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修仙我入魔》 1缘起(一)
  •   〇〇一 天地生万物,万物循环有序。天地有时,春秋交替。万物有寿,此消彼长,成变化而行鬼神。 ——题记 从洪荒之日起,浩渺大地分出了九州,最南的大暑,最北的大寒,风土各异,每一州都有大山大水隔绝,互不往来。人生苦短,人人都渴望长生不老,因此修仙之风长盛不衰。但人终究是人,际遇不到,天赋不够,都不能成仙,只有极少的人能修成神仙,笑看红尘。 但是,事情总有例外。 九州之中,有一个州叫太一州。不知是哪一年,太一州的上空忽然冒出了两个太阳两个月亮,日夜颠倒胡来。结果万物遭殃了,死的死,枯的枯,要么就发疯了一样乱长。比如一年只能开十数日的木笔花,一口气开一年,都不带落的。 没什么可吃的人们,揪住花就吃。 吃过之后忽然觉得身轻如燕、浑身舒坦、一朵花顶以前的三顿饭,而且白发转乌,惊喜万分的人们奔走相告。花饱之后,人们开始想,这是上天给人的恩赐吗?普通人也可以长生不老吗?原先传说是谬误的修仙是可以达到的吗? 瞬间,藏在深山灵水中的修仙宗派变得门庭若市。 无论走哪里,都能看到肩搭布袋的人们,风尘仆仆行色匆匆,问去哪里,就说修仙去啊。那情形就跟赶集似的热闹,生怕晚了人家关门不收。修仙宗派的大门都被汹涌的人潮砸得稀巴烂,台阶下躺满了打滚要修仙的人。 后来的事可想而知,到处都是修仙人,学堂、祠堂、家门口的莲花塘全都变成了修仙堂。 任何事情,物极必反。 修仙的地儿多了,宗派多了,事儿就多了。人们发现修仙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宗派之间修仙斗法太凶残,一个大招下来就得死一大批人;宗派里头也勾心斗角,没能耐的一个不小心就被魂销骨散;更别说偶尔遇上了妖啊怪啊,一不小心就被灭了。 天资不够,去修仙就是自寻死路了。 商辰,就是这么想的。 商辰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商辰”这个很有仙味的名字是某修仙门派的掌门取的。 他已经去世的父亲是该门派的砍柴弟子,母亲是烧火丫头,后来一场大斗,整个门派被人端了,青头都被削成了平地,师父弟子一个没剩下,他母亲躲在灶里躲过一劫。从此母亲烙下了阴影,天天跟商辰说千万不要修仙,修仙就是渡劫,天天渡劫。与其给别人的成仙路垫脚、当剑灰,不如在自家地里耕作,好好地活个七八十年拉倒。 火枣树下,一个歪脖子老头摇着蒲扇说:“想当年一起乞讨的有九个人,他们八个都被人拉去修仙了,有七个早早都死了,啧啧,老夫不修仙,比他们活得还长。” 商辰啃着黑色的干粮点头赞同,他也是这么想的。 商辰,三辰。 三辰是日、月、星。 商辰本人可没有名字那么光芒万丈,他长得削瘦,两瓣嘴唇总是微微弯起,如玉泛光,面庞俊秀,最抓人的是那双斜长的桃花眼。大概是名字太大气,把商辰的运势给煞住了,打出生他就没过过太平日子。父母相继双亡,他四海为家,饥一顿饱一顿活到了十五岁。 十五岁,正是被修仙堂们“抓壮丁”的年龄。 为什么说是“抓壮丁”呢?因为宗派多了人就不太够用了,一死死一大批,生也来不及。 话说,一开始,修仙不是门派互殴的,而是斗魔斗妖,逮住就斗,往魂飞魄散里斗。妖长成得几百年,魔得碰着成魔的时间,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一窝蜂的修仙门派弟子围过来群殴群杀,所以连妖种魔种都给掐得一点不剩。 妖魔被斗绝了,这才开始互斗的。 宗派想要强大,没人可不行。宗派掌门们坐不住了,打着寻找“骨骼清奇”门徒的借口,令弟子们四处网罗人。修仙弟子一开始挺客气、还挺端着,后来一看端着就被别人抢了,就都红眼了,见着年轻的人就拽住不放,问愿意入门不,入门有诸多好处云云。 在门口打滚要修仙?门庭若市?开玩笑,这种情景绝种好几百年了。 商辰被拽过不放好几次,长教训了,躲着走。 这天,商辰正在圆井汲水呢。 忽然哗啦啦的来了好几个修仙子弟,一个个衣服飘逸寒剑雪白,冲着那颗歪脖子火枣树就去了。商辰惊得连忙躲一边,远远看着,只见那颗火枣树瞬间被砍成两半、劈一寸寸、被烧成灰飞飞扬扬一群人围着那棵树,发起愣来。 一个面嫩的弟子说:“师兄,咱们好像,砍错了。” 被叫师兄的那人脖子一缩:“走。” 不是歪了脖子就能成妖啊,可怜再过半个月就吃的枣啊。看着平地的一个大坑,商辰鼻子都气歪了,旁边的草里头还落了一块枣树根,被劈得只有掌心大小,黧黑一坨,应该是刚才哪个弟子法术不到没烧尽。 商辰心痛不已,心想埋回去说不定还能长颗树呢。 商辰放回坑里,扒拉一些土埋了,浇一瓢井水。只见倏的一下子水被吸干了,土一点儿没湿。商辰以为眼花了,又浇了一瓢,瞬间又没了,一连浇了十几瓢,土终于显出一点儿湿意,商辰正要松一口气,却见土里汩汩冒出红色的液体。 商辰吓了一大跳,揉了揉眼,发现自己看错了,不是红色,就是被水湿了的土褐色。 当晚,商辰睡得正香,梦见了那个摇蒲扇的歪脖子老头。老头坐在井水边,浑身淌血,朝商辰招手。商辰心里有点儿毛,大着胆子过去,老头说:“老夫天天守着长生泉,想着了缘人是什么样子,想不知道竟然早就来了。承蒙那几瓢水,又能活下去。” 了缘人?了结尘缘的人吗? “救命之恩无以报答,老夫看你天资出色,实在是罕世之材。老夫有一老友,是仙门中的圣者” “我不修仙。”商辰断然谢绝,这种报恩桥段,张口就能来好几个花样。修仙泛滥,人人都会胡诌几句,什么大哉乾元,什么乃顺承天之类的,一不小心就当剑灰了。 “你不修仙,难不成要成魔?” “不,我就当人。” 老头的目光定在商辰的额心,许久笑了:“做人最难,我送你一颗火枣,保你一世运道。” 商辰想了想:“你满身的火枣,为什么都保不了这一劫?” 老头的老脸黑了。 商辰是被一阵香气儿熏醒的,半睁着惺忪睡眼,发现枕边一颗火红的玉枣儿,带着一根绿色的绳子。商辰摸着玉枣上的褶子,想起老头那一脸黝黑的褶子,心想玉值钱,卖了说不定能买个宅子了,这种报恩还靠谱点儿。 刺鼻的枣香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没了。 商辰好奇地跑到枣树坑,发现土尖上冒出了一点点绿芽,不过土还是干得冒烟。商辰心里高兴,跑到圆井想再汲一瓢水,谁知一看,井口靠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挂灰布裳,一双破布鞋,肌肤比寻常人黑了许多,一脸蛮气。 莫非这火枣树又幻化成了一个少年? 不对,精神气儿不对。 少年老气横秋地打量商辰,笑了。他这一笑,门牙缺了一颗,看上去很滑稽。 少年说话漏风:“你有大难,跟我走保你没病没灾。” 这是拉人入伙的新法子?商辰鄙夷,心说也不看看你那样子:灰不拉几破不溜丢,看看以前那些拉人的大师兄大师姐,哪一个不是衣冠楚楚光艳照人的宗派门面? 商辰说:“我不修仙,也不入妖门。” 听了这话,少年一拧眉头,想发作似的,却又一咬牙,倏然不见了。 以前得推三阻四拒绝好几次,这一次走得太利落,商辰摸着后脑勺,心想这少年脾气忒大,不适合出来做拉人的活儿。 商辰也有烦恼,他得养活自己。 古早前,有地主横行霸道;现在,地都被修仙的宗派霸了,不入宗派,吃饭都是个大问题。 比如这个村,属于矮牛坡上的元一门。 老弱病残的可以不入门派,种人家的地给人家上交粮食,但年轻的就不行了。商辰试图租块地,结果专管土地的弟子说不入元一门的话,不让种。 说什么来什么,远远的看见有寒光闪过,商辰心想不妙,果然,一个癞头弟子腰跨长剑来了,瞅了瞅井水,踩了踩着商辰的锄头,说:“你来我们矮牛坡有小半年了吧?今天是最后一天,不进元一门,就滚!” 那眼睛,长天上了,商辰火了:“有你这样的人元一门迟早灭门!” 癞头弟子一听这话怒了,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开了,年少气盛,吵到最后癞头弟子一拔剑,冲着商辰就刺了过去。商辰手无寸铁,连滚带爬的跑。癞头弟子就在后边追,运气御剑,可惜学业不精,好几次才挨着商辰的脚后跟。 商辰抓着胸口挂的玉火枣,一边跑一边恨,什么保一世运道,今天就不好了,这是一世的倒霉劲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缘起(二)
  •   〇〇二 哐当——砰—— 后边一阵巨响,商辰吓一跳,回头就见癞头弟子四仰八叉摔地上,胸口被人狠狠踩着。踩他的人就是那个黝黑少年,叉着腰,脚尖在癞头弟子的心口一碾一踢:“滚!” 癞头弟子扑了一脸灰,拿起剑就跑。 少年得意洋洋,冲商辰一撇嘴:“我当你多有本事,怎么被人追得满地跑啊?” 这就是一个惹祸精啊,商辰一抹脸:“一会儿元一门的人就全来了!你行!有本事你上啊!” 少年挂不住了,嚷嚷说还不是商辰没用,被人追杀还当个软面瓜,再说干吗要留在这种不长毛的地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少年一派指点江山的样子,说得好像天底下就他家似的。商辰郁闷了,他都流离好多地方了,就属破落的元一门最松散的,拖着拖着指不定就不管他了呢——好歹能弄一块地种种。 少年哼了一声:“你太没志气了!” 正说着,忽然间风云突变,噼里啪啦雨点就打下来。 二人吓了一大跳,商辰脑子快,心想听说修仙中有声望的人出场派头都大,驱风逐云,该不会自己得罪了一个弟子,结果真把一门弟子都招来了吧? 商辰的脸都白了,少年的黑脸倒没有白,但雪白的牙齿直打战,不自觉往商辰身上靠——刚才那嚣张气焰,现在就这怂样。 商辰好笑地推了少年一把:“怕什么,你不是有本事吗?” 少年说:“这是天怒。” 天怒?难不成又是渡劫??修神的多了,要渡劫的就多了,一年到头雷声不断啊!不管怎么样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商辰正要跑,发现少年的手心忽然冒黑烟。 难道这家伙真是妖? 少年又抖着缺门牙说了一句:“咱们快走,元一门大祸临头了。” 快走?抖成那样能走吗?看着少年两腿打战那怂样,商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商辰不是只顾自己的人,想背着少年跑,结果一背差点闪了腰,少年看着瘦,全是贼肉,死沉死沉。商辰只得拽起少年跑,说来也怪,他这一拽少年就好像得了力量一样,脚底飞快,倏的一下都跑到商辰前头去了。 眨眼功夫,天黑得跟锅底一样。两人的脚再快也快不过暴雨,噼里啪啦被砸得脸都疼,别说路,连自己的脚都看不清。 闪电一道连一道映照得刹那天明。 商辰看见矮牛坡上,闪电不断劈向元一门。一道比一道强,织成了电网一样罩下来,有好几道还带着蓝色的火焰。商辰哪里见过这种景象,惊得都跑不动了,哗哗水声哗哗哗,他低头一看,更吓一大跳,明明是往坡上跑的,但刚刚才到脚背的水都漫到小腿了。 少年忽然攥紧他:“咱们快走!” 恰好一道闪电下来,商辰清清楚楚看见少年的掌心竟开始冒灰,跟锅灰一样黑——见过掌心冒气、冒霜、冒莲花,这冒锅灰算是怎么回事?商辰来不及多想,把他的手一拽:“废什么话?再不跑就把你这个妖怪淹了!” 两个掌心一触,少年啊了一声,像被烫了一样缩回手。 就这么耽搁的一下子,水已经漫到大.腿了。 商辰不由得又看元一门,一道狰狞的闪电带着一团蓝黑色的火焰砸了下来,轰然一声巨响。 少年忽然把商辰往水里一拽,两人啪的一声栽在水里了,商辰整个身子连同脑袋都没入水里。他正挣扎,骤然看见看见水上一片光亮,像太阳砸下来一样,刺得眼瞎。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冲力席卷而来,整个大地都颠倒了,大浪狠狠扑过来,商辰被卷进那浪里滚了几滚,整个脑袋都是水,眼前一黑。 这一黑,不知过了多久。 商辰睁开眼睛,发现水已经退了,目之所及,一片狼藉。他的手边空空如也,少年不知去向,而他躺的地方,是元一门的山门——高大的山门全部成了断壁残垣。再往上看,山墙垮塌了,能见着的大殿也都坍塌了。商辰讶异地爬起来,闻见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惊惧,却又好奇,商辰壮着胆子爬上九十九阶台阶,两腿猛然一软,只见两个元一门弟子躺在地上,已经死了,每个人的手和脚都被烧焦了,只剩下黑色的骨架子。 商辰咬牙继续向前,门都被劈碎了,砖墙也都毁成一堆堆焦土。刚一踏进那大殿的门,血腥味轰然而至,像进了集市上的屠宰场一样。商辰看了一眼,瞬间就吐了——人,已无完人;尸,也无完尸,鲜血横流的有,烧焦成灰的也有,那等惨状,比说书人说的惨一万倍。 恐惧涌上来,商辰扭头往回跑。 刚跑了没两步,只觉得头上有什么在动,商辰一抬头,是摇摇欲坠的华表。商辰大叫不好急忙蹦开,那高高的华表咚的一声砸下来,石块四溅,商辰连滚带爬离开,抱着脑袋蹲在角落。 撼天动地的响声过后,商辰睁开眼睛,华表已经躺地上了。 而华表上,却见那黝黑的少年坐着。 这少年就是一个祸种,从见了他就没有好事情。只听见少年咳了好几下,很虚弱似的。商辰心想他该不会真的是妖吧,少年好像听到他的心声一样,恨恨地说:“还不是为了救你,要不我早离开这里了!” 什么救啊?商辰无辜地看他,连带发现少年坐的华表断处不对劲了,光滑可鉴,中间是凿空的,露出一瞥枯黄的东西。那少年见商辰这模样,低头也瞅见了。 商辰好奇,捡起一个大石块就砸下去,华表彻彻底底断开来,把手伸进去,竟然掏出了一个古旧的画卷。 该不会是绝世宝图吧?或者元一门的修行秘笈?总之一定是宝贝!两人兴致大起,一人执一头看了起来,这卷纸上画着元一门的地图,写着什么殿什么阁,惟妙惟肖。看着看着,商辰指着地图最北边说:“禁地。” 世界上什么最吸引人?禁地!但凡写上“禁”字,就是引得人去偷窥的。少年一样好奇,果断要去看。 两人搭伴,害怕减半。 少年的脑子像缺了一根筋似的,刚才还愤懑,一会儿就乐呵呵的,露出豁豁牙:“我叫三黑,你叫商辰,我们都是三字辈的。” 此商非彼三也!三黑?这种路边捡来的名字肯定不是修仙的。 商辰笑了:“你的正名呢?” 三黑苦着脸瞪了一眼,不情愿地说:“正名叫玄墨,但是不许叫我正名,就叫三黑!” 玄墨?加上肌肤黑,可不就是三黑嘛,这爹妈是损自己孩子的吧。商辰笑着又问黑三黑为什么在雨里的时候手冒烟、冒灰,还有为什么脆弱了很多。 三黑解释说他天生如此,脆弱是被惨状吓着了。 天底下异人多,由不得商辰不信。你一言我一语中,两个人在互相怂恿中拾阶而上。底下还能见缺胳膊断腿的尸体,越到上边尸体越焦,可知上边的修仙者法力高强,所以战斗越发惨烈。 走过了三个殿、九个阁、十二个华台,三十六条小道,站在禁地的门口,看着血印的禁字,商辰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三黑直愣愣地要去推门。 商辰一把将他拽住,四处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推开破旧的大门。呼的一声,一阵阴冷的风刮过脚跟,商辰抖了两抖。偏偏三黑还是个二愣子,大摇大摆就进去了,商辰急忙追进去。禁地一点儿不像禁地,就是四堵墙围着一个八角木亭子,一眼就看到头了。 其他的建筑都坍的坍塌的塌,只有四根柱子撑着的八角亭竟然一点儿没事。 不过,这里也不像能藏住什么的样子。 三黑眼睛尖,蹭蹭蹭地爬上了一根长柱子,在斗拱下摸了又摸,而后得意地冲着商辰笑:“我又摸到宝贝了!” 商辰觉得很不对劲,因为太巧了,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三黑摸到的是一卷绢纸,记载的竟是元一门的大事纪和先宗占卜,让人惊讶的是上边明确地写着元灭门将被灭门的预言,还写了一句:神灭魔生,百里无人魂。 神灭魔生,是不是意味着这地方以后成魔了?百里无人魂,是说人不能在这里呆下去? 商辰还想当人呢。 三黑露出豁豁牙笑了:“我不怕,我家有一百里地,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诶?你家有百里地还这么狼狈? 三黑展开手心,有一块白玉,中间带血丝:“你不相信?这东西叫玺,是以前皇帝用的,你说我家富不富?” 皇帝?自从修仙横行后就没有皇帝了,你家是一千年前的阔气人家吧?商辰拿着玺对着太阳看,只见那血丝如雾,竟会游走,商辰看向哪里,雾丝就旋向哪里,旋啊旋,旋出了一个“辰”字——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商辰瞥了三黑一眼:“为什么老让我跟你走?” “因为我家光有地,没有人种,都跑去修仙去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能干活愿意种田的!”三黑的眉间又露出怒意,“反正我不是修仙的,再说脚在你身上,不喜欢你就跑呗我能拦得住?” 商辰将信将疑。 “不信拉倒,你爱留就留着吧!”三黑夺过玺,黑着脸大摇大摆就出去了。 商辰没走,这个所谓的禁地太不像禁地,那个预言卷也放得也太随便了,像是故意给人看的一样。商辰站在亭子底下端看,亭子的藻井很华丽,纯黑色底、天青叶子、红色木笔花纹,层层叠叠散漫开来,深玄而幽邃。八列,九行,七十二道花纹。 修仙门最讲究九九归一,一般不会破了规矩。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误入魔门(一)
  •   〇〇三 商辰双目聚神凝思,在颜色与线条之间寻找奥秘,只见曼妙的木笔花纹开始浮动,勾勾连连,恰似勾起了一个阴阳鱼龙行。商辰眼前一亮,原来那遗漏的九道花纹是这样的玄机,如果有秘密的话,一定就会隐藏在两只鱼眼里了。 商辰飞快爬上柱子,伸长了手在黑色的鱼眼上一摸,蓦然就像触动了机关一样,整个亭子开始抖动。商辰吓一大跳,急忙跳了下来,三黑跑回惊讶地说:“你干了什么?快走!” 轰的一声,亭子倒了,溅起了无数的灰尘,在尘埃中木亭子倏然起火,转眼间化成灰烬。 元一门为什么遭受此灭顶之灾?商辰无从得知。 人生际遇大抵如此,不知道什么时候遇上什么样的人,至此改变一生。 商辰仓促地跟着三黑踏上了另一个陌生的征程。只是这个征程也不顺畅,因为三黑找不着北了。三黑在村口的圆井边急得原地团团转,说他师父答应在这里等的,商辰立刻警觉了:“你不是妖怪吧?” 三黑暴怒:“我哪里像妖怪?我要是妖怪早把豁豁牙补好了!” 龇牙咧嘴的样子实在可笑,让人没法怀疑。 就在这时,两个人抬着一顶黑色的轿子过来了。抬轿子的那两人也不寻常,两人紫髯怒张,都赤着上身,肌肉结实得像树根,裤脚卷到膝盖,赤着脚,一脚的泥巴。轿子也不是寻常的轿子,而是由一根粗抬杠串起的两顶轿子,前面的轿子被黑色帷幔盖得严严实实,后边的轿子围着白色帷幔。 三黑喜上眉梢,上前,掀起黑布帘进去了。 商辰隔得远,当然听不见三黑的话。 三黑将地图和预言卷交予了轿子里的人,那人手指一划,两件物都化作虚无。三黑喜滋滋地说:“师父高见,这小子就是属驴的,牵着不走倒打着走,这两样东西果然把他骗到了——这一次终于找对人了吧?不过,您幻出的那亭子不知怎的忽然倒了,化成了灰。” 那人嘴角微微一动,流出一缕血来。 三黑焦虑地说:“师父,您的伤更严重了呢,要不要让商辰过来,他的灵力很天然。” 那人摇了摇头,靠在帷幔上。 三黑从黑轿子里钻出来,冲商辰一招手:“行了,师父同意你去了。” 这就同意了?还没见过呢,好歹见一见轿子里的人嘛,听一听声音也行啊。商辰狐疑地跟着三黑钻进了白色的轿子里,轿子看上去窄,坐进去却宽。坐在纯白色的轿子里,帘子垂得严严实实,三黑异常的神色肃穆,商辰很不习惯。 就在商辰思虑时,轿子起了,呼的一声往前冲。商辰本能地往后一倒拽住了帷幔,触摸的一瞬,帷幔变成了铁质。 轿子,如同铁织的牢笼。 一觉过去,轿子停了,商辰被三黑推醒。他迷迷瞪瞪下了轿,发现到了一个幽深的山里,山一重连一重。不过在矮牛坡是夏天,到这里就成了秋末冬初时节,地上挂霜,万木凋零,只有劲松着绿。三黑笑着说:“我们这里叫百里界,看见这山没,一百里以内都是我们家的。” 商辰哑然,有种被骗的感觉呢。 三黑说:“我们家虽然不修仙,但是祖上有先宗爱摆弄玄之又玄玩意,你见了别误会。还有,我们排辈跟仙家类似,我是三师弟,你是二师兄。” 师兄弟?越想越被骗了呢,商辰问:“按照年龄排的?” “不是,缺什么补什么。”见商辰不懂,三黑更详尽的解释,“我来、呃、我生的时候缺老三,所以是排行老三;二师兄刚刚死了,所以你是二师兄。” 这么随便?这一定不是你家!商辰忍住抽他的冲动:“大师兄呢?” 三黑叹了一口气:“二师兄死后大师兄也死了,师父说缓缓,先把老二填满,最近事多以后再说——对了,他说咱们不是修仙,所以你不用拜师,就这么定了。” 果然是被骗了! 三黑咧开豁豁牙一笑:“吃亏的是我啊,我比你大一岁呢,只是一直没长开。” 这不是没长开,压根儿就像没长,商辰疑惑地看他。 进山路,拐了几道弯,豁然开朗,中有一块平整的荒地。荒地上长满枯萎的荆棘,中有土屋三间,连瓦都没有,盖的是茅草。一个土屋一个院子,一个有鸡,一个有鸭,一个铺了黑石路,一个长满了荒草。三黑说:“我住有鸡的;你住有鸭的;铺着黑曜石的是师父的,没事别去打扰。” 黑石头就黑石头还黑曜石,哪有黑曜石的样子啊。神秘兮兮的师父,没见他下轿啊,不知道是什么人物长什么样子。 不错不错,有鸡有鸭有池塘,还是茅草房子。 这么破烂的地儿,一定不是修仙的啊。 这就是百里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山绵延,水冰冷,花木萧瑟凋零,天空始终蒙着层云雾气,灰灰暗暗暗的。到了晚上,商辰饥肠辘辘,就跑过去找三黑:“三黑,晚上吃什么啊?” 三黑歪着头愣了一愣,噢了一声:“我请示一下师父。” 难道师父做饭?那么神秘的一个人竟然要当灶夫,完全没法想象。商辰疑惑在趴在黑曜石院子外。三黑飞快进去又飞快地出来,出来时手里多了好多个雪白的馒头,全部递给三黑,大方地说:“够你吃好几天了!” 你不吃吗?商辰狐疑地咬了一口,软软的,香喷喷的。 “我不饿。”三黑笑眯眯地看他吃完,拎起一个大布袋子,“这里的地适合弥宝粟,咱们明天去种。” 第二天,商辰扛着锄头站在荒地上,感慨自己果然是被弄来种田下苦力的。这地方连田地都没有啊,得开垦。初冬早晨易起霜,地上全都蒙了白白的霜渣,一踩上去簌簌响,印出清晰的脚印。有人来得更早,因为荒地上出现了很直很长的许许多多的清晰霜痕,将荒地化成了狭长的面积不等的许多地块。 干苦力的不止商辰,还有黑着脸的三黑,三黑嘀咕了一句:“我都种三茬了,这一次一定要成!” 这地莫非长不出粮食? 三黑说:“长。咱们先按师父画的魔符来筑田埂。” 魔符?为什么是魔符? 三黑嘿嘿笑两声:“不要见怪不要见怪,这里有个修真的祖上,动不动就以魔命名,还弄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咳咳,约定俗成我也改不了口,以后你遇见的还多,把魔字去了听就是了。” 好吧,就算跟魔没关系,既然全是你们家的,怎么划不是你说了算,为什么还要按一定的样子来划分田埂? 三黑理直气壮:“这地被封印了啊,反正就得这么来。” 越听越像修仙了?商辰忍住一锄头挥过去的冲动:“那就赶紧的走,太阳出来霜就没了!” 两人赶紧先用锄头把边界粗粗地画好,原以为也就十几亩,想不到师父画的霜痕都绵延到山脚下去了。白霜消融的速度远超想象,两人拽着锄头飞跑也赶不及。三黑气喘吁吁,扶着锄头哀嚎,商辰挥汗如雨:“消都消了,让师父再画一次吧。” “再画一次就不灵了,种出来的会变味。” 已经种坏了三茬粮食的三黑决定不再白费精力了,锄头一扔说他有要事要办。 商辰坐着发呆,他来就是为了种田,现在连田都开不了还种什么啊。这师父也真是的,就不会撒白灰或者扎树枝啊,非用踩霜这种高难度的方法。现在三黑这家伙撂担子了,半途而废也不是办法,自己来可是为了糊口的。商辰郁闷地走到荒地中间的荒塘边,洗了一把脸,忽然怔住了,这个荒塘特别圆,像圆镜一样,塘水出奇清澈,倒影出商辰的影子。 他抬头,顺着已经用锄头挖出的痕迹看过去,不由得豁然开朗,原来这口圆塘就是一个中心,两边的图形都是对称的——而他们卖力的奔跑,正好到圆塘这里。那么,剩下没画的那部分,只需要复制已经画好的一边呢——就跟折纸一样简单。 商辰豁然开朗,跑过去跟三黑解释。 三黑递给他卷尺和白纸,心不在焉地说:“我的符还没画好,你自己先忙去吧。” 看来,三黑也是想要修仙啊,那种田养家是自己的事了。 商辰兴奋地用尺子把已经做好标记的地方量了又量,画到纸上。折腾到下午,图纸终于清晰了,是一个特别狭长的一个地块,两头是圆弧形的——大模样跟棺材一样——商辰就默默地把这个魔符成为棺材符了。不过棺材符里头划分了许多长条或方块,有的些地方宽,有些地方小,跟房子筑基一样,好在都是直线。 一半已成,剩下的一半对折就是。 商辰没再打扰三黑,他自己用长尺把剩下的田埂一画,用锄头锄开痕迹。这事看上去简单,做起来累人,足足废了两天时间才锄完。将最后的口子一收,大功告成,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忽然,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头骨刹那像要错开一样,万兽在脑中奔鸣而过,伴随的是汹涌的巨疼。 商辰瞬间被剧痛击倒,扑的一声跪下倒地,抱着脑袋挣扎,本能地大声嘶喊。 遥遥的他听见三黑在喊:“商辰,你怎么了?” 商辰已失了神智,只知惨叫,撕心裂肺。就在痛不欲生时他感觉自己被死死摁住了,除了三黑还有一只手压在自己的额头,手开始很冷,后来很烫,烫得脑袋里的万兽渺无踪迹,留下一片血红。血红在商辰的脑中碾转,濡染了所有的记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误入魔门(二)
  •   〇〇四 醒来已是次日清晨,被褥全部汗湿了。 商辰死里逃生,揉着酸酸的脑袋,睁大眼睛,觉得外边灰蒙蒙的天气都赏心悦目。三黑端了一碗黑色药汤进来:“醒了?今天别吃馒头了,喝汤。” 商辰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太难吃了。” 三黑鄙夷地说:“你懂什么,别以为馒头就” 三黑的话说了半截子就咽下去了,商辰闪过一念狐疑,不过被三黑的妆扮给吸引过去了。三黑今天打扮得特别奇怪,梳着高髻,插着一支兽头簪,身着一袭紫金大叶的长袍,腰上别着一个方形的兽头佩。 他长得黑,这么金光灿灿的一身打扮,跟庙里执宝器的金刚一样。唯独手里举着一个红色的鸡毛掸子,看上去很滑稽。 商辰问他这是要去哪儿,三黑说:“我要领你去、云山的冥殿祭祖。” 祭祖?祭什么祖? 三黑又说:“我可是来半年后才被领进去的。” 言下之意是自己很幸运吗?师父特别恩典的吗?商辰对那个从未露面的师父产生了好感,忘记了去想祭祖的事。冥殿?应该是百里界的祖宗吧,还是祖传宝藏之地? 万木凋零,山路明净,云山上的矮青松全部泛出黝黑,商辰说:“三黑,咱们可以摘些松子回去孝敬师父。” 三黑随口答道:“百里界所有的东西你都别吃。” 商辰一怔。 没来得及细问,两人走到一个山洞前,三黑举起鸡毛掸子煞有介事地说,这里就是冥殿了。商辰差点没跌倒,这也叫殿吗?这不就是一个黑乎乎的山洞吗?难道里面会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钻进去之后,商辰拍着胸口稍微安慰了一点儿,果然别有小天地。 当然这天地也是很简陋的了,称之为殿真是太高抬了。那就是五小间阁楼呈梅花型布局簇拥着一眼泉,泉中有个高大的龙形石雕往外汩汩吐水。而商辰和三黑就站在这石雕的头上,俯瞰这五间阁楼。每间阁楼有两个正厅大,都是小两层。 虽不壮观,倒也玲珑。 三黑指着五间阁楼依次说:“一离阁、三篡阁、五恶阁、七叛阁、九觞阁。除了九觞,其他的你随便进。” 随便进?怎么进?商辰低头,自己踩的是石雕,石雕周围是圆池,池子虽不大,但从这里跳肯定的跳不出的。而池水是深绿色的,一看深不可测,仔细一看,水还冒泡冒气,晕到身上烦热——这是开水吧?跳下去就煮熟了! 三黑咳了两下,大声说:“各位先祖先宗,弟子墨玄和商辰拜见,烦请宝殿一开。” 在三黑喊完之后池水咕咚得更厉害了,水花瞬间高了三丈直往上窜,几乎打湿商辰的草鞋。商辰心想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不同意更好,别人家的祖宗自己不见也罢。 三黑抓耳挠腮:“怎么回事啊?” “要不回吧?” 忽然哗的巨响,池水全部沸腾了,全部窜起了几丈高骇浪,把二人围得严严实实,灼热的热气涌了过来。三黑吓一大跳:“娘的,这是怎么回事?上次我拜祖的时候很平静啊!” 谁家祖宗还不知道呢?商辰急忙拽住了三黑的手:“赶紧回吧。” “浪不停,回不去。” 热浪一开始还只上下沸腾,后来斜着就狠狠打过来,这是要被活活煮熟啊,商辰和三黑手忙脚乱爬到从龙脑袋爬下去,顺着龙须跳到龙口,龙口含着一颗比半人高的圆石珠,两人围着石珠跳大神,躲避沸腾的浪的袭击。 商辰不淡定了:“你不是在学画符吗,画个止汤符看看有没有用啊!” “我学的是唤魂的符,要不把祖宗招出来?” 想换一种死法你就直说!热浪虽猛打不进龙口里,可热气却越来越重了,商辰汗出如雨:“三黑,你上次是怎么进去的啊?” “师父只说了那一句,水就行了,今天他说你会了就不用他来了。” 你是师父带进来的,轮到我,就是成了你这个二把刀,一蟹不如一蟹,一次不如一次庄重,难怪祖宗要暴怒呢,就这么下去迟早被蒸干。再说,我会什么啊?商辰蓦然想起什么:“三黑,那个棺材符是唤魔的还是镇魔的啊?” 刚说完,热浪哗啦一声就冲着两人拍过来了,三黑大呸三声:“呸呸呸!什么镇魔啊!” 商辰拔下三黑的兽头簪:“借用一下。” 诶诶诶!来不及阻挡的三黑一下子披头散发,眼睁睁看看商辰拿着兽头簪在空中画出了棺材魔符。商辰运簪如飞画得很快,三黑嚷嚷着说:“商辰别胡来啊。” 狭长的棺材符画完,热浪更凶猛了。 商辰一拍脑袋,在最中心画了一个不圆的圈,啪的一声巨响,沸腾的水瞬间跌回了池子里,氤氲的热气也消遁了。心有余悸的两人探头一看,池子里的水竟然一点儿都没了,露出了玄色石头砌成的台阶,扑向了池边,也映照出两人的镜像。 三黑拍着手惊喜地说:“哎呀,神了,咱们下去吧!” 二人顺着龙须哧溜溜地往下滑,跳入池底子,然后再顺着台阶走到了‘一离阁’。这个木阁楼外边看着是两层,里边是一通到顶的,华丽的藻井呈墨蓝和墨绿色,绘的是极诡谲纹路,似龙非龙,似兽非兽。 二人站在阁楼中央,仰着脖子。 三黑神色肃峻,拿着鸡毛掸子冲着东向的木壁挥了一挥:“那一百位先祖都是几万年前很出名的,那二十五位先宗是几千年很出名的,那些都太远我就不多说了。” 木壁上除了菱花窗什么也没有啊,商辰惊了。 “总之祖上很辉煌,势不可挡,不过以咱们的功力都是看不到的。”三黑一言以概之。 看不见你说个毛!商辰忍住抽他的心,目光跟着三黑的鸡毛掸子走,当然再睁眼也是看不见的,只有一道道裂开的木纹细缝,像掌纹一样错综复杂,昭示着——这木阁楼再不修,就得倒了。 商辰说:“辉煌我都知道了,怎么落成现在这样的?” 三黑一拧鼻子,冲着南边的木壁挥了一挥:“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敌人太强了。最近一千年先宗都很消沉,就只有三位师尊:名字就不说了,记得逢年过节烧香。” 烧香?连香炉都没有啊! 商辰心想这子孙都够省事的。 三篡阁里画满了各种各样的符和咒;五恶阁里里摆着宗祖的记事列传;七叛阁里堆满了“神器”——三黑说是神器,但商辰看到的是一堆灰下的一堆锈了的铁器。走马观花看完这四个阁楼,最后一个是九觞阁,三黑说不能进,也进不去。 商辰终于忍不住:“你为什么扛个鸡毛掸子,对祖宗不敬啊。” 三黑哈哈大笑:“这是透骨凤头顶上最坚硬又最柔软的翎羽所制,透骨凤已经失踪一万年了。” 所以,这么稀贵的东西是祖上留下来的对着虚空扫灰的玩意儿?偌大的家业是怎么败得只剩下土屋三间的?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不知不觉天色又黯,爬出山洞,商辰仰望天际:“是不是到了冬天,天特别容易暗?还有,我打来了就没见过太阳啊!” 商辰顺手兜了一布裳松子回去,三黑不屑一顾:“省省吧,师父不会要的。” 在商辰的脑海里,师父就是端坐在梨花椅、胸前飘着三络白色胡须的那种样子,慈眉善目也好,满脸峻刻也好,总之就是老头子。在自己疼得满地打滚的时候,覆在上头的手肯定是师父的——给他弄些松子泡茶,也是报答。 回到屋子,商辰将松子一颗一颗敲开,松子果大,松子儿小,敲开就一点点。这么点儿也不够啊,他决定以后再去采一点儿。 不提商辰稀里糊涂拜祖的事,只说种弥宝粟。 被画成棺材符的地界实在太大了,光把地全部开垦出来都能把商辰累死,更别说全播上弥宝粟。棺材符里也有许多分割,划出一块块地,大小不一,有些特别狭长,有些很方正。商辰择了挨近池塘边的四块地,辛辛苦苦全部挖松,弄成整齐的一畦一畦。 百里界的土看上去很坚硬,但挖起来很松软,黑色的土很肥沃。 商辰按照隔一掌的距离挨个刨坑,把种子播下去,浇水,心满意足等它们长出来。 却说晚上,商辰睡得很不安分,梦见棺材符下不停地鼓着泡,有什么蠢蠢欲动要冒出来。醒来时这梦历历在目,商辰心惊肉跳,冲到田边一看,种子竟然全冒芽了,可芽是怒红色的。商辰觉得不对劲,挖了一颗捧过去问三黑是什么粮食。 “弥宝粟,种吧,种成咱们就有粮食吃了。”三黑心不在焉地回答,他还在画那个据说特别难的符,画坏的符纸扔了一屋子。 商辰也没见过弥宝粟什么样子,将信将疑,想把这颗弥宝粟芽种回原地。 想不到回地里一看,商辰又惊了。 最大的那块地上,弥宝粟芽蔫了一大片——这可从来没见过啊,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商辰冲回去想找三黑,想不到三黑大门已紧闭,贴着“肃静”两字。商辰想找师父,却见院子门上也贴着两字:“勿入”。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误入魔门(三)
