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惊鸿照影来》 正文 第一章 念前尘往事 偌大的宫殿冰冷凄清,外面是人声沸鼎,热闹非凡,原来是怡贵妃的封后典礼,文武百官皆来出席,人人面上带笑,欢度佳日。 而这宫殿却是一副仿佛没有人气的模样,别致的双面彩绘屏风平日里透露出和谐宁静之美,此时却是与这景相互辉映,衬得是惨淡之色。 屏风一角靠坐着一个女人,身着深色华服,双手垂放在地上,面色苍白,目光涣散,毫无聚点地落在地上,犹如行尸走肉,看上去竟有一丝难以靠近的可怖。 宫殿门口踏入了一只脚,穿的是勾着金色的玉鞋,鞋头绣着一颗宝石,周围还有细细的流苏。 万惊鸿慢慢抬起眼皮,面上是干涸的泪痕,看着门口走进的女子,穿的是金丝凤袍,头戴华丽凤冠,粉白黛黑,娇艳惊人,看上去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然而谁又能知道,这样丰姿绰约的女人,有着蛇蝎般恶毒的心肠。她看着万惊鸿,面上带着得意又嘲讽的笑,仿佛是在看被自己踩在脚底的蝼蚁。 万惊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心中冷笑。这人之前口口声声待她若知己,处处不求回报地为自己着想,却是处处利用自己,暗自对自己使绊,多次想要自己的性命。现在想来,希望那些虚伪的“姐姐”“妹妹”真是叫人恶心。 她睥睨万惊鸿,轻笑道:“姐姐,怎么只剩一个人了?” 万惊鸿看着她,一言不发。 “呵,今天是本宫的封后典礼,姐姐为何不来道贺一声?姐姐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吧?姐姐这双腿恐怕是废了,这多亏了姐姐身边的宫婢丁香了,要不是她,姐姐也不会如此了,本宫体贴姐姐,为姐姐感到痛心,所以本宫就给她赐死了。” “姐姐别这样看着本宫,本宫会伤心的,姐姐喜欢陛下,可本宫也喜欢得紧,姐姐可以嫁给他,为何本宫就不可以?而且说起来啊,本宫还比姐姐早呢,皇上到现在是不是还没有碰过姐姐?陛下可是跟本宫说,这一生只会有本宫一个女人,其他的杂草,是决计不会入他的眼的。早在姐姐玩着扮演太子妃的游戏时,本宫就已经怀上了陛下的龙子。” 说着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小腹,好似一个温婉无害的女人,出口确实惊涛骇浪:“姐姐放心,本宫早就料到姐姐的今日,便先送姐姐的父母和挚友柳文欢去下面等你了,想必你们很快就能团聚了,本宫真替姐姐感到开心。” 万惊鸿此时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本以为陛下是被她蒙蔽,本以为她的腿是多年的隐疾,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命数,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人设计好的,而这人从一开始接近自己,便是带着目的。此时一听才知,原来,因为她的原因,没能分清歹人,害得她的朋友和家人皆惨死,她现在心中万分后悔愧疚,当初为何就不听文欢的话,早知今日,早知今日 念及此,她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女人,咬牙切齿:“万青青,我当初错看了你,错看了金毓华,我就算是变成厉鬼,就算是魂飞魄散,也要将你们挫骨扬灰,即使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们!” 万青青收回了讥笑,眼中闪过一起愠色,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她身后,是万惊鸿沙哑的厉声:“你们一个都跑不掉!”这声音犹如来自地狱,绝望又凄惨。 想到家人和朋友,万惊鸿忍不住落下泪水,无声地哭泣,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幕已慢慢降临,宫殿中没有掌灯的人,只有月亮打过来的一点余光。 万惊鸿双手撑着地,费力地爬到窗边的桌柜旁,抽出最底下一格里放着的匕首,对着手腕深深地割了下去。 她双眼通红地看着不停流血的手腕,一刀又一刀,仿佛割的不是自己的肉,恨意只增不减。 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 为何这世道坏人横行,好人却悲剧!她心中有恨,恨那个利用自己的男人,恨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恨那些伤害过自己,伤害过家人和朋友的小人! 生既受辱,不如一死,不过那奈何桥,不喝那孟婆汤,化成厉鬼,即使下地狱,也要拉上他们!半月之后。 听闻那宫中的曾经的太子妃自杀于寝宫中,百姓众人皆震惊,而后又是一阵唏嘘,曾经众人羡慕的太子妃,竟落得如此下场,父母双亡,连她的好友柳家千金也因故去世,怕是接受不了这打击,便也随之而去了。 而当时羡煞旁人的神仙伴侣,也是没熬得住,谁都觉得太子登上皇位便会为这位知书达理的妻子封后,可众人猜中的开头,却没猜中结局。这便是百姓心知却不敢言,原来皇帝在感情上也不过与寻常男子一般,禁不住诱惑,又始乱终弃,竟将皇后之位给了太子妃的知己好友万青青。 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皇宫中的水,又何尝不比这江湖中的水深? 这些事已经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调侃的话题,有人事不关己,有人则替那位太子妃感到悲伤。 茶点摊坐着聊天的人,倒了一杯茶水,摇头叹气:“希望那位太子妃下一世能投个好人家。” 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的和尚闻此,摇了摇头,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停下脚步,侧过身看向远处,他看向的便是万惊鸿被扔至的乱葬岗的方位。而后又转过头看向另一侧皇宫的方位,天色暗沉,怨念太深。 至此,掉回头,行至茶点摊旁,对座位上的人询问道:“打扰施主,贫僧法号了尘,来自静山寺,因游历四海,途径此处,还请问这里可有些山寺落脚?” “自然有,大师请出城右走不过百里,便有一观留寺。” “多谢施主。” 说罢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便移步城门口。 也罢,自有有缘人远道而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有缘来相会 万惊鸿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己的公寓,做饭吃饭,洗漱上床,做着的都是日复一日千篇一律的事情,定好闹钟放在床头柜上,便闭上眼睛入睡。 半夜里,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想来或许在是梦中,便无意识地梦呓似应了一声后,便又昏昏沉沉睡去了。 隐约感觉到天亮了,然而闹钟始终没有响,她也没有多想,仍旧闭着双眼假寐。良久,万惊鸿伸出手在床上摸索手机,未果,而手下床铺的触感却有些不同,丝滑揉乱。心中一顿,倏地睁开双眼,因着突然,双眼一下子不能适应眼前的明亮,但即使是朦胧的景象,也叫人一下子陷入巨大的恐慌。 这哪里是上个月新买的棉布床单,哪里是她住了几年的公寓啊! 此时她躺在古时挂着玉珠床帘的床榻上,她惊慌地坐起来,脑袋却突然剧烈疼痛,痛得叫她忍不住用手抵着脑袋,面色苍白纠结,刺痛不见消减,反而愈演愈烈,令她不由得轻呼出声。 门外的丫鬟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动静,忙推开门,却见自家小姐抱着脑袋坐在床上,神情很是痛苦。心下一慌,赶紧跑过去询问情况:“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万惊鸿看见两个姑娘急急忙忙跑进来,但是实在疼的厉害,连人影都重叠了,连她们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了。 她不由得闭上眼睛,一些画面跑入她的脑海中,这些画面一张一张连城一个故事,一个悲惨的故事, 她就像是置身于那个故事中的人一样,她是主角,她从小生活在大家大户中,习文断字,能歌善舞,与人为善,众人连连称赞。然而却在十五岁那年,遇到一个男子,此人是大金的太子,此人气宇轩昂,品貌非凡,温柔如水,叫人情难自已。他曾说此生只爱她一人,只为她心动,实则句句谎言,他的每句甜言蜜语,都是夺人性命的毒药。他负了她,和那个假意与她交好的女人暗通,她不过是一枚棋子,没用之时,弃之如敝履。 只可怜了她的家人和朋友,遭歹人毒害,闹得了惨死的下场。 画面的最后,她却被剥离出来,站在第三视角,看见自杀在宫殿的女人,手腕流出的血染上了衣服,流得遍地都是,映得这宫殿更是凄惨可怖。 万惊鸿也算是明白了,她不是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生命历程,而是继承了她的全部记忆,她便是万府大小姐,万惊鸿。 疼痛开始减弱,神色清明起来,万惊鸿双手无力垂下,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两个紧张的丫鬟。丫鬟们见主子总算冷静下来,心中松了一口气,却见小姐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心中不解,又慢慢升起了紧张之色。 片刻后,万惊鸿开口:“蝉衣,玉竹,帮我叫一辆马车,我要去一趟静山寺。” 二人不疑有他,纷纷到是后退下了。 待二人关上门后,万惊鸿掀开被子,坐在床边。她不是一个善于适应的人,突然给她这么大的一个变化,她的心中其实远远没有表面这么平静,甚至是非常慌乱的,虽然她一时不能接受,但是她善于控制情绪,如果这时候乱了阵脚,那便会有漏洞。 况且,她现在满脑子疑问,没有时间来自乱阵脚。 既然有疑惑,那便寻人解惑罢。 她回想了一遍,刚刚那些犹如浮光掠影般的画面渐渐清晰,这让她有种真如自己发生了一样的错觉。万惊鸿起身,走到轩窗旁的桌柜旁,看向桌上摆着的铜镜,心中那一丝侥幸彻底消失,果然,这和她相同名字的人,和她的长相却完全不一样。 只见铜镜中的面孔,明目皓齿淡扫峨眉,色艳桃李,瞧上去楚楚动人,如哪家下凡的谪仙。铜镜中看不出肤色,抬手低眉一瞧,果不其然,肤若凝脂,白皙如玉,身形体态皆是柳弱花娇,娉婷袅娜。 万惊鸿一时无言。 直至蝉衣玉竹二人端来热水,为她洗漱换衣束发。一切整备完毕,万惊鸿便由着两人推开门走了出去,每一滴记忆都涌出来,仿佛她真的走过千万遍一样,要怎么转弯,往哪里走,什么地方有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此时方才清醒地意识到,是不一样了。 万惊鸿被扶上马车,她掀开帘子,说:“蝉衣和我一同,玉竹留下,今日之事不要让府中他人知晓,老爷夫人也不行。” 玉竹欲言又止,只好道了声是,便领命目送小姐马车离开。 马车上,万惊鸿目视前方,面色波澜不惊,脑海中不停地回忆那些记忆,试图找寻是否有遗漏的画面,对于她的到来,心中仍是疑惑。 而马车里的另一个人也同样有疑惑,蝉衣总觉得小姐有点变了,却不知哪里变了,为何而变,此时看着小姐面无表情地状态,察觉出了些端倪。小姐似乎变得不平易近人了,从今天早辰醒来便变得有些奇怪,以前都是面带微笑的,可今日到现在竟没见小姐露出笑容,可是为何呢? 蝉衣胡乱摇了摇头,小姐应是昨夜看书着了凉,今日才神色恹恹,休得胡思乱想。 马车过了许久总算停了下来,蝉衣掀开帘子一看,道:“小姐,静山寺到了。”说罢扶着万惊鸿下了马车。 静山寺看起来是一个古朴的寺院,寺院门口有位小和尚正扫着地上的落叶。 蝉衣看了看冷清的寺院,迟疑开口:“小姐为何今日想来静山寺?” 万惊鸿盯着静山寺三个字,丢下两个人:“解梦。”抬脚便走了过去,停在了那个小和尚面前,“小师父,请问了尘大师可在?” 小和尚停下动作,双手合十,说:“施主可是姓万?” 万惊鸿心中一顿,也双手合十点头,道:“正是。” “施主请随我来。” 随后,小和尚带着她与蝉衣二人进了寺院,虽然是扔一把运气,现在看来是赌对了。记忆中,了尘大师出现是在万惊鸿死去后半个月出现,现在却能未卜先知她会来,看来这大师非同一般。 穿过庭院,再经过两处走廊,最后在深处的大堂前停下,堂门打开,里面供奉着各尊菩萨。地下坐着一人,背对着大门,正一下又一下敲着木鱼。 小和尚侧过身,右手做出请的手势,说:“还请身后这位姑娘随我去前厅休息。” 听此,蝉衣转过头看向万惊鸿,万惊鸿向她点点头:“随小师父去吧,在前厅等我,别担心。”蝉衣只好随小和尚一同离开了。 二人离开后,万惊鸿抬脚踏入,只向前走了两步,在门口便跪下伏地磕头,道:“了尘大师,小女子有惑,还望大师能解之一二。” “贫僧非了尘,不过,了尘曾告知与我,若有一位姓万的女子来解惑,便送她一句话。” 万惊鸿抬起头,说:“还请大师指点。”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木鱼还在一下下敲响,过了片刻,万惊鸿再次伏地磕头:“多谢大师。”说罢便起身要离开。却听见大师对她说:“贫僧也有疑惑,不知施主可否为贫僧解惑?” “大师但说无妨。” “施主觉得佛法如何?” 万惊鸿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答到:“功德圆满,六尘不染,茫茫苦海,普度众生。”她一下子顿悟,大师不是有疑惑,而是将她的疑惑提出来,这是让她选择,要么走那条险路,要么从头开始,选择权在她手上,如果抉择,前方道路如何,全靠她拍案下令。 可是自从她来到了这里,这选择权便是有如虚设。 她踏出大堂门槛,面对着门内深深鞠躬,道:“佛法虽好,但小女子凡尘俗事缠身,多谢大师。”说罢,便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感叹。 “阿弥陀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同仇敌忾来 前厅的蝉衣久久不见万惊鸿出来,担心地来回踱步,隔一会儿朝外张望一下。她琢磨着小姐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怎么会突然要来着城外的寺院?虽然小姐说是来解梦,可城中仍有信誉的算命先生,若是要解梦,方可将算命先生请来府上,何必来这劳什子寺院?况且只是解梦,为何不让府中人知晓,还特地嘱托连老爷夫人也不能告知。 蝉衣也无法道出个所以然,最后只想,小姐的做法自有小姐的道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看到了她的身影,随即赶紧跑上去。 见万惊鸿脸色有些波动,蝉衣急忙问:“小姐,你没事吧?” 万惊鸿又恢复了风轻云淡:“无事。”看了她一眼,道,“走吧,回府。” 万惊鸿祖父祖母过世甚早,只留下两个儿子,老大便是万惊鸿之父万盛兰,老二叫万参。万盛兰只有一个女儿万惊鸿,从小便是掌上明珠,众人一开始担心会养成娇纵蛮狠的性子,结果这姑娘不仅越长越美丽,各方面都非常出色,并且是个好性子的人,知书达理,与人为善。倒是那二房所出的嫡子万一瑞,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主,平日里总是为虎作伥,借着万府的名头横行霸道,常常做出糟糕至极的事。 万参,官做得不大,靠着大哥万盛兰的庇护平平稳稳的。却是一个妻奴,平日里看着妻子刘氏眼色行事,唯唯诺诺,而这刘氏却是个善妒的妇人,对于大房的功绩眼红不已,总嫌弃自己丈夫碌碌无为。这样的人永远不知满足,以他人做靠山安稳过活,却反过来嫉妒他人,妄想得到更多。 不过,因为在万惊鸿光芒的掩盖下,虽然很少人得知,可二房还有个女儿,只比她小上半岁,而对此人的印象甚少,平日里也极少见到她:可没有搞错的话,此人在她嫁给太子之前,便嫁给了史官楚弘的二儿子楚韩轩。 想来,倒像是一出极妙的明哲保身。 思及此,万惊鸿不由得细细眯起双眼,此人怕是不简单 “小姐,到了。”蝉衣的话打断了万惊鸿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摆摆袖子,说:“走吧。” 万府的院子很大,且意境极美,进府入眼便是偌大的前院,走过古静的廊道,周围种着各色鲜花,映在绿色植株间,不显浮华反而优雅。后院便是各位主子们的庭院,庭中好几处扶柳细水,坐落在水池边上的八角小亭,小巧精致,坐在亭中,夏日摆一桌棋,闲来喂喂水中的鱼儿;冬日衔一块梅花糕,赏一池冬水,甚是妙哉。 玉竹早早便守在门口,这是终于见小姐回来,便马上上前两步行礼,而后与蝉衣一起推开房门。 走进房间,万惊鸿绕过屏风走到里间,头也不回地说:“你们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向万竞得背影,蝉衣踌躇道:“那晚膳” “不必了。” 二人只好作罢,低着头转身便出去了。 听到房门被阖上的声响,万惊鸿神色适时松动了,抬脚往床榻走去,草草脱下精致的绣鞋,衣服没有脱,发饰头发没有摘放下来,便躺在了床上,被子拉过头顶,蜷缩在丝绸鸭绒被中。 此时无人在左右,她的情绪不再强行控制,神情立刻涌现巨大的波动。 她穿越了,不知道穿越到了哪里,或许是没有载入史册的王朝,也或许是某个在时空夹缝中的时代,又或许连这里是真是假都有待考究,说不震惊是假的。 此时她的想法是紊乱的,突然冒出来的却是有点庆幸,她没有像别的同事一样,养了一两只可爱的宠物,此时也不必担心,若是她不在会无人喂养。 想来在心中自嘲一声,她天生凉薄,无什么朋友,同事也觉得她待人冷淡,也不愿同她有过多来往,现在唯一让她动容的,便只有家中那一双老实的父母了。 静山寺的大师所说的,她明白,无非是立足当下,她可以忽略这个身体的过去,以一个新身份重新来活,或许可以安稳和美过一生,不用去牵扯那些恩恩怨怨。但,若她选择为那些记忆做些什么,为那个悲惨的女子化解怨念,一旦她选择了,便是一个回不了头的赌博,可能最后她侥幸能赢,回得去原来的地方,也可能为他人而活,最后输得前世今生都没有容身之地。 这很冒险,万惊鸿是一个冷静的人,她冷静地分析了所有的利与弊。可,那些记忆仿佛时时刻刻鲜活着,血淋淋地一幕幕摆在她的眼前,饶是她也是动容万分。明明有着如此美好年华的女子,却遭人利用,被人抛弃,好友因自己被残害,就连父母也 父母 万惊鸿将手捂上心口,感受心脏的跳动,她想,或许她们是一体的。 至此,她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叫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万惊鸿深吸一口气,阖上了双眼。 既然是跨越是空的缘分,既然难舍难分,那这仇,便由她来报罢。苍天不公,便不靠这苍天。 奸人,她来除!恶人,她来灭! 既已决定了冒险,那便不能让自己立于危险之境,她将所有事情梳理了一遍,将细节整理出来,为了确保万一,必须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她这样想着,忘却是时辰,迷迷糊糊地在半夜终睡去。难以适应,未能好眠,醒来时还甚早,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没过多久,便听到了推门的声音。 当蝉衣和玉竹二人端着洗漱水进来时,便瞧见她家小姐穿着昨日的衣裳,头发也没有放下来,就这样端正地坐在床榻边上。二人一番震惊,匆匆上前,担忧道:“小姐,你不会一宿没睡吧?” 万惊鸿摇摇头,抬起头,问:“蝉衣,今日初几?” “回小姐,今日已初九。” 初九,记忆中这一日她将太后寿诞上弹奏的琴拿去修缮时,她的好哥哥万一瑞跟在她身后,待她出来时便随后进了琴行,对她的琴动了手脚,导致她在寿诞宴会上被琴弦划伤,为了不被发现,微微蜷着手指,导致当日弹奏的曲子听上去不甚美妙。而后万青青用同一款琴弹的曲子,曲调优美自然,更被人称赞人间难得几回闻,远远胜于了她。 而让万一瑞对她的琴动手脚的,便是这毒妇万青青。 呵,都别急,慢慢来。 万惊鸿站起身来,拢了拢衣领,说:“沐浴,更衣。” 沐浴过后,万惊鸿坐在铜镜前,由蝉衣与玉竹二人为她梳妆挽发,她穿着白色中衣,此时有点觉得冷,便问:“蝉衣,我可有深色衣服?” 蝉衣梳着头发,闻言便回:“有的,尚有两套深紫色与暗红玄色,可小姐素来喜爱白衣,怎的此时问起深色衣裳?” 万惊鸿的衣服大多都是素白色,称上她温和的性子更是让人觉得犹如天上的谪仙,翩翩如玉。不过那只是尚还未出阁,还未认识金毓华时的喜好了,如今已是时过境迁了。 “深色也不错。”她不喜欢白色,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单纯的不喜爱,“替我拿一套暗红玄色衣裳来。” 蝉衣点头道是,便退出去去取衣裳了。待点好朱唇后,便由着两位丫鬟穿戴好衣裳。 这套暗红玄色衣裳着在身上,一下子便多了一丝肃杀的感觉,衣裳下摆绣着暗色勾丝莲花,衣领处是一对异色鸳鸯,盘旋在领口,好生别致。整体偏暗,若是换了以前温温如玉的万惊鸿,虽是有惊人的美貌,也是有些不太相称。可现在这位万惊鸿,天生凉薄性子冷淡,面上无甚表情,仿佛有终年化不开的冬雪,但此时穿上这件衣裳,却意外地相称,不同于其他的小家碧玉,端的优雅大气,难以亲近,却是更夺人心魄,令人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只感。 就连看惯了万惊鸿穿白衣的蝉衣和玉竹,眼中都流露出了惊叹之色:“以前常常看小姐穿白衣,已是非常之美,如今穿上这暗红玄色的衣裳,却是比以往更胜之,奴婢们瞧得都移不开眼了。” 玉竹笑着应和,后说:“小姐,早膳是与老爷夫人一起用,还是让奴婢端来外间?” 万惊鸿转过身来,说:“和爹娘一起。” 昨天她忙着平复自己的心情,今日也该去见见她爹娘,和二房的大家们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予成人之美 堂中檀木圆桌上,摆上了色香味美的各色食物,上位坐着的是万惊鸿的爹娘,万盛兰和卢宴恩,万父坐姿端正,一身正气凌然,卢母优雅端庄,岁月让她变得更加的温润慈和。 万惊鸿此时见到了真人,觉得心中的坚冰有了融化的样子,眉色不由得软了几分,总算有种不是孤军奋战的感觉,在这陌生的环境,还有温柔的一隅。 旁边坐着的是二房一家,万参,刘玉兰,还有万一瑞。万参此人一看便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身材消瘦矮小,坐着微微前倾,看起来像是佝偻着背。刘玉兰和他完全相反,趾高气扬,下巴绷着,尖嘴猴腮,双眼微眯,仿佛什么都看不上眼的嘴脸,看着让人倒胃口。 果然是有对比,才能见高下,卢母乃大家闺秀,大户人家的嫡女千金,从小便知书达理,温润如玉,仪态大方,举手抬足间都透着书香世家的气息。而这刘氏,不过是个小家小院的庶女,生活很窘迫,做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美梦,勾引攀上了万参,嫁进了万府,竟还不知满足,真是恶心。 她旁边坐着的万一瑞,身材瘦高,倒是像极了刘玉兰,颧骨过高,肤色暗黄,看上去竟有一种营养不良的样子,若是笑起来,眼睛斜飞,看上去倒像是骄奢淫逸之徒。也不知道苏青青是怎么做到的,对着这样的长相之徒还能下得去手去引诱。 万盛兰和卢宴恩见万惊鸿出现,便招呼她上前入座。万惊鸿坐在卢宴恩的身旁,卢宴恩见女儿未置一词,便问:“年儿,为何看上起脸色有些苍白?是着凉了吗?” 万惊鸿偏过头来看她,回:“只是年儿昨日未睡好。” 卢宴恩听此露出一丝担忧:“那记得多休息休息,前几日正好娘收到了你徐姨送来的几个香囊,有安神效果,待会叫人给你送去,你夜里将它挂在床头,不然为娘会担心。”万盛兰也担忧地应和卢宴恩的话。 “好的,谢谢爹娘。” 刘玉兰边吃饭,边竖起耳朵听,此时也找了个机会搭话,扯着嘴角说:“是啊,惊鸿可是我们万府最宝贵的千金,可千万得保护好身体,不然二娘我都要担心地吃不下饭了。” 看见她一个不停地夹着桌上的肉,嘴上说着这样虚伪的话,万惊鸿在心中冷笑一声,便站起来,拿起筷子夹起桌上的清炒素菜,往刘玉兰面前一伸,说:“二娘吃不下饭也别光顾着吃肉,来多吃点菜。” 刘玉兰看她这番举动,心中一惊,愣了片刻,便端起碗接住了她夹来的菜,一时没搞懂她什么意思。 而万惊鸿却毫无波动地坐了下来,放下筷子,看也不看她一眼,仿佛毫不在意,微微偏头对旁边的丫鬟说:“蝉衣,替我再拿一副筷子来。” 听到她的这一句话,刘玉兰霎时脸色爆红,这下她不明白就真的是猪了,这小丫头是拐弯抹角地说她话多,还换筷子,怎么,给她夹个菜都觉得脏了筷子?刘玉兰心中火冒三丈,但又不能说什么,只好咬牙切齿的吃掉碗中的素菜。 一旁的万一瑞将一切看在眼里,也没有当面挑万惊鸿的刺,他眯起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得意的笑。 早膳用完,万惊鸿带着蝉衣玉竹二人回到她的别院。进到房间便坐在内间的桌子旁,遣散了二人,倒了一杯茶水摆在面前却没有喝,而是就静静地坐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茶水冒出的热气渐渐消散,直到最后看不见一丝雾气。房间的门被推开,蝉衣走进来,行礼道:“小姐,方才柳府的侍卫来禀报,柳小姐邀请小姐今晚前往仙居楼,一同赏月。” 初九赏月,这位柳小姐也是一个妙人。 她等的就是这个邀请,记忆中,初九这日,柳文欢邀请她去这京城最大的酒楼仙居楼赏月,赏的是清冷残月,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也是个闲雅人士。只是这日柳文欢的母亲因孕身体虚弱,不小心晕倒在府中,柳文欢听闻心急如焚,担心母亲便满怀愧疚地告辞了。万惊鸿原本也想跟去,却被柳文欢劝阻,说实在不愿让她也跟着提心吊胆。万惊鸿也好作罢,便留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这会重头戏便来了。 苏青青适时出现,借着文人雅客间的话题同万惊鸿攀谈起来,更是说难得一遇知己,端的是落落大方。这便是万惊鸿与苏青青初次单独交谈,现在想来,她的一颦一笑,怕都是嘲讽,笑得可能是她还不知自己的琴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万惊鸿抬起双眼,眼中一片冷清,让人看不出情绪。 她既然要和她当“知己”,自己又何尝没有成人之美? 端起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饮了一口,吩咐:“蝉衣,准备马车,再替我取一件玄色披风来。” 蝉衣点头应是,问道:“小姐可是要去哪?” 去哪?当然是去做善事,称了他人的心意。 早膳时他是故意让刘玉兰难看的,像万一瑞这种心气高傲的人,肯定不能忍自己的母亲受到小辈的讽刺。原本他没有借口去动她的琴,苏青青引诱他,对他说自己受到了万惊鸿的侮辱,说万惊鸿不像表面这样与人为善。他本是半信半疑,但今日一来,便肯定了之前的疑虑。 他中意苏青青,再加上如此一来,苏青青叫他做的,他便肯定回去做。不过没关系,这正是万惊鸿想要的,她巴不得万一瑞去动她的琴。 思及此,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棋局未定,谁吃谁还说不定呢。 “雅香琴阁。”万惊鸿站起身,拢了拢衣领,道,“修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将计反将计 雅香琴阁是京城内最享有声誉的琴行,京城里有名望的大户人家都会选择来这里买琴,但这琴行却是有自己的做法,很少做,但一做就一定是一把精致的好琴,并且每一把琴都有独特的名字,无论是从外观,还是质量,都是一把精妙绝伦的琴。 所以不仅万惊鸿的琴是出自此琴行,苏青青的亦是,如果记得不错的话,苏青青早她两天便把琴送了过来。 此时万一瑞的府中,万一瑞站在外间,提着一个木制鸟笼,逗弄着里面的虎皮鹦鹉。身后的下人抬手行礼,道:“少爷,万大小姐刚才出府去了。” “去哪了?” “雅香琴阁。” 万一瑞停下逗弄,遣走了下人,将鸟笼挂在了一侧的架子上,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露出了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马车停在了雅香琴阁的门口,万惊鸿与两个丫鬟下车,一同走进了琴行。琴行外间有一位记账先生,先生见来人了,便迎上去,道:“万大小姐,这边请。”将万惊鸿等人迎进了里间。 走进里间后,先生倒了一杯茶递给万惊鸿:“今日来是要看琴吗?” 万惊鸿轻轻摇了摇头:“不,今日来是想让先生帮我检查一下拂音的。”说罢,转身示意蝉衣将手上抱着的琴,“有劳先生了。” 先生拱手:“荣幸,那万小姐请在此等后片刻,在下先将这琴送过去。” 万惊鸿点头,瞥了眼蝉衣,蝉衣微微点头,便抱着琴跟着先生进了院子。待二人走后,万惊鸿端起身边的茶水慢慢饮了一口,玉竹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这样能行吗?” 万惊鸿放下茶杯,毫不在意地回:“能。” 玉竹虽然担心,但听到万惊鸿给的肯定的回答后,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自从万惊鸿从静山寺回来后,她就察觉到了,自家小姐整个人的气质都便了,变得面若冰霜,有点难以接近。但是却有一种胸有成竹地气场,虽然身材长相还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但却意外让人无条件相信她。 放在在府中,她听见自家小姐吩咐蝉衣趁机将拂音和苏府小姐的梦蝶交换的时候,心中震惊不已,且不说能不能做到,为何如此,玉竹都百思不得其解。当然同她一样不解的还有蝉衣,二人短时间内闪过好几个疑问,但面对万惊鸿的脸时,一下子坚定了。她家小姐是不会害她们的,她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理由,做下人的,便不必知晓主子想法打算,只要做成便罢。 此时倒有点担心蝉衣会坏了小姐的事。 万惊鸿坐得端正,眼神目视着前方。 苏青青的梦蝶和她的拂音极为相似,苏青青当时就是用这把梦蝶来打了她拂音的脸,谁又知道,这其实是小人的卑鄙手段而已。 她不担心蝉衣,蝉衣是一个小心谨慎的姑娘,胆大心细。记忆中待金毓华夺得皇位之后,万惊鸿方被封为妃,要不是蝉衣每次都要盯着御膳房,端来的食物都要先验毒,恐怕还等不到苏青青来,若是如此,可能她也便不会因怨念而来到此处。 果不其然,良久,蝉衣跟在算账先生的后头走了过来,踏进门槛时,小心地抬眼对万惊鸿轻轻点头。 算账先生走进来,笑着对万惊鸿道:“万小姐,在下已把琴送到,万小姐五日后来取就行。” “劳烦先生了。”万惊鸿站起来,轻点头,道辞。 算账先生将她三人送出门外,蝉衣上前将马车的帘子掀开,玉竹扶着万惊鸿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起步,然后离开。 而这一幕,却被另一个靠在对面首饰摊后的人尽收眼底。万一瑞待马车走远,便旋身走了出来,三两下进了雅香琴阁。 算账先生见有人进来,抬眸一看,认出这是万家的少爷,便迎上去,道:“万大少爷,今日来此可有事?说来巧了,方才万大小姐才离开,可有遇上?” 万一瑞瞥了他一眼,哼声道:“我正是为此而来?妹妹方才遇上我,与我说她的一只玉珠耳坠好似挂在琴上了,我便来帮妹妹取回。”万一瑞看了看里间,“还请先生带我去罢。” 算账先生闻此,也是着急,毕竟这是万家少爷,两人是兄妹,便没多想,领着万一瑞便进了里间入了院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远处一家米铺旁,一辆马车停了许久,蝉衣掀开车窗小角的帘子,万惊鸿的目光透过马车,落在了远处方才离开的雅香琴阁的门口。 过了不久,雅香琴阁走出了一个瘦似竹竿的的身影,此人神色嚣张,满脸是奸计得逞的笑,站在街上摇摇晃晃地提了提腰带,趾高气扬地往另一边离开。 万惊鸿看着这个猪头蠢货的样子,未置一词,收回目光,对蝉衣道:“放下罢。” 蝉衣放下帘子,问道:“小姐,现在去何处?” 现在天还未黑,离晚上的邀约还早,万惊鸿低下头想了想,目光触及腿上的莲花绣图,突然福至心灵,道:“去绸缎庄。” “是,小姐。”蝉衣掀开前面的车帘,对驭马的小厮说:“去周家绸缎庄。” 万惊鸿想去做几件深色衣裳,原本的那些白色衣裳实在不是她的喜好。白色是纯洁无暇的颜色,由她来穿,确实有几分糟蹋了这颜色。她喜欢深色的衣服,至少得衣柜里几乎全是黑色,她的性格也是冷淡,就如这黑色,没有一丝亮彩,她将黑色衣服挂在柜子里,也将自己锁进了柜子里。 况且,这衣服是属于那个万惊鸿的,她不爱穿,也不配穿。 若是事情结束,那个万惊鸿也能回来,她要穿了,便是动了她人的东西,这太不礼貌了。倒不如重做几件自己的衣裳,穿得安心,也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愿去想另一个结果,她还做着梦,做着能回去的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有缘再见来 “这是才送到的绸缎,全是上好的蚕丝制成。”绸缎庄的掌柜带着她们看着店里的绸缎,笑着介绍,“小姐可看看,喜欢何款何色。” 如果是万惊鸿买衣服的话,她一定是拿最简单的黑色,可如今却不能,大家千金居然身着黑色衣裳,听上去如何像话?万惊鸿一眼扫在挂着的绸缎,既不俗艳亮眼,又不失端庄的的颜色,想了想,目光落在最旁边,说:“左边那几匹暗红色的,请掌柜多做几件。” 掌柜笑着说好:“请问万小姐多久需要?” “十日之内,送到万府,交给蝉衣便可。”说罢给蝉衣递了个颜色,蝉衣看到后,便点头过去付了银子。 三人出来的时候,以至黄昏,现在去仙居楼时间正好,便上了马车。 仙居楼,京城最大的酒楼,装潢建筑繁琐华丽,宏伟壮观,楼高五层,最上层的阁楼为整栋楼风景最佳的一层,阁楼外是一圈廊道,用雕刻精妙的护栏围住。柳文欢便是邀请她来这第五层阁楼,赏一轮残月。 万惊鸿到的时候,柳文欢的马车也已经到了,她由丫鬟搀扶下马车,迎着店小二的招呼声,走进了仙居楼。 店里的小二得知她的来意,便笑嘻嘻地将她带到阁楼层里,柳文欢定的隔间。这层阁楼位置果真是妙,层楼里又有好几个的隔间,这楼上却丝毫不似楼下般纷乱杂吵,听不见下面的喧嚣。这层楼倒是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装修也是典雅又大气,雅致非常。 小二敲了敲门,里头的人听见便道了一声:“请进。” 声音温柔舒缓。 小二将门轻轻推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离开了。 万惊鸿在他推开门时,便瞧见了里头的人,此人貌似嫦娥,神态自若,剪水双瞳,粉白黛黑,看向她时眼中如水秋波,看上去便是一个典雅和善的人。 不由想到她的结局,如此温和的人,最后却被柳朝朝与柳暮暮二人残害,落得身首异处,丢之乱葬山的悲惨下场。念此,万惊鸿亦是一片嘘唏,心中油生起一股悲伤的感觉。 柳文欢低头倒茶,久久不闻她落座,抬头一瞧,却见万惊鸿仍站在门口,而眼神中似乎流露出悲伤的意味,柳文欢想怕是自己看错了,便笑着叫她:“惊鸿妹妹,为何不过来?” 万惊鸿回神,由蝉衣将披风取下,抬脚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道:“文欢姐姐。” 房中四位丫鬟见状,自觉地退出房间外守候。 柳文欢将茶杯推至万惊鸿面前,瞧见她的神色,奇怪道:“妹妹怎么看上去,气色不太好?” “可能是昨夜未睡好,今日有些精神不济。”万惊鸿端起茶杯,饮了一小口,“无碍,劳烦姐姐担心了。正好与姐姐一同在此喝茶赏月,陶冶情趣,放松身心,也是不错,妹妹心中很欢喜。” 柳文欢笑着点头,道:“那变好。” 不过虽然听万惊鸿如此解释,但是她还是敏感地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万惊鸿不像是未睡好才气色异常,而是而是本身散发出来的冰冷的气质,可她又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惊鸿妹妹怎会如此,肯定是如她所说的那般,自己是操心过多了,惊鸿妹妹一向是温和甜美的模样,犹如谪仙般的人物,哪里会冰冷得让人难靠近? 她轻笑地摇了摇头,也自饮了一小口,品品这新茶的滋味。 说话间时间飞逝,突然听见门被敲响,从外面传来柳文欢侍女海棠的声音,柳文欢将她唤进来,问她何事。 海棠答道:“小姐,刚刚侍卫来报,夫人方才不小心在院中摔了一跤。” 柳文欢一听,心中一惊,皱起眉头着急问:“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府中大夫去把过脉,说夫人无碍,孩子也健康安稳。”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柳文欢舒了口气,方缓过来,她犹豫了片刻,转头对同样也站起来的万惊鸿道:“惊鸿妹妹,我有点担心我娘,但是这”她踌躇,不知该如何用词开口。 倒是万惊鸿听她这么一说,替她省去了思考,道:“姐姐快回去看看徐姨,不用担心我,我过会儿便自行回去。” “可” “快去吧。” 听她这么说,柳文欢便没再犹豫,道:“那好,今日我便先回去,改日再向妹妹赔罪。”说罢便带着两个侍女丫鬟离开了。 目送柳文欢离开后,万惊鸿朝玉竹蝉衣二人摆摆手,待二人下去关上门后,又坐回了桌前,又拿起茶杯,一口口小饮。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便听到门口窸窸窣窣地说话声,蝉衣扣门,说:“小姐,苏府大小姐求见。” 万惊鸿放下杯子,轻声道:“请进。”这声请进完全不同于柳文欢的温和,冰冷得像是没有温度一般。 但见门被推开,来人俏丽多姿,如花似玉,低眉抬手间流露出楚楚动人的神色,我见犹怜。此人身着素蓝色衣裳,垂至足尖,落在浅蓝色精致小绣鞋上,领口系着白色披风。瞧上去知书达理,冰清玉洁。 万惊鸿无甚波动地瞥了她一眼,还真是披着羊皮的蛇蝎,连坐也没叫她坐,道:“苏小姐此番是有何事?” 苏青青低低地掩嘴笑道:“无事,只是方才碰巧从对面看见了万小姐,想到我与你同为京城人士,父亲又同朝为官,而我俩却极少能来往交流。”她抬眼看向万惊鸿,眼中全是楚楚动人,“我没记错的话,万小姐年长我有半岁,那我便以姐姐相称。我便想今日可能是缘分,刚巧让我遇上了姐姐,这便来与姐姐见见面,说说话。” 万惊鸿始终未置一词,苏青青心中有异,面上却不显,又道:“妹妹不请自来,姐姐可是觉得妹妹此番唐突了?” 她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叫的甚是亲近,万惊鸿却觉得不愉。 “是。” 没想到万惊鸿会丢出一个“是”字,苏青青也是愣住了,传言说这位万府大小姐温婉贤淑,待人亲和。况且她也是见过的,确实如传言一般,可为何现在却是冷若冰霜,言辞冰冷犀利? 苏青青此刻也是骑虎难下,她打的算盘一下被人拂乱,好胜高傲的她心中顿时怒火中烧,但是善于伪装,将自己在人前的一面控制得极好,此时她刚想说些什么,将场面拉回她的预设。 万惊鸿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看也不看她道:“苏小姐,这面,你见也见了,话说也说了,我就不便送客。”就请你自行离开吧。 苏青青没先到对方一点情面也不给,直接下了逐客令,想着此人如此性情大变,心中疑惑不已,但此时又不能做什么,只好脱下一肚子气,转身离开了。 蝉衣玉竹二人目睹整个过程,心中也是惊疑不已,正想询问,却见自家主子摆手让她二人下去。也只好退了出去,顺带关上门。 万惊鸿看着她忍气吞声的模样,心中也是愉悦,想来她以前应该是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也让她尝尝,被她羞辱的人的心中滋味。 拉开房间外侧的珠帘,又陆续拉开了两扇推拉门,才走到了阁楼外的廊道上。 今夜的月亮不弯不圆,清冷的月光打在京城的每户家院的楼顶砖瓦上,微微泛着白光。未至夜深,街上行人不疾不徐,店铺摊位还亮着煤油灯,称得这月色更是冷清。 万惊鸿自走廊上徐徐散步,微微低头,整个人被月色笼罩,平常不可摧的坚冰,此时像是寒气散发出来,看上去孤单寂寥。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不知道她的那个世界里,是否也是这样一轮月亮。 走着走着,突然眼神有点模糊,脑袋晕晕,万惊鸿摇摇头,身体有些脱力发软。她用手撑在护栏上,护栏堪堪到她腰间,此时双手也无力,头脑一片空白,没注意,身子一侧,竟是斜斜地从楼上歪倒,直直摔了下去。 万惊鸿一惊,霎时身体被人凌空抱起,在空中借力弹起,一瞬转换,足尖点地,又稳稳落在了廊道上。 万惊鸿感觉到自己被救起了,但她实在是晕得眼花,瞧不见这人模样,她靠在护栏上,声音虚弱,道:“糖”气若游丝。 那人听后,便起身离开了,万惊鸿心中无奈,这人不会是救了人,不管就走了吧。 心中苦笑,他人又没有义务为自己做什么,又何尝去怪他人,便虚虚地想要撑着护栏站起来。 一只手从她面前伸过来,将一块膏糖塞进了她嘴里。万惊鸿一惊,抬眼模模糊糊察觉到是方才那人,便放松了下来,含着膏糖慢慢咬碎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缓了过来,目光清明起来,身子也有了些力气。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双精致黑色勾金丝鞋和玄色衣裳,布料丝滑昂贵,一看便知是哪大户人家的公子,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说罢抬眼望向此人,忍不住一愣,此人半蹲在她面前,一眨不眨地瞧着她,眼中皆是探究。但万惊鸿不是因此而愣住,而是因为他的这张脸。 这张脸是她在整理万惊鸿的记忆时,最过目不忘的脸,只因其风华月貌,颜如冠玉,长身玉立,虽然仅仅只有几个片段,但还是让人惊艳不已。对于美好的人与事物,人都有本能的反应,万惊鸿亦是,从那几个远远观望的片段里,便足见其人之品貌皆非凡。此人便是安平王府的独自,施丹虞,施小王爷是也。 万惊鸿当时还小小赞叹,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没想到才过一天便见着了,果然世事难料啊。 世事难料? 不对! 万惊鸿反应过来,时间不对,她记得她见到施丹虞是在太后寿诞之时,怎会今日被他所救? 时间不对,场景不对。 望向施丹虞的眼神多了一莫不易察觉的惊慌。 “不必多谢,顺手罢了。”说完站了起来,拉平了衣服,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万惊鸿道:“既然姑娘无事,那在下就先走了,有缘再见。”说完也不等万惊鸿回话,便施施然离开了。 看他消失在廊道的转角,万惊鸿才站起身来,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抬眼望着施丹虞离开的方向。 想起方才他的话,万惊鸿微微皱了皱眉头。 有缘再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水来土掩罢 月色打在阁楼外侧的木门上,撒在了地面上。 一双手推开门,施丹虞背对着月光,面色被黑夜笼罩着,看不出情绪。 走进房间,里面还有一人,正盘腿坐着,捻着一块小巧的膏糖塞进嘴里,而后皱着眉头道:“啧,怎么这么甜。” 见施丹虞回来,便抬头问道:“逸之你去做什么了?方才好好得饮酒,怎的突然便冲出去,拿了一叠膏糖回来,又跑了出去?发生什么事情了?” 施丹虞轻扬嘴角:“无事,救了只”他想了想,笑说,“救了只还挺可爱的猫。”嘴上说着可爱,目光却变得锐利起来。 方才他与萧清秋在此饮酒聊天,却不仅仅是如此,他武功奇高,听力俱佳,虽然这阁楼的隔音不错,但他还是一字不落地将隔壁雅间的话听了去。 万大小姐? 前后对两个人的态度天壤之别,而自他来京城,听到的最多的传言便是如仙似玉,温润娴淑的万大小姐万惊鸿。如此一看,倒是真如仙似玉,不过这温润娴淑,倒是完全沾不上边,反倒是面若冰霜,言如腊月寒冬。 他眯了眯眼睛,方才他没有看错。 这人一直沉着冷静,即使是差点丧命也没有过一丝恐惧,平静地让人看不出这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而当他看到自己的脸时,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惊慌,虽然她一下子便隐藏起来了,但是却是骗不了人的。 惊慌? 他听到隔壁雅间里的对话后,觉得这个小丫头还挺是有趣,便出手救了她一命。原本轻笑着想看看她的反应,这个善变的小丫头会不会又有什么不同,想看看她还有什么面孔。 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萧清秋见他回来坐下后便若有所思,便出声道:“逸之?怎么心不在焉?” “没事,只是想起了刚刚那只小猫。”施丹虞轻轻摇了摇头,问:“萧二,你可曾听说过万府大小姐?” 萧清秋不会武功,没有听见隔壁雅间说的话,发生的事情。此时听施丹虞突然提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道:“有过,传言中,这万大小姐是一个谪仙般的妙人,神仙玉骨,美艳绝伦,且待人亲和,在京城里风评可谓是极好。”说完便笑了,“我倒是挺好奇的,都说这人美,我倒是想一睹芳容,瞧一瞧逸之与她,到底孰更美,哈哈。” 不过萧清秋才笑两声便住口了,实在是施丹虞的目光太吓人了,他要再笑,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眨着眼睛咳嗽几声,掩饰过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自然也是好奇。”施丹虞拿起酒杯,缓缓一杯饮下,脖颈勾勒的线条极其优美,“不过,这京城也真是有趣。” 万惊鸿倒是冷静下来了,无论这施小王爷是哪一边的,会不会是一个变数,她都没有回头的路了。 世人皆知,这安平王和怀凌王皆是被发配去了贫瘠之地,乃皇上打击的对象。皇帝的心思沉重,敏感多疑,对于建树颇多文采兼巨的兄弟甚是担忧,这担忧可不是一般的担忧,他担忧地是自己的皇位。为了让自己安稳一些,便将二人赐地封王,一人居大礼,一人居庙羽。 不过这哪里是赏赐,这分明就是忌惮,将二人逐出了京城,。 倒是这施小王爷,关于他的记忆少之甚少,仅有几个寿诞宴会上的画面。但见此人美貌无双,举止优雅,谈吐非凡。今日一见果真品貌双全,未曾想到武功竟也如此之高。 乃天生之帝王将相,可惜了,不知道那一世这位小王爷最后结局如何。 但望此人不要成为敌人,否则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若是 罢了罢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蝉衣,你可知安平王的独子?”万惊鸿想来想去还是有点不安,对于未知的不安,施丹虞这个变数实在是定时炸弹,若是今日没遇上还好,可今日一见,她敏感地察觉到,此人定不简单。 蝉衣端来一碗银耳羹,已然入冬,夜里寒冷。将银耳羹放在桌子上,听闻便回:“施小王爷?回小姐,关于施小王爷的传闻少之又少,只听闻此人面容绝美,英俊非凡。不过听说他前几日便来了京城,就住在城南北苑处,此番前来是为了太后寿诞。” 玉竹将万惊鸿的头发放了下来,也笑着说:“对呀,小姐若是常出去,说不定还能遇上他呢。不过太后寿诞也能瞧见,小姐是今日听闻了什么吗?” 万惊鸿不答反问:“常出去便能遇上他?” “对啊。”玉竹笑道:“这施小王爷难得来一次京城,皆知安平王府所处贫瘠之地,此番瞧见这京城的繁荣,想必也会觉得新奇。小姐若出门,说不定还能碰上呢。” 果然,世人对这施小王爷所知少之又少,竟将堂堂小王爷,想做山村野夫般,会被京城的新奇玩意儿吸引。况且,安平王府所处之地大礼巨京城又甚是遥远,都说那里是贫瘠之地,又有那些人真的去见过。即使贫瘠,可若有安平王治理多年,说不定,还不比这京城差。 见万惊鸿拿起勺子喝银耳羹,没有说话,蝉衣便试探道:“小姐怎么突然提起了施小王爷?莫不是小姐也好奇?” “是有些好奇。”万惊鸿一口一口将银耳羹喝了个干净,觉得身体也暖和起来了,拿起绢布擦了擦嘴角,说,“也好,明日便去瞧瞧这小王爷罢。” 蝉衣一愣,道:“小姐可是说真?可据说这次安平王未曾来,此番只让施小王爷独自前来太后寿诞,想必所住之处只有小王爷。小姐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若是前去,恐怕有所不妥。” “有何不妥?”万惊鸿看她,“我不过是想去登门道谢。” “道谢?