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杆子1949》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执笔描素颜】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闹相思】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目录 第一篇 红了黑土地 第一章 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一、胜利来得太快 二、máo zé dōng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三、蒋介石步步不跟趟 第二章 “狗皮帽子,进关了!” 一、“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 二、四野够荣耀的 三、“东北大军进了关,就像猛虎下了山”“东北虎”之一 第二篇 黄土地 第三章 各打各的算盘 一、“布衣将军”“战犯录”之一 二、蒋介石缺乏统帅气度 三、máo zé dōng用兵真如神 第四章 傅作义的命根子35军 一、郭景云一错再错“战犯录”之二 二、机断专行“四野名将录”之一 三、虎扑羊群“东北虎”之二 四、忠肝义胆续“战犯录”之二 五、如虎添翼“东北虎”之三 第五章 瑞雪 一、统帅 二、血战丰台“东北虎”之四 三、张家口决口 四、傅作义没出一招好棋续“战犯录”之一 第六章 虎啸津门 一、实话实说“四野名将录”之二 二、都希望另人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三、天津已是囊中物 四、前线总指挥“四野名将录”之三 五、虎气“四野名将录”之四 六、将军原是放牛娃“四野名将录”之五 七、金汤桥!金汤桥!“东北虎”之五 八、这个184师“真顽强”呀! 九、“一切为傅负责”“战犯录”之三 十、共产党没有海军 第三篇 北平和平 第七章 能战方能和 一、“基本方针是彻底解除他们的武装” 二、最痛苦的人是谁?再续“战犯录”之一 三、名将无名“四野名将录”之六 四、傅作义之义他不是战犯了 五、“杀头将军”与“抹泪将军” 第八章 看红装素裹 一、虎师雄威“东北虎”之六 二、大改编 三、“到皇帝住的地方看看”“1949年的感觉”之一 第四篇 下江南 第九章 长江不是三八线 一、蒋介石要“和平”了 二、李宗仁去不掉个“代”字“战犯录”之四 三、白崇禧一guó mín dǎng的最后一张王牌一“战犯录”之五 四、máo zé dōng一口一个“白匪” 第十章 南下!南下! 一、先遣兵团 二、南下工作团 三、国军成了“扒路军” 第十一章 血路 一、5纵还未攻过城呢“东北虎”之七 二、战江南“东北虎”之八 三、“当年的红军回来了”“1949年的感觉”之二 第五篇 攻心为上 第十二章 识时务者 一、瓜熟蒂落 二、“我是共产党” 三、张轸成了解放军的军长 四、“大好河山” 第十三章 长沙不是四平 一、程潜要为máo zé dōng划船了 二、陈明仁之明 三、“就范” 四、血火青树坪 第六篇 南下难下 第十四章 水土不服 一、江南路难行“东北虎”之九 二、正负40度“东北虎”之十 三、拉稀生疥打摆子“东北虎”之十一 四、“南船北马” 五、“又红又绿三道箍,两头细来中间粗打一物” 第十五章 “粮食问题现成为影响行动的根本问题” 一、一天两顿稀粥“东北虎”之十二 二、“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 三、粮食!粮食! 四、南方北方 第十六章 “兵强马壮运动” 一、养好本钱 二、三伏练兵 三、“成绩不说跑不了,问题不说不得了” 四、“谁对老百姓好,老百姓就跟谁走” 五、“谁不说俺家乡好” 第十七章 走遍中国 一、脚是最宝贵的 二、巾帼风采 三、“漫行中国” 第七篇 红土地 第十八章 大迂回、大包围 一、白崇禧像条泥鳅续“战犯录”之五 二、渴望决战 三、máo zé dōng高瞻远瞩 第十九章 并非“反越位战术” 、“那眼睛dú啊” 二、白崇禧太需要场胜仗了再续“战犯录”之五 三、越级指挥 四、不开会 五、不轻敌 六、“我们要活泼” 七、吃了一个梨 第二十章 红月亮 一、旗宫丁盛“四野名将录”之七 二、又一道铁闸“四野名将录”之八 三、白崇禧的命根子7军 四、饿虎扑食“东北虎”之十三 五、新中国叫“中华人民共和国”“1949年的感觉”之三 第八篇 向前!向前! 第二十一章 guó mín dǎng没有“主场” 一、guó mín dǎng暗无天日 二、“广东大团结” 三、白崇禧回老家仍续“战犯录”之五 第二十二章 追穷寇 一、跑进羊城“东北虎”之十四 二、“此为带最后的最重要的一次大战”“东北虎”之十五 三、“将你们的威风从锦州、天津一直显到桂林、南宁去!”“东北虎”之十六 四、“兄弟部队” 五、“照张狼狈相吧” 六、战争景观 第九篇 解放区的天 第二十三章 接收!接收! 一、接收城市真忙 二、我们是共产党 三、“中南王” 第二十四章 剿匪 一、“打了大仗打小仗,打了大蒋打小蒋”“东北虎”之十七 二、“山多洞多qiāng多匪多”“东北虎”之十八 三、“天下太平,广西大乱”“东北虎”之十九 第十篇 向天涯 第二十五章 兵发雷州半岛 一、“伯陵防线”“战犯录”之六 二、“原子手榴弹” 三、船是个大问题 四、虎变蛟龙“东北虎”之二十 第二十六章 最后一战 一、打江山是为了坐江山“1949年的感觉”之五 二、迎击最后一颗子弹“1949年的感觉”之六并“四野名将录”之九 三、23年红旗不倒“四野名将录”之十 四、大医医国“四野名将录”之十一 五、要不是他极力推动,海南岛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台湾?“四野名将录”之十二 第二十七章 跨海之战 一、偷渡“东北虎”之二十一 二、陆军海战队“东北虎”之二十二 三、包围、反包围、反反包围“东北虎”之二十三 四、天涯海角“东北虎”之二十四 后记 身后有只狼 ************ 第一篇 红了黑土地 ************ 1948年,qiāngpào声震撼中国。 1948年,黑土地红装素裹,黄土地、红土地也快被镰刀斧头的旗帜映红了。 1948年,我们这个星球上最抢眼的,无疑是朝气蓬勃、所向无敌的中国共产党人了。 “qiāng杆子里面出政权。“ ------------ 第一章 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 充满生机与活力的中国共产党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一、胜利来得太快 黑土地上的最后一面“青天白日”旗,是1948年11月8日在锦西葫芦岛消逝的。 3年前,也是这个季节,guó mín dǎng最先闯关东的几个军,就是从秦皇岛和葫芦岛登陆的。衬着蔚蓝色的大海,美械、半美械的军人,黄潮般蜂拥上岸,蝗虫样扑向黑土地。几个回合后,东北民主联军就被赶过松花江,在南满则被挤压在濒临朝鲜的临江、江(今靖宇)、抚松、长白4个巴掌大的小县。穷追不舍的guó mín dǎng军队大喊大叫:共军兄弟们,你们没路走了,快投降吧!不投降就把你们赶进长白山啃树皮,轰进鸭绿江喝凉水! 那时候,要说3年后的黑土地会变成这等模样,别说guó mín dǎng,连共产党自己都不会相信。 初冬清冷的阳光下,长春在刺鼻的尸臭中喘出了活气儿。比之qiāng打pào轰、血火飞迸的锦州,沈阳应该说基本完好无损。在那村镇大多叫做“窝棚“的辽西平原上,打塌的房屋朝天张着大口,烧焦的树木有的还在冒着青烟,东倒西歪的车pào都成了黑糊糊的铁骷髅,胃囊饱满的野狗、乌鸦兴奋地嬉闹、聒叫着。 先后闯进关东的,加上在各地扩充的,110万guó mín dǎng军队,只从营口跑掉几万人。 黑土地上的共产党人,这一刻在做什么? 全力以赴进行史无前例的大接收。 1948年10月26日,围歼廖耀湘兵团的辽西大会战还在激烈进行时,东北局就在哈尔滨南岗的高岗住处召开紧急会议,决定成立以陈云为首的沈阳军管会。随即抽调干部,进行动员,29日乘专列南下,30日赶到开原时,沈阳尚未解放。军管会就在专列上办公、开会,制定入城守则,准备发布公告,编好一天的《沈阳时报》,连军管会、卫戍区、市政府及各部门的招牌都做好了。 专列上的灯光通宵达旦。 11月2日黄昏,就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宣布沈阳解放的同时,军管会进入这座东北最大的城市。 在此之前,锦州、长春、鞍山、抚顺、本溪等地,也陆续实施军管。 首当其冲的是粮食问题。或者向当地商会筹借,或者从外地调运,有的城市运粮车队是随军管会一道进城的。长春不用说了,对于这座饿殍之城而言,那是重中之重。辽宁洪涝,沈阳周围各县主要农作物高粱,1948年颗粒无收。我们是共产党,让老百姓吃不饱饭,那算什么为人民打江山,还怎么坐江山? 票子是个大问题。治安是个大问题。恢复供水供电及jiāo通是个大问题。目光到处,那些堆积如山的问题,哪个是容你慢慢来的小问题?就说走路吧,全国各地都是右侧通行,唯独东北还是沿袭伪满时期的左侧通行。有人说解放了,连路也不知道怎么走了。军管会开了两次会,两种意见争执不下,也不能再争执下去了。那时被老百姓称做“电车”的汽车,虽不像今天这样多,可马车、人力车多呀,几乎要覆住路面了。人命关天,不迅速决断,随时都可能出事、添乱。 敌机轰zhà,重点目标是兵工厂和弹yào库。敌特活动,纵火暗杀造谣。几万guó mín dǎng散俘在街头游dàng,流氓和少数贫民乘乱打劫。必须尽快使该停的停下来,该动的动起来,万家灯火簇拥着的城市才能活起来。 东北局抽调4千多新老干部接收沈阳,哈尔滨除看家守摊的外,几乎是倾巢出动了。可偌大个沈阳,区区4千人才哪到哪呀,只能是重要部门、厂矿才派去个军代表。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城市等着接收呢。 “战锦方为大问题”,máo zé dōng高瞻远瞩。 打下锦州,攻城部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往城外抢运战利品。qiāngpào、弹yào、被服、粮食、罐头,大都是美国货,车拉肩扛,汽油桶则手推脚蹬,像压路机一样轰轰隆隆朝城外滚。 锦州打下来就是自己的了,为什么还要往城外抢运东西呀?因为当时心里还不大有底,担心东西对进的敌人可能将其重新夺占。 离休前为驻锦州某军副军长的翟文清,自1938年参军后就不断立功,并在辽沈战役攻克锦州中成为战斗英雄。 这位个头不高、身上还嵌着弹片的老人,身体很结实。老人每天4点半起床,到锦州铁路分局广场,那儿有个老年活动中心,伴着音乐做健身cāo,然后慢跑、快走。每月要jiāo1元钱,许多人认识他,说老军长是战斗英雄,还是解放咱锦州的战斗英雄,不用jiāo钱。他说那是过去的事了。大家说没有过去哪有现在呀?他说现在咱们都一样,都是在这里健身的老人,我不过是个打过仗的老头,不能搞特殊化。 当年这里叫锦州铁路局,是范汉杰的指挥所之一,充满耳鼓的是qiāngpào声和冲锋号。“打过仗的老头”,当时是3纵7师21团8连指导员,率领连队打下辽西省政府大楼,又冲到这里的。是夜间,喘着粗气,全速奔跑。周围qiāngpào声不断,子弹在路面上犁出一道道火星子,脚下都是砖头瓦块和敌人的尸体。他记得在这个广场上还绊了一跤,爬起来再跑,手上、身上都是血,黏糊糊的。 在东北第一次受伤,是1947年初四保临江中的三保临江的小荒沟战斗,右膝盖被子弹打穿。零下40多度,滴水成冰,雪白血红,那人一会儿就冻僵了。 比天气更冷酷的是形势。三九天,许多官兵穿着单衣。没吃的,扒开没膝深的积雪,翻寻老乡因战乱而没来得及收获的玉米棒子,煮玉米粒子吃。敌人那个猖狂呀,像疯狗似的追撵你,打了败仗也咬住你不放,当了俘虏也不服你。那时候政治教育讲得最多的,也最形象的,就是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是爬山头,爬上山头就是胜利。 闯到关东后有个口号,叫“独霸东北”,因为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离谱了,很快就没了声息。翟文清15岁参军,无论多么艰难困苦,从未对胜利失去过信心。只是这“山头”要爬到什么时候呀?那时看那形势,少说也得个八年抗战吧? 没想到一打下锦州、长春、沈阳,还有在辽西的那个精锐的廖耀湘兵团,guó mín dǎng就像多米诺骨牌似的稀里哗啦了,就“独霸东北”了。 连máo zé dōng都觉得胜利来得太快了。 二、máo zé dōng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一个有50多户人家的小山村。 西靠太行山麓,东邻华北平原,周围山岭环抱,覆满村后山冈的苍松翠柏,让人想到“西柏坡”的得名。村中农舍顶上耸立的电台天线,伴着村前奔腾不息的滹沱河,日夜弹唱着共产党人的胜利进行曲。 锦州城破,范汉杰化装出逃被俘,被押送到城北30里的牛屯,吃惊不小:林彪就在这里呀! 那潜台词是:早知道林彪在这里,早把这里zhà平了。 而自1947年3月离开延安后,就在guó mín dǎng的视线中没了踪影的máo zé dōng,鱼儿游进大海般隐身在这黄土地的山村农家,筹划、指挥了蜚声中外的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 máo zé dōng在滹沱河边散步。 太阳通红,河水清亮,就像máo zé dōng的心情和思绪。 井冈山→瑞金→延安→西柏坡,在máo zé dōng踏动历史的足音中,中国革命正在硝烟中隆隆驰向下一个停靠点不,那已经不是停靠点,而是定都北平。 “革命摇篮井冈山”,这是后来的话,还有什么“井冈山道路通天下”。当年一些人是怎么说máo zé dōng的?“山大王”,“农民领袖”,“麦淇淋式的马克思主义者”。也是,十月革命一声pào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列主义,他却放着现成的、正宗的十月革命道路不走,倒把队伍拉上了土匪出没的井冈山,“占山为王”,这不是明摆着的“歪门邪道”吗? “夺取一省或数省的首先胜利“,这话没错。谁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一下子把全中国收入囊中,只能一省、数省一步步地来,就如同今天已被黑土地那数省胜利的现实证明了的那样。问题在于这“夺取一省或数省的首先胜利”,做的却是“夺取中心城市”的文章。在农村有时都站不住脚,让人家撵得到处跑,却惦着去攻打、夺取大城市,这不是没会走就想跑,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吗? 罢工、罢课、示威、yóu xing,人家一出动军队,你就没咒念了。你也拿起qiāng杆子,在城市里能干过人家?八一南昌起义,占领南昌又不得不退出,秋收起义攻打长沙的计划根本就行不通。城市历来是反动势力最强大的地方,共产党人在城市连生存都困难,又谈何发展?符合中国国情的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到农村去,到天高地阔的广大农村中去。 井冈山道路农村包围城市并最终夺取城市之路。 máo zé dōng“一览众山小”的睿智和气度,在于无论中国革命面临怎样的窘境、险境,都能以其最具中国特色的思想指点迷津,照亮征程,并一往无前的付诸行动。 正如邓小平上世纪80年代所言,如果没有máo zé dōng同志的正确领导,中国革命还会在黑暗中探索更长的时间。 而这一刻,一想到东北和包括热河①、内蒙东部的那片从未涉足的丰饶的黑土地,máo zé dōng就激动、兴奋不已。 新中国成立后的“钢都”(鞍山)、“煤都”(抚顺)、“电都”(小丰满),都在东北。而据1943年统计,东北生铁生产量占全国87.7%,钢材占93%,煤炭占49.5%,发电量占78.2%,水泥占66%,铁路、公路长度分别占全国的一半以上和将近一半。沈阳还有中国最大的兵工厂。东北素有“粮仓”之称,盛产大豆、高粱、玉米、小麦,其中大豆产量占全世界的60%以上。东北还有大小兴安岭和长白山,木材蓄量占全国的1/3。 1945年,máo zé dōng在党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指出:“东北是很重要的,从我们党,从中国革命的最近将来的前途看,东北是特别重要的。如果我们把现有的一切根据地都丢了,只要我们有了东北,中国革命就有了巩固的基础。” 只要有了东北! 现在有了东北! 东北丰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资源,在中国革命和建设中,日益显见其举足轻重的作用。 而这一刻,máo zé dōng立马想用、也立马可用的,则是黑土地上那支兵强马壮、骁勇善战的东北野战军,即后来的第四野战军。 1948年11月6日,即辽沈战役结束的第四天,华东野战军和中原野战军,联合发起淮海战役,包围了黄百韬兵团5个军,并对徐州形成合围态势,以争取歼灭刘峙集团于长江以北。与此同时,西北野战军发起冬季攻势,挫败了胡宗南集团的“机动防御“战略,将其牢牢地钳制在西北战场而动弹不得。 华北野战兵团先后发起察绥战役和太原战役,包围了归绥(今呼和浩特)和太原。 与初冬的旷野和群山融为一色的西柏坡,随着电台滴滴答答的发报声呼应而来的,都是令máo zé dōng心旷神怡的捷报佳音。 全国各战场的胜利,特别是辽沈大捷,使国共双方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根本的变化。guó mín dǎng军队已由内战初始的430万人下降到290万人,解放军则由120余万人增至300万,翻了一番还多。而比数量更重要的,是质量、士气和人心。 1948年11月14日,máo zé dōng在《中国军事形势的重大变化》一文中断言:“原来预计,从一九四六年七月起,大约需要五年左右时间,便可以从根本上打倒guó mín dǎng反动政府。现在看来,只需从现时起,再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可能将guó mín dǎng反动政府从根本上打倒了。” 而两个月前的9月7日,即辽沈战役即将发起前五天,máo zé dōng在给“林罗刘”①的电报中说:“我们准备五年左右(从一九四六年七月起)根本上打倒guó mín dǎng,这是具有可能xìng的。” 一个辽沈战役,把5年打成3年。 问题是下一步挪动哪个棋子? 西北、中原、华东、东北,máo zé dōng高屋建瓴的目光通览周边战场,一次次地凝望东北时,他关注的是华北,是平津。 10月31日,中央军委就东北野战军在辽沈战役结束后的任务,电示“林罗刘”并东北局和华北局:“应休整一个月左右,约于十二月上旬或中旬开始出动,攻击平津一带。” 11月4日,在给“林罗刘谭”②的电报中,又说明了同样的意见。 而现在,máo zé dōng准备让林彪提前进关了。 因为自淮海战役第一阶段将黄百韬兵团大部歼灭后,有迹象表明华北傅作义系的20个师可能退守绥远,蒋介石的中央军24个师可能海运江南,加强长江下游防线,从而延缓guó mín dǎng的反动统治。 máo zé dōng的既定方针是:务将华北敌军就地歼灭! 11月16日凌晨4时,máo zé dōng给“林罗刘”发电,征询意见: 请你们考虑你们究以早日入关为好,还是在东北完成休整计划然后入关为好,并以结果电告为盼。 第二天下午,“林罗刘谭”复电: 东北主力提早入关很困难。因为东北解放后,部队思想发生很大波动。东北籍战士怕离开家乡,怕走路太远,甚至某些干部已开始生长享受情绪,需要以大力解决这一问题。过去因忙于战后问题的处理,还未正式向战士解释此问题,正布置通过各种方式解释此问题。同时新兵和俘虏战士的补充还未就绪,争取工作也要有相当时间,否则逃亡减员会更严重。此外部队冬大衣、棉帽、棉鞋均尚未发下。 一大堆困难,都是实情。 自9月12日奔袭北宁线始,到11月10日占领锦西、葫芦岛,东北全境解放,东北野战军人未解甲,马未停蹄,就没闲着。锦州血战,塔山阻击战,黑山阻击战,围歼廖耀湘兵团,再奔去沈阳、营口,急行军,强行军,许多人都累脱相了。战后一些老战友见面,都有点认不出来了。伤亡也大。攻打锦州的5个纵队和阻援的两个纵队,伤亡都在1/3左右。黑土地上最能打的“虎师”2纵5师,伤亡将近一半。 林彪讲的和没讲的这些困难,máo zé dōng大体上都清楚。 同一天22时,máo zé dōng再次致电“林罗刘”: yù抑留蒋、傅两部于华北,以华北我军现有兵力,是无法完成的。如果蒋匪集中其24个师于津沽一带掩护海运,我们集中程黄、杨罗耿①两兵团,无法破坏其计划。如果使用杨罗耿于察绥方面,亦没有充分把握阻止傅系西退,因傅系可在杨罗耿到达绥东之前,乃至杨罗耿到达绥东之后,利用其骑兵、汽车及地方熟悉等条件,经大青山北麓冲过去,我军只能截歼其一部,难于歼其主力,傅系一退,蒋系必同时南退,使我们两头失塌…… 由于上述种种原因,望你们郑重考虑下述两个方案: (甲)东北野战军提前于本月25日(戌有)左右起向关内开动,预计现在锦、义地区的部队,下月10日(亥灰)以前可到天津、唐山地区,如敌正在南撤,我可歼其一部或大部;如敌尚未开动,我可抑留该敌,继续休整,并修复北宁路,然后大举歼敌。 (乙)不管蒋、傅军是否撤走,仍按原计划休整到12月半,然后南进。即使说,蒋、傅要撤就让其撤走,你们则准备到平津后无仗可打时即沿平汉路南下,先在长江中游作战,逐步东进与刘、陈①会攻京沪。 以上两案何者为宜,望考虑电复。 依然是与“林罗刘”商讨,但máo zé dōng的态度是明显的。 第二天18时,máo zé dōng又发一电,在首先谈了傅系部队有可能起义后,口气变了: 望你们立即令各纵以一二天时间完成出发准备,于廿一日或廿二日全军至少八个纵队取捷径以最快速度行进,突然包围唐山、塘沽、天津三处敌人不使逃跑,并采取使中央军不战投降(此种可能很大)。 19日上午,máo zé dōng收到复电: 军委: 十八日十八时来电敬悉。我们决遵来电于廿二日出发,详细部署另电告。 林、罗、刘 皓九时半 辽沈战役伊始,东北野战军突然出现在北宁线。 而今,这支戴着狗皮帽子的强大的军队,就要闪电般亮相华北平原了。 突然xìng是战略的本质,战争中最有效的打击就是出其不意。 4卷《máo zé dōng选集》,有3卷是在延安的窑洞写就的。经历了两次国内革命战争,从江西长征到陕北,30万人只剩下3万,máo zé dōng有得写的,何况又有个相对安定的环境。延安时代奠定了máo zé dōng思想的基础,接下来的历史则成了其纵横驰骋、挥洒自如的舞台,军事思想尤其bào发出灼眼的光芒。 三、蒋介石步步不跟趟 “美龄号”徐徐降落、停靠,舱门开处,披着黑斗篷的蒋介石步下舷梯。站在舷梯下的傅作义立正、敬礼,然后向那只伸过来的手握去。 这是10月27日,蒋介石此生最后一次来到北平。 那张保养得挺好的61岁老人的脸上,看不出沮丧和惊慌失措的神色。从在舱门亮相,到与列队迎接的官员一一握手,直到钻进那辆林肯牌黑色轿车,都与以往一样,儒雅中不失威仪。 那心头呢? 这一刻,正是那个精锐的廖耀湘兵团,被林彪的“打乱仗”战术冲击得四分五裂、狼奔豕突之际。他没有看到那种兵败如山倒的场面,他看到了锦州的熊熊大火。11天前,他去沈阳督战西返时,“美龄号”路过锦州,还在塔山上空转了两圈。 那个廖耀湘兵团几乎全是美械装备,而东北美械精锐部队在整个国军的比例,要占大半呀! 朝鲜战争bào发后,蒋介石曾三度yù出兵朝鲜,准备派出的就是在辽沈战役中,从营口侥幸逃脱的只剩万把人的52军。这个52军,在东北国军中只能算得上二流部队,到台湾后竟成了国军的一流王牌。无论如何,能从那样的对手和战场上逃出来,除了海龙王照应外,也真得有点本事。 máo zé dōng和林彪,将重兵投注锦州,这招棋果真厉害。两军搏杀,原本没有绝对的妙招。你想关门打狗,我就来个东西对进,两面夹击,到头来看谁是被关在门里挨打的狗?却谁知攻的攻不动,守的守不住,兵是精兵,将是名将,熊熊大火中都成了máo zé dōng的盘中餐。 他知道失掉东北将意味着什么。 “八一五”光复后,许多舆论呼吁让张学良去接收东北。凭这位少帅和“东北王”的威望,应该说既名正言顺,又可应者云集,绝非熊式辉和杜聿明这样的外来户可比。而且张学良与共产党的那种关系,还将使共产党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对其轻不得,重不得,或许东北就不会变成眼下这等模样。可果真如此,这个让他一辈子都恨恨不已的西安事变的“罪魁祸首”,不也是他蒋介石的一个烫手的山芋吗? 没人知晓这一刻,乃至下半辈子,蒋介石是否曾为未能起用张学良后悔过。 而稍微懂点儿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失掉东北,guó mín dǎng的华北防线就无遮无拦地luǒ露了。 蒋介石在他的行邸圆恩寺,与傅作义进入此行的主题。 蒋介石身着长袍坐在沙发里,望着傅作义:廖耀湘情况不明,东北不日尽陷,下一步是华北的问题了。是走?是守?宜生(傅作义字宜生),你说说看? 坐在沙发里的傅作义,作沉思状。 他不想把话说在头里,而且他的意见已在南京讲过了。 去年11月4日,蒋介石要他去南京商讨华北作战方针时,通过国防部长何应钦转达老蒋的意见,委他为“东南军政长官”,要他率部南撤。他这个“华北王”,听罢疑虑重重。海运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沪,优先考虑的肯定是中央军,他的殿后的察绥军,怕是只有被歼的份儿。沿津浦路南撤,几十万军队连同眷属、物资,要通过辽阔的解放区,还有黄河天堑,同样凶多吉少。西退绥远,那是他和部下的意愿,老蒋肯定阻挠,中央军也带不走。而固守平津塘,既可控制所有华北部队,又能直接接受美援。 在南京军事会议上,傅作义主张固守平津塘,力陈坚守华北是全局,退守江南是偏安,非不得已时,不可南撤。 蒋介石觉得有道理。放弃平津,放弃华北,无疑是辽沈之战后对军心士气的又一次沉重打击,国际观瞻自然也不用说了。内战伊始,空中海上,美国人运送国军那么卖力气,而今却不肯及时提供撤退船只了。除了不想继续浪费投资外,是不是也看他老蒋的日子,有些过不下去了?美国人是靠不住的,可他不靠美国人又能靠谁呢? 撤退平津,加强江南防线,本是无奈之中的明智之举,蒋介石算是有眼光。可辽沈大战前,他不也是主张放弃东北,集中力量构筑华北防线的吗? 当断不断,优柔寡断,举棋不定的蒋介石丢了东北,现在又轮到华北了。 见傅作义不吭声,蒋介石有些激动,语音顿时高了几度:时令已是冬季,林彪部队进关,怎么也得等到明春化冻以后。就是说,我们还有4至6个月的时间,准备明年的大战。 这回傅作义开口了:总统所言极是。 见蒋介石听得认真,就继续道:隆冬严寒,部队难作远程行军、作战。从战争史看,一场大战后,通常都要休整3个月才能进行大战。东北共军现正消化辽沈战果,没几个月乃至半年时间,难有大的举动。 如果说华北共军还能应付的话,东北共军这支劲旅再涌进来,那是无论如何也招架不了的。那他为什么还主张固守呢?就是认定林彪不可能很快进关。 历史的进程则是,在蒋介石和傅作义的这个一厢情愿的时间表里,共产党人早把华北收入囊中,四野大军已经南下中原,其先遣兵团直逼武汉三镇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蒋介石和共产党打了半辈子的jiāo道,还未弄明白什么叫共产党人。 以南京为起点,济南、沈阳、葫芦岛、徐州、北平,“美龄号”频繁起落。 把济南忙活丢了,又把沈阳忙活丢了,再去徐州、北平忙活,到处告别与那些永远不能再见了的城市、土地、河流、山川告别,与那些即将战死、投降、投诚、起义的部下告别。 常言道:“一步不跟趟,步步不跟趟。”蒋介石则是步步不跟趟,用东北民间一句不雅的话讲,叫“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了”。 ------------ 第二章“‘狗皮帽子’进关了!” ------------ 自1948年11月23日起,东北野战军主力纵队和特种兵(pào兵、坦克兵)、铁道纵队,陆续分头向关内挺进。 5、6、7、1、12纵及特种兵,经义县、凌原,从喜峰口入关;3、10、9、8、2纵,沿北宁路西侧,经锦州、青龙,从冷口入关。其中1、2、12纵,是于24、25日随后跟进的。 为了隐蔽战役企图,开头一律夜行晓宿。 4、11纵是10月30日,即辽沈战役尚未结束时,就作为东北野战军的先遣兵团出击冀东,威胁北平,策应华北第二兵团作战了。 12月初,先头部队3、5纵越过长城后,被敌人发现。为了加快速度,林彪即决定全部改为白天行军。 古老漫长的长城线上,三路大军汹涌西进。数不清的山pào、野pào、榴pào和汽车、牵引车、骡马车、坦克、装甲车,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guó mín dǎng惊呼:“‘狗皮帽子’进关啦!” 一、“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 大军远征,“巩固部队”这根弦顿时绷紧了。 从“林罗刘谭”到连队干部,都把防止逃亡摆上议事日程。 3纵7师19团3营8连150多人,没一个开小差的。 当年的指导员翟文清说: 前面快到谁家了,班排连里都有数,几天前就得做工作。小张,要到家了,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呀?他说我是党员,决心书上写着的,打完老蒋再回家。赶紧表扬,班里表扬,排里表扬,全连军人大会上表扬。小李就说想回家看看,家里有个80岁的老娘呢。行军任务重,离家也远,就讲明道理,让他理解部队的难处。10里、8里的,几个小时就能回来,就派个人跟他回去一趟,即代表连队向家人介绍情况,也是一种监视。小刘去打饭,党员骨干就说,班长,我跟小刘一起打饭去。 离休前为某军副政委的王玉兴,黑龙江省绥宾县人,当年是5纵14师pào兵营2连指导员。老人一头白发,1.70米以上个头,质朴、文雅又不失幽默,没一句官话,久居西北仍是一口地道的东北话。 老人说: 东北地广人稀,一个村十几户、几十户人家,也稀稀拉拉扯出几里远。那时那人没文化,眼界窄,也不寻思别的,就是种地,吃饱喝足就是好日子。谁去趟县城,那世面就见大了。若说谁去关里了,那就了不得了,就觉得这人这辈子回不来了,扔关里了。 我那连跑了个文书,就跑一个,可他是个党员,还是我介绍入党的呀。他是朝阳人,快到朝阳了,我说你回不回去看看,他说不回了。他是“国民优级”①毕业,有文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有老婆孩子的应该是巩固对象,可他表现一贯挺好,不然我能介绍他入党吗?唉,瞧这一耳光把我扇的。 “八一五”后闯关东出现个别逃亡,主要是恋乡恋土,舍不得离开家乡。还有一个原因,日本鬼子投降了,还得跟guó mín dǎng打,这仗得打到什么时候啊?四平保卫战后逃亡,则是对革命前途失去信心,认为共产党不行了,这天下是guó mín dǎng的了。而辽沈战役进关,平津战役后南下,就完全不同了,再愚笨的也明白这天下铁定是共产党的了。 开小差,当逃兵,一没拖qiāng,二没投敌,不革命了,也不是反革命。全国快解放了,还要打仗、死人,想活在胜利这边,不想死到胜利那边。有的人打仗也很勇敢,在东北那么艰苦也没跑,这回离家近了,就跑了。有人回家时也没动这心思,见到老婆孩子就拔不动脚了。他们本来就是农民,放下锄头扛起qiāng,打了几年仗,在某种意义上,还是个农民。毛主席说:“农民这是中国军队的来源。士兵就是穿起军装的农民。”“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普通农民的最实际的理想。特别是在有了趴冰卧雪、流血牺牲的经历后,那热乎乎的炕头上的境界,就显得更富有魅力了。 翟文清老人说: 东北兵在东北打仗,离家近,就觉得“保田保家”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事儿。进关了,华北也解放了,就觉得这回超额完成任务了。那时也不知道中国有多大,跨黄河、过长江的,南下那么远,还能不能回家呀?政治教育就讲,guó mín dǎng、蒋介石是地主、富农的总后台、总根子,不打倒反动派,将革命进行到底,不管你家在关里关外,只要你是中国人,就别想过上安稳日子、好日子。 团以上干部南方人挺多,有的讲着讲着就训起来了:我们把你的家乡解放了,你就不管别人了?这是什么思想?嗯? 解放战士就是商量、恳求了:班(排)长呀,你的家乡解放了,我家那儿地主老财还骑在我们头上呢,你不说天下穷人是一家吗?你就不管我的家了? 光教育、批评、商量也不行,还得有措施,战斗小组就是很好的现成的组织措施。每个班都分成几个战斗小组,新兵和老兵,党员和群众,翻身农民和解放战士,体力好的和体力差的,关里兵和关外兵,北方兵和南方兵,平时就搭配好了。训练、打仗老兵带新兵,进关时关里的巩固关外的,南下时南方兵巩固北方兵,解放战士几乎都成了骨干。 那时不知道中国有多大,也不知道祖国各地都什么样。闯关东时,南方人说东北那地方冷啊,撒尿得拿根棍子敲。南下了,一些人就传说南方那马路上能烙饼,胳膊腿碰墙上,哧啦一声就烫熟了。那时传言也多,就让南方兵现身说法,讲南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离休前为大连水产公司工会副主席的鞠海清,当时是2纵4师12团2营4连9班士兵。他和8班班长姜喜财,都是黑龙江省龙江县人,他入伍时,姜喜财就当班长了。辽沈战役前,姜喜财告诉他打下长春、沈阳,咱们如果还能活着,就能回家了。鞠海清老人说,辽沈战役后,我们团在沈阳附近的马三家子休整,突然动员进关。我和姜喜财都说,咱是翻身农民,咱得听党的话,党指向哪里,咱就打到哪里。 南方解放不久,就调到总政工作直到离休的周之同,入关时是4纵10师30团政委。 打完塔山阻击战,30团撤到塔山后的上坎子,休整兼搞战评。10月28日刚动员完,上级命令转移。当晚22时出发,给部队动员,说是引敌上钩,放长线钓大鱼。头一天没事,第二天也行,第三天进关了,一些人就说怎么还走呀,这长线要放多长呀,就有逃亡的了。纵队副政委欧阳文在30团蹲点,与周之同研究,如何宣布、动员入关。一是先党内,后党外,自上而下,再就是直接与群众见面。到了宿营地,以营为单位进行,说明只有打到关里去,才能巩固东北解放区,解放全中国。讲明道理,一些想跑的人就不跑了,跑得就少了。 周之同老人说,一是胜利之师,思想工作顺风顺水,好做。二是党的威信高,说什么大家都信。像动员时讲“打到北平去过年”,那就在北平城里过了年。说得到,做得到,政治思想工作特别有威力。 二、四野够荣耀的 林彪是1948年11月30日离开沈阳的。 车轮滚滚,载着“黑土地之狐”驰奔华北的黄土地。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24日林彪从延安启程,目的地是山东,去接替他的老搭档罗荣桓。罗荣桓身体一直不好,中央决定让他回延安治病。结果,罗荣桓也去东北了,接替他的是陈毅。 林彪、肖劲光、江华、邓华、李天佑、聂鹤亭等人,乘坐一架美国运输机到太行山,然后骑马、步行,主要是步行。到达河南濮阳,接到中央“万万火急“电报,让林彪一行原定去山东的人,立即转道赶转赴东北。顺便说一句,一行人中的江华,就是35年后主持对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主犯进行审判的最高人民法院特别审判庭庭长。 风雨兼程,到达沈阳,11月中旬,林彪奉命到锦州西部打大仗。山海关保卫战正激烈进行,吕正cāo、李天佑带个指挥班子赶赴营口,准备堵截从海上登陆之敌。这时中央的方针,是集中兵力作战,坚决拒止guó mín dǎng军队进入东北。用高岗的话讲,背靠苏联,“勾子“(屁股)坐在沈阳,把眼面前几个口子堵住了,东北就是我们的了。 在中央“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方针指导下,从关内各地先后进入东北的八路军和新四军达10多万人,年底发展到27万多。而这一刻,有的还在路上,已经闯进关东的散在各地,疲惫不堪,一些部队还没带武器。就是这些有武器、没武器的部队,许多还联系不上,有电台,无密本,彼此收到的电报成了“天书”,干着急上火。 11月21日8时,林彪致电军委、彭真、罗荣桓,说明目前我军应避免仓促作战,放弃锦州以及以北百余公里,使敌人战线拉长后,再选择弱点进行突击这是林彪到东北后的第一个比较重要的电报,中央同意了林彪的意见,并进一步作了指示。 接下来就是被máo zé dōng称之为“中外瞩目”的四平保卫战。这是在共产党的武装力量史上不多见的城市保卫战,是和战前景不明朗的特殊背景下的阵地防御战,是国共两党进入东北后拉开架式的第一次大打出手。林彪调集主力顽强抗击一个月,给guó mín dǎng军队以重大杀伤,民主联军也付出很大代价后,主动撤离四平。 一年后的1947年5月,陈云在写给高岗的一封信中,曾把避免锦西决战,成功指挥四平撤退,作为共产党人进入东北后的前7个月的两件大事。并说如果这两件事当时处理有错误的话,东北就很难有后来的好形势。 闯到关东就不止“七无”的共产党人,关键是没有根据地,没有家。7个月间,时局和方针就像万花筒般变化多端,共产党人还未来得及表演自己的拿手好戏。而正统观念很强的东北人,对guó mín dǎng存有幻想,想的盼的是“正牌”的中央军。四平保卫战后北撤的民主联军疲惫不堪,有的被阻隔敌后,失去联系。在东北组建的新部队,有的溃不成军,有的投敌反水。黄克诚在给军委的报告中,惊呼“有遭遇西路军危险的可能“。 1947年6月16日,中央决定以林彪为东北局书记、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兼政委。 林彪临危受命。 1947年7月7日哈尔滨东北局会议决议(即著名的“七七会议”决议)号召:“跑出城市,丢掉汽车,脱下皮鞋,换上农民衣服,不分文武,不分男女,不分资格,一切可以下乡的干部统统到农村去……” 接下来,就是艰苦卓绝的“三下江南,四保临江“,是攻势凌厉的夏季攻势、秋季攻势、冬季攻势,是三大战役中的第一个战役辽沈战役。 只要醒着,林彪脑子里的那个车轱辘,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全力以赴在战争的轮子上飞转。 让我们看看1948年1月5日这一天,林彪发出的电报的标题: 1.关于歼敌四十三师等部,我各部攻击任务时间区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2.胺岭岗子等地作战部署; 3.pào师应于本日十四时赶到川心店参战; 4.关于进至河套一带抗敌给二十九师的命令; 5.给骑师关于本日十四时赶到巨流河以北的命令; 6.给八、九纵关于立即向老边前进的命令; 7.给一纵关于力争在本日十四时赶到巨流河的命令; 8.黄家岭辛家店之敌由二纵担任迂回切断; 9.关于九师应向巨流河前进的命令; 10.望八纵立即向旗堡前进; 11.四纵应全力向老边前进; 12.望十六师随时抓住公主屯撤退之敌; 13.二、七两纵应立即出发; 14.八纵仍须向大民屯方向前进; 15.pào兵应立即向川心店前进; 16.望十纵及三师抓住增援公主屯之敌; 17.关于包围敌第二师给四纵的命令; 18.十一师应进至马堡子一带防敌撤退与增援; 19.望三纵令九师首先歼灭敌一九五师; 20.六纵应正面抓住敌人; 21.望一纵向老边方向派出有力部队; 22.关于歼灭由石佛寺以东向西增援之敌给十纵及三师的命令; 23.给独五师于明日进至调兵山以南的命令; 24.望四纵各师监视敌二○七师的行动; 25.三十师应到东蛇山子一带协作二十师作战的命令; 26.给pào师关于向公主屯以南前进的命令; 27.关于第六、七纵、pào兵统归二纵指挥的命令; 28.关于歼敌五十五师给二十九、三十师的命令; 29.给骑师关于明日向沈阳近郊前进的命令; 30.同意关于二、七纵、pào师五日二十时关于协同作战的报告。 一封电报,少则几十、上百字,多则几百、千把字,这一天30封电报,该是个什么篇幅?他脑子里的那个车轱辘又是怎样飞转的? 这些只是给下边各部队的电报,还有给上级的呢?而且,那是战争年代,是不是还有遗失的呢? 接下来的3天,分别是28封、27封、19封。 同年5月24日的电报,竟达39封。 不知道是不是林彪的最高纪录。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国将帅的最高纪录。 在锦西,在四平,在双城,在牛屯,林彪那双穿着布鞋、或大头鞋、或皮鞋(很少穿皮鞋)的脚,在地上踱步。有时踱到墙下地图前就看起来,站累了就坐着看。不时伸手去桌子上布袋里抓把炒黄豆,放嘴里咯嘣咯嘣地嚼着。有时踱着踱着,或是看着看着,就对秘书季中权说:“小季,记录。“就开始口述电报。一口气儿能口述几封电报,一字一句绝少重复。无论前方战事如何激烈,乃至千钧一发,那口典型的鄂东口音总是一个腔调,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起伏跌宕。 问题的实质,不在于一天口述了多少电报,如何熬精费神,呕心沥血,而在于究竟在战场上收获了什么。 “一点两面”,“三三制”,“三猛战术”,“三种情况三种打法”,“四快一慢”,“四组一队”可与一口气儿口述几封电报媲美的,是林彪在战术问题上的婆婆嘴。 谈起林彪的六个战术原则,当年的四野老人津津乐道。 老人们都说,这些战术原则,别说师团干部,就是连排干部,甚至许多班长、老兵、骨干,当时都懂、会用。这是打胜仗的原则。林彪这人话语金贵,在这上头却不惜话语,各种场合有机会就讲,不厌其烦地讲,就怕你搞不懂,不按他的来。 guó mín dǎng称东北共军战术水平高。 对辽沈战役的评价则是:“对兵力之分配,完全符合节约与集中之原则”,“对大兵团之运用,时空力之分配,缓急先后,悉合机宜,决非幸致。” 1948年12月2日,林彪从喜峰口入关。 快到马兰峪时,两架敌机飞来轰zhà、扫shè,警卫人员赶紧将林彪保护起来。 从吉普车上被架到路边沟里,到爬起来重新坐到车上,林彪那神色,跟在地图前踱步没多少异样。 杜聿明、陈诚、卫立煌已是手下败将,黑土地辉煌的一页已经翻过去了,“黑土地之狐”在琢磨黄土地上的对手了。 3年风霜雨雪,好像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印记。脸色依然是那么苍白,话语依然是那么金贵,步子依然是那么不紧不慢,丝毫没有统兵百万的大将军的威凛、杀气,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永远都是那么不动声色。 “撤退将军!”“逃跑将军!”“林总在苏联养了几年伤,是不是不会打仗了?”在四平撤退后弥漫全军的沮丧、失望中,从他那张脸上既读不到从容、镇定,也看不出惊慌失措,那颗心好像无动于衷。他好像天生就不会用包括脸色在内的形体语言倾诉情感,连辽沈战役那样的胜利,也不能在那张脸上dàng起激动、喜悦的涟漪。听说捉到了范汉杰,刘亚楼乐得跳起来,跑去报告。俯身看地图的林彪,头也没抬,只是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遵照máo zé dōng的指示,在林彪到达喜峰口时,新华社和《东北日报》发表一则消息,说林彪正在沈阳主持东北局会议。 guó mín dǎng情报部门就向蒋介石和傅作义报告:林彪尚在沈阳开会。 共产党蒙起guó mín dǎng来,那是一蒙一个准。 三、“东北大军进了关,就像猛虎下了山”“东北虎”之一 原国防科工委副主任韦统泰,当时是8纵24师72团团长。老人中上个头,挺结实,挺浓的山东口音: 我们8纵赶到辽西打一阵子,又奉命奔营口截断敌人海上退路,又马不停蹄往那儿跑。急行军,强行军,掉队就掉队,剩多少人都得往前赶,能赶到多少是多少。快到牛庄时,接到命令说9纵把营口占了,我们不用去了,原地休息,那人就都倒那儿了,倒头就睡。路上、路边沟里、地里,亮晶晶一层霜,那人就那么横躺竖卧着,那鼾打得山呼海啸。 11月3日,林彪发布命令,让部队休整一个月。原话不记得了,中心思想就是让部队多休息,多进行文化娱乐活动,恢复体力。 (笔者见到了原文:“为恢复体力,各部在到达驻地后的前一星期左右的时间,不正式出cāo,上课、开会时亦要求内容扼要,应多进行文化、娱乐工作。”) 我们72团就在牛庄附近休整。先美美地睡一觉,接下来就是洗衣服、抓虱子那虱子个大膘肥呀。辽沈战役打了一个半月,虱子那嘴就没闲着,没工夫抓它们呀。我到3营去检查训练准备情况,各连都在河滩、旷野平整块cāo场,准备冬训。大家都说,这3年一仗连着一仗,辽沈战役更是气儿都没喘一口,这回东北解放了,可该好好休整一下猫个冬了。 8纵的留守处在齐齐哈尔,结婚的“278团”(即27岁、8年党龄、团职干部为当时的结婚条件)的家属都在那儿,大家都等着团聚了。我的老伴儿也动身了不对,那时候可不能叫“老伴儿“,她还是个小媳fù。结果是平津战役后,在天津城西的哈拉江见的面她还在去牛庄路上,我已经进关了。 打下锦州,毛主席问林彪是否“尚有打一仗的能力”,结果几十万大军风卷残云般扫dàng辽西,直下沈阳、营口。如今,máo zé dōng一声令下,又一阵风般直逼平津。 翟文清老人说: 每天行军有个路线图,从××村经××村,到××村宿营。营里发的,连里干部知道,战士只知道今天行军80里、60里。出发前要找好向导,说我们是解放军,麻烦你给带个路。走上20里、30里,他说前边路不熟了,就说好,到前边村子找个人,你就回去。 动作突然,来不及动员,就边走边动员,叫“飞行动员”。连辽沈战役的战评、总结、表彰,都未来得及进行,就进关奔平津了,你说急不急、快不快? 开头是夜行晓宿,秘密进关,隐蔽战略企图。12月初快到河北玉田时,被敌人发现了,改为白天行军,或日夜兼程。之前行军不准唱歌儿,黑灯瞎火就那么闷头走,这回不用保密隐蔽了,就唱起来。唱《林总命令往下传》,唱《上前线歌》,唱《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专打新6军》,那歌儿多着了。有人说,这新6军早叫咱吃得锅干瓢尽碗底儿朝天了,还打什么新6军呀?大家就七嘴八舌吵一阵子,说没有新6军,还有傅作义和蒋介石呢,那蒋介石才是最好吃的“白菜心”呢。 脚下走,嘴里唱,挺累,却能解乏,因为高兴,高兴是战斗力。 冀东老百姓好哇,腾房、烧炕、烧水,花生、大枣、热乎乎的熟鸡蛋,硬往你怀里放,问这问那的。问得最多的是,这东北大军有多少人哪,怎么总也过不完哪?我们说这才哪到哪呀,我们只是先头部队。 离休前为武汉第二pào兵学院指挥系副政委的高玮老人,当时是40军153师供给部秘书。 老人说: 我们进关时,部队有白天走的,有晚上走的,白天走的晚上睡,晚上走的白天睡。上级统一部署,轮换着走、住,反正不让那路和老乡家闲着。我们先后进关90多万人,要是一个点儿开步走,那路还能挤得下吗?有时我们到了宿营地,前边的部队还未起床,我们就到路边,或是找个场院,歇着、等着。他们就赶紧起床,给我们腾地方。 原福州军区副参谋长李克昌,进关时是6纵16师作战参谋。 16师是井冈山时期的老部队,平型关大捷中的主力,向以打硬仗、打拼命仗著称。三下江南时攻打焦家岭,大雪没膝,深处齐腰,敌人居高临下,16师连攻三次未下,伤亡一大堆。一般部队到了这当口,可能就吃不住劲,软了下来。16师没这脾气,也不大讲战术,连攻7次,山坡上雪白血红,硬是拿下了山头。 李克昌老人讲,进关时,敌机经常空袭。有防空哨,发现敌机来了,立即鸣qiāng,部队就吹防空号隐蔽。16师不理这茬儿。队列中有人负伤了,这边包扎、抢救,那边照样前进。这当然是要受批评的,可就这么牛气、硬气! 东北野战军12个步兵纵队,每个纵队4个师5万多人。华北野战部队两个兵团7个步兵纵队,总计约13万人。 东北的一个纵队,几乎顶得上华北的一个兵团了。 而在共产党人的五大野战军210万大军中,四野为90多万,又是一种什么比例? 当东北野战军的纵队师团大大超员,成为当时中国人民解放军中一道独特的风景时,guó mín dǎng军队的军师团,早已不再是内战初始时的齐装满员了,许多军只有两万人左右,有的只剩下万把人了这也算是对军事术语中的“残兵败将”一词的一解吧。 还有武器装备的质量。 离休前为黑龙江绥化军分区司令的赵斌老人,当时为4纵11师32团2营营长。老人说,进关不久,就碰上一支华北部队。他们一个团才3挺轻机qiāng,我们一个营光重机qiāng就9挺,还有9门迫击pào,往那儿一摆,把他们眼馋得那个样儿呀,说,瞧人家,闯关东发大财了! 月色朦胧中,最先闯进华北平原的4纵在急行军,“塔山英雄团”为10师前卫。前面一条河,河上一座桥,桥对面影影绰绰过来一支队伍。“哪一部分?”对方道“4纵”,跟着也是一声喝问:“你们是哪一部分?”说着距离就近了,看得清楚些了。 这4纵,也是华北部队的主力。可这一刻,他们却只有目瞪口呆、大惑不解了:这个4纵,怎么除了卡宾qiāng,就是冲锋qiāng,那冲锋qiāng除了美国的汤姆式,就是加拿大的司登式?那服装怎么也怪怪的?那狗皮帽子没什么,一些人那帽子怎么还连在衣服领子上,像猴子似的?这不就是美式装备的guó mín dǎng吗? 解放战争还未开打,国共双方都在掂量对手。彼此都要算计明白的,就是guó mín dǎng有多少个美械、半美械师。因为美械装备就意味着“先进”和“现代化”,就是“精锐”和“强大的战斗力”。 而今,占guó mín dǎng军队大半美械装备的精锐部队,已经在黑土地上灰飞烟灭。除了手持肩挎的轻武器,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还为东北野战军装备了一支共产党有史以来最强大的pào兵、装甲兵。 2、7、12纵和特种兵纵队,是白天从山海关进关的。城门上方写着“欢迎大军进关”,两侧是“东北大军进了关”,“就像猛虎下了山”,那笔画每个都有一人大小。老百姓那眼睛不够用了,看队伍,看大pào,大洋马拖拉的山pào、野pào,十轮杰姆西牵引的105榴弹pào,还有坦克、装甲车,还有胶皮轱辘大马车关里都是花轱辘马车、牛车。 从冷口进关的1纵1师,3年前从冷口出关时,风雪jiāo加中,身着单衣的官兵披着被子、裹着毯子的,用包袱皮儿和破褂子包着脑袋的,路边有块麻袋片儿也赶紧捡来缠绑在脚上。这回进关,沿途老百姓看了,都说哪见过这么阔气的共产党呀! 在西柏坡的máo zé dōng也说,林彪壮得很哪。 就不难理解máo zé dōng为什么那么倚重东北野战军,催促林彪进关了。以及平津战役后,又把歼灭guó mín dǎng的最后一张王牌白崇禧集团的任务,也jiāo给林彪的第四野战军了。 3纵是进关的先头部队,纵队侦察队又是先头的先头。 离休前为军事科学院军制部部长的郑需凡,当时是3纵侦察科长。 侦察队都是骑兵,马鞍子全是牛皮的(这规格、待遇赶得上团长了),官兵人手一支手qiāng,一支卡宾qiāng,全是美式的。那马刀上没有“USA“,也是国货中的精品,在多少次缴获中选了又选的。士兵外罩美式毡绒棉猴大衣,郑需凡穿件绿色美式风衣,里面是土黄中略带草绿色的东北野战军服装。 进至三河县城,侦察队在大街上休息,接到命令不去南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了,改道奔南苑方向。太阳一竿子高时,到了永乐店,郑需凡下马径直进了镇公所。所长是个中年汉子,端茶倒水,点头哈腰,一口一个“长官”。郑需凡问他镇子里驻军情况,他一五一十道来,又张罗给“长官”做饭,出门一会儿就跑回来,急慌慌地报告:长官,长官,你的弟兄怎么在街上花“匪币“呀?!郑需凡解开衣扣,露出胸章: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这时,外面响了一qiāng。郑需凡出门上马,伸手去拔刀,抓了个空,才想起马刀昨天送人了,卡宾qiāng也没带在身边。他拔出腰间那支五峰子左轮,打马向响qiāng处奔去,大喊“缴qiāng不杀”。一个军官模样的敌人迎面跑来,老远就扬手高喊别误会,别误会。到了郑需凡马前,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我们正在出cāo。郑需凡道:马上集合,我要训话。 郑需凡只带一个侦察班,活捉敌人一个营。 8师23团进到距南苑机场30里左右时,前边一个镇子喇叭呜哩哇啦连天响。宣传股长李湖渴了,去老乡家喝水,问镇子里吹喇叭干什么,老乡说是保安队长娶媳fù。 从保安队长到傅作义,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解放军已经或即将出现在他们面前。 上世纪50年代曾任林彪办公室秘书的姜树华,当时是4纵队列科参谋。 老人说: 4纵急行军进关,每天晚上100多里路。有的战士就编顺口溜:“运动战,运动战,一天一百二十八里半。”开头就是走,到延庆时打上了,当时也不知道敌军番号,后来得知是傅作义的104军,还有16军。敌人逃,我们追,敌人乱了,几十辆汽车在一个大山沟里叫我们截住了。“林刘罗”来电报,问消灭的是哪部分敌人,让我们把番号搞清楚。参谋长李福泽让我去趟延庆,找俘虏问一下。我连夜往那儿赶,路上都是敌人尸体,衣服都让老百姓扒了,有的让汽车压得扁乎乎的。见到个guó mín dǎng少校,见我戴着狗皮帽子,就问你们是林彪大军吧,我说是。他说,是林彪大军,该输,不冤。 guó mín dǎng俘虏叫我们“林彪大军”,华北部队叫我们“东北军”东北野战军嘛。南下后,南方人叫我们“大军”、“东北大军”、“东北军”。 北满部队戴的都是皮帽子,大都是狗皮帽子。南满部队大都是毡绒帽子,有些也是狗皮帽子。 许多老人都讲到进关后,沿途敌人望风而逃,捉到的俘虏都说最怕你们这些戴狗皮帽子的。一些战士也淘气,老远就把狗皮帽子挑在qiāng尖上摇晃,吓唬敌人,到天津城下还摇晃。 老人们都说,进关也好,南下也好,有想家的,有开小差儿的,可那士气旺着哩。连那些开小差儿的人都明白,这支军队是攻无不克的、无坚不摧的。 进关途中,5纵13师发生一起车祸。 师长徐国夫、政委李辉和政治部主任胡寅,与几个警卫员乘坐一辆美式中卡,行至青龙县汤道河下个大岭时,刹车失灵了。那岭叫“十八盘”,山路一道一道的,就像地图上的等高线。徐国夫会开车,见势不好,大喊“换挡”、“换挡”。司机是个解放战士,车速太快,人也慌了,那车一下子飞了出去,撞到对面山上又弹了起来,滚了几滚,翻下三节盘山道,才停了下来。 坐在车后的几个警卫员伤势不重。徐国夫右脚断了。李辉内脏摔坏了,当晚就去世了,胡寅当时就没气儿了。 半个世纪后,徐国夫老人讲到这里时,声音有些哽咽:在东北打了3年,那仗打得那么苦,也没牺牲几个师职干部呀。 叹口气说:新中国来之不易呀! ************ 第二篇 黄土地 ************ 战火硝烟中,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华北的黄土地。 瑞雪兆丰年。 当然是共产党的丰收年。 ------------ 第三章 各打各的算盘 ------------ 一、“布衣将军”“战犯录”之一 在设在北平西郊公主坟附近的华北“剿总”总部,傅作义双手chā在背后的棉裤腰里,两只穿着黑布鞋的脚,在漆成棕红色的地板上来回踱步。 如果是影视,我们将会越来越多地看到,这个已经“王”不起来的“华北王”的这个别具一格的习惯动作,不知道始于何时。我们知道的是抗战名将傅作义,抗战时期每逢思考问题时,就会习惯地将双手chā在背后的裤腰里。 长城抗战中,日本随军记者是如何评述傅作义第一次率军抗战的: 人所共知的傅作义军……竟藐视日本军之威力,自到怀柔后,对我两羲一部,即取抗战行动,我军对此执拗冥顽之中国军,实不得不予以严重打击……敌在高地筑有中国式的坚固阵地,该阵地两侧伸出,一对由密云前来之我军,一对由蓟县前来之我军,侧背之早川联队,突受敌千余人之进攻,结果伤亡约三百余人。 接下来就是1936年的绥远抗战,其中百灵庙大捷驰名中外。全面抗战后,1939年初,傅作义率部移驻绥西河套地区,包头战役、绥西战役、五原战役连战连捷。1940年的五原大捷,使日军长期不敢西犯。 再看1947年4月14日,中国共产党人的一封电报,又是如何评述东北野战军进关后的这个对手的。 傅作义部队之干部带兵方法系采用冯玉祥之养兵政策,所赋予之任务毫无犹豫不决,毅然执行,其牺牲之精神特强,傅对战时之兵力运用颇冒险xìng,尤于重点方面之攻击,每不顾前后左右之部署如何兵力如何而对重点必集中全力攻击之,如此次集宁张家口之役,均集中其全力以赴其新攻击之目标,而其后方之基地则仅留残余老弱之少数部队以守之,其部署谓如当时共军若以小部袭其后亦决无今日之傅作义,以其屡次冒险,故获成功,部属对之极表钦佩,而傅也颇以为得。 无论隆冬,还是盛夏,也无论是在威严、肃穆的“剿总”办公室,还是置身硝烟弥漫、弹雨纵横的战地,傅作义的这个别有看相的习惯动作,都显得不lún不类。不是双手左右叉在腰间,而是chā进背后裤腰里,即便一身笔挺的将军呢,也会支翘八杈得成了什么模样?更不用说一口山西话的三星上将,总爱穿套像他的察绥军一样臃肿的棉衣了。“大将军八面威风”是难得想见的,易使人产生联想的倒是春日暖融融的阳光里,坐在窗前、倚着墙根的老农,双手伸进裤腰里摸出个虱子,送进嘴里咯嘣咬出个响。 可就是那些总是居高临下地睨视惯了杂牌军的蒋系将领,也不能不对这位“剿总”总司令深怀敬畏之情。 将军的威风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 只是眼下这仗可怎么打? 内战伊始,傅作义出手不凡。 先是声东击西,解了包头和归绥之围,接着又从背后偷袭了张家口,打通了平绥路,并以虚张声势战法派兵支援东北。1947年11月,蒋介石撤销了孙连仲的保定绥署,成立华北“剿总”,将华北五省(河北、山西、热河、察哈尔①、绥远②)两市(北平、天津)的军政大权jiāo给傅作义。华北的大地主大资产阶级,都把希望寄托在傅作义身上,一些御用文人则将其吹捧为“中兴清室”的曾国藩。 红极一时的傅作义,却如鲠在喉。 表面上,蒋介石将华北的中央军李文、石觉、侯镜如等兵团及青年军、jiāo警总队,都归到了傅作义麾下,背地里却又jiāo代这些人:“军令听傅的,政治听陈(继承)老师的。” 对于蒋介石的这套把戏,傅作义早已习惯了。他知道,在战场上,他可以打成抗战名将,打成内战名将,打成“罪大恶极,国人皆曰可杀者”的第31号战犯,但他永远也不可能把自己打成蒋介石的嫡系。 无论在何种场合,傅作义从不讲上司的不是,对蒋介石更是表示恭顺。有时蒋介石征求他的意见,他总是尽力揣摩蒋的意图,审慎作答。对蒋系将领也很客气,苦差事大都jiāo给自己的嫡系去干,尽量笼络他们。但他若是逆来顺受、任人欺凌之人,还能混到今天吗? 军统特务头子、“剿总”副总司令兼北平警备司令陈继承,自恃根子硬,指示中央军各部,凡是人事调动、兵员补充、后勤补给等,皆须先经过他,由他承转。傅作义在不动声色中,与之周旋,抓紧实权。经常不经过兵团和军,直接指挥蒋系师、团长,将一个军调往几处。侯镜如是津塘防守司令(驻塘沽),傅作义把老部下、第八个补给区司令陈长捷从兰州调来,任津塘防守副司令兼天津防守司令,实际上架空了侯镜如。 1948年2月,傅作义在“剿总”军事会议上,说明他有权使用华北战斗序列中的所有部队,陈继承就提出中央军的行动必须通过他,两人争吵起来。傅作义三次致电蒋介石,坚决辞职。蒋介石竭力挽留,说你若能举荐一个如你一样的人才,可以辞职。傅作义道:陈继承完全可以接替我。老蒋无奈,只好将陈继承撤换。 7月,蒋介石要傅作义再扩编4个军,并给了番号。一下子增加4个军,察绥军的兵力几乎增加一倍,老蒋如此“皇恩浩dàng”,傅作义那心头却直敲鼓,不知老蒋又在打什么主意。抗战胜利后,老蒋是要缩编他的察绥军的。去年在张家口接受了扩编两个军的命令,老蒋却把他的嫡系35军和104军调去河北、东北。就决定除将原保定绥署孙连仲的部队扩编为101军外,其余编制分给所属各军,各增加一个补充师。这样,既可避免老蒋生疑,又可防范老蒋再抽调自己的部队。 傅蒋斗法。 辽沈战役期间,蒋介石去沈阳途径北平,在“剿总”小礼堂给师以上军官训话。中央军个个身着美式毛料军装,皮鞋锃亮,领章上金星耀眼。察绥军则一律与士兵一样的棉衣,腰扎两指宽的牛皮带,脚踏黑布鞋,军官官职高低,只能近前从胸章辨识。比这种泾渭分明更意味深长的,是主席台两侧的大红布对联:“我们多一分努力,总统少一分忧劳。” 没说的,蒋介石与傅作义,中央军与杂牌军,在fǎn gòng这个大方向上是一致的。但是,他们之间这种人为的“忧劳”,从来就未断过,而且越来越多。 共产党只有一个敌人,guó mín dǎng有两个。 这仗可怎么打? 蒋介石要他撤军江南,以确保江南半壁江山,并委他为东南军政长官。 他的部下则惦着西去,念念不忘绥远,不想离开察绥军的老家。 东南那是什么地方,又是谁的地盘?就算蒋介石不再给他安chā个陈继承,那地方会不会冒出个什么“继承”来,与他分庭抗礼?从军30余年,血里火里,足迹就没离开这片黄土地,他这个“华北王”尚且“王”不起来。去那片人生地不熟的红土地,寄人篱下,上下挤对,那“东南王”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他是在军阀混战中投身军旅的。他知道,在中国qiāng杆子固然重要,永远是第一位的,但是如果没有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也休想玩得转。老上司阎锡山,无论周边世界如何风云变幻,个人命运怎样浮沉莫测,铁了心就把根子扎在山西,连铁路的钢轨也和周边省份不一样宽窄。李宗仁和白崇禧,更是苦心经营广西,依托广西进出中国舞台。一旦失利,就乌龟缩脖般退回老巢,舔净伤口,养精蓄锐,再卷土重来。而张学良的东北军,自“九一八”事变失去了根基后,就被蒋介石挥来使去,浮萍样到处漂泊、流浪。当年可与中央军媲美的这支强大的武装力量,如今已七零八落的成了什么模样? 西去绥远当然是条路。“兔子转山坡,转来转去离不开老窝。”察绥军久居绥远,部下官兵大都是察绥子弟,归去呼声不断。那片能让他产生一种热烘烘的家的感觉的熟悉的土地,也像有根无形的线儿,一牵一牵地勾着他的魂儿。只是这么一走,占华北大半兵力的中央军,肯定就要与他分道扬镳了。qiāng杆子的分量,可就是他傅作义的斤两呀。离开老蒋单干,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是走不得的。而且,去到那里,马鸿逵、马步芳、马步青这帮子虎狼之人,是那么容易相处的? 守亦忧,走亦忧,南亦忧,西亦忧,掂量来,掂量去,傅作义还是掂出个“守”字。老蒋抛来的绣球,使他愈发坚定了这个“守”字。 就在那次小礼堂训话时,蒋介石当着中央军和察绥军将领的面,将华北的党政军经大权,包括中央银行的支付权,一古脑儿的全部jiāo给了傅作义,并让他直接接受美援。 在guó mín dǎng杂牌军将领中,被蒋介石如此倚重、信任者,除了他傅作义,还有谁? 当初虽然在他身边安chā了个陈继承,使他“王”不起来,但那已是破格了。为了报答老蒋的知遇之恩,他一改以往的谨慎作风,疯狂进攻解放区,极力寻求与华北解放军主力决战。如今东北已失,华北暴露,党国将倾,这“华北王”尽管已经大大地贬值了,毕竟也是把一方天地实实在在给了他。 而且,他很自信,只要大权在握,没有干扰,就能整治好这方天地。 实在不行,林彪进关,他也有他的路数。 东起唐山,西到张家口,傅作义在500公里铁路沿线,摆下个一字长蛇阵。 察绥军布防在北平至张家口一线,中央军小部置于北平,大部放在天津、唐山、塘沽,既有西退通道,又有海上出口,可守可退,可南可西。 傅作义的算盘是:是守是退,看看再说,看看林彪的动作再说。反正林彪一时半会进不了关,只要林彪不进关,他就可以应对。 他犯了举棋不定的兵家大忌。 二、蒋介石缺乏统帅气度 傅作义举棋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定,蒋介石犹豫不决。 决是决了,定是定了,只是两个人的心都七上八下、晃晃悠悠的,没落实处,缺乏力度,也就跟没决没定差不多,甚至比没做决定更可怕。 放弃华北,撤军江南,蒋介石的意见是正确的。可傅作义一讲坚守华北是全局,退守江南是偏安,蒋介石就想到国际观瞻、政治影响,就动摇了,颔首称是了。 蒋介石耳根子软了一阵子,好像又硬了起来。督促傅作义放弃一字长蛇阵,确保津塘海口,以图南撤。 蒋介石推动不了部下执行自己的正确方针、路线,这可不是第一次了。从1948年2月起,蒋介石或派人与卫立煌商讨,或亲自召见卫立煌,反反复复就是一个主题:要这位东北“剿总”总司令将东北主力撤至锦州,以确保华北防线。 蒋介石看得明白,孤悬在黑土地上的国军,运输困难,大量增援已不可能。不能增兵,只能撤兵,既可保住一个战略集团,还能缩短和加强防线。丢掉东北,如同放弃华北一样,将在国际上产生什么影响,又会在剧烈动dàng的guó mín dǎng内部引发什么样的恐慌,都是可想而知的。可长痛不如短痛,作为统帅必须痛下决断,否则就只有赔了地盘又丢兵了。 结果却是卫立煌这理由、那困难地推三阻四,蒋介石也就听之任之了。 回顾一下máo zé dōng与林彪之间是一种什么状态、节奏。11月16日máo zé dōng询问东北野战军能否提前入关,林彪17日回电也讲了一堆困难。18日máo zé dōng从战略全局出发,定下提早入关的决心。19日林彪即回电:“我们决遵来电于廿二日出发。”干脆利落,果断决然,全力以赴,绝无旁骛。 当傅作义瞻前顾后,终于回过味儿来,丢下西去算盘,准备将兵力集中于平津唐时,林彪大军已闪电般出现在平津地区了。 蒋介石一肚子苦衷跟谁说? 那个少帅张学良不用提了,竟敢“犯上作乱”,串通杨虎城将委员长抓了起来。那个“山西王”阎锡山,战场上没多少本事,官场上老jiān巨猾得像个九尾狐狸精。广西李宗仁和白崇禧那哥俩,对付共产党倒是有一套,折腾起他老蒋来也毫不含糊。那个“小诸葛”白崇禧更是棘手,稍不如意就来横的,甚至逼宫,要他下台。 这个傅作义勤勉、稳重,会带兵打仗,也不像白崇禧那样咄咄逼人,可那心头呢?这些当年与他几乎全都打过冤家的杂牌军首领,心头那把小算盘,哪个不是打得劈里啪啦的呀?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有时他真搞不明白,既然咱们fǎn gòng大方向一致,共产党得天下谁也没个好,为什么总要互相算计斗心眼儿,唯恐窝里不乱呢? 只是那些鬼精鬼灵的老总,无论怎样让他心烦意乱,也难脱他的手心。陈继承被挤兑走了,还有那些中央军嫡系将领,这些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听谁的。还有“剿总”二处那些干将,别看这些军统搞起共产党的情报,盲人瞎马般找不着北,算计傅作义可是轻车熟路,行家里手。 不过,他也不敢用强,而多是商量口吻,顺毛摸搓,使其就范。八年抗战,从集团军总司令到军长、师长,被他“军法从事”不下10个。这次内战,也是屡开杀戒。如今多难之秋,动dàng之际,逼得急了,把个三星上将赶到共产党那边去,可就更惨了。 还有一招,就是把华北的一切权力都送给他。 辽沈会战刚刚打响,蒋介石曾要傅作义统一指挥关内外作战。傅作义再三推辞,说事关国家前途,自己资浅能鲜,只有委座亲自指挥,才能奏效。蒋介石顿时想起,去年冬天察绥军在东北曾有上佳表现,这次再让他出了风头,会不会尾大不掉,难以控制?而今不同了,东北已失,华北岌岌可危,你就都扛着吧。扛得越多,在我的战车上绑得就越紧,也就越得跟共产党往狠里打,岂不一石二鸟? 大敌当前,蒋傅斗法。 得胜的只能是谁呢? 还有一个因素,像西去绥远一样拖着傅作义的后腿,使蒋介石徘徊犹豫、难下决心的,是美国人的作用。 辽沈大战,国军大败,淮海大战,一触即发。在美国政府眼里,蒋介石已经难以扭转败局,差不多成了扶不起来的阿斗,遂由“扶蒋fǎn gòng”转而扶植地方fǎn gòng势力。在华北,美国人看中了傅作义,认为他是“有军事能力的人”。而华北大战在即,美国政府遂与傅作义签订契约,yù以1.6亿美元装备直接援助傅作义。 这还了得!若在以往,蒋介石肯定会暴跳如雷。那美援是我用来壮大中央军、恩惠杂牌军的,你美国政府隔着锅台上了炕,这是把我老蒋往哪儿搁?可眼下,他忍了、认了。反正都是用来打共产党的,只要打垮共产党,窝里的宿敌、对手,过后再收拾也不迟。 傅作义的算盘是,有这么多美援,守则更能抵抗一阵子,走则带去绥远大批美式装备,又何乐而不为呢? 美国人当然也有自己的算盘。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行的,从武器、装备到洋面、罐头,没有这些印着“USA”的东西,guó mín dǎng就不可能发动这场内战。美国人虽未直接出兵参战,那投入的本钱也大了。可qiāng打pào轰了3年,guó mín dǎng的地盘越打越小,投入的本钱也大都成全了共产党。蒋介石埋怨美国人不够意思,当初空中海上抢运国军抢地盘,帮助打内战那么卖力气,如今却不肯及时提供撤退工具。其实他心里明镜儿似的,美国人是既心疼,又不甘心呀。美国人有自己的全球利益,而这种全球利益也是与它的在华利益分不开的。继苏联和东欧之后,它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一个赤色中国。东北丢了,华北再不保,共产党就会越过黄河、漫过长江了。作为“自由世界”的首领,觉得这当口应该帮傅作义一把。 谁也没想到的是,美援没到,林彪到了。 美国人帮了倒忙。 蒋介石与傅作义,在对与错上总是意见相左,在错误上却是“英雄”所见略同。对的不能推动部下实行,错的自然更是与目的南辕北辙。 máo zé dōng与林彪则是互为补充,总能在正确的意见上求得一致,甚至臻于完美。 再比之máo zé dōng和林彪的果断决策,还未开打,máo zé dōng已经赢了。 更何况máo zé dōng还有那么多锦囊妙计。 三、máo zé dōng用兵真如神 在西柏坡新盖的大土屋子礼堂里,留声机放着悠扬的乐曲,máo zé dōng和他的战友们在跳舞。 máo zé dōng高速运转的大脑,需要休息、放松一下,方式之一就是跳舞。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跳舞因被视为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而在共和国绝迹。经过那个时代的人就不免会有些诧异,那是烽火硝烟、流血牺牲的岁月呀,共产党的领袖还会跳舞吗?其实,máo zé dōng和他的战友在延安时期就跳,他们过着的只是一种正常人的生活罢了。 而且,能在这样的乐曲中迈动舞步的人,肯定是有个好心情的。 不信,这当口让蒋介石跳个试试? 傅作义的这个一字长蛇阵,太对máo zé dōng的心思了。 这是个有头无尾的长蛇阵,东西两边都是头,是个两头蛇。貌似灵便,东西随意,拔脚就走,实际却是个两头挣,谁也跑不了。行兵布阵历来显见xìng格、心态,是守是走,傅作义还在犹豫、观望。máo zé dōng要的就是这个,就是要抓住对手的这种心态布下天罗地网,将华北敌军就地歼灭。不过他还是从最坏处着眼,立足于这条两头蛇随时可能西逃南窜,来部署平津战役。 máo zé dōng开始调兵遣将。 11月25日,华北3兵团隐蔽东进,29日进至张家口外围怀安、渡口堡、洗马林地区。12月1日先后占领柴沟堡、怀安、旧万全、沙岭子等地,形成了对张家口的包围态势,拉开了平津战役的序幕。 傅作义的第一个反应,是立即将他的王牌35军从北平拉去张家口从此,他就身不由己地按着máo zé dōng的指挥棒,紧张而又痛苦地动作着,直至宣布起义。 就在傅系主力4个军被诱至平绥线上时,傅作义发现林彪主力一部已经进关,遂急令35军撤回北平,104军、16军前去接应,并将防守津塘地区的92军、94军、62军调来北平。一阵手忙脚乱后,104军、16军被歼,35军被围,平绥线被截断,西去绥远已成泡影。 máo zé dōng一招“引蛇出洞“,打乱了傅作义的整个防御部署,拖住了傅作义集团,同时也为东北野战军主力入关争取了时间。 接下来就是包围北平,隔断北平、天津联系,再隔断天津、塘沽联系,孤立天津。 傅作义的一字长蛇阵,被断成张家口、新保安、北平、天津、塘沽五坨孤立无援之敌。 在此期间máo zé dōng发出的数十封电报,最能体现其战略思想的,是12月11日9时给“林罗刘”的一封电报中的一段话: 从本日起的两星期内(十二月十一日至十二月二十五日)基本原则是围而不打(例如对张家口、新保安),有些则是隔而不围(即只作战略包围,隔断诸敌联系,而不作战役包围,例如对平、津、通县),以待部署完成之后各个歼敌。尤其不可将张家口、新保安、南口诸敌都打掉,这将迫使南口以东诸敌迅速决策狂跑,此点务求你们体会。 这就是堪称兵家绝唱的“隔而不围”、“围而不打”。 为了万无一失,máo zé dōng还要求其他战场照此办理,以配合平津战役。 在同一封电报中,máo zé dōng又说: 为着不使蒋介石迅速决策海运平津诸敌南下,我们准备令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于歼灭黄维兵团之后,留下杜聿明指挥之邱清泉、李弥、孙元良诸兵团(已歼约一半左右)之余部,两星期内不作最后歼灭之部署。 淮海那边留着个杜聿明吊着蒋介石的胃口,平津这边留下个傅作义的心头ròu35军,这一刻就是máo zé dōng替蒋介石决策叫傅作义逃跑,傅作义也拔不动脚了。 máo zé dōng用兵用到对手心里去了。 中央军也好,察绥军也罢,再也不用在傅作义的手忙脚乱中东跑西颠、疲于奔命了。把双手chā在背后裤腰里的傅作义,也只能像那些被围被隔的部队一样,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办公室里团团转了。 肖华的《长征组歌》赞叹:“毛主席用兵真如神!” 集军事统帅与军事理论家于一身的máo zé dōng,一生指挥和参与指挥的战斗、战役,次数之多,规模之大,胜利之巨,在古今中外的战史上都是可以大写一笔的。特别是在解放战争的三大战役中,表现出来的恢宏气度和非凡智慧,几乎是无与lún比的。与máo zé dōng生于同一个时代,那是个靠qiāng杆子打天下的时代,而又成为对手,实在是一种悲哀。 不过,máo zé dōng的用兵如神,也有普通、平常的一面。 máo zé dōng的用兵,是一心一意地用兵,是把文韬武略都用到敌人头上,把对手的心思、路数一步步都算计得周周到到的,再一环扣一环地请君入瓮。 蒋介石那兵、那心计,都用到共产党身上了吗? 仅此一点,蒋介石再有800万大军,也不够共产党消灭的。 ------------ 第四章 傅作义的命根子35军 ------------ 一、郭景云一错再错“战犯录”之二 400多辆深绿色道奇卡车驰出丰台,在黄褐色的华北平原上拉出20余华里的长列,黄尘蔽天,吼声如雷。 这是驰援张家口的35军。 这在1948年的中国也不多见,在华北则是唯一的全美械机械化军。 这是一支在内战中横行华北、被称为“王牌之王牌”的骄狂部队。 还曾是一支抗战劲旅。 自1933年长城抗战起,这支傅作义的起家部队35军,就为国家、民族屡建殊勋。 那是长城抗战的最后一场恶战,日军铃木旅团及川原旅团的福田支队,步兵伴随坦克,在空地优势火力掩护下,轮番发动攻击。因守涿州而一战成名的傅作义,对工事构筑颇有研究。阵地前沿挖开两道反坦克壕,外壕前面埋设地雷。各种掩体均有伪装,且非常坚固,pào弹、zhà弹除非直接命中,否则难以摧毁。掩体之间jiāo通壕纵横jiāo错,前后左右四通八达。待敌接近外壕时,轻重机qiāng和pào火同时轰shè,神qiāng手专门shè杀日军指挥官。日军很顽强,军事素质也好,有时攻至近前就发起冲锋。35军素有拼刺刀传统,ròu搏近战是平时训练的重点科目之一,小鬼子这一招正对傅作义的心思。而且两军搅杀在一起,日军的飞机、大pào完全失去效用,“武士道”再凶也讨不到便宜。 从5月17日战至23日,双方伤亡惨重(均为400余人),阵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日军始终未能前进一步。 长城抗战,无论前方将士打得怎样英勇顽强,最终还是被一纸《塘沽停战协定》葬送了。而1936年的绥远抗战,35军健儿浴血奋战,终于挫败了日军夺取大青山以北地区,进而侵占甘肃、宁夏、新疆的图谋,其中的百灵庙大捷,声誉中外,举国欢腾。中共中央发来贺电:百灵庙之收复,实为我民族复兴之起点。 1940年3月,35军在连续两个多月的包头战役、绥西战役后,又发起五原战役,以全军不足3千人的兵力,攻打万余守敌(其中日军800余人)的五原城。激战三昼夜,全歼守敌,击毙水川伊夫中将以下日伪佐级军官400余人,俘虏日军300余人。 五原战役中最关键的一仗,是乌加河阻击援敌。为了营救五原城,援敌也真豁出去了,前边倒下后边上,不顾死活往上冲。302团仅有不到一个营的兵力,面对十余倍的敌人一波又一波地攻击,流血牺牲,死战不退。团长郭景云人称“勇将”,身上两处负伤,红了征衣,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睛,大声疾呼,指挥战斗。 而今,这员“勇将”,就是这个驰援张家口的“王牌之王牌”的35军军长。 从此踏上不归路。 35军是1948年11月29日下午离开丰台的,经崎岖险峻的八达岭山路,于次日中午到达张家口。所属101师当即向万全发起攻击,12月2日晚又推进至宁远堡,两处解放军稍作抵抗即自行离去。 张家口之围既解,35军准备4日返平。总部来电,说傅总司令要来张家口,要郭景云与总司令见面后再走,结果一下子耽误两天。 6日这天,太阳红通通的,塞外的旷野、山岭一片暖融融的色调,实在是个出行的好日子。可无论太阳多红多大,还是怎样风雪jiāo加,那都是共产党的好日子,而且只能是共产党的好日子。 作为傅作义手中的王牌快速机动部队,35军经常在平张公路上游动,对这种来来回回已经习惯了。平时重装备不下汽车,有任务一声令下,军人带上个人所携装具上车,立马就走。 这次原定拂晓出发,直到中午车队才动起来。 傅作义曾令郭景云挤出汽车,将在张家口的104军258师一道拉回北平,他却没理这个茬。那么,这些车辆派了什么用场呢? 郭景云任101师师长驻张家口时,办了个军械修配厂,他想趁这个机会将其搬回北平。那你就早点动手呀?不,等到要上轿了才扎耳朵眼,拆卸、装车,好一通忙活,把人累个半死不说,关键是耽误了时间。这工夫时间就是生命,不是他不把生命当回事儿,而是认为时间有的是,可以随意挥霍。 听说35军要回师北平,张家口的一些达官贵人都要跟走。塞外这地方死冷贼穷的,防卫力量又弱,哪有北平安逸、保险呀!一部国共斗争史的老皇历,早已教导他们,城市愈大愈安全。于是,察哈尔参议院议长、省党部委员、察盟党部特派员和书记长,还有《商业日报》社长等,都来找郭景云,郭景云脸上的麻子都汪着笑意,一一答应。被人求着总是令人舒心得意的,更何况还有好处。当然还有那么多太太、小姐,以及金银细软、大米、白面等物,装了十几汽车。结果,除了张家口市参议会议长高炳文侥幸逃脱外,全都在新保安当了俘虏。 还有一些大商人、大地主用钱铺路,妻妾老小坐满几辆大卡车。 有商人在张家口有400桶汽油,每辆车捎上一桶,到北平后2/3归郭景云。 死到临头还做了把买卖,进了棺材还伸手要钱。 这时,傅作义得知林彪大军主力已经进关,急令郭景云“速回北平,另有任务”。电报发走,仍不踏实,又派出12架飞机,为35军返平提供空中掩护。 天上飞机护行,地上车队浩dàng,郭景云及其官兵,包括用各种手段搭车的各色人等,心情好极了。 沙岭子过去了,宣化过去了,郭景云估计晚6时前就会赶回北平。 快到下花园了,前方传来qiāng声。 打阻击的是支百把人的小部队,问题是路被挖断了。 “八路,八路,老是扒路!”郭景云恨恨地道,命令前卫部队一边攻击,一边修路。 到了下花园,前方又闻qiāng声,又是路断。 有人建议赶紧修路,赶紧赶路。郭景云咆哮起来:“过去找他们都找不到,这回送上门来还不打?35军怕过谁?” 又前进了4里多路,赶到鸡鸣驿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若说35军的xìng命,这时已经进入倒计时,那是早了些。因为这一刻,它仍然有机会脱离死地,那就是昼夜兼程,赶回北平。 郭景云却下令在鸡鸣驿宿营。 兵法云:“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 还有二失、三失,乃至四失、五失。 就在35军官兵酣然睡梦中,解放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鸡鸣驿周围一夜锹镐声。 那是为35军挖掘坟墓。 7日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一夜好睡的官兵,吃罢早饭,就等待出发。在张家口是等待装运军长的那个军械修配厂,还有那些达官贵人,这回是等待267师杀开一条生路。qiāngpào声响到12点,还没点儿停歇的意思。这回郭景云有点急了,要北平快来飞机助战,自己带上几个参谋亲自上阵督战,车队好歹才算蠕动起来。 傍晚6时左右,35军进入死地新保安。 新保安是平绥线上宣化、怀来间的一个集镇,东西长3里,南北宽不足2里,城墙比较坚固。北靠大山,南临洋河,城堡如在锅底,两边道路堵绝,即成绝地。 从张家口到北平,以35军的速度,起点早,贪点黑,一个白天可跑一个来回。结果却是,第一天走了90里,第二天还不到30里。 这时,解放军尚未完成对新保安的包围,历史也就仍然为35军留有一线生机,那就是纠正、补偿昨晚的失误,不顾一切,连夜赶回北平。 副军长王雷震等人,当时就是这么建议的。王雷震还说,上路虽然破坏,下路还可通行。并在地图上指出另一条行进路线,即由新保安经东八里、沙城以南,通往怀来的大路。 郭景云拒绝的理由是,夜间行军的损失,要比白天大得多。 从辽沈到平津,再到淮海、渡江、衡宝等战役,在guó mín dǎng军事的迅速崩溃中,虽然会令人不时想到“天意”、“气数”之类,其实老天爷还是公平的。在华北,从宏观上讲,或者统统南撤,或者中央军南撤,察绥军西去,历史是给傅作义的60万军队留着机会的。具体到35军这个微观上也是一样,可他们都让机会从身边溜走了,拱手让给共产党了。 鸡鸣驿一夜锹镐声,搅得一些师团长心烦意乱,都说不能就这么等着让共产党军队扒路、构筑工事,要派兵袭扰。郭景云脸上的麻子仿佛都挂着冷笑,说没关系,让弟兄们好好休息,明天拂晓发起攻击。 新保安周围又是一夜锹镐声,弟兄们又是一夜好睡。 郭景云牛气。 还未动身,就拖拖拉拉,一误再误,把机会都让给了对手,是因为他根本没把对手放在眼里。35军也打过败仗,可大都是胜仗、好仗,35军怕过谁?全美械机械化军。中央军那帮家伙吃得好,穿得好,军饷厚,在杂牌军面前趾高气扬的,35军的弟兄就是不服他们。35军牛气! 还有,他知道傅作义不会丢下35军不管。 他还不明白,máo zé dōng既已诱你出来,又岂会放你回去? 这就是中将军长郭景云的“知己知彼”。 长城抗战,古北口失守后,北平岌岌可危。何应钦急调驻在张家口的35军,开往昌平集结待命。张家口距昌平200余里,部队驻地分散,可自接到命令至赶到昌平,仅用24个小时。何应钦颇感惊奇,赞扬傅作义:“宜生兄进军如此神速,实在没有料到,若不是训练有素,何以臻此?” 傅作义在绥远练兵,经常是一夜行军60里,而且负重50斤。35军练兵的最重要的口号,就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所以,35军向以“集合快、出发快、行军快”著称。 而今,35军完全反了个儿。 从郭景云这位35军老兵身上,又如何能看到一丝一毫当年的传统、作风? “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统帅呢? 郭景云一错再错步步错。 因为傅作义步步错。 因为蒋介石步步错。 二、机断专行“四野名将录”之一 阳光下,夜色里,华北大平原上,华北2、3兵团的一路路人马像一股股洪流,目的明确地日夜兼程,许多部队是一溜儿小跑。赶到各自指定地域后,好像手脚换班似的,放下装具就甩开膀子挥锹抡镐,构筑工事,大地上的脚步声立刻变成锹镐声。 8日,3兵团完成了对张家口的包围。 10日,2兵团完成了对新保安的包围。 傅系主力已经chā翅难逃。 一支戴着狗皮帽子,军装颜色也有别于华北部队的黄色的有些草绿色的部队,由三河、蓟县出发,经密云、怀柔间直chā延庆、怀来。 这是东野4纵。 作为最早秘密进关的先遣兵团的主力,在深秋初冬的华北平原上,4纵官兵这种穿戴显然不是一种保护色。那时不像今天,全军服装都是一种样式,陆军都是一种颜色。那时一个军区的服装有时都难得一致,也没有能力给4纵几万人,调拨一批像华北兄弟部队那样的服装。好在进关后打了几仗,都是小的接触,并未引起敌人的警觉。不过,这支进入平津地区已经一个多月的东野主力,马上就要在战火中正式亮相了,让对手好好看看“东北虎”的颜色了。 4纵的任务是穿chā到平绥线,攻击在康庄接应35军的16军,使其不能与另一路援军104军会合,更不能同35军靠拢。 35军从张家口返平,傅作义派去12架飞机空中掩护,地面派出104军、16军分为两个梯队,由怀来、南口西去接应。35军被阻于新保安后,华北2兵团主力3纵、4纵,既要阻击35军向东突围,又要抗击104军向西进攻,两面作战,打得很苦。就在这时,戴着狗皮帽子的4纵,经4昼夜急行军,出现在平绥线上的怀来、康庄、八达岭一线。 4纵司令员吴克华即刻下令:11师切断康庄与怀来间联系,12师切断康庄与八达岭间联系,主力10师包围康庄之敌,迅速查清城内守敌情况,做好攻击准备,并随时准备追歼逃窜之敌。 与此同时,康庄守敌16军接到傅作义的电报: 确悉,东北共军守塔山的第4纵队业已入关,在北平以北。这是一支打恶仗的部队。望特别注意。 对于顶头上司这封极具广告效应的电报,如果说总把“35军怕过谁”挂在嘴巴上的郭景云,还能挺上一阵子的话,16军军长袁朴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趁这个“打恶仗”的“塔山虎”立足未稳,趁黑夜赶快溜回北平。 就让人想起“张飞喝断当阳桥“只是4纵这只“塔山虎”还未咆哮呢,袁朴那魂儿已经吓掉了。 不过,这只“塔山虎”也委实是太累了。10师赶到待命地域一停下,大冷的天,一身汗水,那人就身不由己地横躺竖卧地睡着了。从辽沈战役开始,3个多月除了行军,就是打仗,又是那样的恶仗,又刚刚经历4昼夜急行军。而且自入关后,所到之处人生地不熟,一时间还真有点摸不到北。这个16军却是以逸待劳,这一带又常来常往,颇有点“地头蛇”的味道。结果,真就让它寻个空隙,趁黑夜撒丫子溜了。 也巧了,10师29团政委刘玲查哨,捉住个俘虏,一问,康庄已成一座空城。刘玲大惊,大声喊人,一喊十、十喊百地把人喊醒了,抓起qiāng,跟着就追了上去。 近半个世纪后,4纵的老人都说,那仗打得呀,不叫打仗了。黑灯瞎火追上去,瞅到人影了,qiāng就响了,敌人就乱了,接下来就喊着“缴qiāng不杀”,漫山遍野赶羊似的抓俘虏了。 站到怀来城西的农家小院里,吴克华长长地吁出口气,一颗心又猛地被拽紧了。 怀来城北敌人pào阵地猛地响起pào声,弹丸在晴空中响起尖厉的啸音,大地一阵抖颤,随即从南新堡方向传来bàozhà声华北军区的热河骑兵旅,就在那一带布防。 15倍望远镜里,怀来城里的敌人闹哄哄地正在集合,火车站燃起熊熊大火。 吴克华顿觉有异:这个104军要干什么? 康庄原为104军驻守,16军由南口推进至康庄,104军再依次向西推进,任务都是接应35军回北平。而今16军被打掉了,104军背后受到威胁,它集合部队是困兽犹斗、孤注一掷,再向西攻一把,与35军会合?还是见势不好,要夺路南逃? 瞬息万变的战场,稍纵即逝的战机,在为将军罗列出一道道难题的同时,也为他们检验成色、功力,展示个xìng、风采,提供了佳机。 吴克华将脑子里的“?”迅疾地搜寻、判断一下,一颗心落定在个“逃”字上。 举着望远镜观察的政委莫文骅也道:他们是要逃跑,火车站那大火,是在烧毁带不走的辎重。 只是康庄已被我军占领,104军经八达岭回窜北平已无可能,还有什么路呢? 在满是指纹似的等高线的地图上,吴克华的目光引导着手指,由怀来而八家子、横关岭到北平,画出一条曲线。 就是这条路。吴克华和莫文骅几乎是同声道。 又一道谜底破解,又一道难题锁住了眉头。 4纵的任务,是切断平绥线后,就在怀来、康庄一带阻敌西援。可现在104军要回撤南逃,一个热河骑兵旅显然阻挡不住,发报请示上级也来不及了。 中等个头,国字形脸的“江西老表”吴克华,沉稳、干练,又精灵、善变,脑子转得快,他认准能打的仗准赢。 吴克华咬了咬牙:敌变我变,打一场没有命令的仗! 对。莫文骅也道,对全局有利,没命令也要打。 继16军之后,104军的厄运又开始了。 一支雄狮猛虎样的军队,率领这支军队的必定是狮子、老虎。 从鞍海战役、新开岭战役,到塔山阻击战,再到这两场史料上记载不多,因而也就鲜为人知的歼灭16军、104军的追击战,我们看到曾经率领4纵的是一群狮子、老虎:韩先楚、胡奇才、彭嘉庆、吴克华、莫文骅…… 从东北到华北,林彪经常把“打没有命令的仗“挂在嘴上。但是,真的到了节骨眼上,究竟打不打,往往还得靠阵前指挥员随机应变,机断专行。 我们看到的是,从纵队到师团,乃至营连,东北野战军各级指挥员逢上这种火候,绝少有举止失当的时候。 而从卫立煌到廖耀湘,再从傅作义到郭景云、袁朴、安春山,以及将要陆续登场的那些guó mín dǎng将军,几乎都是该跑时不跑,不该跑时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跑起来。结果是没跑的都成了瓮中之鳖,逃跑的都在野战中被对手更容易地吃掉了。 三、虎扑羊群“东北虎”之二 孙德峰老人,1947年参军,大连人,离休前为广西钦州军分区顾问,平津战役时是4纵10师29团6连文书。 老人说: 在康庄城外一个村子,好像叫杨各庄,我们营把16军一个营又一个连,包围了。 天冷,敌人哨兵点堆火,明晃晃的。它没想到我们会那么快。是复哨,一声未响按倒一个,另一个喊声“八路来了”,就接上火了。 开头敌人打得挺凶,敌营长喊叫:华北××,没什么了不起的,给我冲,冲出去! 我们连长张其昌大喊:我们是林彪大军,识相点,趁早投降,缴qiāng不杀! 就这么一嗓子,敌人那qiāng声就开始稀落下来了。 咱们那qiāngpào声,一听就是美式武器,敌人能不回过味儿吗?天亮了再看,除了狗皮帽子,就是毡绒帽子,军装颜色也和华北部队不大一样,那心里就更有数了。 敌营长就喊:你们是林彪大军,我们不打了,投降。 如今讲名牌,年轻人买东西都爱买名牌。比如两件衣服,像我这种年纪的人,也看不出多少差异,孩子一眼就能认出名牌、非名牌,价格不可同日而语。为什么?因为名牌就是精品,那牌子就是巨大的无形资产。对于一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军队而言,这种无形资产,就是一种巨大的战斗力和杀伤力。 “这是一支打恶仗的部队。”傅作义也在为我们做广告,因为我们4纵就是名牌“塔山虎”还不是名牌吗?这名牌,是和guó mín dǎng精锐的远征军,包括新1军、新6军这样的王牌、名牌,在战场上打出来的。就像公鸡斗架,比它厉害的都不是对手,见到你,它就服了,不敢斗了。 离休前为广州军区生产基地政委的何有才老人,也是大连人,与孙德峰同年入伍,当时是4纵12师35团4连8班副班长。 老人说: 10师是前卫,他们在前边打响了,我们在后边斜刺里就向敌人追击。 刚睡着就被弄醒了,黑灯瞎火,有点蒙头转向,就知道敌人跑了,反正让往哪儿追就往哪儿追,不能让敌人跑了。 敌人沿着铁路往北平跑,乱哄哄的,路基上的石头被踢踏得稀里哗啦响。我跑在最前边,身后就跟着个姓于的山东小伙,刚入伍几个月的新兵。看着快追上了,我就喊“1排向左,2排向右……“一下子把自己提升几级,少说也是个副连。参军不久,战场上就听班长、老兵这么喊,就跟着学会了,需要虚张声势时就这么喊。 敌人沿着铁路线跑进山里,我们就跟着追进山里。 头一次捉到20多俘虏,还数了数,让他们把大栓卸下来,在路边蹲着。后来也不管这个了,也没数了,一堆一堆的。开头还打了几qiāng,后来也不打了,没抵抗的,追上去就行了,就像老虎跑进羊群里。 那人呀车呀马呀,摔到路边沟里的,在路上压死的,绊脚。炊事班还砍两条马腿,没吃的呀。 孙德峰老人说: 16军在康庄东南让我们收拾了,在怀来的104军见势不妙,也不管35军了,也调头往北平跑。 又一场拦头、截腰、断尾的追歼战,104军又被追得狗爬兔子喘,连军长安春山都让11师活捉了。这小子个头不高,换套油渍麻花的军装,说他是个伙夫。咱们刚到华北,人生地不熟,对敌情也不大了解,就让他蒙混过去了。给他发了路条、路费,他又跑回北平,后来随傅作义起义了。 辽沈战役,打得最苦的是我们4纵,休息最少的也是我们4纵。11月2日辽沈战役结束,我们10月31日就向关内开进了,一路急行军、强行军。傅作义要偷袭石家庄,威胁西柏坡,那还了得呀,不快跑怎么行呀?进关后腿脚就没闲着,打16军和104军,又是连续地猛追、猛跑。 敌人也几天没休息了,累得够呛,那也没我们累呀。可论起这脚下的功夫,别说guó mín dǎng了,就是全世界的军队都拉来比试比试,他们也只有争个老二的份了。 1948年12月12日,104军被歼,16日4纵又奉命西进,参加张家口战役。 何有才老人说: 正吃午饭呢,接到命令,就往张家口跑。轻装,除了qiāng支弹yào,别的都扔了,200来里路,一溜小跑。 我这人耐力差,短距离冲刺,全连几乎没人追得上我,长跑就完蛋了。班长吴洪昆,山东人,大个子,有劲,架着我跑,qiāng也早让人抢去了。战争年代,我最打怵的就是急行军、强行军了。我这个副班长,理应帮班长多担些担子,反倒拖累大家,这心里愧得慌呀。那时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出话来。战后跟班长说,他说瞧你说的,人各有长短,谁心里没数?打冲锋,没你跑得那么快,咱们班能抓到那么多俘虏吗? 从大镜门跑进张家口,让我们连看仓库、站岗。敌人准备万一跑不掉,还回来守城的,那么多军需、弹yào库都没毁坏,都让我们看上了,后来都移jiāo华北部队了。 孙德峰老人说: 跑了两天多,头一天还有个大休息,吃顿饭,然后倚着墙根、草垛什么的,睡上半个来钟头。后来就是一股劲地跑了,跑不动了就走。路边埋口大锅,劈柴绊子烧得噼啪响,锅里热腾腾的小米干饭,到那儿给你舀一缸子,边走边吃。 在康庄前后,见到不少guó mín dǎng伤兵,得了破伤风。土路,北风一刮,尘土、马粪末子满天飞,特别易得破伤风。好像是辽沈战役前,咱们的主力师团,战前就开始打针了,预防破伤风。过去这是guó mín dǎng军队才有的待遇。guó mín dǎng快完蛋了,什么都颠倒过来了。那天够冷的,却又不像东北那样冻死人,就那么不死不活地干遭罪。有个伤兵抱住我的大腿,说八路兄弟,给我补一qiāng吧。我说你等着,后边有收容队,有医生。我们哪有工夫管他们呀,瞅着叫人揪心。 跑进张家口,城里有零星qiāng声,大概是guó mín dǎng溃兵在抢劫。路上没人,骆驼挺多,有的卧着,有的在街上晃悠,挺安详的样子。东北人哪见过骆驼呀,那之前我听都没听说过。不像马,又不像牛,个头又那么大,长得稀奇古怪的,这是个什么东西呀?若在平时,怕是一时半会儿没人敢靠前。那时还管那个呀,追击敌人要紧,挡道,就从它肚子底下钻过去。 华北部队在前边把敌人顶住了,我们追上去,两下一夹击,敌人就乱了,四散奔逃,就漫山遍野抓开俘虏了。按说那场面也够激动人心的,可见得多了,就不大稀罕了。再说了,老虎冲进羊群里,那还叫打仗吗?至今想起来,印象较深的,除了行军、跑路外,就是那骆驼和guó mín dǎng伤兵了。 曾任海军副政委、军政大学政委的张秀川老人,当时是4纵12师政委。 老人说: 路上没什么战斗,张家口市内也没什么敌人了,我们也不停留,一溜小跑,出大镜门尾击敌11兵团。 我和师长江燮元,爬上一座小山看地形。部队老远见到敌人,没等下命令就冲了上去,猛打、猛冲、猛追,“三猛”战术。有股敌人慌不择路,奔我们跑来,警卫营冲上去,敌人就举起双手。有的连手也懒得举,扔了qiāng就坐那儿了。 qiāng声并不激烈,满眼都是奔跑的人群,还看到骑兵追骆驼。那骆驼瞅着挺笨,跑起来还挺快的。 光我们4纵就俘虏两万多人,缴获两千多辆汽车、大车,还有4千多匹马,8百多骆驼,都给华北部队了。 四、忠肝义胆续“战犯录”之二 35军进入新保安,伴着周围的锹镐声一夜好睡后,第二天发起攻击,竭力夺路东逃。 连攻3日,均无功而返。 9日战况最烈。35军向东突,前来接应的104军向西攻,已经攻至马圈,距新保安仅10余里,两地一目可及。郭景云亲赴前线指挥,官兵亦奋勇向前,拼力死战。怎奈强中自有强中手,华北2兵团司令杨得志已经下了死命令,广大官兵也早已恨死了这个死对头35军,这回终于逮住了,还能让它挣脱? 那情景就像个悬挂在绝壁上的人,伸手拼力去够上面伸下来的一只手,就差那么一点点儿,却硬是够不着。 不过,郭景云眼下可没有这种感觉。 若是按照郭景云的意愿,察绥军现在早到绥远了。 他从未想过要去南方,一是老蒋靠不住,二是他的察绥子弟兵也没那心思。东北已失,华北难保,林彪迟早要进关,guó mín dǎng快要“树倒猢狲散”了,察绥军的生路只能是绥远。那里人熟地热,又靠近河套,有吃有穿,有兵有qiāng,现成的一方天地。他一向敬服傅作义,可谓言听计从,五体投地,这次却不以为然。他认为老军长犹豫不决,只能是夜长梦多,甚至可能葬送了察绥军。 地方色彩浓重的郭景云,狂傲、好战,xìng情暴躁,刚愎自用,勇猛有余,谋略不足,所以返平路上一错再错,陷入死地。可也正因为头脑比较简单,也就少了傅作义的那些瞻前顾后,牵肠挂肚,在大局上反倒看得明白些。倘若他是“华北王”,察绥军也好,中央军也罢,或许不会完蛋得那么干净、利落。只是需要他决断的事,又都让他弄得糊涂到家了。 9日,当104军250师攻至马圈时,死神又一次为35军闪出一道空隙。可35军猛攻一阵子,死伤惨重,郭景云就下令停止攻击。104军军长安春山,在无线电话中要郭景云抓住良机,全力突围,郭景云却要250师来新保安接防。 安春山说:新保安是死地,250师打进去还得打出来,甚至你我都出不来。 郭景云骂起来:他妈的,我是不走啦! 安春山:老兄,请你快出来,我在怀来等你。 郭景云道:你是“收容”我吗? 安春山莫名其妙:这是什么话,请你在患难中不要胡思乱想,不要闹意见。 郭景云又是骂:他妈的,我是不走啦! 原来,傅作义任命安春山为西部地区总指挥,统一指挥104军、16军和35军,击破包围35军之敌,向北平转进。郭景云本来就对安春山这个“总指挥“不服气,偏偏35军译电员又yīn差阳错,把个“西部地区总指挥”译成了“西部收容总指挥”,认为这是对他的莫大侮辱,就宁死不肯被“收容“。 安春山也是35军出身,五原战役时与郭景云同为团长,被傅作义任命为相当于敢死队的“掏心突击队”司令,率队直取城内日军司令部。相处多年,磕磕碰碰免不了,心存芥蒂,互相倾轧,也算不了什么。可大敌当前,唇亡齿寒,已经到了最后一搏的当口,作为傅作义的嫡系将领,这不是拿35军乃至察绥军的命运当儿戏、闹意气吗? 从张家口出援的105军被阻,16军被歼,安春山也带着104军跟他“拜拜”了,只剩下个35军困守孤城。 郭景云仍能沉得住气,而且还憋着口气:反正傅作义不会丢下35军不管,等回到北平再和“安小个子”打官司。 谁听说共产党有这等事? 援军走了,郭景云下令修筑工事,固守待援。 之前,郭景云是不屑于做工事的。打过去就是了,共军能挡住我?35军怕过谁? 12月15日,得知共军已经占领丰台、南苑机场和通县,正在合围北平,郭景云脸上的麻子开始变色了。 援军一时半会是不能来了,那就独力突围。他下令抛掉重装备,将大pào、汽车、电台的重要部件拆卸埋起来,破釜沉舟,轻装徒步突围。他这个机械化军,离开公路寸步难行。35军牛气,因为35军能打仗,还因为以往在华北平原上来往如飞的这些汽车。可这次35军这支快速部队却变成了乌龟,两天才爬行不到120里。要不是这些成了包袱的倒霉的汽车,他今天也不会被困在这里,早徒步打出去了。 比之后来的结果,这仍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可他又把命令收回了。 “35军就是我,我就是35军!”傅作义这话是对女儿傅冬菊讲的,郭景云听不到。可作为35军的一名老兵,这话还用傅作义说吗?他实在是太清楚傅作义是怎么与35军一道走到今天的了。35军是傅作义起家的资本,是傅作义的命根子。35军在,傅作义在;35军不在,傅作义即便还在,那也只能是另一个傅作义了。 这想法、念头,不时给郭景云以信心、鼓舞和希望。 而且,也是穷苦人出身的郭景云知道,别说对于傅作义,就是在中国,这400多辆汽车是一种什么分量。丢了它们,35军的分量又会打多少折扣。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么忍心将它们毁掉呀? 21日,解放军对新保安发起攻击,郭景云连电傅作义,说你还要不要35军了? 傅作义的回电,就是两个字:死守。 死守守死。 郭景云脸上的麻子,一会儿青灰,一会儿青紫。 22日城破,郭景云将手qiāng的qiāng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1948年1月,35军在涞水附近,被华北野战兵团包围、分割。激战一夜,所属新编32师被歼。军长鲁英麟连夜将残兵败将收容完毕,拔qiāng自杀。 这里长眠的是三百六十七个中国好男子! 他们把他们的生命献给了他们的祖国! 我们和我们的子孙来这里凭吊敬礼的, 要想想我们应该用什么报答他们的血! 这是长城抗战后,胡适受傅作义嘱托,为在归绥(今呼和浩特)北郊大青山树立的“华北第五十九军(即35军笔者)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写的碑铭。 35军这支中国较早抗战的部队,到1940年五原战役时,全军已不足3千人了,安春山任团长的93团只剩下百余人了。那也打!打日本鬼子!qiāng林弹雨中,安春山率领“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突击队”直取日军司令部,腿部负伤,不下火线。郭景云两处负伤,仍带头冲杀。五原一役,35军伤亡近半,其中阵亡679人,排以上军官45人。32师95团1营官兵,全部壮烈殉国。 鲁英麟在将残兵收容妥当之后,才拔qiāng自杀,可见其面对死神时的从容、镇定,不失军人风度。不知郭景云在把那像个“○”的qiāng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时,那张满是麻子的脸上什么神色。我们知道的是,自杀也好,阵亡也罢,他们和他们的35军的“弟兄们”,这些曾经驰骋抗战疆场的中华男儿,全都成了蒋介石发动的这场内战的殉葬品。 战后的新保安,城东南公路旁的小树林前的空地上,一包黄土前竖立着一根枕木,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guó mín dǎng第三十五军中将军长郭景云”。 五原战役后建立的烈士公墓,两年后又兴建的烈士灵堂和“抗日烈士纪念碑”,那碑和灵堂都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砸毁了(不知道类似长城抗战和百灵庙大捷那样的阵亡将士纪念碑,是何命运)。但那迟早是会修复的,更何况人们心头的灵堂和碑铭,也是根本不可能毁除的。 可新保安的那个红字枕木桩子呢? 五、如虎添翼“东北虎”之三 大约是十二月二十一日的下午,解放军开始进攻东关,所有大pào都向东关shè击,震动得坐在掩蔽壕里连说话都听不见了。……据说在解放军发起进攻的五分钟内就落了几千发pào弹,由此可以想见当时解放军的pào火是何等的强大。 这是35军267师政工室上校主任林泽生,回忆新保安战役的文字。 攻打新保安,东北野战军为华北2兵团临时抽调一个4纵pào团,就让守敌见识了从未见过的强大pào火。 攻打太原,四野抽调pào1师两个团,pào2师3个营,与华北军区pào兵一道,打开了大东门、小东门、义首西门、大北门的突破口。然后,pào1师的105榴弹pào延伸shè击,压制敌军pào火,掩护步兵冲锋。当天解放太原,pào1师被华北部队誉为“取消敌pào发言权的pào兵”。 “八一五”日本投降后,延安pào兵学校大搬家,1千多干部学员闯关东。 离休前为旅大警备区参谋长的杜博,河北深泽县人,1941年13岁参军即入抗大学习,1944年底转入延安pào校,为1期6队学员。老人中等身材,花白头发,热情爽快,一种典型的军事干部气派,几乎干了一辈子pào兵。 老人说: 在延安出发前就讲,没过黄河又动员,说日军在东北留下几千门大pào,就等着我们这些人呢。到了东北,哪有呀?也不是没有,是我们这些干pào兵的没有。当时有句话,叫“新兵新qiāng,老兵老qiāng,有的没qiāng”。有的新组建的部队,不但有qiāng,还有pào,有坦克。 11月中旬,在本溪湖一个大仓库似的礼堂里,东北局召集pào校干部学员开会,彭真、林彪、伍修权讲话。说我们只有很少的pào,要从敌人手里夺pào。现在,一部分同志继续办pào校,一部分去pào兵旅,一部分学飞行、开坦克,更多的同志要去做地方工作。同志们要理解,特别是做地方工作的同志不要讲怪话,也不要想改行,你们是革命的宝贝,很快就会让你们回来干本行的。 过太行山时刘伯承刘帅要去100多人,到晋察冀聂荣臻聂帅又要去100多,到东北再一分为四。我去了吉林海龙县山城镇,在区政府当秘书,开头这个别扭呀,逐渐地就来了情绪,干得还挺有劲。第二年5月,接到通知,让我到通化pào校报到。区长、书记不让我走,我说那可不行,我学了8个月pào兵,还没朝敌人放过一pào呢。 一个多月后分配到3师8旅,就是后来的2纵4师,当pào兵连长。 到连部还未坐下,就见通信员背个测远机(即测距仪),我乐坏了,上前抓过来,说咱连还有这么个宝贝呀。指导员郭冷说,路过四平时,见保1旅一个战士拿着玩,说是从日本仓库里拿的。郭冷要用他的望远镜换,那战士说你们是pào兵,就给你们吧。郭冷说,都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可全连谁也不会用。我说延安pào校就有一个测远机,是周总理从重庆买的,学习时每个人看一会儿,像摆弄鸡蛋似的怕弄坏了。 从此,这个测远机就归我了,走哪背到哪,而且当天就用上了。 郭冷说你还没吃饭吧,我说正饿呢。高粱米饭、咸萝卜疙瘩正吃着,旅里来命令,说敌人到二道河子了,让pào兵连马上过去。赶到那里,敌人正在河对岸山沟里集结。我用测远机测了一下,是3500米达。一个副旅长过来,问我有“多少米达”,我说了,他说至少在5000米达以上。我说3500米达是有科学根据的,他瞪我一眼,咕噜一句,还“科学根据”?山坡上有个放牛的老头,副旅长喊过来,老头看一眼,说也就六七里路吧。 结果,第一发试shè就在敌群中开花。半马车pào弹打完了,步兵冲过河就结束战斗了。 我那个连有4门pào,一门老掉牙的德国克虏伯山pào,两门日本41式山pào,一门美国75榴弹pào当时都叫山pào。那门克虏伯和一门日本山pào,是锦州撤退时,从新建的一个pào兵混成旅分来的。7旅是主力,分去一个连,8旅、9旅一个连,连长、指导员各带两门山pào,将一个连一分为二。另一门日本山pào是后来缴获的,那门美国pào是金山堡战斗刚缴获的。美国pào好,都当个宝贝,可没人会用,就调我来当连长。 另一个火pào来源,是“捡洋落”。东北各地的日本军火库中qiāngpào很多,开头苏联红军也让拿,先到的部队就拖出一些。再就是到苏联红军和日军打过仗的地方,寻找日军丢弃的火pào,经常是几门才能拼凑成一门好pào,有时也能捡到完整的火pào。东北局曾有专门通知,号召各地军民拾捡火pào,还有飞机、坦克零件。东北人称之为“捡洋落”。最初的pào兵,700余门各式大小火pào,大都是这样“捡洋落”捡来的。 主要还是靠战场缴获。 我当连长时,师(旅)只有一个pào兵连,有的还没有。辽沈战役结束后,各师都有个pào兵营,纵队有pào兵团,总部有两个pào兵师,都是大口径野pào、榴弹pào和加农pào。 打天津,我们营随步兵一直打到寿丰面粉厂,战斗结束了。我喊“收pào”,从厂子里跑出个guó mín dǎng军官,到我面前啪地一个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我是62军67师×××团pào兵连长×××,全连集合完毕,请长官接收。 一口广东话,听着这个费劲呀,反正一个“pào”字是听懂了,赶紧跟他过去。好家伙,人pào分列,4门日式94山pào一字儿排开,100多人,80多匹马,还有车辆、弹yào,一个完整的山pào连,有任务马上就能开pào,把我乐坏了。 仔细再看,4门pào一发未放。 那连长说他往城外一望,共军pào阵地上那pào像树林似的,他一发pào,那pào弹还不雨点样砸过来,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辽沈战役,林彪敢于选择重兵固守的锦州城北为主要突破方向,是因为他手里有支强大的pào兵。 平津战役,林彪敢于对傅作义的谈判代表讲3天打下天津,同样因为有强大的pào兵。 强大的pào兵,使东北野战军如虎添翼。 离休前为北京军区副司令员的汪洋,1940年11月在苏北打韩德勤顽军时,率侦察队深入敌后,被敌发现。汪洋迅速下令撤离,那迫击pào却像长了眼睛似的,一发接一发地追着他们打,伤了几个人。汪洋边包扎胳膊上的伤口,边道:“这小子是个人才,一定要捉住他,让他给咱们干。” 战后,汪洋去俘虏群中问那pào是谁打的,有人指着个左腿负伤、脸上有几颗麻子的俘虏,说就是他,李洪儒。 后来,李洪儒成了杜博那个营的化学迫击pào连连长。 李洪儒伤愈后仍一瘸一拐的,团长钟伟当即特批他一匹马相当于团级待遇了。 自人类发明了火pào,并把它用于战争,通常都是未闻qiāng声,不见人影,先用pào火摧毁对方工事并杀伤人员。而共产党的武装力量,总是冒着敌人的pào火前进,总是在敌人的pào火打压下流血牺牲。这支军队从切身经历的痛苦中,深切地懂得自己急需的是什么,并尽其所能地付诸行动。 比之步兵,pào兵有两多。一是文化高的人多,二是俘虏成分多,最少的连队也在一半左右。让这些人转变思想,调转pào口,也很容易。开头是要讲些道理的,接下来就自己体会吧。解放军官兵平等,三大民主,不打人骂人,不克扣军饷,对老百姓又好,两相比较,一目了然。 离休前为40军pào兵团长的李如吉,1946年从吉林柳河县参军就当pào兵,驭手、pào手、副班长、班长、副排长、排长,一个台阶没落,干了一辈子pào兵。 老人说: 比较步兵,pào兵伤亡要小。可胜仗连着胜仗,火pào缴获越来越多,也得添人手呀。一仗下来,我们就去俘虏群中喊:“pào兵都过来,当过pào兵的都过来,跟我走。”俘虏一般都要到“解放团”学习、训练一段时间,才能补入部队。pào兵不行,缺人,急等人用呀。步兵士官(下士)以上基本都给路费回家了,pào兵的俘虏政策就宽大了,愿意干,有时军官也要。开头俘虏不懂,一喊pào兵过来,以为要对pào兵重罚。后来明白了,一喊就过来了。 pào校干部已用尽短期内还不能继续训练除由总部调剂多寡外决定以军区师及纵队为单位抽调资质较高略有文化程度并有战斗经验班长或战士办短期训练班(附属于pào兵团营)训练时间一至二个月培训pào车长及排长副排长教员由各该pào兵干部担任之为提高在职干部应用不定期研究班作战检讨会等研究pào兵战术及步pào协同经验为了教育步兵干部(直至高级首长)各级军事教育机关及军事教育计划均应列入pào兵教育并经常运用作战检讨会在步兵干部中进行协同战术之检讨与教育最后还应注意旧pào兵将校经过审查使用于参谋部门或教育单位对下级军官及士兵经过审查及教育可使用为士兵及干部对一时难以团结及使用者及精于pào兵通晓观通技术或兽医牧马专家均送总部转pào校分配工作一切改行之干部必须无条件收回。 我军pào兵目前是劣势故使用时应注意集中突然的原则shè击目标要抓住要害唯其是协同作战不是各自为战故pào兵之shè击与步兵之运动冲锋应力求恰当分配。 我pào兵建设目前尚处初步阶段故器材务求珍惜发现干部务须节用培养编成务求精干充实训练务求实际有用对外务求秘密隐蔽使用务求集中突然。 这是1946年7月18日,林彪关于这支“捡洋落”捡来的pào兵的一次讲话中的几段文字。 沙岭战斗,是共产党闯进关东后,第一次与新6军jiāo手。辽东军区和4纵两个“捡洋落”捡来的pào团,大骡子、大马拉着的各式火pào,浩浩dàngdàng,步兵见了那个高兴啊,说这回可该让敌人吃个饱了。结果却是非远即近,大都放了空pào,有的还打到自己的阵地上去了。步兵气得大骂,pào兵有特务,专打自己人!而新6军却弹无虚发,燃烧弹把雪地都打着了,那空bào弹专在头上zhà。战后大家都说,八年抗战,小鬼子也没打得这么准,火力也没这么猛呀! 捡来的“洋落”,让共产党如获至宝。可一门pào可不像一支步qiāng,拉开大栓,顶上子弹,三点成一线,就可以开火了。在经历了沙岭战斗那样的“帮倒忙”后,加上pào兵笨重,行动不便,易暴露目标,有人就把pào兵视为累赘。一些大老粗出身的干部,包括一些高级干部,就觉得自己摆弄不了这玩意,更不用说步pào协同了,有些望而却步。 那时候,人类的词典里还没有“高科技”3个字,这些“捡洋落”捡来的火pào也算不得什么高科技,却实实在在是共产党人必须面对并迅速掌握的“高科技”。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林彪不断地发出电报、命令、讲话。 从林彪到máo zé dōng,对pào兵建设都始终给予关注,并有许多论述。而当八路军的主力115师也只有8门82迫击pào和两门机关pào时,远见卓识的共产党人就开办了一所pào兵学校,为未来的pào兵进行人才投资了。 3年下来,guó mín dǎng在黑土地上的pào兵,几乎是全部火pào、大部分技术骨干,都进入了共产党的pào兵序列。 仅2纵4、5两个师,包括人、pào、车、马、弹yào全套完整的pào兵连,就缴获了4个。 大家都说,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真是太尽职尽责了,不但送qiāng送pào送弹yào,还给咱送人送兵员全包了。 此长彼消。 1949年6月21日,蒋介石在福州召开临时军事会议,要各军报告防务情况。25军军长陈士章说官兵衣不蔽体,74军军长劳冠英说兵多qiāng少。96军军长于兆龙、106军军长王修身出身杂牌,虽缺qiāng少pào也不敢吭气儿,怕蒋介石恼怒,将部队裁掉。 蒋介石则大讲“爱qiāng如命”:“盟邦看我们屡打败仗,将它援助的东西转而送给了敌人,并壮大了敌人,朝野俱有不满,认为援蒋等于援共,真使我惭愧之至。现在武器来源不容易,大家再不知艰难,随便遗弃武器如阔少爷一样,就只有束手就擒。依当前情况,将来美械补充困难,就是国械土造也难如数补充。敌人把我们的武器抢去,部队战力强大起来,把我们的兵俘去,反过qiāng头来杀我们,的确是我们奇耻。各军师长、团长回到部队去,要传达我的指示,人人做到爱qiāng如命。” 在战场上大量缴获的同时,共产党人已逐步建立并壮大了自己的军火工业。到1948年,东北可年产60pào两千门,pào弹75万发,手榴弹150万枚,子弹1700万发,复装pào弹25万发,不但保障了东北战场,还大量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援了关内各战略区。 “小米加步qiāng”打败了“飞机加大pào”20世纪80年代,还有人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里,我们是“小米加步qiāng”,敌人是“飞机加大pào”。但若就这么没完没了地“加”下去,还会有中间那个“打败了”吗? ------------ 第六章 虎啸津门 ------------ 上世纪40年代末的天津城,南北长25里左右,东西窄处不及10里,从空中鸟瞰就像个巨大的脚印,嵌在华北平原东北部的海河五大支流汇合处。 无论军阀混战,还是帝国主义几度入侵,战火都止于天津城30里之外,或者擦边而过。可这次,这座华北古城、名城,注定是躲不过了。 天津地区平坦辽阔,无险可依,日军占领期间,曾在城内外jiāo通要道修筑许多碉堡。内战开始后,随着东北战事吃紧,天津大兴土木,拨巨款修筑工事。 城内各种碉堡星罗棋布,达700多个。后来在巷战中起了重要支撑作用的坚固建筑物,更是难以数计。 城外一条深3米、宽10米的护城河,一道84里长的环城碉堡工事线,还有环城铁丝网、电网、鹿砦、雷区,一层层把座天津城围裹得严严实实。为了扫清shè界,同时防止对手依托、利用,又在城郊纵火焚村,宜兴埠一带大火冲天,千数人家无家可归。 在一片哭天嚎地声中,这座有近200万人口的华北最大的工商业城市,变成了一座堡垒。 用津塘防守区中将副司令兼天津防守区司令、天津警备司令陈长捷的话讲,是“大天津堡垒化”。 “东北虎”呼啸扑打,29小时将其拿下。 一、实话实说“四野名将录”之二 凛冽的海风吹在脸上刀子般尖利,罗斯福呢大衣的衣襟呼啦啦扬起,一阵阵要把人推翻到盐田里去。侧后方突然一声bào响,田埂上又一枚地雷被踏响了,随风送来几声断续的喊叫。 7纵司令邓华,深入塘沽前线查看地形。 邓华受命指挥2、7、9纵攻占塘沽、大沽,切断敌人海上逃路。 一条通往塘沽的铁路旁,并行一条狭窄的土路,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盐田和寸草不生的盐滩,几幢盐工的红砖房子在地平线上微微凸起着。 难题不在于敌人纵深如何层层设防,也不在于“重庆号”等舰只可从海上支援敌人作战,而是那条铁路、公路根本展不开部队,只能从盐田、盐滩上发起攻击。地域平坦不怕,可以挖jiāo通壕,“东北虎”干这个已是轻车熟路了。可那蓄满海水的盐田和涨潮时一片汪洋的盐滩不用说了,就是那表面干爽之地,两锹下去,苦咸的海水就冒出来了。有的勉强挖出半人多深,第二天又塌成了一条烂泥沟。两件呢子衣服加上毛衣、衬衣,仍然寒风刺骨,官兵们一身泥呀水的,如何作战? 这个仗不好打。 不好打也得打。 东边应依情况,力争先歼塘沽之敌,控制海口。只要塘沽(最重要)、新保安两点攻克,就全局皆活了。 这是1948年12月11日9时,máo zé dōng给“林罗刘”的电报中的一段话。 一个“最重要”已是绝无仅有,而在此前后给“林罗刘”的电报中,máo zé dōng几乎每次都要提到塘沽。 12月21日24时,máo zé dōng又在一封关于塘沽之战的电报中指示: 我军应不惜疲劳,争取于尽可能迅速的时间内歼灭塘沽敌人。 当时,邓华不可能看到这些电报,但从“林罗刘”发来的一封封电报中,理解máo zé dōng的战役构想、意图,对他这样身经百战的将军却是很容易的。秤砣虽小压千斤。堵截海口,全歼华北之敌,塘沽原本是平津战役中举足轻重的一个支撑点。在新保安被攻克,张家口亦指日可下后,其分量和地位就愈显突出了。况且辽沈战役中未能控制营口,致使52军万把人从海上逃掉,máo zé dōng批评“是个不小的失着”,对东野的每个将军都是记忆犹新的。 12月23日,7纵20师和21师,在纵队和师属pào兵全力掩护下发起攻击。可步兵一无工事,二无地形地物可利用,被敌人陆海pào火打得抬不起头来,伤亡1千多人。 24日,9纵一个团攻击大沽受阻,同样伤亡惨重。 邓华当即下令停止攻击,致电林彪。 在报告了塘沽地形和进攻受阻的情况后,他说: 此次为我们入关第一仗,故必须慎重从事,充分准备。……据我们估计,塘沽为敌人唯一退路,故不打而跑的可能xìng较小(据供,敌人要守,到塘沽后赶筑工事就是证明)。万一跑了于敌更为不利,而便可打天津、北平。 虽未明确建议改打天津,但那意思已是比较明白的了。 这可不是邓华第一次对上级说“不”了。 从长白山打到海南岛,没有比1947年6月的四平攻坚战打得再惨烈的了。战前,邓华认为仅有两个纵队攻城,兵力不够,致电林彪,建议再增加一个纵队,实在不行,两个师也可以。林彪未置可否,只增调个6纵17师。激战两星期,两个纵队伤亡惨重,有的简直快打残了,才把6纵另两个师调来参战,形成“添油战术”。 邓华还曾建议推迟攻击时间,未获同意。 战后总结,林彪和刘亚楼讲了两点教训,一是对敌情判断不明,守军有3万多人,却判断为不到两万人,攻城兵力显然不足。二是打急了,有的部队没看地形就发起攻击,违背了“四快一慢”中“慢”的原则。 