  •   〇〇五 商辰心很不甘,又不能硬闯。 这可是费了半个月弄好的地播下的种子啊!商辰拿着锄头立在天中央,商辰双目喷火,盯着盯着,又一颗弥宝粟芽蔫下去了。就这样,一颗一颗在他的眼前蔫下去,像有意挑衅一样。商辰盯着蔫了的弥宝粟,越看越奇妙,骤然发现竟然是隔几个死一颗的,隔的颗数各不相同。 商辰挨个地数着,默记在心,数着想着,慢慢发现了玄机:一则有二,二则有四,四则有八商辰飞快地数着,追上了最后蔫掉的那颗弥宝粟,按那序位数下去,轮到的下一颗,还是生机勃勃的红色——不对,颜色正在枯。商辰果断地举起锄头,照着那颗弥宝粟狠狠地拍了下去。 只听见滋的一声尖叫声,响彻夜际。 商辰心惊肉跳,却没有再什么异常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弥宝粟蔫掉了。 商辰把蔫掉的苗拔掉,换成新的种子播下。这一折腾就到了晚上,白天没有太阳,晚上的月倒还明亮,商辰挨个浇上水,他乐在其中。 不知不觉,月行至中央。 商辰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见弥宝粟争先恐后地往上长,有的一下子抽了一掌高,最不济的也有小指高,锯形叶子,片片怒指上天。 这不是做梦吧,商辰两眼迷离。 就在以为是在做梦,却听见凄凄切切的抽泣声。商辰循声找过去,见刚才拍的那颗弥宝粟下,趴着一个圆乎乎的肉团子,看上去像出生不久的小狗,肉嘟嘟的,三条腿撑地,眼睛特别大,满眼的眼泪。这玩意儿也不可怕,商辰低头喂了一声,哭得正欢的肉团子一抬头,吓住了,背上蓦然伸出两只青色的翅膀要飞,扑棱了两下子又掉下了,哭得更厉害了,滋滋地响。 原来它的翅膀被商辰拍断了,不能再飞了,难怪会留在这里。 商辰捏起它的肉脖子:“谁让你吃我的弥宝粟?” 肉团子抽泣说:“好饿!” 肉团子说它叫泷兽,最爱吃弥宝粟的果实,因为已经几百年没有吃过东西了,所以这次一见苗也忍不住扑上去啃。这家伙都长几百年了啊,还这么一点儿大,商辰心生怜悯说:“等弥宝粟熟了就给你吃。” 泷兽摇头:“它们熟不了的,不如现在就给我吧!” 想得美!商辰郁闷地问为什么熟不了。泷兽有模有样地回答说弥宝粟有三难:一难是无水,池塘隔三十三天枯竭一次,无水的弥宝粟会死。二难是恶风,百里界每三十三天会有一次恶风,弥宝粟会被摧折。三难是金难,成熟的弥宝粟必须一夜之间拔下来,但不能碰铁质,人只有两只手,哪里抢得过来。 商辰把泷兽往锄头上一搁,带回了房子里,递给它白馒头。想不到泷兽瞅了一眼,泪汪汪地说:“我不吃土!” 这是馒头啊! 泷兽鄙夷地看着商辰:“明明就是路边的土捏的,百里界没有能吃的东西!” 被泷兽一语道破的馒头就变了颜色,由白到黑而后成了一个土疙瘩。原来自己一直吃的是土啊!难怪三黑不吃啊!商辰捏着喉咙,想吐都吐不出来,只能自我安慰说有些土是能吃的。 泷兽垂着翅膀,还抽抽搭搭。谁比谁饱啊,商辰也饥肠辘辘,不停地听泷兽说饿,他就更饿了:“除了弥宝粟苗你还吃啥?你的翅膀怎么能好?” “要长九九八十一天。”泷兽眼睛忽然一亮,“以前的无疾魔君用过速愈咒,你会吗?” “不会,忍着吧。” 无疾魔君?魔君?应该就是三黑口中的修真人吧?后半夜,商辰觉着有什么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拱,肉嘟嘟的,滑腻腻的,他的手覆上去,压住了不停拱的泷兽。那泷兽知趣,贴着商辰的胸膛不动了:“你要是帮我治好了,我就再不偷吃。” 商辰带着泷兽去见三黑。 三黑惊讶地说:“这玩意是你逮的吗?能吃不?” 你也饿了?无语的商辰托起泷兽:“这家伙要饿死了,吃我的弥宝粟,你看有什么法子治啊!还有,馒头都是土捏的,你就这么坑我啊!” 三黑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这不是普通的土,这是算了,我的干粮分你一半。” 三黑大方地拿出半框子黑色的饼子,商辰把饼子看了又看,质疑看三黑,三黑顿时拍着胸膛说是货真价实的干饼子,难吃是难吃能顶饱,他天天吃的就是这个。想来同样的招数不会来第二次,商辰收下了。 泷兽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一撇嘴,三黑笑笑地捏起泷兽的脖子:“泷兽?假的吧?记得泷兽明明是很凶猛的样子啊!这家伙挺有趣的,书上说常年相伴可以益气灵力大增——不过炖了吃会来得更快啊!” 泷兽脑袋一缩怒目圆睁:“我不能吃!吃了七窍流血!” 这两货天生相克,商辰问三黑会不会什么速愈咒,把这泷兽的翅膀治好。三黑很流利地说:“三篡阁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你去扒拉一下。对了,从今天开始我跟师父要修炼,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千万别进师父那个院子,切记切记!” 看来,是指望不上三黑了。 泷兽受伤了,偏偏喜欢腻着商辰,说商辰的血暖伤痛能少一点儿。赶吧,怕它再偷吃,不赶吧,这就没法干活了。瞧着泷兽那惨样,商辰心想那就去三篡阁里找一找,不然这家伙哼哼唧唧很烦人。 一回生二回熟,再去冥殿就熟络了。 这次的水连泡都没冒就下去了,商辰抱着泷兽进了三篡阁。三篡阁不大,里边隔了好几间,乱糟糟的,符啊咒啊真义啊经书啊乱飞。商辰就跟水滴入海一样,全然不知从哪里开始。泷兽支着小短腿,苦着脸说:“无疾魔君带我来过这里,可我记不得路。” 这个阁楼就这么点儿大,还需要记路吗? 如同被侮辱了一般泷兽大眨着眼辩解:“怎么不需要?九十九横线,九十九条纵线,横纵交接的一方就是一种境界,你能记住吗?” 记不住!但有这么复杂的构造,百里界的先宗们应该不是靠死记硬背吧? 至少得有个口诀什么的? 这么想着,就见眼前浅浅地浮出一些字,商辰凝神看过去:只见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兆这样的字样上下浮动,字与字游走变幻。商辰讶异地看着这些数字不断地变幻着,他慢慢地领悟到,这些看似无序的数字其实往复的、有序的。 不是天干,不是地支,而是另一种崭新的变化交互。 天也无极,地也无极,数也无极,这种无极的新理数庞大而玄幻,容纳天地万物,由圆形变成了圆塔形,又由圆塔形纵深,进入了一个玄色的幽深的境界——这一切,像排山倒海一样涌过来,深深地刺激着从来没有见过的商辰。他忘记了自己为何而来,他只是看着,本能地记着,往复到第三遍时,数字慢慢消淡下去,消淡的数字融成“魔极”两个字后彻底消失了。 眼前恢复了凌乱的符咒满阁的景象,商辰抚摸了一下泷兽:“魔极?我们本不该来这种地方啊。” 泷兽骤然睁大眼,滋滋两声严重抗议他的见死不救。 在九十九横线和九十九条纵线之间,商辰尝试着走过去,查看,研究,将一张张符、咒、真义、奥义拿下来,渐渐地找到了他们在纵横之间的规律。自己要找的是“疾”,疾在少凶之地,商辰抱着泷兽走了过去。 一股妖异的风席卷而来,符咒纷纷掀起。 速愈咒,竟然出奇的简单呢,商辰摸着泷兽的小翅膀,慢慢地念着。泷兽唔了一声,趴在他手臂上,一双圆圆的眸子凝望商辰。念了一遍,没有什么反应,商辰反复地念了九遍,泷兽哗的一声展开翅膀飞到了半空。 泷兽的翅膀是五色的,流光溢彩。 泷兽飞了两圈,收了翅膀,停在了商辰的肩上,华丽的羽毛蹭了蹭商辰的脸,商辰把它拿下来放在地上。泷兽唔了一声,又趴在了商辰的脚背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商辰的脚趾,温温的暖暖的,商辰忍不住微笑。 商辰将速愈咒还归原地,无视其它试图被掀起符咒,想离开。 泷兽低低地说:“天黑了,明早才能出去。” 阁楼门已经紧闭上了。就在商辰领悟魔极时,时间已经悄然走到了晚上。 既来之则安之,商辰闭上眼,坐在伸出去的窗台上,一脚曲起踏着窗台,一脚垂下,头靠着菱花窗,乌色的长发垂下。明澈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两瓣嘴唇微微弯起,温温润润。 泷兽歪头看了一会儿,奶声奶气地说:“我冷了!抱我我就不吃你的弥宝粟!” 冷了你不会飞啊?这种奶气的声音让人真是硬不下心,商辰一把将泷兽捞过来,放在胯骨上——这种坐姿,曲起的腿和身体形成了完美的保护。可惜泷兽不懂得安静,展开翅膀调皮搔着商辰的腹部,商辰摁住它的肩膀,抚摸了两下:“越来越像修仙了啊!” “你不喜欢修仙吗?” 商辰摇头:“生总是有尽头的,把有限的生命付诸于无聊的修仙,然后在殚精竭虑或渡劫或宗派争夺中死去,还不如真真实实地活一辈子。长生是一场梦,梦都是会醒的。” “这样的话只有垂垂老矣的老头子才会说。” 商辰笑了,这一笑显出少年的天真:“这是娘亲经常说的话,要我谨记在心。等整个百里界都种上弥宝粟,我给你挖一个大地窖,想吃多少吃多少。” 装满弥宝粟的大地窖啊,泷兽忽然认真地说:“池塘没有水是因为青鬃兽那天醒来干渴难耐,把水一口气吃干了;恶风来临,是百里界的北口又被玉雪驹撞开了,那时它的魔力最强大;你要是把他们制服了,才能收获弥宝粟。” 果然,还是像修仙。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封印·土(一)
  •   〇〇六 百里界的夜总是来得特别快,也特别长。 商辰靠着菱花窗睡着了,符咒们也悄然停止了喧嚣。月华徐行,渡在泷兽的身上,泷兽悄然跳出商辰的掌心,对着明月舒展了一下翅膀,羽毛光芒映着月华流转,身形悄然变化。 次日醒来,商辰展了展腰,发现泷兽不知去向。 魔化万端,岂止一数,魔极之数在脑海闪过。商辰默默计算,在纵横之间寻觅着,走至兽之数中,无数的符咒陡然兴盛。商辰立于中央,看它们一个个翻过,还没有到泷兽,却听见哐的一声如铁链落下一般,两张符咒砸在商辰脚边。 青鬃兽,善忘。 玉雪驹,念仇。 这也是符咒吗?一个善忘一个念仇,这还是兽吗? 商辰继续看过去,见一片羽毛上写着:泷兽,见悦化悦。见悦化悦,意思是见了喜欢的东西,就会变成喜欢的东西吗?它那么喜欢偷吃为什么没有幻化成弥宝粟的样子呢? 背后似有光芒,商辰疑惑转身,愣住了。 只见前方立着一个极俊极俊的男子,十八岁模样,水色的长发飘散到腰际。男子外边一笼白色的轻纱从头披到脚,里边一袭浅绿的长衫。长衫的领口大大地开着,锁骨和胸膛全部袒.露,直到腰际才被松松的腰带结了一下,长长的腿全部露了出来,皓白的双脚赤着,踩在地上,脚趾俏皮地翘了翘。 他是百里界的先祖先宗吗?商辰瞠目结舌。 男子开口了:“喜欢吗?我可以变幻世间所有颜色,我还有人间的名字:泷焕。” 泷焕?泷兽?这是光饿就饿了几百年的神兽,不知道长了几千年,商辰费了很大劲才克制住大喊妖怪的冲动:“很好。” 泷焕得意地说:“这是第一次幻化为人。” 不错,第一次幻化就是美男子,下次就得化成妖精了。 幻化为人的泷焕自傲地和商辰并肩走着。轻风一吹,那白纱就送到了商辰脚下,商辰一不小心就踩上去。如此这般踩了好几次,还差点把得意洋洋的泷焕绊倒。如此景象,实在是有点儿滑稽,商辰尴尬地说:“把白纱收了吧。” 泷焕立刻瞪圆了眼睛:“你不喜欢吗?这是从画册里最好看的!” “你这样不好走路,容易脏,像我这样简单一点。” 泷焕一扁嘴:“你还是不喜欢。” 泷焕这家伙果然是小兽一只,修了千年也没有人的察言观色,光是这么大排场不实用啊,商辰眼珠一转,桃花眼一弯:“画册里都有哪些好看的,你不是会变吗?” 泷焕果然喜上眉梢,立刻一转身又来了一套更华丽的长袍;再转,是一套红色的喜服还带着头冠;转,再转,再转终于有一套浅绿木笔花的长衫,露出深褐色的靴子,腰间一柄短剑,看上去雅致但又很利落。 商辰满意地点头:“这个好看,我最喜欢。” 泷焕疑惑地瞅了他一眼,也笑了:“嗯,你真的喜欢,我知道——你不能骗我,我能看清人心的!” 真的假的啊,恐怕是只能分辨出喜欢和不喜欢这种简单的人心来吧?商辰小心地把心思掩藏,而泷焕还是那么骄傲的样子。 弥宝粟很快就长得齐腰高了,红通通的一片,长势喜人。 商辰辛勤浇水,但泷焕却站在圆塘边,说青鬃兽过不了干渴的日子马上就到了,现在浇也白浇,除非商辰有足够强大的法力把大河里的水引过来浇弥宝粟——可是,学速愈咒还凑合,引水的法力怎么可能,商辰心情一下子不好了。 因为都是妖物,泷焕讲述起了青鬃兽。 青鬃兽族有一个特性,一只死了,它的后代才能诞生。这只青鬃兽住在池塘最底下的地宫里,活了两万年,在青鬃兽的年龄也是很长寿的,但它就是没死。青鬃兽每隔三十三天就会把池塘的水喝干,引得远近的生灵怨声载道,但是因为它很强大,所以没有妖物敢跟他作对。泷焕自信地提议,也许可以去说服青鬃兽改喝别的地方的水。 看来不是一只弑杀的青鬃兽。 可是怎么到达地宫呢,难道又要去学什么符咒吗——混蛋,自己不是来修仙的啊! 泷焕笑得春风得意:“你可以坐在我的翅膀上啊,闭着眼睛,一会会儿就到,哼,不相信吗?我是怕把你吓到才变得那么小的。” 呼的一声,绿云笼罩,变得很庞大的泷焕在半空旋转了一大圈从云中钻了出来,还骄傲地拍了拍翅膀。庞大的泷焕更像是一只大鹏,商辰紧紧地抱住了一只翅膀,双目闭上了,听见风声呼呼的。明明说一会会,却感觉飞了好久一样。 商辰忍不住揪了揪翅膀:“不是很快就到了吗?” 泷焕嘀咕一声:“想多玩一会儿。” 哗的一声,泷焕落地,变回了人的模样。商辰环视了这个所谓的地宫,更像是坐落在百里界的某座山的——不是说住在池塘的最底下吗?泷焕很自信地说:“对啊!但也是池塘的最底下啊!别怕,青鬃兽不吃人的,它什么都不吃,光喝水!” 虽然狐疑,商辰胆子也算大,跟泷焕进去了。 地宫,当然很多妖物,商辰倒吸着凉气,努力无视着这些长得奇奇怪怪的妖物,心却遏制不住狂跳。泷焕像知晓他的心事一样,拽住了他的手。地宫里头出奇的华丽,建筑着人间的阁楼,地上铺的是白玉,墙上贴的是翠玉。 横平竖直的路,商辰走着走着,就觉得很玄妙。 青鬃兽盘踞在正殿之上,在商辰看不清它长什么样子,因为太大了,只能看到青色的爪子抓在地上,那爪子都比一个人高,像结实的桥。果然是神兽,听了商辰的来意,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了:“我有一个秘密,但我忘了。” 商辰差点噎住。 秘密,说明没有人知道;忘了,那就等于没有存在过了。 青鬃兽说:“你们人是最聪明的,也是最狡猾的,你要是能帮我找回这个秘密,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青鬃兽,善忘。 这是符咒上说的,那它会不会把现在这个承诺忘了呢?商辰刚一说,青鬃兽就哈哈大笑,爪子一动,一张似纸的东西落在商辰脚边,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契约。 青鬃兽又说:“人类说我们善忘,是谬误,我记得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但是,也有道理,我们总会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以前觉得忘了就忘了,可近几千年越来越不甘心,觉得只有想起才能死而无憾。只要你帮我找回,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要怎么找呢?商辰揉着脖子说:“你变成.人吧,我得你交流才能猜到!” 一阵青色云雾之后,华丽的座椅上坐着一个三十余岁的身形魁梧的男子,以人的眼光,他绝对可以称得上霸气十足,有气拔山兮的豪迈。唯独目光有着莫名的阴霾,可能是他太想找回那个秘密了。 商辰讶然,他原以为会出现一个老态龙钟的人呢。 叫对方青鬃兽绝对是不太合适的,青鬃神兽?青鬃大圣?商辰试探地问它的名号。 青鬃兽说:“人就是规矩多,几千年没见过人了,你可以叫我宗卿。” 说完后,青鬃兽自己都惊讶了,轻轻念了两声宗卿。 像从压箱底里拿出的许久前的珍藏一样。 宗卿?这个名字无论是听上去还是写出来都不像他的外表那么霸气,文绉绉的一听就是人取出的名字呢。商辰微一沉思:“这个名字是谁帮你取的呢?是父母吗?还是你自己?” 青鬃兽猛然一顿:“不是父母,也不是我自己。” 它想不起来。 商辰想,青鬃兽忘记的最重要的秘密,而这个名字也许已经触及到了秘密的边缘——记忆只是封存了,但是就像看不见花,闻见花香也会有所触及一样,一定有什么令它还很流连,令它在秘密的周围徘徊。 商辰跟青鬃兽聊起了人间,聊它游历过的人间之事,无所不聊,而青鬃兽也很健谈,他说他喝过人间最好的酒,赏过人间最好的花。 商辰终于切入想的问:“你为什么要喝那口圆镜塘的水,而且是三十三天喝一次?” 青鬃兽说:“因为我一直在喝啊。” “一天喝一次啊,不要一次全部喝干了。” “不行,圆镜塘的水很苦,每次喝完都会很悲伤,一天喝一次受不了。” “既然苦为什么还要喝呢?” “因为会想念,就是那种苦苦的味道,喝了很满足,不喝就会五爪挠心。”青鬃兽的目光深远,“这跟秘密没有关系,很久以来就是这样了,你不要试图说服我放弃圆镜塘的水!” 沉吟良久,商辰问:“谁帮你建筑的这个神兽地宫?”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封印·土(二)
  •   〇〇七 沉吟良久,商辰问:“谁帮你建筑的这个神兽地宫?” 走进来的那种微妙的玄妙,在提及圆镜塘时,豁然开朗,那是按照魔极来筑就的路,青鬃兽毕竟是神兽,为什么要按照人间的玄法来修筑呢?果然,青鬃兽沉默了很久,回答:“我不知道,也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 商辰说:“我知道你秘密的一部分了。” 青鬃兽骤然大睁眼睛:“你说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你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你的秘密跟这个人有关。你会不会做梦,会不会出现总是重复的幻觉。” 青鬃兽又想了许久,回答:“是很重要的人吗?我独自一人坐在这个位置上时会有一个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响起,那个声音说:我不再需要你了。一开始出现时,我会惊出一身冷汗,但现在我已经习惯,有一种莫名的伤心。不过,那不是用人的语言,而是青鬃兽的语言说的。” 青鬃兽的情绪低沉起来,商辰悄悄地跟泷焕说:“我们下次来吧。” 告辞青鬃兽,离开了地宫,泷焕好奇地问商辰猜到什么了,商辰抱住他的翅膀不肯说。磨了几句,泷焕恼了,翅膀陡然一抖,全身倒了过来,那翅膀丝滑无比,商辰没留神手一松,全身掉了下来。 泷焕连忙俯冲下来,将他稳稳接在背上。 此时,距离地面也就一丈远,想到刚才差点摔个稀巴烂,商辰一头的冷汗,忍不住后怕。落地之后,泷焕变成绿衣的样子,像知错一样束手站在他旁边,小声地说:“我错了,我就是想知道你猜到了什么啊。” 商辰不理他,他就拽住商辰的手不放,黏在商辰脚后跟不停地说错了。 这么大一个男子,却这么孩子气,商辰扛不住了,说:“它的宫殿是人帮忙修筑;名字是人取的;它在人间所做过的那些事通常都不是一个人去的;它说最喜欢喝人间的花酒,又说下棋最没有意思——所有的描述都有另一个人的痕迹,只是那个人在记忆里消失了而已。” 泷焕眼睛一亮,点头说:“啊,是不是,假如你在我的记忆里消失了。那么记忆,就变成了我一个人跑去找青鬃兽,青鬃兽一直在说话,而我一直在沉默,但我的心情很愉悦——即使记不住你,我也会记得我的心情。” 商辰笑了:“大抵如此,它流连圆镜塘的水,说明这个人可能是百里界的。百里界谁活得最长久啊,你去问一问,说不定有结果呢。” 泷焕的脸垮下来:“就我活得长啊,我生下来它就现在这样了。” 不会吧?再想想,努力想想! 不知道的事怎么问也问不出来的,何况泷焕还是一个一逼就装死的家伙。商辰只能跑去找三黑,发现三黑没在,而师父的院子还是挂着“勿入”的牌子,他们既然在修炼,还是不能打扰的好。商辰流连了一下,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心情。 对于这个师父,商辰只能记住那掌心的温度。 他曾怀疑到底有没有师父的存在,那一次之后他深信不疑。他想跟师父道一声谢,也想像三黑那样随时都能跑进他的院子,跟他很近地说话。可惜,师父连自己的拜师过程都省了,更别说见面,到底,还是没有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徒弟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介怀的,反正不是来拜师的。 商辰带着泷焕这个拖油瓶又去了冥殿。 能驯服青鬃兽,绝对不是一般的人。五恶阁里,依然是四处乱飞的写满密密麻麻字的纸张,一一翻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曾经创造辉煌的先宗们的经历,实在太多了。 泷焕却很轻易地说:“你可以找青鬃兽啊,无疾魔君可不是一页一页翻的。” 在浩渺的故纸堆里寻找青鬃兽吗?只能通过唤咒了,于是商辰在不经意间又学会了唤咒、寻咒、用意念操控着这些相关的故书卷。可是,让商辰失望的是,青鬃兽的一切都被抹掉了,连一片纸也没有。商辰更确定,有个法力高强的人在背后操纵着。 我不再需要你了——青鬃兽其实是被抛弃了。 只是,如果是抛弃的话,为什么这个人会刻意地抹去青鬃兽的痕迹呢,好像知道青鬃兽会来寻找一样。商辰正凝思苦想呢,泷焕又腻了过来,伤感地说:“人终究是人,怎么能活得过我们妖物呢,无疾魔君也是人啊。” 商辰好奇:“你跟他很熟吗?” 泷焕还小的时候,无疾魔君是百里界寥寥无几的人类之一,常给泷焕好吃的,也给泷焕治伤,还带着泷焕到这个冥殿里来玩耍。不过这种日子很短,泷焕就回洞里修炼了。虽然无疾魔君自号魔君,却是不折不扣的一个人呢。 商辰被触动了,继续找下去。 青鬃兽跑到人间喝花酒是它五千岁到一万岁的时候,那个人至少也活了几千年——是个修仙的人吧。 百里界有一点特别不好的地方,越往前,越辉煌,东西越多,完全没有头绪。不像近来五千年,几乎没有什么特别惊天动地的人出现,查起来很快。 一万五千年前事多,商辰看得脖子疼,看着看着忽然凝神,把呼呼大睡的泷焕摇醒:“玉雪驹?玉雪驹在一万年前出生了啊!” 玉雪驹,就是那只会吹恶风吹倒弥宝粟的神兽! 那么,问玉雪驹不就知道了吗? 它虽然比青鬃兽年幼一半,但如果那个人那时还活着,说不定玉雪驹见过呢——能御住神兽的人,走哪里都会让人瞩目的。没想到泷焕一听就嘀咕着说:“不行不行,我跟那个老家伙有仇!” 玉雪驹的特征就是:记仇。 一旦得罪它,必然会遭到它的报复,而且它一定要报复得满意了才会离开。 泷焕年幼时被玉雪驹的恶风吹得差点摔死,无知者无畏,泷焕稍微有点儿妖力时就跟玉雪驹叫板,玉雪驹就把它记住了,每次见面都要狠狠地吹恶风,有一次差点让泷焕妖力全失。不过,泷焕叉腰,一派不以为然的样子:“山水轮流转,我已经成年了,而它老迈,肯定我赢!” “为什么不去?” “因为它不堂堂正正地比试,特别阴险,我不要跟它再打交道!” 可是,等解决三十三天一次的恶风不还得跟它打交道吗,不如这一次去顺带混个脸熟呢。 商辰娴熟地爬上大翅膀,抚摸着内里的柔软绒毛,安抚着不情不愿的泷焕,泷焕被摸得很愉悦,懒懒地回头说:“你是第一个坐我翅膀的人啊!” 商辰暗笑,能不是第一个吗?百里界越来越不行,近五千年都没什么人。看看现在就知道了,一个从来不露面的师父,一个总是在画不成功符的三黑师弟,就剩自己一个人——泷焕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玉雪驹住在百里界最北的玉雪山上,没有宫殿,它往山上一盘,腾云驾雾,说是驹,不如说是四脚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泷焕放低姿态说明来意。 玉雪驹长叹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商辰说:“你是百里界的人啊?上次为弥宝粟的事找上门来的人,还是三千年前呢,老夫着实过得有些寂寞——你们人,最讲规矩,见了老夫怎么没有规矩呢?” 规矩?商辰一惊,他两手空空来了。 身上只有一颗玉火枣,他毫不犹豫地摘下来递过去。玉雪驹用脚勾过去,摇了摇头:“唉!太寒酸了,一次比一次寒酸,百里界果真是没落了。青鬃兽,打老夫认识它的时候,就没有见人在它旁边啊。”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商辰的意料。 泷焕先出声:“你再好好想一想,一定有一个人在它身边的。” 玉雪驹怒目泷焕:“小子,你以为老夫老糊涂了吗?老夫的记性第一好,说没有就没有,老夫还记得你光屁.股坐在泷山里头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果然,真的什么都记得! 千万不能得罪它! 商辰果断地插过去,问道:“那个时候青鬃兽也是三十三天喝一次圆镜塘的水吗?” “不,那个时候它正年轻,天天都要绕着银羽楼飞几圈——唉,你们都不知道银羽楼了吧,是九十九个宫殿里最宏伟的一幢,就是圆镜塘边的大片荒地——现在已经化成了灰烬。时间,残忍如斯。” 等它感慨完,商辰问出关键一句:“青鬃兽去那里干什么?” 玉雪驹露出茫然的神色。 商辰想,玉雪驹虽然记仇,但恐怕也忘记了那个人的存在。所以,那个人是有意地抹掉了自己与青鬃兽的一切吗?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商辰又问:“你知不知道谁会叫青鬃兽,宗卿?” 玉雪驹一怔,作为一只活了上万年的神兽它有着人一样的智慧,他喃喃地说:“宗卿?我记得!可是到底是谁这么叫它呢?让我再想一想!”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封印·土(三)
