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们杀我证道》 正文 1.美人身下死 昆仑仙宗苏清鸢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人物。 但凡是修真界的名人,大多有两个特点。第一,这个人实力强劲。第二,这个人可能在某些地方有非常突出的特色。 苏清鸢恰好这两点全部符合。她被称为修真界第一天才,生来身负有“天书”之称的九阶本命法宝,名气不下于她那闭关了十几年的大师兄蓝枢,除此之外,她还长得特别特别漂亮,漂亮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整个修真界你能数的上来的赫赫有名的男修都和她有一腿,有的甚至直接成为她裙下之臣。 比如说什么妖族族长啊,御剑山庄庄主啊,四大宗的几个天才啊但凡是年少风流者,苏清鸢都撩过,上到宗门宗主下到魔界小将,这些男人无一例外的上钩了。 美貌绝伦又实力强悍,苏清鸢别无所求了,一心扑到在男色上。因为她一个人独占了修真界许多优质男性资源,导致她个人风评也不是很好,又因为她尤为喜爱喝修真界云雾山出的绿茶,于是后来修真界许多女修就给她起了这么个不太好听的“外号”,绿茶婊咳咳 再后来此昵称被不断推广,发扬光大,专门用来形容修真界如苏清鸢这般外貌清纯脱俗,总是长发飘飘,在大众前看来素面朝天,在人前装出楚楚可怜c人畜无害c岁月静好却多病多灾c多情伤感,背后善于心计,玩弄感情的女修士。 此乃后话了,且说这苏清鸢后宫已经一箩筐也装不下了,有好事者曾经专门给苏清鸢的后宫排了次序,挑出其中实力外貌权位最为出色的七人,称为苏清鸢后宫七龙珠但对于苏清鸢而言,她是个喜新厌旧的,再俊美再出彩的男人玩弄过一段时间后也就失去了兴趣,她心中一直有一个从未对人语的想法——她一直想撩他们修真界当年风华绝代第一人的蓝枢。 此人是昆仑仙宗掌门之徒,与苏清鸢并非一个师傅,因而初入宗门的几年苏清鸢无缘见到这位大师兄,再到后来,苏清鸢初露锋芒时,这位师兄却因心魔闭关十几年,直到现在,苏清鸢都没有见过这位传言中相貌实力都排在修真界美男榜榜首的男人。 修真界一大特色,喜欢弄各种各样奇葩的榜,昆仑仙宗又是其中翘楚,苏清鸢已经连续蝉联昆仑仙宗美人榜和修真界男修最想与之春风一度女修榜桂冠十几年了咳咳,至于为什么不是修真界美人榜,主要是因为她老人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流的名声太过了,一直屈居第二 自从感觉这世间英才都让她感觉无聊至极后,苏清鸢想要见到蓝枢的心情就愈加挠心挠肺,她实在太想知道蓝枢长得什么模样才能在修真界传说这么多年还半点没有衰势,要知道修真界可是从来不缺俊男美女的。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苏清鸢想蓝枢想的痴了,晚上春梦的内容都是他,只是梦中那人的模样依旧拼凑不出来——人无法想象出没有见过的东西来。想的太痴了,苏清鸢发现自己竟然产生心魔了,天知道这个时候她马上就要跨越元婴境到达阳神境界了,要是真成了,苏清鸢就成为五百年来第一位突破阳神境界的修士了! 整个昆仑仙宗和修真界都对苏清鸢的渡劫十分关注,这可是关乎着四大宗门未来百年排名的大事情啊!苏清鸢师傅烈阳道君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我的老祖宗嘞!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奇葩事没见过,最奇葩的事情居然出现在老夫徒弟上,有人因为国恨家仇产生心魔,有人因为亏心事产生心魔,特么有人竟然还能想男人想出心魔来! 尽管心中吐槽了爱徒十几遍,但烈阳道君教导苏清鸢那么多年,还是很了解苏清鸢好色的本质的,由于事关重大,烈阳道君觉得有必要上报宗门。昆仑仙宗宗主玉清真人也是无语至极,万万没想到如今昆仑仙宗年轻一辈第一人竟然是这副不靠谱的模样,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清鸢一眼,觉得也没什么有心魔的样子啊,就是看起来比以前沉默了点,脸颊红了点,但精神气还挺好的,肤光胜雪明眸善睐远远看去还是美的宛如画中人啊。 于是他试探道:“你真的因为蓝枢产生心魔了?” 烈阳道君捂住眼睛扭过头不忍直视。 苏清鸢突然抬起头,哪里还有刚才沉静的模样,分明就是喜出望外兴高采烈眼睛亮的闪瞎了玉清真人的眼,玉清真人似乎能从她眼中看到无数闪闪发光亮晶晶的小星星:“大师兄在哪里?!大师兄在哪里!!?” 她喜笑颜开,兴奋地一蹦三尺高,绕着大殿转了两圈,左顾右盼,没有见到人,失望道:“蓝枢呢?蓝枢在哪里?” 她拎起玉清真人衣襟,蹙眉苦恼道:“你是大师兄?也太老了点了吧?” 玉清真人脸上的褶子明显抽了抽,他拍开苏清鸢的咸猪手,一脸无语。 苏清鸢西子捧心状,两眼发光道:“天下男修,再优秀我也一个都不爱,除了大师兄你呜呜呜大师兄你怎么还不来?” 她在角落里缩成一团,难过的把脸埋进了腿上。 玉清真人嘴角抽搐,满脸黑线。 听到“蓝枢”和“大师兄”都能直接条件反射,连人都认不清了,不是傻了就是有心魔了。 也不知道为啥,在玉清真人心里,竟然觉得这个弟子与其产生心魔还不如傻了让人省心。 烈阳道君无奈道:“师兄,这该怎么办?她这个样子,肯定是入不了阳神的啊。” 这个时候玉清真人就无比怀念自己养眼全能又靠谱的弟子蓝枢了,如果不是他产生心魔,以他的天赋,恐怕早就能入阳神了吧 将心酸的回忆先放到一边,玉清真人沉吟道:“只能先让她见见枢儿了,至于能不能治好她心魔,也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要是这个弟子因为什么血海深仇产生心魔还好说,大不了他徇私去给她报仇,可要给她找个和蓝枢相差无几的男修玩弄感情——这也太难为玉清真人了吧。 被深深封锁在昆仑仙宗最深处的沉重的石门第一次打开,掀起无数沙石,苏清鸢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来,见到镜子中美人还是干干净净c雪肤花貌,松了口气。 玉清真人在旁边见到这一幕嘴角抽搐,在打开最后一道禁锢的时候,他还忘不了再三叮嘱苏清鸢:“你要记得,不要去吵醒他,远远看一眼就好了,知道吗?看一眼赶紧出来!” 苏清鸢不耐烦点头,心中也奇怪怎么玉清真人将这大师兄说的像是洪水猛兽一样。 蓝枢是在一处昆仑仙宗灵气最为浓郁的洞天福地闭关,伴随着石门缓缓打开,苏清鸢直觉一股寒意扑面而至,若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恐怕就要被这寒气生生冻死,但苏清鸢一来修为深厚,二来早有准备。 她身上披着从千年食铁兽身上剥下来的皮毛做成的披风,雪白的披风衬的她肌骨丰润如珠,也是她进来前千挑万选选中的,既美观又保暖,兼顾风度与温度。 深深浅浅的光线略微暗淡,只能望到玉榻上盘坐的青松修竹般高洁清冷的男子身影。在这里度过十几年后,寒冷和冰雪仿佛融入他血肉肌骨中,如画的眉眼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雪之色,却无损一丝他高贵出尘的相貌,甚至更衬得他欺霜赛雪。 见到那人的那一瞬,苏清鸢只觉得心头似是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脑海中轰然作响,整个人傻了般呆呆立在原地。 脑海中两个大大的弹幕噼里啪啦落地。 “卧槽!” 这世上居然有人长得这么符合她审美! 那眉那眼,在其他人眼中或许过于单薄,但在苏清鸢眼中却生的恰到好处,浓一分过丽,淡一分过冷,薄唇性感,四肢修长,身高估计应该正好比她高半个头,是她眼中最佳身高差,浑身上下连个头发丝都是照着她审美长的。 她咋咋惊叹个不停,绕着蓝枢转了两圈,完全把玉清真人交代的事情丢在了脑后,想到这等美男子自己竟然无福消受,她就觉得懊恼不已,于是在这等心境驱使下,她下了一个决心。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占了这美人便宜,自己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靠近了蓝枢,没注意自己温热的呼吸和体温融化了蓝枢眉眼发间的冰霜,和这种美男子近距离接触,再做别的深一步的事情都会让人觉得龌龊,苏清鸢只好嘟嘟嘴,想要在这大师兄唇上留下一个香吻,也算是没有白来一次。 这种类似“某某到此一游”的心情也就只有苏清鸢能做的出来了。 两唇相贴,极快就被分开,苏清鸢不是不想再延长时间,只不过她害怕自己再接触他一会儿嘴唇就要被冻没了,饶是如此,她嘴唇依旧被冻得青紫。 她连忙运气护住自己身躯,第一次认可了这个大师兄的实力,闭关这么多年,修为还稳稳压自己一头,果然是不逊于自己的天才。 心念千回百转间,她浑然没有发觉原本静静坐在那里的男子慢慢睁开了一双眼睛,那一刹那,风华与沧桑,世间万物都仿佛溶于他眼中,转为不起波澜沉静湖泊。 “师兄?蓝师兄?!”苏清鸢注意到时吓得连仪态都不顾了,倒退了好几步。 蓝枢静静看着她,目光平静,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和发现有人的惊讶。 可那平静的目光仿若有力量般,让苏清鸢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她整个人心跳加速,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危险。 到底是出生入死多少年的一代天骄,苏清鸢再最初的惊讶过后,整个人冷静了下来。她注视着蓝枢,祭出本命法宝,天书上灵气涌动,出现的一刹那让苏清鸢身上的压力一轻。 她警惕道:“师兄,你怎么了?需要我出去叫掌门吗?”她敏感地察觉了蓝枢此刻的状态不对,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蓝枢不置可否,琉璃般眼眸中却有什么涌动着。他缓缓起身,也就是在他起身的一刹那,苏清鸢才意识到了不对之处。 魔气,浓郁的深黑的魔气从蓝枢身上暴射而出。 昆仑仙宗第一人蓝枢身上居然有魔气,这意味着什么?蓝枢是彻底入魔了吗?! 苏清鸢实在是太震惊了,以致于她都没有来得及防范蓝枢身上魔气的攻击。 身体被撕裂成碎片,意识中身为本命法宝的天书刹那间破碎,连元婴都没有存活下来。 到底是怎样的力量,才能瞬间毁灭一个如苏清鸢这般可以在修真界排名前十的高手? 真正的身死道消。 然而苏清鸢的最后一丝意识却是——我靠,真的做鬼也风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梦中之梦 “要你勾引男人!要你当贱人!要你勾引表哥!!” 苏沅刚醒来时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女子尖利骂声,刺的她鼓膜疼。随后已经麻痹了的二脸重重挨了一巴掌,脸被打歪了过去。苏沅舔了舔唇,有血腥味,身子僵冷,地上冰水和血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有些恶劣,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还有些怀念这股子味道。 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不就是因为生着一张太美的脸,所以才被同龄人嫉妒c排斥c责骂。到后来,反而养尊处优,身边的人虽然也在背后骂自己婊里婊气,但到底是高知识分子,不会直面骂的那么难听。 勉强睁开眼睛,就见到一个华服女子横眉怒目瞪着自己,身边还有不少丫鬟跟着。 毕竟是曾经横扫过无数绿jjapp上各种套路文的女人,苏沅可不会大呼小叫说天哪你们剧组道具可真好她竟然发现自己可以十分淡定地接受这一事实。 她貌似又穿越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 看样子似乎是宅斗文,也有可能是架空文,或者是女尊文,总不可能还是修仙吧? 是的,苏清鸢,现世界名为苏沅,现代因为作风太过绿茶,糟了报应死的太早,后来就莫名其妙穿到了修真界里,成为了十五岁刚刚拜入昆仑仙宗不久的苏清鸢。 那女子似乎是终于发泄够了,踢了踢苏沅的身子,坐在椅子上喝茶喘了口气,望着苏沅迷茫的眼神,冷笑一声道:“苏清鸢,你装什么死!我告诉你,什么十二岁金丹天才都是虚的,你结丹结了三次都结不了,不是废人是什么?别想着做你的天才大梦了!居然还痴心妄想勾引表哥,做梦去吧你!” 苏沅压根就没注意她后面的话,只听到“苏清鸢”那三个字的一刹那她整个人就被雷劈的外焦里嫩了。 她怎么还是“苏清鸢”? 在她意识里,上一世从自己苏醒开始就是昆仑仙宗烈阳道君的高徒,原来的苏清鸢豆蔻年华就是这样子的吗? 更让苏沅震惊的是,这个时候自己面前出现了一本薄薄的貌似只有几页的书,封面破破烂烂的像是路边几文钱就能买到的,一朵耷拉的六瓣重兰残花装饰其上,兰花畔有两个浓墨重笔品味甚是俗气的像是几岁小孩随便划拉的大字。 “天书”。 这本书她也很熟悉,就是她上一世的本命法宝,当修士命悬一线时,法宝就会自动显现。 鸿蒙初始,魔族魔力高深,妖界妖术横行,厉鬼怨念可怖,唯有人族,虽然人数众多却脆弱乏力,上天垂怜,赐予修炼之灵气,化为人者是为修士,化为物者是为法宝,大成者移山拔海c擎天撼地不在话下,从此人族不再为其奴役,人族中四大宗门更是拥有了可与妖魔鬼怪一战之力。 都说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法宝亦是,大部分修士的法宝都是家族师门所传,或者是成名后自己所锻造,如苏清鸢这种生来就有强力法宝者大都天赋超绝,在这其中,法宝非枪剑之类又是少中之少。 这本书看起来明明就是苏沅上一世的那本书,可苏沅自己的天书足有三本牛津字典摞起来一般厚而且封面精美华丽,兰花栩栩如生,这本书只有薄薄的几页还破破烂烂的上面的兰花还是一朵残花。除此外,这本书散发的灵力波动,分明是最下等的一阶法宝,即法宝中最差的那一等,仅仅比普通人好一些。 苏霓裳也见到了那自动现世的法宝,哈哈一笑,重重甩了一下鞭子,冷笑道:“你的春宫图还是不要现出来丢人了,不过就是个法宝罢了!与其有一个这么丢人的法宝,还不如没有。” 丫鬟趋炎附势道:“对啊,虽然我们小姐没有生下来就有法宝,但是比起有你这种龌龊的法宝,还不如没有,清清白白的好!” 虽然苏沅理智上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苏霓裳,可诡异的是剧痛的头部开始浮现出各种各样关于这位大小姐的印象。 比如说她很迷恋自己的表哥应故辞 比如说,她一直很嫉妒苏清鸢有本命法宝,可以修炼 当然,这些都比不上苏霓裳的话带给她的冲击? 春宫图? 老娘修炼了上百年的法宝,修真界哪个人听闻天书之名不战战兢兢?你居然说这是春宫图? 搞笑的吧。 天书似乎也感应到苏沅的想法,自动翻页。 第一页,名老汉推车。 第二页,名观音坐莲。 第三页,龙宛转。 第四页,翡翠交 每一页,画风华丽唯美,人物栩栩如生,老司机如苏沅,都看的脸红不已。 更让苏沅目瞪口呆的是,这里面的女性角色,竟然画的就是自己上辈子的模样。 男性角色大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面容。 苏沅简直是要吓死了,这种惊吓不下于突然发现av里面的女主角竟然是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鬼? 风流了一生的苏沅发出内心的质问。 我的法宝,我的天书怎么变成了这样? 难道真的是太风流的报应? 也许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她眼前一黑,一下子晕了过去。 意识的最后,春宫图缓缓合上又再次打开。 翻开的第一页上的墨迹被融化,又重新组合,宛如蜻蜓点水后的涟漪。 几个铁画银钩巨大血字突然放大在苏沅眼前,彻底堵死了她的视线。 “苏清鸢,半年后死于应故辞之手。” 还十分好心地绘出苏清鸢死亡的时候,被利剑穿心的样子。 苏沅瞳孔骤缩,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回忆冒了出来,脑中刺痛。 红烛红灯红裳红人。 喜宴。 车水马龙,宾客不绝。 在这样华美且隆重的宴席上,出席的来宾男子无不金袍玉带,文质彬彬,女子无不满头朱钗,笑语嫣然。 于是穿梭在其中的,面上戴着一个古怪面具的女人就显得尤为格格不入了。 虽然她也穿着一身仿佛能融入红色海洋的红裙。 “这是谁?”有人细细私语。 “不就是新郎官的那个你懂吧,是那个” “怎么眼光这样,挑了个那么不堪的” “啧啧,你怕是不知道她是谁吧” “难道是晋阳城那个苏?” “苏清鸢!” 苏清鸢抬起头,目光空洞茫然,在所有人都为她的瞩目而尴尬的时候,只有她自己觉得坦然从容。 “你过来!” 有人粗糙地把她扯了过去。 衣香鬓影中,苏清鸢看到铜镜里一个同样红裙的女人。 不同的是她穿的是凤冠霞帔,而她只是一身常服。 可那是她无法奢望的。 “六堂姐”新娘貌似亲热道,她起身,扶了扶非常板正的发髻,笑容艳丽如朝阳,只不过是让人刺眼的朝阳。 苏霓裳上前拉起她,笑容深深道:“真是没想到,我们在应家还是‘姐妹’。” 苏清鸢抬起头,苏霓裳脸上抹了重重的粉,涂得雪白,被红烛暖黄的光映衬也没有半分人气,她瞳孔中映出苏清鸢那张带着面具的古怪的脸。 笑容立刻化为犀利的讽刺和妒恨,苏霓裳一把就要上前扯下苏清鸢的面具:“你连仅剩下的一张脸都没有了,你这个废物c疯子有什么资格让表哥喜欢你!” 苏清鸢原本一直是呆愣的,茫然的,直到那面具被苏霓裳剥下,就像是被夺去唯一能够蔽体的衣物一样,苏清鸢疯了一样去抢她手中的面具,苏霓裳高高举起,眉开眼笑:“就不给你,就不给你!啧,你这张脸可真是让人倒胃口!” 苏清鸢蹙眉,口中魔怔一样一直喊“给我”“给我”,苏霓裳逗狗一样逗她,苏清鸢一急就扑了上去,苏霓裳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多宝阁上,多宝阁歪斜,满目琳琅毁的一干二净。 苏霓裳眼泪一下子都出来了,想杀人的心冒了出来,袖子里的刀锋刚露出来,可在这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人。她立刻放开手,梨花带雨哭道:“表哥” 应故辞沉着脸色走过来,苏霓裳咬唇见到他都没有问一下自己,直直就扶起苏清鸢。 “不是说不让你出来的吗?”应故辞斥责道。 苏清鸢捂着脸,把自己深深埋入双膝中,喃喃道:“面具” 应故辞叹了一口气,从苏霓裳那里夺回了面具,苏霓裳愤恨地瞪了他一眼,扭过脸不看他们。 他硬是抬起苏清鸢那张可怖的充满着脓疮的脸,把那银质的精致面具重新给她戴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是在对待珍宝一样。 “跟我回去!”他道。 苏清鸢摇头,应故辞沉着脸道:“你不要闹了。” 苏清鸢微微扯了扯唇角:“放我走好不好?” 应故辞道:“你知道不可能。” “只有毁了我,你才觉得能留下我吗?”她歪歪头,银质面具反射出冰冷的光。 应故辞沉痛地把她揽入怀里,道:“鸢儿,我们可以不要相互伤害了吗?” 苏清鸢忽然轻笑道:“没有任何人能让我违背本心的活着,也没有人任何人可以囚禁我一辈子。” 她声音轻的宛如洁白的羽毛悠悠从空中落下,几不可闻的脆弱。 有刺穿的声音。 应故辞心一下子跌入谷底,脸色惨白,抱着苏清鸢的手一直在发抖,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湿了他心口,就像是那液体是从心脏里流出来的一样,可他不敢低下头,他怕看一眼自己就要疯了。 苏清鸢缓缓闭上眼睛。 原来,她来找苏霓裳不是因为在乎他。 原来,她只是需要苏霓裳手中那把刀来离开他。 现实中的苏沅,似乎也是被那凛冽刀光所刺激,一下子晕了过去。 苏沅,或者说苏清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里,她不再是昆仑仙宗烈阳道君高徒,一代叱咤风云的女修。 她变成了一个丑八怪。 一个废柴的丑八怪。 但她好像还没有嫁给应故辞。 她走在街道上,路过的行人无不向她指指点点,低低交流着什么。 “嘿,你知不知道苏家那个六姑娘的法宝是什么啊?” “哈哈,全晋阳城谁不知道,她的法宝不就是——那个嘛!哈哈哈哈”说话的人故意用了夸张的语调,所有听到的人全部默契的大笑起来,笑声冲破云霄,有飞过的鸟儿仿佛也被感染,唱出愉悦的曲子。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苏清鸢垂着头走过。 没有办法反驳。 或者说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办法都是徒劳的。 绝望本身并不会让人感到绝望,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 “我记得啊,当年苏家还吹嘘,说这六姑娘的法宝是什么‘天书’,可是笑死我了!” “你可别说了,被苏家人听到就不好了。” “她爹娘都死干净了,你以为苏家人还会照顾她?” 所有人,在这段梦境中都变成了模糊的剪影,只不过嘲笑c挖苦和讽刺是那么的明显,以致于梦境里的苏清鸢浑身紧绷,却只能快速回去。 苏霓裳正出门,见到她,就重重踹了一脚,苏清鸢太瘦弱了,以致于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吐了两口血。 “别丢我们苏家的脸!” 苏霓裳冷哼一声,不屑地离开。 苏清鸢坐在地上,慢慢地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没有回击过,只不过回击之后,是更加猛烈的拳打脚踢。 没有用,一切都没有用。 她猛地打碎了铜镜中自己的脸。 那张左半张脸的可怖伤口也随之破裂,手上的血沾在镜子上,慢慢滑落,就像是她眼睛中流出血泪。 厌恶,无比的厌恶。 如此丑陋c笨拙c低微的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本命法宝自动显现,那是一本书。 十五岁之前,所有人都把它誉为“天书”。 十五岁之后,他们嘲笑是她自己淫c荡放浪,法宝才会变质。 苏清鸢猛地扯过那本书,书页颤抖着,仿佛在害怕,一页页男女交合的画面闪过,只让她觉得恶心至极。 苏清鸢第一次用那么平静地目光看着这本春宫图。 这种东西,存在有什么用? 这是耻辱。 有它在,她连一个普通人都做不到。 苏清鸢冷静极了,她慢慢地一页一页把春宫图的纸张撕下来。 每撕一页,春宫图都颤抖一下,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每撕一下,苏清鸢的手都抖得厉害,不是她举棋不定,而是本命法宝与主人血脉相连,毁掉本命法宝,与自残手脚无异。 修真界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苏清鸢一样自毁法宝。 天生法宝,是上天赋予人类的礼物。借住本命法宝,修行能够更加迅速,甚至登上大道,无惧生死轮回。 苏清鸢却敢这么做。 她撕了许久,吐得血太多了,就晕死过去,没有人会注意这么一个隐形人一样的六姑娘在做什么,于是她醒来后,在血泊里继续撕书,于是再晕死过去。 最后,那本春宫图只剩下薄薄的封页,和苏清鸢一样奄奄一息。 回光返照一样,法宝重新长出了雪白的纸张。 苏清鸢感到绝望。 法宝却终于向主人屈服了。 新长出来的纸张,空白一片。 苏清鸢闭了闭眼,用鲜血重新绘下自己理想中原本的人生。 豆蔻年华金丹初成,及笄之期恰为元婴,不到半百即为修真界执牛耳者,年青一代中毫无争议的第一人,无数人为她的风华所迷,更多的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为她提鞋。 美貌,实力,地位,情人,无所不有。 可结局她还没有来得及写下。 梦中之梦,就被闯进来的苏霓裳所破。 苏清鸢终于明白,自己上一世之所以过得那么顺风顺水,仿佛天生玛丽苏主角光环加身,都是因为她原本就是别人写的书里的主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悲惨剧本 苏清鸢是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的。 “我们三姑娘说了,六姑娘身上有晦气,她在主宅也是腌臜了我们的地盘,所以迁到外院,你们可要好好‘照顾’她,听到了没有?!” 一片应诺声响起,苏清鸢听到有人唏嘘道:“没想到景辉少爷和芷柔夫人的女儿会沦落至此!” 另一人长吁短叹道:“想当年,那些大小宗门不都是排着队求我们的六姑娘拜入他们宗门再看看如今” 苏清鸢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一段记忆慢慢从脑海中浮出。 九霄仙宗弟子苏景辉和清静仙宗弟子洛芷柔大概是修真界一代传奇。 修真界正派宗门大多有两个默认的规矩:第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除了人,妖魔鬼怪都不是好东西,一旦发现不死不休;第二,不许吃里扒外,其他宗门不许撬墙角。 当年景辉和芷柔之所以混得那么惨,差点因为爱情丢了性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隶属于两个不同的大宗门,而且恰好那时候,正好是九霄仙宗和清静仙宗关系最差的那几年。 饶是如此,当他们真的修成正果时还是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珠子,更何况他们还没有在宗门除名,只是被赶下了山。据说此事有两人共同好友太虚仙宗宗主尹易之的手笔,此先不谈。 十几年后,当年被两人轰轰烈烈的爱情惊掉了一颗眼珠子的人大概没想到十几年后还要被他们的女儿惊掉另一颗眼珠子,从此彻底沦为盲人都不愿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逆天变态的人物! 苏清鸢,苏景辉与洛芷柔独女,年十五,筑基大圆满修为,这个年龄这个修为足够让人感叹其天赋卓绝了,然而她并不是这个年纪才修炼到这个修为的,她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是筑基大圆满的境界了。 法宝之中,以武器为尊,小苏清鸢的法宝并非武器,只是一本书,却赋予了她那些以武器为法宝者不可望其项背的天赋和灵力。 消息传出,当时所有门派大的小的都疯魔了,哭着求着让这位小姑娘拜入他们宗门,无数得道大能挨个拜访苏家希望能得到这位小姑娘的青睐成为她的师傅,各种法宝灵石更是摞成堆送给她玩,还有不少魔道妖修思忖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消除这个隐患。虽然这些人和东西都被苏家拒绝了,苏景辉夫妇更是不胜其扰,搬家了不少次。但所有宗门修士仿佛都被洗脑了一样,对苏清鸢会超过年青一代第一人蓝枢之事深信不疑。 当年爬的有多么高,摔得就会有多惨。 十二岁的天之骄子苏清鸢对大大小小的宗门伸出的橄榄枝可以高傲地说不,各宗门虽然含恨在心,却也把苏清鸢当作仅次于蓝枢的“别人家的小孩”一样督导自己的弟子;过了几年后,苏景辉夫妇死于意外,她被险些救回来时受到打击过大,产生心魔,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尘埃,原本对她众星捧月的宗门们,一下子作鸟兽散。 第一次结丹失败的时候,修真界众人一是惊讶于其天赋异禀,一是感慨于其时运不济,甚至暗地里有些幸灾乐祸——我就说天赋那么高肯定有什么副作用吧! 第二次结丹失败的时候,修真界众人表面上唏嘘不已,私底下已经对这个天才少女的天赋产生怀疑。 第三次结丹失败的时候,修真界早就习惯了苏清鸢每年一结丹,每次结丹必失败的遭遇了,然而这次更惨的是,她彻底走火入魔沦为废人,连原本被誉为“天书”的法宝都变成了一本破旧的春宫图。于是一时间各种嘲讽c侮辱接踵而至。 小小年纪,仗着自己天赋高,不好好修行,反而走邪门歪道,结丹结了三次都没有成功,还成了一个没有修为的废人,连法宝都毁了,哈哈哈哈哈!!!让你当年心高气傲c丧心病狂,不入我们宗门,不给我们面子,报应来了吧!!! 父母双亡,沦为废人,宗门仇视,世人嘲笑。这可谓是最差的剧本了,然而这时候随着苏清鸢渐渐被遗忘在修真界,苏家人却火烧浇油般,开始疯狂虐待这个女孩。 江阴苏氏算是名门大户,苏景辉却不是苏家大夫人的孩子,他是庶出,幼时和生母受到善妒的郑夫人不少折磨摧残,于是他拜入九霄仙宗展露锋芒后就逼着父亲将生母立为平妻——可想而知郑夫人怎么想这个庶子,她又是怎么仇视这个庶子留在苏家的“曾经”的天才少女。 现在的苏清鸢当然已经意识到,原本无法结丹的原因,一定是在法宝上。 在她昏睡的这些时候,本命法宝自动出现在她周围为她护法。 虽然已经成了一个废人,法宝却并未完全被废。 只是其他修士都是什么剑啊枪啊威风凛凛的东西围绕周身护法,自己的却是一本春宫图 苏清鸢脸皮再厚也汗颜了。 她默默试图收回本命法宝,却突然发现,春宫图无风自动,第一页掀开了。 苏清鸢本来是都做好准备看到那赤c裸c裸的老汉推车了的 她也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 这宛如诅咒般的几个大字一下子让苏清鸢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然后,这几个字又融化了般消失,再次浮现的时候,已经换了模样。 乌云重重,大雨滂沱。 一师一徒一步步艰难地行走在泥泞的土路上。 徒弟吐槽道:“师傅,为何我们不御剑,偏偏要步行。” 师傅悠悠道:“徒儿,难道你不知道这也是一种修行吗?更何况这可是上天要求我们的” 行路时,师傅用掷了两颗骰子,大点御剑,小点步行。 两个都是小点一。 可徒弟却深知,自己师傅运气最差,每次投骰子,十有八九都是两个一,明明是他想要步行,偏偏要怪天道。 “徒儿,你是不是在背后说师傅的坏话?”戴着斗笠的师傅突然扭头道,白嫩的脸蛋上生着乱七八糟的白胡子,看着很是别扭。 徒弟一颤,讪讪道:“怎么会,师傅想多了!” “罢了罢了,前面大概就是江阴苏家的地盘了,我们去借宿一晚,想必他们不会介意。” 门房大半夜被吵起来,只见门外两个湿淋淋的落汤鸡,后面的年轻人倒是容貌端正,前面的老头睁着两颗明亮的眼球像是两个灯笼,吓得门房差点跳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人,有影子,于是怒道:“哪来的糟老头子乞丐,不知道白日来的吗!?” 修真界四大宗门之一昆仑仙宗旭阳峰峰主烈阳道君:“” 门房又指着徒弟道:“还有你,瞪我作甚?眼睛瞎了吗敢这么看老子!?” 修真界四大宗门之一昆仑仙宗旭阳峰峰主座下首徒顾遗风:“” 烈阳道君咳嗽了两声,徐徐道:“这位小友,我们是修士,此行” “啪”地一声,门一下子摔上,差点砸扁了烈阳道君鼻子。 门房鄙夷的声音传来。 “得了吧,这年头乞丐也敢冒充得道高人,告诉你,老子见过的修士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不远的昆仑仙宗上上下下的人哪个老子没见识过,还看不出你的伎俩?!” 烈阳道君贼笑:“这江阴苏家人可真是好笑,连个门房都趾高气扬。” 顾遗风面无表情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师傅?” 烈阳道君随手掷骰子,骰子在天上翻转。 “一二三四五我们去往东,六我们往西。” 顾遗风心中吐槽这一看就十分不公平的选择方式。 下一刻烈阳道君手掌心中骰子静静停留,恰好是个“六”点。 雷声轰隆,闪电霹雳,照亮了烈阳道君雪白的面容。 烈阳道君感伤道:“看来是天道指引我们要去西边。” 距离上一次他掷出六点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顾遗风: 沿着西走,没想到却是绕着苏家这庞大的宅邸转了一圈。 苏家正门可谓富丽堂皇,雕梁画栋。没想到后门外却荒草戚戚,乌鸦啼叫,人迹罕至。大风呼啸,吹着烈阳道君斗笠飞起来,烈阳道君要命追不着,带着弟子转来转去,终于在一座破旧的院落的檐角上寻回了那斗笠。 眼前院落白墙红瓦,却破旧衰落的很,院内少有灯光,偶尔人经过时也显得鬼影幢幢。 烈阳道君戴上斗笠,缓缓道:“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淮阴苏家的路有些熟悉,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人物曾经住在那里。” 顾遗风只想暖和暖和,眼巴巴提议道:“不如我们在这里借宿一晚?” 烈阳道君眼睛眯了眯,眼珠子转了转,两颗骰子被掷到半空中。 他声音不再有之前的不着调,反而很是沉稳冷静,带着一种异样的仪式感。 “一二三四五离开,双六住下。” 顾遗风闻言,大失所望。 烈阳道君刚刚能掷出六点已经是匪夷所思了,顾遗风可不会觉得他能掷出两个六点,他只觉得师傅怕是一点不想住在这里,故意“历练”他罢了。 没想到借着微弱的月光,骰子在烈阳道君掌心转了几圈,最后落下“双六”红点。 顾遗风震惊地盯着烈阳道君掌心,又揉了揉眼睛,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我的天,这是怎么了!师傅转运了?! 烈阳道君摸着胡子,此时竟意外地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看来,这院中有天道认为我们必见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姨娘之痛 银白色的闪电宛如尖利匕首划破深色天际,雪亮的光线透过菱格小窗射入房中,灯影凄凉中狂风大振,宛如无数张着利爪的魑魅魍魉。 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面色如纸,鼓出来的腹部像是隐藏着一个妖魔一样吸收着她全身的养分和精华,让她四肢枯瘦如柴,可即便是这样,依旧能依稀看出这女子清丽柔雅的容貌。 她流着泪,浑身发抖,蜷缩在房间一角,手捂着肚子凄厉道:“不要不要不要靠近我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她尖叫着,疯狂着,声音却被雷声掩埋,无人知道光鲜的世家阴影下,有这么一个歇斯底里求生的女人。 又是一声雷鸣,轰隆隆似是雪山崩塌,几个人高马大的仆妇阴沉似水,为首的冷声道:“戚姨娘,你不要不识抬举!你知道夫人不会容你生下这个孩子,却还背着夫人怀上老爷的孩子,没要你的命就不错了,快喝下去!!” “不要不要——”戚姨娘尖叫着,不知道瘦弱的身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将粗手粗脚的仆妇甩出去,这一行为似是惹怒了为首者,她龇牙咧嘴,扭曲着脸道:“都给我上,给我扳开她的嘴灌下去!” 几位仆妇粗暴地三两下制住了挣扎的戚姨娘,为首的颇有脸面的嬷嬷上前亲自拿匕首撬开戚姨娘嘴巴,却没想到一不留神,险些被戚姨娘咬下手上一块皮肉,嬷嬷脸上立刻显示出阴狠的厉色,拿着匕首就往戚姨娘樱桃小嘴里狠狠捅了几下,泄愤道:“让你嘴硬!让你犯贱!” 戚姨娘嘴巴被划破,原本精致的菱唇宛如恶鬼血盆大口般,皮肉翻烂,舌头碎成肉渣,吐出的血染红了下巴和脖颈。 看着奄奄一息的戚姨娘,嬷嬷讽刺道:“你不是嘴硬吗?怎么不犟了?” 说着,轻而易举将那碗汤药和着血水灌进戚姨娘嘴中。 “完活了,走吧。”嬷嬷好整以暇擦了擦染着血的手,一位仆妇犹豫道:“秋嬷嬷,就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吗?” 秋嬷嬷瞥了她一眼,“不然呢,你等着伺候她坐月子?夫人五十大寿你准备好了吗!?” 仆妇不敢多嘴,目光却略带恻隐之心掠过那缩在阴暗角落里的瘦小身躯。 这时候突然电闪雷鸣,冷冷的光芒照亮戚姨娘瞪大的亮的出奇的眼睛,那双眼睛中没有一丝温情,满满盛着怨毒和愤恨,仆妇从没见过这种可怖的眼神,简直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样,让她浑身寒战。 冰冷阴暗的房间中,戚姨娘石青色裙摆渐渐宛如盛开的蔷薇般染上了猩红,她嘴角的鲜血顺着下巴坠落到脖颈c胸口和腹部,两种生命流逝的体验是那么缓慢而折磨,她姣好的眉眼渐渐扭曲狰狞。 她宛如长蛇般艰难蠕动在冰冷的地上,手碰到那嬷嬷随手扔下的匕首,目光阴冷怨毒。 然后,她用尽浑身力气将那匕首狠狠捅进腹部,充满血丝的眼中发着红光。 “原化为厉鬼,报吾儿之仇!——” 她用烂了的嘴巴说道,声音冰冷阴狠,掷地有声! 无数小蛇般蔓延的黑线渐渐萦绕在她死亡的躯体上,鲜血从她单薄的身体上流逝,染遍每个角落。如果此时有修道之人路过,必能判断出,这是厉鬼出世的征兆。 大雨倾盆,霹雳哗啦的水声打在屋檐上,似是一曲哀鸣的挽歌,沿着屋檐而下的雨帘,又不知是为谁而泪流满面。 几个仆从用一袭简单的草席裹了戚姨娘烂的面目全非的身体,其中一个捂着鼻子抱怨道:“你有没有感觉戚姨娘怎么那么重!” 另一个嫌晦气:“孕妇怎么能不重?!” 他感慨道:“夫人这是真的伤天理了,好端端一个孕妇,被她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这话是你这个呆子能说的吗?” 落雨纷纷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一阵笙箫起,缠绵含情,那是为庆祝郑夫人寿辰特地请来的梨园子弟的乐器声。不远处,一位身形颀长的男子手持一把淡青色油纸伞,踏歌迎面而来。 几人连忙停下,俯首道:“应公子!” 应故辞蹙眉强调道:“我姓应,应该的应,不是应声虫的应!” 几人莫名其妙,垂着头直说冒犯,应故辞没好气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一个仆从赔笑道:“戚姨娘刚刚去了,我们哥几个要去处理一下。” 应故辞“哦”了声,抬步就走,刚刚说话的仆从“呸”了声,低声骂了一句。 