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叶似锦》 正文 1.饥饿 “哥哥,饿,好饿” “小妹,坚持住!只要穿过这片雪地,到了都城,我们就有热粥喝了。” 夜色如墨,月如钩。清冷的月光照在雪地上,寒风呼啸,苍鹰在上空盘旋,发出凄厉绵长的叫声。一队面黄肌瘦的难民缓缓跋涉前行,在队伍的末端,高瘦的少年背着一名十一c二岁的小女孩,在雪地上艰难的行走着。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女孩的脸颊却泛着红晕,分明是发着高烧,虽然奄奄一息的处于半昏迷中,嘴里却下意识的叫着饿——他们已经快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寒风于耳边呼啸而过,冷冽刺骨,少年步履艰难摇摇欲坠,咬紧牙关吃力的安慰道:“我们就快要到达都城了,小妹乖,你一定要撑住,哥哥带你去找吃的,给你找很多很多好吃的!” “有热乎乎的馒头,有香喷喷的米粥,还有,还有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少年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一边拖着疲惫的身体缓慢前行,一边温柔的哄着背上的小女孩。然而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饥饿,女孩低喃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渐渐变得薄弱 “小妹,再坚持一会儿,只要到了都城,我们就不用挨饿受冻了。” 少年清亮的眼眸中闪过无限的期盼和渴望,仿佛说给身后的小女孩听,又仿佛在给自己打气般,断断续续的吃力说道:“你知道吗?我听人说,沧州这咱们北舒国最繁华的都城,有最宽阔的街道,最高大的房屋和最热闹的集市,这里还有”说着他气息不稳的喘了会儿,缓过劲儿来才继续说道:“还有最博学的才子,有最英勇的将军,有最香醇的美酒对了,还有最好吃的食物!” 少年一边艰难行走,一边兴致勃勃的低语着,他满脑子陷入了美好的憧憬中,却没有察觉到背上的女孩已经濒临死亡。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极度的饥饿和寒冷中,那病得奄奄一息的女孩渐渐停止了呼吸,安静的离开了这个人世。 “小妹。”见她许久都没有反应,少年微微侧过头,扬起声音叫道:“醒一醒,不可以睡!” 然而瘦弱的女孩仍是没有回音,不声不响,无声无息,软软趴在他的背上,死一般的安静。 “小妹!?”后知后觉的少年惊叫一声,恍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忙将女孩从背上放了下来,紧紧抱在怀里,只见她嘴唇惨白双眸紧闭,面色毫无生气。 “喜儿!”少年焦急的叫着女孩的名字:“喜儿你醒醒,你别吓哥哥。” 少年说着颤抖的伸出一只手,探向她的鼻息,却在下一秒受到惊吓般猛地缩了回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怀里的女孩,整个人仿佛在顷刻间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徒然跌坐在冰冷的雪地上。 没气了她死了?他的妹妹死了?不会的,她不会死的!少年无声的摇着头,哽咽的将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 自从父母在饥荒中离世,仅剩下他们兄妹二人颠沛流离相依为命,在这天灾人祸战争不休的乱世,唯一支撑他坚强活下去的信念,便是守护年幼的妹妹,然而现在,她却死了!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在支撑下去?少年双眸通红,绝望的看着怀里的小女孩,仿佛受伤的小兽般嘶声咽呜起来。 然而就在他悲痛欲绝几乎崩溃的时候,女孩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清亮如雪的眸光带着一丝迷茫,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叶锦暗自疑惑,她不是出车祸了吗?为何却丝毫不觉得疼痛,而是感到头昏脑热饥饿寒冷?肚子饿得一阵一阵的绞痛,几乎让她发狂,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叶锦忍受着阵阵涌来的晕眩感,使自己保持清醒,看着眼前的少年的脸,这不是她哥哥叶谦吗?可是却比他哥哥年龄小了许多。只见他神情哀痛泫然欲泣,身上裹着破旧的棉袄,嘴唇冻裂面色蜡黄,落魄不堪。 “小妹,你你没死!?”少年先是一惊,随即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喜极而泣的一把将她瘦小的身子拥入怀中:“太好了,你没事,你还活着!” “你是谁?”她软软的声音带着几分稚气,眼神里满是疑惑和茫然。 “是我,是哥哥,我是你哥哥何欢啊!你是我的亲妹妹何喜,你不记得了吗”少年焦急不已,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女孩的异常,神色紧张的摸着她的额头:“不好,烧糊涂了,连哥哥都不认识了。”说着忙脱下破旧的外衣披在她小小的身子上,嘴里连连自责:“都怪哥哥不好,爹娘临走前叫我好好照顾你,我却没有做到” “小妹你别怕,哥哥这就带你去都城,去给你找大夫,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何欢一边安抚的说着,一边急忙将女孩背起来,喘着粗气艰难的加快步伐,吃力的追赶前面的流民队伍。 叶锦趴在他的背上,只觉又冷又饿,浑身疲软无力,咬了咬舌尖逼迫自己提起精神,抬起头环顾四周,却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雪原。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又瘦又小的身子,这副身体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比起自己之前都小了许多,俨然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叶锦不由得皱起眉头,暗自苦笑,上天这是跟她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啊! 叶锦,女,现代武道界新秀,她的父亲经营着一家武馆,叶锦和哥哥自幼便随其父习武,成就突出。 叶锦的哥哥叶钦在特种兵部队任职,身手矫健武艺高强,尽忠职守为国效力,一直以来都是她心目中最敬仰的人。叶锦虽是女子,但她在武术方面天赋奇佳,比起哥哥也是毫不逊色,十五岁就荣获市级武术比赛冠军,十七岁在跆拳道竞技赛上大展拳脚,三年时间获得十余枚金牌和奖杯,十九岁考入一级国防军校,并荣获“武术导师奖”,其性格坚韧刻苦,能力十分突出,擅长各种格斗技巧,精于□□刺杀术及野外生存技能等,本有望培养成高级军官,然而天妒英才,在二十四岁时不幸遭遇了车祸。 或许是英年早逝的叶锦命不该绝,如今在这冰天雪地,她变成了这群饥荒难民中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里显然已经不是她原来的时空了,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和她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却明显不是同一个人。不过他对她同样是当作骨肉至亲那般的关心爱护,暂且就当是她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亲哥哥吧,这样想着,叶锦的心里稍稍有一丝安慰,至少有个亲人相依为命,而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叶锦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忽然背着她的男孩一个踉跄,打断了她的思绪。何欢脚下有些不稳,忍受着寒冷和饥饿,步履艰难的在雪地上走着,他双腿早已经冻得麻木,却仍靠着意志一步步前行。 经过三日的长途跋涉,这一队原本有着数百人的流民,如今只剩下一半不到,途中饿死冻死病死的不计其数。每个人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露出的皮肤早已冻得发紫,冻裂的伤口甚至成了黑紫色,向外翻卷着,宛如孩子张开的小嘴,触目惊心恐怖异常。 “大家快看啊!前面就是都城沧州,我们到了,终于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潦倒的队伍中忽然有人指着前方,激动的叫大声叫道,原本寂静无声的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 “是啊!真的到了,我看见了,我看见城门了!” “太好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不用再忍受饥荒了,我们有活路了!” 跋山涉水历经艰辛的流民们仿佛看见了生存的希望,众人脸上带着喜悦,一片欢呼声。 “小妹,你看见了吗?那就是沧州城,我们终于到了!”何欢显然也被众人的情绪感染了,喜悦之下语气也轻快了许多。 叶锦抬头望去,果然看见在两百米外的前方,矗立着高大雄伟的城门,在漆黑昏暗的夜色下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身形巨硕的雄狮猛兽,沉睡在这无边无际的雪原之上。 在荒芜寒冷的雪地漂泊了数日,没有城墙屋瓦挡风御寒,没有粮食米饭充饥果腹,如今繁华的都城近在眼前,人群情不自禁的欢呼着,争先恐后迫不及待的向前小跑起来。 何欢也加快了步伐,背着虚弱无力的女孩,紧跟在队伍的末端,艰难而沉重的一步步走向城门。 此时已临近破晓时分,虽然天际仍是黑蒙蒙的一片,但再过不了多久,黎明便要来临了。饥渴寒冷疲惫不堪的难民们涌向城门,只见十几条用铁索拴着的高大军犬凶恶的吠起来,守门的官兵纷纷架起刀枪,挡住了城门禁止他们进去,人群顿时慌乱了起来。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为什么拦着我们?让我们进城啊!” 此起彼伏的叫声响起,有不甘的,有愤怒的,有哀求的,有哭喊的 一名身形魁梧面如寒铁的将领上前一步,厉声喝道:“站住!你们这些人,从哪来就回哪儿去,蒙大将军下令,为了城内的治安,不得放流民进城,擅闯城门者,杀无赦!” 他们都是在饥荒和战乱中幸存下来的,早已经家破人亡,哪里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他们满怀希望跋山涉水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衣衫褴褛的难民们纷纷愤怒的尖声吼叫起来。 “我们也是北舒国的子民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回去?你要我们回哪儿去?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啊!” “你这不是要我们死吗?你们是要逼着我们去死啊!”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们跟这些没人性的禽兽拼了!” 在饥饿和寒冷的逼迫下,众人仿佛发疯一般红了眼,嘶声喊叫着,不顾一切的往城门冲去,官兵们架起的刀枪顿时被推得东倒西歪,场面霎时间变得混乱不堪。 “简直就是找死!”只见那名将领暴喝一声,粗矿的国字脸上划过狰狞之色,狠戾的说道:“杀!” 随着一声令下,栓狗的铁链被人松开,十几条高大凶猛的军犬扑向了流民,官兵亦抢功般冲上前去,扬起手中的大刀,毫不留情的狠狠砍向手无寸铁的流民们,然而面黄肌瘦的人们仿佛豁出去了,面对冰冷的刀锋竟是毫不畏惧,拼命的涌向官兵,用手挠,用脚踢,甚至用嘴咬,众人顿时在厮打中纠缠成一片。 叶锦浑身冰冷虚弱无力,极度的饥饿之下头脑晕眩不已,要不是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恐怕早就已经晕死过去。趴在何欢背上,看着眼前混乱厮杀的场面,叶锦紧紧皱起了眉头,冰天雪地饥荒横行,贫困的流民流离失所,官兵肆意屠杀毫无人性,这是一个怎样残酷的世界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初遇 何欢背着她在人群中东躲西藏,很快便气喘吁吁,未免体力消耗得太快,只能将她放了下来。叶锦站在雪地上,额角冒着冷汗,双腿无力摇摇欲坠,咬紧了牙关才能勉强站立住。 何欢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满脸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手脚微微颤抖,却故作坚强的将叶锦护在身后:“小妹,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心!”忽然有刀锋冲何欢挥了过来,此时的叶锦虚弱无力,根本毫无战斗能力,好在她眼疾手快,抬起小手拉扯他散落在背后的头发,何欢吃痛之下弯腰,险险避过了刀锋。生死关头,何欢握紧拳头两眼发红,咬紧牙关凭着一股蛮力狠狠撞向那名士兵,竟猛地将那人撞到在地,也不知道从哪生出的勇气,何欢抢过他手中的军刀,闭着眼睛狠狠砍了下去,鲜血顿时迸溅而出。 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鲜血四溅,血腥味立刻弥漫开来,城门竖起的火把照亮了这个血腥的世界,放眼望去,人们互相如野兽一般,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拼命的砍着杀着,脑浆迸溅血流成河,断肢残臂在空中飞舞,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何欢手中拿着军刀,满身猩红的鲜血,郑重的将一把匕首递给叶锦,并将她小小的身子护在身后,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目光有些疯狂,喃喃说道:“我们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候,忽然有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顿时雪花四溅,白雾翻腾,二十多骑漆黑的战马护着一辆豪华的马车,于黑幕中迅速逼近,最后在城门口停了下来。 “镇南王世子要进城,还不快快让路!” 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中年男人攥紧缰绳,隔着混乱的人群和城门,气如洪钟高声喝道。 马车内显然是身份尊贵之人,只见那下令斩杀流民的将领匆忙上前,恭敬的屈膝道:“骁骑营副将曹辉见过段世子!吾等正在处置乱民,很快便可清理干净,还请您稍等片刻。” 车中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残忍的屠杀还在继续,惨叫声c喊杀声c狗吠声不绝于耳,浓烈的血腥气冲天而起,断肢残骸尸横遍地,雪地被鲜红的液体侵染覆盖,蜿蜒流淌触目惊心。 车帘内,段月卿身披雪狐裘衣,面容白皙俊美,眸如点墨,唇若丹青,一双墨染般的乌眸淡淡看着窗外,无悲无喜不怜不惜,平静得仿佛在看日出日落,而非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 又有一名士兵挥刀砍过来,何欢连忙将叶锦一把推开,独自与那人缠斗起来,厮打之间两人翻滚在地,皆是兵器离手,两人赤手空拳的博斗撕咬着,仿佛争夺食物的野兽一般。 叶锦被推倒在地,头脑顿时晕眩不已,一时间竟无力起身,然而就在这时,一只凶恶的军犬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向她扑了过来,求生的欲望让叶锦在虚弱中爆发出力量,恶狗扑到她身上向她咬来的瞬间,她抓起跌落在一旁的匕首狠狠刺入军犬的脖颈,微微旋转,横向拉扯!随着军犬一声嘶叫,大量的鲜血顿时涌出,叶锦连忙抱住狗脖子,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将鲜血吞进肚中,充饥果腹补充体力。 看着那个满嘴鲜血,神色镇定临危不乱,没有一丝胆怯和懦弱的女孩,段月卿微微眯起了眼。 喝下大量的狗血之后,叶锦感到肚子里充实了许多,体力也恢复了一些,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她转头望去,顿时呼吸一滞,整个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显然因为体力不支,何欢在与那名官兵厮打缠斗中落了下风,被那人狠狠的压在身下,那名官兵竟在打斗时将两只手指狠狠刺进了何欢的双眼,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原本明亮如星的眼眸此时只剩下两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 叶锦的心仿佛被钢针刺穿了般痛得缩紧,她脸色铁青惊怒交加,目光冷厉的看着那仍骑在何欢身上的士兵,利落而迅速的出手,挥动匕首一把抹了他的脖子。 “你怎么样?”叶锦焦急的将地上痛得蜷缩成虾状的少年扶起,看着他面目全非鲜血淋漓的样子,只觉惊痛不已。 何欢眼部的血洞不断有鲜血涌出,痛得面部抽搐浑身颤抖,嘴里却喃喃的说道:“小妹,你不要看我,会吓着你,你别怕,别怕” “我不怕。”叶锦眼眶发热,看着这个血流不止凄惨无比,明明痛得声音都变了,却仍然一心为她着想怕吓到她的少年,痛心的低声说道:“你不会有事的。” 此时,这场屠杀已接近尾声,雪地上鲜血处处可见,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在这宽阔的城门口,原本足有百余人的流民,现在就只剩下这对相互依偎着的兄妹俩。 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其中两名手持军刀,面色如铁,一步步向着兄妹二人逼近。 叶锦微微抬起头,沾满血污的小脸上毫无表情,黑亮的眼眸中却尽是冷厉之色,紧紧攥着手中的匕首,准备做最后的拼死一搏。 “住手!” 就在两人挥刀准备砍下的时候,车中人忽然出声,士兵顿时停住动作,疑惑的望向出声的地方。 只见马车的门帘微动,一道身影闪现出来。段月卿一身紫龙银线镶锦袍,腰系翡翠玉带,披着雪白的狐裘大衣,眸星乌黑,嘴若朱砂,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一名将士连忙俯身趴在车旁,少年踩着那人的背下车,缓缓走向依偎着的兄妹俩,看着嘴角仍残留着一丝血迹的小女孩,轻声问道:“想要活下去吗?” 叶锦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浸墨染月的乌眸,一时间有些恍惚,微微点头:“想。” “很好。” 少年微微一笑,叶锦只觉若春风拂过面颊,又如百花绽放芳香四溢,不由看得有些失神。 正当叶锦被这少年的笑容迷惑的时候,却见段月卿指着她怀里奄奄一息的何欢,柔声道:“只要你杀了他,本世子便救下你这条贱命。” 春风忽然停止,百花瞬间凋谢,香气也在顷刻间消散,叶锦回过神来,睁大眼睛,一双眼眸雪亮如刀,愤怒的冷冷瞪着他。 段月卿挑眉看着她,眸若寒星,气势压人:“杀了他,或者跟他一起死。” 叶锦微微垂下眼睑,不动声色的冷静思考着,如果现在她出其不意的跳起来,用匕首挟持了这个身份尊贵的少年,能有几成的把握带着何欢逃生?虽然这样做太过铤而走危,但眼下别无选择,也只能放手搏一搏了。 然而就在叶锦思索对策的时候,原本依偎在她身上的何欢不知道忽然从哪里生来的力气,猛地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决然求死一般,带着她狠狠将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腹部,顿时鲜血潺潺而出。 “不!”叶锦惊恐的尖叫出声,整个心狠狠的揪了起来,顿时急怒交加惊痛不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腹部的鲜血泉涌而出。 何欢与她紧紧相握的手一点点无力松开,气息渐渐微弱,满口鲜红的血沫,却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她耳边一字一顿的对她说道:“喜儿,别哭,大哥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一定要坚强,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少年已经没有气息的脸上。不知道是因为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何喜儿留下的意识所影响,还是她被何欢舍命相护所感动,此时此刻,看着少年鲜血淋漓的尸体,她的心中的痛难以言喻,还夹杂着一股隐隐的恨意。 段月卿眉头轻蹙,声音冷漠:“若是想要在这世间存活,就必须学会心狠绝情,明白了吗?”淡淡留下一句话,便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走向马车。 “韩龙,把她带回去吧。” “是!” 若是想要在这世间存活,就必须学会心狠绝情叶锦脸色苍白,紧紧抱住何欢面目全非的尸体,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将他的话念了一遍。 此时此刻的段月卿万万想不到,这样一句话,将来会让他怎样的后悔。 黎明破晓,天际渐渐闪现出一抹亮色,打破了那无边无垠的黑幕,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生存 晨曦时分,身心疲惫的叶锦被带回了镇南王府,从西边的大门进入后,签了卖身契,那个叫韩龙的护卫便将她交给了一个唤作陈妈的婆子。 叶锦禀声敛息,恭恭敬敬跟在陈妈身后,在正堂的三间厅前走过,只见厅后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八间上厢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穿过树木葱郁的庭院后几个拐弯,进了垂木雕花的拱门,又走过了一条长长的游廊,最后来到一处较偏的宅院。 “你虽是三少爷带回府里来的,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下人而已,一定要尊守本分,这里是杂役院,你以后就跟着我做事吧。”陈妈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捏着嗓子说道。 叶锦只觉头昏脑热浑身发烫,小小的身子摇摇欲坠,强撑着站直微微的颔首:“是。” 陈妈见状皱起眉头,没好气的说道:“唉,看你病得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知道的人瞧了,还以为是我陈妈虐待你呢,也罢,待会儿找个大夫来给你瞧瞧吧,总算是三少爷带回来的人,出了什么差错老娘也不好交代。”说着语气一转,板着脸严厉道:“不过最多只能让你休息个两天,病好了就给我好生干活,镇南王府从来不养吃闲饭的人” 叶锦早已精疲力尽疲倦不堪,靠着超出常人的坚强意志力才能支撑到现在,此时疲惫和晕眩感如潮水般涌来,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不等她念叨完,叶锦已经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身子一软,在陈妈惊讶的低呼声中晕了过去。 陈妈果然叫来了大夫,一大碗乌黑浓稠的中药灌下去,虽然苦不堪言,但效果却十分显著,出了一身热汗之后再休养了两日,叶锦总算勉强恢复了人样,虽然大病初痊骨瘦如柴,陈妈却不管那么多,说只让休息两日便是两日,好在只是让她做些烧水晾衣之类较轻的活,再休养些时日身子渐好,便免不了要做些洗衣打水之类的粗重活了。 这杂役院里的生活十分清苦,凌晨时分鸡鸣三声便要起床,夜深各院熄灯后才可回房休息,每日仅食两餐且都是素菜,每月中旬和月底才有肉吃。好在叶锦耐力过人,再苦再累也都咬牙撑了下来。 至始至终,那名为段月卿的少年都没再出现过,将她丢到杂役院之后,就仿佛忘了她这个人一般。于是,几经艰险死里逃生的叶锦,便成为了镇南王府杂役院里一个无人问津的小丫鬟。 天际未见亮色,鸡鸣声已经响起。 一间窄小木屋里,叶锦疲惫的睁开眼睛,从木板铺成的简陋小床上坐起,迅速换上奴仆的衣服,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然而在旁边不远处的床铺上,那跟她同睡一间屋子的丫鬟香穗却仍然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在叶锦准备出门的时候,才吩咐道:“今儿个我负责清扫东苑的积雪,还是老规矩,你把我那份一起做了,记得可要扫干净些。” 叶锦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却是甜甜的笑道:“好的,香穗姐姐。” 香穗不屑的“哼”了一声表示回应,随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拢了拢被子,便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了。 叶锦走出房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这个香穗八岁便到这镇南王府做丫鬟,至今已经在杂役院工作十余年,在奴仆里算是老一辈了,再加上她很会讨陈妈欢心,不久前还认了她做干女儿,有了陈妈这座靠山,她在这杂役院里便更有恃无恐了。 据说之前跟香穗一起住的丫鬟,就是因为得罪了她,才被打了二十棍赶出王府的。刚开始叶锦不肯替她干活,香穗向陈妈告状诬赖她偷摘了沁园的果子吃,陈妈二话不说便罚她饿了一整天,过了几天,香穗一大早便带了人到房里捉赃,一支发簪无缘无故出现在她枕头下面,虽然都是些很平常的陷害伎俩,陈妈显然包庇干女儿香穗,也不多做调查便命人打了她十大板子。 叶锦是个聪明人,于是她不再硬碰硬自找苦吃,而是委曲求全,等待适当的时机。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想要活得有尊严,想要不被欺辱,就必须先让自己强大起来。 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叶锦丝毫没有休息的时间,整整一天工作下来,只觉得腰酸背痛,双手更是冻得发青,然而在夜深熄灯之后,她却并没有急着回房休息,而是在夜色下找了处空地,双拳按在地面上,力度集中在食指和中指的两拳骨上,然後全身伏下,再用手力挺起全身,一起一落,重复百余次,直至大腿酸软无力为止。 这副身体的体质远不如她从前,无论是腰力臂力腕力腿力,都必须得加强锻炼才行。 掌上压,折腹,蹲行跳行,一番健身运动下来,直到气喘吁吁精疲力尽,叶锦才回房睡觉。 这日天色放晴,积雪退化,是这冬季里难得的比较暖和的一天。 午后时分,杂役院的空地上,王府里的下人奴仆们分工明确,各自做着自己的活,一个穿着灰旧棉袄的女孩在水井边打水,纤细的胳膊吃力的将水桶从井口提出来,再将木桶里的水倒进旁边的大盆里,弯腰清洗木盆里的衣服,一双小手早已冻得又红又肿,然而她却仿佛麻木了一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秀美的小脸上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坚毅之色。 “你!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要洗到什么时候,没看见天都快黑了” 香穗穿着淡粉色双颈扣的袄衣,坐在一旁的小木凳上,手指着洗衣的女孩,仿佛半个主子一般的训斥着。 叶锦本来只负责清洗衣物,打水是香穗的活,但跟往常一样,两人的工作她得一并做完。叶锦疲惫的撑了撑腰,大口的喘着气,只觉腰脊脖颈处都酸痛不已。在这杂役院的丫鬟里面她的年龄算是小的,做得活却比大家都多,不少丫鬟时不时投来同情的目光。 终于将衣服都清洗干净,女孩深深的喘了口气,疲惫的轻锤着后腰。就在这时,陈妈忽然走进院子里,手里拿着鱼篓和捕鱼工具,在人群中巡视着叫道:“香穗丫头呢?” “诶,我在这呢!”香穗连忙站起身来,笑脸迎过去:“干娘,您找我可是有事儿吩咐?” “五夫人吩咐下来,今儿晚上想吃全鱼宴,咱们王府大湖里的鲫鱼肥大鲜美,香穗丫头,你跟我去抓几条上来罢。” “好嘞。”香穗连忙点头,双手接过陈妈手中的渔具,讨好的说道:“干娘,穗儿这就跟您去。东西给我吧,我来帮您拿着。” 她们二人一前一后正要走出院子,叶锦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清亮的眸光中闪过一抹锋芒,忽然小跑着追过去,站在身形臃肿的陈妈身边,扬起小脸诚恳的说道:“陈妈,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陈妈狐疑的看着她:“你?” “嗯!”女孩重重的点头,冻得白里泛红的脸颊秀美可爱,一本正经的说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厨房肯定急等着鱼做菜呢。锦儿以前住在乡下,经常到小溪流里抓鱼吃,我捕鱼很有经验,肯定能帮上忙的。” 叶锦面不改色的说着,语气十分诚挚,反正这些人不知道她的来历,想怎么编都行。 香穗暗暗撇了撇嘴,轻蔑的一笑,只当这小丫头嫉妒自己有人撑腰,于是也想来巴结陈妈。 “也好,那就一起走吧。”陈妈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的说道,转身就领先走在了前面,香穗不满的瞪了叶锦一眼,不屑的低声道:“你这贱胚子,你算什么东西,也想巴结干娘?我警告你,别打什么歪主意,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叶锦歪着脑袋泯嘴一笑:“这可不一定,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风水轮流转!没准哪天你就嚣张不起来了呢,香穗姐姐,你说是吗?” “啪”的一声,香穗愤怒之下,甩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随即看也不看她一眼,快步追着陈妈跟了上去,嘴里撒娇般的喊道:“干娘,您等等我呀!” 看着香穗淡粉色的背影,女孩抬手摸了摸微微红肿的脸颊,目光平静,嘴角却划过一抹冷笑,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许是考虑到天色不早,五夫人的全鱼宴耽误不得,陈妈步伐走得很急,香穗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叶锦则是走在末尾,寒风呼呼的在耳边吹着,刮在脸上隐隐作痛。临近大湖,走到岸边的时候,叶锦望着那显然深不可测的湖水,又看了看四周,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看准了时机和角度,狠狠往香穗脚踝处掷去,香穗脚下一滑身形不稳,上身下意识的往前一扑,顿时将站在她前方的陈妈撞到了大湖里。 “啊!救我!救命啊”陈妈顿时惊呼起来,臃肿的身子在水面上挣扎,两只手胡乱扑腾着。 叶锦连忙焦急的大叫:“香穗姐姐,快救人啊!” 显然被这突发状况吓到了,香穗瞪大眼睛后退两步,惊恐的摇头:“我?我不行的!大湖这么深,水又这么冷,不是要我命么。” 转眼之间的功夫,陈妈发胖的身子已经渐渐往下沉,眼见湖水就要淹过头顶了,叶锦二话不说,扑通一声便跳进了冰冷的湖里,伸手紧紧抓住陈妈,奋力的将她推向岸边,陈妈在叶锦的帮助下终于攀到了岸边的石头,满脸涨红喘着粗气,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叶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装作精疲力竭的样子,小小的身子仅在水面漂浮了片刻,便屏住气息任由自己缓缓向下沉去。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岸上传来陈妈焦急的呼喊声 叶锦从小就学会游泳,看似沉了下去,其实对于水的深度掌握得很好,再加上她刻意的屏住气,肺部并没有呛到水,所以当陈妈叫来人将她救上来的时候,叶锦除了浑身冰冷刺骨之外,并无其他不适,然而在旁人看来却是惊险万分。 陈妈带着一干奴仆急匆匆的将叶锦送回房间,还亲自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叶锦脸上苍白的躺在床上,装作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样子,其实却在暗暗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香穗,你真是好得很啊,亏我平时对你那么好,你竟想害死我!莫不是觉得自己在这杂役院十几年,资历够老,迫不及待想要取代我的位置了?” “干娘,穗儿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穗儿不是故意的,不知为什么我的脚忽然滑了一下,干娘,您要相信我啊!”香穗带着哭音喊着,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一转尖声道:“对了,当时湖边就我们三个人,一定是何喜儿那贱蹄子搞的鬼,一定是她!” “你说喜儿那丫头?”陈妈冷哼一声,怒道:“她为了救我连命都不顾,差点淹死在水里,倒是你,这些年来我将你当做女儿一般对待,方才老娘落水的时候,你却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干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干娘。” “滚一边去,别叫我干娘!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经过这件事,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来人啊,把她给我拖下去关起来,不许给她饭吃,先饿两天再说!” “不要啊,干娘,求您饶了我,饶了我吧” 惨叫声,求饶声从外面的院子传来,目的已经达到,这些后续叶锦已经不关心了,香穗平日里仗势欺人,杂役院不少人早就对她心存怨气,现在忽然失了势,今后的日子必然是不好过了,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闭上眼睛,感到一阵倦意涌来,叶锦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这段时间每天鸡鸣时分便要起床干活,今日难得可以睡到自然醒,叶锦只觉浑身舒畅。刚伸了个懒腰,忽然听到外面隐约有脚步声,她连忙侧身倚在床头。 陈妈推开房门走进屋子里,手中端着些吃食,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那纤细瘦弱的女孩,平日里总是威严死板的语气难得的柔和了许多:“孩子,饿了吧?来,先吃点东西。” 女孩连忙接过碗,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谢谢陈妈。” “昨儿个多亏你救了我,该老身谢谢你才对。”