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策:盛宠之仵作嫡妃》 正文 第一章 大厦倾覆 消息一出,无人相信。 晋南元家是什么地位? 三堂天子,九朝帝师,七宗五姓之首,百年底蕴,当之无愧的当朝第一世家。 哪怕是三岁儿童都知道,萧与元共治天下,如今这萧氏王朝,是人元家让出来的。 十数年前都能将天下拱手相让,如今又有什么必要来反? 随着一封接一封的急报传来—— 晋南十万大军开动! 大军逼近凤凰关! 数百书生城门请命遭屠,将军吴双阻拦无果,羞愤自戕! 一封封急报狠狠打了天下人一个巴掌,随之而来的就是滔天愤怒,若说当初对元家有多尊敬信服,如今就有多愤恨,百姓不惧造反,却唯独不能容忍将手中屠刀指向自家人。 自江南起,天下士子纷纷罢学,商人罢市,要为死去学子讨个公道。 世人口诛笔伐而攻之,晋南元家,一时间清名坠地。 。 “晋南元氏,通敌叛国,灭杀同族,朕深感痛心,现削其爵位,诛灭九族” 帝王雷霆之怒,昔年相扶持的情谊皆在通敌叛国这四字中消磨殆尽,二十万大军转道凤凰关,同时,一道灭门旨意发往晋南。 五日后,消息传来 晋南十万大军埋骨凤凰山,元氏父子伏诛,元氏一门一百三十二口悉数剿灭。 自此,传承了数百年的顶尖氏族湮灭于世,元之一姓再不复出世人面前。 同年,皇帝再次下旨,往后三朝,凡晋南人士不准参加科考,培育出无数钟灵毓秀之士的天府晋南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秋末之季,雨季还没有完全褪去,蜀中本来就潮湿的空气中处处都弥漫着水汽。 浓墨的夜色下,几道人影骑着马,飞快的从荒芜的径掠过。 几人都是黑衣蒙面打扮,明显身份不一般,就连马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在如此寂静的夜里,策马飞驰,却除了偶尔衣服摩擦发出窸窣声响之外,再无一点声音。 “首领,我们人剩的不多了,再这样下去,只怕撑不了几天了。”疾驰中,终于有人打破了沉寂,低低的开口,冷肃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焦灼。 领头的被唤作首领的健硕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幼童,夜色下并看不清长相,听见属下开口,男子脸色未变,“主上遭难,就是拼上我等的性命也必须确保主人无恙。” “可是” “没有可是,”男人打断了下属的话,冰冷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嗜血的杀气,“只要主人在,就有希望。” 简短的一番对话之后,就又恢复了沉寂。 直到―― 天已经蒙蒙亮,几人沉默的看着前方出现的几十个黑衣人,一股巨大的悲凉感涌上了心头。 “王林,”沉默良久之后,首领开口唤了刚刚跟他搭话的下属一声,“记住,主人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首领!”被唤作王林的人紧了紧手中的鞭子,虽然没明说,但显然他已经知道了首领的意思。 “您放心,属下就算拼上这条命,都会确保主人无虞。” 首领点点头,低头看了一眼一直被他拥在怀里的幼童。 连日来的逃亡哪里是一个孩子能受的住的,就算他已经心翼翼的护着了,可到底身体娇弱,已经高烧了好几天,照这样的情势下去,就算没死在追兵手里,也会因为高烧夭折,他着急,却别无他法。 现在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指望,是要以命相护的。 首领从怀里掏出了一件物什,心的挂在了孩子的脖子上,然后心翼翼的将昏迷不醒的孩子递给了等在一旁的王林。 后面束马以待的十几号黑衣人皆沉默的看着,没有一人发出声音。 如出一辙的冰冷眸光里除了漠然,就只剩下了决绝。 短短的几句话,他们接下来的命运已经有了安排―― 以性命作饵,护住主上的一丝血脉。 说话间,百十号黑衣人已经围了上来,手中弯刀在月色下泛出莹莹冷光。 首领深深的看了一眼被王林护在怀中的孩子,没有说一句话,直接策马冲向了包围圈,背影决绝,带着凌厉的杀气。 余下众人紧跟其后,身形似箭,携裹着巨大的悲戚,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 刀光,剑影! 断臂横飞,血色飞溅! 在巨大的人数差面前,已经不是以一挡百了,连日来的疲倦仿佛有了宣泄之地,十几个汉子仿佛化身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更没有人退后一步。 所有人皆沉默的抵抗着,靠着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倒下了,再爬起来。 看着同伴用鲜血开辟出来的一条路,王林没有丝毫犹豫,牢牢的护住怀里的孩子,策马冲了出去。 在冲出包围圈的那一刻,一缕曙光突破了连日来的阴雨天,投在已被鲜血染红的草地上。 体力严重透支的首领再也抵挡不住,在被数十把弯刀贯穿的那一刹那,没人注意到,一直昏迷不醒的孩子突然睁开了眼。 一双泠泠澄澈的眸子将最后的残血尽收眼底,蓝紫色的瞳孔泛出诡异的幽光。 只一瞬,复又闭上,重新陷入了黑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命案初现 天刚蒙蒙亮,宽敞整洁的官道上几道疾驰的身影在晨风中掠过,只余下几道残影。 “这帮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居然还敢派人劫杀。”当再一次解决掉追上来的几个黑衣人,年轻男子终于忍不住啐了一声。 “知道自己就要大祸临头,当然要奋力一搏。”旁边跟他同样打扮的男子懒懒的调侃了一句,“只可惜找错了法子,看来咱们飞翎卫的名头还不够响亮啊。” 话音落,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齐齐一默,然后,极有默契地看向领头的玄衣锦袍男子。 飞翎卫成立至今虽不过五年,但赫赫凶名在外,让人闻名丧胆。 而作为飞翎卫头子的萧大抚镇使更是能止儿夜啼,好好的一个皇室贵胄硬生生给作成了玉面罗刹。 乃至都二十多了却还是孤孑一人,虽然地位尊崇,满朝文武却没一个敢把娇娇女给送进那虎狼窝,生怕一个不好就得阴阳两隔。 说起来,连他们这些下属都得给拘一把同情泪。 不过―― 想到自家首领那令人胆颤的手段,两人又齐齐打了个哆嗦。 能单身这么多年,也是有道理的。 不知道又在被下属吐槽的抚镇使突然策马停住,因为刹得太急,胯下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长嘶鸣,马上男子却身形未动。 见他停下,后面跟着的几人也纷纷停住。 方才出声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驱马来到了男子旁边,脸上不复方才的肆笑,目光恭敬,等着男子的吩咐。 与其他人着装不同,领头男子一身玄衣,袍子上用金线绣着密密麻麻的暗纹,披着一件灰色大氅,除了腰间系着的一根玉带,以及一根白色翎羽,浑身上下再无别的装饰物。 伸手将头上带着的帷帽取了下来,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如玉容颜。 面容出尘,近看如谪仙临世,特别是一双凤眸,温和平静中却又带着无边冷意,仿若那九天寒潭。 明明是两种极端的气质却在他身上融合的十分完美。 就算是相处了多年,咋一看见他这副容貌,两人还是忍不住怔愣了片刻,却在感觉到冰凉的视线的时候,猛地回神,神色更加恭敬。 他们这位首领,容色倾城是不错,但,玉面罗刹的名头也不是白来的。 那一身手段可比容貌出名。 萧璟平静的收回了目光,冷淡开口,“能招来这么多杀手,只怕我们刚一进江南地界消息就走漏了,”这话,显然是听见了方才两个属下的交谈“江南官场,门道倒是不少”。淡淡的一句话,带着无尽冷意,透着一股肃杀。 “要不怎么会轮到咱飞翎卫出手。”卫临闲闲扯了一句。 他们这次出京是为查江南水患,抚镇司掌诏狱,一些见不得人的案子一般都会交给抚镇司来查,而抚镇司麾下的飞翎卫更是探案的一把好手。这次接到密报说顺天府官员贪污朝廷赈灾粮款,却没有确切证据,加上江南一带势力盘综错杂,一般人也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只能由抚镇司出面。 “我们这次出京是绝密,除了陛下外并没有惊动旁人,怎么会走漏风声?”一旁的卫昭皱着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江南富庶,各方势力盘踞在此的不少,而大秦立国不过二十年,根基尚弱,一直还腾不出手来整顿江南,也因此,这次江南水患的事情十分得陛下重视。 为了不惊扰各方势力,陛下特意只授意飞翎卫暗中查探。 谁想,案子还没开始查,先迎接了一波杀手。 “为了控制消息,咱们刻意都没带多少人,总不可能是出了内贼吧。”卫临也笑了一声。 飞翎卫都是萧璟亲自挑选出来的人,绝不可能存有二心,这话就也说说而已。 萧璟瞥了他一眼,后者立马噤声。 “如果不是我们这边走漏了风声,那谁有这手眼通天之能,可以知晓咱们的行踪?”卫昭皱着眉,喃喃自问。 “对啊。”卫临也皱起了眉头。 冷眼看着两个属下在那儿苦思,萧璟掀了掀眼睑,淡淡吐出几个字,“淮安陈家。” “哦,原来是陈家。”听见有人出声,两人下意识的跟着点头,等反应过来时,脸色齐齐一变,惊呼出声,“陈家?” 卫临咽了咽口水,心翼翼的向冷肃着一张脸的萧璟求证,“指挥使,你刚才说,陈家?” 当今大秦五大世家中,淮安陈家算一个。陈家世代居于江南,以诗礼传家,虽然如今朝中没什么人,但在天下士子中却颇有威望。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天下士子出江南,江南士子拜陈门。”足以见陈家地位之重。 天南地北的,他们连陈家的人都没见过,更谈不上招惹,怎么就派人追杀上了呢?怎么都想不通啊。 萧璟嗯了一声,眸光有些冷。 现在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一些。 “可,可是”卫临还在纠结,一把被卫昭扯过去堵住了嘴。 “指挥使,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卫昭一边粗暴的捂住卫临的嘴,一边恭声问道。 “呜呜”卫临还坐在马上,冷不防被卫昭这么一扯,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外面,一个不注意就能摔下来,又不敢剧烈挣扎,只能发出呜呜声用眼神示意他放开。 卫昭没理他,手下动作半点减轻力道的意思都没有,这家伙太蠢,暂时还是不要让他说话好了。 卫临被他差点捂的背过气去,要是眼神能杀人,估计卫昭已经被凌迟千儿八百遍了。 萧璟没有机会两个属下的打闹,敛目思索着,左手食指与拇指相扣,轻轻敲打着马鞍――这是他想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 见状,卫临也安静了下来,任由自己被堵着嘴,不敢再闹腾。 打扰了思索问题时的指挥使,那后果可不太美妙。 见他不闹腾了,卫昭也松开了手,顺带还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嫌弃意味十足。这一动作又惹得卫临气鼓了眼,却不敢出声。 “既然行踪瞒不住了,那我们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萧璟敲打马鞍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不远处,声音清凉,“正大光明的进,我到要看看谁敢拦我飞翎卫的道。” 六月江南,正是阴雨连绵的时节。 顺天府,远安县。 一场雨已经连下了大半个月,一池湖水硬生生的涨了近两丈,乡村路已经变得泥泞不堪。 昨儿夜里雨刚歇,今早就又飘了起来。 天刚破晓,村里就开始喧闹起来,开启了一天的忙碌。 蒙蒙细雨中,几个村妇结伴往河边来。 “这雨都下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今年的雨水怎么就这么足呢。” “可不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咱们这儿都得淹呢。” “听说有好几个地儿已经淹了。” “” 几人一边洗衣,一边闲谈。 忽然,有人眼尖的瞥见了湖边浮着的一片衣角,“吴婶,那是你衣服浮走了么?” “哪儿呢?”妇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了一张人脸,手中抓着的衣服瞬间掉落,一声惨叫划破天际,打碎了清晨的宁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女仵作 “都让一让,族长和里正来了。”随着一声吆喝,原本被围得密不透风的圈子让出了一个缺口,隐约可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影。 几个村民簇拥着两个人急匆匆的赶来,还没等来人开口问,就有人急忙开口,“出大事了,咱们村出人命了。” 说着,围观的人又让了让,将地上的人完全露了出来。 面色青白,身体肿胀,一身粗布麻衣还湿漉漉的滴着水,一看就是从河里刚捞上来的。 “这不是陈三儿吗?我前天还见着了的,怎么就淹死了?”虽然尸体被湖水泡得有些变形,但还是有人认了出来。 “死了好,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老天可算是收了这个祸害。”不知是谁低啐了一声,没一个人反驳。 陈三儿从就是村头一霸,这些年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村民被弄得烦不胜烦。 说句不好听的,没准是有人受不住暗地里给他杀了呢! “族长,您怎么看?”村里的里正是个中年男子,他对陈三儿往日的行径也是知道的,虽说也觉得死有余辜,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总要给个说法。 此刻看向旁边花白胡须的老头,低声问了一句。 “陈三儿水性不赖,这湖水也不算深,怎么就能淹死呢?” “我看他脖子上好像有一道勒痕,难不成是被人谋杀的?” “就说这子成日里不做好事,这下终于惹上事儿了吧。” “” 听着村民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族长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叹了一口气,“报官吧。” 大清早的县衙门就咋咋呼呼的围了一群人。 “你等报案是为何事?”一拍惊堂木,县太爷还带着未睡醒的朦胧睡意,瞥了一眼堂中放着的尸体,问道。 族长颤颤巍巍的一拱手,“村民陈三儿今早被发现溺亡于湖中,人怀疑,是被人谋害。” “陈三儿?”县太爷唔了一声,连睡意都去了七八分,“可是你村中的那个恶霸?” 陈三儿恶名,县太爷早有耳闻,那可是三番五次上公堂的主,只是没想到,今儿来的居然是尸体。 “正是。” “你说是他杀?那可有怀疑对象啊?” “没有。”族长摇摇头,回答的有些艰难,要说怀疑,大半个村民都有嫌疑,总不能把全村人都抓起来盘问吧。 “虽说陈三儿作恶,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且他也未做过欺男霸女万恶不赦之事,老朽作为族长,自当讨个公道。”族长再一拱手。 “你倒是公正。”县太爷赞了一声,他虽是芝麻官,但也为官清正,自然也重人命。 只是,这陈三儿树敌颇多,要真要查起来,还真非易事。 一旁的师爷看出了县太爷的为难,声提醒,“不若请阮姑娘过来瞧瞧。” “对,我怎么把她忘了。”县太爷又唔了一声,忙吩咐左右去请人。 师爷笑了笑,看了一眼堂中的尸体,摇了摇头,能让死人开口,这世间恐怕也只得一个阮姑娘了。 “谁是阮姑娘啊?”在外围观的人群中有童懵懂发问。 摸了摸童的头,有人代为解答,“阮姑娘啊,那可是个厉害的人物。一把银刀,能让生者活,能使死人语,不知道为咱们县破了多少案子。” “那一身风华气度,比起那些高门贵女只怕都不差” “那她没成亲吗?”童眨了眨眼。 话一问出口,方才有些躁动的人群顿时一静,半响才有人讪讪一笑,“虽说阮姑娘是不是先前阮仵作的亲女,也一向得县太爷青眼,但仵作这一行成天与尸体打交道,说起来到底是不怎么吉利,一般人多少有些顾忌。” 至于顾及什么,众人都心照不宣。 想到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众人心中不免多了一丝惋惜。 “来了!”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来了? 是谁来了一目了然。 围堵在县衙门口的众人看着缓缓走近的人儿,不自觉让出了一条道,待看清来人的容貌,童张大了嘴,喃喃了一声,“神仙姐姐。” 少女约莫二八年华,翠竹青簪,一头青丝悉数挽于头顶,青色长袍,作男儿装扮,脊背挺如玉竹,风姿清越,衬着身后朦胧烟雨,只觉恍如画中人。 虽是女子之身,但举手投足见透着一股洒脱,容貌谈不上绝色,顶多是算得上是清秀,却偏偏一双墨色的眸子流转间潋滟生波,唇色极淡,虽清冷却给人三分亲近之感。 一身清冷气质太过出众,以致让人都忽略了她那有些过分平常的容貌,这也是那童为何会惊呼神仙姐姐的原因。 风似休住,人群寂寂。 等人走过,人群才复又窃窃私语起来。 “为什么这位姐姐穿的是男装?”童忍不住心头的疑惑,又出声问道。 “因为,公堂之上,没有女子容身之处啊。”不知是谁叹了一声,余下众人看着那道清越的身影,一时间都没了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当堂验尸 声音清淡,似人,别有一番风骨。 县太爷显然与她很是熟悉,也不托大,将手往堂下一指,“阮丫头,今儿又得劳烦你了。” 阮梓宁自幼出入公堂,在仵作一道上极有造诣,比起其父阮兴也不差什么,这几年在阮兴出外差的时候遇上急差也会上手代行父职,由于技艺精湛断案如神,一来二去的还赚了一个青衣女判官的名头,在附近的几个州县名头颇响。 县太爷自幼看着她长大,又与阮兴有那么一丝交情在,所以平日里多她多为看顾。 只是公堂之上不容女子,却碍于着实无人,所以县太爷只能让她着男装上堂,算是情面上过得去。 阮梓宁点点头,瞥了一眼围在外面的人群,来的时候衙役都已经跟她说过了,心里大概有了底。清淡的眸光落在地上的尸体上,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极为清浅的笑容,像是瞧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尸体在水里泡的时间过长已经肿胀不堪,这般场景就连寻常男子看了都忍不住头皮发麻,更别提一个妙龄姑娘。 唇角的笑容虽然只是昙花一现就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但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还是落入了县太爷的眼中。 撸着胡须的动作一顿,险些拔下几根来,县太爷暗自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姑娘,也不知打哪儿来的这么多怪癖。 “把尸体挪去后堂吧。”阮梓宁也不磨蹭,指了指一旁候着的衙役,后者赶紧上来就要抬尸体。 “阮,阮姑娘,您能当堂验吗?”人群中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 阮梓宁动作一顿,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年轻妇人由人搀着,脸上还带着病容,眼睛却红肿不堪。 从她的样子中阮梓宁已经能推断出她的身份,可是—— 她是来验尸的,不是来表演杂技的,当着这么多人是看戏吗?阮梓宁皱着眉,张嘴就要拒绝,就见那妇人挣脱了旁人扶她的手,跪在了堂下,“县令大人,民妇知道公堂之上不容亵渎,可民妇就想弄清楚民妇的丈夫究竟是怎么死的,还请大人容许。”说完就磕起了头,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加没有了血色。 阮梓宁的眉头拧得更紧,也看向了县太爷,公堂之上,做主的可不是她。 县太爷犹豫了一下,轻咳了两声,“阮丫头,要不,就当堂验吧。”说起来他也还没见过阮梓宁验尸,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只是阮梓宁性格古怪,验尸时除了要一个人帮忙记载外一向不许别人在场,今儿真好,可以解解惑。 阮梓宁咽下了嘴边要拒绝的话,清冷的眸光扫过堂下众人,嘴角浮出一丝笑,慢条斯理道,“验当然是可以验,只是,验的过程中绝不许有人打扰。” “这是自然。”县太爷忙道。 阮梓宁冲一旁候着的杂役点点头,后者忙不迭的将手中提着的一个箱子放在了尸体旁边。 只见她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白巾,利落的蒙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 没想到今儿还真能见着当堂验尸! 围观的众人一时间有些唏嘘,却没一个人说要离开,皆跃跃欲试的看着公堂上的人影,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就连县太爷都睁大了眼睛,想要好好瞧瞧。 族长早就退到了一旁,大堂上只剩下一人一尸体。 阮梓宁做好了准备工作,四周瞧了一眼,“我需要一个人帮忙。” “,的来。”方才拎箱子的衙役自告奋勇的举起了手,见她点头,忙兴冲冲的凑到了跟前。 惹得其他慢了一步的衙役纷纷投以鄙视的目光。 虽然说仵作一行是低贱的职业,加之又是与死人打交道,难免会让人避之不及。 但衙役么,生死之事也算是见的多了,对此自然也谈不上有那么忌讳。 加上阮梓宁验尸的法子与寻常仵作不同,跟着她打下手常常能学到一些有趣的知识,一来二往的,倒是让这些衙役都生出些趣味来。 阮梓宁对此倒是没有别的感觉,从箱子里翻出一套防护工具递给衙役,等他穿好了,才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一旁的师爷也早已准备好了纸墨,只等她开口。 阮梓宁无视了尸体狰狞的模样,旁若无人的蹲在尸体旁边,略一丈量,便开口,“验!男尸,身长五尺八寸,中等胖瘦,身着青灰色麻衣,脚穿布鞋,腰间一腰带,无他物!” 师爷刷刷几笔,将她所诉悉数记下。 “头面仰,手脚俱向前,两手拳握,肚腹胀,有积水。发髻c手脚爪缝c鞋内有泥沙,口鼻内有水沫及血污,初判为生前溺水。” 清淡的嗓音落,围观的群众忍不住唏嘘了一声,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掉下去的? “那他颈间的勒痕是怎么回事?”有着急的已经忍不住喊了出来。 阮梓宁眼睛都没抬一下,伸手碰了碰尸体的脖颈,继续陈述,“脖上有紫色勒痕,喉管未断,勒痕较细,应该不是绳索之类物品。” 细细的看了一下,阮梓宁皱了一下眉,“死者脖颈左侧痕迹较深,且颈间肉中有植物纤维,可能是植物根茎一类。” 话一出,大堂外又是一阵唏嘘,众人忍不住瞪大了眼,随着一桩一桩的验尸判断的说出,众人不自觉都已经忘记了对验尸的畏惧感,只觉得兴奋。 已经初步验完,阮梓宁除了手套,接过一旁候着的杂役递过来的水,粗粗喝了一口,吩咐衙役,“将他身上的衣物除去,准备验尸。”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顿时眼神有些微妙。 虽说已经是一具尸体,但好歹也是男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这样大刺刺的看了去怎么说都有些怪异。 从刚开始的不能理解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县衙诸人早就明白了这位的作风,在尸体面前,这姑娘的表现从来就不像是一个女子,镇定程度比男子都坦然。 如果说起初还顾忌她的身份尽量只让她接触女尸,那到如今,早就没了这份偏见。 衙役当即就应了一声,也不说避讳,十分干脆利落的就上前扒光了尸体身上的衣物,倒惹得围观的女性都惊呼一声,以手遮面,不敢直观。 却到底拗不过心中的好奇,别扭了一会儿,就又放下了遮挡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堂上的人儿,想要看看这女子到底要如何验男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开膛剖腹 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待看清堂下站着的阮梓宁一副见怪不怪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神色,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泡的肿胀的尸体已经没了任何美观之点,只除了一处,大刺刺的露在外面,格外的扎眼。 先前只顾着扒衣服,现在才惊觉不妥。 衙役“啊”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别扭之色,凑到阮梓宁跟前,声道,“阮姑娘,那里,是不是该找东西盖一盖?” 话说那里又没伤着,遮与不遮于验尸也没大的影响吧。 阮梓宁重新将手套戴好,眼睛都不抬一下,淡定反问,“你没长?” 她见过的尸体不知凡几,要真忌讳这么多,扭扭捏捏的那这仵作也不用干下去了。 被一个年轻女郎如此问,杂役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哼哼唧唧的一时说不出话。 别说他,就连围观众人都被她那句反问给镇住。 不愧是当今唯一女仵作,这份胆气,还真非一般闺阁女子可比。 “行了,开始验吧!”阮梓宁拍了拍杂役的肩,没等他缓过神,已经自顾自的蹲在了尸体旁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示意杂役将尸体反过来,看过后皱了皱眉,又伸手按了按,“再验,尸体已有尸斑,且指压褪色,预计死亡时间为昨夜亥时。” “尸身多处擦伤,应该是剧烈挣扎摩擦所致,但没有致命伤。” 师爷眼睛发亮,刷刷疾笔记下。 “可以准备剖尸了。”阮梓宁从随身的箱子里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刀锋上还泛着冷光,远远一看就让人头皮发麻。 “剖c剖尸?”众人被这句话镇住,目光惊疑。 都说死者为大,现在人死了却要被开膛破肚连个全尸都留不住,这道理,怎么都说不过去。从前也未听说过仵作验尸还要给开膛破肚的啊。 阮梓宁就知道会有这种反应,这也是她不想当着众人面来的原因,现在的人观念还不开放,根本没法接受死后尸体被糟蹋。为了避免麻烦,一直以来她都是先剖了再给人缝回去,她对自己的技术还是挺放心的。 “咳,阮丫头,剖尸就不必了吧。”县太爷咳了两声,向她使了使眼色。 县太爷是知道阮梓宁有剖尸的习惯的,虽然刚开始听说也是不能接受,但看在她破案效率高又能给人缝回去的份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这也不代表能大刺刺的在公堂上说出来啊。 纵观古今,这剖死人的做法阮梓宁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阮梓宁摸了摸鼻子,清冷的眉眼一下子柔和了下来,罕见的带上了一丝娇俏。只是—— 阮梓宁扭过头,只当没看见县太爷的提示,郎朗道,“有些伤是从表皮上看不出来的,只有剖开了检查才能查出来,要是想查清陈三儿的真正死亡原因,今儿这尸体非剖不可。”阮梓宁目光灼灼,“当然,若是实在不愿,那就算了吧。” 阮梓宁说完,作势就要去解手套。 “验!”方才一直悄无声息跪在堂中的妇人突然开口,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定定的看着阮梓宁,“阮姑娘,就依你所言,民妇只求查明丈夫死因,讨一个公道。”说着,眼中滑下两行清泪,再也受不住歪倒在了旁人的怀中。 阮梓宁没想到这妇人居然作如此反应,倒有些诧异,微微一笑,“放心。” 既然人家妻子都同意剖尸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目光灼灼的盯着阮梓宁的动作,心中的那丝惧意被好奇给冲散。 阮梓宁没有丝毫犹豫,下手稳准狠,手起刀落前已经是开膛破肚,一肚子花花白白的内脏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股子浓烈的血腥气夹杂着尸体的恶臭自堂上弥漫开来。 围观众人喝了一声,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有些胆的已经受不住干呕了起来。 却见只露了一双眼睛的姑娘清凌凌的眸中非但没有半分惧意,反而透出一股别样的光芒,似乎是有些,兴奋。 阮梓宁面不改色的将手伸进尸体的腹部掏了掏,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掏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她刀片一划,一股子浓烈的酸腐气顿时席卷了大堂,这下子就连县太爷都受不住了,拿了手巾捂住口鼻,要不是碍于威严,只怕马上就得甩袖走人。 充当帮手的衙役也被场景弄得有些招架不住,已经闪到了一旁,大堂上就只剩下阮梓宁一个人还在认真的忙碌着。 面不改色的从箱子里抽出一张白纸沾了一点胃里的溶液,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轻轻皱起。 想了想放下,又将手伸进胸腔去捣鼓起了其他内脏。 这副急剧冲击力的画面实在是没几个人能受得住,有些胆一点的妇人已经避到了一旁。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阮梓宁检查完毕,将拿出来的内脏又一一放了回去,拿起放在一旁的白布遮住尸身,才直起身来。 阮梓宁没急着公布结果,而是先除去了身上穿着的隔离服,用特制的药水净了手,取下口罩,扫了一圈,言简意赅的总结道,“陈三儿不是他杀,直接死因是十足落水被水草缠颈窒息而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神女无梦 阮梓宁对众人的反应早有预料,当下就耐心解释道,“生前溺水和死后被抛尸入水,尸体所呈现出来的状态是不同的,陈三儿的尸体特征明显是生前溺水的。” “诸位有疑虑的应该就是他颈间的勒痕。”阮梓宁顿了一下,“陈三儿颈间的痕迹虽然细,但有些杂乱,并且肉里面发现了植物的茎叶,也就是说,绕颈的并不是绳索,而是植物根茎。他指尖的大量泥土以及身上的摩擦伤应该也是被绕颈后挣扎所致。” “可要是被树藤之类的东西给缠住了他应该很容易就挣脱才是,怎么会滚到河里淹死呢?”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阮梓宁瞥了他一眼,淡声道,“这是因为他喝了酒,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不能指望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人摔倒后能自己爬起来。” “方才在他胃里发现了大量的未来得及消化的肉渣,还有一股极为浓郁的酒气,在尸体泡了久的水还能保持这么重的酒味,可以推断出当晚他绝对喝了大量的酒。” “陈三儿喝醉了路过河边,不慎被河边的地藤绊倒绕颈,挣扎间藤越缠越紧,偏偏这段时间下暴雨,河边湿滑,略一失足就滑落到了河中。夜晚河边无人,所以直到天亮才有人发现他的尸身。”阮梓宁将自己的推测说完,看了一眼神色落寞呆愣的年轻妇人,轻声道,“不过我倒是有一点疑惑,陈三儿家徒四壁,怎么喝得起上好西凤酒?” 最后的神来一笔让刚缓过神来的众人又是一愣。 西凤酒? 县太爷嘴一抽,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喝的是西凤酒?” 西凤酒是江南名酒,是由当年吴郡陆家三郎所酿,所以又有别称三郎酒。 虽然不算什么十分稀罕的东西,但坊间也少有卖的,连他都只能逢年过节喝上一回。 阮梓宁眨了眨眼,回答的十分顺溜,“闻出来的。” 不管神色各异的众人,阮梓宁拱了拱手道,“尸体已经验完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嗯,去吧。”县太爷还有些缓不过神,随意的摆了摆手。 阮梓宁收拾好东西,就往外走,在经过陈三儿媳妇身边时脚步一顿,偏头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才又抬脚走了出去。 雨暂时停了,空中却依旧弥漫着水汽,天阴蒙蒙的,阮梓宁出来长呼了一口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压在心头的那股沉闷的感觉微微散去。 “阮姑娘,我送您回去吧。”匆匆赶出来的衙役瞧见阮梓宁还在原地,眼睛一亮,忙凑了过来,殷殷道。 悄悄的瞥了一眼阮梓宁的侧脸,年轻衙役面上浮出几丝扭捏。 阮梓宁虽然称不上绝色,但一身风华气度在这个县里绝对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顶尖人物。要不是拘于她的仵作身份,只怕刚及笄求亲的人就会踏破门槛,而不是到现在还待字闺中。 但就算如此,爱慕她的年轻人还是不少,衙役就是其中之一。 阮梓宁平常和这些衙门官差的关系不错,但私底下却没什么特别的交情,有些诧异他居然追了出来,但也只是一笑,避过了他要帮她拎箱子的手,“不用麻烦吴郎了,我找县太爷有些事,不着急走。” “哦。”被唤作吴郎的年轻衙役眼中的光一歇,又振起了精神,“我送你去后衙吧。” “我又不是外客,熟路的。”阮梓宁笑了一声,礼貌的拒绝,“怕待会儿县太爷叫,吴郎你还是先去忙吧。” 话生疏有礼,女郎面容柔和,目光清冷,一派清风朗月作风,任谁都看得出她对吴家郎没什么特别情谊。 吴郎当然也看出来了,目光一暗,整张脸都没了光彩,但还是强撑起笑脸讷讷应了一声,“那好吧,阮姑娘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我,我,我一定帮。” 阮梓宁含笑应了一声,撑起油纸伞,转身向后衙走去。 吴姓衙役愣愣的看着佳人的背影,脸上的失落几乎要溢出来了。 “嘿,吴家子,人都走了你还看呐。”躲在一旁看了好半天的几个衙役推搡着走了出来,冲他喊了一声。 县衙里对阮梓宁有好感的人不在少数,就连县太爷的公子对她都有那么一些意思在。 可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那姑娘一心扑在验尸上,压根就还没开窍,那一身朗朗作派比男子还要来得爽快,让人完全生不出旖旎心思。 这些少年郎,注定是要失望啰。 年长一些的衙役唏嘘了一会儿,上前扯了他往衙门走,“阮姑娘脾气可硬着哩,你没听说吗,前儿个阮姑娘还把上门的媒婆给赶了出去,阮仵作的事儿还没个着落,人姑娘哪有功夫想这些,你还是先省省功夫吧” 这边阮梓宁当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伤了人的感情,提着工具箱,径自来到了后衙。 因为自幼跟着阮兴进出县衙,加上这几年行仵作之职,青衣女判官的名头也响亮惹得县太爷看重,虽然是女子身份,又没有正当职位,却也让衙门诸人高看一眼。 一路畅通无阻的由人引着进了后衙,前面断案还没结束,阮梓宁也不着急,捧了茶自顾自坐在堂中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哭戏生怜 师爷正拿着方才记下来的验尸记录细细的看着,闻言捋了捋胡须,也点头赞道,“别看阮姑娘年纪,这一身本事可不比阮仵作差,要不也不会得您这么宝贝不是。”最后一句话带上了一丝调笑意味。 他们这些衙门的老人都是自幼看着阮梓宁长大的,虽然不知道这姑娘怎么就生成了这么一副古怪性子,但大都怀着包容的心情,加之有阮兴的原因在里面,看她也就跟看自家晚辈差不多了。 “县令,阮姑娘还在后衙等着您呢。”有衙役匆匆跑来,提了一句。 县太爷脸一僵,只觉得头更疼了,摆了摆手,“跟她说本县身体不适回府了,有事下次再说。” “这”来传信的衙役有些犹豫,“阮姑娘说了,要是您今儿不见她,她就一直等着不走了。” “您还是见见吧,听人说阮姑娘都堵了您好几次了。”师爷乐呵呵的道。 “你还说,”县太爷抚额怒道,“我避了她这么多天,要不是你今儿提议让她来,我至于被她堵着吗?” 想到那双清泠泠的眸子,县太爷就觉得心肝儿都在颤。 师爷苦笑了一声,“您方才不是还说阮姑娘帮了您大忙吗?”怎么现在反而怨起他来了。 “罢了。”县太爷摆了摆手,起身负着手往后衙走,“迟早都要见的,早见晚见都是见” 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阮梓宁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门随手从书架上顺来的话本细细看着。面容沉静,丝毫看不出一点不耐。 “阮丫头。”一声轻咳传来,阮梓宁抬眼,就见县太爷从门口走了进来。 阮梓宁放下书,站了起来,微微颔首,“县令。” 瞧着堂中少女泠泠看过来,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县太爷知道今日是逃不过了,心中叹了一声,摆手让身后跟着的人退下。 偌大的大厅中只剩下了阮梓宁与他两人。 阮梓宁嘴角勾了勾,就又收敛了笑容,她堵了县太爷好几天了,要不就是推说病了不见客,要不就是睡了还没醒,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都能扯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越是躲躲闪闪,就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测。 县太爷走到首座上坐下,冲阮梓宁招了招手,“阮丫头,坐吧。” “不敢,”阮梓宁拱了拱手,“难得今儿能得县令您的召见,民女不敢冒犯。” 脸色清淡,声音平稳,可那话里的赌气意味任谁都能听出来。 县太爷刚缓下来的脸色又是一僵,瞧着堂中站着的一身男装打扮的女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着什么。 半响,阮梓宁突然一撩衣摆,直愣愣的跪下,衣袖拂过脸,垂着头,一言不发。 县太爷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阮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着跳下椅子就亲自来扶。 阮梓宁吸了吸鼻子,抬起头,露出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脸颊上还挂着泪。 “县令。”带着哭腔唤了一句,阮梓宁眼中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一下子就让县太爷慌了手脚。 “阮丫头,有什么事儿好好说,你别,别哭啊。”这么多年,这姑娘都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从来都只有把旁人气的跳脚的份,一身脾性比男子还硬,哪里见过她落泪的样子? 阮梓宁就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可眼泪一点要止住的迹象都没有,素净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怎么看怎么惹人心疼。 叹了一口气,县太爷沉声道,“罢了罢了,你要做什么就只管说吧。” 眼看着话音一落方才还梨花带雨的少女顿时就变了脸,镇定自若的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县太爷就知道自己被坑了。 “方才只是不心沾了点辣椒粉,让您担心了。”阮梓宁擦去了脸上残留的泪渍,不顾县太爷陡然变色的脸,仰头盈盈一笑,站了起来,“您方才说的话还算数的吧,我提的要求您都满足,这可是您说的。” 阮梓宁巧换了个概念,一句话给县太爷堵得说不出话。 县太爷瞪着眼看了她半响,一挥衣袖,哼了一声,“胆子真大,连本县都糊弄起来了。” “要不这样,您又怎么会松口呢?”阮梓宁没把县太爷脸上的怒容放在心上,笑着回了一句。 “行了,别跟我扯些有的没的,想说就说吧,不过可说好了,过分的要求本县可不会应。” 阮梓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阮梓宁再次抬头,脸上的嬉笑神色隐去,目光清亮,郑重的作了一揖,“县令,我想走一趟顺天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外出被拒 “不行。”县太爷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现在到处都在闹水患,顺天府那边不太平,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县里哪儿都别想去。” 见阮梓宁要说话,县太爷语重心长的道,“阮丫头啊,我知道你寻亲心切,但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阿叔与我的关系你 也是知道的,既然他现在不在了,那我就要好好照看你,要是就这么放你走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你阿叔回来我要怎么跟他交代?” 阮梓宁咬了咬下唇,目光坚毅,“阿叔已经失踪两个多月了,我没有办法就安心在家里等着。” 她原本是异世一抹幽魂,阴差阳错附身在一个被遗弃的女童身上,要不是阮兴将她领回家,只怕她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年得阮兴悉心教导,虽无父女之实,但在这异世两人相伴十多年,早已成了最亲的亲人,现下阮兴失踪,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有人说阿叔前两天在顺天府出现过,我想去看看。”阮梓宁道。 其实要不是她的身份文牒被县太爷收走了,压根就用不着这么麻烦,直接收拾包袱就走人了。 可大秦对于人口流动管制得十分严苛,没人身份文牒就相当于黑户,一个不心还有可能被人当逃犯给抓了,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阮梓宁怀疑,上个月县太爷以给她重新办身份文牒为由收走了她的,就是料到了有这一天。 “你阿叔不过是出去了两个月,怎么叫失踪了,”县太爷摇摇头,“他有时出去采药不是经常就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吗?” “这次不一样。”阮梓宁沉声道。就如县太爷所说,阮兴三天两头的外出压根就不算什么稀奇事,但这次太不寻常了,由不得她不多想。 “哪儿不一样了?”县太爷心中一跳,面上却没显露出来,觑了她一眼,问道。 “说不上来。”阮梓宁拧着眉摇了摇头,“但是” “好了,”县太爷摆手打断她的话,“身份文牒就先放我这儿,如今这世道乱得很,你也别想着到处乱跑,在阮兴没回来之间你就先待在县里吧。” 县太爷一锤定音,像是怕阮梓宁继续纠缠,话音落就往门外走,速度快得仿佛后面有人追似的,转眼就没了影子。 阮梓宁站在原地没有动,望着县太爷仿若狗撵似的急匆匆走的背影,虚了虚眼,就县太爷这模样,要是中间没鬼就奇了怪了。 她要真是听话的闺阁女子,也不会得一个青衣判官之名了。 以为收了她的身份文牒她就没办法了吗? 阮梓宁哼了一声,心中有了盘算,一甩衣袖也往外走。 她要想走,还没人能拦得住。 刚出府衙,走了没两步就又撞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阮梓宁停下步子,冲对面的人一颔首,“子臣哥。” 来人穿着一身灰色的束马装,牵着一匹枣红大马,年轻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倦意,看起来风尘仆仆。 听见熟悉的清冷声线,抬头就看见了对面站着的青衣女子,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手中马缰一扔,大步走了过去,“阿宁。” 韩子臣在离阮梓宁三步远的距离处停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噗呲一声笑出来,调侃道,“你这么穿着还真有几分郎君的样子。” 说着就要上手去揉她的头发,却被阮梓宁一巴掌拍开。 “别动手动脚的,”阮梓宁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箱子一把塞进他手里,“给我拿着。”语气十分的不客气。 “又遇上什么糟心案子了,火气这么大。”韩子臣嘀咕了一声,但还是十分听话的结果了箱子,动作十分熟练。 “有什么案子能难倒我?”阮梓宁觑了他一眼。 “也是,”韩子臣点点头,又笑开了,“我家宁儿厉害着呢,青衣判官的名头我在顺天府都听说了。” 不提顺天府三个字还好,一提阮梓宁就来气,斜了他一眼不说话。 韩子臣与阮梓宁算是一起长大,十多年的交情在,对她的脾性可以说是琢磨得八九不离十,知道她是真的心情不好了,心中一个咯噔,心翼翼的问,“阿宁谁惹你了?哥哥我给你出气去,套麻袋怎么样?” 阮梓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乐呵呵一笑,“好啊。” 韩子臣见那皮笑肉不笑的脸色就有些头皮发麻,“来跟哥哥说,谁家兔崽子有这么大胆子敢欺负我的妹子。” “你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手贱竹马 忙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放下了心,刚那话要是被他爹知道他估计连家门都进不了了。 “我爹?”韩子臣挑高了眉头,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会舍得欺负你?从到大他都快把你捧在手里了,跟你比起来我怕都不是他亲儿子。” 想到自家那偏心都快偏到没边的亲爹韩子臣就觉得牙疼。 他身为县令独子,自也是千宠百宠的,却在阮梓宁出现后待遇就完全变了。明明她只是个仵作带来的孤女,却不知怎么得了他爹的欢心,那待遇,亲闺女也就这样了。要不是他娘去世的早,他爹守身一直没纳,他都要以为阮梓宁是他爹在外面给他养的妹妹了。 就因为差别对待太明显,年少轻狂的韩家公子还曾想给她一个下马威,气势汹汹的找上门去,结果却被软萌萌的姑娘收拾得哭爹喊娘,要不是阮兴及时回家,估计他怎么着都得落下个半残。 可也因此落下了心理阴影,从此见了软萌女孩儿都绕道走。 想到幼时的黑历史,横霸一方的韩家公子都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简直就是往事不堪回首啊,谁能想到看上去软萌无害的姑娘居然有这么大杀伤力,出手不是毒就是刀的。 因为阮兴跟阮梓宁都是冷淡的性子,众人只知道县令家的公子自幼与阮家姑娘投缘,常厮混在一起哥哥妹妹的叫着,却不知道县令本人也与阮家私交甚笃。 “县令把我的身份文牒收走了。”阮梓宁白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就往前走,慌得韩子臣赶紧牵马跟上。 一路上韩子臣想尽法子逗阮梓宁说话,硬是没换来她一个笑脸,就维持着这么僵硬的气氛闷闷的走着,直到—— “你怎么跟着我回来了?”阮梓宁正准备开门进去,扭头瞧见后头牵马站着的韩子臣,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韩子臣面色扭曲了一下,“你东西还在我手上呢。” “哦,”阮梓宁点点头,“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韩子臣不动,面色更加扭曲。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阮梓宁想了想,加了两个字,“谢了!” 眼见姑娘拿了箱子就要进门,韩子臣急了,上前一把扯住她,“丫头,这么久不见,你就不请我进去坐坐?亏我一赶回来连家都没回,听说你在县衙就找你去了,也太没良心了吧。” 阮梓宁眨了眨眼,“年纪大了,避嫌。” 韩子臣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你一个扒男尸眼睛都不眨的人好意思跟他说避嫌?他敢说,这丫头压根就不知道这两字怎么写。 气得哼哼了两声,韩子臣松开她,大步跨了进去,站在门内双手环胸得意洋洋地道,“你哥哥我就没有进不了的门。” 阮梓宁耸了耸肩,也跨了进去,顺手关上了大门。 阮府是一座两进的宅院,虽然不算大,但布局精巧,对于阮兴两人已经是绰绰有余。 这样的宅子对于一个仵作来说显然不大搭,但据说阮兴曾是富家公子,因为家中落败才到了远安县,当仵作只是因为兴趣而已,所以,在一应衣食住行上,虽然比不上那些高门贵族,但比起一般的平头百姓已经强了不少。 关于这一点,阮梓宁也曾好奇过阮兴的身份,可每次问到这儿,阮兴都会选择避而不谈,久而久之阮梓宁也就懒得问了。 没有管已经进了府乱窜的韩子臣,阮梓宁先去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等出来时没瞧见韩子臣的人,转身就往书房走去。 阮家书房与别家不同,偌大的房间里书没几本,几排落地架子上满满当当的摆着的全是森森白骨,人体各个部位的骨骼几乎在这儿都能找到。 另一边的一人高书柜上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瓶,瓶身上粘着字条,阮梓宁进门时,韩子臣正拿了一个瓷瓶在把玩。 见阮梓宁进来,韩子臣一点都没有被主人抓住乱翻人家东西的自觉,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笑道,“丫头,你这儿又多了不少新货啊。” 阮梓宁眼睛都没抬,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别到处乱翻,要是不心碰到了什么连我都救不了你。” “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成天捣鼓这些危险物品,阮叔也不管管。”韩子臣嘀咕了一声,却也当真没敢在伸手去碰。 这些瓶子里装的都是阮梓宁弄出来的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没毒的还好,要是碰到有毒的,依阮梓宁的性格肯定是不存在解药这种东西的,能救不能救全靠命大。 捏着手中的瓷瓶凑到她跟前,韩子臣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阿宁,这瓶子里的东西感觉味道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啊?”白色的瓷瓶上光溜溜的,还没有来得及贴上标签,应该是阮梓宁最新弄出来的。 阮梓宁扫了瓶子一眼,再看了一眼韩子臣,没说话。 “阿宁?”被她奇怪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韩子臣摸了摸自己的脸,没问题啊。 “化尸水!” 阮梓宁偏了下头,看着陡然愣住的韩子臣微微一笑,下了结论,“你能活到今天,真的是你命大。” 手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虎穴狼窝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韩子臣虚心求教。 “名字嘛,就要符合实际,一滴落上去,三息之间,尸体会化为一摊脓水,省时省心省力,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尸骨无存。”阮梓宁慢条斯理的说完,抬眼就看见了韩子臣亮闪闪的眸子,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了想,咱姑娘家家的要注意安全,这种危险物品哥哥就吃点亏,先替你保管了。”最初的惊愣过后就只剩下满满的兴奋,韩子臣一边装模作样的安慰一边就动作迅速的将瓷瓶塞进了自己怀里。 见阮梓宁挑眉要说话,韩子臣赶紧截住了她的话头,“阿宁,阮叔到底是怎么情况?” 听他提到阮兴,阮梓宁的目光顿时暗了下来,“不知道,阿叔已经两个多月没消息了,我怀疑可能是出事了。” 见她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韩子臣松了一口气,悄悄摸了摸怀中的瓷瓶,心里喜滋滋的,这可是个好东西,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备大杀器啊。 等听到阮梓宁的话,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应该不会吧,阮叔那么厉害,怎么会出事?” 厉害这词他可不是随口说的,他自出入阮家,别的不说,就阮兴那一身医术就够让人惊艳了,说是生死人肉白骨都不为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把这本事藏起来,安心窝在这县城里做一个仵作。 见阮梓宁恹恹的样子,韩子臣安慰道,“你别多想,万一阮叔只是外出有事忘记跟你大招呼了呢?也许他过两天就回来了。” 阮梓宁摇摇头,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早在三个月前阮兴的举动就有些异常,一言一行就跟交代后事似的,只是她当初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子臣哥,你上次说阿叔有去过顺天府是真的吗?”阮梓宁问道。 韩子臣一向喜欢舞刀弄枪的,县太爷却不愿独子上战场,想让他走科举的路,偏偏韩子臣是个不止份的,瞒着县太爷直接去了顺天府,不知道怎么的得了顺天府尹的青眼,不过短短三年就混到了八品校尉的职位,以他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算是年轻有为了。 在觉察到不对的时候她就给韩子臣递了信,让他帮忙查探一下,韩子臣性子好,三道九流的都能混得开,见阮梓宁信中问得急,以为她是担心亲人,没多想就麻利的去办了,十天前刚给了回信,这才有了阮梓宁堵县太爷这回事儿。 “我查到的消息是阮叔在顺天府逗留过,”韩子臣想了想,皱眉道,“但也不确定那是不是阮叔,况且这么多天了,阮叔走了也不一定。” 好歹是自一块儿长大的,阮梓宁的心思根本就瞒不过他,韩子臣惊道,“你不会想自己去顺天府找吧。” 见阮梓宁点头,韩子臣顿时跳了起来,“不行,现在顺天府乱得不行,你还是给我好好待着别去趟这浑水。”韩子臣恍然大悟,“难怪我爹要扣下你的身份文牒,就该扣,不然只怕你早就跑得没影了。” 阮梓宁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胆子。 见姑娘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韩子臣侧开了头,瓮声瓮气道,“除了这事儿,什么都好商量。” “不就闹个水患吗?现在雨季都快过了,要淹也淹不到顺天府去,我怎么就不能去了?”阮梓宁憋不住心中的火气,一拍桌子,怒道,“合着那不是你叔,人不见了你当然不着急,我可就剩下他这么一个亲人了。” 阮梓宁从来都是一副清清淡淡万事不关心的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将怒气明晃晃的摆在脸上,韩子臣无奈,“好歹我也叫了这么多年叔,你着急我就不担心吗?要是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可顺天府你是真的去不得。” “你先前不是还死赖在顺天府不肯回来吗?怎么现在在你口中竟成了蛇蝎之地了?”阮梓宁冷笑。 “岂止是蛇蝎啊,虎穴狼窝也不过如此了,”韩子臣抄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了一口水,粗鲁的撸起袖子擦了擦嘴,叹道,“你哥哥我就是被坑了,现在是想脱身都脱不得,再待下去只怕命都得搭进去。” 韩子臣虽然在她面前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但也不是不靠谱的人,这么说就真的是有事了。 阮梓宁一皱眉,“到底怎么了?” 韩子臣又灌了一口水,拖了把椅子坐下,“听说过飞翎卫吗?” 阮梓宁点头,飞翎卫的赫赫威名能止儿夜啼,跟前世大明王朝的东厂有的一拼,她怎么会不知道。 “现在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一堆飞翎卫将顺天府给围了,只准进不准出,连只母蚊子都飞不出来,要不是我早走了一天只怕也回不来。”韩子臣庆幸道。 “飞翎卫怎么会出现在顺天府?”阮梓宁问道。 “谁知道呢?”韩子臣摆了摆手,“反正和飞翎卫沾上边准没什么好事,你要去顺天府也行,等风声过了我亲自陪你去,现在不行。” 阮梓宁敛下眸子不说话。 “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待着,别想着偷跑。”韩子臣难得硬气了一回,觑了她一眼,拍拍桌子道。 阮梓宁瞅了瞅他,半响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韩子臣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和她谈起了别的话题。 他领了外差,半年都不见得能回来一趟,一回来就有说不完的话,抽了些途中趣事讲给阮梓宁听,直到华灯初上才恋恋不舍的告辞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毫无保留 接下来的几天阮梓宁跟往常一样,不是在房里琢磨着怎么制药,就是在院子里侍弄满院子的药草,连家门都没踏出一步,将安静本分这四个字贯彻得淋漓尽致。 