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战槐》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宁国侯府。 大红的喜色,张灯结彩,热闹的喜乐声中。 男人着一身华贵喜服,漠然地瞥了一眼阿黛身上的丧服,薄唇轻启。 “滚。”繁花凋零,一层凉意一层秋。 男人的话,落在阿黛耳里,仿若比这秋日还要冷。 “你什么?”阿黛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男人,“战槐,我是阿黛啊!”我是阿黛啊!是你成亲四年,在家苦等你四年的结发妻子啊!她上前去,企图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却被他侧身躲过,面色冷然,“乱棍打走!”阿黛见男人似嫌恶地凝了自己一眼,折身进府,隐约中秋风略过一句他对下人的叮嘱,“莫误了拜堂的时辰。”她怔怔地愣在原地,仿若突然晴天一道霹雳而下,脑袋直“嗡嗡”作响。 她的丈夫,让她滚开,叫人将她乱棍打走,为了不误吉时,跟另一个女人拜堂成亲!不行!不可以!阿黛反应过来,抬脚就想追上去,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 “你这个疯女人,我家世子爷大喜的日子,还不赶紧滚!”阿黛不动,两个家丁一把将她架起,“若不是怕坏了吉利,早就要了你的贱命!”目光望进那高门,一门又一门。 见两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转而两人对面而立。 “放开我!我是战槐的……”妻子!话还没完,猝不及防膝窝一痛,阿黛一下子便直直地跪在了台阶的棱上。 痛!痛得她呼吸一窒,一瞬间仿若灵魂被抽空。 可这痛,却不及她心头的千万分之一。 阿黛红着一双眼,望着高门里,战槐同那新娘子同时弯腰,夫妻对拜,礼仪高呼送入洞房!喜堂、宾客、红烛、祝福……府丁见她不配合,果真取过棍杖,棍杖一下一下地打下来,打在她的腿上,打在她的背上,打在她的胳膊……她倔强地直着背,看着战槐和那女子拜堂,执起那女子的手,心地牵着她缓缓离开她的视线。 也不知道是那一下,用力得猛;还是阿黛终于坚持不住,一棍打在她的肩上,阿黛受不住被一下子打趴在地,额头磕在台阶上,一阵眩晕中又混着刺痛。 她浑浑噩噩地被府丁抬着,毫不留情地扔出了宁国侯府的侧门。 因着今儿宁国侯府大喜的日子,侧门也围了不少人讨点喜庆红钱。 见阿黛被扔出来,看着她一身狼狈,“这……犯什么事儿了?这么惨啊?”“谁知道呢?”路人耸耸肩,又道,“你看世子爷的大喜日子,大家都欢欢喜喜的,她却披麻丧服戴白花,不是上门找晦气,活该吗?”话落,众人似有赞同,都没有人去扶阿黛。 阿黛浑身都痛,动一下手指头都痛,听着路人的闲言碎语,她侧过头,看着宁国侯府的匾额上随风扬起的红绸,却是突然咧嘴悲凉一笑。 额头的血顺着眉角缓缓流下来,那模样,有几分骇人。 披麻丧服戴白花么?晦气么?呵……新婚之日便夫妻生离,只为了他一句“等我回来”。 她便在家中苦等四年,却等来他战死沙场的噩耗。 她在悲痛中,亲手将他的衣冠埋土下葬,带着他的牌位赴京。 今日,正好是他衣冠埋土的第一百日整。 而她,却在京都这异地,偶遇活生生的战槐,华贵喜服,高头大马,风光娶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二章 天家贵女掌中宠 阿黛坐在房中,手里捧着的是刻着亡夫战槐之位的牌位。 她握着一方手帕,仔细地擦了一遍又一遍。 她已经在这房中坐了一整日了,窗外夕阳的洒了满院子的余晖。 阿黛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已经战死了的战槐,却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 而他却仿若不认识她一般,棍杖相赶,娶妻洞房,那般狠心残忍对她。 他是战槐吗?是的,他是战槐。 他有战槐的身,战槐的容,战槐的貌。 她是不会认错的。 可又不是的,他不是战槐。 他没有战槐的温柔,没有战槐的深情,没有战槐对她的心疼。 战槐不会这样对她的。 六日后。 阿黛为了替收留她的老人生病的孙女做短工,成了宁国侯府世子妃院中洒扫的丫鬟。 最开始老人只是大户人家,叫她心些。 不料,就是这么巧,六婆口中的大户人家就是战槐所在的宁国侯府。 谁知一进府,世子妃身边的婢女轻衣,见她额头怖人的伤,又跟管家将她要去了世子妃的院子,化名为阿槐。 走进院子,阿黛看着户牖上贴着的“囍”字鲜丽得刺眼。 她紧了紧提着的水桶,慢慢地跨过门槛。 院子里不少人在忙碌,已经入秋,却有家丁在院子里的花圃里翻着土。 “你们,这世子妃可真得宠啊,听世子妃喜欢赏菊,侯爷夫人便立马遣人去收罗各种名贵品种的菊花移植到这院中!”“那可不,你想啊,这世子爷刚回来就让侯爷夫人很是高兴了,如今又是大婚,不是喜上加喜!侯爷夫人都是世子妃将世子爷带回来的,可不受宠?”立马翻土移植。 听着这些话,阿黛情不自禁泛酸……这般宠爱么?她低着头,垂着眉目,也没瞧见前面有人,猝不及防地,便一头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惯性使然,阿黛往后一个趔趄,连带着拎着的半桶水也顺着桶口沿淌出,让青石板又染深色。 阿黛抬眸,便撞上一只宽大熟悉的手。 是战槐的手。 他的手,干燥而温厚,手掌布满了老茧,颇有几分岁月的味道。 从前,战槐就总喜欢抓她的手放在掌心,故意用老茧磨着她的手背。 阿黛看着这手掌,看得有些恍惚,迟疑片刻,缓缓伸出手去。 可是却在指间相触前,男人收回了手,只余阿黛一人的手停滞僵持在空中。 她抬起头,入目的是战槐熟悉英气的脸,那么想念,离她那么近。 却见男人冷眉入鬓,沉声冷呵“如此丑陋贱婢!还不逐出府去?!”秋风过耳,却冷冽如雪。 阿黛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面色冷情的男人,久久反应不过来。 如此丑陋贱婢!每一个字,像一把把匕首,剜在心口,刀刀见血,刀刀剐肉!“世子。”男人身后传来一道低柔的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一水蓝色衣裙的女子,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迈着莲步款款上前来,仿若春日里百花中最娇美的那一朵。 她走到男人跟前,浅然福身,“回世子,这婢子是妾身让轻衣去挑选的,见她老实能干,便留下了。”“圣人言,不可以貌相人。 世子也未以貌取人,妾身才有幸能侍奉在侧,不是吗?”世子妃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仿若一根羽毛,扫过听者的心间。 这软软糯糯的声音,即便是一女子也不忍心不是,更何况是男子。 闻言,男人眉宇瞬间柔和下来,就连方才那寒气逼人的语气也添了几分暖意。 只见他伸手,毫不顾忌地将世子妃揽入怀中,低头之间,似吻在她的发间,“既然水清你这般替她求情,那便留下罢。”水清。 缪水清,吏部尚书嫡孙,户部尚书的外孙女,缪家的掌上明珠,宁国侯的世子妃。 都她的身份可比那天家的贵女!“你欢喜就好。”顿了顿,他复而开口,“若是何日看着碍眼了,赶出去便是。”缪水清闻言,脸颊红霞浮动,抿唇含笑。 好一副佳人图样,看得阿黛一阵出神,心下的深潭却是一层寒凉一层冷,还涩得她心里止不住发酸。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跪谢世子爷世子妃?”轻衣上前拉扯了她一下。 阿黛方才缓过神来,讷讷跪地,“谢过世子……”世子爷三个字如何她都不出口,生生改成了,“世子妃。”男人未置一言,揽着缪水清抬脚便径直离开。 阿黛跪在地上,垂眸看着卷云花样的缎靴从眼前掠过,就像是他这个人,也将从她的生命里掠过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三章 绣花针针盼君回 卯时。 阿黛便早早地起了,开始扫洒院子。 待到了用早膳的时辰,她已经打扫完毕,独自退到了角落。 轻衣把她的事禀告了缪水清,见她安安分分又能干,便跟轻衣,“你每日跟着我也算不轻松,平日里有什么事遣她去便是。”轻衣欣喜不已,“谢谢姐!”“不过……”缪水清蹙眉,毫不掩饰的嫌弃,“别让我看见她。 那模样生得当真碍眼得很!”“是。”轻衣连忙应到,“奴婢定叫她避开姐,不得污了姐的眼。”因此,轻衣平日里替缪水清打水,清洗衣物等一系列事,都落到阿黛身上。 这日缪水清去参加名门贵女们的花会了。 阿黛同院子里另一个婢女在屋里打扫,她是擦着摆放花盆的花架子,听到婢女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世子爷怎么想的,好好的一个衣柜,全用来装这些我们下人有时都不会穿的粗麻布衣裳了。”鬼使神差地,阿黛回头看了一眼。 也是这一眼。 让她失了神,手中的抹布掉落在地,才拉回思绪,颤抖着嘴唇,心地问,“你……你什么?这是谁的?”“世子爷的啊。”婢女不敢乱动,只是擦拭了一下柜格子。 “世子妃没入门前,世子爷还常穿的。 不过成亲之后,这里头的衣裳就再也没有动过了,果然啊,人为悦己者容,世子爷也不例外啊!”婢女感慨着,“这做衣的针脚倒是很厉害,只可惜这料子太差劲了。”阿黛望着那排排的粗麻布衣服,挪动着像是灌了铅的腿,伸手取过一套衣服,手指颤抖地抚上那缝补的针脚,眼眶发热酸涩不已。 这是她做的衣服!这是她四年来,为她丈夫缝制的春衣、夏衣、秋衣、冬衣,一年四季……从来未曾落下过一次。 加上最初带走的四套衣服,整整二十套,阿黛望着这衣柜,细细地数着。 像是数着那曾经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孤独难熬又担惊受怕的岁月。 他是战槐!他就是战槐!他明明是战槐,明明记得,明明识得,却跟她偏生故作陌生!“哎呀!阿槐,这衣服世子爷不让我们碰的!”婢女连忙从她手中夺走衣服,挂回了衣柜里,转过身,便仓皇跪下,“世……世子爷……”阿黛感觉脖子僵硬不已,缓缓转过头,似乎也能听见脖子在咔嗒地作响。 她回头,红着一双眼,就这样望着男人。 男人逆着光在门口,她瞧不清他的模样,蠕动嘴唇。 她想要问他为何不认她?想要问他为何骗她已经死了?想要问他为何欺她?为何负她?辱她?可是话刚到嘴边,她便被婢女猛地拉扯“咚”地一声面朝男人跌跪在地。 膝盖作痛,仿佛他大婚那日跪在台阶棱上一般,让她的心止不住抽痛。 “世子爷恕罪,阿槐刚来不久,不知道那衣服不让碰的!我们……我们只是想简单打扫一下。”婢女害怕的同时,还颤抖着手拉扯着阿黛的衣袖,低声提醒她,“阿槐,快认错。”阿黛就这样直直地跪着,仿若一块屹立千年的石头,她望着逆光中昏暗不明额男人,倔强而又坚持。 她就想看他,这回是棍杖打出去,还是直接像府里的其他人的那样当场杖毙丢去乱葬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四章 秋意隆冬心已凉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最担惊受怕的莫过于跪在地上的婢女了。 她跪在地上,感觉一股威力从门口直直压过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这次难逃责难,甚至都想好留什么遗言的时候,那股气势突然撤开。 只见男人信步上前,在她头顶响起沉冷的嗓音,“你叫她什么?”“阿……阿槐。”婢女害怕地瑟瑟发抖。 阿黛就跪在旁边,看着他走上前,恍惚听见重复呢喃了一声“阿槐”,可是声音太轻,男人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有那一双点漆如墨的眸子深不见底,让她一瞬间,以为方才那是她的错觉。 他抬眸,扫向那柜子,“不过是些旧物,没什么能不能碰的。”阿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他面色漠然,抬手指向她,指尖在她鼻尖毫厘处顿住,“那就你罢。”正当阿黛疑惑不明的时候,听见他冷然开口,“去将火盆取过来,把这些都烧掉。”“你什么?”阿黛脸色“唰”地一下煞白,“噌”地一下起来,迎着男人的眸子逼视他的眼睛。 紧绷的下颚,将她隐忍的情绪表露无疑,只听见她从牙缝中挤出一声质问,“你怎么可以?”“有何不可?”男人倒是漫不经心,不甚在意地反问。 眉目微侧,又启薄唇,“正好腾出来给世子妃置办新衣裳。”闻言,阿黛震惊不已。 她望着男人,一双眼里,满满的激荡的都是不可思议的复杂,溢满的是失望,更多的是崩溃与绝望。 “世子。”门口传来柔婉的声音。 随即见缪水清从外款款而入,走到男人身旁,看向那柜中的衣物,柳眉轻蹙,惹人怜惜,“既是世子的东西,那边放着吧,妾身的衣裙已经够多了,少置办几身也好。”“迎你入门便允诺过尚书大人,定待你如掌中宝,绝不叫你受半分委屈。 女子总归要多些衣裙首饰的,过两日你闲暇了,再陪你置办些首饰。”男人拉过缪水清的手,握在掌心,低声着,仿佛大声一点,便会惊扰了这身旁的白兔一般。 再抬眸扫向阿黛,却是一眼的冰冷与凌厉,“还愣着作甚!”阿黛望着男人,眼睛涩得发疼,却强忍着一滴泪也没有流,她深呼吸一口气,折身出去取火盆。 待她回来时,那之前整齐放在柜子里的衣服全数被扔在了院子的青石板上。 她把火盆放置好,便准备退下。 却闻冰冷的嗓音从旁而来,“你去何处?世子叫你烧!”阿黛身体一僵,明明才入秋,却仿佛隆冬已久。 “世子,算了罢。”缪水清在一旁倚在男人怀里,抬手轻抚着他的胸口,柔声劝着,“你别吓着她。”“不过一个贱婢,若是不听使唤还留着作甚?!”合着男人沉下来的脸色,语气也沉冷得让周围的人感觉心下一凝。 “既是你打开的衣柜,这东西便由你处理!”男人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冷清开口,“处理这东西,还是处理你自己,你自己选一个!”她自己选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五章 一盆炭火化乌有 阿黛只觉周身寒冷,冻彻入骨。 她望着台阶上的男人,拥着身旁他娇美的世子妃,也不知道是这画面太刺目,还是今日的阳光太刺眼,眼睛像是有针在扎一般刺痛。 她缓缓蹲下身,抱着那她曾日赶夜赶缝制的衣服,手攥得衣服满是褶皱。 他允诺缪水清,捧她为掌中宝,不叫她受半分委屈!“阿黛,我没什么大事,但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阿黛,别怕,以后谁敢伤害你,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阿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以身相许,好不好?”“阿黛,我想娶你,与你共度一生,平平淡淡,快快乐乐。”“阿黛,等我们成亲后,就生一堆娃娃,男孩我教他们酿酒,女孩儿你便教她们绣花如何?”“阿黛,……”“阿黛,……”曾经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还言犹在耳。 阿黛一句都没有忘。 可是眼前的男人,不仅忘得一干二净,还又将那些承诺许给了另一个女人!所谓伤害,不过是那些长在心上最最重要的人,才最能让人遍体鳞伤火焰顺着秋风,迎面冲来。 阿黛将衣服扔进火盆里,看着火将那些衣服慢慢吞噬,仿佛她的心也受着烈火的炙烤一般难受。 他怎可如此无情?他怎可如此狠心?让她亲手烧掉,她亲手缝制的衣服?他可知,这四年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对他的思念和爱,全都只能寄在这每一件衣服,每一针脚上?她只希望,他穿在身上时,能够知道她还听话地在家等着他;能够让他感觉温暖的时候,就像他们曾经拥抱的时候一样;能够知道她每一天每一晚都在想他……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他从来都不屑于知道!至始至终,只有她像个傻瓜,痴痴地想,痴痴地念,痴痴地缝着,痴痴地等着他……最终,她还是没有忍得住,眼泪垂落。 滴在那衣服上,晕开一朵水色的花,很快又消失在火中。 扔完最后一件衣服,看着最后一片衣角被烧成灰烬,阿黛的手像是被施了魔咒,木然地垂在两侧,动弹不得。 好像那些年,为他赶制衣服针刺进指尖的痛意,在这一瞬间,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整个淹没。 火势渐歇,尘埃灰烬。 阿黛抬起头,望着居高临下的男人,“回世子,奴婢处理好了。”是的,她处理好了。 他们曾经的种种,就像这些衣物,一盆火,化为乌有。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唤他为世子,在他面前自称奴婢。 如同一种身份的天差地别,也从此泾渭分明。 是夜。 “世子呢?”轻衣替缪水清宽衣,“回世子妃,世子近来朝堂事务较多,今晚便歇在书房了。”“是嘛?”缪水清懒懒地应了一句。 坐到梳妆镜前,由轻衣替她解开发髻,突然想起,“那个丑陋的贱婢在何处?”“她啊。 赶回房里去了。”轻衣回答。 “你且去查一查她。”闻言,轻衣满脸疑惑,“姐?你是她?”“瞧世子爷对她那嫌恶的态度,姐不用……”“你懂什么?”缪水清突然沉下颜色。 就因为云战对那贱婢太过嫌恶,已经两次要赶她出府。 虽然云战素来待人冷傲严苛,但却从未针对过任何一个人,何况是一个的粗使贱婢。 这其中,必有蹊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六章 遭人陷害等处罚 不出三日,院子里菊花怒放。 看得缪水清一阵欢喜。 于是她书了一封帖子,邀来了她闺中密友一同赏菊。 来这种场合,阿黛想来是用不着她的,便去到后院洗衣裳去了。 谁知轻衣特意到后院将她叫了过去,是缪水清吩咐她去沏茶,然后送去院子。 阿黛愣了愣,惊愕地望着轻衣,“轻衣姐姐,我这副样子,恐会吓着世子妃的贵客,不如……”“叫你去就去,哪里那般废话!”轻衣沉脸呵斥,“还不赶快!”没有法子,阿黛只好讷讷点头,“好,我这就去。”她端着茶去院子,把茶放到了院中的石桌上,低头推开。 却不妨被轻衣叫住,“干什么去,还不奉茶?”“哦。”阿黛复而回去,将茶递给那位贵家姐,“姐,请用茶。”“哎呀!”那贵家姐惊叫了一声,满脸惊恐嫌恶,“哪里来的丑八怪!”阿黛眼眸低垂,抿唇未语,端起另一杯茶,奉给缪水清。 却刚好。 “你别这么,她……啊!”缪水清一边话,一边朝阿黛伸过手来,刚好手打翻了阿黛递过去的热茶,一声尖叫。 饶是阿黛眼疾地收回手,热茶大数浇在她的手上,也不可避免地溅到缪水清的手上。 “水清?”贵家姐一把推开阿黛,上前捧起缪水清的手查看,随即转过头,恶狠狠地瞪向被推倒在地的阿黛,“你知道水清的手多珍贵吗?”“她的手,是用来为皇后娘娘抚琴的手!而你……竟然故意将热茶故意倒在她的手上,居心何在?!”故意?阿黛惊愕瞪大双眸,刚想开口她没有。 却听见贵家姐已经发话,“来人啊!给我废了她的双手!”不给他任何的反应和解释,贵家姐已经转过头去,心疼地问,“水清怎么样?疼不疼?”同时又责备轻衣,“还愣着作甚?还不去请大夫!”阿黛看着缪水清那白皙手上的几颗的红点,自己的手背一阵麻木。 “出了何事?”一道冷然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阿黛望过去,即便她已经心底决定割断,可眼眶还是涩得发痛。 “世子爷你来得正好!”