还有篮球赛吗？怎么网球部的排练也要参加？” “你懂什么？今年网球部的节目这么好玩怎么可以少了我？到时候阿陌一定会很喜欢这个节目。”月森大略扫了眼剧本，其实她都没有台词，只是上去露个脸。 “什么啊？真搞不懂你。” 丸井发问式的话没有人抬杠。月森鲜有的沉默了。她早已将视线埋在剧本里，但那双眼睛却没看进一个字。 是啊，你从来就没懂过我。 从来没有。 “月森桑，到你了。”幸村的喊话让她猛然间抬头，头脑有点混乱。 “好。” “怎么了？都不在状态的样子。”丸井有些担忧地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突然发现她的活泼有点勉强。 “可能最近心情不好吧。”幸村在旁边回答了丸井的自言自语，“话说，丸井不是和月森桑从国一起就是同学了吗？看来你还不够了解她。” 国一啊。已经那么久了。因为她一直在身边没有离开过反而忽略了她的存在吗？一直在自己耳边吵吵的月森悠也会不开心？有些离谱。 “你偶尔也要学着关心一下身边人才行。” 幸村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可是月森悠一直都那么快乐，那么有活力，以后也应该会一样的吧。 这是丸井当时的想法。可他不知道这种想法大错特错。从很久以前开始一切就变了，而他看到的还是千年不变的表面。 幸村看了看台上的月森和台下的丸井，无奈扶额。两个都不在状态的家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43 进行了一个星期的篮球训练，陌上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这么剧烈的运动于她来说是有些吃力的。 今天就是海原祭了，说不紧张是假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比赛，况且还是以一个菜鸟的身份。 “阿陌，去换球服。”月森把一套宽松的球服递给她时，顺手搭上她的肩，只听得一句耳边的低语:“加油！” 陌上点了点头，想要笑一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根本不是她想牵动就能牵动的。已经紧张到这种程度了啊，还真没用。 换上白队球服静坐在休息区观战，表面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却在暗数还有多久到自己这支队伍。 “阿陌，要加油哟！”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伸到前面来摊开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颗糖。 转头就看见丸井、胡原和仁王三人，大概也就他们几个最悠闲。抓起丸井手里的糖，笑道:“谢谢啊！” “陌上同学很棒啊，篮球这种项目也擅长。”胡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光洁的头，透着几分可爱。 “其实根本不擅长啦，只是被拖下水而已。”用自己已经沁出汗的手拨开糖纸，明明应该是甜的泡泡糖在嘴里却没了味道。 仁王眯着眼，一副倦怠的样子。但那双眸子分明看清了一切，“你现在到处都是死角啊。” 分不清到底是开玩笑还是正经的口吻。 陌上只好硬着头皮接话:“死角多了敌人反而不知道攻击哪里，这也算是一种优势吧。” “你还真是会自我安慰。”仁王说这话时有点嘲笑的意味在里面，而后扳过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笑:“这是弱者的表现。” 她是这句话的唯一听众。 弱者么？ 她也从未成为过强者。 场上传来广播，到她上场了。 “也许你说对了呢。” 嘴角微扬，出人意料地认同了仁王的话。 后者无所谓地发出一个不清不楚的语气词，不知是什么意味。 月森来得比较晚，匆匆忙忙走到休息区系鞋带。 “月森悠，别打自己脸啊！”丸井照例扔给她一颗糖，“蓝莓口味的。” 原来他还记得么。 月森接住那颗糖，挑衅地昂了昂头，“要打也是打你的脸。” 好像……又变回原来那个月森悠了。丸井吹起一个泡泡，将手交握枕在后脑勺，有些无厘头的开心。 一声哨响，篮球由裁判手中抛出，对战双方中各有一名队员负责抢球，一跃而起，白队队员一掌拍下球率先将其夺入手中。 红队随之紧跟而来，夺得球的队员一路奔向对方篮筐，用假动作骗过拦截的人将球奋力扔给了已跑到篮筐下的月森。她接到球后侧身一旋避过抢球的人，球脱手而出，入筐。 “耶！”月森和陌上击了个掌，两人笑靥如花。 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 几场下来，双方各有攻守，相持不下。月森的势头很猛，只要球到了她手上就没有被抢走过，投球也是精准无误。 “阿陌，接球！”月森突然的喊声让陌上奔跑着的脚步止住，转身之瞬球已飞投而来。 容不得她一丝犹豫，球带来的冲击力作用在手上直接对手腕造成了疼痛。 同时，红队队员将她圈在内部，形成包围圈，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很不好。 陌上大概瞄了一眼，自己现在还在三分线外，附近又没有可以传球的人，那只能硬闯了。 红队的13号率先发动攻击，朝她猛扑过来，她急忙一躲，脚尖旋地，趁机从13号的方向跑出去。不料周围的红队队员很快将她拦截，在她跃起的同时只觉得手臂有被划伤的刺痛感。 由于有人干扰，球的轨迹被硬生生改变，撞到篮板后反弹射出。 一伙人早已冲着球的方向跑去，陌上站稳之后，那球再一次被投向篮筐，可惜未中。她看准机会立刻抢球投篮，进了！ 哨声响起，中场休息。 “哟！很厉害啊！”丸井伸手和陌上击掌。 月森走过来时有些犹豫，然而行动却快于思维。清晰地，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人的温度。 “你都不痛的吗？”仁王指了指陌上拿着水的那只手臂，赫然几道指甲印在上面。稍长的划痕已经划破了皮肤，渗出丝丝血迹。 “你不说也不觉得的。”陌上仰头喝了大半瓶水，从嘴角遗漏出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 仁王不说话，把手□□裤袋，自顾自地走了。 “悠酱，下半场还有多久？” “大概20分钟吧。” 月森说着抬头看了看比分，差距不是很大，就是说她们必须把这个优势保持到比赛结束。 转而看向陌上，“你的手没事吧？” 陌上刚想摆摆手说“没事”，右手被人抓住，手腕处贴上了一片冰凉。 “没事才怪。”仁王抢先替她回答了问题。 陌上疑惑地看向手腕，原来他刚刚是去买冰水了。 “手腕怎么了？”月森自然不会放过蛛丝马迹，如果受伤了还要硬撑着是件很危险的事。 “不会断。” 陌上想要辩驳的话通通被仁王噎住，只好悻悻地冲月森笑了笑:“不要紧的，冰敷一下就好。” 月森这才放下心。 “我说，你怎么看出来的？”陌上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其实她自己也没多大感觉，就是右手不怎么灵活了而已。 “我记得你不是左撇子吧，可是从中场休息开始，你一直都在用左手。太明显了。”仁王一边说话一边帮她冰敷，因为他是站在她后面，整个画面就像是他在操控提线木偶。 “观察力这么好，谢啦！”陌上转了转手腕，疼痛减轻了几许。 下半场。 红队的人似乎早有计划，一开场就只守不攻，几乎是被隔离开来一对一的进行防守。 可是球一到月森手上形式就发生了变化，“围追堵截”式的封锁令她寸步难行，其他人基本都被防住根本帮不上忙。 “真卑鄙！”丸井有些恼怒了。这样的多对一明显一点胜算都没有，就像自己在u－17和木手组双打的那场比赛，完全没有公平性可言！ “文太，冷静点。”胡狼还从来没见过他因为别人的事这么不理智，除非这件事真的威胁到了他。 “好像很热闹啊，篮球赛那边。”基本忙完海原祭的后勤工作的立海三巨头站在体育馆的二楼，从这里可以看到整场比赛的全景。 就在月森和红队一名队员纠缠的时候，另一个红队队员想趁其不备抢球，却不知怎么回事直接把月森撞倒在地。 场上太混乱裁判也没有裁定是否是犯规行为，这一球便被对方抢了去。 “没事吧？”陌上过去把她扶起来，所幸没有受什么伤。 “没事，这种下三流的手段我还看不上眼。” 褐色眸子里显然有了愠色，陌上从来没见过她生气，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她真的生气了。 第二次月森抢到球，对方仍然是故技重施。月森冷哼了声，她不认为自己还会重蹈覆辙。 一手防着敌方，一手运球，临近篮筐时她一个侧身骗过对方后，足尖使劲却未跃起，手中球精准入筐。 一阵喝彩之后，只听得“咚”的一声。 她踮起的脚一软，整个人便跌坐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44 脚踝处传来一阵痛感，像是骨头被人掰折了，难以动弹。陌上想要扶她起来，却在看见她撑着地板的微微颤抖的手时，停了动作。 故作坚强的人最不需要怜悯。 月森知道红队队员故意撞倒她时就是为了让她扭伤脚，可她不愿意放弃，不想在那个人面前认输。 在最想要抬头的人面前她总是这般狼狈。总是被粗鲁地按下高傲的头颅。 “别逞强了。” 耳边是熟悉的声线和口吻，这时那里面好像还多了一份妥协。有人抓住她纤细的手臂，不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腾空抱起。 氤氲着雾气的眸子里满是错愕，入眼的是丸井带着些许愠色的脸。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遮掩自己的不堪。 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闷闷的声音里还含有浓重的鼻音:“比赛没结束，放我下来。” “裁判，弃权！”然而丸井并不是回答她的话，而是在众人不解的目光里走向裁判招呼了一声，然后快步走远。 “不可以弃权！”她挣扎了几下，脚踝处传来的痛感让她倒吸了口凉气。 “别乱动，你很重知不知道啊？月森悠！”他的脸上鲜有的布满了阴云，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很重你就放开啊！笨蛋！”有点红的眼睛盯着他染上了怒意的俊脸，没由来的火大。 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她也不想变成别人的包袱。可是，为什么要冲她发火？ 被她盯得不太自然的丸井别过脸去，轻轻的一句:“你就这么喜欢打自己的脸么？” 她保持缄默。 从国中开始他们之间的争斗她就没赢过。好不容易考上立海大，她幻想中的美好国中生活却因为一个名叫“丸井文太”的人而通通改变。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就像是八字相克，磁场不合，互不对盘。明明在大家眼里都是极好相处的两个人，偏偏合不来。 快四年了，眼前的这个人从未曾改变，而她，变的太多。 这样想着，手指慢慢蜷曲起来，仿佛要将过去狠狠掐断。 “喂，不动口也不要动手啊！”丸井隐忍着痛意，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深的怨念，几乎要把他的手臂掐出血来。 丸井突然的喊声让她抓紧的手急忙放开，却又不好意思认错，直接一掌拍上去，“掐死你算了。” “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你又不是。” 是天敌还差不多。 就这样吵着也就到了校医室，丸井把她放下丢给校医处理，自己在一旁委屈地揉了揉手臂。 月森这才发觉他的脚速比平日快了许多。 球场上。 因为月森的缺席又没有人替补，白队败赛。 陌上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拢，紧握成拳。到底还是为月森感到不值。 她不知道那个向来不怎么争强好胜的女子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次的篮球赛，也不知道那个月森悠是秉着怎样的信念想要必胜。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的拼搏与努力。 从早到晚的训练强度几乎和网球部无异，就算受伤也依然要咬紧牙关坚持到底，认真得无以复加。她曾问过为什么。这么拼为了什么？ 当时月森笑着说:“为了追赶一个人。” 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她知道的不知道的，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你也该去校医室看看你的手腕吧。”仁王在舌尖的话绕了绕，终究没再说什么，和胡狼一起离开了。 陌上想想也是，该去看看月森的伤势如何。 换下白队球服，刚拉开换衣间的门，却早已有人等候。 “刚好一起。”幸村大概也是去探望什么的。她点点头，不语。 海原祭的活动大多在体育馆或是外围地带，相比而言，教学楼里冷清，疹人。两人相顾无言，只听得走廊里错落的脚步声。 医务室。 丸井看着她微肿的脚踝有意无意地说:“你最近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你说什么？” 接到月森的一记眼刀，丸井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你干嘛一定要赢那场篮球赛？” “很奇怪吗？难道你打网球不想赢？” “话是这么说了，但是不符合你的性子啊。” “你又知道？” “我是不知道啦，只是作为一个多年的同学想要更好地了解一下你而已。” “了解又怎样，不了解又怎样？” “不怎样，也不能怎样。” 丸井觉得自己好像撞枪口了。应该不会作死吧。 她抱着膝盖，眼神飘向窗外。 了解么？他也会想要了解她么？ 国中三年，一千多个日子，如今他说想要更好地了解她。是不是很可笑呢？ 一时间，悲切像洪水漫过农田漫过心上。快要窒息的感觉。 “丸井文太……” 话太多，却无法开口。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三年的时间没办法说出口，现在又如何做得到。 丸井被她低落的语气吓到，反射性地应着:“嗯？” 对方却再也没有了动静。她……还是做不到。算了，就当她没有说话吧。 他也不介意，又往嘴里塞了颗糖。 良久，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向，月森瞟了瞟他一直揉着的手臂，“真的很痛？” “废话。你试试！” “你敢？” “怎么不敢？” 丸井挑衅似的看着她，同时慢慢走近病床。 月森才不管他的威胁，现在她只想逃离，在她的脑子还算清楚的时候。 “喂，你现在能走吗？”看她急急忙忙地穿上鞋，他皱了皱眉。 “当然——” “能”字还卡在喉咙里，受伤的脚踝显然不能承受她站起来的压力，身子毫无防备地失去支撑。她的手下意识地想要往后撑住，却被人抓住。 下坠的力一并将眼前的人往下拉，下一秒，她已仰躺在病床上。而面前，是那张放大了的脸。 从来都是遥望的脸在这一刻变得那么近，近到她不敢奢望。她清楚地看见那双眸子里的所有情愫，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想要的那一种。 两个人的鼻息在狭小的空间交换，呼吸着属于对方的氧气。 很多年之后，这个场面依然隽刻在月森的脑海里。即使那时候的她不再青涩，却还是会面红耳赤。 丸井被这意外弄得有些无措，他从未和一个女孩子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以为他会抵触的，然而并没有。 望着这张陪伴了自己国中三年的脸，他有种说不上的亲切感。不是正选队员之间的那种羁绊，而像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直到现在也未曾从生活中分离出去的情感。 “喂！” “我不叫喂！” “哦，月森悠，帮我挡掉那些女生好不好？” “不好！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去！” “月森悠……” 已经记不清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然而那些类似于吵架的对话却还一直保存在记忆的片段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45 “你们这样不太好吧？在学校。”陌上转动门把手发出细微的响声，在看到里面的场景之后有些犹豫地开口。 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然后就被幸村强行拉走。 “喂喂喂，你拽我干什么？” “不要说话。” 走了较远之后，陌上用力挣脱掉禁锢她的手，手腕的疼痛又加剧了，“放手啊！都已经扑倒了，还不要说话，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别人的事你一定要插手么？”幸村带着让她眼熟的笑容问道，让她马上想起了上次的事。 “悠酱对我来说不是别人！” “那……如果我说你根本不了解她呢？她和丸井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幸村连续的反问让她全无反驳的能力，她也多少看出了一些端倪，但这种事任谁也说不清的吧。 “所以，你没有资格做什么。” “……”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室内的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 丸井支撑着自己起来，手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和炽热的温度，才发现自己还抓着月森的手，脸上的不自然更加可疑起来。 顺势把她拉起来，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嗫嚅道:“对，对不起！” 这下轮到月森难堪了，她的嘴扯开一个细小的弧度苦笑道:“同学之间用不着道歉。” 即使心跳已经乱了节奏，即使脸上已红得要滴血，即使刚刚那种情况已经极大地满足了自己的幻想，可她明白，她花了将近四年的时间换来的就只有“同学”二字。 在他的眼里她只看到了惊慌失措，除此之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别的情感。 好像是她自己说过的吧，丸井文太只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做恋人。一语成谶。 艰难地迈出一步，脚上传来的痛感还是让她狠狠咬住下唇。丸井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却并不想领情。 放过她放过她好不好？ “对不起，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有些畏惧现在的月森，隐忍不发的人最为可怕。 “放手。” 要说多少次呢？她已经很累了啊。偏偏面对这样一个人。 他依然不敢放开，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开。 “那个……你这样子伤势会加重的。”有些笨拙的话隐隐含着关心的意味，只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不关你的事。”她有些执拗地挣脱丸井的手，低着头，始终不敢看向他的眼。 有些东西，一旦陷入便已沉溺。 他的手在空中无处安放，尴尬地垂在一侧，“怎么不关我的事？我们又不是陌生人。”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意识到时间给了他们多大的宽限，从国中到高中一直未曾走得太远。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不是陌生人那是什么？”她的口气有些咄咄逼人。 还是想要听那人亲口说出来，借以彻底让自己从疼痛中清醒。 “是，是朋友啊！” 虽然早在心里把这结局演绎了千百遍，但是没有一次及得上他这几个字所带来的冲击。 一瞬间，觉得掌心里有根刺已经融在了血肉里，看不清楚，却在不经意触碰时带来无法承受的痛。她拼命地想要拔刺，而又一次次地把刺扎的更深。最后在血肉模糊里看见自己的狼狈不堪。不仅可笑，还很可悲。 忽然有种名为“心酸”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溺在暗恋的海洋里挣扎着却不能逃生。深处的水压快要将她压抑致死，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在哭喊。 “可我不想只是朋友！”有温热的液体盈满了眼眶，她抬头冲着他喊。 他的脸上尽是愕然，勉强地牵起嘴角:“如果……如果你不把我当朋友也没关系啊。”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虽然两个人一直是水火不容，但对这种相处模式已经在不知不觉有了依赖性啊！可是，原来连朋友都不是。 积蓄已久的泪再也憋不住，她真的很讨厌这样的他。单纯得过分，伤人也伤得过分。 “你，你别哭啊。”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失控弄得不知所措，想要帮她抹掉眼泪的手却僵着动不了。 月森悠怎么会哭呢？月森悠是永远也不会哭的女孩子啊！ “我不想做朋友，因为喜欢你啊！” 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揩干，也不想再去掩饰什么。 过滤掉所有，只有“喜欢你”三个字重重地敲击着耳膜。他彻底愣在原地。 “丸井文太，你个笨蛋！你知不知道三年的时间我一直在否定自己的感情，一直不敢和你表白！可是每次那些女生叫我转交的情书无一不在刺痛我。我会害怕，害怕万一哪天你的身边有了其他人怎么办？” 不记得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情变成这样，然而那些埋在心里的感情经年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她曾不止一次地妄图躲避，可是没有一次成功。 “你有没有这样的患得患失过？想要时时刻刻守护那样东西却又不敢靠得太近。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只是关系很铁的朋友，可以作死地斗殴，可以毫无忌惮地互损，包括你，也是这样认为！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宁愿做一辈子的朋友也不想离你越来越远。” 她嘶哑的声音越来越细微，三年里的各种伤心仿佛在这一刻打开了闸门，像洪水猛兽一般不可控制。 指甲嵌进肉里，一寸又一寸，所有的痛都在心上，不在这里。 “笨蛋。”他缓缓掰开她紧握的手，一点一点擦去上面的血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可这温柔让她的眼泪更加肆虐。 他看着那个倔强的女子，却不看进她的心，“别哭啊。不值得的。”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溅起几朵透明的花儿。她只觉得脚踝处的伤更痛了。真的很讨厌眼泪，可是今天几乎要将她几年里的委屈通通诉尽。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好像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她坚强外表下的软弱。可是—— “对不起啊，月森悠。” 是了，他们之间的称呼永远都是全名呢。有没有人曾说过因为太喜欢一个人反而喊不出他的名字？ 只是，都无关紧要了。 结束了，暗恋。 本来已经收住的眼泪还是在他的安慰下越掉越凶。 “可不可以……不要说话？”哽咽的声音里含有乞求。 本来不想哭的，你一说话就忍不住了啊。 后面那句话硬是被吞进肚子里，她不需要怜悯，不需要博取同情。 往旁边挪了挪步子，浅棕色的发丝从他的指缝逃脱，仿佛割裂了什么，留下一丝刺痛。很久以后，丸井才知道，那是她的头发硌伤的。 于是，往事都被封锁。 而谁也不肯拿出钥匙打开抽屉，明明就在眼前的钥匙。 她就那样忍着疼痛，一步一步走出校医室。甚至不肯吭一声。大概也没意义。 “悠酱？”陌上拦住她的去路，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手掌。 月森勉强动了动嘴角，只道:“晚上网球部的节目你替我吧。” 倔强地走远，徒留给幸村和陌上一个背影。 陌上摊开手掌，上面是她遗留的血迹。 到底是有多痛。 