她这么听话倒是让每天上门报道的韩子臣心中有些不得劲起来。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姑奶奶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人——谁家娇姐会一见死人就两眼发光一把银刀不离手? 韩子臣蹲在园子里无聊的扯着地上的狗尾巴草,时不时抬头看旁边认真观察药草做记录的阮梓宁一眼,心中暗自琢磨着。 虽然这些天阮梓宁表现的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他知道她既然说了要去顺天府就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指不定在憋什么大招呢。 以阮梓宁的心思手段,要想走,恐怕还真没人能拦得住,不然他也不会天天上这儿来看着了,要不是顾忌名声,他都有晚上在这儿打地铺的想法。 瞧瞧瞥了一眼阮梓宁没什么表情的侧脸,韩子臣觉着自己的头都要大了。 阮梓宁能感觉到韩子臣时不时暗搓搓看她的眼神,头都没抬的继续忙手中的事。 这几天韩子臣说是怕她一个人孤单雷打不动的一早就来阮府守着,其实说白了就是怕她偷跑过来监视她的。 心里明白这一点,阮梓宁这几天硬是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将要记录的东西刷刷几笔写完,又顺手摘了几株草药,阮梓宁起身,看都没看一旁眼巴巴盯着她的韩子臣一眼,一言不发的往屋里走。 韩子臣忙起身,因为蹲的太久,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亦步亦趋的跟在阮梓宁身后,韩子臣想尽法子逗她说话,却连一句回应都没有。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怎么说韩子臣也是县令独子,正八品校尉,要是换做别人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哪里会在这儿低声下气的扮笑脸讨人欢心。可谁让对象是阮梓宁呢,自幼宠着的青梅,再怎么甩脸子他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眼见阮梓宁进了书房要关门,韩子臣大步冲上去堵住了房门不让她进。 “你干嘛?”阮梓宁抬头拧着眉,看着堵在门口的人墙,终于开口说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要不是时机不对,韩子臣都要喜极而泣了。 “阿宁,你都忙活大半天了,不累的吗?咱先歇歇成不?”韩子臣赔着笑脸,俊朗的脸上都快笑出褶子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让开。”阮梓宁冷肃着一张脸,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阿宁,”韩子臣不动,拖长了声音,“别板着脸嘛,笑一笑,我家阿宁这么好看不笑就浪费了。” “所以你就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阮梓宁掀了掀眼睑,冷嘲道。 韩子臣脸一僵。 “二傻子别挡道,出门左转是医馆,有病就去治,慢走不送。”阮梓宁慢条斯理的继续插刀,将毒舌发挥的淋漓尽致。 韩子臣捂住脸,悲愤道,“宁儿你会失去我的。” “你已经失去我了。”阮梓宁声音凉凉,一把推开他进屋就要关门,却被韩子臣眼疾手快的伸脚挡住,不由分说的在阮梓宁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抽走了她手里拿的东西随手扔在一旁,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你发什么疯?”韩子臣动作太快,阮梓宁还没缓过神就被他拉了出来,挣扎了几下没挣脱,握着她手腕的手宛如铁钳一般,虽然有放松力道却还是让她觉着有些生疼,阮梓宁不由得怒了。 韩子臣没说话,一直将她拖到庭院中的石桌前才松了手。 阮梓宁皮肤一向娇嫩,稍微一碰就会留下印子,又是穿的夏日的薄衫,被方才韩子臣那么大力的抓着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红痕,看着十分醒目。 韩子臣也看见了,心中有些后悔,阮梓宁揉了揉手腕,怒道,“要发疯去别处发去,”说完就转身要走。 “站住!”韩子臣一急,喝道。 阮梓宁步子一顿,转头,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冷嘲道,“怎么,韩公子您要在我这儿逞威风了?阮府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这些天民女招待不周委屈您了,民女在这儿给您赔罪。”说着,还真就转身作势给他拱了拱手。 韩子臣按了按额角,脸上浮上一丝无奈,低低道,“阿宁,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什么都不知道,”阮梓宁轻笑了一声,“别叫那么那么亲热,我们不熟。” “你是我妹妹,我跟你不熟那跟谁熟?”韩子臣道。 “我只是一介仵作之女,担不起县令公子的一声妹妹,”阮梓宁硬邦邦的道。 “阿宁,”韩子臣上前两步,犹豫了一下,将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抛到一旁,一把搂住了阮梓宁,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阿宁,别闹了。” 冷不防被人搂住,阮梓宁第一反应是挣扎,却在他声音响起的一刹那顿住。 被男子特有的阳刚气息笼罩着,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来,阮梓宁鼻尖一酸,多日来的心焦与委屈皆在短短的“别闹了”三个字之中尽数涌了出来。 没人知道她有多害怕,初来异世,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与她显得格格不入,是阮兴,亦师亦父手把手的教导她支持她,在能力范围内将最好的送到她跟前,就算她性格古怪也从不曾嫌弃。 前世因为家庭原因,她从未享受过所谓的亲情父爱,是阮兴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亲人,让她学会了感知七情六欲而不是孤孑一人,她不敢想,要是阮兴真的出了事她要如何。 阮梓宁扯着韩子臣胸前的衣襟,将头埋在他怀里,半响说不出话。 除了阮兴之外,如果说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能让她毫无保留的信任,那这个人只能是韩子臣。 从一块儿长大的情分,虽然没有血缘的羁绊,却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也只有韩子臣,她能在他面前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肆意的发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心软应承 从来都带着笑的俊朗面容也沉了下来,嘴唇轻抿,墨黑的眸中满是心疼。 自幼宠着护着的人,向来都是肆意清冷的,这般在他怀里委屈落泪的情形简直就是屈指可数,上一次惹她哭还是十多年前,阮兴不准她学验尸,她憋着一口气绝食了三天,在自己得到消息匆匆跑来,原本还面无表情坐在床上的姑娘一见到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边哭边抽抽噎噎的告状,惹得他也跟着哭。 后来还是阮兴心疼她,才准了她的要求。 一晃十多年过去,昔日粉嫩嫩的女娃娃长成了名震一方的青衣判官,常年挂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清淡的眸子一扫能吓退一帮人。 可只有他知道,看似过得比男子还肆意的青衣女判官,骨子里,还是那个会为了要学验尸绝食大哭的姑娘而已。 韩子臣越想越难受,眼中的自责怜惜几乎要溢出来。 “我快要喘不过气了。”闷闷的女声自怀中传来,阮梓宁挣扎了两下,从他怀里探出了头。 一向清冷的眸子水润润的,眼眶还有些泛红。 韩子臣侧开了头,松开她,从袖子里透出一方帕子扔了过去,嫌弃道,“多大人了还哭,给我衣服都弄花了。” 阮梓宁握住帕子,怒道,“我才没哭,谁让你发疯搂我那么紧,都快被憋死了。” 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阮梓宁水润的眸子扫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反驳。 “死鸭子嘴硬。”韩子臣嘀咕的声音很,却还是被阮梓宁听见了。 “我哭了怎么了,碍着你事儿了?总比你十岁还尿床强。”阮梓宁随意的擦了把脸,把帕子塞回他怀里,瞅见他陡然变得僵硬的脸,翘了翘嘴角,“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密的。” 韩子臣这下是真的悲愤了,这就是自幼青梅竹马的不好,有什么糗事对方都门清,“宁儿,”韩子臣磨牙,“你要是再敢提这事儿我就不帮你了。” “你能帮我什么?”阮梓宁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她承认她现在就是心情不好要发泄,韩子臣纯粹就属于撞枪口上了。 “嗯哼,”韩子臣双手环胸,眯着眼“你最想做什么。” “我当然是,”阮梓宁话说一半突然一顿,狐疑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韩子臣挑了挑眉,将刚刚她说的话还回去,闲闲道,“我跟自己不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两天劳心劳力的陪着你,连口热饭都没捞着,我琢磨着可能是真生病了脑子不大好使,”韩子臣懒懒的挥了挥手,“宁儿,哥哥我回去看病去了,就不搁这儿碍你的眼了。” “不行,你给我站住。”阮梓宁眼疾手快的扯住了他的袖子。 韩子臣背对着她,嘴唇勾了勾,转头却一脸不耐,“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阮梓宁心中着急,见韩子臣这样子就知道他是有意逗她,也不端架子,“谁说我让你走了?” “嗯?”韩子臣斜了她一眼。 阮梓宁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十分麻溜的道歉,“我错了,我不该乱发脾气。” 别看她素日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实则深谙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用韩子臣的话说,翻书都没她变脸快。 韩子臣沉吟了一下,“叫声好哥哥来听听。” 阮梓宁白眼一翻,一巴掌招呼过去,“别得寸进尺。” 韩子臣本来就不生气,知道她是真着急了,也不再逗她,叹了一声,“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算是栽你手上了。” 阮梓宁扯着他袖子的手用力,仰头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准我去顺天府了?” 想到昨晚老爷子的耳提面命,韩子臣苦着一张脸,他怕是脑子抽了才会应承下来,这要让老爷子知道他帮着阿宁去顺天府,只怕能打断他的腿。 可是―― 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想要反悔的话在嘴边溜了一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韩子臣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跟你一起去。” “我身份文碟还在县令那儿呢。” “都交给我,我来办。” “可是,”阮梓宁高兴过后就又些迟疑,“你确定你方便跟我一块儿去?” 韩子臣不是不稳重的人,从他那天的话中可以推出他绝对是遇上了麻烦,不然也不会这个时间回来,要是为了自己事让他置于危险之中,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见的。 “不用你陪,我一个人可以的。”阮梓宁瞅了他两眼,道,“我只是去找个人,又不是去杀人放火,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再说,我也没那么不堪一击。” 这倒是实话,虽然阮梓宁只是一介女流,但光那一身用毒的技术就足够她自保了。 韩子臣笑了笑,又顺手揉了两把她的头发,“现在那地方乱得很,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到底不方便,说陪你去就陪你,放心吧,你哥我没什么事的。” “最迟明晚,我来找你,有什么要收的赶紧收拾,”韩子臣想了想道,“把你捣腾的那些瓶瓶罐罐带上,万一用得着呢。” 那一柜子瓷瓶里装的可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阮梓宁瞥了他两眼,点了点头。 “宁儿,你这次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韩子臣斜觑着她,“我可是冒着被我爹扫地出门的危险帮你的,就说你要怎么报答吧。” “以身相许要不要?”一桩心事了结,阮梓宁也有了闲心开玩笑,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闲闲道。 “别,”韩子臣忙摆手,“我可供不起您这尊大佛,还想着多活两年呢。” 就这姑娘,以后谁娶谁倒霉,韩子臣语重心长的劝道,“阿宁啊,你可还有些姑娘的样子吧,我怕你以后真就嫁不出去了。” 阮梓宁瞥他一眼,“那正好,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 这种话从到大她听得多了,压根就没什么感觉,她又不是真的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将嫁人看得比天还重。在她看来,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干自己想干的事儿没什么不好。 “别瞎扯了,赶紧回去想办法把事儿办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阮梓宁开始毫不客气的赶人。 “过河拆桥也不带你这样的哈。”韩子臣顿时不满的嚷了一声,却也真没打算继续在这儿逗留,刚脑子一热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他还得回去好好盘算盘算。 又叮嘱了两句,韩子臣才告辞。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阮梓宁勾了勾唇,其实就算韩子臣不帮她,她也能走,只是要稍微麻烦一些而已。 现在看来,刻的那些印章是派不上用场了。 阮梓宁心情颇好的挑了挑眉,转身朝屋里走去。 韩子臣提醒的不错,是该准备些玩意儿以备不时之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郑重嘱托 想的太入神,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 韩子臣以为是府里的厮不长眼,头都没抬地摆了摆手,“一边去儿,别碍爷的路。” “你是谁家爷呢?”一声冷哼传来,吓了韩子臣一跳,抬头就看见县太爷正一脸不悦的盯着他。 因为心里有鬼,韩子臣硬是惊出一身冷汗,“爹,好端端的你堵门口吓人干嘛?” 县太爷扫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你还有被吓到的时候?” 能瞒着他偷偷去顺天府还混到了八品校尉的位置,要不是念着他去世的亲娘,他能把这倒霉儿子扫地出门。 “跟我来书房。”县太爷丢下一句,负手就走。 韩子臣撇了撇嘴,他都已经习惯老爷子的态度了,这几年就没得过一个笑脸,现在叫他去书房估计又是一顿训。 心中腹诽,却不敢不去。 县太爷负手站在书桌前,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墨图出神。 韩子臣进来,顺手关上了门,见这情形心中犯嘀咕,这样子,不像是要开训啊。 “阮丫头这些天怎么样了?”淡淡的声音传来,韩子臣一愣,“啊?” 县太爷转身,瞥了他一眼,“你这几天不是整天呆在阮家吗?阮丫头心情如何?” 没想到居然是问这事儿,韩子臣愣了一下,立马道,“能怎么样,丫头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倔着呢,硬是没跟我说一句话,估计还闷着一口气呢。”韩子臣睁眼说瞎话,瞅见县太爷脸上的神色,他玩笑道,“您这会儿担心起来了?” 县太爷见他一脸的幸灾乐祸,瞪了一眼,“你以为我愿意?” “不就一个顺天府吗?大不了我陪她走一遭,毕竟阮叔这么多天不见消息阿宁担心也属正常。”韩子臣有心探探县太爷的口风,假装玩笑道。 “你还说!”县太爷瞪着他,怒道,“说阮兴在顺天府的消息是你告诉阮丫头的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 “阿宁来信问我肯定要帮忙查啊,”韩子臣叫屈,狐疑的看着县太爷,“再说,查阮叔的下落也不犯法啊,您这么紧张干嘛?” 原本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没想到还真让县太爷变了脸色。 韩子臣一惊,“阮叔失踪的事儿不会跟您有关吧。” 县太爷沉着脸不说话,好歹当了他二十多年的儿子,见他的样子韩子臣就知道自己八九成是猜中了,不由得急了,“您要是知道阮叔的下落就早说啊,没见阿宁都急成什么样了!”韩子臣差点就忍不住说阮梓宁急哭了的事。 “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县太爷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上了几分艰涩,“我不知道阮兴到底去哪儿了,你也别去查,阮丫头那里你给我看住了,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出去,特别是去顺天府。” “为什么?”韩子臣皱眉,“以前阿宁也经常一个人出去办外差,也没见你这么大反应啊。” “今时不同往日,”县太爷沉着脸,定定的看着韩子臣,“阮丫头一向主意正,你既然回来了就给我想办法待在她身边,绝对不能让她离开你的视线一步。” “监视?”韩子臣眉头皱的更紧。 “不,是保护!”县太爷摇头。 见韩子臣还是一脸不解,县太爷踱了两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看向他沉声道,“有些事你们现在还不适合知道,但我只说一点,阮家的身份不简单,阮兴是有意离开的,以他的本事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绝对是遇上了麻烦以致无法脱身,他走之前刻意交代,一定要不要让阮丫头走出远安县,”县太爷顿了一下,“所以,你一定要看好了。” 韩子臣没想到这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隐情,看阮梓宁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可自己已经嘴快答应了啊,这要是反悔,只怕她能记恨自己一辈子。 韩子臣嘴里都在泛苦,“要是没看住呢?” “阮丫头可能会有危险。” 县太爷不欲多说,也不管韩子臣陡然变色的脸,指了指书桌,“你把那盒子收着。”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书桌上放着一个十分精致的木盒。 韩子臣上前,目光瞥了一眼盒子旁边被一方砚台压着的身份文牒,就移开了目光,拿起了盒子,入手就忍不住扬起了眉,看着不起眼的木盒盒身居然是紫檀木做的,上面刻着极为复杂的纹路,像是文字之类的东西,伸手扒弄了一下,韩子臣眉扬得更高,这锁的设计都是极为精巧,压根就不是钥匙能打开的。 就一个木盒,只怕比他整个韩府都值钱。 韩子臣端详了半天,才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你别管那么多,这东西十分重要,千万别弄丢了,”县太爷肃着一张脸,认真道,“就算你命没了,都得给我把这盒子护好。” 韩子臣被他话中的严厉唬了一跳,突然觉得手里这个漂亮的盒子是个烫手山芋。 “您不是总嫌我不靠谱吗?怎么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保管?”韩子臣努力憋出一个笑脸,讪讪道。 “因为没得选。”县太爷嫌弃的扫了他一眼,摆摆手,“行了,出去吧,交代你的事别忘了。” 韩子臣应了两声,揣着木盒就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就又被县太爷唤住。 “子臣,”转头就见县太爷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韩子臣以眼神询问,“阮丫头虽说不是你的亲妹妹,但这么多年下来,总归是有情分在,不论怎样,你要护好她。” 从县太爷就偏疼阮梓宁,对他有这样的嘱托韩子臣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又提起这事儿,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那是肯定的,阿宁在我这儿就是我亲妹妹,我不护她谁护?” 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县太爷眼神有些复杂,欣慰中似乎又夹杂了一些别的情绪,嘴唇动了动,像是还要说话,最终却只是叹了一声,摆摆手让他走。 韩子臣被弄得一头雾水,只能归结于是老爷子突然抽风。 临走的时候韩子臣还瞥了一眼书桌才关上了门。 县太爷维持着负手的动作一个人在书房里站了许久,突然沉沉叹了一声,“阮兄,只愿韩某不负你所托,不然,是真就对不起”最后的几个字湮没在了喉中还是没有说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金蝉脱壳 韩子臣趴在书桌上,盯着面前放着的精巧木盒,再一次沉沉叹了一口气,俊朗的脸上满是愁容。 今儿下午老爷子那一番话着实是吓到他了。 虽然一直好奇以阮兴的本事怎么会安心待在这儿穷乡僻壤当一个仵作,现在倒是有了解释,只怕是为躲仇家呢。 尽管他爹没明说,但从他的话中也能推出个七七八八,阮兴应该是有很厉害的仇家为了隐匿行踪才藏到了远安县,现在不知怎么的行踪瞒不住了,为了不连累阿宁才会选择孤身离开引开敌人视线。 不知道那仇家究竟是什么来头,能把本领大如阮叔都逼到这个份上。 难怪他爹要三缄其口不许他多事,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自己不过一个县令之子,纵然领了八品校尉之职,可真碰上那些贵人,自己还远不够看的。 就是不知道他爹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怎么会对阮家的事情知晓这么多。 韩子臣单手支着头,神色恹恹的。 要是早知道是这样,他也不会一时心软就应下了丫头的请求,这下是真的体会到了何谓骑虎难下。 既不能如实相告,又不能临时反悔。 韩子臣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扒拉着盒子,脸上一片愁容。 江南道,顺天府 这些天顺天府上下可谓是一片人心惶惶,往日威风十足的顺天府府尹的宅邸成了百姓避之不及的地方,过往行人都忍不住绕道走,无他,皆因为府尹宅邸前围着的那队披氅戴羽的青衣侍卫。 三日前,不知打哪儿窜出来一队飞翎卫,一路大摇大摆的进了顺天府,第一时间就封了顺天府的城门,只许进不许出,还没等人去顺天府衙门告状,就又得知府尹的宅邸也被围了。 百姓云里雾里的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一连串的消息震得回不过神,却诡异的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不是。 实在是这些年飞翎卫的威名太盛,哪怕是远在江南如顺天府,都对飞翎卫的赫赫凶名有所耳闻。 抄家c落狱c流放,凡是有飞翎卫出现的地方准会带来一片血光,就是不知道顺天府尹到底是摊上了什么事儿,居然招来这种杀神,百姓心中直犯嘀咕。 这边百姓惶惶不安暂且不说,看着大厅中整齐立着的几名披着大氅的飞翎卫,匆匆赶来的顺天府尹头都要炸了。 “徐大人,都日上三竿了才起,您这日子过得挺舒坦啊。”一群站着的青衣侍卫中,唯一坐着的灰袍年轻男子就显得格外醒目。 卫临翘着二郎腿,原本悠闲的靠在椅子上,见徐鸣进来,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搁,坐直了身体,面露嘲讽。 大厅里守着的丫鬟厮一个个神情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余下的飞翎卫皆束手立在卫临身后,一身气势凛冽如破竹,在骇人的气势压迫下,有些胆的丫鬟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却硬是不敢发出声音。 徐鸣步子一顿,脸上怒气一闪而逝,转眼就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迎了上来,“让卫参将久等了,是徐某的不是,这么早您还没用膳吧,我这就让人传膳。” 卫临是萧璟的亲卫,官拜四品参将,虽然说要比顺天府尹的职位低上半阶,但背靠萧璟这棵大树,就是京中的王公大臣也要给上几分薄面唤一声参将。 面对徐鸣的有意示好,卫临眼睛都没抬,“不用了,江南的好味道有的是机会尝,不急于这一时。” 拍了拍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卫临往前走了两步,沉声道,“已经给了你三天时间,人呢?” 徐鸣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徐某此前从未得知飞翎卫要来顺天府的消息,更没有派人截杀萧抚镇使,抚镇使的行踪在下实在是不知,别说三天,就是半月我也交不出人来。” 想到这事儿徐鸣也觉得糟心得很,谁能知道飞翎卫会突下江南,偏偏还在他顺天府的辖区内遭人截杀,现在那位抚镇使下落不明,这帮子飞翎卫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上了他顺天府衙,认定了是他背后做的手脚,让他限期交人。 飞翎卫可从来都不是讲理的主儿,围了他府衙不说,就连城门都封了,他现在算是求天天不应告地地不明,要是那位真有什么不测,就算这事儿跟他无关,恐怕他都在劫难逃。 “我们是在你顺天府境内被截杀,指挥使也是在你顺天府内失踪,现在你说跟你没关系,问问这帮子兄弟信不信。”卫临冷笑了一声。 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刚一出口,身后站着的数名飞翎卫皆目光一凛,腰间挎刀出鞘,嗜血杀气铺面而来。 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物,寻常人怎么会受得住这种凛冽气息,已经有胆的侍女吓地摊在了地上,声啜泣了起来。 徐鸣不过一届文官,在这种情况下虽还勉强支撑着不至于当场露怯,但发白的脸色却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恐惧。 面对那一双双泛着寒意的眼睛,徐鸣背后激起了层层冷汗,他毫不怀疑,要是自己敢说错一个字,下一秒那刀锋就会架在他的脖子上―― 死在飞翎卫刀下的官员可不少,不差他徐鸣一个。 “璟世子失踪一事绝对与我无关,”一着急,连萧璟的尊号都喊了出来,徐鸣只差没有赌咒发誓了,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冷汗,徐鸣言辞恳切,“现在江南处处都在闹水患,顺天府虽说受灾并不像临近两府那样严重,却也有受波及,现在府衙的人都忙着赈灾,实在是抽不出那么多人手来。” 见卫临没有吭声,徐鸣又道,“况且璟世子落水的地方是沧澜江,那一块儿地势复杂,支流很多,并不只局限于顺天府这一地,若是顺着河流被冲到了临近州府也未可知。” 卫临眸光动了动,挑眉道,“所以呢,你的意思就是说不找了?” “不不不,”见飞翎卫齐刷刷的看过来,徐鸣神色一紧,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请您再宽限几日,现在各地灾民需要振抚,局势又复杂,找起人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哪里是不容易啊,别的两府暂且不论,光是顺天府境内八县,沧澜江就流经六处,算上大大的支流,大海捞针也不过如此了。 徐鸣心中泛苦,却不敢说。 毕竟以那位的身份,要真有个好歹,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卫临虚了虚眼,“行,那就再给你五日时间,要是再给不出答复,你这府尹的位置也就不用坐了。” 最后这句话以卫临的身份说出来有些不大恰当,可这个时候徐鸣连生气的心都没了,毕竟他说得也算是实话。 “多谢了。”徐鸣连连点头。 “卫参将,”又想起一事,徐鸣壮着胆子打商量,“您看是不是把城门口的飞翎卫给撤了?” 见卫临看过来,徐鸣扯了扯嘴角,“现在水患本就闹得人心不安,您让飞翎卫守着城门只怕会让百姓更加不安。” “城门守卫就不必扯了,”卫临负手,“我飞翎卫人手够的很,指挥使一日不找到,守卫一日不撤。” “行了,我还得去找人,就不跟你这儿耽搁了。”卫临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转身就带人出了门。 飞翎卫一走,满屋子的沉寂压抑顿时一松,徐鸣挥挥手让侍女厮退下,一个人站在厅中出神。 待人都走尽,旁边的角门突然拐进来一个灰衣中年男子,“大人。” “司徒,你来啦!”徐鸣看了男子一眼,依旧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 “这帮子飞翎卫欺人太甚。”被唤作司徒的男子略显阴柔的脸上散过一丝怒容,“也不看江南是谁的地盘,居然到这儿撒野来了。” “司徒!”徐鸣皱眉喝了一声,“别乱说,当心惹祸上身。” “大人,你就是太心了。”司徒白摇了摇头,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您可是出自陈家,哪里需要对一个参将低声下气。” “别说了。”徐鸣按了按额角,脸上有些疲惫,“我这边赈灾的事情走不开,找萧抚镇使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司徒白眼中幽光一闪,点点头,“放心吧。” 这边,卫临一行人出了府衙,见四下没人,有飞翎卫不禁凑了上来,“真让那帮子人去找指挥使?” 卫临早就撤去了脸上怒容,闻言嗤笑一声,“就那帮废物,找到天荒地老都找不到。” “也是。”飞翎卫跟着点头。 要是徐鸣在就能发现不对,刚一个个喊打喊杀的人现在反而一脸放松,压根就看不出来找人的急迫感。 “既然他们找不着人,那咱们就得好好出把力了。”卫临拍了拍飞翎卫的肩,“临近的州县也别放过了,给我挨家挨户仔细的找。” 抬头望了望天,想到萧璟的吩咐,卫临眉梢一挑,这一招金蝉脱壳亏得指挥使能想得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暗夜沉思 为了方便跑路,阮梓宁刻意换了一身黑色骑装,脚蹬长靴,腰间还别了一把短刀,一头墨发悉数挽于头顶,用头冠固定。 阮梓宁懒得易容,只是在脸上微微涂抹了两笔,原本柔和的面容顿时显出几分棱角,眉目清冷,墨色的眸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乍一看上去就是一个郎君。 对着镜子反复照了照,见没有什么破绽了她才满意的搁下了镜子。 一旁的桌子上放着收拾好了的包裹,真的是万事俱备,只差人了。 一切收拾妥当,阮梓宁看了一眼天色,皱了皱眉。 已经快三更天了,韩子臣还不见踪影,难不成是反悔了? 这个想法刚一出就被她给否定了。 阮梓宁对韩子臣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他没那个胆子诓她。 负手走到窗边,这几日都是阴雨天,月亮被乌云覆住,夜色沉沉不见半丝光亮,这种天气,对偷跑来说简直再好不过。 阮梓宁手抚上窗沿,一边无意识的摩挲着,一边愣愣出神。 她前世虽说只是一个法医,但却出身政治世家,常年耳濡目染之下,对有些事情有些超乎常人的敏锐。 虽然阮兴从未提过自己的身份,但韩子臣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又怎么察觉不到? 医者一向清高,能让一个医术大能甘愿隐身市井从事低贱的仵作一职,只会有两种原因。一是厌倦了世俗繁琐想要隐居,二是为了躲避什么人,不得不隐瞒身份藏于市井。 而阮兴显然是属于第二种情况。 以阮兴的本事,定然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而从县太爷这些年对她和阮兴的态度来看,他应该也对阮兴的身份知晓一二,不然不会如此客气,甚至于,带着一丝恭敬,这压根就不是县太爷口中对待恩人的该有的态度。 县太爷连她一个被阮兴捡来的孤女都百般照拂,甚至说放任独子与她交好,这种种迹象皆表明,阮兴的身份不一般。 从前自己可以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现在不行。 结合阮兴先前留下的话和县太爷的态度,他分明是把什么事都安排好了,这次失踪很有可能是他故意为之,至于原因,应该是身份暴露被人寻上门了,他不得不走,不然不光他有危险,只怕连帮了他的县太爷一家都逃不过。 而县太爷对自己要走百般阻挠,甚至不惜扣下她的身份文碟应该也是受阮兴的嘱托,若不是怕她有所察觉,只怕县太爷会直接派人监视自己,将她困于府中。 这也足够说明,来人的势力之强,让阮兴不得不谨慎安排。 可是―― 阮梓宁缓缓吸了一口气,目光微沉。 他们什么都算到了,却唯独没想到,自己不是当年那个命垂一线的被遗弃的丫头,而是来自异世的一抹孤魂。 安逸了太久,她差点都忘了,除了法医这一职位外,她还是举家族之力培养出来的最佳继承人,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论到了哪里都不会变。 就算她如今弱如蝼蚁,但,养育之恩大于天,不论如何,她也不能在明知阮兴有危险的情况下,还安心呆在他画的安逸圈子里,继续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 再怎么样,她都要去试试,大不了堵上性命,不过,阮梓宁挑了挑眉头,她觉着自己命还是挺大的,在那场政敌策划的精心谋杀中都能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运气应该没那么背。 长吐出一口气,阮梓宁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有些不耐烦了。 说实话,虽然她一直说自己不是去杀人放火没那么危险,但毕竟前途未卜,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万一有什么不测,她并不想拖韩子臣下水。 可在县太爷死守严防的情况下,没有韩子臣的帮忙,虽说她也能想办法出去,但还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自幼一起长大,她太明白韩子臣的弱点是什么。 当日她在韩子臣面前哭,虽说有委屈感动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故意为之。 果不其然,韩子臣心软了。 阮梓宁从来都不是清高自持的人,政客本就圆滑世俗,前世作为家族最优秀的继承人,她虽然未踏足官场,但耳濡目染之下,该会的手段她都会,该用的时候她也不会含糊。 虽然说这样有些对不住韩子臣,但事急从权。 阮梓宁扣着窗沿,眼看三更天都要过了,还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不会是事情败露,他被县太爷扣住了吧。 阮梓宁不得不开始怀疑起他的靠谱程度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阮梓宁一抿唇,不论他来或不来,今晚自己必须得走。 心下一定,阮梓宁转身拿起包裹,有些不舍的扫了一圈屋子里的摆设,抿抿唇,几步上前开门就要走。 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了院子里站着的熟悉身影。 “丫头,”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韩子臣一手扶着腰,努力平缓呼吸,抬头看着开门的女郎,下意识露出一个微笑,“哥哥我没食言,带你走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新的身份 见着了韩子臣,阮梓宁的心也定了定,闻言皱眉,“什么意思?” 她这副装扮有什么问题吗? 韩子臣缓了缓神,上前绕着她走了两圈,脸上带着谜之笑容。 阮梓宁眉头越皱越紧,不知道好端端的他又发什么神经,正要说话,就见韩子臣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文碟,献宝似地递过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我的身份文碟吗?”阮梓宁见到东西,眼睛亮了亮,又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接过来就要揣兜里,闻言淡淡的反问了句。 “你先看了再说,”韩子臣挡住她的动作,不依不饶的道 见他脸上神色颇有些不同寻常,阮梓宁眉梢一挑,心中有了些猜测。 在韩子臣的催促下,阮梓宁将文碟重新抽了出来,慢慢打开,果不其然―― 宁子安,男,远安县人士,年十七 十分陌生的名字,这不是她原来的身份文碟。 扫了一眼右下角盖着的官印,阮梓宁心里大概有了数。 “怎么样?”韩子臣扬了扬眉毛,“不错吧。” 她原本只是想让韩子臣给她把身份文碟偷出来,没想到韩子臣居然直接给办了个假的。 目光在那个陌生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阮梓宁清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扬了扬手中的文碟,难得夸了一句,“办得不错,多谢了。” 韩子臣悄悄瞥了一眼她的脸色,心中也舒了一口气。 他思来想去了良久,既不能反悔不带她出去,又不能就这样大刺刺的将她置于危险之中,这些天他头发都快被自己挠秃了,终于让他想出了法子。 既然是担心身份暴露让仇家寻上门,那就干脆换个身份好了。 他是见过阿宁的男儿装扮的,只要她自己不说,绝对没人能发现她是女儿身。 上下打量了阮梓宁一眼,韩子臣觉着自己的想法是真心不错,嘴上调侃道,“宁儿,你这易容术倒是越发出神入化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个郎君呢。”盯着她喉间的凸起,韩子臣挑了挑眉,笑得更开。 阮梓宁白了他一眼,将身份文碟收好,“要不要给你也打扮一下?” “不了不了,”韩子臣摆了摆手,“我用不着那玩意儿。” 看了一眼天色,阮梓宁没功夫再跟他闲扯,直接了当的问,“可以走了吗?” “嗯,”韩子臣点头。 “你东西呢?”阮梓宁扫了他一眼,见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不由得问道。 “为了不让我爹发觉,昨儿就找机会都放十里坡的破庙里了。”韩子臣道。 这次和阮梓宁出去,不躲个一年半载的他都不敢回来,不然老爷子真的会六亲不认打断他的腿,所以能带的就都带上了。 见阮梓宁手里拎着包裹,就知道她都收好了,当下一颔首,“既然东西都收拾好了那咱们就快走吧,免得晚了被我爹发现。” 阮梓宁点点头,“嗯,走吧。” 雨季刚歇,初夏的夜晚还带着些许凉意,几缕夜风吹动树枝,带出婆娑声响。 天已经蒙蒙亮,隐约可见山道上的两道人影,破碎零星的对话夹着山风传入耳中。 只听―― “韩子臣,你脑袋你被门夹了吗?居然大半夜的带我走山路。”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夹杂着怒气,依稀听得出是女声。 “这不是怕老爷子派人在官道上守着,不方便嘛,走山路安全。”紧接着一道男声响起,带着几分讪讪。 “那你想过没,县令刻意封了山,就是因为前些天一直下雨,山路泥泞,怕不心出事。”女声略有拔高,“你倒好,大晚上的走山路,半个时辰的脚程硬是走了近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 “不至于不至于,就要到了。”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心的讨好安慰。 像是接受了他的说法,一时间没了声音,只余下猎猎作响的山风在谷中回荡。 半个时辰后,晨光破晓,连日来的阴天被久违的晨曦冲破,隐约可见远处一轮旭阳升起。 沉寂了半响的女声再次响起,这次没带什么怒气,却清淡地令人胆颤,“韩子臣,你到底认不认路?” 清晨的林间水雾未散,一个大石块旁,两人一站一坐,阮梓宁一身青衣脏乱不堪,自膝盖往下的裤腿沾满了泥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经过一夜的折腾显出几分青白,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的抿起,眸光清清淡淡,就那么双手环胸,冷眼看着瘫坐在石头上的韩子臣,冷笑了一声,“你是特意来坑我的吗?” 想到这一夜居然被韩子臣带着在山里转圈圈,她就忍不住心中冒火。 耗费些体力倒是事,关键是,若是天亮了县太爷察觉到他们人不见了,定会派人来追,到时候谁都走不了。 阮梓宁深吸了一口气,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提起放在石头上的包裹转身就走。 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行。 走了没两步就感到衣摆被人扯住。 阮梓宁没回头,“放手!” “阿宁,”韩子臣也好不到哪儿去,山路泥泞,为了护着阮梓宁他还不心摔了一跤,黑色的衣服上到处是泥水,看着比阮梓宁还要狼狈,韩子臣扯住她,急急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么多年没走这条路,我以为还跟从前一样,谁知”韩子臣有些懊恼,早知道还不如走官道呢。 “阿宁,你真的舍得丢下为兄我吗?”韩子臣软声问道,见阮梓宁压根就没有回头的意思,他眼珠一转,松开了拽住她衣角的手,“算了,是我预料错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我爹该追上来了。”韩子臣整个人的神态都萎靡了下去,恹恹道,“阿宁你先走吧,我回头取了东西就去寻你,放心,我会帮你挡着我爹的。” “过了这座山,往东就是沂水县,那儿与兖州府毗邻,你要是想避开我爹就从那儿走。”韩子臣摆摆手,当真就坐着不动了。 阮梓宁身形顿了顿,没有说话,头也不回的就走。 瞧着那道毫不犹豫远去的青色身影,韩子臣的脸色微微暗了一下,丫头应该是看出来了。 说实话,他并没有打定主意,所以故意绕山路,他不知道就这么将阮梓宁带出来究竟是对还是错,万一出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韩子臣垂着头,拔了一根草放在嘴里,半响,吐了出来,嘴角微勾,带着几分嘲弄。 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举棋不定的一天。 罢了,在帮着阿宁做加的身份文牒的时候他不就已经有了选择了吗? 做哥哥的,大不了舍命陪妹嘛。 韩子臣拍了拍衣摆,正准备起身,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清凌凌的眼。 “阿宁?”韩子臣一愣。 阮梓宁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墨色的眸子看不出情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折回来的,又看了多久。 “走吧。”阮梓宁抬了抬下巴。 韩子臣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若雨过天晴,眼中的光芒灼灼,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被他盯得有些挂不住,阮梓宁偏了偏头,“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韩子臣一骨碌爬了起来,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乐呵呵的接过阮梓宁肩上的包裹,一手扯了她,“就知道我家阿宁不会忍心丢下我的。” “闭嘴,”阮梓宁哼了一声。 “那咱还是按先前的计划吗?”韩子臣依言沉默了片刻就又忍不住开口。 “你说呢?”阮梓宁扫了他一眼。 “懂了懂了。”韩子臣笑眯眯的,牵了阮梓宁的手就走,这次阮梓宁没有再甩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不速之马 破庙周围是一片荒野,并没有什么遮挡物,一眼就可以扫清周围的情况。 见没有追兵,阮梓宁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看来县令还没有察觉。” 韩子臣从庙里找了行李出来,正好听见她松了一口气的喟叹,不由得挑眉笑道,“放心吧,老爷子一时半会儿察觉不了的。” “什么意思?”阮梓宁诧异,瞅见他脸上挂着的笑,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韩子臣摸了摸鼻子,“就是将你上次给我的安神散喂我爹吃了点。” 阮梓宁没想到他真有这么大胆子,盯着他看了半响,叹道,“要是县令要逐你出家门,我会勉为其难收留你的。” 她琢磨出来的安神散名字是好听,说白了就是迷魂药,可经过她的改良,指甲盖大的分量就足够一个成年人昏睡三天三夜。虽说没什么副作用,但一想到三天后县令醒来后得知他们不见了的消息之后的反应,阮梓宁不由得对韩子臣心生佩服。 不愧是远安县出了名的熊孩子,这种损招也只有他敢往县太爷身上使。 “我刚才都查看过了,庙里没人,你先进去换身衣裳,我去找些柴火,折腾了一夜,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走也不迟。”韩子臣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进去。 “嗯,”阮梓宁点点头,走了一夜的山路,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虽然是废弃的庙,常年没人来往,但好在还算干净,阮梓宁拎着包裹走了进去,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正中间那尊青铜佛像上。 与前世华国历史上的尊佛重儒不同,如今的大秦佛教并不盛行,反而是道教更胜一筹。 听说是数十年前,萧家举兵进军中原,为了扬其声势,特意派人去劝服名满天下的佛道大儒,却不想遭到拒绝,大齐国破的那日,数十名佛门大师于城门口坐化,昭远大师更是留下箴言,说,萧氏一族有违天命,若得江山,必殃及天下,稳不过百年。 太祖皇帝恼恨,下令佛门弟子尽数还俗,有违的,视作乱臣贼子一党,杀无赦。 大秦刚立的头两年,死于屠刀下的佛门弟子不尽其数,一开始还有人反抗,可在太祖皇帝的铁腕镇压下也渐渐都没了声音,辉煌了数百年的佛教也就此落寞下去。虽说近两年渐渐的也有僧人复出,但也只在规模传播,声势并不复以往。 阮梓宁盯了一会儿,眸色有些复杂。佛教衰弱,道教兴起,这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事情,无不提醒着她,自己身处异世的事实。 庙虽破败,但也不算。阮梓宁绕着四周走了一圈,绕到了佛像后面,借着佛像的遮挡麻利的换了一身衣服。 依旧是一身青色的袍子,作时下男子的最平常的打扮,平淡无奇的面容是丢在人群中都找不出来的那种,只有一双黝黑清冷的眼睛,转动间滟滟生波,为平淡的面容填了一丝灵动。 阮梓宁换好衣服出来时,韩子臣已经夹好了柴火,上面正用竹棍串烤着什么东西,走近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 “阿宁,来”正埋头专心烤肉的韩子臣见阮梓宁出来,忙冲她招了招手,“我刚打了两只鸽子,勉强可以打打牙祭。” 阮梓宁慢悠悠的晃过去,将手中包袱顺手往地上一扔,也学着韩子臣盘腿坐在了地上。 单手撑着下颚,只盯着韩子臣娴熟的动作,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盯着看了半响,阮梓宁才慢吞吞的道,“荒郊野岭的,你从哪儿弄来鸽子?” “天上啊,”韩子臣回答的十分顺嘴,抬眼见阮梓宁一脸复杂,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鸽子挺肥的,估计是家养的信鸽,可谁让它撞我手上来了呢!”饿了,总要找点吃的吧。 “你带弓箭了?”阮梓宁不置可否,她又不是圣母,有吃的就行,至于是不是家养的信鸽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用这个!”韩子臣摇摇头,从身后抽出一个十分精巧的弹弓,咧唇一笑,“还是这玩意儿使着顺手。” 阮梓宁伸出大拇指,“厉害!” “那是,”韩子臣得意,“也不看我是谁。” 说话间两只鸽子已经烤好了,韩子臣递了一只给阮梓宁。 出门在外,没什么调料,好在韩子臣火候掌握的还不错,虽说肉没什么味道,但好歹还能入口。韩子臣咬了一口,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正准备求夸赞,抬头瞥见阮梓宁的动作,差点一口肉哽在喉里。 只见阮梓宁不知打哪儿摸出来一方白帕,帕子上一边是完整的鸽子肉,另一边放着剔出来的骨头。 在韩子臣目瞪口呆的空挡,她手中的动作还在继续,一把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尖利的刀尖刺进肉中,随机挑出来一块碎骨,动作若行云流水,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不一会儿,骨头已经被全部挑了出来,阮梓宁甚至还饶有性质的将之拼成了一副完成的骨架。 “阿宁,一个鸽子,你没必要这么认真吧。”韩子臣愣愣的看着她的动作,咽了咽口水,有些无语。 “很久没剖尸体了,练练手。”阮梓宁用刀尖戳起一块鸽肉喂进口中,淡淡道。 “你拿鸽子练什么手?”韩子臣问,就只是一个烤鸽而已,能不能放过人家。 “剖肉剔骨的手感,”阮梓宁又戳了一块肉,在韩子臣面前晃了晃,惬意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鸽子肉和人肉差不多。” 韩子臣沉默,望着手中剩下的半只鸽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什么时候能不恶心我?”韩子臣咬牙切齿,阿宁绝对是故意的。 阮梓宁将最后一块肉喂进口中,慢条斯理的抽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刀刃上沾染的油渍,回以无辜的笑脸,“你自己要问的。” 不待韩子臣反驳,阮梓宁站了起来,挥了挥手,“你先吃着吧,我出去走走。” 十里坡这个地方虽然说四周空旷,但因为地处远安,沂水两县的交界处,算是四不管地带,人烟稀少,看着十分荒凉。 阮梓宁没有走远,只是在四周绕了一圈,在转到寺庙后面的时候,瞥见大榕树下拴着的两匹马,眉梢一挑,眼中的诧异止都止不住。 韩子臣什么时候还弄了两匹马出来? 没想到他还有靠谱的时候。 阮梓宁心里高兴,毕竟她以为要靠两条腿走去顺天府的,眼下看见马,简直就跟见了亲人似的。 这可比走路省时间。 “阿宁,你在哪儿呢?”阮梓宁正要上前,就听见韩子臣在喊。 远远的瞧见韩子臣拎着包裹找来,阮梓宁站在原地,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阿兄,原来你准备了马啊。” 心情一好,阮梓宁难得的叫了他一声。 听见久违的亲热叫法,韩子臣一乐,忙大步走了过来,“那是,你哥哥我做事肯定是想周全啊。” “那是咱的马?”阮梓宁伸手遥遥一指。 “当然”韩子臣脱口而出,却在下一秒僵住,瞅了瞅大榕树下两匹通体黝黑的骏马,再看看阮梓宁笑盈盈的脸庞,一股子寒气从他脚底升起。 “怎么了?”阮梓宁有些奇怪。 “阿宁,”韩子臣话中带涩,“这不是我带来的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箭底求生 韩子臣看着她,心中刹那间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却只能低声重复,“这不是我们的马。” 阮梓宁瞧见他有些发白的脸色,眸光一变。 这地儿人烟罕至,少有行人经过,既然不是他们的,那这两匹马又是打哪儿来的?目光顺着马蹄上嵌着的铁掌往上,最后停留在那黝黑的鬃毛上,阮梓宁眸色一变再变。 顶尖的赤血宝马,这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韩子臣也认出来了。 如果说阮梓宁还只是单纯的好奇,那韩子臣就只能用惊愣来形容了。 他想得要比阮梓宁更深,联想到老爷子当日书房里与他的谈话,韩子臣一颗心简直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露什么异样,故作爽朗的道,“估计是有人将马拴在这里办事去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先走吧。” 阮梓宁本来还没多想,只是,从韩子臣就不会在自己面前隐瞒情绪,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压根就瞒不过她。 不过是两匹马,怎么会让他这么紧张? 阮梓宁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没有说话。 被她这么盯着,韩子臣脸上的笑越发僵硬,怕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般,韩子臣顾不得许多,一把扯了她就要往回走。 可能是动作幅度太大,惊扰了正安心吃草的马。 只听一声清亮的马鸣,顿时打破了一方的宁静。 韩子臣动作一顿,低骂了一句,赶紧扯了阮梓宁就走,刚走了没两步,一阵破空声传来,韩子臣脸色一变,反应十分迅速的搂住阮梓宁就往旁边灌木中蹿去。方才他们站的地方赫然插着三根箭羽,韩子臣只瞥了一眼就护紧了怀里的阮梓宁,面色凝重地扫着四周,背后却浸出了一身冷汗。 看这力道,方才要是他反应慢点,只怕两人就要被射个对穿。 韩子臣咬着牙,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怎么回事?”阮梓宁被韩子臣护得好,虽然摔在了草丛中但并没有受伤,从韩子臣的怀里挣扎着探出头,也瞧见了地上插着的箭羽,脸色一变,低低问道。 “不知道,”韩子臣摇摇头,面色微沉。 四周空荡荡的,只有草木摇曳发出的沙沙声,并没有看见半个人影,这也是最可怕的地方,连敌人在哪儿都不知道自己却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别人的视野中。 “待会儿要是有什么不测,我挡着人你先走,不用管我。”韩子臣低声嘱咐道。 “不可能。”阮梓宁想也不想地反驳。 瞧那箭射过来的角度以及力道,就知来人身手肯定不一般,她怎么可能让韩子臣一个人挡着丢下他不管。 阮梓宁目光清寒,“要走一起走。” 她虽然不会武,但还不至于连自保的手段都没有。 韩子臣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出现在视野中的两个男人,顿时噤声,伸手将阮梓宁冒出来的头重新摁了回去,压低了身体,将阮梓宁完完全全的挡在了自己身下。 韩子臣伏在草丛中,看着走近的两个男人,一边伸手摸上了腰间别着的挎刀,一边不忘腾出一只手压着阮梓宁不让她冒头。 猝不及防被压在身下的阮梓宁感受着背后传来的热气,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却也知道不是她争辩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卧着不动,只在心里盘算着应对的办法。 两个男人皆是一身灰色骑装打扮,其中一个看着不过二十上下,手中还拿着一把弯弓,看样子方才的箭羽应该就是他放出来的。另一中年男子则头戴纶巾,腰间别着一柄折扇,面容文雅。 韩子臣眉头一皱,这和他想象中的情形有些不对啊。 “出来!”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一声冷喝传来,年轻男子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手中弯弓抬起,大有不出就继续射箭的意思。 韩子臣不动,腰间的挎刀却已经出鞘。 正在气氛紧绷凝重的时候,只见中年男子拍了拍年轻男子的肩,示意他放下弓,朝他们藏身的地方郎朗道,“诸位不用躲了,在下并非坏人,方才射箭实属意外,在下在这里给诸位赔不是了。”