贵家姐转过身,看到是云战,没有丝毫的露怯,反而愈加的气愤,指着阿黛便是告状,“你这府里的究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贱婢,长得丑陋吓人就不了,你看看……”着便转身拉过缪水清的手,“你看看,水清的手都给她烫成什么样了?”云战一听,立马三两步上前,握住缪水清的皓腕,拧眉,“大夫呢?怎么还没来?”“我没什么大碍的。”缪水清低声抽回自己的手,然后把话题拉回正轨,“想来阿槐也不是有意的,世子你就不要罚她了。”“她哪里不是有意的了?分明就是故意的!”贵家姐死咬着阿黛不放。 闻言,云战转头看向阿黛,一双眸子蕴着风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七章 十指连心断人肠 还不待他开口,便见阿黛“噗通”一声跪下地。 “奴婢知错,请世子,世子妃责罚!”阿黛知道,云战一开口,便是逐她出府去。 可是她不能被逐出府,管事的嬷嬷知道她顶的是六婆孙女的位置,倘若她被逐出府去,六婆孙女要是想再回宁国侯府做短工怕是不可能的了。 她想起,六婆每次到孙女在大户人家做短工的时候,脸上的骄傲和眼里的欣慰。 她不能被赶出去,但是——“奴婢愿受任何责罚,甚至……将奴婢赶出这院子,将奴婢打发去做那最苦的活儿,奴婢也甘愿受罚!”她可以被赶出这个院子!从前她想留下,因为她曾对面前这个男人还曾抱有痴心妄想。 如今,心已死,便无所留恋的了。 “任何责罚是吗?”贵家姐冷哼一声,“好啊,来人,上指夹!给姐废了她这双手,再逐去杂役房!”话落,见云战眉心拢起,缪水清柔婉道,“不要了吧,不过是无心之举,这责罚太重了。”“水清你不要讲话!就是你这般善良,才会叫这些下人欺负到头上来!”那贵家姐瞪了缪水清一眼,转头看向云战,“怎么,世子爷当初得那叫一个漂亮,到如今水清嫁进府里了,当初的话就不作数,随随便便一个贱婢就可以欺负我家水清,还处置不得吗?!”“诚如姐所言,犯了错,自然当罚!不过是废双手,即便是要了她这条贱命也未尝不可。”云战面目冷然,一如寻常。 “上刑。”不过是废双手,要了她这条贱命也未尝不可……呵!阿黛心里一阵冷笑。 可不是么?他世子妃的手,是为皇后抚琴的手。 而她的,不过是用来做杂活的,即便能拿一根绣花针又能如何,做出来的东西还不是一盆火,化为乌有。 很快,家丁将指夹取了过来,指夹上手,只感觉凉意顺着指节冰冷入心。 两个家丁按着他跪在地上,两个丫鬟拉着指夹的绳子狠狠地拉着。 那般用力,像是要使出浑身的力气一般。 都十指连心。 当初她绣花样的时候,被针扎了一下,男人也要捧着她的手吹上好久。 而此时,他却叫人用指夹对她上刑!手指传来的剧痛,痛得她仿佛背脊骨也被人用刀刃剐着一般,痛到她大汗涔涔,痛到她恶心想吐。 她就这样瞪着跟前的男人,眼眶红得厉害,却愣是一滴泪也没有涌出来。 她不哭!心疼她的人已经都死了!她不能,也没有资格哭!直到最后她因为疼痛,身体软下去。 意识的意思清明,阿黛恍惚听见男人熟悉冷然的声音,“拖去杂役房!”再醒来。 她被靠着一堆干柴,这是……柴房?屋里阴沉森冷,阿黛缩了缩肩,窗外天已经黑了,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纸打进来。 房间内,安静得很,一如她的心,死寂凄然。 她动了动,惊讶发现手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阿黛诧异不已,毕竟,她在这侯府无亲无故的,谁能对她这般好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八章 心如死灰悔当初 翌日。 天还没有亮开,阿黛便被杂役房的管事一脚踹醒,“天都大亮了,你还挺着,要死早点死!没死就赶紧起来干活儿去!”阿黛吃痛惊醒,看着管事狰狞的脸,心下一抖,连忙爬起来。 她跟着管事出去,只见管事将两个木桶丢给她,指着旁边的大缸,“今儿,把这缸水打满,不打满,不准吃饭!”话毕,管事往旁边啐了一口,方才离开。 留下阿黛一人,看着偌大的水缸,和脚跟前的木桶,想伸手,才想起,手上的伤。 “呵呵……”阿黛低低地自嘲而笑。 她俯下身,用手肘勾着木桶朝水井处而去。 可是到水井处才发现,她能用手肘勾桶,却无法用手肘打水。 在水井旁伫立了片刻,她低叹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握住打水的轴,眉头轻蹙,唇色渐渐泛白,额间也腻起细汗。 如此这般,往往复复。 到水至半缸,手上的血早已浸湿绷布,染红了木桶的横木。 入秋的天应是凉的,可这日头却是炙烤得仿若盛夏的烈日,叫人头晕目眩,难以忍受。 伴随着“哐啷”一声,木桶摔倒在地,水倾泻而出。 阿黛跌跪在地,手撑在水漫过的石板上,刺痛蔓延让眩晕中的她,抽回丝丝的清明。 突然一道清凉光影打下来,她努力撑开眼皮。 入目是那双卷云纹的缎靴,晃了好一会儿的神,才缓过来。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烈日之下的男人,仿若踏着万丈光芒来到她身边。 “战槐……”她蠕动干裂的唇,一张开,唇缝便裂出一道血口子。 阿黛望着男人,在她神思和心理最最脆弱的时刻,她遵从自己的能,朝男人伸出了那染满鲜血的手。 “战槐……”她低声唤着她最爱的男人的名字,仿佛在寻求一种救赎。 阳光好耀眼,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头顶传来冷如冰雪的声音,“扔出去。”扔出去?呵……扔出去……最终,她望着男人落下了泪,。 手无力地垂落。 阿黛望着他模糊迷蒙的脸,落下了伤痛的泪,悲凉的泪,悔恨的泪水。 她恨他!她也恨自己!恨自己当年为何要救他?她救了他,却是害苦了自己……阿黛从昏迷中醒来,却是在医馆。 她疑惑不已询问,只得知,送她来的是一个男人,医药费也已经替她付了。 她离开医馆的时候,大夫给她开了好些涂抹的膏药,又给她抓了两帖药让她煎熬相兑而服,还嘱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项。 提着药,阿黛回了收留她的老人六婆家。 到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渐暗。 一进门,见她的手包得那般吓人,六婆一脸心疼自责,“真是难为你了,叫你去顶工,却不料让你受了罪。”“我没事的六婆。 该自责的是我,秀儿宁国侯府的工可能……没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倒是有一些银子,是之前战槐战死的抚恤金,可是一路来京都加上要回乡的盘缠也剩不下多少了,给六婆她们也只能解燃眉之急。 可那毕竟是一份稳定的工。 “什么呢阿黛姐姐,多亏了你啊!”秀儿满脸欢喜地跑出来,“方才侯府的姐姐来,是介绍我去什么尚书府的大官人家做一等丫鬟呢!”“你看,这是推荐信!”秀儿将那信塞给阿黛,同时指了指屋里,“那位姐姐还送了好些精致的糕点呢!就等着阿黛姐姐你回来一起用!”阿黛一怔。 虽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不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九章 死人方才不开口 不过见秀儿笑得那般高兴,也就没有扫她的兴,笑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走吧!我们一同去尝尝吧!”秀儿挽着阿黛的胳膊,就准备往前走。 阿黛没什么心情和胃口,扯了扯嘴角,“秀儿你和六婆先吃吧。 我先回房换个药,一会儿出来。”“好吧。”秀儿点了点头,见她手上拎着的药包,拿过去,“这是要煎的药吗?秀儿帮你去煎。”着就蹦蹦跳跳往厨房去了。 阿黛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折身回了房间,。 进了屋,也能听到外间秀儿跟六婆的谈话。 “奶奶,你尝尝,这个绿豆糕可好吃了。”“嗯,好吃。”“还有这个这个,桂花糕!”“你喜欢,你就吃吧。”“秀儿要跟奶奶一起吃,吃一口,就一口!”最后好像六婆奈不过秀儿,应该是吃了。 于是秀儿高兴地到“呐,你吃了一口,剩下的也都要吃哦!”“奶奶年纪大了,这些个……”“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吃完。 我去给阿黛姐姐煎药了!”阿黛在屋里听着这温馨的对话,不由得眉目也柔和了许多。 她放下药膏,才想起,方才秀儿塞给她的推荐信还未还给秀儿。 从前,阿黛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不过后来救了战槐后,战槐教她识了不少字。 她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信,展开,里面却只是一段最简单的千字文,根不是什么推荐信!阿黛蹙眉疑惑不已,突然灵光一闪,仿若想起什么,朝外跑去。 却见六婆倒在水缸旁,人事不省。 “六婆?!”她上前,见她嘴角是深褐色的血,将手放到她的鼻前,已没有了呼吸。 “六婆!”阿黛伸手将她扶起,却见一块糕点从她手中滚落。 见此,阿黛大惊,放下六婆,便往厨房里奔去。 一边跑一边着急地唤着,“秀儿!”看着厨房煎药处倒地的秀儿,阿黛几乎是呼吸一窒,她捂着嘴,挪动着脚上前。 她僵硬着身体蹲下,颤抖着手放到她的鼻翕前,顿了片刻,也没有呼吸。 她死了!她们都死了!阿黛身体一下子发软跌坐在地。 她看着秀儿嘴角的糕点碎屑——糕点有毒!阿黛猛地爬起来,跑向主厅,从怀里掏出那根战槐用来跟她提亲的银簪,插入糕点,很快没入部分,通黑!方才秀儿了什么?侯府的人送来的?侯府!为什么?他都已经将她赶出来了!为何还要赶尽杀绝!阿黛瞪着一双通红的眼,浑身像个筛子一样,抖得厉害。 “姐得果然没错,光靠这点心是不保险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阿黛回头,见那女子蒙着面。 对上眼睛,阿黛识得,那是缪水清身旁的轻衣,“是你?!”“是我!”见被认出,轻衣也没有丝毫的慌张,气定神闲,“不过一个丑陋的贱婢,竟然敢跟我家姐抢世子爷,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世子爷是何等高贵的人,岂是你一个贱婢能够妄想的!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你的存在和痴心妄想简直是对世子爷的侮辱!”她的存在是对战槐的侮辱么?呵!也是,他是谁?她又是谁?她的存在不就是他一世英名的路上最最重的污点?!“你就不怕我去衙门告你?”阿黛紧紧捏着手中的银簪。 “怕?我为何要怕?”轻衣冷笑一声,望着她,目光冷凝,“难不成一个死人,还能开得了口?!”话落,只见一道银光闪过。 一个黑衣人从房梁跃下,手执长剑,朝阿黛迎面袭来。 阿黛抬手想用银簪挡,却不料黑衣人早已看透一切,手腕处突然一痛,银簪落地“叮”的一声。 下一瞬间,“噗嗤”一声,长剑没入她的胸口。 一刹那,阿黛思绪放空,反应不能。 她就这样看着那黑衣人,拔出长剑,带出她身体的血,溅上他的额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十章 华丽归来又入府 三个月后。 一辆马车从城外的居安寺,徐徐而行,穿过城门口,在一家朱漆大门前稳当停下。 “老夫人,到了。”车外响起恭敬的声音。 车内。 “好啦,阿黛,我们到家了。”老夫人轻轻拍了拍身旁女子的胳膊,慈眉善目,撩起车帘子,“你瞧。”阿黛顺着望过去,只见那气势如虹的“宁国侯府”四个大字,呼吸一窒。 目光而下,落在等候人群中云战和缪水清的两人身上,阿黛脸色微微泛白。 “怎么了?脸色怎地突然不好了?”老夫人细心地察觉到,关心询问。 收回目光,阿黛摇了摇头,抿唇垂眸思忖,“老夫人,这般大户人家,我一个乡野农妇,怕是……有损……”“胡什么呢?!来前就好了,你这下不进,难不成先前都是哄我这个老婆子不成?”老夫人神色微敛,瞪了阿黛一眼,“还有,没到前,你都奶奶奶奶地唤,怎地到门前还换了!怎地?嫌弃上了?”“阿黛没有。”阿黛垂眸,抿唇不再言语。 “没有就好!走!下车!”老夫人先行钻出马车,阿黛紧随其后。 老嬷将老夫人扶下马车后,又转过头扶她下车。 阿黛落地,低垂着头,走到老夫人身旁。 门口乌泱泱地了几排,有侯爷和侯爷夫人,云战、缪水清,还有一个女子阿黛不识得。 阿黛的出现,旁人只是多了两分好奇,唯独云战和缪水清两人皆是震惊不已,神色各异。 只见缪水清瞪大一双眼,侧脸剜了身旁的轻衣一眼,而轻衣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敢置信地看向阿黛。 阿黛扯了扯唇角,朝两人浅浅一笑。 我回来了,为复仇而来,你们——怕么?“都侯在这里作甚?进府罢!”老夫人摆了摆手,抬脚便往里头走。 走到大厅坐下,下人们纷纷上茶。 落座,老夫人便唤过阿黛上前,跟众人介绍到,“这位姑娘,名唤阿黛。 我见这孩子,甚是喜欢,便收她为义孙女了。”此话一落,当场四下寂静。 缪水清看着安静立于老人身旁的阿黛,面色保持着柔和,眼底却蕴着汹涌的冷夜,宽袖里,手帕被绞得不成样。 过了片刻,最开始反应过来的是侯爷,“母亲,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带进府里都要注意防备一些,何况是草率地认做侯府之人。 而且这女子,乍眼一看,眉清目秀,没什么特别之处,殊不知如何让他母亲就要认作义孙女的。 毕竟他母亲经历风雨,可不是那般草率的人,可见这女子有些手段事!他看了一眼阿黛,措辞了一下,方才复而言“若母亲认阿黛姑娘为义孙女,她便是战儿的义妹。 虽这是母亲欢喜,但也事关颇大。 还有宗族等之事,不若认阿黛姑娘,待儿子上呈,再行之事?”老夫人是明事理的人,也就知道有这些流程,所以也没有特别坚持。 “你得也对,此事往后可以。 不过这段时间,府上一切用度事宜都不可懈怠苛刻。”“那是自然。”侯爷立马应到,随即吩咐老管家,将府上最好的院子打扫出来给阿黛住,一切用度按照姐的规格来。 闻言,缪水清立马侧过头,阴暗的眸色扫了一眼轻衣。 轻衣立马明白,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老管家应下立马变去准备了。 却见阿黛突然跪在老夫人跟前,刚好可以拉扯着她的袖子,仰起头,恳求地望着她“老夫人,我可不可以还住您隔壁?离您太远,阿黛……”她的话没有完,但是老夫人是何等聪明之人,联想到她下车前的犹豫忐忑便明白过来,她这是心里没有安全感,觉着害怕。 她伸手弯腰将她扶起来,笑盈盈道“当然可以,这是最好的了。”……“啪!”一回到院子,缪水清反手便甩了轻衣一巴掌,脸上的温色早已无影无踪,此时一张脸布满阴鸷,“不是她死了吗?!”轻衣捂着脸,立马跪地,“奴婢当真是看着那剑捅进她胸口的,而且也叫人烧了那院子,后来查探,确实是有三具烧焦的尸体!”“啪!”缪水清甩手给了轻衣又一个耳光,脸色沉下来,那眼神,看得让人觉得心渗,“那你且同我,老夫人院子里的那个女人是谁?!是鬼吗?!”“奴……奴婢……”轻衣跪在缪水清跟前,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姐别生气,奴婢这就去处理了她!我们能处理她一次,就可以第二次!”“处理?”缪水清一双眸子黑得浓深,来老管家给她安排了院子,她就叫轻衣准备的。 谁知那贱婢,竟然来了那么一出!缪水清冷笑一声,“你以为待在老夫人身边,我便拿你没有办法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十一章 天色已晚请自重 当晚。 老夫人用完晚膳后,便回了房。 阿黛陪在老夫人身边,听老夫人絮絮叨叨些有趣的往事。 阿黛听得有些不太明白,倒是老夫人得津津有味。 “老夫人,世子来给您请安了。”老嬷进屋来。 世子?那不就是云战?阿黛看了看老夫人,“奶奶,我要不要回避一下?”“他是我孙子,你是我孙女,有什么可回避的?”老夫人倒是觉得阿黛的话有些可笑,道,“坐这儿!”阿黛蠕动了一下唇,一言未发。 她抬头,望着那珠帘外的门槛。 在那之外,云战在那里。 当时她被救之后,黑衣人只告诉她,在那条路上,救下一个老人,然后一直待在老人身边——她便可以报仇。 起初,她一直不太明白这是为何。 只不过老人待她极好,叫人医治了她的伤,还用了上好的药,让她的手得以恢复;甚至叫人给她涂抹上好的药膏,额头上的伤口结痂后,竟然痊愈后没有留疤。 直到方才在侯府门口,老夫人撩起帘子的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 原来她当初救的老人是宁国侯府的老夫人。 卷云纹的缎靴迈进门槛,他款款前来,跟老夫人行了个礼,“奶奶。”“快坐罢!”老夫人指了指旁边的圈椅,“今儿怎么想起这个时辰来奶奶这儿坐坐了?”要知道,她这个孙子,自就性子淡薄,看似对什么都上不了心。 他回来这段时日,每日晨间也来请安,除此以外,都是寡言不语,也不曾旁的时候来看看她的。 今日她一回来,他还来坐坐,倒是叫老夫人有些诧异。 “奶奶舟车劳顿,不应当来打扰奶奶休息的,不过方才听闻奶奶在去的路上,遭到歹人袭击。”丫鬟沏茶端上来,云战并没有动,而是望向老夫人,“为何不曾遣人回府通知一声?”闻言,老夫人脸色一沉,“你这是在质问责备奶奶?”“不敢。”云战面无表情,解释到“只是孙儿后怕,倘若那贼人有后招,岂不是奶奶后面会更危险?”这话的时候,阿黛不知道云战是不是故意的,目光轻轻地落在她身上,却如磐石般沉重。 他的画外音是指,她是贼人的后招?阿黛心底自嘲一笑,却又觉得格外的心酸。 是啊,他第一反应便是怀疑她;而她,虽然那黑衣人没有,但是她也不傻,不是猜不透,她确实是那贼人的后招……如此,他的担心确实是对的,可是阿黛却觉得心口闷得像是发酵一般难过。 原来有一天,他会毫不犹豫地怀疑她,而她确实应当被怀疑,还百口莫辩。 “不是没出事吗?”老夫人不甚在意。 云战哑然,凝视着阿黛许久,收回视线,颔首,“所幸,奶奶安好。”“老夫人是福厚之人,自然凡事皆能逢凶化吉。”阿黛突然开口。 只见她低垂着眉眼,面容似水宁静,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她的一般。 对她的话,云战不置可否,端起茶,掀开茶盖拨了拨茶沫,递到唇边,没有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复而放下,问到“奶奶与这位阿黛姑娘难不成一见如故,是以颇投缘?”“可不?”老夫人对自家孙儿也没有什么隐瞒,“若不是阿黛,奶奶这老命早就被阎罗收了去。 所谓逢凶化吉,得亏遇到了她。 若不是她以身相救,哪来你我今日坐下闲谈。”“你,救了我奶奶?”云战目光如注,凝视着阿黛。 他就这样望着她,仿佛她若不开口,他便不罢休一般。 “是。”阿黛低声回答。 “看着我回答!”云战突然拔高音调,神色一凛。 “你这么大声作甚?”老夫人有些生气地瞪了云战一眼,转过身,轻声安抚阿黛,“你别怕,他只是在外头指挥人惯了才这样的。”云战那一声质问,惊得阿黛心头一抖。 她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了心,才缓缓抬起头。 抬眸,直视男人的眼睛,“赶巧刚好撞上。 其实也算不得我救。”阿黛的是实话,当时马带着马车朝她这边冲过来,恰巧到她身旁,受惊的马又嘶吼一声,朝天蹬了几下,将老夫人颠了下来,刚好摔在她身上。 阿黛几乎是能地抱住了老夫人,从道旁滚落而下,她替老夫人挡了最后的撞击,以碰巧护了老夫人安好。 “什么赶巧不赶巧的!”