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梦未央》 第二章 F4的诞生 如果说有前世今生的说法,那投胎铁定是个技术活。 一穷娃受了一辈子罪,转世时抽到幸运大奖,阎罗王答应满足他一个愿望。他说,再转世自己要住大房子睡大床睡美女。 阎罗王想了想说,哥们儿这没问题。结果让他投胎转世成了女明星家的一只蚊子,实现了他所有愿望。 我叫曾小宇,20世纪80年代末出生在桥边镇,那年那天那刻跟我一起出生的还有尹德基、耿浩和卢泽汓。 所谓“轮回六趣,如旋火轮”,不知道阎罗王在画投胎符时是不是手抖了,还是四个人上辈子拜过把子,在娘胎里倒计时三二一,接着一起使劲儿,噗咚一声蹦了出来。 当时医生护士一看,脸色青了,妈呀,葫芦娃转世吗?没见过配合得这么默契的团队。可惜我们没有凑齐七个,不然小镇该成旅游景点葫芦娃故里了。 据说,那晚有人看到山上紫气蒸腾,说这几个娃乃灵童转世,以后要干大事。我们真干了几件大事,第一件大事就是把小镇的路给整堵上了,县里的公安哇啦啦地开着警车过来,以为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寻衅滋事。 事情是这样的,四个屁孩儿一出生,尹德基他老爸最先把持不住,两腿打颤,站不稳,抱着孩子哭爹喊娘,泪流满面,那个激动啊。 尹老汉这一哭,引来了谣言,谣言一传出去,经过乌合之众的添油加醋,变成了今天医院接生了四个猪八戒,长着长鼻子大耳朵大眼睛,还有漆黑的胸毛。 这就要命了,方圆两百平方公里的围观群众不辞辛劳,跋山涉水赶到桥边镇来看我们四个“猪八戒”,把医院围得水泄不通,路都堵死了。 警察叔叔了解真相后,欲哭无泪。 我们怎么在温润的空气中疯长,怎么在山水间陶冶灵性,又怎么在小镇的江湖浪荡不羁。 那时,我妈任镇上的妇女主任一职,计生委的什么家当都往我家搁。一次出于好奇,在一堆杂物里翻出了好玩的东东。 我问我爸这是啥。 他说是冬瓜气球,还拆了一包给我玩。 我拿着冬瓜气球跟小伙伴们分享,大家卯足了劲儿将气球吹得又大又圆,好似一个个冬瓜。镇上的大人毫无节操地没有告诉我们冬瓜气球的别名叫避孕套。 回忆起这事儿忍不住恶心干呕,妈的那玩意儿我们曾经含在嘴里玩过。 后来有个人告诉我,人类发展至今做过最伟大的两个事业:一为宗教改革和工业革命,二为发明避孕套。想想避孕套这么崇高并非肮脏之物,也就罢了。 避孕套玩法颇多,最有趣的玩法是尹德基发明了。装上凉水,系紧口子,拿来当沙包扔人。尹德基扔一个女同学时套子破了,弄得人家湿了一身。 女同学把老妈喊到学校来解决问题,她老妈尖嘴猴腮一副长舌妇的泼妇样,要校长出面主持公道,不然要在学校操场上打滚。 校长问女同学怎么回事,女同学说尹德基用冬瓜气球扔她。 作案工具呢? 女同学颤颤巍巍地把一个破了的套套递给了带着老光眼镜儿的老校长。 老校长捏在手里把玩了半天,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发现这他娘的哪是什么冬瓜气球,明明是男女办事用的。顿时脸色绯红,恼羞成怒,让尹德基罚站了一周了事。 尹德基干瘦如柴,脸上散落着几排雀斑,自动排列成大熊星座,视角不同看上去又像射手星座。他心直口快,自尊心特别强,从来不允许别人说他干瘦如柴。 那时肯德基并没进入中国,小镇便安然无恙。等到我们上初中时,镇上有个叫张兵的土豪胖子跟着父母去了趟bj,吃了顿肯德基爽到了,一回到镇上便调戏尹德基,在他面前炫耀说:“肯德基好吃,下次还要吃。” 尹德基像饥饿的非洲猎豹一样扑向他。当然,这厮肯德基没吃成,倒是差点被尹德基吃了。 尹德基的老爸尹老汉,同样精瘦的农民,很不情愿地陪了对方医药费,再把尹德基暴打了一顿之后,又很不情愿地送尹德基去医院花销了另一笔医药费。 那时,我记得尹德基一脸不认错的倔强,被打得鼻血长流依然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尹老汉的拳头。 尹德基的老妈憨厚老,一生屈曲于他父亲之下,除了吃喝没有任何诉求。看到儿子被打得头破血流,她闷着头一句话不说。想来这要算家庭暴力了,可那时,人们连律师是用来吃的还是用来掏粪的都不知道。 事实是,当时我们四个人一起冲上去痛殴了颐指气使的张兵一顿,把他流出来的鼻涕变成了红色。 每当我们干坏事,比如偷地主婆家的桃子或者用火炮去炸叶寡妇的茅坑被当场抓获,尹德基一定挺身而出担下全责,绝对的劳动模范。在四个人的圈子里,他习惯性地充当了黑锅王子的角色。 而我,由于德智体全面发展,年年被学校评为三好学生,每次都**地在大人面前装出一副文绉绉的文艺小清新模样,被他们夸得呱呱叫。 耿浩则是一个超级前卫酷毙的洗剪吹,不爱说话,一说话一定冷言冷语能结冰的那种。他在f4里是低调而奢华的存在。 他的父亲在镇初中教美术,母亲生他时大出血不幸离世,父亲没有再续。其父长着邋遢的络腮胡,不喝酒时一切正常,喝点马尿后立马开启狂躁模式,经常殴打耿浩。 那时他父亲给我们上课,在黑板上悉悉索索乱搞几下,画出一幅风景画,让我们临摹。自己坐在讲台上,挽起裤腿将两条飞毛腿搭在讲桌上呼呼大睡。睡醒后就下课了。 小镇上留长发的男生只有耿浩一个人,他跑起来头发乱飘,像武侠片里面放荡不羁的大侠。他喜欢绘画,应该说对绘画深入骨髓的迷恋。 小镇东头的男厕所的蹲位后面的墙壁上,屎尿纸上,布满了他画的《格尔尼卡》《向日葵》之类的世界名画,而且都是他用仙人掌刺破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墙壁上画出来的。 我一直没想通,这厮的血怎么那么多。 每次看到卢泽汓,都会联想到《西游记》里面的妖精调戏唐僧的画面:哟呵,小帅哥,细皮嫩肉的。 那年镇上来了个道士,说:“泽汓泽汓,水中求生,这娃儿这辈子会很累啊。”老道建议卢泽汓的爷爷给孙子改个名儿,他爷爷没答应,放了个屁把道士轰走了。 卢泽汓体型比我们小一号,我们把他当成弟弟看待。 f4里面,一般由我主导各项活动,尹德基和耿浩附和,卢泽汓负责跟班,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我们后面玩得不亦乐乎。 卢泽汓父母早亡,从小跟着爷爷长大,每次我们有战利品都会多照顾他。 他的曾祖父是镇上唯一一个90后,当然是19世纪的90后。这老头儿是个大寿星,在镇上赫赫有名,可惜腿脚不灵瘫痪在床,由卢泽汓的爷爷24小时不离身护理。 有人说他家的男人病硬,女人嫁进去要被克死。 他的曾祖父还差两天满一百岁时不争气地咽了气,此后,卢泽汓跟他爷爷卢大爷相依为命。 卢大爷喜欢笑,一见人叫他“卢大爷”便哈哈大笑,漏出整齐的牙齿犹如在做牙膏广告,让人也忍不住跟着笑。 胖子张兵长得极像娃哈哈包装瓶上那小屁孩,我怀疑他父母在造人时正喝着娃哈哈。 他爸是个煤老板,尽管我不愿意承认老故事里的地主富豪一个二个都方头大耳的事实,但我的主观意愿无法改变客观事实,这个要命的事实就是张兵一家确实都像老故事里面的那样长得圆滚滚的,一霍比特人家族。 这一家子走在街上,远远看去好比一堆肉球滚过来了,非常滑稽。平时这家人仗着有钱,目中无人,得罪了不少贫苦大众。 所以,张兵在我们眼中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我们已经预感到,这个两个世界冲破在所难免。 张兵要吃肯德基而被我们群殴只是一个导火线,促成了f4揍他一顿的事实。尼采说:“与魔鬼搏斗的人要小心自己在搏斗中也变成魔鬼。当阁下往深渊里看时,深渊也在注视着阁下。” 揍完张兵后我们陷入了关于命运与哲学的深度思考,我们也要去bj,看天安门,吃肯德基,但我们去完bj后绝对不能像张兵那样骄横霸道。 去趟bj也没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我们打得鼻青脸肿。但是,bj在我们心中变得更加神圣无比。 当时镇上无闭路电视,家家户户用天线,那种如同风筝骨架的天线,天气稍微差一点便收不到信号。 只能收到三个电视台:地方台、中央一台、没有声音的中央一台。我们每天都看着bj的消息,无比向往。于是,就有了四个人在河边的山盟海誓。 那是我们第一次喝血酒,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血酒的味道真******呛人。酒是尹德基偷来出来的,晚上回家自然又被他老爹狂扁一顿。 要喝血酒,必须要有血。要血就要割肉,虽然看过古装片里面的绿林好汉各种放血,但我们知道那是在演戏,一到自己放血完全歇菜。 尹德基全身摸,终于在左肩膀上摸到一个前几天摔过的伤口,把疮疤一揭,一股粘稠的脓血涌出来,尹德基赶忙用酒瓶口子接上。 卢泽汓看得脸上一愣一愣的。 我心想,这招太狠了,歃血为盟也没这么省事的。老子身上完好无损,怎么办?再说这创伤口的脓血,不知道几百万个细菌和白细胞尸体在里面嚎叫,谁喝得下? 耿浩二话不说,拔了一根仙人掌刺,在伤痕累累的左手无名指指尖扎了两次,将血滴进了酒瓶里。 我也学着他拔了一根仙人掌刺,忍痛刺破手指放血。 旁边的卢泽汓脸色惨白,不敢直视我等。再直视要晕过去了。 耿浩还是二话不说,又拔了一根仙人掌刺,在另外一根手指上扎了两个洞放血,说:“这当我为汓子滴的血。” 卢泽汓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四个恶童完成了仪式,酒辣得我们四个人哭爹喊娘,不知道大人为什么爱喝这种破玩意儿。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bj的确切位置,只知道那里有天安门、万里长城和毛主席,还有肯德基。 当天晚上,张兵他老汉儿张达发挨着我们四家人说理。虽然我家不是什么豪门贵族,但在小镇上也算书香门第,平时街坊邻居有红白喜事需要有人舞文弄墨都得找我父亲,甚至邻里纠纷也不去找干部,都来我家说理。 张达发到我家后,没有直接找我父母,而是在门外叫:“小宇在家吗?” 我父母循声出门,看到满脸堆笑的张达发,五官挤在宽大的脸上,像一朵残冬的菊花。 他说:“听兵兵说,小宇今天打了他,是不是真的啊?” “我们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张兵,他绊到石头摔了一跤。”我说。 我父亲说:“孩子的事情,让孩子解决吧。我们大人别搀和了。” 张达发貌似还想说点什么,我们父母却转身进屋,留他一个人在外面傻站着。 父母没有责怪我,也没有对这件事发表意见。我心里却感到很内疚。心想,张胖子其实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平时喜欢显摆一下父母给他买的新鲜玩意儿,比如********什么的。 长时间这样显摆下去,造成了小伙伴们心理不平衡,甚至小小的嫉妒,嫉妒日积月累也会变成仇恨,所以那天他笑呵呵地调戏尹德基,彻底激发了我们积郁已久的仇恨。 第二天一大早下着瓢泼大雨,倾盆之说一点不假,雨伞根本起不到作用,冷风夹着雨水从四面八方倾泻过来,从头到脚都湿彻底了。 我独自来到张兵家,张达发看到我连忙把我招呼进屋:“小宇啊,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张叔叔,对不起,我昨天撒谎了,我今天是来给张兵道歉的。”我揍了别人,自己还挺委屈。 “这几个孩子里我知道你最有出息,”张达发摸了一下我的头说,“赶快进来。”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张达发拿毛巾把我全身擦干,还拿出张兵的衣服让我换上,接着拿出一打娃哈哈塞给我。 娃哈哈当时绝对算超级奢侈品,相当于小孩子的xo,父母理发前哄我时才让我喝那玩意儿奢侈一下。一看张兵家堆得到处都是,老子心理真有点不平衡。 此时,鼻青脸肿的张兵躺在沙发上喝着娃哈哈,用凶神恶煞的眼光盯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童年谜案 这镇子上60岁以上的老人没经历过青春期,都忙着搞阶级斗争了,搞完之后突然想到再搞下去要饿死,又忙着生孩子来养老。 后来说养老靠政府,但生出了的孩子又塞不回肚子去,家家户户只能做超生游击队拖儿带女过穷疯了的日子。 到了我们这一代,没七大姑八大姨的都不好意思出来混。有个同学他外婆一口气生了13个,奶奶一口气生了12个,生孩子比拉屎撒尿还省劲儿。 脱离了人类的生物属性,说成“生产”更搭边。按照当时当地的陈规陋习,生出来的女婴会被随机扔掉,扔进河里冲走或扔山上喂野兽。 细算下来,他外婆和奶奶少则平均生过十五六个。 听他唠叨这事时我脑海里想象出了美国大片里面的乌托邦世界,女人在车间负责生产小孩,一会儿从肚子里蹦出来一个黏糊糊的婴儿,男人负责贴标签,遇到不合格的便随手扔垃圾桶里。 逢年过节,这位同学走个亲戚跟打仗似的,整天在舅舅姑姑姨姨的呼喊声中渡过。 我曾问过我爷爷你们那时怎么只顾着生娃,没想想生下来能不能养活。他告诉我,那是响应英明的毛主席的伟大号召,为对抗美帝储备精兵强将。当时他看着我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一脸茫然地望着他,然后他哈哈大笑,停不下来。 笑完了,他摸着我的脑瓜子说,是为了让你多几个堂兄堂姐表兄表妹啊。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们成长时马路边上有了白石灰刷的标语,“要致富,少生孩子多修路”,“幸福之家人口少,生活质量必提高”。 这些标语多半和一些猪饲料、治秃要开发小镇经济,炸了两天河床,终于加宽了河道,大船能进来了,小镇还是穷得掉渣。 彝族的父老乡亲天天到河边劝说,说这是要遭天谴的罪孽,河神总要来报复。结果不久后,小镇以三个小孩的命应了彝家人的话。 派出所调查了几个月,孩子的一根毛发都没有找到。那段时间,关于山鬼索命的惊恐传闻在小镇居民心中回荡,学校停课半个月,我们记忆尤深。 从此之后,尹老汉没有笑过,跟尹德基之间始终处于冷战状态。 这次回到镇上,景象支离破碎:原来古朴的小平房消失了,或者被粉刷成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颜色。 河滩上几个商品房的楼盘拔地而起,打出“世外桃源”的旗号招揽买主。疯狂的房地产热,像瘟疫般蔓延到了大山褶皱的桥边镇。 尹德基载着我到镇上时已天黑,摩托车一路过来像放了一路黑色的屁。正值满月,月光把周围山的轮廓照得异常清晰,像巨兽的脊背般雄壮。 小镇东口,那个叫温幺娘的孤寡老太婆在混黄的路灯下冷漠地望着我,蓬头垢面,眼角沾满了眼屎,像刚从疯人院里逃出来。 她的双胞胎孙子失踪后,儿子和儿媳妇相继去世,那时人们议论她是不是快死了。一二十年过去了,议论她的那些人一个接一个挂掉,她却活得好好的。 回到这里,没有陌生感,我甚至清楚地记得一群孩子围着温幺娘蹭饭吃的情景。 她跟儿子一家分开住,由于没有人陪她,她喜欢我们这群孩子。 她家很脏,鸡屎遍地,每次都要像躲地雷一样躲地上大片大片的鸡屎。 她很少洗澡,从来不刷牙,口气熏人,家里有股茅房的气味。猪皮她嚼很久实在嚼不烂,便依依不舍地一口吐给我们吃。 我给她打招呼,她没有认出我来,眼神里尽是茫然,还有莫名的恐惧。等我回头,发现她已匆匆忙忙跑进了屋里,随即传来栓门的声音。 这是迅速老去的小镇,又是迅速重建的小镇。年轻人盼望离开去大城市闯荡,去了大城市的又狗血淋头地忙着回来开展乡土业务。 有的老年人老无所依,在贫困和病痛中垂死挣扎。当年镇长扯着嗓子吼养老靠政府,现在看来是被政府靠了。 这镇子对于我来说像黑塞在《彼得·卡门青》里写到的小村庄米尼康,它是主人公的灵魂伴侣,犹如处女般圣洁。而今,商品房和农家乐把她从处女变成了绿茶婊。 尹德基对我说:“那年我们四个瓜娃子做北漂梦,还有两个月是我们赴约的日期,记得吗?当年喝血酒发毒誓,现在想想都要笑出眼泪。” 尹德基是我们四个人中最先实现北漂梦的人,职高还没毕业跟着他叔叔去了bj,在一个“豪华”的川菜馆当厨师。 后来等我们去bj上学后,才知道这“豪华”酒家位于京广桥往东一点的cbd的重要战略位置,不到二十平米的屋里横七竖八地放着几张掉漆的斑驳桌子,豪华的苍蝇到处乱飞,墙角不时爬过一只耀武扬威的“小强”,每天中午周围的农民工朋友到这里吃饭,吃一顿饭鼻子都要被挤歪。 尹德基说晚上设了局为我接风,我说累了不去了。 他知道我说不去就是真的不想去,便没有勉强。 在淳朴的小镇,邻里纠纷和偶尔的通奸传闻可以掀起大的风暴。大人窃窃私语,孩子好奇地偷听。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靠血统维系起来的共同体,纠纷和谣言很容易被净化掉。 桥边镇藏满了秘密,她善于隐藏秘密。镇上的一草一木都有故事和未来,人人都不会挑破,一切都温文尔雅地进行着,这是小镇自我保护的方法,恒古不变。 回到镇上的我,如一颗石子搅动了一汪平静了良久的水,这颗石子最终或许能引发一场洪灾,引发蝴蝶效应。 大bj与小镇,似乎有数不尽的恩怨纠葛,犹如树根与泥水暧昧不清,在涌动,积蓄,等待爆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夜半惊魂 我在门的上沿摸到大门的钥匙,推门而入,一股寒气袭来,伴随着淡淡的家具的霉腥味,像是屋子寂寞的气息。正值深秋,山里气温已经很低,没住人的地方更显冷清。 这是我曾经的家,一栋二层小楼。 我清楚地记得,曾在阳台上偎依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撒娇。曾在父亲的书架下用那双早熟的好奇之眼搜寻知识的宝库,比如《金瓶梅》《人之初》。 也曾蹲在地上如痴如醉地听爷爷讲后山的美女吊死鬼勾引村民的故事。 后山的风垭口的老核桃树下,一到傍晚,常有穿着红肚兜的长发女鬼坐在红丝绸上荡漾。 男的看到了不由自主地断了魂儿,色眯眯地跑过去跟她一起荡,第二天,树下只剩这男人****的干尸,据说还一脸的淫笑,被爽死的。 以前我们常去那一边荡秋千,一边乐呵呵地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听了这个故事后我们心想****,那里可不是荡起双桨的地儿,说不定荡着荡着跟女鬼荡上了,晚上女鬼来床头找自己玩。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大白天的都不敢打那老核桃树下过,除了怕吊死鬼,还怕树上硕大的花毛虫掉进脖子里。 传说这女鬼生前是个寡妇,丈夫被地主杀了,自己被地主强暴后在树下上吊,阴魂不散。 地主自然要在这种故事里背黑锅,我爷爷告诉我,原来镇上的地主是乡绅,常常救济穷人,修马路,修功德,**寡妇的故事亏那帮孙子编得出来。 我爷爷还说过,每到满月时,山野的鬼怪满血复活,游荡到人世间吸取阳气。 从窗户望出去,旷野静谧得让人绝望,没有城市里的汽车马达声,连昆虫的鸣叫都显得那么文艺范,仔细听,能听到远处河水哗啦啦的流动声。 在镇口陈打枪的小卖部买了蚊香,这么多年了陈打枪还那副奸商样儿,这蚊香把老子熏得七窍生烟,倒把蚊子熏得兴奋异常,像战斗机似的不断向我俯冲。 我想这他奶奶的是人香还是蚊香啊,仔细一看牌子,“抢手”牌蚊香,“抢”字提手旁那一撇故意扭扭捏捏,看上去就一“枪”字。 北宋欧阳修写过《憎蚊》一诗,说:“虽微无奈众,惟小难防毒。” 鲁迅也说过,跳蚤跟蚊子比,蚊子欠揍,因为跳蚤耍酷,吸血时一声不响,蚊子未叮之前,唧唧歪歪发一篇大议论,叫人心烦。 月光斜射进窗户,像在地面铺上了一层霜,半个屋子亮堂堂,映出了外面树林斑驳的影子。我一边挥手驱赶蚊子,一边试着入睡。 半睡眠状态,耳朵里响起咚咚的敲击声,我希望是梦,但翻身起床仔细一听,确实是敲门声。 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楼下,敲门声戛然而止。 我问:“是谁?” 无人应答。 再问一声。 依旧无人应答。 正寻思要不要开门,想到应该是尹德基的恶搞,想反恶搞他一下。 我悄悄来到门口,猛地推开门,迎头撞上一张苍白的人脸,我“哎呀”一声惊叫。 定睛一看,是个老头儿,尖嘴猴腮,留着小胡子,脸色白如石灰墙,穿着一件褶皱的白衬衫。 我还没来及开头,老头儿凑上来说:“小宇啊,怎么都不认识我了?” 仔细端详他才回忆起来,这个老头儿叫周华,我们都叫他周伯。 周伯,成都都江堰人,sc大学中文系毕业。刚进大学时,特殊时期打断了正常的教育程序,被发配到桥边镇劳动改造,最后对这里的山水有了感情,“特殊时期”结束他回学校完成学业后主动申请到桥边镇,被安排在派出所做文职工作。 桥边镇的派出所名存实亡,当时只有两个人,工作相当清闲,常有中老年妇女到派出所找周伯搓麻将,搓得风生水起。 除了周伯,还有个叫文武的小伙子,文武这货特别厉害,只有两件事不会做: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连麻将他也不会,只会天天跟猪一样在屋里睡大觉。 周伯没事便到处闲逛,经常到我家以借书名义蹭饭,每次来都会跟我父亲摆龙门阵摆到半夜三经,意犹未尽。 那时我特有精力,在家练倒立行走,他看后非常喜欢,夸我骨骼奇异,将来要成大事。 再加上我喜欢翻腾父亲的书架,几岁便抱着《红楼梦》《金瓶梅》《姑妄言》读,周伯惊讶地对我父亲说,哎哟,这孩子不得了啊,是块真宝玉,好生雕琢,定成大器。 父亲说,这镇上能够得到自己思想高度的,只数这周伯了。 周伯最喜欢看《福尔摩斯探案集》和《亚森罗宾探案集》,他给我讲福尔摩斯多么牛逼,各种神推理,作者写到后来把福尔摩斯写死了,读者不愿意,写信威胁他不把福尔摩斯写活就去暗杀他。 可惜小镇民风古朴,路不拾遗,没有案子让他像福尔摩斯施展手脚,令他郁郁不得志。 睡觉不锁门,天黑不收衣并不是传说,街坊邻里心无城府,再加上宗族血缘的巩固,小镇的治安好得没治。 直到尹德基的妹妹和温幺娘的双胞胎孙子离奇失踪,桥边镇民风古朴的神话顷刻间坍塌。 但居民更愿意将他们的失踪归祸于神秘的自然力量,不愿相信镇上隐藏着喜欢囚禁、杀害小孩的变态恶魔。 案发后,周伯到我家跟父亲聊天,他们第一次出现了分歧。 父亲让他好好查,他把诱因归结到河床被毁惹怒了河神。 我虽年纪小,是非还是明白的,对周伯的渎职心生恨意,甚至将尹婷的失踪归罪与他。 他对我说,你还小,以后你会懂。 今天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想不到已经老成这样。 出于礼貌,我向他问好。 他诡异地盯了我半天说:“跟你老汉儿长得真像,都是盖面子。” 我请他进来。 他摆摆手:“不了,看到屋里亮着灯,觉得奇怪得很噻,是你回来了就好,过两天过来喝酒。” 我礼貌性地答应了。 周伯又盯着我看了半天,说要告辞,又神秘兮兮地说:“这屋阴气重,屋后都是槐树,要常住得把树砍咯。” 几棵槐树据我爷爷说是当年打完屋基才长起来的,我们这里的人将这类花花草草叫做“疯木”。 所谓疯木,就是不讲理由不受人为因素制约的植物,哪里有土壤和适合它们生存的环境,它们就在哪里安家,自由自在,逍遥一世。 镇上气候湿润,植被茂盛,有的树木硬是从人家的房子里长出来,霸气侧漏,但宣兵夺主惹主人不高兴,只能被砍掉。这是命。 我爷爷说,哪来疯木,这世界上人最疯,木怎么会疯,所以决定不砍屋后的槐树,任其生长。 多年后,我仍回味着疯木的概念,它们仿佛科幻片《创战纪》里面虚拟世界里面的“土著”,不是程序员设计的产物,而是土生土长的东西。 正如一汪水中总有鱼虾生成,一堆沃土里总有植物长出,自由的生命从来不受限制。 简体字的“树”字可以拆成“木”和“对”,在我看来,木无论长在哪里都是对的,不要去砍掉,不然便违背了自然法则。至于鬼,常驻人心而已,心诚之人,还怕什么妖魔鬼怪。 我嘴里应着周伯,心里却想这老头儿看来真老糊涂了,白上了著名大学的中文系,读的书不知道都读到哪里去了。 回到楼上,听窗外秋声阵阵,无法入睡。 从bj回来,除了带回一些必需品之外,带得最多的便是书,整整两大箱。书我舍不得扔,这种恋书癖从我父亲那里继承过来,一直没有改变。 我随便拿起一本书翻开,是讲中国古代哲学的,说到阴阳。 古人认为,世间万物都是平衡,有阳必有阴。如果对于某事物来说,阴所占的比重层面比阳大,那么我们就称之为阴阳失调,阴气太重。 男人属阳,女人属阴;白天属阳,夜间属阴;天上属阳,地下属阴;山属阳,水属阴。每年每月,每时每刻都分阴阳。 那年三个小孩失踪后,一装神弄鬼的道士说镇上有股阴气笼罩,问他怎么驱走这阴气,他摇摇头一言不语。 想到周伯说这屋阴气重,无非是槐树的“槐”字含有“鬼”,从而引人遐想。 中国古代哲学虽有自己的体系脉络,但缺乏对世界的实证考究,中国哲学家也不像西方哲人那样同时兼具物理与数学知识,他们对物象的研究往往得其然,而不得其所以然。 我们的先人沉迷于“人”学,儒家思想虽然有“格物致知”的说法,但是源于《礼记?大学》的“格物”,实际上是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功利性语境联系在一起的,这样去“格物”,格出来的都是吃喝拉撒泡妞玩乐,说不到事物的本质,无法建立科学系统的方******当古希腊哲人谟克利特发现物体是由众多微小粒子构成的时候,同一时期的中国哲人要不停留在阴阳学无法自拔,要不就是在屋里坦胸露乳地裸奔,“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美其名曰:逍遥游。 反正睡不着,索性到阳台上看月光倾洒在万物上。心中莫名感动,多少年久违了这自然的浑厚,在bj这些年,都忘记了这树木和芳草的气息了。 小镇背山面河,自有风水。山叫白莲山,彝族人叫阿姆山。阿姆是妈妈的意思,彝族人将自然孕育人的辩证关系理解得更加纯粹。 河叫衣河,彝语中,衣是水的意思。 这里汉、彝杂居,民风古朴。街道两边的小楼收腹而立,形色各异,有些异族风格。 不到十点,街道两旁已关门闭户,路灯被阴冷的风吹得嘎嘎乱叫,像在唱一首惊悚的歌,让人心生寒意。 山与树都在沉睡,借着雪白的月光能看到远处山脊线勾勒出了天与地的界限。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寂静无声。 这次回归,我将写下心中积郁已久的故事,关于青春和那座庞大而凌乱的城市。只有在这里,我写出来的字才是沉重而不是漂浮的。 我需要躲过世俗的浮躁,写出生命和灵魂的文字,因此,我选择离开bj——那座情感稀薄的欲望之城。 在那里,我必须像个爷们儿为生存打猎,如同飘萍无根,无依无靠。回到这里,踏在坚实的土地上,我找到了自己的根基,生动而具体。 小镇曾经人丁兴旺,现在稍显落寂,联系到自身情况,当年和家人、玩伴在这里有过如此多温暖的回忆,可世事变故,童年远逝。 如今,独自回到小镇,虽然尹德基暂时与我同在,但与这里的一切仿佛已被岁月凿开了一条无法弥补的鸿沟。 想与回忆建立无缝的情感链接,我想我需要抛掉浮躁,安静下来,需要再去探索这里的老屋和丛林,寻找童年故事中的神仙和精灵,让他们复活,来激发久违的灵感和乡愁。妖魔鬼怪,也会跟着复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前排女生 高中时班上流传最频繁的书,除了《三重门》还有一本叫《风流女警》的书。前本书的作者叫韩寒,后一本书的作者叫黄寒。黄寒写黄书,好像很搭,不过这作者多半用的笔名。 上历史课的老师姓朱,色眯眯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朱老师非常爱惜学生,特别是女学生,夏天经常主动趴在她们课桌前给她们讲复习要点,弄得人家小女生以手护胸。 对男生的爱惜表现在他一发现有人在下面看《风流女警》之类的“下三滥”,一定愤怒地教育我们一番,然后把书没收。要是我们看的是《三重门》,他只教育一番,不没收书。 于越告诉我,有一次去办公室,他不经意间看到那朱老师捧着《风流女警》看得津津有味,口水都流出来了,滴在了书页上。 于越又告诉我,你们那些同学太没品,还在看《风流女警》,那是老子小学时的枕边读物。 于越还告诉我,他15岁前已经尝遍大江南北的野味,哪里的女人肤如凝脂,哪里的女人齿如瓠犀,他都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弄得跟星际种.马似的,七大洲四大洋的妞都骑过。 我一脸不屑地望着天,听他讲恶俗又淫.秽的心得,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话哪句话是实话。仿佛自己眼前放着台牛逼机器,24小时不断电地吹牛逼。 这厮长相俊朗,不要脸地吹嘘自己胜似潘安,加上能文能武,在篮球场常引得女生尖叫。他没有浪费自身资源,一进高中开始疯狂泡妞。 他疯狂、邪典、早熟,是头24k纯金怪物,满脑子性.爱,经常逮着我跟我讲他跟女生鬼混的事,细节一丝不落。 他指着拉拉队那群美女说,这世界生来就是猎场,野牛想的,是要跑得比最快的狮子还要快,儿狮子想的,是跑得比最慢的野牛要快。有人天生是狮子要去捕猎,有的人天生是野牛,只能吃草。 他说他是狮子,我是野牛。但我告诉他,你还狮子呢拉倒吧他明天不来了,想背个包环游世界。 他说:“这学校就一粪坑,我们是那一堆一堆的蛆虫,扭阿扭,拱啊拱,蛆虫最后再怎么着也变不成蜜蜂,蜕了那层皮都是一群嗡嗡乱叫惹人烦的苍蝇。” “苍蝇至少能抖着翅膀飞飞。”我不想反驳他的观点,他虽然爱走极端,满脑子愤青思想,但说话常能戳到事物的本质上,三言两语便能道处事物的本质。 这一点他很骄傲,吹嘘自己说话跟找女生的g点一样,那叫一个准。 “苍蝇飞得再欢,最后饿了也是****,没什么鸟蛋用,要不你跟我一起环游世界吧,做雄鹰,别******跟这些书呆子、性无能怂在这里做苍蝇。” 我对着他直摇头,说:“翅膀都没硬,这雄鹰真做不了,扑腾两下准摔死翘翘。”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极其鄙视地说:“你小子不行啊。” 当时我以为这货彻底疯癫了,结果第二天他真没来训练。 直到我高考之前他出现过一回,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见过他。我曾以为这个人太虚幻,是假的,仅存于我个人的记忆中。 十多年后,我在的一个破烂拥挤不堪的书店门口遇到胡子拉碴的他,全身被雨水浇湿了,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一个被生活打磨得更劲道更无耻的男人,我才相信这颗星球上确实存在于越这样逗比的人。 当时他左脸多了个s形的刀疤,他说是被女朋友咬的,我怎么看怎么不想被女人咬的,让他再找一个女朋友在右脸咬出个b形。他呵呵傻乐。 没有于越这台牛逼机器,我瞬间发觉高中的生活少了点什么。 远威中学作为县城唯一的国家级示范高中,成了很多人登向大学的梯子。多少人削减尖了脑壳往里面钻,但每年败下阵来的无数。 学霸卢泽汓年年考年级第一,进入实验班肯定没问题。他真的是没有一点水分的学霸,有一次我们考数学,一出教室对答案时卢泽汓大叫一身:糟了,最后一页的两道大题漏掉了。结果这厮的数学成绩仍然是全年级第一名。 我和耿浩成绩徘徊在班级前五名,考进远威中学十拿九稳。 尹德基比较与众不同,学业上淡泊名利,听课时常塞个耳机睡大觉,听着耳机自然无法控制放屁力度,放屁放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以至于后排的必须带上口罩听课。 有时巨屁把地板都震动了,老师讲课都忐忑不安,担心这巨屁引发地震和山体滑坡。 他不需要远威中学这个梯子也能去bj,在职高读了两年厨师专业还没拿到结业证,就直接被叔叔带到bj创业去了。 苦逼的高三岁月,我们看着尹德基qq空间的照片度日如年,一天是北海,一天是天坛,一天是长城,一天是三里屯,还有这二货傻傻的v字手势,羡煞我们也。 我跟耿浩选择了文科,成了同班同学;卢泽汓选择了理科,天天中午吃饭时才能见到他。 高一刚开学,我跟耿浩坐一起,前排坐了两个女生。 一个叫柳如梅,名字相当诗意,只听名字闭着眼睛想,脑子里将出现林黛玉和秦可卿的画面,但见到真人时会想到凤姐,那也还不错。 爸妈当年给这丫头起这个名儿,想让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给她买了大堆的唐诗宋词,结果不到一天全被她折成纸飞机飞楼下去了,让楼下捡破烂的阿姨足足欢喜了两个月。 发展到现在,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她的名字特女神范儿,人却格外爷们儿。个子高挑,留着短发,人长得还算标致,但性格纯粹一男人。 她的爱好特别,喜欢跟男生扳手劲,喜欢军事,喜欢玩cs,买了一大堆军事杂志和武器模型放抽屉里。 说话时扯着大嗓门儿,北极圈的爱斯基摩人都能听到。笑点极低,有一次耿浩感冒了精神不好,我说下课后给他买瓶妇炎洁治治。 不知道这个玩笑的笑点在哪里,但足足惹她笑了两天,差点笑岔气,老师只好请她回家笑完后再来。 到后来,我们都亲切地叫她梅哥。 梅哥每次出场,跟凤姐一样未见其人,只闻其声。除了耿浩,她跟谁都能自然熟,聊得乐开花,可在耿浩面前她嗨不起来,耿浩生就是她这一生解不开的魔咒。 梅哥的父母在学校门口卖凉面。她家祖传的凉面味道浓郁香辣,红油浇底,葱花铺面,香油麻油五香粉一样都不能少,配上sc新鲜红椒末,那味道巴适惨了。 我们每次都扯着舌头吃,怕不小心将舌头咽下肚。他父母知道我们是同学,给的料特别猛,吃完后感觉不到嘴巴的存在。 我们常向她父母打听这凉面佐料的配方,她父母一本正经地说,这可是传家宝,不能外传,连亲生女儿梅哥都不知道。 我问你们这是传男不传女吗,他们说等梅哥能独当一面时,自然要把这手艺传给她。 另外一个女生叫付文心,班上的学习委员。家族是当地的红顶商人,爷爷曾是县长,家境条件优越。 正如所有偶像剧里面的女一号,长得俏、身材棒、成绩好、有礼貌,会弹钢琴,会把老奶奶牵过马路。付文心自然成了无数男生意淫的对象。 跟她第一次见面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吸引住了我,我深情地注视着她,她也注视着我,我们不顾一切地深情对视愿意到天荒地老,直到她绊到课桌腿不小心摔倒,我喊了声“小心”,本能地冲过去接住他,然后我们相拥在一起,两眼放电,嘴对嘴吻上了。 上面那种情形狗血剧都不演了,自然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现实无比淡然,她轻盈地走进教室,以至我没注意到她,一周后我们才说第一句话。我的签字笔掉在前面,她帮我捡起来,我说了声“谢谢”,她说“不用”。 我跟耿浩离她最近,近水楼台先得月。高中三年,谁也没有得到月。除了她的发香,那个拥挤嘈杂的教室没有任何我留恋的东西。 十多年后,我看到真相和她的惊艳,可一切已变得面目全非,为时已晚。 随着深入了解,她跟脑残剧的女一号并不一样,她爱看闲书、爱西方文学、爱电影、爱篮球、爱微笑、爱吃辣、爱耍小脾气。还有一个奇怪的癖好,爱一个人淋雨。 梅哥常在我们面前说:“文心是我的女神,你们这些臭男人都别跟我抢。” 逗得付文心格格直笑。 我跟耿浩话不多,我们之间的默契从小养成,有时不需要说话便知对方想表达什么。 我佩服他的美术造诣,他不默守陈规,能在传统油画中加入很多后现代和中国元素,高中时拿过国家级的少年画家奖。只是学校里“留头不留鞭”,不能容忍他的长头发,刚入学他就把头发剪掉了。 他佩服我的写作天赋,因为我很小开始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每次作文课我的作文都会作文范文在班上被朗读。 耿浩曾对我说:“一直害怕你超过我太多,担心以后连你的背影都看不到了。”所以,他要努力地画。 我说:“浩子,你想多了吧,我们四个人还分谁前谁后,是不是我以后落后了你就一尘绝迹,把我踩脚底下。” 他冷笑一声不说话。 那段时间,用鲜血作画的伟大画家耿浩同志特别勤奋,几乎天天画一幅画,让我们点评。 梅哥赞了又赞,对耿浩佩服得直叫亲哥。 付文心每次都很不给耿浩面子,哪里油墨太重,哪里走笔太墨迹,哪里光影处理不对,都一一指出。 每当这时,不爱笑的耿浩心花怒放、不能自已。 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有一次不小心看到耿浩抽屉里放了一沓纸,我好奇地翻开,全部画的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各种动作表情,冷漠中带点可爱俏皮,这人不是付文心却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孔子与康德 雨滴答滴答落在窗台,像在“嘘”,要全世界安静。 夜的笼罩之下,校园更加静谧,风从教室的门缝挤进来,吹得墙上掉落了一半的马克思画像哗啦啦地响,这老头儿的脸随着风被扭曲成各种形状,像在对我撒泼做鬼脸。 楼道寂静无声,灯光在雨夜显得朦胧而黯淡,特别适合闹鬼。 我在教室复习到很晚,所有人都走完了,留下空旷的教室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臭虫和蛾子不断碰撞日光灯,发出咚咚的轻响。 我陷入沉思,扑火的飞蛾,都懂得向光明而生,何况人类。 bj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们,这座城市就是我们的日光灯。 有一次,跟耿浩、卢泽汓一起看电影《燃情岁月》,里面有句台词:“一个人如果遵照他的内心去活着,他要么成为一个疯子,要么成为一个传奇。” 我动容地对他们说:“你们都准备好遵照内心去活了吗?”他们都懂我在说什么。 耿浩说:“bj有最好的美术学校,最有名的大师,最大的美术圈,我一定要去那里见识一下。” 卢泽汓说:“我要报考bj的矿业学院,学习能源清洁技术,希望我的孩子能呼吸到更好的空气。我是我最纯粹的想法。” 于我,bj有我久仰的思想家、媒体人,有一群有志气和理想的知识人,在少年时期我读着他们的书长大,长大之后我必然会寻着他们的足迹捍卫生活的尊严。 我们的想法简单明了,心无旁骛。 报考bj的学校跟尹德基那厮会合,是恶童时代我们喝过血酒后的承诺,血酒可不能白喝。有了理想,动力便源源不断。 正寻思,有的飞蛾撞昏了头落到了我的上,扑火的行径总是寓意深重,谁知道十年之后我们会不会像这些小虫子一样,撞昏在理想的道路上。 听到门口传来娇滴滴的声音:“你也没走啊?” 抬头一看,是于越说的隔壁班那个对我有意思的美女。 只知道这女生叫洁,在班级联谊会上跟他简单交谈过。常常看到她跟学校里面那堆学渣洗剪吹混在一起。 我生日那天,她稍人给了我一个信封,让我在没人的地方打开。 我到厕所里打开一看,妈的,老子吓了一跳,里面装着一个避孕套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今晚19:30,食堂北门。” 食堂北门外的一片茂盛树林里鸳鸯群聚,于越跟我说过,他跟那些女生鬼混时最喜欢去那里。 我笑了笑,感觉我跟洁完全生活在两个星球上。想都没想便把信封扔到了马桶里。 从此,在走廊里碰到她,我都故意回避,她每次都用很哀怨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质问。 那天晚上,洁平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气扑鼻,离他三四米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道。细细的吊带显然无法兜住她发育过早的身体。 我瞟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洁说:“我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可以帮我讲讲吗?” 我看着她不知道是略带委屈还是挑逗的表情,心脏像小鹿一样乱撞。 孤男寡女深夜复习功课,剧情香艳,但我相信自己心中的训诫和自控力。 又转念一想,或许人家是真不会做题,是我想多了。便说:“可以的。” 她笑逐颜开,走进来坐到我旁边,用命令的口气说:“把数学书拿出来。” 我照做了。 洁随便翻了一页,指着上面的一道题说:“你给我讲讲这道题吧。” 第一次离一个女生这么近,几乎能感觉到她呼吸和心跳的气息,手不由自主地发抖,被她身上的香气熏得魂不守舍。 我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不敢看她,但我知道她根本没听我讲题,而是一直撑着脑袋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幽幽地说:“你真好看。” 我尴尬地笑了笑。 张爱玲在《色·戒》中写到过这种场景,易先生跟王佳芝在麻将桌上暗度陈仓,他一坐定下来,就抱着胳膊,一只肘弯正抵住她最肥满的南半球外缘…… 她明显感觉到了我脸上发烫,呼吸粗重。 从小为自己树立的道德准则,要始终在灵肉上保持洁净的意志,顷刻间出现了裂痕,并有土崩瓦解的趋势。 我努力控制,但一切如同高速路上疾驰的车辆,稍微踩下刹车车子便会冲出围栏,车毁人亡。 我不知所措,训诫、道德,还有我那清高的灵魂哪里去了? 我在无助、恐慌、渴望的情绪中等待着,迷离着……我开始神似出游,消除心中杂念。 我想到了f4,想到了我们的承诺,想到了bj。 “各位,年轻,要有操这个世界的勇气,老了就操不动了。”这是我们仨在火车站送尹德基去bj时他进检票口前对我们说的话。 接着他在我们面前伸出了中指,仰天长啸一声后说:“在bj等你们,哥先去探探路。” 保安以为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一个,要过来抓回去。我们说没事,朋友间开开玩笑。 尹德基整天在qq群里问我们什么时候到bj。 我们说快了。 sc的阴天多得让人发霉,一年里太阳露不了几回脸。所谓“蜀犬吠日”,居住在sc的汪星人受不了,看到太阳公公出来感到稀奇古怪,纷纷对着太阳欢叫。 夏天终于降临,光和热多了,湿热的空气里充满了躁动。 电视里播放着垃圾国产剧,五毛钱的廉价特效惨不忍睹。 街道上永远飘荡着周杰伦的歌,耳朵已经听出了沉重的老茧。 网吧里面的杀马特汗流浃背地玩着《传奇》和cs。 高考迫在眉睫。我抽屉里依旧有女生放的情书和小东西,我依然对此不削一顾。 耿浩和梅哥每次都抢我的情书看,还故意大声朗读出来。每当遇到这种事情,付文心都一言不发,一周内不跟我讲话。 想想我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大多数时候,我们生活非常欢乐,一放学便叫上卢泽汓一起到梅哥家的凉面店吃凉面。 “未来的大画家、大作家和大科学家,还有大美女,”梅哥楼了搂付文心,光荣地对她父母宣布,“都来我们小店了,我们这店肯定火!” 一次,耿浩拿起卢泽汓的数学教科书,看着里面惊心动魄的如同鸡杂碎般一段一段的数学符号,说:“汓子,我真想把你的脑壳切开看看里面装的啥。” 卢泽汓有时像个小孩,他说:“我们理科人的逻辑你们文科生不懂,你们在这碗凉面里面看到的是味道和文化,我们看到的是分子和元素。考考你们,一公斤铁和一斤棉花哪个重?” 梅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手回答:“一样重!”满嘴的辣椒末喷了一桌。 付文心心细,听出了幺蛾子:“当然是一公斤铁。我也考考你们:从前有只鸡,鸡的左面有只猫,右面有条狗,前面有只兔子,鸡的后面是什么?” 梅哥又激动了,立即回答:“鸡尾巴!” 卢泽汓装出一副理科人思考的模样:“十二生肖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它们依次与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相配,我说狗的话肯定不对,这道题没有这么简单,应该是跟狗配对的‘戌’。” 耿浩这哥子装酷,冷冷地说:“不知道,不回答。” 我说:“鸡的后面,当然是‘从’。” “回答正确,给小宇同学加十分。”付文心笑着鼓掌。 这时,耿浩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了,他出了一道题:“为什么空袭要躲地下室?” 每个人的答案都被他一一否定,最后他公布答案:“方便以后的人考古。” 这个笑话真******冷。 有时,我们去网吧玩cs,付文心不会,在旁边给梅哥加油,偶尔负责捂住梅哥的嘴不让她发声。 因为这女孩太容易激动,拿着把awp东跳西跳,一激动便忍不住惊声尖叫,那声音整个一女维塔斯,震得网吧老板和旁边的人五迷三道,有的一哆嗦,鼠标都甩地上摔坏了。 我们异常珍惜那段时光,知道这种时光不会太久。要想走出去见识另外一个世界,高考这道坎必须迈过去。 …… 洁的香气把我换了回来。 严肃苛刻的哲学家康德老师曾说,如果一个已婚男人自.慰,他就破坏了与婚姻订立的互嗨契约。 要是让这个哲学家统治世界,那将是所有性生活不协调的夫妻的噩梦。 我们的孔夫子不同意了,羞答答地表示:食色,性也。但没规定解决方式,想来可以自由发挥。 形而上的理想主义与形而下的现实主义,在康德与孔子那里泾渭分明。孔子的哲学,是一种现实主义哲学,规避了人的彼岸世界,听起来像隔壁老王的哲学,很接地气很爽。 一个男人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个女人闯进自己的奇幻世界,不管她是海报上的明星还是隔壁的班花,抑或是村里的小芳,当你自娱自乐时她悄然而至,充当着星辰和道德律令,在似真似假的太虚幻境里引导自己。 最后,她会在自己的精神故土上扎根,抽象化为一个形象,满足自己的所有幻想。 高考前,在我的青春叛逆期里,那个女人就是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伤离别 县城东部的森林公园里有一座灰白色的塔,叫燕子塔,高九层,建于清末民初年间。来历如下。 当年这里有家姓马的名门望族,大色鬼老爷妻妾成群,喜欢玩**。 这也说得通,但凡老爷,好像没有不是大色鬼的,也没有不是妻妾成群的。人老了不举,又想证明自己的性能力和性权力,除了玩**,没有他法。 一个姓柳的姑娘,从小丧父,长得那叫一个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反正所有形容女人漂亮的词语都能用在她身上。 16岁时,柳姑娘被马老爷迎娶入室。不到一年,柳姑娘居然怀上了。马老爷怒了,差点气晕在椅子上,因为他人老脑子不糊涂,知道黄瓜茄子滴蜡捆绑什么的播不上种。 查来查去,查到了老管家头上。当然不是老管家,而是老管家的儿子楠子,一个心怀祖国未来的好青年,也是隐藏的年轻革命党人。 柳姑娘被楠子的革命激情和理想抱负征服了,两个人在柴房私会,怀上了。 马老爷知道真相后一语不发,闷声闷气地过了几天后,对柳姑娘说,先把孩子生下来吧。 皇帝不急太监急,老管家哪里憋得住,整日如履薄冰,在祖宗的牌匾下把儿子痛打一顿后赶出了家门。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柳姑娘生了,白白胖胖的女儿,从稚嫩的脸庞上依稀可见她娘亲的美貌。 深夜,老管家摸进柳姑娘的闺房,将柳姑娘和孩子掐死了。然后跑到马老爷那里表忠心。 马老爷这次真气晕过去了,醒来后气没消,一脚狠狠踢向老管家,不料这一踢就把老管家给k.o了。 马老爷看着短短一天时间,家里老老幼幼的接连牺牲三人,心一掣一掣的疼,老泪纵横,哇哇哭了。 柳姑娘和小女孩被葬在树林里,可马家从此不得安宁。打更的说常常看到一个美貌而冷若冰霜的女人抱着小孩,悄声无息地飘进马家。 马老爷更是噩梦连连,半夜尖叫,说有人掐他脖子。 叫来道士做法,可柳姑娘怨气深重,镇不住。 又说婴儿在八识田中,称为业,未染凡尘,便去极乐,留在凡间的怨气斩不断,母女相互牵连,为双阴,怨上加怨。 道士建议在安葬母女的地方修一座塔来镇压。 西方基督教里有驱鬼一说,用上帝的力量与魔鬼对峙,最终把魔鬼驱赶回他们的地域,实现某种正负的制衡。 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在中国的待遇可没那么好,老被镇压,整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翻身,运气好一点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鬼。 每个地方都需要属于自己的鬼故事,正如每个人都需要吃喝拉撒一样,没有鬼故事的地方,那里的老百姓估计会无聊至死。 付文心赴美前夜,我在家坐卧不安,想着要不要给她打电话。 小时候写作文经常写到某人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次,老子真体会到了何为热锅上的蚂蚁。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下定决心:不打,何必给自己多找麻烦呢。 她有自己的生活,在大洋彼岸完成学业,然后找到一个同样优秀的人组成家庭,生儿育女,过着幸福的生活,彻底忘记我们这些青春期里面的穷**。 而我,也许一辈子穷书生一枚。鲁迅在遗书里让他后代别做空头文学家,可见文人再怎么空抱理想几十载,终究做些纸墨文章,没什么搞头。不会大富大贵,只求问心无愧。可能最后死在一堆书上,还没有人来收尸。 想着想着,付文心突然打来电话,我的心都颤栗了。 她神秘兮兮地问:“能不能帮我完成一个心愿?” 我说:“能。” 她说:“我都没说什么心愿你就答应了?” 我嘿嘿地笑。 她说:“我一直想晚上去燕子塔会会女妖,但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今晚你陪我去吧。” 我二话没说打了一个黑车就进城了。 付文心背了一个很大的双肩背包,跟她的身体看上去很不协调。 我说:“我估计这女妖只对男人感兴趣,我今晚就算陪你豁出去了。” 她说:“姐学过降妖术,今天我们去斩妖除魔吧。” 登上塔顶,我们累得气喘嘘嘘。站在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县城,江水映着灯火,灯光如繁星般璀璨,清风拂来,让人心旷神怡。 夏虫轻鸣,安静得只能听到我们的心跳。 付文心说:“恭喜你和耿浩如愿以偿地考进了理想的大学。” 当时,我已经被北京著名的文科大学的中文系录取,耿浩也如愿以偿地考进他心仪的美术学院。 f4进京第一步,算是完胜。 我说:“你去了那边不要那么快忘记我们。” “记忆不是都是用来忘记的了吗?你去北京了美女围着你团团转,你还能记得我?” 我脸一红,说:“哪里会?” 我从包里拿出毯子垫地上,又摸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付文心吓了一跳。 我赶忙解释,为了防不是鬼的鬼,因为面前这个女人我必须用生命去保护。 她从包里拿出的全是零食。我们坐在毯子上,相视无言。 “为什么这塔叫燕子塔呢?” 我说:“因为从来没有燕子来这里筑巢,燕子有灵性,鬼气太重的地方它们不愿意来。” “你的逻辑真奇怪。” 她问我相不相信有鬼。 “我只相信人的意志可以战胜任何恐惧。” 然后我们聊各种鬼故事,她不但不怕,还被逗得直乐。 她问:“柳姑娘跟楠子为什么必须以悲剧收尾?为什么楠子就不能带着怀孕的柳姑娘私奔,最后他完成革命大业,与柳姑娘幸福地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能干革命带个大肚子的不太好施工吧,而且我说句实话,这楠子估计也是个心机婊,拔那啥不认人的,他对柳姑娘的爱,或许仅仅出于一时的生理冲动。革命党经常干这个的。” “哈哈,你真有趣。” “我不太相信这个故事中的浪漫,你给我讲个浪漫的故事呗。” 她给我讲吸血鬼的来历:“德库拉伯爵为了教会免受外族的侵略,向上帝发誓保卫教会。新婚之夜敌人来袭,勇猛的德库拉出城迎敌,他用长矛把敌人贯胸穿透,树立在战场之上向那些狼狈逃跑的敌人示威。” “他的爱人在城堡里焦急地等着丈夫归来。黎明时敌人派出奸细向城堡散布谣言,说德库拉伯爵在追击残余敌人时不幸中了埋伏已经战死在沙场。他的爱人听到后悲恸欲绝,可爱的新婚姑娘纵身跳下了城堡。” “德库拉凯旋而归,惊闻妻子自杀的噩耗,他面无血色,眼里充满死亡的气息。他质疑上帝,奋力将长剑插在教会大殿的石像上面,石像流出了殷红的眼泪。德库拉端起石碗接下鲜血一饮而尽。他面对上帝的石像发出重誓:‘我死后可以重生,要以血为食!用尽邪恶的力量来与你抗争!’上帝接受了德库拉的誓言,把他变成了吸血鬼。这位伯爵永远见不到阳光,只能在阴暗的墓穴行走,他有不死之身却要以活人的鲜血为食。从此,一个惊悚的物种开始在人类世界出没。” 说完,她用薯条做獠牙吓唬我。我倒真希望眼前这个可爱的吸血鬼来咬我脖子,耗尽全部鲜血,在所不辞。 听完后我想了想说:“爱情会让人变得畸形,就像这个德库拉。” “不啊,爱情让他永生了。”她不同意。 “但他的爱人死了,活再久也没意思,越久越折磨。” 付文心叹了口气,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我说:“其实,丑女命更薄,主要是没有人关心丑女的命罢了,命薄也得自己扛着啊。” 她看着我问:“那我命薄吗?” 我只敢呵呵地笑。 凝视着身旁的佳人,听着她讲话,秋水般明亮的双眸装满了柔情。她手如柔荑,吐气如兰。身上的香气是淡淡的,像茉莉清茶的清香,跟洁身上的浓郁的气味完全不同。 当时,我差点冲动地吐露心声,说些山盟海誓的话,并用生命去捍卫我的誓言。但我没敢,我想到了酷酷的耿浩和他看付文心时忧郁温暖的眼神,想到了自己前面不确定的路,我把一切都咽下去了,压制它们,使之永远都不要反刍。 那天晚上,我们从可口可乐讲到约翰尼·德普与蒂姆·伯顿的鬼才二人组,从驻伊美军讲到吝啬的哈根达斯冰激凌。从《三国演义》讲到阮玲玉的《香雪海》,从伟大的罗曼?罗兰讲到终身未娶的金岳霖。 睡意全无,我们海阔天空地聊。们都喜欢罗素的那句话:“三种单纯却异常强烈恶激情支配着我的生命,那便是: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以及对人类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 只恨时光匆匆,东边初露晨曦,吸血的女鬼看来不会来了。付文心晚上要去成都坐飞机,所以我让她白天回家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她最后凝视着我,我属于那种脸皮薄到家的人,别人一有风吹草动,我一定静如止水,不敢互动。 她问:“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尽管热血上涌,我却不敢跟她的目光对接,只想说:“我想用尽生命,护你一生。陪你一辈子聊天,为你遮风挡雨,为你做你喜欢的饭菜直到我们在时光慢慢中老去,我会跟你牵着手去看醉人的夕阳……” 但是,我说出口却是:“没有了。” 多少年后,每当我回忆起那一幕,都情不自禁地设想出很多种不同的可能,悔恨、悲愤交加,甚至泪流满面,然后沉浸于其中无法自拔。 如果我斗胆说了什么什么,那么结果会怎么怎么样。 可惜尘世间不能“如果”,我不能让时光倒退,只能在这个单线性的空间悲剧地存在,接受这个维度的岁月给我的考验和答卷。 如果世界真的存在多个平行空间,我希望在那些空间里结局更美丽,至少不要对我们这般残酷。 那天,我、耿浩、卢泽汓和梅哥目送付文心上了她家的轿车,梅哥哭得稀里哗啦,气都接不上。 付文心还在车上叮嘱我们照顾好梅哥,我想这丫头能顶三个爷们儿,她照顾我们还差不多。 相互挥手道别之际,隔着挡风玻璃,我看到了泪水在文心的脸上流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疑云再起 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我沿着被黑暗统治的荒草小路缓步前行,一股股寒意袭来,我希望能遇到能依靠的人或可以询问方向的人,但周围死寂一片,只有雨声不停地在嘲笑自己。 我拼命往前跑,闯进了浓密的竹林,竹林深处闪过一个白影,我带着恐惧追了上去。那里蜷缩着一间微观闪烁的茅屋,屋门半敞开着犹如一张嗜血大嘴。 我慢慢向屋里移动,屋里的景象一点点呈现在我眼前。 破旧的窗帘随风飘舞着仿佛在跳着诡异而怀旧的舞步,老态龙钟的藤椅上放着一套白色的衣服,墙角有一个楼梯直通阁楼。 我一步一步走上阁楼,一支枯瘦如柴的手突然从阁楼上伸出来抓住了我的脖子。 我听见了嚎叫,几乎快要撕裂耳膜。 睁开眼,脸上沾满了汗水。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意图将噩梦的阴影驱逐出脑海。这只手与这阁楼,从小在我梦魇中落地生根,无限循环,这么多年,像一个诱人的苹果儿又让我恐惧的苹果,悬于高树。 我明白,自己从来没有直面内心的恐惧。 打开窗户,细碎的阳光透过槐树叶铺在脸上,久违的暖意让人心情为之一振。 回到桥边镇的第二天便有暖阳欢迎,心情顿时好了很多。看着一堆堆行李需要收拾,想来今天会是劳累的一天。 不一会儿,听到街上人声鼎沸,人们议论纷纷,像出了什么事。我出门查看,一头撞上了尹德基。 他给我提了一箩筐水果,说我刚回来,家里肯定没有东西吃,特意给我准备的。 “街上怎么回事?”我问。 尹德基说:“还记得原来派出所的文武吗?那个天天不干正事的肥猪。他的女儿昨晚上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我有些诧异。 “昨晚带着女儿出去买了瓶醋,一转眼女儿跑出小卖部去玩,他再跟着跑出去,小娃儿找不到了。” 我不想勾起尹德基关于他妹妹尹婷失踪的痛苦记忆,便轻描淡写地说:“小孩儿该是遇到哪个熟人了,今天肯定被送回来吧。” 尹德基说:“可能吧。大家都在议论,说昨晚上在河里看到一个大漩涡,冒水泡,有东西从河里跑到了镇上,有人说河妖又要吃童男童女了。操蛋,刁民逼事儿多,这么多年思想没一点进步。” 衣河千沟万壑,暗道丛生,地下暗河不知道通往何处神秘的地域。以前我们常去有回水的地方游泳,一群光着屁股的小屁孩,从河边的石头上倒栽葱扎进水里,还比谁憋得气长。 在河里游泳安全系数低,有个大人跟我们学着往水里扎,结果他身体重,栽下去了就没起来。大家都以为这人在河底下憋气,赞叹此人真心牛逼,这么久了还能憋,难道是传说中的鱼人? 等着等着,人们开始变脸了,觉得不对劲儿。正要跳下去施救时,这人浮了起来,脑袋上一个大洞,鲜血正往外涌,送到医院不久后断了气。他的身体比我们这些小孩重,头撞到了河底的石头上,头颅破裂了。 这件事后,老师和大人禁止我们下河游泳,编造了各种河怪、水妖、水鬼的恐怖故事震慑我们。他们一边禁止我们下河玩,一边自己下河玩得欢叫。 我们想妖魔鬼怪肯定不会区别对待吧,于是也跟着下河玩。 有一次,我们游累了往河边的一块青石头上爬,却怎么都爬不上去,妈的,这石头怎么滑溜溜黏糊糊的跟鱼似的,还在动,没想到这他妈的真是一条鱼。 我们屁滚尿流地往岸上爬,回头看,那“石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河里最大的鱼有多大,没人知道。 有天一大早,晨曦初露,一老婆婆睡不着一大早起来眼神迷离地到河边洗衣服,看到前面停了艘船,嘴里喃喃骂着:“哪个败家子的破船?也不晓得系根绳子,狗日的。” 那船听她骂破船,生气了嗖地游走了。 这老婆婆被吓得把衣服扔了边哭边往回跑,三观尽毁,回到家大病一场后,改信了基督教。 我爷爷说,河里的生灵都有灵气,我们要对他们抱着敬意。这些山水树木,得到了最纯洁的自然秩序的垂青,吸收了天地的精气,少有受到外界的骚扰,没有污染,没有三聚氰胺,容易成精。 如此美丽的生灵,怎么能是河妖呢? 这镇子几巴掌大,东边放个屁西边都能闻到臭味。我估计文武的女儿暂时走丢了,今天之内肯定能找回来,便没有将这件事放心上。 下午我将屋子收拾了一下,去了卢泽汓家。他的爷爷卢大爷已经82岁,头发胡子全白了,精神却很矍铄,两眼放光,走路不打摆子,天天种花种草忒硬朗。 有次在茶馆里玩麻将,一年轻人诈和蒙他,这老头儿瞄一眼便看出有鬼,一巴掌把这耍诈的打得连人带椅子飞了出去,此后这厮再也不敢迈进这茶馆一步。所以,没人敢怠慢这卢老头儿。 到他家时,他正坐在逍遥椅里喝茶。 卢大爷一看到我,哈哈大笑起来:“小宇啊,你回来了。” 我热情地握着他的手:“卢大爷,您老身体还这么健硕,要活到两百岁哦。” 他听得高兴,又是哈哈大笑。 跟这个老人在一起不高兴都难,人家到了那个年纪都如此乐观,我们这些年轻人反而整天苦逼兮兮、老态龙钟。 自从卢泽汓去北京读书后,卢大爷独自守着空屋,这老头儿思想倒挺前卫,纯soho一族,一个人在家喝茶练字,还做手工木偶卖给游客赚点外快。无聊了就去茶馆社交打麻将,他说一个人自由自在,不需要人照顾。 我曾问卢泽汓关于他爷爷一个人生活的问题,他对卢大爷很放心,说那老头儿身板硬朗,不用愁他。平时卢泽汓会给他爷爷寄点钱和衣服什么的,但很少回来看他。 卢大爷要起身给我泡茶,我连忙把他按住要自己来。他说:“你是客人,怎么能自己来呢,好好坐着,看我这个老头子的茶艺如何。” 镇上的人爱喝茉莉花茶,都是本地茶农种出来的,不打药,不加添加剂,纯天然绿色食品。小时候在外面玩累了,回到家就抱着大缸子牛饮一顿,喝完一个饱嗝,感觉人生圆满,今天看到卢大爷的泡茶装备,心想这么多年算白瞎了这好茶了。 茶具用的夹江出品的是温暖的港湾,后来,另一张脸闯进了我的记忆,他是我的舅舅。 舅舅经常给我带回一些惊喜,山上的野果子或者“鸡腿”。“鸡腿”是一种有着臃肿的根的植物,它的根长得像鸡腿,嚼起来有股淡淡的甜味。 上幼儿园后,因为舅舅在砖厂上班,来看我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他一到我家,便开始在书架上鼓捣,然后捡出几本厚重的书就离开了。 我偶尔去砖厂找他,满脸污黑的工人在砖窑里进进出出,他们骂着最脏的话,唱着流行歌曲的高潮部分。 休息时间,舅舅娴熟地弹着吉他,前卫的青年用外星语唱着黄家驹的歌,并用扳手做话筒,俨然一副自我陶醉的神情。 有一段时间,舅舅不见了。 我问外公外婆舅舅去了哪里。 他们说舅舅到北京找工作去了。 六月初的雨水仿佛记忆的凝固剂,在糟糕的雨季里,人们在竹林里邂逅了湿漉漉的蜜蜂、蝴蝶和雏鸟。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周末的傍晚,似乎雨季就要过去了,西方的天空露出了一缕有气无力的晚霞。 这个傍晚,一切都发生了,没有预演,一场活生生悲剧闯进了我的世界,阵痛从此潜伏在我体内慢慢发酵。 我外公和几个人抬着什么冲了进来,外婆在旁边嚎啕大哭,眼泪打湿了她沟壑万千的脸颊。 外婆被生活打磨得波澜不惊,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外婆哭泣,我被吓坏了,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他们抬的是一个人,这人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血还是不听话地渗了出来,滴在地上画出了一条残忍的断断续续的红色轨迹。 我冲上去喊:“舅舅,你怎么了?” 旁边有人把我死死地抱住,我拼命地想挣脱,但这个人像结实的老树般纹丝不动。 含混不清的谣言传遍了整个小镇整个县城整个国家……那时的我不知道,这一切跟我的家族有什么联系,还有北京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魔鬼出笼 小镇倚山而立,一条窄而干净的水泥公路从青山里蜿蜒出去,从高处看去犹如一条群山中的白蟒。 以前,还没有这条公路时,通往县城的唯一陆上通道是一条饱经沧桑的青石板路。雨天路滑,小孩子走上面整个一摔跤比赛,走下来,衣服裤子要裹一层泥水。 大人一开始骂自己的小孩****的不好好走路,最后一看所有小孩全******摔成了泥人,便开始骂这条路是****的。 抗日战争时期,人们担心rb鬼子沿着这条路进入村庄,rb人没有来,倒是袍哥经常从这条路进村抢粮。 报警员待在阿姆山的山在外面聊聊。 我问:“小女孩现在什么情况?” 他眉头紧皱,说:“还是没有任何线索,这次是公职人员的孩子失踪,上面很重视,县里派来了两个协查员。” “这次您老还相信什么河神山魈发威吗?” 周伯无奈地摇摇头说:“当初这三个娃儿失踪时,都有目击者看到山间有刺眼的白光。小宇啊,有的东西我们看不见,就不等于他们不存在。” 周伯指了指阿姆山又说:“如果现在山北面飞过一只麻雀,我们下边的人是不晓得的噻,但如果人站在山上,他就看得见那只麻雀儿,你说对不对嘛?这取决于我们站的位置嘛。” 我说:“周伯,您老人家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一直尊敬您,但这件事上我想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毕竟人命关天。” 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你老汉儿跟你都是文化人,说说你的看法嘛。” “这麻雀不管我们有没有看到,它都飞过了,只不过是我们感知与否的问题。暂且不讨论哲学、鬼神,谈点具体的。现实中有的刑事案件实属偶然事件,作案人没有预备、没有动机。但更多案件有蛛丝马迹可寻,二十年前尹德基的妹妹失踪,一个月后双胞胎失踪,这两起事件您觉得没有联系?我估计都是同一人所为,熟人作案,拐卖儿童的可能性小。小镇一条路出去,那时出去的要道都设了关卡,一个外人跑到这个穷乡僻远的地方一个月内作案两次,不太可能。作案人应该还在镇上,而且大家都认识他。” 周伯说:“你的意思是,全镇三四百号人都有嫌疑?二十年前与二十年后,这个人为什么要隐藏二十年?” 我点点头说:“对,包括我自己也有嫌疑,刚到镇上的当天晚上便发生这事儿,我倒觉得挺诡异。二十年啊,很长也很短,足够一个人从恶到善,又从善到恶,足够让心魔慢慢复苏,也许只差一个偶然的时机,一旦时机成熟,魔鬼便出笼害人。” 周伯伤感地说:“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死了也要把这堆肉埋这里,我啊,一直相信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好心人,不愿意相信谁的心那么黑啊,几岁的孩子,怎么下得了手?要是凶手真在镇上,我拼了这把老骨头都要逮到这个****的。” “人性复杂多重,您刚才不是说,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不等于他们不存在。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看得见?说不定现在文武的女儿还活着,我们还有机会。” 周伯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开,说:“你说的也对,心魔,谁都有。好,我们要认真查,但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说去谁家搜就搜,要有证据啊。小宇,你脑子好使,以后有什么我要请你帮忙的,你不要嫌我这个糟老头哈。” “周伯您太客气了。” 文武看到我来了,出来跟我打了声招呼。 虽然看的出他很坚强,但疲惫和憔悴已经让他那肥硕的身躯招架不住。 我过去跟他握手以示安慰:“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告诉我。” 他点头,没有多说话。 文武不是一个好警察,却是一个好玩的警察,小时候他帮我们偷梨的事情我记得一清二楚。 果园里一支梨树枝桠出墙来,挂在上面的性感丰满的雪梨使劲儿勾引我们。我们想一定要吃到这梨,于是用尽一切办法,用石头砸,用竹竿敲,都不成功,心里猴急。 文武看到了,说帮我们摘。他肥胖的身体拼命往上蹦,全身的肉像果冻晃悠悠,跳不了几下气便喘吁吁。 最后梨没有摘到,累得满头大汗,开始破口大骂梨树,嚷着要跟梨树的奶奶发生肉体关系。 果园主人听到文武的叫骂声,探出头来查看,一看到文武,问:“文胖子,你骂哪样?” “你看看,这家这树枝桠都支到路上来了,妨碍行人了,要锯掉。”文武说。 文武至少是个警察,说话跟茶馆里满嘴放屁的人不一样,是有法律效力的。果园主人虽然心疼,但嘴里应着:“好啦好啦,明天就锯掉。” “不行,现在必须锯掉,你没空我帮你。” 果园主人搬出人字梯和锯子,文武二话不说,拿着锯子爬山去三下五除二地把那枝桠给锯下来了扔给我们。 这树枝向阳,上面的结的果子甘甜多汁,迄今为止,我似乎都没有吃到过那么好吃的梨。 桥边镇的山水养人,这么多年从来无一例癌症,还养出了以张兵和文武为首的胖子。不过,土豪张兵一家早搬成都去了,长大后便没有这家人的消息。 “长大”,我将之视为贬义词,越长大,越谨慎,越现实,越狡猾。 我们总是想把他人变成自己手里的行货,把世界分类归档成自己的收藏,不再有精神探索和灵魂冒险,不再相信单纯和真实的存在。 但人不能不长大,电影《铁皮鼓》里面的小奥斯卡诠释了拒绝成长的残忍。我宁愿小奥斯卡像我一样,走出去接受社会的残酷、人性的黑暗,慢慢长大。 父母没有告诉我社会多凶险,只告诉我与人为善,你怎么对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怎么反作用于你。 有时我又想,不是每个人都想尔虞我诈,清清白白的文武从来没有得罪过谁,他的女儿凭空消失,不管谁遇到这种事,都会重估和自问,究竟谁在维护这世界的平衡,主持着公平正义?自己成为受害者时,谁还敢高唱“这世界充满爱”? 回家时,路过小镇的保管室,几件废弃的大屋,成了麻雀和小野兽的快捷酒店。 那里曾经发生过很多故事,在那个奇异的年代,人斗人,人整人,都在这里发生。 屋檐下那个大喇叭还没有被拆掉,破烂不堪。曾经,上级的命令、指示、计划以及比较有鼓动性的新闻都经过这个喇叭传达到人们的耳朵里。这喇叭曾操控着桥边镇和中国的历史。 1971年底,一个惊人的新闻从喇叭里面传出,让幽闭的小镇沸腾起来。叛国贼乘坐的飞机在蒙古人民共和国温都尔汗地区坠毁,叛国贼以及其妻子身亡。而这叛国贼,人们还在昨天出工的宣誓大会上祝他“万寿无疆”。 1976年9月,喇叭里又传出了一个沉重的消息:伟大的主席在bj逝世。当时,我的母亲正和一群女孩在山上割草,听到这个消息,她们马上把背篓和镰刀扔下跑回家里,整个世界早已被哭声和泪水包围。 镇上设立了灵堂,人们撕心裂肺地哭泣,在哭泣中告别了一个时代。 再后来,保管室完成了历史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这几间屋子空堆满了杂物,长满了杂草,一厢情愿的人编出了这样的故事,说晚上这里冤魂出没,以前被斗死的人会现身喊冤。 世事变迁,几多荒谬,都消散在了空气和泥土里。 小时候,f4经常来保管室捉耗子玩。考上大学那个暑假,我们在保管室里搞了一个盛大的bbq派对,欢声笑语,似乎尽在耳边。付文心对我说,那是她玩得最开心的一天。 如果当初我们四个不在河边喝血酒、发毒誓,不去bj不遇到那么多人和事,一辈子在小镇终老,过真实平淡的生活,是不是也是另外一种探险?所有人结局又会是怎么样的心花怒放抑或平淡窒息? 晚上回到家,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创作小说。 脑子里飞腾着发生在bj的点点滴滴,又想到文武的女儿失踪的谜团,心绪无法宁静,呆看着屏幕如同思想便秘,一个字都敲不出来。 打开窗户,借着微弱的天的光辉,看到阿姆山的山脊线依稀可辨。孤傲的阿姆山漠视着芸芸众生的疾苦,无动于衷。 我想到了小时候舅舅经常带我去山上,攀上高树遥望风景,对着大山嚎叫。 这里的山水有着眷恋生命的本质,同样,恶也会在被眷恋中渐渐滋生,就像最先的魔鬼是堕落的天使一样。 不管我相不相信,这里的花花草草总散发着微弱的信息提示着我,镇上隐藏着一个残害儿童的恶魔,他的罪在绵长的岁月里扩散,深深浸入小镇的肌体。他正在黑暗处凝视着一切,狰狞着,嘲笑着毫无头绪的人。 我必须找出这个人,让其为罪孽付出代价,这无形中成了我回归桥边镇的使命之一。 思绪纷飞,开始坠入回忆之网。罪与罚的审判,谁都逃不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出逃计划 高考完后,学校没人跳楼,因为越来越多人相信高考改变不了命运,跳楼,那他妈的是真能瞬间改变人的命运。 校长又在下一届高三的誓师大会上牛逼吹得满天飞,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高考完后百无聊赖的两个月,在地狱模式持续太久,突然升级到天堂模式,各种聚会请柬陆续发来,让我极度不习惯。 厌恶群体的喧哗,平时一概不参加这类聚会。但耿浩和卢泽汓老拉着我去,并用美色勾引,说有几个美女特邀我去,不去天要塌,地球会停转。 两个月,第一次宿醉,第一次在网吧过夜,第一次露营,第一次在ktv声泪俱下,第一次集体对着高中的教学楼伸出中指,高喊:还我们的青春!然后被门卫老头儿追得满学校跑。 高考完后的一刹那,班上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美女。这些女同学集体脱胎换骨,撕下了那张披了十多年的人皮,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女人,都是要靠打扮的,这简直是宇宙真理。 一个平时只穿牛仔裤、白衬衫的同学,穿着粉红色的小短裤和樱桃小丸子的背心带着男朋友震撼地出现在我等面前。当时,我和耿浩差点当场吐血晕过去。 他羞答答地向我们宣布出柜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十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身心凌乱,端起一杯白酒一饮而尽,顿时想到了崔健的歌: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不是所有人都是这场游戏的赢家,另一个成绩名列前茅的男同学,高考发挥失常名落孙山,父亲在焦化厂上班吸入了大量有毒物质得了肺癌,找厂长理论时双脚又被打残了,没钱医治,躺在家里等死。 班上曾给他家捐款,杯水车薪而已。绝望的他深夜拿着匕首在街上抢劫一个妇女,第一次作案战战兢兢,一分钱没抢到不说身上仅剩的50块钱被那妇女抢了。 争执中把那妇女捅伤,吓得魂飞魄散,逃回家里蜷缩在床上哆嗦半天,最后去派出所自首了。 暂时被关押在劳教所时,我们几个同学去看他。他埋着头一言不发,过了片刻说只想跟我讲话。 其余同学出去后,他把嘴凑到我耳边说:“我绝望了。” 这四个字重如泰山压在我身上,顿时我蒙住了,想不到一句话哪怕一个词汇来安慰他。只对他说:“出来后再考,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 他最终没有迈过去,当天晚上把衣服搓成一根绳子,挂在床头自缢而亡。 第二天发现他时,身体挂在那里,缩成一团像害怕受伤的孩子躲在自己的世界。哪怕是死亡,他也死得那么辛苦。 在他的追悼会上,全班同学都哭了。世界上有人哭,有人笑,厄运与死神常伴人间,我们常祈望奇迹。 奇迹出现了,他的离开让他的家庭受到舆论关注,社会捐款让他父亲进了成都最好的医院,两年后,肺上的癌细胞逐渐消失,最后出院了。 多年后我也想不通,这用年轻生命换来的奇迹,是赚了还是亏了。 当初渴望走出围城,真走出来后却发现对高中三年的生活留恋到一往情深。 一部电影里有句这样的台词:有些鸟儿是不能关在笼子里的,它们的羽毛太漂亮了。当它们飞走的时候,你会觉得把它们关起来欣赏是种罪恶。但是它们不在了,定会让你感到寂寞。 送走付文心,灵魂里的某部分仿佛坍塌掉了,心房整日空空如也,无所事事。即使文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让人兴奋。 为了在记忆里消除她的影子,减淡对她的思念,我几乎天天跟着耿浩和卢泽汓参加各种聚会,醉生梦死。 衣河旁有一处回水的地方,水清澈见底,暑假里,很多游客和当地人来这里游泳。 我跟耿浩都是游泳好手,到中流击水,不在话下。 卢泽汓纯粹一旱鸭子,每次都在岸边拿着游泳圈扑腾几下,游完泳后,背心可以不湿。 那天我们邀请梅哥来镇上玩,她看到桥边镇的山水,经不住感叹万千,说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卢泽汓说:“还没炒作ufo和水怪,不然这里要挤爆棚。” 在一农家乐吃完饭后去游泳。当梅哥穿着一身浅黄色的泳衣出现在河边时,我们惊呆了,穿着比基尼的梅哥对于我们来说比ufo和水怪还要稀奇。 只见一个前凸后翘、婀娜多姿的短发姑娘闪亮登场。如果在电影里面,应该是这样的场景:慢镜头,配上星战中starwarstheme的劲爆音乐,男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有的在流口水和鼻血。 往日一身运动服的梅哥终于破茧成蝶,在我们的地盘上完成了终极升华,涅槃了。 女人要发生一场变形记其实非常容易,不过靠两件东西:衣服、化妆品。 走到我们面前,她鄙视地摇摇头:“怎么啦,没见过女人吗?” 说完一个标准的鱼跃姿势钻进了水里。留下呆傻的我们没有回过神来。 我对耿浩说:“看看你的女人,这么性感,**的艳福不浅啊。” “谁说的,你……**的别乱说。”耿浩急了。 “你小子还装,梅哥每次看你的眼神,跟你说话的口气,那是跟亲老公的节奏啊。” 耿浩凡事都极其当真,有时当真到了呆板的地步,他说:“千万别乱说,人家听到不好。” 我说:“有什么不好的,人家喜欢你是人家的事,你接不接受又是另外一件事。” 卢泽汓同志苦口婆心地劝耿浩:“浩子,今晚就从了梅哥吧,等你去了北京说不定被另外哪个王八羔子占了便宜,趁早下手啊。” 耿浩一把将卢泽汓按在草地上,要他赶紧闭嘴。 在我们几个人中,耿浩对卢泽汓最好,什么都会想着他。 耿浩曾经对我说,我们四个人中我跟尹德基最幸福,从小有爹娘照顾,自己和卢泽汓从小不知道母爱为何物。他把卢泽汓当成亲兄弟看待,而卢泽汓自知耿浩不敢把自己怎么样,老说话损他。 我对耿浩说:“汓子说得对啊,梅哥这姑娘挺好,有的人不珍惜,悲哀。” 卢泽汓叹了口气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时,卢泽汓这厮装得比我跟耿浩都像文科生。 我说:“可惜人家浩子心中早已有心上人了。” 耿浩不服气,对我说:“你说我,你这三年还不一样猥琐的逼样。” 卢泽汓开始淫笑。 我跟耿浩同时问:“你淫笑什么?” “早看出来了,四角恋。”说完笑得更加大声,更加贱。 我与耿浩抬起这旱鸭子,任他怎么挣扎嚎啕都无济于事,我们喊一二三后将他扔进了河里,让他还敢幸灾乐祸。 晚上送走了梅哥,我们仨走在小镇安静而清幽的街道上。凉风习习,空气中散发着迷人的植物的气息,不禁陶醉其中。 这种山野的气味从小闻到大,想到即将离开,去北京闯荡,命运不测,心里有些许淡淡的伤感和不舍,又有一点期待和刺激。 卢泽汓认真地说:“你们两个懦夫,如果我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拼掉命也要去追。人这一辈子,不就活个痛快吗?” 我和耿浩都接不上话,这时耿浩的手机响了。手机那头,梅哥说:“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北京。” 接下来,开始谋划梅哥的出逃计划。 首先,要在她父母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溜出家门。 其次,要让她父母放心,不至于报警。 最后,要在北京给梅哥规划一条生路,不能一到北京就饿死球了,我们交不了差,说不定还要被安上拐卖良家妇女的罪名。 经过商量,我们拟定了一个可行性报告,梅哥可以在学校周围租个面摊做凉面生意,从这几年川菜发展的势头和人们越来越重的口味来看,她家那霸气十足的凉面不知道要倾倒多少嘴里欲求不满的吃货。 除此之外,梅哥写封信,我给她念,她负责写,怎么煽情怎么来。妈的,信写完后一读把老子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封信从梅哥小时候写起,她如何如何在妈妈的怀里牙牙学语,如何在爸爸的搀扶下走出人生第一步,妈妈如何在滴水成冰的深夜给自己盖被子,爸爸如何在风雨交加的午后给自己送雨伞,自己是如何如何爱爸爸妈妈,自己是多么荣幸成为爸爸妈妈的女儿,自己是多么幸福地在爸爸妈妈的羽翼下长大,自己是多么渴望到外面看看……最后信上还说在北京有靠谱的我们照顾,让父母放心。 我们出发那天,老天爷都不开心,舍不得我们离开,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我们仨拎着大包小包在县城的汽车站等着梅哥,直到汽车还有几分钟要开了都没见不到她的身影,手机始终打不通。 我们想,梅哥可能被她父母拦住了,估计走不了了。 正在我们即将放弃她时,雨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急速向我们靠近。 梅哥带着雨水扑头盖脸地冲进来:“哎呀,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 耿浩有些不高兴,说:“我们等了你那么久,你再不来我们只能丢下你了。” “记错日子了,还以为是明天,早上我爸看早间新闻我听到播音员报时间才知道差点误了大事,太对不起各位了。我真要感谢主持人阿姨提醒我啊!” 我们仨差点被雷晕。 “怎么溜出来的?”我问。 “我跟父母说我出去开同学会,让后把信放到了辣椒袋里,我妈每天晚上都要取辣椒做调料。” 梅哥这妖孽是越来越精明了。 卢泽汓向她伸出了大拇指。 就这样,我们坐上开往成都的汽车,再换乘火车,一路向北,奔向梦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北京!北京! 沙尘暴、京剧、烤鸭、炸酱面、卤煮、人……bj的标签和印象经过中央一套的广泛传播,在广袤的中国大地上具备了某种国家符号的含义。 刚到火车站,最先体验到的是人。 到处是人,各种各样的人。 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干净的脏的,香的臭的,老的少的,一张张不同的脸在眼前乱晃动。 每张脸都刻着自己的bj故事或对bj的希冀。或因被虐过而惨淡无光的,或向往未来而朝气蓬勃的,我们属于后者。 梅哥一下火车,看着黑压压的人头一声惊叹:“哇,bj啊……” 等着她发惊世骇俗的感叹,结果她说:“bj啊,人真多!有个词儿怎么来着,形容人多的,什么什么不通。” “水泄不通、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卢泽汓又才华横溢了。 梅哥连连点赞。 正值bj各大高校开学报道的日子,车站里很多背着大包小包的跟我们同样稚气的学生,有的跟父母一起,有的独身一人拖着重重的行李。 每个人脸上的疲劳若隐若现,这疲劳却遮掩不住心中的激情和火苗,个个眼睛里都亮晶晶的,犹如即将进入神秘的未知世界,去探索和挖掘。 卢泽汓最先找到矿业学院的接待处,他打了个招呼,几个学长上来帮他提行李,我们跟他告别,说安顿好后再联系。 然后耿浩找到了美术学院的新生接待处,临走前他对我说:“辛苦你安排一下了。” “没事,你们先去学校,再联系。” 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都没瞟梅哥一眼便冷酷地离开了。 梅哥好像有话要说,耿浩没有给机会,让她不悦。 我对梅哥说:“耿浩这人特别犟,但心地善良,对他这种人得慢慢来,温水煮青蛙。你懂?” “好吧。”梅哥有点害羞。 没过多久我找到了文科大学的接待处,两个学姐正在办理相关的迎接新生的业务。 一个长头发女孩,头发很直,扎了个马尾辫,五官长得很精致,眉宇间有些书卷气,却也不呆,眼睛里有灵气,带着黑边框眼镜,浑身上下散发着知性气息。 她的眼睛让我想到一个人,付文心脸颊在脑际闪过,但只允许这个画面出现三秒钟,立即将其删除掉了。我曾经想过将她的记忆格式化,没有成功。 另外一个微胖的女孩,头上扎了个蝴蝶结,像减完肥后mini版的沈殿霞。她一直在笑,对世界充满了无限的好感。 蝴蝶结看到我,笑起来漏出了一排细细的白牙:“哟,帅哥学弟,欢迎欢迎。” 我被叫得腼腆了,只能呵呵笑。 蝴蝶结看了看旁边的梅哥说:“哟,你女朋友?” “不是的,老乡。”我赶紧说。 蝴蝶结说:“哦,老乡好。你们先把车票领了,到b出口往右转走100米,就能看到文科大学的班车。” 蝴蝶结又说又比划,像邻家大姐姐,让人倍感亲切。 这时,旁边的黑框眼镜学姐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请出示一下你们的录取通知书。” 我从包里拿出我的通知书,她也没仔细看,便让我收起来,将车票给了我。然后对梅哥说:“你的呢?” 我连忙说:“学姐对不起,是这样的,这是我的老乡,来bj处理一点事情,能不能行个方便,也给她一张去学校的车票。行吗?” 接着我故意把目光装得很深邃,忧郁地看着黑框眼镜。 她拘谨地笑了笑,犹如一朵清晨绽放的睡莲,说:“好吧。” 她的笑容又让我想起我在努力忘记的那个人,但我尽量克制住了。 故意遗忘一个人太难,当你无时不刻不在想着要忘记她时,实际效果却是在无限巩固对她的记忆。 我跟梅哥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与蜿蜒盘旋的立交桥,听着路上无数车辆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心想,这个庞大嘈杂的钢筋混泥土的森林,终将留下我们伤痕累累的青春。 bj,只会记住强者,我们清楚这一点。 到了学校我放好行李后,将梅哥安排在了家属宾馆。然后我俩去周边物色她的住处,首先得安顿下来,再谈以后的生活。 文科大学坐落在海/淀区蓟门桥南,往北几公里是卢泽汓就读的矿业学院,往西几公里是耿浩就读的美术学院。这个区域历来为bj的教育重地,房价和房租自然高得离谱。 我们在周围的小区钻来钻去,看各种小贴条,各种“拎包入住无中介”的神话,听上去很上档次很美好。 一问价格,单单是个普通房间,要1800元,真他娘的贵,吓得我俩直汗毛发立,腿都软了。 那就找便宜一点的。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那边的房东操着一口东北腔,客气得不行,不跟着他去看房感觉这辈子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于是,我跟梅哥跟着他去看房。在约定的地方一见面,我们先问价格。 他说:“小哥子,是你住啊还是小妹妹住?” 梅哥说:“我住。” 当时梅哥穿着牛仔短裤、棉t恤,女子汉那一面没有显露出来,倒是把身材暴露无遗。 那哥们儿色眯眯地瞄了一眼梅哥,吞了吞口水说:“小妹子住啊,靠谱!便宜得不得了,有两百、四百、六百的,你们随便挑。” 我们一看价格合适,便跟着他走。 走了两三个街区,七拐八拐,不知道拐到哪个旮旯,一个被灰色低矮的平房包围的地方,路上污水横流,垃圾遍地,苍蝇乱飞。时不时走过一两个农民工朋友,死死地盯着梅哥看,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扔她身上。 等我们拐得差不多头晕掉时,这哥们儿终于说:“到了。” 一间矮矮的石灰色平房,一进门里面黑黝黝的,分成了两间。他说:“一间住男的,一间住女的。厕所在外面,一个床位一个月两百块,卫生费、水费、电费另算,还有……” 他还没说完,突然从里屋跳出一半裸杀马特,头发鲜红色,叼着根香烟,肚子上左青龙右白虎上朱雀下玄武。 若这神兽君表面积够宽,我估计十八罗汉、西方三圣、四大天王、七大姑八大姨都会被他纹在身体上保驾护航。那架势基本属于早期港片里面随时砍人或者被砍死的货色。 杀马特神兽君伸伸懒腰,大声对房东哥们儿说:“王哥,怎么水还没来?怎么搞的?不是说今天早上来吗,我三天没洗澡了,你闻闻。” 杀马特说着把手伸到那个王哥面前去,漏出一大堆乌黑的腋毛,比亚马逊丛林还茂盛。 王哥不屑地推开杀马特:“去去去,说了今天来水就肯定来,你催我有啥用呢?不住可以滚蛋。” 杀马特骂骂咧咧地很不情愿地进里屋去了,随之传来刺耳的重金属音乐,震得地动山摇。 王哥冲进屋里对杀马特说:“小点声儿,不要影响别人。” 又对里屋的另外一个人说:“吔?豆子,你娃怎么还没搬,再不搬小心我削你啊。” “王哥,不是我不搬啊,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你让我搬哪去?睡大街啊?”屋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谁叫你这瘪犊子山炮老偷人家女生的内衣内裤,别人还说你偷看人家洗澡,你装呐,你还是给哥赶快搬,哥这里还要做生意呢。” “知道了王哥,再给我宽限半年,半年后一定搬。” “宽限也可以,先预付半年房费。” “明天准付,王哥,等我那哥们儿从班房出来我就有钱了,他欠了我十二年了。” “好,我再信你一次,小样儿,再扯淡我可亲子踢你出去。” 王哥走出来,笑容满面地对我和梅哥说:“二位进去看看吧。” 梅哥早已满脸黑线,连忙婉拒:“不用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我拉着梅哥往外走,真怕这叫王哥的拿出两把西瓜刀,威胁不租他的地儿就卸掉我们一只胳膊半条腿什么的。 听到王哥在后面喊:“别走啊,不满意我带你们去看400和600的嘛,哎,咋回事儿啊?这都什么人啊都!” 回到学校,松了一口气,犹如深入龙潭虎穴最后保全了性命般。我对梅哥说,庆祝我们没被那东北人削,也庆祝我们第一天来bj,得吃点好的。 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川菜馆吃了顿饭,这家店老板是sc人。听到乡音,顿感情切,梅哥说自己快要流泪了。 店老板是一个热情的中年妇女,sc自贡人,她说:“你们两个小娃儿,一看就是新生吧,有没有交朋友啊?” 梅哥说:“你就是我们的朋友啊。” “小幺妹儿真会说话,这顿给你们打八折。” 菜上齐后,我对梅哥说:“房子慢慢找,学校宾馆我付了三天房费,明天我们先在网上查查房源,对周围情况有个了解再有的放矢。” “有的放矢是什么意思?”梅哥疑惑地问。 我说:“‘的’,箭靶子;‘矢’,箭。放箭要对准靶子,就是有针对性地做工作。” 梅哥哦了一声,说:“真的非常谢谢你,我平时性格大大咧咧的,你多包涵。” “你跟我还客气啥,再说要是没照顾好你,耿浩那厮估计会把我活剐了。” 梅哥哈哈地笑,秒回血。 她是一个简单、善良、单纯、乐观的女孩,她对耿浩的喜欢也如此简单,如同白开水。 她说,只想跟耿浩在一起,即使默默地看着他,哪怕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她就很满足了。 文科大学建立于清朝。 1898年,清政府制定《京城大学堂章程》,规定京城大学堂分普通学与专门学两类,同时设师范斋和编译局等部门。 以后历经“戊戌政变”、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侵占bj等变故,京城大学堂屡遭摧残,以致停办。 1901年,清政府重建京城大学堂,先设速成科,下分“仕学馆”和“师范馆”。 后来,“仕学馆”开始单独招生。当时列强掀起瓜分中国的狂潮,民族危机日益严重。有识之士痛感时局之危急,急起救亡图存,开办新学培养新式人才,“仕学馆”自然承担了如此重任。 到后来,现代科学与民主理念流入中国,“仕学馆”由一些进步人士授课,其思想跟清廷有冲破,被迫整顿。 清朝灭亡,在“仕学馆”基础上,进步人士重整旗鼓,除旧布新,成立文科学院,主张思想自由、学以致用,成为“五四”策源地之一。 之后几经演变,成为现在的文科大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天降姨妈 我脑海里偶尔晃动着某个模糊的形象,她在我童年时出现过几次,或晃着给我买的新玩具或晃着给我买的好吃的。反正都她总是在晃,晃来晃去。我外公说,这叫没准头,发溜。 她是我的三姨。一直以来,我舅舅留给我的印象最深,挥之不去,我甚至都想不起来我还有个三姨。 我三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那时她似乎经常气得我们外公外婆要喝除草剂或上吊。 我不知道她究竟干过什么,让我外公外婆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愤恨。后来我从我妈那里知道,我三姨从幼儿园开始逃学,小学六年,在学校的时间加在一起不超过24小时。 十五岁她时打了胎,是第一胎。到十八岁,打过几次胎她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后来外婆狠了心说就当老子以前不小心拉了一坨屎,以后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三姨脾气倔,要跟外公外婆断绝关系。她出走桥边镇,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妈说我三姨是个好姑娘。 逢年过节,她会给外公外婆寄钱,偶尔会给我们买礼物。但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哪里飘荡。再后来,我妈告诉我三姨在北京做生意,具体做什么生意她也不知道。 所以,三姨基本算一fbi特工,她的身份、相貌一直是个谜。 那个周末早上我在宿舍睡懒觉,门被敲得跟雷打似的:“小宇,快开门!快开门!” 门外传来一尖锐的女声,袁正和杨尘君揉着惺忪睡眼探头查看。袁正说:“哟,你情人来找你了?” 我也疑惑,赶忙披上外套下床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穿着红色高跟鞋,那种超级高跟的高跟鞋,再高一点能当高跷踩着玩了。豹纹一步裙配上酒红色的披肩长发,画了浓妆,眼睛有着南方女人特有的灵动劲儿,是双我熟悉的眼睛。 她一见我,立即给了我个热情的拥抱:“小宇啊,你看你,都长成大帅哥了,走在路上三姨都认不出来了。”浓烈的香水味熏得我鼻腔抗议,差点打喷嚏。 瞬间思绪纷飞,眼前这个像从事特殊行业的女性就是我那传说中的三姨。作为一个男人,我不得不悲哀地表示:我的姨妈来了。 我请她进来坐,袁正和杨尘君从被子里探出头叫“三姨”,我被弄得不好意思。天降三姨,那种感觉犹如上帝突然硬塞给自己一个亲人。 三姨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搁我桌上,说是给我买的。 “三姨,你不用客气的。” 她热情地说:“对我外甥,我当然要客气。你妈告诉我你来文科大学了,我高兴惨了,来不及事先打给你就奔过来了。怎么样,来北京适应吗?” “还好,就是空气太干,风沙有点大。” “是吧,没事,过段时间习惯了就好,我刚到北京时,还整得流鼻血呢。” “哦。” 她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哎呀,时间过得真快啊,都多少年没见了?十多年了吧!以前你还是一个随便抱在手里的小玩意儿,现在你看看你,长成大帅哥了。走!三姨带你去我的店里看看。” “嗯,等一下,我先洗个脸,换下衣服。” 三姨告诉我她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沿海城市几乎待遍了,经历了我无法想象的磨难。我想也是,一个柔弱女子十多岁在外面闯荡,那磨难我真想象不出来。 她在东莞待了五六年,我居然傻逼地问她在东莞做什么工作。 她嘿嘿地笑笑说服务业。 她说她现在生活干净了,在和平里那边开了家洗头店,生意火爆。 我一听“洗头店”三个字,一股不祥的预感默默涌上了心头。 三姨在北京六七年了,买了自己的车,虽然是一辆a级两厢车,但她说在北京做生意不能没有代步工具,这北京啊,太大了,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没有一辆是自己的,心里会发虚。 她开车载着我来到她的店里,那是个很小的引人浮想联翩的门店,在小巷子里头,名字叫“佳人有约”。廉价的粉红色的招牌,配上店里暧昧的霓虹灯,立即让我我明白这洗头店的内涵了。 路上常有练太极拳、抽陀螺的大爷路过,不甘心地往里面瞅,有的鬼鬼祟祟的都走过来了还装作找什么东西返回来路过,斜着眼往里瞅。 我跟着她一进店,坐在门口的五六个衣着暴露的姑娘站起来喊:“老板回来了!” 其中一个女孩长得还算乖巧圆润,过来拉我的手,说:“小帅哥,跟我去里面吧。” 三姨拍了一下女孩的屁股,乐呵呵地说:“婷婷,你这小骚货,人家是我外甥,不是客人,你旁边待着凉快去吧。” 那些姑娘有的对着我笑,有的对着我抛媚眼:“哦,原来是老板的外甥,你看把我们婷婷馋得,哈哈。” 那个叫婷婷的姑娘立马愠怒地去跟那些女孩打闹在一起。 三姨对我说:“你先坐会儿,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大餐。” 接着她对那些姑娘说:“别闹了,来客人了。你们先陪我外甥聊聊天,人家可是文科大学的高材生,你们向人家学习学习,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挨炮,小心以后挨炮挨得脑子都傻了,整成了一傻逼,嫁不出去。” “哎哟,老板的外甥我们当然要陪好,哈哈。” “我们婷婷早想陪人家帅哥了。” 我不好意思地坐在那里脸红筋涨,跟一菩萨似的。 这时门的帘子被拉开,进来一个秃头的中年人,扫雷一眼她们,跟在农贸市场的猪肉摊上挑五花肉的眼神一样,之后咧着嘴露出口被烟熏过的黑牙问:“多……多少钱?” “全套300,不出去。”其中一个女孩说。 秃的新青年,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天堂看着我们呢。” 三姨脸上重新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她说晚上不要回学校了,去她店里住,有地儿。 我一看已经十二点,便答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阁楼血手 小时候看过一部动画片,讲一群南极的企鹅厌恶了待在寒冷的南极,想去南边的阳光海岸生活。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终于来到了南方的阳光海岸。可它们只新鲜了两天便对着南极的冰天雪地的照片痛哭流涕。 我们来到北京这座梦想之城,正如那群苦逼的企鹅,以为有梦想可以各种牛逼,可以实现自己的价值。现实并没有那么美好,我更加迷恋回忆。 军训完后的那天坐着1路车路过故宫入口,远远望着那些摆着pose扭来扭去各种秀剪刀手的游客,心绪恍惚。没有雾霾的天,那秋日的阳光为何这般沉重? 我记得舅舅告诉我,阳光里面隐藏着罪恶。 我那时太小,不知道他说什么。但我记忆力好,记住了他说的什么。现在,我知道了他在说什么了。 关于人存活的价值,天马行空的于越曾经这样解释:“在日本,聪明的女优绝对不会马上下海整**片儿,肯定得先拍写真各种装疯卖萌,挑起男人的兴致。接着有一天突然宣布,下海了。这样,憋坏了的男人早等不及,片儿一出来马上就去买,当然我们是偷偷下载嘛。” 他不削地捋一捋额头前几根不听话的头发,继续说:“等男人看她的**看够了,再看的话都要吐出来了,这女优突然又宣布,老子马上‘下马’了。哎哟,男人一想,马赛克背后那块肉终于原形毕露了,哪里还等得及……” 我打断他:“你究竟想说明什么?” “想说明,人的价值是慢慢活出来的,不能一上来就整**的啊,兄弟,任何事物都一个经验的积累,得经历一个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的过程不是。” “你扯来扯去,他妈的什么跟什么?”我不削地说。 “你知道为什么你小子年纪轻轻就活得这么累吗?因为你太想把你的**呈现出来了,太急于求成了。整天什么约翰?克里斯朵夫,什么十二月党人,什么索尔任尼琴,什么什么斯基,**的活在书里太久了吧,满脑子纯爱,满脑子假仁假义,满脑子拯救世界,累不累?” 我当然不服,问:“那建议呢?” “该泡妞泡妞,该野玩野玩,该宿醉宿醉,该旅行旅行,到你拯救世界的时候,你的价值自然出现了。” 聊不到一起,我跟于越终于分道扬镳。 为什么而活着?我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比同龄人早熟,这就像诅咒和磨难,让我比同龄人提前感知到了苦难的信息,这并不是件愉悦的事情。阅读加深了我的悲悯。 一路走来,不乏有人告诫我:年轻有激情和理想是好事,但在我们的世界,最好是找到自己,然后隐藏自己。 我不想隐藏,源自一个人,他一直在引领我,如果说我的三姨总是在我眼前晃,那他的身影却总是那般伟岸和坚定,在我幼小的心灵投下的影子待我长大后给了我无比详实的能量。 我的世界观、爱情观、价值观都深受其影响,他是我的舅舅。我读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是马克?吐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这本书是他送我的。那时我太小,不识字,在书上涂鸦,画圣斗士星矢和擎天柱。 那是童年的幻想还是今生的英雄主义?这一切仿佛天注定。 马克?吐温说:“不要放弃你的幻想。当幻想没有了以后,你还可以生存,但是你虽生犹死。”他的一生印证了这句话。 每当想到舅舅,便无法虚伪地勉强自己苟且偷生,那时我认定,追求无菌状态的灵魂是我唯一的生命指向。 春末夏初一个闷热而湿润的午后,微弱的阳光透过琉璃瓦斜进房间。狗趴在墙根下吐着鲜红的舌头。 栖息在榆树林里的鸡被落下来的硕大的花毛虫吓得一惊,随即前者就成了后者的腹中物。 屋后的竹林凉风飕飕,引来了蛇和喜欢阴潮的小动物。 乡村总有阅读不完的风景,这些风景不能一笔带过,因为它们将映在脑海中一生,然后进入灵魂,扎根繁衍,像爬山虎一样爬满记忆的墙壁。 那天我到外婆家玩,发现屋里没有人,外公的老花眼镜放在桌子上,眼镜下面压着一本破旧的书《本草纲目》。 出于好奇,他翻开折叠起来的纸页,依稀辨认出了一行字:“蜂房雀瓮蚯蚓全蝎蜈蚣蜣螂白僵蚕……癫狂乱走,悲泣妄言,及风痫病,烧灰酒服。” 我不能完全理解文字的意思,正当他要继续往下看时,阁楼上突然传来了“咚”的一声响。 我摒住呼吸。 “咚”,又是一声闷响,仿佛重物击在地板上。 “外公,外婆。”死寂回应了我。 谁会躲在上面呢?我找到火柴,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在黑暗的楼道慢慢移动。划燃一根火柴,在摇摆不定的微光中看到阁楼的房门上加上了一把猩红的大锁。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什么声音都没有。我敲了敲门,楼道依旧一片寂静,几乎能够听到灰尘在光柱中飘动的微响。 正当我想下楼时,屋里突然响起哗哗的铁链撞击声,声音越来越大,接着又是沉重的闷响,像在他噩梦中出现过的声音一样,响声犹如一记重拳击打在了我身上,使我站立不稳。 在那个梦里,周围只有黑暗而混杂的漂浮物,然后是恐怖的下坠,接着,一个无法辨别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一直冲进我脑海里。 那声音在呼喊,让我离去,不要再回来。 小时候,我不止一次做这样的怪梦,每次梦醒后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我的邻居,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对我的母亲说,孩子的眼睛纯洁,容易看到大人们看不见的东西,要让他多沾水。 老太婆还说,她的孙子晚上睡不着觉,他说镜子里有惨白的手在晃动。 我再次靠近阁楼的房门时,一只血手从门缝中伸了出来。 我几乎快要窒息,猛冲下了阁楼,重重地跌倒在楼梯下面,顾不得疼痛,爬起来跑出外婆家的院子。 接下来的两天,我发高烧卧床不起。在梦里,他又听见了声音从幽深的隧道里传来,一直传到我身后,我想要往前走却走不动,想转身却无法动弹,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像玻璃窗里找不到出口的苍蝇乱撞。 我挣扎着醒来,看到母亲正焦虑地给我擦着汗水。 后来,我上小学时常常在路上遇到一个疯子。那个长发飘逸的疯子脸上脏兮兮的,站在很远的地方对我呐喊,手舞足蹈,好像喝醉酒的大侠。 疯子每次看到我就憨笑,但自尊心让我装出不认识他的样子,他看到我不理他,便靠在教室外面呜呜地哭。 校长叫来几个老师,将疯人摁在地上,绑起来送到外婆家,关到阁楼上。 小学还没毕业,疯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一直认为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但解脱过程太残忍。 以前跟着别人去录像厅抱着学习和批判的态度看《满清十大酷刑》,想不到现实中还有更加触目惊心的侮辱,人对人的凌辱,易子而食,是这世界最丑恶的行径。 没疯之前,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姑娘也喜欢他。他们相识在一个秋风飒爽的清晨,在镇上唯一的书店里。 他们在一起读《苦恋》,里面写到迁徙的大雁在天空排成“人”字,他们想“人”就该写在天上而不是被踩在地上。 女孩的母亲开始坚持不答应他们在一起,但女孩比安娜·卡列宁娜还要倔强,为了爱情奋不顾身,把剪刀架在脖子上,如果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就自刎。 那一年,为了理想,他说他必须去北京跟志同道合的同学朋友会合,使命在召唤。 姑娘说等他。 回家后,他再也不是原来的他。他的脑袋受到重创,疯了。 没有人知道他在北京发生了什么,即使知道,也只能窃窃私语,恐惧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上。 闭嘴不谈,成为了明哲保身的教条。 女孩的父母更有理由了——你难道想跟一个疯子结婚耽误自己一辈子吗? 女孩被锁在屋里哭了几天,最后被逼嫁给了一个包工头儿。 结婚那天,疯子出现在了迎亲队伍前面,人们想上去拉开他,他突然倒地,口吐白沫。 外公、外婆和父母赶到那里时,疯人已经结束了嚎叫,扭曲着的身体都冰冷了。 他喝了农药,走得很痛苦,指甲全部被抓破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额头上撞了几个大洞,鲜血长流。 爱情、理想、生命,顷刻间都化为乌有。 后来,没有人再提到他。清明节上坟时,我们才会想起,田野的杂草丛那里有一关坟,埋葬着我的舅舅。 那时我还小,不懂利害关系,每次给舅舅上坟扫墓都会哭得很厉害,嚷着要外公外婆还我的舅舅。 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一直存在偏见,好像是是家人让舅舅变疯了,然后从我手里夺走了他。 长大了,明白了真相。 真相不一定比谎言更能让人舒坦,真相往往比谎言更加残酷无情,更加鲜血横流,不能让人直视。有时生活在谎言里也算一种幸福。 如今,只有一张黑白照片还能让我想到我的舅舅,那是他站在外婆家的橘子树上照的,深秋的阳光铺在他脸上,他眯着眼睛,微笑着,很自信,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们是纯正的“**”一代,如此坦诚而赤裸裸地将理想和诉求暴露在国家机器面前,这样的勇气何尝不是现代人缺少的“摩罗精神”。 于越说:“他们不理智、幼稚,纯傻逼。” 我说:“每一代人都有傻逼,正是有这些傻逼,让这个世界变得才不那么糟糕。他们只是太急于改变,有太偏激,但请不要侮辱了他们那股纯白的精神。” 然后,我对他伸出了中指。 他以相同的姿势回敬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重聚首都 以前讨厌鲁迅的文章,因为老师要求大段大段的背诵。有位同学背鲁迅的文章背得口吐白沫,头一仰晕倒在了教室,还是我背她去的医务室。 所以,那会儿很多同学患上鲁迅恐惧症。 李敖屁话说了不少,但有一点说得在理,说鲁迅的文法受到了日语语法的影响,行文生涩拗口,读起来不通顺。 更别说要求小孩子背诵了,背书背得口吐二两鲜血,当场死亡,是极有可能的。 长大再后去读鲁迅,让人心惊肉跳。他笔下的看客形象是现代文学中最让人心悸的角色,他们龇牙咧嘴地在街边看武斗,看屠夫解刨羊,看祥林嫂的悲剧,其实都是猎奇癖在作祟。 人类的猎奇癖与生俱来。有人类学家认为,每五个人中便有一人身上含有非凡的猎奇癖基因。 男人大都爱偷窥,女人大都爱八卦。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达尔文写《物种起源》,莱特兄弟发明飞机,也是猎奇癖的功劳。 现实中的猎奇癖常表现为低级的欲望,比如窥探明星八卦,窥探美女内裤,窥探富豪小三。**丝逆袭、美女落难和富豪情仇,故事都该这样编,貌似现在所有编剧都喜欢往这方面靠,以满足观众的窥视欲,剧情再狗血也不心软。 从小喜欢窥探自然和文学,极度厌恶窥探他人生活和隐私。 我自始至终认为,自己过好私人的生活,少去窥探他人,这世界或许会少许多无谓的伤害。 在桥边镇这样的小地方,每个人都暴露无遗,无偿地被大家窥探,那种感觉像极了在梦里面光着屁股满大街横冲直闯。 谁家媳妇儿不孕不育,谁家旺财咬伤了谁,谁得了痔疮,一个小时便能传遍全镇。 人们关心这些事情比关心自己的生活更甚,他们恨不得弄清楚这两口子究竟用的什么姿势做爱导致了不孕不育,这旺财咬了几个牙齿印啊深不深,这痔疮长了几个成色怎么样。 有点见识和理想的年轻人厌倦了小地方没有隐私和自由的风气,纷纷外逃。我们算幸运儿,以受高等教育的名义逃到北京,梅哥至少也是为了追求爱才来到这个繁杂的城市。 年轻人并不疯。 北京给人莫名的落寂,同时,又给人免费的自由。眷恋自由的人,很容易习惯这里的生活。 多少年来城墙根下衍生出的情与欲,经过时间的石化,凝固在空气里。千百年沙场上的血雨腥风、深宫中的明争暗斗,扑鼻而来,这种气息拒常人于千里之外。 大江东去浪淘尽,留下的只有残垣断壁。可空气中,故事还在漂流,经久不散,今天的人美其名曰:历史感。 再加上落魄艺术家、文人和二逼们喜欢在此抱团取暖,相互揶揄讽刺,北京又多多少少比其他二线城市多了点那么所谓的人文气息。 这里,春秋季节被无限缩短,夏冬季节被无限拉长,一年两个季节,没有缓冲,气候让人不适应。 小时候我们暗恋北京,如果我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这里有着包容与相对的自由,有一群我崇拜的人做着我想要做的事情,无关气候和环境。 路上走着冷漠的人,如同这个大城市的细胞一样,这里只讲成绩不讲情感,飘荡着各种空手套白狼的草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团体,每个人、每个团体可能永世不会交集。 这对个体来说,反而是放任自流的自由,时间久了便会迷恋上这种自由。 尹德基盼望我们去他叔叔的豪华酒店云上川已经很久,说为我们准备了最地道的家乡菜。 那天,我们几个约好一起去云上川,一睹这好话酒驾的风采。 从国贸地铁站出来,站在天桥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和高楼林立的cbd,卢泽汓张开双臂深深吸一口气,说:“啊!有没有北京已经被我们征服的成就感。” 梅哥符合着说:“北京,我要把你踩在脚下,哈哈。” “激动啥,我们现在连屁都不是。”耿浩说。 梅哥不敢再说话。 这云上川的名字听上去忒高档,估计也得三星酒店的标准吧。 但我们按着尹德基给的地址摸索过去,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离高楼建筑群越来越远,摸进了一条小巷子。 两旁都是成人用品店、按摩店和烧烤摊。掏粪大爷和三轮车夫吆喝着,把环境渲染得极富生活气息。或许,云上川就是要这种大隐于市的效果。 终于,当“云上川”三个字出现在我们眼前时,卢泽汓终于忍不住了:“尹子也太能忽悠了吧。” 只见一张破旧的木板斜放在门口,上面几个斜斜歪歪的红漆大字:经典川菜云上川。“经典”的“典”里面还他妈的多写了一横,操。 尹德基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厨师服站在门口,看到我们驾临,笑得比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都要灿烂:“兄弟们,终于到了,欢迎欢迎!” 接下来跟我们仨一一深情拥抱。轮到梅哥时,他问:“吔,这位美女是?” “我们的高中同学柳如梅,最近来北京准备做小吃生意。”我说。 尹德基连忙擦了擦手,毕恭毕敬地伸过去跟梅哥握手,说:“柳如梅,名字好,人更好。” 梅哥说:“我经常听到他们聊起你,说小时候你们疯玩你最讲义气。” 尹德基被梅哥这样一夸,找不到北了,傻笑着盯着梅哥目不转睛,弄得人家有点不好意思。 耿浩拍了一下尹德基的屁股:“我们晒太阳已经晒饱了,谢谢。” 尹德基立马回过神来,请我们进屋。 这“豪华”酒店占地20平方米,摆了8张小桌子。进屋正墙上方供奉着财神爷和中华民族的全民女神——观世音菩萨。 尹德基的叔叔在吧台按着计算机算账,看到我们来了也不抬头,嘴里说了声“欢迎”后继续欢忙。 耿浩环顾四周说:“你这至少也得七星级吧。” 尹德基知道牛皮吹大了,赶忙转移话题说:“哥几个,今天我做几个拿手好菜犒劳各位,待会儿见识一下哥的厨艺,大家先坐哈。” 虽然这里的环境跟七星级酒店比是差了一点,但尹德基那两年的厨师看来没白学。 双流兔头、跳水牛蛙、水煮鱼、鱼香肉丝、红烧肥肠和酸辣土豆丝,个个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兼具自己的风格。 味道浓郁却层次感分明,鲜香融合恰到好处,一入口感觉所有的味蕾都兴奋起来了,闭上眼睛找到了家的感觉,我们连连称赞。 我说:“看来梅哥有对手了。” 梅哥立即作揖谦虚:“我哪里是尹哥的对手。” “如梅那么温柔漂亮,为什么叫人家梅哥。”尹德基不服气地说。 卢泽汓嘴里都包不住了,还要吞吞吐吐吐地急着说:“当然温柔漂亮了,浩子的媳妇儿能差到哪里去。” 尹德基嬉皮笑脸地说:“哦,原来是浩子的媳妇儿呢,不早说,我都想下手了。” 嬉皮笑脸却遮掩不住他内心的失落,这么多年了,他屁股一翘,我就能知道他要拉屎还是拉尿。尹德基这点小心思,怎么能逃出我的法眼。 