没想到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应故辞的声音:“且慢!” 那仆从变脸变得极快,一脸谄媚道:“怎么了,应应公子?” 硬是转了过来。 应故辞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明黄色符纸,上面神神道道画着血红的篆文。 他淡定地掀开了裹着戚姨娘的席子,厌恶地瞥过戚姨娘不成人样的肿胀面孔,将那符纸一把贴在戚姨娘面上,淡声道:“最近江阴鬼怪出没,过不久又是中元节,阴气最重,你们都给我提起精神来,听到了吗!?” 几个仆从这才意识到这一点,想起之前传闻的厉鬼杀人事件,俱是打了个激灵,差点吓出声来,连忙感激道:“多谢多谢,多谢应应公子” 应故辞懒懒应了一声,提步向主院走去。 苏家主院里,夫人郑氏和她孙女苏霓裳已经等候多时。 苏霓裳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穿的花枝招展的像是一只花蝴蝶一样,见到应故辞就眼睛一亮,像是蜜蜂扑向花一般朝他奔去,娇声道:“应表哥~” 声音甜的发腻,让应故辞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他咳了一声,有意无意躲过了苏霓裳的投怀送抱,郑夫人见此眉心一跳,应故辞绕过苏霓裳向郑夫人行礼:“姨祖母,好久不见。闻您寿辰将近,母亲让我向您问安。” 郑夫人正是应故辞的母亲的姨母。 郑夫人笑容和缓道:“晋阳城最近鬼闹得厉害,还要多靠你了。” “制伏厉鬼不在话下,这本来就是我们柳州应氏所擅长的。”应故辞徐徐道。 郑夫人眼珠子转了转,道:“此行你前往江阴,你母亲没有嘱托过你什么吗?” 应故辞手指摩挲着茶杯,似是漫不经心道:“姨祖母指的是何事?” 郑夫人从容道:“自然是你的婚事。” 应故辞垂眸道:“母亲希望我一心修道,并没有提及此事。” 郑夫人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望之色:“那可真是可惜了,你也知道,霓裳这孩子一向喜欢和你凑在一起,我本来以为” “姨祖母莫失言!”应故辞打断她,看都没看一脸娇羞的苏霓裳,“本来就是虚无缥缈之事,莫要坏了表妹名声。” 苏霓裳讶异道:“表哥!” 郑夫人心中急躁,道:“难道你真想要孤苦一生?” 应故辞缓声道:“姨祖母莫要提及此事了,大概过不了半个月,小甥就要前往昆仑山了。” 郑夫人反悲为喜,惊喜道:“故辞你莫不是要拜入昆仑仙宗?” 应故辞缓缓一笑:“已是十拿九稳。” 郑夫人一则欢应故辞有了出息,一则遗憾爱女与表哥无法喜结良缘,正是五味杂陈的时候,就听到应故辞问道:“这几日住在姨祖母家,怎么没见到清鸢表妹?” 郑夫人心中警铃大作,自己提起爱女时应故辞一脸不耐,怎么提起苏清鸢那个贱人就一副恨不得马上见到她的样子,她心中怒意压抑不住便现出来,冷冷道:“提那个小贱人作甚?” 应故辞用茶盖轻轻掠过精致的茶沿,不冷不热道:“昔年我求婚于清鸢表妹,无论是表妹父母还是表妹都对我弃之如敝履,如今她已是被众人厌弃的废人,我却马上要拜入仙门,姨祖母若是真疼我,便让我与她见上一面,从此斩断因缘!” 郑夫人已经听出他看似冷淡的语气中压抑的戾气了,心中愤怒刹那间消散,面上反而还有些欢喜:“果然不愧是我的甥孙,她如今正住在最偏僻的那间院子里,霓裳,你便带着你表哥去看那小贱人一眼。” 苏霓裳喜上眉梢道:“当然,表哥你可要好好教训一下她,你不知道,她还做着自己是天才的春秋大梦呢!” 应故辞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大雨如注,几位仆从好不容易在乱葬岗挖了一个坑出来,互相推诿着彼此去安置戚姨娘遗体,一个仆从成为众矢之的,只好愤愤下坑去把戚姨娘尸体扔了进去,剩下的苏家仆从找了棵树避雨,坐在下面,就不由得聊起了最近闹得晋阳城人心惶惶的怪事。 “先是宁家,再是林家c黎家,最后是倪家,啧啧啧,到底是人还是鬼,怎么吃人也就罢了,还要灭人满门?” “你怕是落了一个,池书生你知道不,最迂腐的那一个,也不知是撞了哪门子邪,也是和那四家人死的一个模样。” “要我看宁家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小丫头就十分奇怪,怎么就那么巧,这三家都被灭了个彻底,只有宁家活下来一个!” “宁家那个小丫头我见过,生的柔柔弱弱的,怎么可能杀人?” “黎家那个瘪三死的倒不冤枉,成日里往窑子里逛,没想到没有死在人间的妖精身上,倒死在了鬼身上哈哈!” “照你这么说这林家真是倒了大霉了,人家一家五口过得安安分分的,怎么还死在了这女鬼手中?” “倪家人才是倒了血霉,那一日倪家老太太正在过八十大寿来着,牡丹仙直接把红宴变成了白宴!” “别说这晦气事了,王二,你人呢?掉坑里被女鬼吃了?”一个仆从大马金刀站起来,就往那乱葬岗里钻,那尸坑还不浅,仆从探过头去,只听炸雷一声响,他见到戚姨娘正啃着王二的脖子,吃的满嘴血肉横飞,他震惊地瞪大眼睛,头皮发麻。刚想要说话,却没想到这成为了他人生见到的最后一幕。 那仆从头颅从身体上滚了下来,戚姨娘“咯咯”娇笑,利爪一划,那仆从头颅被划破,白花花的脑浆涌了出来。 淅沥雨水掩埋了血腥和虐杀,阴暗的乱葬岗里,一大肚女子踏着荒草和坟头,宛如浴血重生,一步一个血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江阴苏家宅邸的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深夜来客 简陋的屋子中,劣质的红烛上火舌晃动,半明半昧的灯火中,借着一面残破的铜镜,苏清鸢看到了镜子中那张几乎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美丽面容。 苏清鸢目光流转,镜子中美人眼波如秋水,媚意横生。只是四处萧瑟,冷的很,美人穿的也破旧,错待了这份惊人的丽色。 只不过这份美色,却是建立在遮掩瑕疵之下。 托腮的手挪开,左脸上狰狞如蛛网的伤口有些可怖,但并不难看出镜中人精致的五官和柔和的轮廓。 她懒懒挑了挑眉,美丽惯了,都不习惯自己的丑模样了。 借着暧昧的灯光,她手指翻了翻自己的法宝。 啧,又是老汉推车。 不过这个面目不清的男人的身材还真是有料 就像是知道苏清鸢所想一般,老汉推车的绘画模糊了一瞬。 这下苏清鸢可以确定,自己的法宝还是有灵识的。 上一世,天书中有七大章,也是随着自己修为的提升,才慢慢发掘出天书的妙用。 而如今,九阶法宝变成了一阶法宝,春宫图似乎只能用到“司命”一章,也许如果自己这副身躯还有救的话,春宫图说不定真能变成原来的天书。 她坐下来,不信邪一般咬了一口食指,血珠渗了出来。 昏暗迷寐的烛光中,少女脸颊伤口可怖,窗外大雨淋漓,隐隐约约传来紫丁香的香氛,她用流血的手指在破旧发黄的书页上写下一串血红的c冰冷诡异的字迹。 “试问晋阳城女子苏清鸢者,生于庚午年十一月十四日子时,死生何如?” 原本的苏清鸢从来不知道春宫图还有这种用处,春宫图估计也有段时间没被用到正途上了,显字速度慢了不少,不过并不妨碍苏清鸢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几个字。 苏清鸢秀眉微蹙,想起自己之前做的梦。 在知道自己命运的情况下,该怎样才能把自己拉回正轨? 司命一章只能算人目前生死,对于主人苏清鸢而言,却可以断言她未来一段时间的生死。不过苏清鸢上一世从来都没用过——修真本来就很枯燥,如果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难道不是很无聊吗? 并且以自己血气为祭,代价巨大,只是问了那么一句话,流失的血气已经让她面色苍白,浑身冰冷了。 她思索着未来的计划,忽地觉得不对,原本“知生死”之后,理应消融的血字,没有消融不说,反而沉在了发黄破烂的书页里。 苏清鸢只觉得不祥,抖了抖春宫图,气道:“老汉推车呢?换回来啊!” 谁知春宫图毫无反应,苏清鸢想要翻页,发现第二页还是“观音坐莲”,正想松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开书页,春宫图自动归位,又是第一页。 苏清鸢气得,哪有法宝这么诅咒主人的?她沉着脸把春宫图倒扣了过来,春宫图挣扎着,苏清鸢死死扣住,没想到她刚才丧失血气太厉害了,反而让春宫图挣脱开,漂浮在半空中,大开书页,一行血字正对着她。 不过不是原来的那句话了。 春宫图还十分尽心尽力地描绘出一张满面脓疮的丑女脸。 卧槽!居然有法宝欺负主人的! 苏清鸢简直想把这本书扔到烛火上烤了! 虽然她知道没啥用。 本命法宝这种东西,水火不侵,一般受不了伤害,而一旦受到伤害,法宝和主人都逃不了。 而且还真不一定是春宫图在故意欺负她,上一世,她的天书确实是能够判生死命运的。 更何况,她的梦里,苏清鸢却是成为了一个丑八怪。 那该怎么办? 事实上,天书之所以成为天书,正是由于如果不是苏清鸢,谁也不会看懂书上写了什么。 天书总共分为七个大章:司命c红鸾c占卜c乾坤c十方c天问c不祥。 司命,显而易见就是判人生死命运。以目前苏清鸢的实力,她也只能用司命这一章。 就在这时,子时的钟声蓦地敲响。 苏清鸢微微眯了眯眼,对着铜镜,抹去了刚刚画上的口脂,让脸色显得更苍白和柔弱。又取了一块布料,半遮半掩住伤口。 还是扮柔软无辜比较保险。 暴雨哗啦啦打在斗笠和蓑衣上,两位不速之客的来临让外院一众仆从很暴躁。 一人道:“要进你就进正门,从后门走什么意思?” 烈阳道君摸摸脑袋道:“我们只是来避雨的” 一人赶苍蝇般道:“快走快走,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 顾遗风觉得自己师徒二人怕是又要被赶走了,烈阳道君神色讪讪,却不好和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计较。 就在这时候,传来一道柔软轻盈的声音:“让两位贵客进来吧。” 只见一道素色纤柔身影踏步而来,手中执着一把天青色油纸伞,近处看时,才发现那素衣不过是被浆洗了太久落色的粗糙衣物。只是这伞下人太过出彩,温柔纤美宛如这江阴最温软的酥雨,让人忘了注意到她劣质的衣衫,虽然面巾遮住了她的容貌,可只凭那双玲珑剔透的美丽眸子,就知道她绝非一般人。 烈阳道君在蓑衣下的手里把玩着骰子,目光落到那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上,左顾右盼道:“这里哪里来的贵客,我们不过路过的两个乞丐罢了。” 顾遗风: 那少女自然是苏清鸢,闻言温声道:“两位贵客何必自贬,其他不谈,只看两位贵客的佩剑,虽在蓑衣外却依旧不染丝雨,便知二位不是凡人。” 被她这么一说,几个叽叽喳喳不耐烦的仆从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年老的那位白胡子老头,随手挂在蓑衣上的剑干净剔透,不染纤尘,蓑衣都被淋透了,剑上却没有一丝湿漉的痕迹。那年轻人更是奇怪,剑都没有挂在蓑衣上,却一直自动漂浮在距离地面一尺的空气中跟随着他,剑身同样干干净净。 顾遗风的剑是他的本命法宝。 烈阳道君的剑却不是,只不过是上好的仙剑,却依旧不沾滴水。 到底是肉体凡身,之前因为夜色深重,电闪雷鸣的才没有注意到,乍一见到这等奇景,都是两股颤颤,不敢多嘴,脑子中一直回想着是否对这两位贵客有不敬之处,有失言的更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都知道这位苏六姑娘的父母曾经也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没有人敢质疑她的话,无形之中,更是对苏清鸢生出一份敬畏来。 虽然苏霓裳要求外院所有人都要好好“照顾”她,但外院人的举止都很是克制,顶多是疏忽,却没有以往在内院时动辄打骂的经历。 苏清鸢目光微动,遍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她心中一笑,道:“就请两位贵客到我院中避雨吧。”原来是自己上一世的师傅和师兄,说来后宫七龙珠里,苏清鸢第一个后宫可不就是师兄顾遗风嘛? 烈阳道君心中已十有八九确定天道是让他来寻找苏清鸢,心中却转着一个念头不散。 心中暗道:“怪事!为何我总觉得我来过苏家?” 顾遗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暖和一下了。 几位老仆牵引着烈阳道君和顾遗风走向苏清鸢的院子,一落座,烈阳道君摘下斗笠和蓑衣,没有半点见外的捧着茶海饮几杯,又大大咧咧拿起盘子中的点心就往嘴里塞,活像恶鬼投胎般。 院子里十分冰冷阴湿,老仆点起劣质的炭火,有点呛鼻,抬眼小心翼翼看了眼烈阳道君。 要不是露出原有容貌的烈阳道君和顾遗风都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几位老仆恐怕真要以为这是饿了好几天的乞丐了。 尤其是顾遗风,相貌英挺,生的剑眉星目,英姿飒爽。此时烛火摇曳,暗处更显得面部轮廓鲜明,高鼻俊目,在苏清鸢看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可口。 一见到美人在外,苏清鸢就忍不住浑身的绿茶婊特质,她妙目流转,一双生的恰好的略微上调的杏眼中水光荡漾,那目光便如羽毛般轻飘飘落在顾遗风身上,虽然轻盈,却意外的勾的人心痒。 并不妖冶,反而带着五分纯真五分媚意。 顾遗风原本察觉到她目光,和她对上时就见那素衣女子微微一笑,明明还是端庄温雅的模样,仿佛刚才见到的就是虚像。 心湖中似有蜻蜓一点而过,生起波澜涟漪。 他下意识别过目光,和她错过,只觉得再盯着这女子看就是亵渎了。 苏清鸢将刚刚的事情驱逐脑外,随手接过老仆呈上的热茶,从容不迫道:“不知道两位贵客,来我们这边可是为了那厉鬼作恶之事?” 烈阳道君心中奇道:“江阴苏家都求到我们宗门了,怎么家族中没人被吓破胆不说,怎还一个个镇定自若?” 口中道:“正是为此事而来。” 苏清鸢眉目含愁道:“前几日祖母正为此事忧心不已,幸好应表哥前来,祖母这才安心了些许” 顾遗风插嘴道:“可是柳州应家?” 苏清鸢颔首,顾遗风淡淡一笑:“柳州应家向来擅长驱鬼,也难怪令祖母安心。” 话语中却听不出有多么尊敬。 烈阳道君瞅了瞅苏清鸢,道:“那为何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苏清鸢笑而不语,眉眼中却泛着苦涩。两人知情识趣,想起她虽身为苏家六姑娘,却只能素衣蔽体,姣好的容貌上甚至有新添不久的伤痕,恐怕在苏家过得并不如意。 顾遗风遂干咳一声,道:“我们远道而来,对这里的情形并不了解,苏姑娘可否为我们解惑?听说这女鬼在几个月内已经灭门了三家了?” 苏清鸢摇摇头道:“恐怕两位贵客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牡丹仙上个月末刚刚灭了另一家人,如今已有宁c林c倪c黎四家满门被灭,除了宁家有一位又聋又哑的姑娘幸存,其余几家无论奴仆还是主人皆是死的干干净净。” 话音一落,整间屋子都是一静,唯有红烛火舌摇曳,光线闪烁中平白让人尾骨生寒。 “牡丹仙?可是百姓为她取得诨名?”烈阳道君见多识广,知道不少凡人受见识所局限,爱给这些妖魔鬼怪取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叫的多了,连修真界也跟着他们学。 苏清鸢含笑点头:“正是。这牡丹仙据说发上总簪着一株牡丹花,又着红裙,最初还有人传言她为牡丹精魂所化,因为情所伤才堕为厉鬼害人。” 顾遗风啧啧一声:“那怕也是一株黑牡丹。也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恨,竟要如此屠灭满门?” 烈阳道君把玩着手中的骰子,慢吞吞道:“你们确定杀人者是鬼而不是人?先前金陵也发生过类似的灭门案,凶手一个月内连灭五族,那可是活生生的人犯下的案子。” 苏清鸢微笑道:“其他我并不知道,但我们晋阳城的人几乎可以肯定那是鬼而不是人作案。前些日子我卧病在床,因而对情况知晓的并不多,不如我为两位贵客寻一人问问?” 烈阳道君觉得也可,又盯着苏清鸢的脸蛋看起来。 露出来的轮廓圆润优美,五官也生的恰到好处,就不知道面巾下是何等模样。 竟是,有些眼熟。 顾遗风察觉的师傅的直勾勾的视线,手在唇畔轻轻咳了一声。 外面雨打芭蕉,狂风大作,瓢泼大雨没有半分要停的迹象,来人深夜冒雨赶来,却因为刚才在后门处已经见识过这二人不凡,因而并不敢抱怨。 苏清鸢温声道:“王伯,这两位贵客是为我们晋阳城驱鬼而来的修士,你跟他们详细说一下那牡丹仙的事情吧。” 烈阳道君目光落在苏清鸢身上,打量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这也是个人才,气度不凡从容不迫,可惜这女孩身上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完全就是修炼一途上的废人,不然的话 提到那红衣女鬼牡丹仙,王伯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烛火摇曳,窗外雨声淅沥,他擦了擦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冷汗,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牡丹仙子 大概在半年前,就有路过荒坟的路人惊恐地说见到有一位穿着破破烂烂的红裙的女子在那里游荡,乌发如云,头上簪着一朵华贵艳丽的牡丹花,脸上身上却都是猩红血迹,隔得远了看不清那女子容貌,只能借着冰冷月光,看到她窈窕高挑的身姿和飘扬的染着血的红裙,双脚□□悬浮在半空中,也没有影子,确实是鬼不是人。万籁俱寂的夜里,她似是在吟唱,嘴中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嘶鸣声,见到人也是冷冷飘过去,既不攻击也不说话,仿佛没有见到那人。 传言的人多了,就有一个自诩风流的好事者试图一探究竟。此人姓池,单字一个琛字,是个落魄的穷书生,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那些奇书看多了,竟一心认定了这女鬼乃牡丹仙子下凡,那夜里就挑着一盏破裂的游灯大胆前去荒坟,恰好就碰到那女鬼夜游。 月光下牡丹仙茕茕孑立,后来人都不知道那女鬼是不是生的国色天香,但池琛确实是第一个死在这女鬼手上的人。 “为何就能判定池书生是死在牡丹仙手中?”顾遗风好奇道。 王伯摇摇头,神秘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牡丹仙杀人有一个习惯” 原来第二日一早,有人路过这荒坟时,就见到郁郁柏树林中,池生已经冰冷的尸体。 池生心脏被那女鬼一爪子取走,心口空洞洞的,心脏则扔在了尸体外面,找到时林中鸟禽已经争相啄食那池生心脏。来人不忍,就寻人为池生收殓,这时才发现,池生下c身器官也被割下。 王伯说到这时,都觉得下c身一凉,痛惜道:“当时大家都传言这池生生前负了这女鬼,女鬼才来寻他索命,还割了他那玩意儿。后来才发现并不是如此。” 也许是那牡丹仙另有冤屈,也许是那牡丹仙吞食了池生心脏法力大增,从这池生之后,那女鬼竟相继作乱晋阳城,晋阳城先后四家都惨遭这女鬼毒手,所经处尸山血海,少有活口。 “唯一那个活下来的就是宁家的柔柔姑娘了,她是个又聋哑又瞎的姑娘,虽然是个小姐,但宁家老爷夫人都不喜欢她,没想到只有柔柔姑娘活了下来。” 牡丹仙第一个灭族的家族就是晋阳城的宁家,宁家也算是官宦世家了,祖上出过好几个高官,在这晋阳城也是地头蛇一样的人物,结果牡丹仙一夜之间灭了他们住宅中所有老老少少,除了那个宁柔柔,其他人无一活口。 那时候宁柔柔躲在水缸里,却因为三感不通,什么线索都无法提供,甚至当人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无聊地在水缸里面数石子,也许是被欺负的多了,这孩子稀奇地安静和沉默,除了肚子饿了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现场的尸体也够一些人揣测了。 “对于女子,牡丹仙会割下她们的舌头,好看一点的,牡丹仙会亲自为她们穿上用她们鲜血染成的红裙,有时还会为有些尸体重新梳妆,在女尸发间簪上新摘的牡丹花,那脸白嫩嫩红彤彤的,十分好看;对于男子,牡丹仙会像对待那池生一样,取出心脏割下器官扔在树边喂鸟禽。啧啧啧,这手法太过可怕了”王伯不断摇头晃脑,这时候窗外大雨敲打着屋檐上的砖瓦,不知道是不是为那些惨死在女鬼手下的人哭泣。 “再到后来,林c黎。倪家相继遇害,并且都没有留下像宁柔柔那般的活口,其中林家c黎家都是晋阳城中的小门小户,一家也就五六口人,上个月刚刚惨死的倪家则是商户,为他们家老太太庆生,没想到就”王伯十分尽职尽责。 烈阳道君摸着胡子,嘟囔道:“我的老祖宗嘞,这可真是有些麻烦了”但凡是这种厉鬼,杀的人越多,法力越强,这才不过几个月,死在这牡丹仙手中的人已经近百,此时如果不捉住她,将来恐怕就要成为为祸一方的鬼王了。 苏清鸢适时倒上一杯茶,望着窗外池塘被雨水打的发黄的残荷,敛容道:“如今这雨今晚怕是不肯停歇了,两位贵客如果想要驱鬼,不如明日放晴了再寻找牡丹仙踪迹。” 这时候天边炸起一声惊雷,银白闪电划破天际,她姣好的容颜刹那间被电光照亮,皮肤雪白,眼眸明亮。她一举一动都从容不迫,言行中更对他们两人能够制伏厉鬼毫无怀疑,烈阳道君眯着眼睛,手中不断转着那两粒骰子,心中疑窦丛生。 这两粒骰子,正是他本命法宝。 修真界以非武器类法宝出名的修士并不多,烈阳道君就是其中一个,苏清鸢上一世也是因此而拜入烈阳道君门下。 “苏姑娘,老夫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苏清鸢故作不知,微微一哂:“您在说什么?” 烈阳道君掷出手中骰子,骰子在半空中一转,回到掌心时恰好又是一个六点。 他忽然呼吸急促了起来,瞳孔骤缩,“嗷”地叫了一声。 “你姓苏?苏,江阴苏家?我的老祖宗嘞,你莫不是九霄仙宗苏景辉之女,当年那个人人都知的天才苏清鸢?!” “你怎么会沦落至斯?!” 又是一声惊雷炸裂,急雨如梭,淡红杏花葬于泥泞。风过长林,敲得窗棂咚咚直响,又仿佛打在人心头。 怎会沦落至斯? 当年那个被各大宗门竞相追捧的一代天之骄子,怎会变得如此,居于陋室,衣衫破旧,面目全非? 苏清鸢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轻轻地卸下了自己的面巾,露出那张原本应该皎洁无暇的脸蛋上,可怖的伤口。 顾遗风猛地怔住原地。 一个本来在他想象中,容颜不说绝色,也应当是清丽柔美的脸蛋,卸下修饰的伪装时居然是这等诡异的模样。 如果他之前就见到苏清鸢真正的模样,想必不会如此震惊。 问题是他不知道。 那种冲击,让他内心的怜惜和保护欲暴涨。 苏清鸢太了解顾遗风了。 上一世,顾遗风是她相处的最久的后宫。 她对他了如指掌。 她知道他君子端方,必然不会嫌弃自己容貌丑陋,反而会心生怜惜。 男人对女人的怜惜,无限接近于喜欢。 可苏清鸢却冷静至极。 大概在五六年前,苏清鸢十岁的时候,天赋已然显现,昆仑仙宗对于这个大家认定将来必成气候的女孩也是志在必得,当年身为旭阳峰峰主的烈阳道君是亲自跟着宗主前往苏家要收苏清鸢为亲传弟子的。 当然还是被苏景辉夫妇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那时候苏清鸢生的玉雪可爱,眉眼中全部都是明丽活泼的色彩,她张扬且骄傲,像是一只可爱斑斓的小孔雀,宗主不想放过这个好苗子,几次拜访。 后来苏景辉夫妇不胜其扰,搬离了江阴苏家,开始隐居,几年后再见到他们时,人已经入土为安,只留下结丹三次都没有成功沦为笑柄的女儿。 虽然当时烈阳道君猜到这曾经明艳张扬的女孩接下来的日子会不好过,甚至有可能产生心魔,但没有想到她日子会这么难过。 这间院子,偏僻冰冷简陋,屋子角落爬上了陈年蛛网和青苔,屋檐漏风,而她身上衣着已然洗的发白,不少地方还有补丁,那张曾经明艳动人的脸上还有未痊愈的青紫伤口和划痕,不经意露出的手腕中还能看到累累旧伤,她整个人消瘦的厉害,眼中再也没有当年的光芒。 她成为了和当年完全相反的人,沉静如深潭,看不透深浅。 苏清鸢轻声道:“年少时的轻狂和上天的厚爱,总是需要后来的时候为之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顾遗风已然呆若木鸡:“你是苏清鸢?那个十二岁差点金丹的天才?” 别说,当年顾遗风也曾度过一阵子长辈成天念叨“别人家的小孩”的日子。 苏清鸢目光转动,淡声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两人一时间都是沉默,无话可说。 烈阳道君开始懊恼提起这件事了,毕竟这并不是什么愉悦的经历。 就在这时候,院子外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娇喝。 “苏清鸢,你快出来!应表哥要见你,你还不滚出来!?” 隔着雨声与雷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可见这姑娘是用了多么大嗓门了。 “让两位贵客见笑了,我去去就来。”苏清鸢起身,淡淡一笑。 她出去后,烈阳道君对着顾遗风挑了挑眉,顾遗风知情识趣,随手在烛心旁捉了一只飞蛾,口中念叨着什么,手中掐了一个诀,那奄奄一息的飞蛾就像是活了一样跟在苏清鸢背后。 那门外女子一看就来者不善,苏清鸢身上还有伤,烈阳道君觉得苏清鸢给他的印象委实不错,暂时不想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人。 出了月亮门就是一处画廊,画廊外怪石林立,水光粼粼,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与清新泥土香。比起苏清鸢院子里阴风阵阵来说,这里确实是一个风景优美的赏雨处。 此时月上柳梢,星光稀疏,远处桥头立着一个手持油纸伞的白衣男子。 苏沅自然不认识他,但在见到他一刹那,她心中陡然产生芜杂的情绪。 像是依恋像是痛恨,像是难过像是欣喜。 那是原来的苏清鸢的情绪。 他转身从桥上走来,苏清鸢拿着伞的手微微握紧,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破旧的鞋上。 应故辞道:“你怎么不说话?没有和我要说的了吗?” 语气复杂,半分讽刺半分失落。 苏清鸢抬头,脑海中的记忆已然被她过滤了一遍,她轻笑道:“应少爷,你想要我说什么?说我如何后悔当年没有和你定亲,说我如何如何自责伤了你的颜面吗?” “咚”一声,月亮门那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女子抑制不住的骂声。 苏清鸢看过去,只见月亮门那里露出一缕桃红的衣襟,苏霓裳就在那里。 应故辞眼中似有熊熊烈火燃烧,他只觉得内心似是被什么紧紧握住一样,上前一步粗暴地抓住她袖摆,寒声道:“苏清鸢,你还有脸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拒绝竹马 真正的苏清鸢年少时就像是天边那最绚烂的霓虹,美丽梦幻却让人可望不可即。 她是上天的宠儿,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容貌c天赋c出身她从小就享受到所有人梦想着的一切,高傲的像是一只小孔雀。从很小的时候,她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看的津津有味,身后跟着一群献殷勤的男男女女,不过她向来不假辞色,反而斥责他们吵了她清静。应故辞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九岁,见到他下巴扬的高高的,身后一群小尾巴叽叽喳喳叫。 他实在觉得好笑,就像是看到一只耀武扬威的孔雀身后跟着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鸡。他的笑容太明显了,苏清鸢发现了,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你笑什么呢?”年幼的小女孩穿着鹅黄色襦裙,站在台阶上,扬着下巴掐着腰忿忿道。 那时候的阳光真的是柔和,晕染了她和她周身的世界,从此成为他脑海挥之不去的剪影。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就成为了离她最近的那个人,苏景辉夫妇搬家过很多次,每次一到新地方,清鸢就会写信把地址寄给他,有时候他不明白明明用传递信息的玉简就可以,她为什么会偏偏爱飞鸽传书,写信问她了,她说这样多么浪漫啊。 他猜她当时一定咬着毛笔,歪着脑袋,浅色光晕中她琥珀色眸子熠熠生辉。 青梅竹马长大,两小无猜,以柳州应家的家世也并非配不上江阴苏家,只不过苏清鸢本人实在是天赋异禀,多少门派跟在她后面任她差遣,于是等应故辞到了年纪后,应夫人考虑起这件事情时,难免犹疑。 不过应故辞年轻气盛,当时并不懂苏清鸢十二岁筑基期巅峰的实力对整个修真界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自己和她也是天造地设c郎才女貌的一对。 应家主为了表示重视,不仅请来了四大宗门的故友,又干脆自己亲自和媒人去了一趟江阴,那天便如今日般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花,应故辞在宅子里走来走去,熏笼中偶尔崩出猩红的火花,他时不时看向门外,焦躁地抓着头发,应夫人一是好笑,又是担忧。 没想到没有等来父亲的喜讯,反而是冲冲走进来满身滔天怒火的父亲。 应家主一把将剑拍在案上,眸中压抑不住的火气几乎灼烧了空气:“从此以后,不要再提苏家了!” 应故辞一脸茫然:“父亲?” 应家主冷笑两声,“啪”一声徒手斩断了桌案,话语仿佛从牙缝中一字一字挤出来,咬牙切齿道:“奇耻大辱!奇耻大辱!他苏景辉不过是九霄仙宗的弃徒,也敢这么对我!?不过是生了个好女儿罢了!” 他“呸”地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应故辞蹙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 应家主忽然瞪了他一眼:“应故辞,我告诉你,他们苏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敢再去苏家,我就折了你的腿!” 应故辞道:“苏家不同意?” 应家主龇牙咧嘴:“岂止是不同意?简直是把我们应家的脸往地上踩!” 应故辞沉着脸,默然不语。应家主深吸口气道:“故辞,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都应故辞!!!” 应家主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怒吼道。 应故辞捏碎了手中也不多的传送符,传送到了江阴。 江阴苏家苏老爷子正在庆生,这也是罕见地苏景辉一家会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 朱门外火红灯笼高挂,江阴不少贵客绵绵不绝地进入苏家,有仆人散发着甘糖和铜钱给路人,一时间车水马龙,人挤为患。 他好不容易穿梭过人群,找到了苏清鸢旧时居住的房间。 十三岁的苏清鸢对镜揽发,铜镜中美人朱唇雪肤,乌发如瀑,彼时她还未经过之后冲击结丹的一系列失败,正是最辉煌的时候,可她琥珀色瞳孔中却有着淡淡忧伤。 “谁?” 她站起身道,见到来人那一刻眼中似乎有光芒闪过,可转瞬间湮灭。 应故辞见到她,整个人都似被钉在了原地,两人对视良久,应故辞开口的时候有些沙哑。 “父亲说你拒绝了我们的婚事是真的吗?” 苏清鸢雪白的脸似乎更白了,她微微垂眸,再次抬起脸时眼中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 “你以为呢?我确实拒绝了。” 应故辞如坠冰窟般,浑身僵冷。 如果说之前他还抱有一丝庆幸——也许是苏景辉夫妇并不愿意,而不是她的意思,那么现在随着这缕庆幸的破灭,他整个人都被一种深沉的绝望所笼罩。 苏清鸢却好似嫌伤他不够一般,一步步走来,曼妙朱唇轻启,勾起一抹讽刺的c鄙夷的弧度,每一句话都仿佛踩在他心头,切割他心脏般。 “你知不知道想要娶我的四大宗弟子能从江阴排到柳州了?他们个个修为高深c家世出众,比你强得多,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娶我?应故辞,你不过是我寂寞时的玩伴罢了,以前我怎么没看出你这么自作多情又愚蠢?” 她冷笑道,目光冷冽又陌生。 她不像是幼时那个天真烂漫又高傲的小孔雀,她被岁月和赞美淬炼出了愈发精致的容颜和出众的修为,她高高在上,仿佛神女看着可怜挣扎的蝼蚁般,怜悯道:“我本来不想这么说的,可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自量力” 说完,她忽然转身,盯着铜镜中他宛如利刃绞磨后的神情,淡淡道:“你走吧,今天我还要见不少人,忙得很。” 应故辞一生高傲至极又顺风顺水,这么多年来身边不乏异性迎合追捧,唯一入眼的便是同样天资出众的苏清鸢,于是生平受到的最大的打击也是来自苏清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苏家的,整个世界仿佛被颠覆破碎,也不知在外流浪了多么久,直到应家人匆忙找到他,他再次陷入绝望,险些产生心魔。 应家仆人道:“老爷去世了。” 就在应故辞离开后,应家人连忙追到了江阴,应家主害怕应故辞受到打击太大,一直寻找他,没想到出晋阳城时遇到一鬼窟,降服中被厉鬼反噬,横尸荒岭。 所谓鬼窟,便是诸多厉鬼丛生之所,应家拿手好戏便是驱鬼,应家主更是其中翘楚。可遇到这种百年难遇的鬼窟,也必须极其小心。如果应家主在平时的话,这种鬼窟不应会威胁他性命,可他心中担忧应故辞太过,心境有裂痕,反而被群鬼发现反噬掉他元神。 应故辞心中痛恨不已,一恨自己沉迷女色,二恨因自己令父亲横死,三恨自己在这种关头犹对苏清鸢念念不忘。大悲大恨下他不得不挺起应家重担,更加刻苦地修行。 可想而知,几年后苏清鸢从当年天之骄子坠落到如今人人喊打的废材,而应故辞却即将要成为昆仑仙宗的高徒,应故辞的心境。 苏沅不是苏清鸢,可她有属于苏清鸢的记忆,她知道这其中真相,甚至她身体中还残余着属于原主的心境。 凄风冷雨,雨水顺着墨绿花藤流淌下来,沾湿了罗袜。 她鸦发沾了雨水,湿润的贴服在柔软的脸颊侧。 应故辞目光转移,落在她手腕累累伤痕上,深吸口气道:“苏清鸢,我本来想,如果你有悔意,我愿意拉你一把,纳你为妾,带你离开苏家。” 月亮门外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应故辞怒吼一声:“霓裳,滚开!” 苏清鸢余光看到苏霓裳震惊与愤恨的神情。 角落里,偷看的苏霓裳跺跺脚,气得头皮发麻。 望着应故辞掩盖不住怒意的容颜,苏清鸢把玩着手中的袖子,微微一笑。 不管这里的苏清鸢和上一世的苏清鸢都有什么关联,她是真的看不上应故辞,更何况,自己古里古怪的法宝还说七日后这个人要杀了自己。 她扬起下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的语气和神态道:“你以为我会愿意当你的妾?” 应故辞乃是高傲至极之人,不然当年苏清鸢拒绝他也不会给他留下那么深的阴影,这种人最是厌恶身边人用这种语气和态度与他说话。 见她如此,应故辞果然冷了神色,嘲讽道:“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 苏清鸢“呵”了一声,摇头道:“应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呢。” 应故辞上前,捏着她下巴,用一种冷到人骨子里的语气道:“苏六姑娘也是,一如既往地不识好歹。” 苏清鸢背靠在画廊冰冷的柱子上,深夜,大雨,唯有远处飘曳的灯火能让她看清他眼中的神色,可这也足够了。 他眼中有压抑c痛苦c恨意c欣喜如此多如此多复杂的情绪。 苏清鸢上一世之所以风评不佳,一是因为她后宫换的快偏偏质量高。 二是每个她交往过的后宫对她的风评都不太好。 为什么呢?也许是苏清鸢从来不问他们要名利和钱财,她只不过是爱玩弄他们的感情,愉悦地享受着这种变态的乐趣。 有不少男人,都曾经用这种类似的目光注视着她。 苏清鸢唇角上扬,声音甜蜜道:“应故辞,我不过是不喜欢你才拒绝了你,我做错了什么呢?是你自己不识趣被拒绝了还跑到江阴来,是你在外面游荡那么久才连累了伯父死在群鬼爪下,是你不够强大才会被欺负侮辱,我做错了什么呢?你如今这么对我 ,真的是因为当年我拒绝你了吗?承认吧应故辞,你不过是为当年你害死伯父寻找一个借口,这个借口就是无辜的我!” 银色闪电撕裂天空,也撕裂了应故辞的面容。 他不受控制倒退了两步,脸色惨白。 倒打一耙这种事,还是苏清鸢这种没良心的女人适合。 她洁白无瑕的额间,六瓣重兰的影像一闪而过,最终留下一瓣淡淡的粉色花瓣的轮廓,旁人不注意看也许就疏忽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苏清鸢蹙眉,忽然,本命法宝冒了出来。 这本春宫图张开时实在是太大了,以致于对面应故辞的脸一下子被书给遮住了。 春宫图上“老汉推车”那一页,对应天书章一——司命,原本写着两行大字。 这并没有让苏清鸢惊讶,自从刚刚用血字司命之后,这两行字就没有消失过,她翻不过去,也合不上书,干脆让它就这个样子。 可此时此刻,第二行大字突然彻底破碎了。 没有新的字浮现出来。 苏清鸢心中一动,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脸,脸颊上伤口处火热一片,似乎能感觉到新的肌肉在生长。 仿佛有一束光猛地穿过苏清鸢脑中,一瞬间她想明白了什么。 如果说自己这本春宫图有预言的外挂的话,她和应故辞断绝了联系,那应故辞应该就不会杀了她。 至于为什么自己脸颊上的伤口突然愈合这会不会和自己的法宝变异有关?毕竟,这一世的自己的法宝原本也是天书。 