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计》 《毒计》正文 第一章 新任务 伊凡·海耶克这次收拾行李竟然花了两个小时，这对出紧急任务的间谍来说是非常严重的错误，说来也是荒谬，她翻箱倒柜许久愣是没找到的相机，原来早就躺在叠好的衣物里等待箱盖锁上。瞎忙活一场，伊凡坐在床边长叹一气——或许自己真的退步了。太阳紧逼地平线，东方的天空已经暗淡到能看到一两颗星光，来不及冷静头脑，伊凡提起皮箱匆匆下楼。 天黑之前伊凡要去纳博城外的特洛伊酒吧和内应会面，她可能来不及了。城外方向突然出现一伙示威人群，黑压压一片挤占着街道往城中心涌去，高举的白色横幅上写着赫然红字：“一顿晚餐一顿金，粮食吃人不偿命。”1991年，在周边国家旷日持久的经济封锁下，g国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粮食危机，边境城纳博的局势最为严峻，市民们在政府的一张张公告里等来了粮食价格的持续飞涨，大多数家庭购买食物的支出占到了收入的70，甚至出钱也不一定能买到食物——如果粮仓官员看你不顺眼的话。人们积攒已久的愤怒开始爆发，原本稀松冷落的街区此刻热闹非凡，过客居民夹道相望聚成两堵人墙，后排矮小好奇之众个个伸颈踮脚，生怕错过热闹。一辆停泊的公交车被示威队伍包围起来，一时间车窗被砸，车门被踹，轮胎也嘭一声蔫瘪着嘶嘶泄气，顷刻，一团黑烟升起，示威队伍在火光映照下欢呼雀跃。 伊凡没有理会耳边的暴乱，人声鼎沸中她另有所想。组织在g国享有声誉全凭专业二字，做情报的不暗杀，搞破坏的不劝诱，伊凡是情报间谍，刺探搜集工作驾轻就熟。可这次，神父维西莫却给她一个专业不对口的离间任务，目标还是一撮毫不起眼的雇佣军，突破常规的安排让伊凡疑窦丛生。 两天前，神父维西莫同样感到疑惑，他躺在办公椅上，烟斗点燃半晌也没心思抽上一口，紧皱眉头看着手里盖有纳博市安全局公章的雇佣合同：“纳博城外以克里斯·莱斯切尔为首的雇佣军急需一名会计，尽快安排人员配合我局间谍离间瓦解该军。”吸引这只五十四岁老狐狸注意的不是低廉的合同酬金，而是这任务内容实在不同寻常。几十年来，他第一次接到离间雇佣军的任务，按常理分析，这四百来人的雇佣军完全不是政府军的对手，就这家门口的距离政府不派兵清剿，却绕着弯子安插间谍？ 维西莫向来是谨慎的，政府官员的无能不代表愚蠢，等安全局的眼线向他透露雇佣军头目克里斯的秘密资料时，他更感激自己的谨慎。“克里斯·莱斯切尔，二十七岁，前政府财阀家族元老会成员，元老会现任领导人之子，元老会家族在前政府倒台后携巨款逃亡至a国，资本雄厚。三个月前，克里斯组织一伙雇佣军从边境偷渡，于纳博城外安营扎寨，目的动机不明。”财阀家族核心成员放着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却来纳博市淌武装组织这一浑水，保不定有什么阴谋。 理出这点头绪，维西莫抽了口烟，得好好安排人选。已知信息过少，风险系数极高，经验少的初级间谍肯定不能用，高级间谍若有意外，这点酬金又得不偿失。看来政府财政已经困难到连像样酬金都出不起的地步，维西莫冷哼一声，把合同丢在桌上，他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一分钱一分货，细量再三，能拿得出手的，他想起一张面庞，又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 二十年前，维西莫见到一个由警察送上门的小女孩，瘦瘦弱弱，脸上和露出的胳膊上有淤青血痕，一头黑发凌乱干枯，蓝灰色的眼睛泛着泪光，眼窝鼻头通红，小心翼翼又略带惶恐的仰视他。“这孩子的父亲是个酒鬼，经常毒打母子俩，她母亲实在忍不住杀了丈夫，抱着孩子就要跳河，幸好有人及时发现，孩子得救了，大人还是跳了下去，我们只好把她送到您这儿了。”维西莫听后点点头，悲惨的家世，令人怜悯的模样，很符合教堂孤儿的收养标准。 可在之后的间谍培训中，维西莫发觉这孩子有点让人头疼，沉默寡言，内向孤僻，怕血怕死人，又特别依恋他，条条都是这行禁忌。独有的优势，就是远超同龄人的聪明，漂亮，乖巧听话。维西莫算得上优秀的教育家，武的不行，那就来文的吧，伊凡最终被培养成情报间谍。令他欣喜的是，这个最不像间谍的人反倒成了最优秀的间谍——至少曾经是。在他看来，伊凡是唯一合适的人选，哪怕任务失败，能和元老会攀上关系也是收获，g国如今时局动荡，备好后路比忠心于政府更重要，维西莫对自己打的算盘感到心满意足。 提着箱子行走的伊凡被围观群众挤得有点呼吸不畅，窒息的紧张中她突然理会到神父的用意，唯一的解释——她失宠了。维西莫有一套严格的淘汰机制，同类型的高级间谍只能有十人，只要有人被后来的初级间谍超越，就会被逐出教堂，从此销声匿迹。伊凡已经从事了十年情报工作，资历是情报间谍中最老的一位，或许是时候给新人腾位置了。但伊凡不想离开教堂，自从被神父收养后，她就喜欢上这个白天唱诗，晚上训练的地方，有同龄的伙伴，有温柔的红胡子神父，教堂就是她的家，她不想被赶出家门，过浪迹天涯，孤单飘零的日子。无论如何我都是最优秀的，伊凡暗自较劲，这个任务是证明自己实力地位尚存的绝好机会，没有离间经验又如何，她照样能应付。 赶来清场的警察帮了伊凡大忙，挥舞的警棍打在示威者身上发出沉闷声响，围观群众四散溃逃，街区一片骚乱，有人扔掉旗帜抱头鼠窜，有人趁火打劫抢夺财物，有人被警察摁倒在地戴上镣铐，也有人冲警察扔石头砸酒瓶，哭喊声，咒骂声，尖叫声，求饶声。混乱中街道空旷许多，伊凡赶紧向城外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二章 会面 天已经黑了，伊凡抵达特洛伊酒吧时酒吧门虚掩着，起哄声从门内传来，门边灰墙靠着一个戴软呢帽，穿棕色风衣，手头有明亮火星的男子，伊凡上前询问：“酒吧有白兰地吗？”男子抬头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扔掉手中大半杆烟说道：“只有伏特加！”借着门檐的壁灯，伊凡看清这人的正脸，细边圆框眼镜，略显稚嫩的脸干净白皙，年龄也就二十来岁。“跟我走！”男子见四下无人，狠狠踩灭地上的香烟，从风衣口袋掏出手电自顾自地往路边走去。 纳博城外的郊区已陷入无政府状态，对当局者来说，镇压城里的示威队伍比清剿城外的土匪重要得多。定居在这里的农民早被盗匪劫尽家产，四处逃难去了，夜间乡路空空荡荡，有那么几座农屋也是一片漆黑。两人并肩走过好长一段路，男子才开口说话打破沉默：“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城里遇到暴乱。” “你就不能早点走？”面对质疑，伊凡将皮箱换回左手，目光直视前方不予回应。 “你带了什么？”照路的手电光突然跳到皮箱上。 “衣物。” “女人真麻烦。”男子说话直接了当，丝毫不顾及风度礼节，“我叫沃尔夫，虽然我们目标一致，但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帮助，你好自为之，更不要给我惹麻烦。”冷淡语气换来又一阵沉默，这就是伊凡喜欢独自执行任务的缘由，政府间谍总有种自命不凡的高傲，对她们这些雇佣间谍大多是看不起的，回想以往那些碍事的政府间谍，伊凡长吁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沃尔夫问。 “伊凡。”两人再次无话可说。 雇佣军大本营是所废弃中学，主建筑有五层楼，底下四楼的灯都亮着，玻璃窗里人影晃动，五楼窗户只留下空洞的窗框，每隔四个窗框架着一挺机枪，顶层天台也有持枪士兵来回巡逻。校门外靠右是一座木制瞭望塔，塔上守卫的雇佣兵用闪亮的探照灯直射沃尔夫和伊凡的眼睛，直到两人实在忍不住不得不侧脸躲避时，守卫才哈哈大笑给门后的人打手势，两个肩垮ak-47步枪的士兵利索地推开栅栏门。“哟，副官，你去找女人了啊。”“晚上应付不了找兄弟们帮忙啊。”院里执勤的十多个士兵打笑着沃尔夫，更有好事者冲伊凡吹口哨，沃尔夫拉低帽檐躲让守卫，对伊凡嘟囔一句：“赶紧走！”惹得守卫们一阵哄笑。 一楼正门仍然紧闭，一高一矮两个守卫用金属探测器上前搜身，伊凡明显感到两个士兵对她格外关照，两双手很仔细的在她身上游走，“嗯，搜身没问题，但你的箱子也要检查。”高个士兵指着伊凡的皮箱。 “箱子是首领让带的。”沃尔夫轻声说。 “首领也任命我负责安全检查。”高个士兵瞪着沃尔夫，右手一挥，矮个士兵立即冲上前粗鲁地掰开箱子，拎起皮箱里的衣物一件件抖落检查。“这有个相机！”矮个翻出东西如获至宝，高个接过相机反复翻转查看，“美人啊，这里可不是什么观光区，没收了。”高个将相机拿到伊凡眼前扬威，伊凡没有理会，只是将地上狼藉的衣物重新整理进自己的箱子。 进入大厅，密闭空间满是烟酒味，一百多个雇佣兵聚集在一起喝酒打牌，其中还混杂着十多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坐在男人腿上，不像军营反倒像酒吧。女人最容易发现女人，先看到伊凡的几个陪酒女彼此使了使眼色，提醒各桌正玩得高兴的士兵注意这更有趣的细节。一时间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盯着沃尔夫和伊凡，“沃尔夫带女人了！”不知谁高声吆喝了一句，引起满堂哄笑，沃尔夫涨红脸，贴着墙根往地下室逃去。从楼梯口出来正对一堵红色砖墙，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铁门，四个手持的士兵笔直地站在铁门旁守卫。“克里斯在哪？”沃尔夫转动左方的门把手向守卫低声问道。“办公室。”守卫们面无表情。 进入铁门，伊凡发现这是一处防空洞，顶上吊着灰暗的白炽灯，一米宽的通道左右各有几间屋子，通道尽头又有拐角，四五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回巡逻。拐角正对的房间大门敞开，从里面传出电视机的播报声。伊凡跟随沃尔夫进入这间屋子，房间里一个棕发男人正倚靠在深灰色布艺沙发上收看新闻，和想象中凶神恶煞的雇佣军头目不同，克里斯虽留着青皮胡渣但总体看来俊朗干净，黑色衬衣勾勒出健美的手臂线条，没有杀手那样的戾气，也不像沃尔夫这般儒雅斯文，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给人一种沉稳可靠，聪明又容易亲近的印象。 克里斯见到新面孔露出一丝惊讶，他眼前的这名女子不施粉黛，恬静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盘起的黑色长发尽显脸庞的精致，一身休闲西装掩盖不住高挑迷人的身材。“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敢和我们这群人工作吗？”克里斯眼里满是笑意。 “有钱就行，”伊凡平静道，“我只需要钱。” “好，工作出色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克里斯笑眯眯地看着她，“还没吃饭吧，我让人准备点吃的，行李你先放进房间，今晚你们好好休息，明天再谈工作。”克里斯冲沃尔夫露出不怀好意的窃笑。第二天，克里斯新招会计是沃尔夫女朋友的事便在雇佣军里传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三章 真假关系 透过昨夜的端倪，伊凡预见她和沃尔夫的关系会引起雇佣军的猜忌，不过事情的发展远在她意料之外。午餐时间，食堂炸开锅，昨天见到这两人的士兵唾沫横飞地向战友描述当时的情景，有说看见沃尔夫带着一个绝色美人去见克里斯的，有说看见沃尔夫从外面抱回一个昏迷女人的，还有说昨夜沃尔夫房间的床咯吱震动了一晚。两人关系在人们口中演绎出各种版本，主流说法是沃尔夫和伊凡情投意合，沃尔夫辛苦工作终于让克里斯同意把他女朋友从纳博城内接至身边，另一个说法是沃尔夫对伊凡一厢情愿，为了制造机会特意恳求克里斯把伊凡抓进雇佣军。 众说纷纭的故事经过一些找伊凡搭讪的士兵嘴里传到她耳里，伊凡哭笑不得，为了避嫌，她甚至做好了应付两人是否有亲密关系怀疑的准备。没想到自己避之不及的事，雇佣兵们反倒喜闻乐见，丝毫没有提防。 至于沃尔夫，他已习惯成为热点人物，从他进到雇佣军里的第一天就如此，关于他的酒后谈资太多，比如“沃尔夫和女人”。沃尔夫是雇佣军四百多人中唯一一个不招妓的，几个月来日子过得清心寡欲。曾经在酒桌上，几个恶作剧的士兵把各自身边的陪酒女一窝蜂地向沃尔夫怀里推去，沃尔夫竟吓得夺路而逃。从此除了小白脸、四眼仔的称号外，沃尔夫还被贴上性无能的标签。 真正原因只有沃尔夫自己知道，从小他就是成绩最优异的学生，别人谈情说爱的年纪他只管埋头读书，对他的刺激远比不上他对功名的渴望。进入纳博市广播台工作的第一年，沃尔夫便被安全局相中成为举报同事不爱国行为的告密者，从那时起沃尔夫便决心放弃平凡的通信师工作，努力成为一名为国效力的安全局间谍。当听说有伙来路不明的雇佣军正招收通信师时，沃尔夫预见到这是难得一遇的立功机会，于是向安全局自告奋勇前来卧底，实现了成为间谍的梦想。由于缺乏两性经验和专业间谍培训，沃尔夫对异性产生本能的抗拒，他难以理解雇佣兵们对女人的狂热，在他看来交媾的男女就像发情的野兽，嫖客们荒淫无耻，陪酒女们放荡愚蠢，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绝不能跟这些畜生同流合污。 找沃尔夫打探隐私的雇佣兵一批又一批，沃尔夫渐渐沉不住气，他向克里斯提议招揽会计的本意仅仅是为了表达自己替组织分忧的忠心，没想到克里斯同意了，他不得不顺水推舟，向安全局提交安排会计人员的紧急申请，不曾想安全局抓住这一契机决定安插新间谍配合沃尔夫完成任务。沃尔夫气愤难耐，被人争功尚属小事，若是新间谍身份暴露，作为推荐人的他势必受到牵连，更何况新间谍还是拿钱办事的雇佣间谍，见钱眼开从而叛变倒戈的可能性极高。 女人！女人！女人！这些垃圾脑子里全是女人！担心任务的沃尔夫越发烦躁，这根本就是一群纪律涣散的土匪，哪有什么阴谋诡计可言！难道雇佣军有元老会背景的消息是假的？若真是元老会派来的雇佣军，又怎会几个月时间毫无动静？想到这，沃尔夫心生悔意，如果一开始就押错宝，他就没必要继续呆下去，低等任务要交给低等间谍。 伊凡核算了一整天财务报表，克里斯对她的工作效率大为赞赏，晚饭时间，克里斯邀请伊凡一同用餐，并将她介绍给同行的部下艾弗林和巴德，用餐氛围一片祥和，直至沃尔夫加入。地下室餐厅专供克里斯、艾弗林、巴德和沃尔夫吃饭，如今再加上伊凡，五人一桌谁的情绪不对劲一眼就能看出。军中关于沃尔夫和伊凡关系的猜测，克里斯是知晓的，他也认为沃尔夫和伊凡很可能是情侣，在沃尔夫向他提议招揽会计时，克里斯就察觉出这里面有私人交情的意味，当他发现沃尔夫招来的会计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时，私人交情具体化为两性情感，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伊凡来后，沃尔夫反倒有些不高兴。“沃尔夫，昨晚怎么不让伊凡和你住一个房间呢？”克里斯试探问道。 “为什么要住一个房间？” “你们不是情侣吗？”克里斯有点惊讶。 “嗯不是。”沃尔夫尝试和伊凡撇清关系。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随便带个人进来吗？”艾弗林厉声质问，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沃尔夫心里发慌，五十五岁的艾弗林阅历丰富，心思缜密，并不像克里斯那般好糊弄。 “就曾经认识，人还是信得过。”沃尔夫强作镇定。 “什么时候认识？在哪里认识？怎么就信得过？”艾弗林句句紧逼，沃尔夫快冒出虚汗来。 “我们昨天吵架了，”伊凡见沃尔夫无法自圆其说，立即接过话扭头质问，“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吗？”沃尔夫被连连问住，不知所措的他只能保持沉默。 “怎么回事？”克里斯问。 “我觉得刚来就住在一起影响不好，毕竟公私要分明，所以昨天坚持分开住，结果他为此生气到现在。” “哦，住在一起没什么嘛，”克里斯说，“别因为工作影响感情，我并不介意手下的私人关系所以你们确实是情侣？” 伊凡点点头，“他担心我工作不好会牵连到他，就一直不想承认我们的关系。” “别担心，我不会把你们捆绑到一起，伊凡表现很好，沃尔夫别顾虑太多。”克里斯冲两人笑道。 “信任这东西可说不准，”艾弗林冷言冷语，“我看还是得考察。” “女人就不用考察了吧？”克里斯提议道，艾弗林切着盘中的肉排没有回应，一脸络腮胡的巴德用他粗沉的嗓音最终结束对峙：“考察，明天我让人准备。” 伊凡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考察是什么，但从沃尔夫的凝重神色里，她有了不详预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四章 入军考察 沃尔夫并不感激伊凡的解围，甚至有点厌恶这种被他人主宰方向的服从感，这才第一天，他就得听从伊凡的安排，这打击到他的自尊心，但他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至少在雇佣军面前维持着两人和谐的情侣关系，只有在晚上和伊凡在房间独处时才发表自己的真实想法。“你知道他们的考察是什么吗？”沃尔夫关上房门，压低嗓音，伊凡自然想知道答案，提前准备总比临场发挥强，她放轻铺设床单的动作，仔细听沃尔夫说话。 “杀人，”沃尔夫神色严厉，“你杀过人吗？”伊凡摇头，她确实没杀过人。“那行，”沃尔夫走到伊凡面前，“说实话，我并不是针对你，但组织安排新间谍加入就是一个错误！第一、我自己能独立完成任务，第二，雇佣军并没有什么可供调查，他们就是一伙土匪，所以你明天别通过考察，哪里来回哪里去，我还能有脱身的余地，如今我们这种关系对谁都没好处。” “你当时杀人了吗？”伊凡问。 “我没杀。” “那杀人能通过考察，不杀人也能通过考察，你让我怎么做？” “这不一样，”沃尔夫解释说，“他们当时急需用人，所以我必须留下，但你是可以换走的，招你和招其他人并没有区别。” “好，我知道了。”伊凡将床上的旧床单揭下，原本皱巴巴，散发汗臭的角落此时干净整洁。“你换我床单干什么！”沃尔夫这才注意，“我不想睡你的脏床。”“你，你怎么能睡我的床？”“不然呢，让进来的人看见你睡地上？”“这，”沃尔夫脸颊发红，“那你睡靠墙那头，我睡外边儿让你。”沃尔夫赶紧捡起地上的旧床单、旧被套，生怕被人抢去，“这些我来洗。”伊凡看着他，这个拘谨的男人倒不像之前那么让人厌烦。 考察时间在第二天下午，伊凡整理报表时被巴德打断，她跟随着来到操场，远远便听到男人的哭喊声。十多名士兵聚集在一棵树下围观，巴德大喝一声，人群迅速散开，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男人正蜷缩在地上捧腹哀嚎，额头上，口鼻处鲜血淋漓。尽管做好心理准备，伊凡见到此时此景仍然止不住的手抖，她赶紧闭上眼舒缓头部袭来的晕眩。“来，套上。”巴德一声令下，旁边的士兵立即将男人从地上架起，另有一个士兵拿出黑色塑料袋从男子身后猛然套住他的头，嚎叫声更加凄厉，士兵们用粗绳将男子捆绑在树干上，男子面部的塑料袋随着厚重的喘息声不断起伏，伊凡也跟着加快自己的心跳。 “蒙着面，已经很照顾女士了，来吧。”巴德拔出腰间的马格南递给伊凡，伊凡接过枪，沉甸甸的手臂逐渐疲软无力，她看向跟着士兵们一同围观的沃尔夫，试图恢复自己的理性。“看你男人干什么，要他给你演示吗？”巴德切断两人的目光交流，右手指着沃尔夫喊道：“你要来演示？”沃尔夫连连摇头，踉跄着后退几步，他身旁的士兵哈哈大笑。巴德转头看回伊凡，催促她赶紧动手。 伊凡没杀过人，不代表她没拿过枪，她在教堂受过两年的射击训练，成绩甚至能比上专业的暗杀间谍，十来米的距离做到一击毙命，对她来说轻而易举。然而沃尔夫的提议同样值得考虑，若是安全局主动取消雇佣，她的任务就不算失败，可还能不能接到新任务呢？伊凡很是担忧。“永远为任务服务，不要为自己的利益服务。”她想起维西莫的教导，就在她握紧手枪准备抬臂瞄准男子的心口时，伊凡突然意识到一个致命关键——她受过训练可以成功射杀，但没受过训练的普通人几乎都会脱靶。伊凡不禁后怕，她终于明白沃尔夫没杀人一样能通过考察的原因，考察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人背上血债证明忠心，而是要测试她是否是个真正的平民。可现在的问题是，掩盖已有的习惯非常困难，熟悉枪支操作的伊凡完全不知道从未使过枪的人是如何使枪的。只要抬手瞄准，这些雇佣兵们肯定能看出她是用枪老手，若要伪装，新手会犯哪些错误，怎样伪装才不会被识破等细节伊凡又毫无把握。 巴德的催促声再次响起，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了，伊凡狠狠盯住树干上挣扎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下，她突然举枪向前冲去，在围观者的一片诧异中，砰砰四声枪响，树干上的男人安静下来，胸前的血窟窿往外汨汨淌血，伊凡耳边一片死寂，她看见自己衣袖、胸前粘有大片鲜血，操场上响起热烈掌声，“沃尔夫，你女人可比你厉害多了。”沃尔夫没心思理会旁人的调侃，经过短暂的震惊后他满腔愤然，这个女人又毁坏了他的计划。 “非常好！”巴德确认男子死亡后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回过头来，发觉伊凡神情恍惚，面色煞白，他关切地扶住伊凡肩膀叫唤她的名字，伊凡仍双目失神，她只觉得血腥味从鼻腔钻进大脑，眼前天旋地转 ，一股寒气顺着血脉乱窜，刺激得胃腔一阵抽搐翻腾，她伏下身剧烈呕吐，随即昏迷过去。 晕血的女人引起雇佣士兵们的一致怜惜，沃尔夫陪同伊凡在医务室休息，巴德则将考察结果汇报给办公室里的克里斯和艾弗林，“伊凡是值得信任的。”巴德肯定道。“你没让她在原地射击吗？”艾弗林问。“我确实没讲清规则，但我认为她的表现是正常的，普通人要想打中只能凑近打。”“那她看起来有经验吗？”艾弗林仍不放心。“她使枪的过程我没看到，但一个晕血的人我不认为会给我们带来威胁，而且军医诊断的确是晕血。”巴德堵住艾弗林一个又一个猜忌，“我们连沃尔夫都不怕，如今还怕一个女人吗？” “他们的关系还是不明不白。”艾弗林狐疑道。 “照这么说，要怀疑我更怀疑沃尔夫，”巴德拉过椅子坐在艾弗林对面，“他才是故意抬高枪口不愿意杀人。” “你们有完没完？”克里斯发话，“沃尔夫刚来没几天，我们让他杀人他就杀人，这不更可疑吗？” “好吧，”艾弗林摊手表示认输，“现在大家都值得信赖，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快了。”克里斯看向手头的报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五章 裂缝 注射一针葡萄糖后，伊凡感觉好多了，她想一个人走走。寻遍大本营里的每一处角落，她也没发现值得调查的地方，正如沃尔夫所言，雇佣军的确无所事事，除了操场上有两百多人在进行体能训练外，其余人都在大楼里喝酒、打牌。无聊、沉闷的生活下，伊凡挖掘出唯一可利用的线索：很明显，雇佣军内部分为两伙人，一伙以巴德为首，每日进行武装训练，同时负责大本营的守卫工作，另一伙则以艾弗林为首，游手好闲、纪律涣散，如果不是因为有着共同目的，伊凡相信他们绝不会彼此交集。 一番观察下来，伊凡明确了离间任务的入手点，没有什么能比狗咬狗更高效的策略了，她在大楼外的院子里徘徊着，默默盘算计划。独自一人的伊凡很快吸引到三个士兵的注意，他们冲伊凡吹了声口哨，伊凡看他们嬉皮笑脸的模样就知道是艾弗林手下的人。“伊凡，听说你通过考察了，很厉害嘛。”他们向伊凡走来，其中一个眼窝凹陷，绑着长发马尾的男人对伊凡说，伊凡客气地笑了笑，她不知道这些人的来意，只希望不是艾弗林叫来刺探她底细的。“这是我们队长，管着我们几十号人，想跟你交个朋友。”长发男子指了指他身边的光头，光头咧着嘴嘿嘿直笑，凭借多年的识人经验，伊凡判断这是一个好色之徒。 “克里斯还有工作交代，我得过去处理。”伊凡断然拒绝，她来雇佣军没几天，得避讳跟这些小喽啰扯上关系。“哎，副官的女人这么不给面子吗？”伊凡被他们拦住去路，“告诉你啊，就是你男人也得看我们队长脸色！”长发男不依不饶，伊凡被纠缠得无奈，只能嘴上客气地应付着光头，用余光窥探四周寻找脱身机会。幸运的是，离她一百米远的地方正有四个守卫聚在一起抽烟，伊凡尝试着用眼神求助，这招确实奏效，守卫们当即发现了伊凡的窘迫，彼此交头接耳后从伊凡身边巡逻而过，领头的守卫漫不经心地和同行聊天：“这些混球又在泡妞了，也不看自己什么货色。” 光头听见守卫的嘲讽，冷哼一声对伊凡说：“别看他们天天溜达，其实没顶鸟用。”“你再说一遍！”守卫们齐刷刷瞪着光头，领头守卫指着光头鼻子恶狠狠说道，“你个吃喝嫖赌的玩意儿还有脸骂人？”或许是因为伊凡在场，光头不想在美人面前落下威风，反正也有艾弗林罩着，他挑衅地冲守卫竖中指。领头守卫怒不可遏，大跨一步猛地就冲光头脸上来了一拳，双方人马迅速扭打起来，伊凡连连避让，挑拨工作比她想象中简单许多。 没几分钟，一声枪响结束了这场斗殴，光头和他的手下面对枪口举起手，这些守卫居然来真的，光头咽不下这口气，他摸了摸视线模糊的左眼，一阵刺痛下狠狠啐出带血的唾液，嘴里仍然骂骂咧咧。一个个脑袋从各层楼的窗户里探出来，院子里聚起更多闻声而来的守卫，艾弗林率先抵达现场。“怎么回事！”艾弗林问，“老大！他们挑事，说我们不是东西，还把我打成这样。”光头瞬间有了底气，立即向艾弗林指控守卫。 “他们骚扰会计，我们只是在维持应有的纪律。”领头守卫收起手枪神色坦然，他归巴德管，自然不忌惮艾弗林。艾弗林看了眼伊凡，立即明白是这个女人在从中作梗，“都散开，让克里斯处置！”艾弗林命令道，领头守卫只得作罢，他当着艾弗林的面向光头竖中指以示回馈，艾弗林默不作声，他管不了巴德的手下，只能对伊凡作出警告，“要想活命就别惹麻烦。”他指着伊凡说。 斗殴消息在雇佣军里迅速传开，两伙人之间的敌对情绪开始蔓延，克里斯不得不召开紧急会议稳定军心，处置结果很快下来，守卫们因处罚不当被扣减工资，光头因举止不端被革除职务，看起来公正的处分实际不疼不痒，克里斯各打四十大板的做法引来各方不满，克里斯知道这一事件是一次警告，如果任凭雇佣军这么闲散下去，内部摩擦只会越来越多。他不禁开始焦虑，雇佣军这么久不行动是有原因的，纳博的形势比他预计中复杂得多，城外除了雇佣军还有两伙武装悍匪，农民们能被搜刮的物件已被搜刮殆尽，如今农场空荡，土地荒芜，根本招不到人手，纳博城内为平息暴乱也已进入戒严状态，每个进城人员都要接受严格的身份检查，冒然入城无疑于自投罗网，边关也因雇佣军的偷渡加大了防守力度，城里进不去，边关出不去，雇佣军进退两难，带来的资金已经逼近预算底线，克里斯将自己关进房间苦苦思索对策。 到了晚上八九点，克里斯想到一个可以求助的对象，他匆忙披上外套准备去特洛伊酒吧，关门的一刻正好碰见独自走出沃尔夫房间的伊凡，“还没休息？”克里斯招呼道，伊凡摇头，一空闲她的脑海就充斥着杀人的恐怖回忆，“我想出去透气。”“那跟我去酒吧吗？”“好。”伊凡欣然接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六章 红颜知己 “如果我一路都不说话你会觉得尴尬吗？”月色中，克里斯和伊凡并肩走了一段路，静谧得只有呼吸和脚步声。“不会，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伊凡不喜欢毫无意义的寒暄，多余的社交对她来说是慢性折磨，即使搜集情报她也很少通过言语方式，何况言语里虚假的东西太多。“保持神秘感？”克里斯笑起来，“简奈特就跟你不一样，她简直喋喋不休。”“我们这是要去见她？”“对，她是特洛伊酒吧的老板娘，我们要去找她帮忙。”“她会答应吗？”“应该会吧，”克里斯长叹一气，低哑的嗓音充满自责，“我本来不想让她知道。”“你喜欢她？”伊凡问。“没有人不喜欢她。”克里斯步伐沉重。 悠扬的爵士乐在特洛伊酒吧回旋，数十名顾客喝着酒，跳着舞，和陪酒女郎们嬉戏打闹，昏黄朦胧的光线下缭绕着浓重的烟酒气。“首领，你也来了。”几个雇佣军士兵也在这，他们起身向克里斯敬礼，伊凡环顾四周，她注意到吧台后与服务员说话的一个金发女人，她的年纪大概三十来岁，高颧骨，高鼻梁，狭长的眼睛妩媚灵动，硬朗的面庞英气凛然，举手投足优雅高贵，想必她就是简奈特。 不出所料，克里斯一见金发女人就喜笑颜开，他悄悄溜到吧台旁，趁简奈特背对之际猛然翻身跳进吧台，简奈特被身后突来的人影吓得惊叫失声，看清来人后嗔怪地掐克里斯的脸，“你今天怎么来了？”“想你了呗，”克里斯油嘴滑舌，他冲伊凡招手，“这是伊凡，新来的会计。”简奈特向迎面走来的伊凡点头致意，“很漂亮啊。”她打趣地对克里斯眨眼。“人家是沃尔夫的女朋友。”克里斯无奈笑道。“现在是又不代表将来是，”简奈特抱手意味深长地说，“伊凡喝什么酒？让克里斯请你。”“一杯马丁尼。”伊凡端坐在吧台凳上。“嗯，我也要一杯马丁尼，”简奈特用手肘推挤着克里斯，“去，赶紧给女士们调酒。”克里斯笑了笑，顺从地去冰柜拿酒瓶。 “我总觉得你很眼熟的样子，”支开克里斯，简奈特回头对伊凡说，“你以前在哪儿工作？”“纳博市银行，财务处上班。”“哦，我记得你们行长是阿尔贝托？”伊凡顿时警惕起来，银行会计是组织替她伪造的身份，尽管能在职工档案中查询到伪造记录，但如果一一与银行人员核实，就会发现职工中并不存在伊凡这个人。“对，我职务低微，都没机会和行长说话，你们认识吗？”简奈特默默点头，神情露出些许落寞。 “女士们请喝酒，”克里斯毕恭毕敬将酒盘端上吧台，三杯清澈橙黄的马丁尼酒还冒着细小的气泡，“我今天表现好吧？”克里斯嬉笑道，简奈特举起酒杯小酌一口后满意地点头，“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克里斯压低声说，“如果我要在边关走私东西，需要联系谁？”“别告诉我你也要走私酒。”简奈特开着玩笑，克里斯神情凝重，他深吸一口气：“不，我走私毒品。”简奈特怔住，确定克里斯是认真的后转而语气愠怒：“你什么时候沾上这东西了？”“我只是用它来赚钱，”克里斯辩解道，“简，我也是受人安排，如今别无选择只有找你帮忙。”“你来纳博就是为了这个？”克里斯沉默以对，简奈特扶住额头失望地喃喃自语：“为什么我遇到的男人都是混球呢。”克里斯低垂眼帘，“对不起。”他艰难地发出声。 酒吧里的爵士乐切换过一首又一首，伊凡不禁对眼前的漠然感到焦躁，她非常希望简奈特能答应克里斯的请求，雇佣军影响越大意味着她的成就越高。“边关负责缉私的是安德雷斯上校，”简奈特终于开口，“你得和他商量好走私的时间和车次，他好安排抽查方案，我会帮你联系他，具体事宜得你们私下谈。”克里斯感激地亲吻简奈特的脸颊，搂紧她的肩窃窃耳语。 “老板娘，”吧台旁的女服务员轻拍简奈特的背，惊扰到亲密中的二人，“埃斯科和瓦格纳盯着你们好久了。”服务员提醒道，克里斯和伊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酒吧左前方的红色沙发上有两个男人直勾勾盯向这边，左边那个头发卷曲，嘴唇上留着浓密的一字胡，右边那个体态臃肿，下巴叠着三层肥肉，他们身后还伫立着八个表情冷漠的年轻男子，一看便知绝非善类。 “他们是谁？”克里斯问。“左边那个是埃斯科，右边那个是瓦格纳，纳博两大土匪组织头目。”简奈特介绍道。“这么巧，纳博的邪恶势力今天都聚在一起了？”克里斯嘲笑道。“你还笑得出来？”简奈特狠瞪克里斯一眼，“小心点儿，他们最近联系很密切，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话音刚落，埃斯科、瓦格纳和他们的跟班就起身走向吧台，“你就是克里斯？”埃斯科双手撑在吧台上盛气凌人，他身边的瓦格纳则对伊凡更感兴趣，频频冲她挤眉弄眼。 “幸会。”克里斯伸出手示好，埃斯科轻蔑地瞥了一眼，断然忽视。“我早就知道你了，今天既然碰见我就来告诉你，你们是外国人，外国人来g国就得听话，知道怎么听话吗？上税！郊区这块地现在归我和瓦格纳管，你们就得向我们缴税，听清楚了？”“那我要缴多少？”克里斯问。埃斯科张开右手掌：“五千万比索。”折算下来将近十万美元，克里斯沉疑片刻：“如果我没有这么多呢？”“那动手之后，我就不只要这五千万了，”埃斯科威胁道，“我和瓦格纳的人加起来有一千多，你可以掂量掂量自己的胜算。” “好，我考虑一下。” 埃斯科点头，“明天下午我就要答复。”他指着克里斯的鼻子，一伙人大摇大摆地离开酒吧。 “怎么办？你有这么多钱吗？”简奈特一脸焦急。“没有啊，”克里斯摊开手，“看来我命不久矣。”他伸着懒腰感叹，简奈特见他仍不正经气得狠狠戳他肚子。“我真没这么多现金！”克里斯捂住肚子挺直腰，“我把要走私的毒品给他不就行了吗？”简奈特恍然大悟，她将安德雷斯上校的联系方式写给克里斯，并嘱托着会面事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七章 联盟 搜集情报不是伊凡此次任务的工作重点，于是她将酒吧得来的消息作为顺水人情送给沃尔夫，这位立功心切的政府间谍此刻沉浸在当缉毒英雄的兴奋中，一整晚翻来覆去，吵得伊凡睡不着觉，所幸这人终于不打退堂鼓，伊凡如释重负，她可不想把执行任务的精力花在摆平“同伙”上。 不过雇佣军要从事贩毒活动，伊凡还是略感意外，她以前也刺探过贩毒组织，在她印象里那些毒贩头子都有着共同特点：猜疑心重，警惕性高，手段毒辣，跟他们相处的日子是伊凡职业生涯中最谨慎，最疲乏的日子。而克里斯的行事风格让伊凡完全无法将他和这些人联系到一起，克里斯随和自信，没有强烈的控制欲，也不轻易怀疑下属，雇佣军士兵在他面前放松自如，不像在巴德或艾弗林面前表现得那么严肃、拘谨。 除此之外，克里斯的日常活动也让伊凡捉摸不透。他不操练士兵，不管理后勤，也不花天酒地，更多时间花在收听新闻，浏览报刊上，甚至会将了解到的重要新闻誊写下来，几百页厚重蓬松的稿纸记录着数月以来g国局势的动荡变化，这次伊凡还被克里斯叫去帮忙——将报纸上他用笔勾画过的新闻剪下来粘进稿纸，伊凡翻阅着她需要剪贴的新闻： “总统大选在即，左翼参选深得民意，右翼执政人心惶惶。” “告密事件频发，小心身边人。” “多省游击队兴起，政府军展开清剿计划。” “粮食危机加重：以工代赈还是强制劳动？” “元老会投资b国城市建设，乡土计划吸引本国劳工。” 没有一起报道与贩毒活动有关，“搜集这些新闻有什么用吗？”伊凡问。“有用啊，国家命运和个人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克里斯停下笔，认真给伊凡讲解，“比如说，要是g国没有经济危机，企业就不会大幅裁员，你和沃尔夫就不会失去原来的工作，现如今你们为了生计跟我们这群低俗凶恶的罪犯共事，多可怜。” 伊凡笑了笑，“那你呢？a国是数一数二的强国，你又为什么来g国贩毒？” 克里斯迟疑半晌，“因为做错选择。”他低头在稿纸上书写笔记，伊凡见他不愿继续透露也就不再追问，搜集情报需要细水长流，她安静地裁剪桌上的报纸，待粘贴完毕后递到克里斯眼前，“谢谢。”克里斯接过稿纸仍目不转睛地盯住伊凡。 “还有什么事吗？”伊凡问。 克里斯将手中的钢笔盖上，靠着椅背神情严肃，“伊凡，如果你对我、对雇佣军的来历感到好奇，你可以来问我，我能回答的问题我都会告诉你，但千万记住，不要在巴德、尤其是艾弗林面前展现出这种好奇心，这可能让你丢掉性命。” 伊凡听出克里斯警告中的善意，她越发对这人感到好奇，“你为什么要偏袒我呢？” “因为我不想一错再错，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看着克里斯真诚的目光，伊凡低头一笑，这人真有趣，“我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她说。 到了约定的答复时间，埃斯科要求克里斯亲自去他的营地面谈，巴德建议派遣守卫一路护送，克里斯摆摆手，拎着手提箱单人赴会。