耿浩连忙申明自己的清白:“汓子尽瞎说,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梅哥在旁边脸一阵白一阵黑,尴尬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为了调节气氛,我捏了捏尹德基的膀子说:“当厨师怎么没偷嘴,还是那么瘦。” “哥老实呗,”尹德基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开始煽情了,“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哥姐这几个里数我没文化,以后在座的只要有什么需要我尹子帮忙的,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我尹子要是眉头皱一下,就是龟儿子。” 我们都让尹德基别说这些客套话,靠自己能力吃饭都是好汉,文化算个屁,这大北京有文化的流氓一抓一大把。 共同举杯致青春、致北京。 酒足饭饱后我们在桌上瞎聊着忆苦思甜,等着尹德基换衣服之后一起去爬长城。 我本想去里屋找他,无意间听到他跟他叔叔的对话。 尹德基说:“叔叔,下午要耽误一下陪朋友玩玩。” 他叔叔冷冷地说:“那今天算你半天工资,这个月那500块的全勤奖扣了,到时别找我鬼叫。” “知道了,您按规矩来吧。”尹德基毕恭毕敬。 听到这里,突然有一些莫名的伤感,尹德基善良、单纯、勤奋,他表面一直在傻乐,似乎不藏心事。实际上,他把所有悲苦都隐藏起来自己承受了,包括对自己妹妹失踪的自责,这些年一直在困扰着他。 他说,他经常梦到妹妹在梦里叫他哥哥,他想去牵她的手却牵不到,他泪流满面地睁开眼,恐惧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他还说他每天都写日记,把梦中的景象清晰地记下来。还说自己没放弃寻找,等自己成了京城第一大厨,赚了钱,一定会亲自去把妹妹寻找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理想小店 问十个人你有什么理想,九个人会回答开一家自己的咖啡店。 理想之所以称之为理想,就是当这九个人死翘翘进棺材时,连一颗咖啡豆的影子都没有见过。 梅哥总给人二次元人物的即视感,她偶尔热情似火,偶尔细如春雨,每个毛孔都装着蜀中女人的粗野和细腻。 她本来可以继承家族的凉面店在小县城活得风风火火,最后找个能驾驭的软男,晋升为家庭女王。 鉴于梅哥偏向于s的性格,我经常想象这样的情景,她穿着皮衣挥舞着长皮鞭,坐在厅堂的宝座上指挥老公干这干那。 以她的性格,不大可能屈曲于谁之下,除非她深爱此人,爱之入骨。她说人活一世,爱情跟吃喝,这两样东西极其重要,生要做吃货,死要做情痴。 于是,她风雨无阻地跟着我们来到bj,她的理想之一是追耿浩,之二是把最正宗的sc味道带给首都人民。 我们空闲时间开始在学校周围转悠帮她找店面。尹德基特别积极,最近在忙着布置新生的画展,搪塞一顿说随便我们就回学校了。 我们把目光投向了梅哥。 梅哥看着耿浩的背影没有反应过来,卢泽汓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她才回过神来:“对对对,小宇分析得好,就这么办吧。” 就在这时,唐婷婷知道我有朋友在找店面,说她有个客人曾跟她提到过要出租这附近的底商,价格便宜。 我连忙要来电话打了过去。 房子在文科大学与矿业学院中间位置的小区里面,不到20平米,简单装修过,还算干净。 房东是一个开朗的50多岁的bj大叔,儿子跟儿媳妇儿出国去了,自己一个人在bj独守空房空虚寂寞冷。 见到我们侃大山侃开了,把他儿子看黄色小说被他当场抓获的老底都翻出来讲给我们听。 虽然聊得很嗨,一涉及钱的问题,就嗨不起来了。 我建议先付三个月的房租,他说以前没这样的,至少都是半年一付。他皱着眉头说:“你们这样我为难啊,小兄弟。” “我是唐婷婷的朋友,看在都是朋友的份上,您老就让一步呗。”我说。 “我挺喜欢婷婷这姑娘,可是这房租……” 眼见僵持下去谈崩了,粗中有细的梅哥伤感地说:“我一个人在外打拼,父母都重病在床,等着我赚了钱拿回去治病,不然只能等死。哎,爸妈,只能怪女儿不孝了……” 我赶忙附和:“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希望叔叔、阿姨不要怪如梅,她那么孝顺那么努力,可现实太残酷,我们只能向死而生,明天去抽几管子血卖了算了。” 我瞅到卢泽汓在旁边捂着嘴偷笑,连忙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赶紧收起了笑容。 尹德基入戏最快,用哭腔说:“谁家没有儿女老人啊,我们漂泊在外,无依无靠,几个朋友相互依赖,现在如梅有困难需要我们帮忙,我不能坐视不管,明天我去黑市看看我这肾值多少钱,卖了算了,妈的,留一个肾照样活,不就多起几次夜偶尔尿尿床吗,不怕!” 房东大叔难为情地把脸转开,估计在想今天怎么遇到一票这么苦逼的人,算老子背时。 他咬一咬牙:“行!大妹子我看你这么孝顺,也看在婷婷姑娘的份儿上,先付三个月房租吧,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打个招呼。” 签完合同付完款后,等房东大叔一走,我们笑得天翻地覆。我们这些人都是潜力股,演技瞬间能达到了奥斯卡影帝影后的级别。 梅哥问我婷婷是谁,我说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她让我代她感谢唐婷婷。 笑完后我们便想哭了,付完款后,梅哥卡里一分钱不剩。 接下来还要办各种原料,添加各种器具,这可咋办? 个个都穷学生,凑了凑,还能凑出四五千块钱,算下来还差一大截。 向外人借肯定开不了口,况且在bj没有熟悉一点的人、 对三姨和唐婷婷我开不了口,虽然袁正是一土豪,但刚认识就向他借钱,我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干着急也没有,我们决定先吃饭把肚子填饱再另作打算。 虽然梅哥的钱还没凑齐,虽然我们当时都穷得掉渣,但物质匮乏却意志高远,决定奢侈一下。 来bj这么久还没吃过正宗的北京烤鸭,便选了一家还算上档次的烤鸭店。 只要我们几个聚拢在一起,真的有种无所畏惧的胆魄,觉得钱算个屁,千金散尽还复来,花光了下顿可以喝西北风。 酒足饭饱后看到账单,又他妈的后悔了。人贱就贱在这些地方。 一筹莫展之时,梅哥突然收到一个短信。 她一看短信内容,“啊”地尖叫起来,害得服务员以为我们吃到了苍蝇跑过来查看。 梅哥赶忙道歉,捂住了嘴。 我们不知道什么情况,问怎么回事。 她拿着手机再仔细看了看,说:“我确定,我卡上多了三万元。” 我们面面相觑,被这个天大的馅儿饼砸昏了头。这是哪路神仙显灵了要拯救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不一会儿这“神仙”打电话来了,梅哥一接电话,叫了声“妈”。 原来,梅哥的父母在老家读了女儿留的那封信,冥思苦想了一个月,没想通。最后两口子把信给梅哥的外婆看了,这个老婆婆虽是普通的农民,却明事理,把她父母开导教育了一番。 两口子回到家又想了一晚上,彻底想通了。回头一想这丫头带这点钱哪够开什么凉面店,一个多月了没见打电话要钱肯定是在死撑,赶紧给她打了三万块钱过来。 在电话里,她母亲让她好好干,去追求梦想,家里有他们两口子照看,一切都很好。 梅哥听着听着就哭了,眼泪稀里哗啦的流得满脸都是。 以前预感这辈子看不到梅哥哭的样子,即使被耿浩的怪脾气伤害一下,她顶多不高兴三分钟,马上跟用了魔法药水似的能迅速恢复。 但她毕竟还是一个18岁的小姑娘,从小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一个人为爱私奔到bj,任性也不容易。 离开父母到这座感情稀薄的城市去追逐梦想和爱情,这些天在bj经历找房搬家等各种事情让她身心俱疲,突然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这种温暖、亲切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尹德基这厮手里的餐巾纸已经递上去了。 她妈跟她交代完后梅哥把手机递给我,说她妈想跟我说话。 我接过电话说:“阿姨,您好。” “小宇啊,你好,梅梅这人这么淘气,说走就走,我们也拦不住。你们几个里面我看你最沉稳靠谱,以后梅梅有什么事情还要请你照顾一下,麻烦你了,我在这里先感谢你。” “阿姨不要客气,我会照顾好梅梅,您俩就放心在家做生意吧,下次回老家还要去吃你们的凉面呢。” 她妈感激地说:“太感谢你了,那封信是你写的吧,写得真好。” 我尴尬地说:“不是吧。”那语气自己都感觉很假。 她妈笑了,说:“别否认了,我们想通了,不怪你,让梅梅去bj磨练一下是好事。我女儿有几两重当妈的还不知道吗,把菜刀架到她脖子上这她也写不出来这么有文采的文字。” 我赶紧附和着说:“梅梅肯定能在bj干一番事业,不会丢您老的脸。” 这时尹德基跳起来一把抢过手机,把老子吓了一哆嗦。 他装出既温柔又绅士的声音说:“阿姨您好,我是小宇跟如梅的朋友尹德基,我也在bj做餐饮。您老放心,以后如梅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她出了什么差池您找我算账……”这厮完全一副跟岳母讲话的语气,她妈听得很高兴,手机里不时传出笑声。 我们听得是一愣一愣的。梅哥有点把持不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尹德基发挥完之后,她妈表达了几句,大致说梅哥有我们这几个靠谱的朋友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资金到位,我们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办理合法手续,梅哥差点跑断腿,气得说干脆开个黑店算了,做人肉包子。 我说,柳二娘啊,现在开黑店也要有合法手续,除非去大街抢人。 排污许可证、卫生许可证、餐饮经营许可证、工商营业执照、消防审批、税务登记和健康证,这些机构人浮于事,尸位素餐者居多,去办点事情爱答不理,一个二个跟他妈的死了爹娘似的哭丧着脸,稍微问一个问题,马上飚着京腔跟你急,还骂人。 纳税人养一群猪至少还能宰了吃肉,养一群骂自己的人,谁来都想不通。 一个**的大饼脸大妈蔑视地瞅了一下我们,嘴里喃喃吐着京腔道:“这bj啊,都被外地人占完了,你说怎么那么多外地人来我们bj做生意啊,把bj搞得乌烟瘴气,不老老实实在老家待着,非得来bj凑热闹,这不是病吗?切!” 梅哥想发作已经很久了,盯着大饼脸大妈那张颐指气使的脸拳头攒得紧紧的,我在旁边悄悄对她说,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他们一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咱再忍忍。 “川妹子面馆”挂牌的那一刻,我们似乎闻到了一缕从西南的家乡吹来的气息,那叫麻与辣,不仅仅是中味道,而是关于血液、记忆和灵魂的种种日常。 虽然店面位于小区不起眼的地方,但这毕竟是梅哥和我们的心血,这是一处关于梦想的小风景,乘着味道在这里起飞。那时,我们已经想象出客人络绎不绝出门都被梅哥的凉面爽得二麻二麻的风骚情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对峙刁蛮女 中文系的人没读过昆德拉等于在文学经验上还是处。 没有读过至少要记住他讲过什么犀利的名言好在泡妞时拿出来糊弄人,跟没有做过爱至少看过毛片的道理一样。 我亲眼看到一个眼镜男在图书馆借昆德拉的幌子去钓美女,结果美女冷漠地说自己只对琼瑶、张爱玲感兴趣,眼镜男悻悻然离去。 昆德拉在中国80年代的思潮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他的作品除了作为当时酒吧或聚会上文艺青年把妹前的谈资,其中的性与政治、反讽与批判固然有其意义,但是他的作品我们总是读不下去。 杨尘君曾到图书馆借了一套昆德拉老师的作品,最后全部拿去垫笔记本电脑当散热器用了。 我不喜欢昆德拉的晦涩、戏谑和他过于远离世俗的清高,我更加欣赏与他同时代的作家哈维尔的介入和勇气。 昆德拉是孤僻的,曾经的我极度眷恋那种孤僻,甚至无法自拔。他曾说:我极度厌恶和众人凑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对于喜欢书写的人来说,独处比群居更适合性灵的培养,他们自然无法脱离群体,但选择作为群体的旁观者角色出现,去观察、了解、刻画,这样他们才能感受到自由与激情。 写东西的人说白了就是在贩卖自己的孤独、他人的故事,不卖会贱得心慌。 北京不知道有多少个圈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我跟昆德拉的怪脾气一样,爱极了个人的狂欢,恐惧打破自我的冒险。 正如我跟耿浩、尹德基、卢泽汓和梅哥是一个圈子的人,袁正和他的亲戚朋友跟我们完全处于不同的圈子,要不是我们成为大学室友,我跟他的圈子或许永远不可能相交。 当然,超凡脱俗杨尘君似乎跟十八罗汉仙姑道长是一个圈子的人,他对袁正家的壁画很感兴趣,从进入袁正的别墅开始便一直津津有味地观摩,外界在他眼里早已羽化。 袁正过来打了个招呼说:“你们俩随便吃喝,当自己家,千万别客气。”然后又去招呼新来的朋友了。 我到门口一看,停了一堆豪车,连草坪上都堆满了,可以临时开一个车展。我心想富人的聚会真他妈的无聊。 夜幕降临,大厅里灯火辉煌,水晶灯璀璨耀眼,室内的鲜花馥郁芬芳,气氛甚是热闹。客人到齐了,放眼望去,大部分是年轻人,从气质和衣着看均非富即贵。 我和杨尘君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形容,犹如两片红花中的绿叶,而且还是那种被虫啃咬过的邋里邋遢的绿叶。 这时,袁正让大家静一静,他发表演讲词:“来的都是最好的朋友亲戚,客气话我不说了,今天是我20岁生日,真心地希望等我40岁60岁过生日,你们还来。今晚请大家来就是尽情玩的,别无他意,喝高了楼上有客房,想乱搞的记得把门锁好。”人群里传出一阵哄笑和怪叫。 袁正接着说:“屁话不多说,祝我生日快乐,祝大家玩高兴,我先干了。”他端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动作很潇洒。 人群随即传来欢呼、惊叫、祝福,各种声音。 这时,有人要袁正讲个段子,不然不让他下台。 “好,那来一个呗”,袁正装出评书解说员的架势,说,“话说一个非洲人去瑞士旅游,住在某一宾馆。夜半,起火,不明原因。非洲人见状顾不了那么许多,光着屁股就跑出去了。消防员见状惊呼:‘我的妈呀!都烧得糊里吧唧的还能撒丫子跑那么快!’”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由于我对这种群体场合天生排斥,一直龟缩在角落里面无表情,不由得又想着纽现在几点了,她正在干什么。 杨尘君这厮依旧在那里忘我地端详壁画,偶尔还用手小心翼翼地摸摸,像是在鉴定艺术品真伪。 我历来不卑不亢,不需要在这些人面前装出多高雅,因为我从来不伪装,太他妈的累。 李白他老人家说得好,“安能催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大家人格平等,尊重他们尊重自己就好。 由于平时打篮球运动量大,我胃口向来超级棒,该吃吃该喝喝,何必在这些人面前装斯文。 我拿着个大盘子,什么海参鲍鱼小牛排大龙虾尽往里面搁,蹲着满满一大盘,找了个隐蔽的位置享受饕餮大餐。 一看旁边的杨和尚,盘子里放着几根青菜和几个白面馒头,在那跟一英国的贵妇人品午茶似的细嚼慢咽。 我怜惜地看着他说:“杨和尚,只能怪你没口福了。” 他看看我盘子里的血肉之躯,眼睛直了直,幽默了一把,说:“曾施主好胃口,能吃是福啊。” 我问他:“我今晚吃下肚的,要念多久的经佛祖才肯原谅我?” 他说:“儒家认为:‘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疱厨也。’是有道理的。佛教主张不杀生,对素食没有严格规定。因为杀生是断大悲种,你吃什么,佛祖没有严格的规定,你不杀生就行了。” 我放心地说:“那就好,我还想着今天要在你面前大开杀戒,惹你的佛祖不高兴呢,看来我还是一个老好人。” 说完开始大快朵颐,顾不上什么吃相了。 那群人正换着各种花样灌酒,袁正被灌得直翻白眼还不认输,各种风情女人争着往袁正身上贴。 荤素搭配是我的饮食习惯,吃完两盘狠菜之后,决定去盛一点沙拉解腻。 当我从餐台转身时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人离我近,一不小心将沙拉酱弄到了这个人的礼服上。 我抬头一看是一个女生,瓜子脸,皮肤白净,长发垂肩,化着淡妆,眼睛灵动却有点淘气劲儿,一看便知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女子。 我连忙道歉,要拿纸巾给她擦。 她皱着细细的柳叶眉,愠恼地看着我:“你看你弄得,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将纸巾地给她说:“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领情,把纸巾扔地上,大声说:“你知道我这礼服多贵吗,你四年的学费加起来都买不起,我第一次穿就遇到你这个扫把星。” 这时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看着我。 袁正虽然醉醺醺的但意识尚清楚,他走过来问:“你们怎么回事?” 那女孩说:“表哥,你看他这么不小心,把酱弄到我礼服上了。” 袁正看了看她礼服上沙拉酱留下的几个斑点,用哄孩子的语气说:“没事,不久沾了点沙拉酱吗,上去用热水洗洗就好了。” 那女孩很刁蛮地“哼”了一声,说:“你过生日怎么请这种人来,真是的。要他赔我的礼服他赔得起吗,一看就是乡巴佬。” 袁正连忙把我拉一边说:“这是我表妹陈菲,从小在蜜罐里长大,说话很冒,心其实很好,她不是那个意思。” 陈菲走过来抢过话茬说:“什么不是这个意思,明明是他有错在先,你现在反而怪罪起我来了。带两个傻不拉几的臭乡巴佬来扫我们的兴,哼!” 袁正叫另一个女生带她表妹去楼上洗洗,好堵住她的嘴。又跟我们道歉,说小女孩不听话请多谅解。 那个女孩想把陈菲拉走,陈菲一听到袁正说她是小女孩,更来气了,这气她不敢撒在袁正身上,都冲我来了。 陈菲挣开那个女孩,用手指着我说:“今晚都怪你,本来我表哥好好的生日派对,都被你毁了,带着你的那个乡巴佬朋友滚吧。” 这时,我看到扬尘君的脸色一下子铁青铁青的,他的家庭条件虽然艰苦,但很有骨气和志气,他坚守自己的世界,却能包容他人的选择。 没有必要跟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斗嘴拉低自己的档次,随便她怎么说,等她泄完气就算了。 只要不涉及人格和原则性问题,自己可以忍受轻蔑和诋毁,可我性格里有一点倔,那就是不能容忍别人轻蔑和诋毁我的朋友。 我不慌不忙地说:“我们今天全部看在袁正的面子上才来的,你以为我们想来吗?你的礼服我是赔不起,但并不代表我以后赔不起。知道你这样的人可悲在什么地方吗?你刁蛮任性,被所有人宠着。你一直被圈养,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等父母不给你钱花的时候,你可能连我们这些乡巴佬也比不上。” 陈菲气得语无伦次,指着我,手指都在颤抖:“你……你敢……” 我继续说:“而且,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我已经能看到你的未来,你将像吸血虫一样活在你父母的躯体上,没有思想,没有知识,不懂得同情和怜悯。你连生活都无法自理,最后找一个有钱人嫁了,然后他容忍不了你的脾气天天在外面乱搞,留你一个人独守空房。你的一生将是可悲的。我告诉你,你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你跟我们俩比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就是你现在有一个靠山而已,谁能料到这个靠山什么时候倒下?顺便说一下,你的礼服其丑无比。” 说完,我干净地转身走出了门,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和表情惊恐而愤怒的陈菲。 杨尘君对袁正说了声“不好意思,生日快乐”,也跟在我屁股后面走了出去。 袁正追出来拦住我俩说:“哎,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较什么劲儿啊,回去吧,再吃吃喝喝,我已经让她上楼洗洗去了,这多大点儿事啊。” 我平静地说:“我他妈的也才刚过18岁没几个月,她是小姑娘,我还是小男孩呢,怎么不能较劲了?” “我表妹性格刁钻古怪,从小没受什么挫折,在家族里呼风唤雨的,跟我们一起玩大家都让着她,父母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护着,你要理解一下嘛。” 我说:“好好好,我现在理解了,我不怪她,你回去好好过生日吧,还有那么多客人等着,别跟我们瞎哔哔叨。” 杨尘君也说:“你快回去吧,我们也该回学校了。” 袁正说:“那好,我开车送你们。” 我连忙拉住他说:“千万别,我可不想因为别人的错误而丢了自己的命,不想看到明天的网易首页上有这样的一条新闻,一个富二代因酒驾载着两个**丝惨死于北三环上,肠子挂得到处都是。我们打的回学校,你先回去招待别人吧。”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耳朵里嗡嗡响着那些富人权贵圈子的靡靡之音。 我拿起《小王子》随便翻翻,看到扉页上付文心清秀的字迹,心里阵阵暖意和酸楚,鼻子似乎有点不通气儿,我一摸眼角,湿湿的。 这本书是我生日时她送我的,那天耿浩不高兴,一个字都没有说。因为付文心记住了给我生日礼物,却忘记了他的。 付文心对我说:“希望你一辈子像小王子一样单纯,无忧无虑。” 她可知道,如今我忧虑如此深重,却要装出心如止水或者铁石心肠的平淡样子,一个信息都不敢给她发。 记得有一次跟她去电影院看完《黑客帝国》出来,我们在公园的椅子上聊电影聊到天黑尚意犹未尽。从来没有遇到一个人跟我的灵魂如此亲近,她是那么清新脱俗却平易近人,那么调皮却善解人意。 无法停止的思念,像小时候雨季里屋檐下不断低落的水帘,浸湿人心。惆怅,如乌云压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以梦为马 周末f4约好去香山玩,叫了辆黑车,这司机是sx的,说话时一口浓烈的大蒜味儿,又热情十足,他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一路唠叨着这bj真大啊属于你们年轻人我们老了,说bj各种牛逼,弄得一车的大蒜味儿。 见我们不说话,司机哥们儿容不得车里的空气凝固,开始用左得复仇者联盟都拉不回来的调子深情地唱汪峰的《bjbj》。 离香山入口还有五公里处,堵了一条长长的车龙,一问才知道都是进香山玩的,已经有一个小时没动。在首都,这种堵车规模很常见,大妈大叔的都带着宠物在路上遛着侃大山。 司机哥们儿挺骄傲,感觉bj是他自家的地儿,说你们看这大bj啊,牛逼吧,堵车都堵得这么有档次。 尹德基说:“操,唐僧师徒也没我们苦,好不容易翻山越岭到了这儿,都看到这山了,反而进不去。” “唐僧至少经过了女儿国,看看美女,一路被妖精倒追。”卢泽汓说。 “那猪八戒呢?”耿浩问。 “后悔在高老庄的喜宴上喝酒,不然何必跟着唐僧受苦受难啊?郭沫若说,‘千刀当剐唐僧肉’,这货屡教不改,每次都虐待孙悟空,人妖不辨,要是我,早辞职不干了。”卢泽汓说。 “知道孙悟空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我问。 “什么?”他们齐声问。 “就是把七仙女定住了,这货却去偷桃子,操!”我开了个玩笑。 他们被逗笑了,特别是司机哥们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们一看这香山去不了了,干脆原路返回,去植物园算了。 在去植物园的路上,司机哥们儿还在笑,差点笑抽风没刹住车跟前面的宝马x6追尾。 来到植物园,都没后悔了,这里还算清静,风景极佳,庆幸没去香山凑热闹人挤人。 喜欢植物,厌恶去动物园,这是f4很早就有的共同好恶。 在我们看来,动物园是对自然主义最残忍的蔑视。 每当看到动物园里没有灵气饿得皮包骨头的野兽的哀怨的眼神,我不可抗拒地认为自己也是罪大恶极的人类之一,死后理应下地狱。 囚禁本来自由的生命来满足眼目上的欲望,至少在我这里行不通。所以我这辈子是养不了宠物了,束缚一个活着的事物,哪怕是跟它带上项圈,我都无法容忍。 这点,f4达成了共识,当年在桥边镇时,我们经常偷偷猎者在山上抓到的小动物放生。 有一次被偷猎的发现了,这狗日的拿着猎枪对着我们撸了一发,散弹砰一声打在了旁边的松树上,把那颗树打得皮开肉绽,木屑飞溅。 吓得我们边骂边跑,尹德基的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我们最后救出了那只小熊猫,并放了生。 游玩植物园,晚上我们约到电影学院附近的一个小馆聚聚。 尹德基重色轻友,说要去帮梅哥收拾面馆,我们留不住,放他走了。 耿浩说先回学校处理点画展的事情,一会儿来找我们。 这家小馆以南方家常菜为特色,装修颇具风格,桌椅板凳马桶都带电影符号。撒个尿都有罗伯特?德尼罗和朱迪·福斯特站岗,感觉这泡尿都演技非凡,得个什么金鸡银鸡奖肯定没问题。 我让卢泽汓点菜,说:“今天我坐庄,别客气。” 卢泽汓笑着说:“那好,今天我让你倾家荡产,内裤都得卖掉走。” “尽管点,到时没钱付款我就先把你这个小兄弟压在这里做龟公。” 卢泽汓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想着怎么给我省钱,点的都是女人减肥吃的清淡菜。 “你小子变得虚伪了,还跟我客气?” 他指了指额头上的一个又大又亮又圆的青春痘说:“bj干燥,得吃点清淡点。” “你是思春了。”我一把抢过菜单,点了一份烤羊排、一份清蒸鳜鱼、一份鲜笋炒肉片。 上菜间隙,我问卢泽汓:“大学生活怎么样,有没有碰到看对眼的妞,搞了没有?” 他摆摆手:“我去,别说了,跟你比我生活在地狱啊。” 卢泽汓跟我谈起大学趣事。 矿业学院跟文科大学怪不得在争夺女生资源上势不两立,他班里无一女生,男的只要看到雌性动物下体便能瞬间充血**。 他的英语老师是一个美女,当然我怀疑卢泽汓长期待在侏罗纪公园里审美已退化,对美的标准可能打折扣。 美学家李泽厚他老人家认为,美的本质被对应于物,人的活动则被对应于心的意识,这英语老师即使丑得惊天动地,在他们那里作为实践的认知,肯定也算大美妞,天天对着她的照片撸也不为过。 据说她上课无人迟到早退,教室每次都差点被挤爆。上早课连宿舍里平时赖床赖到中午12点半的懒癌晚期患者都不缺课。 晚上的卧谈和**,都围绕着英语老师铺展开,这就是一个女人创造的神话。 日本作家渡边淳一曾说:“女人就像是一种看不透的深邃,奇妙得不可思议的存在。”当缺女人缺得快渴死时,渡边淳一这句话就更有理了。 我同情这帮矿院的哥们儿,正是最需要女人的年龄,却面对着一帮臭烘烘的男人。 跟他们恰好相反,自己身边一大堆香喷喷的女人,但没有勇气走出心灵的禁区,去放肆肉体和灵魂,反而作茧自缚,在美女的情书堆里撸着管渡日。有时想想都觉得自己真他妈的病态。 卢泽汓说:“你跟付文心什么情况,瞎子都看得出来你们是一对儿,咋不勇敢点,先表白会死吗? “人都不在中国了,我们不讨论她。” 他继续追问:“是不是因为浩子?” “不讨论这个话题了。”我再次强调。 卢泽汓指着我说了声:“怂货!” “我是爱情上自然主义者,爱一个人不能用自己去囚禁她。”我一本正经地说。 “怂货!”卢泽汓又指着我重复强调。 我无可奈何地摊摊手。 “爷爷在家还好吧?多打电话回去,老人一个人不容易。” 卢泽汓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还好。” “卢大爷没出什么事情吧,你可别瞒着哥几个。” “没有,没有,他很好。” 其实,以卢泽汓的成绩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他最终选择了矿业学院,因为这个学校不仅给他全免学费,每年还给他发放奖学金。他说:“我当初在保送的几所学校选了矿业学院,你真以为是为了免除学费和得奖学金去的吗?” “我当然知道卢大教授是为了我国煤炭事业的崛起而读书。” 他微微一伤感,说:“那扯太远了。还记得我们小时候那会儿天蓝得人看了都想哭,现在你看看我们头:“我也听到一些前辈讲过类似的事情,官僚体制深入骨髓,不容忍异端思想。这个社会有培养奴才的土壤,自己人整自己人欢喜得蹦,真的要做点事情太他妈的难了。” 卢泽汓摇着杯子里面的果汁,杯子边缘瞬间起了一串串小泡泡,泡沫没消失完时他变成了文艺青年:“人生就跟这果汁里的泡泡一样一样的,随时可能破灭,不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多可惜,我这一生可能连卡逊的背影都看不到,但我有追随她精神的理想。说说你的理想呗,大哥。” 我们四个人里面,按照出生顺序,我第一,尹德基第二,耿浩第三,卢泽汓最后出来。 虽然四个人在一分钟内完成母婴分娩,但f4继承了古老的江湖传统,先出生一秒也是大哥,老大就是老大,乱不得辈分。 当年在桥边镇鬼混,有时他们仨叫我大哥或老大,听上去特有流氓气,特他妈的带劲儿。 长大之后,还是第一次听卢泽汓这样叫我,有点梦回少年的恍惚。 我说:“我的理想是办一份自己的杂志,像储安平的《观察》那样,希望能有一种无所偏倚的言论,能替社会培养自由思想的种子,并使杨墨以外的超然分子有一个共同说话的地方。” 卢泽汓眼睛瞪得很大,本来很大的眼睛看上去跟一对牛眼睛似的,这是他认真时特有的专注表情:“我靠,听上去很拉风的感觉。我能成为作者吗?” “可以,保证不拖欠你的稿费。”我颐指气使地对他说,好像已是杂志主编了。 “我们搞工科的人没有你们这种情怀和精神,天天对着机械和仪器,我都担心以后面对自己的另一半也跟面对机器一样没有情感。我特佩服你的思想境界,那种清高清高的对俗世不屑一顾的范儿。” 我笑出声来,说:“你是不是想说我太装逼,**的直接说吧,用bj话说就是,我又不抽你丫的。” 卢泽汓嘿嘿笑,说:“说真心话,不是,我从心底仰慕。”说完他端起一杯果汁一饮而尽,以表诚心。 这厮喝果汁也能喝醉,吃到后来跟喝高了一样,对我说:“要是以后我跟你们很不一样了,你们还会像现在一种当我是亲兄弟吗?” 我就奇了个怪了,问:“你被变异蜘蛛咬了还是被伽马射线照了还是中了500万,说得你小子马上要变异了似的。别多想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都喝过血酒发过毒誓的了,还能拆台就要天打雷劈,让我们以后笑傲这大bj,做个有有梦想的为新青年,让曾经所有小觑我们的人对我们刮目相看!” 他看了看窗外匆匆行走的路人说:“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像这些北漂,遗忘了初心,被现实磨成了平庸的人,活得这么忙碌和没有自我。” “我们不会的。”这像一种保证,更像一种期许。生活就像小时候抓泥鳅,这个洞用手挖进去,有时是一条又肥又大的泥鳅,有时是一条黄鳝,有时是一堆吸血蚂蟥。但是,不能因为有蚂蟥出现的可能就不去挖这个洞,那时,我们心向阳光,就算蚂蟥钻满了裤裆,也要去挖挖这个洞。 聊起少年时期在衣河边那次歃血为盟,我们不禁哈哈大笑,开始坠入回忆之网无法自拔,想起很多往年的丑事和囧事,嘴上觉得滑稽好笑,心底却温暖无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酒与诗 有时遇到外省的同学,说你们那地儿产酒,你肯定很能喝。 我说不能喝。 他们不信。 我厌恶酒,每次都跟个娘们儿似的喝橙汁。自始至终对酒和所谓的酒文化有着独特而偏执的审美,我的味蕾和胃仿佛天生不是为酒而生的,我只喜欢跟亲近的人小酌几杯,或者偶尔饮两口红酒压压惊。 以把人灌得九死一生为乐,这酒文化有点病态。 耿浩说我适合生在后希腊时代的理性主义时期,跟着理智的苏格拉底一起装逼。我说我适合生在侏罗纪时代跟恐龙玩。 我从来没有真正的醉过,包括高三毕业后的那几场宿醉,其实我都没有醉。不是我酒量大,而是因为太随性,不喝就不喝,**的能砍死我吗? 记得有个八面玲珑的哥们儿非逼我喝不可,说今儿个不喝就是不讲义气,咱就不是哥们儿了。 我说我不想喝,对朋友以诚相待,别谈什么义气,又他妈的不是古惑仔。 后来这哥们儿做生意失败,**毛都赔进去了,跟往日牛逼吹得满天飞的酒友借钱,不是老婆怀孕就是家里死人,要不就是自己撞死了人,没一个理他。还是我把积蓄借给了他帮他渡过了难关。 后来我们再在一起喝酒,他不逼逼叨了,客气地说:“小宇随意哈,不要讲究。” 我当然随意,当然不讲究,拿着矿泉水就跟他的52度五粮液干上了。 耿浩有一场斜躺在椅子上半眯着醉醺醺的眼睛盯着我说:“你为什么每次都不醉,你有时挺可怕知道吗?永远清醒的人,那种理智让人恐惧。” 说完他眼皮一垂,鼾声大起。 喝不醉的人,为何给人令人害怕的感觉?我一直搞不懂。 那天,我和卢泽汓在电影学院附近小馆吃到最后杯盘狼藉,耿浩急匆匆地闯进小店。 他屁股一着椅便说:“学校的新生画展我是负责人,今天晚上必须布置完,不然交不了差。” 耿浩迫不及待地留起了长发,高中压抑的三年,头发也被压抑了三年,在草长莺飞的季节,他的头发开始疯长。 他在外人面前话极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在我和卢泽汓面前放得开,话多一点。 在家里他跟他爸只要不是地球毁灭的世界末日这两爷子绝对不会说话,我们都理解他,知道他不说但心里炙热。 卢泽汓伸手捋了捋耿浩的长头发说:“你小子看着办吧。” 耿浩说:“再续一顿呗,我做庄,吃烤串喝黑啤,我们学校那边有一家不错,跟我走。” 打了个车,不到十分钟到了那个烧烤店,很别致的一个地方,墙上贴着各种文艺范的签名留言和明信片,大致是一些学生时代爱得要死要活的情侣的誓言,最后看,不过都是谎言。 老板走朋克风,穿着皮夹克,打着耳钉舌钉鼻钉,头发留得比耿浩还要长,嘴里一直吐着脏话,时时刻刻都在操周围的事物,但待人热情真诚。 点了一堆羊肉串、鸡翅和扇贝,三扎黑啤。 耿浩心情不错,说:“我宿舍那哥们儿周末回家,这两天我一个人,哥几个很久没醉倒了,今天我们使劲喝,醉了奔我宿舍,方便。” 尽管我跟卢泽汓不好酒精,但耿浩高兴了,盛情难却,我们只能舍命陪君子。 坐定后,我说:“约哥两个出来第一是聚聚,第二有个事情要商量一下。” 好在我们几个都是食肉动物,能吃到一起。耿浩看来饿坏了,大口大口地边吃肉串边说:“什么事?你说。” 我说:“人家梅哥追你都追到北京来了,**的也不吱声,至少也该问问人家的情况吧。” 耿浩指了指那堆烤得冒油的肉串,不削地说:“别提这个了,先吃。” 我当然不能不提,继续说:“梅哥开那个面馆可能是位置太偏,生意冷清得不行,再这样下去肯定血本无归,只能打着铺盖卷儿回去了。” “回去了不好么,北京不适合她。”那副冷冷的表情在他脸上展开。 我说:“这么多年的朋友,该帮帮她。现在可别看低别人,北京这地儿充满了未知和想象,说不定以后梅哥就是第二个老干妈。” “管她成为什么干妈湿妈的,我又不蹭她一口饭。” “浩子,这样说不太好吧,至少得念在大家是老同学老朋友的情分上,能帮就帮呗。”这时卢泽汓发话 卢泽汓又转向我:“该怎么帮?” 我说:“尹德基现在当厨师也忙,这事儿不麻烦他了。我们三个都有电脑,可以在附近各大高校的bbs和贴吧里,宣传一下梅哥的凉面店,拍几张诱人的美食照片,配上诗意的解说词,给梅哥弄一个‘凉面西施’美誉,推一推,炒作一下,说不定很多人会慕名而来。怎么样?” 卢泽汓说:“好想法,就这么干。” 耿浩说:“行吧。” 这个事定下来后,摆龙门正摆开了。 由于耿浩抱着不醉不归的态度跟我们喝,啤酒要了一扎又一扎,乐得店主嘴皮都笑翻了。三个人喝得有点高,又唱《国际歌》又吟淫诗。 卢泽汓说:“今天我们仨都是光棍,还能一起喝酒吹牛,以后有了另一半就惨了。玩点高雅的吧,一个人吟诵一首诗给未来的婆娘怎么样?” “好,我先来。”我想起罗曼·罗兰的《送给爱着的人》,便吟唱道: 经历过痛苦而成熟的爱情, 是最热烈的爱情。 精神的沟通用不著语言, 只要是两颗充满著爱的心就行了。 恋爱是很美的, 但老天在上…… 要是为了爱而死, 那就是爱得过分了。 两人的结合不应成为相互的束缚, 这结合应当成为一种双份的鲜花怒放。 爱情是一场决斗, 如果你左顾右盼, 你就完蛋了。 通过光明,得到爱。 有爱,才有生命…… 真正的爱没有什么爱得多爱得少…… 它是把整个自己付出去。 对一颗爱情上受创伤的心来说, 世界上其余的种种还算得了什么? …… 我吟完后,耿浩和卢泽汓齐声叫好,店主忍不住在旁边鼓掌助威。 耿浩想了想说:“我接着来吧。”他吟唱了一首莎士比亚的《不爱自己,怎么能爱别人?》: 不爱自己,怎么能爱别人? 婚姻是青春的结束, 人生的开始。 爱是温柔的吗? 它太粗暴、太专横、太野蛮了; 它像荆棘一样刺人。 真诚的爱情永远不是一条平坦的大道。 吻是恋爱生活上的一首诗。 爱的黑夜有中午的阳光。 如果说“喜欢”不需要理由的话, 那么“憎恨”也就不需要什么依据。 最甜的蜜糖可以使味觉麻木; 不太热烈的爱情才会维持久远; 太快和太慢,结果都不会圆满。 悲哀是爱情的证据。 但是, 深深的悲哀是判断力不足的证据。 我们又是鼓掌又是欢呼,完全刹不住。 店主比我们激动,又提了一箱啤酒上来说:“哥几个真性情,这箱啤酒算我送的。” 卢泽汓说:“轮到我了。记忆力不好,比不得你们这些文艺青年,凭记忆乱来了。”他吟了一首叶芝的《当你老了》: 当你老去,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光, 爱慕你的美丽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卢泽汓吟唱完后,我们既没有笑也没有鼓掌,可能是因为这厮吟诗太投入太煽情,仨突然都沉默了。 记得小时候屋后面的树上老是一群群聒噪的麻雀吵吵嚷嚷,风一吹它们顿时便安静了。我们那一刻犹如那群逗比的麻雀。 老去,是一个无能为力的结果,我们都会在光阴中老去,与爱的人分开,那时,无序的青春片段飞舞在脑际,心灵定会坦然无惧。 至少,我们曾按着我们内心的想法去活过。 那天不知喝到几点,斜斜歪歪地闯进耿浩的宿舍,第二天醒来发现三个人没有一个人睡在床上,全部横七竖八地跟摊尸似的摆在地上。 自从我们来到北京那一刻,我们便陷入了熔炉,这个城市有太多诱惑和欲望,灵魂的森林已经舒展开。 灵魂尽头,住着两个天使。 故事中上帝身边常伴两好基友,天使路西法和米迦勒。上帝创造了人类之后,路西法不愿服侍人类,发动天国叛乱,被打入地狱成为撒旦。 失败后,他为了复仇偷偷潜入伊甸园中,诱惑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犯下偷吃禁果的罪行。 之后,人类被赶出伊甸园,撒旦与其党羽则受诅咒被变成了蛇,身体贴着大地行走,永远受饥饿之苦。 弥尔顿在《失乐园》中说撒旦“心灵全凭自己,在他那里,可以使天堂变地狱,也可以使地狱变天堂。” 如此以来,伊甸园成了欲望的滥觞,不少三级片为了秀内涵,名字常跟伊甸园挂钩。 所谓天使,就是把守通往生命之树道路的卫士,那是对于人类欲望的约束力量。 所谓撒旦,就是人性的“本我”,包含了动物性的一面,甚至比动物更加残忍和黑暗。 每个人都像硬币一样有两面,只是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愿意承认阴暗面的存在,而是讳疾忌医地掩盖。 多年以后,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四个人各自面对人生的尴尬和残酷时,才发现我们从来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两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天使之名 我开始看各种电影,毛的,不毛的,哲学的,枪战的,惊悚的,文艺的。 我们惊奇地发现门卫老头儿也是一骨灰级影迷,他除了看那些烧脑哲学书,还喜欢抱着儿子送给他的笔记本看电影,比如《一个国家的诞生》《乱世佳人》《教父》《闪灵》《闻香识女》《全金属外壳》《辛德勒的名单》。一边看一边骂中国电影****,我和袁正每次路过都跟他击掌庆祝。 同时,开始接手《潮》的工作。《潮》为半月刊,每个月的5号和20号出刊,是中国唯一一家由学校的学生主办的走市场的文化期刊,尚存一些理想主义的东西。 刚进杂志社开迎新会时,方笑对我们说,现在纸媒别人拿去当厕纸擦屁股都嫌硬,《潮》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我们不同,保持着那份锐气,希望你们将这份锐气延续下去。 我当时想,没料到这小妞长得俊,思想还这么犀利。 我被收到其中的“锐评”栏目做编辑和主笔,这个栏目是《潮》的核心,主要针对当下大学生感兴趣的文化热点,发表犀利、简洁、独到的评说,提倡真话与良知。 鲁迅先生在《三闲集》中说:“青年们先可以将中国变成一个有声的中国。大胆地说话,勇敢地进行,忘掉了一切利害,推开了古人,将自已的真心的话发表出来。”“锐评”要的就是这样的真话,尽管有时真话难听,但必须要有人去重复什么是真理,直到人们加强了认识,这在任何时代都不多于。 鼻毛哥朱真负责的“党员先锋模范”版面管不到我这块,所以施展拳脚并不需要看他的脸色。但是每次见到他都想拿把剪刀把他鼻毛剪掉,跟别的同仁交流之后发现大家都有这样的欲求。 他那栏目其实杂志社开过n次会讨论要剪掉,因为夹在杂志社里极度协调,像1分肥胖丑女人夹在一群9.5分美女中。申请交上去了但上面不同意,说必须要有这块,保持杂志的先锋模范作用。 方笑直接负责我的工作,跟她交流顺畅,很多点面都会想到一起,配合默契。 我们经常坐在楼:“有技巧没感情,工匠痕迹太明显,勉强及格。” 袁正主要是来看美女的,以便锁定下个目标。 这摇摆哥摇到最后,袁正被他摇进了梦乡。他下台时袁正终于醒过来说:“操,终于摇完了,解放了。” 主持人接着说:“有请外文学院的付文心为我们演奏钢琴曲《秋日私语》。” 顿时,我惊心动魄却面无表情,世界消音了,脑子一片空白,然后画面回到了从前从前。 那个秋日微凉的午后,淡淡的云朵漂在空中,温润的空气酝酿着青草的气息。 我第一次去付文心的家,拘谨地坐在她宽畅而富丽堂皇的家里的沙发上,她细腻而灵巧的双手在钢琴键上温柔地游走,犹如两只云端漫舞的精灵。 我陶醉在了《秋日私语》的旋律中,心灵随着乐调的起伏飞到了桥边镇,越过了炊烟渺渺升起的衣河,越过了麦香扑鼻的原野,越过了蛙声阵阵的稻田,飞到了树林的上方,在那里荡漾。我的灵魂滞留在芬芳的空气中,我愿永远迷失在那里,享受周围的一切。 我在那里飘荡,听得懂鸟语虫鸣,能跟周围所有物种沟通,倾听它们的喜怒哀乐。之后,我慵懒得在树尖沉睡,不再醒来。 另外一个叫付文心的女孩,另一曲《秋日私语》,难道这个世界如此巧合?我的天使的名字,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后窗诡影 我有时回首往事,会想到两个字:病人。这个时代,似乎一切都不正常,不健康,变得极其病态,只是在b市这么多年,我对一切病态习以为常,或许我已经变成了无可救药的病人。 就像盛夏那一晚,在后海的酒吧,一哥们儿带着他那漂亮的模特女友跟我喝酒,然后他让我跟他去趟厕所。屙尿屙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把我推进厕所的隔间。我他妈的劈头盖脸给他一耳光,他说别误会我跟你一样是纯直的,你在这里等一下下,就等一下下就好。 说完他把厕所隔间的门关上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他那漂亮的女朋友推了进来。她高冷地把我推倒在马桶上,我坐在那里诚惶诚恐,像刚从黏糊糊的**里蹦出来的孩子望着这个生了病的世界,而那哥们儿,正在隔壁的隔间津津有味地忘我地偷听。 他后来告诉我那晚我带给他的快感,比他跟他女朋友在一起的总和还要多。 然后,我无可奈何,堕落,病入膏肓。 我不知道生活轨迹是这样,突然离开曾经魂牵梦绕的b市,回到我出生的地方。我也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在b市完成那种撕裂人心的蜕变。 家乡的事物,正引领我从病态中渐渐恢复健康。 从叶寡妇家出来,周遭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象第一次让我如此迷惑不解。高矮不等、形象各异的小楼林立,远远望去像衣着不同的人挤在一起取暖。 以前有人要把全镇的房屋统一成一种模样,说为了招资引商规范管理。镇上没有一个居民同意,这人差点被群众的口水淹死。 这个镇子有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怀旧传统,甚至不少叛逆。 虽然相隔万里,文化迥异,小地方的坚守都是如此形象而顽固。伊丽莎白女王过世后,英国曾命爱尔兰人把家门都涂黑,但那里的人民偏偏将门漆成红蓝白绿黄等各色。据说,那里有天下最聪明的妻子,她们把自家门涂成不同颜色,以防自己的男人夜里醉酒后走错门睡到别人床上了。 我来到街上,几个神色忧郁的村妇背着背篓急匆匆走过,茶馆里传来搓麻将的声音,只要不到世界末日,这声音全天24小时不会间断。卢泽汓他爷爷卢大爷是常客,这老头子贼硬,诈和都骗不了他,一眼就能揪出问题。 恍惚间,自己的躯体犹如寄宿在某个未知星球,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 小镇在我记忆中总湿漉漉的,弥漫着绿植的芬芳气息,孩子三五成群在街上嬉戏。一到逢集,人声鼎沸,各种卖蔬菜水果狗皮膏药算命的人凑在一起,充满乡土气的吆喝声阵阵。如今,繁华落尽,小镇清净了不少。 踱步到那块红色的蛤蟆石前,抚摸着它,幻想它能变成一头无所不知的神兽,告诉我这个镇子上所有的秘密、善良和罪恶。但我清楚先有石头后有传说,不是反之,这只是一块破红砂岩而已。 那水坑冒不完的水,想必是通向了某地下暗河,那里没有圣斗士、蓝精灵和哆啦a梦,只有冰冷刺骨的水和眼睛退化了的生物在黑暗中瞎搞一气。 各个民族的文化中总有那么几个可以相互联系的点,诗人艾略特《情歌》中以“水坑”隐喻女性生殖器,我们的领导也察觉了两者的联系。 往些年,经常有阳痿的领导开着奥迪车到这坑里求圣水,我想我们的童子尿说不定真能治好他们的阳痿。 我打了一辆黑车去远威中学,黑车师傅满身酒气,红着个猪腰子脸,嘿嘿地笑,说小喝了一盅不碍事。 要是在以前我绝对不会上这辆车,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有种生死有命的豁达感,心想要死我躲屋里还被飞机引擎砸死,管他妈的。 黑车师傅说小伙子你身材扎实肯定是当兵的。 我说不是。 但是他显然比我自己更清楚我是做什么的,坚持我是当兵的。 我索性妥协了说我就是当兵的。 他问我当兵几年了。 我瞎编三年。 他说我也当过兵,还没见到长你这么清秀的小兵蛋子儿。 我说还好吧。 他又问我是不是远威中学毕业的。 我说是的。 他说哎哟不得了,那么好的高中毕业你还去当兵,骗我吧小伙子,你肯定不是当兵的。 此时我想干净利落地从车窗跳出去来个干净。 来到远威中学,此情此景,让人有“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悲凉之感。 成群的白色教学楼与绿色的草坪交相辉映,远威中学像放在蒸笼里发酵过的馒头比原来膨胀了三倍。 高中生活历历在目,只是学校操场上那排可以遮阴的厚道的杨树由于扩建操场被砍掉了。 那时夏天一到,硕大的花毛虫突然从树上掉下来精准地落进人的脖子里,男生抓着这些虫子去吓女生,闹得满教室鸡飞狗跳。 然后,那个叫梁云蛇的班主任气宇轩昂地出现在讲台上,他说不就一条毛虫吗,至于掀起这么大动静吗。 有一次课间操,梁云蛇站在树荫下监督我们,一条硕大的毛虫嗖地掉到他肩膀上,梁云蛇一声尖叫,拔腿就跑,眼镜儿掉了都不回来捡。 一个大老爷们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被一条毛虫吓得尖叫,我们都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假装不是他的学生。 这学校以迫害学生、制造高考状元为己任,比这座县城更有名气。好多外地学生慕名而来,准确说应该是家长慕名把孩子羁押到这里来。县城领导因为有了远威中学牛逼得不行,天天闹着教育要赶超b市海淀、h省黄冈,十年后赶超英美。 也就是在这里,我和耿浩、付文心、梅哥、卢泽汓天天背着书包聚聚散散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蓦然回首,那时的平淡清苦的生活在记忆宝库里重若千金。 走在县城的公园、小吃街、游乐园,回忆曾经到那里时的情景。来到燕子塔,想到了高考之后跟付文心在那里度过的温暖一夜,心里酸楚,酸过之后有点淡淡的疼痛。塔上堆满了各种烟盒、塑料袋、避孕套和人拉的翔,臭气熏人,不想多停留,马上下塔了。 这座县城的别名叫婆城,为什么叫婆城,有两个解释。有人说从飞机上鸟瞰婆城其轮廓是一个老婆婆的形状,这能在婆城市区地图上找到依据。现在大兴土木,到处建没有人住的新区鬼楼,城市的格局早被毁得面目全非。 还有种说法,说这婆城的名字来自一个老婆婆。很早之前,在婆城的清溪河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黄桷树,这棵树是婆城的图腾,每年都有人在树下烧香在树上系红布以求平安。 明朝万历年间清溪河有猎龙作怪,盛夏时河水泛起淹没稻田和人畜。有一天一个独眼道人在河边做了三天三夜的法,终于把猎龙镇在了河底。道人完事后便在黄桷树底下消失了,有人说道人是黄桷树幻化而成的。 后来,有个老婆婆在黄桷树树下搭起了个茅屋卖豆花,豆花十里飘香,成了当地的饮食美谈。大家看到婆婆店赚了钱,都到河边搭起草棚开始了中国人轻车熟路的山寨商业,豆花店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一条豆花街。 婆婆怕顾客减少,就把碗筷、桌凳擦洗得干干净净,客人来了又总是笑脸迎送,所以来店里吃豆花的顾客络绎不绝。 一天,一个长着八字须的风水先生扛着一盏八卦旗屁颠屁颠地走进婆城,婆城人急忙围了上去,风水先生拿出罗盘,口总念念有词:“此地有玄机,处于坤卦之上,得阴气,阴盛阳衰之地也!” 婆城的男人听懂了风水先生的意思,从此之后,全城开饭店的人都扮成婆婆相,一时“婆婆店”泛滥成灾,婆城由此而来。 年少时,f4常常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从桥边镇到婆城来,那时婆城真的是一座破城,好在水和空气没有被污染。清澈清溪河在我们脚下静谧地流淌,鱼虾嬉戏其间,河边坐满了垂钓的老头儿。 不到五分之一甲子,清溪河变成了臭水沟,恶心的发绿的泡沫漂在河里,鱼虾和石缝间的螃蟹早不知道乔迁到哪里去了。婆城人做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噩梦,醒来后墨一样的河水已经浸入了他们的故土家园。 这条河如同县城腐烂的肠子,除了苍蝇的庇护,没有人愿意在她旁边驻足甚至多看一眼游离在它表面的废纸、塑料袋和卫生巾。 有首撕心裂肺的歌这样唱的,说“我们回不去了”,是的,我们真他妈的回不去了。童年的消亡,乡土的没落,环境的沦丧,让灵魂无地自容。我记得自己只是去了躺b市而已,为什么回来后这一切都变成了这个怂样。 我懊恼人心,懊恼社会,苦闷无助。在县城溜达了一下午,准备再打一个黑车回镇上去,有缘又遇到了来时那醉酒的黑车司机。当时他清醒多了,问我小伙子你究竟是干啥子工作的。 我说,我是写东西的。 他敬佩不已,说作家啊太伟大,你写写我们这小地方的污染呗,你看看我们周围的环境都变成什么样,他们干的都是算子绝孙的事情啊。 我说,好的我会写。 他送我到镇上后死活不要我的钱,说尊重知识分子,要是我不答应就是看不起他。 看他那么真诚和倔强,我便收好了钱。 我没有直接回家,直接去派出所找周伯,在门口跟他撞了个满怀。 他失望地告诉我:“小宇啊,我正要去找你。刘学和黄强那两个龟儿子抓住了。审讯后他们跟文武的女儿失踪案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两个狗日的那天晚上在镇上跟一个偷猎的买了只小熊猫,倒给另外一个商贩,说有个当官的要买只小熊猫,吃了治什么风湿阳痿,这帮龟孙子。” “那所有线索都断了。” “是啊,现在得重新开始捋一捋,我想了想,可能你说得对啊,干坏事的人就是我们镇上的人。”周伯若有所思。 回到家,心乱如麻,来到窗前,暮色沉沉,看着那几棵槐树,感到深深的孤独。人与树都是。 鲁迅在《秋夜》的开头这样写到:“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当时搞不清楚什么情况,以为那老头子发神经玩文字游戏。老师也搞不懂,说鲁迅思想刁钻,玩高兴了他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后来我了解鲁迅心中的孤独和绝望后发现,他这样写,是要让这两个枣树都保持孤独,无依无靠。一棵枣树是孤独的,另外一棵也是。 槐树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似看破了红尘沧桑。草木无情,人生寂寥它们怎么能懂。这时,余光晃到了最远处的那棵树后有一个黑影,明显有个人站在那里,似乎正凝视着我。 我喊了一声“谁”。那黑影岿然不动。 这么晚谁会出现在我屋后面?难道真像周伯说的这槐树阴气重,勾来了脏东西。可我不信那些,匆忙跑下楼,拿着根擀面杖防身,冲到那树背后,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也许是这几天思虑过重,眼花了。 回到屋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翻看大学时候的照片,堕入回忆无法自拔。 有一张照片是我和袁正在宿舍里,杨尘君给我俩拍的。他抱着个吉他,吐着猪一样的舌头,看着看着不禁会心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马桶的忧伤 十年之后如果我们还漂于b市,不管沉沉浮浮,那时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f4经常做各种未来的假设,总有庄周梦蝶梦里梦外的感觉。从小地方来到大城市,这像一场虚幻的梦,我们可能是某人梦中的人物,不真实。 男人大致都爱做开名车泡美女的梦,而且不愿醒,但梦没法按程序和欲求预设。尹德基那天早上一起床便对我说,入梦的是女泰森和他爸给他买的那辆火三轮,梦中女泰森要跟他亲嘴,把他吓醒了,吓得脑抽筋儿。 当初我们来到b市时,尹德基文艺地给我们按上了“b市追梦人”的雅名。 耿浩泼冷水的水平无人能出其右,他说咱别扯淡了,什么追梦人,追屁人差不多,我们以后他六岁时一顿能吃一只烧鸡,吃完还能啃两个大白馒头,把爹娘吓蒙了,拉着他去医院照x光,找找这孩子肚子里是不是有两个胃。 据杨尘君说,小时候最爱吃肠旺面,他说:“那会儿我跟着大人去赶集,看着肠旺面就跟麻糖黏了胯一样,迈不开不,大人不给我买我就不走了。那家正宗的传家老门店,开店的是一对夫妻,想起他们家肠旺面我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 聊着聊着大家饥肠辘辘,口水流成了河,索性到外面买了火锅底料回宿舍烫火锅吃。 说到宿舍私藏电饭锅,这里还有很多传奇故事。 大学食堂饭菜要兼顾五湖四海来的学生,不南不北不西不东不伦不类。水煮肉片硬是见不到一滴红油,打点菜的抠得跟周扒皮似的,一勺子下去满以为卖相最好最娇艳夺目的那几块大肉能进餐盘,结果打菜的手一抖,肉片全他妈的掉了个精光,只剩下底下的绿豆芽子。 受这种大环境制约,爱重口味的学生便在宿舍私藏各种厨具,这已蔚然成风,十分常态。 在宿舍开小灶成了学生解馋的好办法,可惜学校明文禁止私藏厨具和大功率电器,但禁止也没用,领导们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让我们这群苦逼学生守着食堂吃,我们觉得不公平。 认定学校的反人性规定意在维护食堂利益,那股自以为是的疯劲儿让作为知识分子的我们很悲伤,于是,私藏餐具具备了无比高贵的合法性,我们这是在反抗压迫啊。 有时学校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玩太过,宿管员只口头警告一下了事,因为宿管员自己的宿舍也私藏了几套超级豪华餐具。 很多好事毁在了孩子和女人手里,以前我不信这句话,自从那次事故后,我觉得这句话有那么一点参考价值。 女生宿舍玩得最欢,有一次终于玩过了。这些妞居然在宿舍搞起了厨师比赛,每个寝室出一道菜参评,一等奖1000元,二等奖800元,三等奖500元。一栋瞬间楼乌烟瘴气,跟失火了似的。 这学生宿舍电路本来就老得棺材板叮当响的那种,各种用电设备一起奔腾,把学校总电路的变压器给整烧了。 结果每个女生宿舍被罚款了400元,用于电路检修,也用于警告所有越轨者。 之后学校开始严打,这架势跟在新闻上看到的警察同志扫黄打非的场景差不多,学生会成立的巡视组天天在宿舍楼转悠,刺探情报,还有人跟着录像。 那一阵跟当年地道战躲鬼子差不多,用厨具用得心惊胆战,巡视组搜出了一堆又一堆电饭锅、电炒锅、电磁炉、热得快等作案工具,在宿舍楼下堆成小山。 有几次不知道是女生宿舍的巡视人员装纯还是咋的,搜出来几个女用的震动棒,说这是大功率电器,非没收不可。遇到人家女生自尊心强,嚷着要跳楼自杀。 当然,嚷着要跳楼的都不是诚心要跳楼。 这事儿闹大了,校长赶忙出面给那几个女生道歉,让她们免试保研才解决了问题。 我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潮》上,质疑了巡视人员的暴力执法,并认为食堂不能搞商业垄断,应该以竞标的形式引进各种地方菜系,满足学生不同的口味,我还把古希腊时期商业民主理论引用进来装了装逼格。 这文章一发,收到了各个高校的校友的来信,说讲得太好了太棒了太解气了,把他们憋了几年的苦水都倒出来了,再不讲出来大家都要憋出内伤了。 后来,学校分了清真区和四大菜系的区域,让我们高兴的倒不是嘴得到了满足,而是因为斗争取得了阶段性的效果。 再后来,私藏厨具死灰复燃,只不过大家保持了低调作风。这也引发了男生宿舍的各种话题和猜想,比如:这女生宿舍究竟隐藏着多少震动棒?咱不能这么窝囊啊,要雪中送炭,学雷锋叔叔积极为女性同胞解决燃眉之急的问题。 没办法,文科大学肉多狼少,有时走在校园里,看到无数又矮又挫的**丝搂着比他们都高的美女卿卿我我,感觉这世界末日快降临了。 我们的宿舍313,私藏着电饭煲和一套厨具,每到周末,都会自己做点吃的,烫烫火锅煲煲汤什么的。袁正从小到大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偶尔尝尝我做的家常菜,乐疯了。 杨尘君这货每次做的素菜都能做出肉味儿,这点我挺佩服。 那晚,我、尹德基和杨尘君在宿舍吃火锅吃得高潮迭起,尹德基的手机突然急促响起。 电话里,尹德基老妈的声音焦急不安:“娃儿你快来啊!快来啊!出大事了!” 看来真出大事了,要让尹德基马上去酒店。 我们吓出了一身冷汗,套上外套撒丫子跟着尹德基冲向酒店。 来到酒店房间,只见尹德基的老爸斜靠在床上,苦着脸,跟我们一样直冒冷汗,坐立不安。 原来,尹老汉水土不服,闹肚子,一进厕所,傻眼了——坐式马桶。老汉这大半辈子被见过这个玩意儿,完全不知道怎么驾驭,坐上去跟后门被堵住了一样,拉不出来。 连试几次,均以失败告终,最后憋得脸色发青,腹部肿痛,如怀胎十月即将临产,才想起给尹德基打电话。 尹德基看看四周,无法,拉着老爸就来到酒店外的树林里,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问题。 整个过程惊心动魄,之后很多年我看到马桶,都会想到当时的情景还有尹老汉从树林里出来后那副爽歪歪的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罪与罚 学中文的孩子要多看古书,要培养自己的风韵,古代文学老师常常语重心长地劝导我们。而经常性的,下面的同学有的在看漫威的漫画,有的在用手机看玛丽苏撕逼国产剧。 晚上卧谈会,杨尘君说,中文系消失了,是这个时代的悲剧。 我说不一定吧,古书不一定能培养灵性,反而容易引人进入歧途,事在人为。 袁正说,读古书读得越多,越会发现鲁迅当年劝年轻人少看古书多看外国书有一定的道理。就拿正史《二十五史》来说,里面的国家领导人都他妈的天神下凡,不多长ru房和火眼金睛,就是出生时神兽满地跑。可以看成是艺术加工,但是作为国家宣传部的正式文件,这也太科幻了。 我说,价值观上也能挑出很多刺儿,《礼记·昏义》中说:“教以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不修妇容妇德的女人在古代有被休掉的可能,如今那些穿舌钉在网吧摄像头前吐舌头的洗剪吹少女,在孔子那里都被列入了黑名单,当时有被砍头的危险。 不管野史还是正史对男人的评价标准大致相近,只要他学识渊博尊儒尚儒,即使像叫花子不修边幅留个莫西干发型一样被称为圣人和犀利哥。 所以,梁实秋的《男人》一开篇便是:“男人令人首先感到的印象是脏!”我想这个“脏”包括心理和生理,男人这个族群从历史进化至今比较自私,制定各种“三从四德”“七出之条”来约束女性。女性被约束后,自己爽翻天了,可以到处去乱搞。搞得小一点家破人亡,搞大一点国破家亡。 商纣王宠爱妲己,杀掉了以死谏君比干,造酒池肉林淫乐至死。隋炀帝杨广修建皇家高级会所逍遥楼,四面安装巨大的铜镜,让男女裸奔其间,就地**,玩千人斩。又让人设计“御女车”,为做爱节省体力。 玩完之后,毫无节操的刀笔小吏在修史时,一下子把王朝覆灭、民不聊生黑锅甩给了皇帝身边的狐狸精,行为卑劣至极。 朱元璋这哥们儿比较有前瞻性,在宫内挂了一块红牌,上面镌刻着警戒妃嫔不能乱政的话。其实,哪个朝代的覆灭祸根是女人呢? 因此,尽管我是公的种,但一直认为公的脏。 事实是这样的,我曾见过工商管理系的男生宿舍,用猪圈来形容他们宿舍,猪都要跳起来抗议。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三点全漏的大胸裸女图,裸女翻过来是迈克尔?杰克逊。 他们说这是为了防止突击检查啊,平时看着迈克尔回忆青春岁月,没事儿翻过来对着裸女撸一发,何乐而不为呢? 床上地下,脏内裤、臭袜子、泡面渣、沾满粘液的卫生纸到处都是,床单上一层层的黑泥可以种植小麦,他们居然悠然自得地在阵阵恶臭和杂物中忘我玩魔兽和cs。 我爱干净,别人的空间再乱我管不到,但自己的领土一定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大一时,宿管员检查卫生还进去嘘寒问暖,到大二基本站在外面闻味道,鼻子练得比哮天犬还要灵。我们宿舍好在没有邋遢成员,宿管员每次进我们313都会使劲呼吸,舍不得离开,说想进来洗洗肺。 袁正住校用他的话说纯粹是为了好玩,独自待那大别墅里百无聊赖,蛋都能闲疼,在宿舍还有我跟他吹吹牛逼。 他其实是一个清新的流氓,装文艺,爱玩音乐,弹吉他,不像某些纨绔子弟拉屎撒尿都要父母解裤腰带,个人卫生和生活尚能自理。 杨尘君那种吃斋念佛的就更不用说了,粗茶淡饭,粗布短衣,欲求甚简,只要饿不死冻不坏人生便圆满了。 他的领土领空东西最少,书架稀稀拉拉摆着几本书,其他无一物。此人有个嗜好,爱睡硬床板,将床单直接铺在床板上那种,我试了一下他的床,睡一晚全身上下差点粉碎性骨折,我特别敬畏他的自虐倾向。 由于嗜睡如命,我把床弄得往死里舒服,又软又温馨,让人一看便有上床的欲望。 那天陈菲来参观我们的宿舍,看着我的铺位,表情惊讶,用看et的表情看着我说:“想不到你还挺爱干净嘛。”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无话可说,空气中生出了尴尬和无聊。 她拿起书桌上的《外国文学史》翻来翻去,看到司汤达的《红与黑》,说:“一个木匠的儿子,神叨叨地想挤入上流社会,心术不正,野心又大,最后被自己玩死了。我倒觉得这个故事蛮有戏剧张力,我学影视编导的,想把《红与黑》改成现代剧,作为我以后的毕业设计作品,怎么样?” 我说:“你连小说的历史背景都没了解,还是建议你别改了,不然会司汤达他老人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 她嘟着个嘴想了一下,说:“有什么好了解的,不就是个穷人想要翻身逆袭,想挤入上流社会的故事吗?穷人没钱,爱装清高,心里又极端自卑,还看不起有产者,穷是一种病态,一种罪恶!” “红色代表资产阶级革命中的热血和勇气,黑色代表了封建僧侣统治下的精神黑暗,《红与黑》讲的并不是穷与富,而是讲的潮流,讲的正义与邪恶,讲的罪与罚,讲的人性的深浅。你前前后后只看到了‘穷’这个字,没有看到于连的卑怯与勇敢,虚伪与正直,既狡猾与诚实,因为你不敏感,不细腻,也没有深度。” “出生卑贱的人,再怎么努力,都变不成高富帅。我没有深度怎么着?” “不怎么着,如果你一直抱着这种心智,我可以预见,你一辈子都拍不出好电影。” “拍不出好电影也不要你管!” “我才懒得管你呢!谁爱管谁管去!” 陈菲一声不吭,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我说了声“不送”。 我们生活的世界太不相同,聊天聊不过十句,三观大相径庭,水火不相容。 她刚走我的手机响了。 耿浩在手机那头说:“我不想回去见他。” 我有些奇怪,问:“回哪去?见谁?” “我爸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 “脑溢血,倒在讲台上。”耿浩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耿浩,你现在马上回去!” “不用,我跟他没有感情,我永远不再回去见他,现在、以后,都不会见他。” “**的在跟自己赌气,你不想见他干嘛要跟我打电话!别逗了,我还不了解你吗?是不是心里放不下,但你不想这么直接地表现出来,需要一个人说服你回去。” 电话那头长时间没有声音。 我当机立断:“在你校门口等我,半个小时后见。” 耿浩神情淡定,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飘,他像一桩木头立在美术学院校门口。一见到他,我马上拦了一辆出租车,把他拉上车,直奔机场。 我问他:“现在什么情况?” “在医院抢救。”他不停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手心湿润,冒着汗,我知道这是他紧张的表现。他的手心爱出汗,画画的时候过一会儿就需要用毛巾擦擦。 “回去后随时跟我保持联系,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找我父母。” 他点了点头。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俩谁都没吭声,望着窗外的绿树白云和迅速后退的楼房,各自陷入沉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诡异红鞋 大一那年过春节回桥边镇之后我再也没有回去过,之后举家迁出小镇。父母说落叶归根,以后回这里养老。 外面世事喧嚣,这片不再蔚蓝的天空下,我不可饶恕地渐渐淡忘了乡愁,忘记了童年。 经历了爱恨情仇、失败的低潮和成功的喜悦,直到前不久,青春的伤痕像一道灵光划过脑际,对乡土的眷恋死灰复燃,我毅然辞职离开了北京。 留在这里最近的记忆是大一那年过完年我们拎着大包小包去搭车,父母往包里塞家乡的特产塞了一包又一包。 在他们眼中北京就一荒漠,我们学生娃在那整天忍饥挨饿,日子过得跟清朝通商口岸的劳工似的。 因为耿浩他爹没了,父母说这孩子可怜,给我的东西都是双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给耿浩。 那次回北京时父母说别遭挤火车那个罪了,买张机票吧。我说,没关系,大家在一起一路快乐。 在火车上,我们快乐地回忆童年,讨论《葫芦兄弟》中的蛇妖什么罩杯,黑猫警长是不是处男,舒克和贝塔是不是好基友……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十年过去了,这镇子的年轻人变少,老人更老,更老的人老死了,有了wifi和商品楼盘,老人会用wifi了。但它的气质始终没有变,邻里乡间,漂流着万年不变的谣言和口水话。 另一面,雨季的苔藓,秋日的落叶,一切仍然宁静地美着。 苦中作乐这个词语适合于某一境界或者某一年龄段,我已不再是刚到北京那个激情四溢的毛头小子,也没有精力去挤63个小时的超级慢车。 独处这个我不再熟悉的小镇,犹如被困于孤岛,心绪烦闷。 我隐约感觉文武的女儿失踪跟我的返乡有着神秘的联系,我的归来扰乱了原本宁静已久的小镇,惊动了沉睡的恶灵。 睡了回镇上后的第一个饱觉,被窗外聒噪的画眉鸟吵醒。那只硕大的画眉鸟肆无忌惮地在阳台上偷吃花生,迷迷糊糊地来到窗前,它受到惊吓摆动翅膀飞走了,剩下孤零零的我。 想起昨晚上出现在槐树旁边的黑影,心中有不祥的预感。难道真是我眼花了,问题是我从前没有眼花过,那个黑影如此真实,甚至跟槐树一样,在夜下有质感。 不久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文武和周伯站在门外。我以为小女孩失踪的事情有了线索,连忙招呼他们进来。 他们进门不说话,气氛有些怪异。 我问:“有新消息吗?” 周伯眉头紧锁:“小宇啊,事情是这样的噻,今天凌晨两点文武家的狗狂躁不止,叫得厉害,这烧腊跟中邪了一样挣脱了链子,文武追着它跟到了你家屋后,它在槐树后面刨啊刨,从土里叼出了一只小红鞋……” 我心里一惊:“是小女孩的?” 周伯点了点头,表情凝重又充满疑虑:“小文文失踪那天穿的就是那双鞋。” 我心里又惊又惧又惑,为什么文武女儿的一个鞋子会埋在我家屋后?昨晚槐树后面的黑影又是谁? 文武缓缓抬起头,倦色难掩,眼睛布满了血丝,他说:“小宇,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隐瞒了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我的女儿是我的生命,没有他我也活不下去了。求求你了,告诉我好吗?” 文武越说越激动,最后泪流满面,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我脚下,拉着我的手,让我告诉他真相。 他似乎已失去理智,哭嚷着说:“为什么你一回镇上我女儿就不见了?你这么多年不回来,为什么偏偏现在回来?小宇,你告诉我你知道什么,好不好?” 被他吓到蒙了头,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不知道尹德基什么时候到了门口,显然已经目睹我们所有的交谈过程。他冲进来,抓起文武的衣领,一把将他拎起来甩到了沙发上。 别看尹德基精瘦,但蛮劲儿大,做厨师把臂力练出来了。紧接着,他照着文武脸上就是一拳,打得他捂着脸呜呜哭。 尹德基还想多打几拳,我和周伯立即把他拉住。他喘着粗气,说:“文胖子,老子告诉你,不看你比我大老子今天非要弄死你不可,你女儿不见了你不去找,跑到这里来哭丧。小宇和我都是你看着长大的,我们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的居然找到这里来了。你……” 我拉着尹德基,把他按到对面的椅子上:“尹子,你先冷静一下。文武哥,对不起,没伤着你吧?” 尹德基这厮挺狠,这一拳把文武打清醒不少。我递给文武一张纸巾,他擦着眼泪说:“小宇,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 我说:“你不用说了,我都理解。小文文失踪那天晚上我刚好回到镇上,而且我独自一人在家,没有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据,我确实应该列为怀疑对象。” 周伯柔声说:“小宇啊,可别这样说,你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吗?你们家族在镇上一直是名门正派,你老爸以前帮过我不少忙,我看着你长大,再怎么怀疑也怀疑不到你头上啊,只是觉得这红鞋突然出现在你屋后,很是蹊跷。” “人性有多重性,我是什么样的人有时我自己都搞不懂,我会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我家你们可以随时搜查。”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伯面露愠色。 我打断他:“你们马上让人挖挖那几棵槐树周围,看看还有什么线索。” “已经安排人过去了。”周伯说。 我来到窗口望过去,几个警察牵着一条狼狗在周围寻觅,另外几个拿着工具在翻土。狼狗兴奋异常,很喜欢出警似的,挥动着前爪东刨刨西刨刨,刨出来的不是树根就是废纸。 一群看热闹的人围在旁边指指点点。我说了声“糟了”。他们纷纷疑惑地看着我。 我说:“昨天晚上睡觉之前看到树后面有个人影,但不确定是谁。现在那帮人在那乱搞,把脚印什么的线索全毁了。” 文武一下子警觉起来:“有没有看清楚是谁?” “没有,天太黑,我冲下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我还以为我眼花。” 尹德基这时缓过来了,说:“我推测这黑影就是作案者,他把小女孩的鞋子埋到你屋后的树下,造成小女孩的失踪跟你有牵连的假象,而且作案时间也选在你回到镇上的当天晚上,你正好独自在家,又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周伯正摸着下巴冥思苦想:“如果正如尹子说的,那这个人跟你有过节,想置你和你家族于不仁不义之地。” 尹德基听周伯这么一说,又激动起来,大骂:“操他妈的,这是要置人死地啊,哪个龟孙王八这么心狠手辣,我们做人清清白白,在镇上跟谁都没有恩怨。” “这个人连龟孙王八都不算,妈的,有事直接冲老子来,别拿无辜的孩子下手,操他妈!”回到镇上这些天,心中积郁已久,我终于也忍不住骂出来了。 周伯仍然坐在那里摸着下巴冥思苦想:“小宇,不管这人是谁,这几天你要小心,要不要我晚上安排两个人在你楼下守护?” “周伯,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没有必要因为我消耗人力。” 尹德基说:“你这几天去我家住吧,我家宽敞,我父母也想你,你一个人住这里万一有个闪失可咋整?” 我冷笑一下:“没事,什么妖魔鬼怪没遇到过,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这个人要是想要我的命早下手了,他可能想要其他东西,我现在更担心小文文的安危。” 周伯站起来,对文武说:“小武啊,你先出去看看他们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文武起身,又给我道歉,说刚才太不负责任,请我原谅他。我安慰他说没事,我们都为孩子安危着想,你的心情都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满月之谜 文武离开我家后,周伯看了看我和尹德基,示意我们坐下。接着说:“小女孩可能还活着,可能被囚禁在什么封闭的地方,埋得深,狗的鼻子都嗅不到。作案人既不是想勒索,也不是想杀人,我们就搞不懂他的动机是什么,哎,让我痛心啊。这次这鞋子突然出现,不是件坏事,至少这鞋子干净,没有污垢和血渍,我们稍微安了点心。” “周伯,其实我一直想问您老人家一个问题,您觉得这次的作案人跟绑架我妹妹和温幺娘的双胞胎孙子的是同一个人吗?”尹德基问。 周伯没有多想,说:“极有可能,县里来的警察研究了这几个案子,已经把目标锁定在了镇上。现在没有任何进展,现在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我疑惑地说:“但为什么过了22年他才犯案,这22年他在做什么?想什么?是不是在忍受煎熬,还是在忏悔?最后却经不住内心中魔鬼的引诱,又把魔手伸向了无辜的人。” 周伯说:“各种可能都有,可能这人内心在挣扎噻,遇到外界刺激,人性中的罪孽又被唤醒。国外有类似案例,有的时隔三四十年又在同一地区发生,最后都没查出结果,成了悬案。 “周伯您倒是说说看。”尹德基摸出一根烟递给周伯,随即用打火机帮他点燃。 周伯猛吸一口,慢悠悠地说:“上个世纪40年代,警察在英国的火车站旁发现了一具女尸,20多岁,穿着漂亮,打扮看上去像上流人物,而且还有3个月身孕。死者身上涂着橄榄油,是为了防止出血而涂的,看来谋杀者懂医。那时全英国的警察都尽力查这个案,最后连死者的身份都没确定,更别说抓到凶手了。 周伯抖了抖烟灰,继续说:“过了30多年,又一个女孩被杀,同样是在那个地区,尸体同样是在火车站被发现,死者同样是怀孕三四个月,身上同样被涂满了橄榄油,最后也是什么也没查出来。你们看,这两起作案太像了,几乎可以确定为同一个人或同一团伙所为。” 虽然大白天,但听着听着不禁全身起鸡皮疙瘩。这世间人怕妖魔鬼怪,实际上,最令人恐惧的是人心,所谓妖魔鬼怪,都寄生于人的身体里面而已。 尹德基在北京经历了诸多事情,逐渐走出了妹妹失踪的阴影,如今发生的一切又唤起他的噩梦。他说:“也许第二次作案的跟第一次作案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的仿效者、崇拜者、追随者什么的,也说不定,对吧,小宇?” 我点了点头。 “嗯。”周伯说,“也许吧。” 我想了想说:“分析一下我们这个案子,第一次嫌疑人作案,也就是尹子妹妹失踪的晚上你们有没有发现那晚有什么特点?” “特点?”尹德基思索片刻后说,“什么特点?很正常的一晚上吧,打麻将的打麻将,看电视的看电视,睡瞌睡的睡瞌睡。说实话,那晚我们还抱着比较大的希望,以为我妹妹去哪里玩被熟人留下来吃饭了,这镇上民风古朴,没有想不到……哎!” 我又看看周伯。 周伯说:“那晚的特点?我倒想不起那晚有什么奇怪的人物出现在镇上。” “是满月,我记得特别清楚,月亮照得人心里发慌。”我说。 “对!我想起来了,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晚的月光,山上的黄鼠狼都对着月亮冤叫,叫的人毛骨悚然。”尹德基接上话茬。 我接着说:“一个月后,同样是满月的晚上,温幺娘的双胞胎儿子在家里面被掳走了,这人胆大包天,而且熟悉镇上的地势!文武女儿小文文失踪那天晚上,也是满月,难道这只是巧合吗?” 周伯和尹德基恍然大悟,如醍醐灌顶。 周伯重重地拍了一下额头,说:“对呀,我这老头儿怎么这么糙呢?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确实都是满月的晚上啊,作案对象都是三四岁的孩子,可是,这中间究竟有什么联系呢?”说完他又陷入思考。 月圆之夜、孩子、与我家族的恩怨……北京,究竟什么事件才能将这些关键词联系起来。一个个谜团笼罩在我们脑际,一片混沌,一切毫无头绪。 发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新线索,小孩都在月圆之夜被潜伏的魔鬼掳走,之后再也没有任何讯息,如同人间蒸发了般被带到了另外的空间。 周伯说:“文武的老婆请了个道士,据说有千里眼,让他看看小女孩在哪里,他闭着眼睛瑟瑟抖抖地对着红鞋子念了半天经,睁开眼说小女孩在很深的地方。” “很深?什么叫很深?水下?”尹德基迷惑不解地问。 “那不知道了,他死活不开腔。”周伯说。 我说:“尽弄这些骗人的把戏,他当然讲不出所以然来,只能含含糊糊胡诌,怕露出狐狸尾巴。有个正事儿得注意,上次嫌疑人连续两个满月犯案,所以,下个月的阴历十五,一定要通知有孩子的家庭注意保护孩子。” 周伯语气坚定地说:“放心,到时县上会抽调一些警力来镇上,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我这乌纱帽倒不要紧,要是再有小娃儿出意外,我这老不死的配上了这条老贱命也换不回来啊。” 我跟尹德基劝周伯不需太自责,自古邪不胜正,即使最严酷的时代,也有一片天空留给正义。小镇的居民虽然有怕事、伪善、小农意识等思维,但大多数人内心深处善良尚存。 周伯和尹德基走后,我陷入沉思。 月圆之夜,让我联想到某种邪恶的献祭仪式,恐怖片中罪恶的画面历历在目。一群人跪在地上,脸上涂着惊悚的符号,在狂热的呼喊声中向神献上童男童女。 人与宇宙的谜团,让人如雾里看花,不寒而栗。 我开始到县图书馆和网上查一些宗教典籍。 太阳与月亮,阳和阴,主宰着人类的二元生活。 月亮作为人类眼中除了太阳之外最明亮的天体,承载着宗教、科学上的重大意义。 我们的古人已经注意到,某些动物到了月圆之夜会行为反常。比如,许多鱼类生殖器官会膨胀,为交配做好准备。 满月对人的影响已被科学实验证明,癫痈病在月圆之夜容易发作,而且,满月期是患痛风和哮喘的高峰期。 满月与传说暧昧情愫,更是举不胜举。狼人、女巫,都在月圆之夜嘚瑟。 精神科专家认为,满月对人类的行为能够产生影响,英文单词lunatic已经很能说明问题,意为精神错乱者、疯子,原意为“与月亮有关的”。 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项针对谋杀和性侵犯的研究发现,月圆之夜的犯罪率高于其他时间。 这个波澜不惊的小镇犹如我灵魂的瓦尔登湖,当灰头土脸地行走在北京飞沙走石的街道上时,镇上的花草树木和记忆中墙角的青苔能让我安宁下来。 这里每个人都露着无辜单纯的表情,在这些表情中,一个病态人格隐藏其中,很长时间我无法接受这样的残酷现实。 也许,一切都如阿加莎·克里斯蒂在她的经典小说《无人生还》写的那样,凶手可能伪装成弱者甚至受害人,自始至终自由穿行于民众身边,人们根本看不清其真相。 谜团,无数谜团萦绕,犹如山间酉时的迷雾,锁住了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曾记那少女 世界上没有永恒的谜,只有待人们去解开的罪与善。死去的人会以某种形式复活,在人的脑子里,抑或小镇阴潮的角落。 如果尹德基的妹妹和双胞胎兄弟已离开人世,他们定会在镇上留下蛛丝马迹,引导正义最终回归。鸟过有痕,我自始至终坚信这一点。 警察在我家屋后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人群随之散去。可是有一个人没有走,她在外面对着我招手:“小宇哥,你回来了!” 我盯着她看了片刻,这脸庞和眼睛如此熟悉,但一时尽想不起她叫什么。 在记忆中搜索镇上我所认识的人的画面,终于想起了她的名字——刘芸,她比我小四五岁,是个性格独立的乖巧女孩。 她家原来开养猪场,她妈用机器搅猪草喂猪不小心剁掉了两个手指,舍不得钱去大医院,耽误了时间,没能接回去。 她妈妈不想让她在同学面前自卑,开家长座谈会时把右手一直揣在衣服口袋里,怕她的同学看到自己残疾的手,伤了刘芸的自尊。正值三伏天,她母亲的手上尽是汗水,把衣服都打湿了。 刘芸倔强地把她妈妈的手从口袋里拉出来,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妈妈,我永远都为做你的女儿感到骄傲。” 她妈看着懂事的女儿,潸然泪下。 我从她的作文中得知的这件事。 那时她留着两个翘翘的辫子,一双无邪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会说话。小学的课本上有一篇文章叫《穆老师的眼睛》,说穆老师的眼睛双眼皮儿,乌黑的眼珠又圆又大,牛逼闪闪还会说话。那时我最直观地便想到了刘芸的眼睛。 她信任我,经常来我家让我给她讲题,写的作文第一时间给我看。 我也喜欢她,把她当成亲妹妹。 她不是无缘无故就这么信任我,其中有这么一件往事。 那年天公不作美,大旱两个月,不管人们怎么烧香拜佛拜祭龙王,这龙王兄弟估计也是独自撸去了就是不开心,喷嚏都舍不得打一个。 衣河水枯了一半,水位够不到浇灌农田的水渠,大人瞪着老天干着急,眼看庄稼一天天枯萎下去,人人焦虑不安。 最后着急也没用,干脆乐呵乐呵。大人小孩都欢乐地去河里摸鱼。有一个小女孩蹲在河边津津有味地看,看着我们玩得开心她格格地笑,最后心痒了也脱掉鞋子到河里跟着大孩子屁颠屁颠地玩水。 没有人注意到她,但我注意到了。她突然一脚踩空,瞬间被水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心想大事不妙,这孩子肯定掉进了河里的暗沟。衣河千沟万壑,不熟悉地形的人在这里乱蹿,分分钟被暗流冲走。 我没有多想,冲过去憋了一口气潜到水里乱摸一气,可什么都没有摸到。 那时我也就十来岁的孩子,水性比迈克尔·菲尔普斯可能还差那么一点,泥水涌进鼻腔,呛得差点昏过去。 露出水面四处张望,周围离我最近的人也有二三十米,等他们赶过来这小女孩凶多吉少!当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又憋足了一口气,一头猛地扎进泥水坑里,脚用力狂蹬,沉到暗沟底下,手上摸到了什么东西,拼了老命往上提。 小女孩被我从暗沟里拉了出来,自己呛了两口水,差点被憋死,那感觉仿佛被钳子夹住喉咙,死不死活不活,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真有快见阎罗王的错觉。 老人为了阻止小孩去河里游泳,危言耸听说墨盘的水也能淹死人,我倒真的体会到了被淹的感觉,何况这水坑的水可比墨盘多太多。 看到手中紧闭着双眼的小女孩,我无暇自顾,想起课堂上学过的救溺水者的知识,抱起她冲到岸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挤压她的胸腔。一边压一边喊有人溺水了救命啊,快打镇医院的电话。 周围的人循声看过来,迅速跑过来,那时手机没有普及,镇上除了几部公用电话,只有几户人家里才装了有线电话。 眼见情况不妙,有人立即往镇医院狂奔而去寻找救援。 我的手不停地做着挤压动作,怕这小女孩从我手中溜走,大喊着:“小妹妹你快醒醒!” 终于,她咳嗽一声,哇地吐出一口泥水,大家把她扶起来。她不停地咳嗽,又吐了几口泥水。等她稍微缓过来一点后,睁着大大的双眼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人,哇哇大哭。 众人看着她哭出来了,喜出望外地笑了。 卢泽汓挺能哄孩子,摘了一把野花给她扎了个花环,戴在她头上说:“小公主是不能哭的哦。” 她睁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旁边的我,真的不哭了。泪水把她的小脸颊冲出了两道泥沟,可爱又可笑,我们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 医院的人赶到,检查了一下,说没事,只是呛水了,回家喝点水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背着她回家,她在我背上一直安静,没哭一声。 我母亲给她洗了个澡,换上了我的衣服,我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长,把她裹得像条茄子。 小孩子单纯简单,眼中都是童话世界,即使天塌下来在他们眼中依然不会是世界末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刚从鬼门关逃出来,经历了从生到死的转折,在床上活蹦乱跳,还叫我“哥哥”,缠着让我陪她玩。 我妈找到她家里,让她妈把她接了回去。她妈三番五次地谢我,流着泪说不知道怎么报答。之后逢年过节她家宰了猪,总会给我家提一块上乘的背柳肉,刘芸还拜我妈为干妈。 十多年不见,依稀能从眉宇间辨认出她年少时的模样,如今她已长成漂亮的大姑娘,那双眸子仍旧水汪汪,像隐藏在深山里秋日的湖水,梳着的两个长辫子不翘了,自然地垂在肩上。 看惯了大城市姑娘的浓妆艳抹,再看到大山姑娘的水灵和质朴,有吃肥肉吃腻了上了盘萝卜青菜的清新感。 我招呼她进屋来,她手里提着一个口袋,见到我有点害羞,说:“小宇哥,自从你大一那年回镇上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你了,我妈知道你回来了,特地炖了你爱吃的排骨豌豆汤,还说等你有空了去我家吃饭。” 我接过她手里的口袋,里面装的是一个蒸锅,盖着盖子,浓浓的肉汤的气息扑鼻而来。 我招呼她坐下,说:“小芸子越长越漂亮了,在我记忆中你还是那个大眼睛的小丫头,爱淘气,爱让我讲题,哈哈。” “哪有嘛,你才是长成大帅哥了,镇上的姑娘都在讨论你呢,说你成作家了,还是一个帅帅的作家。”刘芸微露羞答答的表情。 “你家还养猪吗?” “早没了,父母承包了几十亩土地,现在搞退耕还林,都种上柠檬和大叶麻竹,每年柠檬和竹笋的产量很高,比养猪赚钱得多。” “生活会越来越好。” “那当然了,你这次回来是打算一直待镇上吗?” “也许吧,暂时会在镇上。” “你在写小说?”她看到我的笔记本电脑和旁边垒起来的书以及被我涂得乱七八糟的便笺问。 “瞎写,不过遇到些事儿弄得很没灵感。” “小文文的事情吧,镇上的人全部在议论这个,都说你倒霉,这个坏蛋把小文文的鞋子埋你家后面,真是缺德,都说这人祖宗十八代要下地狱!” “镇上的人还说什么了?” 刘芸亮晶晶的眼珠子转了转,说:“大家期待能早日抓到真凶,小地方的人迷信,还有人相信是天谴,山神发怒,要吃童年童女。现在镇上人心惶惶,有孩子的家人一秒都不敢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时,我家楼下传来摩托车的急促喇叭声。 刘芸想到了什么,说:“宋哥在催我了,我父母在地里忙活儿呢,我得去帮他们。” “宋哥是谁?” “宋金刚啊,你没有印象了,你们应该认识的。” 我这才想起,胖子张兵被我们狂扁一顿后请了个打手复仇,结果这打手被我们打变了形。就是那宋金刚。 我挑逗地问:“你们这是……恋爱中?”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把他当哥哥。”刘芸脸颊跟半熟的水蜜桃似的绯红。 “宋金刚现在干嘛?” “子承父业呗,在镇上的杀猪场杀猪,原来我家养猪时他们父子可没少帮忙,现在宋哥也经常来地里帮我们干活,力气可大了,什么重活都抢着干,我父母经常夸他,我也挺感激他的。”刘芸说,“我先下去了,别让他等太久。” “我送你下楼吧,顺便跟宋金刚打个招呼吧。” “好啊,”刘芸温柔地问,“见到我是不是有点写作灵感了?” 我笑着对她点点头说:“谢谢阿姨炖的排骨汤,代我向你父母问个好,改天有空再去拜访。” 来到楼下,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坐在摩托上,记忆中的宋金刚跟尹德基一样属于高瘦型的,不料如今长成了迷你版的施瓦辛格,不科学,想来这厮被伽马射线照射变异了。 “好久不见!”我热情地给他打招呼。 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宋金刚苦着脸一言不发,对我点了点头,应该还在为20年前f4揍他那顿怀恨在心。 刘芸坐上摩托车后座,他轰着油门扬长而去,这姑娘依依不舍地回头向我招手。 此时的她让我想到了大学时的付文心,单纯可爱,像一张白纸,却只有懂她的人才能看到白纸上书写的内容。每一对相爱的人都是彼此的无字天书,不写明,能相互读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乱点鸳鸯谱 高中的时候,梅哥的理想是仗剑走天涯,做个女侠。但在这个菜刀都管制的年代,她逐渐明白这个理想泡汤了。虚无之时,耿浩出现在了她生命中。 自从搬进苗阿姨家后,她的生活无比滋润,虽然在凉面店里累成了狗,但回家和苗阿姨一起做饭、拉拉家常,生活欢乐无比。 苗阿姨的女儿叫徐璐,在英国伦敦大学学医,放寒假回来,约我们去玩。 国外漂泊饮食问题最难解解决,这小姑娘发明了各种黑暗料理,最让我惊心动魄的一款菜是老干妈拌麦片。老干妈,这位留学生的全民女神,解放了无数条焦躁的舌头和无数个焦躁的味蕾。 徐璐个子不高,长得像萌萌的芭比娃娃,给人邻家小妹妹般的感觉。 她跟梅哥自然熟,姐姐前姐姐后地叫。梅哥自然心疼这个妹妹,给她编了两个翘翘的小辫子,时不时抱着她转圈玩,苗阿姨看着他们打趣开怀大笑。 我们一进苗阿姨家徐璐特别注意卢泽汓,眼睛时不时盯着他看。梅哥一一介绍我们,当介绍到卢泽汓时,徐璐意味深长地说:“卢泽汓,名字好听。” 卢泽汓傻笑一下说:“是吗?我老觉得自己的名字难听呢,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写的。” “那不是更有神秘感吗?”徐璐接话。 卢泽汓笑笑不好意思说话。 我们四个中卢泽汓最清秀,只是个子不太高。小时候有个叫毛子的傻蛋不知道卢泽汓是f4的人,见他白白净净的便用稀泥抹他脸上欺负他,结果我们硬是追毛子追了10多公里山路,一直追到了他家,把他从尿桶后面拖出来揍了一顿,再用稀泥涂了他一脸。 我开玩笑说卢泽汓是白衣胜雪、丹心欺日,简直乃花无缺转世。把他搞得更不好意思,整成了一红脸关公。 中午,梅哥和尹德基包干了厨房里面的事情,毕竟有两个大厨在,去打下手他们都嫌弃我们手脚不麻利,赶我们出厨房。 耿浩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玩手机,脸都贴在手机屏幕上了,似乎业务繁忙,天天参加画展,跟全国各地的艺术家交流。 我与付文心陪着苗阿姨拉家常。一拉就拉出了问题,付文心跟苗阿姨的祖上居然还有血缘瓜葛。 徐璐和卢泽汓正讨论天气,果然是伦敦回来的人。 徐璐说:“一回北京嗓子冒烟儿,晚上睡觉还干咳,听说你是学洗煤技术的,现在中国大城市空气都不好,跟烧煤有关系,以后得靠你了,卢大科学家。” 卢泽汓向来文静,学霸书呆子的气质,不善与人交谈,一说到自己的专业,他的劲儿来了,说:“说实话吧,洗煤还不如洗人心,洗煤技术再高超,旧的东西不变,还是没有用。” 徐璐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他,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慢慢来吧,要有信心。伦敦也是一点点走过来的,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一到冬天,伦敦数以万计的家庭只能烧煤取暖,后来由于战后经济困难,政府将优质煤出口国外,想起来都很气愤,伦敦人自己用的煤反而是劣质煤,污染更为严重。1952年某天清晨,浓雾覆盖伦敦,煤灰的油烟挂在挡风玻璃上,跟油漆一样擦都擦不掉,短短一周时间内,伦敦市因支气管炎死亡一万多人。实际上,只要人们不贪婪,这些悲剧都能避免。” “是的,英国人后来开始反思空气污染造成的苦果,颁布了《清洁空气法案》,而且严格执行,才赶走了雾霾。伦敦烟雾事件不是个案,只不过我们现在是慢性的,温水煮青蛙,更恐怖。现在得肺癌的人数年年攀升,孩子看不到蓝天,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这比死亡的悲剧更可悲。”卢泽汓说。 见他们俩聊得火热,我们不好插嘴,我对卢泽汓抛了一下媚眼儿,鼓励他主动点,他却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闭嘴。 徐璐娇小可爱,活波好动,特能激发人的保护欲,一双纯洁的眸子像迪斯尼动画片里面的卡通形象的眼睛,没有杂质。 她想到电脑程序出了问题,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卢泽汓进了她闺房帮她弄电脑了。让我们的清纯小帅哥尬尴万分她却毫不在意。 快开饭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苗阿姨想去开门,付文心让她坐着休息,自己立即跑去开门。门打开的瞬间,她愣住了,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接着,袁正走了进来。一手拎着一大束鲜花,一手拎着大包小包的保健品。一进门他就跑过来跟苗阿姨抱在一起撒着娇说:“苗阿姨,我想死你了。” 苗阿姨花枝招展地笑:“你这小子,我让你来你就来嘛,还买这么多东西。再买以后苗阿姨不让你进门了,哈哈。”她像对待儿子一样帮袁正理了理衣领。 袁正甜甜地说:“除了我爸妈,就苗阿姨对我最好了,我当然要对苗阿姨好啦。” 苗阿姨笑得更加开心灿烂。 徐璐和卢泽汓闻声出来,袁正说:“沈璐小妹妹,长这么大了。你在我记忆中一直是个爱哭的芭比娃娃。” 徐璐假装生气,说:“袁正哥哥,哼,你才是芭比娃娃呢,我现在可是伦敦大学的高材生了,你以后可不能欺负我,不然小心我在饮料放点化学药品,把你变哑巴。” “我袁正哪敢欺负沈璐妹妹啊,疼还来不及呢。”袁正笑着说。 我开始给袁正一一介绍耿浩、尹德基、卢泽汓,袁正一一跟他们握手致意,说:“常常听小宇说起你们f4的江湖情仇,那时江湖上血雨腥风啊,今天一见各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敬佩敬佩!” 我又介绍梅哥说:“上次你送我们来苗阿姨家的记得吗?” “当然记得,厨艺高手高手高高手,那天如梅姑娘做的菜的味道我现在还记得呢。”袁正是个天生的交际家,无论什么人跟他在一起都会被他拍得舒舒服服的。 梅哥谦虚地指了指尹德基说:“他才是大厨呢,我跟他比差得远。” 袁正又上前一把握住尹德基的手说:“好兄弟啊,那我今天有口福了!” 尹德基假装谦虚一下,说:“嘿嘿,不敢不敢,献丑了。” 最后,我介绍付文心,有的事情只有我们仨知道,所以显得有些不自然。我说:“付文心,我们学校外文学院的大美女,也是我的高中同学,你们见过了。” 袁正、付文心都知道我说的“见过了”是什么意思,第一次我和付文心在新生晚上相逢,袁正便见到她了,从此对她魂牵梦绕,大发神经。 到后来开着奥迪r8在宿舍楼下表达爱意,被拒之后不仅不心如死灰,还跟打了鸡血一样预备着第二轮攻势。 袁正看着付文心嘿嘿地傻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呆呆地说:“嘿嘿,见过的,见过的。” 付文心埋着头,不说话。 这时气氛瞬间沉闷,徐璐说:“饿得都低血糖了,大家开饭吧。” “开放咯,大家饭桌上聊。”在苗阿姨的指示下我们一一就坐。满满一桌丰盛大餐,让人垂涎欲滴。 满上果汁,喝了个开席酒,苗阿姨祝我们这些孩子生活永远快乐,鼓励我们有理想就努力往那奔,别管什么围栏马路牙子的。 我们祝苗阿姨身体健康,笑口常开。苗阿姨红光满面,说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跟我们在一起自己都年轻了40岁。 苗阿姨看着我们,感慨地说:“你们小年轻啊,有时做事磨磨叽叽,还没有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勇敢呢。我追璐璐她爸那才叫勇敢,他上课,每天给他做麦麸子馍馍,下课准时送到他办公室,他最爱这个,吃了一辈子都不够。后来他说哇,从跟我认识那天起他算着已经吃了我1612个馍馍了,说要是不娶了你,我没有那么多钱还你那些馍馍啊,所以干脆把你娶了吧,哈哈。” 我们哈哈大笑,笑完后心里无以名状的感动。 那个时代虽然存在诸多黑暗和不公平,但仍然尚存些许单纯和真爱,证明着恐怖不能禁锢自由的意志。 茨威格曾说:“即便是在最为残酷的世纪里,依然有一方天地,留给人道的声音。”人类只要存在一天,不管世界如何沧海桑田,如何狗血嘈杂,人心如何败坏,这种声音终究不可灭绝,爱,总会在逼仄的缝隙里成长。 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我们只相信虚伪,失去了相信真诚的勇气,变得不敢再爱,甚至不敢袒露心声。 袁正吃饭时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付文心。耿浩虽然外面冷,但早已看出端倪,同样心不在焉地吃着,时不时看袁正看付文心。 付文心小心翼翼地吃着饭,一言不发,害怕一说话就会打破沉默带来的平衡。 苗阿姨坐徐璐和袁正中间,顺时针转依次是,袁正旁边是尹德基,尹德基旁边是梅哥,梅哥旁边是是付文心,付文心旁边是我,我旁边是耿浩,耿浩旁边是卢泽汓,卢泽汓旁边是徐璐。 这个座次本来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但苗阿姨有她自己的观察,开始乱点鸳鸯谱。 她说:“小宇人长得好,还有才,特别像璐璐他爸年轻的时候,肯定很多女孩子追吧?有女朋友了?”苗阿姨笑吟吟地问我。 好不装地说我脸皮真够薄的,我红着脸,笑笑说:“苗阿姨你过奖了,没有女孩子追啦,我现在单身。” 袁正拆我的台说:“小宇同志你就别谦虚了,有一次还是我出面帮她解围的,我告诉你们,那女的非他不嫁啊,她的室友都跑到我们宿舍楼下闹事,要革小宇同志的命呢。” “袁正,你胡说什么?” 这时付文心终于开口了:“是真的,我可以作证,我也看到了。” 袁正得到了旁证付文心的支援,高兴劲儿快要捅破天了:“你看,对吧,对吧,你还敢抵赖不,文心都知道了。” 苗阿姨又乐得呵呵地笑:“小宇啊,你看我家璐璐怎么样?” 沈璐羞嗒嗒地说:“妈,你咋能这样啊?” “你都这么大了,也该找男朋友了,哈哈。”苗阿姨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我连忙接过话茬子:“璐璐妹妹那么优秀,肯定能找到优秀的男朋友。” 苗阿姨又说:“小卢和小付都文文静静的,我看你们挺般配。” 卢泽汓和付文心同时“啊”了一声,下巴差点掉进了碗里。 “梅如能干持家,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正儿,你要珍惜哦,不要失去了才后悔哦。”苗阿姨又半认真半逗乐地说。 袁正的可爱之处在于他知道怎么哄人开心,愿意顺着人的话接下去,他不反对,连忙对苗阿姨说:“尊听苗阿姨嘱咐,袁正一定努力追求终身的幸福,至死不渝!”说话的时候却盯着付文心。 弄得梅哥、付文心和耿浩的脸上的黑线都一阵一阵。这简简单单一顿饭,吃出了《三国演义》和“最后的晚餐”的风范,人人深怀不露,各藏心事。 苗阿姨又对耿浩说:“我看人不会错,小耿表面冷冷的,心里一定热血沸腾,而且是一个痴情人。画画又画得好,将来一定是著名的书画家,一大堆漂亮姑娘要抢你呢。” 耿浩皮笑肉不笑,礼貌性地说:“谢谢苗阿姨夸奖。” 徐璐忍不住了,说:“妈,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哥哥姐姐的都被你说得不好意思了。” 苗阿姨又开心地笑起来:“好好好,不说了,大家好好吃,当自己家,千万别客气。” 我们这群苦逼学生在学校没怎么沾油水,自然不客气,个个饿死鬼投胎,在饭桌上神采飞扬,肉是吃了一块又一块,根本停不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爱情是艺术品 我惮于别人分享我的世界,紧锁大门,不闻红尘,撸管度日,怡然自得。 爱装聋作哑的人,要么看透滚滚红尘,要么自诩内心强大。我自以为是地认为两者兼具。 明末清初有位奇葩画家,叫朱耷,为明哲保身,在扇子上手书一“哑”字,不想说话时便把扇子打开,别见扇就不跟他说话了,让他自己去玩。 朱耷者,装者也,既然你不想说话,为何还要拿着把破扇子四处招摇过市,一个人宅在家里自娱自乐不行吗?就像竹林七贤中的刘伶一样,窝在家里喝酒,喝高了在自家屋里裸奔,警察也管不到。 我与耿浩都像本杰明?巴顿,倒着生长,过于早熟地看破了红尘,这是悲剧还是喜剧?没有答案。 在一起时,我们从来不会聊到付文心,默契地让时间去解决痴男怨女的问题。完全不像狗血剧里面什么啼血的杜鹃,叫绿了春天,化成了春的祭奠。 个性如同针芒,刺伤的都是自己。选择了虐心的爱恋,但我从来不相信这是命运,只相信选择,并承担选择的后果。至于命运,那只是懦弱分子的借口而已。 在这一点上,尹德基敢爱敢恨,可以毫不顾忌地表露情感。他说你们把爱情看成了艺术品,那没意思,爱情跟吃喝拉撒一样一样的,需要接地气。 卢泽汓虽然嘴皮子硬,平时吹牛自诩情圣,可从来没有亲身实践过,长这么大跟我一样,连女生的手都没碰过。他在沈璐面前一地地道道的乌龟,一有风吹草动立马缩头缩脑,大气不敢出。 下午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苗阿姨虽然跟我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但思想健康时尚,不固步自封,完全不像某些当过红卫兵的老坏人。家事国事天下事,聊起来跟我们没有隔阂。聊到天黑,袁正才把耿浩、卢泽汓、付文心和我送回学校。 最后往文科大学走,车上只剩下了袁正、付文心和我三人,没有人说话,空气趋于凝固,只听见这辆路虎发出的轻微的引擎声,我想好车就是他妈的好车啊,一点多余的噪音都没有。 车里的三个人或许各怀心事,都选择沉默。主要是袁正也沉默,让我特不习惯。这厮不管到哪里都是气氛调节者,气场强大,只要有他在,在马路边撒泡尿都要扯到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上来,北京土著,特别能掰能侃。 付文心突然说:“我想走会儿,小宇你陪我走回宿舍吧。” “好”,我拍了拍袁正的肩膀说,“你先回去吧,把我们放路边就行。” 看得出来袁正有点失望,但还是靠边停车,忍气吞声地说:“那你们悠着点。” 我不知道“悠着点”是什么意思,瞪了他一眼。他坏笑一下把车开走了。 付文心下车后一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追上去问:“姑娘,这么巧。请问姑娘也是去赶考吗?不如结伴同行以防豺狼虎豹色狼,何如?” 平时付文心早乐开了,今天很奇怪,不理我,把围巾缠起来包裹在脸上继续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我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啊。”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这点小脾气我还看不出来吗?告诉我怎么回事,要不然回去让我室友杨和尚给你算一卦,给你冲冲喜。” “我就耍小脾气,去找你的璐璐妹妹吧,她不耍小脾气。” 我立即明白了事情原委,原来这妞还在为苗阿姨乱点鸳鸯谱的事较劲儿。 我说:“唉,你也是,苗阿姨她心情好,她又不了解我们这些人心里怎么想的,乱说一气你也放心上了?” “那你喜欢沈璐吗?”付文心终于扭过头看着说,“说实话!” “像妹妹那样喜欢,这是实话!你眼神这么犀利,还没看出来沈璐喜欢咱家卢泽汓吗?我真心希望他们能在一起,真的。” “哼,那暂时相信你,过来让我捏捏你的鼻子。”付文心笑逐颜开,那笑容我至今迷恋,深入骨髓。捏了我的鼻子后我问她你手冻吗。她说冻。 我让她把手放我衣服里,她照做了。我还是没有勇气搂着她,操他娘的,为什么我不敢捅破最后一道防线,说出真心话。 多年后我回忆起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恩恩怨怨,给过自己一巴掌,想让着力道穿越时空,把以前的自己抽醒,他妈的,把脸扇得火辣辣的。 我就那样站在那里,红着一张被风吹得跟猴屁股一样的脸蛋看着她,闻着她身上的幽香,只愿这时间永远停滞,定格在那一刻,成为这一生最凄美画面。 我了解付文心,她跟我们一样不完美,但她一直在寻找自我的生活,没有被家庭困住。 她从小到大的生活与我们大相径庭,住的大房子,有两个保姆带她,上的是县城里最好的学校。但她从来不嫌弃我们,一如既往地尊敬、虔诚,把我们当成朋友。 我向她讲起小时候悲惨穷乐的日子,她觉得好玩,因为她小时候上的幼儿园太豪华,跟我们判若云泥。f4上的那幼儿园,简直连动物园都不如。 一个女老师、一间租用的土墙青瓦房、一块两平方米左右的刷着黑漆的木板,还有三十来个脸上斜歪着鼻涕痕迹的孩子。这就是我们的幼儿园。 教室是租来的,绿化不错,屋檐下总是长出拔不完的野草,学生的劳动课除了拔野草就是掩埋拔掉的野草。 房东是一对老年夫妇,老头骨瘦如柴,两眼微凸,好像被减过肥的尼古拉斯·凯奇。他时常坐在门槛上吞烟吐雾,以观看和嘲笑学生被烟熏得无法集中精力上课为乐。 老头的妻子仿佛天生就是洗衣服的材料,她留给大家印象最深的就是洗衣服,除了洗衣服和恶狠狠地叫老头子吃饭外,我没有看见过她做过第三件有意义的事。 为了节省劳动力,我们打扫教室时,房东老太婆叫他顺便把她的两间屋也打扫了。年轻人要经常运动,这是老太婆的铁理论。背着她,我们都叫她老巫婆。 深冬时节,水田结起了薄冰,萧萧寒风迫使大家挤在一起听课。老巫婆拿着捶衣棍,赤着一双被水浸得通红的粗手从大门外经过,那只被冷得很忧郁的黄狗喜欢跟着她走,似乎她手中的棍子随时会变成骨头。 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竹林,是阳光和飞鸟的驻留地,也是孩子们的游乐场。五月一过,穿堂风吹来了整个夏季的清凉。竹林里,微风与竹叶演奏出天籁之音,地上堆积起来的竹叶成了天然的柴火,大家点起篝火,红薯、土豆、豌豆慰藉了童年时代的嘴馋。 乡村孩子总能找到解馋的东西,那会儿尹德基好掏鸟蛋,有一次掏出了一条青蛇。因为当时电视里正播放《新白娘子传奇》,房东老头乐呵呵地恐吓说:“这下好了,晚上青蛇要爬到你枕头上来找你。” 尹德基吓得半死不活,晚上不敢睡觉,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尹老汉半夜起床屙尿看见了,问娃你中邪了吗? 付文心说我们童年乐趣多,她的生活枯燥无味,她要我以后带她去竹林里去河边去山上,去看我们小时候看过的事物,去领略她不曾有过的童年。 我钱包里有一张小时候的照片,被她抢去了,她说心情不好看看乐呵乐呵,说我小时候长得像小萝卜头,忍不住想抱起来捏捏。 我说,我那会儿可是镇上的镇帅,俺们镇的镇山之宝啊。 她讽刺我说如果我是镇帅,自己就是银河系系花。 我说,你是外文学院英语系的系花我承认,银河系的系花再怎么说你也得排在如花后面。 她轻轻地在肩膀上锤了一下。 来到宿舍楼下,准备像往常一样目送她回宿舍。她却没有走,转过头来对我说:“有几个男生追我,其中有一个比你还要帅还要有才,我要不要答应呢?” 大冬天这盆冷水泼过来,寒颤不已,我顿时心灰意冷,可我明白这一天终究会来。那一刻,我仿佛雪地上那片刚刚凋零的孤寂的枯叶,但能稳住,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地说:“跟着感觉走吧。” 内心,早他妈的翻江倒海了。 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是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走了。 回到宿舍,袁正翘着二郎腿等我。一进门他便说:“你丫怎么搞的,没跟文心姑娘开房去?” 我没心情理他,一字儿不想吐。 越不说话他越喜欢骚扰我。他说:“我分析了一下,你是因为自卑,不敢表白,对吧?” 我没好气地说:“我自卑个鸟蛋啊,自己过自己的生活,不谄媚屈膝,不恶意奉承,你说我自卑什么?” “自卑你自己给不了她最好的生活,但是我能给她。” “不想跟你聊这个,我困了。”说完我爬上床,澡也不洗了,把被子蒙着头,心里却在想着她要是真的有男朋友了,自己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酸楚一股股涌来,不胜招架。 我想尹德基说得对,我顽固地把爱情当成了艺术品,不忍将其世俗化,不然,我的世界观便没有了支柱。 晚上做了个怪梦。付文心上了袁正的法拉利跑车,这操蛋的梦最近日益频繁,快弄得人神经衰弱。一睁眼,看到对面的袁正打呼打得翻天覆地,快把房顶掀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戈培尔效应 方笑依然对我好,会在工作的时候悄悄塞块巧克到我手心,会在我被大雨困在图书馆的时候给我送伞。 我们更像同事和朋友,或者说,我尽量往同事和朋友的方向对待她。 所谓无风不起浪,有时无风真的也他妈的会起浪。 那段时间杂志社内部流传着惊心动魄的谣言,说我们有一腿、搞过了,诸如此类。 鼻毛男朱真挺身而出,居然做了回知心大哥哥,找我谈话,说不要理会风言风语,只管做好手上的工作。 深入了解后发现,他这人不是我想象那么蛮横和无能,除了鼻毛长点,其他都还好,让我另眼相看。 所谓谣言,大都是一群智障去忽悠另一群智障的产物,谣言止于智者,但世上智者不多,因此谣言能有恃无恐地乱窜。 有个词语叫“戈培尔效应”,源自纳粹德国一个叫戈培尔的铁杆党徒。戈培尔为清洗德国人民的头脑,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焚书运动。他鼓动学生们的狂热举动说:“德国人民的灵魂可以再度表现出来。在这火光下,不仅一个旧时代结束了,这火光还照亮了新时代。” 戈培尔还对新闻媒体,包括出版、报刊、广播和电影等实行严格管制,建立起德国文化协会。 协会的会员必须是热心于纳粹党事业的人,并按照国家规定的方针、政策和路线从事活动;作品的出版或上演必须经过纳粹宣传的审查和许可;编辑们必须在政治上和纳粹党保持一致,种族上必须是“清白”的雅利安人;什么新闻可以发什么新闻不能发,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 整个德国的舆论完全处在了疯狂的法西斯文化思想氛围中,文化支离破碎。应该向公众传播事实、宣传真理和正义的新闻媒介,成了散布谎言、欺骗公众、制造谬论、蛊惑战争的工具。 戈培尔不断重复他们编织的谎言,给谎言穿上真理的外衣,他因此做了一个颇富哲理的总结:重复是一种力量,谎言重复一百次就会成为真理。这就是“戈培尔效应”。 于是,我跟方笑有一腿的谣言不断被重复加工,越变越有趣,故事越来越圆润丰满,最后就有了我跟方笑在教学楼疯狂大战一个小时候的故事,而且用了什么姿势等各种细节应有尽有,非常生动,能当黄色小说看。 老子自己都听硬了。 有人喜欢制造谣言,并千方百计地让人相信谣言,以达到某种目的,这目的并不像戈培尔那般为了蛊惑人心干大坏事,也许只是无聊者为了意淫,发泄精力,或围观以满足猎奇癖。 晚上,宿舍楼其他学院的哥们儿闲得蛋疼,纷纷跑到我们宿舍要我说说细节,怎么吻的,怎么摸的,怎么搞的,手感怎么样,都要告诉他们。 