她把法宝收回,盯着应故辞冷笑:“想让我嫁给你,下辈子吧!我嫁猪嫁狗都不会嫁给你!” 应故辞不敢置信地望着苏清鸢,她的面容如此冷静如此淡薄,心中一直存着的执念忽然轰然倒塌。 下一刻,本命法宝又一次冒了出来。 最后那一行,彻底消融。 法宝忽然包裹在一层晕黄的光芒中,无形中,苏清鸢感受到了筋脉被滋润,汹涌的力量席卷而来。 这是进阶? 传说中可以进阶的法宝? 难道说,拒绝应故辞还能够升级法宝? 苏清鸢心中疑窦丛生,正要再放狠话,突然一声女人的尖叫划破了雨幕。 “啊!——” 苏清鸢猛然转身,当看清场景的时候,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窜了上来。 苏霓裳似乎还是不忿,虽然应故辞让她滚,她却不肯,仍留在月亮门那里。于是倒了大霉。 只见一个长发散乱的红裙女人一手穿透了苏霓裳腹中,一手轻而易举掰开了她的嘴,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指在苏霓裳嘴中抓住了什么,又猛然掏了出来。另一只固定她身体的手则把苏霓裳扔了下去,无数内脏混着血液从苏霓裳洞穿的腹中流淌出来。失去了支撑,苏霓裳躯体重重落在地上,瞳孔已然涣散,娇媚的脸蛋上还残留着恐慌。 那女人抬起头来,一双空空如也的眼窝黑沉沉掠过这满天雨帘,红裙黑发飘乱在空气中,黑发间牡丹花妖艳夺目。雨水沾染着血气,氤氲出一团又一团血雾。她□□着脚漂浮在半空中,将手中猩红的烂肉扔在了地上,就像是没有注视到画廊中的两人般伴着阵阵清脆铃声离开。周身已化为实质的黑色滔天怨气隔着一道门都让苏清鸢胆战心惊。 应故辞见到苏霓裳惨死在这女鬼身畔,目眦俱裂。 “牡丹仙,拿命来!” 他轻袍翻飞,剑气涌动,苏清鸢还未来得及阻拦他,他手中利剑已出鞘。 苏清鸢心中暗道:“不好!” 原本无视两个人的牡丹仙忽然感应到什么,猩红色的身影宛如飞箭般迅疾射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气晕郑氏 牡丹仙尖利的手指宛如最锐利的青锋,应故辞的剑没有伤到她分毫不说,她险些扭断了应故辞的脖子。 只是一招,就让应故辞深刻意识到自己不是这牡丹仙的对手。 若是以往,应故辞就应该撤退从长计议。可此时,苏清鸢在他身边让他不愿意轻易退步,表妹惨死又让他心中义气激荡,不退反进,三尺剑气凛冽,交织成一片剑网。牡丹仙红色身影迅疾如风,划破雨幕,轻而易举躲过这密密麻麻的剑网,长长的指甲眼看就要撕破应故辞胸口。 应故辞瞳孔骤缩,心道一声:“天亡我也!” 就在这时候,牡丹仙忽然嘶吼了一声,立在原地,红裙飞扬,怨气冲天,口中发出难听模糊的声音。 应故辞定睛一瞧,只见一道黄色符咒牢牢贴在了红裙牡丹仙背后,符咒周身似是被燃烧般变得焦黑,应故辞知道,这是因为祭出符咒者灵力过低无法压制住鬼物的征兆。 借着牡丹仙被定住那一瞬,应故辞幽灵般避开牡丹仙攻击范围。他复杂地瞟了一眼满面凝重的苏清鸢,这种被自己瞧不起的人救了的感觉确实不怎么美妙。 眼下除了二人这庭院就没有活物,不是被认为是废物的苏清鸢又是谁出手救了他? 苏清鸢虽然灵力全无,可毕竟是曾经的绝世天才,符咒c法器c阵法无一不精通,也只有苏清鸢这种人哪怕变成普通人也能凭借符咒短暂制住这鬼物。 “撤!”苏清鸢轻喝道,应故辞拉着她急速退去,不过刹那那符咒就被怨气燃烧成飞灰,牡丹仙变本加厉追着两人。 苏清鸢已是凡人,应故辞原本就不是牡丹仙对手,此刻带着她在雨幕中更是分体乏术,幸好这牡丹仙五感并不灵敏,应故辞凭借着灵活的身法勉强能和她周旋一二。 苏清鸢见他愈发支持不住,沉声道:“去我院子。” 那里有烈阳道君和顾遗风,这两人上一世一人是苏清鸢师傅,一人是苏清鸢后宫之一的大师兄,不会放任苏清鸢不顾。 应故辞到这个时候还不忘嘲讽道:“你院子里还能有什么东西?” 他以为苏清鸢是想回去找可以用上的法宝。 苏清鸢差点被他气笑了,应故辞一时不慎,被牡丹仙伤到了右臂,招式就慢了半拍,牡丹仙利爪朝着应故辞门面划来。 “砰!” 铮然一声,一道剑光划过瞳孔,应故辞堪堪挡住那利爪,只是他身上有伤,马上就要坚持不住,眼看那利爪距离自己只差分毫,苏清鸢下意识闭上眼睛。 “夺!” 脑海中一道声音冷清又具有穿透力,苏清鸢精神一震,下意识就把应故辞的剑夺了过来。 “你做什么?”应故辞气急败坏。 苏清鸢自己也意外自己会这么做,可紧接着,那道清冷如玉的声音又道。 “左上,挑。右下,勾。劈,刺,托,点” 苏清鸢只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木头人一般,牵线的绳子在另一人身上。在应故辞震惊的目光中,苏清鸢游刃有余地抵挡住了牡丹仙所有的攻势。 “杀!” 苏清鸢目光一冷,剑刺向牡丹仙而去,忽而顾遗风的声音悠然传来:“退下!” 青色剑芒宛如一道霓虹冲破雨帘,直射牡丹仙心脏,牡丹仙被钉在地上四肢颤动,泥土飞溅到牡丹仙红裙上。 烈阳道君手中转动着骰子,摇头叹息道:“遗风啊,你技术愈发差劲了,她怎么还能动呢?” 顾遗风摸摸头道:“我前天才升阶了。” 烈阳道君讶然,又转身看牡丹仙,只见那把一尘不染的宝剑下,被钉在地上的牡丹仙忽然停止了挣扎,一缕似烟非烟的黑色雾气从牡丹仙身上冒出,试图逃逸。 烈阳道君眯起眼睛,取出那把剑,剑下的鬼物哪里是牡丹仙,分明只是一身包裹着稻草人的艳丽红裙。 顾遗风呼出一口气,见苏清鸢面色苍白,以为她是惊魂未定,安慰道:“勿怕。你的剑术倒不错,刚才那一招叫什么?” 他没说那几剑有点像是昆仑仙宗的绝学。 苏清鸢脑子里空白一片,闻言下意识道:“老汉推车?” 顾遗风难得失态:“啊?” 苏清鸢立刻反应过来,正色道:“这鬼是怎么回事?” 烈阳道君难得面色沉凝了几分,沉声道:“这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你们先退下,我去追他!” 说完身影飘逸如鸿,化作一缕剑光,追随那缕黑气而去。 能化分体之鬼物,绝对不是一般的厉鬼,怕是修为高深的鬼王了! 顾遗风回头,就见苏清鸢黑发披散着,向他眨了眨眼睛。 长风中少女衣袍散乱,一双动人秋水眸子似是含情,雪白的脸蛋阳光下通透到不可思议,是一张无暇的脸。 顾遗风心中一震,忘掉了刚才的事情,下意识道:“你的脸” 苏清鸢微微一笑:“说来话长,我们先去看看吧。” 顾遗风自觉失言,他咳了咳道:“我们先回去吧。” 眼睛却总是情不自禁瞟向苏清鸢。 实在是没有见过这种奇事,竟有人是把自己故意扮丑的 不过苏六姑娘,的确是比他想的还要美 苏清鸢突然道:“顾大哥,我总是感觉你就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 顾遗风脸一红,挠挠头:“那c那挺好的啊” 只是,苏姑娘为什么面色有些奇怪。 他当然不知道,苏清鸢要死要活才压抑住死命要窜出来的法宝。 不过,即便法宝不冒出来,苏清鸢也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幕来。 昆仑仙宗昆仑山巅。 温润如玉的师兄注视着女子逐渐远去的背影,叹息道:“什么时候回来,鸢儿?” 苏清鸢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御剑飞驰,声音流散在昆仑山头。 “我马上就回来了!” 语气欢快,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期待。 一年又一年,花开又一年,花落又一年,你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可你为什么总是不回来? 顾遗风依旧是那种温和的笑容,目光中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暖意。 虽然依旧是宠溺和柔软的。 他砍下苏清鸢另外一条腿,苏清鸢惊恐地看着他,已经痛得身体知觉都麻木了。 顾遗摸摸她的头,宠溺道:“这样鸢儿以后就永远不会离开师兄了吧。” 苏清鸢红唇哆嗦,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月光下剑光凛冽。 苏清鸢闭上眼睛。 那是她一生最后所见的光明。 卧槽!后宫七龙珠什么的你一个都不给我留了吗! 她一直觉得,什么像亲哥哥一样就是在发好人卡了,明显地拒绝了。可是法宝上的字一直没有变过。 难道,还要像应故辞这种,要让顾遗风喜欢上自己? 还有,脑海里的神识,究竟是谁的?一想到有不属于自己的神识依附在本命法宝中,她就感到冰冷。 应故辞沉默,死心了一般,转身去苏霓裳身边,苏霓裳尸体已经碎裂,早就没有了气息。 他面沉如水,亲自俯身收殓。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仆从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身上沾着污渍和血液。 “应公子!应公子!——” 仆人一把跪在了应故辞身前,应故辞蹙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仆人瞪大眼睛,惊恐道:“应公子!牡丹仙过来了!她来找夫人索命了!!!” 苏家前院。 前院的大门紧闭,隔着一道门能听到里面狂乱的尖叫惊恐声,和疯狂地拍打门的声音,然而无论里面人怎样试图开门,那门依旧关的死死的,纹丝不动。 应故辞走在前面,沉沉注视着眼前的木门,手发力拍在门上,木门晃了晃,里面的挣扎声音更吵了。 雨水顺着他黑发湿漉漉垂下,应故辞面色凝重,正试图取出符咒,忽而身旁顾遗风剑鞘拍在门上,“咔嚓”一声,门被打开。 门内疯狂的人们仿佛终于找到走出地狱的道路,全部连滚带爬跑了出来。 应故辞看了一眼顾遗风,神色微冷,随手抓了一个仆人道:“姨祖母人呢?” 仆人“啊!”地一声尖叫,然后才反应过来是应故辞不是牡丹仙,连忙道:“夫人在花厅里,花厅被堵住了,我c我们进不去!” 应故辞扔了他,大步上前,与喧闹的门外不同,花厅中静的落针可闻,诡异的寂静里,连落雨声都听不到,花厅里空荡荡一片。 手中祭出司南,指针转了两圈,最后指向一道在青花瓷瓶边的垂帘。应故辞隔着一道帘子,道:“姨祖母?” 帘子内传来郑夫人喘息声,她声音尖利:“故辞,救我!——啊!!” 应故辞猛地掀开帘子,只见罗汉床下,郑夫人和几个仆妇丫鬟瑟瑟发抖缩在床底下,发钗尽乱,衣衫不整。郑夫人怀中抱着一把宝剑,吓得口唇颤抖c面无人色。 应故辞心中一松,郑夫人看到他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滚了过来,抓住他袍子嚎啕大哭:“故辞!故辞救我!——” 苏清鸢见此微微一怔。 牡丹仙应当是冲着郑夫人来的,可郑夫人好端端在此,牡丹仙呢?总不会是逃跑了吧。 苏清鸢直觉不是这样,她退出两步,扯下帘子,抬头忽然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红色身影。 她像是蜘蛛一样盘在屋顶上,眼睛充血,熟悉的容颜上娇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疯狂和怨念。 “小心!” 苏清鸢下意识道,等她意识到时已经迟了。 牡丹仙翻身而下,像是饿久了的豺狼见到食物,猛地扑了下去。 顾遗风反应快,将郑夫人一掌拍到一边,应故辞慢一拍,却恰好迎上牡丹仙攻势,长剑势如破竹,与牡丹仙缠斗在一起。 苏清鸢瞟了一眼郑夫人,发现她手中犹自抱着那把宝剑。 她忽然微微一哂。 那把剑,剑名长渊,剑主人当然不是郑夫人,事实上此剑正是苏清鸢父亲苏景辉所有。 苏景辉死后,法宝留了下来,剑魂有灵,自封其魂,不会再认别人为主,但苏景辉用此剑斩杀过无数妖魔,长渊本身就有辟邪之用,故而郑夫人抱着这把剑,牡丹仙竟无法近身。 苏景辉离世后,这把剑本应当在苏清鸢手中,郑夫人据为己有,原主尝试过无数次都不能取回这把剑,反而还受到郑夫人和苏霓裳不少侮辱打骂。 身为后来者,继承了原主这具躯体,自己是不是应当做什么呢? 就在这时候,应故辞和牡丹仙正站得焦灼,罗汉床边多宝阁为剑风所起,正要砸向郑夫人。 苏清鸢装模作样道:“夫人危险!” 她一把推开郑夫人,看似让她免于被多宝阁所伤,事实上手中用暗劲将宝剑一把夺了回来。 失去宝剑庇体的郑夫人刹那间瞪大眼睛,脸庞扭曲了起来。牡丹仙抓住这个机会拼着左半边身体被应故辞刺了一剑,利爪狠狠划向郑夫人心口! 忽然,窗破,窗子边上种的花花草草都被掀飞。 苏清鸢略遗憾地在心中叹了口气,烈阳道君破窗而入,身上雨滴四溅。 他茫然道:“我的老祖宗嘞,牡丹仙呢?” 顾遗风将符纸贴在了牡丹仙心口上,起身慢悠悠道:“在这里呢。” 烈阳道君走过来,不可置信道:“你们就那么制伏了她?” 苏清鸢瞟了眼郑夫人,郑夫人惊魂未定,察觉到她目光浑身颤抖,苏清鸢微微一笑,收回目光道:“她不是害霓裳妹妹死无全尸的鬼。” 她故意强调了“霓裳”“死无全尸”几个关键词,果然郑夫人闻言,最后撑住的那一口气也咽下去了,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千里冰原如镜。 男人起身,俊美的容颜上没有一丝血色。 这是用了耗费灵力巨大的法术的征兆。 “蓝师兄!”身后的女子屹立在冰原中,美目含愁。 “如今我们境况危险的很,宗门弟子都被魔族所擒,你为何要浪费那么多法力去救不相干之人?” 话音刚落,一滴泪水已经划下,她微微闭目,任那泪水在寒冷的空气里凝结成一颗冰珠。 “她并非我不相干之人。”意料之外地,他停下,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我与她共情十余年,有半年的时间里我找不到她任何音讯,如今,终于被我发现了” 又是一个让她感到痛苦的人吗? 尾音漾开,有种偏执的淡漠。 “蓝枢!”隔着数十里豪华富丽的魔族营帐里,姬修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桌面上,俊美邪气的面上微微扭曲,有刻骨的恨意,“你夺我法宝又伤我属下,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把那个人带进来!”他喝道,立刻就有魔族的卫兵押过来狼狈的一个男修。 面貌算不上出色但也绝不平庸,眼中有着恐惧和绝望,最关键的是,他身上穿的是昆仑仙宗的弟子服。 从千里冰原到昆仑仙宗,蓝枢哪怕御剑飞行也要几个月,更何况他现在还受了伤,可有魔族传送阵在手的魔族少主就不一样了。 “啪啪啪”有人悠哉地踏着步子进来,看着这一幕,拍拍手,闲闲道:“大哥,这就是你的效率和实力?丢了化神剑不说,竟然还让正道修士伤了我们那么多人,还让他跑了,我倒是很好奇父皇会怎么处置你了?” 这人与姬修有六分相像,只是容貌并没有姬修那么锐利出彩,身上的纨绔风流气却一点都不少。 姬修眼看着来人,原本的滔天大怒一下子就消融了。 他危险地挑起眉:“姬昭,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有空,不如回魔宫去看看雪妃还活着没有?” 话音一落,空气都为之一静。 姬昭面上,悠哉的笑容慢慢收了回来。 雪妃,就是魔尊的侧妃,姬昭的生母,一直缠绵病榻。 姬修则是魔尊魔后所生。 两人岁数差的不多,可这么多年来,姬修实力却稳稳压他一筹。 怎么能不气?怎么能不恨? 姬昭深深地笑了,笑得笑纹都出来了。 “弟弟我,恭候哥哥佳音。” 心中却恨不得姬修立刻去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何以聊生 苏家。眼看郑夫人晕过去,应故辞冷冷扫了一眼苏清鸢,寒声道:“霓裳不过是爱胡闹,她如今惨死,你就那么小气吗?” 苏清鸢简直就要笑出来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告诉应故辞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如果不是苏霓裳那么爱“胡闹”,原主也不会离开人世的吧。 她凉凉道:“以后我也会给应大少爷你胡闹看看的。” 不过他们之间的恩怨烈阳道君师徒不想牵扯。 烈阳道君上前查看那被明黄符纸镇住的“牡丹仙”,只见她同样一身破烂红裙,长发如瀑,远远看去,和那攻击苏霓裳传闻中的女鬼别无二致,只不过发间缺了那标志性的红艳牡丹花。 苏清鸢慢慢道:“我猜她那裙子是被血染红的,老伯伯您不觉得她腹部那一块颜色很深吗?” 烈阳道君瞅了瞅,果真见那“牡丹仙”虽然也是一身红裙,腹部处却突出了一块,显得大腹便便不说,颜色也比其他地方要深了些许。 “这c这是流了多少血?”烈阳道君难得讶然,摇摇头,“不得好死,难怪化为厉鬼!” 苏清鸢淡淡一笑,上前抚摸了一下“牡丹仙”腹部。 “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吧。”她忽然道,原本苟延残喘的“牡丹仙”忽而激动起来,张牙舞爪,眼中泣血。 苏清鸢目光落到应故辞身上,似笑非笑:“你也认出来了吧,这是戚姨娘。我之前听说她怀孕了,可她却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又追着夫人喊打,莫不是” 应故辞面色难看,一位嬷嬷跌了出来,手足无措道:“不c不要找我,是老夫人指示我的,我不想这么做!!” 此情此景,烈阳道君已猜测出事情原委。他难得对戚姨娘生出一丝怜悯,却又从怀中取出一道符纸贴在戚姨娘肿胀青紫的额头上,戚姨娘瞬时间停止了挣扎。 “心中有怨,怨念有因。强行超度她反而有伤天和,既然并无伤人之举,就把她镇在烈日下,让她自然消散吧。” 大凡鬼物,修为浅的便会畏惧阳火,戚姨娘化为厉鬼时间并不长,但凡这种鬼,可以分两种。第一种报复完毕后自行消散,第二种则在报复完后继续作恶,留存人间。既然是鬼,人鬼殊途,烈阳道君再怜悯她也不可能让她杀了身为人的郑夫人报仇,只能用这种办法让她自行在日精下消散。 苏清鸢挑了挑眉,没说话。 应故辞吩咐下去,郑夫人被抬走,他转身盯着烈阳道君师徒,警惕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苏家?” 苏清鸢撇了撇嘴角:“应故辞,人家刚帮完了忙你就这么不客气,还要脸吗?” 应故辞被她气得,瞪了她一眼。 顾遗风莞尔道:“我和师傅是接到江阴苏家的求救信而来,没想到雨夜却被苏家人拒之门外,幸好六姑娘相助,我和师傅才避免被淋成落汤鸡。” 烈阳道君没说话,把玩着手中的骰子,算是默认了顾遗风明显偏向的说法。 应故辞心念一转,便对这二人身份摸了个七八分,神态也从倨傲变得和缓起来。 “是下人无礼,没有见识,才让二位受此委屈,应某在此向二位道歉。” 烈阳道君大咧咧道:“应小儿,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看你也有两分本事,不如跟着我去抓那为非作歹的牡丹仙?” 应故辞面色难看,显然对烈阳道君“小儿”的说法十分不虞。 苏清鸢冷不丁刺激他道:“你表妹都被那牡丹仙撕成两半了,你还不为她报仇?” 应故辞怒道:“你闭嘴!” 苏清鸢轻笑两声,随手拿起一把油纸伞,素色衣衫被风吹的凌乱,她在风雨中扬长而去。 她知道应故辞此人争强好胜,连续在烈阳道君师徒二人面前丢了颜面,虽然不知他们真实身份,心中肯定会想要扳回一城,故而并不多言。 一个桃红春衫的女子迎面撞来,“哎呦”一声。 苏清鸢嗅到她身上一股脂粉暖香,抬眼时只瞟到那女子风韵犹存的容颜一眼。女子却失魂落魄地离开,连句话都没有留下,朝着主院的方向幽幽而去。 苏清鸢心中微微一定——旁人此时都恨不得离主院远远的,怎地这个人还朝着主院奔去,难不成有重要的人在那里? 夜雨声势渐弱,借着风灯隐约的光线,能看到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不知何时天边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月色西斜,星汉长垂,低矮破落的白墙旁,鸡鸣声声,预示着这不平静的一夜即将过去。 苏清鸢没有返回自己破旧的院落里。 她挑着灯笼,摸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那里关押着被几道黄色符纸镇住的面目全非的戚姨娘。 晕黄的灯火下,戚姨娘像是真的死去了一样闭着眼睛,她全身各处关节被长约三尺的阴钉顶死在墙上,镇住戚姨娘的人似乎犹恐她复活,还用一把桃木剑插入她心脏中。 苏清鸢眉眼弯弯,轻而易举撕下了她额头正中央,最厉害的压制住戚姨娘的烈阳道君的符纸,又将那把桃木剑抽了出来。 没有这符纸的镇压,戚姨娘立刻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苏清鸢甜甜一笑,像是小孩子对待许久不见的敬爱的长辈一样:“好久不见,戚姨娘。” 戚姨娘眼中并无神采,由于化为厉鬼,她身体只有本能的怨念在主导,已经并无思维。 苏清鸢轻轻一叹气,“真是麻烦。” 她用随身携带的“长渊”在手指划开一道口子,又从怀中取出一道符纸,在符纸上用鲜血勾勒出一道诡异的符箓。 符箓化成后,自动漂浮在半空中,苏清鸢随手拿出一个破了半边的白玉茶盏,混着雨水将那符纸化开,喂进戚姨娘已经不堪直视的破碎的唇中。 不过片刻,那双茫然的血红眼睛忽然焕发神采,与此同时,一道又一道圆弧状黑色复杂篆文波浪般出现在戚姨娘脚下,窗外忽然狂风大作,破旧的竹帘被吹的嘎嘎作响。 苏清鸢望着已经恢复了神识的戚姨娘,微微一笑,侧着头,注视着她的眼睛道。 “姨娘,我以前一直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你可以替我解答吗?” 梧桐落雨,叶知秋寒。 雨丝像一层薄烟笼罩着长夜,云遮月隐,星华黯淡,这是黎明前最寒冷与阴暗的时刻。 屋檐角上垂下的残灯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照亮低窄的小路上,举着一把玄青纸伞的窈窕身影。 她穿着一双并不防雨的绣花鞋,绣花鞋大拇指处破了一个洞,绣线也被时光磨去了原本的鲜艳颜色,走在青石板路上,绣鞋踏进泥水中,溅的原本干干净净的素色衣衫都不那么规整了。另一只没有撑着伞的手中,则拿着一把剑,剑没有在剑鞘中,反而在轻轻颤抖着,像是蠢蠢欲动的发现食物的猎人。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血腥与泥土香的气息,却柔软熟悉宛如情人秀发间香馨。 苏清鸢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她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她是,苏沅与苏清鸢的集合体。 因为是苏沅,所以可以从容走在这条窄径上。 因为是苏清鸢,所以哪怕这条路上哪怕充满着血腥,都是如此熟悉,犹如在故土。 郑夫人晕死过去后,因为主院被戚姨娘破坏了七七八八,就被仆人转移到偏院里。 也许是今日发生的一切太过惊骇,所有人只顾着保命,根本就没有人来照顾郑夫人。 只有塌边残存的一碗药汤上浮着的药渣能证明她还是一家的女主人。 郑夫人醒来时,伸手不见五指,黑暗填充了整个空间,让她觉得战栗和难受。 “来人,来人啊!”她不明所以,却觉得危险,大叫道。 有人轻轻在她旁边吹了一口凉气,郑夫人浑身顿时出了鸡皮疙瘩。 “没有人呢,祖母。”苏清鸢慢慢道。 郑夫人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口中尖叫道:“苏清鸢!?滚,小贱人!” 苏清鸢微微笑道:“祖母这么说真是让我觉得难过,我可是您的孙女,您这么紧张,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郑夫人惊恐道:“你想要做什么?” 剑身冰冷如蛇,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脖颈。 苏清鸢站在她身侧,居高临下望着浑身发抖的郑夫人。 她慢慢笑道:“祖母,孙女我很胆小,如果您说了什么假话的话,我一激动,这剑可能就抹了您的脖子了呵呵祖母您最是惜命,不想这样子的吧。” 郑夫人道:“你想知道什么?” 她脑子中也有了理智,知道苏清鸢没有直接杀她便是想要从她口中知道些什么。 苏清鸢手中长剑出手,蓦地砸在了郑夫人塌边的紧紧闭着的窗户上,窗棂啪嚓一声,窗户打开,冷月的光辉恰恰映入房中。 那光芒换在平时并不强烈,现在却刺的郑夫人眼睛疼。 苏清鸢第一次主动祭出了法宝。 那本春宫图,像是调皮的小孩子,把□□裸的画面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样给郑夫人看。 郑夫人突然明白苏清鸢想要知道什么了。 苏清鸢微微侧脸,雪白的皮肤清正的骨骼,原本都是柔纯的,没有攻击性的,可此刻在郑夫人眼里这张脸的可怖程度甚至不亚于刚刚向她索命的戚姨娘。 苏清鸢看着她眼睛道:“祖母怎么解释这个呢?我真的很好奇呢。” 郑夫人气喘如牛,喉咙发紧:“你知道了?” 苏清鸢唇角笑容甜蜜,眼中却冰冷一片。 “我一直不明白,您害我法力全失,对您,对苏家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原主三次结丹未成功过,到最后甚至变成一个废人,自然悉心研究过这其中奥秘。 变异的法宝,就像是耻辱柱一样时刻提醒着原主她的失败。 郑夫人瑟缩的身体无力的肌肉突然就像是重新获得能量一样展开,她眼中精芒四射,话语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般咬牙切齿。 “贱妇之子,何以聊生?” 苏景辉乃妾生子,郑夫人一生要强,如何能忍受整个苏家要靠一个妾的子嗣来光宗耀祖?! 苏清鸢哈哈一笑,神情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会让祖母您知道‘何以聊生’的滋味的。” 那句话似乎用尽了郑夫人所有的力气,她趴在榻上,死猪一样。 眼中却有着侥幸。 幸好没有暴露出那位大人——她深知那人可以轻而易举让人痛不欲生,更何况他手中还有着能颠覆苏家c郑家的力量。 长渊嗡鸣,似是迫不及待要饮血,猛然劈向郑夫人。 郑夫人下意识闭上眼睛,抱住头,身体绷紧。 那剑风却一扫而过,只是割下了她一块连着头发的头皮。 “我不杀你。”苏清鸢目光转动,眼中有琉璃般的神采,她眨眨眼睛,脸上有仿若天真的狡黠,“那样太便宜你了。” “你这么瞧不起妾,被你害了孩子的戚姨娘一定很乐意服侍你。” 郑夫人心中蓦地一沉。 她拖着剑离开,走到门前,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转眸嫣然道:“虽然不知道祖母是从何方神圣那里得到了这害人的法子,但鸢儿会记住这份恩情,好好回报他的。” 郑夫人呆立在那里,如坠冰窟。 苏清鸢走出门,见到像是小学生一样乖乖站在门外的戚姨娘眼神直勾勾地瞧着里面的郑夫人。 苏清鸢失笑道:“你去吧,谁害了你就去找谁,不过记得,不要声张。” 她食指立在唇中央。 接下来,是该解决其他事情的时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不是幡动 真正的牡丹仙并非全无踪迹。 烈阳道君绞杀了她一道□□,却没能追到她本体的踪迹。 此时金乌越上长空,驱散乌云,晋阳城上方霞光普照,紫气氤氲,隐隐有虹光,又是新的一日。 晋阳城四季如春,盛产牡丹花,不少花农都以此为生。此时正是红牡丹花开时节,家家户户都摆上了牡丹花,举目望去,四处全都是红艳艳宛如丝绸般的牡丹花,却没有让人觉得富贵,只让人觉得凄美。 应故辞不知为何,右眼跳的厉害,出门乍见到这些牡丹花,心中不安更上一重。 他还不知,他离开后整个苏府会变成何等模样。 “不好了!!不好了!牡丹仙又害人了!!——” 更夫连锣鼓都给扔了,吓得魂飞魄散。 顾遗风眼疾手快,抓住那更夫道:“牡丹仙害了谁?” 更夫缓了半天气,面色惨白道:“城东的李家!满门都没了!” 血流成河,尸山遍野。门上,围墙上,案边,井水旁,四处分布着死状各异的尸体,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中男人全被割下器官,女子皆割舌,不少鸟雀兴冲冲啃食这他们的遗体。 顾遗风也是见了不少场面的人了,见到李家这等惨景,心中都大震,更别说应故辞,被这血腥味冲的呕吐不止。 这夜血与雨交融,连李家的树木枝叶都被染成了鲜红色。 李府中无一人生还。 主院中尸体最多,血河的颜色也最浓郁,烈阳道君神色淡定的踏着烂肉走进主院,顾遗风闭住感官,跟着他走进去。 只有应故辞爱洁,犹犹豫豫了半晌,见到顾遗风都面不改色进去了,只能强忍住恶心走了进去。 主院中并没有想象中可怖,反而很是整洁,像是被人特地收拾过,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尸体。 是个女人,也是个美人,柳眉杏眼,面若桃花,薄施粉黛,身上穿着火红的长裙,静静躺在榻上,如云乌发间簪了一支还沾着新露的牡丹花,就像是对他们□□裸的挑衅一般。而那宛如醉卧的美人远远望去也宛如一只春日盛开的红牡丹。 应故辞见此景,眉头猛地一跳:“是那牡丹仙!” 除了牡丹仙,没人会这么做了。 烈阳道君道:“此人是何人?” 应故辞当然不知道,但他随手就揪出来一个在李家门外探头探脑的人。 这人身材短小,被应故辞一把揪出来,吓得屁滚尿流。 “好c好汉别c别杀我。” 应故辞皱眉道:“你是何人?来自何方?” 这人勉强吸口气道:“小人是隔壁陈家的仆役,叫c叫陈二,家主c家主让我出来看看李家出了什么事情啊!——” 这陈二刚才探头探脑没注意,现在反应过来,看到这尸山血海宛如地狱的李家,吓得面色全无,差点晕死过去。 顾遗风指着那盛装女尸:“你可知这是何人?” 陈二吞了口唾沫,仔细瞧了瞧,犹犹豫豫道:“好像是李家老爷刚刚纳的小妾周氏,据说才十八岁,漂亮的像枝花一样” 应故辞闻言心中一阵恶寒。 顾遗风又问:“之前几个被牡丹仙打扮过的女尸都是如此吗?” “大c大概吧”顾遗风沉稳的气质感染了陈二,他慢慢冷静了下来,挠挠头道,“不过小人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 应故辞心知这人不过凡夫俗子,并不知道内情。 不过这头绪竟似乎断在了这里,难道以后都要等到这牡丹仙杀人后他们才追过去?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抓住她? 就在他沉思时,忽而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 “顾大哥和老伯伯可在这里?” 灰白墙头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苏清鸢坐在墙头,笑盈盈注视着顾遗风。 顾遗风之前曾和她说过自己姓氏,又说烈阳道君是自己长辈,苏清鸢就当不知道。 尸山血海里,她坐在墙头,裙角绣鞋都染着脏污,脸颊上旧有伤痕还未痊愈,却干净剔透的像是一块水晶,隔壁陈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枝荼白杏花,清灵灵水润润,簇拥着她,也不知是那花还是那人更想要人放在心尖上疼。 顾遗风看到她就忍不住弯了唇角:“你怎么过来了?” 苏清鸢笑眯眯道:“家里忙成一团了,想想我之前好歹也是个修士,就过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说着就要跳下去,顾遗风眼疾手快,察觉到她落地的那片地方不对劲之处,赶忙上前道:“小心点。” 恰是横抱住了她。 原来苏清鸢落脚处横亘着一个李家仆从的腐烂了半截的尸体,因为视角的原因,苏清鸢并未察觉。 苏清鸢落在顾遗风怀里,先深深吸了一口顾遗风身上十分好闻的草木香气,头一歪就靠在他怀里,盈盈笑道:“谢谢顾大哥了。” 顾遗风却怔在了原地。 他因为从小修道,很少与年轻女子这般亲密接触,再到后来更是清心寡欲,出道这么多年亦有不少妖媚的鬼怪试图勾引他,他皆是无动于心。 可是只是抱住苏清鸢,便让他心跳加快,少女身上c青丝上传来的幽香无孔不入,让他浑身燥热,他恨不得把这烫手山芋立刻放下,又舍不得这般缠绵意味。 “我去!我们晋阳城还有这等美人?!”陈二见到苏清鸢真容,顿时目瞪口呆。 他自认也算是见识广的了,也没记得那家有这么娇俏的小姑娘。 苏清鸢从顾遗风怀里探出个脑袋,嘻嘻一笑:“我是苏六啊。” 陈二愕然,又不信邪的揉了揉眼睛,发现居然真的是苏清鸢! 见鬼了,把那个脸上的疤去掉之后,苏六居然也能变成个大美人! “你们还要抱到什么时候!”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应故辞神情难看,盯着两人的目光中有着寒冷c鄙夷c不屑c嫉妒各种心绪。 应故辞到底是见过原本的苏清鸢的容貌的,苏清鸢容颜的改变并不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震动。 苏清鸢翘了翘唇角:“顾大哥抱着我关你什么事情?” 虽然嘴上那么说,自己却跳了下来,顾遗风不知为何,竟还有些不舍。 应故辞闻言,脸色铁青:“你还要不要脸?” 苏清鸢回道:“我要不要脸关你应大少爷什么事?” 她伶牙俐齿,堵得应故辞一脸猪肝色。 事实就是这样,苏清鸢也不过是应故辞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应故辞却不想低头攀这种关系。 烈阳道君看了一场好戏,心满意足,此时插嘴道:“我的老祖宗嘞,苏小丫头,听你的意思,你对这件事还另有高见?” 苏清鸢拢了拢刚才散了的长发,微微一笑道:“老伯伯说对了。” 应故辞挑衅道:“你都成废人几年了,还能插手这种事?” 他也不知是什么心态,看到苏清鸢这副从容不迫的神情,就想要撕毁她伪善的面容。 苏清鸢只当做没听见,反问道:“老伯伯你有没有想过,这牡丹仙为何杀人的手法这么诡异?” 若只是想杀人,一击毙命最是简单方便,为何多此一举,割下男子器官和女子舌头,遇到姿容不错的美人时,甚至愿意花费时间为她描摹容颜? 烈阳道君道:“必是心有怨结不散,以此道消怨。恐怕这牡丹仙,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她真正的仇人。” 越是怨气重的鬼,力量越强的同时,也要承受住强大的怨念带给自己的折磨。想要消除这种折磨的方法有两种——第一种治本,直接将他怨气的对象杀死;第二种治标,以某种方式惩罚和仇人相似的人,来得到怨气短暂的平息,牡丹仙的手法很显然就是第二种。 这说明她虽然一直杀人,但怨念也影响着她,所以她没有手刃仇人,只能用这种方式惩罚和仇人有相同点的人。 这也是为何说人鬼殊途的重要原因。 苏清鸢缓缓道:“她阉割男子,说明曾受到男子的侮辱,甚至很有可能是被男子强迫过;她又给女子割舌,说明曾经受到许多女子的非议,这些女子也许嘲笑过她,辱骂过她,最终让她心生恨意。” 应故辞瞟了她一眼,其实不懂她为何分析的那么专业。 简直就像是亲身经历了一样。 顾遗风提出疑点道:“那为何又要给那些貌美的女子上妆?” 这也是他和烈阳道君探讨过后,最不明白的一点。 苏清鸢莞尔道:“这可以解释为她身为女子爱美天性,要知道化身为厉鬼后就不能像凡人那般涂脂抹粉了,不过我也觉得这样有些牵强,是以我有另一种猜测。顾大哥,这里血腥味太重,我们先去街道上吧。” 顾遗风也觉得这里确实不是什么讨论问题的好地方,遂又抱起苏清鸢,越过墙头,把她送出去。 苏清鸢微惊,顾遗风解释道:“这里太血腥,你难道要走出去?” 血肉白骨烂成一团,虽知苏清鸢必定不是那等子名门闺秀,却也不想她沾血腥。 烈阳道君和应故辞跟着他们出来,也不知为何,应故辞面色十分难看,就好像有人欠了他几千两银子一样。 此时晨光微熹,晋阳城家家户户都冒了出来,街道边栽着的牡丹花开的煞是娇艳,远远看去宛如美人拂面。 不少百姓都意识到李家的不对之处,概因这血腥味太浓,夜里还不觉得,太阳一出来,味道着实不雅。 因为半夜才赶到晋阳城,顾遗风也没有时间好好观察一下,但见这里果然是四季如春c莺歌燕舞,两边道路繁华,百姓服侍虽少有华贵的,却都十分整洁干净,可见生活富足体面。 倒是苏清鸢身为苏家六姑娘,这身着装委实寒酸。 她引着三人去往一处笙歌不绝的教坊,隔着一道墙就能听到教坊女子缠绵凄切的唱腔,那负责接客的小厮看准这几人身份不凡,把他们领往视角最好的二楼隔间,楼下正唱着最近刚刚流行的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水袖飞扬,粉墨充斥的脸上斜飞的眼尾微微一动,万种风情从中道出。 她咿咿呀呀唱道:“夜色催更,清尘收露,小曲幽坊月暗” 这优伶扮相华贵,行走间高贵出尘,转眸时凤眼中水光流溢c柔情万千,似乎和一般的当红花旦并无不同。 却不知为何给三人以莫名熟悉之感。 顾遗风视线落在她发髻上,忽而微微张大眼睛:“那是?” 苏清鸢目光流转,微微一笑:“顾大哥发现了?” 花旦浓妆艳抹的脸上,乌压压的发间有一朵盛开的艳丽牡丹花。 那簪就的方式,挑取的模样竟和之前在牡丹仙手上粉墨过的女子头上的牡丹花别无二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六瓣重兰 应故辞深吸口气道:“这牡丹仙恐怕和教坊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难不成生前就是这教坊中人?或是被男子欺辱,又为女子唇舌所伤,故生怨气化作厉鬼。” 这也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推测。 苏清鸢淡淡道:“这也只是推测,我们不如问问这教坊中人。” 应故辞瞟她一眼,不客气道:“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等本事。” 虽是夸赞,口吻中却听不出赞美之意。 苏清鸢只当做没听到,却不知这种直接无视的行径让应故辞心中更加气恼。 烈阳道君忽然道:“你额头上是什么东西?” 苏清鸢一怔,然后反应过来烈阳道君说的是自己额头上那一瓣花的轮廓。 这瓣花很像是苏清鸢上一世法宝天书上的标志。 她转转眼珠,还是决定有所保留,看似轻描淡写道:“我也不知道,法宝变异后,每次我觉得修为恢复一点的时候,这瓣花就会显现出来。” 烈阳道君直愣愣盯着苏清鸢额头上的花瓣瞧,陷入了沉思,眸光忽闪忽暗,似是震惊似是疑惑,不知道的一定以为他是个好色老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把两粒骰子扔了出去,骰子落在桌面,又是两个鲜红六点。 