打了半个月的四平攻坚战,已经控制3/4的市区。守敌71军的军直属队都打光了,军长陈明仁把卫队都派上去了,他已经把手qiāng放到桌上,等解放军攻进地下室就自杀了。 世上许多事情,都是差那么一点点就成功了如果邓华的两个建议获准了,是不是就不会差那么一点点了? 四平攻坚战的影响是巨大的。辽沈战役,林彪率部南下北宁线直取锦州,得知guó mín dǎng又从华北增援两个军到葫芦岛,又想转身回头去打长春,原因之一就是怕把锦州打成四平他有点被那场红天血地的噩梦魇住了。 那么,塘沽会打成个什么模样,打出个什么结果?像所谓的“四平大捷”一样,就算是侯镜如守城成功,给傅作义打一针强心剂,增加稍许嚣张气焰,guó mín dǎng在华北的溃败也是指日可待的。可那些攻坚勇士的鲜血呢?在四平已经jiāo了一次学费,在塘沽还要jiāo第二次吗? 有人说那学费已经jiāo了。既然明知地形不利,邓华就该及早建议,而不是两次攻击受挫后再说“不”。 有人说这已经够难为邓华的了。那是máo zé dōng的决策,而且是盯住不放的“最重要”的决策点之一。邓华只是个纵队司令,他这样做,那压力已经够大的了。 而依邓华的xìng格,即便林彪、máo zé dōng对他说“不”,无论压力多大,也会继续“不”下去的。 邓华这个人“很硬”。 出身于的湖南郴县人邓华,中上个头,瘦削精干,平时话语不多,吐口吐沫是颗钉。决策果断,决心硬朗,看得准,打得狠。对同志批评很严厉,对上从无恭维之辞,一是一,二是二,实事求是,实话实说。 四平攻坚战,战前邓华下令多抓俘虏,而且一定要抓住个连以上军官。结果,他对敌情的判断是最准确的。 知己知彼,那“不”说得就硬气,有理有据有底气。 而塘沽地区不便于大兵团作战,又不可能越海包围,只能作陆地看守与阻击。倘若非打不可,那也只能把敌人赶到海里去,坐上军舰逃跑,自己则是伤亡一大堆。 máo zé dōng接到林彪的电报,一看就明白地图与现地往往是不同的,有时靠地图指挥、决策是行不通的。尽管此前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在12月29日23时给“林刘”的复电中,仍然痛痛快快地道: 放弃攻击两沽计划,集中五个纵队准备夺取天津是完全正确的。 至于林彪,在攻击塘沽的3个纵队中,有2纵这样的主力、老大哥部队,却让7纵司令邓华当总指挥,除了邓华的资历外,是不是还记着四平攻坚战时他那两次说“不”呢? 1936年红军东征结束回到陕北,中央召开团以上干部会,由máo zé dōng作东征总结报告,然后以师为单位进行讨论。78师十几个人坐在一棵老榆树下,有人说máo zé dōng讲得好,有人不以为然,罗列出一堆错误和问题。双方正在争论,máo zé dōng过来了。大家继续发言、辩论,师长田守尧、政委崔田民和副师长韩先楚,接着原来的嗑唠,一样地说好、说不好,全无顾忌。máo zé dōng面带笑意,跟大家坐在一起,不时在本子上记录几笔,自始至终只见点头,未见摇头。 1945年8月1日,朱德、林彪、叶剑英和肖劲光,去南泥湾延安pào校参加因召开七大而推迟了半年的开学典礼。朱老总正讲着话,有个学员走上台去,敬个礼,递给朱老总一张条子。有人开了头,那条子就不断了,朱老总一个个给大家解答,眼镜摘下又戴上。什么没烟抽了,鞋子破了,没袜子穿了,能不能让京剧团来给我们演场戏了,除了没有讲吃不饱的外,几乎什么问题都有。3纵打完一仗,从纵队到师团营连排班,都要开战评会。刚从战场上下来,失去那么多战友,随时可能投入战斗,又要流血牺牲的军人们,什么都敢讲,只求打胜仗、少流血。7师21团副政委雷致祥,人称“伙夫司机”,当面给师领导提意见,说某某是“摆到桌面上的英雄主义”,某某是“隐蔽的英雄主义”,某某是“没有主见的尾巴”,然后一一说明事实。 政治民主,军事民主,经济民主,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二、都希望别人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11月中旬,傅作义曾决定放弃张家口地区,将兵力收缩集中于平津唐地区,并将“剿总”总部移往天津,却是有决定,无行动。行动起来的是,傅作义将其家眷送往重庆,把张家口的军官眷属3千多户及其家当搬到了天津。这无疑是一种信号,其他地区一些军官,包括一些地方官员及有钱人家,纷纷效仿,都认为天津是最安全的地方,从四面八方将老婆孩子送来天津,天津人口骤然膨胀了起来。 当时人称天津为“太太集中地”。 比“太太集中地”更闹心、更恐怖的,是“难兵集中地”。 东北野战军进关,途中到处可见辽沈战役后释放的俘虏。三五成群,十几个人一帮,还有几十人结帮成伙的,也往关里走。见解放军队伍过来了,他们就自动闪到路边。队伍在两侧行军,他们就走在中间。许多人羡慕队列中那些仍是一套国军服装,只撕去了军衔、帽徽的解放战士,有人瞅住个干部模样的解放军,就上前搭讪着套近乎。若在1947年夏季攻势之前,上前套近乎的就十有八九会成为解放军了,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12个纵队和特种兵全都齐装超员,步兵纵队一律4个师5万多人。除非你有什么特殊技能,否则谁要你呀? 前面是山海关了,杜博跟几个一路已经走熟了的释俘开玩笑,说快走呀,前面老乡敲锣打鼓欢迎你们了。一个嗓门老大的四川兵,苦笑着道:还能有欢迎我们的?我们打败仗喽,蒋介石这个龟儿子可把老子害苦喽! 现在,这些人都到了天津。许多人还要南下,但都要在天津待上一段时间。 还有华北战场上的一些溃兵、释俘,也涌来天津。 散俘溃兵将近6万,数量占守城兵力大半。 难民无疑是令人同情的群体,可在无组织、无纪律、无政府状态下,特别是需要为生计、生存挣扎时,就难免有暴力倾向、暴民行为。而清一色男xìng,又年轻力壮的难兵,就更可怕了。他们要吃、要住,一些没有棉衣的,破衣烂衫的,还要穿。大街小巷到处可见他们的身影,抢劫、盗窃、强jiān、打群架,本已乱哄哄的天津,因他们而愈发混乱不堪。 比这种有形的东西更可怕的,是这些徒手散俘随时随地发shè的那些无孔不入的软xìng子弹。“林彪大军太厉害了,傅作义根本不是对手!”“我是新6军的,新6军没放几qiāng就完蛋了!”“guó mín dǎng不行了,趁早想想自己的后路吧。”这些口音南腔北调的散俘,在各处军营中都有老乡,一传十,十传百,这些话就像瘟疫般迅速传播开来。 共产党的俘虏政策天下第一,一个都不浪费:留下来的重新武装,掉转qiāng口去打敌人;放回去的都当了义务宣传员,把guó mín dǎng的军心士气击打得千疮百孔。 有形的,无形的,天津敌人已经从内部溃烂了,那报纸和电台却天天都在给自己打气:“大天津堡垒化!”“天津城固若金汤!” 1949年1月3日,天津外围激战开始,12日外围据点扫dàng干净,陈长捷等人感受到了这支有着强大pào兵的戴狗皮帽子的军队的劲道。 11日,陈长捷接到林彪、罗荣桓的一封信,要其“和平放下武器”。他即召集62军军长林伟俦、86军军长刘云翰、天津市长杜建时,到警备司令部开会。 小会议室里,几个人默默无语,除了偶尔传来的qiāngpào声,静得像能听得见心跳声。 我揣测他们各自可能都有投降的意思,但谁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我请陈长捷到另一个房间单独谈。陈长捷说:“我让他们打,谁不打就不行,我让他们降,他们不降,我就毫无办法,还是等待北平和平谈判成功,一起行动。”我又请两位军长到另一房间里谈。他们说:“陈是司令,要他说话,我们不能领头。”这样,他们都不说投降。 这是杜建时的回忆录中的一段文字。 陈长捷和林伟俦的回忆录,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他们都认为可以抵挡一阵子,也都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挡一阵子后会是什么结局、下场,也就都觉得应该放下武器谈判。只是谁也不想先开这个口,都希望别人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让别人在前边当敢死队,自己再跟着往上冲。 官场如此,战场上又会怎样? 林伟俦和刘云翰都是蒋系将领,天津守军都是中央军。陈长捷是唯一的傅系,又调来不久,等于光杆司令。杜建时是中国第一位“博士将军”,曾任中央军校分校主任、陆军大学教务长、国防研究院主任,38岁任天津市长、北宁路(北平至沈阳)护路军中将司令,年轻有为,只是生不逢时,又成了guó mín dǎng中人。 是彼此生分,不熟悉,互相猜忌,才不敢直抒胸臆?那大敌当前,又如何能够精诚团结,共同对敌?是慑于特务的监察、窥视?那现在已是什么火候了?况且司令、军长、市长,个个不都大权在握吗?是碍于将军的面子、尊严?那就像郭景云那样死硬到底呀,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举起了双手? 相对无言了一阵子后,陈长捷才拿出林彪、罗荣桓那封信。林伟俦、刘云翰和杜建时也拿了出来。原来大家都有,自然也都心中有数就像手里那张纸,只是谁也不想率先捅破而已。 于是,杜建时就先后与陈长捷等人单独谈话。 无论大家怎样吞吞吐吐,yù言又止,那复信却是果断决然,大义凛然,一副顶天立地、生死不惧的军人气概:“武器是军人第二生命,放下武器乃军人之耻!” 那心头呢?那行动呢? 什么叫“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有幻想。 锦州、长春、沈阳,一座座城市“陷落“的情景,在他们脑海中叠印多少次了?可他们忘不了陈明仁曾经坚守的四平,陈长捷更是忘不了那个涿州。北平那边,傅作义正在和共产党谈判,人在垂死之际也难免有一丝幻想,傅作义不是一再命令他们“坚定守住,就有办法”吗?那就是坚守到北平和谈尘埃落定那一刻,拿士兵和人民的鲜血作讨价还价的筹码。 14日拂晓,解放军发起总攻。抵挡到15日夜,陈长捷又召集两位军长、一位市长开会。这回见到棺材了,那话也就等不及让别人说了:各部前线径直接洽,就地放下武器,实现和平。 虽然什么价码也没讨出来,也不管“固若金汤”的天津城横七竖八躺倒多少尸体,反正他们还是那一堆一块好好儿的,虽然荣华富贵是再也休想了。 除警备旅、护路旅、宪兵、保安团外,天津守军原有3个正规军。35军被围新保安,傅作义从北平调去两个军救援,又将天津的92军、62军调去北平附近,只放回62军的两个师。加上86军的3个师,94军一个师,6个正规师与各类杂牌部队,只有13万人。其中,后勤、留守单位及伤病员近万,各地奔来的几千户军官眷属,穿军装的护理随从亦有万余。 锦州守军只有8万多人,可锦州城小,天津城大,二者比较,天津就像个皮薄馅大的包子。而且那“皮”的质量也差多了,主要是士气比锦州守军差多了。 所谓正规师也大多正规个番号。作为守城主力,62军和86军5个师中,有两个师是由警备旅改编的,62军就更惨了。62军是广东的老部队,本来挺能打的,可辽沈战役期间增援锦州,在塔山被打残了,撤回天津勉强编成两个师,一个还留在了北平。新编的缺乏战斗经验,也就缺乏战斗力;有战斗经验的刚打了一场刻骨铭心的败仗,一提起“林彪大军”,那心就直哆嗦。 可就是这样的62军,仍是防守天津的主力。 老资格军人陈长捷,自恃天津能够抵挡一阵子,凭的是粮弹充足,工事坚固。 那工事原本该更坚固些的。 1946年7月,94军军长兼天津警备司令牟廷芳,以构筑碉堡为名,向天津市政府要去两亿法币。当时法币贬值很小,两亿元自然是个不小的数字,结果只在南围堤上修了两个红砖碉堡,其余的钱都装腰包里了。 条子(金条)、票子、车子、房子、婊子,牟廷芳是有名的“五子登科”。抗战胜利后,曾率94军到上海接收,没几天就“五子登科”得街谈巷议。条子、票子捞了多少,没法为他清点,人们看得见的是两栋洋房、4辆汽车、3个女人。在上海还未捞够,又到天津发财来了。 而在接下来的“大天津堡垒化”进程中,即便主持人天津市长杜建时是清廉的,可他手下那些饕餮之徒呢?建筑工程历来是捞油水的肥差,更何况是这么大的工程,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削尖了脑袋钻进去大显身手呀? 再坚固的工事也是要人来守的,无论军心士气怎样混乱、低迷,也是必须同仇敌忾,一致高呼“大天津堡垒化”、“天津城固若金汤”的。可对于那些自毁城防的贪官污吏呢? 倘是些连排长、科股长所为,那没说的,早收拾了。可连排长、科股长如何会有这等能量,有这等能量的人又如何惹得起呀!于是,这些与党国兴亡共同着命运的人,就眼睁睁看着城防连同党国一天天糜烂下去,谁也不说。清廉之人是想说不敢说,就希望别人能够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对于更多的人来说,说出来岂不犯了众怒,也坏了自己的好事吗? 党败家倾,自己也进了俘虏营时,这些人会作何感想? 三、天津已是囊中物 1月2日,林彪致电天津前线总指挥刘亚楼: 望注意在不攻击的地区和非主攻的地区,适当的布置佯动,以求使我主攻方向出敌不意。 5日,又致电刘亚楼: 我军主要突击方向,应以金汤桥、金刚桥及其以南为东西对进夹击的目标,第一步求得东西贯通和肃清第二线阵地内的敌人,然后依情况再以主力向北发展或向南发展。如六二军目前尚未进入核心区,则可照你们计划先歼灭南半城(包括核心区)的敌人,但如六二军目前业已移至南半城或在战斗过程中移至核心区,则你们应先歼灭北半城的敌人。为了不太分散兵力,我九纵与十二纵在七纵的左翼展开,九纵(一部)在一纵的右翼展开,以加强我东西对进夹击的力量。对正南与正北两个方向,只各派出一个师或四个团的兵力做有力佯攻即够。 7日,林彪将天津作战部署报告中央军委: 决定以5个纵队和6纵17师、12纵两个师(后又定为1个师)及全部pào兵,参加天津作战。因“敌强的守备部队在北部,弱的守备部队在南部,敌强的建筑物在南部,敌整个阵地的弱点在中部。敌中部之守兵与建筑物均不强,我军对敌之中部攻击则从东西两面能展开大的兵力,故主攻选择在中部”。“我军拟以两个纵队的兵力由西向东并肩突击,以约两个纵队的兵力由东向西并肩突击,以三四个团的兵力由北向南攻,三四个团的兵力由南向北攻。我主力争取东西两方对进突击,首先歼灭中部的敌人,将敌南北切断,待我军已在敌之中部地区贯通以后,即以主力转向南面,歼灭南面的敌人。如战斗发展容易,则在第二步同时进攻南北阵地内的敌人。” 林彪的电报,从孟家楼一封封飞向天津,飞向西柏坡。 那踱步、看地图、咀嚼炒黄豆的样子,与在牛屯时一般无二,可谁都看得出来,“林总”的心情比打锦州时轻松多了。 攻打锦州,为确定主攻方向和兵力部署,战前林彪两次到城北看地形。第二次,他带领刘亚楼和3纵司令韩先楚,来到距锦州更近的帽儿山下帽山屯前高地,那口浓重的鄂东口音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却仿佛有种金属的响亮:“过去打仗,敌强我弱,我们集中优势兵力打击敌人弱点。现在,这里,我们是强大的,特别是有强大的pào火,就可以集中优势兵力打击敌人强点。打掉强点,弱点就更弱了,甚至不攻自破了。” 这话无疑底气十足,可之前要回头打长春的犹豫、动摇,是毫无来由的吗?准备一桌饭菜,来了两桌敌人。身在锦州前线,还要盯住敌人东西对进的两个兵团,一根肠子三下扯。特别是西边的侯镜如兵团,那个塔山距锦州只有大半天路程。谁又能想到,廖耀湘兵团出沈阳后迟疑不决,会足足耽误了5天宝贵时间?倘若锦州打成了四平,无险可守的塔山再没顶住,东边那个廖耀湘兵团也很快冲杀上来,局面就不大好收拾了。起码大pào、坦克之类重装备是难以带走的,那可是共产党好歹积攒起来的从未有过的家当呀。如此,这场解放战争会不会拖延几年? 而今,眼前只有个比锦州还好打的天津,其他的敌人都不足虑,又有了打锦州的经验。而自四平攻坚战后就压在心头的那块铅云,也早已化作明丽的阳光了。 让刘亚楼任天津前线总指挥,也证明了这种轻松。但他并未当甩手当家的,而是一封封电报追过去,指点得详细、具体而又大气。 总攻前两天,林彪又给天津前线发去一封电报: 刘、一、二、七、八、九、十二纵首长: 盼你们将陈长捷、林伟俦、刘云翰相貌、口音、年龄等等,事先通报部队,以便打下天津后活捉此三匪首,给北平敌以精神打击。 林 十二日十八时 林彪已视天津为囊中物了。 边打边谈。 13日下午,傅作义的谈判代表邓宝珊和周北峰,来到通县五里桥。 之前都是在蓟县八里庄谈,打下通县后,谈判桌也随之向前推进。 不大会寒暄的林彪,对两位谈判代表的到来表示欢迎后,聂荣臻即开门见山:上次谈判,规定14日为最后的答复期限,现在只剩下不到10个小时了,这次谈判就不包括天津了,只谈北平问题。 邓宝珊则再次提出,要解放军让出南苑机场和成立联合政府问题。 林彪的回答不容置疑:现在没有别的条件可谈了,只有照上次谈过的,按平津前线司令部的规定,命令北平守军开到城外指定地点,接受人民解放军改编。只有这一条路。 邓宝珊有些疑惑:你们要打天津吗? 林彪道:我们已经下达了命令。 邓宝珊又问:你们准备多长时间打下天津? 林彪道:3天。 邓宝珊是华北“剿总”副总司令,与傅作义同辈的老资格军人。听到这话,那口气顿时少有地硬朗了几分:3天?恐怕30天也打不下来吧? 连30小时都没用。 四、前线总指挥“四野名将录”之三 在15倍望远镜里,天津城防工事历历在目。 鹿砦都是碗口粗细的木头,2米来长,一排排成45度角迎面chā埋地上。后面是铁丝网,有的地段用木桩拉扯成一排,有的是滚筒状的。前后有300米左右的平坦地,那应该是雷区了。接下来是错落有致、可形成jiāo叉火力的地堡群,最高的也不过两米左右,其间有jiāo通壕通连。最后就是环城碉堡工事线的主阵地,碉堡更大也更坚固。城墙上下还有两三个人高的红砖水泥碉堡,显然是很久以前修筑的,只能成为pào兵的活靶子。 天寒地冻,护城河水结冰,侦察报告人可通过。守军在3米多高的城防线外斜墙上泼水,形成瀑布似的冰墙,在阳光下直刺眼睛,上面还拉着近两米高的电网。 为了扫清视界,同时防备我军攻击时利用作隐蔽物,西营门监狱附近南运河两岸栉比相连的民房,已被拆毁一空。在宜兴埠一带竟然纵火焚村,10余里一片焦土。 这帮狗东西!刘亚楼一边移动着手里的望远镜,一边在心头恨恨地骂着。 天津之战,是东北野战军首次在水网低洼地形条件下实施的大规模攻坚战,也是解放军步兵、pào兵、工兵、装甲兵等诸兵种规模最大的一次协同作战。打下天津,这没说的,他刘亚楼敢打保票,此刻堑壕中的每个士兵也都坚信不疑。问题是要打好仗,又要减少伤亡,避免各种意外的突发事件。作为前线总指挥,光在屋里听汇报是不行的,必须到实地走走看看。 围着天津转了大半圈,天黑回来路过复兴门外时,突然与一股敌人遭遇。对方手电筒直shè过来,大声喝问“什么人?”趁敌人还未辨清的工夫,刘亚楼骂道:混蛋!乱嚷嚷什么?叫共军听见了怎么办?话音未落,几支qiāng同时喷出火舌。 回到杨柳青指挥部,赵长青等几个警卫员把脸拉得老长:不让你去你非去不可,去也不能走那么远啊?真要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刘亚楼哈哈大笑:好兆头,好兆头,陈长捷没抓住我,他这回肯定没个跑了。 毕业于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抗战胜利后回国的刘亚楼,热情、爽快、勇敢、潇洒、机智、幽默,嬉笑怒骂,皆形于色,是东野将军中最活泼、活跃的一个。 参谋洗澡,他去帮忙,烧水端水,那水不凉不热,一瓢瓢浇得你这个受用呀。有人就揣摸着参谋长要“使坏“了,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儿,他一瓢凉水从头顶浇下来。 刘亚楼喜欢跳舞、打猎,有机会绝不放过。只是战争年代机会实在难得,双城那么大个小镇,也没什么可玩的,那就讲故事。往哪儿一坐,古今中外,海阔天空,一会儿就聚拢一堆人。这是双城前指的经常xìng节目。讲得最多的是红军、长征,当然也讲苏军。他在苏联学习、工作6年,有的是讲的。 有时林彪也踱过来,站在一边听得出神。据说,只有这时候,也只有身边熟悉他的人,才能在那张从无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到些微笑意。 敌我双方各支部队的素质、特点、主官xìng格、内部关系、武器装备、机动能力、兵员成分、战斗与非战斗人员比例,作战地区地形、气候、道路、群众条件等,一个参谋长必须随时烂熟于心,这是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要很大精力的,他却信手拈来般游刃有余。 刘亚楼要求严格,指示具体,钉是钉,铆是铆,一丝不苟。出现差池,特别是明知故犯,不管是谁,叫他抓住,绝不客气。 东北局到哈尔滨后,分成前方后方两部分,部分党政军领导机关要转移到佳木斯去,有人把公家的东西也搬走了。刘亚楼火了,赶去火车站,见到一位老资格领导,问他知不知道东北局的规定。那人说一点家具,问题不大吧。 规定就是规定,原则没有大小。同志哥,对不起了。刘亚楼说着一挥手,士兵们上车就往下搬。 辽沈战役打锦州,命令8纵封锁机场。锦州有两个机场,一个能用,一个不能用,8纵来电,问打哪个。刘亚楼火冒三丈,你们是三岁孩子呀?是“吃草”的呀? 有人说,你是不是苏联面包吃多了,忘了自己是哪国人了? 他说,有什么了不起的,顶多不选我当中央委员呗。 作为东北军区、东北野战军参谋长,刘亚楼在黑土地上的业绩和贡献,主要是司令部正规化建设。 八年抗战,除百团大战外,八路军、新四军较少大规模的阵地战和攻坚战。红军时期也是如此,敌强我弱的情势决定了这一点。而且根据地这一堆,那一块,也无法统一作战,基本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解放战争就不同了。共产党闯进关东不久,máo zé dōng就命令林彪,在锦州地区拉开架势打大仗。像后来的鞍海战役、新开岭战役,四平保卫战更是依托城市的大规模阵地战。但是,一些指挥员仍然习惯于过去的独来独往,驳壳qiāng一挥“冲啊”。四平保卫战期间,某师从长春增援四平,战斗积极xìng很高,却不请示报告,当晚赶到就去偷袭新1军,伤亡一大堆,被林彪斥为“游击队的小家子气”。 1948年3月底至4月中旬,在东北军区第二届参谋工作会议上,林彪指出,大兵团、正规化、攻坚战将成为今后的斗争方式,各级司令部必须在组织上、制度上、权力上、威信上都要适合于走向正规化,使司令部成为一个有科学头脑的、有组织能力的能干的指挥机关。 而在一年前刘亚楼上任后,就全力以赴为之奋斗了。 打白军,打鬼子,我就这么打的。敌人那一套倒是挺正规,结果怎么样?一些人转不过弯子,刘亚楼就讲道理,讲通了就照办,讲不通也得照办。这是命令,“林罗刘”的命令。不是我刘亚楼嘴大,而是咱们都得听真理的,这是打胜仗的真理。几个师、几个纵队作战,你早了,他晚了,你上他没上,锣齐鼓不齐,那仗怎么打? 直到今天,一些老人还记得刘亚楼的“三部曲”。一是部队到了什么位置,20分钟内师向纵队报告,1小时内纵队向总部报告,超过时限,他那通报就到了。二是他发了电报,你马上就得回复,没有回音,那通报马上就到了。三是一仗下来,2至4小时要简报,6至8小时要详报,你没报告或是晚了,或是没报告明白,批你个茄子皮色。 总部有专门的参谋训练队,刘亚楼亲自去讲课。各纵、师司令部也按规定,抽调有文化、又有作战经验的营连排长进行培训。人员按编制配齐了,各级主官也在实战中尝到了甜头,可参谋人员的政治待遇和物质待遇还上不来。我军的政治工作独树一帜,政工人员有很高的地位,已经形成了一整套体系和经验,司令部工作相应地就逊色了。在一些人的心目中,有意无意、有形无形的,仍把参谋人员视为旧军队的副官、随从之类。这可不行。“林罗刘”几个电报下去,问题很快解决了。还明确规定参谋人员下部队发现问题后,有权向该部队领导提出建议,并报告本级首长。这下子谁还敢不把参谋当盘菜?司令部的权威立刻上来了。 许多老人说,也就是刘亚楼那xìng格,风风火火,又狠又硬,换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正规化起来?司令部正规化不起来,那仗怎么打? 都说刘亚楼的建议,林彪几乎没有不采纳的。 都说他是林彪的好帮手,有人还说他是林彪的几任参谋长中最出色的。这不难从林彪那儿得到佐证。 1949年7月21日,已经南下到武汉的林彪,致电远在东北的14兵团司令刘亚楼,要他“不要去担任航空方面的工作,早日来武汉”。 3天后,又直接致电中央: 听说中央拟调刘亚楼担任航校工作,我们建议亚楼仍来前方指挥作战。因肖劲光须留湖南改造起义部队。邓华须去广东作战。程子华回山西。如亚楼留中央不来,则我们前线指挥甚感困难。 同一天,林彪还致电在天津的罗荣桓,说明“亚楼必须回前方才能应付得开”,好像是希望罗荣桓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在苏联学习时,苏联曾希望刘亚楼能加入苏联国籍,被他一口回绝了。可现在是máo zé dōng点将,让他组建空军,叫他如何南下呀? 对于中国共产党人来说,空军是个全新的军种,万事开头难,一切从零开始。而解放军战将如云,máo zé dōng独独看中刘亚楼,让他去组建空军,这本身就说明了什么。 “林罗刘”,“林罗刘谭”,上至中央,下至师团,刘亚楼无处不在。而自1947年夏季攻势后,共产党人在黑土地上的胜利,也无不闪耀着他的智慧的光芒。可具体到那一个个胜仗,又有哪个是他指挥的呢? 有人说,一些人去苏联学习回来,也没见有多大长进,刘亚楼则是最成功的将领之一,这主要得益于他的个人天赋。天津战役使用兵力之大,参战pào兵、工兵、坦克兵等特种部队之多,在解放军战史上是首次,也是少有的。刘亚楼对大兵团、正规化、攻坚战有独到见解,思想比当时许多人都先进。而且红军时期就当师长,原本就是带兵打仗的人。 有人说,林彪深知刘亚楼,平津战役中委以重任,是对他的信赖,也是让自己的爱将露一手,以便将来当担大任。 天津城北地势平坦,又无河流,便于大兵团展开。陈长捷便判断这里是共军的主攻方向,将62军和86军主力部署这里,加强防守。 刘亚楼将计就计,在北部组织重pào试shè。因为guó mín dǎng的皇历是,哪儿有重pào,哪儿就是共军主力。又以总部警卫团进行威力侦察,同时在城北大筑工事、挖jiāo通壕。天津市参议会代表团出城谈判,其间混有军官、特务。刘亚楼故意在城北接见,使陈长捷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 1月7日,刘亚楼致电攻津部队“各首长并报林”,提出攻津作战战术三原则。 一是“克服护城河,突破前沿这一阶段”,pào兵、坦克的火力掩护,bào破组、架桥组和尖刀连的动作,务必密切协同、配合。“在总攻前,最少联合演习四五次,师、团、营各级干部必须亲自计划布置和检查督促,这一演习务使每个干部和战士都明了自己的任务和动作次序。”二是“应在思想和部署上有打退敌反冲锋的准备,必须按照去年四月哈尔滨军事会议上林总提出把对付敌反冲锋看成是消灭敌人的一种手段之原则和方法来组织打坍敌之反冲锋”。三是“先分割,后围歼,先吃ròu,后啃骨头,锦州战斗所以解决得那么快,就是因为分割战术使用得好”,“必须高度发挥猛烈穿chā的分割战术”,“突破前沿后无数小部队穿墙越顶,像水银一样无孔不入,把敌人搞得稀烂,把敌人防守不过来的地方都占领起来,然后再攻击坚固据点和房屋”,“攻下一点再攻一点,以至全城扫清”。 参加过攻津作战的老人,都说当时我们就是这样打的。 “东西对进,拦腰斩断,先南后北,先分割后围歼,先吃ròu后啃骨头。”老人们唠起来就像唱小曲似的。 1月9日,淮海战役结束。 1月14日,平津战役中的天津攻坚战开始。 清晨有雾,愈来愈重,将座天津城围裹得朦朦胧胧。 雾对步兵冲击有利,却会影响pào兵shè击,看不清zhà点,难以修正目标。 9时后,雾气开始逐渐消散。 10时,刘亚楼下达了命令:总攻开始! 5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500多门大pào同时轰鸣。 五、虎气“四野名将录”之四 所谓“东西对进”,是指1纵、2纵并配属pào兵、坦克兵、工兵,从天津西部的西营门一带向东突击,为第一攻击方向;7纵、8纵同样配属pào兵、坦克兵、工兵,从天津东部的民权门、民族门向西攻击,为第二攻击方向。东西两个集团以金汤桥(今解放桥)为会合点,将鞋底状的天津市区拦腰斩断,而后穿chā分割,全歼守敌。 第一攻击方向的1纵、2纵,为东北野战军主力中的主力,指挥这两个主力中的主力并肩突破的,是1纵司令李天佑。 刘亚楼的指挥部在杨柳青yào王庙东大街2号扎下后,来的第一个纵队司令就是李天佑。 刘亚楼赶紧给这位伏龙芝军事学院的老同学让座。 参谋长,我就要你一句话,把主攻的任务给我们1纵。 李天佑的声音不高,却是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的架式。 刘亚楼笑了:老同学是来走后门呀! 李天佑道:你知道,我们1纵在辽沈战役中当了预备队,到头来就“预备”上个尾巴,跑去沈阳放了几qiāng。大伙嗷嗷叫,说这样的大仗就让我们干待着,看别人打,太不公平了。这回再不让我们主攻,我这个司令也难当了。 林彪到东北不久,就把1师(即现在的1纵1师)、7旅(即现在的6纵16师)抓在手里。干净利落的秀水河子歼灭战,就是1师和7旅打的。1师和7旅都是红1军团的老底子,从平型关上下来的,林彪知根知底,钟爱、信赖。四平攻坚战没打好,1纵官兵打得英勇顽强,李天佑指挥也无失误,责任在林彪,他刘亚楼也有份。辽沈战役1纵当了预备队,林彪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准备关键时刻再把这只猛虎放出去的。却谁知开头摩拳擦掌挺自豪,到后来只有抓耳挠腮干着急了。 四平没打好,李天佑和1纵官兵已经憋了口气。辽沈战役没打上,这口气可就憋大了。 天津攻坚战,让1纵狠上了。 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美军骑兵第1师和英军第29旅可算倒了大霉,让1纵(即38军)打得哭爹叫娘、丢盔卸甲。 李天佑带着各师师长和作战参谋,把城西突击地段看了个遍。有些重要位置还正面看,侧面看,反复看,恨不能跑去城里再倒过来看看。 他告诉大家,看地形,特别是选择突破口,一定要精细,要从多个角度看看。有时从正面看挺合适,到侧面再看看,就会发现新情况。 一个最严重的,而且愈来愈严重的情况,是护城河水愈涨愈高,不断向城西南洼地倾泻,几个预定的突击方向的阵地都被淹没了。 天津地势低洼,运河、子牙河、金钟河、墙子河和海河,一条条将市区切割成多片。四平攻坚战,陈明仁在天桥上撒豆成兵,陈长捷在天津则来个以水代军。他下令在三元村附近将南运河与护城河沟通,再在赵各庄、陈圹庄附近堵塞护城河出口,使河水有进无出,大量漫溢。并以数百人每天在河上挥镐破冰,以防结冻。 护城河前后碉堡林立,火力配系严密。突破护城河,原本是天津攻坚战的关键所在,陈长捷的这一手更使难度陡然增加了几倍。零下5至10度的天气,先漫出来的水冻结成冰,再漫出来的就在那上面流淌,那人别说冲锋,连站都难站住。 李天佑心急如焚,却也心中有数。有水就有源。我们不熟悉天津地区水系,可当地群众熟悉。全纵5万多人散住在老乡家里,每人问一个老乡,不信就碰不上个明白人。果然,有老乡讲南运河上游有个水闸,水闸一关,那护城河就断流了。 李天佑立即下令,派人沿南运河寻找水闸。 一些参加过天津攻坚战的老人说,真还得感谢陈长捷的这个“以水代军”战法:那条深3米、宽10米的护城河,你得在敌火下跳下爬上,那得耽误多少时间,伤亡多少人呀?这下子好了,许多地方被河水漫平了、冻实了,一下子就冲过去了。 而谈到李天佑时,老人们几乎都道出了两个词:沉稳、精明。 在后面广西剿匪还将写到的这位四野名将,中等个头,圆脸,偏瘦。平时话语不多,语声也不高。即便憋着那样一口气,去刘亚楼那里走后门,抢主攻任务,也是一句一句,沉静稳当。喜欢踱步,踱步是在思考问题,当然要伴幅地图。踱着踱着就站到地图前,有时还拿笔画画,然后继续踱步。 有人一眼看去就是员猛将、虎将,李天佑却是怎么看也看不出虎气,甚至就不像个将军。可这“东北第一纵”、“东北第一虎”的司令,能不是只雄狮、猛虎吗? 那是一种内质的刚毅勇武、狮威虎气。 平型关大捷的主攻团团长仅此一点,就可识见这位1纵司令非同一般了。 六、将军原是放牛娃“四野名将录”之五 1949年元旦这一天,天津前线指挥部在杨柳青召开作战会议。 刘亚楼讲罢当前形势、天津的地形和敌情,开始宣布攻津决心、部署。讲着讲着,突然把目光转向刘震:你们2纵的对手是62军,那可是块挺难啃的骨头呀。 邓华在一边chā话道,没问题,我牙口好。 2纵在东北几乎仗仗不落,而且大都是当头阵、打先锋。 而2纵司令刘震,也是个经常指挥兄弟部队作战的角色。 三下江南中一下江南,2纵奉命到农安县南40里的伏龙泉破坏铁路。从农安出来的52军一个营,与先头4师遭遇,一阵猛打,被4师歼灭,营长被活捉。刘震赶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来,审讯营长,得知3里外的竭家窑还有新1军一个营。吃掉他!刘震当即下定决心。 黑灯瞎火中,刘震亲自带人到前边侦察敌情。 快接近竭家窑时,被敌人发现了。机qiāng打得像刮风似的,子弹头上嗖嗖飞,两米多高的高粱一溜溜齐刷刷被截断,沉甸甸的穗头砸在脸上、身上。穿过一段土路,一只马蹄铁被子弹打中,像团火球飞向半空中。pào弹也咣咣地砸过来,硝烟、尘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个40多岁的向导吓得坐在地上,抱着脑袋,浑身筛糠样抖成一团。刘震让警卫员架起他,说:别怕,有我就有你。 又钻进一片高粱地,向导说什么也不肯走了。4个警卫员也把刘震围在中间,说什么也不让他往前走了,他一动,就被死死按住。这回没辙了,刘震让侦察参谋带几个人摸进去,找个老乡带回来。 老乡来了,刘震和那个老乡坐在深秋的高粱地里,周围还不时有qiāng声,两个人就唠起来。村子多大,南北、东西有多长,街道走向、长宽,有多少人家,有无油坊、烧锅(即酿酒作坊)。老乡不懂什么叫“营部”,就问哪家门口有站岗的,进出人员挎手qiāng、戴大盖帽的多,电话线是不是都拉到那里去了。村子是否有围墙,是土墙,还是砖墙,多厚,多高,营部大院围墙什么样儿,四角是否有pào楼。guó mín dǎng那pào都是什么样子,马拉的,还是汽车拉的,有多少门。他们在这儿多长时间了,村里人都听他们说什么了,什么地方口音,对老百姓怎么样,老百姓又怎么说他们的,等等。 天亮了,刘震又带着几位师长、团长,把竭家窑能看到的都看了一遍,然后下达命令,分派战斗任务。 而在天津攻坚战前动员会上,他讲我们的对手是62军,是守敌的主力,是广东部队,要多抓俘虏。这广东籍俘虏可是“宝贝”哩。我们解放了华北,我估摸着八成还要南下两湖两广,把广东籍俘虏补充进来,到时候可以当向导、翻译,还可以做政治宣传,瓦解敌军,你们说是不是“宝贝”呀? 这话丝毫也不意味着轻敌、麻痹。 像李天佑一样,他已经把地形、敌情摸得清清楚楚,把突破和突破后巷战可能遇到的困难,都准备、演练得妥妥帖帖了。 如此,那“牙口”能不好吗? 大别山农民的儿子刘震,是家中独子,5岁就开始捡粪、拾柴、放牛。 问题不是一个刘震,也不是一个大别山。翻看一下《将帅名录》就知道,在中国东西南北中的山里、水边,他们的命运几乎都是一样的。他们中的许多人走进革命队伍,当初只是为了吃饱肚子,一旦懂了革命道理,就开始自觉地用qiāng杆子去揍那个不平的世界。 因为有了共产党和máo zé dōng,是máo zé dōng的正确路线使革命从胜利走向胜利,也使他们胜仗连着胜仗。统帅对统帅,蒋介石绝对不是máo zé dōng的对手。这是这些放牛娃成为名将的宏观基础。可四野南下时,有些老红军还是团长、营长,还有当炊事员的,这就道白了名将成长的个人因素。 他们不知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少次了,qiāng林弹雨中筛下来,有些人去八宝山“报到”时,身上还嵌着弹片。从这点上说,他们是福将。他们身经百战,知道战争是怎么回事,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这不仅表现为勇敢,不怕牺牲,更在于善于学习,用脑子打仗,按战争规律行事。讲话,作报告,他们中许多人是“白字先生”、“错字先生”,留下那么多“佳话”,一辈子都摘不掉“大老粗”的帽子,可他们实实在在就是曾经投身的那所战争大学的高才生。 谈到各自的纵队司令,乃至一些师长,老人们都说他们聪明,脑子转得快,也肯于、善于用脑子。有人甚至称他们为“人精”,是从千军万马中筛选出来的精英。 七、金汤桥!金汤桥!“东北虎”之五 天津攻坚战发起一小时后,东西两个主攻集团和南面的助攻集团,即分头突破城垣,攻入城内。 韦统泰老人说: 我们8纵是从民权门突破的,我们72团首先打下范家堡。 范家堡在民权门外一里左右,敌一个加强营据守,被陈长捷称为“模范工事“。四角有4个大砖窑,都被加固成大碉堡,正面和两翼有许多明碉暗堡,后面有暗沟直通城内。前面有70多米纵深的铁丝网,铁丝网前是百十米纵深的雷区,那地雷就像秋天萝卜地里的萝卜似的。4连连长张连生看地形时被zhà飞了,只找回几块棉絮。纵队工兵营长扫雷时也牺牲了。晚上扫雷,用铁条子扎、探,感觉是了,再用手摸摸,确认了就挖出来。黑灯瞎火,天寒地冻,手脚像猫咬似的,弄不好就响了。 铁丝网是用bào破筒zhà开的。bào破筒是自制的,把擀面杖粗细的铁管填满黄色zhàyào,安上雷管和拉火索,两米来长,比制式的个头大,威力也大。一声响,六七米纵深,五六米宽,就什么都zhà飞了。 离休前为成都军区司令的李九龙,当时是3连1排长,任bào破队长,全队22人,人手一根。我指挥火力压制敌人,全团轻重机qiāng一齐开火,12门山pào也一齐开打,bào破队就冲上去了。李九龙是第一个,这人打仗勇敢又机灵,关键时刻过得硬。每个bào破手间距30米左右,前面那根zhà响20秒左右,后面那根就又送到了,就像接力似的。老兵有经验,新兵战前也都演练过多少次了。 1营主攻,2营助攻,3营为预备队。我随1营冲进去时,一堆堆俘虏挤在路口,后面的部队上不来。烟尘冲天,qiāngpào声响得听不出个数,我挥支马牌撸子,警卫员挥着驳壳qiāng,大声喊叫,挥手比画,让他们闪开,朝我们阵地那边跑。 70团突破民权门,我们随后跟进,进去就是铁路工人宿舍、长江造纸厂、中纺工厂。22师那边没突破,5万多人都从一个口子涌进去,像赶庙会似的。敌人顶得挺厉害,pào火也猛,伤亡挺大。一发105迫击pào弹落在我前边不到10米远,皮毛未损,耳朵可是不大行了。 敌人伤亡更大,长江造纸厂前的内外壕里一堆一堆的,许多尸体挤得坐在那儿,立在那儿。 70团的任务是突破、撕口子,71团跟进后直取金汤桥,我们72团的目标是小王庄,攻击敌人总预备队。1纵、2纵、7纵、8纵,都拼命往金汤桥那儿打,因为刘亚楼总指挥说了,谁先到金汤桥就命名为金汤桥部队。战前都争着打金汤桥,没争上也惦记着,因为打到金汤桥,就把天津城的敌人拦腰截断了,就意味着天津城快拿下来了。 我带1营攻击前进。打这种巷战一个营正合适,有攻击,有迂回,手里还抓着个预备队。 到中山路一个十字路口时,敌人轻重火力封锁了路口。我和营长景德胜爬上屋顶,露出半个脑袋观察地形和火力。一发子弹飞来,正中景营长眉心,我把他抱在怀里,那血呀脑浆子呀。他是陕西人,个子不高,挺壮实,打仗好哇。 那人已经不行了,喉咙里却直打呼噜,那个响呀。我耳朵差不多都震聋了,qiāngpào声又那么响,那呼噜声却听得真真切切,就像睡觉打鼾似的。随着呼噜声,那红的白的就从伤口往外冒。 血呀火的,死呀活呀,这辈子还有什么没经过的?可从那以后,这世界上,我就听不得打鼾的呼噜声了。 我强使自己镇定下来,把轻重机qiāng和小pào都调上来,打! 2纵4师突破城垣后,前卫12团沿南运河北岸,进至三星纽扣厂和酒精厂时受阻。 纽扣厂和酒精厂,是西部敌人的两个重要支撑点,拿不下来,2纵就不能向纵深发展。 12团连攻两次纽扣厂未下,后边的部队都嗷嗷叫上了:12团不行我们上,保证两小时内拿下来! 2纵就这脾气,打仗嗷嗷叫,抢任务嗷嗷叫。师抢主攻师,团抢主攻团,连抢主攻连,反正什么任务最艰巨,哪个敌人最硬,那就得是我的。这回没抢到,下回不是我的就不行。看到别人抢去了没打好,就跑去领导那儿,又说“坏话”,又立军令状:我早就说他们不行,这回怎么样?快把他们撤下来,我们保证×小时拿下来!拿不下来,提头来见! 12团一些人沉不住气了,营连长纷纷请战,要求强攻。 团长颜文斌看看手表,道:急什么? 颜文斌,个头不到1.60米,又瘦又小,不抽烟,不喝酒,嗓门洪亮爱骂人,张口就是“狗压的”。其实这只是句口头语,从容、镇定、话语不多的江西老表,张口就来的都能让人看到智慧的闪光,那决心从来都是硬在火候上。在苏北抗战时,逢年过节,老乡来慰问部队,说你们是哪个团哪?听到回答,转身就走,那话也直通通的不拐弯儿:我们是来慰问主力的,22团是主力。到了东北,自颜文斌当团长后,好仗可就让12团打起来没完了。师和纵队领导也鼓励公平竞争,没有主力终身制,就像今天那绿茵场,谁状态好让谁上。二等团打成一等团,大家都说颜团长是12团的“发家人”。抗美援朝中的云山战斗,是志愿军第一次与美军jiāo手,正僵持着,已是师参谋长的颜文斌上来了,组织好pào火,一顿猛揍,美国人立刻就吃不住劲了。 打下纽扣厂和酒精厂,也是充分发挥了pào兵的威力。 团pào兵连、营机pào连部署好了,师pào兵营也调上来了。两次攻击未果,小个子团长已把敌情、地形看清楚了。400米左右距离,山pào打敌火力点,一pào一个。 再派出迂回部队,从两翼包抄过去。光打垮不行,还得全歼,多抓俘虏,不能光啃骨头,吃ròu这等美事都让给人家了。 有人说把化学迫击pào连也调上来,颜文斌说不行,厂里可能还有工人,再说还要保护工厂,这仗下来就都是咱们的了。 当时,每个主力师都有个化学迫击pào连,都是缴获的美国造,既轻便,威力又大,燃烧弹一打一片火。在朝鲜,打上两发,美国坦克掉头就跑美国人当然知道它的厉害。 打下纽扣厂,又打酒精厂,全歼敌人一个营,又一个团,12团仅伤亡不到20人。 打下酒精厂,主要是靠bào破,重量bào破。 2营4连9班bào破手鞠海清,成为战斗英雄。 1946年2月参军的鞠海清,是黑龙江省龙江县柳树泉眼乡长胜村人,东北野战军中第一批参军的翻身农民。 鞠海清老人说: 打酒精厂我们连是主攻,打天津我们班被师授予“小老虎班”。突破城门后,正面部队太多,我们班长向连长建议从东面迂回,断敌后路,结果成功了。老虎是勇敢、威武,无所畏惧,无往不胜。叫“小老虎班”,是我们班的人年纪最小。班长谢文清19岁,他家离我家8里路,打到广西后在石下江牺牲了。我参军时才14岁,当时还不到17岁,一直是全连年纪最小的一个,却是正儿八经的老兵了。主力部队,新兵入伍两个月就是老兵。总打仗,一仗仗下来,一茬茬伤亡、补充,有时个把月就成老兵了。我年纪小,个头可不小。那时那个头还正长,如今缩回去些,也有1.70米左右,身子骨也壮实。这黑土地养人,高粱米、大子壮人。 酒精厂比纽扣厂难打。一是守敌多,有一个团,火力也猛。二是酒精厂是个五层楼,那楼结实,堡垒似的。窗户堆上沙袋,只留个shè孔,楼顶也堆着沙袋,成了工事。外面一道围墙,一米来厚,明碉暗堡也多,难接近。 我是战斗小组长,送第一包zhàyào,刘春元送第二包。他是解放战士,我们班近一半是解放战士,大都是辽沈战役中解放过来的。那时打一仗就要补充一批人,辽沈战役解放过来,打天津一些人就立功了。解放战士军事技术好,只要解决了“为谁当兵,为谁打仗”就行了。但他们不会搞bào破,guó mín dǎng不搞这个,也没咱这劲头。那就跟我们学,练这“手中pào”,这是当解放军的基本功。 副营长杨健指挥bào破,他离休前是沈阳军区工程兵副参谋长。那是一座小庙,庙里还供着猪头,我们小组3个人蹲在里面,听杨副营长jiāo代任务。他说听明白了?我说明白了。他说一会儿轻重机qiāng和pào兵一开打,你们听小喇叭声,听不见看我一挥手,就上。我说是。 从小庙到那围墙是片开阔地,80多米距离,顶多不超过100米。借着pào火的闪光,早把路况看清楚了,刻在心里了。一包zhàyào30斤,今天拿起来挺吃力了,那时年轻,qiāng林弹雨中有股急劲,用胳膊夹抱着根本不当回事儿,一口气儿就冲上去了。把墙根下的砖头瓦块扒拉开,弄平整,放上zhàyào,再用手和膝盖压实些,这时刘春元的那一包也送到了。第一bào破手负责bào破。我说你快走,把那包又放上,又按了按,一拽拉火索,也转身往回跑。 bàozhà声中,部队冲上去了,又呼啦一下退回来,说围墙没zhà开,冲不进去。 我也觉得不对劲儿。我冲出去30米左右,一发子弹打中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是从后边打的,我向前拽个趔趄,差点儿摔倒。我说肯定是咱们的机qiāng打的。杨副营长和连长、指导员也不吱声,那心头可是立刻就明白了。原来那个供着猪头的小庙下边,是个敌人的暗堡,倒打火力点,专打我们的bào破手。杨副营长给我们jiāo代任务,下面的敌人可能都听到了。 围墙没zhà开,不光是墙厚、坚固,还因为里面顶着钢板,还有些装酒精的大罐子。60斤zhàyào没zhà开,这回用150斤。 我们班长和8班长都争着要去。我说那不行,我没完成任务,这就是我的活。再说我去过一次,也有经验了。杨副营长和指导员杨长胜说,还是鞠海清去。我从裤兜里掏出个毫子(10个毫子为1块大洋),jiāo给指导员,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要是“光荣”了,这就是我的最后一次党费。 小喇叭嘟嘟嘟三声响,杨副营长一挥手,我又往上冲。 身后几十挺(门)机qiāng、火pào,打得像放鞭似的。敌人也知道我们的bào破手要上来了,拼命shè击、封锁。bào破队就是敢死队,伤亡大着哩。可我们颜团长组织、指挥得好,敌人那qiāngpào不是被打哑了,就是不大敢shè击了,猫在楼里从窗口往外扔手榴弹。有的窗口那手榴弹多得分不清个数,像往锅里下饺子似的。 我们班副班长毛殿财,就牺牲在那围墙下。他带第一战斗小组搞bào破,没成功,我们是第二拨。我第一次上去时还拉他一把,没拉动,手放鼻子上,已经没气了。 5包zhàyào都到了,我把我那包带雷管和拉火索的放中间,又使劲按了按,心里骂着,妈个巴子,这回老子送你们上西天! 为了保险,我安了两根拉火索、两个雷管,雷管还是从制式bào破筒上卸下来的。这种雷管威力大。150斤zhàyào威力大,散布面也大,为了安全,在拉火索上接了一根挺长的电话线,那电话线却卷成一团乱麻了。没工夫了,就去拽拉火索,见它哧哧窜火苗子,也没敢往回跑,就顺着墙根往左边跑。也不知跑出多远,轰隆一声,一阵冲击波把我掀到空中,又摔到地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离休前为原福州军区pào兵政委的曹海炳老人,当时是9纵25师73团政委。 中等个头、儒雅文静的老人说: 战前讲,要自觉保护工厂、学校、商店及一切公共设施,战斗中尽量少打pào,少用zhàyào,尽量完好地保存这座城市。那道理不用说,谁都明白。有的敌人就利用这一点,在巷战中负隅顽抗。 我们9纵从天津南部的尖山子地区,向北实施助攻。突破城垣后,我们团以营连为单位穿chā、迂回,从德国楼、倪家花园、丁家花园、重庆路,向设在耀华中学的敌43师师部攻进。进至民园广场时,被迎面一幢大楼的火力阻住了。这是幢灰黄色6层大楼,根据火力判断,守敌在一个营左右。 1连长王仲秋请示,能不能用小pào轰击,我说先喊话,让他们投降。大家就喊,说你们的司令陈长捷已被活捉了,不投降死路一条。我们拼命喊,敌人照样打,机qiāng、冲锋qiāng、步qiāng火力居高临下,封锁住几条胡同口。这时2连、3连也赶到了,都挤在街巷里,随时可能伤亡。 得给它点颜色瞧瞧。我命令轻重机qiāng掩护,1连bào破组把zhàyào送到楼口雨搭下,一声响,雨搭飞上天去,敌人也震懵了,一时间qiāng也不响了。 “再不投降就zhà楼了!” 这下子管用了,5楼窗口伸出面白旗,直摇晃。 大丰桥→金华桥→金钟桥→金钢桥,2纵5师连着攻下4座桥,官兵心头都嘣嘣跳着3个字:金汤桥!金汤桥! 谁不惦着当“金汤桥部队”呀? 2纵是只猛虎,5师则是猛虎中的猛虎。 在东北打了3年,在东北野战军的几个头等主力师中,被“林罗刘”通令嘉奖达5次之多的,只有一个5师。 辽沈战役中,首战义县5师是主攻,打锦州又是主攻。这回打天津,4师、6师突破,5师打纵深。有人说5师在辽沈战役中伤亡太大了,这回把他们放在了后头。5师的人则说我们是头等主力师,打纵深、直取金汤桥,这是把最艰巨、最光荣的任务jiāo给我们了jiāo给我们当然最放心了。 5师以15团、14团、13团的顺序,向金汤桥攻击前进。 离休前为新疆军区参谋长的王林,当时是5师15团1营副教导员。老人高个子,浓眉毛,面色红润,声音洪亮。在东北战斗、工作近40年,一口浓重的江苏口音未改。 老人说: 15团在前边摆开两个营,左边2营沿街道往前打,我们1营贴着运河南岸往里攻。副营长带1连在最前面,营长和教导员带2连随后跟进,我和3连在最后边,都往金汤桥奔,没想到却让我们抢了先。 打下金钢桥是半夜时分,俘虏已经抓了400多。1排、2排在前边打,我带着3排在后边处理伤员、俘虏。伤员赶紧往后送,俘虏来不及后送,先找个院子关起来,派几个人看着就行了。 被pào弹打着的工事在夜空中燃烧,qiāngpào声震撼天津城,周围各种喊叫声不绝于耳。这其中最刺耳,也最悦耳的,莫过于此起彼伏的小喇叭的嘟嘟声了。这是咱们东北野战军独具的一种装备,从连长以下,排长、班长、战斗小组长人手一个。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我记得好像三下江南后就有了。铁皮或铜片做的,自己就能做,一尺来长,喇叭口牛眼睛大小。吹起来说是“嘟嘟”声,其实是不够准确的,可你又找不出比它更接近的象声词,特别独特,与众不同,因而也就特别有穿透力,震耳yù聋的pào声也很难掩盖它。“冲锋”、“撤退”、“穿chā”、“迂回”、“1排上,2排掩护”、“3班在那儿”、“4班到达位置”、“5班请求火力支援”、“第2战斗小组有人负伤”等,一个连在战场上的各种命令、信号,都可通过嘟嘟声的长短,或数量的多少进行传递,打巷战特别有用,尤其是夜战。小喇叭声从东北响到华北,又响到两湖两广,再吹到朝鲜半岛。李奇威的回忆录曾专门写到这种小喇叭,美国人在朝鲜一听到小喇叭声,就要腿肚子抽筋。因为嘟嘟声一响,就意味着短兵相接、刺刀见红了。别看美国兵长得人高马大的,最怕这个了。 小喇叭一声声向前推进。我和3排小跑着出了一条胡同,正想沿着横马路向右chā,一露头就发现左边路上黑压压过来一群人。是敌人。我随口大喊1连向左,2连向右,3排就冲上去了。敌人掉头就跑,我们追上去抓了70多,也不能追远了,还得掉头奔金汤桥。 比起锦州,天津敌人的劲头差多了。一是城大兵少,用刘亚楼的话讲是“好像小孩子穿大棉袄到处是空”。更重要的是士气不行了。守锦州的主要是滇军,战斗力按说没有天津的中央军强,可外围一些据点跟你死打,突破城垣时跟你硬顶,打巷战一次次反冲锋,我们伤亡也大。天津突破后,很少遇到反冲锋。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辽沈战役后,guó mín dǎng那军心士气就垮了。 副连长戈永高带2排最先攻到金汤桥,我和3排晚了一步,连长、指导员和1排也随后赶到了。 金汤桥两侧桥头堡火力挺猛,不能硬攻。戈永高吹起小喇叭,命令5班长谢永林带人迂回到南面桥头堡侧后,又命令2排长赵立发带一个班迂回到北面桥头堡侧后。两边到位后,嘟嘟嘟各发出3声短促有力的喇叭声,戈永高这边的小喇叭也响了,机关qiāng就响起来,三下里突然发起冲锋,就把桥头堡拿了下来。 我到那里时天还没亮,大概是4点来钟,也可能是3点多钟,顶多不会超过5点。后来争论到底是谁打下的金汤桥,谁先到的,问我当时的准确时间,几时几分。我也没戴表,南下后当教导员才奖励一块表,哪能说得那么准确呀! 都惦着快点打到金汤桥。有的先头部队受阻,有的黑灯瞎火走了远路,但过了金钢桥就是金汤桥,这一点干部都心中有数。跟我们脚跟脚赶到的连长王兰芬、指导员韩辉,问过桥上一个guó mín dǎng伤兵,他们还带着个天津人向导,都说那就是金汤桥。那伤兵还说金汤桥是法国人造的,能升降。没到过金汤桥,能说出这些细节吗? qiāngpào轰鸣,小喇叭声声,一支支利箭,一路路血火,在天津城呼啸着、冲突着。1纵、2纵、8纵都有部队打到了金汤桥。 东西两个主攻集团会师金汤桥,将天津城拦腰斩断,即按预定计划分头向南北两个半城攻击,将守军一片片、一坨坨、一块块吃掉。 9纵的任务是在城南助攻,这只年轻的东北虎发起虎威,一举突破城防,打入纵深。 15日15时,天津攻坚战结束。 北平的命运也同时注定了。 八、这个184师“真顽强”呀 天津东郊有个镇子叫东局子,是天津东部外围的一个重要据点,86军293师877团驻守在这里。 86军是杜聿明任东北保安司令时改编的地方团队,官兵大都是东北人。293师是86军最强的一个师,877团又是293师中最强的。装备好,官兵中南方人较多,团长田子永和3个营长都是正宗的中央军出身,有战斗经验。 1月6日深夜,解放军攻击东局子。田子永让前沿守军稍作抵抗即行后退,待攻击部队进入一片开阔地时,即呼唤后方pào兵按照预定的精确距离进行pào击。攻击部队伤亡很大,不得不在拂晓前退出战斗。 第二天清晨,在猛烈pào火掩护下,解放军重新发起攻击。守军死顶硬抗一阵子,营预备队打光了,团预备队打光了,逃回去一个营长还是半死不活的。这个营长在地堡中指挥战斗,被塞进去的一根bào破筒震得昏死过去,醒过来后跌跌撞撞走一阵子,栽在地上就爬一阵子,好歹算回到城里,那人已经成了不能言语的哑巴。就哆哆嗦嗦拿支笔,用张纸报告了东局子丢失的经过。 也真够顽强的了。 不过,“最顽强”的还是184师。 “难兵集中营”天津,近6万难兵有近1/10为滇籍,清一色为守锦州的原60军184师和93军官兵,辽沈战役被俘释放后,陆续涌来天津的。 对这些像乞丐,又像土匪,更像瘟疫、瘟弹的难兵,陈长捷实在头痛、讨厌,不想管,又不能不管,就把5千多滇籍难兵编为冀东保安第3总队。名为部队,却不发一qiāng一弹,一天三顿饭只能吃个半饱,实际就是画地为牢,集中关禁闭,免得扰民滋事,也不能再到各处兵营乱窜,到处讲林彪大军多么厉害,给共产党当义务宣传员。 滇籍官兵怨声载道:打仗卖命就要,不打仗就不要我们,当俘虏有饭吃,逃回来受饥寒。 内战还未开打,蒋介石先收拾了“云南王”龙云,又把滇军60军、93军从四季如春的云南,运到冰天雪地的东北,yù借共产党之手铲除异己。鞍海战役中,60军184师火线起义,这是重要原因之一。打内战不惜血本,又是空运,又是海运,把他们弄来这做梦都未想到过的地方,如今成了散俘、难兵,谁还搭理他们?他们又不同于那些cāo着冀鲁豫湘赣蜀口音的难兵,从东北到滇池,几近中国的一条对角线,关山重重,一双脚板,饥寒jiāo迫,什么时候能到家?还能回到家吗?滇军像其他地方军队一样,素有抱团传统,这也是他们的生存方式之一。当了难兵,到了天津,也迅速聚拢起来,像雪球样越滚越大。 把这样一群难兵组成一支军队,其中不乏一种乡情和义气,让弟兄们有个名分,有个着落,安顿下来。也有guó mín dǎng的死硬分子,要和共产党继续干下去,像杨朝lún等人。二者兼而有之的,也不在少数。 原184师师长杨朝lún,与刘国举直接电呈蒋介石,请求恢复184师番号,发给武器装备。经蒋介石同意后,将这些难兵编成一个建制师,辖550、551、552三个步兵团,并有直属特务、工兵、辎重、pào兵各一营,还有一个通信连,领取步qiāng300支,子弹3万发,在天津南郊灰堆整训,杨朝lún、刘国举分别任师长、副师长。 鞍海战役时,杨朝lún是184师550团团长,551团在鞍山被歼,师长潘朔端在海城率师部和552团起义,杨朝lún在大石桥假意谈判起义,结果一个团只他带几十人逃脱。一年后在梅河口,重建的184师又被3纵第二次打掉,辽沈战役中又在锦州第三次被歼。算上天津这次已是第四次了,这次可是彻底玩完了。 到12月中旬,由于散俘不断到来,滇籍难兵集中营的184师,已经“发展壮大”到6千多人,形势也越来越吃紧了。陈长捷这才恩准,先后拨给步qiāng3千余支,轻重机qiāng150余挺,迫击pào、小pào50余门,各种弹yào40余万发,并补充兵员1500余人,成为一个7千余人的半装备师,将其摆放在南开大学、中央医院一带。 陈长捷心头明镜儿似的,把它摆在那里,也就是摆摆样子而已。 天津城大兵少,别说那些警备旅、护路旅和保安团了,就是由其改编的所谓正规师也不堪重用,他们缺乏大战经验,甚至缺乏一般战斗经验,可你讲“大天津堡垒化”、“天津城固若金汤”,或多或少也能稀里糊涂信上几分。这个全是老兵的184师,军事技术、战斗经验没说的,却任是什么也蒙骗不了,他们的战斗经验同投降经验一样丰富,太明白什么是共产党和guó mín dǎng了。 天津攻坚战开始后,184师阵地刚受到侧击,一、二线守军就放下武器。只有杨朝lún精心挑选的预备队,为掩护师指挥所抵抗了一下子,就和他们的师长、副师长一道熟练地举起了双手。 由城南向北打的9纵、12纵,听说攻击地域上有个184师,知道底细的人就说,这个184师有几条命呀,死死活活都多少次了,怎么总也打不死呀? 大家都笑,这个184师“真顽强”呀? 九、“一切为傅负责”“战犯录”之三 “武器是军人第二生命,放下武器乃军人之耻!” 按说,在扔下这句“气壮山河”的军人誓言后,陈长捷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应该踏实些了,结果却仍是坐立不安,寝食难安。 不过,也不能说一点底也没有,那就是认定“平津一体”,唇亡齿寒,傅作义不会白白地把天津丢给共军就像郭景云坚信老军长不会扔下35军不管一样。 陈长捷将天津分为三个防守区,西北区以林伟俦指挥62军防守,东北区以刘云翰指挥86军防守,南部地区由94军43师负责,他自己兼任指挥。如此配置兵力,是因为他判断共军将会在城北发起大规模攻势。“博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将军“杜建时的判断,与共产党军队几乎不谋而合,陈长捷自以为是,听不进去。14日凌晨,184师偶然得到准确情报并迅速上报时,调整部署已经来不及了。部署在北面的主力中的主力151师,没有什么作为就缴械投降了。 为了实践那句“气壮山河”的军人誓言,陈长捷又颁布了6条战时军纪: 一、全班士兵未奉命令擅自退却者,准由班长将该士兵就地qiāng决; 二、班长未奉命令擅自退却者,准由排长将班长就地qiāng决; 三、排长未奉命令擅自退却者,准由连长将排长就地qiāng决; 四、连长未奉命令擅自退却者,准由营长将连长就地qiāng决; 五、营长未奉命令擅自退却者,准由团长将营长就地qiāng决; 六、团长未奉命令擅自退却者,准由师长将团长就地qiāng决。 6个“就地qiāng决”,营长杀连长,团长杀营长,师长杀团长……就这么一路杀将下去,那陈长捷由谁来杀呢? 1月4日,陈长捷发给各军一个命令:“如果我战死,由兼防守副司令林伟俦继承。”并规定“各级主官如果战死,也要预先指定继承人”。 比之后来的行动,与其说是一种强打精神的死硬,倒不如说是例行公事的装腔作势。更准确地说,则是与那6个“就地qiāng决”异曲同工地要部下为他和傅作义卖命。 12月18日,guó mín dǎng国防部参谋次长李及兰、总统府参军罗泽、联勤总部参谋长吴光朝来津,jiāo给杜建时一封蒋介石的亲笔信,要杜建时与3位大员商量,将天津守军撤往塘沽,从海上南退,加强华中力量。杜建时即邀陈长捷、林伟俦、刘云翰到自己家,两位军长暗示愿意立即行动,陈长捷不同意:如果防守天津部队撤走,将置北平于死地。 当天晚上,唯傅作义马首是瞻的陈长捷几次请示傅作义,傅作义以“待考虑考虑”作答。 陈长捷表示:“一切应对傅负责。” 又拉杜建时到另一室内,情绪激动地说:“如你们把部队带走,我只有自杀!” 又一个“忠肝义胆”。 而当城防突破,巷战快要打到身边时,陈长捷致电北平,回答仍是“再坚持两天就有办法”,他也骂起来:“让我们牺牲,做他们讨价还价的资本!” 杜建时认为,一旦平津间铁路截断,平津就成两座孤城,死守平津是步死棋。唯一的生路是依靠塘沽这个出海口,进可从海上支援,退可从海上撤走。 无论是对共产党军队主攻方向的判断,还是劝傅作义及早收缩兵力,退守平津唐,这位“博士将军”的目光都比陈长捷、傅作义强多了。 还因为派系出身、立场不同,他是蒋介石的人,当然不会想着西去绥远。 自辽沈战役后,guó mín dǎng大势已去,许多人纷纷出走。杜建时这位中国的第一位“博士将军”,在美国有那么多社会关系,为什么要留在天津束手待擒呢? 我是蒋介石培植的青年将军,38岁就当了天津市长,对蒋介石是有着较深的感情的。加上我存在着封建的忠孝意识,感到蒋介石对我有知遇之恩,因此应当士为知己者死。 还因为像陈长捷一样存在幻想,想等着北平傅作义的“办法”。 我想假如傅投降,我们也随着投降的话,我就做个老百姓,既不愿在共产党做事,也不愿回guó mín dǎng做事,就到国外教书去。因为我认为guó mín dǎng没有前途。我曾在美国留学,我想回到母校去教书,从此离开军界、政界。 12月29日,飞来一架专供杜建时“必要时使用”的小型客机,并要他“严格保密”。 因市内机场跑道又短又窄,飞机着陆时摔到跑道外边去了。一星期后,又飞来一架除飞行员外,仅能容纳一人的小飞机。这当然都是老蒋的意思,老蒋也真够意思。 飞行员每天都问杜建时:走不走?不走就没时间了。 1月11日,即天津攻坚战前3天,杜建时对飞行员说:你走吧,我不走了。 我已经对天津市属各机关下达了指示:不要离开岗位。不让别人走而自己先走,情理不容。 又一副“忠肝义胆”。 12月20日深夜,察哈尔省保安副司令兼张家口市警备司令靳书科,105军参谋长成于念,251师师长韩天春,259师师长郭跻堂,察哈尔保安司令部参谋长焦达成,在靳书科的办公室召开秘密会议,都认为北平被围,张家口被围,新保安突不出去,彼此支援不上,最终必遭各个击破。 成于念和焦达成说,八年抗战没战死,如今死于内战,太不值得。主张以靳书科代表察省人民,同共产党谈判起义。 韩天春不同意:傅总司令守涿州时,我任见习排长,随傅到现在,当了师长。守涿州那么艰苦都没投降奉军,今天决不能叛傅投共,一切都应以傅总司令的决定来决定我们的行动。 郭跻堂的态度比韩天春还坚定,坚决跟定傅总司令。 靳书科总结:不战洽和是一条生路。但我等随傅总司令转战沙场,傅总司令对我们多年培养教育才有今天,我们怎么能叛傅投共去做他的叛徒呢? 一口一个“不能叛傅”。 5人都是上党同乡,多年要好朋友,所以不必像陈长捷与两位军长、一位市长那样,都盼着别人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可陈长捷那句“一切为傅负责”,道出的不也是同样的“傅家军”主题吗? 9月中旬,李宗仁和孙科竞选副总统。蒋介石为拉选票,密令全国guó mín dǎng员重新登记,限期上报,重发党证,逾期不报,取消党籍。蒋介石任命军官,必须是guó mín dǎng党员,这是个硬指标,察绥军的军官都是guó mín dǎng党员。这回傅作义却根本没把这党票当回事儿,故意拖延时间,结果察绥军中的guó mín dǎng党员均自行脱党。“党国”、“党国”,“党”没有了,可那“国”呢? 身为地方军政要员、国家命官,理应时时处处为国家社稷着想,可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傅作义“一切为傅负责”。 八年抗战,他们都曾为国家、为民族冲锋陷阵。忻口战役,陈长捷还身负重伤。毫无疑问,那时候他们是爱国者,可现在他们爱的是什么呢? 《三国演义》中,刘备不顾诸葛亮和赵云等文武官员百般劝阻,心中只有哥们义气,以倾国之兵讨伐东吴,为关羽报仇,结果被火烧连营七百里,蜀国从此一蹶不振。 陈长捷们的“一切为傅负责”呢? 宜兴埠大火,被战火摧毁的天津和新保安民房,在战火中死伤的百姓,还有几十万伤亡被俘的官兵。比之血城四平、死城长春,这些好像微不足道,可这能证明他们不是战犯吗? 陈长捷没有与傅作义“桃园三结义”,可他们与刘关张之间的那种关系,以及他们的行为准则,又有几多不同? 什么样的土壤,生长什么样的庄稼。这种“一切为傅负责”的“忠肝义胆”文化,或者称之为“哥们义气”文化,不但在民间大行其道,甚至是被某些主流社会认同的。 35军副军长王雷震,曾悔恨没在抗战胜利后解甲归田。可就像杜建时想去美国母校教书一样,你不知恩图报,反倒叛离主子,那还能混得下去吗?在这一点上,陈长捷是身不由己,傅作义是无法选择。 而从更广阔的宏观上讲,他们都是蒋介石发动的这场祸国殃民内战的牺牲品。 林彪战前致电刘亚楼和攻津各纵首长,要求活捉的“三匪首”,一个没跑。 林彪电报中没提到的杜建时,被俘后,结结实实,也是踏踏实实地酣睡了一夜。 当了3年直属南京行政院领导的特别市市长,特别是实施“大天津堡垒化”后,食不甘味,寝难安席,日夜cāo劳,他再年轻,精力充沛,那人也不是铁打的呀! 1纵几名官兵,冲进陈长捷设在地下室的指挥部后,一声“不准动”,又一声“都把qiāngjiāo出来”,再一声“排队,都出去”,10多名军官就都举着双手,开步往地下室外走。 陈长捷端坐不动,一派视死如归的大义凛然,让人想起那句“气壮山河”的军人誓言。 那话泄露出来的,却是一副无与lún比的滑稽相:要你们的长官来谈判。 十、共产党没有海军 天津血战正酣,津塘防守区副司令陈长捷,向在塘沽的津塘防守区司令侯镜如求援,要塘沽守军向天津靠拢,从东和东南方向向攻津共军施加压力,以减轻天津负担。 这工夫侯镜如在哪里呢?已经跑到了海上,万无一失地躲在重庆号巡洋舰上。 17兵团部,87军军部,4个正规师,还有护路旅、保安团什么的,再加上一些后方留守机关,弹丸之地的塘沽,几乎所有的民房都成了兵营。那“太太集中地”和“难兵集中地”更胜天津一筹。一些远见卓识的军政官员,早已看出北平、天津不是久留之地,携妻带子直奔塘沽这个出海口。在陆地上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共产党的铁脚板和飞毛腿,只有这烟波浩渺的蔚蓝色的大海,才是他们的庇护所和大救星。 乱糟糟的塘沽,乱糟糟的军心。 先是祈祷共军别攻塘沽,攻了一阵子果真转去天津了,谢天谢地。那人又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上至兵团司令,下至士兵,当然还包括那些太太,都恨不能一脚就踏到船上,立马开到共军大pàoshè程之外。 87军军长段带着3个师长,来见侯镜如。这个说塘沽已成死岛,我们不能束手待擒。那个说我们代表官兵意志,请司令官下令撤退。侯镜如说:我们的任务是防守,不是后撤。我是司令官,我对委座和傅长官负责,你们就得听我的命令。 这么说着,再一想早晚也是个跑,一旦阵地被突破,兵败如山倒,大家争先抢船,那还怎么跑哇?不如将船只先分给各部,分好各自上船路线,再将笨重物资先搬上船,非战斗人员也移驻船上,必要时可先撤到海面上。这么一安排,大家觉得逃命有方,才稍稍安定些。 1月16日,即天津城破第二天,得到撤退命令后,军人们就像终获特赦的死囚般争先恐后往船上狂奔。 从塘沽到张家口,傅作义的一字长蛇阵,只出海口这端的5万人得以逃脱。 在guó mín dǎng的陆海空三军中,最幸运的就是海军了。 就是今天,一提起解放军,人们就会想到身着国防绿的陆军,而难得想到蓝天、大海般色彩的空军、海军。而那时,从大刀、长矛和小米加步qiāng成长壮大的解放军,只有单一的军种陆军。guó mín dǎng的飞机可以到处飞,别说解放军如今有了高shèpào,那之前用步qiāng、机qiāng就击落不少。而军舰只能在海上游弋,共产党没有海军,就有点拿它没辙。 所以,平津战役一结束,14兵团司令刘亚楼就奉命组建空军。接着,四野的另一员大将,12兵团司令肖劲光,又成为解放军的第一任海军司令员。 ************ 第三篇 北平和平 ************ 北京,春秋战国时的燕国国都,隋为涿郡治所,唐称幽州,辽称燕京,金称中都,元称大都,明清称京师北京,1926年改称北平。 朝代更迭,名称变换,一成不变的是这座华北第一大城市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地位。 而当个“平”字重新变成“京”字,中华民族的一个新纪元就开始了。 ------------ 第七章 能战方能和 ------------ 辽沈战役,锦州城破,guó mín dǎng在黑土地上的一坨坨敌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块块倾倒了。 平津战役,则创造了“天津方式”、“北平方式”和“绥远方式”。 一、“基本方针是彻底解除他们的武装” 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华北平原。 máo zé dōng在西柏坡遥望平津。 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 唯余莽莽; 大河上下, 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 原驰蜡象, yù与天公试比高。 …… 此刻,置身于同样景色的北中国,máo zé dōng会不会想到13年前的这首《沁园春雪》?而无论想没想到,在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和成吉思汗评点一番后,豪情万丈的máo zé dōng,还会在乎你个什么华北“剿总”总司令吗? 11月26日,máo zé dōng致电“林罗刘”: 在尚未解决蒋系之前,假如傅真愿谈判,我们应当和他谈判,以便分化傅、蒋,首先解决蒋系,但不给傅以任何政治上的借口,这是我们的第一个计划。同时我们也准备第二个计划,即在有某种确定需要时,真正允许傅作义反正,但现时不作此项实际的决定。 而谈也好,打也罢,归根结底,都是12月19日中央军委给聂荣臻的电报中的那句话:“我们的基本方针是彻底解除他们的武装。” 没有谁比经历了“四一二”大屠杀的共产党人,更清楚自己是怎样从那血泊中走到今天的。 此前的11月7日,傅作义曾秘密致电máo zé dōng,表示已认识到追随蒋介石“戡乱”的错误,决计将军队jiāomáo zé dōng指挥,以达救国救民之目的,并要求中共方面派员到北平商谈。14日,又致函máo zé dōng,表示愿意进行和谈。máo zé dōng均未理睬。还未开打,就要jiāo出军队,傅作义的花花肠子,也未免太露骨了些。 35军玩完了,张家口拿下了,西去绥远的路堵死了,天津与塘沽间被截断了,傅作义还在谈判桌上耍把戏,推三阻四,讨价还价。 那就帮他下定决心,让他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价码。 1月16日,即攻克天津第二天,关于攻取北平,máo zé dōng又致电“林罗聂”: 此次攻城,必须做出精确计划,力求避免破坏故宫、大学及其他著名而有重大价值的文化古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们务必使各纵首长明了,并确守这一点。让敌人去占据这些文化机关,但是我们不要攻击它,我们将其他广大城区占领之后,对于占据这些文化机关的敌人再用谈判及瓦解的方法使其缴械。即使占领北平延长许多时间,也要耐心地这样做。为此,你们对于城区各部分要有精密的调查,要使每一部队的首长完全明了,哪些地方可以攻击,哪些地方不能攻击,绘图立说,人手一份,当做一项纪律去执行。 既要保护古迹,又要减少伤亡,máo zé dōng什么都要。 而在此前的5日,林彪、谭政致电军委: 据亚楼同志电称,前方有少数人提到敌人据守在外国人房子内,是否一样进攻。同时据说天津外国人均在自己房子门口chā有外国旗,我想对这类问题应该提出几条。下列三条的提法,是否妥当,请速示:1.敌人已加以设防并据以顽抗的街道房屋,不管它是否过去租界,不管这个房屋是中国人的,或是外国人的,不管它chā有哪个国家的旗子,都一律同样加以进攻。2.不能因为怕pào弹偶然落到外国人房屋里去,不敢向顽抗的敌人打pào。3.敌人未加设防和未加以抵抗的、挂有外国旗子的房屋,则不必进入。但有必要时,可派人在适当位置进行监视。我们同意以上规定。中央有何意见,请示。 máo zé dōng当即复电: 刘亚楼所提三条是正确的。 朝气蓬勃的共产党人。 平津战役,和与战,谈与打,林彪与máo zé dōng毫无二致。 对这种嘴巴子官司,林彪并不陌生。1942年国共关系恶化,máo zé dōng就让他出现在谈判桌旁,让蒋介石好一番感慨:怎么优秀的人才都跑到共产党那边去了? 其实,对于林彪来说,坐到那谈判桌旁打嘴仗,原本就是驾轻就熟的。更何况对强者来说,又是那么简单,除了把自己的观点讲述一遍外,剩下的几乎就是摇头,或者点头了。 第一次是刘亚楼出面与傅方代表谈的,第二次是林彪、聂荣臻与之谈的,第三次是林彪、罗荣桓、聂荣臻一齐出马,态度就是和平让出平津,所有军队一律解放军化,所有地区一律解放区化。 我军的战斗夺取北平是有绝对把握的,对北平一切应准备攻城歼灭敌人,这种攻城应经过充分准备后才可进行,但攻城既有把握,则又不宜过分把攻城时间推迟,以求尽可能减少城内发生大批饿死人的现象。 这是12月30日,林彪致电军委电报中的一段文字,满怀自信中,他想到了黑土地上的那座死城长春。 在黑土地上打过仗的人,谁能忘得了长春和四平,特别是那个长春呀!人世间的记忆,还有什么能比那样一座饿殍之城,更令人刻骨铭心的呀!而长春只有50万人左右,这北平可是200万呀。 十二、十三兵团三、四、十、十一纵首长: 我三纵四纵六纵十纵十一纵均须准备各以一个师的兵力担任攻北平的对城墙突破,研究如何接近城门,实行连续bào破,将两道城门连续zhà开,和研究击毁和zhà毁城墙,用梯子爬城等办法和通过外壕的办法,其余各三个师则着重演习纵深战斗和扫清外围。担任城墙突破的部队须事先指定,和实行准备,所采取的战术技术办法应进行演习,但同时注意勿泄露秘密,每个师准备担任两个城门的bào破和一处城墙的bàozhà和登城。 林 八日二十一时 肖钟苏邱匡:① 北平城有三丈高,城墙甚厚,能平行两辆汽车,因此,对北平的pào兵攻击,须作充分准备,此次仍应设法将二四榴运来参加作战,其他攻城pào弹,亦须大量准备,并望研究能否以坦克送大量zhàyào,进行对城门的bào破。 林 十日二十一时半 城内守军25万人,围城部队6个纵队(还有5纵)加特种兵为35万人,林彪已称夺取北平“有绝对把握”。还有从新保安和张家口赶来的华北6个纵队,再加上打下天津后赶来的那些一身硝烟的“东北虎”呢。 杨罗耿杨李吴莫胡欧李:① 为了打击北平守敌的战斗信心,盼你们各释放一部老弱俘虏,经宣传后放到北平城内去,使敌知道你们的部队也由张家口新保安赶到了北平附近。 林 卅日十三时 兵战未开,心战打响,让这些散俘、难兵进到北平城里,再进到敌人心里,把那军心士气愈发打得没了脾气。 兵战,心战,qiāng杆子,嘴巴子,林彪信手拈来般把一切摆弄得井井有条,丝丝入扣。 但关键还是qiāng杆子,是拿下敌人的qiāng杆子。有强大的qiāng杆子,准备得又充分,仗打得好,就能达成孙子兵法中所说的战争的最高意境不战而屈人之兵。 从江西到陕北,红军一路跑出两万五千里,跑了一年又两个月,30万人跑剩3万人,跑得筋疲力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时节,你转过头,对追兵说,来,坐下,咱们谈谈,别打了。世界上有这等事儿吗?想都不用想。 翟文清老人说: 打北平,我们3纵担任主攻,从东南方向攻击。3纵在马驹桥、通县、南苑一带,我们7师在南苑、旧宫、营海庄、鹿圈布防,就是练兵,针对北平练兵。爬城墙,爬梯子,送zhàyào,打巷战,那兵练得劲头足呀。北平是文化古都,华北最大城市,打北平光荣呀。打四平,打义县,打锦州,我们3纵攻城多,有经验。3纵是主力,7师是主力的主力,打北平得抢头功、露大脸才行。 正练着,上级说傅作义起义了,北平和平解放了。不打了,当然是好事,可人家1纵、2纵在天津打上了,就觉得来北平吃亏了。上级说,把劲都攒着,南下打白崇禧去。 上边谈判,我们一点也不知道,谈妥了才传达下来提前知道了容易松劲。 郑需凡老人说: 我们侦察科和侦察队的任务,就是为首长提供各种情报。 北平城南有许多小砖窑,天未亮前到那儿,天亮后用望远镜观察,把城墙上那砖头从上往下一块块数下来,计算出高度。还得实地去看,看高度,看厚度。那城砖有好几种,尺寸都不一样,都搞清楚,报告解方副军长,如何zhà开城墙,打开突破口,他就有数了。那人那脑袋,可不是一般的脑袋,精灵呀,不然能当志愿军参谋长吗? 天津粮多,北平弹yào多,城里又不像农村,一年存粮都放在家里。听信guó mín dǎng反动宣传,许多有钱人都往北平跑,这一点和长春一样,但还没到饿死人的地步。菜比粮还缺。敌人先是一律不准出城,后来跟长春一样,许出不许进,我们进城却挺方便。扛两捆大葱,装成卖菜的,见哨兵给两根,见当官的多给几根,比通行证还管用。我哥哥在北平当医生,进城去找他,城里他熟悉,帮我不少忙。 从突破口到攻击顶点,沿途街道、胡同、敌人工事、设防情况,有多少可用来阻击我们的高大坚固建筑物,都得吃在心里,标定出来。这个容易,一看就懂。但光看地图不行,得去现地,腿到眼到。城市变化,与地图不大一样,有的甚至大不一样。 最难标定的是文物。我一个土八路,只念几年书,过去连“文物”两个字都没听说过,一下子让我进城去鉴定文物,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那也得努力完成任务呀。上级三令五申,凡是文物,必须标定清楚,不能有一发pào弹打错地方。反正看到那种古色古香的,特别是有绿色、黄色琉璃瓦的建筑,就算一个,宁肯多点,不能漏掉。 最可恨的是许多重要文物建筑成了兵营,甚至弹yào库。像景山公园,guó mín dǎng在那里部署一个野pào团,成了pào阵地,还有个挺大的弹yào库。那要是bàozhà了,故宫还有个好吗?敌人就是冲着那文物来的,你怕什么,他偏来什么,让你投鼠忌器。 颐和园不在我们纵队攻击区域,万寿山上挖了战壕,昆明湖边架起大pào,成了敌人的重要据点。 我们一边侦察,一边在心里骂:傅作义这小子坏透了,抓住他绝不能轻饶了! 别看北平没打上,那劲头和心思可费大了。 二、最痛苦的人是谁? 中南海居仁堂,傅作义双手chā在背后棉裤腰里,两眼无光,神情呆滞,脑子里一会儿像灌满了铅,一会儿又一片空白。 被战争打掉了乌纱帽的杜建时,无官一身“轻”地终于可以倒头酣睡了。还在履行华北“剿总”总司令职责的傅作义,还在熬着没有睡意、没有食yù的焦头烂额的度日如年的日子。 自35军被围新保安后,平津地区最痛苦、也最矛盾的人,就非他莫属了。 11月7日,傅作义秘密致电máo zé dōng,说了许多言不由衷的话,并请中共派员来北平会商,绝非兴之所至,心血来潮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辽沈战役,烽烟已息,国共两党已经失衡。问题不在于双方兵力多少这种简单的数量对比,而在于一个急剧地没落下去,一个正如日东升,而上升的力量是不可阻挡的。既然这天下迟早都是共产党的,那他何不及早主动示好,为日后留一手呢?反正也不用掏什么本钱,嘴巴子功夫,轻车熟路的。 这可不是他独来独往,在平津另搞一套,而是有着南京的大气候、大背景。 到了12月,华中“剿总”总司令白崇禧,以及河南、湖南等省参议会,先后致电蒋介石,要求停战求和,并暗示非蒋下野不能谈和。蒋总统下野,那不就是李宗仁副总统主持了吗?就算老蒋不下野,与共产党和谈也是大势所趋了。 12月19日第一次谈判,傅作义要求解放军停止一切攻击行动,两军后撤,通过谈判和平解决平津张塘问题,他在适当时机通电全国;建立华北联合政府,他参加联合政府,其军队jiāo由联合政府指挥;谈判期间,将被围在新保安的35军放回北平,解放军放弃对南苑机场的控制。 对这些以及后来那些同样煞费苦心的要求、条件,共产党干脆利落得只有一个字:不! 其实,傅作义早就该明白了:能战方能和,谈判桌从来就是强者的舞台。 而当天津城破后,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只需应个“是”就行了。 讨价还价,得有本钱才行。 傅作义是想和共产党一搏的。 辽沈战役期间,他把妻子、孩子送去重庆,应是证明。 无论与guó mín dǎng有多少矛盾,他都是guó mín dǎng的三星上将,与蒋介石大方向一致。 一切都建立在林彪进关的时间上,那就是明年春暖花开的那个季节。半年时间,或战或和,或守或走,或西或南,都可从容应付。 但这并不意味着不着急,慢慢来。调兵遣将,整军备战,他必须全力以赴,打好明春这场大战。和也是为了战,能战方能和。不能战而言和,那就是降了。 在天津城破之前,即便战是为了和,为讨价还价,和得体面,他又何曾这样想过呀? 而1947年夺占张家口后,他通电全国,说了什么?如共产党能胜利,他甘愿为其执鞭。 35军被歼,让他五雷轰顶,五内俱焚。女儿傅冬菊问他:你还想像当年守涿州那样守北平?他不耐烦地道:提涿州干什么? 提什么他都烦,这世界就没有不让他不烦的事,可那心里服吗? 从一个穷孩子,到三星上将、“剿总”总司令、“华北王”,在那种风云诡谲、纷乱动dàng的年代,他什么阵势没见过,什么风浪没闯过?当年守涿州,有谁不认定他是完蛋了,没指望了?大悲大喜,大难大福,他若是个轻易认输的人,还会有今天吗? 而今,天津完蛋了,他还有什么指望? 之前,他曾问过安春山:你说说,我们为什么而战? 五原会战前,他召集35军团以上军官会议,问大家这一仗能不能打。 大都说不能打。有的说35军是最早参加抗战的部队,7年间伤亡过半,一些连已经打光了,有的营就剩下6个人,再打咱35军就打绝根了。有的说国家是全国人民的国家,打日本应该大家来打,后方许多部队至今没打过仗,轮班也该轮到他们了。 93团团长安春山、副长官部参谋靳书科和新31师参谋主任宋海朝,是最坚决的主战派。他们说我们要打,因为我们是军人,守土有责;我们能打,因为土地、政权、人民是我们的,老百姓拥护我们,有天时地利人和。 自长城抗战始,群众给带路、送饭、抬伤员,所到之处受到支援、拥戴。伤员换上便衣留在老乡家养伤,敌人来了,大娘说这是我儿子,大嫂说这是我男人。百灵庙大捷后,举国振奋,万众欢腾,各地祝贺、慰问电如雪片飞来。上海、天津、北平、西安、武汉、南京、成都等地人民代表和青年学生,携带慰问品和捐款的,来做战地服务的,相继于途。 而今,人民都哪里去了? 军事失败,可以重整旗鼓再来。政治腐败,那就是从根上烂了。 居仁堂“剿总”办公室,傅作义在地上来回踱步,chā在背后裤腰里的双手,一会儿拔出来,一会儿又chā进去。 他停住脚步,望着“剿总”参谋长李世杰:和谈是不是投降?不讲道德还能做人吗?咱们过去的历史就完了吗? 李世杰自然是有问必答的:和谈是革命,不等于投降。我们应当讲革命道德,不应当讲封建道德,汤伐桀,武王伐纣,自古称道,不伤道德。历史有应当保留的,也有不应当保留的,不应保留的,用不着可惜。 这回答无疑应得100分,傅作义却好像总是不满意,一个问题三番五次地提出来,有时问完李世杰,还要问别人。 和谈不是投降,是革命,那不就是临阵倒戈,为共产党“执鞭”了吗?那忠义、气节呢?这“华北王”毕竟是蒋介石给的,他对得起蒋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石吗?当年守涿州,96天后弹尽粮绝,军民饿毙无数,剩下的也没几天活头了,他毅然举起白旗出城了。他战败了,投降了,可他才是涿州之战的强者,令对手胆寒的英雄。而今呢? 还有这“华北王”的荣华富贵呢?他在黄河边上出生,靠父亲背人过河维持生计,把他养大。以这等贫寒子弟,能有今天,他容易吗?一旦失去,能甘心吗? 还有,察绥军会唯命是从,中央军能听他的吗?会不会在城里反起来?蒋介石会不会轰zhà北平?会不会派特务暗杀他?远在重庆的妻子、孩子,又会怎样? 心头没底,脑子里一团乱麻。 12月25日,当他从延安广播电台公布的“国人皆曰可杀者”的战犯中,听到“傅作义”3个字时,无论那脑袋是不是轰的一声zhà了,这都是使他长时间举棋不定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在“杀不杀”、“关不关”渐趋明朗后,脑子里翻腾得最多的,也最让他抓心挠肝的,就是“信不信”、“用不用”了。共产党会信守谈判协定吗?现在是战争时期,他还是“华北王”,起义也好,投降也罢,都有利用价值。将来呢?江山在手,大权在握,会不会一脚把他踢开,甚至算起旧账,一个个收拾起来? 三、名将无名“四野名将录”之六 回顾历史,一些赫赫有名的将军,那名气其实并不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 即便在将对将捉对儿厮杀的冷兵器时代,将军的主要职责仍是行兵布阵,运筹帷幄。一个战斗、战役打不打,怎样打,同级之间,上下级之间,见仁见智,实在是自然、正常而又经常发生的。既然世上没有没打过败仗的将军,那么这次我对了,你错了,那次我错了,你对了,也无损名将风采。如果正确意见都是“党委意见”,那将军就吃了“大锅饭”了。 都是名将,等于没有名将。 曾任四野副参谋长的苏静,却好像连这种“名将”的“大锅饭”,也吃不上。 因为他从未带兵打仗。 1910年生于福建海澄(今龙海)县的苏静,读师范时参加学生运动被追捕,逃往缅甸,在当地教书,收入颇丰。“九?一八”事变后回国,参加红军。长征时红1军团在前边开路,时任军团侦察科参谋的苏静,每天的工作之一,是绘制行军线路图。突破腊子口后,máo zé dōng亲自到1军团指挥部队北进,苏静每天早晨都要向máo zé dōng报告当天的行军路线。长征期间,他绘制了几百张行军线路图,仅存的几张,珍藏在中国历史博物馆里。 1938年115师挺进晋西,guó mín dǎng派个联络参谋来做联络工作。负责联络、接待的侦察科长苏静,发现这个联络参谋收买了115师一个译电员,并骗取了密码本。他毫不客气地索回了密码本,不动声色地处理了变节分子,并假装无意地不时透露些部队“情况”。晚上,每当这个联络参谋用电台把“情况”发回去时,假装睡觉的苏静就在被子里手写心记,很快破译了guó mín dǎng军队的密码。 从侦察科长到情报处长,苏静的主打专业就是这个。 从东北到江南,林彪在电报中经常提到的“密息”,指的主要就是破译敌人电台密码所获得的情报。 到东北的第一个歼灭战,秀水河子战斗,敌主力一个营及师属山pào营、运输连,远离主力达3天路程。战前苏静仔细核实情报,认准了,立即报告林彪,林彪立即下定决心,调集部队,将其吃掉。 不久,情报处又以准确情报,保障了大洼战斗的胜利,歼敌4400余人。 在解放战争中,林彪经常指挥到师团,原因之一就是情报及时、准确。 在东北,林彪曾对他的秘书季中权说,苏静能当10万兵。 苏静是当年唯一秘密进入北平的解放军代表,与傅作义的代表共同起草了《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并在协议上签字。 他的儿子苏晓林,看了他写的一篇回忆录《回忆北平和平谈判》,结论是3个字:流水账。 父亲说:我只是个历史见证人,领导派我去,我执行命令,就去了,就是这么个过程,还能怎么写? 儿子说:你当时总有些思想活动吧?再说了,一个人独闯guó mín dǎng占领下的北平,能没有危险吗? 父亲说:有什么危险的?兵临城下,是傅作义邀请我的,跟着他的谈判代表进去就是了。“两国jiāo兵,不斩来使”嘛。 儿子说:话是这么说,可古今中外,斩的还少吗?再说,城里特务那么多,当时力主和谈的原北平市长何思源的家,不就被特务zhà了吗?一家6口,1死5伤。不管怎么说,也不管我是不是你的儿子,实事求是,北平和平解放,你是立了大功的。 父亲说:那时双方都希望和平解决,所以不会有危险。我只是一个联络员(在这篇回忆录中,他也说“我只是一个联络员”)。如果没有我,领导换别人去,也是一样的。 有件事,如果换个人,那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第三次谈判后,林彪jiāo给邓宝珊一封信,是máo zé dōng以林彪、罗荣桓的名义写给傅作义的。máo zé dōng就和平解决北平提出两个办法前,历数傅作义追随蒋介石打内战的累累罪行,措辞相当严厉、尖锐。当时双方气氛挺融洽,信未封口,邓宝珊急于知道写了些什么,看罢大惊失色,当着苏静的面对周北峰、刁可成说:“这封信太出乎意料,傅作义不一定会受得了。” 又道:我回城后,打算暂不jiāo给傅作义看,以免节外生枝,把事情搞僵,甚至推翻协议,使谈判功亏一篑。 苏静把这个情况向林彪汇报了,林彪说:“是啊!那封信是有些严厉呀,他要暂时不jiāo也可以。 原来早在1946年10月11日,傅作义攻占解放区重镇张家口后,曾得意地写了一封侮辱xìng的《上máo zé dōng书》,登在报纸上,声言如果共产党打胜了,他傅某甘为máo zé dōng执鞭máo zé dōng当然不会忘记的。 《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登报了,苏静奉命出城向“林罗聂”汇报城里情况。一进门,罗荣桓便问他:“由邓宝珊带给傅作义的那封信,jiāo给傅作义看了没有?”苏静说,不清楚。聂荣臻接着说:“你今天还要回去问一下邓宝珊,若还未jiāo给傅作义,你要催促邓并同他一起去见傅,务必要告诉邓在今明两天让傅作义看到那封信。” 这时,苏静还未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傅作义的那封《上máo zé dōng书》。但他明白,罗聂如此重视这封信,很可能是党中央,甚至就是máo zé dōng查问了此事。 傍晚,苏静回到城内,找到邓宝珊。邓宝珊困惑不答,迟疑良久,才拿上信,两个人一同去了中南海居仁堂。傅作义情绪很好,问这问那,与苏静热情jiāo谈。邓宝珊乘机到内屋,将信jiāo给了傅冬菊,傅冬菊看了信,也没敢jiāo给傅作义,而苏静也绝口未跟傅作义谈这封信的事。 2月1日,《人民日报》全文发表了这封信。傅作义看后,果然情绪异常激动。两天后,他在给林彪、罗荣桓的信中说:“两年半戡乱战争的严重灾难,我愿担当全部责任,愿意接受任何惩处。” 此时,距林彪将信jiāo给邓宝珊已经半个月了,北平和平也已生米做成熟饭了,不管什么样的果子,他傅作义也只能吞下去了。 邓宝珊当然是深知其人的,傅冬菊更是深知其父的。无论如何,傅作义都是个有尊严的军人。 辽沈战役,首战义县,攻城部队战前大挖jiāo通壕,直挖到敌阵地前,以敌人手榴弹投不到为准,既可增强攻击的突然xìng,又能大大减少伤亡。苏静见了,立即报告林彪,林彪未置可否。苏静知道,林彪一句话不想听两遍,但他还是去林彪那儿又讲了一遍。这次林彪果然极为重视,立即给攻锦州部队发电,要求每师用2/3兵力挖jiāo通壕。而敌守城司令范汉杰,见到城下那么多蛛网似的jiāo通壕,就知道守城无望了。 苏静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说什么、做什么无论会承担什么样的责任、风险。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无论如何也要促成北平的和平解放。 195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次授衔时,许多与苏静差不多的老资格的机关干部授衔大校。 苏静是中将。 那也只能是个默默无闻的将军。 军人是讲战功的。将军的荣耀,莫过于提起名字,就能让人联想到一串辉煌的战斗、战役了。可对苏静来说,哪个著名的战斗、战役,是你带兵打的?你身上挂了多少彩?就算那“苏静能当10万兵”,不也就是些情报、建议吗? 他只能属于另一类的无名的名将。 因为师范毕业(在当时的红军中,这无疑是高学历、大知识分子了),参军就当了参谋(用今天的话讲,叫“坐机关”)。如果他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可能早就下去带兵打仗了。可他实在太出色了,不可替代,再加上不喜欢宣扬自己,就注定要默默无闻了。 四、傅作义之义他不是战犯了 “帮助成功者速成,不是依附成功者求发展。” 这是第一次谈判期间,“剿总”联络处少将处长李腾九,给谈判代表崔载之的电报中的一句话,表达的当然是傅作义的意思:我傅作义与共产党和谈,并非谋个人私利,而是为了和平,为国家、民族着想。是战是和,我已仁至义尽了,现在就看你共产党的了。 如果认为傅作义只是一位三星上将,一介武夫,那就错了。从张作霖到阎锡山、白崇禧,都是集军事、政治于一身的全能型人物。他们饱经世故,老谋深算,见风使舵,狡兔三窟,用民间大众的话讲,个个都是“九尾狐狸精”。不然,能在一方天地中“王”起来吗? 不过,比之那些为了一己的私利,不择手段,无所不为,甚至卖身投靠的大小军阀,傅作义还是个比较纯正的军人,也颇有中国心。 1936年绥远抗战前,日本关东军参谋板垣征四郎到绥远“访问”傅作义,说傅将军在华北威望最高,应该站出来为华北人民做一番事业,改善日中关系,大日本帝国一定会全力支持你。傅作义正色道:华北是中国的领土,决不许任何人搞什么“独立”。板垣又提出什么蒙绥“自治”,傅作义义正词严:我是国家边防负责人,守土有责,决不允许任何叛离祖国和民族者来犯,使国家领土受到损失! 自长城抗战后的12年抗战,无论刀兵相见,还是此类“访谈”,在民族大义上,傅作义从不含糊。 谈判桌上,傅作义作出一种“助人不为己”的模样,是因为觉得手里有牌,可以与对手叫板,讨价还价。 第二次谈判,有个“会谈纪要”,傅作义看罢,什么没说。周北峰有些着急:人家说了,所有各项,务于1月14日午夜前答复的。 傅作义道:这个文件,过两天再说。 就“说”来个天津城qiāng打pào轰,一城血火。 涿州城小,人也少,城内1/3为空地,那时qiāngpào现代化程度又低,火力的威力、密度自然也差,却已使城内军民死伤无数。北平呢?一切正好相反。好在北平人民算是躲过一劫,可天津那一城血火呢? 几十万军队龟缩北平城,200多万军民要吃要喝。各部仓促守城,事前很少积存粮草。老百姓买不到粮食、蔬菜、煤炭,米珠薪桂,贫苦市民眼看陷于绝境。guó mín dǎng的运输机不敢低飞,一袋袋大米、白面,好多投入北海,没有喂鱼的就被军民争食。除了寒冬腊月没有长春那么冷,这情景不就与黑地上的那座死城一模一样吗? 傅作义肯定会想到长春,可他是为了避免出现又一座饿殍之城,才决定和平起义的吗?他是手里没牌了,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了。就是当年在涿州,若是不投降,到头来他傅作义不也只能是一具饿殍吗? 须知,他是把妻子、孩子送去重庆表忠心,押给老蒋当人质了。而这对平津人民意味着的,却是一种什么样的凶险啊!倘是郑洞国守长春那工夫,看上去guó mín dǎng好像还未大势已去,或是天津果真像傅作义期望的那样,能守上一段时间,连老婆孩子都赌上了的傅作义,会如何动作?那多弹yào、少粮食的北平,会成了什么样的人间地狱? 没人说傅作义把平津两市的人民当了人质,他倒是煞费苦心地营造文物盾牌,以使对手投鼠忌器。天津的200万人民,北平的200万人民,与长春的草民百姓、芸芸众生一样,好像都不算数,什么也不算,有没有都无所谓,没往心里去这不是比成了人质更悲惨、更凶险、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吗? 1月22日,guó mín dǎng绥远省主席、省保安司令和华北“剿总”归绥指挥所主任董其武中将,乘飞机到北平见傅作义。 9月19日上午,以董其武为首的绥远军政官员和各族各界代表30余人,在省银行包头分行礼堂,举行了绥远起义通电签字仪式。 辽沈战役打了50天。淮海战役打了64天。创造了“三种方式”的平津战役,战史上说是从1948年11月29日至1949年1月31日,62天。其实比较完整地说,应该是到“九?一九”绥远通电起义再过12天,中华人民共和国就成立了。 用战斗歼灭敌人的天津方式。 兵临城下,用强大的军事压力,迫使敌人用和平方法,迅速、彻底地改编为人民解放军的北平方式。 有意识的保存一部分敌军,待一个相当的时间瓜熟蒂落,再将其改编为人民解放军的绥远方式。 1974年4月,傅作义病重住院,周恩来去医院看望,说:“毛主席叫我来看你来啦!” 傅作义已经神志不清,周恩来凑近他的耳边,说:“你对人民立了大功!” 战犯与功臣,那距离有多远? 无论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还是guó mín dǎng最后一任北平市长刘瑶章说得对:“北平和平解放,当然最直接受益的还是北平市全体人民。” 蒋介石能够终老台湾,当然应该感谢龙王爷。 傅作义呢?是不是需要谢谢北平那些文物古迹? 五、“杀头将军”与“抹泪将军” 1月21日下午,傅作义召集“剿总”副参谋长以上官员及所属各兵团司令、军长开会,由参谋长李世杰讲述一下和谈的大概经过,随即宣布和谈协议。 居仁堂一片沉默,万千滋味儿涌上心头,一时间又难说什么滋味儿,反正绝对不会是好滋味儿的沉默。 突然有人哭起来那是一种五内俱焚的痛不yù生的痛哭,哭的人是4兵团司令李文、9兵团司令石觉、16军军长袁朴等人。 袁朴边哭边叫着:“对不起领袖呀!对不起领袖呀!” 也真够叫人心酸的。 只是现在哭天抹泪的有什么用,之前都干什么了? guó mín dǎng军队各顾各,互不相帮,甚至见死不救,互相拆台,已成传统保留节目。 辽沈战役中,锦州打得红天血地,塔山打得血地红天,蒋介石“东西对进,会战锦州”的另一路人马,廖耀湘的西进兵团,就在彰武、彰武台门、新民以西徘徊不前。蒋介石连电催促,廖耀湘回答不是“桥梁未架好”,就是“正准备前进”。 淮海战役中,黄百韬兵团被围,向驻防徐州的邱清泉乞援。参谋总长顾祝同也飞去徐州,责令邱清泉增援。邱清泉以徐州危险为借口,就是按兵不动。 1948年1月,35军新32师涞水被歼,军长鲁英麟自杀,原因之一,也是中央军不积极支援。 35军被围新保安之初,死神曾两次为35军闪露生机,最后一次就是援军104军攻至马圈时,两军已经一望可及了。可生死存亡之际,郭景云竟为译电员把安春山那个“西部地区总指挥”头衔,译成了“西部收容总指挥”,与安春山怄起气、斗上嘴了。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些将军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吗? 安春山后来在回忆录中表示,他就是不愿解35军的围,而是愿意35军败。 这就简直让人怀疑安春山是不是共产党了。 邱清泉是黄埔出身的“天子门生”,黄百韬兵团为广东部队。guó mín dǎng的中央军装备好,又是“正宗”,自然盛气凌人,一向不把地方杂牌放在眼里。军阀混战,中央军与地方军又大都打过冤家,彼此宿怨很深,见死不救看笑话,也就见怪不怪挺正常的了。 可同为察绥军,郭景云和安春山尚且如此,guó mín dǎng落到如此田地,那还有什么说的呢? 天津攻坚战,林彪第四次单调号称“攻坚老虎”的6纵17师,为战役总预备队,准备随时从城?纵的主突方向加入纵深战斗。 17师在山东抗战时,就以善使zhàyào攻坚著称。“八?一五”后闯关东,山海关保卫战,用zhàyàozhà得全美械装备的13军找不着北,先说苏联红军支援土八路“新式武器”了,又说土八路有“电光pào”。攻占长春,17师又用这“手中pào”zhà得敌人魂飞魄散。四平攻坚战(三战四平),四平没打下来,可17师一路轰隆轰隆推进,打得最出色,从此“攻坚老虎”美名天下扬。 像四平攻坚战一样,天津攻坚战,17师也是从1纵的突破口打纵深。四平攻坚战打了一天一夜,17师才获准出击。这次,眼瞅着天津城已经突破了,师长龙书金两次请战未果,“攻坚老虎”不干了。这功劳不都让人家抢去了吗?49团团长张实杰,命令全团准备攻击。 1纵一个科长警告他:你不服从命令,小心司令毙了你! 张实杰冷笑道:我就不信共产党会有这种事! 打下天津后,共产党自己又“打”了起来础? 李天佑来到天津前,指着东总作战科副科长阎仲川的鼻子:你们司令部乱通报,金汤桥是我们1纵先打下来的! 问题不在于战前战后打嘴巴子官司争功,而在于“谁英雄,谁好汉,战场上比比看”。三战四平后,各纵纷纷邀请“攻坚老虎”去传授、介绍zhàyàobào破经验,当时的49团团长李杰功就去了1纵。而今,别说东北野战军了,这“手中pào”早已成了全国各地解放军的攻坚利器。只是这“攻坚老虎”毕竟是“攻坚老虎”,一投入战斗就显出股非同一般的劲道,可又有谁甘心落后呀。1纵副司令曹里怀和1师师长贺东生奋勇争先,乘坐装甲车在环城的北马路上开路,撞毁两处工事,跟进的部队立即冲杀进去。 我是主力,主攻就得是我的,不然还叫什么主力? 你是主力又怎么的?主力是天生的呀?主力就叫你们包下了?谁打得好谁就是主力! 5师在苏北就爱打“小报告”,说人家“坏话”,抢急难险重任务。在东北,则成各纵师团营连,乃至战斗小组的“通病”,抢任务,嗷嗷叫。林彪又提倡“打没有命令的胜仗”,有命令,没命令,qiāngpào声就是命令,呼家兵,杨家将,七狼八虎一齐上。 辽沈战役中的辽西大会战,几十万大军打了个把月,许多人轻伤不下火线,更多的人已经累脱相了,仍然急行军,强行军,马不停蹄赶奔辽西。打沈阳更是拼命向前,唯恐落在别人后边。虽然其中也有去沈阳“发洋财”思想,可谁听说共产党的军队,在战场上有互相观望看笑话的呢? guó mín dǎng军队不但有嫡系与非嫡系的派系,还讲究实力,谁人多qiāng多,谁就是老大。 侯镜如贵为17兵团司令,可塘沽除了一个在塔山被打残了的独立95师和一些杂牌外,只有一个完整的87军,离开这个87军就玩不转了。军长段就经常不听招呼,干什么都要讨几分价钱。侯镜如气得没法:“我这个司令官简直不能干了!” 11兵团司令孙兰峰与侯镜如一样,手下也只有一个完整的105军。军长袁庆荣倒不像段那样趾高气扬,孙兰峰也主不了大事,实权都在袁庆荣手里。像那个使张家口决口的乱上加乱的突围计划,就是他一手拟定的,也就是告知孙兰峰一下而已。 袁庆荣本该正式召开会议,明确部署谁突围,谁佯动,谁守城,以小害换大利,以局部保全局。只是他也看透了,到了这种节骨眼了,谁还肯为别人卖命呀! 中央军与地方军之间,地方军嘴上不说,心里也想:你们装备好,又吃得好、穿得好,有仗就你们打呗。打败了才好呢,看你们再牛气! 同为地方军,实力与非实力派之间也是一样:你是主力,装备、补给什么都先紧你们来,打仗也就你们上呗。打赢了我们也跟着沾光,打败了也省得你们再牛皮烘烘! 谁曾见过共产党有这等事! 1947年4月,第三次临江保卫战前,辽东军区决定成立个前方临时指挥部,由3纵司令曾克林任总指挥,4纵副司令韩先楚任副总指挥,统一指挥3纵和4纵10师,迎击来犯之敌。战前研究作战方案时,曾克林认为应该打击三路敌人中最弱的一路,韩先楚的意见正好相反。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两种意见同时上报,辽东军区批准了韩先楚的方案,并在复电中指示由韩先楚统一指挥3、4纵作战。 此战大捷。 下级突然变成上级,而且主要作战力量是3纵,却让一位外来户4纵副司令指挥,这不是反客为主、越俎代庖了吗?还有,韩先楚是从延安抗大来东北的,3纵、4纵是山东、冀东部队,他没带一兵一qiāng。这若是在guó mín dǎng军队,不就等于一个光杆副司令吗?临时让你指挥一下,就算表面服从,那心里呢?可共产党万众一心,只有一个敌人。 四野南下后,由陈赓任兵团司令兼政委的二野4兵团,曾配属四野,在林彪指挥下作战。林彪入黄埔4期学习时,黄埔1期的陈赓,恰好是林彪所在的3团9连连长。接替刘亚楼任参谋长的肖克,资格没陈赓老,却也和林彪差不多。而与肖克差不多的人,在四野还有一些。可从长白山打到海南岛,谁听说谁不服从命令,不服气,乱来了? 衡宝战役中,林彪指示先到部队的师长、团长,可以指挥后到部队的军长、师长。 “八?一五”后闯关东的共产党人,一路路人马,多则几万,少则几百,几乎囊括了八路军、新四军的所有编制、番号。一时间黑土地上南腔北调,色彩驳杂,新兵新qiāng,老兵老qiāng,许多没qiāng,散乱无章。 西北、华北、华中、华东,八年抗战,来自各个根据地的部队,由于所处环境、敌情的不同,战斗作风和对敌斗争方式也就不尽相同。就像持家过日子,各有各的过法、习惯。有些地区还有些大大小小的根据地,有多少个根据地就有多少个山头。这种山头是自然形成的,是恶劣的抗战环境造成的。而新兵新qiāng,老兵老qiāng,昭示的则是一些人的山头主义、本位主义。当时还有句话,叫“先到为君,后到为臣”,就像汉高祖刘邦和西楚霸王项羽争天下,约定先进咸阳者为王似的。这就使山头主义、本位主义,在一些人那里大行其道。 几乎是共产党人史无前例的山头林立,孕育着的是一触即发的危机。 许多当时为老根据地来的老部队的老人都说,那工夫,若是guó mín dǎng有几个军猛冲过来,那就不大好办了。一些新部队qiāng呀pào呀的那么好,有的还有坦克、装甲车,那些能打仗的老部队,一个连只有几支qiāng站岗,那仗还怎么打? 问题在于guó mín dǎng的山头、派系是先天绝症,朝气蓬勃的共产党人没有过不去的沟坎。 林彪和东北局的领导都实话实说:我们的态度,是承认山头,改造山头,消灭山头。 一道整编、合编命令,新兵新qiāng、老兵老qiāng、许多没qiāng的问题解决了。山头、本位思想当然不会一下子就没影了,但那“主义”肯定是没了。 有战场上的胜利为证。 1月23日清晨,李文、石觉和13军、16军、94军和31军205师团以上军官,还有13军几十名携带轻机qiāng的士兵,在东单机场乘两架飞机,飞去南京。 窗外天气很好,机舱里那人那脸上、心里,却yīn霾重重,沉闷得好像随时都可能bàozhà。 曾为北平和平奔走的辛亥革命的老前辈、傅作义的高级政治顾问刘后同,曾说傅作义是“杀头将军”,而不是“投降将军”。其实,倘是抗战,李文、石觉、袁朴以及与他们同机的将士中的许多人,也会宁死不降的。 只是眼下这些抹泪将军,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等模样离开北平的吗? 郑需凡老人说,李文、石觉、袁朴他们要走,我们是知道的。东单机场跑道很短,打一pào他们就跑不了,上级不让打。当时不大理解,后来明白了。傅作义的夫人、孩子还在重庆,放李文他们走也算一种jiāo换吧,为傅作义着想的。同时,也是为了减少和平解放北平的阻力,因为这些死硬分子一旦闹起事来,引起连锁反应,城里就乱了。而且,“跑了和尚跑不了庙”,guó mín dǎng是庙也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迟早的事。 ------------ 第八章 看红装素裹 ------------ 一、虎师雄威“东北虎”之六 1949年1月31日,4纵进入北平接管防务。 2月3日,3纵7师与东野特种兵重pào、野pào、坦克、装甲车各一个团,举行北平入城式。 4纵进入北平是接管防务,而且头一天guó mín dǎng军队刚刚撤完,城内挺乱,多少带点临战状态,有些急切。3纵7师和4个特种兵团,则是正儿八经的入城式,行进本身就是执行任务,雄赳赳,气昂昂,威风八面,气吞万里。 当年7师的老人谈起来,一个个自豪极了。 翟文清老人说: 天没亮出发,天亮了到达永定门外,步、骑、pào、装列队,等待入城。全副武装,除坦克、装甲车外,全部美式装备。轻武器中也有些加拿大司登式冲锋qiāng,比美国的汤姆式还好,又轻便。加拿大机qiāng也好,在东北零下40度照样嘎嘎叫,美国造和日本造有时就打不响了。 为了行军,一律上棉下单,全是美国翻毛皮鞋。排以上干部都是美式棉猴大衣,里子是毡绒的。团以上干部大都骑着大洋马,一些人还穿着皮大衣,戴狐狸皮帽子。反正不管狗皮的、狐皮的,还是刚补入的解放战士戴着的没了帽徽的毡绒的、棉布的帽子,从头到脚都得拾掇整齐、干净。理发、刮胡子,棉衣刷了又刷,都刷得白了巴叽的,再把得的军功章都戴上。这是接受党和人民的检阅,要让北平人民看着威武、漂亮。 如今条例规定,齐步走每分钟116步至120步。那时没这个。那时下令做个战术动作,保证迅速、逼真,个顶个的实战动作。那是战场上练出来的。那时不大练队列,战场也不需要“齐步走”、“正步走”,况且一仗连着一仗,没工夫练这个。这回也只是突击了10来天,那动作与今天的阅兵式没法比,关键是那股子精神头儿。胜利之师,威武雄壮,那虎气、威势,是战场上打出来的,从骨子里冒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 上午10点,入城式开始。军乐队伴奏,按装甲兵、pào兵、步兵顺序开进,我们7师成4路纵队行进。沿途那人群、那欢呼、那口号呀,还有秧歌队,喜笑颜开,扭得那个欢呀。青年学生胸前背后挂着“天亮了”、“解放了”的标语牌,爬上坦克、装甲车、pào车,拦住队伍,拉住我们,说这说那,和我们照相,那个热乎劲儿呀,这辈子是忘不了了。 过前门就奔东jiāo民巷,那里是外国领事馆区,一向被帝国主义视为“禁地”。我们是特意要经过那里的。那里静悄悄的,街面上空无一人,但我们知道窗户后边有许多眼睛。美国领事馆也在那里。全部美式装备,美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翻毛皮鞋把路面震得擂鼓似的咚咚响。突击10来天队列训练,这工夫才觉得走出点味儿。到一领事馆门口,队列中就下去两名战士,去那门口站哨。这是中国的土地,中华民族任人宰割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下午4点钟,我们从朝阳门出城,离驻地还有20多里。平时行军,一天百多里也没觉怎么的,这回也就60里左右,却觉得挺累,却又觉得不累。战争年代讲“行军、打仗”,行军是为了打仗,能走才能打。这回就是行军,本身就是任务,打的政治仗,高兴、紧张、激动呀。可这也正是不累的理由。东北野战军12个纵队、48个步兵师,北平附近占了一多半,让我们7师代表步兵参加入城式,多光荣、自豪呀! 离休前为广州军区文化部副部长的李长华老人,当时是四野政治部文工团演员队副队长。 老人说: 部队正式进北京前3天,我们文工团5辆卡车进城转一圈,张贴“约法八章”。 前边一辆彩车,第二辆是军乐队,后边都是文工团的。上午9点来钟从西直门进去,沿当时的环行电车路线,经新街口、西单、天安门、北新桥,下午3点多钟出城。军乐队一路吹吹打打,他们累了,我们就唱,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军进行曲》、《说打就打》、《林总命令往下传》,那歌多去了。看个地方行,下车就贴。谁刷糨糊,谁往上贴,谁再拿笤帚刷牢实,谁从车上往下递,分工明确,流水作业。 有两条规定:不准说话,不准和群众握手。 那人多呀,一进西直门就拥上来了,到西单和天安门前就是人山人海了。学生最多,跟着车跑,三轮车工人也跟着跑,像大yóu xing似的跟着你。一个小伙子跟我要张“约法八章”,抓住我的手不放,说我叫王栋,朝阳大学的,你叫什么名呀?我用手指在手上画个“李”字,他说你怎么不说话呀?我想参加解放军,行不行呀?我点头,他就要上车,跟我们走,我就使劲摇头,把他摇糊涂了。他红头涨脸地说,你们怎么光唱歌不说话呀?你们到底要不要我呀?我参军找谁呀?我那话几次到嘴边了,也没敢说出来。后来他还真找到我们了。我们文工团在北京的大专院校都演遍了,他帮我们搬道具,我们开会,他就在门口站着。他是独生子,父母没让他参军,后来到苏联学习了,毕业分到新华社。 我们唱的歌,那时老百姓还都不会唱,若是会唱,那就是一路万人大合唱了。见了解放军,他们高兴、激动啊。就是不明白,你们怎么不说话呀?我们反对guó mín dǎng,拥护解放军、共产党,你们就说句话吧,告诉我们你们就不走了吧。 我们一个个热血沸腾,激动呀,也是说不出话憋的。就是呀,八路军、解放军到哪儿都宣传群众,鼓动群众,那嘴叭叭的。我们贴那“约法八章”,讲的就是部队进入城市后应该遵守的纪律,也没说不准和老百姓说话、握手呀?怎么就让我们当哑巴呀? 我们都瞅带队的协理员王地之。大冷的天,他那脸也憋得通红,到底憋出一句话:可以握手,握手,同志们握手吧! 直到现在,想起这事,还觉得有些对不起北平人民。好在可以握手了,那手握的呀,多少也能表达一下我们的心情了。其实在那之前,许多人已经握上了。那时候就怕我们哪句话讲错了,影响不好,那也不能不让说话呀! 后来领导讲了,不准说话,不准握手,是错误的,是对我们的同志不信任,也是对人民群众的不信任。 姜树华老人说: 我们4纵进北平前搞教育,光吃喝拉撒睡,就有六七个“不准”。光有“不准”也不行,还得有“准”,还得告诉怎么“准”。在农村,到了宿营地,就有人去找个隐蔽、方便的地方挖坑搞厕所。这城里除了房子就是马路,刚到东北时,在城里不会用“洋厕所”,有的憋得团团转,有的蹲在坐便上方便自古谁听说还有坐着拉屎的呀?这回就在cāo场上各式各样的画几个,讲解怎么用,像幼儿园的阿姨教孩子似的。钻山沟、住农村轻车熟路的土八路,进城到处都是新问题。出点洋相没什么,犯了错误了不得。 我们队列科住在报子胡同的一个四合院。我是司令部机关党支部宣传委员,嘴巴子就得勤点,耳朵也得尖点。唠嗑中得知房东是回民,赶紧找行政科调房子。打胜仗要改善伙食,改善伙食离不开猪ròu,这可不行。 搬到帅府胡同,这家挺有钱,对我们带搭不理的。那院子里垃圾堆成个小山,科长赵川说咱们把它消灭了吧。五六个人说干就干,先弄出院子,再用车运走。房东一家人很感动,给我们烧开水,说“林彪大军”真好哇,世上少有。 周之同老人说: 我们30团负责警卫中南海、故宫、前门、景山公园、东jiāo民巷、建国门里,团部设在景山公园后边两排公房里,水泥地铺上板子就是床。东北有句话,叫“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我们这睡法也跟“傻小子”差不多。若是今天,不用多,就一晚上,第二天能爬起来那腰也完了。那时年轻,那心头也真热乎。在东北,雪地里都能睡一觉,有房子住那不就是天堂了?更何况都住到这皇帝住的地方来了,这革命铁定要成功了,能不高兴? 我和团长、副团长、副政委,每天带领机关干部,分头到营连执勤点检查工作。无论固定哨位,还是游动哨,那精神头儿和认真劲儿甭提了。东jiāo民巷一带的官兵更是自豪,说咱的一举一动不但体现军威,还代表新中国。 来慰问的群众很多,学生更多,那个热情呀。问你打过什么仗,立了多少功,是不是战斗英雄,拉你照相,让你签名。农村兵本来就不大会说话,又没经过这阵势,一个个弄得红脸大汗的。女学生就笑,说你们打仗像老虎,见了我们怎么倒成大姑娘了? 有个解放战士说他可开眼了,一班岗见到28个“查摩登”(即时髦女郎)。班长听见了,立即跟他谈话,又召开班务会,大家说你这是人在岗位上,眼睛被花花世界弄花了,心叫资产阶级思想掳去了。 平津战役中,我们30团获“英勇善战”、“团结巩固”、“秋毫无犯”三面锦旗,这“秋毫无犯”,说的主要就是进北平后城市纪律好。 1月31日进城,4月20日南下,80天就听三轮车工人说过一句:解放军什么都好,就是不坐三轮车这一条不好。 我们下营连检查工作,一天几十里,就是走。公jiāo车不能坐。自行车那时是奢侈品,最方便、最多的就是三轮车。上级指示不准坐,就是让坐也不能坐。咱为穷人打天下,进城了,你坐在上边,让穷人拉着你跑,那成了什么样子?那时就是这么想的,这么做的。 杜博老人说: 打下天津,打扫完战场,部队就在路边等着号房子。正是三九天,打仗一身汗,歇下来透心凉。有的地区那房子也不大好找,官兵又累又乏,许多人坐那儿就睡着了。不打仗了,老百姓出来了,让我们进屋去,没有命令谁也不进屋。老百姓围着我们,看qiāng看pào看大洋马,说东北大军人好、qiāng好、pào大,大洋马膘肥体壮真漂亮,还说我们对guó mín dǎng俘虏太好了。 营部驻在一个中学教员家。他们早晨油条、豆浆、小菜,中午、晚上大米饭、馒头,炒几个菜,相当于团级干部的小灶。我们就是高粱米饭,红了巴叽的,上顿下顿白菜、豆腐炖粉条子,有几片ròu。头一天房东给我们炒几个菜,非让我们吃不可,说你们不是讲军民一家吗?一家人还客气什么?我们说解放军有纪律,军民一家不在这上头。房东大嫂啧啧感叹,说大军太苦了,打仗还要出生入死,太不容易了。 我们2纵在沈阳纪律不好,受批评,政委吴法宪还受了处分。这回打天津,上上下下都狠上了,谁也不准出问题。一级抓一级,人人写保证书,班排也写,支部表态,仗要打好,长处更长,短处要变成长处。结果,2纵虽然只在城内住了个把星期,但是攻城、守纪双胜利,打了两个漂亮仗。 虎师雄威如果仅仅是表现在战场上,那迟早是要变成纸老虎的。 肖陈、钟袁、邓吴并告黄:① 据黄敬同志来平谈,天津我军有以下不良表现,盼注意检查,并严格纠正。 (一)占住民房太多。 (二)打纠察队。 (三)不听军管会的指挥(应听军管会指挥)。 (四)逛街部队更多。 (五)汽车压死人现象尚未停止。 (六)部队出问题后,部队首长只解释而不注意纠正。 林罗刘 八日十二时 应该说,这些问题都存在。 还应该说,比起沈阳,天津的城市纪律好多了,北平就更好了。但这并不意味共产党人对自己的错误视而不见,而是恰恰相反。 置身于一座qiāng打pào轰的城市,与接收一座比较完整的城市,那环境、景物、氛围给人的感觉,是不可能一样的。特别是刚从血火中冲杀过来,目睹那么多战友在身边倒下,周身的神经和细胞都被那血与火激动着,若没有像2纵官兵那样被一种强力敲打、警示着,某些人的行为就可能出格。 当然,这里也有些误会。 就说“尚未停止”的“汽车压死人现象”吧,人命关天,这应该是个最严重的问题了。土八路进城,本来就有些发懵,道路不熟就更容易出差错。更要命的是,东北是左侧通行,这关里、天津是右侧通行。新司机技术差容易出事故,老司机习惯了左侧行驶,猛然间见辆汽车迎头驶来,赶紧打方向盘,还是容易出事。而在一些不了解个中缘由的天津人眼里,就是这“林彪大军”不懂规矩,不遵守jiāo通规则,打了胜仗,老子天下第一,横冲直撞,什么都不在乎。 二、大改编 (一)北平周围改编部队,从廿七日起开始向我各军指定地区开动,到今天止,除原三、一军军部,原二○五师(学生军)原一五七师(广东部队)及原新骑四师因等待另作处理而留在原地外,其余两个兵团部七个军部廿二个步兵师均已先后到达我指定地区。 (二)在向指定地区开进过程中,原三一一师第一团第一营全部及三营机qiāng连两个排在丰台等车前向西山逃去,下落至今不明。原五六师一六八团五个连两个机qiāng排向怀柔方面逃跑已被我廿兵团全部缴械。原一二一师三六三团两个连企图拖走已被我二纵六师全部歼灭,原五师十三团第五营全部拖走,下落不明。除此四件事外没有发生整批的叛变行为,在行军途中发现单个的或三五个的逃跑行为,以及在行进途中乱打qiāng撕掉或涂掉我区标语,撕掉我革命领袖的像,讽刺在路旁欢迎的群众,强拉大车等行为则比较普遍,表现个别坏的是九四军军部十三军军部、九四军军部及十三军军部在上车时捣乱车站破坏电线打骂和扣押工人四师一零一师及各师均比较老实,在出发途中均没有发生大的问题。 这是3月5日,罗荣桓和刘亚楼发给军委的电报中的两段话。 北平guó mín dǎng军队陆续出城,开到指定地点后,即被东北野战军和华北2、3兵团隔离,改编工作亦随之开始。 对20多万guó mín dǎng军队进行改编,这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 2月26日,中央军委发布改编命令,将guó mín dǎng军队两个兵团部、8个军部和25个师,分别编入解放军各部队。 华北“剿总”搬出中南海,重回西郊原“剿总”营房后,一些人把办公桌椅劈开当柴烧取暖,在村子里拍卖衣物。到了晚上,推牌九的,掷骰子的,各处室喝五吆六、稀里哗啦响,一派醉生梦死的末日心态、景象。 当初,傅作义刻意将“剿总”设在城郊农村,为的是避开城里花花世界的诱惑,保持察绥军的艰苦奋斗精神。傅作义抓部队也确实有一套办法,尤其严禁部下赌博,而今可没这心思了,也管不了了。都jiāo给共产党了,让共产党管去吧。 张秀川老人说: 我带80多人,到庞各庄改编16军的一个师。 80多人,除一个警卫班外,全是政工干部。一个师政治部,3个团政治处,机关干部近30人。3个团政委,10多个教导员,30多个指导员,每团、每营、每连一个。 师长大个子,一口山西话,挺粗,也挺朴实,据说挺能打仗。我到第一天,他召集团以上军官训话,说咱们的傅总司令说了,如果打,打剩一个人也要打;不打了,那就一个弟兄也不能给我伤了。我听着不对味儿,就说你把话讲明白点。他说我听傅总司令的,傅总司令听共产党的,我就听共产党的,谁不听共产党的,那就是害了弟兄们,我就对他不客气。说得像绕口令似的,我听着想笑,又不能笑出来。战争年代,军事干部、政工干部我都干过,天南海北和多少人搭过班了,这回碰上这么个“搭档”。 