我悲凉地想到了王小波的《黄金时代》中,特殊时期小兵要犯了流氓罪的人交代犯罪细节的情景,现实比小说还他妈的荒谬一万倍。 我一个狮吼功:“都滚蛋,回家问你姐姐去。”这群二货才罢休,咿咿呀呀地退了回去。 清者自清,只怕流言蜚语伤害到方笑。结果方笑比我更大度,她说谣言她听过了,好玩,让他们传吧,我内力好伤不到我。然后她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去干别的事情了。 当听到她说“好玩”的时候我立马石化在那里,难道我想多了? 中文系上大课,见我走进教室,全系100多号人集体起哄,哟哟怪叫。有几个探过头来问我:“这妞玩得爽吧,哥们儿,你艳福不浅啊,我等骚人羡慕不已啊!”然后奸笑。 我又想到了鲁迅笔下像鸭子伸长了脖子看杀头好戏的看客,全身充满了无以名状的悲怆感和孤独感。 我不置可否。 袁正拿着书拍他们的脑袋,拍得猥琐的看客哇哇直叫,脖子马上缩了回去。那会儿我甚至认为,偌大的文科大学里只有付文心、袁正和杨尘君相信我的清白,不过,这已足矣。 付文心对这谣言并不开心,略带醋意,说:“看来你命犯桃花,躲不过女人这一关,以后可得小心了。” 后来我不小心没接她的电话,她拿这事儿开玩笑,问我是不是陪你的方主编了。 袁正给我出了个注意,干脆将计就计,把方笑上了,生米煮成熟饭得了。 我说,这注意真馊。 谣言终归是谣言,男生当黄色笑话听听,女生当八卦聊聊,没多久风一吹雨一淋,一切烟消云散,消陨在校园燥热的气息中。 我至今都没搞清楚对方笑是什么感觉,喜欢、爱、崇拜、留恋、尊敬,还是其他。正常男人偶尔性幻想十分正常,我有时也会猥琐地幻想一下跟方笑怎么怎么样,但是,一幻想到关键时刻立即掐断,然后忏悔十分钟,驱散思想上龌龊的雾霾,因为另外一个人——她——我的老师。 回忆起来,很早之前对一个女人有过同样奇妙的感觉。 在桥边镇读小学时,校长有个女儿长得很漂亮,其实我不想用“漂亮”二字去形容她,应该是美丽。她叫吴曼,学校的语文老师。 她的皮肤白白净净,总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把长头发挽成麻花盘在后脑勺上。她拿着教材从操场走过,犹如葳蕤的草从中轻舞的蝴蝶般轻盈,走过的地方都长出了青草,开出了鲜花。高年级的男生在教室里对着她吹口哨。 校长说,你们爱吹口哨,老子让你们吹个够。把那几个吹口哨的人拎出来站在学校的篮球场上从早上吹口哨吹到晚上,这群嘴痒的孩子到最后白眼狂翻口吐白沫,嘴都长出了茧子。见识了校长的淫威后,再也没有人敢对她女儿吹口哨。 有一次市里组织书画比赛,我作为种子选手被学校抽调过去培训,给我们培训的就是吴曼老师。她给我们讲怎么握笔,怎么走笔,怎么描轮廓,怎么勾勒阴影。 她对其他学生总是冷冰冰的,但对我总笑眯眯的。有一次临摹画眉鸟,她看了看说应该这样画,便从我后面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笔教我画。我感觉到了她的双峰和香气,下面居然无耻地有了反应,那时少年的一次生动的历险,至今不能忘怀。 她在我的心中像那葱茏的阿姆山,纯洁而又神圣,我想办法躲着她,可她在后面紧紧地靠着我,头被她的双峰夹着根本无法移动。那只画眉鸟画完后,我一脸彤红,跟关二爷似的。 后来我的画得了个二等奖,她高兴极了,送了我一套美工笔,说自己没有看错,鼓励我画下去。耿浩拿到了一等奖,但是,她没有去鼓励耿浩。 所以,这让我对他有特殊的感情。每次看到她我都亲切地叫她吴老师,她开心地答应我,还会过来摸摸我的头。她笑得极温暖,像外婆家灶头的火炉。那笑容至今还印在我脑海里,像长在记忆墙壁上的苔藓,无法抹去。 再后来我上初中了,听说她去县里学习,认识了县城里的一个老师,爱上了他。但他已经有了妻儿,那天她从那个老师的宿舍楼纵身跳了下去,救护车赶来时已经断了气。 因为这件事我伤心积郁了好几天,想到她的笑容时我差点哭了。 生活有时并不眷顾好人,让她孤零零地离去,与风为伴。 我去看过她,一堆小小的土堆,埋着清新脱俗的天使。还给她烧过我画的画,画的是她莞尔时的表情。 尽管方笑跟吴曼老师的气质不同,但她总让我想到吴曼老师,想起少年时在她怀中的诚惶诚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节操的存废 来到火车站,见识了什么叫人山人海。站在天桥上看过去,人头攒动,黑压压一大片,个个拎着大包小包,编织袋一捆又一捆,还有的把小孩也打包,只露个小脑袋透气。 虽然人多,队排得还算井然有序,不是因为人的素质高,而是因为一排排警察正拿着警棍维持秩序。 几个纵队,弯了无数个弯,排到广场外面去了,远远望去,跟几条僵死在城市中的巨型蚯蚓,蔚为壮观。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尹德基,这厮已奋战两天,没睡个好觉,面色焦黄,蓬头垢面,眼袋肿胀,都能装几壶茶水了,正把被子裹在身上盘腿而坐,跟个罗汉似的——全世界最瘦最苦逼的罗汉。要是拿个铁盆摆旁边,绝对有人往里面扔零钱。 看着他这个熊样,有点心疼,让他回去休息我来接班。他非要坚持到底不可。我俩把被子铺地上,坐在上面聊天。 不一会儿耿浩打电话来,问有没有买到票。我说我跟尹子正奋战在抢票第一线。他说过来陪我们。 我想我们四个好久没单独聚聚了,干脆把卢泽汓也叫了过来。 北方的冬天,太阳一沉,黑幕立马压过来,黑夜对于白天的取代,像是一场强暴,来得出其不意。 没多久天黑下去,北京的冬天天晴时空气十分透彻,能看到天穹的星星一闪一闪。 路灯把火车站照得犹如白昼,人群仍然络绎不绝,可这长队不见缩短。耿浩跑到前面的窗口一打听,才知道售票系统瘫痪了,需要维护,什么时候好还不知道,让大家等。 听到这消息,排队的人纷纷卸掉大包小包席地而坐,有的拿出扑克玩,有的拿出老白干豪饮,还有的把鞋底脱了玩脚丫子。 本来很、苦逼的事情,但在年关这个点大家都不骄不躁,把本来苦逼的事情弄得很喜庆。我想中国人的心态真他妈好,几千年的苦难把人折磨得喜欢苦中作乐了。 车站的工作人员出来安抚我们,说领导相当重视,技术人员正在加班加点地检查问题,还免费提供热开水。看来我们今天得在这里过夜了。 尹德基说:“哥几个今晚也不能干坐着啊,要不喝几杯,叙叙旧,摆摆龙门阵?” “喝!反正待着也浪费青春。”耿浩表示赞同。 于是,我跟卢泽汓去附近的饭店提了两箱啤酒,买了五六个热菜打包带了回来。 我们围起来边吃边聊,喝得身体热乎乎,聊得热火朝天,忽略了外面的寒风和比寒风还冷的人情。 四个人仿佛灵魂出窍,魂归故里,回到了春天的桥边镇,在衣河无忧无虑地吃喝玩乐。 耿浩问卢泽汓:“你小子过年也不回去看看你爷爷,他老人家一人过年你也忍心?” “不想浪费实习机会嘛,想多学点东西。” “没事,放心吧。”耿浩拍了一下卢泽汓的肩膀说,“我外公跟我一起过年,我叫上你爷爷,三个爷们儿一起过,省事儿。” 卢泽汓埋头吃菜没有说话。 耿浩喝了酒之后变话痨,蜕了一层皮似的变另外一人,他说:“去年过年还跟我爸一起过的,想不到今年这老头儿就嗝屁了,哎,人生真他奶奶的无常。”说完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我知道他内心伤感,想借酒发挥。 我们仨也忧郁地满上酒,说:“敬耿叔叔。” 四个人整晕了,我放下杯子,搂着耿浩的肩膀说:“浩子啊浩子,人生虽然无常,但我们可以抓住眼前啊,有的东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人哪,都这么贱。如果不想抓,也得给人家一个痛快话来得干净,让别人去抓,对不对?” 耿浩知道我在说梅哥。 他喃喃自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抓还是不抓……抓还是不抓……”话没说完,他话锋一转,“大艺术家罗丹说过,所谓大师,就是这样的人,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别人见过的东西,在别人司空见惯的东西上能够发现出美来。所以说,每个人发现美的角度不一样,有的人喜欢的,我不一定喜欢,有的人想抓的我不想抓,而有的人想抓的我也想抓,你说该怎么办?” 卢泽汓、眼冒金星,揉揉眼睛不耐烦地说:“你们今晚都怎么了,说话一个比一个玄乎,什么抓不抓的,想抓就抓,老子这次不回家过年就是为了去抓。” 我们仨齐声“哦”了一声,知道卢泽汓情窦初开,这次连爷爷都不要了,跟着他的小相好去矿上实习。我问:“谁呀?哪家的大家闺秀能跑到我家卢公子,是不是苗阿姨的女儿徐璐。” 卢泽汓连连摆手:“徐璐不适合我,她天天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又给我送书送吃的,可我对她真不来电。” 我们又起哄,想这么可爱的芭比娃娃他都看不上,现在跟的这个该有多标致才对他的胃口。 我们问:“是不是煤矿土豪的千金?” 卢泽汓又否认。于是,非要缠着要照片一睹为快,无图无真相不欢乐。 卢泽汓偏不给,说手上没有照片,等过完年回来再介绍。我们只能作罢。 但是,我们必须弄清楚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卢泽汓和那女同学有没有去小旅馆滚床单。我们四个早已有约定,第一个**的人,必须请客吃饭,纪念从童子蜕变为男人,或者说是悼念。 f4年少时虽然干过不少坏事,但桥边镇民风古朴,红杏出墙和通奸传闻大人都背着孩子悄悄议论,生怕我们沾了邪气。 我们受到的教育偏于传统,在两性问题上耍嘴皮子功夫了得,现实中个个趋于保守。 因此,卢泽汓有没有把身体献给那女同学尤为重要,这牵涉到f4保存了多年的节操的存废,抑或是新时代的来临。看来,新时代注定要来临。 尹德基感慨说:“汓子啊,想不到今天你这个情圣终于可以实践了。你从小做宇宙超级学霸,我们四个人中你读书你最猛,我最垃圾,要是我有你一半的脑子,就用不着去当厨师天天整得跟一油蜡棍儿了,说不定也能考个大学在宿舍搞女大学生,滚滚地板。” 耿浩说:“你还好意思说,小学的那会儿有一次汓子让你抄数学试卷,他得了100分,结果你得了0分。” 我想起那事,说:“记得,尹子抄错了题,第二道题的答案抄在了第一道题上,最后全错了位。老师把他的试卷贴在公共栏展览,羞得他两天没来上课,被他老爸打肿了,整成了米其林。” 回忆起来,尹德基干过诸多奇葩的事情,除了脱掉臭鞋数脚趾头来做算术题和抄错答案外,有一次作文他抄高年级同学的,把老师的评语也抄在了作文中,语文老师揪着他的耳朵像体温水瓶那样直接提到教室外面去歇菜。 也许,尹德基不适合读书,他擅长动手。每次班级组织野餐,尹德基准会忙上忙下,个个小组都找他去莅临指导,连老师都说他炒菜呱呱叫。 他适合干动手的活儿,比如厨师,所以他选择厨师这行没错。 我们四个凑到一起,能聊的东西太多,桥边镇和婆城随便哪个旮旯角落拎出来,都能聊出有情趣的话题,喉咙说破了都聊不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慢慢慢慢车 金圣叹当年大赞艳书《西厢记》,认为才子佳人的爱情是“必至之情”,把它划为青年必读书籍。他也因此遭到正统道学家们的围攻。 统治者最聪明也是最愚蠢的愚民方法就是焚书、禁书,“淫”这个字多次被派上用场,只要在书前加个“淫”字,统治者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焚之、禁之。他们一边烧淫书,一边后宫三千佳丽。 但是,思想怎么禁得住?王朝灭了又建,城头变幻大王旗,历史不断重复秦始皇和秦二世的悲剧,不变的是芸芸众生的悲苦和情欲。 弗洛伊德注意到了人本性的根本,暂且不论他的观点是否具有科学性,单就他在心理学上大胆无畏的开拓精神,足以让后世羞答答的卫道士自检。 读他的书不必较真,可当成北京天桥上买的黄色读物读。有的观点剑走偏锋,特别是讲两性问题时,跟嘴贱的人在说香艳评书似的异想天开、天马行空。 他认为,处女如果在新婚之夜**,肉体器官的受损和自恶的心理创伤将深深伤害自己,这种心理表现为对于失去童贞的怅惘和婉惜,并对夺去其童贞的人产生深刻的恼怒,甚至可能导致杀夫。 如果男人看他的书当真,迟早整阳痿。 我不太认同他对女人被新婚丈夫夺去处女之身后的说法,有“最毒妇人心”的男性霸权思维作祟,但极度赞成他另一个说法,说男人的:男人的本质,是人性其本,流氓其质。 卢泽汓对弗洛伊德不感冒,说:“不能一棍子打死一大片吧,像我这样的男人从来不用下半身思考,男人也得珍惜自己的身体,那叫修生养性。” 尹德基不服,说:“修个**毛,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举个例子,我们那云上川菜馆有个叫黄三儿的厨师,这杂皮天天出去乱搞,长得跟《西游记》的奔波儿灞一个傻逼样,好色又没钱,但就是单身的女进城务工人员倒贴让他搞。” “会玩呗。”耿浩不屑地说。 “就是会玩啊,每次都把女人伺候得五迷三道的,性生活得不到满足的女人天天到菜馆来找他。”尹德基接上。 “不过这黄三儿去年跟一个有夫之妇在小宾馆搞被她老公抓了个正着,要不是警察赶到,估计他的小弟弟已经被抓奸的男人切下来油炸之后喂狗了。”尹德基最后补充,补充完后拿起一根火腿津津有味地大嚼。 我们低头一看买回来的菜,有份烤火腿,尹德基一说,妈的还真像男人那玩意儿被油炸后的象形,心口涌来阵阵恶心之感,之后我们仨再也没去动那份烤火腿,只用惊奇的眼神看着尹德基一根接一根地吃完。 卢泽汓了解女人的心理,故作高深:“这个社会不公平,女人也有追求性快感的权利,可是呢,被男权势力从文化上压制了。男人乱搞和女人红杏出墙,男人总会最少受到更少的社会伤害。而且生理上女人不占优势,现在的人老处女处女的,上帝造人的时候没想明白,给女人一片**,我认为那是不详之物。为什么男人没有处的标注?你们觉得这公平吗?” 我说:“古人研究处男很有一套,鉴别处男有三种办法,望、闻、问。据说宋理宗为女儿选婿时,就用了‘望’。我就纳闷儿了,处男能望出来?” 尹德基忘了忘我们仨,然后给卢泽汓把了把脉,故弄玄虚地说:“我望出来了,汓子阳气不足,印堂发黑,显然精气被吸走了,非处也!” 耿浩等不及了,对卢泽汓说:“**的别装行吗?老心系社会,拯救人类,什么男权女权的,尽整没用的,赶快说,有没有跟她滚床单。” 在我们的狂轰滥炸和威逼利诱之下,卢泽汓终于承认滚过了,但没有滚床单,滚的地板,不是在小旅馆,而是在他宿舍里。 尹德基比自己滚过了还激动,说:“你们大学生真爽歪歪,能在宿舍里干女大学生,泼洒青春热血,还是在地上搞,真他娘的带劲儿!”说完对着卢泽汓做起下流的耸动动作。 卢泽汓照着他蛋蛋的位置拍了过去,尹德基一声惨叫,如活狗被烫死般惨烈,周围的人都望过来看是不是有人神经病犯了。 我望着天,看着若隐若现的星辰说:“办那事,是男人第一次尝试重新回到**的神圣仪式。这是男人少有的对女人表现出谦卑的时候,是人类最诗意的行为。” 他们仨连连鼓掌,说你这样一说,真他妈有诗意,不愧是中文系才子。 喝到最后,终于偃旗息鼓,我把垃圾收集在一起,打包扔进了垃圾桶。他们仨已沉沉睡去,我把被子搭在他们身上。 一看周围,各种塑料袋、泡面桶、卫生纸遍地,我捡了一会儿实在捡不完,便在车站口头劝说大家别乱扔垃圾,大多数人态度良好,听我一说,都自行拿出塑料袋处理自己的垃圾。 法国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著在《乌合之众》一书中,论证了一个普遍的社会现象,那就是意志跟流感一样会传染。只要一个在火车站不乱扔垃圾,这种意志会传染到其他人身上去,同样,一个人乱扔,也会传染给他人。民族习性的养成,短期内靠习惯,长期只能靠文明的制度。 我想,所谓的理想有时没有那么宏大,从身边的小事做起足矣。我看到车站的清洁工阿姨在那边对着我伸大拇指,那感觉用北京话说就是倍儿爽。 我靠着他们躺下,人声鼎沸和汗味儿尿味儿屎味儿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到我们小时候在河边撒丫子欢跑,卢泽汓跟在后面,跑着跑着我们回头去看,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看到他扭曲的面孔,他陷进了流沙坑里,沙粒渐渐淹没了他的肩膀脖子,他神情突然变得木讷,不再挣扎,任由沙粒吞没他的鼻梁他的天灵盖。 我们惊声狂呼,想伸手去揣他,抓住的却是空气。 醒来惊出了一身冷汗,我一看卢泽汓,他好好地睡在旁边,伴随着轻微的鼾声,甜美,我想这破完处的孩子,心里就是舒坦。 第二天售票系统故障排除,到下午时谢谢老天爷,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排到我们了。 我们在外面等着尹德基,盼啊盼,时间变被拉得无比绵长,也不知道他在那磨蹭什么。等他一出来,我们马上围了上去。 “是不是买到慢车的了?”我问。 尹德基熬了这么多天,有点虚脱,强作兴奋地说:“当然不是!” 我们一惊,以为买到t字头的,结果他说:“什么字头都没,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车。”说完他像赌王刷牌那样将车票弄成一把扇子展现在我们眼前嘚瑟。 说了无数个慢,我等着他的话结束等得绝望。心想这他妈的得多慢啊,到家了估计到明年元宵了。 耿浩问:“有多慢?比乌龟爬快一点吧。” 尹德基说:“加开的临客,站票,63小时到成都,只有这个了。” 差点当场被雷翻,心想这人挤人的熬63个小时,下车时肯定非死即残,我让大伙儿做好战斗准备,带足水和食物,拼死一战。 不坐车的卢泽汓开始说风凉话:“你们一路平安,我会在矿上跟我朋友一起为你们祈祷。对了,不要忘记给我带冷香兔丁啊。还有,保护好耳朵,不要下车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 耿浩气得去拔他的耳朵,恨不得拔下来,疼得他嗷嗷叫。 没有人因为这慢慢慢车站票而难过,反而为家激动不已,只是卢泽汓不能跟我们一起走,让耿浩不爽。 付文心她父母来北京旅游,顺便接她一起回去,选择的交通工具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坐飞机头等舱。 付文心走之前的晚上,我们坐在镜湖边的草坪上,她坚持要给我买一张票跟他们一起飞。我说:“实在对不起,我只能接受跟我的朋友坐慢慢慢慢车的站票回去。” 她见我态度认真,说:“他们是你的朋友,我呢?不是你的朋友?” “你不要这样理解好不好,这是生活的差距,是现实,你们坐飞机头等舱,我们坐火车的站票,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世界很公平,如果你当我是朋友的话,请尊重我,谢谢。” 以前从未用如此陌生、严肃的语气与她对过话,她用陌生的眼神回敬我,像看街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那眼神让我胆寒心悸。 她说:“祝你们一路顺风,带着你的自尊心去挤63个小时的火车吧。” 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被黑夜吞噬,第一次感觉我们的距离如此遥远,甚至遥不可及。 我孤零零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下沉,在北京干燥的冷风中,不知沉往何处,我想拉自己起来,但无能为力。 不知为何,有种无形力量拖着我远离她,那一夜,我惊恐又自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铁胆火车侠 见过最挤的火车,莫过于网上流传的印度火车,人跟火车集体开挂,车厢里面灌人罐头,车:“求你不要再**我的耳朵了,行吗?” 火车启动,慢悠悠像裹脚老太婆一样往前移动,可我们的心随之腾飞起来,如骑弹飞行。 乘客安顿好后,空间稍微松动了一点,找了个敞亮的地儿席地而坐。 这敞亮的地儿在火车连接处,不时挤过提着编织袋的农民工朋友,都精准地从我们的脚背上踩过去。 有的拖儿带女,有的被儿女拖着,嗷嗷待哺的幼儿和耄耋老人来挤这车,是几生修来的罪。这列车,是活生生的中国底层人民的大写真。 不一会儿卖啤酒饮料花生豆腐干的乘务员推着那辆牛逼哄哄的开路车过关斩将,“诶,老乡的屁股挪一挪”,“前面那个师兄,腿移一下呢”,“大姐,娃儿的脑壳收一哈嘛”,惊讶这一路堵得跟b市三环似的她怎么就毫发无损地过来了。 之后很多年我总有个定式思维,春运火车上最牛的人从来不是我们这些另辟蹊径拼死挤窗户的挤客,而是卖啤酒饮料的大妈。 在中国人民的战斗力排行榜中,她们是紧随城管之后排在第二名的大杀器,以后打仗的开路先锋一定得在列车员里面招。 婴儿的哭声、聊天声、呼噜声、汗味儿、酒味儿、烟味儿,混杂在一起。还有方便面的气味,我记得方便面没那么恶心的,为什么在火车上闻着想干呕。 带孩子的妈妈实在挤不到厕所,便拿出口袋让儿子就地解决。这小屁孩不知道吃了什么好东西,拉出来的疙瘩翔臭不可闻,一边拉还一边问他妈:”妈妈,我的屎香不香?” 天底下没有嫌弃孩子的娘亲,妈妈拼命点头:“我儿拉的屎比香馍馍还要香。” 旁边一大娘火车开动那刻便叫唤说晕车撑不住了,加上小孩的臭屎一催化,“哇”地一声胃里的秽物吐了一地,白的黄的绿的黑色溅得到处都是。 无法理解的是没人对她的呕吐物在意,吃零食的,吃泡面的,玩扑克的,玩手机的,吹牛逼的,若无其事地自顾自地玩。 一阵阵腥味和酸臭味扑鼻而来,梅哥这女孩子抗打击能力低,捂着嘴干呕,也差点吐了。 尹德基忙递给她矿泉水,她接过喝了一点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上个厕所更费劲,千山万水爬到厕所,还要等十年才轮到自己,估计要等到自己屎尿都落在裤子里变化石了。 强夹着胯苦憋良久,水火逼宫,终于轮到自己了,进去一看,马桶水力不济,各种清货干货都留在里面,一坨一坨一滩一滩躺着,撒尿一淋,那鲜活的味道爽到爆。 憋气吧,尹德基说自己实在憋不住了,猛吸了一口,差点把昨晚上吃的都吐出来。 我突然想到,餐车肯定是个好地方,大不了点几个菜,不至于被赶走。我们又跋山涉水,踩着人肉铸成的道路,亦步亦趋地来到餐车。 我们再一次被深深地震惊到了,原来不光我们是聪明人,餐车的门已被人墙堵死。无奈,只好原路返回。 坐了一会儿,肉体和精神慢慢适应了周围的环境,情绪渐渐好转,开始聊起天来。 梅哥的凉面店半年下来刨掉房租水电纯利润有四五万,成了名副其实的富婆,说回家请我们吃大餐。 尹德基开玩笑说:“干脆自己去开川菜馆算了,自己跟自己打工虽然累点,但心里踏实,不看别人脸色啊。苦逼地当厨师,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我说:“要是你跟梅哥合开一个川菜馆,在b市估计难逢敌手。” “好啊!”尹德基激动了,说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的女神梅哥。 梅哥笑了笑没说话。她从包里拿出一只秘制川味香酥鸡,顿时香气扑鼻,气味吸引了不少人。 别人问我们这鸡卖吗。我们说两百一斤。那人掏钱要买。我们说不好意思开玩笑的这鸡自己吃不卖。那人极其鄙视地看着我们。 梅哥将鸡卸成了四块分给我们,给耿浩那块最大肉最实在。 我说:“你看你重色轻友了吧。” 梅哥脸颊微微一红,露出了温柔的一面。 高中时梅哥常跟我们混迹于网吧玩cs,自称黑寡妇blackp东躲x市,身手敏捷,枪枪爆头,让男生闻风丧胆。玩到高兴时大呼小叫,哭爹喊娘,把一网吧的人情绪都带动起来了。 但在耿浩面前,她完全哑火,说话战战兢兢,词不达意。去了b市后,她留起了长发,开始化妆,跟以前的假小子大不相同。女生看来还是要靠打扮的。 折腾了一天肚子饿得空空如也,捧着梅哥做鸡肉乱啃一通,啃完后才发现,几十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我们,有的还在咽口水,我想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四个卸来吃了。 吃完鸡肉,嘴和胃得到了空前满足。尹德基拿出扑克,教我们斗地主,他说:“你们连地主都不会玩,以后坐火车只能干瞪眼,多没意思。吃喝嫖赌,除了嫖我们不沾,其他的都要试试,才叫男人嘛。” 耿浩说:“你们玩牌吧,我来给你们画像。” 梅哥一听,兴奋地直叫:“好啊好啊,一直有个心愿,要张你给我画的肖像画。” 于是在整个学习斗地主的过程中,梅哥心不在焉。耿浩躺在我们旁边,拿着画板,在火车的摇曳中灵感喷发,开始了创作。他进入状态后眼神放浪不羁而又严肃认真,还流着一点凶光,怪不得梅哥这么迷恋他,这孩子有一点邪酷的重金属气质。 第一个画的是我,画得惟妙惟肖,但是我不能抬他,免得他骄傲自大,便说把我画丑了,得交精神损失费。 第二张画的尹德基,形似又神似,比尹德基更像尹德基。 第三张画梅哥,梅哥哪有心情玩牌,不时抬头整理仪容,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耿浩。画完后,她迫不及待地抢过来看。 画中她颔首微笑,面若桃花,整个一女神范。她被自己的画像惊呆了,陶醉其中,盯着看了几分钟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放到一个笔记本里,不准我跟尹德基碰一下那幅画,当一稀世珍宝。 旁边的人看到耿浩画技了得,纷纷掏钱求画。耿浩心肠好,看到农民工朋友,便说免费给大家画画,也可消磨时间。 一个免费领取自画像的派对开始,耿浩的画并不是简单地写生,他加入了自己对所绘对象的读解,极富想象力和穿透力。 这车上大部分都是朴质的农村人,以前没有过手绘的画像,今天他们从耿浩手中接过画像,又激动又欢喜。有个老人看着自己的画像老泪纵横,说想到了年轻时候跟丈夫谈恋爱的青葱岁月。 第二天,跟车厢里面的人混熟了,打发时间更容易,大家在一起聊生活,聊理想,每个人都真实感人,每个人的内心都有美丽的事物。 火车包罗了整个社会,就像《羊脂球》中的马车。撕着脚皮的中年人有可能提出比政治家更加高明的制衡理论;满脸青春痘的年轻人有可能刚拿到某所名牌大学的硕士学位;忧郁的少女有可能正从打工的城市赶回老家看望病危的亲人。 一对夫妻站在狭窄的过道里,一上车我就注意到了他们,他们话不多,穿着破损的粗布裤子,带着一个巨型的麻布口袋,口袋里胀鼓鼓的装满了东西,应该是买回家的年货。 他们轻轻地靠着,旁若无人。他们舍不得用钱买昂贵而垃圾的盒饭,很久了,男的从厚厚的棉袄里翻出了三元钱,他们嘀咕了一会儿,然后买了一瓶矿泉水。男的小心翼翼地把水旋开,递给了他的妻子。她喝完一口之后把水递给了他。 就这样,他们捧着那瓶矿泉水到了终点。在别人鄙夷的目光下,他们微笑着靠在一起品尝着那瓶甘甜的矿泉水,依然旁若无人。 以后每次搭火车,总会遇到去外地去打工的人,他们憨厚的笑容总是让我感到亲切。我们都是来自相同地方的人,我们都有着同样的味道。 长期身在繁华城市的他们没有被城市的喧嚣感染,也许,最能承受住社会熔炉消磨的,正是这些从土地里长大的人。 63个小时没有想象那般漫长,虽然这火车见站停,不是站也停下来让别的车先行,但在这63个小时中我们收获了很多,目睹了很多故事,感知了善良的心灵。 耿浩很少笑,画像时他笑得像个天使。梅哥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耿浩给她的画像。至少尹德基也交了几个新牌友,约好回b市后在云上川菜馆玩几把。 列车入川,翻越秦岭。在寒风凛冽的冬季,华北平原树叶凋尽,满目萧然。进入s市后,整个世界突然被惊醒,满眼的绿色让人精神为之一阵,一丛丛绿油油的竹林像大山产的绿卵一样把房前屋后点缀得生机盎然。 走下火车那一刻,想到了作家黑塞的一句话,他说:“只有深深懂得什么是苦恼,才算得上是活得有全部的意义。” 如今,我仍然会回忆那段坐没有任何字头的加开临时列车的苦逼岁月,然后装逼地说,哥愿意坐在慢车上微笑也不愿坐在飞机上哭泣,因为我们是永远的铁胆火车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歌舞时光 不爱看演唱会,因为没有值得去看的歌手。 有的歌手一辈子撑死了唱一首人们能记住的歌,每次出来都唱这首歌,我都担心他们的声带和嘴要起义了。 而且唱歌时一脸轻浮,问这边的朋友好吗那边的朋友好吗山上的朋友好吗火星的朋友好吗,整得自己一宇宙大咖。 法国戏剧家让·柔琏提到一个词语叫“第四堵墙”,他认为台上的演员要表演得像在自己家里那样,不去理会观众的反应,任他鼓掌也好,反感也好,舞台前沿应是一道第四堵墙,它对观众是透明的,对演员来说是不透明的。 坚守“第四堵墙”的艺人不需要问台下的朋友好不好饿不饿有没有换尿布,一样可以靠专业的表演和高大的人格魅力带动全场。 当时我告诉袁正,演唱的时候也得想着“第四堵墙”,别对台下的人唧唧歪歪嘘寒问暖,人家会当你一傻逼,你只需想着你心爱的人,用力表演就行了。 我问他ok不。 他说全ok。 袁正又说有点紧张。 我说哎哟,你也会紧张,真稀奇。 他说一想到付文心在下面听他就紧张。 我说,你别紧张,唱不好又不砍你的脑袋,最坏的情况大不了跑调跑得十台法拉利也拉不回来,至少让文心姑娘知道了你的良苦用心啊,值了! 袁正一想我说得在理,忍不住跟我拥抱了一下。 看来我的话他听进去了,开场没有说一个字,鼓手直接一个重击,表演开始了。第一首歌是许巍的《我的秋天》: 是你心碎的幻想 你用你的眼泪 抚摸我的寂寞 那些无助的夜 我漫无目的地走 那些无助的夜 你牵着我的手 幸福如此遥远 我无法看见 这秋天的夜晚 让我感到茫然 …… 袁正感情充沛,声嘶力竭,把他心里想呐喊的东西都倾注在歌中唱出来了。在镁光灯的照射下,分明能看到他眼角的泪花,翻着亮晶晶的微光。 唱完后,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与付文心也不由自主地奋力鼓掌,被袁正唱醉了。 一首接一首的悲情之歌加上袁正的真情献唱,全场被感染了,纷纷拿出荧光棒随着歌声晃动,随着节奏摇摆身躯。 最后袁正唱了首王力宏的《爱的就是你》,场下的女生被彻底征服了,四处打听他的联系方式。 唱完后,袁正清了清嗓子,开口讲了演唱会上的第一句话:“我以前一直玩世不恭,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她像什么?天使?太俗了。她像一记耳光,猛抽在我脸上,把我抽醒了。当然,我以前经常挨我爸的耳光,但从来没醒过。” 场下哄堂大笑。 袁正继续说:“但是,她让我醒了。我开始清洗我的斑斑劣迹,我知道那样是亡羊补牢,我只想做最好的自己,把最干净的自己呈献给她,不管她接受与否,至少我做了,死了也心甘情愿。今天文心乐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我不奢望她今天答应我什么,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她不要那么抗拒我,希望她能走到台上来,为文心乐队的logo揭牌。以后,文心乐队的公演收入都将毫无保留地捐给贫苦地区的失学儿童,我在这里向各位发誓,没有一点点黑幕。” 场下又是哄笑,有人大声叫“好”。 公演收入捐给贫苦地区的失学儿童,袁正当然没有这智商想出这样的点子,是我想出来的。 付文心曾多次告诉我她想去贫困山区支教。当时以为她开玩笑说来玩玩,便吓唬她说:“女神啊,你可想清楚,有可能几个月洗不了澡,上不了网,老鼠和蛇还经常来做免费三陪,你受得了吗?” 她表现出女汉子那一面,说:“你觉得我从小娇生惯养吃不了苦吗?别人受得了,我怎么就受不了?可别小看我的韧劲儿。” 我见她有点认真,便说:“人的能力有时候放在合适的位置,发挥出来的能量越多。我不是说到贫困山区支教不伟大,只是我认为凭你的能力,如果真想改变我们的贫困和落后地区的教育现状,可以选择一个更高的点。” “我理解你说的,这个世界有人在土里汗滴禾下土,有人在实验室培育优良品种,他们都在解决人类的吃饭问题,没有崇高和卑微之分,只是我想过了,好像自己更适合做在土里汗滴禾下土的人吔。” “嗯……”我思考良久,说,“那好吧,以后我会去山里看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抓野人玩。” 她可爱地瞪了我一眼。 所以,我想出了文心乐队以后将公益演出的所得捐给贫苦地区失学儿童的噱头。其实也不是噱头,我跟袁正商量好了,以后乐队的演出收入将捐给一个致力于解决贫苦地区教育现状的公益基金。 乐队其他人也没意见,主要是土豪袁正已经自掏腰包把他们的报酬支付了。 听到袁正的邀请,付文心一愣,惊讶地说了声“啊”。她扭头看着我,像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向他点头,示意她上去。 她依然犹豫不决。 满场的人都在四处张望,寻找着女主角,个个望眼欲穿,纷纷议论,盼着她的庐山真面目。 男的想一睹芳容,看看这美女怎么个美法,能让一个男人掀起这么大的动静求爱。 女的也想一睹芳容,想看看自己哪里比不上这个女人。 音箱里传来刺耳的麦克风的声音,让不少人听觉过敏,纷纷捂住耳朵。 可是女主角还是不见踪影,嘈杂声逐渐消失,大家静候女主角隆重登场。 付文心还是无辜地看着我。 我对着他猛点头。 她无奈地对着我摇头,好像正苦笑着说,这事儿我真办不了。 我凑到她耳边说:“想想贫困地区的孩子们,就当你为他们做的,去吧,没关系的。” 付文心看看我,指着我,眼睛像在质问:“我就知道是你出的馊主意。” 我又用手示意她去台上。 终于,她站了起来,全场的目光刷地被她吸引住了。 “哦”,有的在叹气,有的在惊讶。叹气的自叹不如,惊讶的惊叹此女确实配得上这场专门独家为她举办的演唱会。 付文心迈着轻盈优雅的步伐走上台,拉下了罩在文心乐队logo上红布,“文心”两个字顿时呈现出来,蓝色的,跟她的裙子一样的颜色,两个字像两个音符,又像两个飘荡的精灵,精致却不乏厚重之感。 全场又是掌声和呐喊声。 回到宿舍,袁正像条疯狗般狂吠不止:“文心揭了牌!真不敢相信,天助我袁正!谢谢小宇!谢谢君君!谢谢支持我的观众朋友们!” 他兴奋地跟我和杨尘君一一拥抱,力道很大,恨不得把我们抱在怀里捏碎了,看来他真的高兴。 自从文心乐队成立后,付文心对袁正没有以前那么抗拒,我却日复一日地呼吸愈加困难。 袁正不敢单独约付文心,他知道付文心不会答应,所以总虚伪地约我吃饭,最后捎上一句:叫上文心姑娘。 到后来我一听他要约我吃饭,都能抢答了,说:“放心吧,我会捎上文心姑娘。” 文心乐队举办过多次演唱会,付文心都答应临时上台讲几句话,袁正的计划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至少他有了个盼头,有事没事便跟乐队的人在练歌房练习,有时还让我们去那里玩玩。 有一次,杨尘君、耿浩、尹德基、卢泽汓、梅哥、付文心和我都到齐了。大家在练歌房里唱卡拉ok,现场乐队演奏,那感觉爽翻了,能爆海淀那片儿50元一小时的量贩ktv几万条街。 袁正让人送来几箱啤酒饮料和小吃,大家一边唱一边吃喝,乐不思蜀。 杨尘君跟尹德基见过面,那次尹德基的父母来北京抓他回去跟黑胖妞成亲生娃,我们送他父母去酒店后我把尹德基带回到文科大学宿舍住,想不到杨尘君和尹德基一见如故,聊得很开。当时他们约定,以后有机会一定得在一起吼几句黄色山歌给我们解馋。 这次到练歌房大家喝高了,把杨尘君跟尹德基推到台上要他们对唱。给尹德基戴上假发,涂上口红,穿上大花棉袄装女人,那造型天雷滚滚,梅哥又差点把肠子笑断。 他俩给我们来了段云贵高原风的山歌: 吃杆烟来抖烟灰, 烟灰抖来做一堆。 忽然一阵狂风起, 朗朝东来妹朝西。 戴花要戴大红花, 结婚要结姑娘家。 睡起半夜摸一把, 好比白糖蘸糍粑 爷们儿个个听得鼓掌叫好,喊“再来一个”,付文心和梅哥听红了脸,批评我们是一群色魔。 那些美好的时光,在我记忆中都镀着一层金色的光。同样,阴郁的记忆,也无法忘怀。 大学生活过得太快了,白驹过隙,时光像童年时代田里狡猾的泥鳅一样,快得来不及伸手去抓,嗖地一下便从指间滑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纸上情人 到大三,发生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三姨的“佳人有约”理发店被警察查封了。我早就警告过她,一个从不理发的理发店,迟早要出问题。她胆子大,却终于没有能幸免。 被查封那天正好是唐婷婷参加成人高考前一天。 命运弄人,第一次她外婆不幸逝世,她回老家办丧事耽误了考试,第二次由于严重感冒引发了急性肺炎不得不住院,又耽误了。这一次,由于警察蜀黍突然袭击,又让她与成人高考擦肩而过。 似乎有一股神秘力量阻止她完成理想。她被拘留了几天被放出来,找了个饭店当服务员。我让她有点耐心,理想之所以称为理想,就是因为不好办成。 她说知道了,有你的鼓励就会坚持理想。 她还说,非洲大草原上的鳄鱼时常张着血盆大口,让小鸟在它嘴里啄牙缝里面的秽物,天上从来不掉馅儿饼,自己就像那只小鸟,本以为能有免费午餐。结果鳄鱼嘴一闭,啥事儿没有了,挂了。 三姨被判了4年,罚款6万,被判到老家的监狱服刑。 她被送回去前我去探望她,她脸上没有难过的表情,说等三姨出来,还来bj做生意。 我想着她前半生的遭遇和各种心酸,忍不住流下了泪。她让我别难过,你看三姨都这么坚强,你要在bj照顾好自己。 巨型的bj,每天都有这么多东西在更新和衰败,没有人会注意那个店面。就这样,“佳人有约”消失在了bj的灯火酒绿处,只有嫖客们知道那里曾经有一个不理发的理发店,一群可爱的姑娘,还有隐藏在那里的燃不尽的欲望与温情。 第二件事是,杨尘君开始谈恋爱了。在袁正那里见识过老虎改吃素,又在杨尘君那里见识了绵羊改吃荤,感官世界的震撼一波接一波。 我宁愿相信牛爬上了皂荚树,也不相信杨和尚谈恋爱了,但残忍的现实是他真的坠入了爱河。女朋友在sh的一所师范大学学会计,高中时的同学,放假回家同学聚会两个人一聊聊出了火花。 爱情的力量非常奇妙,那段时间,杨尘君脱胎换骨,不再吃斋念佛,跟我们这些俗逼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说话也不再斯斯文文、装神弄鬼,该骂娘时比我们骂得还潇洒。 跟他女朋友熬电话粥常熬到凌晨两三点,一边聊一边淫笑,我和袁正用书扔他,他小子居然躲进被窝,拿被子蒙着头,继续聊骚。挂断之前还对着电话滋滋地隔空接吻,我们想跳下去把他从窗户踢出去。 我自然有办法治他,等他跟女朋友热聊时,在旁边尖着嗓子装女人的声音喊:“君君,人家要嘛,都洗好了在床上等着你呢。” 瞬间,听到电话那边的娘们儿火冒三丈,要打飞的过来剐杨尘君的皮。 我们一看不妙,这妞要来真的,马上抢过电话跟她解释我们是室友在跟君君开玩笑。 他们还有种奇特的通讯方式,每天晚上杨尘君都会给他写信,有时写情诗,然后装进绿色的信封贴上邮票扔进信箱里。他说,这种复古的交流让他心安,绿色代表生命力,他跟女朋友的爱情就像校园的藤蔓,越来越茂盛。 我们听后差点当场腻死,说绿色也代表绿帽子,你娃小心点。 但是,这不能叫交流只能叫自嗨,因为她女朋友没有给她回过一封信,可他无比执着,坚持天天写。 柏拉图认为:当心灵摒绝肉体而向往着真理之时,这时的思想才是美好的。现实中,再见柏拉图!只有****才相信这句话,不然学校周边小旅馆和医院的低价堕胎套餐的生意也不至于如此火爆。 异地恋说白了就是柏拉图式爱情,杨尘君跟他的纸上情人终于出现了问题,具体体现在通话时间越来越短,很多时候杨尘君打电话过去,她女朋友在那边气喘吁吁地跑步,说完事再打给他,让他别再打过来。 杨尘君躺在床上干等,天亮我们睡了几觉翻身过来看到他睁着个大眼睛还痴痴等着女朋友的电话。第二天他心灰意冷,跟空壳人一般。 周末晚上,宿舍仨聚在一起歌舞升平,自制火锅吃得高潮迭起。 袁正看着郁郁寡欢的杨尘君,闷了一口啤酒,调戏他:“跟女朋友上过床没有?” “只拉过手,嘴都没亲过。” “你不行啊,君君,不懂女人心的男人可没有魅力,你们这异地恋真得搞点动静出来,天天写信玩纸上爱情早******是远古时代老得棺材板都叮当响的剩饭了,这样下去,你们迟早玩儿完。”袁正煞费苦心为杨尘君出谋划策。 “你教教我呗。” “女人喜欢惊喜、浪漫、刺激,你下周到sh去把你女朋友办了,从肉体上彻底征服她,只有这样,你们才有稳定性可言。事前别伸张,买好一束红玫瑰,到她宿舍楼下,让她伸头出来看看,然后看到你抱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在楼下等她,是女人都会动心。” “之后呢?” “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跟她散散步去,让她送你回宾馆,送到后你说那么晚了,干脆别回去了吧,上去陪我聊聊天。她开始会推辞一下说这样不好吧。你这时不能打退堂鼓,都到宾馆楼下了哪有不上去打一炮的。你坚持说,只是聊聊天,你放心吧,我会尊重你的,请你相信我。这时你眼神要装得真诚,跟狗望着主人讨骨头那种眼神一样。”袁正装出可怜狗讨食的模样。 杨尘君听得咽口水,眼睛突然贼亮。 袁正继续授课:“她要是不相信你,你就发誓,臭男人那套你懂的,精虫上脑,什么断子绝孙天打雷劈的毒誓都能发出来,这时,她会红着脸捂着你的嘴说别说了我跟你上去。接下来的事情不要我教了吧。” “然后我们一直聊天到天亮?”杨尘君正儿八经地望着袁正问。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吃在嘴里的东西差点喷出来了。 “君君啊君君,**的真的是正人君子柳下惠投胎转世吗?”袁正痛心疾首地说,“上了楼,开始当然是聊聊天,别一来就霸王硬上弓,人家女孩一激愤一把把你丫的蛋蛋捏的稀碎。女人嘛,感性生物,要慢慢驯化。 “怎么驯化?” “专拣她感兴趣的话题,但要时不时强调你用情专一。聊到没话的时候你说去窗台边看看夜景吧,这时从后面轻轻搂着她,往她脖子里呼出你那充满男人阳刚的气息,贴上去,从耳垂吻到脖子,一边吻一边说你有多爱她,可以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爱她爱得九死一生海枯石烂肝肠寸断,要让她过上《新闻联播》里的美好生活。你女朋友这时欲火焚身,只想跟你融为一体。下面不用我教你了吧,******老师早教过你了。” 杨尘君已经欲火焚身了,敬佩地对着袁正伸大拇指,话都说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魔都的惊喜 第二周杨尘君真买了张火车票去上海,想给她女朋友一个大大的惊喜。 两天后,我们在宿舍备好了上等酒菜为他接驾,等着他的好消息,顺便为他的**大业庆功。 结果那晚他回程的车晚了点,到宿舍将近凌晨两点,我们都歪在椅子上睡着了。他整个人走进宿舍时跟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劳改犯一样,垂头丧气,两眼无神,魂飞魄散。 袁正迎上去问:“这是怎么了?跟你说了第一次要节制,你这搞得精尽人亡的回来,是丢我们的脸啊,哈哈。” 我一看气场不对劲儿,这副熊样不像刚跟女朋友春宵一刻过,袁正也看出了端倪,立马收起了淫贱的笑容。 我忙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杨尘君的下一步举动让我和袁正措手不及,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厮突然扑到我怀里嚎啕大哭。 我他妈的长这么大没遇到过这种稀奇古怪、惊心动魄的事,一时不知道什么状况,只好任由他趴在我怀里哭。 想来这孩子去趟上海遭遇了九九八十一难,一肚子委屈找不到地方发泄。 我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肩膀说:“先别哭了,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这里有两个兄弟给你:“那地方,一天线杆,一臭水沟,有啥好的,以后咱不去了,好吧?他们爱咋整咋整,跟我们无关。” 在我们温暖而耐心的抚慰之下,杨尘君慢慢活过来,又开始研究他的经书,开始戒酒戒肉,每天充实地去图书馆,很晚才回宿舍,一副红尘滚滚与我何干的高人模样。 这才是我们认识的杨尘君,看到他心情逐渐阴转晴,找回了自我,我和袁正倍感欣慰。事后他请我们吃饭,说全靠两个兄弟在旁边鼓励安慰,不然自己走不出来。 男女之间,真正的相爱本来不易,即使真正的相爱,谁能保证自己的肉体永远忠于彼此。 爱,并不是件易事,它是一种责任,一种磨练,一种考验,有时得有清教徒和守寡的精神,才能让它保持相对的纯洁。 很长一段时间,我怀疑我没有爱的勇气,其实,我丧失了去爱的能力。 但这件事给我们更大的教训是:惊喜不能随便给,很多惊喜,最后都演变成了撕逼大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蒙古汉子 第二天一大早其他人还在酣睡,我打车回到了学校。想到昨晚惊心动魄的经历,忍不住想找付文心聊聊天压压惊。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付文心,说昨晚自己差点被一熟妇诱奸**。 她倒异常开心,说我卖艺不卖身,冰清玉洁,值得表扬。 我叹了口气,说:“我嘴笨不说还不愿意卖身,这样写下去,也许文章永远躺抽屉里见不到光了。” “那你也要坚持写,因为你在做你喜欢的事情,在做有益于这个世界的事情,虽然这些益处不能立竿见影,但总会从更深刻的维度去影响外界。写作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当年《红与黑》也才卖出去几本,巴尔扎克这样的大文豪一样穷得叮当响,饿得实在不行了逼得没办法去当枪手,知道我想对你说什么吗?”付文心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想说什么?”我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有的文字像火炮,爆了就没有了,留下一点云烟和碎屑。而有的文字,要飞很久很久,飞到空中很远的地方爆出美丽的烟花,观看的人要懂得等待才能看到它的美丽。”她用手在空中划了一道飞行的弧线,“有的文字,犹如昙花一现;有的文字,犹如松柏千古。” “那我的文字属于前者还是后者?”我故意贱贱地问。 “呸!”她故意不理我。 那时,我想感激地搂她一下,像一个朋友那样,可我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声“谢谢你的鼓励”。 付文心的话让我重新燃起来了战斗的欲望,我继续写,上课写,下课写,有时半夜起床想到好的词句怕忘了爬起来写在纸上,我这是在追梦。 偶尔在图书馆废寝忘食,她会陪我,帮我查阅资料。 王翌买来咖啡和午饭,我跟付文心在就餐区边吃饭边开心地聊天,吃完才发现王翌像雕塑般木讷地立在旁边,他等我们吃完后来收拾饭盒。 我说我们自己来吧,但硬不过他,他非得帮我们收拾饭盒不可。看他柔软的指尖细致地把饭盒叠得整整齐齐的样子,感觉占了他的便宜。 等他去扔饭盒时我惋惜地对付文心说:“哎,多好一暖男,可惜啊!我吃了人家的饭,喝了人家的咖啡,心里过意不去,怎么办?” 付文心说:“少来,你有什么过意不去,你是占我的便宜好不好。” 有天晚上,王翌在图书馆和我单独聊,向我吐露心声:“看到文心跟你在一起那么开心,我已心满意足了。我只想想天天看着她笑的样子,不是想故意挡在你们中间,请原谅我。” “你没有什么需要原谅,你人这么好,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好啊,希望能跟你们永远做朋友。”他投来一个大男孩的阳光微笑,我心想这孩子是够单纯的。 其实,我想告诉他挡在他们中间的人应该是我。不管是王翌还是袁正,他们为付文心付出了很多,袁正甚至从头到尾变了一个人。 为了一个人改变自己,坚持一两天容易,一个月两个月还行,但在多情多欲、躁动不安的青春岁月,能忍受这样的孤寂几年,很难很难。 文科大学的美女资源在bj出了名的优质,不像广播学院那般廉价,也不像电影学院那般轻佻。本校美女属于才貌气质兼优的类型,凭借袁正和王翌的条件,只要他们想,不知道多少美女愿意倒贴成为其胯下之物。 他们却为了付文心“为伊消得人憔悴”,有温庭筠所说的那种意境,“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相思能入骨,化作万年悲情,至少他们俩能明目张胆地表达爱意,去追求,化解这入骨之痛,而我,无可救药地在无数个深夜让相思之毒啃噬自己的骨头,疼不欲生。 袁正说要为付文心守一辈子寡。 我说,你这不叫守寡,应该叫守鳏。 他问我我们攻心也攻了,乐队也搞了这么久了,也不见文心姑娘回心转意啊,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我说,可能是攻得还不够,《西厢记》里张生为了泡崔莺莺人家可是天天晚上上晚自习复习功课,只为考取功名抱得美人归。 袁正说,我想一定是文心嫌弃我以前太滥情,嫌我脏,肯定是这样。他问我怎么才能洗干净自己。 我说,有的事情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你拉倒吧。 袁正不语,痴痴地望着天空。 到大三快结束时,终于,我的火炮要升空了。 那天我在睡午觉,一个陌生电话把我吵醒,我怨气冲天地接起电话,对方听起来是个中年人,说话中气十足。 他说他叫贺飞,是个出版商,庄教授的朋友,看过我写的文章,很棒,想约我谈谈。 我一听贺飞这个名字,精神抖擞,噌地一下像根弹簧从床上立了起来。 说起上个世纪末的“冰点文丛”,出版界无人不知。贺飞当年在bj搭起“草原部落”的旗号,自称“酋长”,主编了一大批深受青年学生热爱的图书。 那些书是我高中时期的精神食粮和启蒙读物,正值观形成的时候,雪与火般的文字让我大开眼界,汉语言还能这样书写,让我赞叹不已。“胡适”、 “鲁迅”、“林昭”、“五四之魂”……太多太多主题词,像青春的花朵盛开在我周围。 那时,别人都在看《知音》《读者》这些小人书,我跟付文心却钟情于“酋长”贺飞编的书,每本必买,看完交流心得。 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黑暗无边,我跟随“酋长”的导语进入一个异端的光明世界,他们开启了我少年时代的启蒙之门。那些尖锐、偏执,甚至可以说是粗糙的思想,引导我进入了另一个维度。 我呼吸到的空气不再乏味单调,有了很多神交的知己,不再在人群中感到莫名的孤寂。 没有贺飞先生在90年代传递思想的薪火,出版界将会黯淡无光。贺飞在极其困难的语境中挖掘草根的言说、新锐的思想,让90年代的思想文化界续上了“80年代”争鸣的文化血脉。 他推介给读者的作者都是年轻人,他说他喜欢跟年轻人打交道,让更多年轻人的声音被读者听到。 我们约定在广播学院旁边的一个书吧见面,书吧的名字叫字里行间。 挂断电话,难掩亢奋,在宿舍手舞足蹈,袁正和杨尘君疑惑地问我你今天怎么短路了。 我告诉他们,我最崇拜的出版人要约我见面。 他们都恭喜我,说终于写出来了。 我打电话给付文心,请她吃饭,谢谢她的鼓励,因为当初我快要放弃时,是她让我坚持写下去。 那天晚上我要了一碗又一碗米饭,也说了很多,我兴奋地给她讲着,以前自己怎么喜欢读贺飞主编的文丛,怎么把那些书放在枕头下面,多么喜欢书里的文章和力量。她温柔地看着我,附和着,像动画片里鸡妈妈看着眉飞色舞的小鸡说话。 现在想起,我不是因为出书而兴奋,而是因为能跟她分享这份喜悦而兴奋。 第二天我跟贺飞在书吧见面了,怎么也无法将他与文化人联系在一起,像刚从工地上出来的小包工头。 此人乃典型的蒙古汉子,声音低沉沙哑,背着大挎包,穿着灰土色的衣服,诠释着蒙古利亚那草原与厚土的朴质。说起话来激情四溢,不知道疲倦,我们一见如故 ,诸多观点不谋而合。 我把我所有的文章打印出来订成一本样书,双手呈递给他。他看了一会儿,大赞文笔犀利,写得好,马上从包里翻出一份合同要马上跟我签约。 我一个字儿也没看,挥笔在合同上写下了大名。 那段时间,贺飞带我去见以前久仰的学者和艺术家,跟他们交谈中,有的前辈言之有物,我深受启发,有的则闻名不如见面,不过尔尔。 贺飞告诉我,搞文化只能在bj,这个地方虽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但有气氛有空间让你谈理想,到小地方天天柴米油盐对牛弹琴,在bj我们臭味相同的至少可以抱团儿取暖。 很难定义贺飞的职业,他是书商,也是学者,当然也是文化人。他跟别的文化人不同,别人看来他是矛盾体,文人加商人的身份已能制造话题,如果他安分地做一个附风庸雅的儒商,能过上体面富足的生活。 但他拒绝扮演喜鹊,拒绝成为黑暗中的哑鼓。这个来自nmg的汉子,以特立独行的方式成为文坛的一只乌鸦,报忧不报喜;他认为这个野蛮的物质时代,学者应该成为精神领袖;他要用理性的精神来打破蒙昧。 他给我讲他的发家史,鼓励我年轻时要激情满满地追梦,如果没有梦,人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贺飞自称农民的儿子,一落地父母一看这屁孩黑黑的,肯定是农民的命,一辈子肩挑背磨,给他起名叫贺土,希望他终身像爷辈和父辈那样在土地上耕作,生是土地人,死是土地鬼。 这他妈的是我听过的最土的名字。但这孩子怀揣一颗想飞的心灵,土地困不住他,长大后他把名儿改成了贺飞。 小时候家里穷,他做过很多的小生意,卖镰刀、卖草帽、卖冰棍甚至卖狗皮膏药,从幼儿园到大学一直勤工俭学。 1987年他考上bj经济学院,大学时代,喜欢到图书馆翻书看杂志,写写诗,并策划出版了40余本书,当时请了学校8个老师给他做编委,还付给他们稿费,所以他上学时从来不担心挂科,老师跟他很熟,怎么着也得给61分。 1991年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政府部门工作。以前,他的世界充满了诗歌、思想和情怀,瞬间被冗长的公文、啰嗦的会议和贫嘴大妈包围,生活了无生趣,看不到理想和希望,再待下去人要憋出内伤了。 于是,他不顾家人反对,拒绝了县长千金的婚约。当时家人都安排好了,只等他们结婚,结果新婚前夜新郎逃婚了。 他跑到gd经商,做水饺和馄饨生意,慢慢有了积蓄,开始做自己喜欢的文化产业。 我问他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他说当年还没跟那县长千金洞房就跑了,真他妈的可惜,该睡完她再跑的。说完哈哈大笑,端起满杯的蒙古酒一饮而尽,辣得脸彤红,一脸的苦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电影节上的屈服 上个世纪80年代,那是李泽厚所谓的“理想、激情和希望的年代”,下海经商、著书立说、写诗言志,以文会友、泡妞,所有理想在经历过压抑后,慢慢复苏。 我听我父亲说那时校园里公园里荒山上,读诗会搞得轰轰烈烈,理想、把妹两不误。 那时流行“先锋”一词,最后不少电影人、艺术家不幸整成了“先疯”。每个时代都有先锋,因为每个时代都有人站出来对固有传统说伸中指,再试图建立新格局。 我喜欢先锋电影,比如戈达尔、特吕弗、夏布洛尔这些**潮人精的杰作,可光影情节的滥觞最初不是来自他们,而来自桥边镇。 我记得镇上的电影院非常小,只容得下不到一百号人,放电影的崔老伯养了一只两个眼睛不同颜色的赖皮猫。他运筹帷幄,掌管电影院的一切,从卖票到放映一条龙服务。 崔老伯什么都喜欢催,进场慢了催,退场慢了催,电影还没打字幕就催着断片,常常被观众骂,咒这个死老头儿是不是急着去投胎。 唯一一次逞能是他打死了一条入侵电影院的蛇。当时电影院正放《人蛇大战》,一条菜花蛇收到同类的sos信号,爬到一女生腿上玩耍,这女生以为旁边的男朋友在摸大腿,撒娇说你这坏蛋怎么这么心急。 他男朋友莫名其妙地说,心急个鬼。 这女生一看腿上…… “啊!”只听见一声刺耳的惊声尖叫,随即大喊喊“电影院有蛇”。个个跟被打昏了的兔子似的四下逃窜,只有f4坐着岿然不动,津津有味地看电影,心想大人的世界没法理解,不就一条蛇吗,这玩意儿我们缠在脖子上当围巾玩。 崔老伯二话不说,提起蛇尾巴抖了抖,那蛇便一命呜呼。 所以,崔老伯的一条龙服务缩水成了一条蛇服务。 但骂是骂不死他的,他照样催,跟催命似的。本来大家劳作了一周到电影院放松一下,却被催命,谁来都不高兴。 电影院门口的小黑板提前预告下周的电影,主演的名字也会写上。我们最期待林正英的僵尸片,缠着大人给零钱买电影票,一毛钱一张,座位随便坐。 耿浩最积极,不吃饭晚饭去抢座,抢到最好的位置都让给卢泽汓,因为他矮,坐后边只能看人家的后脑勺。 僵尸片相当给力,看得人欲罢不能,看完后崔老伯总被观众骂,不是因为他催命,而是因为僵尸片让他们晚上睡不着觉要做噩梦。 崔老头儿这时喊冤了,说我就靠了,我又没强迫你们看,看爽了反而找我的茬了。想想不是没有道理。 我们看完僵尸片不过瘾,便跑到我家里让我爸讲《聊斋志异》中的《尸变》的故事,讲了几百遍都没听腻,这故事经过我爸的口,像有魔力般被赋予了新意。 四个人靠在一起聚精会神地听,全程无尿点。偶尔窗外的甲虫飞进来碰灯上晕死后在地板上撞出响动,把我们吓个半死。 我爸一边讲述一边形象地做出僵尸的姿势和神态,以至我们确信不疑,那种嗜血的古怪生物一定存在。加上被甲虫的动静吓的,听完故事后基本人就全死了。 他们仨怕得瑟瑟发抖,呆坐着不敢出门,只好留宿在我家过夜。四个人挤在我的小床上玩僵尸的游戏,一个人扮演僵尸,三个人拌人。人用被子捂着,僵尸要想办法咬到被子下的人。 这游戏真他妈的弱智,但我们常常玩通宵,天亮了才横七竖八地睡去,我妈再给我们盖好被子。 后来电视普及,再加上催命的崔老伯终于把自己催进了棺材,电影院便荒废,成了二流子赌博酗酒和情侣打野战的场所。 那时在电视上看《地雷战》《地道战》《铁道游击队》《鸡毛信》,一样废寝忘食。看完之后f4做梦都想当电影里面的小英雄,捉几个日本兵来玩玩。在做“抗日英雄”的游戏时,“日本兵”们拿着木头做的机关枪,口中年念念有词,什么“花姑娘地有”“哟喜哟喜”,均愿自电影里那些凶狠的日本兵。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逐渐告别了“唐·吉诃德时代”,开始试着思索一些问题,比如,日本人真的那么蠢吗?一思考,更多问题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了。 再后来,vcd机兴起,镇上有了出租光碟的小店,看《终结者》《侏罗纪公园》《大白鲨》《星球大战》《异形》《教父》,当然,经典的三级片《卿本佳人》《蜜桃成熟时》就不用说了,算小镇青少年的必修课。 越往后,看的电影越有深度。科波拉、库布里克、格拉西莫、昆汀、林奇、希区柯克、黑泽明、伯格曼……一方面娱乐电影不丢,纯粹的文艺片也更多地涉猎。 到大学时,选修了北京大学的一门影视理论课,那老师是个文艺老年,讲课诙谐幽默,常喝完酒来讲课,一边打臭饱嗝一边在台上论古博今,电影内外,人生艺术,均被他融会贯通。 但搞不清他哪句话是疯话哪句话是正常话。这老愤青说:“你们这些学文科的书呆子与其老老实实读四年书,不如看四年电影更有益处。” 于是,在宿舍里我跟袁正、杨尘君常猫在一起看电影,基本到了每周四五部的节奏。算上小电影,大概每周20部的样子。总体来说,看国外的电影多,国内导演碍于种种原因,能拿出手的没有几部。 大四刚开学,一位叫杜锋的牛逼哄哄的青年导演拍了一部叫《深井》的描述矿工生活的写实主义电影,我跟袁正看完后惊呆了,想不到中国青年导演中还存在这么劲道有血性有灵魂有深度的导演。 我们猜测这片儿会火,这导演会红得发紫。果不其然,不到一个月便传来《深井》获得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消息,杜锋顿时成了各大媒体的焦点。 之前,除了第五代导演陈凯歌的《霸王别姬》,还没有华语影片获得过这个殊荣。一个不到40岁的年轻导演能征服戛纳电影节的评委,自然备受关注。 杜锋异常低调,每每出席活动都走个过场,不接受任何私人和媒体的访问,头发遮着额头,头埋得很低,怕见光。 他始终神秘莫测,媒体从来没有做到过他的专访,都是旁敲侧击,通过他身边的人获取他的资料。 这个从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的高材生,上个世纪80年代末“先锋”了一次,犯过错误,难找工作,便蜗居于地下室,一边当服务员刷盘子,一边用摄像机拍些小电影,这摄像机是他勒紧裤腰带从牙缝挤出来的。 他拍的小片儿故事离奇曲折,且发生在底层普通人身上,比如单亲妈妈被人贩子拐卖,讨薪民工为了三百元从guangxi上访到beijing。 他讲的故事充满了现实追问,透露出惨淡却不乏信念的气质,镜头充满了无奈、虐心的气氛,极富张力。 他将这些短片放到网络上,点击率惊人,遂引起公众注意。一位较有眼光的制片人瞄准了他,投资让他拍了第一部长片《深井》,想不到一鸣惊人,在戛纳电影节上斩获金棕榈。国内各大媒体卯足了劲儿鼓吹这位新锐导演。 当年的大学生电影节杜锋成了最闪亮的嘉宾,他不传绯闻,走红地毯不摆pose,却吸引着最多的镁光灯。 我被《潮》杂志安排到电影节上采访,做专题报道。 在入场仪式上转了一圈,发现红地毯上的个个卖弄风骚,无演技、无情怀、无深度,不是我的菜,没有丝毫采访兴趣,索性跑到冷餐会上狂吃一顿再说。 埋头吃得最嗨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抬起头,只见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的陈菲站在面前,化过妆,五官更加精致,却难以掩盖眉宇间那股刁蛮任性的气质。 不用说,娘炮小跟班白宗泽站在她身后,穿着一身白色西服,领口打了个蝴蝶领结,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可当镜子用。 当时我吃相狼狈,嘴角还沾着番茄酱,一抬起头,陈菲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小白笑相更加夸张,故意直不起腰,指着我说:“哈哈,吸血鬼。” 我擦了擦嘴,瞟了小白一眼:“吸血鬼总比太监强一点。” 小白立即收起笑脸,用兰花指指着我说:“诶,你……哼,不跟你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陈菲又问:“你在这里干嘛?” “你在这里又干嘛?”我反问。 小白积极地宣传他的女神,说:“菲菲可是新锐导演,电影节组委会特意邀请的嘉宾。” “新锐导演?现在随便扛个摄像机摇晃两下拍点不三不四的幻灯片就能叫新锐导演了?”我不削地说。 小白继续捍卫他的女神:“你这白痴懂什么电影啊,人家菲菲迟早会成为大导演,以后你给人家舔脚趾头都不配。” “我当然不配,因为我是堂堂正正的人,怎么可能去给别人舔脚趾头?” 陈菲对小白说:“你们别争了,你先进去跟杜锋老师说一下,我马上到,让他等等。” 小白蔑视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我一听陈菲说到杜锋,精神来了,忍住上次她让逼迫我签三千册书签得九死一生的怨气,忙问:“你认识杜锋?” “嗯哼!”她把手交叉于胸前,傲气十足地说,“何止认识,我现在是他的制片人。” “听说他这人很神秘,不接受任何采访?” 见我对杜锋感兴趣,陈菲放下架子说:“也不是神秘,他不喜欢过于暴露在公众面前,喜欢拍纯粹的电影。怎么了?你想采访他?” “想是想,可担心他不愿意啊。” “我可以帮你安排,送一本你的书给他看看,说不定你们能产生共鸣,到时他愿意接受你的采访也说不定。” “真的?”我有点小激动。 “当然,我可以试试。” “那太感谢了。” “没那么简单,你必须答应我三个要求。” 她刁蛮劲儿又来了,但可以采访到杜锋,探探他的新片计划,只要不让我去夜总会当龟公,陈菲提出的要求我可能都会考虑一下。 最终,我屈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世界的弃儿 我望着陈菲思考良久,她站在那里等我的答案。 我明确了一下这不是卖身契,不会把我卖到天上人间当鸭子,既然如此,我郑重其事地表示:“要求可以答应,没问题,不过不能干犯法的事儿,而且必须在我力所能及又不超出我原则范围内,我一定答应你。” “你真当我是十恶不赦女魔头,让你杀人放火吗?哼,你放心,我既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也不会让你卖身。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要求行么?” “不行!” “三个太多了,相互理解一下吧。” “那两个。” “成交!” “有期限吗?” “期限嘛……”她伸了伸舌头,“一辈子!” 经过讨价还价,我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答应陈菲这一辈子满足她两个要求,这一切,只为会会我崇拜的导演。 两天后,接到陈菲的电话,她开腔说了两个字:“搞定。” 我欣喜若狂,问:“杜锋愿意接受我的专访了?” “对呀,人家看了你的书,说你有思想有情怀,小伙子不错,愿意跟你聊聊。” “那当然!”我忍不住“吔”了一下。 “别急着高兴,等我想好了我的要求有你好受的。” “啊?什么要求?我怎么记不得了?”我故意装傻。 陈菲气得语无伦次:“你这人怎么……” “逗你玩的,放心,既然有过君子协议,肯定会答应你。” “这还差不多,可别跟老娘耍花招,告诉你,不然老娘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放过你。” 听她说“天涯海角”四个字时内心不禁一颤,王翌追付文心也说过同样的话,说要追她追到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多么遥远的地方,是流着奶和蜜的迦南之地吗? 梭罗说过,无论两条腿如何努力,也无法让两颗心的距离更加接近。两颗心的距离,取决于四条腿。两条腿追,两条腿逃,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二者的到距离始终没有变。 我以前认为,只要相爱,人再遥远,心都近在咫尺。直到杨尘君被他那劈腿贱女友伤害后,我的观点发生了颠覆性改变。 两个人心再近而身体相距甚远,恍如隔世,爱终会被长距离消耗殆尽。 跟杜锋第一次见面约在798艺术区的“后现代咖啡厅”,这咖啡厅真他妈的后现代,没咖啡也没厅,就一露天场所,几张钢管拼成的桌椅,人坐上去蛋蛋和前列腺都要被戳爆裂的趋势。 这里只用竹筒提供纯净水,没有其他任何饮料。咖啡厅的老板是个极端的自然主义者,说这才能让灵魂回归到最原始的宁静。我算服了。 杜峰有些清瘦,留着毛寸,人显得格外有精神,他摘下墨镜说:“不好意思,眼睛畏光,戴个墨镜不是为了装。” 第一句话就让我对他产生了好感。 我问他:“为什么第一部电影会关注矿工?” 他娓娓道来,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沧桑:“小时候,父母在矿井下工作,有一天出了事,瓦斯爆炸,他们都没上来成,那时我被反锁在家里,一个叔叔撞开我家大门,告诉我,你父母永远回不来了。我还不懂事,愣愣地看着那个叔叔,都不知道哭。后来我被送到孤儿院,从此,我的灵魂便无法回避‘矿工’两个字。你的书里也将讲到了中国的矿工,很深刻,引起了我心灵的共鸣。” “谢谢,矿难是一个老话题,也是一个永远都不会老的话题,你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实在的事情,才能阻止悲剧继续发生?” 杜锋并非呆板无趣的人,他说:“讲个笑话,《笑林广记》中的。说一杭人爱嫖,一分家赀尽行嫖完,穷得只剩一文钱和一条麻布裤。犹自芳心未艾,来到西湖看美女。买了一文钱炒豆,独坐桥头,把豆子放在裤裆上。见游女姗姗而来,不觉春兴勃然,那话儿挺立起来,把豆儿挺立一地,杭人指着**骂道:‘我好好一分世业,都被你给我搰捣光了。剩下一文钱的家当,还被你给我抖搂掉了,我与你何冤何仇?’面对黑煤矿泛滥,监管部门不但没有从根源上采取措施来根除,反而学起汉初统治者推行的‘黄老之术’来,这和那‘杭人’有什么区别?” 我笑了笑,说:“我们回到电影上来吧,您觉得中国电影跟世界高水平电影差距在哪里?” “差距在信仰上,不仅是影人的信仰,还有电影本身的信仰。我们的电影缺少对彼岸世界的关注,对弱势群体和边缘人群少有真诚。罗素说,要是没有儒家文化,中国文化整个将变成真空。那么如果把宗教成分抠掉,西方文化也将变成准‘真空’。宗教仪式和原始巫术为艺术长河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水流,但孔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们的世界宗教成了奢侈的灵魂活动。西方人却有着深厚的关于救赎的宗教情怀,他们的电影充分体现了这一点,比如基希洛夫斯基的《十诫》不是直接陈述摩西的故事,这部波兰影片假借宗教的名义把波兰人的日常生活呈现在观众眼前。好莱坞的商业片同样无法脱离宗教的窠臼,以援引《圣经》中的宗教术语见常,比如《第六日》《独立日》等。有的导演把宗教教义拉到了现代的语境中重新解读,如《现代启示录》《肖申克的救赎》《七宗罪》《低俗小说》等。这些影片都有比较强烈的批判意识和反思意识,它们把忏悔、救赎等与当代人类社会和个人命运联系在一起,促使观众去反思自己的作为以及一系列关于生存的命题。” “您对好莱坞的商业电影怎么看?” “好莱坞电影一方面靠英雄和爆炸镜头创造着商业奇迹,另一方面却在反思人类的卑劣和美国人的生存状态。在物质生活达到一定水平的时候,精神空虚随之产生。从上世纪末开始,好莱坞开始用批判的眼光去审视吸毒、枪杀、破产等社会现状,表现在电影中就是电影开始关注家庭伦理、个人情感。很多电影在基督的语境中完成一次次忏悔和救赎,情节也是大同小异,但透过天真的光与影,可以透视到一种文化下的民族开始自我反思的萌动以及对人类世界的忧患意识。” “您以后会拍商业电影吗?” “其实我看来电影都是商业化的,纯粹的商业大片不惮与芸芸众生同乐,从不藐视芸芸众生的审美需求,更需要制作者的专业和认真,如果有机会,我不会拒绝拍摄商业电影,这也是用光影跟世界交流的方式之一。” “最初是什么原因爱上电影的?” 杜锋拿起竹筒,像喝酒似的呷了一口,说:“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我不爱说话,眼睛也不好使,在阳光下老流泪。别人在外面玩耍,我只能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看电影,那时我体会到的孤独让我变得早熟,于是,我从电影中拾掇一个又一个故事,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来北京后,看到眼前匆匆奔走的人,忙忙碌碌,犹如找不到家的动物,四处游荡,我想我们都是世界的弃儿,而光影能给我一个归宿。再累再苦,只要看一部电影什么都放得下。我爱电影,纯粹的爱。” 杜锋像一个孩子,笑得天真烂漫。 他的话朴实无华却饱含着情怀和生存的哲理,不是吗?我们都是世界的弃儿,寻找着,寻找另一半,寻找灵魂归宿,寻找被自己丢掉的理想和信念,最不装的答案是我们都在寻找票子,过更爽的生活。 可有的人一生忙忙碌碌,快挂掉之前才发现自己拥有的一切全他妈的不是自己想要寻找的,进棺材时死不瞑目。 北京这样的地方,寻找中的人更多,至于是否能找到,全看个人造化。 我问杜锋他下一部电影是关于什么。他说计划拍一部都市年轻人生活的现实主义电影。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不知疲倦,从电影到生活,从历史到文学,无所不聊,他说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并表示以后多联系交流。 回到学校后,我马上将采访稿整理成文字,并写了一篇题为《世界的弃儿——光影世界的拾荒者》的文章,发给杜锋确认,他阅后说写到心坎里了,太棒了。 采访稿和文章在《潮》上刊登后,被多家专业的电影媒体转载,甚至有电影杂志的主编找我签劳动合同。我说我还没毕业,实习可以,签劳动合同这事要从长计议。 偶尔跟着贺飞或杜锋参加一些文艺界人士的聚会,逐渐发现以前想象的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般单纯。 北京包容开放又喧哗躁动,空手套白狼的人太多,相互利用、尔虞我诈、阴奉阳违,已成家常便饭。 这是一个解构和速朽的时代,没有永恒的价值和道理,以前看似崇高的事物瞬间可能满身污垢、粉身碎骨,变得一文不名。 我知道不干净的不是文艺圈,而是人,但不会因为虚假泛滥就不相信真诚的存在,不会因为有肮脏卑微的人便否定世界的干净和崇高。 我只需洁身自好,寻找我觊觎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黑心棉 时光如流水,大学生活不管是甜美还是苦涩,都将被打包成记忆。 大四了,床单发白了,蚊帐也长窟窿了,第一封情书还是没有送出去。 大四了,女生辛辛苦苦编织的围巾还没来得及搭在了他脖子上就要无奈地给懵懂的初恋画上句号。 大四了,在篮球场上不小心伤到了人,对方客气地说没关系,你也是大一的吧。 大四了,军训前发的瓷盆已经长满了“眼睛”,注视着即将进入社会的雏鸟们。 大四了,大家都沉默了,现在的沉默在为离别的喧嚣和暴发积蓄能量。 大四了,突然发现同班同学还那样陌生。 大四了,看到学弟学妹慌忙占座,不禁微微一笑。 坐出租车时司机叔叔说,今年毕业生数量将创新高,找工作又是个大问题啊。 每个人都在为未来考量着。 尹德基继续在那家脏乱差的云上川川菜馆帮他叔叔打工,一如既往地对梅哥痴情,偶尔做着飞黄腾达摇身变成京城第一川菜大厨的美梦。 我说你该吃胖点,你看名厨大都肥耳大胖,哪个像你这样精瘦,没事该多偷吃点。他说厨师胖可不是因为偷吃,是因为劳累作息不规律。 耿浩正向着新锐画家的方向前进,受邀参加过多次国际性的画展,还被邀请到西班牙、法国去过。仍然对梅哥的殷勤不削一顾。 他最出名的一组写意油画叫《暗恋》,一共七幅,每幅画都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穿着蓝色裙子的窈窕淑女,女人没有五官,但我知道她是付文心,七幅代表了我们从高一认识开始到现在的七年。 那次我端详着《暗恋》,意味深长地摇摇头对耿浩说,十年生死两茫茫,可咱这没死都两茫茫了,“情”字真是一祸害人的东西。 他说,两茫茫总比相忘于江湖好,沉默反而才能显现出某些东西的珍贵,有的事物得不到就不会失去,没什么可惜的。 看着这情痴,感触颇深。 卢泽汓本硕连读,马上要升入研究生的课程了,天天跑矿上跟师兄和导师做项目,每个月还有工资发,已发完工资就准时请我们吃饭,在五道口的酒馆喝得烂醉,对着街上的美女吹口哨,仿佛梦回年少,我们又回到了桥边镇。 只是他那隐秘恋人自始至终都不肯透露给我们,聚会时玩得正嗨,只要他那伴儿发个短信来,他绝对重色轻友,加足马力屁颠屁颠地背弃我们去见相好。 我们常以死相逼,让他把秘密情人公布出来,但这厮太能憋气,死活不说。 苗阿姨的女儿徐璐已从英国学成归国,在国家疾控中心工作。她对卢泽汓一往情深,在英国时天天给卢泽汓打电话。 由于英国时区比北京时间慢七八个小时,有时她没掌握好时间,惹卢泽汓生气。 一次聚会玩到凌晨两点,徐璐从英国打电话过来,卢泽汓按了个免提对她发脾气,说这么晚你打什么电话啊,以后别打了。可能卢泽汓语气有点重,徐璐在那边嘤嘤地抽泣。 挂掉电话后我对卢泽汓说,汓子啊,不喜欢也对人家好一点嘛,没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所以我们更对他那隐秘情人感兴趣了,大家都觉得徐璐这姑娘这么好,他居然看不上,他那秘密情人逼格得多高啊,是范冰冰、高圆圆还是梅根?福克斯差。 后来梅哥又带我们去苗阿姨家聚了几次,苗阿姨热情不减,每次卢泽汓都找各种理由搪塞推脱说去不了。 一到苗阿姨家,徐璐总在人群中搜寻卢泽汓的影子,每次都令她失望,不管袁正怎么逗她她都不说话。 梅哥的凉面店蒸蒸日上,正准备开第二个川妹子凉面店,迈向连锁。我们当中这丫头最先致富,升级成了小老板。那时,她对北京充满无限好感。 我们不时去蹭点凉面吃,她高兴坏了,怕我们给钱。她说你们这些穷学生算了吧,姐养你们,梅哥的形象瞬间无比崇高。 付文心不需要为未来发愁,她的家族拥有一切让她腾飞的基础,只要她愿意,出国继续升造甚至在国外定居都不是问题。 我问她毕业后什么打算,她不回答,问我什么打算。 我说在北京做出版传媒方面的工作吧。 未来有时容不得规划,就在快要毕业的节骨眼上,出了件让我让我哭笑不得的事情。 那天早上杨尘君翻身,把被子蹬了个窟窿,里面的棉絮渣漏出来了,全是纤维装的碎末,伴随着浓重的臭味。 他懊恼地说:“兄弟们,这棉絮不对劲啊。” 我跟袁正一看,确定这是黑心棉。随即我们把自己的被子扯开,里面的棉絮一样,仔细看还能辨认出旧毛巾、拖把布料和纱布绷碎片。 我说:“记得从大一开始学校新生便隔三差五地爆发学生皮肤瘙痒、上呼吸道感染和肺炎的症状吗?我们下一届和下下届的新生都遇到了这种情况,当时医务人员检查了食堂和水源,都没查出问题,原来罪魁祸首在这里。” “那怎么办?”袁正问。 “得搞清楚只是我们宿舍的被子里是黑心棉还是全校学生都这样。” 杨尘君说:“当时学校统一发放的,我估计全部中招了。这样吧,我们不是都有熟人吗?分别去看看其他宿舍。” 检查结果跟我们意料中的一样,被子里面装的全他妈的是黑心棉。 “这事儿我们必须管,牵涉到我们的根本利益了。”袁正说。 “怎么管?”杨尘君问。 我说:“袁正,你拿点这棉絮的样本去找徐璐,她不是在疾控中心吗?让她帮我们化验一下,这棉絮是否达标,看她能不能以疾控中心工作人员的身份接受我的采访。” “好的,没问题,马上去办。”说完袁正捡了几块棉絮用塑料袋包好离开了。 “君君,你召集学生,写一个申明,争取到最多的学生在申明上签字。” “好!马上去办。” 我打电话给付文心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她把被子扯开,发现被子里一样是黑心棉。 她说怪不得很多女生一到文科大学后便皮肤瘙痒,治了又犯,找不到原因,今天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让她把被子放起来别用了,但不要扔掉,需要保留证据。 然后我打电话给方笑,告诉了她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小时后,《潮》杂志全体人员在会议室聚齐了,参会的还有庄教授,他作为杂志的顾问出席,杂志有什么大事他都帮着出谋划策。 我首先陈述了学校采购黑心棉的事实,其中几个跟我一届的和几个学弟学妹表示事实属实,上大学以后莫名其妙地皮肤瘙痒、嗓子疼,但一离开宿舍症状便减轻消失。 我说:“目前我还没有拿到任何官方机构的化验结果,但邀请了某国家机构的工作人员以个人身份公布棉絮的化验结果。” 大家陷入了沉思,没有一个人讲话,都在思考这起事件《潮》要不要公布。 如果公布,学校将面临什么样的公共处境,杂志也将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如果不公布,《潮》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当初创始人创立它的时候不就是想给学生一个公平议事的平台吗?我们当初加入这个杂志不是想践行公平正义的使命吗? 鼻毛男朱真满怀激情,用极不标准的南方普通话说:“我想发表一下意见,虽然我以前为了虚荣写过一些不三不四的文章,但我内心一直有颗激情不灭的心。我爱文科大学,也爱这份杂志和在座的各位,研究生马上要毕业了,这也是我在《潮》待的最后一年。正因为我爱学校爱大家,我个人认为,我们必须实事求是!把这件事情客观公正地报道出去!” 庄教授一直在安静地冥思苦想,这时他发话了:“各位,《潮》杂志是你们的,我只是作为顾问参加这次会议。我也年轻过,跟你们一样朝气蓬勃,激情四溢,我向各位陈述一下基本情况,希望你们多了解一下事实再做决定。据我所知,那年后勤处采购新生用品时全部重新招的标,因为后勤处换了领导,这领导是校长的小舅子。我发言结束了。” 大家一时静默。 我们都知道,私自将这件事报道出去,必须有人来承担后果和责任。 我站起来说:“报道稿我写,署名我一个,我会申明《潮》只是作为一个平台发表我的稿件,这篇稿件与其他任何人没有任何关系。” 方笑说:“我们举手表决吧,同意报道学校黑心棉事件的人请举手。” 除了庄教授,全体人员唰唰全部把手举起来了。 我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庄教授,期待着。 他脸上笼罩着不详的预感,最后,缓慢而忧心忡忡地举起了右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毕业时节 毕业旅行回来后,某些事情发生了改变。 bj来了一场沙尘暴,夏季的沙尘暴十分罕见,这一罕见的异象,似乎预兆着我们神秘的未来。 我和付文心不再像以前那样心存芥蒂,常在一起嬉皮笑脸地开玩笑。偶尔过马路看到车来了,我会轻轻地搂她一下,示意她小心。 她温暖地对着我笑,让我拥有了全世界。 耿浩画了一组叫《生命》的油画,用绚烂的色调,诠释了臧民朴实的脸。 这组油画受到不少艺术界老前辈的肯定,住在宋庄的一个在书画跺一跺脚就要地震的小老头儿老鱼看好他,收他为关门弟子。 不久老鱼决定隐居yn大理,由于没有子嗣,便把自己的财产——画室留给了耿浩。耿浩成了我们中第一个在bj有私人房产的人。 经过袁正的引荐,尹德基去了袁正他爸的朋友的五星级酒店,提出了自己对烹饪的理解和看法,深得老板器重,工资跟社会主义国家的gdp似的,翻了一番又一番。 卢泽汓不再对徐璐爱理不理,高兴的时候还约徐璐吃顿饭看看电影什么的,徐璐满心欢喜,像个满足的孩子。虽然她知道俘获不了卢泽汓的心,仍然对他百般体贴。 袁正更加疯狂地追付文心,一来是因为毕业在即,二来是因为这厮差点挂在康定的大山里,对生命有了更为积极向上的理解。 他天天给付文心送东西,求爱信、鲜花、化妆品、包……付文心只收他的求爱信,其他一概不收。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求爱信不值钱,读着还好玩,自己不收值钱的东西,这是女人的尊严。 然而,最大的变化我们始料未及,那是杨尘君。 他跟前女友复合了,她前女友正在bj的一个会计事务所实习,整天约他出去腻死腻活的,犹如生活在蜜罐里,我和袁正眼见自己兄弟开心,也不好再说什么。 随着杨尘君结束处子之身,大四的“流精岁月”快要到头,而我,仍旧是一个顽固而纯洁的处男。校园的高树上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两片黄叶,时节正迈向秋季。 我们的大学生活在这凉意还未抵达京城的八月,将在燥热的空气中画上句号。 秋初干燥的风吹拂着发烫的记忆,却吹不走一缕缕伤感的思绪。知了仍然使出最后一丝力量在哀号着,祭奠着我们的一切。 离别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是脱胎换骨的蜕变,蜕变总会带着微痛。 昆德拉的话是现实的也是残酷的:聚会是为了离别。快四年了,已经习惯了这座多风的城市,记忆仓库已经满满地塞着灰白的高楼、邋遢的小巷、唱着京腔的大爷大妈。 我们留下了什么?让新栽的植物去诉说吧,它们无动于衷地记录着岁月的痕迹,人不能像植物永远扎根在一个地方。 我们走了,留下了滚烫的青春,留下了“西城”的唱片、杰克逊的海报、啤酒瓶、校园民谣的余音,还有一捆捆破旧的教材。 单车,在记忆中成长繁茂,像爬山虎一样爬满了记忆的墙壁,它在校园的角落里默默无闻地传承着留恋者的希翼。 微醉的年龄不能没有单车,我的单车是一辆山地车,后座上坐过付文心、方笑、袁正、杨尘君和一个去图书馆让我捎上他的法学系的208斤的大胖子。 载那大胖子时自行车两个胎同时爆裂,后胎轮圈都被整变了形。我跟他一起人仰马翻倒在路边,路人一阵哄笑。胖子爬起来说:“哥们儿,是你太重了吧。” 付文心坐在后面总是轻轻扯着我的衣角,方笑总是轻轻搂着我的腰,杨尘君最老实两手悬空什么都不抓,从来没出过车祸,平衡能力极强,他夸我车技好,我默认了。 袁正这厮总是死死地搂着我的腰,吓得一颤一颤的,我说**的怎么跟跟小女人一样,你是有多不相信我的车技啊。 他说,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车技,你这破车没有esp电子稳定系统,有没有abs防抱死系统,我能不怕吗? 看他那贱样老子一个急刹车,把他颠得直叫唤,说自己错了。 单车划破了镜湖的宁静,它穿过杨柳依依的林荫道,穿过无人的公教区,也穿过了骑车人孤独的心灵。 青春是需要爱的,自行车骑得太快了,蓦然发觉该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停在没有方向的十字路口。 篮球,已经伤痕累累,它回忆着灿烂日子的追风逐日。 袁正的吉他,被尘封在宿舍的角落里,悲伤得很隐秘,五根弦就像五个不甘寂寥的归隐者等待人去拔动。往昔,《光辉岁月》《白桦林》余音萦绕,楼下的人急切地寻找着声源,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校园里的蕨草一岁一枯荣,课桌上的打油诗也像植物一样更新着、繁衍,它们焦急地等待着下一届的诗人去解读和延续。 人去了,诗还在,人在哪里?远在天涯,近在咫尺。物理的距离是无法跨越的,心灵的距离却可以被无限拉近。 《旧约·传道书》有言:“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风往南刮,又往北转,不住的旋落,而且返回转行原道,江河都往海里转,海却不满,江河从何处流,仍归何处。”草地上还残留着上届毕业生的足迹。 拍照,是人类反抗失忆的文明举止,草绿色是生命的本色,青草和毕业生相互点缀,生命与生命的互助,勃发出慑人的力量,那是一幅动人心魄的生命写真。 因为年轻,我们可以笑傲江湖、书生意气;因为年轻,跌倒了可以再爬起来。 只有“逝者”才会如此眷恋地站在校园里的阳台仰望那一片并不陌生的天空,只有离别之际心中最本质的眷恋才能被唤起。 青春是脆弱的,它像初春的嫩牙,需要我们在它周围修建起重重篱笆。 毕业那会儿天天聚会,班上的,系里的,学院的,校团体的,师生的,恋人的,老乡的,同人的。醉生梦死走一回,这四年我们可不能白来,总想留下些什么。 床板下、墙壁上、厕所蹲位上,全是某某在此撒精四年某某在此爱了疼了四年,做作却能理解。 我们能留下什么?如今我回想起,留下的悔恨多过甜蜜。虽然我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贱人”,可我总是觉得我的大学生活缺少了“贱”的元素,那就是对爱的无所顾忌。我太小心翼翼,如同走在堆满古董的博物馆里,生怕肘击到什么让千年珍宝粉身碎骨,到头来,我却成了一个老古董。完好,却有什么用?给谁看? 那时,我们相信幸福不是无数张信用卡,也不是无数幢豪华的别墅,而是精神上的有为和思想上的纯净。我们都在做想做的事情,只是有的东西无法因你我的抗争而发生质的改变。 社会一直在进步,可人性,一直在原地踏步。 八月是明媚的,心情却是阴郁的。 八月,单薄的青春将承受鼓鼓的行囊。 八月,那将是眼泪“贬值”的季节。 毕业的话语永远那么雷同,毕业的话语永远那么丰富。苍柏青青,雀鸟飞还,时间在流,思绪已止,水穷处,谁在拾掇着散落在城南这座新修校园里的记忆碎片。 毕业是一个梦,梦里的景让人魂牵梦绕。 什么时候,公告栏出现了“即将毕业,低价转让自行车”的小纸条,像刚凋落的一片孱弱的树叶。 所有这样,都将变成我们的回忆。 回忆,犹如低头俯视自己站立的双脚,让人安心踏实。回忆,是我尊严的源泉和生活的力量。 有时我站在教学楼的最高层远望bj残存的老城墙,想到我的舅舅和那群曾经不愿跪着的学子,为了梦想头破血流,这古老的城墙,犹如无动于衷的官僚,在这个不宜谈梦想的年代,俯视着芸芸众生,更多的是蔑视和威慑。 bj,是否能容得下我们的梦想,我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狼群中的羔羊 噩梦降临在毕业前夕那个晚上,就像人在黑暗中行走,一不小心踩到狗屎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这个噩梦像条恶毒的黑曼巴,吐着诡异的信子,却并没有毒死我,只是叼走了那段美好的记忆,让我一梦十年。 我们在文科大学附近的餐馆聊到凌晨三点,袁正开车送梅哥和徐璐回家,耿浩、尹德基、卢泽汓各自去拦车了。 我、付文心跟他们道别后回学校,出来时街上空无一人,一丝丝寒意袭来,我们裹紧了衣服。 穿过一条小巷便是文科大学的西门。 北京城不知道有多少条这样的小巷子,跟环路和大道比起来它们像毛细血管,虽不起眼,但有自己存在的价值。 走进去,走出来,像穿越哆啦a梦的时空门,能比预想时间缩段很多达到目的地。 这些小巷是名副其实的城市的良心,跟高档社区比虽然脏乱不堪,却承载着芸芸众生的梦想。两边的矮楼里大都住着考研的学生或打工仔,因为房价低廉,在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从这里,可能走出未来的发明家和超级富翁,可能走出未来的it精英和经经学家,也可能是终生毫无建树的追梦者。 正如狄更斯笔下的伦敦贫民区、巴尔扎克笔下的巴黎穷人社区,这些破败的小巷书写着人生百态、市井俚语,见证着失败和成功,同时也藏污纳垢,隐藏着罪恶和邪欲。 我与付文心并肩前行,像往常一样聊着毕业后的打算。 她说她不想留在北京,除非为了一个人而恋上一座城市。 我说,城市比人更可靠,要是我,宁愿先恋上一座城市,再去恋人。 她说,城市和人都不可靠,人在变,城市变得更快,拆了建,建了又拆,只需要短短五年,一个城市便可面目全非。 我指了指小巷两边的低矮楼房,说,住在里面的人会不会死于自己的梦想? 她说,他们追梦,却被梦困住了,只缘身在此山中,城如笼,梦如锁,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处境而已。 这时,后面跟来四五个人,打打闹闹,想来应该也是出去聚会的学生返校,便没有多留意。 等他们靠近时,其中一人喊了句:“就是他。”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晃过一个黄头发。 接着,我的头被硬物猛烈撞击,身体一震,眼前发黑,短暂性地失去了知觉。 我醒过来时,正趴在地上,头疼欲裂,昏沉沉的找不到方向,耳朵里嗡嗡响,被偷袭了。 模糊中,只看到一支手,手上有纹身——一只白虎的头, 想站起来,根本使不出力气,全身像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软绵绵的。 左边的额头上阵阵暖意,我用手摸过去,满手的鲜血。 身边无数辆轰鸣着的火车疾驰过,我的身体被碾压着……在狂躁的机械碰撞声中,我听到付文心的声音,她呼喊着我的名字:“小宇!” 她的声音清晰而焦急,让我心疼、绝望。这样的绝望,甚至超过了那次在康定的大山里遇到泥石流的绝望。 我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在黑暗中寻觅着付文心的声音,想到她的安危,我必须爬起来。 我向上帝祈祷不要让付文心发生意外,祈求上帝赐予我力量。 同时,身体内热血狂涌,我想哪怕耗尽生命也要站起来。如果眼前的流氓对她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发誓,即使死也要活活拔掉他们的兽皮。 鲜血流进了我眼睛里,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昏黄的路灯像雷雨前的毛月亮,一团恶心的黄黄的雾状的东西蒙在眼前,惊悚且邪恶。 付文心的影像出现在了我脑海里,依旧是她高中时的样子,温润的空气中,一个清纯漂亮的小女孩,穿着蓝色的裙子,站在草坪上对着我微笑,阳光慷慨地铺盖在她披肩的长发上。 突然间,天色阴沉,乌云压境,黑暗处跳出几只令人毛骨悚然的饿狼,吐着肮脏腥臭的舌头,嘴里滴着秽物,眼睛发着绿幽幽的蓝光,意欲扑向可爱的女孩。 她无助地望着我,像只险境中的羔羊,眼神里尽是绝望和恐惧。 这一个景象我似乎梦见过,如此熟悉。 力量奇迹般地从大地穿到我的身体,就像因上帝的旨意力量从大地传给斗士参孙一样。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可还没有站稳,只见一支手挥舞着一根棍子向我劈过来,依旧是那支纹着硕大的白虎头像纹身的手。 一阵眩晕,我重重瘫倒在地上。 我在地上摸着爬着,只想抓住任何东西让我站起来,然后去拯救我的女孩。 暖暖的血液流进了我脖子,沿着脖子流到了胸膛。 意识越来越模糊,我的身体下面逐渐出现了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我正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沉向井底,欲呼喊欲挣扎,可一切徒劳无功。 听到了付文心撕心裂肺的喊叫:“小宇,救命!” 还有那几个流氓肆意妄为的淫笑。 “小妞,皮肤真好。” “太美了,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有上过这么美的妞,今晚有艳福咯。” “我靠,哥几个,今晚这极品啊,我们慢慢享用,小弟弟没白带身上啊。” “这么美的妞,光听叫床声老子都得射几次。” 然后是付文心带着哭腔的嘶叫:“滚开!救命!” “哎哟,美女劲儿还挺大,叫也没用,三更二半夜没有人帮你,待会儿让你爽翻天看你还叫。” “对嘛,乖乖地把衣服裤子脱掉,免得我们帮您,不然别怪哥几个不懂得怜香惜玉,有你受的,哈哈。” 随之传来衣服被撕开的声音,还有付文心撕心裂肺的哭叫:“救命啊!” 她哭了,声音如此凄厉无助,让人肝肠寸断。 我深恋的女孩正陷入危机中,自己却无能为力。 模糊之中,我仍然清醒地向上帝祈祷一个交易——用我的一切,去换女孩的平安。 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愤恨地躺在地上,任凭几只意欲胡作非为的野兽围困我的女孩。 我的心像被麻绳紧紧系着,越捆越紧,最后打了个死结。眼泪涌了出来,流进脖子里,我已经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北京,你好 我以为我就这样悄声无息地离去了,把我的固执任性打包带走,抱着对伤害过的人的歉意离开,不惊动任何人任何草木。但是,有的事情注定要发生的,逃不掉。 毕业典礼结束后,走出礼堂,恍然若梦。一人迎面走来,是王翌,我们相互打了招呼。 “毕业典礼顺利吧?”他问。 “顺利,你们金融学院什么时候办?” “明天上午。” “嗯,祝你前程似锦!” “我们聊聊吧。”他的表情与往常不一样,有股隐约的杀气,我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行啊。” 我和王翌来到校门口的一咖啡店,他表情严肃,跟平日暖男的气质大相径庭。 坐下后我们各自要了杯卡布奇诺。 他拿过我手中的毕业证书,应该说是强夺过去的。 他摸了摸证书上的压章,犹如在试探真伪,说:“这可是我们文科大学的凭证啊,货真价实,证明你没虚度这四年,没有这证书,一进北京这丛林,跟猎人没带猎枪,只能坐以待毙。” “还好吧,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一张纸证明不了什么。” 他话锋一转,提高嗓音说:“你毕业都毕不了,拿什么去呵护文心,难道以后让她天天跟你住地下室,不到30岁就被岁月摧残成一个黄脸婆?你忍心吗?我劝你放手!” 从来想不到这些话会从乖乖男王翌嘴里说出来,他的声音非常大,大得在火星都能听见,咖啡厅的人都扭头看着我们。 我顿时呆若木鸡。 他继续说:“你以为你这证书从哪里来的,还不是看在文心的面子上,就我爹一句话的事情,不然你就是一个高中生,回你们的农村种地去养猪去,你知道不?你考虑清楚,你们天生不该在一起,她有更好的选择。” 我仍旧呆若木鸡,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王翌扔给服务员100元说不用找了,转身离开了咖啡店。 我呆坐在那里,犹如挨了一记沉重的闷锤,全身骨架解体了,都是无力感。 在别人惊诧的注视中,我不知道怎么走出咖啡厅的,只感觉全世界都变成了灰暗的底色。 头的象牙塔外面的纷繁嘈杂的世界。 大学,再见;北京,你好,我们真的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真相的围城 我经常从梦中醒来,恍如被隔离在空气稀薄的星球。梦境里,我身在文科大学的那个狭窄巷子里,付文心被那群流氓围困,我想去救她,却浑身无力。 有时梦见她跟袁正在一起,还是那个老梦,我在后面追,追得满头大汗,他们却离我越来越远。 有时是从北京最高的楼话,不怎么搭理我,看到刘芸给我擦汗他会生气地把头扭开。 刘芸的父母对我像亲生儿子,他们说从小看着我长大,你们家是文化人,自己没有文化,别笑话我们啊。 我说,你们太客气了,刘芸这么懂事都是你们用心教育的结果。 刘芸的母亲叫聂雨清,其实是个相当有文化涵养的人,很早以前她的家族是镇上的名门望族,她这个大千金从小满腹诗书,写得一手清秀优雅的毛笔字,不少慕名而来求墨宝,一睹才女的芳容。 特殊时期时她家被定性为地主,财产全部被清缴充公,一个家被整得支离破碎、家破人亡。 后来她跟刘芸的爸爸洁了婚,有了刘芸,生活慢慢变好了。 我们干一会儿活休息一会儿,完全不觉得累。 喝着聂阿姨做的甜美的银耳汤,坐在地里,微风送来满山的柠檬的清香和野花的馥郁芬芳,错觉自己身在世外桃源。 坐在野草上,聂阿姨跟我们讲以前那些故事。她小时候家里做的衣服纽扣都是纯银的,过年长辈打发娃娃压岁钱,都给白银,我们眼睛都直了。 ***** 故事讲完了,我们陷入沉默,只听得远处传来风吹松针的呜呜声,像人在哭泣。 刘芸问:“妈,痛苦的岁月不是都过去了吗?你看我们现在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想吃什么有什么,多好啊。” “嗯,所以你们这代啊,真的是幸福,要学会感恩。”聂阿姨问我,“小宇啊,在北京可享受不到这么好的空气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灌满了山野中的纯洁之魂,精神与肉体犹如超脱了,说:“北京的空气能跟上这里的万分之一就不错了。” 刘芸玩弄着自己辫子说:“谁让你不早点回来,这里多好啊,呼吸清新的空气,喝着甘甜的山泉,生活轻松,人都要多活几年。” “人嘛,没有出去过总是想出去看看,出去过后发现外面也就那样,没有什么留恋的。” “那你还会回北京吗?”刘芸问。 我竟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她。 “也许不会吧。”过了片刻我才吞吞吐吐地回答。 “也许?”看得出刘芸脸上的一丝失望。 她拍了一下宋金刚说:“帮我把那框柠檬抬车上。” 刘芸的爸爸刘叔叔说:“我去帮你们。” 他们仨起身离开了。 聂阿姨对我说:“小文文鞋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可千万要小心谨慎,这个镇子没有你想的那么干净。” “我知道了,谢谢聂阿姨提醒。” “你们家里也算镇上的名门了,以前你们家是乡绅,父辈爷辈那一代有些人嫉妒你们家,这些人哪,心胸狭窄。” “我该小心谁呢?”我疑惑地问。 聂阿姨不说话,只是用略显忧郁的眼神仰望着天空说:“小心暗处的人,世界上的善恶,有时纠缠在一起,很难看得清的,小宇。真相外面总有围城,需要我们耐心一点。” “我懂,谢谢聂阿姨提醒。” “傻孩子,不要谢我,没有你当初勇敢地下河施救,就没有芸芸,也没有我们一家人的今天。你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芸芸和我们,不要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 我压低声音问:“宋金刚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呢?” “哈哈哈……”宋阿姨笑出声来,“你们年轻人,爱来爱去的,我可管不着,芸芸对你怎么样,瞎子都能看出来,人家金刚这懂事的孩子,难道还看不出端倪?” “那我该怎么办呢?”我顿时有点小慌乱。 “难怪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你,瞧你这傻傻呆呆的样子,女生说不定还真吃你这一套。这事儿啊,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也没有人有答案。跟着你的心走吧,小伙子。”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黑暗巫术 据说这杀猪场以前是个乱葬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饿死的人都摞在这里集体掩埋。自然,这又是镇上最佳闹鬼的另一块汇聚阴气的宝地。 以前这猪场上养着几只凶猛的大公鸡,却不是用来杀的,因为鸡在太阳升时打鸣,属于极阳的生物,能驱邪。 邪有没有驱掉不清楚,这群鸡倒是经常驱我们。 f4一到那杀猪场附近玩,几只公鸡像打了鸡血似的冲出来追着人啄,大人说它们不是打了鸡血,而是吃了蜈蚣,蜈蚣毒侵入了鸡脑,迷失了它们心智,它们不但不怕人,还跟着人追。 有一次尹德基在杀猪场旁边拉野屎,拉到高潮之时,只觉菊花一阵剧痛,回头一看,一只大公鸡正直着脖子拼命啄他屁股,吓得这厮提起裤子落荒而逃。 然而,我自始至终没有搞懂一件事,佛说众生平等,这杀猪场不知道杀了多少头猪、牛、驴,也没听说过这些动物变成的鬼要索命的,难道只有人类才算高级动物,才配有灵魂? 走出杀猪场,一摸额头,冒了层冷汗。 我立即拨通了周伯的电话,告诉他发现的重要线索。 半个小时后后,周伯、文武、我和几个警察在镇上的派出所碰面了。 我将目睹宋天明父子烧毁衣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并摸出那片没有被烧掉的袖子。 文武一把抓过去,还没仔细辨认,便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掩面痛哭。 旁边的人都去搀扶他。 来到宋天明家,这两爷子已经睡了,他家那只得了癞皮病的丑狗在屋檐下咧着嘴呜呜叫看,周伯对着它大吼一声:“你这烧腊,滚进屋!” 那狗一哆嗦,像受了委屈的娘们儿似的嘤嘤地钻进柴房去了,不出声了。 两爷子好像知道有人来,我们还没敲门,里面的灯已经被亮。 “那么晚了,是谁啊?”宋天明在屋里问。 “派出所的周老头儿。”周伯说。 “哦,周伯啊,您老先等一等。” 过来片刻,门开了,宋天明穿着大裤衩和背心走出来。看到眼前的一群人,也不惊讶,问:“你们先进来坐,喝两口茶噻。” 周伯平静地说:“天明,也没什么事情,这么晚来找你,是想让你和刚子跟我们回去来聊一哈呢……” 这时宋金刚也出来了,看着眼前的人问他爹啥事儿。宋天明说没啥事儿进屋待着去吧。 文武控制不住情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将上去把宋天明撞倒在地,只听一声闷响,两人抱在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文武发动攻击的瞬间犹如一条偷袭猎物的眼镜蛇,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宋天明虽然人高马大,一身魔鬼筋肉人的蛮子肉,文武这胖子质量也不轻,惯性大,加上后者毫无防备,被撞得失去了重心。 文武跟宋天明扭打在一起,狂呼着:“你还老子的女儿,还老子的女儿!听到没有!” 众人连忙冲上去将他们拉开,失去理智的文武两只手抓来抓去,几个人才按住他。 宋天明一脸的镇定,似乎早料到了这一幕将要发生。他慢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灰,看到眼前的状况,知道无法再隐瞒什么,对里屋吼着:“刚子!走!跟周伯他们走一遭!” 大家街坊邻里的,所以这次谈话没有审问的痕迹,就围坐在一起聊。文武满脸通红,被两个警察拉着,他喘着粗气,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宋天明。 谈话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我参加了这次谈话。 一开始宋天明本来要说话,宋金刚止住他说:“爸,事情都因我而起,我最清楚前后的头绪,让我来说吧。” “那刚子先说吧。”周伯开口。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晚上我帮刘芸家干完活儿,跟刘叔叔喝了几杯,我想离家近,喝几杯骑摩托车也没啥大事儿,以前也这么干过,没出事,就麻痹大意了噻。吃完晚饭出来,没想到一出门那凉风一吹,头晕乎乎的。我到屋后去骑车,看到那草丛里有团黑乎乎的东西在动,我开始以为是什么野兽,想去吓一吓,结果那蹲着一个人,嘴里叽叽咕咕念着什么,像庙里的和尚在念经。那人突然蹦起来推了我一把,我脚下一下踩空了噻,摔倒了。” 宋金刚摸了一下额头,继续说:“我大骂这龟儿子,站起来后一看那地儿,这个人在挖坑埋什么东西,我就奇怪了,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这家伙在刘芸家屋后面埋什么玩意儿?凑过去拿起来一看,是件小女孩的衣服,我打燃摩托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顿时酒醒了大半,这明明是小文文的衣服,以前看到她穿过这件。心想,刚才这****的在这里埋小文文的衣服,肯定跟她失踪有关系,便朝他跑的方向追了出去,可四周黑乎乎的,啥子都看不见,这贼娃子早跑远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文武在旁早已坐立不安。 “文叔叔我骗你干啥子噻!大家都对门对府的这么多年了,骗你还有啥子意思噻。”宋金刚提高音量,语气坚定。 “有没有看清这人的模样身材?”文武听宋金刚这么一说,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 “当时暗得很,黑灯瞎火的,你也晓得,我又喝了点儿,二麻二麻的,真的是没看清楚啊。” “你喝锤子啊喝酒,你****酒驾晓得不?”文武说着又要冲着宋金刚挥舞拳头,被别人拉住了。 周伯发话了:“小武你先克制点噻,让刚子说完。” 宋天明接过话:“后面的事情我知道,我来说吧。刚子急匆匆地冲进杀猪场,一头大汗,我说你龟儿子慌个啥子。刚子把逮到那个人埋衣服的事情说了一哈,我拿过那小女孩的衣服一看,确实是小文文的,当时我就害怕了,怕被人看到我们不清不楚,说不明白啊,我一糊涂,就觉得把衣服烧了。心想这个贼货怕是想嫁祸于刘芸他们一家,我就想先把这衣服处理了噻,第二天再去刘芸家里说明情况,让他们注意一点。” 宋金刚说:“大致经过就这样的,小宇也看到了。” “你们烧毁这衣服前,有没有在衣服上发现血迹什么的?”一个来协助的警察问。 “没有,干干净净的,啥子都没有。”宋天明回答。 文武慢悠悠地说:“这件衣服,确实是文文失踪那天穿的,哎,这一切都怪我疏忽,怪我!怪我!怪我!” 文武说着拼命用手锤自己的额头,眼泪止不住往外流,周伯和其他几个人连忙拉住他。 周伯安慰文武说:“这个****的胆子这么大,把小文文的鞋子、衣服埋到小宇和刘芸家背后,我猜测第一,这人跟小宇和刘芸家以前有过节;第二,这****的是在挑衅我们,看着我们拿他没办法,束手无策,他高兴。文武,你先不要激动,目前一切线索有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小文文极有可能不存在生命危险,明天我们加大调查力度,再次挨家挨户走访。” 周伯又转身对一个协办警察说:“马上告诉县里面,这几天从桥边镇出去的车辆,无论是什么轿车、货车、马车,都要一一清查,要跟老子查得清清楚楚,油箱里不要放过。” 那警察答应了,马上去了另外的办公室打电话。 凭宋天明父子的一家之言,自然无法完全排除嫌疑,周伯安排了人盯着这两爷子。 从警察局出来,往家里走,周伯追上来说:“走吧,小宇,我送你回家,顺便聊聊。” “谢谢周伯。” “今天晚上的事情你有啥子想法妈?”周伯面色凝重。 “我倒相信他们两爷子说的话,我觉得基本可以排除他们作案的嫌疑。您的意思呢?” “嗯。”周伯若有所思,“这些话我只跟你说,这里曾经流传着一种黑暗的巫术,改革开放前十分流行,这巫术出自一本叫《黑水经》的奇书,现在这本书已经找不到了。这种黑暗巫术是这样的,有的仇家为了报复,把刚刚冤死的人的贴身用的东西,埋在别人屋后,把阴气和晦气带给那家人,那家人就会走厄运,轻则大病不起,重则家破人亡。现在懂这个巫术的人已经不多了,也没有谁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整人。但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非常担忧,刚子说那人在刘芸家屋后埋小文文的衣服,还在念经,又想到埋在你屋后那个红鞋子,我只怕小文文已经……” 周伯说着,沉重第叹了口气,以前从未见过他这么悲伤。 我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便说:“周伯放心吧,小文文一定没事。” 说完后心凉了半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诗的失踪 阿甘的妈妈告诉他生活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拿到的下一个是什么口味。 这世间的事情比电影更玄,你永远不知道从巧克力盒子里拿出来的是一颗巧克力还是一坨狗1屎。 跟那叫兰亭子的诗人或者贼人说的一样,皆因机缘巧合。 两年后的一天,我去宋庄耿浩的画室参加他的私人画展,遇到了这位兰亭子兄,依旧那副落魄的模样,从上到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耳根脖后都可以种菜了。 他开始盯着我没反应过来,我盯着他也没反应过来,等我们都反应过来后他立马夺门而出,狂奔一阵。但营养不良,体力不支,没跑多远便趴在墙上喘气。 我抓住他,还没等我说话,他就“噗通”一声跪下了,说那次是因为他妈快死了,在医院等着医疗费,没有办法的事情。 说干完那一票悔恨一直困扰着他,晚上睡不着,老做噩梦,梦见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狂揍一顿,醒来后心有余悸。 我想你******床都没有,哪来的被窝,果然是在做梦。 他说想过偿还我们,但自己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拿不出钱,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妈妈骨瘦如柴地躺在乡里的卫生院,断了气。 他还说,要是说半句假话死无葬生之地,要是我不原谅他就不起来一直跪到死。 看着他那张虔诚、滑稽而又卑微的脸,想到他是一个诗人,如此崇高的职业,便原谅了他。但我说,那本绝版的《红楼梦》你得还给我。他说好。 他带我去了他的住处,村里一个破烂不堪的房屋,遮不住风也挡不住雨,挨着公共厕所,时常听到拉稀的人舒服痛快的呻吟还有喷薄而出时的噗噗声,更别说那新鲜热翔的浓郁味道扑面而来了,让人顿时神清气爽。 他说特满足有一个住的地方,平时在村里打打工挣点钱糊口,小日子还算滋润。 他说北京那么大,总有自己的栖身之地,他要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拿着诗集奔波于出版社和各种文人聚会,但都被泼了冷水。 最好的回复是你的诗太高雅,最坏的情况那人把他斥巨资打印好的诗稿扔在地上,a4纸像乱飞的蝴蝶,破碎在风里。 我拿走了《红楼梦》,并悄悄地放了两百块钱在他枕头下。 其间,我们联系不多,有礼节性问候,偶尔见面吃饭。 每次他都信誓旦旦地说请客,但他掏钱买单的速度比电影里面的慢动作还******慢,手插进裤袋里摸索几亿年都拿不出来,每次的结局都是他请客,我出钱。 我知道他没有钱,但是我会给他尊严——说白了就是面子——告诉他下次请。 他是一个太真的人,真的让人觉得虚幻,注定一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残酷的现实迎面扑来,他承受不起这重量。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他的消息,那段时间一心扑在出版社的工作上,也没有多想。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出现在我床边,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说。依旧是蓬头垢面的样子,眼神却淡然平静了许多。 早上起床回忆起当晚的梦,深感诡异。 第二天我去他住的村子里,问到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落魄诗人住到这个村子里,他经常晚上在屋子里读诗歌,情感充沛,犹如练过武侠小说里面的千里传音。 有一天晚上,他拎着几瓶白酒回家,那晚之后,朗诵诗歌的声音没有传出来。很多天了,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房东推开他的窗户,看到一个人吊在那里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尸体已经被风干,安静又热烈,正如他生前。 多年后我仍然忘不了这个叫兰亭子的诗人,我会想到理想、情操等很多主题词,也会想到孔乙己、范进那些废物。 在北京这样的人多如牛毛,像老鼠一样生活在城市阴暗的褶皱里,地上的繁华如同泰山压在他们身上,尊严被碾压成了粉末。 他们并不需要施舍的同情,每个时代,总会有狭小的缝隙让我们的目光能够发现他们。他们或许微小却并不卑微。 至今,我仍然把他的死亡当成谋杀,凶手也许是不经意间的你我。 以后我们真的能像那个叫兰亭子的诗人一样坚守理想,还是迅速被社会的熔炉锻打而失去棱角和方向,加入北漂大军隐藏自己,偶尔在深夜默默****伤痕,玩味年轻时的激情。 兰亭子那本叫《朝圣》的诗集里有一句诗:在地狱太久,我已找不到天堂的方向。 那种彻底的绝望我感同身受,正如西西弗斯永无止境地搬动那块操蛋的石头,生活日复一日地平庸下去,再多理想抱负都将付之东流。 我们的生活,诗失踪了!