月森支撑着自己走下楼梯，终究是再也忍不住，慢慢蹲下身抱紧自己的颤抖的肩膀。 “……唔……” 先是小声啜泣，到后来再也抑制不了自己，放声大哭。 眼泪就此决堤。 外面的阳光依旧，所有人都沉浸在海原祭的欣喜中，明明是那么美好的日子，明明她应该高高兴兴地准备海原祭的节目。 可是，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把丑陋都揭露？她可以忍的，可以忍到高中毕业，甚至一辈子都不去说清。 但是，已经没有以后给她了。 她一直在心里强调。 不是因为丸井文太哭的，不是因为他。只是，脚踝太痛了。 太痛所以忍不住。 寂静的走廊里，陌上听到了一个女子的撕心裂肺的痛哭，那便也成了她对爱情最懵懂的认知。 痛苦。好像是第一步。 幸村站在她的身侧，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46 陌上伫立在原地许久，直到再也听不见月森的哭声，视线才转而落在幸村身上。 黑眸里依旧是淡漠的感情，古井无波。阖上眼，樱唇轻启:“果然长得好看的都是祸害。” 听不出话中悲喜，只见她向着校医室快步走去。 幸村有些委屈地偏了偏头，几缕较长的发丝轻轻扫过肩上。为什么连着他也要一起被嫌弃？ 他好像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用力推开校医室的门，伴着一声巨响空气中扬起灰尘。在看见里面的人僵硬的身形时陌上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她也没有立场来说教。 丸井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星，苦着一张脸向她求救:“阿陌，怎么办？我把月森悠气哭了。” 她算是明白了月森的苦楚，面对这么一张纯良的脸表白，不气急攻心才怪！ “你也知道你做了什么？”陌上从药柜里找出一小瓶药水和一包棉签，顺势坐在椅子上。 “我真的不知道她……那什么。我也从来没考虑过这些事。”他有些颓废地坐在床沿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根。 “所以，你直接拒绝了。”陌上的左手不太灵活，没办法拧开药水瓶，正好幸村进来直接揽下帮她上药的任务。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而他也只是专注于用棉签蘸药水，动作轻柔地把药涂抹在她的手腕上。 丸井懊恼地挠了挠头，小声地应道:“嗯。” “月森桑看样子很难恢复啊，你要怎么办呢？丸井。”幸村扳着陌上的手活动了一下，看到她秀眉微蹙立即放缓了动作。 “我也不知道。国中的时候从来都是月森替我解决那些女生的事。现在……” 现在面对月森的表白，他完全不知所措。 “你对她的感觉呢？难道一点都没有？” 陌上和幸村的轮番轰炸让丸井一度有种受审的错觉，而且幸村又站在坐着的陌上身边，完全就是老爸狗腿地帮着老妈教训孩子的即视感啊！ 虽然脑补了一些可怕的画面，但是顾忌两人的强大气场，还是没敢表露半分心思。 “大概就是朋友的那种关系吧，有时候也会把她看做强劲的对手，她在身边的话会充满干劲。所以说，高中还跟她一所学校其实觉得挺幸运的……” 对面的两人听着他的话对视了一眼，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让他摸不着头脑。他说错了……什么了？ 陌上大概也觉得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转而朝向幸村说道:“网球部的节目是什么？月森的工作又是什么？” 幸村把药水瓶盖好放回药柜，投以丸井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才回答陌上的问题:“先去礼堂再细说。” “诶！我的问题怎么办？” “自己解决。”陌上淡淡地甩下四个字，潇洒走掉。 倒是幸村走到丸井面前抱以“沉重”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弯了弯笑眼说道:“要看清自己的心才行啊！天才君。” 为什么他们这么说自己反而觉得凉意阵阵？呆了呆完成一系列反射活动后急忙赶上他们，“等等我！” 礼堂。 剧本已经被陌上来回翻了两遍，这是第三遍，她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页脚，不时抿抿嘴，神态专注。 故事梗概是:因为一起命案侦探二人组介入调查，随着调查的深入事情的迷雾似乎越来越浓，难见真相。而这时驱鬼师的出现把人类带入一个更为恐怖的世界——鬼的世界。 但是光看剧本好像没有结局。 她最后把剧本合起来放在膝盖上，颇为严肃地板着脸叫道:“仁王。” “怎么了？” “这是你写的？” “嗯。” “赞！”陌上一下子站起来，脸上露出有些孩子气的欣喜。 她前后大反转的态度插点让仁王从舞台边缘摔下来，故作夸张地呼出一口气，“噗哩，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要骂人。” “那么编剧先生，我要不要提供一些抓鬼的道具？” 仁王看着她异于平常的兴奋状态，有些招架不住，但依旧投入地配合她:“小心厉鬼把你抓走啊，侦探小跟班。” “不怕不怕，不是有柳这个驱鬼师在吗？再说了，幸村侦探也不是吃素的。”她感觉自己快要幸福地飞上天了，这部舞台剧极大地满足了她天马行空的幻想。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厉鬼先生是谁吗？”仁王一副慵懒的姿态顺势坐在舞台边，眯着的眼里弥漫着浓浓的奸诈气息。 “谁？” “那边。” 顺着仁王指的地方看去，正好对上一张黑脸。陌上打了个响指，拇指和食指比出枪的形态，对仁王笑道:“眼光好！” 仁王同样回以一个狡黠的笑容。 莫名的觉得不妙了。 虽然侦探二人组好像在剧里很重要的样子，其实就是两个炮灰，更何况陌上的角色连句台词都没有，所以她和幸村就是两个大闲人。偶尔上去走走场，然后看柳大驱鬼师收鬼。不过到目前为止陌上依旧没发现所谓毛笔的用处在哪里。 排练一直忙活到傍晚，大家草草吃了晚饭开始化妆换装。陌上只觉得里面太闷，蹑手蹑脚地从后台出来，伸了个懒腰。 “阿陌，好玩么？”月森脖子上挂着相机，有些吃力地向她这边挪动。 陌上稍微一侧身便看见那下午悲恸不已的人儿现在却以一脸笑容对着她，似乎看不出有勉强的成分在里面。 月森大概察觉到她诧异的眼神，一手搭上她的肩，“放心啦，我这个伤心时间从来不会超过三小时的人才不会有多颓废。” 只是，不知这话里真假。 人往往喜欢自欺欺人。 “嗯，怎么来这了？表演还没开始，再说你的脚伤……也还没好。”陌上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到什么，却是一无所获。 “你不知道我们杂志社任务繁重吗？所以要带伤上阵咯。”月森无奈地撇撇嘴，好像下午的事在她的脑海里已经彻底变成空白。她看了看手表，继续说道:“你怎么还不换服装呢？” “里面太闷，等大家弄完我再弄。”陌上说完又有点后悔，立刻改口:“不然你陪我去看看？” “我，我还是等你换完了再帮你好好审视一下吧。”月森的脸上尽是犹豫的表情，手指不断缠绕着相机上连着的挂绳。 “你是怕见到他？” “没有啦没有，我都说了已经过去了。” 陌上显然不相信她这样子叫做“已经过去了”，不管她的别扭拉上她就走。 “诶！阿陌！” “月森……悠？”丸井正在调灯光，听见她的声音时手一抖一束光就直直照进她的眼里。 她伸出右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可以看见她微眯的眼睛。灯光将她的脸印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像是梦里朦胧出现的人，看不清面容。 是不是从来都未曾看清她呢？他怔了怔，急忙把灯光移开，“对不起！” “我先去换衣服。”陌上附在月森耳边低低地说了句。 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47 对峙了许久，最后还是月森先开口:“笨太，连个灯光都调不好吗？” “诶……才不是！”丸井听到那别扭的称呼居然也没有反驳，脸颊微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像又陷入了沉默，灯光迷离中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他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嗓子紧得很:“你知道我的，有些东西我不喜欢碰，如果伤害到你的话……” 月森的头低垂着，耳畔的发丝骚弄着皮肤。她知道他么？就是因为太了解反而连幻想的机会都没留给自己。 “没关系，我只想问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她抬眸看向他的下颌，灯光在她晶亮的眸子里闪烁。 还是没有勇气把视线望进他的眼，那样只会更加清晰地看见小丑似的自己。 “是啊，一直都是。”他仿佛对她的问题有些意外，眨了眨干涩的眼想要看清她的面容。 “那就好了，下午的事就当我没说吧。”月森轻松地笑着，习惯性地在弯起嘴角的同时将头偏向一边，修剪整齐的刘海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嗯！”颇为兴奋地应了声，丸井好似又看到了记忆中的月森悠。 原来记忆一直和她有关。 “忽然觉得还是原来的我们好呢！笨太。”她举起相机背朝着丸井拍了一张照片——空落落的舞台上只有魅惑的灯光。 “笨太是什么称呼啊喂？！”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一称呼的丸井抱怨道。明明人家是天才来的。 月森再次转身，笑得颇为灿烂:“笨蛋丸井文太，简称笨太。” 这是她的专利，无论他在人前是多么酷拽天才，可是在她的眼里丸井文太就是一个笨得不能再笨的笨蛋。在某些方面。 “月森悠！”他气鼓鼓地咆哮，下一秒视线落在她一直不敢动的太厉害的左脚上，语气一转:“去那边坐下。” “啊？”惊讶的语气词还未完全从嘴里发出，丸井已然走到她面前，应该是要陪她过去的意思。 做朋友的福利么？呐，如果不能踏入你的世界，那么至少让我在外面仰观。 “你果然是有偷窥的嗜好啊！”陌上的后背突然被人拍了拍，还伴有一句耳熟的话。 反射性地转身，然后在看清对方之后，开始拼命忍住笑意，但怎么也控制不了抖动的肩膀和嘴角不断上扬的弧度。 “很好笑啊？陌上桑。”那人威胁的眼神完全被她忽视，话里尽是咬牙切齿的意味。 月森和丸井听到动静向这边看来，也忍不住和陌上一起放肆地笑:“哈哈哈……幸村，你是……老了几十岁吗？” 只见幸村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衣领竖起，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其实根本没有镜片，最显老的是那一圈的络腮胡。少年，你的形象呢？ 很难得地放过他们，幸村挑了挑眉看着陌上:“那么你呢？徒弟。” “我啊，等我再弄弄。” 陌上穿着西装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马甲，袖子挽到手肘处。她又拿出一顶灰格鸭舌帽，把长发绾起，然后戴上帽子，最后在鼻子下方贴上一小撮假胡子。活脱脱地一个帅小伙。 “阿陌好帅啊！所以你们的配置怎么差别这么大？”月森一边给他们拍照一边问。 幸村危险地眯起笑眼看向礼堂的一个角落，仁王，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正窝在观众席小憩的白毛狐狸一个一惊一乍就滚到了地上，略为烦恼地抓顺自己的毛。啊啊啊，好像惹到谁了。 “徒弟，过来。”幸村微微弓下身子向陌上招了招手，那样子简直就是拐卖犯的真实写照啊！ “侦探先生有什么吩咐？”她倒也随性，两人一唱一和的挺入戏。 “胡子贴歪了。”他帮她小心翼翼地撕掉胡子，而后一把搂住她的肩，冲着月森说道:“拜托了，月森桑。” “ok.”月森立即会意拍下这一幕，然后“啧”了一声，感叹道:“正太啊！” “如果让大家知道陌上桑女扮男装这么好看的话，大概校草要让位了吧。”幸村看似真心地说着恭维话，眼里眉梢都是笑意。 不至于吧，我就笑了你一下而已。这人还真是睚呲必报。陌上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硬是没有底气。还有月森悠你到底哪边的？ 看到陌上那三分纠结七分无奈的表情，丸井似乎明白了什么，“阿陌，你不知道她是专业卖队友的吗？” “笨太，说什么呢？”月森急忙用手肘捅了捅丸井，然后对着陌上讪笑。 专业卖队友？！陌上只能在一旁画圈圈。自己真是交友不慎，误入歧途！ 与陌上抓的重点不同，幸村注意到的是那两人之间突然又恢复了的正常，而且“笨太”这称呼似乎有什么猫腻啊！ 这算是和好了么。 “胡子给我。”陌上摊开手掌向幸村索要胡子，然后让月森替她重新贴上去。 她坐着仰看着月森，笑得有些诡异:“说清楚了？” 月森只是抿着唇线，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使劲点了点她的额头，“管的太多了。” “关心你诶！” “关心我的重点在哪儿？” “情感生活。哈哈……”陌上轻轻捏了捏月森的手，敛了敛笑意道:“别勉强自己。” 月森明显呆滞了一会儿，眼帘缓垂。还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了，还以为自己可以做回原来的月森悠，可是好像有些东西已经变质了。 收起低落的情绪，做了个深呼吸，“我不想改变自己，所以不会有勉强的。” 陌上盯着她，手上的力度紧了紧。 “好了好了，等你表演完我会和你说一个冗长的故事，所有的关于我和他的故事。” 也许，说出来才是让自己解脱的方法。 “嗯。” 其他社团的节目准备就绪，学生们也陆陆续续走进礼堂。 丸井陪着月森走去座位，一高一矮间只留一点空隙。少年很体贴地帮少女避开人流，偶尔碰到的手臂像是触电了般立即分开。 “明明看起来很般配。”陌上对着他们的背影喃喃了一句。 “也只是看起来而已。”身侧的人对她的说法做了更为准确的解释，陌上疑惑地看向他时，他便转过身淡淡道:“走吧，徒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48 各个社团的节目一一上演，这时是美术社的和服表演。岛崎从陌上身边过去时并没有认出她来，倒是来后台给吉野前辈打气的松下学姐一把逮住了她。 “怎么样？岛崎编排的还不错吧？”松下勾住她的脖子，笑嘻嘻地问。 “穿和服的样子很美。” 本来岛崎就属于那种“林黛玉”类的美女，穿上和服更有种大和抚子的气质。莫名地想到了樱花少女，大概就是那样一种青涩和羞涩交织的感觉。 下一个节目就是网球部的话剧了，陌上的手在虚空中握了握，黏黏的。 “我说，你不会到现在才紧张吧？”仁王在一旁好笑地看着她。 “你紧张啊？你这丫头居然也会紧张？”松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但陌上总觉得那里面还有幸灾乐祸。 她把帽沿压低，看着不远处被一伙人整得快不行了的吉野不经意地说:“学姐，吉野前辈好像更需要你一些。” “嘛，那家伙太没用了！”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步子早就在话音落下之前迈了出去。不坦诚啊。 “那个故事真的没有结局了？”陌上的视线转回落到仁王身上，带着询问的意味。 “你觉得需要结局？”仁王睁开迷糊的眼，声音有些低哑，“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人是否能看见鬼？一切都是未知，而我们还没有能力给未知下定论。所以没有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 “其实是你太懒吧。”陌上鄙视地看着他，交握在身前的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她的不自在。 试图吐槽缓缓心情的方法好像并没有效。 “你知道的太多了。”他懒懒地伸了伸手臂，走近陌上，“这是特意写给你的故事，演砸了也是送你的。” 演砸了也是送我的？你这么说只会让我更紧张啊！陌上嘴角忍不住抽搐。 他说罢，把左手□□口袋，向别处走去的背影朝着她挥挥手:“我要去揭开序幕了。” “下面是网球部给我们带来的话剧……”主持人的声音传来，陌上的视线也落到了舞台上。 灯光渐变幽暗，一幅巨大的白色幕布缓缓落下。剪影下，一人执毛笔画出几个怪异的符号，红色的字迹像……血！ 舞台上的产雾机营造出阴森森的场景，灯光熄灭。陌上这才发现那执笔之人是仁王，原来这就是毛笔的用处。 “快快快，序幕场的演员该上了。别忘了戳破墨水袋！”后场指挥的人小声地喊，急忙递给那些演员红墨水袋，然后让他们塞进外衣口袋里。 黑暗中，几个人跌趴在地上，诡异的音乐开始响起。追影灯亮起，只见几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面目狰狞，背景依旧是那块画满红色符号的幕布。红色墨迹格外骇人，未干的墨水顺流而下，混杂着符号形成怪异的景象。 几秒之后，旁白低沉的声音幽幽而来:“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面对随时来临的死亡的恐惧，懦弱的人类啊，欢迎来到鬼界……” 灯再一次灭掉。偌大的礼堂里只听得见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静谧到可怕。 陌上还在琢磨那么中二的旁白仁王是怎么想出来的，却有人暗暗推了她一把，有熟悉的气息扫过耳边:“该我们了。” 她只觉得一瞬间自己就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刺眼的灯光，黑压压的人群，成为脑海里的所有。不，身边还有一个人。 “徒弟，去检查一下尸体。”幸村侦探正在对着身侧的小跟班发号施令。 陌上愣了愣，微微颔首，而后走过去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其中一具“尸体”被她翻过来时突然向她眨了眨眼，她暗自吓了一跳才注意到那是吉野前辈。 于是搭在他身上的手狠狠掐了他一把，然后看见他欲叫不能的痛苦表情，差点笑场。 仔细地检查过每一具“尸体”之后朝着幸村摇了摇头。 是的，她在这里面要演的就是一个哑巴助手，而且还不露真容。 再后面就是幸村声情并茂地念台词了，基本没她什么事，木木地站在一旁当个摆设就行。 忽然另一个追影灯亮起，一个绑着发髻，穿着和服背着奇奇怪怪的东西的老人出现了。 接下来是他和幸村的一大段没有根据的对话，等到他走近一点陌上才发现那是柳，柳大驱鬼师啊！排练的时候因为没有换服装完全没有现在的效果！ 一场下来，陌上已经快挨不住了，站得腿都麻了。走下台的时候腿一软被人轻松拎起来，调侃的话拂过耳边:“鬼还没出场就已经被吓到了么？” “只是，只是站得太累了而已。”她不满地反驳。让你在那儿站那么久试试！ 忽然一阵静默，陌上好奇地撩开幕布偷瞄了眼，差点又被吓到。 第二场是厉鬼出来的特场。灯光晦暗，气氛诡异，突然有一长发飘飘的“贞子”猛地转头面向观众，下面立刻尖叫连天。 真田的造型居然是这样的！仁王你是作死吗？！陌上看着那张越发黑的侧脸，在心里默哀了三秒钟。 难怪换完衣服之后一直不见真田，原来是因为这样。 “陌上，最后一场，上去打个酱油。”仁王二话不说就把她推了出去。 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视野所及之处是模糊的人影。旁边的鼓风机正在卖力地工作，凉嗖嗖的风自后背袭来。忽地有人走过她身边递给她一包东西，然后勾住她的肩，说道:“趴下。” 陌上这才知道“打酱油”的真正含义，分明是上来演尸体嘛！还没把那包红墨水戳破，身旁的人手上一用力直接把她摁倒。 “醒醒，徒弟！” 耳边有嚎丧的声音，她闭上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幸村哭的正起劲，这不是苦情戏啊喂！关键落到她脸上的尽是眼药水啊！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络腮胡刺得皮肤痒痒的。 再之后，柳大驱鬼师和厉鬼们玩了三大回合，留下一个令人深思的结局。幕布缓缓合上，打斗的身影渐渐消失。谢幕时，所有的演员站成一排鞠躬，旁边的幸村低声说了句:“你的胡子掉了。” 等到她慌乱地往脸上摸时，他又来了句:“骗你的。” 陌上差点一脚踩空台阶。 换下那一身装扮，她急忙向厕所走去，中途碰见幸村。 “去哪？别的社团节目还没结束。” “去洗掉一脸的眼药水！”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袖走人。 “被揭穿了。”后面的人哑然失笑。 幸村心情颇好地朝仁王所在的地方走去，开口便是:“既然完事了，仁王陪我去打一场吧。” “噗哩，”仁王一个跃身从坐着的桌子上下来，“早知道会这样。” 早在排练这部话剧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觉悟了，好不容易可以恶作剧一回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也去。”沉稳的声音里绝对隐藏着愤怒，绝对！ 仁王瞥了瞥真田僵硬的脸，心里暗道:这下好了，要被他们虐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49 海原祭在最后一个节目结束之后落下帷幕，喧闹似乎成了常态。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家，毕竟是晚上自己一个人走多少有些害怕。 “要送你么？”幸村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这话说出口，顿了顿补充道:“怕你还有隐藏的路痴属性。” 视线从她身上抽离，望向他处。什么时候起竟把送她回家当作了习惯？ 陌上不禁好笑，难道连回自己家的路都会不记得？ “我跟你不顺路。而且，悠酱和我还有事。” 紫眸倏忽一滞，拧了拧眉疑惑道:“有事？女孩子晚上还是不要乱跑。” “乱跑什么？是回家。”陌上撇撇嘴，兀自把东西收拾好，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落什么。 “那要注意安全。”幸村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她放下来的头发，貌似把她当成小孩了。 “知道了知道了。”她不耐烦地扣住他的手腕，把他的魔爪从自己头上扒了下来。 “为什么不让我碰？”他一脸无辜地摆出疑问的表情，又准备把爪子放上去。 “抓你自己的。” “你的手感好。”他的手在她灼热的视线下停滞在虚空中，而后改了个方向帮她把耳畔的碎发撩好，再一次出其不意地摸摸她的头，“我承包了。” 忽略她的反应，笑着走远。 “我的头你凭什么承包？”她有些恼怒地朝着那远去的人影喊，却得不到回应。 后台稀稀落落的只剩下一些负责后勤的人员，听到她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阿陌，走了。”月森敛了敛笑意，出声提醒道。其实她刚刚就来了，听见那话哑然失笑。 “走吧。”陌上也懒得去追究他们笑什么，把包斜挎在肩上朝月森走过去。 大约是晚上九点钟，街上偶尔会有一些醉酒的人趔趄着走过。当他们走过时空气里弥漫的尽是糜烂的气味，那种物欲横流的膨胀感在他们身上表现得极为明显。 路灯下人影斑驳，晚风习习，间或有几声狗吠。路旁的人家有光从窗户泻出，几幅温馨的剪影印在窗上。 月森低头踢着一颗小石子，左一脚右一脚，身体晃晃悠悠的不在状态。从出校门开始，她就一直在寻思该从何说起。 陌上也不催她，踩着固定的一条线一步一顿地走，慢慢等着她开始讲一个冗长的故事。 “我们去坐坐吧。”见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开口，陌上拽着她在附近公园的湖边长椅坐下。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从湖水里看见天的倒影，疏星几点，明月高悬。湖的边缘是一片树林，皎洁的月光掩映着树叶，在石子小路上洒落几许光辉。 月森的手伸进口袋，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那颗蓝莓口味的泡泡糖紧紧握在手里，然后站起身奋力把糖扔进湖里。“扑通”一声，抛出的弧线消失在湖面，水面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波痕扩散，放大了湖里的月亮，搅扰了天幕的平静，惊动了休息的鱼儿。 