埃斯科营地比雇佣军大本营寒碜许多，炙热的阳光，崎岖的黄泥路，再加上空气中酸臭的羊粪味儿，克里斯感慨这么大的匪帮居然盘踞在环境如此恶劣的农场上，连住的屋子都是破布加铁板堆砌出来的，难怪急着要“税金”，克里斯在进去前点上一支烟。 埃斯科与瓦格纳在一顶粗黄的帐篷中接待克里斯的来访，见他孤身一人，又未携带随身武器，两人相视一笑，“很识趣嘛，”瓦格纳示意下人将克里斯的手提箱摆到桌上，箱子打开的一刻，一包包叠放整齐的白色结晶凝固住两人的笑容，“这什么东西？钱呢！”瓦格纳觉得自己被戏弄，粗短的脖颈涨得通红。 气氛紧张起来，克里斯深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淡定，“这叫，在a国，这一箱就值100万，美元。”听众一片骇然。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埃斯科仍冷着脸。 “就是，装箱糖也能说价值百万，”瓦格纳拆开其中一个密封袋，伸出指头沾了点结晶放进嘴里，“呸！这么苦，”瓦格纳连吐几口唾沫，“这么难吃还值钱？” “这是毒品？”埃斯科转眼明白了什么。 “可以这么说，它们原本属于麻醉剂，由于成瘾性强被滥用，如今在a国被定义为毒品，但在g国，我想这是第一次出现。” “你把它带来什么意思？”埃斯科问。 “带来谈生意，”克里斯拉来旁边的空椅兀自坐下，“这是雇佣军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你们把它卖了，我拿50万，剩下的你们分。” “你愿意给我们50万美元？”瓦格纳瞪直眼， “如果你们卖价高，可以拿更多。” “这就是你说的生意？”埃斯科有了兴趣。 “生意不只这个，我们可以制造这东西，但需要有人种植原料，还需要有人运输销售出去。” “你为什么不自己干？”埃斯科问。 克里斯耸耸肩，“我们a国人哪敢在g国抛头露面？这对我们来说只是一项投资，犯不着冒险蹲监狱。” 埃斯科用指头敲着桌子，思索一阵后三方达成协议：瓦格纳、克里斯、埃斯科自愿结成贩毒联盟，分别负责原料种植，生产加工，运输销售工作，各按二比例分成。商谈圆满结束，克里斯轻松地弹开指间的烟头，“我今晚就把货运出边关，接下来就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埃斯科抓起一包毒品在手中揉捏把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八章 出师不利 下午五点，一辆崭新的蓝色自卸货车停在纳博第六大街街尾的仓库门前，仓库主人是莫里斯，这位二十二岁的浓眉小伙正监督工人将仓库存放的一百袋咖啡豆扛进车厢，算下来，今晚这趟生意能赚50万比索，莫里斯在账本结尾的数字上勾了个大大的圈，这意味他一家人的生活至少有了半年经济保障。 还没来得及庆祝，一辆黑色皮卡从街头呼啸驶来，嘎吱一声堵在货车车头前，挡风玻璃后的熟悉面孔让莫里斯脸色煞白。埃斯科推门下车，摸了摸货车锃亮的引擎盖，站在街边打量人进人出的仓库，“日子过得不错嘛。”他拍了拍莫里斯的肩，“还行首领。”莫里斯哆哆嗦嗦，他瞥见埃斯科身旁的司机腰间插着一把手枪。 “你今晚去b国是吧？”莫里斯轻轻“嗯”了一声。 “那帮我捎点东西。”莫里斯快哭出来，“首领，我老婆怀孕了，一家人就靠我过日子，我可不能出事啊。” “哎，又不是要你的命，放心！边关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只是走个形式。” 莫里斯仍哭丧着脸，埃斯科从他上衣口袋抽出账本，大拇指翻弄着，“五十万比索？”埃斯科眯缝眼，“这样，我给你三千美元。”莫里斯毫无反应。 “小子，三千美元能兑一百五十万比索！”埃斯科司机冲他喊道。 “用，用美元也犯法。”莫里斯小声嘟囔，司机举起拳头就要向他打去，埃斯科伸手拦住，“莫里斯，不要以为离开营地就结束了，我能允许你走，也能让你永远消失，你的家人不是靠你活着，而是靠我埃斯科。”莫里斯张张嘴，绝望得发不出声，他眼睁睁看着司机命令工人解开十袋咖啡豆的密封绳，从皮卡驾驶室拿出十大包白色颗粒放入麻袋中，又重新绑好装载进货车车厢。埃斯科使了个眼色，司机拿出电话：“今晚十一点，蓝色货车，车牌n29740”莫里斯快晕眩过去。 临近边关，埃斯科和他的司机坐在货车驾驶室上，莫里斯一人开着埃斯科的皮卡在前方带路，他赶紧擦干眼泪，咳嗽几声，这种时候更不能让人看出异常。出入境关卡前排着一长串车队，红色、黄色的尾灯连成两道线，断断续续向前移动。不知得堵到什么时候，莫里斯趴在方向盘上平复情绪，前方突来的枪声让他惊坐而起，他从后视镜看了眼埃斯科，得到许可后下车探听情况。 拨开围观人群，关卡栏杆前的地面趴着两个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关卡外有妇人的嚎哭声，从周边嘈杂的议论中，莫里斯知道死者是要偷渡到b国的纳博人，为了省下过关费，仗着手脚灵敏来货运通道碰运气，然而手脚的速度终究快不过子弹，两人当场殒命。莫里斯回到车上，双腿直打哆嗦，埃斯科要是出事，他也得跟着陪葬。 半小时过去，车队开始正常移动，离检查口越来越近，有士兵过来查验证件，莫里斯收到一张红卡——此车须接受检查。“长官，你看我这车厢就装了几顶帐篷，为什么还要检查啊？”士兵瞥了他一眼，“装多装少跟检不检查没关系。”“那我拿了红卡，后面那辆车有可能拿绿卡吗？”莫里斯指了指埃斯科所在的货车，士兵看着手头的文件没有回复，莫里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向埃斯科走去，绿卡！莫里斯快叫出声。 大概有五分之一的车得到红卡，莫里斯将车开进左方的红色通道等待检查，他前方有越野、面包、轿车各种车型，约有十余辆，出关得两小时后了，莫里斯看向右方的绿色通道，约一分钟过一辆车，这样一百辆车两小时不到就能通过，他闭上眼小憩，很快就梦到妻子哄着怀中哭闹的婴儿。 “喂！醒一下！”莫里斯被粗豪的男声吵醒，是一个士兵，莫里斯前方空空荡荡，“不好意思长官，我这就开去检查！”莫里斯赶紧打火，“不用检查了，直接开出去吧。”“长官，我这拿的红卡。”“临时有变，红卡的不用检查了。”莫里斯疑惑不解，他望向右方，顿时脊背发麻。绿色通道聚拢大批士兵，挨个检查排队车辆，再过两辆就轮到埃斯科。“长官！这怎么回事啊？”莫里斯探出车窗问还没走远的士兵，“你赶紧走，磨磨蹭蹭干什么？”士兵一脸不耐烦回来，“都说了临时的！领导视察干你屁事啊。”莫里斯苦着脸，开出边关两百来米，他赶紧停车一路飞奔回关口。栏杆那头，士兵们正卸着咖啡豆，一袋一袋堆在地上挨个拆绑绳，甚至还伸手捞底部的咖啡豆检查，埃斯科在一旁抽烟，脸色铁青，莫里斯脑子一片空白。 检查站办公室，一行人透过窗户注视着检查过程，“安德雷斯，我早就说过你这抽查方法不科学，装这么多货的车居然不检查！”一个头发灰白的少将对他身边的方脸上校说。安德雷斯紧皱眉头，他问另一名军衔是上校的军官：“这次安全局特意视察，难道收到了什么情报？”上校军官眉毛一挑，“现在没什么能逃过安全局的掌控，在场各位以后都收敛点，不要以为自己做事神不知鬼不觉。” “报告！这有东西。”一名检查的士兵从麻袋中掏出一袋白色颗粒，“我这儿也有！”又一名士兵汇报，报告声接连不断，十包白色颗粒被放入铁盘中，办公室的军官们纷纷走到现场，“这是什么东西？”安德雷斯上校拿起其中一包质问埃斯科，“糖。”埃斯科板着脸说。安德雷斯看着他，打开密封口沾了点颗粒放入口中，咂吧嘴，“将军，这确实是糖。”他回头对少将说，少将和安全局上校纷纷用指头品尝，十包白色颗粒均被打开，“看来这次情报有误。”安全局上校低声说，“算了，装回去吧，你们照原来方法继续。”一行人匆匆离开。 “首领，你没事太好了！”莫里斯在另一边终于等到埃斯科，“全靠首领神机妙算，不然就入了敌人圈套！”司机笑道，埃斯科握住莫里斯的手，神色威严，“三千美元我回来给你，你今天立了大功。”说完，他开门坐进皮卡副驾驶位。 “首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莫里斯在车窗前躬下身，当他看见埃斯科从座椅皮套内扯出一包白色结晶时，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行，你开着你的货车走吧。”埃斯科冲司机挥手，皮卡车轰隆一声扬长而去。 货车驾驶室灯光昏黄，莫里斯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的黑夜里注视着自己的车，不禁红了眼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九章 敌我难分 早上八点到十二点，克里斯从最新一天的新闻里整理出二十多页笔记，吃过午饭，他的眼皮更沉了，还有六份报纸没阅览，他瘫倒在办公室柔软的沙发上，决定先打个盹。简奈特捏住他鼻子时，他才睡了二十分钟。 “你房间在哪儿？我有事跟你说。” “就在这儿说吧，我房间没收拾。”克里斯睡眼惺忪，简奈特立即皱紧眉头，得，这个女人惹不起，克里斯赶紧坐直身，瞥了眼艾弗林和伊凡，一个正眯缝眼读报，一个伏在桌边统计财务，两人看起来相安无事。 办公室出门右转直抵尽头，木门推开，灯光亮起，简奈特被正前方的三角画架吸引，上面挂着未完成的油画，画上是一个女人熟睡的侧颜肖像，除了头发绘有金黄色的颜料，其余部分仍是黑白色的线稿，但这并不影响她辨认，“这是我？”简奈特睁大眼。 “你自己非要进来，这下惊喜没了。”克里斯从简奈特身后环抱住她的腰。“怎么样？本人画技还行？” “特别棒，我太喜欢了！” “谢谢你帮我联系安德雷斯。” “这是你的回报？” “算是吧，我熬了一通宵，好不容易打个盹又被你吵醒。”克里斯松开手，慵懒地倒在床上。 “安德雷斯给我打了电话。”简奈特将拦路的一只白色薄棉袜团捡起，朝克里斯扔去，她将安德雷斯上校告诉她的边检经历转告给克里斯，“上校都有点不信任你了，第一天就出这么个变故。” “看来埃斯科很机智嘛，要不是留了一手，这连人带赃都得进去。”克里斯抛弄着手头的棉袜团。 “你不了解埃斯科”，简奈特依偎在克里斯身边，两人十指紧扣，“这人很不一般。”她开始诉说第一次见到埃斯科的日子。 那是在三年前的特洛伊酒吧，那天夜里十点左右，埃斯科背着一个鼓鼓的黑麻袋，身后跟着两个胳膊纹着骷髅头的男子，他们点了十瓶朗姆酒，叫了五个陪酒女郎，一坐下沙发，就将黑麻袋里一捆捆钞票明晃晃摆在桌上，三人在众目睽睽下大说大笑，碰杯时棕褐色的酒液四处飞溅。 有一个在吧自饮酒的中年男子，他注视着三人的一举一动，半小时后去了趟洗手间，随后在电话亭打了通电话，酒吧人声嘈杂，没人听见他说了什么。当他重新回到吧台，准备结账离开时，埃斯科拿着一把漆黑的手枪抵住他的腰间，另外两人凶神恶煞地瞪着他。这时酒吧里的顾客都远远站着，服务员们也把吧台上易碎的酒瓶酒杯收进柜子。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中年男子举起双手背靠吧台，“我可以把钱包给你们。”他颤抖着递出钱包。 埃斯科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夹住钱包，“你刚才打电话？” “是。” “给谁打？” “给我老婆打。” “老婆？”埃斯科扬起眉毛。 “我真的是给我老婆打电话。”男子浑身颤抖。 “出来喝酒还惦记家里老婆？”埃斯科笑了笑，收回枪插在腰后，“别紧张，我就是来请你喝酒。”他抓住男子衣领推搡到沙发上，陪酒女郎们躲到一旁。“来，这儿八瓶酒，都给我喝了。” 男子颤颤巍巍，他跪在地上拿起一个酒瓶往酒杯里倒酒，杯子没满酒倒洒了一大滩。“喝个酒婆婆妈妈！”埃斯科比了个手势，他的两个同伙一左一右死死架住男子，埃斯科左手掐开男子的嘴，右手举起酒瓶朝其口鼻处倒酒，男子在剧烈的咳嗽声中疯狂挣扎，两分钟不到八瓶酒见底，男子瘫卧在地上一动不动，从头到脚浑身湿淋淋。“结账，多的不用找了！”埃斯科将男子的钱包扔到吧台，三人将酒桌上的钞票重新推进黑麻袋，大摇大摆地离开。 克里斯听得入迷，“这男的后来怎样？” “给他叫了救护车，后来怎样不知道，反正再也没见过。” “怪不得埃斯科能当上纳博第一土匪，手段很毒辣啊。” “所以说，这次走私的事一过，你以后别跟他来往了。” “嗯，”克里斯胸口有点发闷，“以埃斯科的性格，边关这次小插曲肯定让他对我起疑心。” “谁让你做事不谨慎，要抓他也得等时机成熟的时候。” “啊？不是我举报的啊，”克里斯说，“举报他我的一百万不也没了吗？” “不是你？”简奈特惊道，“那是谁干的？” 克里斯想了想，“知道埃斯科要走私的人，有我们俩，安德雷斯上校，伊凡，沃尔夫，巴德，艾弗林，你觉得可能是谁？” “伊凡？” 克里斯摆摆手，一脸无奈，他翻过身不理会简奈特。 “你看她这么漂亮很可能就是个女间谍，说不定哪天你被她迷住，她就咔！”简奈特在克里斯的脖子上比划出一个x。 “我倒觉得你比她更像间谍，”克里斯哈哈大笑，“真的，如果你是g国间谍，我立马投降。” “那你觉得是谁举报？” “举报的人嘛你！”克里斯掀起被子盖住两人，“说！你是不是g国间谍！”两人此起彼伏的欢笑声从被窝中传出。 办公室里，艾弗林放下手中的报纸，他看了眼手表，五点十三分，克里斯和简奈特已经独处了近四个小时，他离开办公室右转，不久后又原路返回，“建议你和沃尔夫多跟他们俩学学。”他冷笑着对伊凡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十章 替罪之羊 年少之时克里斯曾被教导：成功就是努力加机遇，而在雇佣军的日子，他有了不同见解：只有选择适合自己的路，成功才会命中注定。艾弗林有次评价他：“你不适合干这行。”克里斯最初嗤之以鼻，难道当恶棍还需要天分？可事实证明艾弗林是正确的，克里斯想过，若换成他去走私价值一百万美元的毒品，或许过边检的时候就因为有人告密被当场抓获，也可能在与黑帮分子进行交易的时候因为定价不均被一枪毙命，他和这个圈子的处事规则格格不入。埃斯科就不一样，他简直是个犯罪天才，两天时间不到就能带回五十万美元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克里斯面前。 伊凡将一沓钞票捻成均匀的扇形，右手指飞快地翻动清点，埃斯科倚靠在沙发上，双手盖住略微隆起的肚腩。趁这验收的空闲时间，克里斯从餐厅拿来一瓶香槟，亲自倒满一杯递给埃斯科。“如何，我没骗你吧？干这个来钱可比当土匪快多了。” 埃斯科坐起身，接过酒杯并不急着喝，“可你的安排有问题。”他将边检的经历说出，“我他妈差点被抓！” “你们要给个交代！”伫立在埃斯科身旁的男子背着手喊道。 “你的意思我们有人告密？”艾弗林瞄了眼伊凡，她仍埋头清点手中的钞票。 “对，你们必须把这人找出来，我们才能继续合作。”埃斯科翘起腿，两眼发亮。 克里斯拧紧撕下的报纸，将纸团塞进香槟瓶口，“我不会清查自己的手下，”他将酒瓶搁在伊凡办公桌边，“为这事弄得人心惶惶，叛徒没抓着我倒先成了光杆司令。” “那就这么算了？你还让我怎么信任你！” “你本来就没信任过，”克里斯说，“不然还在车里放什么糖。” 埃斯科的脸色阴沉下来，他身旁的手下高声质问：“不放糖我们就被抓走了！你们做错事还不承认，哪有这样的规矩？” “为什么这么肯定我的人告密？”克里斯紧紧盯住埃斯科的眼睛，“说不定是你的人，故意举报，来了招声东击西。” 办公室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钞票摩擦的“沙沙”声。“我没你这么聪明，”埃斯科缓缓开口，他瞅了眼身旁的手下，“毒蛇，你觉得莫里斯有可能吗？” “莫里斯？他一向胆子小” “这种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埃斯科自言自语，“对，很可能就是莫里斯，我被抓了他就能睡个好觉了，这个混账！”埃斯科看向克里斯，“你们去给我解决掉他，还有他的家人。” “你的人告密怎么要我们去收场？” “我已经退让一步表达我对你的信任，你不也应该为我做点事？” 这人为了颜面要戕害数条人命，克里斯犹疑着，伊凡清点完钞票，告诉他五十万不多不少。“可以，其实只要利益在，我们的信任就在，”克里斯拿起一捆钞票朝埃斯科挥舞，“这次我会让人准备，但愿不再有下一次。” “好，今晚我就让毒蛇带路。”埃斯科露出笑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这地方还不错，就是小了点，还晒不着太阳。”他起身打量办公室，嫌弃地吸了下鼻子，“实验室在哪儿，我要去看看。”克里斯冲艾弗林使了个眼色，一行人起身往楼上走去。 夜晚十一点，戒严的纳博第六大街空无一人，高耸的街灯发出惨白的灯光，五个人影贴着墙根一闪而过，不多久，街尾仓库的卷帘门发出“哐哐哐”的拍打声。莫里斯一家就住在仓库二楼，刚入睡便被噪音吵醒的莫里斯安哄着发牢骚的妻子，他小跑到客厅拨开窗帘往下看，正对上“毒蛇”的目光，“首领说好给你三千美元，快开门！” “我不要我不要，你回去吧。”莫里斯连连摆手。 “不要也得要！”“毒蛇”掏出腰后的手枪对准窗口。“你再不开门试试！” “我这就下来！”莫里斯连忙回卧室套上长裤，一路跌跌撞撞跑下楼。卷帘门内嵌的铁皮小门开了条细缝，“毒蛇”上前一把推开，将莫里斯逼进仓库深处，“我看你是越来越有本事了，首领给钱竟然不想要！”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都这么晚了，你来”莫里斯突然瞪大眼——从门外闯入四个身材高大的蒙面男子， “毒蛇”瞧见来人却面不改色，莫里斯顿时明白这行人的真正来意，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吧，组织的事我一定会保密的！” “晚了！”“毒蛇”走到莫里斯跟前伏下腰，“实话告诉你，首领说了，进来的人要想再出去，只有死！” 莫里斯瘫软倒地，“毒蛇”身后的蒙面男子从军绿色的裤兜里拿出一根钢丝绳，伴随悄然的步伐，戴有黑手套的手掌上钢丝一圈又一圈地缠绕，莫里斯浑身发抖，四肢如同长有青苔的巨石般僵硬，他看见裸露在黑头套外的一双眼睛越来越锐利，就在贴近“毒蛇”的一刻，银灰色的钢丝突然套住“毒蛇”脖颈，莫里斯赶紧捂住嘴，在无声的注视下，“毒蛇”的脸涨得通红，他死死抓扯蒙面男子的双臂，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喉咙却只发出干燥的“咔、咔”声，挣扎渐渐慢下来，“毒蛇”眼睛突起，一动不动靠在蒙面男子身上。另一个蒙面男子伸手探向“毒蛇”颈动脉，朝杀手点了下头，脖颈间的钢丝绳随即松开，“毒蛇”重重倒地。 “你想跟他一样吗？”杀手低沉的嗓音响起，莫里斯盯住晃荡的钢丝绳连连摆头。“你有一个选择，”杀手从裤兜拿出一份对折的黄色信封丢在莫里斯身上，“现在，带上你的家人去b国，然后照着信封上的指示做，记住，你在埃斯科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如果你敢回来” “我不回来不回来！”莫里斯匆匆捡起信封，“我这就走，走。”他转身飞快地跑上楼梯。 半小时后，两个警察沿着第六大街巡逻，路过街尾时，他们发现街边一家仓库的卷帘门缝冒出大量黑烟，仓库二楼有明亮的红光隔着卡其色的窗帘跳跃，里面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其中一个警察凑上前抚摸卷帘门，随即惨叫一声痛苦地甩手，“着火了！着火了！”呼喊声、狗吠声打破第六大街的宁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十一章 初生牛犊 伊凡的相机失而复得，这台宝丽来600系相机是她搜集情报的重要工具，拍摄出来的照片曾为g国提供了新一代燃煤发电技术、扳倒了涉及上百高官的贪腐势力、摧毁了a国渗透进来的间谍网络，可谓功勋卓著，但对伊凡而言更重要的是——它是维西莫神父送给她的16岁生日礼物。克里斯能将相机主动归还，伊凡别提有多高兴，据说那名查扣相机的高个子守卫还因此挨了顿臭骂。 将相机摆放在枕边，伊凡平躺在床上望着灰白色的拱形屋顶，这次任务克里斯无意中帮了她不少忙，除了晚上休息时间，伊凡现在和他几乎形影不离。克里斯说，伊凡一个女人混在雇佣军这帮男人中间很危险，为了安全起见她最好一刻不离他的视线。伊凡最初以为这是克里斯用来监视她的借口，又或者是为了满足某些私欲创造条件，然而她想错了，克里斯跟她独处时只是聊些生活琐事，没有探听底细，也没有意图不轨。相反，伊凡不仅能从他口中了解到雇佣军的最新行动，还能避免与艾弗林正面交锋。跟以前难缠的任务对象相比，克里斯显得傻头傻脑，哪有像他这样轻信外人的。 沃尔夫在通信室值班结束，一回屋便见到伊凡躺在床上自顾自的发笑，他问今天办公室有何消息，伊凡告诉他埃斯科带来五十万美元，沃尔夫的表情明显怔了一下，伊凡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 “他们要揪出告密的人。”伊凡接着说。 “他们有线索吗？”沃尔夫脱下短袖衬衫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白背心，他转身提起水壶倒满一杯水。 “埃斯科说我们之中有人告密，”沃尔夫端杯子的动作有些迟顿，伊凡肯定道：“就是你。” 沃尔夫双手颤动，他放下刚端起的杯子，蹲伏到床边悄声问：“他们已经知道了？” 伊凡扑哧一笑，这人比克里斯还傻。“放心吧，他们找了个倒霉蛋，暂时怀疑不到你头上。” 沃尔夫松了口气，转眼又警惕地看着伊凡，“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伊凡在床上翻过身面向他，“你这是第一次执行任务？” “是。” “你受过培训吗？” “……什么培训？” “比如表情管理，情绪控制，社交礼仪。” “……没有。” 伊凡起身坐直，她从额头向后撩顺自己的长发，随后掀开被子光脚跳下床，“你起来。” “干什么？”伊凡身穿黑色吊带睡裙，丝质面料显得裸露出的肌肤更加光滑白皙，沃尔夫不敢直视她，别过脸望着眼前的床单。 “我让你站起来！”伊凡踮起脚走到书桌那边，转身面向沃尔夫。 沃尔夫缓缓起身。 “看着我，不要看其他地方。” 沃尔夫谨慎地看着伊凡，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很好，”伊凡向沃尔夫迎面走来，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住。“现在再看着我，眼睛不要动。” “看，看哪里？”沃尔夫找不到焦点。 “眼睛，鼻子，或者肩膀，你觉得放松的地方。” 沃尔夫盯着伊凡的左肩，他的手脚有点僵硬但还能勉强克制，“你要干什么？” “你也知道艾弗林一直在怀疑我们的关系，他已经明说了，要我们跟克里斯和简奈特学。” “跟他们学什么？他以为谁都像他们那样腻歪？我爸妈在家互不交流，一样过了大半辈子。” “是吗？”伊凡想到什么，“如果你有了妻子，以后别对她这样。”她继续向沃尔夫靠近，两脚在沃尔夫双脚之间的空隙中并拢，头抵住沃尔夫下巴，整个身子几乎贴着他，一股撩人的香气袭来，沃尔夫不由得向后躲闪。 “不许动！背打直！” 沃尔夫浑身紧绷，喘着粗气，“太，太近了。” “你先闭上眼，背打直！好，接下来深呼吸，直到自己不发抖为止。” 沃尔夫跟着指示照做，深呼吸数个来回后，确实没有最初那样紧张。 “很好，”伊凡将头枕在沃尔夫肩上，“现在什么感觉？” “有点……重。” “接着深呼吸，不重的时候告诉我。” 沃尔夫仰着头，望着灰白的屋顶，嗓子哼着不着调的歌。“好像……不重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紧张吗？因为你把女人特殊化，你对她们有欲望，但又觉得自己会被拒绝，所以先远离她们，轻视她们，否定她们。” “不，不是的。”沃尔夫从脸颊红到耳根，“我爸说……男人不能沉溺女色。” “你觉得克里斯沉溺女色吗？” “他……不算吧。” “把女人当泄欲工具才会沉溺，你需要把她们当人。” “哦。”沃尔夫敷衍一声。 “你现在再感受这个。”伊凡握住沃尔夫的手。 “嗯……很软，”沃尔夫动了动指尖，“又很细嫩……抓得我心里痒痒的。” “行，今天就到这儿。”伊凡退后一步跳到床上，用沃尔夫那侧被子擦了擦脚。“多练几次，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对你将来发展有好处。” “你做这行做了很久？”沃尔夫问。 “比你久，”伊凡将双腿伸进被窝，“还有，这段时间别轻举妄动，这次运气好，下次就不一定了。” “他们走私毒品，我当然不能视之不见。” “如果你继续这样，我也不会向你提供任何情报。”伊凡说，“你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让你一直呆在通信室值班？你的活动范围有限，一举一动就会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换言之，他们并不怎么信任你。” “可是……”沃尔夫紧皱眉头。 “记住我们现在的身份，这不是看到犯罪就要报警的时候，他们罪行越多，我们功绩越大，所以一定要有耐心。” 沃尔夫背对伊凡坐在床边思索，许久后才点头，她说得有道理，但沃尔夫还是有些不明白，他回头正要发问，才发现伊凡已经闭上眼睡着了，嘴角带着微笑，睡得很香，很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十二章 暗箭难防 “毒蛇”失踪第三天，埃斯科毫无动静，克里斯告诉他，那晚行动之后“毒蛇”一人去了城里的俱乐部，如果一直杳无音讯，最好差人去警察局打听，看有没有新抓的罪犯，或者有没有新近的命案。埃斯科貌似接受了这套说辞，这些天只顾磋商生意上的事，对“毒蛇”失踪一案只字不提。克里斯有了底气，仓库大火烧得干干净净，莫里斯一家人间蒸发，埃斯科不可能发现“毒蛇”成了火场中的替死鬼，就算知道，他也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下属毁掉蒸蒸日上的生意。 就在克里斯认为这事最终会不了了之的时候，麻烦来了，“毒蛇”失踪第五天，克里斯在睡梦中被一通电话吵醒，是简奈特打来的，凌晨三点绝不是个情侣约会的好时间，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特洛伊酒吧遇袭。 斑斓的霓虹招牌下，一束束手电光将酒吧前的卵石路照得透亮，酒吧寂静无声，紧闭的复古工业门仍挂着吊牌：“营业中”，两侧玻璃窗被屋内的百叶帘遮挡得严严实实，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克里斯拍门叫着简奈特的名字，一阵悉悉索索的金属声后，酒吧门从内打开，十多名陪酒女一涌而出，神色惊恐地围聚在屋檐外议论纷纷。简奈特最后一个走出，她围着深色亚麻披肩，抱臂倚靠在门边灰墙上，挽起袖口的右手随着香烟起落，她冷漠地瞥了眼克里斯，一言不发。 克里斯略过她缓缓走进酒吧，屋内一片狼藉，左侧大理石吧台弹孔密布，原本陈列整齐的酒柜空空荡荡，一个年轻的女侍者歪头倒在吧台过道内，胸前的围裙褶皱夹杂细碎的玻璃片，十多支破裂的酒瓶浸泡在漫延开的血泊中。大厅桌椅东倒西歪，酒杯餐盘摔碎在地，一个矮胖男人仰躺在侧翻的凳子边，条纹衬衫被腹部鲜血浸透，与他同桌的另一个黑发男子趴在方桌上，背部两处血窟窿，舞池对面的红沙发上并排倒着三个男人，他们手里攥着扑克牌，鲜血从胸口一直淌到脚下的瓷砖，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还有两个上身的男子，胸前血肉模糊，数不清中了多少枪。 距离酒吧两百米外的路口停着一辆安静的警车，两个警察轮流用一副望远镜朝这边看热闹，彼此说笑着打发无聊的巡逻时间，他们不会过问发生在城外的凶杀案，在郊区，黑帮就是警察。雇佣军士兵将尸体抬出摆放在酒吧前的空地，一一搜查能联系到家属的物件，这时有人告诉克里斯：那两个上身的死者是艾弗林的手下。 事发之时酒吧的其他人都在二楼房间睡觉，等枪声、打砸声结束，她们才从屋内出来，除了八名死者，没人知道凶手几人，长何模样，最可疑的是吧台抽屉里的钱分文不少。几个幸存的陪酒女盯着克里斯窃窃私语，简奈特从未与人结仇，她做过唯一可能招惹祸端的事就是结识克里斯。 意识到酒吧可能是被自己连累，克里斯走去拥抱门边的女人，刚张开怀抱就被一把推开，“你和埃斯科发生了什么事？”简奈特的眼神凌厉得似乎要剥下他的皮肉。 “埃斯科？” “别给我装傻，敢在这里大开杀戒的人只有埃斯科。” 克里斯嘴巴发干，“他知道我们的关系？”话一出口，简奈特扭头冲到马路对面的田埂上，克里斯连忙追过去，身旁的女人发出轻微的啜泣声，“别害怕，他不会对我们怎样的。”克里斯安抚道。 “我不怕他，我只是对你特别失望。” “你和酒吧的人先到我们那儿住着，这件事我会解决。” “解决？你根本不是埃斯科的对手！”简奈特扔下烟头，“如果你真的考虑过我们的未来” “我考虑过啊。”克里斯脱口而出。黑暗中他看不见简奈特的神情，对方一阵沉默后突然朝他胸口狠狠锤了三拳，简奈特捏紧披肩快步返回酒吧，她真的生气了，克里斯不再追上去，他也知道刚才那句话是安慰人的谎言，以他现在的处境，哪有什么未来。 两具遗体摆放在营地院落中央，所有雇佣军士兵都围聚在这里，数百人的现场鸦雀无声。艾弗林揭起遗体脸上的白布又缓缓盖下，他退后一步缓缓点头，四个士兵抬起遗体往营地背后的荒山走去。艾弗林踱步到一楼窗外的花台边，蹲身坐下，克里斯跟过去挨坐着，“看来救莫里斯不是个好主意” “你用不着道歉，”艾弗林鼻翼两侧的法令纹随着嘴唇颤动，“我们一开始就输了，像你这样的人，杀人之前会考虑对方是善是恶，该不该杀，而埃斯科他们，只会考虑杀人带来的好坏。” “就算他们赢了，他们也不过是群恶棍。”克里斯不服道。 “所以说你干不好这行，”艾弗林捡起花台里的一节树枝在手里拨弄，“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大家都是为了生存，在这一行，没有自由，没有立场，只需要做该做的事，听该听的话，跟该跟的人。” “你后悔过吗？”克里斯问，“后悔跟我来纳博。” 艾弗林打量四周，“我不是跟你，而是跟你背后的人，我服从于命令，并不服从于你。” 克里斯沉默片刻，问：“那这事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你杀他一个人，他杀回我们两个” “是八个，”克里斯补充道，“还有五个顾客，一个服务员。” “这些人跟我们有关系？”艾弗林发出一声嗤笑，“四十年来我见过太多杀戮，游戏规则不是比谁杀人更多，而是看谁活到最后。克里斯，如果你对今天发生的事感到愧疚，那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毒品生意得继续，而埃斯科，他是帮助我们完成任务的最佳人选，不要跟他对着干，也别去纠结那些无聊的伦理问题，这儿不是学校。” “就像埃斯科一样是吧，没有毒蛇失踪这回事，也没有酒吧遇袭这回事，大家开开心心做生意。” “对，”艾弗林起身拍了拍克里斯的肩，“记住，我们的敌人不是埃斯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十三章 初次试探 经过数日特训，沃尔夫比以往沉稳许多，伊凡进一步建议：如果他想体面地融入雇佣军并拥有一席之地，首先要改掉畏畏缩缩的形象。沃尔夫照着她的方法尝试，和他一同在通信室值班的士兵是个烟鬼，从早到晚烟不离口，数月来沃尔夫一直忍受着烟熏缭绕的环境。这次烟鬼一进屋就叼上香烟摸索裤兜里的打火机，沃尔夫立马瞪住他：“要抽出去抽！”烟鬼愣了下，好像没听清，沃尔夫横下心来，调整呼吸让自己显得威不可犯，“喊你出去抽！你要把这儿烧起来？”对视中沃尔夫目光炯炯，烟鬼很快败下阵来，乖乖退到走廊里抽烟。沃尔夫首次尝到胜利的滋味，轻快感就像气球般在他的肚腹里膨胀，爆破的瞬间浑身上下一阵舒爽。接下来几天，沃尔夫发现雇佣军士兵看他的眼神开始不一样，原来那几个经常调侃捉弄他的士兵变得规矩起来，碰面还主动招呼：“副官好！” 这些实实在在的变化让沃尔夫对伊凡有了不少改观，他原本以为女间谍都以色事人，而伊凡彻底颠覆他的想象，她不像那些陪酒女般胸大无脑、口无遮拦，她会在清晨五点起床，端坐在书桌前默念《玫瑰经》，会在夜晚九点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安静地看书听歌，她来以后沃尔夫的房间也变得干净整洁，空气中飘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可惜两人的相处时间还是太短，沃尔夫期待能和伊凡单独行动一回。 事情很快如他所愿，埃斯科通知雇佣军结算第一周分红，如此重要的事克里斯却让沃尔夫和伊凡前去，艾弗林当场表示反对：“我看你迟早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他说的是简奈特，特洛伊酒吧因袭击事件关门停业，酒吧其他人都为了逃难躲到雇佣军营地暂住，简奈特却固执地留在空荡荡的酒吧，为了劝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克里斯硬生生在她屋外守了两天，看样子他今天还要继续，“能毁在她手里是我的荣幸。”克里斯打着呵欠，对艾弗林的指责充耳不闻，他挥手示意沃尔夫和伊凡即刻出发。 据埃斯科营地七百米远的山腰由于施工封路，沃尔夫一行人只得中途步行上山，这里的行人几乎都是帮派成员，他们的眼神不怀好意，尽管有两名雇佣军士兵护送，沃尔夫还是有些怯懦，这是他第一次跟黑帮成员面对面打交道。 沃尔夫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伊凡，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定，这个女人真不简单，沃尔夫的目光渐渐下移，伊凡穿着花纹短袖衬衫，衬衫下摆塞进黑色牛仔裤里，中跟小皮鞋蹬在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他注意起伊凡的手，纤细、洁白，这么漂亮的手为什么只能在晚上训练的时候摸呢？一闪而过的想法让沃尔夫心跳加速，他逐渐漫不经心地向伊凡靠近，近到两人的手好几次碰撞到一起。原本紧张枯燥的路程因伊凡的陪伴有了乐趣，两人的手意外碰撞到一起后沃尔夫就期盼着下一次碰撞的来临，然而伊凡厌倦了这种游戏，她主动挽起沃尔夫的胳膊，微微倚靠在他肩上，沃尔夫一时呼吸停滞，他憋住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回头一看，两个守卫的神情虽有些惊诧，但也不算过激，他们会习惯的，沃尔夫心里偷乐。 见到沃尔夫一行人，埃斯科有些意外，除了伊凡，他一个都不认识。伊凡一一介绍后，埃斯科才热情地拉住沃尔夫手臂，邀请他们先享用午餐。粗黄的帐篷里，长长的铁桌盖上一层洁白的蕾丝桌布，一道道美食从帐篷外热腾腾地端来——猪肉派莎盘、奶酪菜豆、橘汁腌鱼、马黛茶。“我特意从城里找来最出名的厨师，可惜克里斯没来，”埃斯科叹道，“他怎么不来呢？” “他去特洛伊酒吧了。”沃尔夫说。 “对，酒吧的事我原本打算今天当面道歉，可他没来，只能让你们转告，”埃斯科咳嗽一声，郑重地说：“酒吧遇袭，我特别痛心，简奈特跟我关系不错，她和克里斯还是相好，那些歹徒在我的地盘上毁了我朋友的生意，我确实负有一定责任，这件事我肯定追查到底，也希望克里斯别因此误会，伤害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我会转达的。”沃尔夫放宽心，黑帮首领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恐怖。 “唉，真羡慕克里斯身边有这么美丽的帮手。”埃斯科又看着伊凡恭维一番。 “沃尔夫介绍我来的，他是我男友。” “哦，是吗？郎才女貌，般配般配！”