说着陈妈叹了口气:“唉香穗这丫头,这些年我一直把她当成心腹,本来将来打算让她做我的接班人,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没情义的东西,算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人。” 女孩抬起眼,弱弱的低声说道:“香穗姐姐也许只是一时糊涂” “不用替她说话了,那丫头的忘恩负义,我昨儿个看得一清二楚。”陈妈打断她的话,忽然语气一转说的:“瞧你瘦得皮包骨,你这几天就别上工了,好好休息吧。” “嗯。”女孩大口的嚼着热饭,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睛隐隐湿润起来,感动不已:“陈妈,谢谢你,喜儿是个孤儿,好久没有人这样关心我了。” 看着女孩含泪的眸子,陈妈似乎有些动容,点了点头:“你先歇着吧,我还有事要忙,晚点再来看你。” 她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倚靠在床榻的女孩抬起头来,面色冷清目光沉静,哪里还有半分可怜兮兮的模样。 经过落水一事之后,叶锦与陈妈的关系近了许多,渐渐的,仿佛取代了香穗的位置,成为了杂役院管事陈妈手下的红人,一时间送礼巴结她的人不在少数,都被她客气的婉拒了。叶锦故意取得陈妈的信任,并不是想要像香穗那样仗势欺人,只不过不想被人欺凌,希望自己今后在杂役院里的日子过得好一些而已。 毕竟,她现在年纪尚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舒婴 “喜儿姐姐,你长的真好看”窄小的木屋里,丫鬟香宝微胖的身子撑在木桌旁,痴迷的看着对面刚洗过脸的少女,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 她确实是长的很好,清纯淡雅的五官,美的并不张扬,却让人看了一眼还想再看一眼,越看越动人心魄。皮肤细嫩而又白皙,像羊脂玉一样干净莹润,看上去仿佛还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有一种很干净的气质,她的眼珠是很纯粹的黑色,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不掺一点杂质,毫无心机的样子。 “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我了,犯得着这副模样?”叶锦无奈的看着她,香宝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是孩子心性,仿佛永远都长不大。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和她交好,她就喜欢这丫头单纯的心性。 “可是你为什么总是用炭灰把脸弄得乌漆抹黑的呢。”香宝歪着脑袋,又犯起了嘀咕:“前些日子慧兰被大少爷看上,做了八姨太,你长得这么好看,慧兰比起你差远了,如果大少爷看见你的样子,肯定会喜欢的,没准娶了你做姨太太,你就成了主子,不用再当丫鬟了啊!” “你很羡慕慧兰吗?”叶锦轻声问道。 “当然啦,不用干活,还能每天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哇,想想都开心!可惜我是没这么好的命了!” “傻丫头,你看老夫人养的那只金丝雀,每天也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是被关在笼子里供人欣赏婉乐,你这样真的能开心吗?”叶锦说着,摇了摇头:“这张脸长的再美,也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而且容易惹来麻烦,对我来说是祸不是福,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慧兰那样,愿意牺牲一生的幸福,去换来安逸的生活,这样的荣华富贵,不要也罢。” “哦”香宝点了点头,看上去仿佛明白了,可是叶锦知道她肯定没有听明白,因为过不了几天她又会问类似的问题,每次都是这样,跟她说了也是白说!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一晃便是三年,如今叶锦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 香宝是两年前被她家人卖到王府为婢的,她心智不全有些傻气,做事动作很慢,而且笨手笨脚的,刚来的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吃了很多苦,好几次都是叶锦帮了她,后来陈妈将香宝调来与她同房,两人关系便渐渐的亲近起来。香宝虽然总是傻里傻气的,但从来没有什么心机,叶锦便是看重她这一点,这些年来,香宝算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这镇南王府户大人多,镇南王有一妻四妾,已育三子一女。 大小姐段金叶,取金枝玉叶之意,镇南王对她寄予厚望,宠爱有加,虽然养在深闺甚少见人,却不同于一般的芊弱女子,镇南王在她身上费了不少心思,让她自小便开始习得一身武艺,精通琴棋书画,文武双全,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大少爷段月皓,生性荒淫好色,府里时常有姿色中上的丫鬟遭他染指,运气好的被娶了做姨太太,运气不好的,无名无份的被毁了清白,也只能默默忍受不敢吭声。女大十八变,随着年龄的增长,叶锦两年多前便警觉到自己样貌出众,五官虽还没有长开,但显然是个美人胚子。年纪尚小的时候还不那么引人注意,就怕再过几年会招来祸事,便请求陈妈将她调到了厨房做烧火丫头,整日跟柴堆炭火打交道,平日里可以名正言顺将脸上抹黑,到晚上回房睡觉时,才将脸清洗干净。 二少爷段月鸿,平日里负责帮镇南王处理事务,性情温吞,为人安分守己,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三少爷段月卿,自小聪慧过人,八岁便已无不识之字,十岁就已读熟兵法,十二岁进兵部将堂,武艺高超,用兵如神,十四岁便已立下赫赫战功,皇上龙颜大悦,不仅亲封其为镇南王世子,还准其御前行走,见圣免跪,享尽尊宠。因其玉颜俊容惊才绝艳,盛名远播,故而世人又称其为玉翎公子。段月卿性情乖张,喜怒无常,这些年来或深居简出,或征战在外,因此自从当年一别,叶锦便再未见到过他。亦或许是贵人事忙,他早已经不记得曾经带回来过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少女了。 叶锦在镇南王府一过便是三年,杂役院的生活清苦而平淡,好在有心智单纯的香宝陪着她,才使得这枯燥的日子有了一丝温暖。 这日午后,叶锦闲暇之余四处散心走动,走在一条林荫小路上,忽然听到前方有悉悉索索的人声传来。叶锦抬眼望去,只见后院的水井旁边,几个粗使丫头正聚在一起打水洗菜,絮絮叨叨的说着。 “你们听说了吗?三少爷明日就要班师回朝了,据说这次又立下了大功,不到半月便将西北的叛乱平息,再次获得了皇上的封赏呢。” “是吗?呵呵好厉害!三少爷真不愧为鼎鼎有名的战神。” “那当然,三少爷可是我心目中的神一般的人物,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得了得了,你这小蹄子,一说起三少爷,口水都流出来了,还不赶紧擦擦!” “啊呀?牡丹,你这不正经的丫头,竟然调笑起我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那名面含春色的丫环跳起来,伸手在桶里捧起水便向牡丹泼去,牡丹惊叫一声,连忙也反泼回去,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嬉笑怒骂声。 叶锦微微皱起眉头,不过短短三年,段月卿战功无数,势力已经越来越大了,这些年来虽然从未见过他,但关于他的事迹却是听了不少,无非就是说他如何的武艺高超,如何的运筹帷幄,如何的用兵如神,决胜于千里之外。 在这镇南王府里,几乎所有的丫鬟都将他当做了神一般的人物来敬仰崇拜,唯独叶锦对此不屑一顾,她永远也忘不了三年前沧州城外那场残忍的屠杀,更忘不了为了保护她而自刎惨死的何欢。 近日,镇南王府可谓是双喜临门,镇南王世子段月卿平定西北凯旋归来,大小姐段金叶御前献艺,得皇上大肆赞赏,称其娴熟大方品貌出众文武双全,册封为清平郡主,镇南王趁龙颜大悦,自荐爱女段金叶为太子妃人选,以辅佐太子殿下。皇上虽未立即下旨赐婚,却传令让太子殿下多到镇南候府走动,多与清平郡主培养感情,再择良辰完婚。对镇南王府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喜讯,段金叶一旦当上太子妃,段家在北舒王朝的根基将更加稳固。 当今的北舒国皇帝,原为沧州城主沧南王舒海蔚,灭北川,平肃州,历时十五载,一统北方,于晋元三十二年以沧州为都城,立国号“北舒”,登基称帝。 虽说现在许多地方饥荒雪灾成患,沧都城却仍是歌舞升平和乐融融,皇城的百姓们在茶余饭后闲暇之余,最为津津乐道的八卦话题,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舒婴。 若说这亲手打下的江山是北舒皇帝毕生的骄傲,那么这位太子殿下便可算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若要说起太子舒婴的荒唐事迹,那可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世人皆道这位舒婴太子不可理喻,言行举止匪夷所思,据说有一次,太子殿下微服私行游荡在民间,偶遇一名貌美的良家妇女在光天化日之下遭到某肥头大耳的登徒子强抢,女子见有人走来忙大呼“公子,救我!” 照理说来这正是英雄救美的经典戏码,更不失为一桩美谈。果不其然,太子殿下见到美娘子,双眸“噌”的一亮,再看了看调戏她的歹徒,当即撩起衣袖,义愤填膺的带着一干随从迎了上去。不想舒婴太子走上前去,却是轻摇折扇风度翩翩的问道:“小娘子可已许配人家?”女子不明所以,茫然的点了点头。便见舒婴折扇一收,面露惋惜之色:“哦这样啊。”说着摇了摇头叹了叹气,便带着一干人等毫不留恋的负手长扬而去 人尽皆知太子舒婴生性风流贪好女色。据说曾经有个名为“旋风寨”的土匪窝,占山为王,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势力迅速崛起,几百号人凶残成性,在沿山城镇一带为非作歹,杀人越货无恶不作,那些山贼的领袖是个女土匪头子,每每瞧见面相白净的俊秀小生,便抢回山头去做压寨夫君,一时之间周边百姓怨声载道人心晃晃。皇上见山贼横行扰乱治安,便下令太子舒婴亲自带领精兵前去围剿,皇上此举可谓是用心良苦,无非是希望这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太子能为江山社稷做点贡献,多多少少树立点功绩给百姓看看。却不想,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的行为作风永远都是那么的出人意料别具一格,领兵与旋风寨首次交战之时,便对那英姿飒爽的女土匪头子一见钟情!于是乎,太子殿下二话不说就倒戈了阵营,不禁主动缴械投降下令退兵,还迫不及待的脱掉身上沉重的征战铠甲,换上一身潇洒倜傥的锦绣华袍,打扮得玉树临风俊秀卓绝在山下晃悠,最后终是如愿以偿让喜好俊男的女土匪头子“抢”了回去 得知太子出师未捷身先——被劫,皇上气得提起尚方宝剑扬言要斩了那荒唐的逆子。 当然,也有人说舒婴太子多情却又薄情。这就源于旋风寨事件的后话了。说来想必这位舒婴殿下确实很会讨女人欢心,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段,才在旋风寨相处短短数日,那“旋风寨”的当家女土匪便对他情根深种,百炼钢化为了绕指柔,可谓是小鸟依人百依百顺,甚至于几乎将整个山寨的大权都交给了他,然而不知为何,这位太子殿下却仿佛只是贪图一时新鲜,很快的便对女匪头失去了兴致,与此同时这才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想起了皇帝老子的嘱托,想起了百姓对他的期望所谓擒贼先擒王,歪打正着的,太子舒婴最终没有损耗一兵一卒,便剿灭了那曾让人闻风丧胆的土匪窝。 虽然过程匪夷所思了一些,太子也总算是完成了任务,皇上这才缓过气来,之后照样对这根皇室的独苗宠爱有加。 当今圣上有后宫佳丽三千,可谓是坐享齐人之福,然而可悲的是,贵妃娘娘们已为他诞下了三十八位公主,却仅仅只有舒婴这么一个独苗儿子,然而太子殿下心高气傲,万花丛中过却是片叶不沾身,京城内的大家闺秀豪门千金,他竟没一个看上眼的,为了延续皇室的香火,早日拟定太子妃便成了当务之急,可皇上深知太子脾性,不能强行赐婚,只能令其先与镇南王之女多多相处。 这些都是叶锦平日里听来的,当做八卦一笑而过也就罢了,她只不过是一个小丫鬟,整日待在杂役院和厨房的柴堆里,这些外界的事似乎与她毫无关系。 然而有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超出人的预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偶遇 镇南王府对下人的管辖严格,规矩繁多,门禁深严,杂役院里的奴仆常年劳作,除非得到特许,通常是没有机会出府的。 因近日府上双喜临门,为表示与众人同乐之心,镇南王特意下令解除门禁一日,消息传来时,杂役院的丫鬟奴仆们皆面露喜色,陈妈却规定道,想要出府可以,前提必须先把分内的活干完。 这样一来许多人都泄了气,毕竟每日的工作繁重,通常干完活早已是深夜,那时沧州城的夜市都该收摊了。 叶锦作为烧火丫头,算是比较幸运的,厨房做好晚饭之后便可收工,见时辰尚早,叶锦回房换了身粗布男装,将头发扎在脑后,又用眉笔把秀眉描粗几分,感觉看上去没那么女气了,最后才在箱子里拿出一些这几年存下的工钱,独自一人从后门出了王府。 这是叶锦三年多来第一次上街,望眼所及,只见街道干净宽阔,铺面整洁大方,古风韵味的宅第一间挨着一间,抬起头来,屋檐房瓦一眼望不到边,道路两旁葱葱郁郁的栽种着各种树木。 此时天色渐黑,街道旁的商品灯火通明,屋檐下挂着的灯笼也都点亮,一个个栉比鳞次,从街头望向街尾,仿佛发光的缎带一般,小商贩在街边笑容满面,吆喝着招揽生意,有卖丝巾手帕的,有卖各色小吃的,有卖脂粉水粉的,还有卖一些手工小饰品的,总之各式各样的物品应有尽有。叶锦一路走来,不由得暗暗赞叹,这皇城的夜景果然十分美丽,真不愧为繁华盛世。 叶锦沿街漫步而行,看着货摊上琳琅满目的精美首饰和各色脂粉,只是沿途欣赏,却并不想买下来,反倒是路过一间铁器铺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前行的步伐,转身走进了店铺。 刚迈过门槛进到店里,便有一个身形发福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招呼道:“这位客官,可是想买兵器?我们店里刀剑锤斧c钺鞭□□应有尽有,若柜台上这些没有合心意的,里间仓库里还有许多,您尽管挑选,包君满意。” 叶锦连忙摇头:“老板误会了,我不是买,而是想请贵店帮我打造一把短刀。” “打造兵器?”老板恍然大悟,继而说道:“客官算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儿可是沧州第一铁铺,只要出得起价,我们定能按照您的要求做到最好。” 叶锦满意的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张画纸放到柜台上:“短刀的长度,宽度和厚度,都按照这幅图样打造,刀身稍稍弯曲,弯度约半寸,凸面为刀刃,前端为双刃,位于刀身处打制一排凹槽,刀柄内设置小型机关,推动一个滑钮,可以让刀迅速出鞘,同样地只要把同一个滑钮向后推,刀刃又会缩回到膛中,刀柄处设计指窝方便掌握,材质一定要用最好的,这里是十两订金,若真能做出来,我会再付四十两。” “这”铁铺老板早已听得目瞪口呆,盯着柜台上的图纸,眼神中透出激动c佩服和不敢置信,愣了半响才找回声音,激动道:“没想到小公子年纪轻轻,竟是行家,真是失敬,失敬啊!只不过客官的要求太过奇特,我干这行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听闻,这样的短刀,凭我一人之力打造恐怕有些难度,还要等我师傅回来才能做出来。” “没关系,慢工出细活,我现在并不急着用,过些日子我再来。” “好的,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客官您慢走。” 在老板的恭送下,叶锦走出了铁器店。她前世最喜欢收藏各种军刀,这款短刀把握起来非常舒适稳固,刀柄的指窝可避免因出汗而引起的手滑。一般的刀在刺入人体或猎物体内后,会因肌肉和血液形成真空状态而不那么容易拔出,而刀身处的凹槽可以让外部空气进入减少负压的产生便于拔刀,而且还能减轻刀身的重量,这把短刀轻便,强劲,出刀快,若打造出来,会是一件很实用的防身利器。 重新走在街道上,叶锦暗暗有些心疼,用五十两来打造这把短刀,三年的工钱一下子就花光了。 “啊!”“有刺客!” “一群废物,还不快保护少主,保护少主!” 正当叶锦不紧不慢的行走在街上时,身后忽然传来一连串的惊呼声,街上的人群明显嘈杂慌乱起来,四处逃散开来,叶锦转身看去,只见身后的街道上有一辆外形十分豪华的马车,不断有箭羽向马车射出,她抬头一瞥,只见两旁房屋楼层的窗口处有黑衣人闪现。 只听见一声惨叫,原本驾驶着马车的车夫胸口中箭,顿时鲜血溢出摔下马背。那位少主的随从连忙分向两旁,赶往二楼击杀刺客,却不想,这时忽的一支箭羽射在拉车的马屁股上,那高头大马嘶鸣一声,顿时疯了般的扬起蹄子狂奔起来。 “少主!” 一名护卫惊呼出声,拔腿便欲追赶马车,然而疯马的奔跑速度太快,更何况他本就落后一步,想追上已经来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叶锦站在原地,马车正朝着她的方向奔来,她目光一凌,在马匹擦身而过的瞬间骤然跃起,一只手死死的抓住马缰,另一只手攥紧马脖子里鬃毛,脚尖踩住马鞍,微一用力,便翻身爬了上去。 “吁”叶锦攥着缰绳想让马停下来,然而无论她怎么使劲,马儿奔跑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并不会驾马车,更不知道该怎么驯服疯马!果然冲动是魔鬼,逞什么英雄,这下把自己也搭上来了,叶锦暗自叹息,此时只能握紧缰绳,尽量保持平衡以免被被甩下马去。 街上的嘈杂声渐渐远去,马儿疾速狂奔之下,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马蹄声,此时叶锦才发现周围的景物已大不相同,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草地荒原,才片刻的功夫,这疯马竟已跑出了城,可见速度之快。 就在这时,叶锦忽然感觉腰间一紧,背后有温热的体温暧昧贴进,俨然是有人从身后将她环腰抱住。叶锦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正要开口,便感到那人将脸颊贴在了她的脖颈处,魅惑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犹如月夜下的花语般轻柔:“腰身纤细柔软,肌肤白嫩香滑,我猜你必定是位绝色佳人。” 危急关头还有心情调戏她,感受到他在她颈窝处呼出的暧昧热气,叶锦顿时怒上心头,冷声道:“如果你再不放手,我猜你很快就会被揍成猪头。” 然而那人却将她抱得更紧:“姑娘此言差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要能一亲美人芳泽,在下受点皮外伤又何妨?” 该死!未免被这疯马摔下马去,叶锦不敢冒险松开握着缰绳的手,只能任由他占尽便宜。 此人想必就是方才那些护卫口中的少主了,叶锦后悔不已,早知道是这么个色狼,就不该这么冲动冒险救他了! 马背上,叶锦纤细的小手紧紧抓着马缰,目光环视四周,一边冷静的查看着周围的地形,一边暗暗想着脱险的办法。 如果冒然跃下马背,在如此疾速下摔在地上,只怕不死也伤残。就在这时,叶锦眼睛一亮,天无绝人之路,只见前方有一堆干草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叶锦丝毫不敢由于,算准距离和角度,脚尖用力瞪着马鞍站直身体,向着草垛所在的位置倾倒而去,同时毫不温柔的伸手将身后的累赘狠狠一攥,那人夸张的惊呼一声,两人瞬间便同时掉下马背,狠狠摔在草垛上,因惯性的作用两人翻滚了几圈,才终于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了。 叶锦刚松了一口气,低头一看,却见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人一只手正落在她的胸脯上。 少女目光骤冷,却见那人仿佛十分享受一般,丝毫没有收回手的意思。 柔柔的,软软的,手感和弹性好得惊人!别看这小姑娘身形纤细,竟发育的这么好。 男子一双丹凤眼邪魅且放纵,微微眯起,语调轻佻,带着几分难言的沙哑:“我喜欢。” “是吗?”叶锦怒极反笑,一把握住他的手肘,使出巧劲翻转一扭,只听见咯的一声脆响,他整条手臂便无力的垂下,显然已经脱臼。少女的速度快如闪电,男子方才还没能反应过来,此时后知后觉意识到手臂被卸了,这才慢半拍的惨叫出声。 叶锦翻身站起,拍了拍手,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便走。方才一番飞驰狂奔,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现在唯有徒步走回去,只是恐怕到时候天都亮了。唉先前别逞英雄不就没事了吗,真是自找苦吃! “站住!” 正当叶锦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的男子忽然扬声道:“你这小姑娘,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结识 叶锦步伐微顿,眉头轻蹙,语气平静的说道:“若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当今太子殿下吧。” “哦?”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回答得如此爽快,舒婴看着少女,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你这丫头,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竟还敢如此放肆?”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有权有势,如果已经动了杀心,无论我放不放肆都是死路一条,既然结果都一样,我又何必曲意奉承委屈自己呢。”少女眼神明亮,仿佛璀璨的星子,神情镇定语气冷静的说完,掉头便走。 舒婴手肘撑着后脑斜躺在草垛上,墨发披散在肩头,面颊白皙如玉,眸如点墨,唇若丹青,若有所思的看着少女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叶锦一般走着,一边暗暗叹气,方才她起身后的一瞥,便注意到他所穿的锦制内衫绣有金色的祥龙,腰间的羊脂玉佩雪白通透,萤光流转,明显不是寻常之物,又见他不过弱冠之年,容貌俊美气质高贵,即使身陷狼狈之境也难掩风采,显然是极其养尊处优之人。 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关于太子的传闻,便十之八九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了,眼下看来,她果然没有猜错,这厮真是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性情喜怒无常行为怪异乖张的太子舒婴!叶锦倒是很看得开,总而言之已经把人给得罪了,这太子殿下若要秋后算账,她也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月凉如水,星子寥落,月光如水银般倾斜一地,使得荒凉的大地仿佛铺上了一层莹白的薄纱。 在一望无际的荒郊野外,叶锦伴着月光,顺着荒地上的马蹄印,快步往回走。 忽然,身后似有脚步声,叶锦警觉的转过头,就见某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此时他已将脱臼的手臂接上,神情悠闲的挥手打招呼:“呀,小美人,这么巧,咱们又见面了!” 叶锦顿时皱起眉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舒婴理所当然的笑道:“深更半夜,让一位姑娘独自行走在荒郊野外,岂是君子所为?我自然要护在佳人身边。” 懒得听他胡言乱语,叶锦加快步伐,径直向前走去,却见舒婴连忙跟上,并肩走在她身边,仿佛跟她很熟的样子。 “月色迷人,夜风凉爽,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二人漫步郊野,真是诗意绵绵啊!” 叶锦满头黑线,这荒郊野外冷风阵阵,哪有半点诗意可言? “都已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认识很久了?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既然姑娘不愿说,本太子便为你起一个爱称吧,嗯以后便叫你心肝肝,如何?” “”她浑身一寒,鸡皮疙瘩顿时冒了出来。 “不喜欢?宝贝贝呢?” “叶锦!”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脱口而出之下甚至忘了报假名,不过好在王府里的人都叫她何喜儿,并没人谁知道叶锦是谁。 如愿以偿得到她的回答,舒婴满意的勾唇笑了起来,眼眸如星子般明亮。 走着走着,舒婴忽然靠近了几分,语气语调轻佻道:“叶儿,你冷吗?” 叶锦几乎是用吼的:“不冷!” “可是我冷。”舒婴说着,手臂一伸,便亲昵的揽住了她的肩。 叶锦停住脚步,冷冷的瞪他一眼:“滚开。” “叶儿你真凶,不过正合本太子的口味。”舒婴玩世不恭的笑着,忽然凑拢几分,淡淡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上:“本太子就爱驯服烈马,性子越烈,我就越喜欢。” “是吗?”叶锦忽然嘴角扬起,笑容甜美的转过脸看着他。舒婴看着她的笑容,微微有些失神。 就在这时,叶锦趁其不备,一把抓起舒婴搭在她肩上的手臂,借着巧劲狠狠一个过肩摔,伴随着一声惊呼,舒婴瞬间便摔在了地上,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叶锦拍了拍手,继续向前走去,甩开了那嘀嘀咕咕的太子殿下,耳边顿时清净了许多,就连空气似乎也清新了。然而没过多久,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很显然舒婴又跟了上来,叶锦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身手这么好,我猜你自幼习武,一般女子可没有这样的条件,这样说来美人你定是出自大户人家。” “不知姑娘是谁家的小姐呢?” “据本太子所知,都城叶姓可没有什么富贵之家” 夜风呼呼的吹着,寂静无人的荒郊,两人并肩前行,男子絮絮叨叨几乎就没停过,女子则面色清冷满脸不耐,只把他当作是一只聒噪的乌鸦。 月光照在地上,将他们的身影拉长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舒婴眼梢微挑:“我的人来了。” 叶锦抬头望去,定睛一看,却是下意识的皱眉:“是吗?我看不一定。” 月光下,远远看去,只见马蹄声渐近,那些人一身黑衣,手持刀剑,气势汹汹,显然更像是要人性命的刺客。 看着来势汹汹奔驰而来的马队,叶锦冷静的分析着眼前的形势,说道:“太子殿下,这些杀手的目标是你,就算搭上我也未必能突围,与其多一个人白白赔上性命,太子殿下介不介意我先走一步?” 这些刺客人多势众,就算她留下来跟他并肩作战,也不过是可以多撑些时间而已,最终也必定难逃一死。这显然是九死一生的事,她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况且她本就是局外人,跟太子也仅仅是萍水相逢,没有必要冒这着生命危险,做无谓的牺牲。 她以为他会骂她,卑鄙,不讲义气,贪生怕死之类的。 却见舒婴挑眉,一手优雅的背在身后,一手在身前做出请的姿势,爽快道:“请便。” 叶锦有些压抑,没想到这太子殿下看上去玩世不恭,还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眼看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叶锦不敢犹豫,当即迅速朝着一旁的小山坡跑去,这些杀手要的是太子的命,只要能远离这个危险人物,划清界限,她便是安全的。 正当叶锦爬到半坡上的时候,杀手已经追到了山下,忽然,舒婴冲着她的方向声情并茂的扬声叫道:“叶儿,快跑!我来拦住这些宵小之徒,你赶紧去搬来救兵,如今本太子的命便交到你手上了。” 叶锦一时间还没能回过味来,很快,就一半的黑衣人便向着她的方向追来,围攻舒婴的对手顿时减少了一半。 卑鄙!叶锦暗暗骂道,愤怒的转头看去,隐约可见那人冲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谁叫你想独善其身丢下本太子? 叶锦满脑袋黑线,却顾不得抱怨,连忙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枯木棍,做好与追赶上来的黑衣人缠斗的准备 刺客逼上山坡,叶锦借着所处的地势较高,猛地飞身抬腿,重重一脚踢向首当其冲的那名黑衣人,随着一声痛呼,便连人带刀滚下了山坡。 然而还没能缓口气,便见其他黑衣人群起而攻之,叶锦目光凌厉,从腰间抓起之前带在身上的碎银子,狠狠向着那些黑衣人抛去,冷声喝道:“暗器!” 那些人一听下意识的弯腰避开,叶锦趁着他们此时分心不暇,并且下盘不稳的机会扬起手中的长木棍狠狠的挥向他们的膝盖。几个人一个不稳顿时被击倒在地,还有几个未能击中的刺客扬起便砍了过来,叶锦抬起木棍欲挡,却顿时便被那锋利的刀锋削去了一半,见状叶锦将木棍向他掷去,同时闪身避开旁边砍向自己的刀锋,伸手扣住那人腕部狠狠一折,趁其手软之际一把夺过武器,紧接着一脚踢中他的腹部,顿时倒地不起,忽然头顶光线微黯,有又危险靠近,显然刚才打趴下的刺客已经爬了起来,叶锦抬起刚夺来的武器挡住劈下的大刀,深吸一口气,继续与这些死死纠缠的黑衣人打斗 敌人太多,这样的博斗只撑得了一时,想要突围是不可能的。叶锦暗暗思量着,这些刺客显然是受过特别训练的,死缠烂打耐力惊人,再这样僵持下去,一旦她体力不支便是死路一条,这次真是被这位太子害惨了。 刀剑无眼,打斗之间叶锦几次险象环生,她比较擅长赤手空拳的博斗,对于使用刀剑等兵器却较为生疏,好在正当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打斗间用余光看去,叶锦心下一喜,山坡下来了一队人马,与那些黑衣人缠斗起来,一时之间形势陡转,刺客节节败退,许是见讨不到什么好处,黑衣人不再恋战,打斗间看准时机便撤退逃跑,太子舒婴一个手势,便有一批护卫紧追了上去。 叶锦不由得松了口气,若是再晚来一步,她只怕便要命丧于此了。 “属下该死,救驾来迟,望太子殿下赎罪!” 山坡下,护卫队跪道一片整声呼道。叶锦只遥遥望了一眼,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这位太子殿下性情多变喜怒无常,太过让人捉摸不透,绝对是不该招惹的人物,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舒婴看着上坡上悄然离去的背影,微微眯眼,吩咐道:“秦风,悄悄跟着她,看看她是哪家的小姐。” “属下遵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赐婚 经历一夜的摸爬滚打险象环生,总算是有惊无险。叶锦回到镇南王府已是深夜时分,通常这个时候,各个院子都已经熄灯了,杂役院的下人们也都已入睡,本以为后门早就落锁了,没想到她不报希望的一推,门竟出乎意料的开了,后院里的灯笼也还亮着。 “喜儿姐姐?” 刚踏进后院,便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叫道。叶锦转身一看,就见香宝从一颗大树后面跑出来,一张小脸上又是惊喜又是焦急:“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这么晚才回来,香宝都快担心死了。” 叶锦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香宝抓紧她的手,撇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你这么晚都还没有回来,我很担心啊,就一直守在这等你” “怎么会呢?不用担心,我没事,只不过在外面出了点小意外。”叶锦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低头见自己满身狼狈,拉起她一边走一边说道:“回房再说吧。” 回到房间里,叶锦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奇怪问道:“这么晚还没熄灯没上锁,王府里出什么事了吗?” 香宝迷茫的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傍晚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子殿下在来王府赴宴的途中遇刺了,下落不明。大家都说这件事关系重大,整个王府都不敢熄灯睡觉,好多人都出去找太子了。” 叶锦了然的点头,原来如此,看来传言不假,皇上真的有意让太子纳镇南王之女为妃,故而让他来王府与清平郡主多多相处,太子在来镇南王府的路上遇刺,自然免不了会受到牵连,难怪整个王府上下会通宵达旦的四处寻人。 对此叶锦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她走的时候舒婴已经获救,既然她现在已经回到王府了,想必太子差不多也该回到宫里了。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宫里便传来了消息,说太子已经回到皇宫。得知太子安然无恙,整个王府紧张的气氛这才终于平息下来。 太子遇刺一事皇上颇为重视,当晚便下令全城戒严彻查此事。镇南王府里人人自危,生怕会因为太子在来王府途中遇刺一事受到什么牵连,却不想第二天清晨,圣上并没有责怪,反而还传来了一个喜讯。皇宫里的余公公亲自登门宣旨,说是皇上赐婚,册封清平郡主段金叶为太子妃,择日完婚。 世人皆知这北舒的太子向来自视甚高,这些年来,皇亲国戚文武重臣家的千金都让他挑了个便,缺是一个都瞧不上,皇帝老儿给他挑的大家闺秀们都被他拒之千里,使得太子妃之位空缺至今。却没想到如今主动请缨要迎娶段家长女,这是何等的荣光。 镇南王听到消息,换了一身朝服正装,亲自迎了余公公进府。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听说太子殿下对令千金一见钟情,亲自在皇上面前求的这门婚事。您可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余公公堆着满脸笑意,奉承道:“往后奴才还望镇南王您多多关照才是。” 镇南王接过圣旨,谦逊的拱手道:“余公公客气了,你是陛下身边的老人,若要说关照,小女进宫以后还望公公多多照料。” “好说好说”余公公从善如流的应着,躬身拜道:“奴才还赶着回宫复命,就先行告辞了。” 