陌上懒懒地把头抵着椅背，看着泛起微澜的湖面问道:“丢掉了现在可以开始说过去了吗？我不想陪你在这里过夜啊！” 月森怔怔地看着空了的手心，良久，把手攥紧。回忆像细沙流过指缝，留不住。 “国小毕业我考上了立海大，考上了那所被神化了的学校，感觉所有事情的源头都在那里。第一次撞见丸井文太是在一家甜品店，当时匆匆掠过几眼只因为对于甜品的争执，却并未记住对方。之后又分到了同一个班，有时候想想也真是奇怪，怎么就那么巧了呢？”她嘴角牵起一抹笑，大概是想起了当时两个人见面的场景。 “当时他进了网球部，我经常和闺蜜去看比赛，其实只是抱着看帅哥的心态去的。也是那时候看到他为了当上正选而做出的努力，看到他习惯性地比胜利的姿势。很搞笑的，我就偏偏不给面子，说他的招数撑不起‘天才’二字。结果被他知道了，来找我理论，我记得那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向对方开火。虽是拌嘴，却也无形中培养了默契。” “很多女生被他呆萌的外表骗了，看我们关系好就托我给他带情书、点心之类的东西。而他，自然而然地把我看做好哥们，只要和其他女生有关的事他都一概让我解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当时脑子一热就答应他了。我可以确定我当时一点歪心思都没动，可是后面事情的发展都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她倔强地咬着贝齿，强烈否认。陌上不打算打断她，也不打算揭穿她。有些事仅靠自欺欺人是不够的。 “无形中我们以这样一种牵绊联系在一起，如果当时的我再理智些就好了，就不会被那些似是而非，暧昧不清的情感牵扯。可是，整整三年，每一次试图和他拉开距离，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我渐渐对这种吵吵闹闹的相处模式产生了依赖性，拼命说服自己大家只是朋友，然而在被触碰到底线的时候仍然一发不可收拾。看清自己的感情之后，是我最难过的一段日子。没有人知道我可以一整晚闷在被子里哭，为了埋葬这场无果的暗恋。” “毕业的时候，他制服上的扣子通通被哄抢光。按理说，我早该习惯了的，可在那一刻竟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不为其他，只是想着他站得太高，站在可能自己一辈子也抵达不了的地方。也许，这一次的分别就是永远。所以，后来知道自己和他还在同一个学校的时候，那种复杂的心情让我无法自已。就想着，一辈子做朋友也好，整天在他身边吵吵，至少还有机会站在他身边。” 她说得很简短，轻描淡写，三年的事说了不超过三十句话。她在故意忽略某些美好或是心动的瞬间，可是潜意识里还是会有的吧。 沉默了一下，陌上组织好语言说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不知道。” 答案简洁到过分。 “所以是日久生情咯！”略有些调侃意味的话并没有换来对方的平日里的嗔怪。 她的嘴微张，“算是吧。”末了，侧头看向陌上:“上次和你说打篮球是为了追赶一个人，就是他。他是那种往人群里一扔你却还是能第一眼看见他的人，太耀眼了。所以我也要不断地发光发热，才能站到与他比肩的地方。” “辛苦了。可是丸井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怕是没有那么多要求的吧。你也没必要拿自己和他比，太累了不是么？”陌上牵住她的手往下拉了拉，示意她坐下。 “对啊，因为太累所以已经放下了，就算他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我都要放弃了。”月森淡淡地舒了口气，好像没事的样子。可陌上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了不甘和不舍，三年的感情一下子放弃谈何容易？ “也许，丸井对你有感觉也说不定，又或许他还不明白这种心情是什么。” “我说过了，笨太那家伙只适合做朋友的。把憋了三年的心里话一并说了出来，现在感觉轻松多了。该哭的哭了，不该哭的也哭了，以后就没得哭了。” 陌上抱着她，可以感受到她抑制的心痛。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想哭就哭啊，我的肩膀借给你。” 月森没有哭，她只是说了个冷笑话:“有一天，企鹅想去找北极熊玩。于是它就走了很久很久，也遇到了很多的朋友愿意陪它玩，朋友们都劝它，不要去那么远找北极熊了，和我们一起玩吧。可是企鹅就是不肯放弃，它和朋友们一一惜别，继续去往北极。路上，它被荆棘划伤，被雨水淋湿，被别人扔进泥潭，所有人都伤害它，但它不害怕。终于有一天它到了北极，兴奋地敲北极熊家的门。它说，我来找你玩了。北极熊却说，我不想和你玩。这个笑话是不是很好笑啊？” “好冷啊。”陌上应着她，手上的力度紧了紧，“你就是那只笨蛋企鹅，笨蛋企鹅最后选择哭泣。所以你也可以。” “唔……企鹅好笨……”她哽咽着，说话断断续续。 陌上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落在肩上，即使隔着一层衣物，皮肤依然像被灼烫一般。 “丸井文太，大笨蛋！大混蛋！”那夜，一个女子朝着湖面大喊，却怎么也斩不断情丝。她只是埋葬了爱情，从此做回自己。 陌上还记得，湖面，长椅，黑夜，一个明媚的女子笑着对她说:“我给你讲个笑话，你不要哭啊。” 是笑话啊，怎么会哭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50 过了海原祭，月森还是原来那个月森，照旧八卦，照旧犯花痴，照旧和丸井斗嘴。该风风火火的就风风火火，该吵吵闹闹的就吵吵闹闹。他们仿佛都默契地选择了遗忘。不过这样也好。 人一旦闲下来时间是过得很快的，所有人在短暂的交集之后又回到自己的生活圈子。学习，考试，画画，训练…… 陌上就这样从秋天踱到了初冬。而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都醉心于一幅画的创作，这是历时最久的一次。 松下和吉野忙于毕业的考试，网球部近来的训练量也成倍增长，就连月森也因为杂志社要负责圣诞活动而忙的不可开交。似乎大家一下子都找到了生活的重心，而日子也在这样的忙碌中流逝。 “陌上同学？”有人推开画室的门，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探了探身，空无一人。 那人走到一个画架前，探寻的眼光在那一刻黯淡下来，淡淡的神情看不出悲喜。 旁边摆放凌乱的笔刺激着她的视觉神经，傍晚夕阳的余晖在上面形成淡淡的光圈。她把笔握在手里禁不住颤抖，心里有个声音在诱使:毁了它，毁了它！ “噔噔”“噔噔”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本已挥起的手臂停滞在空中，把笔放回原处，装作没事的样子坦然由后门而出。 陌上在身上揩了揩湿了水的手，手上未洗净的墨迹沾在校裙上，就像一朵朵墨色梅花。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张的失败品，随手拾起毛笔蘸了蘸黑色墨水，往上面点缀了一笔浓墨。然后再以清水洗之，洗净之后蘸以清水轻轻涂抹，墨迹一点点渲染开来。 或深或浅的黑色素在她的笔下由单一变得多样，层次分明。朦胧的边界映衬着光线化出淡淡的金色，一片阴翳投射在画纸上，有种说不出的意境。 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长舒了口气。长久地低着头冥思导致她抬头的时候一阵眩晕，定定地看着天边的暮色，等到精神清明了些，她才瘫坐在椅子上。 直到纸上的墨迹干了她这才把画纸收起来，将毛笔和调色盘洗净置于架上晾着。 走的时候特意推着车去了网球部那边，果然还有人在训练。除了她，还有一人也在球场边，端坐着的身姿似乎在企盼什么。 眯起眼细看过去，才看清那是岛崎。说起来，她表白失败之后好像每天都往网球场跑，丝毫不顾忌他人的眼色。幸村也默许了，大概也是迫于他的缘故，没有人敢私底下找岛崎的麻烦。 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完全替代自己了。怎么会……生出这种东西被人抢走的错觉？ 黑眸低垂，焦点落在车把上，心底泛起微微的失落。大概是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吧。 “陌上同学，”在她愣神之际，岛崎向她小跑过来，“那个作品要在圣诞节之后交哦！” “嗯，知道了。”陌上笑着应了声，但见她依然没有要走开的意向，“怎么，还有事吗？” “想要问你借一件东西，不知道可以吗？”岛崎踌躇地绞弄着手指。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借也无妨。你要借什么？” “我——” “阿陌，好久不见你了。”丸井兴奋的声音把她的话噎在喉间，她就此住了口。 陌上侧了侧头，视线绕过面前的岛崎向后看去，“也没有多久吧，再说我经常见你来窜班啊！” “可是你都不理我。” “最近在忙一些事，而且你们的训练好像也挺紧张的。” 仁王悠哉悠哉地把网球包甩上肩，笑道:“丸井，你提前溜号死定了。” “已经解散了好不好？” “不，现在才是解散的时间，你提前了15秒。”随之而来的柳无情地打破了丸井的幻想。 真田更是直接:“丸井，明天的训练量加倍！” “不带这样的！” “哦，那你还想怎样呢？”幸村带着笑意的问句让丸井后背直发凉，急忙摇摇头。 见完全插不上话的岛崎向着陌上挥了挥手，“那我就先走了。” “哎，你说要借的东西……” “下次再说。” 人影越走越远，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陌上桑，你是打翻墨水瓶了吗？”幸村瞧着她的校裙，话里略有调侃之意。 “是啊，所以我要回家换衣服了。”陌上完全避开了他的问题重点，一脸“我就是不想说实话”的表情。 “等等，我有事跟你说。”他的一句话就让她的动作按了暂停键，其他人很识趣地跟他们说“再见”。 “什么事？” “祖母想要你去我们家过圣诞。” “为什么？” “她怕你一个人在家太孤单。” “你们一家人我不好打扰。” 陌上的态度开始冷淡起来，她不是不识好人心，只是他无意中戳了她的痛处。 幸村有些无奈，怎么就惹到她了？ “你生气了？” “没有。” “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虽然可能会对你造成困扰，但我还是想要问一句。你和父母的关系不好吗？” 她似乎很反感这个问题，秀眉微蹙，“你是查户口的吗？我的事情好像没有必要向你汇报得一清二楚吧？” “刺猬小姐。”他也不介意，淡漠的紫眸好像早已将她看透，只是四个字就戳中她的心事。 “对不起，帮我跟幸子奶奶说一声。”她的态度软了下来，细想着自己未免太过敏感。 “等到有一天你愿意跟我说，我一定会听完你全部的故事。”他了然地笑笑，就像一位知己，知道她的脆弱和底线。 她终是放下了戒备，轻轻地“嗯”了声。 或许，那一天永远都不会来临。她在心里补充的话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既然说到圣诞节，不如陪我去选礼物吧。” 很喜欢有她陪伴的时候，总能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 “你要我这个样子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又抬眸看着他。 “又有什么关系？”他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刮过她的鼻子，仿若轻纱拂过面颊，“我都不介意。” 而后有些尴尬地说:“鼻子上有脏东西。” 她先是愣了愣，马上反驳道:“我介意！” “没事的，走吧。”他从她手中接过车把，笑着对她说:“上车。”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51 风拂过耳畔，少年披着的外套向后扬起，像是被风鼓动一般轻轻滑过少女的脸颊。海的味道和衣服上洗衣液的清香混杂着裹进鼻腔，视线被遮挡。 “停一下。”陌上拍了拍幸村的肩。 “怎么了？” “下来。” 幸村虽然疑惑，却还是乖乖把车停好，站在她面前。 陌上盯着他单薄的衣物不禁皱了皱眉。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家伙，就不能好好穿外套吗？纵使心里想的是这样，多余的关心却怎样都说不出口。 她绕到他的身后，踮起脚帮他把领子整好。幸村只觉得脖子一阵凉意，然后听见她命令式的话:“伸手。” 等到他穿好了外套，她转回他的面前，帮他拉上拉链。完成一系列的动作之后，满意地勾唇。 幸村捉住她随着拉链上滑的手，冰凉。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她低垂的头。 她的脸一下子升温了不少，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他紧紧抓住，小小的紧张让她说话有些结巴:“轻，轻微的强迫症啦！你的衣服老是打到我脸上。” “谢谢。”他浅浅的笑着，说话时空气凝结成雾从他嘴里吐出来。把她的手塞进她自己的口袋，这才肯放手，“不要把手放外面，很冷的。” “知道了。”蜷在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抓紧，真是……在紧张什么啊？ 幸村脸上的笑意愈深。 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要靠近你，很久以后才明白也许是怕你一个人承受不了寂寞和寒冷。 虽是初冬，但空气里的凉意只增不减。街边店铺的橱窗里已经摆出了圣诞树，圣诞老人的身影也随处可见。风声猎猎，毫不留情。 “要是我就去买一箱苹果，在平安夜的时候全部都送出去，也用不着在这里苦恼了。”陌上抱着双臂，斜睨了他一眼。 “你倒是简单。”幸村的视线从店铺上抽离，似乎有了更好的打算，“部员的礼物就这么解决吧。” 他此言一出，陌上觉得自己不该说话的，部员们大概就只能啃苹果了。 “呃，那可以回家了吧？” “还有其他人的。” “啊？”她叹了口气，跟着他漫无目的地跑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更何况她还穿着校裙。虽然她身体素质好也绝不是这样拿来糟蹋的啊！ “去那家店看看。”她随便走进一家精品店，身体总算暖和了点。 各式各样的礼物精品挑得她眼睛有点花，何况既要有意义又要实用还要实惠，这种东西怎么都很难选。 她趴在玻璃柜台上，使劲眨了眨干涩的眼，突然眼前一亮:“这个送给幸子奶奶怎么样？” 她指了指一套陶瓷茶具。青釉色的包浆在灯光下泛着点点荧光，茶壶的造型像一只休憩的动物，尾巴弯起来形成茶把。剩下的四个杯子玲珑小巧，很是精致。 “就这个吧。还有那只泰迪熊一并帮我包起来。”他转头朝着售货员说。 她有些不解:“你们家还有小孩？” “嗯，有一个妹妹。”他付好钱之后，把那只泰迪熊甩给她，“帮拿一下。” 那只熊被她抱在怀里几乎已经遮住了她的视线，有些吃力。 “真幸福啊。”她低低的声音里不只有羡慕，还有遗憾。 等到幸村想要去探究她话里的含义时，她已经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在泰迪熊的后面。 “你才像查户口的吧，把我们家有多少人都盘问得一清二楚。”他打趣地说。 陌上鲜有的没有反驳，岔开话题道:“车子借你，反正明天周末我也用不着。” 她把泰迪熊放进车筐，打算走人。 “就算你把车借我，我也拿不完东西啊。”他为难地看着手上的茶具，然后摆上满脸笑容:“呐，陪我到家。” 就这么好不客气？陌上嘴角微抽，手却不自觉地接住他递过来的茶具。 “你不怕摔下去？”幸村回头看到她两手拿住茶具，眉间倏的闪过一丝担忧。 “抱我。” “诶？” “只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他似乎怕她误会什么，转而又强调了一句。 她有些犹豫地腾出一只手轻轻勾住他的腰，却也不敢太过亲密。毕竟，不习惯和别人的肢体接触。 他看见那只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的手，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有几次在惯性的作用力下不小心碰到他的腰，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放开手，然后差点掉下车。 “我说，我是病菌体吗？你连碰都不敢碰。”在家门口停下车，幸村又是一句调侃的话，却也让她哑口无言。 “那我走了。” “来了就顺便吃饭吧，家里只有祖母和妹妹。” “不——” “哥哥！欢迎回来。”软萌软萌的声音打断了陌上拒绝的话，一个小女孩兴奋地跑出来，双马尾轻轻扫过肩上。 “今天在家有没有淘气啊？”幸村捏了捏小女孩的鼻子。 “没有。”小女孩亮晶晶的一双眸子弯起来极好看，她的视线移到陌上身上，“姐姐你是谁啊？” 没等陌上开口，幸村拿出那只泰迪熊在小女孩面前晃了晃，“我呢，想让这个姐姐留在我们家吃饭，你帮我劝她留下来，这只熊就送给你了好不好？” 这样真的好吗？陌上正在心里吐槽他这个哥哥的不尽职，突然一双小手就把她的腰圈了起来，小女孩仰头看着她，盈盈双眼里充满了天真，“姐姐。” 只两个字就把陌上击溃了。“那……好吧。” “姐姐真好！”小女孩牵起陌上的手就往屋里走，小小的手软软的，暖暖的。 “姐姐，你的手好冷啊！哥哥你都没有绅士风度，不脱衣服给姐姐穿！”小女孩语出惊人，陌上瞬间就被震了个脑震荡。 小孩子都是从哪学来这些东西的啊？ 幸村在后面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那么倔强就算给她衣服也不会穿吧。 “祖母祖母，哥哥带了个姐姐回来吃饭。” “哦？”幸子正在摆碗筷，有些惊诧，“阿陌！你多久没有来看我了啊？我正想你过来过圣诞呢！” “呃，今天……那个顺路过来。”陌上有些尴尬。 “那你先坐，我马上做几个你喜欢的菜。” “不用麻烦的。” “不麻烦。” “阿陌姐姐，给你看我画的画。”小女孩像是献宝似的拿出一幅画举在陌上面前，好像是一张全家福。 “你跟哥哥学的吗？” “是啊，但是都没有哥哥画的好看。”小女孩嘟了嘟嘴，不满地看着在玄关处换鞋的幸村。 陌上失笑，“我觉得你画的比哥哥好看哦！一家人在一起的场面画的很温馨。” “真的？唔……我想要姐姐不想要哥哥了。” “哥哥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呢？”陌上对小孩子的心思也是摸不透，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 “你不要我就没有泰迪熊了哦！”幸村笑得颇为灿烂，话里有一点威胁的意味。 “可是，可是我也想要姐姐。”小女孩一脸委屈样，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让陌上弯下腰，“姐姐，你靠近一点。” 小女孩踮起脚，轻轻地在陌上脸上亲了一口，颇为得意地说:“这样姐姐就是我的啦，不可以反悔哦！因为我已经留下印记了。” 陌上有些愕然，同时也佩服孩子简单的思维方式。 后面据小女孩的回忆，阿陌姐姐走了之后，哥哥很认真地跟她说，不能让姐姐被别人抢走哦！ 小女孩很多年后才知道哥哥的强势，简直霸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52 鉴于幸村在平安夜给大家发了苹果，陌上就等到圣诞节的时候又发了一次苹果，结果就造成那几天大家都在啃苹果，啃到心酸。 “我说你和幸村约好的吧，都送苹果。”月森正站在椅子上装饰圣诞树，陌上站在树下给她递东西。 “不啊，是他抄袭我的创意。”陌上戴着白色毛线帽，两手插在排扣大衣的口袋里。 月森停了手上的动作，从椅子上下来，笑得狡黠:“你最近和幸村走得挺近的啊，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我跟你也走得挺近啊，跟丸井也走得近啊，我熟的人我们走得都挺近的，你怎么不说都有猫腻啊？”陌上别过头，看着月森家院子里的草。 嘴上在极力反驳，心里却不得不正视事实。她和他大概只是朋友吧，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反应大了啊，肯定有猫腻了。你说不说？”月森出其不意地戳了戳陌上的腰，使劲挠她痒痒，“说不说啊？” “哈哈哈……别闹。”陌上有些招架不住，转而也去挠她痒痒，“好了好了，我看你也没什么要我帮忙的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你们一家人好好过圣诞啊！” “诶，留下来陪我啦！” “stmas！拜拜！” 陌上从月森家出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铺天盖地的都是温馨的气息，纵使寒意掠人，人们对于节日的热衷度依然不减。路旁有装扮成圣诞老人的年轻人给孩子们发放礼物，那小小的盒子里或是糖果，或是小娃娃，总能获得孩子们的倾心。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群孩子里的其中一个，天真地企盼着圣诞老人给予的礼物，直到长大后对礼物的热情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冷眼旁观。 或许她只身在人海中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这样的节日是她不应该参与的，就如她不应该在寒冷的日子出门一样。但是，待在只有一人一猫的房子里只会更加冷清。 寂寞是种即使身在人海中仍就孑然一身的感觉。她现在就有这种感觉，寂寞渗进了骨血，再怎样妄想摆脱，也只是徒然。 前面闪烁的灯光让她缓缓停下脚步，许愿池中央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挂满了小饰品。连成一串的小彩灯自池的边缘牵起，最后全部系在圣诞树的树端。从远处看来，整棵圣诞树都在发光。 许愿池里的池水也因灯光的折射而呈现霓虹的色彩，水波微漾，一下子晃了眼。 池边，稀稀落落的几人或坐或站。而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陌上的视野。 那女子窈然而站，双手交握在胸前，眼帘微阖，被灯光照射的脸颊萦着一层雾气，白皙肤色因为空气里的寒冷泛着微红。 陌上慢慢走到她身边，偏着头看少女一脸虔诚地许愿然后把手中紧握的硬币扔进许愿池。 少女睁开眼看见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陌上浑身一个激灵:“陌，陌上同学！” “我很可怕吗？”陌上笑着问她。 “不是的，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岛崎慌忙摆了摆手，一脸紧张的模样。 “随便出来逛逛。”陌上耸了耸肩，“你刚刚在干什么？” “我在许愿，只要拿一枚硬币对着许愿池许愿就有可能实现的。”岛崎说着两手交握在一起，像是许愿的样子。 “这种事你也信吗？” “虽然知道不可信，但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幻想也是可以的。”岛崎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递给陌上，“要许愿吗？” 陌上一直放在口袋的手抽出来接过那枚硬币，上面似乎带着岛崎的体温，暖暖的。她没有急着许愿，而是问岛崎:“你许了什么愿望？” “诶？我？我希望自己可以被别人原谅，无论是已经伤害了的还是将要伤害的人，我都希望他们可以原谅我。这种愿望果然很强人所难吧？”岛崎自嘲地苦笑，目光落在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上，灯光映在她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的温情。 陌上把玩着手里的那枚硬币，犹豫地开口问道:“你……想过要伤害别人？” “我不想的，只是为了某种目的必须要做出的牺牲。也许别人会觉得这样不对，可是我没有退路了。” 有风灌进岛崎的脖子，她缩了缩脖子，把围巾裹得更紧了些。 “为了幸村？”陌上将硬币抓在手里，圆滑的边缘硌在手心。 岛崎本在哈气的动作停滞了一秒，而后有些挑衅的眼神望向陌上:“是啊。” 手里的硬币“咻”地飞出去，“叮当”落入水中后击中其他的硬币发出金属碰撞特有的声音。 “那么，加上我的愿望一起帮你求得别人的原谅。”陌上的手露在空气里的时间久了，冻得发红。她把手再一次□□口袋，对着岛崎说道。 “谢谢！只怕你知道另一件事之后就不会这么想了吧，陌上同学。”