当时各纵都抽调宣传队,到受编部队演出节目,宣传党的方针、政策,进行政治教育、阶级教育。还从东北运来好多书,发给官兵阅读。记得有毛主席的《论联合政府》、《新民主主义论》、《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等,都是小册子,还有《土地法大纲》。guó mín dǎng军队中有文化的人比较多,开头也看不懂,我们就给讲解。过去受的都是反动教育,一下子也得拐个挺大的弯儿。 我们的办法,是多到基层去,抓住那些积极靠近我们的官兵,并通过他们扩大骨干队伍。讲我军的传统、宗旨,他们听得有些吃力。讲党的方针、政策,特别是俘虏政策,投诚、起义政策,听得特别认真,因为这直接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系到他们的前途、命运。讲到guó mín dǎng腐败、没落,必然灭亡,共产党必然胜利,他们都说在理、服气。最管用的还是诉苦教育。官兵大都穷苦人出身,一倒苦水,阶级立场很快就转变过来了,少数反动家伙也就孤立了。 魏化杰老人说: 我和师组织科长高峰,带30多人,去改编109师的一个团。到那儿没几天,师宣传队来了,演节目《刘胡兰》、《为谁打天下》、《一笔血债》等。一些士兵朝台上扔石头、土块子,打扮演地主、反动军官的演员,还有的拉大栓,吓得我赶紧制止,又让那个团的参谋长讲话。他就讲,弟兄们,这是在演戏,戏不是真的,那地主和国军军官,是咱们的解放军同志,弟兄们不能打他们,更不能开qiāng…… 那时,一个挺重要的任务,就是看住qiāng支弹yào。这些起义部队都有武器,一是防止反动分子煽动武装bào dòng,二是别把qiāng卖了。guó mín dǎng军队什么都卖,这回一些人要复员回家,就更想捞一把了。 愿意留用的军官,本人和家属享受与解放军干部及家属的同等待遇。政治可靠,工作水平、能力优异的,还有提升的。愿意回家的,开个证明信,发给3个月原薪及路费,除武器外,个人财产可全部带走,回家还能分到一份土地。士兵除老弱复员外,走留自愿。有的连大都留下了,有的就剩十几个人了。 张秀川老人说: 有天晚上,附近咱们部队的一个通信兵出来查线,被人捉去活埋了。有个团政委报告,说他那个团有宪兵团的,要组织bào dòng。我把咱们的人都召集起来,在一个大院子里,警卫班把机qiāng架房顶上,同时派人去纵队报告,随时准备增援。后来查清了,guó mín dǎng特务密谋bào dòng,还搜出一些zhàyào,因为发现暴露了,没搞起来。 那个把月,特别是头一个星期,真是睡觉也得睁只眼睛。你在明处,他在暗处,都有武器,敌情不明,你知道谁是死硬分子,怎么算计你?一觉醒来,看看天亮了,有人就会说上一句,我这革命还未“成功”呀。 当时,这是一项非常重要而又紧迫的任务。算上地方部队,25万军队,全副武装,编制完整,不迅速、彻底实行改编,让他们留在后方,四野怎么南下?那是说出事就出事,出事就不是小事。不说别的,一些人拉出去当土匪,就够你折腾一阵子的。 韦统泰老人说: 北平受编的guó mín dǎng军队,花chā着住在咱们各部队之间。我们团旁边一个村子里有一个团,我去师里开会路过那儿,哨兵见了,给我敬礼。 兵临城下,不能打了,它才接受和平条件。和平改编,没有强大的兵力监视,它会老实、听话? 我们师分来个上校团长,叫韩声涛,南下时当副师长。他原是东北军的,军事理论有一套,人也挺好,就是有时露怯,遇事不大敢做主。给部队讲话,有时讲着讲着就冒出句“弟兄们”。在guó mín dǎng那边干了那么多年,一时间也够难为他的,他自己大概也觉得不大适应。南下到武汉后,调到步校去了,这应该是用其所长了。 杜博老人说: 我们营分来的都是pào兵。有个上尉连长李兴武,南京砀山pào校毕业,军事技术好,人也好,又精明,到营里当参谋。 他给我们讲guó mín dǎng军队怎么克扣军饷、走私。把94山pàopào弹头卸下来,弹壳里装盐,一发能装10斤,卖给老百姓,要钢洋。过卡子,警察查,送pào弹的,就是明知有诈,警察也不敢怎么的,顶多使几个钱就过去了。 王玉兴老人说: 我们连分来几个士兵,有个叫卢忠礼的印象挺深。他是北京人,初中毕业,篮球打得好,京戏唱得好,有机会我就让他唱两段,大家都爱听。我还跟他学文化,也让他教别人,他也挺热心。他家是小商人,在家挺娇惯的,在guó mín dǎng那边就不大想干,到咱这边也有些消沉,就是怕吃苦。我没少跟他谈话,又批评,又鼓励,又使用。我说你有文化,现在干革命,将来搞建设,比我有出息。中国老百姓有句话,“不吃苦中苦,难得甜上甜”,年轻人不吃苦就不能出息。他南下一路表现都挺好,到湘西入党,入朝不久就当排长了。 翟文清老人说: 兵痞、兵油子是很难改造的。有的不光是痞xìng,还有反动xìng。在山东时,我们连就有一个,战斗中从背后打黑qiāng,打机qiāng手,当场抓起来,战后qiāng毙了。 我们3纵和6纵是南下先遣兵团,2月25日就出发南下了。之前休整,一个是进行将革命进行到底教育,再一个就是感化、改造解放战士。平津战役的俘虏和改编的部队,大都补给华北和西北的部队了,东北野战军留下15万人,加上辽沈战役后补入的11万人,3个多月26万人,这消化量也够大的。只是干这个,咱们已是轻车熟路了。 开头,抓个俘虏,就问你是不是穷人。是穷人,就给他讲八路军是穷人的队伍,共产党是为穷人打天下的。道理什么时候都要讲,可光讲道理就有些空洞。1947年夏,我们3纵7师率先搞起诉苦运动,毛主席亲自批改、转发了这个经验,那情形就不大一样了。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受苦受穷,明白了为谁扛qiāng打仗,又是自己教育自己,由量变到质变就容易多了。 解放战士第一仗就立功的事挺多。只要表现好,入党、提干都不受影响。 离休前为某师副参谋长的崔俘元老人说: 我是1947年11月从吉林省东风县入伍的,在补充团训练了3个多月,1948年3月打四平前,分到3纵解放团。“补充团”是训练新兵的。1947年夏季攻势后,翻身农民入伍后,都要先到补充团训练,主要学军事,时间长短视前方战事而定,一般都是一两个月。“解放团”就是训练俘虏的了。那时每个纵队都有个解放团,训练完了补入本部队。 我到3纵解放团4连当文书。从东北打到海南岛,我就干这个了。 打下四平,送来1千多人,编成3个营。伙食标准跟正规部队一样,除了早晨出cāo、跑步,主要是政治教育,内容和我们在补充团讲的差不多,解放团突出的是转变阶级立场,搞清为谁扛qiāng打仗。请表现好的老解放战士现身说法效果挺好,但最灵的还是诉苦教育。先找个苦大仇深的典型引路,一个个那苦水就像决堤的洪水倒出来。都是当兵的,有几个没受过地主老财的剥削、压榨呀?诉苦会上,许多人都哭成了泪人。苦水一倒,那心里就亮堂了,那人就像变了个人,跟guó mín dǎng势不两立了。个把月教育结束,报名参军,没有不报名的。 纵队解放团接收的都是士兵,南方人比较多。辽沈战役送来的第一批人,是打义县俘虏的军官,大都是云南人,还有一些家属,是硬跟着军官丈夫来的,劝不了,对fù女也不能动硬的,强行拉开。她们不了解咱们政策,以为自己的丈夫十有八九活不了了。哈尔滨有个军官解放团,过去被俘军官都送那儿。这次是临时xìng的,住两天,天天讲形势、前途,第三天就发路费让走了,想去哪儿去哪儿。有的军官还挺顽固,说锦州你们半年也打不下来。 打锦州时,我在的那个4连成了担架连,上前线抬运伤员。 进关时,解放团还有几百人没补入部队,平津战役期间,住在静海县老乡家。他们还穿着原来的服装,就是把帽徽、领章撕掉了,补入部队临走前才发给咱们的服装。老百姓看着挺奇怪,说这八路军怎么带着一帮guó mín dǎng出cāo? 从东北到海南岛,两年多,我们这个解放团就跑过4个人。 三、“到皇帝住的地方看看”“1949年的感觉”之一 旧历年放假三天。 这是2月5日,“林罗刘谭”发给“各纵首长”的电报中的一句话。 从老红军,到黑土地上的翻身农民,自走进这个队伍起,除了行军、打仗,何时有过“放假”的概念?逢上节日,敌人过节,守备松懈,正是打仗歼敌的好时机。环境艰苦时,敌人追,你就跑吧,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坐下来喘口气儿。条件好了,打了胜仗,特别是大胜仗,能待上一段时间。那也不是放假,甚至不叫休息,而是休整。再就是负伤了,住院了,算是休息了。伤刚好,甚至未能全好,就急三火四归队上前线了。 而今,正儿八经的“放假三天”共产党开始放假了,这本身就意味着什么? 2月2日,林彪进入北平。 宴请傅作义和邓宝珊,宴请张奚若、周建人、许德衍等民主人士,出席北平受编的guó mín dǎng师以上军官会议等,住在北京饭店的林彪,足不出户,就可以在国内外各大媒体上抛头露面。 东北3年,“黑土地之狐”有两年时间,蛰伏在哈尔滨南部双城县前指,悄无声息地运筹帷幄、调兵遣将。而今,máo zé dōng等领导人还在西柏坡,他这个“华北王”无论习不习惯这种场面,都是不能不频频出现的。而当全世界都在关注着中国的局势变化,把目光投向这座北中国最大的城市时,林彪及其共产党人的举手投足都在向世人宣示着,中华民族新的一页即将掀开了。 自然,林彪住在哪里,哪里就成了将星云集之地。 来开会的,来请示报告工作的,一些人干脆住了进去。有49年历史的、以往只接待外国人的北京饭店,进进出出,人头攒动,几乎全是东北野战军的军人。 实行供给制的共产党人,只要确定身份,打个招呼,到了开饭时间进饭厅就是了。马连良、尚小云、谭元寿、袁世海等名角大腕,都以为解放军献艺为荣。光看戏还不过瘾,苏联电影、美国电影、法国电影、香港电影,常常是一放一个通宵。 3纵司令韩先楚和侦察科长郑需凡,住一套房子里外间。暄乎乎的沙发床,倒上去,那人就陷进去小半截子。郑需凡翻来覆去折腾大半宿,怎么躺着也不得劲儿,实在遭不起这种“洋罪”,下地倒地毯上睡着了。 床头有个红色按钮,这是干什么的呀?按了一下,屋子里什么反应也没有。一会儿传来敲门声,进来个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地道:先生叫我来,有何吩咐?两个人都纳闷儿:谁也没叫你来呀? 又按了一下,那个中年男人又来了,又问有何吩咐。 放牛娃出身的司令来了兴趣:你去看看,没有铃响,没有灯亮,他怎么就知道咱们叫他来? 侦察科长干这个,还不手到擒来?原来服务台墙上挂些小木牌,房间一按开关,写着那房间号数的小木牌就掉落下来。那时饭店服务人员,不像今天都是年轻女xìng,大都是40来岁的中年男人,稳当、勤勉,见牌掉了,就赶紧往那儿奔。 3纵7师20团营以上干部到北平参观,在饭馆吃饭。见桌上放碗水,3营长郭玉山端起来,咕咚咕咚就喝。副团长黄德懋往下抢,说那是吃拔丝地瓜用的。郭玉山说,什么拔丝抽筋的,“庄稼包”有吃有喝就是天堂了。 杜博老人说: 春节放假3天,我们2纵营以上干部,分两批去北平参观。那时也没有“旅游”一说,就说“看景”、“看热闹”,用东北话讲叫“卖呆”。四野从东北打到海南岛,多少名胜古迹好景致,谁顾得上看?那时就是革命、打天下,也没有今天这观念、意识。 从旧州坐道奇卡车到北平,住在前门外大街杨梅斜竹巷一个2层楼的饭店。4个人的房间差不多住上一个班,大都睡地板,两三个人一条被子。一天两顿饭,每人每顿饭7斤小米钱的标准。下午到,晚上看美国电影《红鬃烈马》,先放纪录片《东北人民的胜利》,演的就是东北解放战争,咱们自己拍的。打沈阳时,有个摄影组就跟着我们pào兵营,牺牲个摄影师,离我几米远。我跑过去抱起他,已经不行了,机器上那血都黏糊糊的。 第二天上午看故宫,下午去动物园,第三天去颐和园和北海。排队进去,人山人海,都是军人。匆匆忙忙的,反正北平好看的地方,都让我们看了看。晚上不是电影就是戏,袁世海的《野猪林》,李多奎的《钓金龟》。演出前都讲几句话,感谢东北大军解放北平,为解放军献艺三生有幸。 看了颐和园,大家都说慈禧太后这老太婆这么奢侈、挥霍,那大清帝国还能有个好吗? 印象最深的还是故宫。从小听老年人讲故事、说书人说书,就讲“紫禁城”、“金銮殿”,就在脑子里想象那会是个什么样儿,觉得神秘、辉煌,可望而不可及。这回真的要去看看皇帝住的地方了,就有些激动。没有导游,也没有文字资料,也看不明白呀。师里有个技术书记,在北平念过书,知道些,给我们讲解。有人说古书古戏上,动不动就讲“推出午门斩首”,这午门在哪儿呀?技术书记不知道,问了一些人也不知道。后来才知道,我们进故宫时走的那个正门,就叫午门。 有人说,看了皇帝住的地方,这辈子值了。 有人说,北平解放了,全中国都快解放了,这回该人民当家作主坐金銮殿了。 离休前为旅大警备区政委,当时是3纵7师20团1营营长的赵兴元老人说: 参观故宫金銮殿,看到皇帝坐的那把椅子,我上前摸摸。那时管理松,没人管。有人说那叫“九龙墩”,专门给皇帝的屁股准备的,别人坐上去就是谋反,大逆不道,要遭天打雷劈。我说现在是人民坐天下了,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王玉兴老人说: 进关动员,巩固部队,我讲五尺多高的汉子,别光瞅着眼皮底下这点地方,你知道咱们这回去哪儿?去华北,去平津,北平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住的地方。打下北平,到皇帝住的地方看看,那叫什么成色? 北平解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了,有的战士说,指导员,你说话不算数。我说上级规定,咱们都去不了北平,我说话确实不算数。但我想上级也不会没想到咱们。你想想,算上华北部队,100多万人都去看那皇帝住的地方,北平大街还不挤满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革命就要成功了,到了那时候,只要是咱中国的地方,咱们哪儿都能去。 我16岁参军,就听指导员讲革命一定会胜利。胜利是一定的,可那是什么时候呀?我刚当指导员时,也有人这样问我。现在,谁都明白革命就要胜利了,共产党就要坐天下了。 像毛主席说的,对于这一点,连我们的敌人都不怀疑了。 ************ 第四篇 下江南 ************ 红了黑土地,东北野战军迅速进关。 如今又红了华北的黄土地,虎啸何方? máo zé dōng说:“同志们,下江南去!” ------------ 第九章 长江不是三八线 ------------ 三大战役后,残存的guó mín dǎng军队还有204万,其中能用于作战的仅有146万,且分布在从新疆到台湾的广大地区和漫长的战线上,战略上已无法组成有效的防御。 渡江战役后,还有点模样和战斗力的,首先就是这个华中的白崇禧集团了。 东北野战军的下一个对手,就是这个guó mín dǎng集团中唯一还能与蒋介石叫板的桂系了。 一、蒋介石要“和平”了 1949年1月21日,蒋介石宣布下野的当天,就回到了老家浙江奉化溪口。 比之黄黄漠漠、干冷萧索的西柏坡,山环水抱、山清水秀的溪口,景色美极了。 可那心境呢? 他是被共产党打回老家的。 也是被桂系逼到这步田地的。 1月16日,蒋介石致电傅作义,大意为:相处多年,彼此知深,你现在厄于形势,自作主张,无可奈何。我今只要求一件事,于17日起派飞机到平运走13军少校以上军官和必要的武器,约要一周,望念多年之契好,予以协助。 此刻,无论他心头骂了多少“娘希匹”,也只能忍气吞声、低三下四地说着这些可怜兮兮的话。 1948年10月2日,在沈阳东北“剿总”高级军官会议上,他声色俱厉地道:“我已经60多岁了,死了没什么,可你们还年轻,再不听我的话,一个个都让共产党把你们抓了去!” 而今,辽沈、徐蚌、平津,150多万主力灰飞烟灭,600多名将军一个个不是被俘,就是战死,傅作义等人干脆临阵倒戈,为共产党“执鞭”去了。 济南、沈阳、徐州、北平,“美龄”号频繁起落,近半年来尽往北边跑了,而今再望一眼都让他万箭穿心了。 经济崩溃,物价飞涨,法币的发行量已是战前的20万倍。1948年1月8日,南京《广播周报》的一篇文章,题目叫《一生积蓄仅可买半包香烟》。 与印钞机一样忙得不可开jiāo的,是一帮又一帮的请求增加美援的访美大员,连第一夫人宋美龄也亲自出马了。只是无论这位第一夫人在中国如何高贵,神通广大,能呼风唤雨,美国人也只答应付给已经承诺的援华计划的40亿美元,而这40亿美元只剩下5800万了。 这仗还怎么打? 1月1日,蒋介石发表《新年文告》,提出以“无害于国家的独立完整”,“神圣的宪法不由我而违反,民主宪政不因此而破坏”,“中华民国的国体能够确保,中华民国的法统不致中断”,“军队有确实的保障”等,愿与中共商讨“停止战事,恢复和平的具体办法”。 蒋介石要“和平”了。 5日,máo zé dōng在为新华社撰写的《评战犯求和》中,一针见血地指出,蒋介石要求的和平,是“为了保存中国反动势力和美国在华侵略势力”,是“确保中国反动阶级和反动政府的统治地位”。 14日,máo zé dōng以中共中央主席名义发表《关于时局的声明》,提出国共两党进行和平谈判的八项条件:1.惩办战争罪犯;2.废除伪宪法;3.废除伪法统;4.依据民主原则改编一切反动军队;5.没收官僚资本;6.改革土地制度;7.废除卖国条约;8.召开没有反动分子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成立民主联合政府,接收南京guó mín dǎng反动政府及其所属各级政府的一切权力。 江北共产党咄咄逼人,寸步不让,江南guó mín dǎng阵营也沸沸扬扬窝里反了。 先是湖南省参议会发电呼吁和平,接着河南、湖北、广西、安徽纷纷响应,字里行间含沙shè影,要求总统下台。 21日,蒋介石发表“引退”声明: 战事仍然未止,和平之目的不能达到。决定身先“引退”,以冀弭战消兵,解人民倒悬于万一。 1月28日为农历除夕夜,蒋介石一家在丰镐房团聚度岁,吃辞年饭。溪口镇人组织灯会,锣鼓喧天,耍龙舞狮,向这位36年来第一次在家乡度岁的乡人、长者祝福致意。 绿树翠竹,溪唱鸟鸣,下野总统长袍马褂,徜徉其间,一副忘情山水、闲云野鹤模样。 果真如此? 自辽沈会战始,大仗大败,小仗小败,无仗不败,身为总统,三军最高统帅,他当然难辞其咎。共产党武打,guó mín dǎng文斗,都把矛头对准他。特别是那个桂系,更是趁机发难,轰他下台。美国人也看他不顺眼,青睐那个李宗仁。那好,这副烂摊子,你们就折腾去,看看共产党能给你们什么脸子,能不能跳出我老蒋的手心。 下野之前,已将人事安排妥当了。扩大京沪警备部为京沪杭警备司令部,任命汤恩伯为总司令,统一掌管苏浙皖3省及赣南军事大权。派朱绍良去福州,张群驻重庆,余汉谋掌广州,陈诚为台湾省主席,蒋经国为省党部主委。 而从大年初一起,黄少谷、林蔚文、李弥、阎锡山、张治中、汤恩伯、陈诚等文武高官,接踵而至,他们仅仅是来给guó mín dǎng总裁拜年的吗? 至于那连通各地,可随时发号施令的通信网,就等于明白宣示,不过是把总统府从南京搬来溪口而已。 李宗仁是以主和派面目走上前台的,máo zé dōng对这位代总统好像挺客气,那你们就谈去呗?什么“和谈”?老蒋现在急需喘口气,要的就是拖时间。南京、浙江、湖南、四川、江西,到处都是编练司令部,孙立人在台湾已经编练快一年了。他要在3至6个月内,训练出200万新兵。这期间即使不bào发第三次世界大战,这200万兵力投入战场,也能支撑到那时候了。美国与苏联水火不相容,大战迟早bào发,苏联必败,中共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这世界每天都在出事儿,说不定哪件事呛了谁的肺管子,这世界立刻就热闹了。一个塞尔维亚青年刺杀了奥匈帝国王储,第一次世界大战不就打起来了吗? 他不相信李宗仁能和出个什么结果。1946年东北停战,那是双方都打不动了,都需要坐下来喘口气儿。如今共产党力气壮得很,胃口大得很,你李宗仁有天大肚量,又能忍让到哪里去?你谈不成,自然下台,重整河山的不还得我老蒋吗? 倘若李宗仁卖主求荣,别说老蒋不答应,连杜鲁门也要吃不了兜着走。美国总统可以怠慢中国的第一夫人,可如果共产党跨过长江,赤化中国,美国国会会让杜鲁门有好日子过吗? 这世界上,没有人比蒋介石更唯恐天下不乱的了。 蒋介石3次下野,两次是白崇禧逼宫。 1927年8月,宁汉政府对立,蒋介石在南京召开会议,何应钦、李宗仁、白崇禧等人,均认为孙传芳在江北虎视南京,不应再与武汉政府为敌,只有接受冯玉祥的调停,方能集中兵力对付直鲁联军。 坚持己见的蒋介石火了:如果你们一定要和,那我就必须走开。 天津战役前,陈长捷听说杜建时、林伟俦和刘云翰要将守军撤往塘沽,海运华中,坚决反对:如果你们把部队带走,我只有自杀!陈长捷的要挟,是对傅作义“忠肝义胆”的死硬相逼,蒋介石就让人嗅到一种市井无赖的味道了。 只是陈长捷话毕,杜建时等人就没得说的了,蒋介石话音刚落,白崇禧立刻接过话把:总司令能离开一下也好。待度过目前难关后,再请总司令回来行使权力。 动不动就来这一手的蒋介石,这下子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这辈子敢向老蒋如此叫板的,也只有这个桂系的白崇禧了。 徐蚌会战,黄维兵团、杜聿明兵团被围,蒋介石十万火急调派华中的2军增援,白崇禧硬是不从。徐蚌会战一败涂地,这个“小诸葛”又发话了。上次是抓住话把,顺坡推驴,这回是发来电报,主张和谈。共产党能与他这个头号战犯和谈吗?那不还是逼他下野吗? 自那次白崇禧不买账后,他也不大敢轻易就以撂挑子要挟人了,可这“野”也“下”出经验了。这世界少了谁好像都无所谓,可这guó mín dǎng离开我老蒋,看你们谁能玩得转? 果真如此。 可这垮塌的不还是guó mín dǎng的天下吗? 1945年8月24日,胡适致电máo zé dōng:“中共领袖诸公今日宜审查世界形势,爱惜中国前途,努力忘记过去,瞻望将来,痛下决心,放弃武力,准备为中国建立一个不靠武装的第二大政党。” 1946年1月16日,中共代表团在政治协商会议上提出的《和平建国纲领草案》中,是这么讲的:“以和平民主团结统一为基础,在蒋主席领导之下,迅速结束训政,实施宪政,彻底实行三民主义,建设独立自由和富强的新中国。” 想想1943年11月26日,在开罗一致通过《开罗宣言》时的中美英三国首脑,“八一五”日本投降后的“世界四强”(美英苏中),蒋介石是何等的地位、威望?那时倘若能像máo zé dōng说的那样,废止guó mín dǎng一党专政,成立一个由guó mín dǎng、共产党、民主同盟和无党派人士组成的联合政府,国家、人民免了战乱之灾,蒋介石又何至如此,不是好好地当他的总统吗? 他却要消灭共产党,因为蒋委员长治下的中国,只能有一种声音。 什么叫“自作自受”? 1949年1月28日,máo zé dōng以中共发言人名义发表严正声明,严正警告南京政府: 你们必须立即动手逮捕一批内战罪犯,其中最主要的,是蒋介石、宋子文、陈诚、何应钦、顾祝同、陈立夫、陈果夫、朱家骅、王世杰、吴国祯、戴传贤、汤恩伯、周至柔、王叔铭、桂永清等人,特别重要的是蒋介石。 二、李宗仁去不掉个“代”字 蒋介石头一天下野,李宗仁第二天就把总统代上了。 代总统的心情,就像那天的太阳,光芒灿烂。 蒋介石是干不下去了,他在战场上打败了,美国人也不支持他了,美国人现在支持的是李宗仁。美国人看中了李宗仁,那中共和苏联还敢小看吗? 当天即发表文告:“自今以后,政府工作目标在集中于争取和平实现,个人服务方针,亦夙以人民意志为依附。” 同时下令做好7件事:1.释放张学良、杨虎城;2.释放全国政治犯;3.废止特刑庭;4.恢复各党派合法地位;5.取消戒严令;6.停止特务活动;7.启封停刊报纸。 一个和平,一个民主,代总统出手不凡,两张牌太得人心了。 可人们很快就发现,他开出的全是空头支票。 进入总统府,李宗仁就改组了文官处和参军处,大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气魄。可除了这些耍嘴皮子的幕僚外,那些手握兵权的人物,哪个是他搬得动的?老蒋说是下野了,可人权、财权都在人家手里,在溪口又哪天闲着了,你又能说什么?人家是党的总裁,那是接见党员,做党务工作,本职工作。 近代中国,军阀下野,剥夺兵权,大都出国。留在国内,遥控旧部,照样兴风作浪。逐出国去,就只有老老实实当寓公,国内众将也就群龙无首。张学良、阎锡山、冯玉祥等人,都有这种经历。这回轮到蒋介石了,他却念念有词:“他们逼我下野是可以的,要逼我‘亡命’就不行!下野后我就是个普通国民,哪里都可以自由居住,何况是在我的家乡!” 4月22日,即二野、三野突破长江防线的第二天,代总统和下野总统在杭州笕桥军官学校见面了。 这是李宗仁代总统后,两个人第一次相见。 李宗仁压不住一肚子火气:你说你支持我,我派程思远到台湾接张学良,又派专机到重庆接杨虎城,连两个人的面都没见着,你就这样支持我呀? 蒋介石的态度诚恳又谦和:误会,误会,德邻(李宗仁的字)你是误会我了。释放张、杨,是你职权内的事,我怎能干涉?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派人查出下落,我亲自训话,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李宗仁又讲起军事指挥权,蒋介石道:统归国防部,你完全可以让敬之(何应钦的字)下令,按你的意图行事,我决不会过问。 又提到军饷,李宗仁说现在前线官兵饭都吃不饱了。蒋介石满口应允:你要多少钱,只管派人到台湾拿就是了。钱是国家的,你代总统完全有权支配。 李宗仁也就明白,自己开的为什么都是空头支票了。 令人疑惑的是,都什么时候了,代总统竟然被这些空头支票糊弄得消气了。 上任伊始,李宗仁踌躇满志,要与共产党划江而治。 长江这条中国最大的河流,滋润着华夏的山野沃土,养育着炎黄子孙,也见证着国家、民族的衰沉、分裂。历时最久的南北朝时期,划江而治达200多年。其后的宋、金王朝,隔江对峙也有百年历史。 更令代总统鼓舞的,是这世界上的一些国家,仿佛玩儿似的一夜之间就一分为二了。像南北朝鲜,南北越南,还有东西德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代总统好像颇具这方面的知识、研究,却忘记了史可法的那句“从来守江南者,必于江北”,还忽略了国内外的历史背景。朝鲜、越南、德国的一分为二,那是二战后大国政治的产物。美苏等国在中国虽有影响,却不足比拟。一个最明显的佐证是,除东北外,所有在华日军都是由中国军队受降的。 更重要的是,中国共产党人会理你这一套吗? 三八线是一条假定的沿地球表面与赤道平行的中纬度线,长江则是一条实实在在奔腾涌泻的著名江河。比之一条虚拟的纬度线,长江也就是一条河而已。眼下是什么火候了?guó mín dǎng还剩几口气了?你就是把尼罗河、亚马逊河、密西西比河都搬来,又如何能挡得住共产党的步伐?李代总统也太小瞧共产党的实力了。 代总统却自我感觉良好。 1月27日,李宗仁致电máo zé dōng:“贵方所提八项条件,政府方面承认可以此为基础进行和谈,各项问题均可在谈判中解决。” 一边派出和谈代表,一边抓紧美援,巩固到手地位。 李宗仁提出的代表团成员,蒋介石和孙科方面的一些人,被共产党拒绝自不待言,连他的心腹甘介侯也未通过。如此不给面子,李宗仁好像并未介意,“代总统”给他的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也好像还在兴头上(虽然只剩半壁江山,而且已经日薄西山,在中国毕竟也是独一无二挺开心吧)。代表团临去北平前,他赋予全权:只要代表团认可,我就签字。 关于战犯问题,他要求从宽。关于渡江问题,他希望共军不过江,或缓谈过江。而且他也认为共产党占了那么多地方,一时间也难以消化就像辽沈战役后,蒋介石和傅作义认定林彪大军怎么也得半年左右才能入关一样。 “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打过长江去,活捉蒋介石!”李宗仁在共产党的心目中,究竟有多大分量?而在四野许多士兵那里,甚至根本就不晓得有个什么代总统叫“李宗仁”的人,倒是知道打过长江去,就是要打白崇禧这只“白狐狸”。 4月16日,和谈代表、当年新桂系三巨头之一的黄绍,从北平带回《国内和平协议》。李宗仁看罢,叹口气:这些条款等于投降。我要兵没兵,要钱没钱,叫我怎么办呀? 沉默良久,表示要向溪口请示,才能决定。 曾经雄心勃勃要取蒋代之的李宗仁,“向组织汇报”去了。 也就多少可以理解,为什么老蒋几句好话就把他打发了,以及后来为什么又回大陆了。 4月23日,南京城破。李宗仁乘坐“追云”号,从南京飞去临时“首都”广州,又飞去老家桂林,再飞到重庆“办公”。偌大个中国寻不到一块安身立命之地,又经香港转道去了美国。 蒋介石心头明镜儿似的。什么叫“和平谈判”,什么叫“划江而治”,当李宗仁一厢情愿、兴致勃勃地奔忙时,老蒋早已看中块风水宝地,把“总统府”在台湾安置妥当了。 狡兔三窟。蒋介石有这么个美丽的宝岛就足够了,这可是máo zé dōng去不了的地方,起码一年半载是不足虑了。 1948年春,李宗仁和孙科竞选副总统。蒋介石推举的孙科眼看要落败,南京政界忽然风传如果李宗仁当选,就会对蒋介石逼宫夺权,形势开始逆转。李宗仁与黄绍密议,决定以退为进,宣布退出竞选。这一招果然厉害,蒋介石措手不及,李宗仁反败为胜。 总统就职典礼,头天晚上李宗仁问蒋介石穿什么服装,蒋介石道:非常时期,你我又都是军人,当然穿军装。结果到时候,总统却是长袍马褂,军装笔挺的副总统,就像个随从的勤务兵。 20多年,蒋桂斗法,桂系也有得手的时候。可比之蒋介石的大手笔,李宗仁等人就实在是小儿科了,基本都是被耍弄的角色。 李宗仁曾急于去掉“总统”前面那个“代”字,可他要跟着老蒋就去不掉了,而且也是万万去不得的。因为没了这个“代”字,那“总统”也就没了,连那个“副”字都没了,在那方天地里他就一无所有了。 三、白崇禧guó mín dǎng的最后一张王牌 华中“剿总”总司令白崇禧,人称“小诸葛”。 傅作义成名于涿州之战,白崇禧扬名于统一广西的上雷战役。 1924年,以李宗仁、黄绍、白崇禧为首的新桂系,与旧桂系的陆荣廷、沈鸿英,两种势力,三足鼎立。6月,白崇禧率主力与陆荣廷的骁将韩彩凤,大战于上雷、大茂桥,双方杀得难分难解,伤亡惨重。白崇禧亲率卫队投入战斗,才将韩部击退。战前约定,沈鸿英配合白崇禧作战。此时沈见两军伤亡累累,军阀本xìng,就想你们打去吧,打剩一个,我再把你吃掉。白崇禧明白沈鸿英心思,就让通信兵把三方电话线绞在一起,在给沈鸿英部队的电话中大讲如何大败韩彩凤,约定沈军某日某时合力攻击韩军。电话果然被韩军窃听,沈、韩两军皆信以为真。沈鸿英急忙投入战斗,以便胜后分羹。韩彩凤两面受敌,白崇禧大获全胜。几个月后,又以仅及沈鸿英1/6的兵力,迂回背后,将其击败。 时年31岁的白崇禧,遂被誉为“小诸葛”。 1949年9月9日,máo zé dōng在给林彪等人的电报中,则称“白崇禧是中国境内的第一个狡猾yīn险的军阀”。 桂林人白崇禧,14岁考入广西陆军小学,与李宗仁、黄绍为校友。辛亥革命bào发时,白崇禧加入广西“学生敢死队”,后编入南京陆军入伍生队,又到武昌陆军预备学校学习,3年后升入保定军官学校,两年后毕业分回广西见习。为提高桂军素质,当局选调青年军官组建广西陆军模范营,白崇禧任1连长,夏威为2连长,黄绍为3连长,张淦为4连长。除李宗仁外,后来新桂系的首领、骨干,基本都在这个营里。 1921年粤桂战争期间,黄绍拉起一支队伍,白崇禧以全权代表身份去广东谒见孙中山,表示竭诚加入革命行列,孙中山即委黄绍为广西讨贼军总指挥,白崇禧为参谋长。白崇禧又去桂平,劝说广西陆军独立5旅旅长李宗仁参加讨贼军,并拥戴李宗仁为首领。新桂系三巨头从此联手,领导核心正式形成。此后,统一广西,北伐战争,蒋桂反目,新桂系精诚团结,南征北战,成为中国政治舞台上一支谁也不敢轻视的力量。 阎锡山、张学良都是一人独撑一方天地,蒋介石更是鹤立鸡群般高高在上,桂系却是三巨头、三人帮。广西统一,按照常规,3个人是不是就该争个老大、大打出手了?果然有人怂恿黄绍武力解决李宗仁的部队,然后取而代之。白崇禧听说后,即对黄绍说:洪秀全、杨秀清的失败,并不是曾国藩、左宗棠的功劳,而是洪杨内讧自毁的。如果我们也闹内讧,我不想看到败亡的那一天,现在就辞职离去。 李、黄、白3人中,黄绍年纪最大,老成持重,深明大义。被推为首领的李宗仁,质朴无华,宽厚仁诚,人称“有刘备之风”。与他jiāo往过的非桂系人士,包括后来的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对其均有好感,认为他是guó mín dǎng中的开明派。小老弟白崇禧,则聪明、机智过人,又果敢、强悍,治军、用兵颇有章法。没有这个“小诸葛”,新桂系不可能平定广西,更不可能走出广西,与蒋介石屡屡叫板。连李宗仁也说,从哪方面讲,他也不比健生(白崇禧的字)强多少,许多地方健生明显高明很多。可这位“小诸葛”就像黄绍一样,从无二心,竭尽全力辅佐李宗仁,直至副总统、代总统,也真有股子诸葛亮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劲头。 依托那样一个贫穷落后的边远省份,新桂系崛起后不到6年光景,就能从镇南关(今友谊关)杀到山海关,凭的就是这股子人和之气。 桂林山水甲天下,桂系人气甲军阀。 八年抗战,白崇禧作为副参谋总长兼军训部长,参与制订抗战计划。他将máo zé dōng的《论持久战》概括为“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经蒋介石批准通令全军,作为对日作战的最高战略方针。他协助李宗仁指挥了声誉中外的台儿庄大战,参与指挥了南昌会战、桂南会战、三次长沙会战、昆仑关战役。代理第五战区司令时,指挥了武汉会战。 除了八年抗战和北伐战争,白崇禧和桂系的兴衰史,就是一部fǎn gòng又反蒋的历史了。 1927年北伐军占领上海不久,桂系与蒋介石翻脸。蒋介石密令何应钦剿灭桂系,何应钦不干,桂系联络反蒋势力,反将老蒋逼迫下野。1928年蒋桂联手讨伐程潜,年底又一次反目,白崇禧出逃日本,蒋介石撤销白崇禧本兼各职,并将其开除出党。1929年春,白崇禧回到广西,与李宗仁、黄绍打起“护国救党”旗号,兵分两路进攻广州,失败后逃往越南,转去香港。11月,3个人回到广西,与张发奎联合反蒋,攻打广州,失败后退回广西。1930年春,桂军又出广西,打到岳阳,被粤军断了后路,蒋介石亲自调集9艘军舰到洞庭湖参战,桂军损失惨重,又一次败退广西。 那个贫穷、偏远的省份,盛不下桂系的万丈雄心。而要出广西,就不能不与强大的蒋介石的利益对垒、碰撞。桂系屡败屡战,屡退屡进,不屈不挠,强悍无比。 而在几乎没有没打过冤家的大小军阀中,最让蒋介石头痛的就是这个桂系了,最令他恨恨不已的就是这个“小诸葛”了。 黄绍苦于兵祸连年,反对内战,虽然有损于桂系的事从来不干,毕竟还是脱离了桂系。那个李宗仁就像总统就职典礼上跟着他的勤务兵,被他耍了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个“小诸葛”却是软硬不吃,浑身是刺,稍不合意,就跟你来横的。 1933年11月,长征红军突破湘粤边界,白崇禧调集桂军主力准备堵击红军,同时出动飞机空中侦察。他发现蒋军以大包围势态,与共军保持两日行程,已达7天之多。老蒋又玩什么花样呀?内线情报来了,老蒋是要把共军压往桂东南和粤西南,待共军与两广军队两败俱伤时,再向共军攻击,甚至将两广军队一锅端掉。白崇禧怒发冲冠:老蒋恨我们比恨朱毛更甚,现在是有匪有我,无匪无我,我为什么要顶着湿锅盖为他造机会?不如留着朱毛,我们还有发展的机会。 李宗仁当选副总统,蒋介石就把白崇禧的国防部长撤了,放去武汉当华中“剿总”总司令。你们两个都在朝里,捣起乱来,那我老蒋还受得了吗? 白崇禧坚不执行蒋介石的命令,拒不派兵支援徐蚌战场,肯定不是希望党国垮台。但是,蒋介石打不下去了,那总统自然也就当不下去了,那总统就是咱家桂系的了这心理他肯定是揣着的。 作为代总统,京沪杭战区作战计划这等大事,李宗仁竟然不知道。他要守南京,上台后即指示南京卫戍总部做防守计划,并下令国防部拨款构筑防御工事。殊不知老蒋的亲信汤恩伯,这时正在拆卸江yīn要塞的大pào运往上海。 你拆我的台,我拆你的台,拆的都是党国的台。 和老蒋打过冤家的大小军阀,或者被老蒋整得没了脾气,或者被共产党收拾了,而今能跟老蒋叫叫板的也就剩个桂系了。 李宗仁的“划江而治”,是白崇禧提出来的。 李宗仁的思想,一多半是从“小诸葛”的脑袋里批发的。 当年广西陆军模范营的少壮精英朝气蓬勃,如今依然颇自命不凡。当年的2连长、如今的安徽省主席兼第8绥靖区司令夏威,3月初在汉口发表讲话,甚至主张“划黄河而治”。 与李宗仁同时,白崇禧也向共产党伸出橄榄枝,表示可以商谈中共的八项条文。条件也与李宗仁一样,就地停战,及早和谈,共军不要过江,以长江为界,暂时南北分治。 靠着那么一个穷省,桂系当年能打到山海关,如今能当上代总统。若能坐拥半壁江山,那桂系就更不是桂系了,那该有多大作为? 应该说,这种感觉,主要还是李宗仁的,他认为共产党有了半壁江山,就应该心满意足了。由副总统而代总统,蒋家王朝日落西山,桂系江山如日中天,“登基”时的感觉好极了。与只能开空头支票的代总统不同,手握重兵的华中“剿总”总司令看重的是实力,是眼下的guó mín dǎng阵营中的桂系的实力。你共产党要和谈,就得和我桂系谈。谈好了最好,谈不好也能拖延时间,拖不到bào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也拖到汛期长江发洪水,再想过江,难上加难。 看了黄绍带回来的《国内和平协议》,李宗仁说要去溪口请示蒋介石。蒋介石看了那八条二十四款,怒火中烧:如今局面,和是必亡,战可能不亡! 老蒋的心里话是:和是亡,战也是亡,那你们就战亡吧。 “小诸葛”白崇禧的底气可就足多了,他认为有得一打。 那底气就是桂系的历史经验。 输输赢赢,死死生生,无论怎样山穷水尽,退回广西,卧薪尝胆,舔好伤口,多则一两年,少则几个月,就可重整旗鼓,卷土重来打不死的桂系,就有这等本事! 历史固然是面镜子,却忽略了这回的对手是谁了。 纽约、北京、台北,桂系三巨头天各一方。 三人组合分道扬镳是必然的,已经不是他们个人的品行、能力所能逆转的了。早已不忍见战乱连连的黄绍,借谈判之机留在了北京,应为势所必然。问题是,李宗仁那张挺仁厚的“国”字脸已经国将不国了,仍不忘“组织原则”请示蒋介石,最后一刻终于远离guó mín dǎng去了大洋彼岸。动辄充当逼宫角色,与老蒋叮叮当当斗了半辈子的白崇禧,怎么反倒去了台湾?这不是自己跳进了“如来佛”的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他自己能说明白吗? 据说,白崇禧的死相挺惨。 四、máo zé dōng一口一个“白匪” 蒋介石下野回老家了,máo zé dōng要“迁都”去北平了。 从西柏坡到北平香山,máo zé dōng一直关注着桂系的动作,期望江南免动刀兵。 1949年1月14日,máo zé dōng在《关于时局的声明》中,谈到的关于和谈的八项条件,第一条就是“惩办战争罪犯”,李宗仁自然也关注这个问题。4月8日,máo zé dōng在给这位代总统的复电中讲:“我们准备采取宽大的政策。”在最后达成的《国内和平协议》的第一条第一款中,写的是:“一切战犯,不问何人,如能认清是非,幡然悔悟,出于真心实意,确有事实表现,因而有利于中国人民解放事业之推进,有利于用和平方法解决国内问题者,准予取消战犯罪名,给以宽大待遇。” 10月下旬,李宗仁在重庆“办公”,吴忠信、张群、朱家骅等蒋介石的一帮亲信来了,话里话外让李宗仁下台,老蒋复辟。李宗仁赶紧打电话,请来白崇禧商谈。“小诸葛”认为10个月来,老蒋不肯放手,咱们也不能自行其是,长此下去,不是办法。就拟定一份妥协方案:1.蒋介石复职;2.李宗仁出国;3.白崇禧取代阎锡山出任行政院院长兼国防部长。老蒋方面的答复是:1.蒋介石同意复职;2.李宗仁不能出国;3.白崇禧可以任行政院院长,但不能作为蒋李合作的条件。 “小诸葛”对行政院长本无兴趣,也没有称王称帝的野心,平生就喜欢统兵领将。可你最想干也最擅长的事,老蒋偏不让你干,最不想干的你就干去吧。 而在9个月前,白崇禧派既是桂系亲信,又是中共朋友的刘仲容,去北平“表示和平诚意”时,máo zé dōng告诉刘仲容:白健生很喜欢带军队,他的广西部队只有10来万人,将来和谈成功建立国防军,我们可以请他继续带兵,让他指挥30万军队,人尽其才嘛。 诗人气质的máo zé dōng,这一刻是兴致所至、信口说说吗? 白崇禧少年丧父,全靠大姐一家苦作俭用,供他读书。军界得意后,他悉心培养大外甥海竞强,先后送到日本士官学校和南京陆军大学读书、深造。莱芜战役中,师长海竞强被俘,白崇禧通过刘仲容,请求共产党释放海竞强,没几天海竞强就回到了南京。 刘仲容还提出夏威部的一部分军队在安庆被围,另外一支桂系部队在武汉附近的下花园被缴械,白崇禧希望给予宽待。máo zé dōng当即表示,可以放松对安庆的包围,下花园缴获的武器也可以送还。 谈到白崇禧不要解放军过江,máo zé dōng说:这个不行。我们过江后,他若感到孤立,可以退到长沙看看情况,再不行,他还可以退到广西。我们来个君子协定,只要他不出击,我们3年不进广西,好不好? 或多或少,也算绥远方式之一种吧。 用刘仲容的话讲:共产党对桂系可谓仁至义尽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无论和谈成不成功,共产党都是要过江的。 李宗仁代总统后,张治中去溪口见蒋介石,谈到今后的国家体制,应当实行多党政治,再不能由guó mín dǎng一党专政时,蒋介石频频点头那是真的吗? 1948年南京选举总统,一个副总统有6个候选人,各党派和无党派人士都有,唯独没有共产党。因为共产党是“共产共妻”的“共匪”。当年在江西时,除苏区外的大多数国人,都不晓得什么是共产党。而今,在这1949年的初春,如果中国搞一次全民公决,选自己的领袖、当家人,除了máo zé dōng,还能有谁?对李宗仁和蒋介石,特别是那个蒋介石,大多数国人也会举手的但那是拳头,是怒吼,是打倒! 日本投降后,重庆谈判,老蒋那么强大,那和平怎么谈?不过,老蒋也明白共产党有得一打,不会白给,所以才要máo zé dōng去重庆谈判,而且老蒋还要捞个“热爱和平”的好名声。可老蒋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开打了,因为他是明摆着的强者。 你有理,你讲理,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反动派就心服口服了,还政于民了?从来就是没有的事。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告诉máo zé dōng的,是不等你讲完,甚至根本就不容你开口,就把你投进监狱了,甚至就让你脑袋搬家了。这个世界不讲理,中国几千年来的王朝更迭,更没有一个是通过举手投票解决的,只有以暴力还击暴力,qiāng杆子里面出政权。 但是,对于桂系,máo zé dōng还是另眼相看的。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guó mín dǎng大肆屠杀共产党人,白崇禧是主谋兼主要刽子手。后来又派桂军围剿江西红军,在广西扫dàng左右江红色根据地。抗战中的“皖南事变”,白崇禧也是主要祸首之一。日本投降后的全面内战,他都参加了,而且是决策人之一。可在共产党提出的惩办“皖南事变”祸首名单中,只字未提白崇禧。平津战役期间,共产党公布的guó mín dǎng战犯名单,初稿中也无一桂系首领。 蒋介石打共产党打得太狠了,桂系斗蒋介石也斗得够狠的。máo zé dōng心头揣着两本账,同时也记着桂系与中共历史上的友好jiāo往。 上世纪30年代中期,桂系曾主动向中共示好,派员去延安订立《抗日救国协定》(草案)。中共也随之派人到广西宣传中共的抗日路线,使桂系逐步接受了共产党的抗日统一战线思想。抗战bào发后,连guó mín dǎng中统、军统和CC系都无法chā足的桂林,却能设立八路军办事处。 如果说此类jiāo往,傅作义与共产党也曾有过,那么红军长征经过湘桂边界时,白崇禧放过主力,只抓些掉队散兵向老蒋报功,máo zé dōng就印象深刻了。 老蒋对máo zé dōng恨之入骨没说的了,竟然还想刺杀李宗仁。1948年11月,调国防部保密局云南站站长沈醉到南京,组织个“特别行动组”,专门干这个。 máo zé dōng明白,愈是把桂系和蒋系区分开来,老蒋就愈孤立。李宗仁和白崇禧若能站到共产党这边来,江南不战可得,就有六成以上把握。两个人能拉过来一个,特别是这个“小诸葛”白崇禧,桂系差不多就鸟兽散了,别的就不足虑了。 《国内和平协议》谈成后,担心李宗仁在南京签字有压力,甚至被害,建议他来北平签字,安全问题自然由共产党包了,他却要去溪口请示老蒋。máo zé dōng、朱德下达渡江命令后,希望李宗仁不要离开南京,更不要去广东,李宗仁和白崇禧当天晚上却去杭州见老蒋了。 共产党对桂系优待有加,桂系反倒往老蒋那边使劲。这情形用广西话不知该如何形容,东北话叫做“给你点脸,你倒想上鼻梁了”。 máo zé dōng终于明白了,桂系第一是fǎn gòng,第二才反蒋,反蒋不投共,反蒋是为了桂系的生存、自保,客观上帮助了共产党。 máo zé dōng也不跟他们磨嘴皮子了,坐下来写电报:“关于追歼白匪之部署”。 4月4日,máo zé dōng在给林彪等人的电报中,还希望与桂系能“由敌对关系改变为朋友关系”。 和谈彻底失败后,máo zé dōng就一口一个“白匪”了。 白崇禧对共产党过江怒不可遏:共军要打,我们就打! 天津城眼看要被qiāng打pào轰,天津市参议会参议长来见陈长捷,希望和谈罢战,免除一城战火。陈长捷道:是共产党来打我们,不是我们去打共产党,你找共产党谈去。 没错,东北野战军千里迢迢入关,是来打天津,打guó mín dǎng。可陈长捷应该去南京,问问蒋介石,这场内战是谁发动的? 而如今要“和平”了的蒋介石,则该问问自己,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 第十章 南下!南下! ------------ 1949年3月11日,遵照中央军委命令,东北野战军正式改称第四野战军(西北、中原、华东野战军,分别为第一、第二、第三野战军)。而在辽沈战役结束不久,东北野战军所属1、2、3、4、5、6、7、8、9、10、11、12纵,即按照全军统一编制、番号,改称38、39、40、41、42、43、44、45、46、47、48、49军。长春起义的guó mín dǎng60军,改编为50军。每军辖4个步兵师,5至6万人。加上特种兵及铁道兵,四野总兵力达90多万。 “兵贵精,不贵多。”无论古今中外兵家留下多少类似名言,这都是一支庞大的军队,更是一支精锐的大军。 早在1948年10月31日,黑土地大局已定时,máo zé dōng在给“林罗刘”的电报中,就指出今年东北主力将“向长江流域出动”。12月12日,máo zé dōng在给“刘陈邓粟谭”①的电报中,又提出“东北我军协同华北主力,于明年一二两月完成夺取平、津、张、唐任务,三四两月休整,五月沿平汉南下,六七两月执行江汉战役,并完成渡江准备工作,八月渡江。第一步经营湖北南部、湖南全省及江西一部,包括夺取武汉、岳州、长沙、常德、宝庆、衡州、郴州、九江、南昌、吉安、赣州在内;第二步夺取两广”。 1949年7月16日,máo zé dōng致电早已到达武汉的林彪、邓子恢、肖克等人,正式确定四野“经营之范围为豫、鄂、湘、赣、粤、桂六省”。 1949年2月23日,由40军、43军及部分特种兵组成的南下先遣兵团,沿平汉公路南下。 从4月11日开始,47军、41军、48军为第一路,沿平汉公路南下;46军、38军、39军为第二路,沿平大(大名)公路南下;45军、49军、44军为第三路,沿津浦路南下。三路大军,浩浩dàngdàng,渡过黄河,直逼长江。 旌旗漫天,鼓角动地,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一、先遣兵团 1949年2月12日,máo zé dōng致电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并告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华东局、中原局、华北局: 为配合华东中原两野战军三月半出动,三月底渡江之行动,决定林罗先出两个军约十二万人左右,于三月二十日以前到达郾城、信阳间地区,于三月底夺取信阳、武胜关,四月十五以前夺取花园、孝感地区,迫近汉口,休整待命,钳制白崇禧部不敢向南京增援,以利刘陈邓夺取南京。 23日,由肖劲光任司令兼政委的12兵团的40军、43军,与配属的pào兵1团、后勤2分部及两个工兵营组成的先遣兵团,分两路开始南下,策应二野、三野渡江作战,同时为四野主力南下建立前进基地。 离休前为沈阳军区副政委兼黑龙江省军区政委的刘光涛老人,南下时是40军119师政委。 老人说: 南下动员,部队集合在cāo场上,临时搭个台子。那是我第一次用麦克风,跟地方借的。 战场喊话,战斗动员,政治教育,几十、几百、几千人在野地里,有时那风都噎人,讲话就成了喊话,可着嗓门儿喊。我这人嗓门儿不高,可也锻炼出来了。冷不丁用上麦克风不大习惯,一喊震耳根子,可讲几句就又喊起来了。 部队那情绪高啊。不光是场面热烈,口号响亮,而是南下一路实实在在的行动。到连队看看,支部决心,班排决心,个人保证,指导员那个挎包让决心书、保证书塞满了。有的就几个字、十几个字,“指哪打哪”,“请支部考验我入党”,“革命不成功不回家”。那时文化低,有的一个班凑一块儿也认不上100个字,可人实在,真听党的话。 翟文清老人说: 当时有句话,叫“现在坐汽车都跟不上形势了”,好像是特种兵司令肖华讲的。 翻译成今天的话,就是“现在坐飞机、坐喷气式飞机都跟不上形势了”。 红军长征靠的是一双脚。我们“八•一五”后闯关东,从长白山打到海南岛,除了到东北和过琼州海峡坐船,靠的全是一双脚。那时在土八路的心目中,汽车就是最快的东西了。 中国共产党成立28年了,八一南昌起义也22年了,可三大战役才4个多月,guó mín dǎng的气数就要尽了那形势发展之快,真是坐汽车都追不上了。 离休前为军事科学院副院长的徐芳春老人,当时是43军128师382团副团长。 老人说: 我们先遣兵团,大概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最早换上新式军装的,就是全军统一的土黄色的制式军装,胸前有个“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胸章。 衣服没什么,大家觉得有点别扭的,是那个解放帽。八路军闯关东,老百姓管我们那帽子叫“八路帽”,其实那是国民革命军的帽子,开头上面还缀着青天白日。那时谁也没见过解放帽,挺稀奇,一时间不习惯,一些人就说不好看。政委王奇说,我看挺好看,我戴。 换得太猛了。2月中旬,刚过正月十五,就换上单衣了,过去哪有这事儿呀?可长途行军,穿着棉衣棉裤,那裤裆还不“抓蛤蟆”呀?大家就把衣服一件件都套巴上。行军挺好,住下就冷,特别是路过黄泛区时,老百姓太穷,房子四面通风。北方人睡炕,屋里暖和外边冷,河南那地方就觉得屋里比外边还冷,yīn冷yīn冷的,天天晚上“当团长”。到江南就更不行了,太热了,还总下雨。我有件皮袄,在东北3年,那东西管用呀。到江南后,舍不得扔也扔了,沤烂了。 南下前动员,说这回咱们要“长行军”。大家说,有正常行军、旅次行军、急行军、强行军,这“长行军”是什么意思呀?结果,我们先遣兵团的两个军,一下子“长”到海南岛去了。 郑需凡老人说: 让40军和43军当先锋,打头阵,因为这两个军是主力,还因为这两个军包围北平,不像打天津的部队那样疲劳、伤亡。 进关时,我带侦察队走在头里,这回则正儿八经地成立个南下先遣队。作战科长尹灿贞当队长,民运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副部长李树基当政委,我当副队长。一个侦察队,一个工兵营,还有民运队、大车连、通信连等,能侦察,能打仗,又能修桥补路。 河北地界一路顺风。从保定到石家庄,那路修得比今天的高速公路还宽,地方政府还在组织群众加宽,一些麦地都毁了。我们看着心疼,他们说大军南下,大军嘛,这路就得修得大大的、宽宽的才行。 进了河南,就听到qiāng声了。也没大的敌情。南逃敌人跑得慢的,这一群、那一伙的,还有地方民团、土匪什么的,能顺便收拾的就顺便收拾了。 到安阳北边的汲县,县委列队欢迎我们,又请我们吃饭,那个热情呀。原来是要我们打安阳。县委书记说,这地方又是guó mín dǎng、又是土匪的,县委到处打游击,这脑袋都差点儿掉几回了。听说四野大军来了,都跑安阳去了,你们把安阳打下来,我们就安生了。安阳军分区一个李司令,说中原和华北的部队都打过安阳,没打下来,你们四野威名大,也不用打,去安阳喊几句,放几pào,他们就投降了。后来得知,哪像这个李司令讲的那样子呀。当时寻思地方政权真不容易,带上个侦察排去看看吧,李树基就给我递眼色。也是,先遣队就是了解敌情、民情,为后续部队开通道路、安排吃住,没有攻城略地任务,那样岂不耽误时间、误了大事吗?再说,大部队马上就到了,他们的苦日子已经熬出头了。 过了汲县,迎面过来几百人,大都有qiāng,见了我们扭头就跑。我以为是咱们的地方部队、民兵,打马追上去,大喊别跑、别跑,我们是解放军,四野大军。他们就往路边麦地里跑,有的边跑边回头打qiāng,原来是土匪。 到了淮河边上,对岸红qiāng会黑压压的,劈里啪啦冲我们打qiāng,谁把他们当回事儿呀?第二天早起,见他们在对面山上排好阵势,像守又像攻的样子。118师一个骑兵排冲了一下子,想把他们吓跑算了,他们却真打起来。我让侦察队上马,拔刀、冲锋。我那马快,瞅准个坐在八仙桌后做法的大法师,想活捉他。那马太快了,马缰拉紧了,从八仙桌上飞过去,差点儿把那大法师踢飞了,把我也摔了下来。 快到长江边上了,军里来电报,说你们慢点,别太积极了,把白崇禧吓跑了。 二、南下工作团 去,去,去, 到南方去! 到南方去! 我们是新中国的优秀儿女, 为人民服务忘掉自己, 参加革命有呀么有志气。 哪怕山高路远长江水又急, 挡不住我们前进的心。 团结向前进, 胜利向前进, 去解放南方受苦的人民。 到南方去! 到南方去! 青山绿水好风光, 送咱们队伍过呀么过长江。 过长江,打老蒋, 一个一个喜洋洋, 为的是全中国早呀么早解放。 在原兰州军区副政委王志建家的客厅里,他的夫人李琦唱罢《到南方去》,又说唱《过长江》。 李琦老人满头花发,风度优雅,又快人快语,一口北京话: 那时候,我们就是唱着这样的歌,一路南下的。 北平解放时,我在通县潞河中学已经毕业,考上高中了,赶上打仗、围城,不能念了,就回家了。家在北新桥。姐姐高中毕业了,哥哥正读高中,也像我在家待着。我们3个一块参军走了,姐姐去了延安,哥哥去了东北航校,我随四野南下了。 后来得知,林彪、罗荣桓、谭政、陶铸有个电报,说学生踊跃报名参军,部队也急需知识分子,四野准备在平津地区招收1万名青年学生。2月15日的电报,两天后中央军委就同意了。 那时在我们青年学生心目中,没有比参加解放军再光荣的了。光铁狮子胡同和棉花胡同参军的学生,就组成了82队、83队、84队、85队,每队几十上百人。82、83队是chéng rén队,少数大学生,大都是技术工人和职员。84队是高中生队,85队都是初中生,十五六岁,人称“小孩队”。我就是小孩队的。哪个学校的都有,男女生各占一半左右。我们小孩队和高中生队比较纯,chéng rén队年纪大,有社会经验,有的人报高学历,冒充大学生。 学《青年运动的方向》、《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新民主主义论》、《将革命进行到底》,还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学习4个月,然后报志愿。西北、东北、华中、华东、华南,你想去哪儿就报哪儿,也可以留在华北,包括北平。70%多报名南下,还得听组织分配。哥哥、姐姐都羡慕我,因为南下是到敌占区去,要打仗,最光荣了。 8月初坐闷罐火车离开北平,到达目的地湖南沅陵时,已过中秋节了。 闷罐车走走停停,也不管白天、晚上,是不是车站,反正有个地方就甩那儿了。有的车站没有站牌,下车方便时问这是什么地方,车站上的人告诉你,一些话也听不懂。一列列火车从身边呼啸着向南奔去了,拉的都是弹yào、粮食,前方急需物资。那时铁路都是单行线,一些桥梁又被敌人破坏了,修好了也不一定轮上我们这些学生,只能见缝chā针往前赶。那时一停车,大家就都看着前边的火车头,就怕车停下,把火车头也给调走了。那时铁路上最缺的就是火车头了。车头呼哧呼哧开走了,那心就凉了,等着吧,没头了。 到湖北孝感时,留下两车皮人,都是年纪大、身体好的男同志,分到战斗部队去了。过了长江,每次停车差不多都能留下一批人,几十、上百的不等。走一批,我们就欢送一批,一些女同学就哭哭啼啼的。 哭,一是老同学分手舍不得;二是着急,怎么还不轮到我们呀? 打仗可以理解为工作,接收地方、建设政权也是工作,都是革命工作。我们这“南下工作团”,更贴切而又准确的,应该是后者。那闷罐车走走停停,有时把火车头都调走了,把我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晾在那里,并不是我们这些人不重要,而是在那儿待命。总得等前方打了胜仗,解放了城镇,你才能去接收、工作呀,可当时哪懂呀!在孝感走第一批人时,女同学就提出抗议,说男女不平等,重男轻女。后来女的越剩越多,到沅陵前就剩下我们小孩队了,有人就哭起来,说是不是看我们小,不要我们了呀? 带队的是个王政委,40来岁,一口山东话。大家都争着要去战斗部队,他说战斗部队成天行军、打仗,你们年纪小,去了不是添麻烦、耽误事吗?有人想家,他就给讲故事。看着又一批人走了,没点到名的情绪不高,他就喊:来,唱个歌,《过长江》。有人说长江早过了,还唱《过长江》?他就说:我是大老粗,你们都是大知识分子,说说前边还有什么江呀河的,咱就把“长江”换成那江那河。有人说前边有湘江,大家就唱《过湘江》。 那时那人真诚,年纪又小、单纯,领导一讲思想就通了。一会儿又来事了,领导一讲又通了,又说呀笑呀唱呀的。 2月24日,四野成立南下工作团,政治部主任谭政任团长,副主任陶铸任副团长。同日,以两人名义,在《人民日报》、《北平解放报》、《天津日报》等报纸上刊登招收学员启事。经过挑选,在平津地区招收青年知识分子8600余人,大部分到四野兼华中军区各机关、部队、院校工作,一部分到江西、湖南、广东、广西做地方工作。 南下途中,南下工作团的队伍一路扩大。 40军到湖北咸宁后,听说羊按洞有个郑州护士学校,是抗战时从河南搬来的,有500多学生,李树基就去动员。校长是个50多岁的老处女,挺古板,听说要她的学生参军,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那地方虽然挺闭塞,可青年学生总是对新生的进步的事物敏感又向往的,再加上学校缺粮,快吃不上饭了,一宣传,几天工夫,都跟着40军走了。 离休前为沈阳军区群工部长的李树基老人说,500多人,女多男少,女学生后来大都和咱们的干部结婚了。现在老战友见面,有人还说我是“大红娘”。那时干部年轻,团级干部少有超过30岁的,可论起婚姻来,就都是大龄青年了。 老人说,衡宝战役开始后,在攸县,我们又接收200多南下工作团的学生。 原北京军区副司令高克的夫人黄静,是湖南汉寿县人。39军解放汉寿后,南下工作团在县城张贴布告,招收青年学生,她和姐姐都去报名。 近半个世纪后,黄静老人说,听说要考试,她和姐姐紧张得不得了。她初三差半年没毕业,姐姐读高中,也不知道考什么,连夜把课本翻出来看哪看哪,就怕考砸了。去了,是面试,你猜考什么?问共产党好,还是guó mín dǎng好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共产党好了。 三、国军成了“扒路军” 本部奉命守备武汉,两月以来,承地方父老协助,得收圆满效果,无任感激,匪屡来犯,均被击退。现本部奉令作战略转进,放弃武汉,临别在即,不胜依依。本部走后,地方治安由地方警察机关及人民自卫总队负责。尚望各安生业,勿自惊恐。 这是guó mín dǎng武汉地区守备司令鲁道源,5月15日撤离武汉时发表的书面谈话。 从中国最大的铁路jiāo通枢纽郑州,到华中地区最大的水陆jiāo通枢纽武汉,再到南方最大的港口城市广州,在guó mín dǎng所有“战略转进”的大小城市中的重要设施,特别是重要地段的路桥,在发表或不发表这类“书面谈话”的同时,都已安放好了zhàyào。 郑需凡老人说: 我们先遣队特意编制一个工兵营,就是想到guó mín dǎng会破坏道路、桥梁,却没想到会破坏得那么严重。 快到安阳时,就见到被毁坏的道路、桥梁了,越往南走越厉害。从武昌到蒲圻,沿途铁路、公路桥梁,几乎没一座完好的,有的zhà断一孔,有的zhà得一塌糊涂,有的是抗战时zhà毁的,有的刚刚zhà毁。那年雨水也大,很多路桥被冲毁了。南方河多桥就多,zhà断一孔就没辙。40军从湖北打到广西,一路上都是这样子。guó mín dǎng撤退前,毁路、zhà桥、zhà码头、烧仓库,毁坏工厂和通信设施,余汉谋把广州珠江大桥和白云机场、天河机场都zhà毁了。占领一座城市,常常是老远就见火光熊熊,浓烟冲天。就海南岛好一点,咱们动作快,敌人没想到咱们一下子就大举登陆了,未来得及破坏。 快到长江时,军里让我们别太积极了,把武汉的白崇禧吓跑了。那时我们就想动作快点,跟紧、抓住它的后尾部队,那样它就不能毁路zhà桥了。建设总比破坏来得慢。虽然带着个工兵营,修桥补路也只能小打小闹,没大型机械,那水泥桥、钢架桥坏上一孔,就只能干瞪眼。 赵兴元老人说,信阳是河南省最南边的一个市,过了信阳就是湖北地界了。信阳北边有座大桥,扼平汉铁路。怕敌人zhà桥,我们正面追击,两侧迂回,拼命往那儿赶。也就两三里路的样儿,眼瞅着最后一列火车呼哧呼哧开过去了,那大桥轰隆一声就zhà塌了。 杜博老人说: guó mín dǎng毁路zhà桥,影响最大的就是我们pào兵了。 步兵行军打仗,靠的是一双脚。路毁了,可以从旁边绕过去,甚至可以翻山越岭。桥断了,可以到上游、下游找水浅处涉渡,还可以泅渡,当然还可船渡。pào兵怎么办?路边除了稻田,就是山沟,车呀马的离开公路就没辙。一个步兵连,一只船几次就运过去了,一个pào兵连光pào就得折腾多少个来回?这边卸开,那边还得装上,又耽误多少时间?我们师pào兵营还轻便些,军pào兵团就笨重了,总部pào兵师都是大家伙,更难了。长江这边还行,基本能跟得上步兵,却又没多少仗打。过江后仗多了,打得也激烈了,也越来越跟不上了。在湖南和刚进广西时,我们营拼死拼活撵上了,好歹打了几仗,有的就跟在后边跑路了。后来上级命令停止前进了跑也是白费力气,没等你到,仗早打完了。 苦了我们,更苦了步兵没有pào火支援,步兵伤亡大啊! 抗战时期,共产党扒铁路,guó mín dǎng扒铁路,那是为了打日本,扒小鬼子的“王道乐土”。guó mín dǎng甚至不惜zhà开花园口大堤,以水代兵,阻滞日军进逼华中。滔滔黄水泛滥豫皖苏44个市县,受灾人口达480万,死亡40余万人(也有说89万人)。 内战开始,就剩下共产党扒铁路了。 1947年10月21日,中央军委曾致电华中、华东、华北、西北等各地解放军,专门介绍东北野战军扒毁铁路的“铁路大翻身”的方法、经验。 而在半年前,máo zé dōng还曾致电林彪、高岗: 林高: 请你们考虑在东北今后是否尚需破坏铁路我们感觉似不宜再破坏例如南满吉奉安奉四梅吉通全路敌我来去争夺尚有一个时期被敌利用而我不能利用即使如此也不要紧不久将来即可全为我利用若再破坏则将来修复极为困难 máo zé dōng 四月廿六日 东北铁路最多,东北野战军这“扒路军”也扒得最有心得体会。而当全国各地的解放军正在学习东北野战军的“扒路”经验时,东北野战军又进入一个新时期,率先变成护路军和修路军了。 天津战役,在敌火下排雷、架桥,工兵在战场上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南下时,四野已有5个工兵团,其中一个为重机械团,各军还有工兵营。 1949年四野南下期间,工兵部队架桥199座7352米(其中舟桥8座1405米),修桥357座5395米。仅工兵4团即漕渡125000人、火pào36门、汽车480辆、大车473辆、骡马1167匹,另在天津排雷17500颗。 自然的,guó mín dǎng就成“扒路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了。 共产党扒铁路,那是扒guó mín dǎng的天下。guó mín dǎng扒铁路,这本身不就等于宣告了他的穷途末路吗? 当初,guó mín dǎng曾恨恨地、又不无嘲讽地道:“八路,八路,就能扒路!” 而今,正应了东北民间的一句话:“笑话人,不如人,光着屁股撵不上人。” ------------ 第十一章 血路 ------------ 先遣兵团占领武汉,四野主力越过长江。 在此前后,安新战役、宜沙战役、湘赣战役陆续打响。 中原大地,江汉平原,湘赣山野,大军驰骋,血火奔突。 一、5纵还未攻过城呢“东北虎”之七 雁阵挟着潮润的春风,欢唱着飞过长江,越过黄河,一路北上。中原大地一天天地绿了,黄褐色的华北平原春意拂面。 四野先遣兵团已经逼近长江北岸,华北、中原解放军更是早已活跃在冀南、豫北地区,安阳和新乡两座城市却仍在敌人手里。它们兀立在中原大地上,与周围的色调极不协调。 安阳、新乡是华北、中原的战略要冲,平汉铁路必经之地。安阳还是豫北的政治、经济中心,为中国历史上有文字、文物可考的最早的都城之一,号称“第一古都”。安阳城墙高10米,下宽15米,上宽5米,可跑汽车。城墙外是10余米宽的外壕,外边是护城河,河底chā满竹签。城墙上有钢筋水泥碉堡,外壕和护城河里岸,到处是暗堡,并与城内有暗道通连。外围近两公里纵深内,还有50多个互相通连的卫星据点,构成多层次的环形防线。守军除正规军一个师和地方部队外,主要为收编的土匪和地主武装,约1.4万余人。 先遣兵团的先遣队路过这里时,有人动过打安阳的念头。40军主力路过这里时,更是摩拳擦掌,把攻城的梯子都绑扎好了。路过新乡时,听说守敌也是40军,大家更来情绪了,说这个40军就该我们给他收尸。四野来令继续前进这不是先遣兵团的任务。 打安阳的任务给了42军。 42军官兵说:这回轮也该轮到咱们5纵了。 丰台一战,5纵威名大振,却至今还没来得及像模像样的攻一次城呢。 “纵队”改称“军”已经小半年了,可大家叫惯了,一时难改口。直到武汉解放了,在máo zé dōng、林彪和下面兵团的一些电报中,仍然称“1纵”、“2纵”、“3纵”、“4纵”。 程远来老人说: 4月中旬,42军兵分两路,从河北磁县和临漳地区出发,冒雨一夜急行军120里,17号早晨突然出现在安阳城外,赶到就打外围据点,打得出乎意料的艰难。 我们4连首先攻击郭家湾。打了半天,还剩个碉堡,喊话,让敌人投降。一个女的,30来岁,是个土匪头子,不投降,还骂人,手持双抢,打伤咱们两个战士。连长盖成友,大连庄河人,外号“盖彪子”,火了,命令机qiāng掩护,bào破组冲上去,把碉堡zhà了。 西关火车站西边有个小山包,上边有个大碉堡,让我们夺占了。当晚敌人组织7次反击,少说一个营的兵力,嗷嗷叫着往上冲。四野大军南下,一路势如破竹,guó mín dǎng没几天活头了,哪还有这股子劲头呀?安阳敌人就有。 安阳守敌,除了少数正规军,主要是土匪武装。这帮家伙抗战时投靠日本当汉jiān,经常自行其是,有时小鬼子也摆弄不了。“八一五”后被guó mín dǎng改编,依然匪xìng十足,合意就干,不合意就来横的。之前,兄弟野战军曾两打安阳城,没打下来。四野先遣兵团路过安阳,没动它,它就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哪朝哪代谁都奈何不了它。坐井观天,无知无畏,只管翻它那本老皇历。 一说剿匪,人们就觉得那都是在农村、山区,哪有在城市剿匪、攻城剿匪的呀?不是讲“占山为王”吗?安阳敌人则是要占住个“第一古都”,称王称霸,为所yù为。 还有,周围几个县的地主武装,也都跑进安阳,一些骨干特别反动,仇恨共产党。攻坚,打野战,这些人是乌合之众,掘壕据守,躲在碉堡里朝外放qiāng,就有相当的战斗力。四平攻坚战(三战四平)打得那么苦,有些敌人就是这种货色。 城里有兵工厂,土造机关qiāng非常多,囤积的粮食据说能吃5年,guó mín dǎng还给它空投弹yào、给养。城头上chā着5面旗子,红黄蓝白黑5种颜色,意思是少说也能守上5年。那样,在他们的心目中,即便蒋介石还没反攻大陆,第三次世界大战也肯定bào发了。 战前动员,有个口号,叫“三天拿下安阳城,争取参加渡江作战”。结果,光拔除外围据点就用了10天,而且伤亡很大。像高楼庄,第一天371团没打下来,1营伤亡200多人。第二天我们团打,伤亡280多,还是没打下来。 主要是轻敌,敌情就没搞明白,没摸准这个敌人的特点,打急了。 也难怪。这之前,我们42军不但没攻过城,和这样的对手对阵,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遭呀。 王玉兴老人说: 安阳城被围个水泄不通,最近处距敌也就一二百米,敌人在城头唱戏,耍流氓,唱得匪里匪气的。几个人一拨,在城头上连扭带唱,女的光着膀子,只穿个小红兜兜,还喊“你看我长得怎么样”,猥猥琐琐的,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城头架着高音喇叭,一个女的,还有点东北口音,指名道姓叫着我们的军长、政委,说东北大军的弟兄们,你们别为他们卖命了,大老远的跑安阳来干什么呀?我们这儿不是guó mín dǎng,你们走吧,不走就过来吧,每人给娶个媳fù,过天堂日子。 我们听着就笑,说东北大军100万,你安阳才多大点呀?媳fù要娶的,天堂日子要过的,可谁要你个流里流气的土匪婆呀? 有时还浪声浪气地喊:快过来吧,过来我就嫁给你,城里有钱花、有馍吃、有女人玩。 大家都骂:这帮不要脸、不知死的鬼! 离休前为湖南邵阳军分区政委的王璞玉老人,大连人,1948年14岁参军,当时是42军124师宣传队员。 老人说: 我们宣传队的任务,一是对敌喊话,二是抢运、救护伤员。 敌人高音喇叭一喊,我们的土喇叭就不喊了,敌人一停我们就喊。我们主要讲形势,让敌人看清形势,投降。敌人浑不讲理,尽来埋汰的,有些话都学不出口。有的战士举qiāng冲我们喊,说你们那玩意儿不行,对这帮东西是白费吐沫星子,还得看我们的。 外围打得挺苦,伤亡大。我们和民工抬伤员,也不知道害怕,一趟趟来回跑。老百姓好哇,帮咱护理伤员。有个排长嘴打坏了,不能吃饭,一个大嫂就往他嘴里挤nǎi水。 我们到安阳后,老百姓和当地干部叫苦连天,说这些畜生到处抢粮食、抢牛羊、抢女人,大军是我们的大救星呀,快把安阳打下来吧。 第一天打下17个据点,然后逐点攻击,至27日将外围敌人全部肃清,并控制了东关、西关、北关。南关守敌畏惧,退入城内,大军逼近城垣。 远看城墙上斑斑驳驳的,近看或是用望远镜观察,原来都是qiāng眼。墙根外10多米处一道堑壕,内侧有明暗堡。堑壕外是条护城河,两侧布满鹿砦、铁丝网。 攻克安阳,关键是把zhàyào送到城墙下,zhà开突破口。这就要首先夺取外壕和护城河,才能把zhàyào送上去。 一条条蛇形jiāo通壕,一人多深,两人来宽,从攻击出发地域向城下伸展。挥镐的,抡锹的,汗流浃背,日夜掘进,一直挖到以敌人手榴弹投不到为准。 5月5日,夜幕降临,pào击过后,开始攻击。各团都有个bào破连,夺取护城河和外壕后,就冲到城墙根下挥镐刨洞挖yào室不能就把zhàyào堆放在墙根下,得向里刨挖个大洞,把几十包zhàyào填塞进去,进行内bào,威力才大。 125师373团1连1排3班长安炳勋,带着杨春明、杨孝振冲到墙根下,挥镐就刨。都是大青砖,坚硬结实,一镐下去,一个坑疤一股灰。 团营连火力掩护,城头上的敌人被压制了,城墙上的qiāng眼shè出的子弹不会拐弯儿,敌人就朝下面扔手榴弹。杨孝振眼尖脚快,顺着坡势,把它们踢到外壕里。 安炳勋眼里冒火,猛一镐刨进砖缝里,用力一扳,撬下一块。刨砖缝,他告诉杨春明。有了窍门,而且刨下一块,再刨就快了。不到10分钟,yào室就刨挖出来了。 连长杨小安亲自抱挺机qiāng,掩护1排往yào室里送zhàyào。 jiāo通壕前,是片50多米的开阔地,子弹嗖嗖飞,手榴弹咣咣zhà。安炳勋刚把第一包zhàyào送进yào室,身后的杨春明就中弹了。待把最后一包zhàyào送进yào室,挖yào室的3勇士就剩下安炳勋一个人了,连长杨小安也牺牲了。 126师376团的yào室,是先用zhàyàozhà,再用锹镐挖刨出来的。6连2班长赫贵顺,用zhàyàozhàyào室,用锹镐挖yào室,又往返26次往yào室送zhàyào。政委曹公和当场宣布,给他记大功一次,并代理副排长。 战后,赫贵顺和安炳勋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6日凌晨,zhàyào安放好了,只待3发红色信号弹升空,就开始发起总攻了。 出了意外。 376团的yào室,装进74包1250公斤zhàyào,突击连距那儿就50米左右。yào量大,距离近,会不会伤人呀?后撤几十米?不妥。那是要趁着没zhà死的敌人,也震得蒙头转向之际,就一口气冲上去的。远了,敌人缓过神来,突破口可能就被封住了。团长张志超派作战参谋佟乃迪,带人去yào室,搬回20包。不知怎么搞的,把zhàyào弄响了,很闷的一声巨响,周围的房子几乎都震塌了,城墙被zhà开个上宽23米、下宽9米的大豁口。 程远来老人说: 部队不知道是意外呀,以为总攻开始了,随即发起攻击。 125师首先突破,126师也很快zhà开城墙,从城北攻了进去,就剩下我们124师在城外听pào响了。 我们师和125师担任主攻,由城西并肩突破。我们师突破口是小西门,是敌人防御重点,火力猛,372团zhàyào没送上去,也是依赖pào兵了。 两个主攻师各加强一个pào兵团,125师是我们42军的pào兵团,我们师是38军的pào兵团,是四野总部特意调来的。目的明确,就是摧毁城墙。安阳战役,咱们没向城里打一发pào弹。38军是主力军,pào团是大团,编制和非主力军不一样,那pào口径也大,那人说话也气粗,我们来了,还用什么zhàyào?城墙我们包了。 也不是pào大气粗,根据明摆着的。辽沈战役攻义县、锦州,平津战役打天津,那城墙都是用pào打开的。 这安阳却硬是打不开。300多米抵近shè击,那pào打的震天动地,一发pào弹只能zhà开几块、十几块青砖。那城头能跑汽车,这得多长时间才能zhà开,又得多少pào弹呀! 他们急,我们急,眼珠子都要急冒了! 师长徐国夫这员勇将,更是比谁都急。进关时车祸,右脚断了,打安阳在担架上指挥战斗,当即决定爬梯子登城。 马声儒老人说: 突破城垣时,敌人顶得挺厉害,突破后qiāng声就稀落了,不到8点战斗就结束了。 各部队沿着既定街道攻击,追着打着,敌人就没影了。376团3营追到一个大院,眼见着敌人进去了,搜了两遍,连个人毛也没有。怪了?教导员马扶增让仔细搜查,在个大缸下发现了洞口。快出来,不出来投手榴弹了!下边就喊:别投,我们投降。哆哆嗦嗦爬上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安阳敌人最大的官,“冀豫边区清剿指挥官”赵质宸。好多匪首和骨干都是这么抓获的。 安阳号称“四关五门九府十八巷七十二胡同”,我们是做好打巷战准备的,没想到进城抠起“老鼠”来了。老百姓了解情况呀,领着我们抠。 敌人坐井观天,仗恃的就是城墙。城破了,知道大势已去,就完蛋了。 问俘虏,知不知道城墙是怎么zhà开的,他们说是“大根pào”。 二、战江南“东北虎”之八 从6月下旬开始,在长江两岸厉兵秣马的四野大军,西起湖北襄樊,东至江西九江,浩dàng南进,发起了宜沙战役和湘赣战役。 西路47军、38军、49军、39军,直指宜昌、沙市,然后越过常德,直逼安化;东路46军、40军、45军、48军、43军、44军和二野4兵团的13军、14军、18军、15军,分头越过岳阳、平江、修水、高安、永丰、吉安,逼向长沙、醴陵、永新。 战役企图,西路以先头部队迂回宋希濂集团突出部分,断其退路,达成大歼灭战;东路则要围歼白崇禧主力于万载、宜春地区,开辟进军华南通道。 结果是宋希濂、白崇禧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江南拉开架势第一场大仗,用韦统泰老人的话讲,跑了很多路,费了好大劲,占了很多地方,打了些兜屁股仗,没抓住敌人主力。 离休前为陕西省军区司令的王希斌,辽宁新宾县人,1.70米以上个头,标准的军人身姿。宜沙战役时,他是47军139师417团侦察参谋。 老人说: 打宜昌是7月14日,之前先得打下镇镜山,山那边就是宜昌。山顶是永备xìng工事,山腰很多暗堡,山脚下一条10米多宽的河,绕山而过,我们团隔条河仰攻镇镜山。 从襄樊到宜昌,行军半个多月,每天百八十里。这在东北算不得什么,冰天雪地,刮风下雨,都不大碍事,这南方就难了。没几个晴天,净是山路,一一滑像抹了油似的。好歹有段平坦点的,人踩马踏又像烂泥塘似的,那鞋也不知道陷掉多少双了。步兵光脚走更轻快,那pào兵就不行了,都扔在后边了。步兵连的60pào弹打在那钢筋水泥碉堡上,就像弹个脑门儿,什么事不顶。部队往上冲,敌人火力猛,前面或侧后暗堡再突然开火,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一大片。开头是415团主攻,1连打剩十几个人了,参谋长都牺牲了,又换上我们团。先是1营主攻,又换上2营,这个连不行了,再拉上一个连。 初到南方,敌情不熟,气候条件不适应,这仗就这么打上了。 师长、团长都是老红军,身经百战,能打硬仗的角色。见仗打成这样子,师长急了,团长火了,都说不能这么打了,得想个法子。 天黑了,团长丁振俞喊我过去,让我从上游摸过河去,看看能不能迂回到山侧后去。 团长见我脖子上负伤了,说行不行,不行换个人去吧。我说没事,只要活着回来,保证完成任务。 我当兵先在连里当通信员,不久调到团侦察排当侦察兵。在东北干这行容易,换上便衣就是老百姓了,到南方难度就大了。南方人说东北人说话满嘴高粱米、大■子味儿,一张嘴就露馅了。不过,这回这任务没这难度。 我把背着的装文件的皮包放下,就留一个木头盒子驳壳qiāng。黑灯瞎火,深草没(mò)棵,走出两里来远,觉得差不多了,就下河了。那些日子雨大,涨水,长江也涨大水。那河白天黄汤子似的,夜里水面发亮,pào火一闪红亮亮的。水流不算急,却不知深浅。我右手举着驳壳qiāng,越走水越深,过了河中心就没脖子了,只剩张嘴在水面上。心里寻思,可不能再深了,脚一够不着底就完了,我这个东北人连狗刨都不会呀。快到对岸了,心里一乐,脚下却一下子没底了。呛了两口水,心里还明白,眼看要四脚朝天了,拼命一猛劲,还好,胡乱中抓住一把伸过来的柳棵子,那人就顺河飘起来,靠岸了。现在想起来,也算福大命大造化大了。 上岸听听,没动静。往山上摸了100多米,还是没动静,就听见正面敌人还在打qiāng。我不大放心,又向上摸出100多米,快到半山腰了,还是没见任何反应。 正面打着,团长让我带个连从侧后摸上去,镇镜山一下子就打下来了。 离休前为兰州军区副政委的王志建,中上个头,有些拔顶,那身体和精神头儿,都可在现有年龄上减去10岁。 当时他是417团2营教导员。 老人说: 我们139师夺占镇镜山,140师打下古老背,141师占领南津关,160师与湖北军区的两个独立师,分别进至宜昌东北及以东的宝丰、山尝土门和茶店子地区。与此同时,38军114师控制了宜昌东南的云集寺、三元桥一带的江北阵地,151师在白沙脑渡江向南岸磨鸡山攻击前进。宋希濂的2军、124军及保安4旅等部,已被三面包围,只剩下渡江南逃一条路。 我们是下午到的,下着雨,那人都成泥猴了。我到山上团指挥所报告,团长让我们营做预备队,待命。回到营里,干部战士都在雨地里睡着了。我也找块平坦点的地方,把雨衣裹紧就倒下了睡着了,别滚到沟里去呀。 一是部队太累了,二是伤亡挺大,三是宜昌敌人工事坚固,易守难攻,上级命令监视敌人,等待pào兵。我们营紧靠长江,左侧3里外就是宜昌。半夜时分起来查哨,那人睡得呀,踢几脚都不会醒。江风挺大,哨兵还挺精神,我问有情况吗,哨兵说没有,我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我让前边3连派个班去看看,坏了,敌人撤退了。我赶紧给团里打电话,团里一边向师里报告,一边下令攻击前进,城里已经空了。赶到码头其实也不用赶到码头了,老远就见对岸火光冲天,先过去的敌人开始烧船了。陆续过去的大船小船都被付之一炬,近10里江面被映得红通通的,让人联想到当年的火烧赤壁。 场面倒是很壮观,那心头却是一阵阵发凉,不是滋味儿。 宋希濂是准备固守宜昌、沙市间长江沿线的,他跑得那样快,是因为发现了我们的战略企图。 7月9日,47军右翼先头141师前卫团冒雨向宜昌挺进,到达当阳东北的观音寺时,进村子休息。好不容易碰上个晴天,大家换洗、晾晒衣服,也没派出警戒。宋希濂的2军9师就在那一带布防,突然发起袭击。前卫团仓促应战,伤亡、被俘百余人,暴露了战略企图。 离休前为广州军区政治部秘书长的邵云升老人,哈尔滨人,当时是49军147师侦察队指导员。 老人说: 宜沙战役后,我们从湖北进入湖南,乘船过洞庭湖向常德挺进。天亮了,船靠码头,我问船老大这是个什么镇子,他说叫牛鼻滩。大家都在睡觉,我这个人觉少,想去街里买点吃的,就上岸了。 镇子还未醒来,很静,就见个老太太蹲在路边刷马桶。突然,前边十字路口拐过来3个guó mín dǎng军官,两个上尉,一个中尉。旁边有盘碾子,我闪身猫腰躲在后边。待他们走过去,我把加拿大手qiāng对准他们后背,让他们举起双手,朝码头上走。我们侦察队都穿便衣,有个上尉说我是土匪,我说你听我这口音,是土匪吗? 船上人还在睡大觉,我用脚踢船帮,让他们起来。我和队长王连珠审问俘虏,他们说镇子里只有一个班,是来征粮的,我们就信了。结果一打,敌人有180多,全是少尉以上军官,是宋希濂的一个屯垦大队,大队长是个上校。 一jiāo火就知道上当了,一个班还有重机qiāng、小pào呀?先头班伤亡3个,好歹把伤员抢回来,就占领阵地打上了。我们侦察队行军通常都走在前边,这次是队部带个排走在最前边,只有一挺轻机qiāng。号兵赶紧用号音与后续部队联系,顶了两个来小时,师警卫营赶到了,才把敌人消灭了。 大军南下,那股气势,真是锐不可挡,轻敌麻痹思想也就来了。guó mín dǎng没几天蹦头了,这是事实。可具体到战术和行动上,不把敌人当回事儿,就会吃亏、误事。 宜沙战役是这样子,湘赣战役是这样子,我们45军是这样子,我们135师是这样子,我们405团是这样子韦统泰老人口说笔画,手中的红蓝铅笔不时变换颜色,一支支红色的箭头就掠过长江,呼啸着shè向江南。老人画了10多张战役、战斗要图,从东北一直画到广西。 老人说: 宋希濂跑得快,白崇禧跑得更快。 东起江西高安,西至湖南岳阳,南到醴陵、萍乡,白崇禧摆下7个军。四野6个军30多万人,从江北、江南一起向南压;二野4兵团4个军10多万人,从江西中南部斜着向西南chā,抄白崇禧后路。“小诸葛”见势不好,就往南撤,咱们跟着屁股就追。若在东北,他们就完蛋了,非叫咱们追垮了不可,南方这地方不行。咱们一天80里,他们一天100里,咱们100里,他们就120里。广西兵穿个大裤衩子,翻山越岭可快了,追不上。 追不上也追上了,追上个尾巴。 我们团是师前卫团,电台坏了,与师里无法联系,反正就是追,拼命追。追到铜鼓前边一个叫冷水滩的地方,前卫连报告发现敌人。 大雨瓢泼,脸上雨水流成河,两个人对面说话,得大声喊才能听见。我把雨衣拽到头前挡雨,15倍的望远镜模模糊糊看不出一里地去,黄乎乎的敌人也只能看到个后尾,在公路上走。也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估计也就一个团的样子。 若是能迂回到敌人前边去,那仗就漂亮了。一边是山,很陡,爬上去也不可能追上敌人。一边是河,山洪暴发,红乎乎的河水又急又深。我捡块石头投进去,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没影了。 敌人没想到我们速度那么快,按说这种天气行军也是最安全的。1营在前边,不用隐蔽,也不吭声,一鼓劲儿猛跑,越近越好,敌人不发现不开火。那雨打得人都难睁眼睛,山沟里雾气也挺大,10多米外那人就恍恍惚惚看不大清了。 qiāng一响就分不清个数了。后尾敌人乱了,也没怎么抵抗,前边敌人就拼命往前跑了。打死打伤一些,活捉80多,一问,是敌主力48军176师的一个团。 追到下关,又与175师的一个团打场遭遇战。上个小岭,双方谁也没有准备,快上岭头了,突然打个照面,稍一愣神,先头4连qiāng就响了。4连“三猛战术”,一口气追出3里多远,敌人主力就上来了。敌人从山里往外走,我们从平坦地里往山里进,地形对我们非常不利。我大喊3营抢占两侧山头,边喊边打马往前冲,部队就呼呼的跟上来了。敌人也往山上奔,要抢占制高点。广西兵战术素养挺高,打山地战在guó mín dǎng军队中是一流的。不过他们还是慢了一步,刚要爬上去就被我们打下去了。 三、“当年的红军回来了!”“1949年的感觉”之二 翟文清老人说: 湘赣战役,我们40军翻越湘赣边界的九岭天险幕阜山,进入湘东。当年秋收bào dòng、平江bào dòng,就发生在那里,平江、浏阳及幕阜山一带,是苏区根据地。“打土豪,分田地!”“打倒土豪劣绅,贫雇农到红军里来!”“参加红军最光荣!”幕阜山的石壁上,20多年风吹雨打,依然能够辨识出当年红军留存的标语,看着让人心头好热、好激动。老百姓生活那个苦呀,不知道什么叫“解放军”,更不明白“四野”了,见军队来了就跑。我们说我们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军队,就是当年的红军。一提“红军”,老百姓明白了,那个高兴呀,奔走相告:“当年的红军回来了!” 宜沙、湘赣战役后,是赣西南追击战。48军从南昌地区出发,历时35天,解放了包括瑞金、兴国、宁都、于都、井冈山在内的赣西南地区。这些地名,过去从老红军嘴里不知听过多少次了,能亲自参加解放这些老区的战斗,官兵们的心情格外激动、自豪。而当地群众自然更是“当年的红军回来了”,“毛委员的队伍回来了”。 进入井冈山地区的48军142师,其前身曾是当年坚持井冈山斗争的红31团的老底子,师长欧致富当年是红15团的连长。有人算了算,算上欧致富,当年坚持井冈山斗争的老红军,全师只剩9个人了。 这个数字已经够多的了。 江西五次反“围剿”,谁能说得清红军伤亡的准确数字? 参加中央红军长征的老人都知道:湘江一战,损失过半。 三过草地的红四方面军,损失就更惨重了。 官勇老人说: 我们团司令部有个于副官(相当于现在的管理股长),湖北麻城人,1929年参军。南下路过家乡,回去看看,别说家了,村子都没影了,让白军烧光了。他还有个妹妹,好歹打听到个知情人,说你妹妹叫白狗子劈了。他一屁股坐地上,一滴眼泪没流出来,疯了。 12兵团副司令兼40军军长韩先楚,南下路过黄冈地区时,迫不及待要回趟黄安(今红安)老家,看看家中唯一的亲人,已经离别19年的姐姐,是不是还在人世。而当时路过家乡的,建国后回乡探亲的老红军,被乡亲们缠住不放,争先恐后问个没完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丈夫是不是还活着,在哪儿。得知亲人已经不在了的人,往往泪水很少,或是没有泪水。多少年了,那泪水已经流干了,他们已经不指望什么了。倒是那些见到或是得知亲人还在的人,泪腺被幸运和幸福冲撞开来,喜极而泣,泪水特别多,说自己又捡了个儿子,或是又有了个男人。 《红安县志》,记载了guó mín dǎng军队对红安县人民的两次大屠杀: 紫云区大屠杀:红四方面军第四次反“围剿”失败后,蒋介石下令对革命根据地实行壮丁杀光、房屋烧光、粮食抢光的“三光政策”。1932年10月下旬,guó mín dǎng第八十九师进攻紫云区,提出“变紫云区为死人区”口号,用机关qiāng进行扫shè,一次屠杀300多人;在沙洼屠杀200多人,并将尸体抛进闵家河做桥墩,上面铺木板,让人马通过。黄龙冲附近的一条山沟,近1000名被害群众的尸体几乎将沟填平,被人们称为“死人沟”。 平头岭大血案:1932年10月,红军主力西移,guó mín dǎng当局对鄂豫皖根据地实行“三光”政策。guó mín dǎng军队第八十九师进占七里坪后,于1933年2月6日“围剿”中共鄂东北道委武装进入天台山。适逢大雪,guó mín dǎng军遍山搜查,将避入深山的2000余群众逼至平头岭,除叶宗才等3人逃脱外,其余全部被杀。 小小黄安, 人人好汉。 铜锣一响, 四十八万。 男将打仗, 女将送饭。 一曲《黄安谣》,告知世人的是黄麻起义时,地处大别山南麓的黄安县全民皆兵,向那个吃人的世界奋勇开战的情景。而建国后黄安县能查找出的有名有姓的烈士,为22552人。 出了200多位将军的湖北红安县,为中国著名的“将军县”。应列为第二大“将军县”的江西兴国,走进共和国《将帅名录》中的人自然要少些,有名有姓的烈士却比红安还多。 “将军县”是在烈士的血泊中诞生的。 而今,当年的红军回来了,回到了红军的故乡,攻无不克,势如破竹。 48军35天打下14座县城,歼敌8850余人,自己仅伤亡200余人。 可宜沙战役中攻打镇镜山的415团1连,在黑山阻击战中,这个连坚守92高地,苦战一昼夜,就剩几个人(还有人说非伤即亡,一个没剩,打光了)。 离休前为某军副政委的李洪奎老人,1948年1月冬季攻势时,是3纵7师20团1营教导员。战后去医院看望伤员,路过2连进去看看,算上炊事员就剩十几个人。师长邓岳下令,让全团每个连抽出一个最好的班给2连,又成了一个完整的主力连。3营更惨,营长牺牲,教导员重伤,副营长、特等战斗英雄李海启也牺牲了,9连也剩下不到20人了。 老人说,光我们这个1营,伤亡400人以上的战斗就有4次。一是文家台战斗,二是解放四平,三是解放锦州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打配水池,最后是海南岛战役中的白莲市西南山战斗。 老人摇摇头说:那么多熟悉的人,一下子就没了,那胜利是怎么来的呀?活着的,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话,也没泪。那时候,我们师,我们团,这种情形多着了。什么话,多少泪,能抚平心头的悲愤和伤痛啊? 东北3年,主力纵队的主力师的主力团的连队,有几多没有“打得差不多了”(即打剩几个人、十几个人)的时候?有的甚至几次“打得差不多了”。 而像塔山阻击战、黑山阻击战、锦州攻坚战、四平保卫战(二战四平)、四平攻坚战(三战四平),有的营团都打剩几十人、百八十人了。 海南岛战役,40军120师358团的领导阵前开会,一发pào弹飞来,非伤即亡,一个团的领导班子几乎都被抬下去了。 guó mín dǎng总说共产党搞“人海战术”,好像共产党多么不讲“武德”,胜之不武。 兵力劣势,战斗、战役中总能以多打少,这叫艺术,驾驭战争的艺术。而当共产党人动员起千百万群众,奋起揍那个不平的世界时,那就是得人心者得天下了你guó mín dǎng有这等魅力吗? máo zé dōng说:“动员了全国的老百姓,就造成了陷敌于灭顶之灾的汪洋大海,造成了弥补武器等等缺陷的补救条件,造成了克服一切战争困难的前提。” 面对兵力、装备都处于优势的敌人,我军伤亡大,原本是必然的、自然的。特别是揭竿而起时,许多人还未学会放qiāng,许多人还没有一支qiāng,那几乎就是凭着仇恨和血ròu之躯,与敌人搏杀。 而当我军有了强大的pào兵时,有时又要受到限制。三野攻击上海市区时,有个“禁pào规定”。为了减少这座东方大都市的破坏,对于敌人据守的重要建筑物,严禁使用zhàyào和重武器,只准用轻武器进行攻击。没有pào火支援,也不能用zhàyàobào破,多少官兵横尸街头?打红了眼的官兵怒火中烧:是爱我们的无产阶级战士,还是爱官僚资产阶级的楼房?! 1.阻挠政令、反抗政府者处死刑。 2.破坏社会秩序、扰乱治安者处死刑。 3.造谣惑众者处死刑。 4.聚众bào dòng者处死刑。 5.煽动罢工、怠工者处死刑。 6.鼓动学潮者处死刑。 7.抢劫掳掠者处死刑。 8.cāo纵金融者处死刑。 9.未奉我军事长官命令而破坏物资暨jiāo通、通信者处死刑。 10.泄漏军机、刺探军情者处死刑。 这是1949年4月25日,guó mín dǎng逃离武汉前20天,武汉警备司令部司令刘舫颁布的“十杀令”。 从“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到卷铺盖要滚蛋、完蛋了,还要杀上最后一轮。 越过黄褐色的华北平原,踏过春意盎然的中原大地,军装带些草绿色的四野大军,就融进江南的青山绿水。 那时高速南下的官兵,许多人连柏油马路都没见过,就倒在江南的红土地上了。他们走的全是土路,平原上的土路,山野间的土路,还有那七拐八绕的羊肠子似的小路,以及那些原本没有路的地方。人踩马踏,车轮碾压,南方的红土地在北方人眼里那么新鲜、醒目,衬着周围葱茏翠绿的世界,就像一条条血路。而在那qiāng打pào轰、硝烟弥漫处,就是名副其实的血路了。 从八一南昌起义到井冈山,是条血路。 长征是条血路。 从长白山打到海南岛,是条血路。 “四一二”大屠杀震撼了中国共产党人,这支武装力量本来就是在血泊中诞生的,又一条条血路冲杀到今天。 ************ 第五篇 攻心为上 ************ 辽沈战役中攻占沈阳,guó mín dǎng军队纷纷要求“起义”,起码也要争取个“投诚”。 如今四野大军浩dàng南下,见到对手,就想问一句,“你投降不投降?” 有点像中国人见面的那句口头语,“你吃饭了吗?” ------------ 第十二章 识时务者 ------------ 一、瓜熟蒂落 安新战役,安阳攻城,新乡攻心。 攻心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你得有攻城的实力,而且有必胜的把握。当然了,对方还得明白这个道理和现实。像安阳的那些顽匪,坐井观天,不识时务,就只能自取灭亡。 新乡守军是guó mín dǎng40军的两个师。军长李振清是蒋介石的嫡亲,老蒋够意思,让他去南京“开会”了,留下个副军长李辰熙代理军长。这个李代军长是西北军出身,原本就是受冷眼、吃剩饭的角色,这回就更成后娘养的孩子了。 40军抗战中打过一些硬仗,特别是台儿庄大捷,曾有上佳表现。只因原是冯玉祥的部队,杂牌出身,被老蒋歧视也就理所当然了。像傅作义的察绥军一样,这支西北军上上下下大都是老长官、老部下,封建意识浓厚,讲究抱团,那种老部下跟定老长官的抱团这就在无形中为新乡起义打下了一种组织、思想的伏笔。 安新战役前,新乡已被华北军区70军包围,突然间47军这只“东北虎”又兵临城下。小环境如此,大气候呢?东北、华北已是共产党的天下,李代总统提出的“划江而治”,那“江”能“划”得成吗?一个多月前路过新乡的那支共产党军队,不就是奔江南去的吗?那qiāng呀pào呀,几乎全是美国造,比当初国军的精锐还精锐。人家没动手,走了,一些人长长地吁出口气,可这口气往后还喘得过来吗?这不,共产党军队马上又跟上来了,而且主力、大头还在后边呢。就算那“划江而治”还有指望,这新乡离长江也远去了,不还是“划”给了共产党吗? 李辰熙如坐针毡。 这时,部下给他送来一封信。 表哥台鉴: 弟从北平赴汉公干,道经此地,希速来人接我进城,一则有要事相告,二则问候表兄。 如何?请速相告。 刻安 敬问 弟冉影 李辰熙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表弟冉影,可听说他早就参加了共产党呀。这种当口“有要事相告”,是不是要来劝降呀? 他觉得眼前一下子亮堂起来,又好像坠入了黑暗,一会儿又透出一丝光亮,而且愈来愈亮堂。 就让表弟、47军pào兵团副团长冉影进城了,就和共产党谈起来了。 一星期后,即安阳被攻克的前一天,李辰熙率新乡守军接受和平改编。 瓜熟了,只需碰一下,那蒂就落了。 40军106师316团团长庞庆振,其父是曾任河北省主席、24集团军总司令的40军第一任军长庞炳勋。庞庆振先入黄埔15期,又读pào兵学校,1945年7月从陆军大学毕业任316团代理团长时,年仅24岁。当时40军的团长、营长大都40岁以上,为他的叔辈。 316团是40军主力,被称为“豫北铁团”,急难险重时刻当头阵,打冲锋,到处机动。傅作义那个35军是机械化地面机动,这个316团更牛,是空中飞。郑州被围,被空运去郑州,后来又空运开封。在开封,蒋介石亲自接见庞庆振,称赞他“很有父风”。庞庆振年轻气盛,颇为得意,南征北战,不遗余力。 40军孤守新乡后,吃粮成了大难题,扰民事件屡屡发生。一天上午,庞庆振听见房后有人哭叫,是警卫连士兵在一老太太家抢粮。兔子也不吃窝边草呀!当即下令将为首的一个班长绑了,杀一儆百。再一想,能怪这些饿着肚子的士兵吗?guó mín dǎng怎么到了这步田地呀?遂授意警卫连长和那个班长,qiāng口抬高半尺,qiāng响后即应声倒地,在夜暗中导演了一出假qiāng毙。 1948年11月初,解放军向八里营南边4营驻守的陆庄进攻,西边1、3营的方向也qiāngpào声连天。先是前沿阵地丢失,接着两个连失去联系,对手已经攻到营部了。4营长连连告急,庞庆振不断向师里请求援兵,希望至少能让调去城里做师预备队的2营赶来参战。师长赵天星说,现在只是前哨战,用不着救援。庞庆振说部队伤亡很大,部队都用上去了,赵天星几次未等他讲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没辙了,庞庆振直接给与他关系很好的2营长打电话,让5连立即轻装跑步增援陆庄。又给自己的老同学、师榴pào营长打电话,以私人身份请他给予pào火支援,这边令副团长指挥坚守八里营,自己率团直属队奔去陆庄。 陆庄和八里营好歹守住了,师长赵天星来问罪了,当众训斥庞庆振私自调动师预备队,不但无功,反而有过。庞庆振怒不可遏,将手qiāng摔在桌子上:那好,我听候军法处置!赵天星下不来台,拍桌大骂,庞庆振丝毫不让,差点儿动起手来。 新乡为黄河北岸桥头堡,新乡被围得铁桶一般,八里营机场为40军进出新乡的唯一孔道。把个“铁团”放在这里,已说明这里是何等重要,师长却好像全然没当回事儿,庞庆振实在搞不懂这是打的什么仗。而战场上调兵遣将,竟然要靠私人关系,找哥们,凭哥们义气,个人私jiāo,这样的军队又有什么前途?他又是为谁卖命? 就在这时,在40军当医兵退伍回卫辉市老家的表弟冯海刚来了,捎来中共卫辉市委工作的老同学徐绪景的一封信。从解放区来的表弟,告诉他东北已经解放了,山东也解放了,平津地区guó mín dǎng军队已陷入包围之中,华北、中原地区马上就要回到人民手中,guó mín dǎng的垮台已是指日可待。而老同学的信,简单叙旧后,就讲明形势、道理,直言希望他率部起义,“应为立断,早下决心”。 庞庆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孤城困军,天天听的都是guó mín dǎng宣传的那一套,只知道小环境不妙,哪晓得这世界已变成这等模样了呀! 就想起前些日子收到父亲的那封信,讲自己这辈子的遭遇是咎由自取,要他不要再卖无谓之命,务要摆脱guó mín dǎng,选择真正为国为民的光明之路。 就和共产党jiāo往起来,而且愈来愈密切、深入。 12月11日,庞庆振向师里请求去“匪区”征粮。新乡粮食奇缺,外出征粮非常危险,没人愿去,师里哪有不准之理?殊不知拉出队伍是为了便于起义,出行路线,起义时间、地点,华北14纵队如何在两侧跟进、策应,都与共产党商量好了。 刘国玺,黑龙江省舒兰县人,离休前为广州军区政治部宣传部副部长,南下时是49军147师441团宣传股长。 老人说: 宜沙战役后,进军湖南,到达沅江,江对面是津市。津市的guó mín dǎng正规军都跑了,留下地方部队一个团,当替死鬼。我们刚住下,过来个商会会长,60来岁,挺胖,见了团长、政委,张口“贵军”,闭口“长官”。他说受一位马团长之托,特意过江和贵军接洽,商谈投诚事宜。 政委沈仲文说:投诚不行,只能投降。 那会长连连点头:只要不打仗,怎么的都成。 约定第二天上午9点,在沅江一只船上谈判。商会会长带几个人,都是津市地方上有影响的人物,早早就上船等上了。我们这边是政委沈仲文,参谋长蒋顺学,1营长孙海泉,我算秘书,负责记录。他们那边也4个人,那个马团长,一个团副,另两人不知什么身份,其中也有个记录的。两边各划条小船,到江心上了大船。马团长敬礼,沈政委还礼,也没握手、寒暄,船舱一张长方桌,两边各一长条凳,坐下就谈。每人桌前一杯茶,一个多小时,谁也没喝一口。 会长几句开场白后,沈政委道:马团长,你们有什么想法,请讲吧。 马团长冲沈政委点点头:我和我的弟兄们,愿意向贵军投诚,从此为贵军效力,希望贵军能够容纳我们,并保留我们的番号。 沈政委瞥那位会长一眼,说:我们的态度,我想马团长及诸位都知道了,只能投降。我们会保证所有投降官兵的生命和个人财产安全,愿参加革命我们欢迎,想回家的我们发给路费。 解放沈阳时,敌人都要求“起义”、“投诚”,那时没经验,一些部队就答应了,上级想纠正时来不及了。现在,天津方式、北平方式、绥远方式,如何掌握起义、投诚、投降,不说轻车熟路,也都心里有数了。这次谈判,我们4人小组连个会也没开,用不着。就那几句话,去个连长、指导员,也一样说得轻松、遛道。 那个马团长一开口就挺吃力,而且越来越吃力:能不能请贵军再、再考虑一下我们的愿、愿望呀? 沈政委一挥手:这次谈判是无条件的。 那个会长早就坐不住了,赶紧对马团长说:走留自愿,保证生命和财产安全,解放军长官已经够宽宏大量的了,就这样了,就这样了。 会长身边那几个人,也赶紧过去劝说马团长,帮着打圆场:这是民意呀,民意呀。 马团长坐在那儿,面色铁青,再未吭一声。 记不得他的名字了,津市解放后,老百姓都叫他“马老五”。40来岁,瘦瘦的,别看是地方部队,军人姿态,军事素质,给人感觉都不错,也挺强悍。 兵法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两个表弟,两封书信,新乡“不战而屈人之兵”。 至于津市的那个“马老五”,还有其他地区的那些“李老四”、“王老六”们,也同样简单。你不是想谈判吗?那就照我的谈,别的一概免谈。 比之傅作义,还有陈明仁等人,庞庆振显然是不同的。庞庆振年轻,在guó mín dǎng这盆浑水中搅和得不深,心灵中多少还有片纯净之地,也就更具一种国家意识和归附真理、正义的色彩。 而在本质的宏观上,则都是城门不保,才有心门洞开。 guó mín dǎng这个瓜不光是熟了,而是烂了腐败不就是腐烂了吗? 二、“我是共产党” 1949年8月31日,12兵团司令部、政治部,湖南军区司令部、政治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联合发出一份《整理地方武装初步计划》: 在我人民解放军渡过长江,继续南下,全国即将全部胜利的局势下,湖南各地杂乱武装,纷纷而起,到处找我党接头。其中一部为我地方党所控制,一部为投机分子所掌握,加以程陈(即程潜、陈明仁笔者)接受我党八条二十四款,使湖南得以和平解放的情况下,为了慎重妥当处理这批武装,特根据华中局七月二十五日及八月廿日指示与各地情况,作如下初步处理计划: 第一,现有地方武装情况: 一、各系统武装情况:(参考八月廿九日通报表) 二、由于过去环境,不能统一,因此各部分武装,差别很大,从发展时间看,早的在去年11月以前,迟的到长沙解放以后,有的经过战斗有的根本未打过仗,从其成分看,更为复杂,较好的以省工委领导之姜亚勋部(湖南人民解放总队第一支队)农民群众仅占百分之二十,其他多为兵痞流氓、圈子(即帮会)无业游民,各部队首要人物,则多为退役、失业、被解放军官,帮会大哥土匪头子及一部分脱党叛变分子,与军统特务。纪律不好,不为群众所真心拥护,但大多数(除少数敌特外)首要分子,见大势所趋,都愿在我党领导下,找出路,但由于动机不纯,多于一方面接受我党领导,取得合法地位,一面暗地扩大武装,以便于整编时,争取功绩换得地位,在不能满足其私人yù望时,有的会不接受改编,拉走继续为匪。 第二,三种情况十种类型: 湖南各地武装,以xìng质分,基本上可分三类: 第一类,基本上党可以领导掌握的,如姜亚勋部,但并不是党可以全部掌握的,内部官兵成分复杂,上下级各部之间问题尚多,我们不能估计过高,这部分数目不大。 第二类,为投机武装,到处拉力量,要地位,不管其以何面目出现均□(一字不清笔者)人民武装,这类武装数目最大。 第三类,匪特武装及一部地方武装。 以目前情况具体区分可分为十种: 一、是我党(地方党)所领导的武装,内部有党的组织,经过战斗纪律较好,如省工委领导之湖南人民解放军总队一支队姜亚勋部。 二、有党的领导,但党的组织不纯,力量薄弱(不能起决定作用)其领导人与部队成分复杂,纪律不好,不为群众所欢迎,并未经过大的战斗锻炼的,如省工委之四支队彭汉云部。 三、地方党的外围组织,(湖南革命军人民主促进社)所控制与组织的部队,如常德的陈采夫。 四、华中局社会部城工部派出之被解放军官,利用其旧关系,收罗失意的在乡军人,利用解放军名义,拉拢敌人地方武装(自卫队等)封官加委,组织起来的武装,成分复杂,纪律很坏,如“3130”之江南地下第四军唐拔部队。 五、在全国即将胜利的局势下,一部分投机分子,乘机利用我解放军名义,招兵买马,任意加委,所组织的部队,成分极端复杂,纪律很坏,曾与我兵团联系过的,如湘潭王作民,湘南李铁山部。 六、敌人武装,经我长期工作,可以控制掌握的,但今天仍在陈明仁兵团的,如232D宪兵十团保警大队等。 七、工厂企业部门,带有自卫xìng质的武装,事先起义,或为我控制,或被迫留下的,如黄金洞矿警。 八、敌人地方武装,看到我大军南下,哗变过来的,如李高峰部。 九、敌伪县区武装,如保安团、自卫队,留在当地未走的。 十、敌特土匪有计划侵入我们内部,或潜伏伪装过来进行破坏活动的,如湖南人民fǎn gòng救国自卫军毛肇勋部。 第三,处理原则: 第一类,基本上应是培植帮助,但应严格审查,清洗其坏分子(尤其是军官)彻底改造、整顿与建立党的组织,保证成分纯洁与党的绝对领导,方能成为地方武装。 第二类,迅速坚决融化、改编、遣散达到消灭的目的,但应灵活政策,有步骤,其军官应适当处理安排,但不再带兵。 第三类,展开政治攻势,分化瓦解孤立。配合以军事清剿扑灭,与发动群众展开反匪斗争,达到坚决迅速消灭的目的。对地主武装暂不动,但持qiāng抵抗的应坚决消灭。 按各种情况,具体处理应是: 第一种,为党较有基础的部队,经过战斗的,应是帮助培植的方针,但在整编前只保持原样不再扩大,应严格审查彻底改造,加强领导充实骨干,整编为分区或县的地方武装。 第二种,虽为我党领导的武装,但党不起决定作用,并不为群众所欢迎的,应加以整训,改造清洗抽调不可靠干部,适当分散,编入分、主力。 第三种,对民主促进社控制的自卫队、保安团,应通过与利用外围关系,解除武装,编散部队,而不得原封不动,对所新组织的部队,应集中整训,了解情况进行改造,然后适当分散编地方主力或野战军。 第四种,对3130的地下第四军及类似的外围武装原则上以编散为主,但在步骤上应先以集中整训为名适当的(不是全部的)集中进行争取教育了解情况,最后分散补充野战军或地方主力部队。 第五种,基本上可按照第四种类型处理。 第六种,在陈明仁部队所有的关系部队,不论其成熟与否,均不拉出,仍应在其内部继续保持。需明确肯定,今天陈部队能巩固即是我革命的胜利,但应布置有关系的部队,在整训过程中,能以起积极带头作用,成为进步的骨干。 第七种,工厂企业部门,带自卫xìng质的武装,不论有无关系,基本上采取保留改造的方针,对坏分子加以洗刷,领导加以改造,再由工人中吸收一部分好的成分,参加进去,但对于清洗的亦应适当处理。 第八种,伪县长保安团长,自卫队长,率部投诚的,可按华中局指示。(缴械编散不得原封不动) 第九种,伪县区保安团、自卫队按第八类处理。 第十种,惯匪特务分子,不论其投诚,或伪装过来的,均jiāo地方军或野战军,解除其武装,然后再分别真正投诚或伪装潜伏,分清轻重主胁,按照党这方面原则处理。(但惯匪一律暂不释放) 所有地方武装不论在敌人统治区与我们解放区,亦不论为党所直接领导的武装,或外围武装,均应立即停止发展,并严禁今后自树与冒充名义,同时各部应即加以整编,取消空番号,(如一师仅三四百人)以上各类武装凡属强征收买来的士兵,在整编过程中,在不妨碍收缴武器的条件下,愿回家者,应准予回家,多数不愿干者,(不是特务鼓动)亦可整队解散,其军官(不是特务分子),家又在已解放地区内,愿回家者,在估计不会为匪者的情况下,亦可准予其回家,(其家仍在未解放地区者暂不放)并给必要的路费。对有功者,给予鼓励,好的可以留用或介绍其工作,愿回家者,优待遣散,对不愿回家与不能留用者,以分区为单位暂集中训练。(营以上军官,送兵团集中训练) 第四,根据林邓指示,这些武装,不论怎样,既来与我们接头联系,总比跑散为匪或跟着白匪跑了将来再去清剿要好些,所以只要来就表示欢迎…… 这个文件叙述的只是湖南的情况,其实在中南6省,乃至全国各地,基本都是这样子。 杨应彬,广东大埔县人,离休前为广东省政协副主席。老人儿时喜欢文学,上世纪30年代写的《小先生的游记》,再版12次,曾被反动当局列为禁书。解放战争中,老人在粤桂边打游击,任边区党委军事特派员、纵队参谋长。 老人说: 广州解放前夕,华南分局组织个教导团,1千多人,都是干部,准备接收广州。2营是先头营,我是营长。10月1日从大亚湾出发,先去龙川,就是现在京九铁路和广梅汕铁路jiāo会处,到那儿迎接南下大军。二野4兵团和四野15兵团,当时已经进入广东,他们把广州解放了,我们才能去接收呀。 紧赶慢赶,赶到龙川,还是晚了,四野部队已经过去到从化了。先头变后卫,掉头就追,到了惠阳,就听说广州已经解放了。 抗战胜利后,我们这些人,先是搞地下斗争,后来打游击,到处钻山沟。辽沈战役后,北方捷报频传;四野南下了,那就一天天数着日子盼会师了。那可不是一般的会师呀,那就是胜利了、解放了!现在想来,这辈子也没那么着急、激动过。 快到从化时,见到些掉队的四野官兵,好像是43军的,都是病号,拉稀的,打摆子的。东北人,水土不服呀。我们穿着便衣,就自我介绍一番,说我们也是共产党的队伍,要到广州去干什么。说道明白了,大家握手,那个高兴、亲热呀,恨不能都抱着行个外国礼。 李长华老人说: 武汉解放后个把星期,我们文工团在沿江路青年会馆演场戏,招待武汉地区的地下党,是省委城工部主办的。先开会,首先为牺牲的同志默哀,然后邓子恢讲话,讲如何搞好城市接收工作,恢复、发展生产。 我们先在门口发票,来了1千多人。有打鱼的、有修鞋的、扛包的、拉黄包车的,还有老爷、太太、小姐模样的、西装革履的、破衣烂衫的,都是做地下工作时那套打扮。有的拿到票,就一把抓住你的手,那手握的呀。有的说,我能叫你一声“同志”吗?我们就说,同志,同志,咱们会师了、胜利了!有的抱住你就哭啊,我们也哭。 离休前为福州空军副司令的张实杰老人,中等个头,寸把长的白发,不胖不瘦挺结实,记忆力也好。自南下后一直在南方工作、休息,仍是一口浓重的山东话,快人快语,实话实说。广东战役时是43军128师382团团长,就是他率领382团最先冲进广州的。 他说: 解放广州,我们赶到沙河时,碰到一些人,不少是学生,说广州敌人跑了,快进城吧。有几个人还说自己是共产党,有的战士就喊地下党派人来接咱们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觉得太好了,这回有活地图了,就说咱们快走吧。哪知过沙河不远,这几个“共产党”就没影了。 广州解放第二天,福惠路那儿就出现几面旗子,三角形的,上面写着某某“支队”的番号。后来越来越多,这个“支队”,那个“纵队”,大都称“司令”,司令部门口站着哨兵,戴着红袖标,有的还持qiāng。有的找到我们,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共产党的什么队伍,要求接受我们指挥。有的一听就是胡说八道,把自己吹得了不得,好像广州都是他们解放的,还有几千人马在什么地方。没说自己是共产党的,也没有说自己是guó mín dǎng的。 进关到华北没觉出怎么的,过江后就难了。都是新区,两眼一抹黑,许多地方说话听不懂,找个向导都难。那时见到地下党、游击队,那才亲呢,耳聪目明,心里有底呀。也有冒牌的,那也没什么,咱在农村如鱼得水,有的唠上几句就露馅了,连队干部也能掂出几分真假。广州这大城市,刚进来不看地图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有些懵门。当时我们认为,后来也证实了,有些确是咱们的地方武装,有的就是假的。刚解放,乱啊,街面上乱,市面上乱,敌特活动,晚上到处打信号弹。可不管怎么乱,谁都明白这天下铁定是共产党的了,一些投机分子就冒出来了,想浑水摸鱼捞一把。 我们43军还有战斗任务,要离开广州,这事一时搞不清,那也不能不管。找上门来的,热情接待,说什么都记下来。觉得是假的,也不惊动他们。把他们吓跑了,转入地下了,或是上山为匪了,再整起来就麻烦了。 44军经营广州,政委吴富善下令,对这些地方武装进行登记、甄别。 在长堤路一座教堂里登记,营以上干部都去。那天挺热闹,人多呀,里里外外都是人。不知谁把qiāng弄走火了,有人心里本来就有鬼,qiāng一响,拔qiāng就打。院子里的人不知怎么回事儿,也cāo起qiāng来。附近部队以为发生叛乱,赶过去,又一阵猛打猛冲。qiāng声停了,真的假的,伤亡20多人。 三、张轸成了解放军的军长 华中“剿总”副总司令兼河南省主席、19兵团司令官张轸,1948年秋即萌反意。 河南罗山人张轸,先后就学于开封陆军小学、南京第4陆军中学、清河陆军中学、保定军官学校,又留学日本士官学校。学生时代结束,就任黄埔军校战术教官。北伐时在程潜任军长的6军当团长,因屡建战功,很快升任师长。台儿庄大捷,他率领由几支杂牌部队混编的110师血战40余天,毙伤日军5千余人,曾被李宗仁的第5战区长官司令部评为“运动战第一”。随枣战役,被授予宝鼎勋章。率66军远征缅甸,亦有出色表现。 屡立战功,却改变不了杂牌出身。待到内战重开,屡吃败仗,那日子就更难过了。1948年夏天,时任第5绥靖区司令的张轸,其绥靖区司令部和省政府所在地信阳,已成豫南孤城。 共产党及时发出呼唤。 先是河南地下党通过张轸的女婿做工作,策动他起义。接着周恩来、陈赓也通过各种渠道发出信息,表示希望。这年秋天,张轸表示愿意起义。 1949年1月中旬,中原局副书记兼中原野战军副政委邓子恢,在开封接见了张轸的女婿张尹人,提出张轸起义的地点,最好是在武汉。 信阳已成孤城,指日可下。到武汉,在那江南华中“剿总”所在地,大战在即,剑拔弩张,或者两军鏖战之际,突然反戈一击,杀出一支人马,那是什么成色、效果? 共产党是不到火候不揭锅。 却让张轸弄夹生了,一锅饭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撒了不少。 58军军长鲁道源,既非蒋系,又非桂系,还是张轸的老部下,两人私jiāo也不错。既已“人在曹营心在汉”,就想拉鲁道源一起干,为“汉室”再添一份礼,多建一份功。 鲁道源听罢,把话题岔开了,张轸也没在意。 肖、陈、唐、解、潘:① (一)据我方在武昌的秘密电台本日报告,敌鲁道元(源)部十六号集中武昌南撤,张轸部拟由土地堂、山坡、贺胜桥三处向鲁部截击,张部要求我军以一部十六号在金口渡江配合,张在金口备有轮船四只、民船二百只供我军渡江之用。 (二)金口、汉阳方面有无王宏坤部队,如有则注意配合,但同时须(有)防情报不可靠的警惕。 林肖 十四日二十四时 林彪和肖劲光这边什么都准备好了,张轸那边出事了。 5月14日上午,白崇禧给张轸打电话,要他立即到汉口“剿总”开会。 张轸乘车从驻地贺胜桥赶到“剿总”总司令部,白崇禧板着脸递给他一封电报:你自己看吧。 电报是参谋总长顾祝同给白崇禧的:“据密报张轸勾结共匪,图谋反叛,请将其师以上军官扣送广州,从严法办,所部就地解散。” 白崇禧冷冷地盯住张轸: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对鲁道源泄露天机,张轸或许是立功心切,或许是轻信私jiāo,缺乏经验。可他毕竟也在官场摸爬滚打了20多年,无论心头如何震惊、紧张,那张脸还能面不改色,一张嘴更是振振有词:自李代总统主张和谈,几个月来与共产党保持接触,秘密联系,已是公开的秘密,更是你白长官的命令,他鲁道源不清楚吗?我是“勾结共匪,图谋反叛”,那你白长官呢?他鲁道源红口白牙,参谋总长一纸电报,我就通匪了?我还说他鲁道源通匪呢! 张轸的话句句在理,白崇禧也实在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自和谈后,与共产党眉来眼去的人太多了,能都是“图谋反叛”吗?不过,多事之秋,危难之际,这个“四一二”大屠杀的主谋兼主要刽子手,还是宁肯错抓、错杀,也不肯错放。 白崇禧道:这事不谈了。部队正在南撤,许多问题需要具体明确,你打个电话,让你部师以上军官都来开个会。今晚你也别走了,咱们好好谈谈。 张轸明白,这是把他扣住了。当年的黄埔战术教官,尽量抑制着怦怦的心跳,很快生出一计,说:兵团驻汉口办事处的人都知道我来了,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那里有直通各部的电话,打起来比这里快捷。我去去就来,要不了一个钟头。说句心里话,今晚你白长官就是让我走,我也不想走了,这一肚子委屈、冤枉,得跟你好好倒倒呀! 一是实在拿不准张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二是沿途都是桂系的检查站,白崇禧挺痛快地答应了。 美式吉普风驰电掣。 开过跑马场,经过刘扬路,猛地想起武泰闸的检查站,那里特务挺多,堂堂“剿总”副总司令,谁不认得?张轸赶紧让副官和卫士乘车先行,过江后在3里外的江边等他,自己则乘民船从鲇鱼套过江。 落荒而逃,赶到金口自己的独立师师部,立即打电话通知几位军长、师长前来开会,研究提前起义。 张轸脱险后,要通白崇禧的电话,破口大骂一通,算是出了口恶气。 白崇禧已经动手了。在贺胜桥的19兵团部及6个直属营,被桂系7军缴械。在7军胁迫下,所属127军的两个师连同军长、师长,也随桂军南逃了。 5月15日清晨,张轸率19兵团起义。 部署在武昌至嘉鱼一带负责江防的19兵团,有两个军、一个独立师4万多人,起义时还有一个军加一个师2.5万多人。 5月25日,中央军委致电林彪,决定给张轸所部“以起义待遇”。 张轸的19兵团,算上被白崇禧缴械和胁迫南逃的部队,人数也没有四野的一个军多。中央军委又指示林彪,“由十纵、十二纵抽出一、二个师与张轸部合编为一个军”。 7月24日,起义部队正式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51军,张轸任军长,杨春圃为政委。 四、“大好河山” 为了研究对手,蒋介石常读máo zé dōng著作,读得较多的是《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逃去台湾后,气喘得匀乎些了,还真读出心得了:“我们此次失败,并不是被共匪打倒的,实际上是我们自己打倒了自己。”同时总结出两个“六无”,军队是“无主义、无纪律、无组织、无训练、无灵魂、无根底的军队”,军人是“无信仰、无廉耻、无责任、无知识、无生命、无气节的军人”。 有的是铜臭熏天。 35军奉命返平,郭景云百忙中不忘捞一把。如此利yù熏心,那“王牌”能不变“亡牌”? 也不能说guó mín dǎng无官不贪,好歹还有像杜建时那样出污泥而不染的人。而贪污腐化已成风气,上下左右,前后里外,无孔不入,大官大贪,小官小贪,有机会就贪,不贪白不贪,能贪是本事。老实正直的人感到不适,被视为傻瓜,慢慢的一些人也会伸手了。 被陈长捷称为同于长沙大火的宜兴埠焚村,1千多户人家没烧个精光,还有10多间房子盛在那里。是纵火的62军忽然良心发现住手了吗?不,是这10多户人家给纵火的官兵塞钱了。 什么“扫清shè界”,什么“天津城防”,什么“党国安危”,老百姓死活不在话下,方便了共军进攻也无所谓,只要我腰包鼓起来就行。 广西战役,白崇禧山穷水尽,无路可走,yù去海口,用金条向薛岳、陈济棠租用舰船,将桂系残兵撤往海南岛。同为党国高官,救人也是救己,却要用金条进行jiāo易。腐败如此,guó mín dǎng能维持到1949年,已属不易了。 内战伊始,guó mín dǎng那股子猖狂劲儿,当了俘虏也不服气。可guó mín dǎng的大肆腐化始于何时?蒋介石曾经说过,统一两广和北伐时期,官兵“不贪财”、“不怕死”,抗战中也能保持这种精神,抗战胜利后就丧失了这种精神,尤以中上级军官利用到各大城接收的机会,大发横财,做生意,买房产,贪女色,骄奢yín逸,腐化堕落。 接收变成了劫收,比之气势汹汹的美械国军,腐化这种软件是个慢功。可到了guó mín dǎng成了“腐化”的代名词时,那就是心里烂了。 