老夫人看向云战,“你以为我是个老糊涂了,为了报恩才认他做孙女的?我现在就告诉你,即便是她没有救我,他日有缘遇上,像她这般乖巧可心的孩子,我照样会认作孙女的!”“你又不是不知我想要一个女儿不如愿,要一个孙女也不得愿。 如今我认一个欢喜的义孙女,你还这般盘问来盘问去的!”老夫人满脸的不爽快,抬手挥袖,“反正这孩子,你们不认,我认!我累了,要歇下了,你回吧!”云战奈何不了老夫人,只得告退。 临走前,他起身深深地看了阿黛一眼才离开。 老夫人的房间在中间,左边是老嬷住的,从前右边这间老夫人叫人堆了些瓷器摆件,方才叫人收拾了,放了一张床榻、一个柜子和一套桌椅进去,作为阿黛的住所。 伺候老夫人睡下,阿黛才到隔壁的房间。 一推开门,她抬脚,刚跨过门槛,便顿住了动作。 她呆呆地望着屋内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笔直如松。 月光从她身后照过来,将她的影子斜斜地打在地上,影尾刚好扫在云战的鞋尖处。 一人坐,一人,月光静静流淌。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直到老嬷进屋前朝这边看了一眼,问了一句,“阿黛姑娘,怎么不进屋?”“这就进,老嬷歇好。”阿黛了一句,踏进房间,反手关上门,“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也想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云战身形高大,阿黛虽然生长在乡下,但也是爹娘宠大的女儿,而且是村里鲜少生得娇动人的姑娘。 是以,阿黛着,乍一看也跟云战坐着差不多高。 只是,云战即便是坐着,气场也让人心没来由的一抑。 阿黛没有回答,而是眸色沉静地望着男人,“你是以世子的身份问奴婢阿槐,还是战槐的身份问阿黛?”这两种身份,回答却是天差地别。 “你觉得呢?”云战启唇。 “我觉得,天色已晚,世子在我房里会惹人非议。 世子身份高贵,可以不用顾忌,我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村妇跟你不一样。”阿黛望着他,开口不徐不疾,甚至面色都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在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浮着薄怒,“我,很介意!”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云战拧眉。 半晌,起身,抬脚往外走,在她身侧擦肩之时顿住脚步,“侯府不是你待的地方,找时间,你自己离开。”天气入了冬。 难怪这么冷。 云战完,便阔步朝门走去。 他的手抚上门手,还没有来得及拉开。 阿黛猛地转过身,朝着他的背影,失去了情绪的控制,“我是不会走的!有事你像上次一样让人将我扔出去!又或者除非……你杀了我一了百了啊!”这样的事,你不是做得很顺手吗?有过一次,还怕什么第二次吗?“嘎吱”一声,门被拉开,云战抬脚跨出门。 回头,借着月光,阿黛眼眶通红,眼睛也从眼眶往里面晕开了血丝来,盈盈的泪水在映着月光的皎洁,也同样盛满了置气与浓烈的恨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十二章 阿黛受辱讨公道 一连几日,除了陪老夫人,阿黛自己,几乎足不出老夫人的院子。 一是,她原自己都不知道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侯府,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她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二是,她在等。 等黑衣人联系她。 既然黑衣人安排她到了老夫人身边,既然他答应帮自己报仇,那在知道她进了侯府之后,肯定会联系她,告诉她下一步怎么办的。 而未出意外,在第八日的晚上,她收到了黑衣人的消息。 阿黛以从前在家总是忙活,如今闲着便不舒坦了为由,让老嬷把平日里去厨房给老夫人准备点心和汤盅的事情交给了她,同时,老嬷还教她沏茶的手艺。 打发时间的时候,老夫人知道阿黛的绣活不错,自己眼睛不那么好使了,倒是叫阿黛在旁绣手帕,她和老嬷两人又给了些意见,和一些其他的针法。 见阿黛学得快,进步神速,两个老人倒像是比阿黛这个学生还要高兴一般,像两个孩,皆是如孩童般竟露出牙齿展笑颜。 阿黛绣活学得快,沏茶倒是一塌糊涂。 最后老嬷将她“赶”出了房间,叫她去厨房拿点心去。 阿黛先前便对侯府是熟悉的,所以也算是轻车熟路。 不过拿点心回来的路上,倒是瞧见轻衣和另外两个丫鬟。 只见两个丫鬟围着轻衣,一脸羡慕惊奇。 “轻衣姐姐,你这簪子好生精致啊!”“是啊!好漂亮啊!肯定很贵吧?!”“也就轻衣姐姐才有这么好看的簪子了……”“那是自然,看看轻衣姐姐把这簪子戴得多好看!”听着丫鬟的夸赞,轻衣得意地抬手抚上那镶珠花的累丝银簪子,抬了抬下巴,“这簪子可是我家姐赐给我的,贵倒是其次,这可是洛玉阁特地为我家姐打制的,就只此一个,自然好看了!”那还是上次她解决了阿槐那个贱婢,缪水清高兴,亲自从发髻里取下,插在她头上的。 “哇,世子妃真好。”丫鬟又是赞叹。 “能有这样的姐,轻衣姐姐真幸福。”“那是。”轻衣满含笑意地娇哼一声。 余光扫过,看见了阿黛,便立马神色一敛,快步走上前,“你住!”阿黛充耳不闻地朝前走。 却不料轻衣并不打算放过她,追了两步,伸手一扯,将她手中的托盘打翻在地,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装点心的盘子已经碎裂在了鹅卵石的道上。 “别以为你额头上的丑东西没了,我就认不出你了!我警告你,最好自己从侯府里滚出去!不然……”她话没有完,威胁之意倒是十分的浓烈?“不然怎么?”阿黛漫不经心地抬眸。 那眼里的寂冷,倒是看得轻衣一怔愣,缓了一下神来,方才狠狠到,“不然,这次就不会让你那么走运了!”“是么?”阿黛嘴角浮起浅笑,望着她,“上次都没有成功的事,你觉得这次,或者以后,能有什么成功的吗?”“还有,你怕是忘了,我是随老夫人一起回府的。 老夫人认我做义孙女,那么,便我是主,你是仆,你莫怕是忘了规矩,对我这个主子大呼叫的!”轻衣冷哼一声,“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倒是会蹬鼻子上脸!老夫人只是一时被你蒙蔽,可不见得侯爷会容许你一个贱婢成为侯府的人!”“嗯。”阿黛轻轻颔首,唇瓣微张,“只不过,即便我不是你的主子,我也是老夫人请回来的,你一个低等的丫鬟,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叫?嗯?轻衣……丫鬟?”阿黛故意后面的声音得轻,又故意咬了咬字。 气得轻衣扬手就像给阿黛一巴掌。 却在这个时候,只见阿黛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倒是让轻衣突然的诧异。 下一刻,轻衣便听见身后响起一声低斥,“在做什么?!”轻衣闻声回头,见老嬷在她身后的拱门处,一张老脸沉得厉害,那浑浊的眼睛锐利不已。 老嬷三两步上前,立马将阿黛扶了起来。 “阿黛,你没事吧?”老嬷关心地询问,抬头便是黑脸呵斥轻衣,“不过区区一个丫鬟,谁给你的胆子,敢对老夫人的客人这般嚣张?”“老嬷,我没有,是她先挑衅动手的……”轻衣认识老嬷的,老夫人在侯府的地位那是在最上端的,所以身边的老嬷就是侯爷也是尊敬的,她自然不敢跟老嬷造次,指着阿黛想要让老嬷看清阿黛的真面目。 却见阿黛耷拉着脑袋,低垂着眉目,整个人像是瑟缩害怕着。 这个时候,轻衣才恍然,她被阿黛算计了!“有事你别装啊!”轻衣有些气急,对上老嬷的眼中的厉色,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而且这个时候阿黛,还低低地朝她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轻衣姑娘只是代世子妃教我些规矩,我没事的。”阿黛抬头轻声地跟老嬷了一句后,俯身将碎片和点心装进托盘,低着头转身离开,“老嬷,对不起,是我没端稳,不关轻衣姑娘的事,我这就去叫厨房重新准备一份送过去。”“阿黛?阿黛!”看着阿黛坚持固执的背影,老嬷转过身狠狠地瞪了轻衣一眼,跟了上去。 待阿黛把点心送进东厢后,老嬷趁着阿黛去忙活旁的事时,将她被轻衣欺负的事,全部都告诉了老夫人。 特别是轻衣要甩阿黛耳光,还让阿黛给她跪下的事,十分“深刻”地描述了。 来老夫人很欢喜地吃着阿黛端回来的点心,听见这一回事,顿时笑意便凝固。 她放下点心,冷声,“看来有些刚来的人还不懂侯府的规矩!”晚膳。 阿黛借口下午吃点心还没有怎么消化,不饿,就不陪老夫人去膳厅用晚膳了。 老夫人和老嬷眼珠一转,就知道阿黛是因为下午的事。 也没有强求她,只让她回屋歇会儿,要是饿了,一会儿晚点叫人送点吃食来。 阿黛了谢谢便回屋了。 而膳厅。 老夫人今日故意晚了半柱香到,去的时候,大家都等着她。 落座后,大家都等着她先动筷。 举著,未动,而是转头看向缪水清,“世子妃进侯府有些日子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十三章 愤懑不平现阴毒 突然听到老夫人问话,缪水清立马回答,“回奶奶话,四月由余了。”“世子妃是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的掌上明珠,我们家战儿能够迎娶你为世子妃,是他高攀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让你受委屈。”老夫人到。 缪水清以为老夫人是关心疼爱她,心中一喜,浅笑嫣然,正欲开口。 却又闻老夫人继续道,“所以还是别这般称呼我这个老婆子,我怕我这身老骨头啊,受不住的!”话落,缪水清的笑意在脸上崩裂,事发突然,也不是为何,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今日母亲是怎么了?平日里水清唤得都好好的。”侯爷夫人笑着问到,然后又补充到,“从前水清是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如今进了我们侯府的门,也是我们侯府的掌上明珠。 水清向来贤淑有礼,母亲您是长辈,她为晚辈,既然是战儿的妻子,战儿唤您奶奶,自然应当随着战儿尊称您一声奶奶的。”老夫人冷脸放下筷子,“我看啊,还是别了。 既然有些人未将我这个老不死的放在眼里,就不用这般虚情假意了,跟旁人一样唤一声老夫人,我就要谢天谢地烧高香了!”这话就重了!缪水清立马红了眼,眼泪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就是不落下,惹人怜惜不已,“奶奶,是不是您对水清哪里有误会,还是水清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好?您请,水清定当好生反省改正。”“母亲,水清刚入侯府,有什么不懂的。 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没有交好,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儿媳一定尽心教导。 您就别置气了。”侯府夫人见缪水清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不住求情。 “她也知道是入了侯府的门?”老夫人冷笑一声,“别两位尚书大人,就是太后娘娘也对我这个老婆子也有两分礼遇!自从我嫁进战家,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我请来的人打骂动手的!看来我这是越老越不中用,没什么可活的了!”众人一听,便听出了其中的端倪。 侯爷作为儿子,老母亲这般话,自然是听得心中紧了又紧,惭愧不已。 连忙转头问旁边伺候的老嬷,“老嬷,母亲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您可知?”老嬷故作为难地迟疑,看了两眼缪水清才道,“今日阿黛姑娘去厨房替老夫人取点心,却迟迟未归。 老夫人担心,便让老奴去寻,不料刚好撞见世子妃身边的婢女打翻了老夫人的点心,还还叫阿黛姑娘跪在她跟前……若不是老奴及时赶到,怕是还要给阿黛姑娘几巴掌……”“真有这事?”就连侯府夫人都震惊了,转过头问缪水清。 毕竟老夫人虽然不大管事了,但对身边亲近的人,那是顶顶的护着,即便是她,侯府的权利都在她手上了,对老夫人院子里的老嬷和丫鬟们话语气都要轻一些的。 顿了顿,老嬷状似犹豫不绝,最后狠下心才道,“其实,除开老夫人确实喜欢那孩子,她还救过老夫人的命。 所以……”话至此,未完,但大家都懂。 既是救了老夫人的命,那更是侯府应当格外感谢的人。 如今却被一个的丫鬟欺凌至此,就是侯爷也沉脸,开口道,“此事可当真?”“轻衣?!”缪水清看向轻衣,见她神色慌忙,倏地起身,厉声质问“你当真如此做了?”“姐!”轻衣“噗通”一声跪下地,“姐冤枉,轻衣没有!我没有叫她跪下,也没有打她!那都是她陷害我的!”“那轻衣姑娘是指老奴也老眼昏花的意思吗?”老嬷幽幽问到。 “我……”轻衣眼看百口莫辩,求助地看向缪水清。 缪水清气急,扬手就给了轻衣一耳光,“我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别阿黛姑娘是奶奶的客人,就是是府里的下人你也要待她们亲和!平日里对你的教导,你都忘了吗?”话落,缪水清立马提起裙摆便跪下地,“奶奶,此时孙媳当真不知。 但也确实是孙媳的错,是孙媳没有教好身边的人,还请奶奶息怒,请奶奶责罚!”见缪水清这一系列的反应和动作,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她沉默了许久。 膳厅的人,却也都不敢出声,看着老夫人的脸色。 最后是云战打破的沉默,“奶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此事,她既不知,也不能全为她过错。 您便原谅她这一回,她以后好生管教身边的人便可,实在不行,换几个您满意的丫鬟也行。”“我这老婆子已经惹人嫌了,还换人丫鬟,岂不是遭人恨,恨不得早死才好?”老夫人接话。 云战盛了一碗汤放到老夫人跟前,算是示好,“奶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库得梨花带雨的缪水清,“既然进了我们侯府的门,就是我们侯府的人,就要遵我们侯府的规矩!”……翌日。 酒楼。 “什么?!”贵家姐听到缪水清恨恨地讲完,惊叹不已,“她怎么敢!”“你就别什么敢不敢的了,给我出出主意吧!”缪水清也是心中气愤不已,像是有团火不停歇地一直烧着。 “像上次一样,找个借口,抓她的错处,撵出去不就行了?”贵家姐不甚在意。 “不行。”如果这么简单,缪水清还需要找她出来吗?“侯府都是围着老夫人讨好的,她有老夫人做靠山,有没有能够让她滚出侯府,又不得罪老夫人,还叫老夫人对她失望的法子?”她可是要跟云战过一辈子的,她讨好老夫人还来不及,怎么能得罪老夫人。 要是得罪了老夫人,以后怎么在侯府里过?怎么能够让侯爷和侯爷夫人满意,将来把侯府的大权交到她手里,让她做侯府的当家主母。 “既能让她滚出去,又不得罪老夫人,还得让老夫人对她失望……”贵家姐低喃重复了一遍,“啧”了一声,“那这可还真不容易。”“要是容易,我就自己办了。”缪水清也是叹气。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怎么?”“你且附耳过来。”贵家女子含着笑意的眼睛闪过一抹恶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十四章 浑身狼狈血染衣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从子时便开始飘了。 因为上次轻衣的事,缪水清特别请了老夫人最爱的戏班子到府里。 这日,天虽然阴沉得厉害,地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白。 但那戏锣开场倒是冲淡了府中的素冷。 当初,缪水清还特地带着轻衣上门来跟她道歉。 看着缪水清那放低的身段,和轻衣的求饶,从前从不与人为难的阿黛,心底竟然浮起了隐隐畅快。 她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但是却并不后悔成为这样的自己。 虽然都是误会,像个胆的无知村妇立马便了没有关系,但是缪水清见她这般好话,倒是不好就此了了,当着她面责骂了许轻衣许久,又扣了轻衣三个月的月银,还罚她做半年低等丫鬟的活儿。 阿黛对看戏不明白,也没什么兴趣。 无趣之间,便只能喝着茶,数着点心上的芝麻打发着时间。 她侧过头,看见侯府夫人为了缓和老夫人和缪水清的关系,今日特地破例将缪水清的位置提到了老夫人旁。 两人听着戏,谈论着戏,倒是相谈甚欢。 见此,轻衣朝她这边递了一眼,傲慢又得意。 收回目光,阿黛感觉到身体有些奇怪,想起黑衣人的话,偏过身,借口有些冷,她回屋去取件披风。 闻言,老夫人立马点头,让她快些的去。 顿了顿,又问她要不要遣下人回去,兴许还要麻利些。 阿黛笑着摇头,不用,让老夫人好生看戏,不用顾着她。 从戏台子的地方转出来,望着飘雪的阴沉的天,阿黛轻轻地长叹一口气,呵出一团寒气在空中凝散。 雪落进衣领,在脖间融化,一抹冰凉上心头。 阿黛拢了拢衣领,加快了回屋的脚步。 推开房,里头的炭虽然已烧尽,但余热还未散去,温温热热地一团追上前来。 应是温柔的暖意,此时却让她燥热不已。 她提着房里已经凉透的清茶,灌了一大杯也没消下去半分。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阿黛回头,见是一个陌生男人,着下人装。 她立马心生警惕,“你是谁?”“阿黛姑娘。”男人并没有多话,反身关上了门。 然后一边上前,一边从怀里掏出瓷瓶。 看见他上前,阿黛紧张地往后退,因为不心,刚好将方才倒茶的茶杯一下子扫在了地上。 房间内响起一声脆响。 见状,男人没有停下动作,掏出瓷瓶,到处一颗药丸,递给阿黛,“快吃掉。 能稍微压制住你身上的药性。”“他让你来的?”阿黛迟疑地问了一句。 男人“嗯”了一声,将药丸递给了阿黛。 目光落在药丸上,阿黛轻轻蹙眉,下一刻,她便伸手接了过来,塞进了嘴里。 然后问他“现在应该怎么做?”男人朝前一大步,到阿黛跟前。 阿黛能想往后退,却强迫自己生生忍住。 她僵直着身体,保持着不动。 见男人一探手,她发髻上的簪子便已经落入他手。 阿黛疑惑地望着男人,只见他握着簪子,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分别在自己的大腿和胳膊上狠狠地扎了进去。 “你……”阿黛震惊地望着他,话还没有完,便见男人将簪子拔出来,幽幽的眼眸,幽幽地递给她,“该你了。”该她了……阿黛惊愕地瞪大双眼,仿若大脑有些难以运转,呆呆地望着他。 “你被下了药。”男人沉静开口,“那种必须与男人交合才能解的药。 简而言之,俗称春药。”什么时候?!阿黛张了张嘴,吃惊得不出半个字来。 难怪黑衣人今日她若是感觉身体有哪里奇怪,便回屋。 原来的竟是这个。 阿黛看了看男人的伤,目光再落到那发簪上还凝着的一滴血。 仿佛一瞬间明白了黑衣人的打算。 只见男人望着她的衣领,“你自己来,还是我来?”“我自己来!”