岛崎说话的口气变得刻薄起来，脸上的笑容明媚得让人害怕。 “什么事？” “你摔下楼梯的那次，还记得吗？是我故意的。我知道那天下雨楼梯是湿的，我知道那天有人弄泼了便当没有打扫，我也知道走西边楼梯是绕远路，可是我还是特意告诉你让你走西边楼梯。” 陌上疑惑地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知道原因吗？因为我讨厌你，讨厌你太过优秀，讨厌你的清高和淡漠！明明是一样普通的人，但你做的就是比我好。我不甘心！” 一字一句似乎都被嫉妒占据，看着她平静地说出这一切，陌上除了皱了皱眉之外，没有其他反应。 “那你现在说出来是为了什么？” 岛崎对她淡然的态度始料不及，带着少许的惊讶问道:“你不生气？为什么不生气？” “你现在能够说出来说明你已经很愧疚了，更何况我刚刚也替你许了愿，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你？”陌上还真是没想到上一秒还在听别人的愿望，下一秒自己就成了愿望里的主角。 “你知道吗？就是你的这种态度我最不喜欢，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又能取得最好的成绩。就连……”就连幸村君也是。 “嗯？”她的欲言又止让陌上有了探究的兴趣。 “没什么，既然和你说清楚了，我也就没必要自责了，今后我们还是社长和社员的关系。” 说罢，岛崎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开，她甚至不愿意和陌上多待一会儿。那只会让她感到窒息。 原来自己这么让人讨厌么？陌上抬头仰看圣诞树的树端，似乎看到了黑夜中微弱发光的星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53 月森盯着公告栏上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画有一瞬间的失神，“怎么会？” “喂，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啊？”丸井挤到她身边，什么都还没问清楚月森转身就跑掉了。 “搞什么啊？”丸井带着不解看向公告栏，下一秒眉头紧锁。 “阿陌，你去看公告栏了吗？”月森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双手撑在陌上的桌上。 陌上摇了摇头，问道:“又有什么新鲜事？” 月森的视线向着别处飘了飘，似是有所隐瞒:“没，没什么重要的事，对了，你今天就不要去美术社了。” “为什么？”陌上的目光越发疑惑起来，盯得月森浑身不舒服。 不等她给出解释，门外就有人通知:“陌上颜同学，请马上到美术社。” 完了！月森暗叫不好，一把拉住陌上，“我陪你去。” 虽然一直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月森的一反常态不免让陌上生疑，心里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我看肯定是陌上抄袭，不是说她只会素描的吗？这次怎么突然换了水墨画，明显的有问题。” “还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万一冤枉了别人怎么办？” “可是岛崎身为社长根本没有抄袭的理由。” “人心隔肚皮，你又知道？” …… 陌上站在门外，搭在门把上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月森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她只是轻轻挣脱了月森握紧的手，示意不要担心。 “一直有松下学姐护着她，她当然敢乱来了，架子可大了。” “谁说素描好，其他的就一定好了，她一定是——” 耳边嚼舌根的声音随着门的开合戛然而止，陌上淡淡地扫视房间里的所有人，令他们一个个都噤了声。 “找我什么事？”陌上一开口，月森只觉得周围的温度都降到了零下，从来未见过她这么冷漠。 教务处的主任正端坐在办公桌前，镜片下的一双黑眸牢牢盯着陌上。他将左手蜷成拳放在嘴边假咳了几声，粗犷的声音在美术社的办公室里响起:“陌上同学，找你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他示意两个同学拿出公告栏上的两张画，那上面的署名一个是“阿陌”，另一个赫然登着岛崎的名字。陌上淡漠的眸子倏忽一怔，右手无意识地握了握，终是颓然松开。 “想说明什么？”她清冷的声线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你看，你和岛崎同学两个人创作的画几乎一模一样，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肯定有一个人是抄袭，所以，找你来问个清楚。”主任站起来走到陌上面前，镜片反射出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陌上的唇角微勾，冷冷地瞥了一眼正以受害者的姿态缩在社员围起来的保护圈里的岛崎，不屑地笑道:“问？我看是三堂会审吧。” “陌上同学，这是件很严重的事请你严肃点！”主任皱了皱眉，显然对她这样的态度很不满。 “那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不是我！”陌上毫不畏惧地对上主任犀利的眼神，眼里没有任何动摇之色。 “这种事要看证据，你们双方有没有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室内一阵静默，陌上抿着的唇拉成一条直线，依旧是那样无所谓的态度。良久，才听见岛崎细若蚊声的话:“我……曾经找幸村君指导过。” “去把幸村精市找来。”主任立刻挥遣一个同学去找人。 月森心下一惊，虽然她也不太清楚事实的真相，但直觉告诉她该相信陌上。没有任何理由地信任。 而陌上脸上丝毫没有惧色。即使情况对她不利，她的原则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她没有做过的事就绝对不会承认！ “主任。”幸村先打了个招呼，站到陌上身旁，看到那两幅水墨画脸色有些难看。这件事刚刚丸井已经回到网球部说了，而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村，老师就问你几个问题。” “嗯。” 主任负手而立，在他们俩面前来回转悠，“第一，你和陌上，岛崎是什么关系？” “同学。” 主任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第二，她们两个有谁找你讨论过这次画画的事？” 幸村脸上满是疑虑，两瓣唇蠕动了一番终究是沉默。一双紫眸锁在身旁人的身上，陌上却是自始自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她的右手紧紧握住左小臂，被握住的皮肤周围泛起一片苍白。 他的第一反应是要相信陌上，可是岛崎的的确确来找他讨论过水墨画的画面要怎么勾勒。 与此同时，岛崎的视线也一直在幸村身上未曾抽离。他的犹豫让她感到恐慌，难道他要为了陌上颜说谎吗？ 一时间，低低的讨论声四起。 “幸村？” 主任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犹豫再三还是选择说实话:“是……岛崎桑。” 褐色瞳孔瞬间紧缩，月森有些错愕地扭头看向幸村，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难道真的是陌上？ 可是陌上几乎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眼里如一潭死水，波澜不起。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亦不曾有任何情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幸村君都这么说了，肯定是陌上抄袭！” “平日里挺好的一个人，怎么会——” “安静！”主任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那么陌上同学你的画是否有过失窃？” “没有。”只两字，不曾迟疑。 幸村望向她的眼神有几许复杂之色，这么轻易地下定论么？ “所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主任凌厉的话直接宣告陌上抄袭，几乎是直白地昭告天下。 她缓缓抬头，并不同主任争执什么，只是看了幸村一眼，目光如一把利刃抵在他的喉间，似乎是在拷问他为什么不相信她。 “你的结论呢？” 幸村没有再说什么，压抑的空气充斥在两人之间。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只刺猬，可是他不知道有一天她会把刺朝向他。 心，坠得累。 他信她，可是她呢？为什么一句辩驳的话也不愿意说？信任之于他们真的有意义吗？ 沉默了吗？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啊！可是为什么心里还会那么希望他为自己争辩几句？哪怕几个字也好。 陌上向岛崎走去，几个女生立刻把她挡在面前。怎么，怕她做什么吗？ 岛崎怯懦地让那几个女生让开，一脸委屈的模样惹人怜惜。 陌上附在她耳边，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如果这就是你要借的东西，那么——不用还了。” 岛崎身体一僵，脸上的表情凝固成尴尬。 陌上勾起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带着些许嘲讽，眼里闪烁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我的作品不需要别人来评判，既然你们对我的创作有所怀疑，退部申请书我明天就会送来。”她拿过那张署名“阿陌”的水墨画，画纸撕裂的声音在空气里化为声波冲击每一个人的耳膜。 她拍了拍手，纸屑和碎片从她手上滑落，像一场奇迹华丽谢幕。她的骄傲，不容任何人践踏。 微微欠身，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54 “阿陌，我们去找松下学姐，她一定有办法帮你的！”月森追出来拦在陌上面前，红润的脸上满是笃定的神情。 陌上摇摇头，“不用了，不要打扰学姐她备考，我惹的麻烦我自己可以解决。” 那时候，松下学姐就提醒过她不要在美术社捅什么娄子，这下真的被她说中了。 陌上走进画室，站在窗前有些不知所措。今年的第一场雪纷扬落下，雪花飞进室内，沾在她的发丝上。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掌心的温度将雪化成水，冰凉的水将温暖一并带走，留下的只有刺骨的冷。 那天在许愿池旁岛崎对她坦白那些事的时候，陌上就有预感这一切的来临。 “……我希望自己可以被别人原谅，无论是已经伤害了的还是将要伤害的人，我都希望他们可以原谅我……” 原来这话早就暗指了今天这些事的发生。而她选择不解释，甚至不想去争辩什么。 岛崎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幸村，为了幸村愿意做任何事。陌上不是很能理解这种病态的喜欢，她没有喜欢过人，就连知心的朋友也很少。所以她不懂。 奶奶去世了之后，这世上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她动感情。没有自然就不会。 为什么不揭穿岛崎呢？她自己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那是一瞬间的事，没有经过任何的深思熟虑大脑直接发出的指令。 也许是岛崎的执念让她惊讶，也许是她对岛崎的同情，总之她从心底里抗拒去揭穿岛崎。 “陌上。”低沉稳重的声音让陌上从沉思中恍然惊觉。 她把伸在窗外的手收回垂在身侧，融化的冰水顺着掌心的脉络从指尖滴落砸在地上。 “真田。有事么？” 来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到一个画架旁，拾起一支毛笔问道:“这是那天在文具店买的？” 陌上勉强牵起嘴角，“是啊。你也觉得会是我……抄袭？” 真田凝着眉眼，他生来一股子浩然正气，从来不会凭直觉判断好坏，他需要证据。 “这种毛笔只适合水墨画，你那天说不是拿来练字，那……” “可是这只能证明我确实是打算画水墨画，却不能排除我抄袭的可能性对吗？”陌上生生将真田的推理导向另一边，她不想再让别人涉入这件事。 他把毛笔放回原处，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如果能找到你比岛崎先完成构思的证据，就可以在时间上压倒对方，自然就能排除你抄袭的可能性。还可以找画室的监控录像来看，总能找到蛛丝马迹。就算这样也不行，还可以……” “好了，真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话唠诶？”陌上淡然的笑着，只要让她知道身后还有一群朋友相信她就足够了，其他人的看法她丝毫不在乎。 “我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下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没必要强迫别人什么。真田，你是你，不能代表所有人。所以，别在意。你的堂堂正正应该用在球场上。”她说着把画架上的东西整理好，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不落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也不带走。 真田目送她离开，竟是和看见手冢手臂受伤仍要将比赛进行到底时的心情一样。有一种悲壮的色彩笼罩在她的身上。 雪落在身上，轻盈得没有感觉。有人撑伞，伞下却落了一肩雪。陌上抬头侧望身边的人，没有言语。 紫色的眸子里漾起一层涟漪，忽然而至的落寞转瞬即逝，只一秒便归于平静。 陌上固执地和他背道而驰，兀自走向车库。那抹娇小的背影在冰天雪地里越走越远，最后隐没成一个质点。 “陌上桑……”低不可闻的呢喃。幸村轻轻拍掉肩上的雪，呼了口气。 天，转冷了。 “来了。”柳生擦了擦眼镜戴上，等他看清不远处的陌上又有一层薄雾爬上他的镜片。 “你好意思让我们等你这么久？”仁王倚坐在单车后座上，嘴边一如既往挂着痞痞的笑容。 陌上就不明白了，今天网球部的人是准备对她围追堵截吗？ “我又没让你们等。” “说好的骑车三人行呢？” 仁王的话让陌上无言以对。 “柳的数据是0。”柳生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什么？” “陌上同学会抄袭的几率是0。”柳生又重复了一遍。 陌上哑然失笑，就像冰凉的手找到了温暖的手套，莫名地感动。 “人家会说你们包庇的。” 仁王翻身上车，不屑一顾地说:“那又怎样？护短是网球部的传统。” 所以，只要还有人相信自己就足够了。陌上脚下一用力，骑行的速度快过两人，耳边是猎猎的风声。 一直以为自己上了高中也会像以前那样踽踽独行，不会有任何的牵绊。如今看来，这个愿望落空了。但是，朋友是个神奇的代名词。而她，很喜欢。 仁王看了柳生一眼，颇为放心地说:“搭档，你可以回家了。” 柳生点了点头，看陌上的情绪也不会有多大波动了渐渐放缓车速在路口转弯。 把车丢在一边，陌上站在海浪拍打的礁石上任海风和着雪花吹打。□□在外的脸像是被刀子划过，刺辣辣的痛。 “你这样憋着还不如喊出来。”仁王骑车赶上来，单脚点地。 “不要。”她倔强地拒绝仁王的建议，有人也曾教过她这个方法，但她一次也不曾用。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怕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别人面前，这是致命的弱点。 “你的那幅画主题写的是水墨江南没错吧？”仁王走近她，把手□□口袋以懒散的站姿和她并肩而立。 她点点头，把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白雾腾起遮掩住她的脸。 “可是，我看那不像江南而像箱根。”他把视线放远，翻涌的浪花不断逼近。 陌上也不作任何反驳，她的脸在雾气萦绕下变得模糊起来。 她没有去过江南，所以全凭自己的想象完成那幅画。箱根，只不过是一个影子。寄托思念的影子。 奶奶说的江南，她记忆里的江南绝不是那样的。 那为什么会以箱根为影子呢？ 一叶扁舟，两岸风景。 船头的少女问:“江南风景也就是如此吧。” 惬意的少年回答:“嗯。” 有人和她这样说过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55 纵使幸村只是说岛崎曾找他讨论过那幅画，但在那些人的心里或许早就把陌上当成抄袭的人了。 美术社的气氛从陌上踏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古怪起来，到底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陌上同学，岛崎社长在天台等你。”一个社员上前提醒她，称呼一下子就变得生疏起来。 “嗯。”陌上捏紧手里的退部申请书，转身往天台而去。 拉开天台的门，光从缝隙中泻出，凛冽的风迎面而来。一片光亮中岛崎背对着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你来了。” “我只是来把退部申请书交给你。”陌上扬了扬手中的信封，语气平淡。 “你就这么不在乎吗？”岛崎忽地走近陌上，精致的脸上甚至有一丝……愤怒。 陌上有些无奈地放下手，把信封塞进她的手里，“不是不在乎，而是没有在乎的必要。我要告诉你的是，不同于你讨厌我，我对你更多的是不解。” “不解？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抄袭？”岛崎望着手里的退部申请书，向上弯了弯嘴角，“你太过优秀了。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在素描这方面，所以故意避开你的锋芒改选水彩。可是现在就连水墨画你也要在大家面前出尽风头，树大招风的道理不懂吗？” 寒风在空旷的天台上肆意扫掠，她的话随之消失在虚空里。她承认她是嫉妒了，嫉妒从来不是罪过而是一份想要奋发的心。所以她一直努力，努力地想要超越陌上。 “人一旦太耀眼只会灼伤别人的眼睛，比如你，比如幸村君。我只想要让他看见我，看见我的闪光点。所以，我只能用这种在别人看来卑鄙无耻的方法。而你，永远不会明白。”她的手一挥指着陌上，眼里带着抹不掉的神伤。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天赋异禀的人，不需要费多大的努力就可以轻易达到顶峰；一种是后天勤奋却无论如何也超越不了前者的人。而她，恰恰属于后者。 “你确定不是你太自卑而是我太优秀吗？”陌上的双目直视那双隐隐有雾气盈眶的眸子，得不到回答后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会羡慕会嫉妒只因为你没看到我的狼狈。” 岛崎伸直的指着陌上的食指蜷曲起来，抬起的手臂缓缓放下。似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笑道:“你不用在这里说教，我和你不一样，因为你没有体验过暗恋的滋味。” 她走到花坛旁边，指尖拂过那些残败的枯茎，“知道吗？第一次见到幸村君的时候，他正在这里照料这些花草。我是为了找素描的素材才误打误撞地到了这里，当时只顾着完成作业，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然后他就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带着笑意说，画的还不错。虽然只有几个字，虽然对他一无所知，但我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就红了脸。” 花坛的土层表面还有枯黄了的花瓣和落叶，偶尔被风卷起吹向更远的地方。她仿佛陷在回忆里，不可自拔。 “后来渐渐知道他的一切，距离一瞬间被拉得很远很远，我需要仰望他就像仰望星空。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奇怪，一刹那的感情被放大为光年。喜欢一个人，或许凭的就是那份冲动。” 陌上心里暗自唏嘘，又一个月森。岛崎说对了，她体会不到这种感受。因为不曾拥有，亦不需要如此痛苦。 “为什么……不亲自和他说清楚？” 虽然以那种含蓄的方式表白了，但陌上还是觉得这种事需要亲口说给对方听。 “因为你。”岛崎脸上原本柔和的表情变得僵硬，说完那三个字几乎用尽她的全力。 “我？” “没错，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有你在他的身边，他永远不会看见我！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厌？每次看见你我所有的自信都会溃败，所有的勇气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不懂感情，不懂我的自卑，但你就像一座大山阻隔在我和他之间！”她几乎是冲着陌上咆哮，负面的情绪在陌上漠不关心的态度面前彻底爆发。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没有自信，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别人？是，我是不懂你所谓的暗恋是有多辛苦，我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做法，但是，我可以确定，问题出在你那儿。而你，把所有的责任归咎到我身上，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陌上双手扳住她的肩，试图让她理智一点。 “不是，不是的……”岛崎抱着自己的头，眼泪夺眶而出，她的辛酸她的自卑在这一刻被陌上的几句话完完全全地否定，可是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你只知道纸上空谈，你说的都只是空话。我问你，如果暗恋者和被暗恋者既不能一见钟情又不能日久生情该怎么办？我知道自己不够优秀，所以没办法和他一见钟情；我也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站在他身边，所以没办法和他日久生情。这些，你都不懂！”她边猛烈地摇头边向后退，然后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如果既不能一见钟情又不能日久生情该怎么办？”陌上心里重复着这个问题竟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或许……所有暗恋者的悲哀在这里？ 她伸手想要把岛崎拉起来，却不料岛崎一把甩开她，情绪更加激动起来，“你走！不要理我。走啊！” 是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她的脆弱吗？ 陌上慢慢后退，不想她的反应太过激。看着那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的女子，陌上更加笃定她对幸村的真心。可是，心里竟有点不舒服。 她转动门把手，却不曾想另一个人影堵住了她的去路。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但她没由来地害怕。 一双紫眸里没有了往日熟悉的笑意，陌上感受到的是冷漠和疏离。幸村的视线越过陌上看到狼狈的岛崎皱起眉峰，“你们在干什么？” 让人战栗的语气。 陌上冷冷然看着他，那一秒的不信任就足以让她心寒，解释的话堵在声带的十字路口。沉默，什么时候成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脚下一动，终究选择离开。 幸村本能地想要留住她离去的身影，但已然伸出去的手顿在寒冷的空气中，唯有她的衣角滑过他的掌心。 他走进去，蹲在岛崎面前，下一秒被岛崎紧紧抱住腰，他的手一时不知该往哪儿放。 “幸村君，我喜欢你！” 天台上哽咽着的告白沉默着无人应答。陌上下楼梯的步子滞在原地，手抓紧栏杆试图稳住身形，然栏杆上传来的凉意更加刺骨。 