我们像一群走在地狱与天堂边缘的孩子,不谙世事,任何欲望之风,都可能将我们吹翻,失去航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有关方笑的那夜 我第一个清醒过来,晨曦斜射进来,照得人全身暖洋洋。我把窗帘拉开,杨尘君被阳光照得慵懒地揉眼呻吟。 袁正居然全身和衣躺在浴池里呼呼大睡,我想这厮算命大,醉酒在浴池里随时都有溺亡的危险。 我连忙过去把他拉出浴池,怕他感冒,将他身上的湿衣服全部刮掉,赤条条地把他扔床上,这死货在整个过程中硬是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嘴里嘀咕着什么。 我一仔细听吓到了,他在喊“文心姑娘”。 很久没有这么放肆地宿醉过,脑袋里仿佛塞了一颗几十吨的秤砣,头疼欲裂,头重脚轻,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神,又沉沉睡去。 等我醒来时也不知道几点了,听到袁正这贱货在床上乱叫:“妈的,我昨晚被谁强奸了。救命啊!” 事后,袁正说:“我早看出来你是怂货,你******下面也有贞操锁吗,我都怀疑你丫性无能。” “随你怎么说,我就是要坚持我的想法。” “坚持做一个pussy的想法?比如对那方笑,你打算以后永远闲置你的小弟弟吗?” “我不知道,你闭嘴,让我安静一下。” 袁正无可奈何。 他说的对方笑那次是学毕业离校的前一天晚上,付文心的离去让我万籁俱灰。 深夜,我坐在宿舍,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到我们仨在宿舍吃火锅喝酒吹牛逼的往事,那些画面历历在目,伤感油然而生。 来到走廊,一两个同学拖着沉重的行李往楼下走。想到了四年前,我们同样拖着行李走进这栋宿舍楼,弹指间,四年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记忆。 又想到付文心要跟一个她不了解的官二代在一起,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烈火,忍不住一拳打在了书桌上,玻璃水杯倒了,翻滚在地上晶莹剔透的玻璃渣溅得满地都是,就像我跟她的友谊,不堪一击,最后粉身碎骨。 那时袁正正好回宿舍取他那把吉他,问我:“哟,遇到什么心烦事了,小宇宙这是要爆发吗?” “没事。” “没事?跟文心姑娘吵架了吧。刚才我都看到了。” “你******无聊不无聊,偷窥狂。” “谁偷窥你了,大白天的你丫站在那对着一个美女干嚎,谁都看不过去。” “她怎么样与我无关,我今晚就要破处。” “好哥们儿,就该这样!” 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了方笑的名字,犹豫了片刻,最终拨通了她的号码。 “在干嘛?”那边传来了她慵懒的声音。 “我在宿舍,你呢?” “一样,刚收拾完洗完澡,我后天要去纽约了。” “你一个人吗?”我问。 “嗯,室友都走了。” “我去找你,”顿了一下,我问,“可以吗?” “嗯,”她的声音压得有点低,“晚上在这里陪我吧。” “嗯。” 我不再胆怯,也不再彷徨,不再有结束处子之身的懊恼和罪恶感。临走之前,袁正拿出一个套子塞我口袋里,说:“法国进口的哦,慢慢跟方美女享受吧。” 想了想,他又塞了两个套子进我口袋,奸笑着说:“第一次,难免会废掉几个,多带点保险,去吧,我的乖乖。” 研究生的宿舍楼位于学校南边,由于放假的缘故,整幢楼静谧出奇,只有三四个窗户还亮着灯。 来到方笑的宿舍,门半掩着,我轻轻地敲门,门温柔地开了。 不知是爬楼爬的还是精神紧张,心跳加速,额头冒着微汗。 她画了淡妆,穿着透明轻薄低胸的睡衣,长发披在香肩上,细长白皙的手臂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青筋,身上散发着阵阵幽香。 看着她,我呆住了,她说:“你傻了?快进来。” 那晚,她真的好美,是她在我心目中最美的时刻,犹如完美的女神。我只看见柔和的光,仿佛在她身上荡漾,有些耀眼。 我盯着她,不由自主地说了句:“你好美。” 她害羞地低下了头。 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我瞬间觉得这是焚琴煮鹤的勾当,自己不该去糟蹋这样的美丽。 我想让她的美永远留在我心中,不染不妖,直到生命尽头再来回味。 我捧起她的脸,像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她脸颊泛红,害羞地微笑了一下。我没有说话,捋起她额头前的一缕细发,在她眉心轻轻吻了一下,说了一句:“你很美,对不起。” 然后,转身离开了。 回到宿舍,袁正一掐时间:“诶,你这不对啊,秒射?” 我摸出口袋里的套子一个不少地扔他桌上。 “又******临阵当逃兵了吧,怂货。” 我点点头:“下不了手。” “宇宙第一超级怂货诞生!” 多年以后,我仍然不后悔那晚的太监行为。 我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正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我隐藏了这片新大陆,让它自己繁茂,不惹外来的尘世。 那就是让一个女人活在我灵魂深处最温柔的某个位置,直到永远,既不是情人也不是朋友,那种暧昧的情愫,不是所有人在这短暂的一生中都能体会到。 如果我进了方笑的宿舍,也许身体爽到了,可是,我对女人所有想象和灵感都将在那一夜耗尽,以后漫长的日子里,我无法原谅那一夜被欲望驱动的轻率。 我不想让自己活得如此形而下,如此猥琐不堪,如此丧失灵气。 方笑走了,没有要我去送她,她就那样走了,飞到了大洋彼岸的纽约。 那晚,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在告别的季节,所有东西都在从身边迅速凋零,不让我有半秒钟遐思的空隙。 我失去了太多,二十天的记忆、付文心、方笑、《潮》,都被上帝一一拿走了。 我无力地走在北京空空如也的街道上,晚上十二点,这座城市褪掉了喧嚣,慢慢沉睡过去。 夜,带来黑暗的同时,也带来了宁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消失的室友 那是一个普通的早上,不到六点夕阳已经从窗户洒进来,可恶地打扰睡眠。 东三环的路上,汽车像一排排老鼠时进时退,在北京什么都要赶早。 我和袁正起床后受到了惊吓,慵懒立马去掉了四分之三,因为桌子上放着两份超级豪华的早餐,有精致的煎蛋、浓香的豆浆、新鲜的沙拉和喷香的火腿。 平时我们仨基本不吃早饭,从来是啃着面包就冲出去上班了。 这一茬,能不吓到我吗? 袁正盯着规规矩矩的早餐问我:“你昨天捡了个海螺姑娘回家吗?” 我盯着规规矩矩的早餐摇摇头。 这时杨尘君从厨房探出头说:“起床了!你们吃吧,我吃过了。” 我和袁正边吃边想,这小子今天为什么变成海螺姑娘了。 等他从厨房出来,袁正问:“君君,你没受什么刺激吧。” 他呵呵一笑,说:“没有啊,平时哥两个这么关心我,为你们做一顿爱心早餐怎么了?” “哦,好好好,你别说,这煎蛋真有水准,比小时候我保姆阿姨做得强上几百倍啊。”袁正一边吃一边夸。 我却从杨尘君细微的面目表情变化看出了端倪,他一定隐藏着了什么。 那天他表现忒奇怪,又不是生离死别,我和袁正离开时他要求跟我们一一拥抱,说有你们两个好哥们儿真心是几世修来的缘分,眼看要说哭了。 我安慰说:“君君,你小子没事吧?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事情了?” 袁正摸摸他的额头,拍了他一下肩膀说:“你丫生病了吗,还是遇到什么困难不敢开口说?因为那个贱货?她是不是又出轨把你甩了?别唧唧歪歪的,赶快告诉我们。” “真没,与她没关系,我有事还瞒你们干吗?我内裤有几种颜色兄弟俩都一清二楚。” 我斩钉截铁地说:“是不是因为你女友的事情?快告诉我!不然我们不走了!” 眼见无法隐瞒,杨尘君低下头,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很久之前她跟他的上司好上了,只是我现在才知道……” 袁正怒不可赦:“你俩复合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那个贱人信不过!你他.妈的就是不相信我!那贱人在哪上班,我现在就去她公司搞臭这个婊.子。” “袁正,求你别这样!”杨尘君像一个受气的孩子,委屈地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袁正叹了口气。 我拍拍杨尘君的肩膀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有的人就是没有缘分,不能走到一起,你先请个假出去玩玩,散散心,休息几天。” 杨尘君点了点头。 怕他想不开,袁正打电话让陈菲和白宗泽过来陪陪他。杨尘君坚持不要,说别人在放不开,想自己静静。 我们便由着他。 就这样,我和袁正下楼了。 在楼下,回头看我们的住处,杨尘君正靠落地窗前目送我们离开,透过玻璃我看到他满眼的忧伤与不舍,从未有过的落寂弥漫在他身上。 他身上犹如有道奇艺的光芒,穿过了岁月的喧嚣。 当时,谁都没有想到这是永别。 我们回来后他已经不在了,家里的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起先我们以为他出去散心了便没有多问。 眼看两周过去了,这小子还没有回来。便打电话给他,可他得手机始终处于停机状态。 我和袁正这才慌了,在他屋里的桌子上翻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他书桌上面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上有几个秀气的正楷字:致我最好的两个兄弟曾小宇和袁正。 我和袁正大惊,心想可别出什么茬子,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信封摊开信纸: 小宇、袁正: 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离开,不必惊慌,不必找我。 不知从何说起,我从小生长在贵州的农村,家境条件不好,父母疼爱我,从来没让我饿过肚子,小时候白白胖胖,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那一年,我十二岁,父亲为了给我凑上初中的学费,在工地劳累过度,躺在床上吐血。舍不得花钱进医院,叫来一个土医生。医生开了个方子,说几道中药炖狗肉吃了我爸的病就好了。 家里养了一条叫黑狗,叫黑虎,从我出生开始黑虎就在我家,它陪着我一起长大。每天一大早太阳还没升起它便翻山越岭送我去上学,下午放学它又来学校接我。有时我没有放学,它便坐在学校旁边的路上等我,看到我出来了欢天喜地地迎过来舔我的脸。 不管刮风下雨它都这样,从来没有失信。它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有跟它在一起时我才能感觉到快乐。 它本来应该在我家终老,等它走后,要把它埋在屋后,并立碑。可一切不尽人愿。 那天它似乎知道主人要结束它的生命,蜷缩在我怀里呜呜低吟,我搂着它哭啊哭,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它一边****我的眼泪,一边呜呜地摇着尾巴,像在安慰我不要伤心。 我被我妈和几个大人按在地上,拼命挣扎嚎叫,把我妈抓得全身是伤。黑虎被人牵到屋后时没有反抗,只是一边走一边依依不舍地回头看我。顿时,我整个人内脏好像都碎掉了,我停止哭喊和厮打,呆呆地坐在地上,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 我妈以为我傻了,焦急地摇着我喊娃儿你咋了。我呆若木鸡般地坐着,魂儿飞了。 狗肉的气味伴随着苦涩的中药味从厨房里飘出来那一刻,我的心死了。黑虎的皮被卖了给我凑学费。 我绝食了六天,最后晕过去了,被送到了医院。被救醒后,我妈给我买来牛肉面,一看到那碗里的肉,我脑子里闪现的全部是黑虎的画面,恶心和悲痛涌来,我一挥手把牛肉面打翻在我妈身上。 我妈觉得亏欠我,她不生气,一声不吭地收拾。 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吃过肉,闻到肉味我便会想到黑虎,想到我童年最好的朋友。这土医生的偏方并没有治好我爸的病,后来我爸被送到贵阳的医院,才治好了。 我从小孤僻,没有朋友。上大学后,幸运地遇到了你们两个,你们的真诚让我慢慢敞开了自己。 然后,又遇到了我女朋友,不,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跟那女人一起时,我误认为我遇到了爱情,我甚至放任了自己,开始吃肉。但这一切原来都是游戏,都是骗局。我曾经悲痛欲绝,是你们一步一步带着我走出来。我以为我的真心可以换来她的改变,为了跟她复合我把一切都掏给她,结果,我还是输了。 人生就是我骗你,你骗我,我吃你,你吃我。社会像个生意圈,人们都是生意人,在这世俗中买卖灵魂,有的甚至明码标价。 我谢谢你们一直对我好,我舍不得你们。但是我从黑虎死去的那一刻,我便一直想着离开这个生意圈,我思考了十年,她对我的伤害,坚定了我的决心,我做的决定是成熟的而不是一时冲动。 唯一放不心的是我的父母,前段时间我妈告诉我他俩买了新农保,以后每个月要领很多养老保险金。我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下了。 我的兄弟,小宇,你是一个内心单纯、追求正义的人,你在为理想奋斗,关注我们世界的苦难,我由衷敬佩你。以后世界会伤害你,请你宽容那些伤害你的人,他们比你更加可悲可怜。 我的兄弟,袁正,你是一个好心肠的老好人,内心善良、我行我素、外冷内热。你身边有很多爱你的朋友,你已经体会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如果有机会,请你多回家你父母聊聊,他们很爱你。 兄弟们,再见了,我以后要过寂寞的生活,寂寞未尝不好,摆脱了现实的泥淖,寂寞或许是人生的另外一种境界。 佛说:万发缘生,皆系缘分!人之心识,攀缘于一切之境界也。如眼识攀缘色境而见之,乃至身识攀缘触境而觉之。 我与父母,与黑虎,与她,与你们,今生能相见,皆因缘分。我父母能买上新农保,也是缘分。 心中有佛即与佛有缘,愿以此功德,我等与众生皆共成佛道。 看完信,我跟袁正对视了一下,陷入了无比绵长的沉默。这新农保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生意圈 过了一会儿,回过神后,我又拿起信杨尘君的信仔细掂量,说:“没错,这是君君的字迹,是他手书的无误。” “为了确保他百分之百的安全,我建议还是报警吧。”袁正表示。 “好,我同意。” 过了几天,杨尘君的父母来了。 袁正事先告诉我,准备大战一场吧,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 本来我和袁正以为他们会跟我们撕起来,撕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没有想到他们到宿舍时平静如水,谦谦有礼地给我们打招呼,并感谢我和袁正对杨尘君的照顾。 他爸说:“我早知道这娃儿会有这一天,哎,只要他安逸就好,我们没有什么怨言。” 又过了几天,警察来宿舍告知我们,已经找到杨尘君,他在一个清幽的地方出家修行,不便再被外人打搅。 我跟袁正总算松了口气,至少知道了他人身安全。 与一起共处了五年的兄弟分别,而且极有可能是永别,我们无不伤感。 想起那天早上杨尘君的怪异表现,一切都释然了。既然他认为只有走这条路人生才过得有意义,就让他去吧。 杨尘君一意摆脱社会这个巨大的生意圈,没料到,他只是从一个生意圈跳到了另外一个生意圈。 十年后,尹德基去山西一个叫佛尔岩的佛教圣地为他即将生娃儿的老婆求签,见一僧人面熟,一问之下,才知道此僧人正是杨尘君。 最后,求签、宿命敲钟感应的优惠套餐做下来,杨尘君给尹德基打了八折优惠,末了还赠送一个念诵经文的“大礼包”。 人生,有时就是那么滑稽和不讲理。 当然,那是后话了。未来的不确定,敞开了无限可能,我们也必须为未来打算。 晚上,袁正提回一箱啤酒,借酒消愁。 喝得差不多了,他又开始飙疯话,说:“小宇啊,君君就这样抛弃我们了,以后就我们两兄弟相依为命了。呜呜呜。” 说到动情处,他坐过来搂着我的脖子继续唠叨:“我袁正没有几个说得出口的朋友,一直把你和君君当成最好的朋友,现在君君不在了,留下我们俩在红尘俗世里挣扎,以后我们可要相互搀扶啊。” 当时我有点晕乎,说:“能成你袁正的好朋友,这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福分?你小子还真有福分,文心对你那股劲儿,要是使万分之一在我袁正身上,哥立马嗝屁儿了也在所不惜,也值了我袁正这辈子的命了。” 听到他提起付文心,知道他真喝高了,口无遮拦,满嘴胡话,什么实话都往外面吐。 我“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虽然并不好酒,但是看到袁正如此渴望一次宿醉,不忍心扫他的兴,为了“大学”“付文心”“乐队”“君君”,我们干了一罐又一罐,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传来敲门声,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歪在沙发上,鞋子正放在那头的袁正的脸上,这厮正鼾声四起,嘴都快啃到我的鞋底了。 我用脚把他踹醒:“快去开门!” 他慵懒地叽咕两声说:“别理会,肯定是送快递的,马上就走了,继续睡。”说完他翻了个身,蜷缩在沙发那头又睡了。 我想快递就快递吧,实在不想起来开门,于是又合眼准备继续约周公。 模糊之中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有人进屋了,沉重的脚步声离我们越来越近,那脚步声的节奏铿锵有力,不像送快递员那轻飘飘的小碎步。 我心想****,这不对啊,快递怎么有我们住处的钥匙。 想到这里立马清醒了一半,翻身爬起来,只见一个50多岁的中年人,正站在沙发前盯着狼狈不堪的我和袁正。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整个人十分精神干练,没有中年人的啤酒肚和肥硕的躯体,戴着眼镜,两鬓有几缕白发,面相温文尔雅,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威严。 他的眼睛我似乎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瞬间在脑子里一过,那眼睛不就是旁边那死猪袁正的眼睛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中年人肯定就是袁正的父亲袁仲华。 我立即笔挺地站起来,叫了声:“叔……叔。” 他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睛始终盯着袁正。 后者正半张着嘴打呼,突然嘴里冒了一句“文……心”,脸上随即浮现了一丝笑容,想来应该是春梦来袭。 那场面尴尬至极,我立即拉袁正的裤子。这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小宇宙一大早的你拉什么拉,拉稀吗?让我再睡会儿。” 我悄悄用手指指了指他爹的方向,这厮眼睛一瞟,立马像跟根弹簧一样立了起来。 “爸,你……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袁正一边揉眼擦口水一边语无伦次地说。 “今天早上的股东大会,大家在等你,你电话不接,在屋里睡大觉?”他爹的语气缓和,脸上没有一点愠色,可话一从他嘴里出来,好像都变成了一道命令,具有不可抗拒性。 袁正在沙发缝里捣鼓一阵,摸出手机,不好意思地对他爹说:“哎呀,没电了,昨晚忘记充电了。” 他爹说了一句话:“去里屋说话。” 他们进去后,有几分钟的平静时光,之后两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吵起来了。 我在外面听不清楚具体内容,只听见袁正歇斯底里的吼叫:“这是我的生活,你管不着我!你那么多年都不管我,为什么现在就想到管我了!” 接着,袁正冲了出来,摔门而去。 他父亲背着手慢慢走了出来。 那场面尴尬,我不知所措,说:“袁叔叔,我去给您倒杯水吧。” “不用了,谢谢你。你叫曾……” “曾小宇,袁正的大学同学,也是同宿舍的室友。” “嗯,好!听袁正说起过你们,大学同学难得啊。” 我发现他爹也不是袁正说的那样霸道和不讲理。 “小宇,那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事情处理,以后有空再叙。” “好的,袁叔叔,我送你下楼吧。” 走之前,他看着茶几上堆满了奇形怪状的啤酒罐,摇摇头说:“哎,你们年轻人啦。” 在电梯里他问我:“小宇今年几岁了?” “23岁。” “比袁正小啊,上学上得早吧。” “嗯,小学跳过级。” “那你一定很聪明。” “谢谢袁叔叔夸奖,没有啦,只是比别人用功。” “你的路还长啊,我也算是过来人了。聪明有时是祝你攀登的梯子,有时却是武器,用不好,容易伤到自己和他人。我们生下来就已经成了自己,人生的意义不在于你是什么样的人,而在于你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像你跟袁正,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 “哦,袁叔叔说得对。”这时,我脸上滚烫。 司机打开了劳斯莱斯-幻影的车门,袁仲天上车后,意味深长地对我挥了挥手,说:“小宇,你好自为之。” 车子扬长而去,我立在那里,感觉到了一种名叫屈辱的东西袭来。我知道,是时候从这套臃肿豪华的大三居搬出去了。就像我坚持的那样,最初就不该搬进这个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演员的烦恼 地下室,为最微小却不卑微的人,提供了安身立命的第一站。这个本来用于防核武器和战争时躲轰炸的空间,挤满了各种理想爆棚、钱包紧缩的梦遗少年,演绎着繁华之下的清苦和悲情。 大部分人是这样的情况,从贫穷的老家摸索过来,因为北京人多机会多资源集中,决定留在这里试试看,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干啥想干啥,只是待在北京,待着待着习惯了,只要饿不死,就这样待下去了。 还有一些怀揣明星梦和艺术梦的人,心高气傲,自诩怀才不遇,认为世界不理解他们,亏欠他们太多。 而北京,这个巨大的蚁穴和蜂巢,总像个邋遢土气的母亲,有着包容他们的情怀,在这里他们有机会让施展拳脚。跑龙套、酒吧卖唱、当野模,只要能生存下去,他们便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在钢筋混泥土的缝隙间穿行。 有的人,得花一二十年才认识自己的无知,人老了,理想却还在,这是一种最为可怕的诅咒。 我们隔壁住着从山东来的保安大叔跟他的媳妇儿。 当初这大叔想当演员,怀揣50元巨款来到北京,结果四处碰壁,最惨的时候在桥洞睡了两个月,最后遇到了同样做着明星梦的女孩,结了婚。 两人各自找了份工作,如今看到那些跑龙套的人,他们心里还会小激动一下,荡起一些涟漪。 对门住着一对卖凉皮儿的山西小夫妻,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孩,正准备要第四个,希望是个带把儿的。 他们起早摸黑摆摊,三十多岁的人看上去跟五十岁差不多,提前衰老的不仅是他们的身体,还有心智,或者说,他们从来没有品尝过年轻的滋味。 生命在这里都有着枯萎的意向,奢侈品牌里面的富人和二奶、文艺聚会上的装逼青年,终究掩盖不了这个城市骨子里的平庸、无聊、呆板、秩序和真空。 一到晚上,隔壁大叔跟他老婆亲热,虽然时间短,但次数多。最惨的是卖凉皮儿的小夫妻也动情了,动静大,持续时间长,估计吃了伟哥。你方唱罢我登场,晚上基本别想睡了。 可能是空气不好的缘故,一搬进来,卢泽汓高烧不退,送到医院打吊水什么的方法都试了,始终退不了烧。 耿浩有时一夜不眠,坐在旁边看护他。差不多每隔两周,卢泽汓都会发烧一次,我们对他的照顾自然会多一点。 蜗居的时代,我们觊觎的仅仅是属于自己的那几平方米,没有凶猛的叫床声和厕所飘出来的气味。 在地下室只住了两个月,由于尹德基当上了厨师领班,收入增加,搬到了一正规小区。 卢泽汓出去跟他的同事师兄合租了一个两居室的房子,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当时,他跟这个师兄在煤矿集团搞了一清洁煤的项目,每个月有了稳定的收入,日子直奔小康。只是跟他那隐秘情人的事情始终不透露给我们。 有一次我去他家做客,见到了跟他合租的师兄,叫赵冉,留着板寸,微胖,挺有富态相,幽默健谈,说话有点娘娘腔,总让我想到唱《一剪梅》的费玉清那娘妹儿劲儿。 卢泽汓在厨房做饭时我跟他聊天。 赵冉告诉我:“这卢泽汓老弟啊,还是太痴情,徐璐这么好的姑娘天天来楼下给他送东西,他都无动于衷,你别说,我都急了。” 我问赵冉:“你们在一起这么久,知不道卢泽汓的秘密情人是谁?” 他拍了下大腿,说:“哎,可别说了,我套过n次,套不出来,我这师弟应该是想等到结婚或才公布吧。也不好说哇,说不定哪天突然腋下夹着四五个小娃娃叫我们叔叔,也有可能。” 耿浩在我们毕业旅行后画了一组叫《生命》的油画,他说为了唤起我的记忆,但没有成功。 有位煤炭老板看上了,高价买下了油画,让这小子发了笔横财,从此之后便回宋庄专职作画去了。 偶尔我去宋庄与他喝茶,他问我:“我们毕业旅行的记忆你现在还记不起吗?” 想到往事,内心有些阴沉,说:“真记不起,你以后再多画画那时的景象,说不定能激活我的记忆。” 他果然不停地画,画川西的风景、藏民的生活,以及有关那次旅行的一切事物。 不知为何,我的脑子里面仿佛有个凶狠的黑洞,吞掉了那些记忆,无论我如何寻找,均徒劳无功。 那时,我已经搬到蓟门桥北面电影学院附近的一个小区,跟一个叫何铁龙的三四线男演员合租。当然三四线是他定的,我个人感觉他至少位于八九线的档次。 袁正回家发现我悄声无息地搬走了,而且还不可饶恕地在他枕头上放了租金,自然在电话里哇哇乱叫,说你小宇宙跟我袁正有仇吗,你这不是侮辱我们的友谊和感情吗? 还问我是不是他爹说了什么刺激到我了我才搬出去的,扬言要找那老头儿算总账。 我告诉他你要是敢去找你爹怎么怎么样,我们就绝交,这跟你爹没有半毛钱关系,是我自己搬出来的,离学校近方便一点。 他无可奈何,只好作罢,说以后经常回来看看。 这小区毗邻电影学院,毗邻什么就能沾上什么似的,这里住着各种导演和演员,常常看到遛狗的遛着遛着遇到别人就聊开了:你那电影立项了吗,你那剧杀青了,那剧组的小妞可骚了……凡此种种。 有一天在小区偶然遇到导演杜锋,一聊之下才知道他刚在这个小区买了房,马上装修好了。 我们如见故人,立即去我家做了顿大餐吃。 杜锋的新片里缺个男角儿,让我的室友何铁龙去试试戏,何铁龙万分感谢我和杜锋,只差跪下来磕头了。 我说你别磕头,这一个月的公共卫生你包了吧。他拍着胸脯欢天喜地表示答应。 何铁龙刚毕业的时候自恃一半像吴彦祖一半像黄晓明,夸口第一单要接部大戏,非张艺谋、冯小刚的不接。 结果一毕业,落差太大,发现自己跟北影厂大门口扑街的那些货没什么两样,天天跑龙套累得剩下半条命,被场记骂,被导演骂,被管盒饭的大妈骂,被骂成狗,还要忍着。要不是家里有点钱支援他,早睡大街去了。 有时一回家,快憋出内伤了,进门便破口大骂:“我日那导演的祖宗十八代,小宇你知道吗,我们这行太辛酸了,比捡破烂的还累还没尊严,我真是不想干了啊。这个破圈子,全玩虚的假的,我看不惯!” 我安慰说:“坚持坚持吧,万一演出来了呢,你不是自诩一半金城武一半黄晓明吗?再说,看不惯什么,就试着绕过看不惯的事情。” 要是以前,我会说,看不惯什么事就试着改变他,但是我逐渐明白,改变比登天还难。 “一半吴彦祖一半黄晓明。”他纠正。 “对呀,弄不好,以后比这俩哥们儿还牛逼。” “小宇,我******现在算是发现自己确实是一半吴彦祖一半黄晓明,背像吴彦祖,肚皮像黄晓明,顶个屁用啊。” “要不去砍两刀,整成汤姆?克鲁斯,可以秒杀那两位。” 何铁龙立即露出惊恐状:“那不可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发誓这辈子要做天然帅哥,坚决不整容。” 其实有一些剧组找过何铁龙去演,有的还是男二号,但这厮真不去,说国产烂剧多得几个太平洋都装不下,不能为了几个臭钱成了生产文化垃圾的罪魁祸首,我是有时代使命感的好青年,未来中国电影史将刻下我的名字。 他眼睁睁地看着我问:“你不觉得我说的是屁话?” “不觉得,我支持你。” “以前我跟一切前辈和同行说这些,他们都奚落嘲笑我,伸手摸我额头,认为我发烧说胡话。” “别纠结别人说什么,去干你想干的,等你以后成了影帝,再对那些没有远见的****竖中指。” 他乐得在沙发上打滚,好像自己已然成了牛逼哄哄的大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寻凶计划 小时候有个算八字的老先生说我命里缺水,以后要多接触水。我不信,心想这世界上谁又不缺水。 然而,我确实爱水,但跟生辰八字没有关系。我妈告诉我小时候洗脸盆就是我的大海,能在里面玩上一天。 北京极度缺水,没有南方的支援,这个城市将渴死。 城市内的臭水沟和周边的水库,充满了人为的不纯洁,缺少大自然的鬼谷神功和天造地打的灵气,让我无法欣赏。 与水的互动,除了大学时跟付文心一起在学校淋那ph值小于5.6的脏雨,便是去游泳池邂逅泛着漂白剂的自来水。 冬天的北京,游泳是一项不错的有氧运动。 大学毕业后,f4最常去东单的一家游泳馆游泳,这家游泳馆宽敞大气,人不多。 那天,尹德基在水里教旱鸭子卢泽汓游泳,与其说教他游泳,不如说在灌他水。 卢泽汓被呛成了狗,脸都紫了,疯狂打嗝。 耿浩与我躺在游泳池边休息,看到他腹部上的刀伤,像一条灰色的蚯蚓粘在皮肤上。 我摸了摸问:“现在还疼吗?” “不疼,下雨天有点痒。” “那次多亏你。” “别自责了,跟你无关,我是想保护她。” “毕竟这事因为我而起,我不想身边的朋友再因为我受到伤害。” “你喜欢写,难免会招惹些幺蛾子,以后注意保护好自己。” 我不希望身边再有人受到伤害,所以发誓要把行凶之人挖出来。 虽然删去了她的一切联系方式,只有这样,我才能稍微控制住一想到她被肠肥脑满的官二代压在身下而生出的无名怒火。 但我仍然觉得亏欠她,要不是耿浩及时赶到,在那个昏暗倒胃的小巷子里,我将犯下这一生最严重的错误。 晚上回到家,我开始回忆,谁最有可能对我下手。 想起大一那年,写过一篇文章揭露离文科大学不远处的一个涂料厂乱排污水,影响到周围学区和居民的生活和生命健康。 文章发表后,被媒体转载,环保局介入调查,最后对涂料厂老板提起公诉。 涂料厂的老板叫王佩华,满脸横肉、方头大耳的一光头,全身浮肿跟一受了核辐射的畸形人似的。 一开始牛逼哄哄说你们告,老子后台硬,看你们能不能把老子告倒。 结果他的后台没有想象那么硬,加上北京为了举办奥运会正严打,一告就把他告倒了。而且是倒得一塌糊涂。 这涂料厂将含砷量和含汞量超标4000倍的生产废水排放到护城河中,致使河水被严重污染。 其生产的涂料贴上某国外进口高端品牌的标签,打着“绿色”旗号销往全国各地。没有相应生产许可证、产品批准文号,也没有办理工商、环保等手续,属于非法经营。 最后判他非法排污、非法经营,被判有期徒刑6年,赔偿国家经济损失690万元,没收所有作案设备。 这涂料厂被查封后,里面的设备被拆掉了,改造成了科技孵化园。 在法院的宣判会上,王佩华站在两个民警中间,一脸冷酷的熊样,脸上仿佛结了一层霜,跟面瘫了差不多。 他怎么也想不到曾经不可一世,如今沦落到这等地步。 被押下去时经过我身边,他盯着我,眼里喷射着凶恶的火光,想跳过来将我咬死:“你小子,看老子弄不死你!”随即,被民警强硬押走了。 王佩华被关押在延庆监狱,按照刑期应该还在服刑中。 我想来想去,那次在巷子里行凶的人,最有可能是他安排的人。 因为我发表在《潮》上的文章大都属于文人之间的撕逼,比如笔战和论战什么的,其实跟论战者私下里都有交集,甚至有的关系还不错,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 文人崇尚伏尔泰说的那句话,“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他们不是睚眦必报的人。 这王佩华被我列入了重点怀疑对象。要获得此人的信息,我需要求助于袁正。 袁正整天到处飞,今天在东京,明天已在巴黎,一天到晚在电话上对我苦逼叫,说怀念大学生活啊,怀念到想死。 又问我付文心的消息。 我说不知道,以后她的事情别问我。 他奇怪,意料到我跟她之间出了事,也没再多问。 一个周末他说回北京了,邀请我们出去聚聚。 在建国门的一个西餐厅,陈菲和白宗泽也在。袁正这厮西装革履,一派职业范的打扮,气质突然间从学生变成了霸道总裁。 他一见我,跳过来搂着老子抱起来转了一圈:“小宇宙哥哥,想死你了!” 我赶紧让他放下,这******两个直男玩这个,别让旁人误会了。 “袁总,迷倒了不少小女生吧?”我问。 “哎,可别说了,忙得都神经衰弱了,哪里还有这些小心思啊。” 吃了半响,大家忆苦思甜,把气氛整得很怀旧。 由于白宗泽是耶鲁法学院的高材生,袁正向他咨询一些跨国公司交易的国际法问题,反正老子一点都听不懂,也听不进去,估计也只有白宗泽这样的学霸才懂。 我和陈菲聊着导演杜锋的新片,陈菲建议我帮着杜锋写剧本。 我告诉她上次在小区见到杜锋,讨论过帮他写剧本的事情,可以试试。 陈菲有几分激动,说:“到时候挂编剧的名字你放第一个。” 我不削地说:“无所谓啦,兴趣而已,顺便帮帮朋友。” “你当我朋友了?”陈菲饶有兴趣地问。 我没好气地说:“我是说帮杜锋。” 她“哼”了一声,说:“要不是我投钱,杜锋哪来钱拍电影?” “那你为什么愿意帮他?” “我看好他拍的电影,画面尖锐,有思想。别以为我是一个都不懂的只会买奢侈品的肤浅女人,我告诉你,我也有自己的电影梦想,我喜欢有情怀有力度有批判的电影。知道这钱投出去,十有八九收不回来,但无所谓,在这金钱当道的社会,总要有人拍一些纯粹的东西,为了艺术和良知,这才是电影的终极目的。” 果然我还小看了这丫头,她说的这几句话让我刮目相看。 “怎么样?对我刮目相看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夸她,她已经自夸了。我只好奚落她一下:“拉倒吧,还理想,等你像电影厂门口蹲守的群演,这顿吃了下顿没着落的时候你再谈理想,我才真服你。” “我一定要自编自导一部电影,在国际电影节拿大奖,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奚落我。” “好吧,我等着这一天,要是有那一天,我就把手机吃了给你看。” 袁正和白宗泽聊完了,我对袁正说去阳台透透气呗。 来到外面,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怎么样,出版社的活儿习惯不?” “没啥不习惯的,混口饭吃,自己也还喜欢,将就着干呗。现在图书行业也就那样了,要死不活的,纸媒已经是夕阳产业,但总得有人干这个,为祖国人民提供精神食粮啊。” “跟你说了,来帮我,我们俩好好开创祖国的未来,不会亏待你,你丫怎么就那么死性不改呢?” “网上不是流传着这样的口水话,不能去朋友的单位打工,挺有道理的。” “好吧,知道你脾气犟,随你,等你哪天想通了,随时告诉我。” “需要从长计议,不急。” “我们宿舍仨吧,玩得这么好,君君丢下我俩去做和尚了,以后我们只能相互照顾相依为命。” 我们笑了笑,说:“想向你咨询点事情?” “你说。” “你认识警察系统的人吗?” “不认识,但我爸认识啊,你说,什么事情?诱奸小女生摆不平了?”他又开始贫嘴。 “去!别瞎扯!我说真的,能不能帮我找个人,叫王佩华,现在应该关押在延庆监狱。” “怎么了,找他干嘛?这怂货不是被你扳倒的那涂料厂老板吗?” “是,我怀疑那次受伤是他雇人行凶。” “行,没问题,晚上我就给我老爸打电话,有消息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谢了。” “别说这些,以后可得保护好自己。我们大多数人只想苟活在这个世界上,随波逐流,整天吃喝拉撒,整个一食物通道,嗝屁了这辈子就完了。你想改变,这点我一直佩服你。需要什么帮忙随时找我。” 袁正看了看我:“你要干嘛,可要悠着点,别干什么过激的事情啊。” “放心吧,我你还不了解吗?当然是从后面给他来一刀。” “啊?”他一惊。 “骗你的,看把你小子急得,就是跟他谈谈而已。” “那就好,注意安全,其实这件事都过去了,该去的就让它去吧,翻过这一页,我们的生活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只是不想让我身边的朋友再因为我受到伤害,这人像定时炸弹,一日不除,心里憋得慌啊。再说,他让我失去了这辈子最珍贵的记忆,我能不找着王八蛋算账吗?”我摸了摸左边的头颅,仿佛旧伤依然隐隐作痛。 “记忆?那记忆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活在我们的记忆中,你有我们这些好朋友好哥们儿。”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那段记忆力有我这一生最珍贵的一茬,我******怎么这么倒霉,正好忘了这一茬,这是命吗?” “唉!”袁正叹了口气说,“有时我们不得不认命,是自己的怎么躲还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撒丫子追都争不来。” “我懂你说的。” “她怎么回事?我也联系不上她,你跟她……” “别提她,我告诉过你。”袁正见我语气坚定,也不再问下去了。 “好好好!那你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 “没有什么需要了,你帮到了我大忙,感激不尽。” 袁正办事效率颇高,应该说是他爸办事效率高。第二天上午他打电话告诉我,王佩华在监狱表现良好,减刑三年,刚被放出去两个月。 表现良好是堂面上的说法,内部人士透露,其实她老婆拿家里最后那点钱砸进去疏通了一下。 王佩华出来后去开出租车,他的公司名称、车牌号码、家庭住址等信息全部搞到了手。 这社会,有关系就是不一样。挂断电话,开始谋划寻凶大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大人物到小人物 北京的南边属于城市的第三世界区域,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出租车司机都不愿意奔这边开。 说到风水,南边属于下风下水,一提南边,有的北京本地人会说,哦那地方啊。 然后会讲很多奇闻异事,比如说什么南边的护城河里有水怪,涵洞里出僵尸,听起来这个区域整个就一三次纪元空间。 王佩华的家就在这三次纪元空间的中心。 天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地面湿漉漉的有点像南方梅雨季节。街道上没有人烟,汽车和树叶上积累的尘埃被雨淋成了泥泪,看上去脏兮兮的。 王佩华的出租车驶进了小区外面的小路。他将车停好熄火,钻了出来,没带伞,用一件呢绒大衣那些,我挺佩服你的,一个大学生,敢作敢为,真是年少有为。你说说你朋友的事,是怎么?” 于是,我把发生在巷子里的一切告诉了他,我怎么被一个人袭击,付文心怎么陷入险境,耿浩怎么救急,我醒来后失忆的种种情况。 王佩华沉思片刻,摸了摸他的他那像沙漠山丘的光头,问:“有没有看清楚偷袭你的人长啥样?” “那人袭击我的瞬间,晃到了这人染的黄头发,手背上纹了一只白虎的头,其他的信息一概不知。” “黄头发,老虎纹身,这些信息足够了,我以前开厂,有的事情要用下特殊手段,呵呵,说来惭愧啊,认识一个人,他手下有些混混,让他帮着查一下。曾老弟你先放心,这事包在我头上。” “那先谢谢了。” 王佩华抽了一抽餐巾纸,用力醒了醒鼻涕:“曾老弟啊,别这么客气,我出来后买了一本你的书,《紫土手记》,对吧?读得我热血沸腾,这不整成了一‘老男孩’了?天天在家里发牢骚,这个不正义,那个不公平,我媳妇儿都说你丫现在就一出租车司机,好好开你的车,人家的事儿,我们管不着,少管,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可我就想啊,着北京雾霾那么重,我也是有责任的,所以说呢,我就在出租车后座放很多绿色出行的宣传册,都是我自己花钱做的,有的乘客看了,哎哟,那个赞同啊,我每次都成就感爆棚。还要多谢你,是你影响了我。来曾老弟,干了!” 王佩华侃大山的功夫了得,一扯扯到了凌晨,他说他以前带着帮兄弟各种牛逼,各种横行霸道,什么“京城四少”“京城四癫”的从来不放在眼里。 他回忆起童年感慨万千,说小时候在胡同里面呼风唤雨,撒丫子欢跑。 那时虽然穷,但呼吸着干净的空气,那护城河清亮得啊,光着屁股噗通一声跳进去,还用水漱口,一点泥腥味儿都没有,现在坐车路过旁边太阳一烤跟死尸味差不多。 我想到了童年时在桥边镇疯玩的样子,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 王佩华这时眼角噙着泪花,堂堂七尺胖男儿,到了动情处,也是情不自禁。 最后彼此留下联系方式,他非得开车送我回家不可,我一看这人喝得五迷三道,待会儿直接把车开马沟里得不偿失,就让他先回家,我打了个车回住处。 一进家门,浓烈的烟味儿袭来,我与何铁龙都不抽烟,知道屋里有客人来。 何铁龙和杜锋正在聊天。 我一进屋,何铁龙大喜:“你总算回来了,杜导已经等了你两个小时了。” “怎么不给我电话?” “不是什么急事,我也正好和小何聊聊我新电影的事情。”杜锋客气地说,“刚才我跟小何聊得不错,我新电影中的角色之一可以以他为原型,本色出演。” “好,我名字已经想好了,叫《鼠人》,怎么样?”我坐到沙发上,说,“以北京的底层人物为原型,寻找一个点,把他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好想法!”何铁龙伸出大拇指。 我说:“上世纪60年代,一些实验电影艺术审美取向就与当时的社会主流文化背道而驰,走得太偏,反而失去了主见。我觉得,我们这个剧本不应该拒绝当下的文化和生活,不然艺术作品太凌空,会非常尴尬。” “我同意小宇的想法,很好,那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写,写好了给我看,我们再进一步沟通。” “好的,没问题。” “对了,你们俩改天来我家玩,新屋装修好了,过来帮我冲冲喜呗。” “一定,没问题。” 我送杜锋到楼下,他说:“这部电影的资金已经妥了,现在就差个好剧本,有劳你了。” “杜老师您客气了,一直敬佩您在电影中的坚守和追问,我现不是什么名编剧,能受到您的垂青,非常荣幸。” “那好,什么都不说了,你我都在为理想活着。” 我们紧紧地握了握手,他那只手有力度,那是活得真诚坦率的人特有的状态,我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再见青蛙 丢了出版社的工作,反而如释负重。 老编辑们以前告诉我的“力不从心”,跟阳痿似的面对这个花枝招展的世界,想上,却硬不起来。硬起来了也被吓软。 于是我天天跟着贺飞混迹于各种文艺派对,在宋庄见到于剑荣,他握着我的手感激地说:“曾老弟,你为了出我这本书把工作给丢了,我心里有愧啊。” 我告诉他不用自责,这是我应该做的。 于剑荣送了一幅他的油画给我,以示感谢。 当时耿浩也在场,他比我更激动。我从于剑荣手里接过那幅画,立即被耿浩抢了过去。 那是一幅漆黑的风景画,我曾问过于剑荣为什么他的油画的基调总是黑黑的,天总不亮。 他说,阴影的另一面肯定是光明,只是我们还没有看到光明而已。 耿浩拿着那幅画一边欣赏一边赞不绝口:“于老师的画作果然富有内涵,与众不同!好,真好!” 于剑荣见耿浩是我哥们儿,也送了一幅画给他,让这小子咧着嘴笑,牙齿都露了出来。 能让耿浩笑露牙齿的事件不多,看来他确实高兴。 另外一位在场的人还有冯玉强,《新言论》周刊的主编。 其实第一次跟他见面是在上大学时,庄教授带我去参加一个鲁迅主题的研讨会,当时他是主持人。 此人长相犹如青蛙,眼球微凸,嘴巴巨大,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却有条不紊,谈古论今,不在话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冯玉强走过来跟我握了握手,我说:“冯老师,好久不见!” 他笑了笑说:“曾老弟好啊,庄教授最近怎么样?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 “我们那一届是庄老师的闭门弟子,他已经退休了,自己在家读读书,写写文章。” “哦,这样啊,看来现在文科大学没人,可惜可惜!”冯玉强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顿了顿,说,“我听说了你的事情,现在下一家找好了吗?” “还没有呢,也不急吧,休整一段时间吧。” “你觉得《新言论》怎么样?” “好杂志,我一直都有订阅,现在还能有这样以知识分子立场立足的杂志,简直就是奇迹,你们能坚持下来,非常不容易。另外,你们杂志的办刊理念我很喜欢,‘进步、理性、公正’,这三个词语看起来容易,实践起来难上加难。” “嗯,那你来我们这边怎么样?” “我这算走后门吗?” “诶!”他摆了摆手,“这算哪门子走后门啊,以你的能力,胜任杂志社的工作绰绰有余,我们社里缺你这样的人才,你来了,给我们添砖加瓦,是我们的荣幸啊。” “我可以先考虑考虑吗?” “行,没问题。我等你,这是我的名片,想好了随时给我电话。” 我接过冯玉强的名片,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突然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说:“我是真心希望你来啊,其实你爸跟我都是很好的朋友……” “你认识我爸?”我顿时感到十分惊讶。 冯玉强好像说漏了嘴似的急忙掩饰:“不是不是,以前只是见过你爸而已。” “啊?什么时候,在哪里?” “没什么啦,都是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我等曾老弟的好消息,后会有期!” 我们握了握手后,他匆匆走开跟别的人攀谈去了。 站在那里心生疑惑,为什么一说到我父亲冯玉强就欲言又止,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小时候我也曾问起过我父亲以前的事情,他闭口不谈,后来我也就不问了。 这次冯玉强这么一说,我更加迷惑不解。 我父亲难道以前也来过北京?可是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经历? 耿浩从后面戳了一下,把我从思绪中戳回了现实:“看来你找到下一家了。” “我还没答应呢。” “这份杂志适合你,你真应该去的。” “我正觉得奇怪呢,刚才冯主编说认识我爸,怎么可能呢?” “你爸年轻时不也是喜欢写写画画吗?文化人嘛,圈子就这么大点,认识也不奇怪。” “但我看他的表情,好像并不是认识那么简单。” “别想那么多了,人家请你去就去。” “不急,我先考虑一下,我到哪里就把祸害带到哪里,不想去祸害别人啊。” “不用考虑了,文人笔祸,总是有的,但你不能放弃自己的信念。” 我点了点头。 回家路上,贺飞开车送我。此人小心翼翼,开车慢如龟速,曾经在高速路上被罚款,因为开得太慢。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说:“你的第一本书销量不错,我正在策划你的第二本书,有没有兴趣。” 作为书商,贺飞有思想和情怀,但商人毕竟是商人,我总觉得太操之过急。便说:“最近一段时间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要不再等等看吧。” “我们写作的人笔头可不能松啊,一松就荒废了,我还是建议你一本跟一本地续上去,写到30岁,你在文化界就会有点影响力了。” “那你说说第二本书我该写点啥?” “有个北大教授叫黄东方,知道不?” “当然知道,这人不是在网上开了一个谈话节目吗?口放厥词,大骂记者和所谓的汉奸,思想还停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而且脏话连篇,作为北大教授,自然惹出了不少话题嘛。” “对呀,这人现在特别火,喜欢他的粉丝拥护他,恨他的人视之为封建余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啊。” “这人就炒作而已,这个时代需要爆点来引起公众的神经。” 贺飞嘿嘿一笑,说:“虽然很多人不待见他,但他还是有一大批粉丝和拥趸,这个现象你有没有关注下?” “现在网络红人太多,速朽、肤浅,没有什么意思,不关心。” “曾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就不能对这个时代不闻不问。这个黄东方啊,我看迟早得玩完,需要有人站出来掷地有声地批判他。” “你是要我写本书专门批判他?” “对,这个人文化界的老前辈早已不待见了,你作为后生,写一本书以正视听,还社会一个清净,有必要啊。而且他目前这么火,我们也可以借势宣传一下,书的销售量蹭蹭就上去了。” “没这个必要吧,黄东方宣扬那些封建玩意儿,他自己都不信,也就是在网上仗着自己北大教授的身份作作秀而已。” “当然有必要了,我们批判他,也是作为知识分子尽一份职责,我们社会不能允许他这样的疯狗乱叫而无人管,我们这是为民除害啊。” “那好吧,但是最近杂事多,交稿时间我没法保证。” “没关系,六月份之前写完就可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逼婚,又是逼婚 那段时间,我的生活仿佛长满了荒草,杂乱一片,没有头绪。 室友何铁龙去横店拍戏了,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为杜锋的新戏写剧本,写那本批判北大教授黄东方的书。 窝在书堆里面,有时神情恍惚,想到和她在图书馆的情景,会失神一两个小时。 每天晚上去篮球场挥汗如雨,偶尔尹徳基和卢泽汓过来一起玩,梅哥场边观战。 为了在梅哥面前表现细小身板也具备爆发力,尹徳基这小子打球非常生猛,一愤怒的公牛,窜上蹿下,姿势及其丑陋,却自我感觉不止良好,简直是优秀。 梅哥每次都心不在焉,因为耿浩不在。 由于耿浩在宋庄,进一次城比西天取经还要困难。幸亏那时梅哥的凉面店赚到了第一桶金,买了一辆本田思域。 偶尔拉着我们去宋庄去耿浩那边蹭吃蹭喝,喝茶烧烤,不在话下。 梅哥自然是神采奕奕,打扮得花枝招展,每次做一大桌饭菜犒劳我们。 车当然是挂的外地牌照,第一是没有摇号资格,即使有了资格,也得慢慢摇,摇到了给孙子买车差不多。 说到梅哥的买车历程,还挺曲折。 这姑娘自诩懂车,一天在路上遇到一辆车,一看车标,兴奋异常:“哎呀,这不是蝙蝠侠车吗?我喜欢!” 我们循声望去,什么蝙蝠侠车,一破五菱宏光。 对于不懂车的梅哥要买车,我们自然要帮着参赞参赞。 开始去4s店,她坚决不买日本车,一副愤青样。 我们给他解释了半天,日本车耐用、省油,她就是不听。说什么小日本以前欺负我们国家,强奸我们的妇女,我坐在这车上,感觉烧的是我们祖宗的鲜血啊。 最后耿浩只用两个字,就把她说服了。 这两个字是:脑残。 梅哥有了车,凉面店甩手交给别人打理,常带着我们去郊游。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这小富婆的好日子很快就到头了,她爹妈来北京催她结婚,跟尹德基父母的攻势一模一样。 只是尹德基这几年赚钱了,隔三差五给他爹妈汇钱过去封这老两口的嘴。 梅哥的父母却不一样,说你个姑娘家,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我们就盼你赶快找个如意郎君嫁了,早点生个大胖娃娃我们带着。 那次尹德基全程安排梅哥父母的食宿,住的是五星级酒店,吃的是山珍海味。老两口自然把尹德基夸得呱呱叫。 一次吃饭的他们时候还悄悄问他:“小尹啊,你这么优秀怎么还单着啊?” 这厮叹了口气,装出痴情的样子望着梅哥说:“不瞒你二老,我心中已经有人了。” 瞎子都能看出他对梅哥的情意,何况梅哥的父母不但不是瞎子,还是做了二三十年生意的江湖老手,一开始就发现了端倪。 他妈私下里对梅哥说:“你看这小尹多好啊,这么能干,又能吃苦。人家哪里配不上你,你也不想想,再过几年,你人老色衰,人家还看不上你呢。女人的青春不一样,就那么几年,过了就成糟糠了。哎,你这个孩子就是不懂事。” 梅哥的脾气很犟,说:“我的个人私事不牢你们二位,不要再说了!” 梅哥说完气冲冲地从酒店跑出去消失了几天。 他父母见没有办法,只好打道回府。叮嘱我帮他们管着这丫头,有好的男性朋友就介绍给他处处呗。 我连忙点头答应。 两个月之后,我为杜锋写的《鼠人》的剧本初稿完成,晚上我和何铁龙到他家洽谈。看完初稿,他们表示满意。 后来陈菲看了初稿,指出了几点她认为需要修改的地方,比如,她用导演的专业眼光指出了人物性格跟本人语言要符合现实逻辑。 看在这丫头说得有理的份上,我夸了一下她够专业。不料她足足嘚瑟了两个星期,我后悔夸她。 一个月后,杜锋开始拍摄《鼠人》,但还未备案,有可能这片拍出来了就“黄”了,只能在国外上映。 陈菲表示,没有关系。我让她再等等,等批文下来再推进也不迟。 她说等不起广电总局那几个老东西,我们先开始干吧,也没想到靠这部电影赚钱,赔了就赔了。 有时我跟陈菲去片场,杜锋激情四溢,做事情专心致志,但从来不骂人,给演员说戏非常温柔。 演员说现在拍了一些网剧大烂片的渣滓导演都颐指气使,杜锋这样的导演现在比处女还罕见。 何铁龙在里面饰演一个大学毕业后在酒吧卖场的文艺青年,租住在城中村的一个地下室,由于城中村的一次强拆事件而落下残疾,之后放弃音乐十年如一日上访,由于没有跟房东签订有法律效应的合同,所以他的案子法院不受理。 最后在绝望中从北京的最高楼跳了下去,坠入没有井盖的下水道,直到两年后尸体才被修理工发现。而这个修理工就是寻找了他多年的父亲。 何铁龙说演这种苦命底层文艺小青年自己是本色出演,还说自己如何如何命苦,这世界如何如何对他不公,上天有眼,让自己认识了我和杜锋,这次来个**丝大逆袭。 我说你拉倒吧,你还命苦,等到每个月父母不给你打那几千块钱,你小子才真的命苦。 结果跟我们意料的一模一样,电影拍出来没能过审,最后成了所谓的“禁片”。理由是电影“太阴暗”,没能表现出当代中国年轻人的活力。 墙里开花墙外香,这部电影却成了当年威尼斯电影节的开幕影片,受到国内外影人和观众的好评。并拿了评委会大奖。 看杜锋上台领奖的电视直播的时陈菲那个激动啊,居然跳起来搂着我尖叫:“我是制片人!我是制片人!” 过后才发现自己失态。 我笑着说:“恭喜你,你的眼光没有错。” “没有大编剧的好剧本,再有眼光的制片人都没辙,你说怎么报答你吧?” “我不会让你以身相许,你就别妄想了。” “臭美!本小姐才不愿意以身许你这样的流氓呢?” “嘚瑟啥,愿意以身相许的姑娘可以从这里排到燕郊,还轮不到你呢。” “呸!估计都是像如花那样的‘美女’吧,哈哈,我懂,你看不出来你口味这么重。” “不给你贫了,你真想报答我就今晚请我去吃牛杂火锅吧。” “京原路口那家!”我们同时说。 说完后给彼此一个不屑的表情。 这家牛杂火锅是我给陈菲推荐的,吃完后她整日唠叨,说这世间的极品美味莫过于此,什么海参鱼翅大龙虾一点没劲。 吃火锅的时候她问起我跟付文心的事情。 事情已过,也不想再隐瞒什么。 对她说,付文心回家嫁给了一个官二代,是政治联姻。 她表情诡异,是惋惜、高兴还是失落,说不清楚。 她打趣说:“你怎么没追回去抢婚呢?” “我为什么要去抢婚?我又不喜欢她。” “哎,这样的话你都能说出口,心虚不心虚啊?男人敞亮大气一点承认自己喜欢又能怎么样?再说人家现在已经身为人妻了,你是没有一点机会了,知道吗?承认旧爱又能怎么样?” “我就是不喜欢她,怎么样?”说完自己都******觉得在耍泼。 “算了,你现在还是个男孩,等你成为男人那天,你才能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卑贱地活着 杜锋自此之后日益沉迷,偶尔我去找他,他都呆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有时,电影公司的人来找他去做幕后,他也敷衍了事。 我建议他出去走走,先散散心,天无绝人之路,不要被现实卡住了,因为你是一个有未来的人。 他同意了,把屋子的钥匙交给我,让我定期去他家帮着照顾一下花花草草。过了两天他飞去了欧洲。 陈菲来找我的频率越来越勤,这小妞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总喜欢跟我谈论一些生命和人生的哲理。 她还问我跟在在一起开不开心,我想了一下,如果说开心她肯定又要嘚瑟很久;如果说不开心又太假,不开心我还天天见她干嘛? 于是我说了句“不可奉告”。 “哦,那我知道了,呵呵,就是开心呗!你承认会死吗?真是的。” 我又说了句:“不可奉告。” 这妞居然掐我背上的肉,下手狠,再加上来得突然,我不禁大叫一声,街上的人都以为出了什么事,纷纷回头观望。 她也知道事情惹大了,表情跟做贼似的,拉着我迅速逃离现场。 那时经不起贺飞狂轰滥炸的催稿电话,我加速写批判黄东方的书,陈菲经常买菜到我家做饭。想不到这娇生惯养的孩子还有一手,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 我问她是跟谁学的。 她说自学成才不行吗。 我说以前看来真小看你了。 她说你就是太清高自负,以后有你受的。 袁正一回北京,便使劲张罗各种饭局,叫陈菲和徐璐一起。当然,为了给徐璐搭线,我会叫上卢泽汓。 一来二去,始终是徐璐一个人的单恋游戏,卢泽汓依旧冷冷冰冰,敷衍徐璐。 一次聚会,我把他拉到旁边问:“汓子啊,你喜不喜欢,给徐璐姑娘一句痛快话,别耽误了人家。” 他貌似挺苦恼,说:“不知道,我最近工作很忙,没有想过谈恋爱。” “你不是情圣吗,怎么一到自己就叽叽歪歪、婆婆妈妈,你怎么搞的。” “哎,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也许我需要时间。” “那好,可以你要记住,不是每个姑娘都愿意不顾青春地去等一个她不确定要她的男人。”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袁正也会叫上他的朋友,所以跟白宗泽会有见面的机会。 有一次饭局白宗泽不知道喝高了还是咋地,逮住我,把我拉到包间里面的沙发上,说有事要跟我说。 我正襟危坐,以为他要跟我谈论什么国际经济学问题。结果他说:“哥,我以前没有服过谁。我现在真服你了。” “服我干嘛,你一个耶鲁大学的高材生,搁哪都是牛头。以前我损你都是嘴皮子上的,不要往心里去。” “没有,哥,我真服你,我从来没有见过菲菲这样对一个人,她是真喜欢你。我这辈子没什么愿望,我做的事情都是父母安排我做的,我都不喜欢,我敬佩你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术业有专攻吧。” “你知道吗,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菲菲永远幸福,什么狗屁家族公司我都可以不要。每次看到她跟你在一起那么开心,我就像吃了蜂蜜一样,不,比吃了蜂蜜还要甜。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只对菲菲好……” “别别别,你先打住,你说什么啊,我跟陈菲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真的。我心里已经装了一个人了,无法同时装下两个人……” “你先听我说,啊。”他摆正了姿态,信誓旦旦地说,“你们的事情我多少略知一二,那个什么付文心,对吧?我以前天天听袁正唠叨,耳朵都起茧了。人家不是都结婚了吗?你还装着人家干嘛,旁边放着一个大西瓜,你却盯着那颗小芝麻,你说你怎么回事?” “这不是大西瓜和小芝麻的事情,你不了解。” “我不了解?我只了解一样东西,那就是我可以为爱情扔掉一切,哪怕是生命!” “你要干嘛啊,小白!为谁舍命啊?”袁正出现在了门口。 “没事,跟小宇聊聊人生,那我先走了。” 白宗泽起身离开后,袁正进来了,也没少喝。 他慢慢坐下,慢吞吞地说:“付文心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看,最后我们都输了。只是我比你输得更惨,我输得那叫一个倾家荡产啊,我四年的付出一文不名!” “什么叫输?” “我所有的付出,最后都因为你……”说到“你”字的时候他用手指恶狠狠地指着我,随即又软了下去,说,“不是,因为那个官二代泡汤了。哎,有时想想真的是天命啊。我袁正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但就是要不到文心。佛说,诸法因缘而生,空无自性,命运也是因缘生法啊,看来我袁正和文心这辈子真的没有缘。” “你醉了吧,鬼扯些什么东西。你怎么也信佛了。人都有喜欢和不喜欢,不用勉强,世俗的东西看淡点吧。” 他捶了一下沙发,怒气不平:“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你就是太自恋、自负,有时自恋得让人讨厌,什么在你眼里都淡,哪怕是真心的东西!” 我没有接话。 过了片刻,袁正又吞吞吐吐地说:“我悔恨啊!悔恨我不是你!要是我是你,我……我……身上所有的名牌东西,包括内裤都可以不要,我只要跟她在一起就好。可是你,曾小宇,命运这么眷顾你,你却肆意挥霍了,辜负了这么好的……女孩子!你他.妈的……冤……大头啊!” “哎!你们今天一个二个的都犯贱吗?都他.妈的成哲学家了,我看上去像一个喜欢跟别人谈心的大妈吗,都冲我来了。” 我的语气强硬,袁正的酒意醒了几分,他搓搓疲倦的面容说:“哎,不好意思,我醉了,话有点多,小宇宙哥哥原谅哈。” “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客气,其实以前的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于你、杨尘君,我从来都视你们为自己兄弟,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表达甚至表露自己的感情。” 我接着说:“还有我老家那些兄弟、姐妹,包括陈菲、徐璐,甚至小白,我三姨以前的手下唐婷婷,我都是用心对待,我也是真心希望你们幸福,你们出现在我生命里是缘分,我非常珍惜。我不知道……我……我也许我不小心做了一些伤害你们的事情,但我曾小宇可以摸着良心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故意去伤害我的朋友……” 袁正突然过来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好兄弟,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些。对不起……” 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我面前承认错误。 我想到,面前这个人也是一个男孩,正在这个社会上蹒跚前进,学着如何去适应。 作家塞林格说,一个不成熟的男人总是为了某种高尚的事业英勇地死去,一个成熟的男人总是为了某种高尚的事业卑贱地活着。 或许,我们是时候学习怎么卑贱地活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故人相见 文笔战自古便有,但文墨官司却非常稀少。 文人笔斗,大都点到为止,不出血汗. 当年,施蛰存仅仅推荐青年读复古怀旧《文选》和《庄子》便被鲁迅骂为“洋场恶少”,梁实秋与鲁迅观点不同,同样被后者封为“丧家的资本主义的乏走狗”。 即使如此,双方也没有对簿公堂,只是以文人的方式用文字决斗,捍卫尊严。 黄东方这次起诉我和出版社,表面上是说维护名誉,实则是想炒作,保持网红的热度。 既然对方出手了,我也无所畏惧。但是法院判决没有出来之前,这本书都算合法出版物。 这事儿经过黄东方这么一折腾,书倒火了,不到一周出版社就加印了一次。互联网时代,什么都得靠炒。 第一次签售是在万盛书店,贺飞做足了宣传,还在图书报上预告了一下签售活动。 签售结束后已临近傍晚,屋外一阵闷雷,我伸伸懒腰走到书店门口,看到天空乌云密布。 贺飞说,刚才蹲点太久,水火逼宫,要去上洗手间,然后送我回家,让我先等等。 我在书架上随便薅了一本书乱翻。 北京的雨跟北方人的性格一样硬,说下就下,突然瓢泼大雨袭来,路上瞬间流成了小溪。 这时,书店里突然闯进来一个人,全身湿漉漉的,跟我撞了个满怀。 他用手把湿头发往后一撩,毫无芥蒂地问我:“同学,曾小宇的签售会是不是这里啊?” 我看着他,一张还算英俊的脸,只是有些邋遢,左脸有个s形的疤,胡子也没剃,像有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潜伏在他下巴。 为什么这张脸如此熟悉? “不好意思,刚才结束了。”我回答他。 他盯着我脸,笑逐颜开,指着我高兴而又邪邪地说:“你!你就是曾小宇!” “对,请问你是?”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一下子张开双臂搂着我,雨水流到我脖子里了,凉意渗人。 “你小子现在连老朋友都不认识啦?我啊,于越。” 脑子里瞬间出现了高中时篮球队的浪才,跟女同学在学校野合,胡乱把妹,高中辍学,一个无耻劲道的男人。 “于越!你跑哪去了,生活怎么样?”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从上到下打量着我:“哎哟,兄弟,你看看,越长越帅了,上过多少个女人了,肯定北京的美女都被你操过了吧,哈哈。” 这熟悉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居然还有一丝丝怀念。 “别扯淡!” “那还是处?”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哎哟哟地怪叫说:“我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帮助你实现破除大业。” “你他.妈的还是这样,我看你是魔鬼派来的蛇,引诱我,对吧。” 他看看我身后正在收拾的员工说:“怎么?签售都完了吗?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 “完了,走,找个地方吃饭,慢慢叙叙旧。” “那好,我先去洗手间,等我下。” 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十分有力,像一截木桩打在我身上。 不一会儿贺飞出来了,招呼我走。 我告诉他遇到一个老朋友,要叙一叙,让他先走了。 于越出来后,我们在书店借了两把伞,来到了附近一个川菜馆。 坐落后,于越向服务员要了张毛巾,擦着身上的雨水。一边擦一边感慨地说:“哎呀,小宇,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是你高考的时候吧,都差不多十年了。” “时间比我想象的要快。说说你呗,这些年都怎么过的,你脸上那s形的疤痕是怎么回事?” “被女朋友咬的。” “那再找一个女朋友在右脸咬出个b形。” 他呵呵傻乐。说自己在云南、西藏、青海游荡,做过伐木工,在酒吧驻唱过,还说了一堆风流韵事。 “小宇,不瞒你说,我的日子过得那叫逍遥,酒和女人,你懂的,嘿嘿。” 我们回忆起高中的青春往事,如今物不是人也非,婆城早被疯狂的房地产热璀摧残得支离破碎,往昔我们走过的古街和小巷子消失了,千篇一律的高楼取而代之。 一代人的回忆,失掉在了推土机的轰鸣声里。 我告诉了他我与付文心的事。 他点了跟烟,吊儿郎当地用嘴叼着说:“那妞啊,我以前看到过你们在一起,也就那样吧。男人要胸怀天下女人啊,你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况且还是一棵属于别人的树上,你吊死了,有个卵用。你的痴情做给谁看,人家还不是被官二代压在身下,哎。” 听到于越这样说,心里犹如被尖锥刺了一下,但被我强忍疼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无所谓了,我心里早就没有她了,只是现在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不想去迁就任何人。” “男人的天性就是四处播种,大作家,要是我是你,早拿着自己的作品去招摇撞骗了。” “骗什么?” “傻啊?当然是骗女人跟自己上床啊。以你的长相和才华,不该闲置老二啊,很多女生好这一口哦。嘿嘿。”他****地笑着,还在桌子下面意味深长地踢了我一下。 我也嘿嘿地赔笑,说:“你他.妈的这么多年才是真的一点都没变啊,还是这么无耻。” “你说对了,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无耻到底。” 这时菜和酒上齐了,于越说早盼着跟我见面,今天格外高兴,使劲跟我干杯。 酒足饭饱后我问他:“你来北京多久了?住哪?”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刚来几天,还没有找到固定的住所呢。” “走吧,晚上去我家住着,睡客厅沙发。” “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还什么恭敬啊,你从来就没想过恭敬。” 他见我看穿了他的心思,又嘿嘿傻笑。 来到我家,我指了指何铁龙的卧室,告诉他:“那是我室友何铁龙的,经常出去拍戏不在家。” “哟,大明星啊?” “什么大明星,刚毕业不久的演员而已,不过有大明星的潜质,我看好他。” “嗯,那不错。” 于越环视了一下四周,说:“你们这房子,还有落地窗啊,真心好。” “过得去吧,将就着住。” “比我风餐露宿好多了。” 那你去洗洗吧,我给你铺一下沙发。 于越洗完澡后,我们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知不觉又聊到女人上。 他痛心,我这么好的条件,还是处男,天理不容,要遭雷劈。 我伸伸懒腰说:“看淡点吧,我精神上有个依靠就能活,至于小弟弟的抗议,看看日本动作片自己弄弄就解决了。” “你他.妈的这么多年,还是活得这么柏拉图。起来!” 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起来推到镜子面前。 “你有病吗?” 他没有说话,而是指着镜子说:“你仔仔细细地看看,看到什么?” “你他.妈的神经病吧。” 我想回沙发坐着,他依旧拦着我,煞有介事地说:“你看看,镜子里面是什么?” “两个喝多了的傻.逼。” 他指着镜子,不慌不忙地说:“是一个英俊、孤傲、有才、专一的年轻人,你说,一个跟官二代结婚的心机女,她配得上拥有你这样的人吗?你每天都在为她保持身心纯洁的时候,她知道吗?” “不要再说了!” “说不定现在这贱人正被那肥猪压在身下喘息,你们曾经拥有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只是她的游戏而已,她从来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于越依旧不依不挠。 “我让你不要说了!” “她正在跟那官二代交.合,而你,还在北京为她守寡,你还想为她保持身心的纯洁。你觉得这叫爱吗?我告诉你,这叫宇宙级傻.逼!” 我一把推开于越:“不关你的事!” 他突然又变得和颜悦色,对我说:“小宇,你觉得你这样值得吗?你现在是个成年人了,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生活,你不能永远被一个婊.子囚禁……” “不要叫她婊.子!你不配!” “好!我不叫。晚上跟我出去,我们去找回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彻底忘掉那个婊……不,女人。” 我满脸通红,喘着粗气,坐在沙发上沉默着。 于越把我推到了门口……接着,我半推半就地被他带到了一个酒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对薄公堂 荟离开北京前一天晚上,她来找我。 我们坐在公园里像往常一样聊着天。她不想把离别渲染得过于悲怆。 我们没有谈过去也没有聊未来,而是谈最近的好书好电影还有八卦,林林总总,聊到了深夜十二点。 临别时,我们深情地拥抱在一起,彼此祝福。 她要去深圳,跟她的前夫复婚。 而我,仍然在北京,面对着繁复的事务和无常的人生。 这个女人注定令我无法忘怀。一北一南,相见的机会渺茫,不过她还是邀请我去深圳玩,还说这不是客套话。 我也邀请她经常来北京看看。 面对离别我尽有些不舍,看着她的背影,无比失落。 她突然转过身对我说:“你送我回家吧,我们走回去。” 15公里路,我们真的是走回去的,星空相伴,凉风阵阵,尽不知疲倦。 快到她家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妖风,乌云瞬间遮盖了星光,倾盆大雨毫无预兆地袭来。 我们没有跑,也没有避雨,只是在雨中哈哈大笑,享受着雨水的抚摸。 她说好久没有这么疯狂过了。 在她家门口,我们面对面站立着,她的蕾丝内衣在湿透的衬衫中清晰可见,饱满的球体好像闪耀着动人的光泽。 她轻轻说:“进去喝杯咖啡吧,顺便把你的衣服烘干。” “太晚了,还是不要了吧。”我犹豫不决,心猿意马,语气毫不坚定。 她调皮地笑了笑,拉着我的手进了屋。 一进屋,我们像非洲草原上两只抢食的饥饿的狮子撕咬在一起,彼此用最快的速度撤掉了身上所有的遮盖。 那是山呼海啸、鬼哭狼嚎的一晚…… 荟离开后,我们偶尔在网上聊天,我问她生活幸福吗。 她说,不幸福。 然后我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很久她才发来个信息说:我想你。 我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她说这是客套话,不喜欢听。 我说,谢谢你给我的一切,我永远不会忘记跟你在一起的点滴。 她说她在哭。 荟后来还是离婚了,之后跟一个比她大20岁的男人结了婚,去加拿大定居了。她说,女人不管多么坚强,还是需要被照顾的,这是女人的生物属性。 后来偶尔她回国,带着她的女儿——一个大眼睛的混血萌娃娃,我非常喜欢这小女孩,一直逗她玩,她也挺贴我,叔叔长叔叔短地叫。 我请她们吃饭,送了她女儿一个芭比娃娃,小女孩爱不释手。 荟说,你既然这么喜欢小孩,赶快生一个吧。 我说,好吧,明天就去做变性手术。 她踹了我一脚,说我死性不改。 临别的时候小女孩舍不得我,荟哄着她,说明天再来找叔叔玩,她才不哭了,过来跟我拥抱。 我很欣慰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在后来的岁月里,我遇到一些生活上的烦恼,每次向荟吐诉,她都能细致地开导我。 …… 在接到法院传票三个月后,跟黄东方的案子开庭了。 之前的两周,赵律师和我努力搜集证据,比如黄东方起诉我在书中诬陷他,我们便找出他在何时何地确实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有的是网络视频,有的是网络资料,有的来自平面纸媒的资料,足足整理除了两个g和一堆文件。 当然,还少不了f4、梅哥、陈菲、袁正、唐婷婷的帮忙,人多力量大,我们整理的证据足够翔实。 赵律师过目后说,这些证据对我们非常有利。 开庭当天,来了一些旁听的人,还有一些媒体记者。 黄东方没有来,来的是他的两个律师,一男一女。盛气凌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主审法官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微胖,戴着眼镜,面无表情,一看就是法官。 开庭之后,对方律师首先陈述,各种给我和出版社戴大帽子。什么“反革命言论”,“无产阶级的敌人”,连旁听的人都啧啧摇头。 又说我在书中将黄东方的过激行为比喻成“文化小丑”、“文化傀儡”是对他的人身攻击,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轮到赵律师发言了,他用洪亮的声音说:“我们提交的众多证据,已经可以完全证明本书引用的黄东方的言论没有差池,不存在诽谤。” 赵律师还根据起诉书中的指控,一一进行了反驳,他最后总结说:“文艺批评的尺度大小,可以衡量一个社会包容程度,曾小宇的这本书,不管从法律角度还是文艺批评角度,都没有问题。他没有站在‘挺黄’或‘反黄’的任何一边,只是作为一个公民对某些人或事发表他自己的看法,这是公民对公共事务的批判,而黄东方过度解读了书中的某些词汇。” 最后法官让我做最后陈述,我放眼望去,看到陈菲坐在第一排,对我微微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看着她,紧张的情绪消除了大半。 开庭之前,陈菲告诉我,不要紧张,说出你想说的,你在维护你的理想,也在维护我们社会的平衡,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我为你感到骄傲。 想到她说的话,我不再有任何顾虑和畏惧,站起来,向法官致意后,朗声说:“法律是否该介入学术文化批判,我有自己的看法。自古以来,在政治律令的强压下,中国人对文字有着莫名的敏感与恐惧,甚至到了胆怯病态的地步。儒法****之下的“八股”写作,伴随的是写作者心灵的荒漠、思想的贫瘠、信仰的空虚,这反过来又合成了****制度的凝固剂。伴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中国文学市场更加自由开放,作家也开始寻求多元的表达方式与个性化的叙述。即使这样,如今的写作者仍然如履薄冰,面临着各方面的审查和担忧。法律介入文化批评,实际是对言论自由的挑战。以先例看,文墨官司的法治基础相当薄弱,捍卫作家的基本权益的正面案例少之又少,倒是以法律的名义禁封了不少好作者、好书、好出版社。” 我接着说:“实际上,该书有没有侮辱黄东方以及侵犯其名誉权,只要读过这本书的人,在无偏见的情况下都能做出客观评判。不管结果会怎样,都无法改变我的想法和我写这本书的初衷。我从未后悔过,再选择一次,我依然会坚持写这本书。我始终坚持,无论在什么时代,最具价值的文字一定是审视与评判的,而不是旁观与歌颂的。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头顶重重雾霾,脚踏五色垃圾,文化支离破碎,精神日益萎靡,多少年后,我不想红着脸对后代说:那时,我沉默地看着这些发生在我身边。谢谢,我的发言完毕!” 坐席上随即爆发出来了掌声,黄东方的两个律师面色难堪。 尹徳基居然站起来高喊:“好!”马上被保安制止了。 法官最后宣布:“择日宣判,休庭!” 走出法庭,陈菲第一个窜到我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我伸出了大拇指。 袁正当天推掉了公司集团的一个重要会议来参加庭审,这小子一把搂住我:“小宇宙果断爆发,讲得太煽情太高大上了,连我这种俗人都被你那颗高高在上的文艺心感动了!走,晚上乐呵乐呵去!哥要包场!” f4、梅哥、徐璐也过来一一过来赞我的讲话,尹徳基这厮贫嘴:“想不到啊,我们f4今天大闹首都法庭,这感觉真带劲儿!管他什么黄东方黑东方,f4都不放在眼里!这就是惹到f4的下场!” 赵律师感慨地说:“看到你们这些有激情的年轻人,我也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几岁,你们让我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真好。小宇啊,无论结果怎么样,这些经历对于你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你有这么多支持你的朋友,为你感到高兴。” 我对赵律师表示感谢,说:“我已经不在乎结果了,正如您说的,经历比什么都重要,我现在享受经历的这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无奈的判决 晚上,袁正请我们去他那个别墅的家里聚餐,说最近在外漂泊,想吃家常菜。尹徳基和梅哥能露一手了。 饭前,袁正说要宣布一个重大消息,陈菲和徐璐缠着要他马上宣布,是不是订婚?是不是出柜?是不是得了绝症? 袁正这厮修炼成精了,不肯透露半点信息。 丰盛美味的菜肴上齐后,袁正拿出两瓶红酒说:“这是1982年的拉菲,俗话说好事成双,今天我们就把这两瓶干完!” 大家举杯后,徐璐迫不及待地要袁正马上宣布所谓的重大消息。 袁正清清嗓子说:“今天让大家来聚聚,首先是要恭喜小宇同志跟黄东方卯上了,不管这案子输赢,咱至少为贫苦大众出了口气啊,名气不也上去了吗?第二件事,我非常感激有你们这些朋友,记得我们去毕业旅行的时候,遇到泥石流,幸亏小宇和耿浩兄把我从地狱边缘救了回来,我说过,两位的救命之恩我袁正一定舍命相报,什么做牛做马那些太虚了,我宣布,我将把原石集团我所持股份的10%赠送给小宇和耿浩兄。” 听罢,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我对这些数字没有任何概念,马上说:“你丫喝一杯酒就高了?什么股份什么玩意儿?大家都是朋友,别搞得那么见外,早知道就不救你了,让你被泥石流冲走来个干净!” “袁兄,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个真犯不上。”耿浩开口了。 “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俩别争了,不然就是看不上我。” “就看不上你怎么了,”我看在饭桌上僵持下去破坏气氛,便说,“算了,这事以后再说,今天大家先吃饭了,感谢梅哥和尹子两位大厨啊,来来来,大家吃。” 气氛被我一带动,大家马上拿起筷子开动,徐璐夹起一个大虾放到卢泽汓碗里。 卢泽汓漏出腼腆之态,欲拒还羞:“不用了,我自己来。” 这闷骚男,这么多年了还这样。 酒足饭饱,他们在下面各种疯玩,几个女人聚在一起,聊八卦吹上了天,陈菲和徐璐向梅哥讨教厨艺。 而耿浩和尹德基依旧在套卢泽汓的秘密情人,这厮依旧闭口不谈,说秘密情人一公开就没意思了,要给大家留点悬念。 耿浩和尹德基立即把他按在沙发上挠痒。 我让袁正陪我到楼顶透透气。 楼上60多平米被他改造成了一花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别有一番风趣。 我看着四处精致而葳蕤的草木,说:“哟,你还挺会玩嘛,整得跟一皇家园林似的。” “那是,生活就是要拿来享受的嘛,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遇到喜欢的美女,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白富美哦。” “别别别,说点正事。你刚才脑子里进豆腐渣了吗?分什么股份给我们,你怎么想的?你爸知道吗?” “没有怎么想,我一直都想这么做,只是没找到机会,我爸?”袁正轻蔑地“呵”了一声,“怎么分配财产是我的权利,跟那老头子没关系。” “你的财产还不是你老头的,说真的,你就别瞎掂量这事儿,我是死活不会要你一分钱,至于耿浩,他的性格比我更倔,更不可能因为救你这件事就怎么怎么样,你这次就拉倒吧,别再提这件事了,不然以后朋友都没得做。” “可是……可这是我真心诚意……” “不要说了,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如果那次被泥石流卷进去的是我或者耿浩,你会救吗?” 他不假思索:“当然救!那还用说。” “这不就对了,彼此彼此嘛!所以以后这事你不用放心上,把我们当成朋友就行了,我不喜欢在朋友之间掺杂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好吧。”袁正满眼的感激之情。 “对了,上次你不是说让你朋友帮着查查在巷子里攻击我们那群人吗,有消息了吗?” “已经把事儿托给朋友了,正在帮着查,有消息我一定通知你。” “我找王佩华谈过了,这事儿还真不是他干的,他也在帮着我追查凶手。你看吧,有时我们臆想的东西不一定对,真相常常能让我们哑口无言。” “是吧,想想以前我们的大学生活,还是挺感慨,我们担心君君去当和尚,结果这丫的还真去当和尚了,操!” “你******追付文心也是,什么馊主意都想出来了,你累不累?” “当时激情满满,怎么会累,你呀,大学算是白过了,连一次惊天动地的恋爱都没有谈过,你还是男人吗?” “别****叨,老子不稀罕,自己一个人过得很爽。你呢,不是也单着吗?” “现在我爱不起来了,可能是以前作孽太多吧,现在再也没有欲望像大学那样,为了一次求爱,精心准备一个月。” “那是你因为你老了,服输吧。” 晚上陈菲送我回家,路上我告诉他杜锋导演因为自己被“封杀”的事情很消沉,如今还在外面没有回京。 她说在中国做这些难免,以后你也小心一点,有时,找到自己,先隐藏自己,锋芒太露总是会招来一些不稳定的因素。 当时陈菲已经从电影学院毕业,自己开了一家文化投资公司,她屡次让我去帮她,我自然每次都拒绝。 两周后,法院通知第二次开庭。 在庭上,法官宣判:由于在用词上某些地方超出了“正常批判”的范围,法院判定我与出版社赔偿黄东方5000元,并裁定出版社停止该书的发行。 法院认为,书中不存在诽谤,也非价值观之争,而是如何界定正常的文艺批评界限的问题。 何谓“正常”?法院没有给出一个“正常”的标准。有的人认为法院做文艺法官,并不是很恰当,建议我上诉。 旁听的人大都对判决有异议,大家的抱怨屡次被法官的“肃静”打断。 我跟赵律师商量,认为我们已经捍卫了想捍卫的东西,上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走出法院,在停车场先送走了赵律师。 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肩膀,我回过头,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家伙笑吟吟地站在我身后,大脸盘上点缀着两个小眼睛,橡皮头鼻子看上去有些滑稽:“小宇,是我啊,你不记得了?” 开庭的时候我看到他坐在最后一排,这张脸以前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具体信息:“您是?” “我老乡啊!张兵!还记得吗!” “张兵!是你!当然记得,怎么样啊,这么多年不见了。” “哎呀,走,找个地方慢慢聊。”他十分热情。 小时候在桥边镇,张兵一家属于暴发户,他爸是煤老板,他仗着家里有钱,嚣张跋扈,常跟f4有过节,每次都被f4狂扁,却不妥协。在我们眼中,是一个特有骨气的沙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昔日胖子 今日律师 【播报】关注「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张兵开的一辆灰色的旧别克英朗,在附近的星巴克,我们一人要了一杯拿铁,都没加糖。他说正在减肥。 我问减了多久了。 他说从我意识到自己肥的时候就在减了,大约减了二十年吧,越减越重。 说完他嘿嘿自嘲。 坐定后,张兵感慨万千:“这么多年了,想不到我们在北京相见,缘分!我们小时候那会儿,多调皮啊。” “说到小时候,我们确实干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老欺负你,哈哈,实在对你不起。” “哎,那时小孩子不懂事,谁跟谁啊。” “说说你呗,生活怎么样?” “说来话长啊,那会儿我爸承包煤矿,挣了些钱,全家搬到成都了。我上高中的时候,其中一个煤矿出了事,塌方死了两个工人,当时我爸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可以用钱摆平,但情况不一样了,国家在查这些小煤矿,开始严抓安全责任事故,正好拿我爸这事做一个负面的典型。上面派了一队人下来查,一查,老账旧账都被查出来了,我爸当时还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当官的哥们儿身上,结果大难临头,没有一个出来丢一根救命稻草。” “我当时听说过这个事情,老家那边关掉了一批煤窑,逮了好几个煤老板。” “是噻,其中就有我爸。当时我们这家人落难,我妈的头发一夜间白了,以前各种来巴结我们的人,关键时刻都装作不认识我们。那时我十五六岁,屁都不懂。看着我妈每天到处求人,以泪洗面,我心痛啊。”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自己就找法律书来看,自己学习法律知识。我想凭自己的力量来让我家里渡过难关。有时通宵自学法律也不觉得累,然后又去找律师,跟他探讨我爸的案子,怎么样才能让我爸少关几年。最后在我们的努力下,我爸被判了8年,后来表现好,5年就被放出来了。家里的大部分财产被没收,老头子出来还想搞这个,我给他分析大形势,现在国家提倡环保能源,煤炭行业已经走下坡路了,小煤窑以后没有办法活。他听了我的,给朋友借了些钱,在成都开了个茶馆为生。” “现在张叔叔他们生活还好吧?” “嗯,他们现在过点小康日子没问题,就是我爸有点高血压,还有,催着要抱孙子,哈哈。” “理解啊,他们那一代人的普遍愿望都这样。还是说说你吧。” “就因为我爸这事儿,我爱上了法律,考上了重庆的政法学院,毕业后到北京的律师事务所了,北漂吧,不好不坏,偶尔也会找不到生活的方向,但有时为那些弱势群体代言,很有成就感。” “想不到你变化这么大,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 “还没怎么变嘛,没瘦下来。每次你的书我都有买,这次黄东方起诉你的案子我也一直关注着,本来还想联系你,帮你忙的,后来看到赵律师愿意出来帮你,我就放心了。赵律师在我们行业很有名气,虽然年龄不大,但讲义气,业务素养牛,有他出面,至少能为你站站台。” “赵律师给了不少宝贵意见,十分感谢他。” “你们还准备上诉吗?” “我们认为上诉没有意义,不上诉了。” “跟我想的一样,其实这个判决结果我早就料到了,上诉也改变不了结果,就当一次难忘的经历吧。” 我告诉他f4的其他人也都在北京,耿浩现在是个画家,尹德基是个厨师,卢泽汓在一个矿业集团搞研究,有空大家一起聚聚。 张兵喜出望外,说大家都在北京混出气候了,好样的。 他下周就安排一个局,让我叫上每个人,一个都不能少。分别前,我们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看来我们的推测都正确,不再上诉的决定是明智的。晚上,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熟悉的中年妇女的声音:“小曾啊,我是法院的,王法官。” 她就是我与黄东方案的主审法官。 “王老师您好!” “其实给你打这个电话是违反我们行业规定的,但没事,管他的呢。”语气跟在法庭上威严的她判若两人,倒像一个邻家阿姨。 “王老师您有什么事情,请吩咐。” “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是打电话来告诉你,你的书我看了,写得很棒,希望你坚持你的理想,继续书写。请无视这个判决结果,我们有时也无奈,有人给压力,说如果以后随便哪个毛头小子都能跟北大教授较劲儿,还让北大教授输了官司,还有秩序和王法吗?以后我们的文化事业还有权威可言吗?有时啊,我们必须为了所谓的秩序牺牲掉一些东西,尽管这些秩序并不一定代表着进步和光明,但一切都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一切努力吧。” “谢谢王老师,我懂,我们的世界还有缺陷,但是只要有理想,一切都会变好。” “这个野蛮的物质主义时代,还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就放心了。不要羞于谈理想,没有理想,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现实虽然残酷,大多数人生活在柴米油盐之中,哪怕探出头的勇气都没有,但总有人在坚持某些彼岸的信念。我虽然不完全赞同你的观点,但我支持你的勇气!” 我们还在电话里聊了当前的热点事件,我们观点不谋而合,居然没有年龄的隔阂。 挂断电话后,我陷入沉思。 关于理想,有这样一个笑话。 一人小时候听他爸爸说:以后要做大丈夫! 小屁孩问:何为大丈夫? 他爸爸说:大丈夫可以随意叫别人低头。 长大后,他成了理发师,整天按住别人的头,人家乖乖地低头,可谓实现了毕生理想。 理想之于成人,何尝不是如此荒诞不经。 人总有填不完的欲望,欲望的满足之后是更大的空虚。 于是,我就毫不装逼地表示出视金钱如粪土的气概。陈菲说,你这不是装,装是装不出来的,现在这社会,我见过太多空手套白狼的小丑,也见过一边鄙视铜臭味一边拼命往金钱上面扑的狂人,但我知道你不属于这两种人。 一周以后,我们如约奔赴张兵设的饭局,老乡相见,聊得自然无拘无束。 尹德基问:“张律师,你现在还想吃肯德基吗?” “哈哈,不敢了,不敢了,当时被你们揍得差点尿失禁,再也不敢了,哈哈。” “还记得那个宋金刚吗?你叫来的打手,最后还不是被我们打得满地找牙。”卢泽汓说。 张兵说:“当然记得,听说他现在在老家,跟他老爸一起经营杀猪场。” 尹德基欢喜地在张兵肩膀上拍了拍,说:“我们这些桥边镇的娃儿能在北京相聚,而且都混得有头有脸,没有给家乡人丢脸啊。” “没有丢脸,绝对的,”张兵附和着,又拿起酒杯对着耿浩说,“浩兄,你还是这么酷啊,现在成大画家了,以后我有空去你的西书房求画,千万别赶我出来啊。” 耿浩立即拿起酒杯说:“哪里哪里,欢迎常来!” 当时梅哥跟我们一起去的,我给张兵介绍:“这是高中同学,柳如梅,在北京已经开了两家四川小面店了,正准备开第三家。” 张兵一边作揖一边恭维:“女中豪杰,失敬失敬!” “谢谢,过奖了。”梅哥连忙还礼。 吃饭的时候梅哥悄悄问尹德基:“这个就是你们小时候经常欺负那胖子啊?” “对呀,那会儿这货的脸更细皮嫩肉,手感极佳,现在不敢欺负他了,人家可是大律师啊,弄不好要起诉我们的。”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童年狠菜凉拌折耳根 尹德基的厨艺,用他的话说,都靠自学。 那年他妹妹离奇失踪,一家人消沉了好几年,尹德基为减轻父母的劳务,包干了厨房里面所有的杂活。 他告诉我那时做饭带着股怨气,菜做出来不咸就淡,不干就稠,有时倒给猪吃猪都不吃。 后来他慢慢体会到,菜就是心情,甚至是感情,就试着放开心态,主动跟父母谈心,一家人慢慢走出了阴影。 那时这厮一做饭,便高唱“一条大河波浪宽”或者“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都是那种老得棺材板叮当响的老歌,半条街的人都能听见他干吼。 又能闻到他家里飘出来的诱人菜香,别人便对尹老汉说:“尹老汉儿啊,你家尹子真听话啊,做的菜香死人的香。” 尹老汉自谦:“这个狗1日的,就知道在家里面瞎整。”其实心里面甜如蜜。当然,他总喜欢骂尹德基“狗1日的”,等于变相骂了自己是条狗,从来没人挑破,大家只顾阴笑。 尹德基的厨艺天赋,是被公认的,他们曾在酒店里做过实验,同样的材料,让酒店所有厨师都来做,美食家一尝,都围着一盘说这盘最绝,吃起来都说不出话。这盘当然就是尹德基的杰作。 他说,做菜,在于心,技巧谁都能学,但是心法就不一定了。 我问他你的心法哪里学来的,他说是乡土和妹妹教给自己的。每次做菜都会看到妹妹天真的笑容,仿佛她在说,哥哥,你认真做,用心做,我一直在这里保佑你,你做的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我听着听着就挺伤感。 中华厨师大赛的初赛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举行,一千多个全国的专业厨师齐聚一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巴蜀、齐鲁、淮扬、粤闽各种菜系、菜肴令人目不暇接。 尹德基事前告诉我,中国食文化源远流长,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已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中国人的吃,不仅仅是一日三餐,解渴充饥,还蕴含着人们认识事物、理解事物的哲理。 我问他海选初赛做什么菜。 他说做凉拌折耳根。 我一听,说操1了,你不要这样玩好不好。 他胸有成竹,让我放心。 到现场看过之后,我真的不放心,人家各种海参鲍鱼鱼翅那些高大上的食材摆了一桌,你整一凉拌鱼腥草出来,是哪门子路子?而且遇到一些评委不喜欢那股味道,你不是玩完了吗? 有路过的厨师斜眼看着尹德基的灶台,嘲笑说:“你看那个,肯定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哈哈。” 我急忙找到尹德基:“现在换还来得及,你整一个凉拌小菜出来,太铤而走险了,我可以马上给你买食材!” “你相信我吗?” 我环顾四周,看到那些大厨摩拳擦掌,人家面前摆着一摊一摊的山珍海味,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对你厨艺是有信心,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他1妈的也太剑走偏锋了吧。” 他把我拉到旁边,说:“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去田野里挖的野生折耳根吗?叶子根茎一半,回家蘸点红油,少许老抽和醋,一星盐和白糖,撒上葱花,搅拌搅拌,那简直是极品美味,是我们童年最狠最狠的狠菜,你承不承认?” “承认,但现在这个局势,比的是厨艺,不是比情怀,你想以小博大,我理解,可万一人家说你这玩意儿太没技术含量怎么办?” “放心,大不了四年后再来。” 我知道他不听劝,只好作罢。 他把我拉到灶台旁边,说:“这折耳根,是我让老妈在田里挖的野生折耳根,抽了真空带过来的。这干辣椒,是我家门前那块地种出来的,特香特辣,你是尝过的。这油……” “不用说了,是你家自己榨的菜籽油,也是你父母带来的。” 他嘿嘿笑着,说:“对呀,他们昨晚榨好,今天坐飞机送过来的。” 我顺着尹德基招手的方向看去,尹老汉和尹妈正在看台上使劲对着我招手,梅哥坐在旁边。 我笑着向他们回了礼:“叔叔阿姨来了也不告知一下啊,你小子越来越拽了啊。” “来不及了嘛,不想麻烦你。” “那好,我相信你,希望你能以无招胜有招,让厨师这个职业更加注重食材的原生态和味道的纯粹,战胜那些奇技淫巧和地沟油。” 他感动地跟我握了握手,我讽刺说:“你这一握,怎么感觉我们变得这么陌生了。” 他又嘿嘿地傻笑。 每15个厨师为一组,每组只有一个人进入复赛。复赛再遴选出10个人,进入决赛。决赛分为两轮,评委和媒体共同打分,得分折合最高者获胜,晋级为“厨王”。 比赛开始后,只见尹德基不慌不忙,先用清水将则耳根淘洗干净,再细致地择好。 煎油、拌料,一气呵成。由于凉拌菜不需蒸煮,这厮最先完成,之后就坐在那里干瞪着评委,评委也干瞪着他。 其他人依旧以为这货是猴子请来的逗比,有的忍不住嘲笑他。 时间到,评委一个接一个地品尝作品。 烤乳猪、葱爆海参、清蒸鲈鱼、龙虾宴、烤鸭……简直成了美食天堂,这样,我反而觉得尹德基胜算还大一些。 大鱼大肉之后,来自乡野的小清新或许更能吸引人,可这毕竟是厨师比赛,比的是技艺,包括刀功,对火候的控制,对材料的甄选,对佐料的搭配。这一切都要看评委的选择。 当评委逐一尝到尹德基的凉拌折耳根时,我们几乎屏住了呼吸。 第一个评委品尝了一口之后,眉头一皱,我们的心也跟着一紧。 尹妈忍不住了:“糟了!我就让这娃子别做这个,人家大城市的人,哪能喜欢这东西啊。” 尹老汉倒是沉得住气:“别慌!还没到最后出结果呢,你这个娘们儿就是见识短了噻,人家这些城里人现在就好这一口。” 正说着,那评委吃完了一口,又夹了一些放嘴里,微闭着眼睛慢慢咀嚼。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之后的评委,基本上都是尝了两三口,而且还依依不舍。 难道尹德基真有魔力,能把一盘简单的凉拌折耳根做出满汉全席的气质? 他下来后,梅哥问他:“怎么样,评委们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啊。” “没有,倒是有个评委悄悄地对我伸了伸大拇指。”尹德基较镇定。 结果在下午宣布,有100个人进入了复赛。当主持人宣读名单时,尹妈扯着尹老汉的袖子,直哆嗦。 尹老汉一边安慰尹妈说“我们尹子肯定能进复赛,你就别瞎哆嗦了”,一边自己紧张得直哆嗦。 名字一个接一个地从主持人嘴中蹦出来,每结束一个,我们都希望后面出现那个字会是“尹”。 终于,“尹……”主持人顿了顿,梅哥双手合十,准备跳将起来庆祝了。 “尹志强……” 她立即按捺住了即将爆发的心情,失望地“哎”了一声。 主持人每念出一个名字,坐席中都会有一部分亲友团发出庆祝的呼声。毕竟这次大赛国家级电视台全程现场直播,关注度高,不少厨师或为理想或为身价,都下了生平的大功夫。 眼看100个名字快念完了,我们越来越没有底气。尹德基依旧镇定自若。 那时,我甚至都想这次可能就这样结束了。 主持人也欠,念了90个名字后他突然停下来了,开始****叨叨,说这次大赛如何精彩,如何高手“互殴”,如何激情四射,叨唠了半天才故弄玄虚地说:“现在,公布最后十个进入复赛的名额,各位大厨们,如果最后十个名单里也没有出现你的名字,那不好意思,请再回去准备四年吧。” 所有人都焦急地望着主持人,几个北京人在下面骂骂咧咧:“这孙子故意装欠啊!” 这装欠的“孙子”慢慢地念:“最后十个入围名单,他们是:史荣华、苗勇、杨圪针、王佩琼、刘光瑞、陈建军、郝威……” 调皮的主持人又放下便签,对着观众欠欠地说:“最后三个幸运儿是谁呢?” 尹妈性子急:“这龟儿子,是要把我急出心脏病吗?” 尹德基的性格随了他妈,性子也急,可偏偏这时,他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从容态度,整得跟小学课本上视死如归的红军战士似的,要跺要剐随你们。 “好,那我们现在就揭晓最后的答案!” 他拿起便签:“最后三个名字,他们是:吴君、曾勋……尹德基!” 梅哥顿时拽住尹德基的肩膀,嘶叫着疯狂摇摆,而尹德基,依旧犹如一视死如归的革命者,不动声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晋级之路 旧时光里,尹德基总是f4中的劳模,脏活累活一定是他来干。 小时候有一次我们去偷母老虎家的葡萄,被母老虎当场抓获,可谓九死一生。 这母老虎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长相凶恶,心狠手辣,家里杀兔子她逮着兔头兔腿往两边这么使劲儿一扯,咬牙切齿,那面相极其可憎。 兔子抖几下就嗝屁了,可谓兵不血刃。 那会儿一听说母老虎家要杀兔子,我们便成群结队地跑到她家围观。 想来这跟鲁迅笔下那看客的心态一样,“北京的羊肉铺前常有几个人张着嘴看剥羊,仿佛颇愉快”,我们能从母老虎残忍的杀兔方式中,得到一种来自于人性恶的慰藉。 母老虎的凶狠赫赫有名,那次我们偷葡萄被逮住了,我想这次是真的完了蛋了。说不定她也逮着我们的头和脚,跟扯兔子一样把我们扯牺牲了。 想到这里,四个人惊慌失措,可是院子的出口被母老虎堵住,我们成了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母老虎看着我们冷笑着说:“老子在这里蹲得脚都麻了,你们这群兔崽子儿总算来了,这回看你们还怎么跑。” 关键时刻,尹德基突然大吼一声,猛地扑向母老虎。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母老虎按到地上,然后用手死死地抱着她的脚,大喊:“你们快跑!跑!” 见状,我们想跑,但又不能丢下兄弟自个儿逃命去。 见我们站在那里犹豫不决,而这时母老虎已经哎哟喂呀地试图站起来:“你这个小王八,想不到力气还多大,哎哟,闪到老娘的腰了。” “我叫你们快跑,放心,别管我!” 按照以往的经验,尹德基让我们放心别管他的时候他都能搞定。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所以我们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母老虎设的局。 但这次尹德基没那么幸运,母老虎毕竟是老虎,他最后被母老虎扭送到了尹老汉面前。 当时,两个人都不成人样了,母老虎脸上被抓出了几道红红的指甲痕迹,而尹德基全身脏兮兮,像从战场上凯旋回来似的,不卑不亢。 当天晚上,尹老汉罚他不准吃饭。我们悄悄从窗户里给他塞了好多好吃的。 我们上高中的时候他在职高学厨师,不到一年他说没意思,自古高手多寂寥,同学都说他的厨艺超过了老师,学下去倒是把老师教会了怎么做菜。 正好他叔叔在北京开了一家川菜馆,鼓动他说这川菜馆何其豪华,你来了前途无量。尹德基受到蛊惑,跑到北京去帮他叔叔了。 结果到那“豪华”川菜馆一看,操,一个路边市井小店,跟豪华八竿子打不着,但背着个铺盖卷,人生地不熟的,只好将就着干了。 当时,他住在狭小的厨房里,随便在地上打了一个地铺,但是心里从来没觉得累和苦,他说总比那些睡街边的强吧,况且这只是暂时的,就当体验生活。 直到袁正把他推介到他爸朋友的一个真正的豪华酒店,这厮的小康生活才正式开始。 这次参加中华厨师大赛,可能是他的另外一次转机。他说,不求**丝逆袭,只求一路走来问心无愧,自己什么都经历过,以后有东西可以回忆。 最主要的是,梅哥强烈要求他参加。 进入复赛后,我问他有什么秘诀,能让一凉拌小菜,击退这么多大厨的山珍海味。 他说,红油要在40摄氏度到42摄氏度之间与折耳根融合,超过了这个温度,折耳根老了,低于这个温度,生腥味太重,口腔和嗅觉会在生理上抗拒。 而且拌好料到入口的最佳时间是40到45分钟。根据评委尝到我的菜的时间,我做了细致的推算,只有每一道工序都毫无差池,最后呈现在评委口中的菜,才是佳状态。 最后,在选材上,这些折耳根都来自菜阳土,你懂的啦。 想不到看似简单的一个凉拌小菜,居然如此讲究,外行看着倒腾几下,好像是在胡搞,实际上,他粗中有细,而且是极细极细。 “那你怎么知道油温的,你有没带温度计。” “这个,就是经验和直觉了,优秀的工匠,都要有这种第六感。” 至于尹德基提到的菜阳土,是桥边镇的一片风水宝地,那里挖出的折耳根,异常鲜嫩,口感极佳,往昔年还有人专门从那运泥土出去栽种折耳根,但无论如何,与原生态的都相去甚远。 食不厌精,中国历史上,有的吃达到了一种新境界。 我跟尹德基讲起《红楼梦》里写到的贾府吃的茄鲞。当时刘姥姥进大观园,凤姐让她尝了尝茄鲞。刘姥姥笑说:“别哄我了,茄子跑出这个味儿来了,我们也不用种粮食,只种茄子了。”众人表示真是茄子。刘姥姥诧异:“真是茄子?我白吃了半日。姑奶奶再喂我些,这一口细嚼嚼。” 按王熙凤的话说,茄鲞的做法是:茄子刨皮,切成碎丁,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肉脯子和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各色干果子,都切成丁,用鸡汤煨干了,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了,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用炒的瓜子一拌就是了。 尹德基听了摇头晃脑,说:“这个就是脑残富人瞎搞的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一种权势的炫耀吧。我当上酒店的厨师领班后,第一件事就是改革菜谱,把那些华而不实的混蛋东西统统干掉,重新制定菜谱,结果菜品销量翻了好几番。我个人认为,一个厨师要接地气,我们吃的东西都是土里面长出来的,如果把这些东西搞得离土地太远,实际上就毁掉了这些事物的灵气,这是对它们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想不到你的哲学这么高深。” “什么哲学嘛,我们这些从山里来的娃儿,都知道土地对于我们的意义,我没有你们这些读书人的知识,我只知道我也是土地里长出来的,要谦卑一点。你经常说那什么什么哲学家说的,仰望什么星空。” “康德。” “对,他说得不错,但目前我更愿意俯视土地。” “好,我支持你!那复赛你是不是又要整什么小菜。” “不,这次给他们来个传统酸菜鱼。” “那肯定要用你妈泡的酸菜吧,那味道真的是霸道,记得那会儿全镇的人都喜欢你妈泡的酸菜,还有人要去你家买,但你父母不肯收他们的钱,白送。那酸菜的味道我至今记忆犹新,小时候我们常常趟你们家凉席上,嘴欠了就伸手到坛子里摸一根泡椒泡姜出来吃,能解一下午的馋。” “嗯,那是!山泉泡出来的酸菜,城市里头超市卖的能比?” 经过这次有惊无险的比赛,我对尹德基的厨艺更是刮目相看,心想他进决赛问题不大。 复赛是在一周后举行的,尹德基所有的食材都是由他父母从桥边镇带来,包括鸡蛋、芡粉、酸菜等。 和我们意料的没有出入,尹德基顺利晋级决赛,还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 这厮在电视上大谈特谈自己的厨艺哲学,晚上尹老汉和尹妈在酒店里看着电视上的儿子,乐得腰都直不起来。 他们何曾想到过,这个“****的”儿子,还有上电视台的这一天。 决赛将在两周后举行,尹德基给f4都安排了任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液里的回锅肉 回锅肉在四川人的血液里。 对于尹德基,回锅肉是刻骨铭心的回忆。 这一切依旧是因为他的妹妹,她走失后,尹德基觉得一切错误在于自己,当时他离家出走了。 尹老汉和尹妈几近崩溃,女儿刚刚不见,儿子也没有了,他们体会到了地狱的深度,悲痛欲绝。 全镇的人自发组织,搜山搜了两天也没找到他的影儿。 我们那时虽然年纪小,但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就是以后没人给f4背黑锅了,我们必须找到他,找到我们的黑锅。 我们仨在一起思考了很久,最后卢泽汓心思细,他说:“尹子不会丢下他父母走的,他走不远,肯定还在镇上。” “在哪里呢?”耿浩问。 卢泽汓想了想,没有说话,让我们跟着他跑。 那时卢泽汓身材瘦小,跑起来轻飘飘的,跟一块在风中奔跑的五花肉一样。 我们也不多问,就跟着他跑。 跑到镇上以前的保管室,卢泽汓停下,气喘吁吁地指着那几间破房子说:“尹子可能在里面。” 这保管室属于社会主义的遗址,早就被废弃了,f4常常到这里用闸板和各种陷阱捉山麻雀和老鼠。 我们有一次还看到警察局的周伯和叶寡妇从保管室出来,两个人衣衫不整,脸色尽显尴尬,慌慌张张。 我们好奇地问周伯你们在这里干嘛。 他们尴尬地说我们也在捉麻雀,还说这些烧腊机灵得很,一受惊就扑哧扑哧地飞了。 我们因为年龄还小,所以就日了狗似的相信他们真是来捉麻雀的。 说到底,周伯也没撒谎,他们确实是来捉麻雀的,是叶寡妇来捉他的麻雀。 当时我问卢泽汓怎么知道尹子在保管室里面。 他说自己也不知道,是猜的。 我们走进保管室,发现这厮正蜷缩在角落里的一堆谷草上。 我们连忙走过去试图叫醒他,却叫不醒,心想糟了,这货可别死了。 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翻过身,说了句“我饿”。 我把尹德基背回家的时候,尹老汉和尹妈抱着这熊孩子就痛哭流涕。 尹老汉边哭边扇尹德基的耳光:“你这个不孝子,哪个让你狗1日的离家出走的!啊?你翅膀硬了吗?” 尹德基只会说两个字了:“我饿。” 乡亲邻里一看,都说,哎呀,尹子怎么饿成僵尸了。 尹老汉和尹妈连忙做了一大盆回锅肉,煮了一大盆白米饭给他端上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厮都顾不得用筷子,直接学印度阿三使手抓,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盆回锅肉吃得差不多了。 半个镇的人围在旁边下巴都快掉了,看着他一个人手舞足蹈。 吃着吃着他突然哭起来。 尹妈心疼地说:“我的幺儿咯,不要哭,没有人怪你,你没有错,来,幺儿,我抱抱。” 尹妈母爱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尹德基跟一个受了委屈的媳妇儿似的,在老妈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这时大家都开始劝他:“你这孩子别哭了,没人怪你,等警察叔叔找到你妹妹了,把坏人抓了,就对了。乖孩子!” 这厮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眼泪都流进嘴里跟被嚼碎的回锅肉混在一起了,哭一会儿这厮又暂停一下,咀嚼一会儿。 等嘴里的肉咽下去了,又开始哭。最后终于说:“我是被撑哭的。” 后来,他经常跟我提起那一顿回锅肉,自己有种想把生命献给那盆回锅肉的冲动。 我说你纯粹是被饿的。 他说不止是饿,那顿回锅肉我终身难忘。 回锅肉以前是四川人初一、十五打牙祭的当家菜,用后臀肉去掉臀尖的第二圈肉,俗称“二刀肉”。 先白煮,再爆炒。清末时成都有位姓凌的翰林,因宦途失意退隐家居,潜心研究烹饪。他将原煮后炒的回锅肉改为先将猪肉去腥味,以隔水容器密封的方法蒸熟后再煎炒成菜。 因为久蒸至熟,减少了可溶性蛋白质的损失,保持了肉质的浓郁鲜香,原味不失,色泽红亮。自此,名噪锦城的久蒸回锅肉便流传开来。 配上几片辣椒、嫩姜和蒜苗,也可撒几颗五香豆豉,浓郁的肉香伴随着菜蔬的清香。