阿黛眸色一沉,扯开胸前的衣襟,并心下一横,将肚兜挂在脖子上的绳子扯断,留一手隔着要落的肚兜遮住胸前的风光。 她拿过那发簪,抿唇深呼吸,扬手深深地刺在捂胸口的那只手的胳膊上。 她眉心紧紧地皱在一起,却只是吃痛地低低闷哼了一声。 拔出发簪,垂目,落在胸口和裸露的肩头处,咬牙深深地扎进肩头,见男人了一句“不够”。 没关系,阿黛,你可以的。 很快就过去了。 为了六婆,为了秀儿,忍忍就过去了。 阿黛不住地这样告诉自己,不住地在心头念着。 即便痛得满头大汗的阿黛,仍旧绷着脸,用那簪子从锁骨处,一路划下,血立马就溢出来。 男人此时却是正色,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懦懦弱弱的女子,身体里竟蕴着这般硬气。 这不得不让他高看两眼,“好了,你现在可以害怕地逃出去了。”闻言,阿黛先是一怔,随即立马明白过来。 见他侧过身,给自己让了路,便上前拉开门朝外跑去,一边跑一边仿若带着哭腔求饶,“不要!走开!别碰我!别碰我……”积雪的地,脚下一滑,阿黛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吃了一口雪。 那簪子落地,发出“叮”的一声,竟比这雪落声还要脆上几分。 还不等她反应,便见那男人追上来,欺身上前。 惊得阿黛瞪大双眼,瞧见男人的眼色,阿黛才注意到那匆匆而来的脚步声,立马抬手反抗,更像是苦苦求饶,“别碰我……”突然身上一轻,阿黛只见一只卷云纹的缎鞋,下一刻便是沉闷的落地声。 阿黛撑着身体往后退缩着,像是一只受惊的鹿,害怕不已。 她像是已经身体能地,不住地缩着往后退,不住地挥着手,不住地着“别碰我!别碰我!!”“阿黛姑娘你……”缪水清惊呼一声,望着阿黛欲言又止。 众人闻言,朝阿黛望去。 只见,她浑身狼狈,香肩裸露,鲜血染满衣襟。 云战垂眸,眼底风雪涌现。 眨眼间,男人身上的衣袍从头落下,将阿黛罩在其中。 男人俯下身,准备将她抱起,却被阿黛抬手一挥甩在坚毅的脸上,“别碰我!!”“啪“地一声,四下倒抽一口气。 特别是下人,皆是呼吸一窒,几乎不敢呼吸,阿黛姑娘竟然打了世子爷耳刮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十五章 将计就计反咬口 男人身体一僵,望着眼前惶恐不已的女人,目光深沉如此时的天空,阴沉而灰色。 喉结滚动,最终撤开目光,看向那个已经被人拿下的下人,眸色染杀。 “阿黛?”老夫人慌忙上前。 因着方才阿黛对云战的动作,侯爷和侯爷夫人皆是阻止,“母亲!”话落,老夫人已经在老嬷的搀扶下上前,搂住阿黛,柔声安抚,“好孩子,没事落!没事了!别害怕,奶奶在。”在老夫人的安抚下,阿黛抖成筛糠的身体才慢慢缓和回来。 “究竟发生了何事?”侯爷夫人问到。 话落,阿黛的身体又开始害怕似的开始颤抖。 “别怕,一切有奶奶给你做主。”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肩。 阿黛靠在老夫人肩头,只是闭着眼无声地落泪哭泣,即便下唇被咬破,洁白的贝齿也染红艳,也硬是不曾开口。 “阿黛姑娘,发生这样的事,你若不清楚,吃亏的便是你自己了。”缪水清柔婉地开口,“你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有老夫人在,绝不会轻饶那欺负你之人的。”她的话温温婉婉,乍一听是关心之语,实际上却是坐实了阿黛被玷污的事。 闻言,老夫人便心下一冷,侧过头,低声唤到:“阿黛!”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阿黛身上,没有人察觉到一侧的云战,立如松,风雪汹涌。 许久之后,夹杂着雪落的声音,阿黛缓缓开口:“我没有。”她摇着头,伸出手想叫老夫人相信她,因着动作,身上的衣袍滑落。 老夫人这才瞧清楚她锁骨处的伤口,惊呼一声,连忙叫人去请大夫过来。 见阿黛含着眼泪不住地摇头,着“没有”,那模样看的人心中一阵心疼。 “好好好,奶奶相信你。”老夫人伸手将云战的衣袍扯上来将她罩住,“走,奶奶带你回房包扎伤口。”着,老夫人和老嬷便扶她起来,准备带她进屋。 阿黛却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红着一双眼,雪色从那双眸子一闪而过。 “我觉得世子妃得对,此时大家都在,我们还是把事情清楚的好。”抬起头,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像是比这雪还要白。 “今日,我遭此对待,还好我拼死抵抗。”话间,她抬手拢了拢衣袍,动作间,却是不着痕迹地叫众人看清了她锁骨处骇人的伤口。 “也幸亏大家赶过来,才没让歹人得逞。”她的话,倒是叫众人猛然清醒过来,他们方才究竟是为何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寻来。 而世上哪来那么凑巧的事,刚好撞见这等事。 都是在深宅大院过来的人,立马就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 “我不过一个村妇,名声清誉什么的比不得你们大门大户,微不足道。”她着这话,面色平淡,眸色也平淡。 突然,目光一凝,“但是毕竟这里是老夫人的院子,出了这样的事,我认为,这是老夫人院中守卫松懈的缘故。”“今日所幸是我在院子里,倘若是老夫人在,又是旁的歹人,老夫人的安危就无法保证了。”话落,众人心口又是一凝。 特别是侯爷和侯爷夫人,要阿黛的事,他们其实并不在意阿黛有没有事,有没有被玷污,但是事情一旦上升到老夫人,就不得不引起他们的重视了。 “你,是如何混进老夫人院子的!”侯爷面目一沉,凌厉的目光扫向那人,“还不从实招来!”被压着的男人咬牙沉默着。 扣着他的下人们立马默契地一脚踢在他的膝窝处,将他的脸狠狠地按在地上。 挣扎了好一会儿,未果。 最终他才开口,“阿黛姑娘入府,有次撞见了她,她却未曾怪罪,且性情温和,待他人也十分温柔。 因此心慕于她。 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趁着今日偷溜进院子,想对她不轨。”着男人垂下了头。 却见云战上前,抬手放在他的肩上,只听见清脆的“咔嗒”一声,紧接着的便是男人的惨叫。 “实话。”云战言简意赅。 “我!我!”男人龇牙咧嘴,痛得满头大汗,“她是老夫人疼爱的女子,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她。 也不敢肖想旁的。”“只是……我这不该有的心思,还是被人发现了。”男人抬头看向轻衣,“轻衣姑娘,不管阿黛姑娘如何的得老夫人宠爱,只要我与阿黛姑娘生米煮成熟饭,别阿黛姑娘会同我在一起就是老夫人也会赞同的。”“我身是不敢的,可是轻衣姑娘她会帮我!还老夫人已经有为阿黛姑娘寻觅良人的意思,如果我再下不了决定,阿黛姑娘就要嫁给旁人了。”“一想到阿黛嫁给别的男人,想着又有轻衣姑娘帮忙,兴许这样我就能真的跟阿黛姑娘在一起,于是就鬼迷了心窍,就……”到“一想到阿黛嫁给别的男人”时,云战的目光从男人身上,移到阿黛身上,仿似想到什么,突然瞳孔微缩。 “轻衣姑娘今天你们都看戏去了,阿黛姑娘会自己回来,让我把握住这次机会。”男人此时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地上的那银簪。 “谁知阿黛姑娘平时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子,竟拿着银簪不管对我还是对自己都下了狠手,拼死抵抗……”到这里,男人眼中闪烁着后悔,惭愧地低下了头。 “是我对不住阿黛姑娘……”“你怎可血口喷人!”轻衣最终还是按耐不住,上前道,“你自己对人家做这种龌蹉事,怎可将责任推卸到我身上!我都不认识你,你怎可这般诬陷我!”“上次在花园里,你让阿黛姑娘下跪的时候,也是阿黛姑娘故意陷害你。 怎么侯府的人这么多,偏生人人都指着你一个人诬陷?”老嬷幽幽开口,接过去。 “老嬷,轻衣不会的。”缪水清上前,低声辩解,虽然声音轻,但是语气却十分的坚定。 “她虽然平时骄横了些,但是这般污女子清誉的事,她还是不会做的。 何况经由上次的事,我已经训过她了。 这段时日,她已经改了许多了。”“阿黛姑娘,你呢?”缪水清望向阿黛,问她,“难道你也觉得是轻衣吗?”“阿黛?”老夫人看向她,来事询问的意思,却见她面色通红,紧促着眉头,就连呼吸都急促,便紧张了起来,“阿黛?你怎么了?”“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老夫人着急地问到。 “大夫来了!”同时下人通报。 “先看看阿黛!”老夫人和老嬷扶着阿黛,可是此时的她,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十六章 恐将此后难再孕 还好云战眼疾手快地接住,一把横抱而起,大步朝屋内而去。 老夫人看得心急,扭头留下一句,“阿黛的事没解决之前,一个也别走!”既然老夫人都发话了,见老夫人神色极差,就是侯爷和侯爷夫人都不敢顶一句不是,也都侯在门外。 云战将阿黛送进屋里后,便由老嬷在里头照顾,出了外面等着。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大夫从里头出来。 “她怎么样了?”老夫人最先迎上去。 提着药箱朝她拱手,“回老夫人话,阿黛姑娘现在性命无忧了。 不过……”他顿了顿,“阿黛姑娘身上胳膊,肩头和锁骨有三处伤口,其中锁骨处伤口比较大,以后兴许会留下疤痕。 不过不会有什么其他问题,那肩上的伤口比较深,以后需要多加注意,以防伤口感染,不然对以后的行动兴许有一定的影响。”老夫人听后不住地点头好。 “你对她动手了?”云战突然出声,仿若卷起风雪。 男人在那冰冷的眼神下,心底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阿黛姑娘她自己扎的!”“胡八道!莫不是她疯了不成!怎么不往你身上招呼,尽伤自己了!”老夫人眉目凌厉。 “我身上也有……”男人的话还没完,便见大夫面色微恙,低声打断,“回老夫人。 这许是姑娘中了让人容易意乱情迷的下三滥。”对上老夫人疑惑的目光,大夫顿了一下,道,“俗称春药。”院中响起声声倒抽气。 “应当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所以姑娘才伤了自己,坚持到现在的。 不然姑娘应当坚持不到现在的。”完,大夫又朝老夫人拱了拱手,“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便告退了。”老夫人颔首。 待大夫走后,老夫人便面目低沉得可怕,她扫向众人,“我侯府何时竟会出现这等不上台面的把戏了?!”“何人还是你同谋,如何同谋的,你且从实招来!”完,老夫人连给男人喘息的机会都未给,直接唤管家,“上府规,先杖二十!”“求老夫人开恩!”男人见要上刑,立马求饶,“该的,奴才都了。 也没有其他人了。”这话,不就赤·裸裸地指向轻衣一人吗?轻衣立马跪地否认,“轻衣没有!”担心她们不信,还指天发誓,“我真的没有!如有谎,愿遭天打雷劈!”她能如此信誓旦旦,不过是因为她安排的时候,并没有第三人在,而且也没有留下任何凭证。 只要她不承认,他就没有办法把锅实实在在地扣在她头上!“你她帮你,有何证据?”云战居高临下,睥睨着跟前的男人。 男人闻言,面露难色,一阵迟疑。 见状,轻衣更是止不住地扬起下巴,面色坚定。 却闻男人又开口,“轻衣姑娘曾为了诱·惑我,还送了一支簪子给我,什么事成之后的贺礼。 那簪子就放在下人房我床头的枕头芯里。”“轻衣那是世子妃赏的,还那是什么阁特别定制,全天下就这么一支,我看着确实好看,还想以后送给阿黛的,就藏起来了。 不信世子和老夫人可以派人去!”男人得信誓旦旦,甚至语气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似乎还为受蛊惑得此下场,气愤不已。 闻此,轻衣有些疑惑又心下松了一口气,那簪子她宝贝得很,别好看精致,就是典当也是不少银子,怎么可能送人!云战薄唇轻启,只了一个字,“!”没过多久,管家就带着人去将东西了过来,“禀老夫人,侯爷,侯爷夫人,世子,确有此物!”闻言,轻衣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极大,“不可能!”“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轻衣不敢置信,也顾不得其他了,上前去就想抢过来确认。 管家以为她要夺走销毁,侧身躲了开来。 更是因为她这一举动,更像是落实了什么。 云战轻轻瞥一眼,吐出两个字,“杖毙!”“世子!”缪水清惊呼一声,却见男人冷凝的眼神,欲言又止。 雪纷纷落。 老夫人扬手挥了挥,一众人神色各异,即便有迟疑,最终还是都先后退出了院子。 云战在院子里伫立了一阵,直到所有的人都散场,他才抬脚一步步走下台阶,在庭院中顿住脚步。 俯下身,将被薄雪掩埋的那支银簪拾起,探进衣襟,放入怀中。 乘着风雪,身影隐没而去。 ……轻衣死了。 阿黛倚在床前,望着窗外簌簌而落的大雪,只感觉眼底一片薄凉。 经过上次的事,老夫人便不放心她一人住,差了另一个跟她差不多同岁,也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和她一起住。 她在屋里将养了六七日,实在是身子酸得很,好容易动老夫人去厨房取点心,透透气。 转到厨房,老夫人的点心早就准备好了,阿黛跨进门槛。 突然瞧见一个丫鬟看见她,突然仓皇匆匆离开。 阿黛疑惑蹙眉,让一起住的丫鬟端着点心。 两人折身走出去,几步路后,阿黛又突然折了回来。 她指着方才丫鬟动的灶头,问厨房里的师傅,“这是什么?”那人望过去,突然一阵好笑,“这是阿黛姑娘你的药呀!”闻言,阿黛一阵错愕。 脑海中突然情不自禁浮现出了六婆和巧儿惨死的画面。 抬眸,阿黛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然后请求道,“能不能等之后将药渣先留着?”师傅迟疑地点了点头,眼中有些迷惑。 “老夫人屋里的几盆花有些低头,想着用药渣给加加肥。”阿黛轻笑着解释。 师傅恍然,在老百姓家里药渣茶渣都可以用做肥料的,立马明白,欣然点头,“好的!阿黛姑娘放心吧,一定给你留着。”“不过还要麻烦师傅,先别。”又见疑惑,阿黛解释,“不知道老夫人的珍贵花儿这东西有没有用,还是先看看再,不然叫老夫人白高兴一场。”“还是阿黛姑娘想得周到。”师傅点头应着。 回到老夫人院子里,阿黛陪老夫人了会儿话,就借口有些乏,回屋靠会儿。 等老夫人午睡后,阿黛跟老嬷是出去买点东西,给老夫人准备礼物,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老嬷听后,直阿黛有心,也同意了阿黛出府去,不过还是叮嘱了几遍叫她心。 出府后,阿黛先去了布庄,又去买了些针线。 然后拐进了旁边的药铺。 “你好,能不能劳烦大夫帮我看看,这药是医治什么的?”对上大夫的目光,阿黛状似尴尬惭愧道,“见家姐气色不大好,她只调理身体,却不讲究竟如何了。”“我见她喝了药也不见好转,就偷偷装了药渣过来,想让大夫你们瞧瞧。”大夫这才恍然。 不管世道如何变,大多数对温暖的感情都还是会格外的温柔一些。 大夫立马将药渣接过,仔细地查看。 从中翻翻捡捡,又闻有看。 放下后面色凝重地问阿黛:“这是谁给你家姐配的药?还有你家姐是不是受伤了?”阿黛假装面目迟疑,“我阿姐……可能是受了伤的。”“大夫,这药……有什么问题吗?”阿黛蹙眉而问。 “这药是开给受了外伤,失血之人调理身体的。 倒没什么问题。”闻此,阿黛微微凝眉,心道,难道是她太敏感,多虑了?却又听大夫到,“不过这药里多加了一味药,这药对调理受伤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女子就会有很大的伤害了。”“不知你家姐服用这药多久了?她可曾婚配?可曾有子?”阿黛眉心一跳,“大夫请直。”“这药渣中那味药,服用会使女子此后再难受孕。 暂且一帖药的药剂,如若服用一两个月怕是以后再难受孕。 不知道你家姐姐服用多久了?”大夫看着阿黛震惊的神情,又安慰到,“所幸这药剂也少,即便是服用半个月了,现在还停下来得及。 如果是这四五倍的药量,不出半个月,别以后很难受孕,那就是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了。”阿黛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谢谢大夫,我记下了。”她有些木然地收起药渣,再次跟大夫道了谢,付了五个铜板,过几日带家姐过来看病,木然地抱着东西出了药铺。 京都的街道热闹非凡,可是阿黛此时却觉得夹道两旁,寂静无声。 快到侯府大门的街道时,只见转角处一道颀长身影,玉树而立。 她抬眸,见男人在树下,雪落满肩头。 阿黛顿了一下脚步,抬脚继续朝前,越他而去。 擦肩而过之时,一只大手准确无误地扣住了她的手腕,肩上的雪簌簌而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十七章 杀人偿命不放过 阿黛面无表情,平视前方,“世子爷自重!”“为何?”云战冷声问。 “我不明白世子爷的什么。”“为什么要害轻衣。”云战直言,一双点漆如墨的眸子,目光灼灼。 “世子爷笑了,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是轻衣要害我,为何侯爷却我害她?”到轻衣,阿黛面色冷清,“侯爷的,这是哪门子道理?”云战轻轻眯起眼底的汹涌,“你她害你,你那人欲对你行不轨之事,可你告诉我,你挣扎那么激烈,房间桌椅整齐如旧,只摔了一个茶盏,其余却完好无损,是何道理?”阿黛眸色诧异乍现,她倒是没有料到云战会察觉到这么细节的地方。 “那又能明什么?”她眸色冷冷清清,一如冬雪,无缘无根,无风无情。 “你究竟要我把话得如何明了才肯承认?!”云战胸口的火,一下子便窜得老高,“你,跟那下人合谋演了这么一出戏!为的,就是害死轻衣!”“她只是一个丫鬟!她也没有做错什么,何苦,要让你置她于死地!”云战愤怒不已,看着眼前的女人陌生得不像话,“而你,究竟多好的手段,竟然能让那男人心甘情愿为你送命!”“只是一个丫鬟而已?”阿黛面色一凛,望向云战,突然咧嘴一笑,“所以……你觉得她无辜吗?”那笑意,落在云战眼里,像是掌心初化的雪,凉意一阵阵。 “那你也不该害她性命!她是丫鬟,但她也是人,你没有权利随随便便取她性命!”云战气急,不明白为何只是短短的几个月,便物是人非。 曾经那个善良的阿黛,如今竟主动要人性命了。 “不该?”阿黛冷笑一声。 她偏头望着云战,唇角扬起的弧度尽是讽刺。 弧度一凛,脸色下沉,瞪着云战,“她不该死?那我就该死吗?那六婆和秀儿就该死吗?!”“她不该死!她没做错!难道错的是我吗?”“我错了,错在当初就不该救你!早该让你命丧黄泉,阎罗殿上见阎罗!”“错在当初有眼无珠,识人不清才答应嫁给你!”“错在误信承诺,守着那个老院子苦苦痴等!”“这都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活该我落得如今的下场!活该我死后下地狱见阎王!”“可是六婆和秀儿她们有什么错?!”“她们不过是见我可怜,好心将我收留而已!她们有什么错?要因此丢掉性命?!”“难道你侯府丫鬟的命就是命!六婆和秀儿的命就不是命吗?!”声声的质问,叫云战突然一个字也反驳不上来。 “我不管你侯府的家法府规,也不管这所谓国法!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既然你不在意,有人枉顾国法,我替她们讨回公道!”