埃斯科眼前一亮，他掰开一块玉米饼咀嚼着，“话说二位都是纳博人，怎么会选择跟着克里斯呢？” “我们失业了，需要钱过日子。”沃尔夫说。 “嗯，现在世道乱，大家都不容易，”埃斯科点点头，“可惜我们没有早点认识，不然你们赚钱更多。” 伊凡注意到两名守卫当即变了脸色，“克里斯给的待遇也不错，”她说，“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用餐，不耽误正事。” “行，等我的营地修建起来，再好好宴请你们一次。”埃斯科不再多言，他对身旁的手下吩咐着什么，不一会儿，一个十八九岁，身材娇小的女人从帐篷外跑来。“这是我的未婚妻劳拉。”埃斯科介绍道，劳拉腼腆地向在座人员点头致意，她的一头黑卷发顺着圆润的脸颊披散着，明亮的棕色眼睛折射出不谙世事的单纯。 “下个月我和劳拉要举行婚礼，到时候克里斯一定要来！”埃斯科搂着劳拉的肩，笑容满面。 “好，我会转达的。”沃尔夫露出客气的微笑。 埃斯科又叫人拿来四瓶威士忌，拉着沃尔夫和两个守卫喝酒庆贺，见男人们抽不了身，伊凡以工作为由率先离席，刚走出帐篷不远便被劳拉追上。“姐姐，你是会计对吧？”劳拉问。 “是。” “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伊凡沉默着，等她继续说下去，“埃斯科突然有了这么多钱，又到处乱用，我怕会出事。” “他是纳博第一大黑帮领袖，怎么会出事。”伊凡预感到她另有所图。 “事情总有万一，”劳拉压低声，“我想问这么多钱怎么处理才安全？” 伊凡犹豫片刻，说：“洗掉就行了。” “我也听说过这个方法，但我和埃斯科都不懂，他又从来不放心外人，”劳拉停顿了下，小心翼翼地说：“你能帮我们处理吗？” 伊凡的猜想得到验证，她就知道劳拉不会平白无故地跟来。“但我现在帮着克里斯处理财务。” “都是同盟的自己人不是吗？”劳拉一脸困惑，“而且埃斯科对手下一直很大方。” 伊凡没有立刻回应，她沉默着走到结算现金的帐篷外，望着劳拉的眼睛，“我得工作了，你先回去吧。” 雇佣军分得的利润足足装满两大手提箱，酒酣耳热后，沃尔夫和埃斯科握手道别，劳拉也给伊凡一个亲密拥抱，望着沃尔夫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埃斯科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搞定了么？” “搞定！”劳拉勾住埃斯科的脖颈，眼里的火光闪烁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十四章 负罪之人 特洛伊酒吧里的犯罪痕迹被一一抹除，琳琅的酒瓶，整齐的桌椅，洁净的地面，好似什么也没发生。克里斯坐在酒吧二楼的楼梯口，鼻子周围仍然萦绕着那天的血腥气味，他不禁开始幻想——那些死去的鬼魂是否会在夜晚聚集到他面前，指责他自以为是，指责他牵连无辜。持续两天的蹲守里，克里斯忏悔着自己的罪行，期望得到简奈特的原谅，但他身后的房门依然紧闭，克里斯把头埋进膝盖，心力交瘁的疲倦感让他昏昏欲睡。 简奈特打开房门，冷冰冰的神情拒人千里，她绕过克里斯径自往纳博城内走去。克里斯无奈地尾随，却被入城哨卡的两名警察拦住去路，眼看简奈特拐入街角消失在视野中，克里斯怒目而视：“再说一次，我有急事必须进城！” “证件？”高个子警察懒洋洋地伸出手，“身份不明的人不能进去。” “我证件被偷了。” “那就不能进！”高个子警察抱臂挡在克里斯身前。 克里斯决定伺机行动，他在哨卡前徘徊着，另一名矮个子警察看出他的企图，从后腰拿出一副手铐摇晃，“你再胡搅蛮缠，我们对你不客气。” “你可以试试。”克里斯闪身向前闯入，肩膀立即被两名警察死死按住，腹部被猛然一击，克里斯捧住肚子一阵干呕，额头上青筋凸起，“你们知道埃斯科吗？”他用尽气力喊道。 正准备铐他手腕的矮个子警察停下动作，看了眼同伴。“你是埃斯科的人？”高个子警察问。 “不信就把我抓走，”克里斯尝试站直身，“埃斯科让我跟踪刚进去的那个女人，要是坏了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要是你说谎呢？” “我说谎，你们不过放进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要是真话你们自己掂量埃斯科会怎么做！”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高个子警察率先让开道路，“你自己不早说，不能怪我们。”克里斯瞪了他们一眼，忍着痛往城内小跑而去。 简奈特独自坐在露天餐厅，她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着向她小跑来，克里斯一屁股瘫坐在她身旁的餐椅上，嘴里喘着粗气，“请你的保镖吃顿饭吧。” 简奈特挪开他捂住腹部的手，撩起衬衣下摆看到大片淤紫，“苦肉计？” “姐姐，我是真被那两个警察揍了才进来的。”克里斯无奈道，他轻轻触摸伤口立即倒吸一口气，“妈的，这么疼。” “我看他们揍得还不够狠，”简奈特站起身，冲克里斯歪了下头，“走吧，去医院看看。” “不，我不能去医院。” 简奈特想起他没有身份证件，“那去教堂，维西莫神父也会治病。” “别告诉我他用《圣经》治。”克里斯苦笑道。 “你不去就疼死在这里。”简奈特拎起包。 “别急，你还没吃午饭呢，”克里斯看见服务员端着餐盘走来，“先吃饭吧，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见他赖着不走，简奈特只得坐回用餐，这是两人时隔三日后的第一次对话，克里斯松了口气，今天这顿打没有白挨。然而克里斯没能享受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他注意到两个服务员一直站在餐厅门口盯着他们，彼此交头接耳，另一桌的三个顾客也望着他们窃窃私语。克里斯左右张望，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发现值得旁人关注的异常。 “知道他们为什么盯着我们吗？”简奈特神色淡然。 克里斯不解地摇头。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认识那么多大人物？” “好奇但看你不愿提及过去，就没问。” 简奈特安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开口：“我前夫是个很有权势的人物，跟着他我自然结交不少人。” “然后呢？” “然后他死了，”简奈特低头注视着餐盘，“是我杀的。” “不可能，”克里斯露出微笑，“你不是会杀人的人。” “他们都说是我杀的，亲朋好友，媒体舆论”简奈特越发激动，“那天安全局的人找到我，拿出他在外面和其他女人厮混的照片，我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第二天他就在家里上吊自尽了。” “那是他自己做错事，不能怪你。”克里斯握住她颤抖的手。 “但我心里特别愧疚，”简奈特哽咽道，“所以我让你别跟埃斯科打交道，这种痛苦我不想经历第二次。” “我知道，”克里斯擦干她脸颊上的眼泪，“我保证，以后绝不跟他来往。” “你以后也不能出事。” “嗯，我以后绝不会出事。” 纳博教堂的祷告仪式结束，信众们熙熙攘攘地从教堂大门涌出，只剩三个形容憔悴的老太太围着红胡子神父倾诉，唱诗班的孩童们在教堂大厅追逐嬉戏，一个身穿黑色祭袍，年龄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坐在第一排长凳上，安哄着怀中哭闹的婴儿，婴儿哭声越来越大，简奈特替她接过婴孩逗弄，没多久，哭声戛然而止，“这是教堂新收的孤儿吗？”简奈特问。 “对，昨晚神父在教堂门外捡到的。”小女孩打着呵欠。 “这么可爱的孩子竟然舍得抛弃。”简奈特弹舌几声，逗得婴孩张嘴大笑，“你看这孩子可不可爱？”她将怀中的婴孩抱给克里斯看。 “可爱可爱，我们以后生二十个这么可爱的。” 简奈特白了他一眼，小女孩捂着嘴偷笑，“你是简奈特阿姨的男朋友？你能不能让她住在教堂啊，逗孩子太累了。” “她逗孩子去了，谁来逗我？” “让神父逗你！”小女孩瞟了眼从讲经台走来的维西莫，嬉笑着躲到柱子后。 “这孩子老是偷懒！”维西莫从简奈特怀中接过婴孩，“这些天都没看到你来，过得还好吧？” 简奈特笑着点头。 “这是你男友？”维西莫看着克里斯。 “对。”简奈特向克里斯介绍道：“这是纳博主教维西莫，g国最知名的神父之一。” “你不是g国人？”维西莫问。 “不是。” “那可别是a国人，”维西莫笑道，“我可不想把安全局招来。” 克里斯笑着摇头。 知道他来看病，维西莫让克里斯平躺在长凳上，用指头按压腹部检查，“只是些血肿，没什么大碍。”他吩咐小女孩去拿消炎药和外用药膏。 简奈特露出舒心的微笑，维西莫看着她，说：“你现在状态很不错，我早就告诉过你，相信自己一定能开拓出全新的未来。” “我就是担心重蹈覆辙。”简奈特耸耸肩。 “那我送你《圣经》里的一句话，”维西莫认真注视简奈特的眼睛，“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那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莫将全身丢进地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十五章 各行其道 纳博市的上流人物这些天都在讨论埃斯科的名字，传言这名底层出身的运输公司老板竟然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盈利上百万美元，能在经济危机的打击下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埃斯科迅速成为纳博市商圈最耀眼的明星，少数知情者对他暴富背后的非法勾当心知肚明，但没有人去揭穿，他们也想从中分得一杯羹。 新锐富豪的婚礼在纳博市中心的萨尔托酒店举行，精明的上流人士闻风出动，大量不请自来的宾客将酒店大堂围得水泄不通。埃斯科身穿黑色礼服，一头卷发梳得如貂皮般油亮，他满脸堆笑地在红毯边迎接一位重量级嘉宾：纳博市商会会长哈维。哈维身材高大壮实，毛茸茸的倭瓜脑袋上长有一对三角小眼，他掌管着纳博市所有企业的生杀大权，埃斯科名下的五家空壳公司全仰仗哈维庇护，有了他的支持，埃斯科得以成功掩饰黑帮身份，在公众面前树立起励志商人的形象。这是他规划中的第一步，黑帮生意尽管赚钱，但也蕴藏着巨大风险，要想实现真正的自由，他就必须把手中的财富转化为权力，纳博郊区不过是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埃斯科的目标是把势力扩张到全纳博市，甚至是全省、全国，如此一来便无人能束缚住他的手脚，而哈维，正是他实现目标的重要工具。 纳博市商会会长亲自出席埃斯科的婚礼，这在酒店大厅内引起一阵骚动，原本拥堵的人群自觉给这名贵客让出一条通道，哈维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登上舞台，台下的闪光灯噼里啪啦地响起，由埃斯科事先安排好的记者此刻一拥而上对哈维展开采访。伫立在一旁的劳拉挽着丈夫胳膊一言不发，她无聊地扯弄着自己的白色纱裙，期盼已久的婚礼弄得像场新闻发布会，身为新娘的她却被忽视为来宾的陪衬，劳拉强忍满腔委屈，说服自己丈夫对外人的这番殷勤也是为了一家人的未来着想，她望着镜头露出礼节性的微笑，不让亲友发现自己的失落。 克里斯坐在偏僻的角落冷眼旁观舞台上的热闹，他从简奈特口中听闻过哈维的事迹，此人诡计多端又品行低劣，通过权钱交易与其拥趸者垄断了纳博市工商业，对有潜力的公司强取豪夺，利用自己的权势地位肆意欺压女性，更重要的是哈维在g国政界党羽众多，关系密布，连纳博市长也得敬他三分，埃斯科结交上这样的人物，对雇佣军而言是极大的麻烦。 哈维发表完枯燥冗长的开场祝词，维西莫神父上台给新人主持结婚仪式，之后，宴会在大厅内举行，交响乐团演奏起欢快的乐曲，男男女女奔向舞池。本想低调行事的克里斯还是被埃斯科从众多宾客中找见，他和劳拉端起酒杯来到克里斯面前，“来的人实在太多，没时间照顾老朋友。”埃斯科一脸笑容，劳拉冲伊凡眨了眨眼，克里斯与伊凡、沃尔夫起身与新婚夫妇举杯共饮，不想哈维满脸红光地跟随埃斯科挤进来，身上带着一股酒臭。 “美丽的小姐，我能请你跳一曲舞吗？”哈维冲伊凡欠身致礼，克里斯差点把刚喝进的葡萄酒吐出来。 未等伊凡回应，克里斯果断开口：“不用了，我们有事正准备离开。”他握住埃斯科的手，“祝你们新婚快乐。” “跳一曲舞又不耽误时间。”哈维冲埃斯科挤了挤眼。 “就是，来都来了，你们玩会儿再走。”埃斯科拍了拍克里斯的肩。 “不行，不行！”克里斯盯着哈维连连摇头，神情变得严肃，“你认识简奈特·盖琳吗？” “当然认识，那个举报丈夫的寡妇嘛。”哈维大笑道。 “你还记得曾经骚扰过她吗？”克里斯从简奈特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就想给这人一点教训了，一见面果然很欠揍。 “又没发生什么，他丈夫跟我是好哥们儿都没计较，你”哈维瞥了眼埃斯科，“他是谁？” “克里斯，一个生意上的伙伴。” “伙伴？”哈维冷笑一声，“连一曲舞都不让跳的人，不能当伙伴。”他又盯着克里斯，“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告诉你，要想在纳博混得顺风顺水，起码得看我的脸色！”他抓起伊凡的手腕就要往舞池拉，如同猎人在拖扯刚打下的猎物。 “放开！”克里斯指着哈维大吼，他转头看着埃斯科：“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不尊重我，我也不会给你们尊重，生意上的事我找得到别人合作！” 听到争吵，周围人纷纷往这边张望，埃斯科铁青着脸，克里斯的固执让他在哈维面前丢尽颜面，原本欢快的宴会因这一出插曲变得难堪。 “发生了什么事？”维西莫神父走来询问，在看见伊凡后心里已然明白大半，这孩子总会成为男人争夺的焦点。 “神父，你来说说，哪有强迫姑娘跟自己跳舞的道理？”克里斯忿忿不平，维西莫与伊凡彼此眼神交汇，他确定此前结识的这个年轻人正是安全局所要调查的克里斯·莱斯切尔。 “强迫？是你故意作对不让她和我跳舞！”哈维破口大骂，“我他妈就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 “行了，一点小事闹得大家都不愉快。”维西莫推开哈维，“你这一身酒气就别跳舞了，光踩人家脚不说，弄得姑娘身上也不好闻。” “哎，你今天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哈维心里不高兴，但也不敢顶撞这位声名显赫的神父，“行吧，今天看在神父面上饶过你小子，记住，从此以后你别想在纳博混！” “看你跟个毛头小子怄什么气，你还缺女人跟你跳舞？”维西莫大笑着将哈维拉走，转身之际瞅了眼伊凡和克里斯，心里有了进一步盘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十六章 红颜祸水 婚宴持续到下午，衣衫华丽的男女在酒店大厅来来往往，他们端着酒杯游荡在哈维与埃斯科周围，一有机会便争相凑到二人跟前敬酒奉承。哈维坐在宴席中央，比常人高出一个头的庞大体型格外突出，他像国王般聆听宾客们的请愿，要么微笑点头，要么冷漠摆手，陪同在旁的埃斯科竖着耳朵倾听对话，哈维大笑他就跟着大笑，哈维发怒他就跟着发怒，至于新娘劳拉，他完全抛诸脑后。 偶有空闲，哈维会把目光移向对角线方向，嘴里含住一口酒迟迟不能下咽，他抬起眉毛示意那个敢公然违抗他意愿的人——你还有后悔余地，赶紧滚过来赔罪。与克里斯同桌的宾客都在哈维注视下纷纷离席，连酒店侍者都远远躲到一旁，原本坐满十五人的圆桌仅剩三人，宾客们交头接耳，打探究竟是何方神圣敢如此顶撞哈维，常年混迹名流圈的他们最终一无所获，这个年轻人的名字他们从未听说。 伊凡环顾四周，冷漠排挤的眼神比比皆是，这显得他们三人的存在非常不合时宜，但婚礼没结束，他们也不便提前离开。“我还是过去给哈维打个招呼吧。”伊凡决定打破僵局。 “打什么招呼，别理他们！”克里斯叫住她，“这不关你的事，你别有压力。” “其实跳个舞也没什么，你怎么那么紧张？”伊凡问。 “我紧张吗？”克里斯看向伊凡和沃尔夫，得到二人的肯定回应，“好吧，我就是不想你和哈维跳舞，想起他那大肚皮顶着你我就恶心，沃尔夫你不觉得吗？” 沃尔夫迟疑地点了下头，“但哈维很有权势” “而且我们得在纳博开公司洗钱，”伊凡说，“如果得罪他，这事基本就没戏了。” “管他妈的，哈维在我眼里就是一坨狗屎，我才不跟他打交道。” 伊凡从他眼里看到男人特有的一种怒火，“因为简奈特？”她问。 克里斯没有否认，“他摸过她屁股，而她丈夫屁都不敢放一个，如果我再去巴结他，跟她的混蛋丈夫还有什么区别？” “就因为这个？”伊凡惊诧道。 “就因为？他妈的动了我女人还恬不知耻，我看他欠收拾！” “你这样的人还挺少见，”伊凡从回忆中感慨道，“我知道很多男人为了利益都会把自己的女人送出去。” “那他们就是一堆垃圾。” 伊凡点头表示赞同，“那钱怎么处理？既不能开公司，又不能存银行，总不能埋土里吧？” “我明天运到b国去。” “你一个人？”沃尔夫问。 “看简去不去吧，今晚她肯定又发脾气，”克里斯叹道，又认真地望着沃尔夫和伊凡，“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听巴德的安排，有他罩着艾弗林不会找你们麻烦。” “他会罩着我们？”沃尔夫质疑道，雇佣军里第一个骂他小白脸的人就是巴德。 “我会给他说，实在不行伊凡给他说说好话，这人吃软不吃硬，尤其对女人如此。”两人点头，克里斯瞥见哈维又在往这边打望，“狗屎！”他回瞪过去。 简奈特在营地一楼大厅打了一整天扑克，胸前的筹码堆积成小金字塔，四个不服输的雇佣军士兵从衣兜掏出钞票，叫嚷着再来一局。见克里斯一行人回来，简奈特把赢来的筹码分给围观的陪酒女们，在一片欢呼声中冷脸离开牌桌往地下室走去。几个眼尖的陪酒女制止住其余人的欢呼，“怎么老板娘又和克里斯吵架了？”一个陪酒女问。 “那还用说，克里斯参见埃斯科的婚礼不把老板娘带去，反倒把那个女人带去，换你你怎么想？”一个红发陪酒女望着伊凡和沃尔夫的背影说。 “你的意思克里斯和那女的” “你不信？”红发女转身拍打一个雇佣军士兵的肩，“哎，你们说克里斯是不是跟那女的有一腿？” 四个士兵哄笑起来，一个额头有疤痕的士兵说：“你们不知道小白脸最近有多神气，都开始冲我们吆五喝六的了，要是没他女人在克里斯那儿撑着，他敢这样？” 另一个脖子有字母纹身的士兵说：“他刚来那会儿跟个怂包一样，我看这就是他把伊凡带来营地的目的，自己女人勾搭几个首领，他不就有了靠山？” “咦，有道理，看不出你家伙有点见识！”坐他对面的士兵笑道。 “那是，我跟首领混了十几年，这些伎俩见多了！”纹身士兵自豪道，“巴结人嘛，要么送钱要么送女人，钱一送就没了，而送女人，一来最后能收回家，二来枕边风吹得好比千万美金还管用！” “那我们老板娘怎么办啊？”一个穿绿纱裙的陪酒女问身边的姐妹，“这些事她知道吗？” “能怎么办？怪她自己看错人。” “这可不行，”红发女说，“老板娘待我们不错，我们不能看她受委屈。” “你有办法？”她身边的卷发女人问。 红发女思索一阵，对四个士兵说：“哥哥们要不把副官叫出来喝酒？我们一人一杯灌下去，叫他和那个女人知道收敛。” “不行，克里斯会骂人的。”一个士兵摇头说， “就说是请他喝酒，他酒量不行又不能怪别人，”红发女眨眨眼，“大不了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 四个士兵彼此看了看，觉得这主意不错，纹身士兵主动起身去地下室叫沃尔夫。 “谁找我？”沃尔夫来到大厅，七个陪酒女正聚在一起盯着他，她们身后的牌桌上还有三个艾弗林的手下，“这么晚还不睡，你们明天不上班？”沃尔夫问。 “是这样的副官，”纹身士兵勾搭住沃尔夫的肩，“最近副官深得首领信任，我们哥几个想请你喝杯酒，以后多关照关照。” “我不喝酒。”沃尔夫转身就走。 “哟，副官看不起我们？”纹身士兵拦住去路，把沃尔夫往牌桌那边推，陪酒女们团团围在沃尔夫身后，“你们想干什么？”沃尔夫镇定道。 “请副官喝酒。”纹身士兵接过陪酒女递来的伏特加和五个方口酒杯，“当然也想给副官提点小意见。”他示意沃尔夫坐下。 “什么意见？”沃尔夫警惕地坐下。 纹身士兵倒满一杯酒摆在沃尔夫手边，“意见就是，男人不能靠女人养活，只有窝囊废才把自己女人送到别人床上。” “你什么意思？” “原来副官不知道啊？”纹身士兵夸张地露出惊讶神情，旋即沉下脸，“来，喝吧。” 望着眼前的酒杯，沃尔夫原本坚定的意志开始动摇，看来女间谍没有例外，都是些以色事人的，他端起酒杯仰头痛饮。 久久不见沃尔夫回来，伊凡察觉出异常，她出门来到一楼大厅，发现几个陪酒女围成一团，其中一个女人发现了她，一时所有人都回过头来。伊凡走过去拨开人群，见到沃尔夫趴睡在牌桌上，大汗淋漓，满脸通红，圆框眼镜歪歪扭扭的挂着，浑身散发出浓烈的酒气。 “副官和我们喝酒，没想到醉成这样。”士兵们从容解释，人群里传来几声窃笑，陪酒女们一副看热闹的得意神情。伊凡拍了拍沃尔夫的脸，沃尔夫喉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整个人烂醉如泥，伊凡尝试拉他坐直，却怎么也拉不动，陪酒女们哄笑过后，两个士兵起身搭手，将沃尔夫拖往地下室房间。 “看你还敢不敢勾引男人！”红发女在伊凡身边恶狠狠骂道，伊凡疑惑地看着她，这些女人真是莫名其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十七章 各为其主 纳博郊外这个月难得的宁静，通往边境的公路上再也不见穷凶极恶的歹徒拦路打劫，毕竟从难民兜里也抢不到几个钱，相比之下投奔两大匪帮是这些法外之徒的最佳选择。郊外的农场如今都在匪帮首领瓦格纳的控制下，满山遍野都种植上一种绿色小灌木，两千年前g国的原住民们发现，这种灌木采摘下的树叶可以直接放入口中咀嚼，有提神醒脑、御寒止痛的奇异效果，从此g国人将其尊奉为“圣草”。g国农民多会在自家田地种上小半亩，农忙的时候沏成茶喝上几口，一天下来干劲儿十足。而雇佣军的到来，让这些小树叶身价暴涨，当地人没有想到，“圣草”不仅给他们带来财富，还带来安宁。 克里斯驾驶一辆福特轿车穿行在农场间的公路上，车后厢装载有八个皮箱，里面塞满美金，边关有安德雷斯上校的接应，此趟行程万无一失。他透过后视镜瞟了眼身后的女人，简奈特漠然地望向窗外，前额两绺长发被风刮得凌乱而松散。克里斯感到筋疲力竭，最初相遇的时候简奈特注视他的目光明亮而炽热，如同黑夜里熊熊燃烧的篝火，而每一次争吵，篝火就仿佛被一场倾盆大雨所浇灭，只有火堆深处还有橙红的余烬，克里斯诚恳地道歉、安哄，想方设法让篝火重新燃烧起来，但他的言语越来越不起作用。他想，如果简奈特像伊凡那般单纯乖巧该多好，不介意他的生意，不质疑他的为人，只管相处愉快，然而她偏偏有自己的想法，坚持反抗她认为错误的一切，甚至会为这些烦琐的事狠心割舍两人的感情。 “你为什么就不信任我呢？”克里斯心烦气躁道，“我说过我爱你，我说过会给你一个未来，我就一定能做到，不管是雇佣军还是埃斯科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承诺。” 简奈特仍然望向窗外，什么也没听进去，克里斯生气地按响车喇叭才让她回过神，“你或许认为我是个罪犯，下半辈子要么在地狱要么在监狱，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哪怕我做非法勾当，哪怕我来纳博烧杀劫掠，我都不是，因为法律对我不起作用，除了我自己，没人可以审判我。” “这么说你不放弃？”简奈特望着后视镜中的他。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任务，”克里斯说，“只能让它结束，不能放弃。” “什么任务？” “我不能说。” “那什么时候结束？” 克里斯一时沉默下来，“就像打开潘多拉魔盒，等盒子里的灾难即将毁灭人类，需要释放最后的希望时，我的任务结束。” 简奈特陷入深思，“不明白？”克里斯将车停靠在路边，回头看向她，“坐前面来，到了b国自然有人给你解释。” “你父亲？” “不然呢？我不能说的事他可以说，答案都在他那里。” “我以为你只是让我和他见一面。” 克里斯笑了笑，“我认输了呗，你这么想知道答案那就让你知道吧，只要你别离开我就行。” 体会到他的诚意，简奈特打开车门换坐到副驾驶位，双臂交抱到胸前，“走吧。”她依然倔强地望向右侧窗外。知道她在故作矜持，克里斯伸出右手抚摸她纤柔的手臂，然后向上摩挲她的脸颊，简奈特的耳根渐渐变得潮红，天色尚早又不急着赶路，克里斯决定把车开到偏僻的地方，先降服两人身上的热火。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克里斯以为是安德雷斯上校的催促，他示意跨坐在他身上的简奈特停下动作，自己深吸一口气后接通电话，听筒里却传来巴德粗沉的嗓音，简奈特看他神情大变，跟着收敛起自己的笑容。“去他妈的！”克里斯挂掉电话，“我们得赶紧回去。” “怎么了？” “沃尔夫可能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克里斯撑起上身坐直。 简奈特失落地回到副驾驶位，整理自己的裙子下摆。“不去b国了？” “改天吧，”克里斯喘着粗气，将褪到脚踝的裤子提起，“以后还有机会的。” 雇佣军营地办公室，伊凡望着跪在地上，双手被麻绳反捆在后腰的沃尔夫，她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又擅作主张向安全局举报，而且还是用发传真这么愚蠢的方式。艾弗林手上捏着证据，白纸顶端有一行手写的希伯来文：八点四十二出发，男穿灰色长袖衬衫与黑西裤，女穿黄色短袖v领连衣裙，黑色福特，走私大量美金。 伊凡接过艾弗林递来的纸，从小便读希伯来文《圣经》的她一眼便知文字内容，但她滴水不漏地露出迷茫神情，“我不认识这种字。” “你不认识？”艾弗林狐疑地盯着她，“他学过什么语言你不知道？” “我没听他说过。” 看她神情不像是在说谎，艾弗林再次盯着纸上扭扭曲曲如虫爬的文字，试图从语言的相似性中猜出什么，然而完全看不懂，雇佣军里的大老粗们连母语都经常写错，更别说认识这种奇形怪状的字，艾弗林扯住沃尔夫的头发让他仰起脸来，“说！这上面写得什么？” 沃尔夫咬紧牙关只字不提，艾弗林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沃尔夫的眼镜飞了出去，鼻子流出鲜血滴在胸前的白衬衫上，“你说不说！”艾弗林眼球鼓出，面目狰狞。 知道这些人不认字，沃尔夫挑衅地瞪着艾弗林。艾弗林气得立即摸向后腰，站在沃尔夫身旁的巴德迅速冲上前擒住艾弗林的手腕，一个反关节便将艾弗林拔出的柯尔特手枪甩落在地，巴德大喝一声：“克里斯还没回来！” 艾弗林气冲冲地弯腰捡枪，巴德一脚将其踹到墙角处，临近的守卫将手枪拾起，艾弗林上了年纪自然比不过巴德的身手，他破口大骂：“老子的枪你也敢缴了？” “等克里斯回来再还你。”巴德示意捡枪的守卫妥善保管。 办公室里的守卫全是巴德的人，艾弗林只得悻悻地点头，旋即又死死盯住伊凡，指着她问巴德：“这女人怎么处理？” “她又没做错事，处理什么？”巴德背着手说。 “你还真相信她是无辜的？”艾弗林轻蔑笑道，“好好好，我就看你们几个要怎么解决这事。”他坐在沙发上，翘起腿开始抽雪茄。 克里斯回到营地时，沃尔夫口鼻处的鲜血已经干涸，伊凡默默守候在沃尔夫身边，不停用纸巾擦拭湿润的眼角，克里斯见她哭泣的样子顿时心生怜悯，简奈特走过去搂住伊凡安抚。 “来，你来看看！”沙发上的艾弗林冲克里斯抖了抖那张白纸，“让他说他不说，巴德又拦着不让动手。” 克里斯接过纸，严肃地看了一遍，“这是希伯来文。” 伊凡心中大惊，沃尔夫原本凌厉的目光顿时暗淡下去，浑身瘫软如同等待屠宰的羔羊。 见沃尔夫没了底气，艾弗林欣喜问道：“上面写得什么？” 克里斯用希伯来语平静地念了一遍，发音标准，一字不差，情形变得棘手，伊凡赶紧在心里盘算对策。 “为什么写这个？”克里斯问沃尔夫，沃尔夫垂着头一声不吭。 “伊凡？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克里斯问。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伊凡啜泣道，“昨晚他喝了太多酒，可能今早脑子不清醒。” “喝酒？沃尔夫不是不喝酒吗？” “是艾弗林的手下让他喝的，”伊凡说，“喝得烂醉如泥，一晚上都在吐。” “艾弗林，”克里斯严厉道：“让你加强管理！以后休班时间还乱来，每天工作20个小时！” “这上面写得什么？”艾弗林回避话题再次发问。 克里斯好像没听见，他下令道：“沃尔夫找个空房关起来，巴德派人严加看守，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探望！”巴德点点头，他向两个守卫打手势，沃尔夫随即被带离办公室。 伊凡怯生生地走到克里斯身边，哽咽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她需要理清克里斯的意图。 克里斯望向她，又迎上艾弗林直勾勾的目光，“这句话的意思是，晚上八点五十二出发，穿白色衬衫戴圆框眼镜，特洛伊酒吧门前，大量美元兑换比索。” “就这个意思？”艾弗林惊讶地发现纸上内容不是他想象中那样。 “他泄露了我们持有美元的消息，”克里斯说，“要是被警察追踪过来就麻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十八章 逢场作戏 沃尔夫的牢房位于地下室餐厅对门，十平米的狭窄空间原本用于存放餐厨垃圾，如今清理出来仅摆设有两样物件：一张贴紧墙面的行军床，一个排泄用的塑料桶。沃尔夫被押解进来时闻到一股酸臭的香料味，查看后发现臭味来源于行军床下的一大滩凝固油污，沃尔夫强忍喉头的恶心，颓靡地坐在床上。这是一场失误，他掐准了“烟鬼”上厕所的时间，也听到了“烟鬼”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本可以立即切断传真机电源停止行动，但就在“烟鬼”和巡逻守卫打招呼的那一刻，沃尔夫盯着眼前还剩十秒就传输完毕的机器决定冒险一次，就因为这临时起意的侥幸心理，他删除了传真记录，却错过了销毁证据的契机。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沃尔夫垂头盯着自己的皮鞋鞋尖，耳边响起父亲的斥责声：“你小子又把事情搞砸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废物！”很好，他以后没机会骂我了，沃尔夫想，从此以后这个刻薄的老军官会在烈士陵园缅怀他没出息的儿子，会以他窝囊儿子的名义收到他从军三十年也没能得到的荣誉勋章，他的后半生会依赖他废物儿子的抚恤金孤独终老，这就是老混球应有的结局，多么大快人心！沃尔夫咯咯直笑，随即怔怔地望着地面，不一会儿泪水夺眶而出，他捂住嘴失声痛哭。 铁门嘎吱一声开了，克里斯提着一把军用折叠椅进来，瞅了眼对面的沃尔夫，“你反省得很深刻嘛。”他靠着门背坐下，沃尔夫用袖口擦干眼泪，不想让这人发现自己的软弱，他从来就不软弱。 “说吧，传真传给谁？” 沃尔夫一声不吭。 “你知道伊凡一直在给你求情吗？有这么漂亮贤惠的女朋友，如果我是你就老实交代留条后路。” “你要杀就杀！”沃尔夫扭过脸，语气坚决。 克里斯很是惊讶，他无法想象这种话竟然能从沃尔夫口中说出，在他眼里沃尔夫一直是个呆板的文弱书生形象，不嫖不赌，谈吐斯文，脸上挂着未被社会浸染的学生稚气，纯粹得如同一张白纸，就是平白无故打他一拳他都不会用脏话骂回来。而今天，他被守卫当场抓包，被艾弗林打了一巴掌，被关进了牢房，隔平时早该跪地求饶了，但他现在居然如此硬气，正如军中传闻所言，自从伊凡来了后，他确实比以前狂妄。 克里斯决定打压他的嚣张气焰，威胁道：“是你把伊凡带来的，你现在坦坦荡荡受死，她一个女人落在我们手里该怎么办？” 沃尔夫嗤笑一声，两人又不是真情侣，伊凡的死活与他何干。 见他无动于衷，克里斯胸中燃起一股怒火，他腾地站起身打开铁门，冲门边守卫命令道：“把他带到操场去！”站岗的两名士兵立即将手中的背在身后进屋，一左一右按住沃尔夫的肩膀押出牢房。 一直在牢门外等候消息的伊凡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挽住克里斯，“你说过不杀他的。” “是他自己不识好歹！” “别杀他吧，我求求你了。”伊凡轻轻摇晃克里斯的手臂，泪眼婆娑道。 听到动静，艾弗林从办公室探出头来，眯着眼观望。简奈特也从克里斯卧室快步走出，本想帮伊凡说话的她从未见克里斯如此动怒，一时间也没了辙。克里斯一把推开伊凡，冲身旁的守卫要了一把9毫米手枪，子弹上膛后大步赶赴操场。 操场上的士兵正在进行体能训练，见沃尔夫被捆在行刑树上，都好奇地跑来围观，伊凡哭哭啼啼地跟来结果被守卫们拦在一旁。克里斯举起手枪走到沃尔夫跟前，眼里充斥着饿狼撕咬猎物般的凶狠，这也是沃尔夫第一次见到克里斯展现出如此恐怖的一面，双腿不禁发起抖来。 “再问一次，传真传给谁？”沃尔夫感到克里斯呼出的热气打在自己脸上，他下意识地挣扎着，浑身上下却只有脚掌可以晃动，克里斯将枪口对准沃尔夫的眉心，就在他的双眼即将冒出寒光的一刻，沃尔夫大叫一声：“安全局！”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枪响震破天际，沃尔夫当即尿了裤子。 一片寂静后，克里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还是没种嘛。”沃尔夫缓缓睁开眼，打开呼吸后鼻腔钻进一股浓重的味，距他头顶上方七厘米的树干上留有一个深邃的弹孔。 “安全局，”克里斯冷哼一声，“埃斯科运货那次也是你举报的？” 沃尔夫牙齿打颤，吓破胆的他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不等沃尔夫回答，克里斯透过他的神情已经知晓得一清二楚，他低声对沃尔夫说：“我这么告诉你吧，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哪怕你是警方卧底，我都不会在意，因为你完全没有能力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威胁，自从雇佣军踏入这片土地起，结局就已经注定，而你今年二十三岁，不要为了一件无法避免、无法挽回的事奉上自己的性命。”沃尔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 克里斯挺直身，笑着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向围观士兵大声宣布：“人总有犯错的时候，要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围观人群叽叽喳喳地散开，伊凡挣脱拦截的守卫向沃尔夫跑去，急急忙忙给他松绑，沃尔夫还在发愣，身上的绳索解开后仍然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克里斯背着手仔细观察二人，被简奈特轻轻挽住手臂，克里斯冲她露出微笑，“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简奈特点头，“我从没见你这么凶过。” 克里斯笑道：“吓唬人还挺好玩儿。”沃尔夫渐渐回过神来，活动自己麻木的手脚，克里斯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记住是伊凡救了你，好好对她还这个恩情。” 