为何道谢?” “救命之恩。” 玉竹蝉衣一惊,将今日万惊鸿的话联想起来,猜测或许是在仙居楼发生了什么,闻言,便紧张地担心是遇刺等残害之事,问:“小姐,方才在仙居楼可是遇上了刺客?” 万惊鸿有点被这二人联想之力吓到了,便摆摆手道:“没有,不必担心。”站起身走到床榻前,“你们先下去吧,我休息了。” 是夜,已入睡。 梦中却见到晚上方才在仙居楼遇上的男子,说梦也不算是梦,而是那一世中施丹虞的画面。 带着隐隐的不安,模模糊糊地睡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母子必连心 第二日,万惊鸿带着厚礼来到了城南北苑,却被拦在了施王府的牌匾之下。 门口的侍卫高大魁梧,面不改色道:“施王爷有事出去了,此刻不在府中,小姐不妨明日再来,或者小姐先到府中坐坐,稍作等待。” “等等等,谁知道你家王爷什么时候回来,若你家王爷今日不回来了,那我家小姐岂不是白等了。”这分明就是端了碗闭门羹给她们,蝉衣心中不服,她家小姐带着厚礼亲自来道谢,就算是天大的救命之恩,这将人拦在门外,岂有此理。 侍卫依旧毫无波动:“王爷确实不在府中,还请小姐改日再来。” “你这!”蝉衣欲再言,却被万惊鸿抬手阻止。只好后退一步,作罢。 万惊鸿扬眼看着侍卫,不卑不亢的说:“多谢,那小女子改日再来道谢。”说完深深地望进了施王府,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屋中别院里坐着两人,一人身着玄色华丽衣袍,面容姣好,一人身着墨绿色衣裳,文质彬彬。 萧清秋手捻白子,落在棋盘上,言笑晏晏,道:“为何不让她进来?” 施丹虞不言。 萧清秋又笑:“说来也真是巧,昨日你才提起她,今日她便找上门了。”又落下一子,仍旧笑着,笑意却不再轻柔,眼中也毫无笑意:“逸之可否告知一二。” 施丹虞吃下他的白子,捻回自己的钵中,他的这位好友可不是能被糊弄的主,便道:“昨日我碰巧救了她一命。” “昨日?”可昨日他一直与自己在一起,未曾见他就过什么女子,不过,“啊!是不是那只小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逸之的一场缘分,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施丹虞瞥他一眼,道:“问。” 萧清秋贱兮兮地把头伸过来,故意压低声音:“都说这万小姐倾国倾城,聪慧过人,逸之觉得这传言可有虚?” 刚说完就被施丹虞弹了一下额头,萧清秋轻声痛呼,捂着额头,却听, “传言有虚有实,这万大小姐是怎样的人,我没有丝毫兴趣,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打乱我的计划。” 萧清秋不解,沉吟:“什么意思?莫非这万小姐” “这万府小姐,怕不是传言中这般良善,怕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她今日来目的我也能猜到一二。”他捻起两粒白子攥在手中,起身,背手而立。萧清秋这会明白了,“看来这万小姐是个聪明人。” “聪明又何妨?”施丹虞轻笑,眼中带着猛兽般的锐利,道:“施王府,她还是不要踏入的为好。” 再看,手中的白子化成灰,从指缝中流出。 马车上,女子闭目养神,一言不发,无惊无喜,无悲无忧。蝉衣见此,便义愤填膺道:“这施王爷真是傲慢无礼,这摆明了是不见小姐,说什么外出了。我看啊,小姐也别谢这个人了,一看就不是个好人,竟如此对待小姐的心意,瞧也不瞧,真是恶劣。” 蝉衣性子急,最爱打抱不平,只晓得自家小姐被人欺负了去。而玉竹却心思敏感,顾全大局,此刻便说:“或许施王爷真的外出了,不然为何不见小姐。要不我们明日再来,也叫误会解开,不然将王爷误会了去,小姐你看如何?” 两人望向万惊鸿,她没有睁开眼,只张了张嘴,吐了二字:“不去。” 玉竹却是疑惑,小姐不像是这般意气用事的人啊,又听她说:“明日去,也未必在。” 今日她只不过想借着报恩答谢的幌子,去试探一二,这下看来,却是冲动了。施王爷这般叫她拦在王府门口,是在警告她——打消她的念头,施王府这尊大神,是她惹不起的,别想掺和进来。 心意?她的心意早叫他瞧了个透,果然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不过他到底在计划着什么,为父报不平?谋权?万惊鸿眯了眯眼,怕不是这么简单。 这王府怕是有虎有蛇,进去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看来这施王爷的主意,是万万打不得了。 说到底,还是她慌了。 回到万府,已经是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府中的嬷嬷叫万惊鸿回来,便行礼领她去后厅。卢宴恩叫她过来,便问道:“年儿,方才我去你那,院中的奴婢告诉我你早已出去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但见女子悠悠然坐下,姿态似风,轻柔,面色无异,仿佛万物于她都不上心。万惊鸿抬眸,眼中也毫无情意涌动,波澜不惊,回说:“昨夜挂着徐姨送得香囊,睡得很好,今日起来神清气爽,便出去走走,活动一下。娘不必担心,孩儿无事。” 表面上说着神清气爽,却完全看不出,倒更是暗沉阴冷。 卢宴恩不是傻子,自家女儿昨日只是怀疑,今日一来便能肯定,原本温和的女儿,突然变得如此淡漠。 昨夜她睡前将自己的敏感谈与万盛兰,万盛兰不似妇道人家,没有这么多心思,便安慰她女儿只是没休息好,别担心。 可如今一见,回想起昨夜卢宴恩的话,万盛兰也瞧着不对劲。而刘玉兰小人心思,一直觉得万惊鸿伪善,不过是做了一个端庄和善的样子,这会怕是懒得装了。 她斜着眼睛夹菜,仿佛在说“瞧吧,我早看出这丫头是装的了”。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得意。 卢宴恩看破不说,她想着可能是女儿发生了什么,于是用完午膳后,便来到了万惊鸿的别院。 “年儿,你同娘说实话,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娘瞧着你这几日郁郁寡欢。”卢宴恩拉着万惊鸿的手,脸色都揪在了一起,担忧道:“很是担心。” 万惊鸿由她牵着手,坐在桌前,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想了想,回说:“娘为何会如此想?” “你啊,唉,你一直是一个很懂事的姑娘,从小便知晓督促自己,对自己的要求极高。我和你爹只有你一个女儿,想着要对你百般宠爱,就算你日后长成骄横模样,只要不犯大事,爹娘都能护你周全。可你不仅没有像我俩想的那般,反而出落得落落大方,知书达礼,娘心中甚是欢喜,别人提起你时,娘都觉得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很是骄傲。” “可有一日,娘偶然看到你哭了,当时娘特别难受,娘才发现好似从未了解过你。后来我去问了,是瑞儿用墨汁,偷偷泼在你用心准备给文欢的生辰贺图上。娘想去找瑞儿来给你道歉时,红嬷嬷却阻止了我,她告诉我说” 万惊鸿回想了一下,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脑海中听到了那时的万惊鸿说的话。当时嬷嬷欲告知卢夫人,她说:“小姐辛辛苦苦做了半月有余,若是一瑞少爷所为,那老奴就去告诉卢夫人,还请夫人为小姐做主。” 那女子的声音嫩得能掐出水,带着细细哭过后的音色:“嬷嬷,不用告诉娘,没事的,文欢生辰还有十日才至,年儿再做一幅便是。若是因此破坏了万府的和睦,那会让大家都很难做的,年儿不想大家为难。” 卢宴恩的心都揪得疼了,她说:“那时候娘才知道,原来你一个人默默的忍受了这么多,娘为年儿的懂事而骄傲自豪,方知这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却是让年儿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她用手指挽了挽万惊鸿的头发,眼中带着悲伤,“若是早知如此,娘多愿你不那么懂事。” “后来娘便更多地和你一起,想要给你庇护,娘知道你的心思,知道你让着瑞儿,娘便也不去追究他。娘想试着了解你,因为你是娘的女儿,可是”她看向万惊鸿,悲伤的眼中带着不解,“可是这两日,娘发现又不懂你了。” “你你是年儿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万府深闺处 万惊鸿心中微微涌动,她的眼中泛起了一层涟漪,果然是母子连心。算起来她也是两世为人,一世不为自己而活,一世为她人而生,却是第一次被人捧在手心上疼着,用温热的真心待她。异世而处,人情冷暖,如人饮水,方才知被人用心对待竟是如此温暖。 她是万惊鸿,也不是万惊鸿。面对着如此温柔地爱着她的卢母,她竟说不出话来,却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一下子她脑海中想过很多,想起了静山寺的大师的话,她闭了闭眼睛,其实她一直都明白,大师话中的意思。其实,她能回去的可能性,为零。 想起了施小王爷的惊鸿一瞥,想起了柳文欢的身首异处,想起了金毓华的无情利用,想起了苏青青的蛇蝎面孔 所有那些属于她人的记忆在她脑袋里走马观花,千百般流转繁花似锦,最后化成了一缕青烟,她从脑海中抽离出来,一眼看见卢宴恩的脸。 “我是年儿。” 不是占有,而是代替。 你想守护的人,我来帮你护。 而后卢宴恩又拉着万惊鸿说了一会儿话,离开的时候以至黄昏。 虽然心中的的忧虑没有完全消散,但是卢宴恩却安心不少,反正无论女儿变成什么样,他们都会站在她这边的。 府中另一边,刘玉兰拉着万参,将万一瑞叫至书房,三人围着圆桌而坐,画面却不甚和谐。 刘玉兰皱着眉头,哑着嗓子,狠厉地对着万参唾沫横飞:“你都瞧瞧,瞧瞧大哥家,再瞧瞧我们家!方才又得到了赏赐,一大帮人抬着好几箱进了万府,而你呢,你个不争气的!都是怪你!同在一片屋檐下,我们却比人低下一等!” 万参心中叫苦,那也是他大哥该得的,道:“大哥官职比我高,人也比我有才,受得皇上器重,自然赏赐比我们多。” “你就是不思进取!”刘玉兰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就是因为你这样!我们才被压在低下!你以为大哥是在庇护我们,其实他是在打压我们,你知道他为什么现在不再提拔你了吗?你还悠闲地沾沾自喜,殊不知早就叫自己的亲兄弟卖了!” “你!”万参一惊,从椅子上蒙的站起来,双眼瞪着刘玉兰,脸涨得猪肝红,却说不出话来来反驳:“妇道人家!” “你什么你!”刘玉兰冷笑:“我与你说过多次,你始终不听,还让我莫要再侮辱了你大哥,我想着你迟早会发现他的歹毒之心。谁料你竟还如此相信他,我要再不说,怕是连现在的位置都会没有!你不想想你自己,你想想我们啊!外面都如何说我们瑞儿的你不知道吗?瑞儿一表人才,人人却拿他家女儿来比,若不是他们从中煽风点火,能如此吗?还有银芸,为了不被人恶言,便终日只好待在府中。”她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抹着眼泪甩开万参的袖子。 万参面色无奈纠结,他从没想过这些,他只知道大哥对他不薄,一直提拔他到今天的位置,在大哥的保护和荫蔽下,他的仕途没有大的波动。爹娘死得早,长兄如父,大哥善待他,他一向很尊敬大哥。 可如今,听刘玉兰这么一说,心中却是动摇了。莫不是他因为尊敬而被蒙蔽了双眼,瞧不见他们丑陋的面孔,大哥是真的对他好,还是如刘玉兰所说,实在是在打压他。 他一时心中大乱,捉摸不定,面色纠结,偏过头来看方才未置一词的万一瑞,万一瑞触及他的目光后,面带憋屈的移开了目光。 他顿时福至心灵,醍醐灌顶,当真如此。原来自己一直尊敬的大哥,竟是如此恶毒心肠。他的心中五味杂陈,犹如一卷乱麻,最后在他独自中炸开,五脏六腑都生疼。万参扶着桌子慢慢坐下,面色凝重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眼中只有绝顶的失望。 他低着头,颤颤巍巍地开口:“瑞儿,是爹让你受苦了。” 闻言万一瑞转过头来,看向万参,眼中带着泪光,复而低下头,哽咽道:“不怪爹,是孩儿做的不好。” 刘玉兰也哭,顿时房间里气氛非常之压抑。过了片刻,经历了一通情亲间的交流,屋中的人都冷静下来。 “我出去一下。”万参站起来,他现在不太敢看妻儿,因为自己的不明是非让妻儿受苦,而感到愧疚。 刘玉兰站起来,仍旧小声抽噎,问道:“你去哪?” “去院中走走。” 说完快速看了一眼万一瑞和刘玉兰,又低下头,转身出了屋子。 待他的身影消失后,刘玉兰又恢复正常面色,一如之前的傲慢,仿佛流过的泪水全是雨滴,刚才的委屈荡然无存。 她道:“如此能成吗?” 万一瑞也收起方才的神情,狠厉起来,若有所思道:“娘放心,妹妹比我聪慧,我相信她。” 万参的性子懦弱无能,而且他心中一直以万盛兰为主,尊敬重仰他,若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他们家,是永无出头之日的。既然如此,也就只有逼一逼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委屈他爹一下了。 迟早有一天,名是他的,权也是他的,他要把他们踩在脚下,让万惊鸿再也风光不起来! “对了,娘,妹妹有说接下来怎么办吗?” “银芸说,只需等你爹足以。”刘玉兰自斟一杯茶,方才她的发挥实在是有点出神入化,现下有些口渴,“可要等多久啊?” “三日。”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万府另一座别院,地处甚是清净,屋中两人,一人站着,梳着髻鬟,一人身着素色蓝白衣裳,乌黑亮丽的秀发批在背上,面容姣好,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美,坐在那丫鬟身边,此人正是万家二小姐万银芸。 髻鬟丫鬟一脸惊奇,夸赞道:“小姐真厉害!如此精妙的刺绣图,竟只用三日便完成了,白微真的佩服至极!” 万银芸掩着嘴角,轻声笑:“我只不过是闲着无事,时间多才绣好,白微你莫要再夸我了。” 白微也笑,道:“好,奴婢不说了。”听万银芸如此说,心中却是感慨心疼,自家小姐面容秀丽,知书达礼,连绣活都如此之好,就是连京城最好的绣娘,都不相上下。 可惜投错了胎,投到了万府,也罢,反正小姐向来与世无争,在这万府深闺,也能安稳过此生。 白微的神色,万银芸从眼角余光中一览无遗,却仿佛没瞧见般,拿着绣图微微笑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先发制人罢 “二小姐,夫人来了。”门外一个清秀的丫鬟推开门进来道。 万银芸抬眼,将手中的绣图放下,由白薇仔细卷起,低着头退下了。 刘玉兰进来,待两个丫头离开后才走近,在万银芸身旁坐下,倒了一杯茶水,轻轻推到万银芸面前,看着万银芸笑着端起饮用,复而小心翼翼问:“岚儿,接下来该怎么办?” 岚,乃万银芸小字,山风,刘玉兰愿她有山峰暴风的大气,原本以为自家女儿负了所托,成了小家碧玉的姑娘,但后来才发觉不是,女儿是个睿智聪慧的人,许多事情她都会问女儿的意见,倒真的是山风之大势。 万银芸放下茶杯,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娘不必操之过急,等,便是了。” 刘玉兰心下急,支支吾吾道:“可,这得等到什么时候,你说你爹三日便能想通,可想通后该怎么做?” “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等些时日又何尝不可?”万银芸把玩着茶杯,抬眼看她:“可别乱了阵脚。” 刘玉兰在心中叹了口气,绷着的身子也松懈下来了,嘴上也没有了之前的急促,说:“娘知道岚儿有办法,娘听岚儿的便是。”复而又轻叹:“唉,娘现在也总算有点可以出头的感觉了,希望过不久就可以把大房搬下来。这么多年了,一直被他们压在脚底,娘心中有怨。以往他们那副圣人面孔还装着,现在是越来越兜不住了。” “哦?”万银芸听她这么一说,仿佛有了兴趣,毕竟她不像她娘一样,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大房待他们不薄,这是确确实实的,她娘是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但她没有。 刘玉兰看她有点疑问,便道:“岚儿你有所不知,前两日用膳,她万大小姐露出了真面目,竟然借机羞辱我,娘当时心中生气,可娘却不能表现出来。她大小姐正日一副乖巧模样,将这京城里多少人骗人去,现在竟连装都不装了。” 万银芸手中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刘玉兰便夸张地将当日的情形原原本本给演了出来。 “果真如此?” “当真,娘不会想错的。”说到这,刘玉兰露出了愤恨的神色,道:“她万惊鸿能够被人喷称赞,为何我们岚儿不可!”说到此简直是咬牙切齿:“我们岚儿可不比她差,她万惊鸿有的,我们岚儿为何不能有!” 万银芸听着她的话,面色平静,仿佛不放在心上,但眼中的狠戾,却暴露了她的内心。她虽不似她娘一般将自己的嫉妒怨恨摆在脸上,但她毕竟是亲生的,随的也是刘玉兰的性子。不争不抢?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她沉吟道:“姐姐突然如此对待娘,怕是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 “姐姐一向待人谦逊有礼,听娘这么一说,倒是有着难以解释。”她笑道,“或许有人将她点醒,若是如此,那可能有些棘手,若不是如此”她又喝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像事不关己般,嘴角微微噙着笑,却没有继续说了。 若不是如此,那姐姐,还是不是姐姐,也说不定了。 绸缎庄终于把做好的衣服送过来了,蝉衣一件件拿过来给万惊鸿瞧,看到后面几件,万惊鸿抬头看蝉衣,眼中露出不解。 蝉衣笑道:“夫人听说小姐去做衣服,便又叫人去绸缎庄多做了几件,这都是夫人的一番心意,小姐莫不是不喜欢?” 万惊鸿摇摇头,道:“我很喜欢。”她拿起其中一件暗紫流金衣裳,放在手中摩挲,心中一暖,不论卢宴恩是否真的瞧出了什么,她都愿意为自己考虑。见她去做了不同往日喜好颜色的衣裳,想必知晓了自己的现下的喜好,便也多做了几件,如此小心翼翼地选择颜色,这让万惊鸿感动。 “玉竹去叫厨房做一份莲子羹给夫人送去,替我谢谢夫人。” 玉竹道声是,便退下了。 万惊鸿拿起那件暗紫流金衣裳,站起来递给蝉衣,说:“蝉衣,替我换上。” “是。”蝉衣接过来,用心帮万惊鸿换衣裳,笑着道:“小姐好像很喜欢这一件,夫人还担心小姐会不喜欢,现在看小姐如此,真实太好了,夫人也会很开心的。” 万惊鸿没有回她,听她说要,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轻快。 待换好了衣服,万惊鸿轻轻一甩袖子,道:“备车。” 蝉衣一愣,问:“小姐是要去何处?”想她小姐那与人为善地性子,又道:“莫不是又要去找那个王爷道谢?” “自然不是。”万惊鸿不明白为何她能联想到这,便说:“去城南飞天客栈。” “小姐去那里做何事?” “找人。” 至于找的是谁,那人便是林缪语,后来苏青青给她换了个名字——丁香。 丁香原也算是大户千金,后遭遇家族没落,族人排挤,被迫随父漂流各地卖艺为生。至京城,飞龙客栈的老板见她与她那瞎了双眼的父亲可怜,便留二人在客栈中弹琴拉二胡,予她二人能以此谋生。 后偶然一次机会,遇上了苏青青,苏青青见此人才情辈出,心中便有了想法,以一见知己的名义将她收做了婢女,将她父亲也安在府上,给了个舒适的差事。 丁香心中感激,念及她的恩情,苏青青将她放在万惊鸿身边,她便去了。她听信了苏青青的话,以为万惊鸿对苏青青各种陷害,心中愤然,便以万惊鸿婢女的身份待在她身边。 枉费万惊鸿当她若姐妹,同情她的遭遇,对她更是心疼。而她却想着此人故作心善,实则蛇蝎心肠。助苏青青将人一次次陷于为难之中。 于是在万惊鸿最后半月的日子里,虽然蝉衣防着外人,避免他人下毒,却没有料到,却是身边的人,日日下着慢性毒药给她小姐。 真是叫人不爽。 如今,她便先一步去那飞龙客栈,先将此人收于麾下,用她的招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美貌若冰霜 万府马车缓缓行驶,穿过了几条街道,马车的帘子叫人轻轻拉开一角,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面容,眼睛却低垂,看上去凉薄淡漠极了。 “万府大小姐容色艳丽,美貌无双,温润如玉,谦逊有礼。”对面酒楼上的的露台亭上,一人身着宝蓝色的衣裳,面若冠玉,飒爽而立,衣袂飘飘,双手背在身后,垂眼看向路上行驶的马车。一人身着流金白色衣裳,手持一柄折扇,此人是太子少傅肖鸿。 肖鸿边摇着折扇边扯着嘴角,笑着对身旁宝蓝色华服的男子道,“以往瞧见她,总是微笑示人,楚楚动人,觉传言果真所实。然今日这一看,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却是美貌如霜,着实是个冰冷美人。” 而后又调笑,问:“太子,你如何看?” 这位身着宝蓝色衣服的人,便是当今的太子,十三皇子,金毓华。 金毓华目视着马车由远及近,又离开至街道尽头的转角处,他敛了眼色,轻轻转头,轻声笑道:“万小姐自然是容颜秀美,风华绝代。” 肖鸿大笑三声,道:“太子真是”摇了摇头,做了下来,“不实诚。” 金毓华没有回答,直视着前方,嘴角的笑容带着别样的味道,眼神凝重起来。 “放下吧。” 蝉衣听完便放下了捏着帘子的手,道:“小姐今日好似有些兴致,可是想出去看看那些新鲜玩意儿?” “没有。”万惊鸿摇摇头。方才她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视线盯着她的马车,于是命蝉衣掀开了帘子,状似不经意间瞥到了视线的来处。 那人站在高处垂眼看着她,虽然看不出他的表情,但知道此人定是瞧着蝼蚁般的目光在看她。她不会认错的,此人就是金毓华,万惊鸿便是因为他,落得了家破人亡的下场。 长得一表人才的,却如此恶毒心肠,真是叫人倒胃口。 “小姐,到了。” 万惊鸿收回了思绪,由蝉衣扶着下了马车。 飞天客栈地处繁荣之地,来来往往都是行人,宾客盈门,人来客往,生意好极了。踏进客栈,便是一派满满堂堂,座无虚席,琴歌酒赋,更是热闹。 客栈里吆喝的小二见有人进来,便笑盈盈地过来招呼:“楼上还有位置,还请小姐随我而来。” 万惊鸿等人随小二来到客栈的二楼,二楼悬空,可以瞧见楼下的人山人海。她上楼走着便将视线落在一楼里处弹琴的二人。 女子容色清秀,身材消瘦,坐在凳子上,轻拢慢捻,琴声悠扬,看上去应是二八年华。男子却是两鬓如霜,佝偻着身躯,闭着双眼,拉着二胡。 在座的客人,有人摇头晃脑,有人在一曲后鼓掌赞赏。万惊鸿坐在小二给她准备的位置上,微微侧目瞧着下面弹琴的两人,面色无异常,仿佛在沉思。 小二上了茶,问:“这位小姐需要点什么菜?” “你们这有什么特色菜?”蝉衣瞧了瞧万惊鸿的眼色,道:“来几道特色菜罢。” “好嘞。”小二笑嘻嘻地应了,便下去了。 待菜上桌,万惊鸿叫住了小二,望着楼下二人,道:“弹琴者谁?” “啊,这两位乃京城谋生者,我们老板瞧二人无处可去,便留下了二人在此弹琴。”小二如实说,后问:“小姐若是好奇,等会我叫她二人来见见小姐。” 万惊鸿没有仍旧看着楼下,头也没回,道:“让那女子来便可。” 蝉衣在一旁为她布菜,待小二离开后,道:“小姐可是觉得此人在这实属屈才,想帮此人谋个更好的生计?” “为何这么说?”万惊鸿夹了一个四喜丸子,闻言问道。 “小姐心善。”蝉衣笑着道,一开始她还不明白小姐找的是何人,如此一来,倒像是明白了,“定是觉得此人可惜,便想拉她一把。” 蝉衣还停留在心善的小姐的时间里,倒还不知,自家小姐早就易主了。万惊鸿没有回话,又加了一个四喜丸子,却是没再看楼下了。 这几日万惊鸿总食欲不振,瞧着她越来越消瘦,蝉衣很是担心,瞧她今日甚有食欲,便也不再打扰,专心为她布菜。 这一边的人在品尝美食,而另一边的人,却在观望。 萧清秋从瞧见万惊鸿走进客栈便愣住了,夹着菜都忘记塞进嘴里。施丹虞也瞧见了,他抬起筷子打掉他夹着的菜,道:“回神了。” 萧清秋小小抖了一下,回神,道:“逸之,我是不是太没见识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貌之人。”又望了一眼施丹虞,道,“简直与你不相上下。” 前半句施丹虞听着轻笑出声,而后半句着实让他脚痒,踢了萧清秋一脚。 萧清秋痛呼,却听他说:“如今你也见着了,传言如何,你怎看?” “什么?”萧清秋不懂,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莫非,他就是万府大小姐,万惊鸿?” 施丹虞没回他,目光倒是落在桌上的四喜丸子,抬起筷子夹了一个,确实好吃,难怪瞧她吃了好几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萧清秋惊喜,道:“传言属实,诚不我欺,果真绝世美人,妙哉,妙哉啊!”而后又贼眉鼠眼地靠近施丹虞,调笑道:“难怪,连逸之都忍不住去救她,想必也是被她的所吸引罢。” 施丹虞瞥了他一眼,后者收到眼刀,立马住口,干咳两声。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可她今日来此,只是为了吃顿饭?是她万府的饭菜不可口,想来这尝尝?” 萧清秋平日里也是聪慧过人,心思细腻,可每每瞧见美丽的女子,脑袋就像被塞了棉花一样。 施丹虞叹气,像楼下弹琴二人抬了抬眼,道:“怕是为了楼下弹琴二人。” “那二人?”听他这一说,萧清秋望向楼下,但见弹琴者两人,一女子,与一老人。女子尚年轻,老人已迟暮,可万惊鸿与这二人有何关系,更是不解,便虚心请教:“为何?” 为何? 方才自她踏入客栈,他便瞧着她的一举一动,状似无意却甚是有意。只见她的目光从一开始便落在弹琴的二人身上,不像是随意,倒像是刻意。想必她来此处的目标,便是这二人罢。 施丹虞挑眉,望向那边正夹着菜的女子,目光锐利,眼中甚是探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似是故人来 一曲相思几多愁,曲终人未散,却迟迟没有响起第二首。原来是这小二告知与了店中的掌事,说起楼上这位小姐想与这位姑娘聊上一聊,待这曲作罢,便上前叫住两人,对弹琴姑娘说上了几句话。 弹琴姑娘听罢,顺着小二所指方向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坐得端庄有礼的大家小姐。收回目光,盈盈一笑,对小二点头,欲抬脚,却被老人叫住。 老人担忧,面露难色,问是何事,姑娘道:“爹请放心,孩儿去去就回。” 说罢便转身,往楼上小姐的方向走去。小姐背对着她,始终瞧不见她的模样,待走近后微微欠身,道:“万小姐可是找奴家?” 蝉衣见人来,便侧了身子,示意她往前走。姑娘往前走了两步,立在她的面前,方才瞧见了她的面容,眼中惊艳不已。顿时心生忧虑,如此女子,找自己是要做什么? “正是,不知姑娘芳名。”万惊鸿抬头瞧她,眼中无喜无忧,无甚波动。 “回小姐,奴家姓林名缪语。”林缪语欠身,轻声出口:“不知小姐找奴家是有何事?” “看来我没有看错,果真是你。” 林缪语更加疑惑,听她这么一说,好似之前见过,方才听小二与他说,万府大小姐找她,可她来京城这么多时日了,没记得见过这样一位出众的大家小姐。瞧她面上波澜不惊,冷若冰霜,霎时以为自己在无意间得罪过这位小姐,便小心翼翼问道:“奴家疑惑,还请小姐告知一二。” “还请林小姐先坐下。”万惊鸿摆手,又侧头对蝉衣吩咐:“蝉衣,帮我拿副碗筷,再叫几道菜肴来。” 待林缪语犹犹豫豫地坐下,瞧着她满是疑惑地双眼,缓缓道来:“是这样的,三年前我随爹娘一同去广连城游玩,在当地的一个酒楼里用餐时,见到过林小姐。林小姐与人为善,仗义执言,将那辱了姑娘的纨绔公子爷逼得哑口无言,仓皇逃去。当时我便觉得林小姐是个非常不错的人,想认识一番,可林小姐却没多做停留便离开了,又因爹的公务在身,便没得这个机会。” “又过了一年,有幸又去了一次广连城,可物是人非,人去楼空。寻人打听,听说了林小姐家里的事,我也很遗憾,更遗憾没能帮上忙。方才我踏进这里,便见到了林小姐,虽然过了三年之久,面容也有些改变,便叫你上来一叙,没想到果真是你。幸好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叫我遇见了你,便是缘分。” “虽然我势孤力薄,人微言轻,但是我想帮林小姐一把,不知林小姐愿不愿意?” 她一通自述,声音轻柔,却让听得人感动泪流。 林缪语不知原来她与万府的大小姐,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听她讲述的话,便又勾起了往事,此时眼泪止不住外流。她自知失礼,手忙脚乱地想拿出手帕。 对面却伸出一只手,递给了她一张质地丝滑的绢布,她抬起眼睛,泪眼婆娑地看了看,便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擦拭泪水,口中带着歉意:“让小姐见笑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无碍,我才是很抱歉,勾起了林小姐不开心的回忆。” 林缪语擦拭完泪水,平静了些许,开口声音还是带着哽咽,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再去想那些了。”她惨淡地笑了笑,眼神有些放空,复而又自嘲道:“我早就不是什么林小姐,只不过是个四处卖艺的。” “可是我却替林小姐感到遗憾。”万惊鸿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道:“在这客栈里弹琴卖艺,实在是有些委屈林小姐。” “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林缪语笑着摇摇头,说:“现在我只想和爹两个人一起,安安稳稳过日子。” “林小姐真是自私。”林缪语愣住,万惊鸿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试问林小姐现在的日子真的安稳吗?方才小二哥说林伯父的腿脚已经很不便了,却没有保持医治,在这里弹琴赚的银子,我想,应是付不起治疗的。林小姐想要的安稳,不过是自我欺骗和逃避。” “你在害怕,你在害怕什么?怕回想过去?还是怕又一次从云端摔下?” 一番话,每一个句都尖酸刻薄,字真意切,像是一把尖刀,一下下戳着林缪语的心脏,她低着头,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垂在身旁的双手紧紧握拳,呼吸粗重地不像话。最后大呼一口气,浑身似脱力般,靠在了椅子上。 连笑都勉强不了了,她道:“你说的没错,我是真的害怕极了。” 万惊鸿见她放下了伪装的逞强,夹了一个四喜丸子,放进她的碗里,道:“已经摔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听此,林缪语如醍醐灌顶般愣住了,片刻,抬起头,望向万惊鸿。这是她才发现,对面这女子的双眼像似冰窟,深不见底,却有一种魔力,像是个巨大的漩涡,卷进去,叫人被她深深吸引。 她坐直了身子,拿出以往做小姐的礼仪,端正了仪态,但有些劫后重生的意味,道:“小姐说的不错,这两三年是奴家太过懦弱,以至于让爹跟着我受苦。”眼神坚决,“以后奴家会振作起来,不枉小姐今日教诲。” “如此便好。”万惊鸿又恢复以往的风轻云淡,问:“以后可作何打算?” 林缪语摇摇头,思考片刻,回:“暂时还未想好。” “林小姐可是嫌弃我万府?” 只见林缪语惊住,眼中尽是不好意思,摆摆手,道:“实在太麻烦小姐了,奴家过意不去。” 万惊鸿摇头,说:“不麻烦,我本来便想与林小姐认识。若是林小姐不嫌弃,还请来我府上,我让爹收你做义女,也能与我作伴。林伯父的腿也能够好好地治疗了。” 林缪语原还在犹豫思考,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转头看了看楼下拉着二胡的爹,她爹双眼被族人害瞎,双腿也因着这两年的奔波染上了恶疾。她咬了咬唇,转过头来,眼神坚定地对着万惊鸿道:“小姐的恩情,奴家愿做牛做马报答小姐。但奴家只求为奴为婢,为小姐效劳。” “也罢,以你的性子,想来也是如此。那好,既然如此决定,便丢掉过去,重新换个名字。” 林缪语点头:“还请小姐赐教。” “以后就换你做——丁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天色灰沉沉 林缪语还有些东西要整理,万惊鸿便让她下去了,告诉她明日自行去府上即可。林缪语离开后,万惊鸿放下了筷子。 蝉衣递给她手帕,说:“小姐真心善,同情这父女俩,还亲自过来为她二人解困。”眼神带着敬仰地看向万惊鸿。 而万惊鸿接过手帕,轻轻擦拭嘴角,倒是跳过了她的话,说:“蝉衣,我待你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蝉衣惶恐,不知为何她会这样发问,想来莫非是自己话太多,惹得小姐烦了?小姐心软,总是纵容自己,倒是自己也太没有眼力见了,竟不知改正,还愈来愈有恃无恐。心中一咯噔,小心翼翼问:“小姐为何如此问蝉衣?莫不是蝉衣哪里做的不好,蝉衣会改的。” “你做的很好。”万惊鸿摇摇头,蝉衣玉竹二人,一心一意,忠心耿耿,她从记忆里看在眼里,从小就跟着她,护她周全,为她着想。她瞧不得装模作样的人,便觉得苏青青此人甚假,于是便与万惊鸿说了自己的看法,只希望他家小姐能够注意,不要被小人哄骗了去。可是她家小姐彼时心思浅薄,瞧不出那些虚的,便只当是这丫头的失言,也就一笑了之了。 可惜了,直到最后都为她着想的小丫头们,一个一个被苏青青带走,送去了最下等的窑子,被那些酒肉粗鄙糙汉百般糟蹋羞辱,万惊鸿最愧疚的就是这两个小丫头,她们什么都没做,错就错在跟了她这样一个傻主子,落得如此下场。 万惊鸿望着蝉衣,她与玉竹二人也不过二八年华,若是放在现代,还是未成年的小女孩,由父母捧在手心疼。说起来,万惊鸿也快三十了,她也带过实习生,二十出头了,还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倒不是她心善,或许是年龄长两轮,如此瞧着这稚气未脱的姑娘,心中也是心疼的。 她道:“若有一日,有人加害于我,我送你去她身边,接近她,替我做掩护,你当如何?” 蝉衣不知为何小姐会这样说,但是她心中坚定,语气也是是诚恳真挚:“自当为小姐效劳。不过,小姐如此说,莫非是有人想加害于小姐?” 万惊鸿站起来,摸了摸她的头,道:“别担心,我随口说说。”说完便抬脚离开。 她的话轻飘飘的,若是无心,便听不出什么端倪,若是有意,便能听出个不对劲来。 方才问蝉衣,并不是随意之举。剥去奴婢这一层关系,蝉衣因为相信她,所以当她说有人想加害于她,便不假思索地愿意听她吩咐。 人非生而歹毒,既然如此,那也只好对丁香说一句不咸不淡的对不起了。 毕竟,过错已生。 “逸之,不知是不是我错觉。”萧清秋看着下楼梯的那抹倩影,微微皱着眉头,一副思考状,似是有疑惑解不开,他道:“我总觉得,这个万小姐,哪里怪怪的,可一时半会又不知究竟是哪里怪。” 施丹虞双手抱胸,靠着椅背,一副悠闲地姿态,目光所及,也是那身着暗紫衣裳的女子,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 “倒还是有点脑子的。” 那日他在隔壁听得清楚,一下便明了了苏青青是刻意接近,当下心中想起了来京城听到的传闻,还以为这位人人夸赞的大慈大悲的小姐,会来一场和颜悦色的相会知己剧场。脑中闪过傻瓜二字,下一刻却轻笑出声,因着那万小姐竟出人意料的咄咄逼人,却不似他人传言的那般无趣。 萧二说怪,他也早已察觉:这女子的行为举止,全然不似她这年龄所有的,沉着冷静,慧心巧思,一下便瞧出了苏青青的来意。但传言如此之广,倒也不像是虚的,如此一看,莫不是她少年老成,七窍玲珑,便是背后有高人提点。 可毕竟一介女子,不是他有所歧视,但实在是不可思议,更有可能的便是背后有人。而她所依靠的是万府,万府当家,朝廷一品官员,御使大夫万盛兰。 他没有忘记,那晚她一闪而过的惊慌。 萧清秋转过来看他,毕竟这算的上是他的称赞了,但这称赞的倒是微妙,他试探地问道:“莫非,你想去招惹她?”不知为何,他今日一见万惊鸿真容,总觉得此人不寻常,甚是神秘。他倒不是想施丹虞会被她吸引,他了解施丹虞,他都能瞧出来的不寻常,他这聪明绝顶的好友,定当早就瞧出来了。 此刻他倒是担心施丹虞会去对她下手,他们的计划牵扯的太多,少一分变数,便多一分胜券在握。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嘴上如此说着,眼中却闪着猛兽般的锐利。 临近入冬,京城繁荣,街上的行人都裹上厚衣服,女子身着花色棉袄衣裳,瞧上去亮丽极了,络绎不绝。厚厚的积云将太阳遮了去,天色昏昏沉沉地,像是裹上了一层灰色的被子,让人瞧不出时辰,似要下雨。 路人仿佛不识这天色,仍旧自在,又仿佛知晓,却不以为意,快活肆意。 万惊鸿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抬脚走下了客栈的阶梯,一瞥,不经意间却瞧见了客栈外面摆着的摊位,摊位上摆着的是各色各式的手镯与簪子。万惊鸿一眼瞧见的是上面挂着的一副晶莹剔透的玉兰耳坠。 蝉衣见她未动,眼神所及是面前的一个首饰摊位,便出声道:“小姐可是看中了什么?蝉衣去为小姐取来。” 万惊鸿睫毛微动,复而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走吧,回府。” 微风渐凉,吹在人脸上,稍不留意就透进了皮肤,万惊鸿将披风帽子拉上,迎着寒风,抬脚转身往停在另一侧的马车走去。 方才那只玉兰耳坠,让她想起了她的学生时代,曾经有一次选修课做过一只玉兰耳坠,后来被她随意丢进了收纳盒里,跟着她毕业与一次次搬家。 也不知是否落了灰,又想,即使落了灰,也是永远没法擦去了。 人生在世,有舍有得,也有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皆咎由自取 寒风细吹,窗外一只腊梅一夜之间飘进了窗内,钻进了屋子里,似有暗香清幽飘来。 窗前坐着一人,身着深色衣裳,仪态端庄,手持一本蓝色书籍,垂眼望着,几缕发丝落在桌子上,随着微风,轻轻飘动。远处一看,似是一副画,赏心悦目。 蝉衣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走到万惊鸿身边,像是不忍惊扰这样的画面。 万惊鸿没有回头,翻了一页书,问她:“丁香可安排妥了?” “安排妥当了。”蝉衣弯腰欠身,为她添上一杯茶水:“就住在西院,为她二人安排了两间厢房。不过还未决定让她二人做什么,小姐可有打算?” “把丁香留在夫人身边,至于林父,暂时不用做什么,留在西院养腿伤即可。” 蝉衣点头便退出去了。 她是相信丁香的,丁香的才情仗义不是虚的,这便是她的个人性格所致,那时她为苏青青效力,便是她对苏青青的报恩,而苏青青对她的欺骗,她没能分辨,信以为真,这是对苏青青的仗义。 如今,她念着万惊鸿的恩情,念着万惊鸿对她的赏识,她与生俱来的忠心便使她不会背叛万惊鸿,以后也会一心一意为她卖命。 对于这种人,还是不要接近的为好,她几十年的生活经验,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不听不看不去感受,便不会难过。她虽凉薄,却不是无情之人,但也不是心善之人,别人如何,与她无关,她便不去费心去操心他人的感受。 无情才无惧,若她对丁香动了恻隐之心,那无论是否为她卖命,都会有不好的结果。要么万惊鸿的仇没报,要么她替丁香悲伤。 百害而无一利啊。 毕竟上辈子她在无意间做了恶人的耳目,全然不念万惊鸿对她的好,为万惊鸿家破人亡贡献了一份力,罪孽早已深重。 只能说她识人不清,遇人不淑,一世遇上苏青青,这一世遇上万惊鸿。一次是机缘巧合,一次是别有目的。 人生在世,孰能无过?既然上辈子做了错事,这一世,便好生赎这罪业罢。 她放下书,缓缓地抬起头,小巧娇嫩的梅花映入眼帘。 都是悲剧人物,又有谁不是咎由自取? “多谢小姐,也多谢姐姐。”丁香与其父两人立在屋中,听蝉衣说完,便扬起了笑容,二人紧紧握着手,相视一笑,总算是有了能歇脚的地方。彼时父女二人在心中,对万惊鸿更是尊敬与感谢。 蝉衣笑着说:“我与丁香姑娘既是同岁,也就不用姐姐妹妹称呼了,唤我蝉衣就行。”拍了拍她的手,“以后你便在留夫人身边,夫人也是心善,定当会好生对你的。林伯父就在西院休息便可,府中的郎中会来替林伯父瞧腿伤的,安心养伤就行。” “那”丁香瞧了瞧林父,又转过头来对蝉衣说:“真是多谢小姐了,小姐对丁香的恩情,丁香没齿难忘。” 蝉衣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笑说:“小姐心善,昨日她去飞天客栈的时候,我与玉竹还不知为何事,后来才晓得,原来是为了丁香姑娘。后来我与小姐说,让我去便可,为何还要亲自前往。你知道小姐她说什么吗?”说完挑了挑眼,颇为神秘的样子。 丁香摇了摇头。 “小姐她只说了三个字,她说,不一样。”而后露出了感慨的目光,“小姐是真心待丁香姑娘的,虽然小姐嘴上不说,但我是能瞧得出来的。” 的确,不一样,这三个字,如何理解,得看理解之人如何想了。 当时蝉衣问起,她过了片刻才道的这三个字。倒不是她刻意而为之,只不过是百密不疏的回答。 此刻叫蝉衣曲解了意思,丁香是性情中人,由蝉衣这发自内心真诚的点拨,更让丁香为之感动。大恩在此,满腔情谊在胸中缠绕,一下子道不出更多的话, 蝉衣叹气,又说:“我们做奴婢的却是担心,小姐如此心善,若是有一日遭坏人所欺骗蒙蔽,伤害了小姐,该怎么办呢。若是如此,我倒想小姐不这么善良,也不教那些坏人有可逞的机会。” “蝉衣姑娘请放心。”丁香望着她,目光真挚又坚决:“若真有那么一日,即使是粉身碎骨,我也会挡在小姐身前,不让她被伤害,护她周全。” 蝉衣拍了拍她的手臂,道:“我们都会如此。”说完又恢复了笑容,规规矩矩地说:“那现在还请丁香姑娘与我一道,去见见夫人。” 丁香对林父点点头,转过来:“劳烦蝉衣姑娘带路了。”便跟着蝉衣一道出去了。 路上蝉衣对丁香说了说卢宴恩的喜好,和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而后又介绍了府上的人口关系,丁香一一点头,将这些记在心上。 “二小姐?”在理清了府中关系后,丁香却有了疑惑,人人都道万小姐万惊鸿,可她来京城这么多时日了,却未曾听人提起过什么万府二小姐。 蝉衣看她一脸不解,便回:“对,是二老爷所出,不过常年都在别院里,鲜少出来走动,说起来,我也才见过几面而已。” 丁香点点头:“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蝉衣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需记住,尽量少与二房中人打交道,特别是那二夫人,娇纵蛮横地很,若她欺负了你,你便告诉夫人,夫人自会保你周全的。” 丁香也是听说过万府的这些人情世故的,当下便点点头,道一声:“知道了,多谢蝉衣提醒。” 两人走至卢宴恩房前,蝉衣对门外丫鬟说明了来意,待丫鬟通报后出来让丁香进去后,蝉衣便抬脚欲离开。 丁香叫住了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墨绿色锦绣荷包,递给蝉衣,说:“昨日小姐特地来飞天客栈,我瞧着似有疲惫之色,便连夜绣了一个荷包,里面塞了一些干花,闻着清香,也有助于睡眠。” “我此番身无长物,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送,只好做了这么个玩意儿,聊表对小姐的感激之情。还请蝉衣替我交给小姐。” 蝉衣听她说完后,便笑着接过了,说:“我会向小姐传达的,若丁香姑娘有什么事,大可来找我。”然后就离开了。 万惊鸿听完蝉衣传达的丁香所述,看着手上拿着的荷包,又放在了桌子上,只说:“知道了。” 抬手欲让蝉衣退下,举到一半,停在半空中,又放了下来,继续看着手上的书,却说:“替我将床头挂的香囊换下来。” “是,小姐。”蝉衣笑着将桌上的荷包拿起,去换掉了那床头的香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只应天上有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天气也完全变得寒冷了,只差下雪。 太后寿诞已至,此日,皇帝会率亲王大臣,为太后行礼庆贺,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哄得太后欢喜,便会得个恩赐,甚是热闹欢庆。 王公贵戚,膏腴子弟,好容易聚齐,各户官员也会趁此机会,留意一些好男儿和好女儿,为自己的孩子择一良人,谋一好人家,以结亲的方式巩固势力。 譬如万府那个万一瑞,一双眼都粘在了苏青青身上。和他娘一个德行,一心想要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故,热闹也在,暗潮涌动也在。 要说最担忧的应是万惊鸿,但她却丝毫不畏惧。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虽然她并不样样精通,但却术业有专攻。现在想来,怕也是冥冥中注定的事,她在现代是一个艺术生,大学也是艺术方面,至于为什么后来会变成普通的上班族,也是另有原因。说起原因,若是能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一定不要学艺术。 话说回来,也是如此,并没有多慌张,她学的是民族乐器。当时年少不知事,一味叛逆,被这些奇妙玩意儿吸引住了便抽不出身来,一股脑要学艺术,遭到了家人的反对。为了当艺术生,与家人闹翻,最后搬出来自己生活,当时觉得坚持自己,而后过了几年,懂事了,才后悔,养成了现在这不咸不淡的性子,而此时她与家人的距离,已经不止是脚下这片大地的距离了。 她摇了摇头,打断了思绪,今日须得打起精神,可不能出了差错。 蝉衣正帮她穿衣裳,今日她穿了一件新做的暗红流金衣裳,容貌白皙,娇艳惊人,冷落冰霜的神情更是深邃迷人,乌黑亮丽的长发披在身上,瞧上去难以接近的模样,称得更是风情万种。 玉竹推开门,抱着一张琴走了过来,道:“小姐,琴取回来了。” 万惊鸿点点头,道:“老爷夫人可准备妥当?” “准备妥当了。” “那好。”万惊鸿由蝉衣穿上同色披风,道:“那走吧,别让老爷夫人久等了。” 万府门口两辆停着,马车大而华丽,前一辆是万盛兰一家,而后一辆是万参一家。待万惊鸿出来时,其他人已经集在门口了。万盛兰与卢宴恩见她来,便开口说出发。 上了马车,万惊鸿坐在他们对面,两位眼中皆是赞许自豪的目光。 万盛兰笑着道:“我们年儿真是出落得愈来愈水灵了,想来年儿也十五了,再过两年也爹真是舍不得啊。” “说什么呢?”卢宴恩踢他一脚,说:“年儿还小,我还想留女儿在身边几年。”说着握上了万惊鸿的手,换了打趣的面孔,对她说:“不过啊,若是年儿有心仪的人,可以先告诉娘,娘帮你看看。” “是啊,爹也是。”万盛兰点头应和:“我与你娘一道看看。” 万父万母俩人感情甚是甜蜜,日常打趣,万盛兰就只有卢宴恩一个妻子,平日里也是宠着。可能就是如此,两人相处甚是自在活泼,倒像两个活宝。 万惊鸿看着他俩,扯出一丝笑容,道:“爹娘莫要在打趣年儿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像是互相在警告别再说了。 “方才我怎么没有瞧见银芸妹妹?可是她先上车了?”刚刚她出来时,一眼扫了过去,却没有发现这个妹妹的身影,说来,她已经来了快足一月了,还没瞧见过万银芸一面。 “银芸她身子弱,昨夜又受了风寒,便留不去了。”卢宴恩如实说来,又疑惑:“怎么了?” 万惊鸿摇摇头,道:“无事,只是方才没有瞧见,好奇便问问爹娘。” 她心中不知为何,总暗暗有种不安,或许是对这个妹妹所知道的太少了,未知事物总带着神秘,叫人难免会惦记着。 万惊鸿他们到时,已经有许多官员亲王到了。一路上万盛兰夫妇与各位朝中大臣招呼,顺带着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女儿。万惊鸿的美名是传遍了全京城的,带着公子来的便带着明显的眼神打量,带着姑娘来的就又是另一种比较了。 万惊鸿对他们的目光毫不在意,提到她她便应上一两句,没有提到时便安安静静待在万盛兰与卢宴恩身边,礼貌得体,端庄有礼。 自进宫后,万参一家便与他们家分开了,万惊鸿一眼便看到了正和不知哪家官员攀谈,对方带着自家千金,万一瑞一脸敷衍,像是一只高傲的狗,瞧不上别人。 万惊鸿没有多分一秒目光在他们身上,跟着爹娘继续前行。 宴请的文武百官都在大殿中,万惊鸿一行人又宫中的宫女带入座。作为朝中一品官员,他们的位置相对靠前,万惊鸿坐在她们的后方, 殿中成群,言三语四,一派热闹光景。官员不必拘束,各个轻松自在,皆为今日而感到兴奋。 万惊鸿没有加入他们的热闹,而是肚独自坐着,沉默得面对周围对她的议论声。 突然,大殿外传来一声传令:“施王爷到。” 一些人还在状况外,一些得知了消息的人老神在在。