明明是自己叫别人要亲口说清楚，明明自己没有任何立场感到不自在，可是，心室壁上的血管像是突然堵塞了般，一阵犯闷。 而你……会答应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56 陌上不知道天台上的事幸村是怎么解决的，也不知道他是否误会了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之间该怎么相处下去。或许一切都在变更轨道，而她，毫无应对之策。 “抄袭事件”随着大家的沉默被时间的尘埃掩埋，陌上也没有再去追究什么，毕竟岛崎的理由充分得让她无言以对。 今天是高三的毕业典礼，月森硬是拉着陌上来礼堂，说是杂志社要求的工作，结果她倒不见人影。 “发生了这种事你居然不告诉我！你这丫头是作死吗？”没有等到月森而是松下从礼堂里出来怒气冲冲地冲到陌上面前，双手抓住面前的人的肩使劲摇晃。 她是在应付完大学入学中心考试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也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然后还狠狠地把知情不报的吉野教训了一顿。 陌上有些无奈地瞟了一眼松下的手，她的握力几乎要把人的肩胛骨捏碎。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你……你难道就不会为自己辩驳一下吗？怎么这么笨哪？”松下松开手，转而扶额抹掉冷汗。 “学姐就这么肯定不会是我抄袭吗？”陌上偏了偏头，唇线微抿。 “笑话！像你这种自诩清高又不愿被束缚的人，会做抄袭这种事来作践自己才是世界第一奇谈吧？”松下抱着手臂，翻了翻白眼，仿佛自己真的看到了什么不忍直视的事。 黑眸里悄然滑过一抹异色，少顷，被笑意带过，“是啊，所以没必要担心什么。” 松下学姐一直是她敬重的前辈，无论是出于基本的礼仪，还是高山流水的知己，但她一直没曾想过自己的性格会被松下摸得一清二楚。也许，她习惯了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生存，而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走了进去，她构筑的城堡几近分离崩析。然而，好像不是一件坏事。 “你是不屑于理会这种事，还是在为岛崎说话？”松下问的问题不难回答，却得不到回答，“如果是后者，只能说明你有自己的考虑，我也不会多做干涉。只希望你不要因为过分的沉默而失去自己重要的东西，毕竟，万一失去了就很难挽回。” 对于她来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会失去吗？陌上敛下眼里的困惑，换上与平常无异的心情，调侃道:“学姐你一时这么正经，反差太大我反应不过来。” “你啊你，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松下拖长了的语气就像老人语重心长的说教，平时难见她拿谁没办法，可是陌上的确是她挺重视的后辈，偏偏还是这么一个倔脾气的人。 陌上笑得温润，不置可否。 “下面有请高三毕业生代表讲话……”主持人的声音通过话筒像涟漪般扩散至耳边，之后是吉野前辈懒洋洋的声调。 陌上顺势倚着墙壁，有些调侃意味的眼神望着松下，“你不进去么？” “知道了知道了。”后者暴露在泛着寒意的空气里的脸颊微红，有一丝不符合她女汉子气质的羞涩盘踞在脸上。 原来还是会害羞的。 陌上目送她进去，自己一个人静静地靠着冰凉的墙。即使隔着厚厚的大衣依旧能感受到彻骨的严寒，可是她想要倚着这份安稳并不愿舍弃。或许世间的很多事都是这样，在得到的同时执着于它固有的遗憾，明明是自己的选择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后悔。 交握在身前的手冻得发红，指间互交的那点温度消失殆尽。如此的决绝与干脆。她搓了搓手，皲裂的皮肤上似有千万道细小的伤口，像是被利叶割开的口子，只要动一动血肉就会撕裂开来，伴着钻心的疼痛。 把手揣进口袋，忽然想起曾有人抓着她的手叮嘱道:“不要把手放外面，很冷的。”那样姣好的眉目，那样让人恍惚的温柔，该是错觉了。 手心里仅留的一点余温在碰到冰凉的衣料时彻底消散，就算是贴身的口袋也依然会有冷风灌进来，空空的手心里连把空气都握不住。无论是在外面或是里面，都无所谓了。 很奇怪，明明那人将她的手塞进去时，手里像燃着一团火，而现在孤独地把手交付给一样的地方，却是冰冷依旧。 该是怎样的心情呢？她说不清楚。 礼堂里哄闹了一阵，眼前落下几片阴影，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陌上条件反射地扬起手臂将那东西抓住，有些硌手。 摊开手掌，是枚黑色的扣子。 抬眸。 “最后剩下的，给你了。”吉野前辈右手叉腰斜倚着，制服上的扣子全都脱落，只剩下几个突兀地被扯出来的线头。 她的嘴角微动:“谢了。”足尖一点，用力将身子撑直，把扣子放进口袋，问道:“前辈应该如愿和学姐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吧？” “那是自然。”吉野兴奋地揽住松下的肩一副炫耀的样子，而学姐也难得的没有发飙，大概心里还是高兴的吧。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大学生活，不用承受异地恋的辛苦。 “前辈你够了，都已经毕业的人了。”陌上嫌弃地看着两个秀恩爱的人，似乎有一股暖流无声无息地流经心脉，连着寒意也一并驱散。 “放心啦放心，就算毕业了我们有空也会回来看你们的，又不是什么感伤的日子，不要愁眉苦脸的。” 陌上斜睨了他一眼，“你从哪里看出我愁眉苦脸了？” “迎合一下离别的气氛嘛，后辈懂不懂事啊？”吉野搭在松下肩上的手顺势帮她整了整围巾，贴心地把她□□在外的脖颈轻轻掩住。 陌上不经意的视线落在两个人同样的围巾上，笑得暧昧。情侣款啊。 大概是察觉到陌上不加掩饰的打量的目光，松下一下子不自在起来，脸上淡淡的红晕浅到难以发现。 “咳咳，你别以为我毕业就会放过你啊。”松下轻咳了声，有些尴尬地盯着吉野紧了紧的手，无奈对方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只好继续转移话题:“以后没有我罩着你，要学聪明点，不要动不动就钻牛角尖。虽然不去追求什么得失会少很多的烦恼，但凡事都要替自己想想才行，别总自己扛着事什么都不说。知道当初为什么让你当社长吗？就是看中了你这淡泊的性子，可是现在——” “学姐，好啰嗦哦！”陌上笑着看她一脸担忧像是要嫁女儿般的表情，有些舍不得。 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初识的时候，学姐带她进社也是这般千叮咛万嘱咐，然后不久之后就发现了学姐的逗比属性，互相吐槽挖苦倒是欢快。说不上是一见如故，但那种交心是怎么也舍不掉的。时间就这么和她们擦肩而过，把回忆丢在身后碾压而去。 “你还嫌弃？！”松下有些不满，狠狠剜了她一眼。 “我知道了。不会任性的。”蓄着一层水雾的眸子轻易地将离别的情绪和深深的落寞隐藏在笑意之后，乖巧得像个孩子的语气淡淡地消逝在虚空里。 像是意料之中的一个拥抱把她紧紧圈起来，她把头埋在松下的肩窝，听见松下带着些许哭腔的嗓音:“我走了，你别哭啊。” 明明就是你哭了啊，学姐。 陌上把话放在心里，笑得更加温柔更加明媚:“女汉子怎么可以哭呢？” “谁说我哭了？只是风太大，我有沙眼。”松下把那一刹那的脆弱隐藏得无迹可寻，依旧是那样干练的形象。 陌上明显看见吉野前辈眼里的宠溺，他动了动嘴角没有说出声。但陌上读懂了:她舍不得你。 是要倔强到什么地步才能编纂出这样烂到渣的谎言呢？学姐，你太弱了哦。 下颌离开松下的肩窝，陌上轻轻道:“学姐，前辈，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恭敬地鞠了一躬之后，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急忙跑开，“我要走了，拜拜！” “你！” 松下气结，偏偏那一直隐忍的眼泪就毫无征兆地落入吉野的掌心，他的指腹拂过她的脸颊，“织的围巾难看就算了，怎么哭起来也那么生猛呢？” 松下伸手就要打他，手臂却被握住禁锢在他的怀里，带着半分认真半分玩笑的话从头顶传来:“所以就只有我要你了。” 她愕然。 雪落，无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57 似乎还能听见学姐和前辈的打情骂俏，陌上无声地弯了弯唇角，忽然又想起学姐努力织围巾时的羞涩，好像明白了她那时所说的—— “学姐，你什么时候也喜欢折腾这么少女心的玩意了？”陌上撑着头，看见埋在书堆里的她低着头头疼地搅弄那些针线。“灰黑色的，送给吉野前辈的吧？” 松下也不多做理会，针线穿梭间只见她专注的神情。那落在慢慢成型的围巾上的目光溢满了温柔，交错的一针一线慢慢地网住她的心。 “嘶——”陌上只听见她倒吸一口凉气的吃痛声，再而看到那双原本应该握笔的手指尖上已是一片红肿。 “没事吧？” “没事，比起刚开始的时候被戳破皮，现在已经算好很多了。”松下无所谓地揉揉指头，把整条围巾展开来，而后沮丧地怨念道:“可是，织得好难看！怎么办啊？” “不会啦，虽然上面的洞又多又大，花纹也不是很好看，连颜色都那么不搭，但是——”陌上在她哀怨的眼神中打住，拖长了尾音，“前辈一定会喜欢的。” “他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啊？我，我这是织来自己用的。”平日里霸气的女汉子这时竟扭捏不安，平添了几分可爱。 然后在陌上丢给她一个白眼后，踌躇几下，怯声问道:“那个……真的不会被嫌弃吗？” 所以啊，自欺欺人。 “绝对不会的。因为是学姐你啊。” 因为是你，所以你的缺点他都一并包容，你的心意他都一并收纳。 “哈，有时候真的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不花痴的说。”松下把围巾放在桌上，伸了伸懒腰走到窗前，从那里可以看到网球部的训练。 “不过，很开心啊！总有一天你这丫头也会知道的，当你为了另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 那日，有女子立于窗前，目光放远，柔和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一派如画光景。似有几点璀璨在她的发线里跳跃，把所有阴暗都带走，以至于迷了陌上的眼。 黑发少女站在光影切割的阴影里，神色迷茫。学姐，变了呢。 衣袖突然被扯了扯，回忆的片段变得模糊，被现实截断。 “阿陌，让你等我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月森有些气喘，应该是跑过来的。 她缓了缓神，迟钝地回道:“随便走走而已。” “随便走走？这路程也太远了点吧。”月森松开拉住她袖子的手，似是无意地望了望前方，褐色的眸子里有份看不透的情愫，“不如去网球部看看。” 尽管是试探的语气，却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是……陌上不怎么想去那个地方啊。又或许，是不想见到某个人徒增烦恼。她立在原地迟迟不肯挪开步子，心里的各种犹豫像是迅速抽芽而出的藤蔓将她捆绑着动弹不得。 迟疑了么？她对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学着躲避？应该是从那时候起就没有勇敢过了吧。这种被人抛弃，被人不信任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哎，没事的啦。我知道那天的事你心存芥蒂，可是幸村也只是实话实说啊！”月森勾住她的臂膀晃了晃，她却始终不发一言。 “再说了，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你们之间变的怪怪的。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的信任很重要，可是你也没问过人家是不是？就这么完全否决他的回答，避着他，你觉得能解决问题？” “没有。” 末了，她接着月森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薄润的两瓣唇一张一合给出两个字。 “什么意思？” “我没有心存芥蒂。”陌上轻轻把手抽出来，重新□□口袋，“我一向不会刻意去要求什么，就算旁人都认为我抄袭也无所谓。即使朋友也一样。” 墨色的眸子里淡漠如水，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一并没有任何起伏。月森好似又看见了那个刚刚认识的她，跟所有人拉开距离，不远不近，却无法接近。 “但是我们相信你啊！了解你，所以相信你。” 上空掠过几只出来觅食的鸟，翅膀扇动空气，叫声穿破那层薄薄的阻隔和着月森的话语一并冲进耳中。她抬起下颌，顺着视线直直撞入另一双澄澈空灵的眸子。 月森被她看得发慌，撇了撇嘴:“不要在这里矫情啊！我才不会那么狗腿地安慰你什么的，本小姐没有文艺细胞去想那么多煽情的话。” “噗，月森大小姐，走吧。”陌上的嘴边倏地绽开清浅的笑容，一瞬间心里有泛着光芒的洪流冲走了晦暗，她于黑暗中看见了一束光。淡淡的，白色的光。 “哼，我要是大小姐一定要你做侍女，这样就可以肆意剥削压迫你了。”虽然月森脸上写满了不爽的情绪，但总归是庆幸把她给带了出来，不然这低气压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还剥削压迫，你是地主吗？” “不，我是地主婆。” “呵呵……” 1号球场。 黄色小球堪堪撕破空气，飒飒而来，鸢紫色的发丝在冷风里微扬。幸村向那球的落点方向看去，球印留在白线之外，出界。 意料之中。 他转而面向球场对面的人，一如既往居高临下的姿态，“真田，继续么？” 那略带嘲讽的神色中多了几分认真，少了几分玩味，熟悉的向上扬起的弧度泯灭于球场奔走之间。这寒意甚嚣的时候，他的额上有汗渗出。 “还没结束！”真田浑厚如古钟的声音里夹杂了紊乱的喘气声，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重新握紧手中球拍。 陌上和月森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萧瑟风中，对峙的两人如雕像般立着。其他正选队员站在球场旁，竟无一人敢出声打破这僵局。 “三年来，我和你说好创造立海大的传奇，我们是伙伴；可是，站在球场上，你就是我最想打倒的对手。绝对不可以松懈！”一字一句，坚决如誓言。是朋友也是对手，两种完全相反的立场，却需要一个人把持。 “辛苦了。”幸村把球高高抛起，仰直背脊看着那落下的球，低声喃道:“抱歉。” 手臂一挥，球拍迎击而上。 “笨太笨太，他们是怎么了？火药味这么浓。”月森连着拍了几下丸井的肩，结果他都没反应。 忍无可忍的她直接凑到他的耳边，“喂！”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边，之后是高分贝的声波撞击耳膜。丸井被她吓得猛地颤抖了一下，转头正欲发火，瞥见那近在咫尺的脸又别扭地往身旁挪了挪，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月森见他远离的动作下意识地侧了侧视线，隐隐含着赌气的成分，“问一下什么情况啊？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我……只不过……”一句简单的话他就停顿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算了”两个字结束尴尬。 “你看不见吗？幸村和真田的比赛。”然后还是敷衍着解释了一下。 “他们的比赛？为什么这么拼命？怎么看都不像是练习赛啊。” 月森的问题也是陌上的疑惑之处，正等着丸井给出答案，吹哨声却在这时响起。 幸村走到网前伸出手，手指微曲着。尽管赢了，脸上却没有一丝轻松之色。 “这次，不会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了吧。”简单的话语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让真田低垂的头忽的昂起来，眼里有些错愕。 那次，在u－17他是用这个理由拒绝了和身为胜者的幸村握手。而今，好像再也没有理由了。 “嗯。” 两只同样长着厚茧，沁出汗液的手交握在一起，像是见证了他们之间不用言说的默契和情谊。 幸村牵起嘴角，和往日一样的笑靥。 “果然，结局还是这样。”丸井吹起的泡泡“啵”地轻轻一声响便破了。其他人不作评论，这是一场注定了结果的比赛。 “所以，会有什么后果吗？”月森隐隐觉得这场比赛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赢了的人就有机会出——” “丸井！”突然的一声厉喝让丸井立刻住了口。 陌上的视线从丸井身上抽离，朝着声源处瞥去，撞进一双紫眸。幸村慢慢走近，身影迷离得像从雾里出来。 她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目光落在没有焦点的地方。他对丸井的阻止，应该是在隐瞒什么吧。虽然心里有一丝不安，可是她也没了探究的兴致。紧了紧大衣，试图离开他的视野范围。但是—— “陌上。” 去掉了敬称的称呼让她有些恍惚，本来转身的动作硬生生停在中途。 幻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58 寂冷的球场上有球滚落的声音，肩上有几朵轻盈的雪花落下，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时间冻结的那一刻开始崩解。而她脚下步伐依旧。 就当是幻听吧。 “阿陌，幸村叫你呢。”月森手快地拉住她，神情有些不解。 “嗯？”原来不是幻听么。陌上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回望的瞬间那人已逼近眼前。而其他人选择机智地逃离现场。 故作轻松地和他对视，漠然的堇色之中隐隐有温暖蔓延，像是一大片的薰衣草花田。那样让人不舍的目光如水。 她透过虚空在缅怀记忆。 有那么一个人喜欢对她眯起笑眼，露出像个孩子一样的笑容令人错愕；有那么一双手会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指间，把手心的温度毫无保留地遗留给她；有那么一些话刻在她的脑海里，然后慢慢变成解不开的结点。于是慢慢靠近小心试探学着去了解，总能在对方身上找到和自己极其相似的地方，然而也只是相似罢了。 就算被认为是朋友的存在，也总是觉得两个人就像水中的鱼，看起来无限接近没有任何阻隔，然那无处不在的流水不就是被忽视的隔阂吗？曾经以为两个人靠的很近，曾经以为信任会持续很久，曾经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不再以冷漠待人，但再多的曾经也只是以为而已。 原来，回忆一如当初地清晰。 紫眸中泛起微澜，紧抿的唇线微挑，不知是勉强还是习惯，又或是看见了她。 不知怎的，剩下的一个“桑”字哽在喉间。只是突然得不能再突然的想法，不想再对她用敬称。当“陌上”两个字从嘴里跳脱而出时，唇角自然而然地有笑意流泻而出。像是期待了很久，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称呼对方。 什么时候喜欢含笑叫你的名字？这似乎成了戒不掉的嗜好。 “我知道。那是箱根。” 许是过了很久，只言片语将陌上放空的大脑填满，神经处快速通过一段细微的电流，她愣怔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因为有个想要下水去喂鱼的笨女孩啊。”戏谑的话里带着不可察觉的温柔和宠溺，以及……晃了眼的笑容。 他知道，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两个人一起见证的风景。他甚至还记得船头的少女问的问题，记得她眼里迷离的色彩，记得神社下虔诚的女子，记得重重钟声中她略带期待的声音。 明明记忆都还在的不是吗？ 漫长的脑回路正常之后，陌上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像是被骗了的小孩忽地破涕为笑。 “损友。” 好像压抑在心里的那些委屈和不满因为他的几句话一下子都化作了泡沫，轻盈地从身体里飘出来。 或许，他们之间天然的默契就是如此。淡如水的情谊在遭遇冰冻之后，只需一个笑容，一个熟悉的玩笑好像就可以释嫌。 以后的某一天，幸村还是会想起有一个女子在漫天飞雪里噙着浅浅的笑意，似乎记忆刻成了铭文，记载了所有的细节。 “对不起。” 温润如玉的声音编成始料未及的三个字，霎时，空气里所有沉重的灰色的气氛泡泡全部爆破，片片点点化作无形的温柔。 轻薄如翼的羽睫轻颤，如墨的眸子里沉淀着他看不透她自己亦不懂的情愫。原来被践踏的信任被他重新捧在手心，捧到她面前。而她，不明所以。 陌上无所谓地耸耸肩，收在口袋里的手紧蜷，“所以，补偿是什么？” “一定带你去看真正的江南。”幸村面朝球场，面上唇角上扬是她看不见的风景。 像是承诺，但是没有最后期限。 “说真的？” 明明就是陈述的语气，但右手还是毫不犹豫地伸了出去，小指微勾。 幸村眉眼间忽的一怔，转而笑意更甚，“当然。” 他并不按常理出牌，而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把手上的暖意毫不保留地给她。 承诺，不需要形式上的信守，而是给你最需要的。 “小孩子的玩意我可不会。”幸村迎上她错愕的目光，温暖如阳。 她尴尬地把手抽回来不安地放进口袋。果然，又是那种炙热如火的感觉。 见她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球场发呆，他有些迷茫。 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覆在淡绿色的场上，与白线相融。 ——就这样与你并肩，看雪听雨，白头到老。 突然想到这样的一句诗，总觉得很契合现在的情景。 陌上眼帘微阖，想把这种奇怪的想法甩掉，却听得他极轻的一句:“不问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为什么帮岛崎？不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吗？”她一连的几个问句化成声波，远远的传开，传入虚空当中。 “算是吧。” 他脸上的表情凝滞了几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白雾缭绕，萦出几分虚幻之感。 “不然对于妹子的表白还是坦然接受的好。”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出口，只是没有任何理由反驳吧。岛崎那样努力的女孩，那么让人心疼。 “你就这么希望我答应？”他眯了眯眼，身上添了几分危险的气息。而后慢悠悠地说:“我有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东西，但不是人。” 他说这话时，陌上明显觉察到了他情绪的变化。那么要强的人，大概没有什么人能让他牵挂吧。 “大不了以后你就和网球一起终老好了。”带着些许玩笑意味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有些僵硬。她羡慕，羡慕他可以把网球看做生命。 静默了一阵，久久没有回答，陌上偏头看他，第一次在他的眼里发现了迷茫的色彩。 他……动摇了么？ “网球。”他低声念着，再开口时却已然换了个话题:“岛崎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她说会在全校面前替你澄清。” “其实也没必要。那幅画不是我想要的感觉，作废了也没什么。” 她想要的是江南，不是箱根。 她想要的是奶奶，不是坟茔。 “你……” 吐出一个字之后，他却再无法继续说下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顿在空气里的手停在她肩膀的正上方，却迟迟不曾落下。 “诶！”月森吃痛的声音让他急忙收了手。 只见月森正趴在地上，一脸尴尬。 丸井站在一旁摸了摸鼻子，伸手把她拉起来，正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仁王自然地走进球场，“啊啦，练球的时间到了。” 慵懒的声线里听不出任何尴尬之意。 “今天很勤快啊，仁王。”柳生不动声色地扶了扶眼镜，拿上球拍跟着走进球场。 “那么我来当裁判吧。”胡狼也不闲着，坐上裁判员的位置。 丸井见他们一个个变身积极分子，自己也只好悻悻地笑笑:“我，我也去练球了。” “丸井，不要松懈！”