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女配翻身记》 第十三章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小正月,煌朝的传统习俗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喜猜灯谜、共吃元宵、拉兔子灯等,与古代生活相差无异。 晚饭食过元宵,张家夫妻留在家中赏月,而张素则带着祁律与张妙出门游赏,魏薇约在琼海楼处。 此时坊市上车水马龙,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很多店家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等,满城的火树银花,照的天空恍若白昼。 张妙没料想到魏薇并不是一个人,琼海楼前站了魏家嫡子魏巍并蒋家的小姐,双方互相见礼后,便分头行动。 魏巍在琼海楼里置了一桌酒席,邀了张素与祁律喝酒,当然此时的酒宴请的并不是酒肉朋友,大多是有政治道路的子弟,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滕溪的官员升迁倚仗的还是上京的朝廷。 但魏家又不是傻得,张素明面上已经是安王的得力手下,雄霸西南的安王无疑也是一条捷径,不过滕溪知县当然不会明晃晃跟安王的手下见面,别看他们官位不算高,却最知道谨慎的精髓,如嫡子是张家的学生,邀请老师的儿子投石问路喝个酒。 七八人簇拥着张素往酒楼内走,一别许久,这里的陈设看着熟悉又陌生,这里最不情愿的人当属祁律了,他本来是准备跟着女眷一队街上看花灯的,被魏巍强拉进来的,但是大家争着抢着的对象就一个人,显得他像个花灯一样挂在屋里。 张素递给大花灯一个抱歉眼神,祁律无奈的举起水酒遥敬人群里的风云人物,酒宴的重点是联络感情,各方交换真真假假的情报,哪能真的上烈酒,不然秘密没打听出来,就把人喝晕了发酒疯怎么办。 “怎么一个人挤在角落里喝闷酒?”魏巍显然不会把自己兄弟落下,端着酒杯就过来,他明显在这群官宦子弟中很受欢迎,脸上都是没散尽的酒气红晕。 祁律随手捻了碟子里的干果吃,拿起酒杯清脆的跟魏巍碰了一下,一口气闷下。 “呃,额,说喝闷酒,还真的不跟兄弟说话呀。”魏巍跑到这来,显然就是躲清静的,自来熟的也捻起果子吃。 “说什么,一个个话里转十八个弯,骂我都睡三天才能回过味。” 魏巍一听,傻笑的不止,又说;“你是不懂,还是装不懂。”,祁律天天装的跟“憨厚”的老实人样子,低眉顺眼的跟在张家后面,但你要是敢框他,正大光明的他就敢打脸回来。 祁律跟看傻子一样,给了魏巍几个白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干果渣心里想着,昌宁那港口开了,琼海楼也借机出了几个好菜,祁律尝了味道很不错,准备走的时候带点夜宵回去。 倚在栏杆,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却恰到好处的吹散了脸上的热气,祁律看着楼下的热闹的人群,无论男女大小,手里皆提着一盏花灯,缓缓的移动在街上,像是一条浩瀚的银河。 张妙提了盏兔子灯,做了不算精致,圆敦敦的身体,红彤彤的眼睛,勉强能看出个兔子的样子,这是魏薇从摊子上赢回来的。 上元节街上到处都是猜灯谜的铺子,魏薇与蒋元也算是腹有笔墨的官家小姐,小小的灯谜还难不倒她们,便是张妙自己也猜中一盏莲花灯。 可惜这花灯被魏薇拿走了,张妙只得提着这可爱的兔子灯,不过游玩的兴趣丝毫不减。 众人随着拥挤的人群往前走,魏家与蒋家都有随拥的奴仆,走在周围也有数十人,走动之间,难免推搡到其他的人。 那男子被小厮不小心推了一下,手里的花灯不知是粗制滥造还是怎么的,里面的蜡烛倒翻,转眼就烧完灯笼了。 “先生,对不起,都是下人粗莽,这盏花灯赔你行吗?”魏薇并不是跋扈之人,见受害人不收银两,赶紧把赢来的花灯赔给人家。 舒池将把那烧完的灯笼竹架扔到街角,他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玄衣云纹,曾经叱咤风云的人,此时温和像是个教书先生。 见对面一众小姑娘,并不欲纠缠,再三推辞了银两,不得已才接过灯笼,是盏十分精致的宫灯模样,手柄触之生温,绘的盛装仕女。 这点插曲如同风中飘落的花朵,并未在众人的心湖中溅起一点涟漪。 琼海楼处,酒宴已近尾声,祁律悄悄的跟张素打声招呼,溜到街上去找张妙。 刚推开房门,外面也是一派欢乐繁荣之境,却见一中年男子在拥挤的人群中推搡开来,犹如刀劈河海,直直往楼上走。 祁律一脸疑惑的看着身影矫健的一路上来,心里豁然涌上了很多念头,只见酒楼的小二以为他是前来寻仇,伸手阻挡,不过谁都没有拦住陈应,让他好当当的站在祁律的面前。 “海匪要打来了,张素与妙儿呢?” 祁律听得那句“海匪”,恍如被雷劈过一样,瞬间眼前的事物都恍如潮水褪去,他想着,妙儿呢?妙儿此时在哪呢? 陈应一把推开发愣的祁律,一间间的推开二楼的雅房,粗声粗气的道;“马车就在楼下,还不赶紧去找人!” 那头,小二听得这番话,晓得祁律与魏巍是一伙的,赶紧进屋禀报了,屋内众人骇得肝胆俱裂,一时间漫天都是叫马车回家的人。 张素脸上阴沉沉的,他早就瞧见一些端倪,可无凭无据的,也没料想到事端来的如此之快,陈应说完情况便不做声,他只护好张家人的生死即可,别的一概不管。 纵然魏巍是知县嫡子,哪里调的动一兵一卒,一面只火速奔现知县府里通知敌情,祁律却死活不愿上车,张素急的不行,陈应大掌一擎,便把这刺头扔到车上,张素一把拉着祁律,不让他下车。 “妙儿还在街上呢!”祁律脸颊憋的通红,别看张素弱不禁风的书生样子,其实力气不小,跟在安王手下还练过几招,祁律如何都挣脱不过。 张素挑起窗帘往外看,查看各处情况,嘴里斥道;“瞎闹个什么劲,你才多大个人,出去找不找的妙儿还二说,我还得派人去找你。” 马车跟着魏家身后,便是不用盘查,街上都是节日游玩的人,哪里快的了,祁律坐在车里简直如坐针毡,恨不得马车插上翅膀飞到知县府里。 澄远寺的钟声“嗡”的想起,街上热闹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只听得急促的钟声恍惚暴雨一般想起,一击一击的敲在人们的心上。 张素坐与车上,脸色越发黑沉,低声楠喃一句;“太快了。” 澄远寺位处滕溪昌宁的交界处,寺庙地势较高,目达数十里,这就是滕溪的先行军,整整十声钟响,怕是匪军已明杖执火往滕溪这来了。 “海匪来了!” 外头尽是人们慌忙逃窜的声音,可是往哪逃呢,昌宁已被攻破,滕溪兵力更弱,可哪里都比街上做靶子好。 一时间哭声、喊声不断,精美的花灯被推倒在地上,瞬间被踩的分离崩坏,马车才出坊市,走了两条街,便被堵在了街口处,魏巍与张素下车了解情况。 祁律站在车尾,张素正在前面的巡逻兵询问情况,魏巍也在一旁商量计策,躲在阴影处,摸走陈应放在车辕出的长剑,悄悄没入人群里。 待张素定下神来,一转头便没见到他的身影,陈应倚在车厢旁老神神在的道;“偷偷的跑了。” 张素哑口无言,接着怒骂臭小子几句,魏巍见了也是心急的不行,只得安慰几句,祁律身高体壮的男子,最需担心的就是街上的几家小姐们,此时也已经派了强壮的奴仆赶紧去寻。 人们一时间没有个主意,只晓得往最近西侧的出口赶,祁律便是从西侧来,逆流而上,无数惊慌失措的脸从他眼前掠过,只得鼓足气,双手扒开人群,到处寻找。 那方的张妙等人,也是听到澄远寺的钟声,心里暗道不妙,这寺庙的钟声是有说法,古代分为十二时辰,澄远寺是每个时辰敲一次钟,如碰到皇上、皇后等贵重人物逝世,是要敲十九下的。 张妙默数了十下钟声,张昂曾讲过钟声十下,便是有敌军来袭,混乱的人群里,谁也顾不上谁尊重了,全部是吓破胆逃命的,各家的老仆就护着自家的小姐步伐凌乱的跑起来。 人多手杂,转眼间魏薇就不见了,张妙险些被人群冲倒地上,是蒋元一只手紧紧的握住自己,她手指纤细似白玉,此时颤的不行还是抓着张家的妹妹。 海匪早有内奸潜伏在滕溪,摸清了全城的城防巡逻,嚣张的笑声自城门一路狂啸而来,张妙裹在人群里,扭头往后望。 东侧的入口,冲天的火焰点亮的半边天空,海匪身骑快马,手里拿着武器,肆意虐杀着周围的逃跑不及的平民,马势却没有缓下来。 人脚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马,张妙沉了沉心,快速的望了望四周,见街边正有一件店肆没有关上门,手臂一使力将蒋元拉进屋里,本来出游蒋元便带了一个丫鬟并一个小厮出门,此时就一个忠心的小子还在旁边。 那小子一进门,赶紧将大门关严实,再将门板抵住,背靠着墙壁,在地上喘气,张妙环顾四周,这是个卖女子钗环的店铺,此时店铺里一片混乱,值钱的金银都收拾一空,只有是鲜艳的发带,流苏胡乱的丢在地上。 “妹妹朝这边来。”蒋元站在前堂观望了下,店铺已无一人,金银店不得久待,海匪肯定是要洗劫这里的。 三人来到后院,那院墙还不算太高,小厮蹲在地上,沉下身子,将蒋元驮起,憋红脸颊,一鼓作气将她送到墙头。 巷子口便传来杂乱的叫声,蒋元迅速的翻回院子里,三人又猫回屋里,那巷子里窄窄不过三四米,且没有遮挡物,现在翻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随后,火罐与石灰粉包就投掷到院子里,要是有人藏匿在里面,必定被动静吓一跳,张妙脸颊都是汗水,凑在大门的缝隙处观看外面的形势。 街上已经是一片火海,到处都是燃起的花灯,还有伏在地上的尸体,心里现在跟打鼓一样,她不过是个肩不能担的女的,别说杀敌了,这么大就杀过鸡。 