“不管是轻衣,还是旁的人!就算我死无葬身之地,害六婆和秀儿性命之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也一样!”他认识她以来,从来不曾见她为了什么如此急红眼,这是第一次。 在她的眼里,是从未有过也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仇恨,浓烈而沉痛!“你以为是我算计的轻衣吗?”阿黛望着云战,嗤笑一声,仿若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就算我有不干净的心思,那我也只是将计就计而已!她若不想害我,我也害不了她!她能有今天,全部都是她作茧自缚!活该!”一口气完,阿黛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 经过这一遭,她明白,人不能为情绪左右,做不到冷静,就得付出踏进棺材的代价!她不想!她的事还没有做完,六婆和秀儿的仇她还没有报完,她不要!“而且,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和轻衣的私人恩怨吗?”阿黛望着眉心高拢的云战,轻生地问他。 他抿唇,沉默不语。 似乎在等着她的后话。 可是阿黛却突然收住了话头,将一样东西一把拍在男人胸口。 男人能抬手接住。 阿黛抬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胸膛,只了一句,“轻衣已经死了。”男人低头,入眼的是一包药渣。 ……雪有一阵歇一阵地下着,隆冬寒雪入年关。 “这是阿黛你做的?”“这就是阿黛姑娘先前要替老夫人准备的礼物?”两个老人手掌抚过崭新的缎面,抻开仔细瞧着那精致的阵脚,面上皆是欣喜不已,一片喜色。 “先前?”老夫人笑弯了眉眼,抬起头,侧脸看向老嬷,“合着你是早就知道了,还瞒着我这个老婆子?”顿了顿,老夫人抬手在空中点了点老嬷,“你呀!简直!越来越不地道了!”“老夫人误会了,老奴可不敢。 是阿黛姑娘让老奴保密的,而且当时阿黛姑娘只礼物,并未是何物,老奴确实不知是她亲手为老夫人做的这么好的新衣啊!”“老夫人和老嬷笑了。”阿黛轻轻弯唇,“平日里尽是老夫人和老嬷照顾阿黛,阿黛其他的也不会,就只会点针线活儿,没什么其他能送的,还望老夫人和老嬷不要嫌弃阿黛布匹和针活儿的粗糙。”“过年讨的就是新,就是喜气,阿黛你这还是亲手做的,这年头啊,难得你有心,还亲自做。”老夫人眉眼弯弯,立马叫老嬷给给她更衣,换上看看。 “阿黛这话……是老奴也有份的意思?”老嬷给老夫人换上新衣问到。 “自然是有的,老嬷的已经送去房里了。 老嬷可不能再批评阿黛针脚不稳了呀!”阿黛笑着,像个孩子一般,撇了撇嘴,撒娇道。 “哈哈,你看看你,平日里对阿黛严苛得人都怕了你了!”老夫人开玩笑地笑道,穿上新衣后,满意得不住地点头,“嘿!还刚巧合身!”她转过头看向阿黛,“你怎知我的尺寸?”阿黛浅笑,“平日里替老夫人更衣,顺道用手掌量了量。 所幸没有出特别大的差错。”闻言,老夫人一愣,随即脸上笑开了花,连连好看!翌日。 一大早上,来老夫人院子的人络绎不绝。 先有侯爷知道老夫人礼佛,特意去古寺中求了一尊佛像送来,安置在老夫人的佛堂。 见自己的儿子如此的有心,老夫人也甚是欣慰,褶皱的脸上爬上笑意。 云战是按照寻常请安的时辰来的,仿若没有什么特别,留下了一支绿如意,便以还有要事要忙,先行离开,让老夫人好生歇息。 缪水清是和侯爷夫人一起来的,侯爷夫人送给老夫人的是一份亲手抄的佛经,阿黛不识得那许多的字,只觉得那字瞧着便萦着秀气,很是好看。 “你有心了。”老夫人笑盈盈地收下佛经。 这儿子送佛像,儿媳送佛经,老夫人心头那叫一个明媚欢喜。 转头叫老嬷一起将这佛经好生去放好。 “奶奶。”缪水清柔柔地唤了一声,然后从身后的婢女手中接过托盘,奉给老夫人,“母亲和侯爷为您精心准备了好些日子,水清愚钝,也不知老夫人还欢喜什么,便就只替奶奶做了一套冬衣,还望奶奶不要嫌弃。”阿黛抬眸看了一眼,虽然她不知道那绸缎是什么料子的,但是她记得。 上次她去布庄的时候,在最正中的位置挂着这么一尺布,掌柜的对这布可谓是心翼翼。 当时她瞧着欢喜,是想叫店二的拿下来看看的,谁知却遭店二横了一眼,傲慢道,“这布姑娘怕还是莫看了。 句不好听的,你这种身份的,这布啊,碰这么一下,这辈子就这么折进去了都抵不够的。”阿黛蠕动了一下唇角,没有答话,转身便出了布庄。 “你这孩子!”侯爷夫人嗔瞪了缪水清一眼,然后转过头,笑盈盈地看向老夫人,“水清啊,早早地跟我问了母亲的尺寸,去了城里最好的布庄早两个月都定好了料子,从江南那边运过来的呢!”“早先便同我了,想给母亲做一身好衣裳,听母亲每日晨起礼佛,眼见风雪而来,特地叫人在领子和袖子处塞了绒,是这样母亲暖和些。 这料子上的刺绣花样子都还是她精心挑选的……”缪水清抿唇含笑,后面一句话也没,倒是侯爷夫人好话了一大通。 “刚好,过几日,不是皇上宴请宗亲入宫恩赏同庆的日子么,刚好母亲穿这一身,精神又喜庆!”“阿黛,替老身好生收起来。”老夫人唤过阿黛,看向缪水清道,“难得你有心。”“奶奶言重了,这是水清应当做的。”缪水清柔柔一笑,叫人看着乖柔又讨喜。 阿黛接过托盘,往里间走去,垂眸,那料子便扎入眼。 三人又了一会儿话,侯爷夫人才带着缪水清离开。 转眼就到了进宫的日子。 这日侯爷夫人和缪水清早早地便来了老夫人的院子。 看见老夫人从里间出来,最先发出疑问的是侯爷夫人,“母亲怎么未着水清替您置办的行头?”“我一个老太婆子,穿什么都一样。”老夫人眉眼含着微光,由老嬷扶着朝外而走。 缪水清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和其他异样的情绪,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得明显,仿若面色如常。 跨过门槛,老夫人突然顿住脚步,外头张望了一下,问到“阿黛呢?”“方才更衣的时候还在呢!”老嬷喃喃一句,“许是去将水打去倒掉去了。”“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去做这些活儿,赶紧去叫她回来,换衣裳去,不然进宫的时辰就要晚了。”老夫人虽然语气里透着不满,可面色却没有丝毫的责备之色。 “母亲?”侯爷夫人一阵错愕,随即敛起讶异之色,迟疑委婉道“母亲可是有何事要交代阿黛姑娘?这我们也该出发了,不若吩咐下人带个话?”“带什么话?不用带话,就……”老夫人的话还没完,便见阿黛从转角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水,便立马上前叫下人接过去,“哎呀,就等你了,你还在这儿忙活这东西。 快去换衣裳,随我一同入宫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十八章 殿前指认夫未亡 此话一出,缪水清的神色立马就暗了下来。 不仅侯爷夫人和缪水清,就是阿黛自己都没有想到老夫人竟然要在这样的日子带她一同入宫。 “老夫人,这……怕是不好吧?”阿黛见侯爷夫人有些不满的神情,为难道,“这……不合规矩。”“你且跟着我走就是了,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不过就多双筷子的事。”老夫人不甚在意道,“何况,我们都去,留你一人在府里,岂不是太冷凄?”见阿黛蠕动了一下唇角,不待她开口,老夫人便抢先到,“好了!赶紧的!再,我可要生气了!”最后,阿黛推辞不下,便回屋换了放在床上老夫人早已给她准备好的衣裳,侯爷夫人也不敢忤老夫人的意思,也只得默不作声。 出门,云战看见她陪在老夫人身边,眸色一凛。 也是这一眼,让一直低垂着头的阿黛,抬起了下巴。 扶着老夫人上马车的时候,老夫人踩到自己衣角,轻轻地趔趄了一下,阿黛蹙眉低声自责了一句,“都怪阿黛,做这衣裳还是应当问老夫人尺寸的,手掌量估摸着做的,总归是有些地方不合身的。”老夫人稳,“合身的,合身的,阿黛你做的这衣裳啊,可是真真合身的。”老夫人坐进了马车,放下车帘子的那一瞬间,这句话也随着波动而出,落入这门口众人的耳朵。 这衣服是阿黛做的!侯爷夫人和缪水清又是一震惊,震惊的不仅是阿黛做的衣裳,更是老夫人今日偏要穿阿黛做的衣裳进宫之举。 缪水清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宫宴。 因着缪水清嫁入侯府,又因着今日老夫人身边的不是缪水清,而是一眉清目秀的姑娘伺候着。 每每对上那姑娘,老夫人脸色眼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已经很多年,不曾见过这个老夫人脸上有如此明朗的笑容了。 这便不由得让众人对那姑娘纷纷几回侧目,乍一看,不惊艳,相比之下,在这贵女云集的宴席倒是普通又寻常得不得了,可偏生瞧着让人觉得舒服。 众人都不由得猜测她的身份和来历。 就是皇上也好奇着,“老夫人身边这位……姐,看起来倒是眼生得很。”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低头垂眸的阿黛,回到“回皇上,这位是阿黛。 前些日子老身带回府,认作的义孙女。”见阿黛低垂着头,也没有指责,倒是十分宠溺地继续到“这孩子生在乡下,还不曾懂得规矩,还望皇上恕罪。”话落,低声提醒阿黛,要给皇上行礼。 阿黛仿若恍然,起身到中间,学着方才大家给皇上行礼的动作,有些僵硬和笨拙地跪叩礼。 “哦?”这么一,皇上的兴趣更浓了,手随意一抬,了句“免礼”,继续同老夫人闲聊到,“想来阿黛姑娘是有些过人之处,才得老夫人如此看重的。”毕竟,这宁国侯府里,从未出现过义女义子的,更何况义孙女。 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皇上笑了,不过是一个老实孩子,没什么特别的。”老夫人回答。 “回皇上,前段日子,母亲出城去寺庙吃斋念佛祈福,路遇歹徒,多亏阿黛姑娘相救。 母亲与阿黛姑娘因此一见如故,甚是欢喜。 也见阿黛姑娘孤苦无依,便带回了府。”侯爷突然插句解释。 闻言,皇上倒是明白过来,微微颔首,表示理清楚了。 不过那精亮的凤眸却是落在了阿黛身上,眉梢微挑,目光探寻地逡巡。 阿黛僵着后背,感受着来自天子的威严压迫,屏着气,心地呼吸着。 “阿黛?”宴席间,突然传出一道询问声,这声音语气,仿若有些疑惑,又有些迟疑徘徊着。 沉默片刻后,声音又起,“咦!还真是你呐?你怎会在此处?”……阿黛闻声抬头,见对面一个华服男子,面容清俊,陌生中又有些熟悉。 “好久不见,阿黛姑娘。”对面那华服男子抬手朝举杯。 细细瞧了好一阵,才宛如醍醐灌顶,“是你。”男人一声哂笑,“想起了。”这语气不是询问,而是平静的笃定。 “老二,你认识?”皇帝侧了侧身,转头看向那男子。 老夫人趁此在她耳旁低声提醒了她一句,“二皇子。”阿黛轻轻点头,轻轻弯了弯唇。 “回父皇,前段日子,父皇不是派遣儿臣处理殉国将士抚恤一事吗?”二皇子并未上前来,正襟危坐朝向皇上,“她丈夫便是为过捐躯的将士之一。”此话一出,在座的皆是神色各异。 阿黛面色平静,垂眸未语。 “哦?”皇上语气中夹杂着兴味,落在阿黛身上打量的目光却是逼迫感减轻了几分,他转过头,正对上阿黛的脸,“阿黛姑娘……是么?你丈夫是战士,是朕的大功臣,这万里江山社稷都是因为他们的勇猛才如此安稳。”是有他们的白骨堆砌,方才有着泣血的河山万里吧?听闻皇上开口,阿黛立马便起身,这回倒是皇上先开口叫她先坐下,不用多礼。 还安抚了一句,“你受苦了。”阿黛面如水镜,无波无澜。 倒是那二皇子接过话头,“父皇,儿臣句不当讲的,阿黛姑娘确实受苦了。 不过儿臣从未见过像阿黛姑娘如此坚韧的奇女子。”对上皇上疑惑的眼神,二皇子才开口,缓缓道来,“牺牲殉国的将士家中知道消息后,皆是面色凄然,唯独阿黛姑娘,红衣喜袍,十里相迎,黑棺白布。”“哦?”皇上挑眉,话到此,却未再继续言语,仿若是在等着下文。 “听阿黛姑娘的丈夫是在新婚之日便随军而行了,阿黛姑娘在家等了她丈夫四年之久,听闻每年她都会托人给他丈夫送去置的新衣,春秋寒暑一样都不曾落下。”“倒是很惋惜,如此深情,却天不遂人愿。”二皇子叹息了一声,“以为会同寻常一般,遇到如此难过之事,得叫人好生慰问安抚才行,谁知阿黛姑娘将丈夫的棺椁迎回家后,安静地举行了葬礼。”“虽不曾哀嚎痛哭,亦不曾神色悲戚,但那眉目间全然沉痛却是叫人心惊。”到这里,二皇子倒是情不自禁想起初见阿黛的情景。 那一袭大红的嫁衣,清丽苍白的面容。 秋风中红衣随着白绸翻飞,红与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她,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仿佛天地之间只余下她一人的颜色。 他骑着高头大马,看着那瘦削的身影,有种这秋风一过,她也会随风消散的错觉。 待走近,那双清亮的眸子含着泪水,确实充斥着喜与哀,欣与痛的矛盾情绪,叫他看心得头一惊,又心生怜惜。 “皇上对将士的体恤关怀,臣等感恩于心。 微臣代万千将士感激皇上天恩。”云战突然出声,抬手举起酒杯,双手奉过头顶,“虽对逝者感哀惋惜,不过今日喜庆宴会,亦是为了来年的喜气兆运。”话到此,是想将此事翻过的意思。 可皇上沉吟片刻,却问到,“你可还记得她丈夫叫何?”“战槐。”二皇子毫不犹豫回答,许是反应过来自己得太快,“阿黛姑娘给儿臣的印象颇深,是以儿臣不由得总想,究竟是怎么样的男人才如此幸运,能得一女子如此痴情,便多了几分深刻。”这话的时候,二皇子的眸光却是从阿黛身上移开,落在了云战的肩头。 “战槐。”皇上低喃重复了一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云战,这倒是与你的名字相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十九章 如此夫君宁不要 云战闻言,拱手未语。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坐在上位的太后突然幽幽怜惜地望向阿黛,一脸怜惜,“好孩子,这些年不好过吧?你放心,现如今有宁国侯老夫人庇佑,定不会叫人欺负于你。 天下百姓皆是皇上的子民,若是遇上良人,哀家替你做主赐婚,由皇上替你们证婚。”“还不快谢谢太后恩典。”老夫人提醒道。 阿黛起身而出,到中央行礼而跪,“谢太后恩典。”顿了顿,抬头凝眸,复而道,“不过民妇好像是用不着的。”此话一出,皇上以为她是要替战槐守身,沉吟片刻,“既然如此,朕便拟旨,遣人替你建造牌坊。”“请皇上恕罪,民妇也不用。”阿黛跪在大殿中央,身体跪得笔直。 皇上立马沉了脸。 “这赐婚也不要,牌坊也不要,阿黛姑娘,皇上太后是怜惜于你,才降天恩。 你这般,难免叫人以为你心怀怨怼,才再三拒绝推辞。”二皇子开口状似指责,又像是在提醒阿黛,更是祸水东引,“如今你可是宁国侯老夫人带进宫的,代表的可是宁国侯府。”“二皇子还请慎言。”侯爷突然沉声开口,“臣对圣上恭敬如斯,天地可鉴。”没有替阿黛解围,只是将宁国侯府摘了出来。 “民妇叩谢皇上太后隆恩!”阿黛朝着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下,以示恳切之意,“只不过民妇的丈夫未亡,是以民妇不能再嫁,更不能受皇恩牌坊诅咒夫君安康。”四下哗然一片。 “你……你什么?”太后震惊不已,话却是二皇子的。 众人皆是一片震惊之色。 “这……皇子亲自送回去的,怎……”二皇子瞪大一双眼睛,结巴道。 “民妇不知二皇子送回去的是谁,面目全非,民妇也以为是夫君先亡。”阿黛沉静的眸子里蹿起烛火,仿若燎原的星火,“只不过民妇到了京都才发现,并不是的!我的丈夫他还没有死!他……”“够了!”云战打断阿黛的话,起身上前,朝着上位几人行礼,方言,“皇上,今日乃国宴,是微臣失妥,让家眷扫了兴致,还请皇上责罚!”“世子莫打断为阿黛姑娘,凡事都要闹个清楚,不若便是皇子失职之罪了。”二皇子面色有些焦急,可眼里没有丝毫的急色,反而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阿黛姑娘请你直言。”阿黛侧目望了老夫人一眼,烛火通明下,那浑浊的眸子亮得人心慌。 她恍然想起在来时的路上,快到宫门口,老夫人突然感叹:“人呐,总是要犯错的。 有时候一步错,便就步步错。”一步错,步步错么?阿黛在心底低笑一声,想,她呀,早在八年前救人那一刻,就犯了错,既然一步错步步错,她便将这错……错到底好了。 “敢问宁国侯府世子爷云战可有同胞孪生兄弟?”阿黛问到。 她这一问,不知道问的是皇上,还是太后,还是二皇子,又或者是宁国侯府的谁。 众人一阵错愕,也不知是谁回答的一句,“世子确有一兄长,不过好像并无同胞兄弟的是吧?”“民妇的夫君与世子爷长相并无二致,倘若世子爷并无兄弟,那民妇之夫便是世子爷了。”阿黛面色沉静,倒是周遭人一阵倒吸气。 “早知你居心不良,不料竟是这般心思!”缪水清冷哼一声。 “皇上若不信,可回村寻村中乡人来,看他们识不识得民妇的夫君。”阿黛没有理会缪水清,只是语气平静如水,“民妇也不知为何夫君不认民妇,更不知为何民妇一介平民的夫君怎成了这宁国侯府的世子爷,事实如此,不敢欺君。”她面色沉静,语气平直,好像的不是自己的事,只是讲述了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一般。 叫人摸不透她的想法,究竟想做什么。 大殿内寂静无声,甚至无人敢窃窃私语。 观宁国侯府众人,侯爷和侯爷夫人皆是沉色,缪水清怒意不掩,只有老夫人和云战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意思来。 “你……”皇上思忖片刻开口,“此时可有什么证据证明?”“证据,民妇没有。”话落,缪水清脸上的轻蔑之色渐浓,“如果一定要靠证据才能叫我的夫君认我,那么……”阿黛顿了顿,眸色坚定,“这样的夫君民妇宁可不要!”缪水清来就气急,这个女人竟然云战是她夫君!如果这个贱婢是!那她算什么?!听见阿黛这句“宁可不要”更是气愤不已。 “你这乡野村妇,没有证据,却在此胡言乱语!诋毁世子爷,诋毁宁国侯府,还欺瞒皇上!”“我这乡野村妇怎么了?就是我这种乡野村妇的夫君在边关用热血头颅换来你的锦衣玉食!”“像我这样的乡野村妇在家伺候老人长辈的时候,你在家中是父母老人呵护的掌上明珠!”“像我这样的乡野村妇做着男人应当做的事谋生计养全家的时候,你在家中丫鬟婆子跟前无微不至的伺候!”“像我这样的乡野村妇苦守空房思君安危,担惊受怕的时候,你凤冠霞帔,欢喜出嫁!”“倘若没有我这样的乡野村妇,没有我们的夫君血战沙场,你连活着的能力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来辱骂我们?”“我们凭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辛劳生存生活!而你,不过是因为你父母家中长者有功有贡献有能力罢了!撇开所谓的身份与血缘,你不过一无是处,连像我这样的乡野村妇一个脚趾头都不如!凭什么对我叫嚣?!”“难道我们这些乡野村妇的夫君听从皇上的旨意,抛家弃子,上阵杀敌,为的是让你这样的人来羞辱的吗?!”阿黛这冷寒的声声质问,在大殿内掷地有声!不仅缪水清脸色发白,就是在座的高官皇亲都不由得默了声。 谁敢回答,谁敢反驳,不就是皇上枉顾百姓性命吗?“皇上,民妇虽然愚钝寡识,但还是知道欺君之罪乃死路一条!自然不敢欺瞒。”阿黛从怀中掏出一物,心翼翼地展开手帕,双手奉上,“此乃民妇夫君赠与,今日民妇就以此信物问问宁国侯府世子爷认还是不认我这个乡野村妇,如若不认,那民妇将物还予宁国侯府。”