真田微微低着的头总让人觉得有些端倪，陌上好像看见他脸红了，好像。 “大家……今天真是精力过剩了啊，训练结束了还主动回来加练。”幸村笑得灿烂，陌上不自觉地往身旁挪了挪步子。 寒风疾过，让其他人浑身一僵。不会早就被发现了吧，貌似……会死的很惨的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59 晨雾朦胧，一连下了几天的雪，泛着蔚蓝的天空终于开始放晴。细琐的光芒在白色的雪地里反射出璀璨，周边景物像是镀上了一圈金边，形成淡淡的光晕。 或许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比如说，岛崎的再次出现。 “我还是输了啊。”她的嘴边挂着勉强的笑容，发软的声音像是一团棉絮，任人提不起精神。 陌上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滞留了一下慢慢走近。 “你……没关系吧？” “有关系又能怎样？结局也不会改写。”岛崎侧头望向陌上，苦涩自唇边蔓延开来，“其实这也是最好的结局吧，如果他真的答应了，我倒会奇怪。毕竟是高不可攀的神。我早就该知道的，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骗得了他呢？对我这般纵容我已经很感激了，至少我已经勇敢过。” 大概那时候年少无知，总想于红尘滚滚中寻觅到一个他，于是想尽一切方法来赢得他的注目。经久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可笑，像个小丑博人欢笑。 该忘的忘不掉，伤痕就此留下。 风把她及腰的长发吹起，多了些许凄凉。整齐的一弯刘海拂过眼眸，也带走了那些浓重的忧愁。 “知道吗？那天他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太相信你了，所以他选择实话实说。后来我才明白，无论我努力变得多么耀眼，都不会有和他比肩的机会。他一开始就挑明了，未果无果。而我，傻得无可救药。” 陌上闻言一怔，原来一直都不曾有过不信任，而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么？ “或许是你把幸村精市神化了，他也不过是个人，也有缺点。你这样抬高别人贬低自己才会有努力了也还是生出挫败感的情况。” “也许吧。那幅画的事我很抱歉，集会的时候我会澄清的。”岛崎的眼里闪烁了几下，停顿许久说道:“幸村君对你真的很好，无论做什么都是在保护你。不同于对别人的礼貌，他的笑容似乎只有对你才显得自然。所以，你们仅仅只是朋友吗？” ——仅仅是朋友吗？ 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像是一粒沙融进大海，不痛不痒，却又不能忽视。 “不然是什么？” 回答变成反问。 对于这种问题陌上想来不会清楚，大概幸村之于她就是像月森一样的存在吧。 岛崎垂下头，不知是认同她的说法还是别的什么情绪，随后无畏地对上那双淡漠的眼，“你让别人对你没办法讨厌，只是我们不会是朋友。”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不讨厌陌上，但这不代表喜欢。 人生中，总会有这样一些人，不会成为息息相通的朋友，亦不会变成剑拔弩张的敌人。他们只是在心灵上相互疏离。可是能够擦肩而过，能够在别人提起那个人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想起一些往事。 这样一种奇怪的缘分，像是一株偶尔硌脚的石子，或者一株绊住我们的野草，对于丰富人生单调的旅程，或者平淡无趣的记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对不起，也谢谢你。”淡淡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丝丝愧疚。岛崎的影子被光拉长然后又缩短，渐渐远去的人儿仿佛放下了包袱。 这些天，有太多的人和陌上说“对不起”，明明是最不想听的三个字却总紧随着她不放。每一声“对不起”里都包含着太多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的无可奈何。 集会。 “岛崎也是因为喜欢的心情才这么做的，情有可原。” “或许她比我们都勇敢。” “暗恋的话注定是这种下场吗？” “男神就是拿来供的，怎么可能追得到呢？” …… 走过陌上身边的女生有替岛崎抱不平的，有嘲笑讽刺的，亦有漠不关心仅把这件事当做笑料的。 枯燥乏味的校园里就是这样，一点事便会掀起滔天大浪。岛崎坦白的后果是被教导主任训了一顿，同学间的排斥性行为并不多，或许大多人都能理解这样的事。 在过分耀眼的人面前，有谁是不自卑的？心情大都一样吧。 “阿陌，还好她良心发现主动认错，不然你就要一直被说成抄袭了！”月森走在陌上前面，回头对着她说。 “所以，我们一直都相信阿陌。”丸井火红的头发在空中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嘴里嚼着糖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 陌上点了点头，突然为岛崎感到可悲。正走到教室门口就见她把一盒巧克力放在幸村堆满了礼物的桌上，然后对着幸村说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退出教室。 还是放不下执念吗？ “巧克力？月森悠，我的呢？”丸井进了教室突然记起今天是情人节，按说他收到的巧克力不会少，可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偏偏执着于月森的巧克力。这似乎成了每年的惯例。 “义理啦义理！”月森从书包里拿出一大袋分发给教室里的男生，然后在丸井鄙夷的眼神下甩给他包装最为难看的一个。 “居然还是家庭装！月森悠你可不可以有点心意？自己动手会怎样？！”丸井嫌弃地把包装撕开，嘴里还抱怨不停。 月森的脸色明显不好看，给你心意你不是丢了吗？现在又何必来讨要？ 转而换了张笑脸:“好啊，下次我亲手做给你。” “你觉悟了？” “不，我只是觉得手工制作……方便下毒。” “月森悠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你啊回你班去，巧克力也拿了还不走？”月森愤愤地把他推走，大有虚脱之感。 陌上一下子笑出声，“两个活宝。” “那么你的呢？陌上。”幸村含笑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陌上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向来寡淡，情人节从来没有送过谁巧克力，况且她根本就不知道该送哪种啊！ “陌上，你的包裹。” 正想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准备的她突然被班上的同学点名，“谢谢！” 她接过包裹，看到寄出的地址时不由得一怔。 ——美国。 “是巧克力啊！”月森凑上前来看，有些诧异:“美国寄来的？阿澈又是谁啊？” 陌上的表情赫然一变，把那盒巧克力塞到幸村手上，“呐，给你。” 琉璃紫的眸子里掠过一些不自然，很快又被笑意掩过，“我不喜欢甜食。” 他把一颗巧克力的包装剥开，然后迅速塞进陌上嘴里，“这样就算是你送过了。” 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萦绕，慢慢融在口腔里，让人觉得腻的甜。 她秀眉微蹙，而他，笑颜依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60 转角处的花店静静伫立着，淡淡的花香和着植物特有的清淡从木质的窗子里飘出来。支起的窗棂上绿意几点，吊兰垂下的枝条仿佛成了最为天然的珠帘。 “谢谢！希望喜欢。”陌上把包好的花束递给顾客，弯起眉眼说着僵化的礼貌用语。 就着春假的空闲她把花枝阿姨的店打理了一下，虽然年味渐淡，但还是有那么些路人驻足，然后进来看看。算不上热闹，但也不冷清。更何况还有咪咪在。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并没有太多的留恋，只是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绊住了自己。 转身把几朵花剪下，让枝条浸入花瓶的水里。而后取来画板就简放在膝间，一笔一划描摹出这些花的形态。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幅了，她只是一昧地想要替花枝阿姨留下一些记忆，就算是一厢情愿。她似乎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完成繁忙的学业之后抽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姐姐。”稚嫩天真的声音穿透记忆忽然而至，落在耳边。 陌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门口，却只看见门外那一方小小的空间有限的土地。没有人。该是幻听？ 手上抓着的笔有些落寞地继续排线条，笔尖微偏，便抹出一片阴影。铅笔的墨粉沾在米黄色的画纸细屑上，没有任何规律的纹理排布像是人生不可更改的轨迹。黯淡的光线落在纸上，落在她的侧脸上，静若画景。 “姐姐！”一只小手突然覆上陌上的眼，手套上突出的线头刺得她的皮肤很不舒服。手的主人明显有些吃力，踮起脚尖时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陌上身上。 掰开那双小手，回眸。 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笑得甜美，从窗子处斜射进来的暖阳的光照得她的脸上一片温暖。水灵的眼睛笑眯眯地弯成一条弧线，小脸蛋上浮现淡淡的腮红。 “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陌上放下画板，蹲下身捏捏她的脸问道。 小女孩把两只手交握在背后，身子微微前倾，两瓣唇轻轻触及陌上的脸颊，“不是一个人哦！我留下了印记，所以有人带我找到你了。” 陌上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很快地又化为笑意。温热的感觉在那一方皮肤上漫开，像是有天使的羽翼温柔地拂过。 孩子永远都这么天真烂漫。 至此之后，陌上或许永远没有摆脱掉那个印记。 “你果然在这里。”一片阴影自门口投射在陌上眼前，熟悉的声音里是淡淡的欣喜和自信。 他就那样站在逆光处。身后是未融的积雪，流泻的光蔓延至他的脚边。背光处，陌上抬头看居高临下的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总觉得他一定是在笑着的。 “哥哥说姐姐不在家就一定在这里。猜得好准啊！”小女孩天真的欢呼打破了花店里的静谧，花色的猫咪从睡眠中醒来，懒懒地张了张口，爪子无力地往前伸了伸，而后跳下桌子，乖巧地窝在自家主人脚边。 “猫咪！”小女孩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兴致颇高地逗弄它。 陌上站起身，略为疑惑:“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幸村眼里的笑意微敛，正了正面色，“小小在家待不住，非要来找你。” “哥哥也很想出来的才对吧！而且我不小了，不要再叫我的绰号！”小小怀里抱着尚在挣扎的猫咪，小嘴嘟起来带着不满的情绪。 “小小？果然很小呢！”陌上低低地笑着，看到女孩越发不高兴的表情急忙改口:“很可爱的绰号啊！” “是吗？”将信将疑的语气从嘴里吐出来，小小面上依旧不依不饶。 “嗯。不骗人哦！”陌上的手抚上猫咪背，细细帮它把毛梳顺，猫咪在小小怀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漫着倦色的琥珀猫瞳半眯着。 “我信姐姐的话，才不像哥哥那样总喜欢骗我！”小小对着幸村吐了吐舌，手里一松，猫咪便跑到了外面，她急急忙忙地追出去:“你别跑啊！” “你就是这样坑你妹妹的？”陌上的嘴边含着笑意，清浅不失歆美。 她的眼里是小小追逐的身影，一片雪白中女孩和猫的嬉戏，好像记忆的流水开始倒退。很多年前，这里也是如此。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还应该有一个倨傲的小男孩。 “接招！” “砸不中！哈哈哈……” 飞出的雪球被女孩躲过，回头却僵住了笑容，有些心虚地对男孩说道:“阿澈，你惨了！” 裹着大衣的老妇人抬手把脸上的雪抹掉，脸上堆满了咬牙切齿的笑容:“你们两个小家伙——” “奶奶，我们知道错了！” “姐，快跑！” 男孩一把扯过女孩狼狈地逃跑，寒风掠过脸颊，雪地上只留下一串不规则的脚印，两个小小的背影在远远的雪际线上变成质点。 老妇人松下面部的表情，呼出一口气，眼里蓄满无奈的笑意:“两个小祖宗。” 寒冷的冬天似乎因这欢声笑语柔和了不少，手腕上温热的暖意流泻进血液中。那种感动，经年未变。 “你在想什么？”幸村确认了小小还在外面，话语不经意间溜出口。 她眉间轻滑过一抹忧色，断然否决:“没什么。” “我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这不公平。”他似笑非笑的声音像一阵风，滑过耳膜便再也抓不住。 或许是这静默作了催化剂，或许一种名为“离别”的愁绪占据了他的大脑，总之，他只能拙劣地打开话匣子。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好似没有听见他的抱怨，“我对你好像也所知甚少吧。有什么公不公平的说法？” 他们是朋友——最不坦诚的朋友。 也对，两个同样倔强得无可救药的人，两个同样喜欢逞强不肯露出一点脆弱的人，怎能奢求对方倾诉？ 好像有淡淡的叹气声响起，陌上侧过头看向他时，他已转到她的面前。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陌上不清楚他想做什么，眼神质问无果后，视线放低，锁在地面。然而就是她松懈的这一秒，一个拥抱袭击了她。 幸村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的僵硬，以及后知后觉的挣扎。 “是情人节的还礼。”最后扯出这么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幸村自己都想嘲笑自己的狼狈。 明明只是想要好好告别，索要一些关心，但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就这么单方面地告别或许是更好的方式，也算是放下了一些羁绊。他明白，他需要的是什么，这么清晰的目标一直刻在他的心里。所以他不能放弃。就算是因为她，或者他们。 陌上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怀抱算什么，她像只被驯服了的猫咪一样依偎着他的胸膛，双手不自在地垂在身侧。 听着他的心跳，听着自己的心跳，没有丝毫的凌乱，这仿佛是同频率的律动。 “陌上——”幸村低低地叫了她一声，却没了后文。 这就像是有人说了一个故事的开头，但不打算告诉你全部。而你需要调动所有的想象力去猜想，其中总会有一些很不好的结局。 “嗯。”她敏锐地感知到他不会再说下去了，但她还是选择轻轻推开他，应声。 两双眸色各异的眼睛。 如果一个朋友给你一个拥抱，那么心跳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吧。他是这样，她亦如是。 然后很久以后，月森和她拥抱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两者的不同。但是，那是很久以后的事。 “抱抱！我也要！”小小跑进来抱紧陌上的腰，小脸仰起来明媚十分。 幸村脸上的笑意不减，似乎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 他最后走的时候，留下一束花——一束从她那里买走又送还给她的花。 陌上也许该知道的，当他背着小小的背影消失的时候，她就有了某种确定的预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Chapter61 于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有个人从陌上的生活中消失了。 或许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或许是她习惯了淡漠，所以，当月森和网球部的人火急火燎地告诉她这个迟到了的消息时，她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哦”了声。 ——幸村他去美国做交换生了！ ——哦。 ——幸村或许会在那里走上他的职业之路，然后登上巅峰。 ——哦。 ——一个学期之后才回来诶！ ——哦。 …… 类似这样的对话一直在陌上耳边响起，她甚至连一点对于朋友离去的情绪起伏都没有。也许天生冷血也说不定啊。 她做了个深呼吸，脑袋似乎清明了不少。松下学姐和吉野前辈毕业了，幸村也去了美国，开学第一天似乎就有很多事纠缠不清。 不过，事情总归是有好的。比如说，赤也就凭着自己的努力顺利考上了立海大高中，然后直接进击网球部。能再和前辈们一起打球，那孩子一定很开心吧。只是，他听说了幸村走的消息，似乎一直在闹脾气。虽然常年以来一直被这个所谓的部长吓唬以及压迫，但心底里不知何时起早已养成了依赖的习惯。这大概就是“找虐”吧。 陌上在网球场外呆了很久，尽管她坚持和自己说只是太累了而已。然而仰望到苍穹上飞机留下的轨迹，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已经飞到大洋彼岸的人。 人啊，就是会自寻烦恼。 不远处。 目光倨傲的少年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周遭的一切，细密的刘海随风漾起一个任意的角度。黑曜石般的眸子在寻到落点后，弯了弯眼线。 一潭清澈中映出女子仰望天空的身影，她的双手交叠在身后压在树干上，细琐的光在她脸上照出斑驳的色彩。一如当初的侧脸，美得不可方物。 湛蓝的天穹之上，洁白的云朵飘逸而过。风儿有些放肆地喧嚣，带起一阵颤动，树叶的罅隙中漂浮着记忆的影像。 男孩和女孩的脸越发清晰起来，就像是一个面具的正反两面。同样的黑发黑眸，同样精致的五官，以及同样流淌着的血液，这一切，都在昭示。 耳边仿佛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两个小人儿并坐在秋千上，微微晃荡着小腿。秋千的铁链发出迟缓的声音，长风过处，风铃的珑璁声也加了进来。 男孩的头枕在女孩的肩上，女孩则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下巴抵着他的头。他的黑发很柔顺，像绒毛似的。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空气里是轻微的呼吸声，整个庭院似乎都和他们一起熟睡了过去。 廊下的老妇人席地而坐，看着两个小孩天真的模样满足地勾起唇角。 尽管时间侵蚀了一些东西，但男孩总觉得自己一定能第一眼认出她。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少年慢慢走近她，走每一步花的时间似乎都比从美国飞回来的时间还要长。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忤逆父亲，第一次，但他觉得不会是最后一次。 从小到大，无论是奶奶还是姐姐给他灌输的思想都是要尊重长辈，这就意味着他没有任何叛逆的筹码。可是，当一切都改变的时候，他被迫服从的耻辱已经成为导火线。 ——我要回日本！ 他坚决的语气没有一丝动摇，那样的决心即使在自己最应该叛逆的时期都没有出现。 然而最后还是以交换生的名义回到这里，回到家。 姐，这一次，该换你听我的话了。 陌上有些迟疑地对上同样的一双黑眸，眼里淡漠的色彩慢慢化作惊诧。 天穹洒下光辉将面前的人笼起来，面目模糊。少年站在她面前冲她笑，“姐。” 一瞬间，光阴失色。 ——阿澈，比姐姐高了。 ——因为要好好保护姐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番外篇part one 【陌上澈·廊下幽深年少时】 阿澈。 廊下有女孩回眸叫我。 我睁开眼，眼前是胶着的夜色。又做那个梦了。 亮起手机的屏幕，上面显示的时间还是半夜。我在床上瘫倒了几分钟，依旧没有丝毫睡意，索性起身。 透过窗子看外面，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这里是美国最繁华的地段，而我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得上厌恶。 天边被这过分热烈的人间灯光染上红光，带有满满的尘埃的厚重感。我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来这里当医生，用他的措辞来说，是为了学到更精湛的医术，拯救更多的人。可是在我看来这只是他逃离日本的借口，荒谬的借口。 他在逃避，逃避一个人，一个我最不想逃避的人。可是我没有选择。 我又想起那个常做的梦。 梦里，有一个女孩望着摇篮里婴儿纯净的眼睛，轻轻捏着他的小手。尽管还不会说话，却还是“咿咿呀呀”个不停。婴儿像是理解她所说的意思，软萌的脸忽的迸出笑意。 许是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缘于天生的默契就有了。 梦境一下子崩解，另一块记忆碎片映入眼帘。 男孩正枕在奶奶膝上睡觉，均匀的呼吸声轻如烟雾。女孩在纸上涂涂画画，用一种和家猫如出一辙的姿势趴在地板上，小手上抓满了铅笔和彩笔。 奶奶有些无奈，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间或一阵风拂过，没有被压紧的画纸便被吹飞。女孩手忙脚乱地抓住这张，那张又飞了起来，奶奶在一旁看得好笑，也没办法帮她。 一跃而起的猫咪灵巧地扑中一张纸，炫耀似的看着小主人。 女孩摸了摸猫咪的头，说道:“谢谢啊，咪咪。” 但是她把画纸从猫咪爪子下拿出来时却丧了气，画纸已经被利爪戳破。猫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畏缩着身子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女孩撇了撇嘴，似是安慰猫咪也是安慰自己:“没事啦。” 男孩被这躁动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姐，你又在干什么？”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在画这个啦！” 手里被戳破的画纸上男孩恬静的睡颜和老人安详的浅笑跃然而出，纵使还是拙劣的画技，没有专业的笔法，也没来得及上色，但那一抹淡淡的阴影营造出的温馨却令人动容。 “下次，我再帮奶奶和阿澈画一幅更好的。”女孩坚定的语气像是许下了什么非得兑现的承诺，抿紧的唇线携着自信的弧度。 “那就辛苦你了。”奶奶挺直上身，两手置于膝上。道道沟壑在历经沧桑的脸上显现，却不觉碍眼，反而亲切。 “我看，奶奶你才会等得很辛苦。”男孩打了个哈欠，淡淡的语气里不乏嘲讽之意。看似不在意的眸子里，偷偷将笑意隐藏。 女孩听完也不恼，只是脸上笑容更甚:“阿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脚下步子一点点挪动，玉指倏忽一点，便将墨粉抹上了男孩的脸颊。后者恼怒地瞪她一眼，堪堪躲过接下来的袭击。 “姐，你偷袭不是男子汉！” “我本来就不是。” 一阵乱步敲打着木质地板，廊下笑语把一切染上明媚的色彩。时光默默而过，记录下回忆。 那一年，她七岁，他六岁。 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幸福一定会延续到永远，我们这么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生活也会一直都在。但是，命运一般不会让人如愿，它总是喜欢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而我，还曾那么虔诚地信奉神明，却只抓到虚无的愿望。 幸福像泡沫，易灭。 校园在震颤中如同暴风雨中枝头摇晃的嫩芽，大地如同怒吼的狮子一般把这人间颠覆。