浓烟燎的喉咙一阵一阵的剧痛,一呼吸便疼的厉害,张妙却出奇被疼痛镇住了心神,海匪拼的就是出其不意,打的滕溪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来此不是为了杀人,为的是黄白之物,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必定有人能救自己。 海匪一脚踹向门板,便发现里面有东西抵着,拿起手里的大砍刀三下五除二的把大门砍个稀烂,那高大的汉子斗一进门,就听到里面饱含恐惧的尖叫。 只看到两个娇媚的小娘子蜷缩在墙角,像是极美味的小羔羊,一见生人,惊得大叫,浑身颤颤粟粟的,站都站不起来,大汉□□的走近,大手一抽把腰带解开,是条布着铁刺的链子,清脆的落在地上, 后面跟着进来的小喽啰便被大汉呵斥走,他贪婪的独享这两个小女子,庞大的身躯松松垮垮的披件皮衣,靴子和衣服下摆上尽是黑红的血渍。 一摇一摆的走向女子,看看这边的小女子,瞧瞧那边的小女子,尽情的欣赏她们美丽鲜活的容颜上的恐惧,仿佛比任何琼浆玉露都美味。 张妙几乎都能看到那大汉臂膀上污垢,他的手掌离她越来越近,似乎还能闻到鲜血令人作呕的臭味。 她澄澈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像是被最干净的雨水洗过一般,美丽极了,大汉从里面瞧着自己的样子,还有一个人? 喷涌的鲜血咕咕的冒出,散发出丝丝的热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祁律伏在屋檐后,瞧见街上一队海盗策马疾过,准备出城门,马背上鼓鼓囊囊装的都是搜刮的战利品,每人手里都拿着刀斧等利器,看起来并不是什么散兵游勇。 巡防官兵匆匆赶来,滕溪的兵力有限,且附近的褚石、彭驰都已收到消息,都谨防海匪攻破城防,好在大多数的海匪已经趁势逃走,剩余的海匪并不成气候,两方人马拼杀着往城外走。 欢乐喧嚣的场景一下子被撕碎,变成四散飞扬的灰白灰尘,祁律借着昏暗的灯火一间间的梭巡过去。 他只觉得心像是放在油锅里煎熬,默念赶紧找到张妙,又分外害怕下一刻找的是她的尸体,这样浑浑噩噩的在长街寻了一个来回。 夜色如同浓墨一样挥洒在天际,街上一片混乱,有些人躲过一劫哆哆嗦嗦的扶着墙走着,有些人伏在尸体上痛哭着,尖利的声音像是把利刃不断的捅进祁律的心里。 他望着那些痛不如生的人,心里更是害怕,若是张妙出了一点事,自己比起这些人又能好的了多少。 一剑刺死那趁乱作恶的人,祁律抖了抖剑尖的血滴,只得往回赶,谁知在路上又遇到魏家的人马,赶紧拦住一个下人。 “可是寻着魏家小姐了?旁边可遇到一个绿衣的小姑娘,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 那下人快速答道;“只寻到小姐与嬷嬷两人。”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掀起,魏薇苍白的脸颊现出来,她得亏老仆相护,只是逃跑期间扭到脚踝。 “人群混乱,把张家妹妹挤散了,我已派了人赶去张家看妹妹是否归家,若未归家,有相识的奴仆去街上寻找。”魏薇气力不济,她虽未遇险,此时也是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的,听到祁律的声音才打起精神安抚道。 祁律只匆匆的道了一声谢,背起长剑直奔回家。 凌晨,张宅院外。 张妙总算全头全尾摸到张家,狼狈不已,衣裙面上难免沾着血渍,可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凡事保命要紧。 夜色中,恍惚一个人影站在院外,张妙瞧不真切,那人不似祁律痩削,又不及陈应强壮,脑子现在就跟浆糊一样,可能是有些发烧,看人都是晃着虚影的。 虚浮的走了几步,张妙直发蒙,或许是要到家使她精神松懈下来,耳边嗡嗡的直响,可是眼皮已经不受控制的闭上,四肢发沉,不管不顾的晕过去。 张家宅里只剩王玉雅一人,张昂等局势稍安,早去跑去跟儿子商量对策,留下张夫人等待祁律与张妙。 王玉雅在家也是焦头烂额的,滕溪自今天半夜就没安宁过,刀剑爆裂声不绝于耳,她少时曾练些拳脚,并不惧怕匪人,只是让她干等在家,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听闻角门的敲门声,疾步过去,开门见小女儿闭眼靠在门框上,骇的起了一身白毛汗,后定睛一看,还有气只是晕过去了,王玉雅赶紧把女儿抱进来,关好门扉。 料理好放在床铺上,王玉雅仔细检查一番,只是手掌、膝盖处有些擦伤淤青,其余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烧得厉害。 祁律心跳的厉害,家里还算平安,大门墙壁上并未什么损坏,只是附近有人家被抢烧,黑烟把雪白的墙壁熏得漆黑。 “婶娘!”祁律站在门外疾声喊道,“家里人可好?” 张夫人赶紧过来开门,眼睛打量着祁律,见他衣摆上沾着的血迹,一边带着他快步往院子里走,一边回答。 “你先生并大哥哥在外面筹划事,妙儿刚刚回来,身上没外伤,就是烧得厉害,你可伤着没。”祁律听罢,一颗心总算放到肚子里了,静默的摇摇头显示自己没事。 王玉雅放心的去煎药,祁律走到张妙门口,又走回水井处,把长剑倚在旁边,拉起一桶冰水,搓洗手上溅到的血,囫囵的擦了把脸。 张妙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隐约知道自己已经回家了,床铺上淡淡的草药味道微带苦涩,却莫名的让人安心。 祁律安然坐在床下的脚榻上,借着晨曦的微光细细打量张妙的面庞,小小的一张面颊,黛色的细眉皱起一点涟漪,菱形的嘴唇微微有些苍白,倔强的抿着,似乎不甘愿泄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可能是少时就口不能言,张妙不像别家的小姑娘一样,叽叽喳喳表达自己的想法,她的脸色总是有一抹褪不去的沉静多慧,可祁律知道,她是极有主意的,遇险事不惊不慌,办事沉着冷静,可也有天真烂漫的一面。 王玉雅端来刚刚煮好汤药,嘱咐祁律,待温热时赶紧喂下去,别散了药性,说完便又去看诊了,滕溪其实还是乱糟糟的,隔壁几户有妇人受伤,不敢望街上看病,正好在张家让王玉雅诊治。 祁律刚刚将张妙扶起,就见她漆黑的眼睫微微颤动,一会儿果然慢慢睁开眼睛。 她睁开一眼,就望见祁律着急火燎的脸,束发松松散散的,还沾着灰白的灰烬,强凝了精神,冲他笑了笑,马上思绪低低沉沉的,眼瞧又要睡去。 祁律见状,低声道;“先把药趁热喝了再睡。” 张妙闻言,乖乖的低下头饮下汤药,良药苦口,说是这个理,可这药也实在是苦到不行了,张妙的瞌睡虫都给苦跑了。 祁律看这张皱巴巴的包子脸,扑哧一笑,在张妙的宝贝盒子里取出两颗蜜饯,转身走到床边,见她不知是喝的太急还是如何,不住的咳嗦。 张妙本来喉咙有些疼,因为是自己发烧了,可能有些并发症,谁知道现在喝了药,只觉得如同刀割火燎一般,痛的厉害,到最后,简直连吸气都不行。 张妙都怀疑,自己的喉咙都要烧起来,细白的手指焦急的抚摸着颈部,“哇”的一声张口,将刚刚喝下的汤药喝下,祁律吓得声音都不稳,上前扶住张妙的身体,大声朝外喊着张夫人。 又哇哇的吐出几口酸食,实在是吐到肚子里没东西,张妙往后一仰,险些晕厥过去,祁律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匆匆拿起帕子给张妙擦净面部,大掌在她背部运起内力。 张妙眼冒金星,背部暖暖的,总算缓了缓不适的感觉,嘴巴张了张,只觉得喉头一腥,张口便吐出两口污血。 接下便晕了过去,耳边尽是祁律的喊声,难道她便是离了陆家的风波,也免不了死路一条,后面就是无边无尽的黑暗。 “妙儿今日可好些了?”张昂问道。 “可以倚着喝几口粥了。”王玉雅想着那日看到的场景,见惯了生死的她也不由的腿软了下,女儿明明只是发热,怎地就吐血不省人事了,着急忙慌的诊完脉,看着十分生猛,却只有点气血两亏, 一边说着手里动作更加快,利落把草药称称包好。 “这些日子多亏了祁律,不然这家里简直要把人忙晕了。”丈夫在外坐诊,儿子与陈叔又在外奔波,张夫人自己也得照顾一些病人,忙的脚打转。 张昂哼哼两声,又问道;“那小子还在闺女房里?” 王玉雅不高兴道;“律儿这些天又做饭又给妙儿煎药的,怎么,这个当爹的就不心疼心疼女儿?” 说完又道:“律儿对女儿是一片痴心,听阿素说,那日他抓都抓不住,直叫他跑去街上找妙儿了。” 张昂当然也知道此事,心里暗暗的还是很欣慰的,祁律虽孤勇但很有几分情谊,张家又不是什么迂腐人家,攀什么高枝得富贵,不用祁律入赘,反正他家人皆不见踪迹,娶了自家女儿,只当是半子。 思来想去,他还是悄悄嘱咐娘子,切不可对此事太过热络,私底下需先问过两个娃娃的意思,别大人好心做坏事,闹得两个人不得安宁。 王玉雅笑得推搡一把,道;“行了,张大先生,自个的女儿我难道不小心,说媒拉纤这等事,我不比你熟。” 张昂双手抖了抖衣袖,貌似那戏台上俊俏的小生,咔咔走了几下台步,大大躬身,拉长音调道;“多谢,此等~大恩,小生~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 两人虽成婚近二十年,又是患难夫妻,此时又如青春年少时,拌嘴玩闹。 这方一派脉脉温情不多言语,那边却是冰天雪地。 陈应早派舒池在张家看守,虽然飞狐卫全都散去,这手里的本事可没少,等闲海匪哪是舒池的对手,不多几人都被他一一斩杀。 自己则随着张素料理城中事宜,毕竟作为安王手下,张素定不会不管不顾,少不得要出行了解各方情况,刀剑无眼,也能护着他几分。 