只因这太监传唤的对象,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人人都知安平王的称号,放着好好的安平王不叫,叫什么施王爷?有人不解。 而老神在在的事大部分人,早听说今年安平王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亲自来参加太后寿诞,便让自己的独子替父前来。 这施王爷,便是安平王的独子,施小王爷。 不过即使是老神在在,也没绷住多久。纷纷流露出了好奇的目光,因这安平王年年都来参加,却一次没带上小王爷,如今算来,应是二九,也不知长相如何。 听闻小王爷来京城已一月有余,就住在城南,还装了一块牌匾——施王府。去拜访的人都被打发了。人道小王爷第一次来京城,对京城事物甚是好奇,日日流连于各地各处,不思回府。 万惊鸿听到身边两位小姐千金也在谈论这人,虽然她早已见过,碰巧还被他救了一命。但大殿中的人,几乎全将目光投在了殿门口,好似有魔力,她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侧头望向了大殿门口。 美好的事物总是赏心悦目的,虽然她已经见过了施丹虞,并且在记忆里也被惊艳过。可此时,当那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出现在视线前时,还是小小的震慑住了。 来人玉树临风,身高颀长,身着玄色衣袍。相貌更是明眸皓齿,面若冠玉,真乃是盛世美颜。殿中的声音自他出现,便静了下来,此时更像是迎接他一般。小姑娘们悄悄抬眸,将目光放在这美貌男子身上,而男孩儿们却是暗自比较。众人都未曾想到,这施小王爷竟是如此惊艳之人,叫许多女子都黯然失色了去。 步子像是带着风,长发也跟着轻轻飞扬,散发着王者的气场,丝毫不把他人的打量放在眼里,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轻笑。 万惊鸿眼神一凝。 方才她若是没瞧错的话,他那个轻笑,是冲着她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漠漠浮生诀 只是一瞬的轻笑,而后又恢复了风轻云淡的模样,悠闲地由宫女带入座。 周围窸窸窣窣了一阵,有人打破了这样的诡异状况,凑上前去与施丹虞攀谈。可这施小王爷却没有赏赐给他一个笑容,从头到尾都冷冷地敷衍,瞧着倒有一副目中无人的味道。 万惊鸿却想,这大概是他装出来的样子,此人深不可测。 她犹自坐着,不再去看那人。 随后却见苏相一家进来,苏青青身着淡粉色刺绣妆花裙,面色庆清秀,楚楚动人,娇滴滴地跟在爹娘身后。 万惊鸿心中冷笑,这小丫头装模作样的功力,若是放在现代,必将角逐奥斯卡。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谁又知道她蛇蝎般的心肠。 殿中许多男子的目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流露出倾慕之色,尤其那万一瑞,眼珠子都要黏在她身上了。 施丹虞却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出她的眼神变化,锐利的眸子扫过苏青青,又绕回她的身上,像是要将她探究到底。 传言万府大小姐万惊鸿,最爱白衣,如若白衣仙子,飘飘如谪仙。可自初见她,便是暗色衣裳裹体,着实让人好奇。虽说之前想,莫不是万盛兰在背后操纵,可今日一瞧,再加上安平王对他说述朝廷局势与官员分析,与他自己的线报来看,若非是万盛兰藏的深,否则比没有如此作为。 而这人眼中带偶尔流露出的异色,像是仇恨,却不见底。他瞧出万惊鸿看向苏青青的眼中,充满了深恶痛绝的厌弃,此中的笃定,仿佛苏青青是她的杀父仇人般,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如此一个养在闺中,爹娘捧在手心疼的独女,淡漠凉薄得像是没有感情一样。 想必,这最为神秘的,便是这万惊鸿本人。殿中人仍是欢喜,过了片刻,殿内一声传报,从殿内走出了一行人,为首的便是皇帝与太后。太后雍容华贵,面色平和,言笑晏晏,皇帝也面带喜色,身着黄袍,不怒自威,倒瞧不出是个沉迷美色的昏君。而后跟着的是各位皇子公主及皇后妃嫔。 万惊鸿抬眼便瞧见了其中的金毓华,他身着明蓝色衣袍,昂首阔步,剑眉星眸,仪表堂堂。殿中许多姑娘,瞧见他便羞红了脸颊,频频将目光投向殿上方的人。 她瞥了一眼便转回了视线,实在无甚好看,虽然长得人模狗样的,但其心之险恶,她倒是了解得很透彻。 而殿上方,金毓华察觉到有道视线,与其他的仰慕不同,可当他转过头时,只看到那女子垂目低望,仪态端庄。 身边的肖鸿见此,便凑到他耳边,轻声调笑道:“莫非真是有意?” 金毓华没有回他,收回目光,掀开衣摆坐下,眼中没有一丝笑意。 只是心中不解,方才一闪而过的那道目光,像是在嘲讽? 而另一边的施丹虞,将这一幕瞧得仔细,端起一杯酒水,慢悠悠饮着。而万惊鸿则用筷子黏起一块糕点,尝完后边放下了筷子,她不喜甜食。 太后寿宴,歌舞升平,宾主尽欢。有才情的男子女子,纷纷自荐表演,为众人取乐,讨得上座之人的欢喜。 宴会过了一半,不知是谁,突然扬言说:“平日里最常听说,万府大小姐才情辈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弹琴,甚是美妙,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得一见?” 此话一出,更多人也笑着跟着应和,一时殿中对万惊鸿都充满了期待。 太后听后,变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向万惊鸿位置处,说:“听大家说的,哀家也是好奇得紧,不知万卿是否愿意让令媛为大家弹上一曲?” 万盛兰作揖,笑着回应:“自是小女之荣幸。”说着将赞许的目光投向万惊鸿,万惊鸿对他点点头,便沉着起身,朝那殿中央走去。 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寻常未出阁女子皆身着亮色衣裳,而她却穿着深色,太后点到她,她却如此不动声色,瞧上去好似难以接近。” “确实,都说她温润如玉,我还想趁此机会与她说说话,亲近一番,方才我看见她一脸冰霜,却是止步不敢上前,哪有传言那般。” 万惊鸿不理,装作未听见,待人摆好琴与长凳,便作了一个揖拉着裙摆坐了下去,摆开了双手,放在琴弦上。 施丹虞慵懒地坐在位置上,把玩着酒杯,眼神甚是玩味。 万惊鸿缓慢地闭上眼,又睁开,手指在琴弦上拨动。众人纷纷静下来,望着殿中坐着的那位美貌女子。 琴声悠悠,却扣人心弦,似是轻柔,又似强硬,在殿中回荡。 这首曲子是她来此一月所做,并为它取了一个名字——《浮生诀》。曲中包涵了她来这个世界刚开始的无措,但后来的接受,是在对新人生说你好,也是在对过去的生活说再见。过去的好与不好,都只能是回忆,那些遗憾,永远变成了遗憾,心中有愧,便怀着无尽的愧疚活下去。 浮生诀,诀的是亲人,诀的也是过去。 万惊鸿心中悲伤,自然流露出来,在众人眼中,更是引人入胜,让人融入了她的琴声中,情景中,难以抽离出来。 琴声悠扬,如歌如泣,如怨如慕,最后又一个缠绵悱恻的尾音,荡在这偌大的殿中,在座闻者皆动容。 施丹虞握着酒杯地手缓缓收紧,眼中的眼中玩味尽数散去。 曲中作罢,所有思虑情绪也随着这琴声到此为止,万惊鸿放下双手,缓缓站起,朝上方坐着的人作揖,鞠了一躬,声音细长延绵:“小女子献丑了。” 此时,众人才回过神般,纷纷不吝惜地鼓掌称赞,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万惊鸿很是淡定,仿佛都是意料之中的,虽然她与大师还是无法比较的,但她的专业课都是第一,靠着奖学金和打工才能供起日常开销,如此这般,她还是拿得出手的,从开始就没担忧,她早已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是注定了的。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众人都为万惊鸿称赞,也有人咬牙切齿,苏青青看着万惊鸿施施然站起,又老神在在地坐回位置。 心中怒火中烧,她又瞥了一眼万一瑞,眼中带着厌弃。万一瑞也担心地瞧着她,他也没料到回事这样的情况,对上苏青青的目光也是无可奈何,唯恐怕伤了她的心。 不过镇定如她,很快平复下来,又是那个娇滴滴的闺中女子,掩面温柔。 只不过落在万惊鸿身上的目光,像是要剜了她一层皮。 万惊鸿抬头,对上苏青青,故作乖巧,像是毫不知情般,笑意盈盈地对她微微点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且看狗咬狗 苏青青很愤怒,她想起了前段时间去宫中找醇贵妃时,她说的话。 醇贵妃是苏相的亲妹妹,她的姑姑。醇贵妃心思纯良,与慈目善眉的太后甚是投机,常日与太后作伴,而太后最疼爱的孙子,就是太子金毓华。 太子已十七,至今尚未娶妻纳妾,太后甚是着急,便差人将京城内官宦名门望族之女的画像,一个个集来,拿给太子瞧瞧。太子孝顺,不想抚了太后的意,便就由着她老人家,随意看了看。 太后边翻边看他的脸色,而他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直到翻到了万惊鸿的画像,一直敷衍不甚多看的太子,竟多瞟了一眼,虽然只是一眼,但也叫眼尖的太后瞧出来了。 太后瞧了瞧画像背后,写着——御史大夫万盛兰之女万惊鸿。太后甚是满意,而后与醇贵妃说了此事,打听了一番万惊鸿,待醇贵妃将传闻说予太后听罢,太后笑说妙哉,也是好奇,想见一见这人。 那日她与她娘亲两人一同去宫中,与醇贵妃说说话。她钟意太子之事她娘是知晓,她娘便也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可没想到,这一打听,居然让她产生了惊慌与愤怒。 她与太子相识已久,很早便倾心于他,这些年借由着醇贵妃的关系,也时常能见到太子。 太子生母玉皇后对她的印象也颇好,甚至几次暗示有意让太子迎娶她,虽并且她也能把察觉到,太子对她并非无意,她从小就有把握,对自己的认知都是未来的太子妃。 可是那日之后她开始慌了。 她自觉才情容貌皆无双,其他人如何能与自己相比,况且自己的条件得天独厚。她算来算去,最后却被突然从醇贵妃嘴里冒出的人名,惊得一时不知所措。 她不否认自己多疑善妒,但不知为何,那时听到这个名字,她有一种难以抑制得愤怒,远远超过了她能控制的范围。 已经不止是想叫她在人群中失态,她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竟是想置她于死地。 此时苏青青的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握拳,瞧太后那赏识的眼光,再看金毓华那偶尔看过去的目光。 几乎快失去理智。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端庄大方,声音娇滴滴道:“惊鸿姐姐这一曲甚是妙哉,久闻姐姐琴艺甚好。”她又抬眼,楚楚动人地望向太后,道:“妹妹今日新做一曲,讨巧能否借此机会,让姐姐指导一二?” 万惊鸿冷眼瞧她,无甚表情。太后闻此,笑意满满,说:“如此甚好,也让哀家瞧瞧。” 苏青青微微欠身,道了一句:“多谢太后。”便朝着殿中走去,由婢子摆好,便坐下去,开始抚琴。 苏青青长相清纯可人,再加上她一副弱不禁风的娇弱模样,让他人瞧着便心软了一块,此时见她弹琴,更是如痴如醉。 可还没陶醉多久,美妙的曲子突然走了调,没一会儿,便被一道急促的刺耳声打断了,琴弦被勾断。殿中坐着的苏青青停下来,眉头倏地轻蹙,左手捏着右手手指,眼中带泪,甚是委屈。 众人惊,太后的笑意也没了,发问:“如何回事?” 苏青青起身,弯腰鞠礼道:“回太后,臣女许是在姐姐面前,怕做的不好,太过紧张,这下便慌了神,让大家见笑了,还望太后降罪。” 太后垂眸,瞧她手指见了血,只道:“何出此言,快快去将手指包扎,落了疤可不好了。”扬手让婢子将人扶了下去。 万惊鸿端着杯子,轻轻饮着,仿佛丝毫不在意发生了什么。苏青青眼中带泪地小心翼翼地由着婢女扶着下去,他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有得是担忧,有得是无感,有得却是带着讥笑。 她方才的提议,已经让一些人生疑。紧接着万惊鸿来弹琴,落在人眼中,很容易让人往比较方向上想。物极必反,以往有多纯良,此时一点小破绽,便会叫人唏嘘不已。 但在太后寿诞上如此这般,虽没被太后责怪,但也是抚了她丞相府的面子。 苏青青被扶到里间去处理伤口,踏出之前,看了一眼万惊鸿,只见那人波澜不惊地品着茶,心中甚是愤恨。 本来她是想再惊艳一把,抢了万惊鸿的风头,让太子的目光重回到她身上,结果居然会是这样。 她搞不懂万惊鸿的态度,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万一瑞那张丑脸。 她叫来了自己的婢女,眼中全是寒光,森然的脸,道:“万参的那只狗,给我弄死。” 婢女一惊:“万一瑞?”见苏青青没有回话,只是一脸耸人模样,目视前方,便低了头,答了一句:“是。” 殿里很快又是觥筹交错,万惊鸿放下杯子,下意识一看,便瞧见对面施丹虞,他正斜斜坐着,端着酒杯轻轻摇晃,嘴角似笑非笑,眼神看不出情绪地望着她。 万惊鸿一愣,也没多想,便侧过身同卢宴恩说:“娘,女儿想去外面散散,方才没察觉,喝得有些头晕,怕是醉了,去醒醒酒。” 卢宴恩点头,又道:“可让蝉衣玉竹二人陪你?” “不必。”万惊鸿摇摇头:“我就去走走,娘不必担心。这是宫中,防备森严,不会出事的。” “也罢,你去吧,早些回来。”说完便让她去了。 万惊鸿从侧边出了殿,外面天色已暗,月色醉人,铺面来的空气带着清香,凉丝丝的,很是沁人心脾。她拢了拢披风,慢悠悠地走着,随意地左右看看。 宫中的建筑却是是精妙,景色美妙,美不胜收。也许曾经是艺术生的原因,此时瞧着这些山水草木,甚是心动。 小山后有一池塘,池中水清澈透明,里头鱼儿怡然自乐,她坐上了一块大而平坦的石头,投眼望着池中鱼儿,感觉到了久违地轻松。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殿中发生的事情,都是意料之中,可苏青青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察觉不妙后便以柔弱博取同情,不过也是,若不是狡猾的人,那一世怎么会让万惊鸿落得如此惨的地步。 苏青青是一个瑕疵必报的人,她让万一瑞办的事,万一瑞不仅没有办好,还反而应在她的身上,让她下不来台。 恐怕,万一瑞落不得好,至于会怎么样…… 她弯腰,左手抬着右手袖子,伸出去轻轻抚了抚池水,眼神平静,嘴角微微扬起。 且看狗咬狗罢。 过了片刻,万惊鸿收回被冰冷刺骨的池水浸湿的手,方想直起身子。许是今日没怎么吃东西,方才又觉得甜腻,便也没有吃,现下头脑突然晕乎乎的,浑身无力,眼前发白,撑在石头上的手软下来,身子摇摇晃晃,竟要坠入池水中。 可意料中的没有发生,她没有落水,而是被人稳稳扶住身子。她微微皱眉,闭着双眼,嘴里被塞进了一块方才觉得甜腻的糕点。 待她缓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背靠在一男子身上,她抬头,便瞧着头顶那男子的模样,愣了一瞬间,便气若游丝道:“多谢小王爷。” 施丹虞扶着她,似笑非笑,待她缓过来便放开她,伸出舌尖粘在指尖的糕点屑,瞧上去就好比那勾人的妖精,魅惑极了。 他笑着道:“真是巧,两次了,万小姐气血也太虚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兔死狐悲罢 他话中的意味分明,万惊鸿也不恼,站起身子,欠身道:“让小王爷见笑了,惊鸿多谢小王爷两次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况且……”他弯腰低头,笑着凑到她耳边,声音犹如勾人的魔音,轻声道:“就算本王不救,也有人会救。” 说罢,带着暗示的意味,对着前方挑了挑眉。万惊鸿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只见池塘对面的廊道上,站着一男子,背着光,望着这里,瞧不见他的表情,但看那衣服,便知此人是谁——金毓华。 只一瞬,便转身离开了,仿佛没瞧见他们一般。 万惊鸿转回头,发现施丹虞的脸近在眼前,便不动神色错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施丹虞察觉她的小动作,轻笑一声,便直起身子。他个子很修长,面前这个小姑娘不过他肩膀,瞧上去小巧极了。 冷若冰霜,也就方才才看见她做作地笑了一下,倒像只高傲的小猫,让人难以接近,可又神秘地让人好奇。 “你怕我?” 万惊鸿愣,仍旧不卑不亢,道:“小王爷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哦?”施丹虞微眯眼睛,盯着她,也不说话了。 空气安静起来了,面对施丹虞,她是警惕的。此时,饶是万惊鸿也熬不住这左右难为的气氛了,许久不听他回话,便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方望进他的眼,便听到不远处蝉衣与玉竹在唤她。 卢宴恩见她久未归来,心中担忧,这宫中大,若是迷了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便叫蝉衣玉竹二人出来寻她。 这二人倒是解救了万惊鸿,她欠身道:“小王爷的救命之恩,惊鸿记在心中,若是哪日小王爷有难,惊鸿定当以命相护。现下若是小王爷想在此赏风景,惊鸿就不便打扰了。” 施丹虞也没为难她,摆摆手让她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又转身冷眼望向方才金毓华站过的廊道上。 萧清秋自然也是参与了这寿诞宴的,不过他因有事迟到了片刻,刚赶来,悄悄挪到施丹虞身边,对方就起身离开了。 拉住问他去何处,施丹虞只默默看了看拉着的袖子,萧清秋便立马松开,放他走了。 不过心中着实好奇,在殿中坐立不安一样,扭来扭去也是无趣,便起身出来寻他。 而施丹虞好像真的就是出来走走,寻到他时,他正坐在池边的石头上。萧清秋走过去,问他:“你在此处做什么?” 见他来,施丹虞站起身,扯了扯衣服与袖子,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救了个骗子,说什么以命相护,若我真是有难,怕是会冷眼相望,兔死狐悲吧。”说完,便示意他往回走。 萧清秋被他说的一脸懵,挠着头皮,追上去问:“什么小骗子,你是被佛祖附身了?居然又去救人,上次的小猫是万小姐,这次小骗子又是谁?” 他絮絮叨叨地说,施丹虞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往回走。 眼前不远处便是入殿门口,周围守着奴婢太监和侍卫,还未走近,施丹虞停了下来,差点让身后的萧清秋撞上。 未待萧清秋问他何事,他便扭头转过来,问:“你觉得万惊鸿此人如何?” 萧清秋不知他为何如此发问,但转念一想,便状若恍然大悟般,握拳拍手,道:“原来如此,你说的骗子,不会就是万小姐吧?”后又思考状,道:“就外表而言,万小姐美貌无双,惊艳绝伦,但到底如何我不知,但就目前的双眼了解来看,不要招惹上的为好。” “为何?”施丹虞问他。 “至于为何,说出来很荒谬,但是直觉告诉我,此人很危险。”他收起多余的表情和动态,认真的看向施丹虞:“我们的计划比什么都重要,这关系的不止一两个人。若是卷入她,恐怕会出现什么变数,也说不定。” 萧清秋疑惑,施丹虞会突然问他,想来,方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此时见他不语,眼神凝重,便又问他:“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施丹虞轻轻摇头,只道:“回去再说。” 是夜,众宾欢,至散,月明星稀。 施丹虞来时惹人注意,去时亦是前呼后拥,就是不知道这呼拥的,有几个是真心,有几个是假意了。 待人彻底离开后,万惊鸿收回目光,也随着万盛兰与卢宴恩两人离开。万参一家人落在后面,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要继续和其他大臣吆喝几句。 万惊鸿不在意,倒是上马车时,福至心灵地抬头,瞥到了苏青青望向她呃目光,不用仔细瞧都能猜到,这目光中的怨念有多重。万惊鸿故作无辜地扭回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般,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便闭目养神,万父卢母两人心疼她累,便也就随她去了。 不过她没有睡着,而是在脑海中盘算。 方才苏青青回来时,她的婢女也跟着来了她身边。万惊鸿在余光中瞧得仔细,苏青青的婢女不是之前遇上时带的那两人,而是一名唤作无月的姑娘。 万惊鸿对这个姑娘的印象却是很深刻。 苏青青为苏相独女人尽皆知,但还有为人少知的,那便是,苏相原还有一子,却在幼时便被人杀害。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那时金毓华告诉万惊鸿的,只是那时候的万惊鸿,怎么也没有想到,杀人灭口这个词会发生在她身上。 看过记忆的万惊鸿却是觉得那人傻,这种秘密,一旦泄露,不是说者死,就是闻着亡,也罢,只怪她用情至深,识人甚浅。 话说回来,苏相原本收了一个学生,此学生名叫钟元尔,钟元尔听闻苏相大公无私,高风亮节,便前来拜苏相为师父。苏相一开始以肚中学识笔墨甚少,恐难教人婉拒了他。但钟元尔也是一个耐得住性子,坚持不懈之人,硬是日日拜在苏府门口,扬言:若一日不收他,便一日不起。耐不住众人的指指点点,苏相便还是收下了他,留在府中,让府中管事安排他做事。 钟元尔如愿以偿进了苏相做了先生,偶尔找苏相谈论治国学问之事。可好景不长,有一日钟元尔要去找苏相时,却偶然在紧闭的门外听到了一些让他大跌眼镜的话,苏相在与人商讨,讨的是那贪污之事。 他一下子犹如雷劈,自己如此仰重的老师,竟是个贪赃纳贿的腐败小人,平日里那些刚正不阿的模样一下子扭曲又丑陋。可他还没来得及走开,便被府中的老管家看到。他都知道了这么多,当然留不得,于是苏相便下令府中侍卫,送他去了西天。 不过就是处置了府中一个突然来的傻帽学生,苏相觉得无关紧要。但是没想到的是,钟元尔的爹娘是隐世的江湖侠侣,两人定期与钟元尔保持信件来往。而儿子突然没有按时与他们送信来,过了几日,二人觉得蹊跷,便双双来到了京城。 为了不打扰钟元尔,便偷偷去苏相府一打听,却不料,自己儿子竟早被这恶人害死。 可怜了那才十六的小少年,一身正气,却无力回天。 心中犹如洪水猛兽,波涛汹涌,盛怒之下,想将那贼人杀死,可当日苏相正在宫中。而且没想到,苏相竟养了许多死士,寡不敌众,他二人抵不过,便想着先逃离,后再从长计议。但逃跑途中,不小心误杀了苏相的儿子,苏哲。 苏相与皇帝商讨完国事后,回来途中听到苏哲遇害的消息,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 后来便将自己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女儿苏青青,好在苏青青十分出众,倒没叫他失望,更叫他担心,便从这些死士中挑选了最出色的一个,伴做婢女,跟随在苏青青身旁,这个婢女即是无月。 万惊鸿转念一想,藏在袖中的手指飞快掐算,然后露出一个浅笑。对面的万盛兰和卢宴恩见此,以为她做了一个什么好梦,便相视而笑。 让她笑得是: 当日二人蒙着面,况且事出突然,二人也不是吃素的,便一直未查明其身份。 所以现下苏相还不知是谁杀了苏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自会找到的 不过,金毓华只道二人一个姓温,名温飞英,一个姓倪,唤作倪婉儿。 那一世,苏相后来是查出了两人的真实身份,这也多亏了金毓华的鼎力相助。但更另他怒不可遏的是,二人当日居然盗走了他多年贪污贿赂的账目。上头是真龙天子,他即使丞相,若这账目被摆在公堂之上,传至皇帝口中,皇帝贪图美色,却心思敏感,细思极恐,怕也是在劫难逃了。 金毓华便是用此消息,换来苏相的卖命。 虽得知二人藏生于信河,信河,名不副其实,此地位于西北荒漠地带,城中治安暴乱,城外更是难以想象的危险。两人常存于此,就算苏相府中多死士,却也难以寻得。 为了逼二人现身,便派人掘了那个改姓,原名应是温元尔的少年坟墓。 也不知最后这对侠侣的结局如何,还未看到,万惊鸿便已阖上了双眼,所以长相如何,她也不知道。 万惊鸿轻轻呼出一口气。 朝廷中官官压制,上有天皇老子,亦有亲王皇子,下有商户名门,亦有平民百姓,处处制衡,局势得以表面稳定。可毕竟表面,每一层都是窗户纸,一旦天平有一丝轻移,就会出现某一层权力突出。若是不够大,便会被联剿围吃,拔得一干二净,而后又均分势力,再次营造稳定现象;若是足够大,就会出现一方压制,他方塌陷,而后各地头像,唯胜者称王独霸天下。 金毓华时聪明人,知苏青青一人是无法助他许多,便将苏相变成那层窗户纸,叫他自己倒向他那一方,两只狐狸,又怎么会将自己落入危险的境地? 苏府是留不得,就像个不定时弹药,尽早除掉方能安心。 说安心也不尽然,比如那个施小王爷,宴上落在她身上探究的目光,意味不明。这人眼神似刀,一针见血,只区区几眼,便瞧出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恐慌。 直视他的一瞬间,便心中暗叫危险,他眼中仿佛有巨大的漩涡,让人望而却步。闹钟警铃大作,若是万不得已,千万不能与此人扯上关系。 施王府中,月色如水,施丹虞与萧清秋坐在院中小亭的石凳上,却不觉寒冷。 “你说你方才救万小姐时,看到了金毓华?难怪我说怎么在宴上看见他也离席了。”萧清秋皱眉沉思,琢磨了片刻,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蹊跷。” “嗯,在殿中亦是,万惊鸿看向他的眼神,不甚美妙,仿佛……”施丹虞斟酌:“仿佛在看一只被碾死的蚂蚁……呵,是我之前说错了,这不是猫,这是狼啊。”最后两个字吐出时,嘴唇轻轻闭合,好似什么美味食物,慢慢咀嚼。 突然一个身影闪过,石桌对面赫然立着一身着纯黑衣裳的男子,此人眉目如箭,面容肃然。 施丹虞见他到来,便点点头,道:“文丹,你来说说,这两日都查到了什么?” “是。”文丹抱拳欠身,回:“主人让我去查万小姐的身世背景,文丹查到了。” “万小姐,是御使大夫万盛兰的独女,万盛兰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其妻出生书香世家,两人感情甚好。对万小姐也是很疼爱,但是二人却不知,万小姐自小遭二房嫡子欺压,万小姐为维护府中和睦,便忍气吞声,装作无事发生。” “万府二房万参,官三品,得万盛兰一家庇护,对其兄万盛兰甚是尊敬。不过其妻刘玉兰却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其子亦是无甚出息,娇纵蛮横,其女却甚少人知,无甚特别。” “万小姐有一挚友,唤作柳文欢,是史官之女,为人温和大气,待万小姐亦是知己。万小姐从小到大便是在爹娘与好友的陪伴中长大,到了十四岁才跟着爹娘,偶尔参加一些各府中的宴请。就连太后的寿诞宴,也才去过今日这一次,与苏小姐也是见过几面,打过招呼,并无其他接触。” 施丹虞问:“之前可曾与金十三见过?” 文丹略想,回道:“未曾。” 说罢,停了下来,施丹虞点点头,转过头瞥向萧清秋。 萧清秋消化了这一段话,看似天衣无缝,却漏洞百出,他道:“既与苏青青无过多接触,想来应是不熟悉,相见又怎会如你之前告诉我那般,冷嘲热讽,犹如仇人?不过这与金毓华又有什么关系?” 施丹虞手指在桌上轻磕,弄出有节奏的轻响,锐利的眸子闪着精光,说:“她看苏青青的眼神,何止冷嘲热讽,更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顿了一下,又说:“她如何看苏青青的,便是如何看金十三的。” “什么意思?”萧清秋不解,若说与苏青青有仇,至少还是见过面的,而若是与金毓华有仇,可据文丹所说来看,她与金毓华未曾见过,这仇,又是如何来的? 摇了摇头,施丹虞自顾自说:“还有那万参,你瞧他方才的表现,哪有一点尊敬兄长的表现,分明想与万盛兰划清界限。”萧清秋没有注意万参,便沉默地听着,施丹虞叹了一口气,缓缓又说:“恐怕这万府,也没表面上这么平静,倒是可惜了某人的一番苦心了。” 萧清秋琢磨了一会儿,慢慢开口,语气有一丝惊叹:“如此看来,对这万小姐,还真是得多个心眼了,否则哪天,她把算盘杠我们头上。对上她,我们也是得煞费一些心思啊。” 施丹虞眯了眯眼,目视着前方,仿佛在思考,没有回他,而后却问:“苏相这人,你如何看?” 这会萧清秋倒答得挺快:“老奸巨猾,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狼子野心,绝不像表面那样纯良。” “我也是这样想的。”施丹虞手指停下,搁在石桌上,用食指在桌上画了三下,写出了一个‘万’字,而后又笑了笑:“那我就买她个人情。” “什么人情?”萧清秋知他所说的她是指万惊鸿,却不知这人情又是什么。 施丹虞却笑,手指又在桌上轻敲,道:“她自会找到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又有何惊讶 冬至已过,腊月时节,晴腊无如今日好,闲游同是再生身,腊月初八,忌嫁娶移徙,宜祭祀安葬。 最是腊八风光无限好,枯枝落叶,今日万府,也如这灰败景致一般,蒙上了一层幕。 房门被推开,只见一丫鬟装扮女子匆匆走了进来,此人正是蝉衣。 万惊鸿悠悠地坐在小桌旁看书,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只轻启唇,道:“何事如此匆忙?” 蝉衣语气紧张,带着喘息:“不好了小姐,万少爷死了!” 拿着书的手一顿,又恢复常色,好似对这个消息并不是很惊讶,万惊鸿随意问:“怎么死的?” “回小姐,万少爷手足皆被人割了,眼睛也叫人剜了去,身上全是血,被人用破草席倦了扔在了门口,断手上还缠了一块布,布里包着舌头和……”蝉衣停了下来,面色有些犹豫,支吾了片刻,扭捏回说:“……那命根子。” 万惊鸿放下书,喝了一口茶水。挑了挑眉,万一瑞会死,她好不惊讶,这都是意料之中,计划之中的事。这个苏青青倒真是个狠人,下手如此狠毒,可能她也觉得万一瑞看她的眼神很恶心,这下此人没用了,便一并给他算了个清楚。 狗咬狗。 “现在尸体在哪?” 蝉衣回:“尸体已经被人运到了大厅,二夫人和二小姐都已经过去了,夫人正赶回来,老爷和二老爷还未下朝,对此尚未知。”她双眼垂下来,也有些嘘唏:“也不知道这万少爷到底是得罪了何人,竟下手如此之重,若是二老爷回来,瞧见自己的儿子被人分尸,不知该如何……” 万惊鸿一笑,放下茶杯,阖上书籍,转过上半身来,望着蝉衣,道:“那便去看看罢。” 蝉衣尚在唏嘘中,没听清楚万惊鸿的话,一愣,眼神迷茫:“啊?” “你不是想知道二老爷会如何吗?”万惊鸿站起身,拉直了衣裳,双手拢在腹部前,对蝉衣道:“那便去看看,走吧,去前厅。” 说完撇下蝉衣,径直走了出去。蝉衣见此也立马追了上去,跟在她后头。 蝉衣跟着她走,穿过一条条廊道,犹犹豫豫问道:“小姐,你都不惊讶吗?” “惊讶什么?”万惊鸿语气平淡:“他本就娇纵蛮横,嚣张跋扈,平日里也惹了不少事,添了许多仇,得今日之恶果,难道你觉得很惊讶?” “可……可是……”她总觉得不对劲,可听万惊鸿所说,又觉得在理。如她所说,万一瑞就是如此的糟糕,本就不是该被怜悯之人。蝉衣欲言,可又不知该说什么,乱如麻的话堵在嗓子眼,出不来,只好咽回去了。 她没有发现,至始至终,万惊鸿都没有称呼一声哥哥。 万惊鸿眼角瞥了她一眼,见她灰溜溜地说不出话来,低着脑袋。她扯了扯嘴角,有直视前方。 未至前厅,便听到了哭嚎声。及至,方瞧见刘玉兰跪坐在草席边上,抱着万一瑞的身子,撕心裂肺地哭喊。 刘玉兰把他这个儿子当成宝,平日里捧着宠着,有什么好的都给万一瑞留着。还帮着万一瑞牵桥拉线,让她儿子步步高升,上一世他儿子可是依附着苏青青,爬到了高位。 可这一世呢? 万一瑞的手脚散落在草席之上,草席上到处是血迹,万惊鸿一瞧,果然手腕处绑着一块布,已被全数浸红,瞧不出原来的颜色。至于那布中之物,应是已叫人给收了起来,现在是瞧不见了。 刘玉兰紧紧抱着万一瑞的身子,身边的奴婢和老嬷也跪在左右抽泣哭喊。别处的下人们也跑了过来,围在这大厅之中,似是怜悯,又像嘲讽,没人上前一步,隔着一定距离,憋着做呕吐状,不敢发出声来。 见万惊鸿过来,下人们立马谦卑,让出一条道来,万惊鸿打发了他们下去。众人一听小姐发令,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前厅。 待其他闲杂人等都离开后,万惊鸿走进,才发现被刘玉兰挡着的万银芸,她跪坐在刘玉兰身边,对眼前的现象表现得完全没有这小姑娘该有的状态。反而沉着冷静,毫不惊慌与害怕,只默默地待在那里,就好像,死的不适她的亲人。 万惊鸿只一瞥,及近,问旁边的婢子:“怎么回事?可知是何人所为?” 旁边的嬷子闻言,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拿着手绢抹眼泪,抽噎道:“回大小姐,不知是何人所为。” 话音刚落,刘玉兰便停下哭喊,泪痕在她脸上交错纵横,将她脸上的脂粉糊得乱七八糟,看上去丑陋极了,像是疯了。刘玉兰瞪着万惊鸿,恶狠狠道:“不用你操心!假惺惺!” 万惊鸿突然被人恶言相对,蝉衣一下子没有方才的纠结扭捏,突然觉得万惊鸿说的太对了,瞧这二房夫人,也是这幅丑态。蝉衣虽想出言为自家小姐维护,但此时她没有说话的份,并且也不是该出言的场合,便忍气吞声了下去。 倒是万惊鸿,丝毫没觉得恼,没什么在意,和刚巧抬头的万银芸对了一眼,不过后者又像是诺诺地垂下了头。 万惊鸿不再说话,就静静地站在旁边,刘玉兰又开始嚎哭,闹得这前厅甚是吵闹。 过了片刻,万惊鸿突然蹲下来,用手抚上刘玉兰的背,轻拍安慰,语气诚恳,开口说:“二婶,逝者已矣,切莫忧伤过度,伤了身子呀。” 刘玉兰却丝毫不领情,抽出一只手来将她推开倒在地上,她双眼血红,可怖极了,口水也溅了出来:“让你别在这装!你现在可开心了吧!” 万惊鸿委屈模样,频频摇头,眼中闪着泪花,手足无措道:“二婶怎么能这么说,哥哥发生了这样的事,惊鸿心里也是痛苦不已啊。” “我不想看到了你!贱人!你给我出去!” “玉兰!慎言!” 话落,便见门口突然冲出来一人,眼中带着怒意,此人是卢宴恩。卢宴恩与好友相见,突然听到万府侍卫传来消息,心中一惊,立马上课马车,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此时还在细喘,可是她实在是愤怒,方才她走近,却听见刘玉兰在辱骂正在安慰她的万惊鸿。她是晓得万惊鸿为了这个家,忍让他们二房众多,可如此一见,她刘玉兰不仅不领情,还趾高气扬。虽然万一瑞遭遇此等惨事,可这与万惊鸿无关,她何故将气撒在他人身上。 何况这样的事情发生,所有人心中皆是难过不已,当务之急应是去查那犯事恶人,在这谩骂自家人是何作为? 她停在门口停了几句便忍不住了,怒气冲冲打断了刘玉兰的污言秽语。 看到卢宴恩来,刘玉兰狠狠咬着唇,确实不敢再说,只紧紧抱着万一瑞哭泣,不再去理会。 卢宴恩走过来,急忙将万惊鸿从地上拉起来,担心问:“年儿,没事吧?” 万惊鸿由她拉起,飞快偏头掩饰自己的泪水,可却被卢宴恩瞧出来了,卢宴恩心疼,伸出去想将她的泪水擦去。万惊鸿却飞快的自行擦去了泪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对卢宴恩说:“娘,我没事,现在重要的一瑞哥哥他……” 卢宴恩心疼不已,以往她没有瞧见,如今见到了,才发现二房对她有多么的可恶她心中的天平倾倒一侧,已有了自己的判断。她想:我的年儿不过才十五,可我却一直当她懂事,却不曾为她出过头,让她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没叫人改善,倒助长了她人的威风。 如今听她还不顾自己的感受,替这种人着想,心中更是一紧。 她握住万惊鸿的手,后悔之情更是浓厚,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不过此刻却也不能随心而欲,于是她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查明凶手的,定不会叫一瑞如此不明不白。” 想来刘玉兰也是丧子之痛,落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而后松开了手,缓缓蹲接下来,这下才瞧见这草席上的场景,顿时也被惊得后退。不过他毕竟见过世面的人,也有该有的得体姿态,不会叫如此便吓得失去了神色。 她拍了拍刘玉兰的背,语气甚悲,关怀道:“玉兰妹妹,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查明真相,抓住凶手,给一瑞,给你,给大家一个交代。” 闻此,刘玉兰侧倒在卢宴恩身旁,哭喊着道:“姐姐!你一定要抓到凶手,我们我可怜的一瑞啊,还这么年轻,他有大好的前程,锦绣年华,他还未娶亲,却遭毒人如此残害!若是抓到凶手,一定要叫他碎尸万段!” 卢宴恩也是动容,现下心中也不好受,看着她如此痛苦模样,全然没有往日的高傲。她只好感叹,一一应了下来,叫她安心。 万惊鸿在一旁,面上皆是悲伤,眼中不时有泪渗出,又浸在了白色手绢上。她余光中瞧见万银芸抬头望了她一眼,不动声色。 她状若未看见,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我来探望你 万府今日不甚太平,府中人心惶惶。 这消息在京城中传开了,说那府中的万少爷,竟叫人分尸,用一床破草席卷了扔在了万府门口,那血流得浸过了草席,将府门口的地都沾上了。 远远有人路过,皆交头接耳地指指点点。 有人叫好,有人叫惨。 万参下了朝,就见府中侍卫匆匆忙跑过来,脸色甚是难看,心中咯噔,像是感应到了一样,慌张地问他出何事了。 侍卫艰难开口:“万少爷……万少爷遭人残害,已……” 侍卫说不下去了,但万参却一下子了解了,他脸色瞬时煞白,慌得失去了神色,眼神全是空洞无措,颤颤巍巍地扶着马车上去。旁边的侍卫见此,搭了一把手,万参毫无知觉,只张着嘴不停地说着什么,侍卫一听,方才知,他念叨的,反反复复都是“回府”二字。 看来打击实在太大,侍卫便急忙吩咐府中马夫,驱着马车回府了。 后面出来的万盛兰瞧府中侍卫站在原地,不知做甚。侍卫见他出来,将方才说过的话,又报备一遍给万盛兰。 万盛兰一听也是一惊,立马上了马车赶着回府。 两人前后脚到了万府,万盛兰赶忙下马车,扶着走路摇摇摆摆的万参,万参任由他扶着,一起进了府。 前厅已经被处理过了,两人由着府中的下人领进了后面的庭院厅中。 堂前房门打开,其中摆放着一口棺木,棺门未合,棺中的人已经叫人整理清洗了血迹,脸色苍白,嘴唇早没了血色,手脚还未缝合,干枯枯得有些渗人。 带万参由万盛兰扶着快步踏进堂前,所有知觉一瞬间召回,刘玉兰和下人的哭喊声,一下子入了耳,灵活的现实,叫他不得不将视线集中在眼前的这口棺木之上。 刘玉兰见他进来,眼中带着怨恨,复而有似使气般低下头继续哭泣。 堂中死气沉沉。 万盛兰也是无奈,此时也是,想道一句逝者已矣,却怎么也说不出,由着万参挣脱开手,看着他缓缓走到那棺木面前。他无可奈何,只好也挪步到了万惊鸿与卢宴恩身旁,见万惊鸿双眼泛红微肿,便扶着她的头,抚摸安慰。 戏要做足,万惊鸿也就由着他去了。 倒是万参,慢慢走到棺木前,瞧见了棺木中的人时,一下子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全身失去了力气,差点摔倒在地。他扶着棺木边缘,脸都纠结成了麻花,最后张着嘴,无声地靠着棺木哭喊。 万惊鸿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毫无波动。在没人看见的空隙,眼中闪过了厉色。 没必要为他们同情,上一世他们对付万惊鸿一家,可比这狠上千倍万倍。所以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到了,就一个也跑不掉。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到万惊鸿都有些饿了,万参才扶着棺木站起来,脸色一片灰败之色,瞧上去像是虚脱了。 他看着棺材中的人,头也不回地问:“可查清是何人所为?” 堂中侍卫互相瞧瞧,最后抱拳愧疚道:“回老爷,已报至官府去查,但暂未查清。” “未查明?”万参重复一遍,而后瞬间狠声,一字一句道:“继续查,我一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刘玉兰听此哭得更是悲怆,万惊鸿都很震惊,这人怎么这么能哭? 实在是对他们这一家的亲情时刻无感,瞥了一眼跪在一侧低着头的万银芸,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房中,夜已至,天色也晚。 万惊鸿坐在桌子前,把玩着桌上小巧的茶杯,蝉衣见此,以为她是想喝茶,便为她添了半杯。万惊鸿瞧了她一眼,将杯中的茶杯饮下。 方才万银芸却是让她不注意都难,他的兄长去世,有着血缘的至亲被人残忍分尸。她面上的悲伤不假是有,但却很是奇怪。 她仿佛不甚害怕惊慌,倒是沉着冷静,途中还能分心来观察万惊鸿的表现,那眼神意味不明。 她回忆着,想从记忆里寻找万银芸的画面,却着实少之又少。 可回想起方才的目光,却不那么简单,莫不是瞧出她的不一般,似是探究,又像提防。 看来这万二小姐,是真的不容小觑啊。 她想着想着,突然听到了蝉衣的呼唤,万惊鸿回过神来,望着蝉衣,用眼神询问她何事。 蝉衣转向身后,从玉竹手中端过菜肴,一道道放在了桌子上,最后在面前的粥碗上摆上筷子,笑着道:“小姐身子弱,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不必太担心了,老爷一定会查个清楚,以慰万少爷在天之灵。” 说起来,她今日还未进食,方才便饿了,此时闻到饭菜的香味,也是挡不住,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待吃饭,由下人收拾完离开,蝉衣立在万惊鸿面前,是不是瞄她一眼,似是有话要说。 万惊鸿看在眼里,便道:“还有何事?” 蝉衣犹豫片刻,眼珠子转来转去,最后还是吐了口气,道:“对不起小姐,今日蝉衣误会小姐了!” “哦?”万惊鸿看她,道:“误会什么?” 蝉衣愧疚,回:“今日小姐听万少爷遇险,却不甚震惊,却表现得死有余辜,不不,是报应,表现得……像是万少爷的报应一般。蝉衣当时却误解小姐变成了冷心肠的人,心里还很是不对味。” “但是后来见小姐去安慰二夫人,即使二夫人各种污言辱骂,小姐都不甚在意……蝉衣才道小姐其实是心善之人,我却误解小姐,对着二夫人我却不能为小姐说些什么。蝉衣心里不好受,对小姐有这样糟糕的想法,实在是觉得对不起小姐。” 蝉衣说完,眼眶湿润,低着头,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 万惊鸿瞧着她小小的身子,在现代,自从她一个人生活后,养成了这样的性子,也不讨喜,无人与她热络,她自己对人际交往的意识也慢慢淡泊。最后真的变成了孜身一人,无人为她喜,无人为她忧。 而如今,眼前这个小姑娘,只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便将自己的心思全摊开摆在她面前,叫她瞧得仔细。 万惊鸿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站了起来,轻轻摸了摸蝉衣的头,却不置一词。 蝉衣抬起头来,见自家小姐微微笑着看她,她已经好久没见到万惊鸿的笑容了。抹了抹眼泪,笑着道:“以后蝉衣定不会再如此胡思乱想了,小姐为人,蝉衣却是知晓的。” 万惊鸿点点头,放下手,说:“没什么事就先下去吧,这几天估计有得忙了。” 蝉衣道是,便推下去了。 待她离开,门阖上后,万惊鸿又坐在桌前,视线飘向窗外,凝视着那一方窗外景致。却突然两三点白色从眼前飘落,慢慢地越来越多,她目光一聚,走到窗前,伸出手指,任由那星点白色落至指尖。很快化在掌心,细风一吹,凉丝丝的。 原来是下起了第一场雪了。 万惊鸿收回手,停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推开了门出去。 来到万府深处后院,院中梅花已开,殷红色的梅花一朵朵挂在枝头上,与飘落的白色雪花相互应和,看上去小巧可爱极了。 万惊鸿伸出手指,点落一朵梅花上的雪花,还未收回手,却听见有声音自后传来。 “没想到,万小姐现下如此雅致。” 转头一看,却见那院墙上有一人,一条腿随意垂着,一直曲着膝盖,脑袋歪歪地靠在膝盖上,望着她,眼中带笑,悠闲又自在的模样。 万惊鸿一惊,这人直接来到万府,万府守卫虽非森严,却也是有保障的,而此人却如此轻巧就进了来。想必武功是非常之高,她现下觉得一瞬危险,而后又冷静下来,冷冷道:“却不及小王爷雅致,有这半夜翻人院墙的兴致。” 施丹虞看她一副戒备的模样,冰冷着一张小脸,脸被冻得有点微红,瞧上去倒是比这语气话语可爱多了。 他轻笑了几声:“今日万少爷遇险之事,京城都传遍了。本王今日不在城中,方才回来听闻此事,便马不停蹄过来探望一番,万小姐怎么这么说呢?” 万惊鸿脸色不便,冷眼看他:“小王爷探望为何不走正门,却是要做这非君子行为?” 施丹虞笑着看她,眼神深邃,语气像是要将人吸进去:“我是来探望你的。” 万惊鸿皱眉,这施小王爷觉非等闲之辈,她也从未想过其他,此时听他这么说,想必也是有什么言外之意。 果然,施丹虞叹了一口气,起身,站在院墙之上,俯视着她,收起了调笑,道:“本王来看你是开心,还是伤心。” 万惊鸿不语,这句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可她现下对施丹虞不甚了解,对上他是在不是良策,只好打着太极,装下去:“小王爷这下也瞧见了,那您觉得如何?” 施丹虞沉默地望着她,许久不说话,而后挑眉,只道:“不如何。” 话音刚落,万惊鸿便眼前一黑,头上被什么东西盖住,她拿下来一看,却是方才施丹虞身上的披风。 抬头一看,院墙上那人却不见了踪影,唯手中的披风还带着来人的温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递二十二章 逢场便做戏 丞相府中,精致别院,少女闺房。 少女站在一盆盆栽前,手着剪子,正小心翼翼地修剪着盆栽。身后立着一女子,女子身着丫鬟衣裳,表情冷峻。 “可留下痕迹?” 身后丫鬟正是训练有素的女子无月,她拱手道:“未曾。” 苏青青背对着她,轻笑一声,眼含嘲讽鄙视,她说:“很好,这只狗,居然让本小姐出丑。要他分尸真是便宜他了。” 无月道:“小姐可还有需要除掉之人?” “有,不过不急。”苏青青用剪子剪下一片叶子,捏着叶柄转了一下,笑说:“现在就先,杀鸡儆猴。” 不过万府的这只猴完全没放在心上,一觉睡醒,头脑晕晕的,在床上直直做起,迷糊似地看向屋中陈设。 一眼便看到了摊在椅子上的那件披风,黑色披风,材质一看便是非常昂贵,其上绣着银白色图案,不过万惊鸿这个角度瞧不出那图案是个什么。 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那人究竟是什么意思,虽然那句话中无甚敌意,但她的动作想法却被洞悉个彻底了。 扔下披风就走,万府于他,简直来去自如,万府守卫,如同虚设。 真是个怪人。 摸不清此人的想法,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若是哪一天触到他的线了,他这般武功,就算是直接在万府抹掉她的脖子,也无人能查明吧。 想及此,万惊鸿不由自主抬起左手,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望着那件披风有些出神。片刻,房门被推开,蝉衣与玉竹二人端着洗漱水进来了。 “小姐,你醒了呀。”蝉衣将洗漱水放在桌子上,玉竹过来为她穿上鞋与衣物。 正在穿外衫,便听蝉衣咦了一声:“小姐,这个披风是……?” 万惊鸿看了一眼,边拢外衫边道:“没什么,放进箱底就好。”不及蝉衣将披风拿走存放,看着蝉衣快走出房门,万惊鸿又叫住了她:“还是挂起来吧。” 蝉衣回身,问:“好的小姐,那要挂在哪里?” “就挂这里吧。” 说完,已是洗漱穿戴完毕,径直走了出去,与挂在房中的披风擦肩而过,掀起的细风挑起一角,复而悠悠然又垂了下去。 万府依旧死气沉沉,万惊鸿到的时候,灵堂已经布置好了,白色的布条在堂中遍布,随着风吹动飘扬。堂中棺木摆在正中,面前跪着披着麻衣的人。 万惊鸿路过堂前,只瞥了一眼,便去别院寻万盛兰与卢宴恩。 二人也方才起身洗漱完毕,正要用早膳,见万惊鸿过来,得知她还未吃,便叫丁香添了一副碗筷,让她与他俩一同用膳。 万惊鸿也应了下来,坐在了卢宴恩的身边,丁香拿着碗筷进来,小心翼翼地弯腰放在她面前,直起身子的时候,微微笑着与万惊鸿对视,却是微微一愣。 也没多说,便退下了, 卢宴恩瞧万惊鸿脸色又是苍白地毫无血色般,心疼不已,昨日她瞧在眼里,晚上休息时,她隐晦地将这件事告知给了万盛兰。 