那素手掌心捧着一块白玉玉佩,玉是上乘的玉,做工是上好的做工,一看就不是凡品,绝不是她一个平民百姓能够有的东西。 她面色恬淡,仿若一缕清风而过,安然而宁静。 明明身影瘦削孱弱,此时却格外引人注目。 殿内一片宁寂,皆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宁国侯府的席座。 “还?”太后突然沉吟开口,“这东西如何能还?”她侧过头,直接略过宁国侯,指着阿黛,目光落在云战身上,“世子爷只需回答,她,是不是你曾过门的妻子?”不待云战回答,望了一眼阿黛手中捧着的玉佩,太后紧接着道,“哀家看她手中的玉佩,似是你幼时先帝赏赐之物。”这句话一出就相当于坐实了阿黛就是云战之妻的事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二十章 想要你死行不行 众人作壁上观,都很期待事情如何发展。 毕竟宁国侯府在朝中,历经三朝,权势一直屹立不倒。 不知多少人等着一场好戏,等着这么一场风浪。 云战起身,上前,走到阿黛身旁,行礼而跪,“回太后,微臣先前事故辗转民间,后也是参军,遇见兄长方回京的。 不过在军队中,曾因一次对战,伤了头部,后有许多事不曾记得了。”“这玉佩确是先帝赏赐,应当是微臣贴身佩戴之物。 如何在阿黛姑娘手中,微臣不知,但倘若真如同她所言,微臣自当是认的。”云战面色沉静,声音也沉静,两人如出一辙,仿若的是旁的事,都那般无心无情。 “世子爷!”缪事情低低的一声惊呼,她望着云战,眼中闪切着不可思议。 还是旁边的侯爷夫人拉住了她,才叫她欲言又止,咽下了后面的话。 听着这一席言辞的阿黛,心头一阵冷笑,好一句许多事不曾记得!如若不记得,还会留着那衣裳叫她一件一件地烧?还会主动找上她,只为一个丫鬟抱不平?原来,男人的谎言,当真一句信手拈来。 “阿黛姑娘,你如何?”太后问到。 皇上一直没有开口话,仿若一个安静的看客,可那眸底的精光却是越来越亮。 “回太后,世子爷若是认,那我便为妻;若是不认,还请收回此贵重之物,民妇便死心,就当夫君战死在了边疆,回乡为我的亡夫守寡余生去!”阿黛抬起头,看向高座,回答的太后,确实凝在皇上这位决裁者身上。 众人一听,皆是咋舌。 她为妻?四下将目光投向了侯爷夫人旁的缪水清。 若是那阿黛为妻,那她这个世子妃又算得了什么?缪水清的脸色早就崩裂,此时更是忍不住,脸色白得可怕,一双美眸阴鸷可怖。 “全凭皇上、太后做主。”闻言,太后微微颔首,垂眸看着跟前几案上的酒盏,沉思片刻,复而抬眸,“既然方才哀家许了阿黛姑娘婚赐,而云战你也认她这么一个人,总归你遇难流落民间这几年,是阿黛照顾于你身侧,都一日夫妻百日恩……”沉吟片刻,“不若还从方才哀家所的一样,哀家做主,赐婚与你和阿黛姑娘,择良辰吉日,皇上证婚,迎入宁国侯府。”话毕,太后特意看向皇上,“皇上你看如何?”可又不待皇上回答,又继续补充了几句,“虽她身份有差,可终究她于云战是有恩,也如她所言,虽他未上战场,但也另一种程度为守卫住我国边疆做出了贡献的,既然他们也曾三书六礼拜堂成亲,我等也不能固执于门当户对的偏见中,置她的情深与功苦于不顾。”“而且皇上爱民如子,她是皇上的百姓,亦是皇上的孩子,总不能亏待偏颇之理。”闻言,皇上凝眸。 话都到了这里,他没有理由不应下,便颔首,“太后得甚是有理,那朕便即日拟旨。”“礼部何在?”皇上将礼部唤上前,“择日定期以及后续礼制便交由你了。”这话的意思,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而将阿黛迎入侯府的日子,也定在了下个月,年后的正月十九。 ……宁国侯府。 回府的路上,阿黛还是同老夫人同乘一马车,彼此都沉默着,仿佛空气都凝结。 可是这一路上,老夫人一句话也没有。 车在宁国侯府大门稳稳停下,阿黛从车上下来。 还未稳,便觉眼前一道身影冲过来,来不及反应,“啪”的一声,便觉侧脸火辣辣地发烫,耳朵也“嗡嗡”作响。 望着缪水清恨意的双眸,俏脸沉得厉害,只听见她咬牙切齿地蹦出两个字,“贱人!”随即,她又扬着手,眼看就又要落下。 这一次,被云战上前扣住手腕,冷冷地凝了阿黛一眼,拉着缪水清进了侯府。 侯爷和侯爷夫人,皆是面色难看地斜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老嬷扶着老夫人,三人在门口伫立了半晌,才听见老夫人了一句,“走吧,进屋。”苍老的语气透过隆冬的寒意入耳,无奈又失望。 阿黛眉目低垂,跟在老夫人身后入了院子。 寒风卷过院子,卷起风雪。 阿黛动了动冻得有些发木的手指,深深地长吐一口气,呵出一团雾气。 她终于,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阿黛呆呆地望着老夫人的厢房,那垂落而下的厚帘子,隔绝了屋外的风雪,也从此将她隔绝。 老夫人是一位很好的老人,如果可以,阿黛并不想伤害她。 可是世界就是这样,总有奇怪的定理,注定,她要为了一位老人,去伤害另一位老人,没有两全法!突然,她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扣住,扯着就准备往外走。 阿黛一惊,扬手想要挥开,却未果,险些一个踉跄。 “你放开我!”阿黛气愤地挣扎着。 “你究竟想做什么?”云战一脸沉冷,神色冷寒,仿若这从院子里扬起的风雪般叫人发凉。 “我能做什么?”阿黛望着他的蕴着风雪的眼,反问他。 那平淡又寂静的眸子,看进云战的眼里,却仿若掀起惊涛骇浪。 这样的她,对于云战而言,是陌生的。 记忆中的她,是一个眸中盛着璀璨星辰,明媚春晖的姑娘。 这样的冷寂不应该从她的眼里透出来。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得不问“什么时候跟二皇子一派勾结在一起的?”阿黛呼吸一窒,她就知道,百口莫辩的这一天总会到来。 只是当她真真面对上,听他开门见山的质问时,原来心底还是会止不住的难过。 “我不知道你在什么。”“你怎么会和二皇子认识的?”云战追问到。 闻言,阿黛低笑一声,嘴角噙着好笑,“世子爷怕是糊涂了,二皇子都了,是他亲自护送你的尸体回的村里!”“你的尸体”四个字,阿黛咬得格外的清晰,格外的重。 “你知道我的不是这个!”云战愠怒。 “那你的是什么?”她瞪着云战,面无表情,眼底却也是风起云涌,“有什么,还请世子爷直言!我这种乡野粗鄙的贱妇人听不懂你们拐弯抹角的高贵话语!”云战怔怔地看着面色如霜的阿黛,他从来不知道,她也是可以这般的伶牙俐齿,张了张嘴,许久,方才哑然道了一句“阿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阿黛好笑地嗤笑了一声,一双眸子蕴着凄意,“世子爷不是受伤记不得从前的事了么?那又何从知道,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还是……世子爷就是特别的,是可以一会儿记得,一会儿忘记,全凭心情的?”阿黛白净的脸蛋满是讽意。 “阿黛,你究竟想做什么?”云战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庞,却感觉全然陌生的阿黛,“轻衣已经死了,你还想要谁死?”“要你死,行不行?”风过,雪起,寒气冷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二十一章 身负人命无退路 当晚,阿黛被侯爷夫人吩咐着安排搬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她的院落,是在侯府不偏不倚的一个院子,不管侯府对她的态度如何,但一切置办都是按照上乘的规格。 毕竟她是皇上和太后特别赐婚,关注的对象。 雪光映着皎洁,凄清又冷寂。 阿黛坐在床前,想着在老夫人院子,她的那句,“要你死,行不行”,云战眼里的错愕,震惊,以及太多她不明白的情绪。 她不懂得,也不明白。 他有什么可失望,有什么可悲痛的。 伤痛的不应该是她吗?因为他,她一点点失去,然后一无所有……再到如今,孑然一身,还欠着两条人命。 她该怎么面对,拿什么来还?翌日。 她就被府上的丫鬟伺候着梳洗。 阿黛坐在铜镜前,由着丫鬟们将自己打扮,她望着镜中的自己,那金钗玉石,折射着生硬的流光,陌生又冷血。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阿黛,不要退让,不可以退让,你必须走下去!早膳的时候,即便没人给她好脸色,她依旧去了膳厅和大家一起用早膳。 反正,侯爷这等男人虽然对她生气,但也不至于跟她一个女人计较;而侯爷夫人这样的大家闺秀,也还不屑于跟她置气,何况还有太后皇上这一层。 一顿饭下来,所有人都面色阴沉,倒只有阿黛一个人沉静如水。 院落。 吃完早膳,阿黛去老夫人的院子门口了一阵才回的院子。 跨过院门,瞧见院中守着的几个丫鬟,阿黛便知道谁在里头。 她深呼吸一口气,走进屋。 暖意混着女人的脂粉香扑面而来,阿黛抬眸,看着坐在桌前的缪水清。 她着,缪水清着,两人对视而望,谁也没有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见缪水清突然起来,“我倒是瞧了你!”缪水清一改平日里的温婉柔顺,眉目间是毫不掩饰的冷厉。 阿黛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即便到了现在,她依旧不解疑惑,缪水清到底哪里好?以至于云战会如此爱她,为了她背弃曾经的诺言,曾经的婚约,甚至不惜枉顾人命。 她是漂亮,是好看,是家世好,可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蛇蝎心肠的女人,不觉得害怕吗?阿黛没有话,就看着缪水清的脸色一点点的扭曲,变得可怕。 “世子妃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觉滚出侯府,我留你一命。 不然,就算你嫁进侯府,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合着轻衣的命一起还给你,定让你生不如死!”缪水清一边大度着,一边威胁着她。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对祖孙死前的模样。”缪水清唇角冷扬,美目凝着暗光,“她们的死状,都是你将来要走的路。”“是吗?”阿黛轻笑一声。 她不还好,提到六婆和巧儿,阿黛的神色顿时也冷了下来,仿佛风雪过境,冷冽卷袭。 “世子妃?”阿黛轻声地反问,像是嘲笑,又像是讥讽,望着缪水清,脸色徒然一凛,“别我在,就是我死了,整个京都也没有人不知道我才是云战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为先,你在后。 我为妻,而你……不过一个妾而已!竟然敢妄自称呼世子妃?”“呵!”阿黛一声冷笑,“你不是身份高贵,不是天家贵女吗?那又如何?还不是要跪在我跟前,给我敬一杯茶,恭敬地叫我一声世子妃!”“你……!”缪水清一张脸气得铁青,指着她鼻尖的手指直哆嗦,“不识好歹!”“你骂吧。”阿黛一脸冷意,却毫无怒意,反而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嫣然轻声,“没办法,谁让你现在动不了我,就只能骂骂过过嘴瘾。”“谁我不敢动你!”缪水清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我的。”阿黛冷声,“现在整个皇家朝堂都知道我是云战以前娶的妻子,是即将的世子妃。 倘若我出了什么事,最大嫌疑的就是你缪水清!”“你有能力杀我,我一点也不怀疑,甚至可以让我死一千次,一万次。”阿黛顿了顿.“只是可惜,你以为你杀了我之后,侯府会保你吗?不,并不会。”“我是没有你高贵的身份,即便我配不起世子妃这个位子,但现在我承载的是皇上对所有将士家属的态度,承载的是举国百姓对皇上敬爱的希望,相比之下,即便是牺牲掉你,甚至是你父亲,换回天下万民对皇上的爱戴称颂也未尝不可。”“如果你杀死我,我就谢谢你,让我永坐宁国侯府世子妃的位置,即便是死,也进云家的墓地,刻着宁国侯府世子妃的名讳!无一不向天下昭示着,你,掌上明珠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你不是在意这个世子妃的位置吗?不是为此不折手段,甚至杀人性命吗?那我就是玉石俱焚,也要把你从世子妃的位置上拉下来,永无翻身之地!“你不是想要我死吗?”阿黛突然俏然一笑,笑意却凝固在眼底,“现在,你最好还要祈求我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死。 不然啊,不管是谁杀的我,我也照样把死的罪名全部扣在你的头上!”缪水清许是没有想到看起来软弱无知的阿黛,会突然这么强势,甚至,就如阿黛所言,现在的她,拿阿黛没有丝毫的办法。 反而是阿黛,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敲在她心上,她确实动阿黛不得,不仅如此,还得把她供着,咬牙地承认她的世子妃位置。 可就是这样,缪水清才更加气愤,这种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感觉,她不要!阿黛看着缪水清的眼底涌着汹涌的恨意,却是突然,像是一阵狂风卷过,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噗通”一下跪在了她的跟前,低头再看,眼前的女人,梨花带雨,哭腔着声音,“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有皇上太后做主,我认错,我求你,求你放过我,放过我的家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的家人都是无辜的!”缪水清突然的转变,阿黛一时错愕。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只感觉身旁携过一阵风,便见眼前的男人一把将缪水清从地上拽了起来。 阿黛眼疾手快地扬手一巴掌打在了缪水清娇嫩的脸颊,白皙的脸蛋立马浮肿而起。 “阿黛!”阿黛不顾男人责骂的低吼,扬起另一只手,朝着还处于发懵的缪水清就甩了过去。 云战抬手扼住阿黛的手腕。 却不料,仿佛是料到他有如此的动作,同一时间,阿黛另一只手立马就朝云战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 打得她的手火辣辣的疼。 打得刚从发懵中缓过来的缪水清又是一阵错愕。 她竟然敢打云战!“这是我还你的。”阿黛凝着如霜的脸色看向缪水清。 她的是在门口,缪水清打她的那巴掌。 抬眸,看向云战,唇瓣微张,“这个耳光,我应该跟你重遇当天,就给你的。”如果当天,就让她被负了心,那她便早就死了心,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也就不会害得两条人命!“你闹够了没有?!”云战铁青着脸朝她低吼,“疯了吗?”“没有!不够!”阿黛对上云战锐利的眼,毫不畏惧,“我就是疯,也是被你们逼的!”“带着你的女人滚!”她望着云战,面色阴沉难看,眼底透着一股狠意,“你要是再逼我,我就拉你们整个宁国侯府和她背后的整个家族一起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二十二章 天意弄人除夕夜 显然,缪水清被阿黛的决绝和狠劲儿惊到了。 云战看着阿黛,陌生得不像话,紧绷着轮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一句话也没有,带着缪水清离开了阿黛的院子。 等他们离开,阿黛才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踉跄地跌倒在地。 眼泪,缓缓从脸颊淌落。 她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丑陋的女人的?她也不知道,也不记得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回头。 只能将错就错,步步走错。 热闹团圆的除夕夜。 阿黛已经跟云战已经有四个年头没有再一起过除夕了,每一年,她都守着那的院落,期待着明年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回来,他们会紧紧相拥在一起,守着年夜,等着来年幸福地到来。 在看到那黑色的棺椁到村口的时候,阿黛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跟云战一起过除夕了。 只是没有想到,天意弄人,她却在他“死后”的第一个年头,跟他在一个宅子里过除夕。 而这个年头,比以往的每个年头都要冷,冷得她发抖,冷得她发慌,冷得她的心不住地发痛。 守岁过后,大家都纷纷回了院子。 阿黛冒着雪,刚跨过院子的拱门,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苍老的声音,“阿黛……”她闻声,身体一僵,回头。 见回廊转角处,着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她在转角处,身影佝偻,风雪簌簌而落。 “老嬷。”她转过身,朝老嬷行了个礼。 “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老嬷。 阿黛点了点头,抬脚朝老嬷走去。 老夫人的院子。 阿黛进门,屋内的暖意扑面而来,带着香炉里的熏香。 她看见老夫人已经换了一套衣裳,是她做的那一件。 她上前,恭敬地行礼,唤了一声“老夫人。”老夫人没有让她起来,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许久,最后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沉吟了一会儿,老夫人问“从前你就唤我奶奶,再过不久,你就是战儿的世子妃了,理当还唤我奶奶,怎还叫回去了呢?”阿黛沉默了。 房间内安静极了,偶尔能听得见火盆里炭火撕裂的声音。 良久,良久。 “对不起。”阿黛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低沉开口。 “你有何对不起之?要对不起,是战儿那孩子辜负了你,是他对不起你,不是吗?”老夫人问到。 阿黛抿唇未语。 “你怨他吗?”老夫人问。 怨吗?自然是怨的。 可是她仅仅只是因为怨吗?不是的。 “你还信得过奶奶吗?”老夫人又问。 阿黛抬头,一双眸子里,含着迷茫疑惑和挣扎。 “倘若你跟奶奶实话,奶奶帮你。”老夫人望着她,浑浊的眸子,不闪不躲。 阿黛看不透那眼神,但是能从中感受到真诚和许诺。 “不然,即便是我,也帮不了你了。” 阿黛沉默着,不知道是该,还是不该。 她身就是一个简单的乡野村妇,简单地就像一张纸,从来就装不得什么的事。 可这段时间,她已经装了太多的事,像是一砚磨开的墨,一团漆。 “罢了。 你不想,我不强迫你。”老夫人摆了摆手,也没有过多的责备,只是提醒她道,“只不过,你要记住,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再也不是在乡下,以后要谨言慎行。 不然,也许你一个字,或者半句话,也会让整个侯府,甚至更多的人因为你蒙难丧生。 就当是念我这个老婆子几分情谊,让我多活个几天吧!”“我没有想过要害老夫人,更没有想过要害大家。 