传旨的公公走后,镇南王叫来管家问道:“金叶何时与太子殿下见过面?” “回禀王爷,奴才按照您的吩咐看紧小姐,大小姐每日深居简出,近来跟着嬷嬷们学习宫廷礼仪,从未出过王府,也从来未曾见过太子殿下啊。” 管家心下惊疑不定,小心翼翼的回话,生怕镇南王给他定个失职之罪,他这管家的位置可就难保了。 “知道了,下去吧。” 镇南王摆摆手,目光看着桌案上绣着祥龙的明黄色圣旨,陷入了沉思。 皇上赐婚喜讯很快便传遍了王府,不少朝中的官员都闻风而来,送上了贺礼,各类达官贵人来往络绎不绝,一时之间府里一片欢乐喜庆的景象。 然而这些都和叶锦没有关系,在杂役院的日子依然很平静,那晚的事仿佛并没有对她的生活带来任何改变,唯一的影响便是她意识到自己的身手和体质还有待加强,这次幸好太子的护卫及时找到他们,她才能逃过一劫没有死在那些刺客手里,可万一下次遇上危险,可就不一定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加强自己的战斗力,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于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后院角落处一片不起眼的空地,便成了叶锦的练武场。 这天晚上,大家都收工回房睡觉以后,叶锦照例来到空地,做好预热后,便十指紧握,将大拇指外的四个手指捏紧并拢,大拇指放在食指第二指节上,然后握紧,做好预备姿势,深吸一口气,忽然一拳挥出,在这安静无人的院落里,练习起一套搏击拳法来。 温习了一遍冲拳,腿技c攻击c防守等基本动作,叶锦感觉到自己拳脚的速度和技巧进步了许多,但力道却还是明显不足,好在敏捷依旧,父亲曾经一再跟她强调,力量是由速度所积蓄而成的,若是仅仅依靠发达的肌肉,是无法在运动与武道界中取得多大成就的,将被制定好的身体各部分力量,将分散的力量集中于同一时间c方向c目的,才是获得强大力量的开始。 想到这里,叶锦一边回忆着父亲的指导,一边重新练习起来,她体力上落了一截,只能更加注重技巧跟速度,以弥补这项缺陷。 就在她专心致志一遍遍练习着拳法腿技时,却因心无旁骛而未曾察觉到,在院落之外的暗处,有一双眼睛正静静的注视着她。此人一袭暗花墨莲图纹的锦袍,面容白皙俊美,隐隐透着冷峻,一双漆黑若墨的乌眸阴郁无比,悄无声息的看着院内的少女。 男子身后的黑衣人低声说道:“主子,那日就是因为此人插手,我们才会无功而返!属下暗中跟着她回到王府,才知道竟然是我们府里的丫鬟,当晚似乎还有其他人也跟在后面,看上去像是太子的人。属下不敢擅作主张,要不要将她捉拿拷问?” 段月卿摆了摆手,目光不动声色的看着院内。 明明都是一些简单的招式,毫不花哨,可是却都是在实战中最管用的。段月卿目光中带着一丝兴味,这个女孩所用的招式就连他从未见过,到底是在哪学来的呢? 对于练武,叶锦向来是勤奋刻苦的,以前是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望。而如今在这陌生的时代,更是需要武艺防身。一遍一遍的练习下,她额角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不断有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叶锦不以为然,随手抬起衣袖将额头和脸上的汗水一抹,便继续苦练。 却不知如此一来,她本来的容貌渐渐清晰起来,即使满头大汗狼狈不堪,仍然掩盖不了她惊人的姿色。 灵秀的五官看上去有些熟悉,暗处的锦衣男子沉思片刻,院内少女的脸与当年在雪地那倔强的神情重合在一起,恍然记起了那个被他遗忘许久的女孩:“竟然是她。” 如此一来,男子显然对她更有兴趣了,只见他微微抬了抬手,很快便有一名隐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侧,锦衣男子一个眼色,那人便猛地跃进庭院,赤手空拳向叶锦袭去。 “什么人?” 叶锦被这突如其来的对手吓了一跳,说时迟那时快,面对来势汹汹的虎拳,她猛地逆时针方向旋转身体,险险避过他的袭击。叶锦刚为避过一拳稍松口气,却见那人一言不发的穷追猛打,结实的拳头再次狠狠的砸过来。 叶锦目光一冷,灵活的弯腰躲过他的拳头,同时侧过身体曲起手臂,虚晃一招以手肘狠狠击向他的腹部,那人顿时吃痛不已,下意识的弯腰用双手护住肚子,叶锦早料到他会有此动作,提前便做好了踢腿的预备动作,将力量集中于脚尖,在他弯腰的瞬间抬腿便是一个旋风踢,速度之快使得他连直起身的几乎都没有,少女身形娇小,身高比起黑衣大汉远远不足,可因算计好了他会弯腰,于是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他的脑袋上,他吃痛的叫出声,重重倒在距离叶锦三米远的地方。 只见那人顿时红肿了半边脸,仿佛猪头一般。叶锦微微皱眉,上前一步想要过去看清楚他到底是谁,却见他猛地翻身起来,叶锦以为他还想再打,却见他猛地转过身,迈开大步动作十分迅速的跑了。 看着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黑衣人,叶锦只觉莫名其妙惊疑不已,却因怕惊动府里的人不敢去追,她站在原地沉思片刻,随即便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转身回房了。 看着少女娇小的背影,锦衣男子深沉莫测的眸子忽明忽暗。 聪慧,机灵,敏捷,强悍,这些东西竟都集中在这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身上。 许久,段月卿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白玉扳指,低低吐出两个字:“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过夜 经过那天晚上之后,叶锦一直在想那晚跟她过招的是谁,难道她练武的事被王府里的什么人发现了?可是接连好几天,并没有任何人来质疑她怎么会武功,而那晚与她切磋的黑衣人也再没有出现过。 照例在厨房工作了一天,等主子们都卸下之后,叶锦在后院练了一套拳法,满身汗灰的回到房里,只觉口干舌燥,习惯性的端起桌上的水壶大口饮下,干咳的嗓子顿时得到了滋润,然而没过多久却感到浑身无力,双眼疲乏昏昏欲睡,叶锦暗叫不好,这水里让人下了药! 铺天盖地的晕眩感袭来,叶锦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叶锦稍稍恢复了些神智,却发现自己被放进了在浴桶之中,整个身子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有人替她清洗着身子。 耳边传来陈妈的声音:“这丫头,难怪整日遮遮掩掩的,果然是姿色过人,差点就看走眼了。小红小翠,给她洗干净点,再加些香精。” “是。” 药力显然还未褪去,在浓郁的香气中,叶锦艰难的睁开眼睛,撑起一口气无力的问道:“陈妈,你这是做什么?” “呀,醒了?”陈妈有些惊讶,面对她质问的目光,微微犹豫了片刻,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喜儿,我陈妈这些年也算待你不薄,你这次就算是帮帮我这老婆子吧。三少爷多年来从不沾女色,侯爷为此十分忧心,让我给少爷安排开包丫头,这半年来前前后后精挑细选了几十个送去,每次都是被撵了出来,唉侯爷已多次责骂我办事不力,若在不找到个合少爷心意的,我老婆子管事的位置恐怕就不保了。你姿色远在那些丫头之上,说不定少爷就看上了。” “丫头,你别怪我,陈妈这也是为了你好,若三少爷瞧不上你也就罢了,可万一真的被他收进房,你可就有福了。” 为她好?说得好听,不过是想用她来换取自身的利益罢了,叶锦早就知道,陈妈虽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但也绝对不是善良之辈,许是念在她曾经救过自己一命,平日里对她还算不错,一旦关系到自己的利益,便会毫不犹豫的出卖她。 看来陈妈是铁了心的,多说无益,只会浪费口舌。眼下药效未褪,她只能闭目养神,尽量保留体力。 洗完花瓣澡,叶锦被换上了一身撩人的纱衣,布料轻薄,白嫩细腻的肌肤隐约可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带着氤氲水汽,顾盼之间尽是风情,未施粉黛却依然显得美艳动人,秀美绝伦的小脸被热水熏得微红,还透着几分少女的青涩稚嫩,看上去十分诱人。 很快,叶锦便被抬到了一间房里,放在了里间的红木雕花大床上。屋内的摆设极其奢华,一整面木架上摆满了古董饰物,铺着用雪白虎皮缝制的地毯,桌椅板凳衣柜书橱皆是上好的紫檀木,南北两角的炉子里燃无烟的碳火,使得整个屋内暖意融融。 就在叶锦打量着四周环境的时候,房门忽然被轻轻的推开,看着来人,叶锦顿时警惕的瞪大了眼睛。一别三年,叶锦万万没有想到,再次见到这个冷血变态的少年,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许是因为准备入睡,段月卿的头发随意的披了下来,如乌玉倾泻轻垂在身后,轻袍缓带,衣襟以金线绣着细致的样云图纹,尽显贵气。只见大帐的帘子一动,身长玉立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双眉如剑,眼若寒星,紧抿的唇如染了胭脂一般红润,看到床上的少女,星眸微眯打量着她。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认不出她来了,也难怪,三年前她骨瘦如柴满脸血污,与现在大相庭径。 “模样长的倒是不错。” 男子淡淡的开口,叶锦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双拳暗暗握紧,这心狠手辣的衣冠禽兽若是敢碰她,哪怕打不过也要奋起一击。 然而就在叶锦蓄势待发的时候,却见他目光冷冽如冰,低沉道:“趁我发火之前,滚出去。” 叶锦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卑微的点头:“是,少爷,奴婢这就滚。” 说着咬紧牙关,吃力的从床上爬起来,药力的作用下叶锦感到浑身虚软双腿无力,只能扶着墙壁一步步往外走。她本来担心今晚会被毁了清白,毕竟她这张脸确实清丽绝伦,连她平时照镜子都常看得失神,没想到这个男人却无动于衷,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就在叶锦快要走出里间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低沉的嗓音冷冷说道:“回去告诉陈妈,本少爷耐心有限,若再敢将女人送到我床上来,就让她带着八岁大的孙子滚出侯府,一起要饭去吧。” 叶锦停住脚步,微微皱起了眉头,提起陈妈,她忽然想到,今日陈妈及好几个丫鬟都见过了她的样子,她的相貌再也隐藏不住,她今晚若被撵了出去,恐怕早晚逃不过大少爷段月皓的魔掌,段月皓荒淫好色贪得无厌,若是落在他的手里,还不如死了干净。 想到这里,叶锦灵机一动,恭敬的低着头说道:“回三少爷的话,陈妈这样做也是镇南王的吩咐,少爷您身为镇南王世子,世袭王位的继承人,却常年不进女色,镇南王必定对此十分介怀,若您再这么一意孤行,恐怕会引起老王爷的不满。您若是对镇南王的做法感到厌恶,奴婢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哦”段月卿慵懒的抬了抬眼,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说来听听。” 夜深人静,凉风吹拂。 镇南王世子段月卿居住的清云雅苑外,几个守在院门处的奴才打着哈欠,眼睛不住的往院子里望着,按照以往的经验,送进三少爷房里的女人这会儿应该被赶出来了,可是今天怎么还没动静?就在几个人疑惑不已的时候,却见房间里忽然熄了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几个奴才在微弱的月光中面面相觑,又惊又喜,莫非这次送去的女人终于符合少爷的口味了? 雄鸡破晓,晨曦将至,天色渐渐变得明亮,镇南王府仆役们都陆续起床干活了,又是崭新的一天。 下人不敢打扰主子们休息,直到天色大亮,该用早膳的时候,两个丫鬟才端着热水和洗漱工具,来到清云雅苑,候在房门口恭敬的请示道:“三少爷,您起了吗?” 过了片刻,屋里传来淡淡的声音:“进来吧。” 两个丫鬟这才敢推开门,微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穿过外间走进内厢,看到屋里的情形,两个丫鬟顿时愣住了。 红木雕花大床边,三少爷已经穿好一袭月牙白底,下摆有墨莲苏绣的缎袍,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丰神俊美,一名少女正在替他系着腰带,未施粉黛的容颜看上去清秀绝伦,美貌的脸上带着几分青涩,还带有一丝腼腆而幸福的笑意。 段月卿微微皱眉,两个丫鬟顿时回过神,连忙收回目光,恭敬的俯身道:“三少爷,请容奴婢伺候您洗漱。” “嗯。”段月卿点了点头,一个丫鬟便上前伺候他洗漱,另一个动作娴熟的收拾着床铺,当看到床单上一抹鲜红的血迹时,顿时满脸通红目光闪烁,这丫鬟已有双十年华,虽然还未出阁,但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于是那丫鬟看叶锦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充满了羡慕和向往,还免不了有几分妒意。 对上丫鬟情绪复杂的目光,叶锦面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心里却暗暗叹气,有什么好妒忌的,她昨夜不过是坐在外间的凳子上,趴着木桌睡了一晚而已,未免打扰到段月卿这位矜贵的主子休息,她整晚都不敢发出半点响动,一夜下来浑身僵硬酸疼,终于挨到早上他段少爷睡醒起身后,还得忍痛划破自己的手指把床单染红。这还不算完,分明对这个男人怀着恨意,却必须在丫鬟面前装出一副被宠幸后幸福满足的样子。 没错,这都是叶锦出的主意,陈妈显然是靠不住的,既然能把她洗干净打包送给三少爷段月卿,如果昨晚就那么被赶出去,难免会旧计重施,被陈妈送给大少爷段月皓讨赏,与其落在那荒淫的色魔手里,还不如待在不好女色的段月卿身边,既能保住清白,又能趁机寻找他的弱点,为当初被他逼得自尽惨死的何欢报仇。 经过这一晚,叶锦在镇南王府的身份,顿时由烧火的粗使丫头变成了三少爷的通房丫鬟,虽然同样是奴婢,地位却是大大的不同了。 镇南王世子段月卿成常年来不近女色,阖府上下皆是束手无策,众人万万也没有想到,叶锦这个往日整天都待在柴火堆里,看上去满脸乌黑发育不全的小丫头,竟如此轻易就得到了三少爷的宠幸,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于是这件事成了府里热议的话题。叶锦面上虽装聋作哑,却知道不少人背地里说她是个狐媚子,不知道用了什么不要脸的手段,才能爬上三少爷的床,对此她不以为然,这些舆论虽然不好听,但在这欺软怕硬之风盛行的时代,让大家觉得她是个有手段的人,也并非是件坏事,至少让别人觉得她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从此以后,她不用整日在厨房里添柴烧火,不用在脸颊抹上污黑的烟灰,也不用再对陈妈假意讨好,毕竟她现在身份特殊,虽然算不上是什么主子,但却又远远高于一般的下人,要知道没准哪天三少爷高兴了,将她纳入房中,哪怕只是妾侍的名分,也可算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当然,叶锦并不想当什么凤凰了,她想到的是只有待在段月卿的身边,才能找机会报何欢的惨死之仇。 这是叶锦多年来解不开的心结,每每想起那晚何欢满身是血惨死在她怀里的情景,她便觉得心如刀割,只有替他报了仇,她才能算作是真正的重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识破 书房里,金色雕花镂空的火炉散发着热气,紫檀木鹅绒软垫的榻椅上,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慵懒倚坐着,手持一宗书卷,面容俊美,眼眸如星,鼻梁高挺,邪魅俊美。一袭雍容华贵的乌金广袖锦袍,雪雕衣领上绣着缺月图腾,榻旁一张红木几案,案上的羊脂白玉茶杯中清烟袅袅。 房门被人轻轻叩响,男子头也不抬,淡淡道:“进来。” 韩龙大步走进书房,微微低着头恭敬汇报道:“主子,何喜儿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在清云雅苑东南方向的偏房。” “嗯。”段月卿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对他回报的话并不关心。 韩龙略微有些踌躇,犹豫了片刻,终是不解的问道:“属下不明白,您若是想要将何喜儿留在身边,只需一声令下即可,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让属下去暗示陈妈” 没错,陈妈之所以会将常年来遮掩着容貌的叶锦,送到三少爷段月卿房里,是因为得到了韩龙的暗示。 段月卿不紧不慢的将手中书卷翻了一页,语音平缓的说道:“这个丫头机灵聪慧,身手灵活,是个可造之材。不过个丫头自尊心强盛,若强行让她留在本世子身边,她肯定不甘被利用,不会全心全意为我做事。相反,如今她是主动留下,为继续待在我身边,必会认真做好我交代的每一件事。” 那丫头常年遮掩容貌,想必是忌惮喜爱玩弄少女的段月皓,不想被他看中成为他的私人禁脔。段月卿就是算准了这一点,只要将她本来的容貌揭露,让她避无可避,权衡之下她定会选择留在他的身边。 “属下明白了,您这是欲擒故纵,迂回政策。”韩龙恍然大悟,看向榻上人的目光愈发恭敬,不过却还是有一些担忧,请示说道:“不过三年前她大哥惨死在城门外,必定对您怀恨在心,主子,您就不怕她趁机报仇,对您不利吗?” “那又如何?”段月卿淡淡挑眉:“韩龙,看来你还是不明白,真正的利器往往都是危险锋利的,关键在于如何驾驭,若是好好利用必能获益良多。再者,留一个潜伏的危险在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督促我时刻保持防人之心。” 男子说着,殷红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毕竟,像我这样的人,一旦放松警惕,离死便不远了。” 韩龙心中暗暗震动,却不再说话,是啊,主子这一生,实在太难了,作为老王爷认定的继承人,他所受的苦是并非常人能忍受的。担负着家族的荣誉,生死存亡,少年领兵看似光鲜,却没人知道他是怎样的身不由己,掌握重兵满手血腥,表面上许多人对他俯首称臣,可是,想要他死的人也太多太多。 如今,叶锦的身份不同了,总算是三少爷的人,自然不能继续住在杂役院里,按照规矩,当天便要搬去清云雅苑,叶锦回来收拾东西时,杂役院里众人对她的态度与往常大不相同,或嘘寒问暖,或恭贺祝福,大多数人都带着满脸讨好的笑意,十分热情。 所有人都笑容满面,只有香宝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避开外面的众人,姐妹俩回到小小的卧房里,香宝紧紧拉住叶锦的手,哭得嗓子都哑了:“喜儿姐姐,你要走了吗?” 离开杂役院,叶锦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香宝,她的心智太过单纯,平时做事又老是出差错,若没有人在身边照看着,今后还不知道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看着她哭得脸颊一片湿润,叶锦有些不忍,伸手替她擦着眼泪:“傻孩子,哭什么?我只是搬到清云院去住,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以后我会抽时间,回来看你的。” 香宝却哭得更大声了,一边抽泣,一边哽咽的说道:“可是喜儿姐姐,也许c也许你以后回来,也见不到我了,刚才我偷听到陈妈跟人商量,说我已经长开了,过些天把我送去给大少爷” “什么?”叶锦瞪大眼睛,眉头紧紧的皱起来。陈妈这次将她送给三少爷,完成了镇南王的吩咐下来的事,已经得到了大量的赏赐,竟然还不知足,又把主意打到了香宝身上,去讨好段月皓那变态色魔? 几个月前被段月皓纳做八姨太的丫鬟慧兰,上月才刚一尸两命,就因为她出生低贱,不配为大少爷延续香火。嬷嬷为她强行打胎时大出血而死,死后尸体抬出去的时候惨不忍睹,连蝼蚁都不如,当时的惨状吓得香宝接连好几天都做噩梦,从此看到大少爷都是有多远躲多远,却不想陈妈偏偏打起了她的注意来。 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香宝,叶锦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有些阴沉,语气轻柔,却十分的坚定:“香宝,别哭了,你回去该干嘛干嘛,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动你一根头发的。” 听她这样说着,香宝终于渐渐止住哭声,整个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像个无助的孩子般满是依赖。 叶锦望着她沾满泪迹的脸,心里暗暗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虽然她现在是三少爷的人,身份和地位都比以前高了许多,但说到底只是一个丫鬟,跟大少爷这样的主子没法比,陈妈虽非大奸大恶,却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如果叶锦好言相劝,必定无济于事,看来只能来硬的了。 ———————————————— 墙角一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清云雅苑里,段月卿轻袍缓带站在书桌前,单手背负在身后,右手执着狼嚎笔,在桌面一张质地极好的宣纸上专心致志的作画,时而抬头望着窗外一颗盛开的梅树,时而垂眸下笔,笔墨宛丽,气韵高清。 他的身旁一名少女微微弯腰,小心翼翼的替他研墨。 少女穿着一身对襟镶边的小褂衣,衣领缀着雪白的兔绒滚边,染白映碎花的收腰罗裙,侧面垂钓着精美的流苏,随着走动调皮的荡起,抛出灵韵的弧线。她的发髻上插着翠绿色珠花,愈发映衬得皮肤白皙,嘴唇娇粉。 这是叶锦第一次穿上这么好看的裙子,这几年都是一身粗布旧衣,现在穿上这么柔软滑腻的料子,确实是要舒服多了,难怪那么多丫鬟做梦都希望能被主子看上,单是这物质上的享受,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从杂役房搬来清云雅苑之后,叶锦的生活条件改善了许多,不用再做什么粗活重活,只需伺候在段月卿身边,做一些简单琐碎的小事。虽然十分轻松,但也有些闲闷,就比如现在,段月卿这幅几乎覆盖了整个桌面的水墨梅树图,已经画了快一个时辰,而她也必须在旁边静静的研墨。 这时,敞开的门口多出一道身影,陈妈送来了刚沏好的大红袍,按照规矩,没有得到三少爷的允许,下人是不敢走进书房的,只能恭敬的端着茶杯站在门外,叶锦看着她,面上不动声色,清亮的眼眸却闪过一抹犀利,缓缓走到门边,抬手接过陈妈手中的托盘,手指间却夹着一支细长的绣花针,她的手还未碰触到托盘,指间的针已经刺到陈妈的手。 陈妈忽觉刺痛,下意识的松了松手,只听见“砰”的一声脆响,刚沏好的大红袍顿时摔在地上,段月卿作画的手微微一颤,一滴墨汁赫然落在了画上。 “大胆!”门外的侍从亲眼看见是陈妈松手摔碎茶杯,惊扰了主子,顿时怒喝一声。段月卿淡淡一个眼神,两名大汉便会意的擒住她的肩膀压着她跪了下来。 段月卿看着桌面上的水墨梅树图,摇了摇头,似有些惋惜:“这副画算是毁了,可惜了这张御赐的柟木宣纸。” 柟木宣纸?皇上御赐的那张极其珍贵,千年不腐的柟木宣纸?陈妈脸色大变,跪在地上满脸的恐慌,连忙解释道:“少爷,老奴不是故意的。”说着忽地抬起手,指向一旁的叶锦,怒道:“是这个贱人——” “住嘴!”段月卿皱眉,眸光一沉,冷声喝道:“喜儿是本少爷房里的人,岂容你来辱骂?掌嘴。” “是!”一名大汉走上前来,扬起大掌啪的一声便扇在了陈妈脸上,顿时脸颊红肿起来,陈妈苦不堪言的想要开口,紧接着接又是一巴掌扇下来,顿时口冒鲜血,陈妈有口难言,瞪着叶锦的眼睛愈发的怨毒起来。 就这时,叶锦却忽然走到段月卿身边,看着画纸上那一滴墨汁,垂着头低声说道:“少爷息怒,饶了陈妈这一次吧,奴婢觉得,这幅画或许还有救。” “哦?”段月卿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一双漆黑的乌眸晦暗难测:“你有办法?” 叶锦点了点头:“请少爷容奴婢试一试。” “也好。”段月卿眉梢一挑,将手中的狼嚎笔递给她,叶锦却没有伸手接过来,而是走到桌边,微微弯下腰身,目光与桌面平行,找准了角度后,粉嫩的唇瓣微微嘟起,以吹墨画的方式,小心翼翼的吹向那落在纸上的墨滴,分别从几个角度吹过之后,那原本毁了这副画的墨汁,竟渐渐的晕染开来,随着吹出的风向形成了浓淡正宜的线条,仿佛梅树的枝丫一般,带着有序和无序的美感。 段月卿眸光微亮,抬起蘸墨的笔尖,在她吹出的分枝上勾画出几朵梅花,几笔画下来,整幅水墨丹青□□飘然,竟看不出有什么瑕疵。 段月卿侧眸一个眼色,掌嘴的大汉顿时住手,睨了一眼脸颊红肿嘴冒血丝的陈妈,淡淡说道:“这次就算了,以后若再这么不小心,就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 陈妈早已痛得说不出话来,连忙磕头感谢,段月卿不耐的挥了挥手,两名侍从连忙将她驾起来,一起退出了书房。 三人退出去之后,叶锦默默的蹲下,收拾着地上茶杯的残片,身后却传来段月卿淡淡的问话:“这下子,可是合你心意了?” 叶锦心下一惊,动作微滞,却犹自镇定道:“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用装了。”段月卿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我没看到陈妈食指上的针眼?” 叶锦皱起眉来,这人的观察能力也太强了吧,门口与书桌的距离那么远,陈妈手上那小小的针眼也能注意到,连是那根手指都一清二楚。 段月卿眸光平静,望着院子里盛开的红梅,轻轻开口:“不要在我面前动你那些小心思,方才不揭穿你,只因陈妈近日不□□分,借此给她一个警示罢了。你需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本少爷的眼睛。” “是,奴婢记住了。”叶锦低下头,语气乖顺的说道,垂着的清亮眼眸里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段月卿,任由你再怎么强大再聪明,也总会有致命的弱点,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的软肋是什么。 否则,前仇旧账,咱们一起算个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迎亲 夜深人静,叶锦来到陈妈居住的房间,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只见房间里,陈妈正满脸苦色的侧躺在床上,一张嘴又红又肿翘得老高,唉唉唉的低声□□着,看见叶锦走进房里,顿时警惕的瞪大眼睛坐了起来。 叶锦站在床边,目光平静的看着她,语气不冷不热,仿佛闲话家常般说道:“听大夫说,你半个月都不能开口说话了。” 一听这话,陈妈的眼神愈发怨毒了,愤怒的死死盯着她,仿佛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 叶锦无视她愤怒的情绪,淡淡说道:“这次我救你,是看在你那年仅八岁的孙儿面上,以后不要再打香宝的主意,更不要想在我身上动什么心思,否则下一次,可就不止半个月不能开口说话这么简单了,我有的是方法能让你永远的闭嘴,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以后做在缺德事之前,最好先为你那宝贝孙子想想,毕竟你若是死了,他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恐怕也活不长。”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至于想死还是想活,你好自为之。” 说完,叶锦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经此一事,陈妈倒是安分了许多,每每在王府看见叶锦,都是畏畏缩缩的有多远躲多远,仿佛看见煞神一般,倒是让叶锦过上了一段颇为平静的日子。 时光流逝,转眼间便到了太子迎娶段家大小姐的婚期。 太子殿下此人做事倒是雷厉风行,一点都不托泥带水,赐婚的圣旨刚下来不久,便央着皇帝老子把他和清平郡主段金叶的婚期订了下来,就在本月十五,时间之紧迫可谓是很急切的想要把准太子妃娶进门。 皇家的婚礼必须庄重严锦,不可轻视,但由于婚期将近,许多事宜都要加紧置办,叶锦也不得偷闲,听候王府里的嬷嬷差遣,忙前忙后的准备着婚礼时所需的各类物品。 到了十五那日,镇南王府门庭若市,都城百姓纷至沓来,毕竟太子迎亲乃空前盛况,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喜气洋洋的的大红灯笼在门梁上高高悬挂,威武庄严的大门上贴着一对“囍”字,张灯结彩,在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劈里啪啦的鞭炮声,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只见吉时未到,迎亲队伍便已经来到了镇南王府的大门口,只见太子舒婴一身绣着金龙的火红喜服,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端,静静的等候着。围观众人见状纷纷交头接耳,都在说以往风流成性的太子殿下这次娶妻,竟一改先前对女人轻佻放荡的态度,早早就来门口候着,给足了未来太子妃的面子,想必是动对段家小姐动了真情。向来行事荒唐喜欢胡闹的太子殿下,这次终于正经了一回,想必成婚以后应会修身养性,做个像样的储君了。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舒婴忽然翻身下马,走到了王府门口一个端着盘子的丫鬟面前。 “叶儿?你怎么会在门口站着?”舒婴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大门前站着的人儿,皱着眉头一脸纠结的低声问道。 叶锦恭敬的低着头:“回殿下,奴婢叫叶锦,不叫叶儿,奴婢是镇南王府的丫鬟,自然要在这里招待宾客的。” “你你你——你真叫叶锦?”舒婴一脸见鬼的表情,扶着额头惊道:“本太子还以为你是想隐瞒真名,故意把名字反过来叫若此说来,你不叫金叶,你不是段金叶?” “太子殿下,奴婢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还请您快去迎亲吧,郡主就快出来了。”叶锦微微皱了皱眉,说着向后轻轻退了一步,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太子保持距离。 “迎亲,迎什么亲?”舒婴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哎呀不好,本殿下弄错了!”说着一拍额头,看着门前络绎不绝的人群高声宣布道:“这婚约不算数了,没事了啊,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一语既出,四下皆惊。 “这个本太子忽然想起来还有要事处理。各位,后会有期啊” 只见舒婴莫名其妙的扔下这么一句话,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翻身策马呼啸而去,只留下一地扬起的灰尘和惊呆的众人。 太子殿下当众逃婚,段家大小姐成了弃妇! 好好的大喜日子突逢惊变,镇南王府顿时乱作一团,宫里来的迎亲队伍站在大门口不知该走还是该留,段金叶闺房中不断传来玉器陶瓷摔碎的声音,太子随行的奴才急冲冲的去寻人了,镇南王也进宫去找皇上讨说法去了。 叶锦也被管家叫去问话了,问太子殿下和她说了什么。幸好当时站在她身边的人只有香宝,叶锦便说太子只是问她大小姐何时出来,勉强糊弄了过去。好在舒婴花名在外,跟丫鬟搭讪是常有的事,再加上此人行事是出了名的匪夷所思,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因而谁也想不到这次的事故会和一个小丫鬟有什么关系。 当然,叶锦也不想和这个荒唐的太子有任何关系,每次遇到他准没好事,她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女,可不想惹祸上身。以后最好是敬而远之,有多远躲多远。 作为段月卿的侍婢,叶锦算是十分安分守己的,平日里只做该做的事,说该说的话,大多时候都安静的在一边伺候着,若无必要,绝不会多嘴半句。段月卿偶尔会让她留在房里过夜,但都是他睡内厢,叶锦睡在外间,虽然共处一室,但这世子爷仿佛对她丝毫不敢兴趣,从来都不碰她一下。 叶锦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生理上有问题,或者是性取向有误,但这正合她意,至少她晚上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个好觉。 清风苑的大厅里,香炉里燃着上好的熏香,使得整个房间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段月卿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叶锦一身浅绿色的叠式裙装,穿着雪白的貂翎毛绒披肩,沉默的站在他身旁,侍奉着茶水。 两名护卫压着一个身穿军服的中年男人走进堂内,护卫一脚踢在他的小腿处,那人便“扑通”一声跪下了。 段月卿抬起茶碗浅尝一口,语气平缓的说道:“你叫田松虎吧?蒙大将军派你潜伏在我铁骑营,有何目的?” 跪在堂下的男人身形魁梧壮硕,看上去是个铁铮铮的汉子,然而面对眼前这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公子,却是满脸的惶恐惧怕,不住的磕头求饶:“大人饶命,末将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吗?”段月卿慵懒的抬眼:“韩龙,拖出去,打到他知道了为止!” 叶锦的眉头纠结起来,既然这个田松虎是别有用心的人安插的奸细,那他应是一个十分忠心,誓死都不会背叛主人的汉子,如若不然,他背后的人必会挟持以他的亲人作为威胁,无论是哪种情况,恐怕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招供出来。果然,那人被拖出了大堂后,院内传来一阵阵惨叫声,那人很快便被打的血肉模糊,渐渐的叫声微弱了下去,不久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主子。”韩龙走了进来,低声说:“他死了!” 段月卿倒是丝毫不觉得惋惜,摆了摆手:“罢了,拖下去。” 又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轻易的消逝了,不知道他是否有亲人,如果有,知道他惨死又会是怎样的伤心欲绝,在这个位高权重的镇南王世子的眼中,人命当真这么的下贱吗? 似乎敏感的察觉到了她不满的情绪,段月卿微微转过眼眸,挑眉睨着她:“怎么,看不过眼?” 叶锦收起情绪,微微摇了摇头:“奴婢不敢。” 看着她不卑不亢的态度,段月卿冷哼一声,不再看她。韩龙大步走进大厅,颔首禀报道:“主子,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动身了。” 