沃尔夫瞥了眼伊凡，低垂脑袋漫不经心地回答：“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十九章 同心协力 作为擅自泄露雇佣军情报的惩罚，沃尔夫从通信室调离至后勤岗，下午，他被安排到公厕打扫卫生，搭档是一个满嘴烂牙的士兵，他因为在实验室消极怠工被艾弗林罚处劳役一个月。见沃尔夫加入，“烂牙”欣喜若狂，待守卫离开后，他把马桶刷扔给沃尔夫，自己则坐在盥洗台上惬意地抽烟，不时过来检查清洗工作，然后把烟头弹到沃尔夫脸上，再冲他小腿狠踹一脚，骂他连个马桶都刷不干净。从未干过脏活的沃尔夫默默忍受屈辱，所幸夜幕降临时收到一个好消息——他不用蹲牢房了，因为地下室的餐厨垃圾实在没别的空间存放。 回到卧室，沃尔夫疲倦地倒在床上，床头旁的落地衣架晾着一条刚清洗不久的米黄色长裤，淡淡的香气冲洗掉之前裆部的尿骚味，很显然这是伊凡给他洗的，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沃尔夫被强烈的耻辱感所包围，他本以为自己能慷慨赴义，但真正面对枪口时才知道自己贪生怕死，如今英雄没当成，还失去了在通信室值班的机会，沃尔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忍辱负重还有什么意义。 卧室门锁转动，沃尔夫赶紧坐直身背对房门，用被子擦拭涕泪纵横的面庞后从床头柜拿过昨夜未读完的小说随意翻弄，比起被男人们嘲笑，他更不愿意面对伊凡。 伊凡进屋后平静地问沃尔夫有没有吃晚饭，沃尔夫没有回答，伊凡接连喊了他名字两次，沃尔夫仍低垂脑袋不理人。伊凡径直来到床边，自顾自地脱起衣服，沃尔夫听到动静不禁转过身来，痴痴地打量她的胴体，“不脱衣服不理人是吧？”伊凡笑着将手臂伸进睡袍，左右裹紧后系着腰间的衣带。 “你你不骂我？”沃尔夫惊讶伊凡的神情竟然比平时还柔和。 “事情已经发生了，骂你有什么用。”伊凡用皮筋将长发挽起，挨着沃尔夫坐下，手搭在他肩上温柔地说：“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为什么这次又单独行动？” 看着她如宝石般亮莹莹的眼睛，沃尔夫的抵触情绪瞬间被软化，他小声道：“因为因为我不信任你。”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事让你怀疑？” “你他们说你和克里斯有、有那种关系，”沃尔夫吞吞吐吐，着重强调“那种”二字，“就昨晚灌我酒的那些人。” 伊凡疑惑半晌后终于恍然大悟，她这才明白那个红发陪酒女骂她勾引男人是什么意思，她平时和克里斯形影不离，自然会遭到旁人猜忌。 “可是我勾引他没有好处啊，”伊凡笑着耸耸肩，“我的任务是离间雇佣军，怎么也不可能跟他发生情感纠葛。” “那你没跟他那个？”沃尔夫惊喜地试探道。 这一反应顿时让伊凡心生厌恶，这个男人也开始对她萌生占有欲了，“跟你没关系。”伊凡冷脸往书桌走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毕竟是元老会的人，怕你” “元老会？”伊凡蓦地回头。 “你不知道？”这下轮到沃尔夫吃惊了，他一直以为伊凡知晓此事，“克里斯是米格尔·莱斯切尔的儿子你不知道？” 伊凡惊讶地摇头，维西莫给她下达任务时从未提及雇佣军有元老会背景，她一直以为这就是一伙赚取黑金的普通偷渡者。如果沃尔夫所言属实，这场任务就非同小可，元老会的名声在g国无人不知，二十七年前g国左翼势力发动武装政变上台，自此对前政府右翼势力的清算从未终结，金融寡头莱斯切尔家族（后成立自由组织“元老会”）作为右翼势力的核心，至今仍在g国通缉名单之列，据说只要能将领导人米格尔·莱斯切尔抓捕归国，其掌握的巨额资产、工业生产技术能使g国迅速踏上工业化道路，可惜a国的竭力庇护使得这一目标仍未达成。 “你这消息从哪儿来的？”伊凡警觉道。 “有次艾弗林的手下喝醉酒，无意中说出来的。” “没有确凿证据？” 沃尔夫仔细想了想后摇头否认，伊凡无语地提起书桌上的水壶，往台灯下的玻璃杯冲倒咖啡，沃尔夫赶紧辩解：“可是克里斯这人确实很奇特啊，你不觉得他不像一般的罪犯吗？懂希伯来语至少就说明他受过精英教育。” “他确实不一般，但这只是猜测，不能算证据。”伊凡说，“而且以元老会的影响力还需要贩毒挣钱吗？这种犯罪行径要是被曝光出来，a国政府也会终止庇护将他们送进大牢。” “可是” “你要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就多搜集点相关证据。” “我现在哪有机会搜集这个，”沃尔夫摊开手懊悔不已，“我可能真的一无是处。” “不，你运气不错。”伊凡鼓励道。 沃尔夫露出苦笑，“你在讽刺我？” 伊凡摇头，神情严肃而认真，“我以前有个搭档，他受过至少十年的专业培训，可就是因为一次失误被人割掉舌头，装进铁丝网扔河里喂鱼，可以说尸骨无存。这么一对比，想想你多幸运。” 沃尔夫一阵后怕，确实，残忍是这些犯罪分子的天性。“也许是你的眼泪管用。” 伊凡再次摇头，她告诉沃尔夫在办公室里克里斯就故意在众人面前念错传真内容，现在雇佣军里的人都以为沃尔夫只是联系安全局的腐败人员偷偷兑换比索，“他本来就不打算杀你。” 沃尔夫疑惑不解，“为什么呢？”他想不出克里斯有什么理由包庇他。 伊凡撇撇嘴，“可能你对他有利用价值，也可能是他今天心情好，我从业这么久，他是我见过处事最古怪的人，好像从来就不担心有人背叛他。” “他确实特别自信。”沃尔夫将克里斯开枪后对他说的那番话完整转告给伊凡。 “他当真这么说？哪怕你是警方卧底他都不在意？”伊凡更加吃惊，如果一个犯罪分子连警察都不放在眼里，那必定有十分强大的靠山。伊凡不得不重新审视沃尔夫的观点，或许雇佣军真的有元老会背景。 “不着急，我尝试调查下。”伊凡喝了一口热咖啡，涉及元老会事关重大，她决意找维西莫重新确认任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二十章 祸福无门 艾弗林对沃尔夫的处罚决定很不满意，在他看来不管危害结果是否发生，只要手下胆敢逾越规矩就必须斩草除根，这是维系帮派生存的“白蚁”法则——在房屋垮塌前，必须发现并捏死每一只啃木头的白蚁。过去四十年，艾弗林耳闻目睹过许多因一时纵容引发的惨痛悲剧，帮派里的栋梁之才就那么几个，要想放弃其中之一确实不易，尤其是犯错之人还是自己的亲兄弟时，出于手足之情艾弗林第一次打破他坚持多年的白蚁法则，法外开恩的结果便是他所领导的黑帮被a国警察一举歼灭，最小的错误会留下最深的阴影，为了减免自己和幸存属下的刑期，艾弗林不得不听从a国政府的秘密安排，加入雇佣军来到千里迢迢外的g国。 他的经历克里斯完全知晓，但艾弗林仍然无法将其说服，这个上帝的宠儿丝毫不把资深黑帮头目的血泪教训放在眼里，他笃信善恶有报的迂腐教义，妄想将暴力关进铁笼以此避免灵魂中积攒太多罪恶。多么幼稚的观点，艾弗林想，放下屠刀不会立地成佛，反倒可能立马变鬼，或许等克里斯真正挨了记冷枪才会明白：以暴制暴是通行人间的唯一真理。 克里斯不想与艾弗林过多争论，上了年纪的固执老头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在他看来艾弗林失败的原因并不在于什么狗屁法则，而是他的高压政策让身边人都开始准备后路，他将自己的亲兄弟逼成叛徒到头来还后悔当初没能赶尽杀绝，克里斯不愿点醒这个可怜人，艾弗林毕竟是长辈，面对他的批评克里斯耐心地倾听，然后置之不理。 至于胆小怕事的沃尔夫为何突然变得鲁莽妄为，克里斯打算来一招欲擒故纵，等下次散播假情报引诱其上钩时，背后的真相必定水落石出，可没多久他便收到伊凡的解释：沃尔夫是由于误会他们二人存在奸情才铤而走险，这一说法被克里斯查证属实，不知从何时起关于他和伊凡的谣言悄悄在雇佣军内传开，口无遮拦的陪酒女住进营地后更是弄得人尽皆知，克里斯对这一发现颇感无奈，再懦弱的男人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他诚恳地向沃尔夫解释缘由，告诉他好好表现待风波平息后再做换岗安排。 对沃尔夫的处理暂时告一段落，克里斯转而集中精力应对更为复杂的外部局势。联盟成立后的首月，合伙生意运转得井然有序，除了原材料供应不足，营地实验室的效率仅能发挥正常情况下的五分之一以外，其余环节进展顺遂，五百万美元的利润足以使联盟各方熬过下个月的低迷期，等再过一个月农场种植的第一批“圣草”丰收，全面投产开工的实验室将会创造出巨额财富。但在此之前，克里斯需要重新考量他的两个盟友，判断他们是否会对雇佣军造成威胁。 开赌场发家的瓦格纳十分抵触打打杀杀的黑帮斗争，赚取第一桶金后，他花费八千美元买下市政厅的“圣草”种植许可证，有了这张免罪金牌，瓦格纳放心地遣散多余手下，仅留三百余名保镖守卫各处农场，高枕无忧的他从此开始纵情声色，夜夜笙歌，每天早晚，一辆挤满脱衣女郎的黑色加长林肯出入瓦格纳营地，七天时间不到，这个两百来斤的大胖子活活累瘦十二斤，腰疼得下不了床。克里斯听说此事后，立即差人送去几盒a国特效壮阳药，瓦格纳感激地回赠一块百达翡丽金手表，几百美元的壮阳药换回一块价值上万美元的名牌手表，克里斯体会到瓦格纳的诚意，这个盟友倒还值得交往。 与前者相比，另一个盟友埃斯科就棘手许多，他将资金悉数投入纳博城内，在哈维的牵线搭桥下结识了不少上流人士，有人告诉他在g国再富裕的商人也不过是政府的提款机，一着不慎就会沦落到莱斯切尔家族那样的下场。埃斯科深以为然，他与劳拉前往城内的几处贫民窟慰问穷人，频频亮相于纳博市的各大主流媒体，一时间，全市人民都知道埃斯科不仅是个在经济大萧条中创造商业神话的励志传奇，还是一个怜悯穷人、充满爱心的大慈善家。 十份报纸里有六份都用头版头条大肆宣扬埃斯科的慈善事迹，克里斯望着他春风得意的照片犯起难来，埃斯科在市政厅内打拼人脉对雇佣军来说尚不构成威胁，但他跟个罗宾汉似的到处给穷人发钱就他妈惹了烦！克里斯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埃斯科的远见和才能，被警察保护的罪犯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广受民众拥戴，照这般发展下去，本就与埃斯科摩擦不断的雇佣军该如何与之抗衡？ 克里斯叹了口气，他放下报纸苦闷地思索对策，正在这时却意外接到埃斯科打来的电话：“明天上午十点过来开会！”硬邦邦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在下命令，“还有把你那个女会计也带来。”克里斯正要问为什么，电话那头啪嗒一声挂掉。 “去你妈的！”克里斯骂了一句，埃斯科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他用干燥的双手揉搓疲倦的眼睛，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制约埃斯科？克里斯陷入深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二十一章 反客为主 伊凡十六岁那年第一次执行任务，当时她潜伏进f国国家能源公司，凭借出众的美貌成功吸引董事长注意，董事长有五十来岁，油亮的头皮长着稀松的毛发，经常穿着宽松西装巡视办公区，伊凡的出现让这个循规蹈矩大半生的男人突然有了飞蛾扑火般的冲动，他不顾旁人的流言蜚语和发妻的百般哭骂，对伊凡鞍前马后、大献殷勤，这使得伊凡完成情报窃取任务后心里有了些许愧疚。撤离前的最后一晚伊凡答应了董事长的哀求，陪这个肝肠寸断的男人共进晚餐，一时心软的决定给伊凡带来永不磨灭的阴影，第二天下午伊凡从昏睡中迷迷糊糊地醒来，头疼欲裂的她发现自己被关进一间地下室，的后背一片火燎燎的刺疼——董事长施展兽行后用烟头在其肩胛处烫下十余处伤疤，美其名曰两人最后的留念。伊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人心叵测，从那以后她将自己保护得死死的，她可以在流泪、脸红、露出迷人笑容的同时保持内心的毫无波澜，多年经验告诉她，除了维西莫神父，其余人的关怀不过是另有所图，只有傻子才会被这些虚情假意所迷惑。 但最近这个月，伊凡首先从睡梦中察觉出自我防御的松动，她多次梦见自己和克里斯有说有笑，然后突然出现一群埃斯科的人疯狂屠杀雇佣军士兵，克里斯在她面前中弹倒下，嘴里吐出鲜血，灰色的眼睛充满震惊与愤怒，埃斯科笑容满面地拥抱伊凡，表扬她立了大功，维西莫神父也在一旁欣慰地鼓掌，伊凡望着克里斯的尸体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萌生出久违的愧疚之情。梦醒时分，伊凡被自己潜意识里的表现所惊吓，她探寻这种细微的心理变化从何开始，为何发生。 埃斯科明目张胆地邀请自己出席联盟会议，这让伊凡更加心神不宁，她并不害怕自己与埃斯科暗中合作的秘密曝光，而是克里斯的反应实在让她难以理解。两人正驱车赶赴埃斯科营地，克里斯对她说：“如果你和沃尔夫想投奔埃斯科的话那就去投奔吧，我不会为难你们，但说句心里话，我更希望你们投奔瓦格纳，跟埃斯科这样的人做事只会把自己搭进去，你俩还那么年轻，挣钱的机会以后有的是，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 伊凡听到这席话后久久无法回应，克里斯的语气像极了维西莫神父规劝她的时候，两人的神色都平静而严肃，耐心地向她分析利害关系，只不过维西莫神父会尊重伊凡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无论他个人喜恶如何，难道克里斯也如此？伊凡于是好奇地试探道：“如果我们决意跟随埃斯科呢？” 车速明显变慢，克里斯忧心忡忡地抿紧嘴唇，最后遗憾地耸肩，“那你们多小心，以后雇佣军与埃斯科的摩擦会越来越多，希望不会殃及无辜如果你们需要帮助，还是可以联系我，我能帮的一定帮。” 伊凡震惊得说不出话，她还能怎么解释克里斯的动机？为了给自己树立光辉形象？为了在最后时刻拉拢人心？她发现自己第一次无法摸清一个人的意图，过去那些人不管有多么老奸巨猾，在她眼里心思都是透明的，而克里斯不过比她年长一岁，她却自始至终都对这人捉摸不透。 “不，只有傻子才会投奔埃斯科，”伊凡尽力让自己的言语听起来自然而真诚，“何况沃尔夫胆子那么小，他也不会答应。” 克里斯纠紧的心终于轻松起来，“其实你和沃尔夫将来可以移民到a国，至少那里有法律，g国这个破地方，男人得端起枪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是，沃尔夫就是不敢拿枪，”伊凡仔细端详克里斯的侧脸，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我该换个男人。” “谁？” “你就挺不错。” “我？”克里斯顿时狂妄起来，挺直腰杆眉飞色舞地笑道：“太迟了小宝贝儿！我这艘老船早就了，后悔去吧！”浮夸的表情逗得伊凡合不拢嘴，她已经许久没有展现出发自内心的欢笑，回想起梦境中的一切，伊凡感叹眼前这条生命不该如此鲜活，她宁愿克里斯能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冷酷无情。 通往埃斯科营地的山路已翻修完毕，顺着宽敞的水泥路，克里斯将车驶入营地大门内的庭院，帐篷区左侧的空旷牧场架起一座塔式起重机，裹着脚手架的宏伟别墅拔地而起，克里斯四处观望营地内的变化，一双粗胖的手突然拍打在他肩上，克里斯回过头来，瓦格纳笑嘻嘻地看着他，敞开的衬衫领口冒出一团杂乱的胸毛，拇指般粗的金项链压在鼓起的肚皮上闪闪发光，“大美人儿也来了？”瓦格纳冲伊凡伸出胖手咯咯直笑，克里斯抢过他的手热情寒暄，原来瓦格纳也不知道埃斯科此次开会的目的。 一席人在帐篷内枯燥地等了半个小时，埃斯科才汗蹭蹭地从外面进来，他先接过手下递来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然后坐进长桌正前方的椅子直奔主题：“这次召集大家来是为了重新分配利润，我们原来的联盟形式太过松散，不利于合伙事业的发展，因此我决定将联盟升级为集团，每次赚取的利润先抽取其中四成存入集团账户，剩余六成我们再各自平分。” “这么说我们雇佣军的份额少了一成？” “我还少了三成！”埃斯科瞪着克里斯，“我负责销售环节，除去贿赂的钱，运输的钱，我最后到手的连一成都不到！而你们呢？肥料能花多少钱？加工原料能花多少钱？我现在连修营地的工程款都得拖欠！凭什么！” “就凭我和瓦格纳没把钱送给城里的穷人。”克里斯讽刺道。 瓦格纳发出响亮的笑声，“对对对，谁让你是大慈善家。” 这话仿佛戳到埃斯科痛处，他涨红脸，砰地一声狠狠拍打桌子，起身大喝：“你们同不同意！”帐篷外立即闯入一伙持枪守卫将长桌团团包围，克里斯与瓦格纳同时收敛起笑容。 “要散伙？”克里斯冷静质问，他察觉出今天的埃斯科有点反常，以他的性格不至于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大家有、有、有话好好说。”瓦格纳被这阵势吓得舌头都转不利索，“我同、同意。”他顺从地举起双手，看起来更像在投降。 “你提成不变当然同意。”克里斯说。 “那你想怎样！”埃斯科厉声道。 “集团账户的钱用来干什么？给穷人发火鸡？”克里斯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丝毫不畏惧四处指来的枪口。 “贿赂费，运输费，武器购置费，慈善钱不算进里面！” “那对了，我们所有人都出了钱，但贿赂的政治资源在你那里，开辟的运输路线在你那里，购买的武器设备也在你那里，这钱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埃斯科盯着克里斯的眼睛，渐渐将目光移向伊凡，“集团资金账户让伊凡打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你的人来做，还不同意？” 克里斯瞥了伊凡一眼，这才明白埃斯科早就计划如此，他点点头，埃斯科挥手命令守卫们放下枪口。 “还有一个条件，”克里斯思忖道，“我要你的贿赂名单。” 埃斯科皱紧眉头——克里斯已经得罪哈维，就算拿走名单也没法跟自己抢人，“可以！”他将起草好的新合同递给二人，重新坐回椅子得意地望着昔日盟友老实签字，又冲伊凡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签字完毕，埃斯科拿着合同发话：“这个月的利润是五百万美元，四成就是两百万美元，你们俩今天下午三点各拿六十七万现金过来补足集团资金！” 克里斯没想到揣进包里的钱还会被收缴回去，他越发觉得埃斯科今天不对劲，集团资金必定是他中饱私囊的幌子，但他为什么如此匆忙地要钱？克里斯猜测其中另有隐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二十二章 身外之物 会议结束后，克里斯没有直接返回营地，而是将车停在入城口的哨卡边，既然埃斯科如此大张旗鼓地拿生意上的钱赈济贫民，作为合伙事业创始人的他总得实地考察一番，看看这些赃款是不是真的给底层人民带来希望。伊凡提醒必须在下午三点前将六十七万美元送往埃斯科营地，克里斯表示时间来得及，他给雇佣军通信室打了个电话，要求立即派人将现金安全运送上山，自己则不再亲自出面处理。 熄灭汽车引擎，克里斯拔下车钥匙往哨卡走去，执勤的警察依旧是上次那两人，一个在岗亭外踱步巡视，一个在岗亭内悠闲地喝咖啡。克里斯冲他们打招呼，随即摊开双手表示自己还是没带证件，高个子警察摆摆手，连伊凡递进窗口的证件都不正眼瞧一眼，只是催促道：“进去吧进去吧！”这个从警十三年的老油条自然知道哪些时候该睁眼，哪些时候该闭眼，能从郊区东边山上开来这么一辆好车的人，想必也和埃斯科沾亲带故，他庆幸上次一时冲动没有招惹到什么麻烦。 见二人如此知情识趣，克里斯立即从钱包抽出两张面值一万的比索递进窗口，平日从过往市民身上搜刮出两千比索都能庆贺大半天的警察顿时傻了眼，矮个子警察盯着克里斯鼓鼓囊囊的钱包直发愣，他从没见过一个人携带有这么多钱，于是克里斯又给了他两万，“以后还麻烦你们二位多关照。”两个警察攥紧手中的钞票连连点头，克里斯确信下次见到这两人时，他们不光不咬人，还会主动摇尾巴。 离入城口最近的贫民窟位于纳博第三大街和第四大街之间，这里紧凑地排列着风格统一的三层平房，如棺材般方方正正的建筑外墙全刷上清一色的白漆，顶层的铁皮天棚被雨水侵蚀得锈迹斑斑。这种地方没有修建排水渠，住在里面的居民都习惯把污水倒在门口等着自然风干，这使得楼房间的狭窄巷道积满乌黑色的泥泞，伊凡的高跟鞋踩在上面总是打滑，克里斯让她挽住自己的臂膀小心走路，两人就近找了间营业的小商铺打探消息。 商铺生意惨淡，唯有的三个木制货柜稀稀疏疏地摆放着当地产的烟、酒、肉罐头，商铺老板是个七十多岁，戴棕色老花镜的男人，他颓靡地躺在摇椅上听收音机，克里斯大声喊买酒，他才知道来了顾客，赶紧起身从货柜最上层取出两瓶灰蒙蒙的朗姆酒。 趁老板拿抹布擦拭瓶身的空档，克里斯闲聊问道：“我看新闻上说埃斯科最近在这里发钱，大爷您拿着了吗？” 老板点点头，伸出五个手指聚拢，“拿了五千比索。” “那多好的事啊，您都不用开店了。 老板叹了口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凑近克里斯神秘地说：“天上掉的馅饼儿不好吃的。” “为什么？” 老板的声音更小了，完全凭气息讲话：“小伙子我告诉你，埃斯科的钱就是不干净才这么发出来，他以前是出了名的小混混，怎么可能老实挣钱嘛！” “啊？我看新闻上把他介绍得很光辉啊？什么从小在街边卖土豆补贴家用。” “那都是记者编的！他从小就打架偷东西，只不过现在没人敢提罢了。”老板比出开枪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不过他确实给穷人发钱做了好事。” “也是，”老板恢复正常音量，将擦拭好的酒瓶搁置在克里斯面前，“拿谁的钱不是钱？填饱自家人肚子就够了，管他杀人还是放火，反正掉脑袋的又不是我。” 克里斯笑了笑，拿出钱结了账，“您还听说过别的消息吗？” “别的消息他老婆比他小十五岁，家里父母都是公务员，也算是个大家闺秀，结果跟埃斯科这么个小混混私奔，你说新不新奇？不过这女人眼光也独到，偏偏埃斯科现在发了大财，只能说天生的命好。”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近二十分钟，商铺周边来往的居民渐渐增多，为了不引人注目，克里斯拎起酒瓶提前离开贫民窟，考察结果还算满意，他没想到埃斯科的真面目原来早就在坊间流传，这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说明埃斯科目前受欢迎的原因不是民心所向，而是利益所趋。 望着第三大街的岔路口，伊凡询问下一步安排：“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附近哪儿有珠宝店？我给简买点小礼物。”克里斯心情大好，转念一想又警觉地告诉伊凡，“要是回去遇到她，你可千万别提我们去埃斯科营地的事。” 伊凡会心一笑，随即松开挽住克里斯的手，两人来到偏近市中心的一家珠宝店，作为唯一的顾客，他们一进店便受到女店员的热情接待，“先生为夫人挑选什么珠宝？” 克里斯被她的误会逗得咯咯直笑，他顺势打趣伊凡：“来，夫人！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伊凡歪了下头，表示乐于接受这一玩笑，她笑问：“你买戒指？” “不，就一般的首饰。” 女店员将他们引领至项链专柜，克里斯和伊凡同时选中一条蓝宝石项链，两人相视一笑，“这条多少钱？”克里斯兴奋地问。 “五百万比索。” 换算过来是一万美元，克里斯点点头，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消散大半，“有五百万以下的吗？” 女店员呶呶嘴，之前的热情明显降了一头，她指向斜对面的柜台，“这个价位只能买那边的手链。” 克里斯来到手链区，看来看去也没有喜欢的，他望向之前陈设蓝宝石项链的橱柜左右为难。 “既然喜欢就买下来吧。”伊凡轻声说。 克里斯缓缓摇头，用手指点了点眼前玻璃下方的一条铂金手链，“这条多少？” “两百万比索。” “就买这条。” 女店员随即从保险柜取出真品装进精美的小盒子，克里斯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西装内侧口袋。 出了店门，伊凡不解地问：“一万美元不算多啊，为什么不买呢？” “我想用自己的钱，”克里斯无奈笑道，“但突然发现我好像穷酸了点。” “你自己的钱？” “对，我希望送她的礼物能干干净净，我以前在教会中学攒了一点钱，今天全花出去了。”克里斯耸耸肩，“是不是很讽刺？一个犯罪分子曾经是教书育人的老师。” “嗯是很特别。”伊凡倍感惊讶，但又很快接受这个消息，克里斯身上总有许多不同寻常的特征，比起来这也算不得什么，而且她对学校的记忆只停留在六岁那一年，克里斯当过老师，那倒能弥补她的童年遗憾。 “你教什么的？” “历史。” “那你以后给我上上课？” “可以啊，”克里斯笑道，“你陪我走了那么久，有想去的地方吗？” 伊凡想了想，“去纳博教堂吧，我很久没去祷告了。” 克里斯点点头，他对维西莫神父印象不错，干脆把手头这两瓶酒送给他，两人又往纳博教堂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二十三章 堕落天使 纳博教堂的唱诗班此时正例行午后功课，十三个孩子前后站成两排，最大的有十二岁，最小的年仅六岁，他们身穿洁白的长袍，手捧赞美诗集，用稚嫩的声音歌咏上帝。维西莫神父手执扫帚游走在空荡荡的大厅长凳之间，每次弥撒结束，他都会将信徒们残留在石砖地板上的污泥清扫干净，这些脏东西会带来它们主人身上的穷苦和厄运，绝对不能任其在教堂内生根繁衍。 虚掩的教堂大门被不速之客嘎吱一声推开，唱诗班里年龄最大的男孩立即跳下高台，想告知来人教堂休息时段不对外开放，还没在走廊上跑出几步，维西莫神父叫住他，并且让唱诗班的孩子们也停下歌唱，各自回屋休息。 望着孩童欢笑的身影，伊凡越发怀念年少的旧时光，那个时候她还不曾体会生活的艰辛，只是一心期盼着赶紧长大成人，尽快报答维西莫神父的养育之恩。如今肩负任务故地重游，伊凡感慨万千的同时又实在忍不住内心喷涌而出的笑意——对此一无所知的克里斯执意要将买来的朗姆酒送给维西莫，一番推托之后维西莫盛情难却，他收下礼物一脸无奈，这还是头一次遇到鸡给黄鼠狼拜年的趣闻，也就伊凡这孩子敢如此胆大妄为。 “我能单独找神父忏悔一段时间吗？”伊凡征求克里斯的意见。 克里斯点点头，目光被教堂内部的精美壁画所吸引，丝毫不起疑心。伊凡与维西莫默契地钻进长凳旁的告解室，这里隔音效果极好，就算克里斯把耳朵贴到门边也无济于事。隔着红色布帘与维西莫神父面对面坐着，伊凡终于可以卸下自己的伪装。 “神父知道克里斯是米格尔·莱斯切尔的儿子吗？”伊凡正色道。 “你调查出来了？” “不，目前只是怀疑，这次前来就是想找你确认一下。” “是有这么个说法，我也是从安全局的眼线那里听说，真假尚未证实，组织里所有空闲的情报间谍我都已经派出去调查此事，米格尔对自己的孩子保护得十分严密，调查起来还有点难度。” “他说之前在教会中学当过历史老师，可以试试这条线索。” “很好，”维西莫停顿下来，语气突然开始严肃，“在报告出来之前，你一定要密切留意雇佣军的动静。” “怎么了？” “我们的人上个月有了意外发现，元老会在边境外组织起接近一千人的反抗武装，这些人都是通过乡土计划从g国引诱过去的劳工，而且有a国人为他们提供大量武器和军事化训练，如果雇佣军与元老会有关系，到时候很可能里应外合。” “是，”伊凡领会到事态的严重性，“但雇佣军这些日子除了制毒贩毒，并没有别的活动，也没发现他们与境外人员有所联系。” “这还需要长期考察，元老会那一千人估计也得发展到能与政府军直接抗衡的程度才有所行动，接下来你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把我们掌握的消息透露给安全局，如今局势动荡，我们要为自己的存亡考虑。” 伊凡立刻听出维西莫的话外之音，“你的意思我们要投诚元老会？” “不排除这种可能，未来形势千变万化，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那我的任务呢？”伊凡问，“还继续吗？” “听令行事，”维西莫说，“你先获取他们的信任，如果到时候确实要放弃元老会这条选择，你就杀了克里斯向安全局交差。” “不，我做不到，”伊凡连连摇头，一想到人死后了无生机的画面她就感到头晕目眩，浑身发冷，“之前我在雇佣军杀了一个人，当场就晕过去” “那就用你自己的方式，”维西莫谅解道，“我相信你能做好，等这次任务完成，你也就轻松了。” “轻松？”伊凡心里一惊。 “对，这是你最后一次任务，完成后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为什么！”突来的变故让伊凡一时难以接受，“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不你很好，你是我培养出的最优秀的孩子，但你已经执行了那么多次重要任务，再继续下去身份太容易暴露。” “不，我绝对不会暴露！”伊凡语带哭腔，她撩开布帘跪在地上，“神父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想离开教堂。” “伊凡！”维西莫焦急地喝住她，“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回来我看到你身上的伤痕有多难受？你以为我不心疼吗？你七岁那年生病，整张脸烧得又烫又红，我都以为你活不过来了，结果你躺在病床上叫唤爸爸我要喝水，爸爸我要喝水” 念及往事，维西莫瞬间安静下来，强忍从喉管涌上来的酸涩，一字一顿道：“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发誓说，我维西莫以命换命也要把你救回来。你是我的孩子，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但我毁了你们的生活。” “不，神父，你别这样说，”伊凡摇摇头泣不成声。 “很多孩子恨我，尤其是女孩儿，说她们不想当间谍，说她们活得很痛苦，只有你，毫无怨言可是伊凡，我真的希望你也能像她们一样骂我、恨我，我知道你懂事，想好好完成任务讨我欢心，但这更让我心里如刀割般疼痛，我希望你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希望你还有时间感受这个世界的光明和温暖嫁个疼你爱你的好夫婿，生个听话懂事的小宝宝，这样我内心的愧疚和罪恶才能少一点，孩子，我也请你给我一个救赎自己的机会。” “我知道了神父，”伊凡咽下泪水，“我会好好完成最后的任务。” 维西莫前倾身躯紧紧抱住伊凡，“上帝保佑，我的好孩子。” 两人从告解室走出，克里斯还沉浸在对壁画艺术的欣赏之中，“克里斯，你也要来忏悔吗？”维西莫冲他喊道，克里斯回过头来，发现伊凡鼻尖泛红，眼眶湿润，看起来刚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灵魂洗礼。 “不，我怕天主被我气死。”克里斯大为钦佩维西莫的专业技术，鼎鼎有名的纳博主教果然有两把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二十四章 一场赌局 伊凡很想去医院检查看看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生锈退化了，最近她不明白不理解的事越来越多，别人也就罢了，可对维西莫神父也如此——他养育她们多年不就是为了培训出优秀的间谍吗？什么叫她的成功给他带来负罪感？伊凡百思不得其解，或许这只是个安慰人的借口，肯定有人顶替了自己在组织里的位置，教堂里年轻有为的后辈那么多，她不可能永远第一。 “伊凡要不要牌？”担任赌局荷官的红发陪酒女一脸冷漠地催促。 伊凡这才醒过神，“要。”她脱口而出，翻开发来的扑克牌得到一张红心4，与手中的牌加起来达到22点，围观人群一片唏嘘。 “老板娘又赢了！”红发女欣喜地伸长手臂，将牌桌上的筹码纷纷扫到简奈特面前。 一个押注在伊凡身上的雇佣军士兵大发牢骚：“伊凡你不是会计吗？怎么连老板娘都赢不过？” “伊凡今天运气不太好。”克里斯笑眯眯地宽慰。 “你怎么不夸我牌技好？”坐在克里斯腿上的简奈特扭过脸嗔怪。 “是是是，你最棒！”克里斯朝她撅起的红唇狠狠亲下一口，搂紧她的腰肢左右摇晃，简奈特左腕上的铂金手链在灯光映射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伊凡注视这对恋人，又环顾包围在牌桌附近的雇佣军士兵和陪酒女郎，他们有的交头接耳，脸颊因兴奋而充血红润，有的低头抽烟，通过喷吐烟雾排遣输钱的郁闷，也有的对着牌桌指指点点，分析回顾刚才的赌局，大厅内满是嗡嗡嗡的嘈杂声。 就在此时，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在伊凡心中油然而生，她好像根本没有参与到刚才的赌局，也不认识牌桌附近的各色面孔，甚至对自己身在何处都有一种如梦如幻般的恍惚。她又想起了纳博教堂，想起维西莫的红胡子，但教堂大门已经面向她关闭，维西莫的身影也渐渐远去，伊凡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属于任何地方，她现在孑然一身，宛若浮萍。 “结账结账，筹码不够分了！”红发女用尖锐的声音喊道，输钱的赌客们一个个蔫头耷脑，不情不愿地摸出钱包。 “伊凡输了多少钱？”一直默不作声的沃尔夫问红发女。 “一千美金。” 沃尔夫将自己钱包中的钞票全部抽出，数出十张交给红发女。 “哟，副官，你这半个月马桶白刷了。”不知谁的一句打趣立刻引起围观者的哄堂大笑，沃尔夫默默低头将钱包收进自己的外套口袋。 “你坐过来。”伊凡对沃尔夫说，沃尔夫有些惊诧，但还是听从地把凳子拉近到牌桌边与伊凡并肩挨着。 伊凡抓起沃尔夫放在膝盖上的手，径直坐在他大腿上，沃尔夫顿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深呼吸几个来回后，他渐渐习惯压在怀里的重量，闻着女人身上的芬芳，沃尔夫觉得自己的心柔软起来，浑身上下流淌着热乎乎的暖流。 “再来一局！”伊凡提振精神，左右手掌互相摩挲，红发女随即切洗手中的扑克牌。有了经验教训，大多数围观者都把筹码押在简奈特一方，也有部分人押给其他参与者，唯独伊凡这边空空如也。 “没人给伊凡下注？”克里斯四处张望，没人响应他的号召，“那我给你押两倍。”克里斯鼓励地给伊凡抛去两个筹码，从教堂回来后他就留意到伊凡的精神一直不在状态，不明所以的他只能多加关照。 “我也分点好运给你。”简奈特冲伊凡眨眨眼，抓了一把头上的空气朝她散去。 红发女开始给参与者轮流发牌，坐庄的简奈特率先翻起两张牌中的一张——梅花j，人群发出欢呼。 “有人加注吗？” 四面八方的筹码迅速聚集在简奈特一方，克里斯叹了口气，又给伊凡抛去三个筹码。 “首领！你这么关照美女会计，不怕老板娘吃醋吗？”一个留寸头的雇佣军士兵打笑道。 “去去去，就你话多，我看你今天底裤都要赔光！” “哎，我就不信了！开牌开牌！” 牌桌上的扑克牌依次翻开，零零碎碎的议论声响起，它们之中最大的点数不过18，轮到伊凡时，她果断地同时翻开两张牌，人群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黑桃a与黑桃k，正好21点。 “老板娘赶紧开牌！”众人屏息凝气，目不转睛地盯着简奈特剩下那张还未翻开的扑克牌，大厅内鸦雀无声。 简奈特翻转牌面，大厅又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哀鸣——红心k，加起来20点，就差那么一点！ 寸头士兵立刻跳着脚嘶吼，“你下了多少？”克里斯幸灾乐祸地追问。 “他下了十个筹码！”