他扶额,像是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 老祖宗珍藏的六瓣重兰,怎么会在苏清鸢额上出现? 苏清鸢被他看的怪怪的,也觉得不能老穿着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了,笑眯眯道:“你们先去查探,我换身衣服。” 她转身就和小厮说了什么,小厮闻言,面露难色,苏清鸢大大方方朝着应故辞抬了抬下巴,应故辞撇撇嘴,漠然道:“要什么本少爷给。” 苏清鸢离开后,烈阳道君深吸一口气,道:“我出去透透风。” 顾遗风莫名其妙,他只知道烈阳道君好像是因为苏清鸢才神色如此古怪,但是却想不通是为什么。 教坊里,笙歌不绝,烈阳道君心里却拔凉拔凉的。 六瓣重兰重现于世,到底是灾祸还是福泽? 苏清鸢之前天赋那么强,现在又变得那么弱,究竟是不是因为六瓣重兰? 他微微闭目,平静了一会儿,修书一封,裹着一片祥云就把书信送去了宗门。 信封红泥上贴了一个大大的“急”。 这是宗门中平日从来轻易不敢用的,直接与掌门玉清真人交接的加急信。 烈焰道君现在迫切需要玉清真人的意见作参考,因为他觉得自从遇到苏清鸢这个丫头之后,他都快变成了个傻子了 飘云幽幽,携着灵力飞速驶向昆仑仙宗的方向,留下淡淡云痕。 苏清鸢跟着那小厮离开,路过一处花园,就听到院落里传来粗鄙的辱骂声,应声望去,只见几个小厮七手八脚把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抬了出去。 小厮注意到苏清鸢视线,讨好笑道:“那都是些叫花子偏偏还装大爷,来我们这儿听姑娘唱曲!想那黎老赖死在了牡丹仙手中也没有给他们一个教训!” 苏清鸢眼珠子在大眼睛中转了半圈,貌似漫不经心问道:“黎老赖经常来这里的吗?” 小厮道:“可不是嘛,赶也赶不走,臭虫似的。” 苏清鸢问道:“那你可知不知道同样死在牡丹仙手中的林家人?” 小厮想也不想道:“怎不知道?他们家和黎家离得不远,是在园子外面卖吃食的小本生意人。” 苏清鸢心思电转,心中已有隐隐的猜测。 那汉子被拖曳出去,脸通红,口中仍不住醉醺醺喊道:“碧微姑娘碧微姑娘” 苏清鸢恰回头望去,只见绣楼二楼,一个穿鹅黄色长裙的秀丽女子淡淡扫过来,眉如远山,目如点漆,团扇恰掩在樱桃口上。 似是故人。 待苏清鸢打开漆门时,浑身已是焕然一新,让人眼前一亮。 她轻袍缓带,发束玉冠,一身月白色长袍,足蹬鹿皮靴子,远远走来,但见她目若寒星c眉眼姣丽,任谁看了都会心中一叹:好一个玉树临风少年郎!直直把那带她来的小厮看的目瞪口呆。 苏清鸢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眉目间风流蕴藉,似笑非笑道:“本公子看刚才那碧微姑娘就不错,把她叫来给本公子陪酒吧。” 碧微姑娘徐徐走过来的时候,小亭旁坐着一个少年郎,两个青年男子和一位老者。桃花树下那少年郎对空饮酒,侧过来的容颜眉目如画。 见惯了大腹便便满脸油光的中年男子,再见这等色如春晓的少年就会无凭而生好感。落花下那少年郎浅酌一杯,对着她道:“过来坐,姑娘。” 碧微拘谨地落座,只见那少年郎愁眉不展,心中似有郁结,抬眼注视她道:“听说碧微姑娘你也是这里的老人了,我想在姑娘这里打听一件事。” 碧微小心翼翼道:“公子请说。” “几年前我路过晋阳城,曾见过一位姑娘,总爱在发髻上簪牡丹花,让我见之忘俗。后来我因为家中有事,不得不离开这晋阳城,等到我要打听她消息时,却无意中得知她惨死在家中,名节不保,传言纷纷,我当时不知她名姓无从寻找,姑娘记忆中可有这等人物?” 碧微露出得体的微笑:“公子有所不知,晋阳城中教坊女弟子有传统簪牡丹花,只凭公子这几句话,妾身实在想不起什么来。或许那女子便是教坊中人吧,但近几年教坊也并无惨死的人啊。” 她语气镇定,目光清亮,显然不是说谎。 应故辞讽刺道:“白费周折!她一个优伶能知道什么?” 苏清鸢却微微一笑。 碧微,可不就是当日苏清鸢从苏家主院出来时撞上的桃红春衫女子? 苏清鸢定定看着碧微,缓缓道:“那你在苏家那一日,挤着去前院作甚?” 碧微瞪大了眼睛,定定看了苏清鸢一眼,似是终于想起了苏清鸢的身份。 也是巧了,苏清鸢在楼下遇到她时,衣衫不整,再次见到她又恰好换了男装。 见碧微不答,苏清鸢换了一个话题:“我记得教坊中有人喜着红裙?” 碧微神色忽地恍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刹那间面色煞白。 苏清鸢想起那日之事,眉头挑起,徐徐道:“你最好不要隐瞒我。你可知最近祸乱晋阳城的牡丹仙?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恐怕就是她冤魂所化。” 碧微泪盈于睫,目光含愁。 “真的是你吗?四娘。” “四娘?”苏清鸢玩味地重复。 碧微喃喃道:“那日她被李家公子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这个叫四娘的少女,从小就爱往外跑,也不知为什么,她看起来出身不差,身边竟也没有人陪。当时的碧微还不是这晋阳城教坊头牌,被师傅□□着唱词,她虽然在此道天赋不佳,但贵在勤奋刻苦,可就像是班中差学生总瞧不起勤奋的学霸一样,碧微也受到了教坊其他人的排挤,成日里形单影只。于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每碧微在院子里练声的时候,就能看到墙头上探头探脑的四娘。 她爱穿红裙,口脂涂得通红,黑压压的头发上跟着教坊女子学,簪了一朵半个头大的牡丹花,有种女孩穿母亲衣服般的滑稽。 她们理所当然成为了朋友。 教坊中花开花落c春风几度,几年里四娘从少女长成高挑的女子,她从心所欲,每日装成女子和碧微作伴,学碧微云发高髻,青丝簪花,一身水红色烂漫长裙行走在教坊中,且唱且行。和碧微相反,她于戏之一道天赋绝佳,碧微练过十几遍都没有熟记的曲调她往往行一遍就可融会贯通,甚至有时候兴起还会亲自粉墨登场。 碧微看到她上场时一则喜一则忧,喜的自然是能看到好姊妹在舞台上展露的的千面风华,而忧愁的则是:“你和我不同,是好人家的女儿,这样子就不怕嫁不出去吗?” 正在弯着腰涂口脂的四娘望着铜镜里自己涂得通红的朱唇,重新扶了扶鬓间的牡丹,颇有风情地瞟了碧微一眼,轻笑道:“四娘只想着和碧微姐姐在一起,才不想其他人呢。” 回忆起当年之事时,碧微神色动容,须臾间,她垂眸含泪,轻泣道:“几年间她父母也没有说要让她嫁人,我渐渐也不在意这件事了,可我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件事” 当时碧微已经成为教坊头牌,但凡是这种身份,总是免不了无端纠缠。那日十六岁的四娘照样来寻碧微,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婢女惶恐告诉他碧微去陪一位爷了,四娘在碧微房间中转了两圈,最终决定去找碧微。 她打开门的那一瞬,只见碧微赤身裸c体,泪流满面,手上抱着掩体的衣物,恐惧地缩在角落里,身上还有被凌虐过的青紫伤痕,四娘见到这一幕眼睛就红了,拿着随手带着的剑就劈向了行凶者。 李家公子李熹看到四娘那一刻双眼通红,气得怒发冲冠,带着一群人就带走了四娘,从那之后,碧微与四娘或许不是死别,却就像是死别了般,从此后碧微踏过山山水水,世上却再没有四娘这个人的一丝讯息。 “我去李家,他们都说,李熹杀死了四娘。” 当年一场大火把李家烧的干干净净,寸草不生,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可这把火却肯定不是四娘放的,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身为厉鬼游荡那么久。 “老伯伯,你老是盯着我作甚?”苏清鸢觉得身后的目光都快要把他刺穿了。 不对呀,烈阳道君上一世没有那么好色的吧。 烈阳道君一愣,顾遗风狐疑地看着他。 他这才惊觉自己居然盯着苏清鸢走神了,踱步半晌,手上寻鬼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就是不停歇,烈阳道君摸摸胡子,装模作样叹气道:“这里不像是厉鬼葬身之处啊。” 再次来到这里的碧微站在一处断壁上,风吹的她衣袍猎猎,广袖翩翩,她目光淡然,衣袖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姿,有种随时要欲随风去的感觉。 “顾大哥,你衣襟被勾破了。”苏清鸢忽然道。 顾遗风被她提醒,这才发现不知是被什么树枝或者其他东西,绣着金线的衣襟上被划出一道口子。他略尴尬干笑道:“让六姑娘你见笑了。” 苏清鸢歪歪头道:“叫我鸢儿就好了。” 说着跳到顾遗风身前,用携带的针线给顾遗风缝上衣服。 少女离得太近,身上的清香和温热的触觉让顾遗风头脑发晕。虽然她在认真的缝缝补补,顾遗风却觉得自己可耻地感受到心跳加速,脸庞发红。 虽然苏沅确实是一枚不折不扣绿茶婊,也爱玩弄男人,但准确的说,她比较爱玩弄的是渣男如顾遗风这般温和俊朗的男子,她虽然爱靠近,热衷于让他们对自己有好感,却真舍不得那么玩弄他。 应故辞眼看着这一幕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说不出话来,他也是被苏清鸢怼怕了,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话,饶是如此,脸黑的还是像锅底一样。 烈阳道君也不知为啥,看到弟子和一位少女这般亲密,忽然被刺激到了!!! 就像是万年单身狗的属性被戳破了,他只觉得两人这举动十分辣眼睛,当即不耐烦道:“我的老祖宗嘞,你们够了够了,不就是衣服破了吗,别瞎老夫的眼!!!” 苏清鸢三两下缝好衣物,看到针脚细密,似是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成了!” 顾遗风莫名其妙觉得更尴尬了,耳朵红的滴血,左顾右盼,四处张望,就是不敢看苏清鸢清莹明亮的眼睛。 “啊!我说我说这里怎么有个小女孩?” 苏清鸢心中暗笑顾遗风,连这种借口都找出来了,没想到定睛一瞧,一个穿着石榴色袄裙的八九岁小姑娘真的就站在李家废墟堆中。 她面黄肌瘦,个子也不高,身上的衣物半旧不新。顾遗风像是终于找到了出路,上前道:“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那女孩就像是没听到一样,脚踩在砖头上,蹦蹦跳跳自顾自玩耍。 这样一来,顾遗风也察觉不对劲了。 “柔柔,柔柔你在做什么?快回来!”有一个荆钗布衣的中年女子匆匆忙忙道。 苏清鸢目光转动。 柔柔,这就是那个整个宁家唯一活下来的宁柔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明月当空 苏清鸢看了一眼李家隔壁的院落。发现虽然没有像李家这般烧的片甲不留,却也十分荒凉冷清。原来宁家和李家竟是邻居,如果牡丹仙真的是四娘,她为什么又要先后杀光宁c林c倪c黎几家,为什么又要害了池书生和苏霓裳? 难不成杀人也要看心情? 不怪苏清鸢如此想,因为牡丹仙杀人确实没有什么规律可寻,如果宁家和李家是隔壁当年对四娘见死不救牡丹仙灭族宁家情有可原,那林家c倪家和黎家还有城东李家分布在晋阳城各处,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让四娘杀人呢? 那打扮朴素的妇人见到几人,眼露警惕,抱着宁柔柔倒退几步,道:“你们是什么人?” 顾遗风温声道:“我们是李家李公子李熹的故友,几年前曾经受到过李公子帮助,今日特来酬谢,却找不到李家,夫人你可以帮帮我们吗?” 他生的面如冠玉,气质又温文尔雅,妇人放松了身体,却还是道:“李熹已经死了三年了,李家也被烧成了灰烬,连个人都没有跑出来,你们还是回去吧。” 应故辞道:“你可是宁家的人?这是宁家唯一活下来的小姑娘吗?” 应故辞上前似要碰宁柔柔,宁柔柔本来在一心一意自己玩耍,感觉到有人过来,吓得原地跳了一下,急急忙忙抱住那妇人。 确实是聋哑又瞎。 妇人察觉不对劲,护住宁柔柔道:“你们到底是谁?” 应故辞道:“我是柳州应家的人,此行特地为牡丹仙之事而来。” 妇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狐疑道:“你真的是应家人?” 应故辞无语道:“都说了本公子姓应,应该的应,不是应声虫的应!” 妇人似乎终于相信了,蹙眉道:“这是柔柔小姐,牡丹仙来的那一日,我恰好在宁家别院没有在宁家,回来后宁家死了一族,寥寥无几剩下的人也都做鸟兽散,柔柔小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不忍她以后流落街头,索性自己也无夫无子,就把她接到家里当做自己女儿养。” 几人闻言,都很失望。烈阳道君转了转手中两粒骰子,神经兮兮道:“我的老祖宗嘞,这次到底是吉还是凶?” 骰子掉了下来,落在烈阳道君手中,一粒三点,一粒四点。 凶吉莫论。 烈阳道君微微失望,忽然见到苏清鸢直直盯着宁柔柔,又看了眼应故辞,秀眉紧缩,似是陷入沉思。 苏清鸢忽然开口道:“应故辞,你刚才说什么?” 应故辞不耐烦道:“你也像这个聋子一样听不到人说话吗?” 苏清鸢重复道:“你刚刚说什么?” 应故辞讥笑:“说你是个聋子。” 顾遗风慢慢道:“他说,他姓应,应该的应,而不是应声虫的应。” 苏清鸢忽而莞尔一笑,目光明亮,几个连续被灭的家族,被杀的池生和苏霓裳,侥幸活下来的宁柔柔,全部的线索终于连为一线。 只是还有些困惑不得而知,比如说,她为何要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来杀人。 听完苏清鸢所言,烈阳道君咋舌:“我的老祖宗嘞,真是闻所未闻,难不成真如你所言?” 顾遗风却道:“前后吻合,环环相扣,苏姑娘鸢儿所说的情形我觉得十分有可能。” 他微微移开视线,概因苏清鸢刚才听到他叫“苏姑娘”时轻轻斜了他一眼,那一眼的风情,让他脸庞不禁发烫。 这时,那妇人反应过来,看向一直静默的碧微,忽然出声道:“你可是教坊的女子?” 碧微回首,不置可否。 妇人道:“几年前,我还经常见到你出入李家,也算是李家的大红人,没想到啊,都作鸟兽散了。” 她说这话,大家倒也理解,毕竟如果碧微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她为了找四娘多次出入李家也正常。 苏清鸢望着碧微,微微眯了眯眼,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暮色四合。 残阳如血,洒满了这一处墓地。墨绿色的高高柏树栽满了坟茔外,低矮的灌木丛中时不时冒出一两个小动物,踩过去时猛然跳出来就吓人一跳。这里的风没有一丝属于晋阳城的温煦,反而带着一丝幽冷潮湿的意味,那是一种渗到人骨缝里的冷。 苏清鸢和顾遗风说着话,顾遗风被她逗得时而忍俊不禁,时而又害羞腼腆,应故辞黑着一张脸不说话,耳朵里全是他俩人的谈话,碧微一直沉默地跟随着他们,烈阳道君抓着手里的罗盘挠头挠的苏清鸢都害怕他秃了。 说实话,这看起来还是一个挺和谐的场景的。 如果忽视这一行人的目的的话。 “找不到鬼气浓郁的地方啊。”烈阳道君无语凝噎。 都说厉鬼葬身的墓地鬼气最浓郁,就有了烈阳道君手中的罗盘,专门找厉鬼巢穴,可是已经寻了许多墓地,却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候,坟茔的寂静一下子被打破了,周围吵闹了起来,飞鸟飞驰。 “怎么回事?”顾遗风首先过去看,一张狰狞的吐着舌头的吊死鬼脸恰好映入眼帘。 顾遗风心中一惊,剑都差点劈了下去,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不是鬼,而是戴着厉鬼面具的普通人。 人吓人,吓死人,顾遗风只是一惊,那装鬼的人却吓了个屁滚尿流,哆嗦在地上发抖。 顾遗风肃容道:“你是何人,为何装神弄鬼逗留在这里?” 那人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苏清鸢莲步轻移,开口道:“顾大哥不要急,我们恰好是碰到晋阳城中元节祭鬼的人了。” 顾遗风一怔,目光疑惑,苏清鸢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解释了这祭鬼的习俗。 天下之大,每片土地都有不同的风俗和习惯,晋阳城在鬼节这一日,则有祭鬼的习俗,由普通百姓戴上面具拿出家伙装成形貌狰狞的厉鬼,其意在哄骗中元节这一日真正出游的鬼,让鬼以为自己还在幽冥地府,不敢肆意作乱。 话音刚落,顾遗风就发现林间又出现了几个戴面具的百姓,证明苏清鸢所言不假。 不止如此,苏清鸢还道:“因为这牡丹仙的事情,恐怕他们是请了其他人来驱鬼。” 刚刚被吓了一跳的男子终于缓过神来,此时也道:“我看几位气度不凡,不如留下来协同我们一起除了这为祸人间的厉鬼。” 烈阳道君道:“今日是中元节,说这牡丹仙不出来我都不信。” 说着便大咧咧坐在了百姓支起的帐篷里。 苏清鸢瞟了一眼碧微,只见她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借着月光坐在地上,祭出法宝。 天书章一:司命。 在她本命法宝升阶之后,此时已经可以完全应用这一章了。 挽起袖子,捻住玉管,轻蘸醉墨,微冷月光下少女容颜似雪,笔触在淡黄书页上,留下宛转如游龙般精秀字迹。 试问晋阳城城西女子李四娘,今若在世年满二十三者,葬于何处,死生何如? 墨迹慢慢融化于扉页上,过了半晌,浮现出答案。 苏清鸢心中一跳,目光骤缩! 一股寒气顺着她的脊椎骨冒了上来,月光冰的渗人。 夜里篝火重重,晋阳城来了不少道士,分别围绕在不同的墓地和坟茔,尤其是曾经出过人命的附近几个坟地。 这些人口中念念叨叨,手中拂尘飘扬,黄符纸贴在衣服上,看上去滑稽又怪异,烈阳道君闲得无聊,一一数来,哈哈一笑。 “全都是废物!” 他这声音不小,一下子吸引了其他道士的目光。 但见他虽然鹤发童颜,头发胡子却乱糟糟的,看上去也不体面,当即就有人不服气道:“你不是废物你上啊?” 烈阳道君啧啧一声:“只怕我寻来你们就无法招架了。” “这老头口气倒不小!” 一群道士嘲笑,心里也不当回事,只当烈阳道君是个骗吃骗喝的傻老头。 苏清鸢却知道,烈阳道君手中有一种法器可吸引群鬼,但是在中元节这一日,鬼气最重,贸然使用这等法器,不一定能吸引牡丹仙不说,还有可能吸引数量庞大的小鬼,他们这些修士不怕,这些真正招摇撞骗的道士可就倒了大霉。 不过这些道士也并非都是无能之人,也不知是谁,大喝一声,手中的引魂幡招摇,发出猎猎之声。这异能当即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并得到一片喝彩声。 苏清鸢定睛一看,不由好笑,也不知是哪来的小鬼,贪图了这道士引魂幡上附着的恶鬼魂魄,被那引魂幡上的法力锁住了。 “这恐怕就是那牡丹仙了吧!” “厉害啊,厉害啊兄台!” 那出手的道士却谦虚道:“这只是一只小鬼,并非牡丹仙那等穷凶极恶的厉鬼。” “啊?” “那牡丹仙该多厉害?” “明月当空照,凶鬼现世时。”那道士淡淡道。 苏清鸢闻言不禁多看了那道士一眼,只见他生的英武巍峨,虽不俊美,却十分阳刚。这人确实是有点本事的,因为苏清鸢知道,烈阳道君等的也正是明月当空子夜时分。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大多数人都以为这道士是在不懂装懂,撇撇嘴,刚才那看到他捕捉小鬼的惊奇劲也过了,苏清鸢却把这人记在了心里。 夜色掩盖了阴暗角落处的私密和暧昧,深夜的风总是冰冷凛冽的,碧微却觉得此时心比身子还要冷,冷的她浑身战栗,她俯身蜷缩成一团,两行热泪流进衣袖,泯然不见,就好像他们从未发生过一样。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抬起头,幽冷的月光下,少女脸上淡淡神情如雪。 她脸色白了一白。 本应该陪在烈阳道君身畔的苏清鸢看着她淡淡一笑:“你在怕什么,碧微姑娘,以为我是鬼吗?” 碧微心中稍定,道:“你神出鬼没,吓了我一跳。” 苏清鸢笑而不语,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一双似笑非笑的星眸薄凉如夜色。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碧微起身,双手交叉在胸前。 苏清鸢道:“我只是想,你可真是爱四娘。” 碧微面色蓦地一变,苏清鸢望着她轻轻一笑。 “或者我不应该叫她‘四娘’,而是四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昆仑虚的秘密 昆仑仙宗,昆仑虚。 刚刚收到烈阳道君来信的掌门玉清真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到了已经有将近百年未光临的洞窟里。 洞窟里,面上含笑的俊美男子盘腿而坐,他修长矫健的躯体被一寸寸冰封,可透过一指厚的冰层,依旧能看出这男子温润的轮廓和慈悲的神情,额上六瓣重兰微微一闪,似是感知到故人来。 “老祖宗。”玉清真人每次来这里都能感受到心中一股子异样的宁静,他先是郑重的给老祖宗行礼,然后就胡乱坐在了老祖宗身边,也不管什么形象了。 就像是小时候,他习惯性地扯着老祖宗衣袖胡闹一样。 他靠在老祖宗身边,呢喃道:“老祖宗,阳阳说,六瓣重兰又现世了。这代表什么呢?阿飒还没有死吗?还是说,真的有人能够和你一样有六瓣重兰?” 洞窟内一片寂静,这里除了他连个活着的生物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顶的冰柱融化,像是谁在哭泣一样,冰水滴在玉清真人头上,凉的很,他身子猛地一颤,终于清醒过来。 他失笑道:“瞧我,又忘了你已经不能说话了。” 老祖宗面上含笑不语。 玉清真人自言自语道:“不论她是谁,我们都不能放过她。” “阿飒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如果他还在,也不会轮得到我当宗主” “可我却很怀念他在的时候” “你的‘化神’,我已经派枢儿去找了,一定给你带回来。” “蓝枢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优秀的弟子了,可惜他却” 玉清真人忽而痛哭起来。 哭声与秘密,一同消散在冰雪中。 在出来后,他又是那个要担起一个宗门之重的掌门。 “老头儿,你不是说你能招出来牡丹仙嘛?” 眼看已经夜半,月光冰冷,树林里幽静得过分,不少人都觉得阴森森的,只有烈阳道君闲得无聊,干脆和别人开了赌场。 只不过他总是赢不了,到最后把身上能用的东西都掏空了,眼巴巴看着顾遗风,顾遗风扭头,不去看这个丢人的师傅。 赢的人也顾不上周围诡异的气氛了,笑嘻嘻把自己赢的法宝揽入怀里,看着烈阳道君垂头丧气的模样,哈哈调侃道。 他是想起烈阳道君吹嘘之言了。 烈阳道君气得:“你这等子凡夫俗子怎么明白?” 那人撇撇嘴道:“我们这边出动了那么多人都不敢断言能够抓住那牡丹仙,你就尽管吹牛吧!” 烈阳道君挑眉:“要是我能抓住怎么说?” 那人哼了一声,将怀里的各种法宝扔了去,道:“你要是能抓住,这些我就都不要了。” 烈阳道君顿时眉开眼笑,倒让那人心中惴惴。 这老头,不会是输出疯病了吧。 “大家小心!” 之前苏清鸢注意到的那个道士忽然大喝一声。 那人吓一跳,赫然抬起头来。 只见空荡荡的幽冷夜空中,一轮清月恰恰立于众人正上空。 明月当空! 厉鬼何在? 一股森冷的气息蔓延在四周,直顺着人的脊背窜上去,让人心中发寒。 有修为在身的修士已经能看到出没的小鬼了。 烈阳道君随手拿过身边人的厉鬼面具戴上。 一个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的小鬼恰好撞上了他,烈阳道君低头,那小鬼道:“你死的可真难看!”骂骂咧咧一蹦一跳离开了。 烈阳道君摸摸鼻子,他拿的恰好是个吊死鬼的面具。 身边刚刚还和自己豪赌的人听得脸都青了,烈阳道君捅捅他,他“啊?”了一声,差点一蹦三尺高。 烈阳道君一本正经道:“你让让。” “作甚?” “你挡着你面前仁兄拿东西了。” 这人连滚带爬让开,烈阳道君见到那不耐烦的小鬼终于如意捡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他拿c拿什么?”这人吓得哆哆嗦嗦。 烈阳道君露齿一笑,白森森的牙仿佛发光,锃亮锃亮的:“这是个断头鬼,你踩着他的头了。” 那人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烈阳道君心满意足的笑了。 顾遗风嘴角抽搐,其实真是不太明白自己师傅的恶趣味。 在出言的道士道:“诸位若是没有修为在身,不如先回营帐内。” 他一说话,所有人都安静了几分。 讲真,谁也不想白白送死,尤其这牡丹仙诡异蹊跷的很,修为更是不凡。 于是营帐外的人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只有几个人还留在营帐外。 烈阳道君还亲自把晕过去的那位仁兄搬到了营帐里。 道士躬身在营帐外画着什么图样,顾遗风看去,发现竟然是个威力不俗的法阵。虽然肯定对付不了牡丹仙,但是普通小鬼不在话下。 道士似乎也看到了顾遗风师徒二人,走过来,蹙眉道:“这牡丹仙连续杀了近百人,是厉鬼中的厉鬼,二位若是修为还浅,就不要逗留在这里平白让牡丹仙添了凶性。” 营帐里的人也道:“老头,你不要命你徒弟还要啊!” 烈阳道君还没说话,坐在地上的应故辞就冷冷道:“我们柳州应氏还不怕这等子小鬼。” 他之前不想和顾遗风师徒二人待在一起,就独自找了块巨石坐着,是以之前道士也没有发现他。 道士倒是笑了:“柳州应氏善驱鬼我亦听闻过,只不过不是我瞧不起你们应氏,而是这牡丹仙真不一定是你这个年纪的小鬼头能降服的。” 顾遗风挑眉道:“阁下不知师拜何方?” 如今但凡有名的修士,无一不是有宗门在背后支持,顾遗风看这人口气不小,有心打探此人来历。 道士骄傲道:“九霄仙宗,雷掣。” 他不是因为自己而骄傲,而是为了自己的宗门骄傲。 九霄仙宗是与昆仑仙宗齐名的宗门,他骄傲也十分正常。 应故辞却冷笑道:“九霄仙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说来,苏清鸢父亲苏景辉可不就是九霄仙宗之人? 雷掣大怒:“你这小儿,好生无礼。” “行了行了,”烈阳道君道,“现在是争吵的时候吗?” 雷掣的脸色还是不好看:“你们不自量力送死也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说罢,扬长而去。 烈阳道君摸摸胡子道:“九霄仙宗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脾气爆啊。” 顾遗风笑笑不说话,说来雷掣其实是和顾遗风一般身份的人,两人还有一段时间是齐名的,只不过蓝枢光芒太盛,把他们的风头都压了下去。 但有眼色的人都知道雷掣确实是有本事的。 “雷道长,这牡丹仙还未现世吗?”眼看明月当空之兆即将消失,有人担心道。 如果今日不趁中元节之机除去牡丹仙,天知道这鬼还要祸害晋阳城到什么时候。 雷掣道:“稍安勿躁。” 心中却也奇怪这牡丹仙难道要放弃中元节这等可以提高修为的大好时机吗? 忽而一道清甜的声音道:“他既然不主动现世,不如我们让他出来。” 雷掣抬头望去,只见一素色修长身影徐徐走来。 月色下映出一张眉眼含笑,皮肤白皙通透宛如蔷薇的少年容颜。 苏清鸢还穿着那副隽秀少年郎的衣装。 自从拒绝应故辞之后,苏清鸢脸上的伤痕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雷掣不知为何竟觉得这少年有几分眼熟,还未细认,就听应故辞嘲讽道:“你一个废物,有什么本事?” 雷掣听应故辞刻薄的话,就觉得十分气恼——怎么能对如此美好的少年出言不逊? 苏清鸢却并不恼,反而笑盈盈道:“能不能,可不可以,应表哥看着就好。” 说着,也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枚精巧的洞箫来,她莲步轻巧,跳到了最高的一处树枝上,坐在树枝上向着应故辞甜甜一笑。 虽然她这笑容甜蜜蜜的,全然没有之前对待他的冷淡,应故辞却不知为何眼皮一跳,只觉得似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苏清鸢幽幽一叹,扶着那洞箫吹起来。那洞箫发出幽咽缠绵的曲调来,如泣如诉,应故辞细细一听,只觉得耳熟,倒是顾遗风忽地反应过来——这竟是之前在教坊中无意听到的那台上花旦的唱腔。 心中不禁更是感慨——这天下竟真有这等天赋绝俗之人,不论是修行或者是其他,单从效率来讲就远超他人,也难怪天妒英才,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硬是要她成了一介凡人。 不过片刻,不论是烈阳道君还是顾遗风和应故辞,都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鬼气,其实是一种凡人难以察觉,但修行之人只要稍一留心就能感受到的气息。三人只觉得周遭忽而阴风阵阵,一缕嗖嗖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俱是精神一凛。 烈阳道君手中的两粒骰子转的愈发缓慢,原本昏暗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如果有烈阳道君师兄弟在,就会意识到,这是烈阳道君遇敌时的反应。 忽而,苏清鸢手中的洞箫的乐声停止了。 她坐在树上,妙目流转,对应故辞缓缓露出一个愉悦的c得逞的笑容来,轻启红唇,吐出两个字来,在寂静无声的坟墓中十分清晰。 应故辞瞬间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她慢慢吐出两个字来,宛如幽灵般道:“李熹。” 那一声,很轻,却传递的很远,远到营帐中的人都会感觉到那叹息仿佛在自己耳畔响起。 话音刚落,异变突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牡丹平生 几乎是在苏清鸢吐出这两个字的瞬间,伴随着一声厉啸,应故辞头颅差点被利爪抓碎,幸好顾遗风早有防备,剑身荡出激烈剑气,斩断了那只鬼手。 只是一招,就让应故辞认清了和顾遗风实力的天差地别。 他喘着粗气,被顾遗风扔到树下,勉强支着身子站起来,心中却被一股莫名的屈辱和酸涩充斥着,仰头看坐在树枝上的苏清鸢,见她高高在上的看着他,神情平静如水,没有一丝得意或者兴奋。 她只是那么淡淡地看着他,却让应故辞觉得比她侮辱嘲讽他还要难以接受。 脑海中忽然闪过她那句“以后我也会给应大少爷你胡闹看看的”,心脏似乎是被一只手狠狠抓住,喘不过气的疼痛。 雷掣眼神一冷,在顾遗风接住应故辞的那一刻,上前和牡丹仙打斗起来。 不只是应故辞,雷掣也突然意识到,顾遗风必定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普通修士。 先一步比自己反应过来,这是怎样地修为? 从牡丹仙出手到被制伏不过就是几十招之间的事情,事实证明这牡丹仙修为还没有雷掣想象的那么恐怖。 雷掣把她五花大绑,冷冷道:“我看你怎么闹!” 牡丹仙嘶鸣一声,像是放弃挣扎一样不再动弹,雷掣直觉不好,正要查看,忽而听到苏清鸢道:“小心!” 另一道绯红的身影扑面而来,刚刚那袭击的竟然不是牡丹仙,又是一道□□。 苏清鸢冷哼一声,手中长渊剑剑光闪烁,先一步隔绝了牡丹仙和雷掣。 虽然本体已经是个废柴,但苏清鸢上一世的经验和修为不是盖的。 雷掣反应过来也是大怒,气恼这牡丹仙让他丢了人,祭出法宝和这牡丹仙打斗,顾遗风安置好应故辞,也加入其中,双剑合璧,牡丹仙顿时落于下风,束手就擒。 苏清鸢跳了下来,看着被缚鬼环束缚的牡丹仙挣扎的红裙更红了,红裙乌发交错,也没有办法挣脱开束缚。她瞧了眼牡丹仙发间的大红牡丹花,发现这牡丹已经蔫得发黄褪色了,远没有当初看到他第一眼时的牡丹花娇艳。 苏清鸢想也不想就把牡丹仙披散在脸孔前的乌发分开,牡丹仙口中似是发出惊恐的声音,却沙哑难听,他身体不断蜷缩着,像是经历了什么痛苦至极的事情,可苏清鸢却真的只是把他的头发分开,露出那张一直不见天日的面容来。 动作甚至算得上轻柔。 见到牡丹仙真容的那一刻,顾遗风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烈阳道君惊起道:“这是个男人?” 苏清鸢莞尔道:“看来我的猜测没错了。” 眼前的脸甚至都不算脸,他的眉眼鼻子和嘴唇都被人剜掉割去,五官中只有耳朵还完好。不过苏清鸢揣测,“四郎”当年被下葬之前,为他下葬之人恐怕早早就做好了准备,那对耳朵之所以没有被割下,不是因为下葬人心有怜悯,而是他或他们用了玉石之类的东西堵住了四郎的耳朵。封闭尸体五感,有两种目的。第一,代表惩戒;第二,避免尸体化为厉鬼寻仇。 四郎之事最为巧妙的就是,那双堵住四郎耳朵的玉石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脱落,于是原本就满含怨恨下葬的四郎凭借着耳朵的恢复化作厉鬼四处寻仇,间接造成了许多谜题。 牡丹仙——或者是四郎一双空洞洞的眼窝直直对着几人,腐烂的皮肤上划过一道血痕,那是鬼的眼泪,不是液体所化,而是怨毒的恨意。 顾遗风此时回想起经过来,都觉得一阵玄妙。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李家废墟外。 苏清鸢说出这些猜测,顾遗风觉得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问道:“那为何四娘要杀宁c林c黎c倪和城东李家?” 如果说宁家在四娘家隔壁受这无妄之灾还说的去,那另外几家是怎么回事? 苏清鸢兴味道:“顾大哥你为何不让那位夫人念念这几家的姓氏?” 照顾宁柔柔的妇人闻言只好照苏清鸢所说的去做,念了两遍,顾遗风神色微微变了。 他听出不对来了! 苏清鸢从容不迫道:“晋阳城这边口音随了南乡,在这里,宁c林c黎c倪四家的姓氏发音原本就是相差无几,有差别也是含混不清的。” 顾遗风微微闭目,就能想象出这样一幅场景来。无意中化为厉鬼的四娘第一时间自然是要找李家人复仇,所以他醒来后最先来到的是城西李家,结果城西李家几年前一把火付之一炬,所以理所当然地,五感只余听觉的四娘当他盘旋在李家时,听到隔壁宁家人被称为“李”家,毫不犹豫下手了! 这也能解释为何宁家偏偏留了一个宁柔柔在那里。因为宁柔柔聋哑又眼瞎,发生那件事的时候她又被仆人扔进了一个水缸里,也许连血腥味都闻不到,四娘又怎么能凭听觉找到她呢? 烈阳道君难得好奇起来:“那剩下的四户人家呢?总不能因为听到名字中带了个似是而非的‘李’,四娘就要灭族吧。” 苏清鸢莞尔道:“如果老伯伯你是四娘,当在城西李家发现自己杀了一家人之后还一无所获的时候,会怎么做呢?” 烈阳道君思索片刻,顿时恍然大悟。 除了李家,四娘最熟悉的是哪里?还不就是教坊吗! 黎家有个无赖常常往教坊跑,林家小本生意偏偏开在教坊外,所以四娘理所当然地下手了。 应故辞皱眉道:“你怎么解释倪家和霓裳?” 话音刚落,他忽地明白了过来。 苏清鸢欣赏着他瞬间难看的神色,微笑道:“看来你明白了。” 倪家和苏霓裳有两个共同点。这两家都是家中老人寿辰时发生血案,倪家更惨一点,全家都死的干干净净,苏家幸运的是,只有应故辞叫了苏霓裳一声“霓裳”,游荡在外的四娘□□听到耳中的自然变成了“李裳”。为什么四娘会游荡在苏家外呢?因为当时为了庆祝郑夫人五十寿辰,苏家特地请来了教坊演奏,四娘生前最爱跟着教坊女子游荡,所以苏霓裳和倪家就皆死在了四娘手下。 苏清鸢蹲下来看了眼露出原来面容的四娘,笑意嫣然道:“说来池书生还蛮倒霉的。” 他遇到四娘时正是四娘刚刚化身,怨气不稳之时,如果池书生的好奇心不是那么重,如果他不是个书生,他也许现在都能活得好好的。 “我猜,他那夜提灯寻你,一定是这么说的吧。”苏清鸢眨眨眼睛,歪歪头,学据说十分酸腐的池琛的做派,“小生梨堂,久闻姑娘芳容” 于是他话音未落,不幸地成了第一个死的人。 池琛,字梨堂,取这个字据说是因为书房外种着一树梨花。苏清鸢猜他要是还有来世,一定离梨花和牡丹花这两种花远远的。 烈阳道君目光淡淡扫过狼狈的四郎,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也该解决你这个作恶多端的恶鬼了。” 四郎闻言,抬起头来,虽然他并没有眼睛和嘴巴,可苏清鸢猜如果他有,此时的神情必定是怨怒的c愤恨的。 烈阳道君无感,径自祭出法宝,法光散去后,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葫芦出现在半空中,葫芦口正对四郎,除了四郎之外所有人都没有被这葫芦影响,四郎痛苦至极地嘶吼着,似是心有不甘,身体却渐渐被这葫芦吸了进去。 “不要!——” 忽而一个婀娜的身影扑在了四郎身前,乌发如云,红裙似血,鬓间一朵牡丹沾露。 苏清鸢忽然想,碧微其实就是四郎一直希望成为的模样。 烈阳道君道:“你闪开,他杀了那么多人,你还要护着他?” 碧微含泪道:“可他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我,如果不是他,我早该死了,都是因为我他才变成了这副模样,我找了他这么多年,你让我多看他一会儿好不好” 话音刚落,也不知为何四郎突然激动起来,缚鬼环光芒忽亮忽弱,眼看就要挣脱束缚。 烈阳道君大喝道:“你闪开!” 一道劲风扫去,碧微不闪反挡住四娘,以碧微和四娘为中心,突然卷起了一股小旋风,其中夹杂着灰黄的沙石还有黑色的丝线般的浓郁怨气。 苏清鸢暗叫一声糟糕,四郎居然在这个时候进阶了! 鬼也分等级,越是怨气强大的鬼越要早些擒拿,否则很容易变成为祸一方的厉鬼。四娘再杀了那么多人后,戾气和怨气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郁,今日又恰好是中元节,恰好让他得逞。 旋风散去,破烂的红裙飞扬,丝丝缕缕的怨气凝结成点点黑光涌入四娘鬼体。他跪坐在地上,碧微一直闭着眼睛抱着他,她其实吓得浑身颤抖,可是在这个时候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四郎身前。顾遗风挥剑斩去,直冲四郎,碧微却被四娘一把扫开。 “阿白!”碧微跌落在地,惊叫道。 