万盛兰沉吟了一会儿,也没有回他,可眼中却是动摇,毕竟能坐到他这个位置,定不是无知之人。他多少也是瞧得出来的,但如今被硬生生摆在眼前,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兄弟,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万盛兰在心中叹了口气,夹起桌上的菜放进了万惊鸿的碗里,和蔼道:“年儿,你身子太弱了,要多吃点。” 万惊鸿望着他点头,道:“好,谢谢爹。”说完夹起碗中的菜吃。卢宴恩见此,便抚上她的头,轻轻抚摸,笑着道:“是啊,年儿要多吃点,太瘦了。” 面上在笑,心中却微微抽痛,她坐得近,瞧得仔细,万惊鸿双眼微肿,眼睛也是泛红,面色又如此苍白,想必是昨日受的委屈,让她难以睡好。她又想起了万惊鸿小时候偷偷哭的样子,明明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一个人藏在心里,默默承受。 他们的女儿,在他们没发现的时候,已经长成了大人了。 卢宴恩转头望向万盛兰,两人相视,皆是遗憾和愧疚。万盛兰又夹了一道菜,添至万惊鸿碗中,柔声道:“年儿啊,辛苦你了。” 万惊鸿抬头,似是乖巧,摇了摇头道:“爹说什么呢,年儿一点都不辛苦,爹娘才是辛苦了。” 两人皆是一愣,笑了笑,有些释怀,纷纷拿起碗筷,与女儿一道愉快地用餐,与那外头悲怆的氛围截然相反。 用完早膳,万惊鸿擦擦嘴,向二人询问:“爹娘,年儿今日可否能出去走走。” 二人对视,想来许是昨日实在是太过难受,若是今日让她在留在府中,便更会郁郁寡欢。 “年儿可是要去哪儿?” 万惊鸿道:“找文欢姐姐,想来文欢姐姐也是担心我,可因柳夫人正怀着身孕,不便不过。”顿了一会儿,低下头,小声地自嘲道:“况且,二婶好似不太喜欢年儿,我若此时又出现在她面前,我担心她的情绪会起伏太大,伤了身子。” 这一语,倒出的心酸,一下子攥住了俩人的心中痛处。 卢宴恩牵起她的手,道:“去吧,让蝉衣玉竹两人陪着你,散散心也好。” 万惊鸿点头,三人在房中又说了些话,万惊鸿便道先走了。 打开房门后,却见丁香守在门口,听见开门声,便提起精神:“小姐。”而后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香囊,递到万惊鸿面前:“上次见小姐精神不济,想来或许是没睡好。便做了个香囊,想着放久了便会效果减弱,就又做了一个,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拿给小姐。方才见小姐眼睛有些泛红,想着若是带着这香囊,也能安神。”她又有些犹豫,声音微微变弱:“若是小姐不嫌弃,那……” 丁香垂些脑袋,万惊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沉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想。而后接过了那个香囊,道:“费心了,那我便收下了。” 见她收下了香囊,丁香猛得抬起头,笑着看着她:“丁香之荣幸。” 万惊鸿朝她点点头,便抬脚离开了,蝉衣玉竹在外,瞧见万惊鸿出来,便忙过去,跟随其身后左右。 方才进房间前,万惊鸿便吩咐她二人去备马车,见她出来,便直接跟着她出了府。 马车停在万府门口,门口的侍卫见她出来,恭敬地道一声“小姐”。 蝉衣玉竹二人帮扶着万惊鸿上马车,坐上马车,缓缓行驶。 万惊鸿拿出方才那只香囊,拿在手上瞧着。香囊的材质虽算不上上层,道布包一针一线,每一笔绣花,都是人亲力亲为,仔仔细细地布针。绣花精美,香囊小巧精致,香味清新怡人,可见制作者的心思。 这样满怀情意的香囊仿佛有些沉重,万惊鸿将她交给蝉衣,蝉衣疑惑,万惊鸿道:“回去选几件首饰,替我送给丁香。” 蝉衣秒懂,看着别过头去闭目养神嗯万惊鸿,笑着道好。 柳府家仆侍卫对万惊鸿甚熟,见她来,便边叫人通报,便将人迎了进去。 柳文欢听说万惊鸿来了,便扶着柳夫人徐宣留出来见她。 徐宣留是一个和蔼亲切的人,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此时见她来,便笑着迎了上去,牵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惊鸿许久未来找徐姨,徐姨甚是想你。”说着又上下打量万惊鸿,笑着说:“这才足月未见,惊鸿又出落得更是水灵了。” 万惊鸿轻轻摇头:“徐姨莫要再打趣惊鸿了。”而后又道:“上次徐姨不小心摔倒,惊鸿甚是担忧,后来文欢告诉说没事才放心了。但惊鸿却因为忙碌,迟迟未来探望徐姨,还望徐姨见谅。” 徐宣留笑她:“你这孩子,跟你徐姨这么客气作甚。” 柳文欢也笑着应和,而后又问:“妹妹怎的今日过来?方才父亲才离开去万府,这前脚刚走,妹妹便到了。” “柳大人去府上了?”万惊鸿道:“如此,许是错过了。” “嗯……妹妹府中这事……可知是何人所为?” 万一瑞被害之事,京城早传的沸沸扬扬。她也是担心万惊鸿,原打算随着她爹一道去万府的,但徐宣留这里她也放心不下。于是便留了下来,让她爹去瞧瞧。想来万府如今定时慌乱,她也不用去添乱了。 “暂且不知。”万惊鸿摇摇头,眼神流露出一些落寞,道:“一瑞哥哥他被人残害,妹妹也是痛心。可二婶似乎不太想看见我,我担心她伤心过度,影响她的情绪会伤身,便就对爹娘说来找你了。” 万府二房的丑态,柳文欢是知晓的,她平常便觉得那二房夫人趾高气扬,爱慕虚荣。她瞧着便觉得不对味,万惊鸿与人为善,处处谦让他们。如今瞧她双眼微肿泛红,面色苍白,便道定是受了委屈,见万惊鸿如此忍气吞声,也是心疼。瞧她连笑容都失了,心中也是替她道不平。 不过也罢,今日她来柳府,就好好让她散散心,不用去应付那些糟心的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别有他样意 移至庭院池边小亭,院中白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 现下又开始下雪了,一片片似花瓣落下,飘飘然然在空着打着旋,将亭子称得更是恬静清雅。 徐宣留怀着身孕,柳文欢担心她着凉,没一会儿就将她扶回了房间。 此时亭中只余三人,蝉衣玉竹二人站在万惊鸿身后,为她送上一块貂绒暖手。 有两人自远处而来,一人身着绒黄色衣裳,一人身着亮蓝色衣裳,脚步轻巧,带着盈盈的微笑,走了过来。 蝉衣弯腰,附在万惊鸿耳边,轻声说:“小姐,柳家二小姐三小姐过来了。” 万惊鸿没有抬头,只自顾自地端着方才的热茶喝着。 二人走近,微微弯腰欠身行礼,其行为温婉得体。 这么一看,两人面孔极为相似,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若不仔细分辨,倒是瞧不出个不一样来,这两人便是柳文欢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妹妹,柳朝朝与柳暮暮。 “惊鸿姐姐,许久不见姐姐,我们姐妹二人很是想念。” 万惊鸿半睁着双眼看她俩,语气冷漠:“有事?” 二人热情不减,仿佛读不出面前这人的冰冷之意,柳朝朝回:“无事,只是听说这万少爷……方才听府中家丁通报,说姐姐来府上,想着姐姐定是心中悲痛不已,怕触景生情。” 两人从方才起便一直站着,倒不是说她二人怕万惊鸿,没得到许可不能坐下,只不过这两位姐姐妹妹,想着端着一纯良的模样,便不做那不讲理数,不识大体的样子。 万惊鸿放下热茶,冷眼瞧着,也没唤她二人坐下,语气更是无波无喜:“我不悲痛,难道应该开心?不知妹妹这话是何意?” 看上去淡淡随意的语气,却让这腊冬更冷上几分。 柳朝朝与柳暮暮二人听罢,立即吓得失了神色。 柳暮暮为人比较易怒冲动,好弄巧成拙。而柳朝朝却与之相反,柳朝朝处心积虑,为人沉着冷静,在暗处蛰伏,伺机而动。更是玩得一出好手段,能说会道,善于伪装。 此时柳朝朝却也是惊吓住了,她以为自己的话应当天衣无缝,没有任何差错,而万惊鸿却突然像是变了一个性子一般,竟在她的话中琢磨出了这种危险的意味,叫无心变有意。 可她印象中的万惊鸿却不是如此的,若是从前,万惊鸿定会叹气忧虑,瞬间又勉强扯出微笑,在人前总是保持着温婉的形象。 可瞧眼前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先前的温柔,莫不是之前的模样都是装的? 应该不是,或许是万府出了这等子事,让她的情绪有些失控了罢。 柳朝朝立刻道:“不不不,姐姐误会了。妹妹的意思是,想要缓解一下姐姐的心情,姐姐莫要伤心过度,伤了身子。妹妹们只想着为姐姐好,断不敢有其他想法。” “这样啊。”万惊鸿轻笑出声,似将方才的拔尖弩弓的气氛冲散,道:“是我想多了,因为一瑞哥哥的事情,弄得思绪都有些不对劲,还望妹妹们包涵,莫与我计较罢。” 两人舒了口气,放松下来,又摆出笑容,道:“这是自然。” 雪还在下,柳文欢还未返回,而亭中氛围也冷了下来,柳朝朝柳暮暮两人对视一眼,正想再言,却被万惊鸿抢了个先。 “妹妹们莫要太过紧张了。”万惊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提了一些,道:“说起来我差些忘记了,前几日我随爹娘去申将军府上,在下人们那听闻了一件趣事。那申将军正为嫡子申珺说亲事,可珺哥哥却拒绝了,还在府中闹得挺大。” “原来是珺哥哥说啊,他心有所属,此时只会与那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到白头。可申将军问他是何人,他却咬紧牙关不说,只道,现下他还未建奇功,未成伟业,待他日满载功名归来之日,再如实相告。” 万惊鸿眼中流露出羡慕与敬仰,她道:“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让珺哥哥立下此等誓约,让他如此得爱怜,真叫人好生羡慕,你们说是不是?” 两人一开始还有点疑惑,为何突然说道申珺,而听到她后来的话,却是全然忘却了方才的疑虑。 从一开始的不解,到后来的羞涩。万惊鸿瞧在眼里,心中冷笑。 柳暮暮笑道:“申珺少爷一表人才,痴心一片,他所爱之人,必定十分幸福,姐姐说的极是,叫妹妹也是好生羡慕。” 柳朝朝点头应和,道:“却是却是,妹妹也是十分羡慕。” 片刻间,方才离开的柳文欢返回,从那廊道走来。听见动静,两人转头,一眼便撞上了走近的柳文欢,施施然欠身行礼。 柳文欢路过她二人,大气端庄,与这两人故意装出的模样大不相同,笑着受了礼,坐到了万惊鸿身旁。见二人还站着,愣道:“两位妹妹为何不坐下?” 两人摇头,对视,柳朝朝道:“妹妹只不过路过此处,见惊鸿姐姐一人坐着,担心她无趣,便来与她说说话。姐姐既已来,那我二人便不打扰了。” “不打扰。”听她说来陪万惊鸿,柳文欢心中有了暖意,便道:“我们姐妹几个坐下来聊聊也是不错的。” “姐姐的好意,妹妹万不敢却。”柳朝朝犹豫,满脸遗憾道:“只不过今日我二人还有尚未完成的功课,实在是很遗憾,只好……” 柳文欢了然,笑说:“那好吧,你们去吧。” 两人欠身,毕恭毕敬:“文欢姐姐,惊鸿姐姐,那妹妹们就先告退了。” 柳文欢点点头,待二人离开,便拿起桌上方才倒的茶水,冬日气温低,热茶已凉,她转头,唤身后的丫鬟去换一壶茶水,再送来几碟精美的糕点。 她道:“前些日府上来了个新厨子,会做些外地口味,妹妹,来,尝尝这手艺。” 万惊鸿一直看着那柳朝朝与柳暮暮的背影,直到她们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又听柳文欢唤她,便收回了目光,悠然地夹起桌上一块淡粉色糕点,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柳文欢关注她的表情,见她吃完,便兴致问她:“如何?” 太甜。 万惊鸿瞧她,道:“却实不是当地口味,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那便好。”柳文欢又夹了一块糕点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中,让她再尝尝,后道:“妹妹喜欢便再好不过了,来再试试这块。” 万惊鸿面不改色地夹起来吃掉。 “妹妹也不必过多介怀,那刘氏本就是这副模样,如今万一瑞遭人残害,她心中定是悲恸不好受。她既不待见你,你也不必为她做什么,她也不会是知恩图报的那类人。”柳文欢看着她毫无笑意的脸,觉得她肯定也是忧虑悲伤,叹气道:“妹妹若是不嫌弃,这几日便在姐姐这歇息,待那边下葬后再回去,如何?” 万惊鸿摇摇头,嘴角扯着一个勉强的笑容,她道:“多谢姐姐的好意,但是二婶毕竟是家人,如今她正经历丧子之痛,同为家人,又正是需要人之时,我又怎能离开呢?” “今日来只是不想这放下去惹得二婶不开心,明日应该就冷静些,也就不会这样了。况且,二婶再怎样不喜我,妹妹也不能失了礼数,做了那不知礼,不讲礼之人。若是如此,妹妹心里第一个不会原谅自己” 柳文欢摇摇头:“是姐姐唐突了。”她握着万惊鸿的手,笑说:“我们惊鸿妹妹我是知晓嗯,既然如此,若是妹妹需要,便不要客气,直接与姐姐说罢。” 万惊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一下子转瞬即逝。两人方才那沉重的气氛放松下来,她为柳文欢倒上一杯茶水,问道:“方才与朝朝暮暮两位妹妹交谈,突然发觉,时间过得真快。两位妹妹已出落得如此水灵,一番交谈,甚是得体。弄得妹妹很是喜欢,都想与两位妹妹说门好亲事了。” “妹妹真是爱为她人操心。”柳文欢接过茶水。笑着说罢,而后又灵光一闪,道:“说到这个,前几日熊尚书府的人来送帖子,爹正在考虑?” 见她这番说辞,便知送得不是她。万惊鸿问:“为谁送贴?” “熊尚书之庶子,熊五少爷,熊阳凡。” 熊五少爷,熊阳凡,此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智力良好,为人谈吐举止皆是得体。在熊家几位公子中,算是出色的,此时方才成年,本应不急于说亲娶妻的。 万惊鸿想到此处,眼神流露出一丝别样意味。 这是几乎无人知晓的秘密,而她多一世记忆,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她都了如指掌。只因那熊阳凡先天失常,肾之阴阳俱虚,肾气化生不足。 先天不足,欲后天弥补,却因过多滋补,杂营相冲,导致不孕不育,断子绝孙。 这熊尚书估计就是怜惜自家儿子,便想早早为他说一门亲事,但碍于这病,即使他人不知,但自己也心亏,便也没夸大,企图说上绝顶好亲事。 这不,瞧上柳家这两位庶女了。 万惊鸿喝了一口热茶,若有所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玉佩与公子 正聊着,却听外面一阵喧嚣,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文欢叫来府中丫头,打听一番,说是尚书府来了位客人,有事要来拜见柳大人,问是谁何事,却摇头不知,未曾听说。 柳文欢沉吟片刻,问道:“管家可将他带至前厅等候?” “回小姐,已带至前厅,通知了夫人。”丫鬟回到。 柳大人去了万府,也不知这尚书府来的是何人,想必与这帖子有关,莫不是要再来商讨这亲事? 万惊鸿只对尚书府几张面孔熟悉,却未见过熊阳凡本人,记忆中的传闻也是云里雾里。未见其人,传言属实性也待探究。不过这会,这尚书府如此着急着来柳府,忙着将这五少爷的亲事给了解了,看来这身缠隐疾之说,也是落实了。 “既然夫人也已经去了,那我也去瞧瞧,也为两位妹妹把把关。”柳文欢站起来,原想让万惊鸿留在此处,稍作等候。但转念一想,方才让她等了一次,这再等一次,说不过去。更何况她姐妹二人知己相待,这又有何不能同往,便提议:“要不,妹妹与我一同前去?” 万惊鸿正在琢磨,听柳文欢这么一询问,正是中了下怀,便也起身,点点头,与她一同前往前厅见客。 柳文欢走在前面,刚及门口,便瞧见一男子背对着她站在堂前,身着深蓝色华服,仅观其背影,便觉衣冠楚楚,风度翩翩,长身玉立,气宇轩昂。柳文欢有一瞬间的愣住,方想这尚书府还真是人才辈出,只不过派来递帖子的小厮,竟都如此之不凡。 男子却适时转头,一眼便对上了门口柳文欢的视线,皆是一愣。这时瞧见那男子容颜,清秀俊逸,挺鼻薄唇,仪表堂堂。只一瞬,犹如流光,百转千回。 堂前的徐宣留见柳文欢与万惊鸿两人过来,便招呼她二人进来,也让这尚书府客人坐下。 “这位是熊尚书的五公子,熊阳凡。”徐宣留笑着介绍:“这位是小女,柳文欢。旁边的是小侄女,万惊鸿。你二人来,见过阳凡哥哥。”柳家夫妇与万盛兰夫妇二人,情同兄弟,叫一声侄女也是满满当当的。 万惊鸿与柳文欢二人,站起来对着对面坐着的熊阳凡施礼,轻声道一句:“见过阳凡哥哥。” 熊阳凡赶紧起身,也握拳弯腰,回:“两位妹妹好。”而后又面对着坐在前方的徐宣留毕恭毕敬施礼,面带歉意,又格外坚决:“小侄今日前来,是有事想与柳大人与柳夫人说明。” “哦?”徐宣留问道:“可是有何事?柳大人方才离开了,若是有事与我说说,待柳大人回来我再告知与他。” “小侄今日来是想当着柳大人与柳夫人谢罪的。”熊阳凡单膝跪下,抱拳颔首:“小侄这几日不在城中,今日才回来,回到家中却听闻,爹娘两人擅自做主,往柳府中递了帖子。” “可小侄至今尚未有所建树,更谈不上功成名就,况且小侄自幼体弱多病,常年被疾病缠绕。听爹娘二人如此动作,心中便叫不妥,并非小侄眼高手低,看不上贵府小姐。只是小侄实在是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耽误了柳小姐” 熊阳凡抬头看了一眼柳文欢,面带愧色:“虽说这递贴之事只熊府与柳府中人知晓,但由于小侄的任性,定会叫柳小姐声誉受损。如此,小侄此番前来,便是来谢罪,还望将这帖子之事,就此作罢。” 这人外表如此风度翩翩,听他这一番话,也能瞧出此人定是一身正气。再者听说其才高八斗,文采斐然,若不是有那隐疾,倒也是一位非常不错的良人。万惊鸿瞧了一眼柳文欢,见她眼中带笑,不施粉黛,亦熠熠生辉。 这一瞧,倒是让万惊鸿眼中一亮,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向那堂中半跪着的少年。 记忆中的柳文欢最后因家道中落,被迫要嫁与那申将军之子申珺。外人道那申珺仪表堂堂,风华正茂,其实此人却是个人面兽心,骄奢淫逸的卑鄙小人,文不成,武不就,靠着家中的功业显摆卖弄。 此人乃好色之徒,有着残忍恶趣,对着女子甜言蜜语,实则是一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那柳朝朝与柳暮暮两人,皆被这人哄骗,以为他痴心一片,却不知与他交欢被他撩拨的女子,何其之多。 而在柳文欢出嫁那一晚,便被柳朝朝与柳暮暮两人残害致死。可怜那位不过十八的小姑娘,狠心牺牲自己,想要帮助家中之人,却连这点愿望,也没能施舍与她。 将默默惦念着的那位,为她捡起玉佩的公子,小心翼翼放在心中,最后与这点念想一起,被扔至乱葬岗。 柳文欢听他说完,见他仍旧低着头,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笑着说:“阳凡哥哥误会了,这帖子,递的倒不是妹妹。”她站起来:“不过,听阳凡哥哥一番话,倒叫妹妹甚是敬仰。可见哥哥一身正气,为他人着想,更是谦逊有礼,照顾女子感受,特地前来谢罪。” 熊阳凡抬头看她,微微震惊,柳文欢走过去,笑着将他扶起来,又转过身对着徐宣留,道:“娘,女儿看来,阳凡哥哥并非自愿,他也非知情,方得知此事,便风尘仆仆匆匆赶过来,一番陈词亦是有礼。若是无意,便是强求,也非良策。女儿觉得,不必等爹回来,娘做主便可,将这帖子退回去罢。” 徐宣留也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便道误会一场,将这帖子之事翻篇而过。欲留熊阳凡用午膳。 但熊阳凡拒绝了:“多谢柳夫人美意,不过小侄今日赶回来,此时一身尘灰,家中还有些事需要打点,实在是抱歉,恐怕要辜负夫人的好意了。” 徐宣留想也是,便也就没多留他,道:“文欢,你替的送送阳凡。” 柳文欢笑着点头答是,便领着熊阳凡出去了。万惊鸿跟在他二人身后,没有靠近,只默默地看着。 送至府中门口,熊阳凡便说留步:“送到此处便好,有劳文欢妹妹了。” 柳文欢点头:“是文欢的荣幸。” 熊阳凡抱拳,道:“今日匆忙又诸多打扰,他日有空,一定登门拜访。”说完却没听到回复,便也没想太多,正想说声告辞便离开。下一秒却见听面前这女子的声音,犹如银铃,悦耳空灵。 “好,我等你。” 熊阳凡一瞬间愣住,他怔得看向她,女子身高不过及他胸前,看上去小巧玲珑,仿佛一抱就能满怀。而她正抬着头,微微眯起了眼睛,盈盈地浅笑,就这样望着他,一下子望进了他的眸子里。 他又些局促,嘴唇微微开合几次预言,却不知道说什么,涨得脸色有些泛红。最后避开了这道灼人的视线,道一声告辞,便转身离开了。只是那身影,看上去却不似方才亭中那般从容。 柳文欢目送他离开,笑意已经在唇角溢开,用手指都藏不住。看了一会儿,便笑着转身,对上了身后不远处万惊鸿的目光,有些羞涩。 及近,柳文欢的步子犹如小姑娘般灵动,与平日里沉着的姿态不同,她问:“妹妹可还记得,我曾与妹妹说过,生辰时娘送我的玉佩,有一次去街上时,不小心弄丢了,有为公子替我找了回来?” 万惊鸿点点头:“自然记得。”见柳文欢示意她往前走,便与她一同,边走边说。 这件事她当然听说过,那时柳文欢非常着急,而那位公子见她慌张,打听一番,便道一同为她寻找,最后还真找到了。柳文欢暗生情愫,却无疾而终,最后只当那是心头的白月光。 万惊鸿问:“莫非,那位公子就是熊五少爷?” 柳文欢笑着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当时他也没有留个姓名,我素来也不喜参加那些家族间的宴会,一开始想过去寻他,不过又担心此举会打扰他。也都过了这些年,想着就这样了吧,毕竟不是事事都能如偿所愿。” “可是,方才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便认出来了,就是他,我没想到他是熊五少爷。若是知晓,我就”说到此处,柳文欢又显得有些后悔,她问:“惊鸿妹妹,你说我刚刚那样做会不会不对?让娘直接退了帖子,若是朝朝妹妹与暮暮妹妹两人,见到了阳凡哥哥也喜欢,那我是不是就成了那打鸳鸯的棒了?” 说完她又些懊恼,回味方才的行动,觉得甚是冲动了。万惊鸿看着她一脸的无措,便伸出手,牵着她,真诚得劝慰:“姐姐没有做得不对,阳凡哥哥此番前来便是为此,倒不如说姐姐帮了阳凡哥哥。” 她由衷觉得不错,道:“若是朝朝暮暮两位妹妹知晓,两位妹妹心地善良,定也会为姐姐考虑与祝福的。姐姐就莫要担心了。” 熊阳凡此人还真是不错,记忆中听闻他一直娶亲。可如今瞧来,说是熊阳凡资质良好,无甚特色,英俊足以,不够秀美,此等传闻果真是与事实有些出入。 不过也是,成王败寇,即使都是胜者书写,真实性大多偏离,更何况这街坊谣言传闻。如此看来,那隐疾之事,怕是也言过其实了。 柳文欢却是害羞:“妹妹真是调笑姐姐了,不过听妹妹这么一说也是,朝朝暮暮两位妹妹心思纯良,如此想来,我倒是放心了。” 万惊鸿点头。 这个熊阳凡先远观着,而那两个“好妹妹”交给她就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鱼龙混杂地 万一瑞下葬那天,天色没有异常,一切都如往常一般,下着小学,深的地方,雪可盖住膝盖。 树上枯枝败叶,唯那红梅傲放,称得更是一派白雪皑皑的好景色。 这些日,万惊鸿作为万一瑞的妹妹,却不曾披麻戴孝,唯府中其他人,为那人之死而哀悼。 连披麻戴孝,做做样子,万惊鸿都是不愿的。不过她也不能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只用了委婉的话语,找了些迫不得已的借口。 不过出殡那天,她却是跟着的。 人人道,万大小姐虽身子羸弱,但为了能够送自己的哥哥一程,托着病弱的身子随着出殡大队一路。 万惊鸿对这些却是没在意的,无论是那一世,她对身边人的流言蜚语都是不屑的。原因无他,只他人之言语,与她无关,更不得伤她分毫。 之所以跟着出殡送葬,不过就是想来。 万一瑞死了,万惊鸿的那些仇,第一笔也到此了。不过这不过是个开始,还有那些明里暗里躲着藏着的人,没到最后的时候,谁都不知晓,究竟是何善恶心肠。 万惊鸿站在人群中,看着立着墓碑的万一瑞的坟墓。 心中却没有一丝满足感,这并不是她所愿,说到底,她不过是被这怨念借用的一把杀人刀。 那墓碑修缮地很是精致,可是待这人鸟散尽之时,剩下的只有荒凉了。 她没有同情,只不过有些嘘唏,上一世的万惊鸿,自杀而亡,最后身首异处。而这位哥哥,从小便针对与她,仗着万惊鸿的善良,与她为恶,而后更是伙同他人,陷害万府之人。而他或许不清楚,当他将万盛兰一家残害后,苏青青这种善于杀人灭口的人,加之对他的厌恶,又岂会留他? 最后万一瑞一家也被苏青青送上了奈何桥。 万惊鸿想,若是这一世对他多加劝阻,是否可以避免这样的结局,又能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后来她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贪婪的人永远会被贪婪所吞噬。 结局始终都不会变的。 而她也不是一个好人,不曾想为这毫无关系的人浪费口舌。 更何况,若她为别人着想,可这些人可曾为她着想?之前的万惊鸿也是,如今的万惊鸿也是,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小丫头,他们可曾同情过她? 万惊鸿望着墓碑,面上冷若冰霜,心中也尽数是寒意。 刘玉兰等人跪在墓碑前,撕着纸钱往火盆里放。她的双眼早已哭得失去了神色,已是好几日未曾好好梳洗与休息,脸已经瘦得凹了进去,蓬头垢面,此时机械地动作着,瞧上去像是疯了一般。 而她身旁的万参亦是,只几日,便瘦得脱形,像是老了十几岁,像比万盛兰还大上几岁。 万盛兰瞧她一动不动地瞧着墓碑,面无表情,以为她心中悲伤,便伸出手,揽着她的头靠在了胸前,以示安慰。 万惊鸿一顿,却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靠着万盛兰,垂下了双眼。 身边的那些哭丧的人,敲锣打鼓,围在周围唱着悲伤的,不知名的东西。撒向空中的纸钱,和那雪花一同,相携着飘落下来。 丫鬟们为她撑着伞,将那些应落在发丝与肩头的雪花,阻了去。 离开的时候,万惊鸿走的很快,先一步上了马车回了府,不再去瞧那墓。那里面的人从前与他无关,今后,也不会有关系了。 寒冬腊月,寒意更甚。 又过了好几日,府上也冷清下来,恢复了常色。只是那二房的人,却鲜少出现在视线中,偶然瞧见一次,也是愁云惨淡,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过万惊鸿也没有放松警惕,毕竟,二房真正的聪明人,是那二小姐万银芸。 这日,天色不再暗沉,倒出了些光亮,雪也停了下来。 万惊鸿将蝉衣唤来,把桌上刚写好的纸张折了起来,放进了黄色的信封里,转身递给了蝉衣,说:“你去外头,随便叫一个路人,不要告诉他来历姓名,让他将这封信交给柳府二小姐柳朝朝。” 蝉衣接过,点头,将她说的话在脑海中重复一遍,又听万惊鸿嘱咐:“切记,只能交给柳朝朝。” “好的,不过小姐,这是什么呀?”蝉衣看着手上这封信,没有署名,瞧着没什么特殊。而万惊鸿与那柳朝朝并非特别亲近,即使要送,也应送给柳大小姐啊,为何送给这二小姐? 万惊鸿看她,却不说,蝉衣明白自己多嘴了,便立马住嘴,说了声错,便退了下去,去完成万惊鸿交给她的差事。 见她离开,万惊鸿便坐了回来,看了会桌上的墨笔与宣纸,将其收起,望着窗外凝神屏息。 片刻后又突然站起来,直直地走向门口,将房门打开。 玉竹候在门口,突然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转头一看确是万惊鸿将房门打开,现下一惊慌,忙问:“小姐,可是有何事?” “备车。”万惊鸿踏出房门,虽然今日天色放晴,却仍然寒冷,她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屋内,道:“玉竹,替我将那件披风拿来。” “是,小姐。”玉竹叫了旁边的丫鬟去备车,自己小跑进去,取来了挂在屋内的那件黑色披风,抖开,为万惊鸿穿上,又犹豫疑惑,她道:“这件披风有些过大,小姐,何时有的这件披风,为何玉竹却没有印象?可需要换一件合身的?” 万惊鸿摇摇头,抬起手,自己系上了披风的带子,轻声道:“不必。”穿上披风,便又抬起步子,往府外走去。 “去德馨楼。” 德馨楼是京城中一家名望甚高的酒楼,处城郊清雅之地,周围小桥流水,绿树环合,有淡泊名利之意。 可这德馨楼却不似其外表,其内鱼龙混杂,流着江湖之气。其外的绿树雅致也不过虚设,周围经常会有抢劫杀戮案情发生,寻常人家是不会踏足与此处。 此处之人,大多手头拮据,生活所迫,暴乱时常有,毕竟,天子脚下也不见得处处安生。 玉竹心头一惊,拿着一把油纸伞,跟在她后头,忙问:“小姐去德馨楼?可那里小姐万万不可啊。” 万惊鸿却不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丢下一句话:“没有什么不可的,吩咐下去,爹娘问起,便说我出去游玩散心了。” 玉竹欲再言,却被万惊鸿甩在了后头,她一时纠结万分,皱着一张小脸,最后经过脑海中一番挣扎,咬咬唇,跑过去跟上了万惊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哪位柳姑娘 去德馨楼的路上,途径仙居楼,及至,万惊鸿叫停了马车。 玉竹看是仙居楼,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万惊鸿欲起身下马车,便急忙过去扶着她下去,进了仙居楼。 酒楼小二热情招呼,邀两人进去。管事过来,喜笑颜开,道:“万小姐,许久未见了,今日来可是有约?” “没有。”万惊鸿瞧他,回:“要一间雅阁,再送一壶酒楼佳酿来。” 管事道一声好嘞,便笑嘻嘻地领着万惊鸿与玉竹二人上了楼,将二人请进了其中一间雅间,他道:“待会小二哥会将酒送上来,若万小姐无事,那在下就先下去了。” 玉竹瞧着万惊鸿眼色,便对那管事道一声有劳,便让管事关上了门出去了。 万惊鸿屈膝坐下,玉竹心中有疑,便犹豫地走近她,问道:“小姐不是要去那德馨楼?莫不是小姐与玉竹开玩笑?” 万惊鸿头也没抬,随意回她:“不是玩笑。”话音刚落,房门被敲响,是那送酒的小二哥,玉竹唤他进来,让他放下手中的托盘,正想让他离开,万惊鸿却出言阻止了她。 “玉竹,且慢。”万惊鸿站起来,对着小二问道:“不知小二哥现在可否带我出后门?” 小二疑惑,在两人中不确定地张望,支吾道:“小姐这是……” 万惊鸿挑眉,示意玉竹拿出银子,从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小二看着玉竹递过来的银子,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何,但出后门又不是什么禁事,况且还能赚得这银子。心下一打算,便接过来,笑嘻嘻道:“自然是可以,小姐这边,请随我来。” 玉竹见万惊鸿跟着那小二离开,便也匆忙跟上,却被万惊鸿拦下,她道:“玉竹,你就在这房间里休息,我没回来,便不许出来。” “可是小姐……”玉竹着急道。 万惊鸿冷静打断她,语气轻柔却无法抗拒:“听到了吗?” 玉竹只好点头,委屈道是,从袖中拿出银袋子塞到万惊鸿手里。心中却是担忧不已,她家小姐一人去那德馨楼,要是遭遇什么不测,还没得等到老爷夫人来怪罪她,她自己都会以命相陪。 房门被万惊鸿合上,她在房内不停踱步,一会儿抱拳,一会儿作揖,祈求菩萨保佑她家小姐能够无事。 而门外的万惊鸿随着小二的带领,从后门离开了。离开后犹自雇了一辆马车,给车夫报了去德馨楼的地点,便在车上闭目养神起来。 申珺每个月的十五,都会去德馨楼,像他这么人面兽心的人,去德馨楼这种浊气的地方,不过为财为色。 横竖都是这两样,无论他为的是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德馨楼真的是非常大而壮观,其在外看上去像是一座茶楼,而内部却天壤之别,内部设施丰富,赌坊,酒桌,连那春香楼老鸨干的活这里都有,不过,这里更多的是那些不为人知的谈判与交易。 万惊鸿在远处便下了马车,后肚子步行至德馨楼门口。门口守着两位彪形大汉,留着络腮胡,看上去高大又魁梧,像是一只手便能将人拎起来。 万惊鸿却毫无惧色,抬脚便进去了。 让人意外的是,楼中门口迎客招呼的,是个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女子,打扮看上去艳丽又妩媚。见万惊鸿进来,也毫无异色,见多识广,笑嘻嘻地迎着她,问道:“这位姑娘,是个生人面孔啊,真是美若天仙啊。” “可有独间?”万惊鸿扫过内部,楼中人声鼎沸,面前便是赌坊,几张大桌前围得人是水泄不通,拥挤得叫人难以靠近。 这德馨楼里她并不是此时第一次见,上一世的万惊鸿也来过此处,她从记忆中看到,当时见这放现代会被查捉的场景,感受到时代的不同点。 那女子笑着答有,道:“姑娘随我来,这边请。” 万惊鸿轻轻提着过过长的披风,随着女子上了三楼。 方上三楼,还未等女子出言询问,万惊鸿便指了指其中一间,对女子道:“我要这间。” 女子面色一凝,瞬间又恢复常色,仿佛方才是错觉。爽快得说好,便笑着带她去了那间房。女子推开门,侧身,示意让万惊鸿先进去,万惊鸿点点头,便抬脚进去了。 只不过,在她踏进房间的时候,背对着不远处走廊上有一男子,此人瞧上去文质彬彬,与这德馨楼的氛围甚是不符,此人正是萧清秋。他身边跟着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两人边走边讨论,偶然间回身转头,正巧瞧见了她。 也不过一瞬,便又瞥回了目光,继续与身旁那人说话,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那头女子也旋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将万惊鸿请坐下后,拿出桌上的杯子,为她斟上一杯茶水,便询问:“姑娘可需要什么,请尽管吩咐罢。” 万惊鸿也没客气,正好此时有些饥饿,便叫了几道小菜。 女子应了一声,便退下去吩咐准备了。 在准备的空当,万惊鸿坐在屋中,也无他事,闭着双眼,静声倾听。 果然,过了片刻,隔壁的房间门口,有了说话的声响。不出意外,外面有两个人正在交谈,一道是方才的女子,一道是……万惊鸿睁开双眼,拿起茶杯,摇晃着半杯的茶水。 只闻另一道声音扬起,说了一声“多谢姑娘”,而这声音,便是那柳朝朝的。听她二人开了门进去,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了开门声,那女子出了去。 楼中布置极其巧妙,在楼上几乎听不见楼下的喧嚣。万惊鸿站起来,推开门,站在走廊上,直直地垂下双眼,朝下看去。楼下赌博的人来来往往,吵吵闹闹,热情高涨。有人赢得得意洋洋,叫人眼红,有人输得面红耳赤,仍在挣扎。 看上去既可笑,又可悲。 万惊鸿没有多看,便转身向隔壁房间走去,推开门,径直走到了房中的香炉,将袖中的小纸包拿出,往正焚香的香炉里翻去里面的颗粒状物。做完一切后,便离开房间带上门,现在走廊上往下看着。 没过多久,酒楼大门来了个面熟的人,那人持着一把白色纸扇,身着蓝白相应的衣裳,看上去衣冠楚楚,人模狗样。见他进来,万惊鸿瞥了一眼,朝转身回了房间。 小二过来,敲了敲房门,万惊鸿让他进来,小二布好菜在桌上,弯腰道了声告退。 万惊鸿叫住了他,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道:“小二哥,可否帮个忙传话。楼下有位身着蓝白色衣裳,手持轻扇的公子。可否与他说‘有位柳姑娘在三楼最左边的房间等他’?” 小二哥也是司空见惯,听她这么一说,也没犹豫,拿起银子便连连说好:“小的这就去,这就去。”说完便离开了。 若是他注意点的话,就能发现,万惊鸿的房间是左边第二个房间,而让他传的话,是最左边的房间。不过,下人看银子办事,早就喜笑颜开,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楼下的持扇的蓝白色少年,便是申珺,方进酒楼,与这楼中熟人攀谈片刻,却见一小二哥来到自己身边。 小二弯腰施礼,道:“这位公子,有位柳姑娘让我传话,说在三楼最左边的房间等你。” 小二传完话便离开了,身旁的熟人听闻便调笑到:“申兄莫要叫楼上这位柳姑娘等久了,快去吧。” 申珺也陪着笑笑,抬头看那所指的房间,房门禁闭,他扯出一个充满意味的笑,他所熟的“柳姑娘”可是有两位,两位各有特色,那这楼上这位,是哪一个呢?想来心中有些荡漾,便与熟人告了辞,抬脚便往那三楼走去。 万惊鸿待小二走后,便起身搬了张椅子,放在墙边,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将那墙上的山水画扯开。却见那画后另有玄机,这画后的墙壁上,有一个细如针孔的小洞,直直打穿到隔壁房间。 虽说从这牛毛般粗的小洞看不见对面的房间,但却能清清楚楚听到隔壁房间里的所以声响。也不知究竟是如何构造,若是将画挂上,就又隔音了。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都是从上一世记忆里知道的事,万惊鸿并不想深究去探寻起原因。 她两手捧着茶杯放在腿上,正襟危坐得望着这堵墙。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便听到那房门被推开的声响。 隔壁房间那头,坐在房中的柳朝朝,脸红着整理着自己的容貌与衣裳,偶尔扯一下衣角,整理衣领,翘首以盼地等待那人。 今天她收到了一封信,送来之人嘱咐只能交与她一人看,拿到之时还很疑惑,不知晓这信封没有署名的信,是谁送来的。 柳朝朝进了房间,独自阅读起信来,看完后,读到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整张脸洋溢着愉悦与羞涩,这是申珺送来的信。她将信放在胸前心尖处,细细感受一番,又拿起来,再次阅读品味。 柳朝朝嘴角尽是笑意,她与申珺两人因缘相识相恋,不过这只有他二人知晓,未曾告诉他人。只因她的珺哥哥说,待功成名就之日再向大家宣布,正大光明,八抬大轿迎娶她。她对申珺真心一片,想着他许下的恋人间的诺言,心中更是甜蜜。 信中与她约好,在那城郊的德馨楼相见,当下便站起来,叫来丫鬟婢女,重新梳妆打扮一番,便瞒着柳暮暮独自乘了马车前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小巷中遇险 现在她满怀期待得等待,听见那门被推开的声音,心都揪了起来,直到那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柳朝朝顿时笑容满面,立马站起来,朝着申珺小跑过去,娇滴滴地抱住了他,声音甜美,道:“珺哥哥,朝朝好想你。” 申珺被美人扑了个满怀,双手搭上她的背,上下抚摸,声音温柔如水:“哥哥也是,许久未朝朝,实在思之如狂。” 柳朝朝被这不要钱的甜言蜜语泡得分外娇软,将申珺抱的更紧了些,脑袋在他胸前蹭着,表达自己的欣喜。 屋内的香炉静静地烧着,一缕青烟如风飘着,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中,缠绕在屋中交叠的两个人影上。 隔壁热烈又香艳的声音此起彼伏,万惊鸿起身,将那幅山水画挂了回去。进行到这里,也是万无一失了,现下也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了。 万惊鸿将椅子搬回原处,放下了茶杯,整理了一下衣裳,便推门走了出去。 不紧不慢地下楼梯,楼下招呼的姑娘见她下来,便笑盈盈地迎了上去,道:“姑娘可是要离开了。” 万惊鸿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给她,告辞离开。 那女子欣然接过,道:“姑娘下次再来啊。”便目送万惊鸿出了大门。待看见万惊鸿离开走远,她脸上的笑容消散,眼中的笑意也尽数被浓浓的沉思给掩盖了。 女子抱胸沉思片刻,叫来一个小二哥,靠在他耳边说:“查一下是谁,跟上去。”而后小二哥沉声点头,便离开了。 万惊鸿离开德馨楼,两条街由一排房屋阻隔,她没多想,便走进了那小巷,想着近些穿过这条街。 冬天即使还未至夜晚,天也已经比午时暗沉了下来。小巷里被房屋遮挡光亮,走在里面,更是有些昏暗,若叫胆小的人来,怕是会吓得不敢出声。 脚底踩着雪,发出一些声响,而原本还有的人的交谈声,适时却丝毫不闻,更称得这小巷静谧无声。万惊鸿心中一顿,停下脚步,转头之际却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施王府中,施丹虞方回府中,进了房间欲换下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裳,打开门,却发现萧清秋正坐在房中桌前,拿着一本书籍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萧清秋见他进来,便放下书阖上,笑着道:“你回来了啊,情况怎么样?” 施丹虞挑眉,没有就这个问题回应他,边解开披风的带子,边反问:“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萧清秋站起来,为他接过披风,正想帮他挂起来,但看着手中触感丝滑柔软的黑色披风,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披风挂起,笑说:“今天我去了一趟德馨楼,看到一个女子身着黑色披风,还略显宽大,寻常女子都爱艳色,我还是头一次见喜爱黑色的女子,只不过仅瞥到一个背影,甚是遗憾。” 施丹虞听他说着便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迟疑,萧清秋以为他也有兴致,便又继续道:“后来我离开时,问及葵娘,葵娘说这位姑娘初次来德馨楼,是一人前往,而且还指定了那个房间,有些蹊跷,我便让她留意着。” “一个人?”施丹虞的声音沉沉,他的面色也有些发冷。萧清秋方才还说得兴奋,此时听见他的话,顿时冷静了下来,眼中有着不解,心里也被这语气弄得有些莫名的慌。他的话中断了下来,脑袋卡壳,还未接上,便又听施丹虞道:“你方才说在哪?” “德馨楼你去哪?” 话还未落,却见施丹虞已不在视线中了,挂着的那件黑色披风也不见了,就像一阵风,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萧清秋满头疑问,不理解他是怎么回事,跟着也走出了房间,刚出,突然一个黑影窜到身边,倒吓了他一跳。 他抚上心脏,待看清楚来人后,松了口气,道:“是夏生啊,怎么了?” 他说的夏生,就是身旁这位身着黑色便服的男子,面容一半被遮住,夏生道:“方才德馨楼的下人传信,说”他俯到萧清秋耳边,将方才来人的传话,告知给了萧清秋。 萧清秋听完一愣,心想糟了。 周围万籁俱寂,隐隐有些腐臭的味道。万惊鸿已经苏醒,她此时眼睛手脚皆被绑着,被人随处扔在角落,欲发声,发现嘴也叫人堵上了。 她动了动手腕,绑在手脚上的绳子系得太紧,勒得甚是疼。 万惊鸿沉下心来,想来这就是一场绑架,却不知绑她之人是谁。她在脑袋中回忆,以她之前的作风,却是没有树什么敌,若是说苏青青,她觉得不可能,苏青青不是冲动之人,这样贸然地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若真是她,必然会直接抹杀。 琢磨了片刻,排除了苏青青及其他的可能性,暂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敌人,那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过为财为色,可她除了手脚有些疼痛外,身体倒是没有其他异样,那便就是为了财。 万惊鸿在脑海中盘算,她让玉竹在仙居楼等她,若是她迟迟未归,即使玉竹没有回去禀报,万府中人也能发现异端,待他们派人来寻时,却不知是几时了。 若是为财,那还好说,至少还有周旋的余地。 这样想着的时候,便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响,听上去有些陈旧了,闻着身边的尘土味道,可能就是一间废弃的破屋。 房门被推开,走进两人,一人身材粗壮魁梧,满脸络腮胡,头发有些杂乱,看上去就是个强盗胚子。另一人则身形消瘦,面色蜡黄,倒像是个打杂的小杂碎。 万惊鸿看不见,只有沉声倾听,听那双脚步声走近,堪堪停在了她的面前。 络腮胡大汉蹲下来,用他粗糙的手掌摸上了万惊鸿的脸,然后挑起她的下巴摩挲片刻,转过头对那小杂碎,邪笑道:“这小小姐长得还真是水灵,若是能那滋味可是妙啊。” 万惊鸿心中一惊,猜错了?这人不是为财是为色? 她不由得口中一紧,络腮胡察觉到她的动作,手一甩,收起了笑,道:“小小姐是醒了,竟还给我哥俩装。” 万惊鸿没动,仍旧静静地蜷缩在墙角,络腮胡站起来,身旁的小杂碎问道:“哥,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还是老样子,交银子放人,这一看就是哪家小姐,去打听打听,这次说不定能狠赚一笔。”络腮胡又蹲了下来,对着万惊鸿的脸甚是陶醉,又伸出手欲摸。 刚触碰上,万惊鸿便偏头,错开了他的手。络腮胡一恼,狠狠地捏住了她的脸,厉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便双手伸过去,粗暴地撤掉了万惊鸿衣裳腰带,外衫散开来,露出了中衣。万惊鸿嘴被堵上,手脚也被绑住,反抗不得,心中惊慌万分。络腮胡被勾得心痒难耐,双手扯开她的中衣,整个人扑上去。 可还未碰上万惊鸿,便突然停下来,脑袋直直地从侧边倒了下去,重重地嗑在地上,口中慢慢流出了鲜血,眼中大大地睁着,像是被人勒死一般,没了人气。 万惊鸿一瞬间松了口气,又听那小杂碎尖叫,小杂碎见自己大哥突然暴毙倒了下去,惊得要冲过去,还未动作,却也就这样倒了下去,面色瞳孔如方才那络腮胡大汉一模一样。 万惊鸿听两人都倒在地上,嗑出沉重的身形,还未来得及松懈,又立马紧张起来。她看不见,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两个方才还在叫嚣的人突然没了声响。 突然大门又被人推开,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她的中衣叫那络腮胡扯开,外衫与中衣宽松地挂在肩上,墨绿色肚兜就这样袒露在外。吹在脖子那边露在外的皮肤,激起了小小的颤栗。 也就一瞬间功夫,来人用剑调开她身上的所有束缚,蒙着眼睛的布条散开,还未看见来人,便被一件大衣盖住了脑袋与身体,阻绝了视线与那冷风。 还未反应,就突然被人抱起,风声在耳边呼啸,不过片刻又被放下,想来应是被换了屋子。 来人道:“把衣服穿上。” 万惊鸿听见,心中一惊,这总是慵懒悠闲的声音她是牢记在心的。方才她还在想,莫不是万府的那位武功不凡的侍卫,或者路见不平的英雄,却没想到,来救她之人竟是施丹虞。 不过她也不是非常惊讶,这施丹虞本就疑点重重,神秘得很。 “多谢小王爷救命之恩。”她站起来,把衣服拢起,遮住里面的肚兜,扯下了那头上的大衣。想将这衣裳重新穿好,可她对于古代的服装却是拿不出一点办法,将中衣带子系上,双手抓着外衫,左右不知该如何是好。 平日里都是蝉衣玉竹为她穿衣,她不会那些繁琐的步骤,如今叫她穿,她还真是无从下手。 施丹虞站在屋中,双手抱着胸看她,见她停下,不知为何,刚想发问。却见万惊鸿那张冷若冰霜的小脸抬起来,双手扯着衣裳看着他,不言也不语,突然福至心灵。 他也是讶异得笑了,走到她面前,弯腰俯身,嘴角噙着笑意,为她整理衣裳,束好腰带,重新穿戴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王者的气场 他靠得很近,气息就在头顶,万惊鸿整个人被他罩在怀中,眼神有些飘忽。没想到活了快三十年了,竟在穿衣服上栽了跟头,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一闪而过。 之前万惊鸿身上的黑色披风方才便滑落在地上,那件披风还是之前施丹虞扔给她的,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披风,突然披风被施丹虞拿起,重新披在了她身上。 施丹虞为她系好带子后,便后退一步,眼中尽是调笑:“都说万小姐能歌会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王却没想到,万小姐竟还不会穿衣。” 万惊鸿也不恼,毕竟方才若不是他,她估计就遭人毒手了,她活了那么多年,冷嘲热讽从来不听不闻,无关紧要,如此调笑又奈何。她欠身行礼,端庄地没有一丝狼狈之色,仿佛刚才差点遇险的不是她一般。 “让小王爷见笑了,多谢小王爷救命之恩。” 不卑不亢,谦逊有礼。 她今日独自前来德馨楼,本就蹊跷,还被他所救,若是心中没点疑惑才奇怪。可见施丹虞却不问她原由,若非不感兴趣,那就是猜到了一二。 万惊鸿拿不准,只好按耐住,不动声色。 施丹虞见她依旧沉着冷静,面对方才的调笑毫不动摇,便收起了轻佻的笑,换上随意的表情,道:“碰巧而已,不过堂堂万府大小姐,怎么连个随身侍卫都没有?” 