一边是共产党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一边是贪官污吏横行,也是气吞万里如虎。蒋介石就有三头六臂,又如何招架得了?古今中外,又有谁愿为一个腐败政权卖命?没说的,与这个政权唇亡齿寒的,绝对是这些贪官污吏。可他们若是热爱这个政权,会那样拼命往自己腰包里划拉,挖这个政权的墙基吗? 美国人也看得明白。 1949年7月30日,艾弗逊在为编纂《白皮书》致杜鲁门的信中说: 中国国民政府失致的原因,在所附录的文件中,有相当详尽的叙述,这些失败都不是美援的不充分造成的。我们在中国的军事观察家曾报告说,国军在具有决定xìng的一九四八年内,没有一次战役的失败是由于缺乏武器或弹yào,事实上,我们的观察家于战争初期在重庆所看到的腐效现象,已经察出guó mín dǎng的抵抗力受到致命的创弱。guó mín dǎng的领袖们对于他们所道遇的危机,是无能为力。guó mín dǎng的部队已丧失了斗志,guó mín dǎng的政府已经失去了人民的支持。 1945年底,眼看着劫收越来越不成样子,马歇尔向蒋介石发出警告,说对贪污腐化如不加整伤,不但不利fǎn gòng,美国也将重新考虑今后美援的监督的问题。而两年半后,民穷财尽,再向美国人伸手,美国人说援助可以,要有条件,guó mín dǎng先要自助,着手政治改革,推行民主运动。 美国人也真看准了guó mín dǎng的“七寸”。 一个虚弱的政权,全靠谎言和暴力支撑着。“推行民主运动”,就意味着让民众讲话,不打嘴巴。到处贪官污吏,人民都来揭发,真相大白天下,那guó mín dǎng的天下还用共产党打吗?大家举手,一夜之间,他蒋介石不就下台了,那máo zé dōng不就上台了吗? 孙德峰老人说,塔山阻击战,发现许多敌尸的胳膊肘子上边套着金镯子,还有的把金条缝在裤腰里。湖南总司令,打败湖南督军汤芗铭。1921年孙中山在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程潜为军政部次长。北伐战争,他是北伐军主力之一的6军军长,一路闯关夺隘,进入南京。 卢沟桥事变后,程潜出任第一战区司令兼河南省主席,参加了台儿庄会战和武汉会战。接下来,就是代参谋总长、战地党政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等虚职了。1948年竞选副总统失败,被蒋介石委以武汉行营主任。李宗仁当了副总统后,老蒋担心桂系都在朝中,不好摆弄,免去白崇禧的国防部长,外放武汉为华中“剿总”总司令,将程潜挤回老家,当起长沙绥靖公署主任兼湖南省主席。 像guó mín dǎng中自成一体的派系,几乎无不把东西藏起来。草堆里,柴垛里,水缸里,灶坑里,随手找个地方塞进去。有的俘虏坐在那里,就把戒指、手表什么的,按进脚下地里。有的就明晃晃扔在,二是首长那儿警戒严,比较安全。有人说从小穷得叮当响,这下子周围金光闪闪、银光闪闪,就像掉进了那个阿里巴巴山洞似的,也是一种特殊的考验哪。韩先楚和一些人却没觉出什么考验,因为他们从未觉得这些闪着金光银光的东西,会与他们个人有什么关系。他们高兴,那眼睛也放出光来,是因为看到了这支军队和共产党的光明前途。 1947年夏季攻势后,3纵7师在吉林柳河三元浦召开政工会,检查战场纪律情况。20团政委胡寅举起一支派克笔,第一个发言:我这个团政委带了个坏头,留了支派克笔。我那支笔这次战斗中丢了,见jiāo上来的战利品中有支派克笔,就拿着用了,也没向党委报告。心里寻思打完仗写总结,完了就jiāo上去,其实这是给自己找理由、打掩护。我读书时就听人讲“派克笔”,从未见过。这两天一想jiāo上去,心里就痒痒,舍不得。现在我正式上jiāo,承认错误,检讨jiāo代,希望大家狠狠地批评、教育,监督我不再犯错误。 这事若换到guó mín dǎng那里,不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无论师、团,还是兵团、纵队,谁调走了,谁上任了,弄斤酒,加俩菜。若能有只鸡,那豪华、奢侈,差不多就顶天了。边吃边jiāo代工作,或介绍情况,然后你就甩开膀子干吧。 guó mín dǎng呢?大吃大喝不用说了,就算吃遍天下山珍海味,也只是小菜一碟,关键是发财的机会到了。谁不送礼,那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送的比别人少了,那又比不送差多少?在那个乌烟瘴气的世界里,大家都明白“当官”后面的两个字,肯定就是“发财”,不发财当官干什么?那升官自然就更要发财、发大财了。guó mín dǎng北平市最后一任市长刘瑶章,也够迂腐的了,就职头一天竟不去警备司令部、市参议会、市党部去“拜客”。华北“剿总”副总司令兼北平警备司令陈继承,当天下午就气势汹汹地上门“道喜”来了。即便5个月后共产党不兵临城下,他那市长还能有多少干头吗? 黄埔军校校长最爱讲黄埔了。辽沈战役去沈阳讲,淮海战役去徐州讲,平津战役去北平讲,讲得激昂慷慨,讲得气急败坏。 “当官的莫进来,发财的请出去!”革命的黄埔,光荣的北伐,朝气蓬勃的guó mín dǎng。却谁知,黄埔精神诞生才25年,guó mín dǎng也本该是英姿勃发、活力四shè的年纪,却一下子老朽了,老朽得一碰就掉渣了。 纵yù过度。 对zhà开花园口大堤,以水代兵,guó mín dǎng有点羞羞答答的。那长沙大火,则干脆由张治中替蒋介石背了黑锅。世上事,有些是做得说不得的。其实,长沙大火和花园口决口,无论造成了怎样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到底还是能够找到让侵略者感到心悸的一丝亮色,那就是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政府誓与敌人血战到底的决心。 可蒋介石发动的这场内战呢? 许多老人讲,在东北,在江南,都见到过穿不上裤子的人。在海南岛,一些少数民族青年男女,只在腰间系块破布,有的就一丝不挂地在田里干活。当年从东北到中南、西南,战后几天战场上的敌尸,几乎都是光溜溜的。而西南一些地区,连活人也扒。广西战役,开头我军掉队的士兵,有的就被扒去衣服。guó mín dǎng的溃兵散俘就更不用说了,军官家属也一样被扒个精光。 情不自禁想到“野蛮”两个字后,能不想想那人都穷到什么份儿了吗? 张家口大镜门,门额上是清察哈尔都统高维岳书的4字匾:大好河山。历经近百年风雨、战乱,仍未焚毁,字迹雄浑苍劲。可这现实中的河山呢?内战qiāng打pào轰,贪官污吏如洪水猛兽,双管齐下,中华大好河山已被糟蹋成了什么模样? 天津战役进行了近20小时后,天津警备副司令秋宗鼎让94军43师停止战斗chā白旗。师长饶启尧道:chā白旗,我没学过! 这根本就不是学没学过的问题。从guó mín dǎng把接收变成劫收那一刻起,历史就注定他们只有chā白旗的份了。 máo zé dōng进入北平,要在香山双清别墅接见张澜等各界知名人士,身边工作人员把他的家当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件不破的、或不带补丁的衣服。工作人员说:主席,咱们真是穷秀才进京赶考,一件好衣服都没有。 máo zé dōng道:历来纨绔子弟考不出好成绩。安贫者能成事,嚼得菜根百事可做,我们会考出好成绩。 程潜长沙起义后,应邀去北平参加政协会议(当然会见到穿着补丁衣服的máo zé dōng),途经武汉时去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林彪,林彪说了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依照蒋介石的“六无”标准,程潜、张轸、李辰熙、庞庆振,还有傅作义、董其武、孙兰峰,以及曾泽生、潘朔端等,都是“无信仰、无廉耻、无责任、无知识、无生命、无气节的军人”了。 抗战时期,南京陷落,许多官员如果留在沿海地区,日本人给的薪水比重庆政府给的多得多。可他们去了重庆,去了那个几乎天天挨zhà的重庆。而前面列数的这些军人,则在前方浴血厮杀。这些起义将领,那时没有“识时务”的念头,而今则是不想为一个腐败政权殉葬,使破碎的山河也少些血火之灾。 而伴着人生新的一页开始的,是不是就该是一个比较清新的灵魂和生命? ------------ 第十三章 长沙不是四平 ------------ 一、程潜要为máo zé dōng划船了 张轸的19兵团不及四野一个军的兵力,毕竟也叫个“兵团”。他又是华中“剿总”副总司令,还兼河南省主席(虽然已成流亡省主席),这块牌子也就有些分量,起义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也就有一定力度。 不过,比起同为省主席的程潜来,张轸的分量可就差远了。 时年67岁的程潜,是guó mín dǎng元老级人物。 1904年在日本东京振武学校读书时,他和黄兴、宋教仁等人组织革命同志会,同盟会在日本成立后,即加入同盟会。辛亥革命bào发,他参加了著名的武汉保卫战。袁世凯称帝,程潜任护国军湖南总司令,打败湖南督军汤芗铭。1921年孙中山在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程潜为军政部次长。北伐战争,他是北伐军主力之一的6军军长,一路闯关夺隘,进入南京。 卢沟桥事变后,程潜出任第一战区司令兼河南省主席,参加了台儿庄会战和武汉会战。接下来,就是代参谋总长、战地党政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等虚职了。1948年竞选副总统失败,被蒋介石委以武汉行营主任。李宗仁当了副总统后,老蒋担心桂系都在朝中,不好摆弄,免去白崇禧的国防部长,外放武汉为华中“剿总”总司令,将程潜挤回老家,当起长沙绥靖公署主任兼湖南省主席。 像guó mín dǎng中自成一体的派系,几乎无不和蒋介石打过冤家一样,程潜历史上也曾与蒋介石兵戎相见,还被桂系关押过。蒋系、桂系,谁在台上,瞅他都不顺眼。那个近在武汉的“小诸葛”,更是咄咄逼人,说话常带刺儿。 程潜xìng情儒雅,为人宽厚随和,统兵打仗多少年,血ròu飞溅中,也没练出那股子好勇斗狠的劲头。像这次被挤兑回湘,也未置一辞,有点空儿,不是吟诗作画,就是游山玩水。平时主持会议,几句话完了,好像就jiāo差了,自管坐在那儿抽雪茄,一双眼睛似睁不睁的。有时大家都讲完了,该散会了,那双眼睛好像还未睁开。 这就不难理解桂系几起几落,始终是那么强悍,同样拥有一方水土的程潜,为何连“系”都未“系”起来。7军旗号响亮,始终是桂系、乃至guó mín dǎng军队中的一张王牌。而当年与7军同为北伐军主力的他的6军,如今已不剩一兵一卒了。 光杆司令程潜再儒雅、恬淡,也明白qiāng杆子意味着什么。所以,7月底回湘即着手组建军队,到11月上旬成立了两个军共6个师,并将省保安大队扩编为3个保安旅。其中的102军314师,全为湘人子弟,全美械装备,程潜亲去检阅,并把自己保存了多年的几十支手qiāng,也全部送给了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最有战斗力的师。 1949年大年初四,白崇禧派出他的“钢军”7军的4个团,在飞机大pào掩护下,猛攻314师,把程潜的这支“御林军”打得落花流水,也把程老头打得没了脾气。 其余的湘军,也被划归陈明仁的1兵团名下。 被湘人称为“家长”的程潜,又成了光杆司令。 白崇禧如此对待程潜,当然有他的理由。 早在1948年的最后一天,程潜就对自己的老部下程星龄道:我的决心定了,你全权代表我与中共地下党进行联系吧。 1949年4月20日,国共和谈破裂,21日máo zé dōng、朱德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22日夜程潜主持召开长沙绥靖公署和湖南省党政军联席会议,主题是:和谈破裂了,湖南怎么办? 5月16日,白崇禧从武汉退到长沙,程潜更急了,决定亲自会会共产党。程星龄引来中共湖南省工委一位30出头的青年余志宏,程潜顿觉被怠慢了,一脸的不快。余志宏心领神会,侃侃而谈:你是觉得我年轻不更事吧,你当年还没我大,就组织革命同志会,参加同盟会,担负起国家兴亡的大任了。 程潜折服了,共产党有能人呀。那位共产党领袖,即将成为中国的当家人的也是湖南人的máo zé dōng,37年前在他的新军中当列兵时,当时还不到20岁。 máo zé dōng迅速做出反应,6月2日即致电林彪等人: 程潜、李默庵、陈明仁有和我们反蒋反桂之可能xìng。 有了桂系,特别是那个白崇禧的教训,máo zé dōng看起程潜来就更入木三分了。从历史到现实,蒋系也好,桂系也罢,都没程潜的好果子吃。程潜手无寸铁,党国穷途末路,反蒋反桂没有本钱,跟蒋跟桂没有前途,只有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唯其如此,那起义的决心和诚意,才更具可信度和cāo作xìng。他是同盟会员,guó mín dǎng元老,有许多旧部及追随者,又是湖南的“家长”,在地方及海内外都有声望、影响。这类软xìngzhà弹对于guó mín dǎng的打击,迄今还无出其右者。 起义的决心是定了,可共产党公布的43名guó mín dǎng战犯中,名列26位的就是他程潜呀。máo zé dōng把他那脉把摸得透透的,早已派章士钊递过话去,人家说你是老同盟会员,追随孙中山进行辛亥革命,护法讨袁,北伐有功,只要站到人民一边,不仅欢迎,而且还要礼遇。 7月4日,máo zé dōng在给林彪等人的电报中,说“可考虑予程潜以高级名义,例如南方招抚使之类”。这“招抚使”,只能让今人想起古装戏中迈着方步、乌纱帽上的官翅晃晃悠悠的那些官员,而实在搞不懂是顶多大的乌纱帽,可程潜明白呀。如果知道了,那心头能不踏实、高兴吗?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程潜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国防委员会副主席、湖南省省长、guó mín dǎng革命委员会副主席。 máo zé dōng的“南方招抚使”八字没一撇,已经搬去广州的guó mín dǎng政府的委任令到了,任命程潜为行政院考试院院长,陈明仁为湖南省主席。 仍是“小诸葛”的鬼点子。 张轸起义一闷棍,敲个白崇禧猝不及防,也顿生警惕。环顾四周,就把目光牢牢锁定了程潜。吃掉了那个“御林军”314师,仍不托底,这个老家伙还是湖南的“家长”、“地头蛇”,那就把他逐出这三湘四水,去广州当个考试院长去吧。 程潜岂能受命?年事已高,才疏学浅,顺口说出的理由一大堆,从广州来迎请的特派员只得怏怏而归。 白崇禧恨得牙根痒痒,又借口总部要搬去衡阳,长沙由陈明仁负全责,将程潜逼去湘西。程潜也知道这个“白狐狸”不会罢手,便放出风去,说自己想辞去湖南省主席,决定暂去邵阳避避风头。 7月21日,程潜离开长沙,29日夜又悄然潜回,神不知、鬼不觉地住进水陆洲的音乐专科学校,准备将已被掀动的起义大幕一举拉开。 早已没了吟诗作画、游山玩水兴致的程潜,与白崇禧打起漂亮的游击战。 8月4日,程潜、陈明仁领衔,30多位军政要员联名签署了“起义通电”。 9月初,程潜去北平参加政协会议,máo zé dōng邀其游颐和园。当年的湖南新军统帅与列兵泛舟昆明湖。马上就是新中国的当家人的máo zé dōng,亲自为这位同乡、长辈执桨,程潜心情可想而知。 长沙起义前,针对陈明仁因两年前四平那场血战,担心共产党饶不了他,máo zé dōng说过这样一段话:当时,陈明仁是坐在他们的船上,各划各的船,都想划赢嘛,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会谅解,只要他站过来就行了,我们还要重用他哩。 而今,máo zé dōng为程潜划船了。 春风得意的máo zé dōng,朝气蓬勃的共产党人。 二、陈明仁之明 黑土地3年内战,guó mín dǎng两次大肆宣传“四平大捷”,一是1946年春攻四平,一是1947年夏守四平。攻取四平是新1军、新6军和71军,孙立人、廖耀湘、陈明仁3位军长人人有份,守住四平就是陈明仁独家之功了,顿时声名大噪。此时guó mín dǎng已经进入全面防御,一时间大江南北到处都是“陈明仁防线”,陈明仁好不荣耀。 四平之战不久,陈诚取代熊式辉、杜聿明,成为“东北王”。在guó mín dǎng阵营中颇有“廉洁”名声的陈诚,说陈明仁守四平时用大豆、面粉做工事,乘机贪污,将其撤职。又是“英雄”,又是“贪污犯”,弄得刚戴上“青天白日”勋章的陈明仁哭笑不得,却也因祸得福了。若不是陈诚把他挤兑走了,用辽西被俘的49军军长郑庭笈的话讲,现在不也像廖耀湘等人一样在哈尔滨“扫茅房”吗? 陈明仁撤职而未查办。无论有多少流言,乃至劣迹,反正是闲不下的。徐蚌会战前,刘峙、杜聿明三顾茅庐般请他去徐州任兵团司令,胡宗南则电请他去西北任职,白崇禧更是极力推荐他任武汉警备司令。徐州和西北战事吃紧,前途未卜,武汉离湖南老家挺近,他就应了白崇禧。 武汉警备司令不够兵团级,白崇禧就给他挂个华中“剿总”副总司令,再兼29军军长。党国正当用人之际,特别是像他这样的“守城专家”,蒋介石也挺帮忙,又让那个早已葬身黑土地的71军恢复建制,两个军组成个1兵团,陈明仁就当上了兵团司令。 白崇禧想得明白。你陈明仁被蒋介石和陈诚赶回老家去当参军,是我让你有职、有权,你还不感恩戴德,像守四平那样,给我跟共产党死拼吗? 蒋介石的算盘更是精明。陈明仁是我的学生、亲信,放到那个白崇禧身边,岂不正好掣肘桂系?至于这年头用人,先得瞅瞅脑后是否有反骨,陈明仁却是不在此列,无需这道手续的。 而此前就有意无意的不时为共产党划上一桨,这一刻已经决心为máo zé dōng划船的程潜,则想把陈明仁这位学生兼同乡拉去湖南,一道起义。别看程潜光杆司令一个,手下一帮子人却是脑瓜子灵活,嘴巴子功夫甚是了得。派个能与白崇禧搭上话的刘斐,说湖南是武汉的后防,又是湖北与广西的中间地带,战和进退,都是必须确保之地。程潜老迈,手下文武没一个中用的角色,只有陈明仁堪当重任。这边白崇禧听得频频颔首,那边蒋介石也觉是步好棋,都认为陈明仁入湘正可监视那程老头,又能为我所用。历史就是这么有趣而又有机地凑到了一块,最终正中的都是共产党的下怀。 2月28日,元宵节刚过,华中“剿总”副总司令兼1兵团司令陈明仁,率军荣归故里。 当年曾经兵临长沙的一些四野老人则说,四平攻坚战后,陈明仁就没了影儿,原来这小子躲在这里呀!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这回看你往哪跑! 和谈破裂了,湖南怎么办?在那次长沙绥署和湖南省党政军联席会议上,程潜讲了讲时局,就点名让陈明仁先发言,给大家带个头。 陈明仁即道:我是个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南京说打我就打,说和我就和。中央既有令主战,自然就只有在中央和白长官领导下,作战到底。 主战派立即报以掌声,多数的主和派则被打哑了,程潜更是被噎得目瞪口呆:倘是如此,那我不是自找倒霉吗? 陈明仁心头可是明镜儿似的。 共产党军队就要过江了,过了湖北就是湖南,过了两湖就是两广,连蒋介石都往台湾打点行装了,谁不在想自己的后路、出路? 蒋介石和白崇禧都很看重他,希望他像守四平那样守长沙。率领一支刚刚败下阵来的溃军,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乌合之众,全凭一股子死打硬拼的劲头,四平坚守17昼夜。争夺天桥时,他撒豆成兵,共产党军队站不住脚,难以冲锋。道西守不住了,撤到道东顽抗,直属队打光了,再把卫队派上去打。战后到沈阳讲四平,又被老蒋派人接去南京讲四平,这回到了长沙当然也要讲四平,讲“四平大捷”的成功经验,讲“陈明仁防线”。那可不是他一个人在讲。在这场内战中,还没有一位国军将领的名字,能像他陈明仁这样与一座城市联结得如此紧密。可别说这长沙,就是那四平,如果共产党军队再攻上几小时,他也早就扔在那片令他恶梦连连的黑土地上了。 他坐在设在地下室的指挥所里,听着qiāngpào声越逼越近,掏出手qiāng放在面前桌子上。一旦共产党军队冲进来,他就“成仁”。人到了打红眼睛那份儿上,给自己一qiāng,不用多想,很容易的。 如今呢?长沙不是四平(这可不仅仅是一种地理概念),他也不是那个陈明仁了。 这次回湘,他首先去拜望老师程潜。程潜向他吐露让他回湘的用意,他回答得挺痛快:我听您的指挥。 他知道程潜在做什么,您就尽管忙活去吧。不见兔子不撒鹰,他要尽量躲在暗处,把自己藏裹得严严实实,反正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出手的。 陈明仁知道自己的难度。 程潜北伐时就与共产党有jiāo往,重庆谈判还帮人家说过话。白崇禧fǎn gòng那么坚决,当年也曾和共产党眉来眼去,弄得挺近乎。他陈明仁在那边却一点关系也没有,戎马半生,除了抗战,就和共产党作对了。四平一战更是打得红头血脸的,偏偏又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家路窄,仇人见面,能不眼红吗? 殊不知或许正因如此,máo zé dōng才更要抓个典型的:瞧,连陈明仁这样和共产党打出血仇的人,我们都既往不咎,还要重用,你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小诸葛”这个大傻瓜,一心专注程潜,哪曾想陈明仁会出事呀?论起对老蒋的怨恨,你陈明仁被撤回职算个啥?黄埔出身,正宗蒋系,老蒋走到哪里都可以跟着屁股叫“校长”的人,就算我白崇禧反了10次,也轮不上你呀? 比起傅作义、张轸、程潜等人,陈明仁起义的理由确乎欠缺了些,这个急转弯也就猛了些,容易出事故。 只是那事故,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受共产党委托,先有章士钊出动,与程潜面谈,给陈明仁捎话。 程潜还有疑虑,再把他的大公子程博洪从上海请回来,做父亲的工作。又一个与父亲政见相左的小字辈,虽非像傅冬菊那样的共产党员,可程潜那心境也不像傅作义呀? 后来与程、陈谈判的代表团5人之一的华北军政大学总队长李明灏,早在6月就随军南下,在武汉等上了。大革命时期,他曾是陈明仁的老师,这回目标明确,就是奔陈明仁来的。 湖南省工委则与程潜的左右手肖作霖、邓介松等人,逐一分析陈明仁身边双方都能信得过的人,像兵团人事处长李君九,经理处长温汰沫,通过他们做陈明仁的工作。 人物一个接一个出场,关系是一环套一环的连环套,都套在蒋介石和白崇禧的脖子上。 可若没有máo zé dōng“各划各的船”,和“还要重用他”那段话,陈明仁会就范吗? 8月4日通电起义,5日解放军进城,2日已是什么火候了?陈明仁却要翻脸了。 陈明仁去找肖作霖,见97军军长蒋当翊也在。陈明仁问蒋当翊打算怎么办,回答是服从司令官的命令。陈明仁道:我要是投降,你也服从吗?蒋当翊道:这就不好说了,就算我愿意,我那些师长、团长也不会听我的。 肖作霖想,这不是给我唱双簧吗? 陈明仁转脸对着肖作霖:听到了吧,投降是谁也不会干的。 肖作霖道:现在是局部和平,怎么是投降了呢?我们和中央方面也是要谈判的。 陈明仁厉声道:什么谈判不谈判的,我只问你,省政府怎么办?部队又怎么办?假如政府要缴印,部队要缴械,那不是投降是什么?老实告诉你,投降我是不干的,我马上就乘飞机到香港去! 陈明仁让肖作霖马上去见程潜,说明白怎么办,立即答复他。 肖作霖又急又火,赶紧去见李明灏,说明情况:光说重用还不行,现在得拿出真东西了。若是保不住他的省主席和兵团司令,我看八成是要翻脸的。 李明灏一拍大腿:怪我大意了,中共方面的电报昨天就到了,他的省主席和兵团司令都不动,照当。 湖南省临时政府主席,中南军政委员会委员,湖南省军区副司令,四野21兵团司令,55军军长,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陈明仁够荣耀的。 三、“就范” 1949年8月5日,即四野46军138师浩浩dàngdàng进入长沙的当天,林彪在给四野派出的和谈代表团的电报中,称: 日前程潜既已发表通电,则今后彼亦不得不进一步就范。 而在8月1日,中央军委给林彪等人的电报中,对程潜、陈明仁两次用了“就范”一词。 程潜苦于无兵,难撑湘局,又随时可能被白崇禧扣押,甚至下dú手,派衡阳编练司令部设计委员刘纯正去武汉,请共产党早日出兵湘中。刘纯正7月10日离开长沙,一路千难万险,16日才到武汉。12兵团司令肖劲光,一位长沙郊区农民的儿子,开口即道:你来得正好,再迟3天,我就要下令打长沙了,qiāng一响起义就完蛋了。 金戈铁马的共产党将军,体会不到程潜、陈明仁脱离guó mín dǎng阵营时,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灵魂的焦虑、颤动、煎熬,和患得患失的痛苦。他们有的是一往无前的勇气、信心和力量,是终于笑到最后的胜利者的喜悦、激情和快感。 而程潜、陈明仁们,又如何能体会到自“四一二”大屠杀始,共产党人被打、被抓、被杀,又一路被追出6个省,十有五六甚至七八,抛尸异乡的那种滋味儿? 现在,肖劲光还没见到几乎全是低矮的竹木结构,糊刷些泥灰就成了房舍的长沙,已经全然没了他当年离家出走,投身革命时的模样,但他知道11年前的那场长沙大火。他不希望他的家乡再遭一场战火,他的12兵团和所有的四野官兵,都欢迎程潜、陈明仁起义尽管许多人愤愤不平,都说太宽大、太便宜陈明仁这小子了。 8月3日,《湖南日报》头版通栏标题《湖南10万军队放下武器向傅作义看齐》。傅作义那是城下之盟,湖南还没打呢,怎么把我和他相提并论,还向他看齐?陈明仁觉得受了侮辱,派人去春华山见解放军代表团,要个说法。 12兵团副政委唐天际,两句话顶得陈明仁没了脾气:这事如果出在北平、汉口解放区,当然是我们的责任。现在长沙还在你们手里,我们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指示、意见,你来找我们,什么意思? 攻占沈阳时,守军纷纷要求“起义”,都想在行将灭顶之前抓住根救命稻草。攻城部队也缺乏经验,形势变化太快,他们哪见识过那种场面呀?待“林罗刘”接到报告,想不同意起义时,下边许多已是生米做成熟饭了。 而今,文打武斗,共产党都是轻车熟路了。 至于陈明仁,城池固若金汤,援兵顷刻就到,这天下铁定还是guó mín dǎng的,你还会起义?眼下连裤子都快脱掉了,还脸红什么? 敌人不投降,就坚决消灭它。 想投降,解放军优待俘虏。 要起义,可以谈判,自然就更优惠了。从北平到长沙,能让步的都让步了,但总原则只有两个字:就范。辽沈战役,一时间好像还想不到、也体会不出这两个字的用处和妙处,而今脱口而出就是“就范”。 四、血火青树坪 程潜、陈明仁率部起义,白崇禧挨一闷棍,头脑倒还清醒,而且出手很快,立即采取三条应变措施。一是连续两天派飞机飞临长沙、株洲、湘潭、宝庆(今邵阳),轰zhà扫shè,飘撒传单,胡诌什么程潜、陈明仁被共产党软禁,在长沙的团以上军官被扣押,部队被缴械,煽动起义部队逃亡,只要跑回衡阳,见官升一级。二是调任黄杰为1兵团司令,收容叛归官兵,重新组建1兵团。三是命令3兵团副司令王景宋,指挥236师、176师,由衡阳向宝庆及其东北地区疾进,以挽救湘西危局。 林彪当然也不会怠慢,一面设法稳定、巩固陈明仁兵团,掩护起义部队东撤休整,同时部署兵力争取、追歼叛军。以位于益阳、桃花江(今桃江)、安化一线的49军全力南进,所属146师奔宁乡,145师去湘乡,147师向宝庆;46军除留守长沙、株洲的部队外,其余向衡阳前进;40军主力向攸县前进;18军先遣师向茶陵前进。命令要求各部,发现叛军,须先完成迂回包围,断其退路,然后实施政治争取。如叛军不听劝告,继续南逃,就追歼之。 结果,146师轻敌冒进,在青树坪遭敌伏击。 夏发老人,面容和善,爱笑,一口地道的东北话,个头少说1.75米以上,他是黑龙江延寿县人,1946年参军,离休前为海南军区政治部副主任,当时是49军146师436团1连指导员。 老人说: 8月中旬,正是伏天,热得蒸笼似的,一会儿又下起雨来,潮闷湿热。 追击叛军,大都是晚上行军,晚上凉快,又便于隐蔽。白天有敌机侦察,晚上也有难处,黑灯瞎火,走田埂摔跟头,次数成倍增加。那地方那人把大粪缸埋在路边地头,浇菜,一脚踏进去,大家想笑都笑不出来。赶紧跳进河里冲洗,怎么折腾也觉得反胃,这个晦气呀。 8号从益阳出发,10号占领宁乡,14号又占永丰(今双峰)。我们是前卫团,一路上放几qiāng就抓俘虏,没处放,每个连都编个俘虏排,跟着走。437团看着眼馋,要求到前边去。从永丰出发后,行军序列就是437团在头里,并配属一个山pào连,然后是师部和我们436团。 15号下午4点来钟,437团进至单家井,遭敌阻击,将敌击退。其实,敌人是设下圈套,故意示弱,引我们上钩。白崇禧这个“小诸葛”,还是有两下子的。 这时,师部到达青树坪,师首长召集两个团的主官开会,分析敌情,研究下一步如何动作。 13号,四野总部获悉,桂系7军主力已经进到永丰、界岭以南地区,企图反击我们的突前部队,命令46军停止前进,命令我们49军要切实查明敌情,不得盲目前进。军里决定到永丰就不走了,师里认为陈明仁的103军、97军逃到太平市一带,没完成追歼叛军的任务,应该进至界岭进行堵击。军长钟伟是有名的“好战分子”,一向鼓励部队的战斗积极xìng,就同意了。同时命令145师向我们靠拢,以便支援。那时我一个指导员,视野有限,就知道和连长带好连队,完成上级jiāo给的任务。 青树坪会议出现分歧。多数人认为,我们距敌军只有一天的行程,不宜再孤军深入。结果还是决定继续前进,结果就走进了敌人的伏击圈,就有了四野南下后最大的一次失利。 当晚8点左右,437团前卫营3营进至界岭,遭到7军一个营伏击。营长杨海江是员干将,很沉着,指挥部队迅速抢占有利地形,以全营兵力猛烈反击,将敌人冲垮了。 3营这一招挺厉害,对青树坪战斗起了很大作用。地形不利,两山夹一沟,沟底一条湘乡通往宝庆的公路,敌人在那儿布好了口袋阵。3营若不把正面敌人冲垮,敌人从公路上压下来,形势就更危险了。 正面一打,两侧山上敌人开火了,照明弹把山野照得雪亮。师里命令我们团上去,抢占两侧高地。我们跑到那儿,就见师直分队散在路边沟里,山pào、驮子、担架扔在路上,团长崔永太喊推,就把山pào什么的推到路边沟里。2营首先上去,向右边山上攻,1营随后赶到,向左边打,别让敌人压下来。别看它是什么“钢7军”,它也没敢压下来。敌人夜战不行,白天攻击厉害。 我们往前冲时,敌人火力很猛,拼命拦阻我们,想把先头部队吃掉。连长刘成文,丹东人,开头我们还喊快跑、快跑,后来就是拼命跑了,那人都红眼了。我们这边挺顺利,我们连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冲锋,就拿下一个山头,敌人也未反击。2营那边打上去,被反下来,再打上去,再被反下来。敌人pào火挺猛,步pào协同也好,白天还有飞机轰zhà。那也到底还是被2营打了下去,守住山头。比起别的部队,7军还是有战斗力的。我说它不行,是和咱们比不行,和我们49军这样四野的小兄弟比,也不行。但有一条,咱们比不了他们,他们爬山快,灵巧,咱们就笨,缺锻炼。这是桂系部队的普遍特点,那时我们叫他们“广西猴子”。后来经过“兵强马壮运动”,这一招它也不行了。 离休前为海南军区榆林要塞参谋长的冯怀宪老人,辽阳人,当时与夏发都在436团,当号长。 老人说: 打响时,部队正在路上行军,照明弹一亮,全暴露在敌人眼皮底下。敌人打燃烧弹,到处着火,杀伤力很大。我们冲上去时,伤员还在路上,几乎都是烧伤。抢伤员,往路边沟里抬,隐蔽,同时抢占两侧山头。突然袭击,敌情不明,说不懵也有点懵。咱们被伏击的时候也确实不多,这回叫我们摊上了。被伏击是最可怕的。但是,从黑龙江打到江南,那时部队素质好哇,知道那工夫该怎么做,那是打出来的工夫。 当时我在2营,2营攻山头,守山头,几上几下,伤亡很大。5连2排副排去兰建才,也是辽阳人,老乡,挺虎挺愣。头一天见面,我还说你小心点,别那么毛愣。他笑笑,摸摸腰,说脑袋早在这儿拴着,挺牢实,丢不了。2排在山上守了一天,除了抬下来的伤员,都牺牲了。 17号中午,天上飞机,地面坦克,7军两个团沿公路两侧向我们团攻击。咱们子弹不多了,有的营把子弹集中给一个连,一个连给一个排,有的跟敌人拼起刺刀、抡起铁锹,就这样也坚守5个来小时。敌人占领了pào1连驻地,夺去马装具,崔团长带警卫连冲锋3次,重新夺了回来。这时我们团腹背受敌,部署已被打乱,营自为战,连自为战,jiāo替掩护,撤出战斗。 青树坪战斗,打了两天两夜,我们146师伤亡失踪800多人,145师是400多。 438团没有参加战斗,在湘乡到永丰的公路上保持jiāo通。敌人是3个师,3个师围打我们146师两个团。兵力优势,空中优势,pào火优势,地形优势,突然袭击。这若是换成我们,打它的伏击,不说全报销了,一个不剩,也剩不下几个。 离休前为湖南郴州军分区副司令的李俊峰老人,黑龙江安达县人,当时是49军145师侦察连3排长。 老人说: 17号上午,我们师赶到青树坪地区,猛打猛冲,顶开口子,掩护146师撤出战斗。然后,我们且战且退,不时反击一下。我们伤亡不小,敌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我们连清一色加拿大冲锋qiāng,一些人还有20响驳壳qiāng,火力很猛。我带3个人断后,傍黑接到的撤退命令。这工夫,突然从路边树林里窜出一股敌人,我一梭子打过去,大喊撤、撤。有个王全发,8班副班去,腿脚快,抢上旁边一个土包,说“我掩护”。敌人围住土包,要抓活的,他一长一短两支qiāng,轮番扫shè。我们3个往上冲、打。我们排也返回来,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冲锋,20多敌人死的死,伤的伤,剩几个跑了。王全发牺牲了,他一个人就打死七八个敌人。他也是黑龙江人,牺牲时22岁。 8月22日,146师师长、政委和副师长,在给军、兵团、四野总部的电报中,在谈了青树坪战斗桂系主力的“战斗特点”后,说: 此次战斗的几点检讨:1.首先是师领导上轻敌。明知界岭有桂军,地形不熟,情况不明,而夜间冒进,遭敌伏击后,还以为敌人要退,而不迅速转移,还犹豫,撤离留恋,致遭受严重的打击,助长桂军的气焰。2.下层也轻敌。15日向界岭前进时,前卫营不找向导,又不严密搜索,重机qiāng不下驮子,整队沿公路去界岭宿营…… 8月24日,49军军长、政委、副军长、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在给兵团和四野首长的电报中,也说“犯了麻痹轻敌的错误”。 轻敌麻痹造成青树坪战斗失利,这是上上下下的共识。 夏发老人说: 那时部队士气高啊。从东北进关就是这样,南下一路打顺风仗,都知道guó mín dǎng不行了,它也确实不行了,轻敌麻痹思想就来了。不光是我们49军,当时四野部队都存在这种情绪。因为轻敌,所以才冒进,也不派出侦察、搜索,重机qiāng不下驮子,打响后马呀pào的都堆在路上。因为青树坪战斗之前,一路上都是放几qiāng就抓俘虏嘛。白崇禧这小子就利用了这一点,把7军弄那儿等上了,这一场逆风仗就让我们赶上了。 后来得知,林彪并不轻敌,毛主席也未小瞧这个“小诸葛”,可当时部队就是这种情绪。一支总打胜仗的部队,这种情绪或多或少是难免的。 在东北打那么多仗,较大的失利是1947年夏打四平,进关、南下就是青树坪这次了。四平攻坚战,那时咱们缺乏攻取大中城市的经验,轻敌也是原因之一。四平那场血战之后,认真总结了经验教训。那之后从锦州打到天津,就攻无不克,无坚不摧了。青树坪付出血的代价,则打消了轻敌思想,上上下下一下子警觉起来,开始认真研究桂系这个新对手,特别是7军。没出两个月,衡宝战役,就把白崇禧这点看家本钱收拾了。 那时候,只要咱们认真,不轻敌、莽撞,什么样的对手都不在话下。 夏发、冯怀宪老人说,青树坪战斗后,guó mín dǎng大肆宣传“永丰大捷”,当时我们不知道,广西战役打到柳州看到一些报纸,才知道。先说消灭共军一个师,又说消灭两个师,还说把我们师长都活捉了,一些老百姓也这么说。那时主力部队地方化,我们146师兼柳州军分区,师长兼分区司令。我们跟老百姓讲,开头一些人还不信。 先是“永丰大捷”,又吹成“湖南大捷”、“江南大捷”这么一路吹下去,guó mín dǎng马上就该打过长江、黄河,用不着“反攻大陆”了。 ------------ 第十四章 水土不服 ------------ 南下行军两千余华里,一脚踏上江南的红土地,老天爷和土地爷就成了四野最可怕的敌人。 一、江南路难行“东北虎”之九 王希斌老人说: 从平津南下,为旅次行军,每天60华里左右。上午7时出发,下午6时左右进入宿营地。中间两次大休息,每次个把小时,走上个把小时还有次小休息,约10分钟。白天行军,又没敌情,走这点路还不玩儿似的?还过星期天,每周休息一天。闯过关东的老同志说,好日子都叫你们赶上了。 沿途政府和群众更感动人。那路修得宽宽的,路边墙上都是欢迎四野大军南下的标语,村镇路口、街道两边都是欢迎的人群,还有扭秧歌、送慰问品的。到了宿营地,房子、炕早就收拾好了,就等着你住了。 要说有不舒服的地方,就是风沙大,俺们东北人叫“刮黄土”。天气干冷干冷的,到处黄乎乎的,风一刮,满天灰沙迷眼睛,许多人得了沙眼、角膜炎。那年春天风特别大。南方兵说快走,到了江南就好了。果然,越走天越蓝、地越绿,过了长江一点风沙也没有了,那路却更难走了。 翟文清老人说: 从大别山到五指山,一是山多,山地面积占50%以上;二是水多,长江、珠江两大水系各有数千条支流,湖南、湖北更有“水乡泽国”之称;三是雨多,那年雨水又特别大,过了长江这衣服好像就没干爽过。从武汉出发前,每人发块桐油雨布,两米见方,大都用来包背包了。那时没有塑料布。到了湖南又发个斗笠,戴在头上沉甸甸的,只能遮住少半个身子,打起仗来碍事,轻装扔东西先扔它。 山多没什么,四保临江和四保临江之前,我们就在吉南和辽东山区转了。北方人不识水xìng,可江河再多也不往山上流,最讨厌的就是这雨多了。身上一天到晚水淋淋、潮乎乎的,北方人什么时候尝过这滋味儿呀?比这滋味儿更头痛、难过的,是脚下那路太难走了。 在东北,下场雨,无论多大,两天工夫地面就干爽了。最难走的是3月底、4月初,一冬的积雪化得南流北淌,东北人叫“烂道”。那也只有半个月左右时间,这江南好像就没有不“烂道”的时候。 太阳出来一会儿,就能把人晒得冒油,那空气也闷乎乎的能攥出水来。山里小路,一个连过去就烂得黏糊糊的,或者一一滑摔跟头,或者一脚下去没脚面子,你就跟土地爷叫劲去吧。山岳丛林,水网稻田,平地上大都走田埂。当地fù女挑着百多斤担子,在那上面颤颤悠悠地带着小跑,我们这些北方汉子一会儿这个仰八叉,一会儿那个狗吃屎。若是夜行军,天亮了一看,全是泥人了,认不出谁了。 都拄根棍子。“三条腿”稳定xìng好,又能借力,还能打蛇。发现敌情,追击敌人,棍子扔一地,绊脚、摔跟头。 行军,特别是夜行军,谁脚陷烂泥里了,一下两下没拔起来,寻思喘口气儿再拔吧,那人站那儿就睡着了。在北方,常常是走着走着就睡着了,脚下绊着个什么就跌倒了。后面的人跟上来,碰上了也摔倒了。有时一倒就是几个、十几个,甚至更多。与多米诺骨牌不同的是,那骨牌是从最后一个开始向前面倒的,这队列中的人虽然也向前倒,却是从前向后数的。 王志建老人说: 雨天湿地奔了半个月,有时一天就走出30多里路,却比在东北强行军120里还苦还累还遭罪。鞋在烂泥里,拔掉了打赤脚,有时一天喝顿稀粥也照样走,上山下山差不多就是连爬带滚了,那人一个个都弄得没人样了。 宜沙战役后,我们在鄂西追击宋希濂。那地方“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还有个什么“四十八道河”,听着就让北方人打怵。后来明白了,就是一条河在山里转来转去。水浅处我们就过河走直道,水深了就跟着那河绕圈子。 开头416团紧跟着我们,后来就没影了,团长说他们在后面“开pào”呢。师pào兵营翻山过河跟不上,一个步兵团帮他们推pào、扛pào,那也没赶上来。 离休前为某军政委的谭顺田老人,当时是40军118师pào兵营教导员。 老人说: 东北jiāo通发达,铁路、公路很多,老百姓称公路为“电道”,形容道路宽阔、平坦,走路像电一样快。马拉pào就跑吧,伴随步兵作战及时到位,从未出过问题。平津地区也行。这江南公路、大路本来就少,桥梁又被破坏,只能走乡间小道。东北乡间道路也走马车、牛车,江南基本就是人行,窄窄的没两个pào轮宽,更闹心的是泥泞不堪,动不动就陷进去了。我们平时就跟不上步兵,爬山过河就更没辙了。 湘赣战役前,过鄂湘赣jiāo界的幕阜山、九宫山,可把pào兵折腾坏了。 幕阜山脉上下100多里,陡处坡度40度左右,一条羊肠小道下边大都是悬崖断壁,一个人、一匹牲口停下,后边队伍就动不了了。白崇禧的广西部队装备轻便,士兵穿大裤衩子,在那种天气、地形下行军作战,好处多着了,不说也明白。广西多山,南方多水田,士兵从小就在山里转,在田埂上遛。南方人喜欢打赤脚,那脚丫子扎煞着,不像穿鞋的北方人,5个脚趾头紧拢着。这些先天的后天的条件,咱们都处于下风。人家那马也都是南方小马,马背还没人肩膀高,灵巧,善爬山,走田埂、小桥挺利索。咱们的北方马个大、有劲,爬山过河走田埂就不行了。日本大洋马、美国大骡子受过正规训练,人走哪它都跟着你,到这种地方也像老牛掉井里了,浑身直哆嗦,心里也是害怕呀。上山时,驭手在前边抓着缰绳往上拉,pào手在后边推屁股;下山时,驭手在前边勒缰绳,pào手在后边拽尾巴。那羊肠小道许多地方是石板路,这个不烂道,人走着挺舒服,可马不行呀。马蹄铁和石头硬碰硬,又有坡度,上山动不动马失前蹄,下山经常坐屁股,一些马腿、屁股上磕得那血呀,看着叫人心疼。再看看前边部队摔下山崖去的那些马,就更难受了。好在我们营还都安全通过了。 开头前边停下了,后边还往上传口令,让“加快速度”。心里都急呀,想赶上部队,跟上步兵。没有pào火支援,步兵打仗伤亡大,吃亏呀。后来除了滚下山崖块石头,能引起一阵惊叫,以为有人马摔下去了,再就没声了。不是不着急了,实在是有气无力了。 上下100里,我们营走了三天多。 有的部队一天只挪动两华里。 不知道这是不是创了全军“纪录”,但肯定是四野“纪录”了。 闻名天下的八路军的铁脚板,踏进江南的红土地就不大灵了。 和平时期,战争年代,部队讲得最多的就是“战斗力”三个字。那战斗力的成色,不光是qiāngpào声中冲锋陷阵,还在于平时行军走路。能走才能打。走不动,追不上,那仗还怎么打? 过幕阜山赶上晴天,太阳热辣辣的,那石板路上却泥呀水的都是汗水呀,人和马的汗水。 过了江,不是yīn天,就是下雨,大家就盼个晴天。太阳照到头上了才明白,咱北方人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个太阳了。 二、正负40度“东北虎”之十 野司: 今十二时气温室外(阳光下)四三度室内三二度。 十二兵团 二十八日十二时 野司: 今午摄氏四六度。 十五兵团 二十六日 野司: 今日长沙气温四十二度。 解潘① 十二日 以上都是四野部队江南休整期间的电报。 而在此前,各军、兵团雪片样飞向四野司令部的,则是“热死人”的电报。 1949年7月16日,“林邓肖赵”在给军委的《可否将长裤改短裤》的电报中,开篇就是“因南方死热……” 7月23日,林彪、邓子恢、肖克等人在给军委的电报中,有这样3段: 一、38军7天内发病3400名,其中疟疾占百分之五十。39军行军中,一天即中暑500余人,又在5天内仅疟疾病员即发生645人。 二、15兵团(主要43军)现有病员万余名,仅4日至13日的9天中,即减员4536名,其中热死25名。48军161师3天中发生病员800余。43军127师15天的行动中,非战斗减员为1839名。有不少连病送医院占二分之一。以上均系零星反映材料,实际不止此数。21日41军渡江南下,据称沿途皆是病员(多系中暑)。 三、4兵团此次行动以来,热病7000余人,马百余匹。 翟文清老人说: 我们2月下旬从平津南下时,天还挺冷,越走天越暖,大家挺高兴。4月1日打下信阳,天就挺热了,追击敌人时有人昏倒了,也没在意。在东北,大冷的天追击敌人,也有累吐血的、昏倒的,但谁也没想到,也根本不明白中暑是怎么回事。 41军7月下旬进武汉,正是热的时候,毫无防暑准备。之前在乡下行军,走不动了可以拄根棍子,也不讲究军容风纪,跟上队伍就行。这回进城了,烈日当头,全副武装,队伍整齐,不解风纪扣,也不准到路边茶水站喝水,那队形不就乱了吗?那是支好部队啊,和我们40军是南满的老战友。武汉有句话:“紧走慢走,一天走不出汉口。”那平光光的大马路也真的难走了,几百人中暑,一些人走着走着就昏倒了。 我们是5月中旬进的武汉,没感受到这座大火炉的威力。7月上旬从武汉南下,开始湘赣战役时,可就不行了。 头上大太阳,脚下烂泥地,又潮又热又闷。咱北方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闷乎乎的湿热劲儿,浑身毛孔都像嘴巴大张着,一会儿就不行了。那时也不知气温多少度,估摸低时也不下25度,最高时能有40度,那烂泥都热乎乎的烫脚。东北中午那太阳也够dú的,晚上就凉快多了,江南那地方昼夜温差小,几乎就是那么一股劲儿。那时就盼着下场雨,那雨也热乎乎的,可总比太阳下火凉快呀。 有人晃晃悠悠的,那就是不行了,赶紧上前扶住。慢了或是没看到,那人就倒了。中暑的人头昏、恶心、胸闷,喘不上气儿,重的会高烧40多度,手脚抽筋,嘴冒白沫子。赶紧抬到路边树yīn下,脱下帽子,解开衣扣,有水赶紧灌几口,再往头脸身上泼一些,拿帽子、用衣襟使劲扇乎,还掐人中,掐虎口。 41军进武汉,群众夹道欢迎。中暑有医院,老百姓也明白。我们知道个什么呀?连“中暑”两个字都没听说过。翻越九岭山脉时,几十里无人烟,全靠自己这点办法在那儿折腾。当时上级传达文件,称中暑为“日shè病”。反正我们知道那人就是热的,“热昏了”,“热死了”。有时这边还没折腾完,那边又有人不行了。过去在北方也讲“热死人”,那就是个形容词,没想到这回真的热死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我那个连热死两个战士那时我已到营里代理副教导员了。 中暑的,热死的,几乎都是北方人,东北人最多。东北人本来就多,一个连少说也有一半左右。东北人身高体壮,到江南就不大行了,水土不服,不抗热。 一些部队过江不久就断盐了。后边的运不上来,当地的都被敌人撤退时搜刮走了。44军132师39团,半个多月没沾盐星儿。饭菜没盐什么味儿不用说了,天热出汗多,没盐分补充,那对中暑不是雪上加霜吗? 当地老百姓看着我们直摇头,说:三国曹cāo那时候,七八月也不发兵呀! 离休前为某部政委的张旭初老人,当时是49军147师439团1营教导员。 老人说: 程潜、陈明仁起义后,有几万人叛变南逃,我们师从安化向宝庆追击。在新化这边,团里通信员骑个单车(自行车),来我们营送信。到我和营长跟前,一脚刚踏到地上,那人就栽倒了,口吐白沫,一会儿就不行了。我们以为是累的,哪是呀,中暑。 官勇老人说: 湘赣战役,我们追到江西万家堡,接到命令奔湖南。天亮了,又接到命令回江西,就是跑,一天跑死18个,都是中暑,都是北方人。口吐白沫,脸上肌ròu抽搐,像笑似的。 王志建老人说: 宜沙战役还没过江,就有中暑的了。开头扶着架着还想带走,后来越来越多弄不过来了,再说那是追歼战,时间耽误不得。都是新区,没有地方政府,许多地方周围还没有人家、村庄。就把中暑的人抬到路边树yīn下,几个人,或十几个人一堆,尽量集中些,在那儿躺着,把姓名、部队番号写张纸上,放在背包上,等后边部队收容。 从远安西边到宜昌,过江后从松滋到宜都、枝江,一路都是这么处理的。兄弟部队也大都是这样。 李洪奎老人说: 从平津南下后,我调到团政治处当主任,湘赣战役期间负责收容。 收容队的几辆大车,开头一多半闲着,越走“乘客”越多,后来增加到十几辆也不够用了。就动员病轻的、恢复得快的,下车走,轮换着慢慢走。一说,能动弹的都要下车,那时那人自觉呀。 路边那人多了,东倒西歪,横躺竖卧。有的好些了,坐起来,见我们来了,老远就晃晃悠悠站起来。有的还昏昏沉沉的,有的迷迷糊糊爬进树林子里,爬出十几米、几十米。林子密,不透光,凉快呀。背包都在路边放着,有背包就有人,就得找到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倒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这就危险了,首先救助这种人。 过九岭山时,收容了1千多人,就是说全团近一半人进了收容队。热死5个战士,就地掩埋了。 滇军60军闯关东,冻得哆哆嗦嗦拉不开大栓。我们下江南,热得昏头昏脑成了这般模样。 赵兴元老人说: 打攸县,连打带追,我们营一天热死两个。打电话向团里报告,作训股长说全团热死8个。 当年四野南下那滋味儿,没法说。咱北方人,特别是东北人,到了南方酷热难耐,正负40度,那不像把人一下子从冰窟窿里弄到热炕头上了吗?那时候我们全副武装,背负几十斤,就在太阳地里急行军、强行军,追击敌人。 那时干部有两怕:一怕把部队热垮了;二怕赶不到位置,放跑了敌人。 刚到东北时,则是怕把部队冻垮了。 一保临江的小荒沟战斗,我是指导员兼连长。零下40来度,大雪没膝,深处及腰,树皮都冻裂了,咔吧咔吧直响。全连100多人,就一个卫生员没有冻伤,截肢7个。一脱鞋掉层皮,有的小脚趾头都掉鞋里了。我的两个脚后跟冻坏了,缓过来后,一按,里边呼嘎呼嘎的,那ròu都烂成汤了。 张仲先老人说: 也是小荒沟战斗,我们营冲到山坡上被压住了,在敌火下趴了20多分钟。就这么个工夫,近一半人冻伤了。冻伤比qiāng伤还讨厌,往周围蔓延,烂,不好治,治好了稍微冻着还犯。 赵兴元老人说: 两年后的文家台战斗,那天更冷,沈阳造、汉阳造、美国造、捷克式、歪把子都打不响了,冻住了,就加拿大机qiāng还嘎嘎叫,冻伤却很少。一是穿戴装备得比刚到东北时好了,二是逐渐地对那气候也比较适应了,三是有防冻经验了这是最重要的。 李克昌老人说: 我们新四军3师从苏北闯关东,出关时已经11月底了,还是一身单衣。雪花飘飘,北风呼叫,那人都冻得哆哆嗦嗦、鼻涕拉花的。穿上棉衣也不行,江苏人哪见识过那样的冰天雪地呀!冻伤了,赶紧找柴火点火烤。有村庄,进屋上热炕头上捂被子。老百姓见了叫起来,说不行,不行,冻伤了得用雪搓,就像冻梨得用冷水慢慢缓,见火见热就完了。我们谁吃过冻梨呀,哪懂呀。一些人那手脚就完了,一烤一烙就烂了,没法子,截肢了。 到江南,中暑了,在路边躺着、坐着等着收容,有个斗笠或者雨布,多长时间也没事。在东北刮风扬雪的,行军掉队了,走不动了,一个人迷迷糊糊偎到哪儿,若是没人发现,十有八九只能冻死了。 抗美援朝前,有的部队在广西接些兵,刚发的棉衣、皮帽,他们就扔了。他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需要戴皮帽子的地方,给他们解释,也不信。 抗美援朝,为什么首先让四野过江?原因之一,就是四野部队善于在冰天雪地中作战。二次战役,华东三野9兵团打得很英勇,可他们不适应严寒条件下作战,穿得又单薄,伤亡大部分是冻坏的,一些人甚至冻成冰雕了。 我是盐城人,靠海边,离长江也不远,过江后也热得喘不过气儿。连正宗的江南人,在东北待了几年,猛丁回老家了,也觉得受不了。自小在东北长大的人,正负40度,那还不像冻梨掉进了热水里? 东北虎高大威猛,华南虎是丛林之王,可你把它们对换个地方试试? 鞠海清老人说: 我们东北有句话:“穷汉子,你别欢,打春还有40天。”说的是穷人盼天暖,立春了还有40天冷日子熬。东北人耐寒没说的,可也不怕热,再热能热到哪里去?到河南时天气不凉不热的,一些东北兵还争论天冷好、天热好,过了长江就“霜打的茄子蔫巴了”。坐在树yīn凉下,恨不得扒下一层皮来,那人还热得呼哧呼哧直喘。再加上拉肚子、打摆子、生疥疮、烂裆,你说那人会折腾成什么样儿?连马都热死了,人再能抗,还能折腾过牲口吗? 有的就说趁早打仗打死算了,有的说不打死也不能再遭这份罪了。 不是“怕苦不怕死”。咱是翻身农民,又打了几年仗,什么苦没吃过?实在是遭不起这份罪了,祖祖辈辈也没遭过这种罪呀!我这辈子觉得最难熬的,就是过江后那一个多月了。 三、拉稀生疥打摆子“东北虎”之十一 离休前为宁夏军区参谋长的戚国祥老人,辽宁抚顺市人,1945年15岁参军,南下时是47军139师pào兵营书记。 老人说: 在襄樊,还没过江,我就打上摆子了,好家伙,压上3条被子浑身还直哆嗦,牙磕得直响。心里这个纳闷呀,天这么热,怎还这么冷呀?一会儿又发起烧来,烧得迷迷糊糊的,嘴唇都烧破了。 47军东北人多,谁也没见过这阵势,医生、卫生员开头也不懂,干着急,都说这是什么病呀?这地方怎么还有这种怪病呀? 赵兴元老人说: 武汉解放后,我们118师担任卫戍任务,临时从地方拨给我们营一辆卡车执勤、巡逻,司机是个武汉人。天热,南方人习惯在外边睡觉,那司机就在卡车上睡。第二天早晨起床后,见那司机在车上挂个蚊帐。这是个什么东西呀?我觉得挺新奇,左瞅右瞅,也看不明白。从山东到东北,哪见过蚊帐呀? 通信员也起床了,那脸上、胳膊上红红的都是疙瘩,我说你怎么了?他摸摸脸,说,营长,你也一样呀。我也摸摸脸,那脸疙疙瘩瘩的,这才觉得浑身这个痒呀。回到屋子里,见墙上那蚊子呀,一个个肚子都喝得鼓鼓的。 在城里住房子,行军打仗睡野外。稻田、水塘那蚊子一群一群、一团一团的,跟你走,轰不散。在东北解个大溲,冰天雪地的,得小心冻坏生殖器。在江南,你得抓个树枝子,连枝带叶的紧扇乎。睡着了那人踢一脚都难醒,蚊子叮咬算什么? 好像是湘赣战役后,上级号召用夹被自己缝制蚊帐。武汉人躺在正儿八经的蚊帐里,还拿个大蒲扇直扇乎,那被子蚊帐还不成了蒸笼?就算睡前能抗住,睡着后还不把胳膊腿扔出去凉快了?这能不得疟疾吗? 3连一个战士,恶xìng疟疾,上吐下泻,不到3个钟头,那人就不行了。 邵云升老人说: 过江到了公安县,一些人就打上摆子了。有个战士不到20岁,吉林人,行军时摔倒了。我和通信员背他去师医院,路上就在我背上死了。 离休前为锦州市环保局长的孙洪瑞老人,当时是40军119师357团2营5连指导员。 老人说: 打摆子先冷,半小时、个把小时后开始发热,烧到39、40度,恶xìng的能达到42度。有的一天发作一次,有的隔天发作,有的三四天一次,还有一天几次的。不管多长时间一次,你上午8点,他下午3点,到时候就来“上班”了,那才准呢。又冷又热折腾你两三个小时,出身透汗,身子就轻快些了,那人就越来越虚了,脚下就没跟了。 发作起来,头痛眼花,口干舌燥,脉搏、呼吸加快,恶心呕吐,有的还拉稀。论起防冻、治冻伤,四野老兵都有一套。可打摆子这些症状,没有治疗南方病经验的医生,也搞不明白这是个什么病,就算确诊了,开头也没yào呀。 我是隔天一次,不轻也不重老天爷够照顾的了。 好在不是同时“上班”。行军途中,“下班”的照顾“上班”的,大家轮流互相帮助。全连150多号人,谁何时“上班”、“下班”,连排干部和班长都有数。晚上查铺查哨更得留心。早晨起床,见谁没动弹,那心一下子就吊起来了。上去晃晃还没动静,就得赶紧送团里,或是直接送去师医院。 杜博老人说: 我们营1200多人,一个教导员左光远,一个1连长吴德胜,就他俩不打摆子,我是又打摆子又拉稀。 张仲先老人说: 在海南岛,我们营就4个人没打摆子。和我们营一起登岛的保卫股长郭孝明,是恶xìng疟疾,没死捡条命,头发掉得光光的,头脑反应也迟钝了。 我是没打摆子的4人之一,而且不拉肚子,南下一路什么病也没有。大家都奇怪,这个羡慕呀,说你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呀? 那时对付打摆子,已经有些经验了,不像开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怪病”,心里没底,慌,着急上火。奎宁、阿的平,还有治痢疾的yào,基本上够用了。 王风友老人离休前是银川军分区司令,1946年从吉林省榆树县入伍,南下时为47军140师警卫营2连1排1班长。 老人说: 南方天热,天热人就渴,渴了就得喝水。 东北人喜欢喝凉水。辽沈战役那些支前民工,扛担架的,赶大车的,屁股上都挂个瓢。进村了,到井台上打桶水,舀一瓢咕咚咕咚灌个够。不论春夏秋冬,就这么灌。我们都是这么灌大的。建国后政府号召喝开水,上世纪50年代后期买个竹壳暖壶,一些人才开始喝开水。一些人仍然喝凉水,说喝热水不解渴。我最初喝开水时,也是这种感觉。 南方井少,南下一路,好像就在襄樊以北见口井。南方池塘多,那时南方人把厕所建在池塘边,有的还用木头、板子支架到池塘里。池塘养鱼。这边大小便、刷马桶,鱼吃粪便,那边洗衣服、洗菜、挑水,人和鱼吃喝拉撒共用一个池塘。池塘大也不行呀,有的就两间房子大小,瞅着这胃里直翻腾。那也得吃呀喝呀。南方人习惯了无所谓,咱北方人、东北人哪受得了呀,那肚子稀哩咕咚的就闹上了。 太阳底下行军,最折磨人的就是个“渴”了。和平行军,早晨可以早走早休息,下午晚走晚休息,避开热太阳。追击敌人,就是天上下火也得走啊。出发前灌得鼓鼓的,弯下腰,那水差不多要从嘴里倒出来了,走上几里路那嗓子就冒烟了。那时部队装备差,一个连一半人有水壶就顶天了。就是人手一个,那点水,又能顶多长时间呀?打完摆子的人就更渴了。南方倒是水多,河流、池塘、稻田到处都是,可那是什么水呀?记得我第一次喝的,是路边稻田旁水沟里的水。往那儿一趴,那么多小虫,红的、灰的、花的,活蹦乱跳的。眼一闭,咕咚咕咚就喝。那时年轻,抵抗力强。今天喝一口,八成就完蛋了,不去火葬场,也得住院。那时除了打摆子,就是拉肚子的最多了。 追击敌人,别中了埋伏,得注意敌情,还得留心水情。翻山越岭,老远看到山下有水了,连长、指导员有时就像冲锋抢占制高点一样跑过去,站在水边,大声喊叫,不让喝水。一个人没看住,大家就都拥上去喝,那人都渴疯了。 有的假装解溲,落在后边,瞅着没人喝个够。有的走田埂假装摔倒了,趁机喝几口。 翟文清老人说: 解放海南岛时,我们守个山头,气温30多度。正面是敌人,背后山下是稻田。打退一次敌人,就轮换着下山喝水。喝个够,再把水壶、钢盔装满,赶紧往阵地上跑。 那时有漂bái fěn了,当时叫“定水净”,片剂,发的。砍个竹筒,越粗越好,灌满水,放点漂bái fěn,晃晃,一会儿就能喝了。行军休息时用着还行,打起仗来,追击敌人,就顾不上了,再说也没那么多漂bái fěn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呀。 在东北,冬季作战,每人每天一两烧酒,喝酒御寒,是1947年转入反攻后有的规定。到江南是吃大蒜,大蒜能杀菌防痢,听说还能防暑,还说捣碎了包在手腕上能防治疟疾。那时也没别的办法,反正就认准了大蒜。 离休前为甘肃省军区政委的温景义老人,和王风友是老乡,都是吉林省榆树县人,南下时是47军140师420团组织股干事。 老人说: 俗话说“好汉架不住三泡稀”,我是又打摆子,又拉肚子,还吐。打摆子打得稀里糊涂,拉肚子拉得稀里哗啦,呕吐呕得呜哩哇啦。脑袋清醒一会儿,就寻思路走对了,身子不行了,得jiāo代这地方了,不能将革命进行到底了。 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是把我送去师医院了。那时yào还挺缺,但是重病号,不大行了,真给你用yào,有什么yào都给你用。穷人家孩子,在家生病,爹妈给弄个土方治治,东北人叫“扎古扎古”,从没打针吃yào。这回几种yào一起用,立竿见影,几天就没事了。 孙洪瑞老人说: 晚上查铺查哨,你听吧,一个个肚子稀哩咕咚的,那屁吱哇乱叫。一些人一遍遍往厕所跑,有的提起裤子走几步,又回去蹲上了。来得急呀,好像有多少似的,每次却就那么一点点儿。 行军不能总跑路边蹲呀,急行军就更不行了,就找块破布绑夹屁股上,像女人来例假似的。 王选文,吉林敦化人,离休前是广州军区坦克训练团政委,当时是47军140师420团4连8班长。 老人说: 那稀拉的呀,也没个遍数了。行军休息,到路边草棵子里,裤子一褪,侧歪身子一倒,休息、拉稀两不误,随便拉。 李如吉老人说: 1993年,我已经离休几年了,发现得了血吸虫病,那虫进肝里做窝了。抗美援朝后,部队就驻在辽宁,怎么能得这病呀?医生也奇怪。我说四野南下时,我们团在贺胜桥附近影训练水网稻田地区作战,每天在河沟水塘里摸爬滚打。医生一听就明白了,贺胜桥一带是血吸虫病高发区。 那时影响部队行动的疾病太多了,除了中暑、打摆子、拉肚子,还有夜盲、生疥疮、烂裆烂裆这病才熊人呢。 走路一瘸一拐的,那是脚上打泡了。两腿往外拉巴拉巴的,像夹了个什么东西似的,那就是烂裆了。平时流黄水,一场追击战下来,有的就血渍糊拉的,那才遭罪呢。 生疥疮也挺多,脸上、身上、腋窝、屁股都是,痒痒,流黄水。当时有套嗑,叫“疥是一条龙,腰上缠三道,屁股扎老营”。 一般来说,体质弱的人容易中暑,打摆子和拉肚子就与体质强弱没多少关系了。夜盲和烂裆与营养不良有关,烂裆和生疥疮又与天气潮湿有关。北方天气干燥,南方多雨、潮热,人难受,皮肤也不适应。那身上除了汗水,就是泥水,忙里抽闲还要趴哪儿睡一觉,加上虱子、蚊虫叮咬,那病就上身了。 谭顺田老人的夫人韩绍玲,当时是40军118师文工队员。 老人说: 我过江不久就打摆子,到湖南撑不住了,被架到大车上,吃奎宁吃得脸焦黄。 还生疥疮,脸上没有身上多,屁股上也是,坐一会儿那个难受呀。听说吃辣椒防潮,防潮就能防治疥疮,我就使劲吃辣椒。我本来不吃辣椒的,怕辣,南方那种小不点的朝天椒能把人辣昏,那也吃。身上这么多,再弄到脸上,一个女同志,可怎么办呀? 开头用盐水洗,后来用硫磺面。到宿营地找两间房子,男女分开,用水洗尽,那皮肤上都是小眼,像马蜂窝似的。再用硫磺搓,杀得那个疼呀,一个个龇牙咧嘴的。后来说烤疥效果更好,就把硫磺点着,大家围着又搓又烤。结果还是抗美援朝出国前在丹东,我们文工队包了个澡堂子,连洗带搓再用yào,才算治好了。我们文工队30多人,南下一路,这病那病没有没摊上的,生疥疮就占一半左右。 韦统泰老人说: 湘赣战役追击白崇禧,我是又打摆子又拉稀,后来都拉血了。可qiāng一响,稀不拉了,摆子不打了,还有烂裆生疥患夜盲的,一下子全冲出去了,生龙活虎都成了好人。 qiāng响治百病。qiāng一停再看,稀又来了,摆子又打上了,烂裆的又拉巴上了,有的晃晃悠悠地就倒了。 冯怀宪老人说: 青树坪战斗,第二天傍晚,撤退到片树林里休息。气刚喘匀乎点,拉稀的,打摆子的,又都忙活上了。我蹲在那儿,听电话铃哗哗响,2营长提着裤子跑过去,团里来电话,说敌人又迂回过来了。有敌情,那稀顾不上拉了,打摆子也得走呀。走不了的,就扶着架着、背着抬着,那部队就像收容队似的,你说那仗怎么打呀? 夏发老人说: 过了永丰,司务长倒在路边,打摆子,发烧40多度,昏迷不醒,就抬着走。 qiāng响治百病,重的治不了,轻的能治,甚至能治几次,再多就不行了,因为那不是yào,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那人就拖垮了。青树坪战斗,两天两夜,攻守进退,我这个指导员还得叮嘱、检查病号,别把战友丢了。谁病了,昏那儿了,撤退时得把他背回来。白天好办,晚上,黑灯瞎火的,就难了。我们连就丢了一个,叫刘洪儒,黑龙江克山县人,打摆子,昏迷不醒,被敌人弄去云南,又被兄弟部队解放过来。咱们连日追击,敌人是以逸待劳,在那儿等着。关键还是水土不服,病号太多,敌人就没这一说。青树坪战斗失利,这也是个重要原因。 1949年7月25日,14兵团政委莫文骅、第一副司令员黄永胜、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吴法宪,在给“各军转各师pào团并报野司”的电报中,说: 四十一军近两三天之行军病亡五十多人病者达三千余。 7月31日,40军在给“兵团并报四野”的电报中,称: 目前我们病员全军共大小病五六千人无yào治疗后方yào品款子未送上。 8月17日,四野部队江南休整期间,四野司令部一处(作战处)队列科,在《七月份野战部队发生病员及病亡统计表》中,有这样一些数字: 疟疾21410,中暑5360,腹泻5522,肠胃病3591,痢疾3510,感冒3724,皮肤病、下部溃疡、下肢浮肿、湿疹等等9449,总计52566人,其中病亡652人。 而在半个多月前的一次调查中,仅30个步兵师的病员总数即达10万之众,有的部队已经超过一半。林邓肖赵: 七月二十九日电悉 所需yào品作如下处理 (一)急由东北清查存yào如有所需yào品迅速前送并拨给白洋给你们自行采购请直接洽领 (二)已令华北将所存奎宁五十万粒全数拨给(已由殷承桢于七月十九日领走一部外又令苏开观在平津市面收购有无待报) (三)已电告华东局即拨疟涤平(即“阿的平”笔者)二百万片给你们请直接洽领 (四)你们领取现款后是否可能在武汉长沙各地购到如此大量yào品请即研究如不可能时则由我们告香港采购如何望复 军委 八月三日 在武汉口述、读着这些电报的林彪,不忘告诉从黄冈老家来看他的哥哥林庆佛,前方将士如何受蚊虫叮咬之苦,要他回家后和乡亲们加工蚊帐,帮助部队解决一些困难。 四、“南船北马” 李如吉老人说: 湘赣战役后,那人都瘦了一圈。 马也瘦啊。从平津南下时,皮毛油光锃亮的,屁股滚瓜溜圆的。到了江南,那马眼瞅着瘦下去,两边胯骨支楞着,脊背刀螂(即螳螂)似的,毛也越来越长有道是“马瘦毛长”啊。咱们那马都是吃谷草、豆饼长大的,谷草、豆饼油xìng大。到豫南就开始吃稻草、麦子,那马不习惯,不爱吃,饿了也得吃。稻草缺乏营养,像人喝稀粥似的不抗饿,那麦粒子难消化,整吃整拉,粪蛋子里净些麦粒子。 东北马也像东北人似的,抗冻不抗热。人热得张口喘,马身上一天到晚也湿漉漉的,像淋雨似的。再加上吃食不好,病马越来越多,肚子胀鼓鼓的,放屁哧哧的。 那时部队都编制有兽医,连里还有小兽医,班长、骨干和马打jiāo道时间长了,防治马病也都有些办法。可就像对人中暑、打摆子猝不及防,也不知是什么“怪病”一样,一些马病一时间也摸不着门儿。好在肠梗阻比较多,治这病还有一手,可这是致死的病呀!赶紧灌yào,再用艾蒿什么的中草yào熏鼻子。还不行,就把胳膊手蘸上豆油,伸进肛门里往外掏。人遭罪,马更遭罪呀! 我是朝鲜族人,16岁参军,先在“李红光支队”,几个月后调到3纵7师pào兵营当驭手,从此就和马打jiāo道。穷人家孩子,在家没养过马,开头就害怕,总觉得那马蹄子要踢人,其实马是我们pào兵最好的朋友,最通人xìng了。qiāngpào声中,它也害怕,趴在那儿浑身直哆嗦,你过去拍拍它,知道你在身边,就不哆嗦了。过河,拍拍它,它头一扬,你抱着马脖子就过去了。走冰雪道,马蹄子上常黏结成一个冰坨,你喊声抬,它就抬起腿来,老老实实让你把冰敲掉,知道那样走路省劲。 在江南,我们营没有热死的,掉队的也少。走不动了,可以拽马尾巴呀! 一门pào编制12匹马,5匹拉pào,5匹驮pào,还有两匹备用。我们pào兵最喜欢美国大骡子,两米来高,蹄子像小盆似的,那才有劲呢。过独木桥,日本大洋马还用蹄子刨刨,试一试。独木桥是根一人来粗的木头,中间劈开,30来厘米宽,马在上面走猫步。它也害怕,浑身哆嗦,可前边有人牵着,它就跟你走,没有耍熊的。 美国大骡子能驮800斤,日本大洋马能驮500多斤,咱们的马驮300来斤。进入阵地,地形复杂,拖不动,就把火pào拆开,让马驮。身管、pào架、助锄、防盾、pào轮,火pào五大件,轻重不等,5匹马正合适。东北公路多,走大路一门pào两匹马拉着就行,走小路用5匹。到江南可就苦了马了,那pào就像长在了马身上,大部分时间都是马驮着。 水土不服,吃食不好,负重又大,那人一个个病倒,马也一匹匹生病,弄不过来了。弄不过来也得全力以赴呀,问题是你使出全身力气,就能解决问题吗?日本大洋马最娇气了,病得最多,死的也最多。进广西,山大岭大坡陡,又总下雨,一一滑的,有的马就摔死了。 马死了,我们都哭啊。再忙再累,也要把马掩埋上,找块石头,或是木板,在坟头立个碑,写上“可爱的战友”、“我们的战友”、“无言的战友”,边弄边流泪,跟战友牺牲了一样。 从长白山打到海南岛,马为中国革命立了大功啊! 韦统泰老人说: 我那坐骑是匹蒙古马,周身通红,屁股上有两块白点,叫它“火烧云”,叫怎么的就怎么的,那才有灵xìng呢。是闯关东时,在张家口附近缴获guó mín dǎng一个团长的,跟了我4年,南下到湖南时得了肠梗阻,死了。“火烧云”救过我的命。1948年冬季攻势后,我去师里开会,晚上回来困得在马上睡着了,不知不觉栽下来,倒在雪地上还呼呼大睡。那马围着我拼命叫唤,用嘴拱我脸,又使劲拱我身上。零下30来度,不把我拱醒,不就冻死了吗? 梦里经常见到我的“火烧云”,它是我的无言战友啊!我总忘不了它临死前望着我的那双眼睛,一想鼻子就酸溜溜的,泪水就下来了。 杜博老人说: 成吉思汗大军横扫欧亚,凭的是蒙古人的强悍,还有座下的战马。冷兵器时代,人与马的结合,即便抵不上军人驾驶坦克,与步兵对阵,骑兵的优势也是明显的。 如今提起pào兵,没人会想到马了。我们那时候也是骑兵是骑兵,pào兵是pào兵,可我们pào兵讲起pào兵来,都是“人马pào”。人永远是第一位的,pào兵也离不开pào,可要是没了马,人和pào就都玩不转了。四野除了总部有几个重pào团为汽车牵引外,其余都是骡马pào兵。 自古就有“南船北马”之说。南方多水,南方人熟水xìng,会用船,善水战。北方多骏马,北方人善骑shè。四野几个骑兵师没南下,南方的水网稻田、山地丛林,不适于骑兵作战。 四野的军师团还编制有大车,我们营也有十几辆,都是运送物资弹yào的。宜沙、湘赣战役前后,8千多辆大车和近3万匹牲口,陆续送回东北,车运变成了马驮人担。 可南下不能没有pào兵,而强大的四野pào兵离开了骡马,也就无法行军作战了。 南下前,我们淘汰、补充了一些骡马,南下的大都是5至8岁口的,就像20多岁的小伙子,身强力壮正当年。应该说,我们还是有所准备的。可到了江南一看呐,什么岁口也是不大行,对“南船北马”就又有番新的理解了。 在营党委会和全营干部战士大会上,我说咱们到南方作战,人马水土不服,困难很多。一方面我们要坚信共产党、解放军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一方面也要实事求是。同志们病了,小病要治疗,要坚持,党员、干部、骨干要以身作则,起带头作用。病重了,挺不住了,就不能硬挺。现在全营站不起来的就有200多,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呀!不管是谁,挺不住了,要马上报告送医院。把人挺得不行了,那是对自己、也是对革命不负责任的表现。这一仗打不上了,病治好了,还有许多仗等着你去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马也是我们革命的本钱。“人马pào”,人和马是有生命的,会生病,可马不会说话,有病不会告诉你。这就要求我们时刻留心马的冷暖病痛,做到小病及时发现、及时治疗。若是马不行了再动手,你再着急上火,那也是缺乏责任心的表现。我们营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同志很多,对我们的“无言战友”是有感情的,在这方面也是有经验的。无论多苦多累,有多大困难,都要挺住,把我们的马侍弄好。 在东北,我就常讲“人马pào”是一体的。过江后,pào兵行动慢,经常跟不上步兵,就更得讲了。我讲马是什么?马是我们pào兵的基本战斗力,是pào兵的两只脚。 光讲也不行呀,还得检查、落实,落实到人头,落实到马头。 全营200多匹马,病了一些,备用的基本都顶上去了。一个萝卜一个坑,病倒一匹马,差不多就意味着要趴窝一门pào呀! 那时,我这个营长,有一半精力是用在马身上了。 宜沙战役后,师里表扬我们,让pào兵营介绍养马爱马经验。 李如吉老人说: 步兵到了宿营地,洗脚、吃饭,然后就睡觉了。pào兵不行,得忙活好一阵子。 先遛马,让它消消汗,不然易生病。要先快后慢,慢慢地慢下来,不能xìng急。边遛边用抹布给它擦汗,再用刷子刷刷毛,那作用就像按摩似的。有条件还要拉到河边洗个澡,它老老实实地让你洗。马流眵目糊,先用清水洗净,再上yào。北方干燥,风沙大,还要把鼻孔里的灰洗尽。隔三差五用盐水给它刷次牙,不然爱肿牙花子。 马渴了也不能马上饮水,更不能让它咕咚咕咚灌个饱,要等它汗消得差不多了再饮。饿了也不能吃得急了,要先给点精饲料。草要铡成寸长,牙口老点的马要更短些,容易消化。麦子、稻子和稻草中的脏东西都要弄净,尤其不能发霉。人说“病从口入”,马也一样。 出发前上驮子,要把马背和放在马背上的毯子,好好检查一遍,抖落干净。若是有沙子、草棍什么的,就像人鞋里有沙子一样,马背磨破了,再发炎、溃烂,那马就完蛋了。行军休息,要把驮子卸下来,让它也休息,不能怕费事。 湘赣战役后期,后方粮食运不上来,一天尽喝稀粥了。马也缺精饲料,我们就尽量省些粮食喂马。天热人渴马也渴,光喝水不行,还得补盐。盐也缺,抓出一小把,先把马喂了,自己再把手心和指缝间的盐渣子舔尽。马爱洗澡,在北方天热时,就常把马拉去河边洗澡。北方人没洗澡习惯,这回见到南方人几乎天天洗澡,叫“冲凉”。我们也学着冲凉,觉得确实挺舒服。马爱洗澡,人想冲凉,哪有那么多工夫呀,先顾谁呀?当然是马了。 营里规定,病号可以把米袋子挂在马驮子上。我们班6个人,各种轻重病号经常在一半左右。见谁把米袋子挂上去了,我和副班长就悄悄拿过来,挂在自己脖子上。 除了个人随身装具外,我还背着pào队镜、测远机,负责一匹驮马,还要跑前跑后照顾另外5匹。有段时间,又打摆子,又拉肚子,真觉得挺不住了。可看看马都挺好的,心里高兴,就有劲了。 五、“又红又绿三道箍,两头细来中间粗打一物” 戚国祥老人说: 过了黄河,快到湖北了,在个村子宿营,我去池塘打水,吓了一跳。水面上一个黑糊糊的大脑袋,一对大犄角,两个大眼睛盯盯地瞅着我。这是个什么东西呀?同志们也跑过来看。老乡说这是水牛。水里还有牛?大家就在那儿等它出来,要看看这水牛到底什么样儿。 曹海炳老人说: 在湘南,见到柚子,一些人叫起来:我的妈呀,这地方的西瓜怎么长树上去了呀? 张仲先老人说: 从平津南下前,关于南方的风土人情、生活习惯,与北方人有什么差异,沿途有哪些少数民族,有什么风俗习惯,都进行了学习、教育。但生活是个丰富多彩的大千世界,又是非常具体的微观世界,谁也不可能一一指点明白。 南方多池塘,北方也有,少,北方人叫“泡子”。北方的泡子没人管,鱼也是野生的,谁都能抓。南方就不同了,池塘大都有主人,有些地方一家一个池塘,里面养鱼,那水用来灌溉浇田。可咱们不知道呀?见鱼挺多,有人下去就抓,有的还把水放干了抓鱼。所到之处都是新区,老百姓也不了解解放军,还拿瞅旧军队、guó mín dǎng军队的眼光看咱们,害怕,不敢说话。等你明白了,已经晚了。 在孝感,4连副指导员傅世俊,用手榴弹在池塘里zhà鱼,降职到我们营3连当副排长。这个人打仗勇敢,工作肯干,挺倔。我跟他谈两个多小时,他一声不吭,觉得委屈。用手榴弹zhà鱼,在哪儿也不对,但有些错误也真是不知不觉就犯了。 东北人一家睡铺大炕,或是南北大炕,南方人在这方面比较讲究,男女界限比较严。湖南男人的澡盆女人不能用,男客一般不能进内房,女人的衣物洗了,也不能晾在明晃晃的地方。在雷州半岛徐闻县,我们营部住的那家有个姑娘,在里间待着从不出屋,老头、老太太成天看着。临走时,老两口送我们,连声说:大军真好啦,自古没有啦。 王玉兴老人说: 东北人好逗乐,用个文雅词儿叫“幽默”。像赵本山、范伟、黄宏这些笑星,清一色东北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只是乡下人逗乐,几乎都是荤的。 我刚当排长时,营部文化干事是个南方人,说你们排有“事故苗头”。我说怎么了,他说有几个战士逗房东大嫂。一问,那几个战士都是东北人。这东北人,叔伯远亲,姐夫逗小姨子,小叔子逗嫂子,几个媳fù按住小叔子当众喂nǎi,谁也不会当回事儿,就是逗乐子。但是军民有别呀!我说你提醒得对,这事得注意影响。 后来听到个故事。说是八路军刚到东北时,一个南方小战士向房东大嫂借几块板子。部队向老乡借板子是常事,特别是门板,打起仗来,有时一个村的门板都卸下来当担架了。大嫂听不大懂南方话,小战士越紧张脸越红,说话也支吾起来。板子拿走了,大嫂觉得挺奇怪,问干部怎么回事儿,干部也不说,有的还偷着乐,就越要刨根问底。一个女医生告诉她,在他们家乡,“板子”就是女人的“那个”。房东大嫂哈哈大笑,再有人借板子,就说:用吧,用吧,俺家板子结实,用不坏。 我们连东北人多,进关时80%都不止。南下进行风土人情教育时,我说,我过去就常讲,房东大嫂跟咱逗乐,说明老百姓没拿咱当外人,咱不能板着个脸,更不能几句官话让人下不来台。但要记住,你是军人,这是部队,要有分寸。这回南下,人生地不熟,嘴巴子就更要严实些,把那些粉了巴叽的东北嗑都憋回去。一方水土一方规矩。咱部队四海为家,就要尊重四海的规矩,入乡随俗,走到哪里都要搞好军民团结。我把丑话说在头里,谁嘴巴子没站好岗,出了问题,造成影响,拿谁是问! 离休前为南京陆军指挥学院作战运筹教研室副主任的杨雨田老人,是长春人,大连电讯电话株式会社社员养成所毕业,1945年15岁参军,16岁任东满军区前指报务主任,南下时是15兵团电台队长。 老人说: 电台人员资格比较老,我当报务主任时,有的报务员还是三八式的老八路。刚参军年纪小,长得也小,南方老同志叫我“小鬼”,我就说,我是“小鬼”,你是“大鬼”、“老鬼”呀? “日本鬼子”、“美国鬼子”,中国人把仇视、仇恨的敌人称做“鬼子”。那时不大懂这些,反正就是觉得这个“鬼”字太不中听了,咱们东北哪有这么称呼人的呀? 见我真生气了,大家就给我解释,说“小鬼”不是骂人话,也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一些南方省份叫孩子“小鬼”,咱革命队伍南方人多,又都是老同志,叫“小鬼”是喜欢你。 郑需凡老人说: 在江北,我们是先遣兵团的先遣队,过江后侦察队也照例走在前面,负责了解沿途敌情、民情、道路情况和风俗人情,并随时向军里报告,军再通报师团。 在浏阳北边一个村子宿营,刚要吃饭,一个排长来报告,说“特务下dú”。跑去一看,两大盆菜,绿汪汪的,也不知是什么菜。过江后许多南方菜都没见过,有的吃完了也不知道那菜名。我拿起筷子想尝尝,被排长抢下,说吃不得。我说你怎么知道投dú了,他说我吃了一口,苦得很。我说有什么反应吗?他说现在还没有,但这菜这么苦,肯定有dú。 房东老地主和他的儿子,已经被绑了起来。老地主吓得满头大汗,一个劲喊冤枉,说我看天热,大军辛苦,给大军搞些苦瓜解暑,这苦瓜就是苦的呀。 ------------ 第十五章“粮食问题现成为影响行动的根本问题” ------------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过了长江,四野的粮草就行不动了。 “东北虎”病饿jiāo加。 一、一天两顿稀粥“东北虎”之十二 军委: (一)现武汉及其南京地区粮食情况极为严重,四十军地区也有同样现象,部队现筹现吃有的只能吃两顿稀饭,汉口及孝感地区粮食也极缺,据报只能勉强维持一周,现正大力组织由汉江地区利用水陆jiāo通向前赶运,但要在半月之后始能接济特报。 (二)四十三军三日十时电照转如下: 星子、德安、永修一带粮食极成严重问题四十三军吃粮已感困难,前并报德安、星子仓库有存粮五千石,派员清查结果只有四百石,连日天雨部队南移,已吃光,现无存粮,估计尚能维持一个礼拜,后续部队无法筹借了,一无存粮有钱无处买,将有饿饭之虑,根据以上情况,建议后面设法运来接济,不可能时,四十三军全部进至奉新、安义、靖安地区就粮或开南□(一字不清笔者)、昌东西地区(原文如此笔者),如何处理适当,请示。 林邓肖赵 三日(6月3日) 6月9日,15兵团司令邓华,在给“林罗邓肖赵聂”的电报中,称: 据赖洪①几次来电,南浔地区粮食万分困难,有些区乡已筹借几次,瑞昌城南百里筹借了两千担(每担百斤),住德安部队吃稀饭难维持。 7月17日,“野后党委会”致电“各分部党委会并报林邓肖赵”,称: 据十五兵团、三八、四七、四九等军反映由于粮食供不上部队吃稀饭已成为经常现象甚至有饿死人的马匹因为无料无草已开始大批掉队死亡使部队战斗力减弱并已影响了作战行动及作战决心。 正如“林邓肖赵”6月11日给军委的电报中说的: 粮食问题现已成为影响行动的根本问题。 如今下江南,与当年闯关东,有许多类似之处。都是新区,无党、无政权、无群众、无粮食、无yào。而基本为南方人的guó mín dǎng军队,闯到冰天雪地的东北,水土不服也是一样的,却没有共产党那么多难处,起码吃得饱、穿得暖,后勤保障没问题。 guó mín dǎng海陆空闯关东,共产党在山海关打了一下,也扒毁一些铁路,没挡住,它的后勤补给畅通无阻。而今,共产党金戈铁马,后勤补给也今非昔比了。就说医院吧,各军、师和后勤分部的兵站医院不算,随四野主力南下的野战医院就有18所。共产党人什么时候有过如此强大、优越的医疗保障呀?而且,四野有一套完整的后勤保障规章制度,在全军都是比较先进、系统的,中央军委曾将其印发全军,是黄克诚任东北民主联军副司令兼后勤司令,统管东北战勤工作期间搞的。 可眼下,敌人破坏,加上水灾,铁路、公路受阻,万余辆汽车、大车陷于泥泞,本该先行的粮草就远远地滞后了。 林彪连电军委、华北局、东北局,请东北、华北迅速征调、购买粮食、yào品,紧急南运,同时下令铁道兵团全力修复路桥,各部队就地筹粮。 洞庭湖沿湖平原和湘水两岸盛产稻米,历史上每年大量输出。“湖广熟,天下足”,乾隆皇帝更将其改为“湖南熟,天下足”。可当时正逢灾荒,在四野的一份《湖南情况简单介绍供二野过境部队参考》的资料中,说:“本年全省大部地区都闹水灾,稻米无收,房屋dàng然其中。” 更兼战祸。程潜回到湖南,为了站稳脚跟,大肆扩兵,自然就得大肆征粮。规定分保轮纳,挨户验卷清缴,如有阻挠抗缴,不问身份,概行关押。各区专员、县长、田粮处长,都要下乡催征,限期内不能完成任务,一律严惩。白崇禧退到湖南后,大灾之年,“小诸葛”当然明了粮食的价值,又刮一遍,把老百姓那点活命粮又抢走500多万担。 6月,宋希濂以10多个师兵力,yù向当阳、远安、荆门一带发动进攻。侦察报告,林彪判断,都认为江南敌人是要“局部反攻”。其实,宋希濂的主要意图还是抢粮,他的前线部队已处于半饥饿状态。 宜沙、湘赣战役中捉到的俘虏,许多开口就道:给点吃的吧。 他们还以为解放军那肚子都是饱饱的呢。 温景义老人说: 如今在三斗坪那儿修三峡水库,我们当年就是追到那儿开始饿肚子的。 平津战役时,一些兄弟部队还在吃辽沈战役缴获的大米、白面。美国、加拿大的那种砂子面,特别好吃。我们10纵在黑山打阻击了,光啃骨头了,没吃着ròu。南下在河北、河南,小米干饭、大馒头,粉条炖萝卜、炖白菜,有时还有ròu,也是好吃好喝又管够。没过长江就吃上糙米了,东北人叫“线米”,厚厚的皮,一煮就开花。东北大米油汪汪、黏糊糊的,吃完饭刷缸子这个费劲呀。吃糙米,那饭缸子放水里涮涮就干净了,像豆腐渣似的,东北人吃不惯,也不抗饿。可到了三斗坪那儿,连糙米也吃不上了。 每人一个米袋子,袖口粗细,一米来长,不到20斤,10天口粮,行军时挂在脖子上,或是绑在背包上。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沙战役过江前,装的是馒头干,有的是烙饼。下雨,那馒头干泡得黏糊糊的像糨糊似的。到三斗坪时,就是麦子和蚕豆了。也不知道后勤部门从哪儿弄的,没工夫磨,就那么发下来,煮着吃。好吃赖吃不说,关键是难消化,后来连这东西也吃不饱了。 姜树华老人说: 在湘yīn南边,弄些稻子,自己磨米,都是壳子,那个牙碜哪,许多人落下胃病。在军机关我是有名的“胖子”,从那以后就瘦了,再没胖起来。 杨雨田老人说: 南下时我体重130多斤,到雷州半岛不到100斤了。 离休前为某部参谋长的骆华老人,当时是49军147师441团3营教导员。 老人说: 掉队的越来越多,在路边、田埂躺着、坐着,等收容队收容,有的就剩一口气儿了。病号太多。别说有病,就是没病,吃不饱饭,吃不上饭,那也受不了呀! 那时干部每天着急上火的,就是下顿饭怎么办,能不能吃到嘴里。各营都组织筹粮队,开头是营部管理员带各连司务长,再派个战斗班,或一个排,保护他们,提前出发,到前边村镇筹粮。后来是营里干部带队,有的连队指导员亲自出马。筹多吃干的,筹少吃稀的,有的筹不到,就营里调剂一下。有时太少,没法调剂,就给病号和体质弱的熬点稀粥。 我们从安化经新化,向宝庆进击,又返回新化休整。新化有地下党,帮助我们筹粮。新化的老百姓说,你们这些大军好,前些日子过去的大军不好。 赵兴元老人说: 抗战时期,桂系在广西搞“空室清野”,这回白崇禧又拿这套来对付我们。湘桂边界,纵深100里,横宽25里,人、粮食和牲口、家禽全部转移。湘赣战役快到浏阳了,都知道那是老革命根据地,大家高兴,说这回能吃上饱饭了。结果,沿途几乎看不到人,guó mín dǎng造谣、胁迫,老百姓大都跑了,躲起来了,有的把锅灶都毁了。 广西甘蔗多,到广西发红糖,一块一块的,肥皂大小,吃口饭,咬口糖。刚到雷州半岛时也没菜,光吃海菠菜和龙须草。这还算不错了。听和我们一起南下,又一起渡海解放海南岛的43军同志讲,他们解放广州前,有的部队就吃饭喝盐水。有的老乡见了,说这东北大军真厉害,不吃菜,光吃饭、喝酒把那盐水当酒了。 吃不饱饭,吃不上菜,营养不良,病号就多。在广西追白崇禧,不管白天黑夜就那么跑,患夜盲的那跟头摔的呀,那队掉的呀,反正剩多少人也得追上敌人。有条件时,各连都想方设法买头猪,改善下伙食,增强体力。有时没等炖好,或是刚下锅,一声令下就出发了,就一人一块边走边吃,连撕带咬。有时ròu都臭了,那也得吃呀,好歹添点油水。 战争年代,行军打仗,对付肚子的最好的东西,就是鸡蛋。吃上5个鸡蛋,走一天路,都不觉得怎么饿。煮熟了,带上,边走边吃,既简便,又快当。 翟文清老人说: 在雷州半岛海练,准备攻击海南岛。上级工作组来了,开座谈会,问有什么要求,一些战士说想吃顿东北大米,还有要吃高粱米的。个把月后,真的来了。高粱米不是红红的那种,而是白生生的,叫“文化米”,吃嘴里ròu乎乎的,比东北大米更有一番味道。米袋子上写着“慰问四野子弟兵”,大家这个高兴啊,说这肚子可算熬过去了。 “东北虎”到华南,水土不服成了病虎,吃不饱饭成了饿虎。qiāng一响,饿虎扑食,qiāng声停了,又成了病虎、饿虎。 在东北、华北打仗,消灭一些敌人就能缴获一些给养,打下一座城镇,那粮食就更多了。过江解放第一座城市武汉,就遇到粮食问题,敌人把粮食都刮跑了,老百姓也缺粮。追上一股敌人,饿虎扑食扑上去,那粮食也在大部队前面了,消灭了敌人还是饿肚子。 战争年代,饿肚子,有时还得动员吃饭。共产党员有时得带头饿肚子,有时得带头吃饭。在东北,大饼子、窝窝头送到阵地上冻成铁饼、铅球了,放怀里暖一暖,送嘴边哈一哈,一啃一层皮。那也吃呀,手脚冻伤了也不耽误吃饭。可这地方,打摆子不想吃饭,拉肚子不想吃饭,胃难受不想吃饭,累极了、困极了趴那儿,呼呼大睡,踢都踢不醒。有人捧着饭缸子睡着了,有人大便也坐那儿睡着了。 现在,就剩下带头饿肚子了。 离休前为湖南吉首军分区顾问的李逸老人,当时是44军132师394团侦通连指导员。 老人说: 过江后,我就打摆子,一天两遍。那也得挺着呀!到赣州挺不住了,恶xìng的了,40多度,高烧不退,住进师医院。部队进军广东,我急呀,急也没辙。看见师长徐绍华,他说,小李子呀,我都认不出你了。当天下午,让人送来半木箱咸ròu,有10多斤,还有几斤天津产的面酱。吃得那个香呀。个把星期后,病没好,那人可行了,精神多了,追部队去了。 人饿时,你说什么是yào? 许多老人说,水土不服,老天爷把“东北虎”折腾苦了。又吃不饱饭,“东北虎”可真有点熊了。那时候,白崇禧要是回头打咱们一家伙,是真能占些便宜的可他哪还有这个胆呀? 二、“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 王玉兴老人说: 围困长春时,我在独9师警卫营1连当指导员。城里饿死人,我们在城外也吃不饱,一天两顿稀粥,有时也不够吃。我批评炊事班长,说你怎么不多加些水呀,井里有的是,挑呗。小子粥要先用勺子搅一搅再打饭,就干稀匀乎了。他不,等连部去打饭时,专给你舀上面的。文书要跟他干,我说为张嘴吵嘴,大家看着,什么影响?勒紧裤带,克服一下。饭打到连部,就我掌勺,先给自己舀上面稀的。 进关到朝阳时,敌机空袭,机关pào打中炊事班长的肚子。我跑上去抱起他,和卫生员为他包扎,那血流的呀,送去医院后牺牲了。他抓住我不放手,说:指导员,我不行了,我对不起你呀,尽让你喝米汤了,来世再报答你吧。 在鄂西追击宋希濂,我和司务长出去筹粮,回来晚了,吃点剩饭,有时还吃不上饭。他说弄粮的还吃不上饭,不干了。我说咱是党员、干部,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应当的。他说你应当去吧,还骂了一句。我火了,上去给他个耳光子,他踢我一脚,被大家拉开了。 营里批评,让我检查。我说我动手打人不对,先动手就更不对了,指导员打人更是错上加错,我向司务长赔礼道歉,也向大家保证再不会打人了。大家都批评我。一个从60军起义过来的上尉教官阎柏春,到我们连当技术教员,却向着我说话。说大家吃不饱,指导员不辞辛苦,想方设法弄粮食,这是爱兵如子。共产党军队不讲打骂,可司务长顶嘴,还骂人,事出有因,打也没啥。我听着脸臊得这个红呀,说阎教员你快别说了,你说我们是共产党的军队,可你把我与guó mín dǎng相提并论了。 我当指导员时19岁,在朝阳牺牲的那个炊事班长已经30多了,这个司务长也比我大不少。部队讲资格,对年轻的领导不大服气。辽沈战役前指导员集训,一个抗战初期的老指导员发言,说我提条意见,不是给大家的,是给毛主席提一条。东北小孩伢子,黄嘴丫子没褪,动不动就提起来,能干啥? 16岁参军,17岁当班长,调我去牡丹江学译电,正赶上部队要去剿匪,我就要求去鹤岗剿匪。通信科长找我谈话,说人家调学都像考状元似的,你怎么不去?我不好说有人瞧不起我这个小班长,就编了个理由。动员大会上,合江军区一个副司令讲话,说许多同志积极参加剿匪,这个很好,可有的同志,像司令部通信班长王玉兴,是不是目的不明确,有发财思想呀?鹤岗土匪老巢有个采金沟,听说剿匪时有人真发财了。那时那人直来直去,讲话不拐弯儿。我一听,这个闹心呀,憋老气,上老火了。 土匪化整为零,我们也分散活动。有天得到情报,土匪要来偷袭司令部,参谋长派我去60里外一个团去报信,调一个团增援,并强调至少要两个人去。我心里寻思,一些人瞧不起我这个“小孩伢子”,副司令又说我有“发财思想”,是骡子是马,这回给你们遛遛。 我跟副班长说声我出去一会儿,拉马就走。太阳偏西了,有点饿,也有点怕。沿途到处是土匪,又是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在村头小店买了两个“光头饼子”(一种用面粉烤制的点心),又喝了二两烧酒壮胆,左手抓缰,右手把支小马qiāng吊在胳膊上,发现敌人顺过来就能开火。 过个村子,路边门吱呀一声,出来几个土匪。问什么人,我说自己人,脚下马镫子一磕,手中qiāng就响了。听到后边qiāng响,那日本大洋马已经冲出几百米远了。快到地方了,明晃晃月亮地里,前边两个土匪叼着两个大烟袋,烟袋锅那红火一亮一亮的。东北抽烟的人多,那时都是个大烟袋。我的qiāng先响了,打倒一个。这下子可糟了,两边高粱地里qiāng声炒豆似的。那大洋马像箭一样快,那也快不过子弹哪,土匪打qiāng又准。那工夫也来不及想这些,只觉浑身血都往头上涌。老天爷保佑,竟然皮毛未损。 信送到了,团长说就你一个人?我说就我一个。这边我挺“英雄”的,那边参谋长可急坏了。有人说我开小差回家了,排长了解我,说不能。参谋长说能不能也是胡来,他一个人伤了、亡了,误了大事怎么办?我可没想这些,满脑子都被逞能好胜的个人英雄主义填满了。 当一年多排长,教导员想让我当指导员,营长要让我当连长,说当指导员就把王玉兴瞎了。我当了一辈子政工干部,体会最深的,就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什么事都得做出好样子。战争年代还有一条特别重要,你得打仗勇敢,军事上有一套才行。 翟文清、赵兴元、张仲先、王志建等人,都是政工干部出身。有的当指导员还兼连长,有的当了教导员,又接着当营长。可对他们来说,干什么都算不得改行。 李洪奎老人说: 二保临江的三元浦战斗,我是20团1营教导员,带领主攻连2连占领村外几幢房子时,头部中弹,那血流的呀。后来医生说,那子弹再往里一点点,脑浆子就出来了。正包扎着,3连报告敌人要突围,我带2连迂回过去,抓了200多俘虏。 夏季攻势打南山城子,营长重伤,没副营长,就我和副教导员赵兴元。他带突击连1连打下一个制高点,还剩个砬子山,我说这个你掩护,我来。观察地形,发现敌人防御重点左侧有条雨裂沟,小树挺密,决定3连从那里攻击,又让2连放下背包,轻装绕到背后,从悬崖上攀爬上去,突然袭击,打敌人屁股。方案报到团里,认为很好,集中pào火掩护,歼灭号称“虎师”的新22师一个加强连。带突击排的副指导员张维明牺牲了,指导员李春山抱挺机qiāng往上冲。 冬季攻势打文家台,赵兴元当营长。这个人打仗好哇,勇敢,又有头脑,文武双全。我还带2连主攻,冲锋时趔趄了一下,我知道中弹了,是右大腿根。还好,没伤着骨头,还能跑。那时候,政工干部不能打仗,战士瞧不起你,说你是卖“狗皮膏yào的”,在战斗部队难生存,只有到机关去。 赵兴元老人说: 一会儿军事干部,一会儿政工干部,要说有什么差异,那就是后者更要突出以身作则的模范带头作用。是骡子是马,得拉出去遛遛。政治工作是做人的思想工作的,光耍嘴巴子功夫,那怎么宣传人、教育人、带动人啊。 在东北,我那件大衣基本都在战士身上。营长、教导员有马骑,两个副营一匹马,从东北到华南,除北平入城式外,4个营干那屁股少有碰马鞍子的时候。天冷了少穿点,缺粮了少吃点,行军路上还要多背点。从指导员到教导员,步qiāng、冲锋qiāng、机qiāng,背包、锹镐、米袋子,不是这样,就是那样,而且越是走不动的时候背得越多。湘赣战役期间,大热的天,肚里没食,眼冒金花,还扛挺机qiāng。真走不动了,也咬牙挺着,心里说再走几米,再走几步。 行动是最有力量的。嘴再笨,行动好,战士就服你、敬你、听你的。 王玉兴老人说: 在鄂西追歼宋希濂,有个叫得玉山的,是从傅作义部队起义过来的个兵油子,总掉队。他是河北人,参加guó mín dǎng军队前在北平拉洋车,腿脚挺利索的,就是耍熊。我说加把劲,快到宿营地了。他说我倒想加劲,可这肚子不让加劲呀。我替他背背包,说全国就要解放了,再挺上一两个月就是好日子了。那时大家都明白这个理儿,所以都能咬牙挺着。可你听他说什么?革命有前途,个人没奔头,我是挺不到那时候了。我说你也是穷人,革命再苦再累,也比你拉洋车有奔头呀!他说我拉半天洋车挣5角钱,两角钱住店,两角钱吃饭,还有1角钱喝茶听书去,那日子美着呢。 过个叫“陈大山”的山,山陡,下雨,还吃不饱饭,得玉山说什么也不走了。他说指导员,你是个好人,就当个大好人行不行?我说怎么当大好人?他说你把我qiāng毙了吧,我实在吃不了这份苦了。我说抬,4个人把他抬起来,我也抬。我们是pào兵,马驮人扛,多少装备呀,一个pào架4个人抬,这回还得抬个大活人。围困长春时,我右大腿负过伤,不大吃劲,一个趔趄坐那儿,差点儿把他从担架上摔下来。1班长骂起来:妈个巴子得玉山,指导员拖条残腿抬着你,你他妈的还叫个人吗?有人撸胳膊挽袖子要揍他。后来他还告诉我,说有人要把他推到山崖下去。他嘴上让我qiāng毙他,其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是耍赖、耍熊,最怕死了。 得玉山不敢耍熊了,我却不大行了。 我19岁当指导员时,同等职务的东北兵,全师没几个,当指导员的就我一个。我从小争强好胜,干什么都想争个头名,组织上这样信任我,我不玩命干好工作,对得起谁呀。工作好坏另说了,我敢说我是全连最累的人了。按说心里痛快,人是累不坏的。而且我们那时那人都知道不能讲困难,干什么能没困难?这困难,那困难,那仗还打不打了?可这一切都有个条件得肚子里有食呀! 过陈大山之前,副营长见我背两个背包,还扛支步qiāng,问我行吗。我说行。心里话:谁叫我当指导员呢?当指导员就得行,不行也得行! 可咱东北人到江南,水土不服,一会儿太阳一会儿雨,生病加腿伤,更要命的是饿肚子当指导员的,饭也得带头少吃呀。古人说“金汤之固,非粟不守;韩白之勇,非粮不战”,老百姓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几天少吃也饿不死,可天长日久,那人就挺不住了。马也好,骡子也好,拉不出去,遛不动了。 三、粮食!粮食! 李树基老人说: 南下过了河南信阳,有些地区就没有我们的地方政权了,有时就得自己筹粮了。 最后一次与地方政权打jiāo道,是在湖北,快过江了,一个小镇。一个区长,是个南方人,腰里别支盒子pào,带个警卫员,把一群保长、甲长叫来,限令各保各甲多长时间jiāo多少粮食,一个个画押,还得联保。那个区长瞪眼睛,拍桌子,像训狗似的。过后我说你怎这么凶呀?他说对这帮人就得这样,不然他们糊弄你。开始大规模筹粮是在咸宁。那时有些部队已经喝粥了,有的连粥也快喝不上了。 在山东、东北都筹过粮,干我这行的这是基本功。辽沈战役前,谭政讲大军南下北宁线,如果后方供应不上,各部队可以就地打土豪、吃大户,解决粮食问题。结果,一是后勤供应上来了,二是缴获也多,用不着这个办法这回到江南用上了。 我住处旁边就是保长家,10多间房子,有钱,阔气。他明明在家,我去见他,家人却说不在。我让警卫员去找他,说我们首长让你去,跑步去。这回他颠颠地来了,点头哈腰的。我让他坐下,说你给家里写个条子,晚饭前送来1千斤粮食,不然今晚就别回家了。 当时群众最普遍的思想,就是guó mín dǎng回来了怎么办?特别是一些老革命根据地,当年红军走后,白军大肆烧杀,群众受害很大。一些保、甲长跑了,有的躲起来,不敢出面。这个保长40多岁,在当地威信挺高,相处几天,对天下形势和我们的政策了解一些,工作还挺认真、配合。 民运部有个100多人的民运队,打起仗来就下到各部队去,组织民工运送弹yào,抬运伤员。大都是东北翻身农民,大都30岁左右,从部队抽的老战士,年纪大,本事也大。在东北走到哪儿如鱼得水,过江后南方话听不大懂,当地人和北方人也有些隔阂,他们却很快就能贴上去,和老百姓弄得挺热乎。军里还有几百南下工作团的学生,医院、文工团要不了那么多人,部队处于战斗状态,他们去了也不合适,得有个过渡阶段。我就说都给我吧,让几个民运队员带上十个八个学生,下乡征粮。一些人还是老百姓打扮,有的女学生穿花衣服,大家就把自己多余的军装拿出来。不够分,穿件上衣,或戴顶军帽,像个“工作同志”就行。学生热情、聪明,纪律xìng也挺好,南方话学得可快了。 我们到得早,当地还有些粮食,征粮比较顺利。我再三强调不能侵犯穷人利益,对地主富农也要给他们留下口粮,下面政策执行得也行。逐渐地就不行了,后面的大部队陆续上来了,都来征粮。我们在那儿征,他们也去征,我们征完了的,他们还去征,有时一个乡有几支征粮队,这可怎么行呀。 在咸宁南边一个乡,兄弟部队一个征粮队,在那儿挨家挨户搜粮。我火了,把他们批一顿。那个队长哭丧着脸,说我们也知道不该这么做,上级也不让这么做,可部队等饭吃,我们有任务,没别的办法呀! 这是有人的地方,一些地区老百姓跑光了,没人,那粮食怎么征?就是搜,这家那户,翻箱倒柜,屋里屋外地搜,搜不到饿肚子,搜到了,在那儿放几块大洋,或是写个条子放那儿。 想来想去,决定成立个“咸宁地区办事处”,统一征粮,统一管理、分配。请示军里,批准后就挂块牌子,再刻个关防大印,到处贴布告。各师在各县也照此办理,在县政府办公,最小也是团政委当办事处主任,我们民运部再派去几个民运队员当特派员,与原来的乡、保、甲长打jiāo道。guó mín dǎng政权垮了,随军南下接收城市的南下干部团还没到,这种做法实际是填补了一段权力真空。后来各部队也陆续效仿,在所到之处成立类似的办事处。 这下子可把我们忙坏了。这拨走了那拨来,一天到晚团团转。乱征乱派现象得到一定遏制,可那点粮都jiāo上来也解决不了多大问题,有的部队还打埋伏,自征自留自用了。一些来要粮的人冲我喊,这点粮还不够塞牙缝的。有的说没长弯弯肚子,就别吃镰刀头子,挂那牌子干什么? 我是山东人,脾气本来挺倔,这行干久了,也磨炼出来了。我就解释,今年水灾,眼下又青黄不接,敌人撤退前还抢走许多粮食,“羊毛出在羊身上”,就这点“羊毛”,老百姓的日子苦透了。其实,这话不讲也都明白,大家是急呀。部队吃不上饭,都急于把粮食抓到手里,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呀。一支饿着肚子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民以食为天”,军队没粮也是天塌地陷呀! 四野铁道兵团的一个团,在咸宁北边修桥,跑来要粮。我说放心,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吃的。第二天,团长、政委亲自来了,说李部长呀,能不能再接济点呀?那政委说铁路修不好,后方粮食运不上来,你们再辛苦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说这道理我明白,铁道兵同志辛苦我也知道,可我只能按人头分手头这点粮食。谁多报人头,我也不一定知道,我敢拿党xìng保证的是,我们绝对是公平的。 许多旧政权人员都逃跑了,留下来的鼓励他们坚守岗位,为我们工作。我们人生地不熟,他们有优势,而且知道天下是共产党的了,大都老实、听话。醴陵县长没跑,病了,住院,找我们说要“起义”,枕头下还放支qiāng。我说你这叫什么起义呀?他脸都吓白了。民运队南下时没有qiāng,到湖南后装备齐整了,清一色20响,东北人叫“20搂”(读lou)。都是筹粮时没收乡长、保长的。湖南、广西土匪多,还有特务,到下边工作挺危险的。 从湖北到广西,筹粮是大事。大军云集,所到之处,物价飞涨。更要命的是有些地方,白花花的大洋硬是买不到粮食,那也得想方设法弄呀。不能让部队吃饱,怎么也得吃个半饱,对付着能够行军打仗呀。 最后一次筹粮是在钦州附近。广西战役俘虏那么多敌人,士兵好办,给点路费让回家了,5千多军官要船运梧州,每人带15斤大米。这抠那弄的,8万多斤粮食忙活得差不多了,来命令了,让我们奔雷州半岛,去打海南岛了。 下面是40军后勤部政治处主任李金明,1949年8月10日写于醴陵的《40军后勤工作队征粮总结》中的部分文字: 正是休整时期,征粮地点为醴陵县清泉乡,全乡8个保,人口约两万余,地约两万余亩,一至五保平地多,山村少,柴困难,六、七、八保山村多,但六保三个甲和八保五个甲没稻田,依靠山林和种红薯维持生活。 该乡人员健全,乡公所有主任和干事,均有保甲长,但没有人口、地亩册子。全乡共摊米206000斤,柴412000斤,规定9号完成,到9号只征八万余斤,部队准备行动,工作队要回来了,仍在缴送中。 工作队组成,粮秣科三人,政治处一人,第一工作队七人,宣传队十七人,共二十八人。集中住宿,分六个组工作,早出晚归,开会jiāo流经验。先由乡召集各保长开会,说征借意义及数字,然后确定各保应摊数目,各保回去召集甲长开会,先派大户或估计摊派民主评议,就让开始送粮。先搞清有多少大户,工作队指名征借,让乡公所直接通知大户。 开会讲话听不懂,找当地小学教员当翻译。 二保地主肖昌隆只报400石租,开会追出800石地租。有的地在几个保,分散,就一块块查。稻田收两季,就按两季的40%收地主粮草。征借是草随粮走。部队急等粮食下锅。地主不让佃户jiāo粮,佃户就不敢jiāo,工作队就做佃户工作,并保证发现一个,教育全体。保甲长有的阳奉yīn违,当面答应好,工作做不到,有的包庇地主,替地主叫苦,瞒地亩,想平均摊派,有的受地主控制、拉拢。恶霸地主肖昌隆组织些人反对保甲长,保甲长吓得不敢干了。六保地主易雨先虚报田亩,保长明知有假也不敢纠正。给他们讲我党政策,胜利形势,天下是共产党的了,让他们安心老实的办事,安慰、鼓励他们,布置工作要具体、细致,随时检查、督促,甚至看着他们干,并帮他们解决实际困难,为其撑腰。 肖昌隆大摆酒席请佃户中人吃饭,当场说大家不要jiāo粮,保甲长派得不公,你们不认字不明白,我都知道。还写标语、传单到处散发,群众想jiāo也不jiāo了,保甲长吓得要辞职。肖家有手qiāng,哥哥当过营长,侄当银行主任,还有当县长的。对保甲长一面防止他们被地主利用,一面给他们做主撑腰,让他大胆工作。开头穷人不敢接近工作队,保甲长平摊到他们头上也不敢吱声,经宣传,就去找保甲长算账,自然也就靠近工作队了。肖昌隆隐瞒地亩,又让佃户拒jiāo,威胁保甲长,就开大会揭发他,打掉威风,群众就敢说话了。 布告规定“每人平均八亩田以上者可酌量增加,但最多不能超过其全年收入的百分之四十至五十”。每人平均八亩以上者每亩最少要征四十斤,但最多不能超过这一季的收入的全部地租的60%。 工作队没有打骂现象,在保里吃饭,做了好菜不吃,影响很好。 四、南方北方 源自中原的“老不征北,少不征南”,说的是北方寒冷,老年人体质差,不抗冻,非冻毁了不可。“少不征南”,则是江南女人水灵、多情,善勾男人魂,跌进温柔乡,也就失了“战士”本色。还有人说是南方的瘴气、瘴疠厉害,中原人到南方得热病,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可这又与个“少”字不搭界了。 而一些四野老人的说法,则是中原人“老能征北,少可征南”,因为他们地处南北之间,自然南北皆宜。 四野老人当年体验最深的,就是正负40度的水土不服。 高温炎热,使人烦躁。yīn雨潮湿,等于火上浇油。再加上打摆子、拉肚子、生疥疮、烂裆等,还有吃不饱饭,吃不上饭,从精神到ròu体,那人会变成什么样儿? 永远要争头名的王玉兴,几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人的精神的力量,毕竟是有限度的。老人说,若不是同志们帮扶着,我是走不出那鄂西大山了,只有扔那里了。 王玉兴用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尽着一位指导员的责任,鼓舞着全连官兵走出那鄂西大山。而对应的另一端,则是“军阀主义普遍有生长”。一些原本善于做细致的思想工作的人,也失去了耐心,有的就变得简单粗暴起来。而思想政治工作的薄弱,乃至丧失,后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杜博老人说,快进广西了,大休息,吃饭,1连长张学瑞端着个饭缸子来了,说养不起这么多兵就算了。我瞪他一眼,说你说的什么话?他瞅瞅我们那饭缸子,摇摇头,走了。这人打仗勇敢,技术也好,就是爱发牢骚,说话也粗,人称“二土匪”,我和教导员背后没少敲打他。 温景义老人说,湘西剿匪,我到2连当指导员。1排长张国福,是有名的“虎子”,后来参加全国第一次英模代表大会。在湘西翻山越岭,一一滑,一屁股能滑出十几米,他就说怪话:坐飞机,啃猪爪,不知这把骨头扔到哪。一副东北人的大嗓门儿,不知是不是他发明的。那时发牢骚、说怪话的人多了,那人也真折腾得不像样了。 离休前为广州军区副政委的单印章老人,当时是43军127师379团政委。老人说,湘赣战役,我们一路急行军,从高安向宜丰、万载追击。一天晚上,正走着,突然前边轰隆一声响。我以为遭到伏击,赶上前去,是7连一个兵,突然从队列中向路边跑出20多米,把怀里的手榴弹拉响了。指导员哭着跟我说,这个兵又打摆子,又拉肚子,实在是挺不住了。 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是用最后一点力气,跑出那20多米哪! 水土不服,病饿jiāo加,体力和意志力都经受着从未有过的考验。而作为积极分子、战斗模范,他们付出的更多,那人的承受力几乎到了极限。他们知道革命就要胜利了,这路就快走到头了,但他们已经走不到头了。既然继续撑下去,只能增加痛苦,成为拖累,那就自我了断了吧。 王风友老人说: 我参军时,接兵的一个张峰副团长说,志愿参军的站到右边,不志愿的到左边。我这人从小喜欢马,听说是骑兵,就站到右边了。那次,我们榆树县刘家店区东西老牛沟参军30多个,志愿的就两个,还有一个是西老牛沟的,叫冯和。这人挺老实、本分,打仗也勇敢,就是身体不行。有人那身板瞅着也挺单薄,内里却结实,冯和是里外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行。南下过江后,那些病都让他摊上了。留在湘西当区长,原因之一,就是不适应部队生活。他那模样也真不能行军打仗了,可那病根是水土不服呀。区长不当了,跑回东北了。若不把他留在湘西,在部队再能熬过几个月,可能也就不会开小差回家种地了。 杨雨田老人说: 电台队有个班长栾景义,吉林人,表现挺好的,到广西后掉队了。派人回去找,没找到,以为他牺牲了。那地方人凶啊,掉队的,不管咱们的,还是guó mín dǎng的,见了就扒衣服,有的还杀掉了。后来吉林来人外调,才知道他开小差回家了。 从广西到吉林,那得多少时间呀?那时根本不可能坐车,就是走。一个人,一口东北话,又没有钱,任何土匪、地主武装都能将他置于死地,那可真是千山万水、千难万险呀,那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在平津时,出关就是黑土地,他为什么不跑?最晚也不能拖过长江呀?可他过了湖北,又过了湖南,眼看就要走到头了,扭头回家了。 直到今天,我也认为一些人自杀,是为了不拖累同志,不拖累部队。 流传于中原一带的民谣,还有句与“老不征北,少不征南”有些矛盾的,叫作“宁往南走一千,不向北挪一砖”。由此可见,中原人还是钟情南方,畏惧北方的。 1949年南下的四野官兵,正好把这句话颠倒了过来。 李如吉老人说,海南岛解放后,40军奉命北上,到河南驻防。哇,大家乐坏了。当兵5年了,还没见过那样欢乐、痛快的行军。 离休前为后勤学院军事系主任的辛殿武老人,是辽宁本溪市桥头镇人,1945年参军,南下时是40军118师作战参谋。1953年到汉口第一高级步校学习,毕业后留校任教。1969年学校撤销,教职员工大都是北方人,都是当年四野的老底子,分配工作时都希望到北方去。 老人说,离当年南下整整20年了,一些人的孩子都长大chéng rén了,按说应该习惯了吧?不行,还是心系北方。可想是想,那时那人听党的话,党叫去哪就去哪,说走就走没二话。 ------------ 第十六章 “兵强马壮运动” ------------ 1949年7月23日,林彪等人致电军委并各兵团: 湘赣主力部队决在三伏天内不做大的行动,以利于休养主力及开展地方工作,各军应进入指定地点休整;休整期间,为扩大占领区及对于尔后之进军,各兵团均应派出先遣师压迫敌人东退。 林彪等人认为,已经和正在发生着的、而且势头不减的疾病、缺粮问题,使四野部队不得不进行一次休整。既是休息、治病、养病,也是等待后方筹集粮草,修好道路,将粮草运上来。军无粮不行。饿着肚子,如何南进、打仗? 特别是7月16日,máo zé dōng提出“大迂回、大包围”的战略方针,准备在桂林、南宁、柳州等地围歼桂军,这等长途奔袭,眼下又正值盛夏三伏,不经过休整,更是难以达成目的。 26日,máo zé dōng复电林彪等人: 二十三日电悉。 盛夏行军,病员大增,极为悬念,你们已改为旅次行军及三伏休整,当可使情况改善。 从8月1日至9月10日,四野主力11个军和二野4兵团4个军,分别在鄂西南、湘西、湘中和赣中、赣西南休整40天。 时称“兵强马壮运动”。 一、养好本钱 各兵团各军各分部和各医管处特司野司并报林邓肖赵: 根据廿三日和廿四日林邓肖赵首长电示部队开进一定地区进行休整特责成各级卫生机关用全力组织防疫治疗工作以突击方式将已病的治好归队为此特提出如下办法请考虑施行 (一)各类集中会诊治疗将已病的按病种集中组织起来进行隔离将医生组织起来进行会诊以突击方式实行治疗 (二)为保证体力恢复的快特决八九两月份凡在医院或休养所的病号除原有病号伙食待遇外另补助特重病号(吃流食的)每人每日猪ròu八两重病号六两轻病号四两以军为单位按市价折合购买月终以原始单位报销 (三)此项补助ròu建议不要单纯买ròu吃应有计划的调剂按病员病形需要的食料进行调整如发疟疾可食猪肝王八鱼鸡汤等痢疾可食鸡卵rǔ汁等设法研究办好伙食是恢复病员唯一要事 (四)严格注意隔离防止传染力求讲究卫生保证不发生合并症 (五)开展防疫运动打扫驻地疏通沟渠选择水源改善厨房厕所设备强调防疫的重要xìng组织起深入检查具体领导号召将病员快治好未病者严防病消灭疾病保证健康 周李罗孙① 七月廿七日 鞠海清老人说: 39军在沙市、澧县一带休整,我们团在孟溪附近。到了那儿,先修厕所,扫院子,收拾环境卫生,点柴草熏蚊子。然后是收拾个人卫生,洗衣服,抓虱子,制定连排班及个人卫生公约。那时对讲卫生、防病治病抓得可紧了,医生给讲卫生课,连里也这不准、那不准的,尤其强调不准喝生水。大家也都明白道理了,住下来也有条件了,凉开水,盐开水,管够。 在那儿住上几天了,还有掉队的陆陆续续赶上来。我们团的,别的团的,拄棍子的,互相搀扶着的,走不动了就坐路边歇会儿,一个个有气无力的。我们给他们送水喝,有的还给点吃的,说加把劲,马上就到宿营地了,咱们休整了。问休整多长时间,说一个来月,有人说那我就吃顿饱饭,睡一个月觉。那觉睡得吓人,一些人20多小时也不醒。之前行军打仗时,起床了,谁没动弹,就吓人一跳,八成就得赶紧送医院了。这回隔上个把小时,值班查铺的就挨个儿看看,重点人物再把手放鼻孔前试试,就怕有人睡死了。 有人醒过来就说:这一觉可救了命了! 何有才老人说: 解放后,进城了,住进营房了,讲正规化,睡觉也正规化,要求脱掉外衣,只穿衬衣睡觉。开头这个别扭、不习惯呀,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的也觉着不舒服。 行军打仗,有点空儿,不管刮风下雨,冰天雪地,倒头就睡。在老乡家也是一样。穷人家,参军前睡觉,大人孩子都脱得光溜溜的。白天出门衣服都不够穿,晚上睡觉还能穿衣服?一些地主老财也一样,有衣服也舍不得呀。在炕上翻来覆去的,那多费衣服呀。打参军后就反过来了,江南休整那么长时间,也没脱过衣服睡觉呀。那时就是热了脱一件,冷了加两件,哪有脱衣服睡觉一说呀。 鞠海清老人说: 累极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睡,缓过点了就难睡了,天热啊。三伏天,正是最热的时候,坐那儿不动也热得直喘,就差像狗那样伸出舌头了。就冲凉,冲一次能凉快一会儿,浑身汗孔又都张得像嘴似的。干脆跳进水里,头上盖块荷叶什么的,在水里泡着。那水也热乎乎的,怎么也比上边凉快点。 这是没病的,或是病轻的,病号就更难受了。 连长让我去休养连,我说我行,能挺住。我们连近一半人去休养连了。我拉肚子,开头一天五六次,就拼命吃大蒜。有病治病,没病防病,大蒜立大功了。 大蒜治痢疾挺有效。喝黄连水能治中暑。那时那土方子多了,就像八路军刚到东北治冻伤一样,上下重视,到处讨教,各种办法很快就来了。有的是医疗部门提供的,有的是在休整地向老乡问来的,各部队互相通报、jiāo流。 头十来天、半个月,主要任务是休息、治病。开头用些土方,后来各种yào都送上来了,这些土方也用。那时年轻,又很少吃yào,那yào用上去真好使。 韦统泰老人说: 135师住萍乡,我们405团在安源,团部设在矿物局大楼里。师里是个休养团,团里是个休养营,休养连三四个,五六个。我们团是4个,将近700人,这些都是比较重的病号,应该送去住院的。都住在老乡家里。这个村子是打摆子的,那个村子是拉肚子的,其他杂病又是一个村子。比较大的乡镇,就分类分片,为的防止传染,又便于治疗。打摆子的,这些人冷得哆哆嗦嗦,牙磕得直响,那些人烧得迷迷糊糊说胡话。拉痢疾的那样儿,就更难以形容了。 我1937年参加革命,带兵也快10年了,哪见过这么多病号,经过这种场面呀!就是那些老红军也没见过呀,真着急上火愁人哪! 开头,除了团卫生队的医生,就是军师派来的几个。不久,四野后勤部的各路医护人员就到了,我从未见过那么多穿白大褂的人,好像一下子就从哪儿冒出来了似的,其中还有些日本人。人到yào也到。看病,打针,送yào,还消dú,厕所、池塘,村前村后,到处撒yào。到处都是白大褂的身影,一个个急匆匆的,那眼睛熬得像兔子眼睛似的通红。 我又拉肚子,又打摆子,吃了十几片白的、黄的yào片,嘿,两天后就行了。 我没负过大伤,也没生过病,对医生不大了解,这回一看哪,这医生了不得呀。那一个多月里,从鄂西南到赣西南,多少村镇都成了战地医院,这些医护人员不就像我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一样,打了场漂亮的歼灭战吗? 没有这些人,后来那衡宝战役就不大好打了。 医护人员立大功了! 周之同老人说: 我们团住在长沙北边的捞刀河北岸,5个休养连,又叫康复连,每连100多人、200来人。除了打摆子、拉肚子,比较多的是肿腿。许多人两条小腿肿得差不多有大腿粗了,亮晶晶的,站起来一撑,腿肚子那皮ròu都要胀裂了。在东北强行军,一天120里也没这样子呀。当地有个老中医,还有几个徒弟,针灸,几针下去就消肿了。那老中医一针就见效。那是真功夫,救人呀。 过汨罗江,马夫病了,我让他骑马。后来马也病了,我也病了,拉肚子。到休整地后,团长说你快去休养连吧,我说你怎么不去?他打摆子,和我一样,面黄肌瘦,眼睛特大。他叹口气,说部队这个样子,还休养个什么呀。我摇摇头,说咱们是没资格生病的呀。 医生给我几片yào,第二天问我怎么样,我说还行。他觉得不对劲,说你没吃yào吧。我说没吃。他眼睛有些潮了,说周政委,yào有的是,干部战士都一样。我说我知道。 南下时带好多yào,过江后病号越来越多,后来不管什么病,就剩点十滴水和仁丹了。饿肚子饿怕了,没yào吃也没怕了,就想把那几片yào留着,没yào时给重病号。 杨雨田老人说: 医生上来了,yào品多了,粮食也到了,饭管够吃了,油水也大了。许多南方菜东北人没见过,管空心菜叫“无缝钢管”,管莴笋叫“60pào弹”。大家高兴呀,开玩笑。几十万大军,又那么集中,弄那么多粮食不容易呀,后勤供给部门立功了。 当时咸鱼挺多,咸鲅鱼,从东北运来的。有道是“臭鱼烂虾,吃饭的冤家”,咸鱼下饭呀,而且补充盐分,一举两得。那时许多粮食是从东北、华北运来的,吃着家乡的吃食,挺亲切,又自豪。东北人就说:咱们东北贡献大呀。 病好了,伙食好了,那人瞅着一天天精神起来,“东北虎”又虎虎有生气了。 二、三伏练兵 翟文清老人说: 记得头几天好像没出cāo,个把星期左右恢复正常了。早cāo列队,我们几个营里干部各连转,有的百十来个人,有的只有70多,近一半人去休养连了。 早cāo练习走田埂。过江后经常走田埂,有时还在稻田里发起攻击。走不惯田埂,行军摔跤、费力,打仗吃亏,这回就练田埂上的铁脚板。 看南方女人挑着担子,在田埂上走得那么轻盈,有人挺羡慕,有人挺不服气。开头不服气也不行,可什么事情架不住练,而且男人怎么也比女人矫捷、灵快,更何况我们这些人都是摸爬滚打惯了的。 正课时间练爬山。我们40军在南满没少打山地战,东北那山顺着山脊梁一座座就过去了,广西那山就像那笼屉里的馒头似的,一个个沾边不沾边的,你就这山那山的上去下来吧。我们在湖南攸县休整,稻田挺多,那山有的也和广西差不多,我们就在山里呼哧呼哧地爬上爬下、钻来钻去。 白崇禧的主力,像7军、48军,军官军事素质比较高,老兵多,shè击好,也顽强,善于运动战,敢于小群作战,穿chā渗透,不声不响就摸上来了。这些我们并不比他差。有些头痛的是广西兵爬山快,钻林子快,又熟悉地形。广西兵个不高,黑糊糊的干巴瘦,穿大裤衩子扎绑腿,翻山越岭,草深林密,离你几十米、十几米远,三晃两闪就没影了。那时我们叫他们“广西猴子”,山地战确实有一套。最关键的还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们就是那方水土中人,谁听说他们有热死的? 正是三伏,全副武装,那人一个个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那时候,这句话是不用总挂在嘴边的。湘赣战役经常发生遭遇战,以后也随时可能在行军状态下发起攻击,一个冲锋几百上千米,冲上去还要嘁哩喀喳拼刺刀。坐在那儿还热得喘不过气儿,能冲上去吗?冲上去不也是白给吗?大家都明白,这一关闯过去,老天爷、土地爷不再是最可怕的敌人了,白崇禧就不难对付了。 当然要讲科学。刚从休养连归队的,先单独编组开小灶,其余的也要循序渐进,一步步加量。猛打、猛冲、猛追,战场上讲“三猛战术”,追得上才打得上。可你现在突然猛起来,非把人再猛去休养连不可。 还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伙食好了,营养上来了,体力有保障了。 从平津南下时,四野开展“巩固部队好”、“群众纪律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的“双好连”运动。从武汉南下要打仗了,就加上个“行军打仗好”,变成“三好连”了。 当然还要练战术,练“六个战术原则”。 林彪的“六个战术原则”是从实践中来的。衡宝战役、广东战役、广西战役,林彪指挥作战的电报中也讲“六个战术原则”,配属四野作战的二野部队,后来隶属四野的江南部队,不一定懂。可我们经过辽沈、平津两大战役,“六个战术原则”已经深入人心,南下后也是这么练的、打的。那时练兵没有搞花架子的,一打仗就露馅了不说,你可能就是那花架子的牺牲品。 夏克老人是河南郑州市荥阳县人,抗战前在开封师范读书,“七七事变”后参加革命,四野南下时为40军119师参谋长。 