可四郎却生生挡住了顾遗风的一击。 如果说他还没有进阶前,并不是顾遗风和雷掣的对手的话,如今却可以和顾遗风雷掣旗鼓相当了。 雷掣眼中似是燃起一缕小火苗,见招拆招,和四郎斗作一团。烈阳道君抱臂坐观。苏清鸢道:“老伯伯你不上去抓住那个鬼吗?” 烈阳道君翻了个白眼道:“若是什么事都要老夫亲自做,那要徒弟有什么用?” 苏清鸢撇撇嘴,道:“你不担心顾大哥我很担心的。” 眼看顾遗风雷掣和四郎打得激烈,四郎毕竟刚刚进阶,又杀了那么多人,竟然隐隐占着上风,苏清鸢侧了侧头,扬声道:“四郎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李熹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四郎手中剑一顿,险些被顾遗风削去头皮。苏清鸢见状,恶意满满道:“四郎,李熹当年是不是和许多人一起强迫了你,不然你为什么非要割去他们的器官呢?” 这一句话宛如一声炸雷,连顾遗风都瞳孔骤缩,碧微泣不成声,蓦地跪在地上。四郎整个人镇在了原地,缓缓扭头朝着苏清鸢看去,眼眶中虽然空空如也,苏清鸢却能感受到一股阴冷杀气。 那一年的事情如刀锋割过心头,繁花锦簇下是腐朽秽乱的血淋淋事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拜星月慢 李四郎,名浮白。乃是晋阳城一家商户长子,他家中人因为生他前已经连续折了三个儿子,不知从哪来打听的法子,从小把他当成女子养,成功养到七岁,再改换成男装时,李家人不幸的发现,李浮白他长歪了。 他生的俊眉修目,因为从小胭脂堆里滚过来的,十分女气,如果让苏清鸢来形容的话,就是娘炮。 爱涂脂抹粉,爱穿女子衣裳,爱唱词,如果说七岁前他穿着婢女长长的衣服踩在榻上把那袖子当水袖扬口中哼着歌李夫人还能勉强容忍的话,等到他年纪大了的时候还扮成女子溜去教坊就让李夫人忍无可忍了。 李浮白自己也很痛苦,由于性别原因,小时候不管女子还是男子都不愿意和他亲近。小姑娘都被家人告诫过他是男子,而小公子们只喜欢捉弄他。渐渐地,李浮白自己也适应了这种寂寞单调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路过教坊,恰听到碧微姑娘在唱曲。 再后来,他看到欺辱碧微的人是自己亲堂哥。 四年前,城西李家的祖祠。 列祖列宗前,他在冰冷的地面山跪了不知道多久,模模糊糊中只觉得膝盖以下的腿已经被截断了。冷月疏星,有人推门而入,烛光让他的阴影笼罩住了并不高大的李浮白。 “李浮白,看看你的父亲的牌位,你对得起你父亲吗?”李浮白的伯父目光如蛇,冷冷盯着他。 “你做出那么伤风败俗的事,丢尽了我们李家的颜面,要你有什么用!你简直是不男不女的妖怪,上天降给李家的魔鬼!我们李家人做错了什么会生出你这种怪物?!” 李浮白沉默着不说话。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许多事情都不容于世。比如说他身为一个少爷却爱唱戏,比如说他喜欢扮成女子,比如说他对女子毫无兴趣,却爱慕男子。 他和碧微之间一直都是君子之交,他们是最贴心的朋友,所以即便因为碧微暴露了自己的事情,他也觉得值得。 对于伯父的指责,他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可也不想低头——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错的,就像是有人喜欢花,有人喜欢酒,有人喜欢女人,当然也会有人像他一样喜欢唱戏喜欢男人。 伯父一声叹息。他被关在祖祠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出来时人已经奄奄一息。他听到有人小声议论道:“可惜了,怎么没有让他死?” “让他活着给我们丢人吗?你不知道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那个难听,都说我们李家出了个不阴不阳的怪物,我简直觉得丢死人了!” 那日他回房,房中纱幔轻垂,曼丽的帷幔中露出一个女人赤c裸c裸的雪白身体。他浑身燥热,忽然想起了在母亲那里喝的那杯茶,僵在原地。女人丰盈窈窕,只着薄的可透视的肚兜,喘息暧昧,雪白柔软的臂膀攀伏在他胳膊上,身上传来温暖的香气。 他忽然恶心至极,身体上的本能和厌恶的心理形成了冲击。他反胃,铁青着脸扶着柱子呕吐,反而吓跑了那女子。 卧病在床的母亲哭着求他:“四郎,为娘跪下来求你了,我大限将至,你就让为娘省省心,不要出去了!为娘丢不起这个人呀!” 李浮白沉默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也许是个不折不扣的累赘。自从被软禁在李家后,他一日比一日沉默,话都不多,偶尔的时候兴起了还会唱个曲子,只是后来这个爱好也没有留下来。 李浮白房间中发出的唱腔对于李夫人而言恐惧无比,她软弱了一辈子,管不住桀骜的李浮白,就披头散发自己跪在李浮白身前拼命打自己耳光,声音响彻院落,盖过了在窗子前唱曲的声音。 “都是我无能,都是我没有教育好你,我该打!我该打!” 这世上有一种父母,即便他们软弱无能,也有权力惩罚自己的子女——用这种惩罚自己的方式来加倍教训子女。 人们告诉他,这是“孝”。 李浮白转头看着她,窗外的凤仙花开得正好。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李夫人,素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微笑。 “我给阿娘丢人了吧。” 刀光刺痛了李夫人眼眸,李浮白手中的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所有人都惊叫了起来,人荒马乱中李夫人抱着李浮白,失魂落魄。 幸好大夫来得快,李浮白没有丢掉命,只不过他嗓子再也发不出原本优雅的c圆润的声音来了。 这件事因为惊动了太多人,导致整个李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件事。人们议论纷纷,李夫人受不了别人的冷嘲热讽,很快郁郁而终。 临终前,她毫无血色的手牵着李浮白的手,目光含泪:“浮白,阿娘对不住你!可你要答应阿娘,以后不要走在这条邪路上了” 李浮白低头注视着她渐渐失去了生命气息的脸和冰冷的身体,闭了闭眼道:“我知道的,阿娘。” 从那之后,李浮白再也没有穿过女装。只是他依旧爱牡丹花,院落上上下下每一朵娇艳的牡丹都是他亲手栽植,它们姹紫嫣红c仪态万方,微风中楚楚动人,开得最红艳夺目的那朵朱砂红亦是李浮白最心爱之物。 朱砂红者,多叶红花花叶甚鲜,向日视之,如猩血。虽时人视之不祥,李浮白独为钟爱。也许是因为朱砂红在昏暮中摇曳的身姿像极了那个一身红裙的李浮白。 如果故事到此为止的话,也许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事情的转折在一个姓甄的花商上。 晋阳城盛产牡丹,甄姓富商爱花成痴,每年都会在晋阳城采购花朵贩卖回京都,此人已经成了李家的一大金主。那日甄姓富商于李家宅邸与李熹洽谈牡丹价值,夜里大雨,遂住在李家,他是个风雅人物,见那李家不少地方都栽种着牡丹,来了兴致,冒雨赏花在夜雨中娇柔之态。也就是在那一夜,他遇见了为牡丹遮雨的李浮白。 因雨下的太急,李浮白只能吩咐下人赶快搭起帐篷护花,自己则亲自执伞为最心爱的那株朱砂红遮雨,甄姓富商是个懂花惜花爱花之人,见那朱砂华开得妖艳夺目,举世难得,心中便是惊喜,又见李浮白不惜自己淋雨也要为那朱砂红遮雨,顿时引起为知己。 一来二去,两人关系愈加亲密。 李浮白不用说,貌若好女,眉目如画,皎似棠梨。甄姓富商也不过而立出头的年纪,生的俊美风流c雅致端方,亡妻早亡后也没有续弦之意。他博学多才,于花道十分精通。每次与他交流,李浮白都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被拘在这一四方天地中,而是在更广阔的世界中遨游,他的智慧c学识c观念都让李浮白心动折服,他渐渐开始期盼着每次与这甄姓富商的相遇交谈和对视。 那一日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疯魔,原本就有断袖之癖的李浮白向这富商表明了心意。 富商愣在了原地,微微仰头,神情就像是亲眼见到一只蚂蚁吞了大象。 李浮白目光闪烁,心中微颤。 富商笑了笑,摇摇折扇,像是毫不在意道:“你是在和我玩笑?我虽然风流,却是只爱红妆的,你这么试探我没有用。” 他看似漫不经心,从那之后却再也没有来过李浮白处,甚至没有踏足李家。 李浮白堂哥李熹知道此事后,见李浮白这个短袖吓走了自己金主,大怒不已。他带着人冲进了李浮白房中,抓起李浮白衣领就对他拳打脚踢,扭曲着脸吼道:“你这个怪物!你这个败类!你丢光了我们李家的脸不说,你还断了我们家财路!你活着有什么意义!” 李浮白像是所有的情绪突然爆发了一样,放抓住李熹衣襟大叫道:“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 李熹冷笑不已,眼珠子转了转,拍拍手,阴冷笑道:“你不是爱男人吗?堂哥我就让你好好享受!” 话音刚落,就有一群高大的身体健壮的男人出现在李熹身后,他们都是在李家做重活的奴仆。 那是李浮白最不愿意回忆的时刻,他死在了轮流的强迫下。 李熹没想到自己大怒下竟会把李浮白弄死,正惊慌不已,有人忽然提醒道:“三公子身上有黑气,这是要化为厉鬼的征兆啊!” 李熹惊道:“那该怎么办?” 那人道:“封住他五感,他哪怕化成鬼了也找不到大公子。” 于是剜目c割鼻c刺喉c堵耳,又在李浮白尸体上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白缟。李浮白生前爱美又爱花,死成这番不人不鬼的模样,死因如此狼狈,兼之下手之人是自己亲族,怨气怎会不重?如何会不报复? 苏清鸢扬声道:“李浮白,李家所有人都死在了一场大火中,你找不到他们,永远不可能复仇的!” 李浮白受到了巨大刺激,愤怒嘶吼了一声,拼命接了顾遗风结结实实的一剑,发疯了一样冲向苏清鸢。顾遗风又惊又怒,剑势急速朝李浮白背后追去。可毕竟后发,眼看已经成为“废人”的苏清鸢就要死在了李浮白爪牙下。 苏清鸢却轻轻一笑,立于树枝上,“长渊”剑气如风,牢牢地抵住了李浮白的攻势。 烈阳道君大惊道:“这是” 她身上没有丝毫灵气波动,确实还是一个凡人,可确实挡住了李浮白的攻击。 这是属于灵剑自动护主的力量,早在苏清鸢拿起它的一瞬间,它已经认苏清鸢为新的主人了。 此剑为苏清鸢父亲苏景辉的本命法宝,修炼到一定程度,本命法宝即可外化,因此苏景辉虽然已经去世,“长渊”却留了下来,并且继承了苏景辉的意志和一部分的灵力。 苏清鸢是苏景辉的女儿,“长渊”庇护她几乎是不容置疑的。 而看到长渊大放异彩的雷掣忽然身体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清鸢。 不好! 顾遗风心中暗道。 神剑虽然能够自动护主,但苏清鸢到底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怎么能抵挡住牡丹仙的攻势?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苏清鸢一声娇喝。 “顾大哥!我心中一直把你当亲哥哥对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拒绝顾遗风 “顾大哥!我心中一直把你当亲哥哥对待!” 顾遗风闻言,蓦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清鸢,宛如五雷轰顶,挥剑的动作都顿了顿。 额头上,第二瓣六瓣重兰花瓣缓缓显形。 法宝书页,一行字破碎成灰。 一道淡淡的天书影像显现在苏清鸢身后,看上去,书又厚了几分。 春宫图已经从一阶升到了三阶。 苏清鸢心中一笑,“长渊”稳稳地挡住了李浮白的攻势。 烈阳道君眯起眼睛观察着苏清鸢。 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天书? 以非武器法宝出名的修士并不少,比如说他的法宝就是两粒骰子,玄音元君的法宝就是一把七弦琴,再溯,还有昆仑老祖万孤鸿的法宝就是传说中的六瓣重兰 可像是苏清鸢这般拥有顶级法宝又让法宝变异的情况真是前不见古人。 法宝变异,一般来说就是因为修道者心术不正,走火入魔,而导致法宝的等阶下滑,但如苏清鸢这种从顶级法宝下滑到最垃圾的修士,又是闻所未闻 这种奇葩,不带回昆仑仙宗真的是亏了! 更何况看情况,苏清鸢的法宝是升阶了??掉阶的法宝难不成还能回到原来的等阶? 手中用力,之前那与顾遗风打的难舍难分的李浮白身体顿时下落,在那一刹,后至的顾遗风神剑已经贯穿了他身体。 烈阳道君上前,上上下下打量苏清鸢,道:“你这是进阶了?不对啊,你身上明明没有灵力波动。” 苏清鸢解释道:“前辈,我的法宝之前掉的太差了,如今刚刚回到六等的状态,现在只是原来的气力回来了。”她也是刚刚才恍然大悟。 烈阳道君真是奇了,这世界竟还有这种怪事! 他好笑道:“不叫老伯伯了?” 苏清鸢莞尔:“前辈莫要取笑我了。” 烈阳道君这才确定,苏清鸢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他掌心两粒骰子不断转动,心中亦是千回百转——原来这苏清鸢的法宝是可以晋升的,如今只是回到三阶水准,她就能压制住这种等级的厉鬼,若是真有一天她的法宝能够回到一等水准,她c她岂不是能重新回归巅峰,甚至取代蓝枢,成为修真界第一天才? 以她现在的实力来看,不是不可能的。 而这样的好苗子,又恰好被自己遇到,兼之之前上天给自己的预兆,这难道不是天意? 烈阳道君沉思着,毕竟六瓣重兰不能让其他宗门得到吧? 碧微抱着李浮白的身体,泪流满面,苏清鸢缓步上前,低头看着李浮白的脸,道:“你该安息了,毕竟你的仇人都不在人世了。” 可那黑色的怨气宛如蛛丝,萦绕不散。 顾遗风挑眉道:“只能用手段了。” 他说的手段,自然不是缚鬼环这种温和的东西了 碧微哭着摇头道:“你不要不要这样我有办法的” 她泪珠顺着雪白的面容坠落在李浮白眼眶下,就像是李浮白留下了泪一样。 她微微吸了口气,轻轻唱道:“夜色催更,清尘收露,小曲幽坊月暗。竹槛灯窗,识秋娘庭院。笑相遇,似觉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水眄兰情,总平生稀见。画图中c旧识春风面。谁知道c自到瑶台畔。眷恋雨润云温,苦惊风吹散。念荒寒c寄宿无人馆。重门闭c败壁秋虫叹。怎奈向缕相思,隔溪山不断” 婉转的曲调唱尽一世凄愁,李浮白周身黑色怨气终于散去,身体也化为灰雾,消散在人世间。 碧微定定看着自己怀抱中空荡荡的破烂红裙,忽然道:“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我是爱他的。” 追寻了那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真的是为了一个“朋友”吗? 苏清鸢轻声道:“他没有你聪明。” 碧微笑了,比哭还难看,一边说着,一边泪如雨下:“可他比我勇敢。” 苏清鸢不置可否,其实在她看来,如果不是真的动心,这些事情就都没有必要考虑了 一旦动心,不论男女都是向对方递出去一把直通心口的刀子。 “你是怎么察觉出来他的身份的?”碧微轻声道。 苏清鸢莞尔一笑。 没有跟她说,自己卜出来的,只是一个“无”字。 天下本就没有李四娘,如果有,那只能是假的。 烈阳道君确定李浮白不会诈尸之后,围着苏清鸢转了两圈,目光像是打量什么商品,弄得苏清鸢很是别扭。 他正要开口,忽而雷掣出言打断了烈阳道君。 雷掣神情古怪地盯着苏清鸢,目光三分犹疑三分敌意。 “你——怎么会有苏师叔的剑?” 苏清鸢心中一笑。 哎呀,终于注意到了呢。 她歪歪头,笑盈盈望着雷掣,用一种亲热的语气道:“这把剑是我阿爹的,我用,有什么不可?” 雷掣一震,目光颤动,嘴唇吞吐,却说不出清楚的字,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的激动。 烈阳道君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卧槽!我忘了苏清鸢她爹就是九霄仙宗的了! 怎么办!!!我的徒弟要被人抢了!!我屮艸芔茻!! 烈阳道君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把苏清鸢当成是自己的徒弟了 苏清鸢笑眯眯看着雷掣:“雷师兄,你忘了鸢儿了吗?” 雷掣道:“你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苏清鸢才反应过来从见到雷掣开始她就是男装示人。 她轻轻一笑,扯开了束发的发带。 此时,之前躲在营帐里紧张注视着战局的人都走出来了。 他们正高谈阔论着这牡丹仙生平,觉得从此后又多了一项谈资,正沾沾自喜时,恰看到苏清鸢散开了头发。 “她c她是个女人!!”一群人目瞪口呆。 在雷掣震惊的目光中,苏清鸢微微一笑:“好久不见,雷师兄。” 雷掣眼睛睁大,五雷轰顶:“苏c苏师妹?” 苏清鸢的父亲苏景辉和雷掣的师傅是师兄弟,苏清鸢小的时候,常常和这位师兄见面。 只不过后来,三次结丹都失败之后,苏清鸢在苏家,雷掣在九霄仙宗,渐渐没了联系。 周围人惊呼出声:“这是苏六?” “苏家的六姑娘?” “那个本命法宝是” “咳咳”苏清鸢咳嗽了两声,嘴大的那个人立刻闭嘴。 开玩笑,看苏清鸢刚刚那气魄,指不定将来怎么发达呢,再说,她可是制伏牡丹仙的英雄啊! 雷掣大喜道:“你的法宝修复了?” 苏清鸢想起自己的春宫图法宝她哈哈笑了两声,含糊过去,雷掣却当她默认了,大喜过望:“我这就带你回宗门,师祖他老人家可想你了!” 苏清鸢一怔,完全没想到雷掣会这么说,她以为九霄仙宗完全把她给忘得一干二净来着。 忽然感受到一股幽怨的气息,苏清鸢讪讪回头,就看到烈阳道君怨念的小眼神 烈阳道君看似漫不经心问道:“我的老祖宗嘞!遗风啊,你想不想再要一个小师妹?” 顾遗风汗颜,他明白烈阳道君这人其实是好面子,他怕直接问苏清鸢会被她拒绝,干脆就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试探苏清鸢。 他挠挠头,苦恼道:“我还好啊。” 偷偷看了眼苏清鸢,苏清鸢向他粲然一笑,他脱口而出道:“最好能像苏鸢儿这样的。” 话音刚落,顾遗风就懊恼了。他害怕这样直接反而让苏清鸢不好下台,毕竟虽然不如往昔,但她当年几乎是把四大门派拒绝了个遍的。 没想到苏清鸢盈盈笑道:“那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烈阳道君兴奋地差点一蹦三尺高,顾遗风不知为何,也是喜出望外,那不是有一个师妹该有的感觉。 雷掣蹙眉道:“你要拜师,来九霄仙宗岂不更好?宗里许多长辈都是看着你长大的。” 苏清鸢淡淡笑道:“前辈帮我甚多,我不好拒绝。” 雷掣质问道:“之前不曾问过二位师门。” 烈阳道君心神已定,云淡风轻道:“昆仑仙宗,烈阳。” 雷掣一惊,道是原来之前还看轻了他们。 想起自从苏清鸢法宝降阶后,宗门就对她不闻不问,又是一番愧疚。 他想了想道:“我会把你的事告诉宗门长辈,如果你在昆仑仙宗有任何问题,尽管写信与我。” 顾遗风淡道:“不会有这一天的。” “你准备跟着他们离开?”应故辞突然起身,冷声道。 苏清鸢含笑道:“不然呢?” 她心中好笑——应故辞还不知道,整个苏家都垮了。 烈阳道君觉得有必要表明立场了。 “苏丫头在我们昆仑仙宗不会受委屈的!” 应故辞呢喃道:“昆仑仙宗?” 他心中涌出一股奇异的感觉,就像是宿命。 你看,哪怕他那么努力,哪怕苏清鸢成了一个废人,他还是无法超越她。 “你好自为之吧。”出乎苏清鸢意料之外,应故辞没有冷嘲热讽,兀自失魂落魄离开了。 苏清鸢看着他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也不知道他回去看到苏家的样子,会怎么想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修仙之路 月明星稀,苏家的宅邸和周边宅子相比起来,有种奇异的沉静。 并不是说这宅邸有多么的古朴,而是说,苏家太安静了,简直就像是空无一人的荒宅一样。风呼啸刮过门前挂着的两个孤零零的灯笼,那灯笼也没有点亮,惨白惨白的,无端显出一丝荒凉来。 应故辞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苏家时,一只乌鸦落在苏家牌匾上,停留了片刻,发出难听嘶哑的声音。他蹙眉,也察觉了不对之处,正要扣门时,旁边忽地冒出一个人来。 “应公子呀应公子,你总算来了!”那人生的瘦弱佝偻,黑黢黢的,倒是有点眼熟。应故辞皱眉,正想要训斥他改掉不对的称呼,忽而又想起今日发生之事,整个人又沉默了下来。 那人道:“应公子你可记得我?我是今日刚拜访过苏家的花商啊。” 应故辞这才回忆起,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是个生意做的不大的商人,处处仰望着苏家提携。应故辞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道:“我在这里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见到来开门的仆从,也没有见到人出来,恐怕苏家也遇害,不过见到应公子在这里,我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要知道没有苏家这棵大树,他也不好乘凉了啊。 应故辞闻言,却猛地心中一沉,扣门三下,无人应答。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郁,应故辞手中劲风起,直接破门而入。 “应公子!” “公子救我!——” 一阵呼救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彻底打破了夜的寂静。 只见一群男女老幼挤在门前,像是一堆蚂蚁。见到门终于开了,都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险些撞到了应故辞。 这副景象太过眼熟了,以致于应故辞瞬间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瞳孔皱缩,抓住一人道:“姨祖母呢?!” 那人哭丧着脸道:“戚姨娘突然跑到了夫人院子里,我们拦不住啊!” 应故辞心中宛如千刀万剐般刺痛。 苏清鸢。 想起那人娇美漂亮的容颜和甜蜜的笑容,都不会有人觉得是她这么做的吧? 可是应故辞心中却有一个声音道,绝对是苏清鸢。 除了她,谁有这个本事? 一个丫鬟拼命缩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耳房中间或传出女人痛苦的呻c吟声,一路行来,还有不少仆妇的尸体,她们均是被折磨而死。 应故辞持剑,月光冷冷打在他脸上,让他冷峻的面容更添一份寒意。 戚姨娘闻声回头,看到应故辞呵呵地笑。 她身后是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郑夫人。 应故辞猛地挥剑砍去,戚姨娘却主动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了。 是彻底的消失,当厉鬼心愿得了,随着怨念散去,鬼体也会消失。 应故辞弯下腰,郑夫人感受到他的靠近,身子剧烈地抖了抖。 她以为是戚姨娘。 应故辞努力温声道:“是我,姨祖母。” 郑夫人猛地抬头,她整张脸已经看不出人样来,身体亦是数道创伤,尤其是小腹部,流血不止。 这种情况,应故辞不可能救得了她了。 郑夫人却像是得到了救赎一样,枯槁的手紧紧抓住应故辞,眼中精光暴射! “故辞!”她尖叫道,“杀了苏清鸢,杀了苏清鸢!” 应故辞淡声道:“我从来都及不上她。” 从小她就天赋异禀,直到现在耽搁了三年之久,她还是他无法触及的人。 郑夫人疯魔道:“你听我说,故辞!她身上有高人施下的诅咒,才导致她本命法宝变异,灵力尽失,如今她一定是歪打正着让法宝升阶了!不过没关系,故辞,她不可能突破的,只要你在她突破时” 应故辞忽地打破了她的话:“姨祖母,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郑夫人脸一僵。 应故辞厉声道:“苏清鸢三次都没有结丹成功,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空气都似乎凝结了般。 郑夫人口中发出桀桀的阴森笑声,宛如厉鬼索命。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那个贱人的儿子凭什么能这么风光!他的女儿又凭什么那么高高在上!故辞,她不过是个贱人,连你都看不上,为了你们的婚事你父亲都死了,我为什么要饶了她!我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 应故辞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呼吸都能感受到的痛楚。 他痛苦地跪了下来,喃喃道:“不行的,姨祖母,我们错了,我们都这么错了” 按理来说,苏清鸢杀了他姨祖母,他的父亲又因为他们婚事而死,两人怎么说都是深仇大恨,可当应故辞知道苏清鸢竟是因为他们之故从天台跌落,他只觉得万剑扎心般的痛苦。 郑夫人幽幽看着他,沙哑道:“不,你可以的故辞。” 她伸出尖利的手指甲,抓住应故辞肩膀,尖声道:“我知道你看不上霓裳,你一直喜欢苏清鸢,你有没有想过,只有你毁了她你们才有可能在一起!” “你会照着姨祖母说的去做的,对不对!” 这尖锐的声音耗尽了郑夫人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她身子就软了下来,直直落到地面上。 空荡荡的房间中回荡着郑夫人疯狂的声音。 应故辞不知何时泪流满面,茫然抱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青山绿水,风和景明。 随着几日的赶路,烈阳道君师徒三人已经无限接近目的地昆仑仙宗了。 烈阳道君自认是个好师傅,好师傅就要经常锻炼弟子,所以他理所当然用灵力赶路,留下两个苦哈哈的弟子跑步跟随在他后面。 顾遗风体力算是好的了,也不由得在这大热天出了一身热汗,倒是苏清鸢,其实身上还是没有灵力,徒步跑竟然不落后于顾遗风。 顾遗风受不了这等狼狈模样,随手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新咒,烈阳道君眼尖看到了,咳了一声,顾遗风苦不堪言道:“我没有用灵力赶路啊。” 烈阳道君一本正经道:“真到了逃命的时候你还舍得用清新咒?” 顾遗风翻了翻眼,心中吐槽道:“那谁特么会徒步逃命啊!” 不过他是不敢说出来的,毕竟烈阳道君是个要面子的师傅。烈阳道君虽然嘴上那么说,却没有阻止,于是顾遗风问苏清鸢道:“师妹,你需不需要清新咒?” 没成为师兄妹前,苏清鸢一直强调让顾遗风叫自己“鸢儿”,如今成了师兄妹后,关系反而没有更进一步,然而苏清鸢不主动说,顾遗风也不好意思改口了。 苏清鸢想了想道:“我觉得我好像不需要。” 顾遗风这才注意到,虽然苏清鸢居然连汗都没有出,只有幼圆的鼻尖上有几颗晶莹水珠,啧啧称奇道:“师妹你体力可以啊。” 苏清鸢道:“自从法宝升阶以后,我体力比以前好了很多,力气也大了。” 心中却苦笑道:“老娘以前没少被师傅这么操练好不好!” 不过当初苏清鸢有灵力的时候,体力也好的一匹,烈阳道君除非开全力御剑,否则苏清鸢能够轻而易举不用灵力跟上他。 两人就这么闲聊起来,苏清鸢先像模像样的问了顾遗风几个她早就知道的问题,顾遗风一一认真答了,末了忽然抓抓头道:“师妹,我其实还是觉得牡丹仙一事上有些问题。” 苏清鸢道:“师兄请讲。” 顾遗风蹙眉道:“你不觉得奇怪,那李浮白明明早几年前就死了,怎么会最近才突然化为厉鬼。” 以顾遗风的推断,是因为当年李家人封住李浮白听觉时用的是玉石,所以因为什么原因,那玉石从李浮白耳中滚了出来,导致李浮白重见天日。可话说回来,如果真是意外,李家人怎么会那么不小心,不用更加直接的方法,比如直接把李浮白戳聋,或者如果他们当真那么不小心,又为什么还要这么害怕李浮白化为厉鬼,以致于用这等极端的方式下葬他。 说是意外,也太过意外了。 苏清鸢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郑夫人口中那曾经亲自下枷锁封住她修为的高人。 如果李浮白重见天日是人为的话,不知道和那高人是不是一人。 苏清鸢转转眼睛道:“其实还有一个疑点。师兄不觉得,李家人死的太古怪了一点吗?” 顾遗风脸色沉了下来:“和我想的一样。” 如果真是不小心失火,有几个家族,失火能把整个家族的人都给烧死了?就算救不了火,逃出来也没有问题。如果火势真的那么大,又如何解释隔壁宁家完好如初? 这些问题,已经随着李浮白的死亡沉在海底,想要弄明白,只能待那浪潮冲上海岸。 “你们先回旭阳峰,为师去见掌门师兄了!”烈阳道君大声道,原来不知何时,三人已经到了昆仑仙宗。 见到熟悉的宗门,苏清鸢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这里是她扬名天下的地方,也是她心中另一个家园。 顾遗风莞尔道:“我带你去旭阳峰吧。” 走在熟悉的小径上,苏清鸢心中激荡不已,她之前不曾察觉,原来不知何时,旭阳峰一草一木都深深印在她脑海中了。 旭阳峰峰主为烈阳道君,此峰距离昆仑山主峰昆仑峰最近,却不像昆仑峰常年冰封,这里气候四季如春,风景山清水秀,随处可见莺歌燕舞c花团锦簇之色,实在是一个休养生息c潜心修炼的佳处。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争吵声打破了旭阳峰的寂静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不速之客 旭阳峰。 九重天阙,画廊雕栋,群山抱玉,间或有云雾缭绕,彩雀相和。按理来说,在这么安详宁静的地方修炼的修士不说是整天欢天喜地,也应该是心满意足了,可如今,旭阳峰上,所有旭阳峰所属弟子全部面沉如水c如临大敌。 不过对于这些弟子而言,眼前的人虽然不是大敌,也称不上友好了。为首者一身华贵道袍,头上金冠,腰上玉带,无不镶嵌无数华美宝石,容貌虽阴柔了几分,却也算是俊俏。可惜这衣裳脸蛋虽好,此人身材却没办法撑起这身衣服,一是因为削肩瘦弱,衣服垮得厉害,二是因为个子太矮,怎么个矮法呢,如果说顾遗风是一棵身量修长的大树,那这人就是一棵小树,还不到顾遗风胸口的那种小树尤其是其面容已然成熟,显然不是可以再长高的少年。 不过虽然矮个子,这人气性却很高,嘎嘎怪笑两声,趾高气昂道:“你们还不让方姐姐出来!本大爷这就八抬大轿把她娶回太虚仙宗~”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群人皆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震得地面都在发抖,竟然都是金丹以上修为的人! 旭阳峰上,一绿裙少女忍不住娇声呵斥道:“梁茂,你还要不要脸!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你仗着我师傅和师兄不在就敢这么欺负我方师姐,就不怕他们回来教训你吗!?” 梁茂哈哈一笑,扬着下巴道:“本大爷早就打听清楚了,那晋阳城牡丹仙是个极为棘手的妖怪,不然也不能让烈阳老头和顾遗风去处理了!他们没有个把月是回不来的,我建议你们识相一点,把方姐姐交出来,不然不要怪本大爷心狠手辣了!” 绿裙少女气得直跺脚,心中急道:“怎么苍松师伯还没有来,难道真的是不管我们旭阳峰了吗?” 这时候伴着一阵喧哗,一个体态纤细瘦弱的高个子女子徐徐走出来。 她身着靛青色半臂与长裙,墨绿色披帛轻飘飘浮动在半空中,姿态轻盈婉约宛如神女。她并不是极美极艳的精致容貌,鹅蛋脸,眼尾唇角平直,口鼻适中,留白三分,清丽三分,温婉占了四分。 不少人都不知道梁茂为何对这么一个温和柔雅的女子一见钟情,方若昀容貌像是缓缓流淌的溪水,分明是那种第一眼看来并不惊艳,相处久了却越看越舒适的相貌。 眼看着方若昀肯出来,梁茂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眼珠子紧紧盯着方若昀不放。 绿裙少女被他直白的眼神气的脸红脖子粗,怒道:“梁茂把你的眼珠子挪开,不然我就让大师兄戳瞎你的眼!” 梁茂摸摸下巴道:“你大师兄在哪里还不知道呢,兴许被厉鬼撕碎了也不一定。不过江凝心你这小妞儿倒生的不错,嘎嘎,给本大爷当个妾也不错,就让方姐姐当正的!” “梁茂!”方若昀秀眉蹙起,轻斥道。 她这人说话温柔,语调缓慢,哪怕训人的时候也很少有震慑力。可梁茂被她这么轻轻一说,却立刻怂了,痴痴看着方若昀不说话。 江凝心气得浑身发抖,心中却泛出苦涩之意:怎么师傅和大师兄没有来呢! 烈阳道君座下亲传弟子如果加上苏清鸢的话有四人,顾遗风为首,方若昀次之。按理来说,方若昀身为烈阳道君座下弟子们的大师姐,修为理应高深,不会被梁茂所欺负,但问题是,方若昀并非武修,而是实实在在的不善攻击的医修。 江凝心自己刚到筑基大圆满,在对面一众金丹弟子面前更是没有任何反抗之地。 “你如今见到我了,可告诉我究竟为何要带我去令宗了吗?”方若昀注视着梁茂,淡淡道。 梁茂像是被她冷淡的语气伤到了一样,甚至用有些委屈的语气道:“方姐姐,你就和我去吧,我一定不会委屈你的” 和刚才盛气凌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方若昀轻轻一叹,莲步轻移,竟是要随了梁茂。 江凝心死死拉住方若昀,几乎快哭了道:“师姐,你不能随他去!天知道这个无赖会做什么!我们在等等,苍松师伯马上就要来了!” 要不是宗门峰主在执行任务时是不允许传玉翡打扰的,旭阳峰众弟子也不会这么窘迫。 谁能想到这还在山上呢就有流氓不要脸欺负上门了。 再加上昆仑仙宗各峰主分峰而治,互不干扰,如今旭阳峰简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方若昀苦笑道:“凝心,你觉得他们这样子是能够让我们拖延的模样吗?” 梁茂身边,一灰袍中年男子上前几步,平静道:“请吧,仙子。” 他面容枯槁,神情淡静,不说话时没有任何人注意力会放到这个人身上,可一旦他说话了,你对上他的看似深邃如海的眼睛,就能感受到深深的压迫感和窒息感。 所谓最危险的人往往不动声色,只是一眼江凝心就知道此人必定是个实力稳稳压住众人的高手,修为在金丹巅峰甚至是元婴以上。 她心中蓦地涌出一股子深深的绝望来——难道今日真的要让师姐以身饲虎了吗? 就像是听到江凝心心中的呼唤一样,就在那灰袍人碰到方若昀的那一刻,忽有一道青色剑风扫向梁茂的方向,气息渊博,浩如瀚海。 梁茂修为不高,差点被这剑风砍成两半。幸好灰袍人及时反应过来,带着他急速撤离。也因为如此,他放开了方若昀。 围魏救赵! 众人循着那青色剑风望去,只见半空中现出一个白袍玉带的青年,面如冠玉,眉飞入鬓,□□清绝,薄唇轻抿,显出三分冷意和杀气。 正是顾遗风。 “大师兄!” “大师兄!!!” “师兄——” 旭阳峰上响起一阵又一阵欣喜的呼声,方若昀眉眼弯了弯,神色瞬间柔和了很多。而江凝心几乎是喜形于色了。 旭阳峰上的众人都似乎有一种信仰——只要顾遗风在,大师兄在,他们就是安全的,受到保护的。 这也是因为顾遗风一直以来在众人心中都是负责的任劳任怨的大师兄形象,哪怕上一世苏清鸢实力最后远远超过顾遗风,在旭阳峰的威望却不如顾遗风。天才苏清鸢也许是旭阳峰可以炫耀的人物,但大师兄顾遗风却一直是他们坚实信任的后盾。 顾遗风确实也能做到,他身姿笔挺,护住背后方若昀,仗剑道:“你们是谁,为何在这里?” 另一方,灰袍人轻而易举化解了顾遗风的剑气。 顾遗风见此,眉目微沉——高手之间,毫厘见高下,他那一剑并没有用全力,只是用了三分,饶是三分,那也是金丹巅峰高手的三分,哪怕同样是金丹巅峰的修士也不应该化解的那么轻巧,除非,这灰袍人已经突破了金丹境! 梁茂从灰袍人背后冒出个脑袋来,随手拿出一柄折扇,扇了扇,嘿嘿笑道:“太虚仙宗梁茂是也。” 说来梁茂也是修真界有名的人物了——以纨绔出名。 他父亲是太虚仙宗副宗主,对他宠溺纵容,养成这股子好色爱玩的流氓脾性,偏偏他出身高,被他欺负的人只能忍气吞声,渐渐这名声就这么传了出去。 顾遗风神情微冷,转眼看梁茂身边的灰袍人,微微讽刺道:“没想到当年也算是鼎鼎有名的黑山道人也沦落为梁茂的走狗。” 黑山道人淡淡一笑,并不恼怒:“英雄亦有陌路时。” 说来黑山道人也是名噪一时的强者,几位旭阳峰弟子都听过他的传言,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江凝心毫不犹豫告状道:“师兄,就是他们一直欺负师姐!” 黑山道人淡然道:“顾道友,这可是昆仑仙宗,你真的要和我打的你死我活吗?” 顾遗风冷道:“知道是昆仑仙宗你还敢放肆?” 然而黑山道人说的也是事实,顾遗风已是金丹巅峰的修为,加上浑身法器宝器,未必不能与黑山道人一战,但是他们修为高深,若是斗法必定会毁坏旭阳峰的建筑c树木c花草和道路,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陪伴顾遗风多年的,他怎能忍心? 然而他又十分不甘心。因为一来,黑山道人主动退一步必是害怕后来的烈阳道君,若是烈阳道君真的追求起来,他们这些人能不能全身而退还另说。二来,梁茂敢在昆仑仙宗中就欺负方若昀,他怎么能忍得住? 眼看着场面就要陷入僵局,江凝心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心中痛苦纠结道:“难道真的要放过这群混蛋?!”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传来一声少女银铃般的轻笑。 “梁茂,你个子那么矮又是个废物,怎么配得上我方师姐!?” 原本梁茂还在细细听着那颇为好听的笑声,听到那少女这么说自己,顿时气得像头牛一样。 他梁茂生平最恨的一件事就是别人说他矮了,这一点甚至比别人说他是废物还要让他深恶痛绝。 “谁?你还不给本大爷滚出来?!” 他怒吼道。 