说着,还真就冲灌木丛拱了拱手。 韩子臣眉梢一挑,正犹疑着,身下的阮梓宁已经受不住,挣开了他的手,自灌木丛中爬了起来。 “阿宁,”韩子臣无奈,这时候再将她扯回来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跟着她爬起来,几步就出了灌木丛,牢牢的守在阮梓宁身侧,目光则紧紧的盯着两人,手还握着挎刀,要是有什么异动他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瞧见自草丛中走出来的两人,中年男子神色未动,只是冲一旁同样脸色冷沉的青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一句意外就可以算了?”阮梓宁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草屑,在离两人三丈远的地方站定,双手环胸,扫了一直盯着这边的青年一眼,哼了一声,“方才若不是我兄长反应快,只怕我兄弟两个就没命了。” 青衣郎君唇红齿白,年龄尚,一双墨色的眸子里怒火冲冲,说这话的时候几乎要扑上来。 韩子臣没想到阮梓宁会这样毫不留情的出声指责,瞥了一眼明显脸色更加冰冷的灰衣青年,他头有些疼。 这人看样子跟他差不多的年龄,可就那一身气息,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从他方才出手狠辣的模样来看,也绝对不是个善茬,要真斗起来,他还真没有把握能带着阮梓宁全身而退。 暗中扯了扯阮梓宁的衣角,示意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阮梓宁没有理会他,继续冷声道,“我兄弟两个好端端的差点命丧你手,就说你要怎么办吧。” 下巴一昂,双手环胸,脸上还带着怒气,眼睛却骨碌碌的乱转,时不时透出几缕精光,一看就知在盘算着什么。 “就这样吧,我们也不坑你,给个五百两的精神损失费这事儿就算了。”阮梓宁一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嫌弃道,“看你们这样子也不算是有钱的,爷我大方,也懒得跟你们计较。”说着还挥了挥手,十足的骄矜子弟的模样。 没想到阮梓宁会神来一笔,韩子臣在最初的诧异过后,就领会了她的意思,嘴角一抽,十分配合的上前一步,充分发挥从前游走大街巷学来的技艺,“五百两银子,一两不能少。” 韩子臣粗声粗气的开口,瞅着两人一脸的不耐烦,一张好看俊朗的脸硬是被这句话给败了个干净。 阮梓宁见韩子臣这么上道,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跟着开口催了一声。 两人一唱一和,大有不给钱就跟你没完的架势,要不是两人的穿着打扮都不差,都要以为是哪里钻出来的市井无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讨要财物 五百两足够寻常人家衣食无忧的过上十数年了,这两人还真敢开口。 就连一直带着笑的中年男子脸色都沉了下来,看着两人,虚起了眼。 阮梓宁察觉到面前两人的目光有些不善,心中提高了警惕,面上却丝毫不显,心思一转,挣开了韩子臣暗中拉着自己衣摆的手,往前走了两步,负着手在两人面前转悠,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摆出一副垂涎倨傲的嘴脸,虽说是一副贵公子的打扮,但衬着那一副平凡的面容,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厌恶。 虽然知道阮梓宁一向变脸比翻书还快,但真见着她这副模样,韩子臣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真应该让远安县衙那帮子对阿宁推崇备至的衙役们好好瞧瞧,他们心中皎若明月,志如松竹的青衣判官私底下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想到这儿,韩子臣还真有些心虚,阮兴一向清高自持,自有一番风骨,绝不可能教导出阿宁这般狡猾的性子,如果不是她天赋异禀,那就只可能是耳目濡染之下学坏了,俗话说,近墨者黑,他就是那团墨 韩子臣默默的将刚伸出去一步的脚收了回来,这个时候,还是让阿宁自由发挥好了。 阮梓宁负着手踱到了青年跟前,丝毫没有被他身上散发的冷气影响到,瞅了他半响,在青年愈发厌恶的眼神中突然灿然一笑,“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要是你们拿不出钱,就将那两匹马抵给我也行。” “做梦。”青年冷嗤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弓架上了她的脖子,细细的弓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勒断她的脖颈。 “你做什么?”本来就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见他出手,韩子臣顿时脸色一变,腰间利刃出鞘,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对准了他。 “放开她。”韩子臣脸色难看,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他真的动手。 青年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一哼,“不过是宵之徒,还敢妄求这么多,就算真的杀了你们,荒郊野岭的谁能发现?不知所谓。” 阮梓宁却仿佛脖子上并没有那道锋利的弓弦,反而愈发倨傲,也跟着哼了一声,“还说你们不是坏人,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瞧着你们两个穿的人模人样,不想也就是个山野土匪。” “别以为爷我就是好惹的,我这位哥哥可是顺天府的校尉,府尹跟前的红人儿,你们要是敢乱来,伤了我一根汗毛,我兄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阮梓宁指了指手握弯刀的韩子臣,昂着头,鼻孔朝天,只差没有翻白眼了。 被拉出来显摆的韩子臣手一抖,差点把刀给扔了。 我家妹妹哟,你觉着骑万金难求的赤血宝马的人会把你哥哥我这校尉放在眼里吗? 韩子臣心里欲哭无泪,脸上却要配合着摆出一副神气的样子,掂了掂手中的刀,沉声道,“放了我阿弟。” 顺天府校尉? 青年男子神色未动,眼底带上一丝轻嘲。 不过一个校尉而已,就算是顺天府府尹亲至,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 倒是中年男人眸色一闪,若有所思。 “呵,怕了吧,还不快放了爷我,乖乖给爷磕头陪个不是,爷兴许还能饶了你。”阮梓宁喝了一声,脸上满是不耐烦,压根就没有命还在人家手中掌着的意识。 青年虚了虚眼,手下使劲,正想给她一点教训,就听一声沉喝传来。 “展离,放开这位郎。”中年男子喝了一声,见青年一动不动,压根就没有收手的意思,中年男子眼中浮出一丝无奈,只能低声重复了一遍。 被唤作展离的年轻人僵持了一会儿,冷哼了一声,撤下了弯弓,转身大步走到中年男子身侧,冷冷一瞥,就移开了目光。 “家中辈性子激烈,方才冒犯了郎,我在这儿给你陪个不是。”中年男子笑着拱了拱手,态度十分友善。 阮梓宁揉了揉脖子,冷嗤了一声,“差点给爷勒死了。” “在下本无意冒犯,方才侄儿反应出手,也是听见马儿嘶鸣,以为是有贼人偷马” 没等他说完,阮梓宁披头打断了他的话,“已经是两次了,这事儿没这么容易了解,别给爷扯些有的没的,就说怎么着吧。”阮梓宁冷笑着,瞅了两眼韩子臣,“我家兄长可不是个摆设。” 韩子臣僵着脸,还是把他当摆设好了。 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真要逼急了杀人灭口,他可没办法。 韩子臣眼珠转了一圈,已经开始盘算起如何跑路。 骄横刁蛮的话让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却还是摆手示意展离不要轻举妄动,自己上前了两步,拱手道,“既然是我等惊到了郎,自然该赔罪,只是五百两银钱也太多了一些,在下与侄儿两人外出,手中积蓄实在是不多,要是郎不嫌弃,我这里还有一百两。” “你当打发叫花子呐。”阮梓宁眼睛一瞪。 “多的在下也实在是拿不出来。”中年男子状似无奈地道,“我看郎也不像是差银钱的人,何必在银钱上如此斤斤计较呢。” 这倒是实在话,虽然担着仵作的名头,但阮梓宁的吃穿用度一向都不差,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顶尖的料子,但也比寻常人家强了不少,加上她此时刻意扮出来的骄矜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富商家的公子。 “爷我受了惊吓,要点精神损失费不过分吧,再说,谁吃饱了撑的嫌钱多?”阮梓宁哼哼了两声。 中年男子默,这话似乎也没什么错,谁让他们有错在先呢。 阮梓宁绕着他走了两圈,突然一顿,手指向树下安然吃草的两匹马,“没钱那就拿马来抵也成。”砸吧了两下嘴,阮梓宁脸上带出一丝凶狠,“方才就是这马突然叫唤才惊到了爷我,差点让我没命,我非要尝尝这马肉的味道不可。” 话一出,不光是韩子臣眼角抽搐,就连中年男子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赤血宝马的肉,您还真是会吃。 年轻郎脸上带着狞笑,墨色的眸子中满是狠色,似乎是想起了马肉的味道,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中年男子毫不怀疑,要是真将马给了他,这顶尖宝马绝对会沦为人的盘中餐。 中年男子脸色沉了沉,但还是强撑着笑容,“我叔侄二人原是做生意的,走南闯北的也赞了些东西,正好我这儿新得了一柄宝刀,要是郎不嫌弃,就将这柄刀以及百两银子赠与郎权当赔罪如何?” 在中年男子说出要送刀的时候,站在一侧没出声的展离突然抬头瞥了一眼,眼中浮出一丝诧异,但还是一句话没说。 “宝刀?”阮梓宁眸色一闪,挑着眉饶有兴味的问道,“什么稀罕东西?比马肉好?” 男子脸上带笑,叹了一声,“这马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走南闯北的陪了在下许多年,实在是不愿送人,还望郎体谅。” 韩子臣适时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头,将他扯到自己身后,不动声色的护好了,才抬眼看向中年男子,“弟脾气虽然大,但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没想到这个动不动就要拔刀的年轻校尉似乎还是个讲理的主儿,中年男子眉梢微挑,直觉还有话,果然—— 只见这位俊朗校尉倏而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自觉就带出了一些流里流气,“我家弟既然开口了,那精神损失费就还是要的,就按你说的来。” 阮梓宁似乎不满意,闹着还要探头说话,却被韩子臣一把给摁了回去,看向两人,“快点拿东西,别磨磨唧唧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解释原因 嗅到熟悉的气息,其中眉间一缕白毛的骏马停下了吃草的动作,甩了甩尾巴,冲着展离欢快的打了个响鼻。 展离眸中冷色稍褪,伸手摸了摸自家爱马。 像是感觉到自家主人心情不愉,骏马一双极通灵性的眼睛转了转,又扯着缰绳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蹭,大脑袋都快埋展离怀里了,蹭了一会儿还不忘抬头看看。 这样子,不像是传闻中性情桀骜难训的赤血宝马,倒像是家养的极力讨好主人的狗。 正整理包袱的中年男子抽空看了一眼,笑道,“在这一批赤血宝马中,踏雪的性格最是桀骜不逊,没想到现在倒是温顺的很。” 展离神情温和的抚了抚马背,冷硬的神色褪去了不少。 “祁先生,方才你为何一再退让,还送出了匕首?”展离抬眸,茶色的眸子清寒森森,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 被唤作祁先生的中年男子将手中整理好的包裹重新系回马背上,闻言,儒雅的面容上带上了一丝浅浅笑意,摇了摇头,“三郎君,方才您的确是太过鲁莽了。” 见展离颦着眉,祁先生暗自摇了摇头。 这位三郎君虽说资质出众,但自在山上长大,性格虽冷却有些不谙世事,这次家主特意让这位刚归家不久的三郎君跟着出来,其中未必没有要他多历练些的缘故。 祁先生耐心的解释道,“以三郎君你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不用将那两人放在眼里,就算有一位是校尉在咱们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偏偏是顺天府的人,”祁先生话一顿,见展离眸光微动,他笑了笑继续道,“这次出来是有要事在身,家主特意交代过,决不能惊动旁人,要不然咱们也不会偏挑荒野路走。” “江南三姓划江而治,一个个争地盘争得面红耳赤,向来连皇室插手的机会都难寻,咱们家的人与这三家一向不睦,也从不与之来往,在江南一带本就没什么根基。”祁先生收了折扇,语气微沉,他侍奉主家数十年,家主乃少年奇才,这么多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没见家主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虽然家主只交代了两句,但既然派了三郎君和他过来,足以见他的重视程度,不能不让他谨慎。 “眼下江南正闹水患,到处乱成一片,连飞翎卫都出动了,如今的顺天府被各方势力盯着,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心,一旦暴露行踪,只怕会惹来天大的麻烦。”祁先生神情凝重,“那两人看似贪财鲁莽,暗中却有准备。”想到那位不依不饶的青衣少年,祁先生语气更沉,“三郎君您只见那位郎句句逼人,我却觉得他是故意的。” “怎么讲?”展离眸光一动,不禁问道。 “能在三郎君的弓弩下面不改色,还有闲情求财,平常人还真没有这个胆子。”祁先生笑了一声,这话倒不是取消,展离性格冷沉,一身凌厉气势能逼退人三舍,那青衣少年能无视性命之忧,不是胆子大就是有所倚仗,抬出他那位校尉哥哥不过是迷惑人罢了。 祁先生走南闯北许多年,看人一向很准,那位郎不简单。 要是他真的什么都不求就出口讨饶,反而让人觉得不过是市井胆之辈,若他日有人察觉到什么问及他们行踪,为了保命,两人绝对会尽数说出,这般反而不能留下活口。 可那青衣郎却摆出一副傲气的样子,出口讨要钱财,并出奚落了他们一番,还不忘点明自己的身份,这也是在表明态度,他不愿意惹麻烦,不会往外说。 自己最后应承下来条件,并送了一把匕首,就相当于是达成了协议。 祁先生吐出一口气,神色有些莫名,他倒是没想到这乡间僻壤还有这种聪明人。 难怪江南地界儿乱的很,个个心思都七拐八弯的,不乱才怪。 看了一眼皱眉不说话的展离,祁先生暗道,比起方才那心思狡猾的少年,他家三郎君简直就可以用纯洁两个字来形容了,难怪家主日日都在愁,这要放出去还不给人生吞活剥了。 祁先生叹了一声,“咱们还是快赶路吧,过了前面那个山头就是远安县了,家主嘱咐了,一定要尽快找到人带回去。” “走吧。”展离懒得去想那些弯弯道道,点了点头,翻身就上了马。 这边,韩子臣收了银两,怕那两人反悔追上来反而不得脱身,拖着阮梓宁一口气跑了十余里,直到入了沂水县的地界,才堪堪慢了下来。 沂水县虽然与远安县毗邻,但已经是兖州府的地界儿。江南三府,辖区范围分明,就算沂水县不过是兖州府边陲县,但也不容其他两府的人插手。 如果说顺天府靠北边,那兖州府就已经算得上是江南腹地了。 此次水患,顺天府因地势较高的原因,受灾情况倒还好,而位于江南腹地的兖州府则没那么好的运气,兖州共八县,被水患席卷的就达到了六县之多,余下没受灾的两县中,沂水县算一个。 正午日光高斜,层层树影笼下来,削弱了毒辣的日头,为过往路人带来些许阴凉。 乡间径上,两道人影策马而过。 韩子臣策马与阮梓宁并齐,两人都沉默着没有出声。 “阿宁,方才那两人”韩子臣迟疑着开口。 “嗯?”阮梓宁侧头看他,眸色清淡,面容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刚才那不依不饶讨要财物的市侩少年只是人的错觉,转眼她还是那个清高自持的青衣判官。 “你察觉到不同了?”韩子臣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阮梓宁是什么样的脾性他再清楚不过,不会做无理由的事,只是 “骑的是万金难求的赤血宝马,穿的是一匹百金的浮光锦,要是我没看错的话,那弓弦是刀枪不破的金蚕丝。”阮梓宁悠悠出声,“就这一身行头,说是个买卖商人,谁信呐。” “你怎么认出来的?”韩子臣眉头一皱,反而疑惑更甚,他能认得出赤血宝马是因为上次朝贡御马经顺天府的时候,府尹特派他去看守,才有幸一见,其他两样,他虽有耳闻却从未见过,阿宁是怎么认得出的? “我为什么不认得?”阮梓宁反问,见他一脸诧异反而有些奇怪。 见她一脸理直气壮,韩子臣的眼神倒有些飘虚起来。 阮兴来历成迷,若是从他口中知晓这些,倒也不足为奇。 “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阮梓宁笑了一声,见韩子臣眉心仍旧没舒展开,她调侃了两句,“放心吧,这种贵人是瞧不上咱们这种喽喽的,既然放咱们走了,也不担心会反过来找麻烦。” 韩子臣动了动唇,眼神有些复杂。 他担心的才不是会不会反过来被找麻烦,而是,十里坡离远安县不远,那两人会不会是奔着远安县去的? 自从那日书房谈话后,他感觉自己都变得疑神疑鬼了。 “阿兄,我听见溪水声了,跑了半天马身上黏糊糊的,找位置去歇歇。”被阮梓宁的声音扯回了神,瞅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韩子臣心中一舒,反正人都已经被他带出来了,就算那些毛贼找到了远安县也只能扑个空。 眉头一扬,脸上忧色一扫而空,韩子臣调侃道,“今儿不对啊,怎么丫头你还乖乖叫起了我阿兄?” 阮梓宁哼了一声,“从今儿起,我就叫宁子安,别整天丫头的叫。” 看着她一身少年的装束,韩子臣懂了她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调侃,“行,从今儿起,你我在外就以兄弟相称。” 没了妹妹,多个兄弟也不错。 阮梓宁点了点头,看着前方平坦径,来了兴致,“我们策马比试一番,看谁先到溪边。” “这还用比?”韩子臣不屑,俊朗的脸上自信满满,“顺天府比试,你哥哥我蝉联三年魁首。” “那可不一定。”阮梓宁笑了一声,还没等他出言反驳,突然一扬马鞭,胯下马儿长嘶一声,如疾电般飞逝了出去。 被扬尘糊了一脸的韩子臣:“” 不带这么耍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俊俏小哥 河边栽了许多垂柳,长长的树枝垂到溪水中,随着微风的吹拂搅动一池清水。 流水c树荫,为正午的灼热带来一丝清爽。 两匹枣红马被系在半臂粗的柳树树干上,安然地低头啃着野草,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十分的悠闲。 阮梓宁借着溪水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清凉的溪水顿时驱散了身上的燥意,干脆寻了一块大石头,不顾形象的一撩衣摆坐了下来,除去了鞋袜,将脚伸进溪水里踩着水中半露的鹅卵石,激起层层水波。 裸露在外的半截腿莹白如玉,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还泛着淡淡光泽。 时下虽然对女子的管束不向前世诸朝代那般严苛,但也讲究着装严谨,这种当众脱鞋袜的举动已经算是有些出格了。 只是阮梓宁带着前世的记忆,加上阮兴从来不在这些事情上对她多加管束,所以她行事自然不会如闺阁女子般有那么多顾忌,行事作风不羁堪比男儿。 众人都知,阮仵作家的闺女自幼充作男儿教养,性子舒朗不羁,女子应学的诗词女红一概不会,独独对验尸十分上心。 这也是她担起仵作之职后,远安县诸人没有太大反应的原因。 阮梓宁脚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溪水,手中却把玩着一把十分精致的宝石匕首。 摸着刀鞘上镶嵌的各色宝石,阮梓宁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手下用力,抽出了刀身,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反着白光。 阮梓宁挑了一下眉,没想到还真是把好匕首,就这把刀,搁市面上估计不下千金,还真舍得给。 只是—— 阮梓宁唇边的笑意加深,匕首虽,来头却不,真要拿出去用,只怕搁在有心人眼中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顺着找到她。果然是大户人家,连留后手都这么的,土豪! 将匕首收回了袖中,阮梓宁一手撑着脸,望着脚下的溪水发起了呆。 阿叔,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等韩子臣拎着一只兔子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青衣少年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撩起的衣摆散了下来,被溪水濡湿了一大片。 韩子臣脚步一顿,还是拎着兔子走了过去,“阿宁,”等走近瞧见旁边散落的鞋袜,脸上神情有瞬间的不自然。 “嗯?”阮梓宁无意识的应了一声,拨弄了一下溪水,鼻尖动了动,“你又杀什么了?山鸡?兔子?” 刚刚韩子臣就说去打点野味加餐,现在回来应该是找到吃的了。 韩子臣扬了扬手中活蹦乱跳的兔子,一脸莫名,“带了兔子回来,还活着呢,你不是说让留给你来吗?我捉的时候连一丝伤痕都没给留下。” “嗯,嗯?”阮梓宁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却在下一秒转头,正好韩子臣走到了她身后,兔子乱蹬的脚差点一脚蹬她脸上,虽然韩子臣及时拿开,却还是被勾到了一缕头发。 阮梓宁却没有管这些,而是皱着眉仰头看他,“你受伤了?” “没有啊!”韩子臣一头雾水,不知道她怎么这么问。 “你没受伤,兔子也没受伤,那,”阮梓宁迟疑了一瞬,“哪儿来的这么浓郁的血腥味儿?” “血腥味儿?”韩子臣眨了眨眼睛,“你没闻错吧。” “不可能,”阮梓宁斜了他一眼。 韩子臣也知道自己是瞎问,阮梓宁自幼与这些打交道,谁错她都不可能错。 阮梓宁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突然神色一变,弯腰自溪水中捞起一块黑色的布料,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一皱,抬头看向一脸懵的韩子臣,“这衣料上有血渍,在溪水中泡过还能有这么浓的血腥味儿,应该是从不远处飘过来的。” 韩子臣闻言脸色一紧,“咱们要不要先走?” 阮梓宁没有答话,而是拿着那块破碎的布料仔细看了看,“衣料边缘齐整,应该是利刃削下来的。” 环顾了一下四周,阮梓宁目光定在溪水上游林中一块齐人高的石头上。 “别管是什么,跟血沾边的都没什么好事儿,”韩子臣瞧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当下严肃道,“阿宁,别多管,免得惹事上身,咱们先走。” “不急,石头那儿应该有人,我去瞧瞧。”阮梓宁摆了摆手,作势就要起身,却被韩子臣一把摁下。 “你老实待着,我去看看。”韩子臣脸上满是不赞同,但见她的模样就知道这事儿是绕不过去了,只能无奈道。 将手中还活蹦乱跳的兔子一把塞到阮梓宁手中,大步朝石头处走去,只留下阮梓宁和兔子大眼瞪眼。 越靠近石头,空中那股子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也越来越浓,韩子臣一双剑眉皱了起来,知道阮梓宁方才的猜测没错,不禁放缓了步子,手也握上了腰间佩刀。 转过石头,待看清地上躺着的人,韩子臣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出声,肩上就压上了一双手,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哟呵,还是个俊俏哥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初遇救人 男人仰躺着,一头墨发胡乱的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压根就看不出到底长什么样。 冷不防背后传来说话声,韩子臣身体紧绷,下意识地就要拔刀出手,却在下一秒反应过来,生生止住了动作,转身刚要说话,就见不知何时跟上来的阮梓宁已经越过他,凑到了受伤男子跟前。 阮梓宁嗅着空气中萦绕的浓郁的血腥气,颦起了眉头,流了这么多血,这人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刚才起来的急,衣袍下摆还湿淋淋的滴着水,阮梓宁蹲在受伤男子的身旁,打量了一会儿,伸手探向了男子鼻尖。 感觉到那丝若有似无的微弱鼻息,阮梓宁松了一口气。 刚要收回手,变故突生。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三指准确的扣在了她的命门上,阮梓宁讶然低头,正好对上了一双墨色幽深的眸子。 没想到这人竟然还醒着,阮梓宁呆了一呆,两人一躺一蹲,对视了半响,阮梓宁突然唇角一勾,粲然一笑,“原来你还醒着呐!” 手腕被捏得生疼,阮梓宁颦了颦眉,只当他是防卫过当,也不恼,而是好声好气的与他打着商量,“这位仁兄,你能先放开我么?捏得我有些疼。” 被那过于灿烂的笑晃了一下,男人闭了闭眼,又睁开,有些艰难的开口,因为受伤太重,声音虽虚弱却透着无尽凉意,“你是什么人?” 看着面前的眉宇间尚带着几分稚气的青衣少年,萧璟眸光清冷,手下的力道一分没减,反而又加重了一些。 当日为了引开那些人的视线,将计就计,顺势落水,一路顺着沧澜江而下,却也因此受了重伤。加上解决了追上来的那些杀手,伤势加重,无力再走远。 他昨日就传信给了就近的飞翎卫,在此地稍作休息,却不想伤势太重昏睡了过去,不久前才醒。 阮梓宁两人刚来他就察觉了,只是没出声假装昏迷。 原本以为是追兵,瞥了一眼有些委屈的少年,萧璟心中稍定,应该是过路的。 “我能是什么人?”只听青衣少年委屈扒拉的反问了一句,“本来是闻见有血腥味儿,与兄长来查看一番,见你倒在这儿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还想着若是你死了就做些好事将你埋了,也免得你暴尸荒野被野狗给啃了,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少年越说越委屈,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盯着他,满满的控诉。 “谁想你居然没死!”少年幽幽一叹,竟是说不出的惋惜。 萧璟嘴角一抽,原本就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庞又白了几分。 “其实,你现在死也是来得及的,我保证会给你收尸。”少年拍拍胸脯,一脸的认真,在那双满是期盼的眸子下,萧璟都要觉得,自己要是现在不去死一死都对不起这少年的一番赤诚心意。 韩子臣守在一旁,听阮梓宁一本正经的开始忽悠,憋笑憋得脸色通红。 阿宁这坏毛病还是一点没改,果然,听她怼别人感觉就是妙。 看着脸色青白的受伤男子,韩子臣难得生出了几分同情。 别被他家丫头气的一命呜呼才好! 被少年一番话堵的气血翻涌,萧璟脸色愈发惨白,连日来的奔波本就让他精疲力竭,加上旧伤未愈,萧璟眼前一黑,梗在心头的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正对着他的阮梓宁来不及躲闪,被糊了一脸血沫。 感受着脸上黏糊糊的触感,阮梓宁脸上的笑容开始寸寸崩裂。 一滴夹杂着血液的不明液体滑过脸颊,落到唇边,阮梓宁下意识的伸舌舔了舔。 咸的,带点腥味儿 纵观了全程的韩子臣心惊胆战,想笑又不敢笑,一张俊脸扭曲的有些诡异。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阮梓宁脸上已经彻底没了表情。 面无表情的脸,带着星星点点的血痕,衬着一双毫无情绪的眸子,虽是正午日头正好,韩子臣却硬是从中感觉出了阵阵阴风。 萧璟闷咳了两声,唇角溢出一丝血渍。 敏感的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萧璟抬头,入眼却是一张满是血污的脸。 萧璟一愣,眸中森冷寒意顷刻间褪去,“对不住。”萧璟闷咳了两声,掩下眼中的异色,低声道。 虽然外界对飞翎卫的评价一向不怎么好,他身为飞翎卫首领更是有玉面罗刹的名头,但,他也是讲道理的。 好端端的喷了人家一脸血,怎么都得表个态啊。 萧璟虽一向清高自傲,但该道歉的时候也绝不含糊,简短的三个字,要是让旁人听见能惊掉下巴。 见少年还是一副呆傻的样子,萧璟皱了皱眉,松了她被扣住的手腕。 眼下追兵随时都可能追上来,飞翎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感到,他如今的情况却不大妙了 萧璟眼中情绪几经变幻,最终归于沉寂,墨瞳幽深,看着正揉捏自己手腕的青衣少年,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唇角上扬,勾起一个略显生硬的笑容,“劳烦两位救在下一命,来日定当报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农夫与蛇 见少年微微睁大了眼,有些愕然的盯着自己,萧璟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身为皇帝亲侄,身份贵重自不用说,哪曾有过开口求人的时候?只是现下形势所迫,由不得他端架子。 既然开了口,那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 萧璟闷咳了两声,目光沉沉,“救命之恩,他日必当百倍报答,绝不让二位吃亏。” 短短一句话,犹有千斤之重。 尽管只是局势逼迫下许下的诺言,但萧璟身居高位,自然是不屑于随口糊弄人,他既然开了口,那必然就会兑现。 能得抚北镇使一句承诺,犹如有了一道保命符,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事。 只可惜,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阮梓宁倒是真没想到他会开口让自己救他,就他刚刚那架势,还以为他要杀人灭口呢。 阮梓宁偏了偏头,都顾不上脸上还糊着一脸的血沫,抬头认真打量起了面前这人。 黑衣男子还躺在地上,上半身微微支起,墨发胡乱的披散在肩上,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有些惨白的脸顶多只能算得上平常,却偏偏一双凤眸幽暗如一汪寒潭深不可测,削薄的唇轻抿,虽然有刻意掩饰,但无意中流露出的那股冷傲孤清却怎么都盖不住。 阮梓宁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平凡到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出的容貌,与一身矜贵孤高的气势,实在是给人一种违和感,以她的眼力,一眼就能瞧出这人做了易容。 连真面目都不敢露,还伤重至此,只怕是虎落平阳,身份不一般呐! 要是不救,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若是他侥幸逃过一劫,日后难保不会报复他们。 要是救,一旦行踪暴露,只怕会惹来追杀性命不保。 阮梓宁沉默,难得的有些纠结。 救与不救都是难题。 她没出声,韩子臣却坐不住了,三两步上前将阮梓宁扯起来,拉到了自己身后,看着萧璟笑道,“我兄弟两人只是一介普通人,没什么能耐,今日路过也实属偶然,兄台这样子显然不会是自己摔的,我们倒是带了一些上好的金疮药和吃食,可以留给你。”韩子臣笑了笑,“还望兄台见谅,我不是我们见死不救,而是实在是惹不起麻烦。”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眼中却没什么笑意,话里拒绝的意思已经是十分明显了。 阮梓宁都能看清的事情,韩子臣自然也是看得透透的。 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能追杀他到如此境地,那些人只怕更不好惹。 不管哪一方,都不是他们兄妹能得罪得起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不做二不休,上去插一刀算了。 韩子臣自诩不是什么好人,这种杀人灭口的事他做起来也算顺手。 只是—— 韩子臣呼了一口气,眸光有瞬间的黯淡,阿宁嘴硬心软,最恨滥杀之人,他要真做了,阿宁会生气的。 萧璟敏锐的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杀气,眸光一变,身体瞬间绷紧,盯着面前的俊朗男子,虚了虚眼。 那股杀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韩子臣脸上的惆怅一闪而逝,但还是被萧璟捕捉到了。 萧璟心思敏锐,稍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倒是没有在意韩子臣话中的拒绝,这种情况下,要是一口答应下来他倒是要怀疑其中是否有诈了。 萧璟正想着该如何说服,就听一道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要是救了你,我们有什么好处?” “阿宁!”韩子臣一怔,随即转头有些气急败坏的朝她喊道,“别胡闹!” 这是她任性的时候吗? “谁胡闹了?”阮梓宁避开韩子臣要来抓她的手,走到已经半坐起身的萧璟身旁,蹲下,虽然还是顶着一脸血污,但脸上却没有先前刻意装出来的天真无辜,而是换上了一贯的平淡冷静。 对上那双墨色沉沉的寒眸,阮梓宁不闪不避,又问了一遍。 面前少年画风突然转变,倒让萧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看了一眼后面明显不怎么乐意韩子臣,萧璟嘴角勾了勾,他没猜错,那年长些的青年男子确实不是好相与的,却偏偏对面前这少年多有顾忌,这就好办了。 虽说这少年看起来也没那么好说话。 萧璟看着她,淡淡吐出几个字,“只要我能办到,任你提。” “但前提是我们真能护着你躲过一劫是不是?”阮梓宁同样语气淡淡。 “兄长方才也说了,我们就是一普通人,万一被人知道是我们救了你,只怕会招开杀身之祸。你伤好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们就成了替死鬼白白送了性命。”阮梓宁语气清淡,“为了一个虚无缥缈还不知能不能兑现的承诺,堵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萧璟听着,眸光一沉。 “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阮梓宁突然话锋一转。 见萧璟眼中闪过的疑惑,阮梓宁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方帕子,一边擦试着脸上的血痕一边慢慢道,“没听过不要紧,我讲给你听。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就是有一个人,在雪地里捡到一条冻僵了的蛇,善心大发将蛇揣到怀里给蛇取暖,蛇活过来之后却一口咬伤了农夫。” 萧璟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脸色有些冷。 “其实这故事还没完,”阮梓宁瞥了他一眼,继续慢悠悠的道,“这蛇虽有剧毒,但农夫却恰好带了解毒的药,侥幸没死,最后将蛇带回家,拔了毒牙,扒皮抽骨,熬成了蛇羹,吞吃下肚。” 韩子臣听到最后,眉头越夹越紧,不是说农夫被毒蛇咬死了吗?从前阿宁讲的版本不是这样的啊。 萧璟脸色越发冷,墨瞳幽深看不出丝毫情绪。 这故事,是在威胁他吗? 看着已经将血迹擦完,露出一张素白小脸的青衣少年,萧璟都想冷笑。 这天底下敢跟他讲这种故事的人还未出生,好胆量! 阮梓宁像是没有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寒目光,慢条斯理的将帕子叠起来收好,才抬头,悠悠一笑,“所以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不能犯傻,直接将冻僵的蛇带回去煮了不就好了,省的还要被咬一口,多麻烦。” “不过还别说,蛇羹的味道是不错,越是毒性大的蛇,煮出来的羹味道越是鲜美。”阮梓宁回味般的咂吧了下嘴,“听说蜀中有种毒蛇叫金银环,一旦被咬,毒液会瞬间浸入五脏,华佗再世都救不回来,有机会一定要试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吃与不吃 看似东扯西扯毫无逻辑可言的一番话,却让萧璟顷刻间沉了眸子,不由得抬眼认真打量起了面前不怎么起眼的青衣少年。 脸上的血迹已经被完全擦去,露出一张素白小脸,淡无血色的唇边挂着清浅笑意,年龄看上去并不大,不过十六七,宽大衣袍遮掩下的身材有些瘦削,看上去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瘦弱少年。 只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三分清冷七分笑,眸光流转间仿佛招揽了漫天星辰。 萧璟移开目光,冷声道,“你讲这故事是什么意思?” “阁下看样子是个聪慧之人,我这故事是什么意思你自然心里明白。”阮梓宁嫌蹲着腿酸,干脆一撩衣袍盘腿坐在了地上,与萧璟面对面,脸上笑盈盈的,话却十分尖锐,“阁下来历不明,你说你不是恶人就真不是?要是我二人救了你之后,你反过头来将我二人给杀了,那我们兄弟俩岂不是成了冤死鬼?” “如今这世道乱得很,做好人的似乎都不怎么长命,我胆子小,惜命,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险呐。”阮梓宁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所以,你怎么能证明你不会食言呢?” 萧璟沉着一张脸,半响,吐出两个字,“不能!” “那就难办了,”阮梓宁皱了一下眉,想了想,抬眼在他身上晃了一圈,问道,“你有什么信物没?” 萧璟看着她没出声。 阮梓宁理直气壮,“你不是说要报答吗?你留个信物给我到时候也好找你啊,不然就凭你白口空话的谁信呐!” 这话是同意了? 萧璟紧皱的眉头一松,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掷了过去,“拿去!” 阮梓宁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 玉佩约莫半指长宽,除了系着的一枚璎珞,浮雕文字什么的一应没有,就只是光秃秃的一块玉石,像是直接从山里挖出来的,阮梓宁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脸上带了一丝嫌弃,“这是什么?” “你要的信物!”萧璟淡淡道。 “就这么一块破玉?你逗我呢!”阮梓宁撇撇嘴。 萧璟脸色一滞。 堂堂抚镇使腰牌,能号令半数飞翎卫的信物,居然被说成是一块破玉? 要不是身上没带什么东西,他也不至于将这玉佩都给他。 “算了,看你这样子,身上估计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凑合着用吧。”阮梓宁一撇嘴,十分嫌弃的将玉佩拢到了袖中。 瞧她这一副嫌弃的嘴脸,萧璟几乎都要被气笑了。 果然是市井之徒! “信物你也收了,方才的话也该兑现了吧。”萧璟沉声道,惨白的脸上浮出淡淡讥讽。 “放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人一向乐善好施。”阮梓宁笑道。 “阿宁!”韩子臣没想到阮梓宁还真就松了口,当下就急了。 就算有信物又如何,真要起了歹心,谁会将这约定放在眼里,杀了人再将信物拿回去就是了。 韩子臣担心阮梓宁涉世不深,被人哄骗,正要继续劝阻,却在她一个眼风扫来之后噤了声。 阮梓宁又不是傻子,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所谓的承诺,信任一个陌生人?见鬼呢吧! 以眼神示意韩子臣不要说话,阮梓宁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见到十分眼熟的瓷瓶,韩子臣眉梢一挑,瞬间就知道了阮梓宁的打算。 阮梓宁拿着瓶子在冷着一张脸的萧璟面前晃了晃,道,“我想了一下,为了以防万一,总得给自己多一重保障。” 萧璟虚了虚眼,扫了一眼瓷瓶,同样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眸中冷意一闪,“你想做什么?” “我这儿有一颗药,算不得什么剧毒,但是吧,就跟女子来葵水一样,每个月总得发作那么一两次,如万虫啃噬”阮梓宁笑了一声,悠悠道,“一次两次没解药死不了人,顶多就是多遭几回罪,但若是逾过半年无解药,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在萧璟冰冷的目光中,阮梓宁悠悠的补充了一句,“对了,由于我医术不怎么好,解药还是个半吊子,只能抑制无法解解毒,当然,别人也制不出来解药。” 韩子臣啧啧嘴,阿宁这一点倒是没骗人,她配药从来都是随心所欲,压根就不存在解药这种东西。 萧璟冷笑了一声,“也就是说,你救我一命,我就要受你控制?” 看着点头微笑的阮梓宁,萧璟心中浮起了淡淡杀意,若是如她说言,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毒连个解药都没有,自己要是吃了,岂不是一辈子要受人控制? 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别说的这么难听,”阮梓宁偏了偏头,瞅了瞅他,突然一笑,“你快撑不住了吧。”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硬撑着跟她周旋了这么长时间,能耐人啊。 萧璟没出声,只是眸子沉了一些。 “你看,我要是不救你,你估计也活不过今天,我救你,你起码能保住一条命。至于解药嘛”阮梓宁拖长了声音,“放心,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不翻脸不认人,该给的解药我一颗都不会少。” 萧璟盯着她,眸中的墨色越发浓重。 阮梓宁颦了颦眉,“你不同意啊!那好吧,我是讲道理的人,总不能强人所难,你的玉佩我还给你,咱们就当今天没见过,”阮梓宁叹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玉佩递给他,“看在聊了这么久的份上,我祝你好运。” 萧璟没接,半响抬头,眼中墨色浓郁,伸手,“给我!” “什么?”阮梓宁不解。 “药!”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一个字,萧璟脸色平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接过瓷瓶,倒出里面的黑色药丸,萧璟看都没看直接喂到嘴里咽了下去,看着盯着他的阮梓宁,淡淡道,“现在可以了吧。” “就知道兄台你是个好人,”只见面前少年突然咧唇一笑,眸光灿若星辰。 萧璟勾唇,呵,确实,他是个好人! 韩子臣虽然不知道阮梓宁到底给的是什么药,但见萧璟吃了,也放下了心,走上前问道,“要怎么带他上路?” 他一看就受伤极重,估计都伤及了肺腑,压根就不能再受颠簸,他们总共就两匹马,要怎么给他弄走? 阮梓宁眉头一皱,这倒是个问题。 一合掌,阮梓宁抬头,“你去找辆马车来。” “啥?”韩子臣瞪大了眼,“荒郊野岭的,你让我去哪儿找马车?” “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阮梓宁白眼一翻,毫不留情的指使道。 “去不去?”阮梓宁催促。 韩子臣瞧瞧斜觑着他眼带威胁的阮梓宁,再看看低着头一脸事不关己的萧璟,咬了咬牙,“去!” 他发誓,他真的看这黑衣小子不顺眼! ------题外话------ 阿宁,“救你,求我啊” 萧璟,“呵呵” 旁观者,“阿宁别作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同车共枕 宽敞整洁的官道上,沿途绿柳成荫,路上成群的人急匆匆的走着赶着进城,却在瞧见路上晃晃悠悠被一匹驴子拖着的板车时,忍不住驻足侧目窃窃私语两声。 当再一次接到路人投来的异样的眼神的时候,牵着驴子的韩子臣一张俊脸终于黑成了锅底,他发誓,他长这么大就没这么丢人过。 板车是村民用来拖柴火用的,荒郊野岭的找不着马车,韩子臣只能在附近找了一家农户想借来用用,可这板车兼驴子虽然在他们眼中不值钱,但对于靠卖柴火为生的农户来说算得上是吃饭的活计,原先农户不肯,韩子臣怕时间耽搁久了那些追杀的人找上来,只能狠狠心,提出用两匹马来换,这年头马匹可比驴子值钱,农户生怕他反悔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两匹马就换来这么一辆破板车,驴子还是他花了三两银子买的,想到阮梓宁在知道他用马匹换来这东西时那看智障似的眼神,韩子臣就忍不住浑身冒冷气。 要不是阿宁要救人,他至于把马都给送出去吗? 现在他还只能沦落到牵着驴子给人当脚夫的地步,想他韩子臣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官,这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尊严。 回头看了一眼板车上一躺一坐的两个人,韩子臣撇了撇嘴,认命的继续扯着瘦弱的毛驴一步三歇的晃悠悠向前走。 为了阿宁,他认了! 虽然板车与马车的差距比较大,但四舍五入勉强也算个敞篷车,阮梓宁虽然对韩子臣花大代价换来这玩意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事急从权,也没法儿挑,给车上铺了一层干草也就凑合凑合坐了。 阮梓宁盘腿坐在车上,面前躺着萧璟。 他明显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了,衣服也换了一身,闭着眼躺在干草上,脸色苍白,要不是胸前还有轻微的起伏,咋一看上去还以为这人没气了。 虽然前世阮梓宁的专业是法医,对治病救人那一套并不怎么精通,但耐不住这世摊上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养父阮兴,耳濡目染之下,加之有华夏几千年的医学精粹做底子,她的医术扎扎实实进步了一大截,不说妙手回春,但一般的疑难杂症治起来也不在话下。 萧璟虽说伤势重,但大多还是皮外伤,虽然有伤及肺腑但并不致命,他之所以这么虚弱一是因为失血过多,二则是连日来疲于奔波伤势恶化,身体支撑不来了。 简单的说,就是给累的。 阮梓宁撑着头,打量着面前躺着的萧璟,眼底带上了一丝唏嘘,身体能被拖到这种地步,这该是招来了多少仇家啊。 萧璟并没有陷入昏迷,为了对付追上来的杀手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加上身受重伤,连日来精神高度紧绷已经让他到了强弩之末,刚才能和阮梓宁周旋半天完全是凭着意志力硬抗着。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的来历,特别是这青衣少年,行事作风透着一股邪气,但起码可以肯定他们不是跟追杀自己的人是一伙的,如果要杀他,方才就不会跟他多费唇舌,尽管不可信,但在眼下,跟着他们暂且还算安全。 陡然放松了精神,加之驴车晃晃悠悠的十分催眠,倦意上来,萧璟闭了眼睛假寐,但该有的警惕一点没少,尽管闭着眼睛,还是发觉了盘旋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那目光灼热的像要在他身上盯出洞来似的,想要人忽视都难! 萧璟被那道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刷得一下睁开了眼,眸光清明,半点睡意都找不出,正好对上了那道兴味十足的灼热眸光。 “你看什么?”见目光的主人丝毫被人抓包的自觉,萧璟皱着眉,不由得冷声道。 “想你真可怜!”阮梓宁还保持着盘腿的姿势,一手撑着脑袋,听见他问,眸光从他身上移到他脸上,曼声道。 可怜?萧璟脸一僵,随即眼中带上一丝不可置信。 他生而尊贵,长于天子膝下,自接任北抚镇使一职以来,别人提起他大多都是狠厉c冷傲之言,还从来没有听过说他可怜的。 再说,他哪里可怜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里所想,阮梓宁眨了眨眼,“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找个大夫瞧瞧,要不是碰上我好心救你一命,再过个一两天只怕尸体都被野狗给啃得差不多了。”阮梓宁看着他,眼中有些怜悯,“话说能招来追杀,你这人品不怎么好啊。” “人品不好?”萧璟虚了虚眼。 “呐!”阮梓宁冲他扬了扬下巴,嫌弃的扫了他一眼,“一副死人脸,盯着我眼神像是我杀了你爹似的,这是你对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吗?” “救命恩人?”萧璟冷嗤了一声,闭上了眼,“没听说救人还要先喂人吃毒药的,乘人之危,小人如是。” “你说谁是小人?”阮梓宁伸脚踹了他一下,“是你自己愿意吃的,我可没逼你。”条件事先说得明明白白,她又没强塞人嘴里,现在救了人没讨句好倒还被人怨上了。 阮梓宁咬牙,虽然知道他身份没那么简单,但现在人在她手上,她救的人,凭什么还要看他的脸色,心里不解气,抬脚就又踹了一下。 萧璟闭着眼,感觉到腿被人踹了两脚,虽然力道不重,但还是让他心中一冷。 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敢这般对他。 只是现在寄人篱下,且由他猖狂两天。 萧璟不预睁眼,懒得理会她,继续闭眸假寐,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做。 阮梓宁见他干脆不理自己了,磨了磨牙,还想再踹一脚,却在瞥见他苍白的脸颊时歇了心思,算了,她不跟一个病患见识,留着以后慢慢踹好了。 果然,她心肠就是好! 既然没了人搭话,奔波了一夜,阮梓宁也觉得有了些倦意,毫不客气的推了推闭目养神的萧璟,“往旁边挪挪,给我让个位置。” 萧璟受伤颇重,稍动一下伤口就崩得疼,本来不想理她,但耐不住她推搡,默不作声的咬牙往旁边挪了个空位,动作牵扯到了伤口,背后顿时冷汗淋漓。 见有了位置,阮梓宁果然也躺了下来。 板车本来就不大,勉强容得下两人,此时两人并列躺着,正好面对着面,呼吸间鼻息相闻。 萧璟本来就不喜人近身,突然一个人睡在旁边,虽然没睁眼,但身体却下意识地一僵。一股淡淡的冷香透过呼吸传来,萦绕在鼻尖,萧璟皱了皱眉,忍着痛又往旁边挪了挪,直到碰到扶手再也没地儿挪才作罢。 阮梓宁不知道他的纠结,本来就困,加上驴车晃晃悠悠的,无疑是上佳的催眠药,打了个哈欠,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不过几息的功夫就睡着了。 她睡得香,于萧璟来说却十分难耐。 现在满鼻子都是陌生的气息,虽然不难闻,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算得上折磨了。 驴车晃荡间,阮梓宁睡得越发香沉,睡梦中,豪迈的睡姿也慢慢显露无疑,一条腿直接搭在了萧璟身上,手不知何时也缠上了他的胳膊,整个人跟八爪鱼似的,睡得四仰八叉。 萧璟忍无可忍的睁开了眼,看着把自己当抱枕整个人都扒在他身上的阮梓宁,脸有点发黑,想把她掀下去却奈何没有力气使不出劲。 忍了忍,萧璟扬声唤人,“你是不是该给她弄下去?” 韩子臣正牵着驴子在心中发牢骚,没注意车上的情况,听有人喊他才抬头往后看了一眼。 见阮梓宁跟个八爪鱼似的扒在人身上睡得香甜,他第一反应也是皱了皱眉,却在下一秒松了眉头,没好气的道,“为什么要弄下去?阿宁都救你了,你还不能借她抱着睡会儿?”说完还嘟囔了一句,“果然是白眼狼,桥还没过完呢就想着拆。” 声音虽然小,但耐不住萧璟耳聪目明,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脸一下子就黑了个彻底。 这两人还真是亲兄弟! “阿宁起床气大,千万别给她弄醒了,不然她生气我可没办法。”韩子臣警告了一句,就又转身自顾自牵着驴子走,不再理他。 至于阮梓宁抱着个男人睡这事儿,他压根就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阿宁见的男尸多了去了,搂着骷髅都能睡着,现在起码抱的还是个活的。 萧璟还想说话,却被一只素白小手一巴掌拍在了脸上,“别吵!” 阮梓宁有三大死穴,其中有一点就是睡觉绝对不能被打搅,睡梦中听见一只蚊子嗡嗡的声音,她眉头一皱,当即就一巴掌招呼了过去。 果然没声音了,阮梓宁翘了翘嘴角,继续酣睡。 萧璟,“。” 盯着那张还沉浸在睡梦中,带着满满不耐烦的素白小脸,萧璟沉默。 他是脑子抽风了才会求助这两人,还不如等着被野狗啃呢! ------题外话------ 啊这算是,变相的同床共枕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杂耍挣钱 阮梓宁是被市集上喧闹的声音给吵醒的。 满肚子的起床气却在睁眼撞见一张苍白俊脸的刹那泄了大半,眨了眨眼,阮梓宁眼中还带着未睡醒的茫然,她床上什么时候有男人了? 一直睁着眼没睡的萧璟见她愣愣的盯着自己不说话,丝毫没有要起来的迹象,不由得皱了皱眉,冷声道,“还不起来?” 还是活的?会说话? 阮梓宁依旧愣愣的没缓过神,睡眼惺忪,原本清冷的眉眼显出几分呆萌,只可惜萧璟没有欣赏的心情。 本来就受了伤,又被她当抱枕抱了这么久,他现在都觉得自己的胳膊只怕是要废了,萧璟冷着一张脸,又重复了一声。 阮梓宁眨了眨眼,彻底清醒了过来。 眼下两人还纠缠在一起,她整个人都扒在了萧璟身上,姿势几乎可以用暧昧两个字来形容,如果是一男一女还好,偏偏她现在又是男装打扮 阮梓宁淡定的收回自己的手脚,坐了起来,一系列动作若行云流水,脸色平静,半点羞赫都看不出来。 瞅了瞅冷肃着一张脸的萧璟,阮梓宁轻咳了两声,真诚的安慰道,“别担心,我不是断袖,不是有意轻薄你的。” 轻薄? 萧璟看着一脸真诚的少年,连搭理的想法都没了。 皱着眉揉了揉被压得没了知觉的胳膊,瞥了一眼闹哄哄的街道,萧璟敛下眸子,隐去了眼中的暗色。 没想到不过睡了一觉的功夫就已经进了城,看着周围热情吆喝的小摊贩,阮梓宁来了兴趣,揉了揉眼睛,就跳下了板车。 已经进了沂水县城,街道上十分的热闹,人来人往,一派繁荣景象。 不是说这兖州府是江南三府中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么?现在这样子倒是丝毫看不出有受灾的迹象,或者说沂水县地势稍高,没被波及到? 阮梓宁心中诧异一闪而逝,却也只是嘀咕了一声就将这问题抛到了脑后。 虽然集市上人多,但中间的路却修得宽敞,来往行人有牵马的,有牵骡子的,他们这驴拉的板车倒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兖州府不愧是江南最富庶的地界儿,就连挂边的沂水县城都比他们远安县繁华不少,路都要宽敞些,明明是毗邻的两县,跟这一比,远安县倒成了穷乡僻壤了。 阮梓宁嘀咕了两声,兴致勃勃的开始逛起了市集。 韩子臣牵着驴子,跟在她身后,颇有耐心的看着她逛,见她看中了什么就自觉的上去掏腰包付钱。 一条街没逛完,阮梓宁仍有些意犹未尽,韩子臣却已经挂了满身的东西。 “阿宁,”见阮梓宁还要往摊贩跟前凑,韩子臣忙不迭唤住了她,苦了一张俊脸,“阿宁,你要是再买下去只怕咱们今儿就得露宿街头了。” “什么意思?”阮梓宁皱眉,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想到刚刚发现的残酷事实,韩子臣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道,“我要说了你不许生气,不许不理我。” “说!” “咱们快没钱了。”韩子臣心一横,飞快的说了出来。 “什么?”阮梓宁瞪大了眼,由于太过惊讶,声音都拔高了几度,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就连板车上躺着的萧璟都忍不住睁开了眼。 阮梓宁几步走到韩子臣跟前,一把扯了他,“别的不说,早上不是还刚得了一百两吗?钱呢?别说被你给吃了。”声音虽然压低了一些,但话中的森然冷意让韩子臣都忍不住抖了抖。 见阮梓宁脸色都变了,一脸不善的盯着自己,韩子臣苦着一张脸,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丢c丢了。” “丢哪了儿?”阮梓宁阴测测的开口,“就是掉茅坑了你都得给我去掏出来。” “如c如果是掉河里了呢?” “那就把你剁碎了喂鱼!”阮梓宁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柳叶刀,比划了两下,阴阴道。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景—— 一名牵着驴子的黑衣俊逸青年死死扒着青衣少年的胳膊,两眼泪汪汪,只差没挥泪洒当场,反观少年,那脸黑的都堪比煤炭了,那情形,活脱脱的就是在外偷腥的丈夫被妻子逮住跪求原谅呢。 路过的人有些好奇的瞅两眼,再一脸叹息的走开。