老人说: 湘赣战役,和白崇禧的广西部队没有大的接触,但也抓住他的一些战术特点。 白崇禧不死守城市,打的是种正规战中带有游击xìng的山地运动战。退却中,以小部队节节抗击,诱你深入,主力隐蔽于两翼,依托有利地形,待你进至一定地区后,给予杀伤。或者发现位置突出部队,即向侧后穿chā迂回,断你退路,要一口吃掉你。被击退后,善于组织小部队利用山头、隘路,jiāo替阻击,掩护主力转移。装备轻便,马匹较少,进退迅速,后尾部队经常不走大路,依托两侧山地抗退。有时小部队在后边阻击,汽车在前边等着,背包、米袋子都扔在车上,连子弹都不多带,打一阵子扭头坐汽车跑了,再用pào火反击你一阵子。我们当时称之为“长虫大蜕皮”战术。 毛主席曾说:“白匪本钱小,极机灵。” 针对敌人的特点和我们的弱点,基层干部、战士主要是练体力,练山地战中的迂回、包围、追击,首先解决“追得上”的问题。团以上干部侧重练战术,特别是“四快一慢”、“一点两面”和“三种情况的三种打法”八一前夕,即部队休整前,林彪、罗荣桓、邓子恢、肖克等四野首长,在给全体指战员发来的慰问信中,也强调了这一点。 记得是10号左右,40军以师为单位召开团以上干部会,研讨南下作战,特别是湘赣战役的经验教训。这次会议自然很重要,时间也不短,开了5天,那也没人做大报告。军政主官讲几句,就各团发言,讲战例。哪一仗怎么打的,为什么要那样打,为什么打好了,为什么没打好。讲完了,大家评论,见仁见智,畅所yù言,不讲情面。baby超级文学论坛 那时谁发言念稿子,大家就笑话你:这是讲话呀,还是念书呀?辽沈、平津战役主要是攻坚战,湘赣战役是山地运动战。之后消灭了桂系4个主力师的衡宝战役,也是山地运动战。我们过江后,不服水土,又快一年没怎么打运动战了,有些生疏,所以还有针对xìng地研讨了过去的一些运动战战例。 1947年夏季攻势后,我在3纵9师26团当团长时,到双城上干队学习半年。那是比较正规的学习、集训了,也跟我们这种战评会差不多。 教员讲课没教材,个别的有个提纲,而且教员很少,讲课也少。主要是我们这些学员在一起讲战例,讨论,争论。争论得不可开jiāo时,教员帮助分析、点拨一下。大家通了,进行下一个;一些人不服气,就把问题提jiāo到队里。有时陈伯钧大队长亲自给讲解,那也允许学员提出不同意见。 100多学员来自9个纵队,分成3个区队,1区队是团干,2区队营干,3区队为政工干部。每个人都讲,你都指挥过什么战斗,选几个印象深刻的,不能光讲打得好的,还得讲失利的。你怎么判断、决策、指挥的,上级怎么指示的,下级有些什么建议。根据敌我企图、兵力、装备、士气、地形等,一个区队40多人,会提出上百个“为什么”。打得好的,能不能打得更好?大家出谋划策,那才叫“众人拾柴火焰高”呢。打得不好的,是那仗根本就不好打,还是你的决心、指挥失误?主客观原因各有多少,能不能及怎样才能变败仗为胜仗?大家刨根问底,再设身处地地用各自的方案演练一番。有人那话才尖刻呢,弄得你汗流浃背,也就愈发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各区队每周选一两个比较典型的战例,可能是胜仗,也可能是败仗,教员帮着画个战斗要图,让你到全体学员大会上讲。 那时也没有多少高深的理论,理论多了一时间还真听不大懂。应该说,这种联系实际的生动活泼的学习方法,最适合我们这些文化水平大都不高的带兵人了。 那时讲“打一仗,提高一次”,还讲“打明白仗,赢要赢个明白,输也要输个明白”。最起码的,同样的学费不能jiāo两次。只是那败仗真不多,都数得过来。 后来的衡宝战役、广西战役、海南岛战役,战后总结也都是联系实际讲战例。军事干部讲指挥、讲战术,政工干部讲战时政治工作,后勤干部讲后勤保障,都是自己那一摊子实际工作。离开了实际,不成放空pào了吗? “马后pào”是个贬义词,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就非得把这马后pào放明白不可。马后pào放不响,那马前pào就容易瞎火、走火。 江南休整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是部队装备轻便了,比较适合南方山地作战了。 一个pào兵,一个后勤,是这次轻装的重点对象。 罗荣桓曾说:“关内我军作战是一兵一夫,东北我军作战是两兵一夫,因为我们有铁路。” 四平保卫战后,林彪说过,guó mín dǎng的一个师能顶两个师,因为它有铁路。 共产党的铁脚板还在路上跑呢,guó mín dǎng的火车轮子已经到了,打一阵子跑了,或是回过头再来对付你。一年多后,这种优势就易手了。 还有密度为全国之冠的、被老百姓称为“电道”的公路。pào兵、后勤辎重既可铁路运输,又可在公路上飞奔。比之江南的担子和华北、华东、中原的独轮车,东北还有蔚为壮观的几万辆支前大车。那种胶皮轱辘大马车,头戴狗皮帽子、腰间挂个葫芦瓢的车老板子,鞭子一挥,在黑土地上一天能跑200多里。 红军长征,家当大搬家,运输队全是挑夫担子。红军装备固然很差,更重要的是这种运输手段,在那方天地确是适用的。需要靠轮子滚动的车辆,爬山不用说了,在小路和烂泥道上,也只能成为累赘。 5月10日,40军政委罗舜初、政治部主任卓雄、副参谋长何振亚,在给“林罗邓肖赵”的电报中,称: 挑夫人员在目前很难选找因部队多系北方人不会挑担子自渡江作战以来解决敌地武七千余而补充部队的仅五百余现每师需四百余挑夫(原来的不算)这些人如从连队抽调恐不愿干会发生逃亡另是削弱连队战斗力师以上干部几乎全是红军,他们早已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行了,人休整、治病,马也休息、治病、调配。四野的军师团都编制有马车,军师pào团营更多,一个pào兵营就10多辆,用作运送pào弹。这回马车和体弱的马大都陆续北送了,留下的都是正当年的壮实的骡马。车马大户pào兵和后勤大车队,大都改成驮马。步兵、pào兵的重火器也相应减少,以增强部队灵活机动的作战能力。 更重要的是,一个多月的休整期间,所到之处的各级政权陆续建立起来了,民工组织起来了,挑夫也就有了。 四野在解放战争中,有3次较大的休整、练兵。 第一次是1948年春天,历时两个月的“大兵团、正规化、攻坚战”大练兵。退却、相持阶段过去了,基本为运动战的反攻阶段,也把敌人赶进几座大城市了,要开始大规模的攻坚战了,战法变了,自然要练兵。最后一次是挺进到雷州半岛,“旱鸭子”要跨海作战解放海南岛了,自然又是个新课题。 中间的一次,就是这次江南练兵,与雷州半岛那次练兵,都是基于气候、地理环境变化的一种适应xìng训练。比之初到东北的耐寒训练,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抗热训练,一种适应水土的体能、体力的摔打、锤炼。 任何战术都离不开体能的支撑。战术再高明,体力不行,或者从凉爽的北方到炎热的南方不适应,那结果还用问吗? 三、“成绩不说跑不了,问题不说不得了” 宜沙、湘赣战役后,各部队纷纷“检讨”。 下面是9月5日,40军党委给“兵团党委并前委”的一篇“作战检讨”: 七、八两月处于南下进军主要是作战任务在行动中思想情况及群众纪律军政近日将召开全军政工会议进行总结另行报告外兹将南下以来可以消灭的敌人而没有消灭的检讨及今后解决主要战术思想问题扼要报告作为向上级七、八两月份之综合报告 (一)南下以来所遇到的新的具体地形条件下我们所犯的毛病 (甲)南下中道路有限我们部队拥挤(通城到长寿街只有一条路)由北往南多半是翻山越岭又是森林地带敌人正利用此种有利地形逐次抵抗迟阻我军前进敌人所用兵力不大少则一○人附机qiāng多则一个团如九岭山上下共四○余里敌人边打边跑我们用了三○余小时先头团才打下山去这是敌人山地防御比较熟练的一套桂系亦是如此做法 (乙)我们本身对山地作战思想认识不足不敢实行大胆迂回包围的一点两面战术对山地防御敌人初期是尖刀式攻击最典型的例子是二五团进攻九岭时派出一个营营派出一个连连则派出一个排而排派一个班附机qiāng小pào进行战斗其他部队堆在后边走一会停一会结果全师在山上露营进攻九岭打的是笨仗自己消耗不少俘敌只有一○余人且增加部队疲劳前进受阻这是说明当时对敌人特点没有摸到地形没有很好调查研究如果当时能认识到九岭中间有许多山坡(民称九岭十三坡)为了迅速击破敌人夺路南进在进攻九岭时凡遇到抵抗逐次用小包围而驱逐敌人并不惜一切困难派轻装部队有路走路无路钻树林实行较大迂回抢占主峰断敌退路打破敌人防御计划则我们前进可快一天 (丙)过去在东北较长时间平原作战到山地后因地形复杂顾虑大尤其担任迂回的部队遇到小情况容易形成分兵结果突击力量减少某些顾虑是应该而没有学会和大胆利用少数兵力控制要点集中主力如十九团准备迂回官渡时遇到情况兵力分散对突击方向已无力发展 (丁)下层比较普遍存在轻敌麻痹对警戒工事不注意此次二七团由丫江桥向攸县前进中有一个连不侦察搜索遭敌突然袭击伤亡三○余人死者连qiāng口帽都未取下对桂系作战如不注意搜索侦察还会吃亏 (二)可以消灭的敌人而没有消灭的基本检讨 (1)此次南下我们除在长寿街古港共消灭敌人两个营外在花桥(浏阳北)我一一九师三五六团与由平江南退之敌暂一师遭遇并将其进路截断派三五五团配合歼灭该敌时途中行动迟缓加之到后又停止做饭及反复看地形等没有正确掌握“三种情况三种打法”之原则把退却之敌看成防御的敌人致失掉战机未能歼敌一部七师于大瑶铺与南进之二二六师后尾遭遇亦是动作迟缓迂回部队与正面攻击部队配合不好也失去了消灭敌人一部的机会而主要是一二○师浏阳东北战斗没有消灭敌人是很可惜的我们以此为典型召开全军团以上干部会研究五天结果是 (甲)当时情况为三○四师的两个多团不足三千加上一九五师一个团千余人据守角西湖双江口溪江(浏阳东北)一带东面有河不能渡涉为截断消灭该敌当以九师主力(正面只留一营)由古港附近chā到敌人侧后之苇甘坳并控制望夫尖将敌通浏阳之路截断 (乙)这个部署是正确的亦已成功了但因二七团副团长×××(此处及下面都是有名有姓的,笔者将其隐去了)带一营到达望夫尖山脚下尖兵俘敌七人询问俘虏称增加一个兵团先头一个师到了两个团(实际上二二六师为掩护南退派了一个团轻装汽车运浏阳东北)×对此情况不加分析和研究发生恐惧害怕决心动摇将部队停止不敢前进并擅自脱离部队跑回团部而任务又不jiāo给营后来该营二次用照明弹发现敌人退却营长×××按兵不动见敌不打不追右倾保命怕受损失使敌四个团安然撤走 (丙)错误可以挽救的而没有挽救是二七团主要干部要负责任首先对抢占望夫尖之营派出后不闻不问不去主动联络和检查(相距六里)当×回团报告此一假的情况后明知没有占望夫尖不做积极处理只生气而已第二梯队团已发现敌人撤退时第一梯队团还不相信这是干部责任心和作战积极xìng的问题是官僚主义的指挥和领导除已将××××××宣布撤职外二七团干给予严肃批评并责成其写一份申明书印发营以上干部作为学习材料 (2)此次南下没有打好仗没有消灭敌人不是下面不敢打和怕打自南下以来部队情况基本上是好的对将革命进行到底消灭白匪解放江南敌人退到哪里追到哪里此任务已经明确求战立功极为普遍而干部思想毛病较多主要怕苦怕困难怕病比战斗伤亡威胁大根据一九团连排干部思想检讨畏惧艰苦(认为爬山走小路天热粮食不够生活差病号多不用打仗就垮了)比较普遍干部中存在对南方对立情绪愿在北方不到南方到南方不如死了好由于这些思想存在干部对战斗和工作积极xìng远不如北方表现松懈怕困难到新环境自己不注意学习不去领会林司令员一点两面四快一慢三种情况三种打法的正确原则适应于新环境反而对上级发怨言甚至不满(个别师团干部)由于南下中对山地作战思想没有计划进行学习作战中不能按新的情况(敌情地形)正确运用上级战术原则没有大胆迂回包围这是军事上没有打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的主因时下干部对运动战是生疏了因此产生作战上有毛病主要表现行动迟缓不迅速果断 (三)根据南方敌情地形的特点提出如下几点 (1)根据林司令员战术原则与南方现实情况结合今后为了争取对敌围歼必须实行大胆的迂回包围切断敌人的退路这是今后山地作战中消灭敌人的先决条件之一 (2)白匪战术动作上有许多特点我们必须防止及如何应付敌人的袭击反击和伏击克服轻敌麻痹严密战斗组织与侦察搜索警戒方可避免吃亏 (3)为了贯彻上级战术思想各团正召开连以上军事干部会议专门检讨行动以来作战思想及研究今后打桂系的战术主要解决大胆迂回包围的战术思想为主要内容估计经过这个会后大体上可以解决山地战中克服困难qiāngpào上肩官兵步行大胆对敌迂回包围之思想并打破过去所存在的盲目轻敌同时认识到对桂系战术上不能轻视但同时又要大胆作战防止对桂系恐惧畏缩观象 如果说40军在湘赣战役中有些战斗没有打好,“理应”深刻“检讨”,那么在把桂系主力打得落花流水的衡宝战役中,立下大功的45军135师,战后是怎么“检讨”的? 一、在战术指挥上: ⒈部队过于分散; ⒉三种情况下的三种打法运用不够; ⒊连排干部指挥不熟练; ⒋火器与火力协同不好,重火器未起到应有作用,多掉在部队后边; ⒌战场观察搜索不严,致我部队进到火网距离下遭敌火杀伤很大。 二、在战斗动作上: ⒈利用地形地物不好及队形密集,增大了伤亡; ⒉不会保存体力,以备用于最紧张的冲锋阶段,而一开始就跑步前进,故冲锋时喘不过气来; ⒊不肃静、不沉着; ⒋冲锋后或剧烈运动后,有的不知向自己的指挥员靠拢,以便观察指挥信号,有的不知向前看齐跟上去。 三、在战术上: ⒈重火器拆卸、运动、选择及进入阵地慢,动作表现不熟练; ⒉shè击纪律不严,浪费弹yào。 光看这些文字,不知底里的人,还以为135师是吃了败仗呢。 那时那人文化比较低,更兼时间紧,难得在文字上反复斟酌。像40军那篇《作战检讨》,有错别字,一些文字也不规范,部队番号一会儿用东野的,一会儿又是四野的。可他们对自身的缺点、弱点、错误的认识,绝对是真诚的、深刻的。 特别能战斗的共产党人,特别喜欢给自己挑毛病,也特别善于给自己挑毛病。 朝气蓬勃的共产党人,不怕guó mín dǎng,也不怕美帝国主义。因为他们不怕暴露自己的缺点和问题,他们也没有什么拿不得台面上的问题。 张仲先任教导员的352团1营,进关途中3连跑个副指导员,南下时他就跟着3连。3连工作有声有色,1营行军打仗样样争先,直到海南岛战役成为著名的“渡海先锋营”。 王玉兴处处以身作则,在鄂西大山里追击宋希濂翻越陈大山时,是被官兵扶着、抬着下山的。可这位指导员的模范行为,已经化作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鼓舞着全连官兵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也有些人畏缩了,放弃了责任。 班以上干部、骨干,134师402团掉队的占1/3,400团打过人的占1/4。 别人走得动,你为什么走不动?推着走,拉着走,像抬猪似的抬着走,拴上大拇指牵着走。病号说病不如死,有人说不死就得走。 酷热袭击着每个人,疾病则大规模杀伤人,饥饿也来火上浇油,那人被折磨得面黄肌瘦的同时,xìng情也变得沾火就着。方法简单,态度粗暴,纪律松弛,官兵关系紧张。 休整期间,各军都召开了政工会议,总结经验教训。 你是党员、干部,为什么不干事,不起模范带头作用? 我是泥菩萨过河,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了,还能顾得上谁呀? 有人身板没你壮实,病得也不比你轻,还帮病号背qiāng呢。我看你就是耍熊,革命意志不坚定,不像个党员,这样下去也不配当这个干部了。 大家七嘴八舌一说道,再指名道姓举几个例子,被批评的人就没话说了。 老人们说,那时那人不讲情面,没多少大道理,讲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事理,也不大会强词夺理,没理讲出三分理。谁要胡搅蛮缠不讲理,大家就烦了,那人就臭了,没人理了。 就是这个134师,在衡宝战役中抓的俘虏最多,成为被四野通令嘉奖的3个师之一。 翟文清老人说: 是人就有个脸面,被那么多上级、下级批评着,谁不脸红呀?党员、干部都有一定的思想觉悟,又都是五尺高的汉子,有几个不想把那脸面争回来呀。 “成绩不说跑不了,问题不说不得了。”那时领导常说这句话和类似的话。就像一个人,身体健壮不说也健壮,有病了就得治,该吃yào吃yào,该动刀动刀,不然发展下去就不得了。 批评、劝说同志改正缺点、错误,叫“规劝运动”。有什么心里话统统讲出来,叫“讲痛快话运动”。行军帮同志扛qiāng、背背包,叫“互助运动”。还有“双好连运动”、“三好连运动”、“兵强马壮运动”这“兵强马壮运动”,当然不仅是体力上的强壮,还要思想、精神上的兵强马壮。 那时候运动多着了,讲实话,办实事,解决实际问题,都是好运动。 四、“谁对老百姓好,老百姓就跟谁走” 赵兴元老人说: 武汉是5月16日解放的,我们118师当天下午5时左右进城。沿途群众夹道欢迎,学生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黑暗”。第二天,我们营又过江去接收武昌,江上轮船汽笛齐鸣,鞭pào声响了一路。 从长白山打到海南岛,打下一座城市就奔另一座,别说大城市,连中等城市都未住过。我们是主力,主力就意味着多打仗啊。这次在武汉担任卫戍任务,一待就是一个多月,那可真有点土包子进城的味道,又是南方的大城市,北方人看什么都觉得稀罕。至于权力,配合地下党转入公开活动,协同掌握铁路、通信、jiāo通、警察部门正常运转,维护社会治安,发动工矿企业迅速解决粮食和水电供应等,那权力不但大着哩,而且几乎没有管不到的地方。 几天后,上级通报来了,表扬几句,就说我们在执行群众纪律中过于拘谨、呆板了,连送来的开水也不喝,水是可以喝的。 群众自己烧的开水,用水壶提来,用水桶挑来,当然是可以喝的,这道理我们还不明白吗?可四野有个入城纪律十二条,大家反复学习,都背下来了,其中第六条规定:“不经上级许可,不得接受人民的慰劳,对各阶层人士给军队个别人送礼和被邀请吃饭赴宴者,尤须谢绝。”这白开水不算什么,却也属于“人民的慰劳”呀。 现在想想,什么叫“秋毫无犯”? 翟文清老人说: 进武汉当晚,我们睡在街头,在江汉关那儿。第二天分到住处了,是汉口“文明监狱”。大家开玩笑,说好不容易进了回大城市,先当“花子”(东北人称乞丐为“花子”、“要饭花子”)睡大街,又当“犯人”住牢房。 在路边屋檐下,附近还有个cāo场,选块高点、干爽的地方,枕着背包,抱着qiāng就睡了。许多市民拉我们进屋去睡,我们再三解释,说上级有规定,不准借住和租用民房,打扰老百姓,那样我们就犯错误了。 张仲先老人说: 我们营部住在个烟草公司院里,好像叫“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给我们腾出几间房子。几个管事的见了我们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大军”、“欢迎”,那心里其实是又烦又怕,恨不得我们立马就走才好。 旁边有个游乐园,跳舞的,赌博的,卖yín的,乌烟瘴气,真是个花花世界。3连一个班在那儿执勤,jì nǚ挑逗咱们的战士,都被赶走了。后来3连被军里授予“遵守纪律模范连”。 在电影院看场电影,进去时观众都起立鼓掌欢迎,一会儿就都躲着我们了。怎么回事儿呀?原来是我们身上汗味儿太大了。行军打仗,下场雨算洗个澡,那人都臭了,可自己闻不出来呀。赶紧洗澡,这也是军人形象呀,一个个都收拾得清清爽爽的。 在汉口的用“118师”番号,到武昌的用在东北时的“7师”番号,虚张声势,兵力不够,任务很重。那也不闲着,有空就清除垃圾。北平解放后,到处是垃圾,有的胡同口都堆满了,guó mín dǎng哪还有心思管这种事儿呀。武汉也是一样,天越来越热,那个味儿呀。 听说我们要走了,烟草公司几个管事的都跑来了,说“大军真是仁义之师呀”,“从未见过像大军这样的军队呀”。 还是点头哈腰的,那话却变得真诚了。 翟文清老人说: 休整期间,我们住在一户有钱人家的厢房。那家一个老先生,60岁左右,穿件黑府绸衫,摇把大蒲扇。见我进去,赶紧起身让座,让家人沏茶。我说我们住在你家,打扰你了。唠了一会儿,他说不瞒你说,我原来是国军,当过师长,身体不好,年纪也大了,抗战结束,就告老还乡当老百姓了。又道:像我这样的人,贵党贵军将会如何处置呀? 我说:你打过鬼子,于国家、民族是有功之人。只要拥护共产党,支援大军南下,愿意为国家效力,不管什么人,共产党都会欢迎的。 他说:guó mín dǎng腐败,我拥护共产党。 湖南guó mín dǎng复员军人特别多,这些人对我们有顾虑,地主则害怕打土豪。当时四野有个电报通知,讲部队进入新区后,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里,不分地主土地、粮食、浮财,只肃清土匪,打击政治上特别反动的恶霸地主,要努力发展生产。我们就宣传这个。那时部队走到哪就宣传到哪,宣传党的政策和我军的宗旨、纪律。 在海南岛五指山地区,算是见到了什么叫“穷得穿不上裤子”。许多青年男女都光着膀子,只在腰间围块破布,有的用树皮的纤维编织起来遮挡着,年纪大点的就光溜溜的。在东北也见到穿不上裤子的,少,在炕上围个破被不出门。五指山那人就光着身子在地里干活,往山下扛毛竹,黑黢黢的,吓你一跳,赶紧扭过脸去。 不用号召,大家都捐衣服,叫“解包袱”。干部战士都有个小包袱,包两件换洗衣服。老百姓就说大军发衣服了,这村那寨的都来了。除了身上穿的都给他们了,连包袱皮也给了,那也不解决问题呀。海南岛解放后缴获不少服装,大家说快给五指山老乡送去吧。 在海南岛,只要有老百姓,你就渴不着,老乡给你送水、送椰子。开头咱们不知道那椰子是什么,也不会弄。老乡背后别个弯刀,嗖嗖爬上树去弄下来,那弯刀像表演戏法似的,没等你看明白,那椰子已经砍好捧给你了。晚上行军,追击敌人,休息睡着了。老乡来了,摸脑袋,摸到咱们军帽上的五角星,身边给你放些椰子。摸到的是圆的guó mín dǎng的青天白日圆帽徽,那弯刀就照脖子砍下去了,像砍椰子似的。 杜博老人说: 广西战役结束后,我们39军北上河南,路过衡阳车家桥镇时,正是1950年春节。上级指示要和地方联欢,我主持会,镇长讲话,一口一个“我们的毛主席”,特别自豪。湖南人知道毛主席是湖南人,说他们是毛主席的老乡,更要听毛主席的话,更要支持、热爱解放军。 在湖北买粮买菜,一些地方缺斤短两。湖南没这事。在广西追歼白崇禧,有10多天是在苗族区,1块钢洋买满满两担子莴笋、油菜,3块钢洋能买一头猪。咱们不懂当地市价,给5块钢洋,他们连说带比画,又把两块钢洋还给你。 苗族人让guó mín dǎng欺负怕了,见我们来了,牛角号呜呜一吹,那人都跑上山躲起来。咱们不抢东西不抓丁,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就不怕了。开头给钱,他们把钢洋吹一口,拿到耳边去听,看看是不是假的。后来也不试了,知道咱们不会骗他们。 王志建老人说: 刚到湘西剿匪时,听信guó mín dǎng反动宣传,老百姓害怕,都跑了。 村子空了,我们住下。各家东西能不碰的尽量不碰,有的人家跑得匆忙,鸡呀猪呀牲口没带走,我们给喂,下蛋都收拾起来,放好。走时缸满院净,东西按原样摆好,做饭烧多少柴给多少钱,再留封信,写几句话,用钢洋压在哪儿。老乡大都不识字,看不懂那信,过江后许多地方语言不通,说话不懂,可行动是最好的语言,这种语言谁都懂。 湘西土匪多,guó mín dǎng特务也多,造谣厉害,把共产党、解放军丑化得青面獠牙,无恶不作。可老百姓看的是实际,他们看到的是什么样子,不用你说话,就替你宣传了。叶萌庭老人说: 广西风俗,谁家生孩子,就在窗外挂块红布,告诫外人不要打扰、进去。我们刚到广西时,路边人家都挂着红布,好像家家户户都在生孩子,就是不欢迎你。广西那地方,白崇禧经营几十年,guó mín dǎng和桂系宣传的那套东西,把老百姓那脑袋灌得满满的。咱们经过时,连咳嗽都不大声,情况不紧急就绕过去,宿营地也在村外。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红布不知不觉间就不见了,说话也听不大懂,反正就是让你进屋去。 离休前为福州军区司令员的江拥辉,闯关东时是山东1师2团团长。这位自解放战争始,一直为主力部队的主力团长、师长、军长的老人,生前曾对笔者讲过: 从山东到东北,那感觉是天冷人也冷。有时老百姓也围着你,那是看热闹卖呆的,哪有山东人民对子弟兵的那种热情呀。四平保卫战后北撤,到吉林时又饥又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想买点东西吃,路边店铺关得紧紧的,怎么敲门也不开,挺大个城市见不到几个人影。我们前脚出城,guó mín dǎng后脚就进城了,老百姓都拥到大街上,有的还挥动青天白日旗,欢迎guó mín dǎng。江桥zhà了,我们就在江对岸,500来米,看得一清二楚。 有人气得骂起来,说东北人都是亡国奴。 后来明白了,东北土匪多,东北人让土匪祸害怕了,正统观念特别强。他们盼望有支正牌的中国军队,认为那样就能过上安稳日子了。“国军”是“正牌”,八路军不是,所以就怕你,躲着你。 没有老百姓的支援,那仗还怎么打呀?那时真困难啊,做起来却觉不出什么难的。做这个还觉得多么难,那还是共产党吗?特别是在那些拉锯地区,今天你推过来,明天我打过去,几个来回后,老百姓就明白谁好谁坏了,就知道该跟谁走了。 五、“谁不说俺家乡好” 前面曾经引用过的四野政治部的《部队纪律综合材料》中,称: 部队相当严重的不满新区人民的情绪,加以某些干部认为此种情绪不易解释说服,采取放任态度,甚至予以同情和辩护……由于许多人不满江南的生活,而产生与新区人民若干对立的情绪。 7月11日,15兵团政委赖传珠、政治部主任肖向荣,致电“陈李李并告张袁谢吴谭肖并报野司”①,称: 对于南方的地理条件季节特点和生活语言不同(如睡门板住走廊吃大米讲话不懂)说明这都是可以习惯的我们为了革命应该学会南方生活(部队南方人初到北方一样)不应采取厌恶对立态度讲话不懂是中国地大人多的特点应耐心多讲或作手势说清不许开口谩骂现时流行的疾病是普遍的病症不是恶病xìng传染病只要注意卫生及时治疗并不是严重的不要引起恐惧 仅“正负40度”这一条就够北方人受的了,更不用说疾病、饿饭、言语不通等多管齐下了。在随处可闻的埋怨、牢骚、怪话中,那遥远的黑土地,暖烘烘的南北大炕,香喷喷的小豆大■子饭,还有那翘首盼归的老爹老妈、妻子儿女,也就愈来愈频繁的在这些北方军人的脑海里回闪,耳闻目睹的一切也就愈发得不顺眼了。 杜博老人说: 在广西过了苗族区,进入高山密林,有的还是原始森林,绿树参天,没有人烟。雨也像雾,雾也像雨,10多天没见太阳,浑身没根干丝。那鸟多极了,五颜六色的,也不怕人,好像也没见过人,冲你叫,有的伸手就能抓着。 当时一些人说这破地方还要它干什么?老天爷都不瞅一眼,guó mín dǎng也不要,一根人毛没有,让我们来受这份洋罪! 一个饿着肚子的人,见到这些鸟呀兽的,就是本能地想把它们填进肚子里。而对于我们这些在深山老林里钻了10多天的官兵来说,除了荒山野岭没什么意思外,那人也实在是累坏了。那时那人缺乏环境、生态意识,领土、主权意识却是有的。在平津南下前,进行南方气候地理、风土人情教育,就包含一种“热爱祖国,热爱南方”教育。那时好像没有明确提出这种观点,实际上也是这么回事儿。而过江后,随着困难越来越多,这种教育也就每日每时的越来越具体化了。 我跟大家讲,现在每前进一步都不容易,可我们要想想,前进一步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多少土地和人民的解放啊。我们在东北打了3年,又从松花江打到这里,多少同志牺牲了,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呀,每一步都是用鲜血换来的呀。 我说,有的同志张口闭口就是“这破地方”,有人还说毛主席、林总让我们去哪儿打仗不行,让我们到“这破地方”来。同志们哪,如果有人说你家乡那儿是“破地方”,你会怎么想?谁都说自己家乡好,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只有自己家乡好,那就不对了。咱们国家大,各地情况不一样,有穷有富,有冷有热,刚到东北时,有的南方同志不也冻死、冻伤了吗?有人会说冻死、热死一个样,可咱们现在中暑的得病的不是越来越少了吗?东西南北,各有长短,时间长了适应了,有感情了,就会明白祖国到处都是好地方。离休前为福州军区副参谋长的吴瑞刚老人,南下时是45军军务科长,闯关东时是冀热辽27旅31团2营教导员。 老人说: 到东北后,行军有人唱小调: 人人都说东北好, 到了东北知道了。 装备没装到, 城市没住好, 跑到山沟里来了; 高粱米饭吃不饱, 冻得实在受不了。 …… 有的干部就喊:别唱了,闭嘴! 我说别唱了对,可不能让人闭嘴,要让人讲话,要讲道理。出关动员时,我也讲过东北多么好、多么好,可这话没错。东北工业发达,工厂多,矿山多,楼房多,铁路多,公路多,电灯、电话多,东北不好么?动员时还讲到东北接收日军装备,许多部队是徒手出关的,后来苏联红军不让咱们拿了,“装备没装到”是事实。可咱们是军人,从敌人手里夺呀,把敌人的qiāngpào夺过来,那城市、铁路,还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就都是我们的了。 至于“冻得实在受不了”,我说我也一样有些受不了。可咱们大都是河北人,比比山东来的八路军,特别是苏北来的新四军,人家南方人也没唱小调,咱们唱这个,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呀? 我们45军河北人多,闯关东时80%是河北人,南下时基本也是这么个比例。 王志建老人说: 我们47军东北人多,占80%左右。10纵刚成立时,许多团是从县大队、保安团升级为主力的。一个团,除了干部,战士几乎全是一个县的人。像420团,基本都是吉林榆树县人。南下时,大都是班排长了,个别还有连级的。 大军南下,当然要进行“爱南方”教育了。可以说,这话是讲了一路的。江南休整期间,这当然也是重点解决的问题之一。党的威信高,干部以身作则,讲话大家就信服。一些人虽然牢骚、怪话不断,行军打仗可不耽误。 你们在执行南进的途中,特别是最近恰遇天气热的时期,你们所受的辛苦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是广大的人民都知道的。你们是在烈日和暴雨下前进着,是在忍饥受渴的情形下前进着,是在疾病的侵袭下前进着,是在崇山峻岭羊肠小道和河川阻隔的条件下前进着,是在睡眠不足、异常疲劳的情形下前进着。你们为了人民的利益,为了祖国的利益,没有害怕困难,没有在困难面前低头泄气。你们鼓足了勇气,咬紧了牙关,忍受了和忍受着困难。你们坚决执行上级所给的任务,坚决遵守了群众纪律,并在一遇见敌人的时候,你们如猛虎一样去扑灭敌人。你们这种精神是永远值得称赞和钦佩的。 许多老人都谈到休整期间,听到、看到林彪、罗荣桓、邓子恢、肖克等四野首长给全体指战员的一封信,对其中那些印象深刻的排比句,有人还能断断续续说出几句。 老人们都说,那时那人听到上级首长几句暖心窝子的话,那可真是感动、激动、受鼓舞啊,指哪打哪,头拱地也得完成任务。 ------------ 十七章 走遍中国 ------------ 一、脚是最宝贵的 赵兴元老人说: 正常行军,以团为单位,营与营间距1里左右,连与连在山地以看得见为准。中间一次大休息,吃顿饭,10里左右一次小休息,解个溲,整理一下装具。一般一天行军60里至80里,急行军不低于120里,强行军就没准了。在广西追击白崇禧,最后一天,一天一夜跑了280里。我是光脚进的小董圩,没鞋了,就是有鞋也顾不上换了,那脚也没知觉了。 从武汉南下时,战士每人背7至9天粮食,不低于15斤,体力好的可以多背。连排干部背大洋,每人几十上百块。guó mín dǎng完蛋了,钱也不中用了,咱们那钱新区群众还不大认,就现大洋好使。那一路买粮买菜,就用现大洋了。 一支步qiāng6斤半,冲锋qiāng稍重点,100发子弹10来斤,4颗手榴弹有5斤,一个背包七八斤。一个班有一半人有zhàyào包,或是bào破筒,zhàyào包和自制的bào破筒重量不等,一般10来斤,重的20多斤,还有更重的,根据bào破目标绑制。有人还有水壶、锹镐什么的。再加上米袋子,得多少斤? 那时有句话,叫“是兵不是兵,背上五十斤”。 机pào连负重就更大了。一挺重机qiāng,一人扛架子,一人扛qiāng身,几个人背弹yào,都在70斤左右。轻机qiāng和60pào,都不低于60斤。 最累的还是班长和连里干部。 翟文清老人说: 我个子不高,但挺壮实,当班长帮同志们扛qiāng、背背包没问题。苦了那些体质差的,自己就不大行了,还得帮助别人,可你当班长就得多付出呀。 负重大,cāo心更多。行军路上,全班十几个人都得留心、瞅到。在东北是怕冻伤,谁脸上、耳朵白了、肿了、起斑块了。飘风扬雪的,不知不觉就冻坏了。在南方是怕中暑,谁晃晃悠悠地跌倒了,那就不大好办了。有人要强,有人觉得没事,硬挺着,你得及早发现,采取措施,报告连里。在东北进入阵地了,一会儿就得喊“跺跺脚,搓搓手,揉揉鼻子和耳朵”。光喊不行,还得一个个都看到。行军累呀,有人倒那儿就睡着了,不把他拉起来,活动活动,那人就冻坏了。在南方,特别是到了广西,谁离队解个溲,班长都得多瞅几眼,或者干脆在那儿等着。不然,他要是睡那儿了,掉队了,那人可能就没了。那地方那人野,用弯刀钩住你脖子,让你脱光衣服,有时是又要衣服又要命。 到了宿营地就更忙了。行军途中休息,班长喊“空空脚”,把背包放地上,再把双脚放背包上躺着,让血液循环得快些。到宿营地,人仰面倒在墙根下,把双脚支到墙上,或是放到什么高地方,同时烧水准备洗脚。在南方还要先喝碗淡盐水。程序是空脚、洗脚,然后吃饭、睡觉。许多时候是什么心思也没了,就想睡觉,这个弄醒了,那个又睡着了。班长、副班长和党员骨干就给洗,脚上打泡了还得给弄泡。 越是苦累,越得眼到嘴到,脚到手到。一眼未到,出个事儿,你就手忙脚乱去吧。 那时一个班,党员至少不低于3个。我当班长最多时9个党员,党员多,作用大,班长当得就不那么cāo心费力。 每连编制一个挑夫,4个连干,每人可有8斤东西由挑夫挑着。营干正营一人一匹马,副营俩人一匹马,可以轮换着骑,又能驮些东西。这算是有点“特权”了吧,那身上的东西却经常比战士的还多。 行军中喊声“排长出列”,连排干部就聚到一起了,边走边开会。有时研究敌情,有时各排汇报情况,有时总结昨晚在驻地执行群众纪律情况,有时是介绍前面宿营地民俗风情。需要向下边传达、jiāo代的,排长回到队列后就安排了。 班长cāo心的那些事情,连长、指导员都要给予关注,特别是那种班长新、骨干少的班。无论新老,对模范作用好、体质差的班长,要帮他减负,不能让他累垮了。比如借谈话的机会,走在队尾,把他的qiāng或什么拿过来扛一阵子。对重点人物,像脚上打泡的、有病的、和班长闹别扭了的,前面快到谁的家乡了,要随时与之谈话。 一天行军100里,连长、指导员就要多出十里八里的。到了宿营地,连长带上几个班排长到村外看地形,设卡放哨,一旦出现敌情如何战斗,得心中有数。副连长管后勤,赶紧去伙房抓他那一摊子。指导员、副指导员各家各户转,向房东表示谢意,同时检查群众纪律,督促大家烫脚,还要向营里汇报一天情况。大家都休息了,连长和指导员再碰个头,把明天的行军路线和可能出现的问题研究一下。 王志建老人说: 毛主席问他的卫士李银桥,手重要,还是脚重要,李银桥说手重要。毛主席说不对,没有脚就不能走路,不能走路就不能革命。 那时打仗就怕腿脚受伤。截肢的不用说了,一瘸一拐的跟不上队伍了,在部队的革命也就“成功”了,到地方去吧。 我负过几次伤,都不重,有一次却把我吓坏了。 南下时,干部发双水靴,没见过,挺稀罕。宜沙战役期间总下雨,这回派上用场了。那靴子有点小,左小脚趾头磨起个泡,也没在意。那时谁脚上没打过泡呀?谁知泡破了就发炎了,烂糊糊的肿得有大脚趾头粗了。要是布鞋就没这事儿了,那靴子不透气,天热,脚出汗,连闷带沤,那发炎还不快吗? 我对营部医生说,把那烂ròu都割掉,再包紧点,反正得让我穿上鞋,能走路就行。实在不行,就把它割掉,不然继续烂下去,这只脚废了,我不就废了吗?他说没麻yào了,我说那也得割。他说够呛,我说够呛也得呛,反正你得让我能走路。 打泡不怕,就怕发炎。 烫脚、吃饭、睡觉,到了宿营地三件事,宁肯不吃饭,也得烫好脚。走一天那脚都木了,烫得红红的,血液循环开了,解乏,腿肿了还能消肿。那时烧烫脚水用柴,是正式列入经费开支的,南下时每人每天1斤柴钱,在东北好像是2斤。那脚该烫到什么程度,班长、副班长要一个个检查。烫好了,开始弄泡。用针扎两个眼,把水放出来,再把马尾巴穿过去,这样针眼不会封死。然后用火烤,烤硬实了,老皮厚了,再走就不打泡了。泡少,可用烟火烤。东北战士抽烟用烟袋,用那烟袋锅的火烤。泡多那就慢了。东北冬天家家户户都有个火盆,放在炕上,烤泡最方便了。 老兵脚底都厚厚的、硬硬的一层老茧子,要不怎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叫“铁脚板”呢?在平津休整两个多月,少锻炼,那脚养得有些娇贵了,刚补入的新兵和解放战士,就更不行了。南下行军,有的连打泡的占1/3,有的近一半,那可真是强大的“泡兵”。到了宿营地后烫脚、挑泡、穿马尾巴、烤泡,一个连一个小时也忙活不完。 打仗离不开行军,革命就要走路,走路靠脚,脚靠鞋。 追击敌人,轻装,除了qiāng支弹yào,什么都能扔,就是不能扔鞋。 鞋要跟脚,宁大勿小。鞋小了,把黄豆沾湿了塞进去,黄豆见水膨胀,就把鞋撑大了。休息时穿新鞋,行军时穿旧鞋。那时那鞋大都是布鞋,新鞋鞋底硬,麻线头不平,容易磨起泡。途中休息,整理装具,主要是弄那鞋袜,把鞋里沙子倒净,袜子破了也容易打泡。 刚到东北时,发日本军用大头鞋。鬼子那东西挺结实,就是笨,还不抗冻。后来穿乌拉,那时东北人冬天都穿乌拉。那东西冬天才暖乎呢,零下40度趴雪地里,也能抗一阵子,还轻快,绑上草绳子也不滑,就是穿起来太费事。晚上把乌拉草掏出来,弄蓬松了放炕头烘干,第二天再絮进去。东北人三下两下就弄好了,里面平平展展一个窝,那脚放进去可舒服了。咱们那手就比脚还笨了,开头这儿薄了,那儿厚了,厚了硌脚,薄了冻脚,慢慢的也练出来了。那乌拉草真是好东西,真暖脚啊。 南方总下雨,布鞋吃不开,一双鞋干爽地上能穿一个月,烂泥道两天就完。衡宝战役后,我们47军挺进川东,有的部队光着脚追击。我们营最幸运了,无意中打下一个军需库,里面全是胶鞋。大家乐坏了,背包上,腰带上,有人别了10来双。我们机pào营跑得那么快,那些鞋立功了。 鞠海清老人说: 南方人到东北学穿乌拉,东北人到南方学打草鞋。 先搓麻绳,用麻绳做筋骨,再往上编稻草。那时有空就坐那儿打草鞋,南方兵和团以上干部差不多都会,教我们。开头那草鞋打得松松垮垮的,走上半天就散架子了,慢慢的就行了。纯稻草的能穿个把星期,叫“礼拜鞋”,用布条编的能穿个把月。行军你看吧,谁屁股上都挂着两三双,那路上破草鞋也甩得到处都是。 在东北发种布鞋,鞋底厚厚的,鞋帮上也用针线纳的,前边两个牛鼻子,东北人叫“傻鞋”,又称“踢倒山”,登山爬砬子可结实了。到南方见水就不行了,大脚趾头几下子就出来了。草鞋见水更结实,走田埂不滑,沾泥多了,在水里涮涮又轻快了。 江南休整期间,时间比较充裕,有人那草鞋就打出花了。用各种颜色的布条,横一道红,竖一道绿地编起来,有人还在鞋面上弄个小绒球。那时在驳壳qiāng上拴块红绸子,号兵在号把上也拴一块,军装洗得发白了穿身上,都是一种美。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美。特别是这种草鞋,瞅着美极了。 李如吉老人说: pào兵要管好自己的两只脚,更要管好马的4个蹄子。pào兵没马寸步难行,那马才是pào兵的两只脚啊。 到了宿营地,遛马、铡草、喂马,把马侍候完了,才能管自己的脚和肚子。睡得再晚,夜里也得起来喂遍马,“马无夜草不肥”呀。 遛马是最重要的,相当于人的烫脚。走了一天,人困马乏,到宿营地了,是最容易松懈的时候,宁可糊弄自己那脚和肚子,也得把马遛好。 在东北走冰河,马蹄子咔咔地踏得冰碴子直飞。南方那石板路就不行,打滑。又下雨趟河的,马蹄子泡软了,马掌(马蹄铁)挂不住,那是马的鞋呀。“马蹄子,马蹄子,看看马蹄子。”干部经常喊,班长也得喊,还得一个个都看到。马掌子磨秃了,或是掉了,马蹄子磨坏了,马拐了,那马就失去战斗力了。没有备用马,少驮一个部件,一门pào就打不响了。 离休前为广州军区师以上干部理论训练班副主任的李捷老人,内蒙古赤峰市人,当时是49军144师宣传科干事。 老人说: 行军一天,战斗部队,包括一些机关科股,就是洗脚吃饭睡觉了。宣传科不行,到了宿营地,战斗才刚刚开始。 进屋卸门板,门板不够,就坐在锅台、炕沿、床下,没小凳,就找几块砖头、石头什么的。文印组最好有张桌子,怎么的也得有块门板,得放油印机、刻蜡纸呀。不能这一个、那一个的,那样一人一盏油灯,多费煤油呀。算上文印组,十几个人顶多分4伙,四五个脑袋拱围一盏油灯。第二天再看,一个个脸呀鼻孔呀都是黑的,吐的痰都是黑的。 我分管部队宣传教育。那时首长讲话也不拿稿子,顶多自己列个提纲,也就不用我们写讲话稿。最牵扯精力的是办报。那时军师都有报纸,像我们军是《奋勇报》,我们师是《勇猛报》。写稿、组稿、改稿、编稿、排版、校对、刻钢板,然后油印,你就忙去吧。越打仗越忙,宣传胜利、鼓舞斗志呀。还写传单,出号外,许多重要文章得自己写,再让首长审查。那时许多首长亲自动笔写文章,有的文化不高,净写错别字,写完让你改,那也是学文化呀。营连教导员、指导员,都是当然的通信员,行军打仗,官兵团结,遵纪爱民,什么事儿都写,都是实在事儿,有的写在烟盒背面就给你捎来了。看着报纸一张张印好了,看到战士们看我们的报纸,那才高兴呢。南下过江前轻装,要求那么严,《勇猛报》也每期保留一份,用桐油布包好,走哪背哪。 行军路上,脚下走着,脑子也不能闲着,得琢磨下期报纸怎么办,组些什么稿子,写什么文章,打腹稿。到了宿营地,一熬就是半夜、大半夜。搪瓷缸子盛上饭菜,一手匙,一手笔,趴在那儿连吃带写。困哪,眼皮打架脑袋沉,不知不觉就趴那儿了。活干完了行啊,没干完头发让油灯燎着了也能醒过来,就怕正写着就睡过去了。这事我干过两次,一下子醒来,脑袋都zhà了,报纸出不了啦!那时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可死了就能完成任务吗?科长就让大家帮着弄。我1946年参军不久就当见习干事,科长田平是东北大学毕业的。南下后科长柴治,上海人,复旦毕业。发津贴费了,科长就掏钱,说怎么改善改善呀。大家就说吃鸡、吃鸡,那时买只鸡炖上,就了不得了。可缺觉,吃多少鸡也不行呀。过江后,那人病的呀,一个个黑瘦黑瘦的。过江前,我们宣传科的人,那脸都蜡黄蜡黄的,比别人差一色,熬夜熬的呀。 那时每天最难受的,就是起床了。推晃不醒,就把你拉起来,昏头涨脑坐那儿,就寻思你给我一qiāng,永远睡着了多好啊!走出2里地了,那人还没醒似的。 赵兴元老人说: 参军不久,在山东,连队进村了,干部去号房子,我们往路边一坐,文化教员把块小黑板往树上一挂,就开始上课,识字学文化。 “步qiāng零件多,简单分3个,qiāng身、qiāng机和qiāng托。” “手榴弹,威力大,二三十米达,杀伤人和马。” “天荒荒,地荒荒,我不识字是文盲。不怨爹,不怨娘,地主老财是豺狼。” 教员就讲这些顺口溜,容易记,既学文化,又学军事,还搞了政治教育。 上课时,把字写在黑板上,先上后下,先横后竖,先左后右,一笔一画,我们拿根草棍在地上跟着写。行军时,背包上挂块硬纸板,上面写几个字,有空就瞅,默写默念。都记住了,就让过一个人,再学另一个背包上的字。 毛主席说:“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 我们这些人的文化怎么来的?就是在那行军路上学来的、捡来的。 徐国夫老人说: 刚当指导员时,晚上点名念花名册,我连“徐”字都不认识。红军都有斗笠,我让文书在各自的斗笠上写上姓名,认人识字,不到一个月,重机qiāng连近200人的姓名就都认识了。 王玉兴老人说: 在湖北秭归,上级布置学习毛主席的《论人民民主专政》,我把“孙中山”、“孙文”、“孙逸仙”当成了3个人。连长张田丰是伪满国民优级毕业,两个起义过来的技术教员也明白,也能憋住笑。过后阎柏春跟我说,指导员,孙中山名文字逸仙,不是3个人。我脸这个红啊,晚上点名时赶紧纠正过来,解释明白。我从小喜欢读书,父亲说咱家三代睁眼瞎,要饭也要供你念书。念不到两年辍学了,心有余力不足啊。参军后,部队提倡学文化,我劲头可足了。当指导员后,我让文书弄些纸板写上字,走哪挂哪,行军就挂在背包上。那字总在眼前晃,再不爱学习的人也能认一些。到宿营地,我常和阎柏春住一起,他是大学生,还跟他学英文。那时也没想革命胜利后当个什么官,就寻思学文化,长知识,心里充实。我跟战士们讲,在家没钱念书,现在多识些字,打完仗回家记个豆腐账,也省得求人啊。 革命要走路,走路靠双脚,还得有头脑,就得学文化。 行军路上学文化,那时我称之为“泥巴大学”。有人还叫“行军大学”、“背包大学”、“铁脚板大学”。 翟文清老人说: 当干部学会看地图,行军打仗都得看地图。到了宿营地,营里通知来了,明天行军,从什么地方到什么地方,赶紧摊开地图,察看这段路况、地形。都是军用地图,一个独立树,一座独立家屋,都标定在上面。就是地方小,一个乡、几个村的,顶多一个县、几个县的。那时那人都知道中国大,“老大了”,究竟有多大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个省。有的记住了打过仗的省市,更多的印象深刻的,是打得最苦、伤亡最大、胜利最大的城镇村庄,那些城镇村庄都在哪个省市,那时也不一定都清楚没文化呀。 广西战役,打下玉林,缴获张中国行政区地图,大家都围着看。有的找自己的家乡,有的看玉林在地图的什么地方,七嘴八舌的。我也找山东老家淄博,只找到个大概位置,然后找那些打过仗的地方。从山东到东北,又从东北到华北,再到湖北、湖南、广西,边看边用手指画着,这不差不多就是中国的一条对角线吗?中国这么大呀!这是走了多少里路呀?光南满那些路就走了多少个来回呀?算不过来了,反正一步步都是用这双脚量过来的。 离休前为武汉后方基地副政委的李世奎老人,南下时是40军保卫部长。 老人说: 我是湖北省大悟县刘集乡长冲村人,1931年参加红军。头一年在大别山打仗,成天走路,一双铁脚板,到处钻山沟。1932年10月离开鄂豫皖根据地,向陕南川北地区转移,就开始东南西北走中国了。 江西、湖南、贵州、四川、青海、陕西,红一方面军长征走了6个省。我们红四方面军没走那么多省,那路可是一点没少走,光草地就过3次,尽走冤枉路了。 走路不怕,就怕负伤,就怕腿脚负伤,可我这两条腿都负过伤。 第一次负伤是过夹金山前,左膝下被子弹打穿了。那时我是11师33团1营1连指导员。团长给我几块银元,让我留下养伤,我不干。砍棵小树,做根拐杖,“三条腿”跟着走。 后来得知,红四方面军离开大别山时留下的伤员,一路长征留下的伤员,有的被白匪杀害了,有的被地主弄死了,活下来的不多。 过夹金山时,4个战士抬着我。陡处不好抬,我就两只手加条腿往上爬,大家帮着往上拖。到山下找到个医院,解开纱布,脓一下子就冒出来,那股味儿呀。 又过个党岭山,在半山腰上打一仗,当晚在个雪洞里偎一夜。第二天太阳出来了,好大的太阳,暖洋洋的,眼睛一下子就瞎了。雪盲。“三条腿”加个瞎子,大家就抬着扶着走,路好时就抓着前边人的背包跟着走。 过草地时,米袋子里装的炒大米。吃光了,每人发几块大拇指大小的牛ròu,半生不熟的。休息时,找个干爽点的地方蹲着。下雨了,头上顶个大斗笠,一些人就歪倒那儿死了。病死的,大都是饿死的。连病带饿,人的生命就是那么脆弱。 人饿得不行了时,那裤带怎么也系不住。你给他系,那腰好像要勒断了,也一样往下出溜。有的人晃晃悠悠就倒了,有的人坐那儿就起不来了,拉起来又倒下了。只有活活地扔那儿了,没办法。 二过、三过草地时,一些人的遗体还没烂。 我参军前就入团了,团员要带头参军,还要带人参军。我动员了两个,都是我们长冲村的。一个不知在哪儿牺牲了,一个在河西走廊部队被打散时没下落了,八成也是牺牲了。 新中国是用qiāng杆子打出来的,也是用脚走出来的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用脚走出来的。 从湖北到陕北,又到山东,再出关到东北,又进关到华北,南下两湖两广,渡海作战解放海南岛,从海口追到三亚。qiāng声停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那脚,说脚呀脚,咱们走到天涯海角了,中国大陆走到头了,这回你也该歇歇脚、享享福了。 没想到还要跨过鸭绿江,走到平壤,走到汉城。 抗美援朝第一qiāng,就是我们40军打响的。 二、巾帼风采 郭绍玲老人说: 我家住在北京通县,我在通县女子师范读书。平津战役打响了,学校不上课了,学生都回家待着。那年我16岁,在家没事,可憋闷了。 一天晚上来部队了,尽是些戴狗皮帽子的,老年人都说从没见过那么多部队。参军后知道,住在我们家那一片的,是3纵8师23团。在院子里绑云梯,在胡同里练爬城墙,到城外练bào破,准备打北平。小孩子乐坏了,在院子、胡同里跟着跑,看热闹。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纪律可好了,又和气。 住在我们家厢房的,是司令部的几个干部。有个姓宁的参谋,成天趴在地图上画呀画的。我想参军,可见他们对年轻女人挺严肃的,有点害怕,不敢说。他们吃小米饭,我们家做“驴打滚”,就给他们端去一些,说你们尝尝这个吧。他们不吃,说有纪律,我说咱们换着吃还不行吗?他们笑了,说这个小丫头心眼儿还挺多的。就这么算搭上话了,就把话说了。宁参谋说当兵苦啊,我说我不怕。他说你家里人同意吗?我说同意。我没敢告诉爸爸妈妈。穿上军装了,妈妈还去找过一次,让我回去,我好说歹说把她劝走了。 第二天来个干部,把我领到师文工队,给套军装,把蓝大褂、黑裤子换了。 头两个月可高兴了,南下也高兴,这脚可遭罪了。 开头一天行军60里,老同志不当回事儿。我出了家门就是学校,连6里路也没连续走过呀。到了宿营地,那脚没法看了,全是泡。老同志帮着洗脚、挑泡,用马尾巴穿上,再用煤油灯烤,疼得钻心哪。有人嗷嗷叫。我那眼泪也直淌,使劲咬紧牙。那时就盼脚上那细皮嫩ròu,什么时候也能磨出茧子,练成铁脚板就好了。 睡一夜觉,第二天那脚不敢着地。走上半个多小时,脚走木了,觉不出疼了,就行了。我们几个刚入伍的新兵,从前面看一个个龇牙咧嘴的,从后边看一瘸一拐的像鸭子走路似的。战斗部队赶上来了,有人就喊,嘿,文工队的同志真卖力呀,刚上路就扭起秧歌了。 想解溲,到路边尽量找个低洼处,大家背对你围一圈。开头没锻炼,越急越解不出来。别说路上大队在行军,围着那一圈人也不行呀!班长说,别着急,闭上眼睛,不想别的就撒出来了。第一次,一泡尿10多分钟也没撒出来,急出一身透汗觉得也没多少尿了。 行军累吧,还怕休息。一会儿那脚缓过来了,有知觉了,又疼上了。我们几个新兵就不休息,继续走,慢慢走。新兵行军,不掉队就是好同志,帮别人背东西就能立功。 到广西八步,是个小镇,我们文工队一昼夜180里,跟着部队,一步没落,没人掉队。 我们文工队50多人,10多个女的,最小的才15岁。部队行军,我们分成十几个组,在路边找块高点的地方,站那儿唱歌、打竹板。不管yīn天下雨,头上多大太阳,路越不好走,越要加紧宣传、鼓劲。看到队伍中谁背着两支qiāng,有人一瘸一拐的也没掉队,马上就得编成词儿说出去。这个说完那个唱,有部队就不能停。这支部队过去了,后面的还没赶上来,赶紧坐下喘口气儿,喝点水润润嗓子。后边没部队了,说唱完了赶紧跟着走。特别是在广西,土匪多,掉队就危险了。 在湖南休整期间,我们到部队去演戏。《白毛女》、《刘胡兰》、《抓壮丁》、《血泪仇》,我在《血泪仇》中扮演儿媳fù。那时提倡一专多能,我主要是演戏,说快板也行,二胡什么的也能拉一下。演的说的唱的,都是贴近现实的,有的就是我们部队的zhēn rén真事,特别受欢迎。 一次,队长让我和个男队员去邻村借个什么东西,好像是演出道具。出村了,他打起摆子,我说你回去吧,他说你一个人不安全。我说青天白日的,没事儿。他走了,我就后悔了,那也不能再喊他回来呀。山沟里,3里多路,路边那草一人多高,好像随时都会窜出个坏人。不敢回头张望,就竖起耳朵,瞪大眼睛,一手握个“王八雷”。就是那种瓜式手榴弹,有个压火,压住了扔出去,几秒钟就响,所以又叫“撒手响”。还叫“四十八瓣”,上面横道竖道分成48块,一bàozhà弹片像铅豆子似的飞,威力大。心里寻思,若是遇上敌人,一个给敌人,一个就给自己了。 我们那时脸也经常不洗,虱子多时,抓把头发,手上能有好几个。都说“虱子多了不咬人”,打起仗来不觉得了,闲下来一样咬得难受呀。女人又不像男人那么方便,就躲个没人的地方抓一阵子。没那么多工夫,就脱下衣服抖落、抖落,抖落到火里噼啪直响。现在想想,那时那人活得真不容易,也真有劲头、有意义呀。 冰河在春天里解冻, 万物在春天里苏生, 被压迫的fù女在三八解放。 …… 唱这《三八fù女节歌》的杨永珍老人,离休前是总后工厂部军需生产技术研究所政治部干事,南下时是40军文工团员。 老人说: 我是丹东人,那时丹东叫“安东”。初中毕业考上安东女高,家里没钱,念不起。“八一五”光复,山东八路军过海到安东,成立个联合中学,我听说了就去报名,报名就收了。回家告诉爸爸,爸爸说,那是当八路啊。妈妈就哭,说你个姑娘家能行吗?也没拦我。三弟两妹,我是老大。爷爷还在,耳聋,听不清怎么回事儿,说我大孙女要干什么呀?妈妈说她去上学。那天下大雪,妈妈给我找两件衣服,包个小包,还有个小褥子,送出好远。 guó mín dǎng进攻安东,联合中学随部队撤到通化,学员分配到各部队,我到3纵宣传队了。 除了大连,3纵几乎把南满踏遍了,一些地区不知转了多少个来回。部队到哪儿,我们宣传队到哪儿,平时演戏,行军做宣传鼓动,打起仗来分到医院、包扎所当护理员。 印象最深的是辽沈战役。我们在北镇附近一个村子里,大pào一响,一股疾风,窗户啪的一声就倒了,砸在炕上。老乡趴在炕沿下,大老爷们都吓得直抖,我们说没事,别怕。 qiāngpào响后不到3个小时,伤员就下来了。我们那儿是个临时包扎所,伤员从前线送来,处置一下,再由担架队或大车送到后方医院去。 我和曹华负责5间房子的30多个伤员。她是辽源人,17岁。宣传队还有个辽源人,叫伊枫,16岁,她俩还有点亲戚。还有两个15岁的女孩,北京通县的。 地上铺的稻草,伤员排一溜,我和曹华给喂水、喂饭、接尿。伤员流血多,口渴,医生又不让喝水。有的就喊“撒尿”、“撒尿”,没等你接完,抢过去就喝了。 最可怕的是眼球震出来的,送zhàyàozhà地堡震的,在脸上耷拉着,曹华吓得扭头就跑。我说你快去喊医生,快点。她可能干了,唱歌也好,就是胆小。 有人耳朵震聋了,人也懵懵懂懂的,站起来乱走,把伤员踩得嗷嗷叫。我和曹华搂腰抱腿的,怎么也抓不住他,拼命喊:来人哪!来人哪! 一个排长招手让我过去,问我什么地方人,多大了,哪年参军的。又告诉我他是哪里人,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想回去看一眼,挺清醒的,一会儿就死了。我和曹华举着油灯,浑身都看遍了,也没发现哪儿有伤。从一保临江开始,中等以上规模的仗,我们就干这个。开头那眼泪流的呀,后来见得多了,心就硬了。可看到这种场面,泪水还是扑簌簌直流。 那时我们就说担架队怎么还不快来呀?快点送去医院,好多救活几个呀! 我们宣传队最惨的一次,是在雷州半岛海康县,南下后就叫文工团了。到个村子宿营,女人爱干净,都到村边小河洗衣服、洗头、搓身子。突然飞来架敌机,俯冲扫shè,伤亡20多人,河水都红了。尚青、王惠倒在河里,高峰、丁强在河边树下,坐那儿牺牲的。丁强演老太太那才好呢。高峰是女高音,唱得好,长得漂亮,可受部队欢迎了。她是锦州义县人,官兵叫她“义县之花”,是我们文工团的头号明星。 (郑需凡老人说,听说“义县之花”她们牺牲了,官兵都红眼了。那架敌机也够猖狂的,转一圈儿又回来了。大家早准备好了,轻重机qiāng、步qiāng一齐对空shè击,把它打下来了,飞行员也活捉了。若不是我们拦着,非把那飞行员揍死不可。) 我和曹华、伊枫在屋里收拾内务,出去晚了,不然也是非死即伤。 那么多活蹦乱跳的人,一下子就没了,现在梦里还经常在一起行军,一起跳呀唱呀。 尚青是通县人,家里挺有钱,胖,南下时两脚打泡不说,大腿根磨得那个样儿呀,不出血,光淌油。她要强,从不说软话。后来磨炼出来了,也帮着体质弱的同志背东西。而那两个15岁的小女孩,永远是大家的关照对象。 团长金月,12岁参军,“三八式”。行军走不动,大家轮换着背,睡觉尿炕,大家给她烤衣裤。118师医院院长孙保成,10岁出头和父亲一块参加红军,爷俩晚上一个被窝。他爸打鼾,像打雷似的。开头认生,让爸搂着,后来不干了,受不了那鼾声,大家抢着搂,行军也在大家背上。 北平入伍的张谷,是大学生,又瘦又高,却最能摔跤,平光光的路上也摔。过江后下雨路滑,一天能摔两打,经常鼻青脸肿的,瞅着可怜。 我爱睡觉,走着走着就睡着了,还不掉队。有时部队停止前进了,我还走,撞上前边的人就倒了。后边那人也都乏得透透的,似睡不睡的,一个个也都绊倒了,倒是不会伤人。 走路能睡觉,行军、休息两不误,在连队那就太好了,文工团就不大行,得背台词呀。那时演的那些节目,许多都是在行军路上背下来的。 没有人不羡慕我这双脚的,不出汗,也不打泡。汗脚在东北可遭罪了,许多冻坏的都是汗脚。张谷、尚青这些新兵南下时,那脚没有不打泡的。我参军不久,就跟部队撤退,从安东走到通化,什么事儿没有。文工团就团长金月有匹马,不是驮东西,就是驮病号。别说火车、汽车了,我连马车都没坐过,马尾巴也没拽过。有人说我天生就是当八路的命,尚青最羡慕我这双铁脚板了,说你这脚是怎么生的呀! 腿脚再好,女人的特殊生理现象是一样的,而且谁也帮不了谁。 辽沈战役最后一次过大凌河时,河边都结冰碴了,有人正来例假,就那么趟过去。 南方那天像漏了似的,有时十天半月也见不到太阳。成天在雨里淋着,大休息吃完饭,找个高点的地方再睡一会儿。到了宿营地,有时是不便打扰老百姓,有时是瞎干净,闻不得屋里马桶那股味儿,睡在屋檐下,那能不得病吗? 走着走着,就看出来了。晴天好看,雨天裤子湿漉漉裹在腿上,那血有时流到脚脖上才能发现。就拍拍前面那人,说声“来了”。有时她还不明白,说“什么来了”。那人都累得迷迷瞪瞪的,没有知觉了。 我们那时用几块破布,洗了晒了都硬邦邦的了,也宝贝似的走哪带哪。行军打仗时来事了,最舒服的就是从棉衣、被子里掏棉花。在东北,就是舍这头顾那头了。好像南下到武汉后,四野后勤部规定有了“fù女卫生费”,每人每月30包麻纸。那时一些制度开始健全起来了。可湘赣战役期间,连饭都吃不饱,哪还有这东西呀。江南休整期间,部队棉被变夹被,房东大娘、大嫂都得一大包棉花,乐呵呵的。我们文工团的一些人,那被子没过长江就掏空了。 我打摆子,一天一次,还烂脚丫子。许多人都打摆子、拉肚子,咬紧牙,挺过去就是了。生病都没当回事儿,女人的这种正常的生理现象,就更不算个什么事儿了。 吃不饱饭,我们什么没耽误。在这方面,女人好像比男人更抗折腾。可女人的先天弱势也很多,特别是在战争中。 离休前为济南军区副司令的张峰和他的夫人宋毅,四野南下时,张峰是39军116师347团团长,那是四野的头等主力师的主力团。 谈到当年的婚姻,张峰老人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说,你同意,我同意,咱们就结婚吧。结了婚我就后悔了,战争年代,军人不该结婚呀! 宋毅老人说: 我们是1948年结婚的,那时我是齐齐哈尔新华纺织厂工务股统计员。我们厂青年女工多,很多人嫁给解放军了。我结婚后就参军了,在他那个团后勤处财务股当会计。 嫁给军人,两点体会,一是跟着他四海为家,二是随时准备当寡fù。 结婚不久就赶上辽沈战役,打锦州他们是主攻团。那时我就盼着一天24小时都有活干,干活能分神啊。那时我们在后边也真忙,可再忙也有闲着的时候呀。坐在那儿,听着前边的pào声,那心哪,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就见他推门进来了,红头血脸的,一下子就吓醒了。 同志们都来陪我们几个女同志,说这说那的,讲故事,讲笑话。有时能跟大家笑一阵子,更多的时候是笑不出来。我们股长快30岁了,姓孟,大家叫他老孟,坐那儿抽烟,临走就把那包烟留给我。我就拿过来抽,呛得直咳嗽,嘴里那个苦呀。 打下锦州,又奔辽西去打廖耀湘,又去打沈阳,在苏家屯三间房和207师打上了。是晚上,他和参谋长刘学俭在堵墙后指挥战斗,一阵机qiāng打过来,把他的帽子打飞了,参谋长的胃打穿了,血和刚吃的大米饭都出来了,红乎乎的。参谋长说:“老张,我不行了,这个文件包你拿好。告诉她,让她再找个人吧。” 参谋长也结婚不久,家属也是后勤的,姓王,比我小1岁,哭得那个样儿啊。 他很晚才回来,倒头就睡,三天没跟我说话。 我想了一肚子话,要去安慰安慰她。每次临走前,都一再给自己下命令:不准哭!不能哭!可一见面,那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似的。 直到现在,我也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语言,能够抚平那样一个女人的伤痛。 天津战役结束了,先是副团长和政治处主任回来了。副团长说:小宋,你别着急上火,团长没大事,一两天就回来了。我一听,脑袋就zhà了。却见主任忍不住一乐,扭过头去,就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白他们在逗我。那时我已经挺有经验了,可心里还是扑通扑通打鼓,汗也出来了。这时政委进来了,瞪他们一眼,说:小宋,什么事没有,老张太累了,在个当铺里睡大觉呢,一会儿就能回来。 那时候,一是打了胜仗,二是见他们从战场上回来了,多yīn的天,多黑的夜,太阳一下子就出来了,光芒万丈! 离休后,他问我: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我说:第一是个好人,第二还是个好人。 他说:“两个好人”,怎么讲? 我说,第一次见面,你就要结婚,我那是听组织的话,谁知道你什么德行呀?瞎猫逮个死耗子,这辈子碰上个好人了。从东北到江南,又到朝鲜,咱俩结婚后,你记得自己负过几次伤吗?都没要命,到现在还好好儿的,这不还是个好人吗?三、“漫行中国” “八一五”后,许多日本人滞留东北,先后有4千人左右参加东北民主联军,其中主要为医护人员,还有航空、水电、机械、财会等方面的技术人员。辽沈战役后,医护人员几乎全部随军进关、南下,足迹遍及白山黑水、平津地区和中南6省。 当年四野第29后方医院事务长元木和男,以自己的经历撰写出版了《漫行中国》一书。而负过伤的四野老人,几乎没有没被日本医生治疗过的。谈起这些日本战友,老人们无不印象深刻,“中申”、“千野”、“高桥”、“西岛”,都能叫出几个名字谁能忘记曾从自己身上取出过弹片的、甚至是救过命的人呢? 赵兴元老人说: 在东北第一次负伤,是1946年春四平保卫战期间。一发美式60pào弹在身旁bàozhà,右小腿像挨了一棍子,那血喷出1米多远,大动脉打断了。伤口有茶杯口大小,我用手死死抓按住,心想这下完了,腿完了,不能行军打仗了。 当晚送到师医院,动刀的是个日本医生,叫中申,30多岁,不到1.65米的样子。当晚取出弹片,睡了一夜,感觉轻松多了,不到一个月就好了。 我是带伤闯关东的。在山东大反攻,打临沂西边孟家村,端支三八大盖正瞄准时,斜上方一发子弹打劈qiāng托钻进手心,很快就发炎了。两个多月也不见好,肿得像馒头似的,隔几天捅开伤口,放出些脓水,能舒服点儿。轻伤重伤,我这身上没伤着的地方不多,哪儿也没手疼,“十指连心”哪。那也不能哼一声。当干部的,受点伤哎呀叫唤,什么影响?教导员李树增说,到东北条件好了,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到海城,去几家诊所,都说治不了。见到后来4纵的一个卫生队,医生用探针在里面探一阵子,说也没什么东西呀。我说肯定有东西。那医生说手腕子都肿了,这手不行了,得截肢。我不干。少只手,又是右手,能行军,也不能打仗了。 到辽阳找到师卫生科,科长说我给你看看。他说没麻yào,你得忍住,用不用找两个人?我说你就来吧。中国人都知道关公“刮骨疗dú”的故事,我们那时动个手术,有时就像杀猪似的。取弹片,把人绑在长凳子上,再找几个人按着手脚,医生就动手了。在海南岛,截肢就用老乡的锯,跟锯木头似的。我想这回有救了,他亲自动刀,那是科长啊。觉得咯噔一下,我说筋断了。驳壳qiāng也拿不动了,跟教导员李中猛换支手qiāng。 有人说东大营有个日本医院。一个会说中国话的医生,不到一个小时就弄好了,那子弹钻到虎口去了。咱们那医生认真哪,可大都是土造的。我们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他们在治伤中学习治伤,给你治伤病,也是学艺。没办法,就那水平、条件、环境。 轻伤不算,我重伤9次,到东北后4次,3次是中申给治的。那时到医院看伤员,听说是中申动的刀,就放心了。 翟文清老人说: 我南下没负伤,在东北3次重伤,两次是腿伤。第一次在安东住院,山坡上一家原是德国人开的医院,除了院领导,几乎全是日本人。第二次在通化,伤员都住在老乡家,医护人员近一半是日本人。江南休整期间,那么多病号,这些人一天到晚地忙啊。对这些人很优待,许多人吃小灶,有马骑,有警卫员,享受团级干部待遇。立功受奖的也很多,听说比例跟战斗部队差不多。他们为解放战争出大力了,应该呀。 一些人还要求入党,这就有些麻烦了。不光是日本人加入中国共产党麻烦,关键在于他们曾经是“鬼子”。那时朝鲜人也很多,当时叫“韩人”、“韩国人”,他们入党跟咱们一样,还可以和中国人结婚。日本人可以和日本人结婚,和中国人不行。 李如吉老人说: 我们家在平壤附近,是个大家族,有私塾,几十个孩子在一起读《千字文》、《百家姓》。许多字,像“天”、“地”,那时汉文、朝文都是一个字,同义不同音。1939年逃难到中国,在吉林柳河住下了。我1946年参军后,怕guó mín dǎng报复,爸爸带着一家人又回朝鲜了。 吉林朝鲜族人多,像我刚参军时的那个“李红光支队”,几乎全是朝鲜族人,后来变成了辽宁独立师,1949年成建制回朝鲜了。有个叔伯哥哥,和我一块参军的,那次回国了。 我是pào兵,pào兵朝鲜族同志挺多,都走了就不能打仗了。 杜博老人说: 打天津纽扣厂,我的警卫员韩林峰受伤了,就倒在我旁边。一颗子弹从眉心打进,从后脑出来,竟然还能说话,抓着我的手还掉几个眼泪,一哭伤口就冒血。卫生员给他包扎,我掏摸他的衣兜,党证在,写着部队、姓名、年龄、职务的纸片也在。那时我们师每人身上都有张这样的纸片,谁牺牲了,一看就明白,不然就可能成了无名烈士。我又把自己刚发的5万元津贴费给他揣兜里,5万元就是现在的5元钱,能买两条土造烟,他抽烟。 这人完了。看着把他抬走了,我心里这个难受呀,在心里直骂。 韩林峰18岁,朝鲜族人。朝鲜族同志文化比较高,所以pào兵就比较多。小韩初中毕业,一张娃娃脸,勇敢又机灵。参军两年多了,老兵了,我让他下去当班长,他不干,就爱跟着我。 天津解放了,派人去师医院看他,说没这个人。我认定这人是完了。身边倒下多少人了,那种伤还有个救吗?没想到,两个月后,他又白又胖的回来了,真是奇迹呀。 1949年12月,在广西,接到命令,包括韩林峰在内,我们营100多名朝鲜族同志回国了。从黑龙江打到广西,一起战斗了4年,难分难舍呀,都哭了。 5次战役后,我们营在平壤北边顺川郡休整,韩林峰带两个警卫员找到我们,那个亲哪。两杠三星,他是上校团长了,啪地立正、敬礼,叫我“老营长”。我说咱们是友军了,再说团长也不应该给营长敬礼啊。 ************ 第七篇 红土地 ************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 1949年10月1日,当máo zé dōng站在天安门上,用浓重的湖南口音向全世界发出这样的宣告时,解放了这座成了共和国首都的北方古城的四野将士,正在他的家乡的红土地上浴血奋战。 天安门前的礼pào、礼花,与衡宝战役的qiāngpào声呼应。 guó mín dǎng在大陆上的最后一张王牌白崇禧的桂系集团赖以起家的那点最值钱的家当,基本玩完了。 ------------ 第十八章 大迂回、大包围 ------------ “黑土地之狐”来到红土地,来会“小诸葛”、“白狐狸”。 国共两党两军颇具谋略、智慧的两员战将,终于要掰掰腕子了。 而“白匪本钱小,极机灵”,máo zé dōng在说了这句话后,就把大网远远地撤向白崇禧身后的老家了。 一、白崇禧像条泥鳅续“战犯录”之五 从武汉退至长沙,又退至衡阳,白崇禧退得从容不迫,透着杀机。 先是张轸投共,接着就是程潜和陈明仁。特别是陈明仁那一闷棍,实在是闷得他眼冒金花,又恨恨不已。这个湖南佬,既能叫老蒋“校长”,又跟共产党杀出血仇,那是比他白崇禧更应对党国忠贞不贰的呀?连这等人都反了! 不过,他很快就稳住阵脚,而且一个回马qiāng,在青树坪咬了林彪一口。 林彪、四野也不过如此。白崇禧颇有几分得意。 “为将之道,要能带兵,要能练兵,要能用兵。开诚布公,信赏惩罚,此带兵之道;技艺纯熟,指臂相使,此练兵之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此为用兵之道。” 这是八年抗战结束时,当了8年副参谋总长兼军训部长的白崇禧,在其所著的《现代陆军军事教育之趋势》一书中的一段话。 抗战初期,他的《游击战纲要》一书,曾作为国军军校研讨游击战的教材与实施游击战的依据。 自黄埔建校、北伐战争后,多少名将已经默默无闻,那并非仅仅被自然法则的风吹雨打去。而“小诸葛”无论著书立说,还是统兵打仗,始终威名不减。 喜欢带兵打仗,坐在马桶上也常捧本兵书的“小诸葛”,知道眼下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一招不慎,就可能全盘皆输。 二野、三野渡江作战胜利后,矛头直指杭州、上海和浙赣铁路。四野先遣兵团已进至鄂北,主力亦由华北南下,直逼华中。白崇禧即令武汉地区的部队收缩防线,收拾行囊。首先将桂系主力7军、46军、48军,逐次向湘赣边境及南浔线撤退,华中军政长官公署撤驻衡阳,同时一路zhà桥毁路,抢掠粮食。 他知道自己本钱小,不能硬碰,到处设防,必须集中使用兵力,还要把老天爷和土地爷都调动起来,以智取胜。 特别是在汤恩伯上海失败后,他已经成了共军主要追逐的目标,就更要兵力不足智力补了。而在这方面,他自信自己不在任何人之下。曾在大别山把二野主力整得挺苦的“小诸葛”,看中了五岭以北的险要地势,希图在那里扬长避短,利用桂系善打山地战的特点,取得若干战术上的胜利,控制湘南,确保两广。 8月初,正值四野主力进入休整时,白崇禧按照guó mín dǎng统帅部指令,制定了“以维护粤、桂、川、黔之安全,并相机打击匪军之目的,即以主力于湘江两岸地区,采取持久,力求创机歼敌,各以一部在湘西及鄂西方面,利用山岳地障,拒匪进犯,并相机策应湘江方面之作战方针”。 白崇禧将桂系5个兵团12个军约20万人,在湘南的衡(阳)宝(庆)公路两侧,和粤汉铁路(今京广铁路南段)的衡山至乐昌一线展开,企图依托湘江、资水、永乐江,背靠滇、桂、黔,构成一条以衡宝地区为中心,东起粤北乐昌与余汉谋集团衔接,西到湘西芷江与宋希濂集团呼应的半弧形“湘粤联合防线”,阻止共军南下两广。 白崇禧的“眼力”没错,林彪正是在衡宝地区胖揍了他一顿。 素有“湖南门户”之称的湘南重地衡阳,是座美丽的小城。雁峰、回雁峰、来雁塔、花yào寺、石鼓山、船山书院,一处处名胜,一个个传说,诉说着小城悠久的历史和文明。 一个多月前,从长沙搬来衡阳的华中军政长官公署,电话铃声不断。 白崇禧在作战室看地图。 盛夏酷热,室内闷热异常,白崇禧戎装严整,部下丝毫不敢懈怠,“个个汗流满面,胸前背后透着汗渍。白崇禧素重军人仪表,北伐时患病,头发脱光,更是轻易不摘军帽。 “衡阳雁去无留意”,说的是南来过冬的大雁,到了衡阳就要掉头北返了。远道而来的四野大军,却是虎狼般步步紧逼,恨不能一口就将它吞掉。 余汉谋有6个军,加上从江西、福建逃去的方天、胡琏残部,只有12万人。湘西宋希濂还不到10万人,那简直就是乌合之众了。东西两端一旦突破,桂系就将首尾难顾,更不用说世上原本就没有突不破的防线了。 白崇禧深知眼下的凶险。不过,看着林彪的几十万大军一次次扑空,那嘴角仍不免要撇出一丝冷笑。 二、渴望决战 武汉市江岸区永清路2O号大院,进大门右前方为一幢3层大楼,武汉人称“林彪大楼”。楼房相当坚固,除楼面当年为草绿色,如今为白中稍许有点nǎi黄外,一切都是原貌。 左前方为一白色3层大楼,当年是冈村宁次侵华日军司令部。白崇禧出任华中“剿总”总司令后,将司令部设在这里,后又改为华中军政长官公署,时称“白崇禧大楼”。林彪南下到武汉后,将四野总部设在这里,遂被称为“林彪大楼”。走廊宽阔得能开进卡车,2楼右侧有两间房子为林彪的办公室。 从两幢“林彪大楼”中间往后走出半里左右,有一幢营房编号为100、人称“林彪100号”的2层尖顶式小楼,据说最早为冈村宁次住宅,后来林彪就住在这里。而林彪的习惯是,他住在哪里,哪里就是指挥中心。 离休前为武汉军区后勤部物资部副部长的曲有志老人,当年是四野司令部管理处会计,就住在西大楼进门左侧第一间房子里。 老人指着雨搭左侧两luǒ松柏,说那时guó mín dǎng飞机常来轰zhà,一枚zhà弹就落在这里,好大个坑,当时就牺牲一个战士。 老人说,十一那天,北京天安门前举行开国大典,我们在这院子里集合开会,林彪就站这雨搭上,给部队和机关干部讲话。讲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我们要多打胜仗,打大胜仗,向共和国献礼。那天yīn乎乎的,林彪那脸灰里透白,看不出血色。 部队在休整,开展“兵强马壮运动”。“林彪大楼”里的人可是一刻也没闲着,一个个挥汗如雨。 从地图上看,中国著名的“四大火炉”之一的武汉,正在四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南下征程的中点上。 墙上是地图,桌上是地图,林彪脑子里的那个车轱辘,就在那纵横jiāo错的道路、河流和指纹似的等高线中,往来奔驰。 平津战役结束不久,林彪已经开始琢磨自己的下一个对手了。 林彪是1949年5月6日离开北平,6月18日进驻武汉的。 当年在林彪身边工作的老人,都说林彪那时挺着急的,特别是在宜沙、湘赣战役后,这个后来特别怕出汗的人,也不时会见到汗水的那张脸上,却又看不出什么着急的样子。 就在那地图的世界中踱步,不许人打扰,没听到招呼也不会有人去他那里。一双手背在身后,或者随意耷拉着,两只穿着布鞋的脚,脚跟几乎没有离地的时候,就那么在“林彪大楼”的地板上拖着,停下时脚掌再着地,拖拖沓沓,一步两响。天那么热,他却好像浑然不觉。累了,就坐到那张可随意旋转的圈椅上,对着地图面壁。有时会伸手去桌上那只布袋里,抓把炒黄豆放嘴里嚼着,那张清瘦的脸上,不但苍白得没有血色,面部神经好像也坏死了,永远显现不出喜怒哀乐愁苦急。 从武汉到衡阳,白崇禧连让3省,在不动声色中,让林彪感到了这位比自己大13岁的对手的劲道,就像那潮了的炒黄豆,吃不出个嘎嘣脆来。 白崇禧退到长沙,发现四野渡江的只有两个军,其中一个位置比较突出,眼前一亮,立即调兵遗将,准备反咬一口。 林彪将计就计,要将敌人引至长江东北与南昌一带,待主力到达后,突然断其退路,包围歼敌。 白崇禧见过江的共军停止不动,四野主力源源不断开到江北,二野的一个兵团斜刺里抵达赣江东岸,一声令下,前线部队扭头就跑。 6月下旬,湘鄂边绥靖公署主任宋希濂,调集两个军北进,占领当阳等地,并以一部前出远安。 宋希濂的部队处于半饥饿状态,此行实为抢粮。当时林彪判断为一次“局部反攻”,而抢粮也好,反攻也罢,反正它是出来了,当然机不可失了。 其时,四野主力正待以主力自武汉及东西两面分三路渡江南进。林彪认为宋希濂的西线不会是孤立行动,东线白崇禧也会有所动作,遂调兵遣将,发起宜沙战役和湘赣战役。 宜沙战役出动6个军30余万人,以先头部队迂回西线敌人突出部分,断其退路,围而不攻,待主力完成迂回后组织攻击,达成大歼灭战。 湘赣战役的基本意图,是以40余万人围歼白崇禧主力于万载、宜春地区,以开辟进军华南的道路。其成败的关键,是43军能否抓住奉新、高安之敌。 6月29日,林彪在给15兵团和43军的电报中,有这样两段: 你们必须充分的佑计敌人的对冀侧甚敏感,而正面则较麻痹,因此你们必须以43军主力首先抓住奉新、高安两处之敌(这是敌人之突出部),并首先抓住奉新的一个团,这是此次战役是否扑空的决定关健。 43军的任务是全力围歼敌人一个师,围而不攻,引敌增援和防敌选窜。 此前此后,林彪的一个强烈的yù望,就是千方百计要抓住敌人一个师,特别是主力师,以寻求与敌主力决战。你白崇禧不是不想大打吗?我抓住你一个主力师,你就不得不回头增援了,就有大仗打了。 结果是,西线南进的47军右翼先头141师一部,轻敌麻痹,进入村庄未派警戒,遭敌袭击,伤亡被俘100余人,不但未能完成迂回包围任务,而且暴露了战役企图。于是,西线的围歼战变成了追击战。 以打“拼命仗”著称的43军,在东线冒着大雨奔到奉新、高安,占领了两座空城。 “林彪大楼”里电话铃响成一片,除了报告缺粮、断粮和不断增加的病号数字外,就是“敌人跑了”。 大家恨得牙根痒痒:这个“白狐狸”,比泥鳅还滑! 宜沙、湘赣战役,先后解放湖北、湖南、江西39个市县。湖北除恩施地区外,全部解放。这当然也算战果之一了。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战争的目的最主要的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是抓住“和尚”,光弄些“空庙”,怎么行啊? 林彪渴望决战。 白崇禧不跟你玩。 当年闯到关东后,是他林彪不跟杜聿明玩。 他当然明白白崇禧为什么用这一手对付他。就像个小个子与大个子打架,必须利用身段灵活的优势,躲闪腾挪,这一拳,那一脚,积小胜为大胜,而决不能让对手抓住,那就只能被对手放倒了。那他就不是“黑土地之狐”,而是黑土地上的“黑瞎子”笨熊了。 他也是“黄土地之狐”、“红土地之狐”。cāo一口浓重的鄂东口音的林彪,就是在这江南的红土地,踏上元帅之路的。从投身黄埔到北伐,再到南昌起义、上井冈山、长征,在迄今为止24年的军旅生涯中,他的战争舞台有10年是搭在这片红土地上的,而且好仗连连。 可他的官兵不行,不服这片水土。湘赣战役歼敌4600余人,而大都是喝松花江、辽河水长大的四野官兵,被疾病折磨得失去战斗力的,一个军就有这个数。 你白崇禧不是竭力避战吗?那四野也休整一下,现在官兵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了。待部队养精蓄锐好了,打不打可就由不得你“白狐狸”了。 当年共产党人退到松花江北后,guó mín dǎng的攻击也达到了顶点,无力再战了。而一座座空城,又使其兵力分散,战线拉长,林彪就有机会表演他的拿手好戏了。而今攻守追逃颠倒了个儿,极力寻求“一战解决问题”的林彪,却不存在这个问题。四野的一个军,比白崇禧、余汉谋、宋希濂的一个兵团绰绰有余,又有二野4兵团助战,可以连续不断地投入兵力,攻击攻击再攻击。 四平保卫战打了一个月,那样好的决战机会,杜聿明没抓住。如今白崇禧一退再退,他林彪就不信这个“白狐狸”,不会露出马脚、破绽。 应该说,自辽沈战役后,guó mín dǎng已经不行了。而平津战役后南下,别说“小诸葛”,就是诸葛亮再世也没辙了,共产党的胜利已经十拿九稳,只是迟早而已。但这并不意味着在微观上,也一切都会顺风顺水,林彪面前还有许多难题,还有许多硬仗要打。 没人知道林彪都想了些什么,只能依据当年的文电,和当年曾在林彪身边工作过的老人的回忆,来使这些文字尽量比较真实地接近历史。 但有一条应是肯定的,那就是从杜聿明、陈诚、卫立煌,到傅作义,再至眼下这个对手白崇禧,林彪从来都不乏自信。 自白崇禧退出武汉后,两军就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白崇禧的动作让人捉摸不定。你说他打吧,他铂时都可能跑得比兔子还快。你说他退吧,又随时可能回头咬你一口。 跟在白崇禧后面,一路捡些空城的林彪,全神贯注地观察、品味着“小诸葛”的每个动作,随时准备扑上去,扼住对手的喉咙。 三、máo zé dōng高瞻远瞩 中南海丰泽园,máo zé dōng站在地图前,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开国大典在即,máo zé dōng日理万机,也不能不频频关注中南战场。 开国事宜,桩桩重大,可那毕竟是自家人商量的事。战争就是另一码事了,更何况这个对手还是“小诸葛”、“白狐狸”,桂军又是guó mín dǎng残军中最有战斗力的。 自5月以来,máo zé dōng给林彪等人的10多封电报,概括起来就是6个字:“寻歼白匪主力。” 5月9日,máo zé dōng在给林彪、肖克的电报中,曾估计7月左右可能在靠近广东的湘南郴州地区,与白崇禧打一仗。接着,他又把目光移向湘粤桂边的都庞岭、九疑山、南岭一线。在7月10日的电报中,他还考虑在株洲、衡阳以东,或在衡阳以南,能够与白崇禧决战。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到武汉、南昌,小到县城,白崇禧留下一座座空城,桂系主力几乎完整无损。 máo zé dōng渴望与之决战,是因为渴望在开国大典的礼pào声中,能够看到一个尽量完整的新中国版图。 宜沙、湘赣战役,对他的刺激、震动尤大。 小部队穿chā、迂回没用,甚至是白给。调集大兵团作战,等你拉开架势,他早溜了。他熟悉地形,又擅长山地行军作战,你追不上,也打不着。哪一路追得快了,位置突出了,他可能就像青树坪那样,正在那里张着口袋等你呢。 那么,他能跑到哪里去?又怎样才能改变这种跟着他跑的被动局面? máo zé dōng睿智的目光,越过两湖,投向两广,盯住广西。 一个“大迂回、大包围”的新构想、大思路形成了。 7月16日,máo zé dōng在给”林邓肖并告刘张李”①的电报中,指出: 判断白崇禧准备和我作战之地点不外湘南、广西、云南三地,而以广西的可能xìng为最大。但你们第一步应准备在湘南及衡州以南和他作战,第二步准备在广西作战,第三步在云南作战。 和白部作战方法,无论在茶陵、在衡州以南什么地方,在全州、桂林等地或在他处,均不要采取近距离包围迂回方法,而应采远距离包围迂回方法,方能掌握主动,即完全不理白部的临时部署,而远远的超过他,占领他的后方,迫其最后不得不和我作战。因为白匪本钱小,极机灵,非万不得已决不会和我作战。 第二天,máo zé dōng又致“林邓肖并告刘张李陈饶粟”②,进一步指出: 陈赓三个军、十五兵团两个军统由陈赓率领,经赣州、南雄、始兴南进,准备以三个月时间占领广州,然后十五兵团两个军协同华南分局所部武装力量及曾生纵队,负责经营广东全省。陈赓率四兵团三个军担任深入广西寻歼桂系之南路军,由广州经肇庆向广西南部前进,协同由郴州、永州入桂之北路军,寻歼桂系于广西境内。然后,陈赓率自己的三个军入云南。 四野主力除留置河南的一个军,留置湖北的重pào部队,留置赣北的一个军,留置湘西、湘北、湘中的三个军以外,以五个军组成深入广西寻歼白匪的北路军,利用湘桂铁路南进,协同陈赓歼灭桂系于广西境内。 上述这种部署是不为白匪的临时伪装布阵(例如过去在赣北,现在在茶陵,将来在郴州、全州等处)所欺编,采取完全主动的部署,使白匪完全处于被动地位;不管他愿意同我们打也好,不愿意同我们打也好,近撤也好,远撤也好。总之,他是处于被动,我则完全处于主动,最后迫使他不得不和我们在广西境内作战。 ①即二开司令负刘伯承、例政委录政治那主任张际春、参谋长李吞。 ②“陈倪粟”即三歼任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政委说教石、副司令员粟裕。 9月9日,中央军委致电“林邓”,指出: 程子华兵团留一个军于常德地区,另一个军已到安化地区外,主力两个军取道沈陵、芷江直下柳州。 另以三个军经湘潭、湘乡攻歼宝庆之黄杰匪部,与程子华出芷江的两个军摆在相隔不远的一线上。对衡阳地区之白崇禧部,只派部队监视,而不做任何攻歼他的部署和动作。 这样一来,白崇禧部非迅速向桂林撤退不可,而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判断白部在湖南境内决不会和我们作战,而在广西境内则将被迫和我们作战。 9月12日,máo zé dōng致电“邓①张李并告林邓谭”,指示: 对白崇禧及西南各敌均取大迂回动作,抽至敌后,先完成包围,然后再回打之方针。 你白崇禧不是不和我打吗?我也不追着你的屁股小打小闹了。你的那些小鼻子小眼的小聪明、小动作随便来,我根本不理睬,只管远远地超越你,大钳形、大迂回、大包围(可称之为“顶点迂回、包围”),抄你老家,断你后路,再往回打。 别说“小诸葛”,就是诸葛亮再世也没辙了。 ①即二野政委邓小平 ------------ 第十九章 并非“反越位战术” ------------ 1949年的9月13日,是衡宝战役开始的日子。 一个貌似偶然的机会,林彪点了白崇禧的死穴。 一、“那眼睛dú啊! 三路大军出动。 担任右翼战略迂回的西路军,是13兵团的38军、39军,从常德、桃源取道沉陵、芷江,直chā柳州,切断白崇禧集团西逃贵州的道路。 两个四野头等主力军,一路攻城略地。10月2日占领湘桂黔三省门户芷江,4日进占靖县,突破“湘粤联合防线”左翼,切断桂系西逃贵州的退路。 当西路军占领芷江后,东路军二野4兵团的13军、14军、15军,和四野15兵团的43军、44军,在湘粤边境向广东挺进。任务是合围广州,切断余汉谋海上退路,然后4兵团挺进桂南,截断白崇禧南逃雷州半岛、海南岛的道路,与西路军形成对桂军的钳形包围。 当西路军进逼芷江,将白崇禧的注意力引向西线时,兵力强大的中路军秘密出动了。 桂军便衣多,有的师每人一套便衣,部队未到,便衣先到。小群抗退部队,也经常身着便衣,打一阵就跑,跑不了也叫你军民难分。而衡宝战役后,来前线拍摄纪录片的一支苏联摄影队,则对解放军的装备和轻重火器shè击精度大感惊讶。因为此前在他们的印象中,中国人民解放军不过是一支世界上最大的游击队。 中路军的41军,现在就把自己伪装成地方支队。官兵军装破旧不说,队伍中还有许多便衣,一看就是支游击队,而不是正规军,更不是四野主力。45军则谎称为二野过境部队。其余4个军(包括二野过境临时配属四野的5兵团18军),也以各种方式隐蔽开进。经过一个多月的“兵强马壮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动”,官兵体力恢复,精神饱满,大战的各种细节也都布置、落实得比较周密、妥帖。 10月2日,中路军在湘潭、湘乡及其以西地区集结完毕,并完成攻击准备,白崇禧还被蒙在鼓里。 同日,中路军分三路向衡宝地区桂军发起攻击。到5日拂晓,各军已推进20至50华里,在渣江至界岭一线与敌形成对峙。 白崇禧环视左右,发现形势对其十分不利,遂以进为退,调集13个师于衡宝一线,企图乘中路军立足未稳,组织反击,挽回颓势。 一直密切注视着对手举动的林彪,判断“小诸葛”是要决战了。 林彪脑子里那个只要醒着就不会闲着的车轱辘,一下子就飞旋起来。 4日23时,电令中路军12兵团各部“现地停止待命,严整战备,以埃我兵力之集中”。 5日10时,命令“已突破衡宝公路之我军,则应在水东江、朱家塘以南地区集结,尚在公路以北之部队暂勿前进”。 10时半,在给12、13兵团各军师的作战部署中,强调“敌之企图与我决战,而不是撤退”,“我们此种情况下应该集结兵力,作充分的攻击准备,然后再进行攻击”。 同时,命令西路38军、39军改变西进广西路线,挥师东进,向宝庆方向迂回,中路46军迅速逼近来阳,18军向常宁、祁阳挺进,16军、17军集结于渣江地区,配合中路军主力进行大会战。 12时,将敌情判断和战役决心、部署,急电报告中央军委、máo zé dōng。 电波纵横,大军涌动。东起来阳、衡阳,西至宝庆、武冈,湖南丛莽的山岭、河谷间,双方60余万人马往来驰奔,衡宝公路两侧战云密布,局势诡谲。 更为诡谲的是,中路军的中路的45军135师,突然从林彪的视线中消失了,又突然在敌后出现了。白崇禧也很快发现了这个情况。 4日23时,林彪命令中路军“现地停止待命”时,135师正在行军中。待架设电台,收听到军里焦灼万分的呼叫时,已是第二天下午了。 林彪迅速在地图上寻到135师的位置。 好家伙,135师一昼夜行军160里,从衡阳西北的金兰(今金兰寺)越过衡宝公路,钻到敌人重兵布防的敌后,前卫团已进至佘田桥正南的沙坪、灵宫殿地区了。 一条条血样的红土路,仍在湘南的青山绿水中拓展。脚步翻飞如棋子起落,鹿死谁手,看谁棋高一着。 “记录。”林彪吐出这两个字后,浓眉下目光仍盯着地图。 丁韦①并四五军十二兵团首长: 五日十四时电悉 (一)你师明日上午应在现地休息和待命准备下午向湘桂路前进于六号十二时左右突然进至洪桥大营市之线翻级铁路 (二)你们哲时归我们直接指挥望告电台特别注意联络我们 (三)目前敌后甚空虚你们须采取机动灵活的独立行动袭击小敌截击退敌 林邓谭肖赵 五日十八时半 ①即135师师长丁盛、攻委韦祖珍。 这封先师后军再兵团的、正文正好100字的电报中,最重要的就是后来因敌情变化而并未实施的“进至洪桥大营市之线翻毁铁路”了。 洪桥是湘桂铁路衡阳西南段上的第一站。林彪看重洪桥,盯住的是白崇禧在衡阳的华中军政长官公署:断你退路,关你后门,我抓住你的指挥中心,这回看你还往哪跑? 1947年夏季攻势攻四平未下,林彪脑海里就不时叠印出那座红天血地的血城。辽沈战役南下北宁线了,又要调回头去打长春,就是有点被那座血城魔住了。这次过江后,又在青树坪被咬了一口,使他排兵布阵更加小心、缜密,但他决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决战的机会。 尽管给军委的电报称“敌之力量相当强大”,林彪始终如一的就是怕你不打。 如果说此前对这场大战到底能不能打起来,林彪还不能没有疑虑的话,当他把135师这枚举足轻重的棋子迅速抓到手里时,白崇禧是不想打翻导打了。 近半个世纪后,许多老人都说了这样一句话:“林彪那眼睛dú啊!" 1932年冬,蒋介石调集50万人马,向中央根据地发动第四次“围剿”。第二年2月,敌中路军10个师分3路向南丰、广昌前进,其52师、59师取道永丰、乐安向宜黄南部疾进,将整个左翼暴露在红军面前。 总部调集林彪的红一军团、彭德怀的红三军团、董振堂的红五军团,还有红21军、红22军,由林彪为战场指挥,在黄肢一带伏击敌人。 敌52师过来了,4个团毫无警惕,先头团正从指挥所前经过。 打不打?参谋请示林彪。 林彪沉静地道:等辎重部队。 辎重部队过来了,参谋又问:打不打? 林彪依然不为所动:等护卫团。 护卫团也进入伏击圈了,林彪下令开火。 黄陂大捷后,林彪又指挥攻击草台岗,关键时刻使用预备队,很快结束战斗,歼敌近4千人。 鲜为人知的黄陂大捷,与闻名中外的平型关大捷,都是抓住对手轻敌冒进的特点,利用有利地形,打的漂亮的伏击战。 “八一五”后,出关第一场歼灭战,秀水河子战斗,则是抓住敌人远离主力,孤军深人的机会利用优势兵力,一举歼灭全美械装备的一个加强团。 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战斗、战役。但是,任何战斗、战役都有一个或几个决定胜负走势的机会,谁能抓住并因势利导,谁就是强者、胜者。 机会不但稍纵即逝,而且瞬息万变。 辽西战役,半天之内,6纵接到“林罗刘”几道命令,行军、攻击方向一变再变,直至把个主力纵队变丢了。衡宝战役135师“丢了”15个小时,辽西战役6纵“丢了”两天一夜,而且都是”丢”在关键时刻的关节点上。 原来,6纵两天一夜强行军200多里,来不及埋锅造饭,也没工夫架设电台,不顾一切赶到北宁线的厉家窝棚,正好堵住东退的廖耀湘兵团。 林彪大喜过望,立刻将6纵和堵在厉家窝棚的16师直接抓到手里。6纵司令黄永胜和副司令兼16师师长李作鹏不负众望,率军血战一昼夜,待各路大军赶到后,精锐的廖耀湘兵团顷刻间就稀里哗啦,灰飞烟灭了。 而当林彪将135师一把抓到手里时,就轮到“小诸葛”走麦城了。 qiāng打pào轰的战场上,没有绿茵场上的“造越位”和“反越位”战术。但是,当林彪下令中路军“现地停止待命”,未能接到命令的135师继续孤军深人时,一种类似“反越位”成功的,令对弈双方都始料不及的意外,也就是机会,并非一边倒的难得的机会,就突然出现了。 拿破仑说:“灵感是黑夜里的幽灵。” 而对于林彪来说,自白崇禧撤退武汉后,4个多月来就一直在苦苦地寻觅对手的闪失、破绽,那不就像在漫漫长夜中寻求一丝光亮吗? 智者的灵感,就在这黑夜中bào发出灼眼的光芒。 二、白崇禧太需要场胜仗了再续“战犯录”之五 1949年9月28日晚8时,在华中军政长官公署,白崇禧召集驻衡阳军参谋长以上将领会议。 首先由参谋处长林一枝报告当前敌情及判断,然后大家发表意见。有的主张进攻,有的主张撤退,后者占多数,退到哪里也是七嘴八舌。有的要退广西,有的要退云南,有的要退四川,有的要退海南岛,还有的要退到越南去。 8月初第一次衡阳会议上,就主张退往越南的1兵团司令黄杰说:我们过去以后,把帽子一换就成了安南(即越南)军,打胡志明。 10兵团司令徐启明也说:如果法国人阻挡我们,就连法国人一块打。我们有几十万人,谁也挡不住。 7军副军长凌云上说:根据新化以北的敌情判断,连日来敌人挺进非常迅速,毫无顾虑。在战例上看,先头部队之后必有强大的部队继续推进,毫无疑问,这一部队必系敌人右翼包围的大部队。包围部队到达宝庆后,衡阳正面敌人的主力部队必将展开主力进攻。我的意见,衡阳是一个三角顶点,突出在前方,指挥所在此极为不利,应速撤到东安,并以有力部队据守武冈,以固广西北方门户。 不管大家怎样七嘴八舌,到头来还得听白崇禧那张嘴的。 白崇禧拉出一副打的架势:宝庆方面,由黄杰兵团集中优势兵力,拒止敌人于宝庆以北地区。令宋希濂兵团由桃园、安化间向长沙进攻,衡阳方面凑足5个军,由衡山、永丰间向长沙进攻。至于长官部,位置虽属不利,但不能轻易移动,移动了会影响国际观瞻,影响美援,所以必须暂缓后撤。 又谈起不久前的青树坪战役,这一战役,足以证明我们的部队是有战斗力的。所以青树坪一战后,美国愿意用大量的美援供给我们。据魏德迈说,40个师的美式装备可以迅速jiāo接。我们准备给西北的军队15个师,其余用来装备华中的部队。 辽沈战役前,不放弃“满洲国”的“首都”长春,是担心“影响国际观瞻”。蒋介石同意傅作义坚守平津,也是害怕不战而退,会“影响国际观瞻”。而在强调“国际观瞻”的同时,则是在“等待时局变化”,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当然,也是在等待美援。 如今,白崇禧也老调重弹。 6月上旬,平津战役前曾看好傅作义,准备给傅作义美援的美军西太平洋舰队司令白吉尔,曾约白崇禧到广州晤面,表示如果华中部队能开到广州,他将尽力保障供给美式装备和其他物资。 白吉尔的允诺,像块肥ròu吊着白崇禧的胃口。更让他迫不及待的是,这第三次世界大战怎么还不开打呀?从蒋介石到傅作义、白崇禧,再到下边那些政工人员,经常挂在嘴巴上的一个话题,就是美苏势同水火,美苏必战,那就是世界大战,苏联必败,中共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无论是真把第三次世界大战当回事儿了,还是讲得连自己都不信了,白崇禧都明白,眼下还得靠自己撑着,撑到时局变化,即三战bào发那一天,才能绝处逢生。 上下都在言退,他已连退三省,还能退到哪里去?蒋介石要桂系退守广西,不行时再退云南,自己则声称要坚守云贵川。李宗仁主张退往海南岛。老蒋看中了中国的第一大岛,桂系若能占住第二大岛,大家托龙王爷的福,当然挺好。可船在老蒋手里,20万大军渡海,老蒋能开恩吗?倘是一个月前退守云贵川,从湖南直接就去了,如今林彪的西路军已经兜过去了,只能先退广西,再走桂黔边界了。至于退守广西老家,当然有许多便利,可偌大个“穷”字一亮相,诸多便利就全露怯了。多少年来,桂系若是守着老窝不出桂,早就完蛋了。更要命的是,别看桂系离桂拖不垮、打不烂,一旦回到故乡,恋家厌战,再有强敌尾追,多少广西子弟就鸟兽散了。 古往今来,任何成功的撤退,都是因最终的反攻而名垂青史的。战争中没有无止境的撤退。4个月前他可以从容撤退,而今身后已没有多少回旋空间了,他必须尽快用胜利说话,扼制林彪的攻势。 湘桂边界,万山重叠,杀机四伏,能不能在那里再搞出个“永丰大捷”? 一想到被guó mín dǎng称为“永丰大捷”的青树坪战斗,“小诸葛”就双目生辉。 激战当日,“大捷”战报就出来了。先是“全歼共军146师”,接着又膨胀到“吃掉林彪一个军”。到了中央社那里,就成了“自徐蚌会战以来国军取得的最伟大的胜利”,“从而打破了林彪不可战胜的论调”。而在那些喜不自胜的guó mín dǎng人口中,还有林彪被zhà断一条胳膊,共军一听到广西人的“丢你老姆”就魂飞魄散了,等等。广西各地大搞祝捷大会,还派团到衡阳慰劳子弟兵。不知从哪儿再搬弄出一些苏联武器,说是“战利品”,让美联社记者拍照。 而当各路记者和慰问团接踵而至时,7军正在衡阳市开运动会。各类球赛龙争虎斗,shè击比赛如鞭pào僻啪,让远道而来、早已认为国将不国的各界人等,顿觉心安神定,进入一片新天地,仿佛桂系真的能够救国安邦平天下了。 “永丰大捷”的文章,是让白崇禧做足了。 一为美援,二为士气。 面对强大的对手和难以扭转的颓势,他必须最大限度地求助于谋略和士气。像林彪一样,他不信对手不会露出闪失、破绽,那时他就会像在青树坪那样猛扑上去。而能把肥皂泡自吹自擂得让士兵相信那是上等牛皮精制而成的,牢不可破的,自己是不可战胜的,在战场上奋勇冲杀,同样是谋略的成功。 他知道这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可他实在是太需要一场胜仗了。 2月间,从美国运来可以装备10个师的武器装备,白崇禧要求拨给他4个师。国防部长顾祝同,说要由国防部统一研究配发。白崇禧火了,过去多少好武器,能打仗的部队不给,不能打仗的给了,不都给了共产党吗? 中国民间有句话,叫做“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更何况老美的东西是随便白给的吗? 他必须用胜利证明自己。他要在湘南或是湘桂边界的山地战中,再一次给林彪点颜色,同时也让美国人看看他“小诸葛”的成色。那样,美援就会源源而来,即便不能扭转战局,或许也能熬撑到时局变化那一天。 要把“美国直接出兵占领中国沿海若干城市并和我们作战这样一种可能xìng,计算在我们的作战计划之内”,“以免在万一事变到来时,我们处于手足无措的境地”。 máo zé dōng在七届二中全会上的报告中的这段话,美国人不一定知道。可对朝鲜战争bào发后,北京发出的那些明明白白的警告,美国的当家人掂出了分量吗?结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就是眼下在衡宝战役中浴血厮杀的“东北虎”,“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从蒋介石到“美帝”、“苏修”,这世界上,máo zé dōng怕过谁? 1946年7月,美军在平津公路的安平附近,与解放军jiāo火,伤亡多人。第二年10月,北宁路新河站美军陆战队军火库被袭,亡5人,伤16人。那时,没有比美国更不想看到一个赤色中国的了,可他怎样了?它想动武,首先得想想自己的利益,还得掂量掂量对手,能不能占到便宜。 有美国这样的靠山,美援吃了不少,确有甜头。桂系主力7军、48军,几乎全是美械装备。只是总把希望寄托在美国人身上,而举棋不定,终致失败。共产党人全靠自己的力量,自然也就没有犹豫、幻想,一切都是那么积极、果断,出手总是那么快捷、狠实。 10月5日晚,白崇禧又在衡阳召开高级将领会议。 照例先由林一枝指着墙上的军用地图介绍敌我态势,然后大家发言。 “永丰大捷”后颇得意的3兵团司令张淦,说:要守住衡阳嘛,必须采取攻势,以攻为守,否则等着挨打,想守也守不住。 他主张以7军加入宝庆方面战斗,从右翼出击,一鼓作气,打到湘潭、株洲一带,迫使正面共军后撤,再用火车将出击部队运回衡阳,衡阳便可守住,起码也能多守一段时间。 他的参谋长霍冠南却唱起反调:我认为共军是在齐头并进,没有地障隔离,我们无机可乘而各个击破之。内线作战必须有良好的jiāo通网,而我们只有一条衡宝公路,部队运动和辎重运输都感不便。更重要的是时间和空间,都不能造成对共军任何一方的绝对劣势,而给予我们以各个击破的机会,任何一个方向的共军,都随时可以参加另一个方向的作战。目前衡阳在战略上已处于一个等边三角形的顶点,陷入了共军的钳形攻势的内端,唯一可行的只有撤退,退回广西,固守黄沙河至龙虎关一线,或者退到广东,固守韶关一线。 白崇禧有些恼火:不久前我们还打了胜仗,各方面对我们寄以很大的希望,现在不战而退,如何jiāo代? 也就一锤定音了。 白崇禧总觉得自己是个“小诸葛”,也不相信他的部队会像后来那样不经打。 半个月后,白崇禧在桂林体育场对3兵团的残兵败将训话时,说:3兵团损失如此惨重,完全由我负贵,因为我没有接受下边一些长官的意见。 半夜时分,7军军长李本一电话报告霍冠南,说傍晚有共军约一个师的兵力,越过衡宝公路向南去了,他已下令176师进行尾击。 霍冠南赶紧报告白崇禧,并再次建议立即撤退。 白崇禧沉默了一会儿,道:先把窜进来的这股共军吃掉。 不知白崇禧做了个什么梦,第二天上午即萌生退意,当天下午下令撤退广西。 已经晚了。 máo zé dōng让林彪指挥锦州大战,林彪说退就退。四平保卫战打了一个月,眼看着不行了,林彪拔脚就走,给杜幸明留座空城。 白崇禧呢? 应该说,当“东北虎”水土不服,又缺粮、断粮,成了病虎、饿虎时,是白崇禧捡便宜的最好时机。空中侦察,撤退地区还有那么多特务,此类情报唾手可得。无论林彪如何兵多将广,天时、地利可全在桂系手里,这是白崇禧最可利用的天然优势。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就这样袒露在一心想抓住机会的白崇禧面前。可这个善于用兵的“小诸葛”,对此却未置一辞,好像全未放在眼里。果真如此,还算什么兵家的眼光? 当林彪迅即地将135师抓到手里时,前车之鉴,也让他为135师捏着把汗。当白崇禧说先把窜进来的这股共军吃掉时,他也肯定想到了青树坪。孤军深入的135师,绝非绿茵场的“反越位”成功,面对守门员形成单刀,而是掉进了虎狼窝。这一刻,机会对双方应该说是均等的。太需要一场胜仗的白崇禧,不也正期待着这样的时刻呜? 10月5日,林彪已将楔入敌后的135师抓在手里,东西两翼正向白崇禧迂回包围过来,强大的中路军也马上就要向衡宝公路压来。衡宝大战一触即发,桂系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白崇禧还在召集部将,研讨是打还是退的问题。 世上没有“白崇禧开会白开会”的歇后语,可他一次又一次的大尾巴会,已经把时间和机会大手大脚地送给了对手,也把桂系主力大大方方地推上了绝路。 优柔寡断、一厢情愿这时的白崇禧身上,还能看到“小诸葛”的灵气吗? 三、越级指挥 林彪在把135师抓到手里后,又直接指挥起了中路军的各军。 肖、唐、解并各首长: (一)桂敌调动甚速。因此,我各部亦需能及时应付,野司对密息能及时了解。因此,在目前时期,我40、41、45、46、49、18等各军行动,暂时由我直接指挥。故各部特别是先头各师,应特别与我们保持电台联系。随时报告敌情及位1,以便根据密.忽,及时调动,配合行动。 (二)我12兵团前梯队,应设法转赴永丰及其以南,担任战场指挥,准备进行大围歼战。 林邓谭肖赵 六日十五时 林彪经常来这一手。 愈是大战,大军云集,时间紧急,各种不确定的因素越多,越要来这一手。 兵贵神速。 那时候,一封电报,拿到译电员那儿变成密码,电台发出去,那边收到再译成汉字,需要一到两个小时。如果先兵团、再军、再师,一层层接力,到具体实施者那里,半天就过去了。这期间,战场上会发生些什么变化? 辽西会战,有的师在哪里,纵队不知道,林彪知道。有时纵队、兵团正在执行第一封电报指示,师里已经按照变更命令的第二封电报行动了。 廖耀湘知道会泄密,为什么还要明码呼叫?因为时间来不及了。 四野还有信号指挥。像“123”是“停止待命”,“246”是“继续前进”,“789”是“准备战斗”,等等。收到信号,不用翻译,马上就可以动作。 一切为了抢时间,争速度。 时间就是军队,就是胜利。 《辽沈战役亲历记》、《平津战役亲历记》,guó mín dǎng败军之将笔下,经常出现“共军越打越多”6个字。平津战役结束后,算上华北野战兵团,中国人民解放军五大野战军为218万,四野为90多万。四野不但兵多将广,还善于在最需要投注兵力的时刻和位置上,投入最大的兵力。这其中就有越级指挥的效用。 在东北,关键方向,关键位置,林彪曾直接指挥到团。 1947年夏季攻势前,捉到的俘虏少有服气的,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八路总是以大打小,以多打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咱们一对一地干。 总体兵力上处于劣势,战役、战斗中总能处于优势,以多打少,这才叫本事、艺术。 开头,一些人不习惯,意见大了,说直接指挥到师,还要我们兵团、纵队干什么?打胜仗了,尝到甜头了,大家都高兴了。 下边师、团,则都盼着能越级指挥到自己头上—那就说明你已经处于一种举足轻重、甚至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位置上,那是比战前争个主攻师、团,更难得、更荣耀的呀。 不过,林彪的这一招,对于此刻配属四野作战的二野4兵团,可就不大灵了。 陈赓说:我们各师电台少,不宜都沟通联络。 5日18时半那封电报,林彪让135师现地休息待命,是判断白崇禧还未发现身后这支奇兵。那种山地,又是雨天,一昼夜行军160里,实在太累了。养精蓄锐后,待明天12时左右“突然”出现在湘桂线上翻毁铁路,表演共产党人已经歇业好久了的拿手好戏。 情况很快变化了。 当天黄昏,7军一个传令兵发现一大队共军越过衡宝公路南进,宋家塘一位小学教员证实了这个消息。李本一动作很快,边向白崇禧报告,便下令尾击135师。 林彪立即命令135师,以一部迟滞水东江地区敌人,全力向湘桂线前进,不惜任何代价,切断敌人西逃退路。 同时,命令133师、134师向水东江、演坡桥一带的7军攻击,122师、123师向71军攻击,中路军其余各师向衡宝公路西南前进,西路军经洪江、洞口向祁阳挺进,准备参加衡宝会战。 并再次电告各部队,由四野前委直接指挥各军及先头师。 拿破仑说:“战争中只有一个有利时机,能抓住此时机,就是天才。” 四、不开会 1949年8月初,正值四野休整期间,白崇禧在衡阳召集高级将领开会。 9月28日,衡宝战役早已拉开帷幕,白崇禧又召开军事会议。 10月5日,135师已经楔入桂军身后了,蒙在鼓里的白崇禧还在开会。 据说,得知135师的行踪后,“小诸葛”马上又召集会议。 林彪不开会。 在“林彪100号”里,就一个人对着地图琢磨,口述电报,向军委、máo zé dōng报告战役、战斗决心、部署,给部队下达指示、命令。 从黑土地到红土地,那些署名“林罗刘”、“林邓谭肖赵”、“林肖赵”的电报,经常是电报发走了,再拿去给“罗刘”、“邓谭肖赵”、“肖赵”看看。愈是紧急、关键时刻,愈是如此。 有人指挥作战,拿不出作战方案,只给你个“一定要打赢,也一定能打赢”的“精神”,怎么打让下边部队首长决定。林彪没有这种时候。 一口气口述几封、十几封电报,各部何时动作,如何配合,各自怎么打,出现意外怎么办,通常都是那么具体、明确。特别是主要方向上的部队,就更详尽、明白了。 离休前为中国红十字协会副会长、党组书记的谭云鹤老人,1948年夏,由东北局巡视团调到双城东北野战军前指,给林彪当秘书。 林彪问他什么地方人,姓名是哪3个字,又问记录快不快,谭云鹤说不快也不慢。林彪让叶群拿来纸和笔,自己口述,让谭云鹤记录。 林彪先是坐在椅子上,后来又站起来踱步,一字一句地道:国际主义是无产阶级的本xìng,民族主义只是反帝主义成为世界革命的一部分时,才有意义,否认它将是反动的。全世界无产阶级,愈是觉悟,现在就愈要拥护苏联…… 近半个世纪后,谭云鹤老人说,当时以为林彪只是信口说说,试试他的记录水平。这是当秘书的基本功。几天后去哈尔滨东北局开会,林彪讲了五个问题,其中第一个“国际主义”,竟然与他记录的两千多字几乎一模一样。 在林彪脑子里那个车轴辘上,他想做的事情,已经不知转过多少遍了。 从黑土地到黄土地、红土地,许多当年在林彪身边工作过的老人,都说大到战役决心、构想,小到棉衣里子应该是白色的,四野过江后长裤是否改短裤,都在他脑子里转啊转。 1948年9月,东北野战军南下北宁线时,连纵队司令都不知道到何处去,更不知道辽沈战役揭幕了。若是白崇禧,是不是早召集纵队司令以上将军,不知开过多少次会了。 苏静老人说,在东北,罗荣桓对林彪的军事指挥、战斗、战役决心,只干预过一次,就是已快兵临锦州城下了,林彪又要回师打长春。 敌人的路数,自己的路数,有多少种可能,脚下踱着,脑子里转着,只要醒着,就不会停歇。“记录”两字出口,战斗、战役方案就成熟了,胜利也就不远了。 无论前线qiāngpào声如何激烈,千钧一发,惊心动魄,那张苍白的脸上永远看不出什么表情,那口浓重的鄂东口音永远是那么一字一句,有条不紊。 有人说林彪打起仗来,真像抽足了大烟似的,一夜一夜不睡觉,电报一封接一封飞往前线,机器人似的不知疲倦。 不过,9日发出总攻令,衡宝战役已经胜券在握时,林彪踱步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炒黄豆也懒得吃了。后来干脆骑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背上,再把下巴支在上面,坐在那儿看地图。口述电报,不时还闭着眼睛,但那思路、条文依然清晰、准确。 找谁了解个情况,谈完了你就马上自动走人,别影响他踱步、思考。 平时难得与谁商讨,关键时刻更是不准任何人chā言,干扰他的思路。 问题不在于白崇禧“白开会”,林彪不开会,也不在于谁耗费了更多的脑汁、心血,而在于各自在战场上收获了什么。 如果林彪总吃败仗,那这种指挥、决策风格,当然是一大缺点,甚至是致命缺陷。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众人拾柴火焰高嘛,你浑身是铁能打多少个钉?“自以为是”、“刚俊自用”、“独断专行”之类帽子,一定戴定了。 五、不轻敌 宜沙战役47军遭袭击,青树坪战斗49军被伏击,原因之一就是轻敌。 全国都快解放了,四野90多万大军,还有二野4兵团助阵,还怕桂系20来万人?他再强,还能强过新1军、新6军? 从máo zé dōng的“白崇禧是中国境内第一个狡猾yīn险的军阀”,到林彪的“敌之力量相当强大”,解放战争中,特别是后期,两个人如此评价对手,是不多见的,甚至是空前的。 衡宝战役后,有人认为把桂系的实力估计过高了。 这种看法,似有不妥。 你打败了他,又难以追上他。他打败了你,又难以甩脱他,就10里、20里地跟着你,咬住你不放。前有二野在大别山吃的苦头,后有林彪跟着白崇禧屁股一路捡空城,“白匪本钱小,极机灵”,máo zé dōng这个评语应该是比较恰当的。 说林彪从不轻敌,也似不妥。 平型关战斗前,据说林彪一看那地形,就给中央发报,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将敌人全部歼灭,大部活捉,拉去太原游街。结果,一个活的没捉住,歼敌l千出头,自己伤亡千余。 战前,林彪几乎两夜未合眼,三次看地形,重点位置如何组织火力都有jiāo代,有的还去看了看。他是认真的,不能说他轻敌。倒是他利用对手的轻敌冒进,打了对手个措手不及。 问题在于那时的共产党人,还不晓得什么叫“日本鬼子”。 迎着溃退的中央军和地方军,115师迎敌而去。他们知道这个敌人是强大的。战后,林彪说:“我们过去从北伐到苏维埃战争中还不曾碰到过这样强的敌人。”但是,这时候,还从未与日军jiāo过手的林彪和他的将士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有的只是以往打白军的经验。冲锋时,一些士兵甚至向日军喊着:老乡,缴qiāng呀! 战后一个多月里,除了战事,林彪基本就琢磨那篇后来大都见于内部本的《平型关战斗的经验》了,并将草稿给身边许多人看,让提意见。 60多年后,当年的115师参谋处长王秉璋老人说:一篇两千多字的文章,我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修改得不成样子,不是身边熟悉的人休想看得下来。有个字,记不得是个什么字了,勾勾画画改换了9次,最后还是用的原来那个字。 “诸葛一生唯谨慎”,林彪从来不轻敌。 估计广西作战,多为追击xìng的运动战,此种作战,特别需要对运动情况的及时了解,和能直接指挥各路作战部队先头的行动。我们在武汉,因距广西太远,因此收听敌方密息,已感到困难。歼司与各师小电台的联络,已不易听清。为了方便听取密息与联络师的电台,四好指挥机关推进衡阳。林、谭、肖等人拟明日赴衡。估计广西战役一个多月就能解决。待战役结束后,再回武汉。 这是10月28日,林彪、谭政给中央军委的电报中的一段。 这时衡宝战役已经结束了,广东战役也打完了,广西已被三面包围,白崇禧那点残兵败将已是秋后的蚂zhà了。林彪也“估计广西战役一个多月就能解决”,可他仍然要靠前指挥,去截听敌人情报,直接指挥到师。 一些老人说:林彪不轻敌,不光是打胜仗,还意味着我们这些在前方冲杀的人,会少流多少血呀! 不轻敌,有时就得冒险。 平型关战斗,一些人把日军当成了白军,到东北后一些部队又把全美械装备的guó mín dǎng远征军,当成顽军、“土顽”了。一打,不对呀,这qiāngpào打得怎么比小鬼子还猛、还准呀? 为了见识见识这个从未见过的美式装备的敌人,也摸摸从未打过jiāo道的杜聿明的脾气,林彪几次跑到前线去,pào弹在周围zhà,子弹在头上飞。 长征途中打遵义,红1军团长林彪化装成学生,到城下侦察。 他知道怎样才能打胜仗。 军事上最重要的是主动与被动的问题,而决定这点的除力量外是知己知彼。 共产党人闯到关东后,被guó mín dǎng追呀打呀,一直退到松花江北,那时是不会有人轻敌的。而今,guó mín dǎng兵败如山倒了,林彪依然是那么全神贯注,脑子里的那个车轱辘就那么一股劲地转动,口述电报也永远是一个节奏。 这倒符合他那种喜怒不见形色的“恒温”脾xìng。 当他虎视耽耽地盯住白崇禧的时候,那心头会不会在说:我就不信你不会打个吨! 六、“我们要活泼” 林彪不抽烟,不喝酒(必要场合象征xìng喝点。据说在苏联养伤期间,一次斯大林敬酒,他也拒绝了),不讲吃,不讲穿。那个时代,那种环境,共产党人喜爱的各种文体活动,他也不感兴趣。像延安时期非常盛行的跳舞,他只是偶尔露下面,一会儿就没影了。从朱老总到士兵都喜欢的打篮球,他看都不看一眼。 却有那么多关于如何开展文体活动的论述,给抗大学员作报告时,还讲“我们要活泼”。 我们要活泼,不仅是生活上的活泼,而且在军事上、政治上有灵活的战略战术,有灵活的斗争手段,而不是教条的、机械的。有许多同志在学校里很活泼,但做了军事指挥员的时候又变成了老头儿一样,像阎王王一样,这是不好的,我们每个人都要保持着活泼的精神。 红军第四次反“围剿”胜利后,红1军团政治部副主任李卓然编出话剧《庐山雪》,剧情为红军打进南昌,杀上庐山,活捉了蒋介石。为了官兵同乐,中央领导鼓励红1军团领导亲自登台,扮演角色。最后一幕,台上是军团司令部,桌上那台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扮演军团长的红1军团军团长林彪,抓起电话:什么事? 山上缴获许多战利品,请示如何处理。 林彪道:用船装回来。 山上怎么走船呀?台下观众,包括周恩来、博古、洛甫等中央领导,都哄然大笑起来。 蒋介石被押上来了。林彪瞅着扮演蒋介石的红1军团保卫局长罗瑞卿:你是蒋介石? 罗瑞卿道声是,林彪又问:你为什么这样瘦? 哪有这词儿呀?罗瑞卿愣了一下,赶紧补台:我满脑子只想着剥削人民,所以胖不起来。 那为什么不吃补yào? 补yào?什么补yào呀?罗瑞卿一时答不上来。 补yào可多了,人参、燕窝、罐头、红烧ròu…… 什么补yào都不中用,我心肠坏了,吃红ròu拉白屎,不可救yào。 两个人就这么无拘无束地来上了,台下那情景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出绝妙的小品。 以林彪的xìng格和作风,就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不可能被什么“台词”牵着鼻子走。当然,这都是以达到最佳效果为目的的就像这出被演成了小品的话剧一样。 在这极可能是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官兵同乐中,无论林彪随心所yù地把《庐山雪》表演得怎样生动、活泼,他都是在战场上“活泼”。 林彪崇尚进攻。 辽沈战役是进攻,平津战役是进攻,衡宝战役是进攻,海南岛战役是进攻,只有进攻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这是最简单的常识了。 问题在于敌强我弱时,林彪依然强调进攻。 1938年5月,他在《关于抗大教育方针的讲话》中,讲道: 南口的天险,娘子关的天险,我们曾经是守过的,结果敌人还是从南面绕过去了。我们有大军坚守的地方,敌人不攻,而是专找薄弱的地方和空虚的地方,这一打我们非跑不可。我国地大的长处如果是采取防御战,则这个长处反而变成我们的弱点。如果我们采取进攻的战法,我们作战的迂回地区广大,我们可以随意选择有利的机会消灭敌人。 我们的步兵很多,这是突击的力量,是冲锋ròu搏的力量,对进攻是有利的,是我们的长处。但是如果采取防御,这个优点便不能发挥,相反的,是便利日本帝国主义,可以调动几十门大pào来向我们shè击……在南口及上战斗中,我军栖牲很大,但还有看不到日本兵的。 在兵团战术中.以运动战为主,以阵地战、游击战为辅。但其中有一个中心,就是都要进攻,要包括进攻的精神.以进攻为主要的手段。运动战以进攻的运动战为主。 不是那种死打硬拼的攻城拔寨式的进攻,而是运动战的进攻,是由我选择时间、地点、作战方式的进攻,像平型关战斗那样,像秀水河子战斗那样。 从辽西退到辽北,林彪不是不打,而是不和敌人硬打,要在被动中寻求主动。再强大的敌人也有薄弱之处,林彪专拣这种地方下手,一有机会就会像鲨鱼闻到血腥一样扑上去。而当敌人占领的地盘多了,战线拉长了,兵力分散了,这种机会就更多了。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皆在一个“动”字。进攻是活泼的、动态的,动起来才有机会,也易于发挥人的主观能动xìng,防守则在时间、地点、打法上更多地受制于人。敌人兵力、火力都占优势,守住不动,正是敌人求之不得的。 当年林彪竭力避免的,也正是今天白崇禧所竭力避免的。只是当年杜章明始终未能抓住痛下杀手的机会,而今林彪抓到了。 135师chā入敌后,林彪迅速抓住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创造了歼敌的条件。当敌人全线撤退时,林彪若稍有犹豫,白崇禧就有时间从容退入广西。 而在宏观的被动中,能够满怀自信地发动攻击,最需要的无疑就是谋略和智慧了。 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名垂青史,第一个无疑又是最难打的。可在某种意义上更值得关注的,还是最艰难时期的那些战斗、战役,还有那些没打的战斗、战役。 先打分散之敌和孤立冒进之敌。你不是气势汹汹的没把我放在眼里吗?正好诱敌深人,迫敌分散,一股股地吃掉你。 相持阶段,敌人不大敢出动了,那就围城打援,不想出来也得出来。出来就在运动战中歼灭你,不出来就眼睁睁看着一座座城市被打掉。 辽沈战役,那个精锐的廖耀湘兵团,出沈阳后就在辽西徘徊、转悠。吃够了围城打援的苦头,唯恐有去无回,结果仍是有去无回。 在组织指挥上,林彪不拘一格。几万、十几万、几十万大军,有时全凭一个脑袋调度指挥,有时临时指定局部战场指挥员,有时越级指挥到师、团。衡宝战役打成围歼战时,后来的部队要听从先到的部队指挥,先到的团长、师长,可以给师长、军长下达命令、布置任务。因时因地因敌情而宜,怎么便利怎么来。 “一点两面”、“三三制”、“三猛战术”、“三种悄况、三种打法”、“四快一慢”、“四组一队”。林彪用兵机智、巧妙,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六个战术原则,也是那么生动活泼,通俗易记,绝少军事理论的那种教条枯燥,连不识字的士兵也能很快搞明白。 用脑子打仗,从不冲动的林彪,一向反对打莽撞仗,可对退却之敌就要坚决打莽撞仗。像辽西围歼战,像衡宝战役后期,像广西战役,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猛打猛冲猛追,怎么打怎么有理。 