忙活几日归家,却听到张妙吐血的事情,张夫人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女儿的哑疾她不明药方,只能以调理为主,明明诊的是发热,怎地会吐血,不过并无害处,静卧了几日又能说话的样子。 陈应冷眼望着地上跪着的人,两人多年才能一遇,他也不当此人为属下,只是往年故友,可这事,舒池有事瞒着他,不得不令他心惊。 “你说说看吧,张妙的药是你喂的吧。”陈应不是问他,而是肯定的,舒池医术不过二等,□□的功夫却是一等一的,他定偷偷瞧出端倪。 舒池直挺挺的跪着,他其实是心存侥幸,谁知主子一眼就看破了,心里上上下下的转了几圈,低声道;“那毒我认得,港口那一回,主子你先随先生灰滕溪了,我偷偷拿了些药喂给张家小姐,确定无误。” “我,心里大抵也明白这毒从哪来的。”舒池老老实实的交代,“主子,那毒。。。” 陈应抬手止了他的话头,毒从哪来,他并不在意,张妙定不是在张家被下的毒,此时,她已全好,不一定会想知道这段往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张妙不管不顾的闭着眼昏睡了好久,一睁眼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好几年,关节酸痛不已,龇牙咧嘴的动了动胳膊,撑起身体望向外面,此时的日头正高,阳光当好,看得人暖洋洋的。 祁律端着汤药正推门进来,惊了一下,慌忙的走过来,把汤药望床边的矮凳上一搁,张妙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挥挥手跟小伙伴打招呼,他赶紧把棉被拉起来,包紧张妙。 皱眉道;“热才刚退,又在乱动什么。”说完又叹了一声,将汤药递给她。 张妙见他一脸老大人的模样,倒是笑起来了,乖乖的接过汤药,这次喝完却没有蜜饯吃,不等她问,祁律便絮絮叨叨的说起来。 “先生并大哥白日都不在家,夜深才能忙完回来。” “魏家派人送了许多药材来,说等你醒了,给魏家小姐去个信。” “那蒋家.....”祁律说到此处却停了下,“蒋家小姐也派人过来问过你的信,我见那下人面色不佳,想来定不大好,也没有多问。” 张妙心里暗暗叹息,她怎么也算是跟蒋元共患难的,此刻听到她家里出事,也有种心有戚戚的感觉。 话不必多言,自己都还是带病之身,张夫人忙的晕头转向的,张妙成日里也听得前堂里繁杂的人声,祁律只道,多有熟人来张家看病,现在家里一应事务都是祁律操办。 张妙听罢,只得好好休养。 隔了数日,病气渐渐去了,张妙总算是饭桌上瞧着父亲与哥哥,两人面容衣着都整洁,只是脸上都带着倦气,想来也是忙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团聚一下。 饭菜是张夫人并祁律做的,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张家的规矩并不多,几人还谈了谈滕溪各地的情况,那排骨冬瓜汤还炖着炉上,张妙按下祁律起身的动作,自己去厨房端。 拿大勺舀了满满一大汤碗,慢悠悠的端进来,张妙人小力弱,祁律赶紧接过,两人不小心就撞了一下,热汤不小心洒了点到张妙手指上。 “嘶,烫”后面的字吐得不清不楚的,却把众人吓得一跳。 张妙自己还没觉得,赶紧拿帕子擦净,手指捏着耳垂降温,见祁律端着汤还站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妙,妙儿,你刚刚是不是说烫?”这可是石破天惊的一烫呀,凡是哑巴,并不是说不出话,而是只能发出单音的字,例如“啊,喔,额”这种,王玉雅就坐在女儿旁边,听得真真的,却是象说出个“烫”字。 这话一出,张妙也是一愣,陆霜这病反正在书里是没有治好的,她也搞不懂是谁下的毒手,这些年也熄了治好的心思,谁知冷不丁的就好了。 一众人也顾不上吃饭了,把张妙团团围住,中间人摸了摸喉咙,她也许多年没有说过话了,都快忘了怎么说话。 只听得张妙哑着嗓音喊了声“娘”,这一叫不得了,便把张夫人的眼泪喊出来了,仿佛觉得她那去世的小女儿又活过来了。 接着,顺顺利利的喊了“爹”和“哥”,那祁律的名字,她就只能喊得了一个字,那也是清清楚楚的能说出话了。 张夫人喜滋滋让大家吃饭,不能再逗妙儿说话,要好好养养喉咙,连平常最不喜形于色的张先生,也是一脸笑意,他觉得自家的闺女很有些好运气,一是当年匪盗洗劫客栈逃过一劫,二是海匪来袭,也逃得一命,三是十几年的哑疾好了,人一生不可能不遇到劫难,但是上天怜她,可谓是先苦后甜。 在家闷了好几天,张妙就跟三四岁学话的时候一样,家里其他人都在忙,祁律就天天指着这个念什么,那个叫什么,张妙一脸嫌弃,她只是还没适应发音而已,又不是智障。 遂说话含含糊糊不清,有点平仄不分,听起来童稚可爱,祁律最爱教了读音又学她说话的样子,气的张妙不再与他说话。 海匪上岸,洗劫昌宁、滕溪等地,其中以昌宁最为严重,平民并官兵伤亡达千人,无数人流离失所,一时间震惊朝野。 此时,正是刚过上元节,皇上与百官正在朝上商议国事,传信官风尘仆仆的跑入长明宫,近侍不敢怠慢,火速呈于圣上看。 海匪洗劫昌宁! 圣上陈丰揪住羊皮做的信件,一目十行看完,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半晌才大喘一口气,眼前一阵发花,右手用力的按揉着太阳穴。 群臣疑惑不已,再听皇上召了内阁并各部尚书进了后面的偏殿里,近侍将那信件奉给大老大人们传阅,幸好海匪并不成气候,已被打退,可这累累的无辜的尸骨简直惊骇众人。 偏殿各位大人都赐了软凳坐,贺志首辅读后连忙起身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封了港口,急从河扬调来军队镇守,谨防海匪再来,并沿海诸地都需调军严命以待,死守城池。” 各位大人也起身附议贺相的建议,这个时候别的先不说,若是让贼子钻了空子,昌宁防线一破,往南走就是河扬等繁华之地,往北再走远点,就是武绍等军事重地,若是武绍倾覆,上京危矣。 陈丰接过近侍呈上的药丸,合着温水服下,群臣见了不免心惊,想来圣上定是被这等匪徒气恨了,但是心疼归心疼,定要陛下给个准音,昌宁之事实在慢不了。 靠在椅子上,心神定了定,陈丰缓声与重臣商量着前往昌宁的官员,事务繁杂,还好此时天气寒冷,不然还易发瘟疫,更是十室九空。 “陛下,此时昌宁等地的官员暂不调动,等平息匪乱,再由钦差上书具体事责,一经查实,升贬赏罚再论,将军抵达后,总领昌宁、滕溪等军队,抵御海匪,何尚书首要安抚难民,再三谨防瘟疫,不要趁了小人之心,再严查港口官员,此事定有蹊跷,昌宁不是哪个不知兵事的逍遥地,史上多有战乱。” 老大人一番话甚是恳切,陈丰都一一允了,众人领旨告退。 这么大的动静,各位大人走出殿门的脸色都不大好,几位皇子已从其他宫殿赶来,为父皇分忧解难。 陈丰大致与他们讲了些,各个都义愤填膺,恨不得此刻就飞到昌宁斩杀匪徒,皇上早就急的一个脑袋两个大,挥挥手让儿子们告退了,只留下老四陈涵。 陈涵服侍着父皇又饮下一杯药茶,把温热的帕子拧个半干,沏在陈丰的眼睛上,在下方静静等待吩咐。 “涵儿呀。” “儿臣在。”陈涵躬身应声,当今圣上共四个儿子,老二、老四便是皇后所生,正个八经的嫡皇子,可惜皇后在圣上登基没多久因病去世,这是先皇后了,陈丰再娶庆国公嫡孙女为皇后,只生了一个公主。 “可惜了。”皇上叹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陈涵心想,可惜了什么,可惜了昌宁等地的百姓,白白丢了性命,东南等地受创严重,还是可惜了万国港口。 陈丰细细与儿子讲了昌宁的情况与贺相的安排,他的意思呢,是把自己的四儿子派过去,做个副手,好好跟何大人、张将军学习学习,最主要的是要勘察港口的情况。 四皇子领旨。 滕溪此番巨变,别的先不说,粮食、药材涨了两倍不止,若不是官府强制镇压物价,此时价格估计都能翻了天去。 幸好已近三月,春植的蔬菜等下了田地,菜价也就稍稍的稳定了,粮食、药材等也由外地运来,贵也贵不了多少去。 不过身子已好,便要去魏家与蒋家探望下姐姐们,祁律准备好马车,直奔知县府,一路上,张妙掀开帘子,看的街上多是披麻戴孝的人,滕溪一息间都蒙上了黑白之色。 魏薇倒没什么大碍,只是把脚扭到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只得天天闷在家里养伤,她惯是闲不住的,可这次滕溪出了这么大的事,爹爹与大哥都忙的不了,魏夫人才不能让魏薇作怪,只要她一提说出去走走,一面要家法伺候,一面哭天抹泪说自己命苦,怎么修来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 纵是齐天大圣,那也是逃不过如来佛祖的手心的,魏巍只能老老实实的呆着了,一听张妙要来探望她,可是高兴坏了。 一早就让下人准备好妹妹喜欢的吃食,又拿出自己最近爱看的话本,可惜魏薇不爱女红,不然定要给她的好妹妹绣个香囊。 张妙一看魏薇都要下床迎她,连忙上前,笑吟吟的唤了“姐姐。”,她刚刚从魏夫人处问安过来。 这可吓了魏薇一跳,马上喜笑颜开,把住张妙的手,利落的下床领她到桌旁坐下,张妙阻拦不及,见她步伐轻灵自如,想来也没有大碍了。 “妹妹,你怎么能说话了?吓得我还以为听错了,再唤声听听。”这魏薇与张妙并无血缘关系,可偏偏相处甚好,此刻的欢喜做不了假。 张妙斟了一杯热茶递给魏薇,嘴上道;“姐姐,你可先小心些你的脚。” 魏薇一听,唉声叹气说;“我擦了几天药酒早就没事了,母亲道滕溪这些时日太乱,便把我拘在家,不然早就取探望你了。” “那天,我跟你挤散了,当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本来是要叫小子去寻你。”