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看着挺人模人样的,却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韩子臣才不管别人异样的目光,他死死的压住阮梓宁手中的刀柄,都快哭出来了,阿宁是真的会动手的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在阮梓宁越来越不善的目光中,韩子臣张望了一下,突然转身指了指板车上的萧璟,“都是他,就是为了给他找衣服才不小心将银票掉出来,又被吹到了河里的。”韩子臣言辞恳切,“就说不能救他,这才刚开始呢就给咱们招灾”韩子臣越说声音越小,后来干脆没了声音。 武能提刀立马,文能舌战群儒,游走大街小巷从未败绩的昔年县令小公子,今日顺天府最具前途的年轻校尉,硬是在少年清凌凌的目光中怂了。 “合着都是我的错了?”阮梓宁将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抬眸,温声浅笑。 “不不不,”韩子臣忙摇头。 “先找客栈住下吧。”阮梓宁看了眼天色,收了刀,淡淡道。 “好啊!”韩子臣眼睛一亮,忙点头。 “找到住的地儿了你就出去挣钱吧。”阮梓宁瞥了他一眼。 “挣c挣钱?”韩子臣瞠目结舌,“怎么挣?” “杂耍,胸口碎大石!” 市集上客栈不少,却偏偏人也是出奇的多,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一家人稍微少点的。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见阮梓宁两人进来,店小二忙迎了上来。 店里大堂闹哄哄的,一进来韩子臣就皱了皱眉,“还有空房吗?” “有有有,您来的巧,正好空了几间出来。”店小二也是有眼力劲的,虽然两人拖着一只板车,但穿着打扮都不像是寻常的农夫,当下就笑着迎道。 “那好,给爷来两间上房。”韩子臣抬了抬下巴,吩咐道。 “好嘞,一间上房三两银子一晚,两间就是六两银子,您住几天呐?”店小二拿了一个算盘打得噼啪响。 “等会儿,多少一晚?”韩子臣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也就是个寻常小客栈,内里算不上有多破但绝对跟豪华两个字不沾边,要知道一两银子都够普通农户大半年收入了,三两银子,这怕不是个黑店诺。 “三两啊,”店小二像是料到了他的反应,当下习以为常的解释道,“最近不是闹水患嘛,整个兖州府就剩咱们沂水县还算好,来往的人多,这房间就不够住了,就三两银子的价都还供不应求呢,要知道现在米都是三百文一斗了。” 三百文?比平常足足翻了十倍? 一直没出声的阮梓宁都皱了眉头,与韩子臣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 远安县的物价都还算平稳,怎么仅仅一山之隔的沂水县物价就涨成了这样? “这两天市集上的人都多得很,都急着采办东西呢,过两天只怕这物价还得往上抬。”店小二唏嘘了两声,瞅了两人一眼,“你们还住不住?这房间可紧着呢!” “住!只是身上银子带的不多,开一间房就好。”阮梓宁点点头。 “好嘞!”店小二也没见怪,麻溜的应了一声。 “车上还有个兄弟,不小心生了病,不知你们这附近有没有药方啊?”阮梓宁指了指门外的板车,问道。 “生病?”不想店小二的脸色顿时一变,往外看了看,隐约能见到车上露出来的一片黑色衣角,有些紧张的问,“不会是时疫吧。” “时疫?”阮梓宁一怔,随即摇头,“不是不是,就只是路上受了点风寒罢了。” “那就好,”店小二松了一口气,“这些天临近几个县都有发现时疫,也就咱们沂水县还算安全,可不能也染上了,弄不好会死人的。” 店小二只是小声的嘀咕,却还是让两人听见了,阮梓宁又瞥了韩子臣一眼,见他脸上难得的带了一丝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朝店小二笑道,“麻烦你带我们去房间吧。” 将驴子与板车让店小二拉去后院好生照看,又指挥不情不愿的韩子臣将萧璟背上了房间,等一切安排妥当,阮梓宁才有空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韩子臣心里有事,都没有空闲去计较自己当了一回人力马夫的事情,一屁股在桌子旁坐下,转着茶杯发呆。 房间并不怎么宽敞,只是用一扇屏风将里外隔了出来,除了里间的大床外,外面还放了一张软塌。 透过屏风,隐约能瞧见床上躺着的人影。 阮梓宁好歹还算是有些医德,暂时没有去管韩子臣,喝了口水稍微歇了歇,就起身朝里间走去,同时还不忘携了水壶与杯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剜肉削骨 里间唯一的一张大床被萧璟占着,他还清醒着,只是一番折腾下来脸色惨白了不少,刚换的衣服又有几处被濡湿,一看就是伤口又崩开了。 听见声音,萧璟转头就见阮梓宁携着茶壶走了进来。 默不作声的看着她拖过一张小茶几将茶壶放下,又转身出去拎了一个小箱子进来。 “伤口怎么样?”阮梓宁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问了一句。 “还死不了。”同样清淡的几个字丢出来,阮梓宁瞅着他惨白的脸,耸了耸肩,能忍到这个份上还嘴硬,是条汉子。 “先喝口水吧。”阮梓宁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萧璟看了看她,再看了眼茶杯,没动。 阮梓宁这次秒懂。 将茶杯搁回茶几,俯身将萧璟扶起来,又随手拿了一个软枕垫在他身后,才又将茶杯递给他。 萧璟还是没动,看着还保持着俯身姿势的阮梓宁扯了扯嘴角,因为长时间缺水嗓子有些哑,“我胳膊抬不起来。”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呵!阮梓宁直起身,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将水杯凑到他嘴边,“现在可以了吧!”还真是他二大爷! 萧璟就着阮梓宁的手一连喝了三四杯,才侧开了脸。 “喝够了?”阮梓宁问。 “嗯,”萧璟低低应了一声。 阮梓宁将茶杯放回去,转身去开箱子,同时不忘嘱咐,“把衣服脱了。” 萧璟眉头一皱。 “哦,我忘了,你动不了。”阮梓宁转头瞥了他一眼,恍然大悟般的叹了一声。 将小箱子拎到床边打开,里面满满当当放着的各式各样的刀具几乎能晃瞎人的双眼。 萧璟忍不住抬头看了正低着头认真挑选的工具的阮梓宁一眼,皱眉道,“你是大夫?” 像这样装备齐全的除了医士外不作他想,可就从他一言不合给自己喂毒来看,就算是大夫,只怕医德也不怎么样,估计是个黑心的。 “差不多吧。”阮梓宁挑了一把一指来宽的柳叶尖刀,又找出酒精纱布,一边给刀具消毒一边闲闲应了一声。 一个剖活的,一个剖死的,论起来都是在人身上动刀子,差不了多少。 “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阮梓宁准备工作做好,见萧璟还是穿戴整齐,挑眉问了一句。 萧璟就抿着唇不说话,只是一张冷肃的脸越发没了表情。 他要是能动还用干等着吗? “行吧,”阮梓宁放下刀,上前就去扒萧璟的衣服。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松竹冷香灌入鼻腔,萧璟在阮梓宁靠近的一瞬间僵硬了一下身体,随之又慢慢放松,垂眸间正好能看见少年精致的前额以及长而卷翘的睫毛。 阮梓宁扒衣服的动作看似粗鲁,实际上还是控制了力道,尽量避免碰到他的伤口造成二次伤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虽然有初步包扎过,但一路折腾下来,伤口还是崩开了不少,被血濡湿的衣料紧紧的粘在背上,几乎与伤口粘合在了一起,阮梓宁试探性的动了一下就听见一声轻微的抽气声。 “很疼?”阮梓宁停下动作,看着侧卧着的萧璟低声问道。 “还好。”萧璟闭着眼睛,声音平稳低哑,要不是他轻微抖动的身体出卖了他,自己还真就信了。 衣服已经脱了大半,精壮有力的后背上大大小小布满了伤痕,特别是后腰腹处的两道刀伤,几乎深可见骨,血淋淋的皮肉外翻,十分的狰狞。 阮梓宁皱了皱眉,方才她只是给了一点止血药让韩子臣帮着处理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这伤口都已经开始腐烂了,现在天气热,要是不好好处理,光是伤口发炎都能把人给耗死。 “死鸭子嘴硬!”阮梓宁冷嗤了一声,脸上的神情也认真了起来,“你伤口已经开始腐烂了,我要把腐烂的肉都割掉才行,不然只怕你这条命都保不住了。” “嗯。”萧璟低低应了一声,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我这里没有麻药,你能忍吗?”阮梓宁转身戴了手套,拿了刀在他背上比划了两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背上的伤口太多,大半都已经开始腐烂了,这可不是一两块肉的问题。” “你动手吧。” 阮梓宁拿了一块帕子塞到他手里,“要是实在忍不住就咬着帕子吧,别喊出来,我怕惹来麻烦。” 萧璟瞥了一眼,没有接。 飞翎卫的首领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就算他身份尊贵,可一些危险的事情还是要他亲自出马,受的伤多了去了,有几次都命悬一线。 飞翎卫不招废材,单拎出去个个都是各领域的精英人物,这些人眼高于顶可不会轻易臣服于一个空有身份的贵公子。 能得一个罗刹的名头,不光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阮梓宁也不管他,他乐意忍就忍着,反正不是削的自己的肉,疼也疼不到她身上来。 刀锋刚落到他背上,就感到他身体猛地绷紧,阮梓宁笑了一声,“不用紧张,这点技术活儿我还是有的。” 任由一个不熟悉的人在自己身上动刀子,等于是把命都交到了他手上,换作谁都会紧张。 萧璟没吭声,努力让自己放松。 阮梓宁与尸体打交道多年,剖尸剔骨这一套动作已经是十分熟练,可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在活人身上动刀子,要考虑的事情更多。 阮梓宁垂着眸子,手下动作十分沉稳,仔细的削去伤口周边的腐肉,时间过得有些缓慢,就算经验丰富如阮梓宁也感觉到了一丝压力,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卧躺着的萧璟咬着牙,双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单,额角手臂青筋毕露,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除了喘息声有些重外,硬是忍着没吭一声。 不知何时进来的韩子臣站在一边,见他惨白着脸却死扛着不吭声,都忍不住挑了挑眉,脸上有一丝敬佩。 剜骨削肉之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了的,就算自己看他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还算条汉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倒了血霉 就算阮梓宁动作再快,等伤口全部处理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一旁的托盘上堆满了红白相间的腐肉,萧璟的背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动作娴熟的给他上药包扎好,一番动作下来,阮梓宁脸色的苍白程度比萧璟强不了多少,连嘴唇都在发乌,咋一看上去还以为受伤的人是她。 紧绷的神经一松,阮梓宁忍不住身体一晃,被韩子臣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 “阿宁,来先喝口水。”韩子臣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忙不迭倒水喂到她唇边,眼见着她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小脸,韩子臣眼中只剩下心疼与浅浅的担忧。 阮梓宁自幼身子骨就不好,不能太耗心神,这也是当初阮兴拦着不叫她学医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些年虽说在阮兴的悉心调理下身体好了不少,但胎里不足落下的病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好的。 “我没事。”阮梓宁缓了缓,才冲一脸忧色的韩子臣摆了摆手。 她身体还没那么虚,只是在活人身上动刀子她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有些过度紧张罢了。当然,这种虚心的话她是不会跟外人说的。 毕竟,青衣判官的名声不能堕了,她也是要脸的不是? 床上的萧璟还保持着趴卧的姿势,原本裸露的上身被白色的纱布缠裹的严严实实,一动不动,像没了生机。 阮梓宁眉头一皱,她耗费了这么大心神救回来的人,连好处都还没捞到手,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指了指萧璟,阮梓宁向韩子臣道,“去瞧瞧他怎么了?还活着没?” “有什么可看的?估计是疼晕过去了。”韩子臣不以为意的嘟囔了一句,但到底舍不得阮梓宁拖着病体行动,不情不愿的凑到床边瞥了一眼,正好对上一双幽深清冷的眸光,身体一下子僵住,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 “怎么了?”阮梓宁扬声问了一句。 “你居然还醒着?”韩子臣已经叫了出来。 阮梓宁眉梢一挑,眼中也有些异色。 方才包扎的时候萧璟是闭着眼的,她也没仔细看,以为就是晕过去了,没想到居然还清醒着——能忍受这种剖皮剔肉之痛,意志力之强悍足可见一般。 萧璟脸色惨白,额发尽数被汗濡湿,只有一双凤眸幽深墨黑,清凌凌的瞥了一脸惊诧的韩子臣一眼,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低低吐出两个字,“多谢了。” 虽说有下药的过节在先,但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救治之恩他该记住。 “救了你,也该告知姓名吧。”阮梓宁也凑到了跟前,正好听见他说感谢的话,笑了一声道。 萧璟眸光浅淡,略一思索,“君烨。”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阮梓宁笑了一声,知道他这名字十有八九是假的,也不以为意,“在下宁子安。” “嗯,”萧璟看了一眼脸色不好却笑意盈盈的清俊少年一眼,捻了捻手指,言简意赅道,“不出三日我自会离去,不会拖累两位。” 三天时间,也足够卫临他们找来了。 “不急,”阮梓宁出乎意料的没有点头应承,“大隐隐于市,你这伤暂时不适合移动,开始先养好伤吧。”阮梓宁没理一旁吹胡子瞪眼拼命使眼色的韩子臣,安慰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既然救了你自然不会半途丢下不管,听说附近州县有疫症爆发,进出往来都查的严,你要走估计也没那么容易。”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萧璟清冷的眸光都柔和了几分,待听到附近有时疫时,他眸光一深,半响才开口,“那就叨扰了,今日之恩,来日必当报答。” 阮梓宁勾了勾唇没说话,可不得报答么,她又不是搁这儿做慈善的。 “你先歇会儿吧,我出去给你抓些药回来。”阮梓宁叮嘱了两句,扯了韩子臣就出了门。 大街上还是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刚来不觉得有什么,在听到店小二说临县有疫情蔓延的时候她不由得留心了起来,果然就见摊位上贩卖的东西价钱都要较平常贵上不少,来往行人也大都行色匆匆。 “子臣哥,还生气呐。”一路上韩子臣一句话都没说,跟在阮梓宁身边那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她想忽视都难。 阮梓宁扯住了韩子臣的衣袖,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韩子臣无奈,反手握了她有些冰凉的手,避开熙攘的人群小心的护着她往前走,动作温柔,语气却依旧硬邦邦的,“你怎么就让他留下了?他多留一天咱们也跟着危险一天,这种人还是少沾染为好。” 韩子臣自诩看人一向很准,那男人虽说身陷囹圄,但一身风华不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一般身份的人也惹不来追杀不是,不管是何等身份,都不是他们兄妹俩能招惹的。 就算阮梓宁的毒能掣肘得了他一时,但越是这样越是危险,没有哪个高门公子会甘受别人的胁迫,如今的妥协不过是迫于形式罢了,一旦翻身,不论是为了隐瞒秘事还是为了保全颜面,首当其冲遭难的就该是他们两个。 至于先前立的所谓誓言―― 韩子臣冷笑一声,官场这两年别的本事没学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转身就插刀子的事儿他见得多了。 于上位者而言,承诺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要当真你就错了。 何况,都说天上人间属江南,可要让他说,再没有比这儿更乱的地儿,顺天府被飞翎卫围了,又有他爹的嘱咐在先,好不容易想办法诓阿宁说阮兴没在顺天府,哄她走雍州府这边,却不想半路接连两次遇阻,如今还带了个拖累。 韩子臣抽死自己的心都有了,他可没忘县太爷再三强调的事儿。 就算阿宁只是阮兴捡来的孤女,但如果阮兴真出了事,只怕阿宁也难以保全 韩子臣心里着急,几乎都想即刻打道回府了,但也只能劝她先甩了那个麻烦。 “我心里有数。”阮梓宁弯了弯唇,就是因为危险,才要想办法留在身边呐。 “阿宁!”韩子臣见她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急得冒火,也恼了,“我是偷偷带你出来的,你要是再这样我就立马带你回去,就是我爹要打断我的腿我也忍了。” “那就回吧。”阮梓宁一边走一边慢吞吞的说。 就在韩子臣豁然转头目露惊异的时候,悠悠一笑,“大不了下次我一个人出来,这总不用受你管束了吧,也不用担心连累你,你知道的,只要我想,我就能出来。”这年头谁还没腿呐。 韩子臣,“” 摊上这么个理直气壮有恃无恐偏偏还有能力的熊妹妹他倒了八辈子血霉! ------题外话------ 嗯是熊孩子没错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转道回府 可能真的是被阮梓宁那一番话给吓住了,从买药回来到煎药,韩子臣愣是一句话都没吭,只是跟在阮梓宁身后打转,那样子生怕她会偷跑似的。 将药给萧璟灌下去见他睡了,阮梓宁才按了按有些胀痛的额角,转身出了内室在八仙桌旁坐下,韩子臣也跟了过来,坐在她旁边一声不吭,低头把玩着一只茶杯,样子看上去有些——委屈。 阮梓宁喝了两杯茶,才抬眼看他。 见他眼巴巴瞅过来,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嘴角抽了抽,一脚踹了过去,“装什么龟孙子呢!” 韩子臣没想避开,生受了一脚,才犹犹豫豫的委屈扒拉的开口控诉,“阿宁,你居然为了一个野小子凶我。” 想他这么多年鞍前马后当牛做马的伺候着,捧在手心都怕摔了碰了,阿宁居然为一个半路捡来的野小子就对他横眉冷对还凶他,越想越委屈。 堂堂八尺男儿,此时眼中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阮梓宁都有一种自己成了负心汉的感觉。 “打是亲骂是爱,哥哥对我那么好,最喜欢的人就是哥哥你了。”阮梓宁笑眯眯的开口就来,十分熟练的开始顺毛,只是怎么听怎么敷衍,这回轮到韩子臣嘴角抽搐了,什么乱起八糟的。 “子臣哥,你确定我阿叔在兖州府?”阮梓宁把玩着杯子,突然开口问道。 韩子臣脸一僵,在她清冷含笑的眸光中心跳漏了一拍,拿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闷下,镇定道,“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样。” “前几天你还说阿叔在顺天府,现在就说在兖州府了,过两天是不是该到雍州了?”阮梓宁笑眯眯的叹了一声,“没想到不光是阿叔的脚程快,你这收消息的速度也是一点都不慢。” “还好还好,就是三教九流的人认识的多了一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我别的本事没有,走街串巷打探消息的本事自小可就是一绝”韩子臣忍住心虚,打哈哈道,却在阮梓宁似笑非笑的眸光中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干脆闭嘴没了声音。 突然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怎么办? 韩子臣扯了扯嘴角,“阿宁,你这么盯着我不放,我会紧张的。” “呵!”阮梓宁懒散一笑,手中带出一把银刀,随意的比划了两下,突然用力往桌上一插,锋利的刀刃顿时没入一指有余,阮梓宁又随手将银刀拔出,厚实的实木桌面硬是被一把不起眼的银刀豁出了一个洞。 韩子臣后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虽然知道阿宁的刀个个都是宝贝,但锋利成这样也算是少见了,这要是插在人身上 韩子臣当机立断,一张俊脸上堆起了满满的笑容,“我家小宁儿就是厉害,连耍刀都耍的这般与众不同清丽脱俗” “别扯些有的没的,”阮梓宁打断了他的吹捧,清凌凌的眸子似笑非笑,“再跟我绕圈子我就让你亲身体验一下,我不光是耍刀耍的稳,剖骨的技术更是一绝。” 韩子臣心里一颤,“什么绕圈子?” “去顺天府!” 阮梓宁有些不耐烦了,真把她当傻子唬呢,见韩子臣顷刻间变了脸,她眯了眯眼,果然,他怕是知道的事情不少。 话都已经点明了,韩子臣知道阮梓宁的脾性,她能憋到现在才发难只怕是心里已经有怀疑了,要是再拦下去到最后估计什么都瞒不住了。 沉默了一下,韩子臣点头,“好,只是,”他指了指屏风,“他怎么办?” “两日后带着他一起走。” “他伤成那样,两天的时间只怕连路都还走不利索吧,怎么带着走?”韩子臣瞪大了眼。 阮梓宁微微一笑,在韩子臣僵硬的脸色中幽幽道,“不是有驴车吗?”当然是,拖着走啊。 韩子臣,“”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等萧璟醒了,阮梓宁直接跟他说了两人要去顺天府,问他要不要一起。 萧璟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同意。 这边两人一拍即合,那边韩子臣气得头晕脑胀蹲在墙角委屈的画圈圈去了,没画一会儿就被阮梓宁给赶了出去——赚钱。 因为要避开远安县,想从沂水县过去顺天府只能绕了一个圈子,直到七天后,通往顺天府府都的官道上才出现了一辆通体黝黑,简谱的有些寒酸的——马车。 那两天被阮梓宁赶出去想办法赚钱,韩子臣这位官家少爷才算是第一次知道了何为一分钱逼死英雄汉,真要让他去耍杂卖艺他也丢不起这个人,干脆咬咬牙,一头钻进了沂水县的地下赌场。他赌术算不上绝妙,但在一帮子赌徒中赚点小钱还是没问题的,两天时间横扫了沂水县大大小小八个赌场,赚了个盆满钵溢,他也是见好就收,这次不用阮梓宁催,自己忙不迭就收拾东西走了,留下几家赌场的老板找人找不着,背地里咬牙咒骂。 手上有了钱,他第一件事就是把那辆破板车给换了,又去市集用驴子换了一匹老马,门面上算是过得去了—— 真要拉着驴车去顺天府,被他那帮下属看见,他这张脸也就不用要了。 与往日府都来往繁华的景象不同,越往府都的方向走人越是少,等到城门口时就只剩下他们这一辆马车,在空荡荡的城门口显得格外的扎眼。 韩子臣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飞翎卫的赫赫威名坐镇,谁敢这个时候不要命似的往城里扎。 远远的他就瞧见城门口站着的不光有守城的将士,还多了几个青衣披氅,腰挎绣春刀的作侍卫装束的男子。 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这帮子人还守着城门? 韩子臣低咒了一声,就算万般不情愿,也只能驾着马车过去。 自从飞翎卫围了顺天府,并放话城中诸人许进不许出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过来府都的人是越来越少,这两日干脆连半个人影都不见了,这会儿来了一辆马车,守城门的将士都眼睛一亮,还没等马车走近,就有将士上前喝住,“什么人?” “是我。”韩子臣将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露出一张俊朗的容貌。 “韩校尉?”虽然守城门不在韩子臣的职责范围之内,但他性子爽朗豁达,在军中十分吃得开,这小将士自然也是认得的,当下就收了手中的长戟,笑着问好,“不是说您回家省亲去了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在家待着哪有办差有意思,”韩子臣笑了一声。 “您是不知道,”小将士却是苦了一张脸,回头看了一眼,往马车旁走了两步,小声道,“自从这些飞翎卫来了之后,咱们兄弟就没过过安生日子,又是封城门又是围府衙,别说外边人不敢来,就是现在大街上都没几个人敢走。” “哦?”韩子臣挑了挑眉,“那这么大张旗鼓的到底是为什么事呢?” “好像是要找什么人吧。”将士也是一头雾水,“校尉你真的就不该这个时候回来,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因着韩子臣口碑一向不错,小将士也就小声劝了两句。 在听见说飞翎卫是要找人时,韩子臣心口一跳,下意识的就往紧闭着的车厢瞥了一眼,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不大的车厢里两人一坐一卧,都是静默无声,半响,阮梓宁伸手戳了戳闭眼假寐的萧璟,“你招惹的不会是飞翎卫吧。”显然刚才小将士说的话她也听见了。 “如果我说是呢?”萧璟掀了掀眼睑,保持着卧着的姿势没动,懒懒问道。 “那当然是洗干净了双手奉上啊!”铿锵有力不带一丝犹豫的声音响起,成功的让萧璟呼吸一滞。 ------题外话------ 萧璟:说卖就卖,这世界变得太快 阿宁:养肥待宰 子臣:双手打call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滚你丫的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萧璟的态度已经有些一些转变,不说对阮梓宁笑脸相迎,但好歹也没了最开始的冷漠抵触,偶尔心情好还会跟她闲扯两句,听她这么说萧璟第一时间睁开了眼,面前少年单手支着下颚,眼睛十分的清亮透彻,只一眼,萧璟就可以肯定,他是认真的。 这一认知让指挥使大人不由得有了一些淡淡的抑郁。 说好的救人救到底呢,感情诓的好处再多,关键时候也是要撇开关系自己单跑的主儿。 “飞翎卫办事是出了名的狠辣,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你确定就算把我交出去你能撇清关系?”萧璟有些恶劣的勾了勾唇,丝毫不在意把自己手下的兵贬得一文不值的自觉,“听说飞翎卫掌下的诏狱有一百零八中酷刑,样样让人生不如死,”说着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眉眼清朗含笑,虽然还顶着一副面具,但已经看不出初见时的阴森冷肃,倒显出几分雍容来,“不知道你这副小身板能受得了几种?” 阮梓宁磨牙瞪着他,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 她当然也知道飞翎卫的赫赫凶名,那位北抚镇使的威名更是如雷贯耳。 她是真有些后悔没听韩子臣的话了,一不留神居然救了一只大尾巴狼回来,这才几天狼尾巴就收不住了,要不是伤还没好全,只怕獠牙都得露出来。 “你真是飞翎卫要找的人?”阮梓宁磨了磨牙问他。 飞翎卫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要真时运不济撞上了只怕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嗯!”萧璟低声应了一声,脸色正经,一时间还真判断不出说的是真是假。 阮梓宁一脸崩溃的表情看了他半响,最后一咬牙,飞快的掀开一旁放着的木箱子,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就朝萧璟扑了过去。 “唔,”萧璟没有防备被扑了一个正着,后背重重的抵在了车壁上,他闷哼了一声,差点没背过气去。 感觉到一只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摸着,萧璟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你做什么?” 手下的触感细腻温滑,萧璟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又在下一秒僵住,两人离得很近,他甚至能闻到阮梓宁身上传来的浅淡松竹香气。 他又不是傻子,何况阮梓宁这一路也没有刻意的去隐瞒身份,那一身做派虽然大气洒脱堪比男儿,又是一身男装示人,但却扎扎实实是个女儿身。 刚发现这一点时,就算沉稳冷肃如他也不禁愕然。 要知道,与萧指挥使阎罗名声并重的就是他不近女色这一条,不管是雍王府还是北抚镇司,从来没有异性能近他身三尺之内, 要不然他断袖的名声也不会满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而这几天的相处,鉴于阮梓宁的伪装着实算完美,行事作风也瞧不出半点女子的扭捏,他也就没刻意去在意这事儿,只是现在娇软的身体趴在自己身上,鼻尖盈满了松竹冷香,就算他想忽视都难。 萧璟眸光变了又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双含笑的眸子慢慢变得幽暗冷然,使了一点巧劲,直接将阮梓宁从他身上掀了下去。 由于动作太大,车厢都震了几震。 阮梓宁跌坐在地上手中,手里的瓶子掉下来在边上滚了几圈,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呆呆的看着他眼中还有些迷茫。 只是那股子呆愣很快就褪去了,清冷的脸上浮出一丝恼怒,“你干嘛?” “男女授受不亲。”萧璟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语气冰冷,刚才的谈笑似乎只是人的错觉,转眼就又回到了起初的生人勿进。 “屁!”阮梓宁忍不住爆了粗口,“你特么全身上下我哪儿没见过?你背上的皮还是我刮的呢!”阮梓宁一点都不意外他看出自己女子的身份,本来她也没想刻意去隐瞒,只是穿男装行事便利一些罢了,只是他现在给的这理由—— 阮梓宁冷呵了一声,见鬼的男女授受不亲,她扒的男尸比他吃的盐都多。 两人闹得动静太大,连带着驾车的马都受惊扬蹄长嘶了一声,差点把韩子臣给掀下来。 韩子臣的脸刷得一下全黑了,身上飕飕的冒着冷气,这两人就不能消停一点吗?阮梓宁问萧璟的话也正是他担心的问题,飞翎卫可不是吃素的,他可没忘车上还有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呢。 果然,那小将士往紧闭的车厢门上看了一眼,有些犹豫的问道,“韩校尉,这车里是?” “家中幼弟,没来过府都,这次特意带他过来看看。”韩子臣笑了笑,俊朗的面容看不出什么异样。 “哦哦!”小将士不作他想,直接让开了路,“您先进城吧。” “谢了!”韩子臣笑了一声,驱着马车就往城门口走。 只是,看着城门口端立着的几个青衣侍卫,韩子臣的眉头皱了皱,心中有一丝忧虑,守城门的将士不是什么问题,可要是这些飞翎卫要查,自己这边恐怕还真有些麻烦。 果不其然,在进城的时候还是被飞翎卫给拦下了。 “里面是什么人?”其中一个飞翎卫上前问话。 “几位大人,这位是我们顺天府的韩校尉。”韩子臣刚下了车,还没搭话,就有守城门的将士凑了上来替他解释道。 “对对对,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另外几个将士也凑过来帮着说话。 “韩校尉?”那飞翎卫打量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冷声道,“校尉也得检查,车上是什么人?” “家中幼弟。”韩子臣拱了拱手,态度摆的十分友善。 “打开!” “好,”韩子臣一笑,转身脸色就阴了下来,里间阮梓宁听着动静,一颗心也提了起来,只有萧璟脸色平淡无波。 韩子臣手已经触上了车门,正准备拉开,就听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近,韩子臣手顿住,有些诧异的看去,只见一队同样青衣披氅挎刀的飞翎卫自城外奔袭而来,领头的是一个灰衣年轻男子。 顷刻间,那队人马就到了跟前。 “大人您回来了?”方才还一脸冷肃的飞翎卫见到来人顿时变了一张脸,把韩子臣撇在一边就迎了上去。 “嗯,”卫临端坐在马上,瞥了一眼韩子臣就移开了眼,“这几天城里有事没?” “没呢!” “这里就先交给城门守卫,你们跟我走。”卫临吩咐道。 “好嘞,”飞翎卫顿时眉开眼笑的应了一声,堂堂飞翎卫被打发来守城门,天知道他们有多憋屈。 眼看着一群飞翎卫浩浩荡荡的进了城,韩子臣虚了虚眼,也松了一口气,利索的翻身上车驱马也进了城。 听见外面动静,阮梓宁也松了一口气,瞥了又开始闭目养神的萧璟一眼,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动手,就听淡漠的声音响起,“不是。” “什么?”阮梓宁下意识的反问。 “我跟飞翎卫没仇怨,他们要找的也不是我。”萧璟淡淡的声音继续响起。 “哦,”阮梓宁点点头,转而又怒气上来,“那你刚刚怎么说是你?”天知道她刚才有多紧张,这不是成心的吗? “语气词而已,你自己理解错了。” 阮梓宁看看他,再看看地上滚落的小瓷瓶,长长吸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瓶子就掷了过去,“滚你丫的!” ------题外话------ 怎么感觉是两个逗比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出去走走 进了城,果然如先前那小将士所言,大街上空空荡荡,虽然不至于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但较往常而言已经算得上是空寂了。 韩子臣虽然大半时间都住在营里,但为了方便,还是买了一座宅院,现在既然是到了他的地盘,自然是没有再住旅店的必要。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已经到了他的住处。 他一个人住,仆役丫鬟一概没有,说是宅子,除了门口挂了个韩府的牌匾外,余下的也不过几间破屋子。 阮梓宁先是满府院转了一圈,见韩子臣还在忙着收拾屋子,溜达过去,负手笑道,“你这住处可真够简陋的。” 说简陋还是抬举了的,一进的院子,总共才四五间房屋,有三间都被拿来做了库房,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堆,好好的庭院也被拿来做了练武场。 韩子臣还在忙着腾东西,闻言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我这不是没常住嘛。” 他买这个宅子也不过是为了有个落脚的地儿,平时不是在军中训练就是当差,回府的时间少之又少,距离上一次回来还是两个月前的事了,现在还能住人就算是不错了。 阮梓宁瞅了他两眼,见他里外忙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也撸起袖子帮忙。 不帮能怎么着? 这地儿她也要住的,就靠韩子臣这么折腾下去,只怕到明天都找不到一张能睡的床。 里面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萧璟站在门口冷眼看了一会儿,就去院中找了一个石凳坐下,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大刀阔斧的坐在石凳上,萧璟半敛着眸子,左手食指微屈,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石桌,薄唇紧抿,周身气息露出几分冷肃来。 他如今跟在这两人身边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本来他计划是由卫临率人留在顺天府引开诸人的视线,他独身去兖州府探探究竟,却到底是出了意外,那些的消息比他预料的还要灵通,甚至连自己都差点着了道。 不愧是江南经营百年的世家,手眼通天,兖州府已出现疫情,一路来,顺天府却看不出什么异常,消息被瞒得滴水不漏,连近在咫尺的顺天府都得不到消息,更遑论远在千里之外的都城? 此次水患受灾情况到底如何,除了当地人,只怕谁也不清楚内情。 江南世家势力盘综错杂,朝廷势力一直没有插手的机会,这次水患是机遇也是风险,只是眼下看来,此次江南之行要比想象中的更加难。 萧璟阖了阖眼,脸上神情淡漠,周身气息却越发冷然。 透过纱窗,远远看着院中连背影都透露出些许肃杀之意的男人,韩子臣皱了皱眉,歇下了手中的活,低声问道,“他到底什么来路?” “他警惕性很高,没露出什么口风,但应该不是江南地界儿的人,十有八九是从京都来的。”阮梓宁淡淡道。 “京都?”韩子臣挑眉,听口音确实能听出不是本地人,但怎么就能确定是打京都来的呢? 阮梓宁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摸了摸下颚,看着院中的人,眼中带出一丝兴味,“举止雍容,又是来自天子脚下,说明身份不低,却偏偏被人追杀流落乡野,还要想方设法隐瞒身份,有些意思。” “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能招惹。”韩子臣头疼,正色警告道,“阿宁,就算你想借他的手寻找阿叔的下落,但也要注意分寸,他不是池中之物。” “你怎么知道的?”阮梓宁手一顿,斜了韩子臣一眼,脸上露出几分诧异。 “你要是没打这主意,能好吃好喝的给他待着还任由他作威作福?”韩子臣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 早在第二天他就明白过来了,就说他家阿宁什么时候这么好性子了,感情在这儿等着呢! 想到这儿,韩子臣又开始头疼了。 老爷子还让他拦着不许阿宁纠结阮兴的事,可这是他能拦得住的吗? 现在都已经来了顺天府,看来他也只能暗地里留心阮兴的下落,总不能真让阿宁自己横冲直撞,到时候只怕事情反而更麻烦。 阮梓宁挑眉但笑不语。 韩子臣这次倒是没猜错,既然费心救了人,肯定是要收好处的。 至于肯不肯—— 阮梓宁表示,解药还捏在她手上呢。 她手上出去的毒,就是阮兴也未必能解,要翻脸赖账,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 两人折腾了大半天,直到黄昏十分才勉强倒腾出了三间能住的屋子,萧璟也没有挑,任由安排住进了其中最简陋的一间。 接下来的三天,韩子臣早出晚归几乎见不着人影,府中只剩下阮梓宁和萧璟,后者则整日待在房间,偶尔出来院子里透透气,两人除了换药吃饭时不咸不淡的说上几句,再没有任何交流,井水不犯河水,界线划得十分明显。 府中平静如常,外面的消息却不断,足够顺天府都震上几震。 听说,飞翎卫围了顺天府是因为北抚镇使萧璟遇伏,落水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听说,三日前圣上钦点当朝安国公世子为赈灾使,一路下江南,不日入顺天府。 听说,淮安陈家派了嫡系二公子过来顺天府,昨日已经住进了徐府。 听说,飞翎卫撤了城门守卫,退出顺天府三十里外 阮梓宁坐在窗前,手中照例把玩着一把柳叶刀,眼睛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眸光沉寂。 这几天韩子臣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每日都行色匆匆,但脸色却是一天比一天凝重,虽然飞翎卫撤出了顺天府,但外面街上的人却一点也没见多起来。 几方势力齐聚,别的她不知道,这顺天府只怕要不安稳了。 阮梓宁手中把玩的动作一顿,收了刀就起身往门外走。 管他安稳不安稳,横竖碍不到她的事。 拉开门,入眼就是一片黑色的衣角。 阮梓宁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朝来人翻了一个白眼,“好端端的你堵我门口干嘛?” 萧璟静静的站着,依旧是冷肃着一张脸,墨黑的眸子看了她半响,慢慢的,嘴角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出去走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茶楼歇息 阮梓宁嘴角一抽,有些无语,“你要出去就出去,堵我门口干嘛?”她又没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萧璟看着她,眸色浅寒。 阮梓宁突然福至心灵,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想到这一路他的行为,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组织了一下语言,阮梓宁眉眼弯弯,看着他认真道,“我没有想将你扣在身边的意思,现在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走也可以走,我当初喂你吃下毒药也不是想说控制你,只是给自己留个保障罢了。” 见他还是定定的看着自己,阮梓宁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真诚道,“放心吧,解药我不会扣着的,你一个月回来取一次就行,或者你给个地儿我给你寄去也成。”顿了顿又道,“我还是讲医德的,你喝的那些药我没做手脚,要不你也不可能好的这么快不是。” 这完全就是睁眼说瞎话了,要是韩子臣在,听见了能笑死,跟一个成日剧毒不离身的仵作讲医德,怕不是嫌命长哟。 阮梓宁说这话是认真的,她救人是想捞好处的,这要不解释清楚只怕好处捞不着反而跟人结怨,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 看着面前一身男儿打扮的少年,萧璟淡淡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只是眼中的清寒之色稍稍褪去了一点。 以他的身份地位,不是一个乡野少女凭着一颗毒药就能控制的了的,飞翎卫有千百种手段能让她交出解药,只是现在对他暂且没有实质性的威胁,他懒得理会而已。 “出去走走,你去不去?”萧璟看着她。 阮梓宁一脸莫名,“我出不出去跟你有关系吗?” “一起。”萧璟言简意赅。 “你不是想让我替你挡刀子吧。”阮梓宁倚在门沿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笑开,“我不会武功,不禁打的。” 不知道她什么脑回路,萧璟有些无语,“你想多了。”淡淡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诶,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的吗?等等我啊。”阮梓宁一乐,冲他喊了一声,就跟了上去。 大街上人虽然不算多,但比起前两天刚进城时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两人并肩走在市集中,萧璟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黑衣,神情淡漠,虽然面容不算出众,却硬是在人群中走出了一种肃然的气场,周围的人有意无意的都离了他三尺远,繁闹的市集,人来人往,却给他辟了一条路出来。 阮梓宁一身青衣,手中拈着一把方才从小摊上买来的山水折扇,装模作样的摇着,看上去就像是哪个富商家不知事的风流公子哥儿。 眼看着他们两人都要被熙攘人的群给孤立出来了,阮梓宁叹了一口气,折扇一收,伸手就扯住了萧璟的衣袖。 察觉到身旁的动静,萧璟心中一凛,左手反刃就要朝那只不知好歹的手劈下,速度极快,要真落下,阮梓宁的手估计也就废了。 阮梓宁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根本就来不及收手,只能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袖角,好在萧璟在就要落下的瞬间堪堪止住。 “好端端的你又发什么疯?”阮梓宁嘶了一声,“就只差一点我的手就废了。” 萧璟收了手,敛目对上她隐隐含着怒气的眸子,语气平淡,“突然近身,我没有防备,对不住。” “有什么好防备的,怎么说我们也是授受有亲坦诚相见的交情,你还没习惯呐。”阮梓宁揉了揉手腕,斜觑着他笑。 见她一双清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萧璟冷着一张脸,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人,真的是打破了他二十多年来对女子的认知,脸皮堪比城墙,变脸比翻书还快,半点女子该有的风范都没有。 知道他性格冷然,再逗下去怕他炸毛,阮梓宁咳了一声,指了指周围,“你瞧着能不能把你那拽得跟天王老子似的气势给收一收。” 萧璟皱眉看着她,目露询问。 “大哥呀,你可是有仇家的人,走在外面能不能稍微低调一点,”阮梓宁一摊手,“咱们这儿都快成真空地带了,忒显眼了一点。” 见萧璟反应过来,阮梓宁又笑,“咱们两个大男人在街上逛来逛去怪没意思的,要不你一个人去逛,我去找个地儿歇歇。” 萧璟敛了一身气势,闻言,冷肃的神情淡开,也学着她的样子挑眉笑了一声,语气不明,“男人?” 阮梓宁一噎,手中折扇刷得一下打开,“小爷我逛累了,想歇会儿不行吗?” 萧璟点头,“刚好我也累了,”抬头逡巡了一下,指着不远处的茶馆,“去那儿坐坐吧。” 看着前面十分悠闲的身影,阮梓宁拧了拧眉头。 他肯定不会是吃饱了撑的真出来逛街,应该是有事要办,怎么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儿啊,赖在她身边是个什么意思。 阮梓宁心里打了一个转,摇着折扇也跟了上去。 茶楼开在这闹市之中,寸土寸金的地儿,从外面看去装修的十分的豪华,阮梓宁站在楼下,先是瞥了一眼门口鎏金雕花的柱子,又移到顶上挂着的同样鎏金的匾额上——半日闲。 偷得浮生半日闲,名字倒是雅致,就是不大符合这种土豪的气质。 阮梓宁进去扫了一圈,眉头高高扬起,外面看起来豪华的不成样子,没想到里面倒是清雅别致,看起来是个茶楼该有的样子。 茶楼里人不算多,店小二一路引上了二楼,二楼每个茶座都有屏风隔开,看不清里面的人,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被韵扬的丝竹声盖过,听不真切。 “没想到这小茶馆都这么的别致。”阮梓宁赞了一声。 “客官您外地来的吧,”引路的店小二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们这茶楼可是顺天府数一数二的,天底下能找到的茶就没有我们茶馆找不出的。” 阮梓宁笑了,“你这话可就说大了,御贡的茶你们这儿也有?” “金坛雀舌c苍山雪绿c龙坞茶”店小二一连报了六七种,才笑道,“咱们这儿的茶只会比御贡的更好,您要不来一壶尝尝?” “不了不了,”阮梓宁笑得坦荡,“这茶估计得一口百金,我倒是尝不起,来一壶龙井就行。”说话间阮梓宁已经走到萧璟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好嘞。”店小二应了一声,麻溜的下楼准备去了。 ------题外话------ 我家阿宁,是不是,太不羁了一丢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淮安陈家 “你倒是会找地方,”阮梓宁瞥了一眼窗外的街上来往的人影,手撑着下颚,笑了一声,“顺天府第一茶楼,寸土寸金的地儿,一杯茶可不便宜。” 萧璟手转着茶杯,闻言手中动作停住,收回了望着窗外的目光,淡淡看着她。 阮梓宁一笑,“你赖吃赖喝了这么多天,这顿茶你得请吧。” 她刚刚上楼时瞥了一眼悬在墙上的茶单,那价钱,啧,多喝几口就能抵得上韩子臣那破宅子了,难怪没几个人,装修的再好也要人喝得起啊。 萧璟语气平静,“我没钱。” 不说他没有随身带银钱的习惯,就是有,估计也早就被她摸了去,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身无分文。 “没钱你来什么茶楼?”还净挑好的来! 萧璟幽幽的看着她不说话,那眼神,明晃晃的写着——不是有你吗? 阮梓宁呼吸一滞,突然起身,转头就走。 合着当她是冤大头啊,她要有这闲钱也不用窝在韩子臣那破宅子里了。 萧璟修长的手指拂过面前上好的青瓷杯盏,敛了敛眸子,如墨深邃的眸中一丝笑意一闪而逝,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然。 等店小二上来时见只剩了萧璟一人,还嘀咕了一句怎么不见那位公子。 萧璟慢条斯理的品着茶,动作若行云流水,虽然一身黑布粗衣,却显出几分雍容来。 离他不远处的屏风后面的雅座也坐了两个人。 “简兄,没想到你也在顺天府,正打算派人去寻你,没想到咱们倒是在大街上碰见了。”男子有些爽朗的声音响起,锦袍男子看样子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面容俊朗,只是眉间带了一丝阴郁之气。 “这不是听说陈家二公子来了顺天府,简某特意赶来一会。”舒朗清润的男声带着些许笑意,听之让人如沐春风。 “别,我可不信。”陈玄一笑,眉宇间的郁气顿时散了不少,“谁能劳动你简公子大驾。” 对面坐着的男人一身白色长袍,头戴斗笠,将面容遮了严严实实,最让人诧异的是,七月初的夏日,他竟还裹了一件通体白亮的狐裘,就连腿上也盖着一张毛毯,几乎将整个人都裹得密不透风。 “你身体怎么还是这样差?”陈玄皱了皱眉,问道。 “老毛病了,现在就是能撑一日算一日,保不齐哪天就撑不住了。”被唤作简兄的男子低咳了两声,伸手拢了拢肩上的狐裘,露出来的几根手指透白如雪,几乎能看清底下一根根纵横交错的青色血管。 “我刚得了一支千年人参,也不知道年份是不是真,改日我就让人给你送去。”陈玄道。 “多谢,”男子并未推辞,没有露出惊喜之态,只淡声道了声谢。 陈玄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茶。 数年前他在外游学,半路与这人结识,相处不过数日却也结下了几分交情,后来再遇才知彼此的身份。 外界传闻他身体不好向来不出人前,却偏偏能耐大,就算是他陈家也需让他几分薄面,陈家百年氏族,嫡支旁系能力出众者不知凡己,他如今能在陈家站稳脚跟德家主看重,自己能力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也是因他与这人私底下的交情。 “简兄,你对这两天的事是个什么看法?”陈玄搁了茶盏,问道。 “我一向不喜出门,也经不起劳思,不知你说的看法是指什么?”男子淡淡一笑。 陈玄一滞,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干脆挑明了话题,“你也知道我们陈家在江南还算有些根基,可朝中没人,有些事儿也说不上话,得不上准信儿,前段时间飞翎卫那位指挥使在江南地界失踪,飞翎卫折腾的顺天府都快翻天,现在朝廷又派了一位身份尊贵的赈灾使过来,你也知道,江南水患,各地形式都不容乐观,难免有些官员昏了头做出些昏事来,偏偏江南的官员十之有七是从我陈家出去的,家中祖父就怕牵扯出事端堕了我陈府的百年名声,这才急匆匆命我来顺天府探探究竟。” “不瞒你说,我都有怀疑那位指挥使的失踪是那些不知事的官员做的,但就怕连累了陈家,你也知道,飞翎卫向来是六亲不认的,偏偏那位指挥使身份还是顶尖的尊贵,要是真有个好歹,就算陈家有百年的根基在,只怕也挡不住皇家的雷霆之怒,更挡不住雍王府的十万铁骑。”陈玄苦笑,“消息一波接着一波,家中祖父都病倒了,我这些日子也愁的紧。” “简兄,你给支个招,我这到底要怎么办才好。”陈玄看着男子,低声道。 “以不变应万变,陈家弟子遍布天下,枝叶过茂则易生蛀,要是想惜其尾翎,有些时候还是要当断则断。”男子叹了一声,声音清润如旧,“我也是前日才来了顺天府,知道的事情不多,倒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关窍。” “江南水患,百姓流离,这是天底下人都侧目的事儿,先是飞翎卫,又是安国公世子,足以见朝廷对此的重视,要是赈灾的事不处理好,不光一众地方官员要受牵连,只怕陈府都会受到连累,百年清名也要堕了。” 男子歇了歇,抿了一口茶,才继续道,“还有那位指挥使,不论是生是死,总要找到他的下落,不然不仅飞翎卫不会善罢甘休,就是远在边关的雍王殿下都不会轻易放过,那位可是当朝雍王世子,陛下亲自教养的侄儿。” 陈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也别太忧心,”男子又笑了一声,调侃道,“只要不是谋逆叛国的罪名,以你陈家的威望,当今还不敢真的把你们怎样,不然就光是天下读书人的口水都能把那金銮殿给淹了。” “简兄又说笑了。”陈玄扯了扯嘴角,端起面前的茶杯示意,“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男子亦举杯饮尽。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有侍卫打扮的男子匆匆上楼,伏在陈玄耳畔低声说了两句,陈玄原本含笑的眸子顿时阴沉了下来,看向悠然品茶的男子,歉然道,“简兄,实在是不好意思,有事得先行一步了。” “嗯,去吧。”男子点头。 “告辞。”陈玄拱拱手,刚一转身,脸上的笑意就消失殆尽,只剩下满满的沉色,带着人匆匆离去。 萧璟还坐在窗边,眼角余光瞥见陈玄离去的背影,捻了捻手指,看着不远处屏风里透出的另一个人影,他眯了眯眼,没动。 又坐了半响,茶壶水尽,萧璟起身大步下楼,茶桌上明晃晃摆着一枚银色扳指。 ------题外话------ 搞搞事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酒肆初遇 这边阮梓宁出了茶楼,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一直带笑的眉眼也沉寂了下来,韩子臣有一点倒是没说错,不提这整个江南道,就仅仅一个顺天府,她要想找到阿叔的踪迹都是大海捞针。 心中烦闷,鼻尖嗅到一股浓烈的酒香,阮梓宁步子一顿,转身就朝路旁开着的酒肆走去。 这年头,酒香可比茶香勾人。 “掌柜的,你们这儿有什么好酒?”阮梓宁进门就扬声问了一句。 正是正午时分,酒肆并不大宽敞,却几乎坐满了人,一时间连个空位都找不出来。 阮梓宁扫了一圈,颦了颦眉,目光锁定在里边只坐了一个人的桌子上,直接走了过去。 “兄台,不介意我与你搭个伙吧。”阮梓宁笑,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已经拉开凳子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自顾自饮酒的男子终于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兄台自便。”声音懒散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尾音微微上翘,咋一听上去有些,勾人。 阮梓宁不由得也抬头仔细的看了他一眼,脸是丢在人群中找都找不出来的再平常不过的一张脸,但那双眼睛——似笑非笑,似冷非冷,七分邪气三分不羁,仿佛将世间万物容纳,又像是什么都未能让他看进眼里。 这双眼,只能让她想到一种动物——狐狸。 阮梓宁心中啧了两声,现在这世道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喜欢戴面具出门。 她直觉这男子身份不一般,一想到家中已经有了一个麻烦人物,不想再招惹上另一个,哪怕只是同桌喝个酒她都有些不乐意,可现在坐都已经坐下来了,再起来换座位只会更招眼,阮梓宁一边唾弃自己动作太快,一边也朝他笑了笑随即不再说话。 “我们家的酒样样都是好酒。”掌柜的拎着一壶酒走了过来,笑道,“百年的老字号,不说在这顺天府,就是整个江南道都是排的上名号的。” “哈,”阮梓宁瞅了瞅掌柜那张笑出了褶子的脸,乐了,“今儿是怎么个运气,先是去了个号称第一的茶楼,又来了你这数一数二的酒肆。” “小公子说的是半日闲吧,”掌柜的也笑了,“那确实是个好去处,茶也是顶尖的好,只是我们这闻惯了酒香的人可品不来茶,怪没滋味的。” 阮梓宁点头称是,撑开了折扇摇了几下,突然问道,“半日闲一壶茶水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的收入,你这号称数一数二的酒水不会也如此贵吧,那样我可喝不起。” 阮梓宁眉眼含笑,说得坦荡,明明是囊中羞涩却硬是被她说出了风光霁月之感,掌柜的还没说话,对面喝酒的男子倒是先笑了,“小公子的这顿酒水我请了,尽管敞开了肚子喝。”说着,手一扬,往掌柜的怀里掷了一枚银锭。 男子懒懒撑着头,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眼中带了几分醉意,眼波流转间潋滟生辉,修长的手指拈着酒杯,冲阮梓宁举了举杯,上下打量了有些惊讶的阮梓宁一眼,懒散一笑,朝同样愣住的掌柜的开口,“这小公子估计也喝不了烈酒,整壶温和些的来。” 男子的吩咐太过理直气壮,掌柜的愣愣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准备酒水去了。 见掌柜的走了,阮梓宁眨了眨眼,这什么情况,她不过问了一句价钱,怎么就变成喝不起酒了。 