加上一碗白米饭,涌流在心底的乡味,令人心旷神怡的乡风,喷薄欲出,人生圆满了。 回锅肉一直被认为是川菜之首,其做法,说简单也不简单,家家户户都能做,但能做出极品的味道和菜色者少之又少。 我吃过最好吃的回锅肉是父母做的。 小时候在山野疯玩,满头大汗,听到父母唤饭的吆喝声,回到家,满屋子飘着那种熟悉的独特的香气,那种香气只属于我家。 也不洗手,爬上桌看到色泽红润、肥而不腻的回锅肉,不能自已,马上夹一块半肥半瘦的肉放嘴里,顿时,肠胃嘴顿时都被打开了。 伴着回锅肉,我可以吃两大碗白米饭,但不会像尹德基那样被撑哭。 回锅肉里,装满了道不尽的童年往事。 中华厨师大赛的决赛,在鸟巢附近的一个五星级酒店举行,评委除了美食家和媒体,还有几个明星。 第一轮比赛要求厨师做三菜一汤,根据每一局的得分,最终淘汰7名。而第二轮,一局定胜负,获得第一名的便是“厨王”。 事前我们经过商量,第一轮尹德基晋级的希望比较大,重要的是要在第二轮,要想摘得桂冠,需一剑封喉,把大功夫花在第二轮上。 第一轮尹德基做的都是比较有乡土特色的菜肴,夫妻肺片、水煮鱼、粉蒸肉和滑肉汤。 能进入决赛的,都是各个菜系的欣赏尹德基的技艺和手法,还有他的厨房哲学,但最终比拼的还是厨艺,决赛最后一轮,绝对不手软,有必要让年轻人学点东西,交点学费。 中场有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尹德基来到场下,梅哥给他打气:“兄弟,加油!不要想太多,能走到这一步,我们已经是大王了!” 尹德基突然无视我们,真情流露,痴痴地看着梅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知道说漏了嘴,这厮急忙转移话题:“谢谢你们,谢谢浩子、汓子、老大,还有爸爸妈妈,我尹子能站在这个舞台做我喜欢的事情,宣扬自己的价值,我已经赢了,接下来是输是赢都不重要!” 尹妈快感动哭了,尹老汉直接在尹德基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娃子好好干!天塌下来也有我这个老汉顶着!” 这次,他终于没再用“狗1日的”来作为尹德基的形容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最后的等待 一个小时后,决赛第一轮的新闻发布会召开,尹德基表达了对两位前辈的尊重,并谦逊地表示输赢已无关系,这次主要是虚心求学的。他的表达,赢得了不少媒体的好感。 当然,是我让他这样说的。这厮性子直,本来想在发布会上说,我就是来干翻这两个老顽固的。 我说你他1妈的疯了,懂不懂公关。你这样说不止评委,恐怕媒体也会给你差评。这厨师大赛你觉得完全是比拼厨艺,跟人品无关? 他认为我说得在理,便把我教他的话一五一十地背下来了。 新闻发布会一结束,尹德基便回家开始为第二天的生死决赛做准备,而我们三个坐飞机奔赴四川各地,为尹德基第二天要做的回锅肉购买食材。 由于要保证食材的新鲜,一人买了一个保鲜盒。 耿浩负责到四川东部的新店镇买子姜,当天晚上跟着菜农到地里现挖,挖好了不去泥,直接赛盒子里带回来。 新店镇的水土适合种姜,这里的生姜远近闻名,自然芬芳,浓郁却不过火。 卢泽汓负责到内江的蔗糖厂买鲜榨的蔗糖汁,尹德基说要做出极品的回锅肉,就不能用传统的甜面酱,得用新鲜的蔗糖汁,才能保证口感。 而我的任务是到成都金堂一个杀猪场去买猪肉。 回锅肉一菜中,猪肉品质尤为关键,最佳选材当属成华猪。 这种猪产于新都、金堂、广汉、什邡、彭县、灌县、崇州、德阳、绵竹等地,全身黑毛、四肢短小、体型膘肥,看上去跟猪界的包租婆似的,体型巨大,表情高傲,对周遭事物不屑一顾。 由于种群数量太少,不得不近亲交配,以致基因越变越差,有灭绝的危险。 为保证中国人的舌尖得到满足,以后还能吃到正宗回锅肉,农科院已经采取行动,来保护成华猪的优良基因。 这个杀猪场老板姓贾,以前是尹德基的手下,后来离开北京回老家自己创业了。 人们都叫他贾老板。姓贾的人,名字最不好起,不管取什么宇宙超级无敌的牛逼哄哄的名儿,一个姓,马上就在读音上一票否决了。 再加上成都人忌讳被人家说“假打”,因此这贾老板不许人家叫他贾老板,都叫他瘟猪哥。 当时我以为听错了,结果我没有,人人都叫他瘟猪哥。 瘟猪哥还算务实利索,直接带我到他的养猪场去看。 他和媳妇儿包了一座小荒山,放养成华猪,只味水稻、小麦、油菜、苕子、紫云英、蚕豆苗、米糠等绿色食品,虽然下屠宰场的周期慢,但是价格上去了,在食客选择健康的当下,他的货供不应求。 从养猪场和屠宰场到经销商一条龙服务,也算是农业产业化的一种创新模式。 这些包租婆似的黑猪,一群一群,造反似的跟着猪头满山跑。 瘟猪哥指着他的爱将们,乐呵呵地说:“你看,猪的瘦肉都是这些烧腊自己跑出来的,没有味一丁点儿瘦肉精,尹哥要整回锅肉,就必须用我们这里的猪,那后腿肉就是专门为回锅肉生的。” 当天晚上,我看着那头活龙活现的猪被赶进了屠宰场,到第二天清早我上飞机前一小时才被宰杀,退完毛还来不及开膛破肚,就直接在它臀部旋了一刀,把那块精华五花肉割下来放进了保鲜盒。 我们仨相约在双流机场见面,耿浩和卢泽汓先到,一见面,他们脸色不悦,卢泽汓指了指信息牌:“刚才听到的通知,我们的航班延迟了两个小时,时间有点紧了。” 当时走得急,没有预备方案,这下一延误,头都大了。 连忙到柜台看能不能改签,结果到北京的航班全部延误。而且负责人说目前延误两小时,还是暂时的,由于北京空中管制,可能还要延误。 怎么办?要是尹德基手里没有这些食材,这厮难道自己割自己的肉来做?之前做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我想,我们千里迢迢从北京到四川,这一切一定是有意义的,不能白费工夫,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我想了想,说:“我们改签到天津,再坐高铁到北京。” “好主意!”卢泽汓说完,便去改签了。 改签到了一个小时之后的航班,没有延误。 耿浩在登机之前,订了三张天津到北京的高铁票。 就这样,我们辗转到天津,好事多磨,也太他1妈的多磨了。从机场往高铁站去的时候又遇到大堵车,一问之下,才知道前面修地铁,车子塞那里寸步难移。 这样等下去肯定泡汤了,我们又下车,拼命跑,跑过了拥堵路段,在顺畅的大路上打了辆车。 进高铁站时,广播已经在做最后的登车提示。 三个人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耿浩气喘吁吁地说:“尹子要是败了,我就拿这保鲜盒砸他脸上。” “放心吧,要对他有信心。”我一边回着耿浩一边拉着快要累趴的卢泽汓。 当我们离车门还有两米时,听到了即将关门的提示音。 仨没有多想,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一头扎进了车厢,然后瘫倒在列车的地板上,就在那瞬间,车门紧紧地关上了。 乘务员看着我们,跟看et似的。 不顾别人的目光,我们居然傻笑起来。 三百多公里一小时的速度还觉得慢,真希望这辆车能飙到六百。 一掐时间,必须要抓紧才赶得上。 刚到北京,还没出站,梅哥就打电话给我:“你们到哪里了?比赛很快开始了!” “马上,马上!” 挂断电话,我们直冲向出租车车站。 抢到一辆车,让司机叔叔快点,我们这是赶去救人啦。 这司机叔叔是一个北京光头大叔,非常可爱。他以为我们手里包的药品,要去救人:“哎呀,救人啦!那要赶快!” 一路上车开得嗖嗖的,见空就插,司机叔叔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今天是做了件善事了!哎!好!遇到你们真好!” 我只好无奈地附和:“善事啊,是大善事!” 说完后心里有一丝愧疚。 在车上,梅哥在电话里不停地催,说主持人已经开始介绍三个厨师了,你们要快。 当冲到酒店楼下时,梅哥早就在门口望穿秋水了。 鱼贯而入,才发现另外两个人已经开始对着食材操作了。 而尹德基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那里闭目养神,我都不知道他这个急性子怎么修炼出的这份清闲。 评委和观众都对着他议论纷纷,以为这小子食神附体,要发功了。 另外两个厨师正斜着眼奸笑,一定是在想,这厮终于火入魔了。 所有食材都需要评委会检验,我们将手中的生姜、蔗糖浆、猪肉拿给评委会。 专业人员经过检验后,递给了尹德基。 我对尹德基开玩笑说,要是你小子拿不到冠军,你现场把你做成回锅肉。 他千谢万谢,说拿到冠军,奖金一定是我们四个平分。 梅哥在旁边干瞪着眼:“我呢?” “我那份给你。”尹德基反应过来。 梅哥奸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大家都清楚,这只是玩笑话而已。 上场之前,尹德基对我说:“我记得你那康师傅说过,世界上最神圣的东西莫过于星空和这里。” 他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说:“我想告诉你,我做菜的时候一直仰望着星空。” 拿到食材后,尹德基开始有条不紊地操作,节奏没有落后他们两位。 苗勇做的烧鹅,郝威做的原壳鲍鱼。 大厨就是大厨,他们的手法如行云流水,所谓庖丁解牛,技艺纯熟到一定的阶段,便如有神技,正如卖油翁卖油的时间长了,倒油都能油穿过铜钱眼而铜钱不湿。 当主持人宣布时间到时,三个人几乎同时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评委和媒体代表一一上前品尝。 现场虽然有一两千人,却无人说一个字,大家都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这最后的等待,没有人敢怠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 艺术的阴谋 耿浩起身拿了一个酒瓶和两个酒杯,我说不喝,他便给自己满上独酌。 他告诉我,加拿大的科学家发现了一颗异常美丽的行星,它的色彩动人心魄,天文学家看着它就惊呆了。 它为什么如此美丽?因为是一颗“无家可归”的自由行星,这颗行星体积是木星的7倍左右,不受任何引力束缚。 天文学家认为它无家可归的主要原因,是它不受引力束缚,也不围绕任何恒星转动,看上去十分孤独,正是这种孤独和自由,让它看上去超乎寻常的美丽。 我告诉他,自由都是有限制和代价的,行星固然美丽,却跟任何事物没有牵连,这是一种自私的美。 我讲起约翰?密尔在《论自由》中谈到了自由的领域,有三个。 第一,意识的内向境地,要求着最广义的良心的自由;要求着思想和感想的自由;要求着在不论是实践的或思考的、是科学的、道德的或神学的等等一切题目上的意见和情操的绝对自由。 第二,这个原则还要求趣味和志趣的自由;要求有自由订定自己的生活计划以顺应自己的性格;要求有自由照自己所喜欢的去做,当然也不规避会随来的后果。 第三,随着各个人的这种自由而来的,在同样的限度之内,还有个人之间相互联合的自由。 任何一个社会,若是上述这些自由整个说来在那里不受尊重,那就不算自由。 耿浩听完,想了想说,一个艺术创作者,既要我说的自由,也要你说的自由。但是,现在,我们都被阴谋杀死了,所有的自由都残缺不全。 有点话语权的老艺术家,想尽一切办法压制我们这些年轻人,他们有他们的圈子和秩序,他们要维持自己的利益和话语权。 我安慰他,这些老东西迟早会死,世界迟早是你们的。 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如何让材料具备精神和灵性,让它们有未来性、批判性、幽默、讽刺、观赏性、装饰性,没有艺术创作者自由的心灵,一切都是空谈。 我想到了因为一部电影被剥夺导演资格而在外游学的杜锋导演,大好年华背上了如此沉重的枷锁,面对生活和理想,这种无力感现实而真实。 连他这样有影响力的导演都无能为力,我们这样的,更只能做无头苍蝇,东摸西撞。 倒了一点瓶中的烈酒到杯子里,抿了一口,嘴里仿佛燃起一团火,辣得我皱了皱眉头。 我放下杯子,说:“当初我们四个说什么苟富贵勿相忘,搞得跟玩命干革命的主似的,现在尹子得志了,我们还不是希望他自己好,谁稀罕那点什么富贵。” “我们四个人,相似的地方很相似,不同的地方也大不同,尹子找到了他适合做的事情,我确实爱画画,但是我不适合,现在什么都要商业化,画家跟站街女差不多,要去推销自己,我最烦这个。” “这一点上,我们都一样,放不开。” “现在艺术界的情况,不容乐观,我想我要考虑考虑后路了。” “你先别急,我想在《新言论》上策划一个关于宋庄艺术家的选题,也算为你们呐喊一下。下周我去大理拜访一下老鱼,对他进行个专访。” 耿浩眼睛一亮,说:“我也正要去大理,顺便看看老鱼,我跟你一起去。” “那好啊,先去散散心,别整天憋在这画室里面,灵感都耗完了,是时候去会会大理的风花雪月了。” 大理白族的祖先早在公元四世纪就在这个濒临洱海、背靠苍山的地方繁衍生息,并创造了灿烂的新石器文化。 这里的山水比丽江苍劲灵秀,少了嘈杂的商业氛围,多了些撩人的沉寂。 大理一直流传着这样的民谣:上关花,下关风,下关风吹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苍山雪。 大理的风花雪月非常有名,再加上天高地阔,蓝天几近透明,我们一下飞机,便被眼前事物感染,心情顿时清爽了不少。 老鱼把画室给了耿浩,独自来这里隐居,也算是享受齐人之福。 我们住的地方是一个叫念时光的海景客栈,位于洱海边上,站在楼上的阳台上,透过窗格,能看到月光下洱海被风挑逗,得意忘形。 客栈老板是两个跟我们年龄差不多的女生,墨墨和图图,他们原来是同事,最后放弃了大城市的生活,把所有积蓄用来开这家客栈。 客栈干净有序,不乏文艺气质,每一处玄关、植物和景致,都看得出来都很用心。 墨墨告诉我们,洱海上的风是从下关吹过来的,由于入口处两山狭窄,中间成槽形,吹进去的风会产生上窜下跌的状况,有时还会回旋,就产生了一些神奇的自然现象。 她还给我们讲起一个白族的民间传说,很久以前,苍山上的一只白狐得道成精,化成美女来到了人间,与一位白族书生相恋。有一天,书生的老师发现了他俩的事,愤怒地操起砚台将书生打落到洱海里去了。 为救她的情人,白狐跑到南海找观音菩求救。观音菩萨给了她六瓶风,临走时叮嘱她途中不能说话,更不能叫喊。 可是救人心切的白狐匆匆赶路,到下关时不小心被绊跌了一跤,她“哎哟”叫了一声,结果六瓶风一下子跑了五瓶。从此,下关便大风不止。 至于书生最后有没有得救,不得而知。我更关心那杀人犯——书生的老师——有没有被官府抓去判刑。 墨墨呵呵地笑,我说真幽默。 第二天我们去拜访了老鱼,他住在苍山下的一个树林里。 他是一个留着长胡须的健谈老头儿,为人和蔼可亲,思想异常活跃,虽然隐居于小森林里的几间雅舍里,信息却一点都不闭塞,指点江山,点评时事,如数家珍。 他泡了壶上好的普洱茶招待我们。 我告诉他宋庄的年轻画家生活不下去,市场被那些洗黑钱的把持着,他们想怎么玩怎么玩,真正有理想的画家,画展办不了,画卖不出去,总不能去卖血吧。 老鱼听到这个状况,气上心头。 一生气,他的脸就彤红:“我啊,离开北京在大理这几年,无比逍遥,宋庄现在的情况我以前料到了,那帮孙子就喜欢打压年轻画家,不过耿浩你别急,那些老东西熬不了几天了,他们就吊着最后一口气在那作威作福。” 在北京,老鱼对耿浩就像对亲生儿子一样。 耿浩自然对老鱼格外尊敬,买了一堆老鱼嗜好的土特产,让老头子很是高兴,直夸耿浩是亲儿子。 我们在一起聊到了晚上,意犹未尽,老鱼说这只是一个过程,他相信文化部门会规范艺术品市场,也会给更多年轻人出头的机会。宋庄总会回到春天。 晚饭我和耿浩下厨,做了几道大菜来犒劳老鱼。 老鱼常年居于此,享受纯洁的空气和甘冽的山泉,清闲是清闲,偶尔也孤独,除了几个书画界的朋友拜访,平时能说心里话的人不多。 遇到我们去拜访,自然感动、兴奋,把珍藏了两年的白族精酿拿出来跟我们分享。 这白族人酿的酒甘醇而不浓烈,香气扑鼻,入口有一股回甜在舌根荡漾,暖身却不燥舌,我这种不好酒的人,也能喝上两三杯。 那几天我们跟着老鱼一起爬苍山,他身体倍儿棒,丝毫不输给我们。 图图、墨墨带着我们去洱海捕鱼,捕上来的鱼在岸边开膛破肚放烤架上一烤,原汁原味的浓香,让人回味无穷。 我和耿浩有点乐不思蜀了,墨墨说,要不你们一起留下来吧,我们客栈正好缺两个压寨老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空姐的丝袜 在印度教里,梵天是万物之神,代表宇宙意志。 我们的世界不过是梵天的一个梦,每隔4万年,梵天醒一次。他一醒,这个世界就幻灭了,直到梵天再次入睡,新的世界才从新开始孕育。 有时,错觉自己便是梦里毫不起眼的尘埃,所有的坚持,都是笑柄。 从来没有鼓起勇气对付文心说出过自己的真实感受,到今天,连去问女生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勇气,在两性关系上,我如此懦弱胆小,注定是个失败者。 晚上,叫了一份简餐,吃完后开始看会议的资料,为第二天的会议做准备。 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只给我一串阿拉伯数字,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 我心脏一阵颤栗,知道是她,急忙回了一条很官方的短信:“你好,我叫曾小宇,请问你贵姓。” 过了片刻,她回我:“我叫sandy,查了一下你的资料,是个作家啊,看到你第一眼就有料到。” “算不上作家,偶尔乱写写。” “还挺谦虚嘛,能不能送本你的书给我。” “这次手上没有,下次可以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还有下次?” “为什么我们没有下次?” “看在你这么自信的份上,给你一次见面的机会吧。” 她说她在香格里拉酒店,让我过去陪她喝一杯咖啡。 打车到那里,先在楼下的咖啡厅要了一杯美式咖啡。 我迈出了步伐,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情怀。这一去,将会发生什么,不再有精力去思考。 我发信息告诉她我在咖啡厅等她,然后开始了心跳加速的等待。 抬头的瞬间,突然看到橱窗外站着一个诡异的人影,像孤魂野鬼似的贴在玻璃上看着我,那张熟悉的脸和猥琐不堪的笑容,如往日一般。 他怎么会在这里?于越! 我再定睛一看,那里什么人都没有,也许是过于紧张加上灯光的反射让人产生了幻觉。 她穿着低胸的连衣裙,比在飞机上更性感。 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勇气——我一定要跟她发生点什么。 波兰女诗人维斯瓦娃辛波丝卡在诗中写到: 有一些迹象和信号存在 即使他们尚无法解读 也许在三年前 或者就在上个星期二 有某片叶子飘舞于 肩与肩之间 有东西掉了又捡了起来 天晓得,也许是那个 消失于童年灌木丛中的球 这新加坡凉悠悠的夜晚,我仿佛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找到了“童年灌木丛中的球”。 我们喝着咖啡,看着她笑。 她问我笑什么。 我说看着你高兴,所以笑。 “我在飞机上漂亮,还是现在漂亮?” “飞机上的你,就像高树上的苹果,诱人,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现在的我是不是就是路边的苹果,跳起来就能摘到啊?” “不是,现在的你就是你,一个跟我喝咖啡的漂亮的姑娘。” “还以为你又要打一个什么高端的比喻,听说自古才子多风流,你风流吗?” “我不是才子,所以风流不起来。” “我喜欢不风流的才子。”她笑起来像一朵雏菊开在初秋的晨曦里。跟她职业性的服务微笑大相径庭,在这繁华的都市里,这个笑容让我回到了久违的故土。 咖啡喝完了,其实我的咖啡早就喝完,只是假装拿着杯子做个样子,等着她的后续决定。 她也喝完了,我鼓起勇气说:“不早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好吧。” 我仿佛踩着柔软的云朵来到她的房间,她身上的芳香萦绕四周,按电梯时不小心碰到了她光洁的肌肤,心脏瞬间砰砰跳动。我却故意装作镇定。 走进房间里,她打开电视说:“看会儿电视吧。” 我“嗯”了一下,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眼睛看着电视,但脑子里根本不知道电视上播的什么。 她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后,把灯光调暗,自个儿钻进了被子里。 她在被子里脱掉了裙子,却一声不吭,悄悄地躺在那里。 一个女人不忌讳当着一个男人脱掉睡衣,至少说明她对这个男人不反感。 不知道什么力量推动着我到了她的身边。 她抱着抱枕,微闭着双眸,红唇轻轻地抿着。 抚摸着她光滑的肩膀和背脊,就像童年时代抚摸着盆里漂亮的锦鲤。 我更加大胆,拿掉了她胸前的抱枕,双手探向了那篇富饶的地域,那是让无数男人梦回故里的沃土,这是地狱的苹果,也是天堂的琼浆,让人感到充实。 轻吻她的脖子,然后像翻土的老农,仔细地探索她每一寸肌肤。 我坠入了梵天的春梦里,我希望梵天再做4万年的梦,不要醒来。 这是我的第二个女人,她和荟不一样,荟教会了我如何攀登遥不可及的高峰,她教会了站在高峰之巅,遥望更远的风景。 她的气息唤醒了隐藏在体内狂躁的东西,欲望像猛兽冲出了牢笼。 进入了一个觊觎已久的领域,温暖的气流包裹着身体,像初春午后的暖阳,让人惬意而战栗。 那是无眠的晚上,房间里反复上演着快乐的歌谣,这世界上最美妙的天籁,或地动山摇,或舒缓流畅,声与舞同时起始,同时终结。 早上,我搂着她问:“是不是经常遇到给你乱塞纸条的男人?” 她在怀里微笑着说:“笨蛋,你是第一个,别人都直接要我的电话号码。” “那每个你都给他们电话吗?” “那你是不是每次都要给美女空姐递纸条呢?” “当然不是。” “那不就对了,你还需要更深地了解我。” “好,我觉得也是,现在我就深入了解你。”我特意强调了“深入”两个字。 她骂我坏蛋,我强硬把她死死钳在了身体下…… 她起床后开始化妆,我从后面搂着她,她说今天还要飞日本。 我问这算是ons吗。 她只是笑,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说:“等我去北京再找你。” “那你留一件礼物给我吧,等你下次来北京我还你。” 她说好吧,然后给了我一只她的丝袜,调皮而认真地说:“想我的时候就拿出来玩玩,答应我,不要约别的女生,不然我不见你了。” “我答应你,以后只玩你的丝袜。” 她轻轻地咬了一下我的鼻尖说:“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你说。” “可不可以把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写下来,要写所有的细节。” “为什么?你想留个纪念?” “不是,我喜欢看,答应我好不好?” “这算个小癖好吗?” “算是吧。” 其实我心里明白,她,只是生活的一个插曲。我也只是她寂寞时的一个玩伴,仅此而已。 一场灵与肉的旅程,这一切开始了,也许就这样结束,但我希望不要那么早早结束,她已经烙印在了我敏感的世界里。 回北京那天,昏暗的乌云压在城头,我望着天空,竟然对她有些期盼,不知此时,她正飞在何方。希望她到北京的时候能联系我,有一只丝袜需要还给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二四章 病在后海蔓延 在咖啡馆,我们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sandy拿出手机,摆在我面前,翻出通讯录,然后找到我的名字,拉入黑名单。 接着,她说:“好了,我们现在谁都不欠谁了,开始公平的谈话,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了。” “洗耳恭听。”我亦不卑不亢。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们认识4年了,下个月将在新加坡举行婚礼,我是来向你告别的。你以为你受到了伤害,知道吗?是你在飞机上勾引我,你才是小三!” “你都有未婚夫了,为什么还要和我?” “你给了我他给不了的感觉。” “我看你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随便你怎么想,既然你这么绝情,我也不再对你有任何留恋。祝你幸福!” 她提起挎包转身离开了咖啡厅,在下楼梯时被我一把搂了回去,我用嘴封住了她的嘴,她挣扎了一下,随即顺从地偎依在了我怀里。 两条舌头像两只饥饿的小野兽,在彼此的口腔里搜寻着食物。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她迷离的眼神,百般妩媚。 直到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彼此才依依不舍地分离开。 那一夜,我们纠缠在一起没有分开过,我们都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战争。 但是,我不想输掉这最后的回合,我会在第二天早上悄悄在她额头上印上永恒的唇印,然后离开她,似乎谁先离开这张疯狂的床,谁就赢了。 当太阳光把我晃醒时,我翻身起床,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心想我******这次是彻底输了。 看到桌子上的早餐,还有她留下的纸条:好好照顾自己。 六个字,简单明了,适合永别。 走出酒店,看到透彻的阳光洒在青草上,北京又是一个难得的爽朗晴天。 春天真的来了,而我的寒潮才刚刚侵袭而来。 雨水,在24个节气中,应该是团圆的时节。这天通常出嫁的女儿要回家探望父母,要给母亲送一段红绸和炖一罐肉。于我,却是一个离别的节气。 何铁龙跟上海的一家影视公司签了约,为了以后工作方便,他和女朋友决定搬到上海去住。临行的前一天晚上,他说为了感谢我多年来的照顾,请我去后海喝酒。 后海不是海,而是散发着商业霉味的伪文艺酒吧街。拉人的,只差没用西瓜刀架在人脖子上。我想不通他们为何钟情于这种破地方。 陈香的话不多,就听何铁龙一个人在唠叨:“小宇,在北京遇到你算我走运,有你这好兄弟,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你吱个声。我能走到今天,混成这个样,也算托你的福。” “都是你自己的努力,托我什么福,”我无奈地笑笑,“你真想感谢的话,得去感谢杜锋,是他把你带出来的。” “我对杜导肯定感激一辈子,可惜他现在拍不了戏,做不了喜欢的事情,漂在国外,也真是够了。以后要是我成了一线明星,我也去导电影,现在流行演而优则导嘛。” “你?拍小电影吧。”陈香调皮地插嘴。 何铁龙亲了一下她:“对呀,宝贝儿,我就拍小电影,?我们两个当男女主角,怎么样。” 俩又开始打情骂俏。 我故意咳嗽了两声。 何铁龙继续说:“我最欣赏杜锋那种写实的派的电影,最想拍一部讲当代学生徘徊的电影,要阴郁,要用长镜头,不打灯光,都用自然光,还要拍性,因为性是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回避了性,就回避了生活的本质。” “那拍出来也播不了。”我不屑地说。 “小宇,这一点你就见识短了,独立电影讲究的是参与和自嗨,用自己的手法讲述自己想要讲述的故事,传播不传播,倒是第二位了。我读书的时候看过一部叫《颐和园》的片子,我觉得贼牛逼,特别是男女交.合的时候,他们表情都极为痛苦、扭曲,给性蒙上了一种恐惧的阴影,表征了那个时代无形的压力,看得我哦,那个心灵一颤一颤的,这他.妈的才是电影,这他.妈的才叫艺术。”何铁龙把烟一掐掉,用手拍着桌子强调说。 “拍独立电影也算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但是太纯粹了,很多人都坚持不下去。” “正因为有困难,我才想去挑战啊。” “我支持你。” “到时我要逮着你给我写剧本,你可不要推辞啊。” “好,就算提前被你预约了。”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这厮喝多了一点,脸红到了脖子根,说到高兴处,站起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喝到两三点,酒吧已经没有几个人。我站起来要去上厕所,头一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何铁龙急忙过来扶着我:“哎哟,可要小心了,走,我们一起去。” 昏昏沉沉地来到洗手间,刚刚拉开拉链,何铁龙这厮突然把我推进了解大号的隔间。 我一怒,推开他:“你他.妈的干什么,疯了吗?” “小宇,你放心,我跟你一样是直男,你等我一下好不好,就这一次,我求你了。” 我不知道他要我做什么。 犹豫之际,他把陈香推进了隔间里。 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已经脱了外套,穿着一件蓝色的小背心和黑色的小短裙,乳.沟清晰可见,白皙的长腿像洁白的象牙一样,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着诱人的光泽。 她一个字也不说,表情自始至终都像一个冷酷高贵的女王,操控着一切。 她用穿着粉红色的高跟鞋的脚,把我推倒在了马桶上。 我顺势晕乎乎地坐在马桶盖子上,迷离地望着眼前的女人。 她身上的香气充满了狭窄的隔间,那个气息在此时此地,犹如一剂令人兴奋的魔药,令人无法抗拒。 小帐篷私自支起来了。 她拉开了我的拉链,又从她的小短裙下面扯下一条黑色的蕾丝内裤,扔到了隔壁的隔间。 然后,她坐了上来。 扭动、叫唤……疯狂的扭动、大声的叫唤……随着波浪一起一伏,病,在后海糜烂的空气中蔓延开去,我的身体和灵魂,也腐烂在了初春的空气里。 …… 终于,陈香使劲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身上一阵一阵痉挛、呐喊……然后喘着粗气不动了。 这一场病态的游戏结束后,她筋疲力竭地从我身上走开。 而我,走出去后,看到何铁龙和她若无其事地坐在位置上,好像刚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走了,离开北京去了上海。 走之前,何铁龙告诉我,昨天晚上是他最美妙的一夜。 后来,何铁龙参演了几部低龄脑残青春偶像剧,身价跟火箭似的往上窜。走到哪里都受关注,各种被偷拍曝光,都是那些脑残拥趸的谈资。 至于他想拍什么独立电影的理想,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有时他来北京,不忘以前的难兄难弟,还约我一起吃饭,但是在坐的都是什么演艺圈的一哥一姐,我根本就不属于他们那个世界,总是半场便离开。 再后来,我不再赴约,他理解我对这种场合逢场作戏和装逼的恶心,说有空单独约。可是这样一个热门的青春偶像,哪来什么“有空”。 时常在娱乐新闻或者电视剧上看到他,我还会心一笑,这个小子,曾经还跟我同吃同住,有着不同凡响的理想抱负,如今成了无数小女生意.淫的白马王子,过着他不想要却又不得不过的表面光鲜亮丽的生活。 生活,真的很有意思。 他的女朋友陈香,到上海后不久就跟他分开了。后来陈香来北京找过我几次,我们除了做.爱,什么都没做。 我们不提何铁龙,也不提以前的一切,所有的记忆都被封印在了阴暗的记忆角落。 她说她讨厌演艺圈。 我说你适合找一个富二代把婚结了。 她说是的。 她回到上海跟一个比他大12岁的温州商人结了婚,不到一年生了孩子。 何铁龙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是他把病传给了我还是我自己本来就有病,只是被他诱发了。 付文心、方笑、荟、sandy、陈香,所有跟我有过交际的女人,都离我而去,这是我生来的诅咒,我的病。 我不再焦虑、彷徨,我开始肆无忌惮。 我的生活被摧毁了,只剩一片废土。我成了无灵魂之物,在废土之上苟延残喘。 有时清晨醒过来,看到旁边****的光洁的背脊,我甚至都想不起睡在我旁边的女人叫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二六章 地狱还是天堂 中午吃饭时,袁正告诉我,这个所谓的696地道据说是建国时为了躲避西方敌对势力的核威胁,专门为领袖修的一个巨大地下室。 最后核弹没来,所有幻想都是杞人忧天,地下室自然也没用上。 后来,被人修成了地下赛道,以俱乐部的形式招收会员。 官二代、富二代在这里飙车、****,不少野模、失足少女为了挣点钱,便跟着二代们混。也有不少空虚寂寞的富家女在此地寻找刺激。 要想进去,必须开200万以上的跑车。 警察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所以到了点就有几辆警车在那蹲点。 “抓酒驾和非法赛车?” “你想多了,等着从里面出来的人,遇到酒驾无法正常驾车的人,得送他们回家,出了事,这些条子得兜着。” 我无奈地摇摇头。 “现在知道混那里的都是什么人了吧。”袁正摊开餐巾,抹了抹嘴巴,“这些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没几个正常人,在那里,你能看到中国的:“那边可以喝酒,但是喝完酒就不能下海,这是这里的规矩,不然会被禁止进入这里。” “下海?” “就是玩车。” “怎么个下海法?” “10万一次起价,最高级别的是100万,那都是这里的元老玩的。对了,你玩车多久了?” “刚刚玩。” “哦,那你别想下海了,这些贱人分分钟欺负新人。每个新人下海,都要准备牺牲一辆爱车,你有个心理准备吧。” 小q指了指在台上拿着话筒高声讲着黄色笑话的一个绿毛龟说,“看到那小子了吗,忍者神龟,五年前也是新人,现在在这里混开了,前三次下海,三辆兰博基尼被撞成了渣,吭都没吭一声,因为这家伙家里还停着20多辆超跑。” 我四处观察着,意图找到黄毛说的那个小胖子,小q说的什么我一点都没在意。 他看出来我心不在焉,拍了拍我的肩膀:“现在别看美女,心急啥,女人比男人,永远是2比1,所以才叫696嘛。哈哈,到三点,这些美女都随便捡,696约定俗成,所有进来的女人,都不能拒绝与这里的男人打炮。” “哦。” “哦个头,看你面善,有点像我表弟,跟这些傻.逼不一样,我才这么照顾你。” “你表弟?他也在这里?” “没啦,这小子为了救我,牺牲了。” “不好意思,让你提起伤心事。” “没啥,那时我们还小,在水边玩……算了,不说这个,大家都来高兴的。带你去玩玩好玩的。” 我跟着他进了那个泛着红光的屋子,里面是一个暧昧的酒吧。 舞池里所有女性都穿着比基尼,见我们就坐,四五个女人围拢过来,其中一个坐在小q的大腿上:“q哥,这个帅哥是谁啊,也不介绍一下。” “我的朋友,小宇,好好陪宇哥喝喝。” “不用了,我想跟小q聊聊天,你们一会儿再过来。” “好好,你们先过去,我叫你们再过来。” 女人走后,小q问:“你想聊什么?我可没故事跟你分享,来这里的人都是闲得蛋疼的,这是一个天堂,伊甸园知道吗?无处不在的蛇,引诱着人类犯罪,这里,你不用犯罪,便可以享受一切男人拼死拼活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大家装腔作势,逢场作戏,玩的都是心跳。” “实话告诉你,我不是来玩的,是要来找一个人。” “谁?” 我把小胖子的特征给他描述了一遍。 “胖墩儿啊,找他干嘛?” “以前借了一样东西,想要还给他。” 小q看了一下表:“快开跑了,这厮现在一定在等着发号施令。” 我跟着小q来到赛道,只见四两跑车并排着咆哮不止,一个高挑的女人挥动了一下手中的旗子,四辆车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人群声嘶力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小q对着一个人喊:“瓶子,死胖墩儿今天怎么没来,平时不都是这货抢着发号施令吗?” 那叫瓶子的哥们儿一个无奈的摊手表情:“不知道,今天没见人影。” 小q压低声音对我说:“这就奇怪了,死胖子每次活动都要来,风雨无阻,今天怎么着就不出现了呢?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他知道你要找他,所以开躲了。” “哪有什么过节,就是把东西还给他。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这里的人从来不留联系方式,大家只有小名,出了这地儿,谁都不认识谁。” “那好,要不这样,我给你我的电话,如果发现小胖墩儿来了,告诉我一声,当然这事别让他知道。” “这里的规矩知道吗?不能彼此六联系方式!这个安乐窝,我可不想这么快被扫地出门。” “哦,那算了,谢谢你带我参观696。”我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刚走出几米,听到身后的声音:“回来!算我服你了,谁让你像我那死货表弟呢,这次我帮你得了。” 彼此留下联系方式后,我开车冲出了696地道。他们的天堂,于我,是黑暗的地狱。 在北五环狂飙,体验着速度的激情,当一切急速往后退的时候,灯光开始被拉成了线条,人突然有一种生死临界的快感。我加大油门,冲向这种体验的极限。 反正这******不是我的车,超速了不用交罚款。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二七章 大地的子.宫 爷爷们的避难所,孙子们的游乐场。696地道,就是这个国家的秘密。时间轴上,变的只是躯壳,里子的东西,从来没有任何变化。 资源的击鼓传花,跟芸芸众生没有半毛钱关系。大多数人更像旁观者,用曹雪芹的话说,来尘世走一糟。 袁正所说的开渠煤矿,经过查证,原来所属东宏国有矿业集团,后来,随着传统能源工业的衰退,东宏矿业集团就把一些效益差的煤矿砍掉转让给了私人,开渠煤矿没能幸免。 想到卢泽汓在东宏矿业,便打电话给他,约他晚上见面。他让我下班后去他家里。 来到卢泽汓住的地方,他已经做好几个菜。 问我喝酒不。 我说不喝,白开水就行。 一看他合租的室友赵冉不在,便问:“你那师兄赵冉呢?” “哦,他啊?去矿上了,这周不回来。” 我尝了一口菜:“不错啊,厨艺精进不少,是不是跟尹子学了两手?” “哪有,平时两个人在家都我做饭,练着练着,就把手艺练出来了。” “赵冉也没有女朋友?天天蹭你的饭吃。” “没呢,这师兄是个独身主义者,估计一辈子不会找女人了。” “那你呢,现在就我俩,该说说你那隐秘情人了。” “还是不说了吧……”还没说完,卢泽汓就开始猛烈咳嗽,脖子都红了。 我连忙给他到了一杯水。 他接过杯子说:“没事,呛了一下而已。” “汓子,你最近瘦了不少,怎么回事?” “没事,可能工作劳累的,有时要加班。” “真没事?难道是那隐秘情人把你小子榨干了,要悠着点啊。” 他笑了笑,摆摆手,又咳嗽起来。 我郑重其事地说:“你有空去医院检查一下,知道不!我说真的,明天我就陪你去。” “别别别,我自己有空会去的,没事,先说正事吧。” 我把开渠煤矿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 “据我所知,当时集团砍掉的这几个煤矿,产煤量不高,煤质差,过不了检查,除非洗煤,但是那要增加成本,集团索性就关了,然后通过内部关系转让给了私人。” “这个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私人接过去后并没有开采,却把煤矿停了,问题是还在不停地排放废水,致使周围人畜生病,甚至患癌?” “煤矿排出来的主要是矿井水,在采煤过程中,为确保煤矿井下安全生产,必须排出大量的矿井涌水。矿井水含有煤粉、岩石粉尘等悬浮物杂质和微生物,颜色是灰黑色的,有的高硫煤层的矿井水,由于硫铁矿等含硫化合物的氧化作用,呈酸性,并含有大量的铁和重金属离子等污染物。另外,有些矿井水含有相当高的盐,有的还含氟和放射性物质镭等污染物。” “那我说的这种情况,会不会是矿井废水导致的。” “我觉得不是。以前产煤的时候,废水都经过了混凝沉淀技术的净化,排放出去的水没有毒性。即使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直接排放,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让人畜遭殃。”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有人通过这个煤矿排放高剧毒的废水!” “有你这个专业咖就是不一样,你这样一分析,什么都透彻了,太感谢你了,汓汓!” “举手之劳啊,不过我是有那么一点专业,哈哈。”他在我面前从来不谦虚。 “好好好,这次多亏你,想让我怎么奖励你。” “说那些干嘛,你知道的,我也是环保主义者,这件事我帮定了,我跟你一起去开渠煤矿采样。这些不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这次我们不为受害者说话,也许明天,我们也会成为受害者,没有人为我们说话。” 卢泽汓与尹德基、耿浩最不同的地方就是这一点,他有着知识分子的公共思维,这是一种在当下难能可贵的利他气质,这一点,我一直欣赏他。 我们约好了周末一同前往邯郸。临别时我问他和徐璐什么情况。 他无辜地看着我,说还是那个情况,普通朋友吧。 我也不劝他,说你小子丢了一颗无价之宝你知不知道。 这厮哼哼唧唧不说话。 邯郸,一个雾霾比北京更嚣张的城市。 据说,上古时期人类始祖女娲就在这里抟土造人、炼石补天。如今,人们在从土地里挖矿,也算是对女娲娘娘的呼应。 开渠煤矿在西郊,离主城区20公里处。山下两公里处有一个小镇,煤矿附近属于城乡结合部,街道上杂货铺、按摩店、饭店、算命店应有尽有,大部分家庭没有通自来水,都是自家挖的井。一个小孩,正在井口边提水起来冲冷水澡,冻得牙瑟瑟的。 来到开渠煤矿,仿佛走进了迷你版的切尔诺贝利,到处堆放着煤渣、破烂的工服和工帽,低矮破烂的厂房里,好像随时会蹦出一只丧尸咬住我们的脖子。 这里破败的一切,隐喻了大厂房时代集体生活的萧瑟。一个粗放的能源时代,已经走到了尾声。 铁门紧锁,但锁链却是新的,没有生锈,证明我们的猜测无误,这里经常有人进出。 围着转了一圈,找到了一处破掉的围墙,钻了进去。 来到矿井入口,这里被水泥墙封得严严实实,却在最底部处留下了4个直径为10厘米的洞,如果我们的猜测没错,这几个洞就是插排放管子排放废水的进口。 “看来我们以前意料的,完全正确。”卢泽汓拈起洞口的一撮泥土,“情况不妙,这里的土壤都盐碱化了,而且有被重金属腐蚀的痕迹。” “有人在这里非法乱排,这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卢泽汓点点头:“我们需要搜集一些证据,今晚就在这里蹲守吧,希望能拍到他们干坏事的照片。” 我们在隐蔽处的屋子里找了个地方,那里应该是原来的过磅室,有两张破烂的沙发,收拾收拾可以坐。 我把买的矿泉水和干粮拿出来,递给卢泽汓。 他一边喝水一边问:“这个煤矿的情况谁告诉你的?” “袁正,他有个朋友做环保公益的,给他说了这里的情况,然后他让我关注一下。” “哦,这样啊,看来大家都有警觉啊,这世界上总有种草菅人命的行为,受害的永远是弱者。” “更可怕的是没有人为这一切埋单,反而为公义奔走呼号的人整日担惊受怕,有时想想这个世界真他.妈的颠倒。” “哎,我们也只能愤青一下了。我们学采矿的人,把矿井叫大地的子.宫,这些人却在残害着给我们温暖的母体,太可耻!” “不,我们可不止愤青,现在不是正干着拯救世界、拯救大地子.宫的勾当吗?”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牛,到半夜十二点,我让卢泽汓先睡,我盯着。 角落的阴暗处不时传来老鼠撕逼的声音。 风吹进来,带来煤尘的气息。 卢泽汓很快睡着了,靠在沙发上微鼾。我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他身上。 约么凌晨两点,我的上下眼皮也开始不争气地撕逼。 这时听到煤矿大门铁锁链被拉开发出的声音,精神立马清醒了一半,眼皮也不撕逼了,接着,是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马达的轰鸣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是那种大货车行驶的声音,小时候我们管这样的车叫老母猪,在路上遇到唯恐避之不及。 卢泽汓醒了,翻身站起来:“来了?” “来了!” 我们借着黑暗的阴影,往到矿井入口处走去。 看到4两40顿级的油罐车停在那里。几个人正从车上拉管子。我拍了几张照片。 又潜伏到矿井入口处,看到这些人正在把管子往洞里插。 插好之后,他们回到了车上后。 扁平的管子跟迅速充血的阴.茎一样鼓了起来,罪恶咕噜咕噜不断被灌进矿井里,玷污着大地的子.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二九章 两难境地 尹老汉的这次逼婚行动注定将以失败告终,尹德基从一开始便一言不发,跟卓别林的无声电影似的,不管老两口怎么软磨硬泡,他就是不置可否,连喷嚏都不打一个。 冷战一周后,尹老汉终于按捺不住,趴在酒店28层的窗口要跳下去。 尹德基知道他爸的性格,说你跳吧,摔下去那可是很疼的。 尹老汉望着下面发憷,说我真跳了。做着要跳的动作,腿却跟灌满了铅似的不跨上去,当然不会真跳。 尹妈在下面轻轻一拉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了。 尹老汉摇头晃脑,说你这狗.日的真的是造孽啊,你要找七仙女你才满意吗。 这件事得以善终,多亏了陈菲大小姐出面摆平。 事情是这样的,那几天正好遇到陈菲的生日,她请我们去她家聚。 刚一进门,袁正就蹦过来拉着我问:“开渠煤矿那事儿,查得怎么样了?” “哟?袁大公子怎么开始关心起祖国的环保事业了,你脑子没进水吧?”我颇觉奇怪,这厮怎么会这么关注这件事。 “咳!我袁正一直心系社会,又不是这一两天的事。” “在查呢,查出了个什么幺蛾子会通知你,放心,毕竟是你给的新闻线索嘛。” “那就好,小宇宙一爆发,我就知道有戏!哈哈。” 我送了一套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著作给陈菲。 她嘴巴上唠叨文化人就知道送雅,看得出来心里还是非常甜蜜,说会把书放在了枕头旁边。 聊天中我把尹德基被逼婚万般无奈九死一生的痛楚告诉了她。 她灵机一动,说,劝说大妈,自己有一手,要不要让她亲自出面,降服尹妈。 我想也对,其实尹妈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一环,尹老汉在这方面从来都听她的。再加上尹妈经过这些年的逼婚折腾,自己也疲倦了,有点松懈。 我们看准火口,当天晚上,陈菲、我、耿浩、卢泽汓和梅哥单独把尹妈约出来,把尹老汉独自留在了酒店里。 尹老汉不解,问这是什么情况。 梅哥说带尹妈去买点妇科用品。 尹老汉虽然疑惑,却也不多说什么了。 在一个茶馆的包间里,先给尹妈上了一杯上好的毛峰。 陈菲阿姨来阿姨去,听得尹妈红光满面,直夸这大妹子真好。 陈菲不提逼婚的事儿,靠着尹妈拉家常。说自己有个朋友,受父母之命,昧着良心跟别人结婚,生了孩子之后两个闹矛盾,闹离婚,那叫一个惨啊。最惨的是孩子,你想想看,这孩子生下来就像没有爹妈的孤儿,被扔给了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带,你说有多惨,孩子长大了人格能健全吗? 尹妈的脸一愣一愣的,陈菲乘胜追击,又讲了一大堆父母逼婚造成的婚姻惨剧和家破人亡的事件,一个比一个惨。我心想这姑娘是不是《知音》《故事会》看多了。 尹妈已被吓得面如死灰,见时机成熟,陈菲话锋一转,说父母的心意我们年轻人都懂,但你们是希望孩子幸福还是希望让孩子按着自己的方式生活呢。 尹妈叹了口气,似乎有所顿悟。 于是我们轮番轰炸,说尹子正值奋斗的青春时期,想嫁给他的人排到了首都机场了都,您老别愁了,缘分到了自然就娶了,他自己愿意,以后小两口之间出了事不会怨你们,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婚姻大事,更不能儿戏啊。 经过两个小时的洗脑,尹妈终于搂着陈菲的胳膊说:“大妹子,你说的有理,像你这样的富贵人家都这样说,肯定有道理。娃儿们,多亏了你们今天让我脑壳开窍了哦,哎,我以前对尹子就是逼得太紧,我错了,明天我就跟尹老汉回老家,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生活啦!” 走出茶馆后,陈菲送我回家。 在车上我讽刺她说:“看不出来啊,你还是大妈杀手,洗脑有一套。” “那是!我还有更厉害的你还没见识呢?” “我没打算见识。” 她戳了我一下。 “专心开车!你讲了那么多不幸的婚姻,是真的还是你编的?你不会对婚姻失望吧。” “都是真的,他们的悲剧就源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旧思想。婚姻本来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们却喜欢牵连很多东西进来,把双方弄得很累。” “那你想怎么样,这个社会,你还觊觎《罗马假日》中奥黛丽?赫本与格里高利?派克那样的浪漫故事吗?” “那怎么不可以?在这方面,我喜欢纯粹一点。对啦,你说带我回你老家看风景,说话可要算话哦。” “我是不讲信用的人吗?” “那说不好,不过没关系,你以前让我引荐杜锋的时候,在我这里发了毒誓的,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有这么回事。” “第一件事是让我跟着你们去毕业旅行,算你信守承诺,至于第二件事,我还没想好,你别以为我把这事儿忘了我告诉你,等我想好了再折磨你。” “好好好,算我倒霉,摊上了呗。” “哼!你爱摊不摊,想摊的人一堆呢……”陈菲突然低了一下头,用手按住额头。 “怎么了,要不要先停车休息一下?” “没事,可能没休息好,有点头晕。” “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好看,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工作别这么卖命,钱是挣不完的。” “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去看看中医吧,调理一下。你说你年纪轻轻,这么好个姑娘,别落一身病啊。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你这么关心我啊?” “谁我都会关心一下,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吧。” “去!” 我与陈菲之间心无芥蒂,只是我长时间生活在混沌之中,来不及从中爬出来看清我们的现状,直到最后。 也许我太忙于这个时代的宏大叙事,作为一个媒体人,那种天生的地沟油命中南海心,如不死的太阳,温暖我的同时又炙烤着我,让疯木生长,又让大地废土一片,灰飞烟灭。 我们一边玩世不恭,羞于谈理想,一副被世界蹂躏后的猥琐样,一边又在为了理想奋起直追,不停地勃.起,只想在年轻的时候操一下这个不太好的世界。 我们似乎是被遗忘的一代,这个国度远古和近现代所有的恶,均在这混杂平庸的年代化作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枷锁,兵不血刃地将思想化为乌有。 谁又不想过形而下的生活,做一头短视而快乐的猪,将所有的矛盾和危机转化成买房购车娶妻生子的世俗愿望。 可是,我办不到。书和写作塑造了我,让我悲伤让我欢喜,也让我谦逊。 我们在挣扎,在渴望,在寻找,在迷失。自信地干着喜欢的事情,满以为这一切具有不可违抗的合法性,因为这是生命与生俱来的激情,是天赋的人性。 诸多事情,只有事后才会发现自己的愚蠢和无知。 当我和卢泽汓开始深入调查王氏化工时,才发现一切盘根错节,没有我们想象那么简单。 王氏化工名义上的掌舵人确实是王翌,就是那个猛追付文心的王翌。 倾泻的废水来自王氏化工效益最好的一个工厂。但是有一个疑问,袁正为什么主动向我提供这条线索? 是因为当初他们为付文心争风吃醋,如今怀恨在心想要报复,还有另有隐情? 如果《新言论》报道这件事,会不会引发另外一起“黑心棉事件”,最后对杂志社和我自己都不利。 我倒不怕谁要对我打击报复,只担心杂志社因这件事而受牵连。 而卢泽汓告诉我,即使杂志社不报道,自己也会义无反顾地实名举报,拼命也要豁出去。 我陷入了生平的两难境地,但必须抉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三一章 伪善背后是真恶 当我在电话里告诉袁正开渠煤矿的事情查得差不多了时,他像刚嗨完似的抑制不住兴奋。 我冷冷地说:“找个地方见一面吧。” “现在就来我办公室!” “不了,另外找一个地方。” “新光天地下面的星巴克?” “好,半个小时后见。” 袁正头发有点乱,没有打理,精气神跟以往大有不同。 他问我喝什么,我说不喝,还有事情,聊几句就走。 见我脸色阴沉,他已经猜到了三分:“这煤矿的事情最后怎么着了?” 我想让他自己吐出来,便说:“你对这个煤矿了解多少?” “我……我就是听一个朋友说起的,觉得这个新闻里有料,就……就告诉你了呗,我哪了解这个。”他的语气变得鬼鬼祟祟,不像平时那个趾高气扬的北京顽主。 “你这次怎么这么关心这个开渠煤矿的事情,是为什么呢?以前出现过许多的公共危机,也没见得你袁正去关注一下社会底层的弱小,这次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嗯?” “我朋友做环保公益的吧,我只是想帮帮他而已。”他越说越没有底气。 “我们都认识几年了?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要是跟你个人的利益没有关系,你会这么用心地去过问这件事?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要答案,而是要态度。” 他低下头沉默良久。 我对服务员说来两杯柠檬水。 袁正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用衣袖擦了擦嘴,完全不像他的风格,显然,他有点情绪失控。 “好!我都告诉你,你是一个聪明人,瞒不过你。这件事要从原石集团讲起。这几年我爸想要把公司做大,迅速扩张。在各个城市大肆收购地皮,我曾经劝过他,房地产的春天正在过去,他不听,这两年三四线城市的烂尾楼越来越多,期房开发商跑路,本来可以完工的楼盘也因为资金枯竭,只能烂尾。最近,北京几个著名房地产公司的高管相继辞职。a股共有约70家上市房企的100多名关键管理人员离职。” “别跟我扯那些专业的东西,我不懂,说简单点。” “原石集团的大头是房地产,也就是说,在这种大环境下,最近两年原石集团利润正大幅下降,我看到年度报表时,都吓到了。我爸整天为囤积的地皮焦头烂额,再这样下去原石集团很可能就玩完了。我知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一个只会泡妞的烂龙,但遇到付文心之后,我开始改变自己。”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你在我心目中是什么,别扯这个,说重点吧。” “有时,我爸凌晨两三点都没睡,坐在那里唉声叹气,小时候我一直叛逆任性,从来没有为他想过。那天加班,看到这老头子的白头发越来越多,皱纹越来越深,突然有东西撞击了一下我的心脏,我想为他做点什么。原石正在竞标东三环的一块黄金地皮,这一年多来全公司的人都在为这件事忙活,上下打点,你懂的,如果能拿到这块地皮,原石集团就能借机涅槃重生,如果拿不到,未来就悬了。这么多房产公司中,这次唯一能跟原石集团竞争的就是王氏地产,你应该知道了,这个公司是王氏化工的子公司。说白了,就是王翌他爹靠权力运作撑起来的。论实力,他们是后起之秀,比不上原石集团,但是……” “我知道了,你怕王氏地产靠潜规则拿走这块地皮,所以你深入了解了王氏地产和王氏化工的种种背景,顺藤摸瓜,找到了王氏化工乱排化工废水的线索,你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可以一拳把王氏集团打倒,所以你就找到了我。” “小宇,求求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求过人。我之前去找过几个媒体的记者,他们一查,都退缩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找你了。这次我想救救我爸,为他做一件有价值的事,他真的承受不起丢掉这块地的打击。我知道你的性格,如果我说出真相,你肯定以为我在利用你,你不会去查的。” “你不告诉我真相就不是利用我吗?!”跟先前意料的一样,我无法接受一个我真心对待的朋友,在自己头上使出这般阴招。 我没有能压住语气,咖啡店的人立即将目光投向了我们。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隐瞒这些。”他始终低着头,没有看我。 这是袁正第一次以如此阳.痿的状态呈现在我面前。 我站起来说:“这个调查报告杂志社会发,但是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你,而是为了开渠煤矿下痛苦挣扎着的、求助无门的老妪妇孺。而你们,只是一群坐在高档办公室里玩弄金钱的婊.子,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们有多高贵,你们吃的屎喝的尿,都是从下面压榨出来的鲜血,你们咀嚼的,都是底层的生命。你跟那王翌父子没有区别,好自为之!” 袁正无言,继续低着头。 走出咖啡馆,胸口像缠着铁丝,无比压抑。 如果我是袁正,面临他所处的情形,会怎么办。人,有时候并没有那么伟大无私,处处站在他者位置看世界、想问题。 当时,我只念着他对我的欺骗,破坏了我对“朋友”二字的理解,我想,这个人已经进入了自己的黑名单。 这些年,尽管我们在一起有过不少美好的回忆,也许那些回忆注定属于懵懂时代的纯真,一旦融进利益纠葛的现实,所谓的纯真鸡飞蛋打,只剩一地鸡毛。 《新言论》刊发开渠煤矿排放废水事件后,迅速成为网络热议的焦点,社会舆论介入,引起权力层的关注。 半个月后,王翌的父亲王坤被“双规”,移交司法。王翌也被调查。王氏化工面临重组、移交。 原石集团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东三环的黄金地皮。 开渠煤矿淤积的废水被抽出来进行化学处理,煤矿被彻底查封,矿区的破楼被爆破拆迁。 一个科学小组来到矿区下面的村子里,对土壤水质进行测试,而当地政府也在拟定村民搬迁的方案。 我和卢泽汓再来到村子里,曾经留钱给他的那个老头认出了我们,他感激涕零,对乡亲们说这两个是我们的大恩人啊,快来感谢我们的大恩人。 他们拿出乌枣等土特产,让我们带走。我们只抓了几个,让他们收起来。 卢泽汓看着眼前这些朴实的人,泪在眼眶打转。 似乎一切都解决了,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不是每一件藏污纳垢的勾当都能被曝光,能引起舆论的关注。 此时此地,还有多少人正喝着致癌的污水,呼吸着肮脏的空气,又有谁去关心过他们。 昆德拉不签字的理由,是否也跟这种无力感有关。 回家的时候路过一人家,这家人只有两姐弟,姐姐15岁,弟弟9岁,妈妈早些年因病去世,爸爸在两年前患肺癌走了。 我明白,自己的义务是回去写一篇开渠煤矿废水排放事件的后续报告,然后在文章中动情地描述这两姊妹的悲惨身世,引起大众关注,接着,各地的捐款源源不断地涌来,两姊妹的衣食住行不用愁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时代,人们容易对具体的事物产生悲悯之情,却永远不愿意去参透这悲剧的根源。 没有深度的追问,这样的怜悯也变得廉价了。 我和卢泽汓把身上的钱都留给了他们,走到车站才发现妈.的完了,这次一激动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给了,回家的车费都没留。 总不能回去对两姊弟说,小朋友对不起,能不能把我们刚才献的爱心退一点点给叔叔呢。 他们肯定会默默地想:两个怪蜀黍。 想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小卖部找到一个五六十岁的酒糟鼻男人,卢泽汓悄悄对我说:“他像不像桥边镇小卖部的陈打枪。” 我一看真有几分神似。 酒糟鼻男人知道我们两个是调查开渠煤矿的,笑呵呵地说:“你们两个可真行了,我们闹了这么久都没辙,你们一来就把问题办了。小伙子不错!” 我们把没车费钱的事实告诉了酒糟鼻男人,说网络转账给他钱,然后在他那里拿点现金坐公交车到车站。 他想了一会儿,说:“可以,但是你们得给我一点劳务费啊,你说是不是嘛,我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吗,大家都相互理解一下,呵呵呵。” 他一笑,露出满嘴的黄牙,那面目为何如此可憎。 最后谈好了,我给他转账了250元,他给了我们两百元现金。没办法,就当那50元打水漂了。 我们离开时他开心地笑,说:“慢走了,小兄弟,不送了哦。”要是老子坐地白挣50元,我也会笑得很开心。 他那一嘴的黄牙,臭不可闻。 回家路上,我和卢泽汓都默契地沉默不语,也许他也在思考昆德拉和哈维尔的抉择,还有古斯塔夫?勒庞写的那本毫不客气的书——《乌合之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三三章 友谊溅血 上午还阳光明媚,到中午头!我早就知道这种事儿不能帮别人干,哎,看来报应来了。哥,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告诉我他女朋友出轨了,他要报复,让我找几个人把那女的强.奸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想想也不是多大的事,这女的也活该,就找了个混混让他去办这事儿。” “名字,我要名字!” “哥……听我说……” 我举起那块石头要砸下去,小胖墩一捂脸,嘴里喊出了两个字:“袁正!” 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了般木在那里,举起石头的那只手瞬间软掉了,石头落在了小胖墩脑袋旁边。 他吓得“哎呀”一声:“哥,这事儿怨不得我,当时他来找我,说不要伤害到那女的,给她点教训,把她弄脏得了,还说不能伤害她身边的人。这事儿办完,那混混黄毛回来找我,说由于遇到个帮忙的杀出来,不小心把他给捅了,他跟哥们儿吓坏了,就溜了,也没把那女的怎么样,还说把跟她在一起的男的砸晕了,没出人命,我就松了口气。” “老子就是那个被砸晕的!被捅伤的是我的发小!” “哎哟,哥,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都跟黄毛说了让他手下的人不能对那女的身边的人下手,这帮龟孙啊,我可被坑惨了。后来袁正说够了,这件事儿就这么得了,我也没有再过问。” “那你说你该遭到什么处罚?” “哥,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都是那个叫袁正的干的,我给你他的详细信息,哥,你去找他吧。哥,要不要帮忙,我可以安排兄弟。这孙子最近告诉我不要去696地道,也不说什么原因,就是叫我死活不要去,等过了风头再说,我就料到是你们找上了。可我哪里忍得住,憋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忍不住,被你捉到了,该啊!哥,整个事情都跟我无关,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说着说着,小胖墩带着哭腔了。 这厮说话时一直闭着眼睛,怕我真砸下去把他整嗝屁了。 他说完后还不敢睁眼,身体蜷缩着打颤。我站起来,迅速钻出树林,上了小q的车。 …… 袁正接起电话:“小宇宙,有事快说,我现在正忙呢。” “你现在立即出来,我在石景山这边。” “你跑大西边去干吗啊?” “这边人少,好说话。” “究竟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要不这样,下班见面,我这边来了几个客户,大家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你现在过来,我在老山公园的观景台等你。” “你今儿是咋了,我是真的忙,走不开。” “你他.妈的现在必须来!马上来!不然以后我们就别见了!”我使出全身力气喊出了的这几句话。 随即挂断电话。我能想象出电话那头袁正的惊愕和疑惑。 当他气喘喘地登上观景台后,一屁股坐在了阶梯上:“我说宇宙大神,今天我怎么惹到你了,啊?” “你干过什么事你心里明白,不要我说了。” “开渠煤矿的事儿我承认是我不对,是欺骗了你,不是都跟你道歉了吗?” “你想想看,你还干过什么?” “我们之间……都……都什么关系,我还能跟你隐瞒什么,我袁正明人不做暗事,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我昨晚找到了小胖墩儿,他什么都告诉我了。” 袁正坐在那里,不喘气了,只是低下了头。 我背过身,双手撑在观景台的栏杆上,望着远方。 沉默了片刻,我说:“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爱她,爱她爱得发狂,爱到骨子里头了,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我做梦,梦到跟她牵了一下手,都能欢喜一个月,我可以为他付出任何东西,包括生命。而你,一直在挥霍,有时真的恨你,不,应该是恨我,恨我不是你。” “你爱她,所以找人来侮辱她?”我冷冷地说,犹如自言自语。 “我一想到要彻底失去她,就恐慌,半夜做噩梦惊醒后满头大汗,梦里全是你跟她在一起,把我一个人留在荒岛上。你知道吗,这是我最恐惧的事情,当时我觉得下半辈子没有她就活不了。她不喜欢我,肯定是因为我以前那些脏事情,而你,从来守身如玉,所以她这么看重你。我要得到她,就必须把她弄脏,那样她就不会看不起我,你也不会再喜欢她。我不在乎她的身体,我只想得到她的人……” 我突然大笑起来,看周星驰的电影看到高潮时的那种夸张无比的笑,笑完后说:“你居然以为我是在乎她身体干不干净的人,更可笑的是,你他.妈的居然以为付文心是因为我守身如玉才喜欢我。你他.妈的智商真的是停留在婴幼儿阶段。” “是!你什么都好,我们这些傻.逼富二代都是脑残、怪胎,我们在你眼中都是垃圾、人渣!”他吼着。 “不!是你是垃圾、人渣,我从来没有对你们这个群体有过什么偏见,我只是说你袁正是人渣,陈菲、白宗泽他们跟你不一样。” “哼哼,”袁正冷笑的声音从鼻子里窜出来,“你这个自负、自私、自恋、自卑的傻.逼,最后你也没得到她,哈哈,你就是个笑话,知道吗,自以为全世界都是俗逼,就你清高,你每天发那些豪言壮志、忧国忧民的傻.逼言论,以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世界,其实你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不懂得爱和怜悯的小人。你自卑至极,连自己的想要的都不敢去追求,只能在你猥.琐的脑子里意.淫。你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我猛地转过身,提着袁正的领口,把他拎起来用力按在栏杆上:“我这么信任你,我和耿浩把你从泥石流里活生生地救出来,然后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在我脑袋上开一个洞,在耿浩肚子上来一刀,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深爱的付文心的,找几个小混混玷污她!还利用我去帮你那狗.屁公司打击竞争对手,现在,你他.妈的还无耻地站在这里对我评头论足!” 无法控制住的情绪在我血液里蔓延,似乎每个毛孔里都有座火山在爆发,每寸肌肤都热不可耐。 我把袁正甩到地上,骑在他身上,乱拳落在他的脸上。 混浊的脏雨,终于噼里啪啦地打在我们身上,袁正无法招架,或者无力无义,任凭我的拳头打沙包一样打在他身上。 他脸上的血被雨水冲刷,流到了身下的木板上。 雷,在空中滚来滚去,像是对这世间无处不在的肮脏的惨烈控诉,又像在为受害者衷心地哀嚎 我累了,缓缓站起来:“以后我们是陌路人了,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张脸,我会忍不住打你。” 袁正躺在那里,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痛楚的呻吟。 而我的痛楚,在身体内,隐藏得很深,别人永远看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三卷结语,关于陋作的正确读法 有读者问我究竟谁是让四个小孩失踪的凶手。 文字犹如魔术,情节环环相扣,如果知道结果还有什么意义呢?阅读就像灵魂的探险。总之,一切都根植于这个复杂的时代,不会狗血。 至于叙事方式,不想太小白,每卷开头几章为“现在进行时”,描述“我”从北京返回小镇后的诡异遭遇,而这一切是否跟北京有着关联?最后的谜底究竟是什么?我会和读者一起去探寻。 第十一章接下的情节是第四十五章,以此类推,第四十七章接下的是第八十三章,而第四卷开头接上的情节是第八十六章,双线性的叙事,以现实带动“过去式”。 欢迎加入qq读友群313466443,欢迎批评指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三四章 满月将至 桥边镇是我的母体。这里的水土草木总能勾起一些青色和灰色的回忆,它们在我记忆中储存发酵,最后填满了我的精神世界。 小学的操场上有两棵高大的榆树,那时总把他们想象成为守护学校的威武将军。 春末,榆钱随风飘扬,十分惹人眼。 我在教室的座位上从窗户望出去,正好能看到这两棵树。 它们曾经在我画中出现过,至今学校虽然无数次被翻新扩建,两棵树仍然还在,保留着学校仅存的一点灵气,风一吹,叶子有了灵性,活了,开始交头接耳。 想到殉情的吴曼老师从树下经过时的情景,她的脸上挂着让人温暖的笑意,那笑容可以穿透时空,犹如昨日。 陈菲在北京发信息说:“北京正在下沙。” 在那座下沙的城市,在无数个黄昏走在繁华的cbd,看着藏匿在这座光怪陆离的都市中的红男绿女妄想着明天的奇迹,匆匆忙忙地前进。 每当这时,生命的断裂感便油然而生,我甚至认为,他们如此匆忙地赶路,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我无法适应没有草与木的世界。 荒原的野性一直在召唤,回到桥边镇,突然明白过来,野性与野蛮,也仅仅只差一个字而已。 再过几天,满月将至,按照尹婷和双胞胎连环失踪案推测,如果这次小文文的失踪是同一人所为,那他极有可能在这次满月之日再次释放魔性。 但是,能话。 “叔叔问你呢,快告诉叔叔。”淑芬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圆脑袋。 “我叫张宇航,今年三岁半了。” “航航,真乖。”我摸了摸他的头。 “这孩子认生,在家里可调皮了,都能上天。” “看到你现在生活这么好,为你高兴。” “哪里嘛,过得去就是啦,我们这小地方的人,不求大富大贵,只要生活踏实。” “是啊,人活得快乐知足最重要。” “对了,听说你回镇上有一段时间了,这次回来是长住吗?” “算是吧,回来静一静,写点东西。” “你们搞写作的人,适合在镇上啊,环境棒,现在什么通讯应有尽有,不比那大北京差啊。” “那是,空气和水还干净呢。” “哦,对了,你是要买鱼是吧,来我给你挑一条肥的。”说完淑芬麻利地拿起鱼网,网起来一条两三斤的乌鱼,“哟,你瞧这条烧腊,结实得很,我们都喂粮食,从来不喂饲料,这鱼做出来,鲜哟!” 张宇航在旁边看着妈妈宰鱼,高兴地说:“妈妈,你又要把鱼宝宝送上天堂了。” 淑芬用木棒在鱼头上猛敲两下,一边熟练地剖开鱼腹捞出鱼肚子里盘根错节的下水,一边应着宇航:“嗯,妈妈把鱼宝宝送到天堂,它们在那里就有吃不完的棉花糖了!” 宇航手舞足蹈,异常高兴。孩子就是孩子,温馨的谎言,总归比血腥的现实好。 淑芬将鱼好切片,也不过秤,直接扔我口袋里。 正要从钱包里掏钱,她立即拦住我:“小宇哥,你这样就把我当外人了,这钱我坚决不要,就当为你回来接风。” “那不行,你们赚得的是辛苦钱。” “辛苦啥啊,这钱我真不能要。”她用力把我的钱包赛回我裤兜里。 “叔叔,我们不要你的钱,你收起来吧。”航航也帮着他妈妈,我一看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宇航是那种孩子,凡是大人看到都想自己生这么一个乖巧的宝宝。 道过谢后我说:“淑芬,其实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宇哥有什么尽管问。” “那次尹妈他们让你到北京跟尹德基相亲,你是怎么说服老两口改变主意的。” “哈哈,那事啊,当时看到你们在北京都过得挺好嘛,尹子哥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就劝说尹妈算了。”她把嘴巴凑到我耳朵前,悄悄说,“我就骗他们,说我不能生育,他们相信了,就让我回来了。” “哦,哎,这老两口!” 临别时淑芬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小文文这件事不简单,她丈夫经常给县里面的人送鱼,几个关系好的人无意中给他透露了一些内部消息,说那年尹子的妹妹和双胞胎失踪的案件,水很深,里面有猫腻。 她劝我这几天还是回北京去,别掺和进来,等小文文的事件水落石出了再回来搞写作。 我问她究竟有什么猫腻,她悄悄告诉我,当时温幺娘的儿子在山上去找双胞胎的时候,都说是不小心摔下山崖死掉的,其实并不是。 还有温幺娘的媳妇儿在双胞胎失踪后,精神失常,在镇上的垃圾场自杀了,其实也不是自杀。 但,他们真正的死因,无人知晓。 听淑芬这样一说,顿时汗毛发立,孩子失踪背后,究竟藏着什么阴谋? 眼看离满月的日子还剩两天,婆城却发生了一件更大的案子,扰乱了查案的进程。 由于装备老化,监管不严,婆城的焦化厂发生了毒气泄漏,本来一直希望焦化厂搬迁的人们便集聚在县广场静坐,给政府施压。 聚会的人越来越多,警民之间陆陆续续有一些小摩擦,县里从其他县调来维持秩序的警力不够用,这事关“稳定”的问题。 为了维持秩序,来桥边镇协查小文文失踪案的警察都被调回婆城去了,毕竟,在他们眼里,跟维.稳的“大事”比,这个案件算不上什么。 本来制定好的安保计划随即全部泡汤,周伯想不到对策,只能临时把几个退伍军人组建到一起,成立了一个巡逻队,我和尹德基自愿加入。 既然作案者选择在月圆之夜,说明月圆对此人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恋物癖还是某种仪式性的动作,都不好说。所以要提防魔鬼提前出笼。 在月圆之前几天,大家分成几组,挨家挨户地嘱咐这几天务必看好孩子,不能让孩子离开大人视线。 不少人自愿加入了巡逻队,保证24小时小镇两头都有人站岗,进进出出的车辆人物都要排查,主要路口装上了视频监控,有点如临大敌、草木皆兵的意思,但大伙儿都明白,绝对不能有丝毫的麻痹大意。 我们在明处,魔鬼在暗处,而且那人从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可见有反侦察能力,而且非常狡猾。 晚上,周伯在派出所安排好巡逻组的日常工作,分配好了巡逻值班的人员,每人发了一个对讲机和一根警棍。 末了,他郑重地说:“这次我们只能靠自己了,我不相信这个人能在我手中溜走三次,要是这个狗.日的再犯案,我们一定要逮到,让这畜生下地狱!” 群情激奋,大家纷纷表示,一定尽职尽责,保护好乡亲父老。 人群散去之后,我问周伯:“我才听刘芸说,聂阿姨在月圆之夜会梦魇,您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个嘛,晓得的。听雨清的男人说过,她年轻时,不,应该是小时候,红卫兵抄他家,把她家的东西都烧了,这群狗.日的还要拉人出去斗,她爸爸把她藏在桌子底下,让她不要出声,小女孩也才几岁,趴在桌子下,眼睁睁地看着那群杂种屙尿淋她爸,还把她爸的脸按到火上烧,那天晚上正好是月圆之夜,之后她长大了,一看到圆月亮就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坐卧不安。” “想不到对人的伤害,可以延续这么长的岁月。” “是啊,”周伯深切地感叹了一下,“那是一个疯狂的年代,全国人民都被卷进来了,我现在想起有些情景,还毛根子发立。那可不光是对人肉体的伤害,为什么那么多大家抗战、内战那么艰苦的年代都挺过来了,反而在那时忍不了,自杀了,就是因为一群疯人到处以‘伟大’的名义烧杀抢,你不疯,也要装疯,正常人哪里受得了啊!” “我听过爷爷和爸爸讲过一些往事,太荒唐了。还以为聂阿姨在月圆之夜发病,跟这四个孩子的失踪有什么关系,看来我想多了。” “最近我也被整得神经兮兮的,哎,不要多想,这两件事八竿子打不着,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两天我们的任务很重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三五章 旧案重提 与周伯临别时,想到淑芬向我透露的内情,便问他:“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温幺娘的儿子和儿媳妇儿当初都怎么死的?我听到有人说他们的死不是意外和自杀,可能另有隐情。” “听谁说的?”周伯突然警觉起来。 “没有,就是听到别人闲聊。” “虽然过去这么久了,但当时发生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一手负责的这个案子,温幺娘的儿子的确是不小心跌下山崖摔死的,当时大家成群结队地在山上搜索,听到他哎哟叫唤了一声,人们追过去,发现他掉下去了,想来是寻子心切没有注意脚下,实在太惨了。他周围没有人,不可能是谋杀。至于温幺娘的儿媳妇儿,你想想看,两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就这样说没有就没有,正常人都受不了这个打击啊,老公又死了,可以说雪上加霜,挺不下去了,疯了。” “我想谈谈我的想法,再问您老几个问题。” “你说。”周伯伸手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温幺娘的儿子什么时刻掉下山崖的?” “大概是下午7点左右。” “具体位置是东山的豹子沟獠牙崖?” “是的。” “那我有疑问了,大家都知道,豹子沟那片常常瘴气弥漫,一到下午,就起雾,太阳照不进去,树林下面阴森森的,他坠崖的时间,那时已经很暗了,如果有人在他背后推一把,然后随便找个树林草丛什么的隐藏起来,别人也发现不到,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豹子沟之所以叫豹子沟,是因为以前这里常有豹子出没,上山采药、砍柴的村民都会带着防身的武器。 其实,豹子是怕人的,只要不是闯进哺乳期的豹子窝,就不会有危险,从来没有发生过豹子袭击人的事件,更别说被攻击致死了。 到50年代之后,提倡天不怕地不怕的革命精神,人们“与天斗与地斗”,到密林中找到豹子窝,把豹子的小崽子全部掏出来从獠牙崖上扔下去了。 不到十年,豹子终于被打绝种了。 所以温幺娘的儿子离奇地从獠牙崖上摔下去,在人们眼中蒙上了一层神秘主义色彩,有人说山神开始对人报复了。 周伯没有多想:“那怎么可能,他跟别人无冤无仇,老实本分,谁要害他?” “无冤无仇?那个弄走了他两个儿子的人可不这样想。当时的尸检报告还能查到吗?” “小宇啊,我知道你急于找出真凶,我跟你一样,还是把精力放到小文文这头来吧。那个案子都那么久了,要想再从中找到什么新线索,根本不可能。当时温幺娘的儿子摔得那叫一个惨啊,内脏什么的都摔出来了,大家一致认定是失足摔下去的,就没做什么尸检。” “我最近去县图书馆借了几本关于刑侦调查的书,了解了一些这方面的情况,其实摔伤和击打伤有差别,你们当初怎么没有想到做尸检呢?” “那个时候,你也知道,警察局人手不够,大家都在查那三个孩子的事情了,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想到这一遭啊。” “还有一个细节,我去走访了几个当年跟他一起上山搜寻孩子的人,他摔下去的时候,离他最近的人听到他叫了声‘哎哟’。” “这个有什么问题?”周伯皱着眉头。 “我看过美国一个著名刑侦人士写的一本书,他专门研究人在危急时候的应激反应,他说要是人在外力作用下摔倒,一般会叫出两个音节的词语,比如说‘天啦’‘哎哟’之类的,如果是自己不小心跌倒,他只会叫出一个音节的字,比如说‘哇’‘啊’之类的……” “小宇啊,你怎么还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都是骗人的,哗众取宠,真正的刑事案件,复杂得多,有时根本没有什么根据可言。” “我倒觉得他说的有一点道理,毕竟这个人曾经帮着美国警方破获了很多起大案。” “我倒不是说这个写书的作者怎么样,但我们真的没必要再去纠结20多年前的案子了,你说还有什么用呢?” “反正我老觉得这一切的源头,还要从尹子的妹妹和双胞胎那里查起。那温幺娘的儿媳妇是怎么回事?自杀的?怎么自杀的?有尸检报告吗?” 周伯对我的问题有些不耐烦:“喝‘敌杀死’死的,法医在县医院做了尸检。” “敌杀死”是一种当时农民经常用到的剧毒农药,人喝下去后,五脏俱烂,全身抽搐,死时异常痛苦,尸体往往呈现极度扭曲的状态,死不瞑目。 舅舅当年就是喝这种农药离开的。 “那尸检报告能查到吗?” “查不到了,2002年警察局那场大火把什么都烧得干干净净。” 从周伯这里问不出什么东西了,我便要起身告辞。 如果要弄清楚温幺娘儿媳妇的真正死因,只能找到当时做尸检的法医。 这陈年旧案,没有警察局内部系统的关系,想查下去难于登天。 离开时周伯让我不要想那么多,如果真想帮忙,这几天多注意一下镇上的可疑人物。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晚上9点多,街道两边的夜宵店冷冷清清,跟往日大相径庭。不少商家提前关门,想来是因为小文文失踪案让大家陷入到一种无名的恐惧。 有传言说,半夜有妖怪来镇上叼童男童女,妖怪从衣河中爬出来,长着蜥蜴的头颅,人的身体,锋利的瓜子有20厘米,身上长着乌黑的鳞片,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它隐藏在黑暗中,等待着机会,一瞬间的工夫跳出来叼着孩子跑了。 我当成恐怖故事来听听。 回到家,看到刘芸坐在门口。 “等很久了吧?” “回来啦,没有,我刚到,在家闲着无聊过来找你聊聊天。”她的笑容,让我心情转晴了不少。 “走吧,进去喝茶。” 我和刘芸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品着茉莉花茶,望着远处的衣河。 她问:“你一回来就遇到了这些不好的事情,真的对不起。” “傻姑娘,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我也纳闷,宋哥在我家屋后发现的那个人,究竟跟我们有什么仇恨。” “现在我也没有头绪,对了,上次你说你妈会在月圆之夜梦魇,你可以告诉我她是什么症状吗?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半夜三更,她在床上手舞足蹈,嘴里喊着‘妖怪,走开!’,把她叫醒后她说她梦见有怪物压在她身上,不能合眼,一合眼那怪物就蹦跶出来了。” “她给你描述过这怪物长什么样吗?” “就是以前老人们常讲来吓唬我们的那种怪物,什么蜥蜴的头,人的身体,乱七八糟的,我猜想嘛,是我外婆以前老讲故事吓她,所以现在她才还心有余悸呢,呵呵。” 刘芸还是一个孩子,我自然不会把特殊时期她母亲一家被批斗的悲惨遭遇讲给她听,便说:“也许是吧,所以等你以后有的孩子,要多讲讲安徒生童话,可别吓唬孩子咯。” 我们聊了很多,她告诉了我许多镇上的变化,比如说小卖部的陈打枪经常去镇政府抗议,说镇上超市太多了,搞得自己的小本生意做不下去。其实是他假货卖多了,老顾客都不愿意再照顾他。 还有周伯跟叶寡妇通奸的传闻基本已是事实,刘芸说想不到周伯也好这一口。 聊到凌晨,我让她给父母打个电话,别回去了,住我这里,我睡沙发,明天再回去。 刘芸像个孩子一样酣睡,应该是做梦了,长长的眼睫毛微微抖动,嘴里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看着她,我觉得十分甜蜜,回镇上后遭遇的一切晦气都一扫而空。不久便躺在沙发上沉睡过去,第二天起床时,刘芸已经做好了美味的早餐。 她问我今天干吗,我说去县图书馆还几本书。 她说自己也闲着,要跟我一起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三七章 与洁重逢 洁接起电话,第一句话让我猝不及防:“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怎么现在才打过来?” 应该是詹学将情况告诉了她,想到过去的事情,我尽有些恍惚,支支吾吾地说:“下午……有点事情,没有忙过来。” “是跟你的小女朋友有点事情吧。” “啊?詹学这小子怎么什么都给你讲,别听他瞎掰,什么女朋友啊,我的一个邻居小妹而已。” “邻居小妹,不错嘛!算了,不洗你脑壳了,明天有空不,来我酒店叙叙?” “可以,你定个时间吧。” “中午十二点,一起吃个饭,我待会儿把酒店地址发你。” “那好,就这么定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忆起以前跟洁发生的一切,更像一一幕幕青春里的笑话,是时候去坦然面对这些了。 洁的酒店叫“越陌度阡”,一个相当大气的名字。 酒店装修算得上富丽堂皇,她在酒店门口等我,穿着一条过膝的蓝色连衣裙,画了淡妆,面容仍然娇好,除了打扮有了身为人妻的韵味,没有了年少的轻浮,其他跟以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欢迎作家光顾。” “不敢当。” 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柔荑之手,有一些冰凉。 她上下打量着我:“你比以前更有轮廓了,去北京混得不错吧。” “混生活而已,刚刚能糊口。” “看你还谦虚,不到30岁已经有几本著作了,你让我们这些泡在钱眼里的人惭愧啊。饿了吧,先吃饭。” 走进大厅,门口一男一女侍应生齐声说“欢迎光临”。 环顾四周,酒店走的泰国风,大厅的棕榈树和大象的雕塑将环境点缀得有异域风情。 “酒店的名字是你起的吗?” “当然,感觉怎么样?” “有水平,出自曹操的《短歌行》。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呢?” “我跟你们一样,有一颗征战天下的野心啊,也想去北京闯闯,只不过碍于各种现实,一直走不出去。”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后一句才是重点,征战四野,错误与正确并存,是对是错,只有自己知道吧。” “对错都要自己体会了才知道,我连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一开始就输了,挺佩服你们敢去追求梦想。” 来到包间,菜已上齐,随即,服务员端上一瓶红酒,给我们倒上。 “老朋友了,不用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随便一点。” “不客气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打算留在老家了吗?” “差不多一个月了,回来静一静,想写点东西,至于后面的事情,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 “我了解你的性格,你还会回北京的,我打赌。” “是吗?万一我不回去了呢?” “我就以身相许,哈哈。吓到你了?” “没有啦,想起以前我们那些事情,觉得挺好玩的。” “那时我这么努力追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是觉得我乱吗?” “没有,真没有,我不开窍。” “其实那时,我还是个处女,你肯定想不到吧。是不是因为我太热情吓到你了,还是因为那县长的千金勾了你的魂?”洁的笑容像一朵秋季盛开的红菊花,娇艳却不妖娆。 “那个时候满脑子学习、高考,都没有想那么多。” “如果再让你选一次呢?” 我只顾傻笑。 “哈哈,开玩笑的,我都结婚了,过去的都过去吧,有你这样一个有文化的朋友多交流,也挺好。” “说说你吧,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刚结婚一年多,双方父母做的主,他是个警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婚姻嘛,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没什么大问题,这么过吧。你怎么还是单身?是身边的女人太多了,眼花缭乱,不知道对谁下手?” “一个人习惯了,不想被束缚,不想那么早走进婚姻的围城,也有可能我心智还不成熟,没有长大。” 我们碰杯,她微醉,脸颊飞红,动情地说:“对世界保持一点纯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这样的人,是从头俗到脚了。”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不能用雅俗去衡量。” “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啊,我平时接触的客户,都是什么领导干部,什么老板老总,从骨子里粗俗到极致,我心里想着在这些猪脸上扇几耳光,表面还必须装出恭恭敬敬的样子。哎,一天到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我好像年轻了几岁,什么都想跟你说。” “越大越怀念过去,看来我们都是有想法的人,会活得很累。”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找老同学叙叙旧不可以吗?” 她妩媚地笑笑,扯了扯我的袖子:“你还是那个样子,我了解的,要不是有什么事,你肯定不会找我,快说吧,跟我还客气啥。” 于是,我把回家后遇到小文文失踪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想查清20年前那三个孩子失踪跟这次谜案有什么关系,而弄清楚双胞胎失踪后他们父母的死因尤为重要,只有找到当时为孩子母亲做尸检的法医,才有一丝机会。 洁说她听丈夫说过这个案子,当时没有上心,最近由于焦化厂毒气泄露的事情,警察局将工作中心转移到焦化厂上面了。 不过她让我放心,警察局的内部关系是有的,会帮我查到当年法医的资料。 临别时,洁要求一个拥抱。 我微微张开双臂,她靠在我怀里,微闭着双眼,痴痴地说:“嗯,还是高中时的感觉。” 停留了片刻,她抬起头看着我。 我不像往日那样恐惧与一个女性的双目对视,看着她迷离的眼睛,轻轻地说:“我不是圣人,是一个有欲望的正常男人,而且你知道,我对你是有感觉的,但是我们不能发生任何事情,因为你已是人妻。”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都明白,能跟你拥抱,我也算了了这些年的心愿了。” “我没有人过人之处,不值得你这么想。” “喜欢,有时根本没有理由,也不需要过人之处。” “嗯,这个我相信。” 我们相拥着持续了两分钟,直到我脸颊发烫,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红酒是这样的好东西,它不会像白酒那样让事情陷入不可控的局面,能让彼此保持着60%的清醒状态,将暧昧化作顺势的一些动作,之后心灵空净,只剩甘醇的回味,在时光中不老。 两天后,洁告诉我查到了当年的法医,她让我到越陌度阡酒店的1607房间。 洁穿着轻薄的棉睡衣,这是一间套房,她说工作累了在这里休息,这间房散发着淡淡的女人香。 洁问我喝什么。 我说白水就可以。 她递给我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子,玻璃杯当然晶莹剔透,之所以强调这个,是因为这个玻璃杯实在太干净,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事物,洁净得让人不忍去玷污,视觉上有些许不合现实。 洁坐在我旁边,光洁修长的大腿露在外面,跟玻璃杯一样,没有任何瑕疵。 “这件事麻烦你了,那个法医的资料查了吗?” “你先喝点水,急什么嘛。” 洁拿起茶几上的卷宗,打开后拿出几页纸:“这个是当时的尸检报告。” “不是说2002年警察局那场大火把所有东西都烧掉了吗?” “没有,那些都是说给外人听的。当时是有人制造了一场大火,想烧掉一切,但抢救出了一些档案。别看婆城这地方不大,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儿倒挺多,不知道放火的人是针对孩子失踪案还是其他案子了,反正这个人不想后来人再查下去。我老公知道你在暗中查这个,他说以前翻阅卷宗,跟我提起这个案子,说疑点很多,当时我没有放心上。他偷偷复印了一份出来,你看看。” “原来这样,他说的疑点是什么?” “是尸检报告。” 我拿起那份尸检报告,晃了一眼,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报告太简单了!只有消化系统一栏中写着:“死者消化系统中检测出********(分子式c22h19br2no3),其他表体、器官无异样。” “这个尸检报告明显不规范。” “他也是这个意思,认为当时根本没有尸检,只是随便伪造了一份档案结案了事。” “那他有没有去找过那个法医?” “没有,他说这里面水可能有点深,查下去前途命运不保,何况现在大家都人浮于事,得过且过,自己去趟这浑水干嘛。” 法医名字叫康建设,洁告诉我这个人现在退休了,并告知了我他的住址。 我立即起身要告辞,去拜访康建设。 洁说开车送我去。 我说那好我在楼下等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三八章 谁杀了他们 康建设住在一个老小区,属于上个世纪90年代初集体分配的房子,灰色的五层小楼,没有电梯。 小区门口坐着个喝茶的守门大爷,茶杯是吃完罐头后的瓶子,标签没有撕下来,看上去,那老头子像仰着脖子喝罐头一样。 我对洁说自己单独上去见康建设,让她在车上等我。 守门老头也不问我,只是用无辜的眼神目送我进了小区,与其说他在守门,不如说门在守他。 康建设住五楼,那种老楼楼层本来就高,阶梯不够人性化,修得高,够这些老头老太太爬的。 上楼途中,遇到一对老头老太太在中途停下来靠着扶手喘气,他们相互搀扶着,看着我轻盈地超车,不是羡慕的眼光,而是温暖的眼光。他们好像想到了年轻时的光景。 我想有朝一日也会像他们步履蹒跚,但不确定身边是否有个老太婆会搀扶着我爬楼。 那是一个让人无法忘怀的画面,对于幸福的定义,也许各个年龄阶段都有不同的理解,但是,人生的终极幸福何尝不是如他们这般。 我忍不住停下来要帮他们提手中的菜,老太太热情地说:“哎哟,感谢小伙子,你真好!不用了,我们自己可以的!” 老头儿叫住我:“小伙子,去忙你的事情,放心,我们停下来歇歇,哈哈,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忙,我们想闲几分钟。” 见他们坚持,我便告辞。 敲响了康建设家的大门,一个70岁左右的老伯开的门,他头发眉毛都花白了,白比黑多的那种花白,戴着老光眼镜,精神却不萎靡。 “请问您是康伯伯吗?” “我是,小伙子进来吧。” 这是一套大致60多平米的屋子,简单、整洁,客厅里的书架上放满了各种字典和医学、刑侦类的书籍。 柜子上供奉着一个老太太的遗像,相中人慈祥敦厚,想来应该是他的老伴儿。 首先,康建设并没有问我是什么人,找他做什么,而是直接把我请进屋里了。 我猜他一个人也许孤独久了,想找一个人倾诉。 他让我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白开水给我,仍旧没有问我因何事而来。 “小伙子贵姓啊?”他说话时喷出一口浓烈的白酒气息。 “免贵姓曾。” “好姓啊,天下一曾无二曾,曾家的血缘在百家姓中最纯洁,长久以来,曾姓一脉传自禹的后裔太子巫,我最敬佩的文官就是你们家的曾巩,文采斐然,为官廉洁奉公,平反冤狱、维护治安、打击豪强、整顿吏治、废除苛捐杂税,深受群众拥戴。做官就要像曾巩大人那样,坦坦荡荡!” 我想他真的孤独久了,聊到高兴处把老光眼镜摘下了擦了擦。 “康伯伯,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管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我都要尽地主之谊嘛。无事不登三宝殿,来到我康老头家里的人,都是有事的。你说吧,小曾,有什么事情。” “那我直说了。20多年前,桥边镇连续两个月三个小孩神秘失踪,其中两个是一对双胞胎,双胞胎失踪后,其父母相继死亡,他们的死疑点较多,母亲的尸检报告我查到是您做的,我想知道真实情况,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然很快有可能还会有孩子和家庭遭殃。” 康建设的表情立即从高潮转向了低潮,他木着那张酒精造就的白里透红的老脸,对着柜子上的遗像,自言自语:“老伴儿,我早说了,会有人找过来,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他又转向我:“小曾,我不管你是谁,做什么的,我今天都要把当年的事实告诉你。我老了,动不了了,也不怕谁了,如果你想查清案件背后的真相,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线索。” “康伯伯,您慢慢说。” “那个案子当时惊动大,省里都知道了,老领导重视得很。但是省上派人下来,最后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不说,又多赔上了两条人命。那个人心惶惶啊,都相信什么山神、妖怪作乱,我意识到自己的责任重大,要用科学来破解谜案。双胞胎的母亲被送到县医院尸检的时候,我记得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之后了,验尸房是租的医院的一个地下室,晚上那里乌七八黑的,没有一个人,但我喜欢那里。与受害者打交道,工作二三十年了,对手里的工具都有感情,因为它们可以帮助我与死者对话,让他们复活,告诉我他们遇害之前没有来得及倾吐的一切。” “我敬佩您。” “哪里哪里!为人民服务嘛!本来领导给安排的是第二天去尸检,我当时一心想要帮忙,心急啊,连夜跑到医院去了,看能不能早点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指向与孩子失踪相关的嫌疑人。遗体被送来前说是喝敌杀死死的,掀开盖在受害人身上的布,先是吓了一跳。” 康建设虽然是一个法医,貌似喜欢听评书,讲话有声有调,把气氛渲染得异常渗人。 “她真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啊,那是题外话了。吓到我的,是她的嘴唇仍然红润,脸上还有光泽,不像喝农药死的。那一晚有点奇怪,我意识到这里面有猫腻,所以手一直在抖,一点都不顺,工作麻利不起来。工作到一半时,我一回头,突然看到一个人立在我身后!” “谁!” “到现在我也不清楚那人是谁,怎么无声无息就溜到我身后了。他很高很高,究竟有多高我说不清楚,反正整个人相当魁梧,跟狗熊似的,我只能仰着头看他。这个人提着个黑色的公文包,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帽子,帽沿压得低,看不大清他的脸。他说话干净利索、有条不紊,他身上有种让人不得不屈服的威严啊,做小法医这么多年,也没见到一个领导有他那种气魄。” “他都说了什么?” “他问我是谁,我告诉他说我是法医。他问我不是该明天来吗。我说心急,所以提前来了。他从公文包拿出纸和笔,写着什么,接着将那张纸递给我,说尸检报告的结果照着这个抄上去,你的工作完成了,以后有媒体采访你,你必须说已经仔细检查过,要是有什么差池,你和你的爱人承担不起。然后让我回去。” “这算是威胁吗?” “现在想来应该是,我和爱人是高中同学,大学也在一起读的,她后来当了医生,虽然我们没有办法要孩子,但是我们都非常喜欢孩子。”康建设回忆起往昔,黯然伤神,“我知道,这个人我惹不起,主要是不想我的爱人受到什么伤害。当时我痛苦啊,我们没有孩子,所以更能了解这对夫妻失去孩子的痛,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帮不了他们。” “康伯伯,您不要自责了,我都了解的,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叫了几个人进来,将遗体抬走火化了。” “所以,这份尸检报告上的,都是那个人写的,跟你尸检的结果没有任何关系?” “是的,之后,我整天生活在恐惧之中,有时梦见我站在那个女人的遗体旁边,她突然睁开血淋淋的眼睛,伸出僵硬的手掐住我的脖子,每次惊醒后我的爱人都会安慰我。这些年,我一直等着有人来翻案,终于等到你了。” “那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们来之前,我已经做了一些检查了。死者口中确实化验出了敌杀死的成分,但是她胃里没有。” “那么是不是有这样的可能,她是死掉之后才被人灌的毒药,有人意图瞒天过海!” “很有可能,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她死前遭到过暴力性侵。” “我就猜到这对夫妻的死法不正常。” “我当时也想,这对夫妻造孽啊,两个儿子没了,自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丢了一个老母亲在家,哪里还有天理啊!可惜啊,可惜当时我帮不上他们。”康建设取下老光眼镜,用手帕擦了擦双眼噙着的泪花,唉声叹气。 听完他的讲述,压抑、悲愤、疑惑,各种情绪在身体里纠缠。 双胞胎失踪后,是不是嫌疑人怕事情败露,所以杀了他们? 但为什么尹德基的妹妹失踪后,他们一家却安然无恙? 难道这两起儿童失踪案的作案者不是同一个人? 双胞胎的父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惊天秘密,所以他们必须死? 性侵双胞胎母亲的人又是谁?会不会是掳走孩子的恶魔? 离开康建设家,走下楼的时候跟耄耋之年的老头老太太一样,步履沉重,走着走着便歇在楼梯口,愣住了,不是喘气,而是木讷在那里,脑子一团乱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四一章 密室蒸发 对讲机里传出的话,顿时让我和尹德基愕然。 脑子中瞬间闪现出张宇航那张可爱腼腆的脸,如果他也如那四个孩子般神秘失踪,我无法想象淑芬将如何面对这残酷的一切。 尹德基焦急地问:“我们怎么办!” “留守在这里!” “这样真的好吗?” “那你想怎么办?”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镇上去找小孩。” “不,我们先守住这里,镇上已经有人了,如果我们离开,万一凶手趁机溜走了怎么办。” “那好。”尹德基坐在那里摩拳擦掌,无法静下来。 过了片刻,他拿起对讲机拍了拍,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仍无济于事,对讲机就是一声不吭。 他终于忍不住了,说:“不行!我要去镇上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说不定他们已经抓到凶手了,我不能在这里干等!” 我理解尹德基的心情,毕竟这关乎20多年前他妹妹失踪的谜底,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一心急的人,再勉强他怕憋出内伤。 “你先去跟周伯他们会合,看看什么情况,再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尹德基说完,跑向他的车。点火点了几次都点不燃。 我走到车前问:“怎么回事?” “肯定是刚才那东西搞的鬼,电瓶没电了,打不燃,算了,我还是步行回去吧。” “一路小心!” “好的,你也是!”他下车后,向桥边镇的方向飞奔而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突然,我恍然如梦,还未从梦中醒过来。 那团光是什么? 手机、对讲机、汽车的电为何无缘无故全耗尽了? 淑芬的儿子张宇航为什么在那团光出现后便失踪了? 难道真的存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物种,观察着我们,研究着我们? 理智很快将我拉了回来,也许光源来自某种未知的自然现象,只是现阶段人类还没有抓住这种现象产生的规律。 怀疑又开始了。 也许我错了,可能人类以前的认知都错了。 达尔文认为生物进化是突变逐渐积累的结果,可是无法解释寒武纪生物大爆发等事件。 随着从避孕到堕胎的人工干涉繁殖,社会文化干涉生育,远大于自然能力的干涉。 地球所有的生物门类都产生于寒武纪短暂的几百万年中,各种宇宙常数似乎被调制成了精细参数,正好可产生孕育生命,这个世界仿佛被“人为”地有意识地“设计”过。 这个“人”是谁?他是否有主宰宇宙和生命的能力,掌握着所有物种的生杀大权。 刚才出现的东西,是否只是他派来的使者? 抑或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没有根据的,犹如暴雨后的一滩水里,两天之内诞生出小鱼小虾和各种单细胞生物,在微观的世界里,怎么说也算得上生机勃勃。 只要两个小时的强烈光照,这个生机勃勃的小世界便化为乌有,其中的小鱼小虾犹如在水坑中度过了几十个世纪。 我们的世界是否也如同这样的水坑,只是一次巧合、偶然,或者只是一个恶作剧的玩笑。 战争、饥饿、独裁……人类闹出的笑话,微乎其微,他们的无耻下流卑劣,只是低级的注脚。 我头疼欲裂,瘫坐在石头上,紧闭着眼睛。 想到童年f4在一起的纯真往事,想到爷爷、父母、舅舅的温暖脸庞,想到与付文心在一起的美好回忆,我睁开眼睛,从宇宙的洪荒,回到了现实。 我搓了搓脸,站起来紧盯小镇方向的路口,不管过来的是什么东西,我绝对不能让他从我手里溜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野吹来的凉风让人不禁颤栗,树林被风复活了,发着沙沙的声音,犹如被暴力征服的奴隶窃窃私语,胆小地抒发着怨气。 荒野常常让人迷失,独处于山与树之间,丧失了时间概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路口传来脚步声,借着月光,看到一个黑影迅速向我移动过来。 我握紧手中的警棍,眼见黑影离我越来越近:“是我!” 那黑影终于发声了,我松了口气。 尹德基手里拿着新的对讲机和一个充电器,喘着粗气,出现在我眼前:“造孽!淑芬的儿子失踪了!” “别急,慢慢告诉我经过。” “今晚淑芬多次检查了院子和堂屋的大门,确定锁好后才把孩子哄上床,两口子便在隔堂屋里聊天,过了一会儿她起来解手,顺便看了一眼孩子的房间,一看魂都吓没了,小孩不见了!屋里找遍了也没见人影,可屋的大门和这院子的门锁得严严实实的,几岁的孩子根本跑不出去,况且两个人瞪着大眼在堂屋里,一个小孩子哪怕有一点响动他们都能有知觉,怎么就这样不见了呢?” 我一边接过他手中的充电器和数据线,连上手机,一边问:“淑芬家的院子我知道,围墙有两米多高,小孩子肯定爬不出去。有没有找找柜子里,床底下,任何边边角角!” “衣柜里的衣服全部翻出来了,几个人反复找了几遍,连偷油婆都藏不住的地方都翻过了!” “会不会有人翻墙进了她家院子,把宇航强行绑架走呢?” “淑芬两口子都没睡,明明知道今天晚上特殊,哪里睡得着,而且你知道吗,孩子住的靠里面的那间卧室,有人要去孩子那间屋,必须打开堂屋大门,路过堂屋,从两口子的身边路过。” “孩子那间屋有没有检查一下窗户,或者天窗什么的?” “刚才我和周伯带着人去了,都查过了,那间屋没有天窗,屋顶是20厘米的水泥楼板,窗外都装了钢制的护栏,毫无损坏,所有人都想不通!” “这么说,小孩子密室蒸发了?我不信这个,一定是那魔头干的,一定有什么我们疏漏的地方,或者这个人用了什么办法掩人耳目。” “我也不信!但是事实摆在我们面前,你说谁能办到?除非淑芬那两口子是瞎子、聋子。” 手机启动了,闪出几个未接电话,全是周伯打来的。 “整个事件实在让人费解!周伯怎么说?” “让我们俩在这坚守,连一只蚊子也别放过!他们已经在镇上挨家挨户搜了,这次如果这狗.日的真的在镇上,我们瓮中捉鳖,一定逮到这龟孙子!妈的!” “刚才我们俩遇到的那东西的事情,你没有给他们讲吧?” “没有,现场有点乱,容不得我说这些。” “这件事你知我知,暂时不要告诉别人,现在人心惶惶,别再闹出什么大乱子了。” “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周伯让我们俩坚守这里。” “不是,前面,我说宇航难道密室蒸发了,你接的什么话?” “我说……我说难道淑芬两口子是瞎子、聋子……” “行凶者会不会使了什么邪招,有办法让人变成瞎子、聋子,或者短暂性的失忆?” “谁能有这种方法?下迷.药?” “这也说不好,我们得把她家当天吃的喝的都拿去化验一下。” “嗯,这个有必要,我现在……马上……立刻给周伯打电话!” 我连忙阻止尹德基:“先别忙,我能找到人帮着化验,老觉得周伯这老头儿做事有点糊里糊涂,不太靠得住,我们靠自己。明天我去县城里,找当年给双胞胎母亲做尸检的法医,他这个人信得过。你相信我吗?” “无论你怎么做我都相信你,明天我开车,跟你一起去。” “不过你先得叫镇上的拖车来一趟,把你的车拖回去给电瓶充上电再说啊。” 那一夜,我们毫无所获,直到黎明时分,来接班的人替下了我们。来不及吃饭,我和尹德基遍直奔淑芬家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四五章 瑜伽老师的温存 有人说,读书和锻炼,是最简单的提升自己的方式。 除了坚持打篮球,陈菲偶尔约我到奥林匹克森林公园跑步。 北京寸土寸金,免费公园极为稀少,稍微有一点公共空间,立即被从红卫兵时代过来的大妈占据,用作广场舞基地。 陈菲总喜欢跑在我的右边,我问她这有什么说法吗。 她让我猜。 我说,按照我们的习惯,走路靠右嘛,让女生在自己右边相对来说安全一些,我在你左边,让你有安全感呗,这体现了我的崇高的修养和踏实的责任心。 她“呸”我一下,说不对,人类学家通过研究,得出个结论,男人的右半边脸会比左半边脸更具有魅力,而女性则是相反,所以大多男人会潜意识里把右半边脸对着女性。 我说这是哪门子的人类学家啊,尽扯淡。 陈菲说,其实我在她左边,像棵树,如果不小心倒下了我可以第一时间搀扶她。 有一次她跑着跑着头晕,真倒下下去了,我连忙扶起她坐到路边的椅子上。 看她面色惨白,我问她怎么回事,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是太累了。 她说没事,可能有些贫血。 有一次我们一边跑一边聊着过去,关于大学、工作。 她问我跟她表哥袁正怎么回事,你们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虽然原石的事业蒸蒸日上,袁正却整日郁郁寡欢,经常对着他爸发脾气。我们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话,你们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面了吧。 我脸色骤变,说我跟他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以后形同陌路人。 她问我是不是因为付文心的事情。 我让她别提以前那些糟心事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陈菲还想说什么。 我恶狠狠地告诉她,不要为他表哥求情,你没有这个义务。 她见我如此,便不再说下去。 说完这话,看着陈菲玲珑动人的面孔,我马上后悔了,轻声对她说对不起,最近有些心烦。 她温柔地说没关系,有什么都可以告诉她。 我望着远方,默默地点了点头。 除了跑步,我还喜欢游泳,越到后来,f4越没时间聚在一起游泳打篮球,最后坚持下来的,只有我一人。 效果立竿见影,尹德基和耿浩的身体,跟小时候蒸的红糖馒头一样,迅速发福。耿浩醒悟得早,控制住了。尹德基应酬太多,身体的吨位急速向土豪靠拢。 因为游泳,认识了一个叫溪千的姑娘。 按照惯常思维,游泳池容易产生艳遇。这个思维实则说不通,难道因为穿的少容易诱发荷尔蒙? 看到泳池边的各种水桶腰和象腿时,头都蒙了,荷尔蒙早吓得九霄云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当泳池边出现淑女,哪个雄性动物不是恨不得360度死盯。淑女稀少,至于君子,压根儿不存在这玩意儿。 几乎每次游完泳来到健身房大厅,都会看到一个高挑的女孩在同一时间跟我一起走出来。 她大部分时间穿着黑色的短背心,运动短裤,十分阳光,身材紧致,五官像北方女孩,比较大气,轮廓清晰。 时间久了,难免会发生一些“碰巧”的事,我们终于在健身房的休息区,由于接水喝的机会相交了。 我顺便给了她拿了一个一次性水杯,她的笑容像一朵太阳花,热烈、温暖,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谢谢。” “不用客气。”