我只是……”想找缪水清和云战报仇而已。 迟疑了许久,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和盘托出。 从一开始,她只是想报仇。 但是她也没有那么糊涂,虽然她跟云战和缪水清着狠话,但是她还是分得出来的,有理智的,从未想过要伤害除了缪水清和云战以外的人。 向来,他们乡野都传着一句话冤有头,债有主。 是缪水清和云战做的恶,她没有理由让其他人偿还。 只是,那日在大殿上,她听那人的话豁出去后,就意识到事情并不只是她想一个的报仇那么简单。 ……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阿黛感觉脑子里像是转着一个迷了路的蜜蜂,一直嗡嗡作响。 老夫人,云战是九年前护送公主远嫁,遭到袭击,虽然保得公主安然无恙和亲,但他却因此下落不明。 也就是她捡到浑身是血的云战的开始。 开始了这场不可避免的宿命纠纷。 开始了这场根就不应该开始的孽缘。 老夫人,云战去战场的第二年,就被领兵上战场的兄长发现了。 两人相认,但是云战一直恳求兄长,就当他已经死了,等战事平复,回到村里跟她共度余生。 他愿意放弃侯爵荣华,愿意放弃功名利禄,放弃所有的繁华,只想陪她在一个的偏远村落,做最最最低等辛苦的事糊口度日。 不管如何,阿黛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相信。 可是偏偏,老夫人又得那么真。 老夫人,在取得胜利的最后一战,云战的兄长为了救云战,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刀。 而因此,云战的兄长就这样没了。 尽管云战的嫂嫂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可是男女未知。 宁国侯府不得无后,也不能就此没落,就算等孩子长大,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云战兄长在临死前,将他的妻儿,将整个宁国侯府未来的命运又重新交到了云战的手上。 他不是没有给过云战机会,也不是没有给过他放纵。 可是每个人身上都有每个人的责任和使命,先前云战的兄长在,他一个人扛下了。 如今他不在了,云战只能挑起这个大梁,不管他愿意与否,这都是他必须要做的。 可是即便这样,他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老夫人表明他在乡下已经娶妻,虽然是一个村野的姑娘,但是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妻子。 老夫人原以为他是想将阿黛从乡下接过来。 她这个岁数了,对于门第观念已然不是那么在乎了,毕竟如果没有阿黛,这个世界上,也许就再也没有云战了。 所以,老夫人是主动提起的,将阿黛接回府,只不过碍于世俗,不能封世子妃,但可平妻进门。 却不料,云战的是,并不想人知道阿黛的存在,更不想将她卷进这纷乱来。 与其让她来这里处处受束,受尽旁人的嘲笑羞辱,不如让她以为他已经死了,这样好歹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活。 不谙世事,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和福气。 然后他跟老夫人做了一个交易,他扛起宁国侯府的重任,等到兄嫂腹中孩子长大,移交这世子位,放他去找阿黛,去偿还他这些年作为负心汉的罪孽。 谁知,往往事与愿违。 他没有想到跟缪水清的婚约,更没有想到在大婚当日当街遇到他放在心上的姑娘。 云战以为将她赶走,让她死心,便可保她一世安宁,却不料,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老夫人问她是不是觉得,是云战叫人去杀她的。 她没有否认,事实上,她能肯定的是,缪水清肯定对她动手了,至于云战,她以为,他也会动手,不会放她活着离开的。 就像轻衣的,死人才不会开口。 老夫人跟她了好多,好多她以为的截然不同。 雪越下越大。 大得她看不清前行的路。 只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有人告诉她许多事,像是在跟她证明,她走的路……又错了。 这天晚上,她在雪中久久地伫立。 她听着簌簌而落的雪声,听着雪压断枝桠的轻响,听着鞋底磨开白雪的窸窣……雪落了满头,落满肩头,凝结在睫毛,绽放开来美丽的雪花。 这一夜的雪,尤其的大。 ……老夫人院子。 “老夫人,既然您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二皇子那边的人,怎么还带她回府?”老嬷有些担忧。 “这样告诉她,没事吗?”老夫人是何许人也,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护着宁国侯府屹立不倒。 那双眼睛,怎么能够看不出阿黛出现得太过巧合,何况这个孩子,身就不会骗人。 “有时候,我们要防患于未然。 有时候,不如顺藤摸瓜,将计就计。”老夫人抱着手炉,望着香炉升起袅袅青烟,“阿黛,是个好孩子。 只不过……”她顿了顿,眼底一凝,“就看她这以后路,打算怎么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二十三章 夫妻对拜别两宽 大年初一。 阿黛病了。 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烧糊涂的她,躺在床上,一直着胡话。 一声声“阿槐”唤得床边的男人,心碎成一块又一块。 阿黛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回到了从前,还没有嫁给云战的时候,也是一个冬天。 她不慎落水,寒冬的水,冷得她骨子都能冻僵似的。 绝望之间,有人跳下水,将她托起。 她靠在男人的怀里,胸膛传出源源不断的温暖,让她那么的迷恋。 他搂着她,把她抱在怀里,像是他们就这样,永远不分离。 她被抱回家,高热了一场。 在落水噩梦醒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子时的夜里,烛火照亮他的脸,让人心暖又安定。 像是能的,阿黛睁开眼,朦胧间,她眼里恍惚着一道熟悉的影子,熟悉到她还以为,她还在梦里。 ……阿黛身体好后的第二天,去了一趟老夫人的院子。 从老夫人院子出来,她望着被雪洗过的天,明亮如镜。 一如她此时的心境。 迈开脚,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像是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 这半个月,除了去了一趟药铺,她都呆在侯府,也搬回了老夫人的院子。 除了去厨房给老夫人取糕点汤盅,哪里也不去,就留在老夫人院子里,做着针线活。 等待着出嫁那日的到来。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九。 前一日,她被送到了侯府别院,从那里出嫁。 从别院到侯府的路,敲锣打鼓,喜乐高奏。 她坐在花轿中,听着两旁百姓的称颂和笑声,她垂眸看着盖头垂下的流苏,想起了那日也是在这个街头,她看见了云战,死而复生,身穿新郎服,骑着高头大马。 又恍惚想起了,他们成婚的那天。 没有这么多的金钗珠宝,也没有这么好的绫罗绸缎,更没有这么好的迎亲乐队,只有村中的几家好邻居,聚在家里的院子吃酒。 她就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一根素银簪别在发间,胜过无数珠宝在她心中的分量。 也没有什么,比那时的简陋更来得让她欢喜快乐。 花轿落。 那只宽厚的手掌掀起轿帘,探了进来,摊在她眼前。 这只手,是她曾经所有的倚靠,是她苦苦追寻的幸福。 如今,摊在眼前,却心境截然不同,泪眼迷蒙。 “阿黛。”轿外响起了云战低沉的嗓音,才唤回她的思绪。 她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抬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一如当年,她把自己的后半生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 当年,村中的证婚人念着婚词,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心平气和的执手,却是两人都身体一僵。 他牵着她的手下轿,他扶着她跨过火盆。 像是走着曾经他们走过的路,仿佛这一步步,能够走回从前,走回一切还没发生的从前,还像当初一样,你只在乎我;而我在乎的,也只有你。 “一拜天地,拜!”阿黛想起村口的书先生,以前的故事里,总是。 书里的公子和姑娘私自成亲,都是对着天地起誓,有天地为证,自不相负。 她和云战,拜过天地,可谁也没有料到,原来有时候,拜天地也是不作数的。 “二拜高堂,拜!”当年她父母已亡,坐在高位的是村里最后威望的老人。 而今,这高位的,不是侯爷夫妇,也不是老夫人,而是皇上与皇后两人。 她缓缓地跪拜,云战将她慢慢扶起。 旁边二皇子笑着打趣,到底是发妻,铁血将军也知道怜香惜玉了。 “夫妻对拜!”两人面对而立,思绪一晃就回到了当年。 当年,他们也是这样,面对面立着,就等着这一鞠躬,然后从此白首不离。 当年的他们,没有这一根大红花的红绸,简单地面对对方,执手而立。 她能感觉到他干燥的手腻着细汗,他握着她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指挥千军万马,不在话下,竟在这喜堂之上,紧张不已。 当时证婚的人为了逗夫妻俩,一直迟迟不那个“拜”字,弄得两口羞赧低头,可偏生宾客开怀不已。 却也因为这恶作剧,迎来的不是美好的礼成,而是突然闯进来抓壮丁的军官。 从此两地相隔,四年之久,最后得来战死沙场的结局。 “拜!”礼官高呼。 只是一个字,落在两个人的心间,像是击上了一面大鼓,“咚”的一声。 像是等了多少个日夜,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只是……一如当年的喜堂,阿黛自己掀开了盖头。 与当年焦急慌乱的神情不同,此刻的她,神色沉静,如一池深深的潭水,无波无澜。 只见她转过身,面对帝后,“噗通”一声跪下,“民妇自知有罪,还请皇上降罪!”同方才阿黛的心境一样,即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又经历了数次生死,面对着夫妻对拜,他依旧一如从前。 紧张得像个毛头少年,好不容易才稳下心神,刚刚低头准备躬身,却见她如此动作。 云战几乎是心头一跳,像是有某种预感,这一次,他可能会失去这个他深爱的女人,“你做什么?”对于云战的问话,阿黛仿若未闻,只是面朝皇上,“民妇先前在大殿,告诉皇上,民妇的夫君便是宁国侯府的世子爷,言之凿凿。 皇上体恤万民,是以同情民妇的遭遇,为民妇主持公道,是以有了今日的婚礼。”“先前看世子爷与民妇亡夫格外相似,思君心切,便误认为是民妇死去的丈夫回来,只是他负心于我,不肯于我相认。 是以才指认世子爷为民妇的亡夫。 近日相处,才发现,他与亡夫确实相似十分,只是,即便他再相似,不是亡夫,就不是亡夫!”阿黛望着皇上,咬字清晰,言辞清楚,“民妇是乡野来的,不懂规矩。 听欺君之罪,是死罪。 民妇不怕死,只怕酿成大错,更怕对不起民妇死去的夫君。 还请皇上降罪,民妇甘愿一死!”话落,四下哗然。 这起伏不定的事件,让所有人一阵又一阵的头晕目眩。 “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云战脸色“唰”地一下苍白如纸,想上前阻止阿黛,却被不知何时上前来的老夫人按住。 朝他示意摇了摇头。 四座都是倒抽气声,无人敢言,无人敢语,都屏住呼吸,静静地望着高座上那位能主宰人生死的皇帝。 良久,皇上开口,“那你拿出的那块玉佩又如何解释?”顿了顿,复而强调,“既然你知道欺君之罪,乃是死罪。 若再有隐瞒欺骗,朕不仅治你死罪,更诛你九族,更连坐你全村!但倘若你如实招来,朕可看在你夫君的份上,放过你九族和村邻!”“谢皇上开恩!民妇不敢隐瞒!民妇自当全数相招!”阿黛朝地猛地磕了几个头,“咚咚咚”的磕头声格外的响,然后才道,“民妇不知世子爷是否流落民间真有其妻否,尽管他与民妇亡夫极度相似,他确实不是亡夫。 至于那玉佩,是民妇在京城遇到的一位公子给民妇的。”她隐去了缪水清让人杀她和六婆祖孙的事,直接跳到了黑衣人身上。 老夫人,缪水清不能死,因为她的存在,是宁国侯府的助力。 虽然云战不需要,但是宁国侯府需要,太子更需要。 如果没有了缪水清娘家的帮助,被二皇子破坏拉拢,那么太子之位便岌岌可危。 她有些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复杂得她有些头疼。 不过她明白了一点,重要的不是缪水清,而是她身后的家族。 缪水清的好坏并不打紧,只要她不死,就还是联系她娘家和宁国侯府的纽带。 “当时,他知道民妇的遭遇,表示相信民妇的话,并能够帮助民妇与亡夫……”话顿了顿,阿黛回头看了一眼云战,见云战朝她不着声色地摇头,眼底闪过坚决。 转回头,“与世子爷重聚。 并给我那块玉佩,是我拿着那玉佩到皇上跟前,就算是世子爷不认我这个卑贱的身份,也定能迎我入门的。 当初民妇坚信世子爷是亡夫,所以才坚持那般言语,才有了今日荒唐的误会和婚礼。”完,阿黛又猛地磕在了皇上跟前。 这阿黛的话,寻常人听,就当听了个有趣的故事。 可落在皇家人的耳里,就听出了另外的味道了。 “那男子是何样貌?!”阿黛抬头,回答,“那人脸部受伤,丑陋怖人,面具遮脸,是以民妇不知是何样貌。”喜堂之上,又陷入沉默寂静。 越是这般,更是无限扩大人的想象力,像是能够让人不断地猜测,从而牵扯出千丝万缕……“尽管你夫君为国捐躯,但你撒下如此弥天大谎,欺君之罪乃事实,更是毁坏宁国侯府清誉。 朕也必须还宁国侯府一个公道。”皇上沉吟许久开口,“先打入打牢,听候再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二十四章 其人之道还其身 阴森,腐烂,湿霉。 阿黛坐在牢房的角落,背靠冰冷的墙壁,环抱双膝。 以前,在村里,到蹲大牢的,都是避之而不及,鄙夷,不屑。 如今,实实在在地在里面了,她竟然觉得内心如此平静。 “哗啦”的铁链声响,阿黛抬头,见缪水清立在门口,披着狐裘斗篷,在肮脏森冷的牢房中,显得是那么的独特突兀。 “你下去吧。”缪水清侧脸吩咐。 牢头看了一眼阿黛,迟疑犹豫了一会儿,“世子妃,这……还是让属下跟着吧,不然属下锁着牢房,这样对世子妃也好一些。”“不用担心。”缪水清瞥了一眼身侧的婢女,“我身边的侍女,还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她不过一个粗鄙妇人,奈何不得我。”牢头一听,这才放下心,转身离开。 “嘎吱”一声响,仿佛门上的尘灰落。 缪水清款款而入,阿黛平望着她洁白的裙摆,和那干净的狐裘,染满尘埃。 她走上前,居高临下,睥睨着眼前狼狈的女人。 见阿黛低着头,仿佛牢房里没有她这个人似的,特别是她身上还穿着那身扎眼的大红喜袍,她这无视自己的态度,缪水清心中的火气就不断地往上蹿。 她冷笑一声,“不是要拉我陪葬吗?怎么,现在这副模样?啧!真是可怜……”阿黛沉默不语,让她一个人唱着独角的大戏。 “我你呀,是脑子木呢,还是傻呢?自己给自己挖坑跳,还是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世子爷把你放在心上了?”缪水清俯下身,挑起阿黛的下巴,精致的脸上浮起冷厉,“痴心妄想!”“痴心妄想?”阿黛嗤笑,望着她,“就因为你以为的四个字,所以不惜对我下杀手,甚至杀害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祖孙吗?她们犯了什么错?挡了你什么路?”阿黛突然一瞬间敛起所有的笑意,一双眼睛,冰冷得隆冬时节,出门迎面袭来的寒风,刺骨,“杀我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杀害无辜的她们?!”“她们没有犯错,只是……谁让他们收留你,把你送进侯府,挡了我的路!”尽管阿黛的眼神骇人,可终究是困兽罢了,饶是缪水清心有余悸,但依旧不怕她什么,“谁要是胆敢觊觎我的东西,挡了我侯爷夫人的路,都只有一个下场!”“所以,你就要杀了我,连六婆和巧儿两个如此无辜之人都不放过?”阿黛眼眶迅速地红了起来,她死死地瞪着缪水清,“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冤有头,债有主。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凭你?”缪水清毫不以为意。 “轻衣,就是时候到了。”阿黛沉静地开口。 缪水清脸上的笑意一僵,很快恢复过来,“那又如何,她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下人,而我跟她不同,身份天差地别。 何况……以你现在的处境,自己都是死路一条,还能做什么困兽之斗?”“不错啊,我马上就要死了,我没有办法像杀轻衣一般,杀死你以慰六婆和巧儿的在天之灵。 只不过,我与你不同,我报仇,只找冤头债主,所以老天有眼,就是我死,你也不会好过。”“我倒要看看,死了的你,能让我如何不好过?”缪水清眉目冷。 “你知道吗?”阿黛突然轻声开口,这么一询问,弄得缪水清疑惑蹙眉。 不等她回答,阿黛继续“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杀了她,而是将她所珍视的,一一从她身边剥夺,摧毁!”这句话,阿黛得十分的平静,可是回荡在这冰冷的牢房里,却格外的阴森,让人后背止不住泛凉。 “你什么意思?”缪水清警惕道,“你要做什么?”“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能做什么呢?”阿黛得云淡风轻,抬眸看向缪水清,“不过,你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是知道有一句话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吧?”“不知道世子妃每日的燕窝吃着味道如何?”阿黛勾唇,浅笑嫣然,“当初世子妃往我药里加的东西,想来味道是不错的。 所以呢,这半个月,为了感激世子妃这段时间的无上恩情,我在世子妃的燕窝里加了数倍的分量。 看世子妃每日喝得开心,那我也就放心了。”闻言,缪水清脸色“唰”地一下,煞白,身体晃了两下。 “世子妃!”旁边的婢女,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缪水清。 “你……你……你!”缪水清指着阿黛,指尖颤抖着,却始终再也不出一个字来。 “你不是想做世子妃,想做侯府的当家主母吗?”看着缪水清那白如纸的脸蛋,阿黛心中升起一种畅快,“就是不知道老夫人和侯爷夫人会不会允许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做当家主母。 也不知道云战能不能接受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做正妻。”