所有学生在老师的指挥下像洪流一般从教学楼中涌出，杂乱的步伐混着尖叫声。 这不是演练，不是幻觉，我们真的在逃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大自然的可怕，这使我以后再也不敢敷衍学校组织的演练。我们像难民一样待在操场上，没有人伤亡，但是那些恐惧却久久占据心头，压抑着喘不过气。有女生小声啜泣着，更平添了几分不安。还有第一时间赶来的父母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着儿女，我站在人群中毫不期待，我的爸妈不会出现，永远也不会。他们此时应该在医院忙得焦头烂额，说起来我们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 我在人流中艰难地前行，希望姐不要有事，她那么呆愣，运动细胞又不好，要是…… 该死的，在寻找无果后我暗自咒骂了一声，手无力地握紧，失落感和慌乱的心情一齐涌上心头。 千万不能有事啊。 “阿澈！”突然有人拉住我，在确认我安然无恙后，对着我的脑袋狠狠地敲了下。“快走！” 我委屈地摸了摸头，瞥见她脸上一直笼罩着的阴云。在赶回家的途中，总有对于未知的恐惧深深锁住我。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恐慌，似是从内心里迸发而出无法遏制的黑暗。然而当那滩血迹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有什么支柱轰然倒塌。 救护车急促的鸣笛声充斥着耳膜，整个世界乱哄哄的，就连湛蓝的天空也变得灰蒙。血色点染的院子里只剩下姐和我，海水冲刷着海岸，照样潮起潮落，而我们知道，有些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姐沉默了很久，颤抖的双唇蠕动了一番终究选择作罢。她很少表现出落寞的一面，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这样的情感。 “姐，奶奶是不是……”我犹豫着问出口，话到一半却哽咽着无法继续。 可是，那往往意味着真相。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她固执地摇头，似乎想要摆脱这些噩梦。 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在这次地震中受伤的人通通拥挤在这家小小的医院里，走廊上，病房里，到处是哭泣声。 我们等在急诊室外面，静默无言。没有其他人，只有两个孩子，孤单地，无助地，守着。 很快又有被急送进来的伤员，走到近时我才发现那是花枝阿姨——一位贤淑的夫人。她的双眼周围有凝固了的血迹，脸色苍白。是从未有过的狰狞。姐下意识地想要遮上我的眼。她一直不愿让我看到这些东西，我抓住她的手，然后覆上她的眼。 “姐，别看。” 这一次，换我。 冰凉的液体渗过指缝，从指间一股一股地滑落，消失。这个过程中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似乎只要静静地流完这些泪，就可以得到救赎。 然而那一方白布最终覆上了奶奶慈祥的面容，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我看到摘下白色口罩的爸爸跪坐在地板上，嘴里不清不楚地喃着什么。妈妈不知所措地立在他的身边，手搭上他的肩轻轻按压着。 我的脑子里划过洁白的闪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姐靠着墙壁，手指蜷曲着。没有眼泪。直到医护人员要把奶奶送去太平间时她才颓然起身，不肯让步。她抓着白布，想要掀开的动作就此止住，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砸在褶皱上。无声地。 她没有勇气去看那具冰冷的尸体，没有勇气接受现实。她只是一昧地重复着:“奶奶，别玩了。” “你说好要看着我出嫁，说好看着阿澈给你娶孙媳妇，说好的事不可以反悔啊！” “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她狠命攥紧手中的物什，尖锐的指甲透过布料在手掌留下月牙形的印痕。 那种心酸和着悲恸的感觉，几乎是一下子就彻底把我的心里防线击溃，有冰冷的液体从胀痛的眼眶里悄然滑出。我生平第一次尝到生离死别的滋味，像是蚂蚁一点点地啃噬心脏，而自己除了能清晰地感知痛楚外，别无他法。 我上前抱住姐羸弱的身子，记忆里她从未如此脆弱。这个时时刻刻都挡在我面前的人，此刻懦弱得像只受惊的兔子，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姐，奶奶她想要回去了。” 奶奶她……要回家了。 “我的家啊，在一个古老的国度，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叫江南，有一天我死了要记得把我的骨灰撒进大海，它会带我回家的……” 奶奶开玩笑式的话隐隐约约从记忆中传来，姐的情绪似乎渐渐平静下来，“海……会送她回家的。” 哽咽的声音隐忍着什么，含糊而沉重地，穿透了尘埃。 我们明明还年少，却在经历世上最残酷的事。 我看着奶奶被推进焚烧炉，奶奶被推进去之前的脸，很陌生。她在冰库里被放了一夜。我始终相信奶奶已经走远了，他们要烧的只是一具尸体。 姐在葬礼当天把奶奶的骨灰撒进一望无际的海洋，那时候我似乎听到了来自遥远地方的呼唤。如果神明真的存在，是不是奶奶你还舍不得我们？ 地震中损坏的古宅爸爸让人重新修缮了一遍，里面每一件东西一如当初。可是，终归是自欺欺人。离开的人不会再回来，可她的每一件东西却无时无刻不在牵起哀思。 像是院子里无人照料的盆栽，像是冰箱里还放着的牛奶，像是空空的房间里熟悉的味道…… 好似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又都变了。 我常常能看见姐坐在奶奶坐的地方发呆，猫咪乖巧地趴在她身边晒太阳。有时候，我还是会出现幻觉，总觉得奶奶就站我身后对我笑，然而等我转身却又只是一场空。在姐看不见的地方，我常常做一些傻事，比如习惯性地拿多一双碗筷，比如突然地对着空气应一声。我只是不习惯奶奶的不存在，我只是偶尔还听到奶奶叫我。 爱的人，我们亲手送走她。可是，她永远驻扎在我们心里。 “阿澈，跟他们去美国吧。” 有一天，姐进爸爸的书房长谈，谈话的内容我完全不知情，可是她出来甩给我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曾经听见她和爸爸嘶声竭力的争吵，不知道是何缘由。但我还是察觉到了家里不安宁的因素。 “你说过，要听我的话的，对吧？” 那是她笑得最难看的一次，我看见她眼里蓄着的泪水，记忆里笑靥如花的脸庞模糊不可见。 “嗯。” 很久以后，我都在后悔那一次的妥协。为什么要答应呢？ 那一年，花开盛夏。 那一年，光华已老。 那一年，她十三岁，我十二岁。 扭曲的记忆像是钝化了的机器，我揉了揉太阳穴，看窗外夜色依旧。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么久远的事了，却也更加坚定了我的某种信念。 次日清晨。 “爸，我要回日本。” “我不管你同意或者不同意，机票我已经订好了，我一定要回日本！”我放缓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以此来显示我的决心。 出乎意料地，那男人没有多做犹豫便答应了。也许是老了。也许是想要得到救赎。 每年他从日本回来都会把自己锁在书房，然后点一根烟夹在手中。不吸。只是静静地等它燃完，最后任灼烧的感觉刺激皮肤。 我记得他是戒了烟的，然后又一度成瘾。他很少笑，不是那种不言苟笑，就好像是他没有了这个表情。许是从那以后，他一直都活在忏悔中。 而我，终于可以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压抑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番外篇part two 【陌上澈·谁把流年偷柱换】 再次见到姐，她越发沉静内敛得像奶奶了。我们用三年的时间从熟悉变得陌生，而我不知道还要花多久的时间从陌生变回从前。 本家的宅子还是我当初离开时候的样子，包括我的房间，一如记忆里的亲切。我知道，姐一直不肯放下这些念想。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变得异常沉默，沉默着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就像奶奶那样。或许她就是在寻找某些事物、某些人的影子。 咪咪还陪在她身边。我对这只猫的记忆，从记事起就有了。它那时很调皮，此时却已像垂暮矣矣的老人，每日守在家里望着天边流泻的阳光，望着院里被风拂动的秋千，望着门口遥远静谧的路。 我可以想象，无数个孤单的日子里，姐出现在巷口，只有这只猫屹立在门口迎接她。 就这样一起，过着世俗的烟火生活。 我把手放在它的背上，柔顺的毛带着它的温度。它转过头，微眯的猫瞳懒懒地瞟了我一眼，然后伸出温热的舌舔了舔我的手心。掌心痒痒的，我很高兴它还记得我。 客厅里凌乱地固定着那些素描，都是风景的简笔画，杂乱的线条勾勒出温暖朴素的回忆。 “姐，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我看着那些画问道。 她愣了愣，似乎不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的视线随之落在我所见的地方，眼里流转着柔情，转身向房间走去。 ＞＞ 那是一本画册，洁白的栀子花的封面。她用纸抹净上面的灰尘，打开。 泛黄的纸张上是老人慈祥的面容，从三年前到现在，每一张纸页脚标注的日期都像电影的某一瞬间。停滞。 “我找到了很多奶奶的照片，少女时候的，年轻时候的，还有……遗像上的。”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嗓音温雅，笑容恬淡。 “有时候做梦也会梦见她，可是老是看不清呢。这样就只能凭想象一点点拼凑出来了。答应好的么。” 或许她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寄托自己的思念，有了某种牵挂的话，就不会那么孤独了吧。 我看着她垂下的眼眸，无故生出一股哀伤。 “帮我画。”我故作轻松的语气配合着不羁的笑脸，希望找回小时候的感觉，希望她能变回记忆里笑靥如花的女孩。 “好。”一个字的无条件答应，再无多余的语言，一如当初她对我任性的要求通通接受。 已经多久没有人如此待我？这种被人宠溺的感觉。 我曾无数次在夜里写信给她，每一封信都贴上她喜欢的邮票，然后虔诚地投进信箱。我是那样期待着，像一个期待圣诞礼物的孩子期待着她的回信。 然而，一封封远渡大洋的信就如同迷失在广阔海面的船只，杳无音讯。我等来的不过是信箱里的几份报纸，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那时候，自己一个人就像被抛弃在荒芜的原野上。即使在父母身边，却依然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 我至始至终承认的亲人只有奶奶和姐姐啊！而她们都无一例外地将我放逐。一个是生死的一端，一个是大洋的彼岸。 死去的人消失了，离开的人不见了。时间迅速填平一切，就像海水覆盖了地球上所有的凹陷。 所以我回来了。回来寻找连着我的血脉的人。 归途中，在飞机烦闷的空间里，我睡着了。很多杂乱而奇怪的梦。在梦中看到了神奈川的海，海边是白色的沙滩。海水一遍遍地冲刷，不断地带走岸上的贝壳，又带来其他的东西。 一个个透明的漂流瓶，在光线照耀下反射出点点的光亮。它们孤单地躺在沙滩上，或许还有更多的埋在沙里。海水泛起鳞光，潮起潮落。 远处，驶过一辆电车。无声地奔驰着。一个女子倚窗而坐，侧颜美好。她转头，对我微笑。喜悦的面容。这样的让人安心。 我在奔跑，在追赶。最后眼睁睁地看着电车驶进落日中。直直地，义无反顾地，朝着光明行进。 遥不可及的距离。 我醒过来，发现自己浑身颤抖，不可自制。窗外是夜幕。还是会有漂浮的云雾，以及隐藏在云雾中发出微弱光芒的星星。然后，飞机掠过圆月。 我看到了。很近，很近。 ＞＞ 素白的纸上是我倨傲的面容，仿若小时候的自己。 素指上染上了墨粉，莹白指尖轻轻抹过我的侧脸，留下淡淡的墨色，以及混杂着木屑的石墨的味道。 恍惚间，流年倒退。熟悉的动作和癖好重现，我望着姐笑得开心的脸忽地迸发笑意。我们只需要一个动作来打开契机，于是陌生便不再存在。 有时候，在记忆的闸门处放置的锁总会被一些偶然性的因素打开。然而，这又是一种必然。浑然天成的默契。顺其自然的命运。 于是，我看到了更好的姐。 “这是什么啊？” 桌上香气四溢的菜让我胃口大开，可是在此之前我觉得有必要问清楚。 “晚饭啊！我说，阿澈你不会在美国待久了只认识汉堡和炸鸡了吧？”姐用筷子敲了敲我的头，用一种近乎嫌弃的眼神看着我。下巴微扬，示意我去洗手。 我无所谓地撇撇嘴，双手撑在桌上，以绝对的身高优势质问她:“你不是只会做黑暗料理吗？” “你想试试？”她笑得诡异甚至带了点邪魅，我一直以为这种笑容只会出现在长得妖孽的男子身上。至少在此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撑在桌上的手臂有些发软，我果断放弃无谓的挣扎，潇洒地撩起袖子:“我去洗手。” 果然啊，还是老样子。 “味道……”我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面部表情大幅度运转了一下，“还不错。姐，你该不会弃暗投明、改邪归正了吧？快还我之前那个吃死人不偿命的老姐！” 我故作夸张的反应丝毫没有对她造成影响，只听得一个延长了声调的尾音:“哦？” 懒洋洋的毫无波澜的声线像一股电流窜进血脉里，我扯出一个比萨斜塔式的微笑，讨好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埋头默默吃饭。 “阿澈，今天是单数啊。”她别有意味地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轮到你洗碗咯。” 无害的话语让我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筷子夹着的肉从半空掉回盘子里。我恨恨地戳着盘底，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把姐带坏了，我绝对不放过那个人！绝对！ ＞＞ “喂，敢不敢放点水啊？！”我看着从侧身擦过去的球，手里的拍子在甩手的瞬间飞了出去。 “海归，连这个都不会，还是做海龟好了，哈哈哈……”对面的少年夸张地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空旷的球场上回荡。 “切原赤也！” 我恼怒地喊了一声，奋力发出一个球。但是很遗憾，触网。 后者的笑声停滞了几秒，之后更为夸张。我冷冷的表情对他丝毫没有威慑力。 要不是中了他的激将法，我至于来这里学网球？要知道我对这个运动可是零基础！ 这个名叫“切原赤也”的家伙是我在春假里新认识的，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呆头呆脑外带傻里傻气的。他真正触及我的底线是在姐的事情上，比如，他总是能得到姐的鼓励，再比如，姐经常用在我身上的动作用到了他身上，这令我非常不爽！ 一定是我不在的时候，这家伙取代了我的位置！我咬咬牙，想着这些恼人的事越发烦躁起来。 “陌上澈，你太差劲了。”切原好笑地看着耍小孩子脾气的我，不屑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平息了一下心情，咬牙切齿地说道:“别一口一个‘陌上澈’的，不知道尊重学长吗？” “你明明和我一样大，凭什么要这么叫你？”他偏了偏头，笑得好不轻松。 “我高二，你高一，你说呢？”我挑了挑眉，心想这就是早龄读书的好处。 “可是，学姐说为了让你适应日本的学校，打算让你再读一年高一啊。所以，别想以学长自居！”切原玩弄着手里的球，碧绿色的眸子里隐隐期待着我的反应。 “什么！” 为什么我身为当事人都不知道？ “鬼叫什么？你不想留在日本了？”突然有人从背后用冰水拍了拍我的脸，在我的肩上甩下一条毛巾。待我转过身那人却已绕过我的身侧，向着切原走去，递给他同样的毛巾和水。我承认我心里不舒服了。 “姐，我想和你一个班，再说跟我交换的那个学生就在你们班啊！”我委屈地用毛巾抹掉脸上的汗，仰头灌下一口水。 “你不听话了？”轻松的语气中带着威胁的意味，只一句话就把我塞得没话说。 切原见状幸灾乐祸起来:“以后就跟大哥我混了啊！” 她走到边缘拾起散落球场的球，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她在祭奠某些东西。看我和切原打球的时候也是这样，时常走神。 “说起来学姐跟部长越来越像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切原自言自语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部长？谁啊？” “幸村精市。” 于是我几乎毫不犹豫地给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扣上了教坏我姐的罪名。 ＞＞ 最近我经常听到“幸村精市”这个名字，好像和我一样是交换生，切原向我说起时总是敬畏中带着点无奈。 我也问过姐，她的回答很含糊也很简单——大概算是朋友吧。 这个答案让我有点意外。能被她称为朋友的人很少，她从小人缘是很好，可是从来不肯轻易承认朋友的关系。 周围的人被她划分为几个圈子:亲人，朋友，同学，陌生人。 复杂的人际关系以一种简单的方式呈现在她的面前，她觉得这样很好。 或许，这三年里，姐遇见的人在一定程度上给了她一直渴望的东西。这一点，在箱根的大文字烧活动上我清晰地认识到了。 和我们一起来的还有幸子奶奶和她的孙女，姐经常和我提到她们，而我也默认了这样一种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的存在。 姐和老人小孩相处得很好，虽然我对于那个小女孩黏着我姐的行为有点不满，但终归看到了她被压抑的率真的天性。 姐说这是她第二次来箱根过这个节日。我问，第一次是自己一个人来吗？ 她说，和朋友一起。 我以为是那个叫“月森悠”的学姐，没再多问。我始终对这些人抱有感谢，无论他们是作为亲人还是朋友出现在我姐身边，都把她从泥潭中拉了出来。 我知道，当一个人习惯和自己为伍，习惯与黑夜同行的时候是很难再与周围的人有所接触的。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陌生人和你相遇，然后相识，相知。这或许是他的幸运，也是你的幸运。 ——阿澈，人总是会在一些特定的时间想起特定的人。 ——奶奶么？ ——嗯。还有很多人，很多曾经离你很近现在又很远的人。他们不久前还和你一起度过愉快的日子，然后在下一个轮回来临之前逃跑了。只剩下你一个人独自看花开花谢。 烟花冲上墨蓝的夜空，刹那芳华。 我看见姐嘴边牵起的弧度，璀璨的色彩在一潭清水中荡漾。明明灭灭中，她的眸子里映出笑意。那种凄美得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想到了什么？ 那么邈远的记忆。 我忽然记起她房间里的一幅铅笔画——同样是烟花绚烂的背景，两个并肩的背影遥看夜空。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接吻，就那么站着，站成一道风景线。少女的双手负在身后，手上拿着面具，脚尖微微踮起，身子前倾。少年的脸侧了个小小的角度朝向少女，衣袂在夜风吹拂下微扬。 两个背影，看不见表情。可是就让人莫名地觉得和谐了。姐，你在想念某个人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番外篇part three 【幸村×岛崎·且听风吟滚红尘】 告白。 沉默着。 无人应答。 幸村缓缓扳开岛崎的手，让她松开自己的腰。眼前的少女脸上泪痕纵布，一双泪眼微阖，颓然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他无法形容那种无力感，女孩子的眼泪什么的最麻烦了吧。 望着伸到面前的纸巾，岛崎把头埋得更低，怯懦地伸手去接纸巾。幸村立即松手的速度快得让她心寒，“啪”地一声，纸巾掉落在地，包装袋发出脆弱的声音。 被晾在寒冷空气的手指慢慢弯曲，将地上的纸巾拾起。滚烫的泪珠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滑落，落在自己红肿的手上。 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擦干，蜷起身子像个受到攻击的乌龟。寒风灌入酸胀的眼，满是涩感。 幸村沉默了很久，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一个人。他就着地板坐在她的身边，目光放远，紫眸里一派萧肃之景。 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和这个女孩有交集的，只是总能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她的身影。她不同于其他人，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没有存在感。但他的确从她身上看到了努力的影子，很狼狈，也很可怜。 真正算是认识应该是美术馆那一次吧。 雷诺阿的作品展在日本很少见，幸村却对那些印象派所反映的东西很感兴趣。或许是天性使然，雷诺阿的画就像是一根弦悬在他的心上，只要轻轻拨弄就能发出美妙的乐声。 那日画展里人很少，寂静的画廊上少年面壁而立，直挺的身姿在地上投射出一个略微倾斜的影子。幽幽的灯光在他周遭萦出一方净土，仿若神明的存在，美好得让人不敢心生亵渎之意。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画上，一片堇色中隐隐折射出浅浅的笑意。就是那种风吹过脸颊很舒服的，又或者是晒着太阳暖洋洋的感觉。他的左手抵着右手的手肘，右手食指和拇指组出一个随意的角度轻捏着下巴。如画一样的少年，到底看的是画还是人？又或许看画人本就是画中人。 “幸村君？”细细的还带着不确定的疑问语气的声音打破了这一方静谧与美好。 拐角处眯着眼的少女似乎站了很久才开口，及腰的长发随着她偏头的动作微微晃动着，眼眸里含着不甚清楚的疑惑。 幸村先是愣了愣，出于礼貌还是笑着问道:“嗯？我们认识？” “啊那个，我也是立海大的学生，跟幸村君同级呢。岛崎麻衣，请多指教。”少女友好地晗首点头，双手搭在面前，绷直了腰脊恭敬地鞠躬。 幸村似是被她这么正式的自我介绍弄得有些尴尬，缓缓道:“幸村精市。” “幸村君喜欢雷诺阿的作品？”岛崎原本想要活跃起来的手顿了顿，怕是随手指着别人会觉得不礼貌，于是僵硬地压下自己的动作，显得过于拘谨了些。 “岛崎桑也是特意来看画展的？”幸村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继而换了个问题。 “不算是吧。随便来看看而已，不会像幸村君这么专业啦。”她随意的口吻就像是在对一个老朋友敷衍，但是肢体动作却很僵硬。 是在紧张么？ 幸村没再搭话，唇角微动，脸上便浮现一个淡淡的笑容。 还以为那次的偶遇只是“偶然相遇”，却不料第二天幸村桌上就出现了一本雷诺阿的画集。他向后瞟了一眼那个落荒而逃的倩影，眉间的喜悦化作轻轻的一声叹息，大概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再之后就是节日时偶尔出现的贺卡和小小的礼物，有时候是身后紧紧跟随的目光，直到后来的告白，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幸村本以为第一次拒绝的决然就足够让一个人死心，但他还是低估了对方。那样不屈服的性子做朋友是最好的选择吧。如果岛崎喜欢的是别人或许会如愿以偿，可惜这个人不应该是幸村精市。 他也曾问过自己，对于那个在画展里突然出现略微羞涩的女子是什么感觉，只是每次都无疾而终。有些事，就算无厘头，就算荒谬可笑，可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再怎么强求也无用。 爱情的双方先爱上的那个人就输了。而岛崎她，不明白。所以后来以更为激烈的手段来传达自己的感情，但是她不应该把陌上颜牵扯进来，这或许是她最大的失误。 幸村总以为自己对所有女生大概都不会有什么感情，但是，对陌上却意外地有了朋友的概念。对于朋友，是不会容许她受到任何伤害的。 所以，他现在在这里。 