寸头士兵的身边人放声大笑。 “没事没事，底裤还在！底裤还在！”克里斯揶揄道，众人更加笑得喘不上气。 整场赌局结束，沃尔夫的外套口袋塞满鼓鼓的钞票，他将衣服里的钱全掏出来摆在床上，哼着小曲一张一张地抚平清点，足足有一万三千美金。 “看不出你有两下嘛，居然赢回这么多！”沃尔夫数着钞票兴奋地自言自语，“赚死这些垃圾们的钱，让他们喝西北风去！” 和他同处一屋的伊凡此时却手捧茶杯神色恍惚，沉默许久后才悠悠地发问：“你为什么当间谍？” “啊？你问我？”沃尔夫被突来的话题弄得不知所措，他回头便撞见伊凡如大海般深不见底的目光，回答得几乎不假思索：“因为光荣呗！我家死老头子当兵几十年也就混到个上尉军衔，而我呢，这个任务一完成就能当上尉，我还这么年轻，以后升官的机会有的是，到时候我一定要回去气死他！让他给我敬军礼，提大衣！看他还敢不敢对我口出狂言！” 沃尔夫越说越起劲儿，但伊凡面无表情，他只得尴尬得打住自己的幻想反问：“你呢？你为什么当间谍？” “哪有什么为什么。” “是不是有人逼你？”沃尔夫揣测道。 “不，我自愿的。” “那我就搞不懂了，”沃尔夫耸耸肩，“你吧，人长得漂亮，也有点小聪明，干啥不成非要当间谍。” 伊凡听出他语气中的轻蔑：“女间谍在你看来这么不堪？” “呃，也不是，”沃尔夫说，“但你毕竟是姑娘，到时候要嫁人，你这种经历那些家境优越或者信仰虔诚的男人肯定不接受，那你只有在年长或者离异、条件差的男人里面选。” “你把我们当妓女？”伊凡捏紧手中的茶杯，厉声质问。 “没，没有啊”沃尔夫的音量明显减小，说话软绵绵没了底气，“呐，给你。”他分出一半钞票给伊凡递去。 “我不要！”伊凡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将茶杯啪一声甩在桌上，转身夺门离去。 沃尔夫没有追来，伊凡兀自推开办公室的门，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到自己的办公桌，她蹲身躲进桌下，抱住膝盖回想往事，想着想着终于忍不住埋头痛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二十五章 裙下之臣 两名巡逻守卫敲响房门时，巴德正对着镜子刮理鬓角胡须，守卫说办公室里有女人的哭声，巴德用刮胡刀指着他们一顿臭骂，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也值得报告？两名守卫挨了训，依旧伫立原地不肯离开，他们对伊凡颇有好感，实在受不了她挠心的哭声。 “克里斯呢？这种事应该去找他。”巴德继续侧转脸认真地刮理胡须。 “和老板娘出去了，没在营地。” “正事不干，一天到晚泡马子！”巴德捧起水搓洗面部，扯过毛巾擦干后跟着守卫前去办公室察看。 和克里斯不同，巴德对揣摩女人心思完全不感兴趣，更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十年前他娶了个剽悍的北欧女人，第二年又生了个飞扬跋扈的女儿，从那以后巴德切身体会到这种长发怪物眼泪的杀伤力，他宁肯上战场冒枪林弹雨，也不愿跟情绪奔溃的女人共处一室。 但当伊凡扑进他怀里的一刻，巴德满脸的不耐烦立即切换成懵逼状态，“你，你干什么？”他难为情地推了伊凡一把，然而并未得逞，女人的手就像绳索般死死缠住他的腰，跟随进来的守卫彼此对望一眼，心领神会地离开办公室并贴心地把门关上。 “你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巴德语气僵硬，两只手悬在空中，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在他记忆里，家里一大一小嚎啕大哭时都只会对他又抓又咬。 伊凡没有松手，她的阅历并不比巴德少，甚至更为复杂，她太清楚男人的口是心非，也知道该如何说话，如何表现才能戳中他们的心窝，激发他们天性中的保护欲。她停止哭泣语气平静地诉说，悲伤是真实的，故事却可以编造，她讲述起与沃尔夫“相爱”的过程以及对二人感情的失望，对自身未来的担忧。 果不其然，声情并茂地倾诉后，巴德看她的眼神明显柔和起来，他一直看不惯沃尔夫这样的白斩鸡，但他能拥有如此温柔漂亮的女友，自己却饱受母老虎折磨，对比之下巴德的男子气概因嫉妒而空前膨胀：“别怕，以后我罩着你！”他轻抚伊凡后背，铿锵有力地打包票。伊凡感激地点点头，将脸紧紧贴近巴德胸膛，这次巴德没有躲闪，伊凡知道这条大鱼也已落入她的渔网。 两天过后，伊凡在另一处撒下的渔网也有了动静，埃斯科以整理财务为由把伊凡叫到自己营地，支开随行的雇佣军守卫后，埃斯科直截了当地告诉她：集团公共资金已经用完，他需要一份假账本糊弄瓦格纳与克里斯。伊凡毫不犹豫地答应，埃斯科是个精明的人，得喂些甜头诱饵才能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沦为自己的打手。 埃斯科对伊凡的无条件顺从深感满意，继续打探问：“雇佣军现在还有多少钱？” “大概四十多万。” 埃斯科皱紧眉头，深褐色的眼珠挤到眼角，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你有办法把这些钱搞出来吗？” 伊凡颇为吃惊，随即摇摇头，“雇佣军的钱有守卫专门看管，我没办法独自带走。” 埃斯科叹了口气，烦闷地抓扯头顶油腻的卷发，“我又不能再添名目要钱。”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埃斯科盯着伊凡，思忖再三后认为她算自己人，“劳拉被绑架了。” 伊凡大吃一惊，竟然有人敢绑架纳博第一黑帮头目的妻子，“什么时候的事？” “上上个星期。” “什么人这么大胆？” 埃斯科面色铁青，有气无力地说：“卡诺斯自由者。” 伊凡恍然大悟，如果是他们那就不足为奇——卡诺斯自由者是g国规模最大的游击队，经常绑架达官显贵、社会名流来筹集革命资金，实现政治诉求。埃斯科如今是纳博市家喻户晓的大红人，自然会被这些猎手盯上。 “他们的条件是什么？”伊凡问。 “五百万美金，这些钱我已经凑够，但问题是他们还要求释放关押在纳博监狱的几名游击队员，我还得花钱打通市政厅的关系。”说到这，埃斯科狠狠锤了下桌子，“妈的，那些狗官才叫吃人不吐骨头！我之前给了他们那么多好处，现在出了事一个个装聋作哑！” “不能指望他们，”伊凡说，“政府对游击队的态度一直很坚决，就算市政厅同意放人，只要省政府、总统府追查下来，点头的官员通通得进大牢，他们肯定不敢冒这个险。” “那我怎么办！等着给劳拉收尸？”埃斯科气得在帐篷里来回踱步，越看越觉得帐篷里的手下不顺眼，他冲其中一个小头目狠狠扇去一巴掌，“你们这群废物！连个人影都找不出来，纳博就这么大块地，难道游击队会上天？” “首领，弟兄们确实尽力了，”挨揍的小头目捂着脸，眼泪直打转，“政府军都搜不到的人，我们能怎么办。” “你他妈还有脸说！”埃斯科又扇了他一耳光。 伊凡盯着大发雷霆的埃斯科盘算对策，如果能帮他解决掉这个麻烦，她以后行动起来会方便许多，“你为什么不找克里斯帮忙呢？” “他？他看我笑话还差不多！”埃斯科嗤之以鼻。 “但你妻子的安危更重要不是吗？” 埃斯科想了想，是这个理，但也不当回事，“我们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找不到，还指望这群外国佬？” “不，既然他们是a国人，说不定知道一些搜查定位的高科技。” 埃斯科眯缝眼，沉默一阵后最终接受这个提议，雇佣军还真成了他最后的希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天命难违 两周前，劳拉因莫名的恶心呕吐独自前往市内一家私立医院检查身体，就在距目的地仅两个街区的人行道上，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突然停靠在她身旁，还来不及反应，两个蒙面大汉迅速从车内蹿出，他们一个抱胸一个抓腿，十分熟练地将劳拉绑架入车扬长而去。 案发之后，一千名帮派成员在全市范围内展开地毯式搜索，绑匪依旧无影无踪，纳博市区并不大，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绑匪藏身于郊区至边境一带的广袤丛林，继续原来的方法无异于大海捞针，所幸雇佣军的回话来得很及时，他们同意加入搜索行动。 如果埃斯科能对雇佣军多加信任，这件事也不至于拖到今天还悬而未决，早在九年前a国就在军事侦察领域广泛运用无线电追踪技术，哪怕游击队藏进人迹罕至的密林，捕捉他们的无线电信号从而精准定位简直轻而易举。 透过这一细节，克里斯再次感叹大小国之间的实力差距，在a国长达二十七年的全面制裁下，g国的科技发展几近停滞，唯有的五次重大技术突破均通过间谍活动从国外秘密窃取得之。生产力的落后直接导致经济萧条、民生维艰，克里斯第一次来纳博时就惊讶地发现，郊区农民竟普遍使用在a国早已绝迹的煤油灯，瘦骨嶙峋的马匹是农民们唯一的载人运货工具，就连茅厕也是露天旱坑，用水还得去公共水井抽取，雇佣军水土不服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 将申请传达到电话那头后，雇佣军成功获得一辆无线电监测车，克里斯随即通知简奈特一同前往b国提货。他们顺利越过边境，直奔一家高档餐厅，在这里，简奈特等着来人解答她困惑已久的谜团。 他们坐在餐厅靠里的一处偏僻餐桌，点餐过后，简奈特不知道把自己的手放哪儿，她一会儿托着下巴，一会儿撩拨头发，显得兴奋又拘谨。克里斯端详起她精心打扮的妆容，心头的爱意又增加一分，“别紧张，就当一次普通聚餐。” 简奈特的脸颊更加发红，她呼出一口长气，忐忑地问：“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克里斯认真想了想，“很严肃，不怒自威那种人。” 简奈特哀叹一声，颓靡地靠在他肩上，克里斯笑着握住她的手，“没事，大不了我们私奔。” “这不一样，我希望你家人能接纳我。” “肯定会的。” 十分钟后克里斯看到米格尔出现在大门附近，他起身挥挥手，米格尔便朝这方走来，他头戴白色巴拿马帽，身穿棕色毛呢西装，简奈特一眼便从他身上看到克里斯年老的模样，他的鼻梁同样高挺，粗厚发白的眉毛压着深邃的眼睛，尽管额头布满松弛的皱纹，整个人却精神饱满，步伐稳健带风。 “爸，这是简奈特·盖琳。” “你好，”米格尔向简奈特伸出一只手，“叫我麦克斯就行。” 克里斯很不高兴地盯着他，这个时候不讲真名，意味着接下来的谈话十有八九不会深入。 米格尔并未理会克里斯的不满，他摘下帽子放在身旁的空位上，用手帕擦拭领口的汗水，“我饿坏了，可以上餐了吗？”简奈特立即冲服务员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热腾腾的主菜端上餐桌。他们谈论着牛排的品质和最近的国际时事，用餐氛围轻松而愉悦，直至米格尔吃完餐盘中的食物，用酒杯中的葡萄酒漱口。 “简奈特小姐，你和我儿子认识多久了？” “快半年了。” “能透露你是做哪一行的吗？” “我在纳博城外经营一家酒吧。” “哦，酒吧，”米格尔点点头，“你们在酒吧认识？” “对，”简奈特微笑道，“那天有一个混混喝酒闹事，只有克里斯出手狠狠揍了他一通，经营酒吧三年来，他是我见过唯一一个敢挺身而出的人。” “听起来不容易，”米格尔说，“纳博郊区是个犯罪天堂，你开酒吧仅仅靠酒水牟利？我的意思是，那些顾客进酒吧只是为了喝酒？” 简奈特收起笑容，沉吟片刻后低声说：“酒吧有陪酒女，也有顾客来寻欢作乐。” “哦，皮肉生意。” “爸！”克里斯皱紧眉头。 “无意冒犯，”米格尔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我知道我的儿子在纳博做什么，所以想知道接近他的女人到底是另有动机，还是本身就不光彩。” “您说的没错，”简奈特咬紧下唇，“我可以坦白地告诉您，我比克里斯大七岁，是个寡妇，我的前夫是g国报业集团的董事长，因为我向安全局举报而在家自尽，我还有个十九岁的继子，因为这事离家出走杳无音讯，我在纳博郊区走私洋酒，收陪酒女的卖肉钱，确实是个很不光彩的女人，如果您不同意我和克里斯在一起，我会乖乖离开，但我已经把命交给他，他要出了意外，我也活不成，所以我希望您告诉我，为什么让他来纳博贩毒？” 米格尔明显被这番话里的信息震慑住，许久才反应过来，“哦，挺感人的，”他靠着椅背打量二人，“我年轻的时候也会为了爱情奋不顾身。” “那您” “无可奉告，”米格尔点燃一支烟，“我不会拆散你们，因为克里斯肯定不听我的话，但从旁人角度我还是想劝劝你，对一个姑娘来说名声极其重要，克里斯是个罪犯这不要紧，他毕竟是我儿子，但如果你和一个罪犯厮混，你的人生将彻底毁灭，真的需要理性考虑一下。” 简奈特怔怔地望着米格尔，随即起身拎包，嗓音沙哑道：“我去趟洗手间。” 看着她慌乱无措的背影，克里斯完全没了食欲，“告诉她真相有这么困难？我是真的打算跟她结婚，你是不是非得毁了我的生活！” “不是，”米格尔将手肘枕在桌上，香烟在耳边燃烧，“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注定会失去财富，失去亲人，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你只是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不了解这一宿命，我们目前所做的，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方法，但你好像并不在意。” “为了一家人，毁灭一国人。”克里斯嗤笑道，“不怕下地狱？” “你又错了，”米格尔将烟灰抖入玻璃缸，“莱斯切尔家族在前政府倒台那年就灭亡了，如今存在的是元老会，元老会的成员不是因为血缘联系到一起，而是因为共同的理想。你从小在a国长大，自然无法理解我们这代人的家国情怀，我们刚逃到a国的时候，他们骂我们是小偷，是贱民，是进化不完全的野蛮人，就因为我们来自g国，哪怕我们生活富裕，也比当地乞丐低人一等。那个时候我就决定，我要复兴的不是莱斯切尔家族，而是整个g国，g国现在什么状态？贫穷落后，民不聊生，内乱频频，只有我们能拯救这个国家，一点犯罪算什么？哪次社会进步不沾染鲜血？我们采取的已经是牺牲最小的方式。” 克里斯摆摆手，“别想了，就算我们成功也拯救不了，人有命运，国有国运，g国注定是a国的后花园，这是历史定律。” “所以你没法成为元老会的一份子，”米格尔看到简奈特从洗手间归来，迅速将手中的烟头拧熄，“话就说到这里，我不会逼你下决定，但你要知道，只有任务成功才能和你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现在谈恋爱太危险了，对你、对她而言都是，既然她愿意为你付出生命，我想你绝不会让这事发生。” 克里斯沉默不语，他想起酒吧遇袭那天简奈特在黑夜中的啜泣。 “我得走了，”米格尔戴上帽子，起身冲简奈特微笑道，“简奈特小姐，很荣幸认识你。” “我也很荣幸，麦克斯先生。” 米格尔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克里斯一眼，随即离开餐厅。 “对不起。”克里斯没想到聚餐会是这样的结局。 “没什么，你父亲是个很好的人。”简奈特勉强笑道，“我们回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二十七章 患难真情 为了在第一时间接到雇佣军的来电，埃斯科守在营地指挥中心寸步不离，他的眼袋凹陷出浓重的黑眼圈，一头乱糟糟的卷发油得发腻，来不及换洗的短袖衬衫散发出阵阵汗臭，他面色阴冷，一言不发，手头的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过去两周他就像一个上餐的服务员，把装满钞票的鞋盒恭敬地送到市长路易斯·帕托桌上，双手合十乞求他释放监狱里的游击队员，结果对方掀开盒盖，跷起锃亮的皮鞋，“哎，这事儿难办。”伫立在市长身旁的哈维冲埃斯科挤了挤眼，随即把目光移向鞋盒，埃斯科立刻领会是自己的礼金不够多，于是继续筹钱努力撬开市长紧闭的牙关。 如此登门造访三次后，事情仍未见起色，“得跟驻军司令打招呼”、“监狱的人要挨个封口”、“最近有上级视察，不好行动”，一次次冠冕堂皇的推托下，数十万美元有去无回，经伊凡提点后埃斯科终于幡然醒悟，市政厅的人根本没有释放游击队员的意思，他送出的钱全打了水漂。 想起这些贪得无厌的吸血鬼，埃斯科顿时有了股拔枪杀人的冲动，他从十岁起就混迹街头，砸报摊，烧汽车，捅刀子，毫无顾忌地在警察局进进出出，为的就是让人知道，他那捡破烂的父母和两个瘦不拉几的姐姐虽然老实卑贱得人人唾弃，他埃斯科却是个不能招惹的角色。如今坐上帮派头目的位置，妻子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绑架，平日收够贿赂的政客还要来趁火打劫，埃斯科愤然推翻眼前的桌子，盛着食物的餐盘摔得满地狼藉，一旁的喽啰们彼此使了使眼色，耷拉着脑袋不敢言语。 刺耳的铃声划破帐篷内的寂静，克里斯来电告知：异常信号位于郊区东北方向的丛林深处，距埃斯科营地不过九公里。得知绑匪藏身在自家地盘内，埃斯科更是气得牙痒痒，立即下令：“解救行动交给你们雇佣军。” 接踵而来的要求让克里斯很是无奈：“我们成了你的打手？”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你想怎样？” “抓几个活口来。” “算了，我不想招惹游击队。” “说！什么条件！”埃斯科近乎歇斯底里，克里斯这边顿时没了声音，两人隔着话筒沉默了半分钟，埃斯科强压心中的怒火，放缓语气再次发问：“你有什么条件？” 一阵呲呲的噪音传来，克里斯终于开了口：“和平。” “什么意思？” “我想你也清楚了，你的敌人在纳博城内，不是我们，简奈特要回酒吧，我不管上次酒吧遇袭的事究竟是谁做的，她这边要再出意外，我不会再跟你合作，你的手下确实比我多，但交起火来未必占上风。” “我明白，”埃斯科点点头，“我和你一样，都不希望把女人卷进来。” “很好”克里斯欲言又止，终究果决地挂断电话。 劳拉的双手戴着铁镣，铁镣中间系着长达一米的麻绳，麻绳的另一头拴在一棵粗壮的棕榈树上，两周以来她的吃喝拉撒全在这半径一米的范围内。离她十来米的距离便是游击队的集合地，一顶蓝色遮阳棚内摆着两张拼起的铝合金折叠桌，桌上放着一部无线电台，一个迷彩背包，还有两份摊开的笔记本，电台后方的遮阳棚支架悬挂着游击队旗帜，一些游击队员围坐在桌上打牌，另一些则抱枪倚靠在林荫处打盹。 刚吃过午餐没多久，劳拉又觉得胸口一阵恶心，她捧腹蹲在地上，还没消化的黑麦饼干混着胃液呕吐出来。“喝水吗？”一个女游击队员关切地递来水壶，她绑着一头干净利落的马尾，黑色背心外搭一件迷彩夹克，肩上挎着ak-47，看上去二十四岁左右，劳拉听别人叫她伊莲娜，是这二十三人的游击小队中唯一的女成员。 “谢谢。”劳拉接过水壶喝了口水，有个年龄相仿的同性，她的情绪不再那么紧绷。伊莲娜拿出一把铁锹插进土里，铲起泥沙掩埋面前的呕吐物。劳拉拘谨地往左挪了挪位置，鼓起勇气问：“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 劳拉默默拧紧壶盖，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伊莲娜抬头瞥了她一眼，说：“不是没人救你，而是条件没谈好，你丈夫还是凑了不少钱。” “真的？”劳拉眼前一亮，脸上恢复光彩，“我就相信他不会抛弃我。” “你吐得这么频繁，会不会怀孕了？” “我不知道，”劳拉面带愁容，“我本来就想去医院检查，结果被抓到这儿。” “作孽！”伊莲娜狠狠踩踏刚清理出的小土包，将铁锹扔到一旁，挨坐在劳拉身边拍打裤腿上的泥土，“你年纪多大？看起来很小。” “十七。” “没想到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劳拉微微一笑，问：“你呢？我看你和那个小队长很亲密。”她望向遮阳棚下正举手欢呼的一个山羊胡男人，有几天夜里，她都发现这人和伊莲娜毫不避讳地交合。 伊莲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平静地说：“他是我男友。” “你们还没结婚？” “他说革命成功了再结婚。” “哦，我和埃斯科认识三个月就结婚了。”劳拉笑道。 “他对你很好？” 劳拉点头。 “那不容易，”伊莲娜从夹克口袋掏出烟盒，目光盯着山羊胡仿佛在自言自语，“能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很不容易。”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枪响，伊莲娜看见山羊胡右边的队员脑袋爆开一团血雾，山羊胡的五官顿时吓得缩成一团，聚集在桌子周围的游击队员宛若惊弓之鸟般逃散开。 劳拉失声尖叫，伊莲娜手中的烟盒滑落在地，她下意识摸枪起身，刚把视线移向枪响方位，后脑却猛地挨了一击闷棍，伴随一股冲击力，伊莲娜直挺挺倒在地上，一双男人的黑皮靴从她头上跨过，在接下来密集的枪声和呐喊声中，她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模糊，最终被一团黑暗吞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二十八章 心之所向 八名游击队员手腕被绳索紧缚在腰后，并列跪在雇佣军营地庭院的花台前，他们低垂脑袋，如同石像般纹丝不动，每人身后都站着两名持枪士兵，子弹已经上膛，谁敢逃跑脑袋瓜就会提前开瓢。 比起其他队友，这些幸存者的心脏已经多跳动了两个小时，突如其来的战斗在十分钟内便闪电结束，一些游击队员甚至还没看清敌人的身影就被一枪毙命，在卡诺斯自由者的斗争经验里，广袤无垠的丛林是最完美的庇护所，他们至死也想不明白如此隐蔽的藏身之处怎么会突然暴露。 克里斯背着手，从俘虏面前缓缓巡视而过，他的目光很快就被队伍中唯一一名女性成员所吸引，“你抬起头来。”他停在乔治娜面前。 乔治娜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直视他，清瘦的面庞棱角分明，尽管鼻唇周边有大片干涸血渍，眉眼之间仍散发出凛然英气，克里斯觉得自己再凑近点或许会被她扑上身来咬掉耳朵，于是后退半步，冲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女中豪杰。” 他又注意到两个身材明显比旁人矮小的游击队员，两人挨在一起，一个留着猕猴桃般毛刺刺的平头，一个头发略长，梳着三七偏分，“你俩抬起头来。” 留平头的游击队员怯生生抬起头，干净稚嫩的脸上挂着湿漉漉的泪痕，不知道是被之前的战斗场面吓得还是被脑袋后面的枪口吓得，他面色惨白，看克里斯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死囚临刑前看刽子手，两人对视时间越久，他颤抖得越厉害。 克里斯略微皱了下眉，没说什么，他看向旁边仍然低垂脑袋的偏分男，刚才的命令他肯定听到了，克里斯往左歪头，瞥见偏分男嘴角的敌意，于是上前强行抬起他的下巴。偏分男咬紧牙关，恶狠狠瞪着克里斯，他的脸上脏兮兮的，从发际线漫出的鲜血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脖颈，克里斯觉得他比平头男还要年轻一些，顶多十五岁。刚收回手，偏分男突然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老实点！”偏分男被后背上的一脚重重踹倒在地，看管士兵揪住他的头发，让他挺直上身保持跪姿。 克里斯用衣袖擦了下脸，明显被他的行为激怒：“谁是领头的！” 俘虏们一声不吭。 “你们八个谁官最大！” 还是一阵沉默。 巴德看不下去了，帮腔喊道：“问你们话！都哑巴了吗？”他拔出手枪冲天空放了一响，有三个俘虏明显被枪声吓得浑身一抖，但依旧无人答复。 不愧是闹革命的硬骨头，克里斯领教到游击队的凝聚力，放缓语气说：“谁回答出来我放谁走。” 沉默几秒后，乔治娜抬起头，“你说话算数？” “不算数。” 乔治娜盯着他，这人不像是蛮横之徒，他们八人如今已是刀板上的鱼肉，既然有希望为何不尝试？她随即看向那两个少年，“约瑟夫，莱昂，你们说吧。” 听到呼唤，平头少年恍若惊醒，他侧转脸偷偷打量队友，一阵犹疑后又垂头保持沉默。 “莱昂？”乔治娜焦急地看向另一个偏分少年，只见他毅然昂首，憋足一口气后大喊：“卡诺斯自由者万岁！” “卡诺斯自由者万岁！”另三名游击队员高声应和，克里斯的脸色越发难看。 “我说！”乔治娜看着克里斯，“但你要把那两个孩子放了。” 克里斯看了眼那两名少年，对乔治娜郑重点头。 “左边第二个，留山羊胡那个人，他是我们小队长，我们二十三人全听他指挥。” 所有游击队员震惊地看向乔治娜，尤其是山羊胡，他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乔治娜，你竟然背叛我！” “很好，”克里斯朝山羊胡大步走去，“你是领头的？” 山羊胡不服气地瞪着他：“算你走运！” “你们连小孩都煽动来打仗？” “他们不是小孩，是光荣的卡诺斯自由者战士！” “战士？绑架人不就是绑匪吗？” “这是革命，不是绑架！”山羊胡轻蔑道，“我们献身于崇高的理想，伟大的事业，你们这群富人豢养的鬣狗永远不会明白！” “这么说你们不怕牺牲。” “不怕！” “那行，”克里斯不再多言，冲士兵下令道：“女的和两个小崽子留下，其余人交给埃斯科。”山羊胡和另四名游击队员随即被身后的士兵架起，排队押往停靠在营地门口的卡车后厢，乔治娜和两名少年仍跪在原地。 “你答应过要放他们走。”乔治娜对克里斯说。 “我不是说了我说话不算数？” “你！”乔治娜气红脸，“你想怎样？” 克里斯饶有兴致地打量她：“陪我玩儿几天？” “呸！” “我去！”克里斯别过脸揉搓眼睛，“你们游击队专门训练吐口水？” 看管三人的士兵哈哈大笑，“首领，她这么不老实干脆关到你屋里？” “那我要被唾沫淹死。” “那怎么办？也没多的空房啊，要不拴树边？” “可以，我看他们也跟骆驼差不多。”士兵们环顾四周，相中大楼门前的几株悬铃树。克里斯转过身，嫌弃地闻了闻手掌，发现伊凡正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看我笑话呢？” “没。”伊凡把手揣进风衣口袋，目光飘忽到其他地方。 克里斯觉得莫名其妙，最近她总是这样，问一句答一句，问她在想什么也不说，从教堂忏悔回来简直跟中邪一样，他决定有空的时候再去趟纳博教堂，找维西莫神父反映这一情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二十九章 生存之策 纳博市政厅即将迎来一次公关危机，在动荡年代犯罪率居高不下是件很正常的事，自陷入经济危机以来，g国平均每天会发生八十起谋杀案，罪犯多是失业的年轻人，有的为了争夺资源，有的为了发泄仇恨。纳博市也不例外，从早到晚都有罪行陆续上演，市政厅的官员对此漠不关心，歹徒的刀子再长也砍不到他们头上，但这次，一起发生在郊区的凶杀案突然受到国内主流媒体的高度关注： “纳博郊区惊现五具无皮尸，当地警察竟不闻不问。”——《观察者报》 “卡诺斯自由者成员疑似在纳博市遇害，处决现场惨烈。”——《g国独立卫报》 “当罪犯公然炫耀暴力——一桩张扬的凶杀案纪实”——《评论家》 纳博市政厅的无能纵容一时成为众矢之的，这让市长路易斯·帕托在办公室内大发雷霆，他已着手筹备明年的省长竞选活动，这一起负面报道无疑给竞争对手留下攻击把柄，他在第一时间命令警察局立即封锁现场，严查凶手，然而警察局长告诉他，埃斯科已经打了招呼，这事警察要是插手他就拒绝上交贿金。得知是埃斯科在从中作祟，路易斯立刻给哈维打去电话，哈维则把埃斯科的原话转达给他：“给你们钱是叫你们办事，敢骑在老子头上，老子就把你们全都拉下马！” 一个犯罪分子竟敢公然挑衅政府权威，路易斯认为埃斯科膨胀得过了头，要不是市政厅罩着，他那点勾当早就公之于众，“看我怎么收拾他！” “哎，不要动他，”哈维在电话里说，“这是上面的意思。” 路易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哈维说的上面要么是省政府，要么是总统府，无论哪个他都不敢忤逆，“你确定？” “埃斯科是我们的金矿，”哈维的语气听起来很得意，“有他在纳博的经济才有了起色，如果他的生意能做得更大，进到国库的财富也就更多。” “简直荒谬！我们现在要靠一个毒贩养活了吗？政府颜面何存！” “特殊时期，要为大局考虑。” 路易斯气得粗喘连连，堂堂纳博市长竟然要屈服于一个恶棍的挑衅，但面对更高级别的决策，他又无可奈何，只得以一名资深政客的身份发出警告：“我们会为今天的决定付出代价，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 五具尸体就悬吊在进城岗哨正前方的一棵榕树上，发生这么轰动的新闻，附近街区的居民纷纷跑来围观，惨烈的现场任谁看了都倒吸一口凉气：剥皮后的尸体就像屠宰场的肉羊，除脑袋完好无损外，其余躯干袒露出血红色的肌肉，刀口从喉咙直剖到小腹，脏器脂肪血糊糊垂到地面，引来大群苍蝇飞舞环绕，尸体脚下的泥地插有一块手写告示牌：收尸者同此下场。 亲眼目睹此景，两名游击队少年当场吓傻，叫约瑟夫的平头少年连忙退后几步，躲在三名围观市民身后，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和死者的联系。莱昂则比他大胆，尽管脸色发白但还能站在第一排，从惊愕中回过神后，他将手摸进裤子口袋，那里有克里斯给他的一笔钱，他开始犹豫究竟该投奔组织其他小队，还是就用这笔钱另谋生计。 半小时后，克里斯确定两名少年从围观人群中消失，他返回特洛伊酒吧，将这一消息告诉给酒桌上的乔治娜，乔治娜点了下头，将燃尽的烟蒂丢入空酒瓶，又从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含在嘴里。酒吧座无虚席，顾客们基本都是帮派成员，正激烈讨论树上的尸体，不时发出亵渎的欢笑。乔治娜在嘈杂之中保持沉默，没有流出一滴眼泪，也没有露出一丝愤怒，只是专注地抽烟。克里斯察觉出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悲痛，这让他有些惴惴不安，他需要对外面的惨案负责吗？明显是的，这简直毋庸置疑，自从踏上这片土地，罪恶就如洪水泄堤，要么选择随波逐流，要么选择自溺其中。 或许是被酒精麻痹，克里斯的理性渐渐褪去，他的内心开始焦灼难安，在离开a国的前一夜，他把左手按在《圣经》上，当着元老会的一众成员面向神父宣誓：“我必抵御诱惑，坚守道义；我必战胜魔鬼，忠诚上帝。”结果呢？这才不过半年，一条条生命接连因他而逝。克里斯表情凝重，问乔治娜：“你还打算回游击队吗？” 乔治娜摇头，这让克里斯感到一点宽慰，要是她决意回去，下次未必能逃过一劫。 “你为什么要放我们走？” “因为良心还没烂完。” 乔治娜露出讽刺的笑，“看来游击队还比不过你。” 这也是克里斯感到困惑不解的地方，他早前读过游击队领导人卡诺斯·奥加的演讲集，他所宣扬的节制资本、破除党争、小国合纵的观点被学者公认为变革g国的新方向。游击队成立头两年，杀贪官、惩恶霸、免税赋，在g国民众心中树立起良好形象，一度成为现政府的最大威胁，但今年以来，卡诺斯自由者绑架人质，袭击无辜民众的负面行动越来越多，逐步从革命力量堕落为武装暴徒，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让他们的立场转变得如此迅速？ 乔治娜没有回避提问，她是名老游击队员，见证了卡诺斯自由者成立至今的所有变迁，“这就像个斑斓的泡沫，”她说，“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在为革命理想奋斗，可最终发现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游击队一直受a国资助，今年资助断了，为了生存什么恶心的手段都用上了。” 克里斯明白过来，一向打着反对a国旗号的游击队实际也是受a国操纵的傀儡，只不过今年a国选择了方案更可行的元老会，抛弃了他们。 “那你接下来去哪儿？”克里斯问。 “不知道。”乔治娜颓靡地从鼻腔喷出烟雾，“我十九岁就加入游击队，现在什么都没有，对什么都不抱期望，仔细想想人活着真没什么意思，无休无止的奔波，无休无止的斗争。” 克里斯理解这种信念幻灭后的虚无感和绝望感，正如他发现金玉其外的家族实际上败絮其中，宣扬自由平等的a国实际上在世界各地挑起战火，他思索开导乔治娜的措辞，伊凡却突然起身离开，独自往吧台走去。 简奈特在吧台后方用纸巾擦拭高脚酒杯，米格尔的话让她决定独处一段时间认真思考这段恋情，因此看到克里斯进到酒吧也不管不顾。伊凡坐在她对面的高脚凳上，问：“你们又吵架了？” 听她说“又”，简奈特的心情更加沉重，他们确实吵了太多次，“那女人是谁？”她转移话题问。 “一个游击队员。” 简奈特停顿下来，震惊问：“外面的人是他杀的？” “不是，他只是把他们抓起来交给埃斯科。” 简奈特深吸一口气，远远看向克里斯，语气中带有严厉的指责：“我真的越来越看不清楚他是怎样的人。” 伊凡跟随她的目光望去，克里斯正前倾上身认真地对乔治娜说话，她无法理解的是昨天乔治娜还当众吐他口水，今天他却毫无芥蒂的释放她，“我也看不清楚。”伊凡附和说。 “你不喜欢他们聊的话题？”简奈特给伊凡递去一杯柠檬汁。 “算是吧。”伊凡低垂眼帘，乔治娜的话让她联想起自己的境遇，她六岁就进入教堂，今后又该去往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三十章 左右逢源 凶案造成的影响持续发酵，在市政厅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市长路易斯·帕托被媒体的长枪大炮弄得大汗淋漓，以往温顺和善的记者们这次变得咄咄逼人，面对尖锐的提问和质疑，路易斯被迫在镜头前一次又一次许下承诺：市政厅一定指示警察局全力侦破此案，势必打压行凶者的嚣张气焰。 放出冠冕堂皇的空话后，路易斯预感到自己政治生涯的终结，在大局面前，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牺牲品，他也不例外。发布会结束，路易斯独自一人待在市长办公室，透过落地窗望向市政厅广场上散开的人群，这些记者明显受人指使，他终于明白自己犯下一个致命错误：他在低估埃斯科能力的同时还高估了自己在上级眼中的重要性。破鼓万人捶，路易斯知道过不了多久，上级就会发来引咎辞职的建议书，只要他一弯腰，市政厅的颜面就保住了，埃斯科的秘密也护住了，皆大欢喜。 路易斯皱起眉头，他不甘心就这么认输投降，于是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一个号码，十分钟后，市长助理马尔科·伯纳德出现在他面前。 路易斯问：“安全局对雇佣军的行动进行得怎样？” “还没有动静，离间这种事本来就花时间。” “那雇佣军跟元老会的关系调查清楚了吗？” 马尔科摇头。 “一群饭桶！”路易斯重重坐进办公桌后的牛皮椅，两手揉搓干涩的双眼，不一会儿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腾地一下坐直身，“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元老会的目的？让雇佣军扶持埃斯科来扰乱政坛。” 马尔科想了想，跟着皱紧眉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收受埃斯科贿赂的官员这么多，要是元老会趁此威胁策反” 路易斯顿时脊背发麻，由于缺乏证据，安全局对雇佣军的行动还未正式立案上报，知道这层关系的人屈指可数，加之上级被埃斯科的财富迷惑，根本不会有人考虑到这一步。 “但这只是猜测，”马尔科说，“调查没出来前不能急着下结论。” “不，”路易斯神情凝重，“如果是真的，我下台后就不会有人意识到这一危机，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马尔科赞同地点头，现在舆论声势浩大，上级很可能弃卒保车，他沉思片刻，问：“要不要去试探一次？” 路易斯盯着他，对他的意图并未表示反对，“派谁去？” “我。” 五具尸体仍像风铃般吊在进城岗哨前的榕树上，有告示牌威慑无人敢上前收尸，一夜过后，新鲜感如潮水般退却，围观人群比昨天少了大半。伊凡朝特洛伊酒吧走去时低着头，生怕瞥见令她心惊胆寒的血腥场面，克里斯则朝榕树这边望去一眼，释放三名游击队员后他的心里明显舒坦许多，无论三人去向如何，他已经尽力付出善意。 进到酒吧，两人径直上楼，克里斯敲了两下简奈特的房门，然后转动把手推门而入，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克里斯立刻注意到坐在单人沙发上的一名陌生男人，他看起来接近四十岁，穿着黑西装，系着蓝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浑身散发出儒雅、沉稳的气质，一想到简奈特和这么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在屋内独处，克里斯醋意大发。 简奈特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见到二人进来，收起笑容冷冰冰地说：“这是马尔科，我的一个老朋友。” 克里斯狐疑地走到马尔科面前，“你找我？” 马尔科面带微笑，起身友善地伸出手，“对，我来自纳博市政厅。” “市政厅？”克里斯倍感意外，但还是跟他握了手，“我今天带了枪。” 马尔科一时愣住。 “你要是想告诉我你们发生了什么，你今天就得躺着出去。” 马尔科哈哈大笑，“简这么优秀的女人我可配不上。” “算你有自知之明，”克里斯示意伊凡坐在马尔科对面，自己则倚靠在简奈特身后的梳妆台上，“说吧，找我什么事。” 马尔科重新坐下，郑重地说：“据市政厅了解，你和你率领的雇佣军是从a国偷渡而来。” 克里斯没有否认，“你们还知道什么？” “埃斯科正是在你们的帮助下抓到了绑架劳拉的游击队员。” “还有呢？” “你和埃斯科正合伙经营某种非法生意。” 克里斯的脑子轰然一鸣，他没想到市政厅居然这么快就掌握到雇佣军的行动，更令他无所适从的是，简奈特正愠怒地盯着他，仿佛他一丝不挂。克里斯想起插在腰后的手枪，转念又随即放弃，马尔科是市政厅的一员，他知道等于市政厅知道，杀他毫无意义。 “你们想怎样？”克里斯警惕地盯着马尔科。 “你放心，如果我们要动手早就出兵了，”马尔科耸耸肩，“但现在国内局势动荡，我们不想再引起a国的借机报复。” “你来到底想说什么？” 马尔科从沙发上站起身，双手庄重地握置身前，“我来是想问你，雇佣军愿不愿意和市政厅合作？” 克里斯压低眉毛，觉得更加糊涂，“合作什么？” “市政厅对埃斯科从事毒品生意的事了如指掌，但眼下抓捕时机不成熟，他这次又惹出影响如此恶劣的新闻，我们希望有人能暗中压制他，同时搜集他的犯罪证据，方便最后一网打尽。” “这种事不该交给警察做？” “你应该知道很多官员收了埃斯科的贿赂，坦白地讲，我们的人未必靠谱。” “你说完了？” “说完了。” 克里斯一直盯着马尔科看，发现他好像不知道元老会的事。 马尔科继续游说：“看你怎么考虑吧，我们也不想惹麻烦，如果雇佣军能跟我们合作，最终老实上缴赃款离开g国，我们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克里斯摸着脸颊沉默不语。 “这还值得犹豫？”简奈特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给你改过的机会你还不要？” “好好好，”克里斯一见到她发火就害怕，“但我还是很好奇，如果我不答应你们会怎样？” “如果你不答应我们就派人暗杀你。” “得，”克里斯拍了下手，“那我哪有选择不答应的余地？” 马尔科笑了笑，再次走向克里斯伸出右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克里斯握住马尔科宽厚的手掌，脸上并没有笑意，这位西装革履的绅士给他带来一种比埃斯科还要强烈的压迫感，埃斯科是威逼利诱，双管齐下，但他，不战而屈人之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三十一章 棋逢对手 十年前的一个炎热下午，纳博边关对过境商队的野蛮执法意外引发一场b、g两国之间的外交冲突，面对咄咄逼人的外交代表，一名叫马尔科的八级文官替纳博市政厅据理力争，成为平息这场风波的首要功臣。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从此平步青云的时候，马尔科却拒绝了来自商务部、外交部、总统府的任职邀请，选择留在市长路易斯身边当助理，一当就是十年。 十年里没有升官没有发财，马尔科的唯一收获就是日益增长的谈判与游说经验，作为一名资深说客，他知道哪些时候是契机，哪些时候是危机。今天这场会面给他的感觉就十分特别，一般来说，对方会再三确认条件，甚至提出更多要求才会犹豫地答应合作，而克里斯的反应果断得简直反常，这多少引起马尔科的怀疑。 “没想到雇佣军的领导人这么年轻，”马尔科笑着试探，“我在你这个年纪，靠写稿件勉强维持生计，而你呢，管理这么多人，赚了这么多钱，实在让人佩服。” 克里斯斜眼看着他，完全没有被人恭维的喜悦，“你在讽刺我？” “当然没有，”马尔科无辜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能在黑道打出一片天地的人，绝对不一般。” 克里斯仍一脸冷淡，马尔科心里便有了底，肯定道：“你不是为了钱做这事。” 克里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你刚才的眼神出卖了你，真正为钱不择手段的人听到钱就会两眼放光，但你没有，你的眼里甚至带有鄙夷和厌恶，”马尔科为自己敏锐的观察力感到得意，“这说明你根本不认同自己做的事。” “厉害，一眼就把我看穿了，”克里斯点头赞叹，“对，我和埃斯科不是一路人，所以你现在能理解我跟市政厅合作的诚意了？” 马尔科有些迟疑，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哪里异常。 “你接下来是不是想问，既然不是为了钱，那雇佣军为什么来g国，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是不是有别的不可道人的企图？” 马尔科顿时语塞，没想到被他抢了自己的话，“对，”他干脆承认，“市政厅确实对你们的来历动机很好奇，如果诚心合作，这些疑问我们需要得到合理解释。” 屋内安静下来，三个人齐齐盯向克里斯，每个人都期待他的回答。 克里斯却露出嘲讽的笑，对马尔科说：“所以我觉得你们很愚蠢，快要对纳博只手遮天的埃斯科你们不管不问，就盯着我们四百个外国佬不放，g国都这个样子了，当官的不想着抓紧时间搞建设，还天天琢磨抓间谍抓叛徒，抓人能抓出国富民安？我真心奉劝你们一句，不要对雇佣军抱有过多阴谋论的幻想，真正能威胁你们的，是你们自己人，你们最大的敌人，是你们的贪婪、偏见和狂妄。” 这番话着实刺痛马尔科的心，克里斯说得没错，就算知晓雇佣军的来历动机又有什么用？g国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自身的沉疴积弊，如今在政府担任要职的官员都是曾经的革命骨干，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二十七年前，以为枪能制造一切问题，也只有枪能解决一切问题。这也是马尔科放弃高官厚禄甘愿留在纳博市政厅的原因，路易斯是他认识的唯一一个将发展视为第一要务的市长。 马尔科叹了口气，对简奈特说：“怪不得你会看上他，人不仅年轻俊俏还很聪明，看来我是没机会了。” 简奈特瞅了眼克里斯，想到他诚心与市政厅合作，之前的愠怒涣然冰释，挑眉说：“那倒不一定。” “你故意刺激我？”克里斯将她搂在怀里，马尔科笑呵呵地看着打闹中的二人，伊凡的目光则四处游移，她注意起梳妆台右侧墙上的一幅挂画。 g国上流人士都喜欢在家中显眼位置挂上自己的肖像画，这不仅能体现他们生活阔绰，还显得他们品位高雅。但伊凡奇怪的是挂画上的内容是简奈特睡觉时的侧颜肖像，一个女人请画家画自己睡觉的样子，这非常不成体统。挂画右下角有两行黑色字迹，伊凡凑近去看，字迹写着：“不要惊醒我的爱人，让她自己醒来——克里斯，1991年11月，纳博市。” 没有女孩能抵挡这么独特又甜蜜的礼物，伊凡无奈地摇头，转过身，两个人还亲密地搂在一起说笑，这让伊凡第一次有了失落感，她从未见过这么相爱的恋人，要是亲手毁掉他们的幸福，未免有些残忍。 回营地的路上，克里斯愉悦地吹起口哨，伊凡忍不住发问：“我们真的要和市政厅合作？” “是，这没办法。” “埃斯科很难对付，要是没达到他们的要求恐怕两边都得罪。” “姐姐，这种时候就别说丧气话了。” “我只是在讲事实。” “天呐！”克里斯捂住耳朵。 “好吧，我说点好听的。” 克里斯揪起两边耳朵，“嗯，听着呢。” 伊凡被他逗乐，低沉嗓音学着雇佣军士兵的腔调：“报告首领，我们一定完成任务，平安归国！” 克里斯看了她一眼，垂下双手神情阴郁。 “这不是好话？” “这是谎话，”克里斯说，“市政厅怎么可能放过我们，埃斯科被除掉，我们就是下一个目标。” 原来他也知道这是市政厅的权宜之计，伊凡低下头，按照市政厅的做法，如果埃斯科被除掉，那她只能利用巴德挑起雇佣军内斗，或者亲自动手解决克里斯。如果真要亲自动手，她肯定没法接受见血的方式，只能下毒？ “别担心！”克里斯突然拍了下伊凡的肩膀，“在那之前我会找时机把你和沃尔夫安全送走，你们不会有事的。” 伊凡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真的？” “真的。”克里斯的脸颊露出两个笑窝。 伊凡没说话了，他的误会仿佛给她的心套上一层沉重的枷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不拘小节 简单的搜身检查后，穿制服的卫兵推开高大的铁闸，马尔科沿着齐整的碎石小径，穿过绿意盎然的庭院，按响一幢乔治亚式宏伟别墅的门铃。在管家的引领下，他登上通往二楼书房的石质楼梯，楼梯旁的墙面挂有四幅历任市长肖像。 他们之中贡献最大的是第一任，兴办实业，广开言路，使纳博经济水平排名全国第六。名望最高的是第三任，廉洁爱民，执法奉公，可惜短短两年就在开会途中遭遇离奇车祸。或许过不了多久，现任市长路易斯的肖像也会挂在上面，他将是这些人中任期最长的一位，想到这，马尔科步伐沉重。 路易斯坐在桃木书桌后，右手捏着燃烧的烟斗，见马尔科进屋，他面色凝重地将书桌上的一张稿纸递给他，马尔科接过只瞥了眼标题就惊愕失色：“上级已经要求你辞职了？” “没有，”路易斯枕在椅头，语气坚定，“是我主动要求辞职。” 在马尔科与克里斯会面之际，路易斯接到埃斯科打来的电话，后者表示愿意给他一次悔改的机会——以市政厅的名义，授予埃斯科荣誉市民称号。这个要求在埃斯科看来合情合理，路易斯借绑架事件狠狠宰了他一笔钱，令他稍微不那么愤怒的是，这笔钱没有进路易斯自己的腰包，而是进了市政厅的公用账户。埃斯科可以宽宏大量地将此视为对市政厅的一次捐款，但既然是捐款，他就该得到自己应有的表彰。 听到这一要求，路易斯气得浑身发抖，他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要是没有市政厅的纵容，埃斯科哪儿能有今天？如今这个罪犯蹬鼻子上脸，还要挟他授予荣誉称号，门儿都没有！路易斯在电话中一口回绝，市长这个职位在他眼里已是一个笑话，他可以主动放弃，但作为一名政客的尊严和良知，绝对不能丢！ 马尔科对路易斯的决定钦佩不已，他接触过许多政客，尤其是一些身居高位的人，他们为了权钱二字可以违背良知，放弃底线，他十分厌恶与这些人共事，因此宁愿留在路易斯这样的人身边当职位低微的助理。然而路易斯的这一决定，虽然高尚，却并不明智。 “或许可以考虑答应埃斯科的要求。”马尔科说。 路易斯震惊地瞪着他，“你” “我理解阁下的感受，政府永远不能给一个犯罪分子低头，但如果你真的辞职了，埃斯科就更加肆无忌惮，你知道上面那些人见钱眼开，到时候无人束缚埃斯科，乱的不仅是纳博，还有整个国家。” 路易斯沉默下来，经马尔科这么一说原本坚定的立场开始动摇，他踱步到窗台边，怔怔地望向庭院。两个园丁正举臂修剪篱笆上的三角梅，这是他刚入住市长官邸时吩咐下人种植的，那个时候只有稀疏的两三丛，枝条也光秃秃的，如今紫红色的花朵沿着篱笆蔓延数十米。 美艳的庭院光景让路易斯想起自己的家乡，他来自南方一座盛产三角梅的小镇，小镇不大，只有两千口人，得知他当上纳博市市长，小镇居民特意举办了一场欢送派对，路易斯对此记忆犹新，妇人们热泪盈眶地凝视他，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太太紧紧握住他的手，嘱托他一定要当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这句话一直铭刻在路易斯心中，为了纳博发展，十年里他兢兢业业，也学会适时放低身段，圆滑地向权贵们献媚，可如今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拦住他的去路，他的抱负，他的坚持，他的努力，很可能就此付之东流。 路易斯转过身，问：“雇佣军那边答应了吗？” “答应了。” “他们诚心与我们合作？” “我认为是的。” 路易斯抽了口烟，疑虑道：“这么说他们跟元老会没关系？” 马尔科迟疑片刻，摇头说：“凭我的直觉，我认为雇佣军确实和元老会有关系。” “哦？”路易斯扬起灰白的眉毛。 “克里斯很年轻，再有才能，没有一定背景也统率不了这么一支雇佣军，何况还敢千里迢迢偷渡来g国制毒贩毒。第二点，他给我的印象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匪徒，甚至都不像一个从事非法活动的罪犯，而像一个知识分子，对，他对时局很有一番见解，说话也自信大胆，最后一点他和简奈特是情侣。” “简奈特？哪个简奈特？” “简奈特·盖琳。” 路易斯愣了愣，想起一桩曾经轰动全国的新闻，“她老公是报业集团自杀那个？” “对，我和她是老同学，认识了快有十几年，她的为人我清楚，她爱上的人，差不到哪里去。” “这也算理由？” “是的，”马尔科说，“我认为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看他的朋友，恋人和孩子，这些人品行良好，这个人也一定品行良好。实不相瞒，我当初就是这么认定你的，如今看来判断没错。” 路易斯无奈地笑了笑，吹了下烟斗里的烟丝，“照你这么说，有元老会背景的雇佣军又为什么要跟我们合作呢？让埃斯科搅得g国大乱，不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我不知道，但眼下没必要纠结这个问题，压制埃斯科的发展才是当务之急，上级和不少下属部门已经被埃斯科收买，我们必须集结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防患未然。退一步说，元老会真对我们构成威胁吗？没有，米格尔·莱斯切尔仍在g国的通缉名单之列，雇佣军内部也有我们安插进的间谍，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下。” “嗯，”路易斯点点头，目光渐渐移向书桌上的辞呈，“你的意思，我们要韬光养晦？” “没错，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谁还会坚持？谁还会在最后站出来揭发埃斯科？” 路易斯仍有些犹疑，他走向书桌，深深注视眼前的稿纸。 “阁下，如果你真的想要为民做出一番实事，身处如今这个政治环境，隐忍是必须的，也难免会违心，甚至会背上恶名，可这，不就是一名伟大政治家的宿命？” 路易斯望着马尔科，内心深受触动，他抿紧干瘪的嘴唇，将烟斗搁在桌上，最终低垂头，叹了口气，捡起辞呈一把撕碎，扔进旁边的纸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三十三章 阴差阳错 与马尔科会面归来，克里斯表现得若无其事，他先在庭院和执勤的守卫评比酒吧陪酒女的身材，抽完烟盒里的最后三支烟后，又溜达到操场听取巴德汇报雇佣军士兵的最新训练成果，最后不慌不忙走回办公室翻阅今天的报纸，如往常一样从中摘录有价值的新闻。 伊凡没去打扰他，她打开电视，倚在沙发上安静地观看节目，心里却暗自盘算：照理说，与市政厅合作这么重大的消息，克里斯应该在第一时间开会通知另两个头目才是，他这么秘而不宣，究竟在考虑什么？ 就在伊凡苦苦思索之际，她察觉出一双眼睛正偷偷注视自己，办公室里没别人，她果断回头，立起的报纸如屏风般挡住克里斯的面孔，伊凡一直看着他，等到克里斯合拢报纸翻阅下一页时，他的目光对着伊凡一闪而过。 他什么意思？伊凡联系前因后果，灵光乍现出一种可能：雇佣军与埃斯科帮的来往仅限于每日供货，定期分红，偶尔充当打手等浅显层面，至于埃斯科的销售网如何发展，他采取何种手段维持帮派运作等核心细节，雇佣军一概不知。要想按照市政厅的要求搜集埃斯科的犯罪证据，这些信息必不可少，雇佣军能采取的唯一方法就是派人打入内部，而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已经获得埃斯科信任的伊凡。 伊凡再次观察克里斯，从他抖脚的小动作中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但他还在犹豫什么？不好意思向一个女人开口？还是说对她仍然不够信任？ 晚餐时间，五人准时聚集在军官餐厅，克里斯的用餐速度明显比其他人慢，伊凡看了他几眼，克里斯便环顾众人，郑重宣布雇佣军与市政厅合作的消息。 第一个作出回应的是帮派老手艾弗林，他的脸冷峻得像块磨刀石，“我先警告一句，在这一行，两头通吃的人往往死得最惨。” “这话伊凡之前提过，用不着各位再提。”克里斯同样神情严峻，双手合十道：“合作的事我已经决定，接下来的问题在于，我们派谁打入埃斯科内部搜集市政厅想要的犯罪证据？” “除了她还有谁？”艾弗林指着伊凡，“既然埃斯科摆明了要收买你，你做这事该容易吧？” “胡扯！”巴德狠狠瞪了艾弗林一眼，“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做？” “怎么？你舍不得了？我看你最近对她有点意思。” 巴德脸上有了怒意，“沃尔夫还在这里，你他妈说话注意点。” “哎，今天奇了怪，你不叫人家小白脸了？” “够了！”克里斯喝住二人，“现在是关键时期，谁再挑事就给我滚回去！” 餐厅顿时鸦雀无声，艾弗林拿起一块馅饼蘸取碟子中的辣椒酱，巴德则咕咚喝下大半杯酒，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的伊凡，刚才的剑拔弩张全然消散。 “让我去吧。”沃尔夫突然开口。 艾弗林吸了下鼻子，毫不掩饰地讥讽：“你就算了吧，你这个样子活不过七天。” 伊凡也紧紧盯着沃尔夫，搞不清楚这人又在发什么神经，“你确定？”她严厉的眼神表明了不想让他插手此事。 “我确定，”沃尔夫并不理会伊凡的指示，对克里斯说：“我总得做点像样的事。” “很好，”克里斯满意地点头，“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不，他不能做这个。”伊凡连忙反对，“你们知道他的性格不适合做这个。” “人是会变的，”沃尔夫语气坚定，问克里斯：“我需要从哪里开始？” “从明天起运货由你负责，你先试着和那边接货的人搞好关系，最好能发展出几个线人，或者直接等着埃斯科来收买你，总之慢慢来，一定不能操之过急。” “我明白。”沃尔夫点点头，他知道这一任务有多么艰险，之所以自告奋勇，当然不是为了雇佣军，而是为了市政厅，以及身旁的她。同样作为间谍，他不能一直仰仗伊凡做事。 见木已成舟，伊凡怀揣愤怒一直忍到晚上，夜里十点，她锁上房门，压低嗓音呵斥沃尔夫：“你又想干什么！这件事是你能做下来的吗？” 沃尔夫被她吓到，在他印象里伊凡是个温婉理性的人，何况这种事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也是间谍，而且还是安全局间谍，为市政厅做事名正言顺。“我就是想帮你分担点。” 伊凡冷哼一声，这话在她听来更像是对她能力的质疑，她什么时候需要这个稚嫩的“伙伴”分担任务？“你知不知道稍有不慎会死人的？你有这个经验吗？你有这个能力吗！” 沃尔夫被问住，他确实零经验，零基础，甚至之前还在雇佣军内闹出乱子，但男人的尊严告诉他绝不能在女人面前认输：“我听到你在哭。” “什么？” “有三天，有三天深夜我都听到你在梦里哭！” 伊凡顿时面容失色，她确实好几天在梦中哭泣，半夜醒来枕头都濡湿大片，“这不关你的事。”伊凡转过身。 沃尔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当然有关！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 伊凡瞪着他：“我凭什么告诉你？” “那你也不能半夜哭啊，”沃尔夫着急地看着她，最后垂下眼帘，“你这样吵到我睡觉！” 伊凡愣了下，随即挣脱他的手，熄灭床头柜的台灯，卧室瞬间被黑暗吞没。 沃尔夫屏住呼吸，不敢再开启灯光，黑暗中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脱衣声，接下来床板被爬上的重物嘎吱弄响，然后是掀起被子时的扑棱声，最终，屋内万籁俱寂，她睡了。 沃尔夫呆立原地，许久才迈出步子，他小心摸索到床沿，解开衣扣，褪下长裤，轻轻掀开一角被子盖上，就像一条冻带鱼般直挺挺躺着。他能感受到右边传来的温度和均匀的呼吸声，沃尔夫不认为今天的决定做错了，女人嘛，逞能又小气，他才不会计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沃尔夫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越发感到释然，说不定她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他翻身面对伊凡，嘴角渐渐扬起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三十四章 弄巧成拙 早上九点，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旅行包被一名身材瘦小的士兵吃力地拎出教学大楼，他气喘吁吁，面色涨红，咬牙发誓再也不在实验室上班偷懒。将这最后一袋货物放入庭院内的越野车后备箱，这名士兵终于歇了口气，揩了把额头的汗水，“昨天的货就这些，一共是928公斤。” 928公斤！沃尔夫的眼睛直勾勾挂在那三个旅行包上，他本以为雇佣军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全面运转的实验室产量竟然如此可怕。 “标准不是一天一百公斤吗？怎么少了这么多？”克里斯问装运的士兵。 “机器有的时候卡顿，一些弟兄干起活来又又不利索，最终产量难免有点误差。” 克里斯没有深究，他俯身拉开三个旅行包的拉链，一块块被胶带缠绕的“白色板砖”暴露眼前。 一旁的伊凡瞅见，面带不安，“这是不是太直白了？用点什么东西遮掩下吧。” 克里斯向她指了指站在车头的四名押运士兵，他们统一佩戴头盔和防弹衣，两个举着，另两个手持，“他们四个坐进车里是不是更直白？你就别担心了，又不进城，路上肯定安全。”克里斯重重关上后备箱，从腰间拔出一支45口径的自动手枪递给沃尔夫，说：“这枪以后归你了，好好干。” 沃尔夫接过枪，不打算用上，但这玩意儿多少能给自己装点气场，于是学着克里斯的样子将枪管插进后腰皮带，又对神情冷淡的伊凡点头告别，随即与四名押运士兵钻进越野车。 路上，押运士兵警惕地观察窗外，没有一人讲话。沃尔夫情不自禁想起伊凡，想她生气时脸庞冷峻，目光锐利的模样。之前他惹出乱子，她不但没有怪罪，反而温柔体贴地询问他的想法和意见。而这次，她的呵斥如此严厉，如此蛮不讲理，这背后蕴含的真切关怀让沃尔夫再度心醉神迷。 他回忆这半年来两人相处的一点一滴，一种油然而生的愉悦感冲洗掉曾经的难堪、惊恐和煎熬，有如此佳人作伴，沃尔夫甚至觉得自己开始享受这段卧底时光，一切的危险和困难，跟她的可爱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沃尔夫坐直身子，环顾车内四名沉默不语的士兵，虽说他们的武器赫然醒目，但沃尔夫坚信自己比这些人更有力量，也更有勇气。 四十分钟后，越野车停靠在距埃斯科营地大门两百米远的一处废弃马棚内，马棚通风良好，视野开阔，随处可见散落的干草和凌乱的马蹄印，三名士兵持枪站立在高大的石质喂水槽和红砖砌成的隔墙边，为意外开战踩好合适的掩护点。 沃尔夫和另一个年龄稍长的士兵来到马棚外的院落，埃斯科营地门外游荡的七个帮派成员纷纷朝这边观望，士兵举起冲天放了一响，两个帮派成员迅速跑进营地，不多久，一个穿深红色短袖衬衫的男子率领十多个手下浩浩荡荡赶来，每个人腰间都别着手枪，队伍末尾两人还推着一座带滚轮的电子台秤。 沃尔夫背着手在院落内踱步，对方人手众多，如果真发生冲突开火，四个雇佣军士兵再勇猛也是寡不敌众。不过以目前的形势而言，这种大打出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别闹出什么不愉快的小摩擦，这关乎这些帮派成员对沃尔夫的初步印象，也就直接影响到沃尔夫的后续刺探工作。 沃尔夫咳嗽一声，润润嗓子，先朝那个穿深红色衬衫的男子伸出手，“我叫沃尔夫。” “屠户。”男子自我介绍得干脆利落，这个绰号很形象，他的大脑袋寸毛不生，了无生机，一双吊眼凹在脸上直勾勾地打量人，手臂上的腱子肉硕大而饱满，和他握手就像是在握一把铁钳，或许谁在他眼中都是一块砧板上等待宰割的肉。 “你是a国人？”屠户问。 “不，我是纳博人。” 屠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望向马棚，“这次货有多少？” “928公斤。” 沃尔夫打开后备箱，将三个旅行包提到地上，依次拉开拉链。电子台秤随即滚到旅行包前方，屠户一挥手，帮派成员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取出“砖块”查验，有的甚至开始着手拆解包装上的胶带，沃尔夫心里一沉，立马脱口制止：“胶带不能拆！你们把货还回来！” 屠户惊愕地盯着他，“我们不验货怎么行？” “先称了重再验货。”沃尔夫指了指台秤。 “你不相信我们？”屠户眯着眼。 沃尔夫更加紧张，眼睛在帮派成员手头来回游转，生怕有人趁其不备偷偷掰走一块，这些小混混儿手段可多得很，比起引起他们的不快，缺斤少两的问题更加严重。“先称重！”沃尔夫坚持道。 屠户死死盯着沃尔夫，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气氛越来越凝重。 僵持之下，那个年龄稍长的雇佣军士兵替沃尔夫说了话：“他是我们首领的副官，不想惹麻烦就照他说的做！” 屠户上下打量沃尔夫，掂量利害关系后最终决定退让一步，“还回去。” “砖块”从四面八方回到旅行包，沃尔夫一块块拿出检查，确认完好无损后放到台秤上，这时又有三双手伸过来，“不用！我自己来。”沃尔夫果断拒绝。 “你是摆明了不信任我们！”屠户脸色阴冷。 沃尔夫没有理会屠户的怨怒，类似的教训他简直刻骨铭心，他的母亲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家庭妇女，每次小沃尔夫买菜回来，她都要放在家里的秤上称一称，一旦发现缺斤少两，哭哭啼啼的埋怨能持续好几天。要是今天称重真的发现少了几斤，这些人断然不会承认，到时候沃尔夫百口难辩，后果远远比母亲的碎叨严重。 在众人不发一语地围观下，沃尔夫一次次将“砖块”放上台秤，当有整数的时候便将称量好的货物挪到屠户那头，记下数字接着称下一批。 度过漫长而认真的一小时后，旅行包最后两块“砖”上了台秤，一时间，仪表上的数字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274公斤！很显然，这个数字和前面的整数加起来怎么也凑不满928公斤。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沃尔夫腾空的双手有点颤抖，旅行包确实没货了，他经手的货物也全都完好无损，怎么可能差？ “差了多少？”那个年长的雇佣军士兵探头过来，神情严峻，“要是差多了，我们必须把货带回去，让首领调查是不是实验室的问题。” 沃尔夫简直想抱住他亲两口，出了这么个乱子，他一刻也不想在此多留。 沃尔夫深吸一口气，沉下心冷静计算之前记下的数字，反复相加确认后，他的眼睛瞪得溜圆：“这、这称出来有有974公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三十五章 金玉其外 马棚寂静无声，台秤仪表盘上的红色数字突兀而醒目，货物平白无故多出46公斤，没人主动为此做出解释。 沃尔夫和屠户两人被十多双眼睛齐齐注视着，沃尔夫并不觉得紧张，对他来说称多总比称少好，要么是这座台秤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实验室的人自己弄错重量，总之都不是运货者的责任。但他发现对方的反应有点耐人寻味，有六个帮派成员面色灰暗，眼神躲闪，不时凑近同伴耳边窃窃私语，明显躁动不安。其余成员则一脸冷漠，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等着屠户下决定，十多号人没有一个为多出来的重量流露出一丝惊讶或欣喜。 之前指责沃尔夫多疑的屠户此刻态度温和，说：“这样，货我们就照你们报的重量收下，只要没少问题就不大。” 沃尔夫看向那位年长的押运士兵，见他迟疑地点了下头，也就接过屠户递来的清单签下自己的名字，沃尔夫特意看了眼之前的记录，这种称量误差还发生过两次，但最多就差个零点几公斤，像今天这么重量悬殊的误差还是头一回。 沃尔夫交回清单，帮派成员很快就将地上、秤上的“板砖”一扫而空，每人怀中抱了有十多块，匆匆撤离马棚。 “你们不验货了？”沃尔夫问。 屠户一脸不悦地盯着他，确定他是真的疑惑而不是故意挑刺后说：“你这都称了一个小时，再耽误时间上头要骂人。”他将清单折进上衣口袋，临行前给沃尔夫留下意味深长的眼神。 将屠户发展成线人肯定是没戏了，这让沃尔夫大为光火，他总是这样，好像不管做出什么选择最后都会招惹是非，难道自己真的一无是处？沃尔夫重重踹了脚身旁的木栅栏，一抔灰尘飞扬空中。 地下办公室内，克里斯与伊凡、艾弗林三人正在收看纳博电视台的现场直播，这次引起全城关注的新闻主角是老熟人埃斯科，他穿着婚礼上那件黑色礼服，扎着一条闪亮的红色领带，看起来比结婚那天还高兴。上午十一点，纳博市政厅特意为他举办了一场荣誉授予仪式，在众多媒体的见证下，市长路易斯神情肃穆地宣读荣誉授予理由： “二十七年前，g国笼罩在各大财阀家族的阴影之下，上帝赠予g国人民的河流、土地、山脉、森林成了他们的私有品，经历过那场岁月的人不会忘记，为了一袋面包、一张毛毯，所有家庭被迫卷入永无休止的繁重劳动。为了自由和平等，手执武器的革命者推翻了高高在上的吸血鬼，纳博人民更是在市政厅广场上亲眼见证了第一财阀莱斯切尔家族的覆灭，从那时起，我们不再畏惧私人资本的存在，资本不再是剥削的代名词，资本家也不再是国家的统治者，他们的事业是人民的事业，他们赚取的一分一厘都是人民的财富。埃斯科·巴托罗，便是这样一位新时代企业家的代表人物，他出身贫寒，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勇气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为每一座深陷经济危机的城市注入一针强心剂，他慷慨无私，赈济贫民，自始至终致力于慈善事业，在他的捐助下，市政厅得以兴建更多工厂，数千户家庭将就此渡过难关。埃斯科的存在证明了我们仍有希望战胜贫穷，仍有机会实现富裕，今天的嘉奖不仅是对他个人成就的肯定，更是对所有纳博人民的鼓舞。埃斯科·巴托罗，纳博市第二位荣誉市民，市政厅授予其如下荣誉词——上帝将使者派往人间，告诉我们终将驱除黑暗，迎接光明。” 全场掌声雷鸣，埃斯科红光满面地踏上颁奖台，路易斯亲手在他胸口佩戴上金光灿灿的荣誉勋章，两人一同捧着装裱精致的荣誉证书合影留念。面对各方镜头，路易斯不像埃斯科那般兴奋喜悦，只是浅浅地抿嘴微笑，举手投足之间异常沉稳严肃。 授予仪式结束后是各家媒体的访问环节，记者们的马屁接连不断，克里斯打了个呵欠，发现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冰凉，他起身去拿水壶，看见艾弗林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克里斯不禁走到他身边打趣：“你看，同样是混帮派的，人家埃斯科多叫人羡慕。” “羡慕个屁，”艾弗林蔑笑道，“我就是奇怪这些官员是怎么做到睁眼说瞎话的，他们不害臊吗？” “哎，这话说得对，所以我俩都当不了官儿只能当个混混，你当个大混混，我当个小混混。” “你不当官儿？”艾弗林好奇地看着克里斯，“你家不是——” “沃尔夫还没回来？”克里斯突然问伊凡。 伊凡缓缓摇头，艾弗林看了她一眼，终止刚才的话题继续观看直播，这让伊凡更加肯定克里斯背景深厚。 克里斯看了眼手表，往常运货的士兵半小时前就该回来，于是放下杯子，准备前往通信室联系车上人员，结果刚走出几步就迎面撞见匆匆归来的沃尔夫。 “怎么才回来？”克里斯问。 沃尔夫一路也没想明白多出来的46公斤到底怎么回事，便将运货细节一一道出。克里斯听着新鲜，这种交货环节缺斤少两才算正常，哪有多出货物的道理，他问艾弗林：“实验室是不是真的称多了？” “绝不可能，为了防止干活的人偷货，我都要求不同的人用不同的秤称两遍核对。” “那看来真是他们的秤有问题。”克里斯判断道。 “我有种猜想，”伊凡说，“会不会是他们的人在偷货？” “偷货怎么可能还多称？”沃尔夫质疑道。 “你不是说你不同意他们先验货吗？那很可能就是他们在验货途中私自偷取48公斤，秤也早就做了手脚比正常重量多48公斤，你这次制止导致他们没偷成，称上就露出马脚。” 克里斯点头表示认同，“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有机会了。”他和伊凡对视一眼，伊凡也点头认同他的想法。 两人的默契互动让沃尔夫一头雾水，“什么机会？你们能不能说清楚点？” “我会让屠户主动找你，”克里斯拍了下沃尔夫的肩膀，“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三十六章 尔虞我诈 下午五点，沃尔夫在无线电监测车内和两名操作员围绕一个技术原理争论得热火朝天，他无法容忍自己的专业水平被这两个无知的经验主义者质疑，就在他唾沫横飞地驳斥对方的荒谬论点时，一个浑身酒臭的士兵摇摇晃晃闯进车来，二话不说往沃尔夫手里塞进一张小纸条。 所谓纸条其实就是半截葡萄酒酒瓶标贴，皱巴巴的，撕裂处沾满湿润的红色酒液，沃尔夫十分嫌弃地将它展平，发现标贴背面的手写文字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瞅了好几眼也没认出来究竟写得什么。他看了眼这位满脸通红，倚靠在工具柜边揉搓眼皮的醉酒士兵，以为是他在搞恶作剧，于是把纸条揣进裤兜不予理会。 “喂！”