我同样报以微笑。 “你是来健身的吗?” 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嘴里毕恭毕敬地答道:“嗯,刚游完泳出来,经常看到你去瑜伽教室,你是来学瑜伽的吧。” “错了,呵呵,我是来教瑜伽的。” “噢,这么厉害,你是瑜伽老师?看不出来啊,这么年轻。” “不年轻了,28了,我不怕透露自己的年龄。你呢,做什么的?” “搞文字工作的。” “哦,作家吗?” “谈不上,没事乱写写。” “真棒,我从小励志要做一个作家,小时候作文经常被老师拿到班上来念,后来家里遇到了点变故,我变得郁郁寡欢,不想写了,再后来呢,学习也不爱了。” “可以告诉我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不好意思,见到你便有很想了解你的欲望。”我并不是出于撩妹需求才说这句话。 “父母离婚了,后来我爸把我送到法国去留学,学服装设计,我不喜欢。一个偶然的机会接触到瑜伽,便喜欢上了。对了,那你有出版的大作吗?” “有,下次有机会送你一本。” “哇,真的吗,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作者耶,来,我们赶快留个影吧。” 她拿出手机,靠在我胸前调皮地吐着舌头,我配合着她做着鬼脸。 她说她叫溪千,见到我很高兴,晚上还跟姐们儿有约,下次有空一起去吃饭。 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后,我目送溪千离开了。 她回过头来,对着我笑。 我融化在了那里,忘乎所以。 溪千是一个典型的北京姑娘,性格直爽,爱说爱笑。 第二次见面,我约她看电影——《泰坦尼克号》,这一艘沉在观众内心的船,从来都能激起阵阵涟漪,无论什么时候重新上映,都可以刮起观影狂潮。 爱情,就是这样的东西,诞生在电光火石中;婚姻,则是另一码事,如同电影《革命之路》中的男女主角,从最初的吸引,到最后的决裂,婚姻是一条永远无法革命的路,只有消磨,最后彼此不剩下一丝丝激情。 看完电影,我和溪千坐在商场楼顶花园的椅子上,喝着咖啡聊着,她说:“如果杰克最后不死,《革命之路》中的故事,就是他们的未来。” 她似乎想到什么,脸上泛起淡淡的伤感:“我跟他也是这样,当初我们一起去法国留学,一起回北京,结婚,生孩子,到现在婚姻名存实亡,分开住,要不是为了孩子,我们早离了。” “哦,你们一定经历了很多故事。” “你是不是挺失望,因为我结过婚了,不是结过,而是还在婚姻的围城里,而且我的孩子已经三岁了。” “怎么会失望呢,认识你我很开心,我从来不失望帮你拿了那个水杯。” 她恢复了笑容:“两个人在一起,有时让人更加孤独,我现在好羡慕你,无拘无束,可以去追求自己的生活,而我,早已不能回到从前了。” 她站起来,走到观景台的栏杆前,若有所思,望着夜空下流动的车流,像一条条孤独的光线,讲述着发生在这座城市中孤独的故事。 溪千阳光的表面下,隐藏着一个忧郁的灵魂,或者说,她本色是忧郁的,只是用一直在用欢乐掩饰自己的悲伤,这样,在外人的眼里才显得坚强。 曾多次看到她在教室里指导学员,她的认真和专业,让我刮目相看。她需要这种自信和坚强,来树立作为老师的气魄。 我在她后面,拉起她的手,她把头放到我肩膀上,说:“你喜欢我什么?” “真实。” “放屁,你自己知道你在看什么。” 我立即将眼神从她的双峰之间转开,她穿着低胸的紧身t恤,雪白的半球暴露在燥热的空气中。我承认自己不是君子,至少不算80分以上的君子,所以多瞄了一眼。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嗔怒。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调皮地问:“大吗?” “大。” “说实话!” “真的大,是我现实中见过最大的。” “哟,看来你阅人无数嘛。” “没有啦……我……” “假的。” “啊?” “笨蛋,是硅胶。” “哦。” “失望了?” “没有……” “生了孩子后哺乳哺得胸都没了,所以去整形医院做了。你没看到我带的学生中男生那么多吗,你觉得真的想学瑜伽的有几个?” “怪不得,我上次偷偷看了一眼你们教室,有几个男的一直在流哈喇子,都几丈长了。” “哈哈,就你是好人,你不流。” “流是流,但没这么猥琐啊,大庭广众之下不敢乱流。” 她轻轻地锤了一下我的肩膀。 为了能见她,我去健身房游泳的次数多了起来。 我们开始像一对恋人那样约会,吃饭、看电影、徒步旅行,偎依在公园寂静的角落聊天到深夜,然后我披星戴月地送她回家。 只是,我们从来没有跨出最后一步,我不希望再次重复与sandy之间的故事,做一个卑微的第三人。 我这样告诉了溪千,她说理解,并尊重我。 然后我们忘我地纠缠,疯狂接吻,她喘着粗气说,你下边的那小兄弟忍不住了,会不会出事啊。这时,我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直到一次周末,她说想来我家尝尝我的手艺。在进门的一瞬间,我们像约好了似的,立即粘在一起。 什么训诫、规矩,瞬间蒸发了,无影无踪。她身上那件小背心,终于被我无情地扯开,扔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我们像配合默契的老司机,一切顺理成章,她如同被迷倒了一般,在我柔软的大床上动情地漂浮着,歌唱着。 我伸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套套,她抢过去扔到了床下,妩媚地说:“我有保护措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四六章 射过之后想到的女人 溪千的身体柔中带刚,她像一条活波多情的锦鲤,在我周围欢快地游弋。 我们精疲力尽地偎依在厨房做饭时,安静了不到十分钟,又纠缠在了一起……从厨房到卧室。 当我们再次来到厨房,一股糊味儿扑鼻而来,她惊声尖叫,炖鸡汤的锅里正冒着浓烟。 我连忙揭开锅盖,一阵火星子冒将出来,鸡肉已经变成一堆鸡碳了。 慌乱之下,溪千接起一盆水,劈头盖脸地地淋我头上。 之后,我们开始争论这个话题,为什么要把水淋我头上,而不是倒进那冒火星的锅里。 她无辜地说,慌乱之下失手了。 然后,我也接起一盆水“失手”淋在她身上。 我们在狭小的厨房,打起来水仗。 于越曾告诉我,性,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便收不住。 当时,我对此嗤之以鼻,如今想想,他说的没有什么不对。 早已对于付文心的“无情”释然,她,或许只是我堕落的借口。 当初,我有多迷恋她,现在就有多恨她。 我跟不同的女人上床,看做对她的报复,我清楚,这是一种极度变态的心理。到后来,我沦丧了,潘多拉的盒子终于失控。 我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将所有纯洁的事物付之一炬,在极端的爱与恨中,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偶尔,站在镜子面前,看到那张陌生的脸庞,我会像个娘们儿似的不争气地流下眼泪。 想到从前从灵魂到肉体的无菌和纯洁,那样,我和付文心在一起时我从来都是骄傲的而不是自卑的。 我曾如此恶毒地指责袁正,其实,我跟他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我们的人生颠倒了。 因为爱,他在过我26岁之前的清苦生活。 因为恨,我在过他22岁之前的淫.糜生活。 跟荟、sandy、陈香还有那些逢场作戏的女人,包括眼前的溪千,跟她们在一起是因为我爱她们吗? 内心无法直面这个问题。 我不配去爱,不敢去爱,迷恋她们,是因为我们只有肉体上的相互抚慰,她们不会给我压力,让我承担爱的责任和后果。 迷恋这种放肆的快乐,让身体坠入毫无底线的深渊,深夜的痛苦,只能由自己一点一点吞噬。 跟溪千在一起,我看着她黯然伤神,她问:“在想什么呢?” “没事,就想这样看着你。”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嗯。” “有一天,美国人、法国人和北京人在沙漠里,快死了,他们突然发现一个瓶子。当然了,后面都是瓶子里冒出神仙的套路,让他们许三个愿。 美国说:我要100万美元!于是他得到100万美元; 再来100万美元!于是他又得到100万美元; 马上送我回纽约!于是他消失了。 法国人说: 我要一个美女!于是他得到一个美女; 我还要一个美女!于是他又得到一个美女; 马上送我回巴黎!于是他消失了。 剩下北京人了。他仔细想了想,说: 来瓶一瓶二锅头!于是,他得到一瓶二锅头; 再来一瓶二锅头!于是,他又得到一瓶二锅头。 北京人最后又想了想,我靠,两瓶二锅头我喝不完啊,你把那俩人变回来吧。 三个人喝完二锅头,继续在沙漠里走,又捡到一个瓶子,里面钻出的神仙说:我是刚才那个神仙的弟弟,法力没他强大,只能满足你们每人两个愿望。 美国人和法国人都怕北京人又把他们弄回来,异口同声说,这次让北京人先来。 北京人想了想说:来瓶二锅头!于是他得到一瓶二锅头 北京人又想了想说:没什么事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于是神仙消失了。” 溪千讲完后,我象征性地笑了笑。 “不好笑吗?”她问。 “好笑好笑,我估计英国人和法国人要郁闷死。好吧,我接着帮你编上后续的故事。当他们喝完这瓶二锅头后,遇到了第三个神仙,这个神仙是上次那个的弟弟,所以只能让他们一人许一个愿望,你猜最后怎么着了。” “怎么着了?” “英国人和法国人把北京人的嘴堵上,然后许了个愿,让这北京人永远消失。神仙说,不好意思我办不到,因为他是首都人民。接着,北京人开始许愿,100瓶二锅头,然后你走吧。” “好冷的笑话。” “嗯。” 接下来,我们相互注视着,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溪千突然说:“你不爱我。” 我依然看着她,不说话。 “是吗?”她又问。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的表情和眼神骗不了我。男人,只有在射过之后才是理智动物,那一刻他想到的女人,才是这一生他的挚爱,他的永恒。而现在的你,不是在想我。告诉我,你射过之后,想到的女人是谁?” 我笑了一下,像是抽象的苦笑:“说得这么玄。” “我说对了,是吗?”溪千那副认真的表情,让我无言以对。 我沉默了。 她意会了。 其实,看到溪千,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陈菲——她也会讲各种笑话逗我开心。 这个想法让我感到异常惊恐,为什么心里想到的不是付文心,而是她? 每次跟那些女人肉搏之后,陈菲的一颦一笑便浮现在眼前,我因此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恶心,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法被饶恕的斯文败类。 一幕幕往事如锥心般袭来,让人疼痛不已。 第一次我们的相遇,她的刁蛮任性,让我极度厌恶。 到后来,我们慢慢从敌到友,再到无话不谈。 她对我的温柔和包容,让我内心诚惶诚恐。 我甚至害怕跟付文心在一起时想到她。 她包容我的任性,总是微笑着看着我,哪怕是我不心情不好时,她总是想办法让我高兴。 尽管不敢承认这是事实,但一切都在发生着。 论家室财富,我跟陈菲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足够优秀可以得到一个比我好一万倍的伴侣。 这些年对她的冷漠,何尝不是一种出于自卫的提防。 “她漂亮吗?”溪千问。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我懂了。” 那天,溪千变得异常沉默,不像平时那个嘻嘻哈哈的北京丫头片子,她眼里的哀伤,让人心悸。 那是我们最后在一起的情景,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她后来开了一家瑜伽馆,由于经营不善不到半年便倒闭了。 她离了婚,不知去到了什么地方,社交软件的朋友圈不再更新,手机号也换了,之后没有任何她的讯息。 我去健身房的时候,忍不住要往瑜伽教室看一眼,但看到的不再是熟悉的身影,内心怅然若失。 不想再睹物思人,我把那家健身房的健身卡送给了《新言论》杂志编辑部的主任车震。 车震说最近坐班坐得腰肌劳损,正好去练练。 陈菲约我的时间更加稠密,有时她把公司的文学剧本拿给我看,让我提意见。 我们会因为一个情节的设置甚至一句台词,争论到凌晨,意犹未尽。 对于袁正的事情,她也不再提,只是说“我相信你自己会处理好”。 我一直不明白,是她慢慢抹掉了付文心对我灵魂核打击的阴影,还是我慢慢从自欺欺人中醒悟过来了。 我只知道,必须小心翼翼,不觊觎、不动恻隐之心,就像保护好一件不属于自己的珍品一样,看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四七章 上海上海 刚毕业时进出版社,几个濒临退休的老头喝着浓茶,翘着二郎腿,对我们小年轻唠叨:“哎!纸媒已死,以后出版社的人要喝西北风去咯,我劝你们小年轻有机会转行的,都转行去吧。” 自己即将拿着不菲的养老金,还担忧这个?好像他们幸灾乐祸的嫌疑更大。 不知道他们抱着一种什么心理,一边劝我们转行,一边把自家三姑六姨的儿女安插进来,把好好的出版社整成了一猪圈。 我从政法出版社辞职后不久,梁溶月和大部分有才华的编辑相继辞职。 有一位仁兄回老家搬砖去了,还有的回老家养蝎子、毒蛇去了。 梁溶月告诉我,原来李敢想改革,首先想从人事上开刀,让老编辑和新编辑同工同酬,遭到了以宋学为首的老人的阻碍。 一当牵扯到自己的利益,他们可不管,一定不能让这“改革”实现。 李敢身心俱疲,在一次社委会上跟宋学他们争起来了,一激动,引发了心脏病,住进了医院。 自此之后他绝望了,不想再过问社里的事情,决定提前退休回家养老。 后来,宋学晋升社长,要职全部安插自己的亲戚,一个出版社活生生搞成了他家的周末大团圆派对。 那是我到《新言论》后第二年发生的事情。 我去医院看李敢时,他躺床上,愧疚地给我道歉说:“对不起你,我太无能了,当初留不住你们这些真正有才华和思想的人。” “李老师,我一直敬重您,感激您,您教会了很多做人的道理,最重要的是坚守初心,现在的出版社虽然暂时被庸人掌权,但我想时间并不会太长。” “都怪我有心无力啊。转企改制,现在看来简直是一个笑话。有几个出版社能与传统的行政官僚体系决裂,去顺应市场?少之又少,中毒太深了,一两天治不好。” “改变,都有阵痛,不是一两天可以完成的吧,我们刚到出版社那会儿,虽然是新人,但更能感受到这种老气横秋。” “是啊,大部分出版社换汤不换药,窝囊地卖书号或者靠主管单位接济,勉强为生,过的是毫无尊严的生活。文人落魄,总是有一些历史因素和社会因素,最根本原因,还在于自己腐朽入心,不思进取和改变。尽管出版社的人都明白这道理,再不改革以后悬了,真可能要喝西北风,但真要做点事,掣肘于各方面,畏手畏脚,举步不前。” “李老师,您好好养病,身为传统的纸质出版人,您的理念在出版界影响了很多人,他们现在都在出版传媒的一线,这些都是改变,我想,一切都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我们怀着希望。” “你让我想起了年轻的自己啊,小宇,保持你的想法,我不会对你说,有朝一日你能大富大贵,但我可以说,你这辈子会活得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你的生命,会比那些追求大富大贵的人,更有力度,更加圆满。我讲的都是大道理,可能不切实际,你就当我老头子糊涂吧。” 李敢和我成了忘年之交,偶尔去看他,有工作上的困难,他都会热心地给予我指导。 纸媒确实如我们所预言,以后的两年在新媒体的冲击下,呈现出断崖式的滑坡,要不是某些报纸杂志掌握着宣传口径,跟地主似的拥有行政资源,早扑街要饭去了。 来到《新言论》之后,车震则这样告诉我,对此,不必担忧。 对于纸媒当下的处境,作为一个有远见的媒体人,他没有一丝落后于时代的悲哀。 他说,“纸媒已死”充其量只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恶作剧式“谎言”,你看看,人们不会因为汽车的普及而放弃骑行。 当我们看着“实体书店倒闭潮来临”、“国民阅读书籍时间锐减”的消息时,人们最大的感慨,莫过于阅读的资讯越来越多,获得的价值却越来越少。 所以说,纸媒并没有衰落,只是淘汰了本就该被淘汰的伪阅读份子,你能想象对于你衷爱的文字,你不是用手捧着富有质感的纸张而是捧着一个被锂电池灼烧得发烫的电子产品读的感觉那是有多糟糕吗? 车震说,他不会拿着手机去读自己喜欢的文字,这样是对文字精灵的不敬。只有捧着纸张,这种来自植物的媒介,心里才会安静、淳朴。 他的说辞似乎有些严重,我和司马芳还是点头表示同意,而且给了他一万个赞。 虽然车震对《新言论》的未来相当有信心,但纸媒单靠发行量,确实难以制造更多利润。所以,杂志社几年前便成立了项目运营部和新媒体中心,比如给文化企业提供决策支撑,为公司刊物提供技术支持。 北京的春秋季节被无情压缩,夏冬季节被拉得十分冗长。 又一个秋天来临,北京进入了一年中最美妙的日子,只是这好日子不长,很快会被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潮掐断。 到时候,街上便出现了奇景,穿体恤的跟穿羽绒服的两个人在街上擦肩而过,各自心里默念着:瞧这傻叉,从火星来的吧。 这个凉意微泛的秋季,杂志社竞标成功,接到了上海一家时尚杂志集团的案子,负责一个新的旅游文化杂志的创刊和推介,他们需要我们积累的编印制作技术经验和发行推广的人脉资源。 我们这边要安排一个人长期驻留上海,那个杂志集团跟我们同属于一个主管单位,有点借调的意思。 冯玉强安排我去,但是,按理说,这属于项目部的工作。我有点疑惑,不懂这次为什么安排我去。 冯玉强笑嘻嘻地说:“对方指定的,人家想办一份有点锐气和文化内涵的旅游地理杂志,指名道姓要我们社的曾小宇同学,哈哈,你看,你现在已是声名在外了啊。” “可是,我手上的工作……” 冯玉强挥一挥手:“这是天大的好事!去吧,好好干,好好发挥你的才能,《新言论》这边的任务我会暂时找人替你,等你回来后给你升职。这个案子做好了,给杂志社带来的利润可比编写文章强多了。” “杂志社能力在我之上的人大有人在啊,为什么指名道姓要我去负责啊?” “这个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了,对方要人,我们就出人,我们杂志社人才济济啊,出得起人!” “那好吧,我可以先去试试。” “对了,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田子坊街头那家生煎包,打包哈!” 我无言以对。 上海——魔都,曾经的东方巴黎,与北京上演着暧昧的双城游戏。 一个粗狂,一个婉约,两个不同风格的城市,代表着中国的前沿阵地。 中国近现代发生的所有大事件,都能具体地在这两个城市的高楼大厦、市井巷子里找到痕迹和回馈。 如果要比高下,北京在历史文化感上略胜一筹;上海在时尚繁华上略胜一筹。 从浦东机场出来,看到一个年轻富态的圆脸小伙子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招呼之后,他热情地说:“欢迎小宇老师亲临上海指正,我是司机小韩。” “不敢当,以后叫我名字就行了。” “嗯,好的。”他的笑容灿烂,像一个新鲜出炉的笑罗汉,“我们主编在陆家嘴的后花园酒店安排了接待宴席,我们先去住处把行李放了,再去酒店。” “你们主编叫什么名字?” 小韩这时意味深长地笑了:“实在对不起,小宇,我们主编命令,事前不能对你透露她的名字。” “哦?这算是你们的保密工作吗?” 小韩呵呵地笑,不置可否。 望着窗外精致的景色,我心里琢磨着,这主编是谁呢?会不会是以前认识的人?对这位下一阶段的合作共事的神秘人物,心中充满了期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四八章 东方明珠支起的春梦 关于上海最早的记忆,源自三个女人:雪英、雪莲、雪萍。 当年,这三姊妹号称桥边镇三朵金花,打扮妖艳,穿着大红大紫,总是以高人一等的姿势,打镇上翩翩而过。 不管是街边吃面的阿婆还是理发的大爷,都会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工作,目送他们消失在视野中。 那会儿我们还小,自然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看。 这道理差不多,动物园里看鳄鱼的人往往最多,不是因为鳄鱼长得漂亮,而是属于审丑的一种范畴。 这仨不仅打扮前卫,脾气更怪。看到我们这些小屁孩盯着她们看,她们挥动着手里五颜六色的手帕,颐指气使地嚷嚷:“看啥子看,有啥子好看的,再看甩你们到河里去!” 我们依然盯着她们看,她们依然嚷嚷,但从来没有付诸实践,把我们甩河里去。 按照年龄,雪英大于雪莲大于雪萍。 那个时代,上海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对于小镇女青年来说,简直与天堂无二。走路上能被钱砸死,河沙里都是钱,不少人在河沙里找钱最后整成了亿万富翁。 这是雪英去上海打工后回来带给我们的信息,尽管像科幻故事,但令镇上的青年羡慕不已。 雪英从上海回来时,镇上的人都跑她家里去听她讲“十里洋场”有多气派,帅哥美女有多妖艳,有多少人在河沙里找钱致富。 当时我思考,怎么她就没能在河沙里找钱致富呢? 大部分人用崇拜的眼光来“朝圣”雪英,雪英乐意与没有见过世面的父老乡亲分享大上海的新世界。 她拿出照片给我们看,每张都是东方明珠电视塔的背景,大红大紫的雪英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动作和剪刀手势。 那次,雪英把雪莲带去了上海。 一年后,雪莲回到镇上,给我们秀她的照片,每张都是东方明珠电视塔的背景,大红大紫的雪莲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动作和剪刀手势。 那次,雪莲把雪萍带去了上海。 一年后,雪萍回到镇上,给我们秀她的照片,每张都是东方明珠电视塔的背景,大红大紫的雪莲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动作和剪刀手势。 以后,几乎所有去过上海的人,回来秀照片,都是东方明珠电视塔的背景,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动作和剪刀手势。 东方明珠电视塔的背景,已然成为去过上海的人的标配,撑起了一个个渴望闯荡世界的春梦。 于是,我脑子里形成了定式,上海就是电视塔,电视塔就是上海。 而且,那是一个时尚得不行的地方,只有雪英、雪莲、雪萍这种时尚大咖才配得上去那地儿。 再后来了解到,她们只是在电子厂焊接电线,每天晚上住几百号人的集体宿舍。她们的时尚,也只是下班后在弄堂深处的街边店吃一个生煎包配一碗阳春面。 上海,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电视上一播放到中国如何牛逼如何现代化云云,镜头必定是扫过陆家嘴那片高楼大厦。 中国人对时尚、前卫、繁华的所有遐想,都固定在了陆家嘴那一扫而过的镜头。 真正的上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总而言之,一个电视塔,只是那个时代对于信息闭塞的讽刺和缩影。 弄堂里,正演绎着如下图景:说着吴侬软语的大妈一边打着蒲扇催房租一边盼着拆迁队进来,与所有的中国特大城市一样,在这廉租屋里,蜗居着希望、理想、忧伤、愤怒和精.液。 北京和上海,本质上并无什么不同。 它们包容着生命的同时,又默默地旁观这些生命上演的尴尬。悲喜离合、功成名就,一直都在这里密集出现,消亡,又出现,又消亡。 这两个地方的土壤丰富,生命力实在太旺盛,旺盛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在这五彩斑斓的世界,每个人的时间都精打细算,无暇顾及“沉舟”和“病树”。 在车上,要不是温润的空气和视野尽头越来越近的东方明珠提醒我,我还以为自己尚身在北京。 小韩是上海本地人,给我讲着上海这几年的发展太快,有点刹不住,抱怨说人太多了,表示自己倒不是嫌弃外地人,主要是没有必要把上海的资源搞得这么集中。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着,心里正揣度主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小韩将我送到下榻的酒店后,叮嘱我先洗洗,自己在楼下等。 我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套正式的西服,穿上了锃亮的皮鞋。 平时穿便装,一时感觉不习惯,像被五花大绑捆着一样难受。这是规则和礼仪,有时得去适应。 校服和西服是我最厌恶的衣着。 高中时期,于越经常因为不穿校服而被记过。 他长篇大论,告诉我,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认为,国家即暴力的垄断者,所谓学校,即国家的mini版本。校服是对自由的最大讽刺,穿着校服参与的集体活动,更是对自由的残酷摧残。校服之于“孝服”的谐音,正如为人性中最古旧败坏的“亡灵”披麻戴孝,是强制性要求生者对死者表达做作的集体主义痛苦。学校在让学生强制性交钱的过程中,完成了对学生家庭的经济掠夺。校服掩盖了一个基本事实:学校依靠校服维护的整齐划一,在抹杀学生的个性和创造力上发挥了无形的力量,它是一种兵不血刃的道具。 我听完,一脸懵逼,只觉此人思想天马行空,他.妈的一破校服而已,居然能扯出这么多哲理出来。 高中时有一个叫雷二的同学,崇拜毛.泽.东,一年四季穿校服,且常年不洗,把校服滋润成了一件艺术品。上面土壤肥沃,可以种玉米。坐在他身边,常能闻到阵阵恶臭,估计能熏死苍蝇,导致没有人愿意跟他同桌。 与雷二相反,我极端讨厌校服。仅仅是因为校服只有规定的几个码号,要求衣着者的身体去适应校服,而不是反之。校服拿到手,不是长了就是短了,不是宽了就是窄了。被选择成为了唯一的选择,这违背了衣着的自然法规则。 西装是继校服之后排在第二我最不喜欢的服装。西装限制了自由运动的可能。 自由最先必然建立在肉体上,肉体不自由,精神能自由的人,可谓庄子所言的得“道”之人。但老庄哲学谈的是境界,而不是实体。 我乃一俗人,生活中向往形而下的自由。不喜欢穿皮鞋和西服,因为它们表征仪式与交际,是官商场合的不由自主,是公司企业的日常律令。 在杂志社,编辑记者一个二个吊儿郎当,夏天有的穿着拖鞋背心大裤衩就来了,甚至有人挂空挡。 如果有人穿西装,绝对被围观调侃成一傻.逼。约会?结婚?都不是?那你他.妈的穿这么正式搞毛啊!这便是我等的**丝自以为是的逻辑。 走出酒店房间之前,我在门口的大镜子前站立片刻,在西服的衬托下,镜中人更为挺拔成熟,我得意地微微一笑。 到楼下,小韩迎上来:“小宇哥,一表人才,才貌双全,怪不得我们主编……没事没事,我们走吧,他们已经到了。” 本想追问一番,但想想马上便要揭开主编的庐山真面目了,便不再为难小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五二章 新疆暧昧一夜 晕乎乎的赵丽妃说撑不住要休息了,急急忙忙闯回自己的房间。 方笑让我陪她聊聊天。 大堂的咖啡厅灯火辉煌,这是个不夜的小天地。 她要了杯美式咖啡,我要了杯柠檬水。 “大晚上的,喝咖啡你不怕睡不着吗?” “习惯了,在国外早上喝,中午喝,晚上喝,不喝人都没精神。” “我看你今天晚上精神很好嘛,跟你那帅哥小师弟聊得这么嗨。连称呼都这么亲切了,笑——”我故意贱贱地学孟毅沉刚才叫方笑的语气。 “你吃醋了?” “我有什么醋吃啊,我们是同事,这醋还轮不到我吃。” “你别乱想了,我这还不是为了工作吗。再说,孟毅沉是贵妃的菜,不是我的菜,我可不跟姐们儿抢。”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孟毅沉对你很来电啊,都开始省略掉姓直接叫名了,多亲切啊。我们在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亲密到这一步。” “你什么意思嘛,当年又不是没有给你机会,有的人就是不懂珍惜。” “当年?当年那纯情的小屁孩早已不知去向了,哎,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吗?想到崔护他老人家的那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没有这么凄凉吧,桃花在,人面不也还在吗?”方笑说到此处,不禁脸泛红晕,微微含羞。 此去经年,物是人非,我们虽然有过几年的情意,现在相遇,我们依旧是同事关系。 这让我相信两个人之间的魔咒,正如我和付文心无法在一起,我和方笑,似乎也只能游在同事与情人之间暧昧游走,无法跨过那层关于苹果和蛇的边界。 沉寂了片刻,我们同时开口。 她让我先说。 我问:“你在美国的时候,也没有谈一个?” “谈过一个,班上的同学,韩国人,一开始他疯狂追我,我勉强答应了,没事一起看看电影喝喝咖啡,他人也好,只是我从来没有产生想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我把真实想法告诉了他,他尊重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好吧,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们去楼得对,也许我跟她太像了,以后在一起,最有可能是硬碰硬,到头来结局说不定还更糟。当初我是很喜欢她,如今想起来,这种喜欢更像是一种自私的表现,也许只是我喜欢自己,找到了一个女版的我,所以这么迷恋她,我们看的书电影脾气都差不多,在一起真的有种无比默契的存在感。但是,我们从来没有以恋人的形式相处过,或许,我们在一起后,了解彼此越透彻,到后面越不能彼此包容。当共同点挖掘完了之后,剩下的都是不能消化的硬石头,到时,我们都会懵掉的。” “现在,你真的像个男人了。现实中两个人在一起,除了彼此吸引的东西,宽容和理解更重要。双方的‘同’与‘不同’要维持在最舒服的互补阶段,才能让彼此都轻松,这样建立起来的感情,才是健康和长久的。” “也许吧,这世界上分分合合,不也是正常吗?我以前把男女之间的一切想象得过于神圣,所以那几年过得很累。” “现在呢?变坏了?”方笑邪恶地问。 “哈哈,坏倒是没坏,只是没以前守身如玉了。” 方笑侧身滚到我怀里,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夹杂着些许红酒的气息,花园里不知名的花香微醺,我们有点醉上加醉。 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跟大学毕业那晚那个位置一模一样,我想把我们的暧昧,保持在这样一个范围里。 跟方笑在一起,我仍然能体会到那种跟一个姐姐在一起才有的安全感,无论在什么地方,以前是在杂志社,现在是在兵刃相接、风声鹤唳的酒桌,只要她在身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发憷,我知道她会让我安全,不会让我受伤。 我们聊这些年的工作和生活,聊到凌晨两点,才回房间休息。 路过赵丽妃房间时,听到这妞还满血,正在屋里发春:“我的混血王子啊!求求你来解放我!” 我们彼此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各自进了房间。 刚进屋不久,准备脱衣冲凉,手机响了,看到显示的名字,心居然小暖了一下。 刚才念着的某人在电话那头:“喂,哈哈,我预感你现在没睡,是不是我们心有灵犀啊!在干嘛?约了小妞在酒店玩吗?” “陈菲大人啊,我现在在新疆,刚刚跟那些大官大老板要钱去了,喝得颠三倒四的,哪有闲心约小姐。” “哟,你这么能干,刚到上海不久,又蹦到新疆去了,你这是神行太保的节奏啊。” “为了工作,没有办法啊。” “没事,我打电话看看你在上海的新生活怎么样?” “还好吧,累是累了点,每天挺充实。” “想我吗?” “没想!” “想我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哼!” “我说没想。” “别装了好不好,想了就是想了,又不是丢人的事,呵呵。” “好吧好吧,你说怎么就怎么。” “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不要熬夜,能不喝酒就不喝。” “是,知道了,谢谢菲菲大人的关心。” “要不我去新疆看你吧。” “千万别,这几天谈事情太忙了,过两天就回上海了。” “那好,等你回了上海我去找你,我们去吃红烧肉,怎么样?” “嗯,好的,到时联系吧,你也保重身体。” 第二天醒来,已经9点半。 洗漱好后,我一一敲醒了方笑和赵丽妃,这两姑娘开门时披头散发、睡眼惺忪,还遮遮掩掩,怕我看到她们的素颜。 我告诉她们半小时后在餐厅门口聚合,一起吃早餐。 女孩子都是要打扮的,但想不到要打扮这么久,等得我内心跑过了无数个暴走漫画的流汗表情包。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两个收拾得规规整整的美女终于翩翩而来。 服务员说孟总给我们安排了特殊早餐,进去一看,一堆海鲜鲍鱼。 赵丽妃说,早餐吃这个,是要让我们流鼻血流死的节奏啊,混血王子就是混血王子,不按常理出牌。 进餐时,我们告诉赵丽妃她昨晚发春时的窘态。 她无辜地望着我们:“不可能,我贵妃什么样的皇上没领教过,小小一混血王子,奈我何?不可能失态这这样的,你们一定是蒙我!” 我和方笑决定,下次录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五三章 花痴的另一面:世俗的逆贼 刚吃完早餐出来,孟毅沉已在大厅等候我们。 他今天换下西装,走休闲风,穿着一件紧身的亚麻衬衫,肌肉的轮廓清晰可见。 赵丽妃眼睛都直了,刚吃完饭,又开始大肆咽口水。 相互招呼后,他客气地问我们昨晚有没有休息好。 赵丽妃有点激动:“休息得太好了,酒店的床软绵绵的,早上都舍不得起来呢。” “嗯”,孟毅沉盯着方笑说,“休息好了就ok,我们今天要长途跋涉,各位要做好准备,你们得换套休闲的衣服,我们不谈工作,这几天带你们领略一下大新疆的壮丽山河。” “吔!太好了!谢谢孟总这么体贴,我都好久没有体验过远行的滋味,享受在路上的狂野了。”陈丽妃用半撒娇的语气说。 我和方笑对视一下,无奈地笑笑。 “那还不快去换衣服,赶快!”孟毅沉催促说。 我们上楼迅速换了套便装,走出酒店门口,看到停了两辆进口奔驰gls级越野车。 孟毅沉递给我一把车钥匙:“小宇兄,一路上妃妃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遇到什么事情电话联系。” “好,请放心。” 接着,孟毅沉绅士地为方笑打开车门,他们上了前面的那辆车。 其实,一辆gls级四个姚明都装得下,完全足够装下我们四个,何必开两辆车浪费油钱和过路费呢。 土豪撩妹的方式,常常是任性的,傻叉都看得出来,孟毅沉这是为了制造和方笑独处的封闭空间。 赵丽妃木着等我像孟毅沉那样绅士地为她开车门,我没甩她,自个儿进了驾驶室:“愣着干嘛,等着过年收压岁钱吗?” “哼,”她不服气地上了车,“你看看人家混血王子多绅士,怪不得你跟方主编这么多年了,也没泡上人家,你活该!” “我又不是你的混血王子,我可没这么绅士,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泡方主编了。” “文人,嘴硬!说不过你。”赵丽妃继续不服。 这时,孟毅沉从前面的车窗伸出手,做了个ok的手势,我伸出手作出回应。 启动、出发,两辆黑色的大块头,一前一后嗖嗖地驶出酒店,向高速路口疾驰而去。 豪车真他.妈的是豪车,开到120了在车里风噪几乎都听不见。 赵丽妃闲得无聊,把mp3接上听歌,迈克尔的youarenotalone。 “你也喜欢杰克逊?” “何止喜欢,他简直是我的神,我崇拜他,可惜他去了天堂。哎,听到他走的消息后,我两天没有吃饭,窝在被子里头哭。” “哟,看来你是真爱啊。” “绝对真爱!” “那会儿听到他不幸离世的消息,我也消沉了好久,我一个朋友,大老爷们儿的,还搂着我哭呢,嚷着我们的青春彻底完蛋了。” 当时,袁正最先收到这个消息,一大早他在电话里告诉我的时候,我震惊了。 他让我去陪他,结果这厮恬不知耻地在他办公室搂着我哭,他公司的员工凑在外面议论纷纷,大概等着袁总“出柜”,这八卦够消遣很长一段时间了。 可我一直认为,如此迷恋杰克逊的人,应该和他一样,是一个简单、正义,内心充满童真和善良的人。 从来没有想到,在巷子里对付文心和耿浩下毒手的幕后黑手会是他。 袁正的所作所为,让我的内心受到了重创。 赵丽妃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杰克逊的歌舞不止在感官上给人以美感,还能给人灵魂上的力量。我读书的时候,一个人在国外,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听听他的歌,他像一个知己,告诉我不要灰心,要善待自己和世界。你不觉得音乐是一种神奇的力量吗?对我们从事文字工作的人来说,是另一种灵感的源泉。” “你这花痴,不喜欢现在歌坛上的那些小白脸,说不过去啊。” “别看我有时有那么一点点肤浅,呵呵,只是一时性起看看帅哥而已,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听歌,我还是喜欢欧美的摇滚、爵士和朋克,对国内的小白脸真心无爱。” “对音乐的理解,跟你差不多,喜欢有力量和内涵的东西。从小喜欢听欧美老歌曲,在我的世界里,音乐的列车颠簸过三次,第一次是约翰?列侬在枪声中躺下的时候;第二次是黄家驹在舞台下睁着惊恐的双眼的时候;第三次就是迈克尔?杰克逊的离去,这次颠簸来得真太突然了,因为没有约翰?列侬与黄家驹的时间缓冲。本来还想着,哪天杰克逊来中国开演唱会,无论多贵都要贡献一张门票的,结果,泡汤咯。” “看来,只有等我们去了天堂,才能听到杰克逊的演唱会了,希望到时能抢到门票,嘻嘻。” “给你推荐纽约最近出来的一个雷鬼乐手的音乐,很带感哦。” “先别说!让我猜猜是谁!”赵丽妃突然用手捂着我的嘴,“最近出来的雷鬼乐手,还是纽约的,那一定是matisyahu,对不对?” 这妞性格直来直往,与其相处轻松,她瞪着眼睛等我的答案。 “好吧,算你猜对了。” “吔!我们臭味相投,我也喜欢他。知道吗,第一次听到他的歌时,脑子里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忧郁的黑人坐在一张50年代的木椅上,旁边放着一把电吉他,背景是典型的黑人街区,*******、nucleardisarmament等五颜六色的涂鸦围绕在他周围,灰暗的天空破了一道缝,露出一点晨曦。” “不愧为文艺女青年,一开始我也以为他是个黑人,结果呢,是个犹太人。他信奉犹太教却留着络腮胡,身上没有一点cult式的叛逆,没有耳洞和口红,只有对信仰的守卫与对大同世界的理想表达。这样的乐手,从心灵到外形都是纯洁的,我喜欢。” 赵丽妃突然不说话了,我看过去,她正盯着我。 “怎么了,我可不是混血王子,别瞎盯着我看啊,我会害羞的。” “难怪方笑这么多年对你念念不忘,你跟孟毅沉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你有那么一点点情趣和味道,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叛逆和邪气,很容易钓到女人的。” “女人不都喜欢踏踏实实老实本分的男人吗?” “看来你没有真正走进女人那颗骚动的内心,女人骨子里渴望的,是狂野,但大部分女人没有这个资本和胆量去追寻这份狂野,所以,她们只能早早找一个老实男葬送了青春,走进婚姻围城,过柴米油盐的小日子,满足那些直男癌的审美需求。为了掩饰内心的空虚寂寞冷,她们找借口说,所有女人都喜欢平淡的生活,而且也应该相夫教子。其实,没有人喜欢平淡,因为人的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平淡。能让女人产生冒险冲动的男人,才真正有魅力,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 “你是在暗中夸我有魅力吗?” “看你臭美的。你嘛,有那么一点点小魅力。” “好吧,我知道跟你那混血王子肯定是比不上了。” “哈哈,别看我神经兮兮的爱看帅哥,其实我就一嘴炮,嘴上闹着玩玩而已,我内心是很深沉很向往独立和自由的,不然老大不小了我还单着干嘛,还不是不想被男权世界控制自己的人生。” “你哪里老大不小了?人的年龄在于心境,只要你自己觉得自己还年轻你就年轻,何必在意他人的想法,你凭自己的能力生活,不倚靠任何人,你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别看任何人的脸色,我理解并支持你。” “你是为数不多的对我说这些话的男生。其实以前受父母之命,去相过几次亲,他们一来就问我,你长这么漂亮,以前男朋友很多吧,为什么现在还单着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我话都不想跟他们说一句,真想抽他们几个耳刮子,总是找个借口早早溜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去相亲什么的了,简直浪费我的生命。” “何止浪费生命,简直就是出卖灵魂啊。” “哈哈,我们两个真是世俗的逆贼,很久没有跟别人敞开心扉聊得这么高兴了,谢谢你。” “要谢我,你现在用行动来表示吧。” “啊?你什么意思。” “让我放松一下。” “现在?在车上?” “对呀,现在我需要你,可以吗?” “你……你怎么也这么坏。”赵丽妃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倒是羞红了脸。 “想多了吧,我是让你帮我开会儿车,我累了,想眯一会儿。嘿嘿,你这花痴,思想又天马行空了。” “你这个坏蛋,我要跟方笑告你欺负我!”赵丽妃羞涩地捶我肩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五五章 师生的畸恋 赵丽妃告诉我她跟那个教授在学校各个地方野合。 有一次在舞台的幕布后,前面几百个观众正津津有味地欣赏台上的话剧,他们想不到,这薄薄的一层布后面,正上演着激情的活春宫。 当哈姆雷特怒火中烧,夺过毒剑并刺进敬雷欧提斯的肉体时,观众高潮了。 幕布后的他们也高潮了。她放肆地叫出来了,声音被淹没在呼声和掌声中。 …… 尽管我们一直安慰赵丽妃羊的睾.丸是好东西,有养肾气、益精髓之功效,很多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她始终不听,用了五六瓶矿泉水漱口。 下午在车上,她索性把脑袋挂在车窗外,一路狂喝水,狂漱口。 对面驶过来的哥们儿起哄,大喊:“美女是不是有了?几个月了?哈哈哈!” 赵丽妃本来在气头上,对着车屁股一顿大骂:“我有你祖宗十八代!臭阿飞!死远一点!” 我语重心长地让她消消气:“不就一个羊蛋蛋吗,你又没吞下去,你想想食物链自己有一个隐秘的恋人,可从来没有让我们见过,你觉得这样的人是什么心态?” “腹黑呗。” “去,我那兄弟才不是这样的人呢,我们穿着开裆裤一起玩尿泥长大的,像亲兄弟一样,我还不了解他吗?” “那你了解,你说说什么道理,要不就是你自作多情,人家不想理你们,独自玩自己的,这就叫腹黑,懂不?” “好吧,说说你,我也想八卦八卦你的故事。” “我在国外的时候,可能是寂寞吧,遇到了一个华裔教授,他比我大16岁,有家室的人,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还是跟他搞上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他长得并不算很帅,但就是有那么一种别人没有的气质吸引我。” “师生恋,够刺激,想不到你贵妃的口味还蛮重的啊。” “还没有告诉你更刺激更重口味的事情呢,都是成年人,说了也无所谓,反正都是过去的花边。那时上课想到他,会跑到他办公室里做爱。图书馆里人少,我们就去那里做。实验室、教室、足球场、车里,学校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我们疯狂的记忆。最疯狂的一次是在剧院的幕布后面,当时舞台上正上演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 “你以前够疯狂的。” “自己作孽而已,因为男朋友在国内出轨了,我想报复。这件事从来没有告诉别人,我和吴双的遭遇一模一样,但她跟我不同,她可以把故事告诉别人,博得同情和安慰,我不敢,我怕别人觉得自己没用,守不住爱情,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把这些事情埋在心里。” “你真傻。” “明明知道他有妻儿,我们根本不可能,但我还是把游戏玩到了毕业,从来不要求他什么。他说可以为了我跟妻子离婚,被我阻止了,我可不想当一个背负万世骂名的臭小三。” “那我现在去揭发那教授,这够他身败名裂吧。勾引自己的学生,太无耻了。” “是我勾引的他,你觉得我坏吗?” “没。” “我们认识两个月了,你对我什么感觉呢?” “很好很强大。” “去去去去,少来!说点正经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好吧,我想想用什么词语,嗯……妩媚、性感、有魄力,能震住男人。” “评价这么高啊,好吧,勉强算你过关。” 临近傍晚,车停到一个大湖边,微风拂面,烟波浩渺,夕阳照在湖面上,仿佛水在远处尽情地燃烧。 孟毅沉张开双臂,大呼一声:“湖光山色,美吧,这个湖叫赛里木湖,传说是一个姑娘的泪水汇集而成的。” 我们三个被眼前的雄壮而秀丽的景色吸引,有点不知所措。 “讲讲这个传说吧。”赵丽妃拿出手机抓拍夕阳如玉珠卡在山间的那瞬间美景。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一个盛开鲜花的美丽草原。有一位叫切丹的姑娘与叫做雪得克的蒙古族青年男子相爱了,可是凶恶的魔鬼贪婪切丹姑娘的美色,将切丹抓入魔宫,切丹誓死不从,伺机逃出魔宫,在魔鬼追赶下,切丹被迫跳进一个深潭。当雪得克勇拼后赶来相救时发现切丹已经死去,姑娘万分悲痛,哭起来了,她的泪水化成了赛里木湖。” “我们晚上待这里了吗?”方笑问。 “对!安营扎寨!”孟毅沉精神抖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五九章 颓废的小鲜肉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帐篷里面。 我紧张地探向下面,还好,穿着完整。 昨天晚上跟赵丽妃那一幕,是梦境还是现实,已分不清。 揉着眼睛,探出头去,外面鸟语花香,湖面雾气弥漫,犹如仙境。 朝阳从云层的缝隙逃逸出来,自由地洒向山谷间,像金灿灿的瀑布,从天而降,塑造出一种天神下凡的意境。 走出帐篷,伸展手臂,深呼吸,精神为之一振。 “小宇,起床了,早啊。” 孟毅沉穿着一身运动裤,汗流浃背地向我跑来。 “你起得真早,都跑了几圈了。” “养成了晨跑的习惯,这里空气好,比城市里更舒服。”他停下来,一边做着伸展运动,一边说,“早饭给你们准备好了,在那边,你先去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简易餐桌上,放着三份早餐,有水果拼盘、牛奶、三明治。 “居家好男人,谁嫁给你是三生有幸啊。” 这时,方笑和赵丽妃睡眼惺忪地从另外一个帐篷钻出来。 “你个死小宇,昨晚喝醉了跟猪一样,还是我和孟总把你抬回帐篷的。”赵丽妃一起床劈头盖脸地抛来一句。 “实在对不起各位,很久不喝酒了,昨晚喝懵了。对了,我没有干出什么超出公共道德范畴的事情吧。” “哼,你干了什么你自己知道,小心我以后捅出去,坏了你的名声,所以你要对我百依百顺,不然你走着瞧。” 难道昨晚上被赵丽妃抓到什么把柄,她跟我那一幕难道真的发生了? 正寻思,孟毅沉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哈哈,丽妃逗你玩的,你昨晚喝多了挺安静地睡着后,我和丽妃把你抬进了帐篷。” 他这样一说,可以确定昨晚我跟赵丽妃什么都没发生。那暧昧一刻,只是我醉酒时的一个春梦。 “这么多年了,你酒量还是没有练出来。”方笑无奈地摇摇头。 跨过山和戈壁,也进入绿洲森林,我们在路上欢歌笑语。有几个瞬间,我看到方笑和孟毅沉在一起,心中莫名地涌出一种久违的温暖。 曾经有过这样的瞬间,跟那个我不再愿谈起的女人付文心。 是毕业旅行吗? 我不知道,脑子里迅速闪现出一个画面,我们在旷野中相互偎依,那一刻,便是沧海桑田。 但是,我努力想,后面的背景总是虚幻的,时间,也是虚无的。 在文科大学的小巷子里头部受到重创后,毕业旅行的记忆凭空蒸发,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为什么如此绝情地离我而去? 看到孟毅沉和方笑,我为他们感到高兴,从心里。 三天后,我们回到上海。这次活动的资金妥了,现在缺人。我拨通了何铁龙的电话。 那边的传来阳痿的声音:“喂,你哪个?” “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当年跟你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那个。” “小宇!”他瞬间有种遭受电击突然清醒的感觉,“我这是千年等一回啊,一千年了,你才想到给我这个兄弟打电话,怎么样啊?” “你现在是明星小鲜肉了,以前的难兄难弟高攀不起呀,怕拉垮了你的身价。” “咳,你看你,跟我说这些,不像你的作风啊,现在在哪?” 我把兄弟单位将我从北京的杂志社暂时借调到上海来创刊,新杂志社要搞一个“穿越戈壁”的公益活动增加人气和影响力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何铁龙一听到“公益”二字,表示大有兴趣,立即将他的住址告诉我,让我马上过去叙叙。 这座立在浦东新区繁华地段的唐城一品小区,住着各种明星和时尚界的要人。 有的不是明星和时尚界要人的人因为这里住进了不少明星和时尚界要人,纷纷来凑热闹,想住进来沾沾光,撑下面子。 小区里,一个遛着三条狗的肥胖大妈遛得一路的狗.屎,我找了个塑料袋,将狗.屎捡起来装好,放进了垃圾桶。 肥胖大妈看着我的举动,仿佛在看一只怪物。 按响何铁龙家的大门,这厮一开门便把我熊抱着拉进去。 “唉哟,我的小宇,我想死你了,这么久也不联系,都快忘了我了吧。噌噌噌,看看你,气质是越来越好了,你这个状态,真不错!” 他穿着一条长长的睡衣,有点太长,有一截扫到了地板上。 不能说穿,应该是裹,坦胸露乳,甚是颓废。 胡子拉碴不说,头发跟鸟窝似的,眼袋乌黑,像装着墨水,扔在街上,就是一难民。 他家确实大,只是,太他.妈的乱了,跟一金的狗窝一样。虽然是金的,但还是狗窝。 我环顾四周说:“你看看你,这么颓废,还是跟以前一样,脏乱差,弄得跟狗窝似的,不知道收拾。” “自己兄弟,不要见外了。要喝酒吗?我给你倒,80年代的拉菲哦。”他依旧跟以前那般嬉皮笑脸。 “不了,给我倒杯白开水。”我在沙发上拨开一堆臭袜子和内裤,清理出了屁股大小的面积,坐下去。 何铁龙将水杯递给我:“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找到人生伴侣?” “单着呢,一个人自由自在,主要是我这**丝样,没人要。” “切!你拉倒吧,我前女友陈香对你可是动了真心的,哈哈。” 想到以前我们三人之间发生的荒唐事,我故意岔开话题:“你呢?现在成明星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跟以前生活大不同了吧。” “说实话,没有以前快乐了。常常怀念以前跟你住在北京时的生活,你、我、杜锋导演,我们在一起谈人生、谈理想,逼格多高,多欢乐啊。现在找我的人,不是谈片酬就是谈片酬,这个圈子,男人都在想办法榨取老子的价值,女人谈不到两句,大家上个床,玩玩就结束了。被狗子队逮到,炒炒,其他有个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都没有!哎!” “看你小子还装,让你回到当初北漂的生活,你愿意吗?你们这些人我见多了,还不是发发牢骚而已。” “嘿嘿,有什么不愿意的。” “先谈正事,这个活动旨在筹集社会资金植树造林……” “不要说了,我加入!” “但是酬劳可没有商业演出高,而且……”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加入!” 我见他一脸严肃地伸手过来,我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我们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中午何铁龙说要吃我做的家常菜,准备露一手,打开他家的冰箱,一股骚臭味扑鼻而来,犹如打开了一个上世纪50年代没有冷冻技术的肉类储藏室,我差点吐了。 “不好意思,忘了冰箱里还有一份酸菜鱼和爆炒肥肠。” “放多久了。” “我算算,大概……大概有两个月了吧。” 无法,我们只好去超市重新买菜。 临走前,我打电话叫了三个保洁阿姨来把他家规整了一下,足足花了两个小时,他家总算焕然一新。 “你小子真的是懒到烧蛇吃啊,一个电话的事情,你也懒得打。” “不是你来了吗,有你真好,要不你搬过来住吧,我们又可以做室友了,我说真的,我明天开车去接你。” “别别别,我自己住得好好的,你还是一个人自嗨吧。” 他大失所望。 我把保洁的电话写纸条贴在冰箱上,对他说:“以后屋子乱了,让保洁阿姨来收拾,别整天怂在狗窝,会影响心情。” 他千谢万谢。 我想,这个人,还是一个活脱脱的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六一章 神秘电话 三个月后,传媒集团的季度报表出来了。 会议室,《路上客》所有的创刊员工,都紧张地盯着方笑凝重的脸庞。 希望或者失望,都在她手中的纸上。 从她脸上寻觅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会议室鸦雀无声,大家都静静等待着成或败的“宣判”。 方笑淡然落座,“在座的各位,这几个月为《路上客》的创刊工作,费尽心血,我有幸跟大家共同经历了这段难忘的岁月,我从心底感激在座的每个人。我跟你们一样,并不确定我们的付出能收获多少回报,但是,我们一直坚信,为热爱的事业努力拼搏了,用心了,享受其中的过程,远比最后得到的结果重要。” 她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咖啡,“我手里是传媒集团上季度的利润报表,现在,我很欣慰地告诉各位,《路上客》的创刊大获成功,首刊利润跃居集团七刊一报第一名,这在集团创刊史上,是没有先例的!祝贺各位!” 赵丽妃最先尖叫,她的尖叫没有吓到我,倒是下一步举动吓到我的。 她突然冲过来抱着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但是,我并不是离她最近的人。 当时,会议室已经沸腾,大家相互拥抱告慰,欢呼庆祝,所以,也没有人觉得赵丽妃这个举动有何不妥之处。包括她自己。 “大家不要忙着庆祝,还有好消息。”方笑让大家静静,“除了集团承诺的奖金福利外,今晚大家在上海最豪华的嘉年华通宵庆祝,欢迎带家属!” 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些狂欢,似乎跟我不大有关系,我只想着陈菲,想跟她在一起过恬静的生活,这些所谓的成功对于我来说,变得可有可无。 大家兴奋地回家准备晚上的晚会去了,人群散去后,方笑见我平静如初,问:“怎么了,你好像不太开心啊。” “开心,为你感到开心。” “你这次为创刊付出了很多,集团领导都看在眼里,其实,集团已经决定聘用你做副主编了,我特意咨询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愿意,聘书明天就可以发下来。” “我再考虑一下吧。”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集团上下,不知道多少人想抢这个位置,你一定要好好考虑。” “谢谢,我会认真考虑的。” 离开会议室时,方笑叫住我:“小宇,一个男人,事业最重要,你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不要被一些人或者事扰乱你的判断,要看远一点,心里不要有什么羁绊。” 我点点头,离开了。 晚上,我和陈菲来到晚宴现场。 同事们脱去了职业装束,穿上了华丽的晚礼服,精气神完全升了好几个档次。 我的衣服是陈菲帮我挑选的,打着领结浑身不自在,她说你要学会这些束缚,以后难免会遇到这些场合。 陈菲穿着蓝色的长裙,精致的束腰,勾勒出了玲珑的曲线。她像一朵悄然盛开的蓝莲花,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这时,孟毅沉挽着方笑走过来。 “小宇兄,我们又见面了,幸会幸会。”他伸出有力的手,我们握在一起。 我给他和方笑介绍陈菲。他们一一握手致意。 “陈菲姑娘和小宇兄,果然是天作之合,这次,我算是见识了何谓真正的郎才女貌,哈哈。” 方笑穿着黑色的简洁礼服,盘着的青丝更让她的气质显得风姿绰约,透露出少妇的素雅风韵。 她表现出了一个职业女性的理性和大气,开玩笑说:“怪不得小宇一下班就匆匆赶回家,原来,家里藏着一个这么美丽的妹妹。” 陈菲以前没有跟我一起出席过这样的场合,这次我们一起来,彼此的身份,不道已明。 她有些害羞:“方笑姐姐过奖了,经常听小宇说起过你们在文科大学共事的事情,他经常夸你有思想有担当,是这个时代的新女性。” “菲菲妹妹才是我们时代的新女性呢,这么年轻都有自己的影视文化公司了,这次杂志社能顺利举办活动,还有劳你的支持。” “能为公益事业贡献一点力量,也是我本人的意愿。我倒是佩服方笑姐姐写得的一手好文章,特别喜欢你写得那篇文章,就是关于林徽因和金岳霖的爱情,你对爱情的推崇,跟我一样。” “看来两位女士要聊一些女性话题,小宇兄,我们不打扰她们了吧。菲菲姑娘,冒昧地借用一下你的小宇,请问可否批准。”孟毅沉问。 方笑接上话茬子:“你们男人去聊你们的吧,我跟菲菲妹妹一见如故,我想多跟她聊聊。” 孟毅沉和我一人端了一杯干红,来到角落里。 “这次‘穿越戈壁’活动十分成功,得益于杂志社和新媒体的强力宣传,对孟泉集团的战略性转型,起到了很好的舆论宣传作用,多亏了你请的那几位明星嘉宾,这个时代,粉丝经济真是不容小觑。” “孟总是个有心人,热衷于环保公益事业,不像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为中国有你这样的企业家感到高兴。”我举杯,他则笑笑回应着,算是领情了。 “瞧你说得,得了!我们两别说这些官方的客套话了吧。问你一个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陈菲结婚?” “结婚?我们随时都行吧,暂时还没有考虑,不就是一张纸的事情吗?我们不看中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小宇,”孟毅沉向我这边靠拢了一些,认真地说,“方笑对你的情意,你应该都知道的,如果你这里没有了断,恐怕她会一直无法安宁,最后,辜负了红颜,我想,那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悲剧。” “这样说吧,我以前经历了一些不堪的回忆,失去过很多纯真的美好,也曾堕落过,失去过方向,找不到出路。现在跟陈菲在一起,我找回了自我。我只爱她,这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对她的爱。至于方笑,我们是纯粹的同事和朋友,从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你是一个好人,看到你们在一起我真心为你们感到高兴。但是,我想方笑有自己思想,我会抽空跟她谈谈,你放心吧。” “小宇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孟毅沉举杯,一饮而尽。 我拍拍他的肩膀:“用力追吧,总有好的结果的。” 凌晨时分,我和陈菲才从酒店出来,她和方笑聊得意犹未尽。 我问她们聊了什么,她说保密,这是女孩子之间的对话。 酒店前不远处的喷泉,几个小孩子在玩水嬉戏,如铜铃般的笑声在钢筋水泥森林中荡漾。 “走,我们去跟他们一起玩!” “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因为你就是一个孩子。”陈菲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们跟那几个孩子打起水仗,全身湿透,想到了在桥边镇时在衣河边玩水的场景。如今,人与物大相径庭,在这繁华的大上海,我因为和所爱的人在一起,找到了久违的乡愁。 正玩得高兴时,陈菲的手机响了。 她退出水仗,在不远处接起电话。 我看到她表情骤变,欢颜迅速消失,一种莫名的愁苦在她身上凝聚。 她没有说话,只是“嗯嗯”地应着电话那头的人。 我对着她笑。 她苦笑了一下,回应我。 然后,她挂了电话,呆立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和那几个小孩纠缠在一起。她的眼神那么空寂,像在另外一个世界看着我。 那一瞬间,我有种被她抛弃的错觉。我对那几个缠着我的小屁孩说:“你们饶了叔叔吧,叔叔要去看看那边的阿姨,待会儿再来陪你们玩。” 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怎么了?谁的电话,家里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 她强颜欢笑:“没事的,公司的小事,我明天要回北京处理一下,这段时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真的没事?我们说过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瞒着彼此。” “放心吧,真的没事,你不要多想,等我办好了事情,再来找你,好吗?乖。”陈菲在我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内心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吻不太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六三章 被自尊杀死 “活了二三十年,越想越明白,男人活着的目的,就是尽量多地跟他身边的漂亮姑娘发生关系。”于越说完,奸笑着跟何铁龙重重地碰杯,啤酒洒在桌子上,像一团肮脏的精.液。 “赞同老兄的说法,人和动物差不多,你看看动物界凡是公的,都花枝招展,一副要不完的熊样,想法设法散播自己的基因;人呢,换了一种方式,披上了所谓的文明外衣,实质上都一样。” 他们两吹完牛逼,盯着我,征询我的看法。 我默默地坐着,看着黄浦江上来来往往的游船,像一条条匆忙冷漠的铁鱼愤怒地游来游去,在led和射灯的映衬下,难免有种乌托邦的即视感。 想到了跟陈菲在一起,在船上看到一对情侣玩泰坦尼克号的角色扮演,我俩足足笑抽了一晚上。 “你说呢,小宇?”何铁龙问。 “你们说什么就什么。”我仍然无动于衷。 “小宇对女人还是太仁慈了,哎,妇人之仁,他这一辈子栽在这个上面了,成不了大气候。”于越闷了口酒。 他们继续吹着牛逼。 至于于越,是这样出现的。 周五的下午,我和赵丽妃下班从公司出来,刚出写字楼,见这厮坐在花坛前的椅子上,喝着一瓶橙子味的rio鸡尾酒,淫笑着招手让我过去。 我给赵丽妃打招呼让她走。 来到于越跟前,一把夺过酒瓶:“你害臊不?一个大男人喝这种玩意儿。” 说完,我猛喝了几口。这是陈菲最爱喝的口味。 “怎么样?好久不见,想我吗?” “不想。” “你不奇怪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说来听听。” “给《新言论》打电话,说你调到了现在这个单位,我的智商这么高,一查地址,就找到你了。” 我把酒瓶还给他:“你这两年去什么地方鬼混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浪迹天涯,天为被地为床以人为欲,以花为衣,以空气为生命,逍遥自在啊,哪像你,满脑子的自由主义思想,身子却过着苟且的生活,在这种破地方消耗生命。” “我的生活不用别人来评判。” “你的问题就在这里,自私自利,最后被自己的尊严杀死,开始跟那什么付文心,你自以为是,结果到现在还不是独自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们都是同道中人啊。” “我说过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刚才跟你一起出来那妞不错啊。”他眼里闪着淫.秽的光,“看得出来她对你有意思,她看你那眼神,那小妖精,身上有料哦!” “扯淡!我们是纯洁的同事关系,比革命同志都还有操守。” “拉倒吧,上了没,嘿嘿。” “哪像你,跟没见过女人似的,看到母猪都是双眼皮。” “大哥,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有这么漂亮的美女同事,要是我,上班都没心情,整天都想着跟她来一炮。”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脑子里除了交.配,不能装点其他有价值有内涵的东西吗?这些年都不知道你怎么在这世界上生存下去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喜欢人家也对人家温柔一点嘛,又少不了一块肉。工作嘛,彼此的气场相互感染,你对人家好一点,说不定工作效率就上去了,这样引发连带效应,你们团队的整体效率嗖地上去了,利人利己,何乐不为呢?” “少废话!走,去吃饭!” 于越就这样又鬼使神差地出现在我生活中,也许在上海太孤独了,他居然让生活多了一些味道,尽管有的味道口味很重。 在他的教唆下我们去黑酒吧看搏击和色.情表演,他看得欢叫,嗓子都喊哑了。 我觉得真他.妈的没劲,一个人出来了,留他独自欣赏。 有时,想想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被自尊杀死了。 与别人相处时,总是害怕自己受到伤害,首先想到的是像刺猬般地自卫。 可是,个性就像针芒,刺伤的往往都是自己。 我试着像于越说的那样,对赵丽妃温柔一点。 有时,她送点诸如巧克力和饼干的小礼物给我;有时,我请她吃饭。 有一次,我们在茶餐厅进餐,我鼓励她说:“现在孟毅沉这么激烈地追方笑,天天送一束花,早送晚接的,你也不采取一下行动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场,别看到方笑是离开你就离开你,我是女人,我了解女人,女人并不是你们男人脑子中的拜金啊爱帅哥的花痴啊之类的,女人是一种内涵的物种,一本厚厚百科全书,知道不?你才读到序,小朋友。我说吧,你最好还是搞清楚其中的原委。” “不想了,我已经经历过两次这种不好的体验,内心有点战栗了,怕了。也许我命中注定不该有爱。打个比方,一头狼咬断了自己的后腿,挣脱了捕猎夹,你觉得,它还需要回到那个陷阱去看个究竟,看看自己是怎么被夹子夹住的吗?显然不应该,它再回去看到的只是鲜血淋漓的残肢,或许还有猎人在暗处随时准备在它头上来一枪。” “我觉得,即使猎人给它来一枪,至少死得明明白白,死得其所,总比夹着条残腿,屁颠屁颠地耗完这不完美的一生好得多!” “这就是我们三观的严重分歧所在了,我们都说服不了对方,各自保留自己的观点吧。” “你这个小顽固,死于自尊。好吧,其实我跟你比,好不到哪里去,来!为两个死于自尊的傻货干杯!” 我们的杯子碰在一起,咖啡溢出来,在桌子上画出了一副抽象的水墨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六七章 再见,上海 方笑送我到机场那天,头哪里话,自家兄弟别说这些,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怪谁,要怪,就怪我们是兄弟!”耿浩立即满上一杯酒,闷了。 “我们今天是庆祝你回京的,瞧你,把气氛烘托着这么沉重,过去的人和事,都让它们见鬼去吧,我们现在在北京还不是好好的,以后没人敢伤害我们。要是谁敢,我尹子追到地狱也要把他活剐了。”尹德基拍拍我的肩膀。 卢泽汓和梅哥附和着,接着,又是一轮一轮的酒。 一会儿尹德基说还有个人到了,他出去接一下。 原来这人是张兵,他现在升级为律所的合伙人,车子换成了大奔。 见到我他挺激动,问我有没有在写新书。 我说我准备写一部小说。 他让我把他写进去,说自己这富态的身体,活波的性格,还是小时候那些恶霸故事,到现在律所的合伙人,多有意思。 我答应一定把他写进去。 张兵还对耿浩说要去他的西书房求画。 耿浩表示随时欢迎。 我们童年的那伙人,算是在北京快聚齐了。 回到《新言论》,虽然职位升了,但我仍然保持一颗平常心,跟大家打成一片,因为我不想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抽空去了趟三姨和唐婷婷开的麻辣烫串串店,她们的生意蒸蒸日上,食客络绎不绝。 她们做了一顿好菜犒劳我,久违的麻辣味道,把我吃出了眼泪。唐婷婷让我慢点,多的是,别急。 三姨说:“现在赚的干净钱,花得也舒坦,好多从四川出来的人,在大北京的各个角落,像我们一样勤奋地劳动着,起早摸黑,用我们的手艺和配方,满足着大伙儿的嘴,我们代表着我们四川人啊,你看看,首先是我们的勤劳,然后是我们的味道,凡是来吃过的,都是回头客,我们就是四川人的名片噻。” 唐婷婷告诉我,有一个开跑车的帅哥经常来吃串串,每次都打包很多带走,他说他认识你,大学时跟你住过一个宿舍,还说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我告诉唐婷婷以后别听这人瞎说,我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 唐婷婷“哦”了一声,不再说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六八章 爱人变仇人 杜锋在国外游学五六年回到国内,准备导演他自《鼠人》之后,沉寂几年后的第一部电影。 这是一部古装的商业片,事前他拿剧本给我看,问我要不要接这部戏。 我无法给出建议,因为看到他抑制不住的兴奋,知道他其实已经决定了接手这部戏。 他说对剧本不太满意,让我拿去改改。 看着他沧桑的脸,问他在国外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告诉我以前太天真,不想被世界改变,可是现在,他成熟了,知道什么年龄该做什么样的事情,人,都要为幼稚付出代价。 事隔这些年,杜锋身上那股锋利的韧劲儿不见了,他的精气神仿佛被什么吸走或者消磨了。 从他家出来后,我感到压抑,那种感情仿佛看到一朵娇艳的花枯萎,一片茂密的森林被推土机铲倒,这是这个时代的焚琴煮鹤,每时每刻都发生着。 在电影开机宴会上,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陈菲。 除了更加消瘦——不违背良心地说——她仍然美丽着。 即使在演员群里面,她的气质也显得清新脱俗,并不是那些靠整容和化妆品收拾出来的女子能企及的。 跟屁虫白宗泽正站在她身边呼朋引伴,天生的娘娘腔逗欢了不少人。 我与陈菲目光接触的瞬间,像被彼此的眼神烫伤了一般,立即将目光移开,都装作若无其事地跟身边的人攀谈。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将她看成了仇人,伺机报复。 宴会到尾声,宾客大都微醉,灯光被调暗,暧昧的音乐响起,是what'sagirltodo。 灯火阑珊处,我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杜锋被几个女人簇拥着进了包房,他一脸的满足和陶醉,而在以前,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震惊之余,是深深的无力感。 一厢情愿地为他者的变化或自暴自弃而惋惜,似乎有一种道德婊的嫌疑,但是,我他.妈的真心感到悲催,无比的悲催。 看着眼前的迷醉,突然,有种想把眼前的香槟、红酒、美食全他.妈的掀翻在地的冲动,将这些灯红酒绿付之一炬。 这色.欲和饕餮的虚伪的烂世界,让我感到胸闷恶心。 我猛喝了两杯烈酒,抬起头,迷离的眼睛里,看到陈菲正跟一个女士在不远的吧台处攀谈着。 我在这里,与她近在咫尺,她却如此安静,如此波澜不惊,我们这些年的温暖和情谊,对于她来说难道一文不值? 报复的萌芽,终于破土。 舞池中,一个一头黄发的性感的姑娘,独自在扭动。 我走过去,没有任何过程,直接拉起她的手问:“一个人?” 她上下打量一下我:“是你?刚才杜导介绍过你,你是这部电影的编剧之一。” “是。” “有才华,我喜欢。” “多喜欢?” 她咯咯地笑:“喜欢到天上去了。” “什么名字?” “叫我兰儿就行了。” 我不由分说,把兰儿搂在怀里。手在她身腰部、臀部不停游走。 她没有拒绝,闭着眼睛伏在我肩膀上享受着。 随着音乐的节拍,抱着她,慢慢扭到陈菲旁边。 我要让她看到,没有她,我身边仍然有女人,我根本不需要她! 在陈菲面前,我与兰儿缠在一起,我吻着她的耳垂、脖子。她动情了。 之后,我故意说得很大声,我要让陈菲清清楚楚地听到我说的每个字。我对兰儿说:“跟我一起回家吧。” 她魅惑地用食指顶着我的下巴,问:“好啊,你家里有什么玩的?” “好玩的多了,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我牵着她的手,从陈菲身边经过。 “站住!”陈菲走过来。 终于,她终于说话了。那一刻,内心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仰着头不看她。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谁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多少,你凭什么管我?” 兰儿诧异地望着陈菲:“这个女人神经病啊。” “没你什么事!”陈菲恶狠狠地对兰儿说,又转向我,“小宇,请你不要这样作贱自己,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疼。” 陈菲眼角的泪花在微光的照射下美若水晶,这样的美丽,却让我更加有报复成功的病态的快感。 于是,我愈加丧心病狂:“我做什么不要你管,你别挡路,给我让开!” 我将陈菲推开,也许太激愤太用力,陈菲一个踉跄摔了出去,倒在地板上。 她嘤嘤地哭起来。 围观的人群“哦”了一声,几个人立即上前搀扶陈菲。 白宗泽突然冒出来:“曾小宇,你这个王八蛋!” 说话之际,他的拳头已经向我的脑袋砸过来。 兰儿惊叫一声跑开了。 我顺势一躲,躲开了白宗泽的拳头,接着,用手肘大力挥向已经失去平衡的白宗泽的后背,他顺势往前摔了个嘴啃泥。 他爬起来,摸了一下牙齿,手上有血渍。 “小太监,十个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脸涨红了,怒吼着再次向我冲来,被两个穿着西服的保安拉住了。 而另外两个保安锁住我的手。 此时,身体里仿佛装着几吨tnt,我用力挣脱开两个保安,愤怒地对着他们的脸吼道:“滚开!我自己会走!” 他们放开我。 回过头去,看到陈菲悲伤的脸和白宗泽满脸鲜血的脸,还有周围每个人惊恐诧异的脸。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十恶不赦的恐怖分子,等待着被公审判刑。 不知道刚才都做了什么,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扭头便跑…… 扔掉了身上束缚着我让我一直不爽的礼服和领结,我拼命冲刺,跑到建国门附近的那个天桥上,气喘吁吁地趴在栏杆上。 不夜的cbd的灯光,把天空照成了粉红色,却照不进我阴冷的内心。 当年,f4、梅哥和付文心常常在这个地方高歌,唱着我们的欢乐和梦想,仿佛全北京全世界都在倾听我们每个人独一无二的声音。 如今,我独自在这里,像匹孤狼般哀嚎着。 我想,即使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悲伤,我的尸体会像一只蚂蚁,被风吹到这座城市阴暗的角落里,慢慢腐烂,化为乌有。 最后,这个世界便没有人知道我存在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六九章 画室不可告人的秘密 时光冲淡了诸多不快乐,对付文心的怨,对袁正的恨,对方笑的惜,对陈菲的恋。 之所以称之为“不快乐”,是因为见识过苦难,在北京所遭遇的林林总总,跟他们所遭遇的比起来,只能算“不快乐”。 苦难面前,我不矫情,也不会堕落,我带着悲悯之心继续工作,追逐梦想,逐一忘掉他们在我生活中留下的阴影,更多的记住他们给我的快乐。 小时候,那些苦难时常让我颤栗不已,它们扎根在我灵魂深处,让人无法怠慢。 一次矿难,几十条人命瞬间消陨,我们傻傻地看着一排排盖着白布的遗体,亲人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哭完后领走一沓钞票后,这一切像没发生过一样,又恢复平静。 生命如此廉价又如此顽强,那时镇上有一个叫蓉大娘的女人,大字不识,瘦小却坚韧,干起活比谁都卖命。 我亲眼见过她累得在土地上晕厥,被人们抬了回来,但土医生还没到,她爬起来灌了几口井水,又去了地里。 她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因意外事故死了,丈夫后来在修路时遭遇塌方遇难。她一个人依旧顽强地活着。 农忙时节,蓉大娘挑着两大捆麦秆从乡间土路走过,麦秆的体积跟她的身体比起来不协调。 羸弱的身体被压变了形,汗水浇湿了一身的衣裤,她不愿意停下来休息,哪怕停留5秒钟,我甚至能听到她牙关吱吱地响。 儿时玩苍蝇请蚂蚁的游戏,一只小小的蚂蚁能拉动一整只苍蝇,蓉大娘跟那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蓉大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她的生命力由土地和阳光赋予,她的尊严来自劳动。 有一天,她去赶集,被一个神棍拦住,神棍说你老爸最近有血光之灾,不弄一弄恐怕命保不住。 蓉大娘吓坏了,因为他爸是唯一活着的亲人。 当天晚上,蓉大娘哭闹着要上吊,又惹村里人看热闹。也不知道她给了多少钱让神棍做法,她甚至没跟他爸商量,直接取了钱给神棍 神棍给了她画了一张符,让她贴门上。 她爸回家看到一问,问出个所以然,方知上当。 原来,蓉大娘把半辈子的积蓄给了神棍。神棍讲外地口音,早不知去向。 看到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大家都在抹眼泪。 一个善良的女人,她发疯似地在土地上抗争,只是为了活着。当活着成了她唯一的动力时,死亡,其实已经不远了。 人们看完她的悲剧后,默默离开。更多人庆幸这种破事儿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 蓉大娘因为这件事元气大伤,体力从此没有恢复过来。 之后,我们看到土地上的她瘫坐在泥埂子上,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走神。 不久后,一场骗局彻底摧毁了她。 蓉大娘养了二十多只大白兔,养了两年,养得又大又肥。 在县城里,一个中年妇女买下所有兔子。她很高兴遇到一个阔绰的大买家,第二天是她爸的生日,她捏着钱去服装店准备给他爸买件衣服,打开一看,手里捏的是一张废报纸。 她被一个司机发现,挂在从县城回来的路边的树上。那是一棵有几百年历史的老榕树,她用背篓的绳子套在树干上上吊自杀了。 亡夫亡子,她都挺过来了,最后,终于被一个骗子屠杀。 那时虽然还小,总觉得她跟我有种斩不断的比血缘关系更加形而上的联系。 作为媒体人,我无法放弃为他们寻求公平正义的机会,每当有弱势群体的维权案发生,杂志社总会真心话。 尹德基满不在乎,让我等放心。 有了车,经常去耿浩的西书房喝茶聊天。 宋庄虽然商业化愈来愈严重,但总归是离市区较远,图个清静。 每次我说要去耿浩那边玩,梅哥一定开心地嚷着要跟我一起去。 尹德基翻着白眼,说:“那边穷乡僻壤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去我家给你们烧几个菜,哥几个吃吃喝喝吹吹牛逼多爽。” 梅哥委婉地说:“浩子那边清净一点,主要是……想去尝尝俺们自己种的蔬菜。” 我们在耿浩的画室外面开垦了一片菜地,栽种了番茄、蒜苗、莴笋、韭菜等,每次过去都要下地采摘。 “那有什么,我买了一栋别墅,就在昌平,我跟投资伙伴做的楼盘,明年交房了,到时我们弄一个大花园,你们想在里面种什么都行。哼哼,浩子那边怎么也比不上吧。”尹德基信誓旦旦。 我们看着尹德基唾沫横飞,似乎眼前这个人,越来越陌生,离我们越来越遥远。 在耿浩那里,梅哥十分开心,干劲儿十足,像黑白纪录片中毛.时代的新女性,动作麻利,下厨家务,全部包干。 卢泽汓、耿浩和我,在一旁喝茶聊天,只等着饭菜上齐大饱口福。 一般情况下,尹德基推辞说太忙,不去,有段时间我们疯玩得差点忘记了尹德基的存在。 徐璐偶尔参加我们的聚会,她知道我和袁正、陈菲之间的一些纠葛,对他们闭口不提。 卢泽汓和徐璐之间始终没有定论,不知道卢泽汓怎么想的,是因为他的秘密情人从中作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都是成年人了,我们也不再过问这些事情,他们的事情自己处理,大家在一起开心最重要。 耿浩的画越来越抽象,有时寥寥几笔,便是一幅画。 卢泽汓看着画布上那四不像的玩意儿,疑惑地问:“浩子,你这画的是啥?太能糊弄了吧。是一条卷曲的龙还是条蛇啊?” “明明是天津油炸麻花卷儿!”梅哥极认真极肯定地说。 “是一坨翔而已。”我搞怪地做出判断。 耿浩拿手肘顶我:“瞎说啥呢?我这幅作品,就是要四不像,管他啥呢,你们觉得是啥就是啥。” 一看耿浩的画室里,全部放着这种抽象画,估计画一幅画要不到5分钟。且销路极佳,艺术界就是这么疯狂,这么会玩,看不懂的玩意儿最值钱。 一次,一个买画的人鬼鬼祟祟摸进来,随便拿起一幅画便掏钱离开,生怕见光似的。 我一看那人,居然是杜锋。 “杜导!”我叫住他。 “哟!”他怯生生地回过头,有些惊讶,“小宇,你也买画?” “这耿浩,我发小,你也喜欢他的画啊。” 他埋着头,不看我,眼珠子转动着瞅着四处:“喜欢喜欢,我有事先走了,有空再叙。” 看着杜锋的背影,颇觉疑惑,既然是买画,为何不静下来欣赏一下,烟急火燎地拿着画迫不及待走人,为哪般? 耿浩淡然地说:“人家这些人有头有脸的,忙呗,哪像我们这些闲人。来,继续喝茶!” 可是,一种奇怪的直觉开始萦绕,耿浩的画室似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七一章 中介终结者 见耿浩要去跟黑中介火并,我立马紧跟出去。 他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派头:“你别想阻止我!” “你看我是想阻止你的样子吗?走!一起!” 卢泽汓忧心忡忡地跟来:“浩子,你不会真的去砍人吧。” 耿浩头发一甩说:“当然是吓唬这帮龟儿子的!” 尹德基卸掉墩布下面的布,拿着根木棒跑出来:“我这自制武器,适合血拼,早想试试这款行头了”。 张兵跟在旁边,一直在唐僧:“各位,这样不好吧;各位,肯定有别的办法;各位,大家先喝点冰镇饮料冷静一下吧;各位……”没人听他瞎唠叨。 上了张兵的车,嗖嗖地飙往大兴区。 中介公司在大兴区城乡结合部的一栋破烂的写字楼上,下车后,卢泽汓对张兵说:“张兄,你是律师,别跟着我们坏了职业操守,要不,你在下面等我们吧。” “咳!什么狗屁职业操守,走!跟着兄弟们门一起去揍这帮无良分子,刚到北京时,我也没少被黑中介欺负,今天,算我们来复仇的。” 劝我们劝了半天,没想到他临阵时比我们都积极。张兵在后备箱翻出一把扳手,屁颠屁颠地爬上楼梯,全身的肉跟着节奏一起抖动,像个欢乐的巨型果冻。 楼里臭气熏天,各种方便面包装和大小便随处可见。 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正蹲在中介公司门口哭,眼睛都肿了:“合同清清楚楚,你们为什么不退还我的押金。你们欺负人,这些钱都是我找的辛苦钱,你们还我!” 里面终于冲出一个满脸横肉的秃你们这些人,别在这里瞎嚷嚷,影响我们工作,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扳手狠狠地砸在她的电话上,电话瞬间被砸了个稀烂,里面的零件电路板散落一地。 所有人大惊,只见张兵挥动着扳手,对着那烂电话又是一通狂砸,碎料碎屑横飞,中年妇女吓得缩在椅子里啊啊乱叫。 这时,刚才在门口对着小姑娘狂吠的秃头胖子冲出来:“干嘛呢?干嘛呢?要惹事儿,老子让你们瘫着出去信不信。” 胖子抡起一把凳子,冲我们砸过来。 几乎在我夺过他手中的凳子的同时,耿浩从身后摸出菜刀,我和他合力将那胖子按翻在地。 耿浩用菜刀抵着他的脖子,像非洲草原上发狂的雄狮:“今天要见血了!” 他那飘逸的长发,看上去真他.妈的像打抱不平的大侠。 中介公司的男男女女顿时懵逼,知道今天遇到玩真的主,来索命的,一个二个脸色土灰,不敢动弹。 一个黄头发的杀马特自诩见过世面,他拿起电话,要叫兄弟:“你们这群土鳖三,以为我没见过世面,敢到这里撒野,现在叫人来分分钟弄死你们!” 结果,这货是真没见过世面。 尹德基慢慢走到杀马特旁边。 杀马特不知道什么意思。 尹德基镇定自若挥舞着那根拖把改造的武器,说:“你打,慢慢打,不要急,看你能叫来几个兄弟。” 杀马特在那拨号,拨了好一会儿,最后依依不舍地挂上电话,面色难看。 这时,尹德基突然用木棒砸过去,杀马特一声尖叫,抱头缩地上。 木棒砸在了杀马特使用的电话上,电话马上开出一朵花。 紧接着,尹德基一个猛扑,将杀马特压在身下,死死钳着杀马特的脖子:“哪个再敢打电话,我手里这跟木棒下次敲碎的,就不是电话了,而是人的头!懂不?还有谁——!” 尹德基怒目圆瞪,霸气侧漏地望着周围目瞪口呆的人。 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凶猛的尹德基,童年时为我们背黑锅、大战“母老虎”的劳动模范的英雄形象,终于又回来了。 杀马特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破了胆,再加上尹德基做厨师的,臂力大,他脖子被钳着,像被结实的铁链捆着一样,根本无法挣脱。 白费一会儿力气后,杀马特的脸憋通红,不一会儿白眼狂翻,一副要窒息挂掉的怂样。 “孙子!别装了,死不了。”尹德基敲敲他的脑门。 杀马特见被识破,只好停止演戏。 “今天我们算豁出去了,没打算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人活一口气,我们要争这口被你们这些黑中介惹出来的气。合理的请求达不到,肯定放点血才了事。”我说,“第一,把我这兄弟的押金退了;第二,把门口那小姑娘的押金也退了。” 他们仍然有点懵,耿浩问缩在椅子上的中年妇女:“谁是负责人,现在说,老实点!别以为你老我就不削你,我告诉你,哥以前,再老的流氓都削过,上周刚从号子里放出来,再进去一次,也无所谓啦。” 见到耿浩这装逼水平又越上一个新台阶,我差点笑出来,但我明白,此时此刻,不能笑,要配合着把这出残暴的火并戏演完。 中年妇女被吓得不轻,她瞪着双惊恐的眼睛,没有说话,胆怯地指了指被我和耿浩按在地上的秃头胖子。 “哦,你就是老板,是吧?”耿浩扇了胖子后脑勺一耳光,“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秃头胖子的嘴,闻着脏臭的地板,口水都流出来了:“哥几个……先别冲动,有事好商量,我们都是有文化的人嘛,没有必要见血,是吧?这世界上,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 “你他.妈的早这样温顺,不是少了很多事吗?” “是我眼瞎,没认清各位爷,小弟做点小生意,还请各位爷高抬贵手啊。” 我指了一圈周围的人,说:“你们不知道赚了多少黑心钱,这些钱都是租客的血汗钱,你们怎么下得起心的。” “哥……不……爷,爷,我以后真不敢了,还请那位爷把刀子从我脖子上挪开,我们去里屋坐在沙发上喝着铁观音,慢慢谈,好不好?” “老子没心情跟你喝什么铁观音铜观音的!”耿浩更加用力地将菜刀抵在胖子脖子上。 胖子额头上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小凤!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去把那位爷的押金给退了。” 旁边一个呆若木鸡的年轻女子突然醒过来,应答着:“诶!诶!” 然后,这个叫小凤的姑娘往里屋走去。 “你好像还忘记了一件事情吧。”耿浩邪恶地提醒他。 “等一下,还有门口那小姑娘的押金,一起……一起退了。” 小凤又答应两声,慌忙进屋,片刻之后拿出一叠钱,将卢泽汓的押金算清了。 耿浩回头,对着门口的小姑娘挥挥手,示意她进来。 小姑娘傻愣傻愣地走进来,小凤把押金数给她。 遇到这样一群不怕死的拉风青年跟中介动武,我想大部分人都会傻愣傻愣的。 “点一下,数对吗?”耿浩问。 小姑娘清点了一遍手中的钞票,点点头:“对的。” “算你识相,以后再对这些人坑蒙拐骗,我还要来砸你的场子!”耿浩恶狠狠地对胖子说。 “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胖子的声音颤颤巍巍。 我想再这样憋着,可能胖子和杀马特要飚尿了,我对他们使了个颜色,几个人起身,鱼贯而出。 “噢耶!刚才我们做了回山鸡吔!”一到楼下,张兵立马欢叫,他捏把汗,“喔!从来没这个经历,太过瘾了!” 我们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 耿浩整理着头发:“看那秃头胖子的熊样,估计今天晚上回家拉出来的屎都是青色的。” 我说:“我们的气是出了,可是,改变不了这个大环境。事情过了,黑中介还不是照样运作。” “有张兵老兄这些法律界精英在,中介乱象慢慢会改变的。”卢泽汓说。 张兵说:“说实话,跟你们这样闹一回,自己也年轻了好几岁,有时,在我们这个社会,走正规程序解决不了问题,简单粗暴的办法,反而好办事啊。” “这不,什么蝙蝠侠、夜魔侠,都是逍遥法外的裁决者,今天,我们也做了回侠啊。爽!”耿浩在画室蜗居太久了,今天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心情大好。 “可是,兄弟们,我不会被认出来了吧,现在我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一明天出个新闻,名厨与黑中介的千人斩,那我可怎么办啊?”尹德基又拉着臭脸装逼。 我们一人扇了他一下,以示鄙视。 小姑娘对我们千恩万谢,我们叮嘱她以后租房尽量找有资质的正规中介。 送走小姑娘后,张兵问:“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卢泽汓得意洋洋地挥舞着刚要回来的押金:“当然是去疯玩、发泄!今晚我们把这些钱花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七四章 艺术藏毒 有睡觉关手机的习惯,即使有人打电话吵醒我说世界末日马上到了我都觉得是在对我用酷刑。 睡眠,关乎生死存亡,绝对不能被外界的杂讯干扰。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昨晚的宿醉让人口干舌燥,两边的眼角各吊着一坨巨大的眼屎。 起床洗漱,喝杯橙汁。打开手机,蹦出几个未接电话,全是耿浩打的。 我回拨过去:“干嘛啊,昨晚难道真跟梅哥好上了,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昨晚你们拿的画搞错了,现在马上还回来。” “下周末有空我还过去吧。” “那两幅画是别人提前订下的,今天要来取,需要马上拿过来。”耿浩跟尹德基不一样,他镇定、冷静,这次如此火急,想来有原因。 “这么急?好吧,现在给你送过去,这尹子也是,怎么这么马虎,这都能拿错。” 挂断电话,没有多想,看了一眼放在墙角的那幅油画。 是一副黑白风格的抽象画,纯粹鬼画符,像两具赤.裸的尸体重叠在一起。 耿浩说这种画风是20世纪40年代中期在纽约兴起的抽象主义画派,强调创作的自发性、随机和无意识。 他说最崇拜杰克逊?波洛克,这家伙画画简直是在跳舞,如同被催眠了一样处于彻底疯狂的创作状态,这才叫艺术的独立生命,自由、叛逆、随心所欲。 我拿起耿浩那幅画,细细观摩,想找出他所说的自由和生命。 看了半天,他.妈的还是两具重叠的尸体,也许他想表达这世界贪婪的男女仿佛两具死尸,死了还在追求肉体的欲望。 无奈地摇摇头,将画放回原处,那一瞬间,听到画里有响动,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 颇觉奇怪,再次拿起油画,摇了摇,里面确实藏着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用裁纸刀在画背面割道口子,伸手进去,拽住一个袋子。 拿出袋子后我定睛一看,整个人犹如遭遇了晴天霹雳。 顿时,我瘫坐在沙发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袋子里装的东西,跟那天在杜锋家里看到的东西一样——大麻。 耿浩为什么要这样? 他究竟怎么了? 他不是这样的人! 冷静片刻后,想到上次跟他一起去大理拜访老鱼,他在酒吧与几个纹身大汉会面。 当时我怀疑他见这些人的目的,但没有多想,如今想起来,那次他一定是跟纹身大汉谈大麻交易。 杜锋怪头怪脑地出现在耿浩画室,之后,我在杜锋家无意中发现他吸食大麻。 明星大款出现在他画室,总是畏畏缩缩,那时觉得整个西书房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息,现在,终于真相大白。 这一切链条联系起来,一个事实已经十分清楚:耿浩以卖画为伪装,在画中藏毒! 他名义上卖画,实则贩毒。 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心中全是疑惑。 耿浩在我心目中是一个单纯、有理想的人,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天诛地灭的勾当? 想不通,想不通! 是不是我误会了,他是遭人陷害? 由不得多想,我开车以最快的速度飚向宋庄西书房。 耿浩见我拿着油画,迫不及待地接过来。 见我脸色不对,他问:“你这是怎么了?” “尹德基来过了吗?” “他把画还过来了,说有事先走了。对了,我给你取你的生日礼物。尹子这人,老猴急猴急的,还大厨呢。” “先等一下。” 耿浩回头看着我,似乎预料到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关上门,摸出那袋大麻扔到桌子上。 他立即冻在那里,脸像被打了层厚厚的霜,不敢看我。 我坐下来,自己倒了杯他经常喝的那种辣人的烈酒,一饮而尽。 “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耿浩缓缓坐下,咬咬嘴唇:“好吧,既然你发现了,我也不再隐瞒。是的,我做了坏事。我忍受不了穷困画家的寂寞,所以我犯法了,我罪大恶极。你报警吧!” 我猛地站起来,抓住他的衣领,对着他咆哮:“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四个当初在河边的誓言你他.妈的忘了吗?我们不能干坏事!不能杀人越货!不能!不能!不能!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们对你的期待吗?你崇拜的波洛克也是像你这样把毒品藏画里贩卖吗?浩子,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认识你了!” 他仍然冷淡无比:“我说了,我干了坏事,破坏了我们的誓言,违反了法律,你要怎么处置我,随便你!” 我深深地叹口气,感觉快被这画室压抑的空气憋死了。 放开他,坐下来。缓和一下后,我问:“你不是这样的人,告诉我是不是他们逼你的?” “你不要为我找借口了,这些都是我自找的,上次去大理拜访老鱼,实际上就是跟他们对接货源的事。” 我艰难地摇着沉重的头:“到现在,我还是不相信你会干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无辜地看着他,仿佛我才是那个做了坏事该遭天谴的人,是我在请求他的宽恕。 耿浩莫名地平静:“你们都混得有头有脸,连张兵那个小恶霸如今都成律所合伙人了。只有我,是你们中的失败者。我要做点事情来证明自己,我可以跟你们一样好。” “浩子啊浩子,我们一起长大,你觉得我们会在乎你挣多挣少面子多大多小吗?你觉得我们会在乎你是平明百姓还是明星大腕吗?你把我们想得太恶俗太不堪了!尹子平时跟你斗嘴,你知道都是性格原因使然,他心里对你还是好的。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看不透呢?” “我被魔障遮蔽了心智,我误入歧途了,我罪有应得!” 我摩挲着额头,思考良久:“尹子知道这事吗?” “应该不知道。” “你把画室里的脏东西全部处理干净,我不管你怎么处理,一定要把自己的屁股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丝毫痕迹,以后再也不准碰这玩意儿。知道不?” 耿浩点点头。 “我问你知道不?!” “知道了!”他愤怒地吼道。 “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需要,你放心,我自己会处理好。” “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专心画你的画,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 “嗯。” 临走前,我拍拍他的肩膀:“好自为之。” 在感情面前,无法驱散对耿浩的私心。 要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锒铛入狱,想想那个残酷的情景,我都觉得无比渗人,汗毛发立。 我办不到。 如果说耿浩的罪不可饶恕,那么,我也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晚上,辗转反侧,刚一闭眼,噩梦连连,醒后再无睡意。 这是我咎由自取的不得不承受的痛苦。 索性起床,翻开相册,看着f4小时候的合影,那四个小男孩一身的脏泥巴,脸上挂着斜斜的鼻涕痕迹,笑得如此天然纯真,像四个无暇的天使,告诉人间不必惊慌,不必烦闷,世界的秩序早已有了安排。 我不禁温暖地微微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七六章 回头是爱 在医院的走廊里,再次闻到熟悉的来苏水的气息,上一次是毕业时与耿浩受伤住院,这种职业气味总让我十分抵触。 当方笑在电话里问我回bj后还好吗时,联想到发生的这一系列糟心事,顿感这人生有点狗屁不通。 我不由自主地说:“不太好。” “是不是遇到困难了?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都是一些杂事,自己能处理好。你们呢,都还好吗?” “罗大虾和赵丽妃怀上了,还有三四个月娃娃降临这个世界。吴双小妹妹现在是《路上客》的副主编,我们都挺想你的。” “为你们所有人感到高兴。你呢?最近怎么样?” “我和孟毅沉订婚了。”方笑的语气没有丝毫欢喜,反而带着一些暮气。 “好事情啊!恭喜你们,总算是修成正果了。”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实话实说吧,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怀疑过自己的抉择。” 方笑历来果敢果断、雷厉风行,听她这样说,我竟毫无理由地徒增伤悲,仿佛我应该为她这个决定背上起码一半的包袱。 “我现在正处于极度怀疑人心和人性的阶段,哎!”长吁一口气后,我说,“我现在也无法自作主张地安慰你,断定你的决定一定正确,也许,人的一生,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亲身体验,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这不正是生命的意义所在吗?如果什么决定事先都知道结局了,生活没有任何波澜和冒险,人生还有啥意思呢。” “呵呵,你还是这么会说服人,你说得也对,那就祝福我们吧。” “我一直在祝福。” “我也会祝福你,如果找到了另一半,记住要第一时间告知我哦,很期待你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会的。” 挂断电话,走进病房,尹德基正坐在梅哥的病床前,满眼深情、专心致志地凝视她,似乎梅哥随时会从这个世界蒸发一样。 医生进来后,尹德基扑上去:“医生,她怎么样了?” “放心,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伤口不深,没有伤到颅内,修养两天就好了。另外,不要让病人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谢过医生后,尹德基对我说:“回家吧,这么晚了,不要耽误你的工作,这里我一个人守着好了。” “没事,我陪你。” 尹德基点点头,又坐到床边,一脸悲悯地看着梅哥。 这时,卢泽汓冲进病房:“你们这是搞什么?伤得严重吗?” 我让他出去说。 来到走廊,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卢泽汓,当然,隐瞒了耿浩画中藏毒的事情。 卢泽汓摇着头,感慨地说:“想不通,实在想不通,浩子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情!两个人至于弄成这样吗?我常常想到以前,我们在桥边镇瞎混时,尹子最仗义,什么都自己扛着,耿浩对我最好,什么都帮着我,他们都是我敬重的好兄弟。可如今,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我们都在长大嘛。最可怜的是梅哥,这么好一个女孩,搅进我们的这些破事,要是她父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肯定不会原谅我们。” “这就是爱情的魔咒,爱,不能被安排,也不能被组织,毫无秩序,我们的心都太善良,不想去伤害,这反而是对彼此最大的伤害。” “那你呢,徐璐这么可人的小姑娘,对你百依百顺,衷心不改,你还不是一样被鬼摸了头似的,死命跟着你那隐秘情人。” “哎!爱情,说不清,道不明,我也无能为力啊。听过这样一句话,鱼上钩了,那是因为鱼爱上了渔夫,它愿用生命来博渔夫一笑。爱就是这样的东西,能让人放下尊严,放下个性,放下固执,甚至舍弃掉生命。” “好吧,情圣,进去陪尹子说说话,安慰一下他。我去买点东西,我们一整天半粒米都没吃。” 第二天来医院时,梅哥已经醒了,尹德基正在喂她喝鸡汤。 “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问。 这个时候,梅哥也不忘贫一下:“这点小伤奈何不了我这女汉子,放心吧,我没事了,只是有点轻微的头晕。医生说,休息两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只见尹德基吊着双熊猫眼,一丝不苟地喂着梅哥,一边喂还一边帮梅哥擦着嘴。 “我说大厨,你这一天一夜没合眼,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看着。” 他不看我,继续自己的工作:“我没事,不用担心。” 梅哥愧疚地说:“尹子哥你太劳累了,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别说这些,好好养伤,知道你喜欢吃蟹黄豆腐和酸菜鱼,但是你现在不能吃太辛辣的东西,我把酸菜鱼换成清蒸鳜鱼吧,待会儿做好了给你送来。” “尹子哥,真的不用了,你们都当我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吗,都说了是小伤,我生活能自理的,你们该忙什么忙去吧,不用花时间照顾我。” 尹德基不听,喂完鸡汤后,让我先在这里盯一下,自己回去为梅哥做饭了。 “怎么样啊,柳太后,现在我们都是你的佣人,这待遇超五星级,不错吧。” “哈哈,太感谢你们了,特别是尹子哥,昨晚凌晨两三点我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脸,他毫无睡意,一直那样静静地看着我,问我身体怎么样,想吃什么,给我端茶倒水,早上又回去给我熬鸡汤。” “对嘛,那你现在有什么新的想法么?”我故意试探性地问。 “我……我突然发现,这么多年,自己辜负了一个这么好的人,也许,回头便是爱吧。只是我一直闭着眼睛,傻乎乎地往前窜,这不,终于碰得头破血流了。”梅哥到现在,终于有些动情。 “嗯,我要向你道歉。知道浩子是这种死磕死磕的性格,认定了什么一辈子都改不了,早该找你谈谈的。” “没有,都是我自愿的。现在想想,可能我是傻吧,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喜欢。” “跟汓子说的一样,这是爱,不受控制和安排。” “小宇哥,其实,你需要道歉的人是文心,她一直苦苦恋着你。” 我心里一阵颤栗,旧时光像把温暖的尖刀扎进胸膛:“什么?” “没……没什么。”梅哥显然掩饰着什么。 “你有她的消息?” “没有没有,我是说你们以前,好好的一对,怎么说分开就分开了,而且那么干净,你都没有想想其中的原因吗?” “不想去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即使要追,那些失去的东西也追不回来,还不如让记忆保持完美。” 梅哥无奈地摇摇头。 两天后,梅哥出院,尹德基直接把她接到自己家里,好生照顾。 梅哥经历了这一茬,不说涅槃重生脱胎换骨,至少对爱情这东西,有了新的理解。所以,她不再像以往那般拒绝尹德基。 我想,到此为止吧,我们的生活继续向前,不再有无谓的撕逼和怨恨,我们仍然像往常一样回忆过去,享受团聚的欢乐,一样在建国门的天桥上,唱着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生命乐章,我们都是彼此的大人物。 但是,一个电话,改变了事情的发展方向,摧毁了我对未来的遐想,一切又陷入到延绵不断的绝望的泥潭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七九章 寻找大山里的秘密(萌芽时代完结) 希腊哲学家勒辛曾说,如果我能问埃及狮身人面的斯芬克一个问题,既然他知晓一切奥秘,那他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个疑问——“这个宇宙到底是不是友善的?” 我,同样觊觎这个问题的答案。 赵律师第二次从看守所里出来,我们满怀希望,一拥而上。 看到他失落的表情,便知情况不妙。 他无奈地摇摇头,我们也不再多问。 由于车限号,赵律师说送我回家。 “他还是不肯说话?” “他让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赵律师从包里摸出一张纸条。 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康定木弄村小学。 人生中总有那样的瞬间,眼前的某个场景似曾相识,可以肯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出现过经历过。 但是,努力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细节。 这种灵光一现,是人类的第六感,还是前世的投影,说不清。 “康定木弄村小学?”仿佛在何时何地见到过这个地名。 “耿浩让你去这个地方,那里隐藏着你多年寻找的秘密,也有关于他为什么要贩毒的秘密。”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他已经不再纠结是谁报的警,他感恩有你们这些朋友。” 回到家,我急忙蹲在书架旁,从文件中翻出相册,找到毕业旅行的照片。 其中,有一张是我们的合影,在一堆废墟面前,身后的木牌上,依稀可见几个字:木弄村小学。 在文科大学巷子里头部被重创后,再也记不起关于毕业旅行的点点滴滴,听到他们告诉我遭遇泥石流,还帮助家园被摧毁的村民重建,种种事情,如同听天书。 我们在那里究竟经历过什么? 这个叫木弄村的小学藏着什么秘密? 耿浩贩毒跟此地又有何联系? 我想,只有亲自去一趟,才能揭开这些谜底。 请了半个月假,按照卢泽汓给我绘制的毕业旅行路线,我要重新走一次。 戈壁的苍凉、群山的巍峨,让我暂时忘掉了在城市中积郁的悲伤和怨恨,人仿佛被大自然打开了一般。 一路上,邂逅了不少有趣的人和事。 刚进gs境内,遇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孩,脸上皮肤干裂,跟一龟壳似的,背着巨大的麻布包,他说他正从太.原徒步到xc一上车,看到他嘴唇干裂,我递给他一瓶纯净水。 他一声不吭地接过去,咕噜咕噜地喝完后,问:“还有吗?” 我又递给他一瓶。 喝完后,他一擦嘴:“谢谢咯。” 我说可以把他捎到zq县他一乐,露出两排黄黄的牙齿。 他说以前自己是搞it的,有一天加班到半夜,突然脑门子被驴踢了,不干了,决定徒步去xc他给我看手机上的一张照片,是一个乖巧水灵的女孩。 “哟,不错嘛,你女朋友吗?” 他瞪着眼睛,像看et般看我,然后指着自己。 “你……你妹妹?” “是我!”他,不,是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啊!真的是你?” “是我,两个月前的我。来来来,仔细看看。” 我再拿起他的手机,仔细端详照片上的女孩,与眼前五大三粗的汉子作对比。 一对比,坐副驾驶这个汉子的五官,俨然跟照片上那女孩神似。 “怎么?不相信我女儿身吗?要不要检查一下。” “不不不不!”我连忙摇头摆手。 “瞧你,吓成这样!哈哈。” “你……你还真有胆量啊!一个人独闯大半个中国。” “男扮女装,也是为了自我保护嘛,不过在路上折腾这个月,硬是把我整变性了,哈哈。” “这么远的路,都是你一个人走过来的吗?” “大部分是,偶尔遇到你这种人畜无害的小鲜肉,就搭撘车呗。呵呵。” 我也只能“呵呵”两声,问:“中国这么大,你打算走遍吗?” “只走无人区。这次出来我才发现,咱中国大是大,可是资源分配不均啊。你看看地图,什么高速公路、铁路都挤在鸡肚子上,大部分人也住在这一半拉,我们所在的这个区域人迹罕至,我就喜欢去人少的地方冒险。你呢,出来干嘛啊?” “我要去康定,寻找一个秘密。” “那,这个秘密肯定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我也不知道,也许吧。”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小宇。” “叫我鹿么么。”她伸手过来跟我握了握。 没走多远,前面出现一个搭车的小老头,对着车伸着大拇指。 他穿着布满泥垢的风衣,戴着话吧,好不好?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的,哪像什么坏人嘛!” 我对鹿么么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松绑了。 胡泉歇了一会儿,慢慢讲起自己以前如何开道具公司致富的,又如何遇到奸人陷害,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们对刚才的暴力冲突表示抱歉。 他给我们讲笑话,说:“三只小兔子拉大便,第一个是长条的,第二个是圆球的,第三个竟然是金字塔形的,前两只小兔子惊讶地问第三只小兔:“你太猛了!是怎么做到的?”答曰‘用手捏的’。” 胡泉说,当初看到什么都是美好的,现在才知道,美好的东西都有一个令人作呕的诞生过程。他说,自己以前就是第三只兔子。 快到zq县时,胡泉下车,他把道具枪送给我,说遇到危难时刻可以防身。 到了zq县我请鹿么么吃了顿牛肉大餐,把胡泉送我的道具枪送给她,说遇到危难时刻可以防身。 鹿么么抱着我不撒手,直流泪。 我说后会有期,有缘相见。 坐在车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似乎她正背负着我多年来向往自由的春梦。 一路南下,进入康定境内。 可是,对眼前的景物,依然没有任何印象。 道路两旁,在两年前的大地震中坍塌的房屋斜斜歪歪,将那场灾难的恐惧延续至今。 木弄村近在眼前,我的心脏不由得加速跳动。 