叶锦这才想起,他今天要去驻扎在城外的营地主持阅兵仪式,段月卿战功赫赫,虽然年仅十九岁,却已经是铁骑营的总指挥使,掌握了北舒国两成多的兵权,再加上他本身就贵为镇南王世子,带有世袭的爵位,因此更是权势过人,如日中天。 “走吧。” 段月卿随手将茶杯一搁,站起身来,面色沉静的带着一干护卫向门外走去,刚一出门,便有下人上前为他披上银玉雪貂大裘,叶锦尽责的走过去,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替他系好颈带,此时两人的距离很近,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要不是他乌玉般的眸光没有一丝温度,在旁人看上去,倒真是一副浓情蜜意的画面。 二十名护卫整齐的排列在两旁,垂首恭敬的等着他先行,却见段月卿忽然转过身,看着默默站在厅门口恭送他的绿衣少女,沉声问道:“会骑马吗?” 叶锦微微一怔,随即摇头:“会。” “那就跟着吧!”段月卿不冷不热的甩下一句话,转身便走在了前面。 “是。”叶锦皱了皱眉,虽然摸不清他的意图,但还是乖巧的跟在了他身后。 数十名护卫也连忙整齐的紧跟其后,看着主子身旁那娇小玲珑的身影,许多随从都暗自惊讶,看来这位长得秀美可人的小婢女,真的是极受世子爷的宠爱,连军营这种严禁女子进入的地方,主子竟然也随身带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殴打 “驾!” 清厉的声音响起,健硕的骏马扬着坚实的马蹄,段月卿首当其冲,在一片荒芜广阔的原野上策马奔驰着,蹄声铿锵,数十名随从远远的跟在后面。在这样的急速下,很少骑马的叶锦跟得有些吃力,攥着马缰的手早已勒出道道红痕,她生性好强不甘示弱,为了不被甩在后面,飞快的抬起马鞭重重的挥下,丝毫不敢停歇,马儿在鞭策下疯狂的飞奔着,叶锦忍受着剧烈颠簸,总算勉强跟上了队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叶锦感到五脏六腑都在翻涌的时候,队伍的速度终于缓缓放慢了,驻扎在沧州城外八百里处的军事营地,已经近在眼前。 叶锦抬眼望去,只见在一片旷野上,以军阵布防的营帐延绵近百里,鲜红的军旗约二十步一帜,在冰冷的半空中随风飘扬。远远的就可以看见一顶硕大的主帐,整体格外的高大宽广,斑斓虎皮制成的帐布,上面描有暗底乌金色的祥纹,气势十足威严肃穆,以主帐为中心,各个营帐向着四面八方整齐有序的排列着,每百步便设有高高架起的哨岗,每个高台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助手着一名士兵,在寒风中毫不动摇,以军姿站得笔挺。 这处营地是段月卿亲自挑选的,看中的便是这里的地势。在军营的西北方向,有一个面积极为宽广的斜坡,斜坡以上约两百米外,是一片茂密宽广望不到边的丛林,丛林外的入口用铁栏重重围着,那里应该是一处狩猎场,军营驻扎在这里,那面斜坡可以挡去一部分西北方向吹来的寒风,而那资源丰富足有万顷的浩瀚森林,则可以方便士兵们在那丛林中猎食到大量的野生兽类,猎取来的野味新鲜可口,可算是最好的军粮,既可大大节省军中粮饷的开支,又让士兵们每日吃到鲜肉,还能以狩猎的方式锻炼将士的体力和骑射能力。 距离军营入口尚有几百米之远,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滚滚而来,身穿铠甲的将士带领着数百士兵迎上前,当先之人迅速跳下马背,忽地一扶衣摆单膝跪地,语音洪亮沉声道:“末将邬志豪,率铁骑军三百将士——恭迎总指挥使大人!” “恭迎总指挥使大人!” 邬志豪话音刚落,身后的数百士兵顿时齐声喝道,声音铿锵响亮震耳欲聋。 看着黑压压一片排列整齐胸膛笔挺神色坚毅的士兵,听着这中气十足气势恢宏的喊声,叶锦不由得有些震撼,不愧是北舒国最为精锐强大的军队,光是这样雷霆般无与伦比的军威气势,就绝对足以让敌人感到胆寒。 在一顶小型的帐篷里,叶锦换上了段月卿命人送来的男款骑装,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扎在脑后,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灵动,束身的男装使她看上去英姿飒爽。她的脸颊白皙秀美,穿上了一身英气十足男装,却丝毫不显得格格不入,反而散发出一股刚柔结合的美感。 叶锦低头看了看,颇为满意,这身料子不错的男装穿起来舒适而且保暖,比起之前那身看着漂亮但穿上去十分拘束的罗裙要方便多了。 此时,阅兵仪式已经开始,虽然练兵广场距离营地足有几百米,但仍然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鼓声,节奏恢宏,浩荡传播。虽然让段月卿破例带进了军营,但她终究是一名女子,不适合出现在阅兵这么肃穆庄严的仪式上。 叶锦坐在一张铺着毛毯的小木榻上,百无聊赖的环顾着四周,这帐篷里只有简陋的一桌两凳,一张木榻和一个用来存放杂物的柜子,帐内的摆设虽然简单,但是却非常的干净整洁,由此便可以看出军营的纪律十分严明。 “打死他!妈的臭小子,你跑啊,你倒是继续给我跑啊!” “嘿!骨头还真硬,不吭声是吧?老子就不信今天收拾不了你!” “打!给我狠狠的打!” 忽然,帐外传来一阵打骂声,粗矿的男音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显得十分嘈杂。叶锦皱了皱眉,起身走到帐帘处撩起一角,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几名小兵围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骂骂咧咧的拳打脚踢,那孩子手脚上都戴着铁链,蜷缩着躺在地上,满脸血污浑身伤痕,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出奇的亮,双眼闪着桀骜不驯的光芒,紧咬的牙关早已被口中呛出的鲜血染红,却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这种小兵通常负责看守和打杂等琐事,并不是上战场的铁血战士,此时军营中的士兵们都去了练兵广场,参加检阅仪式,他们则负责驻守营地。小兵们无所顾忌,嚣张的叫骂着,其中一人忽然抬起脚,狠狠踩在孩子的脸上,使得他半张脸都埋在了泥土中,孩子黑亮的眸子死死瞪着那名小兵,既狼狈不堪,又充满戾气。 “竟然敢逃跑,你以为跑得了么你!” “瞪什么瞪?你以为你还是朔国尊贵的小王子?你小子现在不过是我们北舒的战俘而已,老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你这个下贱的东西,连一条狗都不如!” 就在这时,地上的孩子不知道忽然从哪爆发出来的力量,骤然伸出双臂抱住那名小兵的腿,一口狠狠的咬在他的后腿处,那名小兵的惨叫声顿时响起,后腿处鲜血涌出,几个人上前想把他拉开,孩子却咬紧牙关死不松口,剧痛之下那小兵竟一把拔出了腰侧的大刀,挥手就要往孩子的脖颈处砍下去! “住手!”叶锦眸光一紧,从腰间的配饰上扯下一粒翠色的珠子,用力一掷正中那小兵的手腕,他吃痛之下手一松,刀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说着叶锦闪身快步走出营帐,拦在那男孩身前,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认出她是段月卿带来的人,几名小兵面面相觑,不敢怠慢,其中一人上前说道:“姑娘,这小贱种是朔国的战俘,指挥使大人命小的们好好看守,没想到他刚才竟然想逃跑,小的们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而已!” “一点教训?”叶锦眸如寒星,冷声说道:“他现在已经被你们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既然只是吩咐你们看守,就没有给你们杀人的权利,这个孩子如果死在你们手里,大人怪罪下来,你们担当得起吗?” “姑娘说的是,说的是。” 一名士兵一改方才的嚣张气焰,连连点头,说着对另外几人叫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押回去!” 几个人费了不少力气,终于让孩子松开了口,随和便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押着带走了,那名被咬的士兵抱住腿痛苦的叫着,后腿不停的冒着血,整块肉都差点被扯下来,痛得唉唉的□□着,让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 临走前,孩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叶锦,满口都是鲜淋淋的血污,活像是一头不屈的小狼。他的手心捏成拳状,里面紧紧的包裹着一粒翠色的珠子。 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个有骨气的。叶锦心下感叹着,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拖走。 段月卿虽才弱冠之年,但却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可谓是一个军事奇才,在他统领下的铁骑军可谓是北舒实力最强的军队。这次的阅兵仪式规模相当宏大,据说不仅北舒王朝的文武百官纷纷到访,就连当今圣上竟也亲自前来观礼,在训兵场两侧都搭建起了高台设立了皇帐,沧州都城几乎所有二品以上的官员都到齐了,可算是给足了段月卿的面子。 虽然叶锦碍于身份,没能亲眼看见,但身在距离练兵广场数百米的营帐,仍然隐约可以听到远处那此起彼伏的呼喝声,气势恢宏震耳欲聋,可以想象那场面是如何的壮观,没能目睹这场声势浩大的军事演习,实在是有些遗憾。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呼喝声击鼓声也渐渐平息下来,阅兵仪式似乎快要结束了。 叶锦单手枕在脑后,无所事事的躺在木榻上,闭目休憩,正当有些睡意的时候,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帐外闪现出两名士兵的影子。 “叶姑娘,指挥使大人叫您过去。” 叶锦顿时睁开眼睛,清亮的水眸中一片平静,眉头却下意识的皱起,段月卿忽然找她,准没好事! 跟着传话的士兵一路走来,途中经过了存放粮草的大帐,还有马匹,只见每距离五十步左右便有四名通讯兵站岗放哨,每百步便能遇见一支数十人的巡逻队伍,而在军营四面八方的外侧边缘,更是围着上千上万的士兵,整个军营的防守十分严密,可谓是滴水不漏。 所谓的阅兵广场,其实就是一片占地极广的牧场,由于天色渐暗,四处燃起了火把,借着火光一眼望去,战马长嘶,战旗招展,穿着戎装的西征军人们一个个面色冷然,散发出钢铁般坚毅的气势。牧场西北方的一侧搭建着皇帐,用明黄色的虎皮制成,棚顶缀着一颗硕大的明珠,尽显皇家贵气,皇帐的体积十分宽广,里面足足可以容纳一百多人,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小山包。 叶锦跟着领路的士兵走在牧场上,忽然听见身后一阵嘶鸣声,下意识的回过头,只见段月卿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健硕大马上,身穿雪亮的银白铠甲,看上去俊美挺拔意气风发,两名士兵连忙恭敬的行礼,段月卿却没有看他们,只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那面色冷清,不卑不亢的少女,扬声说道:“会射箭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地狱 这句话看似问句,但听上去却更像是肯定似的陈述。叶锦微微迟疑,她会掷飞镖,会使用各种型号的枪械,知道怎么瞄准,怎么对点,她的枪法十分精准,每次射击考核都是正中把心,无一失手。可是对于弓箭,她却从来没有接触过,于是摇头:“不会。” “哦?原来还有你不会的东西。”段月卿似乎有些诧异,说着顿了顿,挑眉问道:“想学吗?” 在这个没有枪支的时代,弓箭算是一种十分常见的武器,多学一项技能也是好的,想到这里,叶锦微微颔首:“想。” “正好,待会有一场射猎活动,是个练箭的好机会,你也跟着凑凑热闹吧。”段月卿转过头对一旁的士兵吩咐道:“给她一副弓箭。” 很快,便有人拿来了一支长弓和一个装满箭羽的箭囊,另外一名士兵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大马。 “上马!”段月卿沉声一喝,猛地挥动马鞭,一马当先向着西北方向飞驰而去,叶锦沉默的接过弓箭,动作敏捷利索的翻身上马,策马跟了上去。 “哈哈,段世子真是艳福不浅,在这军营荒芜之地,还有佳人随身作陪!” 豪爽的笑声响起,一名身材高大头戴盔帽的男人,驱马迎来,满脸笑容别有意味的说道。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细细打量着段月卿身旁的骑装少女,灵动秀美清丽绝伦的脸蛋,凝脂般雪白细腻的肌肤,男装下凹凸有致娇小玲珑的身材,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尤物。 段月卿勒住马缰吁了一声,嘴角勾起,眼中却毫无笑意:“蒙大将军说笑了,听说贵府最近又收纳了十八名美貌姬妾,说到艳福,段某自愧不如!” 原来这就是顶顶有名的蒙大将军,蒙诏!叶锦看似卑微的微垂着头,面色温顺乖巧,心中却是顿时涌起了恨意,暗暗握紧了拳头,如果她没有记错,当年下达命令不许难民进城,违令者斩的,正是这个人。当时那么多条鲜活的人命,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只为了一条活路,而这个人的一句话,就让他们的坠入了地狱! “段世子太谦虚了,我府上虽说新纳了十八个美貌姬妾,可没一个比得上你身边这位!”蒙诏玩笑般的说着,一双深沉的眼睛死死盯着段月卿身后的少女,恨不能把她一口吞下肚去似的。 “今晚不是有射猎活动吗?时辰不早了,开始吧。”段月卿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淡淡说道。 蒙大将军倒也不继续纠缠,大手一挥,一名有些面熟的男人连忙走上前来,蒙诏朗声吩咐道:“曹副将,都准备好了吗?” “回将军的话,可以开始了!” 听到他的声音,叶锦顿时想了起来,他是骁骑营副将曹明辉,三年前那夜守卫城门的将领就是他,如今留起了络腮胡,叶锦一时间没有认出来,但他的声音却记得清清楚楚。 今天真巧,当年的几大恶人都到齐了。 曹明辉带着一队士兵,走向不远处几个用黑布遮住的方形大木框,叶锦疑惑的望过去,本以为里面装的是什么野生动物,然而当士兵拉开黑布,却见里面赫然关着许多活人,双手都被麻绳绑在身后,那些人有的身上穿着印有“朔”字的兵服,还有两笼里面装的却是普通百姓,老弱妇孺害怕的挤在一堆,瑟瑟发抖。很快,所有人都被押了出来。 叶锦看着那些蓬头垢面的人,目光一转,发现之前见过一面的那个孩子也在其中,据说他是朔国的小皇子,那么,这些人应该都是朔国的俘虏。 蒙诏眼中闪动着兴奋情绪,沉声喝道:“预备!” “遵命!” 旁边站成一列的弓箭手齐声回道。叶锦眉头蹙起,这个时候将那些俘虏押出来,难道是想 果然,那些人被押出来后,士兵们便将他们放了,他们双手被捆绑在身后,没有反抗能力,在士兵的催赶下,两百多名俘虏纷纷拼命的向远处的斜坡上跑去,然而就在他们跑到二十几米远的时候,蒙诏忽然一声令下:“射!” 数十支箭羽飞射出去,伴随着惨叫声,几名俘虏的胸膛顿时绽出血花,砰的倒在地上,一只只利箭毫不犹豫的射出,人们惊慌失措的躲闪着,脸上尽是求生的欲望,有的百姓跪在地上磕头乞求高声哭喊,然而却因为停止了跑动便于瞄准,在下一秒就被几只箭羽射穿了头颅,每隔一会儿而便有人倒下,其中有老人,有妇女,有孩子,他们都是平凡的百姓,却像猎物一样作为箭靶,被残忍的杀害。 剧烈的惨叫声刺激着叶锦的耳膜,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残忍屠杀的场面了,只不过上一次是身在其中,这次却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寒风中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满眼都是尸体残骸,迸溅的鲜血,绝望的哭喊,遍地的断肢和头颅,还有惨死的何欢叶锦双拳握起,骨节泛白,胃里一阵翻滚,几欲作呕。 看着她皱眉作呕的样子,段月卿似乎颇为满意,策马走到她身边,嘴角噙着一丝笑,低声说道:“你不是想学射箭吗,怎么不动手?” 叶锦握紧手中的长弓,微微低着头,掩住眸中的愤怒:“喜儿身体不适,请爷准许奴婢回去休息!” 说完却不等他的回答,也不看那屠杀场一眼,当即调转马头,轻喝一声,径直策马离去。 “大胆!”一旁的韩龙见状顿时怒道:“小小侍婢,竟敢如此目中无人,主子,属下这就去帮你把她押回来!” “不用了。”段月卿摆手,乌黑的眼眸中闪着笑意:“让她去吧。这才是真正的她,所有的低调和温顺都是装出来的。” 韩龙面上有些迷茫:“属下不明白。” 段月卿缓缓提起长弓,搭起箭羽拉满弓弦,随意瞄准远处一个俘虏,淡淡说道: “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修长有力的手指一松,伴随着“咻”的一声破风之响,利箭刺穿了那名俘虏的咽喉。 夜色浓郁,天空如同墨色一般漆黑,文武大臣们都聚集在皇帐参加晚宴,对酒交谈,纸醉金迷,老远都可以听到隐约传来的丝竹礼乐声,可谓是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然而在皇帐西北方向几百米处的斜坡空地上,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惨死的朔国俘虏们曝尸野外,其中还有很多朔国的平民百姓,有的母亲为了护着孩子,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中,却被身后的一箭同时将两人刺穿,有的人被残忍的射中了头颅,眼睛惊恐的圆瞪着,死不瞑目。 老人妇女孩子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空地上,在扯淡月光下远远看上去,仿佛修罗地狱的屠场一般,触目惊心。 一队士兵正在做着清理工作,有的负责举着火把照明,有的两人一组将一具具的尸体抬起来,走向不远处茂密的丛林,隔着重重围在外缘的铁栏,将尸体扔进林子里,喂食森林里的野兽。 这么浓郁的血腥味,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引来许多的兽类,只要这些举着火把的士兵一离开,那些野兽便会将这些尸体撕咬啃食,这些可怜的人们连死了都得不到一个全尸。 叶锦远远的站在暗处,隐身于一坨干草堆后面,面如寒冰的看着这残忍的一幕。少女一张灵秀的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然而黑亮的眼眸中却尽是冷厉之色。 有两名士兵正要抬起一名妇女的尸体时,赫然发现这个女人相貌姣好,身材饱满皮肤白细,两人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的起了邪念,将女人拖到旁边稍暗的角落,一边撕扯着女人本就残破不堪的衣服,一边猥琐的解着自己的裤带,肮脏的手贪婪的抚摸上女人的胸脯,面上那淫邪的神情令人作呕。这些没有人性的混蛋,竟然想要对这名已死的妇女施暴! 叶锦瞳孔收紧,脸色铁青,从靴子里摸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紧紧的握在手心,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杀意! 就在少女悲愤交加,身形灵活的迈出步伐,想要去抹了那士兵的脖子时,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来,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强大的拉力将她重新拽回了草堆后面。 “你这小丫头是不是疯了?你刚才想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熟悉,叶锦惊异的转过身,只见来人穿着一身华贵的暗色锦袍,以皇家特有的精致细密的手工,绣着明黄色的龙形图腾,金冠紫绶翡翠王带,竟是当今的太子舒婴。 这人可真是无处不在! 前不久刚上演了一场轰动全城的逃婚闹剧,这会儿却又像没事人一样出来晃荡了。前几天听王府里的丫鬟们八卦,说皇帝对这根独苗真是过于溺爱,出了这么大的事,最终竟只是对作出了他禁足三日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处罚,随后将段金叶收为义女,封了个公主的名头以作安抚,之后便不了了之了。 所谓君在上臣在下,镇南王对此怒不可遏,却又敢怒不敢言。舒婴是北舒皇帝唯一的子嗣,更是未来的君主,总不能让皇上他治他个抗旨不遵之罪吧。 叶锦却不管来人是谁,她此时的情绪有些激动,用力的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束缚,压低的声音带着深沉的恨意:“我想做什么?你难道没有看见吗,他们正在做着禽兽不如的事情!” “你这蠢女人!”舒婴眉梢一挑,手臂将她揽得更紧,低声训斥道:“还以为你是个冷静智慧的丫头,没想到你会如此冲动鲁莽,这里是军营重地守卫森严,他们都是段月卿麾下的士兵,姓段的位高权重,北舒皇朝上上下下谁不忌惮三分?就连本太子想要动他的人,都需要找个合理的名目。你若这么堂而皇之的出去杀了那两名士兵,可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今天猎杀的只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而已,死者已矣,而在那边的牢笼里面,还有许多朔国虏来的平民百姓,如果你真的想要为这些无辜的人做些什么,就不应该这么冲动的去送死!” 叶锦顿时停止了挣扎,对啊,这军营里的守卫她是见过的,她此时出去能杀了那两个禽兽,却杀不了这空地上一整队的士兵,只要有一个跑回军营通风报信,很快便会有无数的士兵包围过来将她擒住。 打狗也得看主人,她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随侍婢女而已,若是堂而皇之的大闹军营,杀他手下,以段月卿那心狠手辣的性子,人命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要杀她不过在一念之间而已。 舒婴说得对,她刚才真的太不理智了,冒着这么大的生命危险去杀那两个禽兽,实在太不值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荒唐 “跟我来!” 见她的情绪平静了下来,舒婴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快步离去。来到一片绿草青葱的牧场上,远离了那片血腥的屠场,夜风缓缓吹拂在脸上,带着淡淡的青草和泥土的清香。 找了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舒婴不拘小节的弯腰坐下,仰躺在草地上,一只手臂枕在颈后,笑眯眯的冲身旁的少女招手:“叶儿,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呀!” 叶锦皱眉看着他,以他皇太子这尊贵无比的身份,不是应该高高在上架子十足吗? 就在少女愣神的时候,舒婴抬起乌润黑亮的双瞳,眼中闪过狐狸般的狡黠,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向下一拉,叶锦顿时跌坐在草地上,不等叶锦反抗,舒婴便扶住她的肩,压着她躺在了草地上,枕着他的手臂一起望着天空。 叶锦显然有些不适应,略显僵硬的躺在草地上,后劲枕着他的手臂,像是被他半拥在怀里,可以闻到他身上皇家专用的淡淡的檀香。 舒婴却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适,月光之下的他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银雾,面容俊美,眼眸中流光滑腻,凝神看着天空柔声说道:“做人不应该那么死板,偶尔也应该放松一下,你看,这样躺在草地上望着这片夜空,是不是很美?” 叶锦微微放松,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巨大的黑幕之下,月色皎洁仿佛银盘,隐约闪烁的星点,看上去确实很美。 对于他的忽然出现,叶锦有些疑惑的出声问道:“太子殿下,你不是应该在皇帐里,跟王公贵族们们饮酒作乐吗?怎么会跑出来了?” “不是跑出来的,本太子被父皇轰出来了!” 叶锦面上闪过几条黑线,这句话的语气轻快而张扬,怎么听着像是十分得意的样子,难道被他那皇帝老子哄出来了,他还感到非常的高兴? 舒婴微微侧眸,黑玉般的双瞳看着她:“叶儿,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会被轰出来?” 叶锦淡淡的斜他一眼:“还能是为什么,定是你又做出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荒唐事!” “果然聪明!”舒婴赞叹一声,神采飞扬的说道:“方才在宴会上,父皇与众臣议事,常年战乱国库空虚,希望众位适当捐献以充盈国库,那些臣子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喊穷,都说自己两袖清风,平日里粗茶淡饭生活清苦,本太子闲着没事,便提起酒壶挨桌挨个的给他们敬酒,酒壶中下了可令人呕吐的药,这不,没过多久,那些清官们便吐了一地的鲍参翅肚!” 想到那些中饱私囊的大臣们当时的表情,叶锦不由得弯起嘴角笑了起来,难怪会被他那皇帝老子给轰出来,即使皇上心里赞成这宝贝儿子的胡闹,教训这些假清廉的臣子,但表面上还是要训斥一下他的 。 看着少女璀璨如星的笑容,舒婴不由得有些愣神,微微抬起身,眸光迷离的凝视着她:“叶儿,你为什么不喜欢笑呢?你的眼睛很美,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会跟着笑,弯弯的,就好像天上的新月。做人应该开心点,答应我,以后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否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呢?” 他的话十分轻柔,仿佛情人的低语一般,叶锦微微怔了怔,在她失神的瞬间,舒婴双眸迷离,俯身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轻如羽鸿。 赫然回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叶锦脸色顿时一冷,弯起膝盖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腹部,伴随着低沉的痛呼,叶锦面色阴冷语调冰寒,缓缓说道:“太子殿下,我不是你平日调戏玩弄的那些莺莺燕燕,也不是一个甘于被玩弄的女人,所以,不要想在我身上动什么心思!” 说完,少女翻身而起,脸色冰冷,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少女纤细而倔强的背影,舒婴俊秀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的苦笑:“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啊,还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叶锦走在牧场的草地上,纤秀的峨眉紧锁,暗自思考着怎么做才能救出那些朔国的平民百姓,并且又不会牵连到自己。 就在她稍稍有些头绪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她的步伐,走一步,跟一步,叶锦回过头,有些不耐的怒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舒婴双手背负在身后,仿佛正在散步一般,淡淡抬眼,静静的看着她,挑眉道:“本太子乐意。” 叶锦黑着一张脸,负气的转过头,继续向前走,舒婴继续跟。 经过关押朔国俘虏的牢笼时,远远的就听见一阵凄惨的哭喊声,叶锦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官爷,求求你,给口饭吃吧,我的孩子就快饿死了,求求你,求求你们” “去你妈的,明天就轮到你们上猎场了,早晚都是个死,给你们吃的也是浪费粮食!” “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禽兽,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听见那妇女的诅咒和痛骂,士兵顿时怒不可遏,竟一把抽出腰间的大刀,狠狠刺进了那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体内,鲜血飞溅,喷洒在了那面黄肌瘦的母亲脸上。 “啊!”凄厉的惊叫声陡然划破天际,牢笼里,那名母亲抱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孩子,扑通一声猛地跪倒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大哭起来,沙哑的哭声中带着痛苦和绝望。 叶锦双拳紧握,骨节微微作响,一双大手忽然将她握住,强行拉着她离开了。 直到哭喊声渐渐远去,舒婴才松开她的手,面色淡淡说道:“在军营里,这种事是很寻常的,你既然接受不了,以后就不要去看。” 叶锦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眉头紧蹙,愤恨的低声道:“这些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混蛋,一定会有报应的。” “那可不一定。”舒婴不赞成的摇了摇头,嘴角略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就比如我那半生戎马的父皇,一将功成万骨枯,数十年来争地屠城烧杀抢掠,死在他手下的无辜性命数不胜数,如今贵为九五之尊受万人朝拜,前呼后应享尽贵荣,可曾见他有什么报应” “谁说他没有报应?”叶锦冷声说道。 舒婴不解的看着她,微微挑眉:“此话怎讲?” “生了一个你这样的儿子,不就是他最大的报应吗?” “”舒婴无语的默了默,俊美的脸上却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无奈的摇头叹道:“你这小丫头,说话就不能可爱一点吗?” “你觉得我像是一个小丫头吗?” “不像。” “那就不要用这样的标准来衡量我!”叶锦有些不耐的说着,不再搭理他,甩开他快步向军营走去,舒婴连忙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叶儿,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为何你年纪不大却心思机敏,个子娇小却又身手不凡,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说话间,两人已一前一后的走回了营地,此时夜色已深,皇帐的歌舞礼乐声渐渐平静下来,随着宴会结束,微有醉意的大臣们各自回了营帐休息,太子舒婴仍然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叶锦安静的走在前面,看似在听他说话,却是在一路上不动声色的环顾着四周的地形,暗暗记下了哨兵的守卫点,粮草和干柴的存放点,以及马匹的圈养之处,一路走回来已经将附近的分布记了个大概,最后叶锦停步在自己的营帐外,送客道:“奴婢要休息了,太子殿下请回吧!” 说完,抬手撩起幕帘,闪身便进了帐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营救 夜深人静,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后半夜的时候有大半的士兵都已休憩,其余士兵彻夜守卫,叶锦的帐篷内熄了灯一片漆黑,她躺在木榻上闭目休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才悄然翻身起来,从小柜里翻出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换上,裹上头巾,再用泥土抹花了脸,将随身携带的匕首别在腰间,拿了点灯用的火折子和些许灯油,最后悄无声息的出了帐篷。 没错,她要在这军营中制造混乱,只有这样,她才能趁机放了那些朔国的百姓,给他们争取到一条活路。现在是人们最困乏疲惫,整个军营守卫最薄弱的时候,此时一旦忽然发生较大意外事故,必定会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叶锦身形娇小灵活,紧贴着一个个营帐作为掩护,避开守卫在夜色中穿梭,来到存放军粮和财柴火的地方,摸出火折开始放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对于一个军队来说军粮是必不可少的,粮营着火,定会引起士兵慌乱,借着缓缓吹拂的夜风,火势很快便蔓延开来,当有人发现着火的时候,粮营已经跃起了高高的火焰,浓烈的烟雾渐渐弥漫开来。 “来人啊!快醒醒,着火了!” “不好了!粮营着火了!” “救火啊!还不快去禀报!” “来人啊!快醒醒,着火了!”“不好了!粮营着火了!”“救火啊!还不快去禀报!” 混乱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在一片喊叫中,叶锦装作救火的士兵,跟大家一样,手忙脚乱的在人群中穿梭,竟没有人怀疑到她。最快赶到的是几名副将,见火势越来越大,军营中储水有限,而水源较远,当即命令大家到速去十里外的溪流取水。 趁着这混乱不堪的时机,叶锦悄然潜入了马圈,锋利的匕首隔断了栓马的绳索,在大火下受惊的马匹顿时逃散开来,成白上千匹马在军营中胡乱的逃窜着,四面八方的奔去,行军打仗,马匹是代步的工具,更是战斗的坐骑,丢失了马匹无疑会使军心大乱,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了,抢救粮草的,提桶取水的,奋力救火的,追赶马匹的 在这样的情形下,所有人都慌乱了,似乎只有叶锦是冷静的。 不对,还有一个人,或许比她更冷静。 在铁骑营指挥使的主帐内,段月卿端坐在软榻上,垂眸注视着小桌上的一盘棋局,眉梢微蹙,指间持着一枚黑子,迟迟不落。桌旁点着昏黄的油灯,在他俊美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光束,优美的侧面看上去如同一幅绝色的剪影。 韩龙焦急之下顾不得请示,大步走进营帐,面色略微有些焦急:“主子,通讯兵急报!军粮和柴营着火,马匹受惊四处逃窜,此时军营内一片大乱,还请主子赶紧主持大局!” “嗯。”段月卿轻轻应了一声,却头也不抬,眸光依然流连在棋局上,淡淡说道:“乱得好。” 韩龙微怔:“主子的意思是?” “无需刻意平息,这场混乱,闹得越大越好。”段月卿眼眸微眯,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多准备些身手利落的人,随时等候指令,今晚,本世子要坐收渔利。” “是!” 