不过,阮梓宁撇撇嘴,既然有人愿意请她喝酒,她当然也不会推辞,反正不是她出钱,“再来两斤酱牛肉。”阮梓宁又扬声添了一句,才笑脸盈盈的冲男子拱了拱手,“小弟先谢过兄台这餐酒水了,不知兄台名讳?” 闻人熠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瞥了满脸笑容的阮梓宁一眼,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闻。” “闻大哥,”阮梓宁当即就唤了一声,只当没瞧见他脸上浮出的一丝诧异,笑容满满的开口,“小弟宁子安,下次有机会一定请大哥您喝酒。” 闻人熠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 酒水很快就上来了,掌柜的道,“既然小公子要温和些的酒,那就不妨尝尝咱们这江南名酒西凤酒,虽然这酒是是由陆家三郎君所酿,但我们家又在三郎君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喝起来味道更醇厚一些,后劲却没有那么足。” 西凤酒? 有些熟悉的名字倒是让她想起了前不久的那庄案子,阮梓宁眉头微颦,但又松开,在掌柜的期盼中带着些许自豪的目光中,倒了一杯酒,先在鼻尖嗅了嗅,浓郁香醇的酒香顺着鼻腔灌入肺腑,顿时觉得耳目一清,小小的品了一口,阮梓宁笑道,“果然是好酒,与别家不同。” 得了夸赞,掌柜的脸上的笑容都快绽出一朵花来,留下一句公子慢用就又去招待别的客人去了。 阮梓宁虽然心中有些膈应,但酒确实是好酒,喝了几杯也就将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到脑后了,一杯接着一杯,不多时半壶酒已经下了肚。 阮梓宁酒量不差,但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鲜少碰这些辛辣之物,虽然西凤酒酒性确实算得上温和,但一连喝了几杯,她还是觉得头有些发晕。 闻人熠依旧慢悠悠的喝着酒,旁边的酒壶已经空了三四个,光闻酒香就知道他喝的酒足够烈,却依旧一点醉意都没有。 “小兄弟这就已经喝醉了?”瞥了一眼面色泛红的阮梓宁,闻人熠哼笑了一声。 “唔,”阮梓宁晃了晃脑袋,一双清冷的眸子有些水润,也跟着笑了一声,“许久没喝了,及不上闻大哥的好酒量。” 闻人熠压根就没理会她那乱七八糟的称呼,拿过她面前的酒壶,就又自斟自饮起来,只喝了一口,就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淡成这样也能叫酒? 没了酒,阮梓宁就开始吃那盘肉干,两人一人喝酒一人吃肉,没有人说话,十分的和谐。 又过了半响,眼看肉干都要所剩无几了,阮梓宁摸了摸有些鼓胀的肚子,寻思着是不是该回去了,却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阮梓宁抬头,就见门外闯进来一大帮人,为首的中年男子环顾了一周,凶神恶煞的吼了一声,“给我砸。” ------题外话------ 喝酒啊。喝酒好 闻人熠:小家伙酒量不行啊 阿宁:狐狸别跟我说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又出命案 话音落,自他身后窜出来五六个手持棍棒的男人,进店里不论青红皂白就是一通乱砸,酒坛跌碎了一地,一股子浓郁的酒香顿时蔓延开来。 店中食客纷纷惊呼出声,怕被波及到,起身就往店外跑,这时候,安坐不动的阮梓宁两人就显得有些扎眼。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桌椅被掀翻在地的声响,阮梓宁酒醒了大半,吸了一口气,看着纹丝不动安然品酒的闻人熠,扯了扯嘴角,“闻大哥,我这小身板不经打,你能先放开我不?”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压在她的袖摆上,看似随意,分量却十分重。 阮梓宁伸手扯了扯,硬是没扯动,干脆放弃,“闻大哥,这儿乱得很,要不咱们换个地儿继续喝?”阮梓宁软了声音道。 要不是这人给她的感觉太过危险,她早就拿刀割了袖子走了,早知道就不该念他那壶酒,这些人一个个来势汹汹,不管是讨债的还是寻仇的,都不干她的事,她可不想受了池鱼之殃。 阮梓宁脑仁抽抽的疼,眼见店里食客跑了个一干二净,再不走估计他们得被当店家的同伙一起挨打。 “不急,”闻人熠饮下杯中的最后一滴酒,见小少年苦着一张脸,清亮的眼睛里半是恼怒半是焦急,笑了一声,看着店里闹起来的那帮人,眯了眯眼,“只当看一场戏。” 看戏你妹! 阮梓宁差点没忍住爆粗口,但见他这样子也知道自己想走怕是不可能了,深吸了一口气,抄过他面前的酒壶仰头就灌了一口。既然不让走,那就继续喝好了。 见少年气鼓鼓的样子,闻人熠从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倒还是个有意思的妙人。 瞥了一眼打砸的场面,闻人熠一双惑人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邪气,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还不忘扯住阮梓宁的衣袖,当真就这样看起戏来。 阮梓宁看了他一眼,默默放下了酒壶,也跟着看起戏来。 掌柜的不过稍稍离开了一会儿,得到消息才匆匆赶来,见到店里一片狼藉,脸上怒气满满,“都给我停手,就这样在我店里打砸,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领头的中年男子笑了一声,示意手下人住手,朝着掌柜的呸了一声,脸上是满满的恶意,“你这店里卖出去的酒喝死了人,还敢跟我提王法?” 话音落,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 “不可能,”掌柜的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驳,脸上怒容未消,“我这店开了有大几十年,店里卖出去的酒每天少说也有上百斤,从来就没听说过有哪个人喝了我家酒出事的。” 掌柜的是真的怒了,白胖的脸硬是被憋的通红,死死的瞪着领头的男子,那样子,估计扑上去咬他的心都有了。 做生意的最讲究的就是信誉二字,若是今日说他家酒喝死了人的事儿传扬出去,那他这店也就不用开下去了。 “呵,”男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说你家酒没问题,可怎么就偏偏有人喝了酒就死了?你可知死的人是谁?”男子环顾了一圈周围惊疑不定的百姓,哑了嗓子,“那可是城东柳家的少爷。” 话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唏嘘,连掌柜的脸上的怒气都滞了滞。 城东柳家,不是什么高门权贵,但也是有头有脸的商贾大户,柳氏粮行遍布江南三府,江南道有半数人吃的都是他家的粮,却偏偏子嗣单薄,柳老爷子小妾一个接一个的娶进门,却只在五十岁那年才得了一个儿子,平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现在这唯一的儿子死了,想都能想到柳老爷子该如何震怒。 围观的群众脸上的惊疑之色更重,不禁又往外靠了两步,城东柳家,那可不是好惹的,这下百姓看掌柜的眼神都添了几分同情。 惹上了柳家,不管是不是他家酒的问题,只怕这事儿都没法善了了。 就连阮梓宁都不禁轻啧了一声,城东柳家她也有所耳闻,老的贪财如命,小的也不是个好的,仗着家里的财势,欺男霸女的事儿做的不少,现在死了倒是除了个祸害,只是这店老板算是倒霉了。 闻人熠瞥了一眼阮梓宁,低笑了一声,“小兄弟,把你脸上的幸灾乐祸收一收。” 阮梓宁哼了一声,“要真是这老板的酒毒死了那位柳少爷,我倒要喝一声为民除害了。”声音压的有些低,但里面的畅快之意却是一点都没隐藏,这般毫不避讳的在一个陌生人之前表露出情绪,倒是让闻人熠不由得又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的笑容越发大,眼神趣味,“看不出小兄弟还是个嫉恶如仇的。” 阮梓宁笑了笑,没再接话。 五年前顺天府出了一桩灭门案,死者也是顺天府的大户,姓李,却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府中上下十三口皆死于非命,死状凄惨,却查不出死因,顺天府尹召了临近州县的仵作来共同查探李家人的死因,阮兴自然也来了,她仗着年纪小,也跟着来了。 几个仵作查了三天没查出个眉目,府尹也只能作罢,那桩案子至今还是个悬案。 只是—— 阮梓宁捻了捻手指,别的仵作查不出不代表阮兴也查不出,更不用说她前世跟尸体打交道数十年,于这一行上早已登峰造极,只是有人想护着背后之人,她与阮兴自然也不会自作聪明的去冒这个头。 听闻李家与这城东柳家是世交,关系亲密,李家出事不足半月,门下生意就尽数归了柳家,柳家也因此一跃成为顺天府第一豪户,这里面要是没点猫腻谁信呐。 “你卖的酒害了我家少爷,定要让你杀人偿命。”为首的男子狠狠的道,掌柜的一张脸早已煞白,显然也是知道柳家的名声的。 “这位爷,可不敢胡说,这杀人的罪名小的可担不起啊。”掌柜的头上的汗刷刷如雨下,连擦一下都顾不上,忙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男人冷笑了一声,“我家少爷尸骨未寒,谁跟你有误会?给我把他带走,去少爷灵前赔罪。”手一扬,手下人就要来抓人。 柳家可不是什么善茬儿,眼看这形式自己在劫难逃,掌柜的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阮梓宁冷眼看着,皱了皱眉,却也坐在位上没有动,柳家风头正盛,她贸然出头只怕不好。 眼看围观众人一个为他出头说话的都没有,掌柜的目露绝望,几个柳家的仆役上来拉他,撕扯间一声怒喝响起,“都给我放开。” ------题外话------ 有案子就有舞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来撑场子 一声怒喝,围观众人纷纷散开,为来人让出了一条道。 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有仗义执言的,阮梓宁眉梢一挑,也看了过去。 只见门口乌压压站了七八个官差,为首的男人一身玄衣常服,腰间挂了一块腰牌,不过二十多岁,五官端肃硬朗,眉眼间的一抹正气更给他添了几分稳重。 “林大人,救我。”瞧见男人,掌柜的仿佛像是见到了救星,使劲挣脱了押着他的几个奴仆,扑到了来人的脚下,“林大人,小的真的是无辜的呀,还望大人明察。”说着就猛地磕起了头来,没几下额头就磕破了见了红。 被唤作林大人的男人一对浓密的剑眉狠狠的拧了起来,看着就要扑上来抓人的仆役,沉声喝道,“都给本官住手。” 说着又制止了掌柜的不断磕头的动作,环顾了一周,声音沉沉,带着一丝薄怒,“光天化日之下就喊打喊杀,眼里还有没有法纪纲常?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卖的酒害死了我家公子,砸了他的店都是轻的,现在不过带他去公子灵前谢罪,也无不可吧,”中年男子弹了弹衣袖,冷笑了一声,“林大人,您说呢?” 林昭皱着眉还没说话,掌柜的忍不住抢先出声,急急哀声道,“林大人明察,小的要是就这么跟他走了,安能有命在?况且,小的卖酒几十年,从未害过人呐,柳公子之死真的跟小的没关系啊。” 掌柜的膝行了两步,以头抢地,“还望林大人救小人一命。” 听见出了命案,林昭眉头拧得更紧,“柳公子?城东柳家?” “正是,”中年男子冷冷道,“林大人,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我家老爷说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今日就要以这家伙的贱命祭我家少爷枉死之灵。” “不过一个柳家下人就敢在朝廷官员面前直言要取人性命,看来这柳家的威势”阮梓宁啧了一声,没往下说。 闻人熠笑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蛇粗壮到了一定程度照样可以占地为王,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位林大人在柳家威势之前又会如何?” 瞧了眼面容端肃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子正气的林昭,阮梓宁摸了摸下巴,“这位大人看起来不像是个趋炎附势的。” “这可不一定。”闻人熠也瞥了一眼,笑了一声,语气莫名,“小兄弟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世上啊多的是表里不一的人,表面看上去人模狗样儿,实际内里一团污秽,比之山间禽兽都不如。”说到最后,尾音上翘仿佛在人心上转了一圈。 阮梓宁抖了抖,心中暗骂了一声妖孽,老老实实的闭嘴不再说话。 中年男子是柳府的外管家,仰仗于柳家的威势,走到哪里人都是恭恭敬敬的,就算对面的是这顺天府掌刑诏的七品官员,也没有让他放进眼里。 “把他给我带走!”见林昭沉默了下去,柳管家笑了一声,挥手就要把人带走。 “本官倒要看看谁敢在这儿放肆?”林昭一喝,眸光冰冷,“不说柳公子之死是否与他相关还未确定,就算是酒的问题,也该交由衙门会审,岂容你私下带走?” “林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柳管家凉凉出声,“大人这是想与我柳府作对?” 这林昭不过是寻常小吏出身,背后无人,偏偏行事作风冷硬不知变通,早就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要不是府尹性子好,他这官职早就被撸了,柳家势大,就是顺天府尹都得给几分薄面,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柳管家掀了掀眼,冷嘲道,“林大人的威风还是留着去府尹面前耍吧,今天这人我还就带走了。” 林昭面色冷沉,寸步不让。 “大人,柳家势大,他家的独子死了那柳老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您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别蹚这趟浑水。”林昭身后跟着的官差凑了上来,小声劝道,“现在顺天府本来就乱得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行就直接报给府尹大人吧。” 林昭得罪的人不少,一个个都盘算着怎么拉他下马,今儿柳府摆明了要带走人,他若是一力阻挠只会被柳府给记恨上,那位柳老爷气量可不大。 官差心急,但也知道自家大人的性子,只能劝道。 “大人,”一直跪着的掌柜的突然出声,朝他磕了个头,目光哀戚,“小的知道大人秉公无私,但看今日这情形,小人是在劫难逃了,只怪小人命不好,大人别为了少人伤及自身,只是小人有一事相求,小人是无辜,小人的家人更是无辜,还劳烦大人护一护小的家人,不要让他们受了连累白白损命。”说着又是连磕了几个头。 这下就连围观的百姓都有些不忍了,柳家行事作风他们自然也知道,在官差面前都能如此猖狂,可见私底下又是怎样,这掌柜的看样子是难以保全了,他那家人只怕也落不着好。 林昭拧眉,没等他开口,柳管家已经笑了出来,毫不留情的出声嘲讽,“林大人,你看他都知道为你着想,你也该为你自己想想,没那个本事就别打肿脸装胖子,别人敬你三分那是客气,我柳家可不会怕你。” 林昭的脸彻底冷了下来,正要说话,肩上一沉,一张俊朗的脸自他身后冒了出来,“哟呵,这又是打砸又是抢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柳家祖坟被刨了呢。” 韩子臣负着手走到林昭旁边,啧啧了两声,转而朝林昭挑眉笑道,“林木头,瞧你平时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关键时候还是要兄弟我来给你站台啊。”说着还不忘拍拍他的肩,瞥了一眼愣住的诸人,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意顿时一收,声音冷沉,“给我围了。” 话音落,从门口又哗啦啦的涌进一大堆持刀的玄甲将士,顷刻间就将柳府诸人围在了里面。 “方才你嫌我们林大人不够格管你们柳府的事,现在够了吧。”韩子臣弹了弹衣袖,朝着愣住的柳管家咧唇一笑。 ------题外话------ 韩子臣,“我是好人” 林昭,“狗拿耗子” 韩子臣,“我特么就是欠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局势反转 “韩都尉,你这是什么意思?”在看见韩子臣的那一刻柳管家还没这么惊讶,毕竟这两位不合是整个顺天府都知道的事儿,眼下看着韩子臣让人围了他们,口口声声为林昭出头的样子,柳管家有些坐不住了,不禁问道。 “你看不出来吗?”韩子臣扬了扬下巴,“协助林大人办公。” 这话一出,不仅柳管家脸色诡异,就连林昭都多看了他两眼,那双向来沉稳的眸子里都露出了几分惊愕。 他不在旁边落井下石借机奚落自己都是好事了,还转头协助他办公? 什么时候姓韩的有这么好心了? 他可没忘记就在昨天他们两个还因事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这小子可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不会是在这儿憋着坏招等自己吧。 林昭手下的官差已经憋不住小声问道,“大人,韩大人不会给咱们使绊子吧。” 不是他们草木皆兵,而是这几年来,两人的关系实在是已经不能用恶劣来形容了,这是整个顺天府都有目共睹的事儿。 韩子臣耳聪目明,虽然官差的声音压得低,但架不住离得近,被他听得一清二楚,带笑的嘴角一抽,差点没绷住。 他好心帮个忙还要被人翻来覆去的怀疑,要不是因为对象是柳家他才懒得管,乐得清闲看笑话。 只是,想到不久前刚刚查到的线索,韩子臣眸色一深,收起了脸上的笑,朝一脸怒气的柳管家道,“听说你家出了命案,正好林大人在这儿,不如就好好的查一查,免得你家少爷死的不明不白去了阎王跟前都没处儿说理。” “有什么好查的,就是他蓄意毒死了我家少爷。”柳管家怒道,却不敢向对林昭那样出言不逊。 不比林昭性格刚硬与众人交恶,这位韩都尉可是深得顺天府尹的器重,前两天更是连升几级一跃成了正六品都尉,手中握着顺天府的全部兵权,又向来与各级官员交好,就算柳府权势再盛也只是一介商人,他可以不把林昭放在眼里,却不能欺辱手握重权的韩子臣。 “你说是毒死的就是毒死的?”韩子臣白眼一翻,“万一是自己磕了碰了不小心摔死的呢?就算是中毒而死,你怎么就能肯定是酒中有毒就不能是饭菜中有毒呢?没凭没据的话你也好意思说,还敢借此私自拿人?”韩子臣冷笑。 “你”柳管家被他一番抢白怼得说不出话。 “行了,你什么你,有你在这儿痴缠的功夫谋害你家少爷的凶手早就跑了。”韩子臣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赈灾使的车队已经到了百里之外,不出两日就会进城,城里不得再生乱子,我既然奉命维护顺天府治安,现在出了命案就自然要管,查个明白究竟。” 韩子臣看向林昭,“林大人意下如何?” 林昭平静的道,“得韩都尉此言,本官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真正的凶手。” “柳管家,你觉得如何?”韩子臣挑了挑眉。 两个从来都不合的人居然就这事儿达成了统一,柳管家再不乐意也知道事已成定局,只能咬牙点头。 韩子臣指了指还跪着的掌柜,“这人暂时还有嫌疑,就先由本都尉收押,都没意见吧。” 林昭自然懒得跟他就这个问题争辩,冷冷道,“可以。” 柳管家也只能同意。 韩子臣露出满意的微笑,一挥手,玄甲将士纷纷收起了手中的刀,撤了回来。 柳管家恨恨的看了韩子臣与林昭一眼,一挥衣袖,“我们走。” 如来时一般,柳府的人刹那就走了个干净。 围观的群众瞧着那一排排持刀的玄甲将士,心生畏惧,也渐渐的散了。 方才还吵嚷的不行的酒肆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是满屋子的狼藉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事。 “林木头,这事儿你是不是得好好谢我。”韩子臣双手环胸,斜觑着林昭,脸上笑得十分的不怀好意。 “分内之事,何来多谢。”林昭依旧冷肃着一张脸,不咸不淡的回了他一句。 “嘿,你这小子怎么还翻脸不认人呢?白眼儿狼一个,我看你不该叫林木头,改叫林白狼好了。”韩子臣撸了撸袖子。 “韩都尉,这儿还有人呢!”眼看这两人又要闹起来,旁边的官差不禁小心翼翼的提醒,“您看是不是该把正事儿给处理了。” “把人都给爷带回去,掌柜杂役一个都不准少。”韩子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那,那两人呢?” “也带走!”韩子臣眼睛都不抬。 “可,可是”官差犹豫。 “你怎么跟你们家大人一个熊样,磨磨唧唧的,抓个人就这么难?难怪连个柳家奴才都敢往你们头上踩!”韩子臣一边骂着一边抬眼,却在下一秒噤声,紧接着惊讶到变调的声音响起,“阿宁,你怎么在这儿?” 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林昭也瞧见了角落里正悠闲坐着的两个人,眉头也皱了皱。 “哥。”阮梓宁仰头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借机把袖子从闻人熠手下拽了出来。 闻人熠虚了虚眼,眼见韩子臣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勾了勾唇,没有再为难她。 韩子臣几步就走到了他们跟前,只是虚瞥了一眼安坐不动的闻人熠,目光就又放到了阮梓宁身上,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道,“方才都闹成这样了你还坐在这儿不动,你这爱看热闹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阮梓宁眨了眨眼,有些无辜,“我没有” 她是想走来着,问题是走不了啊。 “没有个屁!”韩子臣又爆了粗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有没有伤到你?要是伤到了我非扒了那群家伙的皮。” “没”阮梓宁瞅瞅一脸暴躁的韩子臣,神情有些奇异,她家大哥是怎么了,看着跟吃了火药桶似的。 闻人熠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 韩子臣一眼扫过去,脾气还没消,见是个不认识的人态度就没那么好了,“你又是什么人?” “喝酒的!”闻人熠扬了扬手中的酒壶,闲闲一笑,丝毫没把他身上带出来的煞气看在眼里。 “喝酒?”韩子臣有些狐疑的看着他,“都闹成这样了还喝什么酒?” “在下好热闹,越是热闹酒越是喝得畅快。”闻人熠笑。 “都尉,”官差颤颤巍巍的上前,“这两人还用一起关押吗?” “关押你妹,”韩子臣没忍住骂了出来,指了指后边看热闹的林昭,“是不是跟你家大人一起久了,你也变成木头了?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你想把我弟弟关哪儿去?” 被喷了一脸口水的官差脸上诺诺,心中却十分委屈,不是你说要关的嘛。 “不过,”韩子臣话锋一转,看了一眼脸上带笑的闻人熠,突然哼笑了一声,指了指他,“我看他倒是挺可疑的,把他也一起关进去。”说完朝着脸色僵住的闻人熠笑道,“牢里更热闹,喝酒别有一番滋味,不如你去牢里试试?” 爱热闹,那好,让你热闹个够。 闻人熠脸色僵了僵,又募地笑开,轻飘飘的瞥了阮梓宁一眼,“好啊,还没试过在大牢里饮酒是什么滋味呢。” 阮梓宁被那一眼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谁让他方才欺负自己呢,阮梓宁低下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韩子臣摆摆手,身后的玄甲将士纷纷上前押人。 在玄甲将士要伸手来抓他的时候,闻人熠身体一绷,却在下一秒松开,任由玄甲将士将他的手束起。 临走前闻人熠虚着眼看了一眼阮梓宁,懒散道,“小兄弟,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酒。” ------题外话------ 闻人熠:小家伙,白请了你一顿酒,小白眼儿狼 阿宁:改明儿就送十坛酒去大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马甲掉了 被闻人熠那一嗓子叫得嘴角一抽,阮梓宁抬头,笑脸盈盈的冲他挥了挥手,“放心吧,明日就叫人往牢里送十坛上好的女儿红,保管让闻大哥你喝的痛快。” 闻人熠深深的看了一眼笑得跟小狐狸似的阮梓宁,低低的笑了一声,“那为兄就等着了。” 原以为是只会咬人的兔子,没想到竟然是只吃肉的猫。 有意思! 冲某个角落瞥了一眼,闻人熠不作任何抵抗,任由玄甲将士将他押了出去,那悠闲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去郊游。 “什么酒?”韩子臣被这两人的话弄得云里雾里,“阿宁你和那家伙认识?” “不算!”阮梓宁摆摆手,“萍水相逢,一顿酒的交情而已。” 见她不以为意的样子,韩子臣心下稍安,不禁又开启了絮絮叨模式,“阿宁,别随随便便跟陌生人称兄道弟的,你还小,不知道这世间恶人多得是,万一你被人哄骗了” 听着滔滔不绝的一番训导,阮梓宁嘴角的笑已经快绷不住了,他莫不是脑子抽了哟,他嘴里那个单纯又缺心眼的家伙确定是自己? 不光是阮梓宁,就连旁边守着的官差并玄甲将士都忍不住低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碎碎念一脸忧心老父亲模样的人,会是顺天府出了名的不拘小节的韩都尉。 “林大人。”阮梓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又不好在一众下属面前落他的面子,瞧见走上前的林昭,仿佛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赶紧叫了一声。 韩子臣正滔滔不绝的话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宝贝小妹已经蹿了出去,朝着某个讨厌至极的人笑得一脸灿烂,好听的话更是不要钱的往外甩。 “早就听我哥说过林大人刚正不阿,是难得的忧国忧民的好官,今日一见,大人果真不凡,于强权之下仍不低头,顺天府有您这样的官员真乃民之大幸,国之大幸啊” 韩子臣听得目瞪口呆,这个拍马屁都快拍上天的家伙是他家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妹? 待听完话里的内容,对上林昭平静中带着戏谑的眼神,韩子臣惊诧之余就只剩下悲愤了,谁特么的夸过那根木头了? 还五体投地,敬佩不已 去他娘的敬佩,劳资恨不得活剐了他! 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一众下属震惊中带着了然的目光,韩子臣觉得自己的头上都在冒烟,忍无可忍的一把扯过了阮梓宁,直接堵住了她的嘴,低头阴阴道,“小宁儿,回家再跟你算账?” 抬头,韩子臣抹了一把脸,斜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弟顽劣,让林大人见笑了。” 林昭脸色平静,目光在蒲扇着一双大眼睛的阮梓宁身上转了一圈,淡淡道,“令弟很有意思。” “有意思吧,”韩子臣一咧唇,样子十分欠抽,“再有意思那也是我家的。” 阮梓宁,“” 林昭,“” 不懂他又是抽哪根筋,林昭有些无语,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才冲他拱了拱手,淡淡道,“今日多谢了。” “哟呵!”韩子臣正忙着跟阮梓宁较劲,闻言一乐,看向林昭,“林大人舍得跟我说个谢子了?你不是一向看不惯我行事高调,说我猖狂的吗?” “就事论事,林某并非不讲理之人。”林昭语气平常。 柳家势大,不仅在这顺天府,就是整个江南道来说都是排的上名号的,今日他若真的来硬的秉公办理,就算能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也会遭柳家人记恨,到时候仕途受阻还是小事,严重一些身家性命都堪忧。 今日韩子臣来这么一出,算是将柳家的仇恨全揽在自身了。 林昭就算看不惯他的行事做派,但也不至于真的就不知好歹。 只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不像是算盘打得贼精打得韩都尉会做出来的事儿。 看着和少年闹成一团的韩子臣,林昭眼睛眯了眯,心里有了计较。 “柳家那边你预备怎么做?”林昭语气微沉,直接问道。 柳家独子去世,看样子死因还有些蹊跷,这事儿可大可小,办起来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只是现在形势正乱,飞翎卫还在城外虎视眈眈,赈灾使又将不日来顺天府,要是真查出来个什么,只怕柳家闹起来顺天府要乱。 韩子臣被林昭的话引去了注意力,一个不查被阮梓宁踩了一脚,她借机溜了出来,远远的躲开。 轻嘶了一声,韩子臣找了把凳子坐下,“能怎么做?既然柳家人说人是中毒死的,那就好好查呗,看到底是谁下的毒。” “不过要我说那小子死了也是活该,仗着他那点家世成日里欺男霸女,坏事做了一箩筐,打量咱们都不知道呢!”韩子臣笑得讥讽,“这次估计是撞到硬茬儿了,直接毒死了当,算是为咱们顺天府除了一个祸害。” “你倒不觉得是那个掌柜的?”林昭问。 “谁吃饱了撑的在自家酒里下毒?”韩子臣白了他一眼,又啧啧道,“不过他家酒肆的酒是不错,特别是他家招牌十里香,香飘十里,酒如其名,我还没找着比这更好喝的酒。” “他家自己改良的西凤酒也好喝。”阮梓宁也凑了过来,点头笑道。 林昭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你们继续聊,我就听听,不用管我。”阮梓宁摆摆手,也拖了一把椅子坐下,当真就听了起来。 林昭又看了韩子臣一眼,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出言赶人。 “找个仵作去验验,看到底是怎么个死法,说是中毒就查中的是什么毒?怎么中的毒?”韩子臣敲了敲桌子,“就算那小子死有余辜,但该查的还是得查,给柳家一个说法好了。具体怎么查,你这个专掌刑司的不用我来教吧。” 林昭点头,只是,“我缺个仵作。” “缺仵作?”韩子臣一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你衙门里不是养了三四个仵作吗?” “临近几个县受灾,医士不够用。”林昭语气淡淡,“只要是会点医术的就都遣出去了。” 韩子臣,“” “合着你们把仵作当大夫使了?”太过不敢置信的语气成功的令阮梓宁侧头。 “府尹下的令。”林昭平静的陈述,言下之意不关他的事。 “就算那些仵作都在,只怕也没人敢验柳公子的身。”林昭继续说。 这倒是实话,这几年那些仵作几乎都被柳府吓破了胆子,只要能跟柳府扯上边的案子几乎都没人敢接。 韩子臣拧眉,“我上哪儿去给你找个仵作?” 林昭默默的扫了安坐着的阮梓宁一眼。 阮梓宁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冲他一笑,眸光清亮,熠熠生华。 “你看什么?”韩子臣也发现了他的目光,顿时心生警惕,问道。 “不知道令弟能不能帮这个忙?”林昭收回目光,淡淡一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不准掺和(二更) “你什么意思?”韩子臣眉头一皱,脸上嬉笑的神色收了起来,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着林昭,扯了扯嘴角,“你莫不是疯了吧,家弟年纪尚幼,能帮什么忙?” 阮梓宁也没想到林昭会突然开口,眉梢一挑,顺着韩子臣的话道,“林大人的意思不会是想让我去当仵作去验那位柳公子吧。” 见林昭点头,阮梓宁眸中异色一闪,面上却带出苦笑,连连摆手,“别,您就算要找人滥竽充数也不该找我啊,吃喝玩乐我在行,当仵作验尸我可不行。”末了还小声嘀咕道,“跟尸体打交道,想想都晦气。” 听见阮梓宁的话,还提着一口气预备反驳的韩子臣顿时嘴角一抽。 这会儿你知道嫌尸体晦气了?当初你天天抱着白骨睡觉的时候怎么没这个觉悟? 就连林昭脸颊都不自然的抽搐了两下,看着一脸嫌弃骄矜的少年眼神有些怪异。 “小公子说笑了,”林昭笑了笑,示意一众下属退后,自己上前走了两步,定定的看着阮梓宁,“要是小公子都帮不上忙,那整个顺天府恐怕也找不出能帮忙的人了。” 韩子臣在一旁听着眉头皱的死死的,这话—— 这根木头不会知道些什么了吧。 “真的?”阮梓宁摸了把脸,饶有兴致的问,“我真有这么厉害?” “小公子家学渊博,自身能力更是出众,就是在下也有所耳闻。”林昭敛目,平静道。 韩子臣已经确定这家伙知道阿宁的身份了,眉头夹得紧紧的,心中飞快的盘算要怎么护住阿宁的身份将这事儿圆过去。 阮梓宁压根就没有马甲掉了的自觉,对上林昭沉稳笃定的眼神,她粲然一笑,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没想到我还这么出名。”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可以肯定这位林大人从前没见过她,只要她不主动承认,就算他心中有一百个猜测,那也仅仅只能是猜测,总不可能大老远的派人去远安县确认她的身份吧,她可是有正经的身份文牒的人。 “我说林木头你还真成了一根木头,病急乱投医也不带你这样的哈,”韩子臣起身挡在了阮梓宁身前,冲林昭翻了个白眼,“什么出名不出名的,你的案子你自己想办法去办,你想要人我这几个亲卫都借你使唤,别把我弟给扯进来。” 说完扯了阮梓宁就走,“别跟这木头一般见识,他脑子不大好使。” “据我所知,韩都尉你家中并无兄弟姊妹,只有一个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林昭幽幽出声,见韩子臣脚步定下,他笑了一声,“那位姑娘好像是姓阮,人称青衣判官,韩都尉,你说是不是?” “这是整个顺天府都知道的事儿,你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韩子臣转头,不耐烦的道,“看不出你林昭还是个嘴碎的八婆。” “既然你是独子,那你口口声声叫的弟弟又是何人?”林昭淡淡道,一双黝黑的眸子似鹰,落在被他牵着的阮梓宁身上,看不出喜怒。 “半路认的不成吗?”韩子臣冷笑,“林大人与其操心我什么时候多了个义弟还不如操心柳府的案子,容我提醒一句,府尹可是发话了,这几天城里务必不许生乱子,该做的事我已经做了,剩下的还得看你林大人。” 说完,韩子臣扯着阮梓宁就出了酒肆,玄甲将士也纷纷离开,一时间店中只剩下了林昭与他手下的官差。 “大人,韩都尉这是怎么了?”远远退在一旁并没有听清楚他们讲话内容的官差小心翼翼的凑近,见林昭负着手若有所思,只以为两人又吵架了,不禁劝道,“大人,韩都尉这次爷算是帮了咱们,您就,”不要再跟他一般见识了。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见他家一向刻板严肃的大人脸上突然带出了一丝笑,“能让你韩都尉俯首,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关心则乱啊。”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对手,和韩子臣私底下较量了这么多年,有些事他自诩比旁人要知道的多些。 再说—— 林昭垂下眼睑,嘴角勾了勾。 谁说他就没见过那位大名鼎鼎的青衣女判官呢! 这边韩子臣拉着阮梓宁出来,一路抿着唇一句话都没说,浑身都冒着低气压,再看看他身后跟着的一队玄甲将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哪儿劫了个少年呢,一路走着路人避让之余又都纷纷侧目。 任由自己被拽着走了好一会儿,阮梓宁才软软出声,“子臣哥,你把我扯疼了。” 韩子臣方才一直在想事,她一开口才猛然惊醒。 挥手让身后的玄甲将士散去,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韩子臣却莫名的觉得背脊有些发凉,低头看着正揉着手腕的阮梓宁,他目光有些暗,半响才语气有些艰涩的开口,“阿宁,我送你回远安县吧。” “为什么?”阮梓宁揉手腕的动作一顿,抬头问道。 “顺天府不大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 “虽说你扮男装看不出什么破绽,也有身份文牒作掩护,但只要有心人一查,你的身份是掩不住的。”韩子臣揉了揉额角。 他刚刚说送她回去的话也是急晕了的,现在压根就不可能送她回去。 可当初他只是想把阿宁带出远安县,因此只是随意的弄了一个身份文牒,根本就禁不起查,现在倒是麻烦来了,看来还要想办法才行。 “掩不住就掩不住,我又不是见不得人。”阮梓宁笑了一声,见韩子臣一脸愁色,眸中精光一闪,踮脚拍了拍他的肩,大气道,“就算那位林大人知道我身份,但只要我死不承认他能把我怎么着?有哥哥你在他还能绑了我去不成?” “不是,”韩子臣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对上阮梓宁清亮的眸子,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难得的有些烦躁。 原地踱了两步,韩子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阿宁,答应我,柳府这事儿你别掺和,不然我即刻送你回远安县。” 知道她不想回去,后面那句话纯粹就是拿来唬人的。 阿宁的验尸手法与众不同,只要她出手验尸,那基本身份也就暴露无遗了。 “我也没想掺和。”阮梓宁撇撇嘴,“我吃饱了撑得才惹这麻烦呢。” “这可是你说的。”韩子臣指着她,有些不信任。 “你话怎么这么多!”阮梓宁也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主儿,“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的。” 娘们儿? 韩子臣憋得一脸内伤,吐血的心都有了。 他这么唠唠叨叨的到底是为谁啊,小没良心的! “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刚喝了点酒,我困了,要回去睡觉。”阮梓宁打了个哈欠,冲他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韩子臣磨了磨牙,扬声道,“你给我记住了哈。” “知道了,韩保姆!”阮梓宁走得头也不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尴尬时间(一更pk求收) 这边,阮梓宁一边慢悠悠的往家里走,一边敛着眸子若有所思。 韩子臣今儿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反常,他想遮掩,却从一开始就露了陷。 以自己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韩子臣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仗义执言,凭着一腔热血就不管不顾的人,他能在顺天府混得这么开,就是因为他会审时度势,从不轻易得罪人,今日却一反常态的直接对上了柳府,这本来就不合常理。 要说是因为职责所在不得不为,她根本就不信。 那小子算盘打得比谁都精,绝对不会自己上赶着冒头得罪人,特别是,柳府还不是寻常人家。 后面林昭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韩子臣的反应更大。 口口声声拦着要送自己回去,一是怕自己身份暴露,二则是不想让自己接触到柳府的任何人。 前者,联系到阮兴失踪,她倒是可以理解一二。 可柳府—— 阮梓宁眉头颦了起来。 除了五年前那件事外,她跟柳府压根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韩子臣怎么那么怕自己跟柳府有所接触? 就算是自己应下了林昭的请求去为那位柳公子验尸,遭到柳府人的针对,但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以韩子臣的身份地位总能护着她。 可偏偏就是他自己针对上了,却不想让她沾染毫分。 阮梓宁自然不会天真的觉得这是对她的爱护,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柳府! 阮梓宁心中反复咀嚼了几下,有了一丝盘算。 “唔!”阮梓宁心里想着事,一时没注意,直愣愣的就撞上了对面的人,在一阵惊呼声中,一头栽进了对面人的怀里,灌了满鼻的药香。 “小心。”清润的嗓音自她头顶响起,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站稳。 “对不住对不住。”被手腕上传来的凉意冰地嘶了一声,阮梓宁忙往后退了两步,拱手告罪,“在下没注意撞了人,实在是对不住,公子没事吧。” 边说边抬头,阮梓宁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就噤了声。 虽然看不清全脸,但就光看那下巴,完美呐! 面前人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身上还裹了一件狐裘,头上戴着一个帷帽,长身玉立,于人来人往的市集中遗世独立,尽管看不清面容,但周身的气质却让人莫名的不敢亵渎。 “公子!”男子身边的侍从见他被撞了,慌忙上前就要检查。 “无事,”男子将手重新拢回袖中,偏头示意一旁着急的侍从退下,冲着阮梓宁温声道,“小公子走路注意些,要是摔伤了就不好了。” “就是,我家公子差点就被你撞倒了。”一旁的作侍从打扮的年轻男人哼了一句,“要是撞伤了我家公子,有你好看的。” 阮梓宁还没接话,男子就先喝了一声,“墨初,不许无礼。”声音依旧温温淡淡的,却让那怒目的侍从刹那就敛起了脸上的怒容,恭敬的垂手立在身后不再言语。 看得出,手下人将令行禁止执行的很是到位。 “我有没有给你哪儿撞伤了?”阮梓宁纠结着一张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虚心问道。 这男子美则美矣,但大热天的还要裹的这么严实,手还冰凉冰凉的,一看身体就虚弱的很,要不然也不会撞一下就让他属下这般紧张,护得跟瓷娃娃似的。 要是身体差点,自己撞一下没准还真会撞出个内伤什么的。 像是被她的问话逗笑了,男子轻笑了两声,却激起了一阵咳嗽,那位叫墨初的侍从赶紧上前为他顺气,瞧那样子,阮梓宁都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嗝屁了。 咳了一会儿才缓过来,男子笑了笑,嗓音因为咳嗽染上了一丝沙哑,“小公子说笑了,在下还没那么不济。” “公子,外面日头正大,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墨初提醒道。 日头,大吗? 阮梓宁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被乌云遮了一半的天,目光有些纠结,据说今儿有雨来着。 “嗯,”男子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拢了拢狐裘,轻轻应了一声,朝阮梓宁一颔首,“我们先走了,小公子一个人慢些。” “公子请。”阮梓宁笑了两声,退到一旁为这主仆几人让了道。 这人身体虚成这样,要是没什么奇遇,只怕寿数不长了。 阮梓宁凝眉看着男子的背景,轻叹了口气,难得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惋惜。 也不知死了能不能把尸身交给她,一定会是一个完美的标本 盛夏的天本就多变,在街上耽搁了一会儿,阮梓宁紧赶慢赶还是正撞上了下雨。 时隔多日,这场雨下的格外的猛,等阮梓宁回府一身衣裳已经里外淋了个透湿。 任由谁被淋成落汤鸡脸色都不会好看,阮梓宁阴着一张脸直奔自己房间换衣服,却在换到一半时听见有脚步声响起,阮梓宁眸子一沉,随手抄起一旁桌几上放着的一把银刀就掷了出去,同时卷起屏风上挂着的外袍胡乱往身上一披。 “谁?”阮梓宁声音冷沉喝道。 萧璟正进门,听见有破风声响起,眸光一冷,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凌风而来的——暗器。 看着手中细长的银刀,萧璟一怔,正要拧眉说话,就听见阮梓宁的冷喝,声音带煞,似乎还有一丝慌乱? 萧璟脚步一顿,“是我!” 听出了他的声音,阮梓宁一口气稍松,随即又怒道,“给我滚出去。” 萧璟眼睛眯了眯,原本准备出去的步子一转,继续朝屋里走,一边凉凉道,“我有事跟你说。”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阮梓宁猛地蹲了下来,将身上的外袍裹得更紧,就算她面对裸尸能够面不改色,可不代表她就有在别人面前袒胸露乳的癖好。 萧璟瞧见屏风后面影影绰绰透出来的人影,再一瞥屏风上凌乱搭着的衣物,脚步一顿,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听咬牙切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你是要进来看我换衣服么?” 话音落,整个房间顿时安静的有些不像话。 萧璟募地沉默下来,半响,丢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就匆匆转身出去。 听见有些零碎的脚步远去,紧接着关门的声音也响起,阮梓宁还保持着蹲姿,突然勾唇一笑,心中那股子怒气一下子就散去了大半,看不出这人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起身,掀掉外袍,阮梓宁慢条斯理的将衣服一件件穿好,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才一边拿擦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一边打开了房门。 ------题外话------ 啊。君子 文文在pk期间,还希望小可爱们收藏评论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不是善茬(二更) 打开房门,果然就见萧璟负手站在檐下,望着雨幕,黑衣玄袍,墨发半束,极为简单的装束,于这夏日中阮梓宁却看出了一丝凛然。 雨势比起方才已经小了不少,但溅起的雨花仍旧落在了他的袍子上,刚刚来找自己时应该是走得有些急,衣摆处被溅了不少泥水,只是黑色的衣服看着不大醒目。 一股凉风灌进来,阮梓宁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听到开门的声音,萧璟从思绪中出来,侧头正好撞进一双清冷透亮的眸子。 阮梓宁一点也没有偷看人被抓包的自觉,冲他扬了扬下巴,“你不是有事要说吗?进来吧。”说完就进了房间。 萧璟没有迟疑,也跟着走了进去。 阮梓宁现在住的房间是韩子臣专门给她腾出来的主卧,不论是布局还是一应家具摆设上都算的上是韩府最好的,特别是韩子臣嫌麻烦,直接在卧室里面辟了一块地方做书房,现在正好方便了阮梓宁。 书房与卧室相连,只有一个珠帘垂下来做了简单的遮挡。 萧璟进屋,不经意又瞥见了那扇画着几匹骏马的屏风,眸色微滞,只是片刻就又面不改色的掀帘子走了进去。 阮梓宁已经在书桌后面的梨木椅子上坐下了,约莫五尺长的书桌上凌乱的散着一些书,萧璟只瞥了一眼就径自右边唯一放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没想到你居然还回来了。”没等萧璟说话,阮梓宁先笑开了,先前擦头发的毛巾已经被扔在了一边,半干不干的长发胡乱的散着,一只手肘撑在书桌上,半支着下颚,几缕发丝飘散下来,眉眼弯弯,哪怕脸上的妆容还在,却也能看得出十足十是个女郎。 “你不是说没带银钱吗?那茶楼的老板能放你走?”阮梓宁继续道,眉目舒朗,丝毫都看不出方才的暴躁,仿佛换衣服时突然闯进来一个外男的事儿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只要我想走,自然能走。”萧璟神色平静,对阮梓宁此时露出的女儿姿态视若无睹。 “你吃霸王餐?”阮梓宁眉梢一挑,有些诧异的问道,“茶楼老板不会追上门来讨债吧,人家家大业大的,万一找麻烦我可兜不住,要不你还是走了算了吧,反正你这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阮梓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万分真诚,“你要是没钱,我先借你一点当路费也是可以的,三分的利,童叟无欺,赶早不如赶巧,要不待会儿就走吧,横竖你也没行李,这身衣服就当是送你了。” 这已经是今天她第二次开口让自己走了。 萧璟眯了眯眼,抬头,淡淡的陈述一个事实,“我记得是你让我不用着急走的,怎么这就开始赶人了?” 最后几个字音咬的有些重,看着阮梓宁,萧璟一笑,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送佛送到西,好歹我也吃了你的毒药,还不能换我在这儿多待几天?” “我救你一命,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又管吃管喝管住这么多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阮梓宁眉头一皱,定定的看着他,“你不会是赖上我了吧。” “不会,”萧璟淡淡道。 阮梓宁一喜,“那你预备什么时候走?” “不急。”萧璟扫了她一眼。 你不急我急啊! 阮梓宁现在只觉得头疼,她觉得当初就他就是个错误,还不如放着让他被狗啃呢。 偏偏现在还不能来硬的,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还盘算着利用人家?不反过来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就不错了! 见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明明很生气要翻脸却硬憋着不敢发的样子,萧璟眸色深了深。 阮梓宁深吸了几口气,不想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不想走?那就好吃好的的待着好了,他不走,自己还不能走么? “你想找我说什么?”阮梓宁问。 不像阮梓宁坐的七扭八歪一副没长骨头的模样,就是坐着,哪怕背上的伤还没好全,萧璟都背脊挺得笔直,闻言,眸光一闪,“柳家。” “哈?”阮梓宁手中正摸了一只笔,闻言手一抖,笔直接滚到了桌子下。 “我需要你进柳家帮我一个忙。”萧璟没理会她的失态,继续道。 “天下柳家万千,你让我进哪个柳家?”阮梓宁心里打了个突,弯腰把笔捡了起来,才道。 “顺天府,城东柳家。”淡淡话音落,“啪嗒”一声,刚捡起来的笔又掉了。 在地上滚了两圈,上好的紫狼毫毛笔已经被糟蹋地不成样子,阮梓宁将笔重新插回笔筒,几息之间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你怕不是在说笑吧,城东柳家,高门大户,是我这个平头百姓想进就能进的?”阮梓宁一脸的不可置信,“还要我去忙你的忙?” 城东柳家,怕不是说笑哟。 显然,萧璟并没有在开玩笑,眼神平淡无波,看着她颔首,“听说柳家独子死了,这无疑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个屁! 阮梓宁强忍着爆粗口的冲动,忍耐道,“他家独子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是他儿子死了又不是柳家亡了,当柳家是窑子吗?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听见窑子两个字,萧璟皱了皱眉,“身为女儿家,说话不要太过粗俗。”这话说的是真心的,他从来就没见过如此不像姑娘家的姑娘。 “呵,”阮梓宁冷笑,朝天翻了个白眼,只差没鼻孔冒粗气了。 说话粗俗怎么着?她没拿扫帚把他打出去都是仁慈了,还柳家?这人怎么就不上天呢! “你仇家不会是柳家吧?”阮梓宁突然问道。 萧璟看着她不置可否。 “大爷,算我求你了,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您行行好,赶紧走吧,我年纪小还没活够呢。”沉默了一下,阮梓宁憋出了一句话,起身就往门外走,“你的仇跟我无关,柳家门我进不了,柳家人我也招惹不起,你爱找谁找谁去。” 眼看已经到了门口,一道劲风袭来,原本半敞着的门突然合上。 阮梓宁脚步急刹住,只觉得背后阵阵阴风扫过,激得她汗毛倒竖,阮梓宁没回头,一直拢在袖中的左手却已经捏上了袖中藏着的小瓷瓶的瓶盖。 或许是一直以来这人表现的太过无害,她倒是差点忘了,初次相见时他一身骇人的煞气—— 这人,从来都不是个善茬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对面摊牌(一更) 深吸了一口气,阮梓宁转身,几步走到萧璟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扯了扯嘴角,“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璟还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似乎有些不习惯被人俯视,微微皱了皱眉,淡淡道,“只是想让你帮一个忙。” 帮忙?阮梓宁扯了扯嘴角,看着面色平静的萧璟心中冷笑了一声。 这样子是求人帮忙应有的态度吗? “我要是不帮呢?”阮梓宁冷哼。 “你会帮的。”萧璟往椅背上一靠,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勾,脸上带出了一丝浅笑,眼中却清冷如雪。 听着浅淡却包含威胁的一句话,阮梓宁的眸色顿时也冷了下来,“别忘了解药还在我手里。” 话音刚落,萧璟周身的气息顿时一变。 明明他坐着没动,一股骇人压迫感却在屋子里蔓延开来,阮梓宁瞬间被压制的有些喘不过气,要不是凭着过人的意志力,只怕一开始就会受不住跌倒在地,阮梓宁咬着牙,袖中捏着瓷瓶的手用力到有些泛白,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萧璟,巴掌大的素白小脸上写满了倔强与不服。 看着额角冒出细密汗珠脸色发白却还在硬抗的阮梓宁,萧璟虚了虚眼,心中掠过一丝赞赏。 他玉面罗刹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自千军万马中积累而来的血腥煞气可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就算是跟了他许多年的卫临他们在自己威势压制下都很难做到面不改色,偏偏她做到了—— “小姑娘不错,算是对得住青衣判官的名声。” 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那股子骇人气势收了回去,阮梓宁顿时心头一松,差点瘫坐在地,好在最后关头咬牙忍住了,听见萧璟的话,来不及细思,张口就呛了回去,“彼此彼此,及不上您的赫赫威名。” 既然那层纱都已经捅破了,阮梓宁怒气未消,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撩袍子直接坐在了地上,仰头看着他冷笑,“从来只听说北抚镇使手段狠厉,却不想还要添上刻薄寡恩这一条,小人今儿算是得见了。” 萧璟垂眸看着坐在地上满脸冷笑的阮梓宁,眸色不辨喜怒,“既然知道本座的身份,你还敢这么大放厥词?不怕本座拿你问罪?” “问罪就问罪,”阮梓宁破罐子摔倒底,“您麾下的飞翎卫威赫天下,就连皇室公卿都是想抓就抓,想杀就杀,我不过远安县一个小小仵作,身份卑微低贱,对您来说碾死我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您问我怕不怕,我当然怕,可怕有吗?”阮梓宁仰头盯着他,目光灼灼,“这天下人都怕您,可飞翎卫出没之处,照样血流成河。” 应该是没想到阮梓宁会这么干脆,萧璟一时有些沉默。 “依着你飞翎卫逼供的手段,我喂你吃下的毒你压根就没放在眼里吧,只要你想,你有的是办法逼我交出来。”阮梓宁继续冷笑,“这么算起来我还得感谢指挥使您了,愿意纡尊降贵陪我周旋这么多天,这十多天光是我对指挥使您的态度就已经够我死上百次不止了吧。” 见萧璟仍是缄默不语,阮梓宁面上浮出几丝怅然,突然朝他端正跪下,额头触地,“先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小人不敢以恩情相要,但请大人看在这些天我也算尽心的份上不迁怒于在下兄长,大人要杀要刮小人甘愿领受。” 看着跪伏在脚边的阮梓宁,目光扫过她露出来的一截修长纤细的脖颈,萧璟捻了捻手指,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阮梓宁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那道带着探究的目光,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一动不动,大脑却飞速的转动着,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她对大名鼎鼎的北抚镇使萧璟了解不多,但无疑是个很难对付的主。 身份显赫如他,却能压着自己的脾性任由她招五喝六,甚至故意情绪外露,将身份遮盖的严严实实,足以见心思之深。 她方才一番话,虽然难听,但却是将自己放低到了尘埃之中,她在赌—— 尊贵如萧璟,自有他的骄傲,就算是看在她救了他的份上,都绝不会要她性命。 “起来吧。”