魏薇见张妙不赞同的眼神,摸了摸鼻尖道;“可情势哪容得我再往回走,到处都是人,走都走不动,只能跟着跑。” 魏薇再想到当时是场景,也是后怕不已,身边一个小子为了救自己被海匪杀了,嬷嬷带着自己也是东躲西藏,自己还崴着脚,幸好魏家又派了忠仆护院找到自己。 “回来的路上又遇到祁律,他拎着一把血糊糊的剑,脸色看着吓死个人,我赶紧与他说了情况,后来小子从你家回了信,我才安心。” 张妙叹了声气,魏薇这边也是险象环生,差点丢了性命,遂慢声讲了自己的事,略去了惊险的部分,那也让魏薇听得三句一惊,毕竟张妙这边两个娇滴滴的小姐,一个不经事的小厮,不仅是逃生了,还杀了一个海匪。 两人促膝长谈许久,魏薇又张罗了一桌好菜,欢喜的吃了一顿中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吃完中饭,张妙就要告退了,魏薇好不容易见了回张家妹妹,拉着她的手不让走,非要留晚饭。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此番出门还得去看望下蒋家姐姐,等魏夫人允了你出门,便来我家玩耍可好。“张妙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反倒劝起姐姐来,魏薇听后这才作罢。 沉香院的丫鬟将这话原原本本的回给魏夫人听,这些时日魏夫人自己也不得闲,他们魏家是住在知县府,官兵护院等,家里的儿女都没出什么大事,可魏夫人的娘家齐家也没这么好的福气,他们家里的一个老太爷年纪大了,海匪还没冲进他们家怎么地,老大爷受了惊吓挨了一日便去世了。 魏夫人这嫡亲的亲戚也得去奔丧呀,还有魏家家里的一堆事,身子是没怎么累着,就是忒心烦了,闹得不得安宁,顾不上这宝贝女儿,只得下死命不得让她出门。 张妙性子沉静,家世算不是顶好,和魏薇在一起却能劝的上一两句,况且魏夫人知她一朝开口说话,心里也觉得大概此女有菩萨保佑,也很愿意女儿与她相处。 下了马车,蒋家甚是热闹,可不是什么喜事,门口挂上白幡,进进出出都是祭奠的人,蒋家在滕溪算是大家族了,虽然这地方算不上什么极繁华富贵的地方,但是繁衍了一两百年的家族,后人遍布煌朝各地。 蒋元正在房间里服侍母亲,要说这是一场无妄之灾,刚过了年节,蒋父就返回上京预备着开年工作了,这对母女则在滕溪过了上元再回上京团聚,谁知就赶上了海匪的事,蒋母也受了些波及。 云青院懒懒散散站了两个粗壮的下人,不耐烦的拦住张妙欲进门的动作,口称;“这位小姐,二太太将病着,老太爷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能打扰二太太的休养。” 张妙瞟了一眼,这下人一身浆洗发白的布衣,面容身材粗壮,说话粗声粗气的,刚刚那番话也说的结结巴巴,不是那等圆滑小厮之类。 保家护院的人守在院门口,瞧着不像是保护,倒像是看守的,张妙冷声道;“我是德安街张家的小姐,与你家三小姐是认识的,你只需要向你家管事的禀报即可。” 那下人听了只当没听到的样子,见张妙执意往里走,伸手便要推搡,祁律见了怎么可能让他如意。 手掌往那下人的手腕上一握,眨眼间就将他的手臂扭到墙上,“哐”的一声就把他抵在墙上动弹不得,旁边一人见了,没想到这少年力气如此之大,也不得拦着张妙,捏着拳头吼着冲向祁律。 祁律一只手把那大汉摁在墙上,不慌不忙的躲避另一位的拳头,身子灵巧的晃动几番,脚下的动作不断,长腿似铁钩,将那大汉勾倒在地,一脚硬实的踩在他的背心。 屋内的蒋元听到外面的动静,唤身边的小丫鬟去看看情况,一听是张家的小姐来探望,赶紧从矮凳上起身,走到屋外迎她。 蒋元一身淡紫色长裙立在门扉处,腰间不盈一握,脸颊也消瘦了几分,只是眼睛冰冷冷,一股柔韧的力量在里面流转着。 张妙瞧着她还撑得起来,唤了声“姐姐。”,蒋元听了面上流露一丝笑意,马上又如青烟散去,只是亲密的牵了张妙的手里走进来。 寝室里似乎是个丫鬟伺候卧病的蒋夫人,蒋元领着张妙坐在堂屋里,道;“你怎么来这处?” 张妙回道;“我们这是一起患了难的,若不是那天蒋家的车马急忙忙的将姐姐你接走,我便让你去我家避难呢。”话说了,张妙才觉得,那日蒋家的人却是有些反常,就是救得自家小姐了,怎地态度那般急切,蒋元还没说得只言片语,就被下人请到马车上了。 “这些天,姐姐怎么这么憔悴了。”张妙是明白的,自己前世加今世是个三十多岁的人,这蒋元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小姑娘,匪难时,遇事也十分沉着冷静的人。 蒋元听罢,只是淡淡的倒了杯茶水与张妙,柔声道;“母亲在病中,我日夜都要侍疾,憔悴些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的张妙却是皱起眉来,道;“姐姐,你莫诓我,蒋家难道缺下人服侍吗?蒋大人大小也是个上京的五品官,现在只得一个稚龄的丫鬟伺候蒋夫人吗?况且那守在院门口的下人,实在不想是来保护的吧。” 蒋元听得那一道道的数落,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事实上若是来到云清院,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她心里也是如明镜一样的。 她上元节出游,身边带得一个丫鬟并一个小厮,那丫鬟不幸失散也在没见到音讯,只有这个小厮安全与她回来,在马车上,她便隐隐觉得不妙,众人的脸色上并不像是寻回小姐的,倒是抓拿到了犯人。 云青院被下人密密把控着,母亲脑袋跌开大口子,用帕子包着不知生死,惯来服侍的老人也不在了,只剩下个不知世事的小丫鬟,就是蒋元惯来沉着,也是眼前一抹黑,不知道是怎么了。 勉强熬着时日,纵是没有人来问话,送来的粗茶淡饭,一日不如一日,蒋元拿来银子,让小厮去跟院口的下人贿赂贿赂,这才套出些话。 蒋家竟说得母亲私德有亏!那下人粗鄙,话里话外说,二太太与人通奸,被二叔公撞见了,然后又是一通丧心病狂灭口。 蒋元听的小厮来禀告的话,气的身子都站不住,那小丫鬟也急的眼泪汪汪,她哪里知道什么事,身边的人都不见了,连太太都伤的起不来,眼前只有小姐能够指望了,只能车轱辘似的劝着;“小姐别气。” 蒋元并不把这通事说与张妙听,里面的事实在都是蒋家一面之词,母亲性子柔和,与父亲分外恩爱,就通奸这回事,这官司蒋元万万是不认的,可贸然让张妙知道又能如何呢,空口无凭,便是击鼓鸣冤也没得个证据。 她轻轻的抚了妹妹的手,张妙的心思她怎么不懂,蒋家人多势众,父亲远在上京,她被囚在此地,万万不敢远离母亲,于是道;“妹妹,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也还未理清其中的根源。只一事,张家是行医之家,你可否寻些治外伤的膏药设法带过来。” 张妙只得应下,又说;“姐姐,如果有什么尽管说出来,阿妙定会尽全力帮你。”她也明白蒋元此时的顾虑,两人商量一番,张妙又进来内房查看了蒋夫人的伤势。 蒋元将张妙送出门,门口已经躺下好几个打滚喊痛的下人,祁律就抱臂靠在院门,不远处走来一堆人。 “哪里来的匪徒,在我蒋家放肆。”一个管事的婆子上前从祁律喊道。 后面站了一位颐指气使的妇人,见了蒋元送了一位蓝衣的姑娘,料想她是仆人口里所说的“张家小姐。”,面上不善道;“这位小姐,二太太病中不得见生人,是老太爷亲口说的,怎地这么没有规矩。” 张妙听了只一笑,“婶娘病中不便打扰,姐姐却无病痛,怎么不能探望了,这位夫人请问是哪位。” 那胖婆子恶声道;“这是我们大太太,还不行礼问好。” “哪里来的恶仆,我与你主人讲话,你到吠个不停,实在是多嘴多舌,真是丧了蒋家的门风。”那胖婆子气的牙齿咬的紧紧的,也不敢接话。 张妙只微一点头算是见过这位“大太太”了,便携着祁律扬长而去。 蒋元看妹妹“牙尖嘴利”,不落下风,施施然回到屋内,那大太太面上还维持这高贵矜持的样子,只嘱咐下人好好护卫云清院。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给蒋家小姐送东西?”祁律突然道。 张妙以为他在外面应该没听到对话的说,祁律却像知道张妙心里的话,笑道;“那蒋家实在是蹊跷,一个个都跟个乌眼鸡一样生怕你跟蒋小姐串通的,你肯定会帮她。” “我想帮,也帮不上,元姐姐并不跟我说。”张妙叹息道。 祁律悠悠的驾着马车走在街上,轻声朝里说;“那蒋夫人不与蒋大人团聚,必会起疑的,不如与蒋大人送信。” “我们能料到,难道蒋家想不到,定是有更大的事在里面。”张妙皱眉道;“元姐姐的处境也不妙,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弄些伤药给姐姐。” 祁律只得安慰道;“担心再多也没有办法,蒋小姐一知半解的样子,若是有解决的办法定会托我们,伤药备着些,易克解的吃食也备些,别到时候逃跑都跑不动。” 张妙听了,气的伸手揪了祁律胳膊一把,“乌鸦嘴,坏的不灵,好的灵,菩萨保佑姐姐一家安然无事。” 祁律却不管不顾的挥起马鞭,催快马车,把张妙唬的一跳,听她在马车里低声骂自己,面容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 而远在上京的蒋大人也收到家里的来信,等来的不是妻女的归期,而是如坠冰窟的消息,匆匆的告假欲归滕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张妙回家时已经是午饭时分了,家里其余人去一位故交家里祭奠去了,只余了陈应一人在家,他本准备就着咸菜凑合一顿,见张妙与祁律回来了,米饭倒是不够了。 