他不懂，大家到底是喜欢幸村精市的脸，幸村精市的球技，还是幸村精市这个人？ 于是他开口问:“岛崎桑喜欢我什么呢？又或者说，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岛崎闻言抱着膝盖的双手紧了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在这彻天冻地的寒冷里汲取到一丝温暖。 “声音。”风把她的答案送进幸村的耳里，出乎意料。 “像是记忆里熟悉的声音，很干净，很舒服，可是我听了就会想要占有。”她静静地叙述着，把所有的故事和盘托出，“我是个坏女孩对不对？只会嫉妒，只会抄袭，只会陷害。没有陌上同学那样淡然处事的生活态度，也没办法做回真正的自己。” “岛崎桑，这是承认了？”幸村的视线扫及操场上几个熟悉的身影，很快地移开。 “你不也从来没相信过我所谓的证词吗？”她苦笑着，余光瞥向他的侧脸，最后在没有看到任何变化后将头抵在膝间。 哭过之后的嗓子有些疼痛，声音低低的:“我也想过要站在与你们比肩的地方，所以逼自己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大概是太不懂事了。然后像个叛逆的孩子变得越来越坏，没有人会喜欢坏女孩。可是，我依然在努力。” “你还不肯放弃么？”幸村还记得她的坚持，可是一直这么错误的坚持到最后只怕会越错越离谱。 她不语。 “如果……是我要你放弃呢？” 无言。唯有寒风穿过二人中间的间隙。 良久，她直起背，凝望着幸村，眼里尽是茫然:“幸村君可以试着叫一下我的名字吗？一次就好。” 幸村心下疑惑，却还是在犹豫之后张嘴:“麻衣。” 很飘渺的声音，很快地消逝。 岛崎突然笑了起来，好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的仪式，“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很是肯定地下了个结论。 幸村站起身，把手伸在她的面前。 她试探似的轻轻触碰到那渴望已久的温度，却没有幻想中的开心。 “岛崎桑，你是脸盲症患者么？” 明明应该是肯定句的。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费力眯起眼辨认的吃力，从她每一次见到他时都要等他开口之后才会打招呼的迟疑，从她怯懦得不敢多和别人说几句话的小心谨慎，从她偶尔失忆式的认人功能中，他都应该知道的。 他看见面前的女子笑容不减，只是那双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雾。好似再也看不清这个世界。 “幸村君，我想和你说，爱情，再见。” 【我从来都不曾看清你的脸，所以不知道爱情的模样。我只能寻着声音在一片模糊的世界里找到光亮，可是你不是红尘中我要找的人……知道吗？你的声音，像风在耳边的私语。絮絮低语，都只是一瞬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番外篇part four 【丸井×月森·原来时光未走远】 趁着放假的空闲，加之老妈的威胁，月森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房间彻底整理了一遍。 某一个抽屉的最里边静静安放着一个檀木盒子，盒面繁复的纹理在经年日久的摩挲下变得光滑，古铜的漆色有些掉落，出现一块块不规则的色斑。 月森把盒子放到桌面，从窗户处遗落的太阳光线在古老的纹路上迂回。她的手搭在一把小小的生了锈的锁上，轻轻一按压，“咔嗒”，打开了。 一方小空间里几乎没有什么物什，只是在角落里卡着一枚黑色的纽扣，两个细小的圆洞里还留有一根衣服上的白色纤维。 那家伙，东西还放在我这啊。 月森把玩着手里的纽扣，圆滑的边缘划过手心，像是烙下了时光的印记—— 国三的日子飞逝，无形的压力就连月森这么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招架不住，以至于到最后连立海大比赛的时间都忘了。 “丸井文太这家伙怎么回事？几天不来学校了？”月森看着那个已经闲置了许久的位置，才恍然惊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某个人和她抬杠的声音了。 “月森你不知道吗？立海大在决赛输了！”从同学口中无意间暴露的讯息让她大为吃惊:那支没有死角的队伍怎么可能战败？！ 那么丸井那家伙是因为这个才不来学校的？她压下心里的疑问，到网球部一看，整个网球部都笼罩着低气压。校园里谈论的声音此起彼伏，处在风口浪尖的那些人不知道会怎样。 “胡狼，你们……输了？”月森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网球部的正选，口气犹豫却还是选择问这个不可避免的问题。 胡狼本来还沉稳的眼神在那一刻黯淡下去，敛起了些许失落，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丸井文太在哪？”她急切的口气让对方呆滞了几秒，于是急忙辩解:“那家伙几天都没来上课了，我就随便问问。”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月森如果想要找到他的话，应该很简单吧。”胡狼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憨憨的声音里却隐含有调侃，“或许你知道的比我还多啊。” 她似是被人看破了心事般窘迫，心虚地道了声谢。 “你一定可以帮到他的。”后面传来一句不明意味的话让她急于离去的脚步顿了顿，转身回去看时，说话的人却已走远。 为了找个人逃课出来，月森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街上的行人大都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她，大抵是在猜测学生怎么这个时候出来闲逛。 她低着头快速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尽量避开他人疑惑的眼光。站在十字路口前的她踢着脚下的石子，有些迷茫。 “说什么我一定可以找到他，胡狼你果然是在敷衍我啊！开什么玩笑？”她像是被惹怒了，一脚把石子踢到路旁，“凭什么我要出来找他啊？又不是小孩子了！本小姐不干了！” 她突然爆发的情绪让旁人纷纷侧目，她却还不自知，只是一昧地懊恼。 拿着饮料站在行道树下的少年望着滚到自己面前的石子，视线寻去看到一个好笑的少女。于是一口气把剩下的饮料喝完，随意一甩，饮料杯便准确无误地投进了离他几步远的垃圾箱里。 他慢悠悠地走近女生，疲倦的脸上总算有了几许笑意:“月森悠，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戏谑的声线搅动着月森大脑中混乱的思绪，她毫不犹豫地用手肘往后一捅，但在中途就被人拦截住了。 “我看你才是脑子进水了！”她愤恨地往前走一步然后转身，“丸井文太你能不能——” 话未完，手臂上的作用力一下子把她拽了过来，距离被硬生生拉近，她猝不及防地撞进对方怀里。 而后，是汽车刺耳的鸣笛声。 “如果想自杀的话不要在我面前，我可不会见死不救。”头顶上方传来讥讽的声音，手腕上的力度明显紧了紧。 “你那么有空的话还是先救救自己吧！只不过输了一场比赛就像个胆小鬼一样躲起来，装什么忧郁！一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我才不想看！”月森一把推开他，还来不及站稳就先把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丸井的脸上的笑容僵住，直至在她面前完全泯灭，最后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绿灯了，走吧。” “喂，你要去哪儿？”月森跟在他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他弄丢了。她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过分了，可是说出去的话让她怎么收回来。 “月森悠你少说点话会死吗？”他在一家店铺前停下，然后把一包零食甩她脸上。 她到是毫不介意地拆开包装，往嘴里胡塞:“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废话，像你这样只会爽约的猪什么时候不饿？”丸井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话语里有不易察觉的抱怨。 她略为惊愕地抬头对上他的眼:“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我那天是因为忘记啦，难道我没有去是你输的理由吗？你能不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才不是。”他别扭地撇撇嘴，径自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月森把硬币投进自动贩卖机里，拿出两罐饮料，然后在靠着他的位置把其中一罐扔给他，“喂，不就是输了场比赛嘛，大不了下次赢回来啊。” “兹啦——”她的食指套进易拉罐的环里，轻轻一拉，易拉罐便发出汽水膨胀溢出的声音。静静地，两人之间显有的沉默了。 炎热的空气碰上冰凉的易拉罐瞬间凝为水珠，自上而下形成一条拖弋的水痕，滑过他的指缝，她的指缝。 “没有下次了。”丸井有些失落地说完话后拉开易拉罐。又是一声“兹啦”，长长的尾音似的散的很远。 他把空了的易拉罐紧紧握在手里，然后月森看到了一块变了形的铁皮被他奋力扔进垃圾箱。没中。 也对，没有下次了。她心里暗忖，不免有些感伤。他们大概也快见不到面了。 “如果你想要有的话，会没有吗？输了就是输了，就算你事后再怎么后悔再怎么自责也改变不了事实。”她侧过身子，学着他的样子。易拉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正砸进垃圾箱。她笑:“当然，努力还是有用的。” 丸井沉默地看着落在外面的易拉罐，久久不说话。 “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像丸井文太，还是快点变回来吧，不然我怕我会很，不，习，惯。”她捡起那个易拉罐，站在他面前故意把后面几个字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他惘然地盯着她嘴边明媚的笑意，似乎弥漫在心头的迷雾被角落里一束微弱的光一点点，一点点驱散。 修长的手接过易拉罐，轻抛，入箱。 凝眉，缓舒。 他心情颇好地往嘴里丢了颗糖，吹起绿色的泡泡。那天的糖好像特别甜。那个泡泡在阳光下变得透明，好似一个水晶球。而他，透过那儿看到了月森悠长舒一口气的释然。 “月森悠，你应该是逃课出来的吧。” “都已经那么肯定了，干嘛还问！” “只是先告诉你一声，我是请了假的。” “你——个混蛋！” 记忆还算清晰的对话。 后来。 后来的毕业典礼上，月森最后选择了不打扰。不打扰是她的温柔。 那天的天很蓝，云很白，阳光灿烂，空气香甜。可是，好多人却在这样的日子里哭泣。 我们终究逃不开离别。 月森和很多同学拥抱，泪腺被刺激了好多次，就快要落泪。然而耳边的一声挑衅却让她不肯认输:“月森悠，你可不能哭，会吓坏小朋友的。” 依旧是那样没心没肺的话语，却成功地让她振奋了精神:“谁说我会哭？” 倔强地扭头看向他处，她还是在听到那个人的声音的一瞬间让眼泪涌出了眼眶。 “诺，擦干净。”身后递来纸巾，出乎意料的温柔。 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搞笑的丸井文太还是把她弄哭了。 那张毕业照他站在她的后面，咫尺，却是天涯。照片背后是他杂乱潦草的字迹:月森悠，再见。以及谢谢。 她看着一大堆学妹把他围起来，看着他把制服上的纽扣一一扯下，看着他招架不住露出的尴尬的笑容。然后弯起眉眼，笑了。 我们……应该会离得很远很远吧。 “喂，这个先放你那里寄存。” 他逆着光向她走来，把她的手掌扳开，留下一颗黑色的纽扣。 记忆定格在那一帧画面，月森紧握手心，那枚纽扣似乎硌入了血肉当中。 “你什么时候来拿回你的东西呢？” 时光已然青苍，而无人知晓那颗纽扣原来的位置，最靠近心脏。 【在日本广泛流传着的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只要女生在毕业那天得到心仪的男生制服上那最贴近心脏的第二颗扣子，就能得到他真心的爱，是浪漫恋情的开端，同时也可以永远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番外篇part five 【陌上×仁王·一生戏妆留契然】 人流中，相遇的人擦身而过，却只能透过面具留下的空洞用陌生的眼光打量对方。夜幕下流云幽幽，星空低垂，灯火明灭中，或有人眼里滑过不经意的笑，或有人敛眉垂首，一汪秋水中是淡淡的担忧。 一旦带上面具，你能认出谁？谁又会认出你？ 各色服装各样面具在变幻的光线里交错，诡异的气氛凝在人们的呼吸当中。人群之外倚在树干上的少年歪戴着狐狸的面具，一身黑衣仿佛融入了黑夜。 另一边，舞台的灯光骤然亮起，两束光扫过人群最后停留在两个人身上——女巫和吸血鬼的邂逅。 女巫戴着纯白的半面具，唇线微抿，黑色长发披落肩上。几绺发丝垂在耳畔，偶尔被风撩起刮过面具。 另一个人身为吸血鬼却戴着贵公子的半面具，眼睛因为不适应强烈的灯光而眯成一条线，他匆匆看了女巫一眼之后走上舞台。 “恭喜两位幸运的同学，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完成万圣节的传统活动，当然，不会那么简单。”负责主持的月森眨眨眼，莫名地让人觉得不妙，“不同于以往的竞争取胜，今年我们就来一个合作双赢！规则就是两个人必须一起咬中水中的苹果，然后吃掉它。不准用手哦！” 女巫挪了挪步子靠近月森，在她耳边以极低的音量威胁道:“悠酱，你的脑洞未免太大。” 月森先是愣在原地，而后忽然反应过来:阿陌，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当然，月森同学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内心独白了。不然在舞台上笑场可怎么办？ 陌上有些后悔过这个万圣节了，对面的人完全不认识的样子，不知道默契会有多少分。但是总觉得那个面具很熟悉呢。 吸血鬼似乎觉察到她的视线，偏头，目光正正撞进她的眼中。半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应该是熟悉的人。 两人缓缓弯下腰，匍在水盆前盯着那个在水中央摇晃的苹果。冰凉的水漫过口腔，几近于溺水的状况。水波一阵动荡，近在眼前的苹果擦着两人的唇边而过。 她抬眸看向对方，却在触及那双眼睛的一刹那愣了神。眸色干净而温暖。感觉很像某个人。 而对方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几分。第二次尝试的时候，那人有意帮她，于是她理所当然地坐享其成，只是咬苹果的过程并不顺利。 圆滚滚的苹果忽地从两张嘴狭小的空隙掉落，看着逐渐放大的脸，两人默契地将头别过一边。陌上的上身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的同时，唇角好像擦过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她的肩被对方按住，恰到好处的力度。 她连忙站稳身子，故作镇定地道歉。 那人唇边笑意盎然:“陌上这算是主动投怀送抱吗？” 欠扁的调侃！ 是幸村精市！ 陌上额角抽了抽，难怪面具看着那么眼熟，不就是她送的那个吗？她逃离人多的地方，解脱似的摘下面具，还一边吐槽:“能不能好好过个万圣节了？” “我陪你过怎么样？”忽然传出的低沉的沙哑的声音，以及随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戴着狐狸面具的人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有点逊啊，陌上。”嘲讽的话语里携着淡淡的笑意，来人面具下的嘴角勾了勾。 陌上盯着他的面具看了一会儿，侧身转到他的后面，笑道:“狐狸君似乎很享受这个装扮。” “猜出来就不好玩了。”略有点遗憾的语调散在夜晚的微风中。仁王摘下面具，微薄的嘴唇斜着角度紧抿。 “你的狐狸尾巴太明显了。”陌上指了指他的白发小辫。 “噗哩。”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习惯性地吐出自己的口头禅。而后望着黑压压的人群轻声道:“既然觉得不好玩，不如跟我走吧。” “去哪？”她低着头玩弄着手里的面具，把细线缓缓绕上手指，然后又慢慢解开。 “抓鬼。”他侧头，垂眸，带着些许挑衅意味的眼神看着她。 “好啊。”陌上撩了撩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颇为兴奋地应声。 微凉的夜色中，仁王看见她眼里有细碎的光芒晃晃悠悠，就像水中的波粼一圈圈，一圈圈泛开，让人愉悦。 他心情颇好地眯了眯眼，把笑意隐藏。 游戏正式开始。 出了校门，往左拐便看见一条小路，寂静，幽深，仿佛透着来自远古的神秘气息。路边杂草在这个季节已然荒芜，枯黄的颜色在月光照耀下变得苍白，朦胧，像被牛乳洗过一般。 走到尽头有一家店铺，有些残破的木栅栏围出了一个院子。仁王推开紧闭的大门，门轴处发出苍老的像是长长的□□一般的声音。 里面的灯火很暗，厅堂正中央的房梁之上挂着朴素的灯饰。昏黄的光线散发着柔和的气息，在这样的灯光下，里面所有的物品都像是染上了一层尘埃，像是某一本黑白相册里的场景。 陌上沉默着打量周围的一切，这样古老神圣的气息就像形成了一个压抑的气场，让她甚至不敢打破这静谧。 “婆婆，我带朋友来看看。”仁王对着暗处说话，陌上却并未看清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人。 “嗯，去里面参观吧。”沙哑而沧桑的声音，似是空谷中的回音，飘渺，而且没有任何波澜。 陌上只看见一只青筋暴露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挥了挥。灯光照射下那只手上松弛的皮肤看得尤为清楚，曲着的骨节像是随时都会断掉。 “走吧。” 仁王的话让她回过神来，她跟着走上二楼，在转角处好奇地回头看了看，那暗处依旧寂静，仿佛刚才根本没有人出现过。 两人一起一落的脚步声叩击着木质地板，传入耳膜就像是在死寂的湖面投入了几颗石子，诡异，阴冷。 “诶仁王，刚刚那个婆婆是店家吗？”陌上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问了句，面对这些未知的状况太能挑起她的好奇心了。 前面带路的人忽地在一个房间前停住，墙上的字样是“木偶制作室”。他把钥匙□□锁孔，边转动钥匙边回答:“是啊，这家店是提供给人参观的。在下面的时候看见那个箱子了吗？上面写着自付。就是说进来的客人看着给钱。” 说着话，他已经打开了门。陌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视线转进房间内，却是凝滞了。 精致的木柜里放着一排排宫廷木偶，那些空洞的眼神透过玻璃橱窗折射出寒光，不免让人打了个冷颤。 靠墙的四周放着很大的道具箱，里面垫着的黑布像是从黑暗里延伸出来的物什。等身的木偶被安放其中，静静地，静静地，像是执著着等待轮回的躯体。 窗户旁边放着的是一个精美的女性木偶，精心雕琢的五官像是被灌注了血肉一般，栩栩如生。茶色卷发垂在胸前，一边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华丽的礼服在紧密地贴合在她身上，裙边坠着流苏，系腰的绸带垂在身侧。 “这些就是你说的鬼？”陌上转过头问仁王，眼里尽是不解。 “给你讲讲这里的故事吧。”他巧妙地避开了陌上的问题，面朝着窗外一片漆黑夜色。 “这里的主人是一个木偶制作师，每年万圣节的时候他都会戴上南瓜面具，带着自己的木偶去到街上表演给孩子们看。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塞给他一封信。信里表达了她对木偶制作师的爱慕，约他一个星期后在咖啡馆见面。木偶制作师回到家取下面具，看着镜子里那张满是恐怖伤痕的脸感到悲哀。他曾经遭遇过火灾，毁容了。他不敢去赴约，可是又想去见那个女孩子。”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亲手制作了一个和自己以前一样英俊的木偶，用尽心血让那个木偶活起来，求得巫师的帮助，把自己的寿命移交给木偶，然后自己钻进装木偶的道具箱里，想着即将到来的美好，微笑着永远睡了过去。但是，他没有想过，木偶始终是木偶，又怎么会懂人的感情？那个女孩子见到木偶后，惊恐地跑开了。她以为木偶是制作师，而制作师是木偶。” “没有灵魂的木偶每天游荡在街头，他不明白主人创造他的意义，就算他和别的木偶不一样，他有了生命，可是，他始终摆脱不了线的束缚，他需要别人来操控。后来，制作师的怨气太重，那个受到影响的木偶便被安放在这里。之后，这里的主人一代代都在制作木偶，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窗外的夜又黑了几分，这房间里因为灌入了冷风而变得更加阴森。 陌上缩了缩脖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木偶是那个女孩子？” 她伸直的手指指着先前的木偶，视线随之而来的时候脸色却僵住了。那个女性木偶从道具箱里出来了！ 木偶空洞的眼神掩盖在头发下面，异样的瞳孔里发散着妖冶的光，原来紧抿着的唇线似乎正在慢慢朝两边勾起魅惑的笑容。 “仁王！”陌上背对着他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陌上觉得自己这时候回头说不定看见的是一具会动的木偶，她咽了咽口水，放开抓着的衣袖，开始朝门边小步地挪动。 本来大开着的门被风吹合过去，只剩下一条狭窄的缝。她走到门边，突然听到轮子滚动的声音，隐隐约约有火光从走廊深处亮起。陌上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大概今天真的不适合出来抓鬼。 “砰！”身后的木偶突然倒在地板上，陌上快速转过身却发现原来站在窗边的仁王也不见了！房间里的灯一下子灭掉了，里里外外漆黑一片。 “仁，仁王。”她轻声叫道，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了一步。 “喂——”越来越近的声响之后是苍老的声音，陌上屏着呼吸往后看去。拿着蜡烛的老妇人坐在轮椅上，烛光摇曳映着她的脸庞。 “你是……那个婆婆？”陌上平息了一下紊乱的心跳，用试探的口吻问。 老人点了点头，伸手到墙上拉开了电闸，然后扯着嗓子喊道:“仁王雅治，玩够了啊！都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仁王这才从一个道具箱后面出来，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胆子也不如你自己说的那么大嘛。” 陌上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就算是抓鬼了？” “算是万圣节快乐！”他毫不介意陌上的眼刀，朝着老妇人笑了笑:“我和婆婆的演技怎么样？” “雅治这个坏小子，说什么要我陪他演场戏吓吓同学，我还以为会是他学校的队友，没想到他带了个女孩子过来。小姑娘挺胆大的，有魄力！”老妇人接过话，笑眯眯地对陌上竖起大拇指。 “呃……确实是惊吓到了。”陌上竟无力吐槽他们的演技。 回校的路上，陌上问了仁王一个问题:“那么你是故事里的谁呢？” “当然是最英俊的那个啦！”他的回答好不轻松，而她看不清他隐藏在黑暗中的神情。 “英俊的木偶吗？”陌上低声重复了一句，仁王却没再接话。 身为木偶，不就意味着没有自由，没有生存权，只能任人摆布吗？ 仁王你是想做这样的人吗？ “木偶的每一场戏都在饰演不同的角色，大概我也是这样。在球场上幻化出不同人的形象，虽然会遭到别人的唾弃，说什么只会模仿却没有自己的打球方式，但这正是欺诈师的打球方式！” 在陌上以为他会沉默到底的时候，依旧慵懒的声线传进她的耳里。她看见那个被称为“狐狸君”的人露出的狐狸式狡猾的笑容，路灯的光落下来，照得他嘴角的痣分外明显。 她看着他眼里淡淡的光笑了，“狐狸君请好好努力！” ——舞台上的戏子，有千万张面具，却没有一张属于自己。 后来看到这样的一句话，陌上觉得用来形容仁王再合适不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