万惊鸿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方才的警惕也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还没想好如何作答。不过施丹虞问完却也没等她回答,转身就要离开,道:“走吧,再晚点万大人就该着急了。” 说着就要离开,却发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的动静,转过头去看,只见万惊鸿眉头微皱。衣摆被扯起一块,露出脚踝处白色的衣裤,那衣裤上被丁点红色绕了一个圈,原是被那绳子勒出了血。 走路有些费劲,万惊鸿正想着忍忍,挪动步子,下一秒就被人扯起披风帽子盖在头上,拦腰抱起,有声音自头顶传来,听施丹虞道:“失礼了。” 万惊鸿也不扭捏,此时他愿意这样做,着实帮了她一个忙。帽子将她的视线挡住,她瞧不见施丹虞,道:“劳烦小王爷,去仙居楼,多谢。” 话音刚落,耳旁便似有疾风呼啸而过,外界的声响如走马观花。却是有身体的凌空感,不由得抓紧了自己的衣服,紧紧抿着唇。 而她不知道,在她被施丹虞带离开后,有位黑衣人,越进了她被绑的破屋里,此人正是文流。文流拿出一个小瓷瓶,在里头两具尸体上倒上瓷瓶里的白色粉末,地上的尸体,瞬间化作一滩血水,风化干涸。 做完这些后便旋身飞了出去。 没过多久,万惊鸿便感觉停了下来,身边的所有动静都归于正常。她被放了下来,站着时腿脚还有丝微颤,她站直了身子,将头上的帽子放下来,想对施丹虞道声谢。 可放下后一看,身边哪里还有什么施小王爷,只她一人站着这仙居楼的雅阁廊道上,而那人已不见踪影。 万惊鸿停留了片刻,便也离开去寻玉竹了。 而施丹虞站在远处的楼顶上,衣裳被风吹起,飘在空中,抱胸凝视,看着她离开,文流突然越来,停在他身后。施丹虞知道是他,便也没有回头,仍旧望着仙居楼的那个瘦小的身影,只道:“日后你便跟着她,不要叫她发现了。” 文流抬头看了仙居楼一眼,问道:“是监视吗?” 施丹虞听话突然扬起了嘴角,轻笑两声,道:“不,是保护。” 文流欠身抱拳,道:“是,主子。”他们做暗影的,本就是只做不问,效忠主子便可。 说罢便倏地消失不见了。 那头,万惊鸿推开了雅间,屋中的玉竹整个人都萎靡了,瘫在桌子上。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立马弹起来,在瞧见万惊鸿后,立马冲过去,摆出一张快哭的脸,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玉竹都要担心死了。” 万惊鸿摸摸她的头,道:“没事,我回来了。” 玉竹不放心,便上下打量,检查万惊鸿是否万无一失,方拧起她的手,万惊鸿便眉头微皱,低低地闷哼了一声。玉竹被吓一跳,拉开她的袖子,被她手腕上被勒出的几道血痕吓得面色苍白。 连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她不敢用力,只轻轻地牵着万惊鸿的手,道:“小小姐!这!” 万惊鸿将袖子放下来,收回了手,轻声道:“没事,此时不要对外人提起,更不要让老爷夫人知晓。”她转身,抬脚跨出了门槛,微微回头对尚在发愣的玉竹道:“走吧,回府。” 玉竹匆忙地跟上,万惊鸿让她不要说,她也不敢胆大地还继续追问,只是一路上,整颗心都悬在空中,不上不下。 马车中,万惊鸿见她满脸的担忧与惊恐,在心中叹了口气,对玉竹说:“玉竹,我今日却是鲁莽了,但既已回来,也没有受到重伤,只不过手腕脚踝处出了点血。”她目光沉沉地望着玉竹,语气甚是平常的平静。 不过这时候若是听在他人耳中,更像是笨拙地安慰,她又道:“若你实在担心,回府后能否帮我上药?” 玉竹原本以为自己的情绪过度的失控,让万惊鸿瞧着心烦,而指责她,便垂下了脑袋。但听了后面一句话,她一下子被击中了,猛地抬起头,望着万惊鸿,后者仍旧无风无浪的表情,瞧不出情绪。 但是玉竹却瞬间红了眼眶,她飞速地擦了擦眼泪,不让自己在主子面前失态,而后声音都有些失常的哽咽:“当然能,能帮到小姐,是玉竹的荣幸。小姐放心吧,玉竹会替小姐保密的。” 听她说完,万惊鸿倒是真的笑了,虽然只是扯了嘴角微微笑着,但这还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对这个丫头露出真正的,真诚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玉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便小心翼翼地对万惊鸿说:“小姐今日可是遇到了歹人?” 万惊鸿直视着前方,听她这么一问,便偏过头,瞥她一眼,点点头。 “那后来小姐是”玉竹想问她是怎么脱险的,但一念之间又想起万惊鸿让她别说的话,她将自己的疑问咽进肚子里。而后想想,又道:“小姐,要不让老爷派一两个侍卫跟随左右保护小姐?以防万一,这样也安全一些。” 万惊鸿闭着眼睛摇摇头,道:“不必了。” 玉竹欲再言,想劝说万惊鸿一番。万惊鸿却打断了她的话,道:“已经有了。” 她说的神秘,玉竹不理解,万惊鸿却没再言,依旧闭目养神。至于有了什么,她心中犹如明镜。 她本来就敏感,洞察力又惊人,虽然她完全发现不到有人跟在她身旁,但经过方才被救的事情,她现在能感觉到。 保护她的人已经有了。 无功不受禄,施小王爷打的什么主意,那就慢慢拭目以待吧。 施丹虞回府的时候,萧清秋还在,见他回来,立马站起来,问道:“怎么样了?” 施丹虞瞥他一眼,挑眉,脱下身上的披风,挂起。走过去坐下,自斟了一杯茶,悠悠然然地喝下。 萧清秋心急,见他老是不说,便又问:“你倒是说说啊,你走之后,德馨楼才传消息来,告诉我那人是万小姐,而且还被两个混混绑架了。”他观察施丹虞的表情,想从中查出些端倪。方才他二话不说便冲了出去,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去找万惊鸿了。 又倒了一杯,示意他坐下,推到萧清秋面前,面色如常,道:“你想说什么?” 萧清秋看着他毫无波动的脸,眉头微皱,心中一沉。方才听夏生说起,之前又听葵娘的疑惑,可见那万惊鸿远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她的动力目的,以及要做的事,都蒙着神秘的纱布。若与她扯上关系,将会产生的变数,定是难以估计的,若是好,另作其谈,若是不好,那他们又将遇上什么麻烦。 萧清秋独自僵持了片刻,最后放弃似的松懈,坐了下来。 他道:“逸之,你一向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还是想说,万惊鸿这人,还是不招惹的为妙。” 施丹虞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盯着他,眼中那些悠然尽数散去,换上了犹如冷漠的沉静,他动了动唇,道:“你在害怕什么?” “你说害怕什么”施丹虞的眸子仿佛有魔力,他被这样的目光直视着,一下子冲淡了心中那些莫名其妙的焦虑,这回是真的冷静下来了。 他是着急了,若是说万惊鸿不简单,那施丹虞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来也是,施丹虞有够自信,他并非不把万惊鸿放在眼里,而是够强大,若是出了什么变数,他也能力缆狂澜。 萧清秋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是我多虑了,按逸之的想法来,无论怎样,我都是会站在你这边。” 听他说完,施丹虞勾起一侧嘴角,自信又自在的笑了,那气质是常人模仿不来的,就连萧清秋,虽为王爷之子,却是与他天壤之别,相差甚远。 看似不羁,实则大气,萧清秋看着他,却是望尘莫及,不由得在心中臣服。 这应该就是天生的王者气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每月初十五 万惊鸿会到府中的时候,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雪,玉竹扶着她,在中庭时看到了另一条廊道上的万参。万参也发现了她,两人对视上,万惊鸿微微抬眸,从她的眼中看不出情绪。万参没有停下来,边走边看着她,万惊鸿收回视线,直视着前方,并没招呼。 两条廊道没有交叠,隔着一定的距离平行着,一人往东,一人往西。万参也收回视线,与万惊鸿错过,眼中流露出冷漠,就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在这座大宅院中,很多事情,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 万参经过儿子的死亡,心情一落千丈,再加上刘玉兰与万一瑞之前的耳旁风,让他一下子对大房的人厌恶起来。 万惊鸿没有同情他,因为在上一世,他也是经过万一瑞与刘玉兰的唆使,对万盛兰一家使恶,也是为万盛兰一家的破灭推了一把。 这一切不过都是报应,既然做了,就慢慢承受。 回到房中,玉竹将万惊鸿抚上床做好,蝉衣见万惊鸿被扶着回来,走路的姿势颇为艰难,心下便想到脚受伤了。经玉竹一解释,也是匆忙惊慌不已,赶紧去取来了药膏,为万惊鸿抹上。 看到万惊鸿手脚上的伤痕,蝉衣心疼,在心中将那贼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的表情也颇为狰狞。万惊鸿看着好笑,便故作沉下脸,对蝉衣说:“不要对他人说起,若老爷夫人问起,便说我不小心被树枝划伤了,懂了吗?” 蝉衣一向比玉竹机警,听她这么一说,便点点头应了下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她是懂得的。 嘴上不能说,但她心中却气愤,小姐从来都是被捧在手心疼的,竟叫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贼人所伤。她轻轻为万惊鸿涂抹伤痕,那被勒出的血痕,瞧上去便触目惊心,当时万惊鸿得多疼啊。 蝉衣暗骂自己,都怪她不陪在万惊鸿身边,若是在她身边,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的。 待两人为她抹好药膏,缠上了纱布。万惊鸿放下袖子,在床边坐定,她抬头看向蝉衣,问道:“蝉衣,今日可有见到二夫人?” “未曾,不过今日听别的丫鬟说起,二夫人好像伤心过度,这几日在房中闭门不见。”蝉衣站在她面前,回答她,说完便顺嘴道:“怎么了小姐?莫不是还担心二夫人在介怀?” 万惊鸿却没回她,又问:“那二小姐呢?” 蝉衣没想到她会问道二小姐,愣了片刻,又思索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道:“二小姐,倒没见着二小姐,也没听人提起,应也在房中罢。”说完叹了一口气:“毕竟万少爷也难怪,小姐你也别太在意了。本就与小姐无关,她人却将怒气撒在小姐身上,本就是二夫人的不对。” 听着蝉衣的抱怨,万惊鸿却没有在意,让她在意的,却是那万银芸。 刘玉兰疼爱她这个儿子,突然面对万一瑞的死亡,心情低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几日闭门不出,却有些蹊跷,像她这种人,应该会频繁拿冷眼来看万盛兰一家,从中奚落憎恨。如此承受忍耐着,倒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 万惊鸿轻轻搓着手指头,不言不语,双眼眯了起来,眼神流露出狠厉与轻蔑。 这万银芸倒真是深藏不辣,一个小姑娘,还能让那个高傲无比的刘玉兰听她的话。想来应是万一瑞从中牵线,否则又怎么会如此。 万惊鸿在心中冷笑一声。 玉竹见她脸色不太好,便出声询问:“小姐,奴婢帮小姐把披风摘下来吧,小姐现在还是先多休息休息,府中的事情有老爷与夫人,小姐别太担心了。” 说着便伸出手,万惊鸿听完,轻声道好,便由着她解开披风拿起。玉竹收起披风转身欲挂在房门口的架子上,走着走着突然灵机一动,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黑色披风,手感还是如之前那件一样的好。但是,她将披风举在眼前,左右看看,总觉得不对劲。 蝉衣听她去挂个衣服,却许久未过来,转过头一看,见她举着披风左看右看。便出言问她:“玉竹,怎么了?” 万惊鸿也顺着望去。 玉竹方皱着眉头思考哪里不对劲,听蝉衣唤她,突然醍醐灌顶般醒过来,转过头便对上了万惊鸿的视线,道:“小姐,这件披风,和之前的是不是不太一样?” 万惊鸿一听,没有回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一动不动。玉竹方才还有些激动,这下被盯得慢慢冷却下来,还有些不知所措得尴尬,只好挠挠头,赔笑着忙将披风挂上去,道:“是玉竹多嘴了。” 但是心中还是未平,上一次的披风,玉竹还未曾怀疑,只道或许是那绸缎庄的人弄错了尺寸,将披风做大了。可这次,她像是开窍了一般,将那少女的想象发挥到了极致。 她脸上泛上羞涩红晕,她家小姐,莫不是有了中意的郎君? 而这,玉竹是不敢当面对万惊鸿说的,若是之前的万惊鸿,她还能悄悄地关心一番,而现在的万惊鸿,却是她也觉怕的。 只好将这个让人害羞的,她的细心发现,藏在心中,暗暗为万惊鸿祝福。 万惊鸿却不知自己在小丫鬟心里被想成了什么样,只自己轻手轻脚地将身体挪下床,由玉竹扶着,勉强站好。让着蝉衣为她衣裳,她看着蝉衣一件一件为她脱下,直到剩下了突然打断了蝉衣,道:“这些衣服是怎么穿?” 蝉衣停下手,疑惑地看着她。 万惊鸿道:“有些复杂,我总是穿得不好。” 蝉衣醒悟,露出了微笑,道:“小姐若是想学,蝉衣可以教小姐。”说完便从旁边拿起了那些衣裳,一件一件重新为万惊鸿穿起,便穿还便详细地解释。 到最后穿完又脱完,蝉衣与玉竹两人端来食物,服侍万惊鸿用完晚膳后离开。万惊鸿躺在床上的时候,心中有些感叹,古代女子穿衣真的是复杂,不免有些怀念起现代那些简单轻便的衣服了。 突然一顿,将脑袋里的想法全部扑散,她已经决定在这里生存了,若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是很不妙的。 屋外已是黑夜笼罩,微微的光芒撒进屋中,从窗户里跳进来,点点微光尽数打在地面上,在漆黑的房中,营造出一条光路。 万惊鸿翻身侧躺,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天气却异常的好,虽是冬天,却出现了太阳,虽然不甚暖和,照在身上却是很柔和舒服。 一阵洗漱完毕,用完早膳,万惊鸿坐在床边的桌子前,让蝉衣在一旁磨墨,拿起笔,在纸上书写。蝉衣是一介下人,自是不会做出偷看主子写的内容。 万惊鸿写完后,将字迹拿起,晾干,折起,放进搁在旁边的信封中,封好。如此两次,做出了两个信封。 然后直接递到蝉衣面前,蝉衣正在认真地垂眸磨着,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信封,她赶紧停下来,看着万惊鸿,不知该接不该接,犹豫道:“这” “这两封信,你先拿着。”万惊鸿动了动手,示意她接下,然后又道:“接下来两个月的十五,都像昨日那般,在路上随意叫个人,把信送到柳府柳朝朝手上,只能她收。” 万惊鸿凝神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懂了吗?” 蝉衣郑重地收下,看了看信封面没有丝毫笔记的信封,点点头,道:“蝉衣明白。” 万惊鸿点头,让她不用磨墨,下去将信收好。 待蝉衣离开后,万惊鸿转过头,凝视着窗外。 而另一头,施王府中,院中小亭顶被白雪覆盖,路上积雪埋过脚面。周围的下人正扫着院中的雪。 亭中立着一人,负手而立,勾金黑色织锦披风,气宇轩昂,此人正是施丹虞。 身后站着一身着黑色便服,一身肃杀,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了施丹虞。 施丹虞打开信封,将里头的信纸拿出展开,信中寥寥几句,最后署名写着申珺。读完信后,将信重新放进信封里,拿着信封轻轻摇晃,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眼中却是琢磨与探究。 摇了片刻,又将信封拿给文流,道:“拿回去吧。” 文流离开,施丹虞收回了方才嘴角扯出的笑,这封信是文流从万惊鸿那里拿回来的,来龙去脉也知晓了。 他回想了方才信中的文字,眼中流露出精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在院墙之上 这一天,万府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已是用过午膳许久,万惊鸿正在看书,玉竹匆匆跑进来,告诉她太后的贴身宫女前来万府,要将万惊鸿带进宫。 显然玉竹是将事实夸张加工了,她让玉竹顺口气,重新说。 玉竹挠挠头,冷静下来,对万惊鸿道:“太后的贴身宫女来府中,说是想请小姐去宫中一趟。” 蝉衣也是不解,疑惑道:“太后的贴身宫女?小姐与她们应没有什么联系啊,为何会突然来找小姐进宫?” “无碍。”万惊鸿放下书,合上,转过头站起身,拉直了衣裳,道:“出去问问就知道了,走吧。” 太后的贴身宫女槐嬷嬷,被府中的家丁请进了前厅,万盛夫妇已出来接待。 万惊鸿到的时候,三人正坐在亭中交谈。万盛兰与卢宴恩见她出现,便唤她过来,对着槐嬷嬷笑着道:“这就是小女,万惊鸿。” 万惊鸿行礼,槐嬷嬷含着笑,上下打量一番后,对万惊鸿道:“万小姐真是聘婷秀雅,清丽脱俗,难怪……”欲言又止,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又道:“老奴今日前来,是奉太后之命,请万小姐进宫一趟。” 万惊鸿却好不意外,只问:“嬷嬷可知是为何事?” 槐嬷嬷道:“上次寿诞,太后很是赏识万小姐,想多与小姐交谈,昨日得了一道进贡大红袍,便想与小姐共饮。” 这是显而易见的借口,万惊鸿知道太后打的事什么主意,无非是为了她那金十三。万惊鸿听罢,便叩谢了太后的赏识,与槐嬷嬷一道进宫去了。 留那万盛兰与卢宴恩两人不明所以地疑惑着。 太后突然找上他们的女儿,原因不难想到,若非是真如槐嬷嬷所说对万惊鸿赏识有加,那就是在选孙媳妇。 两人对视一眼,皆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他们二人对万惊鸿没有过多的要求,而这些年里万惊鸿的成熟与忍让,他二人现在也是一清二楚。他们的这个女儿受了那么多苦与委屈,原想着在婚事上不插手,全按她的想法来。 他们希望女儿嫁一个良人,家境殷实,门当户对,但是更希望女儿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用趟这个官场的世俗,毁了自己的幸福。 可如今,这太后之意,简直明明白白放在了他二人眼前。 且不说这皇室的皇子与亲王中有多少才情辈出的男子,就算是不乏,也……卢宴恩越想越是不安与无措。 她昨日听说万惊鸿被树枝划伤了腿,想来看看,到了却听说已经睡下了。她便也不做打扰,只向玉竹问了问情况。而玉竹口舌无拦,不小心就将自己心中琢磨的那些说了出来,卢宴恩一愣,心中却也是有点欣喜。 万惊鸿已年过十五,虽然她与万盛兰不着急,但听到这么一说,也是心中一喜,正想着打听打听是哪家公子,结果玉竹也摇头不知。 卢宴恩方才将此事告知于万盛兰,没想到第二天就是这么个情况。 这该如何是好啊? 再说那头,万惊鸿经槐嬷嬷带领,来到了慈宁宫清永宫殿中。 太后正坐在院中亭里,支了一个火炉取暖,身边的宫女正在倒茶。万惊鸿进去,远远得便瞧见背对着她的太后。 从上一世的记忆与寿诞上的印象来看,这人日日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结果还不是扮猪吃老虎,一开始对万惊鸿和蔼可亲,像是十分赏识的模样,最后还不是倒向了苏青青。 及近,槐嬷嬷走过去太后身旁,对她弯腰低头道:“太后,万府小姐来了。” 听罢,太后便转回头,面带笑容,一副雍容华贵,声音听上去亲切极了,皆带着笑意。万惊鸿弯腰欠身行礼,毕恭毕敬地道:“惊鸿拜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笑,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万惊鸿也没客气,礼貌谦逊地坐下了。 从寿诞上就瞧着万惊鸿,见她整场宴会,都几乎没有露出过笑容。她对这女子好奇极了,又听她弹出如此沉郁顿挫,悲婉动容的曲子,对她的好感是数不清。 太后在心中频频点头,果然金十三瞧上的人,真是不一般,就单说这副淡漠的性子,不似寻常女子般,却更不像故作姿态,反倒是让人耐人寻味。 不过这一面,心中倒想了许多,罢了,唤身旁的宫女为万惊鸿斟上一杯茶,道:“尝尝,这是皇帝昨日叫人送过来的。” “谢太后。”万惊鸿端起杯子细细品尝,她其实不会茶不懂茶,若是问她,她最多就懂好喝与不好喝。对于那种长篇大论,她却是一窍不通。只好搬出以前看过的句子与成语,道:“刚喝时醇滑,有点微涩,很快两颊生津,满口回甘。现在亦是回味无穷。” 太后认真听她说完,便笑了两声,道:“说的好,哀家也是如此觉得。” 万惊鸿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碰巧了,一时无话,未待太后再说,便听有宫女来报,说太子来了。 万惊鸿目光一沉,太后没有瞧见,听说金十三来了,便喜笑颜开,刚说完请他进来,金毓华便已出现在了亭中人的视线里。 金毓华瞧见了万惊鸿,见她面色如之前见着那般冷淡,只不过没了上次瞧见的那股敌意。 走过来对太后行礼,万惊鸿起身对他行礼,他看向万惊鸿,道:“不必多礼,坐下吧。”而后太后笑着扶起他,拉他坐在了她与万惊鸿中间,对着金毓华使眼色。 而金毓华状若无措,瞧瞧瞥了一眼万惊鸿,道:“不知万小姐今日前来,十三这下是不是打扰了太后与万小姐的雅致?” 万惊鸿心中冷笑,他会不知道?这金毓华还真是装得一副与人无害的模样,他定期会来太后这请安,陪太后说说话。他的线人如此之多,又怎会不知今日她被太后请来?万惊鸿眼中冷意更甚。 金毓华将这尽收眼底,心中不知为何有异样的感觉,他是打着想要接近万惊鸿的目的而来,可是他总觉得好像与她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每次见她都觉得心口一紧。他找不到原因,寻不到究竟,却每每忍不住想要多瞧她一眼。 就仿佛,前世与她有过什么缘分。金毓华在心中笑笑,他不信什么鬼神,更不信什么缘分,他这一生要娶的人,是青梅竹马的苏青青,这认知从他小就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万惊鸿道:“未曾,惊鸿也没想到会遇上太子,甚是荣幸。” 话中却没有一丝荣幸的意味,连波动都没有。 太后有意想撮合她与金十三,见两人都有些木头桩似的无动于衷,便起身道:“哀家突然想起还有些事需要做。”她拍了拍金毓华的肩膀,对他说:“十三,你替哀家招待一下万家小姐,记住,莫要扫了人家的性。”说完眯起眼睛笑了笑,便起身离开了。 两人起身恭送她离开后,金毓华转过身来,看着万惊鸿,他想起了之前在寿诞之日,瞧见了她与那施家小王爷在院中,心中有些不明所以的怪味。 此时见她,不过刚及他肩头,瞧上去小巧玲珑,却,捉摸不透。 他道:“不如我带万小姐逛一逛宫中?万小姐意下如何?” 万惊鸿没有瞧他,垂下双眼,却道:“多谢太子好意,不过惊鸿今日身体不佳,恐怕要负了太子的好意了。” 她拒绝的意味如此明显,金毓华顺着她道:“要不叫宫中的御医来瞧瞧?” “不用了。”万惊鸿摇摇头,道:“只不过昨日未睡好,惊鸿回府休息片刻就好,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惊鸿就不打扰太子了。”说完便弯腰行礼,请求告退。 强留不是一个礼貌的举止,金毓华便让她回去了。只不过瞧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迷上了一团浓雾一般。 他没有想错,这人的的确确是与自己不对盘。不,应该是对单方面敌对了。可他与万惊鸿见面也仅两次,他的风评一向巨佳,不曾流传出什么糟糕的传闻。 为何,她第一眼看他,是带着浓浓的杀意,而今日,是完全的不愿靠近,仿佛像是在躲着瘟疫一般。 金毓华搞不懂,但是他却知道,这个女子绝对不似外界传闻那般,而是神秘得很,也危险得很。 或许,他的目的,万惊鸿都全猜到了。 万惊鸿回到府中,万盛兰与卢宴恩两人拦下她,紧张地询问了一番:“太后叫你去可是为何事?当真只是饮茶?” “当真。”万惊鸿回他们,并不把金毓华的事告诉给他们,徒增烦恼。她知道太后打的主意,也知道金毓华的目的,可对于万盛兰夫妇,她只道:“只是饮了茶,没有说其他的,爹娘放心。” 两人松了一口气,想着万惊鸿方回来,一定累了,便与她用过晚膳后,让她下去休息了。 万惊鸿也没有推迟,便离开了,回了自己的庭院中。 今日她去,一是太后之令不可违,二是为了金毓华。她的态度明确,金毓华何等聪明奸诈之人,一定也明白一二。她想与金毓华划清界限,叫他别来招惹,更是让他明白,他那些肠子打的主意,她全都知晓。 万惊鸿不想与金毓华有任何交谈,这让她觉得非常不快。金毓华的一幅伪装,也叫她作呕,若是可以,她倒想直接了当得杀他,不过她没这个本事,只有一步一步来。 夜色已经笼罩在头顶,每呼出一口气都带着凉意。万惊鸿遣散了丫鬟们,一个人在院中踱步,院中的梅花仍旧开着。 她抚上一朵梅花,摸了摸细小的滑花瓣。突然想起了那日下雪,也是夜晚,施丹虞突然出现,坐在院墙之上,一幅不羁又难以忽略的气场,正是翩翩少年。 想着便不由自主地飘过头看去,这一眼,倒是惊得树上的花瓣,被她摘下。 不是眼花,那院墙之上,确实坐着一个人,与之前瞧见的姿态一模一样,正撑着脑袋,含笑看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前来报恩情 还真是来去自如。 万惊鸿垂下手,转过身,不动声色地仰头看着他。 而施丹虞却轻笑一声,翻身下了院墙,直直走了过来,周围的丫鬟都不在,相当的肆无忌惮,万惊鸿微微皱了眉头。 施丹虞笑说:“这是完全把我当坏人了吗?” “小王爷多虑了,惊鸿万万不敢。”万惊鸿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丝毫不惧与他对视,道:“不知小王爷这大晚上的,翻别人家的院墙是为何事?” 施丹虞垂下头,俯视她,带着天生的一股压迫感,说的话却牛头不对马嘴,问她:“今日去宫中了?” 万惊鸿不语,因为她知道她的所有行动,施丹虞都了如指掌,因为从那日遇险开始,自己就被监视了。 她之前一直想着要避开,可还是没能避得开,毕竟施丹虞比她想象的,聪明谨慎得多。 施丹虞见她不语,也不动怒,仍旧是衣服悠闲懒散的样子,直起身,双手抱胸,好似随意地道:“与金十三见着了?” 被人一再地猜透心思,仿佛随意地讲出来,就连万惊鸿也有些恼了,她既担心施丹虞会从中作梗,又被他如此说得乱了心神,声音也愈发冰冷,只道:“施小王爷是何意?惊鸿实在是不懂。” “不懂?”施丹虞意味不明地轻笑两声,垂下双眼看着面无表情的万惊鸿,收起了调笑。万惊鸿不再看他,只低着头,他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瞧着她,如同之前那般的打量,最后扯起嘴角,纵身跃上了那院墙之上。 万惊鸿还未反应,就见眼前闪来什么东西,她下意识伸出双手接下,一看,只见手中接住之物,是一个小匣子,打开一看,里头放着一对白玉兰耳坠。她当下一愣,猛地抬头,见那人正站在院墙之上,微风吹动他的衣摆,虽是夜晚,却如同星月般光芒璀璨。 施丹虞见她一脸震惊的表情,笑着道:“送你的,明天本王就回大礼了。” “万惊鸿,我想我们会有缘再见的。本王可是多次救你性命,想好,下次见面如何报恩吧。” 说完话,身子往后飘,一下子没了踪影。万惊鸿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得地方,片刻,又低下头,望着手中的小匣子。 看了一会儿,将手中方才不小心扯下的花瓣扔进去,阖上了匣子,松松地攥在手中,转身往回走。 不想扯上的终究还是扯上了。施丹虞的话,很明显地告诉她,他已经盯上她了。目前只是观望状态,那句会有缘再见,说是在引导,倒不如说,是在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施丹虞或多或少已经知道了她的目的,而他那句话的一司机就是,未来的走向,他已经胜券在握了,万惊鸿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如何抉择,最终一定会走向他。 万惊鸿的心沉了下来,紧闭了双眼,复而又猛地睁开。 既然施丹虞已经说出,表明了他们的路是一样的。之前她看施丹虞,并没察觉到他的野心,也不知是隐藏的太深,还是在这京城中发现了什么。想来也是,像他这样的人,来京城就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 她的确是个不自负的聪明人,就如他所说,一定会再见一样。选择已经由别人给出,那她就该踏出那第一步。 她会选择施丹虞,却绝不对与他一路走到底,毕竟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只是中途间有了这样的机缘,后来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而她万惊鸿,是带着复仇来到这里,除了复仇,其他的都与她无关。 一晚上,万惊鸿都辗转反侧,将那些左思来右想去,最后实在难以入眠,便起身,披上了一件披风,便走出房间,来到院子中。 她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环顾一周,却没有发现,只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轻声试探:“施小王爷的侍卫,可在?” 话毕,却没听到任何响动,鸦雀无声,片刻之后,突然一个黑色人影闪到了院中树干上。那人带着黑色的面纱,瞧不见他的模样,却能感受到,没有要对她有害的意思。 万惊鸿暗松了口气,她猜到施丹虞派人跟在自己身旁,方才只是试探片刻,对这人的出现,并没有报多大希望。 见他出现,便道:“阁下应该就是施小王爷的侍卫吧。有一句话,还请阁下带给小王爷。” 万惊鸿没有问他为何在此处,文流也不觉多讶异,毕竟主人会关注的人,一定非同一般,他道:“还请小姐吩咐。” “请同小王爷说,惊鸿一定会来报恩。” 她想了很多,金毓华那边,她已经挑明了自己的意思。金毓华也察觉到了她的敌对之意,按他如此一个利己之人,必定不会再从她身上下手。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势,那他一定会拉拢苏相,只不过上一世他拿来买通要挟苏相之物,如今还不知去处,他也还不知晓其存在,那他一定会从苏青青手上寻求突破。 这样的人,铁定是一个冷血之人,若是与苏相联合成,那第一个会收到威胁的,就是万府和柳府。万府与柳府,在朝堂之中,始终处于中立之位。万惊鸿也学过历史,深知古代朝廷分派夺权时,中立者都没有好结果。 待金毓华与苏相合手,照金毓华的性子,一定最先除掉对自己最有危险的,第一个是万府,第二个就是柳府。 万惊鸿虽已知道会是这样的状况,但是却也难以撼动整个朝廷,谋权夺位。她为此事筹划了许久,都难以找到可以伤敌自保的最好的办法。她不是没考虑过施丹虞,但是她不知道施丹虞到底在筹谋什么事情,贸然行动,是好是坏更是难以预料。 而今晚他一出现,表明的态度,着实是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也给她指了条明路。 文流已经离开,万惊鸿却迟迟没有回到屋子里,她静静地站在雪地中,眼中没有焦点。看似发呆,在脑海中却密密麻麻地全是全身而退的计划。 过了片刻,身子被冻得有些僵了,像是才察觉到冷,抬起头,慢慢地环顾四周,天上仍旧是乌云密布,月亮藏在那厚厚的云层中。 高高的屋顶院墙像是将人束缚在这一隅角落,最后拢了拢衣裳,转身回了屋子,闹中却冒出了一句话。 看来这偌大的京城是不能待了。 施府中,施丹虞还未入睡,说没睡,还不如说不准备睡,反倒是神采奕奕的模样。房中不止他一人,还有萧清秋。 施丹虞换上了一套便服,瞧上去仍旧是风度翩翩,却没有平日里那股悠闲慵懒地感觉,更是气宇轩昂。 萧清秋坐在桌前,看着他正整理腰带。突然房门被敲响,他将外头的人唤进来。此人正是文流。 文流摘下了蒙着脸的面纱,走进来,抱拳行礼。 施丹虞瞧他一眼,他吩咐文流跟在万惊鸿身旁,现在却突然过来,想必应是受了万惊鸿的吩咐。他未曾告知万惊鸿文流的存在,而文流也不可能主动出现在她面前,想到这他轻笑一声,心想: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 他道:“那丫头叫你传什么话?” 文流回他:“万小姐让属下告知主人,她会来找主人报恩的。” 听完他的话,施丹虞嘴角扬起,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而一旁的萧清秋却是摸不着头脑,对他们这两句对话甚是不理解,左看右看,好奇心都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施丹虞吩咐文流回去罢,房中又剩下他与萧清秋两人。萧清秋实在憋不住,便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说起万小姐了?” 施丹虞挑眉,瞥他一眼,勾出一个邪气的笑:“保密。”而后又恢复常色,他没有看萧清秋,而是目光沉沉地直视着前方,道:“该查的已经查清楚,仇与怨既已明了,那就是时候报了。” 说完便拿起桌上的佩剑,门外的暗影早已等候,施丹虞在萧清秋的目送下,快步出了门,与暗影一道轻巧越出了府中。 正如施丹虞所说,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今日施丹虞先行带着一些暗影回大礼,而萧清秋会再过几日,德馨楼是他们伸到京城的手,将德馨楼的事安顿了,他再回。 他回想了一下这些年的事情,如今所有事情都水落石出,他们被迫如流放般,去到离京城如此之远的地方,京城中那位坐在皇宫中的帝王,铁石心肠,为了自己的皇位,还真是不择手段。 萧清秋走出房门,望着这片漆黑的夜空。 这看似繁华的京城,却是如一个空壳般,凄冷得不像话。 京城中人人都还在议论,据说那安平王的小王爷,俊美无比,才貌非凡。说起都是一副向往沉醉的模样,还有人说曾在某酒楼见过一面,或有人说曾有过一次对话。说起来都是一副自豪的模样,欣赏之意已溢出。 有些人还在想说会不会又在哪遇上施小王爷,只是,大家却不知,这小王爷早已不在京城之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来赔礼道歉 自太后与万惊鸿见面后,便常常唤她去宫中,明眼人都瞧出了些端倪。苏青青也是咬牙切齿,她听闻太后之意,以及听说了金毓华与万惊鸿相见,心中怒火中烧。 可是其实,自那以后,万惊鸿每次去宫中,都未曾遇上金毓华。向苏青青散播消息的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金毓华,这蛇蝎般的男人,是打算从苏青青身上下手了。 柳文欢也是听闻了这件事,起初还派人送信件来询问情况,而后实在是担忧。这日,柳大人在府中陪着徐宣留,她便趁机出了府,来寻万惊鸿。 今日万惊鸿没有受到太后的传旨,便在府中稍作休息,放松身心。柳文欢到之时,她正在桌前看书。 玉竹将柳文欢领进来,她满身带着冬日的寒气,直直地扑在了万惊鸿面前,握着万惊鸿的肩膀,紧张道:“惊鸿妹妹,太后这些日频繁宣你进宫可为何事?姐姐实在担忧得很,今日得了闲,便过来想为妹妹分担。” 万惊鸿听见门被打开,抬起头便瞧见柳文欢急急匆匆地快步靠近,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捏着肩膀,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万惊鸿道:“姐姐,莫要担心。”说着抬起手,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叫她不要太多忧虑,又道:“太后只是觉得我寿诞之日,弹琴很合她的意,便唤我这几日陪她游玩。” “当真如此?”柳文欢半信半疑,但听她这么一说,悬着的心,也缓缓地落下了。她道:“我还以为,太后是看中你了,想让你做皇上的妃子。” 万惊鸿扶着她坐下,两人促膝,她道:“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惊鸿不过一官家女子,京城中美丽多才的女子多得是,惊鸿差得甚远,又怎么配得上呢。”她没想到柳文欢会想到皇上,不过也是,当今圣上本就是一个好色之徒。 柳文欢松了口气,她了解万惊鸿的性子,别看她平日里和善宽容得很,其实她是个性子倔的人,若非是自己认定的如意郎君,绝对不会就如此不明不白地将自己交出去。 她就是怕这一点,若太后真有此意,万惊鸿一定会忤逆太后之意,若是得到了什么惩罚,那她该如何是好。 见她仍旧一脸担忧之色,万惊鸿抬头,对蝉衣玉竹二人使了个眼色,两人收到,便欠身告退。 待二人走后,万惊鸿为柳文欢斟上一杯茶,问她:“先别说这个了,倒是姐姐,那熊家的五公子,可有再来府上。” 柳文欢方才还在浓浓的忧思之中,这下听了万惊鸿的话,脸上倏地泛起了红晕,假装埋怨,嘴角眉间却掩饰不住笑意,完全一副小姑娘模样,道:“妹妹怎么也打听起这些了。” 万惊鸿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想来八成两人是有戏了。不过她倒不是八卦,只是那日之后,她特意派人去打听了一下熊府及那熊五公子熊阳凡。发觉人品实属上层,并非如传闻那般,而熊府中也是和气一片,其乐融融。 她本来就没有三头六臂,能够一下子护得了万柳两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将柳家安排妥帖。 柳府一定会是笼中之鸟,到时候一并被对付,就算是万惊鸿,也难以保证能护得了两家。若是能有熊家这一依靠,那就好比是有了一颗大树。柳府熊府一结亲,那到时候柳府便不被牵连进来,至少有了保障。金毓华若是为了对付柳府,而与熊家作对,那就是对那一派作对,这是绝对不利的事,金毓华是不会做的。 而苏青青,一时间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之后的事,就待她回来再说。 是的,万惊鸿打算离开京城了,而去哪也想好了,只是去的方式却让人不得愉悦。她计划了一切,考虑过人的情绪,她有机会同自己的父母说明情况,而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个柳文欢。 柳文欢放在现代,不过方成年的年纪,对于世事都只了解表面一层,那些肮脏邪恶的她未曾知晓过。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疼着,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她待人善良真挚,对于万惊鸿这个从小到大的知己,更是情同亲姐妹。若是让她知晓,自己的这个妹妹,过不多久就会以死亡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该如何。 万惊鸿想到这里便是无从是好,她一向感情淡漠,对于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本想着说顺其自然罢,可今日一见,想,顺其自然是万万不可的。 她不能给自己留了退路,却不给柳文欢留,这是上一世的万惊鸿珍视的朋友知己,她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带过。 万惊鸿的脑中,如流年一般,一瞬间百转千回,最后定格在柳文欢面带羞涩的面庞,她在心中叹了口气,道:“只需姐姐为妹妹着想,不许妹妹为姐姐着想?” 柳文欢听罢,眼带着羞色地瞪她一眼,掩饰不住笑意,道:“就你嘴贫,阳凡哥哥那天回去之后,第二天便带着礼品过来,说是正式谢罪。”虽然这么说,却不带失落之意,又道:“他走的时候,说,想邀请我一同煮茶赏雪。我原本打算拒绝的,我怕就这么同意了,他会觉得我轻浮。但是娘笑着却让我去,妹妹,我是不是特别明显?” 说着露出了为这种情爱之事烦恼的懊恼,万惊鸿将茶杯推到她面前,道:“姐徐姨是姐姐的娘亲,女儿的真心,徐姨一定是瞧得出来的。不过,熊五少爷他可记得玉佩之事?” 柳文欢摇摇头,道:“他未曾说起,我也难问,我想他是忘记了,不过也没关系。”她笑了笑,眼中带光,道:“我相信这是缘分,即使他忘记了,我也不会忘的,这回忆会一直伴随着。” “因为那一日,他说上次认错了我,想对我赔礼道歉,便送了我一个玉佩。” 说到这,她从袖中拿出小匣子中那枚白脂玉佩给万惊鸿瞧,又不由得回想起当日情景。 她与熊阳凡两人在一山庄凉亭中,煮酒赏雪。熊阳凡见她面上带笑,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匣子,说要为上次之事赔礼道歉。 柳文欢没想到他突然说起上次的事,便让他不用在意。但熊阳凡坚持,他道:“若是熊某不向柳小姐赔礼道歉,那熊某便是失礼,以后见着小姐,便觉得心中有愧。” 柳文欢见她坚持,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熊阳凡打开了匣子,只见里头正放着一枚白脂玉佩。柳文欢愣住,双眼微微睁大,望着熊阳凡的眼睛。 熊阳凡见她如此动摇的表情,便解释道:“这枚玉佩,熊某觉得与柳小姐很是相配,擅自买下,想送给柳小姐。”说着,也是带着不好意思,犹豫道:“若是柳小姐不喜欢,那” 未及他说完,柳文欢便伸手将那匣子拿过来,打断他的话,面带着满满的笑意,连眉宇间也藏不住,道:“我很喜欢,谢谢熊公子。” 她摩挲着玉佩,甚是珍惜,万惊鸿瞧着都有些为她感到快乐。 后来二人又东拉西扯地讲了一些话,柳文欢一整天都在万府,与万惊鸿一道。万惊鸿原本今日是有事的,想到以后的事,便就推下了事情,陪着柳文欢。 知道傍晚,卢宴恩是想留下柳文欢的,但柳文欢却拒绝了,她道:“明日还要陪着娘。” 想到徐宣留如今怀着身孕,卢宴恩便不多做强留了,只让万惊鸿送她出去。 送到万府门口,柳文欢便道止步,笑着说得闲了再来找她,万惊鸿应了下来,心头却想着,还能找几次。 待柳文欢转身要离开时,万惊鸿却叫住了她,她确实是有些冲动了,她还未盘算好,但却嘴比脑快,直接将柳文欢叫住。 柳文欢转身瞧她,以为她还有什么事要说。万惊鸿也不再多思考,道:“路上小心。”将肚子里的话咽了下去。 柳文欢瞬间露出和煦的笑容,点头说好,便又转身离开了。 万惊鸿目送她上马车,与她一道挥挥手,望着马车一点一点远离,眼中布满了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浓浓的迷雾。 直到身旁的蝉衣唤她,她才回过神。 蝉衣道:“小姐,天冷,回去吧。” 万惊鸿点点头,由蝉衣扶着转身走近了万府。在走过后院时,万惊鸿却停了片刻,抬起眸子,往那边万参一家的院子望去,那院中冒着灯火,而万惊鸿眼中却是冰凉一片,深得让人见不着低。 不多做停留,便又抬脚,往自己的房院走去。 这几日她请文流帮她跟着万参,瞧他的动作去向。昨日文流对她说:“万参今日秘密去了苏府,过了许久才出来。” 苏府,看来这万参是打算与苏相勾结,来残害他的亲生大哥了。万惊鸿心中不屑,这正和她的意了。 万惊鸿正是等着万参去找那苏相,他早一日去,那她便早一日能离开,万参这个没脑袋的家伙,是不会想到这些。铁定是他那女儿万银芸,只不过,这一世与上一世已经有所不同了。 上一世万银芸只自身抽茧剥丝,从那危险中脱身,金蝉脱壳。而这一世,从万一瑞的死亡开始,万府二房的命运就开始改变,她应该也开始动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是为民除害 万参下了朝堂,没有直接回万府,而是走在所有人后面。他从后面,看着万盛兰与别的大臣官员一同边交谈与往回走,眼中之前那些敬仰完全消失不见,只有一片失望与冷漠。 目光没有目送道他彻底离开,便撇开了,转向了另一旁与别人交谈的苏相。苏相正言笑晏晏,没有注意到身后正望着他的万参。 万参看着看着,回想起了昨日刘玉兰对他说的话。 昨晚,他正打算上床睡觉,然而刘玉兰却不满他一副碌碌无为的模样。见他一声不吭地要脱去衣服,便斜着眼睛瞪他,紧皱着眉头,眼中竟是嫌弃。 她道:“你打算就这样了吗?”刘玉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却不看他,只干瞪着眼,怒气冲冲道:“瑞儿现在也大哥大嫂是怎么样的,你现在还看不清吗?他们表面上一副正人做派,实际是怎么样的,难道你还不懂吗?还是要自欺欺人继续靠着你大哥来庇护?” 万参停下动作,低着头,默不作声。 刘玉兰见此,更是气不打一处,猛地转过头去,冲着他道:“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就不为我,不为银芸着想吗?” 刘玉兰还未说完,结果万参却猛地抬头,粗暴地打断她,大声道:“我难道不知道吗!你以为我想吗!” 他口中喘着粗气,猛地这么一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角都带着抽动,整个身子都在微微抖动。他一直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从未如此激昂的表情,这下却突然大声怒吼,像是完全变了一个样。 看上去恐怖极了。 刘玉兰被这样一吼,突然被吓住了,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样。 万参缓了一口气,顺了一会儿,而后用着略带粗重的语气道:“瑞儿如今这样,我做爹的心中不难受吗?”他叹了口气,又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刘玉兰眼中憋着泪花,听他冷下来的语气,带着抽噎道:“苏相,去投靠苏相,大哥大嫂是不能在继续依靠了。他们的野心太重,一瑞曾经跟我说,大哥大嫂他们野心很大,做过许多恶劣的事。他们隐藏得极深,若是能够检举他们,把他们搬下来,让他们永永远远不能在这京城立足。” 万参眼中闪过许多纠结心痛,最后禁闭了下双眼,最后挣扎得睁开,道:“要怎么做,我这些年在大哥身边,并不关心大哥的这些事。要如何才能查出哪些?” 刘玉兰却眼带阴翳,恶狠狠得咬牙,又道:“作假。” “作假?”万参猛抬头,惊讶道:“怎么能作假?” “怎么不能?”刘玉兰站起来,冲着他道:“他们做得那些事,藏的这么深,你在他身边这么久,都未曾知晓。难道就因为查不到,就要让他们逍遥法外吗?你为官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要怎么做吗?” “你不要走负担,你这么做,是在为民除害啊。” 她循循善诱,将本来心思就脆弱的万参的防卫全数打破。 万参坐下来,听她讲完,心中纠结沉思许久,片刻之后,道了一句:“好。” ------题外话------ 今日有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可怜必可恨 冬季,空气微凉,从口中吐出去的气,凝成了雾,在空中仿佛要结成霜。 万银芸的院子在深处僻静的地方,屋中两人,一个刘玉兰,一个万银芸。刘玉兰来时,便遣散了屋中侍奉的丫鬟,并让她们出去时阖上门。 万银芸见她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也没有在意,便点点头,让两位侍女下去了。 刘玉兰走过来,看着万银芸,在她面前坐下,与她对望。万银芸却没瞧她,只用手拿起茶壶,动作优雅地斟茶。 见她如此悠闲不紧张的模样,刘玉兰也不说什么。说起来,自己的这个小女儿,虽然也才过十四,但却老成的很,总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性子。但是她却不得不服的,万银芸聪明过人,对于很多事情,其实背地里都是万银芸拿的主意,对于万银芸,她更多的是敬畏,作为母亲的那份情感完全被心中那些难以忽略的敬畏取代。 她不像是一个母亲,更像是一个听她命令的下人。 刘玉兰看她倒茶,眼中闪烁片刻,后道:“银芸,娘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说你爹他会如预想的那般吗?”完全不似对万参那般歇斯底里,更是难得的小心温柔,谨慎得很。 万银芸将茶杯推到她面前,声音轻柔,道:“娘放心,爹会的。” “可是,要是有了万一,该如何是好?” 万银芸摇摇头,道:“不会的,爹很在乎情谊,万老爷与他是兄弟之情,而一瑞哥哥与他是父子之情。若是让爹觉得万老爷于他不义,重情之人最在乎的便是此,爹会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同时,一瑞哥哥的死,更是给了爹一个打击,这会促使爹,按照我们给的路走。” 