本以为那女人这么偷偷摸摸的样子,必定是只敢背后嘲笑他,梁茂都做好回怼她的准备了,却没想到那女子竟回道。 “我这不出来了吗?梁少爷就这么迫不及待挨打吗?” 一片轰然中,从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缓步走出一个身姿婀娜的美貌少女来。 圆润的鹅蛋脸,杏眼微微上挑露出三分柔媚,红唇欲滴,雪肤琼鼻,一身素色衣裙却显得她雪肤黑眸更甚,整个人现出一种夺目的娇艳和妩媚。 乍一见到这等绝色,梁茂眼都直了,然而他还记得这少女刚刚的出言不逊,趾高气昂道:“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你立刻给本大爷赔礼道歉,本大爷就饶了你!” 苏清鸢轻轻一笑,三分不屑:“梁少爷还是担心我最后揍你的时候你要不要跪地求饶吧,若是你真这么做的话,我倒可以考虑放过你。” 她说的认真又俏皮,旭阳峰众人虽知她是调笑,却都笑成一片。 梁茂顿觉面上无光,尤其还是在女神方若昀面前,更是不肯落下风,扬着下巴道:“你想怎样?” 苏清鸢翘起唇角,眨眨眼道:“师兄和你身边那位交手,未免不公。不如我与梁少爷你交手,我若是赢了,你就要向我们旭阳峰众人赔礼道歉,你若是赢了,我就随你处置如何?” 梁茂一惊,像是见到什么怪物一样盯着苏清鸢。 众人皆哗然。 因为只要有修为在身的人就会发现,苏清鸢是个没有丝毫灵力的普通人。 而梁茂,已经是金丹期修为的修士了。 说实话,如果可以,苏清鸢是绝对不会出这个头的。 她巴不得看江凝心的好戏。 但是,谁特么让她有个奇葩法宝的呢! 天书翻页,司命一章,原本法宝进阶后,第一页“老汉推车”已经被净化的空白一片了,可此时却又浮现出几个血字,上书:为方若昀解围,若不,死于梁茂之手。 死在谁手里也不能死在梁茂手里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胖揍梁茂 “哈哈哈哈哈哈哈”旭阳峰上空回荡着梁茂得意嚣张的笑声,“这他妈真是本大爷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你!”梁茂指着苏清鸢鼻子,倨傲道,“一个没修为的凡人,竟然要挑战我这个金丹期修士!?哈哈哈本大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向本大爷道歉,本大爷就饶了你!” 即便是这个时候,梁茂还垂涎苏清鸢美色。 而另外一边,旭阳峰的弟子们坐不住了。 “这位姑娘,你既然是凡人,就不要逞强了” “我们旭阳峰的事情可以自己处理,姑娘你不用这么做” 江凝心蹙眉道:“我们旭阳峰还没有那么弱,需要一个凡人插手。” 苏清鸢心中撇撇嘴,这个江师姐还是像上辈子一样那么的惹人嫌。 上辈子她和江凝心虽然是师姐妹,但相互看不惯,苏清鸢对她还好,只是不喜和无视,江凝心简直是处处找她茬,搞得苏清鸢不胜其烦,如果不是看在烈阳道君和顾遗风面子上,她还真想过把江凝心扔到兽坑里一了百了。 倒是作为当事人的方若昀眼中流出淡淡的担忧,眉目婉转道:“我自身无妨,倒是姑娘你,真的有自信吗?” 她性格细腻温和,因而早就看出苏清鸢和顾遗风是一同来的,她对顾遗风,一方面有着与旭阳峰弟子同样的信赖,另一方面又更添几分其他的情愫。所以尽管苏清鸢是个凡人,但如果苏清鸢自己有信心的话,方若昀愿意相信她。 “可她是个凡人啊!”江凝心皱眉,不耐道。 梁茂瞅了瞅苏清鸢,瞟了一眼黑山道人,黑山道人沉默地摇头。 这说明黑山道人并不赞同他去应了苏清鸢挑战。 “她应该就是个凡人吧?”梁茂心中有些跃跃欲试。 他虽然纨绔点,脑子还是能转的,知道苏清鸢敢这么做,必定是有恃无恐,却又害怕在女神面前落了面子,再说,连个凡人都不敢应战,传出去他梁大少还要不要脸了?! 黑山道人阴冷的目光把苏清鸢从头到尾扫了个遍,沉沉点了点头。 连黑山这种修为的都认定她是个凡人,那她肯定就是。 梁茂顿时来了底气,跨步扬头道:“那你敢不敢不用法器和我一决高下?” 苏清鸢差点笑出声来,她原本还担心这个问题,没想到梁茂居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笑眯眯道:“求之不得。” 梁茂却觉得她是强作冷静,不用逆天的法器,他倒是不信眼前这个凡人真能让他束手无策。 顾遗风唇角微翘,他是不担心的,毕竟烈阳道君收弟子也是很苛刻的,苏清鸢如今虽然灵力并未恢复,但作为筑基期巅峰的修士,单凭过人的体能和力量,实力也是稳压在场大多数人。 而梁茂自身实力就存在问题,他的金丹不是正常的金丹,而是强行用药物突破的,根基并不稳,所以顾遗风并不觉得梁茂能威胁到苏清鸢。 只是他没想到这场战斗会结束的那么快。 拳头如密集的雨点,打在梁茂身上各处,梁茂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痛得像是被拆过一遍又重新组合起来。一道劲风扫来,梁茂眼疾手快,双臂交叉挡住苏清鸢一拳,刚开始他还得意,可渐渐的,他面色越来越发青,额角豆大的汗珠滚落。 场外所有的人都奇怪梁茂为何不换招式反击苏清鸢,可谁又知道梁茂心中的苦处——那拳头简直就不像是拳头,而像是一块巨石,而且这巨石还有渐渐变重的趋势,若只是拳头,当然可以反击,可如果是胸口压着的是一块巨石,把手臂移开那巨石就要直直垂向心脏了! 更令梁茂惊骇欲绝的是,整个过程,苏清鸢都是轻描淡写的,仿佛一点力气都没用,只有梁茂知道她的力气渐渐加重,她简直就像是戏耍他,想要看看他能承受多久。 可梁茂却不肯轻易服输,面子一回事,在女神面前丢人梁茂是死也不肯的,因此即便脸色涨得发红发紫,手臂上的血管都快炸裂了,梁茂一直咬牙坚持。 “梁茂,收气!” 眼看梁茂再这么下去就要爆体而亡,黑山道人不得不阻止道。 梁茂最后一丝坚持也消无,整个人颓然倒地。 黑山道人毒蛇般盯着苏清鸢,冷哼道:“小小年纪,狠辣至极。” 苏清鸢无辜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话音刚落,一把剑迅疾如风,带着强悍的灵气,直直射向苏清鸢! 苏清鸢瞳孔骤缩,“长渊”剑风呼啸,自动护体,挡住那一剑。 额头上一瓣淡粉色重兰花印一闪而过,春宫图不受控制跑出来。唯一让苏清鸢庆幸的是,它是闭合的,而没有打开,不然在场的人恐怕都要看到什么观音坐莲之类羞耻的图了 顾遗风护住苏清鸢,眼中冷芒如刺:“黑山道人,你偷袭一个小辈,太过无耻!” 黑山道人怪笑两声道:“你怎么不说这小辈是何人?” 顾遗风面色沉了下来,要不是他知道黑山那一剑只是试探而非害人,就真的要和他拼命了。 黑山道人盯着苏清鸢,不屑道:“长渊剑苏景辉就是你的生父吧。所以你就是当年那个名动一时的天才?” 这下连颓废的像条落水狗一样的梁茂都怪叫起来,爆了一声粗口:“卧槽,苏清鸢?!” 这下子众人皆惊了。 “苏清鸢?!” “就是那个被誉为第一天才的苏清鸢?说她以后能超过蓝师兄?” “你得了吧,你忘了她三次结丹都没有成功,还变成了一个废人?” “难怪她身上没有灵力。”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胖揍了那个嚣张的梁茂呀!” 最后那句话落入梁茂耳中,他脸色更差了。 “算我倒霉!”他跳起来,甩甩袖子道。 虽然眼前这个人是个凡人,可她是曾经的修真界第一天才苏清鸢啊,当年被各路叔伯当作模范来教育众弟子的不知道多少人眼中的偶像呀。 虽然被胖揍一顿确实很惨,但想想是败在这种人手里,好像也没什么啦~╮(╯▽╰)╭ 梁茂自我安慰。 苏清鸢轻哼一声,道:“你还不快向方师姐和旭阳峰弟子道歉!” 梁茂毫不犹豫向方若昀躬身道:“对不起,方姐姐!” 江凝心气道:“你怎么不向我们道歉!” 梁茂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自动就默认为向方若昀道歉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离开了。”黑山道人脸色并不怎么好地道。 “既然来了,诸位为何不多呆些时候,也好让两位峰主好好待客?”忽然一道低沉华丽的声调响起,伴随着这优雅的声线,桃花树下徐步走来一位轻袍缓带的青年,唇角含笑,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笑意澹澹,却带着丝邪气,手中一把折扇轻摇,除此之外,别无他饰。 他身后几人,俱是清一色的青松峰弟子,个个神态清朗,英姿勃发。 “陶师兄,你怎么不等着我们旭阳峰被人踏平了再过来?”江凝心见到他,很是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挖苦道。 陶休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出门的时候费了些功夫,还好方师姐无恙,不然休的罪过就大了。” 苏清鸢闻言,心中微动,目光落在他手中折扇上,忽然觉得不对。 似是察觉到她视线,陶休转眼过去,轻飘飘的视线将苏清鸢从头打量到尾,眼中三分玩味。 这种目光苏清鸢实在是太熟悉了,她觉得自己有些牙疼——怎么是这个冤家? “你们昆仑仙宗各峰之间不是互不干扰的吗?怎么青松峰的弟子会跑到旭阳峰来,就不怕烈阳道君责怪吗?”黑山道人冷冷道。 陶休摇了摇折扇,似是叹息道:“师叔会不会责怪休休不知道,但今日道人来此挑衅,是不要想着毫发无伤地离开了。” 黑山道人目光一凛:“你们这是打定主意和太虚仙宗过不去了?” 陶休哈哈一笑:“二位能不能代表太虚仙宗还是两说呢!” 他这人笑得时候着实有些奇怪,那是种带着邪气的笑容,混杂着三分不羁三分轻挑,和仙门的正气凛然实在格格不入。 黑山道人冷笑连连:“那就看几位能不能留住我们!” 话音刚落,几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乳白色的光晕。 顾遗风恍然大悟,微讽道:“太虚仙宗好大的手笔。” 这些人每个人手上都有一个传送符,捏碎了就可回到太虚仙宗。 方若昀看着向她不断挤眉弄眼的梁茂,淡淡道:“今日之事,若昀必会完完整整地告诉师傅和掌门。” 梁茂脸扭曲成了一个苦瓜。 虽然他父亲是太虚仙宗副宗主,可是他爹头顶上还有一个宗主呢,要是被宗主知道了,说不定就会好好罚他一顿。 法宝上的字轰然破碎,苏清鸢知道这件事算是完了。 “那是青松峰的陶师弟陶休。”顾遗风望见她一直注视着陶休的身影,忽然道。 他觉得自己从晋阳城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怎么说呢,就是目光老是动不动就落在苏清鸢身上,有时候看着她还会出神,总是情不自禁想起那一日城东李家她落在自己怀里的场景。可真的成了师兄妹后,苏清鸢却变得疏离他,不像以前那样亲近了。这让顾遗风心中觉得怪怪的——好像是有些涩,又有些失落。 苏清鸢斜斜睨着他笑道:“我知道。” 顾遗风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 苏清鸢微微笑道:“大师兄吃醋了?” 顾遗风是一个很慢热且迟钝的人,上一世苏清鸢也是在十几年相处的情分下才和他在一起的。她知道如果自己不点破,顾遗风恐怕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领会这种微妙的感情。 顾遗风闻言一怔,苏清鸢甜甜道:“大师兄对我最好了,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样,其他师兄都比不上你!”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的,顾遗风却莫名高兴不起来。 叮叮叮——您的好人卡到了。 苏清鸢心中却在想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怎么一回宗门就见到这时候还在宗门卧底的未来魔界魔尊姬修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千毒元君 上一世的时候,苏清鸢遇到姬修是在姬修于昆仑仙宗一战成名之后了。 那时候她接受了宗门的最高任务,从姬修手中偷取一样宝物。当时姬修身负重伤不是苏清鸢的对手,苏清鸢追杀了他三千里,没能杀了他,倒是把这个风流成性的魔界少主撩到了手 往事不堪回首,两人当时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亲热之后,苏清鸢玩够了,就把姬修迷晕了带回昆仑仙宗。 前面说过,苏清鸢这人,对女人狠,对男人更狠,对姬修这种风流情种坑起来更是往死里坑。姬修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清鸢在他面前还甜蜜地一副陷入爱河的柔情模样,背后捅他刀子却毫不手软。 “姬修,男人总以为女人都是为爱情昏头的傻瓜,可男人也不知道,女人若是不爱,动起手来可是眼睛也不眨的呢。”彼时苏清鸢红裙逶迤,唇上含笑,对着奄奄一息的他说着这么残忍的话,竟还用这种俏皮的语气。 也不知掌门和各位峰主用了什么法子,让苏清鸢在姬修面前走了一趟,竟然撬开了姬修的嘴,从他手中拿到了那宝物。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姬修怎么可能也活不下来了,苏清鸢当时还兔死狐悲地像模像样叹息了一下一代美男的惨死,转眼就去和其他情人谈情说爱,没想到姬修他活下来了! 后来苏清鸢才知道,姬修被她刺激的入魔了。 普通正道修士,入魔就是指走火入魔。对于魔族,入魔却会大大增强他的实力,他一入魔,实力大涨,冲破了几大桎梏住他的法宝,拼着一身修为逃回了魔界。 可这也成为了两人结下梁子的关键。 从那之后,昆仑仙宗苏清鸢就成为了蝉联百年魔界杀手悬赏榜上桂冠的那个人。 因为悬赏她项上人头的,就是魔界魔尊啊! 姬修对她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各种暗杀毒害手段扰的苏清鸢不胜其烦,上一世苏清鸢玛丽苏女主光环太过厉害,整个修真界能打得过她的人掰掰手指头就能数的上来。苏清鸢心中开始怀疑和她一起时姬修也是虚情假意,于是乎,她一不做二不休,做出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事情,直接让姬修疯魔,差点从魔界储君位上滚了下来。 往事不提,苏清鸢当年还在推测掌门为何说姬修手中的宝物原来是宗门的,如今见到他才知道姬修一定是假冒了陶休的身份来窃取了宗门秘宝。 至于为何苏清鸢一眼就认出了陶休的身份,原因有三。 首先,苏清鸢本人对姬修的做派十分熟悉,虽然换了张脸,姬修却不会放下他身为魔界储君的骄傲,依旧是原来那副慵懒风流的鬼样子,苏清鸢见到他第一眼就觉得眼熟。 其次,上一世苏清鸢对昆仑仙宗的优秀男修们几乎是了如指掌,没道理有陶休这种优质货色苏清鸢还不认识。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陶休出现的时候,春宫图它提示了! 这几点一综合,眼前这人不是姬修还能是谁? 说实在的,苏清鸢如今看到他还感觉讪讪的,毕竟她上一世真的是把姬修得罪了个彻底,几个后宫要杀她,只有姬修让她最不意外了。 只不过陶休,或者说姬修如今看她的眼神还是当年他们初见的时候那副兴味撩人的模样,他如今还不清楚苏清鸢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呢,说不定还觉得苏清鸢是个清纯娇美的天真小师妹,正准备撩那。╮(╯▽╰)╭ 苏清鸢不知道,姬修此时的想法确实如此。 他俩前世打得火热,本来就有互相看脸的意思。两人无论是修为还是容貌,都是年轻人中的翘楚,又都是风流的性子,只不过姬修不如苏清鸢绿茶段位高深,才被苏清鸢玩弄于手掌心。 如今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前提下,最起码苏清鸢的颜值就很对姬修胃口。 “我的老祖宗嘞,你们都干站在门口干什么啊!”烈阳道君这时候才姗姗来迟,瞪着个眼睛看着众人,尤其在“陶休”身上着重瞪了眼。 “师傅!——”一群旭阳峰弟子宛如小鸡见到了母鸡,兴高采烈凑了过去。 “哎呦呦,干嘛那!”烈阳道君头痛道,刚好看到苏清鸢,就把人提溜了过来,郑重介绍道,“这是苏清鸢,以后就是我的亲传弟子了!凝心,你以后也是当师姐的人了,要庄重一点知不知道!” 江凝心目瞪口呆:“你说什么?这个凡人要当亲传弟子?还是我的师妹!” “别动不动就凡人凡人的,她要是还有修为,说不定比你高多了!”烈阳道君大大咧咧道。 江凝心气成河豚,不满道:“师傅你怎么那么偏心!” 另外的弟子们都已经惊呆了。 虽然他们早有猜测,可真的当猜测应验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那个从小就领先他们数步的曾经拒绝了无数宗门伸出的橄榄枝的三次都没有结丹成功还变成了个废人的苏清鸢居然拜入昆仑仙宗了!? 好像也不对哎,她刚刚还把那个金丹期的梁茂揍趴下了 峰主的亲传弟子不是谁都能当的,像烈阳道君这种的百年多来就收过四个弟子,可想而知这其中难度,更多人就是普通弟子,如果师尊有空,就指点一下,没有空,就由师兄师姐代劳。 江凝心瞪了苏清鸢一眼,苏清鸢撇了撇嘴,心想江凝心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讨喜。 罢了罢了,她俩从来就不对付,还是不要管她了。 另一方,烈阳道君蹙眉道:“你们青松峰的弟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说来即便烈阳道君和苍松道君关系不差,但是这种不告而来的行为明显让身为一峰之主的烈阳道君很不舒服。 陶休淡淡一笑,并不解释。 江凝心立刻就反应过来,添油加醋地将刚才梁茂的事情说了出来。 烈阳道君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好一个太虚仙宗,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说着风风火火就要跑去太虚仙宗,顾遗风连忙拉住他:“师傅,先不着急,您之前跑到掌门那里怎么样了?” 烈阳道君立刻想起正事,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方若昀道:“若昀,你如果无碍,就带着鸢儿去跑一趟药王峰吧。” 江凝心阻止道:“师姐刚才才被吓了一跳” 方若昀摇头:“我无碍,不过师傅,我去的话应该怎么说?” 烈阳道君微微闭眼道:“掌门师兄肯定都和她说了,你去之后,她就明白了。不是师傅要难为你,只怕是整个旭阳峰,只有你过去她还会留一分薄面了。” 方若昀温婉笑道:“无碍的,元君不会为难我和苏师妹的。” “我c我”江凝心本来想说要和方若昀一起去,可一想到千毒元君那张冷漠无情的脸,就怂了,只好道,“我在药王峰下等师姐和苏c苏c苏” 说了三个“苏”,也没憋出来,不怪江凝心,因为说实在她从小就不喜欢苏清鸢这个“别人家的小孩”,谁也不喜欢身边人总是若有若无提起那个天才来,尤其是本身江凝心还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 如今原本厌恶的人突然变成了亲师妹,江凝心心里觉得诡异极了。 “好了,我们走吧。”方若昀开口道,江凝心瞬间闭嘴。 这都是什么鬼!? 药王峰气候宜人,空气清新。满目望去,葱绿一片,整座峰上各处都种植着药草,这也是因为药王峰上所有弟子都是医修的缘故。 也因为是医修,所以药王峰上从峰主千毒元君到一个小弟子都普遍与世无争,性格宁静淡泊。 药王峰距离旭阳峰并不远,但两位峰主很少有交集,最起码在上一世苏清鸢眼里是如此。 上一世她可谓是名动一时的人物,也因此整个旭阳峰的地位很高,昆仑仙宗内,其他峰看旭阳峰,就算不讨好也没有冷淡的说法,唯有药王峰,一直以来就和旭阳峰的关系不冷不热,逢年过节,其他峰都会送上礼物,只有药王峰,从来不送礼。 倘若是因为药王峰峰主自己性情冷漠也就罢了,可苏清鸢却知道,药王峰会给其他峰送礼的 上一世她知道这件事后,觉得药王峰峰主千毒元君看不起人,气冲冲去找烈阳道君告状,烈阳道君却不说话,只是苦笑连连,苏清鸢很少见这个老家伙这副落魄模样,也因此记得很清楚。 印象中千毒元君和烈阳道君关系冷漠,千毒元君对方若昀却高看一眼,烈阳道君让自己来这一趟,难道是因为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额头上的六瓣重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冤家聚头 江凝心站在药王峰山底下就要死要活的不肯进去,显然是在千毒元君手下吃过苦头的。 方若昀并不勉强她,对苏清鸢微微一笑道:“我带你去见庞师姐。” 庞晓芙是千毒元君为数不多的亲传弟子,她脸蛋圆圆,眉眼弯弯,唇略厚,个子有些矮,看起来很是亲和温厚,一身石青色朴素布裙,离她近了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药草馨香。苏清鸢因为曾经受伤被庞晓芙治疗过,知道这人个性也很不错,是属于难得的对苏清鸢风流习性没有什么想法的女修。 她与方若昀相熟,见到方若昀唇角含笑道:“元君已经在里面了。” 隔着一道紫色纱幔,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女子盘腿坐在榻上。 殿中祥兽吐出淡淡檀香,温暖日光滋养着其中的一草一木,整个府邸被布置的十分雅致,倒让苏清鸢好奇,怎这么一个蕙质兰心之人却是这等老虔婆做派? 心思流转间,方若昀带着苏清鸢行礼,千毒元君目光落在苏清鸢身上,不冷不热道:“你过来。” 苏清鸢抿唇应是,俯身走进纱幔中,昏寐的光线勾勒出一个容貌清冷,眉目锋锐的紫色道袍女人的容颜。 千毒元君视线在苏清鸢姣好的脸蛋上稍作停留,唇角似是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又倏忽消失,仿佛之前看到的景象是苏清鸢的错觉。 她冷淡道:“脱下来。” 苏清鸢一怔,千毒元君冷冷扫了她一眼,沉声道:“难道让我来?” 若这对面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苏清鸢能当场撩拨回去,可眼前却是一个严肃的女修,虽然姿色不减,但苏清鸢自认是个笔直笔直的女人,所以她想了想,还是听千毒元君的话,乖乖脱了上衣,只留一个肚兜。 千毒元君冰凉细腻的手指触摸在苏清鸢温热的皮肤上,苏清鸢身子一抖,鸡皮疙瘩冒了出来,视线一转,果不其然发现千毒元君的纤长手指一直摩挲在苏清鸢丹田处。 她微眯着眼睛,像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仔细琢磨了片刻,又让苏清鸢吃了不知名的丹药,连着打通苏清鸢身上穴位。 她道:“祭出法宝来。” 苏清鸢略尴尬,但还是祭出那本书,千毒元君仔细看了看厚了不少的春宫图,正要翻开,苏清鸢连忙道:“别,元君!” 千毒元君挑眉,目光审视,苏清鸢脸蛋一红。 哎呀真是的,这种法宝真是让人头疼死了。 千毒元君拍拍手道:“你回去吧。” 苏清鸢犹疑道:“那我的法宝?” 千毒元君淡声道:“解决不了,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法宝确实是可以进阶的。” 苏清鸢松了口气。 千毒元君又道:“但是进阶很难。” 苏清鸢疑惑道:“那需要什么?” “机遇和运气,缺一不可。” 这往往是普通修士最难碰到的两件事,苏清鸢沉默了。 千毒元君目光微垂,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女,她当年亦耳闻苏清鸢少年天才之名,倒是想看看,这少女的反应如何。 殿中落针可闻,就在千毒元君想要让苏清鸢离开的时候,苏清鸢开口了:“元君,我想知道,我额头上这朵花是从何而来的呢?” 千毒元君目光飘到了帘幕后一处隐蔽角落,淡淡道:“我也不知。” 苏清鸢心中一个疑惑浮出水面——郑夫人,到底是通过何种方式,害了她? 苏清鸢走后,千毒元君对着空荡荡的大殿,淡声道:“看清了吗?她头上确实是六瓣重兰。” 玉清真人从帘幕后现身,微微一叹:“没想到我还有再次见到六瓣重兰的机会。” 且说苏清鸢心中种种疑惑,复杂难言,走出药王峰的时候,一股烦躁感无处释放,这时候突然感觉到脚上一沉,似乎是多了什么东西,定晴一看,顿时毛骨悚然。 “啊!——” 苏清鸢浑身冷汗刷刷就下来了,一脚踢飞了那个毛茸茸白绵绵的生物。 “怎么了?”方若昀吓了一跳,问道。 苏清鸢死死抓住方若昀,颤抖着声音道:“兔c兔子” 方若昀“啊?”了一声,目光落到前面那只被苏清鸢踢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毛茸茸兔子身上,心中咯噔一声。 果然,前面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谁?谁把我的球球踢成这样的!?是谁!!!” 听声音江凝心怕是要气死了。 江凝心也确实要气死了,这只兔子不是普通的兔子,而是一只灵兔,要不然凭现在苏清鸢一脚的力气,直接就能把这兔子踢成肉酱。 饶是如此,这兔子现在也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江凝心最爱毛绒绒的小动物了,这只兔子更是陪伴她度过了在昆仑仙宗大部分的时光,此时一看到自己心爱的宠物被糟蹋成这样,怒上心头:“谁干的?” 一眼就看到了方若昀和苏清鸢,江凝心想也不想问道:“师姐,你有没有见到谁踢了球球?” 方若昀无语,又不好供出苏清鸢来,只是僵着身子不说话。江凝心却猛地反应过来了,瞪着苏清鸢道:“是不是你?!” 苏清鸢只觉得一把火在脑子中烧,气冲冲道:“是我又怎么样?你就不能把这些畜生养在屋子里吗?放出来作甚?!” 和江凝心截然相反,苏清鸢最是厌恶害怕这种毛茸茸小动物了,什么猫狗兔子啊她见到就恶心,她这次倒是想起来,为什么上一世自己和江凝心闹得那么不愉快,可不就是有这个原因的吗? 这只属于江凝心的兔子,上一世自然没有活下来。 江凝心气上心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这是对师姐的语气吗?” 苏清鸢冷笑:“师姐你为老不尊,我这个语气怎么了?” “你说我老?!”江凝心气得脸都红了,恶狠狠道,“那你还不是个废人!?在我面前,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话?” 苏清鸢露出森白的牙齿来,挑衅道:“我有没有资格你可以试一试啊!” 江凝心冷冷一笑,拔剑就要冲上来,方若昀勉强拦下她,训斥道:“你们这样在药王峰下,是要丢尽旭阳峰的脸了吗?” 苏清鸢冷冷道:“江师姐若是愿意,我们就回旭阳峰再比试。” 江凝心寒声道:“你以为我怕你?!” 方若昀简直是无奈了,这种时候她这种武力值为0的医修是一点都没有用的。 呐,有些人注定是冤家。 噼里啪啦,屋内各种花瓶盆栽都被摔碎,屏风歪斜,桌椅被推到,乱的不成样子。 江凝心打碎了满屋能打碎的东西,犹无法出气,想起苏清鸢得意的样子就气得浑身发抖。 贺流霜怀里抱着兔子球球过来的时候,江凝心本命神剑秋水剑已经在墙角瑟瑟发抖了。 贺流霜心中一笑,面上却担忧道:“师姐,球球已经被包扎好了。” 江凝心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睛中血丝密布,猛地拾起桌子腿抡着桌子疯狂转了十几圈,然后“啪”一声,狠狠将桌子砸在地上,桌子顿时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江凝心仰天大吼道:“苏清鸢,你有一日别落到我手上!!!” 气势声震鸿宇,隔壁林子上的鸟儿都被吓得噗啦噗啦飞了起来。 贺流霜:“” 旭阳峰亲传女弟子大力难不成是祖传的? 秋水剑抖得更厉害了,江凝心这一吼却让她终于冷静了下来,对贺流霜道:“让我看看球球。” 贺流霜乖乖将兔子交给江凝心,球球在江凝心手中蜷缩成一团,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可怜兮兮的,想起是谁把球球害成这样,江凝心眼中的小火苗就在熊熊燃烧。 “这里是怎么了?”她目光落到球球后腿上的伤痕,不知为何,江凝心觉得有些奇怪。 贺流霜一本正经道:“是被碎石划伤的。”没告诉江凝心是因为她包扎时球球不听话她给掐的。 江凝心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伤痕不像是碎石划伤的,但她也没有多想。 贺流霜注视着江凝心神色,忽然提议道:“苏清鸢那么欺负球球,不如我们给她点颜色看看?” 有那么一瞬间,贺流霜是真的觉得江凝心是心动了的,可只不过一瞬,江凝心就摇摇头否决:“算了吧,球球的事我会找她算账,但不要来阴的,她到底帮了师姐。” 贺流霜道:“可是就算没有她大师姐也不会有事啊。” 江凝心道:“这不一样,你不要管了。” 贺流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待江凝心离开后,贺流霜对着满屋狼藉,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眼中精光闪过。 我就是欺负她,又怎么样? 难道她会觉得是我自作主张? 不啊,师姐,她只会觉得是你做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大显身手 “啊?你问我怎么教她啊?” 不要怀疑,说话的这个傻兮兮的人就是旭阳峰峰主烈阳道君。 到了他这种修为和地位,就算是亲传弟子也不用手把手的教了,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勤劳能干的大弟子顾遗风了。 他啃了啃自己手中的鸭脖子,先是吐槽了一下厨房愈发堕落的手艺,然后吐槽道:“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你还能教她修炼?” 顾遗风心领神会,第一天的时候,顾遗风是把苏清鸢和刚入门的新弟子一起训练的,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演习场内,顾遗风把苏清鸢带了进去,里面已经站了一水穿白色练功服的弟子,演习场前方有不少奇形怪状的巨石,有大有小,形状不一。 顾遗风指着一个高大的弟子,对着苏清鸢温声道:“师妹,你先站在他身后,看他怎么出招,你跟着做。” 苏清鸢不愧是绿茶中的绿茶,虽然系统已经确定她拒绝了顾遗风,但是人家就是在没有提升和顾遗风暧昧度的情况下,轻轻松松在他身上获取了不少好感度。 苏清鸢心中感慨自己的魅力更上一层楼,道:“多谢师兄了。” 她小步迈入队伍中,队伍最前方的弟子生的浓眉大眼,眉毛却高高挑起,上前盯住那块半人高的石头,将手劈在石头上,冷喝一声道:“苏师姑,你看好了!” “啪”的一声响,那块巨石砰然碎裂成几块,身边一阵喝彩声c惊讶声响起。 顾遗风眉毛一动,目光落在陆人甲身上。见他一脸自负骄傲,目下无尘。 在场不少人是知道苏清鸢名声的,这种一向被父母师伯等耳提面命挂在嘴边的“别人家的小孩”从来最招恨,眼看着别人家的小孩没考好不说还一直不及格,所有人都瞬间高c潮了!!! 翻身农奴把歌唱啊有木有! 陆人甲刚刚入师门三个月,已经成为了新秀中最为出挑的人物。昆仑仙宗两种收亲传弟子的方式,一种如苏清鸢这般走的是特殊的路子,另一种则是陆人甲这种每隔十年从各地拜师的弟子经过层层选拔修炼被峰主看重带回峰上。如今陆人甲却要喊这个半路出家的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女孩师姑,他自然心有不甘,决定要好好示威。 前天才怎么了,再怎么天才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一へ)ノ 他只觉得这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快要被刮到了,难道就因为长得不错了点,身世苦逼了点就能被烈阳元君看重吗?你们这些走后门的对得起他们这种凭自己实力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吗! 苏清鸢是什么人精,哪里看不懂陆人甲心中所想,她心中冷哼,却故意慢吞吞走到一块拳头大的小石头旁,学陆人甲粉拳砸了上去,那石头纹丝不动。 周围响起一片喝倒彩的嘘嘘声,不少人都在嘲笑这个小小年纪的少女。 虽然她长得的确漂亮极了,但如今修真界向来不缺美人,聚集在这里的弟子亦有不少出自名门,早就对美人形成免疫力了。因此见到这种弟子出丑的情形,无不觉得大快人心。 倒是陆人甲有些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对,你看那小姑娘那么可怜无父无母的,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 于是陆人甲自觉替苏清鸢挽尊道:“师姑第一次练,这样也是正常的。” 虽然修为再差的弟子都可以轻而易举捏碎那块石头。 苏清鸢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软软看向顾遗风,糯糯道:“大师兄,我做的不对吗?” 顾遗风心中感慨:“小师妹到底年纪小又声名在外,想必她父母从小就只教导她内功,却忽略了她的外家功夫。也罢也罢,还是好好安慰安慰她吧,不要让她因为出丑难过吧。” 于是道:“师妹,你其实” 已经做得不错了。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忽然,所有在这里的人见到这一幕都鸦雀无声,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 一阵风轻飘飘吹过。 然后,数人高的巨石山化为齑粉,人间蒸发 细细的粉末飘扬在空气中,顾遗风心中大骇,却见苏清鸢一脸无辜道:“我做错什么了吗,大师兄?” 她刚开始确实不会控制力道 上一世苏清鸢就是天生力大无穷,然而为了维持自己飘飘仙女的模样,她一向不轻易展示自己的外家功夫和武力值。 这次是为了震慑,说实话,她觉得有人在针对她,至于为什么这么觉得,可能是因为上辈子遭受过的针对也挺多的了吧。 她目光扫过去,只见陆人甲身边有一个熟悉的鹅黄身影一闪而过,她眉心跳了跳,心中微动。 顾遗风双目放空,干巴巴道:“不c你做的很好。” 他知道苏景辉和洛芷柔夫妻都是各自宗门十分出彩的人物,然而苏清鸢自从三次金丹失败后一直以来表现的太过不着调,顾遗风带她来这里一趟不过是为了测试一下她的外功,本也没抱太大期望,却不知她外家功夫也这么扎实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声怒喝,一个球状物飞了过来。 “你们不知道老夫搬来这些山石多么累的吗!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 青松峰峰主苍松元君飞下来,挺着颤巍巍的胡子,怒声骂道。 苏清鸢只见他圆头圆脑,头异常的大和圆润,整个人简直像是两个大小球拼起来的一样,差点笑出声。 他下来,先瞪了苏清鸢一眼,又瞪着人高马大的陆人甲开骂:“臭小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人甲结结巴巴道:“不c不是我啊” “那是你!?”苍松元君指着另外一个人怒道。 被他指着的弟子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到底是谁!?”苍松元君仰天怒吼。 众人急急退开出一条整齐的道路,刹那间,苍松元君面前只剩下两个人。 顾遗风和苏清鸢。 风扫落叶。 苍松元君狐疑道:“遗风,可是你在我这里作怪?” 顾遗风苦笑道:“苍松c苍松师伯,我怎么敢啊?” 苍松元君大怒道:“难道你要告诉我是这个小丫头一下子毁了我的石山!?” 顾遗风无语道:“师伯,师妹她是无意的我也不知道她” “少说废话!” 苍松元君一掌拍来,顾遗风连忙接过,却发现那掌风并不是只朝着他,竟是直直朝着身边的苏清鸢!他惊了一瞬,立刻下意识凝灵力于掌心,那掌心却穿越了他,直直拍向苏清鸢胸口。 顾遗风大惊,这才察觉苍松元君并未用灵力,而是直接用的外功。 原本预料的法术攻击没有到,却传来了物理攻击,顾遗风不忍回头看去,只觉得小师妹这次怕是要被活活打出好几丈外,生死不知了。 众人却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一阵尘土飞扬,一个并不是很高的细细瘦瘦的身影俏生生立在远处,只是面上有些灰不溜秋的。 顿时哗然! 无数人泪流满面,痛苦倒地:“老天啊,为什么会有这种变态生出来,看起来比我们小那么多,还没有了灵力,却能接住苍松元君一掌” 陆人甲戳了戳顾遗风,小心翼翼道:“顾师叔,这位师姑她究竟多么大了” 顾遗风看了他一眼,比了个“5”。 陆人甲呼出一口气,心道:“这师姑看起来小,原来比我还大些许,竟然25了” 顾遗风无情道:“是15。” 陆人甲差点咬掉自己舌头! 身边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年纪,这种外功修为,当年蓝枢也不过如此了吧。 却不知苏清鸢看起来完好无损,事实上整个人肝胆欲裂,只觉得骨头都碎了,她身上脸上灰扑扑,一时间只恨不得跳下湖里好好洗洗脸上的灰尘。 苍松元君却癫狂般哈哈大笑道:“老夫修炼这么多年,可算是找到一根合老夫心意的好苗子了!” 顾遗风顿时警惕道:“苍松师伯,师妹已经是我们旭阳峰的人了。” 苍松元君“呸”了一声,怒道:“我让你说话了嘛!烈阳那个又懒又馋的性子,怎么能好好培养这么个好苗子!” 手中蒲扇一摇,一阵飓风袭来,沙子迷失了演习场人的眼睛。 而苏清鸢只觉得浑身一轻,人一下子就漂浮在半空中了。 脚尖落地时,只见自己不知何时跑到了一座比旭阳峰更高的山峰上,山上草木葱荣,松树郁翠,其上冰雪薄薄覆盖,这里气温比旭阳峰更低,冷风冻得苏清鸢一阵哆嗦。 苍松元君弯下腰打量她,越看越满意,慈眉善目道:“以后你就是我们青松峰的人了。” 苏清鸢:“????” hat? tf? “陆师弟,苏清鸢实在是太无礼了,虽然她外家功夫好,又是亲传弟子,但怎么能这么不给你脸呢?”贺流霜见到陆人甲出来,连忙煽风点火道。 陆人甲停住脚步,淡淡看了贺流霜一眼,竟然还挺有气势的,唬住了贺流霜。 “第一,以后你不要在再我面前说苏师姑的坏话,她是个有实力的人,不是你说的那样是个走后门的废物,连苍松道君都认可了她的实力。第二,贺流霜,虽然你和江师姑走得近可以叫江师姑师姐,但是你别忘了,按理来说,你应该叫苏师姑师姑的,而不是这样没大没小直接叫名字。” 贺流霜面色发白,浑身僵硬:“是c是我没做好,对不起” 说着低下了头,似是泫然欲泣,垂下的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 陆人甲摇摇头道:“你没有必要跟我道歉,你该跟苏师姑道歉。” 贺流霜梨花带雨道:“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可是陆师弟,这件事能不能不要传出去,要是被苏师姑知道了,她饶不了我。” 有些人就是有本事,虽然没有说苏清鸢一个坏字,但就是能让人感受到苏清鸢张扬嚣张的模样。 陆人甲皱眉道:“我知道了。对了,你知不知道苏师姑被苍松师伯带走之后怎么样了?” 贺流霜面色更僵硬了:“她,应该没事吧” 手中却把手帕都绞的变形了。 怎么就有人能这么走运的呢!!贺流霜想起刚刚知道的事,恨的牙痒痒。 今晚对于昆仑仙宗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因为旭阳峰的峰主烈阳道君和青松峰峰主苍松道君在宗主面前打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两师一徒 苍松道君不用说了,本来就是打的强抢的主意。烈阳道君就更苦逼了,这个徒弟本来就是他自己找的自己收的如今居然要被抢,烈阳道君能开心才怪。 据说烈阳道君骂苍松道君无耻,抢他的徒弟,又骂苍松道君整个人像是个球一眼,怎么能教好弟子,苍松道君骂烈阳道君无能,只会耽误好苗子修行,还骂他无理取闹以貌取人,两人越吵越激动,干脆直接在宗主面前干起架,手谈一番,宗主玉清真人劝解无能,急得又犯了结巴症。 “烈c烈阳,你c你别c别和苍c苍松c松吵啊!!”他一急,话说得更加磕磕绊绊,一句话用了比以往说的更长的时间,加上此时乱的很,哪里有人听他说话,玉清真人见此更加着急,却愈发说不上话来,话就在嘴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竟也忘了上前直接拉开两个人。 玉清真人气得:“你们!快把那个小丫头带过来!!” 很快,大半个昆仑仙宗都知道,烈阳道君新收的那个女弟子天赋太高了,苍松道君都要跟他抢! “我?我肯定是要跟着师傅啊。”苏清鸢理所当然道。 烈阳道君顿时得意洋洋,苍松道君捶胸顿足道:“真是活给烈阳糟蹋了!” 玉清真人盯着苏清鸢,忽然道:“丫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还有你叫什么?苏c苏啥?” “苏清鸢。” “哦,原来是苏清鸢啊,名字还挺好听的。——等等!!苏清鸢?你是那个十二岁筑基巅峰的苏清鸢???”突然反应过来,玉清真人顿时目瞪口呆。 话说苏清鸢七八岁的时候,玉清真人那时候还不是掌门,就跟着上一任掌门去的苏家来着。 苏清鸢笑眯眯道:“对啊。” “你恢复实力了?”玉清真人狐疑。 烈阳道君道:“她的情况很复杂,师兄你可以去问问千毒。”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千毒道君的时候烈阳道君声音发涩。 玉清真人顿时了悟:“怪不得你刚回来就要让我去见千毒。” 烈阳道君无奈道:“我的老祖宗嘞,你能别提了嘛!” 玉清真人很是善解人意,转移话题道:“如果你是苏景辉之女的话,我就明白为什么太虚仙宗要把这件东西送过来了。” 苏清鸢闻言微怔,玉清真人让弟子拿出太虚仙宗送来的赔礼。 原来是那日梁茂的事做的过火,被烈阳道君捅到了太虚仙宗宗主那里。宗主尹易之知道这件事后,就派人送来赔礼,并惩罚了梁茂。其中一份注明是给方若昀的,另一份却是给苏清鸢的,不过还没来得及给她。 玉清真人啧啧叹道:“这应该是宗主夫人派人挑拣的,包装的都很精美。” 苏清鸢打开看了看,发现就是一些很珍贵的法宝之类的东西,她以前从来就没缺过这些东西,自然不看在眼里,只是心中略感诡异。 她当时和尹易之好上的时候怎么没记得他还有个夫人啊虽然苏清鸢是个三观破裂的,但是知道这件事后还是感觉很不舒服,按理来说《撩男》设定应该和《仙途》相差无几,尹易之上一世绝对有这么个妻子,只是她不知道。 苏清鸢离开后,玉清真人想起刚才的事来,悄咪咪道:“烈阳,你还和千毒冷着呢。” 烈阳道君沉着脸道:“都冷了几十年了,不冷还能怎样。” “你又是收了一个女弟子” “你能不能往我心里捅刀?”烈阳道君忍无可忍。 玉清真人立刻闭嘴了。他这人优点不少,许多弟子都很崇拜这个高高在上的宗主,但他也有个毛病,就是特别不会说话,怎么让人尴尬怎么说。 不过他还是没忍住嘴贱了一句:“虽然当初那件事的确很那啥,但你不能总是和千毒这样啊,你也就罢了,反正就是个光棍的命,旭阳峰的弟子就惨了。你们旭阳峰里恐怕就若昀还和药王峰的人有来往吧。” 烈阳道君陷入了沉思,不得不说,他心中是有这个担忧的。在强大的修士也有消亡的一日,旭阳峰以后是要交给顾遗风的,可是因为自己和千毒的原因,整个旭阳峰的弟子几乎和药王峰的弟子没什么交往。说来药王峰虽然没有武力值,但其实是昆仑仙宗地位很高的一脉,宗门中多多少少都会有弟子伤到哪碰到哪,都是拜托药王峰弟子治疗的。 “那你怎么说?” 玉清真人摸摸胡子道:“下一次去驱鬼除妖,就让你们峰的弟子和药王峰的弟子一起如何?还有就是,千毒最近不是在教课什么的吗,就让你们峰的弟子一块去好了。” 烈阳道君愁眉苦脸:“她愿意?” 玉清真人拍拍胸膛:“放心吧,师兄的面子她总是要给的,再说只是教你的学生又不是见到你,她也不会那么难受。” 烈阳道君: 突然好想把掌门敲死怎么办? 昆仑虚外,顾遗风已经等了片刻。 江凝心不知为何也要跟着他,无聊地摩擦着鞋底。 顾遗风好笑道:“你既然无聊,又为何非要和我去接鸢儿?” 江凝心恼道:“才几天你就鸢儿鸢儿的叫了,我真是害怕你被那小妖精勾了魂,连方师姐和我都不要了。” 她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道:“师姐和你关系好也就罢了,我来得晚,不能和她抢,那你凭什么对苏清鸢那么好?” 顾遗风蹙眉道:“你怎么能这么说鸢儿!” 江凝心冷笑道:“你还说你不偏心,我说她两句怎么了,你敢说你对她问心无愧?” 顾遗风沉着脸道:“我不知你为何要这么说,但是这不能成为你诬蔑我和师妹的理由。” 顾遗风不知道,女人和男人的观察力是不同的,他自己或许只觉得对苏清鸢是掺着怜悯同情的好感,可在江凝心眼中,顾遗风就是对苏清鸢动了心思! 然而顾遗风从来都不用这么重的语气和她说话,他一向是温和有礼c宽容大度的,哪怕是江凝心任性娇纵,他也从未说过她。 江凝心眼圈一下子红了,跺脚恨声道:“你就这样子吧!” 没等顾遗风反应过来就跑了出去,顾遗风蹙眉,心中也暗自生气,江凝心跑出一段时间竟然没有发现师兄追过来,更是伤心,冷不丁脚崴了一下,又痛又难过,坐在草坪上,眼泪哗哗流。 “是谁惹了江师姐伤心?”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柔和却不轻挑。 “要c要你管啊!” 江凝心抹着眼泪往上看,只见一人着墨色道袍,体型修长,容貌隽秀。他肤色雪白,月色下凤眸潋滟,虽不能说是十分出彩精致的长相,却极为容易惹人好感,尤其是他眉眼间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风流气,几乎看的江凝心目不转睛了。 正是陶休。 “确实是不关修的事情,但美人落泪,总是惹人怜爱的。”男子轻笑道。 江凝心想起苏清鸢那妖孽般的容貌,垂眸道:“我真的美吗?可如果我美,那师兄为何不喜欢我?”无意间,她竟然说出了心中之事。 他声音蛊惑道:“容貌美貌与否,并不是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必要条件。焉知这世上也有不少美貌的草包?世人总是因皮相而受蒙骗,可对于修来说,如师姐这般既美且有才华的美人才值得珍惜和疼爱。” 江凝心好笑道:“你倒是甜言蜜语。” 虽嘴上那么说,她却突然觉得不那么难过了,心中也轻松了不少。 陶休唇角弯了弯:“师姐也值得甜言蜜语。” 他俯身,白皙修长的手伸出,靠近的时候身上层层叠叠的香气缠绕不绝。 江凝心微微抬了抬下巴,手握在他掌心中。 陶休温文尔雅道:“需要我送师姐回去吗?” 江凝心想起之前的事,目光一暗,摇了摇头。 陶休道:“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送师姐吧。” 江凝心心中一颤,眨眨眼看着陶休,陶休向她一笑,她转身离开,走到转弯处,忽地回头,恰见到陶休立于远处,身影如松,浑然风流。 “苏师妹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半晌,等到江凝心的身影彻底消失,陶休似笑非笑道。 苏清鸢眼坐在树上,朝着他甜甜一笑。 没办法,虽然其实挺不想和姬修打交道,但有的事,非做不可。 她亲热道:“我怕陶师兄太风流,师姐不小心就上了你的当。” 陶休或者说姬修眯了眯眼:“你情我愿的事情,哪里有上不上当之说?” 苏清鸢莞尔:“我之前见陶师兄那么看我,还以为师兄喜欢我呢,原来师兄对所有女弟子都是这样吗?” 姬修笑睨她,声音低沉华丽,尾音溢出凉薄的邪气来:“错了,和师妹一样,只对美貌的异性会那么好。” 苏清鸢“噗嗤”一笑,并不否认,说来七位后宫中,其实在某些方面,只有姬修和她心有灵犀,见解不谋而合。 她将微乱的青丝揽在一边,从树枝上跳下来,水汪汪杏眼中波光流转,欲语还休盈盈看着姬修。 “听说青松峰映月湖乃是宗门一大奇景,师兄可愿意带我去看看?” 她靠近时,身上幽香隐隐,沁人心脾,让人无声之间就动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其人如玉 青松峰,新月如钩。 昆仑仙宗不同峰的景象也各有不同,那边昆仑峰上已是大雪烂漫c枯枝寒霜,这边青松峰上却依旧月明风清c青松郁郁。半山腰上有一抹碧色幽潭,澄澈剔透,湖心映出皎月一弯,远远看去便如群山抱玉,正是映月湖。 有人乘月而来,衣袍猎猎,足尖点在深潭开出的淡粉莲花上,留下阵阵涟漪,倏忽又在深蓝的天幕中划过,宛如一只夜鸟,所到处惟留一声轻叹。 即便上一世曾经来过许多次,苏清鸢还是会情不自禁地为映月湖的美丽而惊叹。 湖心处有一小亭,挂着两个红彤彤的灯笼,水光灯影,好不曼妙。 她和姬修停留在这小亭中,清风袅袅,带来一丝凉意。 姬修知情识趣,要为她披上不知从哪来的披风,苏清鸢却拒绝了。 她衣袖翩然,青丝飘扬,幽幽少女体香顺着微风袭来,她转过来的面容清丽中又带着一丝隐隐的妩媚,微挑的眼睛笑吟吟看着他:“师兄,要看我跳舞吗?” 姬修似笑非笑,欣然道:“看来我今日是有眼福了。” 苏清鸢轻哼了一声,当着姬修的面脱掉了鞋子,露出那只着素色罗袜的小巧女儿脚来。 姬修目光落在那双脚的时间有些明显的长了。 苏清鸢不动声色,转身跳入湖畔的一朵盛开的莲花上,转眸一笑,嫣然倾城。 宛如步步生莲般,她徐徐而行,踏在那映月湖中因为成年累月灵气滋养的而变得硕大玉润的莲花上。 踢掉沾湿的罗袜,她微微一笑,水袖飞扬的一瞬间,青丝飘过水面,带起阵阵涟漪。 清风中美丽少女身影轻盈如燕,灵动飘逸,月光倾泻为她披上一层银色轻纱,夜色赐予她一股神秘和妖娆,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她的眼神,柔媚含情,欲语还羞,仿佛有着说不尽的情话和爱慕。 他忽然觉得心跳的有点快了,这是很不同寻常的现象,这么多年来多少美人,都难以引起他的一丝丝悸动。虽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一件看起来很舒心的事情,但其实对于姬修来说,未免无聊无趣了些,骨子里他是喜欢挑战的。 他眯着眼,慵懒的靠在亭边,随手折了一枝柳枝,手上翻转几下,放在微红的唇边,那柳枝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发出宛如汩汩溪流般的流畅乐声。 莲上那人清丽无暇又灵动轻盈,宛如月宫仙子,又有仙乐渺渺,和风微凉,实可入画。 也许是那乐声太过动听,也许是那舞者太过迷人,蓝枢御剑回宗门的时候,于半空中目光在青松峰上映月湖处微微停留了一瞬。 恰看到那少女忽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却有一人及时飞身上前半抱住她,少女银铃般的一串笑声随着风和云传递到耳中。 那笑声中的愉悦是如此明显,他竟也觉得心情开阔了些许。 昆仑虚。 玉清真人和众峰主等候蓝枢已经多时了。 几人正在大殿内谈论着最近的事情,殿中突然空气微微一滞,温度几不可见地冰冷了些许。 红木案上的冒着热气的芽色茶水平静的水面忽而泛起一阵涟漪,茶杯外沿天青色玉瓷上凝上一层薄薄细细的水珠,插上水雾不变,却再也没有泛着热意,反而隐隐生寒。 不知何时,昆仑仙宗最高点昆仑峰外飘起雪花,扯絮纷飞,寒风呼啸,寂静无声。有人踏雪而来,手握纸伞,缩地成寸,脚步虽慢,却迅速接近着昆仑仙殿。 狂风暴雪,他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的衣袂和袖角却依旧飘然,簌簌雪花啪啪落在他纸伞上,有石头大小的冰雹砸下,那伞却岿然稳稳执在那人手中。 玉清真人和几位峰主都察觉到这不同的微妙之处,抬起头望向殿外。 忽而殿门大开,满山风雪和彻骨寒意一齐涌入这殿中。 雪夜,冷月,伞下之人。 银色月华拉长他颀长的背影,殿内烛火晃动,深深浅浅的灯光中,纸伞下的人面容不清,神色亦不明晰,一手持伞,一手仗剑。 “枢儿,你总算回来了。”玉清真人感慨道。 虽然这时候蓝枢还没有苏清鸢上一世时那种声望和实力,但此时的他却毫无疑问是玉清真人眼中最心爱和器重的弟子。一出远门,不在身边,就有几分不自在。 苍松道君关心着蓝枢此次的任务:“那件东西带回来了吗?” 蓝枢微微一笑道:“幸不辱命。” 手中的剑轰然一声响,几位峰主面面相觑,围了上来。 那把剑色泽古朴,其上有着华丽繁复的魔纹,剑身通体暗红,像是饮血而生,只是靠近,就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心悸的力量。 诡异的是,这把剑身上缠绕这缕缕黑色的气息。 玉清真人看到后皱眉:“化神剑已经被魔气侵袭至此了吗?” 千年前,上古妖神出世,昆仑仙宗昆仑老祖万孤鸿和清静仙宗宗主曲问情以身殉道,合力镇压了妖神,传闻中藏着秘宝的两人的本命神剑却都不翼而飞。 直到两年前,极北之地突然爆发剧烈的剑气,玉清真人夜观天象,察觉出恐怕是万孤鸿神剑“化神”重归于世,因极北之地位置的原因,无法用传送阵或者传送符,只能徒步前去,玉清真人只能派出以蓝枢为首的昆仑仙宗一众弟子前去收回化神剑,没想到恰好碰到魔族之人。 当时带头者正是魔界少主姬修。 极北之地靠近魔界本来就近,姬修更是人多势众,蓝枢让其他弟子现行撤退,自己一人与魔族缠斗,最后成功夺回了化神不说,还重创了姬修。 但也因此这件事被暴露出来,蓝枢受到正邪两派的追杀,在昆仑仙宗保护下成功到了传送阵回到修真界。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姬修心中恨极了蓝枢,干脆来了请君入瓮,在蓝枢赶路的这段时间内,打了个时间差,从魔界传送阵出发,摇身一变,成了苍松道君门下的弟子。 如果按照剧情发展,过不久,姬修就会重新在昆仑仙宗夺回“化神”,并且也因此魔族群聚围攻昆仑仙宗,姬修也会在昆仑虚一战成名,成功成为魔界储君。 而蓝枢会因心魔闭关,苏清鸢则会在几年后接到任务追杀重伤的姬修夺回化神。 玉清真人虽然不知道未来的事情,但蓝枢被追杀的那段时间他可是睡不好吃不好,如今见到安全的活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怎么进了门还打着伞?”烈阳道君眼尖,看到了蓝枢手中没有松开的伞。 蓝枢把手中的伞收了,留下一片寂静,半晌,他平静道:“当时在极北冰原里被雪光刺伤了眼睛,所以不能视光,峰主见谅。” 这下烈阳道君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了,怎么被玉清真人传染了这不会说话的毛病。 玉清真人更是心疼极了,“你身上的伤都好了没?没有好的话快让千毒元君给你看看。” 蓝枢莞尔道:“我自封一半的实力,如今已经无恙。” 没有告诉玉清真人自己自封一半实力的代价。 他回到原来的住处,翠竹合盖,山松屹立,青石小路上堆着一层晶莹的霜雪,宛如一幅黑白笔墨画就的水墨画。 丹田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蓝枢微微闭目,丹田中元婴睁开眼睛,冷冷注视着另一边紧靠着丹田的一缕与自身格格不入的黑色魔气。 蓝枢孤身一人能够从姬修手中全身而退,不是没有付出代价的。 代价就是他现在体内的这缕被姬修植入的魔气。 原本植入的魔气比现在要庞大的多,但经过蓝枢体内真气消食,只余这一缕。 这一缕却十分顽固地蜷缩在蓝枢丹田中,但是好像是怕了蓝枢一样,已然平静了有些时候,刚才为化神剑魔气所激发,又出来作乱了。 蓝枢微微眯眼道:“还想再负隅顽抗吗?” 声音有些危险。 丹田中的元婴也像是发怒了一样,一手拍在那魔气上,差点把魔气拍散了。 青松峰内,刚刚和苏清鸢愉悦地结束幽会的姬修心口一痛,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他扶在一棵古树边,眼神冷酷的可怕,之前的陪伴苏清鸢时的风度和温柔都不翼而飞。 蓝枢丹田处那最后的魔气难以消散,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缕魔气连接着姬修的神识。 虽然现在这神识已经几乎快没了,姬修也不能利用这神识再做什么,可神识受重创,作为本体肯定会被牵累。 一声幽微的,略带邪气的轻笑声在静夜响起,宛如血雨中曼陀罗花开。 姬修目光落在昆仑虚最高点,似是咏叹道:“你回来了的话,在昆仑仙宗愉快的日子恐怕就快要结束了,蓝枢。” 他身上还遗留着苏清鸢身上的馨香,他深深吸了口,享受般眯起了眼,目光玩味。 “就是可惜了小师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美食美人 昆仑山上彩云卷卷,清风徐徐,湿润的朝露打湿了乌黑的秀发,空气中一股子花香混合着青草香的清新气味。 江凝心看着眼前檀木小方桌上摆放的简单的青菜叶子c野菜汤和馒头,勉强从盘子中拿出唯一一只沾了荤腥的白煮蛋,愁眉苦脸。 她没拜入昆仑仙宗,在淮阴江家时也是千万宠爱的金贵大小姐,哪里吃过这等子粗陋的食物。可她并未辟谷,必须还要摄入一些食物。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宗门为了督促她们这些新弟子早点辟谷才故意让厨房做这等子难以下咽的东西。 方若昀看着她脸色,温声道:“师妹,快些吃了这些,今天师傅布置的课业还没有完成呢。” 并不是所有辟谷的人都习惯不吃东西的,如方若昀这等,其实还有入食的习惯。 江凝心暴躁地摔了碗筷,自暴自弃道:“这是人吃的饭吗?!我干脆饿死算了。” 方若昀秀眉一蹙,却没有说什么,上前弯腰一一捡起那些碗筷,又施了个咒术让碗筷洗净,淡淡道:“你有火朝我发也就罢了,莫让师尊和大师兄见到。” 江凝心见到方若昀举止,心头的火气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了般,她有些愧疚道:“对不起,师姐,我”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诱人的肉汤香,香味鲜美浓郁,馋的江凝心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她急急道:“是哪位师弟师妹在开小灶,我们快去看看!” 拉着方若昀就要走。 方若昀无奈:“你先等等。” 两人正在纠缠间,就见到门外徐徐走近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影,苏清鸢身着石青色半臂与同色襦裙,头上簪了一支朴素的银簪,虽并不华丽,却显得极为素净,且她行走之间环佩叮当,更显得步韵婉约。苏清鸢一早起了个大早,给烈阳道君亲自下厨。见到她,江凝心面色不好道:“你来作甚?” 苏清鸢莞尔道:“之前很多事情都麻烦师傅了,所以我这次亲自下厨孝敬一下师傅。” 她神色略带怀疑地看着直吞口水的江凝心,玩味道:“师姐也要试一试吗?” 江凝心恼道:“我才不要吃你做的东西!” 话是那么说,眼珠子却一直盯着苏清鸢手中的小盅。 苏清鸢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那就好,今天准备的鸭汤本来就不够。” 江凝心不知为何,却被气得牙痒痒。 跟着苏清鸢进了烈阳道君的房间,恰见到她打开小盅,江凝心好奇地望过去,只见盘子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萝卜老鸭汤,乃是以被腌的酸爽的萝卜和炖的鲜嫩的鸭子用文火熬成,刚才那鲜浓的香气的来源正是在此。那鸭肉鲜嫩金黄,萝卜看起来清爽酥脆,简直让人食指大动。更别说苏清鸢还特地做了两盘泡菜和豆豉来作伴。 江凝心看到那汤,眼睛都黏在上头了!!! 烈阳道君看着那鸭汤眼冒精光:“我的老祖宗嘞,老夫本来还在闭关,没想到却闻到一股子香味,活活把老夫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了,还以为是哪个后生的厨艺如此非凡” 他目光亮亮的落在那碗还未用尽的汤上,对苏清鸢道,“这就是你做的?” 苏清鸢颔首,烈阳道君哈哈一笑,浑身发抖,抖得手里的骰子都差点滚了出来。 他对着一碗汤就狼吞虎咽下去,入口只觉鸭肉爽滑酥嫩c肉汁四溢,萝卜鲜嫩清爽c酥脆香口,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苏清鸢上一世这么牛逼,很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师傅好宗门。 烈阳道君对她那么好,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苏清鸢厨艺甚佳,把烈阳道君肚子里的馋虫喂得服服帖帖的。 顾遗风见他如此,不由好奇起来,自己盛了一碗汤,也感觉滋味甚妙。 苏清鸢弯着眼睛问方若昀:“方姐姐不来一碗吗?” 方若昀捧起一碗抿了抿道:“多谢师妹。” 江凝心眼巴巴盼着,苏清鸢却对她甜甜笑道:“本来也应该给江师姐盛一碗的,只是之前师姐说不喜欢,既然这样,那就” 烈阳道君立刻道:“凝心不喜欢你给我啊!” 一把抢了去。 江凝心脸色立刻变青了。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偶,她狠狠扭过脸去,甩袖道:“我才不要!我去练功了!”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这丫头,平常看不出多么用功。”烈阳道君摇摇头。 顾遗风忽然蹙眉道:“这是鸭汤?” 苏清鸢眨眨眼道:“鸭汤有什么问题吗?” 她没下毒啊。 顾遗风无奈道:“若昀,你鸭肉过敏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鸢儿若是知情,必然也不会怪你的。” 方若昀温柔笑道:“我不过是嘴馋了罢了,师兄莫要多怪。” 苏清鸢心中一动,难道方若昀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才勉强喝下那碗汤?也是了,哪怕是她当时说出自己的不便之处,苏清鸢心中怕也不会好受。 她这么想着,看方若昀的目光就微暖了一点。心道:“这个真是个傻子,也是个有意思的傻子,若是顾遗风不来这一趟的话,怕是自己也不会察觉方若昀竟这般委曲求全了。” 且说江凝心气鼓鼓的回到自己房内,贺流霜见到了,想要询问她发生了什么,江凝心却一句话都不说,把自己关在了房内。 房外,贺流霜闹了个没脸,脸色微沉。 这时候,一个小弟子过来了。 贺流霜皱眉:“你过来做什么?” 小弟子乖巧答道:“是苏师姑让我给江师姑送东西的。” 贺流霜心道来得好,恰好撞上江凝心的霉气,似笑非笑道:“那你去吧。” 心中已经算好小弟子会被赶出来。 没想到过了一阵,屋内居然静悄悄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贺流霜心中起疑,趴在门边,试图听里面的动静。 难道是江凝心睡着了? 忽然门被打开,力气还不小,贺流霜差点摔倒。 “贺c贺师姐”小弟子吓了一跳。 贺流霜整理一下仪容,看似漫不经心道:“苏清苏师姑叫你来送什么?” 小弟子歪了歪头,道:“好像是吃的,还挺香的。” 贺流霜:“” 贺流霜道:“你是在耍我?” 贺流霜和江凝心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不知道她毛病?发起火来,江凝心连烈阳道君都不放在眼里。 小弟子诚惶诚恐:“不敢不敢,是真的,江师姑打开盒子后就没说话,盯着那饭盒看。”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加上一句:“苏师姑还说,让我告诉江师姑,别饿着了。” 所以你和我说江凝心是因为没吃饱才大发脾气? 贺流霜气得,第一次觉得江凝心竟然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你最近似乎一直很关注陶师弟。”千毒元君的道场里,顾遗风盯着苏清鸢道。 苏清鸢随手把调皮的头发拢了回去,淡淡一笑:“师兄你怎么老是说这种话。” 顾遗风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会关注这种事情,连修行都耽搁了。 苏清鸢浅浅笑道:“虽然我是把师兄当亲哥哥看的,但是师兄你老这样,我也挺不舒服的。你看,我虽然我知道若昀师姐喜欢你,但我从来就不告诉别人,也不干涉你们的事情。” 听到苏清鸢前半句语气中明显的拒绝,顾遗风心中是失落的,可听到后半句,稳重如他,差点跳了起来,蹙眉道:“你别胡闹!” 语气中已经有了一丝严厉的意味。 苏清鸢心中一叹,顾遗风上一世就是这样子的闷葫芦,想当初自己都不太注意方若昀,都能发现她对顾遗风的爱慕,顾遗风却从始至终没有半分察觉。 苏清鸢只好道:“是不是你自己去看啊,江师姐都知道的。” 顾遗风皱眉道:“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我也就罢了,别人会怎么看若昀?” 心中却因为苏清鸢的话,真的起了怀疑。 回想起方若昀之前和自己相处得点点滴滴,顾遗风忽然觉得有些头痛,也许很多细节都被他给忽略了。 苏清鸢嘻嘻一笑:“好的,我不说,其实师兄你不用担心我,我关注陶师兄是因为他上次‘调戏’我,我想要报复回去。” 顾遗风隐隐约约知道陶休的风流做派,当即就信了,微怒道:“他敢调戏你?” 苏清鸢摇摇头:“不止如此,他还调戏江师姐!” 顾遗风道:“需不需要我教训他?” 苏清鸢连忙说不:“你以后可是要继承旭阳峰的人,和青松峰的人关系搞坏了,有什么好处?” 顾遗风道:“这算什么?如果连你们都护不住,我当这个峰主有什么意义?” 苏清鸢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我和江师姐就好吗?师兄你还是交给我处理吧。” 顾遗风知道苏清鸢并不是没有主见的人,既然她这么说了,他也就尊重她的选择。 苏清鸢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道:“你快去看看方师姐吧,我等一下还要听课呢!” 顾遗风无奈,只好先行离开。 庞晓芙这时候走来,笑盈盈道:“师尊要收你们的课业了,只好差苏师妹你的了。” 千毒道君在药王峰开道场,其他峰都会把弟子送来学习知识,不过倒是很少见旭阳峰的弟子来,就算来了,大多数时候也是方若昀。 苏清鸢从上上辈子就是好学生,当然把作业都好好做完了。 她朝着庞晓芙笑了笑,随手从书箱中翻了出来交给庞晓芙。 庞晓芙笑眯眯道:“不要忘了明天要交另一份课业哦。” 苏清鸢道:“当然。” 另一边隐匿的草丛中,这一幕正好落在贺流霜眼中。 她面色阴沉道:“看清楚她的书箱了吗?” 一个女弟子紧张道:“师姐,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贺流霜威胁她道:“江师姐吩咐下来的事情,你敢不做?” 女弟子身子一颤,贺流霜语气温柔道:“等一下就是苍松师尊上课,上完课后苏清鸢一定会沐浴,到时候你就过去把她的书箱不会有问题的,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千毒元君本来就厌恶旭阳峰的弟子,苏清鸢在她眼皮子底下出这种事,千毒元君不会饶了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良木朽木 烈日炎炎,有人蹲在演习场外,嘴里叼着一根草,大大咧咧七嘴八舌道:“爱徒,你的拳法不对呀,要上划不要下划,力气要大,速度要快,别猫着腰!” 除了正在练功的苏清鸢,所有弟子都感觉十分尴尬和汗颜。 原本苍松道君是不开道场的,但是今年突然开了,所有想要修外功的弟子就都跑到苍松道君这里来了,本来他们的想法很正直,就是想要提升自己的外功,他们压根没想到苍松道君开道场是另有目的。 虽然说几乎每个峰主都会有自己偏爱的弟子,平常无论是修炼啊还是法宝啊都会优先给爱徒,大家也都习惯了,但偏心偏到烈阳道君这种情况的实在是少见。 更何况,苏清鸢还不是他徒弟。 打从进来,烈阳道君就让他们统一练功,但他只指点苏清鸢一个人,围绕着苏清鸢不断嘟嘟囔囔,苏清鸢蹲了半天马步,又划了半天拳,早就不耐烦了,殊不知这却是其他人羡慕不来的。 “我可不是你的徒弟。”她强调道。 苍松道君从那天起就盯上了她,这位也实在是闲得慌,成天叼着根草跟在苏清鸢屁股后面,顾遗风拿他也没办法,只有烈阳道君两人一打照面就互相骂对方个狗血淋头。 身后一群无聊练基本功的弟子都隐隐骚动了起来,苏清鸢知道这是苍松道君给自己拉的仇恨。 终于有一个女弟子忍不出出声道:“苍松师尊,您也太偏心了吧,我们那么多人,您怎么能只指点苏清鸢一个人。” 苏清鸢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立在一群人中,因为长得有些姿色,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意味。 她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谁来。 “流霜师姐说得对,我们都是宗门的弟子,师尊你不能那么偏心啊!”有人带头,很快就有人符合了。 苏清鸢微微眯了眯眼睛,脑海中终于回忆起这个人的身份了。 这不是那个上一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太妹贺流霜吗? 上一世苏清鸢早早成名,贺流霜就跟在她身后任她差遣,不过她不喜欢贺流霜狐假虎威的做派,那时候贺流霜又犯了事情,很早就被赶出宗门。 啧啧,现在她又是仗着哪个老虎的威风呢? 苍松道君闻言,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老夫想怎么样,你们还能管得着吗?” 是都管不着,但这样并不会让其他人弟子服气。 苏清鸢微微一笑道:“其实我觉得师傅就像是雕木头的匠人,良木自然是要更加精心雕琢的,至于朽木” 她瞟了一眼贺流霜,不言而喻。 这下,所有弟子瞬间高c潮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良木,我们都是朽木喽! 昆仑仙宗的弟子们表示,自己几百年都没见过这等狂妄之徒了! 虽然你天赋高,两位峰主还要抢你,但你也不能这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所有人都气得不成样子,连做事不过脑子的苍松道君都觉得苏清鸢做的有些过火了。 贺流霜立刻煽风点火道:“苏师姑,虽然你是烈阳道君的亲传弟子,但是你也不能那么狂妄,我们这些普通弟子也不差的。” 这种以下克上的剧本无论是凡间还是修真界都喜闻乐见,贺流霜一出声就获得了许多人的支持。 苏清鸢玩味一笑:“是朽木还是良木,我们试试就可以了,贺流霜,你可敢一战?” 贺流霜闻言,面色发白,心中暗道,竟是被苏清鸢摆了一道。 她是亲眼见过苏清鸢轻而易举劈碎一座石山的人,怎么敢和她交手? 可其他人就不那么想了。 “流霜师姐,我们支持你!” “流霜师姐不要怕,好好替我们普通弟子教训她!” 贺流霜紧紧握着拳头,唇发颤道:“我c我今日生了病,不好迎战。” 苏清鸢揶揄道:“贺师侄你果然勤奋,哪怕生了病都不忘参加苍松师尊的道场。” 贺流霜咬唇,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苏清鸢到底怎么欺负人了。 贺流霜的话的确是漏洞百出,有弟子已经冷静了下来,不再顺着贺流霜。 更多的人却是怜悯贺流霜,觉得她是以弱胜强的典范,当即有一个强壮的弟子站出来,拍拍胸膛道:“我来应战,你不要欺负流霜师姐!不过你要是输了,就要向我们道歉!” 一副自信的样子,让贺流霜都对他产生了信心。 他也确实有自信的资本,如今他已经是筑基期巅峰的水准,许多亲传弟子在他这个年纪都不一定能达到他的水准,之前苍松道君开道场,也对他青睐有加,他本来是一心想要努力拜入苍松道君门下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苍松道君他移情别恋了!! 苏清鸢玩味道:“怎么只说我输了如何如何,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那人信誓旦旦道:“任君处置。” 苏清鸢“呵”一声笑了,苍松道君不忍直视。 之前还觉得陆仁义是个好苗子,怎么都不动脑子的就听人撺掇了,这不是找教训吗? 一刻钟后。 风云卷烟。 一个强壮的身影被抛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苏清鸢拍了拍袖子上沾的灰,微微一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被痛揍一顿的陆仁义痛哭流涕道:“苏师姑对不起,我错了!” 饿错咧,饿真滴错咧,饿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走出来,饿如果不走出来,饿滴身体就不会挨揍,饿身体不挨揍额就不会沦落到介个伤心滴地方 说是坚持了一刻钟,其实陆仁义是被苏清鸢单方面痛扁了一顿,着实把陆仁义教训老实了。 苏清鸢一笑,所有人都默默退了一步,她无奈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陆仁义默默点点头。 陆仁义绝对是这个群体里实力超群的了,看到他被这种单方面压制,所有蠢蠢欲动的人都老实了。 贺流霜面如金纸,心中越想越怕,终于开始害怕苏清鸢会怎么对付自己了。 “不过说实话,我觉得师伯你还是要指点一下这里面的好苗子的。”苏清鸢漫不经心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被分成了良木和朽木这种极端品,中间的还是值得雕琢的,当然,朽木就不用了。” 说着,似笑非笑看了贺流霜一眼。 贺流霜面色由红遍紫,气得浑身发抖,又不敢说什么。 苍松道君终于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我是不是可以让你做任何事?”苏清鸢看着陆仁义,笑道。 陆仁义害怕极了,缩在那里,兔子一样点点头。 苏清鸢莞尔道:“你给我表演一套拳法吧。” “啊?”陆仁义不敢置信。 难道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之辱之类的嘛! 苏清鸢挑眉:“啊什么啊,让你做你就做!” 陆仁义只好“屈辱”地打完一套拳法,苏清鸢赞叹道:“外功不错啊!” 她是说真的,苏清鸢自身对外功是没什么研究的,她主要靠蛮力,所以苍松道君才那么痛心疾首觉得烈阳道君是祸害了好苗子。 陆仁义脸红,垂着脑袋不说话。 苏清鸢道:“以后就把他留在师伯你身边怎么样,反正你整天闲着没事做。” 苍松道君痛心疾首——你以为我是真的没事做才整天跟着你的嘛! “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良心讲,陆仁义的确也算是个好苗子,值得栽培。 陆仁义眼睛亮了,惊喜的差点跳起来,他是真没想到能够因祸得福得到苍松道君的青睐! 许多弟子都向陆仁义投来羡慕的目光,能够跟随在峰主身边,是他们很多人的梦想啊!当即许多人就后悔,怎么能这么说苏清鸢师姑呢,人家确实强啊,怎么就听了贺流霜撺掇呢。 贺流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此时却只能柔弱解释道:“我c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苏师姑那么厉害” 苍松道君看苏清鸢已经是累的脸蛋红彤彤的了,就让她先休息一下。 苏清鸢坐的离苍松道君远远的。 苍松道君骂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片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求着我让我收他们为徒弟吗?之前一个那么好的苗子千毒和玄音抢着要,也不只是在我这里当了一个二等弟子?” 苏清鸢咬着牙道:“我都有师傅了,怎么能再认一个?” 苍松道君面条泪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嘛?可你这么好的条件,烈阳那个蠢货怎么能□□好你!” 苏清鸢知道这个世界对于师傅是十分尊重的,一徒认二师,不仅让人觉得滑稽而且还为人不齿,怎么能被苍松道君骗了呢。 于是苏清鸢转移话题道:“师伯座下可是有名叫陶休的弟子?” 