把大哥从西南带来的酸浆米线拿出,滕溪吃的大多是小麦粉制成的面条,而西南的米线耐煮易熟,且好消化,所以张家以张夫人与张妙最喜欢吃,其他人都是浅尝辄止,觉得十分新鲜却都不是很爱。 取鸡脯肉并鱼糕,切薄片焯水装盘,又将葱头、蒜蓉、香菜等热油炒熟,鸡油炒热倒入清汤内,放入些许青菜,蘑菇,张妙将烫过的米线倒入清汤内,加肉类并葱蒜等调料,只可惜现在还没发现过辣椒,不然加点油辣子更加美味。 还剩下大半的鸡汤,与其他的一起装好端到饭桌上,张妙吃的米线,其他两人也都跟着吃了小半碗,又一人添了一碗米饭。 张妙跟着王玉雅很是学了些医术,只是瞧病把脉写方抓药,现却不能仔细给蒋夫人处理伤口,自药房里挑了些止血化瘀的田七,张妙转念一想,云清院如今出入不得,哪里有的伙房炉子煎药,于是又挑了些瓶瓶罐罐的膏药,这样能擦,也稍稍止住伤势。 又拿深蓝的粗布袋装了肉干和不易坏的糕点,偷偷的拿与祁律,悄悄的嘱咐道;“阿律,你可还记得去时的路。”说着,又拿出一张简易的路线图,上面是蒋家的路线。 祁律接过布袋,却将图纸退给张妙,道;“不等你的图,我回去的时候记了路。” 张妙听过,却又将纸张递给他,劝道;“这是姐姐偷偷塞给我的,想来蒋家她总是比你我熟悉,你只是看了个大概,等到几时去送?” 祁律只道;“夜半人少。” 唉,蒋姐姐,张妙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前世不过是看过几本宅斗小说,要说小说的主角们都是有幸运光环的,做什么事自有天助,而这里,蒋元家里情势不明,于明面上,张妙哪有什么立场管蒋家的事,于私底下,张妙与祁律的力量也有限,只有看天命、尽人事。 待两更的锣声刚落,祁律便带着布袋朝蒋家去。 这蒋元,祁律也算是见过两面,煌朝男女见面并不严苛,只要没有身体接触,且不是私下两人相见完全可以,他听过张妙说的上元节之事,言语间对蒋元很是称赞,但是她人之语,祁律只是雾中看人。 又想到云清院的看护,他们衣着简陋,按理说是更卑贱的奴仆,不过身体粗壮,手掌带有厚茧,或是伙房马厩的奴仆,祁律心想,若真是看护的人,这几个人别说内家功法,就是外家强身健体的功夫也不到位,护院之责实在难以担当,又说他们言语不端,对于外人探望蒋夫人多有不敬之语,看来蒋家甚是不太平。 祁律快速的攀过蒋家的院落,幸好今日天上无月,蒋家内院点上星星灯笼,但只限于主要道路上,祁律看过蒋元画的路线图,夜探之路十分顺畅。 那小厮名叫安志,亲爹名叫安贵,正跟着蒋大人在上京做事,他便跟着夫人小姐在滕溪多带日子,谁知道,这一待就待出大事了。 他爹顶多认得自个的名字,其余就是睁眼瞎,蒋大人瞧他老实本分,让他赶车送信,很是信任。 安贵心心恋恋有了个宝贝小子,只把他当金子做的,而且这小子长得像他娘,很是俊秀,一点都没有乡下人的土气,安贵盼着小子出人头地,央求老爷让这个小子跟着姑娘在屋外认字,蒋大人也很喜欢安志的机灵,没事还教导一二。 安志拥着棉袄靠在墙角,门口早被一把大铜锁锁的严严实实的,他听得动静,慌忙站起,就看的白日的那个大侠趴在墙头呢,祁律利落的把布袋扔到小厮的怀里,安志连声道谢,然后一溜烟的跑进门里,祁律瞧了瞧,并没有人再出来,就放心回去了。 “小姐,小姐,张家把东西给送来了。”安志快速的跑进门来,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又把那在床边靠着睡着的青枝推醒,“叫你好好照顾夫人,偷偷的在这睡觉,还让小姐伺候你来。” 那丫鬟惊得一跳,见身上还披着小姐的毛斗篷,脸上红成一片,这要是让嬷嬷看到了,少不得挨骂挨打。 蒋元轻声道;“青枝白日里也没有歇歇,她年纪小不碍事。”,安志听了便不再多加责骂。 蒋元将布袋放在桌上,挑亮灯芯,三人凑在桌前,只见布袋里分了三份,分别用干净的纱布包好,一份是各种瓶罐的药膏、药丸,一份是飘香的肉干,一份便是各类糕点,满满的一大包。 青枝还没细看是什么吃食,光是闻到那肉味,就直吞口水,这云清院一日三餐能送来两顿就顶了天的,大多是只有一顿,只几个生冷的粗面馒头,咸的要死的萝卜疙瘩,偶有一碗飘着蛋花的清汤,也都喂给蒋夫人了。 所以这三人都饱一顿,饿三天的,每天都难捱的很,蒋元一人分出一大块肉干和糕点,青枝脸皮薄,见小姐发现她吞口水,羞的脸又红了,那边安志却不推脱,大口吃了块肉,咽的急了,又倒了杯冷水喝,问青枝道,“你要是不吃,就给我把。” 青枝听了,赶紧捧着糕点小口小口的吃着,蒋元饮了杯冷水,云清院里也有个小伙房,时常做些蒋夫人的吃食,此时院子被人把守,也没有什么柴火能升的了炉子,还好存了大半缸的井水,这些日子也算是有水喝。 那井水透心凉,蒋元喝了几口,精神头总算是好了些,拿药丸碾碎泡在水里,喂了蒋夫人喝,又拿来药膏并干净的纱布。 轻轻的揭开那纱布,蒋夫人那日夜里被送回来云清院,额头就好长的一条口子,拿纱布混乱的裹着,院子里的人一一擒去审问,那青枝一脸稚气,又不是蒋夫人的什么心腹,问话的人存心试探,那也问不出个什么,便又扔回院内照顾蒋二太太。 那纱布已经有些发黄,且伤口处也沁出血渍,但手里也没有什么伤药纱布,蒋夫人时常发起烧来,青枝只得拿些酒擦拭,这酒气混着血气,实在不是太好闻,且初春寒气未散,又不敢随便开了门窗散了气味。 那外伤的药膏碧绿浓稠,乘在扁圆的瓷罐里,透着草药的清苦香气,蒋元那掌心捂在罐口,用体温把膏体温软,青枝在一旁用清水把伤口洗净,那血迹当时估计就随便擦擦,蒋夫人额头上残留了许多污秽之迹。 过了片刻,蒋元拿手指挑了些,细细的擦在母亲的伤口上,想来喝进的药水有了作用,此时脸上总算有些血气,又擦了几道,拿那赶紧的纱布包上。 蒋元让青枝去外面的长榻上歇息下,本让安志回其他院子内睡觉,那安志怎么能答应,小姐跟个小丫鬟能干个什么事,还得自己来守着,说着抱来被褥放在竹椅上。 还有两个时辰,天才亮,此时夜空极是黑暗,屋内就留了一只火烛,点在堂屋里,昏昏暗暗的透过绣屏,蒋元便是趴在床榻上。 眼睛半阖的趴在被褥上,蒋元深怕自己睡熟过去,可也实在是劳累的不行,模模糊糊见,蒋夫人睁开了眼,伸出手轻轻的扶着蒋元的头发。 “母亲?” 蒋夫人气力极弱,苍白的嘴唇张了张却也说不出话来,蒋元捧来药丸,服侍母亲吃下,那药很是见效,蓄了半天总算是有了些气力。 “我的儿......”说着蒋夫人张氏眼泪就一连串掉下来,她心里越是焦急,越是说不出话,实在是泼天的劫难就要到了,自己这样花般的女儿如何是好。 蒋元揽起母亲,不过数日,张氏的身体就已枯瘦不堪,拿软枕细心的垫在身后,轻声问道;“母亲,上元节那天可是撞见什么了?” 蒋元如此问道并无道理,张氏便是极贤良淑德的女子,她家里老父在上京做小小御史,家里只有一贤妻,老来得女便是这张氏,双亲宠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嫁于蒋大人没几年,御史夫妻俩前后便都去世。 张氏并不是拔尖的人,孝敬父母,友爱亲友,慈爱女儿,很是和煦的人,蒋元实在是想不通母亲如何传出通奸的污名,蒋大人少先留京,后派遣滕溪,与本家交往并不疏远,蒋家先前也是和和气气的,如何现在捏造如此罪名。 张氏并未想到自己女儿竟聪慧如此,她腮边的眼泪还未干,又有点笑意了,心里的郁气总是散了点,细细的跟女儿说道。 “上元节那天,晚宴过后,你便出府游赏去了,我本意见蒋府其他许多女孩都未出去,心下便有些奇怪,本是看看话本等你,谁知晚上油腥克化不了,我便唤了杏遥园子里走动走动,今日家里也有些班子在唱戏,吵得我头疼,我便望西北角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蒋元听罢,纵是心里有些猜测,万万也没有想到出了这么一宗事,怪不得蒋家这般作态,他们怎么敢赚这等钱财!怪不得要拿我家填。 这还得说道上元节那天,自昌宁万国港口开放,周围各地不说繁华似锦,那也是钱滚钱的赚了几番的,几地的商人大多赚的盆满钵满,这不外财招人眼,这骇人的灾祸就来了,海匪杀得官兵,夺的马匹兵器,可他们仿佛熟识各地的城防布置。 张氏听得就是公公与一个人谈话,她本是老二媳妇,夜里深了又有外男在,转身便准备走,谁知三言两语就听到,公公明明是与人问,那伙子匪徒来了吗? 惊得张氏站都站不稳,疾步往外走,只听得身后厉声呵斥,前面真是杏遥手里拿着一只翡翠耳环,笑吟吟的往院里走。 再就天旋地转,脑袋磕在门槛石阶上,在就不知世事了,后面几日昏昏沉沉的,有时昏睡着,有时醒着,可身子沉的跟千斤铁一般,动弹不行。 蒋元又扶着母亲躺下,她心里烦乱急了,却还清明着,虽然母亲这事目前是有理说不清,毕竟已经知道根源在哪了,有了张妙送的东西,好歹母亲的伤势还缓和了,就是天大的罪名,蒋家也处分不了母亲,凡是还得父亲回滕溪才有论断。 再说这头,张素早就到了回西南的日子,岂料出了上元节那一档子事,走脱不了,只写了急信送往王府,一是禀明海匪的主要事件,一是预备全家搬往西南,可会耽搁几日。 于饭桌上商量了些,张家总是没有什么的贵重财物,只有些书册并药膏、药丸等,还有些新鲜药材等也要出售,并这三进三出的大房子,无论是租还是卖都得提上日程。 张妙心里焦急,这一些家产卖起来也快,说不定三五日就收拾妥当去西南了,可蒋元的事如何是好,此时生死难测的,若是让她现在走,是万万走不了的,当时若是留在这,如何跟张家提起呢,转头却又见到祁律一脸郁闷的样子。 若是说祁律面上带着郁闷之意,那是骗人的,他惯是八方不动的冷静模样,只是张妙与他相处久了,便是眉毛上扬一分,嘴角下坠一分,是喜是悲便也能悟的几分,午饭后便与他去外面逛逛。 前些时日滕溪遭了大难,可世间各人还得过日子,便那各街各铺还是有几分热闹气,东边有条丈宽的小溪,溪边便种了片桃林,并有些迎春花、月季等,此时稍有些回暖,也有些花意。 