  •   〇〇八 说完后玉雪驹神隐入云。 好半天,没有任何动静,商辰没有法力,看不到玉雪驹上哪里去了。等了一会儿,泷焕怒骂道:“哼!我就说别来嘛!把你的宝贝骗走它就跑了!哼!那个老家伙!为老不尊!不要脸!” 空中传来玉雪驹的怒吼:“咳!你小子找死!” 商辰连忙把泷焕摁住:“神尊不要见怪,您是不是知道那人是谁了?” 玉雪驹遥遥地说:“老夫倒是想起了,年幼时报过的一个仇,那是唯一一个没有成功的仇,可是老夫忘记了对方是谁。” 商辰无语,怎么都健忘了,活得太长就是这样啊。 玉雪驹的声音飘在上空:“老了,老了,还真的忘记了一些东西,光记得当时愤愤不平,偏偏年幼,打又打不过,就给百里界里的一个人下了相思毒——但是据老夫的记忆,竟然没成功。你要是查清那个人是谁,老夫倒是能考虑考虑别吹你那弥宝粟。” 查清了又怎样,早死透了,难不成挖起来鞭尸啊? 一个还没解决呢另一个又来了,商辰带着沉甸甸的任务回到了屋子,两眼发愣地啃着黑色干粮,泷焕挨过来,把饼子夺过去,嫌恶地说:“你怎么又吃这种东西啊?” 你是妖物,我是人,不吃会死。 泷焕忍了又忍:“吃吧,以你的灵力还走不出百里界。我们好好地把这两个老家伙解决了,一起吃弥宝粟。” 商辰笑了,觉得这个黑饼子啃着更香了,但心中更加沉甸甸,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如果能有一个人给自己指点就好了。商辰不由得又走到了师父的院子前,停伫了良久,心中默念师父,念得越多,师父就像渐渐根植入心中一样。 叮当的一声脆响,院门口的“勿入”木牌落下。 商辰捡起牌子,只见木牌的背面画着一个线条很细的符,弯弯曲曲,很复杂。这莫非是师父给自己的提示,商辰一阵狂喜,手指画了好几次,深深地铭记在心。 第二天一大清早,商辰以雀跃的心情奔向了冥殿。 蠢蠢欲动的符咒们哗哗作响,每一张的背后都像有一股妖风在怂恿着、催促着,急不可耐地向商辰拼命招手。这些沉寂几百年的符咒是多么渴望有人将他们捡起。身处其间的商辰心中也涌现起了无限的渴望,莫名而欢喜。 商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指忽然一顿。 好像在无形中自己就被吸进来了,这样的境地与修仙有什么两样?可是,如果不做这些,怎么开垦这片稀奇古怪的荒地呢?既然弥宝粟有三难,把这三难解决了后就万事大吉了,可以该做什么做什么,那就再不要进来了。 在三篡阁的中央,商辰的手指艰难地举起,对着虚空,慢慢画了起来。 才起笔就狂风大起作,一下子几乎把商辰吹倒在地,泷焕眼疾手快将他抱住了:“这是什么魔符啊?你一画这玩意我浑身的骨头就发冷,一定是魔性很大的符咒,你还是找个简单的吧。要不然,法力不到会把你自己反噬的!” 魔符?这是师父给自己的提示! 不过商辰觉得自己的骨头缝也发冷,他将泷焕支到角落,再次运指,却发现手指停滞了,如冻住了,不能向第二笔划下去。岂有此理,怎么就是划不下去呢,商辰不信邪,重新开始,妖风又起。 一连三次,都卡在第二画。 整个阁楼充满了肃杀的寒风,木条地板不知不觉地结上了一层寒冰,而商辰冻得嘴唇发白。但他咬着牙,尝试着别的笔顺,浑然不知十个脚趾都黑了。 一个拥抱上来,泷焕的声音瑟瑟:“商辰,好冷,不要画了,我们走吧。” 商辰摇头,越是如此他越坚信是对的。 泷焕强忍入骨寒意,脱下了浅绿色长袍盖在商辰身上:“我是妖物,受不了这么强大的魔性,你穿上我的衣服,我在外边等你。” 一股暖意如暖羽涌了上来,商辰坐在阁楼中央,不再运指,而是闭目全神贯注,冥想昨天那个符咒,并将它印在魔极上,那弯弯曲曲的笔顺渐渐圆滑了,绕着圆形的魔极旋转,纵深入幽深玄境。玄境,幽冷,神秘,不可知的玄奥之境。 商辰举起手指,慢慢画了起来。 每划一笔都有妖风狂起,每划一笔都有着蚀骨的寒,每划一笔商辰的骨骼都有错开的耸动。但是,更坚硬的是玄奥的魔极,它护佑着商辰立中安定如山,冲破了所有阻碍进入指引之地。 冥念之中,指锋渐渐消淡,商辰运身为笔,迈着踉跄的步伐走成弯弯曲曲的符。黑暗越来越浓,在幽暗的地底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入我魔门,何故不拜魔祖魔宗? 魔门?魔祖魔宗? 自己明明不想修仙,怎么竟入了魔道,商辰骤然停下。背后的风推着,魔极引他向前,幽暗之地骤然响起鬼哭狼嚎的声音,但商辰忍着错骨的痛,不再向前。 离开!离开这个地方! 商辰回头,身后一道光明! 沉重的声音再度响起,千万的魂灵一同叹息:非我魔门弟子,回去吧! 是啊,自己并未入魔门,不是魔门弟子。可是,回去吗,回去还是要面对无解之谜,师父给的这一道符,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青鬃兽,神秘的先人,那遗失千年的记忆——生是执念,死是顽灵,如果至死都想不起最重要的事,不是最可怜的吗? 就算是法力高强的仙人,也不能将这样的痛苦加诸在其他生灵之上啊! 商辰心念一动,听见一声叹息,骤然落下。 铛—— 商辰睁开眼,幽暗全褪,一片明亮,三篡阁异常安静。商辰摊开手心:忘咒。 忘咒,一个小符咒,可令人忘记一些小事。这样一个小咒,能是封住强大的青鬃神兽的符咒吗?不,若是如此简单,青鬃兽自己都能冲破这个符咒找回遗失的记忆。商辰默念数声,掌心之咒渐渐消淡。 商辰走出三篡阁,发现白茫茫一片。 白雪皑皑,覆满冥殿,在水池边,俯卧着上身赤着的泷焕,浅绿色的长发散满一地。商辰心一痛,连忙奔上前将他扶起,触到那肌肤冰冷。商辰握住他的掌心,慌乱地念着速愈咒,在那冰凉的身体上画得速愈符。 温暖潜入冰冻血脉,泷焕睁开眼:“我的衣服,是不是很暖和?” 商辰鼻子一酸:“你会冻死的!” “我活了两千年,什么冷热没有受过?唔,不要走,你的手好暖啊。”泷焕的雪唇弯起,抓住商辰的手往胸口贴,陶醉地说,“怎么会这么舒服呢,比羽毛还暖和啊。” 再次来到玉雪山前,泷焕喊了好久,玉雪驹才姗姗来迟。 玉雪驹哼笑一声:“这么快就找到了?可是老夫忽然不想知道了!” 啊?不想知道? 商辰没来得及开口,泷焕先抢出声来:“你说话不算话!我差点冻死才换来的符你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不要脸!” “哼!老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商辰捂住泷焕要破口大骂的嘴巴,冷静地问道:“玉雪神驹,为什么不想知道了呢,你不是要复仇吗?不知道对方是谁你又怎么复仇呢?” 玉雪驹低头俯望二人:“太完美是种缺憾,老夫想留点缺憾慢慢想。” 一语意味深长,仿佛知晓了什么,又仿佛畏惧真相。商辰说:“上次我们去拜访青鬃神兽时,他说:五千年来,我是第一个他见到的人。” 玉雪驹好奇:“又如何,老夫也如此。” 商辰说:“几千年前青鬃兽对遗失的秘密也不以为然,但等它想要寻找的时候,却怎么都想不到,执念难成,你能想象这种痛苦吗。万事都要机缘,错过机缘也许再不能如愿。” 玉雪驹哈哈大笑:“黄毛小子,你是说老夫会像青鬃兽一样,在老态龙钟时后悔吗?” 商辰说:“忘不掉是痛苦,想不起也是痛苦,青鬃兽痛苦的时间太长了。” 玉雪驹沉吟良久:“你,想怎么做?” 忘。遗忘。 想解开忘咒,只需要将原来的符咒倒着重新画一遍。虽然令人遗忘的符咒有很多种,但既然这片落入自己的掌心,一定是先宗的指引——如此简单,不会施于青鬃兽,却可能施于玉雪驹。 商辰运起手指,对着玉雪驹的眉心,慢慢将那个符咒倒画了一遍。 层云,慢慢散开,迷雾,退散。玉雪驹神秘的身形在虚空中渐渐清晰,它宁静地看着商辰,眸中蕴藏了万年的记忆,令它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 许久,玉雪驹抬起前脚将一片云踩住,身形慢慢从玉雪山上消淡了。 “这个老王八蛋又神隐了。”泷焕大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封印·土(四)
  •   〇〇九 “这个老.王.八.蛋又神隐了。”泷焕大惊。 “你个小.王.八.蛋,还没吃够亏啊,区区两千年妖物不够老夫一掌。”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二人惊回头,只见一个白发白须的雪衣老头背着手伫立身后。商辰暗自吐舌,这个形象倒是挺符合玉雪驹的年龄的,不像青鬃兽幻人的样子还是年壮时候。 玉雪驹摆着八字步穿过二人中间,站在断崖上:“你赢了,我不会再往那里吹恶风。” 商辰追问:“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老夫敬称为魂君,青鬃兽叫他,明渊。” 明渊魂君。 青鬃兽忘记了的人。 玉雪驹轻笑一声,苍老的脸上无数寂寥:“这一忘,竟忘了几千年,魂君果然法力高强。当年老夫年幼无知,被魂君拿住又放归玉雪山。老夫怨愤,在圆镜塘中下相思毒,吹恶风,想不到对于魂君全然无用。数番戏斗之后,老夫折服,自愿为他坐骑。” 玉雪驹曾是明渊魂君的坐骑吗? 玉雪驹说:“魂君却说他已有相伴一世的坐骑。青鬃兽每日晨来昏走,伴魂君作法下棋,偷戏人间,好不逍遥。老夫也效仿他偷偷的来探,却总被它轰走” 商辰竖起耳朵听下去。 玉雪驹却回头,淡然一笑:“老夫不知道青鬃兽的秘密是什么,但是,倘若它连‘明渊’这个名字也想不起,就无需想了。” 五恶阁里,往事渺渺,九千年前,百里界上曾有过一场恶战,那一场恶战之后,百里界几乎覆亡,从此世上再无百里界之名。那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恶战,对手是谁,为什么而战,却再没有多一字的说明。 于那一次恶战中,明渊魂君,亡。 商辰合上书卷,心中沉甸甸的,那么古老的先宗,那么古老的事,无论曾多辉煌,都只剩寥寥几行字。 在奢侈安静的地宫里,商辰泷焕与青鬃神兽相对而坐。一柱檀香,烟香袅袅。斜斜坐在宽椅上的青鬃兽眸子深远,若望又若无视:“你们找到我的秘密了吗?” 商辰回答:“找到了一个人,兴许与你的秘密有关。” 青鬃兽侧了侧头:“是谁?在哪里?” 商辰说:“在告诉你之前,我有三个问题想问,第一个是:你亲自去探寻过那个秘密吗?” 青鬃兽说:“早年觉得忘了就忘了,三千年前心有不甘,但无缘亲探。” 商辰又问:“为什么没有找别人为你解秘?” 青鬃兽回答:“呵,百里界最古老的生灵就是我,又找谁呢?而且九千年前,百里界被封印了,即使神兽也没有办法走出去。” 商辰沉吟片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同样都是到了老年,为什么玉雪神驹幻化成了老人,你却依然是三十岁模样。” “大约因为我数千年都没有幻化为人形吧。” 三个问题都问完了。 青鬃兽说:“现在轮到你说我想知道的了。” 因为执念,青鬃兽的双眸幽暗得如魔极深处。商辰说:“以青鬃神兽的寿命极限来说,在三千年前你就寿尽了。你是否想过,一旦想起这个秘密也许就” “生而有涯,我愿一了心愿。” 果然,这个秘密是它流连在世的唯一原因了。泷焕靠过来,将商辰的手一握:“你就直接说吧,绕来绕去的,我都等不及了。” 商辰仰起头说:“明渊——你记得这个名字吗?” 青鬃兽浑身都定住了,它的眸子由幽暗慢慢透出光亮来,它像学语的婴孩一样呢喃:啊,明渊,明渊,明渊。 明渊,明渊,空旷的地宫回荡起了这个名字。 宗卿愿与明渊结一生之契,任予驱使。 封存的秘密,心最深处。 往事,就这样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所有的阴霾纷纷飞起。明渊,明渊。青鬃兽仰起头,轻唤这个久违的名字,他眼眸中的幽暗悄然散去,那激荡的往日,那心潮澎湃的往事,那曾深深铭记于心的人,往昔,从封印中走了出来。 “明渊,是谁把你伤了?” “我的劫数到了,宗卿,你还有五千年的寿命。” “五千年,没有你又有什么意义。” “宗卿,你何苦。” “明渊,我有能治百病的青鬃晶。” “住手,宗卿——我是魂君,我怎么会没有办法?我要施一个法术,你就这样,安静坐着。” “” “如果名字也一起消失,会更彻底一些吧。” “” “去吧,我再不需要你了。” 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吼,伴随着“明渊”的呼唤,青鬃兽从圆镜塘中冲出来,卷起了千丈浪花,庞大的身形卷起了狂风,在曾经是宏殿而今早已坍塌成荒野的上空盘旋三圈。 青鬃兽仰天长笑三声:“宗卿愿与明渊结一生之契,任予驱使——我怎么就忘了啊!明渊,明渊,你怎忍心封我半世最快意的记忆?失去了一半的心,渡了五千年无知的寿命,你觉得我会快乐吗?罢了,你一贯任性,我就不计较,而今,我终于可以洒脱地追寻你了。” 长笑,泪流满面。 一场大雨突如其来,纷纷落下扬扬。 百里界的生灵都往天上看,只见青云漫天,若天泣,往事,尽赋予这场雨。 多情无情,尽化作虚无。 大雨滂沱侵浸地宫,地宫的地砖上溢满了雨水。 地宫上方的烟雾纷纷扬扬笼罩下来,所有封尘的往事再度在时间洪流中高高扬起激荡,重重落下,凭人遐思。 大雨迅速将地宫淹没,在地宫发呆的商辰和泷焕急忙跑向高处,泷焕拽住了商辰的手:“青鬃兽一死,它所住的居所必会覆亡,快坐到我背上来。” 泷焕高高飞起的一瞬间,地宫轰然坍塌没入泱泱大水。 泷焕舒展着翅膀盘旋在地宫上方,惊讶地说:“塌得也太快了,这地宫是泥沙做的吗?怎么一碰见雨就全部化了呢。” 商辰回答:“因为三千年前就没有了地宫啊,坍塌的只是幻象而已。” “幻象?什么意思?” 商辰覆在他的背上,盖慨叹说:“大概是这样的:九千年前明渊魂君死时,封印了青鬃兽和玉雪驹的脑海中有关他的记忆。青鬃兽自由自在地活了五千多年,然后死了,但死之前它意识到自己遗忘了一个秘密。顽固的残念以及青鬃兽的强大灵力,它将自己的魂魄困于这个地宫幻象之中——残魂无法去探寻秘密,所以煎熬了三千多年,等到了今天。” 泷焕恍然大悟:“原来是魂魄啊,难怪本形可以是三十岁的容颜。” “这一定是它最留恋的时光的模样。” 两人都沉默了。 在地宫上方盘旋,商辰抱着泷焕的翅膀,看着大雨把这个地方湮没了,心想这一个月把这一辈子的雨都看完了吧,走到哪里都是雨,太阳上哪里去了,自从来到百里界就再没有见过阳光,每天都是阴天。 泷焕扇了扇翅膀:“我才活了两千岁都已经看淡生死,青鬃兽都两万年怎么还看不透呢?” 商辰抚摸翅膀上的绒毛:“不曾动心,怎会伤心?” 泷焕回头,头顶上的翎羽蹭着商辰的脸颊,一下一下:“我还真的有点儿伤心,生离死别,都是不好受的滋味,这雨里大概有青鬃兽的顽魂。你们人活得时间太短,你要修仙,变成仙人,我们就可以长久相伴了。” 商辰哑然失笑,没有说话。 泷焕忽然兴奋地说:“你是说青鬃兽死了三千年吗?按理说一个青鬃兽死了,下一代的青鬃兽就出生了,那应该有一个三千多岁的青鬃兽被封在这里了。” 泷焕一个低空俯冲冲了下去,商辰啊的一声抱紧了翅膀,泷焕哈哈大笑,笑声将雨中的忧伤冲淡。 妖物神兽,气息相通。 可是泷焕嗅不到任何异样的味道,除了令他不适的雨里的伤心。泷焕扇扑闪着翅膀乱飞,商辰灵机一动:“哪里让你觉得不伤心,就往哪里飞。” “我一回头,就不伤心。”口里这么说着,泷焕放缓速度慢慢飞着,越往地宫的东边伤心越消淡。 东边,万里平沙。 雨冲刷着平沙,荡起温柔涟漪。 全然不似地宫中央那么荡人心肠,商辰走下来,踩在沙上,捧起一捧细沙。细沙白如雪,从指缝间漏下来。泷焕翅膀一收,变成了人的模样,也捧起一捧细沙,笑得欢心:“这里好,这里没有伤心的味道,看,这沙多像你脸上的光芒。” 商辰说:“被父亲的魂魄无端压制了三千年,小青鬃兽一定很难受吧?” “青鬃兽没有雌雄。三千年不小,正好刚刚成年。” 商辰看向老青鬃兽腾云而去的地方:“那就更加可怜了,它没有享受过一天童年的乐趣,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冲出压制。如果我们没有来,它也许会永远不见天日吧?” 话音刚落,唰的一声,平沙万丈从地上倏然涌起。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封印·金(一)
  •   〇一〇 话音刚落,唰的一声,平沙万丈从地上倏然涌起。 青云青雾刹那间铺满了整个天际,庞大的青色从地底一飞冲天,冲向了滂沱大雨弥漫的地宫上方,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声,所有的雨都卷入了庞大的青色之中,爪子如虹桥锋芒乍现。 泷焕啊了一声,握住商辰他的手:“啊,出来了。” 商辰惊讶地看着小青鬃兽仰天嘶吼三声,在地宫上盘旋了三圈。 雨消,云散,复归明朗。 小青鬃兽对天宣告所有的往昔在此荡然消遁,崭新的天地重新开始。 天上无日,小青鬃兽的眼睛如日光照耀,光芒万丈。双目被耀得无法睁开,商辰闭上了眼睛。待光芒消融,他睁开眼,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爪子,嗡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凡人,是你将我从封印中救出来。” 商辰来不及回答,泷焕大声喊道:“是他救出来的没错,但你别想当他的坐骑,他已经有我了。” “你?原来是小小泷兽!”小青鬃兽冷哼。 难道一出来就要找事?商辰扬起头,只见那庞大的青色身躯闪着光芒,只听那说话生冷硬蹭:“我不会当任何人的坐骑!但我允许你,为我命名!” 商辰张口结舌:“可是我不能。” 命名是很重要的事,不管是对人,对兽,还是对妖。明渊魂君封印了老青鬃兽的记忆,却不能消除自己取的“宗卿”这个名字,否则老青鬃兽就会迷失它自己。 小青鬃兽不耐烦地说:“既然是你救了我,你就必须为我取名。” 不合情理啊,这个小青鬃兽不仅不感恩戴德,还一副欠它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商辰恼火了,瞪着小青鬃兽,小青鬃兽也俯视瞪他,互相瞪着,商辰没它高,眼睛没它大,没它凶,瞪得有点吃力。 看着小青鬃兽那灼灼发亮的双眼,商辰忽然想,神兽脑子都不太好使,跟它较什么劲啊。这么一想,商辰不由得就笑了,望着那根本就看到全样的墨绿色身躯,琢磨了一下说:“郁郁青青,宗郁,这个名字喜欢吗?” 小青鬃兽鼓着眼睛瞪了他一眼。 商辰俯身,手指在平沙上写出两个字:宗郁。 一笔一划无比端正,写完,商辰满意地端详一番后抬头,发现小青鬃兽不见了踪迹。泷焕踞于一块高石之上,一袭绿色的长裳垂下:“已经跑了,这个青鬃兽一点儿也不懂规矩。” 三千年被压着,它倒能学到规矩啊。 雨散云收,四下明亮,商辰的心情变得愉悦一些。曾经的地宫毁于一旦,但是不久的将来这里又会变成另一幅生机勃勃的模样。生与死从来相偎相依,此消彼长,与其流连往日的兴盛,不如壮志雄心再起一片连天高楼。 虽说有点怅然,弥宝粟的两大难算是解决了。 关于第三难,弥宝粟遇金则灭,且必须一天之内收割完毕,商辰认为不是问题,师父一个咒就能搞定。 好几天疏于照料,红通通的弥宝粟东倒西歪的一大片,土都干裂了,活得很艰辛。商辰引水灌溉,把倒得十分厉害的弥宝粟用木架支起来。泷焕跟在他背后,殷勤地扶苗子,喜滋滋地说:“再过半个月就可以结粟子了,想想都要流口水。” 商辰把他往身后一拽:“你才是弥宝粟的最大难吧!” 三黑和师父还在闭关修炼,商辰很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他知道修真者万一被惊扰可能走火入魔。好在,有泷焕陪着他,也不寂寞。只是,泷焕总问他为什么不修仙入魔,明明答案都说了好几遍,泷焕还喃喃自语说行不通。 泷焕自称沉睡了好久,是被弥宝粟的香味唤醒的,商辰就当他太久没说话,所以话多。 累了好几天,商辰睡了个囫囵觉。 梦里,他正期待弥宝粟开花呢,忽然一道金光闪过,商辰吓了一大跳。 直觉将他惊醒了,商辰跳下床跑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火红火红的弥宝粟迎风招展,一派喜气。商辰走进田地,一畦一畦地看过去,在田地的最中央,他,惊呆了。 中间的几排弥宝粟倒下去,形成了一个圆形真空地带,一棵真金弥宝粟杵在最中间。 真金的、金子的、闪闪发光的。 那金杆金叶如同真的一样,流溢着金色的光辉,商辰如梦如幻,走过去,一摸,一片金叶掉了下来。商辰捡起咬了咬:还真是金子做的,纯金的。商辰呆了,迷迷蒙蒙的泷焕过来,呀了一声:“哎呦,遇金则灭,更别说这么一大坨了!” 遇金则灭,不是这个金的意思吧?是铁器能物吧? 但毫无疑问,金子是金的一种,所以这一大片弥宝粟都枯萎了。受过苦的人,对金子都是很亲切的,商辰喜滋滋地把金弥宝粟挖了出来,扛回院子。一个破院子里一棵金树,要多闪瞎眼有多闪瞎眼,商辰觉着几排弥宝粟换一大棵金子再划算不过了。 但是,一连三天,每天扛回来一棵金弥宝粟,商辰就哭了。 因为一大片的弥宝粟都死了,以这种越扩越大的局势看,要不了两天,弥宝粟就得全死光光。商辰再他要种的是粮食不是金子,金子再多,没粮食也会饿死啊——更何况还有两个修炼未成仙的人要养呢。 商辰咬牙,发誓要连夜蹲地里看谁种的。 泷焕打着哈欠说他得躺被窝睡觉,要不然妖力就跟不上了。 商辰就一个人,在黑夜里等着,没想到等得瞌睡时,金光一闪,等商辰看清,弥宝粟已死了一大片,金弥宝粟活了一棵。泷焕抚摸着下巴说,百里界奇怪的事多了,得去问问冥界那些先人们。 在浩渺的典籍中寻找“金光之谜”,商辰得到了答案:定昏之际,持土诱之。 半夜,泷焕又睡觉去了。 这家伙真是靠不住啊靠不住,商辰气得牙痒痒,站在弥宝粟的中间,想,自己手里抓的两坨泥土,能有用? 他艰难地等待着,然后时辰一到,就听见轻微的弥宝粟簌簌的声音,一棵倒下、两棵倒下、三颗倒下商辰心痛得都快跳脚了,连连压制情绪:忍住!忍住! 弥宝粟倒了一大片,忽然停下了。 静寂的夜里,商辰听见轻微的惊叹声。有戏,商辰慢慢地开口了:“送金弥宝粟的大仙,商辰,求见。” 风呼啦啦吹过,手里的土扬起,吹得商辰一头一脸,他不得不赶紧以手遮目,背对着等那股风过去,忽觉背后一片光芒大盛,商辰连忙转过身,只见万道金光流转,又瞬间,消失了。 地上,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 这小孩圆嘟嘟的,眼睛水汪汪的,一看就是又活泼又淘气,脸上手上都是脏兮兮的土,一件肚兜也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虽然脏,一笑两酒窝,十分可爱。 努力克制住把他拎起来质问的冲动,商辰和颜悦色蹲下:“你就是送我金弥宝粟苗的小仙?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咧嘴一笑:“我叫陈爱。” 陈爱,倒是人间气挺浓的名字,商辰更加温和:“你为什么要送我金苗呢?” 陈爱仰望商辰,那双眼睛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地,只听见他稚声稚气地说:“因为你们人都喜欢金子啊。” 原来是讨好自己啊,不是来偷苗吃的。 商辰牵着他的手走出了弥宝粟地,牵到圆镜塘,给他把手和脸洗了,洗过之后的陈爱更招人喜欢的——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商辰完全没法克制这种由心涌上来的莫名喜欢:“你也是一个人无聊,想跟我玩吗?” 陈爱拼命点头:“我等了三百年,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人——你收了我的金苗,那就是答应我的请求了?” 这是强买强卖啊,商辰无语:“什么请求啊?” 陈爱露出苦恼的脸色:“因为我属性为金,跟百里界的地相克,这里的生灵都不喜欢我,我想出去,到真正的人世去!我爹我娘说,人世里,我们可受人喜欢了。” 真正的人世?这里不就是人世吗?无非就是妖灵多一点怪事多一点。 陈爱却摇头说:“我要到人间去受万人景仰!” 万人景仰?这志气挺大的,商辰乐了:“你是什么妖物啊?” 陈爱鼓着双颊,哭丧着脸说:“我是小财神啊,看不出来吗?啊,一定是衣服太脏了!唔,你看,我在这里给你变一身金缕衣的法力都没有!” 原来是财神啊,难怪一见面,那么脏兮兮也叫人喜欢,商辰疑惑:“为什么啊?” 陈爱奇怪地看着商辰,反问说:“你不知道吗?因为封印了啊,所有的妖灵都出不去,只有修仙或者修魔的、法力强大的仙君魔君可以突破封印入口!” 这是第几次听到封印这个词?三黑说过地被封印了,老青鬃兽也说过,现在这个小财神还也说这种话,难道,其实整个百里界就是一个被封印了的地方? 陈爱又说:“当然,法力强大也会受到很大创伤。” 商辰恍然大悟,三黑曾提过师父虚弱。莫非正是师父以强大的法力让自己和三黑进到了百里界来的,因此受了重伤,所以师父和三黑的闭关修炼其实是疗伤吧? 陈爱再度喜上眉梢:“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你,把我带出去吧!” 我,爱莫能助吧? “可是我没有强大的法力,师父也受伤了”看着陈爱那无辜的渴望的大眼睛,流溢着崇拜、崇敬和无限希望,商辰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有什么不用法力的法子吗?” 陈爱啊了一声又拼命点头:“有的有的!有一个封印最脆弱的地方能过去。” “在哪里?” 陈爱立刻沮丧了:“我不知道啊!我还是小财神,很多事都不懂的!” 不知道你还那么笃定干什么,商辰又晕了,在陈爱信誓旦旦的“一定有的”的念叨中,他扶着火红的弥宝粟杆子,艰辛地说:“那我们,去找找?啊,我就是安安静静想种个地,怎么就这么难?!”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封印·金(二)
  •   〇一一 难怪妖物这么多! 妖物走不到大千世界去,当然只能在这百里之界晃荡了! 商辰拿出黑色的干粮给陈爱,没想到陈爱一见干粮,高兴得不像话,大口大口咬下去,嘎嘣嘎嘣地响,吸溜着鼻涕说:“哥哥真好!我给你把所有的弥宝粟都变成金的,好不好!” 别!都成金子喝西北风啊! 泷焕揉着睡眼出来,见是陈爱,嘻嘻一笑就捏他圆嘟嘟的脸。 陈爱呀的一声一蹦三尺远,扑到商辰膝盖上,愤怒地说:“哥哥,这个坏蛋怎么也在这里啊?把他赶出去!” 就一百里地盘,坏蛋也闷得要串门啊。 好在这俩也就玩一玩,没有真的水火不容。陈爱腻人,商辰甩不脱,带着他去冥殿找百里界封印的起源和线索。与之前完全不同,商辰刚一念咒,关于封印的东西就铺天盖地浮出来,跌宕起伏,如同一片汪洋大海,越是看得远,越是深如墨。 商辰刚刚阅览,就闻见浓郁的血腥味。 他强忍着恶心看下去,但那迎面的血腥如战马奋蹄而来,错骨的痛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像一百根针同时刺进了脑髓中,商辰啊的一声,从高台上掉落下来。 泷焕及时接住了他:“商辰,你怎么了?” 小陈爱跑过来大声喊:“哥哥,怎么了?啊!哥哥要死了,嘴巴都流血了!” 血腥,熟悉的针刺直刺脑海,商辰挣脱泷焕的怀抱满地翻滚起来,就在这时冥殿狂风大作,黑色如墨的汪洋猛然扑过来,泷焕和陈爱同时大叫一声,商辰在他们的惊悸中,一下子跌进深渊。 宛如下十八层地狱一般的痛苦,商辰痛不欲生,与其再经历这种痛苦不如死去。 就在这时,地狱一道光芒。 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商辰,强大的力量将他往外拽——这股力量如此熟悉,微凉之后温暖至血脉——是师父! 熟悉的属于师父的力量,商辰忍住痛苦想睁开眼。黑暗的深渊却骤然将他拉住,如沼泽地一般吸附着,妄图将他拉回去。掌心如筋脉全断般抽疼,商辰痛苦欲绝。 只听见一个呵斥的声音响起:“何人敢与我魔尊相夺?” 魔尊?啊!这个声音!就是上次说“入我魔门,何故不拜魔祖魔宗?”的声音——魔尊?魔极深处的极度深冷的声音,他,想把自己拉到黑暗之中吗? 不!师父救我! 温暖的无形的手骤然加大力量,黑暗不甘示弱。正在胶着之时,金光陡然耀转,温暖的力量再一次将商辰包裹,大手一把将他拽了出来,痛苦骤然消失。商辰努力睁眼想看清手的主人的模样,光芒却耀花了他的眼睛。 黑暗,消遁。 商辰睁开眼睛,左手是泷焕右手是陈爱。 陈爱咧嘴笑得欢喜:“看吧,我的金光就是厉害,一下子哥哥就醒了,人间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没错。哼,我是灵神,你是妖物,灵力就是不一样。” 泷焕怒目:“哪天被人揍了,就不要求我报仇。” 虽然手被紧握,可都不是深渊中的那一只手。商辰起身,陈爱松开手,手心,全是汗渍。 商辰擦拭了一下掌心,忽然愣住了。 掌心,晕透出了黑色的纹。顺着掌心原来的纹路,形成了两个圆圈,他一下子攥紧手,虽然逃出了黑暗,却依然让魔尊在自己手央留下了烙印——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泷焕和陈爱一左一右叽叽喳喳问他怎么回事。 尤其陈爱,眼睛泛光:“哥哥是不是找到了封印最脆弱的地方了?我终于有希望出去了吗?!” 商辰说没有,陈爱立刻眼泪汪汪。 泷焕捏着他的圆脸说:“百里界不是挺好的吗,能玩能修灵性。” 陈爱握紧拳头:“不行!我是要受千万人景仰的财神,怎么可以窝在这么小的地方!我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哥哥,不要气馁,爬起来再去!肯定能找到的!” 说得好听,你来试试,商辰拖着半条命出了冥殿。 商辰叮咛陈爱不许再去弥宝粟地里,陈爱又眼泪汪汪:“连哥哥都不喜欢陈爱了吗?陈爱不去就是了!”说着哇哇大哭跑出去了,商辰追都来不及,哭笑不得。 金克木,你这走哪死到哪的气场难怪众生灵要躲得远远的。 陈爱是灵神,商辰肯定是追不上,就推着泷焕去找,泷焕满脸的不愿意,嚷嚷着说:“我堂堂一个泷兽,被你指使来指使去就算了,还要去追那个小玩意,开什么玩笑啊哼,算了,看在能知道封印的份上,我去了。” 虽然嘴上从来不说,泷焕其实也想出百里界呢。 商辰想见师父了。 他不能忘记那只温暖的手,屡次将他从痛苦中拯救出来。 三黑还是不在屋子里,而师父院子门口挂的“勿入”的牌子却没有了——这意味着,可以去拜见了? 人皆有好奇之心,越得不到满足越好奇。稀奇的青鬃兽和玉雪驹都见过,而近在咫尺的师父,却连一根手指都没有见过,实在很挠商辰的心。 商辰站在院子前方,深吸一口气,大声说:“弟子商辰见过师父。” 一片静寂,没有任何声音。 商辰又大声地说:“请恕弟子冒昧,弟子进来了啊。” 又是一片死寂。 沉默就是默允,商辰一伸手猛然推过去,院子的木门咯吱一声轻飘飘地开了——这么轻易吗?马上就要见到这个神秘的师父,商辰的心莫名一阵乱跳,走过院子的黑曜石路,黑曜石闪耀着黝黑的光芒,土屋近在咫尺,木门紧闭。 商辰大声说:“师父,在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 商辰在房门上拍了两下,硿硿两声,像倒扣着的木桶发出的声音,不似普通的门声。商辰盯着门,心中生出许多奇怪的想法——里面,到底有什么呢?寂静,如死一般寂静,商辰蓦然伸出手,猛然使劲一推。 砰!商辰被狠狠地反弹摔在地上! 而房门,轰然倒在地上,黝黑的房间,在开门的瞬间有了一丝光亮,商辰来不及震惊,因为他看见三黑横在了屋子中央,嘴角流着鲜血。商辰慌忙跑过去,连推带喊带掐。 好半天,三黑醒了。 面色如乌,咬着牙齿说:“嚓,我没死啊。” 能说话就是没死,商辰把三黑扶了起来,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好半个月都没见面的伙伴,忽然发现三黑面色没变白,但长高了很多,都快赶上自己了,缺的那颗门牙也长了一半。 商辰问三黑怎么倒地上了,三黑才想起,连忙四望:“你见师父了吗?坏了!师父正帮我拔除顽骨时,忽然就走火入魔了!” 什么顽骨?什么走火入魔? 原来,三黑今年十六岁,但一直保持着十二岁的身高,是因为身上有三根顽骨,顽骨不长,一根卡在小腿,一根卡在大腿,一根卡在脊背上。三根顽骨,将三黑永远固定在了十二岁的高度。 师父正通过法力把顽骨剔除。 就在要拔除第三根,法力最强盛时,师父猛然收了法力。三黑回头一看,只见他双目通红,浑身如火灼烧。而后一股强大的冲力袭过来击,三黑就倒地上了。 那个时候,正是商辰寻找封印的时辰,也就是说师父是因为分神救自己而走火入魔了? 师父不见了踪影。 三黑说,师父一定是在哪个地方偷偷地修复法力了——法力高强的人,是绝对不允许他人看到自己的脆弱的。商辰怅然若失,难道跟师父就这么没有见面的缘分吗? 三黑忽然问:“商辰,你怎么进这门的?以你的法力根本破不了师父施的结境啊!” 一推就进来了啊! 三黑讶然两人的目光同时移向了那扇门,焦黑的印记昭示着他曾被强大的法力烧灼过——上面有两个焦黑的烙印,与商辰手心的黑印如出一辙。商辰惊了,本能地将手往后一躲,慢慢手指抠弄着掌心的那个地方。 逮着这个机会,商辰立刻问三黑封印之事。 三黑终于交代了实话,确实,整个百里界都被封印了。 万年前,太一州上某一个修真之地,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争战中,后来,法力高强的先宗们全部战死陨落,无一幸免。眼看覆亡在即,其中一个先宗临死前,拼尽全力,在百里界之上使出了魔极煞禁之术,将百里界封印起来,由此在区区百里之内,结出了一个幽秘之境,将先宗门所有的精粹凝聚于小小的冥殿之中。 魔极煞禁。 魔极煞禁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禁术,竟然可以把一个境地隐藏起来,让众多强大的修真者都找不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封印·金(三)