不出叶锦所料,几乎所有士兵都因这次的突发事件而忙得团团转,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四处奔走,趁着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暗暗潜向了关押朔国俘虏的牢笼,此时看守他们的士兵中大部分都赶去粮营帮忙救火了,叶锦在夜色中缓缓靠近,一名士兵上前阻拦喝道:“什么人?” 叶锦抬起头,一拳狠狠击那人下颚处,伴随着一声痛呼,他连忙抽出腰间的大刀砍来,叶锦灵活的闪身避开,一个手刀狠狠击向他的腕部,另外一只手迅速抽出匕首,抹向了他的脖子,速度之快令人膛目结舌,其他三个人一时间惊到了,顿了顿大喝一声,一起拔刀涌了上来,那两个侮辱朔国妇女尸体的士兵赫然也在其中。叶锦目光凌厉,极速上前飞起一脚,重重踢在一人腹部,在他吃痛弯腰的时候,抬手一刀刺入那人后颈,为了争取时间,叶锦的动作十分狠厉,迅速解决那俩个士兵,对于最后一个却故意留情,一刀刺在他的肩侧,那人顿时倒地,血流不止,却还有着呼吸, 叶锦装作不发现,故意留下了这个活口,弯腰从地上的尸体中怀里摸出钥匙,动作迅速的打开了牢笼,将里面的人放了出来,沉声说道:“你们赶紧逃,现在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追你们,你们要争取时间,跑得越远越好,不要所有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跑,最好四面八方的分散开来。既然明日终归难逃一死,不妨今晚博上一博,能否逃出升天,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那些原本处于生死和绝望边缘的人们,忽然获得了解救,看到了生的希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但更多的是激动和喜悦,众人纷纷道谢感激她相救。 叶锦却摆了摆手,朗声说道:“你们不用谢我,我是蒙昭将军派来救你们的,蒙大将军诚心与朔国交好,救你们是应该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快逃吧!” 不敢再耽误时间,众人纷纷往远处逃去,不顾一切的拼命跑着,求生的欲望总能将人激发出巨大的潜力,看着那些奋力逃命的朔国俘虏们,叶锦缓缓吐出一口气。 希望你们能保住性命,或许其中一部分最终还是会被抓回来,死在铁骑军手下,能否逃脱只能听天由命,而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叶锦瞥了一眼地上那名未死的士兵,刻意留下了这个唯一的活口,转身离去。 据闻北舒皇帝疑心甚重,特别是对于手握重兵的大臣,这几乎是所有皇帝的通病,古往今来,因为通敌卖国的罪名入狱,甚至满门抄斩的臣子数不胜数,无论是否真的勾结了敌国,只要背上了这个罪名,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如今两国战争不断,关系更是势如水火,蒙大将军,看你要怎么跟皇上解释。 只是,叶锦心中微微有些疑虑,这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太过顺利了,顺利得有些诡异,就好像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一般 当叶锦回到军营中的时候,混乱仍在继续,将近半个时辰过去,本以为大火差不多应该快要扑灭了,没想到仍然有许多火光在燃烧着,救火的士兵们东跑西窜乱成一团,叶锦低调的混在人群里,在无意中诧异的发现,有许多处的火种根本就不是她放的,显然是另有其人!可是会是谁呢,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一时间顾不得思考太多,未免在外逗留太久被人发现,叶锦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帐篷,摸黑换回了之前的衣服。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通报声:“喜儿姑娘,指挥使大人叫您过去。” 叶锦微微皱眉,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段月卿这时候应该正忙着处理烂摊子,怎么会想起她来? 出了帐篷,外面站着一名侍卫,叶锦认得他,是经常跟在段月卿身边的亲信。 那人领着叶锦走向段月卿的主帐,途中遇见一名披着披风的男子策马而来,身后还跟着一队随从,叶锦抬头望去,正是段月卿,他面色冷清的垂眸看着叶锦,忽然伸出一只手,淡淡说道:“上来。” 叶锦微微怔住,意识到他在邀她共骑,下意识的抗拒:“三少爷,这不合规矩” 段月卿薄唇微抿沉声道:“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微微犹疑后,叶锦终是乖巧的上了马背,这个男人是个狠角色,她现在还需要在他眼皮子地下过活,惹怒了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骑在马上,她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两人挨得很近,叶锦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淡淡的呼吸。就在叶锦感到极度不适的时候,段月卿贴着她的耳朵,仿佛情人之间低语般说道:“今晚的事,做得很好。” 叶锦心中顿时一震,暗暗惊疑不已,面上却是神色如常的冷静回道:“少爷你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吗?”段月卿仿佛闲话家常般,语气平静的沉声说道:“不用再装了。你方才做了什么事,以为我不知道么?” 听着他的低语,叶锦呼吸微滞心惊不已,想起之前那些莫名多出的火种,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早就知道我想做什么,是你在暗中推波助澜?” 段月卿状似宠溺的一笑,抬手挽起她一缕如墨缎一般轻垂在身后的青丝:“你不是想救那些朔国的百姓么?我不过顺道帮你一把而已。” 叶锦避开他的手,心中微怒,眉头紧锁的说道:“你在利用我!想借我的手,除掉蒙昭!”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他可以揣摩人心,看透她的想法,帮着她火烧自己的军营,帮她制造这场混乱,为了嫁祸到蒙大将军身上,不惜以本伤人。而他还算准了,如果一开始就跟她明说,她一定不甘被利用,而不会尽全力去做这件事,于是等到一切都已办妥才将话挑明。 段月卿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他是你的仇人,你不是也很想看到他死吗?” “可是,你就这么确定,今晚可以一举除掉蒙昭?他是手握兵权的武将重臣,就算将这件事的矛头指向他,但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就定不了他的罪!” “谁说一定要定罪了才能除掉他?”段月卿抬眼望向远方,一双眼睛漆黑如墨,缓缓的眯了起来:“等着看好戏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好戏 皇帐外的空地上,以北舒皇帝为中心,四周站满了文武百官,众人聚集成群。叶锦微垂着头默默跟在段月卿身边,站在人群中观望着。北舒帝脸色铁青的坐在一张龙椅上,须发斑白,眼角浮现着一条条深长的皱纹,深沉的目光好似幽渊古井,威严的脸上怒容满面,众人生怕再这个时候触犯龙颜,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的伫立着。 骁骑营大将军蒙昭也在其中,只不过相比其他臣子,他的表情略显得轻松。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多年来他与镇南王世子段月卿明争暗斗,争夺战功和兵权,巴不得将对方至于死地,如今他段月卿的铁骑营发生爆乱,损失惨重,他自然免不了有些幸灾乐祸,悠闲的在一旁看着好戏。 沉默许久,终于有一名年过半旬的大臣迈出一步,拱手大声说道:“皇上,依老臣之见,今夜之事非同小可,必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刻意为之,且此人极有可能是潜伏营中的奸细,竟胆敢在吾皇眼皮之下作乱,如不严惩此乱臣贼子,我北舒王朝天威何在,军威何在?所以臣以为此事应当彻查!” 那人话音刚落,一名胡须斑白的老者高声迎合道:“皇上,陈太尉所言有理,今夜军营被烧,数以万担的粮草定然难保,不仅军需损失惨重,更会使我军士气大减,如此一来最为受益的便是敌国,如若不将这作乱的奸人找出来,恐怕军心难稳!” 北舒帝目光如炬,面色威严肃穆,一手微微撑着头颅,似在思索着什么。众人见皇上对于两名大臣的进言没有露出不悦之色,连忙纷纷迎合起来,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见,大部分都是请求彻查,表示誓要将今夜的罪魁祸首抓出来严办。 然而就在这时,北舒皇忽然猛的一拍扶手,冷哼道:“既然都赞成查办乱党,不知众位爱卿可有头绪?既然都认为是内部出了奸细,那就说说,今夜之事可能是何人为之?” “这” 原本纷纷迎合的众位臣子顿时噤声,一时间又安静起来,虽然都怀疑是有奸细,但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贸然提出怀疑同朝为官的某个人,岂不是平白给自己树敌,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没人再敢发言。北舒帝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这群趋炎附势的大臣,只会人云亦云,说到了关键的问题却又没人敢吭声了。 在一阵沉默中,忽然有一名副将带着几名士兵快步走来,士兵抬着一名浑身鲜血的伤员,跪地禀报道:“启禀皇上,牢营的守兵被杀,朔国俘虏全数被人救走!” “大胆!”北舒帝精锐的目光中闪动着火花,怒不可遏的厉声说道:“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那名副将低着头,恭敬的回道:“属下等赶到牢营时,仅剩下这一名守兵尚有气息,他说,是是——蒙大将军的人做的!”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所有人纷纷将目光看向蒙昭,或惊疑不定的,或幸灾乐祸的,或若有所思,蒙昭魁梧的身形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气得脸色涨红,怒目圆睁大步迈了出来,却是一脚将那名副将踹倒在地,粗着嗓门拱手说道:“皇上,您莫要听此人胡说八道,臣对北舒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绝无异心!” 北舒帝面色如百年古井,波澜不惊,目光却是看向地上那浑身鲜血奄奄一息的士兵:“你说的,可是属实?” 在众人的瞩目中,那名唯一的活口缓缓撑起了身子,抬手指着蒙昭:“是他是蒙将军!小的听得一清二楚。” 蒙昭愈发的愤怒了,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道:“去你妈的!是谁指使你诬陷本将军?要真是老子做的,还会留下你的命来指证我?”说着怒气冲冲的一把提起那名士兵的衣领,扬起拳头就要挥下。 段月卿一身深紫长袍,刮眉斜飞,嘴唇紧抿,一把制住蒙昭的手腕,沉声说道:“大胆蒙昭,在皇上面前,休得无礼!” 蒙昭一介莽夫,平日里又是嚣张惯了的,此时正在气头上,又见死对头跟他动手,顿时松开士兵的衣领,反手一拳与段月卿过起招来。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大打出手,却没有人敢出声制止,直到皇上拍案而起,怒吼一声:“住手!”两人才终于分开。 就在现场一片混乱的时,户部侍郎迈出一步,拱手提议道:“皇上,此事还有待查清,微臣建议先将蒙将军收押,等到明日回朝后再行审理!” 此时早已经是深夜时分,已经年迈的北舒皇帝显然已经疲惫不堪,缓缓走下龙椅,摆手说道:“也罢,将蒙昭押起来吧,容后再审。” 皇上旨意一下,几名侍卫当即上前,欲将蒙昭扣押起来,事情本应该就此暂时停歇,然而就在侍卫走近蒙昭的时候,忽然几只箭羽飞射而来,侍卫应声倒地,在众人一片惊慌哗然中,数百名黑衣人在夜色中闪现,仿佛一直匍匐在不远处四周草地般,出乎预料的迅速冲进人群。 事发突然,说时迟那时快,在众人处于惊慌混乱中的时候,其中一名身手不凡的黑衣人首当其冲挟持了皇上,冲蒙昭叫道:“将军快走!不用怕这狗皇帝,属下们定会誓死保您周全!” “大胆蒙昭,你想造反吗?还不快放了皇上!” “保护皇上,来人啊!护驾,护驾啊!” “蒙昭,你这乱臣贼子竟敢挟持皇上!还不快将他拿下!” 文武百官的高呼声此起彼伏,蒙昭被一群黑衣人簇拥着,看似被他们保护一般,然而叶锦却注意到他一脸莫名的惊慌,仿佛想要从包围中挣脱出来辩解什么一般,然而在嘈杂而混乱的呼喊声中,显然没人去关心他说什么。 想起之前段月卿说的话,叶锦心中渐渐清明起来,今晚的事根本就不是蒙昭做的,仅靠那士兵的一面之词也无法定他的罪,但这些黑衣人的出现,以及对皇上的挟持,却足以成为蒙昭的催命符,这些黑衣人根本就不是来救蒙昭的,而是段月卿早就安排好的,这一切,根本就是段月卿一手策划的。 这些黑衣人根本就不是来救蒙昭的,而是段月卿早就安排好的,这一切,根本就是段月卿一手策划的。 果然不出所料,很快段月卿便带着一队精锐的士兵,将黑衣人以及蒙昭等包围了起来,却因有所顾忌而不敢轻易动手,一旁韩龙扬声喝道:“逆贼蒙昭,你们跑不掉的,还不快放了皇上束手就擒!” 那挟持着皇上的黑衣人,厉声回道:“废话少说,统统退后!胆敢上前一步,就准备给这狗皇帝收尸吧!” 段月卿向后挥了挥手,神色一片萧杀冰冷:“照他说的做!不可轻举妄动,定要确保皇上安然无恙!” “对!对!皇上的圣体安危要紧!” “大家快后退,逆贼,切不可伤皇上丝毫!” “蒙昭!皇上若是有丝毫损失,老臣必要你死无全尸!” 许多臣子一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争先恐后的附合着。 “先保护将军离开!”见军队连连后退了十余米,黑衣人高喝一声,一群人便带着蒙昭撤退逃离,远远看去好似左右搀扶着他,但若仔细观察,却可以发现蒙昭根本就是被强行驾着走的,由于人多势众他根本无从反抗。 叶锦饶有兴趣的看着段月卿这场自导自演的好戏,那些黑衣人是段月卿安排的,必定不会真的伤害皇上,一来可以栽脏嫁祸除掉蒙昭,二来段月卿护驾有功,必会得到重赏,还真是一箭双雕的双赢妙计。 那挟持皇上的黑衣人负责垫后,直到蒙昭被带离数百米远之后,他才领着皇上骑上了一匹赤红的大马,在众目睽睽中绝尘而去。 见皇上被劫走,段月卿当即翻身上马,带领着一队精兵,沉声下令道:“追!”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当即向着蒙昭等人逃离的方向追去,马蹄声急促的响起,在一连串的马匹嘶鸣声中,漫天灰尘随之崛起,很快一队人在众人的视线中渐渐远去。 叶锦看着段月卿策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摸着腰间随身携带的匕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来不及细细考虑这样做的危险性,她已经翻身骑上一匹马,狠狠扬起马鞭紧紧追了上去。 见叶锦策马跟在他身边,段月卿侧眸淡淡的斜睨她一眼,问道:“你跟上来做什么?” 叶锦面色坦然,镇定说道:“你不是叫我看好戏吗?我想亲眼目睹仇人是怎么死的!” 段月卿薄唇微微勾起:“放心,蒙昭绝活不过今晚。” 叶锦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面上神色如常,心中却有着自己的计划。她想亲眼目睹仇人是怎么死的,可是她的仇人,也包括你段月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变故 茂密的树林里,两队人马一追一逃在林间穿梭着,但这一切其实是早已安排好了的,挟持着皇上的黑衣人较为落后,段月卿首当其冲的追赶着,直到距离拉近,段月卿执起弓箭拉满弦,瞄准黑衣人的后背激射而去,随着一声破风之响,黑衣人痛呼一声,两人双双摔下马背,段月卿连忙带领众人上前将黑衣人擒住,叶锦眼疾手快的跳下马背,将坠马后摔倒在地的皇上搀扶起来。 皇上获救,段月卿撇开弓箭,拂袖上前一步,恭敬的抱拳说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北舒皇帝毕竟年事已高,经过一番惊吓和颠簸,此时早已精疲力尽,无力的摆了摆手,张嘴正要说什么,忽然一把冰冷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啊!保护皇上!”“大胆!你想做什么?” 随着众人的惊呼声,叶锦将皇上的双手锁在身后,锋利的匕首紧紧抵在他的脖子上,段月卿眉头蹙起,定定的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叶锦一双眼睛璀璨如星子,声音冷静,缓缓说道:“段世子精忠爱国,想必一定会甘愿为了君主赴汤蹈火,死而后已吧!” 段月卿双眸缓缓眯了起来,漆黑如墨的眼眸看着她,缓缓说道:“你想威胁我。” 叶锦不可置否的笑了起来:“难道段世子想置皇上的生死于不顾?” 段月卿的脸色略微有些变色,可以说今晚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有事都按照他原定的计划发展着,没想到现在却因为这个小小的少女出现了变故,她挟持了皇上作为要挟,在这个时候稍有差池,先前谋划的一切不仅会前功尽弃功亏一篑,还会背上背叛君主的罪名。 段月卿声音清冷,听不出半点情绪:“说吧,你的条件。” 叶锦用怀里取下一块黑布,沉声说道:“放下腰间的佩刀,用这块黑布,叠做三层,将眼睛蒙住,举起双手走过来。” 段月卿倒是十分配合,放下兵器,按照她说的蒙住了双眼,举手缓步走来,叶锦将他肩膀向正前方下压,在他身体前倾这时左手上抬右手往回一带,他的肩膀部位便脱臼了,叶锦十分擅长擒拿术和御骨术,卸掉两条胳膊也就一瞬间的事,周围众人见状不由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唯有段月卿面不改色,两条手臂无力的垂着,脸上表情却是淡定的很,仿佛卸的并不是他的胳膊一样。 “陛下,您是一位明君,草民无意伤您。这是我和段世子的私人恩怨,让您受惊了,还请见谅。”叶锦抱歉的说道,一把将北舒皇帝推向不远处的副将,锋利的匕首贴在段月卿雪白的颈间,命令道:“所有人,割断拴马的绳子,将马匹驱赶出树林!” “照做!”段月卿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弃了马。最后,叶锦说道:“俯身!” 见段月卿不耐的皱眉,叶锦解释道:“段世子,现在没有了坐骑,只能麻烦你纡尊降贵了。” 骑马目标大,而且她的骑术太差,不适合骑马。但若是一边挟持着人质,一边在树林里走夜路,又实在是太容易分心。 明白了她的意思,段月卿微微俯身,叶锦的刀抵住他的动脉,轻巧的身子灵活趴上了他的背,说道:“走吧!”还不忘对那些士兵威胁道:“不许跟上来,每发现一个人跟了上来,我就削掉你们主子身上一块肉!” “向前。” “左转。” “前面有树桩,大步跨过去。” 漆黑黯淡的树林里,叶锦挟持着蒙住双眼的段月卿,他手无寸铁,看不见东西,并且她的匕首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可以说完全处于下风,显然他知道她的能力,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便不敢轻举妄动,一路上根据她的指示前行着。 丰神俊秀的男子背着娇小美丽的少女,少女双臂环绕着男子的脖颈,两人穿梭在葱郁茂盛的树林里,如果不是那闪动着寒光的匕首,远远看上去,就仿佛十分亲密的恋人一般。 段月卿丝毫没有作为肉票应有的紧张情绪,温醇动听的声音淡若云烟的说道:“喜儿,你知道么?你是我此生背过的第二个女子。” 叶锦却恍若未闻,一言不发。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微弱的月光被茂密的树枝遮挡,光线太过昏暗,周围可见度十分的低。 “第一位女子,乃是我的母亲。”段月卿对于她的无视并不在意,沉浸在自己的世间只顾着自言自语,带着无限悲哀伤感:“我还记得,那夜的噬魂林也如今晚这般漆黑,四周都是瘴气和枯木,地上寸草不生,就连飞虫鸟兽都销声匿迹,四处都是腥臭和腐烂的味道,整个树林里除了我们母子再没有别的活物,就像身处地狱一般。十岁的我,也像背你这般背着她,踩在一地森森白骨上,走了三天三夜。” 叶锦心下微惊,她虽然从未见过噬魂林,却是听说过的,那里也被称为死亡森林。据说已经存在了百余年,整片林子里都是遮天蔽日的枯木残枝和毒雾瘴气,里面错综复杂如迷宫一般,飞鸟尽走兽绝,里面尽是死物,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但凡是进去了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死在里面的冤魂数之不尽。 虽不知段月卿与他母亲幼时为什么会被丢到那噬魂林里去,但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哪怕意志力多么坚强,也不可能活的下来。 “你知道我为何要背着她么?”段月卿缓慢的语调里带着一丝悲戚:“因为她为了不让我活活饿死,在我昏睡时,把自己的双腿砍了下来。她还燃起火堆烤熟了,温柔的唤着我过来吃。” “看着母亲像厉鬼一样苍白的笑容,我便在想,我不能死,我若是死了,我和母亲所受的屈辱,还有谁会帮我们讨回?” 段月卿脚下步伐平稳,声音却有一丝颤抖:“三日后,我终于背着她走出噬魂林,她的血早已流干,我再也不能听到叫我卿儿了。从那以后,我便告诉自己,要带着母亲对我的期望,一并活下去。” 听到这里,叶锦只觉不寒而栗毛骨悚然,这闻名天下风光无限的贵公子,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可怕的过去。 想到何欢的惨死,叶锦冷冷道:“这就是你随意伤害他人性命的借口?”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与你说的话么?”段月卿对她的指责不以为然,淡淡说道:“若是想要在这世间存活,你就必须要学会心狠绝情。我知你恨我逼死你的哥哥,你可有想过,你那哥哥被刺穿双目,已是废人。他活在这世上,只会成为你一生的拖累,你一个小女孩,在着乱世连自身都难保,又凭什么保他?” “少说废话!我只知道血债血偿,一命抵一命,无论你如何巧舌如簧,我今天都不会放过你的!”叶锦愤怒的打断他,暗道这厮可真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在让他说下去,可真要被他洗脑了,叶锦将匕首紧抵住他的脖子,冷声问道:“这个树林面积有多大,出口在哪里?” 段月卿不愧是从噬魂林里走出来的人,俨然是方向感极好的,哪怕双眼蒙蔽仍然能辨别方向,不假思索的说道:“这片树林自西向南呈椭圆形,我们是从西面进来的,如今大致已经走到了中心。若想要尽快走出去,最近的路线便是南北两个方向。” “那好,就往北方走!”叶锦当机立断的决定道,在手刃段月卿之前,她必须先找到出口,确定自己能安全的逃离,给自己留好退路。 然而向着北方一路走去,渐渐听见前方传来了水流声和冲击声,黑暗中视线不好,直到走近了叶锦才发现,原来前方是一处悬崖,对面更是一面汹涌的瀑布,叶锦顿时皱起了眉头,说道:“别走了,前面是悬崖。” 然而段月卿却仿佛没有听到般,背着她大步走到了悬崖边上,叶锦握住匕首的手腕微微用力,顿时在他的脖子上割出一道鲜红的血痕,厉声说道:“不许动,再往前走我这就杀了你!” 段月卿冷笑着说道:“喜儿,忘了告诉你,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受人威胁!” 话音落下,叶锦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段月卿已经破釜沉舟般的纵身一跃,背着她跳下了悬崖,伴随着叶锦的一声惊呼,两人双双趺落深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被卖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当叶锦在一阵刺痛中稍微清醒的时候,在一片阴暗惨淡的光线中吃力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长形木箱子里,木箱仿佛正被人抬起来走动着,隐约可以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这姑娘伤得可不轻,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竟然还没死。” “那可不是,幸好掉进了水里,又被大浪冲到了岸边,不然这么年纪就死了怪可惜的。这模样水灵灵的可真是标致,俺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捏。” “你这死鬼!说的这是什么话?莫不是不忍心卖了这小丫头!想留着给自己做小的?” “老婆子你别生气,我哪敢对她动什么心思,相国大人一心想给他的傻儿子娶媳妇,这丫头张得这么标致,我们把她送来相国府,准能换来不少赏钱呢!” “就你鬼心眼多!唉,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家眼看快揭不开锅了,除了这样做也没别的法子” 叶锦浑身疼痛难忍,耳边隐约听见一男一女的对话,竟是商量着要把她卖了。听上去似乎是山涧里的一对农民夫妇救了她,不管怎么样,她总算是死里逃生保住了性命,只是不知道段月卿那个祸害死没死。 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好在她曾经训练过潜水,掉进水里后下意识的闭气,撑着最后一口气往岸边游了一段距离,后来好运的又被水浪冲上岸,才能险险保住性命。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却没有学游泳的习惯,段月卿多半是不识水性的,况且还被蒙住双眼,卸掉双肩,这次想必是九死一生了。 如此一来,总算是替何欢报了仇,一命抵一命,从今往后他们便两不相欠了! 此时叶锦顾不得想太多,她像货物一样被人装在木箱子里,从缝隙隐约可以看到抬着她那两人的身影,随着他们走路时的颠簸,叶锦的脑袋时不时的嗑在木板上,使得清醒不久的她更加头疼欲裂。叶锦在昏迷这段时间显然没有吃过任何食物,只觉口干舌燥,肚子也饿得阵阵抽痛。她挣扎着想要推开木箱的盖子,却因为体力透支抬不起手来,意识渐渐模糊再次昏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农妇夫妻蹑手蹑脚抬着木箱,从相国府的后门进去,径直送到了一间小厢房,只说是自家闺女,养不活了拿来换些钱。相国府的管家打开木箱只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痛快给了银子将夫妇两打发走了。 当叶锦再次悠悠转醒,已经身处于一间厢房的软榻上,耳边响起两人的对话。 “少爷,这就是奴才今天给您买回来的新娘子,赶紧的就给您送来了,瞧瞧小模样长的多好看呐,这还没换衣打扮呢,一会让丫鬟给她收拾收拾,保证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您这回要是还不满意,奴才可真是没办法了。” “好看!好看!美人儿我要美人儿” “嘿嘿,新娘子,娶新娘子!” 只见相府的少爷已经二十来岁的样子,身长却不过五尺,肥胖的脸上挂着双下巴,咧着嘴傻呵呵的笑着,嘴角还留着口水,分明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 “洞房,嘿嘿,和美人洞房!”傻少爷拍手大叫着,迫不及待的就要脱了鞋子往床上爬。 叶锦心下一惊,眼下看来不能再继续装睡了,堂堂相国府必定是守卫重重,此时她身上没任何武器,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看来只能用别的法子脱身了。想到这里,叶锦猛的睁开眼睛,弹坐起来将傻子一把推开,那傻子身形笨重如猪,被推得一屁股坐了在地上,顿时像孩子般委屈的哇哇大哭起来。 管家连忙将少爷扶起,呵斥道:“大胆!我们少爷看上你可是天大的福气,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做我们相府的少夫人,可享锦衣玉食吃穿不愁,你这丫头居然反抗?” 却见叶锦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疯癫痴傻的叫道:“啊! 啊!饿!吃!吃!” 说着,她连滚带爬的扑向房间的木桌,一把抓起盘子里的糕饼点心就往嘴里放,两只手一起塞的满嘴都是,变吃边拿起茶壶就灌,弄得满身狼狈却还笑呵呵的,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疯癫是装的,饥饿口渴却是真的,叶锦太久没有进食,早就饿得有气无力,不吃饱怎么逃跑? 管家见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惋惜道:“我说那夫妇怎会舍得把这么漂亮的闺女卖了,原来也是个傻的!” “罢了,来人,把她带下去,好生看着!容我问过相国大人,再做定夺。” 看着少女光脚坐在地上边吃边笑的傻样,管家不耐烦的摆手吩咐道,叶锦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叶锦被押到一间杂物房关了起来,不过好在大家都把她当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傻妞,对于她的看管并不十分严谨,房里只派了一个嬷嬷守着她,夜深,叶锦乘那嬷嬷不备,抬手击向她的后颈将她击晕,便堆起桌椅爬上房梁,解开瓦片翻了出去,轻而易举的便逃离了房间,甚至没有惊动到院子外面的守卫。 院子里种着许多枝繁叶茂的大树,叶锦在黑暗中用树干做掩护,避开守夜巡逻的家丁,一点点的往围墙处挪动。 眼看着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嘹亮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响彻天际:“来人啊!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叶锦紧张的躲在一颗大树后面,暗暗叫苦,不是吧?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然而紧接着又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喊叫声,“不好!书房走水了,赶紧救火啊!”“快来人,抓贼啊,别让他跑了!” 看着不远处愈燃愈烈的火光,叶锦顿时明白过来,并不是她被发现了,而是另有其人! 原本寂静安宁的官家宅邸一时间砸开了锅,救火的救火,抓贼的抓贼,十分的热闹。可叶锦这会儿顾不得看劳什子的热闹,只想赶紧趁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猛地一个转身,却是不偏不倚的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伴随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涌进鼻间。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叶锦还没能搞清楚状况,便被那黑衣人一个擒拿手制住,她下意识晚起手肘狠狠击向他的胸口,然而刚一出手就被他单臂禁锢在怀里,叶锦担心大打出手会引来护院,不敢轻举妄动,黑衣人趁机将一只手迅速掐上了她的脖子,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警告道:“不许说话,不许动!” 叶锦皱了皱眉,这人应该就是引起这场混乱的罪魁祸首了吧,她本身也不想惊动府里的人,于是乖巧安静的点了点头,尽量表现得十分配合。 不远处有亮光闪动,伴随着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黑衣人松开掐在叶锦脖子上的手,掌心轻拍身旁的树干,借力使力,揽腰抱起她飞身掠到了大树上。一手挟持着她,一手拿着剑警惕的防范着她。 脚步声渐渐走近,俨然是这府邸的家丁护院举着火把持着兵器,正在这附近四处搜寻。 叶锦一动不动的倚靠在黑衣人怀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乖巧安静得出奇——泄露了黑衣人的藏身之处倒没什么,要是连累她自己被抓回去,那可就太冤枉了。 片刻之后,那一队搜寻的人终于走远了,黑衣人将脸贴近,在她耳边低声问:“你是相府的人?” 叶锦低声回答:“我只是一个烧火丫头。” 言下之意,小女子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你大人有大量就别为难我了! “管你是谁,只要你能带我逃出去,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也别想好过!”那人恶狠狠的低声威胁。叶锦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咱俩现在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损俱损。虽然是被他绑票,但好在两人目的相同,都是想逃离这相国府。 “告诉我,我们如今身处什么位置?周围都有些什么?出口在何处?”黑衣人忽然出声问道。叶锦闻言诧异的侧过脸去,只见他眼眶旁边沾上了些许粉末,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你的眼睛怎么了?” “哼!”某人毫无被困的自觉,傲慢地仰了仰下巴,语气自负道:“刚才不慎中了那狗贼的机关,小爷我武功盖世,若非被这下三滥的粉末迷了眼睛看不清楚,岂会怕了这些鼠辈!” 叶锦暗暗叫苦,这点儿也太背了吧,人家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却是活生生被一只看不清东西的瞎猫逮住了。 难怪这人非挟持她不可,看不清东西无异于没头的苍蝇,任他再怎么轻功卓越武艺高强,也是逃不出这官家宅院的。叶锦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这里是一处庭院,我们在厅堂正前方的一颗大树上,西北方向的围墙外是一条河,外围的围墙在东南方。”说着她略微思索,认真的建议道:“正门和后门很可能有人把守,我们最好还是从东南方翻墙出去吧。” 黑衣人显然是个急性子,叶锦话音刚落,他就爽快的点头:“好!我们就翻墙出去。”说着就毫不迟疑的揽住叶锦的腰身,果断的带着她飞身跃起,却是朝着与围墙截然相反的西北方向,带着她义无反顾的跳向了池塘! “方向错了——” 叶锦气急败坏的声音还回荡在半空中,随着“扑通”的落水声戛然而止,她咕噜噜的被灌入了几大口池水。 一时间,叶锦险些气得吐血三升!你这二货,眼睛看不清也就罢了,怎么连左右都不分啊! 清凉的池水猛地涌进眼耳口鼻,叶锦心里冰凉冰凉的。 先是“被跳崖”,再是被贩卖,这会又“被跳河”,一个人能倒霉成她这样也真是挺不容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傲娇 冰冷刺骨的河水灌进叶锦的鼻翼喉间,顿时便被呛得火辣辣的难受,这条河虽然看上去不算大,然而水却是深不见底,好在她水性不错,坠水后第一反应便是展开双臂奋力向上游,将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水面。 