醉酒士兵曲起指节狠狠敲了下沃尔夫的脑袋，说话倒还清楚利索，“是埃斯科的人叫我给你的，你好好看看！” 沃尔夫这才认真仔细地观察纸条上的字迹，发现这是一个右撇子故意在用左手镜像书写：“沃尔夫副官，请于今晚凌晨三点前往特洛伊酒吧。” 与醉酒士兵核对对方相貌后，沃尔夫确定纸条是屠户传来的，距两人分别还不到六个小时，究竟是什么伎俩让他这么快就来主动联系？沃尔夫好奇地跑去问克里斯，结果被打发了两个字——“你猜？” 也不怪克里斯态度敷衍，此时他正在赌桌上焦头烂额地算牌，试图挽回前三局滚滚而逝的钞票。但沃尔夫有点窝火，这事不问个清楚明白他怎么知道屠户要求会面的目的？而且凌晨三点一看也不是个好时候，要是自己说错话 沃尔夫左等右等，傻等了大半个小时还是没有等到克里斯的答复，气得他一跺脚，干脆回到卧室蒙头大睡，连晚饭也不起来吃。无论是从出身、相貌、智商还是才能层面，沃尔夫都不承认自己比克里斯低一等，何必非要等他一个指示？他完全可以随机应变，临场作战，一名优秀的间谍就该如此。 到了闹铃响起的时候，沃尔夫从黑暗中睁开双眼，他打开床头灯，借着昏黄的灯光凝视熟睡中的伊凡，顿觉勇气倍增，再无顾虑。他拒绝了两名执勤守卫的护送建议，独自开走克里斯那辆黑色福特，敞亮的车灯划破黑暗，卵石路两旁树影绰绰，空无一人，沃尔夫关闭车窗，锁好车门，将配枪搁在副驾驶位上，确保能在第一时间反击不长眼的拦路劫匪。 然而一路平安无事，沃尔夫更加自信，他将枪插进后腰，穿上一件灰色的工装夹克利落下车。这个点顾客们早就各回各家，或者在二楼客房留宿酣睡，大厅冷冷清清，唯有的两名女服务员无所事事地坐在吧凳上，两人背靠背，被唱片机中低声循环的爵士乐催眠得昏昏欲睡。整个酒吧只有三盏吊灯亮着，一盏在吧台上，一盏在楼梯旁，还有一盏在舞台左侧的一处偏僻角落。 沃尔夫放轻脚步向舞台左侧的那处光源走去，一绕过高大的隔断酒柜，他就见到屠户那颗反光的大秃头，坐在屠户身边的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穿着一件满是褶皱的绿色短袖球衣，另一个大概二十六七岁，烫着爆炸头，跟个吃草的羊一样嘴巴不停咀嚼。 屠户带来两个人，沃尔夫不知道自己该悲叹还是庆贺，以他拙劣的枪法和瘦弱的身板肯定做不到以一敌三，但要是逃跑得灵敏些，身上挂三个窟窿说不定还是能保住半条命。早知道就不逞能拒绝那两个守卫护送了，沃尔夫缓缓滑进屠户对面的扶手椅，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等着他们先开口。 “丹尼，乔。”屠户指了指身旁的两个年轻男子，“他们都是我最信任的手下。” 沃尔夫冲二人点了下头，只希望屠户能赶紧说正事。 屠户掏出烟盒给每人发了一支烟，沃尔夫不抽，屠户便接过丹尼递来的火给自己点上，猛吸一口后吐出缕缕青烟，眯眼问沃尔夫：“你们明知道昨天的货只有928公斤，为什么要告诉埃斯科你们发了974公斤？” 沃尔夫这才知道克里斯在昨天下午给埃斯科打去电话，说送货的士兵一时疏忽报错重量，结果被屠户揪住纰漏强行按错误的重量记账。埃斯科便叫来屠户一同前往库房重新称量货物，发现确实是974公斤，与清单上的928公斤不符。于是埃斯科语重心长地告诉屠户交接工作要做到实事求是，不能抓住雇佣军的一点小错误狠占便宜，最后他亲笔将清单上的数字改成974公斤。 见埃斯科当了冤大头，屠户自然不敢说出真相，他知道雇佣军很可能识破自己偷货的秘密，便主动联系沃尔夫展开谈判。 沃尔夫这下有了眉目，顿时轻松起来：“是这样，只要跟我们合作，偷货的事我们可以替你保密。” “怎么合作？”屠户吊眼里的小眼珠闪闪发亮。 “告诉我你们的运输、销售路线，各个环节的负责人以及埃斯科的每一个计划和行动。” “哦？你们要这些干什么？”屠户来了兴致。 沃尔夫盯着他，“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同意，”屠户将烟搁在烟灰缸上，两根食指交叉成一个十字，“但我以后要拿这个数。” “十公斤？” “对。” “这” “反正都算在埃斯科头上，”屠户笑道，“而且他也不可能察觉。” “难道你们的买家不会发现？” 屠户笑着嘬了口烟，说：“看你们先替我保守秘密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埃斯科卖出去的货，一斤里面至少掺了半斤面粉，买家根本分不出，当然”屠户停顿下来，故作神秘地凑到沃尔夫耳边：“也就是说集团的实际收入比你们账面记载的数字多出一倍。” 沃尔夫张张嘴，震惊地说不出话，照他这么说，按照目前的产量和售价，集团一天的实际收入就能达到上千万美元！ 屠户被沃尔夫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怎么？傻了吧？你们以为这次坑了他46公斤，他之前可坑了你们上百公斤！” 听着三人肆虐的笑声，沃尔夫的心情跌入深渊，许多g国人都在这场经济危机中穷困潦倒，颠沛流离，那些以工代赈的贫民每个月的补贴也就三百美元，而这些十恶不赦的罪犯竟然能坐拥金山银山！ 屠户没有察觉沃尔夫情绪的异常，或者说根本不在意沃尔夫的想法，他从裤兜摸出一小袋白色粉末，“来！今天让大家高兴高兴！” 他将白色粉末悉数倒在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用一张扑克牌均匀地切分成一绺绺牙签般细的粉条，沃尔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用鼻子吸进一部分粉条，三个人随即紧闭双眼瘫倒在沙发上，沉浸在大脑噼里啪啦的快感之中，过了一会儿，屠户先回到现实，歪着脑袋像个幽灵般冲沃尔夫发出瘆人的微笑：“你要不要试试？” “不不不！”沃尔夫连连摆手，生怕屠户把这东西灌进他嘴里，“我，我先回去了！”他转身就走，接连撞倒好几把椅子，两名女服务员被大厅内的声响吵醒，瞧见一个人影飞快掠过吧台冲出大门，舞台左侧的三个顾客笑得更加大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三十七章 养虎为患 沃尔夫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一群瘾君子打交道，他是个洁身自好到近乎严苛的人，别说接触黄赌毒，就是被人欺负得实在憋不住气偷偷骂了句带脏字的下流话，他都能在冷静头脑后好好忏悔一番。 这种道德洁癖在他卧底雇佣军的半年里从未改变，甚至随着见识的增长越发变本加厉，看看他周围这些人，无论是雇佣军士兵还是埃斯科手下的帮派成员，要么荒淫无耻，要么贪婪自私，要么凶狠残暴，如果前三项都没有——比如克里斯，那至少也沾上个违法乱纪的人生污点。 而沃尔夫认为正是这些灵魂上的残缺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宗教点的说法是，上帝的子民所言所行皆是光明，魔鬼的奴隶一举一动都是黑暗，而他，就是标准的上帝子民，一切外在的落魄失败，都不能否定他灵魂的高贵。 鄙夷归鄙夷，沃尔夫也着实被屠户吸毒后的那抹狞笑吓得魂飞魄散，这可不是用与雇佣军相处的忍字诀、躲字诀能应付的，跟这些瘾君子相处，稍有不慎就会惹火烧身。 于是沃尔夫百般小心，他和屠户每天至少见面一次，如果运货的时候屠户给他一支烟，他们就会在凌晨三点再见一次。会面时他刻意与屠户保持一米以上的身体距离，拒绝包括握手在内的所有身体接触，还时刻铭记伊凡的意见——会面时绝对不要吃任何东西，口渴也得干熬着。因此屠户在酒吧热情请了沃尔夫两轮酒，沃尔夫硬是当着面连酒杯都不碰。 他的不近人情引起屠户两名亲信的不满，那个叫丹尼的马仔就指着沃尔夫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老大！”——跟上次灌沃尔夫酒的雇佣军士兵一个套路。沃尔夫不为所动，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心里回答确实看不起。 屠户的热脸在贴了两回冷屁股后便学会自娱自乐，因此酒吧服务员经常看见这么奇怪的一幕：明明是同一桌客人，茶几那头烟雾缭绕，觥筹交错，茶几这头却跟立了尊石像似的。 屠户能有这么个耐心当然不是他宽宏大量，他的脾气是埃斯科帮里排名第二差的，除了埃斯科，别的头目谁敢不买他的账，别说什么兄弟情谊，铁锤般的拳头直接就冲对方脸门砸去。这种飞扬跋扈的性格反倒引起埃斯科的青睐，两人臭味相投，都把肆意而为的暴力视为能力与胆量的体现，于是入帮一年不到，屠户就从小喽啰迅速升任管理营地物流的小头目。 但屠户有自己的野心，他与雇佣军的合作是一次双赢，他拿货，雇佣军拿情报，大家一起坑埃斯科，只要沃尔夫的态度不过于出格，为了大局他也就视而不见。 双方暗中勾结的买卖进行得十分顺畅，一周时间，雇佣军就掌握到埃斯科的两大运输路线，所有货物都先以出口咖啡豆的名义瞒过纳博边检，等成功走私到b国，一部分货物立即运往港口走水上路线，用尼龙渔网兜住吊在货船船底，或者塞进鱼肚子由私人渔船花三天时间穿越a、b国之间的海峡。另一部分货物则运往机场走空中路线，藏匿方式那简直五花八门，行李箱拉杆、外套夹层、内衣胸垫、皮鞋鞋跟、电脑机箱，当然，最主流的选择是藏在“骡子”体内。 每次听取情报，沃尔夫的心都会凉个半截，屠户常挂在嘴边活跃气氛的话题就是“骡子”的趣事，有人被大块货物卡住食管，有人用力过猛得了脱肛，有人紧张过度半路被捕，有人包装破裂一命呜呼。尖锐的笑声让沃尔夫更加意识到自己肩上沉甸甸的责任，埃斯科领导下的犯罪集团简直就是无恶不作的社会毒瘤，所有人类能犯下的罪恶都在这里肆无忌惮地繁衍滋生。 好在这一情报已经由雇佣军传递给市政厅，按照这个路线定点设防，缉毒效果将显著提升。线人完成第一个目标，沃尔夫也跟着沾光，这是他加入雇佣军后的首次立功，打了艾弗林说他活不过七天的脸，也在伊凡面前证明了自己能够胜任这一工作的能力。 然而沃尔夫很快就感到奇怪，雇佣军里最高兴的人居然是克里斯，他听到埃斯科向集团隐瞒真实收入的消息一点也没表现出被欺骗的愤怒，只是淡淡感叹一句“这人真是诡计多端。”沃尔夫预想的帮派之间因利益分配不均而打得你死我活的战争根本没有发生，克里斯就像不知道这回消息似的继续与埃斯科保持原有合作，任凭比现在多出一倍的应收账款哗哗流入对方口袋。 就在沃尔夫揣摩克里斯的真实用意时，一场特别为他举办的庆功宴正式开始，为了让所有雇佣军士兵都尽兴一回，实验室这天从晚上六点停产到早上六点，全军接近四百号人都盘腿围坐在操场上，操场中央燃起熊熊篝火，肆虐的火苗直窜向炭烤似的黑夜。 沃尔夫一向滴酒不沾，上次被那几个雇佣军士兵强行灌醉，整宿他的胃里都翻江倒海，头痛欲裂，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脑子一抽险些酿成大祸。可屠户请他喝酒，因阵营不同沃尔夫还有推辞余地，眼下雇佣军士兵一波接一波的热情敬酒，沃尔夫着实犯难，以他奇差无比的酒量，这么个阵仗喝下去怕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见他三杯酒下肚脸颊就绯红大片，伊凡举起酒杯替沃尔夫挡下后续四杯酒，杯杯见底的豪爽作风引起雇佣军士兵的欢呼赞叹，于是前来敬酒的人更多，盛满的酒杯从四面八方递来。沃尔夫望着一张张笑脸突然感受到一丝绝望，他真的没办法融入这群人，大家玩不到一块，聊不到一块，就连喝酒都喝不到一块。 这时巴德拨开人群，一手搭住沃尔夫的肩膀，高举酒杯表示愿意替这个小兄弟喝酒，沃尔夫以为自己听错，结果亲眼见到巴德仰头就是两大杯，这个莽汉以前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今天竟然和他称兄道弟？还帮他喝酒？ 这下所有敬给沃尔夫的酒都进到巴德肚里，待他的身子开始摇摇晃晃，克里斯也加入进来，接过巴德的酒杯替沃尔夫喝完剩下的酒，待宴会结束，十多箱威士忌一瓶没剩，没喝醉的士兵把喝得酩酊大醉的同伴一一拖入营房，巴德也在被拖走的人员之列，沃尔夫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自豪与自信。 克里斯在篝火前垂头耷拉地坐着，他喝了不少，看起来就像睡着一般，艾弗林叫人把他拖走，克里斯抬起脸咕哝一句：“你们先走，我和沃尔夫有话说。” 沃尔夫便与伊凡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地挨坐在克里斯左右，所谓酒后吐真言，这种喝得半醉半醒的人，最容易套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三十八章 左膀右臂 夜深了，最旺时能蹿到两米多高的篝火如今只燃到膝盖这么高，宴会上纵情豪饮的雇佣军士兵此刻都在营房呼呼大睡，操场仅剩三人围坐在温和的火堆前。 头顶繁星满天，四周虫鸣起伏，一根无形的锁链将三人紧密束缚，沃尔夫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克里斯能撇开众人找他谈话，十之八九另有隐情，而从目前和谐的氛围看，他肯定不会得到什么坏消息。 克里斯低垂头，仍然醉意朦胧，他抬起迷离的双眼左右打量，发现自己被这对情侣夹在中央，一时咯咯大笑：“你们这坐法，搞得我跟第三者一样。” 沃尔夫没有笑，他没谈过恋爱，对男女交往的细节一窍不通，于是疑惑地看了伊凡一眼。伊凡避开沃尔夫的目光，也没打算换坐到这个“男友”身边，只是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将右手伸进风衣口袋，里面有一串钥匙、一根头绳、还有一支随身携带的圆珠笔，伊凡在拿出头绳之前轻轻按下圆珠笔笔盖，接下来，克里斯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克里斯自然没有察觉身边人的真实意图，他兴致高涨，张开双臂一把揽住两人的肩，“好！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左膀右臂？沃尔夫差点嗤笑出声，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间谍这份工作——这种把人蒙在鼓里戏弄的感觉简直太棒了，想想到时候他和伊凡左右一刀，这个罪犯脸上的表情肯定令人难忘。 伊凡则比沃尔夫淡定许多，只是谦逊回应：“你的左膀右臂是艾弗林和巴德。” “不是不是，”克里斯连连摇头，拍了拍二人的肩，“就是你们！雇佣军以后的发展就靠你们了！” 伊凡望着他神采奕奕的笑容，忽然决定冒险一次，“你不怕我们背叛你？” 沃尔夫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伊凡这话说得太大胆了，要是引起对方怀疑沃尔夫紧张地看着克里斯，克里斯却像在听一句玩笑话，不仅不在意，还哈哈大笑，“行，那你说说有什么理由背叛我？” 伊凡眨眨眼，“因为雇佣军目前处境艰难，不跟市政厅合作，市政厅会立即对我们展开清算，跟他们合作，市政厅在解决埃斯科后还是会解决我们，所以出路在哪里？” “哦，也对，”克里斯点点头，随即露出神秘的微笑，“不过你们放心，出路肯定是有的。” 谈话就此戛然而止，克里斯捡起一根未燃尽的树枝拨弄火堆，嘴里哼着歌，一点也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 伊凡冷静头脑，仔细掂量她和沃尔夫对雇佣军的重要性，再加上她对克里斯行事风格的了解，认为即使问出不该问的问题，也不会惹下太烦。口袋中的录音还在继续，她必须抓住今晚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问到底：“你这么肯定有出路，是不是因为元老会？” 克里斯停住拨弄火堆的手，眯着眼问伊凡：“你听谁说的？” “以前有几个雇佣军士兵醉酒后说过，沃尔夫听到了。” 克里斯回头看向沃尔夫，沃尔夫木讷地点头，脊背快要冒出虚汗，伊凡胆子太大了，他这好不容易才取得克里斯的信任，如今又要前功尽弃。 伊凡不动声色，接着说：“而且你从来没有公开你的姓氏，说明你的姓氏众所周知但又需要保密。” 克里斯耸耸肩，“照你这么说，我为什么不用假姓氏呢？” 伊凡沉吟片刻，不禁皱起眉头：“难道你就是想要欲盖弥彰？那几个士兵故意说漏嘴，自己再遮遮掩掩，任谁都会好奇，这样就可以试探外人的反应。” 克里斯没有说话，瞅了眼伊凡后独自望向火堆，嘴角带着浅笑，仿佛在赞赏伊凡的推论，这让伊凡更加自信，她将手搭在克里斯肩上，轻唤道：“克里斯·莱斯切尔？” 克里斯沉默不语，胡乱捣了两把火堆后将树枝扔进去，“对，克里斯·莱斯切尔。”他拍了拍掌心的灰尘，有板有眼地承认。 沃尔夫怔住了，他没想到克里斯居然承认得如此干脆，难道难道他已经起了杀心？沃尔夫顿时汗毛直竖。 结果克里斯哈哈大笑，指着二人说：“所以你们两个别想着背叛啊，雇佣军的背景大大的，可别在关键时刻选错了路！” 沃尔夫这下松了口气，可他发现伊凡的眼眸更加明亮，不由地暗中一惊，果不其然，伊凡又开始对克里斯展开追问：“那你为什么要来纳博啊？元老会也不缺钱啊？” “这我不告诉你。”克里斯裹了裹披在身上的外套，刻意把凳子往另一边挪动。 “你说说嘛。”伊凡撅起嘴，抓住他的手臂撒娇。 “哎，不说不说。”克里斯招架不住，笑着挣脱伊凡缠在胳膊上的手，将凳子挪得更远。 见撒娇不管用，伊凡灵光一闪，大胆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掐住克里斯的脖颈，让他正面直视自己，仿佛在审讯犯人般厉声喝问：“你说不说！” 克里斯的脑子就像被雷电击中般嗡一声炸开，不得不说他就吃这一套，冷峻的脸庞、凌厉的眼神，严厉的口吻，动作却又无比温柔，这就是他心目中一个女人最性感的时刻！ 但克里斯毕竟没被酒精冲昏头脑，眼前的人是伊凡，不是简奈特，他把这当做伊凡投其所好，借以逼问答案的小手段，他这个情场老手当然不会中这种直白的美人计。 可就在两人的鼻息互相扑打在对方脸上的时刻，克里斯惊讶地发现伊凡的目光闪过一丝炽热的火花，这火花他再熟悉不过，这么说吧，要是有人在凝望对方时目光中激发出这种火花，那这人离坠入爱河也就差个零点几公分。 克里斯陡然一惊，她可能来真的！他知道自己要尽快拒绝伊凡逾矩的想法，可他就像中了迷魂药，手脚无力，推脱不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告诉她答案。 克里斯微微张嘴，伊凡知道自己就要得逞了，她更加兴奋地加大手指力度，就像要把答案亲自从他咽喉挤出来一般。 但就在克里斯的嘴型发生变化的一刻，被二人遗忘在旁的沃尔夫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克里斯立马回过神，尴尬地将伊凡从身边推离。 就差那么一点！伊凡狠狠瞪住沃尔夫，眼神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这人为什么总是要在关键时刻捣乱！ 沃尔夫的愤怒一点也不比伊凡少，看看他们刚才在做什么？伊凡的整个上身都往克里斯身上贴，就差一屁股坐在他大腿根上了！姑娘家家的这么不懂得自重自爱，成何体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克里斯干咳几声掩盖刚才的失态，连忙揽住沃尔夫的肩膀道歉，“今儿喝多了眼睛都花了，我还以为是简奈特呢。” 沃尔夫硬生生噎下这口气，他再是个功臣也不敢对克里斯发火，何况这事确实是伊凡得寸进尺在先，于是转移话题问：“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啊？”克里斯懵了下，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 沃尔夫皱起眉头，不满地提醒：“艾弗林叫人拖你回去的时候，你说有话跟我说！” “哦，对对对。”克里斯一拍脑门，想起这么个事，他都奇怪自己怎么把话题扯到十万八千里远。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留在雇佣军吗？”克里斯正色道。 沃尔夫觉得奇怪，“因为招不到人？” “不，在你之前雇佣军招到过两个纳博人，但没呆几天我就把他们赶走了。” “为什么？”沃尔夫颇为意外，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因为你比他们干净。” 沃尔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实他勤换衣服、勤洗澡，很讲个人卫生。 “不是说你爱干净，”克里斯说，“我的意思是你这个人，灵魂很干净，品行不错！” 沃尔夫一头雾水，这帮罪犯招人还考核思想品德了？ “前面那两个人在营地呆了几天，变得就像呆了几年的老油条，不管好事坏事，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你不一样，你有自己的原则，哪怕被排挤，哪怕受欺负都一直坚持自己的底线，这非常难得。我一直认为能力可以培养，忠诚随时可变，只有这种坚持是最本质和最重要的。沃尔夫，以后雇佣军交给你的任务会越来越多，你一定要铭记自己的初心，好好干，我相信你会成就一番大事业！” 得到肯定，沃尔夫的愤怒从十分减到九分，这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从此以后他能在雇佣军站稳脚跟。 “我明白！”沃尔夫挺直腰背，不屑地瞥了伊凡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三十九章 分道扬镳 在伊凡眼里，二十三岁的沃尔夫方方面面都很幼稚，性格顽固冲动不说，还特别喜欢用他那套价值观念对别人指手画脚。此时他就像个社区调解邻里纠纷的管事大爷，背着手在卧室来回踱步，嘴里喋喋不休地教导，刚开始伊凡还听进两句，直到他说什么生活与工作要分开，不能为了一时工作毁掉自己的终生名誉这种话时，伊凡捂住了耳朵。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伊凡开始理解维西莫神父所说的负罪感，以前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丝毫不觉得运用的手段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经沃尔夫提醒她才知道，在旁人看来，女间谍与妓女其实并无二致，只不过一个用美色换取情报，一个用美色换取金钱，总之都是不干不净的下贱行当。 “女孩子要洁身自爱”、“女孩子保持名誉上的清白比取得事业上的成功更为重要”、“你不可能永远当间谍，要好好考虑自己的后半生幸福”，一句句“善意的教导”深深刺痛伊凡的心，她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一把揪住沃尔夫的衣领低声嘶喊：“沃尔夫你听着，我们不一样，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有父母我没有父母，间谍工作对你来说只是一份工作，对我来说就是生命的全部，你觉得我的做法很下贱，下贱就下贱，我就是这么下贱的人，我一点都不在意你的狗屁看法，但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个任务，我必须圆满完成，如果你还敢对我指手画脚，甚至扰乱我的计划，那就别逼我动手。” 咬牙切齿的警告令沃尔夫瞬间呆愣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劝诫竟会收获如此憎恶，这让他的耐心消磨殆尽，紧跟着怒火重燃，“你动手啊！”沃尔夫反手抓住伊凡的手腕，“伊凡你也给我听着，只要有我在，我就绝不允许你用牺牲美色的方法完成任务，我的眼容不下这种龌龊的事！”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伊凡望着沃尔夫坚定的眼神，恍然明白这名同伴不再是当初那名稚嫩胆怯的白面书生，他有了自己的主见，有了执掌大局的欲望，她再也没办法让他听从自己的安排和计划。 “那好，”伊凡缩回手，平缓语气道：“从今天起，我们各做各的，你不用帮我，我也不用帮你，谁要是意外牺牲了，也与另一方无关。” “你，你太绝情了吧。” “是你逼的，我们有同样的目标，但我们不再是同伴。”说完，伊凡上床就寝，留给沃尔夫一个安静的背影。 沃尔夫失魂落魄地跌进书桌前的椅子，久久不能平复，他知道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假戏真做了，因此也害怕伊凡假戏真做，克里斯·莱斯切尔，这个元老会领导人的儿子，雇佣军的最高领导，不仅在男人堆里混得开，还莫名讨女人喜爱，要是伊凡将自己搭进去，影响到的将不仅是任务成败 沃尔夫无力地望着天花板，脑子一通胡思乱想，从他与伊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直想到未来任务完成与伊凡分别的时候，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女人吸引，只觉得刚才的争吵让他心如刀绞。 沃尔夫就这么在椅子上一直呆坐到凌晨，到了与屠户会面的时刻，他才起身无奈地朝床上望了一眼，兀自走进冰冷的夜色。 到了酒吧，屠户和那两个手下已经吸上，正如痴如醉地瘫软在沙发上。沃尔夫盯着他们，嗓子里有股说不出的恶心，最近屠户越来越猖獗，最初他在谈完正事后才会纵情享乐，如今在办事之前就开始嗨上一局，沃尔夫只得等着，这些人上起瘾来一秒钟都不能耽误。 值班的服务员给新来的客人端来一盘切好的苹果，沃尔夫点头致谢的时候，服务员确定她在雇佣军营地见过此人，于是上餐后匆忙踏上二楼敲响简奈特的房门。 不多久，昏暗的酒吧大厅顿时灯火通明，怒气冲冲的简奈特出现在沃尔夫面前，茶几上明晃晃摆着一堆，陷入迷离状态的屠户三人被抓了个正着。 沃尔夫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果然，愠怒的简奈特端起茶几上的一杯酒就冲屠户脸上泼去，沃尔夫简直瞠目结舌，那可是连他都谨慎相处的帮派小头目啊，简奈特居然二话不说就泼人家一脸！沃尔夫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识趣地和两名服务员躲到一旁。 屠户打了个激灵，随即被钻进肺里的酒呛得剧烈咳嗽，立刻清醒过来。 “不准在我的酒吧吸毒。”简奈特抢先说话。 屠户用手掌抹了把脸，嘴角肌肉颤动，他早就听帮里的人说特洛伊酒吧的老板娘是克里斯的马子，平时千万不能招惹，今晚他是领教了。 屠户本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要换做别人敢这么冒犯，不管男女老少，他绝对把对方揍得半死不活，但他瞅了眼一旁的沃尔夫，掂量到和雇佣军的合作是首要大事，也就破天荒地忍下来。 他拍醒一旁的手下，命令他们把茶几上的东西收捡好，乔第一个动手，他用扑克牌把剩余的小心翼翼刮进半个烟盒大小的包装袋，资历最浅的丹尼此刻却纹丝不动。 “愣着干什么，赶紧收啊！”屠户不耐烦地催促。 丹尼好像没听见，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简奈特，“你还认识我吗？”他突然对简奈特说。 简奈特奇怪地打量他，她怎么会认识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帮派小混混，可就在丹尼把额头上的刘海撩到两边的时刻，简奈特深蓝色的眼珠骤然紧缩，“你，你是丹尼？” “对，是我。”丹尼哈哈大笑，可能是刚吸毒的原因，他的嗓音有些喑哑，笑声听起来就像是幽灵在坟地欢叫。 “你怎么在这里？你还开始吸毒了是吗！”简奈特愤然想要抓扯他的手臂，却被丹尼反手打了一记耳光，“你个臭害得我家破人亡，还有脸教训我？” 所有人都被丹尼的举动惊住，屠户跷起腿，饶有兴致地观赏眼前这出好戏，简奈特咬住嘴唇，眼眶已经湿润，“你就这么看我？” “不然呢？我爸哪里亏待过你？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伙同安全局的人把他害死！”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爸他” “闭嘴！哪个成功男人身边没点女人？你就是自私自利，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为了屁大点事硬生生把我爸逼上绝路，我爸死了你满意了？” “丹尼，”简奈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我跟你爸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能这样自甘堕落，你聪明年轻，有着大好前程，你爸原本就计划在你成年的时候偷偷送你到a国留学如今你爸不在了，但我还是把你当做我的家人，只要你愿意，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送到a国。” “不用，”丹尼眼神闪烁，神情和缓许多，“我已经失去一切，没必要再拥有了简奈特阿姨，你与我家的关系早已了断，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别再管了。”说完，丹尼从乔手中夺过包装袋，将装好的重新倒回茶几，捻了一拇指用力吸进鼻腔。 简奈特望着沙发上陷入恍惚状态的继子，渐渐流下眼泪，她最终还是选择离开，沉默着回到房间不再过问。 屠户高兴地拍了拍丹尼的肩膀，“原来你小子来头不小！行，今儿你给老子好好出了口恶气，以后我重点提拔你！” 丹尼眼神迷离，望着屠户呵呵傻笑，屠户知道他上头了，于是冲沃尔夫勾了勾手指，从衣兜拿出一张照片谈起正事，“何塞·福尔曼，帮里绰号狮子，埃斯科的安保顾问，一直有退出帮派的想法。” 沃尔夫接过照片，照片上的男子看起来三十来岁，圆滚滚的脑袋留着修剪整齐的络腮胡，看起来并不凶恶，他明白屠户的意思，雇佣军又多了个潜在线人。 “这么重要的人物，你们额外拿五十公斤货来换没问题吧？”屠户说。 沃尔夫皱紧眉头，“这么大一笔货，恐怕秤上做手脚也掩盖不了。” “直接给我就行，这五十公斤就不算在埃斯科头上了，怎么，你们不会连这点钱都不舍得掏吧？” “这个决定我得问克里斯意见，”沃尔夫的眼睛停留在照片上，表现得有些犹疑，“照片我先收下？” 屠户的嘴角露出微笑，他点点头，意气风发地捻了一小撮，仰头撒进鼻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四十章 劳燕分飞 上午六点，太阳还没升起，但郊区的天空已然有了亮光。一股股白烟从教学楼的各层窗户缭缭飘出。一夜狂欢后，轮值的雇佣军士兵带着衣服上残留的酒味，开始了新一天紧锣密鼓的生产工作。 克里斯是地下室的众人中起得最早的一个，准确而言，他是被一个红头发的陪酒女给吵醒的。她说有要事相告，非得找克里斯面谈，站岗守卫受不了这个不达目的就撒泼打诨的女人，搜身检查确定没携带任何武器后最终放她进来。 克里斯相信她有事说，但不会是什么要事，真有要事简奈特肯定会给他打电话，而不是耽误时间叫人跑腿送信。何况克里斯一开门，红发女顿时眼眸发亮，探头探脑地往卧室里打量，哪儿有半点焦急的意思。 “我能进去喝杯水吗？”红发女趴靠在门框边，撅起红唇软绵绵地嗔怨：“姑娘我腿都跑酸了。” 克里斯面无表情，他现在受宿醉的影响脑子昏昏沉沉，只想继续睡回笼觉，但出于礼节，他还是侧身让出路，结果红发女一进屋就大拉拉躺在他床上，褐色的眼珠滴溜溜四处乱转，“唉，你这房间密不透风，进来倒有些闷热。”说着，她便坐直上身，解开领口最上方的两粒扣子，露出胸口大片雪白。 克里斯顿时没了给她倒水的心情，他确实认识这张脸——这女人经常在简奈特身边晃悠，但他对她仅有的印象就是名字里有一个娜字，至于什么娜克里斯完全没兴趣，他现在只想好好睡觉，“你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于是红发女缓缓道出凌晨时分在特洛伊酒吧发生的不愉快——简奈特视如己出、疼爱有加的继子丹尼不仅成了埃斯科帮的一名小混混，而且还跟着屠户沾染上毒瘾。 克里斯这下彻底清醒了，要不是与市政厅合作，他和简奈特的恋情早已夭折，如今又发生这么一件事，“你们老板娘她还好吧？”克里斯屏住呼吸。 “她挺好啊，只不过”红发女故意停顿下来，用葱白似的指尖拨弄发尾，浅笑着观察克里斯的反应。 “只不过什么！”克里斯被磨得没了耐心。 “只不过离开酒吧了嘛！”红发女被他吼得有点生气，“给你！”她从挎包拿出一份白色信封朝克里斯扔去。 克里斯赶紧接住，双手颤抖着拆开，一字不漏地阅读信中娟秀的笔迹： 亲爱的克里斯·金（我知道你的姓氏是看到我的头发才临时胡诌的，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但我还是认为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宽恕你把毒品带来纳博的行为。如你所言，它确实是个潘多拉魔盒，能轻轻松松地让一个乖巧聪慧的年轻人变得癫狂堕落，它甚至还能在不知不觉中腐化一座城市，让所有人都心安理得地接受贿赂，把一个十恶不赦的混球推崇成市民模范。（仔细想想，你的到来不仅让我的生活天翻地覆，甚至让整个纳博都天翻地覆） 之前你父亲（他与你同样迷人）让我好好考虑我们的关系，我现在考虑清楚了——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永远不会被抹去，永远不会被原谅。我们都戴有镣铐所以才彼此吸引、彼此拥抱。感谢你陪我度过我人生中最痛苦的这段日子，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更没有勇气迎接未来。然而，你的爱是纵容而非救赎，我们之间的感情更像是一场同流合污，所以我还是决定选择维西莫神父的那句话：“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莫将全身丢进地狱。”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你，离开这座荒谬的城市，再见了帅小伙，我会永远记住我们相爱过。 珍重，勿念。 简奈特·盖琳 克里斯垂下手，很早之前他预想过与简奈特分手的情形，认为自己能够撑住，如今他确实不怎么撕心裂肺，只是有些胸闷气短。“你可以走了吧？”克里斯对床上的红发女说。 “咦，你不难过吗？” “我难不难过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难过的话我可以安慰你啊。”红发女眨巴双眼，一只白嫩的右手轻轻划过雪白的胸口。 克里斯指向大门。 “哼，没劲儿！”红发女气呼呼地跳下床，穿好鞋后站在克里斯面前直勾勾地盯住他，“你难道要让我白跑一趟？” “你想要什么？” “以后酒吧老板娘的位置由我来坐！” 克里斯点了下头，以他目前的情绪，让猪坐他都同意。红发女蹬着小皮鞋志得意满地走了，克里斯顿觉浑身疲软无力，一头栽倒在床上。 可他并未得到安宁，只将这段恋情回忆到三分之一，沃尔夫又推开半掩的房门急匆匆进来，快到送货时间，他得给屠户一个答复。 克里斯接过狮子的照片，心不在焉地听沃尔夫转述屠户的要求，“你自己的想法呢？”克里斯问。 沃尔夫挺直胸膛：“我认为可以答应，把狮子发展成我们的第二个线人！” “我不这样认为。”一直在房门附近偷听二人谈话的伊凡此时走进屋来，沃尔夫狠狠瞪了她一眼，认为她在故意捣乱。 “那你有什么想法？”克里斯看着她。 “屠户这人未必可靠，要是给了我们假情报，贸然接触一个核心人物肯定会被埃斯科抓住把柄，何况第一个线人还没完全掌握清楚底细，不能就这么草率地发展下一个。” “有道理，”克里斯把照片递还沃尔夫，“就听伊凡的，这个情报我们暂时不要。” “这……我照片都拿了，退回去不得罪人嘛。” “既然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又何必来问克里斯的意见？” “你！”沃尔夫死死瞪住伊凡，“你今天故意找我麻烦是吧？” 克里斯望着这对争吵中的情侣，不由得心生羡慕，“行了，要买这条情报也可以，前提是让屠户讲清楚拿这五十公斤货干什么，要是讲不清楚，屠户这个线人可以放弃了，这人本来就快废了。” 伊凡立刻领会克里斯的意思，他比她考虑得还要周全，确实，屠户要这么多货干什么呢？要是为了卖钱，完全可以直接找雇佣军索取现金，要是为了供自己吸食，这个量足够他死个几十回。 沃尔夫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将照片塞进衣兜，伊凡看出他的脑子还没体会到如此深意，只是单纯地认为克里斯在多此一举。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伊凡暗自鄙夷，脑子不灵光也就罢了，情商还这么低，要是换做她以前卧底时面对的那群人，光沃尔夫这副表情就足以让他见上帝。 伊凡不禁感叹——安全局的人，真是一届不如一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四十一章 脱缰之马 送货途中，沃尔夫在押运车上琢磨出一个决定——他再也不能信任伊凡了。如果说雇佣军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不会全心全意为市政厅服务，但伊凡和自己都受安全局委任，不管两人之间有什么摩擦，至少都要把达成市政厅的目标放在首位考虑吧？她这次怎么反倒站在克里斯的立场质疑线人的可靠性？ 沃尔夫皱紧眉头，从衣兜摸出狮子的照片仔细端详，这人极其重要，策反他就等于在埃斯科身边埋下一颗，只要市政厅一声令下，犯罪集团的覆灭就在眨眼之间。然而克里斯不点头，计划就扼杀在萌芽状态，沃尔夫攥紧拳头，更加气愤伊凡偏偏要在关键时刻插嘴捣乱，如今只能碰碰运气，看屠户什么反应。 屠户没想到发出去的照片还能被退还回来，顿时脸色铁青，克里斯的要求十分不讲道上规矩——既然双方都同意合作，那还管他问这五十公斤货的用途干什么？ 沃尔夫只得连连道歉，低声下气地解释说自己有心促成这笔交易，但克里斯这人就是脑子一根筋，凡事都必须问个清楚明白。 屠户横眉冷对，各种脏话攒了一堆可还是不敢骂出口，雇佣军可以轻松选择放弃这一情报，他却不能失去这五十公斤货，认真权衡一番后，屠户松了口。 大概在半个月前，屠户在埃斯科召开的一次帮派会议中突然毒瘾发作，他感觉浑身皮肤就像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虫蚁啃食，手脚肌肉如触电般痉挛不止，于是当着众人面痛苦地蜷缩倒地，用残存的理智撒谎说自己家有癫痫病遗传，躺在床上缓缓就好。这番解释还真把埃斯科给糊弄过去，他头一点，屠户便被自己的手下连忙抬回营帐，一鼻子灌进，立马安稳下来。 骗得过一时，终究骗不过一世，屠户知道伴随自身毒瘾的日益加剧，吸毒的事肯定瞒不住埃斯科，要是再被顺藤摸瓜揪出偷货的秘密，他绝对尸首异处！ 辗转反侧数个夜晚后，屠户干脆横下心来——既然早晚是死，不如干票大的！他盯准了埃斯科的宝座。同样是干违法勾当，埃斯科简直是帮派人物中的楷模，他混得太顺风顺水了，以前的黑帮头目事业做得再大也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唯有埃斯科敢频频抛头露面，一时风头无二，要是能拥有他这样的成就，那简直死而无憾！ 从这以后，屠户便密谋起他的篡权大计，首要目标就是在埃斯科帮内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忠实势力，但要是花钱收买人心，他肯定比不过埃斯科，于是屠户结合自身经历，想出一个绝佳方法——投毒！他先从与自己接触频繁的小喽啰下手，请他们喝酒、吃饭、泡妞，趁其不备就往酒水、饭菜中撒入一定剂量的，没几个来回小喽啰们就在不知不觉中染上毒瘾，屠户再假装好心地告诉他们自己有缓解“病痛”的解药，不明所以的小喽啰们迅速上套，短短两周，屠户就暗自培植出十多号忠心耿耿的亲信。 得知这一消息，沃尔夫的脸颊因抑制不住的兴奋而充血涨红，此前他一度担心埃斯科发展得过于迅猛会不会在将来的某天脱离政府管控，如今他底下的人率先有了叛意，狗咬狗的大战势必给其重创！ 沃尔夫激动地向克里斯汇报这一重磅消息，只要把这五十公斤货交出去，埃斯科帮派内部绝对闹得鸡飞狗跳！然而克里斯的反应瞬间给沃尔夫泼了盆冷水，他面色凝重地说需要考虑两天。 沃尔夫这下彻底懵了，有什么好考虑的？把货交出去，让埃斯科帮乱起来，市政厅的压制任务就成功大半，何况克里斯与埃斯科摩擦不断，要是把屠户扶持上帮派头把交椅，雇佣军也能过一段安稳日子，多么两全其美。 伊凡见状，不再多语，她也捉摸不透克里斯的想法，只察觉出他心事重重，于是像狩猎的母豹般耐心观察，安静尾随克里斯上了教学楼楼顶天台，两名警戒的士兵双脚并拢向他敬礼，克里斯点头示意，随后翻身坐上半腰高、半米宽的水泥围墙，伊凡被这一举动吓得心惊肉跳，这可是五层楼楼顶啊，他要是一头栽倒下去，不死也瘫。 克里斯一点也不认为自己举止危险，反倒冲伊凡微笑道：“你是个跟屁虫吗？我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见他没有轻生念头，伊凡也就放下心来，挨着他趴靠在围墙后，“是你让我跟紧你的。” “沃尔夫不吃醋？” “吃他的吧，”伊凡顿了顿，“老实说跟你待一起比跟他待一起好多了。” “嚯，那鄙人真是荣幸之至。” 语罢，两人都沉默下来，克里斯望着远处的田野抽起烟来，伊凡望着他忧郁的眼神，浅短的胡茬，心里一阵惋惜，克里斯给人感觉温暖又有亲和力，像他这样的人真不该出现在这里，“你说你以前是个老师，那你肯定很受学生欢迎。”伊凡说。 克里斯被戳中心窝，脸上挂着哀伤的微笑，“是啊，我一直以为这辈子会平平淡淡当个老师可惜不可能了。” “为什么？你要是想回到a国，还是可以重新当老师吧？” “不行，我知道太多秘密，不可能给我自由的。” 伊凡的情报本能顿时被激发，小声说：“因为你姓莱斯切尔。” “对，”克里斯望着伊凡，发现自己在她面前毫无防备，不过现在防不防备都不重要了，再没个人倾诉心事他很快就会发疯，“是不是很荒谬？因为一个姓氏就能毁掉事业，毁掉爱情，毁掉整个人生，我父亲说这是莱斯切尔家的宿命，我现在大概能体会了。” “可为了什么呢？”伊凡问，“我想你父亲也应该知道你很痛苦，连我都看得出来，你没办法做到埃斯科那样冷酷无情。” 克里斯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了看两名警戒的士兵，他们背对二人望向远方，克里斯便跳下围墙，紧紧挨着伊凡，两人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伊凡，我相信你，我告诉你的事一定不要说出去，”伊凡点点头，克里斯凑到她耳边，将声音压至最低，“我身上有g国血统，但我在a国长大，为a国做事，对g国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你可以把雇佣军做的事理解成一场政治阴谋，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埃斯科在这个国家只手遮天，a国就是想看到一个被犯罪集团破坏得混乱无序、彻底崩溃的g国。” 伊凡张张嘴，被他话里的信息震慑住，“那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没好处，是元老会有好处，他们不是普通的社会团体，而是一个政党，所以，到时候接盘的会是他们。” 克里斯长舒一气，他终于把沉甸甸压在心头已久的秘密说出，顿觉如释重负，“伊凡，我再告诫一次，你可别说出去，以目前的局势而言，说出去也晚了，所以别招惹无谓的麻烦。” 伊凡点头，“这些事你还告诉过谁？” “只有你一个，简奈特我都没告诉。”克里斯神色黯然。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克里斯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我只是觉得太累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哪怕这个世界毁灭都跟我没关系，所以，去他妈的秘密吧，老子不如活得轻松些。” 伊凡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咬紧的嘴唇，也没了斩获情报的欣喜，两人一同眺望远处发白的天际线，都沉默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四十二章 各怀心事 蛰伏近半年，伊凡终于探听到雇佣军偷渡至纳博的真实意图，克里斯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从市政厅对待埃斯科的有心无力就可看出，g国已经陷入一场精心酝酿的政治风暴。 作为第一个得到预警的人，伊凡心里没有半点起伏，既不对任务级别提升感到喜悦，也不对可能的政坛巨变感到忧虑，她与克里斯看法一致，哪怕这个世界毁灭也跟她毫无关系。任务成功或失败，元老会篡权或覆灭，都无法改变她终将离开教堂的事实，她能强打精神行动至今，完全出于对组织善始善终的责任。 回顾过去，欣喜愉快的零落片段就像羽毛般轻飘飘地从心头掠过，而剩下的痛苦记忆，伊凡每次试图将它们遗忘，它们就会钻入梦境狠狠朝心脏戳进一刀，因此她无法忘记与母亲在桥头永别的那个夜晚，无法忘记第一次执行任务时被关进的那间密室，无法忘记维西莫神父在告解室所作的那番自责。 伴随这些挥之不去的阴影，伊凡没有办法开启一段新生活，因此她开始关注那些同样被苦痛折磨的人。克里斯平日很爱笑，只要他笑起来，再冷漠的面孔也能在不经意间变得柔和。但现在，一向乐观自信的他两眼空洞地眺望远方，不时发出只有行将就木的老人才会发出的那种叹息，这使得伊凡的心绪跟着沉入谷底。 克里斯准备拿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时，伊凡忍不住开口打断：“抽烟能减少烦恼吗？” 克里斯明显怔了下，犹豫片刻后把香烟放回烟盒，“我以前不抽烟，来到纳博才变成这样。” “你担心元老会的计划？” “不完全是。” “因为老板娘？” “也不是。” 伊凡没能猜透他的心思，除了这两件事她想不出克里斯还会有什么烦恼。 “我还是决定放弃屠户。”克里斯说。 “为什么？” “因为他的手段太恶心了。” “好吧。”伊凡叹了口气。 “你们可能不会理解，但元老会的计划还没有重要到能让我甘愿出卖灵魂的程度，所以，我不能再做一些让我悔恨终生的选择。” 悔恨，伊凡皱起眉头，这个词语实在让她恼怒，克里斯和维西莫神父一样都喜欢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作无谓的思想挣扎，“既然选择了为什么还要悔恨？” “因为时过境迁后就没办法原谅自己，以前我会认为做出这些选择是由于迫不得已，现在回头看，根本就没有什么迫不得已，说到底就是欲望作祟，为了升官发财，为了有权有势。” “我明白了，”伊凡看着他，“这就你来纳博的初衷。” 克里斯沉默片刻，“对，我的初衷就是想当一个大人物，那个时候我认为元老会的计划是正当的，g国资源匮乏、贫穷落后，要是延续目前的闭关锁国状态只有死路一条，但要打开国门又会被各个大国全方位掠夺碾压，所以通过制毒贩毒来积累原始资本还算一条可行途径。” 伊凡点点头，没察觉出这个方案有什么不合理。 克里斯惊愕道：“你不觉得很荒谬吗？这就说明世间的公平、正义根本不存在，甚至连宗教、道德都是虚伪假象。一个人犯罪要关进大牢，可到了国家层面的集体犯罪，那就成了理所当然。小国为了生存犯罪，大国为了操纵小国犯罪，所谓的人类文明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那又如何？” “唉，”伊凡的茫然让克里斯更加烦闷，他和她还是没办法在同一个层面沟通，“和简奈特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能为这个话题争论一宿。” “她已经离开你了。” “你”克里斯捂住发疼的胸口，“伊凡你说话越来越直接了。” “因为我希望你能现实一点，做过的事做了就做了，死后要下地狱就下地狱，为什么要在活着的时候自我折磨，还嫌活得不够累？” “嗯，只能说我们人生信念不同，”克里斯低眉沉思，“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无可救药我会很绝望，很羞愧，所以我还是想有所坚持。” “那祝你好运，”伊凡盯住克里斯几秒，突然萌生出一种惋惜之情，他的心慈手软绝对是个致命要害，“你是雇佣军的领导，我没办法改变你的决定，但我还是想提醒一句，埃斯科这个人很难对付，他对你的态度也并不怎么友善，放弃屠户这次机会意味着我们今后的处境会非常艰险。” “我知道，以前简奈特也说过我不是埃斯科的对手。”克里斯沉色道，“他确实比我坚定，比我残酷，比我有野心，所以我更要战胜他，不是为了元老会，而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证明我的信念和坚持是对的。” “随你吧。”伊凡捡起克里斯放在围墙上的烟盒和打火机，给自己点燃一支烟。 “哎，你之前还说抽烟不能减少烦恼，自己倒先抽上了。”克里斯取回自己的空烟盒，“既然我说过会保证你和沃尔夫的安危，我就一定能做到，别担心。” “嗯，我相信你。”伊凡头也不抬，只觉得心里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克里斯是雇佣军的主心骨，他的想法天真但又美好，如果到时候维西莫神父决定站在市政厅这边，她只有选择终结这个傻瓜的生命和他未能证明的信念，或许这个世界本就荒谬到无可救药。 “这东西消耗志气，以后不能抽了。”克里斯点燃手中的空烟盒，红黄色的火焰迅速将纸盒吞噬，他一松手，燃烧的火焰如流星般坠落。 沃尔夫刚迈出楼，一团伴随灰烬的火光从天而降，他抬起头，看到天台探出两张面孔，顿时冷脸僵硬在原地。 “沃尔夫这表情，醋意比我还大。”克里斯笑道，“我看我们以后还是尽量避免单独接触。” “别管他，大不了我也和他分手。” 克里斯惊愕地看着她，“你可别学简奈特啊，这做法挺伤人的。” 伊凡仍然和沃尔夫对视着，他脸上的怒意让伊凡意识到这个同伴很可能成为她执行任务的阻碍，“我没开玩笑，他最近有些膨胀。” “这都能吵架，”克里斯无奈地摇头，“他比我们都年轻，自然沉不住气，多给他点时间吧。” 伊凡没出声，犹豫片刻还是听进克里斯的话，沃尔夫，还是先观察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一意孤行 当沃尔夫从阴暗的酒吧大厅走进吊灯下的亮光时，屠户原本笑盈盈的面孔立刻凝固住了，沃尔夫板着一张臭脸，目光在茶几上漫步目的地飘移，屠户立即明白他带来的绝不是自己臆想中的好消息。 “他不同意，”沃尔夫瘫坐到椅子上，“而且从明天开始你不能再偷我们的货。” “为什么？” 沃尔夫耸了下肩，“不知道啊，他下决定，我只负责传达。” 屠户很迟缓地点头接受，随即从鼻孔轻哼出一口气，“你们头还真是个奇人。” 沃尔夫鼓足勇气直视他的眼睛，“他还说以前发生的事我们仍然会替你保密，所以你不用担心受到什么威胁。” “放屁！”屠户鼓起三角小眼，看起来更加凶神恶煞，他伸出一根食指指着沃尔夫，“你们明知道老子需要这批货还敢故意断老子的路，这不是威胁是什么？！” “这是他的意思，我没办法。”沃尔夫摊开手，语气放得轻缓又无奈，对面三个怒气冲冲的人各自腰间都别有一把枪，说不定十分钟前还吸过毒，他可不想成为这场合作破裂的首个牺牲品。 从内心来说，他的恼怒也并不比屠户少，得罪这个小头目，他要想在埃斯科帮内另寻线人就非常棘手，而雇佣军和市政厅都等着他打开压制埃斯科帮的突破口，要是辜负了肩上沉甸甸的使命，他没有脸面回到安全局，也没有脸面面对他父亲。 想到这，沃尔夫更加气愤伊凡的存在，雇佣军与屠户合作得好端端，眼看有了坐收更大利益的机会，克里斯怎么突然决定全盘放弃？所以一定是这个女人在从中作梗，她就是眼红自己受到雇佣军重用因此故意坏他的事，或者说——伊凡知道克里斯的真实身份后就萌生出叛变企图？ 突来的想法让沃尔夫心里一紧，接连倒吸好几口凉气，这不是没可能，伊凡和克里斯共处时间那么多，而且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轻松自若的模样，就连看他的眼神都比看自己这个同伴更有温度，说不定他一直介意的美人计其实只是个障眼法，伊凡早就起了二心！ “喂！”屠户叫醒精神恍惚的沃尔夫，眯缝着三角小眼：“这事没商量余地？” 沃尔夫一脸木然，摇头道：“我说服不了他。” “不是让你说服他，我是在问你，你想不想再商量一下？” “我？”沃尔夫愣住，“我能商量什么？” 屠户笑了笑，眼珠闪出一丝狡黠的亮光，“我没有退路，我的计划必须推行下去，所以克里斯不同意给我五十公斤货我可以接受，但我有没有继续偷货，这事只有你最清楚。” 沃尔夫立刻领会他的意思，眉头一皱，说：“不行，还有那几个押运士兵在。” “哈哈哈哈哈，”屠户捧住肚子发出一连串响亮的笑声，他的两个亲信也跟着放声陪笑，“哎呀小兄弟，我对你是越看越顺眼了。”屠户指着沃尔夫说。 沃尔夫顿时脸颊发红，要不是因为伊凡的事一时放松警惕，他才不会如此轻易地泄露口风。 “大家都是聪明人，只要你愿意跟我合作，押运士兵什么的都是很容易解决的小事，关键就在刚开始这个决心，”屠户挑眉道：“你说是吧？” 沃尔夫没吭声，他从没想过擅自违背克里斯的命令，一时大脑放空，没能回应屠户的怂恿。 屠户瞥了他一眼，脸上的笑纹变得更多，“我说小兄弟啊，我都有执掌帮派的想法，难道你就没有执掌雇佣军的想法？” “啊？”沃尔夫睁圆两只眼。 “真没想过？那你现在好好想想，”说完，屠户看向身旁的两个亲信，“你们知道埃斯科为什么会有今天吗？” “因为他够狠。”丹尼说。 “不对。” “老大我知道，因为他会花钱！” 屠户一巴掌扇向乔的脑袋，“你个猪脑子，谁他妈不会花钱？都听着啊，埃斯科能有今天，就是因为他敢想！敢做！以前从没有黑帮分子能这么高调，他就敢当第一个，这就是魄力！哪怕最后失败，他这辈子也比许许多多的人过得舒服自在，所以说，男人就要有死而无憾的追求，不敢想不敢做，这辈子就只能当个看人脸色的窝囊废！” “我明白了老大，所以敢想敢做的埃斯科也绝对想不到会有人敢抢他的位子。” “你小子真有前途！”屠户笑呵呵地拍打丹尼的脸颊。 这时沃尔夫抬起头来，“我答应你。” 屠户满意地点头，“小兄弟你也很有前途，记住咯，只要我能成功，我就一定能让你成功。” 一言点醒梦中人，回到营地后，沃尔夫在书桌前一直呆坐到天亮，屠户的话给他带来新启发，他突然意识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老实本分，做事要么循规蹈矩，要么直接听伊凡的安排，等待伊凡的战果，根本没有一个优秀间谍所具备的掌控全局的素质。 而如今，他彻底醒悟了，要是能在屠户的帮助下推翻克里斯的领导，让自己坐上雇佣军的头把交椅，到时候再命令雇佣军向市政厅集体投诚，这简直兵不血刃！ 沃尔夫越想越兴奋，不时在卧室里踱来踱去，频繁的脚步声令伊凡醒得比平时要早，她躺在床上远远望着沃尔夫，沃尔夫猜想她一定好奇自己为什么如此激动，于是得意地抬起鼻孔，正眼都不瞧她一眼，要是说了，这个女人准又坏事。 结果伊凡并没有问他，两人彼此不发一语，共同度过了一个宁静的早晨，当克里斯出现在庭院，沃尔夫特意留心伊凡的表现，不出所料，她又站在克里斯身边，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这个“女友”跟他的关系还比不上她跟克里斯这般亲近，这让沃尔夫更加确信伊凡极有可能已经叛变。 察觉出两人之间气氛的微妙，克里斯不由得叹了口气，惋惜沃尔夫至今不明白一个道理——他还没能成长到在雇佣军内独当一面的程度，让伊凡跟着他，只会受到牵连欺负，要想解决情感困境，只能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努力提升自己在雇佣军内的威信地位。于是克里斯拍了下沃尔夫的肩膀，让他关注眼前的正事：“屠户那边什么反应？” “很生气，但也没办法。”沃尔夫看着搬运士兵把最新一批货物拎进越野车的后备厢，“我在考虑把他的一个手下发展成我们的线人。” “哦？这么快就有人选了？” “之前就有点苗头，那个人对屠户和埃斯科都有些不满。”沃尔夫脸不红心不跳，说着早就设想好的台词。 “嗯，那你先接触看看。” 沃尔夫点了下头，望向朝越野车走来的四名押运士兵，“但是” “但是什么？” “他希望以后交接货物的时候他们不在场。”沃尔夫指了指那四名押运士兵。 “为什么？”克里斯有些奇怪。 “他的意思是想借助我的力量脱离帮派，而不是借助a国人的力量，他对a国人有点偏见。” “这样啊，”克里斯皱起眉头，仿佛接受了这套说辞，“那你一个人送货安全吗？” “你之前也孤身一人去过埃斯科营地，你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嗨，那都是装的，其实吓得要死。”克里斯笑了笑，“行，你觉得没问题的话那就让你一个人送货，如果真发生什么意外，我们保人不保货，你的安全排第一。” “是，”沃尔夫斜眼看了下伊凡，“那个人还有一个要求。” “说。” “他让我去城里送钱给他父母，所以我能不能单独进一次城？” “可以。”克里斯接过搬运士兵的清单仔细审核，嘴上回答得毫不犹豫。 沃尔夫欣喜若狂，冲伊凡挑起一边眉毛，表示没有她的帮助他同样能顺利办事。 面对他的挑衅，伊凡冷淡以对，直觉告诉她沃尔夫的理由根本就是瞎编乱造，也就能糊弄过克里斯这样的缺心眼，至于他为什么要单独送货、单独进城，伊凡不怎么明白，只是隐隐有些担忧，沃尔夫这股好胜浮躁之气很可能会惹下新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四十四章 后生可畏 沃尔夫独自送货出发的时候，多次透过后视镜观察是否被人跟踪，开到半路，车后仍然只见飞扬的尘土和散落的碎石，沿途也只遇到一个行人，那人一身农民打扮，赶着载有几十只活鸡鸭的马拉车，手里的马鞭起起落落，看都不看沃尔夫一眼。 一阵大风刮过，路边的芦苇丛被吹得沙沙作响，沃尔夫绕过一节弯路，确定前后无人后，将车停靠在路边，从前排座垫开始仔细检查车内每一处角落，没有摄像头、没有窃听器、没有任何不该出现在车上的奇怪东西。他呼出一口长气，躺在驾驶椅上放松紧绷已久的大脑神经。车载电台播报着南方四省愈演愈烈的游行抗议事件，他听了两三分钟就烦躁得挺直背，打火继续上路。 一切如常进行，沃尔夫将车开进马棚，鸣枪报信，不多久屠户就带领十多名手下出现在他面前。见他孤身一人，屠户顿时红光满面，合不拢的嘴角堆满笑意。没有雇佣军的耳目，他们不用验货，也不用将货物全数称重，屠户只令人称够十公斤，随后一双双手伸向台秤，再伸进各自的外套夹层，“偷”货过程简单迅速，十分钟不到就交接结束。 趁沃尔夫在清单上签字，屠户准备揽住他的肩膀以表亲近，没想沃尔夫立刻闪身躲开，只顾收拣地上的空旅行包，没给一句可以掩盖尴尬的解释。屠户眯了眯眼，明白自己的瘾君子身份仍然不受待见，于是很轻地耸了下肩，面带微笑冲返回车内的沃尔夫挥手道别。 沃尔夫强压涌上喉管的恶心，竭力不去想屠户那捻过的手，吸过的鼻孔以及说话时嘴里散发出的，像烂虾一样的怪臭。他将车停在入城哨卡前，步行来到纳博第五大街与第六大街交汇处的一家鞋铺。 鞋铺原本是个不到十平米的楼梯间，旁边的楼梯通向二楼的私人旅舍，据说旅舍老板与市警察局长有某种血缘关系，因此在这里住宿只须付比同档次的旅舍高出三倍的住宿费，无须登记身份证件。 于是每到深夜，一些见不得光的人纷纷光临此地，赌徒、杀手、皮条客、走私贩子应有尽有，只要敲开旅舍的房间，里面没有一个人无辜。这些人里极个别懂行的会找到鞋铺里的鞋匠，把钱和要送的密信塞进鞋垫或鞋底夹层，天一亮，密信就会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成功传递出去。 鞋铺只有一个鞋匠，他的年龄大概有五十岁，头顶秃了，两鬓留有蓬松蜷曲的黑发，戴着一副过大的厚底玻璃眼镜。在执行任务前沃尔夫就从上线口中得知此人，虽然上线没有明说，但他能感觉到这个不起眼的男子其实是一名资深的安全局特工。 因此一坐进鞋匠对面的矮脚凳，沃尔夫立刻生出一种温暖肺腑的归属感，对了，上次雇佣军招聘会计人员的消息也是从这里传递出去，沃尔夫凝视鞋匠手指上黑漆漆的污渍，一时陷入恍惚。 那天他还不知道送出去的消息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如果知道，他就不会选择遇到伊凡，也就不会生出今天的烦恼。有些错误会从一开始就像种子一样种下，然后随着时间流逝生根发芽、越长越大，等到需要考虑是否铲除的时候，看它成长过来的人反倒于心不忍。 见沃尔夫没说话，鞋匠也就一直埋头缝合开口的牛皮鞋鞋尖，两人沉默了十分钟，一个上身的瘦个男人从楼上下来，递给鞋匠一双沾满泥泞的白球鞋，“麻烦了啊。”他瞥了沃尔夫一眼，又转身上楼。 鞋匠把补好的牛皮鞋放进墙上的置物架，随后拿起柜台上的白球鞋仔细观察，此时沃尔夫脱下右脚的皮鞋递给他，“先弄我这双吧。” 鞋匠面无表情地接过鞋，放进被柜台挡住外人视线的暗处，熟练地从鞋垫中摸出一张纸条，他浏览了一遍，随后从抽屉拿出清洁水壶，“你的级别还不能知道这个。” “那什么级别能知道？” “局长。” “我等不了那一天。” 鞋匠没说话，只是用木片刮皮鞋上干涸的泥块。 “我现在必须知道这个。” 鞋匠抬了一眼，“为什么？” “我怀疑安排进来的雇佣间谍叛变，所以这关系到任务成败。” “是吗？”鞋匠仍然面无表情，“叛变的人杀了就是。” “怎么可能！”沃尔夫皱起眉头，十分不满鞋匠的答复。 “他们又和我们不一样，本来就是拿来牺牲的。” “我不会做这种事，”沃尔夫的眉头皱得更紧，“我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鞋匠发出一声轻笑，这种轻笑让沃尔夫觉得自己被当成一个幼稚的孩童，“如果你想在安全局有所发展，一定不要有这种疑惑。” 沃尔夫盯着他的眼睛，内心的钦佩之情瞬间消减大半，“什么条件能让你答应？” “没有条件。”屠户往皮鞋鞋面抹上几块鞋油，右手飞快地擦拭。 沃尔夫沉吟片刻，“那这个呢？” “什么？” 鞋匠抬起头，一眼就看到沃尔夫手中多出一把手枪，黑漆漆的枪口直指他的胸膛，“把它放下！”鞋匠的眼睛立刻挂在枪口上。 “把联系方式给我。” “把枪放下！” 沃尔夫站起身，拿枪的手臂伸得更直，他的脸上已经失去色彩，只留下冷冰冰的眼神，凶手决意行凶前的那种冷冰冰的眼神。 鞋匠睁大眼，被这个不计后果的年轻人吓得喉咙发紧，一动不动。“你会惹麻烦的！” “我不怕惹麻烦。” “你想叛变？” “我不认为杀你是叛变。” 鞋匠一时噎住，嘴唇有点发抖，“我有别的办法。” 沃尔夫眨了下眼，手指仍扣在扳机上。 “后天有个雇佣间谍来领取报酬，他们都是一个组织的，你可以找她打探消息。” 沃尔夫看出他眼里的惊恐，所以相信他的话是真的，“后天几点？” “上午十点。” 沃尔夫把枪收回腰间，用外套下摆盖住，随后坐回矮脚凳脱下另一只鞋给他，接下来两人都沉默不语，就当刚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穿好一双锃亮的皮鞋，沃尔夫多给了鞋匠一倍的钱，鞋匠点点头，目视沃尔夫走出鞋铺，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年轻后辈举着枪威胁，不禁扬起嘴角，留意起这个外表文文弱弱的新锐后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毒计》正文 第四十五章 蜡炬成灰 鞋铺对面是一家新装潢的咖啡厅，干净的玻璃橱窗贴有一张一米高的埃斯科半身画像，埃斯科的头顶绘有一个天使光圈，肩膀右方有一串用红漆写成的醒目大字：“感谢埃斯科老爷慷慨资助本店！”“埃斯科老爷与天主耶稣并荣！”“祝埃斯科老爷吉祥如意，万事顺遂！” 沃尔夫看后鄙夷地吸了下鼻子，他推门而入，咖啡厅里只有两桌客人，其中一桌的两个男人一边抽烟，一边发出洪亮的笑声，另一桌的三个男人统一穿着面料廉价的翻领西服，商谈着办理贸易手续的事。 沃尔夫找了个对窗的座位，在这里他能一眼望到街对面的鞋铺。穿棕色坎肩，脖子系着红领结的服务员问他要喝些什么，沃尔夫问橱窗上的感谢语是不是店主自愿写的，服务员先是一脸诧异，然后连连点头，顺带表达了自己对埃斯科的敬仰之情。于是沃尔夫点了杯最廉价的黑咖啡，无视服务员在那儿暗示性地搓手指，他一分小费都不想出。 接下来的十分钟，沃尔夫耐心观察进出鞋铺的人，最开始有个拄拐杖的老妇人把手中的帆布口袋交给鞋匠，没多久，一个中年男人从二楼旅舍下来拿回一双油亮的高筒靴，然后沃尔夫就注意到往鞋铺方向走去的一个年轻女子。 她留着一头金色齐颈短发，发尾像波浪一样往内卷曲，穿一身银灰色的无袖连衣裙，走起路来风姿绰约，袒露出的雪白手臂挎着与她头发同色的小皮包，在行人之中十分亮眼。 她与鞋匠低头说了几句，随即转身望向咖啡厅，沃尔夫确定她就是自己要等的人，于是把鞋匠交给他的白色信封摆到餐桌上，目视金发女子向咖啡厅走来。 女子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扫视四周，立即注意到独自一人的沃尔夫和他桌上的白色信封。此时沃尔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的五官相貌远比不上伊凡漂亮，额头过于圆润，鼻梁不够挺拔，嘴唇也略微偏厚。 但她的目光冷淡又迷离，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这种拒人千里的独特气质反倒吸引住咖啡厅里的其他男人，每个人都在暗自揣度这个年轻女子的内心是不是和她的外表一样冰冷，但又无人敢上前试探。 “你有事？”女子面无表情地坐在沃尔夫对面，将鬓角垂下的头发捋到耳后，“我不喝咖啡。”她对递来饮品单的服务员说，服务员瘪瘪嘴，悻悻地退回吧台后方。 “你认识伊凡·海耶克吗？”沃尔夫直奔主题，他没有时间说铺垫的废话。 女子瞥了他一眼，从挎包摸出银灰色的铝制烟盒，不急不慢给自己点上一支女士香烟，烟雾闻起来有浓郁的可可味。“你问她干什么？” “我和她一同执行任务，目前我怀疑她叛变。” 女子轻哼一声，嘴角带着明显的嘲讽，“你们这些人除了擅长拖后腿、起内讧，还有什么擅长的？” 沃尔夫沉下脸，跟着冷哼一声，“你的意思你们这群人就不会叛变？” “至少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而你们的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叛变了五个。” 女子严厉的指责让新加入安全局，对组织的过去一无所知的沃尔夫相信她所言属实，他顿觉脸上蒙了层干巴巴的灰，于是摸了摸温热的咖啡杯，强行辩解说：“你们的人以前没有叛变不代表以后不会，既然我怀疑她，自然有我怀疑的理由。” 女子盯住沃尔夫，“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们这群人里最不可能叛变的就是伊凡。” “这么肯定？” “对。” “为什么？” “你觉得一个不怕屈辱，不怕疼痛，不怕牺牲，对一切诱惑都不感兴趣的人，还会有什么因素能促使她叛变？” 沃尔夫沉默下来，发现自己对伊凡一无所知，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事会让同行作出如此评价？难道她真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那她为什么会这样？” 女子没说话，目光在窗外的街道上飘忽。 “你们为谁做事？” 女子回过头，不耐烦地扬起柳叶般的眉毛，“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沃尔夫缓慢地眨了下眼，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这场谈话，他开始后悔之前没能继续逼问鞋匠，他今天带了枪，弹匣里也装满了子弹，但他做不到拿枪威胁眼前这个女人，而且要在咖啡厅里掏出枪，惊叫溃逃的顾客铁定会把巡逻的警察招来。 沃尔夫的目光逐渐移动到白色信封上，“你结束了最后一次任务？” “对。”女子跷腿靠在椅背上。 “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女子徐徐吐出一口烟，随着思索的深入逐渐绽放出微笑，沃尔夫惊讶地发现原来她的笑容也能和映照进桌上的阳光一样温暖明媚，“我会先去看海，听说b国的科林海滩很美，沙子是白色的，海水是宝蓝色的，我可以在那里冲浪、潜水、喂海鸥、晒日光浴。” “你一个人？” “当然不是。”女子托住脸颊，眼底满是甜蜜的笑意。 沃尔夫感觉到她的冷淡彻底融化了，“和你喜欢的人？” 女子歪头笑了笑，目光移向白色信封，“所以你能把东西给我了吧？他可能等得不耐烦了。” 沃尔夫垂下眼犹疑，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逼问出答案的方法，所以还是把手边的白色信封交给她，“伊凡也是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他感慨道。 “是吗？”女子拆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本深蓝色的护照翻看，“不过她确实做得够久，是时候隐退了。” “但她跟你不一样，她从没说过对未来的打算，而且有时候表现得非常消极。” “正常，她投入的感情比我们任何人都多，”女子把护照塞回信封，折住封口，“她进组织的时间早很多，我估计她很难割舍这段过去。” 沃尔夫觉得不可思议，“有什么不好割舍的？难道她是受虐狂？” 女子摇头，眼眸又笼罩上一层寒意，“她只是过于看低自己的价值，我以前随手送她一个新发夹她都会感激涕零，受宠若惊，这样的人永远活在过去，永远不会得到解脱，一辈子都会被感恩这两个字绑架，可恩情本来就是还不尽的东西，恩人的命并不比自己高贵，她没能明白这点。” “怎么才能让她明白？”沃尔夫问，“其实我能感觉到她的内心有一个充斥着悲伤、痛苦的黑洞，那个总是折磨她，让她不停做噩梦的黑洞。” 女子盯了沃尔夫一会儿，“你喜欢她？” “我” “追她不容易，”女子上下打量沃尔夫，“老实说，我很难想象你和她在一起的画面。” “为什么？”沃尔夫睁大眼。 “因为你不够坚定，两个不坚定的人没办法走到一起，更别提引领她开启新生活。” “我哪儿不够坚定了？” “你连自己目的都不能实现，还谈什么坚定？”女子说，“你想联系上我们的领导，那就该找个阴暗的角落掐住我的脖子逼问，如果我不说那就毫不犹豫地卡住我的气管，而不是找这么个地方休闲地喝咖啡。” 沃尔夫耸耸肩，“有必要这样吗？” “如果你想得到她就很有必要，”女子把信封放进挎包，站起身捋顺裙摆，“因为你必须用强硬的手段向公众揭开那个人的真面目，让伊凡明白一切都只是单纯的利用，根本没有什么狗屁恩情需要她用整个人生偿还。” “那个人是谁？” 女子迟疑了一会儿，“那个人在教堂。” “哪个教堂？你是说信众还是神职人员？” 女子没有回答，匆匆离开咖啡厅。 沃尔夫继续停留了一会儿，认为她的言语还是太过模糊，于是连忙冲上街道，远远望见女子银灰色的背影，他朝她跑去，却忽然发现她身后五十米处有两个戴鸭舌帽的男子彼此对望一眼，鬼鬼祟祟地跟随她拐进一个巷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