  •   〇一二 魔极煞禁。 魔极煞禁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禁术,竟然可以把一个境地隐藏起来,让众多强大的修真者都找不到? 三黑沉默了一下,说:“这是一种非常残忍的法术,施术者一人幻化成两个身体,虚幻之身手执利刃,将本体的骨头一根一根抽出来,成为封印之骨。过程特别痛苦,九九八十一天,血尽印封。这还不算最痛苦的,施术者死之后,并没有结束这种痛苦,他会保留一丝亡魂,日日重复剔骨之痛,直到有一天,有人将封印破了他才会彻底结束这种痛苦。” 慨然战亡的先宗还可以效仿,无非一死而已,这一位先宗却是望尘莫及的。商辰想,在冥殿受的那点苦他都恨不能给自己一刀了结,要亲手将自己剔骨九九八十一天,而且万年来日日承受这种蚀骨之痛,怎么做得到啊? 以这种残冷的法术,才能为族人留得一块存留之地。所以每到深夜的某个时辰,会听见凄风悲啸,那是封印之人的痛苦悲鸣。 他一直在等待着强大的后辈能奋发图强,来结束他这种痛苦。 商辰心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三黑也闷闷的:“不要说破除整个封印,师父在知道穿越之术的情况下,穿过封印时都是法力大减,五脏破损流血。” 那师父还要冒险穿越封印? “有什么办法,百里界留不住人,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死着死着就剩下我跟师父两人,要想光大百里界没人怎么行?当时一起来的十几号弟子,就我命硬,不过我看你比我还命硬,到现在也没吓出什么毛病来。” 光耀门庭?以前那么多人都没争赢,现在就一个师父两个徒弟? 商辰,压力很大。 这个只有光光的四个墙壁的屋子是师父的,商辰搀扶着三黑出了院门,忽见前方一道金光闪过。 商辰的院子,金砖铺地,金光灿灿。 小陈爱坐地上咧嘴笑:“哥哥,这样好不好,你的院子比别人的都好看。” 好看?一个金砖的院子配一个土屋,那能好看吗?还不如篱笆围一个院子来得顺眼啊!商辰都说不出话来。三黑脆弱得吐血,却还是爱欺负小孩子:“喂!这又是哪里捡来的小家伙啊!脏兮兮的!商辰,你是不是有吸妖天赋啊!” 陈爱不乐意了:“我就脸和手脏,你全身都脏,连小鸡.鸡都脏!” “那是黑!小破孩你偷窥我!” 有力气吵架,还不如想点办法怎么恢复体力。陈爱是灵神只会变金子,金子也不能吃或者疗伤啊。泷焕呢?妖兽的肉可以疗伤吧?可泷焕影子都没见啊!光喝水也不顶用,商辰想找药,没有;想弄点吃的给三黑,三黑说不要;商辰怒,想不到三黑把脸一抹:“没事,我熬几天就好了,以前也是这样的!” “我去挖点草药回来!” “没用的,总之,想吃的话——就等你的弥宝粟结粮食了!” 有这么饿着肚子干等的吗?万一这茬粮食没成,就都别活了!商辰还没来得及批判,乐颠颠地跟在背后的陈爱稚声稚气地说:“不要紧的,小伤十来年、大伤百来年就好了!” 嗯,到时候就剩白骨一堆,也不用疗伤了。 商辰还是要去挖草药,三黑急躁:“都说不用了,你没有法力,没用——我一眼看出陈爱不是小孩,你就看不出来!” 万物皆有源,法力强一眼就看到源。 当然如果法力足够高强,也可以有意地遮掩来源,令人看不出来。 百里界原本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地方,自从被封印之后,如同活源被掐断了一样,渐渐萎靡,到最后连粮食都不长了,只有少数坚强的妖灵活下来了。三黑没有明说,商辰大概也能猜到他的言外之意,这里目之所及都是妖灵。 三黑有一定修为,所以一眼就能看出妖灵的本源。 商辰跟三黑说了小财神陈爱的事,三黑嘴角抽搐:“出去一趟有多难你知道吗?你想把师父剩下的半条命弄走?” 商辰没有再去找封印的东西。 他很好奇,但更害怕再遇上什么事又把师父害了。陈爱每天跟着跑来跑去,当然商辰坚决不让他进弥宝粟地。陈爱眼巴巴地站在田地外头,天天嘀咕封印。让商辰偶尔记挂的还有,自三黑出来后,泷焕就再没见影子了。 虽然身为小财神,还有小孩子心性,陈爱每天扑腾得脏兮兮的,然后往商辰一扑撒娇。商辰每天累得半死,还得在圆镜塘里给陈爱洗澡。这天,洗着洗着,陈爱嘴巴一撅:“鸳鸯井里的水好,有灵性。” 水也有灵性不灵性的吗? 商辰问三黑,三黑说:“咱们人能尝出味道,有些井水甜,有些涩;妖灵跟人不一样,它们感受到的是灵气。” 商辰沉思:“我去挑些井水回来。” 三黑嘿嘿两声:“你对那小财神这么好,呦呵,这里要不了多久就能全变成金屋啊。” 商辰没理会,带着陈爱出去鸳鸯井。走出没多久,发现三黑在后面跟着呢,原来他不放心商辰一人出来。商辰心想自己都见过青鬃兽和玉雪驹了,一口井怕什么。 鸳鸯井,一大一小两口圆井,朴实无华。 别的地方都枯萎一片,井壁上难得长着绿苔。井旁边是一条小沟,完全深入后山之中。陈爱说这井水逢一段时间就满,满溢出来的井水顺着小沟流到河里去。 大的圆井水是寒的,小的圆井水是温热的。三黑施了一个法术,井水起白气:“嗯,寒的能吃,热的不能。” 商辰汲了一担。 三黑抱手:“还费劲挑干什么?他要井水洗澡,就地洗不就行。” 商辰瞟了他一眼:“给你疗伤的。” 三黑咧嘴一笑,半颗豁豁牙白如玉,把商辰的肩膀一抱:“原来是心疼我啊,哎呀,不枉费我跑了那么多地方找到你啊。” 那不是找,是骗。 商辰已经确定无误,自己被师徒俩给骗来了——好吧,师父,没有骗过。 三黑受伤了,不能干力气活。商辰手拿绳子,吊着小木桶打水,一连打了好几下,那桶一打就翻过来,总之就是不往下兜水。井水浅,不过一丈。商辰奇了,心说有灵性的水,果然奇特。 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商辰把绳子往旁边大石上一系,下井去了。水着实寒,雾气蒙蒙。 离水一掌之距,商辰抓着木桶舀水。 就这时,掌心忽然一抽,商辰连忙抓得更紧,费劲爬上来后,三黑正悠悠地踩着绳子:“身手不错,能翻江能倒海,要不给你个封号翻江龙。” 呵,听上去真大气。 商辰又下去舀第二桶,桶往下一翻,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因为无论他使多大劲水波都是悠悠的。这水又寒,商辰觉得浑身的毛都立起来了,尤其是手心,跟漏了一样不断透寒气。 就犹豫的这一下,啪嗒一声绳子断了。 噗通一声商辰连人带桶就栽水里了,井上的三黑大喊:“商辰!商辰!没事吧?奇怪,井里没有作怪的妖物啊!” 商辰扑腾两下浮上水面:“没事,什么破绳啊。” 铁定是绳子一直没人用发霉了。井壁滑滑的,商辰让三黑弄根长树枝把自己拽上去,三黑跑去找,谁知奇了,要找时就找不见了,周围全是枯枯的藤子。 陈爱趴在井口,忧心地说:“哥哥,你为什么浑身冒寒气啊?” 这井水冷,商辰直哆嗦。 他的手心又剧烈地抽痛了,商辰打开手,之间手心两个黑色的圆心的纹路竟像水流进沟里一样,有一弧已经变成了深绿。陈爱眼尖:“哥哥,你的手心也冒气了。” 哪里有气啊?只是变绿而已。 陈爱忧心的说:“哥哥,你别动,我给你度点热气。” 商辰没来得及拒绝,就见一道金光照下来,顿时井水里渺渺的白气四散开来,商辰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脸,眼睛上翘。瞳孔如血。他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那红如滴血——他没有修炼,怎么也瞳孔会像三黑那么红。百里界没有镜子,所以他一直不知道。 就这时三黑回来了,黑脸煞了一道白。 藤子为绳,商辰爬了上来,三黑摁着胸口,背着商辰喘气。商辰纳闷,连连追问,才知道三黑急了,逮住一个藤妖抢来的,他动气太多,刚刚又吐了一口血。 好歹是把水取回去了。 熬水时,商辰问:“三黑,我的眼睛怎么红了?” 三黑漫不经心地过来,把商辰的下巴抬了起来,直视他的眸子,两人这么凝望了一下,三黑忽然放手,别过脸去,神情不自然地说:“有吗?你的眼睛白的白黑的黑,哪有一点见红——好看得很。” 听他这么一说,商辰心定了,又问:“我在矮牛坡时,师父怎么相中我当徒弟了?” 师父要找命硬的,自己哪里像命硬的了? 三黑的目光游离了一下:“那时师父跟我本来要走的,忽然间看到遭劫后的火枣树竟然又蹊跷地活了,师父认为事有奇怪,就找过去,发现是你把长生水浇到了枯死的火枣树。所以,师父认为你有灵性。” “可是,我只是凑巧在井边而已!” “虽然是长生水,但要遇上命相相投的人才能化出灵性来啊!你只浇了一瓢水那树精就活了,可见你天赋不凡!师父还说,既然你触水水活,一定可以把百里界浇活的!”三黑眼露精光,很是得意的样子。 商辰无语地瞅了他一眼:“前提是自己先别给饿死了。” 喝了那井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三黑好得很快,第二天起床就说心口不疼了,可以自己开始修炼疗伤呢。商辰大喜,立刻跑去鸳鸯井里继续挑水。才走到井口,欣喜地发现泷焕站那里等他呢。 商辰问为什么这几天没出现。 泷焕一撇嘴:“你那个黑师弟一天到晚练法,我妖力强大,我怕他缠住我不放。” 咦?听上去有哪里不对劲! 三黑再练法,也是没有对付过妖灵的,所以百里界一直都太平得很。 泷焕拿过木桶和绳子:“呦,就这点事,我一天能给你把这井水全部舀干!”泷焕挽起华丽的袖子,就跳了下去,忽然之间井水陡然兴起三尺远,一下子涌出井口,泼了泷焕一身。 商辰惊呼一声,把陈爱护在了身后。 泷焕被生生浇了一身水,急得上窜下跳使劲扇着袖子:“啊呀,啊呀,这哪是井水这是妖水!”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封印·金(四)
  •   〇一三 泷焕被生生浇了一身水,急得上窜下跳使劲扇着袖子:“啊呀,啊呀,这哪是井水这是妖水!” 这反应未免太强烈了一点儿,商辰疑惑看着,陈爱嘻嘻一笑:“因为他是泷兽啊!泷兽一受不了寒气,二沾寒水就会显出原形——嘻嘻,不过他的原形凶猛霸气得很,有什么好怕的!” 泷焕气急败坏:“你懂什么!” 怕水刚刚为什么要跳下去?而且商辰记得泷焕的小原形很可爱,大原形很华丽,一点儿也不凶猛。 被泼了一身的泷焕浑身冒气没有解释,原地跳了几下脚后匆匆地说:“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就回来,商辰你先别下去啊!记住,别下去啊!” 换衣服?对于泷焕来说不就是一转身的事吗? 商辰求水心切,心想三黑说这里没妖灵,这次的绳子结实,就顺着绳子下去了。陈爱在井口望着,憧憬:“哥哥,等封印开了,我们一起出去,我是万人景仰的财神,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那双眸子,憧憬得不得了,让人不忍泼冷水。 封印要能这么容易开,百里界就不会一万年都这样了。 商辰克制着掌心的悸动,只手打水,忽然之间井水轰然涌了上来,一下子把商辰给淹了。井口的陈爱急了,骤然施法术扔出一条手臂粗的金链把商辰缠住了,虽然淹得够呛,商辰可死死地抓住了救命的金链。 商辰好不容易爬上来,骤然另一口井的水也喷了出来。 陈爱一见那水,陡然露出害怕神情。 商辰急忙把陈爱拽了过来,拔腿就跑。但那水轰轰烈烈笼罩了下来,一股巨寒入骨,一股燥热欲沸,追着脚后跟就来。忽然,轰的一声,天空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说不出长得像什么,总之就是很凶悍很可怕,全身的锋利的墨绿鳞片,大口一张,露出利牙,凶悍无比,它俯冲下来,就像天空骤然开了一道血口。 祸不单行啊,恶水没去,悍妖又来了。 商辰真是想撞墙啊,偏偏陈爱腿短踉踉跄跄——你堂堂一个灵神到底有什么好怕啊!商辰把陈爱抱起来,继续狂奔,奔着奔着,发现脚后跟的水没来了,回头一看,那凶悍的妖物被两道水纠缠住了。 难道竟然是来救自己的?商辰急也没有办法,他什么都不会,而他怀里的陈爱已经吓得直接脸白了。 早知道就学法术了! 看现在只能干着急有什么用啊,万丈恨意升起,无限的渴望陡然涌出占据了原本坚定的心,商辰发誓出去之后就学法术!一定要学,不学就只能活不下去! 就在这时,前方飞跑来一个人。 竟然是三黑,他是感应到自己的困境了吗,商辰顿如久旱逢雨。三黑往商辰前边一拦,大声地说:“商辰你快走!” 商辰跑了两步,不放心,只见三黑骤然发出强大的法力,黑色的符飞向了妖水,像画出了长长的一笔墨。他在下,妖物在上,一人一妖,一同将那两股妖水挡了回去。商辰正要松一口气,忽然更强劲的水冲了出来,天上的妖物一声巨吼,宛如要跌落一般,而三黑也一下子被击倒在地。 商辰急了,就在这时他的掌心猛然跳动。 商辰摊开手,发现手心两个圆圆的黑印已经全部绿了,他的眼睛骤然大睁,因为,这圆印竟然跟那鸳鸯井一样——难怪自己一下去那井水就总是蠢蠢欲动。 商辰一念方动,那妖水就像封印开了一样,凶猛地扑了过来。 眼看就要砸到商辰身上,商辰急中生智,伸出手掌往那妖水挥出一掌,只是毫无法术的一掌,但掌心却骤然发出两道光芒,那妖水骤然就在空中旋转了两圈跌了下来。而前方的三黑大声喊:“商辰,快走啊,你站着干什么?” 商辰不能走,他一走那水就扑过来。 商辰只能死马权当活马医,举起手掌拼命地朝那水挥,那水就在空中乱滚起来。挥着挥着,商辰忽然想起那个棺材符,那应该就是一个遏制妖灵的符。商辰当机立断,当空画起了那个棺材符。 等他快画完时,三黑才发现,大喊:“商辰,不要画啊!” 已经迟了,商辰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已经不由自主就画出了最后一笔,只见一刹那山崩地裂,天地失色,井口喷出的妖水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如雨帘一样罩下来,将商辰、三黑、陈爱以及天上的凶猛妖物全部罩在一起。 所有人与妖都惊望那井口。 那井口上方,出现了——幽深的漩涡——魔极。 没错,是熟悉的魔极,魔极第一次出现在了冥殿之外的地方,商辰摁住呼之欲出的心。 一个幽深的声音从魔极深处传出来:“日心月胆,闯我魔门封印者,心胆为渡。”这声音,从未听过,没有魔尊的张狂,而是低沉、清冷,极寒,极冷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黑和凶猛妖物开始攻击妖水形成的魔罩,可这一次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一人一妖越是攻击那水就围得越多,一开始是透明的,最后层层叠加竟然成了黑色。三黑和妖物停下了攻击,魔极越来越幽深。 三黑跑到商辰前,抓了他的手:“不要怕,师父会来救我们的。” 商辰举起手中的掌印,说:“我想,这里就是封印最脆弱的地方了,从这里可以出去,但是,心胆为渡,是什么意思呢?” 从冥殿寻找封印之谜而带回了这个焦黑的掌印,在棺材符的引渡之下爆发了魔力,开启了封印的可能。商辰很肯定自己的猜想,因为师父给的这个棺材符,不是压制,而是开启——它开始了土地的生物之灵,让土地可以种植;它开启了冥殿,让商辰可以进去,所以,它也开启了这个封印。 “闯我魔门封印者”,只是闯,说明不是突破封印。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处封印可以闯过去。 “日心月胆,心胆为渡。”是闯出去的条件。 商辰和三黑同时想到:难道摘下日月给它吗?不,也可能是掏出心或胆作为交换的条件!眼看天上的那个妖物试图撞破魔极,却头破血流。自己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商辰喃喃:“三黑,难不成要咱们把心掏出来作为祭品吗?怎么可能!我宁愿不渡!” 陈爱忽然开口了:“如果心掏出来就能出去的话,我愿意!” 骤然万籁俱寂。 所有的喧哗都停止了,井口之上,慢慢出现了一个祭台,那是献祭的地方。 商辰捂住了陈爱的嘴巴,陈爱却一用力,跳出了商辰的怀抱,双眸发出金色的光芒,欣喜若狂,大声地说:“真的可以啊!我是财神,我不要心和胆,如果让我们出去,我愿意心胆为渡!” 商辰失声大喊:“不行,陈爱!” 天空的妖物盘旋两圈,发出声音:“陈爱,不要胡闹。” 陈爱望着商辰,水汪汪的眼睛大大的:“哥哥,跟我一起走啊,我们在人世要什么有什么!” “那是要挖心的啊!” 陈爱天真笑了,但平素如孩童的一样的神情第一次露出了不同于年龄的成熟:“谁见过财神有心的?好人也好,坏人也好,财神可都是一视同仁的啊——好人受穷,坏人富有,是最平常不过了。正财也好,横财也好,财神什么时候有过心呢?” “陈爱!” “哥哥,愿意跟我走吗?封印好不容易开了!” 商辰乱了,他当然想离开,这里连吃的都种不了还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可是师父——救自己的师父一次都没有见过啊。这时三黑拽住了商辰的手,面露愤怒和焦急:“商辰,不要走,我们很快什么都会有的!” 即使那么艰辛,弥宝粟不也发叶抽枝了吗? 陈爱催促:“哥哥,快走啊,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到外面应有尽有!” 商辰凝望陈爱,摇头说:“陈爱,你走吧!” 陈爱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但很快一抹眼泪笑了:“我明白哥哥,我要去受万人景仰了!” 陈爱往祭台走去的,强大的魔极旋转,像一个黑色的光晕将陈爱罩住了,而商辰被一下子击倒在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五六岁小孩模样的陈爱走到了祭台前,魔极将他沉沉笼罩。陈爱站在光环的中央仿佛聆听到什么声音一样,他的表情由不舍到惊讶到欢喜,最终仍是不舍。陈爱回过头:“哥哥,我要走了,如果你哪一天回到人间,念我的名字,我就会到你身边的!我把心放在这里了,只有你能用啊——我的心在这里啊,哥哥,不要忘了!” 陈爱将手放在了心口,光芒万丈。 那光芒炽烈,如正午之日,万物无不俯首,以避开那耀世的光芒。 也是光芒最盛的一瞬,喜、怒、哀、乐、万般滋味如无形的浪潮一般汹涌而来,商辰和三黑同时按住了胸口,是悲、是痛、也是喜、是执着、是对万人景仰的崇敬和无悔。 光束也凝聚在商辰身上,暖暖的,悲痛的商辰惘然地看着,陈爱的身影在魔极的光环中渐渐消失。 魔极消失,妖水平复,天空的妖物不见踪影。 商辰怅然地笑了:“对于我们来说是悲,对他来说却是喜悦啊。” 三黑说:“是啊,他找过每一个在百里界呆过的人,包括我,但我们都让他失望而归了,除了你。虽然看上去是小孩,却是不折不扣的一个灵神,为了走出封印,几百年都是无功而返,也许已濒临绝望——现在,他重生了。灵神,跟我们人不同的。” 商辰喃喃:“财神,不需要心的。” 两人静静地伫立凝望着,从来没有出现过太阳的百里界,金色的光芒久久笼罩,稀薄了弥散不去的迷雾,已经久居于此的封存的生灵们。封印,在金色的光芒中,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商辰想,会开启,需要时间,但不会太长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封印·木(一)
  •   〇一四 这个封印裂痕,就在如此偶然的际遇中开启了。 封印裂缝初启之后,鸳鸯井复归平常,再没有出现异常状况。 但百里界却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金器全部解封了。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山中出现了铁石;成形的铁器如锄头变得锋利起来;以及无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青铜大鼎、青铜酒杯、大铁锅、一把一把沾满泥土的剑器等等——万年来,百里界如同第一次被希望浇灌,终于看到了希望。 三黑数次打趣商辰天赋幸运,不然这等好事怎么就被他撞上了呢? 商辰凝思了半晌,摊开掌心说:“会得到这个掌印不是偶然。当我带着陈爱去冥殿探寻封印秘密时,有了这个印记,就是指引。这个封印裂痕在百里界之西,属金,金生水,故以鸳鸯井为启封之地,而开启的条件,是金为祭。所以,这个封印它需要的,其实就是财神的心胆——你觉得我的猜想怎么样?” 三黑猛低头,恍然大悟:“金?难不成还有木、水、火、土的裂痕?” 商辰点头:“封印如此强大,先宗知道,很难有法力强大到能一下子突破封印的人——他肯定不希望百里界永远封印下去,所以,布局了一个一个的裂痕,可以逐个敲开——这次裂痕一开,所有的金就解封了,就是证明。” 三黑拍了拍商辰的肩膀:“孺子可教也,师父没有看错人!” 师父?商辰又想到一个问题。 以前每次遇到灾难师父会出来相救,可是这次这么危险师父却没有出现,为什么呢? 这次三黑灵了,说:“在对决时我就发现,封印裂痕虽然强大,并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师父一定也发觉到了,所以,一直哪个地方静观其变!” “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啊?” “这么说吧,我第一次见时,惊为天人,心想被这样的人带走,就是去地狱也没要紧。”三黑嘿嘿一笑。 惊为天人?那就是神仙的样子了!为什么一直没见出来呢? 三黑说:“师父受伤了,不能见光。” 还有个落下的事商辰没明白:天上那个大妖物是什么来头。离开后地上有许多血迹,那是妖物受过的重伤,它为何出现,又为何这样悄然离去? 三黑神秘兮兮的一摆手:那个骚包子不想让你知道他原形长这么害怕,不过你自然会知道的。” 经历了陈爱一事,商辰心思也不再纯粹。他想学法术了,当三黑极力救自己时,自己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商辰自我安慰:不是修仙,只是自保而已,否则在妖灵横生的百里界怎么活下去。 商辰之前撂下过不修仙的话,不能再求三黑,但可以寄希望于师父。 师父房门紧闭,也不知道在不在里面。不过商辰有办法,他每天去鸳鸯井里挑一担水放在院子里,第二天去看时,果然水就不见了——喝是喝不了这么多,师父肯定是用灵水洗伤口或者洗澡了。 几次之后,商辰偷偷地蹲在院门口,睁大眼睛守着师父出来,谁知一整晚,没人出来,水却没了。 莫非师父是妖物?不,妖物穿越不了封印! 想来想去商辰只能想到,师父法力高强,又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是用法力让自己瞌睡,把水取走了。商辰又想了一个法子,让三黑在一片弥宝粟叶上施了一个“轻摇符”,放在水上。这符但凡有一点儿动静,就会发出清啸声。 果然半夜,商辰忽然觉得头晕,只听一声清啸,他猛然抬起头。 水桶边一个人站着,从头到脚罩着黑衣。大黑夜里这么一见着实吓人,商辰心头一惊,纳头就拜:“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拜完后眨也不眨地看着黑衣人,那人点了一下头,迈着缓步离开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但有影子。 想不到师父对自己这么冷淡,商辰心里头有点沮丧。 即使满田的弥宝粟开花,也没能让他心情愉悦,他立着锄头,长吁短叹,心想到底怎么回事,师父为什么完全一副不想理自己的样子啊。 “喂!干什么呢!” 商辰惊喜回头:“泷焕!” 泷焕跑过来将他一抱,甜甜的说:“想我了没有?” 泷焕帮商辰松土、浇水、叽叽呱呱说话解闷,这么一来寂寥立刻没有了。等把所有的弥宝粟浇完,泷焕额头直冒汗,商辰纳闷地说他为什么这么虚弱,泷焕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受伤了啊——上次修炼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了。 摔下来?说出来光彩不? 商辰说:“你把鸳鸯井的水引上来洗个透,可管用了。” 泷焕哀嚎一声:“商辰,我们泷兽最怕寒水了,你故意害我——我要你施速愈术!速!愈!术!” 面对缠上来的家伙,商辰没办法,让泷焕躺倒,一遍遍地施法术。这是一个小法术,但泷焕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好像真的被治愈了一样。商辰心细,发现泷焕的嘴唇仍然没有任何光泽——这其实根本就没有治愈吧,这种小法术哪里有什么用。 商辰心迟早要跟师父学法术,那就先去冥殿扒拉一个疗伤符。 疗伤符咒铺天盖地,人的、草木的、飞禽的、走兽的无所不包,全部砸过来——这些万年不见光的符咒到底是有多寂寞。 商辰一边学,一边给泷焕疗伤,暖暖的指尖,抚摩过泷焕的血脉。泷焕一开始是赚他的关心,到后来被那温光笼住了,闭上眼睛,静静地接受疗伤。一开始晕出来的光芒是紫红色,渐渐光芒就淡了,散了。泷焕睁开眼,嘴唇泛出光泽,精疲力竭的商辰心里暖暖的:“我要多多学符咒,给师父疗伤。” 泷焕嘟着嘴唇说:“你师父厉害得很,所以受的伤也厉害。” 他怎么知道师父厉害呢?商辰追问。 泷焕说:“百里界一脉相承,入门弟子都知道穿越封印之术,但必须有强大的法力,要不会被反噬致死——要不百里界怎么人会越来越少,都是法力不够死了的——就算出去了,大部分人都不回来了,只有你师父,又冒着死一回的危险回来了。以前你师父可强大了,来回两次后,就不行了。” 师父,不想让百里界永远封印下去吧。 这样的师父,正是商辰心目中的勇于担当的救百里界于水火的师父。 泷焕嗤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啊?羡慕了吧?你一不修仙,二不修法术,羡慕也没用!” 就这时,窗外的水声喧哗了一下,商辰扭头,空无一物,池水依旧如故——也对,三黑在闭关修炼元气恢复,师父又闭门不出,这里不可能有人来的。 在泷焕的打趣中,两人出了三篡阁。 商辰的感觉越来越灵敏,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能听见,这次,他一出阁楼就觉得背后有点凉凉的,如同有目光注视一般,越来越觉不对劲,商辰站在池边,目光扫过五个阁楼,目光定格在七叛阁。 七叛阁,商辰只进过一次,里面全是盖满尘土的法器。 那里,怎么会让自己觉得怪怪的? 不看一看心里就不踏实,商辰拽着泷焕径直过去了。因为法器都已被封印,所以这个阁楼最寂寥,地上的路都积满了尘土。商辰惊讶地看到,除了上次他和三黑留下的足印外,多了两行足印——有人进去了,与他们不同,这人光着脚,脚印清清晰晰。 泷焕轻呼一声:“有贼?” 贼?进去偷一堆废弃的法器? 商辰猛然想到了什么,忽然说:“泷焕,你在外面等着不用担心,绝对不会有事有事我不会喊啊,你再进来就是了。” 泷焕只能委屈地站在阁楼外等候着。 商辰已经猜到怎么回事,而且也猜到这人是谁。他轻叩阁门三下,说:“弟子商辰,拜见师父。” 阁门轻启。 商辰走进去,果然见阁楼之东站着一个浑身黑衣的人,从头罩到脚,背对自己——但那无形的气息,就是师父。 可喜可贺,昨天见了一次,师父就再没有有意避开自己了。商辰又看向法器,正如所料,随着金的解封,所有金属质地的法器全都解封了。以前刀也钝剑也锈,而现在,师父手中一柄寒剑闪闪发光。商辰趁机上前,问师父这是什么剑。 只见师父一挥,空中出现两行字: 紫脉妖剑,斩万妖。 商辰小心地接过剑放在一边,又见师父从凌乱扎堆的法器中挑出了一串佛珠一样的东西,仔细一看,是红金锻造的。 不等商辰问,空中又出现了注解:锁灵禅,锁万灵。 随后师父又挑出了一支回霜千笔和一盏众生灯。 回霜千笔,画符,可使符咒威力千倍;众生灯可解众生万语。 至始至终,师父都没有说一句话。一开始,商辰谨守距离,但后来发现背对自己的师父并没有散发出什么煞气和不悦的情绪,商辰就大胆地靠过去,想看清师父的脸,没想到师父非常的敏锐,总是轻而易举就避开了。 商辰又想,如果师父不愿让自己看到他的真面目,就算直视肯定也看不到。 静静地呆了好久,商辰往窗外瞅了一眼,泷焕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抠阁楼边的枯树,泷焕虽然是十八岁模样,做出这些动作,却很天真——兽果然是兽,修炼两千年还是那么随天性。商辰一笑,抬头,却见空中显出一行字:让它离开冥殿。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封印·木(二)