她说的轻巧,像是没有一丝感情一样在议论他人的事,浑然没有在计算自己父亲的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刘玉兰被她牵着走,听不出这其中的不对劲,若是叫旁人听了,定会被这女子的狠厉所惊吓。 听她这么说,刘玉兰也不敢有二话,点点头。过了片刻,又犹犹豫豫地开口:“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至于等什么,她却不说。 万银芸盈盈地笑着,望着刘玉兰,像是什么都不在意。 刘玉兰想问等什么,但见她神情自若,胜券在握的模样,话一下子堵在了口中,心想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听女儿的便是。 而那万参也不负她们所想,不出意料地去了苏府。 苏相刚到府中没多久,便见管家来报,说是万大人前来府上。 苏相偏头,疑惑,他与万盛兰可不是一路人,平日最多官场交际,怎么突然下了朝,便来找他。转念一想,觉得不对,便问:“万大人?哪个万大人?” 管家道:“万参,万大人。” 闻言,苏相看他,眼中意味不明,最后慢悠悠道:“哦,请他进来吧。”他不知这万参为何突然来找他,又想起这些天上朝时的场景。 以往万参都与万盛兰一路来往,可这最近许久,都不见他二人一路,偶尔瞧见万参,却见他满眼的幽怨,像是与万盛兰有了间隙。至于为何生了间隙,苏相对此却是没有兴趣的,但是若是能抓住他,未必不是个好棋子。 府中家丁将万参领进来,苏相正在前厅之中,见他进来,便站起来,笑着道:“万大人,万大人来我苏府,可是有何事?” 万参抱拳欠身行礼,道:“苏大人,万某此番前来是有要事向大人禀报。”说完左右看看身边的仆人。苏相领意,便摆摆手,让屋中的人都退了下去,只余他两人在此。 两人坐下,苏相道:“万大人,你说要禀报的,是何事?若苏某能帮上忙,定会鼎力相助。”他隐隐猜到了一些,便循循善诱地对万参说道。 万参呆笨,对于官场之交际,本就是仗着万盛兰才能顺利应付,若叫他自己一人,可谓是时时都遭了别人的道,果不其然,此时便又被苏相牵着鼻子走,听苏相说的慷慨,还以为自己之前真是错了,跟着万盛兰一路,对着苏相总是退避三舍。 他眼神坚定,道:“万某此番前来,是大义灭亲的。” 苏相听闻,顿时噤声,眼中目光深邃,盯着万参,仿佛要瞧出他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几斤几两。 万参腰背挺直,一副大义慷慨的模样,脸上尽是纠结与失落,还有绝望的神色,最后咬紧了牙关,坚定了神色。 苏相看了个透彻,心中闹钟的想法来来往往,最后似个弯一样绕到了眼前,他收了目光,道:“万大人此言何意?” 万参道:“实不相瞒,说来惭愧,万某前段时间发现自家大哥的一些事,牟取暴利,残害平民百姓,百姓苦不堪言。以往我最敬仰大哥,却不曾他竟做出了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万某却不能忽略,装聋作哑。今日前来,便是希望苏大人能助我一臂之力,将此等罪人绳之以法。” 他说得慷慨,到最后竟直呼万盛兰为罪人,嫉恶如仇地像是想立刻将万盛兰做了结。 苏相听他说完,面上表现出被震惊的样子,其实心中也有些震惊,不过他震惊的却是,万参此番前来,竟真的是为了拉万盛兰下马。设想一下,之前的万参简直将万盛兰奉为心中的信仰,而如今却做出如此举动,想与他结盟。 说不震惊,真的是假,苏相不知为何他会如此,对于万参说的话,他更是小心谨慎地听着。 听他说完片刻,苏相许久未言,皱眉沉思,斟酌语句道:“可,万大人一向清廉,美名在外,又怎么会做出那等事?” 万参垂下眸子,一脸沉痛,道:“之前我也不信,可事实摆在面前,我又如何能不信,骗的了他人,骗不了我自己。” 苏相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思考,沉吟许久,最后飘向了对面坐着的万参,道:“仅这一面之词,恕苏某实在难以相信。” “苏大人!”万参见他不相信自己的说辞,现下着急,道:“若是万某带来证据,苏大人可否再考虑考虑?” 苏相按住他的肩膀,叫他莫要激动,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像是思考了许久,沉沉道:“若是万大人真能带来证据,那苏某一定会站在万大人这边,惩恶扬善,将恶人一网打尽。” “好!”万参猛地站起来,对着被他这一下惊得瞪大瞳孔的苏相弯腰抱拳道:“万某一定会将证据带来的,届时还请苏大人能助万某一臂之力。” 待到万参告辞后,苏相在屋中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彻底,眼中慢慢是沉思。 他对于万参说辞的真实性有几分却是不在意的,若是他真能将万盛兰的罪证带来,倒是能将万盛兰拉下马。朝中的官员,没有人能孑然一身还能全身而退的,进了这朝堂,谁都有可能成为他人的眼中钉。 就算是一身正气凛然的万盛兰也不行,苏相是不太相信万盛兰会贪污受贿的,作为十几年同朝的官员,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对万盛兰这人亦是很了解的。但是无论他正义与否,都与他无关,既然是他万府的狗咬狗,他便坐山观虎斗罢。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谁不喜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想到这,苏相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而那万参果真是不负众人所托,完全成了他人的棋子,还浑然不知,前有妻子与亲生女儿算计,后有苏相守着。唯一对他真心实意的大哥,他却要背叛,将万盛兰推向火坑。 盲人尚有颗透彻明亮的心,而他却是眼盲,心也盲,就如此简单地被别人欺骗诱导,若是有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不知该如何作想。 万惊鸿在听文流说万参进了苏府,也是替这愚蠢的人感到可悲。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离送走柳文欢已经是过了许久了,天色也晚了下来,冬日天黑得早,现下已经是被黑夜笼罩了。 万惊鸿在蝉衣玉竹的侍奉下沐浴完毕,二人用布帛为万惊鸿擦干头发。整理收拾完一切,两人便告退了,万惊鸿却久久未能入眠。 白日里柳文欢的态度让她难以释怀,倒不是她对与这个世界里的人和物产生了感情,而是自柳文欢离开以后,她的脑海中便不停浮现出上一世万惊鸿的记忆。从幼时到成年,又道遇到各种事故,最后都被奸人残害致死。 一闭上眼,闹钟全是画面,让她不去想都难。 万惊鸿睁开眼睛,放弃了睡眠,起身穿上了衣服,头发没有束上,长长的,乌黑亮丽的秀发,随意地披在背上,行走时被风带起几缕,配上她这长冷若冰霜的脸,瞧上去更是诱人几分。 她推门而出,直直走向了书房,书房外有家丁仆人看守,见万惊鸿来,便凑上去行礼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万惊鸿看他,道:“睡不着,过来找几本书,解解闷。” 家丁听闻,便要带她进去,却被万惊鸿打断阻止,道:“不必了,我自己就行。”说罢就自行进去了。 踏进书房后,环顾了书房四周,书房很大,里头藏书多得让人一眼难以望尽。 万惊鸿环顾片刻,目光放在了里头的长桌上和后头的一整片柜子上。她走了过去,绕在长桌后,伸手拿出架子上的簿子,摊在手中,翻开查看,里头全是一笔笔的账目。 万惊鸿翻了几页,看了片刻后阖上了书本,将簿子放在了右边的书架上。而后来来往往,如此反复地查看摆放,书架一共六层,最后将其中四层簿子都与右边书架上的交换。 做完这些后,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书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又走到左边书架,拿起了其中一本兵书,便出了书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寻假死仙丹 万惊鸿隔段时间便会去书房一趟,旁人只道是自家小姐爱好读书,不喜他人在身旁会影响,便欣然留在书房外等候。 只是偶尔会觉得这万府的人还真是喜爱书本,这二老爷前几日来,那小姐便会过几日来,两人从未相交的时间出现,但却在他们面前经常出现。 这不,门口的家丁又见小姐来了,便笑着道:“小姐,今日也是来看书籍的吗?” 万惊鸿点头,正欲抬脚进门,便又听家丁笑着道:“老爷和小姐真是喜爱书本,昨日二老爷才来过,今日小姐便来了。” 闻言,万惊鸿转过头来,微微抬起头看着弯腰看着她,笑眯眯的家丁,面上仍旧是没有表情,甚是冷漠,只一眼,便又转过头,轻轻嗯了一声,就进了书房。 万参因为被人利用洗脑,对以前的认知重新整理重组了,但是那性子仍旧是胆小怕事。人的天性一方面取决于从小天生,一方面取决于生活环境与周围的人,说突然改变,改头换面是很难得,几乎不可能,这需要一个过程,一个重新认识自己,调整自己的过程。 这书房的账目,万惊鸿将那些容易被替换修改的放在了显眼的地方,为了让万参能够发现。万参胆小怕事,怕被发现,做事总是贼头贼脑,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发现了。在改账本这件事上,便是出奇的慢,几乎每次去都只会改一点,生怕叫万盛兰偶然翻开,被他发现不对劲。 万惊鸿随手拿起书柜上的簿子,翻开看了一两页,又阖上,放回原位。 眼中流露出了轻蔑的味道。又往下拿起一两本翻开来看,又如方才一样,阖上放回原处。做完这些后,方转身,四处随意环顾了一下,便抬脚离开了。 万参胆小怕事是一方面,她原本是不需要来做这些的,做这些知识为了拖延些时间。苏相那边,没有准确,且足够的证据,即使万参给他,他也不会冲动地直接向皇帝检举。万盛兰做到如此的位置,个人的能力与品才是与之官位想匹配的,若在证据薄弱的状况下,直接向皇帝告发,皇帝又如何会相信。 即使勉强信了,他苏相在皇帝心中也成了眼中钉,虽说官官相互压制,相互制衡。他这着急地去找皇帝说明,表面上是为了百姓,为了黎明苍生着想,皇帝重美色,虽昏庸,却不傻,谁都知道皇帝为了自己的皇位,将自己的亲生兄弟“贬”却了荒凉之地。如此重皇位之人,难道他不会想,是不是苏相在密谋什么,或是和哪个王爷联手,想着篡他的皇位。 苏相一生用计用谋,玩弄权术,又怎么会不懂这些道理,他自不会仅凭一些东西就冲动而为的。他也在等,等着万参拿出更多的东西。 深冬时节,天气寒冷刺骨,吹在脸上的风,仿佛刺透了皮肤,刮在骨上。 这日,柳文欢发来了帖子,邀请万惊鸿去柳府,说是小聚。 万惊鸿收了帖子,算了下日子,便让两位丫鬟退下。轻声唤来了文流,文流仍旧是蒙着黒巾,身着一身黑色便服。 万惊鸿道:“还请阁下今日跟着万参。” 整个过程中,文流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听她说完,便嗖地一下,不见了身影。 万惊鸿每见这样的场面,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中却是觉得很震惊,毕竟这些放在现代,可以算得上是灵异事件了。 待文流走后,她便收拾了一下着装,离开去了柳府。 柳府的仆人,正在张灯结彩地装扮着柳府,每个角落都透露着喜庆的感觉。日子一天天冷着,还有半月,即将迎来了元旦。 柳府的管家领着万惊鸿等人进了府,柳文欢正扶着徐宣留,两人看着下人挂灯笼,脸上皆是笑意。见万惊鸿进来,便唤她一起坐下,沏上一杯热茶。 三人围在小石桌旁,片刻之后,徐宣留在外久了,怕她受凉,柳文欢便提议回房休息。徐宣留觉得可以,便起身,拦住了要扶她的柳文欢,笑着说:“丫鬟们送我便可以,你在这陪陪惊鸿,应该有些话要与她说吧。” 说罢便拍拍她的肩膀,露出了欣慰的笑,柳文欢害羞地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万惊鸿却在心中转了一个弯,瞬间明白了她要说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柳文欢转过头来,看着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眼含秋波,道:“惊鸿妹妹,今日邀你来,其实是姐姐有话要对你讲。”说着便腼腆地笑了,眼神飘忽,最后定在万惊鸿面前,又道:“其实,姐姐要成亲了。” 万惊鸿没有多大震惊,这结果她之前便猜到了一些,方才听徐宣留的话和柳文欢的反应,便能肯定。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仿佛就像是听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不过她还是露出了微微惊喜,倒不是勉强配合,只是即使面上不露,她也是真心替柳文欢感到不错的。 她道:“真的吗?与姐姐成亲之人,可是熊五少爷?” 柳文欢点点头,对她道:“是他,前段时日我与阳凡哥哥心意相通,昨日两家人定了亲。我想着这么大的事,便想要立马告诉给惊鸿妹妹。” “姐姐能想着惊鸿,惊鸿真的很开心。” 虽是这么说,万惊鸿却有了思虑,她知晓上一世的熊阳凡身缠隐疾,但瞧他不像是会哄骗他人之人,万惊鸿观察一来,觉此人一身正义,柳文欢若是能与他共渡一生,倒是一件不错的事。 既然是个正经的人,若是自身有了那隐疾,与结亲扯上关系,他定然会告知与柳文欢。男子有这方面的问题,就算是再文貌双全,自是女儿家的父母,也不会如此随意便同意的。 之前她在怀疑这事的真实性,毕竟万惊鸿也是在记忆中得知,若不是那些谣言以讹传讹,便是这历史发生了变化。即是如此,那这一世,说不定那熊阳凡并未有此隐疾,而真如传言那般,身体虚弱而已。 万惊鸿握上柳文欢的手,她一番真诚,道:“姐姐能与熊五少爷结成良缘,惊鸿真替姐姐感到高兴。姐姐,亲事是定在什么日子?” 柳文欢与她回握,眼中带着泪花,道:“叫了媒人取了生成八字,择了日子,就定在元旦之日。”望着万惊鸿道:“妹妹到时候一定要来,我们姐妹俩从小到大一起成长,现下我便要成亲了,以后说不定见面的时间更少了。” 万惊看着柳文欢,瞧她说着说着,眼中的泪花便渗出了眼眶,她拿着手绢,伸手替柳文欢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说不定以后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她看着柳文欢,心中徒然升起了一股悲凉的感觉,万惊鸿一瞬间以为是错觉,但看到柳文欢闪着泪花,晶莹的双眼,才后知后觉,这不是错觉。 这世界的人和物都与她不曾有过关系,她对这里的人和物也没有情感。她本身便是感情淡漠之人,不曾与他人交好,也不曾领略过朋友知己的感觉,这让她都差点忘记了,人并非无情无爱,动物尚知情爱,更何况人。 万惊鸿一瞬间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那飘忽的感觉却抓不住,她微微张开了口,欲言,未言,却又阖上。 走到这一步,便是已经无了回头之路,这关乎的是两家人的性命,若是此时被那拿不定的情绪所干扰,那会出现的事情,却是难以预料的。 万惊鸿闭了下双眼,又睁开。她平生最会的便是舍弃,舍弃自己的爱好,舍弃自己的兴趣,舍弃一切,更何况只是这突然出现的一丝抓不住的,被人们谓之友情的东西,就都割舍去了罢。 又与柳文欢说了一些话,万惊鸿便提出了告辞,柳文欢想留她在府中用膳,万惊鸿却拒绝了,说是要去制备一些东西,为元旦做准备。 柳文欢便也不再留她,只笑道:“到时,我会向府中送请帖,妹妹的帖子我会亲自制作书写。” 万惊鸿点头,便与奴婢离开了。 不过她没有立马回府,而是叫了赶马车的车夫去了一个地方——假药仙馆。 假药仙馆这个地方不与别的药馆相同,这家药店,与众不同,给自己取得名字竟是以假开头。但其药的效果,人人都是看在眼中的,假药仙馆在京城中,可谓是久负盛名。不仅药材效果好,好品种俱全,许多稀有的药材都在这能够发现踪迹。 万惊鸿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求一颗药。此药鲜少人听闻,许多人并不知,但是她却知道,这药全天下只有一颗,正由这假药仙馆保管着,她求得这药,便是—— “假死仙丹。” 店中拿药的先生听她求得药,一下子缩紧了瞳孔,望着万惊鸿片刻,道:“小店未曾有小姐说的这种药,不妨小姐去别的药店问问?” 万惊鸿却摇头,道:“别的地方都没有,只有你这里有。” 店中人数并不多,先生听她这么说,便停顿片刻,走出了柜台,抬着手请,沉声道:“还请小姐这边请。” 万惊鸿点头,随着他一道进了店中内阁。 待两人做好,先生深呼一口气,望着万惊鸿道:“小姐方才说的那药,本店其实,确实是有。” 万惊鸿打断他,直接道:“生意人不过为钱财,我懂,先生开个价的。” 药店先生正腹诽如何说,便听她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他笑了一声,生意人说真的都是为了钱财,遇上爽快之人更是喜不胜收,便也直接举起手,张开手指比了个数。 “爽快!小姐意下如何?” 万惊鸿瞥了一眼,久违了露出了一丝笑,带着得意,眯着双眼,道:“多谢先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女子未出阁 元旦将至,城中人人喜气洋洋,人声鼎沸,一片祥和之气。然而这天色却不尽人意,乌云密布,大雪纷飞。 这日清晨,万惊鸿方醒来,便听闻说柳府出事了。她却没有惊讶,斯条慢理地梳洗用膳,直到卢宴恩过来,与她说起这出事的原委。 柳府人多嘴杂,一时没能封住,早上的功夫,便穿的城中几乎人人知晓,成了茶余饭后的新笑料。 原来是那柳府的二小姐,柳朝朝,据说这柳朝朝与申将军的嫡子申珺私通,还未出阁竟有了身孕。 众人说来说去的都只是这些浅面的东西,更多的他们却是不知晓。 卢宴恩并非八卦多事之人,但因为最近柳文欢的亲事也将至,她难免有些担忧,便对万惊鸿说起此事:“柳府那边来的消息,说是,今日柳府用早膳时,朝朝却突然作呕,对于饭菜着实没胃口,宣留妹妹担心她,便传了府中的大夫过来替她把脉整治。没想到,大夫竟说她是有了身孕,此番反胃,实则是害喜。” 柳朝朝柳暮暮二人自小没有母亲,徐宣留念在她二人瘦弱,便如亲生女儿般对她们,待她们不薄。 结果这两人却丝毫不念情谊,还憎恨嫉妒她们。 万惊鸿对这二人着实没有好感,她假用申珺的口吻,传信给柳朝朝一人,每月十五约她在德馨楼见面。她知晓申珺这人的脾气秉性和动向,知道他每月十五都会去德馨楼,便抓住了这个机会。 申珺好色如斯,对于送上嘴的肉,又怎么会只瞧着看着,万惊鸿担心柳朝朝会不愿意扭捏不愿意,便在香炉中放了催情的粉末,只要他二人有了第一次,那接下来,便不会顾虑太多。 而怀孕的几率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万惊鸿便多让人送了几次信,现下已过去了几月,如此算来,也是时候了。 申珺是个多情之人,与其说多情,不如说是个花花公子。流连情场,被他摧残哄骗的女子又岂止一两个。柳朝朝与柳暮暮两人为同胞姐妹,却始终不知,自己以为的如意郎君和自己的姐妹也有染。 恶人自有恶人磨。 万惊鸿打的便是这个主意,若是叫柳暮暮得知,申珺与柳朝朝已有了孩子,依着她那不用头脑思考的性子,肯定会与柳朝朝势不两立。 从来,女人深情且长情,女人们为男人而生嫌隙,是非常之容易的。 况且柳朝朝还与申珺保持着联系,突然听闻了这个消息,看到了真相,心中的仇恨一旦爆发,会做出什么,谁都不知晓。 但至少,嫌隙是生了。 万惊鸿无喜无忧,她只不过是除去了柳文欢身边潜在的危险。 卢宴恩却叹了口气,说:“这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也不知文欢的亲事能不能顺利进行。” 闻言,万惊鸿抬头,望着卢宴恩道:“为何不能?这事与文欢姐姐并无关系,为何要牵连上?文欢姐姐的亲事照常便行。” “当然有。”卢宴恩摇摇头,看着万惊鸿不理解的脸,道:“文欢待朝朝如亲姐妹,朝朝出现了这等事,年儿,你让文欢如何能放心与熊五公子成亲?” 她摸了摸万惊鸿的头,慈祥和蔼地道:“文欢待朝朝,是有着姐妹之情。人非圣人,孰能无情?” 万惊鸿不能理解,在她三十年的认知里,早就抛弃了情感这种东西。立足当下,她觉得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让柳文欢顺利完婚,其他之事都毫无关系。 可她却没有考虑到人的情感。 虽然那对姐妹对柳文欢是表面上亲近,内在里厌恶,但柳文欢却是真心实意待他二人。 万惊鸿皱眉,起身,道:“娘,年儿有些担心文欢姐姐,想去柳府看看。” 她有这份心,卢宴恩很是欣慰,但是现下柳府应是乱得很,于是她道:“可……” “没事的。”万惊鸿打断她,说:“年儿只是去看看,不会添乱的,娘放心吧。”她说到这份上,卢宴恩其实心中也有些担忧与牵挂,踌躇片刻,点头说好,让她去了。 万惊鸿却是没有立马去,而是着笔写了一封信,让蝉衣送去了申府,交给申将军。 柳府的管家见万惊鸿前来,立马迎上问候。 万惊鸿却直接忽略,直奔主题:“怎么回事?” 管家是认得万惊鸿的,知晓她万府与柳府关系匪浅,这些事不必对她藏着掖着。便叹了口气,一一到道来。 今日用早膳时,柳朝朝却面对桌上的饭菜毫无畏惧,还连连作呕,徐宣留发现了,担忧她是生病了,便着急地叫了府中的大大夫过来为她诊断。 大夫把了脉,皱眉片刻,又重新拿住脉再次诊断,确认无误。徐宣留问他诊断如何,大夫看了看徐宣留与柳文欢,犹犹豫豫,最后道:“恭喜夫人,小姐这是……有喜了。” 虽然说着恭喜,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此事毫无恭喜之处。大夫也是面色难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主人公柳朝朝,坐在椅子上,原本也想着自己胃口不佳,既然徐宣留叫大夫为她诊断,她也就不推迟了。可没想到,竟是这样,当下她的表情犹如雷劈。 徐宣留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你说什么?” 大夫不敢看她,听她又问,便立马扑通跪在了地上,紧张道:“小姐…有喜了。” 这次听的清清楚楚,徐宣留整个人被惊得后退一步,身体一下子无力差点往后倒去,柳文欢见,急忙扶住她,稳住徐宣留的情绪。现下她正怀着身孕,若是再让她操心,那她的身子该怎么办,想到这,柳文欢让丫鬟们过来,把徐宣留扶回房中休息。 她道:“娘先去休息,妹妹的事我来处理。”徐宣留却是满脸的担忧,柳文欢又道:“娘放心,文欢知道分寸。” 待丫鬟将徐宣留扶下去后,屋中仅剩三位主人,柳大人至今还在朝中,尚不知府中发生了如此大事。 柳文欢收回目光,转向落在柳朝朝身上。 柳暮暮头脑简单柳朝朝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只有跟着柳文欢一起,望着柳朝朝。 未出阁的女子有了身孕,这样的事情传出去,这女子一生都毁了。柳文欢深吸一口气,在她心中,柳朝朝比柳暮暮成熟太多,平常的性子都是温温和和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若是有人告诉她,这样的一个妹妹,突然有了身孕,这如何不叫人震惊与气愤?柳文欢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端着温和的声调道:“朝朝,这是怎么回事?” 自方才大夫说了她怀孕开始,她整个人陷入了恐惧与恐慌之中,整个人迷茫无措,思绪完全乱了。此时听柳文欢如此问她,她也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便咬着唇,泪眼婆娑,不言不语。 柳文欢见她不说,心中着急,仍旧耐着性子,问她:“朝朝,你告诉姐姐,你是自愿的,还是……还是被强迫的?” 柳朝朝不语,只默默流着眼泪,微微摇着头。 她始终不说,也不知是维护他人,还是自己被人用强,耻与说出。柳文欢也是始终耐着性子,便安慰便问她。柳暮暮见此,也凑过去学着柳文欢,对柳朝朝劝慰。 柳朝朝慢慢被她们说得卸下了心中的一部分恐惧,心中的隐藏本就薄弱,此时更是动摇不已。柳文欢察觉到,便抓住机会,再次问她:“朝朝,你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为你做主。就算姐姐不行,我们柳府,也一定能。” 柳朝朝满脸泪水,闻此抬头瞧她,犹犹豫豫,最后道:“是……申珺哥哥。”她细细抽噎,又道:“朝朝与申珺哥哥两人情投意合,情至深处……就……”她没在说下去,却暗示意味极强。 短短两句话,瞬间让在座的人完完全全明白了来回始末。 还未带柳文欢有所反映,身旁的柳暮暮却突然大吼一声:“你在说谎!”她的脑中一下子被欺骗失望和愤恨占据,分不出一丝一毫留给理智。 柳暮暮双眼通红,死死瞪着柳朝朝,柳朝朝也被她这么一声吼给吓住了,连眼泪都惊得忘记流下了,她苍白着嘴,等反应过来,又觉得气愤与委屈,也皱着眉头道:“我没有说谎,我与申珺哥哥两情相悦。” 柳暮暮却是情绪失控,眼睛瞪得血红,表情也控制不住,露出了凶恶,她嘶声怒吼:“你说谎!你就是在说谎!”她吼完,眼泪一下子憋不住,大颗大颗落下,然后愤愤看瞪了一眼柳朝朝,也不管柳文欢怎么想,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她一跑来,屋中两人也是摸不着头脑,柳文欢叹气,她不知为何柳暮暮如此大反应,但眼前的这个问题更是让人发愁。 柳文欢也坐了下来,微微皱着眉,望着面前的地面,一言不发。柳朝朝人仍旧抹着泪,她现在也知自己不能离开,心中也是恐惧不知如何是好,便与柳文欢两人就这样,坐在了屋中。 直到管家来报,说是万惊鸿来了。柳文欢一抬头,便瞧见万惊鸿抬脚进来,她一下子卸下了放在的忧心忡忡,放松了片刻。 万惊鸿瞥了一眼坐在旁边坐着抹眼泪的柳朝朝,又收回目光,看着已经站起来迎她的柳文欢道:“事情我已经知晓,姐姐不必担心。” 柳文欢愁容满面,勉强笑笑,深叹了口气,正欲言,便听门外又有家丁通报: “申将军与申珺公子前来拜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求顺利成婚 听到家丁的通报,柳文欢脸色复杂,不知他们现下来柳府是做什么。而柳朝朝听闻,却是惊喜万分,心中一股热流,想着莫不是来替她解围,向她求亲来的? 这会柳朝朝没有想错,申家父子此番前来,当真是来求亲的,不过却与想象中不一样。 申大将军从来重伤不下线,许久未在京城同家人一同过元旦,申珺也早到了说亲事的年纪,他一年拖一年,今年实在不能再脱了,便向皇帝告了个假,被申夫人揪着耳朵回来了。 原本想着回来和和气气过一个年,没想到前脚刚回来,便收到了一封信,说是柳府二小姐与申大少爷两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此时柳二小姐已有了身孕,申将军如此通情达理之人,怎会让一娇滴滴女子被他家那顽劣的大儿子糟蹋。 一打听,原来此时一早便传遍了京城,他一怒之下,立马冲到了申珺的院子,一脚把正在酣睡的申珺给踹醒。申将军恨铁不成钢,他半生都是名声赫赫的大将军,敌军闻名都吓得抖三抖,受人敬仰,竟生了如此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他拧着申珺的耳朵一路直直出了府,申夫人不明所以,瞧此举动,也吓得不轻,忙劝他,说有话好好说。 而申将军正在气头上,头也不回地直接吼道:“夫人莫管,无话好说。” 申珺被他爹踹醒,往脸上糊了一张洗面手帕,粗暴地随意给他擦了擦,便让下人快速给他换上衣服。申珺从头到尾都处于茫然中。昨日他爹回来时还和善得很,怎的还没醒来,就便了一个样了? 被拧上马,他都没能从这火急火燎的兵荒马乱中回过神来,一路驭马,他试探地朝整张脸黑地铁青的他爹问:“爹,这是去哪?” 申将军瞪他一眼,立马把怒气往他天灵盖上砸,道:“去柳府道歉,给你收拾你干的好事!” 他出府的匆忙,还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现下突然回想起方才下人们看他眼神的闪躲。这又听申将军说是去柳府,他心中一咯噔,暗叫不妙。 申珺眼中全是慌乱,逃也不能逃,只有被他爹牵着,去公开处刑。 他猜到发生了什么,可真正到柳府时,却是难以抬脚踏进去,申将军可没管那么多,直接就当着众人的面把他拧了过去。要不是为了急着过来,他势必要揍申珺一顿好的。 申珺被申将军拖着进去,见到屋中的人时,一时双眼全是飘忽,不敢着落,怕瞧见柳朝朝的目光。 申将军见他一副躲闪,直接一巴掌往他后脑勺招呼,做过的事,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真是不争气。 屋中万惊鸿、柳文欢与柳朝朝,三件见他们的到来,皆站起来行礼:“申将军。” 申将军免了他们的礼数,直接抱拳拱手,道:“申某今日前来,是为了申某这不争气的儿子。平日里总在战场上,对他疏于管教,造成顽劣的性子。”他面对着三个小辈,仍旧不卑不亢,没有一丝占着自己是功名赫赫的大将军的架子,反而诚恳。 “许久未归家,昨日刚回,没想到今日就收到了这消息。以往只道他顽劣,没想到如今竟犯下如此大错,竟侮了女儿家的清白。做爹的实在是惭愧,虽想立即处罚他,但想到姑娘家家要被人因此事指指点点,申某也是气极,故将吾这无用小儿带来,任凭姑娘处置。” 自他开始说话,徐宣留就收到了通报,也过来了,站在门口将他的话听了个全,现下便道:“申将军此言差矣。”她气质端庄,抬脚进来,朝申将军微点头,算是尽了礼数,又道:“女儿家的清白其实一句任凭处置便能随意揭过的?” 她不是咄咄逼人之人,但今日涉及的是柳朝朝的清白,她怎样都要拿出气势来,给柳朝朝讨个公道。 “柳夫人且听申某说完。”他将手放在申珺的肩膀上,一把将他按下去跪着,霸道又不容反抗。他看了一眼屋中正擦着泪水的女子,想必这就是那个姑娘。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望着徐宣留道:“方才说的是其一,其二是,若柳夫人能给申家一个机会,我申家希望能迎娶柳二小姐过门做正室。” 听他说完,申珺不可置信地抬头,笑话,他一个大将军的嫡子,竟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说出去,可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他望着申将军,一脸震惊,唤他:“爹!” 申将军没有理他,只对着徐宣留抱拳拱手,诚心实意道:“还望柳夫人成全。” 徐宣留未答,并非犹豫,只是想再瞧几分他们的诚意。申珺不服,又唤他,申将军这次蹙眉瞪他,他两条如刀锋的眉毛拧在一起,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了般。申珺从小便怕他,此时也只好缩着脖子,按他爹的意思来,低着头,跪拜徐宣留,语气皆是妥协,道:“还望柳夫人能够给申珺一个机会,成全我与朝朝妹妹。” “还是看朝朝的心意吧。”徐宣留却没有直接给他答案,而是将选择权利留给一旁一直未言的柳朝朝。并不是真想着让柳朝朝自行决定去留,而是要给柳朝朝一个面子,让别人知晓她是体面的自我决定,万不是迫不得已,遭人说了闲话。 柳朝朝早就喜出望外了,眼角早就没了泪水,用手帕不过是做做样子,想叫人看出她的委屈,让人生怜。 此时她看着地上跪着的申珺,慢慢走过去,直接蹲下,在众人面前讲申珺扶起。面上带着笑容地注视着他:“朝朝愿意跟着申珺哥哥,白头偕老。”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而申珺却是表情复杂,听她这么一说,也是不尴不尬地扯着嘴角笑。 徐宣留与柳文欢听柳朝朝这么一说,也是松了口气,方才还因为她的事气极,此时又顺利解决,还给柳朝朝找了个好归宿,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肖他人说,柳朝朝也是欣喜万分,她对着申将军盈盈巧巧行了个礼,转身又对徐宣留与柳文欢行礼,说道:“朝朝以往若是有做了什么讨嫌的错事,还望夫人与姐姐见谅。” 放下心中的单子,柳文欢与徐宣留也是陡然生出了要送亲人出嫁的心情,她们拉着柳朝朝的手,道:“怎么会,朝朝从小就懂事。” 当着申将军与申珺的面,也不好说太多贴己话,只简单说说,待随后准备再说也不迟,一看事已至此,申将军便道:“那两位小辈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明日申某会寻媒人正式来下聘提亲。” 两家人和商至此,便到此,待柳大人回来时,刚巧申将军与申珺刚走。 柳大人没想到,他不过是上早朝时辰,自己的女儿不仅有了身孕,还定了亲事。他一下子没搞懂,待徐宣留与柳文欢将此事细细说来时,他才明白,可事已至此,方尘埃落定,再加上柳朝朝母亲早已过世,本就有愧,现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嘱托了她几句。 “婚期明日待媒人过来商量,申家那边应是有主意。明日看着来办,若是可以,便与文欢同一天办了,也是热闹。”他叹了口气,望向自己的两个女儿,又幽幽道:“想到一下子两个女儿都要嫁做他人,还真是,过得太快了。” 柳朝朝认真点头,听下了柳大人的话。离开之际,她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柳文欢身上,带着得意的神色。 她一个庶女出生,平日里在那些官宦子女面前像是矮人一等,所有人都赞赏柳家大小姐,而鲜少有人言柳家的二三小姐。她与柳暮暮两人虽觉不公,却还是得每天装作与世无争的模样,早就厌烦透了。只有被压在低下的人,才能体会到抬起头来的感觉是怎样的。 她如今嫁与了沈大将军的嫡子,莫说地位上的改变,就算是对着柳文欢也是高人一截的心情。想到柳文欢嫁的不过是个庶子,像她一样,不过是个小妾所生的孩子,柳朝朝心情就出奇的舒爽。 她如今仿佛是一下子成为天人般,心中对什么都不屑一顾。 万惊鸿看在眼里,她没说什么,全程如同一个场内看客。 她在心中嘲笑,既然柳朝朝活在自己的梦中,那她就做个慷慨之人,多施舍给她几日梦境。 不过到时打破她梦境的可就不是万惊鸿了,也或许那时候万惊鸿已经是个“死人”了。柳朝朝的事情得到解决,她也回了府。 今日她匆匆忙忙地递了信给申将军,柳文欢她们当时因为过度关心柳朝朝,便也没有对此多加留意,听到申将军说有人送信,也没有注意到。 而申将军以为是柳府人送的信,也没有多加猜疑。 她昨日便知晓申将军刚回了京城,申将军与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截然相反,是个一腔热血,明辨是非世人。万惊鸿如此做,只是为了稳住柳家的局势,不要让柳朝朝的事情,耽误了柳文欢的亲事。 她时日不多了,柳文欢与熊阳凡亲事一拖,若是没能赶上,让柳文欢及柳府一家子跟着遭殃,那才是难以想象的。 她如今身份不高,手头能动用的甚少,没有人脉,难以保住两家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翻来覆去梦 回到府中,万惊鸿却是去了卢宴恩与万盛兰的院子。卢宴恩见她来,便拉过她闲聊,万惊鸿身体一向不好,虚弱地很,卢宴恩便对她长吁短问,万惊鸿推迟不过,也就顺着她的话说。 过了片刻,丁香端着方才卢宴恩吩咐她下去拿的糕点进来,万惊鸿望着她摆放好,起身站在一旁。 现在丁香已然熟悉了万府的生活,卢宴恩对她也是赞赏有加。 万惊鸿看了她两秒,突然转头对卢宴恩道:“娘,年儿能否要走丁香姑娘?” 丁香闻此一愣,望着她,眼中带着疑惑。卢宴恩看了一眼丁香,笑道:“说什么要,丁香本就是你留在娘身边的。丁香是个好姑娘,若是能留在年儿身边,照顾年儿,娘也放心多了。”她又转过头,问丁香:“丁香,你愿意跟着小姐吗?” 闻言,丁香忙点头,道:“愿意的,丁香愿意的。” 她本来对万惊鸿就有着不一样的情感,不只是主仆,也不只是朋友。而是那种生命中光芒的存在,在她最失意的时候,认为自己毫无用处之时,万惊鸿告诉她,她曾欣赏过她。万惊鸿没有忽视她的存在意义,而是重新定义了她的人生。比起那些表面关系,她更觉得,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万惊鸿是她的“救命恩人”。 一个人活在世上,无财无能是其次,存在的意义才最为重要。 她道:“只要小姐需要丁香,丁香一定会在小姐身边的。” 对于丁香,万惊鸿一向是不想多加相处,倒不是她对丁香有成见,而是丁香太好了。上一世,丁香被人所骗,加害了万惊鸿,虽说这不全然是她的过错。但是若说不知情无罪,也是不行的。因为她辜负的不仅是一条人命,还有的是万惊鸿对她的完全的信任。 如若因她不知情就不去追究,那万府山下几百冤魂又找谁诉说,又何去何从,不知者无罪,那他们呢?又有什么错? 她每日每夜难以安然入眠,梦中全是那些翻来覆去恐怖又凄惨的画面,那些,又有谁来为她道不公?世道不公,让上一世的万惊鸿遭受如此沉痛的打击,才让她来替那人打抱不平,洗那血海深仇。 所以她对于丁香的感情,一直不能泰然自若。 万惊鸿将丁香领进了她的院子,遣散了其他的丫鬟,关上了门,仅留她与丁香两人在房中。 丁香疑惑,左看右看,方才还兴致勃勃,现在确实微微疑惑,弄不懂万惊鸿想做什么。 万惊鸿让她坐下,亲自沏了一杯茶水给她,道:“丁香,从明天开始就不要在万府了。” 她说的直白,丁香正受着她的茶水,双手端着,听她这么一说,杯子离桌面只有一厘距离,手下微颤,杯子磕在桌面上,发出了不大却清脆的声响。 丁香眼中慌乱,她僵硬地转转头,视线也不知该落在何处,待她回味过了那句话后,转过头,定定地望着万惊鸿,声若细蚊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眼中闪着泪花,语调也是磕磕绊绊,整张小脸都竭力绷着,像是要哭了一样。万惊鸿小时只对艺术感兴趣,就像个科研专家,满脑子全是艺术,却遭到父母反对。自此独自生活,她还未领略人世间情感,便淡然地舍弃了所有。 此时就算是丁香在她面前哭,她也不知该做何安慰。 万惊鸿望着她,不说话,瞧着她眼中的泪珠最终跳出了眼眶。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拿起了手绢给她擦拭。 姿势笨拙。 她道:“不是要赶你走,而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丁香憋住了泪水,她好不容易忍着不抽噎,万惊鸿一给她擦拭,她就忍不住决堤。陡然听她说不是赶她走,眼中更是迷茫。 万惊鸿将手绢放在她手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也不喝,只轻轻摇晃杯子,她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不要问原因,我也不会给你解释。” “前些时日我碰巧去算了一卦,卦象说我最近有血光之灾。天机不可泄露,我想逃是逃不掉了,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不在了,但是我却放心不下,这万家大院上下的几百人口。” 她说的隐晦,可丁香不傻,万惊鸿更不傻,她突然说自己因为算了一卦,算到了死期,莫不说丁香不相信,随便一个谁来都不会相信的。但是丁香转念一想,是啊,万惊鸿如此聪颖之人,怎会随意便信了这,她莫不是知道了对自己不利的消息,所以才假借算卦之名,来告诉她? 肯定是这样,万惊鸿说得这般,看来是关乎生死的事情。丁香收住了泪水,定定地望着万惊鸿,道:“小姐若有需要丁香做的事,丁香一定万死不辞。” 听她如此说,万惊鸿却不看她了,她眼中全是真诚,仿佛如烈火一般,一定程度就要烧到心口了,这是万万不得的。万惊鸿避开了她的视线,端起了茶杯,饮了一口。 “明天你便与林父回到飞天客栈,你们在客栈中照旧,我已打点好一切,自不会亏待你们。元旦之后,自会有人来带你们离开,以后你就留在那人身旁。” 天色已然暗下来,屋中的光亮也暗淡,她两人在屋中交谈,不许他人进来。掌灯的丫鬟还未来得及点上灯盏。万惊鸿像是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中,看上去像是虚无缥缈般,唯有那双眸子,淡淡的目光,却难以忽略,像是一把利器,又像是一片雪花。 丁香听出来了,这是让她去卧底密探,她问:“那,那人是谁?” “苏相之女,苏青青。” 晚上,万惊鸿做了一个梦,准确来说,那应该不算是一个梦,应该是上一世的记忆。她在梦中看到了丁香所做的事,那些她在万惊鸿身边做卧底,最后毫不留情地背叛万惊鸿的事。这些,那些,种种都在她脑海中盘旋,扰人不已。 半夜她从梦中醒来,喘着细细的粗气,自从她来到这里,每晚都在这些梦中反反复复,每夜都仿佛在将上一世万惊鸿的一生重新度过了一遍。这些让人透不过气的画面,仿佛是要深深烙印在她的脑袋里、心头上,好叫她不要忘了该做的事。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不见一丝光亮,屋中一片黑暗,连近在眼前的东西都难以瞧见。万惊鸿缓缓紧闭双眼,片刻又睁开,方平复下来,呼吸也趋于平缓。 她重新倒下来,却是再也无法入眠了,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床榻之上。明明眼前一片漆黑,却仍旧不闭上双眼,仿佛一闭上,立马又是那些让人沉痛的东西。 早上蝉衣玉竹两人来伺候她梳洗,蝉衣听闻了昨天的事情,知晓丁香即将与她们一起侍奉万惊鸿。她挺喜欢丁香,现在能与她一道,也是很愉快。而且她虽然没有听万惊鸿说,但是能瞧得出来万惊鸿对丁香是不一般的,能察觉到对丁香的赏识,想起之前丁香送的香囊,便笑着道:“小姐是真的很喜欢丁香姑娘呢,现在能和丁香姑娘一起伺候小姐,蝉衣很是高兴。” 不过丁香今早还未来,想来也是,她突然被调到万惊鸿的院子来,夫人那里她应该也有事情要交代和整理。 蝉衣道:“小姐,蝉衣等会能去帮丁香姑娘整理一下吗?蝉衣也想早点能见到丁香姑娘过来。” 万惊鸿由着蝉衣与玉竹为她穿衣,听她提起丁香,面上无波无浪,一派平静,她张张嘴,发现口中干涩,喉咙处仿佛有阻碍,实在不舒服,便又阖上唇,摇摇头,未言。 蝉衣以为万惊鸿不让她去帮丁香整理,心中有点小失落,不过也罢,反正迟早会过来的。她手上差点停下来,忙回过神继续为她穿衣,道:“那蝉衣就不去了,就与小姐一起,在这里等丁香姑娘过来。” 万惊鸿看了她片刻,还是张开了嘴,勉力克服了喉咙的不适感,道:“丁香与万府有缘无分,我已经让她收拾行李离开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话,嗓音沙哑干涩无比,蝉衣一下子被惊住了,赶紧去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而万惊鸿说完这句话,更是难以忍受,遮着唇,偏过头去咳嗽。 蝉衣忙去轻拍她的背,她与玉竹两人今日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竟未发现万惊鸿受了风寒。她此时一颗心揪在嗓子眼,苦恼愧疚极了。玉竹也是赶紧手忙脚乱地添了一杯茶递过去,蝉衣一手接住,一手上下轻拍。 蝉衣转过头去,对玉竹说:“快去叫府中大夫过来!” 玉竹听后,猛点头,赶紧转身跑到门口,对门口守着的丫鬟吩咐,而后又急匆匆跑回来。 万惊鸿仿佛停不下来般的咳嗽,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她的身子像是摇摇欲坠,费力地偏过头来,摆手示意蝉衣无需再拍,拿起她手上的茶杯,喝了几口,算是稳下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只求两件事 蝉衣玉竹两人立马跪下谢罪:“奴婢疏忽,竟未发现小姐染了风寒,还请小姐责罚!” 万惊鸿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又虚弱,道:“起来吧。” 两人惶恐,仍旧跪在地方,像是自我惩罚来赎自己的过失。万惊鸿无力至极,只直直地看着她们两个,话也懒得说了。两人瞧见万惊鸿的眸子,立刻被眼中的冷漠冻得打寒颤,知道她们不起来,主子才会生气,便两人互相对视,犹犹豫豫地站起来了。 万惊鸿端起茶杯,咳嗽两声,她脸色苍白无比,嘴唇更是毫无血色。本来就瘦弱,现下更是像风吹便会倒一样,瞧上去让人心疼极了。 她又道:“以后无需再提及丁香,若是日后遇上,也装作未曾相识罢,缘分已尽,休要纠缠。” 两人点头,蝉衣被万惊鸿的风寒,吓得早已将丁香之事忘却,这下她更担心万惊鸿的安危,即使被提及,也是点点头,算是记住了。 万府大小姐受了风寒,及至元旦,府中事物繁忙,小姐受了风寒,下人更是惊慌。穷人家便要说:“小姐命就是不一般,稍微受了风寒,便惊得人人为她着急照顾。”不过万府中的人才知道此次有多严重。 万惊鸿这场风寒受得实在是严重,全身仿佛沐浴在熔炉中,烈火熊熊燃烧,高烧不退,咳嗽不止。府中大夫轮流医治,过了几日,仍旧未见起色。 万盛兰与卢宴恩担心不止,虽说万惊鸿身体从小就弱,但生如此大病,还是头一回。两人把府中事物几乎都交给了万参一家打点,除了必要,几乎都在万惊鸿床榻之前守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冰冷的气温与万惊鸿的体温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从那日与蝉衣说完话后,便直接烧晕了过去,脑袋始终一片混沌,就这样毫无意识地昏迷了好几天。 床榻前,瞧她皱眉,一脸痛苦神色,昏迷中,她不停辗转于那些梦境中,叫人嘶吼不得,离开不能。 偶尔醒过来,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叫那些个人喂了药又沉沉睡去,这样折腾了也不知多久。 大夫开的药,日日煎服,虽不见起色,不过这几日过去,万惊鸿终于有了苏醒之色。她睁开双眼,瞧见床榻边站着的万盛兰与卢宴恩,还有玉竹蝉衣两人,皆是担忧地神色。 见她缓缓睁开眼睛,一下子惊喜,如释重负,喜极而泣。卢宴恩深吸一口气,把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与万盛兰一同紧紧握住万惊鸿的手。 总算是醒了。 卢宴恩与万盛兰说她昏迷数日,与她说起这些日子的担忧,与她嘘寒问暖了一番。 两人这几日都在此照顾着,未能好好休息,脸上都是疲惫神色,还强撑着在这,万惊鸿道:“爹,娘,你们都去休息吧,否则年儿会担心。”她望向玉竹,又道:“玉竹,替我送送老爷夫人。” 听罢,两人便点点头,又嘱咐了她几句,便一同离开了。 待二人离开,蝉衣向前两步,跪在万惊鸿床榻之前,眼中皆是泪水,鼻头都皱红了,道:“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蝉衣真的好担心。”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本该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疼,而她不仅不是,还在伺候别人,不过小小年纪而已。 不过小小年纪而已。 她从来独自生活,以往生病感冒都是自己强撑着拿出备用药吃,吃完便入睡。睡前一个人,醒来还是一个人。 或许那些日子过得久了,也没有什么让人不习惯的。只是,许久未曾在醒来后看到,床边有人正一脸担忧地守着自己。这种心情,让人说不出口,形容不来。 屋中隐隐能听到又人声传来,不曾停歇,像是热闹极了,穿过了窗扇,飘了进来。 万惊鸿伸出手,搭在她的头顶,轻轻蹭了蹭。想说没事,又住了嘴,最后在肚子里绕了几个弯,说了一句风马牛不及的话,她道:“如今是几日?” 蝉衣忍住泪水,用手绢擦了擦,回她:“回小姐,今日已是小除夕。” 什么?竟已过去这么多天! 万惊鸿一惊,挣扎着从床榻上撑起身子,她身体虚软,仅仅是这个动作,都费了不少力。蝉衣见此,立马去帮她,为她托起了身子,坐靠在床头。 万惊鸿抓着蝉衣的腕子,道:“柳大小姐那,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带着弄弄的疲惫与虚弱,听起来像是风一般。 蝉衣又是心疼不已,道:“小姐你才醒来,不要太过担心,柳小姐再过两日便要出嫁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小姐醒来的事,忘记去通知柳小姐了。蝉衣这就去叫人通知柳小姐过来。”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万惊鸿却打断她:“传人去通知便可,不必柳小姐亲自过来。她即将出嫁,勿要叫此等小时来劳烦她,知道吗?” 玉竹已然折返而来,还未靠近,便见蝉衣转身要出门,两人互相点点头,便各做各的。她走到万惊鸿的榻前,端起桌上准备的热茶,递给万惊鸿。 万惊鸿正是口渴,接下杯子,直接喝了个干净,而后又叫了一杯,饮完。 喝完又闭上了双眼,像是休息,却思绪万千。 她的这身体实在是虚弱不堪,此次竟昏迷如此之久,这是万万没能料到的。原本还有许多需要打点的事情,现在看来也是很难做到十全十美,不过至少,柳文欢的亲事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出差错。 