等待我的秘密,会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八一章 十年,两茫茫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心像被揪着,疼痛感传遍每一寸肌肤。 满眼怜惜地看着她的双腿,曾经我视如珍宝的女人,究竟遭遇过什么我所不知的境遇。 付文心平静地看着青翠的远山:“因为这次地震,学校没有了,救出教室里最后一个学生时,一块横梁落下来。我跟你一样,不信命运,这都是我们的选择。” “那个官二代呢?” “从来没有与官二代的婚姻,只是我让你心安理得的借口。我太了解你了,因为我们那么一样那么雷同。转身离开你的那一刻,我多么希望你追上来,拉着我的手,说你爱我,要跟我一起白头到老,在生命最后一刻,让我在你怀中安静地离开,说那些女孩都爱听的话,去他的什么官二代,但是你没有。我知道你不会,不然,你就不是曾小宇了。”付文心的眼泪滑落的同时,脸却在微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蹲下去,紧握她的双手。 她的手跟大学时期一样,微凉。 “那么多年,我想得很透彻,我们不能在一起。对你说过,我是个小女人,bj不适合我。但是,我不能这么自私,让你放弃bj的梦想,跟我一起过自己觊觎的小日子。其实,我们都是互不相让的性格,如果在一起,也许不能长久,何不给彼此留下美丽的回忆?” “你为什么自作主张?为什么不让我自己选择?凭什么帮我做决定?你瞎编了一个莫须有的官二代,让我对你怀恨这么多年。你知道我一想到你,心有多痛吗?这十来年,我都在折磨自己,你知道我的痛苦吗?”我对着她咆哮,像头发疯的野兽。 “官二代不是我瞎编的,当时,我父母让我回去,说为了我爸的仕途,让我委曲求全,跟他结婚。可是,我怎么会呢?回家见了我父母一面,然后,来到了这里。没过多久,父亲被查了,他的仕途寿终正寝,当我妈来找我时,看到她哭红的双眼,有一种豁然的感觉,我告诉她,这是爸爸应得的。” “但是,这一切,不是你应得的!你的腿,怎么会这样?” “脊椎神经损坏,也许,这一辈子都要坐轮椅上了。” “我不会允许你这样,我要把你带回bj治疗。” “无所谓了,现在我已经很满足,有一个爱我的老公和一个可爱的女儿,还有我的那群小天使,生活在这个美丽单纯的地方,我很幸福,这是我想要的生活。” “你结婚了?” “嗯,他也是学校的老师,我们在一起很平淡,很幸福。知道吗?跟你在一起时,我虽然很快乐,但我害怕,就像一只折翅的飞鸟,摇摇欲坠地飞在空中,担惊受怕,担心随时会掉下去粉身碎骨。跟他在一起时,我内心平静,感觉自己是踏在土地上的而不是飞在空中。” “你爱过我吗?” “哼。”付文心轻轻一笑,仿佛母亲看着孩子撒娇的无奈,“爱过吗?从来没有停止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追不回时光,何不接受现实,让未来不再有遗憾。看到你们在bj慢慢实现梦想,我在这里,为你们高兴;看你的书,我会怀念过去的一点一滴,怀念你身体的温度和你手掌的纹理,我会在深夜悄悄流泪,你的喜怒哀乐,我是如此感同身受,我想,哎,这个长不大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伏在她腿上,像个熊孩子般嚎啕大哭。 这么多年的误解,包括我对她的怨恨,都来源自己的自私和自负。 我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而现在,我噩梦初醒,一切皆可挽回。 放学后,我推着付文心回家。 “付老师再见!”稚气的孩子们欢笑着跟她打着招呼。 她热心地回应着,那种热心伪装不出来,发自心底。 这时,我更加深刻地理解她所谓的幸福。 温馨干净的二层小楼,一个可爱小女孩咿咿呀呀地跑出来:“妈妈,妈妈,回来了!” 她扎着两个翘翘的小辫子,明亮的眸子,干净,犹如同远方的星辰,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付文心。 小女孩看到我,有些迟疑,扑到付文心怀里,羞答答地问:“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啊?” “这是妈妈的老同学,小宇叔叔。”付文心吻了一下小女孩的额头,柔声说。 “小宇叔叔好,欢迎来我家做客。” “告诉小宇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啊?”付文心说。 “我叫甄小妮。” 我蹲下身,碰了碰她肉嘟嘟的小脸蛋,眼泪又忍不住:“妮妮乖。” “叔叔你怎么哭了?”她伸手帮我擦眼泪。 “叔叔看到你,很喜欢,很激动。” 这时,屋里走出一个男人,戴着眼镜,留着平头,憨厚老实,却不呆。 “我丈夫甄烨。”付文心介绍说,“老同学曾小宇。” “嗯,来了。”甄烨平静地跟我握了握手,他似乎知道我随时出现在这个地方,一切都顺理成章一般,表情毫无波澜,“快进屋吧。” 屋里陈设简单,却十分温馨。 有盆栽,有油画,这一定是付文心精心布置的。 甄烨给我上了一杯毛尖,顿时,整个屋子茶香四溢。 接着,他给付文心一杯中药:“你先喝一口,觉得苦我再加些糖。” “你们老同学这么多年不见,一定很多话要说吧,你们慢慢聊,我去做饭。”甄烨特意给我们制造独处空间,“妮妮,去厨房帮爸爸择菜,爸爸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红烧鱼,怎么样?” 甄小妮欢天喜地地跑过来搂着他爸爸的脖子,甄烨把她举到肩膀上,父女俩高高兴兴地去了厨房。 “羡慕你们。” “有什么值得羡慕的,你们在bj不是挺好吗?” “不太好。” “所以,是如梅还是耿浩守不住嘴,告诉了你我的情况?” “他们都知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不想打扰你。这一切,只有他们两知道。离开bj后,耿浩回到老家找过我,我告诉他,我自始至终喜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爱一个人就是不束缚他,让他飞,所以我放弃你,去了康定。我说我不值得他这样,如梅是个好姑娘,他不听,说要为我终身不娶。” “这确实是他干得出来的事情。痴货!” “地震时,他来这里,看到我所经历的一切,说要帮我。我所有的牵挂,都是学校,可是,上面拨下来的款一直到不了位,校长去跑了很多趟,无济于事。现在,学校靠一些社会救济撑着,要重建,资金还差得远。” “最近两年,媒体报道过一些发灾难财的王八蛋,我想,上面的拨款应该被中间的某些不法之徒截流了?” “也许吧,我们的力量太小,多次写信无果后,甄烨和一些老师去有关部门要说法,遭遇粗暴对待,有个老师的头被打伤了,现在还在医院。要不是耿浩每个月的汇款,孩子们的中午饭都没有着落,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原来是这样!耿浩这个傻.逼,这种事也要瞒着我,他为什么这么傻呢?!” “他怎么了?”付文心疑惑地看着我。 “文心,你放心,我会让同事查一查,做一个关于木弄村小学善款去向的调查。只是,耿浩现在……现在有难。” 我把耿浩画中藏毒的事情告诉付文心后,她痛苦地双手合十,抱拳,绝望地抵着头:“为什么会这样?早知道他的钱是这样来的,我……我死活也不会收下……我绝对不允许他这样。” “浩子这个人,就是这么倔,即使现在,他心里面还是温暖的,认为这一切都值得。” “他的汇款单,学校都留着,这些东西一定能帮到他,对吧?” “嗯,我们要利用网络和人心的力量,让公民知道真相!让恶无所遁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八三章 狱内狱外 “耿浩兄的事情,听尹哥说了,我敬佩你们,这个忙,我肯定帮!”在咖啡馆,对面坐着的宋哲大口吸着烟,被自己吐出来的眼圈熏得愁眉苦脸,却一副信誓旦旦愿上刀山下火海的表情。 他的脖子短而粗,头圆,乍一看,像《星球大战》中的机器人r2-d2。 “有劳宋哥了。”我感激地握着他的手。 “别说那些客气话!尹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周后,我让团队开始运作,这是好人好事,不比那些明星戏子的炒作,我愿意做!” 互联网信息时代,一件事或一个人,甚至不是人,都可以在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 每时每刻,铺天盖地的信息从四面八方向人们汹涌而来,无数垃圾沦为生活的边角料或茶前饭后一笑而过的谈资。 当然,所谓的梦想也夹杂在明星八卦、性.事***的缝隙中。 化缘的叫众筹,放高利贷叫资本运作,算命的叫分析师,八卦小报叫自媒体,统计叫大数据分析,总之,忽悠改叫互联网思维了。 人们的自由生活,只是自欺欺人的错觉,信息传播被看不见的手所操控着。 真相被交易、埋没,义愤填膺的民众在扑朔迷离的信息面前发疯、愤怒、叫嚣、对骂,尽管在操控信息的人眼中,他们只是一颗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互联网塑造了我们的生活,也异化了我们的生活。 宋哲说,这是互联网的双刃剑。 他是国内最大的网媒之一易网的主编,策划了无数个网络燃爆点,有的是为底层弱势代言,有的是为某品牌推销,有的是为明星或外围女炒作。 当初宋哲初来bj时,找不到工作,坐在街边前胸贴后背,快饿死了。 尹德基当时正在他叔叔的川菜馆干活,把他捡回去,给了他一顿饱饭吃。 临别时,还给了他一千块钱。 这是宋哲的第一桶金。 宋哲发誓要干番事业,以后回来报答尹德基。 后来,尹德基干的事业比他大太多,报答一事,需要从长计议。 这一次耿浩出事,宋哲被尹德基叫来,自诩有了用武之地。 一个月后,耿浩贩毒捐款门在网上被刷屏,有人同情,有人唏嘘,有人叫骂腐败分子。 还有人写信给法院,要求轻判。 随着事件的发酵,《新言论》派记者调查了木弄村小学的善款被截流的问题,其他媒体持续跟进,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越来越明晰,涉及到个别官员贪污挪用善款。 当地纪检部门在压力之下,宣布介入调查,不久之后,5名涉贪官员被处理,修建学校的资金重新落实,新学校破土动工。 审判时,周明德校长出面作证人,向法院出示耿浩的捐款证据和全校师生的请愿。 赵律师颇有经验,他一面捍卫法律的神圣性和秩序性,一面潜移默化地引导着法理与人性的博弈。 他措词不温不火,讲话有理有据,极富逻辑性,让人既感受不到那种道德上的咄咄逼人,又不得不为耿浩那片痴心和真心而感动。 一个优秀律师,对法律与人情的合理拿捏,对度的精准把握,让张兵在法庭上啧啧称赞。 在公众的关注下,案件终于要宣判了。 那天,bj特别冷,太阳高悬,却没有一丝温度,冰冻入骨的冷风割脸,将多日的雾霾吹散,空气异常透彻。路上结着冰棱子,走上去摇摇晃晃,如履薄冰。 法院外面,聚集了不少民众和媒体,有人举着“轻判”的牌子,喊着:“严惩贪污,轻判耿浩!” 法庭内,被告席的耿浩没有戴手铐、没有穿囚服,甚至他的长头发都还留着。 赵律师告诉我,这是司法的进步,定罪之前,被告人只是无辜的嫌疑人。 耿浩的眼神平淡坚毅,不见任何胆怯。 他看到我们,微微点点头。 主审法官宣读判决书前,梅哥瑟瑟发抖,抱拳祈祷。 张兵安慰说,一定是好的结果,大家不用紧张。 终于,主审法官敲响法槌后,全体起立。 “bj市人民检察院朝阳分院以朝检分刑诉字23号起诉书指控被告人耿浩贩卖毒品罪,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bj市人民检察院朝阳分院指派检察员黄强、董晓琴、代理检察员陈文忠出庭支持公诉,被告人耿浩及其辩护人赵永到庭参加诉讼。现已审理终结。被告人耿浩……” 中间说的,都是搜集证据的细节过程和一些具体的数字,我完全没有心情听这些,只想听到最后的判决结果。 心咚咚狂跳不止,呼吸急促,关键时刻到了。 “其行为也已构成贩卖毒品罪,但鉴于其到案后能如实供述罪行,故对其所犯罪行从轻处罚,判其有期徒刑2年,并处罚金6000元。” 我们如释重负,梅哥更是喜极而泣。 走出法庭,赵律师说:“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很多,判决作为司法程序的一环,对耿浩捐款的事情只字不提,自然是要保持法律的威严。但是,这个判决,谁都能看出来,受到了来自舆论的压力,大家这段时间做的工作,没有白费,干得好!” “赵律师,谢谢您,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我给你下跪了。”梅哥一直处于激动状态,久久无法平复。 赵律师连忙拉住她:“别别别,这是我该做的,柳姑娘别这么见外了。你让我想起我的妹妹,她10多年前因病离开了。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就结拜为兄妹。” “好啊好啊,我一直希望有一个哥哥,哥哥会保护妹妹,不让妹妹受伤害,上帝真是眷顾我!让我在bj找到一个哥哥。” 尹德基听到“妹妹”的话题,在旁暗自伤神。 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样,耿浩开始了他的铁窗生活。 张兵说,如果耿浩在里面表现好,会减刑,出来的日子,可谓指日可待。 期间,我去探访他,告诉他木弄村小学的正在修建,明年的这个时候,孩子们便能搬进宽敞明亮、更加坚固的教室里上课。 “谢谢。”他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而且面带微笑。 从来没有看到如此温柔和善意的耿浩,为何隔着铁窗,我们才能进行这样一场不剑拔弩张的谈话。 也许,人生总会在某个节点出现变故,甚至遭遇大劫难,往往经历过这些劫数之后,才会去珍惜曾经拥有过而失去了的东西,才会重新思考往日的为人处世甚至关乎爱、灵魂和自由的问题。 耿浩与我,没有区别。 我告诉梅哥,到现在,你和耿浩需要一个清晰的了断,经历了与付文心失之交臂,我以自己不多的经验告诉你,爱与不爱,都不要腼腆了,快刀斩乱麻,方为情场对彼此杀伤力最小的伤害。 梅哥听了我的话,去探访耿浩,出来后嚎啕大哭。 我安慰他说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们向前看。 原来,她进去后,对耿浩说:“我等你出来。” 耿浩对她没有了往昔的冷漠和不削,而报以温暖的笑意。 他说:“你是一个好姑娘,但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有各自的罪要承受,你永远等不到我,请不要为我再浪费时间了。我会觉得自己是个罪人,答应我,跟着尹子好好生活,这算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这些年我辜负了你,给你道歉,对不起。” 梅哥当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末了,答应了耿浩的请求。 我告诉他,一个你深爱这么多年都无果的男人告诉你这些,而且还是身陷囹圄时,我劝你还是听他的比较好。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泪水在脸上流得一塌糊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八四章 尹德基的初夜 梅哥和尹德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人不是圣母,都有私欲,事已至此,他做的那些丑事也就成了我们俩的秘密。 尹德基臭不要脸地告诉我,别看他在bj爱交狐朋狗友,身边花红柳绿,时常莺歌燕舞,为了梅哥守身如玉,至今还是处,要是说谎天打雷劈。 这确实让我惊讶。 他还臭不要脸地告诉了我他的***之旅,很浪漫很温馨很有技术。 当时他约梅哥出去喝咖啡,梅哥突然说想飙车。 他问梅哥想买什么跑车,马上去4s店提车。 梅哥说现在马上,想飚摩托车。 尹德基跑到街上,看到一sc老乡骑着一嘉陵125拉客。 他上去说,师兄,你这摩托多少钱,我现在就买了。 于是,他载着梅哥狂奔一气。 梅哥在后座疯笑。他在前面疯笑。 别人看着这两疯笑的货,以为是从安定医院跑出来的。 疯得有点过火,在国贸的高架上不小心擦到一辆兰博基尼,两人立马屁颠屁颠地撤到匝道上,一路飙到后海。 一堆草木中,尹德基转身看着梅哥,梅哥也看着尹德基。 然后尹德基吻了上去。 他的初夜,是在摩托车上的车震,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之后,这厮春风沉醉了很长一段时间。 徐璐生日那天,她给我们都发了邀请函。 当初梅哥刚到bj时,无立锥之地,我差点把她带到文科大学的男生宿舍将就将就了。 幸好经过袁正的引荐住到徐璐家里,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所以,梅哥对苗阿姨和徐璐怀着一份感恩之情,时常给她们送东西,偶尔去她家做做菜犒劳犒劳馋嘴的母女俩。 对待徐璐,她也像对待亲妹妹一样,连徐璐的生理期都知道,姨妈巾都帮她买。 在酒店的大包房里,徐璐像公主受到拥簇。 见我们进来,她首先走到卢泽汓身边,审讯似的问:“你今天准备送什么礼物给我呢?” 卢泽汓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徐璐想拆开。 被卢泽汓阻止了:“还是你一个人的时候拆吧。” 我们在旁起哄,猜这厮送的啥。 尹德基牵着梅哥的手说:“送的见不得人的东西吧,肯定是什么定情信物,我猜,是汓子小时候穿过的破内裤。” 卢泽汓一肘子过去,把尹德基打算把自己的凉面店转出去,跟尹德基一起经营川菜馆。 苗阿姨一听,高兴地说:“这个主意好啊!你们强强联合,一定能把家乡最正宗的好味道,带给首都人民。好!” 酒足饭饱后,我和卢泽汓来到阳台呼吸新鲜空气。 尹德基和梅哥一天到晚卿卿我我,还爱说悄悄话。让卢泽汓反胃。我表示有同感。 圣诞节快到了,街道的树上挂起来彩灯,密集的亮点,犹如这座城市在发麻。 这热闹的城市,繁华的街道,寂寞的人,摩肩擦踵。 “汓子,经历过这些事情后,我一直想对你说句话,你可以不喜欢徐璐,但请你不要伤害她。我们都是一类人,我伤害过别人,知道那种伤害人的痛苦,比受害更痛,你承受不了。”想到了赵丽妃。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记得《乱世佳人》中的斯佳丽吗?” “怎么?别说你那秘密情人是小说中的人物。” “去!她爱的艾希礼不爱她,跟别的女人结了婚。为了报复,斯佳丽突然决定和她不爱的查尔斯结婚,想以这种方式刺激艾希礼。世界上有两种伤害,一种是对他者的,而另一种,就是斯佳丽式的伤害,她想伤害别人,却是以自残的方式。我属于她那种人,所以我不会伤害徐璐。” “不管你爱谁,我都支持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我不愿意看到你为了爱变得偏执、疯狂,走向耿浩那条路。” “你放心,我们以前发过誓的,誓言还在我这里!”他微笑,指着自己的心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八六章 像梭罗活在瓦尔登湖 康定在藏语中的读音是“打折多”,第一次听普布告诉我这名字时,我笑出声来。 因为联想到超市和街边皮鞋店类似“大削价”的广告。 其实,“打折多”意为打曲(雅拉河)、折曲(折多河)两河交汇处的意思。 康定,则是纯正的汉语地名,丹达山以东为“康”,取康地安定之意,故名。 当我第二次来到木弄村时,可爱的小男孩普布已经不在了。 地震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妹妹米玛,在将米玛推出屋子的瞬间,房屋垮塌了。 米玛指着天上说,哥哥永远活在那里。 我控制不住泪水,米玛帮我擦着泪,说不要哭,死亡是新生的开始,哥哥正在天上看着我们。 这是我第三次到康定,折多山斯木措山,海拔4290米,稀薄的空气和乱流让飞机颠簸十分厉害,机舱里传来一声声刺耳的尖叫。 我镇定自若,没有感到丝毫恐惧,并非对生命的轻贱,而是对生命的淡然。 此时,地面被大雪覆盖,机场被铲车和工作人员扫出了一条跑道。 到机场出口,甄烨和甄小妮远远便看到我,正向我招手。 甄小妮高兴地跑过来:“小宇叔叔,爸爸说你飞过来的。” 我抱起她:“小妮真乖,我是飞过来的,你想不想也坐飞机飞啊飞飞到bj去啊?” “想。” “过完年,就带你坐飞机去bj好不好?” “吔,太好了,小宇叔叔要带我坐飞机。”她兴奋地向甄烨汇报。 “这孩子,昨天听说你今天要来,那个兴奋劲儿啊,闹腾到半夜都没睡。”甄烨摸着小妮的脑袋,关切地说。 “孩子嘛,都有个盼头。”我从包里摸靓丽的芭比娃娃递给她,“小妮,喜不喜欢。” 她接过去,欢喜地搂着:“喜欢!谢谢小宇叔叔。” “学校那边怎么样了?”我问甄烨。 “多亏了你,现在不少媒体关注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捐款捐物到了,还有冬天的取暖设备,这个冬天,孩子们不用受罪了。” “那就好,我只是做了一点小事而已,你和文心才是真的英雄,你们宁愿放弃大城市的繁华,到这里过清苦的生活,不是所有年轻人都做得到。” “我和文心都是简单的人,哪里有爱,哪里就是我们的繁华之地。” 这句话让我内心一震。 我们在bj苟且着,自以为活在伊甸园,其实,我们只是活在贫瘠荒漠中的卑微生物。 当我看到甄烨仔细地为小妮擦着鞋子上的泥泪,我明白,付文心为什么会喜欢这个细心且有温度的男人了。 那天晚上,在付文家暖意浓浓的家里,我们吃着年夜饭,毫无芥蒂地谈着我们的过去,谈着梦想和未来,阵阵欢笑在空气中酝酿,我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甄烨的父母都是县城的老师,他从sh一所著名的师范大学毕业后,主动来到木弄村支教。 他说他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只想与心爱的人,做着有意义的工作,开垦几分地,种上几棵蔬菜果树,像梭罗在瓦尔登湖一样,过着简单质朴的生活,那就是自己所理解的幸福。 我想到了陈菲,她曾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她说她愿意跟我到天涯海角任何地方,只有我们俩,一个小院子,盛满我们的幸福。 可是,她对我撒谎了。 “砰砰”外面的爆竹声敲响了新年的讯号。 甄小妮拉着我跑出去:“小宇叔叔,我们去看烟花咯。” 来到屋外,不少居民在路边放着烟花。 整个山谷被装扮得五彩斑斓,小妮聚精会神地望着空中开出的五彩花朵,她明亮的眼睛里闪闪发光,好像正上演着世界上最纯美的童话。 第二天,来到木弄村小学,工人正在施工。学校的雏形已经基本形成。 周明德校长说:“施工很顺利,应该能提前完工。学校的抗震级别,都是按照国际标准。这下,我可放心了。小宇,等学校开学的时候,一定要请你们过来,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个学校啊。” “周校长,这个学校能建成,少不了您和老师们一直以来的辛勤付出,我们只是传递了一点信息而已,你们才是孩子们真正的英雄。当他们长大后,从这里走出去,散布到各个地方,他们会以你们为骄傲。” 周明德激动地握着我的手,说不出话来。 临走前,甄烨告诉我他不去bj他愧疚地说:“新建中的学校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段时间忙起来,都没来得及照顾好文心。我心里真的有愧。把文心托付给你照顾,我放心,谢谢你。” “我会照顾好文心,我向你保证,她回到这里时,一定是站着的。我还想说,我和文心之间的一切都过去了,我爱你们,爱小妮,你们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亲人……” “不用再说了,我明白的。小宇,有劳你了。” 甄烨送我们到机场,付文心让小妮给爸爸说再见。 小妮忧伤地靠在甄烨怀里:“爸爸,我要去bj照顾妈妈,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们回来,给你买bj烤鸭。” 甄烨深情地搂着女儿:“小妮真乖,要照顾好妈妈哦,回来爸爸做红烧鱼给你吃。” 飞机上,小妮兴奋地看着窗外的白云,问我:“小宇叔叔,妈妈说云上住着公主,公主会让妈妈站起来,是真的吗?” “嗯,当然是真的了,我跟云上的公主已经拉勾勾说好了,等妈妈去了bj后,一定要让妈妈站起来。” 小妮高兴地咯咯笑。 首都机场出口,尹德基和梅哥看到我们,迫不及待地跑过来。 梅哥二话不说,一下子扑到付文心怀里,哇哇大哭。 一边哭一边抚摸着小妮的脑袋说:“小妮真乖,小妮真乖。” 尹德基说:“够了,回家再哭吧,文心他们飞了这么长时间,都累坏了。” 来到尹德基家,梅哥先给付文心和小妮安排好了房间。 专门为小妮装出了一间粉红色的公主房,小妮高兴坏了,在床上又唱又跳。 梅哥让小妮拜自己为干妈,尹德基打趣说:“那我就是干爸了。来,小妮,叫声干爸让我乐呵乐呵。” 梅哥没好气地用手肘顶向尹德基。 晚上,尹德基和梅哥做了一大桌家乡菜,是时候忆苦思甜把我们的青春从头到脚洗刷洗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八八章 小妮失踪! 梅哥跟尹德基好上之后,神清气爽,红皮花色,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我私下里问尹德基使了什么花招,这厮只顾淫笑,不说话。 看来,他是有些不为常人所知的手段。 付文心提议,既然梅梅越来越有女人味,你们是不是商量着该改改“梅哥”的称呼。 于是,我们试着跟付文心一样叫梅梅,第一天还勉强能撑下去,第二天又自动叫回梅哥了。 梅哥这人特豁达,说改啥啊改,我还挺喜欢你们这样称呼的,别改了。 与付文心重逢后,两个人每时每刻黏在一起,常常通宵聊天,嗓子都聊哑了,说话跟唐老鸭似的,还依依不舍。 尹德基语重心长地说,人家文心是来做康复的,你这样打扰不太好吧。 梅哥说去去去去,你们男人懂什么啊,这是姑娘家的事儿。 尹德基无可奈何。其实,他是关心梅哥,不想让她熬夜。 梅哥几乎全天在圣天使康复中心陪护,一方面带着小妮,一方面给付文心端茶倒水。 每天下班,我都要到康复中心去看望付文心。 小妮总是兴奋地扑到我怀里,告诉我妈妈今天又有进展了。 经过两周的恢复治疗,付文心下肢的肌肉慢慢恢复生机。贺医生说,这是非常好的征兆,说明治疗初见成效。 康复是一个考验毅力的过程,在理疗室,我们总是站在前面,鼓励付文心站起来,走过来。 她努力地扶着栏杆,吃力地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前挪移。 走不了几步,额头上豆大的汗水直往下滴。 我们知道,这是必经的磨难,不能过去搀扶她。 梅哥看得热泪盈眶,看到摇摇欲坠的付文心,她想过去扶住。 尹德基一把抓住她,对她使了使眼色。 她意会了,紧紧地抓着尹德基的手,潸然泪下。 此时,我多想交出自己的健康哪怕是生命,去换取付文心的健康。 可是,上帝没有打算建立这样一个做买卖的市场,我们无法达成这个交易,只能看着曾经我深爱的女人,与自己做着艰苦的斗争。 我们能给她的只有鼓励和安慰,当然,看得见的,还有一大堆好吃的。 梅哥每天给她炖鸡汤补品,我隔三差五会做付文心最爱吃的菜给她送过去。 她在这里得到的开心和快乐,跟木弄村不一样,她说,看到我们,仿佛回到少年时代,我们像疯木一样无拘无束地生长。 期间,甄烨来过一次,他带来了土特产,还带来了全校学生写给付文心的一封封温暖的信件。 付文心一边看信,一边抹眼泪。 小妮关切地问:“妈妈,你为什么伤心啊?我们都这么爱你,你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她紧紧地搂着小妮说:“妈妈是因为开心。” 甄烨见到了传说中的梅哥和f4,说了却了心愿,只是差了耿浩兄弟,太可惜了。 看到付文心渐渐恢复,他万分自责地说不该因为学校的事情耽误了文心。 我说你也是身不由己,现在文心会慢慢好起来。 父女情深,甄烨回康定时,小妮舍不得他离开。 他蹲下身,对小妮说:“妮妮,爸爸也想和你一起,陪着妈妈,看着妈妈站起来,可是,学校里还有好多哥哥姐姐需要我们照顾,他们都在给妈妈力量,让妈妈站起来。你看看周围,有干妈和干爸爸,还有汓子叔叔和小宇叔叔在,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等我回去把学校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就来北京看妮妮和妈妈,好不好?” 小妮听到这话,才跟甄烨拉勾,放他走了。 此时此刻,内心诞生出了一种极度自私的想法,甚至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和正视,我潜意识中居然希望甄烨不要再回来,这样,我可以永远看着付文心和小妮。 很快,我抹去了这种令人后怕的黑暗的想法。 那几天到康复中心,每次都发现有一辆丰田大黑车跟着我。 想看清车里的人,那辆车马上掉头或走岔路迅速溜走。 颇觉奇怪,车里的人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有一次,我故意拐进一条巷子里,躲在一广告牌后面,那辆大黑车果然跟了进来。 我立即冲出去,隔着玻璃,看清楚了车里的人,是陈菲! 她发现我,慌乱地驶离小巷子,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初她离开我时,如此决绝,如此狠心。 我心痛得不想再听到关于她的任何信息,哪怕看到她一眼,都觉得浑身被火燎般难受。 为何当付文心出现后,她也出现了? 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至少我清楚,她不会对我造成伤害。当那个真的想伤害我的人出现时,我才意识到,无尽的噩梦开始了。 周末,由于梅哥当天要处理店面转租的事情,所以今天由我独自来带着小妮,照顾付文心。 那时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落地窗收纳了外面世界的所有温暖和惬意,付文心在阳光中的微笑变得愈加灿烂,如同一朵隐藏在深山老林中我觊觎的花朵。 “跟老朋友们重逢感觉怎么样?发表下获奖感言。” “首先,我感到年轻了起码20岁,然后,谢谢你们。真的。”她眼里的诚挚和感动,以前从来不会出现在那个任性丫头的眼睛里。 经历了这一切,我们都变了。 她说,跟妮妮、甄烨和学校的孩子们一样,我们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理疗室,妮妮说要上洗手间,我送她出去,让一个女护士带她去厕所。 出来后,我牵着她的手问:“有没有洗手手。” 她欢喜地把洁白的小手摊在我面前:“我让护士阿姨给我洗了两次。” “妮妮真乖!” 她像天使一样,格格地笑。 走到理疗室门口,我看到付文心不小心脱手,身体从助行器上摔了下去。 我不想让小妮看到,便让她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先坐着,不要乱跑。然后,我进去查看付文心有没有受伤。 在旁照顾的护士已经把她扶起来。 “没事吧?”我问。 “没事,只是脱手了而已。”付文心说。 “嗯,小心了。” 付文心继续在护士的帮助下,做着康复活动。 我走出来,一看走廊,空空如也,小妮没有在刚才的椅子上。 心中一惊,随即冷静下来,这么短的时间,她走不远。 来到男洗手间,不见她的身影。 碰到一个护士,我问她有没有看到小妮。 她们这些天跟小妮混熟了,个个都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女孩。 “没有看到。”她摇摇头。 “麻烦您去女洗手间看看可以吗?” 那护士去女洗手间搜寻后,出来说没有看到人影。 这时,我怕了。 我祈求老天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不测,那时的想法是,只要小妮平安无事,自己付出什么都愿意。 迅速楼上楼下疯跑一遍,遇人便问,都说没有见到小妮的影子。 身上吓出了一身汗,我摸着额头,如一条丧家之犬,不知东西。 又跑到康复中心的大门口。 保安说刚才一个年轻人带着小妮出去了,那个年轻人说是她的舅舅。 “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保安指了指公园的方向。 来不及多想,一路狂奔到旁边的公园里。 里面一片寂静,除了几个老人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晒太阳,不见其他人。 这寂静的公园里,仿佛潜伏着万鳄巨兽,已经瞄准了我,随时准备伏击。 正要冲过去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小妮时,树林后面闪出一个身影。 这个人径直朝我走过来,当他取下墨镜那一刻,那张冷酷而带着死亡意象的脸,瞬间让我心惊胆战。 是他! 他究竟对小妮做了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九一章 噩运降临 “我来这里,只想给你道歉,以前我太幼稚,太任性,伤害了你和小宇34还有耿浩,我我宁愿受到伤害的是我自己。你能原谅我吗?”袁正说话语无伦次。 想来,应该是陈菲跟踪我,得知付文心来北京后,她将情况告诉了袁正。 付文心问:“你这些年,过得快乐吗?” “不快乐,因为犯的错误,最好的朋友都离我而去,每天如同行尸走肉,见着不想见的人,做着不想做的事情,累了,环顾四周,连一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找不到。” “看来,你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我原谅你。” “谢谢。”袁正的声音变得有一些嘶哑和凝重,“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念你” “说什么都没用了,即使我现在没有结婚,我们也不可能,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小宇他究竟有什么好,到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失败在什么地方吗?” “他一点都不好,自以为是,自恃清高,但是,那时我就是喜欢他,正如我现在爱着我的丈夫一样,纵然他身上有很多缺点,我仍然爱他包容他,这并不是谁比不上谁的较量,只是发自灵魂的直觉。” “我明白了。”安静了片刻,袁正说,“可是我抑制不住对你的思念,无数个夜晚,我拿出尘封的吉他独自吟唱,想象着你的身影和脸庞,还有为你开演唱会的岁月,我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这些年我身边出现了很多女人,不管你信不信,我一想到你,对她们便没有了一点兴趣。难道你对我从来没有一点感觉吗?” “我们一直都不属于一个世界,永远只能是普通朋友,像两条平行线,无法相交。你走吧,去追求你自己的生活,创造属于你的价值。我会祝福你的。” “谢谢你。” 片刻后,袁正走出来。 我没有回避,他见到我,略微有些惊讶。 我没有看他,从他身旁迅速闪过,径直走进了病房。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没有了往些年的灵气,明显老了憔悴了,有一些发福的迹象,整体气质正向他老爹袁仲华靠拢。 不知为何,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这个与我有着这么多恩恩怨怨的人,当年也是翩翩少年,倾倒过无数花痴,如今,我们都在岁月的侵蚀下成熟了,或者说老化了。 那些青春的片段,没有任何理由地沉渣泛起,我顿时被一种久违的忧伤笼罩。 “你都听到了?”付文心问。 我点点头。 “你想听我的真心话吗?” 我依旧点点头,没有说话。 “在年轻的时候谁都可能犯错误,我们总有各种理由让自己做出伤害朋友的事情,也许事后幡然悔悟,才会发现自己的幼稚。” “你是想让我跟他握手言和。” “我不想让你做任何事情,人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性格我了解。我只想让你跟着你的感觉走,也许,宽容一点点,前面的路会变得海阔天空。” 我微笑。 “你笑什么?” “笑你变了。” “哪里变了?” “变得大度了温暖了,是不是每个做了母亲的女人,都会变?” “也许吧,母亲的身份,本身就包含着人类最宽容的因素。等你以后做爸爸了,也会有这种体验。” 我抚摸着额头,揉了揉睛明穴,叹了口气,如同衰老了10岁般地说:“也许我不是不想原谅他,而是不想原谅自己,不想再回忆起那段不好的记忆。” “因为你太孤单了,没有人为你分担,没有人为你卸下压在你身上的重负。我出事后,甄烨也是一样自责,沉默不语,像个生气的孩子,我告诉他即使出现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我以后坐在轮椅上生活,有他和小妮在,我们就是健康美满的。” “我原来以为很了解你,其实,我从来没有安静地倾听过你内心的声音,直到你离我而去,我都没有找到原因。包括我对耿浩的疏忽,有时我不得不自责,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如同亲兄弟。可是,这些年,我太在乎自己的感受,今天遭遇的所有一切,都是因果吧。我经常梦到高中,我们无忧无虑地走在婆城大街小巷,有时醒来,眼角挂着泪水。” “我们都在回忆中没有走出来。我们在错误的年龄认识了彼此,又在更错的时间重逢了,我们这一生,注定是朋友,也是冤家。” “我这一生,不能没有你这样一个冤家朋友。” 付文心笑了,我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她,干净,灵动。 挂在树上的知了唤来了又一个夏季,三个月后,付文心的康复治疗有了一些进步,能借助助行器慢慢移动。 我们鼓励她坚持,夏季是枝繁叶茂的生长季节,我们定会在这个季节取得质的飞跃。 可是,事与愿违,有时想想,这人生的好运气似乎是定量的,用点少点,完了就没有了。 尹德基在这10年好像花光了他这一辈子的好运,不测的风云终于在一个闷热的雷阵的周末降临了。 他打电话说在我楼下,让我马上下去谈谈。 下楼后,进了他的车。 见他一脸的没好气,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身体要炸裂了似的。 “昨晚偷牛去了?” “联系不上他了!” “谁?” “上次跟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温州人。” “失联多久了?” “一周。刚开始我打电话找他,他说正在忙,接着电话直接停机了。找到他住的地方,早人去楼空了。隔壁的邻居了解点情况,说这人最近在办去澳洲的签证。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给你打电话了。”尹德基说完,双手重重地锤在方向盘上,接着,紧紧地抱着头,痛苦地大口吸着气。 “先不要急,你还认识他的其他朋友吗?” “认识一个,我打电话找他,他说自己也被那温州佬坑了,那温州佬在海外的资产早就被抵押了,现在一个人在国内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我早该听你的,去查查他的底细!我活该!居然相信这种王八蛋!”尹德基越说越激动。 “他手上有多少?” “当初我对房产这块不熟悉,信任他,让他一个人去打理。” “究竟有多少?” 尹德基咬咬牙:“几乎是我全部的家当。” “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吗?” “没有,除了你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尹德基终于忍不住,流下懊悔的眼泪,“看到梅梅认真地规划着我们明年的婚礼和蜜月路线,我的心就一颤一颤的痛,我不能告诉她我们再也负担不起那种规格的婚礼和蜜月了。我对不起她,我该死!该死!我” “现在还有什么补救措施吗?” “如果在昌平投资的别墅区在半年内没有企业筹措资金或引进合作伙伴,我就彻底完了,之前奋斗的一切都化为泡影,还要欠一屁股债,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现在现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想让梅梅跟着我受苦。” 此时此刻,我不能告诉他一切已无回天之术,我安慰说:“你先回去,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办法总会有。你再怎么着,还有我在,不会不管你。放心!” 他对着我感激地点点头。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九三章 绝境 接下来的几天,我去康复中心照看付文心时,只看到梅哥一个人在,没有看到尹德基。 ???ww?w?.? 我问梅哥尹子怎么回事。 她说病了,在家休养。 这厮历来铁打的身骨,虽精瘦,但身板扎实,意志坚定,即使重度感冒高烧38度也不下火线,一边唱国际歌一边干活,该怎么忙怎么忙,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因病蜗居在家的情况。 “他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忙饭店的事情累的吧,带他去医院看了,医生说没事,缺乏休息。”看来,梅哥还不知道什么豪华婚礼蜜月什么日本大师设计的川菜馆都黄了的现实。 “这样啊,那我改天去看看他。” 梅哥平常经常表现出女汉子的一面,其实内心挺细,他觉察到尹德基最近遇到了不可言及的挫折,问我:“尹子哥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最近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什么事情啊?” “没……没有,他这人你还不清楚吗?有什么事情瞒不过两个小时,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 “哦。”梅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到他这个样子,挺难过的,以前逗逗他他都要开心一两天,现在他就勉强笑笑,哎,让人焦心啦。” 周末趁梅哥在康复中心,我来到尹德基家。 按响门铃,大半天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打开门,轻描淡写地说:“进来吧。” 见他萎靡不振的阳痿样,我说:“想不到尹大厨也会生病啊?” “什么大厨,现在这房子都保不住了,以后可能要去住街边去了。”像是自嘲,更像是抱怨。 他给我倒了杯水:“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想好了,过几天,我就把真实情况告诉梅梅,我们再重新开始,另立门户,我还不信了,这点小挫折能打倒我。” “你这样想就好,我会全力支持你。” “老大,走到今天,我真的感激你,发自内心的。不管是我飞黄腾达还是当下这落魄样,你一直没有嫌弃我。我这人嘛,脾气直来直去的,想的什么瞒不过你,你一直包容我,哪怕是我做了过分的事情,从来没有说要打我屁股,,“这地儿是梅梅找到的,性价比高,而且你看看,背靠一个超级社区,那就是我们的顾客资源啊。” 尹德基一边说着收银台那里,一边比划着以后梅梅就站在这里,只管收钱。 说到梅哥,他笑得嘴都裂到了耳朵角。 “嗯,这地方好啊,比那东三环的破地儿强多了。” 他知道我故意酸,哈哈大笑。 另一方面,别墅区的资金断裂,工人拿不到工资,打出横幅到处上访。 尹德基把剩下的一点积蓄全部支付给了工人,没有办法,但还远远不够。工人组团起诉尹德基。 我们找到张兵,在一个川菜馆,他给我们普及了一下法律知识。 “别看现在的房地产市场火爆,暗地里的东西大家都看不到,现在各地的烂尾楼多了去了。都是一些像那个温州骗子一样的傻逼玩意儿空手套白狼玩出来的,最后政府根本管不来、也没那么多钱去管,开发商也不傻啊,谁愿意去接手这样项目。这样的烂尾楼基本上会一直烂尾下去。除非出现接盘侠。” “嗯,明白了。”尹德基点点头,呷了一杯茶,但脸上并没有失落的表情。 “尹子哥,你先也别急,工人那边我先在法院稳住,等你的饭店开起来了,可以用信誉作担保,去银行贷款,毕竟你以前还是经常露面的,在餐饮界有一些知名度,从银行搞点钱出来,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这件事要麻烦你了。” “别客气,都自家兄弟,说那些干啥。”张兵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下个月我要跟婷婷结婚了,到时候,你们不来,我可是要冒火的哦。” 没有想到他和唐婷婷发展如此迅猛,我们对此恭喜并表示一定到场祝贺。 这一大堆难题似乎正一点一点被消除,正在这个当头上,另外一个噩耗传来,尹德基的父亲尹老汉住院了。 尹老汉近日感觉乏力,食欲不振,右边肋下剧痛,一查,肝癌。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感到十分震惊。 因为尹老汉平时饮食十分节制,不吸烟不喝酒,为什么突然就得上癌症? 尹德基虽然跟他爸话不多,越是缺少交流,他们彼此间反而越有一种更深的情意维系着。 他把父亲接到了北京治疗,尹妈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歇斯底里,她似乎知道尹老汉的日子不多了,每天在医院陪他,细声细气地对他说着安慰的话。 尹德基说妈妈你放心,爸在这里一定能治好,这是全国最好的治疗肝病的医院。 尹妈只是温暖地笑,她内心似乎已经都知道结果。 到了这个时候,尹老汉变得十分洒脱,他对尹德基说:“只要你们生活好,我着老身骨,该咋咋地,死了烧了,把骨灰撒衣河里,我这辈子没白活,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还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儿,我以后在酒泉之下,过奈何桥,我也是笑着过的,哈哈。只是,我等不到我儿子和儿媳妇儿的婚礼了。” 梅哥连忙说:“爸爸你不要这么说,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你的病一定能治好,我和尹子哥,还等着在婚礼的时候,给你们献茶呢。” 尹老汉到动情之处,忍不住泪如泉涌:“好!真好!” 尹妈看似坚强,在医院的楼道间,我看到她独自悄悄抹眼泪。 我递给她纸巾,说:“阿姨,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 “小宇,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尹子的照顾,他有你们这些朋友,他是三生有幸啊。” 他们并不知道尹德基的财务已经陷入绝境,尹老汉坚决不做手术,说那是浪费钱的勾当,卵用没有。 尹德基哪里愿意,只要有一点延长寿命的可能,他都不会放弃。 放在以前,这手术费,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现在,要拿出几十万,实在让他焦头烂额。 为了开川菜馆,他卖了自己的那辆心爱的卡迪拉克。 从来不吸烟的尹德基,那晚在医院的天台默默地疯狂吸烟。 我来到他后面,看到一地的烟头。 他没有回头,说了句:“我要把房子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九五章 病危 没有哪句话能比狄更斯这句更脍炙人口更适合这个充满矛盾和尴尬的薄凉时代了。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代,这是怀疑的时代;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人们面前琳琅满目,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奔天堂,人们正在投奔地狱”。 这句话,无论套在哪个时代,都能自圆其说。 战乱中,有富得流油的投机倒把者。 和平时,有穷得叮当响的芸芸众生。 好与坏,有时只是角度和额标准的问题。 不是有时,理性地说,应该是一直以来都这样。 曾质疑这个时代的少年,终究会被“一无所有”变得“琳琅满目”。 走在文科大学,我和袁正都有一种深山老妖的存在感,眼前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在提示着过去我们共同经历过的明媚的忧伤的快乐的操蛋的岁月。 可是,此时此刻,我们内心已然没有多少涟漪。 在这个学校的旮旯角落,生过什么,出现过什么,我们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种记忆,仿佛涓涓细流,惹不起年少时那意识的惊涛骇浪。 来到篮球场,几个在玩球的学弟主动吆喝:“哥们儿,来!玩玩?” 三四局下来,袁正累得腰酸背痛,大喘粗气,一屁股坐到旁边的草坪上,跟一死猪似的:“哎哟,我不行了,不行了,再跑就累嗝儿了。” 我说:“一看你平时都不爱运动。” “哪有那精力啊,一天到晚忙得屁股开花。你状态保持得不错嘛。” “哪像你,把全部的热情贡献给了工作,我这个人从来不会为了工作耽误自个儿的生命,工作毕竟是工作,只是一个谋生手段而已,犯不着这么较劲儿。” “我最近也想了很多,你别说,你说得还真他.妈的对,我要跟我老爷子谈谈了,想抽身出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毕竟,我们还没老啊。” “不承认老是吧?起来,继续!” ....... 学校外面那几家苍蝇馆子,至今还开得红红火火。 走进一家川菜馆,老板娘跟见到亲生儿子似的,说你们终于回来了,还亲自端茶倒水。 这个川菜馆我们以前经常来,第一次降临学校,跟梅哥吃饭就是在这里。 一切都没有变,连麻婆豆腐和回锅肉的色香,都跟记忆无比吻合。 袁正说想这菜想得胃抽筋儿,狂干了三碗米饭。 要第四碗的时候,饭店里的众人都回过头,盯着他,跟这馆子里跑进来一异形似的。 他若无其事,接过饭碗,继续自己的饕餮表演。 吃完后,满头大汗,瘫在椅子上满足地摸着肚皮说:“爽!好久没有吃得这么爽了。” 看得出来,是因为他心情大好,脸上的雾霾都散去了。 出来后街边有一乞丐,我直接无视了。 袁正却从钱包里摸出块钱,放他的袋子里。 “你是有钱找不到地方花是吧?你看那人四肢肌肉这么达,脸上白白净净的,回去化化妆再出来乞讨吧。” “明知道这条街上的乞丐是假乞丐,但是,我就是忍不住,看到蹲在街边的人,老想随手给他们一点。” “看来,是我老了。” “我记得叔本华大致说过这样的话,在青春年少时,我们具有完整的意识;而在年老时,我们实际上只具有一半意识。我们越变老,我们就越是减少意识的程度而活着。事物在我们眼前穿过,却不会产生任何印象,就像一件艺术作品被看过干百次后没有产生任何效果。由于长时间养成的接受同一对象的习惯,智慧就会变得如此精疲力尽,任何事件所产生的效果会越来越小。” “哟,看不出来啊,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想不到你成哲学家了。” “哪里哪里,这几年没了你们这些朋友,也不想过那种无聊的灯红酒绿的生活,应酬完后自个儿在家看看书,图个清净,顺便也反思了自己的生活。” “是啊,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会让我们失去热情和希望,对现实变得麻木不仁。不过,要坚持做自己很难很累。我早有种疲态了,有时,我们做媒体的自诩命比天高,为了公义殚精竭虑,最后的结果却适得其反,可能没有人在乎你所作的努力。在那些手握大权的人眼中,我们像蝼蚁一样不堪,一个禁令,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有时,我真的想放弃北京的一切,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生活,任世界纷纷扰扰,与我何干。” “你不该啊,以前你总是批评我教育我,要保持点骑士精神和悲悯情怀,现在怎么你倒好,自己开始放弃了?千万别啊,你可是我的级宇宙,我的精神的灯塔,你不能熄灭啊,熄灭了我就没有方向了。”他又开始像以前那样,贫嘴起来。 尹德基收到原石集团的诚意金后,给老爸治病的钱有了,房子也不用卖了。 他说不知道怎么谢我,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了。 我瞟他一眼:“以身相许!” 这厮居然捂着胸担心地说:“这可不行,梅梅要生气的,会揍死我。” 尹老汉的手术安排在了下周,医生把细节讲得很明白,手术只能延长存活时间,而且究竟能延长多久,都无法定论,因为个体差异,手术总是存在或多或少的风险。 手术前,尹老汉让尹德基跟他单独说几句。 后来我才知道,尹老汉握着尹德基的手,请求他原谅这些年对他的冷落。 尹老汉说从来没有因为妹妹的事情而对他有一点责怪之意,而是觉得愧疚,尹老汉心里一直将这件事自己担着,他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尹德基失去了妹妹。 这么多年,两爷子终于冰释前嫌,搂在一起痛哭流涕。 我们目送尹老汉被送进手术室,然后是漫长的等待。 梅哥买了宵夜,尹德基说不饿。 “你还要照顾爸爸,你没力气了,谁照顾?来,吃点。”梅哥温柔地说。 尹德基看着梅哥,感激地点点头,接过宵夜吃起来。 “妈妈,不用担心,爸爸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尹妈听梅哥这样一说,压抑了多天的情绪顷刻间释放出来,扑在梅哥怀里,尽情地抽泣。 梅哥轻轻地搂着她,像一个懂事的乖女儿,安慰着伤心的母亲。 7个小时候后,医生终于出来告诉我们:“手术很顺利,现在病人需要休息,你们先回家休息,这里的一切交给我们。请尽管放心。你们明天下午再来,就可以看望病人了。” 尹妈扑通一下跪在了医生面前感谢他们。 我们急忙扶起她。 医生也慌了,连忙说:“阿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业,您现在放心,回家休息吧。” 第二天,付文心和小妮也来了。 梅哥对小妮说:“妮妮,快来看看干爷爷。” 小妮非常懂事,握着尹老汉的手,深情地说:“干爷爷,你要吃好睡好,将来等你好了,我要带你去逛北京,北京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有我在,你不会迷路的。” “诶,我的干孙女,真乖。”尹老汉看着这活泼灵动的新生命,内心有些许颤栗。终于忍不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我们都清楚,到这个地步,理性地说,手术只是后人的一种自我安慰。 有一段时间,尹老汉确实恢复了不少,还能下床和小妮一起拍气球玩。 一个月后,他的精气神像被看不见的磁场吸走了一样,急转直下,到后来,吃什么吐什么。 尹德基眼睁睁地看着死神拖着他的父亲一点一点远离自己,常常一个人跑到天台哭泣。 这个时候,我们不会打扰他,让他尽情地哭。 有一天,梅哥对尹德基说:“我们结婚吧,趁爸还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九七章 边看黄书边创造新时代 尹德基开始看书了,这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转变。 他还说要读个大学,重新塑造一下内心世界,用知识创造新时代。 我问:“你是真的想读书,还是只是想给自己裱一个大学生的牌子,撑撑面子。” 他想了想说:“我想学点知识。” “既然你没有职业上的顾虑,只是想学知识,那读个大学纯粹是白费时间和精力,还不如自己在家看书。现在不少硕士博士圣斗士,读书都成了痴呆的。” “你们仨从小到大读书都这么牛叉,怎么没见你们成痴呆啊。” “因为什么没有认真读,我大学四年,待在图书馆里面的时间比上课的时间多。当我现老师懂的东西没有我多的时候,你知道那是怎样的高手寂寞吗?”我装出一副扫地僧的空虚样。 “你牛逼!” “现在大学里的什么教授大师,沽名钓誉、不学无术的多了去了,真想学点东西,没必要去读大学。” “可是……可是我不读大学,感觉上,是不是有点俗逼俗逼的啊,不上档次啊。” “没有不上档次,再说了,即使你确实不上档次,有人嫌弃过你吗?我们仨?梅哥?没人说句嫌弃你的话吧。所以你拉倒吧!想办法跟梅哥好好把你们那川菜馆整顿好,才是正事。” 他依旧不依不挠:“上过大学的人好像真的不一样呢。我看过一本书,一个大学教授写的,他说,一个人接受高等教育的含义是塑造精神,比如说法学院要培养律师、法官、检察官,当然,也培养具有法律修养的一般公民。” “说得没错,这段时间,你小子的书可没有白读嘛。问题是,我们目前面临着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那就是大学的使命问题。大学有什么使命?就是传承人类的文明成就。但是,目前的中国大学受到行政化的毒害,缺乏彼岸式的教育,也缺乏人文的教育,都是功利性教育,没有自由的、艺术的熏陶和培养。” “这个倒是,以前认识一大学老师,天天来酒店编钱,说要成立什么中华美食协会,整个一满身铜臭味的傻货。” “就拿你刚才说的学法律的人来说,从事法律学习,最后只是读法律,就法律论法律,这样的一个人,按照美国著名法官汉德的说法,简直是法律的敌人。” “哦。”他若醍醐灌顶,“我明白了,就像一道菜,有的人做出来只有咸味、辣味,各种味混杂在一起,却没有人情味,没有灵气,是这个道理吗?” “对啦!想通了吧?” “不,等等。”尹德基又陷入矛盾和沉思,“还是没有想通,可是,古今中外,真正能影响人类世界的,大都是受过教育的人,那些什么帝王将相死了一轮又一轮,他们根本算不上影响世界,在他们的年代看似牛逼哄哄不可一世,其实放在历史中,就一渣滓。我最近看了本茨威格的,那些牛逼闪闪的人物,才是真的算得上影响世界啊。” “好吧,那是你看到的一面,但是,这个世界还有另一面。我来给你说说。法国大革命你知道怎么生的吗?是伏尔泰、卢梭、孟德斯鸠的思想推动出的自由运动吗?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怎么说?” “法国大革命时期,流传在民间最多的是**,通俗点说,就是黄书。政府给封杀了,书商就在瑞士盗印,然后偷偷的运到法国来,在法国卖。走私这些书成为当时的一比大生意,就好比有的大6人去香港台湾,总会偷偷带几本限制级的书回来一样。这些书大都是许多诽谤式的、八卦式的、非常低俗的东西,比如说描写国王性无能,然后王后空虚寂寞冷,跟一个主教***而且故事写得有声有色,特别吸引人,王室也被这些书的胡编乱造拉下了神坛,他们的威望被解构掉了。所以,是一群爱看****的人们推翻了皇帝,攻占了巴士底狱。他们一边意淫,一边顺手就创造了新时代。” “想不到历史还是这一面,好玩好玩。你看我,就是缺知识,所以总是羡慕你们读书人。以前老奚落你们,说句实在话,那是因为我心里自卑啊。” “所以,你不用自卑,追求尊严与正义,有伏尔泰、卢梭、孟德斯鸠的份儿,也有看黄书的吃瓜群众的份儿。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并没有雅俗之分,只要心里面怀这一颗善心就行了。” “好,那我今晚就开始看。”说完,这厮开始淫笑。 我也跟着淫笑。 当一个牛逼的厨师开始学习文化知识后,一个更加牛逼的厨师便诞生了。他给自己即将新开的菜馆的菜肴起了各种文艺的菜名。 煎蛋盖饭叫金屋藏娇,粉条肉丸子叫群龙戏珠,芥末拌肚丝叫情人之泪,炸虾片叫雪山飞狐。 还有一个叫“一国两制”的,我问这是啥玩意儿。 尹德基说,是煮花生米和炸花生米。 我顿时差点晕厥。 但是,尹德基这些菜都不是在名字上哗众取宠,他自创了很多秘制做法,将四大菜系融会贯通,十分有创意。 开业时间定在2月14日情人节,不少美食界的朋友都说要到现场祝贺。 按照目前的装修进展,应该问题不大。 尹德基当时毅然辞掉了五星级酒店的行政总监的职务,自立山头,目的只有一个,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饭店,按照自己的想法烹制出舌尖风暴,让所有在饭店就餐的人留下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说,一个美食家的最高境界,便是做出一份让人忆苦思甜的菜肴。 看着饭店的进展顺利,他感叹说:“我终于要创造新时代了。” 两周后,我来到装修中的饭店,现装修出来的风格不对,都是浓浓的廉价的杀马特气氛。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按照既定的装修风格做?你这是要闹哪样?” 当时梅哥在场,尹德基把我拉到一边,:“这……这样也挺好啊。” “好个屁!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老子看到这装修风格,就想到了你那凶残叔叔以前那破店!尹子,你究竟想清楚了吗?你是要做一家有点质感和档次的饭店,而不是像你叔叔那种街边的烂摊子!你弄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有难言之隐,支支吾吾,不知所云:“我也不想做成这样啊,但是,现在,只能将就这样了。” 我觉察到其中必定有隐情:“什么‘不想’又‘只能’啊?什么啊?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马上告诉我!” 他知道我态度坚决,只好一五一十把这几天他遭遇的奇葩事情讲出来。 听完之后,我欲哭无泪,只想抡起凳子敲敲尹德基那短路的脑子。 这件事,源自一个陌生的女人。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一九九章 两年策划一个阴谋 学计算机的女生又精通文学,如虎添翼,是一种相当可怕的存在。 这种可怕,自然是对于想猎她来吃的男生而言的,没有两三把刷子,纯粹是自己找虐,甚至尸骨无存。 袁正当时向方笑求爱,结果被她伸中指。 这厮第一次受如此大的侮辱,在宿舍撕心裂肺地嚎叫了一周。 方笑,并不是小白兔,也不是某些直男癌意淫的蛋白质女孩,她是一头母狼。 我拨通方笑的手机。 听语气,她比较开心:“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某人居然主动给我电话。” “最近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呗,你呢?” “一样。” “你主动给我打电话,别说只是想嘘寒问暖哦,有什么事情?要结婚了?” “不不不不!事情倒是真有,我的一个朋友需要帮忙,关于计算机方面的,我想,只有你才帮得上忙。” “好吧,说来听听。” “这个朋友的电脑,我怀疑被人黑了,里面的资料可能被盗,你能不能帮他看看。” “没问题,远程协助呗。” 打开尹德基的电脑,跟方笑接通了远程协助。 看着鼠标标记在桌面上迅移动,运行着各种命令,显示着看不明白的参数。 看着各种如同ne透视眼下的字码不停在屏幕上浮动,尹德基惴惴不安,紧张得跟得了哮喘似的,大口呼吸。 他期望这一切不是骗局。害怕即将到来的残酷现实,摧毁了自己所有的希望。 5分钟后,方笑停止了操作,打通了我的电话。 “怎么样?”我按了电话的免提。 “这台电脑被人植入了一个隐蔽的木马,只要这个计算机已启动,植入木马的人就能盗取这台计算机上任何信息。我看了一下历史路径,木马是通过邮件的附件进入电脑的,时间大致是在两年前,我看看,是前年的月3号下午两点半植入的。这个木马非常隐蔽,是国外黑客利用系统的安全漏洞精心制作出来的,杀毒软件查不出来,因为这个木马会自动升级,可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不过,这玩意儿难不倒我,我已经将这个木马清理出去了。不损失了什么商业机密文件吧?或者是,*********嘿嘿,不是,只是一点小文件,没什么关系的。” 尹德基顿时黯然伤神。 我说:“谢谢咯,方笑女神,有空来北京啊!对啦,跟孟毅沉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啊,我可等着呢。” “还早呢,到时候一定提前通知你,别忘了带上你的女朋友啊,让我们开开眼界,呵呵。” “单身狗一只,怡然自乐。” “自由呗。好了,你先忙吧,改天有空再联系。” 挂断电话,看到旁边呆若木鸡的尹德基,我竟不知说什么好。 “把邮件打开,看看前年的月3日,你收过谁的邮件。” 尹德基默不作声地打开他的邮件,翻到前年的月3日,顿时眼睛一亮:“龟儿子!想不到是他!” “谁?” 那一天,他只收到一封邮件,是以前他在叔叔饭店当厨师时认识的另一个厨师的,这伙计是河南洛阳人。 “这小子人看上去憨厚老实,呆头呆脑的,名字叫刘圳。当时在我叔叔饭店里,我跟他关系最好,我妹妹失踪的事情,我跟他提起过。那天收到他的邮件,他说老朋友你好啊,我下个月要举行婚礼了,来请帖,请我查收。我就点开了,打开请帖,那帖子还做得挺精美,上面有我的名字,但没写婚礼的具体时间和地址。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我想打电话恭喜他,结果他的号是空号。我回邮件给他,一直也没回,我就当是一次恶作剧,后来逐渐忘了这事儿了。” “这样看了,这事儿多半是这小子干的。现在,我来演绎一下具体经过。” “好吧,你推测是什么样的情况?” “作为跟你一起来北京闯荡的人,你们曾经一起辛辛苦苦地干着脏活累活,然后,你混出来了,达了,可自己还是小人物,蜗居在这个破烂不堪的街边小店,拿着饿不死的工资,整天被老板骂,活得很窝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头。当夜深人静,住在地下室的小人物望着腐烂掉渣散着阵阵恶臭的天花板,开始谋划一场邪恶的翻身仗。他努力学黑客技术,终于小有了成就。于是,他编造了个婚礼邀请函,借机将木马植入你的电脑,盗取了你的日记,知道了你所有的秘密。下一步,他需要一个合伙人,必须是一个跟你长得比较像的女生,至于右耳垂的黑痣,难不倒一个普通的化妆匠。他摸透了你的心理,只要他们张开网,你很快便成了瓮中之鳖,而且还心甘情愿。” 尹德基微微点点头。 我继续说:“3万,手到擒拿。用两年时间,策划这样一出阴谋,比在那黑暗邋遢的厨房里耗费5年青春都强吧,这一票,对于他来说,赚大了。” “3万啊,放在以前,没了就没了,我心都不会痛一下。可是现在,那可是3万啊,那是梅梅用血汗换来的啊,这个没良心的杂种,怎么心就这么黑呢。我逮到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目前,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真实情况还需要最后的司法认定。现在,我们去警察局,马上报警!” …… 我们再次来到正在装修的饭店时,尹德基愁眉苦脸地说:“现在,你知道原因了吧。目前,我们掏干了积蓄才拿出一点钱做完这个装修,只能先将就着,等以后有了积蓄再重新装修好一点。” 梅哥说:“为了赶在情人节开张,只能先这样了,这件事也不能怪尹子哥,是我,我也会给那个人钱的。” 我没有说话,沉默了三秒钟后,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把铲子,用力挥舞,把廉价的玻璃墙面砸了个粉碎,随即,又把那薄薄的纸片似的桌子掀翻在地,砸烂。 “老大!你要干什么?”尹德基见状,连忙过来拉住我。 “小宇,你怎么了?!”梅哥也以为我疯了。 我把铲子重重地扔地上,说:“你们别告诉我,你们要开的店就是这种没水准的街边破地儿。尹子,你曾经可是威震美食界的大厨。梅哥,你曾经可是海淀区出了名的凉面西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今天聚在一起,就搞出一个这样的破店!我看不过去。” “可是……”梅哥的意思是,有一个残酷的现实问题摆在面前。 为了给尹老汉治病,再加上被尹德基的“妹妹”毛去的3万,两人至今手上基本上已经空空如也。 想想两个月前,俩还大手大脚地逛奢侈品商店,买个几万块钱的包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迅猛了。 要不是袁正救急,接下了昌平尹德基投资的楼盘,如今两人别说开饭店,可能早已官司缠身,焦头烂额。 “我知道你们现在口袋有点空,我这里有2万,你们先拿去用,把饭店重新装修,绝对不能将现在这种土鳖山寨样儿展示给食客。还有,这个店开起来了,你们一定要有做连锁店的思维,lg和各种标致都要有设计感。别只看着眼前,开起这个店就算了,你们眼光要放长远一点,懂不?” “哦。”两人此时被我的雷厉风行整得有点神志不清、麻木不仁。 “梅哥,我们俩马上去取钱。尹子,你现在联系施工方,让他们现在就来现场施工,加班加点地干,我们的请帖都出去了,情人节必须开张,不能有丝毫耽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〇〇章 遭劫惊魂 跑了四个银行,才取出2o万元。『 第一次拿着这么多现金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有点压力,看到街边玩尿泥的小屁孩都像要打劫的。 “给我拎拎,感受一下2o万的重量。”梅哥接过沉甸甸的包,“真不错啊,这么多钱,有多重啊?” “一张新的百元钞票重约1.15克,由于有细菌啊灰尘啊等污物附着,重量比新钞会有所增加。2o万就是2ooo张,23oo克,2.3千克,4.6斤,加上附着物,接近5斤吧。” “哇,这你都知道,文化人就是文化人。” 接着,梅哥略有一丝担忧地说:“我们要警觉点哦,不要被人盯上了。” 想不到,一语成谶。 往回赶时天色已暗,我们都没有注意到,有个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临近一小巷子时,他突然靠近我们,:“你们俩乖乖听我的,我只劫财,不要命!” 他翻开大衣,里面露出一把黑色的手枪。 此时,四周没有人,如果呼救,可能刺激到大衣男,会对我们不利。 “哥们儿,别激动!”我想先稳住他。 不知为何,梅哥异常淡定,丝毫没有把这人当歹徒的意思。 大衣男指了指小巷子:“先进去,别回头看我。” 我对梅哥使了个眼色,向巷子里走去。 正考量着在合适的时机,趁他不注意,动突然袭击,制服大衣男。但又担心如果失败,万一遭到不测怎么办。 而且现在不是我一个人,梅哥怎么着了,无法向尹德基交待。 怎么办? 难道这2o万就这样“消财免灾”了。 梅哥依旧一脸淡定:“大哥,我们什么都听你的,钱你可以拿去,我们不会报警。” 在往小巷子里走的过程中,梅哥悄悄说:“他的枪是假的!” “什么?你确定?” “确定!他大衣里那把奥地利格洛克,我瞟一眼就知道是模型,我以生命担保。” 虽然梅哥深谙军事武器,而且颇有研究,在高中的时候大家被称为“女兵器库”。 但是,这他.妈的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万一她看走眼了,大衣男怀里那把东西是真枪,那可不是玩cs,挂了之后又能来一局gogogo。 这时,大衣男厉声呵斥:“快走!别磨磨唧唧的!你俩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事没事,我妹妹闹肚子呢。” 眼见走进巷子了,大衣男焦急地说:“赶快,把包扔给我。赶快的!” 语气有些颤颤巍巍。 看到这厮手在抖,神情紧张,我猜想他应该不是老司机。 也许梅哥没有看走眼,他手里的枪确实是模型。 “别激动,大哥,现在我把包给你。”我慢慢把包取下来,使劲扔向他,故意扔出一个华丽的抛物线。 说时迟那时快,包还滞留在空中吸引着大衣男注意力的同时,我和梅哥,几乎是同时扑将过去,将他按倒在地上。 梅哥夺过他手里的枪,在他脑袋上敲了敲:“小子!拿个假枪来吓唬老娘,还嫩了点。老娘玩这玩意儿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我拿过枪,掂量了一下,外形是跟真枪无二,但触感明显是劣质塑料。 大衣男已经忍不住,扑在地上哇哇大哭,让我们放了他。 还说孩子在医院等着救命钱,实在没辙了,才在网上买了把假枪,动了歪点子,在银行门口转悠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勇气下手,后来看到帅哥美女面善,就下手了。 “面善?面善就该被欺负吗?”梅哥说,“放了你,你又去祸害别人怎么办?” “姐,我真的不敢了!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人心如此复杂,我们自然不敢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报了警,把他交给了警察叔叔,我们俩录了口供便离开了。 面对这个真相被掩盖的世界,没有谁能站在上帝视角,看透人心。 大衣男也许真的有个亟需治疗的孩子,也许只是好吃懒做,想出来搏一把。 在路上,我问梅哥:“你怎么就一眼看出来那是把假枪?” “这是直觉吧,就像你们搞写作的,有灵感,对不对?我小时候喜欢玩这些东西,我有个叔叔是当兵的,他带我去他们那里玩过几次真的手枪,一看质感光泽和重量,一下能认出来是真是假。”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天赋,要不是你眼尖,估计这2o万也被这小子弄去了。” “谢谢你了,小宇哥。” “说这些干嘛。” 回到饭店,装修工人开始在忙活了。 尹德基听说我们差点遭劫的事情,连忙把梅哥拉到身边,关切地在她身上找上找下,问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吓到。 “果然重色轻友啊。”我在旁嘀咕。 这厮这才嘿嘿地傻笑着,来到我跟前:“老大,你没事吧,这次实在是过意不去啊,辛苦你了。” 我把钱塞到尹德基怀里:“先把他们的资了,让他们抓紧时间。” 尹德基感动地看着我,点点头,然后招呼那边的包工头到一边去数钱去了。 两周后,装修完后的“婆城香”焕然一新,杀马特和苍蝇馆子的廉价感荡然无存,给人清新素雅的感觉。 “这就对了!”我说。 “咳,一看这效果,跟之前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啊,要不是你这一敲,我们真是糊涂到底了。老大,又欠你一回了!” “别唧唧歪歪的,赶快去感谢梅哥吧,她为你们的店付出了很多。” 尹德基毕恭毕敬地走到梅哥面前,弯腰作揖:“谢谢老婆大人!老婆大人辛苦!以后,我一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一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梅哥乐呵呵地笑,眼里有激动的泪花。 开业那天,京城食界有名的人物都来捧场了,那场面相当热闹。 尹德基红光满面,梅哥端庄优雅,夫唱妇随,场面一片和谐。 再加上袁正拉来的一票狐朋狗友,整个饭店座无虚席。 人们都只看到眼前这成形的光鲜靓丽的饭店,没有看到尹德基和梅哥为此熬夜、东奔西走而付出的大量心血。 也没有人看到他们在低谷时的那种深深的挫败感。 这如同冰山理论,我们能看到的永远是事物表面极少的一部分,而更大一部分的内在世界却藏在更深的层次,不为人所见。 被隐藏的那一部分,往往才是事物的本质和真理。 苗阿姨、徐璐都来了,往日的旧人又一次相聚。 只是,少了两个人——耿浩和陈菲。 袁正给甄小妮买了一堆礼物,还逼着甄小妮喊自己干爸。 尹德基骄傲地说:“袁总,不好意思,你来晚了。我已经率先一步当上了小妮的干爸了。” “这怕啥,还有二爸三爸四爸什么的,对吧?”袁正问小妮,“小妮啊,你看袁叔叔对你好不好?” “好,我可喜欢袁叔叔了。” “既然这样,愿不愿意袁叔叔做你的二干爸。” 甄小妮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付文心征求意见。 付文心说:“吧,愿不愿意要袁叔叔做你的干爸。” :“可是,我已经有了干爸爸了,我不能伤了干爸爸的心。袁叔叔,你做我的干爷爷吧。” 顿时,全场哄堂大笑,都为小妮的机智点赞。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〇一章 失控的袁正 失控的火灾 宴席间的间隙,独自来到外面透气,袁正跟着撵出来。 “你跟我表妹之间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件事了?” “我一直关心着这件事,最近她谁都不理,独来独往,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有一段时间,白宗泽很伤心,经常找我喝酒。他说陈菲跟小宇在上海很幸福,他祝福你们,又心痛,喝了酒就哭,撕心裂肺的。”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陈菲后来为什么要独自回北京?她回来后整个变了一个人,对朋友都不闻不问,我们都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在做什么?”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她说我们不合适,然后自个儿回了北京。” “不合适?” “她就是这样说的。” “以我对陈菲的了解,这肯定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对你是真心的。”袁正说,“她从来没有对一个男生这样痴情过,即使身边各种优秀的男人对她万般地献殷勤,她都没有动过心。她是真喜欢你。” “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实话告诉你吧,我一直把陈菲当成亲妹妹。她母亲走得早,她爸一怂货,小时候没怎么管过她,她跟着外公外婆长大。那时我们表兄妹中,我外公最疼爱她。每次都给她最好的东西,我们有点什么小争执,我外公总会恶狠狠地训斥我,陈菲呢,简直就是外公家的宝,谁都惹不得。他对陈菲从来都百依百顺,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外公突脑溢血,当时我们在上学,他吊着一口气,嘴里喊着菲菲。我们都知道他要见外孙女最后一面。陈菲哭啊哭,着牵着她的手,他才放心地走了。后来,我外公以前的部下,对陈菲都有很多帮助,包括她现在她做的事业,都是我外公安排好的,不得不说,我外公高瞻远瞩。” “看来,有个牛逼的外公,也是很容易成为人生赢家啊。” “这个时候,你还说什么风凉话啊。我担心陈菲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你有空能不能去看看她?” “主动去看甩了我的女人?不干!这不是我的风格。” “你他.妈的又装清高了是不是?咱能不能放一放身段,你是男人,在感情上豁达一点能死吗?咱能不能不这么自私吗?” “不能!” 袁正无奈地摇摇头。 “她说我们不合适,肯定是她身边有很多适合她的优秀男人吧,我高攀不起。这话你还听不懂?” “算了,不跟你说了。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副找抽的嘚瑟样。活该你一辈子单身狗。” “说我,你还不是一样。装妖怪。” “至少我比你死得有尊严,我热烈过,争取过。” “反正都是死,有尊严有个屁用。” “那不一样,死也有轻重之分,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丫就一猥琐的鸿毛。” “鸿毛就鸿毛吧,我愿意。” 袁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怪表情。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付文心的回来让他的感情死灰复燃,他每天都去康复中心,给付文心和小妮买各种奢侈品。 还带着小妮去了趟香港的迪斯尼。 回来后,小妮对他说:“袁叔叔,虽然我喜欢你,但我还是不能让你做我的干爸爸。” 当时,我们都笑喷了。 尽管付文心三番五次地告诉他,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这样做,这厮仍然对她的话无动于衷,无论再忙再累,天天雷打不动地去康复中心看望付文心。 一次,我把他叫到外面的凉亭里,说:“你是哪根筋断路了吗?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你对付文心这样,早就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大学里面风花雪月风情万种的小屁孩了,付文心已经有了丈夫有了女儿,而且他们相互爱着彼此,你他妈的现在杀出来,想干啥啊?” “没啥啊?我都知道。”他一副人畜无害的萌样,“我承认,到现在,对文心的感情还有那么一点一点点点星星之火,但我是有原则的人,明白尺度。对她好,一来是因为我喜欢她,我不否认,特别是小妮,我做梦都想有个这样的女儿。二来是因为我想弥补以前犯下的错误。”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也别提过去了。你还是悠着点,别到时候刹不住,闹出什么破事儿,我会替甄烨打断你的狗腿!” “放心放心,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我们了。我现在想要的,只是文心能康复,然后回到美丽的康定,去过她想过的日子。然后,我们的生活在北京继续,各自安好。” “这样就好。” 袁正告诉,他正在联系华盛顿的一个康复中心,那里有世界最顶尖的康复团队,专职于为在战争中受伤的美国退伍军人服务。 他们的技术和药物都是目前最先进的,已经治愈了多例像付文心这样脊椎神经受损的病患,他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奔跑,丝毫不影响生活。 我说:“这样的天价医疗费,即使有我的帮助,恐怕甄烨和付文心也承受不起吧。” “钱的事情,你们不用考虑。我会安排好,让他们团队带着人马来北京,只要能让文心恢复健康,那点钱算啥。”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我自己,让我以后能睡上安稳觉。” 婆城香开起来以后,由于用料和味道正宗,老板有良心,食客络绎不绝,用餐高峰期还要排队,有时都排到街上了。 正准备开第二家分店时,生了一件事情,让开分店的计划泡汤了。 一天晚上,饭店的仓库失火,幸好守夜的保安及早现,才没有铸成大错。 消防局勒令饭店停业整改,整改不好,不许开业。 尹德基和梅哥顿时头都大了。 以前消防审查全没有问题,燃气设备都是用的进口产品,怎么会失火呢? 失火原因警方调查了半天,也没给个口信,两周后,得出了个天然气泄露的结果。 这分明是在侮辱人的智商,失火地点在仓库,那里根本没有天然气管道经过,也没有储存燃气管,防火门关得死死的,天然气再怎么泄露,也不可能泄漏到仓库去。 我赶到饭店,里面黑灯瞎火的,跟往日热闹非凡宾客满座的情景比起来,冷清得让人绝望。 尹德基和梅哥表情凝重。 “怎么会这样?”我问。 “事现场我们去看了,根本不是天然气泄露,明显是有人故意纵火。这个结果一出来,厨师们和服务员都火冒三丈,大家都知道我们被人黑了,他们欺负人。” “现场现在还保留着吗?” “没有,他们来调查完后,立即叫人来清理掉了。” “这里面有鬼!我们得查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〇二章 我们都在捍卫着恶 婆城香的失火案,对于有正常判断力的人来说,都能从 保安说,失火当晚的深夜,曾看到一个穿着皮衣戴着墨镜的可疑人物在饭店周围逗留。 我们推测,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潜入饭店纵火的人。 分析原因,无非是跟尹德基有仇,要么就是他的竞争对手想通过这种方式打击尹德基。 尹德基回忆了半天,始终想不起自己有什么仇家,也有可能他性格大大咧咧,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两周后,消防整改没有通过。又按照规定重新做消防,反反复复几次折腾,两个月后终于通过了检查,饭店可以重新开张了。 似乎阴霾的日子都过去了,火红的日子等着尹德基和梅哥。这时,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尹德基的冒牌妹妹被查出来了。 果然是那个叫刘圳的小子在尹德基的电脑上动了手脚,植入了一个木马,盗取了他所有资料。 刘圳按照尹德基日记中的描述,找了一个跟她长得相似的女人,编造出了这样一出劣质的“感天动地”的寻亲记。 他被抓获时,在一镇上的小旅店里,跟那个女人一起坐地分赃。钱还没有分完,警察便破门而入。 这厮吓得屁滚尿流,想破窗而逃,被警察拉了回来,缩在地上痛哭流涕,什么都招了。 而这个女人,是他在火车站的窑子里遇到的姑娘,右耳上的那块黑痣,是在淘宝买的道具,花了不到5块钱。 被盗的钱大部分被追了回来,正好用于开第二家分店。 可尹德基高兴不起来。 他入戏太深,把这一场梦当成了现实,一时接受不了泡影的幻化。 找妹妹找了几十年,突然,一切云开日出;突然,一切又烟消云散。 这些遭遇,如同坐过山车的起起伏伏,让他的心脏很是受伤。 第二件事,让他从阴霾中走出来了,不仅走出来了,还走上了人生的另一个新高度。 梅哥怀上了。 这意味着,尹德基要当爹了。 为喜庆自己即将当爹,这厮张罗了一桌美味,把大家召集在一起。 在宴席上,自然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派头。 卢泽汓说:“f4中你第一个当爹,当初我们说好的,第一个当爹的人,得给其他三个大红包,你可不要忘记啦!” “这个忘记不了!”他摸出四个红包,分别给我和卢泽汓一人一个。 我们说了恭喜的话。 梅哥接过其中一个红包给了小妮。 “谢谢干爸爸干妈妈。”。 梅哥说:“小妮,想要一个弟弟还是妹妹啊?” :“弟弟妹妹,我都喜欢。我还想要好多好多个弟弟妹妹。” “好多好多啊?可是,我和你干妈战斗力有限啊,你可以让你小宇叔叔、汓子叔叔、袁正叔叔加把劲儿哦,赶紧给你找几个漂亮的姑姑,给你制造好多好多弟弟妹妹。”尹德基说。 小妮鼓掌叫好。 梅哥亲切地骂尹德基没正经,教坏了孩子。 尹德基手里还剩一个红包。 他说:“这个是留给浩子的,等他出来,我亲自给他。”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苍凉。 梅哥的肚子一天一天变大,婆城香的第二家分店也开了起来,生意依旧火爆。 她经常向付文心取育儿经,毕竟后者已是过来人,给梅哥辅导辅导,不在话下。 尹德基对梅哥更是体贴有加,跟伺候太皇太后似的。 梅哥的父母和尹妈闻声而来,每个人大包小包地拎着土特产、土鸡、土鸭,简直把梅哥当成了一饕餮供养着。 那段时间,尹德基的腰围倍增,肚子挺得像山丘。 每一个被精心呵护的孕妇背后,都有一个蹭吃蹭喝蹭到血压、胆固醇、血脂飙升到要吐血的男人。 我说你丫悠着点,看你那肚子,别等梅哥还没生你倒先生了。 这厮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高兴地说,没办法啊,俺家媳妇儿疼我呗。 生在婆城香的纵火案渐渐被人淡忘,每个人都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 可是,魔鬼还在暗处,龇牙咧嘴。 那天晚上,突然有顾客惊叫:“蛇!” 大堂一阵混乱,众人惊慌失措,纷纷夺门而出。 服务员一看,地上有几条蛇正吐着信子,嘶嘶地游走。 大惊之余,有人赶忙拨通了119。 来抓蛇的消防人员一看,马上疏散了大家,屋里面的都是剧毒蛇。 清理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大堂所有的蛇处理干净。 晚上,饭店里的所有工作人员坐在一起开会,商讨怎么对付这事儿。 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这次放蛇的人,跟上次纵火的人多半是一个人或者一伙人,如果不查出纵火案的背后真凶,以后还会后患无穷。 报了警,警察只让等。 为了顾客和员工的安全,尹德基决定让两家店暂时停业,直到元凶被抓出来。 可是,谈何容易。 这人来人往的,没有警方的刑侦手段,怎么能在千千万万个人中找到那样一个邪恶的人,除非有x教授的心灵感应,还有那个牛逼哄哄的“脑波强化机”。 尹德基送礼送了不少,但警方说在查,遇到一些监控盲区,不太好办。 在我们看来,有了城市的“天网”,要找出可疑人物的路径并不是那么困难。 说办案人员不作为,似乎他们也有难处,听他们的言外之意,好像另有苦衷。难道上面还有人阻碍他查案不成? 他们不说,只说不太好查。 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答复了。 饭店不可能一直这样停业下去,毕竟还有几十个工作人员等着拿工资养家。 尹德基横了心:想打垮老子,没那么容易。 他又召集员工开会,表了一场诚挚的言说,他说从一开始,就是跟大家站在一起的,这个饭店并不是夫妻饭店,从来没有打算开成夫妻饭店。这个饭店是大家的,以后等我们成了规模,还要上市,在坐的都是股东。 他说,有人在暗中整我们,他见不得光,但是,我们光明正大,不怕! 所有工作人员受到他的鼓舞,表示支持,还有的说,尹老板,开业吧,我们不怕。 尹德基安慰大家,生命比什么都重要,停业期间,所有人的工资照,绝对不少一分钱! 散会后,我对他说:“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不想做一个恶老板,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权宜之计,饭店一天不开业,就是一天的损失,房租等成本,那都是活生生的。” “我都明白,但我不能让我的员工冒风险啊。这人不是善类,什么蛇蝎心肠的人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啊,想置我于死地不说,那么多无辜的顾客,要是有人被毒蛇咬上一口,那可怎么办?我尹子什么没经历过,凭他这点诡计,打不倒我,老子要跟他斗到底!” “我倒是怀疑,这后面有你想不到的阴谋。可能是警察内部,有人偷懒,或者有人受到了什么指示,不敢去动后面的人。” “我相信他们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不能等下去,这事,我们要去找苗阿姨帮忙,他丈夫以前在警察系统有不少战友,让人捎个信儿,可能就把问题解决了。你呀,还是脑子太直,不知道转弯。” 尹德基突然哈哈大笑,相当诡异。 “笑啥?”我问。 “笑你变了,以前,你最讨厌人情世故,看不惯这个人情社会。现在,我们遇到困难了,你看看,还不是要靠人情世故来解决。” “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夸你,当然是夸你。” “西方有句谚语:‘没有一滴雨会认为自己造成了洪灾。’活在这个社会,我们都是罪人和恶人。这就是我们的文化和制度,我们每个人都是制度,我们都在默默地捍卫、强化、利用着制度中的恶。” 尹德基低下了头,在思考着什么。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〇三章 真凶现形 微胖的彭队长一个北京摊,倒在警察局会议室的椅子上,椅子跟他便融为了一体。 这是我和尹德基第三次来警察局跑路。 “我都说了,这事儿我们在查,你们别催啊。你看看,你俩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这局子又不是菜市场,你们天天这样整,也不是事儿,对吧?”彭队长一边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机,一边说。 不时看到手机上的高兴事儿,自个儿乐呵。 “是这样的,彭队长,现在饭店停业,员工都放假了,顾客也因为毒蛇的事情,受到了惊吓,你们不查出个所以然来,饭店还怎么开张?顾客哪里还敢来饭店就餐啊?” “你是怀疑我们人民警察的办事能力咯?”彭队长突然将手里的手机重重放在桌子上,马着一张皮肤粗糙长满黑斑的脸,盯着我俩。 “你别生气,彭队长,尹子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这次来,是想跟您谈点正事的。这里不方便,要不,我们去外面找个地方,慢慢谈。”我给尹德基使了个眼色。 他故意摸了摸挂在肩膀上的挎包。 彭队长灵光一现,随即,装出一副极度为难不情愿的表情:“好吧,看你们俩这整得,现在我们为群众办事啊,为人民服务,马虎不得啊,走吧。” 来到一高级会所的包房,尹德基给彭队长满上陈年红酒:“彭队长,来,我敬您一杯!” 彭队长面无表情,举起酒杯回应着。 这时,一身材高挑,面容娇好,穿着超短裙低胸背心的美女走进来。 “好好陪着彭队长。”尹德基嘱咐说。 女人像只猫咪温柔地靠在彭队长旁边,像一茄子靠在了一冬瓜旁边。 女人帮彭队长满上酒,两人喝了一个交杯。 彭队长斜眼看着女人白皙的如同万丈深渊的***咬了咬嘴唇,脸色潮红,呼吸不均,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荷尔蒙的作用。 “彭队长,今晚你们就在这里过夜了,我什么都安排好了!还有您这个包,明早别忘了带走。”尹德基将挎包取下来,放沙发上,又故意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挎包。 彭队长自然是一聪明人,他抹了一把稀稀疏疏的头发,说:“我们去里屋说吧。” 我们仨来到里屋,关上门。 彭队长叹了口气:“看在你们跟我交情不错的份上,我给你们透露一点信息。不过,我们从来没有过这次谈话,你们必须保证,除了我们仨,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我们今天的会面。” 尹德基说:“彭队长,这个您放心,您刚才也说了,我们在各自的行业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啊。信誉!信誉才是立足之道!不然,以后还怎么出来混啊。” “我们做媒体的,深谙言行准则,什么事儿能说什么事儿打死不能说,都明明白白。彭队长,这个,您放心。”我再油腔滑调地补上一句。 这时,彭队长表情松弛下去,总算没有了戒心。 “婆城香对面是啥饭店?”他问。 “‘山西帮’,好像是做西北菜的。”尹德基回应着。 “知道这饭店的背景吗?” 我跟尹德基同时像傻.逼似的摇摇头。 “所以说,你们年轻啊。以为在北京要把生意做大,这么容易。这里面水深得很,哪个老板背后不是有一两个势力撑着。想凭本事单干,你们还是太傻太天真了,别人分分钟玩死你。” “是是是!”尹德基马上唯唯诺诺地附和着。 “知道这‘山西帮’的老板是谁吗?” 尹德基说:“只知道是个山西人。” “是一个山西人,碰巧呢,这个老板的姐夫,就是俺们局的副局长。这个老滑头,老子还盼着他哪天倒下来,我能趁机补上去,可这老滑头干了这么多坏事,就是没人能收拾他。不好意思,扯远了。再碰巧呢,你那婆城香一开张,整得整个京城餐饮界沸沸扬扬的,不少餐饮连锁店老板说尹老板玩真的了,要入股跟你一起干。” “有这回事,好几个朋友都来找我谈过,但是,我暂时都拒绝了。” “再碰巧呢,本来计划投资‘山西帮’的几个老板,因为你的婆城香开张了,撤掉了合约,来找你。你说,‘山西帮’的老板头不头疼?再加上,你们把第一家店开在了‘山西帮’的对面,你可能没觉得有什么,可人家就觉得你丫是故意找茬啊,搞得‘山西帮’这几个月生意冷清,入不敷出。人家排队排两个小时后都要吃婆城香,也不愿意进‘山西帮’,山西老板能高兴吗?” “所以,他要整我!”尹德基恍然大悟。 “不仅要整你,还要把你往死里整。纵火和放蛇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更邪恶的计划。” 我说:“彭队长,您这么一说,倒是点醒了我们,不然,我们还被蒙在鼓里,找不到方向。” “可是,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一步了,这副局长有点圈子,他不让查的案子,没人敢动。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你说是不是?不是我们不想查,是因为根本不敢去查。” 尹德基握着彭队长的手说:“明白了,彭队长您真是大人大量啊,您简直是正义的化身,人民的包青天啊,人民的雷锋!” 听到这里,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吔,尹老弟,别这么说嘛。我也是看在你们都是好人,才愿意帮你们的。”这人看来还把尹德基那肉麻到骨髓的夸奖当真了。 “那我们先告辞了,不打搅彭队长的雅兴了。”我说完这句话,仨同时很有意思地笑了。 我和尹德基刚走出来,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只听到彭队长阴阳怪气的声音:“宝贝儿,想死我了,看到你第一眼就想把你吃了!” 接着是什么倾翻的声音,还有那女人暧昧的夹杂着呻吟的声音:“坏蛋,别心急嘛,我们还有一整晚慢慢玩。” 尹德基和我相视一笑,都无奈地摇摇头。 第二天是周末,我们来到苗阿姨家。 徐璐见我们来了,先是高兴,看到卢泽汓不在,又略显惆怅。 苗阿姨见到我们登门拜访,精神焕发:“来就来呗,都说了你们以后随时过来,不要买东西的,瞧你们,买一大堆东西干嘛。” 然后,她又问起梅哥怀孕的事情,嘱咐了尹德基一大堆注意事项,反正都是孕妇这不能做那不能吃的伪科学,我们点头答应着。 徐璐给我们端上茶,忍不住又问卢泽汓的事情。 我说:“这小子最近在忙一个关于洗煤技术的国家项目,最后几个月冲刺阶段,做好了,可能还能获得国家青年科技奖,所以,最近他不怎么有时间。” “我就说嘛,璐璐看上的人,差不了。我早知道汓子是要做大事的人,哈哈,以后等你们生了孩子,肯定也是科学家。” 徐璐这么多年了还没变,依旧羞红了脸,让苗阿姨不要再说下去了。 寒暄之后,我说:“苗阿姨,其实我和尹子这次来,是有事相求的。” “哦。”苗阿姨坐定,“有什么事,慢慢说。” 于是,尹德基将婆城香纵火案和有人放蛇的经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自然,省略了我们用财色撩彭队长的事情。 苗阿姨面色凝重:“想不到警察系统内部还有这样的败类,如果真像那个彭队长所说,是因为副局长仗着位高权重,胡作非为包庇小舅子的话,那这事,我们要管!” “要是魏叔叔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严肃处理这个分局副局长。”徐璐说。 徐璐所说的魏叔叔,叫魏历虎,以前跟她爸爸是最要好的战友,现在是北京市公安局的一位正厅级领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〇五章 200万的诱惑 公园的野猫又开始扯着嗓子像婴儿哭般**了,北京的又一春终于驱走了死赖着不想走的寒气。 晚风不再阴冷,带着些许青草的芬芳和柳絮迎面吹来。 柳絮,像极了棉花糖,有的孩子不懂事,抓着往嘴里送,旁边的父母一个大嘴巴就挥过来了。 几个月的时间,婆城香饭店犹如田野里肥沃泥地中的芦苇,在春的撩动下,放肆地蓬勃生长。 尹德基进行了融资,成立了婆城香饮食文化公司,并以闪电般的速度扩张,开始筹划在其他一二线城市开分店。 那个下午,他说要找我单独谈谈。 来到我家,他将一个黑色的箱子扔我桌子上。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要密码?” “你的生日,不,是我们的生日。” 输入密码后,咔嚓一声,箱子打开了,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一捆捆崭新的百元大钞。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应得的,在我最危急的时候,你二话不说,甩给我20万,兄弟就是兄弟,这是我还你的。” “说实话,我不是神仙,也是一凡夫俗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我有点心动了。” “这次你别跟我唧唧歪歪了吧,本来就是你的,心动就收下。”他郑重其事地说。 “这有多少钱啊?”我拿出一捆,哗哗地像洗扑克般倒弄一番,那种触感,有一种神奇而让人晕迷的辐射效应。 “200万。” “200万?好多人一辈子可能也挣不了这么多吧。” “咱现在发达了,是该享受一下了。想想我们以前蜗居在地下室跟小强为伴的那些苦逼日子,哎,辛酸!不过,苦日子到头了。呵呵。赶快的,收起来吧。” 我说:“当初我们经常幻想,如果有200万,要去干嘛干嘛,现在,真的有200万摆在我面前,真他妈的刺激。” “哈哈,对嘛。”尹德基想关上箱子。 我阻止了他。 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说:“以前我借你20万,所以今天,我拿回属于我的20万。” 我从箱子里拿出两捆钱后,果断地关上:“这些是你的,我不能要。” “哎!”尹德基甚是恼火,“你咋还跟以前一样一样的呢,都说了我们现在不比以前,这200万也是按照当初你给我那20万的通过投资和现在产出的比例,精打细算过后,算出来的噻,又不是我白给你的。赶紧的,别这样,快收下。” “尹子,你现在走到今天这步,我真心为你高兴。一路走来,我目睹了你每一次进步所受的苦难,所付出的艰辛,我知道,这里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都是你用血汗换来的。我也明白你现在的心理,你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不想亏待兄弟,可是你要明白,我对你们好,是因为我从心底喜欢你们,而不是喜欢你们的成就荣誉或者是金钱。你的钱,我无论怎么都不会要的。这是我的原则。” “不行不行!这次你别想跟我争了,我就不信,不能改改你的原则,今天你不收,我就赖着不走了。” 见他死皮赖脸地躺在我沙发上磨皮擦痒,看来这次不耍点花招,是说不过他了。 我想到一个缓兵之计:“好好好。算你丫恨,这样吧,这钱你先帮我收着,等我需要的时候,再找你要。行不行?你现在给我,我也没地方搁,又不会理财投资,也是浪费。” 他思考了片刻:“那好,我先给你保存着,你要用,随时找我拿!” 末了,一阵暖风吹进屋里,将我书架上的书吹得直翻页。 “春天到了,和风送暖了,我们也该出去活动活动咯。”尹德基望着窗外天空中的摇曳的风筝,感叹说。 “怎么了?怀念小时候我们追风筝的日子了?” “那是相当怀念啊。” “明天有空没,叫上大伙儿,去平谷放风筝去。” “有空啊!”尹德基站起来,欢叫着,“早该去了!” 第二天正好风和日丽,袁正载着徐璐和卢泽汓,我载着付文心和小妮,尹德基载着梅哥,一同奔赴平谷的石林峡。 在车上,付文心吟诵着:“谁作轻鸢壮远观,似嫌飞鸟未多端。才乘一线凭风去,便有愚儿仰面看。未必碧霄因可到,偶能终日遂为安。扶摇不起沧溟远,笑杀抟鹏似尔难。” 我说:“在王令的世界里,风筝有了生命,虽然它不能达到高旷至极的天际,但它却像飞鸟一样展示着高翔不坠的境界。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枚风筝,那是隐藏在身体中最原始的关于飞翔的梦。” “我宁愿做飞鸟,也不做风筝,因为风筝不能自由控制自己的方向和高度。” 想到了高中时期我们几个在山上放风筝的情景,我和付文心都微微一笑。 风筝还飞过了似水的童年,在湛蓝的天际调皮地画下了一个忧伤的符号,永远贴在记忆的墙壁上…… 风筝的骨架来自四川盆地的一株枯竹。 竹是最有飞翔意蕴的植物。在暖风梳动竹林的时候,无数青色翅膀秘密地交头接耳,她们向清风、飞鸟、流云传达着飞翔的欲望。 在幽深的竹林里,万籁俱静。几乎可以听见蚊子在蹭脚,汁水在这些植物中涌动的声响。有时,这里的死亡也寂静无声。 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一株竹的梢头绽放出了一朵洁白的小花,一朵暗含玄机的死亡之花。又一株竹在一次狂风暴雨中破裂、倒下,清脆而尖锐的声音刺破了雷雨声后传进了孩子们灵动的心里。 他们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着东南季风把春天刮来。终于,原野绿了,烟花笑了,他们三三两两地走进了竹林——千万不要把砍刀对准一株精力旺盛的活竹——这是老人的话,也是圣旨。开过花的竹、被暴风推倒的竹被他们吆喝着搬回了家。 纸,来自上学期刚用过的练习册,上面还有老师用红笔勾的批阅日期,不能被父母发现;胶水,每个人凑了几毛钱在偏僻小巷里那个名叫“老地方”的杂货店买的;线,是一个月不能吃零食的代价。 这是属于我们的“石器时代”,制作工具简单但很实用。 接下来是一个焦躁不安的夜晚。不知道从睡梦中惊醒过多少次,睁开惺忪的睡眼,窗外是苍茫无边的夜色。 星星发着寒光,还好,雨只落在了梦里。模糊中,似乎听见了轻声的呼唤,这是来自静谧旷野的呼声,那里有机灵的蟋蟀、酸津的刺梨、冉冉飞升的纸鸢以及野花零星的草坪,那些朴实的事物像磁石一般吸引着他们的心。 我们总是贪婪地吮吸着泥土的味道——那应该是大自然最本质的气味,也是孩子们自己的气味,我们都是从土里长出来的。 第二天早上,母亲熬的米粥和她温柔的埋怨声被抛在了身后。草尖的白露沾湿了裤腿,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保护好风筝。 三月的风像奴仆一样听话,它托着风筝徐徐升起。有时,它会冒失地改变一下方向,让孩子们的心也跟着起伏的风筝跌宕起来。最后,微风又礼貌地回到了春季恒古不变的轨道上游走。 在蔚蓝的天幕上,飞机带着长长的尾巴和风筝交相辉映。那条撕破苍穹的白色带子逐渐变宽变淡,直至消失。 飞机赋予了我们丰富的想象力。曾经认为,飞机和风筝一样,是一种与钢铁和汽油无关的飞行器,我们甚至相信,如果飞机飞得够低,就可以把它摘下来放在床头,就像老人们的故事中摘取天上的星星一样简单。 风筝越飞越高,越高越小,它们像天地孵化的精灵一样承载着地上的人飞翔的梦。 看到对着风筝手舞足蹈的小妮,我想到了童年时候的耿浩、尹德基和卢泽汓,想到了那些用鼻涕做胶水粘风筝的岁月。 风筝让竹实现了飞翔的梦想,也让系在线那端的人经受了纯洁的洗礼。 对于我来说,风筝已不再是纸、竹、线的混合体,而是心中意念化的工艺品,是一种人生阅历。 在平谷的山顶上,我们嬉笑打闹的每个瞬间,都勾起了我的记忆,想起那些踏着青草白露,顶着风筝的清晨、青翠的竹林和延绵不绝的青色丘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〇七章 矿井下的尊严 卢泽汓告诉我,新的洗煤技术如果没有国家补贴,很多矿业集团没有办法引进,推广难度太大,普及不容乐观,很可能成为空中楼阁。 我问:“为什么?” “奸商本性呗,他们都找借口说设备太贵,增加了煤炭的成本。矿业这种粗放型的的能源产业,几十年都这样过来了。没人在乎空气,没人在乎后代,都盯着钱。赚够了,两手一撒,跑美帝去了。” “那怎么办?” “没有办法,任何新东西都敌不过败坏的人心。” “你的意思是,你们辛辛苦苦弄出这么一新技术,却没有用武之地。” “这就是现实,令人痛心,对吧?可是,这个项目,倒是塞饱了几个教授的腰包。” 看到我极度失望的神情,他问:“是不是觉得很失望?我尽量让自己看到好的地方,可是,发生在在这块土地上的事情,总是一次又一次让我不忍直视。中国多数矿难往往有人为因素,有的矿长遇到矿难自己跑路或隐瞒不报,在澳大利亚和美国等发达国家,隐瞒矿难而不及时呼叫救援的事情是无法被容忍的。” “是啊,有一年,美国肯塔基州东部一座煤矿发生爆炸,事故发生之后,美国矿工联合会主席塞西尔?罗伯茨立即出面呼吁美国矿业部门要严格执法,并引起国会的关注。相比之下,我们的呼吁显得那么苍白和力不从心。” “杂志社以前调查过几次矿难,跟你说的一样,很多灾难都是人为的。与美国的各种安全法规相比,我们的安全规范被束之高阁,尽管也有‘呼吁’‘强调’和‘怒斥’,但文字和话语却以虚无的形式存在,怜悯与拯救生命的实际行动被高调的语言代替了。” “我还是不会放弃,你们新闻人在舆论层面呼吁正义,而我们,是在技术的层面让矿工们更加安全。”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句诗是写给你的。” “谢谢。我其实已经有决定了。” “什么决定?” “我不会去美国,我要留下来,为了我的初心和理想。下一步,我要加入国内的一个能源科技的安全项目,主要是实现采煤采气一体化、地面与井下抽放一体化,瓦斯抽放和利用一体化的项目。” “听不懂,不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以用中文吗?” 他微笑:“也就是说,彻底解决采煤过程中瓦斯爆炸的危险,让井下的矿工不用担心受怕,让他们的妻子儿女不用惴惴不安,早上出去的丈夫和爸爸,晚上还能安安全全健健康康地回到家,拥抱家人,跟他们一起吃饭拉家常,而不是葬身矿井。井下的他们,应该有跟我们一样的尊严。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卢泽汓的眼角噙着泪花,我知道,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在天上,会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感到骄傲。”我安慰说。 卢泽汓很少提到他父亲,这是他的心结。 他母亲因为难产离世后,父亲和爷爷带着他长大。 他现在身体偏瘦弱,可能就是因为小时候没吃母乳,喂的米汤和奶粉。 他三四岁,刚刚有记忆的时候,一个平常的下午,一个煤炭工人闯进他家的院子,当时,他和爷爷正在后院浇花。 那人把卢大爷叫到一边说了两句话,卢大爷面色凝重,告诉卢泽汓自个儿在后院待着。 卢泽汓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有一种孩子的第六感,让他意识到,发生的事情,关乎他的一生。 他被反锁在院子里,呆呆地坐在花坛上,等着等着,花脚蚊子把他全身咬出了无数个红疙瘩,他无声地忍着。 因为他知道,等到爸爸回家后,会用花露水给他洗澡。他喜欢闻那种带着几分草药的清香气。 他会和爸爸玩水仗,握着爸爸粗糙的手问:“爸爸,你的手为什么那么黑呢?” 爸爸告诉他:“因为爸爸在井下开采光明,井下有一种东西,叫黑金,有了它,我们的火车能跑,我们的机器能运作。” 他开心地说:“我爸爸好伟大!” 天幕上像有一层黑纱降临,压向大地,爸爸和爷爷为什么都还没有回来? 他通过墙上的小洞看出去,外面一片死寂,不知道今天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 不过,他没有哭。 卢大爷回家时,已经半夜三更。 卢泽汓扑到卢大爷怀里。 卢大爷说,“乖,我的孙子,以后就我们俩爷孙在一起了。” 当时,他不知道什么意思。 直到第二天,镇上的干部来到他家慰问。 在只言片语中,他搜索到了关于爸爸的碎片信息。 但是,他不懂,爸爸遭遇了什么,但幼小的心灵预感到了不妙。 他问爷爷:“这两天爸爸去哪里了?” 卢大爷牵着他的手,说:“爸爸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他一直都看着咱们汓子的。你抬头看看,爸爸就在天上。” “那地方有多远,我可以去那里找爸爸吗?” “汓子乖,等汓子长大了,我们一起去找爸爸好不好。” “好。” 又过了两天,盖着白布的尸体被人抬了回来。 他睁着惊恐的双眼,看着这一切。 卢大爷把他拉进屋里,锁上了门。 一个几岁的孩子,对于死亡的最初理解,是爸爸告诉他的,“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哪里看着你。” 而爷爷,又重复了爸爸当初的话。 这意味着,爸爸以后也会像妈妈那样不来看自己吗? 慢慢长大后,他明白了,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自己这一生永远去不了。 有一次,我们在山上野玩,来到了那个废弃的矿井。 那一年,一次瓦斯爆炸,井下的12名矿工全部遇难,无一生还。 尹德基也没想那么多,说下去探一探,看能不能找到蓝精灵。 卢泽汓当时那种莫名的恐惧,我记忆犹新,他站在矿进口,死活不敢下去。 尹德基说汓子你怎么这么胆小,一把将他拉了下去。 卢泽汓大叫一声,哭了。 耿浩一把推开尹德基,拉着卢泽汓爬出了矿井。 我对尹德基说汓子的父亲当年就是在这个矿井中遇难的。 尹德基这才幡然悔悟,立即上去给卢泽汓道歉。 这么多年,他走了出来,到了另外一个高度。 他想做的一切,只是不让更多孩子成为当年的自己,遭遇像跟自己一样的幼年的恐惧。 我说:“你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把这个交给徐璐,说我对不起他。”他摸出一串金色的项链,“这是当年我爸给我妈的定情信物。”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话啊?什么不测?你不是去搞科研的吗?我不交,要交你自个儿去交。” “我也只是说说罢了,因为要经常下井,有的事情总是不能避免。我说的万一,什么事儿还没有一个万一啊。有的人走在街上还没飞机砸死呢。” “那好吧,我先给你保管着,等你回来,再给你。” 卢泽汓跟着他的团队,去了新疆,他将在那里的矿上,度过两年的时光。 他没有要人送,走的时候连我都没有告诉。 