三下江南、四保临江前,林彪还提出敢打就是战术,敢打新1军、新6军就是战术。 许多老人说,敢打也是战术?这叫什么战术呀?可那时提起新1军、新6军,还真有些打怵。打仗首先要敢打,勇敢是军人第一要素,勇敢出战术,畏敌怯战就什么都谈不上了。 林彪有时是狐狸,有时是老虎,更多的时候既是狐狸,又是老虎。 纵览林彪决策、指挥的战斗、战役,多是以智取胜打巧仗,较少硬碰硬的死拼仗。林彪个头不高,纤弱文静,许多老人说他像个大姑娘(据说,当年延安高层领导中,许多人有外号,林彪就叫“大姑娘”),绝少大将军的八面威风。他又难得批评人,从不训斥人,从无脏话,从不骂人,这在那一代将帅中是极少的,却是不怒而威。 衡宝战役后,苏联作家西蒙诺夫到衡阳采访林彪。 首先询问对当前敌人及白崇禧的看法,接着请林彪介绍四野的战斗历程。林彪本人当然也是西氏中国之行的重要采访对象,可在历时4个小时采访中,关于自己20多年的战斗生活,林彪只讲了5分钟、几句话。 不爱讲自己的林彪,孤独而不寂寞的林彪,除了口述电报,平时难得说句话,有时一天都没句话。可在战术和战斗作风上,这位中国最年轻的野战军司令却有个“婆婆嘴”,各种场合有机会就“叨叨”,滔滔不绝,苦口婆心,唯恐你记不住,不明白。 还通过各种文电资料,向广大官兵传达、宣传、灌输。像1947年12月19日以“总司令部”名义下发的(打胜仗的根本办法),油印在一张八开纸上,“连排长连指导员支书”,“每人一份,随时研究和相互讨论”。 战争的胜利决定于两个条件:一是力量,一是力量的使用。前者是属于物质xìng的,后者是属于精神xìng的,即是战术问题。 有些队伍,叫“打得”的队伍,他有那么一股作风,新兵一去,就学会了这种作风。作风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但它却是个客现存在,有了作风,就解决了很多问题。部队设立了作风,这是最宝贵的,作风就是学校,就是教员,就是指挥员,作风也会下命令。 光荣的部队是刹刀上见过红的部队,这一手是最勇的。……只有敢于拼刺刀的队伍,才是厉害的队伍,才是大学生,才是高级的队伍。部队政治质量的标志是拼刺刀,部队勇敢的标准是刺刀见红。其实只有越是勇猛的队伍,伤亡才越小。 没有稿子,讲到激动处也端坐不动,面部表情也没多少变化,音调也高不了多少。准耐讲上半天,桌上那杯水也不动一动。那思想,那思路,那内容,包括许多语言,却是生动活泼,同一个话题讲过几次,每次都有新意。当年听过林彪讲话的老人,都说听他讲话“解渴”、“过瘾”,想象不到会有精神溜号打磕睡的。 1944年10月18日,林彪在陕甘宁边区部队高干会议上的讲话《今年怎样练兵》中,举了这样一个例子: 大家都看过(前线)这个戏,欧格涅夫在内战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还在桌子下面爬的,并没有什么内战经验,但是打起仗来非常有本领。相反的,戈尔洛夫在内战的时候,是受过几次助章的,有很多内战经验。但是今天打起仗来,他反而不行了。这扰是学与不学的不同结果。我们有实战经验.这是非常宝贵,再加上学习,那就会更好了。 1960年,秘书李德从图书馆借了本《武经七书》,林彪看几页就放不下了,边看边勾画、批注。李德说:这书还得还给人家的呀。林彪却只管按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你怎么知道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这样一本书呀,让叶剑英组织人注释,发全军干部阅读、学习。 《孙子兵法》,林彪是应该读过的,不知有何心得。而这本包括《孙子》、《司马法》、《尉缭子》、《六韬》、《吴子》、《三略》、《唐李问对》的《武经七书》,看他那如获至宝、读得如饥似渴的模样,有的文章显然是第一次看到,甚至可能大都是第一次领教。 几乎没有什么嗜好的林彪,战争年代除了看地图、踱步、思考,有点工夫就爱看书。有老人说,在东北时,林彪看得最多的,是马克思的《共产党宣言》和máo zé dōng的《矛盾论》、《实践论》。有的看几遍,甚至十几遍,用红笔勾勾画画,还写了好多旁批。 不知道那时有本《武经七书》,他会把书勾画,批注成了什么模样。 也不知道那会对这位常胜将军有何助益。 而从红1军团军团长,到115师师长、四野司令员,林彪能够始终率领中国共产党的武装力量中的主力活跃在战争的舞台上,在各个历史时期都bào发出灼眼的光芒,除了天才外,就在于他勤于并善于学习、思考和总结。 有文章写道:“白崇禧于衡宝地区与我军作战是被迫的,由于林彪对白部集结衡宝之目的判断上的失当,下令正面部队‘现地停止’达两天之久,致使白部20余万部队大部分从容退入广西,只歼灭了其后卫4万多人,这是战役指挥上一条深刻教训。” 如此说来,衡宝战役是那种应该打好而没有打好的、有重大失误的战役了?再看看那种把林彪从出关批到入关的文章,再看清楚这类文章发表的时间,那结论就正如一位同行说的那样了:“这些批评,只能是在1971年的9月13日以后,也就是衡宝战役过去22年之后,才可能听得到。” 七、吃了一个梨 衡宝大捷,近一个月忙得团团转的司令部参谋人员,这下子可喘了口气。有人提出要去东湖风景区看看,林彪不但立即应允,自己也去了。东湖边摆摊卖水果的挺多,有人买些梨,用顶草帽装着,林彪也吃了一个。 从东北到江南,各地包括水果在内的各种土特产吃食很多,缴获的洋吃食也不少,像各种美国罐头、饼干、糖果、咖啡、酒呀什么的。林彪对进口的东西好像没兴趣,或者说没这心思,一天除了三顿饭,就是嚼炒黄豆,别的看都不看一眼。饭量也小,有人形容为“吃猫食”。这回竟然吃了个梨,显然心情很好。 回到“林彪100号”就拉开肚子了,折腾了大半宿,医生也忙活了大半宿,第二天下午好歹才算止住了。 从此,林彪最怕的事情之一,就是拉肚子了。 1971年7、8期合刊《人民画报》上,林彪捧读《máo zé dōng选集》的照片,第一次把他那个光秃秃的头顶亮给了世界。 即便是在毛家湾家里,除照顾林彪生活的内勤外,身边其他工作人员也没见他有不戴帽子的时候。这时是为了遮掩头上过度的拔顶,而1925年考入黄埔后是因为军人着装规定。至于从军前也总爱戴顶帽子,则是小时患过头癣,留下一些秃疤。 在延安为林彪看过病的一位老人说,林彪消化不良,有口臭。平型关战斗前,在太原,林彪还为此看过医生。 一位曾任红4军参谋、红1军团科长的老人说,在江西时,他曾3次见到林彪坐在那儿,站起来腿脚突然就不好使了,有两次还栽倒了。一次正赶上敌人来攻,他和警卫员架起林彪跑,跑出几十米那腿脚就好使了,还挺有劲的。 老人说,那时林彪很少踱步,就坐在那儿看地图、思考。坐着好好的,站起来怎么就不行了呢?坐久了,脚麻了,那也不能倒呀?qiāng一响,别说脚麻,就是腿中弹了,那人也常会跑上一阵子。是不是考虑问题久了,精神高度集中,造成神经过度紧张,表现在腿上了,一时间就不好使了?怪人得怪病,说不明白。 有老人说,别看林彪个头不高,瞅着也挺单薄,其实体质挺好,挺结实的。平型关战前看地形,雨天,上山下坡,边走边看边琢磨,有人都有些跟不上他。 许多老人说,就是平型关战斗近半年后,在限县,晋军那一qiāng把林彪打坏了。 那是一阵排子qiāng,独独打中走在前面的115师师长。 这是林彪第五次负伤。 子弹从背后打进,从胸前出来,击中肺部,流血挺多。先送延安治疗,后来又到苏联疗养,据说发现骨髓神经受伤,结个疤,造成植物神经紊乱。据说这种病人喜静、怕光,且病情会因年龄增长及感冒、发烧而加剧。 “八一五”后出现在东北战场的林彪,除脸色苍白外,别的看上去挺好。但是,以往脸上有时出现的红晕,自那阵排子qiāng后,已经永远不复出现了。 从四平撤退到舒兰时,林彪病了,jiāo感神经发炎,发烧不退。 四平保卫战后,有的部队被隔在敌后,有的被打散了,有的叛变了。一路北撤,每到一地,林彪第一件事就是与各部联系。从九台出发前,林彪要秘书季中权通知参谋处,让机要组和电台乘汽车一起走。结果,到了舒兰,电台人挑马驭还未到。 林彪脸色煞白,到参谋处长李作鹏住处。后来东北野战军有名的“大烧锅”(烧锅即酿洒作坊)李作鹏,正和几个人坐在炕上喝酒。林彪也不说话,双手抓住桌沿一掀,稀里哗啦桌子翻了,又抓起炕上的行李什么的,朝李作鹏等人一通砸。 大家全蒙了、傻了。 四平保卫战打得那样苦,林彪又那么累,再加上当时内外局势那种巨大的压力,那身体就支撑不住了。人病了就烦躁,林彪就一反常态的歇斯底里了。 有老人说,我们这些人跟林彪也不是一天半天了,有的都有10来年了,什么时候见过林彪这样子呀?像长征中的湘江之战,那也是千钧一发,急得火上房,林彪依然沉静得很。他这个人没有不着急的时候,也没有着急的时候,脑子里永远在转,思路从来不乱。而这次显然是有些乱了方寸,虽然一会儿就恢复常态了。 建国后,特别是“九一三”后,听说林彪有许多“怪病”,怕光、怕风、怕水,听到水声就要拉肚子,一些老人觉得林彪舒兰那次发作,是一种病态。 有人说,现在想来,林彪在东北就有点怕光了,好像就从舒兰那次感冒之后。那时就觉得这人有点怪,没人想到这是病,更不可能想到限县晋军的那阵排子qiāng。 有老人说,倾听历史,有些当时惊天动地的事情,顷刻间就无影无声了,因为那原本不是历史固有的东西。有些当时并不起眼的,被忽略了的,甚至是不为人知的东西,却愈来愈顽强而清晰地显现其影响力。没有它们,我们走过的可能就是另一种样子的历史。像隐县那阵排子qiāng,了解林彪病情的人,直到今天,是不是也能听到那巨大的轰响? 当程潜经武汉去北平,站在天安门上参加举世瞩目的开国大典时,林彪还在呕心沥血的为新中国打江山。 辽沈战役后进关,平津战役后南下,除了有点怕光外,林彪的身体看不出什么毛病。 无论人类总结出多少养生之道,以及“生命在于运动”多么精粹,人的健康与否,首先在于心情如何。而四野大军浩dàng,一路势如破竹,衡宝战役又一口气吃掉“小诸葛”4个精锐师,林彪的心情理应挺好。 没想到吃了个梨,林彪就拉起肚子,就变得有些病怏怏的了。 在东北就常看yào书,并给自己开yào方的林彪,据说直到“九一三”前还念念不忘这个梨,一拉肚子就提到这个梨,怨自己吃了一个梨。 第二十章 红月亮 10月6日,是中秋节。 东起朱阳,西至武冈,衡宝地区的奈山峻岭间,敌我双方包围反包围,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pào火连天,杀声动地,桂系最精锐的4个师被全部歼灭。 红天红地红月亮。 一、旗官丁盛“四野名将录”之七 9月21日,45军从萍乡地区出动,30日陆续渡过湘江。然后按预定部署,133师向云山铺攻击前进,134师向演玻桥攻击前进,135师向刁岭口攻击前进。 出动不久就下起雨来,浙沥浙沥下得挺有耐xìng,不知不觉停一会儿,不知不觉又下起来了。山野间雾气蒙蒙,太阳偶尔露下脸就隐去了,红乎乎的烂泥道越走越泥泞。不过,官兵都穿着草鞋,天然防滑,轻便多了。穿烂了,从屁股后头再拽下两只,路上到处可见丢弃的破草鞋。 10月3日晨,各师陆续与敌接触。135师又是伏击战,又是遭遇战,当晚进入花门楼地区,与桂系主力176师碰上了,先头团打到天亮也无进展。黄昏时分,右翼41军在青树坪打响了,176师分兵增援,135师主力趁隙向南猛chā。当晚占领衡宝公路上的水东江,并迅速越过衡宝公路,于5日14时进入沙坪和灵宫殿一带。 昼夜兼程,没机会架设电台,这一刻开通联络,才知道自己已远离主力,孤悬敌后了。 师长丁盛和政委韦祖珍,望着摊在脚下的地图沉思。 无疑是进入了一个凶险的死地。 同时也将身后之敌置于死地。 置之死地而后生谁死谁生? 江西于都人丁盛,当兵时有名的“丁大胆”。 第三次反“围剿”时,丁盛在团里当旗官。那时红军团里有旗官编制。叫个“旗官”,其实就是个兵,却又不是一般的兵,战斗中要高擎红旗跟定团长,形影不离。旗进人进,旗退人退,红旗指引战斗,那旗飘到哪儿,全团官兵就打至哪儿。 一次冲锋时,团长中弹牺牲了。丁盛毫未犹豫,高举红旗,奋勇前冲。战后,大家都说这一仗多亏旗官胆子大,旗子打得好,从此得名“丁大胆”。 长征中攻打娄山关,丁盛率连扑关,首先撕开一道口子,并一口气打到乌江边。máo zé dōng看在眼里,问彭德怀冲在最前边的那个连的连长是谁,彭德怀说只知道指导员外号“丁大胆”。máo zé dōng笑道,认得认得,就是那个旗子打得蛮好的小老表嘛。 135师的一些老人说,丁盛带的部队,见到敌人就红眼了,就嗷嗷叫着往上上,就有这么股劲头。 17岁参军,身经百战,如果只有一副大胆,师长丁盛是不可能成为名将的。 在四野的12个军中,45军组建较晚,而135师在45军中更是个小兄弟,兵员新,老部队少。可1947年8月建军,9月就在辽西三战三捷,杀出威风。开门大吉的一战梨树沟门,敌暂编50师只跑掉半个团,就是丁盛指挥135师打的。 天津攻坚战,45军都是从135师打开的口子冲进去的。中等个头的江西老表,有人说他挺注重军人仪表,有人说同样的军装,穿在他身上就显得特别精神。平时话语不多,也挺文静,浓眉下一双挺大的眼睛,目光也挺温和,qiāng声一响立刻变得炯炯有神,透出一股逼人的杀气。当年的老部下都说他精明、果断,脑子快,有计谋,决心硬,跟他打仗你就打吧,能学到好多真本事。 而当林彪亲自把这颗棋子抓在手里时,135师就成了衡宝战役中,号令各路大军矛头所向的一面旗子。 只是林彪再足智多谋,还得看当年的旗官能否擎住这面旗子。 6日,天蒙蒙亮,各团已吃罢早饭,集合队伍正待出发,突然从孙家湾405团方向传来激烈的qiāngpào声。 攻上来的是7军171师,还有172师和48军的138师、176师,全是桂系的精锐主力,正恶狠狠地向灵宫殿扑来,恨不能将135师这个心腹之患一口吞掉。 丁盛边向总部报告,边下令各团抢占有利地势,构筑阵地,组织防御。 地面步兵一波又一波,空中飞机轮番轰zhà扫shè,不惜血本攻至黄昏,也没讨到便宜。 丁盛决定撤出战斗,利用夜色掩护,兵分两路,按原定计划向洪桥方向开进。两侧各自派出侦察、警戒分队,一路搜索前进。 他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而从灵宫殿到洪桥近百里山路,杀机四伏,无疑是在虎狼群中前进,稍有不慎、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有老人说,这个“兵分两路”,挺有学问。周围都是敌人,一路纵队,一个师拖出10多里,一旦被腰击将首尾难顾。后来敌7军军部及直属队,就是这样被打垮的。兵分两路,可加快速度,更重要的是能互相依托、掩护。一路受阻,另一路也能赶到指定地域。 两路纵队,不时与敌遭遇,夜幕中险象环生。 左路403团最为凶险,先后与敌3个主力师纠缠扭打。或者杀开一条血路,或者且战且走,利用夜色在山林间与敌周旋。苦战两昼夜,从赤壁岭、神仙洞打到铜锣坪,又打到井头冲,一路打乱敌人部署,迟滞敌人行动,为大部队抓住敌人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并在与师失去联系时主动出击,关键时刻出人意料地策应了主力作战。 许多老人说,丁盛逢会讲作风,战后又讲我们要的就是403团的这种作风,两天两夜没合眼,只喝一顿稀粥,哪里有qiāngpào声就往哪里扑打的作风。 8日下午,林彪指示135师由石株桥chā至黄土铺以西,阻击逃敌。 赶到严家庙时,前面一道山梁上,约一个营的敌人挥锹抡镐正在赶筑工事。新翻的湿漉漉的红土,在满眼绿色中格外醒目。 前卫团请示打不打,丁盛上来了,看一会儿,吐出两个字:不打。 前卫变后队,绕过山梁上的敌人,由严家庙向西南翻过一座大山,经由界岭至鹿门前的峡谷进至鹿门前,发现村前东北侧高地上,又有约一营敌人在抢筑工事。 丁盛决定黄昏后发起攻击,由405团消灭这股敌人。 405团已经展开了,丁盛突然下令撤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指挥部队紧贴西山脚侧敌行进,摆脱敌人和身后的峡谷,进至官家嘴地区相机行动。 前一个“不打”,是因为白天一时难以结束战斗,可能影响穿chā行动。 后一个“打”,又“不打”,是因为前卫405团投入战斗,师直和404团就要窝在身后的峡谷里。而此时南撤的敌7军主力,正从届岭方向压下来,两相夹击,135师将立刻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兵法云:“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 丁盛无一失招。 9月24日,即两星期前,“十二兵团肖唐陈邱”①致电“林邓谭”,“提议将一三五师师长丁盛调充该军第二副军长”。 那时那人那眼光。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二、又一道铁闸-“四野名将录”之八 就在林彪以欣赏的目光关注着135师的每一个动作时,40军119师在不知不觉中,又成了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 7日晨,获知白崇禧全线撤退情报后,林彪即下令中路各军全线追击。 40军从渣江地区出发,左路120师向大水缸、洪桥、官山坪方向追击,主力118师随后跟进,右路119师取捷径向文明铺、祁阳方向追击。 细雨绵绵,道路泥泞。已是夏末秋初,天气凉些了,正好行军。更重要的是经过“兵强马壮运动”,大家体质好了,也越来越适应南方的气候地形了。官兵大都穿着草鞋,穿胶鞋、布鞋的都套着“脚马子”,一种两指宽的“日”形铁器,下边有4个爪。在东北穿着“脚马子”走在冰雪道上,脚底下冰碴飞溅,健步如飞。在江南这烂泥道上也能防滑,爬山尤其省力。 ①”陈”即12兵团副司令员45军军长陈伯钧,”邱”即45军政委邱会作。 演陂桥、井头江、关帝庙、石狮岭,昼夜兼程两天追出200多里,也没见到敌主力影儿。 师长徐国夫有些着急:敌人会不会早跑了呀? 政委刘光涛摇摇头:不会,他们没我们快。 9日16时,部队进至杨家桥生火做饭。 师部在村东几户人家休息。徐国夫问房东老汉,这几天这里过兵没有,老汉连说没有,没有,你看我才给儿子办完喜事,过兵还能有心思办喜事呀。 参谋长夏克说:与军、兵团和总部联系上了,都没说这一带有什么敌情。 饭做好了,大家正要吃饭,就听房后北山响起一阵机qiāng声。 有情况!徐国夫拔出腰间驳壳qiāng就往外跑。跑上山顶,就见约一个连敌人正往山上爬来。脚跟脚赶到的师苦卫营一齐开火,就势一个反击,捉住几个俘虏。一问,是7军171师的先头部队。 20倍望远镜里,北边起伏地3千多米外的一个大川子里,一顶顶全是白色、黄色的帐篷,一缕缕炊烟从川子里袅袅升腾。敌人也饿了、累了,看样子今晚是要住下不走了。 天哪!119师师长抓着望远镜的手,激动得有些发抖:这回看你往哪跑! 近半个世纪后,徐国夫老人说:敌7军主力在西边被135师顶住,动弹不得,杨家桥一州特就成了经丰祁日退往广西的唯一通道,结果又让我有节者了个正着。 又道:135师是无意中成了一把chā人敌人心腹的尖刀,我们则是跑得太快了,赶到敌人前边去了。 徐国夫是两天前,也就是这次追击途中,才被正式任命为119师师长的。 他是40军老人,到东北后就任3纵9师(即40军120师)副师长,然后是师长。辽沈战役后,调去42军124师当师长。安新战役后,听说42军要留在河南剿匪,就给12兵团写报告,要求回40军,过江打白崇禧。在汉口见到肖劲光,12兵团司令说你跟我去趟长沙吧。他说你去长沙谈判,我哪会干那活儿呀,我就会带兵打仗。肖劲光说:给你一连人,我需要你这员虎将。 打起仗来,经常像个连长似的提支驳壳qiāng的徐国夫,也真担心陈明仁这小子会搞什么鬼名堂,去那虎狼窝里闯一闯,保卫首长安全,挺重要,也挺有味道。结果当了回“警卫连长”,或者说“卫士队长”,什么事儿也没有,又去找老首长12兵团副司令兼40军军长韩先楚。 韩先楚说:哪有位置呀,先到兵团直工部当部长吧。 他急了:你让我当参谋长我都没干,我是干什么的,你还不知道吗? 也巧了,119师师长拟提军参谋长,他就急不可耐地赶来了。 更巧的是,上任两天就赶上这样一场大仗、硬仗、胜仗。 战后,119师和135师同被四野通电表彰。 徐国夫边向军、兵团、总部报告敌情,边部署兵力迎接这场恶战。 也不用看地图了,站在房东家北山坡上,周围山头、高地一目了然。 356团抢占腊冲山、毛草岭等制高点,357团扼守兴龙山、松山亭等高地,pào兵营在杨家桥西侧占领发shè阵地。355团是主力,最能打,留作预备队。7军是条疯狗,又被断了退路,肯定狗急跳墙,关键时刻再把355团这只老虎放出去。 一些119师的老人说,遭遇战要的就是个“快”字,谁先展开,抢得先机,占据有利地势,谁就主动。就像两个qiāng手打个照面,谁出手快,谁就是东家。徐国夫这人胆大心细,眼明手快,这一手是很厉害的。那一仗打得那么好,这是很重要的一条。 当时却有人持异议。 部署停当,新老师长和政委、参谋长、主任开个碰头会,有人说应该主动出击,不能守在这里被动挨打。 徐国夫说不行,敌众我寡,主动出击可能把敌人轰跑了,更可能动摇防线把敌人放跑了。我们现在就是要死钉在这里,坚决堵住敌人,等主力赶到围歼敌人。 政委、参谋长和主任都赞同他的意见,认为这样符合总部的意图,也是眼下唯一正确的打法。 有老人感叹:跟上个能打仗、会打仗的将军,是战争年代最大的幸事了。 三、白崇禧的命根子7军 10月1日,宝庆方面吃紧,白崇禧命令7军副军长凌云上率171师513团,紧急车运宝庆佯动。下车后手脚不闲,用粉笔在市区及城郊到处书写7军宿营地点,把各师团的番号都写遍了,还有什么“先捉林彪,后捉刘伯承”、“林彪匪,不中用,不敢和钢军碰一碰”、“钢军硬,八路不敢和我碰一碰”的标语,连逃跑时还自欺欺人地在墙上写上“七军快追击!七政宣”。 青树坪一役后,guó mín dǎng大吹大擂,桂系还散布什么共军一听到“丢你老姆”的广西话就往回跑,听到7军更是望风而逃。不管这个7军自我感觉好到什么程度,捉襟见肘的“小诸葛”,也只能乞灵于这种小把戏来迟滞共军的脚步了。而当四野大军进入广西,广西兵一听到东北人的“妈个巴子”就腿肚子抽筋,倒是实实在在的。 据说,傅作义得知东北野战军进关的情报后,开头还不大相信。部下继续侦察,确认没错的证据,不光是这支部队大都带着狗皮帽子,还有东北人的那句骂人话“妈个巴子”。 不过,比起guó mín dǎng及桂系其他部队,这个7军也确非等闲之辈。 参加北伐的8个军中,最能打的为广东的4军和广西的7军,而广东钱厚,4军装备最好,7军就差多了。这就愈发突出了7军的特色,勇猛,强悍,敢拼刺刀,能打硬仗。 贺胜桥之战,为进军两湖期间最激烈的一战。战前,北伐军副总参谋长白崇禧赶赴前线指挥,7军弹yào匾乏,一些人就想走走老参谋长的后门。白崇禧厉声道:我没有弹yào,只有刺刀!打败敌人,敌人的装备就是我们的补给。 双方动用的都是精锐之师,qiāng打pào轰得尸山血河。吴佩孚亲率大刀队督战,将退却的旅长、团长砍头示众。而4军、7军前仆后继,有进无退,踏着尸体冲锋,终将直军击退。 从此,就有“铁4军”、“钢7军”的美誉。 广西省穷兵也穷。新桂系士兵每月伙食费和零花钱,只有6元6角毫洋,军官不分等级都是13元2角,即一官顶两兵。北伐时,桂军自备粮草,待遇在8个军中是最低的。穷,待遇低,就难免被人看低,那就在战场上打出高低,同时也易使人抱团,还能生出许多强悍。更由于桂系上层团结,没有那种司空见惯的争权夺势的内耗,在guó mín dǎng阵营中就显得有凝聚力和战斗力。再加上“小诸葛”调教有方,在一种地方主义的抱团和不无野xìng的强悍中,就又多了几分机敏和灵气。 像傅作义使用35军一样,自到衡阳后,白崇禧就将7军作为总预备队,配备百余辆卡车在衡宝公路上机动,哪里急需就向哪里重拳出击。 48军是1932年成立的,历史没有7军久,名气没有7军响,但也打过许多硬仗,基本都是美械装备。白崇禧还当过军长,得过“小诸葛”真传,是仅次于7军的二号精锐、主力。 从湖北到湖南,白崇禧都让非桂系或桂系其他部队掩护撤退,而把7军和48军小心翼翼地抓在手里。他知道这两个军对他愈味着什么。他敢同蒋介石分庭抗礼,跟共产党叫板,主要就是凭的这两张牌。特别是7军,那就是他的眼珠子、心尖子、命根子。桂系靠7军起家,又一次次靠7军起死回生,卷土重来。无论到了什么境地,只要7军在,桂系就不会垮,他白崇禧就能“阀”下去。 但是,眼下身后的钉子拔不掉,正面的林彪大军又猛扑上来,桂系又一次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他就不能不动用他的王牌名牌命根子,让他们拼死顶住了。也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全卷刃了。 “7师(118师)打,8师(119师)看,9师(120师)围着山头转。”这是四保临江期间3纵(40军)的一句顺口溜,意思是7师是主力,攻坚打硬仗当主角,8师、9师不是主力,只能打援、警戒当个配角了。 38军、39军、40军、41军、43军,是四野的头等主力军。战场上,主力当然有主力的位置和任务,从辽沈到平津都是如此。只是主力中也有主力与非主力,119师只能算是后者。而作为二等主力军的45军的135师,与头等主力师的距离似乎就更远些。可一旦与白崇禧的“钢军”jiāo起手来,谁到底什么成色就立见分晓了。 一些老人说,那时候还什么头等、二等、主力、非主力呀,有意无意地让谁逮着机会碰上7军,谁就杀出威风了。 6日晚,演陂桥7军军部,参谋长邓达之接到白崇禧打来的电话。 白崇禧说:长官部和3兵团部今晚撤出衡阳,乘火车回广西。7军率171师、172师,并指挥48军138师、176师为后卫,在原地掩护长官部及3兵团部撤退。任务完毕后,明晨9时左右方可撤退。这个任务很艰巨,撤退时不论任何牺牲都不要停留,纵然后尾部队有的撤不出来,也就算了。 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白崇禧这回算是咬牙狠心了。7日9时,军长李本一亲率172师、138师及军直属队为右纵队,自演破桥以南沿衡宝公路南侧山区,经黄土铺向武冈前进;副军长凌云上率171师、176师为左纵队,从金兰寺南侧经大云山奔武冈,与军主力会合后,再退广西。 沿途都是山路,凹凸崎呕,加上yīn雨绵绵,非常难走,却都是桂系将领们非常熟悉的。 白崇禧是7日上午乘飞机回桂林的,可机翼下崇山峻岭中一条条人踩马踏得血样的山路,几乎无不嵌着他的足迹。 回家的感觉真好,可这只能是正常状态下的人们的感觉,只能是桂系问鼎中原、打到山海关前,那种风光无限的时日,回乡探家时才会有的感觉。作为一支部队回到广西,那都是在外面支撑不住了,被人家赶回来的,有的只是沮丧、痛苦和一步三回头,一定要有重新打回去的不服输的劲头。 自新桂系崛起后,20多年间,强悍的桂军一次次打出广西,又一次次地退回老窝,舔好伤口,再一次次地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但这次没有下一次了,因为已经回不去老窝了。 他们中的许多人作为释俘,仍然可以回家。而此刻作为一支正在山路上行进的部队,这黄土铺、杨家桥一带的山野,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宿了。 蒋介石调去东北的大都是精锐部队,其中还包括guó mín dǎng五大主力中的新1军和新6军。这两个王牌、主力也果真有上佳表现,特别是那个号称“虎师”的新6军新22师,能打能溜。林彪几次调集主力想围歼它,都未得手。结果辽西会战打乱仗,这个纵队打一下,那个纵队打一下,新6军连同那个“虎师”就稀里哗啦了。弄得大家都觉得没过瘾、不解气:“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专打新6军”这个新6军到底算是谁打掉的呀? 那个号称“天下第一军”的新l军,也是在辽西被歼灭的,也是没有什么作为就寿终正寝了。 傅作义的那个命根子35军,被máo zé dōng从北平调去张家口转了大半个来回,就在新保安找到了自己的“风水宝地”。 比之新1军、新6军和35军,白崇禧的这4个精锐师还是有点作为的,起码多少算是掩护了长官部和3兵团部撤退广西。那死相也和35军不一样,是被一段一段吃掉的。 各有各的死法。 衡宝战役,歼敌4.7万人,其中生俘3.8万人(将官17人)。 衡宝战役的意义,不在于消灭了多少敌人,而在于解放战争中从未遭受重创的桂系,被打掉7军、48军的4个精锐师,被彻底打垮士气。 正如凌云上所云:“这两个军被消灭后,白崇禧逃桂的残部虽号称30万,均闻风丧胆,一与解放军接触,即土崩瓦解。所以解放军人桂后,如秋风扫落叶般,在很短时间内便将白的部队全数消灭,新桂系随之完蛋。” 四、饿虎扑食“东北虎”之十三 韦统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老人说: 9日拂晓,135师进到鹿门前西北官家嘴一带占领阵地,我们团在泉碧岭。中午时分,让我到师部开会,丁盛师长传达总部指示,说敌人正向鹿门前一带撤退,让我们选择有利地势,坚决堵住敌人。当即决定404团在界岭、鹿门前阻击敌人,让我们405团到黄土铺构筑第二道防线。 下午3时,我和政委、副团长带营以上干部,到沙木冲牛形山上看地形。刚到半山腰,就见从鹿门前到双合亭10多里山路上,全是敌人,正在行进中。直线距离不超过4里,yīn天,能见度不大好,2O倍望远镜里,清一色大裤权子,都是美式武器。 当时就想到是7军,却没想到是军部。 那时我参军7年了,大小仗也算身经百战了,可这样好的歼敌机会,这辈子能碰上几回呀! 当即决定突袭、急袭。 请示师里来不及了,就边行动边报告。左侧404团已经开始运动了,怕他们没发现敌情,也同时派人赶去联络。 地形很不利。敌人是在从界岭到白帝寺的路上行军,那路在一溜坡梁上,居高临下,杂树丛生。坡下有条河,20多米宽,深处没胸及脖。河边一片开阔地,都是稻田,待割的晚稻一片金黄,300米宽窄无遮无拦。 我再三强调,要以最快的速度通过那片开阔地,无论敌人火力多猛,拼刺刀前不能停步。现在要突出的是“三猛战术”中的猛打、猛冲,要不顾一切冲上去,把敌人拦腰斩断,截成几段。你若犹豫、停留、卧倒,就再难抬头了,那样伤亡更大,敌人就跑了。 参谋长张维带3营,副团长韩怀智带2营,我和政委荆健带l营。部队全放出去,不留预备队。程咬金是三斧子,我们是一下子就必须把敌人冲乱、打垮,一斧子就让他没咒念。 左侧有404团,没顾虑。不大放心的是右侧,敌人过去至少一个团。我把手里仅有的一个特务连鳌卫排,jiāo给侦察股长刘树珍,让他跟定敌前卫团,打兜屁股qiāng。敌如回援,就占领阵地,没有命令,打剩一个人也不准撤退。 部队一律轻装,跑步前进,边跑边下达任务、动员、展开。冲锋号一响,在10里左右的宽大正面上,9个连就像9股旋风卷了出去。 敌人动作挺快,迅速占领阵地,轻重机qiāng、小pào和各种火器,拼命封锁那片开阔地,弹雨如织,水花四溅。前边倒下了,后边的跨过去继续冲。有的绊倒了,爬起来继续跑。什么叫“前仆后继”?什么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一支部队的成色,就看这种节骨眼上的动作了。 qiāngpào声、喊杀声、冲锋号声,天地间都被这声音充满了。连叫号兵,营叫号目(班长),团叫号长(排长),一个团的军号一齐吹响冲锋号,那威势,那气氛,那种惊,心动魄,把人冲亏叫导热血沸腾、红了眼睛的感觉,是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验到的。 3营吃了块“豆腐”,冲进了7军卫生营。2营攻击的是172师后尾一个团,有得一打。1营碰上了钉子,是军直警卫营、工兵营、战pào营和通信营,除通信营外都能打,战pào营没pào了,都是轻武器。最难啃的是警卫营,大都是七八年的老兵,清一色冲锋qiāng,每人还有支驳壳qiāng,狂傲得很,连续7次反冲锋。负伤倒地被按那儿了,也不投降,叫骂着跟你厮打。 6日那天,我们团在孙家湾,天蒙蒙亮,7军171师就摸上来了。机qiāng、pào火把部队压在村子里,pào弹落在团部院子里,师部就在团部后边一座大庙里。这个7军也确实有两下子,敢摸你,善偷袭,近战挺厉害。可比起咱们来,那功夫还是欠火候,差那么一点点。当时我们正要出发,部队集合,马上驭子,警戒哨也撤了,多好的偷袭机会呀。他若敢摸得再近些,一顿手榴弹就把我们砸完了。结果是让我们摸了过去,一顿手榴弹把他砸跑了。 据说7军到达黄土铺后,军长李本一长出一口气,说这回共军再也追不上我们了。被我们一下子冲乱了,打蒙了,抓到的俘虏说: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呀? 敌人乱了,我们也乱了。敌人军部被打乱了,部队被截成几段,整个儿乱套了。我们是与敌纠打在一起,有的建制班都没了,就组自为战,人自为战。广西兵骂人“丢你老姆”,东北人是“妈个巴子”,骂什么也听不见了,反正敌人穿大裤权子是不会搞错的。10余里山路上硝烟弥漫,每luǒ树下,每片草丛,每道坡坎,都在喷吐火焰。战后西蒙诺夫来战地采访,还看见死鸟挂在树上,你想那子弹多密集,那仗打得多激烈。 抓些俘虏,没处放,就在稻田地里画个圈儿,让他们在里面待着。7军参谋长邓达之也在里面,不知道,黑灯瞎火让他跑了,第二天又被兄弟部队俘虏了。 下午4点左右打响,9点多钟结束战斗,师里让我们立即增援404团。 1连剩20多人,2连10来个,3连50多,一个营不足一个连了。决定1营留下打扫战场,并向东菩戒,我带2营、3营赶去增援。 3营那儿没人了,战场也未打扫干净,一些穿大裤衩子的伤兵躺坐在草丛中叫唤。原来3营吃完“豆腐”,又回攻击出发地沙木冲睡觉去了。 我火了,当时和后来战评会上,都说:打败仗有英雄,打胜仗有孬种! 404团在鹿门前撞上了7军172师(欠一个团)。 鹿门前为100多米宽的隘口,北边是深山大谷,南边为中等起伏地。几十户人家散落在隘口附近,一条乡间土路傍条小河,从隘口通过。 404团首先控制了鹿门前西侧高地,切断了172师与军部的联系。当晚又攻占东南侧高地,并突人鹿门前两侧的制高点,将敌压憋在北边峡谷中。 405团在黄土铺,饿虎扑食般扑向敌人的行军纵队。404团在鹿门前,则像一场爬山大比赛。被许多东北老人称为“广西猴子”的桂系主力,爬山钻林真像猴子似的,嗖嗖飞快。长裤汗淋淋的绷贴在腿上,确实没大裤衩子凉快、轻便,可经过“兵强马壮运动”的东北虎,再也不是宜沙、湘赣战役时的病虎、饿虎了。激烈的抢山头战斗,有时只比敌人快那么一点点。而世上事,成与败,往往也就在于那么一点点。 敌人深知被憋堵在峡谷中的后果,拼死冲突,抢夺制高点。 10日拂晓前,405团团长韦统泰率2、3营赶到鹿门前。 丁盛决定发起总攻。 师pào兵营将山pào抬上山顶,居高临下,朝敌人猛轰,轻孟机qiāng也同时开火。404菌从正面突击,405团向东拐到敌后,从两面向敌冲压。敌人支撑不住,纷纷奔向井冲山,刚爬到半山腰就被打了下来。 韦统泰老人说: 井冲山是那一带最高的山,若让敌人占了,一时半会还真不大好办,那伤亡就大了。我仔眨那儿5里多远,就见敌人密密麻麻往山上爬,迎头被一顿机qiāng、手榴弹打下来,死的死,伤的伤,连滚带爬的。怎么回事儿呀?那上面也没派去部队呀?用号音一联络,原来是左路403团。他们电台坏了,与师主力失去联系,两天两夜没合眼,一路打到井头冲。听到鹿门前、黄土铺一带qiāngpào声响成一锅粥,判断是师主力与敌激战,就奔了过来,并首先抢占了井冲山,出了奇兵。 就满山遍野抓俘虏了。 7军军部被歼,172师被围堵在鹿门前的峡谷里,7军171师和48军”8师、176师被迫向东南方向逃窜,又被40军119师在杨家桥堵了个正着。 第一阵qiāng声响起后,7军副军长凌云上就判定碰上的不是小股共军,就知道这回是凶多吉少了,也就明白只有拼死杀开一条血路,才有生路。 徐国夫,已里更是透亮的:你想从我这儿过去?没门! 当年的119师师长说: 近一天内,从连到团的规模,敌人攻击不下20次,基本就没停过。最多一次摆开3个团,分头向腊冲山、毛草岭、兴龙山、松山亭进攻,那人把山坡都盖住了。 冲锋qiāng、卡宾qiāng,7军都是美式武器,我们40军也都是美式武器。7军171师冲锋比日本鬼子还厉害,不弯腰,爬山也快,在pào火掩护下,嗷嗷叫着,前边倒下后边上,那也真是豁出本钱了。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不要命了,谁怕死呀?更不用说狗急跳墙了。我跟政委刘光涛说,把林总电报精神传达到连队去。他说对,坚决打好这一仗,向新中国成立献厚礼。“林总直接指挥我们了!"这是一种什么规格、待遇呀?大家激动呀,感到光荣、自豪、来劲呀! 356团2营坚守毛草岭,副营长任志盛率6连在最前面。副营长重伤不下火线,指导员庞玉明中弹牺牲,连长徐佩林打锦州立大功,在这次战斗中被军里命名为“战斗英雄”。徐佩林从小随父闯关东,小个子,小眼睛,平时总像没睡醒似的,打起仗来就成了老虎,还是狐狸。半天时间,他率领全连打退10多次进攻。 手榴弹一箱箱摆在工事前,拧开盖,远了qiāng打,近了就用手榴弹砸,再近了就甩bào破筒。桂系不认识bào破筒,叫“铁棍子”。后来见“铁棍子”飞来了,没zhà呢,那人先zhà营了。 子弹打光了,就派人趁夜暗去敌尸堆里摸、捡。这能解决多大问题呀,就用石头滚、砸,和敌人拼刺刀。东北人个大,有劲,ròu搏战更占上风。 有的阵地几度易手,到头来都在咱们手里。 后来,我们把师直的机关干部和后勤人员都组织起来,投入战斗。 就这么坚持顶到第二天黄昏,各路增援部队陆续赶到了。 7军是桂系起家的本钱,白崇禧总拿“钢7军”的牌子吓唬人,四野还吃你这一套呀?可湘赣战役,咱水土不服,人家穿着大裤衩子,许多兵还光着脚丫子,硬是追不上他,你说憋气不憋气?憋气也是憋劲,都想跟这个“钢7军”叫叫劲,看看到底谁的钢口硬。这回让135师和我们119师堵住了,可到了出气使劲的时候了。 跌倒爬起,出桂入桂,在湘桂边界覆满新桂系加多年生死搏杀的足迹的一条条山路上,如今到处都用血火硝烟写着:“此路不通!”“禁止通行!” 10月9日20时,桂系7军171师、172师和48军138师、176师,被四野中路军包围在黄土铺、铁栏桥、严家店、石珠桥方圆不到50平方公里的地域内。 10日晨,发起总攻击。 当qiāngpào声稀落后,满山遍野都是东北味儿的“缴qiāng不杀”声。 翟文清老人说,辽西围歼战,廖耀湘兵团被打垮后,那俘虏好抓。大平原,空dàngdàng的无处藏身,你就抓吧。衡宝地区高山密林,敌人见势不好,都往山林里跑。这“广西猴子”倒不爬树,专门捡山洞呀、岩缝呀、草丛呀钻,成“地老鼠”了,那叶子又密,有时不踩上就难发现。有的战士到河边喝水,看见水草在动,原来是敌人顶着水草藏在水里。再一看,河里还有不少“水耗子”,都是鼻孔以上在水面上,一双眼睛在水草下惊惧地盯着你。在东北哪见过这种场景呀!有的还藏到老百姓的地窖、猪圈里,老百姓恨他们,发现了大都向“大军”报告。一些老百姓还领着我们搜山,他们熟悉地形,知道哪儿容易藏身。晚上也搜,用山竹蘸上煤油,打着火把。“缴qiāng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出来吧,看见你了!”怕广西人听不懂东北话,一些敌人也真听不大懂,就让老百姓帮着喊,让俘虏喊。许多敌人从山洞、树丛中爬出来时,也就剩个缴qiāng的劲儿了,张口就跟你要饭吃。我们连追带打,也是又饥又渴,浑身泥呀水的,没模样了。 45军134师战果最大,抓获176师师长、副师长、参谋长以下4354人。 战后几天,衡宝山区的大小山沟里,到处可见一堆堆、一列列穿着大裤衩子的俘虏,每个人都背挟着一捆稻草。下雨了,披在身上遮雨;休息时,铺在身下睡觉。 “钢7军”变成了“稻草人”。副军长凌云上在回忆录中说,开头身边有个警卫连,后来剩个手qiāng班,再后来就一个卫士了。突围前为避免暴露身份,把文件、证件都烧毁了,没想到卫士的皮包里还有份他的履历表存底,到底还是露出了马脚。 他没说他被qiāng口指住时,还从口袋里掏出100多块大洋,企图收买捉住他的解放军那“买路钱”大概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吧? 五、新中国叫“中华人民共和国”“1949年的感觉”之三 杨雨田老人说: 日本造、德国造、美国造、苏联造和guó mín dǎng造(是山西阳泉一家工厂生产的),我们电台队用过的电台多去了。无论什么造,都要收听新华社和中央社的新闻,并将重要消息记录下来报告首长。在东北时收听延安广播电台。建国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前奏曲是《东方红》,那时延安广播电台的前奏曲也是首陕北民歌,叫《咱们的边区好地方)(老人说着就唱起来,歌词为:公鸡公鸡高呀高声叫/叫得东方红又红l站在山上看得远呀吗依呀叹/咱们的边区到如今成了一个好呀好呀地方/哪呀依呀吸哪呀依呀呱……)。唱完了,呼号就出来了:“延安广播电台XNCA”那声音听着可亲切热乎了。 我们是在江西九江,听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消息的,收听的是北京人民广播电台播送的开国大典盛况。之前就知道新中国要成立了,到了这一刻还是激动、兴奋得受不了,那心情没法用语言形容。可新中国诞生了,我们还处于战争状态,还要打仗、工作呀。我们大气儿不敢出,耳听笔记,唯恐漏掉一个字,然后马上报告首长。 兵团司令邓华,政委赖传珠,该严肃时挺吓人,有时也跟我们有说有笑的,从来未见他们有落泪的时候。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平攻坚战(三战四平)打得那么苦,伤亡那么大,邓华就那么铁青粉脸,看不出任何表情。我们年轻人有些受不了,有的就哭了。邓华见了,硬梆梆扔出一句:哭什么?革命战士流血不流泪! 可这一刻,他们那眼里也喻满了泪花。 著名军旅作家梁信,黑龙江人,当时是49军146师政治部宣传队长。 10月1日上午11时左右,部队正向衡阳以南的宝庆开进,队列前方一通信员纵马疾奔过来,至够梁信跟前勒马停住,让他立即到前边去,主任找他有急事。 政治部主任和宣教科长,让他记录一封军部刚刚发来的急电,并要他组织宣传队,以最快的速度,把电报内容传达给正在行军中的官兵,一个人不能漏,一个字不能差。 10月1日于北京。新中国成立。国家名称:中华人民共和国。定首都于北平,改称北京。并决定以(义勇军进行曲)为代国歌。国旗为五星红旗。 23岁的梁信,乐得直想蹦几个高。 副队长带女队员和体弱的,负贵后续部队,直至收容队。梁信选2O名身强力壮的男队员,除每人的马qiāng外,将背包、挎包、米袋子等,都留在队里的马车上,往队伍前边赶。师直属队超过去了,又赶过pào兵营、警卫营、前指、前卫团、尖兵连,连最前边的侦察兵也未放过。大家分散开来,每人一份那79个字的电文,站在路边比较高的地方,冲着行进的队伍喊了两个小时后,嗓子全哑了。 决定第二天再教唱《义勇军进行曲》。 刘国玺老人说: 10月2日,晚上七八点钟,部队正在攻打新化,我接到师里电话,说新中国诞生了,让我们立即把这个消息通知部队。 隔条资水,团指挥所设在江北一个叫塔山坳的村子,江对岸就是新化。敌人把浮桥烧了,部队乘船强渡强攻,先头连已经登岸了。pào火连天,江面上火光、水柱冲天,qiāngpào声震耳yù聋。 放下电话,赶紧向政治处主任报告。他说马上传达各营,用解放新化的实际行动,庆祝新中国诞生。我说怎么传达,他说用电话,电话快。 3个步兵营,一个机pào营,还有直属队,派不去人,也要电话传达。摇把子电话,摇通了,有时电话线又zhà断了。不管qiāngpào声怎么响,我就是那几句话,最要命的是对方听不清。战场上下达命令,一般就是那些话,听惯了,有些字断断续续听不清,指挥员一般也能顺杆爬出来。可这“新中国诞生了”,qiāng林弹雨挤七笼扛土地349的战场上,谁脑子里有这根弦呀?有时喊几遍了,还让你再说一遍,一会儿嗓子就喊哑了。 王玉兴老人说:我们是在向大庸(今张家界)、桑植进击途中,听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消息的,甭提多高兴了,行军也更来劲了。晚上查铺,还听到战士们在小声地议论、念叨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新中国叫“中华人民共和国”。 也有问题。问得最多的是:新中国叫“中华人民共和国”,这“共和”两个字怎么讲呀? 过去叫“中华民国”,日本侵占咱东北,还弄出个“满洲国”。再往历史深处里说,有清朝、明朝、元朝、宋朝、唐朝等,这些文化教员讲课时都讲过。可这“共和”两个字,我们这些庄稼人出身的没文化和有点文化的干部战士,还都是第一次听说。 碰上这类事,我都请教阎柏春。他说指导员,我也在琢磨呢。我说你说不准确,能讲个大概意思也行。他抓了好一阵子头皮,也没抓出个“意思”来。 去问教导员,他也不明白。我说前边有两个字“人民”,“人民共和”,“人民共和国”,这么一溜,是不是就是穷人翻身得解放,人民当家作主人,大家和和气气过日子,齐心、协力建设新中国呀?他说有你说的这些意思,是不是准确、全面,不好说。这是个大问题,要等上级指示,你这个指导员可不能乱指导呀。 虽说搞不懂“共和”,做政治思想工作,搞行军、战斗动员.可有话讲了。足有一个多月时间,不管讲什么,都离不开“新中国诞生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参加革命,流血牺牲,为了什么?还有什么能比”新中国诞生了”,更振奋人心的呀!你不讲,大家那情绪也嗷嗷叫。 杜博老人说: 我们是10月1日下午,过沉陵不久,在奔辰溪的路上,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10月31日在武冈举行的“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军民联欢大会”。 会场在城南一个大cāo场上,部队和老百姓有几万人。军长刘展讲话,师长吴国璋讲话,地方干部、群众代表讲话。师宣传队演出歌剧(刘胡兰),13兵团京剧团表演《打渔杀家》和《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这个京剧团是guó mín dǎng100军京剧团的原班人马,半个月前打怀化解放过来的。 东北人民慰问团也来了。在东北打了3年仗,见到东北人那才亲呢。 联欢会第一项议程,是我们pào兵营鸣放礼pào。12门41式山pào一字排开,那pào都擦得捏亮,防盾上贴着八一军徽,还chā着小五星红旗,齐放28响。我说怎不放个整数呀?师长说,北京开国大典就是28响,表示中国共产党走过了28年的艰苦历程。 北京那是真的礼pào,我们打的都是实弹,pào弹从武冈城掠过,在对面山上bàozhà,老百姓拍着手叫好。 1号国庆,31号才庆祝,没工夫呀。解放武冈前,就跑路、打仗了。 3号在怀化西边,师里命令我们组织个轻便连,赶到前边配合步兵打安江(今黔阳)。90多里路,让8小时赶到,对步兵不算什么,我们再轻便也是pào兵呀。敌人撤退时,把树砍倒横路上,步兵连跳带跨就过去了,我们就得推到路边去,给马开道,再跑。那天又响晴响晴、死热死热的,一些人中暑,累吐血的10多个。 1连长吴德胜说:营长呀,不行了,歇会儿吧。 我说:中暑的架树底下去,吐血的也喘口气儿,别的继续跑。没pào火支援,步兵伤亡大了。再说新中国都成立了,再不快跑就打不上仗了。 刘光涛老人说,衡宝战役,qiāngpào声中就是一个主题:打胜仗,打大胜仗,向新中国献礼,献厚礼! 也有许多老人讲,他们是10月中旬衡宝战役结束后,才得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每年都有个10月1日,他们还不知道1949年的10月1日,在中国历史中的极不寻常的意义,以及这一天与他们的关系。也不知道从这一天开始,中国就采用公历的纪元了,民国的历史走到第38个年头就到头了。可这一天早就揣在怀里了。别说都打过长江了,自吹从未打过败仗的“钢7军”都让咱灭了,辽沈战役后开始进关,就知道这天下铁定是咱们的了。 杜博老人说: 1941年,抗大二分校到冀中招生,准备招千把人,18岁至20岁的。冀中是富庶地区,人口也多,可哪还有人了呀,青壮年都参军打鬼子去了。20多个具只招到6阅多人,近一半是女的,最大的18岁,最小的13岁,我就13岁,娃娃兵。 父亲参军了,哥哥参军了,我也走了。像我们这样没男人的家,多去了。 平津战役后在旧洲休整,离深泽县老家400多里,我回趟家。母亲正在织布,见我进屋,愣了,傻了,抱着我哭,说:儿啊,俺的儿还活着啊! 我们杜家庄百多户人,几乎家家都有牺牲的、残废的。见我回来了,都来打听自己的儿子、丈夫的下落。 和我一块参军的堂兄杜欣,留西北了,打榆林牺牲了,家里就剩个老妈和瞎弟弟。 杜欣家就在隔壁,婶死死抓住我的手,一个劲地问:你回来了,俺儿杜欣呢? 母亲告诉我,你就说杜欣忙,又离家太远,回不来。 政府给每个烈士家500斤小米,我这个婶婶坚决不要,没米下锅也不要。上世纪50年代中期,我又回趟老家,还听说她一直没领,说:领了那小米,俺儿就死了。 别的不知道,我们家乡牺牲多少人也说不准,我们营解放战争牺牲200多,打锦州就牺牲88人,抗美援朝埋在朝鲜148个。 我们pào兵伤亡小,步兵伤亡大。在东北,主力师团的连队,有几个没有打得差不多了的经历?有的都几次打得没几个人了。 这新中国是怎么诞生的! 徐国夫老人说:我是1931年参加红军的,1951年从朝鲜回国,到南京军事学院学习,回趟家,见到母亲。她摸着我的脸,看哪看哪,说:你是老大,还是老二呀? 我是安徽六安县陶家湾人,1914年出生,已经民国3年了,我们那儿闭塞、落后,男人脑后还拖着根长辫子。有从外边来的人见了,就说大清朝早亡了,现在是“民国”了,“中华民国”了,男人不兴留辫子了。 对于普通的中国人,“大清”变“民国”,不过是剪了条辫子。对于我母亲而言,新中国给她带来的最大的光明、希望和幸福,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见到了活下来的一个儿子。 我哥哥比我早两年参加红军,1933年当营长对,在四川宣汉县牺牲了。我们村和我一块参军的十几个人,离共和国诞生还远着哩,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六安地区,战争年代牺牲30万人,1955年授衔的六安籍将军是108人人称“一百单八将”。 红军长征艰苦、惨烈吧,最苦、最惨的就是我们红四方面军了。那草地过的呀,那人死的呀,来来回回不见血,骨头白花花的。到了河西走廊,那就是红天血地了。 1937年初,东至凉州,西至高台,我们西路军就在河西走廊这400多里路段上来回冲杀。5军军团长董振堂,就是在高台牺牲的。我们去救援,中了埋伏,师长、政委牺牲了,我们那个团就剩连把人了。那时我是骑兵团长。陈海松政委又在祁连山口被围,我们又去救援。子弹打光了,我有支梭镖,藏民给的,投了出去,就用马刀砍杀。杀出条血路赶到那儿。陈政委已经牺牲了,身中七八弹。他18岁就当军政委,人品又好,是个了不得的人呀! 1989年离休前,我特意去了一趟。下山后,找到当地高泽县委领导,我说能不能给陈政委立个碑呀?哪怕弄块小石头,写上十几、几十个字,在那儿立起来也行呀! 衡宝战役期间,就是打仗,消灭敌人。qiāngpào声停息了,想到新中国诞生了,那些牺牲的战友就一个个在眼前活了起来,那可真是百感jiāo集呀。 国旗为什么是红的?什么叫“qiāng杆子里面出政权”? 谈到衡宝战役,老人们没一个人谈到qiāngpào声中那轮圆圆的月亮。 他们周身的每个细胞,都被战争的呼啸灌满了、燃沸了。 许多老人说,qiāngpào声中,不断有人在身边倒下,两三米的堑壕、河沟什么的,一步就过去了。打完仗再回来,你怎么寻思、端详,也弄不明白怎么能跨过去,就得跳下去,爬上来。训练场的“杀”声,整齐划一,雄壮有力。战场上,无论你经历了多少次,也难以说得出那“杀”声是个什么调门儿、味道儿。红了眼睛,哑着嗓子,“鬼哭狼嚎”也好,“狼哭鬼嚎”也罢,你死我活,有我没你。开头可能是个咬牙切齿的“杀”字,显现一种使人摄服的威势,后来也说不定喊叫着什么了,那就是在生与死之间的人的生命,bào发出来的一种本能的、绝非正常状态下所能发出来的声音,人哪! 当天安门前礼pào轰鸣、礼花绽放时,解放了这座城市的四野将士们,正在江南的红土地上日夜兼程地行军、接敌,实施佯攻的49军在湘西已经打响了。当还沉浸在开国大典的喜悦和激动中的人们,开始欢度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中秋佳节时,衡宝战役开始进入白热化,战场到处是冲锋、搏杀的身影,“妈个巴子”和“丢你老姆”的叫骂声,和在生与死之间的人的生命bào发出来的那种本能的人的喊叫声中,战火映红了天地,映红了那个像月饼似的圆圆的月亮。 他们脑子里没有“中秋节”的概念,许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之奋斗的新中国已经诞生了,不知道新中国叫“中华人民共和国”,就永远倒在了血样的红土地上。 ************ 第八篇 向前!向前! ************ 衡宝战役开打,广东战役鸣qiāng,继而是广西战役。 共产党秋风扫落叶,guó mín dǎng兵败如山倒。 用一些老人的话讲,那仗打得呀,除了粉碎白崇禧的“南线攻势”,桂系算是回光返照了一下子,就是用两只铁脚板打仗了,也真把人累毁了,追上去战斗也就结束了。 ------------ 第二十一章 guó mín dǎng没有“主场” ------------ 一、guó mín dǎng暗无天日 三民主义  吾党所宗 以建民国  以进大同 咨尔多士  为民先锋 夙夜匪懈  主义是从 矢勒矢勇  必信必忠 一心一德  贯彻始终 这是1924年6月16日,孙中山为黄埔军校写的训词,1928年10月3日被guó mín dǎng定为党歌,1937年6月3日又以党歌作为国歌。 1949年10月1日,以往的这个日子,正是guó mín dǎng上上下下筹备欢庆“国庆”的时日。这两年战事不利、国将不国了,实在是顾不上了,也就更要强打精神,乘机大唱党歌、“国歌”,宣扬“吾党所宗”的“三民主义”、“黄埔精神”,欺骗国人,为残兵败将鼓劲打气。 这天下午,当年的黄埔军校校长蒋介石,坐在原黄埔军校校长官邸的藤椅里,收听北京开国大典的实况。 这天清晨,桌上那台电话响过几次,都是空军司令周至柔打来的,蒋介石的答复都是“等等”、“再等等”。周至柔说:校长,再不起飞,我们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不能按时到达了。蒋介石道:任务取消。周至柔大惑不解:校长,请再考虑考虑,我们准备得很充分,保证会完成任务。蒋介石的回答仍是那4个字:任务取消。 原计划,guó mín dǎng是要空袭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开国大典的。 而通过天安门广场上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的飞机,也是带弹受阅的—这在中外阅兵史上,即便不是绝无仅有的,也是极其罕见的。 天安门前万众欢腾,天安门又紧连着故宫,如果guó mín dǎng真的进行空袭,那将会是一幅什么情景?可即便是天安门广场血迹斑斑,天安门城楼和故宫大火熊熊,guó mín dǎng就能阻挡共产党人排山倒海般的步伐吗?不过让人想到火烧阿房宫的项羽,火烧回明园的英法联军,发动了这场内战的蒋介石,徒然地再添一份罪孽而已。 蒋介石还算冷静。听着máo zé dōng那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和向着yóu xing队伍挥手时呼喊的“人民万岁”,蒋介石会作何感想? 黄埔、黄埔,世上还有哪两个字有这等魔力,能使蒋介石激动得热血沸腾?他就是从这里起家,一步步走上中国政治舞台的权力顶峰的。而今,25年过去,一个王朝就这么玩完了? 据台湾著名学者、作家李敖考证,当不当总统都是他说了算的当年的黄埔军校校长,极有可能不会唱党歌兼“国歌”的“三民主义,吾党所宗……” 无论这等事会不会发生在最爱讲“黄埔精神”的蒋介石身上,也无论靠黄埔起家的蒋介石,这辈子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大悲大难,1949年的10月1日又表现得多么沉静,不失风度,这一天都是他此生中最黑暗、最凄惨、最难过的一天,而且是早已注定了的。 1949年,是guó mín dǎng的”总统府搬家年”,先从南京搬到广州,又从广州搬到重庆,再从重庆搬到台湾。 俗话说“穷搬家,富挪坟”,guó mín dǎng则是被共产党追打得穷途末路,找不到块安放总统办公桌的地方了。 在guó mín dǎng军界号称“鹰犬将军”的宋希濂,上世纪60年代发表的一篇回忆录中的一段文字,当能概括当年风雨飘摇的guó mín dǎng阵营中大小官僚的心境: 1949年,对于我来说,可以说是有生以来最不幸的一年。在这一年里,死了父亲,死了妻子,打了效仗,弄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虽说这一年我只有四十二岁,但头发已经脱落了不少,两龚也开始花白了。由于一切事情都不如意,感到心力jiāo瘁,意态索然,觉得应该是自己生命的终结了,活下去还有什么意味! 觉得“活下去还有什么意味”的“鹰犬将军”,还是活了下去,同样“凄凄惨惨切切”的guó mín dǎng元老、蒋介石的私人秘书戴季陶,却继陈布雷之后自杀了。 莫道舞刀弄qiāng的将军们逃的逃,降的降,摇笔杆子的秀才们倒颇有血xìng、骨气,且听戴季陶自杀前跟另一位guó mín dǎng元老于右任说了些什么: 右老,我对他(蒋介石)失望到极.点,我已经不愿再见他了。他说我在发神经,其实我看他已经变成狂人,不可救yào的狂人!布雷死后,我在他灵前流泪,我说,老陈啊老陈,你走得真快,我也快跟着你来了。你终生替他(蒋介石)拟稿,言不由衷,死不瞑目;我终生为他(蒋介石)着想,出谋划策,落此下场,虽生犹死! 说着,59岁的老同盟会员大哭起来,又苦笑着道: 我过去错误地认为,中共的成功是100年以后的事,我们照样可以安安乐乐地做官,可以及身而免,现在可是两面不讨好,我是免不掉了,我极端fǎn gòng,但蒋介石已经朝不保夕,连他都这样了,我fǎn gòng还能反到哪里去呢? 绝望了。 戴季陶和陈布雷都是蒋介石身边的人,太明白guó mín dǎng是怎么回事儿了。 10月1日是新中国的国庆节,10月10日是日中国的国庆节,又称“双十节”。 10月10日是衡宝战役发起总攻的日子,四野官兵没让往年这个日子都要欢庆一番的那些人冷清、寂寞,用怒吼的qiāngpào声为旧中国连同它的国庆日,举行了盛大、隆重的葬礼。 其实,1949年的10月1日,已把“双十节”灭掉了。 就轮到把国家推入一场内战,把社会搞得暗无天日,把老百姓折腾得没法过日子的人,暗无天日地没日子过了。 二、“广东大团结” 这年4月,眼看南京不保,guó mín dǎng政府即“开府广州”。一时间,各部院要员除少数逃去台湾、重庆外,大都奔来广州。这座南国最大的城市,成了guó mín dǎng的政治、军事中心,也就顿时”‘热闹”了许多,最惹眼的就是那些奔驰、林肯、雪佛莱轿车了。那时没有电视,市民对从车里钻出来的这些人并不眼熟,可要提起姓名,可是个个如雷贯耳,能吓人一跳。 比起当初天津那“太太集中地”、“难兵集中地”,花城、羊城广州就是“难官集中地”了,当然也是“太太集中地”—这些逃难的大员大都带着家眷。头脑精明些的人,则早把家眷送去大海汪洋中的台湾岛了。 只是无论这些大员那乌纱帽多大,到广州都难玩得转,因为蒋介石早就安排好了。 广东有4300多公里的海岸线,又毗邻港澳,在华中、华南6省中的位置自然十分重要。1948年12月前,作为广东省主席和绥靖公署主任,宋子文在这儿一手遮天。淮海战役后,形势危殆,广东地位益发突出,蒋介石走马换将,让陆军总司令余汉谋来广东当了绥靖公署主任,总统府参军长薛岳任省主席。 余汉谋貌似忠厚,内藏玄机,是那种“扮猪吃老虎”的角色。他早年为陈济棠部下,1936年倒陈投蒋后,钻营有术,颇得老蒋青睐,不然这当口怎能当此重任?但他毕竟不是正宗,就物色个薛岳,与之抗衡。这薛岳是蒋氏嫡系陈诚派系的人,飞扬跋扈,野心勃勃,上任即大肆扩充保安团队伍,自兼省保安总司令。手握军权的余汉谋倒不介意,觉得有这么个人主政也行,可以争得坐守台湾的陈诚的支持。于是,两个实力派人物就大唱起“广东大团结”、“誓死保卫广州”来。 明明“开府广州”,代总统李宗仁却去了桂林,他在为那个“代”字与蒋介石枢气。直到阎锡山和居正亲自迎接,一副撂挑子架势的代总统,才飞到羊城,坐进总统府。 这回撂挑子辞职的,是行政院长何应钦了。这“行政院长”是何等职位,在可不是怄气的事,得立即动作起来。李宗仁看中的是与桂系关系比较密切的居正,蒋介石则属意阎锡山,一场拉票大战,阎锡山出任行政院长。 被火上浇油的代总统,把投票时跑去香港安顿后事的几位桂系立法委员,找来总统府痛骂一顿。 10月1日,代总统也在收听北京开国大典的实况,那心情也与下野总统没两样。无论蒋桂之间如何倾轧,在fǎn gòng的大方向上毕竟是一致的。让共产党夺取天下,他李宗仁这“总统”还给谁去“代”呀?可别说时局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就是共产党还未过江时,他这个代总统又能有什么招呀? 10日,广州近郊已闻pào声。 13日,《中央日报》头版公布了李代总统12日零时颁布的命令:“政府迁广州办公,为时半载,在此期间,政府为巩固广州及西南大陆fǎn gòng根据地,已有既定之部署。先匪军虽已侵入粤境,但政府保卫我革命策源地广州及西南大陆之决心,决不因此而稍有动摇。兹为增强战斗力量,减少非战斗人员对军事上之不必要负担,中央政府定于本月15日起在陪都重庆办公,所有保卫广州之军政事宜,着由华南军政长官余汉谋负贵统一指挥。” 已经习惯了签署这类官样文章的李代总统,扔下这纸公文就飞去重庆了。 在歌乐山guó mín dǎng已故前主席林森的官邸住下没几天,吴忠信、张群、朱家骅等一帮蒋介石的亲信,即先后登门当起说客,闪烁其词地希望李宗仁电请蒋介石来渝坐镇。 你下野了,还让我顶特个“代”字,这回干脆连“代”字也要拿掉了! 怒火中烧的代总统,又是一顿痛斥。 从桂林匆匆赶来“护驾”的白崇禧,拟定出前边已经写过一笔的那三条意见,即蒋介石复职,李宗仁出国,由他白崇禧取代阎锡山出任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与老蒋讨价还价。结果,老蒋就是他自己的那一口价,只同意第一条。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争抢着当总统,那还能“统”得了谁呀?可除了要死硬地fǎn gòng到底外,当官总是有好处的,也就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抢了—更不用说那还是总统宝座了。 “小诸葛”那条“李宗仁出国”,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大哥,时局如此,为了党国,就顾不得你了,暂时委屈一下吧。再说了,那“代总统”不就是个牌位吗?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小弟我有了实权,撑过这段艰难时期,那好事不还是咱家桂系的吗? 而纵观“小诸葛”一生的fǎn gòng史,特别是后来到底还是去了台湾,对于他的伸手要官,要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这样的大官,是否应更多地理解为期望挽狂澜于既倒的自信与死硬?还是对党国(那不就是老蒋吗?)的忠诚? 聚散合分,原本是一种自然与必然。眼下的guó mín dǎng,则是树倒猢狲散了。只是一向精诚团结得像铁板一块的桂系,尚且如此,从未团结过的guó mín dǎng,又何来什么“广东大团结”?被逼到墙角了,就算真的大团结了,又顶个屁用! 10月11日,广州白云机场和天河机场,陈纳德航空大队的飞机频繁起降,“难官集中地”的难官们,急慌慌、闹哄哄地又开始了新一轮大逃难。 这一天,就在行政院长阎锡山“以身作则”,带头逃往台湾的同时,两天后逃往湛江的余汉谋等人,还在召开“誓师大会”,铁嘴钢牙地叫喊“誓死保卫广州”,还有什么“广东大团结”、“两广大团结”。 三、白崇禧回老家—仍续“战犯录”之五 白崇禧在桂林开会。 参加会议的有各兵团司令、省主席及各厅厅长,还有一些退职的高级军政官员。 白崇禧将全省划为桂北、桂南、桂东、桂西、桂中、黔桂6个军政区,委任在职或退职的高级将领为军政司令官,每个军政区给个新编军的番号,由司令官兼军长、专员兼师长、县长兼团长,实行“一甲一兵一qiāng”,征兵征粮,破坏jiāo通,坚壁清野。 白崇禧将其称为“总体战”,要和共产党打一场人民战争。 同时将残缺不全的正规军,加以补充、编练。 此时桂系仍是guó mín dǎng在大陆最有实力的集团之一,有正规军5个兵团12个军,听着怪吓人的,那数量仅及四野的3个军。 士气呢? 广西是个穷省、小省,却是个出兵大省,且民风强悍,尚武好勇。广西战役后,曾在广西征兵参加抗美援朝的四野部队老人,都说广西兵勇敢,不怕死,能吃苦,能打仗。 以往桂系败下阵来,退回老家,总能迅速恢复元气,重新杀出广西。新桂系在广西经营30多年,也颇有一些手段,各种组织健全,民团底子深厚,青壮年给支qiāng就是战士。 衡宝战役,被林彪一口吃掉4个师,那都是桂系的精华呀!白崇禧疼得心尖儿都哆嗦,可他不认输、不服气,那底气就是以往的历史经验。 白崇禧要在老家和共产党见见高低。不错,依托广西的山水、人气,桂系屡败屡战,一次次起死回生。可他忘了,共产党是怎么起家的?发动群众,武装群众,那是共产党的老本行。你“小诸葛”那点本事,也就能在军阀混战中占点上风。况且此一时,彼一时,一本老黄历会永远也翻不烂吗?至于广西兵能打仗,那也得看站在哪支队伍里,为谁打仗。 白崇禧无疑是想在老家打“主场”,只是早已民心丧尽的guó mín dǎng,哪里还有主场可言呀。 白崇禧将黄杰的1兵团3个军和徐启明的10兵团46军,沿湘桂铁路全州至桂林一线布防,10兵团56军置于龙胜境内,为第一防御体系。将鲁道源的11兵团两个军放在荔浦、龙虎关地区,张淦的3兵团3个军位于恭城、阳朔、信都地区,以桂林为中心组成第二道防御体系。将刘嘉树的17兵团集结于湘桂黔边的通道、锦屏一带,余汉谋残部坚守粤桂边地区,以确保进入云贵和经雷州半岛退往海南岛的两条通道。 利用广西多山多水的地理优势,联合云贵川guó mín dǎng残军,白崇禧组织个“西南联防”,希图阻挡共军,争取时间,等待美援,乃至第三次世界大战到来。倘若防线崩溃,即可向西北进入云贵,又能向南退往海南岛。实在不行,还可越界躲进越南。 11月15日,贵阳被二野夺占,白崇禧的“西南联防”已不存在,向西北退人云贵也成泡影。这时,他发现南路共军有支部队相当突出,立刻眼前一亮,就想故伎重演,集中兵力发起“南线攻势”,吃掉这支共军,取得局部主动,同时也可确保退往海南的通道。 当即决定,10兵团放弃桂北,退守西江上游,掩护“南线攻势”;1兵团、17兵团停止援黔,转为阻遏解放军南进。 21日,白崇禧下达“南线攻势命令” 一、第十一兵团除以一部占领羊澳及其东北高地之线外,主力由容县向信宜攻击。二、第三兵团以一部沿郁林、康江会路向太平抒攻击,并协力第四兵团攻占康江外,主力向化县、茂名攻击。三、攻击发起时间,为十一月二十三日拂晓。 白崇禧在动员令中这样讲道:“此次南线攻击乃我生死存亡的关键,胜利则大t美援立即可获,败则涂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两湖到两广,林彪是就怕你不打。 双方调兵遣将,结果粤桂边一仗之后,桂系基本就稀里哗啦“涂地”了。 白崇禧始终念念不忘美援,而林彪从东北到华北,再到中南,那美援可是源源不断。 而máo zé dōng的“大迂回、大包围”战法,就是要在桂系的老家,把桂系送回老家。 代总统李宗仁从南京“代”到广州,又“代”到重庆,那架双引擎“追云号”又从昆明飞到桂林,在文明路他的公馆里,与白崇禧、夏威、李品仙、黄旭初等桂系要员,商谈桂系的出路。他再也不想见到蒋介石了,准备取道香港去美国治病。他要白崇禧将部队撤到海南岛去,不要去台湾。白崇禧说可以去海南岛,也可在广西上山打游击。 12月4日,终于去掉了那个“代”字,也就不是总统了的李宗仁,已在香港打点行装,准备去美国当寓公了,“小诸葛”白崇禧还在北部湾东北的钦州龙门港.等待他的军队。 白崇禧3天前飞去海口,用金条租回几十艘舰船,准备接应部队去海南岛。 6天6夜,无线电呼不出回音,也不见一兵一卒到来。 一生热衷于统兵领将、也真打过些好仗的“小诸葛”,成了光杆司令。 “鹰犬将军”宋希濂,说1949年是他“有生以来最不幸的一年”,只有42岁头发就脱落了不少,两鬓也开始发白了。这年56岁的白崇禧,且不说这一年是怎样从武汉退到桂林,衡宝战役又如何创却他的心头ròu,就在这龙门港的6天6夜里,头发早已脱光倒不会像伍子青那样愁熬白了,可那张脸呢? 宋希濂说他活下去没什么意味了。不知光杆司令‘”小诸葛”,可曾听到北部湾涛声的呼唤,是否想过向那波涛中奋力一跃,谁都知道的是,他到底还是去了台湾。 若论狡兔三窟,谁也精明不过早就往台湾打点行装的老蒋。 倘若及早退往海南岛,甚至衡宝战役后就干脆去了那里,使守岛部队增加一倍,以后来四野两个军的兵力,能否拿下海南岛,也是个未知数。那样,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甚至副总统什么的,会不会就是他“小诸葛”的了?即非如此,老蒋占住个中国第一大岛,“小诸葛”把着个第二大岛,再与老蒋叫板、讨价,岂不更好?可他总惦着桂系那本“主场不败”的老皇历,也实在舍不得丢下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结果是什么都丢个精光,只有在那北部湾不息的涛声里,五内俱焚地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衡宝战役后,原桂系guó mín dǎng立法委员黄启汉,从北京经香港转来桂林,见白崇禧,yù劝其改弦易辙,走和平道路。这都什么时候了,共产党仍对他怀抱一线希望。黄启汉一到,白崇禧二话不说,就将其囚禁起来。李宗仁来桂林后听说了,出手相救,才使其脱险。 我老白首先为了桂系,然后是guó mín dǎng,和你共产党是不搭界的。有时搭搭界,那也是为了桂系,或是guó mín dǎng。 当那么多可以称蒋介石为“校长”的人,脑后都生出反骨,争先恐后挤赶共产党的最后一班车时,在guó mín dǎng阵营中对蒋介石顶得最厉害的“小诸葛”,用这个行动设释了到头来为什么还是去了台湾,那人生之旅也就画出一道似乎颇令人费解的抛物线。 这样一位guó mín dǎng的忠臣烈士,据说在台湾所到之处,都有特务跟踪、监视。1952年guó mín dǎng召开七大,所有在台的六届常委都是评议委员,唯独白崇禧例外。他还是个虔诚的伊斯兰信徒,又是台湾回教协会主席,想去麦加朝圣,老蒋也不准出境。 算是自己把自己送回老家了。 ------------ 第二十二章追穷寇 ------------ 一、跑进羊城“东北虎”之十四 广东战役是10月2日打响的。 8月下旬,李宗仁在广州召集白崇禧、余汉谋、张发奎等人,商定构筑“湘粤联合防线”,由白崇禧在湘粤jiāo界处布以重兵,以保障白崇禧集团的侧翼和余汉谋集团的正面不受进攻。衡宝战役开始后,白崇禧将驻防在粤北的46军、97军北调,余汉谋则将其39军由粤北南移,“湘粤联合防线”自行瓦解,在乐昌与曲江之间闪开一大片空当。 máo zé dōng、林彪抓住机会,广东战役随即鸣qiāng。 右路二野4兵团13军、14军、15军,沿粤汉铁路两侧南下,占领曲江,直宁卜广州西部。 左路15兵团43军、44军,由南雄、始兴、翁源等地南下,与右路形成对广州的钳形包围,直取广州。 中路两广纵队、粤赣湘边纵队和粤中纵队,经和平、龙川南下,进至广州、虎门之间,断敌南逃。 白崇禧自恃是个“小诸葛”,总惦着跟对手研册腕子,占点便宜,走又想打,打又想走,待到想跑时已经来不及了。 余汉谋可明白那“誓死保卫广州”,全是嘴巴上的功夫,见势不妙,扔了广州就跑。 14日,15兵团获悉余汉谋准备放弃广州,立即命令部队“迅速攻入广州抓住歼灭敌人”。 同日,43军进入广州,占领总统府、行政院和省政府。 张实杰老人说: 湘赣战役后,我们43军就在宜春地区休整,开展“兵强马壮运动”,准备进行广东战役。9月14日出发,经宜春、安福、吉安、泰和、遂川、南康、大余等地,30日进入广东。 我们团进入广东第一仗,是10月12日打下从化的鳌头镇。前卫9连在营长、教导员指挥下,来个迂回包围,一个冲锋,就把镇子拿了下来,全歼敌人一个营,俘虏2阅多。 13日晚上,2营急行军近百里,包围了花县旧城。我和政委王奇站在城北高地上,只听到几声qiāng响,战斗就结束了。守城的是保安队,200多人都当了俘虏。 14日拂晓,1营赶到仁和桥北。仁和桥是我们进军广州的必经之地,桥长300来米,敌人已在桥上安放了zhàyào。2连长王永庆带人摸到桥头时,听一个敌人说,咱们什么时候zhà桥啊?另一个就说,共军还远着呢,来了就zhà。王连长他们扑上去,将几个敌人活捉,一个冲锋qiāng占了大桥,俘虏30多人,剩下的往广州跑了。 这时天亮了,各营连纷纷请战,都说乘胜杀进广州去。我和政委正待部署行动,军里来了命令,说龙眼洞一带,日本鬼子过去修筑许多暗堡、坑道,能容纳两个师的兵力,敌人有大部队在那儿设防,让我们等待命令,不要盲动。 仁和桥距广州,也就40来里路。如今一听说40里,没有车,那怎么走呀!那时根本就不当个什么事儿,连跑带颠,两个小时足够了。后来我们这些人唠起来,都觉得若是一口气儿杀进去,那海珠桥,还有其他一些设施,可能就不会被敌人破坏了。 等着吧。那个地方叫鸭湖村,后勤处买些香蕉,许多人连皮吃,房东就笑。都饿了,香蕉解渴解饿不解馋。可到了南国最大的城市边上不让进,真叫人眼馋呀。一些人就议论李作鹏,说他偏向,想让127师先进广州。 李作鹏是我们43军军长,在东北还兼过127师师长。127师和我们128师,都是四野头等主力军的头等主力师。我们128师是有名的“攻坚老虎”,是抗战后期在山东组建的,127师的历史可就远去了。它的前身是叶挺独立团,当年从广东出发北伐,参加八一南昌起义,又上井冈山,反“围剿”,长征,在平型关胖揍板垣师团,“八一五”后闯关东。广州解放后,举行入城式,就是127师。当年从广州北伐,如今打回广东,浩dàng入城,接受党和人民检阅,那政治意义是别的部队没法比的。可我们一路顺风仗,他们在佛冈碰上了硬钉子。守敌一个团,全美械装备,非常顽固,把派去劝降的人都杀了。13日上午,我们已经解放花县,往仁和桥奔了,他们才拿下佛冈,佛冈在花县北边还好远呢。 等到下午1点来钟,侦察员报告,有大批敌人从从化向广州逃跑。我说兵贵神速,不能等了,咱们追上去,趁机突进广州。王奇也说不等了,赶快走。我让参谋长王子玉带两个连,去龙眼洞一带搜索、警戒,伺机行动,保证部队侧后安全。同时把决心报告师里,就下令向广州跑步前进。 你说这样是不是冒险?后来明白,当时上级把夺取广州的困难,敌人守卫广州的决心,估计得大了。也是,那样一座南国最大的城市,guó mín dǎng的总统府、行政院都在那儿,他会轻易放弃吗?谁知道有多少敌人在哪儿等着我们?当时就是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敌人跑了,还担心敌人破坏城里设施。而且也想好了,碰上敌人顽抗,我们打上一天半天,后续部队就到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服从命令,那不乱套了吗?但这并不排斥前线指挥员的机断专行,在东北我们就习惯了打没有命令的胜仗,甚至是违抗命令的胜仗。一成不变,不管什么时候都只会听上级的,那样的团长、师长、军长,差不多谁都能当。 快4点时,赶到沙河镇。沿途市民和自称地下党的人,还有guó mín dǎng溃兵,都讲广州敌人跑了。我喊来两个营长,在路边摊开地图,指示2营直扑珠江边,顺沿江大街抢占黄沙车站;3营从先烈路转去中山大街,直chā西关;2连、警卫连、pào连为预备队,跟团部前进,随时机动。 那时的广东省地图上没有广州市,广州直接由行政院管辖,广州市地图也不准,连东山都没有。那也只能靠它指挥,指出个大概方向。我讲完了,政委又讲要遵守入城守则和“约法八章”;要严密搜查总统府、行政院、外jiāo部、国防部,注意保护文件、资料;到沙面的部队,不能侵犯外侨利益。还特意嘱咐军务股长带一个班,去保护中山大学。 那时就是跑啊,一溜小跑,每人负重20多斤、3O来斤,上气不接下气。那天是个晴天,热呀,少说也有20度,一个个汗流侠背。不少市民站在门口、路边,有的是看热闹,有的是欢迎我们。还有一些guó mín dǎng兵,有的是站在那儿等我们接收,有的是被老百姓从家里赶出来的,他们到处躲藏呀,有的还有qiāng。反正只要你不反抗,我们就不理睬,就是跑,往前跑。 跑到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那儿,听到南边传来轰隆轰隆的bàozhà声。当时不知道是敌人zhà毁海珠大桥和天河机场,但都明白是敌人在搞破坏,心里着急,跑得更快了。 从先烈路向西南奔上中山路时,路边的高音喇叭突然喊叫起来,说guó mín dǎng垮台了,解放军进城了,市民们要欢迎解放大军,还要防止坏人捣乱、破坏。是个女声,连喊几遍,是广播电台的播音员,通过电台广播的。后来庆祝广州解放50周年时,我还见到这个播音员了。我们听着高兴、激动啊,跑得更来劲了。 在起义路口,有人报告前边是广州市警察总署,表示欢迎解放大军。我和政委大步赶去,一个姓吴的副署长出来迎接,一身黑色警服,挺斯文的,是个少将,后来当了广东省政协委员。他立正敬礼,我们还礼,他说,报告长官,卑职欢迎大军进城,愿意听从贵军发落。 王奇连说“欢迎、欢迎”,问他管辖多少派出所,电话通不通,还听不听你的命令。这个吴副署长说,城内有十几个派出所,大的500多人,小的200多,电话还通,都能听从命令。王奇说好、好,你现在发布第一道命令,说解放军已经进驻总署,你奉总指挥面示,在没有新的命令之前,所有苦察都不得放下武器,要认真维持社会秩序,严守岗位,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防止坏人抢劫、破坏,有功者论功行赏,违者严惩不贷。 后来,我跟王奇开玩笑: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咱俩成总指挥了。 我让作战参谋在警署二楼办公室挂上地图,那里就成了团指挥所。 半夜时分,3营陆续报告,先是一qiāng未放,在惠福路获敌一个营。继而8连在白云机场缴获一架飞机,还有一架在空中盘旋不敢降落,正设法让它下来。接着营主力占领总统府、行政院,留少数兵力警卫,其余奔沙面去了。 2营怎么音信皆无,哪去了?两次派人联系,都没结果。还有参谋长带去龙眼洞的两个连呢?站在苦署楼上,周围远近都有火光,偶尔儿声qiāng响,听不到pào声。一个团两千多人,撒到广州城里,连个影儿都摸不到。好在还算平静,可谁晓得这平静中又藏着什么杀机呀? 军务股长黄奇逢报告,他带那个班去保护中山大学,人家不让进门,说他们不是解放军,是假冒的。王奇说你好好解释嘛,实在不行就在校外巡逻,天亮后自然明白。 天快亮了,那个吴副署长也上楼报告,说总指挥命令没有指挥所的命令,警察不得放下武器,从东城进来的大军命令东山派出所的人放下武器,双方正在对峙。 我说你命令你的人放下武器,别打了起来,伤了人。我估计从东边进来的,应该是44军。 我对王奇说:咱们这总指挥也算当到头了,快找些司机,去接师首长吧。 那时汽车有的是,财政部西边路上就停着几十辆,就是缺司机,就从投诚的guó mín dǎng兵中找。有个叫赵策的,是陈诚家的司机,小伙子挺实在,我让他开车送通信兵传达命令。 天亮了,师首长到了,1营两个连回来了,2营也找到了。原来2营跑到黄沙渡口时,发现那里全是敌人,当即将渡口包围,活捉两千多,击沉5只船,缴获的战利品堆积如山。派人向团里报告,那人迷路了,转来转去又转回去了。土八路进城,真懵门呀。 徐芳春老人说: 我们383团在花县接到命令,停止前进,原地待命。天快黑了,广州城里传来bàozhà声,有几声挺闷、挺重的。大家急了,说这是敌人破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城市,那不就要逃跑了吗?382团在我们前边,那时也不知道他们已经走了。我和政委一商量,决定不等了,那bàozhà声就是命令。 我们是从东北方向进去的,走广(州)花(县)公路。没有向导,沿途问路,说话也听不懂,反正知道前边就是广州,就往广州跑。 下半夜进城了,挺静,没人。开头还沿街道两边搜索前进,后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跑了,跑不动了就走。那时也不知道谁先进城了,都想争个头功。 沿着沿江大街,一直跑到西南角黄沙车站。江边上都是船,渔船、货船,还有些guó mín dǎng的船只,船上装的粮食、被服、机器、汽车。码头上也停着汽车,卡车、吉普、轿车,没来得及走,都成了我们的战利品。 广州就这么解放了,许多人觉得不过瘾,说这么大个广州,肯定有敌人藏在哪儿。我说就这样了,没仗打了,别找不到敌人,把自己弄转向了。 天亮了,听说师长、政委到总统府了,我和政委弄辆吉普坐着,去总统府。 后来有人问我,广州是怎么解放的,我说就是跑进去就解放了。 也打了几qiāng,在黄沙车站一座铁路桥,抓了一堆俘虏。 离休前为某师政委的刘项久老人,吉林白城子人,当时是44军132师395团5连见习副指导员。 老人说: 我们是14日晚上进广州的,从东边直chā海珠桥。跑啊,跑到那儿不能跑了,海珠桥zhà断了,过不去了,就救火救人。 海珠桥这边有个发电厂,敌人zhà海珠桥把发电厂zhà着火了,老远就看见那儿火光冲天。赶紧找桶找盆,去江边弄水救火,却听见江面上有人喊“大军救命”。仔细一看,抓船帮的,抓木板的,那人大都受伤了。黑灯瞎火的,光看到着火了,没曾想江面上还有这么多人,那得先救人哪。 guó mín dǎng作孽呀!你zhà桥,周围那房子搬不走,江上那船可以走,那人可以走呀!江上那船多去了,那渔船都是一家人在船上,孩子腰上绑个葫芦在船上爬,那船就是家。若说临时疏散来不及,你开qiāng把人轰走也行呀。他不,老百姓不知道,他就zhà了。那房子倒得呀,那船翻得碎得呀,那人死的,光我们连就捞上10多具尸体。你说guó mín dǎng能不垮台吗? 跑进广州,就救人救火了。 二、“此为带最后xìng的最重要的一次大战”-“东北虎”之十五 白崇禧退回桂林,林彪进至衡阳。 11月4日,即广东战役结束的当天,林彪向中央军委报告进军广西的作战部署: (一)十三兵团两个军首先歼灭通道、靖县之一00、一O三军,而后迅速向思恩、河池地区前进,并继续向百色、果德之线前进,第一步争取切断敌退云南的道路。(二)陈赓部第一步先头军十号左右出发,进至郁林、博白之线,防敌退雷州半岛。尔后,则依情况向南宁前进。如敌有退钦州、北海动向时,则向钦州或廉州前进,其余两个军在后策应。……(三)我四十、四一、四五三个军,待程子华部及陈赓(部)先头军超出后,再行出动。’拟议‘个军经遗州、永明、恭城、平乐、荔浦前进;以一个军沿湘桂路前进;以一个军沿湘桂路以北地区前进。四九军三个师则准备放在第苏,、万向前l向前1369二线,沿湘桂路两侧摆开,担任荆匪和掩护jiāo通与筹旅。 6日,西路军13兵团的38军、39军,在代司令员黄永胜、政委莫文骅的指挥下,分别由湘西南洞口、武冈地区出发,10日占领靖县、通道两座县城,随后进入黔东南苗岭山区。 10日,南路军陈赓兵团先头13军,由罗定地区向廉江以北攻击前进,主力由阳江向信宜以北地区前进。 16日,待西南两路大军从北南两面对敌形成包围态势后,中路12兵团的3个军从正面向白崇禧压了过去—中路如果动作早了,就把白崇褪即下跑了。 22日10时,四野前委在发给4兵团和43军的粉碎“南线攻势”的动员令中,指出: 敌于明晨开始自容县、郁林之线向信宜、茂名、化县、康江之线进攻,企图压迫我军于海滨并乘势拼死向南突围。桂系部队是有战斗力的,不可轻视。敌人此次行动是他的生死斗争,必然决心死拼。敌现所集中兵力的数目与我军目前所能参战部队的数目相差不远,我军多敌无几。此为带最后xìng的最重要的一次大战.各部须立即进行充分的政治动员,发挥最高度的积极xìng,勇敢xìng,坚决xìng,严戒轻敌松懈。只要此敌歼灭,则解放琼崖、台湾与云南皆属易事,否则敌退琼崖、台清或云南,..J对尔后斗争增加困难。故我全体指战员须奋勇作战,各级指挥员尤须严密细心组织战斗,每个指战员要争取在此次机会立功。 同日13时,四野前委致电陈赓、郭天民①: ①郭天民为4兵团例司令员 我军决以十三军柑制张淦及余汉谋部,以三个军首先围歼冬道源兵团,尔后再歼灭张涂兵团与余汉谋部。十三军除哲留一个师在康江杭击余汉谋部外,其余两个师必须遵令进至查洞抒、那雾抒、合江汗杭击白皿主力,迟滞敌向高州、化县前进的时间,和防堵该敌向奋过源增援。我军准备歼灭香道源兵团于信宜及其以北地区,十四军应准备由南向北攻击,十五军由东向西攻击,四三军.,J完全chā到敌后,由北向南攻击。十四军应即进至信宜及其以西升里以内地区陈蔽,十五军应东移至大城抒、白石抒(信宜东北五十里)隐蔽,四三军之一二八师应进至分界抒、石龙寨(岁镜抒以西),一二七师应后移至怀乡杆(不含)以东廿里以外之塘底及、路岔坪一带隐蔽,一二九师应移至石头塘街、龙眼紫一带隐蔽。 陈赓、郭天民认为4兵团距鲁道源兵团较远,13军、14军从现地转人攻击地域须3日行程,可能贻误战机,提议先打张淦兵团。 24日16时,máo zé dōng致电“林彪并告陈赓”: 这是歼灭该敌的好机会。陈赛所率四个军,除一个军仍照陈赓前提部署由罗定、容县之线迂回敌之左侧背外,主力似不要进入广西境内,即在康江、化县、茂名、信宜之线布防,1重.改于左冀即康江、化县地区,待敌来攻而歼灭之。同时以一部对付余汉谋之配合进攻。桂林方面之我军迅速分数路南下,攻敌侧背,1重.饭于左其,即宾州、贵县、郁林之线,但未知时间上来得及否。白匪主力既确定向雷州半岛逃窜,我程子华兵团(程子华此时已经调离13兵团—笔者)即应分数路宽正面,第一步向百色、南宁之线,第二步向龙州、南宁之线攻进,以期尽歼逃敌于龙州、海防国境线上。 25日22时30分,四野前委电令陈赓、郭天民: 依据本日黄昏时敌我位1,我十四、十五两军赶不上打导道源,而敌第七军之二二四师已进至宝抒以北五公里处,一七一师则在二二四师以北五公里处(均在信宜正西偏北五十里处)。因此四兵团应即部署就近首先歼灭敌第七军之两个师,仍以十三军及十四军之一个师在正面顽枕和消耗敌人,十四军主力及十五军全部向敌左侧后攻击,配合正面歼敌。 电波频传,大军涌动。粤西桂南,万山丛中,战云骤紧,杀气逼人。 桂系的末日到了。 徐芳春老人说: 广东战役后,我们奉命到粤北剿匪,已经北上到英德了,接到命令进军广西。我们回到广州,坐火车到佛山的三水,又坐船到肇庆,然后开动“11号”进入广西。 在信宜北边打上了。129师在前边,一直追打到北流。敌人挺顽强,层层设防,11兵团副司令胡若愚亲自坐镇前线指挥,那还有个好啊?这小子被打死了,兵团司令鲁道源化装逃跑了。 衡宝战役期间,我们进行广东战役,没跟这个桂系jiāo过手。过江后就跟着敌人屁股追,一直跑到广州,也没打上什么硬仗。当时也不知道白崇禧的什么“南线攻势”,但他来攻好哇,守在哪儿也行,就担心他跑。“广西猴子”跑得挺快,又人熟地熟,快追上了,他散了,再打再抓可就费事了。 急行军,强行军,都是晚上走,最多一晚上跑出180里。林彪命令乘胜追击,大胆猛chā,独立作战,各个歼敌。敌人根本没想到我们会那么快,我们chā到他背后去了。我们团在博白北边围住敌人一个师部和一个pào团,打响了,他还不知道我们从哪儿来的。 张实杰老人说: 11月29日晚上,我们团chā到玉林和博白县jiāo界的一个村子,叫苏立好,部队在路边埋锅造饭。这工夫,从博白那边过来些难民,我拦住个戴眼镜的中年人,问他从哪来和沿途情况,他说张淦在博白。张淦?我一激灵,挺兴奋,让他再讲一遍。他说张淦到了博白城,指挥所设在个图书馆里,县城的敌人吵吵打了什么胜仗,要开祝捷大会。 我让警卫员给他一袋子大米,和他握手道别,就让司号员吹号集合,奔博白。 饭做好的带上,没做好的就算了。去博白,捉张淦!一些人说,127师打死个11兵团副司令算什么,咱们捉张淦去。那时,李宗仁已经跑香港去了,桂系除了白崇禧,张淦就是最重要的人物了。 刚要出发,127师师部到了。我把张淦在博白的情报,向王东保师长和刘锦屏政委报告了,他们就报告林彪了。 4路纵队,6路纵队,后来也没有多少路了,就那么往前跑。跑出10来里路,127师的两辆汽车追上来,车上挤满人,一个劲儿按喇叭,我们也不让路。张淦不能让他们捉去了呀!后来还是让了,别都晚了,让张淦跑了呀!哪知两辆车又抛锚了,又让我们超了过去。到了博白,127师一个参谋还找到我,要我们让出来,让他们打,说这是师长的命令。我说我这也是我们师长的命令。出发前,我就向师里报告了。 从苏立好至礴白城50多里,我们不到两个小时就跑到了。 在路上就部署好了。1营由参谋长带领,直奔城南的鸦山好,对付来援的7军。2营赶到城东,占领博(白)陆(州)公路两侧小高地,堵击陆川援敌,同时向东警戒。3营直奔城里张淦的指挥所,7连为前卫,由3营长李树华带领打头阵,遇到敌人就说是58军退下来的。我和政委率团指挥所,在7连后边跟进。 上弦月西坠,博白城黑得锅底似的。打仗了,老百姓逃的逃,躲的躲,在家的也不敢点灯呀。 碰上3兵团pào兵团,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了。带尖兵排的副连长芦福山,问兵团指挥所在哪儿,都懒得搭理。他说谁给我带路,赏5块大洋,立刻有人自告奋勇。到了图书馆门口,芦副连长说我们是58军军部通信兵,有急事报告张司令官。他话语挺沉静,中肖兵见他带的人多,一个排呀,觉出不对劲儿,就喊“共军来了”。兵团作战处长从大门里出来,训斥哨兵:胡说,哪来的共军。咱们上去下qiāng抓人,就往后院冲。后院哨兵赶紧关门,咱们吮吮两发火箭弹zhà开门,就冲了进去。张淦堂堂中将兵团司令,撅着屁股,钻床底下去了。 张淦个子挺高,四方脸,挺壮实,光着个脑袋,可能是钻床时磕破了,头脸上不少血。他给我和政委敬礼,说“兄弟有罪,请长官宽大”,要求我们送他去见周总理,周恩来,那时是周副主席。 王奇让军医给他包扎伤口,告诉他:我军的政策你应该知道,不管是谁,放下武器,一律宽待。 张淦连说知道,知道,说我以为贵军3天内到不了这里,没想到从天而降,真是神兵啊! 7连把张淦的女儿送来了,抱着父亲大哭,张淦眼圈也红了。女儿还领着个小男孩,10来岁,原准备明天还要送他上学的这个张淦也算糊涂到家了。 张淦说:贵军如此宽待我们,我要立功赎罪,为贵军效劳。 这时,师政委宋维轼到了,我们赶紧起身让座。宋政委说接着唠,问张淦:张将军,你准备怎么效劳呀? 张淦道:我现在就命令所属各军,立即放下武器,向贵军投降。 这是30日凌晨。 29日一天,二野4兵团就和敌人争夺战略要地—廉江、陆州地区。如果咱们占了,白崇禧的“南线攻势”就完蛋了,桂系也去不了海南岛了。由于双方兵力相当,敌人是孤注一掷,战况非常激烈。擒贼先擒王,张淦被捉,又下令所属部队投降,敌人顿时全线大乱。 12月1日,我们43军和14军、15军主力,向张淦的3兵团7军、48军和126军,发起猛烈攻击。到下午3点来钟,除126军有个把师逃跑、溃散外,其余全部被歼。 三、“将你们的威风从锦州、天津一直显到桂林、南宁去!“东北虎”之十六 鞠海清老人说: 进入广西,一些村镇没人了,有的连鸡鸭鹅狗都没了,反动标语倒不少。什么“fǎn gòng保乡”、“誓死保卫广西”、“杀朱斩毛,活捉林彪”,大家看着,骂着“妈个巴子”,有些刺眼的标语就用刺刀刮下来。 刚过大苗山时,牛角号呜呜一吹,村寨里的人就都上山躲起来了。苗人是不了解共产党、解放军,怕兵、怕汉人,别的地方是白崇禧搞坚壁清野,把老百姓都撵走了。 有时也能见至岭边地里有人干活,有的就是才七装成农民的敌人,刀倒仓就在稻田、草luǒ子里藏着。大苟纵行军他不动,看到小部队,特别是掉队的,那就动手了。 那地方穷,那时那人也野,更重要的是guó mín dǎng反动宣传,老百姓跟你抡菜刀,见个掉队的就收拾你,qiāng也要,主要是扒衣服,他也知道你没什么钱,有时把人也杀了。对guó mín dǎng伤兵、掉队的,也一样,扒得溜光。当时连队一再强调,上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也经常发通知,一定要搞好收容,在村庄大休息时不准单独活动,有时到路边解个大澳,也要两个人以上。 翟文清老人说: 敌人在我们必经之路留些小部队,一个班,一个排,伏击你,突然开火,杀伤你,迟滞你前进,打一阵子就钻山没影了。湘城战役时,白崇禧就跟你来这手,那时觉得挺挠头,现在无所谓了。看着前边地形可疑,两边搜索队早上去了,没等他们动手,咱们先开火了。有时一顿pào火就把他们打完蛋了,大部队照样前进。 过了玉林就没这事了,基本就是用两只铁脚板打仗了。 若说苦,水土不服,拉稀生疥打摆子,还吃不饱饭,没有比湘赣战役期间行军更苦的了。 若说累,从长白山打到海南岛,最累的就是打下玉林后,那些没日没夜的急行军、强行军了。 杜博老人说: 广西战役,我们西路38军、39军净爬山过河了。 过了苗族区,进入高山密林,前边砍刀开路,后边人马跟进,马驮人扛,一个pào兵营的装备都在马背人肩上。10多天不见太阳,脚下腐叶尺把厚,海绵似的,没脚脖子,都是水,陡处一跳一滑,有的下边就是山涧。经过“兵强马壮运动”,体力行了,吃饱饭了,也多少适应些水土了。可10多天翻山越岭,露宿风餐,身上没根干丝,那人也受不了呀。我说,全国就要解放了,广西那边就是国境线了,就要走到头了,大家咬紧牙,加把劲,一定要把这革命路走到底! 过个“滚背大山”,上下90里,师里给个担架营,帮我们弄马抬pào。马身上空了,pào都在人肩上,那马也不行呀。上山时,两个人在前拉络绳、拽嚼子,一个人在后边推屁股。下山也是3个人,劲都往后使,后边那个人拽马尾巴。那马那汗哪,喘气都味味的,是累的,也害怕呀。4点往上爬,第二天4点多钟才下山。从松花江北到长江南,我们营都没摔过马,这回摔死几匹,有的战士就坐那儿抹眼泪。广西战役结束后,我们39军北返去河南,大家说还爬不爬滚背大山呀?再爬也爬不过去了。那时就是前边有仗打,一股急劲,就过去了。而且人马都没大伤,不影响战斗力,真是谢天谢地。 湖南两个县,广西4个县,爬山过河14天,没一个晴天。身上泥呀汗呀水呀,那人都没模样了。开头说话能听出我是营长,后来嗓子哑了,听不出来了。我们几个营干部和战士一样,爬山都扛着pào弹。 最怕的还是过河,广西山多水多,那河就在山里绕来绕去,有的就10多米宽,却又深又急。若是步兵,找几个水xìng好的,拽过几条绳子,两头固定好,抓着绳子就过去了。我们pào兵就得赶紧砍竹子、扎筏子,先马后pào,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那时最要紧的就是抢时间了,快点赶上去,打仗呀! 在从江遇见38军,也是个pào兵营,落在后边了。过了通道,我们39军就向南chā,奔柳州了。38军还往西走,奔百色,那边山更多,更难走。 赵兴元老人说: 以远距离追击为特点的广西战役,打了39天,20天后就开始急行军、强行军,最后一天一夜我们跑了280里。那人黑瘦黑瘦的,像从非洲来的。那腿肿得呀,小腿差不多有大腿粗了。那气喘得呀,老远就能听到呼味呼味的。 最后4天是没白没黑的4昼夜。什么时候吃饭l阁时通知。炊事斑做饭工夫,倒下睡个把小时,有时这工夫也没有,炊事员站在路边给你舀碗饭,边走边吃。 那时我戴块罗马表,总看表。团里命令几日几时到达什么位置,跑也行,走也行,爬也行,必须到,不到不行。掉队就掉队,能赶到多少是多少,到了马上向团里报告。有时一个营赶到的就10多个人,但你营长必须得到,营长不到不算数。 体力消耗太大,怎么办?我让各连提前派出人去,买猪杀了,改善伙食。有时炖得半生不熟,来命令出发,就人手一块,边走边吃。有时没下锅,或刚下锅,不能吃,就绑在竹竿上挑着、撅着。天热,放锅里、桶里爱坏,让风吹着能强些。那也有味儿,好歹填补些油水。 白崇禧给我们和他自己算账,他一天100里,给我们算so里,他80里,我们就是60里。广西兵爬山快,行军快,逃跑也快。可白崇禧翻的是旧黄历,他也不懂共产党、解放军那是什么黄历。咱们一天除了三顿饭,有时就两顿饭、一顿饭,基本不睡觉,就是那么一股劲儿地走、跑。他刚住下,我们到了。有时追上了,qiāng响了,他们还以为打误会了。 1连分来个大学生,衡宝战役后从南下工作团来的,当文化教员。不会扎子弹袋,总吊在屁股上,挎包总聋拉在档前。正常行军就够呛,急行军第一天就跟不上了。我让他在路边等收容队,他不干,一瘸一拐地还走,被我从队列里硬拉出来。这人挺要强、可敬,后来在海南岛白莲市西南山牺牲了,可惜了。 谭顺田老人说: 我们营累死10多匹马,病号也越来越多。 战前动员讲“兵强马壮打两广,秋凉正是好时光”,还讲“全国的地图都快染红了,胜利是我们两只脚走出来的,一定要把光荣路走到底”。大家觉得这个季节,咱们北方人在南方打仗,天老爷是最够朋友的,哪知道这地方秋冬之jiāo总下雨,过湘江时轻装把雨布什么的都扔了,一天到晚在雨地里走,停下来浑身透凉,那肚子就稀里哗啦响上了。等到太阳出来了,那秋老虎也不含糊,体力消耗太大,体质弱的就中暑。经过“兵强马壮运动”,四野的战斗力是大不一样了,可毕竟还是北方人,不是几个月就什么都能适应的。我们营还收容一些步兵的病号。那时就羡慕步兵轻快,咱pào兵累死累活也白跑,这光荣路算什么走到底呀? 八布是贺县一个小城,老远就听见qiāng声响得挺急。大家高兴啊,说这回可能打上仗了,赶到那里还是黄花菜早凉了。qiāng一响,部队一冲,敌人就垮了,也用不着pào火支援了。路上那人横躺竖卧的,把你绊个跟头,他照样鼾声如雷。咱没打上仗,没脸睡觉。心里这么寻思着,那人就像被睑睡虫叮了似的,一个个晃晃悠悠地就倒那儿了。 白崇禧的部队不是打垮的,是硬叫咱们追垮的。把敌人追垮了,自己也不行了。 韦统泰老人说: 45军战前动员令中有句话:“将你们的威风从锦州、天津一直显到桂林、南宁去!” 那是共产党人的意志,铁脚板的威风。 解放军的铁脚板天下无双。 赵兴元老人说,各路大军在钦州小董好大会师,我是光着脚跑进小董坪的。 鞠海清老人说,我们追呀跑呀,突然接到命令,让马上撤退。怎么回事儿呀?原来黑灯瞎火跑越南去了。 二野4兵团配合四野进行衡宝战役、两广战役,四野38军(114师、151师)入滇,42军(124师)、47军(139师、141师)和50军入川,配合二野解放滇南、川东。 王志建老人说: 宜沙战役后,林彪把我们47军摆在湘西北的慈利一带,看着宋希濂。衡宝战役约搁,宋希濂命122军东犯,被我们迎头痛击,乘胜解放大庸、桑植。 广东战役后期,我们军奉命配合二野进军大西南,先是追打宋希濂,然后挺进川东,解放重庆。 那路跑的呀,跑到1950年去了,就提骤尺敌人比脚功了,他那两下子差远了。 “向后传:轻装,跑步前进!"“向后传:上刺刀,抢山头!”辽沈战役前行军中传个命令,简单、利索,没走样的时候。47军刚组建时80%是东北人,有的一个团基本就是一个县的翻身农民。辽沈战役后补人一批解放战士,平津战役后又补人一批,南下时那口音就有些南腔北调了,有时一个命令没到队尾早就变调了。 这次进军大西南的后期,就不是跑不跑调的事了。有人睡着了也跟着走,那命令传到他那儿,不就断了吗?没睡着的,一些人也只是条件反shè地跟着咕噜一声,那命令什么意思不知道,脑子都木了。反正不管怎么的,都知道挪动脚步往前走。前边跑起来了,也会跟着跑,qiāng一响那眼睛立刻就瞪圆了,脑子立刻就清醒了。 入川后有个白涛镇,老乡报告有敌人。大部队已经过去了,一营溃逃的敌人跑上山去,要占山为王当土匪。老乡带路,我们去打。那仗好打。剩个山头,喊他们下来投降,他们打qiāng。我们吮吮几pào,那白旗就举起来了。就跑个营长,却抓住个军长。 这一仗印象深刻的,不是抓住个军长,而是打开个仓库,里面全是胶鞋。大家乐坏了,说想什么,来什么,蒋介石都跑台湾去了,这“运输大队长”还当得这么尽职尽责呀。 大都是山路,净是雨天。“抢晴天,抓雨天,毛毛细雨是好天。”胶鞋还行,布鞋两天就完蛋了。开头还有工夫打草鞋,后来就是一股劲地走了。许多人在家放牛也光脚,可行军打仗,登山爬硷子,没白没黑的,树茬子,乱石头,那脚会成了什么模样! 王希斌老人说:入川后,光脚的就越来越多了,有的就弄块破布、麻袋片包上。那时讲“追上敌人就是胜利”,胜利可以当饭吃,当觉睡,还能治脚疼。可一停下来,那人就龄牙咧嘴地哎哟上了。 追到川东黑河口,上游下来几条船。我们朝天鸣qiāng,让他们停船。一个兵团副司令站在船头,扯着嗓子喊:叫你们长官过来!他不信我们是解放军,不信我们会跑得那么快。 四、“兄弟部队” 战争中最重要的当然是消灭敌人,消灭敌人主力。 余汉谋未经大战即放弃广州,他逃往哪里?企图是什么? 当43军、44军的先头师向广州市区疾进时,14军先头师4O师拿下清远县城。随先头师进城的军长李成芳,见清远北江岸边有许多船只,即令40师上船追击敌人。 敌情不明,北江两岸许多村镇还在敌人手中,水路追击快捷,孤军远袭也是着险棋。李成芳军长窥透的是,敌人是溃逃之师,几近惊弓之鸟。这一颇见胆识的决定,对确保在广东地区歼灭余汉谋主力,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40师一夜追出120里。第二天拂晓,在三水附近追上敌39军91师后l之部队,当即登岸攻击。李成芳亲自询问被俘军官,得知敌主力是在向雷州半岛、海南岛奔逃,以及几路敌人的逃跑路线。 4兵团司令兼政委陈赓,正在为粤敌主力是西入广西,还是奔西南逃入海南岛着急上火,李成芳电报到了,并建议立即组织部队追击。 此时,14军主力距敌主力还有两天路程。而敌人要逃命,那可是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呀。 又一场“看谁跑得快”。 李成芳受命指挥14军和15军43师、44师,及13军38师,以每天不少于150里的行程,连追7昼夜,终于在广州以西南海边上的阳江、阳春地区追上逃敌。 广东战役歼敌6.2万人,其中两阳战斗歼敌4万余人。 广西战役关键xìng的一仗,粉碎白崇禧的“南线攻势”,也是4兵团主打的。 两阳战斗,敌见被围,困兽犹斗,最后一搏,拼命想杀开一条血路逃命。敌50军在饱火掩护下,曾突破14军42师125团4连阵地。7连冒着弹雨,从侧翼猛扑过去,将缺口死死堵住。 白崇禧的“南线攻势”,投入了包括7军在内的主力5个军,那也是红了眼睛。 “钢军硬,八路不敢和我碰一碰。”比之衡宝战役中那个到处书写标语和几个师团番号,自以为凭着“钢军”的牌子就能吓阻共军的7军,眼下这个7军就不能不让人想到“假冒伪劣”了。不过,抽调地方保安旅团的精锐补凑起来的7军,虽然“钢”不起来了,却也不糠。一些官兵子弹打光了,跟你拼刺刀,抡qiāng把子,抱住你摔跤。 结果,连他们的军长和兵团司令都被活捉了。 在抗美援朝中曾有上佳表现的50军,是由长春起义的滇军的军改编的。这个四野的小兄弟,是最后进关南下的,跋涉数千里赶到鄂西就追打宋希濂,第一个星期就歼敌4个师。接着又配合二野作战,进入川东,参加解放成都的战斗。 走路最多,那路又最艰险的,莫过于38军这支具有光荣传统的老部队了。广西战役,从湘西挺进桂西,一路山多水多林密。广西战役结束,又奉命赴滇南配合二野作战。又一路山高水远,14天行军800余里,夺河口,占曼耗,克屏边,下蒙自,勇不可当。 后来抗美援朝中的“万岁军”,在辽沈战役中当了预备队。没打上大仗有怨气。南下后走路最多,只打些有时连自己都记不起来的小仗(一些老人谈起两广战役,光讲怎么走路了),那怨气也不会少。谁都知道,能走路的部队才能打仗,可行军是为了打仗,战斗英雄毕竟是真刀真qiāng打出来的呀!光用一双铁脚板和土地爷较劲,能不觉得冤枉、倒霉? 可从38军到42军、47军、50军,哪个不是指哪打哪呀! 一些老人说,宜沙、湘赣战役追不上敌人.那以后见到敌人就红眼了,非把你送回老家不可。若是配属别的野战军作战,那就更得红眼睛了。不光因为共产党的敌人只有一人,你还是野战军的代表队呀,那分量不就更不一般了吗? 许多老人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没有父子兵,叫“兄弟部队”那可真像亲兄弟上阵呀,只是guó mín dǎng可不是老虎。 máo zé dōng让四野的一些部队配属二野作战,林彪二话没说。máo zé dōng让二野4兵团配属四野作战,刘伯承、邓小平没说二话,陈赓同样二话没说。 1955年被授予元帅军衔的林彪是黄埔4期,被授予大将的陈赓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黄埔1期。陈赓毕业后留校任副队长,待林彪入校时,已是第4期入伍生3团9连连长。以此等资历,要受你指挥,且是配属你作战,若在guó mín dǎng那边,瞧热闹吧。 但这丝毫也不意味着下级对上级只有一个“是”字。 广东战役前,白崇禧将驻防粤北的两个军北调,余汉谋将其一个军由粤北南移,原计划是要刘安琪兵团的32军和so军进至粤北翁源坝子一线,填补“湘粤联合防线”这一空缺的。这位蒋介石的嫡系不听调度.硬是按兵不动,结果战略结合部的乐昌与曲江之间,只孤零零剩个63军,实际上闪开了一大片空当。 等于告诉共产党:机不可失,快来打吧! 广西战役,白崇禧的“南线攻势”已经部署妥当。在重庆视事的蒋介石,一个电报,将白崇禧用来阻止四野西路军南进的黄杰1兵团,直接调去贵州了。 白崇禧的敌人太多了。 一会儿广州,一会儿重庆,白崇禧的那架专机难得有闲着的时候。ro月7日,衡宝大战进入关键时刻,他的4个精锐师已是生死存亡之际,他坐着飞机离开衡阳去桂林了。一根肠子八下扯,广西那边还一堆乱麻等他理呢。虽然科技发展可以使他遥控、指挥,可像去海口联系舰船撤退桂系军队这等事,也非他“御驾亲征”不可吗? 就是非他不可。那“海南王”薛岳,是要金条,也要面子。若不上门说小话,他“小诸葛”就是有多少金条,也休想从薛岳那儿租来舰船。 四野南下后遇到的那些难题,就说缺粮吧,如果也得林彪亲自出马,华中、华北、东北到处跑着讨要,那衡宝战役和两广战役还有个打吗? 李宗仁让桂系退往海南岛,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上上策。琼岛再多20万军队,那海南岛战役就难打了。四野两个军登岛,兵力绝对不成比例的劣势,多了又没船。可蒋介石也好,李宗仁也罢,guó mín dǎng有几招棋走对了?蒋介石让卫立煌撤往锦州,让傅作义退到江南,不都是对的吗?可实行了吗?你白崇禧来海南,我薛岳往哪儿摆?问题不在于对错,而是根本就行不通。 既想撑住guó mín dǎng那方天,又要竭力维护桂系的利益,替李宗仁出谋划策,跟蒋介石讨价还价,还得提防那些同为党国大员的“战友”拆台、使坏。军事上当断不断,大尾巴会一个又一个,战场上已把机会推给了对手。而官场上东挡西杀,更使他这个“小诸葛”心烦意乱,不可能专注于战事。 还是那句话:就是诸葛亮再世也没辙了。 五、“照张狼狈相吧” 12月9日,40军政治部致电四野政治部:“现我军有尉以上军官俘虏一千八百余人即送何处指示。” 10天后,又变成了“二千二百余人”。 广西战役,白崇禧集团正规、非正规军20余万人,除约两万人逃往越南,另有3万左右躲进深山为匪,其余悉数被歼。 在被歼的17万人中,有中将、少将90人。 兵败如山倒之际,军装笔挺的将军们,大都摇身一变成了“商人”。 12月4日,39军占领南宁后,又向西疾进。115师344团赶上两个同向的老百姓,其中一个大个子一瘤一拐的,一套半旧的黑衣裤,上衣襟刚刚掩过肚脐眼。 老乡,前边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老总,不知道。 不是当地口音。 你们是什么地方人? 河南人。 河南人到这里做什么? 做生意。 问来答去间,已有人上前从旁边小个子身上,搜出guó mín dǎng军队专用的赤金金砖。 这时,一个解放战士走过来,瞅一阵大个子,说:这不是“熊大鼻子”吗? 大个子仍然故作镇静,老总,你说什么呀?我是个正经生意人。 —别装相了,熊师长,我在东北还听你训过话呢。 这个被称为“熊大鼻子”的熊师长叫熊新民,是1兵团副司令兼71军军长。他在东北时是71军87师师长,是陈明仁的老部下,没少和39军打仗。 熊新民扮商人露了馅,那套衣服让人一眼就看出那人来路不正。63军副军长郭永镶,48军军长张文鸿,一身衣服倒挺合身,还是被部下、老乡揭了老底。 衡宝战役,7军军长李本一只身逃脱,跑回广西,开头躲在全州乡下,不敢去桂林见白崇禧。因为撤退时白崇禧让他走大路,他认为桂军搜长山地战,应该走小路,走捷径。 “钢7军”军长很会化装,他是扮作商人逃回广西的,这回又故伎重演。像他们这种人,那时节无论多惊恐、狼狈,篷头垢面,那面相、面色,还有那双手,都是混不进到处都是体力劳动者的人堆的,扮个商人最合适了。辽沈战役,那个精锐的廖耀湘兵团在辽西溃败后,廖耀湘戴顶毡帽,穿件棉袍,赶头驮着两袋花生的小毛驴,碰到盘查,就说自己是做小生意的。 这次,李本一想先潜回老家荣县,躲过风头,再作打算。一套青衣裤是早就准备好的,一口广西话也无破绽,那只右手却不敢伸到人前。攻打天津前,林彪让把陈长捷等人的相貌特征告知每个战士,一定要活捉他们。这广西战役,堂堂的“钢7军”军长李本一右手少个指头,大家岂能不知? 越不让看就越要看,一看就再说什么也不好使了,你就是李本一了。 李本一是被41军121师363团捉住的。 离休前为广州军区代司令的刘存智老人,当时是363团副团长。 老人说:把李本一押来,他说“要见你们团的长官”,我说我就是。当时363团没团长。那年我才24岁,许多战士都比我大。他仔细看看我,不信,说别开玩笑了。从他身上搜出日记,当天写的是“昨日掌中十万,今朝完矣”。我说:还有女兵3员。他被俘时,身边警卫人员都跑散了,只有3个女兵,都是地主的女儿。他说:你别羞耻我了。 李本一被俘后,提出三点要求。一是有马骑,刘存智说这个可以。二是吃米,不吃面,刘存智说这个没问题。三是不要照相,刘存智说这个不行。当时正好有记者在场,刘存智说现在就来一张吧。 李本一叹口气:好吧,照张狼狈相吧。 连白崇禧都差点儿当了俘虏。 11月25日,39军115师344团占领柳州后,3营即直奔机场。13时赶到那里时,白崇禧乘坐的那架飞机,刚刚起飞几分钟。 倘若3营那铁脚板再抢出几分钟,“小诸葛”会成了什么模样? 孙洪瑞老人说: 在海南岛抓个中将罗憋勋,是62军副军长兼151师师长,那洋相算是让他出尽了。 搜身时没搜出qiāng和文件,但搜出不少金砖、金条。他点头哈腰的,一口一个“奉送长官”、“奉送长官”。我们给他揣回那套士兵服装的口袋里,告诉他,个人东西,我们不要,你自己保管好。他又点头哈腰的,一口一个“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押他去军部,他胖,带着那么多金砖、金条,还有3千块大洋,实在走不动。我说找两个老乡拾着你,一里路一块大洋,怎么样?他说“遵命”、“遵命”。 他说他是黄埔4期的,和林彪是一期的,让我们给林彪打个电话。我说起义呀,投诚呀,投降呀,找我们,找琼纵,找林总,找谁都行,都会欢迎,你早都干什么了?当了俘虏来这套,林总有工夫搭理你?他说“那是”、“那是”。 听说要见韩先楚司令,他慌了,把衣服又神又整的,还让我给他找把梳子,说头发太乱,要梳理一下。又说见这么大的长官,如何动作,我先给你演练一下,看行不行。我说你老实待着吧,我们共产党不兴这一套。 被俘时,他就一手撰个金佛,一手拿串佛珠,身上还有本卦书。一路上,他就捻着那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地嘟嚷着。 韩司令见到这本卦书,说:这仗你没先算一卦? 他说:算过,算过,凶多吉少,凶多吉少。 逃到川东,最终也没逃脱被俘命运的宋希濂,说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生命的终结了”。 逃到越南,两年后终于逃去台湾的1兵团司令黄杰,又是一种什么心境? 我于12月13日上午9时,平指挥所第三组官兵,步下爱店市街,峙马屯堡全上迎风奴扬的三色法国国旗,映入我的眼帘,只要再走5分钟,便离开了大陆最后一寸土,我对爱店的一苹一木,都有无限依恋。再回首,遥望远远的丛林和陈陈的青山,丛林与青山之间传来的qiāng声与烟火,震撼了我的心,也匀出了我的热泪。经脸告诉我:离井别乡是件最痛苦的事。何况这次别离是我们把守的国土被共产党们所掠夺,通迫我们走向异国的土地,我不能否认我没有责任。因此我的心中,不单是充满着去国怀乡的凄苦情绪,同时也泛起了忧讥忧详的晰愧感觉。我带肴痛苦与依恋,楷拭着滴下来的眼泪,一步步向峙马屯的关卡走去,在迷惘与空应中,离开了可爱的祖国。 四野南下的对手中,唯宋希潦兵败后,掏qiāng想要自杀。 “完了!”当他们想到自杀,或是匆忙地换便衣时,是不是也会想:真的就完了?一个时代,一个王朝,真的就这么稀里哗啦地完蛋了? 不知道李本一那右手的残疾,是不是在战场上落下的,是打杀中国人时落下的,还是抗战打鬼子的留念。人们知道的是,这些被俘时出尽狼狈相和狼狈逃往越南的败军之将,在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战中,都曾为国家和民族立下过汗马功劳。 即便那一刻想不到,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他们也肯定会想到:倘若抗战胜利后蒋介石不发动这场内战,或者不跟着蒋介石参加这场内战(身为军人,这可能吗?可他们能不这样想吗?),那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六、战争景观 邕(唐朝时南宁称邕州,故简称“邕”)钦(州)公路上的小董好,是个万余人口的桂南小镇,依山傍水,风光秀丽。人家多以经商和小作坊为业,如粮食加工、纸烟、糖酒、酱醋等,逢单赶集,十分热闹。 12月3日,白崇禧临去海口前,命令华中军政长官公署直属部队和家属近两万人,分乘200多辆大小汽车,还有200多辆载运美式武器装备的汽车,10多辆载运大洋的汽车,经造钦公路向钦州撤退,到龙门港登船去海南岛。结果,这支长龙似的庞大搬家队伍,分别在钦州和小蓝好被打乱、截获。 小盆好成了“太太集中地”,到处都是女人、孩子,南腔北调地哭啊、叫啊。 赵兴元老人说: 琶钦公路上,停在路上、翻倒在路边的汽车,敌人尸体,qiāng支、弹yào、钢盔、行李、皮箱、皮包、衣物,乱七八糟丢在路上,绊脚。还有文件、地图、委任状、女人照片,那文件有的应该挺有价值,哪顾得上呀。那地都湿渡谁的,一脚踩上就没模样了。 这种大战后的战地场面见得多了,qiāng林弹雨、血ròu横飞中的冲杀也习以为常了。有些吃惊的是,冲进小黄坪时,哪来那么多女人、孩子呀?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当地人,都是guó mín dǎng家属,有的还穿着旗袍和高跟鞋。 路边汽车旁、树下、草丛里,人家院子里、屋檐下、柴垛边,到处都是,山坡上也一堆一堆的。有的披条毯子,有的裹件黄呢子军大衣,许多人披头散发,穿什么都泥猴似的。见到我们,有的把孩子死死抱进怀里,惊恐地望着。有的在哭,脸上分不清泪水、雨水,只看到肩头在抽动。有的好像没看见你,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睛直呆呆地不知瞅什么,木头人似的。孩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眼神实在难以形容,看不到一点儿孩童的天真、稚气。 镇子里还有敌人,胡乱地放qiāng,我们也不还击,怕伤着女人、孩子。他们没有武装,也算不得战俘。我们还要向钦州追击敌人,也不能管他们。 韦统泰老人说: 衡宝战役在黄土铺,开头不知道那是7军军部。望远镜里见行军队列中有女人,坐着滑竿,也就料知是相当一级的机关。qiāng一响,女人都往草丛里钻,顾头不顾锭。打扫战场,把她们也搜出来,瞅着一个个那样儿,就想这哪是女人来的地方呀?把她们和俘虏分开,有的不干,非要跟着丈夫不可。她们不了解咱们政策,以为要杀她们丈夫,那就是永别了。有的不知丈夫死活,就那么哭哭啼啼,怎么劝也不行。 战场上常见到女人、孩子,可哪儿也没见到小董好那么多呀! 当兵打仗,打日本,打guó mín dǎng,什么场面没见过呀。可战场上女人哭、孩子叫的,那场面怎么也是看不得,太刺激了。 翟文清老人说: 辽沈战役,沈阳、长春、锦州,还有那个出辽西的廖耀湘兵团,敌人大体上分为四沱,敌军家属则是沈阳、长春、锦州三佗。平津战役是北平、天津、塘沽、张家口、绥远五佗,家属也是五佗。唯独这广西战役,白崇禧集团的那些官太太,差不多都到小董好集合了。 那时白崇禧有5个兵团12个军,那一个兵团的兵力还没咱四野一个军多,可他们原来都是齐装满员的,是叫咱们打成这副可怜相的。桂系抱团,白崇禧也挺够意思,一些战死的校以上军官的家眷,也都供养着。所以,尽管兵力越来越少,官太太的队伍并不少多少。更重要的是,像沈阳、长春、北平那样的大城市,一下子跑去多少官太太也显不出什么。只有万把人的小董好,一下子聚来这么多女人、孩子,那会成了什么样子? 那时我是副教导员,在后边搞收容,赶到那里时,正赶上让她们集合,不知要去哪里。那么大个镇子,吃饭也是个问题呀。有的怀里抱着孩子,手上还领着一个。有的把手提箱拴根带子,吊在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子上,或是背在身后,一个个哭哭啼啼、连哭带骂的。一些话听不清,也不大懂,但听出是骂“白长官”白崇禧。 白崇禧的华中军政长官公署,从武汉搬到衡阳,又逃到广西,她们已经跟著经历两次逃难搬家了。她们都觉得跟着总部行动是安全的,哪想到桂系会在它的老窝让咱连窝端了呀?广西人就回家了,当地人对这些一口乡音的人也不客气,收拾你,抢东西。而桂系中许多官兵是湖南、湖北、江西及中原人,其家眷自然也大都与之同籍,那危险xìng自然也就更大了。 集合、排队可听话了。那时你叫她们自己走,随便去哪儿,她们也不敢走。她们知道一些老百姓会怎样对待她们,抢劫、强jiān、扒衣服,连命都可能丢了。 连一些俘虏也不敢单独行动,怕老百姓收拾他们。广西战役,开头咱不明白,抓住俘虏,没工夫管他们,告诉个地方,让他们自己去那里集合,都不走,就跟着你。咱们追击敌人跑得快,他们跟不上,就跟着后续部队走,根本用不着看押。从广西到海南岛,基本都是这样。海南岛解放后,我们军奉命北返,一些释放的俘虏就跟着我们。这一拨是广东的,那一拨是河南的,一拨十几个、二十几个人,都是同乡,结伴同行,还得靠我们为伴。我们休息,他们也休息,我们住下,他们也找个地方住下。第二天行军了,他们又在后边跟上了。 当时是4O军后勤部长、离休前为旅大警备区副司令员的叶萌庭老人说: 过桂林后,在个村子,有个大庙,老远就见那里白花花的,怎么回事儿呀?走到近前,都是被扒得光溜溜的敌人。有当兵的,有当官的,还有一些官太太,一堆堆的,冻得哆哆嗦嗦的,不像个人样了。在东北、华北,常见敌人尸体被老百姓扒得光光的,哪有扒活人的呀!给他们衣服,穿上后清点人数,1千多。当时就想:怎么能这样子呀?现在就想:这是真的吗? 连吓带冻带饿,许多人有气无力。穿上衣服吃顿饭,又都精神起来了。我说跟我们走吧,其实不说他们也跟你走的。一直带到柳州,jiāo给军管会了。 崔俘元老人说: 在雷州半岛徐闻县,有两对guó mín dǎng军官夫fù,一天晚上让人扒光了,还被揍了一顿。天亮了,他们来找我们。那样儿把我们吓一跳,赶紧背过身去,脱下衣服,先给那两个女的穿上,又给他们弄饭吃。 翟文清老人说: 那时阶级界限特别清,都恨这些guó mín dǎng官太太。她们吃香的,喝辣的,穿高跟鞋,头发烫得像鸡窝似的,都是资产阶级。这回guó mín dǎng垮台了,这也是她们应得的下场,活该。可看着那样儿,这心头也真有些不是滋味儿。 都是蒋介石作的孽呀! 林肖谭:据调查现在钦县之白匪华中长官公署所属之俘虏及家券约有五六千人据俘虏谈吐此次南来者有其机关特种兵学校人员及家春无家卷者已由各部队带走有家春者均放出拥挤于钦县及以北地区佑计约有万人他们现无路费又不敢自己走其中大部分为中原地区及两湖江西人都希望我们能掩护其离开两广以便回原籍现特建议: (一)二纤部队由此过境北去最好顺便派出一定部队掩护他们去南宁以免遭抢劫杀害估计须七至一O天才能过完。 (二)即由南宁军管会或广西军区准备安里其粮食住宿并设法派部队转送柳州桂林到沏南遗散。 (三)沿途政府须设法供给旅食组成专门招待站。 (四)其中有妻子离散者请分头登记代为寻找团泉以上是否有当请速示以便处理。 