只是这万府之中她微微皱起眉头。万盛兰与卢宴恩这几日必定日日守在她身旁,若是发生了,一定不会如此的表现,看起来,万府应是没有发生什么,她昏迷数日,没能时刻盯着万参,若是他一时冲动直接将万盛兰推向火坑,那日后需要弥补挽救,是难上加难。 万惊鸿松了口气,没想到她之前算无遗策,竟因一个风寒,差点万劫不复,亏得这次侥幸,才得以没让结果走向糟糕的境地。 想了想,她睁开了双眼,道:“玉竹,你去,为我准备点粥,我有点饿。” 玉竹应声,立马小跑出去了。 万惊鸿歇了一口气,躺了这么久,腿脚都麻木不便,现在总算有点缓过来。她挪动着身子,掀开了杯子,下床来,披上一件外衣,便缓慢地移步到了窗边。 抽出一张宣纸压着,自己磨墨,拿起毛笔,思索片刻,提笔书写。她双眼专注,只在纸上草草书写两三句,便抬起风干,将信折起,装进了信封中。 她推开窗,外面的凉气一下子涌进来,吹在她的脸上,身上。因为才醒来,身体的迟缓,头脑的晕乎,此时被这冷风一吹,倒是有点提神醒脑。 这的确是冷,她可不想再次感冒,便对着窗外,轻声呼道:“文流。” 果然,不出所料,话音刚落,便见一蒙面男子出现在了眼前。他眉目看上去寡淡无比,像是毫无在意之物,冷酷又恐怖。 文流也不含糊,直接问:“万小姐有何事?” “确有一事,还请阁下帮我一把。”她道:“不知阁下愿意可否?” 文流是施丹虞叫来跟随在万惊鸿身旁的,自他被万惊鸿察觉到之后便也不多做掩藏了。毕竟施丹虞也未曾说只能暗中保护,而这位万小姐也算的上是一个勇士,竟万事都铤而走险,实在难以让人跟得住。 本来他只听从主子的命令,可主子既然让他直接跟着万惊鸿,也是第一次瞧施丹虞如此看重一个人,这些时日在他的观察之下,这万惊鸿也是个聪慧过人之人。想来也是,能被施丹虞看重,必定是不一般。既已被察觉,又观施丹虞的态度,应也是想让他帮着万惊鸿做事。 于是,便道:“小姐吩咐便是。” “这件事我只与阁下说。”万惊鸿望着文流,目光中带着不可忽视的锐利,全然不像她这个年龄的眼中会看到的东西。她道:“许久之前我曾得知一个消息,明日过后,元旦之日,我便会被赐死。人人都怕死,我也是,既我早已知晓,便已做好了决策来逃过此难。我得了一颗假死丹,只要服下,便可如真死般,毫无气息与脉搏。” “我要阁下做的事有两件,一件是在我死后,从坟墓中掘起我的尸体,然后交至大礼的施小侯爷,就是你的主子,施丹虞。” “万府随后也会因某事被责罚,万盛兰也将会被贬官,之后的去处我会打点好一切,所以这第二件是,希望阁下能在我万盛兰贬官之后,将我假死的消息告知与他。”万惊鸿拿出信,递给了文流,又道:“若是他问起了什么,一律只说不知晓,将这封信交给他后,离开便可。” 她直呼万盛兰之名,见文流也未曾觉得不妥,想来也是,施丹虞的护卫,像他这样的人,调教出来的护卫,毕竟也是胆识过人。 万惊鸿道:“若阁下能帮我办成这两桩事,感激不尽。” 文流接过信,放入衣袖中,道一句:“不必谢我,都是主子吩咐。” 说完便一个闪身,消失的无影无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将何去何从 主子吩咐。 万惊鸿突然想起了那夜里坐在院墙之上,浩星之下的人,好似悠闲随意,却让人挪不开视线,身着的流金黑色华服,挺拔的身姿,俊美的容颜,还有那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英气,叫人过目不忘,赞叹不已。 上一世的万惊鸿对于施丹虞无甚印象,相交也不过远远的一面之缘。这一世对于这个人的种种行为,实在难以叫人不提高警惕,着实神秘与深不可测。 原打算能退则退,若非万不得已,是不会与他又任何瓜葛的。岂料,世事难料,那人如猛兽般锐利的眸子,投在她身上时,每一秒都让人难以松懈,即使难以松懈,仍旧让人看了个全去,所有的心思,都叫他猜透了。 没想到最终会发展成合作的关系,这是万惊鸿自己也没有料到的。早时她去施王府原有此打算,遭人猜透后,便也就此作罢,却没想到,已被盯上。 施丹虞将她的心思猜透了去,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可她却对施丹虞一无所知。 万惊鸿明白,这人不简单,从之前便知道,他们似乎在密谋计划着什么。如若是与她谋的是一件事,那他想扳倒的是金毓华,还是如今皇位上坐着的身着黄袍的人?莫非他想要的,是这个天下? 可思来想去,又觉哪里不对。施丹虞原是不愿与她同谋,而后突然改变主意,她想的没错,那天,她突然感觉到了,施丹虞与之前有所不同。现在想来,怕当时是没有想错。 玉竹与蝉衣还未回来,万惊鸿在窗边桌前坐下,拉开了桌柜一层,从中取出了一个小匣子打开,里头正是施丹虞离开前扔给她的那对玉兰耳坠。 现在她已是无路可退,元旦之日,她是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借着这个风头,按照苏相的性子,必定会在万惊鸿死后,趁机参万盛兰一本,想着在万盛兰一家最薄弱的时候,一网打尽。 现在,她就如夹缝中的一根草,势必得顽强生长。 只是万惊鸿又拉开另一层柜子,拿出放在里头的,又一个小匣子。这个匣子里头,放着的是一颗小小的,如一粒糖的药丸,这就是她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假死仙丹。 万惊鸿不由得回想起了,当日从药馆先生那取走药时,他所说的话。 药馆先生将匣子递给她,本着医者的本心,告知她:“封脉屏息本就算是逆天改命,必定对身体有一定的伤害。此药只这一颗,说实在的,我也不知晓它将带来什么。服用此药一天之内有效,若是错过了时机,怕是神也无能为力。但即使没有错过时机,能不能醒来,多久能醒来,也是个未知数。” 他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平静的女子,犹豫片刻。虽说生意人为财,但生意人也是人,人非无心,他道:“若非万不得已,还希望小姐无需用此药。解决问题的办法有许多,不差此药。” “已是万不得已,需得此药。”万惊鸿从容地接下匣子,微微颔首,道:“多谢先生了。” 万惊鸿的身子实在太弱,不过她并未为此感到不适,只因在现代中,她也照样是如此虚弱地身子。只是毕竟在现代,西药见效快,而现在,拖着如此瘦弱虚软的身体,做事着实不太方便。 玉竹蝉衣两人归来,玉竹端着热粥与清淡的小食,放在桌上,蝉衣则端着热水归来为万惊鸿梳洗。 见万惊鸿已然下床,坐在窗边,而窗门打开,冷风都透了进来,皆是一惊,立马将窗户阖上,只留一条缝通通风。万惊鸿起身,道:“你们去,准备马车,我要出府。” 她如今说话都是软的不像话,听起来气若游丝,连站起来都需要人扶住,才不至于无力跌倒。蝉衣与玉竹岂放心让她出府? 蝉衣道:“小姐,你才醒来,身子还很虚弱,还是多加休息,老爷和夫人也有吩咐,说小姐今日一定要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做的话,可以尽管吩咐蝉衣去做,小姐无需自行出府一趟。” 玉竹也跟着附和:“是啊,小姐,玉竹也可以帮小姐去做的。”她把粥端道万惊鸿面前,道:“小姐来喝点热粥吧,暖暖身子。” 万惊鸿伸出手,轻轻推着碗沿,她动作轻柔又无力,嘴唇也是白的不像话,仿佛说一句话都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她道:“不必了,准备出府。” 听她这么说,两人一急,纷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老爷和夫人有吩咐,还请小姐莫要为难我二人,况且小姐身子着实虚弱,若是这出去,又该如何是好。” 两个丫鬟说得委屈,万惊鸿见她二人跪下,心中叹了口气,良久,妥协:“起来吧,听老爷与夫人的,就在房中休息罢。” 听她说完,两人松了口气,起身,将她扶回床上,又递上了粥与小食在旁候着。 蝉衣端起碗,用勺子舀起,吹得温热,喂到万惊鸿嘴边。万惊鸿却打断了她,将碗与勺子自行接过,一勺一勺吃下,速度虽然有些缓慢,却仍旧一点不剩地吃完了。 她将空碗递回给了玉竹,玉竹收下,想把手中的清淡小食拿给万惊鸿,不过万惊鸿却摇头道:“没有食欲,暂且不吃,放在桌上,待会再吃。” 万惊鸿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二人应声,行了礼,便轻手轻脚得离开了。待她两人走后,万惊鸿却是没有真的休息,而是就这样躺在床上,半睁着双眼,目视着床榻上方。 说是目视也不对,她的眼中没有焦点,又平静又是说不明道不清。 方才她坐在窗边思考了许多,最后想着的事是柳文欢,她想来想去,就像是面前有一个槛,难以过去。实在是想不明白,打算破釜沉舟,直接去告知她后天会出现的事,与以后会如何。 可玉竹与蝉衣却拦住了她,她那即将要冲出来的冲动,一下子被堵住了,又慢慢收了回去。 这一切仿佛就是天意,她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告诉柳文欢,可最后还是退避了。或许上天注定,即使做对做错,那就都让她独自承担。 上一世的万惊鸿让她护的人,她护住了,也没护住。 她可以给柳文欢一个安全稳定的生活,却难以将万惊鸿的感情也给她。她们的姐妹之缘,早在上一世万惊鸿死时,与她死时,便断了。 现在的万惊鸿,是来自现代的万惊鸿,并非那个与她从小交好的挚友与姐妹。 她就这样躺着,脑袋中不停地计划着事情的走向,如今时日不多,对于未处理的事情,只能避轻就重。想着想着,却敌不过身子的疲乏,最后还是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已是深夜,快至清晨。 兴许是吃了粥,又睡了一觉,醒来时身子已无白日那般虚软,总算是有了点精神和力气。这时醒来,一时再难入睡,万惊鸿掀开了被子,穿上窗边的鞋子,披着外衣便坐起来。 万惊鸿摸索着起身,点燃了灯,拿起灯盏坐到了窗边坐下,抽出一张宣纸,自行磨墨。没想到的事,她来此已快半年,对于以前现代,最想的事竟是笔,用毛笔写字着实太过麻烦。 她着笔,在纸上书写,她幼时学过书法,此时拿笔姿势也甚是美观,如亭亭玉立的仙子一般。端坐着身子,专注地注视在纸张纸上,一笔一划,都带着轻柔又有力的美感。 写完,双手拿起,片刻后风干,将纸张折叠好,装进信封之中封好。万惊鸿将柜子拉开,正想将信封放进去,可转念之间,还是又放回桌上,拿起毛笔,在信封上四个字——文欢亲启。 而后便直接放进了柜子,推上,不再看它,直起身来,又走回了床上,脱下衣鞋躺下。她睡意全无,已快破晓,便也不做再睡得打算,躺在床上,闭着双眼,清醒地等着黎明的到来。 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该做的都做了,如今只能等着不要有任何其他的变数。 黎明一至,清晨一来,天上的微光出现,今日便开始了。过了今日,便是她的“死期”了。 她无需再做什么,只要静静地等着今日过去便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蝉衣与玉竹两人敲门进来,端着热水来为她洗漱。 万惊鸿睁开双眼,由她们扶着坐起来洗漱,她此时并没有在思考什么,心中一片平静,看着这两个为她忙碌的小女孩。片刻,道:“蝉衣,玉竹,你二人跟着我多久了?” 两人不知为何突然被如此问,对视两眼,蝉衣道:“回小姐,我与玉竹是同一时间进的万府,从小便跟着小姐,如今算来,已有十年了。” 十年。 十年这个数字,说起来容易,而当自己去度过时,又是何等的漫长与煎熬。 万惊鸿有十几年的时间,都活在自我厌恶与逃避钟,生活乏味又枯燥,那些日子她不用去想,每天都非常地漫长,长得像一日如三秋。 她道:“若有一日,万府不在了,我为你二人谋了两条去处,可保你二人以后的生活无忧,你二人可去?” 还未等两人说话,她又道:“无需表主仆忠心,只道你们的想法便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首当其冲之 蝉衣与玉竹这次竟出奇地平静,全然没有之前的那些慌乱,她们的眼神坚定,两人直接跪下,作了一个跪拜的大揖,语气诚恳,道:“我二人自幼便被送进万府来做丫鬟,原想着做人丫鬟,怕是得挨受着主子无尽的打骂与责难。可万幸的是遇上的主子是小姐,小姐从未责罚过我二人,连骂也未曾,向来待我二人便是温温柔柔,即使有错,小姐也是揽下,让我二人注意便可。” “小姐的恩情,我与玉竹没齿难忘。即使有一日万府不在了,那我们也会跟随在小姐身旁服侍小姐,报答小姐。” 这一番话,发自肺腑。万惊鸿也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她留给万盛兰的信中,也提及了蝉衣与玉竹。万盛兰此番被贬,万府将落在万参手中,府中大部分的家仆势必会继续留在万府,能带走的,都是这些年在身旁忠心耿耿的那些仆人。 蝉衣与玉竹二人自小跟着万惊鸿身边,上一世也没落得个好处,被苏青青送去了下等低俗、肮脏不堪的销金窟。 这一世,若是就此断了她们的主仆关系,也不用她两人跟着她奔波。但这两位丫鬟,一心都想着主子情谊,势必不会为了个人安稳便离开的。万惊鸿在信上写道:如若可以,将蝉衣与玉竹带上。 方才她的问题,只是想知道她二人的想法,即使她们给出了相反的答案,万惊鸿也会给她们安排一个可以安稳度过后半生的生活。 她看着跪拜在地上的两个小姑娘,心中油然生出了一丝敬意。世道如此险恶,即使十几岁的小女孩,都懂得以德报德,怎么那些个二房的都一把年岁的人,还不晓得这个道理。 人的可悲,不是没有金钱、权力与地位,而是没有良知。 万惊鸿走到窗前,从柜子里取出那封信,道:“起来吧。”把信递道蝉衣面前:“蝉衣你做事谨慎小心,我很放心。这封信你先拿着,明日柳小姐大婚,若我出了什么意外,无法参加,你便在大婚第二日,将这封信交给柳大小姐。” 她再三叮嘱:“一定要在第二日交给她,记住了吗?” 听她这般说,蝉衣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心中隐隐有了不安,但是信已递到眼前,她不得不收:“蝉衣明白,不过,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万惊鸿轻轻摇摇头。 这京城乱世,人心险恶,又有什么事是不会发生的。 “无论出什么事,即使天塌下来,我都会顶着,你们相信我吗?” 两人弯腰行礼,回:“奴婢誓死追随小姐。” 万惊鸿听罢,露出了一个浅笑,看上去如天神下凡,摇曳多姿,仿佛吹散了长久缠绕在她身上的冰冷,瞧上去竟有一丝暖意。一瞬间让两人心神晃了晃,愣在了原地。 她道:“好孩子。” 蝉衣将信郑重地收好,正打算再言,却听万惊鸿稍微提高了声调,道:“今日我身体恢复地不错,正值除夕,便出府去散散心,也好过一直闷在府中。” 长期闷在房中,对生病的人实在不是良策,况且瞧她今日精神气的确不错,是可出府去散散。两人点头,便下去为她准备马车。 “小姐,可有想去的地方?” 万惊鸿上了马车,毫不犹豫地道:“去尚书府。” 玉竹微愣:“是哪一个尚书府?” “熊尚书府。”她道。 万惊鸿从许久之前开始,做事便让人摸不着头脑,两位丫鬟听她想去的地方,皆是一怔,全然不知为何突然想去尚书府。明日就是柳大小姐与熊五少爷的大喜之日,小姐不去柳府,而是去熊府? 万惊鸿却是没有理会她们面上的疑惑,上了马车便闭上了双眼,静静养神。 她此番要去熊府,要找的不是熊五少爷,而是他爹,熊尚书。 熊府护卫见她来也是不解,同样不解的还有收到通报的熊尚书。 他微微一愣,道:“真是找我?” 万家万盛兰的小丫头,他倒是见过一两面,长得是水灵美艳,瞧着却是难以靠近,小小年纪能有如此的气质气场,他看见时也是惊叹,想这丫头将来必是不凡。仅此而已,再无交集,不过小五与文欢两人喜结良缘,听闻文欢倒是与她关系匪浅,莫不是因此而来?可现下她来熊府,也应是找小五,来找他作何? 他作为一个长辈,怎样也要端出做长辈的架子,没将心中的疑惑表现出来,沉着冷静道:“请进来罢。” 万惊鸿被领进来时,熊尚书熊知翁正端坐在堂前,一脸严肃历练的模样。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作揖行礼,恭敬道:“小女惊鸿见过熊尚书。” 熊知翁抬手,启唇,道:“无需多礼,不知万小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听闻万小姐与文欢关系不错,明日是小儿的大喜之日,如今府中正在筹备,若是不介意,这便叫人让小儿过来。” “不必。”她阻止了熊知翁,道:“惊鸿此番而来,是有话想与熊尚书商谈。” 闻言,熊知翁沉吟,这小姑娘的确是不简单,从方才她进屋起,一直是沉着冷静,镇定自若的样子。他是朝廷命官,即使出自万府的大家闺秀,见到他也应至少慌乱,可她不仅未曾慌乱,更是气场强大。 一双眸子像是一把尖刀,在气势上,他才像是弱的那一方。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她要说的事,一定是重要至极的事,便偏偏头,遣散了屋中的仆人,道:“要说什么?” 万惊鸿直起身来,待屋中之人全离开后,上前一步,道:“惊鸿有一问,不知尚书大人能否为惊鸿解惑一二?” 方才说有话,现在又有问,这玩得是什么把戏?熊知翁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散出来的热气,嘬了一小口,态度随意道:“说罢。” “朝中局势变幻莫测,尚书大人站一派,苏相站一派,而万府柳府始终中立。如今柳府与熊府结成亲家,势必同仇敌忾,连成一枝。局势一破,苏相必定不会袖手旁观,万府便成首当其冲,是苏相开弓射的第一个猎物。” “苏相此人狡猾多端,为巩固自己的权势,则会另辟溪径,为达目的,便会找一个强有力的对象联手。” 万惊鸿鞠了一躬,眼神盯着熊知翁,道:“惊鸿斗胆,若是如此,苏相会找何人联手,不知熊尚书可否为惊鸿解惑?” 听她说完,熊知翁陷入了深深地沉思,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熊府与柳府联姻,他们这边的势力便会加强,苏相这人实在是个棘手的对象,必定会为此而出手。万府与柳府关系匪浅,这柳府一旦与熊府攀上关系,若是再拉一个万府,叫苏相不着急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苏相出手,那第一个遭殃的,便是万府。仅仅是阻断势力的连接,削弱这一方是不止的,苏相野心大,想必会再攀附他人。 如今他贵为宰相,手底下的权势官吏,能在这一方的都在了,那他会找的人,应就是皇亲国戚了。 而能与苏府扯上关系的,便是与苏青青从小青梅竹马的十三皇子,金毓华。 熊知翁沉思片刻,将茶杯轻磕放回桌上,嘴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道:“你这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见他展露笑容,万惊鸿便知自己的话让熊知翁动摇了,她直起身子,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又问:“那下一个猎物,又会是谁呢?” 她眼神眯起,问完之后,熊知翁却是思索片刻,瞬间脸色沉了下去。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都是说来骗骗小孩子的。皇位的诱惑,谁又能够经受地住。世上圣人寥寥无几,即使是众人称道良善无心机的金毓华,也不会那其中一个。 人外表可以装,但内心真实的野心,没有一万,也有万一。 既然会与苏相联手,那他的目的便是锁定在那朝堂宫廷之上的位子。这已经不是朝中局势可以说得清道得明的了。 而下一个猎物,便是他们。 熊知翁嗓音沉下去,又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万惊鸿道:“惊鸿请求尚书大人在万府遇难之时,伸出援手,无需做困难之事,只需尚书大人能在朝堂之中发声,保父亲一命。” 熊知翁愣住,此时他才意识到,这个小姑娘远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而是深不可测,难以见底。他深吸了一口气,对于她话中存在的疑虑尽数咽下,只片刻,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了个透彻,也不去问她是否知晓什么。 万惊鸿又说:“尚书大人可否相信我?”她目光尖锐狠厉,说的话更是像魔咒,让人被洗脑般,受她折服。 熊知翁喝了一口茶,良久。只沉沉道:“可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恕不敢从命 朝堂之上,能做到尚书这个位置,亦是有足够的智谋。熊知翁这人就是把这局势看得透彻,将她话中的各种关系联系起来,做出利己之事,他与万盛兰相交甚浅,除非是对他有好处,否则他又怎会同意。 熊知翁察觉出了万惊鸿的不一般,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就知晓,此人将这天下大事看得比他还清楚。如今她还小,若是他日成长后,会成什么样,难以估计。像她这样的人,若是此时不帮,那日后便是会在他对面,对上如此狡猾之人,熊知翁心中也是难以把握。 而此时,他帮万盛兰一把,作为交易,万惊鸿便站在了他这边,万府能站在他一遍,局势也不会偏苏相太多,苏相之后对他方进行打压时,他也不妨相信这个聪慧过人的小姑娘。 百利而无一害啊。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想的轻松,而万惊鸿却不似表面如此沉着。她来此一番说辞,对与熊知翁了解甚少,更是堵了一把,她将所有的利害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若他不是一个愚人,定能听得懂;可若他的确是个大智若愚的人,那这一次冒险,结局则会完全相反。 走出熊府的时候,万惊鸿暗暗松了一口气。 万府与柳府相距不远,她回府的时候马车路过了柳府。 彼时街上的寒风将马车窗帘吹来一角,她正望着窗外,突然柳府大门就出现在了眼前。她微微抬起了眸子,视线黏在了柳府门口的牌匾,直到消失在眼角的余光中。 街上人声鼎沸,除夕之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摊位商铺人来人往,摩肩擦踵。路过来往的人脸上皆是愉悦欢喜。 万惊鸿抬头,微眯着双眼,看着天空,天色越来越暗沉,与这欢快的人间毫不相符。 除夕当晚,万府齐聚一堂,吃了一个团圆饭,其上主人,其下仆人,皆是除旧迎新,洋溢幸福,欢快不已。 府中张灯结彩,花灯各色各样,灯火通明,已至深夜,却无人入眠,姐在府中庭院里等候新年的到来。万府除夕会在庭院中放上爆竹烟花,以这炮响来驱走去年的不快,迎接今年的好运。 万惊鸿对于这热闹的氛围,并非很想去参与,用完晚膳后,便借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回到自己的院中了。 回到房中,屋里屋外都是灯火通明,她遣散了丫鬟们,独自进了房间,屋中的煤油灯未曾点亮,但外面的火光足够看清屋中的摆件事物了。 万惊鸿在微弱的光线中,走到了窗前的桌前,拉开了柜子,将里头的小匣子取出,而后推上柜子,又绕回了正中间的桌前,自行倒了一杯茶水。茶水早已凉透,味道也有些泛瑟,她却丝毫没有在意。 拿出匣子中的药丸,正要往嘴里放时,突然外面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竹声响,烟花礼炮冲向天际,刹那间绽放出美丽绚烂的光芒。映在屋中的窗上,直直打在了她的脸上。 万惊鸿转头,抬头看着闪烁的窗户,忽明忽暗,整个人流光溢彩。 片刻,又偏回头,将手中的小药丸放入口中,再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凉茶,仰头就尽数咽下。 那些礼炮烟花还未停下,直直打在她的悲伤,万惊鸿逆着光芒,整张脸在浓浓的黑暗中,瞧不出面上的表情,眼中亦是意味不明。 她以为她今日也会睡不好,可意外的是,这一晚,她未曾做什么梦,也没在那些恐怖凄惨的画面中辗转反侧。而是难得的好眠,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精神气都相较昨日要好,气色都红润了一些,不复昨日般苍白。 蝉衣与玉竹两人过来之是,发现万惊鸿已然起身,想着今日乃柳文欢大喜之日,小姐都开心精神多了。 两人相视一笑,皆感欣慰,连忙过来为她梳洗装扮。 蝉衣道:“小姐今日精神不错,是不是也为柳小姐的婚事而感到开心?” 万惊鸿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蝉衣也是笑笑。小姐从许久之前,性子大变,一开始她也是难以习惯,倍感疑惑。可这日子久了,也算是能看得出来,虽然瞧她表面上面色平常,丝毫不显,但能感觉到她是真的替柳小姐感到开心。 蝉衣打开首饰盒,为她挑选与妆容发饰相称的首饰。正要为她佩戴耳饰,拿出盒中的一对墨绿翡翠耳坠时,万惊鸿却阻止了她,而是拉开了柜子,取出了放在里头的小匣子。 蝉衣不解,只见她打开匣子,里头放着一对材质通透的玉兰耳坠。她不曾记得万惊鸿有这样一件首饰,便道:“这副耳坠,蝉衣还是第一次见。”她拿起耳坠,为挖惊鸿带上,左右瞧瞧,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过与小姐,很是相称,真好看。” 耳坠不是很重,挂在耳朵上也不觉得碍事,万惊鸿对着镜子,瞧了瞧,未曾说话。 收拾了一番。 万府与柳府相交甚好,此时柳府出嫁女儿那万府自当早些去贺礼。 万惊鸿道:“老爷和夫人可收拾妥当?” “是的小姐,马车已备好,停在万府门口,随时可以出发。” 此时她已经打扮收拾完好,已然可以出发前往,贺礼也已经准备妥帖,蝉衣与玉竹两人立在她的身旁,只要她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可, “嗯。”万惊鸿点点头,道:“再等等。” 再等等?为何要再等等,蝉衣玉竹两人眼中带着疑惑,站在她身后,两人互相看看,皆是不明白。 但身为奴婢,只需听从主人的话便可,即使她们疑惑,也需得听从万惊鸿,在房中静静地等着。 至于等什么—— 过了良久,突然屋外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响动。 此时,万惊鸿起身,直直地走出了门,两人跟上。方出房门,面前就遇上了慌慌张张前来通报的家仆。 “小姐,圣圣旨到。” 万惊鸿了然,面无表情,无波无动地应了一声,便抬脚去了前厅堂前。 她要等的就是这一通圣旨。 前来传旨的是皇帝身旁的张公公。万惊鸿到堂前时,所有人都已齐聚堂中,表情皆是疑惑与不解,甚至还有不安。 皇帝突然在这元旦传旨,若非是大好事,那便是大坏事。可这张公公却笑笑,一字不漏,指明说待万惊鸿前来,再宣读圣旨,万盛兰也只好作罢。夫妇俩一颗心不上不下,皆是忐忑。事关自己的亲身女儿,如何能叫人心安? 万惊鸿进来时,所有人目光都投在她的身上,她却视若无物,冷静地进来堂前与众人站在一起,对张公公施了一礼。 张公公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而后大声道:“圣旨道!万惊鸿接旨!” 众人皆跪,齐齐听着张公公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元旦佳日,乐逢喜事。御使大夫万盛兰之女万惊鸿,娴淑大房,温婉得体,才貌初中,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万惊鸿待字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日完婚。” “钦此!” 宣读完,张公公笑着收起了圣旨,始终一脸笑眯眯,对着万惊鸿道:“万小姐,不,太子妃,接旨吧。” 万惊鸿面上无喜无忧,像是听了别人说的什么小事一般,仿佛事不关己,待他说完,便不卑不亢地磕头拜下,道:“恕臣女,不敢从命。臣女才疏学浅,人微望轻。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品貌非凡。臣女惭愧,着实配不上太子殿下。这圣旨,臣女万万不敢接下。” 她风轻云淡地将这些话说出,屋中的人确实被惊得愣住了。 万盛兰最先反应过来,才觉自己女儿说了什么,他着急着欲言补救,但面前的张公公却收起了笑眯眯地笑容,一脸打量地看着万惊鸿,道:“你可知这是圣旨?你可知抗旨不尊的后果是什么?你可再好好考虑考虑。” 万盛兰着急:“张公公,小女” 还未说完,才发声,万惊鸿便出言打断了他,她又拜了下去,即使是五体投地的跪拜,即使一派坚韧的身姿。她双眼目视地面,一脸坚决,道:“臣女知,臣女万不敢高攀太子,臣女已考虑清楚,后果臣女愿一人承担,与府中他人无关。” “年儿!”卢宴恩此时已然带着哭腔,方才她听道将万惊鸿许配给太子,虽然心中遗憾,但太子才情非凡,其传闻也不错,见过几次面,也是一副文质彬彬,谦逊有礼的样子。即使女儿嫁过去,应当也不会亏待与她。 她还在犹自考量,却又听万惊鸿拒接旨,卢宴恩一下子惊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礼仪,就在这众人面前,厉声喝着万惊鸿的小名。 如今皇帝重权,丝毫不能见得有人违抗自己的命令,这抗旨不尊的后果便是—— 以死谢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百转又千回 卢宴恩忐忑不已,连站也站不起,她立刻对着张公公要做解释,语气都带着不稳:“小女惊鸿尚还年幼,不明事理,说出此番大逆不道之话,还请公公不要计较,这圣旨我们万府接下了。”她擅自要将圣旨接下,但万盛兰却是没有反对。 换做以前,定是最在乎女儿的幸福,可此时,在他们看来,女儿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人总是在危险的关键时刻,将生命摆在第一位。 万惊鸿垂下眼帘,又一次拜在地上,身子像是块顽石,仿佛无人能撼动。她提高了音调,语气是十分的坚定:“臣女,万不敢从命!还请陛下三思!” 张公公像是看了场闹剧,听万惊鸿说话,便不给任何人机会。眸子彻底冷了下来,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冷哼一声,手臂一甩,一把将圣旨放在了身旁太监的托盘上。 转身正要离开,抬脚片刻,又微微偏头,斜着眼睛往屋中仍旧跪拜着的人道:“都说万家忠贞不渝,誓死不二,如今看来还真是。万小姐也是个性情中人。” 说罢再瞥了一眼万盛兰,而后转回头离开,离开时还带了一句微弱的话,从门外飘来,那话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离开后万惊鸿便抬起身子。一个太监竟如此高傲的态度,原因也不难想象,怕是苏相那边已然出手,皇帝对万府已有了疑虑。 这道圣旨虽是太后提议,但确实皇帝借的一个机会,来试探万府。苏相交与皇帝的虽说是万盛兰贿赂的消息,不过这个敏感地帝王,却像是遭人所骗一般,人人都道御使大夫万大人刚正不阿,谁能想到背地里竟做如此勾当。平日里那副和蔼无害的模样,谁又能保证不是扮猪吃老虎。 自古帝王多疑,万惊鸿若与太子成亲,难免不会往联盟上想。这一下来,那便不能再从前般漠视了。 原因,原因,还有什么原因,只不过万府大势已去罢。 万惊鸿站起身子,她跪得久了,起身时,一阵眩晕,差些没有站稳,还是旁边的丫鬟赶紧过来扶住了。 她头脑晕晕乎乎,仅靠着蝉衣才能站住,可下一秒她却被人狠狠握住手腕,万惊鸿方转头,便被一道劲风扇地偏了头,她的脸皮薄,一下子便泛上了红,火辣辣地疼。 万盛兰却愣住了,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方才他太过冲动,一下子就烧到了脑袋里,愤怒地给了万惊鸿一巴掌,可打完后,那清脆的声响,却拍在他的心上。万盛兰像是回过神一般,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卢宴恩冲过来推他,哭喊道:“你在做什么!” 一瞬间,心中的愤怒尽数散去,剩下的是慢慢的心疼与后悔。正要解释,却见万惊鸿一偏头,身子倒在了蝉衣身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惊得屋中的人立马过来,将她扶回房间。 万惊鸿醒来的时候,屋中只有蝉衣,她正在床边绞帕子。 她当时实在是意识不清,被万盛兰打了一巴掌后,更是难以维持,晕了过去,对后来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蝉衣抬起身子要将脸帕叠在她头上时,看见她睁开了眼睛,愣得差点掉了脸帕。 她惊喜道:“小姐,你醒了!” “嗯。”万惊鸿虚弱地应了一声,慢慢撑起了身子。被扇的左脸已经不觉得疼痛了,她打量了一下屋中,屋中已然点起了油灯,瞧不出外头是明还是暗。她道:“柳大小姐的婚事,进行地可顺利?” 蝉衣微微皱眉,委屈道:“小姐每次醒来都是问柳小姐的事,都不为自己着想。小姐放心吧,柳小姐的婚事进行地很顺利,倒是小姐,小姐” 她说着便要哭出来,又道:“老爷和夫人今日也没有去成,虽然老爷打了小姐,可是老爷也是因为”说到此处,她的双眼已经湿润,却还是强撑着:“小姐为何如此冲动,即使小姐不喜欢太子殿下,也不必拿自己的性命小姐不要怪老爷,老爷也是为了小姐着想,他后来进了宫,现在还未回。” 蝉衣说的颠三倒四,模糊不清的。但是万惊鸿却听懂了,只是万盛兰即使进宫,结局都不会变的,皇帝要打压的是万府,又怎会让这个机会如此白白溜走。 万惊鸿缓慢地抬起手,对着蝉衣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道:“我有些饿了,你去,拿些吃食来。” 被弹了一下额头,打断了方才苦涩的情绪,蝉衣微微愣了愣,偏过头飞快地擦掉了眼泪。抽噎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待他她离开关上了门。万惊鸿撑着身子,掀开了被子下了床,连鞋子都未穿上。步伐甚是不稳,万惊鸿的脸色惨白,这段日子更是因着生病风寒,瘦得让人心疼。此时穿着白色中衣,仿佛宽松的中衣里只剩一副骨头,瞧上去像是随时会倒下去一般,弱不禁风。 她来到窗边的书案前,一眼便看到了其上放着的首饰盒,也许是或许匆忙,她的耳坠被摘下来随意放在了盒中,连盒盖都忘记合上了。 万惊鸿坐下,拿起了那对玉兰耳坠,对着铜镜,戴了上去。 戴上后,她便趴在了案上。就像以前每次工作累了趴在桌上短暂的休息一样,蜷缩在桌子上。 她突然想起了上一次过年的时候,她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公寓里不停地工作,累了就趴着休息,醒来喝杯咖啡继续工作,仿佛忘记了是过年,不眠不休。 万惊鸿闭上了双眼,她不知为何会想到那时候,只是想着想着,便慢慢失去了意识。 蝉衣端着热腾腾的食物回来,一路上都在暗示自己不要再在万惊鸿面前哭泣了,在门口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足够的缓解,然后露出了笑容推开了门。 进了门,便见万惊鸿趴在书案上,她一惊,瞧她没穿上衣裳,更没有穿鞋子,赶紧放下手中的托盘,道:“小姐,你怎么下床了啊!”说着便要过去扶她起来:“你身子虚弱,可不能这么折腾!快快起来,小姐……” 她愣在原地双手还搭在万惊鸿的身上,做势要扶她。可下一秒,蝉衣却脸色刷地惨白:“小……小姐……”。手下的皮肤已经泛凉,而趴在桌上的面容毫无血色。她脑袋中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深吸几口气,颤颤巍巍地将手往万惊鸿的口鼻上探去。 只一下,蝉衣便缩回了手,她惊恐得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整个人脑袋空白,胀得胸腔发闷,仿佛是支撑不住身子了,直直得跪了下去。眼泪夺眶而出,哭得歇斯底里。 趴在桌上的那个人,没有进的气,也没有出的气了。 元旦之后,正月初二,京城中发生了大事。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一下子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新话头。 只道那元旦之日发生了一件喜事,一件悲事。且那喜事与那悲事两家人,相交甚好,这一来,各种能调侃的话题,便多了起来。 喜事是柳府与熊府两家喜结良缘,结成亲家,婚事操办得非常之盛大。城中人人为之感到兴奋与祝福。 悲事是那万府大小姐抗旨不尊,服毒自尽,以死谢罪。虽万府向外宣称是病逝,但事情来得匆忙,城中人人为之感到悲恸和惋惜。 而那正度过了春宵方才醒来的柳文欢,面色红润,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两小口方成亲,你侬我侬,梳妆完毕,正准备回门,丫鬟却来报,说:“万小姐的丫鬟蝉衣有事要见小姐。” 说起来,柳文欢才想起,昨日她成亲,上轿前却未见万惊鸿前来,而后更是不知晓了,想着或许是因为身体抱恙,所以直接来了熊府。她心中有担忧,但毕竟是成亲之日,便想着说第二日再让人去问问。 而她还未让人去,她倒自己派人来了,想着待会要好好问问蝉衣,关于万惊鸿的身体。 柳文欢笑了笑,让人将蝉衣领了进来,她与熊阳凡同坐在屋中,眼底全是绵绵情意。蝉衣由丫鬟领了进来,见到她时却始终未抬头,直直走到柳文欢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柳文欢一惊,方想叫她起来,蝉衣却先她一步,带着哭腔喊了声:“柳小姐……”如今柳文欢已然嫁进了熊府,成为了少夫人,蝉衣却慌里慌张,没发觉自己还在称她小姐,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道:“小姐……小姐她……去世了!” 柳文欢方才还带着笑意,而此时却愣住了,熊阳凡也是没想到突然发生如此噩耗,也是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慰。 而柳文欢脑中却反反复复都是方才蝉衣说的那句话,她一下子慌了神,差些都忘记了呼吸,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眼眶都憋的通红,实在忍不住了才猛得吐气。 她尚在与丈夫的新婚爱意中缠绵,流年百转千回,突然被这惊天闷雷一震,震得心肝脾脏皆在发颤,方才后知后觉。 万惊鸿去世了。 她那情同亲人的妹妹,去世了。 大凉边土之上,安平王府中,偌大庭院内,有一人立在其中亭里,着着黑色流金华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无双,风度翩翩,像是下凡的仙人。 施丹虞手中拿着一张纸条,这是在京城的线人传来的,而纸条上的一行字,却让他眯了眯眼。 信上写着——万惊鸿去世。 他眼中意味不明,嘴角露出玩味的笑,随后将纸条扔到了亭中摆放的小火炉里,一瞬间火苗升起,将纸条吞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绝不会姑息 万惊鸿死了,毫无征兆地就死了。 万府门口来来往往许多人,皆是唏嘘。只见那万府顶上一片天,像是有一团浓雾散不开,乌压压地笼罩着。 往日万府进出的人都和气一片,不似如今的死气沉沉。出了这么大事,也不知道万府的人怎么样了。 虽说是这么大的事,但也是别人家的私事,怎好直接去打听,都只有站的远远的瞧着。不过,还没过多久,却又发生了一件事。 只见一群官兵直直冲着万府前来,亮出令牌,不顾万府侍卫阻拦,一脸严肃地进去了。万府又是一阵慌乱,门口堵着许多围观的百姓,还在窃窃私语,互相猜测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过一会儿,众人惊,但见两三官兵将万盛兰押着出来,卢宴恩追在身后,一脸的失魂落魄。跑得太急,直直甩在了地上,衣裳都擦破了。 万府向来对城中百姓是极好,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众人也是疑惑不解,却也贪生怕死,不敢轻举妄动,那些蠢蠢欲动欲去扶起卢宴恩的人,还是忍住了,退后了几步,将良心放在了脑后。 卢宴恩毕竟是个大家闺秀,即使摔倒了,也未曾落泪,自行爬起来,拍拍衣裳,一脸风轻云淡。她是一个一生坚韧的女子,此时若是惊慌失措地胡搅蛮缠,反倒是失了礼数,给万府丢脸,给万盛兰丢脸。 站起来后,她也没有继续追上前,而是就在原地,目送着万盛兰。万盛兰在被押上马车之前,转头看了一眼卢宴恩,两人对视,万盛兰脸色复杂,眼中尽是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只轻轻摇摇头,便上了马车。 熊府中,柳文欢读完蝉衣给她的信,泪流满面,熊阳凡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慰。柳文欢无声地流泪,将信再次浏览阅读一遍后,叠好装进信封中,站起来,扔进了屋中用来取暖的火炉之中。 深吸一口气,擦掉了泪水,熊阳凡跟着她,一脸担忧地将她搂进怀中。柳文欢抬起头,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事。” 柳文欢快速调节了情绪,她目光中带着坚毅,现在她又更重要的事要做。 再说那头,万盛兰被官兵押走后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总算是放出了消息,不过这消息仿佛惊天霹雳,将城中人炸得义愤填膺,面目全非。 原来那御使大夫,万盛兰万大人,表面上体恤百姓,爱戴人民,背地里却是个贪赃枉法,十恶不赦的奸人。可怜城中百姓以往尊敬无限,却不知自己尊敬的,竟是个如此狼人模样。 以前有多敬仰,现在就有多气愤。 “你们觉着要如何判刑?” “真当死不足惜。” 相反的,对万盛兰有多鄙夷嘲讽,对万参就有多尊敬,只因检举万盛兰的,便是这个亲生弟弟万参。人人拍手称赞,万参大人可真是刚正不阿,大义灭亲,将那恶毒贪官送入牢狱,解救了数万百姓,这份气魄真叫人赞赏无比。 这一日,万府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黑白颠倒一般,所有人的位置与关系都变了,风向偏地找不到来时的地方,更不知要吹往哪。 万惊鸿前日抗旨去世,接下来一日,万盛兰被抓入狱,以往高高在上的形象一瞬间崩塌。而万府那个默默无名的万参,一下子受众人爱戴,成了众人口中新的一位清廉无私的好官。 不是万府大势已去,而是万府大房大势已去。 谈着谈着,便谈到了那柳府,万柳两府交情甚好,万府出事,也不知柳府当如何作为? 那,当如何呢? 万盛兰被押入狱,贪污证据都明明白白摆在了台面之上,但他却始终心不在焉地应对着。狱中潮湿阴冷,他穿得不多,但是却没有瑟缩发抖,而是一身正气地盘腿坐着。 突然狱中由远及近传来低语声,不一会儿,一道人影出现在围栏外。柳文欢急急过来,将手上的包袱递了进去,尽是担忧,道:“万伯父,我已告知家父,家父知晓该如何做。这里不便多说,我就长话短说,万伯父可知是谁告发的?” 万盛兰站起来,结果了包袱,他面色复杂,艰难地点点头,语气也是一片失望。柳文欢瞧着他的模样,担心他因此自暴自弃,便稍微提高了音量:“我们都相信是被人诬陷的,万伯父莫要过于伤感。当务之急是如何出去,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想要洗脱罪名,一身清白地请出去时不可能了,我们会想尽办法,尽最大的可能保住伯父的。”她顿了顿,又道:“也好让妹妹安息了。” 她提到万惊鸿,万盛兰一下子惊住,回过神来,一瞬间脸上的复杂神情,全被悲痛代替。他当时太过着急,不管不顾地打了万惊鸿一巴掌,却没能料到,那时见到万惊鸿的最后一面,听到她去世的消息,万盛兰整个人都懵了,脑袋里嗡嗡作响,急火攻心,一下子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已是深夜,屋中无人,黑暗一片,他悲痛不已,独自坐在床榻边,抱着脑袋一个劲后悔,突然窗外飞进来一封书信,直直地用飞镖订在了床沿上,一下子打断了他的痛苦。他拿起信来看,一脸疑惑地打开,刚打开,双手竟控制不住地颤抖不已。 那时万惊鸿的字迹,他还未读信,便立马起身,仓皇跑到窗边。窗户大开,院中那些喜庆的花灯尽数被取了下来,一下子暗得出奇,光线也是微弱,他大喊道:“是谁!” 话音刚落,只见一黑衣蒙面的人出现在眼前,万盛兰被他这突然现身惊住,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而后又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他,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道:“这封信是谁给你的!是不是是不是年儿?” 文流的身影隐在黑暗中,连眼神都瞧不见,他道:“受人所托,传句话,万惊鸿未死。” 万盛兰一愣,道:“你说什么?”他声音有些不稳,一瞬间大悲大喜,难以缓过神来。 文流却未言,只指了指他手中的信,待万盛兰顺着往自己手中的信看时,便咻地一声,闪不见了。 见人已消失不见,万盛兰就近坐在了书案旁的椅子上,拿起信来读。那是熟悉的万惊鸿的字迹,可里头的内容陌生的不像话,他默默读完,脑袋里却是乱糟糟一片。 一时不知该为何做叹做忧。 是他真心所待,却反过来污蔑做假证陷害他的亲弟弟?还是从来都以为是自己捧在手心上疼,娇生惯养,实际上却默默为万府做了这么多事的亲生女儿? 万盛兰心中茫然,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竟是白活了。不仅看错了他人,还一直受着女儿的庇护。 他低下了头,觉得自己失败极了。 柳文欢已经走了,他却难以自拔地不停思考,思考着一些毫无用处的事。他坐在牢房之中,露出惨淡地笑容,自嘲片刻。 他觉得失败的不是自己现如今身处牢狱之中,而是自己女儿在他没瞧见的时候,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事,信上也将以后的路给他铺好了,而他却因为自己的疏忽,错过了女儿的成长,毫不知情就罢了,还在这胡乱思考丝毫无用之事。 事已至此,若是还在此处自怨自艾,那万惊鸿的所有打算,为他们所做的事,不就白做了吗,他已经错过了那么多,现如今还要辜负她的心血吗? 况且,万惊鸿并未真正死去,若是他再次便缴械投降,不仅叫那些真正的恶人奸计得逞,还会真的再无机会家人团聚。 万惊鸿未死,这已然是最好了,那些令人糟心的事情,又如何能叫他为此伤身费神? 万盛兰睁开双眼,再无之前的迷茫,将身旁的包袱打开,拿出里头的厚衣裳穿上取暖,总算是恢复了之前的清明,开始在脑中思索打算,即将要面对的事情。 柳大人与熊大人,两人在宫中相遇,现在进宫,为的何事,刚礼成的两位亲家心照不宣,互相点点头,便一并觐见。 皇宫中的那位九五之尊帝王,乃大金三世,金顺帝。却是随意地宣了两人进来,高高在上,一脸满不在乎,道:“两位爱卿有何事?” 柳大人磕头,道:“微臣此番觐见,是为了万大人之事前来,万大人一生为官清廉,大公无私,如今却被人安上贪污的罪名,其中一定另有蹊跷,还请皇上能够查明此事,还万大人一个清白啊。” “是啊皇上。”熊尚书也嗑下了头,跟着慷慨道:“万大人名声在外,皆是清正廉洁,为官多年,想必皇上也是看在眼中的,如今定是有人陷害,还望皇上圣明!” 金顺帝眯起双眼,面无表情,却阴气森森:“如今证据确凿,两位大人还要为他辩护?”说着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状似感慨:“以往我也是错看了万大人,没想到也是个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的人。” 柳大人微微皱眉,坚持道:“微臣觉得,此事背后定有隐情,还请皇上三思。” 金顺帝瞧着他,脸上渐渐露出了不耐烦。熊尚书见此,硬着头皮,道:“万大人为官如何,我们都看在眼中,万大人定不会是贪赃枉法之人。” 金顺帝皱眉:“看来熊爱卿与万大人交情匪浅啊。” 他说得轻飘飘的,却像是一个铁锤,直直地砸在了熊尚书身上,他愣住:“这” 柳大人欲再言,金顺帝却摆摆手,耐心用尽,道:“万盛兰为官多年,为大金做了许多贡献,想来或许是受到他人蛊惑,才做出此等愚蠢之事。念在他多年来的功绩,朕就饶他一命,但身为朝廷命官,此事绝不可姑息。” 他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两人,悠悠然开口:“就贬去潮杭吧。” 柳大人一惊,道:“皇”金顺帝打断他:“此事到此为止,朕乏了,你们下去吧。”他的态度坚决,不愿再议此事,便将两人打发。 柳大人与熊尚书也只好就此作罢,尽人事,听天命。 两人退下后,金顺帝眼中却是难以琢磨,正如两位大人所说,万盛兰从来都是为官清廉,此事定是他人有意所谓,苏相将证据交上来时,把所有功劳退给了万府那个三品官的万参。他眯了眯眼,既然他万府内部已然有了矛盾,送上嘴的肉,他又怎么会放过。 