刚一探出水面,叶锦便难受的咳了起来,被水呛到的痛苦稍有缓解,却发现那个她拖下水的那个二愣子并没有浮上来,难道他不仅是个没方向感的路痴,还是个不谙水性的旱鸭子?来不及去思考是否应该去救这个挟持自己的陌生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本能的一头扎进水里去搜寻,又费了不少的力气劲儿,才终于将那个在水里缓缓下沉的身体捞了起来。 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被这边的响动引过来的,叶锦此时已经累得几近虚脱,却还得要紧牙关强迫自己提起力气,拖着正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某人,奋力向不远处的一座拱桥下面游去。 躲在拱桥下面,叶锦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此时相国府的护院家丁就在桥上,可以清楚看到火把在水面的倒影。 “是何人胆敢夜闯我相国府,抓到了吗?” 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自上方响起。当即便有人唯唯诺诺的回道:“回禀相国大人,那小贼身负重伤且中了机关,原本已是瓮中之鳖,然此人在逃离之际竟在书房纵火,吾等一时间忙于救火,故而故而未能将他当场擒住。” “一群废物,这么多人竟然拿不下一个小贼,倘若此事传了出去,我相国府颜面何存!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这方才隐约听到这边似有响动,小的这才带人前来查看。” 叶锦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若这相国大人吩咐他们跳下水来搜查,那可真是避无可避,凶多吉少了。 好在这时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跑步声,有人气喘如牛的通报道:“大人!不好了,少爷被人打晕了,现在昏迷不醒!” “什么?”相国大人一声怒喝,情急之下顾不得下令细搜池塘,拂袖疾步向东院方向走去。 听着拱桥上的脚步声也随之渐行渐远,叶锦总算松了一口气,暂时应该是安全了吧。 “喂,醒醒!” 叶锦低声叫道,顺手将他脸上蒙面的黑布拿下,看到他的脸不由得愣了愣,没想到这二愣子竟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鼻梁秀挺,眉目如画,虽然双眸紧闭,却丝毫不影响颜值,一双眼睑下的睫毛长得惊人,柔柔的垂着形成一道扇形的阴影,真可谓是名副其实的睫毛精,连叶锦这一个姑娘家都自愧不如。 这小子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年纪轻轻就敢独闯相国府,还真是人小胆大。 浮在水里实在不方便进行溺水的急救措施,叶锦只能病急乱投医,试着用手掌在他胸口用力按压,又在他背部不停的拍打,许是练家子的身体比较经得起折腾,他骤然呛了一下,终于将胸腔中的池水咳了出来。 事不宜迟,见他幽幽转醒,叶锦拽着这不谙水性的拖油瓶游上了岸。 吸取了刚才的教训,这次她不敢再大意,牵着他的手仔细的引导方向,他则负责用轻功带她越过障碍物,两人相互配合翻墙而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逃离了相国府。 两人浑身湿漉漉的,难免留下些水迹,未免被相国府的人追上,他们不敢停歇一路狂奔了许久,一直跑到了荒芜田地旁边某个废弃的茅草屋旁,才停了下来。 叶锦只觉手脚酸疼,筋疲力尽的仰躺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与此同时,另外一道身影也重重的倒在了身边,两人仿佛都用尽了力气,挺尸般静静的躺着,一动也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叶锦总算稍稍缓过劲来,感到四周太过安静,几乎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她转过脸看着对面那双眼紧闭的少年,瞥见他腰间的伤口还在冒着血,有些不忍心的问道:“你的伤口,要不要包扎一下?” 等了半天,却没有回音,叶锦抬眼望去,却见他呼吸微弱了许多,胸膛若有若无的起伏着,面色苍白如纸,已然是昏了过去。 虽然对这人的印象并不算好,而且跟她还是绑匪跟肉票的关系,但总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一个大好青年流血而死吧?叶锦认命的从地上爬起来,蹲坐在他身边,看着少年被血染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解开他的衣服,才发现他怀里还护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里面竟全是黄灿灿的金元宝。看着他腰间皮肉翻开触目惊心的刀伤,叶锦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难道他夜闯相府就是为了这个?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事不宜迟,叶锦伸手将衣袍下摆的布料撕成一段一段的,缓缓缠绕在他的腰间,手法虽然很拙劣,一层一层的像是在包粽子,但好歹算是把血止住了。 为他包扎好伤口,再把他眼睛上残留的粉末清理干净,将这一切都收拾好,叶锦才终于可以放心的坐下歇会儿气了,然后,坐着坐着,就听见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折腾了一晚上又是跑又是跳的,肚子不饿才怪了! 虽然是半夜三更的荒野,但人在饥饿的时候总是能激发出无限的潜能。 况且以前为了训练体能锻炼意志,叶锦和哥哥没少玩去山野玩荒野求生的游戏,即便是在荒无人烟的深夜,要找到吃食填饱肚子也并非难事。只见少女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上提着两只田鼠,一只麻雀,清理干净后,便砍来几截木枝串好,用干柴升火烤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就见躺在地上的少年悠悠转醒,或许是受了伤再加上体力透支消耗太大,他这一觉睡得毫无防备,醒来时才发现身边有着一丝暖意,少年侧眸一瞧,就看到了旁边不远处燃起的火堆,还有坐在火堆旁正烤着什么东西的姑娘。 少年盯着她手上那被扒了皮看上去血淋淋的东西,满脸的问号:“你在烤什么?” 叶锦隐约听到了他肚子发出咕噜的叫声,于是回眸友好的笑了笑。 “田鼠和鸟儿,你要吃么?” 少年一脸的嫌恶,鄙夷的看着她:“你个女孩子家怎会如此残忍?小爷就是饿死,也不会吃这种恶心的东西。” “哦。”叶锦淡淡的应了一声,不再理他。 人家自命不凡心比天高,看不上她这些食物,她自然不会勉强。 可是半个时辰后某位心比天高自命不凡的傲娇少年抓着烤得金黄焦香的田鼠肉,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满脸还写着真香真香是怎么一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新生 叶锦做烤肉的手艺可不是盖的,飘香四溢,外酥里嫩。不一会儿,两人便把烤肉吃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吃剩的的骨头。 吃饱后,就看见那满脸血污的少年从怀里拿出布袋,对着火光,一锭一锭的数着袋子里的金元宝。 “你夜闯相府就为了这个?”叶锦看着他财迷的样子,好奇的开口问道。 少年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不可置否的说道:“那个狗贼,平日里不知道贪污了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我不过是劫富济贫罢了。” “哦。”叶锦了然的点点头:“原来你是个小偷啊。” 原本一脸淡定的少年瞬间炸毛,拍着大腿几乎跳起来:“什么小偷,小爷我这叫侠盗!你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懂什么!” “你知道这沧州城的贫民窟里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吗?你知道每天有多少老人和孩子病死饿死吗?这一袋子金子,在那些贪官污吏的手里,不过是用来吃喝玩乐,满足他们肮脏的私欲,到了小爷我的手里,起码可以让那许多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们多活几天!我以往与师傅隐居山上,不知这世间百姓过得如此艰苦,如今既然看到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任由这些贪官鱼肉百姓,生灵涂炭!” 叶锦微微一怔,她怎么会不明白,世道艰难,曾经她也是饥荒受灾的流民,她的哥哥用生命为代价,换来她被段月卿像乞丐一样的捡了回去,才能保住了这条命。 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叶锦不由得心下感叹,原以为是个头脑简单的二货,没想到还是个心系百姓安危的三好少年,为了救济穷人关爱百姓,竟把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简直就是个活雷锋啊!不知是那座钟灵毓秀的山上,可以养出这样一个心思单纯,正义感爆棚的少年侠义之士。 如今天下三分,东有朔国,南有华国。而北舒国与朔国积怨已深,战争连连。反而是华国处于中立,一心发展经济,成为了三国中最富裕繁华的国家。北舒地处北方荒芜之地气候严寒,地势广阔人口繁多,然而却因为气候的原因,农作物产量十分稀少,又常年发生雪灾,以至于许多偏远地区的农民无以为生,导致灾民遍野,饿殍无数,纷纷逃荒涌向各大城镇。不少城里的无良商人趁机发国难财,抬高粮价物价,一个个富得流油,再用钱财贿赂官员,官官相护,使得两级分化,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平民百姓们却是叫苦连天,整日为生计奔波,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财主官员们却过着锦衣玉食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 这个少年心系难民可以理解,可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叶锦忍不住劝说道:“你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去劫富济贫,你家里人知道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的父母可怎么办呢” “我是个孤儿,只有一位师傅,没有家人!”少年似乎嫌她唠叨,不耐烦的打断道。 说完不再搭理她,低着头,继续数着他的金元宝。 看着他手上沉甸甸的钱袋,叶锦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现在从镇南王府脱离出来,没有了安身之处,再加上她身无分文,又没什么亲戚朋友可以投靠,说起来其实跟孤儿也没什么两样。 现如今大仇已报,也算是完成了多年的心愿。但她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的,不仅要活下去,她还要活得肆意畅快,不再仰人鼻息,不再为奴为婢。但是要想过的逍遥自在,钱是必不可少的。在这个残酷冰冷的荒年,有钱你就是大爷,没钱就得挨饿受冻,任人践踏。 没错,她要赚钱,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不过赚钱是需要本钱的,眼下她却是连一文钱都没有。 虽然眼前这个少年看上去傻乎乎的没什么头脑,并不是最好的生意伙伴,但是他手上有钱啊! 叶锦一眨不眨的看着少年,试探的问:“这位大侠,不知你今后可有何打算呢? “当然有!”只见少年仰了扬下巴,俊秀的脸上神采飞扬,豪气冲天道:“仗剑走江湖,锄强扶弱,行侠仗义!” “” 叶锦有些汗颜,真是一个不谙世事做着侠客梦的少年郎!叶锦想了想,又问道:“那么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一个字是什么,你知道吗?” “当然是‘义’字!”少年不经思索便笃定的一口答道。 “错了,是‘钱’!”叶锦反驳,斩钉截铁的说道:“作为一个侠士,应当风度翩翩出手豪阔,怀里总有掏不完的银子。到了酒楼可以随心所欲的叫上一桌好菜,一坛好酒,而不是随便啃上一两个包子馒头。到了客栈必要一间上房,而不是风餐露宿。途中遇上个把穷苦人可以随手就丢下一锭银子,而不怕山穷水尽。” 听着她的描述,少年原本有些迷茫的目光亮了起来,仿若繁星般闪烁着希翼的光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若是你向往这样的生活。”叶锦看了看他手上的金子,提议道:“不妨考虑跟我合作。” 许是叶锦盯着他钱袋的目光太过炙热,少年把钱袋护进怀里冷冷看她,满是狐疑警惕:“你想做什么?” “你想想啊,你所谓的劫富济贫,冒着生命危险去夜闯官邸,说到底,不就是为了钱吗?”叶锦放柔了音量,一本正经的劝说道:“再者,就像你刚才说的,这城里有成千上万的苦难灾民,就你手上这点钱能帮的了多少人?又能让他们温饱几顿呢?钱用完了你若是再冒险去偷,你能保证还能像昨晚那样全身而退?刀口舔血的日子太过危险,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你自己连命都没有了,还怎么去帮助那些孤寡老人和孩子们?” “好比如,你有一篮子鸡蛋,吃完就没了。若将鸡蛋换成一只能下蛋的母鸡,那可就是源源不断的了。” 叶锦不惜口舌,循循善诱:“你若是真的想做个侠士,救济穷人,何不跟我合作,咱们做生意一起赚钱。你出钱,我出力,只要你肯投资,我就有办法,让这些钱像下蛋的鸡,赚个盆满钵盈!” 说了半天,少年却是不感兴趣,摆手拒绝:“做生意那是满身铜臭的商人做的事,小爷我只想行走江湖,逍遥快活。” “江湖?什么是江湖呢?” 叶锦愣了一下,随即轻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这并不违背你的初衷。况且咱们不偷不抢,凭本事赚钱,又何谓满身铜臭?”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少年低着头若有所思的默念了一遍,似乎有些心动。随即又狐疑的抬头看着她:“你真的会赚钱?看你年纪也不大,能想出什么赚钱的生意来?你该不会是想框骗我吧?” 叶锦皱起眉,有些气恼的瞪他一眼:“你这人疑心怎这么重?我要真的是心怀不轨,昨晚就不用费那么大劲把你从河里捞出来了,况且你昨晚昏迷不醒,我就算把你卖了你都不会知道!” 少年颔首沉思,这个女孩确实是救了他一命,况且她要是真的图财,昨晚趁他昏迷,要拿走他的钱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她这么坚持,不妨试一试,也算是报了救命之恩。 “好,那就我姑且信你一次。”少年挑起眉头,不可置否的说道:“小爷我倒是想看看,你这黄毛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成交!”叶锦痛快的伸出手,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自我介绍道:“我叫叶锦。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财源滚滚来,一起发大财!” 少年瞬间被她忽然绽开的笑颜迷了眼,有些不自的别开脸,却没有伸出手,一脸斥责的闷声嘟囔道:“你,你怎么能随意让男人摸你的手?你个丫头真是没羞没臊!” 叶锦看着他别扭的样子不由失笑,握个手就叫不知羞了?看他这样子,脸颊都染上了一丝绯红,还真是个纯情少年呢!跟这么个单纯的家伙成为了合作伙伴,以后可有的头疼了。 叶锦无奈的收回手,耐心的问道:“我都给你说了我叫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宋翎。” 少年冷冷的看着她,目光有些不屑:“你说的能赚钱的生意是什么?” “这个嘛” 叶锦沉吟片刻,随即神秘的眨了眨眼勾唇一笑:“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那么,咱们就先从食开始吧!” 于她来说,现在的才是真正的新生。从今往后,世上再也没有奴婢何喜儿,只有叶锦。 她已经让段月卿已经付出了代价,她不再身负着何喜儿的仇恨,不用过着畏畏缩缩仰人鼻息的日子,,从今往后,她要肆意妄为,做她想做的事,过她想要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烈城 年关将近,大雪纷飞。 连续的降雪使得今年的烈城格外的冷,眺眼望去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烈城虽然名字听上去十分火热,却是一点都名不符实,因为地处北方,再加上连日来风雪交加,使得这里成为了一座冰冷的雪城,大街小巷积雪成堆,寒风凛冽寸步难行,行人步履艰难,来去匆忙,许多商户闭门歇业,看上去十分清冷萧瑟。 然而在这冰天雪地的烈城之中,却有一处门庭若市暖意融融的地方。 热气腾腾的大堂里人声鼎沸,雅座包间内笑语不断,诱人的香味阵阵传来,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这里正是叶锦与宋翎合伙开的飘香楼。 别误会,飘香楼并不是一间妓院,而是一家火锅店。没错,他们离开了北舒的都城沧州,来到了这北舒边界,比沧州更冷的一座城市,开起了这个时代的第一家火锅店。 那日脱身之后,叶锦曾去打探过消息,市井上全城都在议论纷纷,镇南王世子被一名叫何喜儿的婢女挟持后,便彻底失踪了,此事震惊朝堂,派出了护城兵和铁骑队,还有镇南王府的侍卫们搜寻了三天三夜都未曾找到,据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王府的人都急疯了。皇帝下令全城通缉何喜儿,为免在都城有人认出她来,她只得设法离开了沧州,来到了这边境烈城开始她的新生活。正所谓大隐隐于市,想必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了。 这飘香楼的装修极为特别,上下共分为三层,一楼是大堂,无最低消费限制,平民百姓首选,就餐高峰时有节目表演载歌载舞,高朋满座气氛热烈。二楼是雅座,环形的围廊沿着四周的墙壁而建,每个雅座都有自己的专属空间,可以一边吃着火锅喝着小酒,一边隔楼观看楼下表演,闹中取静乐在其中。三楼是包间,装修华丽大气,整洁干净且比较隔音,专供一些身份特殊不愿抛头露面,或者喜欢安静的客人。后院则是厨房,准备食材和传菜的地方。 店里面的每一张桌子都是围炉而设,整个大堂都被炉火烤得暖烘烘的,食客门脱下了厚重的毡靴厚服,坐在桌边吃着火锅喝着小酒,唠嗑闲聊,真真是其乐融融妙不可言。 “哈哈,宋掌柜,我们一家老小又来照顾你生意了,昨日叫你给我留的雅间可准备好了?今天是小女十岁生辰,你可要给我们些优惠才是。” 随着一声爽朗的笑声,玲珑绣庄的朱老板挺着肚子,带着其夫人和子女以及老母一起踏入大堂。这一家子都及爱吃火锅,单这个月就已经是第五次来光顾了。 宋翎穿着一身玄色刺绣棉服,颈间是雪貂围脖,头上戴着一顶灰黑绒毛的毡帽,腰间的长剑换成了刺绣荷包和几把钥匙,俨然已经有了几分掌柜的样子,一边笑脸相迎一边招呼小二:“好说好说。阿福,赶紧带朱老爷一家上二楼雅座,赠送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再送一碟精品羊肉。” “好嘞!” 飘香楼的火锅最为奇妙之处,就是锅底,他们家推出了红椒香辣锅,青椒麻辣锅,香菇菌汤锅,另外还有清汤和酸汤,当然最受欢迎的,还得数鸳鸯锅底。 在这常年严寒的北国城市里,吃上这样一顿香在嘴里,暖在胃里的火锅,辣的痛快麻的过瘾,口齿留香回味无穷,这无疑是极大的诱惑。火锅的香味飘散开来,几乎整条街都能闻到,这就是最好的广告和招牌,也难怪生意会如此之好。 店里小二们忙的脚不着地,这边刚带着客人上了楼,那边又有客人喊了起来。 “小二,给我上个香辣锅,加辣!” “小二,再给我来一盘鸭血和鱼片,再加一壶酒。” “小二,我要鸳鸯锅,菜试和上次的一样。” 宋翎站在柜台旁一边收钱一边拨动着算盘,看到这一天比一天红火的生意,再看着账本上的数目,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本以为叶锦这小丫头是在忽悠他,没想到还真的是有两下子,居然想到开这么一家店! 这里原本是一间因为经营不善即将关门大吉的破酒楼,叶锦在烈城转悠了两天,一眼就看中了这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果断将这间店盘了下来,经过一番装潢修整,精心布置,才有了今天的飘香楼。 在第二层的阁楼上,留了一处两面开窗视野极佳的房间,这里是叶锦的私人领地,她称之为办公室。此时她正伏在案前,手里拿着一只形状特殊的笔,正静静的写着什么。这只笔是她自制的,削圆的木条切成两半,中间掏出一条半圆形凹槽,再把女子画眉的石黛装填进去,把木条合起来用线缠好,就做成了一只简易的铅笔。 楼下的表演台上,一个妙龄少女正低吟浅唱着一首欢快的小曲,歌声如黄鹂般婉转动人,绵甜的吴侬软语化成小调儿,听得人心荡漾,食客们时不时的拍手叫好,少女的目光却经常含羞带怯的落在宋翎身上。这也难怪,宋翎本就生得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如今又是年少有为的老板,自然容易引得情窦初开的少女芳心暗许。 只可惜那当初嫌弃商人满身铜臭的宋翎,此时眼里却只有赚钱二字,忙着收账跟招呼客人,竟是一眼也不瞧向那女子。 叶锦坐在二楼看得真切,暗笑着摇头,心道这厮还真是不解风情,可惜了这一颗芳心。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叶锦抬眼看去,就见几个大汉冲了进来,其中一个指着那唱歌的少女,叫嚷道:“在这里,老爷要的就是她,把她给我绑起来带回去。” 说着几个汉子一起围了过来,一把将那姑娘拉扯起来就要用麻绳捆绑,姑娘自是不肯,挣扎哭闹着直喊救命,食客们不明所以议论纷纷,却又因对方人多凶悍不敢贸然出手,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住手!” 只听一声呵斥,宋翎周身有隐隐地怒气:“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强抢民女?” 带头的大汉满脸横肉,看着少年模样的宋翎丝毫不惧:“这丫头的爹欠我们老爷钱还不上,我们是奉命抓她回去抵债的,你这小白脸闪一边去,别多管闲事!” “小白脸?”宋翎一听这话瞬间就怒了,眼睛危险的迷起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还以为小爷我是好欺负的!” 说着宋翎拍手一撑桌案,就从柜台后跳了出来,挽起袖子就要动手。 叶锦看到这状况暗叫不好,连忙起身下楼。此时店里高棚满座,若是动起手来,砸坏桌椅都是小事,若是误伤了旁人就麻烦了。他们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在这里闹事实在得不偿失。 “住手!” 又是一声呵斥响起,这次却换成了一声娇嫩可人的女音,听起来如泉水般清澈灵动,带着不怒自危的气势,引得大堂的食客们都伸长了脖子看过来。 只见穿着白色雪貂绒披肩的姑娘,从红木梯上下来,颈间的绒毛更映衬得女子肌肤白皙,粉嫩的嘴唇不点而朱,一双灵动的清亮双眸带着氤氲水汽,精致秀美的脸颊在热气下被熏得泛起一抹粉红,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 就连来闹事的几个大汉都愣在那里,抓着被五花大绑的卖唱女孩忘记了反应。 在这荒冷的边境,倒不是没有漂亮的女人,只不过大多数人在常年的风雪干燥气候下,许多人皮肤都是干劣粗糙的,就算是在风和日丽气候宜人的南方,都少见人有这么晶莹剔透的肌肤,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五官精致,精灵般美艳动人的女子,一个个的自然是眼睛都看直了。 “这姑娘是谁呀?” “就这模样,所谓的天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像是我们烈城人啊,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可从来没见到过这么水灵的姑娘。” “那可不!这位可是我们飘香楼的老板!” 有个店里的小二一句道破。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的回过神来,原来这近日来在烈城名声大噪,生意红火的飘香楼幕后老板,居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由得又是一阵嘘吁惊叹。 叶锦见状微微皱眉,若不是她这脸蛋长得太过娇艳,女扮男装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来,她才不想穿女装示人,行事不便不说,还总会被人直勾勾盯着瞧。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总不能因怕麻烦就一辈子扮丑吧。 “你们家老爷是何许人?” 叶锦走到宋翎身旁示意他稍安勿躁,看向领头的壮汉问道。 汉子被她一双妙目看得心里一阵躁动,有些磕巴的说道:“我我们老爷是金记糕点铺的老板。” 叶锦微微点头,原来是开糕点铺的金家,随即又问:“这位姑娘的爹欠了你们多少钱?” “整整一百两银子!” 那大汉刚答完,就见女子微微笑了笑,伸出一只细白纤长的小手,粉嫩的指间洁白晶莹,递过来一张纸票。 “这里是一百两银票。你们拿回去替她爹还给你们老爷,如此便可交差了吧?” “是,是。”汉子连连点头,放开卖唱女,伸手接过银票。 只见银光划过,女子袖间一把匕首闪现,只听见唰唰两声,动作快得出奇,众人还未看清,卖唱女身上捆绑着的麻绳就已纷纷脱落,掉在地上断成数截。 而那女孩身上的衣服却是完好无损,一点都有被划到的痕迹。 这把她在都城花了重金打造的匕首还挺好用的,叶锦满意的想。袖中刀瞬间收回,动作之快,没有一个人看到了那把刀的样子。 无视众人惊讶的目光,叶锦摆手说道:“拿了钱就走吧。以后若是再来飘香楼闹事,就如这绳子一样。” 拿着银票的汉子望而生畏,噤若寒蝉,连忙带着手下众人长扬而去。 “哈哈,没事了,没事了!”宋翎端起一杯酒,出来打着圆场招呼道:“别让几个宵小打扰了大家的兴致,大家吃好喝好,接着乐呵!宋某敬大家一杯以表歉意。在下先干为敬!今晚的酒水给大家免了!” 食客们拍手叫好,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里却暗自惊叹不已,就这气势和这使刀的手法,飘香楼的这位女老板可不是个好惹的,众人看着叶锦的离去的背影,目光里除了惊艳,还多了些许敬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出气 夜深,经过一天的忙碌,飘香楼直到夜深才歇业打烊。送走了所有的食客后,叶锦和宋翎便回到了他们租住的小院。 这是一间风格古朴宽阔亮堂的四合院,褐红的宅门,锃亮的门钹,青砖黑布瓦,除了正厅以外还有许多客房,一间书房和一间厨房,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种着许多的紫藤树,树下有一口古井,院子角落有水池,池内还有假山。这处院子设计的精美大方,看上去就让人赏心悦目,住着也十分的惬意。 当初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费了不少口舌跟房东讨价还价,最终只花了七成的租金将这里租了下来。她打算等钱够了,就把这里买下来。总觉得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才比较有安全感。 “叶姐姐,你们回来啦!” “哇,大哥哥你手上提的是什么,今天又给我们带回来什么好吃的呀?” “我和水仙今天把脏衣服都洗干净了,叶姐姐,你看!” “还有我还有我,我今天帮俞伯伯把院子打扫的可干净了,地上一片树叶都没有!” “” 刚走进院门,就见一群孩子叽叽喳喳争先恐后的围拢过来,一个个天真稚嫩的脸上都带着兴奋和雀跃,争宠一般的邀着功,这些都是宋翎捡回来的孤儿。刚开始的时候,他在路边捡回来一个浑身冻得冰凉,饿的只剩下一口气的孩子,那孩子才五岁的年纪,放在现代就父母手心里的宝,不小心磕着碰着都得心疼半天。然而在这个年代的孩子,却连口饭都吃不上,叶锦看着心生不忍,便默许了。 此例一开,宋翎这厮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隔三差五的就会带回来一些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的孩子,有街乞讨的,有被大人遗弃的,还有被贩卖的,渐渐的这院子俨然成了一个收容所,如今已经有十几个孩子住在这里了,其中最小的才三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一岁而已。 从前叶锦对小孩子这种生物是敬而远之的,她曾经有一个八九岁的小侄儿,那简直是个混世魔王,若是上街看见他喜欢的玩具不给他买,哭闹打滚都是轻的,回到家里看见什么砸什么,你若是跟他说了几句重话,分分钟就给你绝食抗议,让人头痛不已。 但是这些孩子却不一样,他们都有着跟年龄不符的早熟,一个个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或许是因为被遗弃过,受过太多苦难,他们是十分珍惜现在吃饱穿暖的生活。除了几个年纪太小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其他的平时都几乎不用人照顾,还尽量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如果说这里是一个幼儿园,那么俞伯现在就担任着幼儿园园长的职务。 俞伯是个名落孙山的老秀才,寒窗苦读数十载,年年赶考年年落榜,如今年纪大了却身无长物,老伴死的早,唯一的一个儿子又是个烂赌鬼,还因儿子欠赌债还不上,被儿子推出去顶罪让人打瘸了腿,晚年过的十分凄凉。今年的一场大雪,因感染风寒却无钱买药,被药店的伙计连打带骂的轰了出来,伤病之下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不幸中的万幸,俞伯遇到了宋翎这个老好人,那日恰巧经过药店,便把他带回来做了管家,既可以帮忙照看,还可以教他们识文断字,一举两得。 “乖了乖了,都是好孩子。”叶锦看着一张张软萌可爱的小脸,不由得放柔了声音:“可是叶姐姐跟你们说过,乖孩子应该早睡早起,都已经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还没有睡觉啊?” 俞伯站在旁边无奈的看着孩子们,老态龙钟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叶小姐,对不起。我让他们早些休息他们不听,非要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叶锦微微摇头,再次强调道:“还有我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叫我小姐,叫我叶锦就好。” 俞伯但笑不语,没有说好,也没有反驳。他主仆观念太强了,哪怕这里没人把他当奴仆,他也总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下人,难得遇见好心人肯收留他这么个半残的糟老头子,他断然是不敢逾越的。 被晾在一边的宋翎却是不乐意了:“诶,你们这群小白眼狼,带你们回来的人可是我,现在你们一个个的都只会粘着她,把小爷我放在什么位置?” “大哥哥,我们也喜欢你。”一个孩字见状赶紧哄道。 “哼,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给你们带回来的好吃的?”宋翎傲娇的哼道,满脸不高兴的说着,却把手上的篮子递给孩子们:“这是给你们买的话梅,拿去分吧!” “哇,有话梅!”“谢谢大哥哥!”“大哥哥最好了!” 看着一张张纯真的笑脸,叶锦心中忍不住像一湖春水一样柔情涌动,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有一点点零嘴吃,就仿佛得到了全世界。孩子们拿着话梅,开开心心的拿去分享了。 孩子们都回房睡觉了,眼见着月上树梢,宋翎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盘着腿坐在正厅的暖炕上,一遍遍的数着钱箱里的银子和银票。 这是他最爱做的事了。这段时间这小子食髓知味,体会到了赚钱的乐趣,对于胜利的果实格外珍惜,即使账本上已经记得清清楚楚,他还是喜欢反复的多数几遍才痛快。 对于他这幅财迷的样子,叶锦早就习以为常,不可置否的笑道:“你就算是再多数几遍,也就那么一千多两,不会数出更多的钱来。” “是两千五百八十六两四钱!”宋翎抱着钱箱,一脸满足的强调道:“飘香楼开业到现在才三个月,我们已经净赚了两千五百多两,这可是够买五千石大米了!” “诶,叶丫头,看你的年纪跟我也差不多,你是怎么想到火锅这种吃法的?我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都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宋翎做梦都没想过,不偷不抢,就可以赚到这么多的钱。” 叶锦笑而不答,虽然一开始,两人是劫匪和绑票的关系,经过这一段世间的相处,叶锦对他已是十分了解。宋翎这人虽然年龄不大,却是聪明伶俐,一点就透,飘香楼的让他打理的井井有条,账目也管得十分好。若是非要说说宋翎的不足之处,大概也就两点,其一是见不得可怜人,见到就容易同情心泛滥,忍不住出手相助。其二就是见不得恶人,见到恶人就容易冲动,做事不顾后果。 “方才要不是我及时制止,你是不是打算把那几个人打的满地找牙?”想到今晚的事,叶锦侧眸瞪他一眼,提醒道:“下次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尽量别动手。” 宋翎被她训斥也不恼,这姑娘的美目太过撩人,在他看来瞪起人来都那么好看,被她这一眼扫过来反而觉得心跳有些不稳。 只是一提到钱,宋翎就有些心痛,摇头叹气道:“只可惜,今天无缘无故的就白白损失了一百两,小爷我真是不甘心。” “不甘心,那你想不想出这口气呢?”叶锦歪着脑袋,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宋翎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当然想!咱们这就去找那姓金的恶霸,把他胖揍一顿,让他把钱吐出来?” “你又忘了我方才说的?”叶锦有些恨铁不成钢,白他一眼,继续说道:“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打人只能解一时之气,治标不治本。况且你要真动手把人打了,说不定还要吃上官司。那金老爷之所以能横行霸道,无非是因为他家底丰厚!毕竟那金记糕点铺,可是烈城的老字号了。” “所谓商场如战场,咱们还可以其他正当的方法出这口气。” “什么方法?”宋翎不明所以。 “比如说”叶锦提议道:“咱们也开一间糕点铺!” 宋大侠不亏是个豪爽之人,当下想都不想,便一口拒绝了。 “不行!丫头,你可别犯糊涂,那金记是百年老店,咱们凭什么和他比?” 叶锦不可置否:“有些事情,不试过,又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坚持 几乎每一个爱好甜食的女该子,都有个开一家蛋糕店的梦想,叶锦也不例外。 叶锦从小就很喜欢吃各种蛋糕和甜品,每次路过蛋糕店就走不动路,什么提拉米苏,卡布奇洛,慕斯蛋糕,戚风蛋糕,她不仅喜欢吃,还喜欢自己买材料回来diy,自己动手做出来的蛋糕,不仅仅是好吃那么简单,一口咬下去真是说不出的满足感。 当叶锦说要开店的时候,宋翎是一百个不看好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人家金记糕点铺可是百年老字号了,他们家做的桂花糕,红枣糕,绿豆糕,各式糕点已经传承了三代。难道一个小丫头片子能作出更好吃的来?飘香楼好不容易赚来的这些钱,可不能拿去做赔本的买卖。 对于宋翎的强烈反对,叶锦但笑不语。金记的糕点她也吃过,不就是用糯米面粉和糖加上桂花红枣等做出来的吗?这些都是古时常见的糕点,早已没有了什么新鲜感。她要做,就做这些人从来没吃过的! 不过叶锦赖得与他作口舌之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说的再多都不如用事实说话。 于是乎,第二天清晨,宋翎是被阵阵扑鼻的甜香和孩子们的欢呼嬉笑声叫醒的,穿上外套披上厚实的披风走出房门,昨夜又飘了一夜的雪,此时雪停了,院子里却铺上了寸厚的雪白地毯,给四合院增添了别样的精致。 平日里玩雪玩惯了的孩子们也不怕冷,一个个的都站在雪地里,围在厨房外面,只见厨房炊烟袅袅飘香阵阵,一名妙龄少女不施粉黛的面颊带着浅浅酡红,满脸笑意的端着食盘走出来,招呼道:“大家快过来,吃早点了!” 晶莹的雪地里,美丽的少女,可爱的孩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刚睡醒的宋翎恍惚间以为还在梦中,不由得看得出了神。他自小就被父母遗弃,幸得师傅收养长大,懂事以来就在跟着师傅在山上习武学艺,长大成人后便出来行走江湖,一人一剑行走天下,一路上打抱不平劫富济贫。受过伤流过血,过着四处飘零的日子,从来未曾在什么地方长久停留过,更没有过家的感觉。 然而此时此刻,宋翎却是生平第一次觉得,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错。 孩子们欢呼一声,争先恐后的紧跟在女子身后,一个孩子不小心踩滑了在雪地里摔上一跤也不哭闹,原地打个滚就爬起来了。 叶锦看着站在房门口发呆的男子,唤道:“还有你,愣着干什么呢,赶紧过来尝尝,我可是天没亮就起来准备了。” 宋翎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跟在孩子们后面走进正厅。 只见大大的红木圆桌上,摆着一盘盘样式各异的糕点,有花型的椭圆形的,有三角扇形的,还有一卷一卷的。看上刚出锅的样子,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乳黄的颜色,清甜的香气,真可谓是色香味俱全,单单是看着就很有食欲,难怪小鬼头们一个个的都这么兴奋。 宋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些,都是你做的?” “不然难道是你做的?”叶锦好笑的白他一眼,招呼道:“来,孩子们,尝尝看。这是蜂蜜红枣蛋糕,我还在上面加了你们爱吃的葡萄干。还有这个叫曲奇饼干,我做成了小花的样子。这个呢是蛋糕卷,可惜没有奶油,不然会更好吃的。” 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的孩子站在圆桌前围成一圈,眼睛里闪烁着星光,就等着叶锦一声令下,纷纷迫不及待的拿起桌上的糕点一口咬下,不约的瞪大了眼睛,嘴里还含着食物,口齿不清的叫道。 “好好吃啊!”“好甜好香,哇。”“太好,太好吃了!” 宋翎见状忍不住也拿起一个:“真有这么好吃?” 叶锦不可置否的耸肩,她的手艺若是放在她那个时代,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可是在这个食品匮乏技术落后的年代,那她可真是算得上美食家了。 果不其然,宋翎一口下去,只觉得松软可口,放入口中,根本不用嚼,含在口中一会儿就化掉了,唇齿间留下一丝淡淡的清香,唇齿间留存着甜腻的气息,细细回味起来只觉甜甜的,香香的,尝了一口,就忍不住想吃上第二口。 “妙啊!”宋翎三两口就把蛋糕吃完了,忍不住赞叹道:“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妙哉!” 看着他那一本正经卖弄文采的样子,叶锦噗嗤一笑:“昨儿个是谁反对我开店来着?” “咳咳咳”宋翎被噎了一下,假意咳嗽几声,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反应极快的转移话题,讨好道;“我觉得,咱们这店就叫锦蜜坊,你说可好?” 叶锦默然,这厮见风使舵的本领还真是不错,昨晚还强烈反对,这会儿转瞬就把店名都起好了。 如此,开店的事便就此定下来了。 开这锦蜜坊需要准备多少东西?寻找铺面装修布置,购买材料招聘员工,最好能找一家可以无限量供应牛奶的牧场,如此便可以制作奶油了。松软香甜的奶油蛋糕,叶锦单是想想就觉得嘴馋了。 叶锦在烈城转悠了好几天,终于看中了一间铺面,位于烈城城南最繁华的十字大街,此处地理位置极佳,只可惜却是大门紧闭,门头没有悬挂招牌,连续数日未开过门,门口也没有张贴待租的字样。如此繁华的地段,如此旺铺居然关着大门,实在是太浪费了!宋翎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此处已经被玲珑绣坊的朱老板租下来了,并且交了两年租金,本是打算租来开玲珑绣庄的分店,可不知为何,才刚开始动工装修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大半个月来整日关着门,也不见动工,绣庄的分店更是迟迟没有开业。 叶锦听罢若有所思,玲珑绣庄?那可不就是经常来飘香楼光顾的那位朱老板吗? 宋翎见她发呆以为她是在为此苦恼,劝道:“丫头,罢了。既然已经有人租下,我们另寻别处就是。” 叶锦却是摇头,坚持道:“我这几日实地考察过,这烈城里,再没有比这间更适合的铺面了。既然朱老板租下来后迟迟没有开业,想必是有什么难处,咱们不妨争取一下。还是那句话,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 宋翎微微一怔,这小姑娘的性子,还真是坚持不懈,执着的很啊。 心动不如行动,叶锦是个急性子,当即就把宋翎推出了门:“事不宜迟,宋大侠,劳烦你去帮我下张帖子,请朱老板明日在飘香楼吃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吃亏 宋翎走后,叶锦便一人在街上闲逛,琢磨着去城西看看还有哪些待租的铺面。凡事皆要做两手准备,若是玲珑绣坊的朱老板那边谈不下来,也好另作打算。 走到一处空旷之地时,只见前面人头攒动围了个水泄不通,使得前路拥挤难行,熙熙攘攘的人潮十分汹涌,也不知道是在围观着什么。叶锦本不想去凑这热闹,但这条道路是去城西最近的路,若是掉头,那可要绕好大一个弯子,实在太过浪费时间。 叶锦走近人群中,才发现原来是竟是一伙人贩子在当众叫卖奴隶,并且卖的还是一些男奴! 这个时代的人贩子并不违法,只要你有货,就有人愿意买。况且这北舒烈国民风彪悍,喜好男风的不在少数,一些有钱的富豪经常会把容貌姣好的男子买回去,作为禁脔娈童。 只见人群的中心有四名被捆绑着的男子,满身血污狼狈不堪,隐约可以看出容貌皆是较为清秀,其中有一位脸上密集的布满血淋淋的鞭痕,虽然看不清楚样貌,却可以看到一双眼睛惊人的好看。 那人状似无意的向人群中看了一眼,正对上叶锦打探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眸子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情绪,干净剔透就像一张白纸,只在叶锦脸上停留了一秒,便淡淡的转开了,仿佛平静的湖面般没有一丝涟漪,不卑微c不可怜c不急躁,好像世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叶锦看着那双眼睛不由得怔住了,虽然此人的目光看上去十分陌生,可她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为何会觉得熟悉呢? 叶锦并没有多做停留,若有所思的继续往前走着,那名奴隶的目光却在脑海挥之不去,那双眼睛到底在哪见过呢?走了没多远,叶锦忽然灵光闪过,明白了为何会觉得熟悉。 段月卿! 虽然脸上布满鞭痕,满脸血污面目全非,但是那双眼睛却是那么熟悉,让她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已死之人。 难道他居然没有死? 可是不对啊,那人养尊处优惯了,性情又那么桀骜不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真的是段月卿,怎么可能会甘心在大街上被人贩卖?其一,他可是北舒的战神,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不反抗?其二,他方才与她对视的神色看来,明显是不认识她的。其三,那个满脑子算计的人,他的眼神不可能会那么干净透彻,不含杂质。 叶锦百思不得其解,停住脚步,终是折返了回去。 不管是与不是,她必须要弄清楚! “上好的货色,五十两一个了啊!看上的赶紧下手,错过可就没有了!”人贩老板像货物一样高声叫卖着,旁边还站着四名身材魁梧的大汉,一个手里拽着一根捆绑男奴的绳索。 “老板,你这卖的也太贵了点,俺们两年的工钱才五十两哩!” “就是就是,那还有个满脸是血的,看着就吓人,买回去放在大门口辟邪还是咋地?”人群中有看热闹的叫嚷着说道。 叶锦径直穿过人群,将一袋银子丢给那人贩:“这里是两百两,这几个人我全要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瞧着亭亭玉立的少女,众人看直了眼,人声鼎沸的打趣起来。 “哎呀,这位真是姑娘好大的手笔,一个人全包了!” “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还用的着买男奴么?看我怎么样,我不要钱!保证伺候的你舒舒服服,哈哈” “四个全要了,小姑娘的身板吃的消么?” 人贩老板也是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好咧,姑娘可真是慧眼识珠啊!这几位男奴买回去了,保管您快活似神仙!” “少废话!”那些污言秽语叶锦只当是苍蝇在叫,寒利如冰的目光瞪他一眼,冷声说道:“将他们四人绑作一团,我现在就要带走!” “欸!这就给您打包。” 四人被两指粗细的绳接连绑起,叶锦拉着绳索离开人群,带着四人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深巷后,解开绳子指着脸上布满鞭痕的男子说道:“除了你,其他人都走吧。” 那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感激道:“多谢姑娘相救!” “我救你们只是一时兴起,无需言谢。我不会问你们的来处,同样,也不管你们的去向。”叶锦看着那三人,神色如常的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想去哪就去哪,我不会干涉。你们一个个都年轻力壮,如今恢复自由身,要想靠双手养活自己应该并非难事,各自奔命去吧。或是不想劳作,要再回去给人当男宠,也与我无关。” 叶锦的话里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各走各的路,勿要纠缠!三人都是明白人,纷纷拘礼拜了一拜,便接连离开了。 将三人打发走后,叶锦盯着那安静站在旁边的男子:“你到底是谁?” 却见男子布满鞭痕的脸上平静而迷茫,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叶锦冷笑一声:“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我不记得自己从哪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男子眸光干净透彻,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认真的看着她缓缓说道:“我只是一个没有记忆,也没有名字的人罢了。” 叶锦顿时愣住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回答,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如果他真的是段月卿,她自然应该手刃仇人,可如果两人只是长得相似,那她岂不是错杀了好人? “就是她!少主,这就是草民给您说的那位女子!” 就在叶锦思索着该怎么处置这个人的时候,深巷忽然传来一声叫唤。就见一群人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就是刚才喊话的人,叶锦认识,正是金记糕点铺的老板,而另外一个能让金老板卑躬屈膝的人,头上带着镶嵌红宝石的绒帽,一身锦衣华服,想必身份非同一般。 二人带着十几个打手迅速围拢过来,叶锦暗自握紧袖中刀,防备的看着他们。 “妙极,妙极!”那个被称为少主的人,目光轻浮的看着叶锦,眼睛色迷迷地将她全身打量了一遍:“果然是国色天香,美貌无比的俏佳人” “这可是我们烈城的少城主!还不赶快行礼?”金老板站在旁边趾高气扬的喝道,一副仗势欺人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烈城城主魏扈的大儿子魏桦,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好色的登徒子。叶锦微微俯身施了一礼,目光冷清:“不知少城主找民女,有何贵干?” 魏桦目光猥琐,嘿嘿一笑:“明人不说暗话,本少主看上你了,想要与你快活快活。” 叶锦冷哼一声:“少城主这番行为,难道就不怕落人口实吗?若是让城民知道你这样龌龊的行径,你以后还怎么接管烈城?”说着暗自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她手上只有一把匕首,他们人多势众,那些打手显然都是练家子,寡不敌众,若是硬碰硬胜算不大。那些打手将魏桦保护得十分好,一个个忠心的挡在他身前,要想挟持他也是不易。 可若是逃跑,前路被堵死了,只有后面有一堵高墙,若是翻墙逃跑,她不可能一瞬间就跳的上去,在她爬墙的时候,还没等到爬上去,想必那些人就已经蜂拥而上把她给拽下来了! 打不过,逃不了,若是落在这无耻之徒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怪只怪你自己走进这深巷,这里都是我的人,本少将你抓回去囚禁起来,除了天知地知,还有谁会知道?”魏桦狂妄的大笑着,摆了摆手,便吩咐手下上前将她捉拿。 就在叶锦准备殊死一搏的时候,忽然有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竟是那一言不发被众人遗忘的,长相与段月卿相似的男子。 “快走!” 那人将叶锦往后一推,低声厉喝道。说着便抄起旁边一根粗长的木棍横在胸前,大叫一声向着众人扑了过去。男子声势浩大,但是却明显一点也不会什么武功招式,仅仅只是凭借着一股子惊人的蛮力将十几个人拦住。 “抓住她!别让他跑了!” 叶锦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在为她争取时间,让她赶快翻墙逃跑! 容不得叶锦多想,她身为女子,万万不可落在这些人手里,否则必定遭受奇耻大辱。而这个人挡住那些打手,虽然会深陷囫囵,少不得挨一顿狠揍,但总不至于闹出人命,权衡之下只能避重就轻了! 于是叶锦反应极快的开始爬墙,借助着地上破烂的箩筐,她迅速踩在上面攀爬到了围墙上,跳下围墙前回眸看了一眼,只见那人已经被掀倒在地,几名打手吩咐泄愤般拳脚相加,一口口鲜血从他唇畔呕出,使得原本就布满血污的脸上更加不堪。 唯有那双清澈乌黑的眼眸,亮若星辰的看着翻上了墙的少女,微勾着唇角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 叶锦微微皱眉,不再犹豫,单手一撑跳下了墙壁,迅速逃离了现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三章合一 次日, 飘香楼贵宾间,玲珑绣庄朱老板如约前来赴宴,还带上了他的夫人陪同。饭桌呈上了飘香楼最好的菜品和酒水,宋翎客气的将他们迎了进来, 招呼二人坐下边吃边谈。 昨日叶锦翻墙逃跑后,让宋翎回到那个深巷去探过,却见那里除了一地的血迹外, 便再没有一个人。那个男子也不见了踪影, 特意寻找了多处都没有找到这么一个人,仿佛消失了一般。官大压死人,宋翎愤怒的想要去找那个魏桦算账, 被叶锦拦下了, 她一个平民百姓,无凭无据的也不能跟那魏桦说理, 所谓官官相护,讨不到什么好。 这次差点吃了大亏,叶锦暗恨不已,姓金的和那个魏桦,早晚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笔账, 她记下了! 而眼下, 她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下朱豁达,见过叶姑娘。”朱老板不愧是生意人, 叶锦还只字未提他便猜到是有事相求, 谨慎的抱拳说道:“所谓无功不受禄, 不知叶姑娘今日叫朱某来所为何事,还请明示。姑娘若是不说清楚,朱某可不敢吃这顿饭。” “朱老板果真人如其名,是个爽快人,那也小女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叶锦微微俯身施了一礼 “实不相瞒,小女子近日想开一家糕点铺,看上了城南十字街那间店面,得知是朱老板您租下了。” 叶锦眸光诚恳,开门见山神色坦然的说道:“既然朱老板您先租下了,叶锦本不该再做他想。可是见您的绣庄分店大半月来迟迟没有动工装修,想问问朱老板是否改变了主意?若是您不打算开这分店了,可否将那间铺子转租给我,叶锦愿出三成租金作为转让费。” “原来如此。” 朱老板了然的点头,却是面露难色的叹道:“唉!在下近来确实是遇到了些麻烦,资金周转不开,这才使得绣庄分铺搁置了多日。可是这铺子却是不能转让给叶姑娘的。因为那间铺子的东家是朱某拜把子的兄弟,不过那人性情十分古怪,视钱财如身外物,即便是与我有这层关系在,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说服他将铺子租与我做生意。” “想必姑娘也是明眼人,知道那是间地段极好的旺铺。朱某亲戚朋友中还有不少做生意的商人,这些日子也都想要接过这间铺面,所以” 朱豁达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歉意,话未点明,叶锦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人家朱老板还有一大堆与他关系匪浅的亲戚朋友,都排着队的想接下这间旺铺呢,哪里轮的着她这个无亲无故不相干的人呢。 毕竟作为生意人,可不仅仅只是利字当头,人情关系也是十分重要的。 宋翎在一旁悠闲的嗑着瓜子,摇头晃脑的挑眉看着她,眼里的意思很明显:我就说不要白费力气,你这丫头偏不听,这下可好,碰壁了吧。 叶锦不理他,对着朱老板抱歉的目光得体的笑了笑,转开话题关心问道:“不知朱老板遇上了什么麻烦,才会导致资金难以周转呢?不知叶锦能否帮的上忙。” “既然姑娘一片好意,与你说道说道也无妨。”朱豁达此人性格豪爽,言行一点也不扭捏,仿佛倒苦水一样打开了话匣子,满面愁容的说道:“我们玲珑绣庄从朱某爷爷那代传下来,已经开了有数十载,多年来与华国最大的一家成衣铺——霓虹衣舍合作,我们缝制的衣服,很大一部分都是卖给他们。你也知道,华国地大物博繁荣昌盛,霓虹衣舍可谓是我们最大的客户。” “每年的这个时节,他们都会到我们绣庄大批量订货,今年朱某也像往年一样,花大笔资金提前购买了大量的绸缎布匹,就等着华国的订单一到便开始制衣。可是没想到,今年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个麟龙绣庄,麒麟的麟,龙凤的龙!” “不仅名字与我们谐音,就连装修风格都与我们相似,可是他们家制作的衣服款式比我们的独特新颖,许多的客人都去了他们家买衣服,使得我们玲珑绣庄的生意一落千丈。霓虹衣舍的订单也迟迟没有签下来,想必已是凶多吉少,多半是要签给那麟龙绣庄了。” 朱豁达说着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眼下资金都投入到了那大批的绫罗绸缎上,生意又日渐惨淡,滞货难销,连燃眉之急都解不了,哪还有多余的钱开什么分店。” 叶锦若有所思的听完,原来是因为服装款式落后他人,被同行挤兑了?灵光一闪,她忽然有了个主意,于是问道:“朱老板,你们绣庄所做的成衣,可有样板?” 朱豁达愣了一瞬,转头看向身旁女子说道:“我家夫人身上所穿便是。” 叶锦对朱夫人友好的笑了笑,客气的请求道:“可否请夫人起身,让叶锦看一看。” 只见朱夫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瞧向朱老板,得到他点头示意后,方才矜持的站起来,向旁边走了缓缓两步,随即在原地轻轻的转了两圈。 只见朱夫人身上所穿的衣裙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颜色艳丽刺绣精湛,做工和质量都非常好,只是这款式却是极其简单,无非是里三层外三层,里面包裹着双腿的裙子,外面是直筒筒的长衫,腰部的设计很不合理,完全凸显不出女子的腰身,颈部也是十分普通的交叉式设计,衣袖和裙摆更是一点都不飘逸,在叶锦的眼里看来,整体看上去除了觉得厚重之外,实在没有什么美感可言。 这个世界的服装款式与叶锦所熟知的历史古装不同,衣服款式大多十分简单,不像唐朝汉朝那样,华丽美艳的唐装,慢束罗裙半露胸,雍容华贵c奔放却又不失清新。还有叶锦十分喜欢的汉服,“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汉服的衣裾由下至上弯曲缠绕,女子穿着曲裾显得端庄而高贵,让人心神向往。 叶锦十分喜欢古时女子的服饰,曾经还央着哥哥带她去拍过几套汉服的艺术写真,臭美的挂在房间的墙壁上作为留恋,闲暇时还会用铅笔在画纸上,亲笔绘画一些让她惊艳的古风服装图样,做成一本册子当做收藏。 “朱老板,请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叶锦说着去她在飘香楼的办公室,拿来了她自制的铅笔和宣纸,就这么铺在饭桌上,神色专注的埋着头,唰唰唰的画了起来。朱老板夫妇和宋翎三人见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朱豁达满脸问号的看着这个做事随心所欲,言行毫不做作的飘香楼老板,疑惑之下生出了几分好奇,这个非同寻常的女子到底想做什么呢?如此想着,便也没有出声催促,耐心的在旁边看着她用一只奇怪的笔,专心致志的在纸上画着什么东西。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很快便过去了,看着看着的,随着纸上画出的轮廓越来越清楚,朱豁达的目光渐渐变了,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变成了惊讶和惊喜,再到惊叹,等到叶锦终于画完,他的目光早已死死的盯在了画纸上,就连双手都有些颤抖,仿佛一个武痴看到了绝世秘籍一样的痴迷和狂喜。 就连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默默陪在丈夫旁边朱夫人都忍不住开口:“叶姑娘,你你所画的这身衣裙,实在是太美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衣服,这,这衣服真的能做出来吗?” “当然可以!”叶锦毋庸置疑的说道:“这只是简笔画出的手稿图,还有很多细节没有描绘出来,等全部完成,才能看的出效果来。” “有救了,我们玲珑绣庄有救了。我们的衣服若按这样的款式做出来,哪里还用发愁卖不出去?”朱豁达一阵狂喜,激动的请求:“叶姑娘,可否将这件衣服的画稿卖给我?什么价格你尽管开口!” “朱老板,画稿我给你可以,不要你一文钱。不仅给你,我还可以给你画出其他样式的衣裙手稿,并且保证都不比这张差。” 叶锦微微笑了笑,神色认真的说道:“不过我有两个条件,其一,我要你将城南的铺面转让给我,毕竟你原本也是打算转让的,这个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其二,我想入股你们绣庄,所有需要投入的资金我出一半,同样所有的利润也需五五分成,为免和那麟龙绣庄撞名,影响品牌效应,我建议将绣庄名字改成锦绣坊。” “在我入股后,不仅会设计和改良服装款式,还会制定一些宣传和促销活动。虽然是五五分成,但是我可以保证,分成以后朱老板你每年的收入不但不会减少,至少还会比往年还翻上一番。” “我的这番提议,朱老板觉得如何?” 待到一番话说完,房间里的人早已经膛目结舌呆若木鸡,包括宋翎,嗑瓜子的手都定在了嘴边,微愣的双眼闪着异彩,满脸惊异之色。 “哈哈,我朱某人活了这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你这样口齿伶俐冰雪聪明的姑娘。”朱豁达拍案赞道,随即却是摇头,有些惋惜的看着她:“只可惜了,叶姑娘你若非女儿身,必能成就一番大事,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啊!” “朱老板此言差矣,所谓桃李竞芬芳,男女皆栋梁。性别无分好坏,男女非关优劣,谁说女子就一定不如郎?”叶锦据理力争,一本正经的说道:“还请务必认真考虑一下小女子方才的提议。” 朱豁达叹息一声:“也罢,与其让锈庄从此在我手上败落,倒不如改头换面,或许还能起死回生。”说着起身抱拳道:“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需回家与老父商量一番,叶姑娘可否给我三日的时间考虑?” “好。” 叶锦微微俯身,点头回礼:“那么小女子就在此静待佳音。” 锦蜜坊即将开业,叶锦忙得不可开交。 那日飘香楼一聚后,不出所料,朱老板回去考虑了三日,最终还是同意了叶锦的提议,正式达成合作关系。 装修店铺c购置物品c招聘员工,叶锦不但要着手锦蜜坊的事,还要操心锦绣坊的事。叶锦用自制的铅笔,在宣纸上一条条的列出清单,其中包括需要购买的原料,器具,需要让木工打造的物件,和投入的成本等。飘香楼这几个月赚来的钱,基本上都用来投资了,如今手上所剩的钱已经不多,她需要精打细算才行,一些不太必要的东西和可以以后再买的东西就暂时先不添置了。 书桌旁边还放着几张未完成的画稿,就在她忙得头疼不已的时候,有人轻轻敲了两下房门,叶锦头也不抬的应道:“进来。” 只见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端着食盘迈入,机灵可爱,讨喜的说道:“叶姐姐,巧馨见您这几天时常深夜才入睡,这是特意亲手为您煲的川芎白芷鱼头汤,听俞伯说,川芎可活血行气,缓解头疼呢。” 叶锦抬眼一瞥,就看见门口还站着一个女孩,小心翼翼的扒着门框,伸出半个脑袋怯生生的望过来,对上叶锦的目光,赶紧像乌龟一样把脖子缩了回去。 这两个姑娘都是宋翎在路上捡回来的,不对,准确一点应该说是买回来的。 她们两个都有几分姿色,而且经历相似,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一个被重男轻女的无良父母卖进了青楼。 幸好宋翎宛如神祗般从天而降,上演了英雄救美的桥段。 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她大伯为了抵了赌债,将她送给了赌坊里的地痞流氓。 宋翎宛再次如神祗般从天而降,又上演了一段英雄救美的好戏。 两个清清白白的姑娘都是险些被人糟蹋,从火坑里出来的,虽然经历差不多,但是性格却截然不同。送来鱼头汤的巧馨人如其名,心灵手巧。生得一副凤眼秀眉,性格活泼机灵乖巧,娇弱中透着一股惹人怜惜的清纯。 而外面站着不敢进来的那个怯弱胆小的叫杏花,杏眼桃腮,长相十分喜人,说话轻声细语的像蚊子一样,胆子比兔子还要小。 宋大侠这位活菩萨一样心善的人儿,但遇见凡看不过眼的事情,必定拔刀相助。一开始只是时不时的带个孩子回来,现在已经发展成时不时的带个大姑娘回来了。 可是带都带回来了,这二人又无家可归,总把不能把她们赶走吧。想到这里,叶锦无奈叹息,宋翎再这么捡下去,这四合院都快要住不下了。 叶锦接过瓷盅尝了尝,浓白的汤汁,没有一丝腥味,汤鲜味美火候十足,这必定费了不少心思才熬出来的。 罢了,都是些被命运作弄的可怜人,如今新店开业在即,宋翎又要负责照看飘香楼,她一个人确实有些分身乏术,就当是多两个帮手吧。 “我要出去买些东西,一个人怕拿不了,你们陪我一起去吧。”叶锦将汤盅放下,起身说道。 “好咧,叶姐姐!”巧馨欢快的应了一声,体贴的说道:“外面天凉,我去房里帮您拿一件披风。” 杏花则是一言不发,低着脑袋怯生生的在叶锦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走一步跟一步。 比起之前的白雪皑皑,如今天气已经回暖了不少,虽然走在外面还是有些寒冷,但至少刮起的风不再那么刺骨。熙攘的街道上,行人也变得多了起来。叶锦带着二人,径直来到了烈城最繁华的街道上,这里是商圈的中心,相当于铺面集中的百货大楼,她想买的东西基本都能在这条街买到。 “哎呀,你踩到我了!” 叶锦正寻思着先从什么开始买起,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叶锦回过头一看,就见杏花原本干干净净的脸上被一巴掌扇出个五指印,指痕根根分明,看上去红得十分骇人,可见这一巴掌的力道之重。杏花满眼含泪,委屈的站在原地,瑟瑟发抖,明明被打得脸都肿起来了,却还不知所措的小声道歉:“对,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哪里来的贱蹄子,走路不长眼睛么?” 只见打人的女子冰肌雪肤,容颜妩媚,眼眸如波,眉心还帖着花钿,美艳无比。 可惜虽是长了一副好面容,那泼辣的嘴脸却让她的形象大打折扣。衣着轻薄,纱制的裙衫包裹着玲珑的腰身,微微露着胸口一片雪白的嫩肉,好看是好看,却根本抵挡不住这北国的寒气,唯一可以御寒的就是身上披着的一件大衣了。 杏花分明才是被打的那个,却还在赔礼道歉,更过分的是这个女子口不饶人,还骂的这么难题。 叶锦面色冷清,将杏花一把拉过护在身后,回手就是一巴掌甩在那女子精心描绘过妆容的脸上。 这一巴掌蓄力十足,叶锦可以肯定,不比打在杏花脸上的轻。打完以后连手掌都有些发麻,而那女子的脸颊几乎是瞬间就肿了起来。 只见那盛气凌人的女子愣了一秒,随即惊怒交加,不敢置信的尖叫起来:“你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人?”说着快步走到身后一辆马车旁边,委屈的叫道:“公子,您看娇儿的脸,都让这叼妇扇肿了。” 叶锦看向女子身边的马车,只见那车身金光闪闪豪华无比,虽然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但光是外面就装饰得金碧辉煌,车壁上都是金丝银线的刺绣,大颗大颗的夜明珠镶嵌在车顶上当装饰,晶莹剔透的翡翠珠子吊在车门上当流苏,马车旁边还有十余名护卫,个个都是高大威武。 如此大的手笔和阵仗,叶锦猜想,里面的人不是超有钱,就是超有势,或者两样皆有,总之非富即贵就对了。 车旁的侍卫上前一步,唰的拔出腰间佩刀,指着叶锦大声呼喝道:“大胆,我们家公子的人你也敢打,还不赶快跪下赔礼道歉,向主子请罪!” 让她道歉? 叶锦讥讽的笑了笑,也无所畏惧的上前一步,盯着车门,面色清冷如霜,声音寒利如锋。 “小女子不才,未能一巴掌扇死公子的心上人,还请公子见谅!” 车门打开,一位穿得如谪仙般高雅的公子走了出来,发如墨染,白衣胜雪,对襟和袖口上用金线绣着祥云,脚蹬钩边软底靴,头戴羊脂白玉冠,肩上的狐裘披风不惨一丝杂色,尽显雍容华贵。只见那人精雕细刻的容颜仿佛是上天的绝世之作,若不是那微微勾起的唇畔和桃花眼里挑着几分轻浮放荡,就真如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了。 “叶儿?” 只见那位公子轻轻勾唇一笑柔声唤道,若夜幕弦月般撩拨人心,带着千年狐妖般的魅惑,惊艳了所有看客的眼。 叶锦顿时愣住了,这世上能笑得如此妖孽的,除了舒婴,还能有谁? 金碧辉煌的马车里,只见车厢被改造成了熏香缭绕的厢房,里面软榻方桌糕点书卷,应有尽有,坐在里面十分舒适,马车视乎还装上了什么防震的设备,行走时还一点都不觉得颠簸,这配置就相当于精心改装过的加长版豪车。 叶锦正环顾着马车暗自惊叹,却不及防舒婴忽然拉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快让我瞧瞧,方才扇的那般用力,手腕可有受伤?” 她哪有那般娇弱?叶锦不以为然的将手抽出,不咸不淡的嘲讽:“刚才那位娇儿,就是你的新欢?太子殿下的眼光可真是越来越独到了。” “叶儿你可冤枉我了,我虽替她赎了身,却没有限制她的自由,是她自己要跟着的。”舒婴摇晃着脑袋解释着,一脸正义泯然只差指天发誓的说:“尚未得到叶儿你的芳心,何谈新欢?” 舒婴一只手肘撑在两人只见的小桌案上,单手拖着下巴,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挑唇勾起一抹懒散笑颜:“此女是曼托城的如月楼里的花魁,因花容月貌而艳名远播,性格率性火辣风情万种,人称‘小辣娇’。传闻她十分清高,卖艺不卖身,不少人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甚至倾家荡产都得不到她。” “听闻此女将许多男子玩弄与鼓掌,本太子便想会上一会,是否真如传闻中那么清高。”舒婴说着挑起眉梢,摇头叹道:“事实证明,传言不可信。” 叶锦无语的看着他,这厮可真是够闲的。说到底,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可以征服这世上所有的女人吧? “叶儿,你可知我找你的好苦。”舒婴目光怜惜的看着她,满脸苦涩的说道:“自从你失踪以后,本太子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时刻担心你的安危。” 叶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指了指一旁的食盒里面放着的凤梨酥,松子穰c茯苓糕c七巧点心c花开富贵c翡翠虾饺c水晶鲍鱼盏c红枣血燕羹 鬼才会信你茶饭不思,难道这些东西都是摆着好看的? “为何要找我?”叶锦懒得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我曾劫持过你父皇,如今还是正在被通缉的犯人,太子殿下寻找我,是想把我带回去论功行赏么?” “叶儿,你又误会我了。” 舒婴满脸指责,委屈的说道:“我若是要抓你,数月前又怎会特意派了亲信去城门,故意放你出城呢?” 叶锦顿时怔住了,若有所思的:“原来是你。”难怪那时官兵满城禁严,她却能那么轻松的逃离沧州城,竟是得了他的帮助。本不想与他有太多瓜葛,没想到在无意中,却又欠下了一个人情。 “再者说,那日你虽然劫持了父皇,他却未伤分毫,反倒除掉了我最为讨厌的段家世子,本太子疼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想抓你回去领赏呢?”舒婴眼含悲秋看着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黑若染墨,幽幽道:“可惜你出城后不久,我派去的探子便跟丢了。