  •   〇一五 泷焕一听,呆了一呆:“我又没进去,你师父实在太霸道了。” 师父?他知道里面是师父。 说漏嘴的泷焕哼一声:“谁让我们泷兽的直觉那么强大呢。再说,百里界就你们三个人,三黑忙着修炼,你在这里,能进来的只有你师父了。” 即使如此,泷焕还是不情不愿地飞走了。 这是第一次商辰跟师父接触,光都照不透的黑色,商辰却很知足。可惜,师父一直没有说话,在一片安静中,商辰忽然涌出一个想法: 莫非,师父是哑巴? 入百里界前,是让三黑传话;现在没有三黑,就用文字达意。 这个想法一落定,立刻生根发芽,商辰心中升起复杂的情绪。若是哑巴,师父能修炼到现在的法力,一定受了很多苦。但是,却依然拥有强大的力量,越发让人崇敬! 紫脉妖剑、锁灵禅、回霜千笔、众生灯。 三黑欣喜地说:“这些是师父给我挑的法器,商辰,你说学什么哪一个呢!” 锁灵禅,一听就要学玄奥禅意; 众生灯,好像用处不大; 紫脉妖剑,御剑,灭妖怪; 回霜千笔,令符咒法力大为增强; 贪多嚼不烂,三黑选择了回霜千笔作为修炼。在三黑的施咒光环中,紫脉妖剑、锁灵禅、回霜千笔都闪出光芒,或夺目,或精致,或霸气,不一而足。 唯独众生灯没有任何反应。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众生灯,简单的釉灯模样,上盏下盘,敞口倾斜着,敲一敲,听声音像铁制的,可是这个灯怎么看都像没有开封的样子,因为又旧又锈——商辰记得师父在阁楼里,举着灯,对着窗口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 没理由带回来一盏没用的啊。 莫非师父也没明白?若解开众生灯的奥秘,就有理由跟师父近距离接触了。商辰举着众生灯,忽然产生了强烈的解开的欲望。 第二天,商辰带着众生灯去冥殿了,泷焕得意地从背后追上来,把左肩的衣服一褪:“多亏你的法术,伤好多了——你对我真好!你拿的什么呀?” “灯!” 百里界的那几个灯全是最普通的一个小碟子为盏,两千年的泷兽没见过这种形状的,摸了又摸:“可是,火在哪里点呢?” “这是法器,不是真点火。” “用来干什么呢?” “可能是听飞禽走兽之语之类我也想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在浩渺中找,总是很麻烦,反而其他三样法器:紫脉妖剑、锁灵禅、回霜千笔的来源都很容易找,什么来历、谁使过都记录得一清二楚——最后使用者都是在封印前那一战中身亡的——师父,把众生灯一并拿回来,总是有深意的吧? 封印,又是封印。 不是解封印,而是了解封印,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在渴望解开众生灯的秘密的好奇心驱使下,商辰默念咒语,心神俱聚,灵光渐渐笼罩在阁楼的尘典之上,他身上的汗一滴一滴坠落下来。封印之前,那一场血战,那些逝去的先宗带着过往的荣耀一页一页地浮上来: 锁灵禅的主人、紫脉妖剑的主人、回霜千笔的 最后一滴汗落下,商辰长呼一口气:“泷焕,难道我的猜测错了?没有众生灯的影子呢,但总觉得答案呼之欲出!” 使用者都会在法器上施标记法印。 商辰尝试着画一些符咒,众生灯上却没有出现任何印记,它的过往简直空白得令人吃惊。泷焕喃喃自语:“真是奇怪啊,为什么你要找的东西,永远都那么讳莫如深?” 商辰灵光闪过,忽然笑了:“我知道了!” 泷焕好奇:“什么?” 商辰眼睛迸射出光芒:“在战亡的那些人中,有两个人没有出现,一个是施魔极煞禁的那个人,另一个是老青鬃兽的主人——明渊魂君。灵力强大的先宗就这么些,这是否意味着,明渊魂君,就是封印百里界的人呢?” “只是这样吗?” “以当时全宗族覆亡来看,万灵难免,魂君又怎么知道青鬃兽还有五千年寿命?正因为他是实施封印的人,知道百里界不会再有天敌,可以活到寿命的尽头。” 此言一出,阁楼顿时黯淡了下来。 商辰轻呼一声:“看来,我猜对了呢。明渊魂君,听名字就让人高山仰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泷焕说:“应该是一个内敛、睿智、冷静到清冷的人。” 商辰问:“为什么?” 泷焕肯定地回答:“鸳鸯井上的那个封印声音,冷静得像寒井里的水!” 这么说来商辰也有同感,他又一念生了:“青鬃兽还说过,‘我不再需要你’这句话是用兽语说的。众生灯,解万兽之语、述万兽之语——啊,众生灯是明渊魂君的法器!” 一阵凄凄的风吹过,窗子咯吱咯吱的响,二人同时看向阁楼上方,从虚空中,飘落一卷昏黄的绢书。 商辰拾起,正是众生灯的启印之则: 众生灯,解兽语,木火映之。 就像卷心菜一样一片一片剥了开来,这个阁楼的典籍也是一层层的封印,解开一个,获得一种新的启示。商辰抚摩着绢书,说:“泷焕,看来,这灯还真的要火来点亮才行!” 百里界的生灵,要么成妖要么枯萎,找活树没有,枯树漫山遍野。 商辰小心地点亮一根枯木,映照众生灯,可让他失望的是,根本就毫无反应,左烤右烤,完全没用。 商辰找上三黑,三黑两指头捏着下巴,说:“这么强大的人,用这么简单的东西当法器?——它能成为明渊魂君的法器,肯定不是一般的木头能管用的。” 两人一合计,必是百里界最有灵性的树。 封印前,先宗门的领地宽阔无比;百里界,是躲难的地方,所以典籍可没有专门记录百里界哪几棵树最有灵性。商辰怂恿三黑去问师父,师父在这里呆的时间长。 三黑狐疑看他:“你怎么那么积极?” “我怕弥宝粟又遭殃。” 三黑去了大半天时间才回来,商辰等得心都焦了,问为什么费这长时间。 三黑嘴巴一裂:“我把青鬃兽、小财神、鸳鸯井的事以及众生灯的猜测一说,不得到现在?师父说:百里界有三棵树最具灵气:东边的华桑,南边的岁木,中央的莲木,我们可以去看看。” 商辰唔了一声,小声问:“师父是不是哑巴?” “啊?呃!” 果然,真的就如猜测那样,能把自己从魔尊手里抢过来的、有着强大力量的师父,竟然是口不能言的哑巴,太伤感了,但是,丝毫不影响商辰的景仰,他更加坚定了要跟着师父的想法。 莲木 莲木是一棵像白莲花的树,颜色很妖冶。 商辰站在树下凝望半晌,想揪一片叶子,哗的一阵妖风吹过,莲木全身竖起了比指头还长的长刺。商辰啊的一声,咬住了手指,三黑将他往后一拽:“我来!” 好一番飞沙走石的搏斗。 三黑把法术用尽,终于揪下了一片莲花瓣一样的红叶子。两人如获至宝,想用火点叶子,谁知火折子才一出,那火苗蹭的一声窜过去,二人惊呼地仰望,一朵莲花般的烟火,刹那照亮了半个夜空,璀璨耀目。 三黑惊叹:“真漂亮啊,比我看过的所有烟火都漂亮。” 商辰举起手中的众生灯:“可是众生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应该不是莲木了。” 岁木 岁木,是一棵树形狰狞的树。 岁木无叶,火红的根全部暴出在地面上,五行中南边主火,莫非就是它? 三黑双手一挥施起了法术,谁想这棵成妖的岁木,妖力也很强大,所有的红色妖根全部朝三黑甩过来,瞬间成万尺红练。商辰一看三黑要吃亏了,赶紧上前,中指和拇指一扣,暗念咒语,一道黑光从指尖倏然冲出去,与三黑发出的白色“伏木术”如同两条绳索径直把岁木缠住了。 三黑欲再施咒,只听岁木口吐人语:“修灵不易,还请手下留情!” “我们只取你一根树枝。” 岁木又说:“断枝如断手,唉,在劫难逃,我能否知道取我树枝何用?” “我们要点这盏众生灯。” 岁木说:“我当无此用途,东边有华桑木,可拭万灵,你们不妨去那里找找。我虽有妖术,但不能挪土,你们若觉得不对,大可以回来。” 二人将信将疑。 岁木喟然叹曰:“兽修数百年成妖,人修数百年成仙;我等草木,天资有限,若没有灵泉为浇灌,修过几千年才能成为一棵灵木;我徒然长了数千年,也敌不过两个小儿。” 二人商议后,决定先去找华桑木,因那一句凄凉的断枝如断手实在心有不忍。 半路上三黑说:“商辰,你竟然有法术?” 商辰回答:“我爹和我娘都是修仙堂里出来的,教了我几招保命的!” 华桑 华桑,在百里界的东边。 商辰二人奔过去,傻眼了,那华桑跟一般桑树一样,叶子倒茂密。 怎么看也不像有灵气的树啊,三黑一揪枝叶,好几片半枯的暗绿色的桑叶落下。一点火,火苗艰难地燃烧着,烧完后众生灯也没有反应,三黑气愤地说:“咱们被岁木给骗了!” 商辰摇头:“不对,你看树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封印·木(三)
  •   〇一六 华桑 华桑,在百里界的东边。 商辰二人奔过去,傻眼了,那华桑跟一般桑树一样,叶子倒茂密。 怎么看也不像有灵气的树啊,三黑一揪枝叶,好几片半枯的暗绿色的桑叶落下。一点火,火苗艰难地燃烧着,烧完后众生灯也没有反应,三黑气愤地说:“咱们被岁木给骗了!” 商辰摇头:“不对,你看树干。” 三黑左看右看,忽然恍然大悟:“这是两棵啊!” 两棵华桑树并排着,但扭得极巧妙,因为光线、角度、以及枝叶太过茂盛的缘故,看上去跟一棵树的一样。修灵之中,若有这种双生的情况,一般都只有一个能修成。 到底哪一棵是灵树呢? 全部砍了?不!百里界生灵不多,能活的半数都过数百年,半成妖了,所以不可肆意屠戮。 凝望片刻商辰心生一计,朗声地说:“三黑,我也觉着这棵华桑木不是我们要的。对了,我听师父说此木修行数千年,却依然不能化为人形,是有原因的!” 三黑疑惑:“什么原因?” “这是天机,不可泄露——哈,咱们回去找岁木算账,我跟你边走边说。” 一路上商辰故弄玄虚,三黑的瘾越勾越足,最后恼火了一脚踹过去:“你说是不说!不说我施法了!” 商辰低声说:“有东西跟着没?” 三黑一愣,凝神,灵力暗出,而后恍然大悟,手指运气,飞速画符,忽然朝斜后方扔了过去。只听啊的一声,有东西落了下来。三黑穷追不舍,擒妖术竞相而出,很快那妖物就显出了原形,原来是一只花狐狸。 那花狐狸四肢很快,三窜两窜,逃窜得不见了踪影。 三黑气得牙痒痒,连声迭骂,说竟然敢在太岁爷爷头上动土,商辰笑说:“调虎离山,咱们可以去看看真正的华桑木了!” 两人杀了个回马枪。 果然,与刚才的苍翠相比,现在这棵华桑木萧瑟不已——这才是真正的华桑木,百里界已没有什么草木能活得苍苍翠翠了——原来,刚才那两棵树中,一棵是华桑,另一棵是花狐狸所幻化。三黑疑惑地说:“刚才那小狐狸这么强大?障眼法连我都没看出来!” 商辰拿出了众生灯。 灯还没有动静,却风起云动,三黑大叫:“那只破狐狸竟然还敢来。” 商辰和三黑双双联手,那法术电光交织,端的是精妙无比,很快把那只狐狸击伤了,狐狸不敌二人又窜了。可说来奇怪,每次一击退,商辰正要点火,那只狐狸就又窜过来了。 来回一连三次。 第一次身子受伤,第二次腿受伤,第三次气息奄奄逃也逃不动了。 三黑把狐狸尾巴一提,狐狸唧唧乱叫。 三黑教训:“法力不高,胆子不小,想找死你就明说,我现在就把你烤成狐狸干吃了!小妖精!哼!” 华桑木忽然哗哗作响。 一个沧桑的声音凭空而起:“少侠手下留情,小狐任性得罪二位,还请大人大量放了它吧!老夫已经知道你们的来意了,无非是取一枝华桑木而已,想折哪一枝就折去吧!” 这位大方,三黑客气地一握拳:“放心,我没打算把你整棵树都烧了!” 这时就听小狐狸吱吱乱叫,发出了人声:“不行!你再修一百年就成仙了!断一枝,则断一千年修行,你几时能修得满啊。” 华桑木叹气:“其实,数千年就可幻化万物,我早就满了,幻化不成,乃是尘缘已误。” 小狐狸大声喊道:“没有!你再修一百年肯定可以!” 良久,华桑木徐徐地说:“其实,从少侠拿出这灯,我便悟了,为何一直幻化不成的原因——我这近万年的修行,始于此灯,注定,该终于此灯吧——原来,它叫众生灯。” 只听那华桑木道出了一段故事。 原来,树乃草木,少则数百年才有灵性,而华桑木自长出不久就可以端看人间世事。原来,有一个法力高强的魂君经常会坐在树下,用它的叶子擦拭灯。这灯经华桑木叶一擦,灵光四溢,所以华桑木早早地有了灵性,它原以为很快就可幻化万物之形了。 如此过了三百年,一日那魂君来了,说:“华桑木,我取你木骨一根含于口中,以免我齿舌尽碎、血尽先亡。” 一刹那法术出,华桑木如被四分五裂一般剧痛失去了知觉。等它终于回醒过来,百里界已被封印,它保持着三百岁时的妖性,寂寞又失落地长着。一千年一千年地过,华桑木悲凉地发现,它的灵性再没有增加过。 近万年,它甚至渴望渡劫的雷劈在自己头上。 后来,小狐狸来了,小狐狸白长了数百年,胆小很小,饿得气息奄奄,华桑木就将树叶摇落在它嘴里,它嚼了起来。小狐狸日日与它作伴,幻化成它的模样玩耍,都是孤单的生灵,有个伴也好。 华桑木说慨叹:“那位魂君取的大概就是我的幻化之骨。” 三黑听得唏嘘不已,商辰则凝思半晌,问道:“魂君?那位魂君叫什么名字?” 华桑木回答:“他叫明渊魂君。” 明渊魂君,果然就是他。华桑木木质软,但最是经久耐用,所以他取了华桑之骨咬在口中,以在实施那个残忍的禁术时,不至于将牙齿或舌头咬碎,过早血尽而亡。因为有一根华桑之骨还咬在魂君的口中,与魂君一同承受着禁术之痛——木的灵性还在,所以,并不完整的华桑木只能寂寞地长着,无法成仙的。 听了商辰说完,华桑木释然:“原来要替魂君承受咬力之痛,我也无悔了。你们烧吧,兴许这众生灯就解了魂君的痛苦,我也该解脱了。” 小狐狸却抽泣说:“我也可以幻化成华桑木,你们烧我吧!” 烧你可没有用,商辰抚摸小狐狸的头顶:“我们只是取些树叶而已,不是要砍树烧,你大可放心。” 小狐狸默默垂着眼泪,但不再闹。 三黑稀奇地说:“我刚才也说不烧树,怎么就没一个人听我的?我难道天生一副恶人相吗?” 两人点了华桑树叶烧起来,那树叶看上去枯,但怎么点都点不着,三黑把火术施了,火光才亮了起来,华桑木映得那众生灯一丝绿色的光芒流转,转瞬又失了颜色。 果然就是华桑木,可是好像离解开封印还差很多。 莫非,要把整棵树都烧了才能重新开启?三黑和商辰同时眼睛一亮。那狐狸多精明,一下子也猜到了,顿时又急的吱吱的乱叫,拽着商辰的衣服不肯放。 这种情境之下,难以抉择。 回来后,商辰又怂恿三黑去问师父。 三黑满脸的质疑:“你小子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以前你对师父从来不关心的!现在有事没事就撺掇我过去!老实说,为什么!” “我怕他一个人闷出病来!” “切!怎么可能啊,师父好几次受重伤,他要修炼,我总去打搅算怎么回事啊?”三黑说着,进了师父的院门。 师父的建议是:树干燃灯。 真要把修炼近万年的华桑木烧了? 三黑也不说话了,商辰心口闷闷的,回房后趴着想这到底该怎么办。旁边没人,泷焕这家伙总要修炼,今天也没来。辗转到半夜,他忽然听见轻微的一声石响,以及木与木触碰的声音。 商辰本能地两指一捻,忽然一悸,一跃而起。 飞快出了门,直奔着三黑的院子去了,就这时他听见一声惊呼,而后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商辰焦急地闯了进去,砰的推开门,只见房中,三黑半跪在地,一个从头罩到脚的黑衣人,手中执一把尖刀,刀口滴血。 师父?师父刺杀三黑? 商辰一压胸口,不,感觉不对!师父的气息不是这样的! 商辰骤然使出一个雷击符咒砸了过去,那黑衣人瞬间委然倒地,里边的人形骤然缩小,变成了一堆衣服。商辰快步过去,提起衣服,里边,小狐狸伤势过重,已经晕过去了。 商辰把三黑扶起。 三黑吐出一口黑血说:“它是断尾花狐,我中招了。” 断尾花狐,一种尾巴很短的狐狸,它的攻击法力很弱,但幻化的本事独一无二,幻化出的东西,一般人都不容易识破。所以当它幻化成师父的模样,三黑根本没看破他的原形——甚至它刺过之后,三黑仍然以为是师父,难以置信,都没有还手。 下午数次搏斗,断尾狐已受伤严重。 刚才商辰一急之下,使出最厉害的法力砸过去,毫无疑问,断尾狐被伤到要害了。 断尾狐认为先杀三黑后杀商辰,再夺众生灯,华桑木就不用遭此劫难了。商辰一边给三黑止血,一边想训斥断尾狐,断尾狐已经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封印·木(四)
  •   〇一六 幸好三黑有法力护身,而断尾狐的力量又太弱,他伤得不深。 原来断尾狐以为先杀三黑后杀商辰,再夺众生灯,华桑木就不用遭此劫难了——商辰一边给三黑止血,一边想训斥断尾狐,断尾狐已经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到底是一个生灵,活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商辰将它捉起放在清水之上,施起疗伤法术。那断尾狐回过魂来,也不挣扎,乖乖地伏成了一团。一开始是惨淡的一团,在温暖的光晕下,皮毛渐渐亮了起来,那双眼睛也光芒夺目。 施功完毕,商辰的汗珠大颗大颗落下,倒在床上。 那断尾狐逮着机会,砰的跳地上,蹭蹭两下窜跑了。三黑将湿毛巾敷在商辰额头,愤懑地说:“这小东西,救他干什么!连谢谢都不会说!我都流血了,你也没想给我疗个伤!” 商辰回答:“我明天去冥殿学一个。” 这世界,果然能者多劳,学得越多,越累的惨。商辰天没亮就跑到冥殿去了,挑了一个给人疗伤的法术,学完后又想万一哪天泷焕也生死一线,得,是不是神兽的也得要飞禽走草、花草树木,这么学下来,他可以去当大夫了! 商辰晃晃脑袋,回到当下最该解决的事:华桑木。 如果真的一烧了之,那就等于把一棵万年的妖灵投入进去了,这种噬魂的法器,根本就是魔器吧?光启封就得这样,想要御器,还不知道要投入多少魂灵呢——不,明渊魂君绝对不是这样驯服众生灯的。 商辰沉思着,一个人去了那棵华桑木。 万事万物都有机缘,这棵华桑木的机缘一定不是为了焚灭而生的。他打量着又变成双树干的树,不多时,一棵悄然消失了,一片花花的毛躲在华桑木的后边。 商辰装作没看见,和华桑木坦诚了来意,不希望焚木燃灯,并问了一些万年前的事。 华桑木说,百里界原先是灵气之地,现在与被封印的时候差不多——当然,它是半成妖的树,能看到的也就是目之所及的地方。以前也有妖灵栖息于树,它听到的一些,当然,后来就没有什么妖灵了。 商辰想,明渊魂君一定改变了一些东西,以形成封印裂痕。 啊呀乱成一团了! 不要想什么封印裂痕,先把众生灯的事解决了! 商辰拿着华桑木叶擦拭着众生灯,擦着擦着,灯渐渐泛出一些纹路和光亮来。商辰对着亮处端详着,似乎移动一下,纹路和光亮都会改变。 商辰大喜。 将众生灯高高举起,慢慢地转动着,在斜斜的光线之下,那众生灯影子倾斜在地上,光芒渐渐凝聚成了一个极亮极亮的点,不多时,地上轰然一声,冒起了一串小火苗。 吱—— 赶在了商辰惊呼之前,一声乱叫,那断尾狐已吓得跳到树上。 商辰、三黑、以及终于舍得出面的泷焕,三人一起聚集在华桑木旁,看着众生灯这神奇的法术。新鲜劲过去后,三黑打着哈欠说:“我看这就是一个灯形的火折子,随时取火的。” 明渊魂君随身带这么大个玩意取火? 商辰转动着众生灯,不停地变幻着方向,而后说:“你们看这个角度,地上众生灯的影子,像什么——三黑可能不知道,泷焕看!” 泷焕看了半晌,忽然惊异地说:“像百里界东界的地理。” 不错,正是如此。 百里界有两条半干枯的河流,一条从西南流向东北,一条从西北流向东南,根据他们弯曲的形状,自然分割出东南西北地块。商辰以前被泷焕带着飞,俯视底下时看得分明,而三黑没有在高处看过,显得很茫然。 这个灯形状,正是东界的模样。 三黑轻呼一声:“呀!那么一个破灯,启封都这么麻烦!一定是灯尖这个地方、灯口豁豁也有可能、还是灯心这地方吧,唯一有花纹的地方” 商辰说:“别急,看看当光线和华桑树同时映照下来时。” 奇迹出现了,地上,树影与灯影交织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段黑色的缺口,修长的一小段——莫非是,华桑之骨! 商辰欣喜地说:“泷焕,这个缺口在灯影的哪个方位——这地方就是代表了东界的某个地方,一定是封印裂痕所在的地方。” 泷焕展开华丽的双翅飞了起来。 三黑哼了一声:“骚包子,看你能花哨多久!” 商辰纳闷地瞅了他一眼,三黑立刻打哈哈说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华丽得越过分,背后就越不堪入目。泷焕飞了两圈,下来了,神情肃穆地说:“看上去,那个缺口所在的地方,就是咱们站的地方!” 站的地方,除了土就剩下——华桑木! 几个人一起冥思苦想,连小狐狸都坐树下开始揪身上的花花毛,商辰忽然说:“我猜,师父说得对,就是要烧华桑木!” 一言既出都惊了。 小狐狸一蹦三尺高,尖细着声音说:“骗人!” 商辰说:“根据这个影子,也能找到华桑木树身上,缺的那块所在的位置——啊,就是这里,这个枝桠的地方。所以启封的方法应该是:将众生灯举到一定的高度和角度,让它的光芒聚集到这个枝桠,然后就会起火、灼烧!这样,也就照亮了众生灯!” 华桑木开口了:“机缘也好,孽缘也好,看上去都会像劫!我从没有渡过劫,你们,做吧!” 商辰握紧了拳头说:“华桑木,这不是劫,这只是一个启封!” 小狐狸大声喊道:“不行不行,你可以活得更长!” 华桑木回答:“花狐,是劫就得过,别人渡过了那么多劫,我一次都没有,是不行。你知道吗?我最期望的,就是像这几位少侠一样——而不是睡上几百年,然后再无助地看着一个个生灵离开。” “可是,会死啊!”小狐狸抽泣。 “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就会明白,对寂寞的恐惧,会远胜过对死的恐惧!我送走了太多数百年的小妖灵,却没有挪过半路,该轮到我渡劫了!” 商辰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华桑木答道:“假如万一你们要收容这只狐狸,它虽然伤害过这位少侠,但实属无奈,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泷焕展开了双翅,将商辰背到了比树更高的位置,商辰举起了众生灯,调整着,当那光束从众生灯投注到树的枝桠之上时,骤然,红光大盛,红光呈漩涡迅速转动了起来,瞬间形成了——魔极? 天哪!魔极怎么会出现? 难道说,明渊魂君用启封众生灯的方式,同时也设下了封印裂痕吗? 对了,西方主金,东方主木。 上次祭品是财神之心,这一次封印裂痕的祭品莫非是——华桑之骨?!商辰悔之莫及,怎么会突然又触碰到了裂痕呢? 映着那红色的光芒,魔极漩涡形成了幽深幽深的青绿色,宛如深林深处,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大昊立骨,闯我魔门封印者,骨魄淬火。” 这个声音与鸳鸯井的一模一样。 只听华桑木啊了一声,难以置信一般:“明渊魂君?真的是魂君啊!我幼年听到的声音,想不到还能再听到!啊,万年啊,虽然没有沧海桑田,也历经变迁!我,愿意,以木头淬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小狐狸尖叫一声:“不要!” 那众生灯却在一刹那间,亮了起来,而灯所投注的树干上,轰然一声,整个树倏然着了起来,被火舌吞噬,瞬间成了一棵烈焰熊熊的火树。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 万年的树,烧得轰轰烈烈,像把万年的等待与寂寞都一起烧尽一样,华桑随着火焰欢喜地跳跃着,照亮了整个东界。小狐狸失声痛哭起来,却见泷焕走上前,低头,说了一句什么,小狐狸立刻惊讶地抬起头,火光映照下,它的眸子迸发的是光芒。 商辰的心顿时痛了,上一次献祭因为小财神的愿望的实现,所以欣喜更多于悲伤。 这一次,却是投入了华桑木的万年修行。 三黑将商辰的肩膀搂住,笑着说:“你伤感什么啊?你难道完全感觉不到吗,哪里有死亡的气息啊?好了,快抬头看火焰和华桑木融成了什么?” 商辰惊喜地看到火焰之中出现了一个桑影,桑影对着虚空庄严一拜:“多谢魂君助华桑度过此劫!” 魔极散去,火焰渐熄。 桑影碧光笼罩,飘然而落,对着三人作了一个揖:“多谢三位少侠点拨,华桑终于渡过这一劫,入得妖道,可幻化万物。” 三黑慨叹:“我在百里界这么长时间,从来只有送往,没有迎来,今天是头一回。” 商辰说:“我不就是你骗来的啊!” 桑影往前走了一步,又驻足。 众人好奇这个半虚幻的桑影要干什么,桑影开口:“华桑属木,商辰少侠有肃杀金气,委实心有畏惧,见谅。渡劫之恩,华桑无以为报,唯有万年修得的一木晶,以为酬谢,少侠请勿推辞!” 商辰连忙摆手,却见桑影中凝成了一团碧玉,垂垂地系在商辰的衣服上。 小狐狸蹭的窜了过来,桑影俯身也幻化成了一只碧狐,朝着三人一颔首。两只狐狸一大一小奔入荒蛮之中。 原先华桑木生长的地方,萌生了一片绿绿的芽。 商辰欣喜地发现,这是真实的草。 上次金祭之后,金启封;这次,以桑为祭,桑为万生之木,草木由此解封萌生了;百里界一点一点地开启它原来的模样,大地将重归春天;万灵,将重生;而那在用躯体封印的人,也将得到解脱。 万年渡劫,一朝幻化。 谁言草木无情,谁能戒得尘缘。 一灯能除千年暗,一木生则万木生。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封印·众生灯(一)
  •   〇一八 三个人抚摸着真实的绿色,以及因草而生出的淡淡的涩涩的气息,商辰的心被薰得欣然飘扬。 半晌泷焕说:“它为什么幻化成一只狐狸啊?” 三黑说:“因为狐狸以前幻为树啊!” “这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想幻化为人啊?不就是因为商辰会跟你玩吗?这点道理都想不通!白长几千年了!”三黑一叉腰,“我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它说商辰有金气!” 泷焕瞅着商辰:“他怕你?你从里到外哪里有一点凶相啊!” 商辰想起上次金印开启时,小财神陈爱说,他的心只有自己可以用,伴随着那光芒,一同漾出来的还有一句梦幻般的口诀——莫非,陈爱将金质之气传度给了自己?商辰试着对一块石头念了那句口诀,金光闪过,石头成了金石头。 点石成金术! 点什么,什么成金!商辰高兴得不像话,把石头点个了遍。不过很快就乏味了,在这种地方金再多也没有用啊。子金石头和普通的石头都一样没什么用处。再说金质地软,拿来砸东西,东西还没怎么着金块先凹进一坑,还不如石头结实呢。 三黑倒是想得多:“那块木晶应该也是可以干什么的吧?” 可到底什么用三个人都没有研究出来。 “这么说来,封印裂痕就是按照五行来的话,那就简单了!木、金都解决了,剩下的,我觉得可能是火了!”三黑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水和土都被你吃啦?”泷焕不服。 “弥宝粟就是土啊,等它结成粮食估计就是土解封之时,至于水,商辰就是水啊——这些可都是师父告诉的!” 泷焕大惊:“不行不行!商辰绝对不能献祭,缺胳膊缺腿都不行!” 难道师父把自己忽悠过来是献祭给封印裂痕? 一定不是的。 一灯能除千年暗,一木生则万木生!泷焕欣喜若狂:“是不是以后万木都能开花结果了?我从来没有吃过真正的果子是什么滋味,除了弥宝粟!想想都要流口水啊!” 你个吃货! 三黑手执众生灯说:“商辰,你先在外边等着,师父说等你到达一定灵力的时候才能去见他。” 商辰呆立师父院门外,望着那安安静静的院门。 说不出来的失落。 不多时就三黑满心欢喜地出来了。 “师父说这灯是给你的,可以让你的灵力大增——不过你又不愿跟我们修真啊!”说罢,三黑故意装作惋惜的样子,“不如给我好了!” 商辰劈手夺了过来,师父还记得自己啊。 众生灯褪去了所有的锈迹,像最美的玉在最暖的冬阳下焕发出的神采。在不同的地方,泛出的光芒相同。 若是放在弥宝粟叶下,灯盘下的纹路形成了胖胖的弥宝粟种子;若放在水边,灯盘下的纹路则盈盈而动,十分奇妙。商辰笑着举到泷焕的脸边,只见那纹路骤然散开,幻出一团深绿,如泼墨画般要勾勒出线条,竟然有几分狰狞。 商辰正要细看,泷焕一跳三尺远:“照你自己!” 商辰笑着将灯照自己的身影,灯上,映出来的是月牙白的衣裳。泷焕将灯移近,商辰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脸和眼,有人说他眼带桃花,商辰当然没觉得,望着望着,他凝向了黑色的瞳孔。 那瞳孔,似乎在变幻。 商辰疑惑,将灯移到眼前,只见灯上,自己的瞳孔中,黑色的漩涡迅速流转,吞噬着所有的光亮,伸向了幽深奥远的 魔极! 哐!灯落在地! 泷焕飞速拾了起来:“不是吧,看自己的脸都给看惊了——自恋!这么稀罕的东西,果然是法器,一点都没事。” 商辰慌乱了。 从弥宝粟、水和泷焕,商辰知道众生灯可以映照出众生的本形,可是,自己的瞳孔中怎么会有魔极?商辰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渴望解开封印,相由心生,所以会出现——对于妖物来说是现出原形,对于人来说,肯定是映出心里的渴望。 魔极。 封印。 商辰拼命克制着内心的纷乱。 他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比如神秘的明渊魂君,比如那一场血战,比如封印但现在最想的,就是修习灵力! 师父肯定是生气自己不愿修仙,所以才屡屡避见自己的。 不就是灵力吗,这东西本来是要师父来教的,现在就自学好了——看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见我!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总有借口不见自己,但商辰越来越想把他逼出来的。 不过,或许应该先去找找火印在哪里,百里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 可是从哪里下手呢?前两次都是误打误撞。 想着想着商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泷焕恋恋不舍地道别:“我回老巢吸灵气啊,快快打开封印吧,打开封印我就不会这么容易虚弱了。” 商辰找上三黑,三黑也要继续修炼。 如此一来商辰找不到伴了,果然,还是要先去修灵力啊。 前两次是误打误撞,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万一真的招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以三黑那三脚猫的功夫不得被封印砸得稀巴烂?商辰决定,将火印一事先放一放,把灵力修好,向师父请教——师父在这里呆的时间长,肯定也是琢磨过封印的,到时候就轻易了。 世界有了微妙的不同。 天仍阴沉沉的,但虚空中澄寂的明亮与重云相抗。宛如,雨后初霁一般的压在乌云之下、从细缝中映照出来的明亮——光明,是遮不住的。 三篡阁里。 观身、观心、观神、观万物。 商辰念着最简单的口诀,努力冷静、努力用身心去感受,但却努力,却一点儿进展也不见。从早晨一直坐到晚上,他越练心越急,满脑子纷纷杂杂就是冷静不下来,天空、大海、平原、风,这些冥想都不足以让他冷静。 万物在脑海中奔腾、旋转。 商辰蓦然想到了众生灯上藏纳魔极的瞳孔,一股燥热从骸骨之间轰然散开,指尖倏然光明万丈,灵力骤然掀起万丈波澜,商辰被反弹回来的波澜一下子击倒在地。 半晌回醒过来,商辰睁眼,喃喃:“师父!” 黑衣笼罩的师父握着他的手指,手心的灵力暖暖地注入商辰的血脉。商辰鼻子一酸,万般的委屈上来,被骗到了这里之后师父就把他撂下不管,任由自生自灭——虽然当初是不情不愿,但自己并没有因此而懈怠啊,为什么会被这么冷落呢? 师父一动不动。 商辰赶紧挥去所有的委屈,学着师父的模样,盘腿而坐。 两人的指尖相触,师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商辰却很快宁静了下来,渐渐,尘嚣散去,月生大海,溶溶的光芒笼罩,两只舟悠悠飘荡。轻喜如清风,心意摇,舟亦轻摇,并不执心凝神,心神俱寂。 许久,商辰睁开眼,对面空空如也,师父已不见踪影。 这是幻象还是真实?商辰抚摸指尖。 天色已黑,冥殿已封,那继续练下去吧,商辰再次进入了灵力修炼之境。到后来,商辰也不知自己是真的修炼,还是睡着了,总之一睁眼,天亮了。 商辰在三篡阁里不知呆了多少天。 师父偶尔会来,无声无息,在指尖相触之际,商辰却感悟到了师父想交给他的东西,以心为桥,无声、无形、无迹。 商辰本来还想着去找火印,但一想到师父只会在自己修灵力的时候主动出现——再没有更好的机会了,既可以大为增强灵力,又可以与师父相近,火印,就往后再推一推吧。 商辰做什么都很认真很执着。 一开始,并不如意,想沉心也沉不下来,会烦躁会苦恼,他就会冲着阁楼大叫,发泄完后继续修炼。商辰一门心思扎进去,心无旁骛,好几次翻进了冥海之中,惊醒了。 更险的一次,他翻进去后,竟然怎么都醒不来。 整个大海漩成了魔极,看意识将要被溺杀,忽然一只手将他拯救了出来,师父,就在眼前。 凶险处处说不完,但只要商辰一心想着师父就能安静下来。 开始总是艰难,之后就势如破竹。 不知多了多久商辰的灵力有如神助,运用得炉火纯青。商辰泛冥想之舟,观天相,运灵力。在运用灵力之际,天相悄然改变,一开始是无序的,杂乱的,后来,星宿有序了,商辰在星宿的走向中汲取星辰之光。而在冥想中,他学着运用的符咒,随着灵力大增,符咒也越来越复杂。 一天商辰独立冥海,天际出现了浑沌光芒,星辰暗淡,他仔细分辨着,那竟然是——北斗七星。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 商辰蓦然睁眼,师父端坐于眼前。 在冥想之中,北斗星出现得越来越多,而师父也出现得越来越多。指尖相处,温度微微的凉,商辰忍不住握了上去。 握住,就期待下一次再度握住。 这一日商辰进入冥想之海。 海水湛蓝,泛着夜之黑,也泛着星辰之光,粼粼可爱。商辰立于船头,师父遥遥地站在船的那一头,背对着商辰。商辰没有看天上的星辰,他望着师父,而师父望着天上的北斗星辰。 北斗星中的六颗已经灼灼发亮,但师父头顶上的那颗开阳星,依然暗淡无光。 纵然是冥想,师父依然是黑纱重重,连光也透不进去。商辰在凝神之际,忽然心一动,他想掀开那重重黑纱,看师父的模样,无论是什么样子,一眼就好。 心念一动,海水漾波,心舟覆沉。 商辰大惊睁开眼,眼前的师父已豁然起身,黑衣翻飞。 商辰惊了,师父生气了?难道师父竟然会读心术?他猜出自己心中所想吗?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封印·众生灯(二)