到了新疆那边,才给我打电话说,这里的景色太雄壮了,想到了海子的诗歌,不虚此行,还让我有空过去找他。 我说,保重身体,注意安全,经常下井要警醒一点。 他说,我们是搞科研的,放心吧,矿上的人对我们可照顾了。。 a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〇九章 一个政协副主席的重量 “话我已经说清楚了,凡事都有个程序,要按照程序来,无规矩不成方圆嘛,你也是知识分子,大家相互体谅一下嘛,不要让我为难。”陈局长的语气,更加尖锐。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官方说辞,矿井下的人,他们也许现在还在盼着救援,盼望着生的机会,这可是活生生的生命!你们为什么在等?究竟是等什么?还是在隐瞒什么?”想到井下的卢泽汓和矿工的生命安危,我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不远处,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过来。 其中一个说:“陈局,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陈局长摆摆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去。” 待两位警察离开后,陈局长缓和了一些,说:“我也是有爹有妈,有兄弟姐妹有儿女的人,你说这些,我都明白,群众的生命我们一直都挂在心头上。发生这种事情,我也心急如焚不能自已啊,我也为矿井下的人担忧啊,可是,有的时候受制于现实情况,都没有办法嘛。” “矿工的家属是不是还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你们为什么要封锁情况?” “有的事情没有必要闹大,能在小范围解决就在小范围解决。小宇,你要设身处地地为我们想一想嘛,我们也有自己难处啊。” 我们的话语好像是两条平行的线,我听不进他的话,“都快过去12个小时候了,为什么不派救援队来,你们有什么难处,这么大一个省,难道从别处调救援过来这么费力?” “都说过了,正在调正在调!快了快了!”他摸摸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快了是多久?” “刚才跟他们通了电话,可能还有一个小时吧。” “那好,我在这里等着。” “你还是跟我回去吧,别在这里耽误大家的工作,你说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是不是?” “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直到救援队过来。” “那我陪你!” 徒步走上路口的山丘,眺望远处的弯道,盼望救援队的身影突然出现。 这种煎熬,是对人最深刻最刻骨铭心的折磨,比以前所经历的一切等待,都让我感到无助,感到恐慌。 小时候,有一次我们去河边钓鱼,卢泽汓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他是一旱鸭子,不会游泳,眼看要被卷进漩涡。 我们三人几乎同时跳进河里,把他捞了起来。 被拖到岸上后他傻笑着,说都喝饱了。我们四个都傻笑。 那时,我体会到的是人心的单纯和温暖,哪怕遭遇天大的不测,我们四个都能一起扛着。 天色渐晚,风刺骨。 陈局长和两个警察在下面聊着什么。 快两个小时过去了,仍然不见救援队来。 我走下山丘,对陈局长说:“您不是说还有一个小时吗?现在两个小时都快到了。” “路上遇到修路,堵上了,还有一会儿。” 矿井方向,依稀可见一缕缕黑烟,与天穹纠缠在一起。 “对不起,陈局长,我很感谢您,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我必须到矿上去看看。” 说完,我转过身急速奔向路障,跨了过去。 “站住!”一个警察追上来,右手挥舞着警棍。 我回过头,“怎么,要在我头上来一下?来吧。” 陈局长走上来,用手挡住那位警察,示意他放下警棍。 我瞥了那警察一眼,向矿井走去。 矿上的灯都亮着,只是不见一个人。 所有工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被带走了,去了另外一个空间。 “有人吗?”我喊了一声。 除了自己的回音,只有被扔在路上的破烂工服被风吹得哗哗响的声音。 矿井的入口被塌下来的土石封堵。 我拾起一把铲子,发疯似地铲着刨着。 “汓子!汓子!你在下面吗?” “下面有人吗?” 双手磨出了血泡,却根本凿不开这一堆堆顽固的土石。 我又对着下面喊了几声。 死寂一片。 唯有风在哀鸣。 角落里,两只觅食的老鼠在打架撕咬,吱吱作响。 我从未感觉如此孤独和无助。 瘫软在一堆煤渣上,仰头看到星空,跟我第一次来看到的景象一样,仍然那么美丽动人。 第一次来新疆,充满了机遇和欢笑。 这一次,却遭遇悲伤和死亡。 我摸出手机,拨通了孟毅沉的电话。 无人接听。 试了几次,都一样。 我又拨通方笑的电话,那边欢声笑语:“喂,帅哥,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是不是你又有哪个发小的电脑被黑了,要找我帮忙。呵呵。” “不……不是,孟毅沉现在跟你在一起吗?” “嗯,在,我们正在一起给他爸祝寿呢,你找他有事?” “方便让他接听一下吗?” “当然方便,等一下啊。” 听到那边方笑呼唤“毅沉”的声音和孟毅沉的回应“来咯”。 “我是小宇。” “哦,小宇啊,最近还好吗?” “不太好!” “怎么了。” “我有个朋友在你的一个矿上做科研项目,在一次下井的时候,遭遇了瓦斯爆炸。现在,他们还被埋在下面,没有人来救援。” “这个……这个我交给下面的人处理了。” “他们好像处理得不利索。”我话中有话。 “你现在在哪里?” “就在矿井口,土石已经把井口封住了,而外面的人都在封锁消息,矿工家属被告知加班,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矿难,亲人被埋在下面生死不明。” “不好意思,我先出去接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孟毅沉说。 过了片刻,那边嘈杂的喧嚣声消失了,“小宇,是这样的。今天正好是我爸的60岁大寿,来了不少宾客,现在正忙活着呢。要不这样,过了这两天,我再过来亲自处理,你看好不好?” “两天?两天后井下的人都没了!是不是你要他们封锁消息的,就为了你爹的60岁大寿?” 那边没有动静。 我继续说:“为了你爹过一个安安稳稳的生日,你们便拿井下那么多人的生命开玩笑,这不是我映象中的你!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的理想呢?你的人性呢?” “小宇,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 “我爸刚被任命为地方的政协副主席,这几天正在公示,不能出什么乱子,一出乱子,他以前几十年做的努力全白费了。我爸这辈子没什么奢求,只想做做官,所以……” “所以,一个政协副主席的重量,大过了几十条矿工的性命,此时此刻,他们可能在井下与死神搏斗,你们却在那边歌舞升平。好,实在是太好了。要是我把你们这些该死的勾当揭露出来,你爸可能政协副主席的位置捞不到半个,还会被整进监狱蹲大牢!你信不信?!” “小宇,你先别激动,你这样对谁都不好。你听我说,我们是朋友,我会想办法保证井下所有人都得救,你要相信我。” “你保证?你怎么保证?” “我已经让陈局长去安排处理了。” “安排他为你打扫后院,来对付我们,对吧?” “我也为井下的生命感到不安和担忧,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你能不能别添乱了。陈局长会给你答复的。” “你在威胁我?” “不是……” “我看错你了!” 挂断电话,热血上涌,我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脏爆裂的巨响。 我狂吼着哀嚎着,捶打着黑色的炭渣,想掀翻这一层层罪恶的黑土,救出下面被围困的生命。 手背鲜血长流,却丝毫没有痛感。!!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下载免费阅读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一〇章 一线生机 风卷起煤尘,袭进鼻孔,忍不住连打几个喷嚏。 我熟悉这种气味,童年时我们常常穿梭在那几个废弃的矿井中,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阴冷潮湿的空气酝酿着土地的霉味和煤炭的气息。 冷静下来后,头晕得厉害。 此时,天空的西边,在城市灯火的映照之下,呈现出奇异的粉红色。 而我这边,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照出了几平方米的亮度,除此之外,一片黑暗。 我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人,在新疆这块陌生的土地上不知所措。 难道只能一筹莫展地呆坐在矿井口,任凭卢泽汓和井下的矿工们慢慢失去希望和生命吗? 哪怕能为他们争取到一分钟,也许,他们的生命便能被挽救。 我拨通了尹德基的电话。 那头人声鼎沸,一想,便知是觥筹交错的景象。 “喂,在哪啊?要不要过来一起happy?” “我在新疆。” “你跑那边去干嘛?” “我到了卢泽汓所在的矿上,这边出了事,瓦斯爆炸,他可能被埋在下面了。” “什么?救援队来了吗?” “没有,矿长伙同当地的官员,封锁了消息。” “这……这可怎么办?” “我不知道。” “这帮龟儿子!” “我现在就在矿上,感到很无助,该怎么办?” “哎,汓子是怎么想的?实验室的活不好好做,跑到矿坑下面去搞毛啊!操!” “你不了解他,这是他追求的理想。” “追求理想,非得把命搭进去吗?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什么叫没用了?” “我也无能为力。”尹德基深深地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我这边正在跟合作伙伴商量公司上市的事情,要不,待会儿我再想想办法。” “你继续欢乐,兄弟在下面生死不明,你却优哉游哉地跟你的朋友们在酒桌寻欢作乐。” “什么叫寻欢作乐?这是我的工作好不好?难道我心不痛我不焦急吗?我不想有能力飞过去一把把汓子救起来吗?你不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批评人行不行?只有你才有感情?” 电话那边有人问尹德基:“怎么了,尹总?” 他回答:“没事,没事,大伙儿继续喝。” 我挂断电话,犹如斩断与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无助感叠加。 卢泽汓的脸浮现在眼前,是他童年时的样子,总是不知疲倦地跟在我们后面屁颠屁颠地跑。 他从来没有怨言,只会谦让,愿意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们。 无法控制的眼泪,终于与肮脏的黑色泥土,混为一体。 这是比绝望更加可怕的煎熬,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无助,萦绕在四周。 小时候的噩梦中出现过这样的情景,我被放逐在一个陌生的星球,无法挣扎,无法呼救,那种无力感比死亡更令人绝望。 月亮不知何时挂在天际,四周亮堂堂的,蟋蟀开始在月光的诱惑下放肆鸣叫。 “我有办法。” 身后传来的声音惊了我一跳。 那人的轮廓逐渐清晰,陈局长缓缓踱步走过来:“挖是可以挖,但是,只能以私人的名义,我帮你找人和设备,但不能搞出大的动静,不能惊动外面的任何人。只是……” “只是什么?” “需要一些钱?” 绝望之中看到一丝曙光,我立即站起来,问:“多少钱?” “大概一两百万吧。我找人来帮你,但是,自始至终这些都是你的个人行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2oo万?”听到这个巨额的数字,重新燃气的希望,遭遇了一盆冷水,熄灭了。 陈局长看到我灰头土脸的表情,说:“我也想救人,但是,有的人比我权力大,你都知道吧?2oo万,必须是现金。” 我点点头,绝望地蹲下来,思索着一个问题,怎么样才能以最快的度凑够2oo万。 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灵光一闪:“陈局长,请马上联系人来,您相信我,明早我就把2oo万现金交到您手上。如果您不相信我……” “不用说了,我信你!以你的能力和人脉资源,我相信你要筹款2oo万急用,还是很容易的。”陈局上脸上,有一丝复杂的暧昧的微笑,令人感到不适。 “明天上午1o点,在这里,我会把2oo万现金交到您手上。” “好,一言为定!我现在就通知朋友准备一下装备。” 我又拨通尹德基的电话。 “老大,我都说了,不是我绝情,不是我无义,要是汓子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实在没有办法!” “我不是找你帮忙的,上次你给我的2oo万,你说我要用,随时可以去拿,现在这句话还有效吗?” “当然有效,这是属于你的钱。” “好!我把账号给你,马上给我转过来,我有急用!” “行,现在我就去找人办。等等,是不是跟救汓子有关。” “嗯。” “这样,我现在有事情缠身,实在走不开,我安排助理打飞的过去,直接把钱送到送你手里。” “好的。”停顿片刻后,我咬着牙,说了声“谢谢”。 “别说那些,为了自家的兄弟,这是必须的!” 不到三个小时,尹德基的助理便提着钱来到了矿上,原来他直接包了一架飞机飞过来。 “小宇先生,这是尹总嘱咐的3oo万,一定要尽快交到你手里。”他递给我一个黑皮箱。 “不是让带2oo万吗?” “他怕有什么变故,让我多带了1oo万。” “好,你辛苦了,非常谢谢你。” “没有,尹总说他实在来不了,心里万分焦急,有消息了请第一时间告知他。” 陈局长在旁边看着,意会了,摸出电话,说:“可以进来了。” 几分钟后,救援队开着各种救援设备车辆轰隆隆地进矿里了,所有人都穿着杂牌的救援服,没有穿统一的消防制服。 “放心,他们都是最专业的救援队伍,有目前国内最先进的救援设备。”陈局长说。 “谢谢您。” “别说那些。”他摸了摸下巴,“那先让他们忙活着,我们先回车上坐坐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跟他来到车上后,把钱数给了他。 他说这不一场买卖。 我想,是不是关我屁事。 他又说:“这些都是当年自己的部下,现在都没干了,这次出山是帮你干私活的,也就是给点设备使用费和辛苦钱了。不能亏待了以前的兄弟,你说对不?”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打开车门,果断地下了车。 领头的是一个4o多岁的方形脸的中年人,看上去憨厚老实,别人叫他老罗。 老罗告诉我,这次纯粹是来帮陈局长的忙。 我问:“帮忙是什么意思?” “陈局长以前对我关照过,他说这次朋友遇到麻烦,让我们过来帮着搭把手。” “哦,”我意识到了其中波云诡谲的秘密,那2oo万并没有他们的分,“那辛苦你们了。” “没事,应该的。我以前做消防的时候,有明确的使命,救人是第一要务。这个使命,是我这辈子都奉行的信仰。” “您觉得井下的人有生还的可能吗?” “有的瓦斯爆炸来得突然,这种情况会比较糟糕,有的是爆炸之后引的连锁坍塌,这种情况会好一些,因为井下的人有时间到安全室躲避。现在,我也说不好,希望他们都平安无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一二章 失踪的遗体 年龄每增长一岁,都是对记忆的一次强制性拆迁。 我们的青春,最后只剩下一堆寂寞的残垣断壁。 …… 东边的晨曦初现,云层里好像隐藏着一条橘红色的恶龙。 是梦境? 这一晚生的一切,犹如一个绵长的噩梦。 我醒不来,诚惶诚恐。 后面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老罗。 他惋惜地说:“节哀顺变吧,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也经历过与兄弟的生离死别,而且,还不止一次。” 我默默地点点头。 “我会安排送到这个殡仪馆去。”老罗递给我一张写着殡仪馆地址的条子,招呼了两个人,把卢泽汓抬走了。 我就站在那里,木讷地望着他离我而去。 仍然错觉这只是该死的梦,我只是需要一个颤栗,便能醒过来,挣脱面前的阴霾和黑暗。 永远也想不到,我们的永别,竟然如此仓促如此不堪。 我记得,有一次跟卢泽汓谈到生与死的话题,他说,为理想而亡的时候,死亡的就不再是死亡,而是重生。 如今,我却厌烦了这些“新生”与“复活”的心灵鸡汤,这种自欺欺人的告慰,在现实中,就像处女,落在一群淫狼手中。 我看到了他们在“杀人”。 这分明是一场人为灾害,我不想再活得如此感性,如此形而上。 又想到了那个孤苦伶仃的老头,不知道怎么对卢大爷启齿他孙子的事情,想到这个孤寡老人在屋里寂寞地呆坐着的情景,心里便一阵冷。 白人送黑人,当他回想这一生,后人都离自己而去,抑制不住的悲恸将伴随这个世界上最孤苦的人,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 老罗他们准备收工,正收拾装备,我叫住他。 “这里是1oo万,5o万给那个腿部受伤的矿工吧,剩下了的你跟兄弟们分了。” “不不不,”老罗连忙推辞,态度坚决,“曾老弟,我说过了,这次我们过来是纯粹为了救人的,你这样做,兄弟们过意不去。” “这是你们应得的,请收下,不然我兄弟的灵魂也不得安宁。他生前,最怕欠人东西,看在他的份上,您别推辞了。” “可是……” 我没有让老罗再说下去,硬生生地把皮箱塞到他手上说:“谢谢你们。” 踱步出煤矿,朝阳刺眼,这时才意识到有些脱水,口舌干燥,头脑晕。 回到市里面,订了酒店。 在浴室冲洗掉身上的污垢和罪孽,黑色的水顺着身体,一直流到地下。 我裹着睡衣,瘫软在大床上。 脑子里全是关于卢泽汓的画面,小时候我们相处的情景不停闪现。 高中时,我们经常逃课。 耿浩是个好孩子,他说自己不逃课。其实,他不逃课是因为付文心,他想多看几眼别人。 我和卢泽汓相约逃课,一起玩街机和ps,渡船过河吃麻辣米线。吃得嘴上长疮,欲罢不能。 我们穿梭在县城肠子似的街道中,寻觅着一切新奇的玩意儿。有时我们计划过回野人生活,提着砍刀到山上砍树枝做弓箭,结果被蚊子叮得全身是红包。有时我们决定骑着自行车去那遥远的山脉,结果还没走到十分之一已经累得骨头散架,坐着公交车回来。 平淡如水的岁月,在我记忆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那时每天都有理想,每天都是英雄。像刚刚出厂的巴斯光年一样,总以为自己是拯救宇宙的级英雄。 卢泽汓是那种有彼岸世界的人类,这一点跟我一样。 他没有尹德基那种功利性的实用主义精神,也没有耿浩爱钻牛角尖的风格,他说我们不能做以下这样的人:有的人学识渊博,却枯燥无味;有的人思想严谨,却无生活呆滞;有的人戒备森严,不懂温柔细腻;有的人精通做饭烧菜,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摄影、诗歌,还有情怀和远方。 他喜欢看皮克斯的动画,他说皮克斯总能触碰到人们灵魂深处最温柔的东西,或许是忽略已久的,或许是习以为常的,但在必要时都应该拾回来。 年龄每增长一岁,都是对记忆的一次强制性拆迁。我们的青春,最后只剩下一堆寂寞的残垣断壁。 记忆让我屹立于土地,记忆是我永远的护身符,谁都无法剥夺我回忆的权利。 我们有过记忆,我们的生命有过体验,正如卢泽汓说的,我们生前做了我们想去做的事情,所以,死亡就是重生。 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模糊中,听到洗手间的方向传来脚步声,我能识别,那是卢泽汓行走的节奏。 我缓缓起床,走进洗手间,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难道是因为劳累产生了幻听? 正要走出洗手间。 突然听到卢泽汓的声音:“老大”。 我猛地回过头去,看到他站在镜子里,活生生的,瞪着眼睛,面无表情。 突然,鲜血从他头顶流下来,他的衣服被染红了。 我大叫一声“汓子”。 伸手去抓他,他瞬间融化成了一团血水。 大惊,身体一抽动,醒了。 顿时,我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起床看到酒店外面的景象,才意识到这不是梦,也不是梦中梦。 一看手机,自己竟然睡了三四个小时。 尹德基来电话,说已经乌鲁木齐,我们约在殡仪馆门口见面。 这厮一见到我,便扑在我怀里痛哭:“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及时过来救汓子!我真他妈的该死!” 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不要自责,跟你没有关系,我们已经努力了,汓子在那边,会理解我们的。” 一说到卢泽汓,他哭得更加厉害。 两个大老爷们儿搂在一起哭,放在殡仪馆门口,似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地方。 哭够了,我们进去办火化手续。 卢泽汓说过,以后挂了把自己身上能捐的零件都捐出去,然后一把火烧了把骨灰洒在故乡,我们四个当时并没有把这事当成玩笑。 直到现在,仍然是这么想的。 尹德基问:“我们要怎么告诉卢大爷,我怕这老爷子经不起这个打击。” “先拖着吧。” “这样吧,干脆别告诉他了,瞒他一辈子。我们就说汓子在北京忙科研,好好的,我每个月以汓子的名义,给他打钱,你看行不?” “嗯,这是个好办法。不过,打钱算上我的份儿。” 殡仪馆的过道里,一个中年妇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反而是一个小女孩轻轻搂着她,陪她流泪,安慰她说,爸爸会在另一个世界保佑我们。 这个地方,每天都在上演生离死别;这里,是现实与哲学交汇的地方。 一面是工作人员职业性地对于死亡的麻木,一面是刻骨铭心的告别与悲痛。 “我们是富康矿难遇难者的家属,过来处理遗体事宜。”我告诉窗口的一个穿着制服的臃肿的中年妇女。 “死者叫啥名儿?”她头也没有抬。 “卢泽汓。” 中年妇女拿起旁边的一本类似账本的册子,对着电脑屏幕扫视了一下,问:“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今天上午。” “没这个人。” “什么?”我跟尹德基惊异地对视了一眼。 尹德基客气地说:“阿姨,我们是从北京那边专程赶过来的,麻烦您再看看,是不是看漏了。” 中年妇女没好气地瞟了我们一眼,又拿起那账本似的东西对着电脑屏幕,挨个条目找了一遍。 “卢泽汓。”尹德基一边说,一遍摸出电话,打上这三个字,递给中年妇女看。 中年妇女看了一眼:“没有这个人!你们有没有问清楚是不是送到这个殡仪馆的。” “是这个殡仪馆,没有错!你们会不会登记的时候出了差错?”我说。 “嘿,你这得!你当我们这里菜市场啊,我们这里的流程严格着呢,不可能会错!”中年妇女有一些不耐烦。 “怎么会这样?”尹德基愤怒地吼着,“你们怎么办事的?把我兄弟弄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他的急性子又要爆了,立即把他拉到角落里,让他先冷静一下。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一三章 阴差阳错 “你想一想,确定是送到了这个殡仪馆吗?”尹德基问。 “确定!安排那个人我信得过,不像不靠谱的人。” “那就奇怪了,总不会凭空消失吧。”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再去问问。” 我们又来到登记窗口,刚才那个中年妇女身边多了一名年轻的姑娘。 “不好意思,阿姨……”尹德基毕恭毕敬地说,“不,姐。” 中年妇女没好气地瞪着一双牛眼睛:“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我兄弟确实是从矿上送到这里的,您能不能再帮我们看看。” “饶姐,”旁边那个年轻的姑娘靠过来,“今天上午是送来了一个富康煤矿的遇难者,原来消防队的那个老罗送过来的,当时是我录入的资料。” 尹德基和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年轻姑娘接过中年妇女手中的鼠标,操作了片刻:“找到了,你们是他的亲属吗?” “是的。”我说。 “你们这个,我看看,还需要开一些手续?” “什么手续?”我问。 “矿业单位的死亡证明。” “怎么还有这种证明,我兄弟现在躺在里面,你们还要没完没了地折腾!你们有点人性行不行?你们这些人都是吃白饭的,是吧?”尹德基的情绪又开始失控。 年轻姑娘的脾气比中年妇女好:“先生,这是规定的流程,我们也没办法,只是案规矩办事。” “那好,麻烦你们了,我们办好了手续再来。”我拉着尹德基准备离开。 “等一下!”年轻姑娘叫住我们,“你们是黄磊的直系亲属吗?” 尹德基莫名其妙地问:“什么黄磊?谁是黄磊?” 年轻姑娘同样莫名其妙:“死者黄磊啊。” “黄磊?”我同样诧异。 “对呀,死者身上的身份证写的黄磊,派出所已经核实过了,正准备通知家属,想不到你们来得这么快。” “等等!”我不禁提高嗓门叫到,“富康煤矿那个遇难者叫黄磊?!” “千真万确。”年轻姑娘说。 “那……那……” “你想说什么啊?”尹德基不耐烦地说。 “那卢泽汓呢?”我问。 “没有卢泽汓这个人,如果是富康煤矿的,那准没错,我们只接到了这一个叫黄磊的。” “怎么回事?哪里出了问题?”我暗自思忖。 “哦。”年轻姑娘笑逐颜开,“你们俩是不是搞错了,听老罗说当时井下有两个搞科研的年轻人。可惜了,这个黄磊很不幸,被塌方的石头砸到的头部,可能当场就没了。另外一个临危不乱,灾难过后,组织大家有序地挖地道,把自己带的水都分给别人了,他还鼓励每个人不要放弃,最后得救了,被救出来后他脱水严重昏过去了,已经被送到了市医院。” “啊!”尹德基不禁惊呼一声,“这么说,汓子没有死!他没有死!没有死!” 这厮搂着我一阵猛跳,把我跳晕了。 “嘿,你们怎么回事?这是庄严肃穆的地儿,别在这瞎嚷嚷!”中年妇女板着脸,恶狠狠地盯着我俩。 我们立即道歉,飞速跑出来。 “没死!他没死!我就知道这小子没那么容易嗝屁!”尹德基边叫边跳。 “别激动!我们得马山去市医院看看。” 几乎是飞奔着跑到了市医院。 “我兄弟在哪个病房?”尹德基迫不及待地问。 我俩激动得有点口齿不清,住院部前台的护士小妹看到两个人突然跑进来,问着奇怪的问题,一时不知所措:“你们别急,慢慢讲,叫什么名字。” “卢泽汓!”我们同时说。 “你们是病人亲属吗?” “是!”我们异口同声。 “1009号病房。” 我们拔腿便冲向那边。 “等一下!”护士小妹厉声喝道,“过来先登记。” 越是急躁,事儿越多。 我们迅速在登记薄上“鬼画符”后,嗖地狂奔到1009室。 推开门,卢泽汓这厮居然在床上做着俯卧撑,累得满头大汗。 看到我们,他一脸蒙圈:“你们怎么来了?” 尹德基冲上去,一把搂着他,狂哭不止。 “哎哟,憋死我了,你们这是干嘛啊?放开,放开我……先放开我再说。” 尹德基依依不舍地放开他,又掰他的脑袋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们了!我还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 卢泽汓依旧处于蒙圈状态:“你俩咋了?你们都知道了?那矿难的事儿?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坐到他旁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时事情来得太突然,我的同事黄磊没有挺过来……”他难掩悲痛之情。 “是你救了大家,没有你,恐怕他们都挺不过来。”我说。 “都是你们的功劳,千里迢迢地赶过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你们在,真好。” 尹德基说:“我都说你小子命大吧,挂不了!来,再抱一下。” 卢泽汓只是肩部受了点小伤,观察两天没什么事便可以出院了。 我们还掂量着那名腿部受伤的矿工,他被截肢了,去慰问他时,他抓着我们的手,泪眼婆娑,“救命恩人,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我来世为你们做牛做马。” 他的妻子和儿女病房里给我们下跪,我们哪里受得起,连忙将他们扶起来。 护士们,都在旁边偷偷抹眼泪。 卢泽汓并没有放弃他的理想,他休整了一段时间,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又去了河北的一座煤矿,继续他的实践和研究。 离开乌鲁木齐的前一天,孟毅沉打电话给我,要求见见。 在约定的一个高级饭店,他点了一桌子山珍海味。 我冷漠地看着桌子上的菜肴,一阵阵恶心涌上心头,仿佛这些都是矿工们的血肉。 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饕餮。 “小宇,这些都是你最喜欢吃的,别客气,来!我们哥俩好久没见面了,今天抽空叙叙旧。”他热情地把筷子拆开,放我面前的碟子上。 “你爸当上政协副主席了吧。”我冷冷地问。 他略一迟钝:“我们今天不谈这个事情,好不好?” “我今天来,就是要谈这个事情的。” “矿难的后续工作,我会处理好,受伤和死亡的,都能拿到合理的赔付。” “已经晚了,我一定要曝光你们干的这些勾当,让你们的残暴得到应有的惩罚。” “小宇,你冷静一下好吗?我真的没有想到过,埋在矿下的是你的兄弟,要是早知道,我就……” “你理解偏了,这个跟是不是我的兄弟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对生命的亵渎,对生命的践踏,完了就这么完了吗?我告诉你,这件事不解决,我们之间永远都完不了。” “好吧,你说你想怎么样?你要多少钱才能罢休,说个数字吧。” “我要你们付出法律责任!” “别傻了好不好,我以前跟你一样,总觉得法律能解决一切问题,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按照我们想象的规则运作的,后来我经历了一些事情,受到了震撼。应该说,受到了教育。在这里?讲法律?你别搞笑了。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把我们的关系搞得这么僵。看在方笑的面子上,我们不谈这个事情了,好吗?” “别把方笑拉出来做挡箭牌,她知道这件事,她会怎么做?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这是正义和邪恶的问题。” “天下哪来这么多正义,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你管得过来吗?咱们成熟一点好不好?” “这件事,我就是管上了!”我拍案,愤怒离席。 身后传来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你想管,那就试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一六章 出狱后的涅槃 耿浩出狱那天,卢泽汓专程从河北的矿上赶回北京。 那天天气晴朗,空气通透,天穹蓝得催人泪下,微风中飘着柳絮和一种来自新生植物奇异的清香。 耿浩走出来了,他留着短发,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爽,帅气逼人。 我们仨故意装怪,靠在汽车上,一副酷酷的表情。 卢泽汓朗声说:“浩南,力拔山兮气盖世!” 耿浩对上:“时不利兮骓不逝,山鸡,请叫我全名!” “没问题的,浩南!” 耿浩用中山鸡的语气说:“我们出来混的,就凭三点。有义气,够勇,兄弟多。” 说完,我们四个哈哈大笑,搂在了一起。 末了,他跟我们一一拥抱。 “汓子,你还是这么瘦啊,你那隐秘情人把你吸干了吧。” 卢泽汓逗趣说:“哎,别提了,想你想的,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尹子,不,现在是尹老板了,对吧,恭喜恭喜!” 尹德基一把抱起耿浩,转了几圈:“什么老板,在你们面前,我永远就一随时吩咐的小弟,哈哈。” 我插了一句:“尹老板是我们四个里面最先当爹的。” “哦!”耿浩大喜,“恭喜恭喜!我要做干爹!操,‘干爹’这个词语现在好像是贬义了,对吧?” 我说:“你来晚了,我已经先一步预订了干爹的位置。” 卢泽汓说:“没事没事,浩子,等我有了儿女,事先把干爹的位置预留给你,怎么样?谁都抢不到!” “好,那一言为定了!” 最后,耿浩走到我面前。 “什么都别说了!”我说。 然后,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厮在里面好像把臂力练出来了。 “你不能让我什么都不说!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们,尹子,汓子!以前我性格怪,多亏了你们的包容、忍受。到今天,我才知道,有你们这些朋友,自己是多幸运。” “别扯了,走!去搓一顿,把这两年没有尝到的美食都统统补回来。”尹德基说。 晚上,尹德基包了国贸最豪华的会所的总统套间给耿浩接风洗尘。 耿浩提到的与他通信的女同学也到了。 她留着五四时期女生特有的那种进步学生发型,是一个富有文艺气息的姑娘,跟耿浩站在一起,特别搭。 “赶快的,介绍一下嫂子啊!”卢泽汓最迫不及待。 还没等耿浩开口,她说:“大家好,我是耿浩的同学秦岚,你们先不要自我介绍,让我猜猜你们f4的成员。” 她有很爽朗好看的笑容。 “好啊,猜中了有奖哦!”尹德基说。 “哇,什么奖?”秦岚好奇地问。 “等你跟我兄弟结婚时,送你们一辆大奔!” 耿浩在旁轻轻踹了一下尹德基。 “哈哈,大奔倒不用了,到时,尹子哥到现场祝贺就够了。” “好吧,你猜对了!”尹子说。 “站在尹子哥旁边的大美女,一看便知道,一定是如梅姐姐了。” “妹妹好眼力。”梅哥说。 “这位书生模样的乖乖男,有一种学霸的气质,肯定是卢泽汓。” “不,这次你错了,其实,我叫曾小宇。”卢泽汓挺着胸脯,一本正经地说。 “不可能!”秦岚坚持自己的预判。 “哈哈!”卢泽汓终于忍不住,“好啦好啦,你又对了。” 她最后转向我:“这个就不用猜了吧,玉树临风的才子,小宇哥。” “在浩子面前,‘玉树临风’四个字,我可愧不敢当啊。都对都对,尹子,你说话算话啊,那辆大奔一定要送到!” 卢泽汓抢着说:“对对对!我也是证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尹德基举起酒杯,示意大家先走一圈。 我们在一起追忆失去的似水年华,蓦然回首,经历的这一切真他妈的有点逗,好像不真实,全是他人的人生,恍然若梦,一梦十年。 秦岚说,近几十年,过度放牧、滥砍滥发导致西北风沙肆虐,吞噬了大量农田,当人们意识到迁徙的速度无法夺过风沙追赶的速度时,才意识到破坏环境的危害,家园,回不去了。 有的人自发到西北去义务植树,有些已经在那里待了二十年多年,习惯了那边的生活,便一边谋生一边植树,而且会一辈子做下去。 耿浩说,我听了他们的故事,很感动,自己也要去。 他羞涩地表示,只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去哪里都是有意义的。 我们起哄,要他跟秦岚喝一个交杯。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照办。 尹德基说,敬佩你们的思想境界,当即表示,捐款200万,为祖国的防沙治沙作点贡献。 我们又为土豪的慷慨举杯庆祝。 …… 耿浩的婚礼,是在宁夏西北郊区戈壁上一个简易房里举行的。 我们都去了。 甄烨、付文心和小妮,从康定那边赶过来参加婚礼。 一切都简单,却不简陋。 远方新种植的树苗,犹如婚礼的卫兵,一排排整齐地站立着。 每个人都异常开心。 当主持人宣布“请新郎亲吻新娘”时,我们都站起来热烈鼓掌。 这对新人在所有人的祝福中,拥吻在一起。 秦岚流下了欢喜的泪水。 仪式结束后,尹德基让大家到后面去。 在屋后面的空地上,一辆车被一块黑布遮盖着。 尹德基走过去,一把揭开黑布,一辆奔驰s级的进口轿车瞬间映入眼帘。 众人“哇”地叫出声来。 “来吧,浩子、岚妹,这辆车是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过来看看!” 戈壁上突然出现一辆豪车,那违和感,简直跟裤腰带上挂苹果7s手机相当。 秦岚说:“谢谢尹子哥,这车我们收下了,但是,我们用不着,我们卖了用那资金来植树,你不会有意见吧?” “这车是你们的了,要怎么处理随便你们,不用征询我啊!” “那好!”秦岚开心地吻了吻耿浩的脸。 每次欢聚过的离别,总是让人有种曲终人散的凉意。 看到浩子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我明白,他找到了想要的人,想要的生活。 返回北京,这座城市的高楼为何看起来如此陌生?我来不及思考。 可是,一切照旧,生活又回到了波澜不惊的轨道中。 付文心不在了,耿浩不在了,卢泽汓每天在河北山沟沟里的矿上忙得不可开交,梅哥怀孕后,被接到桥边镇老家去养身体了。 而袁正和尹德基,在他们的商业路上快马加鞭,偶尔聚在一起,大家聊着聊着突然就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话说。 北京,似乎越来越装不住那些我留恋的事物。 由于富康煤矿的调查报告被杂志社压着不发,我仍然有意见,导致有时工作心猿意马,不在状态。 冯社长看出了我的消极,找我谈过几次话,大致意思是,别一直盯着这个富康煤矿的问题,还有那么多选题可以去抓。 他还说过几年自己退了,主编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我说,我才不稀罕您老这主编的王位呢,我只想让富康煤矿的事情被曝光,给逝去的生命一个交待。 冯社长无可奈何。 生活唯一的一点色彩,来自实习生林晓燕,她总是让我想到年轻时活波版的付文心。 我们一起加班,一起吃饭、看电影,一起争论问题。 她是一个有想法有个性的女孩,脑子里的逻辑十分清晰,清晰到倔强,这就造成了我们争论一个问题,常常要花一天甚至一周,最后却分不出结果。 而这个问题,经常是为什么世界上的人只有公母而没有第三性之类的玄乎问题。 林晓燕仿佛很在乎我怎么看她,我不知道是因为她在乎我,还是因为在乎自己。 我只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们的关系,我知道,这样对彼此都公平。 她不是我人生中走丢的付文心,她是林晓燕,一个独立可爱的个体。 我不能这么自私,把一个人的阴影拉长,来遮盖另外一个人。。 a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一七章 机场溅血 林晓燕在北京电影节上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不断出惊呼和怪叫,“哇,是他啊,我的偶像”,“哦,是他是他,真人比电影中还帅!” 在媒体席,看着各路明星装着逼走红地毯扭捏作态时,她在旁边隔三差五地花痴着。 我低着头,默默地玩着手机小游戏。 过后,应邀参加杜锋的新片布会。 去的媒体并不多,这几年他的才华被埋没,情绪低落,缺乏引起浮躁社会燃爆的关注点,自然被冷落了。 由于当红小鲜肉何铁龙等人来捧场,带来了一些人气。 我们仨再次见面,都在感叹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何铁龙想到半天用什么成语来形容这操蛋的光阴,白马跑得很快又有个什么缝隙那个成语。 我说“白驹过隙”。 他恍然大悟说,对,就是白驹过隙。 杜锋瘦了,更显憔悴,黯淡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不服从的神采。 何铁龙则一直那么瘦,为了保持身材,这厮过的不是人的生活,偶尔放开肚皮吃一回,末了还要到洗手间里抠喉咙吐出来。 我说你他妈的这种生活有个屌的意思啊。 他说也是被逼出来的,只怪当年入错了圈子。 我说你们这圈子的都矫情,散了得了。 作为朋友,陈菲也来为杜锋捧场。 在人群中对视的瞬间,我早已没有了当年视之为仇敌的怨气。 人,是该长大了。 我对着他微微点头。 她微笑着对我颔,眸子,里仍然是温暖的光泽。 在餐会中,我们在人群中注视着,像江河中两条能相互感知的鱼儿,慢慢靠拢。 “最近还好吗?”我问。 “嗯。你呢?” “还是那样。” “那挺好。” “以前的事情,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由于上次不理智,将她推倒在地上,现在想想,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有那么流氓龌龊的时候。 “没有,我觉得你那时挺委屈,像个孩子,很可爱。”她笑了。 “我觉得自己挺混蛋。” “我……”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如果这里不方便,我们可以另外约时间。” “我……我没有。”陈菲心里似乎有什么急事想告诉我,却无从启齿。 “哦,那好吧,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嗯,你也是。”她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忧郁甚至可以说绝望的神情。 是在上海跟她分手的时候那种神情,我永远无法忘记。 随后,我们没有再多谈。 散会后,在楼梯间,林晓燕突然对着我傻笑。 “你笑啥啊,我脸上有饭粒?” “嗯!” “别蒙我了。” “不是饭粒,哈哈。”她靠过来,拿出一张洁白的餐巾纸,把手伸到放到我耳根擦拭,“是……油渍。” 我们俩第一次这么亲密,她身上少女般的异香在我鼻孔游离。 闻香识女人,这话不假。 “小宇,我其实……”这时,陈菲突然冲进电梯间,看到了我跟林晓燕不经意的亲密行为。 我想她误会了,话说到一半,连忙说:“对不起,我……我没事,打扰你们了。” 陈菲看了林晓燕一眼,投给她一个微笑后慌忙离开。 那瞬间,陈菲眼中的欣喜和悲哀,是一种复杂得无法形容的东西,我的心都快碎了。 同样不明就里的林晓燕问:“她是你很好的朋友吧,看到在宴会上,你们聊得很开心。” “只是一个老朋友而已。” “哦。”林晓燕尴尬地点点头,明显,她并不相信我与陈菲只是单纯的老朋友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思考,陈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往日,因为那虚无的自尊,我从来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想过,在上海的时候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我,从此对我不闻不问。 越想越觉得其中有隐情。 因为那该死的自尊,我错过了付文心,我想,不能再错过陈菲,至少,需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因,死也要死得一清二楚。 我们仿佛有心灵感应,正要拿起电话打给陈菲的时候,她打过来了。 连忙接起电话。 “小宇。”她的声音有些奇怪,有一些嘶哑,好像正在哭,或者刚刚哭过。 “嗯,你还好吗?” “我打电话是来给你告别的。” “你要去哪里?” “美国。” “还回来吗?” “也许,回来不成了。” “为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传出微弱的声音:“我想追求更好的生活。” “那,祝你永远幸福。” “我……” 我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菲菲,你想说什么吗?我在听着。” 她在那边哽咽良久:“我……没事,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好姑娘,你们在一起会幸福的。” “不是这样的。” “我要走了,司机在楼下等我。”陈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吧,希望你快乐。” 呜……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我断定,陈菲肯定遇到什么事情了。 再次拨通她的电话,提示已经关机,我意识到,必须找到她,当面问清楚。 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到单位的车库,急赶往她家。 走到她小区的岔路口,正好碰到她的助理开着车往机场方向行驶,她坐在后排,低着头。 我猛地打方向盘调转车头,跟了上去。 道路拥堵,卯足了劲儿也追不上,她的车若隐若现,只是没有完全跟丢。 陈菲的车驶进了机场地库,正要冲进去,一辆红色的suv突然逆向行驶,刷地横在我面前。 “你干什么?”我大怒,却无可奈何。 肥胖的中年妇女探出圆圆的头,一脸横肉:“就挡你路了怎么着吧?你甭跟老娘急!” 没有时间跟她争执,我把车靠在路边,迅下车,冲进地下车库。 在前方几十米处,陈菲和她的助理正从车上往下面搬运行李。 一路上,我只注意到了前方,却没有注意到,有一辆黑色的小车一直跟在我后面。 我正要喊出“陈菲”二字时,头一懵,眼前一模糊,便不省人事。 意识慢慢恢复,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能听到候机室的播报,应该还在机场。 眼前,那张狰狞的脸出现了。 他留起了胡子,头散乱,十分落魄的样子。 “哼哼,当初,你让我失去了我的挚爱和父亲,今天,正好是我爸的忌日,一年前,他在监狱中自杀了,这都是你造成的。”王翌手里拿着一根钢管,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不想再跟你争论这个,如果你觉得是我的错,你想要报复,你来吧,我现在就在你面前,随便你处置。但是,你不要对我身边的人下毒手。” 他依旧凶神恶煞地看着我,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像被异形附体一般,身体里随时会撕裂,冲出一头怪物。 “来呀!我把头伸到他手下,来!照这里打!你不是想报仇吗?”我疯似地吼着,握着王翌的手里的钢管往自己头上敲,“你打我!你打我啊!” 王翌退缩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失控的我吓到了。 他摇着头,后退了两步:“你这个疯子!我们的恩怨到此为止!” 说完,他扔下钢管,转身而去。 我从地上爬起来,脑袋里像被塞进了一个小时候被我们捅坏了的马蜂窝,嗡嗡乱响。 不顾多滤,艰难地扶着楼梯的扶手,上到机场入口。 来来往往的人,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我像迷失方向的幼兽走失在原始森林,不谙世事地在人海中茫然环顾,却不见陈菲的影子。 感觉有眼泪在脸上流淌,我一摸,是鲜血。 这时,林晓燕冲过来,摸出纸巾压在我头上的伤口上:“你怎么了?!” “头晕。” …… 林晓燕把我送到医院里,医生检查后说没有大碍,轻微的脑震荡,回家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她关心地说:“看着你急急忙忙跑出去,我意料到你遇到什么急事了,所以就跟着过来。想不到,你真的出了意外。究竟是谁这么狠?” 我把大学时期我、王翌和付文心的故事,以及我怎么揭露王氏化工把王翌他爸送进监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林晓燕感慨万千:“想不到,你的故事这么多。以后你要小心一点,要不,以后我给你做24小时的贴身保镖。” 我哈哈大笑:“这么漂亮的保镖,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啊。” “你看你,受伤了还不忘贫嘴。” “没事,放心吧。我这脑袋,是铁打的,经历过这么多挫伤,还没傻掉。再来几个王翌,我也能承受得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一八章 消失与死亡 陈菲消失了。 这就像发生在和里面的虐心故事,但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 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任何联系方式。 袁正说,她只告知过自己最近要去美国,没有告诉他任何其他信息。 我们都搞不懂她遇到什么事情了。 陈菲的助理说,她把公司的股份全部卖给了其他股东,大部分资产都捐给了慈善机构。 袁正与陈菲情同手足,他意识到陈菲出了问题,专门去了美国一趟,可是空手而归。 他告诉我,连我们这些最亲密的人她都没有告知,陈菲一定是要处理一些事情,而且她认定,这个事情只能她自己一个人才处理得好。 袁正要我放心,陈菲是一个想法周全的人,凭空消失,一定有她的道理。 想到我们在一起的点滴,我常常在深夜起床,看着她的照片暗自伤神。 我无法掩盖自己的失落,请了半个月的假,去川西自驾游了一趟。 站在康定的山脊上,能够隐约听到木弄村小学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干净的新修校舍矗立着。 我感到欣慰。 没有去村里,没有去看付文心和小妮,我开着车直接走了。 这个夏天注定会非常漫长。 回到北京后,太阳已经有些烤人。 走在路上,有时找不到方向,或者说,故意失去方向,让自己像孤魂野鬼般,毫无目的地随便瞎溜。 一街一景,一草一木,都有我们的故事和印记。 我活在回忆中不能自拔。 总是想到跟陈菲在一起穿梭在胡同商场,去找藏匿在老北京城的苍蝇馆子。 还有大学时跟袁正、付文心微妙的三人组合在公园和咖啡馆留下的尴尬和喜悦。 跟f4疯玩过的地方,欢笑声似乎还没有消退。 如今,人都走了,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梦想? 梦想已经虚无,可有可无。 无意中到了杜锋所在的小区,他经常叫我去他家叙叙,今天到了这里,索性去找他聊聊他的新电影。 杜锋门口贴满了催缴水电气费用的单据,想来他应该是远行了。 我敲了敲门,没有应答。 正准备离开,一阵穿堂瞬间灌满楼道,拂面而来。 随着风来的,还有一股恶臭味,像死老鼠腐烂的气息。 小时候温幺娘总喜欢毒耗子,隔三差五地从家里捡出死老鼠。 她的鼻子又不灵,等她发现死耗子时,大都已经腐烂生蛆。 那种恶臭味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我忍不住作呕。 把脸贴到杜锋家的门上,那股腐臭味分明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预感大事不妙,我连忙摸出手机,拨通杜锋的电话。 屋里面传来电话的声音,那是杜锋一直用的手机铃声——。 我的心脏砰砰跳动,祈祷不要发生最坏的事情。 拨通110,不到20分钟,警察便赶过来了。 破门而入,一股浓重的腐臭味袭来。 我跟在警察身后走进去,看到了他裹着睡衣,斜躺在沙发上,面容变成了绿色,身下散落着一堆注射器。 我急忙转身,冲进洗手间里,胃部翻江倒海,剧烈地抽搐,呕吐物从嘴里喷了出来,我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快从身体里涌出来了。 一个警察跟进来,拍着我的背:“你没事吧?” 我对着他摆摆手,继续呕吐。眼泪被冲得往外飚。 吐完后,我呆坐在地板上,两眼一片模糊。 …… 警察得出的结论是注射过多毒品,断定为自杀身亡。 杜锋的葬礼十分冷清,都是他最忠实的朋友和影迷。 我和何铁龙相视无言,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不停抽泣,说不出话。 我拍着他的背,说:“杜导按照他的方式走完了这一生,他没有留下任何遗憾,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 该怎么继续?我心里一团乱麻。 我所爱的人,走的走,消失的消失,死亡的死亡,整个世界仿佛被笼罩上了末日的意向。 那一天,林晓燕告诉我她要去日本读研,让我给她意见。 “我去还是不去呢?”她楚楚动人地看着我。 “你想去就去吧。” “那你希望我去还是不去。”她的话语中,有一点认真的东西在里面。 我意识到,接下来我的回答负有沉重的责任。 她是一个有更好未来的姑娘,有她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止于这里。 “去吧,我希望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哦”了一声,神情沮丧地看着别处。 “你也真行的,我看了那么多日本电影,也只会那么几句日语。嘿嘿。”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去机场送她之前,我们一起去吃了一顿川菜,她说她会永远记住这个味道。 刚进进检票口,她突然转过身跑回来,钻进我的怀里流泪。 “别哭了,去吧,过了这个安检口,那一边就是广阔的世界。” “如果那个世界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呢?” “谁知道呢?你不去,怎么知道那边是不是你的迦南之地,等以后有空了,我去日本看你。” “那你除了那几句日语,还要多学几句。”她破涕为笑。 我擦干她脸上的泪水,梳理了一下她额头上的散发:“去吧,到时候,告诉我***不热。” 她笑着踹我。 林晓燕就这样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安检口,消失在人群里,也带走了我生活最后一点色彩。 盛夏到来时,尹德基说他要回老家照顾梅哥,要看着自己的娃娃诞生,公司的事情暂时交给助理打理,什么工作都是虚的,家人才是第一。 这样,我终于孤身一人了。 曾经的朋友,都在长大,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曾经的理想在现实中嬗变为了妥协,到最后,我们都猥琐地生活在此岸,忘记了往日的纯真。 有一天,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凝视着国贸那片丑得像恐龙的白色高楼,雾霾沉重地压在空中,压在我心头。电光火石间,关于承诺的呓语回荡在脑际。 终于,我做了个决定——离开北京。 我要写封辞职信回老家,在生我养我的宁静之地兑现少年承诺,然后写下我们的青春和生活,或许最后跟一个村姑过上心无旁骛的乡村乌托邦生活。 第二天,我再次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谎言与欺骗遮盖了曾经的单纯与梦想,拼凑不出我们被这座城市摧毁得七零八落的节操。 猛敲自己的脑袋两次,确定这不是梦,也确定这不是头脑发热后的抉择。终于,我把辞职信递到了冯社长手里。 “是不是因为富康煤矿的事情,你还耿耿于怀?” “不是。” 他又问我:“是不是工资没开够?” 我说:“不是。” 他说:“先坐下我们谈谈。” 我说:“我现在要走了,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一九章 归乡后的凶案 尹德基开着他那辆牛逼的嘉陵摩托125来接我。 “这玩意儿你居然弄回来了!”我踹了一脚轮胎。 “别呀!”这厮居然很珍惜地用袖子擦了擦被我踹出来的污迹,“绝对的!这是哥这辈子最美时刻的永恒纪念啊。” “不就是跟梅哥第一次啪啪吗,说得这么骚情。你一溜烟儿跑回来陪梅哥了,你那上市公司怎么弄?” “没事,都交给我信得过的人打理了,等我的宝贝出世了,再回北京也不迟。” 一路上,月光透亮,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山野清新得发狂的空气。 尹德基说:“怎么样?还是怀念这里的气息吧。回来这几天,肺都被洗干净了。我们整天整天地耗在北京,有时真不知道有啥意思。” 过了片刻,摩托车经过衣河的一处浅滩。 那时我们百草园,当初,我们尽情地在那里露营、游戏、拉野屎、修碉堡。 可是现在,却矗立起一栋栋淫荡的商业楼盘,像一根根***一样耸立在纯洁的山水间,我顿时有一种被侮辱的恶心感。 “谁他妈的这么缺德,在这里搞一个商业楼盘,这不破坏环境吗?”我忍不住骂道。 尹德基沉默了片刻,气氛不对。 接着,他喃喃地说:“是……是我开发的。” “你?” “对了,我已经留下了风水最好的四套房子,以后我们四个一个人一套,回来养老,怎么样?我想想就兴奋啊,到时,我们又会像童年那样,屁颠屁颠地游山玩水了。” 我没有再说话,心想,失去的东西,有的时候无论怎么也无法追回来。 即使追回来,可能也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你工作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回来了?”尹德基打破沉默。 “想回来就回来呗。” “山沟沟困不住野马啊。” “什么意思?老子现在就。 尹德基无奈地笑笑:“回来静一静也好。晚上给你设宴接风洗尘,镇上的哥们儿都来了,大家都想见见大作家啊,哈哈,很多童年的小伙伴你绝对都认不出来了,特别是那宋金刚,他妈的跟喂了猪饲料似的,长成了绿巨人。” “宋金刚?就是小时候张兵同学请来的逗比救兵,被我们扁成了一坨翔那个?” “就是他!” “不过今天晚上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过两天我再去拜访他们吧。” “确定不想去?” “你知道我不喜欢热闹。”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再说。” 路过桥边镇口子上,看到温幺娘挂着一副上班族又是星期一的惊异表情看着我们,有一种鬼子进村的即视感。 “这老太婆怪可怜,这么多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尹德基说,“我还拿了一点钱给她。” “当年她的双胞胎孙子失踪,儿子和儿媳也蹊跷地死了,现在案子都没破,我总觉得其中有些诡异。” “这就是命吧。” …… 归乡之后,仿佛一切又回到了童年时的原点。 我回到镇上的当晚,文武的女儿神秘失踪。 第二个月圆之月,淑芬的儿子张宇航“密室蒸发”。 通过层层调查,我找到了当年给双胞胎的母亲做尸检的法医,她并不是像周伯说的那样自杀的,而是生前遭到人的性侵,被杀害之后灌了毒药,伪装成服毒自杀的样子。 更多谜团涌现出来,我似乎陷入了盘根错节的棋局,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另外一个我必须面对的问题是,为什么我一回到镇上,孩子开始接二连三地失踪,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那个沉睡的恶魔难道又醒了吗? 目前知道的信息是,张宇航失踪的晚上,跟以前事发一样,都是月圆之夜。 他的父母杜利和淑芬,并没有被人下药。 张宇航就这样毫无逻辑地凭空消失了。 经过法医康建设的点拨,我们想到,淑芬夫妇是不是遇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又或者,有股巨大的力量让他们屈服,这股力量让他们连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都能抛弃。 通过我和周伯暗中调查,有获取了到一些他们夫妇俩的信息。 杜利的母亲最近做了心脏搭桥手术,还没有出院。 三个月前,他家承包的鱼塘由于遭到雷击,本来第二天要出塘销售的鱼,大部分被电死,损失惨重。 但是,这些事情与宇航的失踪有关系吗? 我们自以为是的逻辑,是不是一开始便错误了? 另一方面,焦化厂泄露事件持续扩大,越来越多的民众聚集到人民公园静坐,要求厂址搬迁。 县长赶到现场,苦口婆心地劝大家回家等消息,说上面正在积极讨论对策,肯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是民众聚在这里,是需要一个最急切的具体的答复,所以当时现场有点乱。 不知道哪个在后面推了一下,县长一个踉跄摔了出去,头磕碰在了砖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人群顿时一阵骚乱,有人趁机兴风作浪,把警车给掀翻了。 冲突一升级,抓了几个人才控制住现场。 就这样,民众与防暴警察依旧对峙着,没有结果。 县里所有的警力都被调动到那里“维持秩序”,镇上只剩下周伯一个老头子,还有一群“临时工” 至于焦化厂这件棘手的事情,其实,只能怪这一届领导倒霉。 本来是烫手山芋的一个案子,他们运气不好,遇到焦化厂泄露,最终点燃了民众积蓄已久的火药库。 上面不知道怎么解决,而下面的人又要一个确切的答复,县领导卡在中间,上下不是人。 要知道,这个老焦化厂可是县城的老工业,养活了不下于3万人,要是搬走了,这些人的生活来源便没有了。 更别说这么多年围绕着这个厂区建立起来的其他附属产业要黄了。 这就如同身上的一个瘤子,割了吧,会痛会空虚,过程极度复杂,可能还会伤筋动骨;久而久之,甚至都习惯了有这个瘤子在那藏着掖着,没了反而不习惯。 工业结构调整说得容易,但那得花白花花的银子啊,这届领导弄了,把gdp搞得那么难看,下一届领导上来了,功劳反而被他们抢过去了,自己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所以,这个县长其实是想来解决问题的,但是,他一个人完全无法控制这个牵涉到各方利益甚至可以说动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 不过,这个县长处理突发事件,倒是有自己的一手。 他进医院包扎了一下头部,随即缠着绷带又到现场去,跟静坐的乡亲父老谈心,还把抓进去的几个人统统放出来了,说大家都是为了生活的环境更加美好,都可以理解。 这就整得有点苦肉计的意思了。 大家一看,人家一个县长受了伤,还低三下四地给我们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了,他承诺了问题会得到解决,那就一定能得到解决,咱还是别闹了吧。 这种信任的信息一传播开去,大家都信了这个县长的话,也就散了,该干嘛干嘛去,一切恢复原样。 镇上的警察包括从县里派来协助调查孩子失踪案的警察,又都回到了桥边镇,开始重新介入调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二〇章 探访惊魂+作者的话+年前最后一次更新 去拜访温幺娘是在一个闷热的雨天,牛毛细雨像细沙一样落下来,冲不开湿热的空气。 整小镇被笼罩在朦胧的烟雨中,像被一股神秘力量锁在二次元空间,四周的大山便是无法翻越的屏障。 在温幺娘雨水倒灌的阴潮的屋里,她起先疑惑地看着我。 “我是小宇,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经常来你家玩。” 她坐在躺椅上,脑袋后仰着,只是疑惑地摇摇头,没有说话,像一个即将失去气息的病危之人。 “这两个多月发生的这些事,您老有没有什么想法?镇上又有两个孩子失踪,你在这里待的时间最长,镇上有些什么人,您最了解。” 她依旧不语。 “您儿媳当年是怎么死的?” 她混浊的眼睛眨了眨,身体也随之抽搐了一下。 我慢慢跪在她面前,握着那双枯柴般的双手,继续说:“我知道,您儿媳不是自杀的,您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您可以告诉我,我是来帮助他们的。” 她神情漠然,布满老年斑的脸像干涸的河床,毫无生气。 或许,我没有必要在一个老年痴呆患者身上浪费时间。 我不应该来打搅她的安宁,勾起她痛苦的回忆。 将500元钱放在她掌心后,把她的双手合上后,我迈出她家门。 正当我要撑伞走出去的刹那间,屋里终于传出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她被妖怪杀死的!” 我大惊,立马回到屋里,重新跪在温幺娘面前:“妖怪?什么妖怪?您当时在场吗?” “妖怪!妖怪!妖怪压在我儿媳妇身上!”温幺娘恐惧地叫着,双手捂着脸。 我坚信,温幺娘所说的妖怪,一定是一个人。 也许,她看到了儿媳妇儿被害的经过,受到了刺激,所以,她在潜意识中将凶手模糊化,经过岁月的摧残,沉淀为了令她恐惧的妖怪。 温幺娘不停唠叨着“妖怪”。 我知道,这样问下去只会更加刺激到她,还不如加入到她的语境中,感同身受地跟她一起直面妖怪。 我拉着这个可怜的老人的手,说:“我知道妖怪!我们现在要把妖怪抓出来!不然还会有人受到伤害。您还记得妖怪长什么样子吗?” 她终于冷静下来,眼中的光也聚焦了。 她认真地看着我,眼角噙着泪花。 “那好,我去找妖怪的照片,您能帮我指认出来吗?” 她没有反应。 我加重语气,又问:“如果您现在看到妖怪的照片,还能认出来吗?” 她茫然地点点头。 我喜出望外,很有可能,这是一个巨大的转机。 温幺娘双胞胎失踪和儿媳被害那年,我们还不到十岁,性侵并杀害她儿媳的人当时至少也该一二十岁了。 但是,凶手究竟跟双胞胎失踪的主谋有没有联系,还是一个问题。 至少可以断定,她儿媳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不然,凶手也不会把死者伪装成自杀身亡的情形。 而且,法医康建设在解剖她儿媳的遗体时,中途遭到了神秘人物的阻挠,这个人杀气腾腾,想来是有什么背景的人物。 这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找出杀害温幺娘儿媳的凶手,也许是解开谜团的第一步。 在警察集中人员调查张宇航密室失踪案件时,我却在做另外一件事。 每天在镇上,用手机偷拍男性居民的照片,然后给温幺娘指认。 这是一个繁复的工作,但我绝对不会放弃哪怕一丁点希望。 几天下来,偷拍下了几乎镇上所有青壮老年男人的照片,一个一个拿给温幺娘指认。 每一个都让他认认真真看,一个接一个,她不停地摇头。 我想,可能是手机的屏幕小了,她看不清楚,又将照片拷贝在笔记本电脑上,拿到她家里重复让她仔细指认。 “没有妖怪!没有妖怪!这里没有妖怪!”看完后,她嘀咕着。 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镇上到目前为止还活着男人的照片几乎都在这里了,难道凶手已经死了?还是逃走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找到周伯,询问起这二十年间死亡和离开桥边镇的人,除了几个耄耋老人,并无其他。 这几个老人,都不可能是作案凶手,而且调查的时候有人证证明他们不在犯罪场。 死去的人中,就只有尹德基的父亲尹老汉最年轻,也没有不在犯罪现场的人证。 周伯说,那段时间尹老汉出去找失踪的尹婷了,一直不在镇上。 况且,尹老汉更不可能是凶手。 那就奇怪了,难道凶手不是镇上的人?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构想出了凶杀案的场景。 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一直让镇上的臭男人垂涎欲滴。 当时,儿子失踪了,丈夫摔下悬崖死了,女人精神失常,坐在床上抱着洋娃娃喊着她儿子的名字。 也许她看到了什么,是孩子遭到了残酷的虐待还是拐走孩子的人对她做出了残忍的事情?她精神受到刺激,疯了。 一个黑影潜入她家,也许只是一个喝醉酒的赌徒,也许,是掳走孩子的人想斩草除根,他在她背后,掐着她的脖子,见她貌美如花,性侵了她。 完事后,他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在这个过程中,温幺娘正好来到媳妇儿家,看到这一幕,她吓坏了,凶手没有杀掉这个老人,可能是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个老人像自己的母亲。 怎么处理尸体? 凶手也是第一次作案,怕了,手足无措。 他把女人的尸体搬移到镇上的垃圾掩埋场,临走之前,又怕事情败露,于是,耍了一个小聪明,买了一瓶敌杀死,灌进死者的口腔内。 一个疯子自杀了!在外人看来,事情似乎就是这样。 但有一个警察看出了一些端倪,推测死者并不是自杀,于是立案侦查,将遗体送到县医院解剖。 康建设在解剖的时候,遇到神秘人的阻拦。 这个神秘人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阻拦他?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一个疯子自杀,在当时这个小镇,常规路数就是掩埋了了事。 为什么还有一个警察要求立案,并把遗体送到县医院尸检? 这个警察是谁?他一定了解一些鲜为人知的信息。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我便闯进警察局,周伯还没有到办公室,接待的警察给我倒了一杯茶,让我坐一会儿。 片刻后,周伯来了。 跟他聊起自己的疑惑,问他当时提出对温幺娘儿媳妇进行尸检的人是谁。 他沉吟片刻:“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新人,怎么了?” “没事,就是问问而已。那他现在在哪?” “案发后,尸检也没有检出来个什么嘛,认定为自杀,案子就消了。这小伙子嘛,本来是大城市的人,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不习惯,所以就走咯。” 心里有些疑惑,周伯是真不知道温幺娘的儿媳是他杀还是佯装不知。 我自然没有将法医康建设透露的信息告知他。 当我再想套出这个警察的信息时,周伯明显不耐烦,故意岔开话题,聊起了张宇航的案子。 说这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说不通的事情,目前看来,杜利和淑芬身上看不出什么破绽,张宇航要不是密室蒸发了,能去哪? 眼见一切停滞不前,从他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立即告辞,准备去叶寡妇家。 她和周伯暗度陈仓,镇上的人皆知,说不定,床榻之事结束后,周伯会跟她分享一些工作上的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二一章 “妖怪在山上” 周伯一脸的春风,心满意足地从叶寡妇家出来,在门口整了整衣装,随即哼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的小曲儿,远去了。 过了片刻,我敲响了叶寡妇家朱漆的大门。 见到是我,她立即邀请我进去坐,并泡上龙井茶。 茶色在水中蔓延,客厅电视上播放着电视剧。 我没有拐弯抹角,单刀直入,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 “哦,你是说武小梅的事情吧,两个娃娃那么乖,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是我我也恼火得要死不活的啦。他老公罗闯不小心摔下悬崖后,女人受到了刺激,自杀了嘛。” “这个我知道,叶阿姨,现在事情紧急,人命关天,我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周伯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武小梅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当时有个警察调查这个事情,后来被调走了,周伯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个人,他被调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不太清楚。”叶寡妇脸上面露迟疑。 “哦,那不打扰了。” 我果断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其实……”叶寡妇欲言又止。 “您知道一些那个警察的情况?”我问。 “我也就是听老周提过一下,那年省城来了个实习生,好像叫什么黎……果,正好遇到镇上发生的这一揽子事情,老周说这个实习生毛毛糙糙的,老添乱,就把他打发走了,据说后来调回省城的公安局了,如果没什么意外,他应该还在公安局任职。” “谢谢叶阿姨,周伯还给您说过当年关于那几个案子的事情吗?” “没有没有!”叶寡妇略显焦急,“他呀,很少给我说工作上的事的。” “嗯,谢谢您给我的信息,对我来说很重要。” “小宇,我知道外面风言风语多,我和老周啊,这些年也是一直忍着,不理会他们。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老周从来不嫌弃我,我很感激他,这镇上,也只有他对我好。” “我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呢?” 叶寡妇微笑着说:“他答应我的,等目前这个案子结了,我们就马上离开小镇,去南方的小城市生活。” 我对他报以微笑后,出门了。 至于流传在外面的风言风语,大致是说周伯在老家有家室,并没有正式离婚,他在这边跟叶寡妇搅在一起,在中国这样的直男癌社会,外人自然认为叶寡妇是拆散他人家庭的小三。 刚才看到叶寡妇脸上盛开的那朵微笑之花,纯粹只有情窦初开的少女才有那样的灵动,。 人,在爱情面前,大致都一样滋润和痴呆吧。 当天下午,我便来到成都,委托洁的老公在警察系统里找到了黎果的联系方式,他目前在青羊区的一个公安局任职。 我说明了找他的目的,约在宽窄巷子的一个饭馆吃晚饭。 六点刚过,一个四十岁的左右的男人走进店里。 高高瘦瘦,有秃:“不错不错,现在成大作家了,真是让我高兴啊!” “黄叔叔,您这是?” “哦。”他恍然大悟,“我这是来帮助贫困户的,温幺娘昨天晚上赶鸭子回窝的时候,不小心甩了一跤,我们民政局有义务精准扶贫嘛,所以我今天带了点礼物来慰问。” 我看到屋子中央放着一桶油一袋米。 “不仅是孤寡老人,还是贫困户,你们是不是要多考虑一下呢。” “是是是!在考虑,今年不是要给她摘掉贫困户的帽子吗?” “摘掉?怎么摘?”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去年我们给她老人家送了一批鸭苗,有30多个,今年鸭子长大了,按照人均收入算,算上这一批鸭子的价值,她就脱贫了!” “那脱贫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每个月的贫困补足没有了?” “你们怎么能……” “是是是,我知道,我明白。”黄今明拍着我的肩膀,安抚我激动的情绪,“这也是上面要求的,今年脱贫的任务艰巨啊,我们也没有办法。” “整几个鸭子进来,就把贫困户脱贫了,你们简直……是太荒谬了!” 黄今明走后,温幺娘突然冒来了一句:“哟,这帮孙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晚上,睡在床上,这几天所经历的片段在脑海里反复回放。就像少了一块拼图,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没有抓住,我辗转难眠。 突然,温幺娘的一句话像道闪电刺穿了意识的阴霾——“妖怪在山上!”。 a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二三章 地道的秘密 不少人对隐居充满了遐想,那个用斧头砍死了妻子后自缢而亡的神经病诗人顾城说:“中国人只创造了两个理想,一个是山中的桃花源,一个是墙里的大观园。我的笑话不过是把大观园搬到了山里,忘了林黛玉的药锄是葬花用的。” 隐居大都是一个笑话,就如同我回到桥边镇,抑或是吴光复在这深山里修一个深宅大院。 他在成都,别墅都有好几栋。 我不得不怀疑,吴光复跟他的傻儿子藏在这里,是不是为了隐藏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屋后的地道像条秘径,通往秘密的源头,那里是不是隐藏着我觊觎的所有真相? 吴涛不经意间说,地道藏着小孩,以致我对此深信不疑,地道里面一定有他们想要掩饰的事物。 当吴光复诡秘地出现在我身后时,看到他的眼神有种凛冽的光,跟以前不太一样。 “这里面都放着杂物,吴涛这傻孩子,给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 站在旁边的吴涛突然捂着嘴傻笑起来:“嘿嘿嘿,地道里藏着小孩子!”他指着那扇铁门,笑容瞬间被夺走,脸上的表情凝固着。 “你小子胡说什么啊!什么孩子?!”吴光复回头训斥着吴涛,“回屋里去!” 吴涛嘟着嘴走开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孩子这里有问题,老是胡说。”吴光复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哎,我拿他也没办法啊,谁叫他是我儿子呢。” “哦,他说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是他小时候玩过的洋娃娃,这小子还惦记着呢。走吧,出去吃饭!今儿我们得喝两盅,这么久不见,你看看你,长这么高了,镇上估计就你最高,在路上碰到你,我肯定认不出来,哈哈。” 吴光复用手勾着我的肩膀,我的身体仿佛被一条恶蛇缠绕,极度不适,只想尽快离开此地。 饭间的气氛稍显尴尬,吴涛瞪着双斗鸡眼嘿嘿傻笑,米饭在他身下散了一地。 吴光复有一茬没一茬地问我为什么回镇上北京不好吗回来生活还习惯吗。 我心不在焉地敷衍着,趁机拿出手机拍了一张他的照片。 胡乱吃了两口,便找借口离开了。 走出吴光复的大院,身上挂着的秤砣终于落地,紧张的心绪有所缓解。 直觉告诉我,院子里的地道没有那么清白,也没有那么简单。 寻思,吴光复与宋天明有矛盾,宋天明也许知道一些吴光复的秘密。 我决定去拜访宋天明,但是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温幺娘的家由于前两天的大风,屋是不是嘛?” “哦,明白了。” “吴光头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杜正廉替他背锅进去以后,他还挺照顾杜正廉的儿子杜利,杜利家承包堰塘养鱼,也就是个空合同,基本就是免费给他用。” “杜利和淑芬的儿子张宇航这次失踪,您觉得跟吴光复有没有什么关系?” “这个不好说啊。” “还有,张宇航为什么不跟着杜利姓杜,而跟着他妈姓张呢?” “以前这娃是姓杜,他爷爷去蹲大牢后,家里人给小孩算命,说这娃啊,命不好,不改姓养不大的,然后就改姓跟着他妈姓了。” “这样说,吴光复让杜正廉背锅了,所以心里有点歉疚,于是处处照顾这杜正廉儿子一家。” “是嘛!杜正廉进去了,吴光头自然要罩着杜利和张淑芬。” “不瞒您说,我总觉得张宇航的失踪跟吴光复好像有某种联系。” “这个……你是啥子意思呢?” “不知道,只是直觉。我今天去了一趟吴光复家,总觉得怪怪的,似乎哪里不对。” “你是说他那个傻儿子吧?这傻货都40岁了,长得还跟一个孩子似的。” “什么?您说吴涛已经40岁了?” “对呀,这狗日的别看他傻,心里可坏了。当初这货可喜欢镇上的武小梅了,天天流着哈喇子到人家门口傻笑。吴光头呢就去提亲,人家哪看得起你家那个傻子,再有权有势能怎么着?后来,吴小梅嫁给了罗闯,结婚当天,这傻子居然在婚礼现场打滚闹腾,哈哈哈哈,吴光头那脸色啊,比死人还难看,抱着这傻子屁颠儿屁颠儿就跑了,见不得人啊。所以,这家子搬到山上去了,镇上的人还宁静一点。后来,罗闯和武小梅生了对双胞胎,大家都羡慕得很,不过可惜,谁能想到出这样的茬子,哎!真是好人没有好命啊!” “罗闯掉下悬崖那会儿,外人有什么闲言杂语吗?” “这个倒没有,都说他找孩子心切嘛,不小心失足掉下去了。武小梅经受不住打击,脑子出来问题,最后自杀了。哎!狗日的,这么漂亮一个姑娘,就这样没了!”宋天明又摸出香烟,试了试印着**的廉价打火机,还是打不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二四章 真相初显 “什么自杀,武小梅明明是吴涛那个傻子弄死的,先奸后杀!” 跟宋天明谈话间,宋金刚马着一张脸,像头愤怒的公牛闯进屋里。 显然,他听到了之前我与宋天明之前的谈话。 宋天明眼一瞪,表情一紧:“刚子,可别胡说!” 宋金刚径直抱起茶几上的水壶,直接对着壶嘴灌了几口后,一抹嘴巴:“什么胡说!智力正常点的人都看得出来。吴涛早垂涎武小梅了,只是没有找到机会下手,武小梅死了儿子老公,人也疯疯癫癫的,这狗日的看准时机,把人家玷污了。可是他人并不傻,怕出事,把武小梅掐死了。然后,他爹吴光复来收拾烂摊子,故意伪造现场,把武小梅弄成自杀的样子,再加上吴光头在北京有靠山,下面谁敢去查啊?我推测啊,事实准是这样。” “你……你……你推测?你是谁啊?现在是讲法律的时代,不是你说啥就是啥?”宋天明警觉地起身,将房门带上后压低声音说,“其实啊,刚子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自从罗闯和武小梅家破人亡后,吴光头也搬到山上去了,这天杀的怕是干了亏心事,没有脸面对父老乡亲。” “那你们觉得,尹婷、双胞胎和张宇航的失踪,还有罗闯掉下山崖,跟吴光复有关吗?” “不好说啊。”宋天明吸了一口气,“刚才你说,吴涛这傻子说漏了嘴,什么地道里面藏着小孩,我也觉得很奇怪的嗦。这熊娃儿,怎么平白无故地来这么一句。” 宋金刚蹭地站起来:“你们看看,我预料的准没错,这两爷子绝对不干净,要不,我们直接杀到他家地道里,把他的阴谋揭个底朝天,也算是替天行道!” “刚子,你先坐下。”宋天明稳住宋金刚的情绪,“我们要不要先把这些情况告诉周伯那边?” “还是先不要了吧,我们得到的消息都捕风捉影的,还是不要给派出所添麻烦了,扰乱他们的办案逻辑。”我说。 宋天明思考片刻后说:“说得也是,刚子你看看,人家小宇就是比你心思缜密。” “但是,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们……” 父子俩心无城府,虽然表面上给人凶恶的感觉,其实内心单纯。 他们熟悉小镇的人情世故与一草一木,有他们相助,或许真相更能早日大白于天下。 我将康建设对武小梅进行尸检时遇到的诡异事情,以及温幺娘口中喃喃自语“妖怪”等事情告知宋天明父子。 宋金刚更是激动异常,断定吴光复就是潜伏在镇上的恶魔,坚持要扛着斧头直接冲进地道,把孩子救出来。 “如果我们推测正确,吴涛对武小梅实施**的时候,被她婆婆温幺娘撞见了,所以她潜意识里把吴涛当成了‘妖怪’。那么,她一定还认得出吴涛。我也是马虎了,总觉得吴涛一直是个小孩,没长大,没想到他已经40岁了。”我说。 宋金刚愤愤道:“对,这狗日在那个时候已经性成熟了,有欲望了,可不是个娃儿,所以完全有可能是他作案。我的意思啊,咱们直接冲到山上,把这两爷子拿下,扭送派出所。” “你小子之所以办不了大事,太鲁莽了,听听小宇怎么说。”宋天明看着我。 “我觉得,先不要忙,我再找机会拍一张吴涛的照片,让温幺娘指认,如果‘妖怪’真的是吴涛,说明吴涛极有可能就是对武小梅下手的真凶。也有可能,尹婷、双胞胎和张宇航失踪,都是这俩父子犯下的罪孽。我们可以深夜潜入他家地道,探个虚实,如果孩子真的在地道里,那就不必说,马上报警。如果我们什么都找不到,地道里跟吴光复说的一样,只是放着一些玩具洋娃娃,我们也不至于陷入不利境地,被吴光复抓住了把柄。” “好,好,小宇的主意好,我们就这么办。”宋天明让宋金刚送我出院子。 分别时,宋金刚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自己注意安全,这个小镇是我们共同的净土啊,我们团结一致,把那坏蛋抓出来。” 宋金刚脸上的微笑虽然很僵硬很短暂,但是,还是让我受宠若惊。 在旁人眼里,这孩子是一个不会笑的面瘫怪。 “只有你才配得上刘芸,希望,你以后好好对她。”走出了几步,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我转过身,微微一笑:“你误会了,我对刘芸的感情,就像对待亲生妹妹一样,你不要多想。” 他点点头,跨着大步走开。 所有的真相似乎即将解开,为了探了周伯那边的口风,我来到派出所。 外面围着一群人,里面传来一个妇女撕心裂肺的哭喊:“你们还我孩子,你们还我孩子,你这这群畜生啊!” 我走到窗边,看到一个警察拉着这名妇女,无奈地说:“这归计生部门管,跟我们没有关系啊!你们跑到派出所来闹,我们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我问旁边一个中年妇女怎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说:“造孽啊,这家媳妇儿怀孕7个月了,上周被计生部门拉走强制引产,这已经是镇上第三个被强制引产的妊娠妇女了,哎!据说来了个新管事的,要完成啥子计生任务,把我们桥边镇闹腾得,哎哟!是我,老子要拿着刀子跟这些人拼了。” 另外一个中年男人揶揄道:“你拿啥子跟别人拼?人家有刀有枪,把你毙了,还给你安一个危害公共安全罪,嘿嘿。” 走进派出所,那个警察认识我,给我打招呼。 “他们这样做是违背宪法的!你们也不管管?”我厉声说。 “我们也没有办法管啊,县上出的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的,规定‘计划外怀孕的,应当及时中止妊娠’。” “那你们就有权利胡作非为,强制堕胎吗?告诉你们,这个什么破烂条例,完全是违法的!” 围观的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我的观点。 那警察见人多势众,语气立马低了几分:“我们也只是协助计生部门的工作而已,你们要闹,去计生部门闹好了。” “周伯呢?遇到这种事情他怎么躲起来了。” “他出去办事了。” 看来,这些事情已经让派出所头疼的了,张宇航失踪案他们应该毫无头绪。 当务之急是要拍到一张吴涛的照片,想到此,我立即往山上走去。 在离吴光复的别墅还有一里地的地方的山腰上,有一个供路人歇脚的小平台。 我听到有声音从那边传来,没错,是周伯的声音。 而另外一个声音,有些嘶哑又有些焦躁,是吴光复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二五章 周伯与吴光复的交易 ,最快更新北京梦未央最新章节! 猫着腰,蜷缩在灌木丛中,周伯的侧脸表情显露出他有些魂不守舍。 吴光复双手叉腰,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我们处理那件事,没有任何破绽,康建设这老头儿,量他也不敢造次。”周伯喃喃说。 “我倒不担心那个退了休的法医,老子现在担心的是曾小宇,这小子莫名其妙地回到镇上,上次来我家,感觉这小子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哼哼,”周伯鼻子里轻蔑地喷出两个音符,“他能知道什么?即使他想查,又能查出个什么东西来?当年提拔你大舅那个‘大人物’,在北京不是有点人脉吗,他打个招呼,下面的人敢不听?” “我说周老伯啊周老伯,你人是真老了?这个大人物,现在已经成‘大老虎’了,正在接受中纪委的审查,原来跟他混在一起那帮人,一个二个都落马了。我不管,你最好想办法早点把那小子打发走!” “哦,你现在怪我办事不力了,当初,要不是你儿子把人家推下山崖,又干出了这么……这么丧徳的事情,你至于下辈子活成这个样吗?躲来躲去的!” “让你办点事情怎么就这么费力呢?你又不是义务帮忙,你不帮我,你以为原来那个派出所所长会无缘无故被调走让你来接班?”吴光复提高声调,质问周伯。 “好好好,现在不扯以前那些旧事了,想想办法,怎么把现在目前的危机解决掉。”周伯摸着下巴胡子,这是他想问题时的习惯动作。 “反正,你要想办法息事宁人,我只有这个儿子,老子去蹲监狱了不要紧,老子死都不怕,但不能让我这儿子受罪。不然,你这派出所所长的位子,也保不住的。” 吴光复愤恨地转身离去。 周伯待在原地,似乎在冥思什么,两三分钟后也缓缓踱步而去。 待他们都走远,我从树丛中爬出来。 看来,我们推测的一些事情坐实了。 罗闯在找孩子的时候,被吴涛推下山崖摔死。 至于周伯说的吴涛干的“丧徳的事情”,是不是将武小梅先奸后杀,然后吴光复串通周伯伪造死亡现场,还不能确定。 但可以确定的是,周伯从中获取的好处,便是得到了派出所所长的职位。 需要证实一点,温幺娘口中的“妖怪”,究竟是不是吴涛。 如果是,那么武小梅之死,多半与吴光复父子和周伯脱不了干系。 当吴光复开打院子大门,脸上先是一阵惊愕,随即机械地堆上笑容:“小宇啊,赶快进屋。” 我从背包里拿出礼物说:“上次涛涛哥生日都没有送礼物,这次特意来补上的。” 吴涛立马扑将过来,凶狠地从我手中抢过礼物盒,到旁边去拆了。 “这孩子,总是虎头虎脑的,没吓着你吧。”吴光复给我倒上一杯水。 “没有啦,他喜欢就好。” “瞧你,来就来吧,还这么客气。对了,晚饭在这里吃吧,吴叔叔给你露一手。” 吴光复并不想要我和吴涛单独相处,让我去厨房帮忙,他可能怕儿子又不小心吐露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我还是找准机会,拍了一张吴涛的近照。 吃完饭,我便找借口匆匆离去。 还没有到温幺娘家,手心就开始冒汗,心跳异常猛烈。 也许,这一切即将水落石出。 迷城,终归有云开雾散现真容的时候。 冤屈与孤魂,也总有得到洗礼的时刻。 颤颤巍巍地摸出手机,递到温幺娘沾满粘稠的眼屎的双目前。 她用手擦了擦眼睛,双眼眯成一条缝,脸上没有反应。 随即,她把手机接过去,仔细地看。 “是他!妖怪啊!妖怪啊!” 她受惊,条件反射似的将手机扔到地上。 “你确定是他吗?”我把手机拾起来,再次放到她眼前。 她看了一眼:“没错!就是他,他害死了我的媳妇儿,你们赶快抓住他!抓住他啊!不要让他跑出来害人啊!” “没事!您别慌,我们现在就去抓他。他再也不敢出来害人了。”我安慰着温幺娘。 她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像一朵即将凋零的残花,弥漫着悲哀与绝望。 随即,来到宋天明家,将所有情况告知了父子俩。 宋天明将茶杯重重地在桌子上一磕:“我就知道周老头儿不是什么好东西,狗日的为虎作伥,不得好死。” “怎么办?要不要直接去县上报警?”宋金刚问我。 “我们目前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如果贸然报警,不仅一无所获,还可能打草惊蛇。温幺娘本来就痴痴呆呆的,单凭她的一己之言,没人会信。所以,我们需要证据。而且,吴光复现在已经怀疑我了,我担心他很快会带着他的儿子永远消失。”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宋金刚焦急地来回走动。 我说:“目前,我们还不清楚那几个孩子的失踪,跟吴光复他们有没有关系,但是,罗闯、武小梅的死,他们肯定脱不了干系。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潜入那个地道,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这一切的关键秘密和证据。我在县上有一个朋友是警察,我们一旦发现地道里有证据,立即让他们上来。” 宋天明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很晚了,你马上给你那朋友打电话,我们准备一下出发,不能让吴光头这个贼销毁证据或者跑了。刚子,你抄一下行头,我们待会儿就出发!” 我拨通洁的电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她随即通知他丈夫,他们马上带着县里的一拨警察赶赴过来。 末了,洁让我先等他丈夫来了再一起上去找吴光复。 我担心吴光复毁掉证据,功亏一篑,便安慰她说没事。 挂断电话之前,她叮嘱我一定小心行事。 茫茫夜色中,我们仨刚走到半山腰,突然一阵疾风刮过,人站立不稳。 瞬间,树木在黑暗中像复活的妖怪张牙舞爪地摇曳着。 接着,天上猛地滚过一个闷雷。 宋天明望着天穹,慨叹:“天地恸哭,看来今晚有冤屈昭雪啊!” 为了隐蔽,我们没有带手电筒,凭着路感往前摸索。 不一会儿,密集的雨点打在我们身上,山野树林也躁动起来,犹如齐鸣着一曲悲怆的复仇之歌。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二六章 惊魂血夜 ,最快更新北京梦未央最新章节! 天与地,仿佛被密集的雨帘黏在一起。 山野间,咆哮着雨水蹂躏万物的巨响。 借着闪电的亮光,我们摸到吴光复别墅的围墙根下。 “从那个地方进去,应该就是他家的后院。”宋金刚指着围墙外的一角,那里,正好有一棵泡桐树的枝桠伸入院墙,可以顺着树爬上去再进入院子里。 宋天明二话不说,像只猴子三下五除二地窜上树,之后悄声无息地下到院墙内。 “待会儿如果遇到什么危险,麻烦你告诉刘芸,我……我真的挺喜欢她。请你帮我照顾好他。”木讷的宋金刚突然忧郁起来,令人有种不祥预感。 “我们仨好好地进去,也会好好地出来,今天谁都不会有事。你不要想多,我们的后援马上就到,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拍拍他的肩膀。 这时,电话响了,那边是洁的丈夫樊警官。他的声音显得异常焦急而无奈。 “小宇,我们在路上遇到一些情况,大雨导致塌方了,镇上派出所的电话也打不通。我们已经联系了疏通单位,会尽快赶过去,你们那边按兵不动,等到我们来了再处理。” 挂断樊警官的电话,我对宋金刚说:“县里派出所的遇到塌方,暂时进不来了,他让我们先不要盲目行事。” “哼!这帮窝囊废,他们跟吴光复和周伯肯定是一伙的,不想让我们拆穿他们的阴谋!管不了他们了,我马上要进去,查他个水落石出!死就死吧!” 宋天明在里面轻轻敲了敲围墙,压低声音说:“你们俩在外面嘀咕什么呢?还不进来!” 宋金刚看了我一眼,翻身上了树。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似乎没有退缩的余地。 正要起身上树,突然不远的树林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谁?” 没有应答。 想来是风雨或小动物制造的出来的声音,没有多想,我也紧随宋金刚爬上树溜进院子里。 宋天明父子跟着我身后,压低身姿,悄悄摸到地道的铁门处。 “就是这里了。”我悄声说。 宋金刚从背包里掏出钳子和扳手,借着雷声的掩盖,没有撬动几下,锁咔擦一声就被打开了。 鱼贯而入后,我轻轻带上门。 随后,宋金刚从包里摸出三支手电筒。 灯柱里,一个向下纵深的幽深的阶梯出现在眼前。 “这狗日的,挖这么深一个隧道,八成藏着这龟儿子的罪证。”宋天明说着,蹭蹭下到阶梯底下。 打开一扇灰色的门,仨顿时惊呆,这下面别有洞天,空间异常大,还有股麝香的气味。 宋金刚找到电灯开关,“啪”,几排射灯照出了一间巨大的库房。 里面堆放着一些瓷器、书画还有珍惜动物的标本和洁白的象牙。 “哇,这狗日的。”宋天明感慨,“这些都是值钱的古董吧!” 宋金刚将墙角的帆布哗啦一声揭开,我们又是一惊——那里堆着一摞摞百元大钞,数目至少以千万上亿计。 接着,另外一边的帆布被我揭开,金光闪闪的金条映得屋子里黄了半边。 我们的脸,也变成了诡异的金黄色。 “天啦!”宋金刚瞪着愤怒又惊恐的眼睛,“原来这个地道,是吴光头这贼娃子藏匿赃款赃物的地方!” 宋天明拿起一根金条,用食指弹了弹放到耳边仔细地听,然后摇摇头,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不知是震惊还是无语。 还沉浸在这不可思议的情境中时,一声咳嗽传来,让我们三人顿时警觉。 “在那个屋里。”宋金刚指着角落里的一个隔间。 我们立马闯进去,只见一个小孩子躺在角落的小床上。 宋金刚抱起那个小孩,看到他的面容,我的心凉了半截。 “宇航!宇航!是宋叔叔。”宋金刚轻轻拍着张宇航瘦削而苍白的脸蛋。 “妈的!原来真是吴光头绑架了小孩,我们马上找这狗日的报仇去!”宋天明怒吼着。 我蹲下来,紧紧抓着张宇航的手,像握着一根朽掉的枯枝,他的手随时会被折断一般。 想到回镇上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他还是一个健康活波爱笑的孩子,如今,却被折磨得骨瘦如柴,气息奄奄。 心里感到无比辛酸与悲伤,眼泪不由自主地从我眼眶滑落。 “宇航,醒醒!我们来救你来了。”我呼喊着。 张宇航缓缓睁开无神的眼睛:“曾叔叔。” “嗯嗯,是我,我们现在就带你出去,带你回家,去爸爸妈妈那里,你要挺住,好吗?”我抱着他准备起身离开。 但是,裆在门口那个人,让我们仨顿时呆住了。 吴光复眼里放着凶恶冰冷的光,手里是一把漆黑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们:“本来今晚过去,我与儿子,还有这里的一切都会消失。没想到,最后时刻,你们还是找上门了。” “你这个恶贯满盈、人面兽心的杂种,残害镇上的儿童,你儿子杀了两个人,今天就是你们两爷子的末日,老子跟你拼了!”我和宋天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宋金刚抡起扳手,猛然扑向吴光复。 “碰”,一声枪响后,宋金刚应声倒地。 耳朵里被震得嗡嗡作响。 “刚子!”宋天明正要扑过去。 吴光复立即将枪口对准他:“都别动,今天你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宋金刚捂着左下腹,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血渗出来,在黄金的映照下,特别鲜艳。 “刚子,你没事吧!刚子!”宋天明欲哭无泪,慢慢瘫在地上,“我求求你放过我儿子,你要杀,杀我,好吗?” “是你们自己来送死的,我谁都不放过!”吴光复的脸上像生锈了一般。 “我们可以死,到了这个地步,也要让我们死得明明白白!”我说。 吴光复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在那堆崭新的钞票上,手里的枪依旧纹丝不动地指着我们:“小宇啊小宇,念在你父亲当初待我不薄的旧情上,本来想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自己来找死。你想死得明白,好,没问题。你有什么疑惑,请问,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就当给你们送行咯。” “为什么要伤害张宇航?为什么是他?”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二七章 枪口余生 ,最快更新北京梦未央最新章节! “伤害张宇航?你是哪只眼看到我伤害他了?”吴光复不削地说。 他的秃顶闪着龌龊的光亮。 “你把他关在地道里,折磨成这样,还不叫伤害?”我抑制不住悲愤。 “这孩子早就没救了,小脑里长了个瘤子,医生说他最多还能活20多个月。” “难道这就是你绑架他的理由?” “张淑芬和杜利早就知道这孩子没救了,弄死了也不甘心,所以盘算着生第二胎。直到淑芬怀上了,而且B超检查是个儿子。本以为第二胎罚个几万就生了了事,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杀出个狠抓计生的领导,要把超生的妊娠妇女全部引产。那两口子立马慌了,怎么舍得流掉这个儿子,这可是杜家传宗接代的机会啊,杜正廉在号子里就等着这个好消息……” 我打断吴光复的话:“那关你什么事?” “当时,杜利和淑芬找到我,说淑芬的肚子一天天变大,迟早计生部门要来抓人引产,让我帮着想办法……” “于是你们借着小文文的失踪案,谋划了一宗张宇航密室蒸发案,接着让淑芬去报备张宇航死亡,这样,她就可以顺利生下这个孩子,而不会当成超生的妊娠妇女被流掉。” “周伯说你聪明,果然不错啊。”吴光复喃喃说。 “之后,你们瞒天过海,将我们全部都欺骗了。” “我念着当初杜利他爹杜正廉替我背黑锅进去了,所以就决定帮他们一把。本来这事儿,要放在以前,我大舅没被关进去的时候,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但是,人走茶凉啊,这世道,太他妈的世态炎凉了。我去县里跑了一趟,这个新来的领导,狗日的就一酷吏,油盐不进。逼得我们策划了这样一处。”吴光复摸了一把他那锃亮的光头。 “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要是草菅人命,你现在看到的就是张宇航的尸体了。在这里,我天天给他吃香喝辣的,跟对吴涛一样的,哎,可惜这孩子命不好啊,得上了这病。” 我环顾四周:“你看看,你周围的一切,你觉得真的值得吗?这些东西,你一辈子用得完吗?” “哼哼。”吴光复冷笑一声,“其实嘛,告诉你了也无妨,这里的东西,只有少部分是我的。当年把我大舅提上去的那个北京‘大人物’落马了,他出事儿后,我大舅预感到大事不妙,就把他这辈子的家产送到我这里来,让我代为保管。果然,没过多久,他也被弄进去了。” “一群贪官污吏!”宋天明怒目圆瞪。 “谁又不贪,你宋天明到了那个地位,还不是照样贪。” 宋天明说:“父债子还,迟早你那傻儿子要为这些付出代价。” “反正待会儿这里就多了三条冤魂,你们想死得明白,好,让你们死得明明白白。其实,吴涛根本不是我儿子。我大舅当年虽然官升得快,但他媳妇儿一直没有生育,后来他找了一个情人,生下了吴涛,送给我养着。我跟这孩子有了感情,一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 “报应啊报应!太贪了,这就是报应!生个野种也是痴呆!”宋天明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意。 “你闭嘴!”狰狞的吴光复手里挥舞着手枪,狠狠抵在宋天明脑门儿上,“你们这些贱民,我儿子想玩就玩,想杀就杀。武晓梅这婊子,还装清高,她根本配不上我儿子,我儿子干了她是她的荣幸。罗闯该死,敢跟我儿子抢媳妇儿,就是这个结果。他们不死,天理难容!” 我说:“那么,是你和周伯共同谋划了武晓梅所谓的‘自杀案’,其实是你儿子杀了她和她的丈夫。” “当然,其中还少不了我大舅的协助,才把康建设这法医弄下课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没问题了该上路了,待会儿把你们处理完,一把大火,这里干干净净。我和儿子,已经在东南亚找了个地方,你们没人找得到。哈哈哈哈哈。”吴光复狂妄地笑着,笑声在地下室的封闭环境里显得愈加放肆。 宋天明将衣服脱下来捂在宋金刚的伤口上,瞬间,他的衣服便被鲜血染红了。 “刚子,你挺住,爸爸……爸爸在这里陪着你,没事的,没事的。”宋天明强忍着泪水,伏在不停喘息呻吟的宋金刚面前。 我心想这次我们真的在劫难逃了,可惜,他们父子俩不该遭遇这样的结局。 “我只有一个请求,看在我父亲当年推荐你当镇长的份上,可以答应我吗?”这时,我内心反而宁静了。 “你说来听听。”吴光复十分警觉,站在离我们五米开外的地方,预防我们突然袭击。 “这件事,是我在查,跟宋哥他们没有关系,你杀我可以,请你放他们走。” “笑话!不可能,今晚除了我,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地下室。” “好,既然这样,我还有一个问题,当初尹婷、双胞胎和小文文的失踪,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这三个小孩的事,还真跟我们没有丝毫关系。”这时,吴天复露出诡异的笑容,“不过,谁是真凶,我是知道的,可惜你没机会查出来了,哼哼。” 说完,吴光复将枪口对准我。 “别开枪!”宋天明大叫一声。 在吴光复扣动扳机之际,他身后闪现出一个黑影。 “碰”一声,并不是枪响。 吴光复重重跌倒在地上,手里的枪摔到我们跟前。 宋天明扑过去,捡起手枪,对准吴光复和那个黑影。 “别开枪,是我!” 我定睛一看:“白宗泽!怎么会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陈菲的小跟班白宗泽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在这个关键时刻挽救了我们的性命,我心里满是疑惑。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宋天明搀扶起宋金刚,他把手枪交给我:“注意安全!” 我检查了一下吴光复,脑袋上被白宗泽用石头砸了一个洞,昏过去了,但尚有呼吸。 “你们先出去,赶紧送宋金刚去医院,我要找一根绳子把他绑起来。” “那你小心一点。”宋天明说完,背着宋金刚迅速上了台阶。 “白宗泽,你带着张宇航跟宋叔叔他们一起走,这里我一个人可以搞定。” “好的!”白宗泽抱起张宇航。 他离开时,我将枪递给他:“这个你拿着,可能用得上,还不知道这吴光复在这山头上藏了些什么鬼名堂,你们一路小心。” 白宗泽接过手枪,说:“那你也小心了。” 待他走后,我找到一些麻绳,将昏迷的吴光复绑在柱子上,再三检查他即使醒来也无法挣脱后,我摸出手机,来到室外,手机上的信号瞬间从“无服务”到满格。 拨通樊警官的电话,他说路已经被疏通,正在急速赶过来。 我说到山脚的岔路口等他们。 随即,我匆匆忙忙往山下赶去。 这时雨虽然停了,但乌云没有散去,路上漆黑一片,我摸索着往前走,几次差点滑到。 旁边,雾气氤氲的万丈深渊,犹如地狱的入口,随时可能窜出一头巨型的噬血魔鬼。 突然,树丛中传来一声怪叫,一个黑影窜出来,我的身体被重重的顶撞了一下,随之失去平衡,向悬崖边滚去。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卷 废土时代 第二二八章 殒命悬崖 ,最快更新北京梦未央最新章节! 坠入悬崖的瞬间,一个模糊的物体在我眼前闪过,求生欲与一刹那的灵光闪现,让我下意识地伸手,死死抓住那个物体。 那是一株一米见长的柏树苗,我紧紧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整个身体悬在崖上,一松手,便会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有人说,进入冥界的瞬间,人生的画面会在脑海中迅速回放,然而,没有谁有能力和办法佐证这个说法。 有那么一刻,我内心平静如水,犹如童年攀上高树遥望风景,在田野中招蜂引蝶般,身体与灵魂沉醉在四周的草木中,与泥土岩石融为了一体。 我看到远山在黎明的晨曦中,诱人的轮廓逐渐显现,山谷流动着的雾气像大山圣洁的围裙,将其装扮得如同仙境。 自己的时刻来临了吗? 失重之后,短暂的飞翔,是生命的尽头,在那里,有我的爷爷、舅舅。 手慢慢从那根变形的柏树苗上滑落,我却没有惊慌。 有一缕轻柔的阳光透过朝霞,映照在手上,我似乎听到了万物生长和花开的声音。 上帝对生命的制裁,如此随机,如此草率,有时,根本不给人足够的时光,去体验洪荒的伟岸、生命的柔美。 这时,头顶上传来粗鲁诡吊的笑声:“嘿嘿嘿,你要死了!你要死了!” 吴涛正举起一块巨石,向我砸过来。 我闭上眼睛,安然接受人生的审判,却并未感到绝望。 所有荣光与罪恶,欲望与情怀,将化为乌有。 之后,世界依旧坦然,谜底继续藏在山石头之间,万年不腐。 碰——声音在山谷中荡起阵阵回声,惊起飞鸟无数。 我大惊,睁开眼,吴涛头上多了一个枪眼,汩汩冒着鲜血。 他的眼睛睁又圆又大,像被开窍了般,脸上出现了罕见的微笑。 在他一生中,这种灵动、正常的笑容,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 晨曦中,吴涛身上仿佛有种圆寂涅槃的况味。 他手上举起的巨石,从我身边掉落。 他的身体,像沙袋一样掉下悬崖,在浓稠的雾气中划出一道曲线,消失了。 一支手从悬崖上伸下来:“抓稳了!” 是白宗泽的脸。 我抓住他的手,被他拉了上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们瘫坐在悬崖边,惊魂未定。 满身鲜血的吴光复从树林里走出来,他抡着一把斧头冲过来:“你们这群畜生,杀了我的宝贝,我老吴跟你们拼了!” 白宗泽立即举枪对准吴光复。 “不许动!”此时,樊警官带着一干警察,气喘吁吁地冲将上来。 “放下斧头!放下手枪!双手举过头顶!” 吴光复凝固在原地。 白宗泽赶紧将手枪扔到地上,我们同时将双手举过头顶。 这时,众警察举枪对准吴光复。 “放下斧头!双手举过头顶!别干蠢事!”樊警官一边瞄着吴光复,一边缓步靠近他。 “哼哼,哈哈。”吴光复笑了,依旧是那种阴冷到骨子里的笑:“我吴光复顶天立地,这一辈子没有怕过谁。你们这些跳梁小丑,想抓我,审判我,门儿都没有!” 末了,他转向我:“我知道谁害死了那三个小孩,他们死得很惨很惨,遭受最残酷最无人性的虐待和折磨。现在,小文文也在经受折磨,也许,快要死掉了,哈哈。但是,你永远查不出真相。恶魔,在暗处,盯着你。哈哈哈哈……” 说完,吴光复扔下斧头,径直朝悬崖边冲去:“儿子,爹来陪你了!黄泉路上,我们爷俩作伴,不会孤单的!” “不要!”我大叫一声,猛扑过去。 在吴光复纵身一跃的同时,我薅住他的衣服。 我们俩迅速向山崖下滑落,说时迟那时快,正要坠入深渊之际,我的双脚被白宗泽死死抱着。 这样,我们三人便悬在崖边。 “你不能死,告诉我,真凶是谁?” 我用尽全身力气,咬紧牙关,抓着吴光复的衣服,以致指甲破裂,鲜血长流。 但是,我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吴光复的眼里,是绝望,似乎又是解脱,他摇摇头,挣脱了我…… 警察迅速冲上来,将白宗泽和我从悬崖上拉回去。 如同在梦游,不知身在何处。 昨晚发生的一切,像一个冗长而诡异的噩梦。 当阳光照在我脸上,青草的芬芳酝酿,才恢复些许意识。 樊警官递过一瓶水,我喝了一口,喉咙隐隐作疼。 “你没事吧?”他问。 我木讷地摇摇头:“没事。” 他拿起我的右手检查了一下:“指甲都破了,需要立即包扎,不然会感染。” 白宗泽和我被送到县医院,他没有大碍,只是肌肉受到了一些挫伤。 没有等到医生给我包扎完手指,我便迫不及待地闯进宋金刚所在的科室住院部。 宋天明正坐在他床边。 “小宇!”宋天明看到我来了,一下子情绪失控,伏在我怀里哇哇大哭。 这样一个纯爷们儿,终于被经历的磨难冲垮了情感的大堤。 待他哭完之后,我问:“刚子没事吧。”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没有伤到内脏和动脉,失血过多昏迷了。医生说,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这个狗1日的,跟我一样,命大。”宋天明喜极而泣。 “哎,我实在过意不去,真的太对不起你们了。” “不要说这些话,恶人自有恶报,我们这是在替天行道。” 在另外一间病房,淑芬与杜利正抱着张宇航哇哇大哭。 “儿啊,我对不起你,你原谅妈妈啊。”淑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宇航颤巍巍地伸出手,给她擦着眼泪:“妈妈不哭,航航爱妈妈。” 淑芬抓着张宇航的手,如获珍宝似的亲吻着,泪如泉涌。 两个警察走进来,其中一个说:“该走了!” 淑芬舍不得离开宇航,最后,被杜利拉着将母子分开。 “对不起。”淑芬见到过,一脸的愧疚。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说。 她微微点点头,随即被警察带走。 他们刚走,梅哥和尹德基便气势汹汹地冲进病房。 “你怎么这么鲁莽,这种事情都不跟我们说一声!你……”尹德基焦躁地说。 梅哥挺着一大肚子:“人没事就好,尹子哥说得对,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们啊?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不是没事吗,别担心,你看你,一大肚婆,到处跑来跑去干嘛,赶快回去养着!” 梅哥女汉子那一面又开始显露:“我身板儿硬朗得很,要早知道这吴光头是这号人物,我立马亲自上去收拾这畜生,扒了他爷俩的皮。” 尹德基赶紧过去扶着梅哥坐下:“女王大人别动气,你可要悠着点。” 梅哥见到张宇航,母性大发,温柔地看着他,问他想不想吃什么东西。 张宇航说不饿,想妈妈。 尹德基把我拉到阳台上:“你这次真的是太蛮干了。” “现在想起来,我确实不该这么冲动,两条人命,哎!” “我倒不是说吴光头那两爷子,他们贪污受贿,强奸杀人,该死,我是担心你出事啊。你一回来,这么多怪事咚咚咚就来了。你是不怕死,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向耿浩和卢泽汓交待啊。上次去西北参加耿浩的婚礼,耿浩嘱咐我,今后要保护好你,我可不想失职!” “我不想搞事,但这些事迟早要出。” “你别说了,这次算你命大,但不能有下次!这样,梅梅要生产了,我马上要带他回北京,你必须跟我们一起回去,别在这里瞎掺和了。” “不回!” “你想怎么样?现在周伯被抓了,樊警官接手这个案件,我看他是一个相当能干的人,我也希望这些案子早日真相大白,也好给我妹妹和家人一个交待。其实,到现在,我已经坦然接受她死亡的事实。我们活着的人,更要好好过,才对得起他们的冤魂。” “真凶没有抓到,我绝不会离开这里!” “你……怎么你就一死脑筋呢?”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