淡淡的三个字出,阮梓宁心中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 看来,赌对了。 见阮梓宁麻溜的爬起来老实垂头立在他跟前,萧璟勾了勾嘴角,原本有些郁结的心情突然明朗了一些,敲了敲扶手,萧璟靠在椅背上发问,“你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 “君烨。”阮梓宁老实回答。 “嗯?”萧璟手一顿,看向她。 “天下神医有三,其中一位号称鬼手,他的名字就叫君烨,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据我所知,他现在隶属于飞翎卫。”阮梓宁道。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这么多,你怎么就能仅仅从一个名字就推出我的身份?”萧璟扬眉,眼中难得带上了一丝兴味。 “原本我也没想这么多,只能猜测你身份不一般,应该是京都高门权贵家的子弟,真正确认你的身份是在三天前,得知北抚镇使萧璟失踪的时候。”阮梓宁解释道,突然提起来另一件事,“三年前萧指挥使在围剿反叛将领时不慎受伤,伤在心口处,只差三毫就会断了心脉,而你心口处也有旧伤。” 萧璟反问,“就凭一道伤?而且,你怎么会知道指挥使身上有伤?” “我当然没那么大的本事能知道指挥使如何,”不闪不避的对上萧璟怀疑的目光,阮梓宁笑了笑,“一道伤当然也证明不了你的身份,只是那伤口的处理手法是君烨惯用的,我认得出他的手法,自然能认得出你。”阮梓宁没想藏着掖着,说的十分的干脆。 君烨? 萧璟虚了虚眼,“你怎么认得出他的手法?你们很熟?” “不熟,”阮梓宁摇头,“我认得出,是因为,那是我教他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明了了,萧璟也没想到,暴露他的居然是身上的一道旧伤,不禁瞥了低眉顺眼的阮梓宁一眼,神色莫名,原本以为她一副男儿心不拘小节,却没想到心思竟然比一般的女儿家还要细腻,光是这份细致入微的推导能力,他飞翎卫就有一半人及不上。 萧璟心中募地一动,抛去她女子的身份不谈,这人确实还有几分才能。 “不知道指挥使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阮梓宁突然抬头,有些好奇的发问。 她可以肯定萧璟还没有跟外界通消息,那么,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的。 “君烨!”淡淡的话音落,成功的让阮梓宁一呆。 ------题外话------ 如果仵作让您喜欢,那就请各位小主动动手收藏一下给个评论啥的呗,后续故事更精彩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拒绝邀请(二更) “啊?”阮梓宁一愣,眼中有些迷茫,怎么又跟君烨扯上关系了? “君烨曾跟我提到过你,他对你,很是赞赏。”萧璟言简意赅,当初君烨极力向自己推荐这位女仵作,却被自己以飞翎卫不需要女人来拖后腿给否了,可现在—— 萧璟想,她要是想来,为她破一次例也不无不可。 “就凭这?”阮梓宁惊呆。 萧璟看着她,慢条斯理道,“本来也不确定,只是有些怀疑,刚刚确定了。” 合着方才那句话不是个肯定句而是疑问句? 阮梓宁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诈的一天。 看着萧璟,阮梓宁半响无言,只能憋出一句“指挥使圣明。” 萧璟勾了勾唇,隔着布料抚了抚被他拢在袖子里的那柄小银刀。 他当然不可能只凭只言片语就确定一个人的身份,阮梓宁女仵作的名头放眼天下也并不显眼,只是君烨曾兴致勃勃的拿着图纸新打了一套刀具,他用的那套,跟阮梓宁用的一般无二。 特别是阮梓宁有个小癖好,喜欢在所属的东西上留下印记,那印记还十分的与众不同。 那柄被她一怒之下掷出来的小刀刀柄上,赫然就刻着一个图纹,要是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所以,他确实是刚刚才确认,却不是阮梓宁想的那样。 “柳府,”萧璟旧事重提,刚说了两个字,阮梓宁就麻溜的接话,“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能为指挥使办事,是小人的福气,小人自当竭尽全力,别说是柳府,就算虎穴狼窝小人也愿意一闯。” 萧璟缄默,看着低眉顺眼收起了全身尖刺的阮梓宁,皱了皱眉,莫名的心中有些不悦。 半响,嗤笑了一声,凉凉出声,“君烨口中的青衣判官虽是女儿身,肆意潇洒却强过世间大半男儿,虽出身微贱,却不念富贵不畏强权,一身风华盖压世间女子,他可是把你夸上了天。” 原来自己在那小子心中居然是这么个形象,阮梓宁顿时笑了,脸上都绽开了花,“不敢当不敢当,也没他说的那么好” 瞥了一眼尾巴都快翘上天的某人,萧璟眼中笑意一闪,也点了点头,“确实没他说的好,他说你脾气大,说翻脸就翻脸,做事全凭心情,本座看来这倒有几分符实。” 阮梓宁脸一僵。 果然,就知道那小子没这么好心,肯定会说她坏话,她那套图纸算是白送了。 “行了,”见她变了又变咬牙切齿的脸色,萧璟心情由阴转晴,笑了一声,“你也不用在这儿装的唯唯诺诺的,我看得都累。” “这不是怕你一怒之下砍了我么。”阮梓宁嘟囔了一句。 “呵,”萧璟斜了她一眼,“如你所说,就凭你前些天对本座的态度,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那倒也是。”阮梓宁点头,摸了摸鼻子讪笑一声。 萧璟哼了一声,不说话。 见他的态度,阮梓宁心中大致有了底,也不再拘束,横竖这些天该发的脾气都发够了,她的脾性如何眼前这人应该也了解了,对这种身居高位又心思深沉之人,藏着掖着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倒不如坦坦荡荡来的更好。 当下就撩起袍子往地上盘腿一坐,盈盈笑道,“大人容我坐一会儿,几跪几拜的实在是头晕。” 见她当真就大刺刺盘腿坐下,萧璟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才还唯唯诺诺伏低做小,现在转眼就又率性到堪称嚣张,从前自己身份没表明也就罢了,在明知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坦然,这世上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当真屈指可数。 萧璟凝眉看了她半响,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要坐就去搬椅子,怎么坐地上,小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 清冷的声音微沉,训斥道,却没有怒意。 阮梓宁笑,“以女子之身行仵作之职就又成体统了?我长这么大,女子该守的规矩我一样没守,世人对女子多有偏见,可谁说女子不如男?自古以来女子中出众者大有人在,真论起来未必就比男儿差。” 阮梓宁虽然坐在地上,却姿态风流,看着不仅不会让人觉得不雅,反倒别有一番风流韵味,一番话更是说的傲然。 这话,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会惹出多少文人酸语。 萧璟失笑,清冷的凤眸中难得带上了一丝欣赏。 “要不要考虑来我飞翎卫?”要是君烨在,听见萧璟主动发邀请的话,绝对能一口水给呛死。 不是说人家名声都是吹出来的,又是个女儿身,招进来会拉低他飞翎卫的平均水准吗? 看似平常的一句问话,分量却不轻。 就连阮梓宁都不禁挑眉,有瞬间的心动。 飞翎卫可不是寻常的侍卫,传闻里面人都是萧璟从各地搜罗来的能人异士,有的在江湖中还颇有名望,里面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就连当今圣上都不清楚,可以说是地位超然,哪怕是王公贵族,在飞翎卫面前也得低头。 就如君烨,他先前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后来是因为得罪了人为了躲避麻烦,才被萧璟借机收揽在了麾下。 “不是说,飞翎卫选拔从不要女子么?”阮梓宁有些纠结的问。 “你是听谁说的?”萧璟笑,睁眼说瞎话。 “天下人都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那规矩又是谁定的?” “你,”话一落,阮梓宁一愣,目光更加纠结,“可是,你不是讨厌女子吗?” 萧璟一脸淡定,“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阮梓宁瞅了瞅他,不敢说你断袖的名声传得满天下都是,府中据说还养着三千娈童,只能虚心祸水东引,“君烨。” 萧璟虚了虚眼,在心里又记了一笔,看来他真的是太闲了。 远在京都的君烨狠狠打了个喷嚏,“谁他娘的在背后说我坏话。”骂完揉了一把鼻子,兴冲冲的撸了撸袖子,冲围着的一群人招了招手,“来来来,咱们继续,方才讲到哪儿了?听说卢国公刚纳的小妾和他三儿子滚到一起去了” “飞翎卫中是从未有过女子,但我飞翎卫选人向来是唯才是举,你意下如何?”萧璟一双清冷的眸子盯着她,问了一句。 阮梓宁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这个人受不得管束,还是不要给指挥使添麻烦了。” 飞翎卫就算再好,那干的也是刀尖上舔血的活儿,哪有剖尸睡觉来的舒服。 萧璟不意外她会推辞,他也只是顺口一提,并不是非她不可。 揭过这个话题,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正事,将事情悉数敲定,萧璟才出了房间。 等他一出去,阮梓宁含笑的眉眼募地就冷沉了下来,揉了揉额角,眼中有些倦色。 又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爬了起来。 ------题外话------ 明儿pk最后半天,更新时间提前到六点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夜半来人(求收求评论) 由于白天回来时淋了雨,加之又在书房和萧璟一番斗智斗勇费力周旋,阮梓宁的身体一向不算好,这般耗费了心神之后的结果就是夜间陡然发起了高烧。 半梦半醒间阮梓宁仿佛听见有人在说话,想睁眼却怎么都睁不开,身上仿佛被压了千斤巨石让她动弹不得。 血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血色,绝望的哭喊声充盈着整片空间,一个又一个人倒下,瞪大的眼中还残留着不甘,阮梓宁仿佛能听见刀刺入身体时发出的呲呲声。 渐渐的,吵闹的声音没有了,原本喧杂的空间安静到令人窒息,又过了一会儿,漫天火光袭卷了整个宅院,灼灼烈焰中,一个丝毫不起眼的衣柜中,一双清冷的眼将一切尽收眼底 “热”冲天的火舌仿佛穿透梦境将她包裹在了里面,借着屋里燃着的一丝微弱烛光,可以看见床上人儿难耐不安的痛苦神色,眸子紧闭,眼角浸出泪水,划过因为高烧变得通红的脸颊,落入颈间。 另一间房里,一声细微的响动,床榻上合衣而眠的萧璟陡然睁开了眼。 “指挥使。”衣袂翻动,几乎只是一息的功夫,床榻前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动作倒是挺快。”萧璟翻身坐起,看着跟前半跪着的人,笑了一声。 “属下的动作什么时候慢过?”听见他夸,半跪着的卫临顿时得意的挑了挑眉,这次他没有作飞翎卫惯常的打扮,而是穿了一件方便行动的黑色束身衣,“属下看到信物就立马着人查,赶着就过来了。” 卫临摊开手,掌心里赫然放着一枚银色扳指。 萧璟将扳指取回,随手拢进袖中,“起来吧。” 卫临应了一声,麻溜的站起来,垂手立在他跟前,虽然屋子里没亮灯,漆黑一片,但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事情查的怎么样?”萧璟淡声问道。 “已经查的八九不离十了,但具体的名单属下还没有找到。”讲到正事,卫临不敢玩笑,恭敬答道,“据属下所知,江南三府中,兖州府受牵连最广,但那片地方被守得如铁桶一般,属下不敢贸然行动,怕打草惊蛇。” “顺天府呢?”萧璟继续问。 “顺天府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关于咱们遇袭一事,顺天府尹好像并未插手,而且,这位顺天府尹虽然是陈家门生,却好像 与陈家并不亲近”卫临将情况悉数上报。 萧璟面色平静的听他一件件汇报完,才抬眸问道,“柳府是怎么回事?” “啊?”卫临一愣,想了想才道,“您问的是以粮行起家的城东柳家?” “柳家手中应该有一份名单,”萧璟见他的反应,觉得有些不对,一拧眉,“柳家独子去世,不是你们做的?” 要查柳家,只有先让柳家内部乱起来,柳家独子无疑是一个最好的缺口。 “不是,”卫临摇头,“没得到您的消息,属下们不敢擅自动手,只是派人注意柳府的动向。” “闻人动的手?”萧璟手指敲了敲床沿,抬眸问道。 听见那个名字,卫临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忙摇头,“也不干安国公世子的事。” 卫临的消息不会出错,既然不是他们的人动的手,在这个节骨眼上,谁又会朝柳家动手呢? 萧璟眉头皱了起来,眸光有些深。 感觉到屋里的气压又低了下去,卫临瞧瞧瞥了萧璟一眼,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决定还是不要跟指挥使卖这个关子了,“柳家公子之死也不关其他势力的事。” “嗯?”萧璟抬眸。 “是他身边人下的手,好像是寻仇的,那姓柳的这些年做下的恶事不少,想要他命的人算起来两只手都不够数的,”卫临笑嘻嘻的道,“这样正好,免得咱们动手了。” 至于到底是谁—— 他又不是君烨那个八婆,当然不会特意去查这个。 萧璟点点头,只要不是他方势力插手,柳家公子到底怎么死的他并不关心。 只是还有一事—— 萧璟拧着眉头,“陛下怎么会派闻人熠过来?” 不是说他能力不行,而是安国公世子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自己让人忌惮三分大多是因为手中掌着的飞翎卫,而闻人熠,实打实是凭着自己桀骜不羁的性子,那人浑起来,就算是他都镇不住,陛下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 “指挥使您失踪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陛下震怒,太子更是当朝就要请命亲自下江南寻人,要不是东宫属臣以命相求,只怕当夜太子就要点齐人马出城了。” 萧璟一怔,随即皱眉,“你没禀告陛下缘由吗?” “都说清楚了,”卫临摇头,瞧瞧瞥了他一眼,道,“只是您的消息迟迟没传到御前,陛下有些担忧,暗地里加派了几队人马归由属下调遣。” 萧璟脸色稍暖。 当今与他父亲一母同胞,他自幼长于帝王膝下,一应教导皆由帝王亲力亲为,加上当今子嗣不丰,说是侄儿,其实待他与亲子无异。 只怕这次会让这位天下之主担忧也是想到了三年前的事。 萧璟按了按额角,“太子呢?” “太子殿下也拨了两批人过来,还送来了东宫令牌。”卫临道,说着从袖中又掏出了一物,上前恭敬的递给萧璟。 那是一块金色的腰牌,上面两条龙盘旋而上,头顶相汇处赫然刻着一个珩字。 “殿下说江南形式复杂,他的令牌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但兴许也能帮上忙,让您先拿着用。”见萧璟收了令牌,卫临眼珠一转,嘀咕道,“咱们明明与太子关系好得很,怎么就有人说东宫与咱们水火不容,朝堂上太子请命的话一传出去,京都马上就流言四起,说太子是着急出京补刀呢。” 东宫令牌,象征着太子的身份,简简单单的一句拿去用,却相当于将他东宫在江南的整个势力都交到了萧璟手上。 “东宫与我北抚镇司一脉相承,流言也只能是流言。”萧璟摩挲着令牌上的龙纹,淡淡道。 “属下是怕太子心中有了什么,”卫临嘟囔道,“您也不是不知道,东宫属臣中看咱们不顺眼的人大有人在,要是他们在太子殿下面前挑拨,难免太子心中不会生出隔阂。” “阿珩的脾性如何我最了解,这话你也不用再提了。”萧璟扫了他一眼,卫临心中一凛,赶紧称是。 他也是脑子抽风了,太子与他家指挥使是亲堂兄弟,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之深就是亲兄弟都比不了,三年前指挥使受伤中毒,命悬一线,是太子千里迢迢上无诏山求得解药,太子生来体弱,一番折腾下来,指挥使转危为安,太子却生生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太子不能过来,就亲自上安国公府求了世子替他走这一遭。”卫临继续回答先前的问题,“太子开口,虽然陛下不放心,但也只能应允。” 闻言,萧璟眉头又是一拧,闻人熠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既然是太子亲自去求,他不借机狮子大开口才怪,“太子应下了什么条件?” “属下不知,”卫临摇头,“只是听说蜀中那边有一条商道归了世子。” 一条商道听着简单,那价值却已经不能用万金来形容了。 卫临刻意强调了世子两个字,话中透出一股幸灾乐祸,安国公与世子不合的消息京都上下人人皆知,只怕这样一来,安国公的头发要全白了。 萧璟虚了虚眼,果然是狮子大开口,“告诉太子,看中了闻人熠的什么东西尽管提。” “好嘞,”卫临一乐,听这话就知道他家指挥使大人见不得自家弟弟受欺负,要帮忙找回场子了。 看两位大神斗法,有意思啊! ------题外话------ 阿璟也是个黑心的主哈哈,喜欢就收藏一个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断袖疑云 “指挥使,您怎么会在顺天府?还在韩都尉的府上?”谈完了正事,卫临忍不住问道。 一开始虽然他们依照指挥使的意思来个金蝉脱壳,由他们引开视线,指挥使则去暗中办一些事,只是怎么算他都不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顺天府,更不用说还是在飞翎卫的严密布防下大摇大摆的进来他们却没收到一点消息。 卫临有些心虚,虽然他们的重心并不是监控顺天府,但对于飞翎卫一贯的行事来说,已经算是失职了。 “出了些意外。”萧璟不欲多说,只淡淡的提了一句,也没注意到卫临的心虚。 “先不要透露我的行踪。”萧璟吩咐道。 卫临一愣,看着萧璟那张有些普通的脸,下意识问道,“您不跟属下回去吗?” “先不了,”萧璟摇头,“我打算亲自走一趟柳府,你们随时待命即可。” 飞翎卫从来不会质疑萧璟的任何决定,身为萧璟亲卫的卫临几人更是如此,闻言,卫临干脆的点头,恭敬称是。 “闻人熠现在在哪儿?”萧璟捻了捻手,突然想起来一事,问道。 卫临一点也不意外萧璟会这样问,毕竟,那位爷一向都不是个安分的主。 不过,想到那位嚣张到没朋友的世子爷如今的处境,卫临笑了两声,脸上是明显的幸灾乐祸,就连语气都轻快了不少,“被那位韩都尉押到大牢里去了。” 虽然闻人熠的人在第一时间将消息给压下去了,但他们飞翎卫可不是吃干饭的,世子爷难得吃一回牢饭,他们怎么就算不能去探视,怎么着也得忙着宣传宣传啊。 萧璟敲床沿的手一顿,他知道以闻人熠的性子不会真老老实实的随大部队进城,却没想到居然跑牢里去了。 虽然这牢房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但被人压着进牢房,对千尊万贵的安国公世子来说还是头一遭,萧璟眼中都带上了笑。 “别闹狠了。”萧璟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属下知道,您就放心吧。”卫临笑眯眯的,就算不敢虎嘴上拔毛,但撩一撩老虎须还是可以的。 萧璟正准备说话,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动传来,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萧璟眸色微变,迅速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卫临还留在原地,一头雾水的看着大开的房门,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又是在寂静的深夜,刚刚那点响动他也听见了,可指挥使干嘛跑出去。 卫临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去。 这边萧璟已经大步走到了阮梓宁的房门口,他的房间与阮梓宁的房间相对,不过七八丈的距离,看着她房间里透出来的微弱灯光,萧璟只犹豫了一下就抬手叩门。 “开门,”敲了几下,里面没动静,萧璟拧了拧眉,张嘴要叫人却不知道叫什么好,干脆直接了当的两个字。 卫临大老远就瞧见他家指挥使在人家房门口敲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得知萧璟下落的时候,他落脚的人家的相关消息就已经摆上了他的案头。 韩子臣还在公署没回,现在这屋里子的应该就是那位叫宁子安的少年。 可是—— 据他所知,那位宁子安是个女的呀,还是远安县那个大名鼎鼎的女仵作。 指挥使这样大半夜的来敲人家姑娘的门有些不大好吧。 卫临目露纠结,正准备上前提醒,就见他家指挥使敲门敲得不耐烦了,突然抬脚将门踹开,闪身进了屋。 卫临,“” 萧璟疾步进屋,听到里间传来的微弱的动静,眉头一皱,直接就越过那扇遮挡的屏风进了内室。 刚一进去,脚步就顿住,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人影,瞳孔微微一缩。 “宁子安!”萧璟快步上前,在她面前蹲下,面前人儿巴掌大的脸一片通红,眼睛紧闭,如黛的细眉皱成了一团,额头上汗津津一片,垂下来的头发几乎已经被汗完全濡湿。 褪去了刻意加上去的粗犷妆容,露出了原本的清丽面容,虽然算不上绝色,但女子的纤细柔美展露无疑。 此刻在病中,更是添了几分脆弱。 “热”低到几乎听不清的低喃响起,阮梓宁脸上的痛苦之色又添了几分。 萧璟紧皱着眉,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果然,滚烫一片。 应该是发烧了。 萧璟眉头拧得更紧,正准备收回手,却在下一秒被一只滚烫的手握住。 萧璟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手下就感觉到了柔软的触感。 阮梓宁烧的有些迷糊,半梦半醒之中感到额头上有一丝凉意,毫不犹豫的就伸手抱住了那一丝清凉,下一秒将脸也凑了上去,凉凉的触感顿时让她舒服了不少,不由得满意的喟叹了一声。 “放手,”看着阮梓宁抱着自己的手蹭,滚烫却光滑的肌肤与他带着薄茧的手掌,连带着他都感到有些发热,萧璟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不自觉就冷了下去。 感觉到那只冰凉的手要抽出去,阮梓宁更加用力的抓住,力道有些大,萧璟一皱眉,刚要给她掀开,就听见一句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我热”声音软软的,带着满满的委屈,连带着那张素白小脸上都浮出了委屈之色。 卫临跟着进屋,看见的就是萧璟蹲在地上躺着的人旁边,手被人紧紧抱着的场景。 卫临浑身一个哆嗦,生怕下一秒那个不知死活抱他家指挥使手的人就会血溅当场。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指挥使除了女子不许近身三尺之内的规矩外,另一条就是不许碰他的手。 现在这两条,一下子,破了个干净 让卫临更加目瞪口呆的是,下一秒,他家指挥使就将人抱了起来。 抱,抱起来? 萧璟将阮梓宁打横抱起,几步走到床跟前,准备将她放下,可是—— 看着紧紧扒在他身上的阮梓宁,萧璟连恼怒的情绪都升不起来了,脸上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无奈,“松松手,好放你躺下。” “不,”阮梓宁仍旧紧闭着眼,却死死扒着他不放,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面色潮红,像是听清楚了他的话,固执的摇头,“凉快,不放” 萧璟有刹那的愣神,感情是将他当成冰块了? 萧璟体温一向比常人低,哪怕是在夏日,身上温度也凉凉的,对于现在的阮梓宁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萧璟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却被阮梓宁缠得紧,本来可以直接将她掀下去的,看见她痛苦委屈的脸却有些下不了手。 只当是还她前些天的照顾了! 萧璟深吸了一口气,干脆转身自己坐在床边,阮梓宁还缠着他,从外面看来就像是他主动把人抱在了怀里。 目睹了全过程的卫临已经彻底石化了,眼底的惊愕几乎要溢出来。 他家指挥使到底知不知道这少年的身份啊! 看样子应该是不知道的,毕竟指挥使对女子的反应太大,根本就没有女子能近他的身。 可要是不知道她是女儿身,那—— 想到京都那些传言,卫临陡然惊悚了。 指挥使不会真的是个断袖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亲自喂药 接触到温凉的怀抱,还在迷糊中的阮梓宁手脚并用,自觉调整姿势整个人窝进了萧璟怀里,脸凑到他的脖颈处蹭了蹭,发出满意的喟叹,后来更是干脆将头埋在他颈间不动了。 萧璟一时没注意,滚烫的触感自脖颈间传来,他身体一颤,清凉的眸子顿时黑沉如墨。 卫临也看见了,身体颤地更加厉害,整个人几近石化。 萧璟努力稳了稳心神,扫了呆住的卫临一眼,直接吩咐道,“去取退烧药。” “啊?”卫临还在状况外,没反应过来。 “去取药,”萧璟冷声重复。 “啊?好!”卫临被他话中的冷意激得一个哆嗦,下意识的点了个头,同手同脚的就往外走。 “等等。”萧璟叫住他。 卫临立马顿住,转头,还是一脸状况之外,“指挥使还有什么吩咐?” “把药熬好了送来,”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要让药凉了。” 卫临一脸恍惚的出了门,站在院子里被冷风一吹,头脑顿时清醒了大半。扭头看着半掩的房门,一脸复杂。 先不提指挥使今儿的反常,这大半夜的他上哪儿去弄退烧药啊! 这边卫临悲愤的去找药,房间里,萧璟也是一脸复杂。 因为发烧,阮梓宁难受到不行,整个人烧的昏昏沉沉,只想往冰凉的地方钻来缓解身上的燥意,不满足隔着衣衫带来的那一丝凉意,手摸索着顺着萧璟半敞的领口就伸了进去,入手之处是冰凉光滑的肌肤,阮梓宁哼哼了两声,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萧璟已经彻底僵住了,黑沉沉的眸子刹那间风起云涌。 夏日的衣衫本来就薄,阮梓宁先前出了一身大汗衣服已经被浸湿了大半,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加之她又紧扒在萧璟身上,隔着那层薄薄的衣衫,萧璟几乎能感觉到那种女儿家独有的柔软触感。 鼻尖那丝松竹般的冷香似乎又浓烈了一些,一个劲的往他鼻子里灌,萧璟眸色变了又变。 不同于京都生于富贵,长于花丛的高门公子哥儿,他虽然身份尊贵,身边却从未出现过婢女侍妾之流。 虽然不像外界传言般对女子心有厌恶,却也从不许女子近身。 今日与阮梓宁这般亲密接触,虽然是事发突然,但却已经破了例了 “热”萧璟心中杂乱,阮梓宁却已经不满足于外界的那点凉意,摸索着就去解自己的衣衫。 等萧璟被她的动静闹回神,她的衣衫的束带已经被自己解开了,领口大敞,露出了她莹润的香肩,眼看她的胳膊就要伸出来,萧璟赶紧握住给她塞了回去,三两下把她的腰带重新系好,顺手还打了个死结,整个人又包裹的严严实实。 阮梓宁动了动,发现动不了,不由得又委屈上了,长长的睫毛抖了抖,一串晶莹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萧璟额角一跳一跳的疼,他从来不知道会有人生病了还这么不老实,这样子倒是像极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萧璟脸色募地冷了下来,也不再由着阮梓宁闹了,直接上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扔到了床上,动作粗鲁丝毫也不见怜香惜玉。 “疼”阮梓宁闷哼一声,虚虚睁了睁眼,迷迷糊糊中只看见跟前有个人影在晃。 萧璟站在床边,看着阮梓宁不舒服的扭来扭去,眸光浅淡,却并没有要再上前的意思。 半响,萧璟转身,不管还在叫嚷着难受的阮梓宁,直接大步出了房间。 卫临的办事速度很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将煎好送了过来。 一进房间,正要张口叫人,嘴还没张开,就对上了一双清冷漠然的眼睛。 卫临手一抖,差点把手上拎着的药罐给摔了。 人,怎么醒了? “药拿来了?”清冷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卫临转身,正好见萧璟从门口进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穿束整齐,神情淡漠,虽然还顶着一张面具,却盖不住他一身尊华气势。 卫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说话间萧璟已经走到了跟前,见他神情有异,不禁皱眉问了一声。 “里面的人好像”醒了卫临面色纠结,边小声道边指了指床榻,一扭头,剩下的两个字全咽下了肚子。 看着床上双眸紧闭的,仿佛还在昏睡中的人儿,卫临瞪大了眼,刚才人不是醒了吗? “她怎么了?”萧璟拧眉。 “没,没怎么。”卫临默默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如果是装睡是瞒不过他与指挥使的,刚才刚刚是自己眼花了。 “把药给她灌下去。”萧璟站在离床边三丈远的距离,手负在身后,冲卫临吩咐道。 “啊?” 萧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卫临一个哆嗦,立马上前,看着仍旧处在昏睡中的人,有些为难,“怎么灌?”想到方才自己瞧见的极有冲击力的一幕,卫临踌躇,小心翼翼的道,“指挥使,要不,您来?” 萧璟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卫临又是一个哆嗦,默默转头,继续研究要怎么将药给灌进去。 自己怕不是脑子抽风了,居然敢让指挥使给人喂药。 念头刚一闪过,就听一道有些冷淡的声音响起,“把药给我?” “啊?”卫临有一瞬间的迷茫,待看见他家指挥使凉凉的目光时,顿时精神一震,赶紧去外面桌子上拿了一个杯子,将药倒进去,然后,双手奉上。 接下来的事,卫临觉得他一向自诩聪明绝顶的脑袋有些不够用。 指挥使还真的纡尊降贵去喂药了,不,应该说是灌更为恰当,就算动作十分的粗鲁,处处都透出不耐烦,可—— 那是天潢贵胄c尊华无双的堂堂北抚镇使啊,这种亲自喂药的待遇,只怕连陛下都没享受过吧。 卫临觉得,他好像一不小心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指挥使居然对女扮男装的家伙特殊对待,难不成,真的要坐实断袖之名了? 卫临惊悚了,接着就是欲哭无泪。 这要真是个男的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人实打实是个女的呀。 指挥使要是知道了,那不又是一片腥风血雨。不,只怕比那还要惨烈百倍。 卫临光是想着就打了两个寒噤。 萧璟将一罐药给她悉数灌完,其中有一半都洒了出来,萧璟搁下杯子,皱眉看了阮梓宁一眼,扯过一旁散过的薄被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等做完这一切,抬头就看见卫临似哭似笑的看着他。 萧璟起身,负手站着,眸光浅淡,思索了一下,正要开口,就听卫临麻利的开口,“时间不早了,指挥使早些歇息,属下就先撤了,今晚夜色不错,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萧璟,“” 自己属下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见卫临的反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按了按额角,想解释一下,但一想到阮梓宁的反应,怕是说多了更乱,干脆懒得提,只扫了他一眼,淡淡提醒,“说话注意一些。” “属下明白。”卫临猛点头,只差没有对天发誓了。 他敢去撩闻人熠的虎须,但对萧璟,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胡乱编排。 临走前卫临不忘瞥了一眼被裹成粽子的某人,心里给她排上了号。 萧璟负手站在原地,一双清淡的凤眸黑沉如墨,在阮梓宁身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看不出来情绪,半响,也抬步出了房门。 听见关门的声音传来,床上的人儿长如蝶翼的睫毛颤了两下,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 眸光清亮,哪里有半分刚睡醒的迷蒙。 阮梓宁静静的侧头看着房门的方向,脸色平静,眸光淡的几乎看不出情绪。 然后,往下扯了扯几乎要把她头都蒙住的被子,一闭眼,又睡了过去。 不知哪里的风吹进来,燃着的烛火被风吹得晃了晃,突然灭了,房间里一片黑暗,只听得见清浅的呼吸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流言可畏 虽然昨儿下了场雨,但丝毫不影响今天的好天气,阳光透出窗户照进来,洒在地上,投下淡淡余影。 阮梓宁已经醒了,睁着眼睛望着床帘出神。 半响,她才挣扎着坐了起来,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也是,萧璟手底下的人不知从哪儿捣腾来的药,里面加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药材,虽然是退烧的,但药性太猛,偏偏她的体质又特殊,那么一罐子药喝下去,现在烧是退了,只怕后面几天也不会好过。 阮梓宁磨了磨牙。 她不过就喝了点酒,又淋了一点雨,居然还半夜发起烧来,身体倒是越来越娇贵了。 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说的就是她! 阮梓宁心中唾弃了一声,掀开被子就下床,找到自己的药箱从里面翻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三颗药丸就仰头塞到了嘴里。 就算再嫌弃这副娇贵的身子她也得给好好养着。 药丸苦涩的味道自舌尖蔓延开来,充斥了整个口腔,阮梓宁咀嚼了两下,面无表情的吞下。 昨儿半夜她就醒了,可万万没想到萧璟居然让他下属给送来了药,不得已只能继续装睡,任由人将那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的退烧药给灌了下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到自己发烧了的,她只记得迷迷糊糊中自己好像抱住了一个大冰块 阮梓宁皱了皱眉,又松开,压根对自己借着发烧吃人豆腐的事儿半点印象都没有,只觉得这位传闻中绝情到令人发指的指挥使大人似乎也没那么差劲。 起码,还知道给她送退烧药不是。 阮梓宁一挑眉,心情不错,转身去找衣服换。 等她收拾完,拉开房门,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院子里的萧璟。 阮梓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萧指挥使,”阮梓宁张口叫人。 听见脚步声,萧璟已经抬眼看了过去。 她昨晚发烧时脸上的潮红已经退去,一双清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嘴角挂着笑,除了脸色格外苍白外,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一身少年郎的装束,背脊直如松竹,眉目清秀端方,乍一看真以为是个清俊小公子,昨晚发烧时的无赖难缠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萧璟转着手中的茶杯,看着她,淡淡应了一声。 “你不用叫我指挥使。”萧璟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见她坐下,突然道。 “嗯?”阮梓宁疑惑抬眸,“那我该叫什么?” “君烨!”萧璟笑了一声,搁下手中杯子,“从前怎么叫现在还怎么叫。” 阮梓宁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应该说,他今日还在这里,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了。 见她点头,萧璟又添了一句,“我的身份暂时不适合泄露出去。” 阮梓宁笑,“我知道。”顿了顿,又道,“昨晚多谢你了。” 谢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萧璟看着她含笑的眸子,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情绪,淡淡的应了一声,事实上,昨晚的事情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 阮梓宁没发现他情绪的异常,单手撑着下颚,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萧璟心理素质再强大也经不起被这么盯着,忍不住偏了偏头,问道,“你盯着我干嘛?” “传闻萧指挥使容色如玉,冠盖京都,我在想,不知这张面具下究竟是怎样的容貌,是不是如传言中所说,风华绝代,艳压群芳。”懒洋洋的话带着三分笑意,阮梓宁笑吟吟的,又开始习惯性的撩人。 话一出口,顿时就觉得周围空气一冷。 见萧璟眸光冷了下来,阮梓宁忙摆了摆手,“方才只是开个玩笑,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萧璟知道她八成是故意的,敛了气势,淡淡道,“玩笑话莫要乱开,须知道,祸从口出。” “这是自然,”阮梓宁笑脸盈盈,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萧璟看,突然开口,“传闻中还说,萧指挥使冷漠嗜杀,罗刹之名能止小儿夜啼。” 萧璟脸色未变,伸手拎过茶壶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的抬眼,“你以为呢?” “流言猛如虎,”阮梓宁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也伸手倒了一杯茶,冲萧璟举了举杯,“萧指挥使心有沟壑,在下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说完仰头就一口灌下,随手擦了擦嘴边的茶渍,阮梓宁挑了挑眉。 看着她十分豪迈的举动,萧璟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这一笑没了以往的清冷淡漠,眼底也带了丝暖意,盯着手中的茶杯,淡笑道,“你倒是会说话。” 世人皆说他冷心冷情,手下掌着飞翎卫,行的是铁血阴私之事,虽然一众下属对此颇有愤懑,但他不觉得世人所言尽是讥谤,只是,他还是头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流言不可信的话。 萧璟转了转茶杯,没说话,仰头一口饮尽。 阮梓宁看着,想到从前君烨说的话,眉梢微挑,眼中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萧指挥使,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也算不上什么恶人 “柳府的事,你准备怎么办?”萧璟搁下茶杯,抬眸问道。 “总有办法能让我名正言顺的进去。”阮梓宁嫌累,干脆放下手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萧璟眉梢微挑,她所说的有办法绝对不会是找韩子臣帮忙。 就他这几日的观察,韩子臣护她比犊子还厉害,偏偏对她又跟供主子似的,就算是青梅竹马,也少有做到这个份上的,柳府这趟浑水,韩子臣绝对不会让她去趟,若是他阻拦 突然,大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呐,”阮梓宁冲他努了努嘴,“说曹操曹操到,给咱送梯子的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阮兴下落 阮梓宁懒洋洋的话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道低沉却十分耳熟的声音,“不知道宁小公子在不在?林某特来拜访。” “呐,”阮梓宁冲萧璟努了努嘴,笑得一脸开怀。 萧璟眸色有些深,看着阮梓宁十分麻溜的起身去开门,嘴角也跟着勾了勾。 姓林? 他记得顺天府掌管刑司的官员就是姓林。 阮梓林走到半路突然停住转身,看着萧璟道,“你要不要进去,额,躲躲?” 萧璟转着茶杯,抬眼,有些好笑,“我长得就这么见不得人?”话是这么说,他却当真起身准备往屋里走,瞥了一眼桌上的两套茶具,顺手将他刚才喝过的杯子捏在手里带了进去。 眼见他进了屋,阮梓宁松了一口气,低头整了一下衣服,才去开门。 打开门,门外负手站着的人果真就是昨日刚见过的林昭。 阮梓宁手还扶在门上,朝他笑道,“今儿是什么风,居然还把林大人给吹来了?” 林昭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常服,依旧是一张严肃不言苟笑的脸,听见阮梓宁说话,脸上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林某今日来的匆忙,宁小公子不要见怪才好。” 听他口口声声叫自己宁公子,阮梓宁估摸着他应该也去查了查自己的身份,当即一笑,“贵客临门,怎么会见怪。” 侧开身子让林昭进来,等关好门,就见林昭站在放在她与萧璟坐的石桌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梓宁眯了眯眼,走近,笑道,“林大人是来找家兄的吧,他还在公署没回,您要是着急的话我就去找找,劳您在这儿歇会儿。”说着真的就要转身出门。 “宁小公子留步。”阮梓宁刚作势要走,就听林昭出声,“林某今日登门,就是来找小公子的。” “找我?”阮梓宁故作不知,脸上适时露出一丝惊讶。 “嗯。”林昭看着她,点头。 阮梓宁一挑眉,笑了,直接转身走到石桌旁一撩袍子坐下,仰头看着对面站着的林昭,“大人不会还是为昨日的事来的吧。” 阮梓宁大刀阔斧的坐着,姿态十分的随意,林昭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头却轻轻一皱。 “自然。”林昭一口承认,一双古朴沉静的眼睛盯着阮梓宁,“这个忙只有小公子能帮。” “大人真的是抬举我了,”阮梓宁笑了,懒懒撑了个腰,“想我宁子安长这么大,吃喝嫖赌不说样样精通但也能露两手,您要是让我说哪个酒楼的菜色最好我倒是能说出一二,要让我去验尸,那我可是一窍不通啊。” 阮梓宁摊了摊手,阳光下,一双手修长白皙,仿佛精致的艺术品,“我长这么大可是连一只老鼠都没杀过,更不用说去让我验死人。”说着脸上还露出一丝嫌弃。 这话倒是没胡说,她是真的不碰死老鼠。 听着阮梓宁东扯西扯就是不松口,林昭眸色微沉。 传闻中,远安县那位女仵作验尸技术一流,就没有她破不了的悬案,在附近几个州县中名声破好,故而人送外号青衣判官,他也看过一些她尽收案子的宗卷,可以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一应线索在验尸的过程中剖析的十分透彻,他手下的几个老仵作算起来一个都比不上她。 与她令人惊艳的技术齐名的就是她叫人琢磨不透的性子,见过她的人有说她品行高洁如竹的,也有骂她喜怒无常嘴下不积德的,总之,什么说法都有。 偏偏她名声虽响,为人却低调,真正见过她的人没几个。 林昭深吸了一口气,昨日被一口回绝之后,他也没想一定非她不可,毕竟有韩子臣那座瘟神镇着,他也不大想轻易招惹这对兄妹俩。 可是—— 他昨儿去柳府走了一遭,这案子,没有有能耐的仵作坐镇,只怕还真就没法儿破。 “宁小公子说笑了,”林昭虽然办案一向公正,但能在得罪了不少人的情况下还稳坐顺天府刑司一把手的位置,自然也不可能一点本事都没有,既然她不想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他也就不去点破,而是转而提起了案子。 “不瞒你说,酒肆卖出的那坛酒的确有问题,但下毒之人已经找到了,是柳府的一个小厮,案发当夜柳少爷要宴请宾客,小厮趁机在酒坛中下了毒,但那坛酒,并没有来得及摆上柳少爷的桌案,但柳少爷看起来又确实是死于中毒。” 阮梓宁虽然迫于萧璟的压力要想办法进柳府,但也并不着急,林昭今儿既然找上门来了,肯定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说服她出面帮忙,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把握。当下也不出声,只专心玩着茶杯。 “世间毒种何其多,”林昭叹了一声,“我记得远安县有一位阮兴阮仵作对毒倒是颇有研究,也曾破了不少此类的案子,他的名字小公子应该清楚吧。” 听他突然提起阮兴,阮梓宁心中一紧,面上却没有露出来,恹恹的应了一声,“这是自然,阮仵作挺厉害的,怎么,你是想让我去请他来给你帮忙?” “要是能请我自然就派人去请了,怎么会劳烦小公子你走一遭,”林昭摇头,脸上肃然的脸上带了一丝惋惜之色,“只怕再也请不到了。” “这话怎么说?”阮梓宁心里一突,眯了眯眼,笑问道,“我记得阮仵作也是出外差的,只要有人去请,十次有八次他都会应,怎么就请不到了?” “五年前顺天府曾出了一桩灭门案,至今未破,当初参与查案的仵作这些年几乎也都没了踪影,前段时无意中得知韩子臣在找阮仵作的行踪,闲来无事我也查了查,最后竟发现那些仵作的消失竟然与柳府有些牵连。” 林昭只当没看见阮梓宁微变的脸色,继续道,“前几天有人来跟我说数日前曾见到有人出入柳府,描述的样子倒是与阮仵作颇为相似,只是从那以后,阮仵作就彻底没有了踪影。韩都尉应该也查到了,怎么?他没跟你说过?” 阮梓宁眯了眯眼,看着林昭,突然一笑,“林大人跟我讲这些做什么?” 林昭笑了笑,“估摸着宁小公子对这些可能感兴趣,又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随便说说,小公子不想听就只当没听见吧。” 说完,林昭道,“天色不早了,柳家那边还没个着落,就先不和小公子聊天了,小公子要是改变主意愿意帮林某这个忙,明日一早就来衙门找我吧。”说完,拱了拱手,当真就走了。 阮梓宁被林昭带来的消息扰乱了心绪,笑着送走了林昭,转眼脸就沉了下来。 阿叔是被柳家带走了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迎面相逢 虽然不知道这位林大人是怎么认出她的,但她可以肯定,既然还专程上门来跟她说这么一番话,林昭不但知道她的身份,还知道她是为阮兴而来。 阮梓宁手指叩着石桌,面色冷凝。 实际上,结合昨日韩子臣的反常,她对林昭的话已经信了八分,特别是他还提到了五年前的那桩案子。 要真的是柳家与阿叔的失踪有关联,这事儿还真的就不好办了,也难怪县令和韩子臣会千方百计的阻挠自己掺和进来。 于柳家而言,自己不过蝼蚁。 阮梓宁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柳家这一趟,她还真的就非走不可了。 阮梓宁起身往屋里走,脸上还带着病容,一双黑亮的眼睛却凛冽发寒。 萧璟站在窗前,看着阮梓宁一身煞气的回屋,眉梢微挑,眼睑半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晚,韩子臣依旧没有归府,朝廷派来的赈灾使的队伍马上就要入城,加上又有柳府的案子压在身上,这几天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他不回,对于阮梓宁来说当然更好,少了一桩麻烦。 入夜,阮梓宁去敲了萧璟的房门,两人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出来时,阮梓宁脸上的沉郁之色散了不少。 今日正好是十五,阮梓宁没着急回房,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天上挂着的一轮圆月,皎洁的月光投在她脸上,往日的笑意不见,神色清冷,远远看着倒是有种出尘之感。 又在院子里站了半响,直到感觉到凉意,阮梓宁才打了个哆嗦,携裹着满身寒意进了屋。 翌日清晨,阮梓宁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一身玄衣站在院子里的萧璟。 阮梓宁愣了下,才提着特制的小皮箱慢吞吞的走了过去,“你怎么起这么早?” “不早了,”萧璟淡淡的笑了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仍旧是一身少年郎的打扮,只是一贯的青衣换成了黑色的束马装,萧璟冲她伸出了手。 “干嘛?”阮梓宁一脸懵逼。 “箱子,”萧璟淡淡道,依旧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不是说让我扮成你的助手吗?自然要给你拎箱子。” 阮梓宁一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昨晚萧璟提出要和自己一起进柳府,她就开玩笑提了一句让他扮作下人给她打杂拎箱子,没想到他还真当真了? 就算他想提,自己也不敢给啊。 “别,不敢劳动您的大架,我怕折寿。”阮梓宁摆手,越过他就要往外走,却被人一把扯住,紧接着,拎着箱子的手一麻,转眼箱子就已经易了手。 “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一个箱子记仇。”萧璟瞥了她一眼,拎着箱子就出了门。 阮梓宁揉了揉手腕,撇撇嘴也跟了上去,箱子分量不轻,有人抢着提最好,正好给她减轻负担。 另一边,刑司衙门,因为今日要去柳府办案,林昭换了一身蓝色的八蟒五爪蟒袍,头戴白色玻璃顶戴,正是大秦六品官员应有的装束,在一身官袍的映衬下,林昭本就端肃的脸更显得有些肃然。 林昭负手站在衙门堂中,眸色幽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人,”一旁的衙差看了看外面已经大亮的天色,不禁小声催促,“大人,时候已经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他们已经得到消息,明日赈灾使就会进城,而柳家少爷的案子还没有头绪,柳老爷子震怒未消,顺天府尹亲自下令,柳府的案子三日之内要破,而今日,已经是第二天了。 林昭皱眉,“不急,再等等。” “还等?”他家大人一大清早就来了府衙,在堂中已经坐了一两个时辰了,他知道林昭在等人,却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人,衙差算是林昭的亲信,见他还说要等不由得有些惊愕,却也没再说什么,只在心里着急,盼着大人要等的那位快些过来。 林昭其实也不确定阮梓宁会不会来,柳府与韩子臣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韩子臣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古突然对上柳府,他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为着阮兴的事,他都能查到的事情,韩子臣只会比他查的更清楚。 加之阮梓宁又突然出现在顺天府,应该就是为阮兴而来。 既然如此,她没理由放过这么好的进柳府查探消息的机会。 林昭眯了眯眼,耐着性子等。 直到——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再耽搁下去一上午的时光就要荒废了,林昭捻了捻手指,难不成还真的是他估摸错了? 一口气莫名的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林昭眸色沉沉,“走吧,去柳府。” 柳府外,阮梓宁倚在柳府大门口的石狮子上,看着大门紧闭的柳府大门,吹了声口哨,“这柳家倒是有意思,他家公子死了也不说挂个白幡,来往宾客都没有,不大符合柳府的地位做派啊。” 萧璟手中还拎着她的皮箱,闻言瞥了她一眼,“柳家公子去世的消息被人刻意压下去了,知道的人不多,自然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办丧事。” “知道的人不多?”想到那日酒肆中,柳府管事带人闹事的那一幕,阮梓宁挑眉,不由得诧异道,“柳家老爷可就柳公子那么一个儿子,现在儿子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的,柳老爷怎么会愿意将独子的死讯压着?”以柳家的德性,就算不大张旗鼓的满城抓人,也不该就甘愿这么无声无息的,看着情形,应该是打算私下解决了。 “江南水患之危还未解,柳家可是江南商会的领头人,你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是比他独子之死还要重要的?”萧璟淡淡道。 看着恍然大悟随即陷入沉思的阮梓宁,萧璟眸色深了深,飞翎卫就算了,他北抚镇司还缺人,君烨毕竟只是主攻医术,在仵作一道上不算精通,他有意招揽阮梓宁,也不介意多说一些。 阮梓宁将萧璟的话在心中琢磨了两圈,她本就聪明,虽然对这些弯弯道道不是很清楚,但已经心里有了底,能让柳老爷甘愿压下独子身死之事的,自然只有一件,那就是柳府的存亡。 阮梓宁舒了一口气,瞅了两眼萧璟。 萧璟话里这意思,不会柳府也是他们这次要除去的目标之一吧。 她不怀疑萧璟话里的真实性,倒是有些好奇他居然会告诉她这些,有些不合常理啊! 不过—— 想到让飞翎卫出手的那些人家的下场,阮梓宁心情颇好的扬了扬眉。 英雄所谋亦同,到时候倒是可以考虑让萧璟帮她一把,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帮这个忙。 这边两人心思各异的盘算着,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 阮梓宁抬头看去,两队人马迎面而来。 领头的人,她都十分眼熟。 “我擦,这什么运气。”阮梓宁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爆了粗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非死不休 阮梓宁没想到这会儿韩子臣会和林昭一起过来,想到韩子臣的耳提面命,阮梓宁心里闪过一丝心虚,下意识的就想往萧璟身后躲。 可时机已经晚了,韩子臣已经看见了躲在石狮子后面那道分外眼熟的黑色身影。 眼睛眯了眯,韩子臣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昨晚睡得晚了,现在头晕看不清人。 在韩子臣不可置信的时候,林昭已经来到了他跟前,“韩都尉。”林昭同样也看见了阮梓宁,心里悬着的事一下子落了地,冲陡然看过来的韩子臣微一颔首,淡淡打了个招呼。 韩子臣手中的马鞭捏得咔嚓作响,看着林昭那张淡笑的脸恨不得一鞭子抽过去,“是你让他来的?”几个字韩子臣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令弟很是热心肠。”林昭丝毫没被他的怒气吓到,淡淡道。 韩子臣额角一跳一跳的疼,他虽然一直叫林昭木头,其实他清楚的很,这家伙是个黑心的,虽然不至于不折手段但也差不了多少,不然也不会在顺天府混得下去,真论起耍阴招,自己远不及他,也只有那帮人瞎了眼会觉得这家伙公正严明,是个忧心民众的好官。 他虽然行事肆意,却自诩光明磊落,最看不来这种阴私手段,这才是他与林昭不合的真正原因。 韩子臣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下马一把扣住了林昭的脖颈。 “大人!”没想到韩子臣会突然动手,跟着林昭的衙差纷纷惊呼出声,随即就上前围了上来,看着韩子臣怒斥出声,“韩都尉,你这是什么意思?还不赶快放下我家大人。” 韩子臣冷哼了一声,像是得到了某种讯号,他身后带来的玄甲将士也纷纷上前,抽出佩刀,直接将他们两人并一众衙差围在了里面。 比起只在衙门里办差的衙役来说,玄甲将士是顺天府的府卫,韩子臣手下带的这些更是其中精锐,就算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但也是经历过鲜血厮杀的,一身气势亮出来,衙差们不由得已经露了怯意,但碍于林昭,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怒道,“韩都尉你这是要做什么?” 阮梓宁原以为韩子臣会来找她麻烦,可现在—— 远远看着有些剑拔弩张的两队人马,阮梓宁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这两人不会真在柳府门口干起来吧。 韩子臣不喜欢林昭她是知道的,她也未必就看他顺眼,只是,林昭怎么说都是朝廷命官,私下里两人不合是一回事,真刀实战的摆到明面上又是另一回事。 要是韩子臣今儿真动手了,只怕得吃不了兜着走,就算顺天府尹再器重他,也容不下在这个节骨眼上还给他惹事的下属。 阮梓宁深吸了一口气,心念一转,抬脚就要朝两人走去,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扯住。 “你去做什么?”萧璟闲闲的站着,一手勾住了她的衣角。 “总不能真让这两个人打起来吧。”阮梓宁按了按额角。 “打不起来的,”萧璟瞥了剑拔弩张的两队人一眼,淡淡道,“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这么不知轻重。” 