  •   〇一九 商辰惊了,师父生气了?难道师父竟然会读心术?他猜出自己心中所想吗?不,若非妖物,怎能轻易读出人的心思呢?他一定是责怪自己分神了! 商辰羞惭地低下头。 此时,只见地上慢慢浮现出几个字:潜心,勿急,勿躁。 还好,师父没有读心术。 商辰舒了一口气。 欲速则不达,商辰意识到他在冥殿呆的时间太长了,该出去缓一缓,便跟随师父走出了冥殿。 一出冥殿,商辰以指覆额。 一袭绿光倏然冲过来,绕了商辰一圈,华丽丽地站定,满脸恼火地说:“你在里面干什么啊!也不出来!我天天担心你!三黑那小子因为换顽骨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担心得好几次都用脑袋去撞冥殿了你你知道不知道!!” 师父的身影一滞,而后飘然离开。 这么噼里啪啦一顿训斥,当然是泷焕了,商辰干笑:“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就呆了几天啊!” “什么几天啊!是一年!”泷焕伸出指头大声地说。 一年! 商辰大吃一惊,直接奔向弥宝粟地,弥宝粟开着大朵的红花,朵朵如灯盏,分明就像商辰才离开一样,商辰笑了:“骗人都不会!除非你把弥宝粟吃光了又种了一茬!” “你走后这玩意就一直这样啊!我还时不时来浇水呢!要不是我早把它们啃光了!” 一年吗?真的竟然有一年吗? 商辰如虚如幻,脚踩棉花来到三黑的院门前,忽然,愣住了。 三黑一袭黑色的长裳,伸展着懒腰,慵懒地说:“嗨!商辰!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封印啊!我的法力又增加了很多,你完全不用担心啦!” “你的个子长得更多!” 现在的三黑比商辰还高,长袍太短,露出一大截小腿和脚踝;牙齿也长齐了,而原先像极黑极黑的肌肤,变成了泛着偏向蜜色的古铜色——总之,已经完全不是当初那个三黑了,不变的是眸子里炯炯发亮的眼神。 三黑见两人神情,跑过来跟商辰一比,立刻欣喜若狂:“啊!顽骨去掉了就是长得快啊!才几天就超过你了!咦!好像也没这么黑了——是不是我可以不再叫三黑了呢?啊!我要向师父请教去!” 商辰拽住了他:“你在屋子里呆了多长时间?” 得知忽忽悠悠竟然就过了一年,三黑也惊得不像话。 原来,木之裂痕启封之后,师父替三黑去除了最后一根顽骨,让他在屋子里静心修炼。顽骨一出,似乎也开窍了一般,三黑的法力突飞猛进,浑然不觉已经过了一年。 三黑和商辰兴奋不已,一个说灵力,一个说法力。 商辰说,自己已能令冥思之中的星辰改变运行的轨迹了。三黑说,他的法力也已能瞬间平掉一座山了——要知道,这里可是被封印了的。 泷焕不满地大叫:“喂!你们!我还在这里呢!” 三黑转头一指:“嗯!我现在的法力能和这家伙打了,而且能打赢!” 泷焕怒:“有胆就来啊!” 商辰把气呼呼的泷焕给拦下来了,嬉笑着安抚他,三黑瞅着商辰说:“我觉着你的外表也有些变化了,感觉眉眼之间是吧,泷焕?” 泷焕若有所思:“对!就是说不出什么感觉!” 两个说不出感觉的人打量着商辰,看不出个所以然。 苦修一年,商辰想知道自己的灵力到底会是什么样子。三黑一听:“帮我修炼不就知道了?你的灵力可以增进我的法力,我事半功倍!” 旁边的泷焕不乐意:“商辰刚出来!你就揪着他修炼修炼!” 三黑完全不理会! 泷焕横不过他,就赖着不走,说他们修炼,他就看看。 商辰有模有样地盘腿、闭目、握住了三黑的指尖。三黑手一抖,纳闷了一下,迟疑地学着商辰的模样,双指相处。许是第一次,商辰很长时间都没法静下来,后来,他想象眼前的是师父。 师父静静地坐着。 月,迟迟而出,映照大海,只是这海呈深深的墨绿,仿佛暗蕴狂涛,随时都会波澜骤起。师父,牵引着自己,在碧波万里之中 哗!一个猛浪拍过来! 商辰蓦然睁大眼睛,望着三黑。 三黑的脸泛出不可见的暗红,指尖早缩回了袖子,眼神飘荡:“我功力不到,没法克制妄念,我还是自己修炼吧!我去洗把脸,热得很!”说罢,三黑匆匆出了院子。 一旁的泷焕忽然说:“我也会修炼了。” “这就会了?” “当然,不就是两个人握着手指头吗。”泷焕理直气壮。 “你以为吃饭这么简单啊!你是灵兽,汲取天地精华天然而成,不知道修炼的苦!” “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三黑刚才差点走火入魔!” “怎么可能!”顶多是没有办法静心凝神,而导致修炼失败而已。走火入魔,得比平常更专注才能做得到啊! “真的,一开始你闭眼他睁眼,然后你慢慢地睁开眼睛” “我一直闭眼!” “我就在旁边看着还能不知道啊!”泷焕急得上蹿下跳,“大约是一炷香的功夫,你睁开眼睛,然后三黑就像被摄了魂一样,两眼放空了,没两下,你就醒了,他也醒了!” 莫非三黑也看到了自己眸子中的魔极? 商辰一惊,心下乱了,但转念一想,那又如何,不能怪自己啊! 商辰跑到院子里去,三黑没在洗脸,他把整张脸都浸在寒水中泡着水。一听脚步声,三黑哗的抬起头,一脸的水往下滴。 商辰直截了当:“在修炼时你看到了什么?” “” 商辰催促:“你到底在我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啊?” 三黑被逼得倒退一步,梗着脖子说:“什么也没看见,这有什么好问的啊!” 商辰莫名其妙:“真的吗?” 三黑蛮声蛮气地说:“都说了是我灵力不够!定性不够!你修的是灵力,我修的是法力,我还做不到冥想入定。”最后两个字声音低下来。 商辰莫名其妙:“那你想到的是什么啊?” 三黑说:“” 见他那副尴尬的模样,商辰心想应该不是魔极了,否则三黑的反应会是震惊和惊慌。商辰松了一口气,转身要走。 三黑小声地说:“我看见你从水里出来了。” 商辰愣住了。 三黑索性大声说:“以前我跟着师父修灵力,师父离我特别的远,进入冥想是一片狱火,他让我在火中汲取灵力。这次见鬼了,跟以前根本不一样。商辰,我对你没有邪念,你别胡思乱想啊。” “这有什么好胡思乱想的,我的冥想就是海和月啊。” 三黑一抹脸,扯出僵笑:“那就好,哈。” 之后,商辰再没跟三黑乱修灵力了。 三个意气奋发的小伙子一合计,还得去找火之封印裂痕。逐一地解开封印,百里界就能活过来了。就像现在,院子长出了三颗杂草,翠得可爱,这也算有了生机了。 比之金木,火比较虚幻。而因为封印,百里界生不起火来,得运用法力才能让火折子着火,着火后很快也会熄灭。 最大的火估计就是华桑木成精的那一次了。 藏火或者引火,引发封印裂痕开启。 百里界的南边实在乏善可陈,站在最南端的高山上,一马平川。地势也好,布局也好,完全没有火的样子。三人眺目远望,商辰忽然说:“圆镜塘是整个百里界的中心啊,咱们的弥宝粟地也是。” 可不是,火红一片,三黑说:“难道是弥宝粟?都是红色的嘛。” 这里一直种地,百里界先民就算再没有机缘,一万年啊,那么总会碰上启封的时候吧。 弥宝粟的南边不远处,是住的土屋。 高处看,土屋像随意丢弃的棋子,都是凌乱的排布,完整的三个土屋,还有荒地上的断壁残垣,一堆一堆的,望之,就知道这地方破败得不像人住的地方。 按理说这里什么都有法则,宅之大者,虽然是土宅,也不可能会这么随意吧? 商辰琢磨一下,说:“咱们的院子,看上去排得完全无序。” 那两人看了一会儿看不出名堂,回到山后头找异象去了,商辰一人在此,闭上眼睛,风徐徐从指尖流过,灵力渐聚,他冥想着师父坐在眼前,可是,没有。商辰一个人在孤寂的冥海之中,飘荡。 星辰寥落,主死的北斗一明一灭。 一股不可名状的感伤在商辰指尖拂过,浑身罩着重纱的师父,曾背对自己,北斗星在他的头顶上方。 师父,开阳星为什么会那么黯淡?——商辰曾这样问过。 灵力不够。——是师父的提示。 可再怎么努力提升灵力,那颗开阳星还是黯淡如初,直到现在出现,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商辰缓缓睁开眼睛,前方,师父伫立在崖石之上,仿若眺望远处的院子,二人一前一后,立着。 商辰艰涩地开口:“师父,开阳星为什么会那么黯淡?” 师父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举动。 商辰的声音微微颤抖:“师父,你是不是,其实,已经死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封印·众生灯(三)
  •   〇二〇 商辰的声音微微颤抖:“师父,你是不是,其实,已经死了?” 师父骤然回身。 胡闹! 两个大字闪闪发光。 仿佛能听见师父的声音一样,铿锵有力。 一定是被自己那句无稽的话给气着了,商辰笑了,所有的担心全部放下了,低着头说:“商辰会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院子,也缺了一颗开阳星。” 凌乱的土屋,其实是按照北斗星辰建筑的,三个完好三个坍塌,而开阳星所在的地方却是荒地,那里本该有建筑遗痕的啊。 师父再没有回答,只是肃穆地站着。 就在这时,听见呼的一声长风,泷焕的声音比人先到了:“商辰,我发现了大!秘!密!” 绿影重重落在地上,没等站稳就一把拽住了商辰。 商辰急忙说:“师父在!” 泷焕这才一回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完全没察觉在场的师父。 一身黑色的师父走过泷焕的身边,微停了一下,轻哼一声,泷焕的毛倏然竖了起来,浑身戒备。却见师父走着走着,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枯树之中。泷焕啊了一下,不解地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啊!你师父一定还记恨我偷祁子尘的弥宝粟!” 祁子尘?那是谁啊? 三黑冒了出来。 见两个听客都一副抓耳挠腮想知道的样子,泷焕得意了,声音蓦然悠远:“想当年,我一直在修炼” 三黑奚落:“你那叫修炼?天天跑出来玩吧!” 泷焕哼了一声:“大错特错!我们泷兽没成年之前是不能间断修行的,成年前,我只跑出来两次:一次小时候,一千多年前,见到了无疾魔君。那时的百里界人可多了,至少有百来个,他们都自称魔君,其实都没有什么高深的法力。” 比起现在屈指三个,百来个也算人多了。 小时候就算了,无疾魔君之类的快快略过,以前的“辉煌”也不用明说了,直接说师父怎么回事吧! 泷焕高高地坐在一棵枯木上,还翘起了腿就是不说,吊足了商辰胃口。商辰一怒,一个痒痒符砸过去,泷焕痒得哈哈大笑,大声求饶,咳嗽一声,侃侃而谈:“两百年前,我耐不住又跑了出来,那时百里界连十个人都不到,你们师父是其中之一。” “师父以前也从头罩到脚吗?” 泷焕断然摇头:“才不是呢,跟我们没两样。你们师父当时就威风,一甩袖子百里界就变天了——能刮风能下雨能走云,就是不能出太阳。” 这样霸气的师父,是商辰心目的师父。 泷焕说:“有一个人,叫祁子尘,跟你们师父要好。祁子尘出生在百里界,身体虚弱,不能学法术修灵力,所以自小就在冥殿里看各种奇奇怪怪书籍,学识特渊博,连我们泷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都一清二楚。” 看来就是一个普通人,两百年骨头都化了吧? “那时候我一看弥宝粟开花了,就偷吃了几朵,祁子尘直接给气病倒了,你们家师父替他报仇追着我打,哈,哈哈,哈哈哈”泷焕避重就轻。 “只是几朵?”商辰质疑。 “好了,我不是太久没吃过吗,等不及,一口气吃了一点一些一半一大半比一大半还多商辰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明人不做暗事,我就是吃了很多,可不是还留下一小块给他做种子吗?”泷焕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呵,呵呵,呵呵,我猜祁子尘肯定是饿死的,绝对没错。”三黑抽着嘴角说。 “才不是,吃土也饿不死。”泷焕辩解。 “你吃了这么多,我师父没打死你啊——要我就把你的皮剥了、筋抽了、肉剁碎了当肥料——你要知道长出来有多难!”商辰痛心疾首。 “你怎么可以这样!”泷焕泪奔。 后来呢? “哪里还有后来啊,你们师父得理不饶人,我只能回洞修炼。这不再出来,就遇上商辰了吗?第一次出来吃的是弥宝粟粮食、第二次没粮是花、第三次更惨直接是苗——这口福,是一次比一次糟糕啊!”泷焕遗憾地说。 商辰无语:“能不能放下弥宝粟的执念?” 泷焕大声抗议:“不能!百里界就这一个能吃的,我才不吃土呢!” 商辰脸色变了,因为他就一直吃土,有了强大的灵力,黑色的干粮在触目的瞬间就归原形了,他直接就吐翻了。旧仇上头来,商辰磨着牙齿看三黑:“你够可以啊,坑我这么多次!” 三黑嘻嘻一笑一摊手:“你以前没灵力,不吃会死啊。” 这一页立刻翻过,立刻翻过,还是找火印来得实际,磨蹭下去天又黑了。 “泷焕,你刚才说的大秘密是什么啊?” 泷焕一拍脑袋,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后山有个地方可漂亮了,有很多会飞的小小鸟,我一过去,它们全部飞到我衣服上了。” 小小鸟,那是什么啊? 二人跟过去,一边走三黑一边感慨:“商辰,你看,那棵桃树苗是刚刚长出来的苗,百里界,真的活了呢。” 以明渊魂君的骨血为架的禁术封印是否会就此冰融瓦解? 明渊魂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华桑说过:“我再没有见过比他更风华的人或者魔。” 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将自己的骨一根一根抽出封印了这一百里的栖息之地,让宗族得以残存一脉。可他的孤魂却夜夜经受着当初的痛苦,悲鸣不止——从听到故事时起,商辰的心就隐隐作痛,他想替魂君解除痛苦。 泷焕握了握商辰的手:“你怎么了?脸色不对啊?” 商辰笑笑:“我在想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走过咱们走的这些路?没有启封的原因是什么,仅仅是机缘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比如,时间——明渊魂君知道,想要免于覆亡,如果不够强大,那么必须足够的久远,等到,人世的修真者忘记了百里界的存在。” 前方是山谷,山谷上方被枯木覆盖。 三人滑下山谷,一阵火红在枯枝上浮动。 泷焕得意地往火红一指,三黑细看,哈哈大笑:“这就是你说的小小鸟吗?哈,枉你活了两千年啊,连蝴蝶都不认识吗?” 泷焕恼羞成怒:“百里界有的我全认识!” 好吧,只怪眼界太窄。 许多火红的蝴蝶翩翩起舞,落在商辰的肩上、衣上、甚至还有落在脸颊上的。泷焕伸手要捉,被商辰制止了:“嘘!它们的翅膀很脆弱的。” 泷焕撇嘴,从地上捻起一只:“死了的?” 商辰才注意到地上火红一片,全是已死的火蝴蝶。商辰抬头,山谷并不高,即使是蝴蝶的羽翼也是可以越过去的,为什么都没有飞出去呢?商辰若有所思:“我在百里界从来没有见过飞禽,三黑,你呢?” “咱俩看的是同一个天!封印后都死了吧?” 就算有少数成妖的,也活得艰难。 比如泷焕,稀奇的神兽,都是修炼不止活下来的,现在,稍微怎么样就说要回去汲灵气呀,可见活得也不轻松。 三黑忽然拍手说:“啊!我懂了!这是火的封印所在!这些蝴蝶像不像一朵一朵的火焰?” 这么一说,确实是火焰簇拥。 三黑肯定地说:“商辰,你运一运灵力或法力,就能感受到强烈的灼热的气息。这些蝴蝶飞不出去,因为有封印。” 商辰也感觉到了灼热。 话是如此,封印裂痕也不是跺跺脚就会出来的。 泷焕也兴致勃勃地说:“商辰,那盏灯呢?快快拿出来,灯就要点火嘛!” 那么个玩意也不可能随身带着,在屋里放着呢。泷焕云袖一挥,说他去拿,转眼就不见了。商辰拾起一直死去的火蝴蝶,忽然手一抖,那翅膀是一圈一圈,宛如魔极。 三黑随口道:“是魔极啊!” 三黑竟然如此轻松就说出了魔极,商辰惊了。 三黑兴致盎然地说:“你还不知道吧,这种图案叫魔极,是百里界的先宗们创造出的修行之极道,外边有修仙,这里修的是魔极——我们现在修的就是魔极。” “我们修的是魔极?” “是啊。” “魔极是修魔啊!你和师父修的不是仙吗?怎么会是魔呢?”商辰震惊了。 怎么可能是修魔啊? 他早知道三黑和师父是修真,可一直以为就跟外边的仙宗一样而已。 “修仙和修魔都是一样的。”三黑吃力地解释。 “怎么会一样?修仙是正道修魔是邪道!修仙虽然无稽,但至少不会滥杀无辜啊;修魔算什么,咱们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修魔!”商辰失声痛斥。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封印·众生灯(四)
  •   〇二一 三黑反驳:“修仙也弑杀,也误入歧途,你看得还少吗?” 商辰满心都乱了:“你之前说的魔符、魔君我真是太傻了!我一心不想修仙,反而入魔了!三黑,你说过,有个祖先胡乱以魔命名,我竟然信以为真!” 商辰退后一步,一脸难以置信。 三黑一把拽住了商辰,大声地说:“又有什么关系啊?修仙修魔无非是一个途径而已,最终都是要成为强者,成为不灭的仙或者魔!商辰,入魔有什么不好!再说都已经在百里界了,想出去也” 商辰怒了:“我要让师父带我出去!” “师父” “你们把我骗进来的!我根本就不想修仙,更不想入魔!我的爹娘,都是我眼睁睁看着死的,我不愿意!”商辰眼角睛泛出光芒,声音哽咽,“可是,我又想,既然师父修仙,修仙就修仙吧——可为什么是入魔啊!” 他一直视魔极为敌。 他一直对瞳孔中的魔极忧心忡忡。 原来是早已入魔!怎么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入魔了啊? 分明除了偶尔挂着的魔字,完全没有事跟入魔有关,遇到的妖和怪,又有哪一样跟魔有关呢?甚至师父握着自己的指尖,进入冥想,那也是修仙一般的宁静。 三黑紧紧拽住了他的手不放:“商辰,你冷静。我是骗了你,可师父也救了你啊。要不是师父你早在元一门的大劫中死了,我们把你救出来” “我不要!”商辰吼道。 自己竟然是一直被欺骗的啊。 一步步放开戒备,一步步说服自己,修仙也可以。 想不到竟然走进的是修魔的道,而诱惑自己一步步陷下去的是三黑和师父。 三黑暴躁了:“修仙修魔有什么关系啊!” 商辰悲愤地喊道:“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入魔是什么样子。我爹的宗派就是因为掌门走火入魔而灭亡的啊,全宗一千多人,瞬间就全部死亡了。修仙一步不慎,尚且如此,你们反而要入魔?” 三黑呆滞了,扣住了商辰的手。 商辰甩开要走,三黑不让,在牵扯之间,山谷忽然发出了怒号,像野兽惊醒一般,而后,地动山摇,万千恶风吹了进来,在飞沙走石中发出凄厉的悲鸣声。 两人被吹得四散,三黑将商辰一把抱住了。 无数的石子随着恶风砸过来,三黑压着商辰紧贴在石壁上,黑色的褐色的坚硬石子纷纷砸在他的后背上。 愤怒的商辰踹了他两脚,三黑不放手。 商辰双眼模糊,满目,除了石头,就是红雪一般的火蝴蝶,火蝴蝶在石子中无助地翻飞,随着那恶风席卷而去——在石子的撞击中,它们早已香消玉殒,那样美丽,而脆弱。 风,并没有停。 反而越刮越凶猛,石子不断砸在旁边的石壁上,有一颗被砸得粉碎,碎石溅在了商辰的脸上,生生的疼。 商辰清醒了,挣脱一下:“松手!咱俩都得死!” 这时候都要死了,就不要再争什么修仙入魔,先活着出去再理论。三黑急忙地松开手,一片飞沙走石中什么都看不清。 三黑气运丹田,使除了烁石之法,只见迎面而来的石子全部碎成粉末了,扬成了铺天盖地的粉尘,沸沸扬扬落了下来。商辰捂住眼睛咳嗽了几下,暗运灵力,使出太清之术,就见那粉尘往两边去了。 三黑欣喜地说:“商辰,好厉害,就这样!” 两个人,一个烁石法,一个太清术,避开了所有的石子的袭击。 惊心动魄地打了一会儿,没想到石子越打越多,越打越密,三黑说:“怎么回事,哪来的啊,这石子还没完没了了!咱们都快把半座山化成粉了吧?” 照这样子的确得有半座山的石子了。 两人一边碎石,一边想寻路离开,可这山谷不再是当初进的山谷,陡然深了十几丈一般,两边全是峭壁,想爬都没地儿爬,只能往前走或往后退,越走路越险,石粉乱飞又看不清路。 二人正焦虑,忽然三黑大喊一声:“嚓!小心!这么大石头!” 刚才是小石子,现在是拳头大的石块,密密麻麻跟雨一样,但两人预感绝对不至于如此。果然没几下,就像一个巨大的像半个屋子那么大的石头从天而降,三黑喊:“商辰让开!” 让!也得有地方让啊!旁边是悬崖! 商辰口中念诀,用力往上一甩,之间五道金光从指尖倏然冲了出去,直击巨石,刹那比阳光还炽热的光芒瞬间散开,轰的一声巨响,巨石裂开。三黑的手本能地施法,却没有听到石块砸下的声音。 三黑惊讶地看到,空中没有了石头。 商辰,竟然以强大的灵力,将那么大的石头全部击碎,碎到无形。 三黑来不及惊讶,只见天上铺天盖地砸下来的,全是刚才那种狰狞的巨型石头,这是见鬼了啊,没砸死先把人给累死不可。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热浪袭过来,两人手忙脚乱的抵抗从天而降的大石时,还得寻找热气的来源。 就在这时,一股灼热的气袭击过来。 所有的石头瞬间变成了火红色,砸哪里哪里焦,这是烤石头还是要烤人肉! 三黑果断地喊:“商辰,我来,你去给咱们找路。” 说罢三黑骤然发力,使出了一记他从没有用的鬼哭戾卷,黑色如魔极一样的漩涡顿时冲向了天际,刹那间乌云密布。 魔极。 商辰的心一悸,勉强定住心,急忙找路。 可是整座山谷都开始摇晃起来,像地震一样令人站立不稳。 商辰惊悚地看见,地上冒出了红色的汩汩而出的岩浆——这是火上爆发了吗?怎么可能,不是火之封印就是火啊!商辰来不及骂,在三黑的掩护下飞快地寻觅了路。 哪里有路,这根本就是走哪里都是死路的山。 商辰骤然回头,说:“咱俩一起,对着这个山口发力,山崩了,就有路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绿色的巨影俯冲下来,泷焕一招绚丽的日映莲花,华丽丽地落地了,大声喊:“商辰,我没找到众生灯啊!” 还管什么灯不灯啊,商辰大喜:“快把我们背出去。” 泷焕呆了:“不行,施展不开。” 三黑一招轰出去,把砸向泷焕的石头击成了无形,怒吼:“为什么不行啊!你不是长了两个花翅膀吗?哼!不行就别跑进来添乱啊!” 泷焕怒:“你再说我轰死你!” 这种时候吵架还挺有劲的,商辰望着滚滚而来的岩浆,焦急地说:“咱们三个人一起把块崖壁轰出一条路来!泷焕,别藏着掖着了,用最大的力气!你是神兽死不了,我跟三黑是肉做的啊!” “我也是肉做的!哎呦,知道了!” 天上是滚滚而来的巨石,地下是汹涌扑上来的岩浆。 两侧是峭壁。 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一起发力,三黑使出了鬼哭卷,商辰竭尽平生最大的灵力发出了半月玄法,而泷焕则在一瞬间冲上了天空,幻化成了一个墨绿色的庞大的狰狞的神兽——就是鸳鸯井上,那一个莫名而来的怪兽。 黑色的鬼哭卷、白色的半月玄法、以及泷兽那从远古而来的神力。 对着一边的峭壁轰然击去。 刹那山崩地裂,地上裂开了数道大大的口子,商辰脚下不防,啊的一声一下子跌了进去,身下一重,忽然,他的手被紧紧拽住了。三黑一咬牙,一发力,商辰被拽了上来。 在剧烈的摇晃中,前方,是三个人的法力合击出来的路。 商辰和三黑同时冲了出去。 身后,是庞大的泷兽以神力击退四溅的利石。冲出去后,是另外一座更高的青山,两人携手,一路狂奔。等那巨石和岩浆都抛在脑后,三个人气喘吁吁地扶着一棵枯树,三黑压着因喘气过急而发疼的胸口,没好气地说:“泷焕,你喘什么啊?” 已幻化为人形的泷焕怒:“我不累啊!累了就得喘!” 这俩还有力气吵架,商辰无语地扶着树,心里的惊悸还没缓和下来。 他抬起头,忽然惊了:“你们看!” 垮塌的巨山就像一个盛满了熔浆的瓶子,倾倒的瞬间,滚烫的火红的熔浆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向着那三间土屋疯狂地扑过去。 “师父!”商辰和三黑同时惊呼。 商辰冲下山,屋子还有那么远,一急之下,他念出了神行诀。倏然,行走如风,他连站都战不稳跌跌撞撞往前行。三黑好笑地拽住了他,御着神行诀一同到了屋子前,大声喊:“师父!师父!师父!” 糟糕,岩浆就快到了。 神不知鬼不觉的师父在哪里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封印·众生灯(五)
  •   〇二二 三黑好笑地拽住了商辰,御着神行诀一同到了屋子前,大声喊:“师父!师父!师父!” 糟糕,岩浆就快到了。 神不知鬼不觉的师父在哪里啊? 商辰急得额头冒汗,他刚刚运的灵力太多,这会儿跑都没力气了。他冲进院子,跑到师父的房门,刚要砸门。 吱的一声,门开了。 一身黑色重纱的师父安静地站在门里。 商辰舌头打结:“师、师父,快走,山,倒、倒了!” 忽然之间,忘记了紧张。 明明师父是重纱从头罩到脚,商辰却觉得他在安静地看着自己,心不由得也定下来了,说话也缓了口气,重复说:“师父,山倒了,熔浆往这边倒浇过来了,快走吧!”商辰伸过手去,想抓住师父的手臂。 一道黑影,师父已经走出了院子。 分明,根本没见他动啊,商辰愣愣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师父,是怎么掠过自己身边的。 抬头,一眨眼师父就到了前边,那么强大的法力,前所未见。 三个人急忙跟过去。 只见师父立于最前方的断壁之上,面对滚滚而来的火红熔岩,忽然迎风一展长袍。 无数道赤红的光芒从那长袍倏然发出,而后跟滚烫的岩浆交融,那一瞬间,天地就像着火了一样映成是一色的血红。巨大的灵波从地底漾出,整个地方如在海中剧烈颠簸了三下。 商辰和三黑同时被震得趴倒在地。 熔浆,倏然停止。 熔浆之上起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山,还在汩汩地倾倒着岩浆,而岩浆至此就凝固住了——博弈,仍在继续。火热的岩浆越来越高,阻在前方,迟早会倾泻下来。 只见师父又发出了一记强劲的法术,重重地击在高高的岩浆之上,就像一股热浪扑过去,所有的岩浆在一刹那悬起万丈高高的红浪。 商辰和三黑惊呼着,看那岩浆高高地掀起。 下一刻 高高的岩浆在空中旋成了巨大的火红的漩涡,那漩涡将岩浆的力量紧紧地裹在一起,就在那魔幻的红色越旋越快时,骤然,一声悲壮的怒吼,一股无形的悲怆的强大的力量骤然从黑袍涌出,轰然一声漩涡在刹那击出了几十里。 而后,一声巨大的响声。 岩浆将整座山吞没,火红在瞬间凝固,白雾升腾。 整个天空被映照得瑰丽无比得难以言表,火焰般的火红、妖艳的橘红、诡谲的金红全部杂糅在一起,像夕阳西落,晚霞弥散,而暮之白雾也袅袅氤氲。 泷焕喃喃:“真漂亮啊!从来没有见过!” 三黑说:“你一天躲洞里修行,怎么可能见过啊?也是,百里界又没有太阳。” 商辰也震惊地望着,许久,移向师父站立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身影。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之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师父,就这么离开了。 商辰凝望师父的院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商辰说:“师父真强大!” 三黑说:“最后那一招是断空隐,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悲伤的气息。” 强大而悲怆,压抑于心无法发泄的悲怆,在最后的那一瞬,恣无忌惮地发泄出来,令天地为之一动,令人动容。 三黑说:“断空隐这是断空玄本的第九重功夫,学习断空玄本的人必须心怀巨大的悲痛或者仇恨,否则修炼不成——商辰,你说得对,入魔,是邪道。” 商辰不言不语。 三黑又说:“但我相信,能以悲愤之力练及第九重的师父,心里一定很苦。” 否则,那悲怆怎么会铺天盖地压下来呢? “你不愿意入魔,我会跟师父说的,反正是我骗你的。”三黑心底又偷偷加了一句:也不能全怪我。 “算了。” “怎么了?”三黑窃喜。 “改天我自己和师父说吧,你别管这事了。” 一旁看够了晚霞的泷焕捏了捏脖子,撞了一下商辰:“你家师父真厉害,你也好好好地学啊,我们泷兽也很厉害的,可我就是不太会法力,每次都只会用蛮力。喂,商辰,我的原形” 三黑凑过来:“原形怎么了?血盆大口,正是你们泷兽啊!” 泷焕气急败坏踹过去一脚:“才不是,我只有打战的时候会变成那个样子啊,平常的时候我就是两只翅膀的大鹏鸟一样的!” 三黑不屑:“球!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还没见过画上的猪?” 泷焕怒:“三黑你个黑猪!” 商辰笑着安慰:“原形很霸气啊,打起架来也很威风。” 泷焕立刻得意洋洋地说:“总算有识货的!真要论起来,我是泷兽中长得最帅气最威武的!” 三黑笑倒:“天下有几只泷兽?还最!” 商辰拽住了终于怒气爆棚要打三黑的泷焕,笑眼弯弯地说:“我相信!你幻化成的人就是我们人中最帅的!” 泷焕难得羞涩一下:“啊?是吗?” 商辰肯定地点头。 泷焕说:“我本不想骗你啊!但我小的时候出来,人都被我的样子吓倒了。反而是丑丑的小狗,人竟然喜欢摸来摸去;还喜欢画上的大鹏鸟,说那是神鸟。我怕把你也吓着才变幻的——你果然很喜欢。” 咳,也是。 弥宝粟地里出现可爱的长翅膀的小狗,跟冒出一凶猛的巨大的神兽,完全不是一个感觉。那天夜里要见到的是泷焕的原形,肯定会直接给吓死的。 肯定得跟师父说一下闯祸的事,本来三黑要进的,这次商辰坚决拿下了这个任务。 商辰蹭到师父房门前,叩门:“师父,弟子商辰求见。” 竟然没有回应。 商辰一念,蓦然鼓起勇气推开了门,那一瞬房中的人倏然转过身,重纱罩下来,但商辰还是看见了一只手,一只满是伤痕的手——被火的灼伤一个连一个黑色伤疤的手,陈年旧伤。 有事吗? 师父简单直接三个大字。 商辰赶紧凝神,结结巴巴地把他跟三黑寻找封印裂痕,最终引发岩浆倒灌的事一说。 下次小心。 师父简简单单回了两个字,盘腿而坐。 这是让自己退下的意思,商辰告辞后小心地关上门,跟在院子里等待的三黑说:“师父没怪我们,说下次小心。” “啊?难道不是让师父带你回的?” 商辰涨红了脸:“那也不能现在啊。对了,你说过,对师父惊为天人。” “是啊。” “他的脸?” “当然不是了!他一出现,就用法力救了我们一大波人,不是天人是什么!怎么,你刚刚亲眼见到了?” “没,我看见他手上全是灼烧的旧伤。” 哪个法力高强的人没有伤痕累累过呢?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过泷焕插话了:“不会吧?以前好好的啊!我当然知道了,我们打架的时候,我把他的衣服都烧破了!” 竟然你干的! 泷焕连忙摇头:“我是玩一玩,哪能烧到他?是说袖子烧没了,那手上绝对没有伤啊什么的!” “那师父长得怎么样啊?” “人和泷兽的审美不一样啊,你们人的话,应该还算可以吧!”泷焕苦思冥想。 “像我这种、商辰这种,还是你这种?”三黑果断问。 “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我长得很阳刚,商辰比较俊逸,你比较骚包啊!” “哦,那就都不是了。”泷焕了然。 “哎呦急死我了!算了这个泷兽脑子不好使,商辰,咱们还是去找火的封印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三黑把商辰一拽就跑了。 “谁脑子不好!”泷焕大叫,追了上来。 商辰回到屋子,众生灯就在桌子上,泷焕无辜地辩解刚才真的没见。 莫非是什么妖灵偷了又送回来? 年轻,就是越挫越勇。 后来三个去了一趟那座面部全非的山,山上的岩浆已经凝固,曾经的美好荡然无存。 泷焕伤感地说,还没好好看呢火蝴蝶就没有了,好像它们来一遭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一眼似的,对于活了两千年的泷兽来说,实在很难理解这么仓促的生命。 泷焕是如此的伤怀,趴在三篡阁的窗台上郁郁寡欢,以至于商辰大方地将弥宝粟花送到他嘴边,他都不看一眼。 眉毛蹙起,那神情真是叫人心疼。 商辰安慰:“那你一定不知道蜉蝣了,朝生夕死,不是更短?不过,对生命的感悟,并不取决于长短。‘朝闻道,夕死可矣’,也许蜉蝣会比泷兽更懂生的意义啊。” 泷焕转头惆怅地说:“光懂又怎么样还是短啊。” 三黑劈手把商辰揽过来:“别管他,一个能活一万年的家伙为这事纠结,不是欺负我们活不够一百年的吗?”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封印·众生灯(六)