可万盛兰毕竟以往作风优良,突然说他贪赃枉法,有人信,也会有人不信,若是就此处死他,必定会落下昏庸至极的结果。借此机会将万盛兰压下,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金顺帝端起身旁放着的茶杯,揭着杯盖,轻轻吹散热气,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像被安慰了 万盛兰被贬官至潮杭,潮杭是什么地方,大多数人只听闻过,却没去过,因为着实太偏远了。 至于贬成了什么,众人也是唏嘘,曾经高高在上的御使大夫,一日之前失去了爱女,又被贬去了偏远地区当一个小小县令,这对于曾经如此荣耀光芒的人来说,岂止是打击二字能说的清的。他携着卢宴恩离开这一天,万参及二房中人都未出来,万盛兰也不在意,是由着柳府与熊府派出来的侍卫护了一路,才不至于被城中的人做出粗鲁的行为。 只带了几个忠心的家仆,其他之人都尊重他们的想法,让他们留在了万府,说到底,他无论是怎样被欺辱,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万大人。 众人以为他会一蹶不振,却没想到全然相反,有些百姓没忍住,远远地跟着凑热闹。只见到了城门口,万盛兰与卢宴恩下了马车,对两府派出的侍卫头子,拱手道谢,眉目中皆是坚毅,倒有了像是年轻时的意气风发。挫败与失意在他眼中看不见,有的只是神采奕奕。 人们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心中却嘲笑:“不过是装出来的模样。” 最后,万盛兰与他们道完别后,便与卢宴恩双双上了马车,侍卫送到城门口便停,马车载着万盛兰夫妇,周围跟着三两家仆,一路越走越远,直到变成了一个点,消失在视野之中。那个之前人人称赞的万大人已经不复存在于这京城之中了。 围观人群也随着侍卫的离开,纷纷作鸟兽散,城中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有些地方波澜不惊,有些地方却四伏危机。 至于万盛兰夫妇一路上作何,发生了什么,万惊鸿一概不知,她醒来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乱七八糟的梦,又好像没有做梦,昏迷的这段时间,脑袋中乱哄哄的,感觉像是被人捆绑在一个黑暗至极的地方,扔进了冰窟,四周全是刺骨的坚冰,冻得她喘不过气来。要挣扎却挣脱不开,双眼也像是被人死死缝住,如何也睁不开,对于所处的地方她丝毫看不见,恐惧与孤单萦绕在她的周围,痛苦不堪。 她在死亡中静静等待,即使周围不停在耳边叫嚣,她却无动于衷,只默默地躺在地上,承受这这一切。也不知过了多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突然,仿佛有一束阳光打在她蜷缩在地上的身子,将周围那些冰也照得悉数化成水蒸干,她的身子慢慢暖和起来。 像是万物复苏一般,但是她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既无惊又无喜。直到头顶突然飘出一道人的声音,说的是:“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只一句话,万惊鸿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动了动,总算是有点人气了。 下一秒,她倏地醒来,毫无征兆地睁开双眼,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般,微微喘着气。良久,万惊鸿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发现屋中有人的说话声,她偏过头,就着这个躺着的姿势,看到屋中桌前坐着站着共四人,两位公子装扮,一侍卫一先生。 而那位身着黑色衣裳的公子背对着她,她方转头,坐在那位黑衣男子对面的棕黄色衣裳公子,火眼睛就地就瞧着她醒来,眼睛猛地睁大,指着万惊鸿,语气有些急促不稳,磕磕绊绊对着那黑衣男子。 他一时惊讶,竟忘记要怎么说。黑衣男子见他张牙舞爪,便也转过头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与床上躺着的人对视上,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展露出了个像是满园春色般的笑来,瞧上去竟是比女子还明媚。 这人正是施丹虞,他起身,走到床边时,万惊鸿已堪堪撑起身子。可也不知躺了多久,连骨头都是酥麻的,一时用不上力。 施丹虞轻笑一声,伸出手来,将她扶起,坐靠在床上。 万惊鸿环顾四周,道:“我睡了多久?” “半月有余。”施丹虞招手,将身后先生衣裳的人唤过来,那人正是大夫。施丹虞道:“替她瞧瞧。” 大夫行礼答是,便抬起万惊鸿的手腕替她把脉,片刻,放下手腕,起身弯腰,道:“回殿下,小姐已无大碍,只是现在才苏醒,身子本就虚弱得很,还需多补补才能完全养好。” 听大夫说完,万惊鸿才整理好思绪,看来现在她已经在大礼了。她对自己身体状况是知晓的,听施丹虞说她昏迷了半月有余,她也是叹息,感觉这段时间,尽都活在意识不清,不省人事中了。 不过能醒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对假死仙丹的把握不足五成,加上服用前,自身的身体状况实在是糟糕得很。 万惊鸿在心中叹息一声,也是死里逃生了。 四周打量一番,也不知现下身处何处,说不定是施丹虞将她安置在了城中某处,毕竟安平王府也不是随随便便便能进去的。 见她方醒来便又独自思索,也不回他的话,施丹虞便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万大小姐,在想什么呢?” 被他这么一打扰,万惊鸿思绪也断,这才意识到这人正在自己身旁站着。 身后那棕黄色衣裳便是萧清秋,那侍卫她也是面熟,正是文流。两人自方才起,便站在施丹虞身后不远处,万惊鸿此时一见,便微微对他俩点点头,算是行礼招呼了。 而后她又看向施丹虞,这人正意味不明对她浅笑着,看上去还是以往的悠闲随意。 万惊鸿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不过,万大小姐早已死在了京城。” 施丹虞失笑,凑近:“那,你现在是谁?万惊鸿?” “不。”万惊鸿轻轻摇了摇头,万惊鸿这个名字若再在这世上出现,那便就多一分危险。如今她死里逃生,离开了京城,以后会遇上什么,她已是不可向以往那般,得知所有了。离开京城只是第一步,她不愿留在那充满着恶心肮脏的地方,只是这以后,会不会更危险,前路会不会更险阻,她虽不知,但也不曾畏惧,只管斩荆披棘便是。 施丹虞又道:“那是谁?”他笑:“莫不是万年儿?” 万惊鸿抬头看他,不明白他眼中不怀好意的笑意,却像是被点到什么一般,眼珠左右转动,思索嘟囔:“万年”这是万惊鸿以前的小字,万盛兰与卢宴恩平日里都这样唤她。想到此处,她心中却有丝异样的感觉,犹豫片刻道:“还是叫万年年吧。” 她是有私心的,万年,这名字是属于万惊鸿,却不是她的。她也不知为何,心中却突然有了一丝让她难以适应的感觉,还未想明白,口比脑快,直接便说了出来。 这是她的私心,她想要自己也能有存在的象征。 突然,施丹虞凑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万惊鸿心中一惊,只听他说:“你可知小字不能随便叫的?” 万惊鸿不解:“不知道。”她是真不知小名被他人称呼是什么意思。 施丹虞盯了她良久,看她倒真是一副不知晓的模样,不似装出来。他直起身子,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身后两人,目睹了这一切,萧清秋招呼大夫过去,三人默默离开了房间。 文流轻声阖上门,萧清秋遣散了大夫,边走边对文流说:“你们家主子是什么回事?” “嗯?”文流没明白:“萧殿下是什么意思?” 萧清秋长啧一声,思索片刻,像是老妈子附身,八卦地凑近,悄声道:“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满脸春风,春风拂面啊?” 文流汗颜,悄悄远离他一分,道:“萧殿下是想多了吧,主子是看中了万小姐的才能。” “可是”萧清秋欲再言,文流却立马告辞,匆匆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诶怎么走了?”萧清秋看着文流消失得方向,撇撇嘴,自言自语道:“虽是这样说,可之前也没见他对哪个女子如此看重啊。” 可无人与他探讨他心中的猜忌,之前他总是想着揽着施丹虞与万惊鸿接近,可没想到不仅接近了,竟还弄到了王府中来。 “这是王府?”万惊鸿抬头看他,方才她问起,施丹虞便告诉她现在正在王府之中。 施丹虞点头,然后转身,走到书案旁,拿出放在桌上的暗红匣子。打开,将里头的玉兰耳坠拿在手中把玩,对着万惊鸿笑,带着莫名的意味。 他道:“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并问了吧。” 那玉兰耳坠存在感太强,万惊鸿看一眼,问:“我爹他们现在如何?” “被贬官至潮杭,前几日才出发,我已派人前去接应,过段时间便会到。再做了假文牒,另派人已万大人之名,前往潮杭述职。” 虽说过段时间会到,可毕竟他们一行人舟车劳顿,况且大礼离京城实在偏远,着实不方便,估计到时,也需要很多日子了。 施丹虞瞧她一眼:“不问问现在万府如何?” “不问。”万惊鸿轻轻摇摇头:“如今京城中的万府与我再无瓜葛,何必再去打听。” 说完这句话,谁也没有再说话了,屋中静悄悄,却不觉得有尴尬的气氛,反倒让万惊鸿有些放松,或许是离开了京城,或许是即将开始的,她自行定义的新的人生。 良久,施丹虞将玉兰耳坠放进匣子之中,而后将它放回原处。走到万惊鸿的床榻前,将手搭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道:“身子弱的人就多休息。” 万惊鸿因他这突然的举动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转身离开了。她看着施丹虞的背影,直到他阖上门。 她靠在床沿边,闭上了双眼,回想起方才他的举动,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她一个三十左右的人,好像被这个青年安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就叫施年年 窗外正下着漫天雪花,那一方窗口所见的视野里,白茫茫一片,仿佛天地一线,白雪皑皑。 梦里不知今何夕,一觉醒来白雪至。 万惊鸿再次醒来的时候,屋中多了一个丫鬟,候在床榻左右。见她醒来,便起身行礼,道:“万小姐,你醒了?” 之前她醒的匆忙,意识不清,仍是昏昏迷迷,这下醒来,才堪堪回神一般,还叫方才醒来发生之事不过梦中。再次打量屋子,这才接受了现态,她是真的身处安平王府之中。 她坐起来,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与汤药,眉头也不皱得喝了个干净。倒瞧得丫鬟都有些惊了,正要去端蜜水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 丫鬟道:“万小姐,主子吩咐,奴婢这段日子会陪在小姐身边,侍奉小姐,保护小姐安全。”她将空碗接过,放在托盘上,端放在桌子上,又露出盈盈的笑,道:“万小姐唤我少乔便可。” 万惊鸿微微抬眸瞧她,全没有真的如她所说般,将她看做一个普通丫鬟。她虽不懂武功,但也不瞎,这姑娘身姿挺拔,走路都带着一股子正气,而且眉宇间也没有小丫鬟的模样,与普通丫鬟全然不同,目测便比她要高上半个脑袋,一看就是一个习武之人。她是猜晓施丹虞有养着一批身处暗处的侍卫,如今一看,果真不虚,这人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人。 少乔见她打量,但笑不语。 “你们主子呢?”万惊鸿毫不怀疑她所说的主子是施丹虞,安平王素来清心寡欲,不会像是会私下养着这批暗卫之人。 少乔笑,道:“主子正在处理公事,万小姐若有事,奴婢便去为小姐通报。” 万惊鸿摇头:“不必,扶我起来罢。” 安平王府那头,萧清秋与安平王闲谈。安平王,施文江,与怀凌王萧清和那大金皇帝金顺帝乃同父异母的兄弟, 金顺帝继位,将国号改大金,施文江原名姓金,在改国号立新帝之后,为了祭奠,便将自己的姓还为了施姓。而萧清则是随了母系一族姓氏,从此一家人,三家姓。 “你说的可是真的?”施文江看着自家这个骚包侄子,不可思议道:“逸之果真带了一女子回来?” 萧清秋眼中满是暗示意味,抖着二郎腿,倒杯茶,砸吧砸吧嘴,像是外头说书人一般,故作神秘模样。施文江瞧不下去了,踹了他一脚,叫他别装模作样。 “舅舅你踹我干嘛?”萧清秋小声抱怨,收敛一会,没过多久又恢复了骚包模样,有鼻子有眼地贱笑:“可不是吗,都带回来好久了,就养在他自己的别院里。“ 施文江愣了一愣:“带回来好久了?” 萧清秋眨眨眼,道:“之前一直病着。昏迷不醒,所以就让人保密,昨日那姑娘才醒来。” 原来如此,施文江松了口气,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多日生活在男子的别院之中,说出去怎么像话。他正想说让这姑娘去住王府中别的院子,萧清秋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又开始自说自话,他道:“舅舅,你可不知,当日逸之在京城瞧见这姑娘,那是一见钟情,一往情深,情难自已,难以自拔。从此便日日跟在她左右,护她安康,逸之回来之时,那可谓之依恋恋难舍,难舍难分啊!” 他说的荡气回肠,慷慨激昂,一甩脑袋,一摆双手,便僵在了原地。嘴还大大地张开,像是脱臼了般,合不拢了。 只见他方转过头来,便看到依在门边,双手抱胸的施丹虞。 他一脸随意悠闲,笑眯眯地瞧着他,却让人头皮发麻,脚底发寒。施丹虞边笑边走过来,语气不善:“一见钟情?情难自已?难舍难分?” 他没说一句,萧清秋就心中凉一分,脑门上都吓出了细细的汗珠。施丹虞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抵在他下巴上,一抬,将他嘴合上。收起了方便阴森的笑,眯着眼睛道:“事情太少了,还是皮太痒了?” 萧清秋猛得一惊,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倒下去,立马脚底抹油,踩着风火轮,逃走了。 只是他这油抹的不是时候,今日是触了太岁的眉头,一跑出去就撞上了正前来的万惊鸿。万惊鸿身子瘦弱得很,哪里经得起他一成年男子的一撞,当下差点被撞到在地,幸好少乔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免了这一摔。 万惊鸿也不惊,并没出声,但施丹虞却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抬脚便要过来。萧清秋一瞧,暗叫不妙,连连对着万惊鸿道歉说不是,在施丹虞到之前,赶紧溜走了。 施丹虞过来,见万惊鸿已站稳,问道:“如何,可有摔着?” 万惊鸿摇头,她没有摔着,并且她也非娇弱之人,就算真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行了一礼,道:“无事,多谢殿下。” 施丹虞瞧她,眼中带着不明意味,打量她片刻,欲言又止。到嘴的话,转了个弯,道:“怎么下床了?身子好了?” 万惊鸿点头,眼尖地便瞧见他身后不远处,房中坐着的人。从方才起,便能感受到那人的打量,此时一看,便对上了视线。她道:“在府中如此多日,却未曾来与安平王请安,如今已然恢复精神,也该前来拜见王爷。不然就是小辈的不是,此乃不敬。” 听她这么说,施丹虞笑了笑,侧身,对里头坐着的施文江扬头:“就在里头,去吧。” 万惊鸿应声,便抬脚进去,施丹虞也跟在后头进来。只见那椅子上坐着的中年男子,脸上虽有着岁月流过的痕迹,不过那风骨已经是正气,果真是王爷,与普通寻常中年男人,瞧上去便是不同。更是说不出来的那让人敬畏的气质。 不过这表面上端着严肃外表的施文江,实则心中却是有些紧张。施丹虞从小到大都没见他与女子走得近,更莫说将人带回府中。如今突然听闻他将一清白姑娘带回府中自己别院里数十日,叫他不震惊当然是不可能的。 方才听萧清秋说时,他便觉得很是意外,之前还在为此事有些小忧愁,施丹虞已到了该成婚的年纪,那些个大家大院的名门闺秀,抢着要送画像帖子来王府,只不过施丹虞看都没看,直接命人退了回去,还道以后见着一律退回。 他愁啊愁,又做不了什么,施丹虞自小就有自己的想法,若是他决定的,谁也难以改变他的主意。施文江也是期待,甚至还在想,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呢? 还真是巧,刚刚想着,这下就见着了。待万惊鸿走进时,他才看清楚这女子的模样。只一眼,便微微愣住。 他之前去京城时,偶然有远远见过万盛兰夫妇与他的女儿一同出游,当时还有人为他所指,甚至还特地提到了万惊鸿,说万盛兰万大人真是好福气,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家眷,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儿。他当时瞧了一眼,还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年纪如此小,便美艳地不可方物。见行为举止皆是优雅温柔,总是带着易亲近的笑容。 万惊鸿见他发愣,便轻轻唤他,又行了一礼:“王爷?” 施文江回神:“你说什么?” 万惊鸿看他一眼,又将方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殿下心善,救我一命,留我在府中修养。”她没有解释自己如何与施丹虞相识,因为说来话长,况且,若这安平王不知晓施丹虞的想法,若是贸然说出去,实在不妥。 可安平王实在没想到那方面的问题,反而还沉在自己的思考中,略带疑惑,看了看施丹虞一脸坦荡悠然的表情,张了张嘴,还是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御使大夫万大人的女儿,万惊鸿吧?” 听他这么一问,万惊鸿转头瞥了一眼施丹虞,施丹虞接收到她的视线,对她笑了笑,瞧上去轻松自如,未言。 万惊鸿松了口气,便回:“王爷没有记错,只不过”她将万府发生的事情如实说了,但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安平王府,稍微润色了一番。说的滴水不漏:“爹被人陷害,而我却未能帮他,实在不孝。” 施文江点点头也是唏嘘,他是知晓万盛兰的为人,听万惊鸿说完,也叫可惜,又听她说被金顺帝贬到了偏远地方时,眼中闪过了复杂的神色。万惊鸿尽数瞧了去,一时琢磨不透他目光中的复杂是为何什么。 她总觉得有些蹊跷,不简单,可眼下的情景,却不能让她为所欲为,只好将心中的猜疑咽下,暗暗观察。 万惊鸿道:“事已至此,再用万惊鸿这名,只怕是诸多不便,也就改了名字。” “哦?”施文江好奇:“叫什么?” 她正要说,却被施丹虞抢了先:“施年,施年年。”他望着万惊鸿,还是方才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又道:“以后还有要你办事的时候,用万姓容易叫人起疑。” 他说的有理有据,万惊鸿却觉得哪里不太对,一时也想不清楚,便也就作罢,姓什么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施文江叹气,安慰她:“也罢,万大人为人正直,一定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你也莫要太过自责,这与你无关。”说着垂下了眸子,望着桌面上的茶杯,茶杯里倒映出他的脸,又缓缓道:“那城中早已腐败不堪,只不过人人都蒙住了双眼,瞧不见罢了。” 万惊鸿听后,有一个念头冒出头,但却闪地太快,一时难以捕捉,那点念头就又消失了去。 她正要沉下心思索,施文江却话锋陡转:“对了,你与逸之是如何认识的?” 万惊鸿一愣,也是汗颜,这人思想也太跳跃了吧。不过,逸之?万惊鸿不解,转过头,望向施丹虞。 施丹虞一笑,偏过头去,对施文江道:“有得是时间,以后再问罢。万小姐”他又是轻笑一声,纠正自己:“不,是施小姐,施小姐尚未痊愈,如今还是先调养好身子再说。” 他望向万惊鸿,眼中尽是笑意,道, “施小姐,你说是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繁荣与昌盛 虽然施丹虞这么说,但她也不会真的就像个病号一般日日静养着。如今来到大礼,人生地不熟,即使表面上是与施丹虞同盟联手,可从实际上,现实中出发,她其实是没有资格与他并驾齐驱的。现在的她,最多算是施丹虞的狗头军师,是他众多手下之一。 万惊鸿是不会高看自己的,该伸该屈她懂得彻底,不过即使如此,处于被动方始终不是什么好事,若有一日两人的路走到了分岔路口,结盟到此结束,又或许是站到了对立面,她还是要多留一手,给自己铺了条后路。 安平王是真的清淡寡欲,又或者说,能力实在是缺稀,以往在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实则府中府外大小事都是施丹虞着手解决。 万惊鸿之前不知道,她还觉得这个王爷是个能力卓群的人,而没料到,真正卓群的,是他那个天赋极高的儿子。 施文江不管事,每天忙里忙外的全是施丹虞,万惊鸿在王府醒来的这两三天里,很少瞧见施丹虞。再像现在般,当个大家闺秀一样,在府中精心养着,却不是万惊鸿的性子。长期处于被动,是不利的,她的原则是,能主动时,觉不缩着等待风调雨顺。这大礼她甚是陌生,现下对这只存在印象中他人传闻里听过的地方,也好奇得紧,不知这施小王爷打理的城池,究竟是何样? 她思索了片刻,唤来了少乔:“殿下可在府中?” 少乔摇头:“主子今日外出,不在府中。”施丹虞一向来去神秘,万惊鸿不知他到底在打算筹备神秘事,但心头还是有点猜疑的,再加上与她联手,那十有八九就和她甚少出入。 只是,她总觉得这王府有些奇怪,可放眼望去,无论任何事物,都井井有条,无丝毫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可那种奇异的感觉却是挥散不去,她思考不得。直觉告诉她,这王府中的秘密,就像里头的重重机关一样,难以猜透。 见她微微皱眉,少乔以为她不愉,便笑眯眯问道:“小姐可是有事找主子?” 万惊鸿回神,轻轻摇头,道:“不,只是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她抬头,又问:“若我想出府,可有不妥?” “自然没有。”少乔笑:“主子说过,小姐若是想出府,奴婢跟着便是。” 万惊鸿愣了一愣,她原以为会遭到阻拦,可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也不知施丹虞怎么想的,或许是猜透了她如今只有与他一起这条路可走,所以才如此放心。 她道:“那好,不必备马车,我正好想去城中走走,有劳少乔姑娘了。” “哪里,哪里。”少乔笑着行礼。 随后带着万惊鸿一道出府。 之前没出去,不知晓,如今这踏出王府后,她眼前一亮,被这些入眼的景象震惊了片刻。 以往百姓都说安平王凄惨卑微,去了大礼这么个凄凉荒芜之地。没想到,当真亲眼所见后,才真的觉得流言蜚语是如何以讹传讹,将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地混淆众人,将事实完全扭曲。 这大礼哪里有传闻中的荒芜,不仅没有,反而九衢三市,川流不息,繁荣无比。街上的建筑房屋气派无比,人人脸上喜气洋洋,喜笑颜开,幸福洋溢。再看那些来往商铺,流连摊位,无不时奇珍异宝,应有尽有,珠宝首饰,层出不穷。 都说京城繁荣昌盛,这确实不虚,可眼下,万惊鸿却觉得,这大礼比京城还胜了一筹。 若是传闻中大礼荒芜是实,那让这样一个地方的人,是如何的才智与能力。而这背后做一切的人,就是那个瞧上去随意无比,懒散应对,却难以琢磨的青年。 想到此,万惊鸿的目光沉了沉,对施丹虞更是多了一层疑惑。若真有对立的那一日,能赢的把握却是几乎没有,要是作为敌人,这人真的是棘手无比。 一路边走边想,穿梭在人群中,少乔跟在她身后,一直是笑眯眯地模样。万惊鸿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路过一个酒楼。 少乔向她介绍:“这是大礼最好的酒楼,小姐要不进去,尝尝大礼的菜色?” 万惊鸿对此并无多大兴趣,但她提起,便也顺着她的意思:“可以。”好的酒楼中多名门,即使是出入的百姓,也说不定能从中听到些什么。 两人进了酒楼之中,原本店中小二想领她二人去二楼雅座,可万惊鸿却摆手:“不必了,我们二人就坐这一楼便足以。” 店小二只好作罢,便给她们挑了个靠里的座位,不至于太抛头露面。 少乔为她沏了一杯茶水问:“小姐今日游览了这大礼城中,可有何想法?” 万惊鸿一顿,这几日相处下来,少乔在她心中的定位,是沉稳不多管闲事。这突然打听起她的看法来,倒不像是她自发所为,若不出所料,应当是施丹虞吩咐她的。 万惊鸿喝了一口茶水,道:“颠覆所想,叹为观止。”她说的中规中矩,而后又问:“只不过,不知这是大礼城中的哪一处?” 少乔笑:“今日小姐去的地方,只是大礼的一小部分,是大礼的城池中心。大礼城土地大无穷,奇特景观数不胜数。若是有机会,奴婢可以带小姐去别处瞧瞧,小姐应当会喜欢。” 确实是如此,她方才便有此猜测。她以往便是对艺术执着不已,虽后来完全放弃,甚至舍弃的一干二净,可眼下真正见到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建筑,她心中也是难以平静。不过这份动摇,更多的是因为难以平静而难以平静,对某事起了兴趣,这是她本人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还在犹自考量,打量着这酒楼中的人时,却突然发觉了周围人的异样。万惊鸿立刻沉下心来,警觉地装作无事发生,实则侧耳倾听,余光观察。 周围一些人,正悄悄地掩嘴谈论她,这样的姿态很容易辨认。少乔想必也是注意到了,既然她没有说,便是因为没有危险,想来应是这城中的人正在八卦。因为这样的酒楼,虽人人可进,可身份地位不同,对待差别便是不同。 方才她两人进来时,少乔拿出了一枚令牌,万惊鸿瞧了一眼,应是王府的一种象征。少乔报了姓名,介绍她是施小姐,果然,那小二便殷勤地为她们带路。 万惊鸿不做他想,她向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即使有人在她耳边说三道四,她也是毫不吭声,当做西北风吹过罢了。 那些个人不过是疑惑她的身份,前几日估计她的存在就已经在城中散播开来了。王府突然出现一个小姐,谁能不充满好奇?今日巧了,竟遇上了这位施小姐,现下必定也是耐不住性子,就在此处开始谈论起来。 少乔原想些什么,可见万惊鸿好似并不在意,不为所动,还是一如既往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便也就住了嘴。自万惊鸿醒来,施丹虞便下令,传到城中,说王府来了位客人,是位远方表妹,因家中变故,便来到了王府。出府也是他吩咐的,连来这酒楼也是他有所暗示提议的。 这几日她受施丹虞吩咐,留在万惊鸿身旁做个贴身丫鬟,保护她的安危。一开始少乔是不明白的,她从未见自家主子对哪个姑娘如此接近,看重。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却是看得透彻清楚,这位总是面如表情,眼底冰霜的姑娘,虽然平日里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寒冷坚冰一样的气场,但,万惊鸿那沉稳的才情与气魄,却是她见所未见的,与那些个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 现在,少乔也能明白,为何施丹虞会看重万惊鸿了。 食物上桌,入眼却是满满一桌,万惊鸿疑惑,少乔见此,便问上菜的小二:“我们不过点了三菜一汤,为何上这么多?可是上错了?” 店小二陪笑:“这店本就是王爷所开,即是王府贵人,自然不敢怠慢。”说完便作揖:“施小姐慢用。”离开了。 万惊鸿看着这满满的一桌,方才走得多了,她确实是有些饿,她看向少乔:“吃吧。”便也不做扭捏姿态,拿起碗筷便吃起来。 不愧是城中最好的酒楼,玉盘珍羞,色味俱佳。她许久未能如此般用餐,沉寂的味觉也慢慢复苏。 她慢慢地用着美食,在他人看来却是如一副会动的画,天生尤物,神仙玉骨,即使是如此烟火气息的用餐,也是极其优雅,让人瞧了赏心悦目,流连忘返。还有些年轻公子,竟是没能按耐住,心动不已,不时将目光投向这边,带着少年般的羞涩。 万惊鸿对周围发生的这些,没有在意,自顾自地用餐,直到酒楼门口进来了一位姑娘。 那姑娘大大咧咧地走进来,明目张胆地往酒楼中肆意打量,直到瞧见了坐在里头的万惊鸿,她扯起嘴角,哼笑一声。便随意打发开身旁迎她的小二,径直朝万惊鸿这走来。 万惊鸿未曾抬头,周围人也是瞧见这一幕了,只不过对于这个姑娘,他们是退避三舍,躲都躲不及,怎么会自讨苦吃,主动迎上去了?便纷纷坐在原处观望。 那姑娘走到万惊鸿桌前,少乔已经放下了碗筷,静静地看她动作。万惊鸿仍旧一声不吭夹着菜,姑娘见她这副波澜不惊地模样,甚是不快,皱着眉头,直接拉开了她对面的长椅,腿一跨,便坐了下来。 可万惊鸿仍旧没有反应,少乔也是不懂现在是什么状态,万惊鸿不说话,她作为奴婢,自然不能多言。那姑娘却是不耐到极点,完全不能忍受自己如此明晃晃地遭人无视。 姑娘伸出手,在桌上敲了敲,开口便是不善的语气:“听说,你就是王爷府来的贵人表妹?” 这时,万惊鸿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碗筷,拿出手绢擦了擦嘴,动作一派优雅自然,与她那粗狂的行为天壤之别。落在众人眼中,更是上下分明。 万惊鸿不紧不慢地擦完嘴,这才回:“嗯,有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抱草包大小姐 施丹虞那副随意又悠然自得的姿态,她学了三分。面前这女子,却因她满不在意的姿态而吃瘪气愤,简直是明晃晃地不屑。 她努力憋着胸腔的怒火,道:“你可知我是谁?” “不知。”万惊鸿摇头,她的确不知晓,不过,眼前这小姑娘,一股子大家小姐气,嚣张跋扈,应当就是出自那些个名门望族,家世显赫。 “哼,见识短浅,孤陋寡闻。”女子扬了扬头,一股气全从鼻孔中喷出来,那模样像极了斗牛场上越过红布的牛,趾高气扬:“本小姐姓姚,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姚湘楠是也。” 少乔在一旁,瞧着她的模样,差点就忍不住翻了白眼。姚家可是大礼贵族之一,原为京城中的大官,在新帝继位,朝廷政权颠覆后,便辞了官,话说是要隐居,来到了大礼。而后因实在是才智出众,碰巧从商,这十几年间,已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商贾之一。 姚家家主姚尘,一妻一妾,其妻卿琪琪,其下孕有一儿一女,儿子叫做姚风意,女儿唤作姚文姬;其妾罗扶苏,只有一女,就叫做姚湘楠。 这姚家虽大户,却一家和睦相处,夫妻相敬如宾,子女相亲相爱。姚琪琪与姚风意,风评颇好,在城中人人称赞,不知是多少男男女女所倾慕的对象,待人更是和蔼可亲。只不过,就是这样的环境,倒酿就了姚湘楠如此嚣张跋扈的性子。上有父母的宠溺,下有哥哥姐姐的疼爱,在家中不是被捧在手上,就是放在心尖,渐渐便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情。 城中百姓皆对姚琪琪与姚风意赞不绝口,唯独对那最小的姑娘,是难以开口评价,只能摇头,也是替姚家感到既遗憾,又无奈。毕竟那小姑娘也不是招惹的起的,能躲之避之,便就溜之大吉。 少乔对此人也是无奈至极,之前也与她遇上过,对于这个骄横的姑娘,她是分分钟想劈她个大卸八块。此时瞧她那满脸不知从哪来的得意的神情,是真的没眼看,反观一旁从头到尾都是平静沉着的万惊鸿,她是心中满腔皆是赞赏。差点想跪下来,一步三叩首,拜万万惊鸿为仙女。 不过万仙女却不知少乔心中所想,听那姚湘楠说完后,便回她:“嗯,我叫施年年。”后又平静地问:“有什么事吗?” 她一脸平静,对于姚湘楠的身份毫不在意,更无惊慌失措。姚湘楠本以为自己报出姓名后,万惊鸿会收起那副淡然地样子,震惊地立马赔笑道歉,饶恕她的眼拙。可非但没有如此,反而更是淡漠,这副姿态搞得她更像是个白痴蠢货。 姚湘楠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怒地站起来,还牵动了坐着的长椅,撞到了身后两位丫鬟的腿上。两丫鬟也不敢言,生生受了下来,咬牙忍耐痛楚。 “有什么事?哼,本小姐不爽你目中无人的态度,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教训你这个野丫头。”姚湘楠不管不顾,扬手便要朝万惊鸿劈去。少乔皱眉,迅速握住了她的手腕,紧紧抓住。姚湘楠突然被人阻止拦下,手腕被捏地生疼,疼得脸差点皱在一起,她咬牙切齿道:“你干什么?放手!” 少乔看了一眼万惊鸿,见万惊鸿微微点头,便猛地将她的手往后一甩。这一下来的急又猛,姚湘楠一时没稳住,往后倒去,一屁股又坐回了长椅上。 见这一系列举动,万惊鸿仍旧是波澜不惊,反而又兴致地端起桌上的茶水,小饮一口,第三次轻声问:“有什么事吗?” 姚湘楠一愣,这时她才注意到,面前这女子神情淡漠,眼神空洞又冰冷,让人望不见底,她后知后觉地瞧瞧打了个寒颤。不过方才话已放出,气势上不能输,她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在谋划什么,退而求其次,咬了咬牙,道:“从未听闻安平王府有什么远房表亲,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野丫头,突然攀上王府的关系,莫不以为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话说的刻薄,说完鼻孔哼了一声,起身一甩袖子,挺着高傲的头颅走了。 周围远远围观的客人也是舒了一口气,姚湘楠突然出现,他们便是紧张不已,又见她要去找那王府小姐的麻烦,更是欲说不能,只能在心中心疼同情那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对着姚湘楠那用鼻孔呼气的脸,暗暗在身后磨牙。 从方才姚湘楠进酒楼开始,万惊鸿便听到周围客人的窃窃私语,她状若随意,却专心倾听,待她离开后,也算是明白了个大概,知晓了这姚家在大礼的地位。 不过她此时更在意的不是这,而是少乔,她望着少乔,眼中意味不明。从她醒来见到少乔时,她便是始终一副笑眯眯地模样,现在还是第一次瞧见她没有在笑。 少乔一脸不屑地瞧着姚湘楠离开的背影,看上去就像是个斗胜的公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草包。” 她讥讽之意明显,说完转过头来,却见万惊鸿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当下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又迅速换上了之前那种笑眯眯地模样,轻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万惊鸿像是没听见一般,仍旧恍若无物般盯着少乔看,盯得她差点六神无主,才收回视线,道:“无事,方才多谢你了。” 少乔笑:“这是奴婢的职责,小姐不必谢奴婢。” “嗯。”万惊鸿轻声应了,想了想,又道:“走吧。” 看着少乔去结账,万惊鸿若有所思,却与往常不同,倒有些轻松。少乔也是,方才那位姚湘楠也是,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真性情亦好,年轻气盛也罢,都是朝气蓬勃的,生机盎然的模样。她低下头,看向桌上茶水杯中倒映出的模样,年轻又美丽,只不过,这虚假的外表之下的黑暗阴冷,却是终年不见天日那般。 这里离王府有些距离,出来时路走得多了,再走回去怕是有些吃力。少乔提议:“小姐,要不然叫一辆马车回王府?” 万惊鸿想了想,她这才醒来没多久,身子确实是虚弱地很,方才走到酒楼便是有些勉强,甚是疲乏。听少乔这般说,便点头说好。 得到她的同意,少乔便让她在酒楼门口等候,她去叫辆马车。因为出来时只有她一人跟随万惊鸿,并无吩咐其他家仆下人一同跟随,当下只有亲力亲为。 这附近并无马车,少乔便转了个街道,去另一条路上寻去。万惊鸿走下酒楼楼梯,好似随意地在周围的首饰摊位前走动观望,她一个人晃着,却突然肩膀被蛮力遏制住,脖子也叫人死死捏住,不得转头,腰腹间被抵上了一把尖刀匕首。不过因藏在身后那人的袖口中,并无人发现异常,且街上无人识得万惊鸿,便也没注意上。 耳边传来一声要挟恐吓的话语:“敢叫就杀了你。” 其实他说这句话是没有必要的,万惊鸿不仅没有要大喊大叫的打算,更没有想要挣脱,而是就这样让他抓着,也不反抗。那人也没多留意,拎着她就往人烟稀少的小巷子走去,直到走到了无人烟之处,万惊鸿脖子上猛地一疼,还没来得及闷哼,便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万惊鸿醒来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感叹,她还真是常常晕倒,不是贫血晕倒,便是被人打晕昏迷。而后才转过心思,明白自己如今的现状。 她坐在椅子上,的双手双脚被人绑在椅子上,眼睛也叫人用布蒙上,瞧不见现在身处何处,她无意识地动了动脑袋,面前便传出了一声女子的轻笑:“醒了?” 万惊鸿一愣,电光火石间明白了这人是谁。她没多惊讶,这人正是方才在酒楼放狠话的姚湘楠。不知为何,万惊鸿脑袋中闪过那时少乔说她草包的情形,再联系现在,不由得在心中失笑。 这姚家的小姑娘还真是个草包。 万惊鸿没有回她,只静静地坐着。姚湘楠就是看不惯她这一副胸有成竹一般的冷静,当下一火,又要嘴炮:“施年年,施小姐?什么狗屁!我看你看中了施殿下,千方百计勾引他!”她哼了一声,冷笑:“据说你身体不好,会不会就是这个借口?借着身体不好,缠着施殿下,让他留你在王府?这就是你的诡计吧?真是异想天开。施殿下看不出你恶心的嘴脸,难道我还看不出?” 万惊鸿嘴没有被堵上,听她一鼓作气、义愤填膺地说完一大段,万惊鸿才有机会开口:“莫非,你中意殿下?” 她不说还好,一说就正中靶心。小女儿家脸皮本就薄,对于情爱之事本就是羞涩迷茫,现下听她如此毫无遮拦地说出来,姚湘楠脸一下子刷得红了,她支支吾吾,道:“你懂什么!是我姐姐中意殿下。” 姚湘楠被羞地惊慌失措,口无遮拦,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马捂住了嘴,心中暗道:居然套我的话,真是好奸诈的狐狸精。 平复之后更是愤怒,好似自己被万惊鸿牵着鼻子走,为了找回场子,她道:“无论你是谁,都觉不许打殿下的主意,你,配不上。” 万惊鸿随意道:“哦,是吗?” 她说的轻柔,状似毫不在意。 但听在姚湘楠耳朵里,却是截然不同,她那姿态实在是惹得眼睛都难受,那高傲模样,像是丝毫不把她放在眼中。姚湘楠从小众人捧着,如何受得了这般对待?她怒到极点,重重呼吸数声,最后实在绷不住,急促大呼一声,猛得抽出身旁侍卫手中的匕首,朝万惊鸿那边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已开始乱了 姚湘楠冲过去,肆意发泄自己的愤怒:“我今日就要让你这个狐狸精瞧瞧,不是什么人都能勾引的!划烂你的脸,让你再也不能去勾引别人!”说着就直直冲过来。 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前方有人冲过来。万惊鸿知她是个草包,可没想到竟是个鲁莽冲动的草包。当下一惊,暗道不妙,立马用脚尖发力,牵起椅脚,整个人往后倒的趋势。姚湘楠冲得急,莽莽撞撞得就要刺去,她身后的侍卫见此,也是震惊,立马出手要拦,可实在太过突然,没能及时拦住。 姚湘楠持刀,双眼赤红,侍卫虽出手相拦,但却还是未能来得及。因着万惊鸿后倒的姿势,匕首没有刺到脸上,而是直直插进了她的胸口。一瞬间,痛觉占据了脑袋的每条神经,像是要夺取人的所有呼吸,万惊鸿顿住,她清晰得感受到了胸口被尖刀猛得刺穿,骨头被划开的沉重的声响。 下一秒,那匕首叫人抽出,姚湘楠像是发疯了一般,癫狂胡乱挥动手臂,想要推开身后侍卫的桎梏,再次向万惊鸿刺去。可这一次,却没能如愿得刺到万惊鸿,她们两人中间突然闪进一人,直接挡在了万惊鸿面前,他面朝万惊鸿,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椅子,将她重新放好。 姚湘楠一惊,一脸惊慌失措得看着眼前的人,吓得身子都在抖动。手不自觉的松开了匕首,那匕首还挂在面前那人的手臂之上。她嘴角止不住地颤抖,后退两步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直接瘫软坐倒在地。身后的侍卫也是惊了,慌里慌张地跪下,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去扶姚湘楠好,还是不扶的好。 只因,那突然出现的人,正是方才姚湘楠嘴中的殿下,施丹虞啊! 施丹虞倒是镇定,将万惊鸿扶好后,手一挥,将万惊鸿手脚上的绳条割了去,直接撤了一条身上穿着的奢侈华丽的衣裳布条,斜着肩膀为她缠上止住伤口不断流出的血水。丝毫不在意身后那两人的举动,万惊鸿血流得太多,她身子一向羸弱,如今受到这样一击,差点就撒手人寰了,不过强大的意志让她没有晕过去,但也实在是意识模糊,使不上力气了。 施丹虞将她的头,轻轻靠上椅背,便由着这样蹲着的状态,一把将手上的匕首拔下,这下伤得不深,还未及骨头。他眼中看似平静,实则深不见底,那眸子像是暴风疾雨,要将人卷进去,尸骨无存。施丹虞站起身来,转过身,直直蔑视着狼狈地坐跪在地上的两人,目光冷得像是雪山坚冰,让人不寒而栗。 姚湘楠止不住瑟缩,挪动着身子要往后退。现下施丹虞的眼神,脸色实在是阴冷得可怕,她以往最多也是远远瞧着,未有过在他面前对话交谈的机会,如今一看,那样子像是要手起刀落,简直是要将她剥骨抽筋,死万次不足惜。 她的惊恐并没有想错,施丹虞是真想给她剥皮抽筋。正想动手时,身后那虚弱的快没有气息的人伸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衫,力气小的出奇,但施丹虞却是停了下来,方才的戾气一扫消半,全身心都跟着视线一起,留在了那细长白皙的手指上。 下一刻,他倏地转身,将万惊鸿拦腰抱起,匆匆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轻声道:“卸了她的双手,扔回姚家。至于另一个,直接杀了。” 他说得突兀,面前也没有什么人,万惊鸿却知道他定是对暗处的侍卫说话。万惊鸿眼睛上的布条没有被摘掉,现在她瞧不见是在哪里。施丹虞说完这句话时,便带着她离开,连个眼神的余光都没分给身后惊慌失措,痛哭流涕的两人。 一路上无言,施丹虞没再像以往那般对万惊鸿调笑打趣,也没再摆出那副随意悠闲的模样。他的目光沉沉,也不瞧抱着的万惊鸿,而是直直地目视前方,用最快的速度,直接飞驰,赶往王府。万惊鸿意识已经薄弱不堪,只能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她现在脑袋里全是疼痛,胸口更是喘不过气一般。施丹虞感觉到她在发抖,便更抱紧了一分,不过万惊鸿还是在未到王府的路上,便彻底晕了过去。 回到王府,施丹虞直接越过了王府正门,直接跳到了自己的寝院。当他越过别院时,萧清秋远远便看见了他,大声唤他名字,却没得到理会,他心中警觉不对,便也急急冲他的寝院过来。 方走到门口,便见施丹虞用身子撞门出来,见他正在门口,便冲他道:“去把代渊叫过来,快去。” 他说的平静,可萧清秋立马发觉了他的不对劲,直觉告知他出事了,便也匆忙正经起来,一扫平日里那骚包模样,正声点头道好,不去打听出了什么事,而是立刻冲出去找代渊了。 施丹虞又唤人打了热水过来,自行关上了门,走到床榻旁。万惊鸿伤咋胸口,虽拿布条缠上,但也只是堪堪止住,胸前那一片衣裳全被打湿。虽然她穿着的是深色衣裳,但是却能瞧见,那一大片的颜色比其他的地方要更深上一分,被血水浸泡,黏在了身上。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弱的白纸,施丹虞将缠着的那块自己衣裳扯下的布条解开拆下,双手放在她腰上的带子上,顿住,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目光,深沉又难得的有一丝纠结。只不过这点情绪一闪而过,他的双手落了下来,将万惊鸿手中的腰带解开抽了出来。 腰带一抽离,外衫里赏全散开来,落在身子两旁,中衣便露了出来。施丹虞又解开了她的中衣,里头的墨绿色肚兜便明晃晃地显露了出来,他却像是不为所动一般。肚兜上的血迹黏在了身上伤口处,他轻手轻脚将肚兜小心翼翼解开,没有扯动到上空,又转身取了毛巾,用热水浸湿,慢慢将她胸口那些结痂结块的血迹擦去。 他目光沉重,仿佛面前这赤裸身材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个与他无异的男子身子。将血块擦去后,才在伤口处撒上药粉,重新拿了白色布条,给她好生缠上,又重新为她换上一身干爽的衣裳,将被子盖好,从头到尾,眼神都每曾变过。 做完这些,施丹虞直起身子来,瞧着躺在床上的万惊鸿,眼神复杂,毫无顾忌地打量探究,像是要摸清她的每一个想法,想看看她脑袋中,想的究竟是什么。 代渊是大礼名医世家子弟,医术比族中各长辈都高上一筹,是大礼名正言顺的名医。他突然被萧清秋唤来,以为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饭吃到一半,直接撇下了碗,抓起自己的医袋包,匆匆忙忙随萧清秋来到了王府上。 只不过,他来时,瞧见自己的病人正躺在施丹虞床上,还未讶异出声,便又得知伤口已经处理上药了。他一下子像是被人耍了一般,感觉自己身处青青草原,一阵大风刮过,吹散了他的骄傲放纵。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一愣,犹豫地开口:“那叫我过来做什么?”代渊是知晓施丹虞的医术也甚是高明,这眼下一瞧,听他所说,床上这姑娘不过是中了刀伤,若已处理了伤口,便是静养等待苏醒,这就是病人意志的事情了,与医者就无关了。 这些,施丹虞不会不知道吧? 施丹虞瞥他,语气颇冷:“你医术高明,替她把脉,开药调养,她没醒,你就在王府待着,哪也别去。” 他话语强硬,代渊不敢言,他察觉到了今日施丹虞的心情很是糟糕,不敢再惹他,当下便听令,仔仔细细地为万惊鸿把脉探息。 而一旁的萧清秋也是忍不住了,他往施丹虞那边挪动,眨眨眼,瞧瞧瞄他,支支吾吾,开口:“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受这样的伤?” 施丹虞听着,没回没看他,目光始终落在床榻上,瘦弱苍白地女子。她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永远有化不开的忧愁,而那眉毛之下的双眼,从来都是清冷阴沉,始终半睁着,仿佛从未有人入了她的眼,她也从未将眸子落在某人身上。 他抬手抱胸,方才看到万惊鸿被那匕首刺穿胸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说不清,但是身体手脚却是像不受控制一般,未等大脑做出反应,便已经冲出去了。想到这,施丹虞在心中自嘲一声,他可以直接将姚湘楠打飞的,可他却做了最笨的行为,竟直接用身体去受了那一刀。 他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还未来得及做处理,只用布条缠住止血。 施丹虞叹息一声,萧清秋的问话在他耳旁想起。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呢? 哪里乱了,从他不知道的时候,什么地方开始乱了。 他想起方才抱着万惊鸿时的感觉,手中的身子像是纸片一样,轻柔的不像话,几乎没有重量,瘦弱得只剩骨头了一般。第一次瞧见她的时候还未如此消瘦,这才过了几个月,便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处理伤口时,胸口处几乎只有一层薄薄的皮,那刀是直直插进了骨头,那样的身子,遭受到这样的一刀,令他格外小心翼翼,怕下手过重骨头会断掉,脆弱不堪。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方才被人毫不留情地刺了一刀。施丹虞眼中闪过狠厉,眸子更冷上几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