这几个月我令人暗中四处寻你,却是一无所获。”说着叹了口气,转而却又展颜一笑:“好在上天注定你我缘定三生,世界如此大,今日我们还是不期而遇了。叶儿,你说是么?” 叶锦笑而不答,反问道:“那么太子殿下怎么会忽然到烈城这么偏远的地方啦呢?” “父皇遣我去偃台,巡视那边新建设的农田水利。”舒婴挑了挑眉,玩世不恭的淡然道:“听说烈城开了一家飘香楼,里面的火锅乃是人间美味,绕舌三日回味无穷。于是,本太子顺路过来尝尝。” 叶锦听罢不由得汗颜,须知这烈城在沧州以北,而偃台却在沧州以南,这顺路,顺的真是够远的。跋山涉水绕了这么远的路,就为跑来吃顿火锅,这才是传说中的有钱任性啊! 改良过的马车行驶得十分平稳,不一会儿,车子便停在了叶锦四合院的门口。 今日原本打算买的东西也不必再操心了,太子殿下派了几名亲信,陪同巧馨和杏花去采购,将叶锦列出的清单交给他们照着买,买好之后给送回来便可。 “公子,已经到了。” 外面的侍从恭敬的提醒。舒婴听到后便率先跳下马车,撩开车帘将手递向叶锦,姿态优雅而温柔,虽然身为太子,却是彬彬有礼,一点架子都没有,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女子为之黯然神伤。 叶锦默然,看着眼前男子祸国殃民的容颜,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一种权贵的魅力。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满是柔情,如上好绸缎般的黑发随风微拂,在白衣上划动出优美的弧线,仿若画卷一般赏心悦目。 叶锦不由得有些恍惚,想起以前看的偶像剧经常出现的画面,停在路边的豪华跑车,女主人公在下车之前,总是有风度翩翩的绅士替她打开车门。眼下这情景,可不正是古代版的偶像剧桥段吗?此人撩妹的技术还真是无师自通,若不是叶锦知道这太子生性风流,恐怕还真是难以抵挡住他的魅力。 毕竟一个有钱有势多金还长得帅的男人,几个女人见了会不心动?就比如说那位小辣椒姑娘,此时正站在旁边愤愤的瞪着叶锦,目光隐约含着一丝恨意。 舒婴的手悬在半空,叶锦却没有将手放上去,利落的撑着马车轻轻一跳,便已稳稳落地。 叶锦拍了拍手,疏离而客气的说道:“多谢殿下相送,我已经到家了,您请回吧。” 她并不想和皇家的人扯上什么关系,更何况这舒婴还是未来的天子,叶锦只想敬而远之。 舒婴仿佛已经料到会如此,不以为然的将收回的手负在身后,眉梢轻挑道:“叶儿,我初来咋到,你难道就不邀请我到你家借宿么?” 叶锦摇头拒绝:“抱歉,我这里地方小,况且已经收留了一些孩子和老人,住不下了。” 舒婴微蹙着眉,不依的说道:“你既能收留老人孩子,为何就不能收留收留我呢?” 叶锦满脸无奈的看着身披貂裘锦衣华服,腰间挂着一连串珍品玉佩的舒婴:“我这儿收留的,都是一些孤苦无依身无分文,衣不蔽体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太子殿下你哪里可怜了?” “原来如此。”舒婴终于了然的点点头,转身走向了马车。 叶锦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他要走了。却见他解下了貂裘披风,扯掉了腰间的珍贵玉器,拿出了衣袖里的一叠银票,通通丢给随侍的亲信:“你们走吧,所有人都走,把这些东西也都带走,在烈城随便找个客栈歇着去,不用管本太子了。” 叶锦膛目结舌,这是要干嘛? 许是这厮平时胡闹惯了,他的手下习以为常,对他说的话唯命是从,当真拿着东西,赶着马车就要走人。小辣椒姑娘恨恨的瞪了叶锦一眼,也不情不愿的跟着队伍离去。 忽然舒婴叫住了小辣椒:“等等,除了你。” 小辣椒闻言顿时满脸惊喜的转身,一路小跑过来:“好的公子。娇儿不走,娇儿哪儿也不去,就在您身边陪着你。” 舒婴却是接着道:“我是说,你就别留在烈城了,回你的曼托城去吧,秦风,给她些钱,派人送她回去。” “属下遵命!” 小辣椒惊得退后一步,娇媚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公子,这是为何?” “其一,我虽准你随行,却没让你以我的女人自居,更没有让你以我的名义仗势欺人!”舒婴眉宇间夹杂着一丝冷意,声音吭呲有力,言语之中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气势。叶锦暗道,这会儿看上去,倒是还挺像个太子的。 然而刚正经了不过三秒,就听见他继续说道:“其二,你以为我没看见么?叶儿方才上车前你就已经瞪了她四次,下车后你还瞪了她两回,简直不可饶恕!” “娇儿知错了。”小辣椒顿时软了下来,伤心欲绝的哀求:“公子,不要赶走娇儿,不要!” “秦风,带走。” 舒婴显然不愿再多言,不耐的拂袖摆手,淡淡吩咐道。 “是!” 知道秦风不由分说把泪流满面的小辣椒拉走了,叶锦还是满脸问号不明所以:“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舒婴放荡不羁的一挑眉峰:“叶儿,现在所有人都走了,你看我现在也是孤身一人,身无分文了,这样够可怜了吧?” “”叶锦无语的看着他:“殿下别开玩笑了。” “叶儿是觉得我还不够可怜么?”舒婴说着一本正经的开始脱外袍,一件,两件,边脱边说:“那这样呢?本太子如今可是衣不蔽体了,你若不收留我,今夜便要冻死在外面了。” “” 叶锦哭笑不得,顿时觉得脑瓜有些疼。 转眼间舒婴差点就要里衣脱下,叶锦赶紧出声制止:“太子殿下,别闹了,叶锦不是你那些莺莺燕燕,我的心比石头还要硬,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请你离开吧。” 说着,叶锦转身就往大门走去,走到门口时,终是有些不忍心,回头一瞥,只见舒婴还站在原地,乌黑的双眸里满是悲戚自嘲,一片萧瑟之意,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孤寂。 “喂!” 叶锦双手抱胸,满脸无奈的看着在寒风中卖惨的男子:“客房没有了,书房住不住?” 舒婴抬眸望着门口那歪着脑袋的少女,瞬间展开了笑颜,眼眸中染上欢快的色泽,开心的就像得了糖吃的孩子一样天真烂漫,如同雨后湖畔的彩虹七色图,将世间万物点缀出不真实的悸动。 哪怕最富盛名的画师穷尽一生之力,亦绘不出这惊艳绝伦的潋滟情景。 傍晚十分,四合院中紫藤树下,摆着古朴的木桌藤凳,翩翩如玉的公子依树而坐,孩童们围绕在侧,兴奋不已稚语连篇。 “大哥哥,我们刚才从门缝偷看到外面有很多带刀的武士,所以您是一位大官吗?” “这个么也可以这么说。” “那您见过咱们北舒的皇帝陛下吗?”“皇帝陛下是不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厉害的人,就像神仙一样啊?”“皇帝陛下会飞吗?” “皇帝我自然见过,没你们说的那么厉害,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而已。”舒婴轻柔的摸了摸身旁幼童发髻,嘴角含笑,不急不徐的说道:“咱们北舒的太子才是世上最聪明厉害的人呢。” 叶锦:“” 孩子们又问:“真的吗?那太子到底有多厉害啊?他会飞吗?” 舒婴:“当然会,他内功深厚,飞得可高了!不仅武艺高强,而且还英俊潇洒,可以说是举世无双!” 叶锦:“” “大哥哥,那您下次见到皇上和太子,可不可以求他减少一些赋税和征粮啊?我的爹和娘一年收获的粮食缴了税就不剩多少了家里的弟弟妹妹都吃不饱。如果家里的粮食够吃,他们就不会把我卖掉了” “该我了该我了,大官哥哥,我希望你可以惩罚城南姓刘的大财主,他霸占了我家的田地和房屋” “还有我,还有我,大哥哥,求您帮我跟皇上和太子求求情,我爷爷已五十多岁了,可不可以不要让他去征兵,我没有爹和娘,自从爷爷被带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真的好想爷爷” “” 仿佛终于找到了倾述对象,孩子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说着自己的愿望,满脸的希翼和渴望。 舒婴坐在树下,静静的听着无忌的童言,轻佻的目光却渐渐变得深邃起来,桃花眼眸中泛起沉沉雾气,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孩子们,开饭啦!”巧馨端着食盘从厨房出来,站在屋檐下笑意盈盈的唤道。 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些正值成长期的孩子饿得快,每到吃饭的时候们,都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一听到招呼声,大家伙一股脑的跑向堂屋的饭桌围成圈。 叶锦端了两个馒头,一碗清粥出来,放在方形木桌上说道:“我这里没有什么好酒好菜,你今日就屈尊降贵,凑合着吃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喜欢 更深露重, 天早已黑透,夜空中仅有一轮弯月,发出微弱白光。如水的月华照着院里的树枝在窗纸上投下一道交错的剪影。 房间里,昏黄的灯盏下, 叶锦正神色专注的埋头画着未完成的手稿,还细心的在画稿旁标注出制作时需要主意的细节,为了突出效果, 她还买了些颜料回来, 用少量羊毛制成极细的简易笔刷添上颜色,看上去便更加维妙维肖了。 锦绣坊的新招牌已经制作好了,她和朱老板已经商量好了, 只等店铺重新整装完毕就可以将招牌换上, 届时再举办一个开业仪式,同时推出新款的衣裙服饰, 花钱招几名妙龄女子穿上新衣做模特和迎宾,到时必定会再烈城引起轰动。任何时代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为了穿上漂亮的衣裙,不怕那些有钱的夫人小姐们不会慷慨解囊。 “小姐, 这是您要的浓茶。” 忽然外面有人开口说道, 叶锦应声后便见俞伯推开房门,端着茶盘一瘸一拐的缓慢走了进来。 叶锦抬眸看了一眼, 微微笑了笑说道:“有劳俞伯了, 放着就好。时候也不早了, 你快去歇着吧。” 俞伯依言将茶盘放在书桌旁,稍做犹豫了后,关心道:“老奴本不该多嘴,虽说正事要紧,但是小姐也应保重身体才是,您时常深夜才熄灯入睡,实在伤身喝了杏花姑娘熬的汤,您这几天头疼的症状可有缓解?” “杏花熬的汤?”叶锦握笔的手微微停顿,有些诧异的问道。 “就是那些用川穹白芷熬的鱼头汤。”俞伯解释道:“杏花姑娘担心你的身体,特意问了老奴有何方法可以缓解头疼,杏花姑娘平时里不爱说话,却是个有心的人,这几日都是天色还未亮,便去厨房给小姐煲汤了。” 叶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是杏花煲的汤,为何每次都是巧馨送来呢?她还记得巧馨曾特意强调过那汤是她亲手熬的。那丫头的小心思倒是挺多的,如此说来,还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呢 端起浓茶喝了一口,提神作用虽比不上咖啡,但也总好过没有。忽然想起今晚家里还多了一个人,叶锦抬头问道:“那位客人在做什么?” “在东厢房。”俞伯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孩子们十分喜欢他,特别是男娃们,这会儿还在缠着他讲故事。” 叶锦了然的笑了笑,舒婴这厮还真是不管在哪都能混的开,可谓是男女老幼通吃的类型,这也难怪了,那家伙一点太子的架子都没有,只要他愿意,天南地北的跟谁都能聊得很开心。 “宋翎回来了吗?”叶锦忽然又想起家里今晚不仅多了一个人,也少了一个人。 俞伯摇头:“少爷他还没有回来。” 叶锦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个时辰飘香楼早就已经打烊了,平日里宋翎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家,开始做他每日必做的功课——数钱! 可是为何今晚却迟迟没有回来? 担心他是出了什么意外,叶锦当即放下画笔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 “小姐,老奴跟您一起去吧。” “不用,你就在家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叶锦边说边穿上披风,然而刚刚走出房门,就在碰上了院外刚回来准备回房的宋翎。只见他整个人仿若夜神一般站在树下,穿着一件黑色的便装,身披黑色带帽斗篷,绸缎般的发丝有些凌乱,又长又密的睫毛上还挂着夜间的霜露,映衬得那双墨如点漆眼睛有种扑朔迷离之感。 看见人回来了,叶锦这才放下心,瞪着他责怪的问道:“你怎么这身打扮,大晚上的不回家,上哪去了?” 宋翎满脸若无其事的看着她,双手抱胸懒洋洋的倚靠在树干上,不以为然仰着下巴的回道:“今晚月色不错,小爷我兴致好,去望城山顶赏赏月不行么?” “你确定你找得到望城山?” 叶锦怀疑的看着他,烈城确实有个望城山,山顶上视野十分开阔,站在上面可以鸟瞰整个烈城,可是那山路错综复杂,就宋翎这么一个路痴,若是孤身一人上了山,没个天估计都绕不出来!要知道,最初的时候他从飘香楼回家的路都走错过好几次,幸好他嗅觉十分灵敏,叶锦便在院子里种了许多香气浓郁四季常开的茉兰花,这样他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况且,有谁会在这么冷的天,大晚上一个人跑山上去看月亮? “怎么找不着,可不就在南边么!”宋翎伸手一指,嘴硬的说着。显然他确实知道望城山在南边,然而一只手指却直直的指向了西边。 当她这么好糊弄呢!叶锦气得嘴角抽了抽,正要走过去接着追问,就见咯吱一声,东厢房的门推开了,一个翩翩公子从房里走出,一抹月色洒在身上显得毓秀温雅,舒婴诧异的看着外面的女子:“叶儿,大冷天的,你站在院里做什么?还穿得如此单薄?” 说着快步迈了过来,伸手握住叶锦的肩头就带着她往书房走去,嘴上碎碎念叨着:“赶紧回屋,你若是着凉染上风寒,让我怎么放得下心。我若是放不下心来,可就要在你这儿常住不走了!” “你若是舍不得我明说就是,何苦要使这苦肉计呢?” 舒婴不由分说的将叶锦推进门,在关门的瞬间,舒婴状似无意的侧过脸颊回眸一瞥,外面少年已经在叶锦转过身去的那一刻就强撑不住,龇牙咧嘴咬紧牙关捂住了胸口,靠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上喘气。 “叶儿,坐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舒婴一副宾客颠倒的架势,仿佛在自己家一样,倒了杯茶递过来,说道:“大半夜的,你与一个毛头小子说那么多做什么?” 毛头小子?叶锦白他一眼,这厮的年纪比宋翎也大不了多少,这一副长辈的语气是什么鬼? 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叶锦淡淡说道:“宋翎是我的朋友,他和我一样,都是在这世间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同病相怜,我把他当作兄弟一般,关心他一下又有何不可?” “好一个无亲无故无牵无挂。”舒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那你心里把我当作什么呢?” 叶锦摇摇头:“太子殿下说笑了,您是未来的君主,与我一平民百姓断然是扯不上关系的。” “叶儿,你何苦非要拒我于千里之外?难道我就如此另你讨厌吗?”舒婴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潋滟的双眸深深凝视着她,满脸受伤的神色。 叶锦却不被他的美色迷惑,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缓缓说道:“太子殿下,我知道你喜欢游戏人间,你这般痴缠,无非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你的魅力所倾倒女子罢了,是否一定要满足了你的征服欲,你才会对我弃如敝履不屑一顾?” “叶儿果然对我十分了解。”舒婴闻言怒极,却反倒笑了起来,嘴角一勾,墨眉一挑:“叶儿若真那么想摆脱我,不妨扮作喜欢我的样子,说不定本太子便不再纠缠于你了。” 叶锦不解的皱眉:“你要我怎么做?” “这个嘛”舒婴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澄澈似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就对我说一句‘我喜欢你,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说完本太子立马就走!” 叶锦半信半疑:“当真?” “当真!” 见他如此斩钉截铁,叶锦犹豫了片刻,心想这厮行事风格向来匪夷所思,或许这人的脑回路确实是这样的?之前听到的那些传闻,不都是说他花心多情,喜新厌旧吗?想到这里,叶锦深吸一口气,万分艰难的张了张嘴,从未试过如此肉麻的她,好不容易才破罐破摔的别扭道:“好吧!我,我喜欢你,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好!”舒婴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便一口应下,收起笑颜认真的看着她,仿佛立誓一般说道:“一言未定,我保证你此生都会和我在一起,想逃也逃不了。” 叶锦:“” “好了,说话算话,我该走了。眼下夜色已深,本太子也该去书房就寝了,叶儿,明天见!” 说完,不等叶锦反应,那人便拍拍屁股拂袖潇洒离去,叶锦不由气得咬牙切齿,还果真是说到做到,立马就走了啊! 没有点灯的房间里光线昏暗,少年坐在窗前借着微弱的月光,正咬紧牙关用绷带包扎着胸口处的伤。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窗前,放下一个紧致小巧的瓷瓶:“拿去吧,这是宫廷秘制的伤药膏,效果极好。” 宋翎抬头一瞥,不屑的说道:“不需要,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你无事献殷勤,有何企图?” “你想多了。你既是叶儿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舒婴负手而立,耐心解释:“虽然不知你是为何受伤,但方才你那般死撑着,不就是怕叶儿担心么?我与你一样,不想让她担心,自然希望你的伤势快些好起来。” 宋翎犹豫片刻,想到刚才确实是这个人替他解了围,才不至于被发现,便不再拒绝收下了药瓶。 舒婴见状便转身离去,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宋翎挑眉:“什么问题?” “你喜欢叶儿吗?” 宋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顿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我,我不知道。” 舒婴神色莫测的看着他:“不知道,那就是喜欢了。” 一听这话,宋翎仿佛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激动拍案而起,顾不得伤口的疼痛:“胡说八道,小爷我才不是那么思想龌龊的人,我不过把叶锦当作妹妹罢了。” “很好。”舒婴满意的点头,转身离去,轻飘飘的说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借钱 一夜无梦好眠, 叶锦睡到了自然醒,清晨起身推开房门,一缕冬日的暖阳透过薄云照射下来,穿过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倒影, 微风拂过脸颊带着舒适的触感。 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叶锦惬意的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尽情让阳光中的温暖洒遍全身。 南面最大的一间厢房里正传出朗朗读书声, 那里是孩子们的临时课堂, 俞伯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给他们上课,教他们识文认字。这个时辰宋翎应该已经去飘香楼了,偶尔若是得了空闲, 他也会教孩子们站桩蹲马, 权当强身健体。 忽然咯吱一声书房门开了,一位眉如墨画, 凤眸风流的锦衣公子踏步而出,身形修长穿戴整齐,边走边绑着狐裘斗篷的系带,一副准备出门远行的样子。 看到房门口沐浴在阳光下,睡眼惺忪披散着青丝的少女, 舒婴顿时笑逐颜开, 桃花眼微微弯成了月牙状,如雨洗过般润黑清亮。 “叶儿, 昨夜睡得可好?” 舒婴浅笑着问候道, 见她盯着自己面带迷茫的看着自己, 便耐心解释:“偃台那边出了些状况,我今日要赶着过去,你若是再不起来,可就来不及与我道别了。”说着指了指门口排列整齐的车队:“我怕扰你清梦,又怕你醒来见不到我会失落,便吩咐他们等上半个时辰再出发,现在刚好到时间。这不,我正要走你就出来送我了!” “叶儿,咱俩果真是心有灵犀!刚一睡醒就能看到我,是不是很开心?”舒婴说着故作潇洒的张开双臂,嬉皮笑脸的说道:“来吧,给你一个离别前的拥抱!” 开心你个头啊,早知道她就再多睡一会儿了! 叶锦弯腰一个闪身躲过他的熊抱,皱着眉头无奈的瞪着他:“这么多人看着呢,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不仅外面站着一大群人,南面厢房里不少孩子都在从窗户往外面看呢! 舒婴虽然扑了个空,但看着少女跺脚气恼的样子,只觉娇嗔可爱十分有趣,不以为然道:“也罢,既然叶儿害羞,那就留到下次,只有你我二人时再抱吧。” “主子,时间紧迫,我们该走了!”四合院外的大门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秦风笔直的站在门口出声提醒道。 这时,一位娉婷身影快步从厨房走出来,巧馨手上端着食盘,急切的说道:“公子今日还未进食,馨儿方才做了些拿手的糕点和八宝粥,不如吃些东西再走吧。” “多谢姑娘美意,只可惜我素来不喜吃甜食。”舒婴一脸惋惜的摇头,随即眉梢一挑看着叶锦,似笑非笑的赞道:“你家这位粉衣的丫头可是个贴心的人儿呢,一大早就来书房伺候我穿衣梳洗。不像叶儿你这小懒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叶锦淡淡的瞥了巧馨一眼,没有接话,只对舒婴提醒道:“秦凤还在门口等着你。” 舒婴这才依依不舍的出了四合院,临走时说道:“叶儿,我走了。下次若是顺路,我再来烈城看你,到时候你请我吃火锅可好?” 就连南边都能顺路顺到北边来,在你眼里还有不顺的路吗?叶锦暗自腹诽一句,敷衍的点了点头,摆手说道:“好走,不送。” 总算送走了这尊大神,叶锦转身就进了堂屋,对站在院里那被人拂了好意,一脸气恼的粉衣少女说道:“巧馨,你过来。” 巧馨连忙收起气恼的表情,端着糕点和甜粥进了屋,怯怯的摆在桌上说道:“叶姐姐,你也该饿了,这些都是刚出炉的,趁热吃点吧。” 叶锦看也不看一眼,只问:“你今年多大了?” 巧馨低声回答:“十四了。” 叶锦点头说道:“你这年龄也是该嫁人的时候了。” “叶姐姐?”巧馨吃惊的看着她,满脸的委屈:“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座大佛。”叶锦不喜欢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冷然道:“你若是有更好的去处,便自行离去吧。” 话音刚落,巧馨先是眨巴着眼睛愣了片刻,接着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眼泪便吧嗒吧嗒地从眼眶落下来,泣不成声的低垂着脑袋:“叶姐姐,不要赶我走,您和宋大哥对巧馨的恩情如同再造,若不是你们收留,我早就掉进火坑里了。巧馨无亲无故孤苦伶仃,没有地方可以去,您要是让我离开这里,我就真的走投无路了啊。叶姐姐,让我留下来好不好,巧馨可以发誓对你绝无二心,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终其一生都会报答你们的恩情的” 这厢正声泪俱下的说着,就见杏花一阵小跑进来,也直直跪在旁边,柔柔的嗓子小声的求情:“小姐,求求你,不要赶巧馨姐姐走她很好,她对杏花很好的。” 叶锦暗自叹息,这傻姑娘,真是够傻的,被人卖了还在数钱呢。 只见地上的粉衣少女紧紧拽着衣摆,抽泣着将下唇咬地乌紫,眼泪不停的滴落下来,几乎将衣襟都浸湿了,看上去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罢了,不过才十四岁的小丫头,这样的花季少女乍见舒婴那般翩翩公子,春心萌动也算情有可原,毕竟这样的年纪放在她之前那个时代,不过只是一个中学生,整天穿着花裙子看着偶像剧,对着欧巴犯花痴呢。况且如今世道太乱,要是真把她赶出去了,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女娃少不了被人欺辱。 “以后别把人家都当成傻子,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知道了吗?”叶锦训斥的说道,看着那哭成泪人儿的丫头,终是软下心肠:“过来,一起吃饭吧。” 巧馨终于破涕为笑,一边用袖子擦脸一边说道:“好的,我们叶姐姐最好了。” 杏花也赶忙爬起来,弱弱的点头:“嗯,小姐是最好的!” 趁着今儿个天气好,叶锦想去看看锦蜜坊的装修进度,两个小丫头闲在家里闷得慌,便也跟着一起出了门。 走到大街上,时常看见一些行人商贩在窃窃私语,一副津津乐道的样子,打探一番才知道,原来今天市井中流传有三大乐事,一乐便是号称城南之霸的刘财主被查明多次侵占他人财物,让官府给扣押了。二乐衙门贴出公告,以后年过半百的男子不用再强制征兵了。三乐烈城城主那嚣张纨绔的大儿子魏桦,昨晚在自各儿家里被人掳走了,城主府里的守卫追了几条街都没追回来,直到今天一大早有个扫街的大爷,在垃圾堆里发现了被脱得光溜溜冻得半死不活的魏桦 前面两条无疑是太子舒婴的手笔了,至于最后那个叶锦想到昨夜宋翎的古怪,这事儿恐怕和他脱不了关系! 叶锦正若有所思的出着神,忽然巧馨哇的一声叫道:“叶姐姐,你瞧那边有个搬货的,长得好俊呀。” 无语的瞥了眼捧心状的巧馨,叶锦下意识随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不由得一怔,是他! 只见对面的粮店门口堆着一些装满粮食的麻袋,几位搬运工正卖力的将米袋扛进仓库,其中一个脸上还有未消痊愈的伤痕,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灰头土脸满身泥垢,却仍然难掩出众的容颜。其他的劳工一次顶多扛一袋,那个人一次却可以抗走四袋大米,大大提高了搬运效率,虽然做着廉价的苦力,却如鹤立鸡群般佼佼卓绝。 而这个人,可不就是叶锦那天在街上买回来,后又帮她脱身的男子!如今他脸上的伤痕已经好了六七分,基本可以看出相貌来,这分明就是段月卿的翻版!同样的剑眉星眸俊美无俦,同样的芝兰玉树身姿挺拔,然而此人身上的气质和那人截然不然,段月卿傲世轻物目空一切,视人命如草芥,喜怒无常,整个人带着嗜血的冷意。而这个人看上去却是温润平静,眼神坦荡,一副与世无争的淡漠表情,身上更是毫无戾气。 难道这世上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吗? “阿奴,这是你的工钱,拿去!” 叶锦正冥思苦想出着神,就见粮店老板扔了一串钱过去,那人稳稳接住寥寥无几的钱币数了数,蹙眉道:“说好是四倍的工钱。” 粮店老板嗤鼻冷哼一声:“见好就收吧,你一个来历不明没有身份的人,要不是看你力气大,我才不会雇你!” 说完不再理他,转身就进了店里。 现在城里无论是要打尖住店,还是找工应聘,都要有身份牌,否则统统算作黑户。不过这也简单,如今到处都盛行受贿之风,只要有钱就好办事,叶锦之前同样没有身份牌,到相关部门递了些银子便办下来了。 犹豫片刻,叶锦抬步走了过去,问道:“你叫阿奴?” 男子显然认出了她,目光却是波澜不惊,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淡然的撩起衣袖露出手臂,只见上面赫然用烙铁印了个“奴”字:“我没有名字,他们便都这样叫我。” 说着忽然伸出手掌,沉声道:“可否借我十两银子?” 还未等叶锦开口,巧馨便愤愤的抢先喝斥道:“你这人怎么一见面就借钱,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无碍,我认识他。”叶锦抬了抬手,不解的看着他问道:“你要做什么?” “阿奴,你小子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姑娘呐。”旁边一位同是搬货的劳工,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着额角的汗水,一边接话道:“姑娘,是这样的。阿奴欠了回春堂的冯老大夫十两银子,不知被谁打得断了两根肋骨,险些把肺给刺穿,这小子差点就没命了。这两天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四处找活做工,真够卖命的。” 断了两根肋骨?叶锦不由得垂眸思索,莫非是那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砸场 断了两根肋骨?叶锦不由得垂眸思索, 莫非是那一天 看着叶锦沉思的表情,几位工友以为她在犹豫,纷纷劝说道:“这位姑娘你大可放心,阿奴这人吧, 虽然穷了点,可绝对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我张大牛别的本事没有, 看人的眼光从来没出过错!” “就是就是。前几日我家婆娘生孩子家里没人照看, 我不得已矿了三天工,阿奴这小子仗义阿!二话不说帮我的活全包了。我要不是口袋比脸还干净,我就借给他了!” “我鲁生也敢做担保!姑娘你就放心吧!” 看着几人一致好评, 叶锦有些诧异, 看样子这人的口碑还不错,俨然是一个勤劳务实温柔敦厚, 面慈心善脚踏实地的大好青年,跟段月卿那心狠手辣狠毒嗜血之人除了长相以外,实在找不到一丝共同之处! 也罢,世界最大无奇不有,以貌取人确实有失公允。在无法确定他与段月卿那混蛋有何关联之前, 不该以仇人的眼光看待他。叶锦如此想着, 便从荷包拿出两锭银子说道:“这里有二十两,那日你帮了我, 这钱本就该我出。” 阿奴伸出手, 却只拿了一半:“多谢姑娘, 十两足够了,那天是你先救了我,我不过还你这份恩情罢了。至于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既然这人心气高,叶锦也不勉强,淡淡回了句:“随你。”说完转身便带着两个丫头准备离开。 “姑娘请留步。”那叫阿奴的男子忽然开口叫住她,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闪烁,似乎带着某种希翼:“我想知道,姑娘那天为何单单留下我?” 叶锦止步回头,轻描淡写的说道:“你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原来如此。”阿奴眼中的光芒黯淡,垂下眼眸,似乎有些惋惜:“只可惜,我不是你的那位旧识,对吗?” “不,你应该庆幸你不是他。” 叶锦清丽秀致的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摇了摇头,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说完便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了。 男子目光同浩瀚大海般深邃,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抹俏丽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阿奴,别看了,那样的姑娘不是咱们这种身份的人可以肖想的。” “你瞧人家穿那身衣服的料子,咱们幸幸苦苦挣一年的工钱都买不了那么一件。” “就是,你要实在按捺不住,等下个月攒些钱,咱们一起去永乐巷的勾栏院快活快活就是。” “” 走在大街上,杏花垂着脑袋亦步逐步的跟在叶锦身后,小心翼翼一副不敢逾越的样子,巧馨则是步伐轻快,十分亲密的走在叶锦身边,叽叽喳喳的提议着:“叶姐姐,既然你们认识,这个阿奴力气又这么大,咱们锦蜜坊正巧也要招杂工,不如就招他怎么样?” “你看他那身力气多吓人呀,不仅可以干活,还可以看家护院呢!” “一个人可以当好几个人来用,真是太省钱了!” 叶锦若有所思的听着,却没有答话,若不是那人的长相,聘请他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直到杏花怯生生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几不可闻的轻声说道:“巧馨姐姐,这是小姐的事,咱们不该多嘴” 巧馨嫌杏花多管闲事回眸瞪她一眼,但终于还是讪讪的闭了嘴。 来到城南的十字街,三人踏入闭门装修的店铺,只见几位工人正站在长梯上,给屋顶和房梁上漆,姓孙的工头赶紧搬了一条木凳,笑容满面的迎上来问候道:“叶小姐,今儿个怎么得空过来了?累了吧,赶紧坐着歇会儿。” “欸!这凳子上全是灰,让我们叶姐姐怎么坐呀?”巧馨瞪着他,没好气的说道。 杏花娇弱,乍一进来也被灰尘呛得咳嗽了两声,赶紧抬起衣袖捂住口鼻。 “不必客气。”叶锦看了看木凳上覆盖的灰尘,摆了摆手,环顾着四周说道:“天气好便想出来走走,随便过来瞧一眼。孙师傅,请问大约还需几日可以完工?” “前面就差墙壁和屋顶了,后院再修葺一下,约莫还需个日。”孙工头用衣袖弹着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叶小姐莫见怪,这里灰尘有些大,还没抽出空收拾,脏乱得紧。不过按照小姐的吩咐,橱柜和货架都已经做好了,门和窗户全都换成新的,地板也已经铺好了,用的是灰白色的大理石砖,您瞧这上面的纹理就知道了,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光打在上面闪得晃眼睛,到时开业了,把大门一开,屋里保准亮堂着咧!” 叶锦踱步走了一圈,只见店内的摆设虽然杂乱,但已经基本可以看出效果。镂空的红木雕花窗桕中一缕阳光透过,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倒影,整个铺面的装修风格看上去古朴而温馨,大理石地板纹理生动,浑然天成,灰白的颜色大气而不张扬。 “哇,这几个柜子好好看,叶姐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柜子呢!”巧馨跟在叶锦身边走了几步,忽然顿住,瞧着墙边惊讶的说道。杏花见了也是不住的张望,满脸新奇。 墙边摆着三个已经做好的边柜,五层的开放式面包柜,用木材和铁艺框架结合,木纹光滑明亮结构稳固,看上去十分美观。还有一个圆弧形的主柜,这个是用来摆放在店铺中间的。叶锦心想,等到装修完,去买些琉璃灯挂在房梁上,墙壁再挂些画作为点缀,一间古朴中透露着新颖的的铺面便大功告成,只等把锦蜜坊的招牌挂上,就可以正式开始营业了! 叶锦见了十分满意,忍不住赞道:“孙师傅果然好手艺,我只是跟你描述了一下,就能做得这么好!” “叶小姐满意就好。”孙工头说着一拍胸脯保证道:“以后要是再有什么活计,您尽管来找我老孙头,肯定让您满意!” 叶锦笑着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有人一脚踹开了大门,一道刺眼的光照了进来,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挺着肚皮衣着富贵,一副二世祖模样的男子带着群手下,气势汹汹的吼道:“这里谁是管事的,给老子滚出来!” 叶锦微微眯起眼睛,都还没开业呢,就有人来砸场子,这还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