  •   〇二三 三黑劈手把商辰揽过来:“别管他,一个能活一万年的家伙为这事纠结,不是欺负我们活不够一百年的吗?” 经过了这次实战,三黑和商辰第一次知道了灵力法力的厉害。 连随手修的符咒都这么强大。 三黑在修炼焚野真轴神功,已到第五重鬼哭卷。 三黑问商辰的半月玄法是出自什么神功典籍,商辰摇头说:“师父在我手心画的,用意念教的。” 记得冥想之海,海风轻拂,海波轻漾,师父转身,手指覆在商辰掌心,慢慢画出了半月玄法。商辰问这是什么符咒,师父没有回答,只转向海面。半月在空中,半月在海上,商辰心绪愉悦,说:是师父自创的吗?那就叫半月玄法,好吗? 半月玄法,商辰偷偷练了好久。 虽然威力很强大,但只有一个是不够的,应该像师父和三黑一样学一个完整的神功——可是,这样就真正入魔了。不,渐渐不能踏进这一步——师父一开始就没有说收自己为徒,自己也没有行入门之礼。 所以,还不算入魔。 商辰靠着窗台正想着,左肩膀一重。 商辰扭头,对上了泷焕的浅绿色的双眸,那双眸子不谙世事竟然有点不一样了。 泷焕从未有过的伤怀:“那天,有只蝴蝶一直跟着我,还飞到我手上,也不知道它说了什么。当时,我急于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就把它甩开了。” “” “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它了。” “” “商辰,你会说话,我也懂所有你说的,真好!我不想懂什么生的意义,我只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开开心心,就够了。”泷焕展颜一笑,蹭了蹭商辰的颈弯。 商辰嗯了一声:“你懂就好。” 泷焕欣喜地继续说:“不开心,就像老青鬃兽一样,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如解脱。开心,就像我跟你,虽然你没有弥宝粟给我,但我心里高兴,是吧?” 商辰无语:“不要拿自己的幸福,对比别人的痛苦。” 泷焕再度无邪的笑了,大大咧咧坐在窗台上,黏着商辰看神功,看了没两眼就瞌睡了,很快倚着窗子睡过去了,睡得香死了。 三黑舒了口气:“这家伙还是这样的好。” 入魔的事,商辰还是纠结,他想向师父说清楚,自己不想入魔。 这次叩门很顺利,门吱的一声开了。 商辰忽然失去了说清的勇气,因为,那一股莫名的悲怆的情绪萦绕在屋中。不像法力发出时那么强烈,而是另一种缠绵悱恻的入骨之觞。曾以一己之力将整座山的岩浆全部倒推回去的师父,此刻静静地坐在房子中央。 商辰第一次从师父身上,感受到了情绪。 那么浓郁的悲伤。 商辰怎么能开口说不愿意入魔呢,他忐忑不安,想了一想,与师父像冥殿的阁楼里那样相对而坐。师父没有像以前那样伸出笼纱的手,他仿佛等待着谁的安慰一样。 商辰,握了过去。不多时,暖意溶溶。 这一次,海,渐渐明亮了。 周围的的景物也亮了,商辰才发现,不是海里,而是在湖上。 这是灵力上升了,还是师父将自己带入了另一个境地?商辰也惊喜地发现,不再是两只舟,而是一只,师父与他相对。 因悲生悯,因喜生欢,商辰说:“师父,我帮你疗伤吧!” 湖水涟漪一阵一阵。 师父缓缓地,从重纱中伸出两只手。 此情此景,黑纱上,有两只伤痕累累的手臂,望之惊惧,却心生怜悯。商辰伸出手指,抚摸那一大片斑斑伤痕,如第一眼所猜,是被严重灼伤过的。师父的法力这么强大,为什么会疗不好手上的伤呢? 商辰轻诵残诀,指尖灵力从灼伤的肌肤源源渗入。暖暖的灵力弥散开来,驱逐着那股难以言喻的悲伤随着湖水消散,变成了平静与淡然。 良久,商辰睁开眼睛,手依然如故,他难过地说:“师父,疗伤好像没有用呢。” 虚空中浮现出:“好了很多。” 能让师父受那么重的烫伤且无法痊愈,一定曾经发生过很重大的事。师父的悲怆,是因为孤独而生出的吧?若不是自己主动提出,师父是绝对不会让人疗伤的。 回去后,商辰揪起了泷焕,让他回忆有没有过很大很诡异的火。 泷焕苦思冥想了一阵:“有一次修炼,地动山摇,一股灼热的感觉从地底传过来,就像今天一样。时间,大概距离我偷吃弥宝粟花一年后。” 真是,对于泷焕来说,世上只有一个苦恼的事,就是吃不着弥宝粟。 商辰又把泷焕带到两处废墟的中间。 按照北斗七星的布局,七个屋子的筑基中,缺了的开阳星的那个位置:“你还记得,两百年前,这个地方,有屋子吗?” 泷焕迷瞪了一下,眼睛一亮:“就是祁子尘的啊!” 祁子尘,这个名字越听越多了。 冥殿的阁楼里可不会记录这么平凡的一个人,商辰又问:“你知道祁子尘是怎么死的吗?” “老死的吧?我一直在洞里修炼!” 商辰转而问三黑,三黑更直接:“你觉得师父会跟我唠这些家常?要不是泷焕,我还不知道世上存在过这个人呢!” 难道只能问师父了吗? 晚上,商辰带着众生灯,又叩开了师父的门。 疗伤还是没有效果,但商辰享受这种默默相对的感觉,而师父似乎也不排斥自己的到来。 疗完伤后,商辰开始修灵力,近来事情太多,身心俱疲,商辰艰难地进入了冥想之湖。湖水半明半暗,他趴在小舟上,有气无力。同时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平常若是沉不下心,是不可能进入冥想的,勉强进入,小舟也会倾覆。 师父走了过来,将他抱起放在床上。 小舟,哪里来的床呢?啊,艄公们渡船累了也需要休息,有一张小床是很自然的。商辰欣然平躺着,迷蒙之中,他觉得身上覆了一层东西,手艰难地抚摩了一下,是重纱。 师父,把将重纱解下盖在了自己身上了吗? 商辰努力地睁眼,不顾小舟会倾覆,他执着地呼唤自己醒来,渐渐的,昏黄一片,他看见一个背影对着自己,师父的背影,轩昂不凡。 师父旁边,众生灯流溢着火红的光芒。 众生灯,解众生语。 能否解众生困惑? 商辰鼓足了勇气:“师父,你的开阳星为什么一直那么黯淡?祁子尘,是不是让它黯淡的原因?” 此言一出,静默良久。 冥想中的星辰都是助商辰修灵力的,但北斗星不是,它伴随师父而来,不因商辰的修行而改变。在思索领悟之后,商辰骤然意识到,北斗其实代表着冥想的师父。 开阳星黯淡,是没有人间的阳气。 良久,有个声音传了出来:一魄已失。 这个陌生的声音,听上去像回音一样的空空荡荡。商辰挣扎着想醒来看清,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是众生灯在说话,它传递着师父想说的话。 一魄已失。 两百年前,祁子尘因为一场意外,命悬一线。 师父为了救他,抽出了自己的一根魂魄,施于祁子尘之身,藏于秘境,令其魂魄暂存。 师父轻描淡写地叙完,众生灯的光芒越发炽烈。商辰恍然领悟师父为什么终日以黑纱加身,因他再不能见光芒;不能出声,如此虚弱,也是因一魂已去。 手臂上的伤,就是救祁子尘留下来的吧。 普通的灼伤可以疗好,若是离魂之术,则是永生的痕迹。手臂尚且如此,只怕其他地方也不成.人形吧? 次日,商辰醒来,十分清醒。 师父已不在屋子中了,桌子上一盏众生灯,一本整齐众生真书,这两个是相辅相成的。商辰,心想,若习了真书,那就是彻底入魔了,师父,总是以这种沉默的方式令自己让步——偏偏自己也总是,就这么,让步了。 商辰心生复杂的情愫,翻开了真书,除了口诀了修炼纪要,每一重还附了一些禅语。 他一页一页看过去,忽在第七重停下了: 云散水流。 火中生莲。 枯木生花。 这几句总觉得很微妙,前后都理解,可火中生莲是什么意思?商辰凝思,将目光投向了众生灯,灯上,妙莲隐隐。忽然之间,如洪流蓦然冲出浑沌,商辰顿悟了师父的用意。 云散水流,是生生死死如云散开,如水流逝无法抗拒。 火中生莲,是修到第七重时,众生灯无限法力。 枯木生花,是死而复生。 师父想让祁子尘复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封印·火(一)
  •   〇二四 师父想让祁子尘复活。 将众生灯从众多法器中挑出来,就是为了救活一魂仅存的祁子尘。 师父不能习众生真书,因为三魂七魄,他的一魄已失。人或可救众生,却未必能自救。师父一直在寻找有天赋的弟子,会诱骗自己入门,大约也是无奈了——商辰自忖天资平平,大约实在无人可招了吧? 否则,以师父的傲气,怎会做出诱骗这种事? 商辰带着真书和众生灯灯独自一人来到冥殿,斜靠着窗子静静地想着。窗外,没有阳光,始终沉沉——无论外边是什么季节,百里界永远是初冬,大地萧瑟。 师父明明可以留在大千繁华世界,却为何守着这枯乏的百里界? 这样的入魔与苦行僧何异? 众生真书与众生灯是古远时候,一位得道高僧,大善而成魔尊,铸众生灯,创众生大法。“大善而成魔尊”,商辰不太明白大善又如何会成魔? 就像明渊魂君,以骨封印万年承受痛苦。 就像师父,抽魂救旧友,并耗费巨大的灵力数次穿越封印,只为寻找弟子,让百里界一脉传承下去。 在外人看来都是魔君。 仙、魔,是否真的殊途同归? 小财神陈爱,宁愿取出心来也要走出百里界;万年华桑,可幻化为万灵,却身化狐狸,与伴同行;泷焕修行两千年,却说不求开悟,但愿生时开心无忧。 若不能追从心愿,漫长的五千年又能如何? 若能随心,弹指一挥一百年又如何? 如果只能通过入魔这一条路让明渊魂君得到解脱,让师父从黑暗中走出来,那就入魔吧,既然得道高僧都入魔,何况凡夫俗子! 商辰翻开众生真书: 第一重:妙花诀。 第二重:幽泉诀。 第三重:白沙诀。 第四重:空蝉诀。 第五重:飞云诀。 第六重:星罗诀。 第七重:藏空诀。 第八重:血阳诀。 第九重:焰魔诀。 前六重,从名字上看很平和,领悟世间万物的灵性,而得众生灯的“解众生之语言”;第七重骤然变得玄幻;第八重第九重陡然就变得魔性十足。 商辰要在冥殿修众生真书。 三黑欣喜万分,说他终于想透了。 泷焕却不乐意看,因为他再也不想像去年那样傻乎乎地等了。 商辰可以将他带入冥殿,可他是泷兽得按时回去汲取灵气,下次就没人带,就进不来了:“三黑这家伙一修法力就不知道在哪里!你师父?我能见上才怪了!见上我也不求他!” 他一叫嚷,三黑不耐烦:“你当商辰的御兽不就好了。” 御兽,与修魔者结成同伴的灵兽。御兽可为修行者的坐骑,可为修行之伴,可增强法力灵力,可在一同战斗,力量大增。三黑指着御兽之术说:“总之就是多了一个打手,百利无一害——不是结契,不是生死相依,哪天互相看不顺眼,御兽想跑就跑。” 话是如此,要成为御兽还要通过御兽之术。 这个法术极为复杂,商辰一时学不来。 商辰请教师父。 没想到,师父却没有答复他,似乎不同意泷焕成为商辰的御兽。 泷焕怒气冲冲地说:“看!你家小气师父!还是记恨我偷吃了祁子尘的弥宝粟花!真是的,我还天天帮商辰浇水呢,他就不念一下,我是天天忍着多大的诱惑!” 这家伙一闹起来就鸡犬不宁。 商辰只得再去求师父,这一次师父倒畅快,在院子中间,帮两人施了御兽之术。 宛如进入一个明镜,商辰欣喜地看到一只小兽滚落在地上,爪子里抱着一颗胖胖的弥宝粟谷子。小兽伸出舌头对着谷子舔啊舔,滚来滚去,嬉闹不已。这就是泷焕的小时候啊,果然天真,纵然生了一副猛兽相。 商辰将小兽抓起,小兽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从幻境中走出,泷焕睁眼,一下子扑了过来:“商辰,原来你小时候这么可怜啊!” 泷焕在幻境中又看到了什么?一定是血洗宗派的那场大悲剧,自己当时被娘亲紧紧抱着藏在黑乎乎的灶里呢。 泷焕成了商辰的御兽,可以自由出入冥殿。 泷焕恋恋不舍:“我们还没有找到火之封印呢,难道要半途而废吗?” 商辰笑:“我猜,火印不像前面那么简单,这次需要强大的灵力和法力。师父这么安排,自有深意。我要修行了,你别打扰啊!” “我很无聊啊!” “兽鳞真卷,自己学着玩去。”神兽天生法力灵力,但不能自如地运用,这一本兽鳞真卷就是供灵兽修炼的。 泷焕翻了两页,把书一扔说:“太无聊了,我要修缠绵禁轴!” 一直没开口的三黑吐出:“不要脸!” “我修炼关你什么事啊!” “球!你修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修!” 泷焕叉着腰凑到商辰的脸上:“我跟商辰一起修啊!一边睡觉一边修又好玩又轻松!是不是啊,商辰,我们来修吧!这个功夫最简单了,只要脱.光了睡觉就行!”说着要解商辰的腰带。 三黑骂道:“商辰扇他!” 商辰拂开泷焕的手,皮笑肉不笑:“你是泷兽,只能和泷兽一起修。” 泷焕大感失望:“你骗我!禁轴上画的是两个人,我现在已经化为人形了啊!” 三黑嗤鼻:“活了两千年连这个都不知道,也对,整个百里界就你一只泷兽,能知道才怪呢!兽鳞真卷,修是不修?哼,以后一起打架又是你拖后退,你是神兽啊知道不知道!” 泷焕把真卷夺过来:“修!修修修!” 商辰开始修炼众生真书。 修炼一开始就很艰辛。 妙花、幽泉、白沙、空蝉,这些人世间的最平常也最美好的事物,在百里界全部没有,商辰只能用心体悟,在冥幻之中感悟。很多次,他刚刚修炼就破功了。 比如第一意:妙花诀。 口诀是很快就学到,但怎么都悟不到其中的深意。 一日破功醒来,商辰躺在泷焕怀里,泷焕疑惑地问道:“那个妙花诀有这么难吗?你想一想弥宝粟花不就行了?唔,想想就想吃!好香!” 世间有万种花啊。 商辰起身,为没有见过百花的泷兽述起了世间的花,灿若云霞的木芙蓉,嫣红的石楠花,淡蓝一抹的单色堇,风吹漫天的蒲公英 泷焕一副茫然的样子:“就算看着画也很难明白,就像见到火蝴蝶之前,是没法想不到它是什么样子的。” 商辰握住了泷焕的手,灵力源源注入。 湖水轻轻飘荡,野湖的边缘,长着一大片青青的浮萍,浮萍上抽着小小的黄花——这不是幻境,是商辰的记忆。商辰抓住泷焕的手,放在比指甲还小的花上。泷焕小小心心地摸了一下,欣喜地说:“摸起来像火蝴蝶的翅膀。” 商辰掐下一朵,泷焕大惊失色:“你为什么要掐死它?就算是幻境你也不能这样啊,它那么脆弱,你怎么忍心啊” 商辰一怔,手中的浮萍花,并未变色:“哈,到处都是啊。” “就算湖里全部都是,这一朵就死了,你不是花,你不知道它有多难受。”泷焕轻轻吹了一下,“好吧,我不怪你,我也吃了很多弥宝粟花——商辰,人间原来这么美。” 是啊,原来这么美,妙花,花妙,皆是因心。 商辰轻轻念出妙花诀。 春风拂过,野湖的浮萍随着鳞波扬起,一朵朵小黄花喜悦地摇摆着。 商辰睁开眼,满堂生妙花。 泷焕也缓缓地睁开眼,嘴角含笑:“商辰,真美啊。难怪小财神拼死要去人间,我也想去你记忆里的世界了。” 商辰感悟着万物,牵引着泷焕入幽泉,听幽泉的清响;寻觅那细细的白沙,听海风如啸;栖息在烈夏的夕阳之下,听那蝉不知疲倦地鸣叫。 “蝉在地下要呆很长时间,熬过许多年的黑暗,才能出地面。可只要一出,很快就会死去。” “因为短,所以更要尽兴地做喜欢的事。” “是啊。” “我宁愿只活一个尽情的夏天,也不愿意几千年埋在地底下。” 因为两千年的寂寞,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寂寞了。尝过不寂寞的滋味,再寂寞,该是何等的难熬——泷焕如何,商辰又何尝不是。商辰握着泷焕的手,念出了空蝉诀。 第五重,飞云诀。 却是一个槛,怎么都悟不到。 诡谲的飞云从窗前飞过,千变万化,无端无绪。即使泷焕化成神兽飞入云端,也不能让商辰领悟飞云诀。 商辰不知道在冥殿里呆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心下越练越急。 每一天都要重复同样的口诀,一遍一遍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飞云,到底是什么样的领悟才能做到呢?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封印·火(二)
  •   〇二五 没有春夏秋冬,但有泷焕为伴,三黑偶尔也会来,带来的消息是:“弥宝粟一直在开花,都开了三年了还没结粮食。”“浇水?我没管过,它们活得很好。”“我的焚野真轴九重全部修完了,现在在修赤炎霸法,威力没法试啊。”“师父啊,还是老样子。” 这一天泷焕回老巢汲灵气了。 三黑来了:“你都修得第五重了吗?好快啊,果然有御兽在就是好,我也弄一只去!” 百里界的活物屈指可数,商辰调侃说:“百里界有个老玉雪驹,还有一个刚成年的小青鬃兽,你要不要去收付了呢?我跟小青鬃兽还有交情呢,你可以报上我的名字!” 之后,三黑走了。 商辰望着窗外的流云,生出无限寂寥。 为了飞云诀,商辰破功了无数次,怎么能不令人心生沮丧怯意? 三黑说他也经常遇阻,焚野真轴修了很长时间;师父能修成现在这样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必然也是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的! 商辰再度凝神,暗运灵力,不断念着口诀。 他越是念,流云就飞得越快,纷纷乱乱将天空都盖着了。整个心口有着涩涩的疼,商辰咬着牙,继续念着,痛忽然从心口直接崩裂出来,天旋地转,商辰一口血喷出,倒在地上。 走火入魔! 这就是,走火入魔吗? 浑浑噩噩中,有人将他抱起。 商辰睁开眼睛,看见黑色的重纱。 还以为他把自己又忘了呢,多久没有见师父了。商辰松了一口气,绷紧的全身软了下来。 手边,凉凉的。 商辰睁开眼,野湖边米白色的细沙一片,像白盐,野湖边什么空空如也,连寻常的水草都没有。师父在水与沙的边界,定定站着。 商辰低头轻声说:“师父,我修不过飞云诀。” 连飞云诀都修不过,又怎么能修到第七重呢?怎么能把师父从黑暗中救出来呢? 随缘。 白沙上这样写着。 师父俯身,抓起了一把白沙。 商辰讶然地看着他将沙放入了自己的手中,他连忙并拢沙子,沙从指缝间流下。记得之前习白沙决时也幻想过,但白沙不如现在的细。 商辰欣喜地抚摸沙子。 师父忽然将他拥住,手抚过他的蝴蝶骨,像细沙一样温柔。 商辰闭着眼,想领悟师父给自己的意念和提示,可无论怎么努力凝神都是一片喜悦充盈。商辰垂下手,细沙漏下,飘在师父黑色的重纱上。 修炼遇阻也罢,修灵力也罢,此刻都不去想,这一份喜悦就够了。 商辰贪婪地享受着温柔。 有师父在,商辰的灵力一日千里。 之前是茫茫无际的深海,后来是湖和岸,商辰走进寻常的村陌,男子耕田,女子养桑采茶,好一派热闹景象。灵力越高,幻境越来越真实,茶园的涩涩的味道、铁锅传来的沙沙声、男子女子在阡陌上的嬉戏笑语,都如此真实。 阡陌横斜,商辰迷路了。 商辰既不心焦,也不慌忙,他下到溪水中濯洗手足。不多时,师父来了,坐在溪边的石上。 师父,是在冥思,还是在想如何提高灵力? 商辰好奇地悄悄走近,师父一动不动,那重纱在世俗的风中竟然微微飘起。商辰忽然又生出渴望,想揭起重纱,看一眼师父的模样,就算是很可怕,也绝对不怕。 商辰伸手捏起重纱一角,慢慢掀了起来。 手,被抓住了。 商辰大惊,羞赧低头:“商辰只是,一时妄念,师父见谅。” 师父仿佛凝望他一样停了许久,将商辰的手慢慢放在了自己的膝上。商辰手足无措地站着,手心发热,他觉得师父在看自己的脸,从透不进的层层重纱,看着自己。 “笨蛋!”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不像众生灯的声音,而是,师父本原的声音吗?师父竟然耗费巨大的灵力以意念传声?这个声音,真是年轻啊,像细沙滑落湖边一样舒服,全然不是白胡子的那个样子。 商辰一喜。 却见阡陌倏然淡去,溪水消退。 幻境破了,商辰睁开眼睛,看见盘腿而坐的师父起身,走向了阁楼门口,脚步一停,推开门走了。 商辰一阵怅然。 砰的一声一个绿影冲了进来,二话没说扑过来:“商辰!我就出去了一下下,就被你师父关到门外了,太可气了,他怎么能公报私仇!”泷焕愤慨不已,他可没法冲破商辰师父的法力封印。 多亏师父封住了,不然迟早被泷焕打断,商辰笑了。 泷焕更气愤了:“他都教你什么啊!我在外面足足等了三个月!” 三个月,竟然这么快吗? 分明只在幻境里呆了几天而已,不过,商辰能这么快领悟,也许是师父灵力所致。商辰展开手,手心全是汗水,那是师父倾其所有的引领自己,攀向灵力的高处。 众生真书第五重飞云诀。 不费吹灰之力就领悟了。 商辰松了一口气,之前恨不能把脑袋搬下来领悟的艰涩的第五重,竟然这么轻易就过了吗?轻易得更自己难以想象呢。 众生真书第六重星罗诀。 商辰做好了绝对心里准备,一定更难。一重比一重难,是必然的。 泷焕拽着他说:“你就歇一下吧。” “别拽,我知道了。” 泷焕说的歇一下就是在冥殿转一转,冥殿就这么点大地方,阁楼转遍了也没几步。泷焕指着最高的阁楼说:“咱们偷偷跑进去看看,好不好?” “胡闹,那是禁楼。” “但凡写着禁字,就是让人闯进去的嘛!” 商辰一把拽住了泷焕:“别胡来,我马上就修第六重了,修完第七重,师父就可以解脱现在的这种境况了。” 泷焕老实了:“等你修完第七重。” 会很快的,商辰充满信心地抬起了头。层云之上,是繁星,每一颗都很亮,调皮地眨着眼,北斗星辰,也在其中:“斗柄南指,现在是夏天——泷焕,你该不会,连北斗星都不认识吧?” 泷焕躺在水池边的高台,睁大眼睛:“就是一把勺子!” 商辰闭上眼睛,轻念星罗诀。 泷焕大叫:“商辰快看!星星飞了!” 竟然,成了?! 尽管就是如此难以置信,可第六重的确成了! 完全是在根本没有任何习练的情况下,轻松地学到了!商辰当然高兴,但高兴中又有点不安,觉得太轻易也不是好事。不过之后,师父再没有来过。 倒是三黑来了。 商辰跟三黑说了这事,三黑也惊讶:“一般来说,越到最后越难,我修到第七重以后,死的心都有了——不过,也可能是你的灵力增了,驾驭起来毫不费劲——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这倒是,师父领着自己修了三个月灵力呢。 二人探讨修炼的秘诀。 法力,通常是力量为主导,通过强大的法术,将浑身的力量正面出击,以达到击溃对手的目的。灵力,通常是以精神为主导,通过精神的法术,将力量凝聚,击败对手。 三黑天赋擅法力,所以,是法力为主,灵力为辅。 商辰说:“我不知道自己擅长哪样,师父说学什么就学什么。” 三黑爽朗地笑:“你当然擅灵力,从你画的那个棺材符就知道啊,还有你在冥殿中所选择的符咒,都是灵力为主,就看出你心所向。师父从来不正面教导,他的方法是很奇妙的。” 可不是,看似乱糟糟的,其实一直在师父的牵引之下呢。 三黑拿起了众生灯端详:“不过,我还是不懂师父的安排。我学法力,从入门的百炼初学、到焚野真轴、再到现在的赤炎霸法,由易到难。但你一学就是众生真书,未免也太快了,不是拔苗助长吧?” 泷焕不以为然:“商辰天赋高!” “笨蛋神兽不要插嘴!” “你才笨!商辰一学就超过了你,哼,现在都还不能驾驭回霜千笔!” 三黑怒:“不是不能驾驭!是师父不让学!我的天赋怎么!商辰,咱俩到外面比试一下!” 商辰笑了:“别闹了,我有灵力的基础。” 小时候跟着娘亲学过一些简单的符咒和修行,所以商辰不需要教,一进冥殿就能摸着诀窍。也许有灵力的基础,又有众生灯的机缘,所以师父才会让他修习众生真书。 众生真书前几重所进入的幻境均为心旷神怡。 可一到第七重,口诀一念,商辰便进入了大荒之地,目之所及是枯山枯水枯木,死一般的静寂。 云散水流。 火中生莲。 枯木生花。 这是众生真书第七重藏空诀的注解,要做到谈何容易。 商辰一门心思扎进去了,日夜无休探寻第七重的奥义。这种修行是极度的煎熬,商辰的血脉时时感到发胀和疼痛,胸口总是像是破裂要喷血,久违的针扎一样的痛疼再度袭击,好几次醒来,他看到的都是泷焕忧虑的眼睛。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封印·火(三)
  •   〇二六 “商辰,一定要这么苦吗?”泷焕忧虑地问。 若与御兽一同修行,灵力将大曾。泷焕见商辰修得这么痛苦,想帮他修炼,所以收起了一身的吊儿郎当,开始正儿八经地领悟起来。 谁知这一认真,反而出事了。 当时,商辰刚念完口诀,泷焕闭目而思。 初入幻境,就听见泷焕忽的惨叫一声,一瞬间化作了凶猛的泷兽,吼声如雷,刹那冲入了云霄。 天空满是黑云,商辰抬头找。 忽然吼的一声泷兽从天而降,张着血盆大口,牙齿又长又尖利。 危险的气息迎面扑来,商辰躲之不及,本能挥出了他最熟稔的半月玄法,白光直刺泷兽的眼睛。泷兽悲吼一声,爪子抓过商辰的衣服,嘶啦的一声衣服被爪碎了。商辰狼狈地一边躲一边打,吼道:“泷焕!你疯了!打别的你不行,打我还这么凶!给我停下!” 可泷兽置若罔闻。不等商辰喘气,他就又以箭一般的速度朝商辰袭击而来,口中吐出烈焰,脚下踢出了巨雷。电闪雷鸣全部冲着商辰砸过来。而且越砸越狠,疯魔了一般,一次次朝着商辰袭过来,锋利的爪子一甩,半个山尖被它削了下来。 比之前百倍还凶悍,泷焕,是把自己当成前世仇人了吧。 情急之下,商辰把所有学过的符咒全部使出来,一道道闪电也将泷兽只会用蛮力的泷焕击得东倒西歪。 神兽终究是神兽,力量浑成, 商辰被击中了好几次,体力不支了,眼看泷兽又冲自己来了,在这么下去非死不可。商辰一咬牙,愤然而立,凝聚所有的力量,使出浑身的灵力一气连发了六重诀:妙花诀、幽泉诀、白沙诀、空蝉诀、飞云诀、星罗诀从他的掌心飞出,蕴藏万千力量,刹那照亮了整个天地。 泷兽被击得高扬起头嘶吼一声,刹那冲向天际,尾巴一摆,天空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 商辰大惊,泷焕的潜能被激发出来了吗? 果然,泷兽长吼三声后,那黑色空洞就朝商辰罩了下来。灭顶之灾眼看要降临,商辰忽然大喊一声,一咬指头,血喷射而出,他运起所有的灵力对着空洞飞速地画出了棺材符,瞬间棺材符发出了万丈金光,金光飞旋将黑色的空洞抵在了中央。 黑色与金色僵持。 时机正好,商辰聚集所有的灵力,大海星辰凝于顶轮之上,骤然发出了众生真书第六重:星罗诀! 虚空之中陡然了不可名状的六道光芒,一飞冲天,六道光芒将黑色的空洞倏然劈碎,而金光依然在飞旋,黑色与金光飞旋成了巨大的漩涡——往比天更深远的远处吸了过去,那强大而幽深的力量,正是: 魔极之图! 商辰惊讶地看到那魔极的将黑洞搅了进去,而后径直冲着上空挣扎的泷兽轰了过去。商辰急了,大喊:“泷焕,快走啊!” 魔极纠缠住了泷兽。 凶猛的泷兽在魔极中痛苦挣扎,而站于地面的商辰手中却没有一点灵力了。 就在心急如焚之际,只见泷兽的头猛然一甩,口中吐出一道巨大的耀目的红色火焰,直冲魔极漩涡之心喷了过去。轰然一声,整个天空血红一片,灼热轰然而起,把所有的生灵包裹,满目都是火焰。 心口一阵燥热的巨疼,商辰晕了过去。 漫长的黑夜灼烧,随着清晨消退。 商辰醒来,三黑舒了一口气:“可算醒了,我都要吓死了。” 商辰按了按心口:“泷焕呢?” “回去吸灵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泷兽”三黑一停,状似不经意地回答。 “跟我你瞒什么!” “唉!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啊?我见到的时候你七窍流血,地上被泷焕喷了一地血,师父把它制服弄回洞里去了。”三黑给商辰他灌了一口井水,“走火入魔了吧?” 商辰起身,心口发闷:“我不知道。” 晕了七天七夜的商辰元气大伤,三黑日夜为他运力疗伤,好不容易恢复一点气色,这天他勉强下了床,想舒展舒展筋骨。 就听见三黑一声大吼:“泷焕!你小子还敢来!商辰被你打死了你知道不?” 泷焕带着哭腔:“商辰死了?” “你是神兽!被你这么喷谁不死啊!” “你骗我!” “他就是被你打!死!了!”三黑怒气冲冲。 半晌没听见泷焕的声音,反而过了一会让听见三黑啊的一声,手忙脚乱地说:“你是神兽啊!你到底是不是神兽啊!又喷一地的血谁扫啊!没死没死!球!给我起来!” 泷焕趴在了地上,一滩血。 商辰连忙把他扶了起来,泷焕的眼泪夺眶而出:“商辰,对不起!” 泷焕抱着商辰哭得稀里哗啦,拉都拉不开,三黑无奈地说:“你哭成这个熊样子干什么!又没死!早干什么去了这会儿才害怕?喂!行了!你再抱着,商辰的骨头要!碎!了!” 泷焕松开了,一脸花。 商辰被抱着发疼,但心里却暖暖的:“下次要小心啊,连我都不认识了。” “绝对不会的!”泷焕擦拭了一下眼角,拼命摇头。他明明一身华服,也是十八岁脸庞,举止却是肆无忌惮的孩子气,商辰和三黑都被逗笑了。 等都平静下来,泷焕说起了那天的事。 他听了口诀,才要琢磨,忽然就一阵头裂神智不清,不仅忘记了是哪里,连眼里的商辰都变成了那个很可怕的大漩涡——魔极——像要把世间都吞噬一样。泷焕的兽血沸腾,本能就朝那个漩涡攻击而去。 三黑嗯哼一声:“肯定是因为脑子从没用过,结果一用就开炸!” 泷焕怒,又一委屈:“瞎说!” 竟然是魔极?自己明明是最后才使出一招星罗诀结果却莫名形成了魔极的啊?商辰的心骤然一冷,满心不安。 商辰借机带着泷焕去谢谢师父。 没想到师父只一句:他为商辰挑选了最合适修炼的御兽。 泷焕五雷轰顶:“我怎么不合适了?你就是恨我偷吃了弥宝” 三黑把泷焕的嘴死死捂住,拽了回来:“找死啊你!打又打不过你还敢吼?给我回来!” 师父是何等强硬,不容反驳,商辰几人只能先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兽。只见师父长袖一挥,天空两道黑影闪烁,不多时,有云滚滚而来,伴随的是巨大的青影笼罩下来,爪子如桥。 这么眼熟,莫非是 青色的巨兽在上空盘旋两周,身幻神光,光芒落地,一个年轻而俊朗的人笔直地站着,先对着师父一握拳,而后向着商辰,干脆利落地说:“我是宗郁!” 宗郁!小青鬃兽? 泷焕愤然挣脱三黑的束缚,怒斥:“你会比我更好?” 宗郁不理他,径直走到商辰跟前,神情有点别扭:“既然是你为我命名,就有与我同行的权力。” 泷焕一把将宗郁推开,不让他靠近商辰,就像一个小孩捍卫自己的甜饼一样执着。宗郁一开始还挺不屑,但经不住泷焕的霸道,也恼了。局势变得乱糟糟,三黑本想劝,一看两神兽都要打起来了,立刻拽着商辰远远离开:“商辰,师父妙计啊,一句话就让两神兽打起来了,至少少一祸害!” 风云突变,一场血战在即。 忽然,虚空中传来浑厚而回荡的声音:“泷兽,你重伤商辰,如何助他修行?” 那是经过众生灯的师父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下来了,泷焕面露羞愤,辩解道:“只是一次而已,下次就不会了。” “下次?生死可有下次?” 泷焕握紧了拳头,还要辩解,就听宗郁开口了:“自古泷兽,虽为神兽,放浪不羁,虽有神力,却疏于御力修行。若真要一战,你不如我。” 两只都是刚成年的神兽。 也许一开始,力量不相上下。但泷兽的疏懒天性,决定了它们不愿勤勉修行,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神力,也就得不到修真的力量。而青鬃兽则不同,它们好战,善战,也愿意与修行者一同修炼。长此以往,青鬃兽的战力就远超泷兽了。 泷焕听了愤怒地喊道:“谁说我疏于修行,我天天陪着商辰在冥殿。” 三黑汗颜:“对,在冥殿睡觉。” 争吵又开始了,而撂下导火索的师父早就不见了踪影。这么乱糟糟的吵下去也不是回事,商辰忽然上前,将泷焕和宗郁分开了,冷静地说:“我会让师父挑一本修行的典籍,一个月后,看谁修得潜心,行不行?” 三黑暗自叫好。 以泷兽的疏懒天性,那就是不战而退了。 泷焕却握拳了拳头说:“好!我们到时候就看看谁不适合商辰!” 商辰跑过去拜托师父挑一个修行卷,师父立于屋子中央,沉思半晌,将意念传入众生灯:泷兽很难驯服,你还是舍不得它吗?既然如此,你就跟他在一起吧! 最后一句,显然很生气。 商辰惶惑不安,心想师父是怒自己不听话,但他舍不得看泷焕那么伤心的样子:“泷兽既然天性疏懒,他学一学腻了,就不会缠着再修的,所以,商辰请师父给他一个月。” 师父的怒气似乎消了一点。 商辰将极寒破的手抄递给了泷焕和宗郁。 宗郁依旧平静。 泷焕立刻哭丧着脸说:“你们师父果然恨我!我们泷兽最怕极寒了,他是故意的!” 三黑教训他:“怎么的?以后你当了商辰的御兽还挑地方啊?暖和的地方你驮着去,冷的地方商辰自己走着去?师父选得好!”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封印·火(四)