韩衰解宁李 十四日 之前对解放军是唯恐避之不及,这回又唯恐弃之不管了。 王玉兴老人说:1948年3月初,guó mín dǎng在东北收缩防线,60军从吉林撤往长春,那也是一次大搬家,老婆孩子都带着。我们在太平川打伏击,3月初还下大雪。战后打扫战场,见雪地上有手指粗细的窟窿眼儿,扒开一看,是个两三岁的孩子,冻得硬邦邦的。那是慌乱中,不知怎么丢下的。雪把孩子埋上了,两个鼻孔喘气,化出个窟窿眼儿。 那东西丢得到处都是,一些官太太跑到老乡家去。几天后我们在一家住宿,见个20多岁的女的,抱个孩子坐在炕上。房东介绍说是他的儿媳fù,我们一眼就认准是印军的官太太,一调查,果然是个营长的太太。凡是搞清楚的,本人也愿意回去的,我们都送去长春由军了,有的就在当地嫁人了。 四平保卫战后,咱们撤到松花江北,guó mín dǎng就觉得那天下是他们的了。八年抗战,一些军官也到了结婚的年纪,guó mín dǎng占领区的城市兴起股“结婚热”。长春新7军是精锐,军官军装都是罗斯福呢,许多人成了“长春姑爷”,一些人娶的还是大学生。 我们配合二野解放川东后,返回宜昌归建。在湖北子规县码头等船,码头上有摆摊的。我们那脸都像灶王爷似的,走在街上人家都瞅你,仗打得差不多了,买几块香皂让大家洗洗。我有残废金,每年24斤猪ròu钱。我说了两遍,那个摆摊的听不懂东北话,旁边一个女人接过话。我一下子扭过头去:你是东北人?她点点头:吉林的。 我们连东北人多了,东北人的大嗓门在战场上也格外洪亮。可在这人声熙攘的江南码头上,突然听到女人一声清脆的东北口音,就觉得一股热烘烘的乡情扑面而来。 这是个20多岁的女人,留着短发,文静,秀气,举止言谈透着股学生味儿。那天总下雨,那嘴唇却干裂bào皮,眼睛也干涩涩的。 她说她的“当家的”,是60军的一个上尉,长春起义后不想当兵了,想回老家云南“安居乐业”,她就跟他走了。 我说,这一路又是打仗,又是土匪,你们怎么走的呀? 她望着那双泥糊糊的,一个大脚趾头已从胶鞋里露出来的脚,长叹一声:这辈子也没走这么多路呀,有时也能坐坐汽车、牛车的。这回又要坐船了,他去买船票了。 我说:这么老远,越走越远,你不想家呀?这辈子还能回去了?爹妈不想死你了? 那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东北都解放了,一个东北姑娘,万里迢迢,跟着个60军的上尉去云南“安居乐业”,是忠贞的爱情,还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古语讲,“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家婚”,看她哭得那么辛酸,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杜博老人说: 衡宝战役打安江,我们把guó mín dǎng100军军部,还有湖南省政府的一些官员和十几个县的县太爷,在安江北边截住了,4千多人,那么多官太太、孩子。3个女人一台戏,这回没戏了,全哭戏了,孩子饿得哇哇叫。我让营部管理员多加水,熬粥,给他们抬去几桶。他们大包小裹的,金银细软挺多,不能吃呀。我们带粮也少,管不了大人,让孩子喝点粥。 柳州解放后,一天上午来个女的,20多岁,穿件yīn丹士林旗袍,一口山东话,进屋就给我们跪上了。她说她是71军一个副连长的老婆,她们20多个家属掉队了,负贵照管她们的司务长把钱贪污了,她们吃不上饭,不少孩子病了,那司务长还强jiān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要我们给她们做主。 她们住在柳江边上一个大棚子里,山东的、河南的、河北的,大都是北方人。那个司务长又敬礼、又递烟的,我说你老实说,都干了什么坏事。他一句话没讲完,大家都吵吵上了,有的还上来抓他、挠他。我说不能动手,都坐好,一个个说,有什么说什么。当场就开上控诉会、批斗会了。 我说,他若还不老实,你们就去找我们。我们走了,就去找军管会,军管会很快就会成立了。共产党有政策,会安排你们的生活。你们的丈夫也跑不出中国,当了俘虏会放回来,来找你们,带你们回家。 “八一五”光复后闯关东,见到不少日本女人在街头卖“摩几”(一种食品,将私大米蒸至八九分熟,包上豆沙,上面点个红点)。大都是孤儿寡母,背着孩子,摩几放块木板上,用根绳圣吊在胸前,冲行人一声声叫卖:我的小孩的没饭吃,要生活的,请帮助…… 吕村夫老人说:刚到小董好,就见个小女孩坐在路边哭。我们宣传部几个干部下车抱起来,冲路边那些女人问是谁的孩子,喊了几遍没人应。小女孩5岁,爸爸是guó mín dǎng司机,知道爸爸名字,到南宁我们还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我们带她半个多月,给她买洋娃娃,后来jiāo给军管会了。 赵兴元老人说: 进军广西,我们在路上行军,一些老百姓在路边烧香拜佛。有时打仗,qiāng声那么响,老百姓也不躲避,照样跪在那儿,磕头的,作揖的,闭着眼睛念念有词,那么虔诚。 那是在祈求神灵保佑家人和一方平安,祈祷和平吧? ************ 第九篇 解放区的天 ************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民主政府爱人民呀, 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 qiāng打饱轰,攻城拔寨,四野大军势如破竹。 硝烟散处,就是1949年唱沸神州大地的《解放以的天》。 ------------ 第二十三章 接收!接收! ------------ 3月5日,máo zé dōng在中共七届二中全会报告中,明确指出:“从现在起,开始了由城市到乡村并由城市领导乡村的时期。党的工作,心由乡村移到了城市。”“党和军队的工作中心必须放到城市,必须用极大的努力去学会管理城市和建设城市。” “进城了。”那时人们见面,都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进城了”,不是‘进城走亲戚了”、“进城赶集了”,而是“革命胜利了”、“夺取江山了”。 红旗跃过汀江, 直下龙岩上杭。 收拾金眠一片, 分田分地真忙。 想想20多年前,máo zé dōng写的这首(清平乐蒋桂战争》,人们会问汀江在哪儿呀,龙岩、上杭是个什么地方呀?而今,红旗已经跃过黄河、长江、珠江,马上就要飘过琼州海峡了。这世界,正用得上他这年4月那首(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中的那句:”天翻地班慨而慷。”只是分田分地再忙,那也是轻车熟路的事,这东西南北中到处接收城市,可真把共产党人忙坏了。 一、接收城市真忙 李树基老人说:辽沈战役,打下义县,我就带着一帮人进城了。我是义县城市管制委员会主任。跑到县政府,空了,县太爷什么的都叫部队带走了。赶紧通知,谁抓走的,都送到城管会来。那时有个说法,叫“全盘接收”,就是连人带物全部接收,政府人员都到城管会报到,在城管会领导下各负其责,暂时维持局面。主动来的和非主动来的,政策不一样,主动报到的不按俘虏对待。 那时义县归冀热辽军区管辖,冀热辽派个地方干部班子来接收义县,他们在城外等着,第二天才接上头,jiāo给他们了。我这个城管会主任就当了一天,我们挺高兴。马上要打锦州了,民运部多少事等着我呀,脱不开身就误大事了。 南下过江到咸宁,成立个咸宁办事处,本意是筹粮,什么事都得管。旧政权垮台了,接收干部未到,新政权没建立,你来了,不找你找谁呀?“办事处”、“城管会”、“军管会”,不管挂什么牌子,都是填补了一段权力真空。 辽沈战役未打响,锦州呀,沈阳呀,以及周边城市,接收干部就配备好了,一解放就进城接收。平津战役也是一样。黄克诚任天津市委书记,天津接收有了模样,长沙解放了,又匆匆走马上任去湖南当省委书记。衡宝战役要开打了,临阵调将,13兵团司令程子华在前线接到命令,让他去山西任省委书记。那时真是前方打仗忙,后方接收忙呀。 那时全国一天要解放多少地方,省市县镇区乡,那得多少干部呀。 那时,我们在前边行军打仗,后边就跟着准备接收城市的干部队,叫“南下干部团”,我们打下城市,他们就去接收。我们进军速度太快,他们有时跟不上,就是跟上了,那人手也不够呀!南下一路,特别是过江后,我们军留地方不少人。有的等接收干部到了就回来了,有的就留下了。 鞠海清老人说: 我们连留下几个人,当乡长、镇长或是书记。排长说下回就该轮到你了,我说我一个大字不识,到地方能干什么呀?我就会打仗,就让我扛qiāng杆吧。 张根生老人,“文化大革命”后曾任国家计委副主任、农林部副部长、吉林省委书记、省长,离休前为七届人大财经委员会副主任。他是河北安平县人,22岁就当县委书记。广东解放后,他南下广东,任韶关地委副书记。 老人说: 1949年3月,四野主力还未南下,冀中地区从5个县抽调100多干部,到石家庄学习,准备南下接收城市。到石家庄集中的,还有山西和察哈尔的,男男女女,总共l千多人。后来出名的人物,华国锋是山西一个地委的宣传部长,周小舟是察哈尔一个区的党委书记,他俩都到湖南了。赵紫阳也是南下干部,他走得晚,到广东了。 到邯郸火车不通了,就坐汽车、马车、牛车,那路牛车也走不了,就步行。那形势是喜人也急人哪。城市解放了,你还未到,都让部队在那儿忙活,耽误事儿,影响部队南进呀。 胡真一,黑龙江林口县人,1935年参加东北抗日联军,是著名的“八女投江”中8位巾帼英烈的战友。她离休前是重庆市人大副主任,辽沈战役时是牡丹江军区司令部机关党支部书记兼直属队指导员。老人中等个头,消瘦健朗,一口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的东北话,和邻居唠起来就是浓浓的四川腔了。 老人说: 辽沈战役还没结束,东北局就开始抽调干部,一批批南下接收城市。牡丹江省委书记兼军区政委李大章是头一批,我和他的爱人孙明是第三批。到沈阳第二天,就让我带两个人去接管财政局下属的一家烟厂。 我懂事就抽烟,东北“三大怪”之一,就是“大姑娘叼个大烟袋”。参加抗联后,打仗也缴获香烟,那时叫“洋烟”,抽不惯。这回,一下子让我管起几百人的“洋烟厂”,还有那么多机器。那之前.我只在家乡见过铁匠炉,打镶刀、斧头、锄头、马掌子,参军后只在抗联密营里见过缝纫机。 去厂里转一圈儿,就觉得这牙一阵阵疼起来,晚上左边嘴巴子就肿起来,嘴丫子也鼓起两个大泡—能不上火吗? 那时那人可不是给官就当,越大越好呀。 可你能讲困难吗?讲困难还能干革命吗? 那时就是三条:一肯干,二肯学,三是共产党员。共产党是为人民谋福利的.这后一条最重要。只要想着人民,人民群众就会信任你、拥护你,就没有过不去的沟坎。过去不会打仗,在打仗中学;现在不懂建设,在建设中学。用毛主席的话讲,我们不但善于打破一个旧世界,还要善于创造一个新世界。 资本家厂长跑了,剩下个厂长助理,姓云,40来岁,懂技术,会管理。许多老工人告诉我,这个人不错,你可以用他,原来的厂长就靠他。我找他谈话,实话实说,我不懂生产,要拜他为师,但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就靠他和工人了。厂子搞好了,共产党和人民政府不会亏待他;他若是糊弄我,我也不客气。他说,胡代表,你放心,我拥护共产党,也爱这个厂子,厂子垮了,我也没饭吃。 这个人挺实在,也肯干,经营管理上有一套,那几个月没他还真玩不转。 一次从军管会开会回来,正赶上工人下班,在厂门口排长队。都是女工,两个年长的女工逐一搜身,从头摸到脚,手里的饭盒也要打开看看。搜完一个,放行一个。 我看了一会儿,让那两个女工停下,强压住火气,当众宣布:从现在开始,再也不准对我们的工人搜身! 回到办公室,还未坐下,云助理颠颠跑来了,见我真火了,吓得站在那儿不敢说话。 我说,解放了,工农翻身了,我们要依靠工人阶级管理城市,恢复和发展生产,怎么还搞这一套,对工人搜身?这是侵犯人权,侮辱人格,你懂不懂? 大冷的天,他脸上直淌汗,连说,懂了,这回我懂了。 真懂假懂,真不好说,但他肯定不是故意作对,让我难堪。解放前,资本家对工人少有不搜身的,多少年了,都习惯了,好像天经地义就应该这样了。他像我一样,一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就把这事疏忽了。 我让他坐下,说:也怪我官僚,半个多月了,还不知道有这种事。偷烟丝不行,该罚就罚,屡教不改的可以开除,但不能搜身。今晚咱们核计核计,想想办法,弄出几条措施。还有,你再想想,明天咱们再找工人谈谈,还有没有类似的问题。反正就是一条,过去资本家欺压工人的那一套,都得废除掉,这是个原则问题,不能含糊。 香烟原来叫个什么名字来着?你瞧这记xìng,刚才还在嘴边呢,就是个富贵,发财的意思。我说把它改了,就叫“解放”,“解放”牌香烟。 云助理寻思一阵子,说:胡代表,我觉得还是老牌子名气大,有市场。 开头,他对我言听计从,我说什么他都“是”、“是”。我说这不行,我是外行,生产技术上的事得多听你的,咱们都是为烟厂负责。说他几次,逐渐就放开手脚了,敢对我说“不”了。 后来,我们商量将以前香烟的牌子改为“解放”牌。顾名思义,“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大家都抽“解放”牌香烟。 “解放”牌香烟很快就生产出来了,那天厂子里敲锣打鼓开庆祝会。那时陶铸是沈阳市委书记,一次开会还表扬烟厂,讲了两个“好”:落实政策好,恢复生产好。 两个月后,军管会把我调到一家油米加工厂。刚解放,市面上什么都缺,食油也缺。那厂子停产大半年了,设备残缺不全,挂满蜘蛛网,老鼠往人裤简里钻。又是经常白天晚上连轴转,一天难得吃上三顿饭,也不觉得困呀饿的,那时那人劲头足呀,压力也真大呀! 第二年8月,四野已经打过长江了,沈阳市抽调100多人,有我一个,组织“东北干部大队”,由李大章带队,进关接收城市。之前已经抽调几批人进关了,也不知去了哪儿,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坐火车到北平,又到南京,然后车呀船呀步行呀,10月底经贵州遵义到了四川宜宾,把我和几个人留在宜宾,其余都分到川南了。 先让我到发电厂当军代表,接着是造纸厂、电池厂,打一qiāng换个地方。厂子恢复生产了,我就知道该换个地方了。那时最缺的就是干部了。前边部队每天都在解放城市,接收一座城市得多少人呀。各地解放区都往刚解放的城市调干部,南腔北调的。东北解放得早,城市多、工厂多,有接收经验,受欢迎,到哪儿大都是骨于。那时最重要的是恢复生产,看你那儿机器转动起来了,赶紧给你换个地方。 1950年春,宜宾市成立工会,我成了第一任工会主席,那时连放张办公桌的地方也没有。就我和一个警卫员,他挎支驳壳qiāng,我背支手qiāng,还有个文件包,里面有只刚刻的公章。一会儿这个厂子,一会儿那个厂子,一天也不知走多少个地方,我们俩到了哪儿,人们就说“工会来了”。 张林苏老人的家,在武汉洞庭街61号,解放前为法国驻武汉领事馆。老人中等个头,穿件紫红色手织毛衣,文雅,娴静。客厅正中电视柜上方墙上,挂着她的丈夫刘惠农的遗像。刘惠农生前最后一个职务是湖北省顾委常委,武汉解放时为中南局jiāo通部主持工作的第二部长、党组书记。 老人说: 我们是从哈尔滨来的,200多人的南下干部大队,张平化带队。张平化是哈尔滨市委书记,来武汉当市委书记。惠农是辽宁省军区副政委,我提哈尔滨道里区委组织部长,3个孩子,大的8岁,小的两岁,都留哈尔滨了。一路汽车、火车,武汉解放当天下午,我们就进来了。 我到航政局秘书处当副处长,个把星期能和惠农见次面就不错了。 武汉人称“九省通衙”,上至豫陕甘川,下至湘粤滇黔,物产大都经由武汉转销各地及海外。可当时的武汉三镇成了孤岛,一是周边农村还未解放,二是敌人撤退时,把jiāo通破坏了。粮食和原料进不来,不能恢复、发展生产,恢复jiāo通就成了当务之急。 恢复jiāo通得有人呀,人不缺,失业的很多,什么人才都有,我们航政局却招不上来。码头上黑社会势力大,被他们控制着,找工作得向他们jiāo钱,许多工人、船员还顶着死人的名义上班。我们贴出告示,要冒名顶替的人登记,恢复本姓本名,保持原职原薪。一个黑社会头目到我办公室,吵闹、威胁,我去找工会主席李义,召开职工大会,面对面开展说理斗争,为工人撑腰。 那时有种过左倾向,一些工人觉得这回咱们解放了,就得把资本家打翻在地,再骑到他们头上。有的干部习惯了打土豪,分田地,也想把这一套搬到城里,这不行。能开工不开工的,继续欺压工人的,要斗争。工人翻身解放了,资本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可他想好好干,扩大再生产,工人阶级就要以主人翁的态度,鼓励他,团结他,与他合作,增加生产,创造财富,大家和国家都有好日子过。你把他斗垮了,分光了,你不也失业了吗? 有个卢作孚,是民生公司的老板,跑长江的客货轮近一半是他的,要破产了。咱们就借给他钱,给他找活,扶持他继续运营,很快就火起来了。 胡真一老人说: 宜宾市成立工会,借个电影院开大会。我讲话,说咱们工人要团结起来,和坏人作斗争,斗争要讲政策。会场里有人站起来喊,xxx是个把头,现在混到咱们工人阶级队伍里来了。有人就喊把他拉出来,一会儿拉出来8个,靠边站一排。从沈阳到宜宾,我当过几个厂的军代表,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呀。放了吧,打击工人的积极xìng;不放吧,哪能这么抓人呀,这不明摆着违反政策吗? 开完会,我就往市政府跑。市长李英九听了,赶紧打电话,让马上调查,没什么大问题马上放人。放下电话就给我作揖,说:我说你这个胡主席呀,可别再给我胡来了! 沈辉,黑龙江穆棱县人,当年和张林苏一起南下接收武汉,离休前为武汉水运工程学院总务处长。 老人说: 我原来是邮电局的话务班长,到武汉就分到邮政局。邮政系统黄色工会挺猖撅,由guó mín dǎng特务cāo纵。把特务组织破获了,黄色工会垮了。把我调去水运工程学院—那时叫“武昌国立海事职业学校”,咱们接管后改称“中原临时人民政府jiāo通部jiāo通学院”,刘惠农部长兼院长,副院长曹海波也是南下干部,原是哈尔滨市委直属党委书记。 guó mín dǎng在jiāo通系统潜伏不少特务,长江那船有时还没开呢,船上装的什么货物,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敌人就知道了,派飞机轰zhà。中南局—那时还叫中原局,下很大决心搞好这所学校,培养咱们自己的人才。 校长跑了,剩个副校长临时主持工作,学生和老师基本都在,学生200多,老师20多。我们进去时,校园冷清清的,上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时那人就是等待、观望了,等着共产党接收,看共产党怎么对待他们,能把学校搞成什么样子。 "8点上班9点到,10点看看报,11点把茶倒,12点回家看太太。”这是我在邮政局军管时听到的一句话,说的是guó mín dǎng时期那种人浮于事的衙门作风。许多人就是从这种对比中,看到了咱们的八路作风,看到了新中国和自己的前途,开始靠拢共产党的。还有一条,就是真诚,实事求是。 记得刘惠农院长第一次讲,你们都是国家的有用之才,或将成为这样的人才,guó mín dǎng也需要这样的人才,可你们留下来了,这本身就说明问题了。今夭我就讲几句,欢迎,欢迎你们留下来,欢迎你们为新中国效力,欢迎你们给我们出主意、提建议。管理这样的学校,我们还缺乏经验,有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帮助我们指正。在座的各位老师,不光是学生的老师,在这方面也是我们的老师。 那时我在政治辅导办公室当辅导员,主任是程志,吉林榆树县人,一块南下的,离休前是贵州省教育厅长。他早年留学日本,学经济的,这人有水平呀,在这种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大家都服他。我就不行了,文化低,年纪又小,那年才17岁,学生都比我大,也不服我是个土包子。就提问题,说沈同志呀,你说苏联叫无产阶级专政,咱们为什么叫新民主主义专政呀?新民主主义文化是什么呀?名义是请教,实际是考你,要看土包子出洋相。有的当场解答,有的就说我也不大明白,你们说说,我听听。有的是明知故问,就给我讲起来,挺得意的。有的他们也不懂,我就说等我回去请教程主任,你们也看看书,明天咱们再一起研讨,怎么样?这么一来,大家就服气了,说这个小沈不简单,共产党和guó mín dǎng就是不一样。有的还说,就凭这一条,共产党这天下坐定了。 不管你怎么没把自己当回事儿,一身军装,胸前“中国人民解放军”胸章,臂上再一块蓝边白底蓝字的“军管会”臂章,那时在人们眼里,你就是共产党了。 离休前为武汉第二pào兵学院指挥系副政委的高玮老人,吉林临江县人,当时是40军153师政治部秘书。 老人说: 武汉解放,我们师进驻武昌,118师南下后,又接管汉口、汉阳,执行若备任务,看守政府机关、要害部门和仓库,维持社会治安。有个guó mín dǎng的省政府副主席,姓朱,个不高,胖胖的,没走,政治部派我和他联系,办理移jiāo。不管谁需要什么东西,得我们俩签字,我再盖上政治部公章,才能拿走。开头他叫我“长官”,我说我们解放军不兴叫“长官”,后来他知道咱们叫“首长”,又叫开“首长”了。我说我不让你叫“长官”,也不是叫你叫“首长”呀,我就是个小秘书。我想让他叫“高同志”,又觉得他是个guó mín dǎng的省副主席,不合适,大概他也是这么想的,不敢叫“同志”。我说你就叫我“小高”吧,他就叫开“老高”了。他都50多了,那年我才21岁。 那时汉正街那儿都是棚户区,里面还有个挺大的粮库,特务想烧粮库。粮库有部队守卫,不敢近前,就在棚户区放火。弄十几只猫,尾巴绑上棉花,浇上煤油点着,那猫就到处乱窜。都是板房,那天晚上刮北风,大火一下子着起来。部队去救火,粮库保住了,烧死一些人。特务抓住了,召开公审大会,qiāng毙。 李逸老人说:广州特务放火、打qiāng,也没打死什么人,就是扰乱人心。白云山南边,越秀山一带,火车站附近,晚上信号弹乱飞,给敌机指弓旧标,去抓,总扑空。叶剑英叶帅,是军管会主任,觉得有问题,一查,公安局副局长陈博是个特务。把这小子抓住了,再抓就容易了。 抓到特务,送到原guó mín dǎng省政府大院,jì nǚ、吸dú的也往那儿送,那里有好多空房子。吸dú的跟你要大烟,那能给吗,咱也没有呀,就祖宗三代地骂你。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家里人来领,给你磕头,拉不起来,说让他弄得倾家dàng产了,大军不光救了他,也救了他们一家呀。 那时广州有十几个公安分局,一个连一个分局,负责一两条街,站岗、巡逻。臂章上两个字“穗警”,不是广州苦察,而是广州警备司令部,那职责就跟苦察差不多,也有便衣。特务、小偷、贩dú的、倒卖银元的,都抓。说话听不懂,就带回连里审查。西郊海角红楼、十三行和下九路一带,jì nǚ特别多,江边还有花船,拉客,没扫黄之前,走到那些地方要特别小心。 张林苏老人说: 我们航政局长雷铭之,鄂豫皖老区来的,晚上加班,回家路过民生街,让jì nǚ拉住了。开头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反应过来,吓得甩开就跑。qiāng林弹雨,出生人死,还真没领教过这个。 对jì nǚ登记、收容,办培训班,有病免费治病,完了安排工作。 刚进武汉时乱啊,黄赌dú,花花世界,什么都有。说禁,一声令下,快刀斩乱麻,很快就没了。 高玮老人说: 武汉解放后,粮食紧张。一些jiān商趁机哄抬物价,有的掺沙子,有的不卖,高价抢购,囤积居奇。等他们那钱差不多都变成粮食了,咱们的粮食运来了,低价卖,jiān商一下子傻眼了。那时部队和政府机关都开粮店,24小时营业,平抑物价。 另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是当时的银元市场。四野下后江南,部队都带银元,万阳寸叫“大洋”,新区老百姓不认人民币,就认大洋,把人民币兑成大洋。武汉出城巧里,人民币就不好使了。1949年2月,银元驱逐了金圆券,独占货币市场的。解放军进城了,人民币也进来了,银元、人民币大故。开头比价为l:300,没几天变成1:350,最低时竟达l:5以刃。有些商店公然拒用人民币。这就不仅是人民币的信誉问题,而是共产党能不能在城里站住脚了。 军管会下令禁用银元,省市政府号召开展打击银元运动,大张旗鼓地宣传人民币是解放区唯一法定货币,限期兑换。警备部队和公安局巡逻检查,还有持军管会证件的便衣金融纠察队,进行秘密查访。为了少发行人民币,政府和企业工作人员发放粮食,以粮代薪。 guó mín dǎng完蛋了,那钱当然不叫钱了。共产党如日中天,这钱怎么也越来越不值钱了呀?许多人不懂金融,难免疑惑。但有一条,坚信不疑,那就是咱共产党没有过不去的沟坎。 5月16日武汉解放,8月银元就绝迹了。 官勇老人说: 解放赣西南,一路上银元价格不一样,这高那低,忽高忽低。咱们也有个别同志贪图便宜,抬高银元比价,买便宜货。我把情况向师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昊彪汇报了,他说这是个大事,要好好研究一下,搞出个统一的合理的比价,通知部队遵照执行,不能损害群众利益,同时也让群众监督我们。结果,四野政治部发个通报,开头表扬几句,说你们怕违犯群众纪律,想到群众利益,这是好的,“但是”后面就批评上了。说中华人民共和国都成立了,货币政策是要由中央制定的,你们一个师就决定了?“典型的游击习气!” 江西苏区当年发行货币,抗战时各根据地也一样。从延安闯关东的同志讲,陕甘宁是种黄票子,桑树皮做的,1万元1张,两张买一个烧饼。过黄河到晋绥,是种绿票子,1张1千元。到晋察冀又是一种红票子,1张500元。出关到东北就是东北老头票,还有苏联红军的流通券。走到哪都得兑换,到东北就不用了,也没处兑换了,不管多大面值的红票子、绿票子、黄票子,都不好使了。 当年自己造币发行,如今制定个银元比价算什么?就这么一路走过来的,习惯了,就不由自主地干上了。 沈辉老人说: 我哥哥是穆棱县政府民政科长,也被选调为南下干部。我妈说,我就这么两个儿子,能不能给我留下一个呀?我哥哥说,你小,还没成家,你走了妈妈不放心,你留下。我说,这正是我的优势,你把嫂子、孩子扔家里怎么办?我一个人没牵挂,干两年再回来。 服从分配没说的,若说不恋家、不恋东北,也不是那么回事儿。那时说南下接收完城市,都走上正轨了,可以回老家。结果,1949年我17岁到武汉,24岁娶个武汉媳fù,到现在已经44年了,地道的武汉人了。 李琦老人说: 我和南下工作团的几个同志,分到湘西沉陵县接管委员会。到沉陵那天是中秋节,县城一条街,石板路,人挺多,挺热闹。两个女同志,一个北京的,一个武汉的,上街玩。那地方土匪多呀,到那儿就告诉了,年轻人不知深浅,没当回事儿。青年学生好奇,湘西风情别有韵味,看什么都新鲜。一个人要解澳,厕所就在路边,一圈半人多高的土围墙。进去10多分钟也不出来,喊两声,没人应,进去一看,我的妈呀,脑袋让人割下来了。 在沉陵县干两个来月,调到辰溪县贸易公司,下乡征粮。老乡挺冷淡,问什么都晃脑袋,说话也听不懂。有时我们在这个村,土匪就在那个村,他人熟地熟,来打我们。第一次开qiāng,我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子弹打哪去了。打不过土匪,男的让我们女的撤退,他们掩护。我们不退,男女都一样,退却是胆小鬼。心里这么想,其实也害怕呀。后来就锻炼出来了,我打qiāng也挺准了。 最先接近我们的是个小学教员,和我们这些学生挺谈得来,主动给我们当翻译。他告诉我们谁家有钱有粮,我们就去征粮,用大洋买,按市价,留足口粮,其余都得卖,不卖不行。谁家没隔夜粮了,我们就挨家送救济粮。那些大娘、大嫂再见到我们,就说“政府来了”,把你往屋里拉,土茶叶,大粗碗,就给你沏上了,不喝不行。 湘西苦呀。下乡住老乡家,吃野菜、葛根,有时个把星期没盐星儿。那时菜里放点盐,那就是顶级美味了。每月发一两元钱,买了牙粉、肥皂,想家想买张邮票寄封信,都得再三掂量。还水土不服,打摆子,拉肚子,生疥疮,还有些病也叫不出名儿,一些人瘦得那个样儿呀,有的就病死了。 二、我们是共产党 杜博老人说: 衡宝战役后,我们在湘西洪江县休整,准备进军广西。一个土不土、洋不洋的小城,座落在山坡上,老百姓对咱们挺好。有个丽声剧团的老板,来请我们看戏,去吧,全营集合。第一个节目唱(大路歌》,挺好。第二个也行,4个小姑娘跳舞。第三个就不行了,唱什么“桃花江是美人窝,桃花千万朵,比不上美人多……”一男一女,男的唱完了,女的问真的吗?男的说我贝过。 那时,军师都有宣传队,总部也有,经常下部队慰问演出,《白毛女》呀,(血泪仇)呀,(王二虎参军)呀,都是这类节目,哪见过他们这种戏呀! 这时,剧场里咱们官兵就喊喳上了,也觉得不对劲呀。我想制止,再一想,这地方刚解放,人家请咱们看戏,别影响军民关系。 再看下去更不行了,是出话剧,根据张恨水的小说改编的,男女恋爱,在沙发上搂搂抱抱的。这回实在看不下去了,我站起来,喊一声“别演了”,上去把幕布拉上了。 那个丽声老板颠颠地跑过来,吓坏了,又莫名其妙,不知错在哪里,结结巴巴说不出个图圈话。 我说:你别怕.你是好心,心意我们领了,但这个不行。美人窝、美人多的,搂搂抱抱的,不行。我们是部队,要打仗的,你这戏只会消磨斗志。 那老板说:我们多少年就这么演的,别的也不会呀。昨天听说个《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我们想唱,可还不知道歌词、曲谱,不会唱呀。 又说:长官呐,你说我们今后演什么呀? 我说:好办,我回去请示首长,让我们的宣传队明天来给你们演一场。 柳州解放,城里赌博的挺多。一张乒乓球台大小的桌子,周围男人打牌、掷般子的,一个女的坐在上面,浓妆艳抹,超短裙,戴墨镜,有的还叼支烟。若是吸dú,我们就管了,这事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办。请示师里,师里说咱们是战斗部队,接收干部三两天就到,由他们处理。 东北3年,头一年半,行军打仗经常绕城而过,打不了啊。比起现在,万阳寸北平、武汉也没多少灯火,可那时老远看到一座县城,就觉得灯火辉煌了。一些人还没见过电灯呢。那时讲城市是个花花世界,进了花花世界,别花了眼、花了心。那时这方面抓得紧呐,平津战役有个“约法八章”,南下后是“城市纪律十二条”,可就是再加上十二条,也有想不到的事呀。118师进武汉,师长接受记者采访,被通报批评,后来说不经请示、批准,接见记者就是错误。土八路在农村如鱼得水,进城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不觉可能就犯错误了。 那时进城,带兵人苦惕xìng高啊,紧张、压力大,住上几天,就寻思快离开这花花世界吧。 高玮老人说: 我们师的宣传科长路荧,离休前是广东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那人有才啊。他写篇小说《唐二虎进城》,后来发表在《新华月报》创刊号上。说个战士唐二虎,沈阳解放后,发现有的工人的生活,比他家乡的地主、富农还好,女的还烫发,这算什么工人阶级呀。这不是资产阶级官太太吗?还怎么当领导阶级呀?刚进城时,确实有许多现象不理解、看不惯,融合不进去。 杨雨田老人说: 15兵团进广州后,我们电台队住在东山区,房东是个资本家。开头不让我们进院,说没地方。挺大一幢洋楼,还有一片平房,怎么没地方?我们必须住那儿,因为邓华住在附近。一家人却很快热情起来,让佣人给我们烧开水,还要请我们吃饭。怎么回事儿呀?一是咱们纪律好,二是想把女儿嫁给我们。我们电台队不少加来岁的小伙子,东北人,高个,挺帅,还都有文化。房东两个女儿都是学生,不到20岁,漂亮,活泼,大方,瞅着也挺清纯。看我们围着一盆菜吃饭,觉得好奇,跑过来非要尝一口不可。我们晚上回来,姐俩在阳台上扔荔枝打我们,吃吃笑。开头我们哪明白呀?那时都尽量避免接触女人,特别是年轻女人。等到明白意思了,赶紧向领导汇报。 现在想来,也并不能排除她们是爱上了我们的哪一两个小伙子。可那资本家呢?人家那脑子活呀。天下是共产党的了,找个大军当姑爷,好有靠山、保护伞哪! 李逸老人说: 进广州,我们睡马路,在马路边上吃饭,我们那饭菜不好呀,有人笑话我们。这没什么,受不了的是太太、小姐见了我们掏手绢,捂鼻子。 东北人不洗澡,南下过江后也学会了冲凉,有空就冲洗一阵子,凉快呀。可站岗、巡逻,刚换洗的衣服,一会儿就湿透了。广州热啊,东北人又不抗热。见到捂鼻子的太太、小姐来气,有的战士就喊“站住”,让人家在太阳底下站着,也让她弄一身臭汗。 这当然是错误的,要批评。我说咱们身上就是有味儿嘛,战士说那能没味儿吗?除非也像她们那样待在屋里,出门打把洋伞。我说,就事论事,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这种做法肯定是错误的,不能允许的。而且咱们都要想想,在这件事背后,是否掩藏着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从东北打到广东,部队士气高、自豪啊,同时就居功自傲,“天下是老子打下来”的思想,也冒头了。再看到广州人的生活水平,心理就有些不平衡。但是,不管怎么的,除了这件事,我们连再无违纪行为。那时听到广州人说得最多的,也是我们最早听懂的一句话,就是“大军顶呱呱”。 1949年7月22日,在一篇(武汉市人民政府接管工作报告)中,关于“接管时期干部中的主要思想倾向”,讲了4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李自成思想”,意思是革命胜利了,江山打下来了,不能像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那样贪图享乐,要继续保持和发扬共产党人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 许多老人都谈到了“李自成思想”,谈到花花世界对人的那种冲击、震撼。 逛商店,老板、伙计知道你没钱,不理睬你,对那些有钱的主顾则点头哈腰,笑脸相迎。那时革命队伍中人,若被人点头哈腰的,浑身会起鸡皮疙瘩的。可因为你没钱,就被视而不见,如若无物,解放了这座城市的人,也难免有种失落。 在这方面脑瓜子转得快的人,已经发了笔小财。人民币进城了,精明的广州人不知比价,开头对银元是1:1,个把星期左右才变成100:1。虽然那时士兵每月才一两元钱,干部也只不过几元,那也是猛增了100倍呀! 382团有个小金库,100块银元,是天津战役后留下的,由政治处主任保管。当时来队家属挺多,准备常委家里来人时花销,结果没来,就一直背到广州。为了从根本上抵制花花世界的诱惑,常委会上,决定将其上jiāo,同时在全团官兵中进行配律整顿。 平津战役后,就进行“将革命进行到底教育”。进军广东前,在江西动员时,有的部队讲将革命进行到底,什么是底、哪儿是底呀?解放广东,打进广州,就是底了。这回到底了,又面对这样一个花花世界,一些人的想法就和过去不一样了,开始琢磨个人的事了。 许多老人说,那时基层官兵想的是生死问题,革命胜利了,我活下来了。躺在马路边睡不着觉,也大半为这个兴奋着。有人弄点钱,也就是想娶个媳fù,回家过小日子。有的首长那就高级了,小车呀,洋楼呀,女人呀—有的进城不就开始换媳fù,把原来的小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土媳fù蹬了吗?江山打下来了,该坐江山享福了像不像李闯王进京呀? 一些老人说,建国不久,就杀了刘青山和张子善,不杀不行呀。贪污腐败分子虽然是个别的,可你刚进城就这么干,不杀几个,震慑一下,那势头不得了呀。而且不处理几个省地级高官,下边小贪污犯也不会心服口服,我们做具体工作的人也难呀。 1949年3月27日至4月2日,也就是四野主力南下前一个多星期,野战军政治部召开高级干部会议,林彪到会讲话。 林彪说,毛主席在西柏坡讲过,李自成领导农民起义军把明朝推翻了,了不起,是个英雄,可他们一进京,一见这花花世界腿就软了,斗志就没了,开始花天酒地,选妃纳妾,结果皇帝当了18天,又当上了“匪”。这是一场历史的大悲剧。现在,我们共产党人进了比李自成当年还花花的世界,但我们不能做李自成,不能重蹈历史的覆辙,不要松懈斗志! 接下来,在讲了不要居功自傲、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后,话语金贵的林彪,又道:最后,再重申一句,我们共产党人不能成为李自成第二。 半个多月前,在西柏坡召开的七届二中全会上,máo zé dōng告诫全党,必须警惕党内的骄傲自满情绪,必须警惕资产阶级糖衣pào弹的进攻,继续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和艰苦奋斗的作风。而早在延安时期,máo zé dōng就提议全党读《甲申三百年祭》,以防止胜利冲昏头脑,重犯李自成那样的错误。 一些老人说,南下一路,上上下下,经常挂在嘴边的人名之一就是李自成了这个曾经率领农民军驰骋天下的永昌皇帝,成了共产党人最好的反面教材。 韦统泰老人说: 湘赣战役,翻越湘赣jiāo界处的幕阜山、九宫山。九宫山是幕阜山脉中的一段,位于湖北通山县东南。从金牛到通山、修水西、铜鼓,经九官山进入江西境内。我们走的这条路,就是300多年前李自成退出北京,南下过江后走的路线,他就是在九宫山被地主武装杀害的。 那时,我们就给官兵讲李自成,讲他怎样起义,怎样率领起义军势如破竹,推翻明朝,进了北京。进京后,他和他的部下在北京都千了些什么,为什么很快就被赶了出来,土崩瓦解。我们是共产党,要为人民打江山、坐江山。 王玉兴老人说: 连里搞教育,讲李自成,我说他为什么只当了18天皇帝呀?他叫“永昌皇帝”,那不是永远昌盛兴旺,万世不朽吗?说是他碰上个仙人,老百姓叫“仙人”,实际就是个年长的智者,阅历丰富有文化的老头。老头问他:这世上你最喜欢什么呀?李自成回答:我最喜欢过年。他本来有18年天下,因为喜欢过年,于是天天过年,结果那皇帝就当了18天。 教导员说,胡说八道,你听谁讲的?我说参军前听父母讲的,村里老人都这么说。 李自成是穷人出身,吃不上,穿不上,从小就盼着过年,过年吃好的,穿好的,还不干活,光玩。过年那几天行啊,可你天天过年,吃喝玩乐,花天酒地,那能不败家亡国吗? 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不是统治阶级故意杜撰出来,用来贬低这位农民军领袖的,故事本身却也不无一定道理。 共产党知道guó mín dǎng是怎么垮台的,知道这花花世界中的一些花花东西,在某种意义上是比敌人的飞机、大pào还厉害的。 三、“中南王” 1949年5月12日,中央决定成立华中局,林彪为第一书记,罗荣桓为第二书记,邓子恢为第三书记。 5月22日,中央军委决定四野机关与中原军区机关合并,改称四野兼华中军区,林彪兼任军区司令,罗荣桓兼任军区第一政委,邓子恢任四野和军区第二政委。 林彪“中南王”。 衡宝战役结束前,林彪脑子里的那个车枯辘上,滚动的主要就是战争。 因为只有在战场上取得胜利,共产党人才能在华中、中南“王”起来。 两广战役,海南岛战役,已经有些病病快快的林彪,依然给予充分地关注。 特别是海南岛战役.旱鸭子第一次面对大海,又有三野攻击金门失利的yīn影,就更不能不认真对待。他同意分批偷渡,也同意去香港买登陆艇,而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果断迅速地批准了用木帆船渡海作战。 在武汉“林彪100号”里,看地图、踱步、嘎喘嘎喘嚼着炒黄豆,“中南王”每天照例还是老样子。可他身边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脑子只要醒着就不会停止转动他那个车轴辘,地方工作、经济建设的分量是越来越重了。 战争毕竟已接近尾声了,又正是新旧jiāo替时期,中南6省(豫、鄂、湘、赣、粤、桂)百废待兴。前方战事依然要优先处理,但是如何接管城市、发展和恢复生产的问题,则是越来越突出而又急迫了。 他曾说过,战争是非常实际的,经济建设同样也是非常实际的。 1949年3月5日,máo zé dōng《在中国共产党第七届中央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的报告)中说:“从一九二九年到现在,我们的工作重点是在乡村,在乡村聚集力量,用乡村包围城市,然后取得城市。采取这样一种工作方式的时期现在已经完结。党的工作重心由乡村移到了城市。在南方各地,人民解放军将是先占城市,后占乡村。城乡必须兼顾,必须使城市工作和乡村工作,使工人和农民,使工业和农业,紧密地联系起来。绝不可以丢掉乡村,仅顾城市,如果这样想,那是完全错误的。但是党和军队的工作重心须放在城市,必须用极大的努力去学会管理城市和建设城市。” 根据máo zé dōng的指示,林彪致电中央,提出从中南地区的实际出发,采取三个步骤。第一步接管城乡,特别要接管好城市。第二步开辟农村工作,以最大力量进行农村改革和剿匪反霸斗争,建立民主政权。第三步再以最大力量发展城市,恢复生产,同时也兼顾乡村。 中央很快复电:“你们的意见是正确的,你们即可以按照你们所设计的三个步骤去部署城乡工作,这样做并不违背二中全会,而正是二中全会总方针的正确执行。” 9月5日,正是四野大军江南大休整,开展“兵强马壮运动”之际,林彪在武汉一届一次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上发表讲话,讲了三个问题。 (一)公营经济和私营经济问题。首先大家要认清现在的公营经济与过去guó mín dǎng反动政府的公营经济是不同的。过去的公营经济,是为剥削阶级—帝国主义服务的官僚资本;现在的公营经济,是为全体人民所有而为全体人民服务的经济武器。奋营经济是有组织的、集中xìng的强大生产力,在我们人民政府宜接领导下,是可以而且必然逐渐向前发展的。私营经济是比较零散的小规模的私人资本生产力,但是就目前中国的情形整个说来,特别是在武汉这个都市,私人资本还是社会上最大部分的时富,因此我们的政策是要大力发展私营经济而不足限制它不得发展。 如果私营经济得不到发展,就是使这最大部分的财富不能发挥出生产力,社会就要贫困下去,失业的问题不能解决,就是有工作的,生活也难以维持,更谈不到改善。固然仅就改善工人生活来说,还要工人主观的努力生产,但是社会上一大部分财富,也就是生产的资本,如不运用出来,发展起来,社会的生产力是要受限制的。目前私营工商业在社会上所起的作用,还不是公营经济可以替代得了的。私有的大1流动资金、全部资产设备、众多的工商业从业员、丰富的事业经脸,这些都不是可以皮弃不用、可以另拿一套来代替它的。所以我们对私营经济采取放手发展的政策,这是有利的、必雷的,这是发展整个社会生产必需的组成部分,一个重要的动力,在缺乏公营经济或公营经济基础极徽弱的地方,发展私营经济更成为主要的方向,通过私管经济的发展来培养发展公营经济的力量。在武汉,私营经济具有最大基拙,必须这样发展。在华中其他城市,也多半是私营经济占最大比重,也应以发展私营经济为主。这一发展私营经济政策,是毛主席在(新民主主义论》里面提出来、并在我党二中全会的报告里面规定了的,大家应该对它有清楚的认识,并且要拿出具体的办法来实现它。我们知道,私人资本主义在今天的中国一方面固然有发展它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有种种毛病,但是我们并不害怕,因为中国今天私人资本主义的发展,与欧美帝国主义国家私人资本主义的发展是完全不同的。在我们这里,是在人民的力黄已经取得伟大胜利这一政治条件下而利用私人资本主义向有利于人民的方向发展,就是要它向正当的需要的生产事业发展,而发展的限度,是我们完全拉制得住的。发展私营第九篇解放区的天书玲{经济,可以扩大生产面,解决失业问题,这是于工人阶级有利的;增加社会财富,这是于全体人民有利的;增加政府税收,这是于支援前线有利的;生产工业品jiāo换农业品,这是于农民有利的……至于它有什么害处的话,那在今天,人民的军队在农村打倒了封建势力,从国内驱走了帝国主义,无产阶级的团结加强了,工农联里为主体的各革命阶级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掌握了政权,是有足够的力童克服它的。当然这一发展是多少还有些困难的,如原料问题、市场问题等,政府要帮助排除这些困难,同时也要各界特别是工商业的人士共同来解决这些困难问题,这也就是这次会议的一大课题。 (二)工业和商业问题。中国基本上还是一个农业国家,要现代化必须发展农业,只有工业化才能使这种落后的、缓慢的生产变成进步的、迅速的发展,只有发展工业才是我们国家与人民的出路。然而发展工业不是立刘可以办到的,它要有必须的准备和发展的基础。在目前中国的情形之下,它更要走一条宵曲的道路,就是说,要间接的发展,是走发展商业的路子。首先要提高商业的地位,提高大家对商业的注意,在一定的地区和一定的时期,商业应该成为社会经济的中心。比如华中区,在整个社会经济里面,工业的比重不大。武汉向来称为九省通衡,具体的意义就是jiāo换九省货物的商业都市。商业又是工业生产和农业生产的桥梁。现在工业的困难,主要是缺乏原抖和缺乏市场,就由于缺乏城乡jiāo流、工业生产与农业生产联系的桥梁—商业。如果不把商业搞好,以致工业既无原料又无市场,这样谈发展工业,那是空谈。我们必须懂得发展商业也是发展工业的出发.点,发展工业是发展商业的目的,如把目的当出发点,那不是行不通,简直是开不了步!我们要求发展工业,就要先集合会的与私的力量来发展商业。商业发展了,工业自然会跟看发展起来。当然还有:农村的经济跟若繁荣,劳资两利充分实现……可见发展商业是恢复与发展生产的中心环节。我们要是抓不住这个中心,或抓错了中心,都是将做不出成绩来的。我们说先要集合力童来搞商业,这并不是说不要搞工业,相反的,必须把现有的工业很好的搞。我们要搞商业,并不是放弃或忽视工业,而是要发展商业替加强发展工业创造条件,帮助舒畅原抖来源和开辟成品悄路。我们要使它在足够的发展条件之下的这种来源与梢路不仅由华中扩展到上海、天津、东北以至全中国,还要发展到国外。这样,武汉工商业发展的前途,不仅是为了我们武汉人民的利益,而且是全华中410qiāng杆子:1949区人民的利益,全中国人民的利益。至于怎样来发展工商业,需要大家在了解以上所讲的情况和步骤之后,能够商定具体的办法、具体的组织,具体地保证它实现。 (三)劳资问题。劳方工人阶级,资方资产阶级。这是两个阶级,在利害不同的经济基础上,必然是有矛盾的,因此两个阶级中间有斗争,也是客观的事实。工人为了改善生活,必然是想增加工资的,资本家要赚钱,必然是剥刘工人的,因此,两方的斗争,往往是发生在直接利益冲突的工资问题方面。这样各为本身利益的两个阶级斗争,是自从有了阶级对立的那天起就发生了的,而且一直要继续到消灭了阶级才会消灭—就是要到了工人阶级否定了资产阶级以后。在实行社会主义的社会里面,也不免还有被否定阶级的残余势力存在,那就还有对残余势力的斗争。今天,中国的工人阶级已经成为国家政权的领导者,社会的负责人,他的斗争已经不再是仅为解决本身局部的当年的利益,如果它还只是为这样狭隧的利益斗争,它就不能成为社会的领袖,就会脱离群众,陷于孤立,终于失效。工人阶级要胜利领导杜会前进,它就要好好地做领袖,照顾各个革命阶级的利益。今天的中国工人阶级,它不仅是有与资产阶级斗争的一面的阶级立场,另一面还处于团结资产阶级的社会地位。重要的是,现在的革命还不是社会主义革命,而是新民主主义的革命。工人阶级对资产阶级主要的不是斗争而是团结。今天时于劳资关系,主要的不是提倡斗争而是团结。今天的革命,在革命力1的统一战线上,主要的不是幸了劳资斗争来进行,而是靠了劳资团结来进行。所以我们的劳资问题,也主要的不是考虑劳资斗争,而是讨论劳资团结。现在是这样的情况:工厂、商店都不是发展兴盛的,而是搞得不好就要停工关门的。因此今天主要的不是工人工资,改善生活,而是增加生产,繁荣经济。这是一个实际问题,是工人阶级为了自己的主要的利益、彻底改善生活所必须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识清楚的。如果工人阶级能够团结资本家使工商业能够维持,并使他们愿意再拿出资本来扩大经营,在工人阶级自己努力工作的领导下发展生产,这就是真正的工人阶级的道路。这不是说,劳资之间再没有斗争,也不是不许可工人斗争。斗争还是有的,也应该有的。当资本家不积极发展生产的时候,就应该斗争他,这斗争的目的是发展生产,是对资本家也有利的。当然,要是工人的工资太少,不能维持最低的生产,或者资方在可能改善工人待遇时而不肯改善,工人也可以为本身当前的生活利第九石解放区的天411!益而斗争,提出增加工资的要求。资方对于劳方所提的合理的不过度的要求,是应当接受的。工人阶级要分辫清楚,中间资产阶级或民族资产阶级不是我们的敌人,不是要打倒的对象;我们所要打倒的是大资产阶级或官僚买办资产阶级和封建势力、帝国主义。这些敌人,不是某一革命阶级能够打倒的。工人阶级要与农民阶级以及其他劳动群众、小资产阶级,也包括资产阶级,结成统一战线,以共同的力黄来打倒敌人。这是领导阶级—工人阶级应具有的远见,应认识的大体。只有这样,才能使各革命阶级的当前利益与革命的永久利益结合为一。反之,资产阶级也不应该把工人阶级看成仇敌,而要当做朋友。资本家对工人同样不可免的要有斗争,但是要把过去那种单纯的为了剥刘利益的落后的斗争改变过来,变成为了发展生产的进步的斗争。这就是说,如果工人的要求是不合理的、过度的、封害生产发展的要求,应该拒绝;工人不守劳动纪律的,应该要求他们守纪律。我们知道,如果一个工厂没有适当的管理,一定是摘不好的。工人阶级中难免有少数不识大体的分子,一定要加以克服。总之,如今的劳资关系是团结高于斗争,斗争要服从团结,为发展生产而斗争。我们共产党的学说是承认阶级斗争的。共产党是无产阶级—工人阶级的政党,我们是要站在工人阶级的立场,为维护工人阶级的利益讲话的。但是现在我们不主张斗争而主张团结,不赞成工人为片面的改善生活的斗争,而赞成于资本家也有利益的为发展生产的斗争。这正是因为劳资团结起来共同努力发展生产是工人阶级的革命利益、永久利益,这也是大多数工人阶级弟兄所能了解的。我们政府设立劳动局,就是在促进劳资团结的精神下,来带助双方仲裁为发展生产而斗争不决的刘纷。这个政策,工人了解,资本家也要了解。 讲军事,讲打仗,没有稿子,顶多有个几十字的提纲,谁也不会觉得怎么的。可讲经济,讲生产,讲工业,讲公营经济与私营经济,讲劳资关系,也是一样,连他身边比较熟悉他的人,也不能不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且这个“林总”了。 十大元帅中最早去世的罗荣桓,身体一直不好,四野南下前病更重了,9月30日又被任命为最高人民检查署检查长。刘亚楼也未南下,留在北平筹建空军,参谋长一职由肖克、赵尔陆出任(分别为第一、第二参谋长)。这样,“林罗刘谭”就剩下两头的林彪、谭政了。 比林彪小一岁的谭政,从东北到华北,又到江南,一直是政治部主任,具休做政治工作。9月4日又被任命为四野兼中南军区第三政委,分管部队政治工作。这位从未做过军事工作(这在开国将帅中是不多见的)的老资格政工干部,正直、正派、稳重,政治工作一向从实际出发,讲求实效。四野江南大休整,开展“兵强马壮运动”,就是他极力建议的。 在东北,具体抓地方工作的主要是高岗。四野南下到华中后,就是邓子恢了。 建立政权,剿匪反霸,稳定金融,发展生产,支援前线,桩桩件件都是大事、实事,大都是火烧眉毛般的急事,邓子恢把它们摆布得有条不紊,从未见他有忙乱的时候。 邓子恢早年留学日本,回国后投身革命,是闽西红军和苏区的创始人。他精力充沛,精明干练,又朴实,没架子,平易近人。大热的天,向他汇报工作,他扔你把扇子,自己也摇把大蒲扇,有时还拉开裤子,朝里面扇乎一阵子。 林彪只管大事,而且永远有自己的议事日程,不允许干扰。像中南地区第一届人民武装工作会议,应该说不算小事,林彪是军政委员会主任,一般常理,应该到会讲话。可苏静知道在林彪那儿还排不上号,就向副主任邓子恢汇报。这位建国后公认的农业专家,一请就到,坐下就讲。一民兵的xìng质,二民兵的任务,三民兵的条件,四组织民兵的步骤,五组织民兵的方法,六民兵干部来源,七对不纯分子的处理,八经费问题。一口气儿讲上两个多小时,一口闽西普通话讲得明白透彻,实实在在,讲完走人,照办就是了。 林罗也好,林邓也罢,老人都说,无论彼此xìng格、作风多么不同,战争年代,都共事得很和谐、愉快。 ------------ 第二十四章 剿匪 ------------ 在拒止guó mín dǎng军队进入东北和争取实现东北的和平局面均未成功之后,是“让开大路,占领两厢”,“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而东北历来匪患严,,要在”两厢”站住脚,就必须首先清除匪患。以至于东北解放后,中央关于东北工作的指示中,有一条是继续深入剿匪,东北局复电无匪可剿—早剿光了。 中南地区,特别是江南5省,则是占领”大路”,沿若”大路”歼敌主力,秋风扫落叶般直取大中城市,一时间还顾不上’两厢”,还把些“落叶”卷到“两厢”去了。 1949年9月7日,40军政委罗舜初、副政委卓雄、副参谋长何振亚,在给“各师团军后并报兵团四野”的电报中,称: 近匪特来我调动突形活跃而我部队麻疥大意誉戒硫忽致垂遭敌埋伏如昨(六日)军战pào营一连管理排副阁德旭等四人外出买莱由杨家吸返回石城湾途中(均在索阳南)遭匪埋伏伤二亡二丢qiāng三支另一一九师三五五团一营昨日(六日)换防部队刚离开洋楼筒股匪百余即乘陈窜入俘去新近由汉口来之贸易公司经理等四人抢去人民币一千六百万同时我电话员四人收线亦被俘去步qiāng单机各一另五日我工兵营在麦市附近采买人员亦曹遭匪袭击尚无报失今后新区山地行动中为防匪特埋伏应特别注意以下事项…… 此类情况,各军师团均时有发生。 中南地区土匪本来就多,guó mín dǎng又将大批特务和党政骨干预先潜留下来,再加上这些溃兵,匪患之重就成了全国之最。他们不但抢劫财物,袭扰解放军,破坏新生的红色政权,还要在农村建立根据地,也来个“农村包围城市”,配合蒋介石反攻大陆,乃至臆想bào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中南6省解放后,剿匪就成了关系到新生的革命政权能否巩固发展的头等大事。 1949年12月29日,四野兼中南军区发出(关于1950年上半年剿匪指示),决定以45军、49军参加广西剿匪,46军、47军参加湖南剿匪,48军在赣南和粤北剿匪,41军、44军在广东剿匪。到1952年6月结束,中南6省共计绷灭土匪115万人。 一、“打了大仗打小仗,打了大蒋打小蒋”“东北虎”之十七 1949年10月1日,朱德向全军发布命令:“坚决执行中央人民政府和伟大的人民领袖毛主席的一切命令,迅速肃清guó mín dǎng反动军队的残余,解放一切尚未解放的国土,同时肃清土匪和其他一切反革命匪徒,镇压他们的一切反抗和捣乱行为。” 1950年3月中旬,在汉口召开的中南军区关于剿匪工作的高级干部会议上,林彪说:“这是武装斗争,打了大仗打小仗,打了大蒋打小蒋,彻底挖掉蒋根……才能去掉这个讨厌的土匪包袱,执行其他任务。” 林彪讲这话时,42军、48军已在河南、江西剿匪大半年了。 河南土匪10余万,主要集中在伏牛山和大别山地区。伏牛山是以程秀之为首的豫西“剿共”总指挥部,属西安绥靖公署胡宗南体系,以卢氏县城为中心。大别山是桂系的“哪豫皖边区人民自卫军”,盘踞在以金寨县为中心的10余个县,二者遥相呼应。 河南省委将剿匪视为1949年下半年的头等大事,由河南省军区具体组织实施,调集42军125师、126师、155师,58军173师、174师,还有10个独立团及地方武装,从7月中旬开始,对境内土匪展开大规模围剿。 离休前为桂林陆军学院院长的马声儒老人,和笔者是老乡,因为本溪县人,1.75米以上个头,标准的军人身姿,文雅,沉静,学者风度。 老人说: “八一五”光复后,一起参军的17个人,建国后就剩两个了。另一个叫于振武,宽甸人,离休前为空军副司令。那15个人中,就有在河南剿匪牺牲的。安阳战役后,42军继续南下,突然接到命令,让我们留在河南剿匪。那土匪不剿也真不行了,他到处袭击、骚扰你,让你后方不得安宁。像一条平汉铁路,大军南下,那是重要补给线,土匪毁路zhà桥,抢劫物资,连高shèpào都抢跑了。 我们126师进剿的商城以南、麻城东北、新县、金寨和霍丘西部地区,当年为大别山老区。上世纪20年代末,黄麻起义,地主组织反动民团,与红军作对。红四方面军撤离大别山后,他们配合guó mín dǎng军队,血腥屠杀老区人民,当时叫“草过火,石过刀”。guó mín dǎng不是有个“立煌县”吗?就在那儿,就是辽沈战役坐飞机逃跑了的那个东北“剿总”总司令卫立煌,“剿”共有功,就以他的名字命名个“立煌县”。那一带是guó mín dǎng的“模范区”,当地人叫“清区”,清一色反动地主控制的土匪武装,有7个支队,1万多人。 到了那里,了解悄况,就开始奔袭、包围。土匪梆梆敲竹子,这村传那村,这山传那山,没等你到,他早没影了。看你住下了,他在周围山上打qiāng。看你人少,他摸上来,想吃掉你。等你走了,他又回去了。这么搞了几次,对不上阵,弄得人困马乏。 这个“小蒋”不好打。 四野12个主力军,过江11个,就42军留在江北。125师、155师在伏牛山剿匪,124师在洛阳机动,不久入川,配合二野解放川东。那时,我们一是羡慕过江的部队,人家在江南打大仗,过瘾,痛快。二是开头没经验,也有点轻敌,觉得对付土匪山贼,那还不是牛刀杀鸡呀,结果却是地头蛇。正规战打惯了,对付地头蛇,打游击,捉迷藏,一时还真不大适应。 师长胡继成,那人有本事呀。他就是金寨人,让我们师到那儿剿匪,这也是个因素吧。 记得他是南下时,调到我们师的。打安阳是他到任后的第一仗,大家自然关注这个新来的师长了。城墙上那么多qiāng眼,他组织pào兵,每门pào对付一个qiāng眼,发起冲击前都摧毁了。我们师最先突破,与他的指挥有直接关系。 胡继成老人,离休前为成都军区副政委。中等个头,穿件棕色夹克,头发斑白,头脑清晰,健谈,也爱谈,谈的都是实在事。 老人说: 开头都是奔袭、合围,这个不行,得改变战术。他是全民xìng的,大部队行动,不能惊动他,一行动就散了、没影了。他是全民xìng的,也是强迫的,不干不行。7个支队,最大一股的匪首冯春波,人称“要葫芦”,那地方管脑袋叫“葫芦”,不跟他千就要你脑袋。guó mín dǎng是抓壮丁,他是“要葫芦”,所以他是乌合之众。 都知道大别山穷得叮当响,富人什么样?新建坳大地主顾金芝,我们一个师部和直属队,600多人住在他家,你说他家有多大。他是那一带的匪首,当年红四方面军剿他四次。 我们这村放一个排,那村放一个加强班,重要山头上也这样,以逸待劳,让土匪到处奔波。加强班有机qiāng、小pào,土匪轻易吃不掉。土匪来攻,马上增援,里外夹击,十拿九稳。土匪搞10家连保连坐,我们查户口。你家几口人,都干什么,调查登记。昨天查过了,今天突然再去,多一个人,他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来干什么?少一个人,哪去了?谁能证明?不光问,咱也说,告诉大家,解放军就是当年的红军,是为穷人打夭下的。还讲山外的形势,讲城市已经解放了,guó mín dǎng已经垮台了,共产党马上就要执掌天下了。那时讲这个,别说干部,战士都一套一套的。 老百姓就是一个字“怕”,怕你待不长。我听你的,你走了,冯春波回来了,不还是“要葫芦”吗?当年红四方面军走了,这里不就成了“清区”吗?我们就讲,这回共产党生根了,不走了,我们一定会把冯春波这些大小“要葫芦”剿光。光说不行,还修条路,调动部队,动员群众,从商城修到达权店。路通了,粮食运进来了,有我们保护,商人也来做生意了,还带来外面的信息,替我们宣传。老百姓心里踏实了,就派人、捎信,让自己家的人下山投诚,不当土匪了。 我家住在古碑镇胡家小店。我回去时,家里人不知跑哪去了,村里就剩几个老头、老太太。听说山外来兵了,害怕,都跑了。我说我是胡家的老二,开头都不信。我1931年16岁参加红军,第二年就离开大别山,已经17年了。我带个苦卫排,骑马,冲锋qiāng、盒子pào的,这事传得快呀,一些人就回来了。乡里乡亲的,沾亲带故的,知道我不会骗他们。好发动群众,唠完家常、当前形势,就唠到当了土匪怎么办。我说登记,回来的都来报名,写个条子,某年某月某日收到谁一支什么qiāng,没带qiāng的回去取,登完记就回家过日子,没事了。两天工夫,50多人登记。我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条子收好了,将来谁再找到你,那是凭据。 有个堂哥,也来登记。我说你不是参加红军了吗?我们当年一块参军5个人,有他一个,这么多年我以为都牺牲了,谁知他回家当了土匪。我说你做过什么坏事没有,他不吭声。我走后,听说他把qiāng扔塘里,上吊自杀了。 下山投诚的土匪,重要头目送jiāo当地政府处理,其余都集中起来学习,用现在的话讲叫办班。讲形势,讲政策,认清形势,懂得政策,重新做人。记得还讲《土地法大纲》,大都是穷苦人,还要土改分田呢。我们就是去人讲课,让他们选出各级负责人,吃呀住呀,从起床到就寝,完全自己管理自己,连个哨兵也不派,先后几千人,没有跑的。 冯春波狡猾,手下有帮死党,几次侦察到他在什么地方,都让他跑了。我们就来个“空山计”,到处搜剿,就留下两座大山不动他,一些匪首、骨干就往那里跑。那山也真大,一座山彻底搜一次,没有五六千人不行。这时民兵组织起来了,把土匪jiāo上来的武器发给他们,搜山行啊。待周边地区土匪基本都被轰赶进这两座大山了,我们就动手了。夜里出发,拂晓都赶到了,照明弹打上天去,十几步一个人,就开始往山上拉网。下午1点来钟,两座山都搜到顶了,头头脑脑的抓了不少,却没有冯春波。这小子钻山了、土遁了?当地老百姓传得神哪,说他能飞檐走壁,还会什么缩身术,老鼠洞都能钻进去。 我说仔细搜,同时下令各团营连抓紧时间,审问俘虏,今天一定把这小子抠出来。 3点来钟,377团2连在个山洼里捉住个土匪,年纪不大,提个水壶,问他干什么,说给司令送水。让他带路,在个山洞里捉住个人,4O来岁,大个子,满脸横ròu,正是冯春波。 8月份进大别山,8个月后出山,也没打什么像模像样的仗,关键是政策对头,发动群众,擒贼先擒王。对付土匪.光抓些喷罗,匪首还会聚集起人马。抓住头目,就树倒糊粉散了。 比之大别山剿匪,赣西南就是另一种情形了。 这年6月,江西基本解放后,剿匪就提上了议事日程。境内匪患严重的是赣西南,地处三省jiāo界,偏远、闭塞、多山,便于土匪藏匿、活动。谁都知道,这里当年曾是著名的红区,也是得益于这种地理环境。而今,盘踞在这里的两大股匪,一是以黄镇中为首的豫章山区绥靖司令部,再就是活动在井冈山地区的惯匪肖家壁。 黄镇中原是红军,变节投敌后,为获得主子赏识重用,疯狂报复,杀人如麻。据《陆军第五十五军大事记)载,自1930年起,他和他的队伍在老区杀害8万多人。赣西南解放前夕,这个魔头率队逃上了翠微峰。 翠微峰又叫赤面寨,位于宁都县城西北10华里,峰立如剑,仅有一石阶小路攀登可上。西有王竹寨,北有观音山,均地势险要,三山相连,互为屏障。太平天国时期,周围官僚地主,都逃来这里,太平军围攻数年未下。1931年第26路军宁都起义后,当地反动势力又逃上翠微峰,凭险顽抗。红军首先攻克观音山,又打下王竹寨,再战翠微峰时,云梯架上几次,都被山上滚下的巨石砸坏。红军伤亡太大,就采取“长围久困”战法,在山下四周设立哨棚,5米左右一个,每棚一个班警戒执勤。这样围困半年之后,山上断粮,有的饿死,有的乘黑夜用绳索坠下悬崖逃命。红军乘势展开政治攻势,又经月余,山上守敌才缴械投降。 四野大军南下,guó mín dǎng人心惶惶,黄镇中不惶。人说“狡兔三窟”,他则是铁了心只有一窟,就是翠微峰。在他的心目中,蒋介石跑去的那个汪洋大海保护着的台湾岛,都不如翠微峰牢靠、保险。 这个赣西南的大魔头狂言叫嚣:有了翠微峰,就有江西省! 自太平军没攻下翠微峰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的这处景致,就成了当地反动势力的避难所,在山上不断修筑围寨、工事。眼看着guó mín dǎng一天不如一天,黄镇中当然也不会怠慢,利用山势,选择要点,修了20多个各式碉堡。山上原有许多天然洞穴,再凿出一些,有的还互相通连,可藏可打,火力都对准那条唯一的石阶小路。重中之重是囤积粮草。他带上山两千多人,搜刮上山的粮食可用3年,敌机还可以空投,那感觉就是多少年也不愁饿肚子了。临退出宁都前,把兵工厂、发电厂、印刷厂的设备,还有造币机,都搬上山了。上面饭店茶馆戏园子,什么都有,还有监狱。这个魔头就要在这里建立他的王国、乐园,等待配合蒋介石“反攻大陆”了。 8月29日,48军解放宁都后,即由144师包围了翠微峰,展开外围攻坚战。 李捷老人说: 上世纪50年代有部电影(翠岗红旗》,表现的就是我们师攻翠微峰剿匪的事儿。 黄镇中这小子是个土鳌,他就认为你攻不上去,你围困多长时间,他在上边也有吃有喝唱大戏。这世界都什么样了,他还自顾自翻翠微峰那本老皇历。太平军也好,红军也罢,能和解放军比吗?再说了,咱们有pào呀,人上不去,pào弹还打不上去吗?多少碉堡、山洞也摧毁了呀。打土匪,不怕他聚堆儿,就怕他散花,跟你捉迷藏。他是地头蛇,你在明处,他在暗处,这一qiāng、那一qiāng的,让你找不着北,最头痛闹心了。这个土鳌把人都弄到翠微峰,那不是找死,等着让咱们瓮中捉鳌吗? 副军长周仁杰赶来坐镇,和师长张书祥一起指挥。副军长身上那伤疤多了,嘴角也打豁了,说话璞璞漏气,大家叫他“周噗噗”,他也不介愈。这人打仗勇猛,讲谋略,平易近人,离休前是海军副司令。师长也是老红军,慢xìng子,总是不急不慌的样子,却是决心硬,主意正。图上看,实地查,谁主攻,谁梯队,平shèpào怎么打,迫击pào怎么用,两个人摆弄得有条不紊,头头是道。 外围战打了半个来月,没费多大劲,翠微峰也只用10小时就拿下来了。 先是pào击,看得见的碉堡、工事都摧毁了。平shèpào搬扛到山上,对准洞口,许多pào弹直接打进山洞里了。428团、432团攻击,突破山脚围寨,就上了“一线夭”。“一线天”就是那条石阶小路,长有1千多米,坡度40来度,陡处50多度。机qiāng开路,碉堡、工事用bào破简、zhàyào摧毁,一直打到翠微峰的心脏金精洞。匪徒狼奔东突,有的投降,有的钻进洞里,少数还在顽抗。 从俘虏口中得知,黄镇中藏在“金钱吊葫芦”。“金钱吊葫芦”是道峭壁,五六丈高,立陡立陡的,上面就是洞口,撤了梯子,上下左右都进不去。432团6连班长王玉坡,架上梯子,第一个爬上去,一顿手榴弹把洞里zhà得乌烟瘴气,就率领全班冲了进去,把黄镇中活捉了。 当时,我带师宣传队的20来个人,在对面山上观战。政治部主任吴彪,说宣传队演那节目,有的离生活、离战士远了,不能参加战斗,让他们看看战斗,看看我们的战士多么英勇,观察、体验一下战争生活。那pào打得猛啊,翠微峰山摇地动的,我们趴在那儿,胸脯不敢着地。硝烟弥漫,山上山下像开了铡以的,隐隐约约看到红旗在飘,战士们从“一线天”往上爬、冲。看不清楚,可那种感觉,那种激动,是只有那时那地才能有的。 不到两个小时,有伤员下来了,我说行了,咱们抬伤员去。伤亡不大,那也得忙活一阵子呀。天傍黑时,黄镇中从山上押下来了,许多老百姓要上去揍他。 这个魔头50来岁,中等个,挺胖,秃顶,脸上有血。在宁都召开公审大会,人山人海的。qiāng毙时,这小子不跪,冷笑,被吴彪主任一脚喘那儿了。 井冈山的肖家壁,就不大好斗了。他可不像黄镇中缩头乌龟似的躲在翠微峰,他说“共军有千军万马,我有千山万壑”,就在大山里与你周旋,有时一天要换好几个地方,让你难抓影儿。 毛主席在井冈山时,红军就围剿过肖家壁这伙土匪。黄镇中人称“黄老虎”,谓其凶残,肖家壁则被老百姓叫做“肖屠户”,抓住红军伤员、家属,活埋、挖心、剥皮、点天灯。这样一个惯匪,也被guó mín dǎng委为“井冈山绥靖区第1纵队司令”,好像还授了个少将军衔。 142师在井冈山地区剿匪,封锁路口,进山搜剿,同时发动群众。老区群众恨这个“肖屠户”呀,群众发动起来就好办了。这小子再狡猾,地形再熟,总得吃饭呀,那就得接触人,就报信了。 江西土匪不到4万,黄镇中和肖家壁是两只“头羊”,他们被生擒,最大的两股消灭了,土匪的气焰就打下去了,剩下的小股就好剿了。 二、“山多洞多qiāng多匪多”“东北虎”之十八 王凤友老人说: 当时湖南境内土匪约18万,湘西就有10万多。 你看过电视剧《乌龙山剿匪记》吗?那就是我们47军在湘西剿匪的事儿。剧中主人公,人称“东北虎”的那个侦察队长原型,就是420团侦察股长刘雨飞。 湘西偏僻、闭塞、落后,一些人靠正常手段活不下去了,就上山为匪,有的世代为匪。湘西是山区,便于土匪藏匿、活动,历史上就是匪患重灾区。官府剿不了,有钱人就组织武装,保家保乡,民间qiāng支特别多。有的地区姑娘搞对象、找婆家,看你家穷富,不是看你有多少车马、房子、土地,而是看你有多少qiāng。保媒的来了,把qiāng放桌上,长短qiāng摆上10支、8支,那就是有钱人家了。qiāng越多,说明你需要保护的财产越多,qiāng就是财富的象征。 土匪讲究“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是他的生存、立足之道之一。窝边的村子与别的村子有矛盾,有的甚至不可调和,就动用武装打冤家。有的打不过,就和窝边土匪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你打我,我打你,你抢我,我抢你,有时甚至洗劫一空。我们到这个村子,人们说那个村子的人都是土匪;到了那个村子,又说这个村子是土匪窝,村长、乡长都是土匪头子。 剿匪前搞教育,说中南6省土匪,大体可分四种。一是政治土匪,二是地主武装,三是惯匪,四是经济土匪,后两者有的混入guó mín dǎng特务,也就有了政治色彩。这是没错的。guó mín dǎng早就看中了湘西这块“风水宝地”,溃败前潜留许多特务,为土匪提供qiāng弹,封了一堆中将、少将,收买利用。敌100军在湘西被打垮后,一些溃兵也在当地流散为匪。可这村那村打冤家,互相指贵为匪的,算是哪一种?开头,我们也挺奇怪,搞不懂。那些职业土匪利用这种局面,混水摸鱼,打着这村、这乡的旗号,到那村、那乡去打家劫舍,弄得愈发民匪不分,混乱不堪。 一到湘西,就听到句话:“山多洞多qiāng多匪多。”qiāng多匪多不怕,山多洞多就挺麻烦,最讨厌的是抓不住,几千人一股的也化整为零,不拉开架式跟你打。你来他走,你走他来,他不走,那脑门上也没贴帖,看你人少,他就动手了。有时打你一阵子,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山多洞多,草深林密,他地形熟呀。在麻阳县一个村子,一个老乡报告,说前边山沟里来股土匪,l排去了,中了埋伏,一个班被打掉了。有人说那个老乡就是土匪,谁说得清啊。 城里好点,也不行。在靖县县城,大白天街上见不到几个行人,晚上土匪打qiāng、放火,最多一夜我们救三次火。有个guó mín dǎng飞行员,北方人,领着老婆找到我们,非和我们住在一起不可。那女的哭哭啼啼的,说带点值钱的东西都叫土匪抢去了,不敢出城,回不了家。住了几天,派人把他们送去芷江了。 王志建老人说: 我们47军在东北剿过匪,东北人管土匪叫“胡子”。东北胡子装备好,大都是日式武器,有的还有pào,能攻城。东北胡子股大、马多,马队,跑得快,湘西土匪就土了,但他们战术比较灵活,跟你打游击,捉迷藏。冬天把胡子赶进深山老林,没粮食,树皮都难扒,冻也冻死了。湘西剿匪是在冬天,青山绿水的,土匪冻不着,饿不着,山洞里藏着粮食,没粮食吃野菜也能度日。 开头大部队进剿,高shèpào打蚊子,净扑空。我们就改变战术,实行重点进剿,就是集中主力,对大股土匪,或是土匪活动重点地区,进行大规模围剿。这样搞得差不多了,就分区驻剿,凡有土匪活动的地方都驻上部队,分片包干,化整为零,以小对小。一个连分成几个点,甚至十几个点,每个点几支步qiāng、冲锋qiāng,一挺机qiāng,有的还配门小pào,控制山口、要道、制高点。这样一搞,漏网的特务、骨千,就潜伏起来,化匪为“民”,就开始清剿潜匪。重点进剿,分区驻剿,清剿潜匪,中南剿匪基本都是这么三个阶段。我们是在刚要进入第三个阶段时,接到入朝作战命令,部队还都散在山上。师团有电台,团到营好办,营到连也行,再往下就难了,撒开人马到处找,有时还得找找人的人,一个师收拢半个多月。 温景义老人说: 张家界当年叫大庸,山大沟深洞多,是土匪的乐园,我们就在那儿剿匪,那时谁也没觉出那儿有多美,苦啊。就在那山上蹲着,能不苦吗?土匪能吃苦,咱们也不是老爷兵,可他土生土长习惯了,咱东北人不适应。冬天也下雨,每人一块黄了巴叽的桐油雨布,四方的,下雨顶头上,不下雨铺地上,就这么在山上守着。后来连以上干部发雨衣了,那也难受呀。山里蚊子多,个也大,平时见血腥少,缠住你不放,叮人那才狠呢,身上挠得血演呼啦的。拉肚子,打摆子,生疥疮,那人折腾的呀。有时粮食运不上来,或是叫土匪抢劫了,就吃野菜。那时就想快把土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剿灭了,趁早离开这鬼地方。 土匪怕饱,吮吮几pào,他就散了,不好打了,就尽量少打pào。土匪的战术是偷袭、伏击,情况、地形熟了,我们也伏击他。qiāng一响,打死几个,其余的四散逃跑,我们就几个人追他一个,抓住一个,其余的就有下落了。钻洞了,可以喊话劝降,可以用zhàyàozhà塌洞口。有的就在洞口守着,里边没粮食,或是吃光了,不投降就困死他。打土匪,只要堵住他,跑不了,那就行了。 土匪的成分不同,作战方式和战斗力也不一样。guó mín dǎng溃兵装备好,有机qiāng、小pào,能跟你硬打一阵子,但他懂得咱们的政策,走投无路,就会投降。大多为地头蛇的土匪,共xìng是头子、骨干比较顽固,擅长打了就跑的游击战。其中受guó mín dǎng特务控制的,装备和反动xìng、战斗力就强些,经济土匪就差些。搞清土匪的xìng质、特点,就有办法对付他们。那时候,营以上干部都有游击战经验,共产党就是从山沟里发展起来,这个优势谁也比不了。 不过,真正搞得土匪无处藏身,还是在群众发动起来之后。 王凤友老人说: “‘粮子’来了!”“北方‘粮子’来了!”那地方人管军队、当兵的叫“粮子”,旧中国不是讲“当兵吃粮”吗?大概就是这么叫“粮子”的吧,说不准。旧军队名声不好,老百姓不了解咱解放军,guó mín dǎng宣传共产党“共产共妻”,现在又说咱们到南方抢地盘,煽动地方主义,',保家保乡”。把共产党说得青面撩牙,再无知的人,也会在脑子里画个问号。可这抢地盘,一些人就觉得你北方人跑南方来,不抢地盘干什么?有的村子老百姓跑了,有的拿起刀qiāng不让你进去,进去也是两眼一抹黑。 咱们解放军眼里有活,挑水、扫院子不用说了,庄稼院那活都不陌生,天南地北,到哪儿拿起就干。老乡跑了,猪羊鸡鸭来不及带走,咱们给喂。做饭烧柴,用多少给多少钱,再写张纸条压锅台上。一些老乡没走远,就在山坡草丛里看着你。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粮子”,知道这是支好军队,却不敢接近你。对土匪的行踪、巢穴,各股之前的联系,当地人多少都有点数,有土匪的人家多呀。还有被土匪祸害过的,他能不留,脚马?那也不敢讲。谁敢告密,杀你全家,叫“杀卖客”杀掉出卖他们的人。 历朝历代剿匪,真剿是雨过地皮干,假剿是官匪勾结。老百姓见得多了,哪朝哪代都剿不了,你共产党就行?解放军都是北方人,能长待下去?哪天拔脚走了,遭殃的不还是老百姓吗? 王志建老人说: 那时老百姓有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共产党讲宽大。”土匪大都穷人出身,有的活不下去了上山为匪,有的是抓丁、派丁,不去不行。有的骨干在外边杀人放火,吃喝漂赌,咱不知道,只看到他家穷得叮当响,抓住后教育教育就放了。老百姓说我们是“放虎归山”,许多人真就放了又上山了。有的是受胁迫,你不上山归队就烧你房子,甚至绑票、杀人。有的是匪xìng不改,就觉得当土匪舒服、惬意,已经很难让他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了。有的受guó mín dǎng宣传,认为共产党成不了气候。就是成了气候,你坐你的江山,我当我的土匪,老辈子都这样,哪朝哪代曾把土匪灭了?土匪和正规军不一样,不识大局,不懂规矩,你放了他,他还挺得意,认为你怕他,回去吹嘘,瞧,他们还请我吃饭,谁能把老子怎么样?老百姓看了,就认为你和土匪穿一条裤子,离你更远了。 李琦老人说: 我见个土匪,把自己两只眼睛抠出来了,那个吓人样儿呀,说放了我吧,我这样了还能再干吗?那时政策开始严厉了。听说把他放了,土匪就“杀卖客”,把给咱们通风报信的杀了,那才狠呢。他呢,眼睛瞎了,不能上山,就在村里当眼线,给土匪通风报信。 王志建老人说: 我们觉出不对劲了,上级也开始强调不能宽大无边了,对土匪头子、骨干和有血债的,就不客气了。这么一杀,立竿见影,老百姓觉得你动真格的了,就敢说话了,一些人还上山劝自己的儿子、丈夫回家。土匪也受到震慑,知道这回不行了,有的就下山投降了。 以往到哪儿,打土豪,分田地,群众就发动起来了。湘西剿匪,是该杀的就杀,不杀不能开民口、平民愤,就是这么发动起群众的。 不光是湘西,中南6省剿匪,基本都经历了这么一个过程。 王凤友老人说:五郎溪有个土匪头子杨永清,是什么“fǎn gòng救国军司令”,还是什么“国大代表”,手下几股土匪上千人,被我们打垮了。这小子男扮女装,扮成个新娘,几个哄罗抬着,向川东逃跑。湘西民俗,看见轿子就用凳子横路上,拦轿看新娘子。一看不对,马上报告,把他抓住了。 离休前为广州空军营房部副部长的卢连峰老人,黑龙江富锦县人,当时是160师479团1营长。 老人说: 我们团在桃源县剿匪,有20多股土匪,5千多人。最大的一股1千多人,头子叫郭五生,是个惯匪,大小股匪都听他的。我们到了那儿,就写信让他们投降,这小子差点儿把送信的人都杀了。那时土匪凶啊,老百姓受蒙蔽,更主要的是慑于土匪的yín威,也给他们通风报信。群众发动起来了,那情形就倒过来了,他派人捎信要求谈判,投诚。 团里让我去谈,带个加强连,其余营连也都部署好了。土匪反复无常,谈不成,就打。 谈判地点在个小学校,一间大房子,一张长桌子,两边坐下。郭五生先到,带着十几个“司令”,我就带个l连长和营部书记。这小子见我一抱拳,叫“营长”,我叫他“老郭”,不叫“司令”,他算个什么司令呀?这小子50来岁,大高个,挺壮实,有8个老婆,家里大洋十几大缸。 我讲政策,欢迎投诚,放下武器,先集中学习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他放,心不下的,是生命、财产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我说,按你犯下的罪行,那是死罪。但现在你率部下投诚,这就是立功了,生命、财产安全没问题。 当时,他就剩百把人了,他知道再顽抗下去必死无疑了。 温景义老人说: 我们连在xx县xx乡(老人是说出了县名乡名的)剿匪时,一天傍晚,房东大哥砍柴回来,说他在后山庙里见到几个人,其中两个像是土匪头子“xxx",、xxx"(外号)。庙离村子5里多,在山坡上,周围都是树。我带两个班把庙围住,l班长上前敲门,里面开qiāng了。qiāng一响,土匪从前后门和窗子往外冲,xxx让我在抓住了,还有两个卫士。“xxxx”跑了。那天晚上特别黑,跳窗钻树丛里就没影了。这小子是惯匪,杀人不眨眼,后来也被抓住了,qiāng毙了。 xxx读中学时是“校花”,有人说她那时就参加了guó mín dǎng。被俘时21岁,和我同岁,公开身份是那支土匪的后勤部长。当时传说挺多,都说她是guó mín dǎng特务,"xxxx”受她控制,听她的。把她关在老乡家的谷仓里,开头什么也不说,后来领我们到庙后山坡上.挖出十几支qiāng,还有一些大烟土、毯子,都用油布包着。关了几天,军里来人把她带走了,后来怎么的就不知道了,但肯定是放了。 三、“天下太平,广西大乱”“东北虎”之十九 广西素以多匪著称,历代统治者都为匪患头痛。新桂系崛起之初,广西是“卖牛买qiāng”,“无处无山,无山无洞,无洞无匪”。新桂系赖以起家的“模范营”,就是因剿匪有功,扩充为团,白崇禧由连长升为营长。 湘西“山多洞多qiāng多匪多”,广西还有一条“兵多”。抗战期间,广西就是出兵大省。桂系军阀经营广西几十年,极力推行“自治自给自卫”,“寓兵于农,离将于学,寓征于募”,培训30余万村、甲长以上行政人员,这些人得势为官,下野为匪。而穷苦人想出人头地,或兵或匪,少有其他出路。衡宝战役后,白崇禧设立桂北、桂西、桂东、桂中南和桂滇边5个军政区,发动’‘一甲一兵一qiāng”运动,在十万大山、六万大山、大容山、大明山和大小瑶山建立根据地,目的明确,就是要和共产党打一场“人民战争”。当时潜伏下来的正规军,就有3万多人,广西战役被打散的油兵就更多了。旧中国素来兵匪难分,没了正当补给的溃兵,那就是明目张胆的盗匪了。除了海南岛,广西又是中南6省最后解放的,“小诸葛”名气又响,一些死硬分子也跑来广西,广西匪患就成了中南之最。 白崇禧说过,共产党到广西是“进得来,出不去”。倘有这等实力,他白崇禧就不必逃离广西了。不过,桂系也确是精心谋划,留下一手,而且经营广西20多年,“大广西主义”也有相当的社会基础。guó mín dǎng当年就进不了广西。1921年两广战争期间,老百姓有支qiāng,就向粤军shè击。 叶萌庭老人说,刚进广西,在个村子宿营,邻居是家铁匠,炉火正红,叮叮当当。我以为造农具,一看,好家伙,造qiāng。广西许多村镇造qiāng,仿汉阳造,仿美式步qiāng,一支左轮3块大洋。有的传了几代,堪称能工巧匠,仿造得以假乱真,发蓝也那么漂亮。集市上还有qiāng市,长短qiāng挂在墙上,摆在桌上,还有机qiāng,架在地摊上卖。 周之同老人说,在梧州南边,我们团政治处主任蔡鸿江,带收容队经过个村子,当地人围上来,要缴械、扒衣服。开头几十人,越聚越多,还有女的,跟着喊叫。蔡鸿江指挥伤病员退到山上,让他们派代表谈判,上来就把人扣下,逼着喊话,让人撤退,不然就毙了你们。也没别的办法,不能向老百姓开qiāng呀。就这么着,好歹把收容队带出来了。 参加过广西战役的老人,无不谈到当时的土匪,印象最深的是扒衣服。并说瞅着都是老百姓打扮,那地方太穷了,却也不能没有疑惑。从东北打到海南岛,穷的地方也经过不少,哪有扒活人衣服,甚至把人也杀了的呀,这不就是上匪行径吗? 夏发老人说,衡宝战役后,我们连补充几个解放战士,都是广西人。进军广西,唠起广西,他们说“嘎嘎有铣,嘎嘎有匪”。他们管“家”叫“嘎”,“qiāng”叫“铣”,实际许多也就是火qiāng鸟锐,东北人叫‘’老洋pào”。我们觉得不可思议,说都这么“嘎嘎”,那广西人过的叫什么日子呀? 广西战役,大军驰动,pào声隆隆,扒衣服之类实在算不了什么,却也让人感到了广西的不同寻常。战役结束,桂系土崩瓦解,各种反动势力惊魂未定,喘息、窥视一阵子,就开始动手了。 1950年1月25日,“湘桂边区fǎn gòng救国军总司令”钟祖培,以“反北佬”、“反征粮”为由,煽动群众闹事,纠集几千土匪,在恭城县栗木、嘉会地区发动基乱,攻打县区乡政府,杀害政府工作人员及家属128人。接着,又在平乐、玉林、柳州、宜山、龙川、宾阳等地,出现更大规模的基乱。 朝鲜战争bào发后,广西匪乱达到最高峰。“第三次世界大战bào发了!”“白长官回来了!”“中央军打到南宁了!”谣言满天飞,全省102个县,土匪势力蔓延到97个,有的县城竟被盘踞一年之久。 提起中南6省的其余5省,人们说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明朗的天空中有几片乌云。 广西则用“天下太平,广西大乱”形容之。 李俊峰老人说: 恭城暴乱时,我们连驻在恭城县西岭镇,被围在个大院里,把院墙掏些眼,朝外shè击。土匪轮班,晚上也攻。有几大桶煤油,把砖头泡里浸透了,用铁丝绑在竹竿户上,挑在院墙顶上,照得通亮,土匪上来就打。打到第三天晚上,46军一个营从湖南赶来了,解围了。 那人呼号乱叫,喊什么“赶走北方佬”,“杀死北方佬”。抓住俘虏,他不知道东北在哪儿,说“你们东北人也是中国人吗”?好歹找到个识字的,写几个字给他们看,这不是中国字吗?怎么不是中国人?咱们都是中国人。那人愚昧,就容易受蒙蔽,跟着瞎胡闹。有些人是被迫的,“一人不去,杀你全家”。这些人都是鸟qiāng土pào,还有长矛大刀,骨千有qiāng,呼号着带头往上冲。我们就专打冲在前边的,把他们打倒了,后边的就退回去了。 我们侦察连都是加拿大冲锋qiāng,每人300发子弹,不敢打连发,不知援军什么时候到,得节省着用呀。恭城发生暴乱,县委向军分区报告,没讲完,电话就断了。县委书记姓田,带县委、县政府一些干部、家属,也在大院里,帮我们搬弹yào、做饭。田书记原是我们师解放团政委,县区乡不少干部是我们军转业的,好多被土匪杀害了。 我们连7班和434团一个排,在莲花镇,也是守着个大院。那院墙坚固,现成的qiāng眼,四角还有pào台,院里有井,仓房里有粮食、花生,守上个把星期没问题。打到第二天晚上,土匪更多了,排长要突围,他被土匪的气焰展吓住了。土匪里三层、外三层的,怎么突围呀?7班长不同意,副班长也说出去是送死,结果就7班跑回来一个人。 7班长杨生林,是个侦察英雄,快4O岁了,精明、厚道,是我们侦察连的老大哥。副班长王福,20多岁,小伙子长得帅呀。他俩都是翻身农民,黑龙江安达县人。两个人,两支qiāng,怎么抵挡呀?王福还负伤了。两个老太太,说我们把你们藏起来吧,藏好了,就去报告了。土匪冲进来,杨生林开qiāng自杀了,王福被土匪扯成个“大”字,钉在墙上,开膛破肚。广西土匪狠哪,吃人心,吃不了,腊起来。1952年南宁搞个展览,就摆着土匪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人心。 夏发老人说: 我们连在柳江县三都区几个乡,协助区乡政府征粮。当时部队高度分散,一个营负责一两个县,一个连分管一个区,或几个乡,一个班分在一两个村。暴乱一起,到处告急,2排一个班在里高乡被土匪包围了,3排在个什么乡被土匪围攻,其余的没有音信,更让人着急。连部在水源乡,我和连长带人分头去救援。我带个炊事班和门小pào,黑灯瞎火往里高乡跑,那险冒大了。那时一个连都不能轻易离开驻地,一个连、一个营的驻地,土匪也敢攻击。2排上街买菜,大天白日,一个战斗班,还加强一挺机qiāng,那还不是土匪闹得最凶的时候。那也被土匪打了,3亡1伤。 过个石门坳,土匪设卡,也不知有多少土匪,问什么人,我们也不答话,冲上去把哨兵打死。东北人,不能说话,一说话土匪就开qiāng了。20多里路,挺顺当,不到一小时跑到了。土匪怕pào,恍吮几pào,土匪散了,我们进去了。天亮了,土匪又把我们包围了,那人黑压压的。团政委程怀山,是老红军,带个pào兵营去了,这下把土匪打跑了。 韦统泰老人说: 土匪包围玉林,丁盛在那儿,发电报,我带个营,从大容山北边赶去救援。一路上,到处暴乱,到处土匪,到处打你。我们和土匪打仗,还有看热闹的。我们喊叫让他们躲开,到了跟前,他也打你,也是土匪。 我们不怕呀,地方干部惨了,到处跑呀躲呀藏呀。见了我们,有的还不跟我们走,他们得坚守岗位呀。有的说,你们能不能住一夜呀,让我们睡一觉。 快到玉林了,有个樟木乡,20多个南下干部被土匪杀害了,在路边野地里。男的把心刻走了,女的用棍子从下身捅进去弄死的,那时也没有眼泪了。 吴瑞刚老人说: 我带个加强排,押4辆卡车去南宁送yào。机qiāng架在车顶上,一路瞪大眼睛,不时见车辆歪在路边,翻进沟里。在座桥头,不知哪个部队的7辆大车,也不知拉的什么,都被土匪抢光了,押车的都牺牲了,衣服扒光了,身子还没硬。 快到大墟,老远听qiāng声炒豆似的。我穿便衣,司机是地方派的,桂林人,我俩去侦察。那里有个南下工作团,女学生挺多,土匪去“抢老婆”。有个警卫排,打了两天两夜,伤亡不大,子弹不多了。我让汽车拉开距离,机qiāng在前,步qiāng、冲锋qiāng摆在两侧,开足马力朝前冲,一齐开火。土匪以为援军到了一轰散了。 广西解放后,广西军区以50%以上兵力,守备城市和jiāo通线,其余分散农村剿匪。恭城暴乱后,仍是如此。兵力不足,战线长,哪里暴乱调往哪里,被动应战。6月下旬,土匪再次大规模暴乱,到处扩大组织,建立政权,攻打县乡区政府。用一些老人说的话讲,是“越剿越多”。 越剿越多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对土匪一俘即放,宽大无边。像百色地区土匪头子施胡子,捉放三次,每次都是放虎归山,继续为匪作恶。连恭城暴乱头子钟祖培,被俘后也未镇压,教育了事。 时任广西军区副司令的李天佑,认为这样不行。 在3月底召开的省委、军区高千会议上,这位一口广西话的四野名将,主张把军事进剿与发动群众结合起来,而发动群众的关键在于坚决镇压匪首。当群众还没有发动起来和觉悟起来的时候,当人民政权还不巩固的时候,对罪大恶极的匪首,必须给予迅速、坚决有力的镇压。有的地区未能有计划有组织地对举行基动的首恶分子,采取必要的镇压,是不适当的。 李天佑主张实行“重点进剿”的战略方针和机动灵活的战术。不能平均分配剿匪兵力,要有重点地配备军队剿匪。军事进剿与驻剿应相互jiāo错,紧密结合进行。土匪集中,我们即集中兵力进剿。如果土匪被击溃或分散隐蔽,我们也立即适当地实行分散驻剿。 在如何处理“民qiāng”上,也有分歧。一种观点是,广西民间向来qiāng多,一些qiāng是防匪自卫的,收qiāng要分清民qiāng,还是匪qiāng。李天佑认为,地主富农的qiāng曾是用来防匪的,可现在许多人成了匪首、骨干,应该把地主富农的qiāng收上来,转到基本农民手中。后来又主张见qiāng就收,因为反动势力还很强大,无论qiāng在谁的手里,都会被匪乱所用。民匪不分,收上来再说,打个收条,证明确属民qiāng后,再jiāo还本人。 1950年8月,máo zé dōng在一封电报中,批评广西是全国剿匪工作成绩最差的一个省,领导方法上有严重的缺点。n月10日,máo zé dōng又指出广西剿匪镇反存在“宽大无边”倾向,限期1951年5月1日前完成剿匪任务。4天后,máo zé dōng再次批评广西剿匪工作为全国各省剿匪工作中成绩最差者。其原因必是领导方法有严重缺点,希望广西全省主要匪患6个月内能够肃清,并要叶剑英前去广西帮助张、莫、陈、李①工作一时期。 ①‘张”为广西省委书记、省人民玫府i冷、广西军区司令兼玻委张云逸.”莫”为省委.l书记录军区创政委类丈砰.“陈”为省委侧书记陈泛远,”李”为李天佑。  离休前为某兵站参谋长的骆华老人,当时是49军147师440团3营教导员。 老人说: 抓住土匪不绑,像对待正规军俘虏一样,给他们讲政策。开头他跑,趁你不注意,抱住脑袋就往山下滚。天热,敞着怀,你揪住他领子,他一扭身就挣脱了,钻进树林草丛就没影了。后来也不跑了,抓了就放,还跑什么呀?头头脑脑的还弄去县里吃一顿,嘴巴一抹,回去吹嘘一通,好像共产党把他当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惹不起似的,反倒更能妖言惑众了。 贴布告,让上缴武器,他也缴,都是些破烂,能打响就不错了。登个记,写个保证书,就算缴械投降了。有的都登记几次了,“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不是一个连抓的,还真搞不清就是一个人。 夏发老人说: 土博乡有个七十二山弄,有土匪,我们去剿,找个向导蒙光照,是这个乡的土匪头子,哪知道呀?领我们转了一天,哪儿难走领我们去哪儿,我们成了瞎子、聋子,像电影上的日本鬼子被领进了迷魂阵。老百姓明白呀,可谁敢说呀?你今天抓、明天放的,这是剿的什么匪呀?“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共产党讲宽大。”那时老百姓不怕土匪,怕解放军,怕你找他,老远就躲了。土匪见谁跟解放军说句话,就是告密,杀他全家。政策不对头,咱们脱离群众了。 李俊峰老人说: 在钟山县清塘镇,碰到个熟人,是在沈阳投诚的guó mín dǎng团长,叫魏江,清塘镇人,回家了。见面挺热乎,连长挺信任他,还给他支马qiāng。一天晚上,他来报告,说有股土匪在什么地方,我们去了,老乡说土匪刚走。个把星期后,又来了这么一次。我觉得不对劲儿,也没问出个子午卯酉,把qiāng收回来就算了。他是识大局的人,共产党得天下了,他想为新中国出点力。可土匪那么猖狂,共产党只讲宽大,该杀的不杀,这匪能剿得了吗?后来我琢磨着,他是觉得两边都得罪不起,就当个两面派吧。 叶帅叶剑英到了广西,陶铸也去了,落实毛主席指示,宽严结合,开始镇压了。土匪头子、骨千、有血债的,杀。逢墟时杀,杀完布告一贴,赶墟的来了,都看,影响大,有震摄力。这么一来,情形就不一样了。老百姓敢举报了,土匪不敢玩假投降了,就好剿多了。 王世轩老人说: 我们师在南宁地区剿匪,10多个县,3个团散卿哪都是,形不成拳头,对土匪也就形不成展慑。10月份开始重点进剿,情报说宾阳县大桥乡有千把土匪,师里集中两个团去打。战前动员,政治部王仲如主任讲话:今天咱们白天睡觉,晚上出发,门板不用上,铺草不用收,这次不算违巧以己律,打好背包就出发。 那时进剿,一般都是晚上出动,拂晓包围,天亮就打。土匪不抗打,一打就散,钻山,要想歼灭他,先得包围他。土匪情报快,你得神不知、鬼不觉地奔袭,才能包围他。咱们东北那山,顺山梁这山到那山,广西大都是馒头山,下了这山才能上那山。那地形人少了不行,晚上也不行,白天好搜山。 在大桥乡捉住个土匪头子韦源乡,他爬山钻洞到处藏,3天没吃喝,老百姓领我们抓到的。 大桥乡有个村子,40来户人家,不听土匪的,没一个人当土匪。这还了得?韦源乡派土匪打了一个来月,没打进去。鸟qiāng土锐,长矛大刀,男女老少齐上阵,快要顶不住了,我们去了。老百姓乐坏了,说大军是救星呀,没有大军我们迟早让土匪灭了,一个也活不了。村里人给我们当向导、抬担架,帮助甄别俘虏,年轻人要求参军打土匪。 刘国玺老人说: 重点进剿后,我们到大瑶山剿匪,当时我是1营代理教导员。 大瑶山位于修仁、荔浦、蒙山的三角地带,千山万壑,山大洞深,悬崖险谷,到处原始森林,你说土匪能放过这么个地方吗?号称有8个军、13个师、两个纵队,还有个什么行署指挥部,实际上成了当时全省土匪总指挥部所在地。 大瑶山剿匪的总指挥,是李天佑。1951年刚过元旦,一声令下,大瑶山周围封路封江,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路口渡口,山道隘口,更是严守盘查。没有通行证,谁也不准进山出山。 进山后,土匪到处打qiāng。路口有“报音筒”,把竹子从一人高处向下劈开,用绳子扯住,碰上啪嗒一声弹回去,土匪就开qiāng。路边埋上竹签,你往路边一躲,就扎上了。那时我们穿种厚底布鞋,东北人叫“傻鞋”,一般扎不透。山脚是春天,山顶是冬天,积雪,滑,上山下山一下子跳溜出上百米,那人钻进草luǒ子就没影了,大家叫“老头钻被窝”,有的摔下悬崖就牺牲了。 大军进山,土匪就散了,就以散对散。村村驻兵,一个排,或一个班,门口挂俩牌子,一边“剿匪司令部”,一边“自新登记处”。再散也有拳头,咱们人多呀,参加会剿的还有53军。还组织“飞行队”,一个排或是个加强班,都是抽调的精干人员,轻装、快速、灵活,哪里有股匪出现,立即出动。 那时连以上干部,大都在地方兼职。像我们团在修仁县,政委金更夫兼县委书记,我兼通江区委书记,营长王俊兰兼区长,副职是地方干部。区委、区政府十几个人,发动群众,清匪反霸。清匪和反霸基本是一回事儿,因为恶瀚地主少有不勾结土匪的,许多就是土匪头目、骨干。把他们打倒了,群众起来了,土匪就活动不下去了。 大瑶山的几个大匪首,有的被活捉,有的被打死。最后一个毙命的韩蒙轩,是平(南)藤(县)昭(平)蒙(山)荔(浦)修(仁)6县“清剿”指挥所司令,这小子是个地头蛇,几次瞄住踪迹,都让他逃脱了。可他饿呀,派护兵到瑶民家要饭,末日就到了。439团一个飞行队赶去,把他打伤了。排长马海冲上去按住他,两人从几百米的山上滚下去,都摔昏了。马排长先醒过来,把这小子打死了。 李俊峰老人说: 我是飞行队长,全队30多人,有时军装,有时便装,没事休息、睡觉,有事说走就走。 清塘镇有个应家山洞,老乡报告有土匪。洞下是堵石壁,3人来高,立陡立陡的。连长苏龙安也去了,他用机qiāng掩护,我带8班攻击。机qiāng封锁洞口,打得暴土扬灰的,石子乱飞,还有跳弹。架上梯子,8班长于春华在前,我在后,快到洞口了,几颗48瓣手榴弹投进去,我们就上去了。里边shè击,于春华右臂中弹,掉下石壁。我右腿也伤了,是被土铣打的,至今里面还有几粒铁砂。当时就像被棍子抡了一下,没觉得怎么的,摸一把,私糊糊的都是血。我赶紧贴洞边趴下,一梭子子弹全打了进去,这时后边人上来了。 喊话,让土匪出来投降,里边朝外打qiāng。洞深,又黑,七拐八绕的,硬进去伤亡不会小。我说点火,熏他个狗日的。弄些草和树棵子扔进洞点着了,烟火往外冒,把我们呛得奔涕眼泪的。老百姓见上边冒烟咕咚的,就喊山后有出口。赶紧往那跑,这边也进去了,哪还有人呀,早跑了。抓住两个土匪,说他们是什么12军军部的,军长周天雄也在里边,这后悔的呀。 后来周天雄在山上饿死了,老百姓打柴发现的。想弄吃的就得见人,老百姓见到土匪就报告,一些死硬分子就冻饿死了。周天雄身上还有十几块金砖,那也不能吃呀。 夏发老人说: 土匪想投降,还不敢,找老百姓捎信。投降好啊,宽大处理,写个路条,土匪就拿着路条下山了。 后期就是搜山,拉网式搜山。民兵也组织起来了,和我们一起行动。分片包干,这片搞完了,就到别处去。成天上山下山,这辈子也没爬过那么多山。 在苗山剿匪,成天吃竹笋,山上竹笋多。没盐,把竹笋用饭米汤泡上,放塘边烤酸了再吃。管他什么味儿,好歹得弄出点味儿,什么味儿也没有,那才不是味儿呢。 上山下山,嗓子冒烟呀,老远看到水了,眼里放光呀。到河边,一手把只水壶按进去,那人就趴那儿了,咕嘟咕嘟灌个肚儿圆。 剿匪前,在柳州学当地话。“蒙”是“你”,“右”是“我”,“蒙没沙”“有没有上匪”,“爱没沙”“没有土匪”,“往回走”“备马”,连比画带说的,咱东北人怎么也说不出人家那味道,弄得老乡直发僧。 1950年l月,广西省委、广西军区是这样评估全省匪势的:“在全国胜利形势下,广西之残余敌匪,都很恐慌混乱,除部分与地主恶猫结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稍有地方基础外,多数走投无路,yù降唯恐,各级党委与政治机关应有计划有组织地配合军事行动,用大的力量开展政治攻势,主动派人联络,争取受编投降。各地委、军分区应吸收开明人士组成改编委员会,进行争取收编土匪工作。” 同时规定,杀人要经地委批准,报省委备案,并要经过人民法庭公审,宣布罪状执行。 恭城暴乱,以及随后更大规模的暴乱,应该说是对这种评估和政策的警示和否定。可到了8月,在máo zé dōng批评广西是全国剿匪工作成绩最差的一个省后,一些人仍然认为红旗都chā上镇南关(今友谊关)了,只要实行宽大政策,土匪就会分化瓦解,前来投诚。 一些老人说,有的地区规定,一个县只能杀一个人。没土匪,没暴乱,你杀谁?一个都不用杀。可像恭城暴乱,也杀一个,能行吗?当年广西“卖牛买qiāng”时,白崇禧也是严厉镇压的,一次就下令处决80多名匪首。到了年底,镇压力度大起来了,团政治处就可以批准杀人。有的营连把印好的告示随身带着,抓到土匪,俘虏一供,当地老百姓一指认,在布告上写上名字就杀,是不是又过火了。 一些老人说,3个多月里,毛主席两次批评广西剿匪全国最差,领导压力大呀。毛主席也是着急呀。朝鲜战争bào发后,中国要出兵朝鲜,那么多部队调往东北,广西剿匪快一年了,还拖着3个军在那里拔不出脚,毛主席能不急吗? 许多参加中南6省剿匪的老人说,若像诸葛亮七擒孟获那样,部队和地方干部的伤亡可就更大了,而且那匪得剿到什么时候呀。当时,抗美援朝是头等大事,倘若那边出兵了,这边国内再暴乱,可是不得了呀。那时只有快刀斩乱麻了。这刀一快,准头就差了,那是乱麻呀。 ************ 第十篇 向天涯 ************ 从长白山追打到海南岛,历史在qiāngpào声中隆隆前进。 抗战中丢了国都有陪都,这一刻若不是还有个海岛台湾,只能流亡国外当寓公的蒋介石,无疑会感到中国实在是太小了。 而半个世纪后,回顾这场跨海之战的海南岛战役,也就有了当初谁也掂最不到的分量。 ------------ 第二十五章 兵发雷州半岛 ------------ 广西战役即将结束,白匪包括其长官部直属队已基本被消灭,少数清散,我正分头搜剿中,俘虏总数已超过10万人,四歼部队拟在搜别清敌后,哲在广西境内休整20天,而后大部分散打土匪,另以43军及40军共两个军准备攻琼崖。 这是1949年12月6日,林彪在衡阳给máo zé dōng的一封电报中的一段。 广西战役还未结束,已经有些病病怏怏的林彪,脑子里的那个车轮辘就转向海南岛了。 12月底,当初四野南下先遣兵团的两个主力军,先后进至雷州半岛。 一、“伯陵防线”“战犯录”之六 地处热带的海南岛,为中国仅次于台湾的第二大岛,面积32200平方公里,环岛海岸线1500多公里,北端隔道琼州海峡,与雷州半岛遥遥相望。 “海南王”为广东军界元老,海南特别行政区长官兼海南省搏备委员会主任,又兼海南等备总司令的陈济棠。 李代总统原本属意张发奎的,张发奎提出有兵有钱有权,要价太高。而陈济棠不但不讨价,还愿“倒贴”,先拿出150万港元垫支军费,代总统也就没得说的。宋子文也支持陈济棠出山,因为宋子文任广东省主席时,其情fù刘美莲就藏匿在陈济棠广州东山的私宅内。 1949年7月28日,李代总统飞抵海口。10月下旬,白崇禧也赶来与陈济棠密谋。你老蒋不是占住个第一大岛吗?我们就占他个第二大岛。两个人都想借龙王爷的光,经营海南,坐等美援,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bào发,再卷土重来。 只是老蒋出手更快,未等代总统、“小诸葛”动作起来,立马撤销了陈济棠的海南特区警备司令部,另立一个海南岛防卫总司令部,派去广东省主席薛岳任总司令,统一指挥岛上海陆空三军。没了qiāng杆子的陈济棠“王”不起来了,代总统和“小诸葛”,也就断了去海南的念头。 李宗仁和孙科竞选副总统时,拥孙反李最激烈的就是三星陆军上将薛岳了。南京《救国日报》刊出不利于孙科的文章,薛岳招呼一帮广东军人,大叫“谁不去谁就是衰仔”。赶去报社,一通打砸,结果帮了倒忙。蒋介石把这样一位“混世魔王”弄去海南坐镇,桂系还能去吗? 蒋介石收拾起自己人来,总是那么得心应手,稳cāo胜券,就像máo zé dōng收拾蒋介石一样—蒋介石自然也是帮着máo zé dōng收拾自己。 又一曲“广东大团结”、“两广大团结”。 一口广东话的薛岳,字伯陵,绰号“老虎仔”。1921年孙中山在广州任非常大总统时,薛岳为大总统警卫团团长。陈炯明叛变,进攻总统府,薛岳率部奋力抵抗,掩护孙中山登上楚豫舰。北伐时任国民革命军1军1师副师长、代理师长,抗战中任第九战区司令,指挥4次长沙会战,第一次会战即使日军伤亡4万余众。 抗战是条汉子,fǎn gòng也是员悍将。像参加第五次“围剿”,指挥6路军直逼红都瑞金。红军主力长征后,又率部紧追不舍。红军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飞夺沪定桥,对手主要就是这个薛岳。 “老虎仔”上岛后,一方面加紧“围剿”以五指山为根据地的琼崖纵队,力图安定岛内,同时调兵遣将,部署防御,准备应对大战。 这时,岛上除原有守军64军外,主要为广东战役后逃去的余汉谋集团的4个军的残部,总兵力约10万人。另有海军陆战队一个团,各型舰艇50438护仓杆子:19ròu9余艘,空军4个大队,有战斗机、轰zhà机、运输机45架,还有一些地方保安团之类。 薛岳将全岛划为4个防区,以32军为主防卫琼东,以4军、64军和警备2师防卫琼西,以62军、暂编13师和教导师防卫琼北,以63军、警备3师防卫琼南。另有5个师为预备队,可全岛机动。 薛岳强调海南岛防御重点,为琼州海峡正面及两侧,要在便于登陆的要点上置以重兵和强大火器,构筑野战工事和支撑点,并设置水上障碍。各防区部队要一线展开,不要纵深配备,重点防守12.5公里以上的海峡正面。 薛岳将海空军置于琼北地区,在海口成立海空军指挥部,由他统一指挥巡逻、封锁琼州海峡。他反复强调海空军在“立体防御”中的作用,提出“空军是关键”,“海军决定成败”,要求海空军在防卫海南中起突击队作用。 这么一折腾,这位最后一个职务为“光复大陆设计委员会”主任委员,这一刻身居“海南第一楼”的五公祠的陆军上将,就觉得底气十足,也来了雅兴,即将其名之日“伯陵防线”。 其实,谁都明白他仗恃的是什么。 愿自掏腰包当“海南王”的陈济棠,曾对胞兄陈维周有这样一番道白,海南素称天险,共军没有飞机和军舰,决不能飞渡,不用说困守一年半载,即三年两年也不成问题。第三次世界大战必定bào发。只要美苏战争一起,形势即对我们极有利。到那个时候,不用说恢复以前的地位,连大总统也有我一份。 野心勃勃的陈济棠,看中的是大海,是琼州海峡这道夭然屏障。 看到老蒋哪儿也不去,偏去了台湾,这些人再笨,也能多少开点窍呀。 特别是这年10月的“金门大捷”,愈发使他们看到了老蒋的英明,犹如打了一针强心剂,守岛决心、信心顿时高涨起来。 “金门大捷”的文章,算是让guó mín dǎng做到家了。连广西战役后期,那些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的残兵败将,几乎都知道有这么个大捷,也就愈发哀怨自己命运不济,没有龙王爷庇佑了。 而自以为有了护身符的“老虎仔”,在认真、冷静地打量一番这个从那片他从未见识过的遥远的黑土地赶来的对手后,那结论是8个字:出山是虎,下海是虫。 也就难怪他底气十足、雅兴大发了。 二、“原子手榴弹” 1949年8月6日,美国参议员诺兰飞抵海口一杯茶未喝完,海口市即谣言四起: 一、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bào发。 二、苏联援助中共的武器已被缴获,并控告到联合国,中共从此无法支持。 三、美国支持李代总统,已拨给美援两亿美元,国军即将开始反攻。 四、现在美国军舰数艘抵达榆林港,运来大批美械装备,其中有“原子手榴弹”。 自辽沈战役后期,guó mín dǎng觉着不大行了,就开始鼓噪“第三次世界大战”。什么“美苏水火不容”,“美苏必战”,那就是世界大战,“苏联必败”,中共也就跟着“必败”了。从傅作义到白崇禧,再到薛岳,都盼星星、盼月亮般盼着第三次世界大战,并念念有词地告知部下,为部下鼓劲、打气,让他们在困境中看到光明和前途。 只是这“即将bào发”的第三次世界大战,要“即将”到什么时候,连最初的鼓噪者也说道不明白。那么,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厉害,瞬间就能起作用的,自然就是原子弹了。而这原子弹是握在美国人手里的,那美援中也就顺理成章地有了原子弹,而且是“原子手榴弹”。 广西战役,白崇禧的“南线攻势”只一天就土崩瓦解了,连张淦都当了俘虏。消息传到海口,就成了进犯南路的共军,被我空军用原子手榴弹轰zhà,全部歼灭。 兵团副司令郑庭峰,更是大加发挥:“这次南路大捷,完完全全是原子手榴弹的威力,如果美国早援助这个东西,共军老早就在东北、华北、陕北被消灭了。” 现在也不晚呀?用架飞机带上几十枚,一路北上,凡是共军集结地都投他一枚,那不立即就大功告成了吗? 谁都知道,美国在日本投下两颗原子弹。之后,美国对苏联、中国和中东地区,都曾威胁要进行核打击。可谁见过“原子手榴弹”了呀! 美国是手握核弹搞讹诈,薛岳手里有什么? 也算“伯陵防线”之一种吧。 林罗刘谭陶①并兵团 甲、我们到达太行冀南冀中格区内群众发生若千谣言 1.东北军干部中有苏联人先头部队为解放军后面跟着苏军8师到达深泽附近青年fù女不敢见面 2.东北军是被苏军赶出来的东北已被苏军占领东北军南下是与guó mín dǎng讲和后国共军北上打东北 3.guó mín dǎng已占东北我们已被赶出来怀挺我们的胜利并说guó mín dǎng二百万已在天津登陆解放军已被赶出来以上情况经部队达到进行证明和宣传工作群众对我怀疑已开始打破这些谣言已就地告诉地方机关建议今后南下路线各地方应向群众进行必要教育并主动揭破可能发生之谣言…… ①即四野政治部副主任陶铸。 这是1949年3月10日,四野南下先遣兵团40军军长、政委、参谋长、主任,签发的一封电报中的几段文字。 再看同年9月,四野后勤青年干部学校在湘潭的一份(南下行军总结)中的一段: 当初最普遮的谣言有“一歼已被二马消灭,打下了西安,正准备东进”,其次如“八月十五日guó mín dǎng就要反攻上海”、“日本已出兵东北”、“美国进攻青岛”等,一时家属纷纷来看,并暗中嘱其子弟,一切要谨慎小心从事,看风使舵。 据说,末世盛产民谣。只是这里全无民谣(顺口溜〕的幽默与辛辣,更不是来自民间,而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guó mín dǎng蓄意地胡说八道。可正应了民间那句“要吃没份,要打没劲”,除了乞灵于谣言这种武器(谣言也能算做武器吗?),还有什么招法呢? 也算用嘴巴子构筑防线吧。 三、船是个大问题 李树基老人说: 到雷州半岛后,我们民运部的任务是发动群众,搞船—没船怎么打海南岛呀? 当时,各部队都有弄船的任务,我们民运部、民运队则是全力以赴。 我们住在安铺镇海边一个叫“上甘好”的渔村。海上水天一色,连个船影也没有。村子里冷冷清清的,青壮年都跑光了,连年轻fù女都少见,推门进去,家家户户除了老人,就是孩子。见到你,瞅一眼,就扭过头去,该千什么还干什么,就像没你这个人似的。说话也听不懂,人家也不跟你说话,你说什么人家就摇头摆手,顶多说个“摸八个”(不知道),问什么都是“摸八个”。路上见个人,心里琢磨着刚想凑过去,人家扭头走了,像躲麻风病人似的。 我们民运队这帮人有本事呀。在湖北、湖南,一些地区对咱们也不了解,话也难懂,可他们一口东北话很快就能贴上去,这是干这行的基本功呀。到这雷州半岛却没辙了,连挑水、扫院子这种谁都懂的语言也不行。老百姓不搭理你,你两眼一抹黑,那船还怎么弄呀?一些人又急又气,说:为谁服务也不为这地方人服务,油盐不吃,烟火不进。 警卫员李树春,吉林抚松人,1947年就跟着我,特机灵。在街头见个卖花生的老人,会几句普通话,就买1斤花生,跟人家套近乎。老人告诉他,村里头前些日子回来个共产党,是广西10万大山里的游击队员。 乐颠颠见到这个人,那话还是一句听不懂。我急了,拿本书跟他比画,意思是你识不识字,他点点头。我乐坏了,把个本子一撕两半,一人一支笔,在盏煤油灯下笔谈了一夜。 他告诉我,老百姓是欢迎大军快点打下海南岛的,guó mín dǎng禁海,不打垮guó mín dǎng,大家不能出海打鱼、做生意。guó mín dǎng撤退前宣传,说共产党来了,要抓渔民当pào灰。大军来了真就抓船抓船工,大家就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怕、反感了。农民离不开土地,船是渔民的命根子呀! 43军先到雷州半岛,抓些船和船工。我们军是118师先到的,也抓上了。知道这样做不对,可大家着急呀,没船怎么过海呀。就你抓我也抓,先抓到手里再说。 我说老百姓的日子挺苦呀,有的好像都没隔夜粮了。这地方一家人一天的花销得多少?当时我就想,在广西打白崇禧得那么多银元,能不能拿出来救救急呀?人家老婆孩子吃不上饭,怎么帮你渡海作战呀? 他说,一天一块大洋,会过日子的人家能过得挺好,不会过日子的多少也不够用。 我说,这船工都跑哪儿去了?那船怎么连影儿也见不着呀? 他说,小船都沉到海里、藏到芦苇里去了,大船大都让guó mín dǎng抢到涸州岛去了,还有一些跑去广州那边了,听说打仗不敢回来了。有人就有船,有船就有人,找到船就能找到人,找到人也能找到船。小船能动员出来,但不能渡海作战。涸州岛那些大船都是好船,还有机帆船,出远海打鱼、搞运输的,那就得和guó mín dǎng打仗,往回抢了。 这个游击队员是个班长,派回家乡做地方工作的。3O多岁,中等个头,瘦瘦的,挺结实,顶多是个小学文化,白字、错字那个多呀。看你不懂,再弄些错别字给你解释,嘴里也不闲着,手也比画,恨不能把脚都用上了。 “机帆船”3个字倒没错,可我哪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机帆船”呀?我是沂蒙山人,就“八一五”光复后闯关东,见过大海坐过船,晕船吐得一塌糊涂,哪懂船呀海呀渔民呀。 5点多钟天亮谈完了,我去镇子里租辆自行车,去海康军部汇报。 我觉得这些情况很重要,应该立刻向军首长汇报,要马上停止抓船抓船工,要解决船工的实际困难,给予出工补贴,和地方联手征集船只,动员船工。 这些问题于民快就解决了,3月初澜州岛也打下来了,夺回300多只大船,有的一只就能运载一个连,大家说这回打海南岛可不愁没船了其实还差远了呢。 在安铺镇忙活一个多星期,军里让我到北海市,和地方协商建立一个改装机帆船工厂。开头保密,开动员会时,跟大家说弄船是运粮食。一个叫鲍子寿的老船工,临走在我的杯子底下压张纸条,写着“建言:对付敌舰以改装快速的小雄为好。,船工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我有他就实话实说了。 部队不抓船抓船工了,地方又抓上了。有任务呀,完不成任务领导有压力呀。防城县送来4船人,有的下船就哭。我当场就讲,支援大军解放海南是光荣的,也是自愿的。愿意留下的,每天一个大洋。想回家的,现在就可上船回去,以后想来,随时欢迎。不到200人,走了50多,近半数个把星期后又回来了,自己回来的。 张实杰老人说:当时没经验。如果每个团先派个连,统一指挥,夜行晓宿,突然出现在雷州半岛,就能控制些船,船工也不会都躲起来。结果,两个军浩浩dàngdàng开到那里,一时间什么都没有了。 40军修械所所长全白云,一夜之间成了造船厂厂长。 12兵团副司令兼4O军军长韩先楚,亲自jiāo代任务,要这个由修械所变成的造船厂,8天内造出第一批12只机帆船。 全白云这个在东北长大的朝鲜族汉子,过去只在画上见过船,听都没听说过“机帆船”。 兵团副司令兼军长,没问他有什么困难,他也没讲有多少多大的困难,因为共产党人不是讲困难的,而是要克服困难的。这困难,那困难,还能比得上共产党刚诞生时那困难?那时敌人多强大呀?要是讲困难就不用革命了,也就没有共产党和共产党人了。 海滩上有只破船,船身和普通木船没什么差别,就是前后安装些机器。全白云和修械所的同志们转着、看着,爬上去这拍拍、那摸摸,有人不禁叫出声来:“噢,这就叫机帆船呀?” 分水叶子、推进机、翻水泵……除了发动机,这些修qiāng修pào的人都是第一次见识,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一件件拆卸下来,再一件件记录下形状及大小尺寸,按次序编号摆好。除了船体和发动机(都是从十轮卡车上拆下的汽车发动机),都得重新制造,也就都得画出图样。画着画着,全白云浑身突然抽搐起来,上下牙磕打得咯咯响,拿笔的手也哆嗦起来,就知道是疟疾来“上班”了。冷得像掉进冰窟窿里,他就咕咚咕咚灌一肚子开水;一会儿又热得像钻进了火炉子,就把头扎进水盆里洗一洗,就这么水深次热地画呀画呀。 汽车发动机带动发电机发出的光亮,照耀着海边的露天造船厂,夜以继日。 光一只分水叶子,就做了6次才成功。 受命第三天后,第一只机帆船下水了。突突的马达声中,大家屏住呼吸,提心吊胆地站在船上,看着它驶离船坞,像只老水牛漂浮在海上,最大时速只有20里。 搞机帆船的目的,就是要凭借它的速度和灵活、机动xìng,在海上与敌舰周旋、作战,掩护船队渡过琼州海峡。这样慢吞吞的,不是连自己都成了敌舰的靶子吗? 什么毛病呀?大家把机器拆下来,瞅瞅这个,摸摸那个,七嘴八舌。那时叫“开诸葛亮会”。这个“诸葛亮”这么说,那个“诸葛亮”那么说,有人说你这都是外行话,有人就说谁是内行? 月亮出来了,这个疟疾“上班”了,那个也打起了摆子,冷得哆哆嗦嗦的,烧得直喘粗气的,都在那儿冥思苦想。只有那些拉肚子的,来来回回往厕所跑。 全白云的目光,越来越关注起那只分水叶子,它在水里转得挺快,排水量却不大,是不是那叶片的斜度太小呀? 电焊工组的张宝财,也认为是分水叶子叶片的斜度不够。 将叶片的斜度加大了5倍,机帆船的时速一下子就达到了40里。 第一批12只机帆船下水,用了7天时间。第二批20只是12天,第三批20只只用4天。 又和pào兵战友一道,将57战防pào、92步兵pào安装到船上,再给木船包上铁皮。 一只只上pào艇乘风破浪。 李树基老人说: 没船不能过海,船是个大问题。可船也不能自己过海呀,有船还得有人会驾船使船,船工也是个大问题,二者缺一不可。 船工伙食每人每夭两斤半大米,菜金两角大洋。工资按技术水平,分甲乙丙三等,甲等每人每天一块大洋,乙等8角,丙等6角。船租3桅大船每只每天15斤米,2桅12斤,1桅9斤,由部队登记到地方政府领粮。海练和海战中被毁船只,由船管会进行评价,由政府和支前机关赔偿,一般不低于市价。船工牺牲、负伤、立功受奖,都享受部队待遇,而在金钱、物资方面的救济、补助和奖励,则大大高于部队官兵。 渡海作战,船工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一些船工还在战斗中牺牲了。海南岛解放后,有的船工还找我,要求参军,参加海军,解放台湾。 渔民和农民不一样,风里来,浪里去,一年到头在海上漂泊,生命无保障。那位从十万大山回来的游击队班长说,海上起大风了,知道那人回不来了,家里烧点纸,一些人连眼泪都不掉。经得多了,心就硬了。这种特殊的生存方式,有今天、没明天的,一些人就及时行乐,没大烟不给你玩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搬山,改变恶习要有个过程。可海练天夭要进行,海南岛也是立马要打的,只能暂时先将就他们。 赵兴元老人说: 开头海练,船工说今天不行,要变天。海上风平浪静,天上太阳通红,变什么天呀?结果一个多小时后就起风了,越刮越大,还下大雾,几只船让风浪冲散了。我们又吹喇叭,又打信号弹,那也联系不上。有两只船漂三吨岛去了,第二天中午才回来。 那时部队培训了许多舵手、水手,我们营就有10多个,都是大连地区庄河、长海县人,在海边长大的,懂点大海的脾气。他们向船工学习,当助手,后来都能驾船、掌舵了,又有战斗经验。在海上,没有船工不行,有时全指望船工也不行,关键时刻还得咱们的人。 张仲先老人说: 我们营第一次偷渡,各船起锚张篷要出发了,我们1号船上3个雷州半岛的船工没影了,就剩个琼崖纵队从海南岛派过来领航的船工,还有个在水手训练队培训的9连战士侯至诚。我脑子一下子胀得老大,l号船是基准船啊!这工夫叫我上哪儿找人呀?眼珠子都要急冒了! 3连副排长傅世俊跑过来,说,教导员,让我来吧,就去掌舵了。 他是山东文登人,海边人,海练时是我们营水手训练队队长。 快登陆时,岸上敌人拼命阻击,空中敌机投弹、扫shè,傅世俊胸部中弹,还cāo着舵柄,直到牺牲。 他原是4连副指导员,南下到湖北时用手榴弹在池塘里zhà鱼,受处分,降职到我们营3连当副排长。他25岁,高个,挺壮,xìng子挺倔,平时话语很少,打仗勇敢,关键时刻那是真能上得去呀。 四、虎变蛟龙“东北虎”之二十 第一次见到大海,东北人的粗喉咙、大嗓子,就吵吵巴火地欢呼着、惊叫着:“这大海怎么是蓝的呀?这海水有几个人深哪?是天大,还是海大呀?” 有人脱下鞋,卷起裤子就往里走,一个浪头打来,璞璞抹若头脸,喊叫着这海水怎么这么咸呀。 许多人不信,都上前捧起喝。有人喝一口不信,又喝一口,顺顺嘴,认定没错,就说有没有甜的呀?也就愈发惊异而迷惑地澄大了眼睛。 从冰天雪地的东北,打到青山绿水的江南,不服水土的“东北虎”,成了病虎、饿虎。 而今,面对茫茫大海,从士兵到林彪、máo zé dōng,都成了新兵蛋子。 翟文清老人说: 80%以上的官兵,是第一次见到大海,那不到20%中,比较多的是像我这种的,“八一五”后坐船闯关东,算是见过大海。再一种是解放战士,有些也是从海上闯关东的,他们乘军舰,我们坐帆船。还有就是在海边长大的,极少,哪个连有一个,那就成宝贝了。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在游泳中学习游泳,中国革命战争就是这么“游”过来的。勇敢、不怕死,qiāng林弹雨中又是幸存者,就能“游”成个好军人。可是这下子真的面对上滔滔大海了,这“泳”谁“游”过呀?都是“秤陀”、“旱鸭子”,过海闯关东把黄胆都吐出来了,那也就是个晕船、坐船,这回可是渡海作战呀!咱们是木船,敌人是军舰,空中还有飞机,登陆前更是一场恶战。 南下后,叫得最响的口号,就是“将革命进行到底”。