苍松道君道:“你问他作甚?他天赋虽好,可也只能在我这里做个二等弟子。” 苏清鸢微笑道:“他之前在青松峰上调戏我,我要打听他消息,找他报仇!” 苍松道君昂首道:“你要是愿意拜我为师,老夫亲自让你拿教鞭抽他!” 快快快来抱着老夫腿求我啊~~~ 苏清鸢一脸黑线:“如果您能说服师傅的话。” 经过一系列事件,苏清鸢终于无法维持自己在苍松道君面前伪善尊老的面容了。 苍松道君这才娓娓道来。 苏清鸢很遗憾地发现,陶休这个身份十分完美,完美到无懈可击。 他和苏清鸢一样全家被灭门,只留他自己,除了陶休的父母并没有苏清鸢父母的名气外,其他都差不多,上山十几年来交往的都只有身边的师兄弟,简直无处可查。 她又怀疑道:“陶休这个人有没有性情大变过?” 苍松道君道:“他不过是个二等弟子,我怎么注意到?你问这个作甚?” 苏清鸢一本正经道:“我之前见过的一个魔族人和他容貌相似,所以多问了两句。” 苍松道君道:“哦。”完全傻白甜的样子。 苏清鸢痛心疾首地泼脏水道:“那天我听到他骂你你头大,还说你长得像个球!” “什么!!!!——” 苍松道君一蹦三尺高,苏清鸢仿佛见到他头发都快被怒火烧了起来。 苍松道君一生,因为长得圆头圆脑头又大,最恨被别人骂“球”! “我这就去找这兔崽子算账!” 苏清鸢原本是试图提醒一下烈阳道君关注一下姬修的,然而烈阳道君太粗神经,她提示的如此明显都没有用。 虽没有揭穿陶休身份,但苏清鸢相信苍松道君会给姬修一点颜色看的,这样他也能少接近江凝心了吧。 她只是没想到姬修会来的那么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她们不乖 昆仑仙宗浴池中池水取自天然温泉,水温温暖适宜,雾气渺渺,白玉石墙壁磨得光滑,隔着一层浓浓暧昧水雾,能隐隐看到池中人雪白的肌肤和窈窕动人的身姿。 “真c真的要那么做吗,师姐”女弟子吓得两股颤颤。 贺流霜看到她这副扶不起来的样子就厌恶,寒声道:“那你在这里看着,我进去!” 她只是需要一个望风的人罢了。 贺流霜屏气凝神,小心翼翼摸进去,浴池中只有苏清鸢一人,白色练功服随身丢在一处,她哼着轻松欢快的歌,自己泼水玩,贺流霜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的嫉恨,细声细气道:“师姑还需要什么吗?” 她装作是普通的侍女,还特地换了一身装束。 可苏清鸢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淡道:“放下皂子就走吧。” 一时间贺流霜在皂子里下毒的心都有了。 她狠狠瞪了苏清鸢一眼,将皂子放下,自己走了出去,走的时候顺便带走了苏清鸢的书箱,打开书箱,轻而易举找到了苏清鸢的课业。 她面上阴狠之色一带而过,冷冷笑了声,再把书箱放了回去。 苏清鸢洗完澡后,感觉浑身白嫩嫩香喷喷的,正想要找朵漂亮的花簪在发间,就见到姬修站在不远处,直直看着她。 苏清鸢笑了:“我今天特别美吗?怎么这么看着我?” 姬修似笑非笑:“你的确一直很美。”他人生的俊雅秀气,有一双深潭般漆黑的凤眸,眼角上挑,眉飞入鬓,唇略厚,却中和了眉眼的阴柔气,让整张脸显得出奇的和谐。虽不十分惊艳,却是极其惹女子喜欢的相貌,尤其是那波光生艳的凤眸中含着的隐隐笑意,道行一般的女子被那双眼睛深深看着,恐怕真的要沦陷。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苏清鸢微微侧过脸,心中倒是有猜测。 他歪歪头,摊手无辜道:“没办法呀,正是师尊让我出来受罚的,不把映月湖里的鸭子都喂完不准回来。” 苏清鸢噗嗤一笑,他微微眯着眼睛道:“你不想解释什么吗?” 他声音低沉且有磁性,语气中三分无奈三分委屈四分蛊惑,仿若混着毒的蜜糖。 如果不注意的话,可能都不会发现他眼中的隐隐闪过的冷芒。 苏清鸢知道,自己不给他一个解释的话,只有两个结果。 要不然姬修就从此远离自己这个危险人物。 要不然苏清鸢就会被姬修杀人灭口,直接杜绝隐患。 可是苏清鸢早就想好对策了。 她背着手望着他,笑盈盈道:“我不喜欢你去撩拨其他的女修。” 那语气就像是一个强势的女友对自己男友说的话。 姬修倒是放下心来,果然不出他所料,苏清鸢只是吃醋了。 果然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呢。 他不断的逼近,直到苏清鸢退无可退,就在那墙角,然后一个标准的壁咚的姿势。离得近的时候,苏清鸢能感受到他身上温热暧昧的气息和心跳,那股层层叠叠扑面而来的香气,带来一股慵懒颓靡之感,包裹在她周身,无可逃脱。他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下巴,凤眸水光潋滟,目光深深,强势地让她和自己对视。 声线华丽又低沉。 “就那么喜欢我?” 苏清鸢俏脸微红,想侧过脸去,姬修却不许,苏清鸢嘟着唇,略有些埋怨道:“你非要这样子吗。” “这样是哪样?”他哄诱道。 苏清鸢故意不看他:“人家不知道。” 一股愉悦的笑意溢出,他紧贴着她的胸口微微颤抖,道:“你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可惜不太乖。” 苏清鸢仰头道:“我不乖你就不喜欢我了?” 姬修声线略微沙哑:“只要该乖的时候乖就好了。” 听了这话,她微微张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仿佛真的听不懂他的话一样,那种清纯的c懵懂的神情,一下子就像是一个拳头一样握紧了他的心脏。 姬修忽然觉得有些燥热,低头一看,苏清鸢目光清亮,杏眼却笑得弯成了月牙。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的清纯天真的样子。 这种外在清纯内里妖精的模样简直对极了姬修的胃口。 他深吸口气,提醒自己不要失态,不要被这小妖精牵着鼻子走,转移话题道:“刚刚看到你们峰里两个弟子偷偷摸摸的,你不去看看缺了什么东西吗?” 他来的时候恰好见到贺流霜和那个女弟子。 苏清鸢漫不经心道:“这个呀,我知道她们是想要偷我课业啊。” 姬修挑眉:“你不怕?千毒元君对旭阳峰的弟子可从来不客气。” 苏清鸢唇角上扬道:“谁整到谁,还不一定呢。” 说着踮起脚来,她身上幽幽香气和温热气息传来,唇几乎是擦过他下巴。 姬修只觉得头上像是多了什么,苏清鸢歪着头欣赏自己的大作,笑道:“蛮好看的,送给你了,算是补偿。” 说着蹦蹦跳跳就走了。 姬修一怔,抚在头上,恰好摸到一朵盛开的红艳艳花朵。 灿灿的金色阳光下,苏清鸢涂着纤纤玉手上的鲜红指甲,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瓶透明的胶液,重新覆在染着蔻丹的细管般的指甲上,光泽鲜亮,好不诱惑。 过来收课业的庞晓芙都被吸引了,好笑道:“苏师妹你这又是搞出了什么好东西?” 她知道苏清鸢最爱美,平日里就喜欢涂涂抹抹,有的女弟子看了钦羡,苏清鸢也毫不吝啬。 苏清鸢唇角翘了翘:“给指甲涂一层膜,以免掉色。” 庞晓芙笑得眉眼弯弯:“你怕是不知道用凤仙花染红不容易掉色吧。” 苏清鸢笑了笑,不置可否,没有说自己的指甲就是用凤仙花染红的。 庞晓芙道:“昨日的课业呢?我要交给师傅了。” 苏清鸢看也没看,淡定道:“丢了。” 庞晓芙讶然:“你说什么?” 苏清鸢无奈摊手,“就是丢了” 庞晓芙又气又笑:“你丢了不早说?这下捅到师傅面前,师傅能够轻饶你?” 她是实在不理解,千毒元君其人严肃冷淡,苏清鸢怎么能用这么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 要不是昨天她是和苏清鸢一块完成课业的,恐怕都要以为苏清鸢是故意偷懒的了。 苏清鸢吐吐舌,没说话。庞晓芙转了两圈,瞪了苏清鸢一眼,道:“我亲自去和师傅说一声,要不是昨天我是看着你写完的,你以为我会管你?” 苏清鸢嬉皮笑脸:“还望师姐美言两句。” 庞晓芙无奈,踱步到千毒元君,压低声音说了什么。 贺流霜似是注意到这边的事情,苏清鸢恰和她对上,贺流霜朝着她柔柔一笑,眼中却有窃喜和得意。 苏清鸢眉毛挑起,似笑非笑。 这时候只见千毒元君冷淡的目光扫了过来,看的人冷嗖嗖的。 果然哪怕有亲传弟子说情,千毒元君也没有轻易放过苏清鸢。 “过来了,就跪在那里把《药经》抄十遍。”把苏清鸢叫过来,当着道场一众弟子的面,一脸冷淡的千毒元君正襟危坐,声音冷漠又严肃,没有半丝人情味。 其实千毒元君容貌秀丽,只不过老是这么板着脸,再美丽的容颜也显得僵硬。 她说话的时候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苏清鸢其实已经有些生气了,她眯着眼睛,第一次觉得千毒元君这个女人刻板的没有道理,或者也许她本来就讨厌旭阳峰的弟子,如今只不过借这个机会发泄一通,换个弟子就不一样了。 苏清鸢眼珠转了转,对千毒元君道:“师尊,我可以保证昨日我将课业放到书箱里了,你给我一些时间我就可以找到,说不定就是被哪个弟子不小心拿了呢。” 她有意无意瞟了贺流霜一样,贺流霜心中一沉,可是又想起苏清鸢的课业藏处,稍稍定了一分。 苏清鸢却没想到千毒元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没有交到我手里就是你的错,如果你不乐意,以后滚出我的道场。” 苏清鸢眉心一跳,千算万算没算到,千毒元君是个不讲道理的。 方若昀担忧,生怕千毒元君真的把苏清鸢赶出去,站起来道:“师尊,不如先让苏师妹找找吧。” 方若昀一出口,也有其他弟子开始劝说了。这些人多数是旭阳峰的弟子,也有被苏清鸢当日在演武场上展示的“力量”所吸引的小迷弟小迷妹,就连江凝心都难得没有臭着脸,劝了几句。 她本来是想要什么话都不说的,要不怪奇怪的,可是莫名其妙想起那日苏清鸢送的鸭汤了 贺流霜只觉得刺眼,心中咬牙切齿。 江凝心居然都开始对苏清鸢示好了?! 她之前做的过火,此时想靠近苏清鸢都不成了,然而贺流霜自己却非常不喜欢苏清鸢。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也许你和她没有半丝交集,话都没有多说两句,她就会厌恶你,甚至会不惜用些手段来害你。 贺流霜只觉得苏清鸢事事都要抢先,做什么都要出头抢风头,她也说不上为什么,虽然苏清鸢没碍着她什么事,她就是不喜欢,能踩她一脚就要踩! 千毒不置可否,转头对苏清鸢淡淡道:“今晚你就不要回旭阳峰了。” 提到旭阳峰时,她神色间有一股一瞬而逝的厌恶。 贺流霜拳头紧握,没想到千毒元君就这么放过苏清鸢了。 苏清鸢却道:“师尊,我愿意接受惩罚,但您得给我半个时辰,只要给我半个时辰,我就能找出我的课业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陷害反转 苏清鸢话音刚落,一众弟子都有些面面相觑。 可见他们也觉得,苏清鸢就是仗着自己地位和宠爱,没做课业,不小心踢到了千毒元君这个铁板上。庞晓芙虽相信她,但是她也不可能一个又一个说服旁人。 千毒元君冷冰冰道:“不要多打扰大家时间。” 苏清鸢微微一笑,这笑意让她漂亮的容颜多了一层亮光。 “昨日我忘记说了,那天我丢了课业,但我很确定我是放在书箱里了,所以,今天就想要找一找。” 道场上所有的弟子面面相觑,既然苏清鸢当众说了,肯定就不会是普通的找,有一人就道:“苏师姑,难道你要一个一个翻吗?” 苏清鸢看了看众人面色,果然都不太好,想也知道谁也不愿意这么不被尊重。 她淡淡一笑:“我自有办法,只是想请众位做个见证。” 这下连方若昀都不晓得她是怎么想的。 苏清鸢看向庞晓芙:“庞师姐可不可以帮我召唤出金背蜂来。” 庞晓芙小心翼翼看了眼千毒元君,见她并没有什么意见,就施了个法术,把药王峰几只罕见的金背蜂召唤了过来。 金黄色的蜜蜂嗡嗡叫着,在庞晓芙身边飞舞。 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贺流霜脸色很差,悄悄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在心里和自己说:不用怕,即便找到苏清鸢的书箱也不可能会赖在我身上,我已经做的干脆利落了,更何况那个书箱在 苏清鸢面向众人,淡淡一笑:“之前我在做课业的时候,曾经见过药王峰上为数不多的几只金背蜂,当时实在好奇,然而大家都知道,我现在身上并没有内功修为。” 闻言,不少人都显出遗憾或者是同情之色。 说实在的,以前苏清鸢那么不讨喜,很大原因是她太高高在上了,如今失去了内功修为,反而更容易拉近和其他人的距离。 苏清鸢望向金背蜂道:“所以,我没有办法用法力去召唤金背蜂,就用了最简单的方法。” 方若昀目光微垂,轻声道:“龙吟香。” 这下,所有人都为旭阳峰的财大气粗而震惊了。 金背蜂之所以如此罕见,是因为它们是专门用来寻找龙吟香的,龙吟香才是千年难得的香料,常常在偏僻冷幽的地方现世,一则药用,一则熏香,沾上龙吟香香气数年不散,是许多爱美修士的心爱之物。 但龙吟香出世时香气不外溢,修真界中只有金背蜂可以嗅到龙吟香的香气,于是修士们为了寻找龙吟香,专门携带金背蜂来寻找,因为金背蜂十分喜欢这种香气且嗅觉灵敏。 在众人的抽气声中,苏清鸢做了一件更丧心病狂的事情。 她笑了笑道:“然后我一不小心将龙吟香洒在了课业中。” 一时间,道场中的弟子内心绞痛有之,疯狂有之——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拿来逗蜜蜂玩也就罢了,她居然还洒了!须知修真界中,一指甲盖大小的龙吟香就要上万灵石啊! 庞晓芙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想要用金背蜂来找到你的课业?” 龙吟香一般会收敛的十分好,因此除了苏清鸢这种洒在书上的,其他保存的龙吟香是不会散发香气的,而外用的龙吟香含量极低,很难吸引金背蜂。 闻言,贺流霜心中冷笑一声,然而苏清鸢摇摇头:“之前我试过了,并没有发现课业的踪迹。” 江凝心不耐烦了:“你有完没有,一次性说清楚不行吗?” 苏清鸢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江凝心真是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太差还是脾气太差。 她淡淡道:“所以,我想要用灵咒。” 庞晓芙道:“你想要提升金背蜂的嗅觉灵敏度?” 苏清鸢道:“是这样的。” 庞晓芙缓缓笑道:“那我们就试试看吧,就用我养的金背蜂吧。” 使用灵咒让金背蜂嗅觉提升,是寻找龙吟香的修士惯用的手段,这样一来可以让金背蜂在很远的距离外就能感知到龙吟香的方向,当然也会有副作用,一旦使用灵咒的次数多了,金背蜂的寿命就会缩减。 苏清鸢听到庞晓芙这么说倒是一怔,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金背蜂这东西整个药王峰都没有几只,庞晓芙肯把自己养的金背蜂给她用,实在是她意料之外。 真是奇怪的感觉,毕竟当绿茶当久了,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这种来自同性的关怀~ 虽然苏清鸢自己早就有办法了,但出乎意料的,苏清鸢并没有拒绝庞晓芙的好意。 墨绿色的灵光一闪而过,金背蜂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嗡嗡朝着一个方向而去。庞晓芙向千毒元君道:“师傅,我去陪苏师妹。” “师尊,我也想去。”方若昀立刻道。 “我也是” “我也是!” 千毒元君皱眉,冷冷道:“急什么?都给我坐下来。” 大家顿时失望极了,毕竟很多人都没见过龙吟香啥样。 要是能去闻一闻,也算是之后炫耀的资本。 没想到千毒元君又道:“若昀你带着人去。” 苏清鸢瞟向贺流霜的方向,发现她虽然面色苍白,却居然还算是镇定。 心中百念流转,一行人跟着金背蜂转来转去,最后竟然停在了旭阳峰里。 方若昀眉心猛地一跳,回头看向江凝心,江凝心跟在人群最后面,压根没怎么注意,乍见到前面一阵骚动,抬起头就见到方若昀面沉如水。 “怎么了?”江凝心基本上从来没见过方若昀这副模样。 方若昀抿唇,庞晓芙替她说道:“金背蜂停在了你的房间里。” 江凝心满面震惊:“不可能!” 一直没有说话的贺流霜突然道:“师姐你之前就不喜欢苏师姑你不会真的?” 她话说的柔柔软软,像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却瞬间提醒了很多人,之前江凝心和苏清鸢的不愉快。 不少人都开始交头接耳,碍者江凝心身份才没闹的更难看。 江凝心压根就没有多想,蹙眉喝道:“我没做过!” 殊不知这副冷厉的样子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装模作样,外强中干。 苏清鸢闲的掰掰手指头,“我也相信不是师姐做的,不过金背蜂停在这里,说不定是因为其他原因。师姐不如开开门,也好让我们证实师姐清白。” 江凝心仔细想了想,虽然这事充满了各种古怪和巧合,但的确把人关在外面不是回事。她板着脸去开了房门,门刚刚推开,金背蜂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了房门,像是有什么十分吸引着它一样。 这次方若昀没有和庞晓芙一起进去,两个师妹,虽然江凝心和她更为亲密,但她自觉不能偏袒任何人。 由于是女子住处,并不适合很多人进去,所以苏清鸢和其他人在外面等了片刻,江凝心也没有进去,沉吟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门“吱嘎”一声推开。 江凝心下意识抬头,门外有一棵海棠树,开得海棠繁华漂亮,却掩住了阳光,让庞晓芙脸色阴沉了些许。 她心却猛地一沉,因为庞晓芙手中,拿着一本陌生的课业,她很清楚,那不是自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流霜之恨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哗然了。 如果先前众人还觉得有什么误会的话,这几乎就是铁证了。 昨晚苏清鸢是和庞晓芙一起做功课的,说什么也不可能把课业落到了江凝心那里。 更何况,庞晓芙还道:“课业是被仔细放在了三层书架下,我还费了一番功夫。” 此时她看向江凝心的目光已经不是那么友好了,身为药王峰首徒,她原本就有□□督促弟子的责任,虽然看似温和敦厚,但背地里也会有严厉的一面。同样江凝心如果不能洗脱嫌疑,恐怕也不能在旭阳峰里待了。 “这不可能!”江凝心蹙眉,已经怒了,“我做什么要去拿苏清鸢的课业!” 人群中忽有人嗤笑一声。 “刚刚流霜师姐不是还说过你不喜欢苏师姑的吗?” 论人缘,贺流霜不知道比江凝心好了多少倍。江凝心娇纵,她便和蔼可亲;江凝心高傲,她便楚楚可怜。她一边借着江凝心的东风耀武扬威,一边又故意做出被江凝心强迫的可怜模样,时日一长,又因为江凝心从来不屑与普通弟子一起,江凝心在众人的口碑就变得不好起来了。 别说什么江凝心因为讨厌苏清鸢而陷害她这种事,就算是说江凝心因为一个弟子长得难看就把人痛殴一顿这些人也是信的。 连方若昀都变得举棋不定,江凝心求救的目光看过来,方若昀压抑住心软,道:“不如看看再说?这样给凝心定罪也不好,我们还是问问师尊吧。” 江凝心面色灰败——竟是连方若昀都不能直言相信她。 “江师姐不肯能这么做的!”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对于江凝心而言,宛如天籁,驱散了黑暗,可没想到她下一句话就让她跌入地狱。 贺流霜朝着江凝心无力地一笑,扶着身边另一人的手,柔柔道:“江师姐从拜入旭阳峰就喜欢顾师伯,顾师伯喜欢苏师姑,江师姐都没有说什么,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八卦一下子激发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不少人脑子里瞬间过了许多顾遗风和苏清鸢相处的片段,越想越有理,兴奋的不可抑制,面上红光。 方若昀身子一颤,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庞晓芙怪责地瞪了一眼贺流霜。 苏清鸢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最难过的是江凝心,她立刻就僵硬了起来,浑身血往脸上涌,直挺挺立在原地,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知觉。 没有人知道,对于自负且骄傲的人来说,一段失败的暗恋一旦被提起是多么的痛苦,尤其是在那么多人面前。 连爱慕对象自己都不曾知晓的情感,宛如私藏在心灵最隐秘处的秘密,那里面还有着累累伤痕,如今却被迫拉出来暴晒在阳光下。 她恍惚间,耻辱c羞惭c愤怒一下子齐涌而上,脑子嗡嗡直响,仿佛迷失在黑暗中,找不到出路的迷茫孩子。 却有人道:“我也不相信是江师姐做的。” 这冷淡的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就像是一道从亘古传来的钟声,一下子将江凝心敲醒,江凝心精神一振,朝着声音方向看去,却发现说这话为自己辩驳的人竟然是自己从未想过会这么做的人。 苏清鸢环顾四周,盯着贺流霜,缓缓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但我觉得,你不应该说。而且,顾师兄不论对我还是江师姐从来都是师兄妹之谊,我更是把大师兄一直当亲哥哥来看,你的话,同时侮辱了三个人!” 贺流霜嘴唇发颤,倒退了两步,眼圈红了。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对啊,这种话谁说也不能是贺流霜说啊!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当众传播这种暧昧信息,说到底,他们三个旭阳峰亲传弟子是你一个普通弟子能编排的吗? 刚刚因为许多人上山赶来的顾遗风闻言,忽地愣在了原地。 你看,原来不止一人自作多情。 多情总被无情伤。 他原本以为在晋阳城,他和苏清鸢是有过那种隐秘的不可言说的情感,可苏清鸢能够说出这种话,就证明她确实是坦坦荡荡,她对自己没有一分非分之想,而自己却有了那么可耻的想法,是不是从回宗门一直以来的疏离就是因为她也察觉到自己的私心? 一时间他心中百味交叠,感触最深的却是愧疚,一种身为峰主首徒,没有承担起责任,却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如今却要靠刚入门的师妹点醒自己的惭愧。 他不知道的是,苏清鸢这人,动情太难。撩人是她的爱好和天性,可是她自己很难动心。优秀的男人对她而言就像是一个精美的商品,是个人就会想要很多的自己喜欢的商品,可你会爱上一件商品吗? 所以,不如说这是一种冷漠又残忍的坦荡,她对上一世每一位后宫,心中都是坦坦荡荡,从不觉得亏欠或者内疚。 贺流霜吞了口口水,这一刻她心知除了自己不会有人在帮她,她捏紧了一角,扬声道:“可证据就在这里呀!” 那本署名为苏清鸢的课业,如今成了铁一般的证据。 苏清鸢抬眼看着她,那目光并不用力,但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贺流霜身子一颤,只觉得自己在她眼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死物了。 她看着贺流霜,唇上有笑,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她扬起下巴,抬高声音道:“贺流霜,你敢抬起自己的手给其他人看看吗?” “贺流霜,你敢吗?” 声音回荡在幽幽空谷中,无数削弱了的回声传来,就像是经久不息的拷问。 贺流霜不明所以,苏清鸢冷冷一笑。 她用淡漠的声音徐徐道:“我的课业的封皮,用的是八瓣紫薇花纸浸染的,以做到香气经久不衰,但这种方式也有一个缺点,就是如果拿着课业久了,八瓣紫薇花汁液就会因为人体体温而渗出,会染黄手指。” 贺流霜冷冷抬起手道:“我的手现在很干净。” 阳光下素手如玉,确实一尘不染。 她本身就十分爱干净,平常都要一日三次沐浴,怎么可能会在手指上留下八瓣紫薇花汁液? 苏清鸢唇角勾了起来,她握着庞晓芙的手抬起,众人定晴一看,果然庞晓芙食指和拇指上都有泛黄的花汁。 贺流霜勉强保持冷静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清鸢莞尔,反问道:“你怎么不让大家看看你的指甲。” 贺流霜一怔,忽地心中一沉,瞳孔骤缩,下意识就要收回手。 可顾遗风及时的阻止了她。 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袖,重新抬起了贺流霜的手指。 指甲用凤仙花染红,红彤彤的,艳丽又华贵。 贺流霜呼吸急促,想要握紧拳头,却被顾遗风用力定在了原地。 却不难看到,那应该是完整的,红艳的凤仙花染红的指甲,在通透的阳光下竟有了一块又一块的残缺。 苏清鸢看着她的狼狈挣扎,梨涡浅浅。 “你药理知识学的好的话,就不应该忘了,八瓣紫薇花汁液是能够腐蚀凤仙花汁液染红的指甲的。” 她抬起手指,手指上,染得嫣红的指甲上覆着一层透明的胶膜,艳丽而完整的指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江凝心用一种宛如看待陌生人的目光望着贺流霜,她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道:“我不相信!我和流霜同在淮阴长大,我不信她会” “够了!”贺流霜忽然尖声道。 “你够了!闭嘴!”贺流霜神经质一般重复道,她声音冷厉强势如恶鬼,任谁看了恐怕都不相信这是平日里那个温柔柔弱善解人意的流霜师姐。 江凝心和她从小长到大,都没有见过贺流霜阴暗的一面。 贺流霜冷笑道:“别给我提淮阴!对,我们都是淮阴一带家族出身,又同到宗门学艺,可你是淮阴江氏的大小姐,我只是淮阴一个小家族的后人,他们从我一开始和你接触就让我讨好你,做什么c学什么我明明不逊色于你,他们却逼着我让我让着你!你真以为你的天赋在我之上吗?!凭什么你就是旭阳峰亲传弟子,动不动对我指手画脚,我却只能屈服于你之下?” 十几年来,那种一日日累积的深藏于内心的厌恶c嫉恨一起爆发出来的阴暗和恶毒,令所有人都觉得震动和可怖。 她就像是厉鬼般,张牙舞爪,怨气四散。 江凝心目瞪口呆道:“我什么时候对你指手画脚过?” 平心而论,江凝心一直把贺流霜当作是好朋友,由于一起长大,有些不便对方若昀说的话,江凝心都愿意和贺流霜一起分享,不然贺流霜也不会知道她暗恋顾遗风的事情,贺流霜也是普通弟子中,唯一能够叫江凝心“师姐”的人。 贺流霜闻言,冷笑道:“你贵人多忘事,当然不会记得!恐怕你现在就忘了,那日你饿了就对我大发雷霆的事情!” 这世上有一种人,同时拥有着最高傲的自尊心和最低贱的自尊心。 说他们的自尊心高傲,是因为他们不容许任何一个人伤害他们,一旦有,他们要不就把仇恨深埋于心底,要不就伺机报复。 说他们的自尊心低贱,是因为哪怕路边的乞丐也可以践踏他们敏感又脆弱的自尊,你也许只是无意间的无恶意的小事,就会让他们牢牢记在心中,并引你为仇人。 就像苏清鸢,她从来没有事实意义上伤害过贺流霜,可是贺流霜却要算计她c陷害她。 就像江凝心,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能无恶意的一件事,日积月累,就化为了贺流霜对她深深的恶意和厌恶,因为无法光明正大地报复,于是她就换了一种方式,就像是地底的阴险又无能的毒蝎一样,搞臭她的名声,一旦发现无可辩驳,所有的恨意就全部释放了出来,砸懵了江凝心。 顾遗风沉声道:“你陷害凝心,别想轻易脱罪,现在就跟我去见师傅和千毒元君!” 贺流霜“呵”地一声冷笑,盯着江凝心,又看了眼苏清鸢,用口型说了一句话。 江凝心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尾椎骨爬了上来,汗毛根根竖起。 贺流霜阴森森说的是: “你的秘密我都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凝心之心 几人回到道场时,顾遗风已经先一步带着贺流霜回来,贺流霜眼圈发红,垂着头不说话,听到声音抬起头时,眼中却蓄满了刻骨的恨意,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江凝心猛地侧过脸去,不想再看她。 千毒元君目光落在苏清鸢手上拿着的那本身世跌宕的课业,什么都没说,抬了抬下巴。 苏清鸢扁了扁嘴,认命地跪在了一边,认真地抄写那本厚的可以当砖头砸人的《医经》。 贺流霜得意地翘起唇,顾遗风凉凉道:“不用笑了,待会就送你下山。” 贺流霜浑身发颤,她做出这种事,旭阳峰是别想待了,其他峰也不会收留一个人品有瑕疵的女人。 苏清鸢说只需要千毒元君半个时辰,其实是诓她的,她用了一个半时辰,这导致她归来后上午的道场很快就结束了。 方若昀心疼地道:“这还没写完一遍?” 苏清鸢无奈:“劳烦师姐回去和师傅解释。” 方若昀微微蹙眉道:“这是自然。只是凝心她看起来” 她摇摇头:“我也没想到,贺流霜看起来人畜无害,背地里竟然做出这种事,苦了凝心了” 时间一分又一分过去,苏清鸢来时还是正午时分,到了夜里,月上柳梢,弟子上前掌灯,千毒元君做完了一天的事务,回过头去,恰见到跪在地上的少女困顿的揉了揉眼睛,手指僵硬。 苏清鸢只堪堪抄了五遍。 似是察觉到千毒元君的视线,苏清鸢抬头,千毒元君没有一丝动容的意思,冷淡道:“不抄完就不要回去。” 苏清鸢暗地里咋舌,面上乖巧应了,于是千毒元君回峰的时候,她还在那里抄写。前来收拾清扫的药王峰弟子不忍道:“苏师姑,既然师尊已经回去了,你就没有必要跪在这里了,坐下抄写吧。” 苏清鸢一本正经道:“师尊吩咐,莫敢不从。” 第一个来寻人的是方若昀,苏清鸢一直没有回旭阳峰,把人给惊动了。 得知这件事来龙去脉,方若昀苦笑:“千毒元君一直都是这种硬脾气才会和师傅闹得那么不愉快,师妹你不要介意,元君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的” 苏清鸢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元君她为何和师傅如此疏离?” 方若昀摇摇头:“这些都是不能说的往事了。以前他们两个还亲近时,我原本是要拜到元君门下的,元君和师傅关系冷淡后,连我都没有带走。元君最不喜弄虚作假的人了,师妹你虽然事出有因,但是元君让你受罚你莫要糊弄她。” 她心中生怕苏清鸢是没有做课业拿这种借口搪塞千毒元君,却顾忌着苏清鸢面子没有直说。 苏清鸢知道方若昀是真心实意提醒她的,从刚刚千毒元君做派,苏清鸢就明白了此人性情,故而不肯轻易糊弄。 苏清鸢笑笑道:“放心吧师姐,我不会这么做的。” 方若昀又是叮嘱,再三确定后才肯离开,苏清鸢看着她背影,忽而感叹方若昀为人来。 即便上一世她占着顾遗风不放,方若昀也从来没有对她产生过敌意,她确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第二个来的却是苏清鸢意料之外的庞晓芙了。 庞晓芙是拿着一盒食物和一床被褥来的,看着苏清鸢还在乖乖写字,笑眯眯道:“我练功时突然想起苏师妹还在受罚,特地拿了些点心来,师妹尝尝?” 苏清鸢犹疑道:“元君她会不会不高兴?” 庞晓芙微微笑道:“不会的。” 一句话,让苏清鸢确定了庞晓芙过来绝不简单。 她最少有两个目的,一来是过来看看自己是不是在认真“受罚”,二来是要给自己一些食物,免得伤了身子,又让自己心生恨意。 她道了谢,吃了两块就坚决不吃,沾了点墨水又开始写字,庞晓芙也不劝,把床被放在她身边,告诉她是顾遗风托她带来的,倒让苏清鸢心中一暖。 庞晓芙看在眼里,微微摇头。 她没说这是江凝心提出来的,因为江凝心自己不想让她说。 回到药王峰却和千毒元君说:“苏师妹怪可怜的,一个人在冷飕飕的屋子里写字,这么晚了连饭都没吃,她之前课业一直做得很好,苍松师伯对她也多有夸赞,我看也许那件事是另有隐情。” 千毒元君淡淡看了她一眼,庞晓芙被看穿了心事,默默低下头。 烈阳道君和千毒元君那些事,大致了解的除了长辈和当事人外,恐怕就只有他们几个大弟子了。 千毒元君看不出什么想法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 最后来的人是意料之中的。 浓郁的夜色和凉薄的月光仿佛能给这个人的好皮囊加持,苏清鸢只觉得半明半暗的灯影下,这人笑得更妖孽邪气了。 他披着夜色而来,笑意深深:“之前就提醒过你了,怎么还着了道?” 语气中有一丝宠溺。 苏清鸢无辜道:“我也没想到千毒元君是这种脾气。” 他低低一笑,笑声在夜色中漾开,音色宛如华丽舞池中徐徐拉开的琴弦。 “需不需要我帮你料理一下?” 他看着苏清鸢手边写下的一连串的小楷。 魔界少主口中的“料理”,当然不是普通的料理。 苏清鸢转了转笔,眼波含光,似有婉转情意,浅浅笑道:“我应该不需要。” “那可怎么办,修可是心疼极了姑娘的玉腿了。”他微眯着眼睛,目光掠过苏清鸢跪着的双膝。 苏清鸢轻哼一声,斜睨了他一眼,眼中风情让姬修心尖儿都颤了颤。 她娇娇俏俏道:“那不如这样,索性本姑娘深夜无聊,公子你不如陪着本姑娘啊。” 姬修深深看了她一眼:“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长夜漫漫,更深露重,灯影幢幢处,多一人身影,子夜再寂寥似乎都不那么难过了。 第二日清晨,第一个来道场的庞晓芙推开门,就见到苏清鸢坐在椅子上,已经昏睡了过去。 她一惊,做贼一样把苏清鸢叫醒:“苏师妹,师傅让你抄写的经文抄好了吗?” 苏清鸢困得揉揉眼睛,点点头,庞晓芙心中一松:“那就好。” 眼睛却发现苏清鸢身上披着不知是谁留下的披风,厚重保暖又不失华丽,看款式和大小不像是女修的,难不成是顾遗风? 想起方若昀对顾遗风那不肯说出的情意,庞晓芙就一阵头疼。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到了时间,大多数弟子都来了,一群人围绕着挂着黑眼圈的苏清鸢嘘寒问暖,殊不知苏清鸢其实很想让他们都滚远点儿,她老人家没有洗漱不说还挂着两个黑眼圈让苏清鸢自己看简直不堪入目,一点都不优雅好不好。╮(╯▽╰)╭ 千毒元君走进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一静。 她淡淡看了眼苏清鸢,没有说什么,开始讲课。 完后苏清鸢乖巧地递上厚厚的足有半人高的抄写的经文。 千毒元君看都没看一眼,淡淡道:“下去吧。” 不少人都觉得千毒元君有些过于冷漠了,连庞晓芙都看不下去,苏清鸢倒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自己环顾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的踪迹,低声问方若昀道:“江师姐呢?” 方若昀压低声音道:“她今天不舒服。” 苏清鸢挑眉,到底是身体上不舒服还是心理不舒服呢?发生了那种事,恐怕江凝心受打击也很大吧。 说实话,她心中是有些得意的,但也不是完全得意,好像还掺着点同情。 月色微浓,深蓝丝绒般的夜空中星汉灿烂,空气潮湿阴冷,地面覆着一层薄薄霜华,有人从旭阳峰的房间内推开门,迎来月华如练,宛如天女织衣披身。 她秀丽的长发委身,站得笔直,目光往下看,只见云雾重重,芳踪隐匿,她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你是看不到贺流霜的。”忽有一道精灵般俏皮的声音响起。 江凝心蹙眉,声音不是那么愉悦:“你在这里做什么?” 却没有生气。 苏清鸢懒懒道:“害怕你被冻死了。” 江凝心唇角动了动,到底没说话。 今夜,贺流霜就被赶出旭阳峰,逐出师门,从此或许就会沦落修真界人人喊打的宗门逆徒。 可在今日之前,她还是江凝心引以为知己的好友。 夜太静,静的除了风声和鸟兽鸣声,能听到身边这人浅浅的匀净的呼吸声。 江凝心忽然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我真心实意当作朋友的人,背地里却对我耍尽了心机。” 苏清鸢双手交叠于脑后,倚在一棵树上,月光透过细细密密的树叶间的缝隙,化为晕和的光斑,洒在她柔和的面容上。 她眯着眼睛,没有看江凝心,而是望着天穹。 这一世的夜空,宛如上一世般璀璨却冷清。 “人和人,是没法比的。” “相貌c出身c天赋c经历,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世上,哪怕是亲兄弟都没办法互相比较,因为没有办法比较。也许你出身好,可我天赋高c长得漂亮;也许你几经出生入死,得到的却没有我从家族中得到的多;如果你很不幸,又丑又穷又没有天赋六亲死绝,那至少你还活着。这世上总有人比你强,也总有人比你惨。人能比较的从来都只有自己,强行和他人比较的后果,就是像贺流霜这样误入歧途。” 她随手接过从树上悠悠飘落的一叶绿叶,轻轻吹走。 那片树叶,顺着风和雾,漂浮着涌向更高更深处。 江凝心忽然心中一震,宛如经受古刹钟声的洗礼般,她顿时若有所悟,一直以来纹丝不动的金丹境地似乎也隐隐有松动。 是否自己一直以来其实也像是贺流霜这样,强行把原本不能比较的苏清鸢和自己拉在一起比较? 她虽然漂亮c天赋高,师兄和师傅都喜欢她,可自己却从小生长在一个无忧无虑的幸福的家庭中,苏清鸢却 人和人,怎么能比较?因为条件不同,不同,经历不同,性格不同,比较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风携来冰冷寒意,苏清鸢不禁交叠双手于身前,吹了口热气,瞬间化为白雾。 她道:“这里太冷了,我先回去了,师姐你不要待的太久。” 她转身离开,袖袍飞舞,猎猎衣衫。 “苏清鸢!” 江凝心大喊一声。 长林惊起飞鸟无数。 苏清鸢身影一顿,却没有回头。 江凝心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风吹的发红发涩,以至于眼睛不得不分泌一些湿润的液体。 她声音中有着哽咽。 “对不起苏——师妹” 声音很轻,仿佛一下子就能被风吹散,苏清鸢却听得很清楚。 苏清鸢是第一次听到江凝心叫自己“师妹”。 她莞尔一笑,摆摆手,离开的步伐仿佛都放缓了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