阿黛的语气轻快,唇角的弧度浅浅上扬,明明是幽暗的牢房,那一双眸子却格外的亮,绽放着摄人的光。 “回府。 回府!”缪水清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往外走,远远地,还能听到她似绝望的声音幽幽传来,“不行!不能回府!去医馆!”…… 当日,晚。 缪水清又来了牢房。 看到阿黛,她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贵女仪态,一张脸都是恨意,仿佛恨不得将她抽筋剥皮一般。 “世子妃看过大夫了?怎么样?不知道大夫怎么?可还有救?”阿黛无视她那杀人的眼神,歪着头,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也不知道宫里的御医会不会医术再高明一些,能不能妙手回春?”救?妙手回春?缪水清脑海里到现在还回荡着大夫的话,这药剂下得猛,在下医术浅陋,还望夫人另请高明。 脑海中全是各个大夫着的一样的话,在耳边回荡着叠音。 全部都是无力回天,全部都是无能为力!她是云战的世子妃,是未来的宁国侯夫人,是宁国侯的当家主母,她怎么可以!怎么能够!没有孩子!“来人啊!”她朝外叫到。 牢头很快地赶过来,恭敬又讨好。 “世子妃,有何吩咐?”缪水清立马敛起神情,恢复她“世子妃的仪态”,睥睨着阿黛,吩咐牢头,“这个贱婢,在侯府做不少粗鄙苟且之事。 有辱宁国侯府清誉,应先执行府规的,既然她在这儿了,就有劳你代劳了。”话间,缪水清给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立马塞了牢头一袋银子。 牢头接过银子,暗自颠了颠,“是是是,世子妃放心,属下自然尽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二十五章 我心已死断头台 缪水清走之前,俯下身,在她耳边恨恨道“不能生育又如何!我想要个孩子,多的是办法!”闻言,阿黛没有其他的反应,只是吃吃地笑,“是吗?那你去吧!”看看等你整出一个孩子的那一天,就有人替她,替天行道,用你的血,祭六婆和巧儿的在天之灵了!阿黛是被缪水清看着牢头叫人拖出牢房,傍上刑具的。 “世子妃,这场面有污贵眼,不如您先回避。 届时再来看结果,也未尝不可。”牢头建议到。 毕竟牢里的手段,是冰冷血腥的,这拿钱做事不打紧,要是吓到了这位贵人,那怕是怪罪下来,怕是头上的东西不要了。 缪水清深深地凝了阿黛一眼,冷冷留下一句话,“那你好生招待。 千万莫让我失望才是!”她重重地咬字“好生招待”,几乎是咬牙切齿。 ……“啪!”的一声响。 “啊!”阿黛即便比寻常女子要皆是写,到底是个女子,忍不住痛意叫出了声。 鞭子划破空气,在空中轻吟,“啪”地一声,落在她的身上。 痛!痛意从落下之处蔓延,大脑一刹那麻木空白。 当感知回神,那痛如潮水般涌上来,像是要将人淹没,沉溺。 却在要窒息的那一刻,又是下一鞭挥打了过来。 好似浪,一波又一波,一浪接一浪,没个止境。 汗凝聚在她的额头,缓缓顺着轮廓滑落,淌进她的眼里,迷蒙了她的视线。 痛,渐渐麻痹了她的神经。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恍惚听见一声低吼“住手!”那声音里有熟悉的紧张,熟悉的关心,熟悉的情谊……只不过,她等不到抬眼看向那仿佛只会在梦中出现的人,便眼前一黑。 ……“阿黛!”“阿黛!”是在叫她的。 谁在叫她?阿黛缓缓恢复意识,轻轻地动了动身子,扯动的伤口,痛得她的大脑一瞬间回神,能倒抽气一声。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云战俊毅的脸,近在咫尺,那么的不真实。 阿黛缓缓掀唇,刚刚忍痛被咬破的嘴唇,一下子又重新裂开,唇齿间一片腥甜。 下一秒,眼前一暗,唇染上温凉。 阿黛没有躲,由着男人温软的舌舔过她的唇上的口子。 良久,男人的唇,离开她的伤口。 他没有退开身,就着方才的姿势,薄唇起合,气息扑洒在她面颊,声音低沉带着颤,“我带你走吧!”带她走?呵……阿黛那已经暗下来的眸子,眼泪俏然地滚落。 他能带她走,又早做什么去了?哦对,早早的,将她赶走了……那眼泪顺着轮廓,凝在下巴处,窗探进来的月光,在泪珠上折射着冷光。 “阿黛。”云战的嗓音止不住地颤着。 “要走你自己走。”阿黛抬眸,被泪洗过的眸子,在月光下,像是诉着委屈,溢满心酸。 “我不走。”“你不走……”云战凝着眉,好一会儿才沉声开口,“会死的。 皇上已经降旨,七日后,送你上刑场。”“死就死吧。”她淡淡开口,望着眼前的男人,“死了,我就可以去和我的亡夫团聚了。”“阿黛!”云战气急,“到现在,你还要置气吗?”“我不置气。 置气的是你。”阿黛望着云战,确实相比之下,女人眼里沉静如潭,倒是男人满身的怒火。 她望着他,一字一顿,“我的阿槐已经死了,他死在了战场上,我亲自替他下的葬。 就算我走,我也是跟他走,你,是谁?”“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你……”云战想要解释。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原因,也不管,更不在意。”这也是第一次,他们重逢之后,如此敞开地谈及他们的从前。 “想要护我一生安宁的你知不知道,我是愿意孤寡清苦,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地走完这没有意义的后半辈子,还是更愿意死在你身边,哪怕一天也好。”对,她不要做那个永远被埋在鼓里,什么都不懂的人,浑浑噩噩地一个人安安全全地过这下半生。 对她而言,只要在他身边,别京都皇宫的艰险,就是陪他在战场经历生死,就是只能活一天,一个时辰,她也觉得是值得的。 “阿黛,我……”“你没有错。”她轻声的,谁都有谁的顾虑,谁都有谁的出发点,他没有错。 只是……“只是,我心里的阿槐已经死了。”阿黛望着云战,面无表情,眼眸像一面镜子,仿若无心无情,“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同我两次拜堂都未礼成的陌生男人罢了!”她的阿槐。 兴许,在那“夫妻对拜”未曾成功的前一刻,便已经死了。 而她现在跟前的,是一个叫云战的男人,是宁国侯府的世子,饶是他是一位血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将军,他也不是属于她的阿槐。 她的阿槐,只属于她一个人。 而云战,属于宁国侯府,属于朝廷,属于天下百姓的,唯独不属于她。 ……老夫人院子。 “奶奶!”云战“噗通”一声跪在老夫人的跟前。 老夫人看着跪在跟前的孙子,这个指挥千军万马,在沙场冲锋陷阵,让敌军闻风丧胆的男人,竟无措绝望得像个孩子。 “您救救她吧!”“你这像什么话!?就只为了一个女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又是人中龙凤,却为了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放弃他人生的未来,甚至家族的未来。 “我知道您那里有一道圣旨可以救她。”云战笔直地跪在房屋中央,望着老夫人,眼里是期待也是希冀。 “那道圣旨是留着做什么的,你不知道吗?!倘若用了那道圣旨,那些把我们宁国侯府视为眼中钉的人,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老夫人显然是很生气的,面色都沉得厉害,“你到底还有没有把宁国侯府放在心上?!难道怒整个宁国侯府上上下下两百多条人命在你眼里,还比不上她一个女人吗?!”云战也是黑着脸,沉默着。 “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出这样的话!退下吧!”老夫人沉冷地,见云战不甘地起身,神色凌厉又坚决,“我要是知道你再为了她,进宫或者想其他法子,叫人知道了,我不介意使用非常手段!”云战沉默未应,只是转身离开了。 等他离开院子,老嬷才递了一杯热茶上去,帮着老夫人顺了顺气,“您既然有心要动用那道圣旨,又为何偏生拒绝世子呢?这样不是让世子更记恨,怨怼与您吗?”老夫人接过茶,“那孩子不是个坏孩子,到底,确实救了战儿。 撇开旁的不,如果不是他救了战儿,宁国侯府如今是何等地步,都不得而知。 即便守着一道圣旨,也是无用的。 她那一救,相当于救了整个宁国侯府。”“而她一直都没什么坏心思,尽管不懂什么礼仪,但心还是挺清明的,已经很少有人像她那样分得那么清楚了。 毕竟一个不谙世事的人,突然遭遇了心爱的人的背叛辜负,万念俱灰,还因为自己害了两条人命。 那孩子,也是个心软的,如何能不执着?”老夫人喝了一口热茶,好似才顺过来刚才的气,“好在,她分得清好歹的,知道回头是岸。”“左右,还是阿黛对世子的一片真情,她也舍不得。”老嬷在旁到。 闻言,老夫人浑浊的眼珠闪了闪,叹了一口气,“叫人看着战儿,他若是有什么安排,随时叫人拦截下。 如果他要自己来,给我按住!”“是。”老嬷应下。 “倘若这个时候,他再轻举妄动,就无异于承认了与阿黛的关系,就相当于告诉所有人,真正欺君的,不是阿黛,而是整个宁国侯府!到时候,宁国侯府,可以真的是万劫不复了。”老夫人突然拧眉,“只希望,他千万不要犯糊涂。”只要他不犯糊涂,没了阿黛这个软肋,他将会带着整个宁国侯府再往上走一步,更能够辅佐太子继承大统!七日后。 押囚的车,缓缓从市井而过。 听囚车内的女人是谁,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这短短数日,翻天覆地的改变,应是风光无限的世子妃,如今蓬头垢面,即将人头落地。 天上地下,一念之差。 甚至还有人着这女子是真傻,闭口不言,谁也不知道了,为何偏生把自己推入火坑。 就算怕他日暴露身份,做了世子妃,金银细软,随便收拾收拾,跑路也够安度余生的了。 难得的,囚车而过,没有人朝车内扔什么臭鸡蛋菜叶子,所有人都像是屏住呼吸,默默地听着车轱辘从石板上碾过。 许是面对这个女子,不知道是该她傻,还是同情。 何况,即便世子爷不是她的亡夫,但她的丈夫确确实实是为保家卫国才战死沙场的。 很多人都很想探出头去瞧一瞧这受苦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可她狼狈不已,头发胡乱地披散,脸上也被抹得乌漆嘛黑的,根看不清楚。 只能看得出,她身形瘦削,像是一阵风就能够吹走一般。 今日的天,阴沉沉的,像是即将降下最后一场雪。 监斩台上,监斩官落下斩令,刽子手的刀便高高扬起。 寒风吹过,寒光乍现,破空而吟。 离监斩台不远处的酒楼,被下了药的云战,被宁国侯府的暗卫架着立在窗口。 只见那刀光,空中一闪而过的冷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衣冠埋土又逢君 第二十六章 浮生难酿相思酒 手起刀下,人头落地。 “诶,你醒啦?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你别怕,我叫阿黛,这里是我家,没有坏人。”“你放心,我爹娘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不会赶你走的,你且放心住下。”“阿槐,你看我绣的花好不好看?”“诶!阿槐你的酒酿成功了诶!爹!爹!你快来看!阿槐会酿酒啦!”“阿槐!你真棒!”当年,那个姑娘,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盛着明媚春晖,俏皮而漂亮。 她轻轻地眨着眼,一下子就撞进他的心间。 “阿槐,你别自责,娘亲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我爹,娘亲只是累了。 她要歇一会儿。 只要我们好好地孝顺爹,娘亲就会很开心的。”那个时候,他惹了祸,干了架,一身的伤。 她的娘亲,用自己拿药的钱,换了他的药。 因此病重,不治而亡。 明明自己伤心不已,却还笑着温柔安慰他。 这个世上,恐怕就只有她,才是这么傻的姑娘了。 “阿槐,我就只有你一个人了。”那天,在他父母的坟前,面色哀凄,望着他的眼睛含着泪水和害怕,问他“你会不会也离开我?”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哦!他拉着她的手,跪在她父母的坟前起誓,“阿叔阿姨在上,阿槐在此发誓,从此一心一意守护阿槐,一生一世对她不离不弃!如有违背,天……唔……”傻姑娘捂住了他的嘴。 “阿槐阿槐,我真的要成为你的新娘了吗?”成婚的前一日,她快乐得像只可爱的蝴蝶,又像树上雀跃的鸟,那满脸的欢喜,满眼都是亮晶晶,如同璀璨的星光。 ……画面一幕幕不断地从脑海涌出来,云战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般,目光呆滞,就这样望着那监斩台上人头落地的人儿,心空了,身体也一下子被掏空。 那一天,云战在窗前,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死死地望着监斩台,仿若一块被搁在那里的石头。 直到夜深了又深,他仿佛终于抽回了一丝丝的神思,转身就冲出了客栈,朝监斩台方向而去。 身旁的暗卫得了老夫人的命令,要让云战亲眼看着阿黛人头落地,并且,收尸都不能让他去!经过了这么久,云战身上的药劲儿,过了许多,六个暗卫才将他将将按住。 并将老夫人吩咐的话告诉他“老夫人,世子爷若是想要阿黛姑娘的尸首,就别让老夫人失望。”别让老夫人失望……别让老夫人失望……耳旁不断盘旋回荡着这句话,许久后,男人突然收力,眼底狠厉骤现。 声音裹着寒气,“回府!”这场要下的雪,终于,在这个时候,飘飘扬扬洒下了碎碎的雪花。 ……同年初夏。 支持二皇子一派,突然倒戈,纷纷上折子参奏二皇子这些年的欺压百姓,受贿卖官,结党营私,甚至私屯兵器,在外训养私兵。 皇上龙颜大怒,将二皇子打入大牢。 太后竭力相保,是冤枉,让皇上给二皇子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碍于太后的身份,和背后的势力,皇上的态度有所转圜。 却在圣旨下来的前一夜,有人将二皇子结党营私,受贿卖官的铁证呈到了皇上的面前。 并且云战亲自带兵,将二皇子私藏的兵器全部缴了出来,甚至带兵将围了训养私兵的地方,但是并未直接行动,而是让人回宫禀告,等待皇上的下令。 皇上气极,派了贴身暗卫和朝中的另外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前往,奉命,当场斩立决。 至此,二皇子倒台。 盛夏。 太后身体欠安,从宫里迁居避暑山庄。 中秋。 云战同一天,纳了八房妾入府,当晚世子妃气极,烧了其中一房妾的院子。 从此缪水清和八房妾整日闹得侯府鸡犬不宁。 第二年春。 云战以缪水清善妒,无出,将她休弃,赶出宁国侯府。 因此,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两家与宁国侯府交恶。 却在众人坐看宁国侯府与吏户两部尚书的争斗时,却在一个月之内,两位尚书纷纷先后告老回乡。 从此宁国侯府坐大。 以为皇上会忌惮云战功高震主,却不料屡屡委以重任。 十年后。 皇帝薨,太子即位。 正当所有人以为宁国侯府从此要更上一层楼时,却不料传来消息,宁国侯卸了手中一切实权,上交新帝,在家做了一个闲散的世子爷。 同年,宁国侯府老夫人西去。 云战以心伤感思尤甚,自愿放弃世子之位,前往南方名寺为老夫人诵经祈福。 皇上极力挽回后同意,同时立年仅十四岁的云战兄长之子为世子,并赐以皇上近卫进宫伴架。 第二年的某南方顺源镇。 顺源镇上的人都知道,镇上有一家奇怪的酒楼,什么酒都卖,唯独不卖相思酒,却偏偏又是相思酒楼。 酒楼就开在醉玲珑秀坊对面,偏偏取名又叫醉相思。 很多人都以为,是不是两家楼的老板私底下结了什么梁子,不然怎么非要取这样的名字,隔街对面而开。 不过那相思酒楼倒还是有趣。 旁的人开酒楼,门口两旁的对联都是招财等吉利的。 这相思酒楼倒别致又奇怪,对联却是浮生难酿相思酒,黄粱枕梦素银簪。 横匾醉相思。 晨曦越过两座楼旁的江面,携着波光粼粼,照在两座楼中间的青石板上。 随着朝阳的升起,纷纷照亮两座楼的匾额上。 “嘎吱”的声响,两座楼纷纷打开了店门。 阳光再往上,是醉玲珑二楼的绣阁,栏杆处倚着一位姑娘,眉清目秀,虽然不是倾国之姿,但那双晶亮的眼睛,尤为让人惊艳。 一如她精致的绣活,让人一看,就欢喜得不得了,移不开眼。 她拿着绣活,晨曦洒在她清秀的脸颊,柔美又温婉。 “阿黛!董家夫人问,下个月想要一套去庙会的裙裳,问能不能排上号,给她做一套?”楼下传来姑娘询问的声音。 楼上的姑娘轻声开口,“可以。”话落,她又垂头继续忙着手中的绣活。 额前的发丝垂落,在晨曦中,金灿灿的,撩动人心。 是的,她是阿黛。 在最后一晚,老夫人取出了那道圣旨,偷天换日,救了阿黛一命。 而老夫人为了让云战成为没有软肋的人,所以营造了一个骗局。 直到老夫人临死前,她才告诉云战阿黛还活着的消息,觉得云战为宁国侯府做的也够了,也放手让他来寻阿黛了。 又是“嘎吱”一声响。 对面醉相思阁楼拉开了门,一宽肩窄腰的男子从内走出来,英武冷毅之气萦绕。 阿黛抬眸,瞥了一眼对面,手上的绣花针微微顿了一下,复而继续。 只见那男人,一身粗麻布的衣裳,不像个老板,倒像是个店二。 不过,那头顶用一根素银簪别了个发髻,倒不觉女气,英气中有平添了铁骨柔情的感觉。 他双手撑在栏杆上,就这样直喇喇地盯着阿黛瞧个没完。 被这样炙热的目光瞧着,阿黛睫毛轻轻地颤着,微微动了动,身体半遮而侧。 而男人不仅没有自觉地收回目光,反而身体下压,曲臂手掌向上,双肘抵着栏杆,托着脸侧,深情凝望。 像一个毛头的少年,望着心爱的姑娘,眼里心里全是痴迷。 那发髻上的素银簪子,在晨光下,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你有完没完?”女子气恼,转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极大。 偏生落在男人眼里,那眼睛像是被施了什么妖术仙法,如同盛着整个春日的明媚,像是会发光,叫他难忘又心痒。 “完不了。”男人十分干脆地回答,深眸凝望着女人,那向来冷毅的脸,温柔得不像样,甚至的酒窝若隐若现,“我想要一套你做的衣袍,不知道能不能排上号,给我做一套?”顿了顿,语气突然委屈弥漫,“我都等了两年了……”“可以。”对面的女人轻柔的声音顺着清晨流动的光芒而来,男人心头一喜。 下一刻,却又听见,“八年,加十五年,一共二十三年,什么时候等满了,什么时候给你做。”二十三年……那真是一段漫长得好像没有尽头的岁月。 而这个傻女人,就是等了他二十三年。 男人眼底暗波流转,眼眸里,深深地映着她那娇的身影,又深深地刻在心上。 “好!”别二十三年,就是三十二年,甚至一辈子,他也愿意等!“哎!我今昨儿刚酿了桃花酒,你要不要尝尝?”男人倚着栏杆,望着那在阳光下轻巧而动的素手,越看越觉得,好看得要死!他搁这儿看了两年,百看不厌!“不喝。”“尝尝嘛!等过些时候,采了槐花,给你酿槐花酒。 怎么样?”女人突然收住动作,放下手中的绣活,晨光的沐浴下,唇角轻扬,眉眼间都是风情。 “我只喝相思酒,你有吗?”男人愣了半晌。 眼见着女人收拾绣活儿都往屋里走了,才恍然回过神,欣喜若狂,冲着对面楼阁要关掩上的门大吼着。 “有啊!有的!有!”只要你想要的,我这里都有!你想要的,无论什么,我都送给你。 自然。 我更希望的是——你要我!从今以后,我是你的。 只属于你一个人…… (全文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