今儿这两人要是敢在柳府门口动手,顺天府尹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有份寸个屁。”阮梓宁忍不住爆了粗口。 林昭有分寸她信,至于韩子臣—— 这人要是浑起来简直能上天,别说她,就是县令都镇不住他。 萧璟多看了她两眼,皱眉,“别说粗话。” 整天脏话不离口,一身市井做派,也不知道家中大人是什么想的,居然把好好的一个女儿家教成了这样。 阮梓宁翻了个白眼,本来想准备直接怼回去的,但思及他的身份,还是默默把话憋了回去,“不行,我得去看看,你是不知道韩子臣犟起来又多浑!” “还能比你更浑?”萧璟笑了一声,勾着她衣角的手没有松,淡淡道,“放心吧,打不起来的。” 早在来江南之前,江南三府一些重要官员的资料就已经摆上了他的案头,林昭官衔不低,他自然也看过他的资料,是个有能耐的。 虽然韩子臣起初还只是一个小小校尉,并未入他的眼,但几天的相处他还是能看出一些东西,未必就如表现出来的那般不靠谱。 就是不知道,林昭到底是谁的人 萧璟压根就没把两人这点破事放在眼里,阮梓宁没法,也只能按耐下着急,只望韩子臣别脑子发热。 这边,韩子臣冷哼了一声,冲领头的玄甲将士道,“甲一,你给我把人看好了,谁要是看动,直接揍他丫的,出了事,老子担着。” 甲一干脆的点头,粗狂的脸上带着笑,显得更加凶神恶煞,粗声粗气的道,“早就看这帮孙子不顺眼了,只要您发话,兄弟们立马上不带含糊的。” 听他十足泼皮的话,衙差们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如果说他们还在在韩都尉面前还敢叫一下板,那在这个叫甲一的将士面前压根就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因为甲一是土匪出身,从前是山寨的当家人物,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后来不知怎么就被韩子臣招揽在了麾下,虽然从了良,但一身匪气不改,没少惹事。 从前也有人因此向府尹投诉过,但府尹器重韩子臣,只说英雄不问出处,加之甲一还算守规矩,没闹出大的事端,众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这甲一就是只野豹子,除了韩子臣能镇住他一二,对上其他人能扑上去咬下二两肉来。 看着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的衙差,甲一揩了一下鼻子,不屑的哼了一声。 真他娘的窝囊! “你们都退下。”林昭被韩子臣扼住了喉咙,脸都涨的有些通红,费力的从喉中溢出几个字。 “大人。”衙差踌躇。 “退下。”林昭又重复了一遍,暗沉的眸子和韩子臣带着煞气的双眼对上。 等人都退下,韩子臣眯了眯眼,“你跟阿宁都说了些什么?” 虽然喉咙还被人扼在手中,林昭脸色不变,甚至还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也没什么,就是和她谈了一些阮仵作的事。” 听见涉及阮兴,韩子臣眸子顿时一冷,手中力道又重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已经查到了吗?”林昭话说的有些费力,“我想宁小公子应该对这些有兴趣。” 韩子臣眼中酝酿的风暴几乎要把林昭掀开,手下的力道不断加大,他不想知道林昭是怎么查到这些的,他现在只想弄死他。 他费心瞒了那么久,不想把阿宁牵扯进来,现在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几乎全毁了。 韩子臣深吸了一口气,凭着满身力气才抑制住了想杀人的冲动。 猛地松开了手,看着满脸涨红不断咳嗽的林昭,韩子臣眼中戾气未散,“姓林的,你有什么阴招尽管向我来,要是阿宁有任何事,上天入海,我与你非死不休。” 说完,也不管他,直接大步朝阮梓宁走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风干勿燥 见韩子臣气势汹汹的过来,阮梓宁是真的心虚了。 虽然平时韩子臣任劳任怨的凭她欺负,但一旦涉及到原则性问题他是真的会生气的,还是哄都哄不回来的那种,看他刚才都朝林昭出手了就知他现在是如何震怒。 朝林昭把气都撒出去倒好了,偏偏又顾忌的事情太多,他还不能凭着心意将林昭揍一顿,现在一股气憋在心里指不定怎么怒呢。 阮梓宁平时跟个祖宗一样逮着韩子臣可劲儿的欺负,可现在这个情形她还真一句话不敢说。 萧璟看着阮梓宁苦哈哈的一张脸,不由得笑了,“怎么,你现在怕了?” 到真是稀奇,这姑娘居然还有知道怕的一天。 “怕啊,”阮梓宁恹恹的,朝他翻了个白眼,“阿兄早就放下话了,说我要是敢掺和进来他就给我把腿打折。”阮梓宁开始睁眼说瞎话,瞅了萧璟两眼,“我不管,是你硬让我来的,有阿兄发火你得给我兜着。”说完,眼见韩子臣已经要到了跟前,阮梓宁一把扯过萧璟直接躲到了他身后。 “看在我舍命帮君子的份上,你可得负责灭火啊。”阮梓宁不忘叮嘱。 “怎么灭?”萧璟低头,对上那双水灵灵嘀咕乱转的大眼睛,虚心问道。 “让他揍一顿消消气。”阮梓宁咧唇,笑眯眯的给着主意,“阿兄一生气就喜欢揍人,揍饱了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萧璟,“” 看着满肚子坏水到现在还不忘坑人一把的阮梓宁,萧璟几乎要被气笑了,就算他让韩子臣揍,韩子臣也要敢下手才行。 两人小声嘀咕的空档,韩子臣已经大步走到了跟前。 看着两个旁若无人窃窃私语的家伙,韩子臣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扫了一眼躲在萧璟身后的阮梓宁,冷哼了一声,“你给我出来。” 阮梓宁不动,伸手戳了戳萧璟的后腰。 萧璟一颤,差点没把她踹出去。 默叹了一口气,萧璟抬头,看着一脸怒气的韩子臣,略思索了一下,淡淡道,“夏季天热,风干勿燥!” 阮梓宁,“” 韩子臣,“” 看着韩子臣瞬间扭曲的面庞,阮梓宁差点笑喷出来。 虽然瞧不见萧璟说话时的表情,但想都能想到,面无表情的叫韩子臣熄火,绝逼能把韩子臣给气死。 冷冷淡淡的话落在耳中,韩子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看了看躲在萧璟背后憋笑的阮梓宁,再看看面无表情负手立着的萧璟,韩子臣哆嗦着手,“你” “为人兄长者,该以身作则,”萧璟负手,长身而立,淡淡的看着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身为朝廷官员,更要时刻警醒自身,不然何以服众?” 话虽淡,语气却沉。 以萧璟的身份自然有资格说这样一番话,但韩子臣不知道啊。 本来就憋着一口气,现在被一个半路救的一个无名小子当头训斥了一番,韩子臣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升天了。 哆嗦着手指了指一脸淡然的萧璟,再看了看捂着嘴躲在他后面的阮梓宁,韩子臣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硬扯出一个笑,“都给我等着!”阴森森的撂下一句话,韩子臣一拂袖,转身就走。 眼看韩子臣直接召人打道回府,转眼就没了影子,阮梓宁眨了眨眼,踮脚拍了拍萧璟的肩,衷心叹道,“指挥使出马,就是不一般。” 居然把韩子臣气得直接走了,能人啊! 萧璟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阮梓宁讪讪,放下了手。 “他的性子还需磨练,太过浮躁,乃官场大忌。”萧璟淡淡道,韩子臣看似狡诈圆滑,骨子里脾性却刚直,在江南这种地方,能一路升到如今的职位,只能说运气不错。 “家兄不成器,还望您多指点。”阮梓宁眼珠一转,笑嘻嘻的就顺杆往上爬。 韩子臣的性子不适合官场,从前小打小闹就算了,现在府尹却一下子将他提到了这个职位,已经不容他轻易抽身了,特别是现在几方势力会头,连飞翎卫都盯上了这片地方,一个弄不好韩子臣还真有可能把命都搭进去。 韩子臣之所以会这么生气,就是因为他对现在的局势看得太清,他现在相当于已经被迫与顺天府,甚至与淮安陈家绑上了一条船,既然如此,就绝对不能再把阮梓宁牵连进来。 这一点,韩子臣看得清楚,阮梓宁照样看得清楚。 可就算看得再清楚,阮梓宁也没有办法不去蹚这一趟浑水。 从救下萧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她会置身漩涡,轻易走不出了。 阮梓宁按耐下心中的焦躁,面上依旧笑嘻嘻的,仰头看着萧璟,手还扯着他的袖袍,没有放。 萧璟淡淡的看着她,半响,笑了一声,“让我指点?你到时候可别心疼?” “不心疼不心疼,”明明只是几秒的间歇,阮梓宁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指尖都捏的有些泛白,此时听萧璟开口,她顿时心中一松,摆摆手,笑道,“他就是皮厚欠揍,该多操练操练。” 眼看顺天府就要有大动荡,萧璟方才的话就是默认了,只要韩子臣没掺和进来,他不会找他麻烦。 有这样一个承诺就已经够了。 阮梓宁轻舒了一口气,这些官场上的人一个个肚子里七弯八道的,跟他们多讲两句话能短命十年,她决定等找到阮兴立马转道回远安县,打死也不出来了,简直能逼死人。 萧璟看着阮梓宁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眸光微深,这对兄妹俩感情倒是好。 “林某还以为宁小公子不来了,没想到来得倒是早。”林昭走近,依旧是冷肃的一张脸,看不出刚刚还与韩子臣闹了不愉快。 “林大人都上门去请了,我自然不敢不来。”阮梓宁从萧璟身后走出来,拦在他跟前,挑眉笑道,丝毫不提韩子臣差点揍人的事。 林昭淡淡一笑,看了萧璟一眼,问道,“这位是?” “我朋友,带他来开开眼。”阮梓宁笑眯眯的,冲萧璟勾了勾手,“君烨,来给林大人见个礼。” 一声君烨唤的十分的甜腻,萧璟眸子幽幽的看着她,不动。 阮梓宁挪了挪步子,轻踹了他一脚。 萧璟虚了虚眼,冲林昭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不知道两人私底下的官司,林昭虽然直觉这男人不好惹,但时间不早了,他也没那么多闲工夫来管这些,淡淡点了点头,就让人上前去敲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柳家义子 柳府很快就出来了人开门,将一行人引进去,在正厅迎客的是一位青年。 “莫掌事,林大人到了。”小厮将几人带到,冲已经等在正厅的华服青年恭敬道。 “林大人,”青年冲林昭拱了拱手,约莫二十岁上下,面容俊秀,气质十分的儒雅,面上带着浅笑,“今日我家老爷有些事,不能亲自作陪,特遣我来处理公子的事。” “有劳莫掌事了。”林昭淡淡颔首。 “不知这两位是?”莫离对林昭的冷淡丝毫没放在心上,面上依旧带着浅淡的微笑,看着他身后跟着的阮梓宁两人,不由得眼中露出了几分诧异,有些好奇的问道。 “韩都尉的幼弟,本官特意请来协助破案的。”林昭指了指阮梓宁,简单的介绍,笑道,“韩都尉护宁小公子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本官请他走这一遭还差点挨了揍。” 林昭一向刻板严肃,少有开玩笑的时候,此时看着莫离半是调侃半是认真道,“宁公子要是出了点什么岔子,只怕韩疯子能把我的衙门给拆了。” 他们在柳府前闹得那一出根本就不可能瞒得过柳府的眼,这样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倒是显得两人关系有些不寻常,自然也不可能再去拿这事做文章,真论起来顶多是韩子臣护弟心切有些莽撞罢了,倒也符合韩子臣一贯的脾气。 阮梓宁默默的听着,不由得心中哂笑了一声。 谁说林昭林大人不善言辞,这番话可是说得比谁都漂亮。 既抬了她的身份,又捡了他的面子,还顺便做出一个两人关系好的假象。 啧——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果然,莫离听完,脸上的笑又温和了几分,冲阮梓宁拱了拱手,“原来是韩都尉的兄弟,有劳了。” “我也就是被拉壮丁,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阮梓宁笑了一声,四周望了望,“不是柳公子去世了吗?你们这府里怎么连个灵堂都没摆?” 他们一路走过来,莫说灵堂,就是连朵白花都没瞧见,平静得就跟没死人似的,怎么看都不大符合传闻中柳老爷子对这根独苗苗的看重啊。 对她有些突兀无礼的问话莫离没有丝毫怒气,依旧带着笑意,温声道,“灵堂自然是设了的,只是少爷的死因还未断出,加之老爷病中听得不少爷死讯,所以将灵堂设在了南院,南院与这边还有些距离,听不到哀乐动静也属正常。” 阮梓宁恍然大悟,朝着林昭道,“林大人,那咱们快走吧,眼看都要到吃中饭的时候了。” 林昭见她这时候还不忘吃饭,不由得有些无语,点点头,“前去看看吧。” 莫离也笑,“我先带几位过去,再去安排餐食,小公子放心,午膳还是会准备的。” “有劳莫掌事了。”阮梓宁半分不好意思都没有,大大方方一点头,笑道。 莫离交代一旁的下人几句,就亲自带着几人往南院去。 阮梓宁慢悠悠的跟在林昭身后,走得不紧不慢,东瞅瞅西看看,时不时还点评两句柳府院子里的花哪朵开的最好,那样子不像是来办案,倒像是来郊游的。 莫离脾气不错,为了照顾她甚至还刻意放缓了步子,时不时为她介绍一番,十分的耐心。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交流甚欢,其他人已经是一脸黑线,特别是跟着林昭来的一众衙差,脸上的不满都快压不住了,特别是韩子臣刚才还碾压了他们一番,不能对韩子臣发火,那现在单枪匹马的阮梓宁无疑就成了发泄的最好对象。 可阮梓宁是谁?他们那点子布满还不够她塞牙缝的,依旧该说该笑,半点都没影响到她的好兴致。 倒是萧璟,眸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几道情绪。 随即静下心,将刚才走过的地方在脑中绘成图,虽然他手中有柳府的大概布局图,但自己亲走一遭感觉又不同。 在阮梓宁的插科打诨下,原本一炷香的路程硬是被她拖成了半个时辰,一帮衙差脸都快气绿了,林昭脸色还算正常,但眸色也有些冷。 他现在都有些拿不准阮梓宁究竟是来给他帮忙的还是添乱来了。 “前面就是南院了。”莫离停下来道。 阮梓宁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树影幽幽,若有似无的哀乐声从半掩的红木大门中传出来。 “你确定是这儿?”阮梓宁问,“这地儿也太荒凉了吧。” 林昭也看过去,有些疑惑。 昨日他来柳府还是挂满了白幡,今日来却发现一应陈设都没了,就连灵堂都换了地方,他也疑惑,只是没问出口。 莫离笑了笑,不意外她会这样问,“这南院是公子的住所,至于荒凉,”莫离顿了一下,脸上的笑都敛去了一些,“诸位进去看了自然就知道了。” 阮梓宁挑眉,难不成里面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莫离又道,“我已经交代下去了,诸位查案可自便,府中一应人会悉数配合,在下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各位了。” “莫掌事先去忙吧。”林昭点头。 见莫离匆匆离去,阮梓宁转了转眼珠,负手踱步到林昭跟前,“这位莫掌事脾气倒是不错,一点都不像柳家人。” 当日酒肆之中,柳家一个外管家都那么跋扈,这位莫掌事身份地位看起来很有些分量,却待人温和,看起来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文士。 只是,“他家公子死了怎么他一点都不见上心呢?” 不是说柳老爷子将柳公子的后事都交给他处理了吗?怎么这会儿他们来办案他却连院子门都懒得踏进去。 虽然莫离脸上没什么异样,但眼中闪过的那丝不耐烦却没逃过她的眼睛。 林昭看了她一眼,“莫离是柳老爷子的义子。” “啊?”阮梓宁一愣。 “他与柳家公子不睦已久,柳家公子之死,他也有嫌疑。”林昭淡淡,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阮梓宁,“先进去看看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为钱卖身 推开那道半掩着的门,里面的哀乐之声顿时灌入耳中,阮梓宁站在门口瞧见里面的景象,嘴角抽了抽,顿时明白了方才莫离话中的意味不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哪里是荒凉啊,只怕柳府再也找不出比这更繁华的地儿了。 敞亮的庭院里入眼就是几座镀了金的麒麟狮子,就连用来铺地的砖石都是上好的白玉,看着院子里跪的齐齐整整的一群穿金戴银的女子,阮梓宁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做工十分粗糙的衣裳,突然有些惆怅。 “怎么了?”林昭已经带人进去了,见她还站在门口不动,萧璟皱了皱眉,没有着急进去,低声问了一句。 “我在想,有钱人就是不一样,”阮梓宁叹了一声,面露怅惘,“我突然觉得,我可能,有些缺钱。” 萧璟闻言一默。 “诶,”阮梓宁突然想起来一事,凑到他跟前小声道,“你先前不是说想让我去你们那儿帮忙吗?福利待遇怎么样?” 看着阮梓宁亮晶晶的眼睛,萧璟继续沉默。 虽然他贵为雍王世子,但是,这年头人不好养,特别是他北抚镇司里的那些人一个个都算盘打得精,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他手上除了那些不能变卖的地产之外,貌似真的没有什么钱了。 简而言之,堂堂飞翎卫指挥使,表面光鲜亮丽,实则,穷逼一个。 阮梓宁摸了摸下巴,笑的有些贱兮兮的,“不是说飞翎卫最擅长的就是抄家灭族吗?干这事儿油水很大吧。” 那些贪官污吏府中得藏多少钱银啊,抄家时顺手摸那么一点不都得赚个钵盆满溢,哪像仵作,跟尸体打交道半个铜板都没有。 想到卫临几个经常争着抢着出外差的情况,萧璟的眼睛,缓缓的眯了眯。 不知道无意中又给人挖了坑的阮梓宁看着南院满地的玉石,舔了舔唇,与萧璟好声好气的打商量,“我看柳府就挺有钱的,看在我也出了把力的份上,到时候你也给我留点呗,有来有往,咱们可以考虑继续合作。” “飞翎卫”萧璟眸光一闪。 “编外人员,可以提供技术支持。”阮梓宁笑眯眯的,丝毫不觉得自己为钱折腰有什么不对。 萧璟低头,状似仔细思索了一下,“可以。” 看着南院的金碧辉煌,两人笑得同出一辙。 要是知道阮梓宁为了要钱就把自己给卖了,韩子臣估计能气得跳护城河灭火,这特么都什么玩意儿啊。 说笑之间两人就算是达成了协议,阮梓宁笑容满面的进了院子,心情颇为不错。 等阮梓宁两人进来,林昭已经在开始办案了。 灵堂就设在正厅,同样金碧辉煌的墙面粉饰,在一众挂着白幡之中泛着金光,衬着堂中摆的镶金的楠木棺材,一点都看不出来死了人的哀伤氛围,倒显得十分的不伦不类。 阮梓宁慢悠悠的踱步过去,看着摆的端端整整的十分名贵的棺木,阮梓宁伸手摸了摸,偏头道,“林大人,这棺木倒是挺不错的,就这么开棺是不是有些可惜了?” 正在与人说话的林昭话一顿,大堂中顿时噤声,就连吹吹打打奏着哀乐的乐师都停了下来,看着她,目光有些诡异。 阮梓宁没理会,继续绕着棺材转圈,眼中兴致勃勃。 “林大人,这”方才与林昭交谈的作小厮打扮的年轻男人脸上有些怒气。 林昭没理他,负手环顾了一圈,沉声道,“刑司衙门办案,闲杂人等离开。” “林大人,那我”男人犹豫。 “你也出去。”林昭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开始赶人。 男人瞥了棺木两眼,有些不大情愿,正要说话被一旁站着的另一个小厮扯了扯,他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一时间,厅中柳府众人全都走了个干净,只剩下林昭带来的人和阮梓宁两人。 阮梓宁还搁那儿左摸摸右看看研究棺木,萧璟面色淡淡的站在一旁看着,手中还拎着她的那个宝贝皮箱。 林昭咳了两声,“宁公子。” “嗯?”阮梓宁偏头,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开始办案吧。” “不是已经开始了吗?”阮梓宁顺口回了一句。 “那你可有看出什么?”林昭问。 “棺木不错!”阮梓宁想了想,伸手扣了扣棺木盖,中肯的评价了一句。 林昭默,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时都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好,现在倒是可以肯定,不愧是和韩子臣在一块儿混得,脾气秉性相差还真不多。 “林大人,准备开棺验尸吧。”见林昭无言,阮梓宁笑了两声,虽然她看林昭不怎么顺眼,但柳家公子的案子可是韩子臣担着的,该办正事她绝不会含糊。 见阮梓宁脸色正起来,林昭也点头准备命人开棺。 虽说他觉得阮梓宁的行事有些出人意料,但有一点他是相信的,就是经手的案子绝不会出差池,一旦开始办案,就不会带出任何私人恩怨,这才是她判官之名真正的由来,这也是自己敢用她的原因。 阮梓宁带着萧璟去一旁作准备工作。 小皮箱打开,里面摆的整整齐齐的刀具丝线看得人目不暇接。 就连萧璟都忍不住挑了挑眉,难怪这箱子提起来这么重,里面的东西可是一点都不少,他虽然不管验尸这种事,但经手的案子多了多少也对此会有些了解,里面有些东西他倒是见都没见过。 “拿着,”阮梓宁挑挑拣拣找出一双手套和一块白色的绸缎递给他。 “做什么?”萧璟接过,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做防护措施。”阮梓宁将一件白色的外袍罩在了身上,又把手套戴好,回了一句。 “那你往鼻子里塞棉花干嘛?” 阮梓宁将两团棉花塞进鼻子,又蒙上白绸,将口鼻遮掩的严严实实,闻言指了指哼哼哧哧搬棺材盖的一班衙役,“现在天气正热,柳家少爷的死了已经有两三天了,又被放进了棺材,这样闷住尸体已经开始腐败了,这会儿重新开馆,尸体的恶臭一般人是受不了的,你闻了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因为鼻子里塞了棉花,阮梓宁说话有些瓮声瓮气,脸也被遮了一大半,只露出一双灵动清冷的眼睛。 阮梓宁又塞了一团棉花给萧璟,催促道,“快塞住吧,不然待会儿有你受的。” “不用。”萧璟没接,学着阮梓宁的样子三两下将防护衣与白绸系好,“一点尸臭而已。” 阮梓宁撇撇嘴,将剩下的棉花扔进了箱子,行吧,你能你就忍着吧。 “不给他们吗?”萧璟指了指已经有些变脸的衙差。 “他们又不是我的人,我干嘛要给?”阮梓宁头都没抬,继续挑挑拣拣的找待会儿要用的东西。 萧璟沉默了一下,慢吞吞的,朝她伸出了手。 “干嘛?”阮梓宁不明所以。 “我想了下,尸臭有些难闻。”萧璟说话慢条斯理,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那团被她胡乱塞到一边的棉花。 阮梓宁嘴角一抽,没好气的将棉花扔给他,“事多!” ------题外话------ ——我不要 ——啊,真香 猜猜闷骚阿璟现在在想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是个人才 这边两人刚把东西准备好,厅中一声巨响,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干呕声传来,就连一向沉稳克制的林昭脸色都不大好。 阮梓宁动了动鼻子,朝萧璟一挑眉,笑眯眯道,“听我的,没错吧。” 萧璟没吱声。 原本封好的棺木盖已经被掀开了,以棺木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一众衙差躲在一旁,手捂着唇鼻,脸色十分不好。 看棺木的眼神中都透着一股子惊恐加厌恶。 就算阮梓宁有做防护措施,却还是能闻到那股尸臭味,更不用说一点措施都没做的林昭他们了。 阮梓宁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萧璟察觉,瞥了她一眼,没出声。 “不愧是林大人,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阮梓宁走近,看着脸色有些不耐的林昭笑道。 林昭不可能跟一众下属一样躲到一旁,也没有可以用来遮挡的东西,刺鼻的气味肆无忌惮的灌入鼻腔,林昭面色不算好,扫了一眼防护的严严实实的阮梓宁,没有理会她话里的嘲讽,只沉声道,“接下来就劳烦宁公子验尸了。” “那你是不是得先把尸体给我弄出来?”阮梓宁伸手指了指打开的棺材,“把棺材盖掀了就算完?我总不可能跳棺材里面去验吧。” 林昭看了她一眼,偏头示意过来两个人把尸体给挪出来。 被他点到的两个人顿时愁眉苦脸,但又不能拒绝,只能苦哈哈的憋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就准备搬尸体。 “等一下。”阮梓宁叫住两人。 “宁公子还有什么吩咐?”两个衙差本来因为她跟韩子臣的关系看她不怎么顺眼,现在还要去忍着臭气去搬尸体,看她就更不顺眼了,当下语气就不怎么好。 阮梓宁没理,递给他们几双手套,认真叮嘱道,“尸体应该已经有腐败的迹象了,带上手套再去搬,搬完去打盆热水洗手,免得沾上细菌会造成不必要的感染。” 没想到是为他们着想提醒做防护措施,先前还面带怒气的两个衙役脸上突然有些一些不好意思,接过手套,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声多谢就去搬尸体。 虽然还是对那股子恶臭有些接受无能,但比起先前的不情不愿这会子态度已经好了不少。 哼哧哼哧的把尸体弄出来,往地上一放,两人就迫不及待的往门口跑,紧接着,干呕的声音传来。 这也太没用了吧! 看着两人狂奔而出的身影,众人脑中齐齐闪过一个想法。 然而,等看清地上尸体的情形后,什么想法都没了。 静默了三息功夫,又有几个衙差奔去了门外干呕,剩下的心理素质算好的衙差也忍不住往后挪了挪,偏头不去看那具尸体—— 如果,那还能叫做尸体的话。 地上躺着的男尸脸肿胀不堪几乎已经看不清原本的容貌,露出来的肢体已经腐败露出了森森白骨,锦袍遮掩下的躯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阮梓宁目光扫过,眉头一皱,偏头看向同样眉心紧颦的林昭身上。 “林大人,你昨日来柳公子的尸体也是这副模样?”看着那具高度腐败的尸体,阮梓宁面不改色,虚指了指,有些怀疑道,“你确定这是柳公子的尸体?就算现在是夏季天气热,但要腐败成这个样子,少说也得五六天的时间,柳公子出事到现在,才三日吧。” 听阮梓宁开口,本就脸色不大好的林昭眉头皱的更紧,“我昨日来还不是这个样子的,看起来就跟刚死之时一样,就连尸僵都还未形成。” 不过短短一日,怎么会差别这么大? 不说阮梓宁开始怀疑,就连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柳家少爷。 阮梓宁眉梢又是一挑,“你说你昨日过来时柳少爷尸体还未僵直?” 人死后肌肉逐渐变得强硬僵直,从而形成尸僵,通常情况下尸僵在死后一两个时辰里就会出现,但一般不会晚于三四个时辰,就算是极为罕见的情况下,死后八九个时辰之内也会出现尸僵,而尸僵的缓解则至少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完全缓解则发生在死后的三到七天之内。 就算天气热会加快尸僵的发生与消散,但近几天天气不算好,特别是昨天还下了场雨,天气有所改良,也不至于热到这种程度。 特别是—— 阮梓宁眸光稍淡。 她对于尸体的味道实在是太过熟悉与敏感,虽然这灵堂中点了香,但她还是一进屋就闻道了淡淡的腐败气息,她起先只以为是天气热环境封闭的缘故,一开棺那股子浓烈的腐败气息传来的时候她才发觉不对。 就算天气再热,短短几天也不会腐败成这个样子。 看着地上摆放着的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阮梓宁眉心皱起,这已经快形成腐败巨人观了,要腐败到这种程度,没有一周的功夫根本做不到。 “嗯。”林昭沉声应道。 虽然他不是仵作,但好歹也是掌着刑狱司,经手了不少案子,多少也了解一二。 因为柳家公子是中毒而亡,他也只以为是所中之毒有所奇奥之处,所以上门请阮梓宁过来看看,看能不能从毒上下手去查,现在看她的样子,怕是还有别的蹊跷。 见阮梓宁皱着眉不说话,林昭不禁问道,“是有别的问题吗?” “要不是知道这是前两天刚去世的柳家公子,就凭这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我只会以为他已经死了七天以上。”阮梓宁言简意赅道。 果然,林昭眉心一沉。 阮梓宁若有所思的盯着尸体,没等林昭说话,她撩了撩袖子,“先验尸吧,有些事我要先验过才能确定。” “好。”林昭咽下了要出口的话,听她这么说,干脆的点了点头。 厅中的衙差还能顽强挺着的不剩几个了,阮梓宁扫了一眼,淡淡道,“林大人,你还是先让你手下们出去吧,我怕待会儿验尸他们会吐出来,这儿已经够臭了,不需要再多点呕吐物提味。” 阮梓宁语气没什么起伏,甚至还带着笑,但林昭就是听出了话里边的嘲讽—— 连一点味儿都受不住,啧,丢人。 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的一众下属,再看看面不改色挽着袖子就准备上的阮梓宁,林昭的脸刷得一下黑了。 “林大人,让他们出去吧,我验尸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看着。”没等林昭出声呵斥,阮梓宁又凉凉开口,“林大人您要是不放心可以留下,但是,我不希望您吐出来,”阮梓宁十分坦诚,“吐出来会影响我待会儿吃饭的心情。” 萧璟:“” 林昭:“” 一众衙差:“” 你特么可真是个神人! 看看面目全非浑身散发着恶臭的男尸,再看看一脸平淡的清秀小郎君,这是在场所有人心中同一的想法。 ------题外话------ 本来想了一个好玩的五字标题,e临了还是改成了四个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比丑赢了 阮梓宁一番话惊得连犯恶心的衙差们都忘了去捂鼻子,一个个呆呆的看着她,厅中陡然安静下来。 林昭也被她震得有些愣住。 缓了缓神,林昭看了一眼眉眼弯弯却没有下一步动作的阮梓宁,明白了她的意思,挥手让人都下去。 衙差们虽然好奇,但这场景实在是太恶心,一个个如释重负争前恐后的往外跑,生怕迟了一步就会被扣下来帮忙。 一时间,厅内的人撤得干干净净,就连大门都被十分贴心的关了起来。 厅中白幡飘飘,三人一尸相对无言。 半响,林昭瞥了一眼安然不动的萧璟,“他不出去?” “谁?”阮梓宁白了他一眼,凉凉道,“他出去了你给我打下手?林大人千尊万贵,我可使唤不起。” 萧璟眉梢微挑,看着蹲在她面前扒拉着巷子找东西的阮梓宁,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使唤不起姓林的,倒是敢使唤他? “拿着,”阮梓宁头也不回的丢给林昭一块白绸。 “这是什么?”林昭皱眉。 “把你鼻子捂好,”阮梓宁道,“我看你那忙下属不光看我不顺眼,看你也不怎么顺眼,居然还顺带把门给关死了,是想把人给憋死吗?” 这大厅里连扇窗都没有,就一道门,现在把门给关上了就是让他们在里面闻尸臭,她倒是能挨得过去,但啥都没有的林昭被这么一薰,不说待会儿的午膳,就是明天的吃食都可以省了。 看着林昭手中捏着的白绫,萧璟眯了眯眼。 “商量一下,待会儿给我帮帮忙呗。”阮梓宁还蹲着,仰头看着萧璟,冲他勾了勾手指,小声道。 萧璟站着不动,淡淡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分明就是—— 你特么哪儿来的脸敢使唤他堂堂指挥使? 明明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阮梓宁偏偏还就看懂了。 顿时一挑眉,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临时撂挑子不干了? 萧璟扯了扯嘴角,不看她,目光落在尸体上,眸色清寒。 不知道他又是发什么疯,有林昭在,阮梓宁不可能真的就跟他理论,咬了咬牙站起来,哼了一声,拎着箱子就往尸体那边走,不帮又如何?她自己也行! 走过林昭旁边,她顿了顿,“林大人,白绸价贵,五两银子一条,记得待会儿把钱给我。” 林昭,“” 他一个月月俸也才二十两银子,一开口就要了四分之一,她怎么不去抢呢! 萧璟默了默,突然勾唇笑了,眸中的清寒之色都散了不少。 见阮梓宁已经在尸体旁边蹲下,萧璟犹豫了一下,也抬脚跟了过去。 “我要做什么?” “扒尸啊!”阮梓宁仰头看着他,见他脸色募地僵硬,有些恶劣的龇了龇牙,“先把尸体的衣服给我扒了。” 萧璟敛目,看着一层一层的锦衣包裹下的躯体隐约能见有东西在蠕动,尸体已经腐败成这个样子,不用想就知道这衣服下面的景象会是如何不堪入目。 萧璟眉头一皱就又松开,淡声应道,“好!” 说完就蹲在了她旁边,偏头问道,“是要全扒了还是只扒上衣?” 这会轮到阮梓宁愣住了,他还真就应了?不应该是一巴掌扇过来,再不济也是扭头就走吗?不然怎么对得起他那赫赫凶名? 阮梓宁仔细打量了一番低眉顺眼无比认真的黑衣青年,再一次觉得,流言真特么能逼死人。 好好的一五好三高正直青年,不就性子别扭了一点,怎么就成众人口中骇人的罗刹了? 阮梓宁嘀咕了一句,反手塞给他一叠纸笔,“帮忙做个记录就成,扒尸是个技术活,你不擅长。” 开玩笑,今儿让他扒尸,改名自己估计就得成被扒的对象。 据君烨所说,他手下的飞翎卫可没一个好玩意儿! 开玩笑开够了,阮梓宁开始开工,敛去了脸上的嬉笑,脸色十分的正经。 “验!死者柳氏,年二十,身长七尺,发现死亡时间为前天辰时,生前无重大疾病。” 话音落,阮梓宁偏头,见萧璟看着自己没有动笔,不由得冲他努了努嘴,“这些都要记”话还没说完,待看见宣纸上若龙走银蛇的几行字,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行吧,动作挺快。 因为尸体已经被挪动了,房间里的迹象更是无所查起,她干脆省了下面的话,直接上手扒尸。 从箱子里找出一把银刀,阮梓宁直接挑开了尸体腹部的锦袍,露出衣襟遮掩下鼓鼓囊囊的一团。 只看了一眼,林昭脸色一变,胃中泛起了酸水,但还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忍下了,瞥了一眼面不改色的阮梓宁,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 萧璟只是瞥了一眼就又挪开了视线,在阮梓宁脸上转了一圈,眼中带上了一丝赞赏。 比这更恶心的场景他都见过,自然不会把这具腐尸放在眼里。 只是,他确实是很好奇,身为一个女子,到底心里素质是怎样强大才会对这种恶心到堪称可怖的场景见怪不怪,做到面不改色甚至是,兴致勃勃? 剖开锦袍,柳家少爷的尸体腹部赫然已经被破开,露出满满猩红的内脏,以及,白色蠕动的蛆虫。 阮梓宁眸色未变,只是淡无血色的唇缓缓抿紧,眉头也皱了起来。 手起刀落,剩下的衣袍也被她用刀剖开,露出衣衫遮挡下尸体可怖的模样。 或许,这已经不能算是尸体了。 除了腹部大敞的内脏外,其他部位也蠕动着白色的蛆虫,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看到尸体的样子,几人都沉默了。 谁能相信这是刚死不久的人的尸体? 不论是林昭还是萧璟,都是常与尸体打交道的人,就算再不懂,看到眼下的情形也知道有多不对了。 “啊!”阮梓宁突然出声。 “怎么了?”林昭眉头一皱就上前了两步。 “这柳少爷真不是个好人,连尸体都这么丑,辣眼睛!”阮梓宁幽幽一叹,语气十分的嫌弃,“想我办案这么多年,柳家公子比丑绝对能排进前三。” 林昭,“” 萧璟一默,忍不住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诡异蛆虫 林昭本以为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不想她竟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当下就绷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 “不过,”阮梓宁幽幽的拉长了声音,“也不知道谁跟柳家公子有这么大的仇怨,人死了连尸体都不放过,要这么折腾。” “你验出了什么?”林昭皱眉问道。 “你觉得我能验出什么?”阮梓宁头也不抬,目光还死锁在尸体上,“尸身被毁成这个样子,要是晚一日过来,就该化成一堆白骨了。” “你的意思是验不出来了?”林昭眉头紧锁。 阮梓宁终于扭头看他,半响才有些匪夷所思的道,“你从哪句话听出来我说验不出来了?别说只剩下一堆白骨,就算化成灰我都能找出一二来,不要用你手下那帮子废材和我比,不是一个档次,比不了。” 阮梓宁一句话把顺天府出名的仵作一下子骂了个彻底。 她不是空口说大话,而是确实是有这个资本。 林昭看着她,硬是没找出反驳的话。 他记得,阮梓宁青衣判官之名流传开来,就是因为一个白骨复原的案子,就凭这一点,他手下的那班仵作确实没人能做到。 “那你怎么不开始验?”林昭冷哼。 “有些恶心,心里建设没做好。”阮梓宁顺口怼回去。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裸露在外的男尸,脸上兴致颇浓,一点都看不出所谓的恶心。 林昭无语,只能凉凉道,“还劳烦宁公子快些,别耽误办案。” “有道理,”阮梓宁点头,“午膳估计快准备好了,得快点验,不能耽误我吃饭。” 韩子臣刚推门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摔了出去。 门口的动静传来,三人齐刷刷转头,正好看见他脚底打滑的一幕。 有门口那么一遭,林昭见他,脸上不辨喜怒,萧璟静默不语,韩子臣这会儿脸色也谈不上好。 “阿兄,你来了?”一片静默中,阮梓宁扬了扬唇,冲他打了个招呼,“阿兄,快来看,我发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玩意儿。” 清冷中带着十分雀跃的声音在这副场景下显得十分突兀,几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突然心中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韩子臣一进门就已经看见了被放在地上的那具面目全非的男尸,此时听见阮梓宁开口,嘴角一抽,这里面几人中他无疑是最了解阮梓宁的,听她此刻的语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脑中闪过果然两字,关上门就朝她走去。 自顾自从她摆在一旁的小箱子里抽出一条白绫捂好口鼻,看了一眼充当记录人员的萧璟,韩子臣哼了一声,在阮梓宁旁边蹲了下来,对尸体此时可怖的模样视若无睹,目光灼灼的盯着阮梓宁的动作,时不时插两句话。 “这尸体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阮梓宁用刀尖挑出一条白胖的蛆虫,“给我拿两个空瓶子出来。” 韩子臣正准备去扒箱子找,两只空的白色瓷瓶就已经从旁边递了过来。 顺着手的主人看过去,看着那张面无表情十分清淡的脸,韩子臣心头一梗,方才在柳府门口被人驳斥的哑口无言的场景又涌入了脑中。 他居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给训了,最丢人的是被训了之后他居然跑了,在别人眼里不就成了羞愤之下落荒而逃?这绝逼是丢脸丢到护城河了。 韩子臣重重的哼了一声,正想避开他的手自己去找,一双带着手套的手伸了过来,直接顺走了两个瓶子。 萧璟瞥了呆住的韩子臣一眼,勾了勾嘴角,继续老老实实充当自己的角色。 那一眼绝逼是挑衅! 韩子臣磨牙,却也知道他要是现在挑事绝对会被阿宁给赶出去,只能先按下心中的不爽。 管他是谁,他回头非把这小子赶走不可,看着太碍眼! 阮梓宁没有发觉韩子臣的小心思,小心翼翼的将挑出来的蛆虫放入到一个小瓶中,又用刀尖挑了一点粘液放进另一个空瓶中,将瓶塞盖好。 “阿宁,你捉虫子干嘛?”韩子臣见她的动作,不由得问道。 “这不像是普通的蛆虫,柳公子尸体在短时间内能够腐败成这个样子应该跟这蛆虫有关,我捉了回去看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阮梓宁解释道,偏头就看见韩子臣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你以为呢?” 韩子臣讪讪地笑了两声,“我以为你要捉回去当宠物养。”见阮梓宁一言难尽的眼神,韩子臣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要当宠物养也是可以的,只是你不是说这品种你没见过吗?我怕不好养活。” 阮梓宁:“” 她看着是像缺宠物缺到要找虫子养的人吗?还是这么恶心的食腐尸的蛆虫! 林昭这会儿看韩子臣的眼神也有些一言难尽。 萧璟没什么反应,只是眼底带上了一丝笑,韩子臣会这么以为,只怕从前阮梓宁这种奇葩事干的也不少。 以她的性子,什么事发生在她身上都不觉得奇怪。 这念头刚一出,萧璟自己先是一愣,他什么时候会去揣度别人的性子了?难不成还真的是想将她收揽在麾下? 萧璟皱了皱眉,不由得认真思索起来。 “这柳家公子的死不会跟这蛆虫有关吧!”林昭皱眉,也开口问道。 “不会。”阮梓宁答得十分干脆。 “你不是说这蛆虫来的诡异吗?”林昭继续追问。 “你昨日来看时柳公子的尸身不是还好好的吗?”阮梓宁看了他一眼,“要是蛆虫致死,这么多天过去,别说躯体,就是连副骨架都不剩了。”说话间,眼角余光瞥见韩子臣的动作,阮梓宁脸色一变,喝了一声,“别动!” 韩子臣被她吓得一个激灵,手堪堪停住,离最近的蛆虫不过三指的距离。 阮梓宁一把将他的手挥开,脸色有些不好,“别在这儿乱动。” 韩子臣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委屈,“我就是想捉一条虫看看。” 阮梓宁冷笑,“你要是想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你就捉吧!” ------题外话------ 子臣永远都在作死的路上狂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变太监了(一更) 话音落,韩子臣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扫过,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就连其他两人也侧头看了过来。 韩子臣抖了抖,问道,“阿宁,你这什么意思?” 阮梓宁没有着急解释,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突然扯过他的衣摆,在韩子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起刀落,直接削掉了一小块衣料。 “阿宁,你干嘛削我衣服?想割袍断义?”韩子臣被她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不由得愣愣发问。 “我这身衣服是新做的,不削你的削谁的?”阮梓宁回得理直气壮,手下动作不停,小心翼翼的挑了几条蛆虫放在布上。 “可我这是官”待看清眼前场景之后,最后那个“服”字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韩子臣声音惊诧到有些变调,“这蛆虫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连我的衣服都吃?” 只见他那被削掉的一块衣料不过几息的功夫,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几条白嫩的蛆虫还在不停的蠕动着,所过之处衣料尽消,看着就像是被虫吃了一样。 “蛆虫不是靠吃腐肉为食吗?这种蛆虫竟然连衣料都吃?”林昭也对眼前的场景惊诧不已,不由得皱眉问道。 阮梓宁面色平淡的将几条虫重新挑起扔回尸体上,没有着急回答林昭的问题,而是看向韩子臣,挑眉冷笑,慢条斯理的发问,“你还要捉吗?” 韩子臣俊脸一僵,忙把手缩了回来,脸上讪讪。 鬼知道这玩意儿这么邪门! 阮梓宁现在没功夫搭理他,只在心里琢磨着要想法子磨一磨他这手贱的毛病,不然他迟早败在这一双爪子上。 看着破了一个大洞的衣料,阮梓宁道,“蛆虫当然不会吃衣料。” “那这是?”林昭皱眉。 “衣料它虽然不吃,却会分泌一种黏液来腐蚀,”阮梓宁转了转手中的柳叶刀,用刀尖指了指洞的周围,衣料是深色的,细看能发现有液体的痕迹。 “还真是。”韩子臣凑过去仔细瞧了瞧,点头道。 “虽说有的蛆虫会分泌出液体来帮助腐蚀尸体,但效力如此之强,我还没见过。”阮梓宁淡淡道,“柳公子尸身腐败的如此迅速,也是因为这蛆虫能分泌腐蚀粘液的缘故,而且,”阮梓宁眯了眯眼,“这蛆虫能蚀白骨,照这个速度,至多不过两日,柳公子将尸骨无存,连一片衣角都不会留下。” 韩子臣听得有些头皮发麻,下意识的道,“这不是跟你的化尸水一个效果吗?” “别拿这恶心玩意儿和我的东西比,不是一个档次。”阮梓宁撇撇嘴,十分的嫌弃。 林昭有些走神,没有注意到他们俩的说话内容。 倒是萧璟愣了愣,随即看向阮梓宁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他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化尸水这种东西,听她话中的意思,不用想也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他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只是被迫吃了一颗毒药还真的是她手下留情了。 萧璟眸光深了深,心中念头转了几转,终于定了下来。 “这虫子应该是不久前才被放入柳公子体内的。”阮梓宁啧啧道,“所以我说背后那人不知道跟姓柳的有什么仇什么怨,把人弄死了还不算,还想让他尸骨无存。” “也就是说凶手还在柳府?”林昭突然问道。 阮梓宁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是来验尸的,怎么查案子是林大人你该干的活。” 林昭无言,他能让阮梓宁走这一遭还是以阮兴的下落为威胁,也算是钻了一个空子,现在韩子臣在这儿,他不可能又拿这个说事,看阮梓宁的样子,明显是知道点什么,但她要是不想说,自己也没办法。 阮梓宁不再理他,而是细细的翻看起尸体来,就算她懒得费心帮林昭破案,但她对这个案子本身还是有点兴趣的。 “验!死者死前可能被施虐,四肢有轻微勒痕,”阮梓宁用手量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道,“应该是衣带床绳一类。” 阮梓宁目光如炬,寸寸扫过柳公子的尸身,对蠕动纠缠在一起的蛆虫以及血淋淋的内脏面不改色,“验!死者身体部位有残缺,男根被斩。” 话音落,萧璟手一抖,纸上顿时晕开一团墨迹,顿了顿,才将她的话添了上去。 “变太监了?”韩子臣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丝毫不觉得阮梓宁提及那玩意儿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他家小妹眼里,尸体都一个样,那玩意儿看都看腻了。 阮梓宁脸色也十分平静,压根就看不出来半点羞赫之意,点了点头,“软组织的切割面很明显,不是蛆虫啃的,应该是生前就被割了。” “哈!”韩子臣一乐,“柳家公子小小年纪吃喝嫖赌可是样样拿手,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他这个死法,不会是睡了不该睡的人被人寻仇吧。” 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韩子臣凑近,小声道,“听说柳家公子还喜好男风,家中豢养了不少娈童,跟那位指挥使爱好差不多。” 话音落,阮梓宁只觉得背后一阵阴风拂过。 他声音虽然压得低,但在场的几个人谁不是耳聪目明,听得清清白白的。 林昭眉头皱了皱,只当没听见。 “啪嗒”一声,搁笔的声音传来,阮梓宁眼角余光瞥见萧璟面无表情的脸,眉心狠狠跳了跳,正主还在这儿呢,这位的凶残可不是空穴来风。 阮梓宁当即一巴掌呼了过去,“能不能别八卦,好好干活。” 韩子臣:“” 当初是谁逼他走街串巷的收集八卦来着? 阮梓宁冲萧璟有些讨好的龇了龇呀,一双水眸清凌凌的仿佛会说话,萧璟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重新拿起笔。 阮梓宁松了一口气,决定还是暂时不要和韩子臣闲扯了,怕惹火上身。 她低头闷不做声的继续干活,将裸尸扒拉了个遍,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布满蛆虫的腹部,在众人惊诧犹疑的目光中,阮梓宁掏出尸体内完好无损的胃,面不改色的用刀划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顿时蔓延开来。 这下就连一向接受力极强的韩子臣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只有萧璟面色平淡,仿佛并没有受到影响。 阮梓宁用刀尖在一堆未来得及消化的残渣中挑挑拣拣,半响,紧抿的唇角松开,眼中也带上了轻松之意,“果然如此。” ------题外话------ 子臣:又是挨踹的一天 阿宁:被这倒霉玩意儿整的心累 2p求收我,宝宝们都来看文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死因初断(二更) “阿宁,你说什么?”阮梓宁方才那一声嘀咕声音有些小,听得并不真切,韩子臣有些好奇的追问,“什么果然如此?你又查到了什么?” “柳家公子的死因可以定了。”阮梓宁一边回道,一边将胃中残渣扒拉开,用刀尖挑出一个颗粒状的东西放到了一旁铺着的白布上。 “不是死于中毒吗?”林昭听她说找出了死因,激动之余又有些诧异。 “是,也不是。”阮梓宁淡淡道。 “什么意思?”林昭皱眉。 “氰化物中毒,初期症状为呼吸困难c心口痛c呕吐c血液会呈现暗红色并且会导致甲状腺肿大,如果暴露在高剂量下则会在段时间内伤害大脑和心脏,造成昏迷甚至死亡。”一连串的术语抛出来听得几人一头雾水,拆开来听都能听懂,可合在一起硬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韩子臣摸了摸鼻子,皱着一张脸,“小宁儿,说些我们能听懂的。” 他都已经习惯阿宁时不时抛出一些他听不懂的词出来,原以为厮混了这么多年,他多多少少也掌握的差不多,可现在才知道差得远呢。 阮梓宁眨了眨眼,“啊,我忘了!” “你们看看这个是什么?”她将方才挑出来的小东西扯到几人跟前。 林昭皱眉打量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道,“杏仁?” “对!”阮梓宁点头。 “你的意思是这杏仁就是造成柳家公子死亡的原因?”林昭问道,他虽然听不懂她那番话,但阮梓宁现在把这杏仁单独挑出来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简直是无稽之谈,不过就是普通的杏仁,怎么会致人死亡?”林昭深吸了一口气,端肃的脸上有淡淡的怒意,“宁小公子,就算你对林某有些意见,也不该如此搪塞。” “普通的杏仁当然吃不死人,但若是苦杏仁呢?”阮梓宁抬头,慢条斯理的道,“特别还是没有炒熟的生杏仁。” “你什么意思?”林昭怒容一滞,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得心生狐疑。 “苦杏仁有微毒,特别是对本身就对杏仁过敏的人来说更是致命毒药,中毒者瞳孔散大,面色青紫,大小便失禁,昏迷直至死亡,或者可以说,是窒息而死,死前十分痛苦。”阮梓宁淡淡道,“而他胃中所有的就是苦杏仁。” 懒得听林昭一句句发问,阮梓宁干脆把她验出来的东西一样样摆开说。 “虽然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但头部还未受到很大影响,能辨出一二,死者面色青紫,喉部有些肿胀,仔细看甚至还有掐痕,根据掐痕的位置以及印记来看,应该是他自己掐的,人在什么时候会去掐自己的喉咙?当然是感到嗓子不舒服十分难受的时候,只是看的出来体力不支,就算下手也没有很重,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阮梓宁淡淡道。 目光划过残破不堪的躯体,“死者血液暗红,胃部有少量的苦杏仁残留,苦杏仁本来就有毒,加上当时死者有喝了酒,苦杏仁中的有毒物质遇酒催化,无疑会让他中毒。” “还有你先前提到的,你昨日过来,他尸身栩栩如生甚至还未有尸僵发生,若是苦杏仁中毒,体内的血液成分发生改变,确实会缓解尸僵的程度,极大的缩短尸僵的时间。”阮梓宁语气平淡,继续道,“虽然味道很淡,但我还是在他衣物上闻到了淡淡的桃仁的味道,他胃中却没有,我很好奇,这桃仁的气味是怎么沾上去的?而且,桃仁与苦杏仁一样,都有毒。” “种种迹象皆表明,柳家公子的直接死因是氰化物中毒,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苦杏仁桃仁等东西。”阮梓宁下了结论,停下了话,看向林昭,“只是有一点我很好奇,柳公子应该是湿痰体质,本就不会接触这些东西,那为什么这些会出现在他的饮食之中?” 林昭眸色有些深,思虑不语。 阮梓宁也是点到为止,她是个仵作又不管断案,说了一大通话她现在觉得口挺渴的。 “就这么简单?”韩子臣被她一通话说的有些回不过神,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以为有多复杂?”阮梓宁白了他一眼,“世间死法千万种,可致命的只有一样,找出来不就好了?” 她早在碰到尸体的时候就有猜测了,想判断出死因压根就不难,为难的是另一件事。 阮梓宁眸光微动,眯了眯眼,“容我提醒一句,这蛆虫可是个好玩意儿,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想悄无声息的放进去柳家公子的尸身里更是不容易。” 林昭神色微凛,深深看了一眼扒手套的阮梓宁,“多谢宁公子了。” “还好,”阮梓宁将沾满了血污的手套用布包起来准备丢掉,淡淡应了一声,笑道,“我也就只有这点能耐了,能帮的我也帮了,接下来如何破案还得靠林大人了。” 林昭颔首,“自然。”顿了顿,瞥向那装着蛆虫的小瓷瓶,“只是那虫子” 阮梓宁笑了一声,“要是查出来什么结果一定告知林大人。” 林昭一张阎王脸也扯出了一丝笑,“那就多谢宁公子了。” “柳公子的尸体”阮梓宁看着被自己倒腾得面目全非的男尸,有些头疼,一般来说她验尸之后出于对死者的尊重,都会想办法将尸体恢复原样,只是,这姓柳的尸体都烂成这个样子了,她实在是不想去废这个心思。 阮梓宁找了块白布给盖上,皱着眉神色莫名。 韩子臣瞅了瞅她有些凝重的神色,眨了眨眼,悄悄地挪脚就准备往外走。 刚小心的挪了两步,幽幽的声音传来,顿时让他汗毛倒竖。 “阿兄,帮我把这尸体给放回去呗!”韩子臣僵硬转身,就见阮梓宁笑脸盈盈的看着他,一双水眸滟滟生波,如是说道。 韩子臣:“”真是闯了鬼了! ------题外话------ 子臣: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莫离出马(一更 pk求收) 灵堂门口,乌压压的守着一堆人,气氛却有些诡异。 韩子臣带来的玄甲卫以甲一为首,牢牢的守住了大门,佩刀出鞘,一个个气势摆的十足将一应人悉数挡在大门三尺之外。 林昭带来的衙差一个个缩在一旁,脸色十分不好,目露愤愤。 柳府的小厮丫鬟更是缩在了一角,偶尔有一两个蹦跶的,被甲一一个冷眼扫过去也只能继续当缩头乌龟。 方才韩子臣一来,他手下的那些玄甲卫就跟土匪似的将他们赶得远远的,不许靠近大门三丈之内,柳府家仆还好,衙差们本就与玄甲卫不和,当然不会任凭摆布,只是无奈甲一是个混不讲理的,山土匪出身的他横起来府尹都要掂量掂量,衙差们没有办法,又不可能真拼命,只能憋着一股子气老老实实的缩着。 甲一穿着一身玄甲,蹲在门口台阶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狗尾巴草,十分粗狂的脸上露出几分无聊。 这帮龟孙子他还没放在眼里,不过既然韩都尉让他在这儿看着,他当然得听命行事。 如鹰的眸子扫过一个个怒目而视的衙差们,见他们一个瑟缩,脸上满满的憋屈之色,甲一顿时满意的笑了,脸上一道刀疤也跟着动了动,显得十分的狰狞。 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大门,甲一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大刀阔斧的坐着,脑袋一偏,正大光明的开始打盹。 不多时,一阵轻鼾声就响了起来,院中诸人脸色就更诡异了。 却偏偏还就没人敢说话,生怕吵醒了这位弃匪从良的甲大爷。 莫离带人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穿着官服的衙差并披麻戴孝的柳府奴仆小心翼翼的龟缩在一旁,一众玄甲卫利刃出鞘神色冷冽,正大光明的堵着门,最招眼的应该就是瘫在台阶上打盹的甲一。 莫离虽然对这种诡异的场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踏进院子,目光一扫,“怎么都在院子里站着?林大人呢?” 声音清浅,温和若清风拂面,却顿时令院中诸人精神一震。 瞧见莫离,柳家仆役忙迎了过去,“莫掌事。” “怎么了?”莫离皱了皱眉,“怎么不在公子灵前守着?一个个的挤在院子里做什么?” 甲一压根就没睡着,早在莫离踏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虚虚的睁眼瞥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只装没看见。 他出身山寨,虽说从前干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活计,在世人眼中也不算是个好人,但好歹江湖人直来直往,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跟着韩子臣的时间不算长,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豪门权贵一个个自诩天上人,一天到晚顶着一副面具,脸上笑得比谁都好看背地里给人一刀比山匪都要毒辣,他看着都替人愁得慌。 