张妙买了热火的吃食,转头又见祁律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说;“今天打吃了饭,你就跟走了魂的。” 见祁律还未应答,又轻轻推了下他的手臂,笑道;“你是不是舍不得这里呀?” 祁律这次回过神,又听张妙说了一遍,想了想才道;“纵然是舍不得,只是陈叔与我说,明日他便要走,还留了些书与我。” “陈叔不和我们一起还能去哪?”张妙听了一愣,张夫人早就与她讲过,陈应无父无母无子的,她就没有想过陈叔不去西南,急道;“你可问了陈叔,准备去哪?或是回老家寻亲了?难道已经有家人找上门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向祁律,他也不恼,只低声回道;“我也问了,陈叔便是闭口不说,缠着问了几遍,他便恼了捶我一顿。” 张妙瞧了瞧祁律,眼神里分明说着,那你昨天还去蒋家当大侠,谁知还得被老头子捶,祁律看了也不辩解,陈应本是他半个师父,只是未明面上拜师敬茶,只他是真心实意的敬陈应,陈应也算全心全意的教徒弟,只是武艺不是一日之功,须得寒来暑往的练,祁律离陈应还差得远呢。 两人走走停停,说了些话,便有一人乘着快马从官道上疾过,口里喊着;“楚山出现海匪!楚山出现海匪!”喊着身影便消失在街头。 祁律听了说:“这海匪要逃也是往昌宁周地逃匿,要不就是跑到哪个海上孤岛上,让官府找不着,还有跑到山上的。” 两人说着就往家里走,这又出了海匪的迹象,到处都是人心惶惶的,生怕平地冒出一大帮海匪出现。 谁知晚间听到一个更骇人的消息,海匪于楚山的一间客栈烧杀抢掠,还杀了一名朝廷命官,张妙听了望了眼祁律,两人眼里俱是惊恐之意,急忙让祁律出去给蒋元送信,怕是大难将至。 蒋家把蒋元母女两拘在院子里,派人看守,必定不是要马上解决什么事,估计等的就是上京的蒋大人,张妙本就猜的这几日蒋大人就要到,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必定要知会蒋元。 消息来得很快,毕竟海匪只抢了金银钱财,各类通行证明都在死者身上,蒋家得了消息,便有设了丧仪,遣人去了楚山。 蒋元听了消息,只低声谢了祁律,那边安志又问道,可有一个四十年纪许的老人,就跟着蒋大人旁边,祁律哪里知道更多,只道不知,安志只低下头不言不语,青枝却低声的哭起来,她年纪小,听到这海匪杀了自家大人,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她自己也知道怕是不好了。 祁律又问,现在可有什么主意,这一家伤的伤,小的小,如果能出把力气的只有安志,蒋家必定是盯着张家的,若是侥幸逃出去,他与张妙都不好藏人。 蒋元低声说了句;“丑时烦请祁兄预备辆马车在西街南门,若过了丑时,我还未来,你便替我给张家妹妹道声谢。” 祁律终是不忍,刚想说自己来帮他们脱身,蒋元却是出声道;“现在已经拖累你们之极,我现已有法子,只看老天爷帮不帮我了。” 这样只得转身回家。 屋里三人面面相觑,青枝心里最没有着落,她想着纵是蒋家觉得二太太有错,可小姐是二爷的独苗苗,天大的罪过也落不到小姐头上,只是这些下人肯定是免不了什么好。 接着门口热闹起来,大铜锁哗啦啦的解开,一行人拥簇着大太太进门,蒋元立在床边,扫了一眼,惯是些大太太的心腹,还有几个粗使婆子,很是跋扈。 “大伯母,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怎么来云清院了。”这话一出,婆子们倒是心里嘀咕,就这个份上了,这位小姐还这样不尊长辈,都是家里的娘没教好。 大太太杨氏挥挥手,让婆子上前,从木盒里取出一碗汤药,笑道;“念竹,这说的什么话,嫡亲的侄女,伯母哪有不疼爱的,家里也是牵挂弟妹的伤势,老爷特地让下人熬得参汤送来。” 说着就让婆子上前服侍张氏喝药,蒋元双眼如同冰子一样盯着杨氏,劈手拦住药碗,说道;“连个大夫女医都没有,怎地连汤药都端来了。” 杨氏心里暗骂这个死妮子,这张氏犯得是什么罪,这都人赃并获了,纵是拉到衙门里那也是说不出其他道理的,还想要大夫来看病,没有当众浸猪笼,只是赐碗汤药,就是对得起死去的二爷了,脸上还是得维护点蒋家的体面,又劝道; “就是些好参熬得汤药,对身子好。”说着使了个眼神,让婆子赶紧喂下,那边蒋元却猛地夺下药碗,走过去道;“既是好参,不如大伯母喝一口吧。” 杨氏哪知这娇滴滴的深闺小姐,如此难缠,又见她似冰霜覆面,眼神极锐利,像把刀子剜人肉,蒋元怒极反笑,猛地反手一摔,将那汤碗砸的粉碎。 那杨氏此时也气的胸膛猛地起伏,挥手让几个仆人押住云清院的人,嘴上讥笑道;“怕是哪里来的贞洁烈妇,扫了蒋家的门面,若是说出去,真是百年清誉都散了,蒋家的人也不必在这世上行走,俱是羞死了。” 蒋元只阴沉的盯着杨氏,嘴边挂着一丝笑意,朱唇轻启,轻声的道了句;“那上元节的鬼魂都得给我母亲做主了。” 青枝年纪小胆子弱,这些时日的摧折,上元节之后就被审问的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此时见了这些阵仗,浑身颤颤巍巍的半跪在地上,几息之间竟活生生的晕过去。 那婆子唬的一惊,伸手探了鼻息,却是没了生息,晦气的松开绳索,拿帕子使劲擦了擦手,向大太太禀报情况,那边安志见了目眦欲裂,猛地睁开束缚,跑过去扶起青枝,探了探鼻息,不死心的又扣住她的手腕。 安志脸上褪尽血色,张了张嘴巴,朝蒋元摇了摇头,接下歪倒在青枝的尸体旁,他望着桌椅的轮廓,竟然觉得分外模糊,摸了一把才发现脸上尽是眼泪。 而这场劫难并未结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只去了一个小小的丫鬟,杨氏也并不放在心上,现在眼前紧要的事情就是了却那不知廉耻的弟妹,不可在这么拖延下去,便厉声唤了院子外的几位的壮汉进来,胳膊粗的麻绳把那小厮绑到院子里,两三个嬷嬷按住这蒋家小姐。 那粗手粗脚的婆子掰开张氏的嘴,囫囵的把汤药灌进去,褐色的汁水浸到白色里衣,瞧着脏乱不堪的,那婆子灌完随手一放,黑长的枯发凌乱的披在深紫金线荷叶纹的被褥上,匆匆的结束了这位贵妇人的一生。 蒋元只觉得头晕目眩,站都站不住,往后踉跄几步,她头上簪的发饰早在挣扎脱落,长发混乱的半披在肩上,与她往日矜贵模样不同,杨氏见了,却觉得分外舒畅,二房一脉未有承房子嗣,却事事压在她头上,连这黄毛丫头也压自己儿子一头,实在是可恶。 那杨氏还柔声道;“侄女好好休息,张妹妹的伤势便不用你侍奉了,一会便有下人送弟妹去医馆。” 周围众人皆敛声屏气,蒋元嗤笑一声,都做到这个地步还瞒骗哪个小孩子吗?她咽下喉间的温热,轻声道;“母亲衣着不洁,不若伯母明日再派人来吧。” 杨氏听得蒋元的央求之语,只觉得心旷神怡,便也不看这些落魄人的模样,轻笑的带着人出去了。 蒋元伏在床边,抚着母亲的柔夷,而这双光洁细长的手指也将逐渐僵硬,她起身拿起木梳缓缓整理母亲的乱发,深紫的被褥整齐的盖好越发显出死人的灰白之色,便又拿胭脂微微染出一点点生气。 安志跌跌撞撞的跑进屋来,他手腕上绑的绳索也没解开,磨的血色斑斑,他瞧着屋里的景象,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流下,短短几日,世间万事都换了模样。 张妙听了祁律的话,只得叹气并不做多话,蒋元这是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情了,只是煌朝夜间宵禁各处出入门都已落钥,哪里出的去,只得先接到蒋元再寻其他的藏匿处。 夜里,天空黑的如同墨色一样浓郁,无星无月,便也没有一丝微风,蒋家的东北角突然燃起滔天的火焰! “走水啦---!走水啦——!” 混乱的下人像水流一样涌到云清院,这大门紧闭,黄橙橙的铜锁挂在上面,可看守的两人却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领头的也管不了这些,赶紧筹集下人救火。 院落建筑本来就多为干燥的木材,且院内还种有树木花草,按理来说,院内角落还有水缸储存雨水,若没有雨水,时常也要用井水填满,以免走水时水源太远。 可这大门也染着大火,众人也进不了院子里,只得在门口扫水灭火,待灭的七七八八时,里面的火也就烧得更厉害了。 蒋元穿着青枝的下人袍子,她身量纤细,那袍子只是稍短了些,下面着浅绿的裙子便也没有很大破绽,安志先爬上墙头,拿绳子将小姐拉过来。 本来周围还有些看护巡逻的人,此时二太太已逝,老太爷们也并未对二房小姐有何惩戒,下人们便懈怠吃酒赌博,且云清院十分有眼色,拿许多金银并首饰贿赂看守们,今夜里便都偷偷去赌色子去了。 两人趁着混乱,拿着水桶水袋的,只做打水的样子,匆匆的往偏僻的西门走,看门的下人却还是要盘问一番。 “这么晚了是望哪去?”两位门房只低头瞧着安志,这小子便是不多见,观他衣裁不普通,可能是伺候贵人,又看他背后倚着一个小娘子。 安志笑着走上前,手里攒了一些铜板给了看房,叹道;“大晚上的谁爱动弹呢,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家里穷,底下小的们都吃不上饭,我这亲妹子说是打打穗子,端茶送水也是行的。” 说着又长叹一声,微微让开身子,昏暗的灯光下,就见那小娘子面容一现,又低下头去,她左脸绯红一片,还长着青青紫紫的疙瘩样子,看房皆是惊了一声,“我这妹子命苦,不知吃坏了什么,得了这等坏病。” 又见安志又递出周管家写的信件,蒋家里面掌事的人说的头头是道,便起了善心让这对兄妹出门去。 安志只得急把小姐送往西门,只是不知哪来几个莽汉喝了花酒出来2,一身酒气口里胡言乱语的说着腌臜话,两人避回不及,便又被缠上。 莽汉们敞着衣襟,他们也瞧不清谁是谁,看到一个窈窕的小娘子便以为是那暗娼的姑娘,拉了一把手,摸着更是顺滑无比,耳边听到安志怒吼声,色心不灭借酒行恶。 