无论个人是否“革命成功”(即牺牲),这革命肯定会进行到底的,没疑义了。可一下子面对这无边无沿的大海,一时间心头还真觉着有点够不着底了。 可话又说回来,什么样的困难把咱共产党挡住了?这才是最大的底,真正的底。 张仲先老人说: 那时主要有三怕:一怕晕船,二怕木船斗不过军舰,三怕船翻了、沉了,“旱鸭子”就完蛋了。 坐船闯关东的,后来一听说“大海”、“坐船”,就头疼。晕船那滋味儿也真够人受的。有人说,宁可和小鬼子拼3天刺刀,也不坐这破玩意儿了。靠岸后,许多人是从船里拖上岸的。晕得半死不活的,倒不遭罪了,可那还怎么打仗呀?那不是给敌人白送去了吗?别说那军舰火力猛,就凭那铁家伙那块头、那分量、那速度,横冲直撞,不就把木船撞碎了吗?别说“旱鸭子”,就是“水鸭子”,也是鸡蛋碰石头。 防止晕船的办法挺多。像镇静,别慌,少活动,别乱跑,不能总想着“我要晕船”、“我要晕船”,那十有八九就要晕了。这是心理作用。吃饭不能太饱,也不能太少,要适度,菜要清淡些,也能防止或减轻晕船。不看近处,不看船头,尽量远望,有个固定目标最好,也会起到同样效果。最重要的一条,还得到海上去练。渔民为什么不晕船?那是练出来的,什么都不是天生的。开头船少,就在岸上打秋千、走浪桥。初次上船出海,我们营晕船的将近80%,逐渐就少了,晕得也轻了。可打完海南岛再回来,几乎又都晕上了。有人说,若有战斗任务又够呛了,其实正相反。去时随时准备战斗,思想高度集中,把晕船这码事都忘了。回来没敌情了,和平渡海,放松了,就又不行了。还是个心理作用问题,还是缺乏训练。 船翻了、沉了,“秤舵”就得沉底吗?我找杆秤,让通信员抓着秤钩一称,是137斤。再到海里一称,就剩11斤了,海水有浮力。抓住船帮,或木板块,人就不会沉下去。一根桅杆可漂浮起12个人,再学会游泳,主动权就多了。那时每人都做了救生圈,用杯口粗的竹子,绑个“井”字形,套在腋下。当然了,上策还是不使船翻沉。船打坏了,用木禅子打进去堵漏,洞大先用棉被捂上,再用面袋子压住。这么一练一试验,大家就觉得摸到点大海的脾气了,不像原来那样可怕了。 徐芳春老人说: 我们团在湛江的东山岛海练。 上岛第二天是元旦,当时只有一只单桅船,有船就到海上练。白天练,晚上练,轮流练,练“四组一船”。四组是船工组、火力组、突击组、支援组。船工最重要,海上作战,过海嘛。火力组是火力掩护,突击组是登陆作战,支援组像二梯队似的,哪组需要往哪上,还负责修船堵漏。 我们团的船是屐先配齐的,因为我们要先过海。 第一次全团出动,是从脑洲岛向广州湾开进,夜练。过后写总结,第一句话我就说“一团糟”。师参谋长孙干卿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乱是乱了些,还没到一团糟的程度。 80多只船,大的大,小的小,快的快,慢的慢,计划得好好的,结果像羊拉屎似的扔一路。有种阳江地区的船,平底、尖头、大屁股,快的到登陆点半天了,它才晃悠到。把这种“大屁股船”淘汰了,再练几次,就行了。 张实杰老人说: 当时最担心的,是这木船究竟能不能打军舰呀?取时连军舰什么样儿,也没见过呀。正没谱呢,我们团4连副排长鲁湘云,带只船跟敌舰干了一仗。 鲁湘云是湖南人,解放战士,好像是三下江南时解放过来的。他是被抓壮丁抓去的,他说他父亲是红军,他要当八路。这是红军子弟呀,那还能不要吗?这人中等个头,不胖不瘦,白净脸,憨厚,还机灵,打仗勇敢。离休前是海南生产建设兵团的团长。 2月21日傍晚,2营几只船在大方岛南边海练,风停了,别的船摇格回去了,他那只船上没播,只有抛锚等风了。第二天拂晓风来了,敌舰也来了,小山似的压过来。这是只小帆船,船上只有9个人,1挺机qiāng,一支qiāng榴弹筒,4支冲锋qiāng,3支步qiāng。风高浪急,pào弹不时从头上掠过,在周围bàozhà,篷绳和锚车被打断了,舵也打坏了一块。敌人以为小船不行了,站到甲板上叫喊缴qiāng投降,想把小船拖回去。看到敌舰进至50米左右了,鲁湘云一声“打”,船上火器同时开火,几个敌人栽进大海。敌舰慌忙摆脱小船,一边开pào,一边开足马力冲向小船,想把小船撞翻撞碎。这时小船正在上水上风头,鲁湘云瞅准时机,命令舵手扳舵,就在敌舰距小船不过30米的工夫,一排手榴弹抛上敌舰,把高shè机qiāng都zhà歪了。小船上无一伤亡,大家觉捌廷过瘾,还等着敌舰再回来,哪知它却拖着浓烟开走了。 两军相逢勇者胜,陆上海上都一样。 蓝色的大海,金色、银色的沙滩,红红绿绿的木瓜、菠萝蜜、椰子、木棉树、辣椒树,用海螺壳和海石垒砌的房舍,构成了雷州半岛的亚热带风情。 先是一群群帽子上缀着青天白日的残兵败将,有时还夹杂着些穿着旗袍的一身灰土的女人,徒步的乘车的急慌慌奔向码头,涌上那些铁壳的木壳的舰船,消失在南边的大海中。 接着到来并驻扎下来的,就是被当地人称为“大军”的解放军了。以雷州半岛顶端的海安为中心,左至阳江,右至北海,近两千公里的海岸线顿时热闹起来,海里各种大小帆船也日益增多。晴天雨夭,日里夜里,这些高大、壮实的北方军人,就和那船和大海漂上了。那军人在城里人眼里无论多黑,比之渔民也差一成、甚至几成的肤色,在不息的海风和南国的骄阳的吹炙下,也逐渐地和那些船工难分彼此了。 10万大军海上大练兵,一次建军史上从未有过的全新的大练兵。 首先练游泳。先在沙滩上堆个沙堆,四肢悬空趴在上面,手脚并用练动作。然后到浅水里练,再到深水里游,大都能游出百多米,较好的能游千把米。自制了救生圈后,游得就更远了。 练登船,练起渡,练摇槽,练打敌舰,练救护,练抢滩,练登陆。先近海,后远海,先单船,后多船。根据船的大小,组织“四组一船”、“六组一船”、“八组一船”的战术训练,强调单船动作,独立作战,船船有突破能力。从连到营到团的多船联合演习,重点解决航海队形、海上联络,如何应对敌机敌舰的袭扰及各种突发情况,多出难题,反复演练。 土pào艇大队练习如何护航,攻击敌舰,特别突出近战,“三猛战术”。 对一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如何提高轻武器shè击精度,也是个必然的训练科目。在1950年雷州半岛这场海上大练兵中,上上下下都在琢磨的一个问题,就是在风浪颠簸的海上,怎样把qiāng打得准。前面提到的战士侯至诚,发现船随浪由起到落需七八秒钟,由落到起需五六秒钟,起落之间有3秒左右比较平稳,就想这不就是shè击的好时机吗?和班排长研究,试粉打了几qiāng,命中率果然提高许多。进一步研究出捕捉目标要快,击发要快,力求眼心手合一。 352团给侯至诚记功,40军推广了他的经验。 两个军头一次偷渡,都未带火pào,第二次40军去个徒手pào兵排,那意思就是上岛去夺pào(就有这种自信!就凭这种自信,薛岳就注定完蛋了)。主力渡海就带pào了,那也不能白过趟大海,等驾到岛上再开pào呀,得让它在海上就发挥威力,好对付敌舰,掩护步兵登陆。 李如吉老人说: 土pào艇不用说了,连1桅小船都架上pào了。土八路有的是土办法,可都是讲科学的土办法。光土,不讲科学,傻大胆,胡来,别说消灭敌人了.pào一响自己先船毁人亡了。 从长白山打到雷州半岛,脚跟前一下子大海茫茫,别说我们这些战士,就是军龄和我们年龄差不多的老红军,也成了新兵蛋子。那时真是处处是难题,人人动脑筋,千方百计和龙王爷jiāo朋友。敌人10万,咱们10万,渡海作战,敌守我攻,这兵力是不是少了呀?谁都明白,只要龙王爷不跟咱过不去,那还怕啥?上到岸上,一个能打他几个。 翟文清老人说: 船是课堂,海是cāo场,越练越有信心。 有人说,咱们兵团司令(肖劲光)当海军司令了,咱们打下海南岛就跟老司令去当海军吧,再去打台湾。 有的说,你看现在咱们这样子,像陆军呢,还是像海军呀? 大家七嘴八舌,有的说像陆军,有的说像海军。有的说像什么海军?将来咱们的海军就这些木帆船呀?咱们的海军都是军舰,小山似的,大pào筒子比人都粗。有的说我不管咱像什么,反正就要把薛岳这老小子打成四不像。 有人说,guó mín dǎng有海军陆战队,听说那海南岛上就有一个团,你们说咱们像不像海军陆战队呀? 有人说,“海军陆战队”,“海军”在前边,那不还是海军吗?若是“陆军海战队”,那才是陆军呢。 有人就说,别瞎吵吵了,等我过去抓他几个,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最后,比较一致的结论是:我们是“陆军海战队”。 ------------ 第二十六章 最后一战 ------------ “八一五”光复后,闯到关东的共产党人叫得最响的口号,先是“拒敌于国门之外”,继而是“最后一战”。 有人就说,刚刚开打,怎么就是“最后一战”了呀? 而今,站在雷州半岛南望,不用说,谁都明白这是最后一战了。 一、打江山是为了坐江山“1949年的感觉”之五 东北野战军进关后,如果说平津战役已没多少悬念了,那么打下天津后就一点也没有了。 四野南下后,如果说还有些悬念,主要应归于“小诸葛”和桂系的魅力。白崇禧一qiāng未放,让出武汉,宜沙、湘城战役又让林彪扑了空,“小诸葛”挺会吊人胃口,更不用说在青树坪还回头咬了林彪一口。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要看看这“中国境内第一个狡猾yīn险的军阀”、从未服过谁的“小诸葛”,和强悍的打不死的桂系,到底是个什么死相。 衡宝战役、广东战役、广西战役,秋风扫落叶般扫dàng到雷州半岛时,悬念可就像那大海的潮浪劈头盖脸扑来了,有人也就畏缩不前了。 有43军的老人说,进军广东,在江西动员时,有人说咱们要将革命进行到底,哪儿是底呀?解放广东,打下广州,就是底了。其实上边没这么讲,就是营连干部的即兴发挥。他这么讲也不是没一点道理,广东南边就是大海了,打到海边那还不是到底了吗?可现在就被动了呀。一些战士就说,解放广东就到底了,广西都解放了还没到底,这回可是要到底了,到海底了。 有老人说,赶上值班,你就接电话吧,大都是家属打来的,都是问自己丈夫出没出海的。告诉说没有,就不来电话了,说出海了,那电话就没完了。问什么时候回来,海上有没有敌情,翻船、死人没有,一会儿问一遍。对她们一直很尊重,现在有的人还能见面,怎么说呢?关心丈夫,打个电话问问,也是人之常情。成天海练,船翻了、沉了,风浪大,有的漂到海南岛了,有的甚至漂去越南了,谁不挂粉呀。可过去哪有这么多电话呀?更主要的是情绪不对头呀。那时下边的思想已够混乱的,结婚的都是“278团”(27岁,8年党龄,团以上干部),都是首长家属,能一点也不顾及影响吗?问题出在家属身上,那根子在哪儿?打海南岛,团级干部没有弄种,打电话的家属也很少。 “鱼鳖虾蟹在海里开会了,说要拿咱们这些‘早鸭子’会餐呢。”许多老人讲到这句“幽默”,讲当时人们多么畏嗅大海,思想多么混乱。 而1950年11月30日,在中南军区和四野司令部写的《海南岛战役总结》中,则用了’‘开始部队思想极为混乱”这样极为罕见的句子。 一些老人说,开头一些人觉得,别说海上有敌机敌舰,岛上有qiāngpào封锁,敌人就是拿根棍子在岸边上拨拉,风浪那么大,咱们这些“旱鸭子”也上不了岸呀。随若海练的深入,胜与负的悬念逐渐淡下去了,生与死的考验就突出了,比任何时候都沉重了。别说老红军、老八路了,就说那满口高粱米、大植子味儿的东北兵在东北那3年吧,打了多少仗,谁能说得清?那时总觉得那仗打不完了,脑袋别在裤腰上,这一仗下来摸摸还在,还有多少仗等着,说不定哪一仗就没了。这回新中国都成立了,都打到大海边了,明明白白是最后一仗了,生命就格外珍贵起来,想活在胜利这边,不想死在胜利那边。 对于广大基层官兵来说,他们只希望能够活着回到家乡,分上几亩地,再娶个媳fù,“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时许多人想不到要当个国家干部,他们大都是农民,当初参军也是为了“保田保家”,“解甲归田”是一种本能的意识和选择。那时那人都挺朴实、单纯。 况且,他们也不知道金门之战,三野10兵团登岛3个多团,大部牺牲,一部被俘,全军筱没。 许多老人说,现在想来,金门失利的震撼太大了。海南岛战役打得那么漂亮、痛快,某种意义上也是源于这种震撼。像韩先楚、解方、李伯秋这些人,认真接受教训,重视海练,毫不轻敌,一门心思和龙王爷jiāo朋友,一定要拿下海南岛,让蒋介石在台湾睡不好觉。 东北那仗打得那么苦,正)留\经的战场上,也就四平保卫战牺牲个旅长,四保临江牺牲个师长。辽沈战役,义县已经突破了,马上就要拿下来了,pào纵司令朱瑞在城外踏雷牺牲了,偶然xìng太大。从平津到两广,牺牲个团长都少见。在陆地,敌机轰zhà,pào弹来了,警卫员可以扑上去,用身休保卫首长。可在这大海上,有多少警卫员扑上来,也只有一道沉入海底。大家都在一条船上,龙王爷不识官大官小,在死亡面前一律平等。 用一位老人的话讲,他们要留在胜利这边,等着“升官晋爵受皇封”。 二、迎击最后一颗子弹“1949年的感觉”之六并“四野名将录”之九 针对“开始部队思想极为混乱”的状态,当时的政治思想工作,采取了多种方法。像忆苦思甜,进行阶级教育和革命传统教育;批判“半途而废”思想,树立“将革命进行到底”的信念;运用典型引路,开展向英雄人物学习活动;等等。 半个世纪后,当年的亲历者讲得最多的,是那些已经打下了新中国江山依然奋不顾身、一往无前的军人,特别是那些敢于牺牲、敢于胜利的领导者。 我带部队登上海南岛,完成偷渡任务,是前所未遇的任务,是带着一种赴死的决心而去的。 虽然我在革命军队中度过了十几年的戎马生涯,爬雪山,过革地,经历过无数艰苦卓绝的战斗。但是,乘木船,渡大海,面对拥有铁甲舰和飞机大pào的优势敌人,把伴随我同生同死的799名战友带到目的地,完成祖国人民斌予我的重任,这对我来说确是一次新的重大考脸。 这是当时的118师参谋长苟在松在回忆录中的两段文字。 谈起海南岛战役,40军的老人几乎无不谈到荀在松。大家说,那是第一次偷渡呀,上上下下谁心里也没底,也就是要通过这次偷渡摸个底,那是拿生命去摸底、探底呀。参加第一次偷渡的,那是敢死队呀,他就是敢死队长。海南岛战役究竟如何,不说成败在此一举,那也差不多呀。 若说这病那病的,谁也没他病重。谁都知道他那肺叶上烂个洞,两个颧骨红红的,成天咳嗽,痰中带血,有时吐血。在海上还吐过,到岛上还吐。 对这位到底还是被肺病夺去了生命的老红军,人们都怀着一种敬仰和热爱之情,说他勇敢、正直,有人格魅力,有能力,有魄力,关键时刻更有主意。第一次偷渡,若不是他指挥若定,那也说不上会是什么结果。 一些老人说,从长白山打到海南岛,领导都什么水平、品xìng,谁心里没数呀。有的人用不着的事瞎咋呼.真该他露一手时就没电了。苟在松平时话语不多,叫真章时就是他。大家都爱跟他打仗,他若是受伤了,谁有口气儿都能把他背回来。 坐在原北京军区政委刘振华上将家里,听他一口略带山东味儿的普通话,把你带去波翻浪滚、血雨腥风的琼州海峡。 4O军第一次偷渡一个营,指挥员是师参谋长苟在松。 第二次偷渡一个加强团,指挥员是师玫治部主任刘振华。 想想43军第二次偷渡一个加强团,指挥员是师长和政委,不明底里的人就难免觉得,4O军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次偷渡,是不是不大重视呀? 刘振华本是第一次就要求参加偷渡的,韩先楚把他留了下来。第二次又是他主动请续,韩先楚说:“那好吧,我代表军党委决定,这个先遣团就jiāo给你刘振华了!” 抗美援朝五次战役后,彭德怀和金日成商定,准备组建一支中朝联合游击支队,深入三八线以南,在敌后毁断jiāo通,袭击军事基地、仓库,收集情报。这个中朝联合游击支队的支队长,选定的就是刘振华,万阳寸他是4O军富瞰委。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率一个加强团,偷渡琼州海峡。 在东北打过仗的4O军老人,没人会忘记1947年底至1948年初的冬季攻势鏖战文家台,全歼新5军。主力纵队(3纵,即40军)中的主力师(7师,即1 18师)中的主力团(2O团,即353团)担任主攻,3营当晚突人村内,9连攻占了距敌军部几十米的一间房子。零下40度左右,冰夭雪地打得红天血地。9连打剩3个人了,3营也打得差不多了,团政委刘振华带着1营赶到了。 像苟在松一样,刘振华也是那种经常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键位置上的人,而且拿得起,放得下。 不过,提起刘振华来,人们还要加上4个字:军政双全。 1950年初,43军128师政委宋维拭,调任127师政委。 因为127师要组织一个加强团,第二次偷渡琼州海峡。 大战在即,临阵换将,这显然不是一次普通的平行调动言一位参加这次偷渡的老人说,船到中流,风停了。有人问:政委呀,你看怎么样呀?那意思就是返航了。宋政委喊:划桨,前进! 有老人说,把他调来,让他和师长带加强团,就是加强嘛。俗话说,编筐窝篓,全在收口。最后一战,挺身而出,还是退缩不前,那可是真能看出人、检验人哪。宋政委个不高,平时温文尔雅的,像个学者似的,战场上果断、有魄力,关键时刻上得去、过得硬。那时不管怎么说、怎么练,那小船一漂到海上去,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可一看到政委站在那儿,就觉得有主心骨了。什么叫革命的坚定xìng、彻底xìng?什么叫政治工作的威力、战斗力?那时候,这就是了,这一下子就够了,直到今天都服气。还有,这人能打仗,军事上很强。不然,你再挺身而出,领导能放心吗? 自抗战始,宋维拭就在这个师,后期曾任团政委。解放战争中,先是政委兼团长,然后团长,调任128师政委前,是这个师的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在中国共产党的武装力量中,像127师那样打过那么多硬仗、恶仗的师,是屈指可数的。在经历了九死一生、九十九死一生后,最后一战了,有人就史无前例地珍爱起自己的生命了。宋维拭作为党代表的形象,当然不是这一次才揣进广大官兵心头的,而他把“铁军”的灵魂和作风嵌在心头、渗人骨髓了,则是确定无疑的。 刘振华是1964年晋升为少将的,那时在普通大众和一般军人中,“四野”这个概念已经比较淡远了。而宋维拭是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的,这时彼此陌生的军人见面唠起来,通常都会问句“你是几野的”? 在四野南下的最后这场大战中,40军牺牲的有名有姓的官兵为826人(43军也应与这个数字差不多),有辽宁、吉林、黑龙江、山东、河北、云南、河南、湖南、湖北、江苏、江西、四川、安徽、贵州、广西、浙江、福建、陕西、山西、广东共20个省的人,其中辽宁最多,为246人,占1/3还多。 职务最高的为119师副师长黄长轩,是登陆后向海口进军途中牺牲的。 120师358团,在向海口南边的琼山攻击前进途中,团长于承光和政委、副团长、参谋长、主任在棵树下开会。刚摊开地图,敌机飞来,几枚zhà弹落下,5个人全部受伤,团长半小时后牺牲。 第一次渡海作战,印象最深的还是海战的惨烈。 355团3营指挥船,是只4桅大船,后左舷被一颗重迫击pào弹击中,当即伤亡25人。眼看船尾下沉,船头翘起,营长杨立明下令涉水登陆。pào火硝烟,水柱冲天,水珠溅脸,也看不清海水深浅,也顾不得深浅了,200余人全部跳水。好在已快抢滩了,基本都游上岸了。 俺那个船是第3个靠岸的船,第4只船从俺的左侧登陆。这时天已经大亮,敌人飞机也飞过来。飞机来时用机qiāng朝还没上岸的船上扫过一遮,回去又扫一遮。这样来回扫了几遮之后,船上的人就被打死三分之一,副教导员也被重机qiāng拦腆打断,当时就一头栽倒在船上栖牲了。这时正是上午9?l0点钟的时间,俺们前3个船的人已经冲到了山上,后面那些随沉船落入海中的人就像葫芦一样在海里漂。他们都是俺原先四连的战友,俺们曾在一块儿生死与共过。俺们那会儿的救生圈都是竹子做成的,人浮在上面,随波漂流。这时,guó mín dǎng的pào舰方过来,准备捞人。四连连长阁玉堂因为身披金黄色的指挥带,肩挎手qiāng,因此,敌人一眼就看出他足个军官。于是,首先靠近阎玉堂。阎玉堂为了不当敌人的俘虏,手一松,毅然让自己从救生圈上脱离出来,很快就沉入了海底。遗憾的是,那些落水的战友大多数被敌人捞上pào艇。俺的老班长张义和四连副指导员、杨管理员等很多一块出生入死的好战友也同时被俘。他们被俘后多数在敌人面前表现得坚贞不屈,海口解放后他们得到了解救,但当时由于政策的原因,他们被遗散回家,从此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给我们留下上述回忆的老人叫魏俊生,大连瓦房店人,1947年参军,离休前为大连纺织厂党总支书记,当时是352团2营4连2排士兵,渡海作战l腐时调到353团迫击pào连摇槽。 许多老人讲到登陆后,看到后边被击沉的船,在海里漂的战友,那是干着急呀! 徐国夫老人说,黄长轩是我们师的参谋长,南下到湖南后,主力部队地方化,调去湘西当军分区司令。打海南岛,需要精兵强将,我找韩司令,把他调回来当副师长。这人打仗好哇。上岛后已过临高角了,敌机来了。他在前边,隔着两个警卫员,我喊“卧倒”,他还往前跑。前边是片坟地,去那里隐蔽也对。这时zhà弹响了,他右大腿负伤,大动脉断了,血溅我一身一脸。我用力抓住那伤口,卫生员和卫生部长都来了。他说:我不行了,我的老婆孩子,还有个老妈,你帮我照管照管…… 老人叹口气:那是南下的最后一战啊! 355团l营3连2排海练时,船被风浪打坏了,在海上漂了两天两夜,漂到越南去了。又饥又饿,又冷又晕,那人都手无缚鸡之力了。经过jiāo涉,都要回来了,都处理复员了,从此结束军人生涯和战斗岁月,人生也被打上负号。 有老人说,那是个英雄排呀,排长孟庆印和6班长都是战斗英雄呀! 翟文清老人说: 跳船抢滩,qiāngpào声响成一锅粥,那海水一股红、一股红的。那人都红眼了,反正就是往上游、冲,你打不死我,我就冲上去打死你、消灭你。 记得一位外国将军,好像是美国的巴顿,说过希望被最后一次战斗的最后一颗子弹击中。那时不知道这话。那时就想着赶上最后一战,而且是这样一场从未经历过的渡海作战,光荣、艰巨,一定要打出个圆满的句号。在东北最艰苦时,战斗总结总讲“烈士的血不会白流”。这最后一战就是牺牲了,心里也踏实了,因为已经亲眼看到新中国诞生了。 提起1949年的感觉,人们就说“解放了”。对于我们这些在qiāng林弹雨中,九死一生冲杀过来的人,则是“胜利了”、“成功了”,终于可以告慰在身边倒下的战友的感觉。新中国诞生半年多了,我们还在战斗,还有许多人将会倒下,同样是为了胜利,为革命走向更大的胜利和成功。 已经是1950年的春天了,北方人到南方有点感觉不到四季的变化,可1949年的感觉是那么的强烈,永远也不会消逝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1949年的那种感觉是最美好的,一辈子都刻骨铭心的,一想起来就激动不已。 都以为这是最后一战了,起码像这样规模的战役是最后一战了,却没想到打完海南岛,还要跨过鸭绿江。我们4O军是最早赶到安东的,又打响了抗美援朝第一qiāng,一直打完五次战役,打到停战。 到安东时,我已当教导员了。营长李玉才家里来信,我说家里挺好吧,他说你看吧。他也是山东人,安丘的,老战斗英雄。信上说,全国解放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姑娘早给你定好了,爹娘也早急着抱孙子了,你就告个假,回来一趟吧。 5月1日海南岛解放,6月25日朝鲜战争bào发,若不是过江抗美援朝,我们急急忙忙赶来安东干什么?但那时还未公开动员,据以往经验,觉得一时半会还过不了江。 我说:你就回去一趟吧,结了婚就回来,来得及。 他说:这时候回去算怎么的?打完仗再说吧,这事就你知道就行了。 我们俩商定两条。一是只要过江,就要打好仗,打出个英雄营。二是咱俩都活着就算了,都死了也拉倒,如果他先死了,我就给他安丘老家写封信,让姑娘别等了。 他是四次战役牺牲的。 三、23年红旗不倒“四野名将录”之十 我爱五指山, 我爱万泉河。 双手接过红军的钢qiāng, 海南岛上保卫祖国。 啊,五指山, 啊,万泉河, 你传硕着多少红军的故事, 你日夜唱着红军的战歌。 …… 因为有了琼崖纵队,就有了这支如今国人都熟悉的《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 118师宣传队宣传员卞国泰,登岛后在临高角老乡家的墙上,看到敌人刷写的大标语:“有人捉到冯白驹,一两骨头一两金!" 冯白驹是琼崖纵队司令兼政委。 冯白驹是琼山县人,海南岛第一代共产党人,中共二大代表。1927年任琼山县委书记,组织一支20余人的短qiāng队,坚持开展土地革命和武装斗争。 1932年春,敌人将母瑞山根据地重重包围,天上飞机轰zhà,地上重兵攻击。敌人还将周围群众全部赶走,房子烧光,制造无人区,妄图将红军困死、饿死。官兵们就在山上尝百草,割野笋,采野果、蘑菇、木耳,到山溪里摸鱼虾。用冯白驹的话讲:“我们简直个个都成了神农,把历史倒退了好几千年,重新过起原始人类的生活了。” 多少人饿倒了、病倒了,还能战斗的也没了模样。谁都知道琼岛上的红色娘子军的故事,女人特殊的生理机能,使她们比男人更能忍饥耐饿,却也要承受女人许多独有的痛苦,活下来的大都得了fù女病。就这么与世隔绝地坚持到第二年春天,冯白驹带领琼崖特委和琼崖独立师仅存的26个人,终于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来到他的家乡,在人民中间扎下根,恢复党组织,发展武装力量,重新活跃起来,神出鬼没地打击敌人。 1939年2月10日,日军侵占海南岛,冯白驹任队长的广东民众抗日自卫团第十四区独立队,打响了琼崖抗战的第一qiāng。 抗战胜利后,guó mín dǎng不断进攻五指山革命根据地。冯白驹指挥部队内线坚持,外线出击,使敌人屡屡扑空,损兵折将。到1 949年初,远离中央、孤悬琼岛的琼崖纵队,不但23年红旗不倒,而且发展到1.6万多人,解放区人口、面积分别占全岛的3/5和2/3。 从日本鬼子到guó mín dǎng,都对“一两骨头一两金”的冯白驹毫无办法,只有看着共产党一天夭发展壮大。 周恩来曾经说过:“冯白驹同志是琼崖人民的一面旗帜。” máo zé dōng说:“海南岛与金门情况不同的地方,一是有冯白驹的配合,二是敌军战斗力较差。” 而渡海作战的官兵,特别是头两批偷渡的官兵,则是两个“有底”:一是靠岸了,登陆了,脚下有底了,心里就有底了。二是金门岛是guó mín dǎng的天下,海南岛有琼纵接应、配合,那可是大不一样,心里有底呀。 偷渡也是冯白驹提出来的。 当四野大军狂报万里地一路南下,紧跟其后的接收大军忙不迭地接收一座座城市时,琼崖纵队还在艰苦卓绝地进行农村包围城市。他们像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搅得敌人不得安宁。而且比之远道而来的四野官兵,他们显然更熟悉岛情、海情。已被实践证明极有战略眼光的偷渡,几乎是非来自琼纵不可的(有当时并未参加渡海作战的人,后来说偷渡是他的主意)。彼此内外结合,优势互补,可谓缺一不可。 看着云集雷州半岛的四野大军,琼纵官兵的感觉是天快亮了。 而知道岛上有个琼纵,站在雷州半岛上的来自北方的军人,透过茫茫大海就能看到一些光亮,连暴庚的大海仿佛也柔顺了些。 当年参加渡海作战的四野老人,都念念不忘琼纵。 张仲先老人说: 偷渡上岛后,来接应我们的是琼纵1总队的两个团。一见面,欢呼呀.跳跃呀,拥抱呀,中国人哪有拥抱这种礼节呀。可那时一下子就抱住了,激为断导流泪呀。说话听不懂,我们就能听出“大军”两个字,我们讲什么他们也听不懂,呜哩哇啦地比比画画,像群哑巴。可那时还用得着什么语言吗?彼此就是一个心情:可见到你们啦! 从抗战打到解放战争,从东北打到海南岛,多少次和兄弟部队会师,没有像琼纵那么亲的。 第二批偷渡的翟文清老人说: 我们登陆后,在文生村被敌人包围了。打了一天,捉到俘虏,说敌人援军快到了,必须马上突围。我带7连、8连从阵地上撤下来,机qiāng端着,子弹上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手榴弹环挂在手指上,向北突,又向东chā,再向南奔五指山。速战、猛打、猛冲,杀开一条血路,俘虏也不抓,可伤员不能丢呀。来接应我们的琼纵,把伤员全包了。卫生员全是女的,背着、抬着伤员跑。 琼纵一大特色是女兵多,卫生员、炊事员和各种勤务人员全是女的,战斗连队也有不少。子弹飞,pào弹zhà,不管不顾,救护伤员,不慌不忙,个子不高,想象不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打了那么多年仗,qiāng林弹雨中,从未贝过那么多女兵。 登陆时伤亡,突围时伤亡,没有琼纵救护、抬送.那伤亡得多大呀! 登陆了,上岸了,心里有底了,见到琼纵就更有底了。 张仲先老人说: 我登陆时鞋丢了,还有不少人把鞋给老乡了,琼纵给我们发鞋。生橡胶做的,红了巴叽的,被树枝挂住一神老长,橡皮筋似的,一扎就透,沾水溜滑。那琼纵也舍不得穿哪,什么都先紧着我们。琼纵苦呀,少说有113光脚的,女兵也一样光脚行军打仗。 海南岛老百姓好啊,给我们送粮食、地瓜,还有好多菜,连猫狗都抱来了,小牛也牵来了,让你杀了吃。猫狗是黎族高贵的食物礼品,咱们哪知道呀。猫狗不能吃,小牛更不能杀,他们就拿刀自己杀,我们坚决阻拦。说话也听不懂,明白你不要了,就不高兴了,真是把心掏给你了。 第二批偷渡部队上岛后,琼纵把自己的菜金省下一半给我们,还让我们吃大米,他们吃红薯。我们不干,他们说毛主席派你们来帮助解放我们的家乡,怎么能让你们挨饿呀?都是共产党的队伍,也有个主客之分呀。 见到琼纵,见到老百姓,就到家了。 海南岛23年红旗不倒,能创造出这样的局面,不易呀!一是信念,共产党人的信念;二是有个好领导,冯白驹了不起;三是有群众基础—老百姓穷得穿不上裤子,能不向着共产党、造guó mín dǎng的反吗? 年过半百的冯白驹,中等个头,面目消瘦.头发花白,一口广东普通话,语声温和,一派儒将风度,一种骨子里的刚硬。 海南岛解放后,路过琼山县,冯白驹请刘振华去他家吃饭。房子让guó mín dǎng全烧了,在房框子里搭的棚子。席间,他告诉刘振华,20多年来,他有两个“错误”。一是1933年斗争最艰苦时,上级领导让他去泰国,他没去;二是他曾判断大军不来,琼纵也能解放海南岛。琼纵有近两万人,guó mín dǎng只有万把人,没想到大陆上的残兵败将跑来那么多。 1937年八九月间,琼崖特委派代表与guó mín dǎng当局谈判合作抗日,陷入僵局。为及时掌握情况,指导谈判,冯白驹和妻子曾惠予来到塔市乡,被guó mín dǎng逮捕。为了劝降,审i仙寸把冯白驹读中学时的老师、校长都请来了。冯白驹大义凛然,申明只要当局停止内战,红军愿意接受改编,共同抗日,但我们必须坚持独立自主的原则。 一些地区的工人、学生示威yóu xing,海外琼侨、港澳琼胞也纷纷写信,或者发表谈话,谴责guó mín dǎng当局破坏团结抗日。周恩来、叶剑英也分别与guó mín dǎngjiāo涉,要求无条件释放冯白驹。迫于压力,guó mín dǎng琼崖当局先释放了曾惠予,12月又不得不释放了冯白驹。 四、大医医国“四野名将录”之十一 本军奉命参加琼崖登陆作战,这是一个很光荣的任务,却又是一个断鲜的问题。由于缺乏经脸和知识,必须很大努力做调查研究及战前演习,现在初步想到以下问题: 一、登陆季节与登陆.饭的选择:(一)北风、浪小、多雾的季节,则有利我者多;(二)登陆.氛应是宽正面,有重点的突击,选择敌未设防或离设防位置较远,或敌外围薄弱之处,甚至就是有浅滩之一般海岸亦可。海南岛公路,环岛一线修筑,纵贯者不多,又幸近海岸线,易为我切断,使敌军各据.饭的相互机动支援不易实现。 二、航进战斗队形的组成:(一)加大横宽,还是增强纵深?一般地说应该是加大横宽,齐头并进。好处是:同时展开多数火器与兵力,互相策应方使;侧面姐,防敌舰袭扰之甲标减少。(二)突击队(船)的编组,应斌予独立战斗能力,能攻能守,既能对付陆上,又能对付海上敌舰之拦队为原则,因此,工、pào不能少。(三)侧其掩护船队,主要是防敌舰袭扰,应以平shèpào为主,有必要的中等口径pào,一般是一船一pào为好,适合火器分散、火力集中的原则。还要调查了解敌舰的种类、xìng能及其活动圈大小等情况,以便对其作战。根据以上情况组织船队。 三、登陆作战的战术与技术问题:(一)抢占登陆点,应是夜袭动作。抢上岸后“先宽后深”,巩固立脚点(滩头阵地);破坏公路,修筑歼战工事,防敌反击;档住、抓住敌人不放,掩护主力登陆;分一部分兵力于正、侧三面扼守,准备机动反击。(二)主力到达后,除留一部分兵力掩护侧宾外,全部寻敌攻歼之。(三)岛上我游击队的内外配合问题,应考虑徉动、迷惑、柑制敌人的方法及直接接应我登陆部队的时机、地点。还有对敌空、敌舰和对敌探照灯、水雷的处理,时向导、联络信号的准备,以及计算渡海人数、每人装备之武器弹yào种类与重黄和所需船数。 这是12月16日,40军还在开进雷州半岛途中,12兵团参谋长兼40军副军长解方就在日记中写下的几段文字。 林彪是12月10日,下令40军和43军准备攻琼的。而在3天前,解方就对韩先楚说,两广战役已经结束,中国大陆已无大仗可打,只剩下个海南岛还未解放,应趁敌立足未稳时攻取。渡海作战是个新课题,我们没有经验,应尽早补上这一课。 当即让侦察科在南宁街头书摊上,买些介绍海南岛风土人情的书籍,还有当地的《潮汐表》,连清朝海军提督的《航海手册》也买了回来。 12月31日,40军刚在雷州半岛集结完毕,解方就拟定了(渡海作战准备工作指示),指出收集和管好船只、船工和领航人员,是当前最主要的工作。渡海工具,主要靠民船。军事训练要根据渡过海面实行敌前登陆的要求,争取一次渡过全军主力,一夜完成登陆,整个过程均须战斗。要从演习中熟悉船的xìng能,即什么风向、风速,船由何地到何地需要多少时间,以此为据编组战斗序列。从演习中了解气象情况,潮水起落时间,起落中对船只航行有何利害。从演习中达到多数人不晕船,部分人能撑船,并以此选定指挥作战的干部,作战力量力求精干。从演习中确定渡海船只的战斗队形,大体区分为突击船、警戒搜索船、指挥联络船和救护船。 1950年4月11日,在4O军团以上干部会上,解方作了据说是关于渡海作战的最后一次报告,题目是《几个战术思想问题》,主要内容为:一、起渡必须“等风等流,就风就流”。二、船队队形一定要“探在一起,不要走散了”。三、坚决打击敌舰,“叫敌舰怕我们,我们不能怕敌舰”。四、“宽正面,多箭头,重点突破”。五、“连续作战,勇猛发展”。 一位听过解方作报告的老人,谈到听解方讲战术、讲训练,用了个似乎不雅的比喻:就像老牛进了白菜地.口口不带闲着的,那才解馋解渴呢。 40军的老人都说,那时解方讲得最多的话,就是“到海上去,到船上去”。 还说,凡是渡海作战该讲到的事情他都讲到了,因为该去的地方他都去过了,该知道的东西他都知道了,面面俱到,又重点突出,简明扼要。 海流:每十三天一大变,每天两小变。海峡两面的水,每天对流一次;每十三天的开始为新流,最后三天为尾流,故每十三天中的前十天对杭海有利,后三天不利。这个变化是每十三天一个周期,周而复始有固定规律,只每天递错一小时。 海潮:是随看海流而变化,尾流三天的潮水也小。每月:1日一日潮大;5日一12日潮小;13日一18日潮大;19日一26日潮小;27日一30日潮大。 风向:旧历11月18日至11月22日(阳历2月6日至2月10日)五天的风向情况:18日l时至24时,东北风;19日1时至12时,东北风;12时至24时,东风;20日1时至15时,东风;15时至24时,东北风;21日l时至24时,东北风;22日l时至24时,东北风。 当“海南第一楼”里的薛岳,被“金门大捷”鼓舞着,轻蔑地视琼州海峡对面的对手“出山是虎,下海是虫”时,这个来自松辽平原的精力过人、精明过人的兵团参谋长兼副军长,就在雷州半岛苦涩的海风中,从这些枯燥的数据里,觅得了渡海作战、直捣天涯的最佳时机。 3月5日,当第一批偷渡部队驶离雷州半岛时,夺取涸洲岛的战斗也要打响。解方要去北海指挥夺岛战斗。水路比旱路远,单船在海上也不安全,可他偏偏走海路。他要抓紧任何机会亲近大海,和大海jiāo朋友,求得海战的科学与缜密。 到4月20日谷雨,只有3个多月时间,共产党建军史上从未有过的这场大海练,只能算作个速成班。连速成中学都不算,只能算作速成识字班、扫盲班,却必须拿到即将开始的渡海作战的全部大学文凭。不然,就只有望洋兴叹,葬身大海。 古人说:“边域之胜负,地方千里,制在一贤。” 提起海南岛战役,许多老人说是“两贤”:一个韩先楚,一个解方,韩的决心,解的谋略。 有人说,没有解方具体cāo作的那些方案、数据,韩先楚的决合也不会那么硬。 解方是吉林东丰县人,其父为东丰县第二号大地主,有两房妻子,解方为头房所生。自小后妈把持解家大权,解方和母亲,还有nǎinǎi,就备受欺凌。可小妈的儿子十几岁就抽大烟,解方从私塾到小学、师范,全是拔尖生,也就使父亲不得不刮目相看。每次离家,都要偷偷多给些钱,他就把钱放到亲戚家,再转jiāo给母亲和nǎinǎi。 在家像个小大人,到学校就变了个人。奉天三中是东北有名的贵族学校,学生皆为高官、富豪子弟,解方的家庭算是最贫寒、无势力的“土包子”之类.却是人人瞩目的品学兼优的全能型高才生。门门都在98分以上,数理化和英语、日语尤好,语文全省统考也是第三名。小提琴拉得好,唱戏是青衣,男中音更是令人倾倒。又是篮球、网球校队主力,足球右前锋,200米俪栏全校冠军。 张学良、张学铭、荣臻(东北边防军总参谋长),都曾想把自己的妹妹或是小姨子嫁给他,他都拒绝了。张家不但不怪罪他,反而更敬重他,认为这个人不同凡响。 保送到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考试第一。联队长冈村宁次认为他对日态度强硬,将其降为第三名。其实,解方一向都属深藏不露之人,只是素质太好,而不能不引人注目。不过,这位后来的侵华日军司令,也确实有几分眼力。 “九一八”事变不久,日本又策动“天津事变”,以天津驻屯军为骨干,依托日租界,驱使汉jiān便衣队举行bào dòng,占领一些警察所,在建筑物上悬挂日本国旗。当时以解方为首的贾陶、孙铭九、苏冠南,都是20出头,都是天津保安队教官。解方立即组织反击,战至拂晓,将敌人赶回日租界。第二天,在日军pào火和装甲车掩护下,便衣队又发起进攻。解方待敌进至20多米时,命令大家一齐投出手榴弹,然后步qiāng、机qiāng齐放。白天打,晚上谈判;晚上打,白天谈判。能cāo英日两种语言的解方,就真刀真qiāng、唇qiāng舌剑地轮番上阵。如此打打谈谈近一个月,日寇什么便宜没得到,不得不罢手。 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16期毕业生,以天津驻屯军高级参谋身份出现在天津的沈阳日本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评说“天津事变”时,说他有两个“没想到”:没想到学生打老师打得这么狠,没想到天津保安队能做这样的抵抗。 解方闻知后,就传过话去:“中国不是印度、朝鲜,天津也不是北大营。” 从八路军到解放军,解方的任职,基本上除了参谋长,就是副职。而他参与组织和指挥的那些战斗、战役,有熟知内情的老人说,一些仗打得好,就是解方的一个建议,一个方案。 有人曾经说过,就这仗没听参谋长的,这仗就打成了这个样子。听到的人赶紧去找解方,解方赶紧采取补救措施。 他无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中最好的参谋长之一了。不然,在朝鲜和美国人打仗,能让他去当参谋长吗? 彭老总对这位参谋长非常满意,常说他是“诸葛亮”,“我的诸葛亮”。 而解方1941年到延安后,任中央军委情报部3局局长,当然因为他懂日语、英语。可他出任板门店谈判代表、首席代表,就不仅因此了。美国军事史家赫尔姆斯,在《韩战中的美国陆军》中评价解方,说他“足智多谋”,“思维敏捷、严密,无懈可击”,“令人生畏”,“是最难对付的人”。 1955年,解方被授予少将军衔。 据说,最后审定时,有当年在北方局工作的人,说他是旧军人出身,背景挺复杂。 彭德怀听说了,火了,说我也周日军人出身,蒯巾中有几个不是旧军人出身? 离休前为40军作训处长的吕效荣老人,当年是4O军作战参谋。“文化大革命”中,听说解方从秦城监狱放出来了,买车票去北京看老首长,正巧碰见解方在院子里散步。解方眼睛一亮,点点头,又摇摇头,转身走了。吕效荣瞅着老首长的背影,心如刀绞。 和解方打过jiāo道的人,无论上级、下级,还是同级,难得有说他个“不”字的。这不但是因为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的能力、为人,还因为他好像永远都是夹着尾巴做人。 即便在狱中,对那些审讯他的人,他也不会像冯白驹那样声色俱厉地把他们比作guó mín dǎng张发奎之流,而只是说,我相信党,相信党组织一定会搞清楚我的问题。 出狱后,有人找他谈话,要他去南京高级步校当校长。他很感动,又很激动。可他觉得自己已经10多年未工作了(光在秦城监狱就关了8年),现在部队、院校什么样儿都不知道,都断捻了,一点数没有,一下子就当起校长来,能干好吗?能不能先下去搞搞调研,了解、熟悉一下情况呀? 有人专会拐着弯儿听话,结果就听出什么来了?解方嫌官小了。 不少人埋怨他,给你官,当就是了,当上再说,哪有像你这么死认真的呀。 他说,我是从旧军队出来的,我们是共产党啊! 解方从奉天三中毕业后,张学良要选派一些优秀青年去日本学军事。解方不去,他的理想是当个医生,治病救人。张学良让人转告他4个字:大医医国。 军阀混战,民不聊生,青年解方曾幻想躲避.当个医生,能救治多少人就救治多少人。“九一八”事变后,军人解方认定要救中国,首先要把日寇赶出中国。guó mín dǎng腐败,东北军“剿共”,他痛恨国人自相残杀,心头激dàng着救国救民的豪情,认为只有共产党能够救中国,就在1936年加人中国共产党,成为东北军51军的第一位中共地下党员。 “大医医国”,战争年代是赶走日寇,解放中国,之后是医治战争创伤.保卫、建设强大的新中国。他根本没想到会有那么多运动和“阶级斗争”,更不会想到他和许多打江山的将军,都成了“革命对象”。可只要力所能及,他就要为国家和军队做他该做的事。他从旧军队中出来,对旧军队、旧中国看得那么透,也就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如果说还有遗憾的话,那就是战争年代,他一直渴望带兵打仗。 有人说,他在guó mín dǎng那边就当参谋长,到这边还当参谋长,那参谋长当得太好了,也很难找到像他这样的参谋长了,那参谋长就当起来没完了。在司令部建设上,他的贡献像刘亚楼一样突出,可刘亚楼还当了把天津战役前线总指挥,他有什么?打完仗了,像他这样有文化、懂外语,又是正规军校出身的人也不多,他就去院校了。看他那儒雅样儿,皮肤也白白的,有人就觉得他就是当参谋长、办院校的料。有人也确是这样,讲理论头头是道,让他统兵打仗就潜门儿。可解方不是这样,他是个真正的军人。一个真正的军人、将军,那心头又怎能不激dàng着统兵疆场的渴望和激情?建国初期,还曾有人提议他去外jiāo部工作。那也许是军人解方最不想去的地方,可果真让他去了,也决不会有二话,也肯定会千得很出色。 有人说他活得挺苦挺累。 让我们记住他的座右铭:“贞不绝俗,伙不同流,外圆内方。” 五、要不是他极力推动,海南岛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台湾?“四野名将录”之十二 解方在雷州半岛不息的海风中,一会儿船上,一会儿岸上,一会儿海康,一会儿徐闻、海安、北海,那1.67米的身材永远是那么挺拔。 同为少将、中将、上将,一些农民出身的将军就有所不同。他们和像他们一样的士兵,放下锄头就拿起qiāng,有的还未学会shè击,甚至还未拿起一支qiāng,就倒在战场上了。他们难得有工夫,去训练“立正”、“稍息”、“肩qiāng”、“齐步走”。即便穿上将军服,有的瞅着也还像个农民,或是像个游击队。 而放牛娃出身的12兵团副司令兼4D军军长、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的韩先楚,用一些人的话讲,离休后一套便装在院子里侍弄菜地,也是个“正规军”。 韩先楚是中国著名的“将军县”湖北黄安(今红安)县人。 当解方在贵族中学奉夭三中学英语、日语,拉小提琴、唱青衣、打网球、踢足球,又东渡日本学习军事时,比解方小5岁的韩先楚,正在大别山放牛,学焕匠,给地主打短工。 但这丝毫也不妨碍他成为一名战功卓著的将军。 无论出身、阅历多么不同,有些人天生就是来这个世界当军人、当将军的。 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团长、旅长、师长,正职的台阶韩先楚一路踏上来,副职的台阶基本都迈过去了,当过的时间也很短,任12兵团副司令时还兼着个40军军长,任志愿军副司令时也是个在前边独当一面的角色。 不过,在东北任4纵副司令的时间(22个月)可是够长的,却也是他战绩最辉煌的时期之一。 1946年5月下旬,máo zé dōng急电辽东军区,要南满部队集中兵力,在中长铁路南端选择有战略意义的大中城市展开进攻,将进攻北满的敌人拉回南满。 有人说,连几个“窝棚”(窝棚又称“马架子”,一种简易住所。辽宁,特别是辽西,许多村名都叫“窝棚”)都打不下来,还能打大中城市? 有人说,派一两个团,去沈阳或是什么地方,放一阵qiāng回来就算了。 韩先楚道,现在不是研究打不打的问题,而是打哪儿、怎么打的问题。 国共两党闯到关东后,拉开架势的第一场大打出手,以guó mín dǎng夺取战略要地四平而宣告结束。在四平保卫战中损失惨重的北撤的东北民主联军,有的被阻断敌后,有的投敌反水,退到松花江北的队伍,在敌人穷追不舍下疲惫不堪。而在哈尔滨的东北局,也在收拾行装,准备北撤。闯到关东的共产党人,在黑土地第一个明媚的春夏之jiāo,步入了最严酷的冬天。 南满呢?不久前的沙岭战斗,4纵3个旅加一个pào团,围打新6军一个团。兵力、火力绝对优势,打了3夭3夜没打下来,伤亡两千多人。有人说连几个“窝棚”都打不下来,指的就是这场战斗。 沙岭战斗期间调任4纵副司令的韩先楚.认为有的仗即使连战连捷也不能打,因为在战役全局上是不能打的。可眼下这一仗,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就是把部队打残了也得打。因为东北党和军队的首脑机关在北满,必须把全力进攻北满的敌人拉回相当一部分,减轻北满的压力。 4纵司令不在,主持会议的辽东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肖华,对韩先楚道:你就带4个团去打一仗。 这一仗必须打,而且必须不惜代价地真打、大打,把敌人打痛。不打痛他,怎么能把他.从北满拉回来呀? 大石桥、海城、鞍山,敌1料师3个团沿中长路三点一线摆开。韩先楚将两个独立团留在大石桥,做出要打大石桥的样子,自己率主力直扑鞍山。主力中的主力10师29团攻势凌厉,在pào火掩护下很快拿下城外制高点,又尾随溃逃之敌打进市内,一鼓作气攻下敌指挥所,残敌大都投降。又迅即挥师南下,将海城184师主力团团围住。 打着打着,韩先楚突然冒出个念头:能不能让这个184师放下武器,甚至投诚、起义? 开头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那是什么时候呀?那是guó mín dǎng最得意的时候,共产党人正面临着闯进关东后的第一次大逃亡。可大环境如此,眼下的小环境,却是你184师就接在我的手心里,顽抗下去,只有灭亡。还有,这个184师是滇军,受老蒋歧视,被迫到东北打内战,他会死心塌地地为老蒋卖命吗? 一边攻击,一边喊话,开展政治攻势,同时派被俘的军官进城给184师师长送去一封信。 鞍海战役一箭双雕,既调动了北满的敌人,又第一次在东北迫使敌一个师火线起义。 接下来的新开岭战役,又在东北战场首次歼敌一个精锐师号称“千里驹”的52军25师。 据说战斗打到关键时刻,双方相持不下,敌人援兵快到了,有人认为不能再打下去了,要撤。韩先楚吼起来,要撤你们撤,把部队给我留下来! 敢打必胜。 四保临江的第四次临江保卫战,参战部队为3纵和4纵10师,由3纵司令曾克林任总指挥,4纵副司令韩先楚任副总指挥。敌11个师分三路进攻,两个人都盯住了兵力占来犯之敌一半的中路之敌,曾克林看好的是较弱的滇军暂编20师,韩先楚中意的是全美械装备的89师。 韩先楚认为,这个89师无疑是强大的,可刚从热河调来,在那边没打过什么硬仗,就认为南满共军也不堪一击。89师一路长驱直入,无所顾忌,就证明了这一点,同时也就由强变弱了。而其余部队虽然战斗力不强,经过半年多打击,吃过不少苦头,都变得警觉起来,也就相应地难打了。我们正可利用89师的轻敌冒进将其,出其不意地打掉,就能展撼全局。 两个人争执不下,两种方案同时上报,辽东军区批准了韩先楚的方案,同时指示由韩先楚统一指挥3纵和4纵作战。 全歼89师的战斗还未护向,先来一场方案之争。后来的奇袭威远堡门战斗,歼敌53军1 16师,战前又是一场方案之争。 3纵政委罗舜初认为,53军3个师在开原以东和东北地区,相距不远,互为特角。为避免两面受敌,我军应集中兵力,先歼灭西丰之敌,再向纵深扩大战果。 刚由4纵副司令升任3纵司令的韩先楚,主张以主力长途奔袭,直chā敌纵深威远堡门,趁敌不备,歼灭116师师部及347团一个营,打乱其指挥。同时以部分兵力包围西丰之敌,相机歼其一部。如敌闻师部受袭,回窜增援,就在运动中速战速决,然后再扩大战果。 两个方案,一个稳妥,符合“不打无把握之仗”的原则,一个奇兵色彩极浓,也极具冒险xìng。 开头大家各抒己见,后来就剩司令和政委唇qiāng舌剑了。 两个方案同时上报,“林罗刘”很快复电:“按先楚案实施战斗。” 威远堡门一战后,3纵被敌人敬畏地称之为“旋风部队”。 而今,“旋风部队”旋到了海南岛。 看着那蔚蓝色的大海,听着官兵吵吵巴火地嚷着海水是咸的,“旋风部队”司令韩先楚,恨不得也去捧起一口,尝尝它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平生第一次见到大海,真有些头晕目眩,不知深浅,感觉困难真大,就像这大海一样大。可他知道该怎么做,那就是到群众中去,即到渔民中去,到海上去,到船上去。既然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山,也就没有过不去的江河湖海。从平津南下时的口号叫“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不打下海南岛,算什么解放全中国?这个海南岛不算什么,那边还有个台湾呢。 到渔民家去唠,也请渔民、船工来谈。渔民告诉他,每年正月到清明,琼州海峡都是北风或东北风,渡海最有利,帆船顺风顺浪,一夜可达对岸。过了谷雨就是南风了,南渡就是逆风了。琼州海峡每月有两次大潮,每次退潮后3天内流速较小,即使无风,也可摇格划桨通过中流。他问得认真、仔细,渔民、船工讲得也不含糊,并请其中有经验的老船工参加气象海情调查小组。他必须靠天打仗,老天爷和龙王爷谁也得罪不起,必须实心实意地与它们套近乎、jiāo朋友,摸透它们的脾xìng。 听到“机帆船”3个字,就像第一次听到“潮汐”一样,生涩而又新奇。渔民就告诉他什么叫机帆船,讲当年日本鬼子侵占海南岛时,军舰不够用,就是从北海和雷州半岛一带抓的机帆船,在临高角登陆。那儿有片大海滩,帆船一下子就靠上去了。 从盟军诺曼底登陆,到郑成功收复台湾,韩先楚都反复研究。 一位英国军事理论家说过,地形是一本伟大的独一无二的兵书,一个人如果不会读这本书,他就不可能成为将军。 从参军那天起,韩先楚就在qiāng林弹雨中学习战争,也把气候地理这本兵不+篇向夭退471书,从大别山翻到陕甘宁,又翻到了冰天雪地的黑土地,青山绿水的红土地,而今则把大海这本兵书读啊读啊。 比之一口流利的英语、日语的解方,只读过一年书的放牛娃出身的韩先楚,劣势是明显的。威远堡门战前那场方案之争,司令、政委各吹各的号,各发各的报,亲自写电报。他那字写千黝又扒拉拉的,那么多错字、别字,有的字不会写画个圈儿,让机要科的人像读天书似的。上世纪60年代任福州军区司令时,调来个秘书江如芳,他说你叫江如“芬”呀依然是“芬”、“芳”不分的错字、白字司令。 “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兵书。”被部下称为“好战分子”的韩先楚,体会不到陆游诗句的浪漫,也绝少长篇大套的理论色彩,却出手就能置对手于死地。 真理是简单的,韩先楚就是个化简高手,能从纷繁复杂的现象中,迅速窥透本质。像谈到鞍海战役,他只说出4个字“它是滇军”。谈到新开岭战役,只有两个字“咬牙”。谈到第四次临江保卫战,打掉那个狂傲冒进的89师,只有一句话“它不知道我的厉害”。谈到奇袭威远堡门,仍是4个字“找到‘打点’”他把战斗、战役中必须抓住、抓好的一个或几个可致敌于死命的关节点,称之为“打点”。 建国后,无论开了儿天会,那会多么重要,他口袋里那个小本子,挺大的字记满5页的时候不多。不是文化低记不下来,而是会议精神、主要内容,那几句话、几页纸,已经全都概括了。 而那封天书似的电报,无论有多少错字、别字,画了多少圈儿,都没有废字、废话。除了对战争那种异乎寻常的关注外,就不能不想到天分他天生就是来这个世界干这个的。这个大老粗,无疑是战争大学的高才生,军事科学领域中有真才实学的大知识分子。而在雷州半岛不息的海风中,能把大海这本兵书读到他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2 章 个份儿上,除了解方,没有第三人了。 一踏上雷州半岛,人称“好战分子”的韩先楚,就是两个字:着急! 因为4月20日就是谷雨了,过了谷雨,海南岛战役就只有推迟到明年这个时候了。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判定渡海作战,只能以帆船为主。 大规模渡海作战时间,最初定在春节前。广州2月会议,又将其推至6月。 2月1日,会议在广州军政委员会的会议室召开。广东军区第一副司令、15兵团司令邓华主持会议,首先由广东军区司令叶剑英,传达máo zé dōng和中央军委及四野关于解放海南岛的指示,并介绍了当前形势。接着,叶剑英请刚从海南岛渡海过来的琼纵参谋长符振中,介绍海南岛敌情。 当符振中讲到冯白驹建议先进行小规模偷渡时,韩先楚非常赞同,认为这样不仅可以改变岛上力量对比,增强接应主力登岛的力量,更有意义的是能取得渡海作战经验,提高部队渡海作战信心。 会议讨论较多的一个问题,是如何解决渡海工具。有人主张到港澳买登陆艇,有人提议将帆船都改装成机帆船,有人坚持立足现有船只,主要依靠帆船渡海作战。 主张后者的韩先楚,很长时间没有发言。因为经过一个多月的调研,对渡海作战虽然有了基本的路数,但还缺乏实践经验,不能说胸有成竹。 港澳当局是亲guó mín dǎng的,会卖你登陆艇,让你去打他们的盟友?改装机帆船是必要的,但能改装多少?máo zé dōng1月10日来电报指示:“不依靠北风而依靠改装机器的船这个方向去准备,由华南分局和广东军区用人力于几个月内装置几百个大海船的机器(此事是否可能,请询问华南分局电告),争取于春夏两季内解决海南岛间题。”显然,máo zé dōng对到底能改装多少机帆船,也是心存疑虑。而据韩先楚所知,若能占渡海作战船只的1/5,就算顶天了。那就只有依靠帆船了,靠天打仗了,而靠天打仗是断断拖不过谷雨的。 广州会议的重要成果,是确定了小部队分批偷渡的方针。但在渡海工具上,则决定以改装机帆船为主,同时积极购买登陆艇,并将战役发起时间推至6月份。 果真如此,先期偷渡的部队就白偷渡了,甚至是给敌人送去了。 韩先楚的办法,是悄没声地用行动说话。对前者全力准备,改装机帆船已在进行中,继续努力,越多越好。其余的会议精神,就由参加会议的两位4O军主官贪污了,根本不向下传达,也就更谈不上贯彻执行了。像将战役发起时间推至6月,连师级主官都不知道。一切以谷雨前的季节风为准,春节也不放假,再三强调抓紧时间,务必在3月份以前完成渡海作战的一切准备。 43军是按照广州会议决定的时间表进行的,教育及准备工作,均布置到5月底。4月10日下达大举强渡作战命令后,仓促间打乱原定计划,改以帆船为主渡海,也只能保证两个团的船只。只是因为4O军有两个师6个团同时起渡,才基本达到máo zé dōng关于“必须集中能一次运载至少一个军的全部主力”的要求。 如果40军也只能渡海两个团,海南岛战役还能打吗?能打得那么顺利吗? 1950年5月1日海南岛战役结束,6月25日朝鲜战争bào发,27日杜鲁门命令第七舰队封锁台湾海峡,他就不会下令封锁琼州海峡吗?如果40军也按照广州会议的时间表进行,还会有海南岛战役吗?今天海南岛上报扬的会是五星红旗吗? 而“好战分子”韩先楚,打下海南岛就想到了台湾。 1957年夏,从朝鲜战场归来,又在南京军事学院战役系毕业的韩先楚,主动要求去了个“有仗打的地方”福建前线,担任福州军区司令员。 有人说,让这么个“好战分子”往福州那么一坐,这本身对台湾就是一种震慑。 城市、农村、山岭、河流、道路、桥梁,周围海域那些大大小小的岛礁,它们的位置、价值,还有名称,包括准确的读音,他都一一烂熟于胸。若问硝烟战火中,足迹踏遍大半个中国的福州军区司令,哪儿是他最熟悉的地方,那就是他从未涉足过的台湾了。 他认为台湾问题,就该在他们这一代手中解决,就在他在福州的任上解决。 时令已近4月,扑面的海风,热度一天比一天高,韩先楚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急。 1950年3月5日,40军一个营第一次偷渡,韩先楚一夜未合眼,直到琼崖纵队发来电报,才长长地吁出口气:大海是可以驾驭的! 与此同时的攻占涸洲岛,不但是场成功的夺船战斗,还用木船击伤敌人pào艇,一也算一场不大不小的海战预演。 3月26日,4O军一个加强团第二次偷渡,登陆点选在敌人防御正面的强点的临高角一带,带有一种强攻强渡的xìng质,依然成功登岛,韩先楚就更有底了。 两个军两次偷渡,登岛已近一个师兵力。加上琼纵,可在任何方向上打开缺口,接应主力登岛作战。 可是,有人仍然强调大举渡海作战的困难,主张继续分批偷渡。 3月26日,15兵团在给四野和军委的报告中,认为: 我们应尽量争取可能利用的风向,以减少国家时经困难,但我们不可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风向上,故请广州立即分批准备登陆艇和机帆船,4月份完成1.5万人至2万人的以后再看。 3月30日,又在给四野和军委的电报中说: 大家都很积极很有决心争取春夏解放海南岛,但部队供应与准备工作困难很多;据我了解的确是一些哈须立即解决的实际问题…… 应该说,这是被金门那场全军覆没的噩梦魔住了。 金门弹丸之地,距大陆仅12里,岸pào火力可直接支援,却打不下来,攻打海南岛岂不是更难?其实正因金门小,无回旋余地,无内应(也不可能有内应),在敌人优势兵力、火力下,登岛部队才难以立足,加上后援不至,以至全军覆没。还有,部队不识海情水xìng,之前在陆地上打顺手了,以为上岛后就像捉鸭子、赶鸭子似的,是场典型的莽撞仗。 两个军4次偷渡,船只有去无回,继续偷渡,主力过海的船只都是问题。敌人已经摸清我军偷渡规律,在海上陆上组织快速部队,专门对付我军偷渡,小股偷渡与大举强渡遇到的几乎是同样多的敌人,后者自然更易成功。敌人的方针是“先安内,后攘外”,妄图在我军大举登陆前消灭岛上我军.以免腹背受敌。我军第一次偷渡时,敌人还在进攻五指山根据地。若是过了谷雨前的季节风,弄不好真可能像金门一样,只有眼睁睁看着琼纵和登岛部队全军搜没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必须抓住谷雨前的时机,大举渡海作战!3月31日,40军召开党委会,一致认为大规模渡海作战的条件已经成熟,建议兵团立即组织实施主力渡海,攻击海南岛。 而在此前,韩先楚已经多次向上级申明这种意见了。 如3月20日,在以他和副军长蔡正国署名的发给15兵团和四野的电报中,说: 今后大规模登陆作战,在有利的内应条件下,我两军就在风向季节(旧历二月底三月初清明前)各以主力由正面并肩作战,佑计无大问题。根据这种情况,在帆船的准备上,除我们现已买到和自己拆却的约百部机器外,再发我们二百五十部即可(此数与原计划数可减少近二分之一的机器)。就是这二百五十部机器解决困难,或我们改装不及时,我亦以现有百部机器改装为pào艇和指挥船,其余用风船,待条件成熟,风向顺利,拟大砚模登陆作战。不知四十三军准备工作及意见如何? “一天夜里”,韩先楚口述,作战科长尹灿贞记录,又给兵团、四野发出一封电报并转报中央军委。 许多老人讲到的这个“一天夜里”,时间应在3月31日4o军党委会前后。有人说是4月7日。这是一封挺长的电报。据说海南岛战役得以进行,这封电报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据说韩先楚在这封电报中摊牌了:如果43军未准备好,他愿率40军主力渡海作战。 4月15日、16日、17日,只要想想预定渡海作战的时间,距4月20日的谷雨已经多近,就知道这个战机抓得已是多么得岌岌可危,也就不难想象韩先楚是怎样急得火烧眉毛了,同时也说明他已经怎样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林彪和正在莫斯科访问的máo zé dōng,肯定了大举登陆的意见。 有人说,无论当年,还是今天,韩先楚在海南岛战役中的作用,怎么评价都不会过分。 近半个世纪后,还有老人为已经去世了的韩先楚捏着一把汗:这一锤子若是砸歪了,这个“好战分子”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 第二十七章 跨海之战 ------------ 千万只帆船, 千万把尖刀; 千万个英雄, 怒火在燃烧; 千万捉机qiāng, 千万门大pào; 千万条火龙, 直奔海南岛! 千万个功劳奖章, 在海南岛上光辉照锥; 千万面红旗, 迎着海风飘! 1950年4月16日17时3O分,在雄壮的《渡海战歌>声中,40军6个团分乘300多只帆船,从灯楼角一线海岸起渡了。 与此同时,43军两个团的80多只帆船,也驶离了东场港。 这天晚上,máo zé dōng和朱德等人都在军委作战指挥室,关注海南岛战事。林彪也在武汉“林彪100号”里等待消息。 从máo zé dōng到士兵都清楚,只要渡过琼州海峡,海南岛战役就没有多少悬念了。 一、偷渡“东北虎”之二十一 40军118师352团1营的14只帆船,在黑漆漆的大海上乘风破浪,基准船船尾的红灯在风浪中闪亮。 这是3月5日,攻琼部队组织的第一次偷渡。 1营在山东抗战时就是主力,到东北后更是越打越有名,四保临江被辽东军区授予‘,铁拳”称号,辽沈战役打锦州是尖刀。其实只要想想,能把第一次偷渡的任务给了他们,也就明白这个营的斤两了。 营长陈永康,1.75米个头,精明,精干,勇敢,讲战术,从不打莽撞仗。比他略矮点的教导员张仲先,用荀在松的话讲,“不但政治工作得力,军事上也胆大心细,作风严谨,文武双全”。 苟在松和过海接应当向导的琼纵侦察科长郭壮强,还有陈永康,带电台在居中的指挥船上。团长罗绍福和副营长刘绍明,在3连1排船上。张仲先和1连长毕德玉带1号船,即基准船,走在最前面,担任领航任务。 主要领导分乘多船,为的是一旦哪一只船毁人亡,还能有人指挥作战。 第一次,谁心里也没底。以苟在松为首的800壮士,可以说每个人都是以一种赴死的决心登船的。 17时30分从灯楼角起渡,预计拂晓前在海南岛西岸澹县的白马井、排埠附近登陆。午夜时分已行进200余里,挺好的东北风渐渐弱下来,快拂晓时一点风也没有了。灯光下,大海平静得像面镜子,这时距登陆点还有100多里。当即摇格划桨,连铁锹、木板、qiāng托和饼干箱的板子,都伸进水里划起来,船队仍以每小时6海里多的速度前进。 天亮了,船队暴露在海面上,官兵们拼命地划呀划呀,没想到敌人赶来帮忙了。 9点多钟,从新盈港方向驶出11只帆船,向船队迎来。后来得知,是敌一副县长带领的保安团。这时空中出现4架敌机,盘旋一阵子开始投弹,岸上敌pào也开火了。苟在松下令不准还击,按照预定计划伪装成渔船迷惑敌人,只是全力划船,向敌船靠去。1号基准船首先从敌船右侧驶了过去,其余船只也紧紧跟了上来,两边船只搅和在了一起。岸上敌人停止shè击,敌机还在低空盘旋。突见敌船上挂起红旗,他们也立即挂起红旗,敌船换上白旗,他们就换上包袱皮。敌机不明真相,飞走了。敌船心里有数,没胆,明白一jiāo火准完蛋,也就大气儿不敢出,只是在后边悄悄地跟着。 下午两点左右,船队到达排埠附近海面。岸上一个营敌人占领阵地,轻重火力向海面上扫来。8架敌机飞临上空,轮番扫shè、轰zhà。两艘敌舰也从后边赶来,陆海空火力向他们倾泻。有的船打坏了,就一边堵漏,一边划船、shè击。基准船一马当先向岸上冲去,机pào连阅pào手赵连有,54发pào弹53发在敌群中开花。看得见水底的泥沙了,张仲先下令跳船,抢占滩头阵地。苟在松离开船20米左右时,那只指挥船就被zhà沉了。 部队迅速抢占滩头,攻占几处阵地。就在这时,看到身穿蓝衣蓝裤的琼纵接应部队,在敌人背后出现了、打响了。 第一支利箭shè中了。 徐芳春老人说: 我们本来是和40军1 18师352团1营同时偷渡的,风不行,耽误了。 有两条偷渡路线,都是渔民提供的。一条是起渡后奔东南,到海峡东边的千重沙,那儿的标志是水浅浪大。从那儿转向奔正南,到海南岛东北角的景心角,再走50多里就是预定的登陆点鹿马岭了。另一条路线是奔东南,遇见一群岛礁,叫七星岛,从那里调头奔正西,就是登陆点了。画个图,让大家讨论。我说第一条路线近,可千重沙那儿浪大浪小,有浪无浪,渔民是白夭打鱼,我们是晚上,看不清,容易搞错。而且还要沿岸边在敌火下走那么远,这是兵家大忌。第二条路远点,但路线简单,肯定不会出错。偷渡关键是不能走错路,船队散了是最可怕的。孙千卿参谋长表示同意,大家都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就定了,走第二条路线。 最挠头的是等风。我们找几个老渔民,早看东南,晚看西北,他们就在团部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3 章 街口路边坐着。每天第一件事和最后一件事,都是问有没有风,他们不是摇头,就是叹气。军里定的3月5日偷渡,他们还是摇头,那也得执行命令呀。3个营都上船了,老百姓敲锣打鼓放鞭pào,白放了,船上小旗一动不动,真泄气、急人哪。 10日早晨,几个老渔民说,团长,行了,风要来了。我说大不大呀,他们说能把你们送过去。 原定全团偷渡,因为40军一个营已经过去了,军里认为一个团目标太大,改为一个加强营,加上团苦卫连和侦察连,由我和政治处主任刘庆祥带队。 下午1点钟船队出发,风好水好队形好。5点来钟,下雨了,风急了,浪大了,队形有些乱了。风雨飘摇中,突然左边两声qiāng响,出事了!是1连副连长李相山带的7号船,落在后边了。刘庆祥瞅着,说还能走,我看也是在走。原来那船头有块木板被浪打掉了,海水怎么舀也舀不千,李相山几次潜进舱底才搞明白,用棉被把洞堵住了。当时哪知道呀!两只船凑上去,不敢靠,靠上就撞坏了。管不了了,只能把它扔在后边了,后来也登陆了。 这才走多远呀,天还没黑呢。我心头一阵阵发紧。 天黑后,风浪越来越大。10点钟左右,船到主流,暴雨倾盆,浪像小山似的,那船像个葫芦瓤似的漂浮。船尾的马灯早灭了,号音联络没用,开头打qiāng像摔块瓦片,后来满世界都是翻上来的海水荧光闪亮。 我本来不晕船的,这工夫也完蛋了,黄胆都吐出来了,脑袋迷迷惜惰的。站不住,坐不稳,就弄根绳子,把自己绑在qiāng杆底下。可这又能怎样呀?人失控,船队失控,还能按时赶到登陆点吗?船会出什么险情,漂到哪里去呀? 那时,我参军已经12年了。要说害怕,第一次参加战斗怕过,再就是这次了。新兵打仗有老兵、班长.跟着他们就行了。这次,1 007个人,可是都瞅着我呀,而我也是第一次呀。那时讲“任务重于生命”,可现在什么招也没有,只能由龙王爷摆布了。 下半夜风浪小些,天快亮时风停了,前后左右都有船,左前方七八只还攘得挺紧。看见七星岛了,前边船开始转向了,看似向西南偏点,也没有办法。 那一夜,就是跟龙王爷较劲了,就靠那些船工了。毕竟是闯dàng大海的人,撑住了,路也熟。 1营长孙有礼和教导员王恩荣,带第一批8只船首先登陆。我们那只船靠岸时,他们已经将守敌击演,占领了滩头阵地。随后苦卫连的一只船也上来了。其余船只都是在别处登陆的,最后一只是半夜后登陆的。琼纵派个独立团接应。那地方老百姓好啊,见大军来了,给带路,第二天下午在文昌县大致坡镇会齐了。 机qiāng连长徐凤宗带的那只船,失踪了。结论只能是沉没了。徐凤宗是山东人,打仗好啊,船上一共44个人。 16天后,刘振华又率一个加强团从灯楼角起渡了。 仍被称为“偷渡”的这一次的登陆点,选在敌人防御正面的临高角一带。这种带有强攻xìng质的偷渡,目的是明显的,就是要碰碰硬,试探一些敌人重点防御地域的虚实、力度。 上半夜顺风顺流,下半夜风向突变,海上又起大雾,43只船分散漂流。指挥船和部分船只在玉包港登陆,余皆在两侧宽达40多里的宽大正面登陆。登陆前的海战尤其惨烈,几只船被击毁,353团6连3只船百余人,只剩下11人。 海南岛战役的又一个重要悬念被化解了:即使在“伯陵防线”的强点,也是可以强攻抢渡的。 43军的第二次偷渡,也是一个加强团,登陆点也是敌防御正面的强点。 原定3月24日21时起渡,因风力不足而停止行动,但有4只船200余人已经出发了。中途返回时,遭敌海空袭击,损失达3/4。 又改于27日黄昏起渡,仍因风力不足而未能成行。但岛上接应部队已按原定计划行动了,直至次日凌晨到达接应地点,才得令返回。结果是偷渡企图完全暴露实际上自40军第二次偷渡后,这个“偷”字已经淡化,乃至于乌有了。 31日22时40分,船队终于起渡,并于次日3时至6时在预定地区登陆。 有两个连错登上白沙门孤岛,苦战两昼夜,弹尽粮绝,大部分伤亡,少数被俘。 4月7日,40军120师358团乘船由安铺向灯楼角转移,准备参加主力渡海作战。天黑时狂风大作,小山样的浪头一排排扑来,8连的一只船漂散了。 连长杨海德和指导员颜承喜,首先让大家镇定下来,讲明“同舟共济”的道理,只要船不翻不沉,咱们一船50多人就要生死与共,战斗到底。 拂晓时分风停了,远处出现陆地的轮廓,连晕船折磨得半死的人,也挣扎着欢呼起来。猛听得船老大一声喊“海南岛”,一船人顿时大吃一惊。 偷渡的战友千难万险成功一次,这回老天爷和龙王爷把咱们都送到这里了,还能回去?连长和指导员一核计,当即决定登陆上岛。 岸上敌人开qiāng了,pào弹也打过来。连长第一个跳船,挥着匣子qiāng率领大家向岸上冲去,一鼓作气攻占敌人前沿阵地,又拿下后边一座2层楼房,然后潜人树林。 或打或藏或走,与敌周旋4昼夜,终于上了五指山,未损失一个人。 两个军4次偷渡,以及无意间漂流到海南岛的一个重要经验教训,就是船在海上,只要不翻不沉,就只有两个字:向前!向前! 二、陆军海战队“东北虎”之二十二 有的老人还记得,4月16日是农历二月三十,一个漆黑的朔月之夜。 宽阔的海面上,东北风鼓dàng着帆篷呼呼作响,船尾的马灯在波涛中起伏闪烁,犹如不夜城的万家灯火。 以雷州半岛的顶端为界,左侧为东路43军两个团,右侧为西路40军6个团,近400只战船在海面上班起一片片帆桅的森林,顺风顺流,浩dàng南下。 半夜时分,航程过半,空中突然亮起一串串照明弹,船队立刻暴露在大海上。 敌机在空中俯冲扫shè、投弹,敌舰上的机关pào和大口径pào弹.在船队中间溅起一股股水柱。各船上的轻重火器,立即向就近的空中、海上目标shè击。在两翼护航的土pào艇大队,则开足马力向敌舰冲去。 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军史上,没有这场海战。刚刚成立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1月12日,40军所在的12兵团的司令兼政委肖劲光被任命为海军司令;4月14日,即这场海战的前两天,以12兵团机关为基础组建的海军领导机关正式成立)序列中,也没有这只土pào艇部队。可谁都不会否认,这是一场真正的海战,一场堪称海战奇观的壮烈的海战。 40军pào兵主任黄宇,指挥几只土pào艇,用jiāo叉火力将敌先头舰打得冒起浓烟。一艘大型军舰仗着速度快、火力强,闯进左冀船队,企图搅乱土pào艇队形。黄宇的指挥船抢上前去,待到几十米时,战防pào、步兵pào和轻重机qiāng一齐开火,敌舰拖着浓烟赶紧逃出火网。 夜空中弹如飞蝗,水柱冲天,火光映红了海面。 土pào艇与敌舰第一次过招,是攻打润洲岛。119师356团2连长石龙生带只土pào艇,在涸洲湾与敌“海硕号”pào艇突然遭遇。敌人愣神工夫,石龙生已指挥土pào艇冲了上去,一顿qiāng打pào轰,手榴弹也砸了上去。另两只土pào艇也赶来了,也是不顾一切往上冲,"海硕号”拖着浓烟逃跑了。 打这以后,敌人就传说共军船上有钩子,冲上去钩住你,就往上扔zhàyào包,投手榴弹,跟你玩命,就躲得远远地开pào。 一些老人说.zhàyào包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钩子却是敌人提醒的,有的船上还准备了梯子,钩住敌舰就架梯子往上爬呀。那钩子就是根丈把长的竹竿,前边绑个钩子,风浪中跑动起来连一般的帆船都钩不住,能钩什么敌舰呀?真要钩住了,那还不叫敌舰钩跑了吗?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好在没机会出洋相,可敌人还不明白吗?他们是让咱们那劲头吓破胆了。 一只只土pào艇猛打、猛冲、猛追,被打着火了,也猛冲、猛追,只要还有动力就拼命向前,逼近敌舰。这“三猛战术”在陆地上十拿九稳,到海上就不大灵了,敌舰一加劲,就甭想追上它。那也要猛追猛撵,把它们赶得远远的,好掩护主力船队渡过琼州海峡。 17日清晨,4o军主力登陆后,土pào艇大队按原计划掩护空船返回雷州半岛,接运43军后续部队。 船到中流,一艘军舰从侧翼扑了过来,黄宇立即率领5只土pào艇迎了上去。 黄宇那只指挥船坏了一台发动机,眼瞅着4只土pào艇追打着敌舰没影了,背后又冒出一艘敌舰。这是一艘护航驱逐舰,少说也在千吨级以上。当时还不知道它就是guó mín dǎng第二舰队的旗舰“太平号”,舰队司令王恩华中将就在舰上。黄宇下令关掉剩下的一台发动机,将船上各种火器都用篷布盖上,将篷布割些口子,pào手、shè手猫在里边瞄准。这样,这只土pào艇的“旗舰”,就成了一只堆满货物的运输船,在海上漂浮粉,等着敌人赶来发财。 “太平号”毫无顾忌地驶过来,许多水兵拥到甲板上、船舷边。待到200米左右,敌前后主pào已成shè击死角时,黄宇一声“打”,发动机和qiāngpào同时吼叫起来,舰上敌人乱成一团,有的中弹倒地,有的落人水中。舰队司令王恩华也身负重伤,回到海口就毙命了。 掩护主力登岛后,40军的20只土pào艇,还能执行作战任务的只剩下这5只了。 而只有5只土pào艇的43军土pào艇大队,海战中全被打坏了。 3艘敌舰一边向土pào艇shè击,一边向主力船队冲去。陆战讲“人在阵地在”,这会儿是有土pào艇在,就要保证主力渡过琼州海峡。128师383团2营副教导员、土pào艇大队长刘元安,指挥5只土pào艇全力扑向敌舰,qiāngpào齐鸣,死缠硬打,绝不让敌舰靠近主力船队。6连副指导员、“艇长”刘长存胸部中弹,捂住伤口,指挥战斗。距敌100米左右了,刘元安命令准备钩子、梯子和zhàyào包、bào破筒、集束手榴弹。看到这架势,敌舰吓得赶紧转向跑了。 3只土pào艇被打坏了,另两只也程度不同的损伤了,主力船队右后方又赶来两艘敌舰。两只木帆船,对付5艘铁甲舰。土饱艇大队副大队长、6连连长石怀文,对另一只土pào艇上血人似的刘长存大喊:你去对付那两个,这3个我包了! 提起上pào艇大队,老人们都说,那是海上“敢死队”呀! 40军刚到雷州半岛,就打下一架飞机,连飞行员也活捉了。攻占涸洲岛时又打下一架,第二次偷渡还打伤一架,那飞机就越飞越高,投弹、shè击就越来越没了准头。海军则牢牢记住了共军船上的钩子,人没钩去.魂早钩走了,只敢躲得远远的开pào。“空军是关键”,“海军决定成败”,被薛岳寄予厚望的、要在“伯陵防线”的“立休防御”中起突击队作用的海空军,就这样在木帆船面前成了“怕死队”。 一些老人说,有的敌舰像小山似的,若是近点,掀起那浪,就能把咱们那船打翻。敌舰跑过去,压那大深沟,咱们船进去了,好半夭才能漂上来。敌人要是还有点胆气,那几百吨、上千吨的铁甲舰,不用打,就闯进那木帆船队中横冲直撞,那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就凭这一招,咱们能那样就过了琼州海峡吗? 有老人说,林彪讲敢打就是战术,guó mín dǎng不敢打,保命要紧,就什么战术也谈不上了。 在衡宝战役中立下殊勋的119师,是这次渡海主力中唯一完整的建制师。 徐国夫老人说: 40军在临高县马袅港以西登陆,我们师的登陆点为临高角约3里长的突出的海滩。海滩上布满了铁丝网、战壕和喷shè火舌的明碉暗堡,阵地前的沙滩上长满仙人掌和野菠萝,一些抢滩的官兵就倒在那仙人掌和野菠萝丛中。 在临高角有大如卡车,小似炉台的礁石,船队若是进到那里,轻则搁浅,重则船毁人亡。渡海前一天,我们还派356团副团长宋宪孔,带人过海实地测试、侦察一遍。 我们师在两军渡海船队右冀,海战首先在左翼打响,我们这边也很快出现敌机、敌舰。我用报话机下达命令:各团注意,拉大距离,船自为战,高shè机qiāng集中火力对空shè击,土pào艇全部出击,抵近shè击。话音刚落,高shè机qiāng就响成一个点儿,敌机立刻爬高飞离船队上空。在两翼护航的9只土pào艇,在师pào兵营长武毅指挥下,箭一般冲上前去,紧紧咬住敌舰。 激战中,不时有船中弹。355团3营指挥船3根桅杆都被打断,一艘敌舰迎面驶来,船上两挺重机qiāng、两挺轻机qiāng一齐开火。营长杨立明大喊,火箭筒!火箭筒!火箭筒手李秉东,那只火箭筒从北平扛到雷州半岛,一发实弹没打过,火箭弹少,宝贝呀,不到关键时刻哪舍得放呀。第一发从敌舰后尾飞过,第二发还未来得及发shè,敌舰已经跑远了。 这场海战也就半小时左右,却是愉心动魄,一种参军后第一次打仗的感觉。 透过薄雾,晨光中看得见临高角的轮廓了。海滩深处亮着3堆掩火,传来激烈的qiāngpào声,那是先期偷渡的和琼纵来接应我们的部队,在与敌人激战。 敌人在滩头设置三道防线。第一道是铁丝上悬挂集束手榴弹,当我军接近时拉弦引bào。第二道是战壕,约一个营的兵力把守,并在两道防线之间埋设地雷。第三道是明碉暗堡,357团8连副排长万守业,就是在那儿用身体堵住暗堡qiāng眼牺牲的。 赵兴元老人说: 船过中流,风就停了,全靠摇槽划桨前进,我们那只船把能伸进水的东西,都当桨划了起来。qiāngpào声中,大家一边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4 章 着,一迈“嘿”、“嘿”地喊着,听到的都是“快呀”、“快呀”—那时就是一个念头:只要你不打沉我,我就要划上岸去! 快靠岸时水浅,船慢,就跳船。海水一下子没过头顶,借着竹筒的浮力很快浮上来,拼命向岸上游去。突然脚下够着底了,手也抓上岸了,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什么也不怕了。 “陆军海战队”怎么说也是陆军呀! 张实杰老人说: 我们团从三塘港起渡,机关干部和机pào连都分到各连船上,9个步兵连,35只船,从离港到登陆一直在一起,无一走散。我和师政委相炜在指挥船上,登陆时他也cāo支卡宾qiāng。一路上电台开着,只收报,不发报。 我们是在玉包港西边登陆的,8倍望远镜里,山顶崖头就像海面上漂浮的一节木头。这时,天上飞机,右边敌舰,不用命令,土pào艇迎向敌舰,其余船上火力对空齐shè,果真打下一架,冒着烟掉进海里,大家喊起来:好啊,喂王八啦! 跳船,登陆抢滩。海水过胸,我跳下去没站住,呛了几口,1营教导员王文德拉我一把才站起来。滩头淤泥挺深,通信员刘白党和警卫员姚豆包有点拔不动脚,我有劲,就一手拉一个。岸上都是仙人掌,半人多高,也不管,就从那里面往上冲。敌人机qiāng从侧面扫过来,一下子牺牲3个人。 迎面一道土石硷子,两丈来高,通信员王墨林第一个爬上去,胸部中弹摔下来。我们向上边甩起手榴弹,敌人死的死,伤的伤,大家互相推举、拉扯着就上去了。 王文德教导员带个步兵班,攻击另一个碉堡,他们从右侧迂回,我们在正面钳制。敌人火力很猛,也挺顽强,手榴弹塞进qiāng眼里了,还向外shè击。碉堡拿下来了,刘白党牺牲了,姚豆包也负伤了。刘白党我们都叫他“老白党”,山东东营人,小个子,爱逗乐。姚豆包我们叫他“黏豆包”,东北人不是爱吃私豆包吗?两个小伙子可机灵了。 夺占滩头阵地,我们团就向黄竹挺进。一路上走走打打,抓了300多俘虏,缴获许多武器、粮食,让俘虏扛着。一些船工也跟着我们,有的一直跟到榆林。 不可遗漏的是李公范、万守业舍身堵枉相良。 43军128师384团2营,在琼西北理善港登陆后,被敌堡的火力阻住了。4连4班长李公范,带个bào破组,上去接连zhà开两道鹿碧。快接近地堡了,一颗手榴弹甩出来,李公范身上多处负伤。这时,他已经没有bào破筒了,手榴弹也投光了。只见他从侧面爬到qiāng眼旁,站起来,一翻身,用脊背堵住了qiāng眼,两条腿死死地撑顶在那里。 部队冲上去了。 刘振华老人说: 第二次偷渡,天将破晓,雾大。韩司令来电问我们到了什么地方,离登陆点还有多远,我说“在海上”。又问我们在海上的具体方位,我还说“在海上”。后来见面,韩司令说他听得哭笑不得,我说我也是哭笑不得呀。打了十几年仗,在陆地上一眼就能判定出方位来,这下子视野里除了海水没别的,就只有“在海上”了。 大部队渡海作战,我们和琼纵1总队的任务,是夺取西北线海岸的制高点临高山。上面驻敌一个野pào连和一个团部,对沿海威胁很大,拿下它就可控制新盈、临高角一带的海岸线和临高城,保证主力登岸,并向两冀扩大战果。在海上找不着北,到了陆地上,一眼就有数了,一下子就打下来了。 李如吉老人说: 侦察得知,临高山上有两门野pào。我们跟在步兵后面,拿下主峰,就直奔大pào。因为是突然袭击,敌人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消灭了。两门日式三八野pào好好地立在阵地上,还有600多发pào弹,就像专门为我们准备的似的。上pào发现瞄准镜没了,还好,象限仪还在,可以替代。 我们这个徒手pào兵排共18人,偷渡时海战中伤亡9个,包括排长李得厚。人员减半,这种日式野pào也只有我用过,那也大同小异,这些人又都是挑选出来的硬手,简单讲解几句,大家马上就会用了。 这时,渡海主力已开始登陆了。许多帆船停在海边,敌人的立体火力都往那儿倾泻,海面上水柱此起彼伏,部队潮水般涌上滩头,有的已经突破第一道防线。10里多长的海岸线上,烟呀火的,qiāngpào声像开锅了似的。 我是观测班长,可哪有工夫观察这些呀,我们要找的是对登岛部队威胁最大的敌阵地。 我用测距仪迅速测定出距离、方位,pào班长李昌风一声“放”,也神了,两门75毫米野pào全部首发命中。一处阵地打毁了,再转移一处,600多发pào弹,管够放。 海面上有艘敌舰,正pào击登陆部队。我测下距离,6千多米,在shè程内。李昌风指挥一门pào调整角度,第一pào弹着点距目标百八十米,第二pào在左舷旁bàozhà,掀起高高的水柱。敌舰见势不好,赶紧逃跑,那心里大概还在核计:这临高山上的大pào,怎么打起自己人了呀? 三、包围、反包围、反反包围“东北虎”之二十三 1949年4月17日半夜时分,40军主力与前来接应的琼纵1总队和先期偷渡部队,将临高城团团围住,却发现城里一个师的敌人,只剩下一个师部和一个团了。 原计划两军登陆后,西路40军首先围歼临高城之敌,然后主力向加来市疾进,包围敌64军,另以一个团向那大市前进。东路43军则向澄迈挺进,包围敌62军,以分割敌指挥机关,吸引敌援,求得在运动战中歼敌,然后主力向海口进军。而从一天的战斗情况看,登陆时虽遇抵抗,却无增援反扑,专门用来对付小型偷渡的摩托化快速部队也不见踪影,临高城主力又不知去向。薛岳这只老狐狸,会不会以为又是小型偷渡,将主力集中东线,去对付43军的两个团了? 韩先楚感到敌情有变,必须立即变更部署。 当机立断,将临高城之敌留给接应部队,渡海主力立即东进,寻敌主力作战。 实践证明,对于海南岛战役的陆上战役,这一招是举足轻重的。 17日4时左右,43军128师382团、383团两个营、3料团一个营,在副军长龙书金和师长黄荣海、政委相炜率领下,在林诗湾的雷公岛、玉包港、才芳岭一带登陆,第二天攻占福山市,并与先期偷渡部队和琼纵两个团会师。 20日晨,128师赶至黄竹,与敌一个多团遭遇,经过激战,将敌包围,同时分兵包围美事之敌,随即发起了强攻。先期偷渡的127师加强团,则进至风门岭地区,阻击白莲、海口方向敌人。 43军登陆点距海口近,威胁大,而敌主力和机动部队,又大都在海口附近。薛岳即一边命令黄竹、美亭之敌死守,一边急电已chā至黄竹、美亭地区的62军153师,对128师实施反包围。同时命令其机动部队63军153师、步兵教导师和暂13师,分东西两路,迅速增援黄竹、美亭。 43军像块磁石,吸引来薛岳5万余众,占岛上一半兵力,而且全系主力。 美亭地区成了海南岛战役陆战的焦点,史称“美亭决战”。 张实杰老人说: 20日晨,我们赶到黄竹附近,准备越过黄竹奔美亭,黄竹敌人侧shè我们,就把它包围了起来。 打起来,才知道黄竹守敌是一个多团,美亭是一个师部和一个团。打到9点来钟,敌人从澄迈又过来两个团,又把我们包围了。围打黄竹的3营,除了屁股对着团指挥所外,三面都被包夹住了。 敌人上来就把4连的岑岭阵地夺去了,那pào打得猛啊,飞机也来轰zhà,4连伤亡百余人。我让参谋长王子玉带1营两个连,反击3次,才把阵地夺回来。 外顶内攻,向外顶住了,向内没攻动。 黄竹是个300多户人家的村子,却叫个“黄竹市”。那时海南岛到处都是村级市、乡级市,大家开玩笑,说两三户人家也叫个市。东线两条公路在黄竹jiāo会,地理位置挺重要。周围水塘连水塘,塘边仙人掌密密匝匝的,猫狗都难钻过去。4个路口各有一个碉堡,是当年日本鬼子修的。敌人砍倒树木做路障,利用民房做工事,死战不退。有的负伤了,拉响手榴弹,和冲上来的战士同归于尽。 自辽沈战役后,还没见过这么顽固的敌人。 登陆时抓到俘虏,一听口音,马上补充。那时的营团干部,大都是山东人。在海南岛见到山东老乡,也挺亲哪。一路上跑了不少,还挺奇怪。守黄竹的32军252师755团,也是山东部队,战后俘虏也补充一些。这下来事了,山东陆续来人揪他们,原来是还乡团底子,除了地富子弟,就是地痞无赖,这帮人反动啊。那时guó mín dǎng还宣传,说解放军的俘虏政策变了,跑到海南岛的都是死硬分子,抓住就杀,一个不留。 那一仗,我们团伤亡500多人。头一夭抓个营长,我咬牙切齿,把qiāng都掏出来了,真想毙了他。从松花江打到海南岛,最后一战了,伤亡那么多人,真受不了呀! 刚把黄竹围上,敌机就来了,zhà弹、汽油弹,第二天还投手榴弹,那也是把吃nǎi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后勤在片树林里做饭,被汽油弹打着了,炊事员抬着大锅往外跑。4门步兵pào打不上两发,飞机闻声就来轰zhà。团指挥所在片坟地里,飞机几次追着我们打,死人骨头zhà得满天飞。 徐芳春老人说: 我们打下福山市,与团主力会合。20日上午,382团在黄竹地区被反包围了,我和政委带2营、3营赶去增援。我们从西南向东北打,打包围382团敌人的屁股。打到下午,敌人援兵从海口压过来,又打我们的屁股,都是腹背受敌两面打。这么打了一天一夜,谁也动弹不了。第二天上午,从西南加岭子方向又来了个把团敌人。敌人太多了,薛岳的机动部队都让我们吸引过来了。 张实杰老人说: 天黑了,飞机不来了。我说今晚一定拿下黄竹,结果还是没拿下来。 师里让我有撒到公路西边去,我说不行,这工夫不能有一点儿松动。这样敌人还不断反击,一退它更猖狂了,两面夹击,没了空间,那就完蛋了。再说伤员都堆在那儿,怎么撤?要摆脱两面受敌局面,必须咬牙挺住,首先拿下黄竹我们是“攻坚老虎”,我就不信拿不下这个黄竹市! 用zhàyào开路,从民房向里打、拱,打下一间巩固一间,一点点向里打压、进逼。 3营长、副营长都负了重伤,就剩个教导员刘梅村在组织指挥。这人军政双全,后来成了全国战斗英雄。 7连3班副刘万成,黑龙江双城县人,中等个头,结实,机灵,是有名的bào破英雄。辽沈战役打锦州,平津战役打天津,他用zhàyào开辟通道,立4次大功。这次攻打黄竹,他带bào破组zhà毁几个据点,最后一天又zhà毁两个碉堡。zhà第二个碉堡时,头一包zhàyào没响,第二包、第三包都是他送上去的,也没响。过海时,一些zhàyào受潮了。刘万成红了眼睛,第四次抱起3包冲上去,轰隆一声,50多个敌人连同碉堡飞上天了。 就这么轰隆、轰隆地向前推进,傍晚时终于把黄竹轰隆下来了。 风门岭位于海口南3O华里处,军用地图上标高只有105米,却是那一带鹤立鸡群的制高点,又正扼住海(口)澄(迈)公路的咽喉,增援美享、黄竹的敌人都要从这里经过。 21日拂晓,127师警卫连一个冲锋,将风门岭上一连守敌击溃。43军副军长龙书金、师长王东保和政委宋维拭,上得山来一看,英雄所见皆同:这个地方不守住不得了呀。 当即决定,调381团1连守风门岭,6连为预备队。 离休前为深圳警备区政委的沈士义老人,当时是6连指导员。老人说,我们连在岭后半山腰隐蔽待命,听得见黄竹、美亭的pào声。128师在南边能不能顶住,顶到40军主力赶到,就看风门岭这边能不能堵住敌人援军了。岭上3个山头,1连各放上一个排,山顶上稀稀落落长些相思树,战后就剩些树桩子了。有当年日本鬼子修的工事,沿山脊一道米把高的围墙,坍塌不少,里侧是战坡。媛高处有个小碉堡,一挺重机qiāng架在里边。打一天,光这挺重机qiāng就换了5个shè手。shè孔原来20厘米宽窄,我们上去时,一伸腿,一弯腰低头,那人就钻进去了。 9点多钟,敌人从海口那边过来了,约一个团的样子。先上来两个排,试探进攻,进至阵地前百把米,不到两分钟就被收拾干净了。 接下来一波又一波,都是成营规模地攻击。敌人越来越多,62军和32军6个团被堵在岭下,也是急眼了,豁出去了,非拿下来不可的。 先是pào击。两个pào兵团,还有团属山pào连、迫击pào连,百余门各式火pào向风门岭轰击。飞机也来轰zhà,少时两架,多时8架,一排pào弹下来,地动山摇。战后随便抓把土,都有弹片。 沈士义老人说,我们这预备队成了弹yào连,一箱箱往上扛手榴弹。那岭上乌烟瘫气的。敌人pào击过后,就是手榴弹响。敌人漫山遍野往上爬,步qiāng不顶事儿,除了轻重机qiāng、冲锋qiāng,就是手榴弹管用了。 连长朱国胜,右腿中弹,卫生员要把他背下去。这个人高马大的苏北汉子,厉声道:战前怎么说的?人在阵地在!腿断了,我还能shè击、投弹,指挥战斗。下午,胸部又负重伤,临牺牲前,还让把他抬到高处,看着战友们战斗。 伤员太多了,绷带用完了,卫生员马良佐就扯自己和战友的衣服包扎伤口。他的3个手指被zhà断了,还连点皮ròu,用剪子剪掉,包扎一下,继续抢救伤员。 通信员胡国清到3排送信,见小pào班的人都伤亡了,上去就把pào抓起来了。也就平时见人打过、练过,还真让他鼓捣响了,有几发还真就落到人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5 章 里去了,敌人多呀。 炊事员郎玉林冤机qiāng手牺牲了,抱过机qiāng扫shè。机qiāngzhà坏了,就抓起手榴弹朝下砸。 司号员白凤才,工事前一堆手榴弹,一手抓俩朝下扔。 下午5点多钟,l连干部非伤即亡,8班长赵国林对6班长说:没有干部,咱俩指挥,把能战斗的人都组织起来,人在阵地在! 沈士义老人说,我们连是6点左右上去的,这时1连剩下不到20人了,最后走下阵地的是13个,没负伤的只有3个。我们连伤亡so多人,其中牺牲15人。 打到7点多钟,敌人撤了40军上来了,把敌人兜屁股包围了。 “海南第一楼”里,薛岳度日如年,恨不能把日历一下子就掀到5月去。 共军没有舰艇,要渡海攻琼,就只有依靠谷雨前的东北风。他每天都在数着日子过日子,只要能熬过4月2O日,这“伯陵防线”就算固若金汤了,海南岛也就坐稳当了。 他知道共军一次次偷渡意味着什么。他判断共军4月必定大举攻琼。随着谷雨一天天临近,他也一天天紧张,坐卧不安。五公祠内古木参夭,绿叶婆婆,挥洒凉意。这位陆军一级上将急火攻心,每天晚上要在床下堆些冰块,也禁不住焦躁难耐,无法入眠。 不过,这回他可是激动、兴奋得睡不着觉了,因为他把偷渡的共军包围了。 海南岛和台湾的宣传机器,开足马力鼓噪比“金门大捷”还大的“海南大捷”。什么“原子手榴弹大显神威”,“全歼叠岛共匪,内有苏联顾问十余人,,“打死共匪师长”,等等。对于这些宣传伎俩,薛岳当然心中有数,但他认定被围共军是chā翅难逃了。 结果是海口那“祝捷大会”会场还未布置妥当,就不得不下令全线撤退,他自己也赶紧坐飞机跑台湾去了。 雷州半岛那么多特务,空军天天出动侦察,提心吊胆涯到4月的薛岳,竟瞎子、聋子般仍视这次为偷渡,对这两只远道而来的“东北虎”也知之甚少。 而平津战役后,林彪让40军、43军组成南下先遣兵团,这次又指定这两个军渡海攻琼,实施进军中南这关键xìng的最后一战,就是两个字:放心。 不过,也有许多老人说,如果这次仍是偷渡,结果会怎样,还真不大好说。 “旋风部队”在海南岛卷起疾风。 356团是前卫团,3营是前卫营.9连是前卫连.找个老乡当向导,老乡跑不动了,就由几个士兵一路轮换背着跑。 4月21日黄昏,40军主力两个师进至美亭东西两侧,对包围43军的敌人形成夹击之势,战局顿时改观了。 李洪奎老人说: 快到美亭时,敌柑沦番轰zhà、扫shè,拼命阻拦我们前进。在海上都挡不住,在陆地就更没门了。部队也不隐蔽,不顾一切往前赶救兵如救火呀! 解放北平、武汉,我们40军缴获几十架飞机。解放海口,3”团2营直奔机场,跑道上停着两架野马式。怕敌机来轰zhà,我们赶紧把它们推到机场外树林里藏起来。参军后就在敌机轰zhà、扫shè下行军打仗,这回这飞机成自己的了,看着可亲了。 2营攻打白莲市南山。山头不大,半夜时分攻至山腰,双方调整部署的喊叫都听得见,听着对方也是山东口音。有的就骂:娘的,山东人和山东人跑到海南岛上干起来了! 那仗打的呀,尽里边是敌人,外边是43军,再一层又是敌人,最外边是我们40军,一层层像夹馅饼干似的,许多时候双方都不敢开pào,许多地方拼起刺刀。 赵兴元老人说: 我们营的任务,是歼灭白莲市西南山的敌人。团里下达命令时强调,敌我双方主力都集中到黄竹、美亭地区了,这次会战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决战,一战决定海南岛命运。 西南山位于临高县通往海口的公路边上,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山上梯田层层,有日伪时期修筑的工事,guó mín dǎng又加修加固,易守难攻,不然62军也不会把指挥所设在那里。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只从望远镜里影影绰绰见到山顶围寨里一根根电台天线,pào阵地上的山pào、野pào不停地轰击山下的43军,支援步兵进行攻击,判断至少是个师以上指挥机关。因为当时敌人为了增强机动能力,团以下单位都未编制山pào、野pào。 天蒙蒙亮,我们一动,敌人就shè击,火力很猛,轻重机qiāng打得像刮风似的。 我命令2连副连长段金信,带领1排,加强个机pào班,从侧冀突上去。我强调,一要快,迅雷不及掩耳冲上去;二是冲上去就死缠硬打,许进不许退,坚决私住敌人,掩护主力chā到敌人背后发起攻击。 在猛烈火力掩护下,段金信和1排长窦永成率领加强排,从隐蔽地一跃而起,一口气冲到敌人围寨墙根下。敌人从正面和两翼一次次反击,加强排弹yào打光了就和敌人ròu搏,也就ro多分钟工夫,55个人就剩下了5个。就在这用5O个人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10多分钟里,我率营主力从后边杀上山去,一会儿就把敌指挥所和pào阵地打掉了。 这个打击对敌人是致命的。 敌人原想歼灭“偷渡”部队后,在海口大肆庆祝一番的。没想到另一支“偷渡”部队赶到,一下子就打掉了62军的指挥中心,包围43军的敌人就开始乱套了。 敌人向海口方向突围,我率营主力拼命抢到公路上,先头部队距我们就百把米了。机qiāng还未架上,后边白莲市的敌人也拥过来,更快,只有几十米了。敌人要逃命,也跟你玩命呀。我抓过一挺重机qiāng就打,每发子弹少说也能穿透两个敌人。那也不行呀,漫山遍野没别的了,黄乎乎的全是敌人,我们被夹在中间,眼看着就要被那黄潮淹没了。这工夫,团长黄德愁把预备队3营放出来了,一股风般从我们右哭杀出去,把敌人顶住了。 这时,算上炊事班和卫生所,我身边就剩20多人了,都和敌人打上了。周围那么多武器,随手就能抓一支,医生手里竟是把血糊糊的手术刀。后来大家跟他开玩笑,说你那手术刀是救人的,还是杀人的呀? 副教导员牺牲了,我和副营长负了重伤,就教导员是个好人,也打得血人似的。 顶住一阵子猛攻,接下来就不是“三猛”,而是“四猛”了—猛打、猛冲、猛追、猛抓。 光一个机qiāng连就俘敌800多。 四、天涯海角“东北虎”之二十四 guó mín dǎng全线大演退,共产党三路大追击。 东路40军119师和43军128师及琼纵独立团,4月23日经加积、乐会、万宁,向榆林追击。 中路43军129师和127师350团,25日由美亭地区出发,向北黎一线追击。 西路40军118师352团一个加强营,沿环岛公路向北黎、八所追击。 应该说是四路,因为还有15只机帆船,从海上直奔八所。 海南岛马拉松看谁跑得快。 40军在海口缴获20多辆卡车,土八路还是铁脚板思维,那么多人看着,也没想到坐车追击。不知谁喊了一声,说这现成的10个轴辅多快呀!大家立刻醒悟、响应行动,没有司机就去俘虏堆里找,还动员几辆民用汽车。118师354团3营官兵,爬上汽车乐坏了:嘿!咱“东北虎”chā上翅膀了! 那时都是第一次坐汽车,把九二式重机qiāng架在车顶上,轻机qiāng和冲锋qiāng手分列两侧,火箭筒和迫击pào放在后边。 22日晚10点左右,一支由30多辆汽车组成的“快速纵队”,风驰电掣驶上东路环岛公路。 凌晨3点多钟,车灯光柱里,路上横着几挺机qiāng,一群敌人在路边喊叫着让停车。这时就孤零零一辆首车,车队未跟上来,停车危险,开qiāng暴露目标。排长雷全禄说“冲”,司机一加油门,汽车就颠簸着闯过去了。 不久,又一群敌人拦车,都以为是自己的汽车来了。后边车队还未上来,一身敌军官打扮的侦察股长马辛卯,下车喊:排队,排队上车。队伍排列好了,车上官兵突然从车厢板后边站起来,qiāng口齐刷刷指向敌人,大喊“缴qiāng不杀”。马股长命令他们把qiāng机卸下来扔车上,扛qiāng往北走,自己去海口收容所报到。 随后一路上的俘虏,都照此办理 快中午时,在乐会追上敌人主力。路多宽,人多宽,黄乎乎望不到头,汽车赶上去像犁地似的,人群向两边自动闪开,刚过去又挤满了。有的觉出不对劲儿了,一梭子子弹打在车挡板上,车上轻重机qiāng和冲锋qiāng就开火了,手榴弹也往下砸。后边车队也在敌群中打响了,前边一支琼纵打阻击的部队也从山上压下来。原本就乱哄哄的敌人,也没怎么抵抗,几千人齐刷刷举起的双手,壮观得像一片森林。其中有几百军官,还有200多官太太。 郑需凡老人说: 这场海南岛大追击,比起广西追歼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海上一夜没休息,在海上就打,上岸又打,连跑带打赶到美亭,已经3天3夜没休息了。一场激战后,有的部队战场都未打扫完,又接到命令向南追击,那人都累得不成样儿了。 我带的那个侦察队倒没打仗,那路却跑得比谁都多,这下可苦了我们这些“老爷兵”了。从东北到华北,再到两湖两广,侦察队都是骑兵。渡海作战,马都留在雷州半岛了,这脚就遭罪了。侦察兵什么苦累、危险都不怕,可一双脚缺锻炼,娇贵呀,不就成“老爷兵”了吗?那也得走,还得走在头里,不然侦察什么呀。 路上qiāng支、弹yào、衣物、文件包、手提箱,还有穿着红衣服的猴子,在树上蹦来跳去,都是敌人扔的。见到好qiāng捡起来,有吃的更不客气,饿呀。实在受不了了,就菇路边地瓜叶子吃,嘴都吃绿了。从海口到三亚,一个多星期,就在老乡家吃过一顿饭。老乡好啊,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我们,吃地瓜,喝又腥又臭的咸鱼汤,我们吃喝得那个香啊。 4月底的天气,东北多凉爽,行军打仗多好呀,海南岛最热时30来度,脚底下都烫人。左边就是蓝汪汪的大海,光馋人,不能喝。又热又累,又饥又渴,昏倒了就架到路边树下,那时都有经验了,一般死不了人。 在加积这边,一个老乡跑过来,指着山上,冲我们伸出一个巴掌,意思是有敌人。我说5个?他连说带比画。我说50?他比画得更来劲了。没辙了,我派个战斗小组上去看看,刚上去就打响了。我让60pào开火,两pào过去,那人就黄乎乎地下来了,500多。一个军官跑到我面前报告,说贵军这pào打得太准了,我们营长、副营长和个中统特务看地图,一pào就打死了,我们就都下来“起义”了。 guó mín dǎng部队,各市县官员,他们的老婆孩子,都往南走。让我们追上了,他们就坐那儿不动了,喘得呼哧呼哧说不上话来。只要他们不打,我们就不理睬他们,没工夫理睬他们。 夏克老人说: 我们向南奔,俘虏往北走。三五成群的,几十上百的,饿了也不敢去村镇弄吃的,怕老百姓收拾他们。走不动了,有的倒在路边,死人似的。有的坐在那里,傻呆呆地看着我们。 在和乐碰上43军部队,大家更来劲了,一溜小跑,都想抢到前边去。 开头我和师长坐辆缴获的吉普,跑半天没油了,扔了步行。我有匹小马,也是缴获的。南方那马比北方马矮一头,挺壮实,正当年,也没骑,就驮件行李,没到榆林就累死了 徐芳春老人说: 我们在东线追击,从文昌、加积追到榆林,山pào4个人抬着跑,跑了一个星期。 敌人带的椰子,逃跑扔路上不少,那东西水能喝,ròu能吃,解饥解渴。咱们哪明白呀?头两天嗓子都冒烟了,也不知道捡一个吃喝。 徐国夫老人说: 355团3营教导员刘继泰,扛挺九二式重机qiāng的qiāng身,4O来斤。头10里还行,20多里后就吃不住劲了,那人也渴得不行了,就去路边稻田喝水。见个guó mín dǎng兵趴在田埂下,一搭话,是山东老乡。刘继泰就说,你帮我扛机qiāng吧。这个挺壮实的山东小伙,就把qiāng身扛上了,也就参加解放军了,后来当了团副政委,叫赵巨山。 凡是干部流汗最多的部队,都是跑得般快的。 我们是4月30日拂晓,赶到榆林的。港湾里两艘军舰,正忙三火四地装运货物、人员,上船的急着开船,没上船的急着上船,哭声、叫骂声搅成一团。几只来回接人的灿板慌不择路,撞在一起,在海面上团团转。 355团迅速chā向右翼高地,居高临下封锁了港口。那时没有高音喇叭、半导体喇叭,就一边招手,一边拼命喊叫“解放军优待俘虏”,让敌舰靠过来。舰上敌人不听,也可能是听不见,也不管码头上那些人了,起锚开船。没办法,只好qiāngpào齐鸣,集束手榴弹也砸下去,为它们举行了海葬。 先头356团越过榆林,直奔三亚,敌舰已经驶远了,只俘虏些未及登船的敌人。 张实杰老人说: 在凌水县城北边,约一个连敌人占领个高地,我们到那儿,敌人也不开qiāng。1营派个班上去,让他们缴械投降。敌人突然开qiāng,当即伤亡4个人。其中有个班长阎克林,黑龙江阿城人,是打天津时的bào破英雄。 追到三亚,天黑了。三亚那时就是个400来户人家的渔村,几乎都是茅草房。侦察报告,港外有许多敌舰,其实都是些商船。我抓个3连,就往那儿跑,不能让敌人跑台湾去了呀。跑到鹿回头那儿,机qiāng架上,喊叫让敌人投降,船上没动静。调上两门山pào,打了两pào,敌人下船上来了,1千多。 徐国夫老人说: 辽沈战役跑掉几万人,平津战役跑得更多,都是从海上跑掉的。在陆地上跑不掉,到海上咱就没办法了。咱们没有海军,机帆船也追不上军舰。长途追击也不能带上远程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6 章 pào,只有眼睁睁看着他们跑掉。那时许多人发狠心要当海军,一定要建设强大的海军、空军。 最后一战结束了,我头重脚轻走进榆林海军要塞大楼,找个房间,一头倒在床上,睡了两天两夜。 郑需凡老人说: 我们从海口追到三亚,又从三亚追到天涯海角。 过了三亚,说前边还有敌人。我说有没有敌人,也不能在这儿歇脚,得去看看天涯海角。 过去听说“天涯海角”,以为就是个成语,形容多么偏远,都到夭边海尽头了。广西战役后,在南宁给韩司令、解副军长买关于海南岛风土人情和海洋、海战资料时,有本书介绍“天之涯,海之角”,心想世界上还真有”天涯海角”这么个地方呀,觉得挺有意思。 老远就看到一堆巨石,先看到“天涯”,后看到“海角”。看着看着,脑袋就沉了,眼皮就猫了,那人就瘫了,瘫在那沙滩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有人硬把我拖起来,说参谋长找你。 我说你不把我弄醒,这一觉能睡到共产主义。 1992年至2002年断续来访于沈阳、娜州、大连、长春、哈尔滨、兰州、西安、武汉、福州、广州 2002年至2003年断续写作于大连 2005年至2008年多次修改于大连 ------------ 后记 ------------ 后记:身后有只狼 写下这行字时,两本书稿赶到一块去了,每天像抽了大烟似的伏案20来个小时,大热的天已经个把月了。 每天工作15个小时左右,算是正常的。 没到50岁,60岁前的活已经排满了。2005年退休,70岁前的活早满了,而且还在不断加活。人生易老,精力有限,有两条命也有干不完的活。可有的活就像已经成了老伴的当年的那个姑娘,让你怦然心动,一见钟情呀。 有人请吃饭,我说“不会吃饭”。不会喝酒,那饭是不是就有一半不会吃了?有时是不能不去的,人在饭桌前,心在书桌上。连吃带唠加往返,少说也得两个小时,一天不就12个两小时吗? 有时就想,去了谁都得去的那个地方,在墓碑上挂个“请勿打扰”。 道光年间,我的爷爷的爷爷,即我的高祖父,从山东莱州府闯关东,走到辽宁省凤城县(今凤城市)弟兄山乡碾子沟。抓起把土,那土肥得要从手指丫冒油呀,高祖父那眼里放光呀。跪倒咣咣咣三个响头,那林莽际天、野兽出没的大山沟里,就有了第一缕炊烟。 鸡叫头遍,曾祖父就醒了。穿戴整齐,坐炕沿上吧嗒吧嗒抽袋烟,那只乒乓球大小的黄铜烟袋锅子,在脚侧的门墩上叭叭叭几下这就是我家的“起床号”了。 天色还暗,曾祖父会出去给牲口添添草料,然后就在辽东大山里的那个庄稼院巡视。这是一天难得的闲暇,一颗心也进入遐想,就像那热炕头上的梦。天色还早,就坐在屋檐下滴水的石阶上,摸黑搓阵麻绳。觉得差不多了,烟袋锅子在窗台上叭叭叭,就把里面南北大炕上的鼾声打熄了。 每天到得地头,刚好是能看得见干活的时刻。 每月农历十五前后,特别是“三春不如一秋忙”时节,几乎就是跟着太阳、月亮连轴转了。 那人困哪,干着干着,或是上工路上迷迷糊糊跌倒了,呼呼大睡。曾祖父照屁股踢几脚,说没出息的货,睡到啥时是个头?使劲干活,出身透汗,不就精神了吗?人这辈子觉还有睡够的时候吗? 听老辈人讲,那时像我的祖辈这样,下死力气劳作的人很多。而我的三个爷爷娶的三个nǎinǎi,都是因为我们家的粪堆大、柴火垛大。曾祖父说明家穷,没钱,媒人几乎异口同声:你们家人这么能干,早晚那就是金山、银山。 我的祖辈太热爱土地,并坚信能从生长万物的土地中刨抠出一个庄稼人的梦,结果到了还是个梦我正在修改着的一本书里已经写了,当然表现的不是这里的主题。 我这辈子也是因为爱,为了一个梦。 军营里的军人,每天是踏着12次(或13次)定时的军号作息的。我曾服役24年的某集团军,军机关20多年坐落在辽东大山里一座县城的山沟。除司令部作战值班室外,我家书桌上的灯光,几乎每天晚上都是最后一个熄灭的。 有时写着写着,军号响了,是起床号。 那时的节假日,放假不像现在这么多,春节也只休息5天。临放假前一天,我就说给大家拜个早年了,回家门也不出5天能写多少东西呀? 1994年调入军区创作室,成为专业作家,除了外出采访,这回就坐家写去吧。 1999年写《战将》,半年时间没下楼。 去年底,有人请吃饭,我没有名片,临别问我家里电话号码,我一下子懵那儿了。坐家两年多了,也用不着给家里打电话呀?那也明白不是这么回事儿呀?回家问女儿,女儿没笑,当然也不会想到我是保密、不讲。 自1987年后,我的采访大都是在天南地北的干休所进行的,然后关在家里成一统,用枝笔在qiāng打pào轰的历史中冲杀。连接家与干休所的是车站、机场,连通世界的是《大连晚报》和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有时上趟街,妻子就跟着。坐在马桶上想稿子没事儿,走在路上让车碰了呢? 有时出版社要稿子,就像刚结婚就跟你要孩子。即便没人催,一本书多少万字,预计多长时间写完,每天要写多少字,那是只能超额,不能拖欠的。今天推明天,那还有完吗? 曾有人批评我:你不好抓紧时间采访吗? 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开头什么都写,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剩下了后者。而自选择了这种文学样式后,一部作品的采访工程结束了,那感觉就像听到了婴儿坠地的呱呱啼叫。 作家,特别是报告文学作家,必须倾心打造自己的诚信品牌,使读者知道你是真诚、有责任感的,看到你的作品感到亲近。还有,或者故事(世上还有这种事啊?),或者思想(这小子怎这么想的呀?),每页文字都得有点抓人的有新意的东西,使人yù罢不能。不然,如今媒体这么发达,生活节奏这么快,谁有工夫、耐xìng把几百页一本书读完?就像一出小品,几句话不能引人发笑,人家就换台了、不看了,那不是白写了吗?而这一切,几乎全靠采访、搜集资料。多好的故事不能编造,每件事都要有出处,还得掂量明白那出处的可信度(如今不负责任的东西挺多)。历史中的新闻很多,你不深入进去就抓不到。同样的故事,最好有几个,选最抓心抓肝、最具震撼力的那个。更重要的是宏观上的把握,即本质的真实。特别是那种通常被几笔带过,或者好像压根儿就未发生过的,舍此历史进程就掉了链子、衔接不上(瞅着衔接得好像也挺容易)的事情,尤其要小心谨慎,抠准抠细,下足气力。 谁也不能走进历史,但你必须竭尽全力走近它。 采访过程是高度紧张的过程。写作时,一觉醒来,想起一段,赶紧爬起来。采访也是一样。这跑那颠不说,边听边记边想,你得不断地思考,提出问题,脑子里的那个车轱辘一刻也不能停歇。采访工程完成1/3,起码进至一半左右,构思、立意,想写个什么东西,就得有数了。不然,你千难万苦,像个孕fù似的大腹便便揣回家的那些东西,可能许多都是没用的。 每部作品采访、收集资料的时间,几乎都是写作时间的倍数。 这本《qiāng杆子:1949》耗时还不算最多的,断断续续也15年了。 我早已说过,我的作品是用脚写出来的。 十几万字、几十万字的东西,每当快写完了时,就觉得累得快要顶不住了。百余万字的东西也是一样。就知道人的惰xìng和潜力,都是很大的。 而且,比之拼死拼活从土疙瘩里刨梦的我的祖辈,我的这种劳作方式本身,就已经够享福的了。 如今这世上最累的好像是孩子,即学生。我那时不是这样。1963年中考,一个班考上3个,也没觉得怎么的就考上了。我就读的辽宁省本溪县一中,是全县唯一的完全中学,每年招收两个高中班100人,升学率50%左右。这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迈进大学门槛了。那时的大学生金贵呀。父母当然高兴了,却在家庭和亲戚、邻里间激不起半点波澜,自己也不觉得怎么的。那时一年一度的高考,校门口没有家长,更谈不上社会总动员般为高考忙活了。那时就是考上清华、北大,也没有“谢师宴”。 1966年6月,就要进入考场了,聂元梓等人的大字报发表了,大学梦从此破灭。读3年书,闹两年“革命”,我称之为“高中本科”。 学校食堂上顿下顿窝窝头,个把星期有顿馒头。馒头不用说了,窝窝头也是能省就省。理化实验室临街有个小新华书店,那时一本书也就两三角钱(像《林海雪原》这样的长篇小说,我记得也未超过5角),用不上个把月就能去那里买本书。最紧张的是钱快攒够的那几天,总去看,就怕早就相中的那本书让人买走了。书到手,那就是我的节日。如今也是吃个半饱,因为吃多了坐到书桌前,胃不舒服。我至今保留着学生时代订的《鸭绿江》、《北方文学》、《诗刊》,还有买的几十本书(大都是诗集),都是这么口攒肚子省的。 1992年秋,从南方采访回来,一堆书信、杂志中,有封中国作协的信,里面是张入会表。 “高中本科”后上山下乡,接下来是35年的军旅生涯,直至退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从戎而未投笔的我,只有一个作家梦。那时没大学可考,多少人往军营里奔,又有多少人在文学之路上挤。而这一刻,多少人已经扑通扑通下海了,或者准备下海了,我捧着那张入会表的手,激动得有些发抖。 除了爱,后来还发现,除了“爬格子”(我至今仍在格子上爬)多少能爬出点名堂外,干别的就算累趴下了,也可能一事无成。 而觉得身后有只狼,就是从揣上个作家梦开始的。 如今狼已成了稀有动物。我的祖辈在辽东大山里刨梦时,狼就像今天城里的宠物狗一样多。走夜路,最好擎只火把(那也有被狼吃掉的),不然就砍个树棵子扛在肩上拖着。狼喜欢从背后偷袭,跟着你寻找机会,有时还会把两只前爪搭上你的肩膀。你不能停下,更不能回头,回头就扼住你的喉咙。你两条腿跑不过它四条腿,它两条腿就走不过你了。即便是四条腿,或者还有多少条腿,只要不是饿疯了,对人就不能不有所忌惮。待到它累了、放弃了,或是天亮了,或是碰到人家了,你就得救了。 老辈人都说,有狼跟着,走道不累,还快。 而无论这辈子有多少只狼在后边追撵,如果没有许多没有任何功利的手帮扶着,我也不会走到今天。 《解放军文艺》是“文化大革命”中最早复刊的,袁厚春是这份杂志散文诗歌组编辑。我一篇篇往那儿投稿,几乎每次退稿,他都给我复信,指出优缺点,鼓励我,字也写得漂亮。那时我是驻在辽东大山里的一个pào兵团政治处报道组的小兵,人家是总政的干部,他说我行,就有自信,就百折不挠地走下去。 另一个对我帮助莫大的人,是当时的军文化处干事杨庆禄。1973年后,军区举办几次创作学习班(那时不叫“笔会”),文件发到军里,他就给团里打电话,下通知,叫我去。1978年,军区决定每个军级单位编三个编外创作员,后来得知,又是他竭力推荐了我。 当我写着这些文字时,眼前浮现出老部队和军区一些早已离退休的老首长的音容笑貌,有的则走到对面不相识。这是些颇具我们这支军队传统风范、让人想到“党”和“党组织”的老革命,是他们使我得以从事我倾心热爱着的事业。 我们年轻,像一轮红日刚出海, 我们健壮,像一排排白杨要成材, 我们热情,像滚滚的浪潮、熊熊的火, 我们纯洁,像蓝天、白云彩…… 上个世纪60年代的文学青年,有几多会忘了徐荣街、钱祖承的《接班人之歌》中的这些诗句呢? 而今,曾经年轻得像刚出海的红日般的我们这一代,已经步入老年。 2003年,颇有成就的画家、与我同岁的创作室同事李秉刚,突然辞世。向遗体告别出来,创作室的同事说:正隆,悠着点吧,别拼命了。 听说我退休了,有同学来看我。忙碌大半辈子,昨天还上班呢,今天就一个急刹车甩到家里,别说身子骨受不了,灵魂都无处安放了。同学是准备来劝慰一番的,结果也是一个急刹车,内容全变了调儿。 无论怎样不服老,心理年纪多么年轻,自然法则都到达这一站了。年轻时觉得生命仿佛是无限的,那个谁都得去的地方,遥远得简直像另一个星球上的概念。人这一辈子,是到什么时候想什么事儿。而这些年来不能不想到的,则是有朝一日去了那个地方,会不会还有好多活没干完哪? 孩子购物回来,常让我感到惊讶,这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呀?去了商场、超市才明白,任是什么样想象不到的东西都有卖的,可哪儿有卖时间的呀?就算有,也能轮到我,寸yīn寸金,买得起吗? 近30年前,有作家写小说《减去十岁》。像我这把子年纪的人,都记得那时有句话,叫“把被‘四人帮’耽误的时间抢回来”。时间买不到,也不能减去10岁,那就只有抢了。一天24小时,不会多出1分1秒,就只能从这有限的24小时里抢。唱歌跳舞打麻将什么的别说了,连散步都与我无缘,就只能跟睡眠抢时间了。“人这辈子觉还有睡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7 章 时候吗?”我总记得我的祖辈的这句话。好在人老觉少,而且老天爷保佑,“不会吃饭”,睡眠质量特别好。有时来了困劲,别说上床了,连屁股都懒得挪离椅子,就想出溜到那书桌底下了。一觉醒来,头脑明晰,精神抖擞,拿起笔来,就有了与已经成了老伴的当年那个姑娘谈恋爱的感觉。清晨和上午是最出活的,中午睡一觉,就成了夜猫子。没睡午觉,脑子昏沉沉的,下午和晚上差不多就算白活了。补救办法是洗个澡,特别是好好洗洗头,使劲搓挠。 其实,我非常喜欢朋友来我家做客,也乐于参加各种聚会,特别是同行、喜欢文学的朋友。在这个熙熙攘攘的世界上,凡属人的yù望我都有,因为我也是个正常人,只是实在耽误不起时间。 正值青春年华,赶上“文化大革命”,而且我耽误的好像还不止10年。 2003年秋,某单位(“单位”2字显然不大准确)邀我写篇东西,写完寄上级有关部门、领导审读,书稿却不知给弄哪去了。这篇东西倒是不长,十几万字,那也字字皆辛苦呀?去找,找出一嘴泡,牙也疼。没辙了,却又大难不死,而且完全是在绝望后的无意中发现的。再送审,这回可是完全、彻底了时至今日,也不知书稿哪去了。 采访、写作耗时一年多就得把这一年多也抢回来。 有时就恨不得有一群狼在身后追撵着。 1976年参加军区创作学习班,得名“拼命三郎”。累啊。一个身后总跟着只狼的人,是不能不累的。“你这还叫人过的日子吗?”这话其实是不用别人说的,而我感觉更多的还是痛快、幸福。来到这个大千世界,从事了自己倾心热爱着的事业,是不能不感到幸福、幸运的。况且,作家这个职业是终身的,别说60岁,七老八十,脑子好用,还能写作,即无“退休”一说。身后总能有只狼跟着,也是一种难得偏得的幸福,或者说就是被幸福追撵者。 幸福就是一种感觉,一种不同的个体的不同的感觉。 心里有劲,上楼上不动,我知道得加强锻炼,多活动身子骨。生命在于运动,这话没错,但首先还在于心境。心情舒畅、痛快,感觉挺幸福的人,是累不坏的。 手头这部书稿完成后,或许能轻松点? 如果没把活干好干完,那可是真的被狼吃了。 自1984年写篇东西后,再处理一个题材,就想着把它画个“。”:到此为止了,谁也别比划了。 这即便不是不可能的,也是很难很难的。那时还年轻,就有些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却也能激励自己不断进步。就像爬山,把目标锁定在最高点上,用尽最后一口气力也要往上爬。如果目标是半山腰,可能还有力气,到那儿也泄气了。 首先是不惜气力采访,占领素材的制高点。对于报告文学来说,这永远是第一位的、最重要的。否则,即便有“一览众山小”的超强功力,也不可能“凌绝顶”。就像只有盖间瓦房的材料,什么样的建筑大师也建不成高楼大厦一样。 再一个体会,是不可急功近利。写完一本,放一边去,又一本写完了,再把它拿出来看。作者总是偏爱自己的作品的,特别是一颗心还沉浸其间,被冲动着,更难识好赖。这时对它的印象已经淡漠多了,重新进入,多少也能有点读者的感觉。读着有时会哑然失笑,有时会直拍大腿:这一段怎么写得这么臭呀? 有的已经放那儿几年了,改过几遍了,也不敢往外拿。 最害怕读者买了我的书,没看完,再把我笑话一通。 即便写篇几百、几千字的东西,也要反复琢磨、修改。 有些遗憾是难以避免的,被读者笑话也只能认了,因为水平达不到读者期望的那种高度。但是,不惜气力地采访,写完后再这样冷处理一下,就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少留下些遗憾,使作品的生命力长久些。把自己尚不满意的东西拿出去,那是作践自己,更是不尊重读者。一切都是身外物,能够留得下来的才是好东西。活到老,学到老,写到老。作家的(而非人的)生命,是在作品被遗忘时结束的。我是把每部作品都当成自己的孩子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壮、漂亮、长命百岁呀?只是能否如此这般,有时也是身不由己的。 回头去看,写的十几本书,没有没留下遗憾的。 这一本也是一样。 就期待下一本。 张正隆 2008年8月大连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闹相思】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执笔描素颜)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8586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