甲一闷哼了一声,自顾自又闭眼假寐。 在场的玄甲卫是韩子臣的亲卫,也是甲一一手带出来的,一个个人精似的,见老大装瞎子,他们也跟着装瞎,腰杆挺得笔直,一声不吭。 这副样子落在柳府人眼中,自然又拉了一波仇恨值。 “不在灵前?自然是被人赶出来了!”莫离话刚问出口,就有人哼了一声。 在一群素衣白裙的妙龄女子中间,一名面容俊俏,眉梢带着几缕阴柔之气的少年就先哼了一声,“韩都尉好大的威风,一来就叫人围了灵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抄家的呢!” “玉郎!”旁边同样一副素衣打扮的少年眼尖,瞅着莫离皱了皱眉,忙拉了一把有些不忿的少年,“少说两句。” “怎么?公子死了,在这府中我连话都不能说了?”被唤作玉郎的少年冷笑,瞥了一眼眉眼清淡的莫离,玉郎尚有些稚嫩的脸上浮出几丝讥讽,“莫掌事,你说,在这南院,我还能不能说话?” 有些尖锐的问话一出,院子里顿时有些沉默。 柳府诸人静默不语,一众衙役目光有些惊异,至于玄甲卫们,则是睁大眼睛兴冲冲看起了好戏。 看这位玉郎的打扮—— 说是下人吧,这一身娇皮嫩肉的还真不想是做事的样子,说是主子吧,又和柳家公子的一群姬妾挤在一起。 想到坊间那些影影绰绰的传言,玄甲卫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心中却纷纷刷起了弹幕。 玉郎仿佛没有察觉到诸人诡异的眼神,指着莫离咬牙切齿道,“你还来南院做什么?不是你害了公子,公子会死吗?现在你高兴了?要不是有公子,你还妄想爬进柳家?你就是个贱”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被不知莫离带来的人捂住了嘴。 “呜呜”玉郎被人捂住了口鼻,说不出来话,不住的挣扎着对莫离怒目而视。 被人指着鼻子骂,就算莫离的涵养再好也不禁动了怒,脸上的笑稍淡,扫了一眼惊疑不定的柳公子剩下的姬妾,莫离颦着眉,“我不管你们从前公子在时如何?但如今公子去世,死因未明,你们一个个最好谨慎些,不要惹出什么幺蛾子,不然就算我能容得下,只怕老爷也容不下你们。” 莫离与柳家公子不合的事情在柳府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就连柳老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人们自然也是各抱各的大腿,南院的人是柳公子的亲信,受他们主子的影响一贯也是看莫离不顺眼,没那个本事动手,但言语上的辱骂也是时有的事。 莫离虽说是柳家义子,但为了避嫌,他一贯不会理会南院的人,眼下这般疾言厉色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反常了。 扫了一眼被捂住嘴的少年,莫离眯了眯眼,认出了这是柳公子新得的淸倌儿,目光在他尚显稚嫩的眉眼扫了一圈,莫离神色淡淡,平静的移开了目光,看着院中诸人,“在公子死因未查明之前,你们谁都不许离开南院一步。” 他们平常跟着柳公子没少欺负莫离,虽然他贵为柳府掌事,是柳老爷子的亲信,但仗着有柳少爷撑腰,他们也从未把这位新上任大的义子放在眼中,眼下柳公子去世,柳老爷子抱病卧床,大权一下子落在了莫离手中,他们这些南院的下人几乎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生怕这位莫掌事记仇,将他们一股脑全收拾了。 方才见玉郎出头,他们也是抱了试探的心思,见莫离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的那样顺手把人给收拾了,只是训斥了一番,他们心下稍安。 眼下公子死的不明不白,偏偏还是与柳家有些过节的林昭来查案,莫离那番话是说给他们听的,同时也是说给一应官府人听的—— 柳家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杂役,也不是官府能随意拿捏的,办案可以,动人不行! 莫离话虽淡,但他的立场即表明了柳府的态度。 柳府诸人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忍不住热泪盈眶。 再想想他们从前多有欺辱的行为,感动之余就只剩下羞愧了。 甲一被吵得睡不着,不耐烦的睁眼,瞥了一眼一个个满脸激动恨不得跪地大哭的柳府诸人,再看看被拱卫在中间面容温和的莫离,他虚了虚眼,“腻腻歪歪跟娘儿们似的,”想了想又憋出了两字评价,“虚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妇人心肠(二更) 南院一众下人个个激动难言,不用说都知道他们如今的想法。 现在他们的主子死了,莫离是柳府的掌事,要是他想收拾他们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都容易,但显然,莫离没有这个打算,他们也有了投诚示好的打算。 见那位名叫玉郎的少年依旧哼哼哧哧的挣扎着,眼里的怒气几乎要顶上天了,不等莫离出声发落,急于想投诚的人就已经抢先开口了。 “玉郎与公子一向感情甚笃,眼下都伤心糊涂了呢!”一众姬妾中,娇娇柔柔的声音曼曼响起,见莫离扫过来,那女子掩唇一笑,“公子只怕也想玉郎想得紧呢!” “可不是,”有美艳的姬妾也搭上了腔,“公子把玉郎当心肝宠,眼下公子去了,只怕玉郎也不习惯吧。” “瞧瞧玉郎这样子,只怕都恨不得跟了公子去。” “到底是公子疼惜的人,这般真情实意生死相随咱们竟都比不上。” “玉郎比咱们更得公子的心,想必公子见到玉郎也会泉下心安的吧。” “”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明是一群麻衣素服的娇柔女子,现在在玉郎眼中却堪比蛇蝎猛兽—— 寥寥几句笑言,竟然是要送他去死! 玉郎说不出来话,一张俊脸涨的通红,盯着那群人目眦欲裂。 就连一众衙差都愣愣的忘了反应,也实在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不论是那个叫玉郎的小郎还是这些着孝服的妙龄女子,明显都是那位柳公子的内宠,说白了就是别人的家务事没他们插嘴的份。 时下翻身填了卖身契的,身家性命就全捏在了主子手上,死与不死就是主家一句话的事,看样子这位名唤玉郎的男宠也没少得罪莫掌事,偏现在能护着他的人死了,就算莫掌事处置了他也没人敢说什么,就看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了莫离身上。 玉郎脸色也有些发白。 一片静默中,最先开口的娇柔女子怯怯开口,“莫掌事,您意下如何?”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女子一身素衣飘飘袅袅,盈盈水波欲语还休,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 莫离脸色未变,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眸色却冷了三分。 “忘了我方才说的话了?”莫离语气清淡,“都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待着,谁要是敢闹事,就不要怪我容不下人!” “玉郎伤心,情有可原,”莫离淡淡道,“禁足七日,以儆效尤。” “至于你们,”莫离眸光一扫,看着脸色顿时变得僵硬的一众美貌女郎,淡淡道,“都管好自己,休要胡闹挑拨。” 没想到他会不按常理出牌,出言撺掇的女子脸色有些不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郎倒是微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闭了好久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几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瞧见外面的情景,韩子臣眨了眨眼,“这是怎么了?” 甲一一骨碌从台阶上爬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一咧唇,“老大你来迟了,错过了一出好戏,看着可有意思了。” 甲一摇头晃脑啧啧道,韩子臣一头雾水,“什么好戏?你什么时候能看懂戏了?” “最毒妇人心呐!”甲一负手望天,半响憋出了一句。 韩子臣:“”一会儿没见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莫离已经笑着走了过来,“林大人要办案怎么也不着人伺候着,我一来看见满院子的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 林昭肃然着一张脸,听莫离说话,他紧皱的眉头微松,“开棺验尸,闲杂人自然要避让。” “哦?”莫离皱了皱眉,又松开,“可找出了什么线索没有?” “线索找没找到不知道,柳公子的死因倒是查明白了。”这回说话的不是林昭,而是一直站在后面没开口的阮梓宁。 “死因?”莫离问道,“公子是中了什么毒?” 看着面容带笑,虽然在询问却更像是例循公事的莫离,阮梓宁眯了眯眼,直接把结果说了出来,“苦杏仁中毒。” “柳公子胃部有许多未消化完的苦杏仁,初步判断是大量误食苦杏仁,以致毒发身亡。”阮梓宁淡淡道。 “不可能!”话音刚落,就有人叫了出来。 阮梓宁虚眼看过去,认出了是方才在里面磨蹭着不肯出去的小厮。 “什么不可能?”林昭皱眉问道。 “我家公子闻不得苦杏仁的味道,一应饮食中从来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出现,又怎么会大量误食以致身亡?”那小厮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铿锵道。 “你是柳公子的什么人?”林昭问道。 “我是公子的贴身小厮,自幼服侍在公子身侧。” “你叫什么名字?”林昭问。 “小的柳兴!” “莫掌事?”林昭偏头看向莫离。 莫离含笑点头,眸色清浅看不出情绪,“他的确是柳府家仆,自幼服侍在公子身边,”想了想又道,“我记得他与柳奋都是公子的近身侍从,负责照料公子的衣食起居。” “柳奋呢?”林昭问。 “小的在。”从人群中又钻出了一个人,不同于柳兴的清秀纤弱,这位叫柳奋的侍从矮小精瘦,眼中透出一股子精光。 这两人赫然就是方才守在灵堂中的人。 “林大人,午膳已经备下了,忙活了一上午只怕诸位也累了,不如先去用膳,稍后再继续谈案子如何?”不等林昭再开口询问,莫离带笑开口。 “是有些饿了,听说柳府的膳食是一等一的好,今日我倒是有口福了。”林昭现在一心只想办案,哪里有心思吃饭,正想拒绝就被韩子臣截过了话头。 韩子臣笑眯眯的,“先吃饭,吃饱了再干活,林大人你说是不是?” 林昭冷着一张脸。 “走吧林木头,吃饭要紧,案子你破或不破,它就在这里,跑不了的!”韩子臣手搭上林昭的肩,稍一用力。 林昭眉间一抽搐,冷冷道,“吃饭!” 韩子臣满意的收回手,让手下人将院子看好,就跟着莫离去吃饭,阮梓宁自然也是乐呵呵的拽着萧璟跟上。 ------题外话------ 明早更新时间提前为早上六点么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借口梳洗 莫离不愧是柳府的第一掌事,人虽然看着温和无害,做事却十分的精干妥当,为了顾着办案,摆宴并没有在柳府前厅,而是选在了离南院不远的一处花厅,走过来也不过半刻钟的功夫。 莫离一路引着人过来花厅,怕他们以为是柳府怠慢,还特意解释了一番。 林昭本来就忧心案子,自然是能省些功夫最好,当下就道,“多谢莫掌事的费心周全。” 韩子臣只要有的吃,至于在哪里他并不在意。 倒是阮梓宁与萧璟落在了后头,见前面几人有说有笑并没有在意他们,阮梓宁眼珠一转,勾了勾萧璟的袖子。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萧璟思绪一住,颦眉低头,就见阮梓宁冲自己挤眉弄眼。 “怎么?”萧璟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有些不明所以。 阮梓宁手还勾着他的袖角,见几人已经离他们有一段距离,才悄声道,“你不是要来柳府办事吗?要不要给你找个机会?” 萧璟一怔,阮梓宁瞧着他的样子只当是同意了。 还没等萧璟反应过来,旁边人就已经扬声开口,“莫掌事,你这府里有没有能沐浴更衣的地儿。” 萧璟张了张嘴,见前面几人已经听到声音停步转身看了过来,干脆就把话憋了回去。 柳府确实是有他要的东西,但不一定要他亲自来找。 阮梓宁不知道萧璟的想法,手肘碰了碰他,仰头眉眼弯弯,“待会儿跟着我,给你腾出半个时辰的时间还是有的。” 萧璟盯着一副少年装束的阮梓宁黝黑清亮的眸中满满的自得,沉默了一下,才扯了扯嘴角,“多谢了。” 莫离很快的就大步走了回来,温声道,“小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方才验了尸,身上一股子味儿,得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才行,不然只怕吃饭都倒胃口。”阮梓宁扯了扯衣角,脸上适时的露出一抹嫌弃。 话一出,除了莫离表情还算正常之外,其他几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诡异。 方才验尸时面对蛆虫都面不改色,嚷嚷着要吃饭的人是您吧,怎么这会儿还开始嫌弃起自己身上的味儿来了? 韩子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其他人不了解,自己可是把她的底儿给摸得透透的。 这丫头连睡觉都能面不改色的搂着尸体同卧一榻,更不用说还干过变剖尸边往嘴里塞肉干这种人神共愤的变态事儿,现在来跟他说身上有味儿吃不下饭,这话鬼都不信。 韩子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心里已经猜准了她怕是要搞事情。 自从刚在门口得知她已经知道了阮兴失踪可能跟柳府有牵连的事之后,他就一直吊着一颗心,要不然也不会在愤然离开之后又舔着脸再次上门。 阮梓宁什么都缺,就是胆子够大。 特别是这事儿还关系到阮兴,哪怕只是传言,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去证实。 韩子臣心中咬牙,就知道不该带着她来顺天府,先前她不知道还好,眼下知道了,他就算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看着旁边站着的林昭,韩子臣在心中默默的扎起了小人。 莫离当然不知道几人心中的想法,见阮梓宁皱着一张小脸,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带小公子去更衣。” “不用不用。”阮梓宁摆手,“哪儿能劳动莫掌事您的大架,随便找个人带我去换个衣服就成。” “这”莫离犹豫。 阮梓宁指了指抱胸看着的韩子臣,“不是说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吗?还是先让他们去吃吧,免得待会儿等着急了,”顿了顿,又看向林昭,“林大人时间宝贵得很。” 说着,阮梓宁不忘冲韩子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把莫离弄走。 韩子臣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然后,把头扭向了一旁。 阮梓宁被他的反应弄得一堵。 倒是林昭开口,“既然宁公子要去更衣就先去吧,我与韩都尉先去吃,吃完好继续办案。” 既然林昭都开口了,莫离自然不会不应。 有些歉意的冲阮梓宁一笑,又招来一个小厮,认真的叮嘱了两句,才冲阮梓宁道,“小公子就先跟着阿三去吧。” “好,”阮梓宁笑眯眯的点头,伸手扯着萧璟,“走吧,身上这味儿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位公子也去?”莫离看着长身玉立的黑衣冷峻男子,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问道。 “他跟着我,离不开。”阮梓宁眨了眨眼。 萧璟瞥了她一眼,没吱声。 莫离笑了笑,“那两位公子就先去吧,尽量快些,怕待会儿菜都冷了。” “好。”阮梓宁点头应下。 等见着莫离带着韩子臣两人往花厅去了,那位留下的名唤阿三的小厮才恭敬道,“两位请跟我来。” 阮梓宁自然是拉着萧璟跟上。 这地儿十分的清净,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才影影绰绰的看到了几间屋子,小厮只管闷头带路,也不搭话,阮梓宁走得有些无聊。 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阮梓宁开始闲扯,“这是什么地儿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倒是怪清幽的。” 听她出声,一味闷头往前的小厮才缓了缓步子,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好奇,才回道,“这里有一处天然泉水,当初少爷在这里引泉水造了几个澡池,公子想要沐浴更衣这里是最便捷的。” “既然是柳公子造的,我一个外人进去不大好吧,”闻言阮梓宁停了脚,摆手道,“还是换个地方吧。” 这小厮话说的虽然隐晦,但结合那位柳家公子的做派,不用想都知道这专门费心造的澡堂子是做什么用的—— 与他的姬妾鸳鸯戏水调情的地儿,她进去都嫌瘆得慌。 小厮稳稳道,“是莫掌事吩咐的,公子只管用就是,再说,这地方已经被少爷废了有一年多了,时常也有府里人过去用,公子用不碍事的。” 阮梓宁舒了一口气,道,“那行。” 不多时,绕过小径,就听小厮道,“已经到了。” 面前是几间并联着的竹屋,隐隐能听见屋里传来的沥淅水声,阮梓宁颔首,目光却落在了另一边不远处被竹林环绕的院子,“那是什么地方?” “幽竹馆。”小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答道,“那是咱们府中景致最好的院子之一。” 阮梓宁点头,也不再继续问。 “劳烦小哥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梳洗一番就出来。”阮梓宁笑道。 见小厮远远的走开,阮梓宁才勾着萧璟进了竹屋。 ------题外话------ 最后半天pk了,各位小主多多光顾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竹屋谈话 竹屋从外面看起来不大,里面却十分的宽敞,其中最惹眼的就是一个用玉石砌成的圆形浴池,足可容纳十数人之众。 阮梓宁蹲在池边,随手拨了拨池水。 出乎意料的,触手温凉,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寒。 她唔了一声,才侧头朝负手站在一旁的萧璟道,“你先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去哪儿?”萧璟收回了四周打量的目光,淡淡反问。 “你不是要来柳府办事吗?我都想办法给你腾出时间了你不去?”阮梓宁问。 萧璟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柳府五步一暗卫,十步一暗哨,你以为我能去哪儿?” 阮梓宁一愣,连拨水的动作都停了,“我没记错的话柳府以商起家,了不起就是个稍微有权势一些的商户,府中戒备怎么会如此森严?” 虽说一般的高门望族府中也会养暗卫之流,但毕竟身份地位在那儿,而柳府,却不过是个商贾之家。 时下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如柳府这般,已经算是不同寻常了。 阮梓宁嘴唇轻抿了起来,眸光转淡。 她想的还要更多一层,眼下阿叔失踪,不管是林昭当日所言,还是从韩子臣的言行来看,阿叔的失踪与柳府脱不开关系,保不齐人现在就还在柳府之中。 她答应林昭的邀请来柳府走这一遭,也是想自己来探一探柳府的虚实,看有没有可能得到阿叔的下落。 可真要如萧璟所言,只怕想要在柳府中行走,难! 萧璟仿佛没有察觉她微变的脸色,仍旧负手站着,脸上甚至还带上了浅淡笑意,似闲话家常一般,说出的话却令人震神,“柳家是商贾之户不假,但在短短几年之内成为江南商会之首,手握江南七成食粮,你觉得这还是普通的商人吗?” “江南一贯有天府之国之称,每年粮食产量能占我大秦三成之多,而柳家却独占了江南粮产七成,”萧璟没看她,仅停顿了一下就继续道,“眼下江南水患,百姓流离,灾民不知凡己,粮价却一涨再涨,你说,要是粮价一直不跌,而官府赈灾粮又不足,你说会怎样?” “饿殍遍野,灾民生乱。”阮梓宁缓缓答道。 “若是朝廷无力,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站出来遍散家财,以粮救民,又会怎样?”萧璟继续问。 “江南百姓民心所向,恩情重如山。”阮梓宁答道,眉头却皱了起来。 “那若是这户人家本就极得民心呢?”萧璟语气和缓。 阮梓宁眉头皱的更紧,虽然萧璟看似前言不搭后语,问得十分隐晦,但阮梓宁是什么人?前世出生政治世家,耳濡目染之下该有的敏锐一点都不少。 萧璟仅仅只起了一个头,她心思百转之下,脑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江南水患,朝廷派人为赈灾而来,而飞翎卫的最终目标却是淮安陈家,或者说是整个江南道。 大秦立国不过二十余年,根基尚浅,天府江南虽然是最早对如今的萧氏王族俯首称臣的,却也是势力保存的最为完善的地儿,朝廷一直对此处虎视眈眈,却因为种种原因插不进去手,眼下陈家势大,朝堂半数士子皆处于陈家门下,更不用说江南本地,如此下去,就算陈家不入朝,但当今又如何能容? 阮梓宁抿着唇,突然一笑,“我不过一个乡野仵作,没那么多大见识,你说话藏藏掖掖的倒是听得我一头雾水,头疼。” 萧璟看着少年一脸苦恼的样子,嘴角勾了勾,眸光清远,“你说,谁是柳府的依仗?” “什么依仗不依仗的?我听不懂,你别为难我。”阮梓宁打定了主意装傻,眼下江南局势不明,就算飞翎卫厉害,但陈家也不是好惹的,真要打起擂台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她只想护家人周全,没必要卷进这些麻烦中来。 “是吗?”萧璟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如玉山化雪,“青衣判官,能辨死人言,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了?阮氏梓宁,你很聪明。” 听着他口中的青衣判官四字,余韵非常,似放在嘴边咀嚼,阮梓宁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怕听见这个名头,明明从前还沾沾自得来着。 还有,她不过一个乡野仵作,到底是哪一点入了这位的眼? 阮梓宁沉默了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十分虚伪的笑,“不聪明不聪明,糊涂过日子而已,指挥使谬赞了。”话落闭嘴,半个字都不肯再说。 “那蛆虫”萧璟与她相处了一些日子,知道她是什么脾性,当下也不恼,只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蛆虫怎么了?”阮梓宁还是憋不住开口。 “你知道它的来历吧。”萧璟淡淡道,语气肯定。 阮梓宁沉默。 “晋南独有的噬尸虫,”萧璟直接点名了来历,“你方才没直接说这是什么虫,想必也是知道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不敢说吧。”萧璟依旧语气淡淡,却让阮梓宁的一颗心直接沉了下去。 她要收回方才的话,这人哪里是三高五好的正直青年,分明就是黑心黑肝坏到了骨子里。 她没想到萧璟的观察力居然如此强,她也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哪里露了破绽,阮梓宁一吸气,干脆一点头,“没错,我认出来了,但并不确定,所以没说。”阮梓宁笑脸盈盈,“只是我很好奇指挥使你是怎么认出那虫子的?江南的天气并不适合噬尸虫的生存,我也只是在古籍中知道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自然是亲眼见过。”萧璟淡淡答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稍冷,但眸中一闪而逝的黯淡还是被阮梓宁捕捉到了。 这种神情,阮梓宁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跟着问下去,却被萧璟的下一句话给堵了回来,“你也是亲眼见过的吧,五年前,李氏灭门案。” 话音落,阮梓宁身体彻底僵住。 ------题外话------ 阿宁:真是闯了鬼了! 阿璟幽幽一笑:信不信我可以算出你昨天吃了几颗米? 阿宁木然:我现在跑还来得及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强势招人 五年前的李氏灭门案,顺天府尹召集顺天府各州县富有声名的仵作共八人共同验尸,说是验尸,实则验的是几具白骨。 阮梓宁微阖了阖眼,这事其实不算什么机密,稍微有心的人的知道当年李家人的惨状。 几具尸身,不过一日光景,血肉无存,只剩下一副光秃秃的骨架,正因为此事太过不寻常,才会在后来又请了阮兴前去,因为阮兴在不久之前才断了一场白骨案。 去了之后,阮兴与其他七位仵作共同验尸三天三夜,最终却一无所获,这桩案子也就成了一桩无头悬案,一晃经年,李家已无后人,这门悬案也就无人再提及。 阮梓宁眸光转淡。 只有她知道,这桩案子原是可以破的—— 因为一颗粘附在白骨上的虫卵。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阮兴在瞧见那枚看似极不起眼的虫卵时,是如何的脸色大变,险些失态。 她也清楚的听见,当时阮兴喃喃自语中说的赫然就是噬尸虫三字。 她也曾好奇的问过,阮兴却出乎意料的闭口不谈。 在向顺天府尹报称验尸无果之后,阮兴即刻就带她回了远安县,闭门三天不出,他表现如此失常不能不让她多想。 自己趁阮兴不注意偷偷留下了那枚虫卵,并成功培育出了一条蛆虫,但还没等她有所实践就被阮兴发现了。 虽说是养女,但从小到大,阮兴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当作明珠般护着长大都不为过,不然也不会任由她长成这样一副脾性,但那一次,阮兴是真真切切的朝她发火了,毁了那条蛆虫,并让她在家足足禁足了一个月,罚抄了数十卷医书。 她一向被人捧在掌心里顺风顺水的长大,这种惩罚于她来说虽然算不得十分重,但更多的是委屈。 她本来没那么在意那条虫子,可这么一来,她还真就给惦记上了。 硬是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翻阅了无数资料,才在一本古籍中找到了对这种虫的详细资料。 噬尸虫,以血肉为食,所泌粘液有极大的腐蚀性,在吃光血肉之后便会互相啃噬,直至全部消亡,无踪可寻。 可以说,是毁尸灭迹一大必备法宝。 古籍上有说,这种虫出自晋南,只有晋南天山独有的凤尾白竹才能养成这虫子,而李府远在江南,却在噬尸虫的啃噬下血肉无存。 这其中要是没什么猫腻谁信呐! 后来李家生意悉数被柳府所占,柳氏更是一具成为江南首屈一指的商贾大户,她原本觉得是柳家所为,可如今柳家公子死亡,居然身上也有这噬尸虫,这就显得事情越发迷离了。 噬尸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养得起的。 她原本没往这上面想,如今却不得不大胆猜测,当年参与验尸的仵作无缘无故的失踪,甚至连阮兴都下落不明,是不是跟这蛆虫有关? 她如今就算知道这蛆虫来历却也只能当不知道。 阮梓宁眸光晦暗,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萧璟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萧璟只问了那么一句就没有再开口,屋子里一时连清浅的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阮梓宁背后冒出层层冷汗,虽然萧璟还是一副随意的姿态,她却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 半响,阮梓宁才涩涩开口,“这些也是指挥使你猜测的?” “猜?”萧璟勾了勾唇角,眸光清远,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你以为飞翎卫是凭什么威赫大秦上下,能令人闻风丧胆的?” 阮梓宁不语,却抬头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萧璟。 依旧顶着一副平淡无奇的面容,长身玉立,凤眸幽深,一身雍容气度尊华无双。 萧璟不闪不避任由她看。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萧璟一直是以一种无害的态度出现在她面前,哪怕是怒,也不见半丝杀气,与传言中那位罗刹实在是相差甚远。 可现在,短短的几句话,却让她真真切切的意识到—— 这位是尊比王侯,手腕铁血得获罗刹之名的北抚镇使萧璟。 而不是她在路边随手救的,可以任意玩笑的君烨。 他在告诉她,只要他想,哪怕势力庞杂如江南道,他照样可以获得他想要的消息。 不论是江南富户柳府,抑或是江南一众官员,甚至是百年氏族淮安陈家,他都未放入眼中。 更不用说,她阮梓宁不过一介布衣仵作。 他肯陪着她闹,肯一让再让,也不过是心情好罢了,就如养猫,闲暇时逗一逗。 阮梓宁一颗心由滚烫一寸寸寒如冰雪,就连眸光也冷了下来,心里谈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面上却淡了下来。 阮梓宁紧抿的唇松开,嘴唇淡无血色,“指挥使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进飞翎卫。”萧璟道。 阮梓宁扯了扯嘴角,“凭什么?” “阮兴。”萧璟淡淡吐出两个字,成功的令阮梓宁身体一僵。 “你救我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我替你寻得你养父下落,保他无虞,你入我飞翎卫,卖命三年。”萧璟只当没有看见阮梓宁愈发僵硬的神色,淡淡的指出自己的想法。 “还有你那位兄长,”萧璟顿了顿,才继续道,“他是顺天府尹一手提拔,其中关系如何你应当很清楚,我可以承诺江南事毕放他离开,绝不牵连。” “阮梓宁,你很聪明,如何抉择全在于你。” 阮梓宁眸色一变再变,“指挥使这算是威胁吗?” “不,”萧璟摇头,“这算是公平交易,我说过,我不会逼你,如何选择是你的自由。” 阮梓宁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已经算是明晃晃的胁迫了。 公平交易? 谁公平交易会逼人卖身? 要是从前,依她的脾气,绝对是二话不说挥袖走人。 可偏偏是现在,她连任性的资格都没有。 两世加起来活了大几十年,她是第一次有这么浓的无力感,连说不都不够格。 半响,阮梓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听见自己低哑到近乎失声的嗓音低低响起,“好!” ------题外话------ 阿宁的脾气其实跟子臣很像,看似肆意爽朗,却又有竹的傲骨,虽说有前世的耳濡目染,但她更多的是对权力倾轧的厌恶,所以她喜欢与尸体打交道,可一切从阮兴失踪就变了,特别是又遇到了阿璟。 阿璟的那番话让她认识到了阶级,更多的是悲哀,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 或许她可以选择继续呆在远安县,但那就意味着她要失去阿叔和子臣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她不可能放弃。 阿璟现在确实是爱才之心,他也知道阿宁不可能进飞翎卫,所以他选择耍阴招,阿璟是站在顶端的人,他不会也不可能去设身处地的为人着想,可以理解为有点直男癌。 哎。后面再说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得知下落 萧璟自幼长于帝王身侧,居于庙堂之上,精通权术制衡之道,自然看得出阮梓宁应承之下的极不情愿。 说回来,他还鲜少将这种逼迫人的手段用在招揽下属身上。 他原本没想说这事儿,他虽有爱才之心,但也并没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就算是要招揽,他也有千万种法子叫她心甘情愿的应下来,何必像现在弄得人嫌狗憎的。 何况这姑娘脾性大得很,闹这么一出,只怕以后还有得看。 萧璟瞥了一眼面色冷凝静默不语的阮梓宁,突然有些头疼。 只是话都已经出口了,总不能再收回来,让他专门去解释,堂堂指挥使也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 既然她都已经应了,其余的,日后再说吧。 萧璟按了按额角,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还真的是魔怔了! 阮梓宁没有注意到萧璟的神情,仍旧蹲在池边,眼睛盯着池水愣愣出神,心中同样是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萧璟居然连她是为阮兴而来都查出来了,她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自己好歹还有一技之长能入了这位的眼,不然只怕连亲近的人都保不住。 萧璟话虽然说得难听,但他当日重伤至此,可见如今江南的局势,要是真的清算起来,依照飞翎卫惯常的作风,与顺天府尹关系密切的韩子臣首先就要遭难,哪怕他并未掺和在其中。 飞翎卫都已经出动了,又有水患的事在先,帝王秉雷霆之势而下,借机肃清江南官场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泱泱大秦有能力者不知凡几,在上位者看来,只要能达成目的,杀几个官员根本就不是问题。 萧璟肯开口承诺,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阮梓宁勾了勾唇角,看着池中倒映出来的人影,脸上赫然挂着万分苦涩的笑。 好在结果不算太差,她现在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 搓了把脸,阮梓宁转头,“咱们现在是不是该走了?”语气平静,脸上甚至还挂着笑,眸光熠熠丝毫看不出半点不愉快。 萧璟却暗了眸子,却也没说什么,颔首应了一声。 阮梓宁起身,想了想还是道,“你不是说柳府戒备森严么?刚才的话”确定不会隔墙有耳吗? 萧璟明白她的意思,只道,“放心。” 简单两个字,阮梓宁不懂他什么操作,但还真就放心了。 反正话不是她说的,万一泄露了什么机密也祸害不到她头上来,她又何必闲操萝卜淡操心。 阮梓宁也干脆的很,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就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就停了下来。 转身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萧璟,她脸上扯出一丝笑,低头恭声道,“您先请。” 不就是伏低做小卖身三年么?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璟眸光一动,看着她状似恭敬的样子,微微一哂,当真抬步就走。 阮梓宁在原地踌躇了片刻,也抬脚跟上。 “方才引路的小厮呢?”阮梓宁看着门口空荡荡的一片,瞧不见半个人影,不由得皱眉。 “或许先走了吧。”萧璟语气平淡,负手下了台阶,阮梓宁撇了撇嘴,继续跟着走。 她低着头,才走了没两步,就差点撞上了人。 阮梓宁捂着额头,还没反应过来,眼中尚带着一丝迷蒙,就听萧璟低低道,“别出声。” 阮梓宁脸色一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转角处的灌木丛中赫然站着两个人,一人作小厮打扮,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另一人却是黑衣蒙面,看不清面容,只是一身煞气骇人。 他们现在站的位置很恰好在那两人视线的死角,又有灌木丛的遮挡,根本不就不易察觉。 阮梓宁伸手揉了揉鼻子,虽然味道极淡,但她还是闻到了那股极为熟悉的血腥味,这黑衣人手上应该是沾了血的。瞥了一眼负手站着的萧璟,她跟着正大光明的听墙脚。 透过灌木丛,只见小厮与那黑衣人像是极有默契一般,一人递,一人接,看起来不像是有话说的样子。 阮梓宁刚这样想,就听那小厮开口了,“这都已经是第七日了,什么时候进了水牢的人还能挨过这么长时间?” 阮梓宁还没回过味,就听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不该你问的就别问,只管送饭就好。” 小厮却没被吓到,只沉默了一下,就继续稳稳开口,“如今府中出了事情,人多眼杂,老爷的意思是看能不能找机会直接把那个仵作给解决了,免得到时候惹一身腥。” 在阮梓宁陡然僵住的脸色中,只听那黑衣人冷冷应了一声,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消一会儿,两人就已经离开。 阮梓宁却仍旧僵着身体,脑中不断回响着方才那小厮口中提到的仵作二字。 她有预感,那就是失踪已久的阮兴。 ------题外话------ 这几章还是前两天写的,为了配合推荐字数都控制在一千到两千,唔,后面我再写的时候会把每章字数提起来,看了很多小可爱的留言,很感动,啊,继续撸文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神来一笔 萧璟自然也听到了方才两人的对话,看见阮梓宁陡然变色的神态,稍一想就明白了过来。 阮兴失踪,原来是入了柳府么? 萧璟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突然,身侧重重的喘息声响起,阮梓宁闷头就要往前走,却被萧璟一把抓住。 “去哪儿?”萧璟问。 “救人!”阮梓宁脸色苍白,一双眸子却平静的令人心惊,一点情绪都无。 “去哪儿救?” “柳府暗牢。” “你知道暗牢在什么地方?”萧璟平静反问,“知道有什么人把手?又知道有何机关暗道?” 见她摇头,萧璟一针见血,“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拿什么去救?” 阮梓宁动了动嘴唇要说话,萧璟一哂,语气清凉,“不要说你拼上你这条命,你的命不值钱,不过是白送死而已,保不齐还打草惊蛇让人死的更快。” “那我要怎么办?”在萧璟的一番质问下,阮梓宁心乱如麻,一张小脸更是惨白,怏怏的看着他,一向熠熠升华的眼中难得露出了几分无措,口中喃喃,“你也听见了,他们要杀了他,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萧璟眉头微挑,“杀了谁?” “当然是阿叔”阮梓宁话戛然而止,瞪大了眼,“你什么意思?” “你如何能确定那就是阮仵作?”萧璟语气淡淡,“那两人话中可有指名道姓说出名号?” 阮梓宁讷讷,“没有,可是” 萧璟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既然没有,那就没法确定,你要是仅凭话中的仵作两个字就说是你阿叔,那怕是天下仵作都要认你做侄女了。” 一向冷情的萧璟难得还开了个玩笑,只是阮梓宁现在却没那个心思去笑。 “那我要怎么办?”阮梓宁陡然垮了肩膀,蹲下了身,口中喃喃,“我出远安县,往顺天府来为的就是寻得阿叔下落,如今人就在跟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她一贯熠熠生华的水眸黯淡下来,萧璟皱了皱眉,突然开口,“你还记得刚刚答应过我什么?” 阮梓宁虽然心慌,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闻言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仰头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帮我?” 不等萧璟答话,阮梓宁直接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摆,依旧仰着头,脸上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只要你能救出阿叔,我发誓,飞翎卫三年,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萧璟垂眸看着她,半响才缓缓应了一声。 阮梓宁也知方才的事自己是关心则乱,不管是她还是韩子臣,都没那个能耐从柳府手中抢人,眼下萧璟愿意主动帮忙,自然是让她心中稍安。 等先前那个引路的小厮找来的时候,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看不出什么异样。 等到两人回到摆膳的花厅的时候,桌前只剩下韩子臣一人。 见两人进来,韩子臣率先扬眉,“哟,两位泡澡回来了?我还以为掉池子里了呢!” 阮梓宁没有理会他阴阳怪气的话,径直走到桌边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萧璟自然也是面色平淡的走到另一边坐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碗筷开始吃饭。 看得出莫离是费了心思的,虽然饭菜已经冷了,但满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只是原本已经饿了的阮梓宁现在对着这丰盛的午膳却没什么想吃的欲望。 挑挑拣拣的扒拉着碗,半天都没往嘴里喂一粒米。 一直盯着她看的韩子臣见状眉头高高扬起,目光狐疑的在两人之间来回打扫。 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怎么这丫头就有些怪怪的? 这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哪个野男人给勾了魂呢! 韩子臣在萧璟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干脆就弃了他一门心思的盯着阮梓宁瞧。 又嫌距离远了看不清楚,韩子臣直接拖了把椅子坐到了阮梓宁的旁边,单手支着下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阮梓宁又不是死人,被这么盯着也觉得不自在,偏头看了他一眼,开口,“盯着我做什么?” “看你吃饭。”韩子臣口中答道,眼睛却还是黏在了她脸上。 阮梓宁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在听到他这话之后,突然绽开了一丝笑,看得韩子臣心中发毛,正觉得不好,就见少年挑起了一粒饭,笑吟吟的开口,“阿兄,你看这饭,白白胖胖的,是不是跟方才那蛆虫一模一样?” 果然—— 韩子臣脑中刚闪过这念头,见她的筷子已经伸向了那盘白玉豆腐,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阻拦,少年就又开口,“这盘豆腐花是不是像极了人的脑髓?” “唔,这毛血旺不错,比人血还要红上三分。” “这肉倒是不错,红白相间,比那摊子腐肉要强上不少” “” 一道道菜数下去,明明方才还觉得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此刻在人眼中硬是没有了下筷的欲望。 被阮梓宁这神来一笔惊到,就连强大如萧璟,在她那一番兴致勃勃的解读之后也吃不下去了,干脆搁了筷子。 至于韩子臣,一张俊脸憋得通红,都快哭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天作之合 听她一番话下来,韩子臣感觉胃里都在翻涌,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涌起的那股子恶心感,咬牙道,“小宁儿你真的是够了。” 又来这么一招! 偏偏每次还都能恶心到人! 阮梓宁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又从怀里抽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才掀了掀眼睑,慢吞吞道,“我吃完了,你还要吃吗?” 韩子臣俊脸扭曲了一瞬。 转头看向一边坐着不动声色的萧璟,韩子臣冲他扬了扬下巴,语气有些不耐烦,“是不是你招惹她了?” 阮梓宁明显就是心里憋火没地儿法,这才借机撒气,方才还好好的,想来想去只可能是刚才两人单独出去发生了点不愉快。 看着面色淡淡的萧璟,韩子臣心里一直憋着的那股气蹭的一下就直往上涌,直冲脑门。 “狼心狗肺的东西!”一声怒喝成功的吓得阮梓宁手一抖,捏着的帕子随即掉在了地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韩子臣蹭的一下站起来,手指着萧璟,开始横鼻子竖眼。 “当初算是我眼瞎,韩府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如今也这么多天了,你要是还有些良心不想带些麻烦来,今儿就给我走。”韩子臣怒道。 没想到韩子臣会突然将矛头对准了萧璟,阮梓宁一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萧璟,却被他冷淡的脸色弄得心惊胆战。 要是之前她或许还由着韩子臣胡来,可刚刚竹屋那么一遭,她如今对上萧璟就只剩下了忌惮,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只想远远躲开再也不沾惹这人。 显然韩子臣并不知道她的心声,拨开了她的手,韩子臣继续冷笑,“小宁儿好脾气任你欺负,我可不是什么好性子,我不管你是哪尊神佛,也不管你要往哪儿去,总之我今儿韩府你是进不得了。” “你闭嘴!”见萧璟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一双凤眸却愈发冷然,阮梓宁顾不上许多,有些气急败坏的开口。 韩子臣脸上怒容一滞,一口气顿时堵在了胸口,回头一脸不可置信,“小宁儿你居然又凶我?” 指着萧璟的手都在发颤,他就是看不惯这人一副鼻孔朝天眼睛都快长到脑门上的样子,管他什么来历,要是没有他们兄妹俩早就暴尸荒野了。 韩子臣有些气,又有些委屈,但还是看着阮梓宁道,“这人欺负你了是不是?不怕,阿兄给你出气。” 韩子臣撩了撩袖子就要上前,却被阮梓宁一把扯住。 “不是,”阮梓宁觉得有时候韩子臣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居然能猜的出来自己心情不好是受欺负了,虽然确实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算起来也没找错人,可总不能真让他为自己出头吧。 那位哪是他们兄妹如今能得罪的起的。 “阿兄,我没受欺负,也不干他的事,你别胡来。”阮梓宁飞快地瞥了一眼萧璟,低低道。 “你还护着他?”韩子臣今儿就跟萧璟对上了,一听她的话,非但没有怒气平息,反而怒火更盛,彻底炸了毛。 “小宁儿,你是不是看上这小子了?”韩子臣指着萧璟,哆嗦着问道。 阮梓宁一愣,看上了是什么意思? 话一出,连萧璟都眉梢动了动,眸光淡淡的瞥向阮梓宁,没有出声。 韩子臣把她的反应自动理解成了是。 心中的酸水顿时汩汩的往外冒,“小宁儿你是眼瞎了吗?这小子穷丑矬三样占了个全,你要喜欢我玄甲卫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他强上百倍。” “其实也没那么差。”阮梓宁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刚说完就后悔了。 果然—— 韩子臣眼睛都气红了。 居然还帮着说话,他护着小丫头这么多年都没见她这么卖力的维护过自己。 “我宁愿你看上的是那位嗜血如命的罗刹,”韩子臣气得有些昏头,“判官配罗刹,天作之合!” “总之,这小子我不同意,”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威慑力,心中悲戚,恶狠狠的又加了句,“不光是我,就是阮阿叔也不会同意的。” 阮梓宁压根就没注意到他那句威胁,全部心神被那句天作之合几乎震出了九天之外,她都不敢抬头看萧璟是怎样一副神情。 阮梓宁木着一张脸,心中已经想好了将韩子臣大卸八块之后,煎炸蒸煮炒等数种毁尸灭迹的法子。 “我说了,我没有,你想多了!”阮梓宁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几个字,一双眸子凉飕飕的往外冒着杀气。 要搁以往韩子臣绝对是求生欲占上风直接闭嘴。 可现在他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那你让他走。” “不行,”阮梓宁想也不想的拒绝。 笑话,敢赶这位大佛走,她是嫌命太长了吗? “那你就是看上他了!”韩子臣瘪着嘴,俊脸上浮出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执拗的表情。 “我没有。”阮梓宁无力。 她现在只想找条缝钻进去,这下好了,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她现在完全不想去看萧璟的表情,没脸! “那你赶他走!”韩子臣也跟着杠上了。 阮梓宁按了按额角,只觉得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疼,她倒是想赶人走,可现在的情况就是就算他要走自己都未必情愿。 毕竟,阿叔还得仰仗于他。 “你别闹。”阮梓宁强忍着头痛,软声道。 “我没闹,”韩子臣也是出乎意料的坚持,“今儿我就把话放这儿,有我没他,小宁儿,你到底选谁?” 萧璟手指轻捻,漠然的看着两兄妹的对峙,脸上一丝情绪也无,浅淡的眸光却转到了阮梓宁的身上,无声的勾了勾唇角。 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仿佛两人话中谈论的主角并不是他。 柳府一众小厮早就退下了,花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韩子臣的话虽然问的平静,但阮梓宁知道,他是认真的。 韩子臣的性子一向执拗,认准了一件事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初县令不许他从军,他就敢破门而出两年不归。 现在花厅里虽然没人,但她还记得萧璟方才说的,柳府耳目众多,有些事情不敢大大咧咧的往外说。 阮梓宁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两步,勾住韩子臣的衣袖,轻晃了晃,“阿兄,咱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回哪儿去?”韩子臣低头,眼底神情晦暗不明,声音有些哑,半响才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这段时间我或许不会回府,你照顾好自己不要乱跑。” 说完,毫不留情的拂开她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阮梓宁不防他会突然甩开她,被那股大力掀得脚底一个踉跄,撞到了桌角。 韩子臣也听到了撞桌子的声音,脚一顿,随即大步离开。 她嘶了一声,捂着腹部看着韩子臣头也不回的出了花厅,转眼就不见了影子,顾不上疼,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完了,事儿惹大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人肉味道 阮梓宁手捂着腹部,眼睛还盯着韩子臣离去的背景,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血色尽数褪去,苍白的有些可怕。 半响,才有些迟缓的眨了眨眼,默不作声的拖了把椅子坐着。 端起碗,若无其事的就着早已冷却的饭菜吃了起来。 面容平常,除了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色外,瞧不出丝毫不对劲。 只是萧璟看着,眉心却皱了起来。 “别吃了。”萧璟皱眉道。 阮梓宁没理他,自顾自扒着饭,筷子没往桌子上的菜伸一下,她吃饭的速度并不快,动作比不上一般名门闺秀的矜持优雅,但并粗俗,反而透着一股别样气韵。 萧璟没有闲心去管她吃饭的姿势,见她不理,一双眉头拧得更紧。 他没想到韩子臣会突然发难,但阮梓宁的行为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不会让韩子臣此时将自己赶出韩府,甚至她还会因为韩子臣的无礼对自己赔礼道歉。 因为她怕。 怕自己会因此记恨。 她不光要护住韩子臣,还要护住她那不知行踪的养父阮兴。 只是—— 看着埋头吃饭并无何表示的阮梓宁,萧璟眸光微深,她还是出乎自己意料了。 没有预料中的告罪,也没有因为韩子臣拂袖离去露出伤心颓色。 见她还一味扒着白饭,连菜都不碰一下,萧璟看得难受,干脆抬手敲了敲桌沿,“别吃了。” 阮梓宁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忙活了一上午,连口饭都不能吃了?” “饭菜都冷了,你这样吃身体受得了?”萧璟还记得她前天夜里突发高烧的事儿,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身体好的,总归以后是他麾下的人,要是身体坏了她还怎么办事效力?萧璟心中念头一转,淡淡提醒道。 “冷了又怎么样?还不是饭。”阮梓宁用筷子挑起一粒饭,语气同样很淡,“晶莹剔透,饱满莹润,淡淡谷香沁人心脾,这是上好的珍珠米,我有幸能吃上一口贡米,冷些又何妨?” 见萧璟不语,阮梓宁又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今的江南,又有几户人家能吃得上米?更不用说是这上佳贡米。”阮梓宁笑了笑,眸光有些淡,“不用说是一些冷饭,要是饿极了,连草根树皮都能吃,”说着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瞥见萧璟面无表情的脸,阮梓宁突然笑了,“你吃过羊肉吗?两脚羊?” 萧璟眉头又是一皱,这个称谓他从未听说过,看着阮梓宁的脸色,知道她在等着自己开口问,但他就是不想顺着她的意。 萧璟不答,阮梓宁也不在意,淡淡的笑了笑,径直开口,“两脚羊不过是人肉的别称罢了。” 阮梓宁伸手夹了一个猪蹄,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手腕轻轻一抖,将骨头与肉完整的分离了出来,“其实人肉的做法与猪肉牛肉的差不多,可以放到缸里煨烤煮成肉汤,可以放到铁架上像烤羊肉一样烤,有一种比较残忍的做法就是先用开水给人洗澡,再用竹扫帚刷皮,将最外面那层皮去掉,将肉割下来炒着吃。如果一顿没吃完,还可以晒成肉干留着下次吃。” 明明是说着在旁人听来十分残忍的话,她脸上却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甚至嘴角还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幽幽话落,亭子旁的一棵大树繁茂的枝叶却突然抖了抖,几缕落叶飘摇而下。 阮梓宁扫了大树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落在了面无表情的萧璟身上。 萧璟同样看着她,凤眸幽深,看不出情绪,半响才哂笑了一声,“说的这么绘声绘色,你吃过?” 出乎意料的是,阮梓宁还真的就点了头。 在萧璟微变的目光中,阮梓宁似乎回想了一下,才道,“都说人肉是酸的,我却觉得跟猪肉没什么差,烤的时候放点香料味道应该很好,只是吃生的话有点难吃。” 话音落,那棵大树又抖了抖,掉下一堆落叶。 阮梓宁放了碗筷,单手撑着下颚,嘴角噙笑看着萧璟。 萧璟虚了虚眼,“你认真的?” “当然是假的。”阮梓宁看了他半响,突然一笑,“我又不是野人,谁好端端的吃人肉。” “只是,”阮梓宁抬眸,“我怕过不了几天这事儿就会变成真的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璟也是聪明人,自然也懂她的意思。 江南水患,处处受灾,如今各地哄抬粮价,就算朝廷有拨下赈灾粮草,但官员贪腐,层层剥削下来真正能落到灾民手中的又能剩下多少? 要是再凑不齐粮草,只怕易子而食的事情也不会避免。 想到卫临报上来的事,萧璟眸光冷沉。 阮梓宁伸了个懒腰,看见自亭子外大步而来的人,突然一笑,扬声道,“我正准备去找呢,莫掌事就来了,咱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莫离走近,闻言也笑了笑,“小公子说笑了。” “林大人叫我过去?”阮梓宁瞅了莫离两眼,见他脸上虽带笑却有郁色,不禁问道,“莫掌事这是怎么了?不高兴?难道是嫌我吃的慢了?” “怎会,”莫离摇了摇头,看着她,嘴边笑容敛去,“林大人现在主阁,老爷想见见小公子。” “柳老爷?”阮梓宁挑眉。 “老爷对公子的死还有些疑虑,想小公子能解惑。”莫离道。 “好。”阮梓宁点头。 见莫离盯着自己,阮梓宁揉了揉脸,疑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莫离移开目光,脸上带着笑,温和道,“我看小公子脸色苍白,是病了吗?” “老毛病了,不碍事。”阮梓宁摆摆手,“既然是柳老爷要见,咱们就快点吧,别让柳老爷等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