安志被粗汉摁在地上,一下一下抓住脑袋敲在石板街上,闷闷的响声,令人骨肉颤栗,蒋元紧咬着嘴唇,任由那恶心滑腻沾着酒气的嘴唇在脸上移动,双手背在后面,将那银簪攥在掌心。 一会儿,那小子便没了动静,粗汉松了箍指的手,又摇摇晃晃的走向蒋元,睁了睁被眼屎糊住的眼睛,勉强去瞧那小娘子。 “嗤啦-”蒋元见那银簪刺进那人的喉咙里,飞溅的鲜血哗的飙的老高,蒋元只憋着劲,抽出银簪,又唰唰唰的刺出一个血窟窿。 众人只觉看到罗刹现身,吓得转身便跑,只见一男子翩然而至,轻飘飘的举起长剑,那恶人们颓然倒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喉咙间涌出大股的鲜血。 蒋元力竭坐在石板上,扶起安志的身体,还有鼻息,瞧着那陌生的男子走近,皱眉问道;“蒋家的人?” 那男子面容三十来许的样子,只是发间多有银发,添了些老态,肩背挺直,蒋元看他杀人的样子比起剁西瓜也难不到哪去。 “小丫头,还有几分胆色,杀人也不过是手一抬。”男子却避而不答,又说道;“你不若跟着我罢了。” 蒋元听他一开头便知不是蒋家派来的,一是并不需要专业的杀手来消灭自己这个小麻烦,二是哪个专门来杀人的还这么多废话。 蒋元只低着头拿手帕压住安志的伤口,动作不言而喻,自己不可能放着安志独自离开,她现在杀了人了,再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张妙一个良家女子,帮不了自己,也不能连累她,男子这才笑道;“还是个重情重义的。” 接着一辆马车赶来,那马夫模样的男子接住安志的身体,往里一炮,那蒋元也老老实实的上了马车。 马车赶得飞快,蒋元虽然强撑着未晕过去,肚子也反抗的咕咕直叫,那马夫还算温和,朗声说道;“盒子里有干粮,绿色玉瓶的药丸给那小子服一粒。” 祁律驾着马车等了许久,他手里拿着魏巍偷出来的出城手令,丑时都要过了,还未见到一个人影,只得偷偷前往蒋府,又见里面一片混乱,正在救火,烧得正是云清院的样子。 一路上避着巡逻和打更的人,也没见着蒋元的踪影,趁着天还没亮,把马车停到张府角门处。 张妙一夜哪里睡得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天一亮就穿好衣服洗漱好,赶紧找了祁律说话,王玉雅见了只是笑了笑。 “蒋姐姐怎么样?”话说罢,祁律却沉着脸色并未作答,张妙见了更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轻声说;“是死是活,你倒是说话呀。” 祁律浅褐色的瞳仁印满了张妙的身影,他说;“我一夜都没看到人,过了约定的时间,我去了蒋家,云清院被烧了。” 张妙听了一愣,转又想到蒋元莫不是鱼死网破了,两人早饭也未吃,只跟张夫人报备说临走前再尝尝滕溪的小吃。 蒋家还是一如往昔,张妙只期待蒋元是偷偷的躲在哪了,可惜目光所及,并没有那个纤细坚韧的身影。 过了一日,便听得有一恶仆偷了蒋家二小姐私奔,蒋家报官了正在到处寻找,张妙万万是不能信的,但又希望蒋姐姐是真跑出去了,再过几日,又听说那对野鸳鸯跑的时候还杀了人,有银簪作证。 上一件还只是个香艳的野闻,这一件却变成丧尽天良的案件,那些死人的家属趁机跑到蒋家大闹一场,一一拿了钱财堵嘴,真是坐实了杀人的事。 那蒋家的大太太在家一日三次骂那小姐不检点,又连累病中的母亲去世,自个的弟妹真是命苦呀,养了这个孽障,蒋家全家老小都没个脸面了。 传闻甚嚣尘上,各种耸人听闻的事也强加在蒋元头上,张夫人知自家女儿跟那位小姐要好,也不好多加议论,只叫张妙在家替她料理家事。 陈应是在那天清晨悄悄走的,祁律回家的时候,他就不在了,他一时觉得心中悔恨,平日倒没有尽到徒弟的义务。 七八日过去,张妙请了魏薇做客,请了来往的生意伙伴一顿便饭,了结这边的生意。也就走上了前往西南的路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二十章 那暮春的日子,天气正好,行至宽敞的管道上,两旁浓荫遮日,甚是凉爽,张妙与张夫人坐一架马车,张昂父子坐了一辆,后面又有可靠的马夫赶着马车带着行李。 外面的声音不绝于耳,张妙总算是醒了,迷迷糊糊的起身,王玉雅递了杯净水给女儿喝下,张妙拿玳瑁梳子理了理发髻,往外掀开门帘,就看到祁律坐在外头。 他背着自己,只能看到黑亮的长发扎起来,曾经削瘦的肩膀也渐渐宽厚起来,退去少年的稚气。 祁律感觉到背后的动静,一扭头看了下,又转过去说道;“你醒了,大哥哥说再走两个时辰就要到嘉平了。” 张妙虽看不到他的脸,却也听到他话里的笑意,问道;“渴了吗?你要不进来喝口水吧,我还没试过赶马车呢。” “毛毛躁躁的,还想赶马车,到了嘉平凡事都要端庄些,可不能像在滕溪一般跳脱知道吗?”里面的张夫人听了,立马出言制止女儿的念头。 张妙只得乖乖的坐回马车,埋怨道;“我哪里真的要赶马车,母亲多想了。”外面的祁律却笑出声来。 张夫人细心给女儿整理衣摆,手掌抚平睡着时压的褶皱,沉声说道;“这里不比滕溪,平日里都有贵人行走,万事多听多看,有事便跟母亲说。” 张妙低声应了,在嘉平,安王便是天便是地,可大哥哥也在安王身边做事,也是有几分脸面,不可能含糊判了冤情。 嘉平三面环山,一面濒符海,湖光山色,景色甚是怡人,符海又言“福海”,前朝编纂的《归元宝典》里写道“有一仙人于符海,辟谷七七四十九年,羽化成仙”,还有传闻,西南原有一支“符”姓王朝,辉煌无比的历史,后来越来越暴虐无道,被海水倾覆,不过传闻太过久远,已经不可考。 张素对于嘉平的民俗人情无不知晓,张夫人便打趣到,若是老了做不动事了,便让儿子去酒楼做个说书先生,定能场场爆满,总有一口饭吃。 大哥置办的宅子比滕溪还大上好几分,张妙觉得大哥定是挺受领导喜欢的,嘉平毕竟三省中心,四季如春,大小也算个经济文化中心,能在这买下这么大一出地产,不仅得要有足够的钱财,也得有点人脉交情。 一家人刚刚落脚,行李都未卸下一件,那安王府的内侍便前来召张素进府议事,那领头的内侍并带了两位手下,面容白净,穿了身八宝纹深绿袍,并不是想象中太监的模样,倒是举止端正,声音也低沉有力。 张妙瞧了些新鲜,不过也是躲在屋里悄悄看的,张素急忙拿了帕子沾了水,整理了仪容,便跟着内侍们进了府。 家里还是乱糟糟的一团,幸好张素早就来信给嘉平的挚友,央他置办好宅子并买了几个粗使下人,服侍夫人和小姐的丫鬟倒没买,肯定是等到主人家自个挑好买下。 张妙倒问道,自个家要不要进去给王爷王妃们请安,张大人抚了抚飘逸的胡须,有经验的说道,王爷他们都是日理万机的,无旨不得见贵人们。 喔,原来王爷不是相见就能见的,张妙心想,怎的《庶女记事》里的女主一出个门就碰上四皇子呢,再出门几趟还能碰上皇帝微服私访,还是主角光环比较可靠。 木箱一样样的卸下来,便是冬天盖得大棉花被也一并带过来了,张昂在旁边见了,只想着娘子若不是不方便,估计连那院子里种的一朵花也带过来了。 王玉雅只得把相公推进屋里,唤了个小子找个赶紧的茶杯,舀点清水给这老黄牛即可,站再院子里没有别的作用,光是挑刺添乱。 大大小小共十几间房,王玉雅细细的分好各处的用处,命小子们一样样的把箱子搬进去,到了嘉平便已是大中午,收拾妥当天就擦黑了,有听人来传话,王爷留张大人在府中吃饭了。 饶是王玉雅这等精干的人,也是忙得一头汗,拿了帕子挥着扇风,张妙瞧着,便贴心的去做饭。 繁杂的菜式也来不及做,且手边又没有新鲜材料,不过吃火锅倒是相宜的很,只拿出黄铜火锅,将那晒干的菌类c竹笋c虾仁c鱼糕等,下了米线等,满满一锅,马车上还带了些粗面馒头也拿出来蒸热分给下人吃。 虽说没有新鲜的鸡鸭鱼羊汤去配锅底,这火锅却了些新鲜,香味还是足足的,且都好煮熟,做了长途的马车,张家三人也是吃不下米饭的,吃些爽滑的米线正对胃口。 又挑些醋汤添些香油c葱花,张妙还算一时没把持的住,还吃多了,只得向娘亲要了些消食的丸子吃,慢慢的在院子里绕圈走。 安王陈元听说心腹已回到嘉平,赶紧叫了内侍,让张素进府来,又宣了另一位先生徐飞楚。 张素已十几岁的青年人模样,一身蓝白的书生袍,很是温和俊雅的气质,容貌上是承结了张家夫妻两人的优点,别说嘉平的其他人家,就是安王自己也想要张素坐东床快婿。 安王先是亲切的问了张家一家路途可否平安,张素赶紧躬身应答一切安好,下方还坐了位幕僚,这位倒是个资历深重的老先生,他自安王还在上京做三皇子的时候,便追随身边出谋划策,现又举家来到嘉平,安王对他不可谓不器重。 徐飞楚也不是个什么心浮气躁的小子,他见过太多人的起起伏伏,甚至安王曾经那么接近至尊的皇位,又落下四皇子一筹,说不上天地之别,但也算是改朝换代了,对于安王待张素亲切有礼,是乐享其见的。 老先生慢慢品着好茶,安王府的茶叶那也是顶顶好的,徐飞楚明白自己来此处的用处,张素可是带回了第一手的港口资料。 很多事情并不便书信寄回,张素当时也能化繁为简,字字句句暗喻其他的意思,以免书信被其他人截住,所以现在仔细回禀, 安王却不着急,先让他进了些点心垫垫肚子,张素也不推脱,挑那些不易掉渣的点心,两口一个优雅而快速的吃下,如是禀报工作的时候,肚子叫起来更是丢人。 “臣观昌宁受创严重,十室九空也不为过,一是当时海匪上岸,各处应急不当,百姓伤亡惨重,田地无人可种,渔网无人可撒,且多有人走关系使钱财迁移,生怕再受一次匪难,二是沿海未有成规模的军队,经年的鲛人也是有的,但是无人组织,也不敢擅自筹划私兵。” “那陈丰不是派了他儿子过来嘛,港口可有个什么章程。”陈元对于上京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况且皇帝派了四儿子跟着钦差去了昌宁,这也是瞒不住的。 “成王殿下来是来了,不过也是作为何大人的副手,大多是借着皇子的威望好行事,大事上并未更多的计划,只是我看昌宁的官员多有再起港口的意思。” 陈元饮了口茶,低声道;“不是老何头的意思,他这个人在父皇的手底下也并不显眼,就是稳打稳扎,还有点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感觉,不过昌宁这地,又有将军压阵,也没人敢掀了他的意思。” 张素道;“臣也是奇怪,何大人朝风一向稳健,昌宁的事别的还好说,港口一事实在难料,对错是非也难有定论,不是一家之言就能成定局的,我想四皇子还是暗中操作了。” “只是臣身份敏感,再是刺探情况,他们也不敢再多露出什么声音出来,有愧殿下嘱托。”说罢,张素长身一躬。 安王笑哈哈的挥手让他起来,说道;“那一起子人都盯着你呢,生怕你刺探出个大秘密出来,谁还不知道谁呢,天底下谁最缺钱花,谁就抵着命要开港口呗。” 张素闻此言,只躬身再赞殿下英明,这其中弯弯道道君臣们也不必多讲,品好茶的徐飞楚也加入话局,昌宁现在正是热闹呢,便是张素回来了,又不是安王在东南处就没人了,三人还得筹划筹划,搅浑这趟浑水才好。 又问张素拿了昌宁贸易的单子,有些是大数额的粮食进出,有些事金贵的宝物买卖,有些东西安王竟也未见过,只得张素细细讲来,其实他也不一定全见过,不过细细询问各处商人走卒贩夫,传闻有真有假,这么大的金银,安王也有些许东西,钱谁还能嫌多呢。 三人吃了顿便饭,又吃茶聊天至夜深,知道徐飞楚显了疲态才作罢,安王又赏下了白玉瓷瓶方好砚,连带王妃赐的几匹绸缎让张素一并带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二十一章 张素带着母亲及妹妹到王府给王妃请安,昨个下午于议事厅出了,就见了王妃身边的女官太薇,很是和气的传达了旨意,明天下午,王妃在院子里置了花会,让张家的太太及小姐一起来说说话。 与母亲坐了小轿,大哥便骑了骏马在前面带路,一行人从家里走了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安王府,那王府十分巍峨壮丽,张妙偷偷掀了门帘见了,与电视里看到王府遗址相比,当然不能一概而论,安王真是权倾一方的藩王,那王府建制上虽然比不上上京的皇宫,那也是分外气派的。 到了角门,王府里除了王爷王妃能乘轿子,其他人一概只能步行,张妙便低头随着母亲哥哥后面走着,张素惯是在前堂里议事的,但也是听过王妃的贤明,但诸人该有的恭敬一分都不能少,只有更敬重的。 千秋园前来接引的女官女侍一早就候着呢,她们都是容颜算不上极艳丽的人,不过端正清秀左右,举止大方,说话有进有退,很有前世礼仪小姐的感觉,张妙好奇看着小姐姐们,那女官见她长得极秀丽,年纪小又有股稚气在里面,也不羞涩,嘴角一勾笑得十分轻快。 安王王妃,姓段,是西南诸省的大姓家族,段家在上京是不显山不显水的,只有个挂闲名的骁骑将军,安王与王妃成婚前,已有两位侧妃,家里也都是朝中显赫,张妙听了心里嘀咕,说不定老皇帝看中三儿子呢,不然这侧妃都这样贵重,正妻地位要更进一层的,才可挟制住侧妃。 不过当初给三儿赐了王妃,又扔到西南这等偏僻的地方,安王估计心里也难免愤愤不平,当然以上都是张妙瞎猜的,她第一次瞧见这等权贵人家,这样看来那样看去的,都是宅斗宫斗的套路。 张妙十二岁呢,按照前世的算法,这还是人嫌狗憎的黄毛丫头,但是古代教育提前,又有琴棋书画这等技艺加成,大多都是安安静静的乖女孩模样。 她面容白净,五官不是那种特别精致的样子,难得是有股灵气,宜喜宜嗔的,着了身粉紫对襟菱花纹衣,脖颈上一个镶宝莲花缠枝的璎珞,发髻上别了一只玉蝶,间簪花朵样式的珠花。 段王妃见了她说话落落大方,没有深闺女孩的拘谨羞涩,遇到回答不上了也不多言,只低头瞧了下母亲。 “张夫人不必拘礼,这里便没有请外人,都是属官的家眷们,你来的晚,许多人都认识,这花会一两月都要开上一次,你便都熟悉了,以后一道说话来往都是好的。”段王妃笑吟吟的站在花丛间,与众位夫人一道游赏。 王玉雅躬身回道;“谢王妃挂心。”人群到有几位家中子弟与张素相识的,一搭一唱的场面也是十分热闹。 这边夫人们做夫人们的宴席,小女孩们却也重开一席,由王妃嫡女陈思真主持,张妙跟着谢家的一位姐姐去了,女孩做另一个院子里玩耍。 “小郡主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咱们一道过去请安,好好玩耍即可。”那谢家的女孩唤作念秋,比起张妙还大上二岁,穿了身浅蓝鱼纹的春衫,已经有些窈窕纤细的样子,只是脸蛋圆润的很,张妙瞧着,莫不是宝姐姐那款面若银盘。 谢念秋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此时在宴会上带着妹妹也是十分娴熟,她在家惯来是做老大的,说话做事还有几分肖似家父的风风火火,只是不是小孩子了,有了女孩的扭捏之态,说话也学着细声细气的。 张妙听着这位姐姐说话,还不知道人家的真面目,想着自己果然是野丫头,张夫人在家不是这样管教她的,她自己又有前世的灵魂记忆,说话做事只要不违古代礼仪即可,便也小声小气的说话,生怕吓着这位姐姐。 两人挽着手跟着女官往里走,只穿过三道花门,才走到花会场地上,高处有个八角的亭子,里面搭着酒席,好几位小姐已经落座,两位只得赶紧上前。 张妙前世二十多年,今世十几年,电视上c真人的美人见了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此时此刻却是真真的被美貌给震慑住了。 那陈思真年岁跟自己也不过上下,她乌发雪肤,五官极是精致,眼珠颜色稍浅些,像是盏极浅的琥珀色酒水,可能是缘于母族的少数民族血统,望着分外出尘。 最让人意外的是,她眉中心竟然生了粒美人痣,这等佛相长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又是贵重的郡主,说是震慑到一点都不过分。 张妙规矩的请安,又听郡主让她起身,随意玩耍即可,声音轻轻浅浅的,像是山泉一般,间有环佩叮当之声。 起了身才看到,郡主手腕上配着一串血红的蜜蜡串子,及一圈赤金镶翡翠的镯子,再抬起来来,见郡主发间别了只巴掌大的银凤,衔着一串珍珠,淡淡的光晕印在她的两旁,更是美丽非凡。 身份有别,张妙也没得在郡主身边侍奉的,凡是嘉平的权贵女孩并王府的其他小姐才得在周围围着呢。 这院子叫做飞玉,是从外面引来一股清泉,做溪涧景观,又有假山做悬崖,泉水从石涧跌落,恍似玉石飞溅之境,嘉平四季温暖如春,各种奇花异草看也是看不完的。 谢念秋只捡了石凳与张妙坐了,自有侍女端上茶水糕点,两人说说笑笑也是很快活,那谢念秋平日里说三个字喘口气的样子,跟兴趣相投的人自然是装不住的,三言两语就说出自己跟哥哥出游打猎的事了。 虽然拉不得什么弓箭,但她自小性子野,父亲只当个乐事,还教她骑马,野外哥哥猎得了野兔等,席地而坐,生火烧烤也是很得野趣,张妙听了简直向往极了,可她不会骑马,若是坐马车又有什么乐趣呢。 这边两位小姐刚好是逛过来,听得谢念秋讲的那烤兔子擦了蜜,是多么多么的好吃,很是不屑的白了一眼。 谢念秋瞧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要说她们还是表亲来着,可惜两人实在是不对付,常芝偏也不走开,只立在花丛边做观花之态,嘴里的话却一点都客气,讥笑谢念秋生的丰润,当然丰润那也是春秋写法了,实际是就是笑人家胖。 常芝母亲十分宠爱这个女儿,上面也只有两位哥哥,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性子十分的骄纵,祸事还是从一串玉珠而起,那谢念秋小时长得分外圆润,虽然爱玩爱闹,但也是白白净净的,很少生病,老人家总是爱这种小孩,有福相有福气不是。 外祖母过寿辰,谢家与常家的女儿自得回家庆贺,白家老太太见着大外孙女了,看她说呀笑呀很是喜欢,就拿了串玉串子送的她,谁知前脚东西放谢念秋手里了,后脚常芝就来了,外祖母给了那个胖丫头,没给自己,那眼泪也是一连串的掉。 老太太也没料想到这个,金呀玉的串子家里还能缺吗,赶忙让下人拿了一串过来,可常芝闷不做声,那意思摆明了,我别的不要,就要谢念秋手里那个。 谢家太太见了,心里真的是气急了,怎么有的这等样子的亲妹妹,那常家的太太连忙拿了自己手上的串子与谢念秋换。 彼时还是个团子的谢念秋,一点也是不稀罕这等东西,还没有哥哥给她带来的面人c糖人有趣呢,遂把那串珠子又递给外祖母道;“这是外祖母给的,我不能乱给人。” 白家太太笑眯眯的摸了摸谢念秋的圆脸,直夸懂事,也不再提玉串给谁,那常芝见了胖丫头也没有了,母亲也一脸不高兴,也偃旗息鼓了。 两人处处比,谢念秋没得她安静有姑娘模样,时常在嘉平圈子里明地暗地说坏话,可那谢姑娘也不在意,谢家太太在家里喊也喊了,训也训了,骂是骂不开口,只盼女儿安生会,可念秋小姐说了,咱志不在此。 嘿,你是还想上天不成,谢家太太也是歇了心思了。 谢念秋捻了块桃花糕,小嘴一张,三口就吃下了,嘴里说道;“有福气的人才吃的下呢,不必某些人,整天茶饭不思的,衣带渐宽终不悔呦,可惜流水不知落花意。” 这话说的前后不搭的,可常芝偏偏明白其中意思,她气的揪下一朵鲜花,花汁染了一手,那旁边的小姐说道;“女孩家怎么能说这种话,还诋毁常家姐姐。”说完,立马噤了声,心虚的望了望常芝。 说来事不大也不小,嘉平民风开放,常芝或许是见了哪位族里的兄弟,也是哥哥的同僚们,情窦初开,还未同谁讲过,悄悄存了份心思,可不知是真相思成疾,还是偶感风寒,便请了大夫,父母亲属来探望,却瞧着桌上做的同心结,但也只做小孩子的玩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