  •   〇二七 把两只神兽打发了,商辰舒一口气。 三黑则郁闷说:“商辰,师父忒偏心了,你都有两御兽了我一只都没有——师父也没有,怎么回事啊?啊!难道那只小青鬃兽也看上你的弥宝粟了,死活黏着要来?” 你看他像不? 明明那就是一只宁愿别扭死的家伙! 解决那两只,头疼还在。 藏空诀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否则起死回生就太随意了。 商辰再度跨进冥殿,却见师父早就在那里。看似冷静的师父,只怕也渴望自己快快突破这一重,好去救他的旧友吧。 重入荒漠幻境。 商辰惊讶地发现,石头竟然残留着被烤焦的痕迹,到处都是血战之后的狼藉——强大的第七重幻境,宛如真实,而且连续。 师父走在前边,黑色的影子轩昂无双。 商辰跟着。 在焦黑一片的荒漠之上,师父站定,双袖一挥,百草蔓生遮去焦土。商辰暗念妙花诀,狭长的萱草从土中长了出来,长长的叶子摇曳,长叶之间,生出细细的茎,茎上迎风盛开一朵多橘黄色的花。 花中的师父变得飘逸起来。 这样才足够美好,商辰盘腿而坐,心满意足。 师父若能开口说话就好了——不行,用意念说话会耗费许多精力,到时幻境又会坍塌的,这样也挺好。 可惜,美好的幻境没有让商辰的灵力一跃千里,他还是磕磕绊绊地前行,还走火入魔,像上次一样剧烈地头疼心疼,他拼命忍着、撑着、而后一口血喷在师父的衣服上。 每次醒来,都是在师父的怀里。 师父抚摸着他的蝴蝶骨,为他注入了灵力。 许多次,幻境将破,而未破,是师父的灵力强大,也是商辰拼命地撑着。商辰已经能做到撑住幻境努力让它不破了,他如此拼命,只为和师父能久一些——或者是不想让师父失望。 终究还是,没能突破。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商辰一次又一次血染萱草。不知过了多久,师父牵起他,走出了藏空幻境。 回去后,商辰才知道竟是三个月后。 三个月没有一点儿进展。 那两只神兽怎么样了?泷焕有没有自暴自弃?三黑嘿嘿一笑,说泷焕赌气竟然一直学下了,结果两人算是平手。师父商辰都在冥殿,不过山人自有妙计,三黑灵机一动,让他们再继续修一个月。如此,三个月就糊弄过去了。 晚上,泷焕过来了,说一定能赢,他从没有这么勤勉过。 说着还要给展示神力,商辰乐不可支:“你就直接说想砸院子还是砸房子,别得意了,好好睡一觉,万一明天师父让你们比试怎么办!” 泷焕傲气地回答:“比就比我怕他?我们泷兽天性和平,不屑于以武力分胜负而已!” 两人正说着,众生灯轻响。 “师父叫我呢,你先睡,我去去就回。”商辰将众生灯带上,因为师父越来越喜欢用众生灯传话了。 这次,感觉有点怪。 因为师父一直沉默。不说话,也不修行,商辰不知道他召自己是来干什么,只能规规矩矩站着。就这么呆了三炷香的功夫,众生灯传来了声音:“商辰,有一个更快的修行法子,愿意试吗?” 当然愿意了,每次倒在藏空幻境时他都沮丧得要死,若有轻易的法子,求之不得。 商辰的欣喜毫无掩饰。 又了良久,传来一句话:“双.修,你愿意吗?” 商辰愣住了,他当然知道双.修是什么,上次泷焕说的缠绵禁轴就是双.修之法。但是,那就意味着自己和师父需要可以吗,这不是正途吧,而且,好像总觉得双.修在修真中也是常见,并不是什么忌讳的东西,但商辰没法开口说我愿意。 “不愿意就回去吧。” 商辰又一愣,师父不知何时已转过身,黑色的身影重重笼罩,语气平和,全然不像商辰那么波澜起伏。 晕头晕脑的商辰回来了,满脑子都是双修,做梦都是,第二天是被泷焕推醒的,一脸好奇:“你梦见什么了?一会儿要抱我,一会儿又踹开?” “梦见跟你打架!” 这一次,泷焕和宗郁还是不分胜负。 不过师父松口了,既然泷焕这么上进,那就先跟着商辰进去修炼;宗郁可以跟着三黑先修法力。宗郁脸色一青,断然拒绝,说他只会听从命名之人的命令,说完就踏云飞走了。 三黑气得要呕血:“商辰,你快快把它收了,非你不可!” 泷焕大惊失色:“不行!商辰是我的!” 担心会重蹈覆辙,商辰没有进冥殿,他和泷焕两人在一处平坦的荒地修行。进入幻境,泷焕欣喜地抚摸萱草:“你的世界总是这么美好啊,这是什么花?” “萱草,又叫忘忧草。” 泷焕一挥云袖,萱草上起了白雾:“你师父的草,你的花,我的雾,好看吗?”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泷焕竟能看出是这些幻化。 商辰的心情变得愉悦。 以前是师父带着自己修行,现在是自己带着泷焕修行。 师父虽然力量强大,对他也还算温和,但正是那不言自明的威严和“起死回生”的期待,商辰压力很大,所以越失败越心焦。泷焕则疏疏懒懒的,修炼前,还要躺着说吸一会儿忘忧草的香气,根本就没有任何压力。 不知不觉商辰的指尖流溢出了真气。 云散水流。 若是太执着则必失望,风过,云自散,高低起落,水自流。若是必须放手则放手,或许反而会更好。 商辰口中念诀,一股清香。 只见众生灯光芒流溢,极淡的莲花纹浮出。 商辰托起众生灯放在眼前,眸子映在莲花纹,魔极出现了,漩涡如同涟漪,那莲花随着涟漪波动,魔极由黑色渐渐燃起了火焰。 火中生莲,原来如此。 一瓣一瓣的莲花次第盛开,心是莲花,火亦妙不可言。 商辰欣喜地说:“师父,我练成了。火中生莲,枯木生花,您高兴吗?” 黑色重纱之下看不清师父的表情。 商辰也并不知道,师父在一遍一遍地回想两百年前的往事:两个年轻人肆无忌惮,触碰了禁忌,那渺远、清冷、但也无情的声音响起:“闯我魔门封印,却无火魄,自当诛之!”没有火魄却触碰了封印,无情的封印火焰扑了过去,将两个年轻的人吞噬。 年轻的他带着无边的悔意大喊:“子尘!子尘!”一声又一声将青山喊断,却无法唤回那被吞噬的魂魄。 时隔两百年,终于,这个错误可以被改写。 商辰,练成了藏空诀。 火莲之祭,在一个平常的夜晚开始。 旧屋如七星,开阳星荡然无存。 师父内运真气,将众生灯定在祁子尘旧址的上空。三黑御剑而行,围着整个院子画了一圈,剑之所指幽光浮动。 商辰运起灵力,莲花倏然从掌心散出,一朵朵洁白如雪,罩在了旧址之上,也罩在了每一个人头顶。商辰手指众生灯,灵力大开,念出藏空诀,一线红光直达,只见众生灯飞速旋转,转出了一朵大大的莲花,火光万丈,每一朵白莲花瞬间映红,火焰燃烧。 师父骤然长袖一甩,罩在他身上的重纱倏然四分五裂。 火莲花都飞向了黑色的重纱,仿佛要将它燃烧。而重纱却映出万道黑光,妄图将火莲花压灭。红与黑纠缠之际,商辰再次大声念出藏空诀,众生灯骤然一声巨响,砰的一声,灯化莲之火,黑纱瞬间被火焰焚烧成灰尘。 飞尘四扬。 三黑倾身入尘,长剑在飞尘之中划出了一个字:明。 火光大盛,整个夜空被映照成红色。 师父身着一袭红衣,纵身飞入祁子尘旧址之中央。所有火莲的火焰全部引向了它,众生灯发出了尖锐的如同急促的转经的声音。 商辰再次念出藏空诀。 所有的火莲瞬间扑在了师父的身上,燃起了熊熊的烈焰,发出了噼噼啵啵的燃烧的声音,在烈焰之中,听到师父痛苦的嘶吼声,大喊一声:“万魂为一,冥魄归来!” 顷刻,地动山摇,火焰大盛。 泷兽从空中俯冲而来,有力的尾巴在旧址上骤然一甩,千钧风力,一时卷起,褐色的土瞬间被漩成了漩涡一同卷向了空中,而后被远远地甩到了高山之上。土坑之中,一口红色的棺木,正在被烈火燃烧。 商辰抬头,巨大的火莲直直罩在师父身上,火光流转,火莲花一朵一朵坠入棺中。 当最后一朵坠下时,火焰,消失了。 众生灯依然飞快地旋转,红色的光芒在刹那笼罩了整个百里界。在百里界的最南端之山峰,轰然一声,火苗高高地窜起,那是火魄,以火山为魄,开启了封印裂痕,遥遥的,又听见了那个清冷的声音,魔极,在那里绽放着:“闯我魔门封印,火魄为劫!” 整个夜晚,被火山上的火焰照得通红。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真书·第八重(一)
  •   〇二八 金启,金器解封;木启,万木萌生;火启,对百里界似乎影响不大,就是火苗能存住了,不过这地方有火也没什么可煮来吃的。就在商辰三黑决定乘胜追击时,师父忽然下令,让二人暂时不要探寻封印的秘密。 百里界多了一个人:祁子尘。 祁子尘,二十岁模样,束发,书生打扮,一袭雪色长袍。 祁子尘姿容并不十分出众,勉强称得上清逸,但因温润、声韵清远,所以气质有出尘之意。只是身体太虚弱,看样子总觉得也活不了几天。 商辰和三黑都不轻易接近,免得把他累着了。 泷焕没心眼,救这么个大活人他也出力了,回洞里汲了好几天灵气才缓过劲来,一来就欢天喜地拽着商辰去见了。师父正好没在,泷焕好奇地凑前:“你认识我吗?” 祁子尘开心地笑了:“偷弥宝粟的泷兽。” 泷焕大惊:“你不是没有灵力吗?你怎么看出来的?”一边说一边揪着衣服转圈圈看,以为哪里露陷了。 这时,师父从屋中了走了出来,披着黑纱,可能脸上身上有伤疤,不想示人吧。那天的火莲祭火焰太旺,又有红衣为遮,商辰始终没看清师父长什么样。见师父过来,他自觉地让出自己的位置。 “子尘,好些了吗?” 一魄已归,师父能说话了。嗓音有磁性,声音低下时尤其听着舒服。 “好了很多,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明殊,你去闭关养伤吧,我没什么好担心的。”祁子尘一笑起来很是温和。 祁子尘。 明殊。 明殊是师父的名字,伴随着祁子尘一同苏醒。 商辰的灵力清澈,为祁子尘疗伤的事就落他身上了。每天一疗,商辰很煎熬,因为明殊就坐在旁边。因为罩着重纱之下,也不知道他是在修炼还是在闭目养神。 这天疗伤完毕,商辰跑到圆镜塘边发呆。三黑找过来,说:“哎呦,怎么坐这里了啊,赶紧回去给那人弄点吃的。” 商辰骤然发怒:“我不会!” 三黑发愣:“发什么火啊?” 明知是迁怒商辰也克制不住:“这鬼地方哪有什么吃的!割几朵弥宝粟花给他要不要!” 三黑笑了:“师父存着呢。” 商辰和三黑运力,燃起了火,将那黑米粥熬得香香的,三黑嗤的笑了:“看你的脸,跟我一样黑了,发什么邪火啊?” “谁说的?” “就你那样子谁猜不到啊?行了,他毕竟是师父年少的好朋友啊,如果你死了又好不容易活了,我一定把你像神像一样供起来。” 商辰尴尬:“我才没那么想呢。” 当年的那一场悲剧,源于触碰了封印却没有祭祀上真正的火魄,祁子尘在瞬间就被吞噬了,明殊及时施出了碧落禁术,让祁子尘魂魄暂存。那并不是真正的火,所以祁子尘的躯体完整保留。 与封印争夺之际,明殊也被地狱之火灼伤。 不管怎么样,商辰心里还是酸酸的,自己一来百里界就吃土,一直吃到能看出那是土。不像祁子尘,一出来就是两个人用内火给他熬粥。要是能被师父那么心疼,别说在地底里埋两百年,就算一千年也愿意啊。 三黑悠悠地说:“以前见你那么拼命修炼,怎么没动静了,不如一鼓作气修完九重。” 第八重:血阳诀。 第九重:焰魔诀。 光听名字就邪门得很,一听就跟走火入魔去了,商辰不想炼。 三黑笑得不行:“哪有这么恐怖啊,你看我修炼法力,一重重修上来,虽然也走火入魔过,但实力在那里摆着呢,能恢复过来的,顶多就是领悟不到,停滞不前。” 商辰忽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双.修的事,脱口说出:“你说师父跟祁子尘双.修过吗?” 三黑嘿嘿笑了:“祁子尘没有灵力,怎么双.修?” 商辰被笑得脸发烧,嘟囔着说:“他们关系那么好,没有灵力也可以啊。” 三黑好奇:“没有灵力怎么修?” 商辰怒,不理他。 三黑忽然眼神飘忽起来:“听说双.修能很容易增强灵力或发力,你要不要试一试啊,我匀一点法力给你,你匀一点灵力给我,多好!” 商辰无语:“想什么呢,你跟泷焕修去!” 三黑无辜地说:“喂!翻脸太快了!是你先说双修的!诶诶!糊了糊了!”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粥放好,凉了半天送到屋子里,师父开口了:“商辰,你腰上的玉佩是木晶?我看一看!” 商辰解下玉佩递过去。 隔着重纱,师父纳入手中:“放我这里看几天。” 商辰立刻回答:“师父若是有什么用途,尽管拿去用,我戴着也没什么用。” 木晶,修了万年,当然珍贵,不过师父要用,他当然是恨不能立刻奉上了。但是,没两天他就又愤怒了,因为那玉佩挂在了祁子尘身上。在衣服里面,风一吹,被商辰瞅见了一点点。 商辰又不能去质问师父,只能生闷气,每天内伤不止。 一天,两人送过粥去。 祁子尘放下典籍笑着说:“你们俩熬的粥越来越好喝了。” 那还能不好吗?每天跑鸳鸯井汲井水,两人用内火熬制,三黑用的是赤炎霸法第三重功法,商辰用的是有夏日燥热的空蝉诀,一熬熬小半个时辰。 子尘又说:“商辰,你现在这样,弥宝粟是结不出粮食的。” 原来祁子尘种了足足五年,弥宝粟还是只开花。那么一博学的人也琢磨不出原因,商辰心底就更闷了,粥一放,跑进弥宝粟地里看花,越想越沮丧。 忽听哗的一声。 一朵云压了下来,罩在地上,化成雨淅淅沥沥落下来。 商辰讶异地四周探看,看见宗郁站在圆镜塘边施法,他手法极为娴熟,雨不大不小,将地浇透之后就停了。难怪这块地始终滋润,原来是宗郁在帮自己——如此暗中关照,因为自己救过他吧? 商辰举起手:“宗郁。” 宗郁带着被识破的尴尬,神情更肃穆了。 对这么暗中帮自己的人,商辰当然很感谢,心头的烦闷一扫而光:“你还在习极寒之术吗?” 宗郁摇头:“泷兽不是在学吗?” 畏寒的泷焕都快愁死了,每天在被子里打滚说越修越可怕,一开始是冷后来都被冻住了,还以为自己死了呢。不学吧,又怕哪一天师父挑刺。 青鬃兽强大善战,自修真以来就是可望不可即的御兽。放在百里界外,绝对是打得血流成河争着要抢到手的。可惜,百里界就这三个人,呃,还有一个没灵力的,再稀罕的神兽也就不值钱了。 论起来,那玉雪驹也是一神兽,无人问津也是一个道理。 商辰说:“我去问问师父,或许有更适合你们青鬃兽修炼的。” 宗郁望着他,沉默以示同意。 商辰就去问师父,明殊听了来意,说了一句:“青鬃兽吗?火性的会更适合。不过你现在已经把第七重练完了,没必要再练下去了。” 商辰震惊了。 之前师父一直督促他修行。后来挑御兽,再后来说什么双.修——所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商辰尽快修到第七重,以救祁子尘,这些,商辰自然都懂,他也没有什么怨念。 可是,救出来后,就轻飘飘一句“没必要修下去了”?这算什么啊!过河拆桥? 商辰不想修是自己不想,可师父怎么能这样,什么叫没必要!难道祁子尘活了,自己就再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吗?商辰转身离开,眼泪一下子涌到了眼眶。 没留神撞在走进来的祁子尘,商辰看也没看,飞快跑了。祁子尘踉跄一下,说:“明殊,商辰怎么了?” 明殊说:“我让他别修下去。” 祁子尘了然:“难怪,他不愿意吧?” 明殊说:“没有。他一直不喜欢修行,只怕求之不得。” 祁子尘笑道:“难道是高兴的?不修下去是好事,他若不是天纵奇才,怕是早就毁了。” 明殊沉默良久,说:“我要闭关修行,出关后再补吧。” 商辰跑出去后将眼泪忍了下去,走到宗郁跟前说:“师父说,我自己给你挑就行了,跟我走吧。” 青鬃兽活的时间长,修行者寿命短,一生中青鬃兽会遇上很多的修行者,记录兽修的典籍也很不少。像明渊魂君和老青鬃兽那种生死相依的,倒是少见。 火凝幻图,青鬃兽凝练神力的入门卷。 商辰让宗郁默记下回去慢慢练,宗郁却说:“我就在冥殿陪你吧——我们青鬃兽无需时时回去汲取灵气。” 宗郁与泷焕性格截然不同,泷焕是被拖着曳着往前一蹭一蹭地修行;宗郁则一提修炼,双目放光,像找到了生命的燃点一样。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真书·第八重(二)
  •   〇二九 宗郁与泷焕性格截然不同,泷焕是被拖着曳着往前一蹭一蹭地修行;宗郁则一提修炼,双目放光,像找到了生命的燃点一样。 不过没多久泷焕就跑进来了,一见宗郁,立刻要炸。 商辰将他的嘴捂住,附在耳边说:“你修你的,他修他的,你那么排斥他干什么?” “唔唔唔唔” “他可能会成为三黑的御兽,在这里修行也是应该的。” “唔憋死我了你不许要他。” 宗郁斜了泷焕一眼,背过身去,一个见不得一个。 泷焕见状,还是气不过,邀功请赏:“商辰,我的极寒破练过了第八重了骗你干什么,一开始是很难,越练越简单当然快了!” 泷焕越练越得窍门了。 商辰说:“好!我从今天开始就练第八重:血阳诀!” 商辰本来是不想学的,但因为师父那句轻描淡写的“没必要再修了”,彻底把他的怒火激了起来。兔死狗烹,自己修行就为了救一个祁子尘吗?为什么不修!都已经修到第七重了! 反正祁子尘也不用喝粥了! 反正三黑都跑去练赤炎霸法不知道第几重了! 带着赌气的想法,商辰开始修习。 血阳诀,是全然不同于之前。妙花诀等前六个修炼均为领悟众生,藏空诀蓦然深奥,血阳诀则骤生戾气,口诀诘屈聱牙,连注解都不知所云: 危处自险。 险处自绝。 尘劫冰消。 商辰盯着冰字说:“泷焕,冰就是冷,有你帮助才能练成的意思吧?” 泷焕得意地说:“反正跟火凝什么没关系!” 捏着火凝幻图的宗郁青筋暴露。 三篡阁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一开始只是商辰找符咒进来,后来发现练功也不错。后来人越来越多,并不大的阁楼却一点儿没觉得挤。商辰摒弃嗔怒怨嫉,沉心凝思,念出血阳诀口诀,许久,幻境渐深。 泷焕讶然:“咦?怎么跑到我洞里来了?” 商辰望着偌大的、极为简陋的山洞发懵。山洞很大很大,比两座山都大,一条灵泉潺潺流过半个山洞,出了山,跌成瀑布。灵泉出了山就没有了灵气,所以泷兽把偌大的山掏出了一个洞穴来作为栖身之地。 商辰手浸灵泉,一股沁心之气从血脉直入心际。 泷兽的山,泷山,竟是血阳诀的幻境所在,难道那位撰写众生真书的高僧曾在此地修行?二人出了山洞,此处高峻,俯视百里界一览无遗,商辰凝望远方:“那里是封印前的百里界?” 幻境一重比一重真实,第八重,竟然重现了百里界,商辰要离开,泷焕却摁住心口:“不行,一出洞就呼吸不了。” 商辰坐下来帮泷焕修行。 泷焕浑身发抖,嘴唇发紫,全身冰凉。商辰握住他的手,源源不断注入灵力。灵力如石牛入海。商辰苦心思索,尝试着将妙花诀融入灵力之中果然,泷焕不再那么冷。 商辰欣喜,逐一将所有习练过的灵力之法全部融入疗愈之中。 泷焕被极寒破第九重煎熬中死去活来,幸好有商辰,他抵御了那股将血液冰冻的寒冷。一旦抗住了滚滚寒气,就可以反击。泷焕在领悟的瞬间,破茧而出,神力大绽,灵光从他全身散开,倏然之间,山洞冰封,白雪覆盖,只有灵泉潺潺。 商辰睁开眼,泷焕正凝目看他。 “我练过了第九重!呀,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了!”泷焕喜形于色,“商辰,你在雪里真好看,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你也就见过三个能看到脸的人,这个“最好看”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吧? 阳光一圈一圈照耀下来。 不止有太阳,有阡陌,还有庞大的魔极形状的建筑群。 建筑以圆镜塘为中心发散出来,五个大殿,每个大殿都有门、坊、阁、精舍、园林无数,西边有一条蜿蜒长廊,长廊尽头勾连着一条河纵流向北。 道路轩阔,熙熙攘攘。 路旁珠树开花,灿若余霞。行人呼朋引伴,小贩大声叫唤招揽客人,一个酒坊前,大大的酒缸,老板赤膊倒酒,十分豪爽,少侠模样的人们仗剑而行,欢愉自是。 泷焕惊讶不已:“这么房子!这么多人!这个百里界好啊!” 商辰笑:“我还是不是最好看的人?” 泷焕见过的人太少,只能说出好看和不好看。只要气质稍微出类拔萃点儿的,在他眼里一概是好看,以至于见到一个外表魁伟的彪雄大汉,也说好看。 这个幻境,兀自热闹着。 商辰两人身在其中,但就是两个过客,酒明明从指尖流下去,想尝尝那滋味却不行。 繁华令人流连,商辰找到了师父院子所在的地方,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生云堂。生云殿许多年轻人出出入入,也有七八岁的孩童。生云堂内有七座精舍,跟现在的排列一样。 原来是学堂。 如若如此,那么高僧所在的地方就是寺庙了。 商辰拽着泷焕找寺庙,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巷陌之中,终于找到了。 一座塔高高耸立,塔如琉璃而成,色如晚霞,瑰丽流光。如此色泽艳丽,却亦望之明澄,并不心生绮念。泷焕只望了一眼就说:“这个地方进去要先洗三遍澡吧?把灰尘带进去了可不行!” 围着琉璃塔而建的寺庙叫众生寺。 蹑手蹑脚跟进去,泷焕轻声问道:“商辰,你找什么?” “找那位得道高僧!” “为什么?你是来修第九重血阳诀的吧?”泷焕难得终于想到了修行。 “也得看看让我受苦的人是谁吧?” 众生寺不大,和尚不多,在做早课。 人心皆有尘垢。 一片不知所云的诵读之中,这一句刺中商辰的心。“人心,皆有尘垢”,即使走火入魔吐血十几次也不怕,可师父轻描淡写的一句就让心海起狂澜。师父弃若敝履,自己心生嗔嫉。 商辰两人择了一个无人的客房冥思。 木鱼敲敲不时打断清静,泷焕轻声地说:“我像走进了幻境中的幻境。” 一个幻境可以轻易识破;许多个呢?大幻境中有小幻境,小幻境中有更小的幻境,你是否能一一识破?比如参禅,一层更比一层玄奥,不过,听说那极难悟到的禅总是至为简单的理。 泷焕又嘀咕说:“我静不下来。” 冥思要去除心中的一切杂念,可是若果真全部去除,那悟的一瞬又是怎么来的呢?商辰也静不下来:“要修的是你,静不下的也是你——那就看一看和尚是怎么回事吧。” 和尚都忙开在忙碌了,打扫院子的,清理炉灰的,将那香烛一扎一扎放好的,也有偷懒睡觉的没有一个感觉像得道高僧。 商辰二人在人群中穿梭而过,泷焕忽然说:“那个和尚也好看。” 这和尚叫素光,眸中澄澈。 素光机敏,好学,为人和善。他与方丈说话时,禅机处处;与寻常人说,却是平常话语。众生寺只七个和尚一个方丈,若说哪一位是得道高僧的话,一定是素光了。 世间万物,一明则一暗。 寺院里有个和尚,叫素藏,生得难看,笨拙,根本就是一个哑羊僧,别说禅机,连佛经都念得磕磕巴巴,经常被人嘲笑。别人一笑,他就恼,一恼就凶恶,所以大家既嫌弃他,也怕他。也就素光心地良善,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话。 泷焕说:“这个素藏心怀祸心。” 商辰二人修行之余,便跟着素光听他说法,觉得心如清泉。修炼亦有悟,血阳诀渐渐深入。商辰的灵力虽与日俱增,可内心还是苦得跟黄连一样,一想到师父就会心头大乱。 这一天,商辰忽然妒海生波,几乎破了幻境。 多亏泷焕传入寒之灵气,令他镇静下来。商辰心知,自己其实很羡慕祁子尘,师父若能这么对自己就好了。 心生羡,羡生妒,往往如此。 商辰决心将修行放一放,再去听听法,或能破除心中的坚冰。 却说这一日,素光与素藏去化缘,这二人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素光化的米都比素藏多。素光生得好,也喜欢美好的东西,比如花、泉、蝶,每每流连忘返。 二人河边休憩,素光洗手,素藏羡慕地说:“素光,还是你好,我就不行了。” 素光笑说:“没有谁比‘我’更好!” 素藏自然没懂。 素光又说:“世间,也没有谁比‘我’更糟!” 素藏还是没懂。 素光将褡裢搭在肩上:“咱们一直在修的不就是‘无我’么,得道无关愚钝,你自会顿悟的。就跟这天一样,到了时辰就黑了。” 素光素藏二人才回寺庙,就遇上事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真书·第八重(三)
  •   〇三〇 原来,不久前,有一位年方二八的女子上香,回去时天黑了,半路被贼人给侮辱了,不久有了身孕,被人发现,女子不堪责骂上吊死了。女子生前曾说,糟蹋她的人是一个和尚。离众生寺不远,那就只能是寺里和尚见色起意了。 所以女子的父亲闹上寺来,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 七个弟子,外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老方丈。 所有的人齐刷刷地盯着素藏。 为什么是素藏?因为他长得凶悍,又常受人责骂所以面相怨怒——相由心生,难怪都看他。偏偏那段日子,素藏天天回来得晚,他自然奋力辩解说去化缘,可问他去哪里化缘、有什么人为证,素藏又脸红脖子粗答不上来:“那是五个多月前,贫僧怎么记得?” 方丈说,那就送到官府去吧。 就在这时候,素光忽然走了出来,说那日他跟素藏一起化缘的,去了山下的谁家谁家谁家。素光聪慧,过目不忘,这么一来大家哑口无言,人就散去了。 素藏感激不已,对着素光激愤地说:“幸亏你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我哪能记得起?难不成就因为我这幅长相不成?” 素光深深看了他一眼:“其实,那天贫僧是一个人化缘的。” 素藏大惊:“那你” 素光说:“贫僧只是不信你会做出这等事。” 两个旁观者一路看过来,泷焕感慨地说:“我喜欢素光,他就跟你一样一见就喜欢。”泷焕的喜欢着实泛滥,不值钱。 每日,都是晨钟暮鼓地过。 商辰跟了好几天,察觉出不对劲:“泷焕,如果咱们的修行停止,那么幻境也会停,你看连续几天日子都是重复的。” 想要看素光如何成为得道高僧,还得继续修灵力。商辰压抑着心中的嗔妒,但越修,越压不住,他总是不断回想师父的那句话:你没必要再修下去了。 就为这一句话,我也要继续修下去! 浑身的血液沸腾,商辰所有的怨念都爆发了出来,一股强劲的灵力忽然从他手心迸发出来。蓦然一睁眼,琉璃塔泛出了艳丽无端的光芒。 商辰和泷焕欣喜地发现,幻境终于变化了。 这天,天气很阴,又有一群人封住了寺门,原来又有一女子被祸害了。却说这女子说那天天黑,那和尚蒙着面,在仓促离开时,她依稀看清那人手肘处有刺青。 一排弟子刚一出来,素藏排第一个。他的手臂刺过鬼骷髅刺青,所以众人又看他。素藏急了,怒目那女子。 他生就一副凶恶面容,那女子瞬间就发抖了。 他才一撩衣袖,那女子一声尖叫。 果真是素藏! 果然不负那凶恶的面容!不等他辩解,一群人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狠狠砸过去了,每一个人都是带着深深的恨意,恨不能立刻把这个恶鬼一样的和尚砸死。 素藏一边躲一边大声辩解说不是他。 但谁听他的,人证都在场。所以一干师兄弟都看着他被打得头破血流。 眼看就要被活活打死了,素藏忽然一声狂吼,双手奋力一甩,所有压制他的人全都摔倒在地。他就跟地狱里出来的阎罗一样,浑身是血,面露凶光,整个脸都扭曲了,抄起一张长凳子,嘶吼道:“我没有干过那事!我没有去化缘!那时候我在修炼法力!你们让开!让我走!让我走!” 这样一来,等于不打自招,人们岂能让他走?方丈站出来呵斥:“素藏!放肆!跪下!罪过罪过!” 素藏凄惨地龇着牙齿:“好!就是老子做的怎么了!滚开,都给老子滚开!” 一朝未必成佛,一朝却能入魔。 在众人的痛骂和阻拦之中,素藏眼露血光,疯魔了,他挥起了长凳子,他使出了巨大的骇人的法力,一把木长凳,此刻却比利剑还利,长凳所到的地方,人倒地身亡。 素藏已疯魔,他认不出是谁。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挡就杀谁,就在有人想逃出寺庙时,人素藏忽然大吼一声,使出了一记凶残的血啸——所有的人都像海啸一样喷涌而出,瞬间,血流成河。 血河之中,却有一人手执佛珠站立:素光。 幻境满目血红,停滞。 泷焕摁着胸口在床上打滚说:“心口疼疼疼!素光一定没有死!” 商辰将他按住。 好一会儿,那股铺天盖地的悲怆渐渐散去一些,泷焕才停止了翻滚,虚弱地靠在墙上:“商辰,我们来修行吧,我不想素光死。” 商辰说:“总是会死一个的。” 泷焕发怒地说:“就是!素光快快杀了他!做了那么多坏事,还杀了人!哎呦,一想心口就好疼!” 商辰说:“戒嗔!” 血阳诀,必然是因为这一场血光之灾。商辰渐渐领悟了为何自己一怒、一激愤、妒恨交加,灵力反而会增加的原因。 不能! 他不能为了修炼而把本性都失了——否则,为了赌气,把理智全部吞噬吗?商辰拼命冷静下来,驱逐脑海中的那一团血光,可是很多愤怒全部砸了下来。 回想起素藏杀人的狰狞样子,商辰满心愤慨。 这样的人,怎么能活? 这样的人要杀之而后快才是!他手刃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他把一片净土变成了血狱! 蓦然,商辰的手心一凉。 泷焕的指尖冰寒,冰冷的灵力凝固了商辰的怒与怨愤。 两人在忽热忽热的修行中,互相将对方时不时升腾起的怨怒消去,直到,幻境的血腥都散去了,变成了冰雪的清寒气息。商辰轻呼一口气,睁开眼,他知道,灵力又上升了。 两人下了床,推门,依旧是那一片血狱。 素藏浑身的血,大雨滂沱,将他浑身浇透了,他悲怆地说:“素光,你走吧,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在疯魔之际他唯一没有忘记的,就是曾对他好的人。 两个人在血海中站立,素光没有离开。素光一步一步向前,手中的利刃闪闪发光。素藏凄惨地笑了:“我该死!我杀了那么多人!就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杀了我吧!我这种人,怎么还配活着!” 素光却一下子跪在佛前痛哭:“是我做的!最该死的人是我!” 手肘处,一处莲花绣。 妙花幽泉、白沙空蝉、飞云星罗,万物美好。 一尘念,再难消。 藏空,如何空? 粗陋愚笨的人或许未能感悟,心始终如雪;灵慧的人或许能领悟,心却终被尘垢覆盖。“和光而不群,同尘而不染”,又岂是能轻易做到的。 胸口的血随大雨冲下来。 素光将刀插.进胸口,倒在地上,双眸浸满眼泪,依然澄澈如初:“对不起,素藏我辜负了这朵莲花。愿来生,还入佛门,消我此生罪孽,不求灵慧,不求他人欢心,一生愚钝也可,但求,心能真正如素光。” 妄念入心,唯有血洗。 素藏的眼中没有了血红,也没有了泪。 素藏俯身,拾起了素光手中的刀,面无表情地划向了自己的脸,一刀、两刀、三刀、四刀鲜血,倏然被雨水冲下,流入血的汪洋。 悲怆从心口溢出,商辰不自觉地念出了血阳诀。 血阳诀。 源源不断的灵力如同大雨,铺天盖地浇下来,整个大地被血雨浇灌满溢而出。血阳诀,刹那之间,将整个幻境笼罩,百里界,被血红染遍。 商辰泷焕同时睁开眼。 泷焕说:“商辰,我的心口,很疼很疼。” 泷焕对痛苦的描述永远只有一种:疼。 痛、恨、怨、酸、悔、悲、伤、觞通通都一个字形容:疼。 对于两千年都独自地窝在一个山洞的泷兽来说,他怎知人间有千般滋味,不是仅仅一个疼字可以述说得清楚的啊。但是,纵有千种滋味,也只有疼,最刺心扉。 幻境之中,又有幻境,这是第几重,又有什么关系。 过了许久许久,等所有的血红都褪去,心绪从悲恸之中渐渐缓下来,商辰看见了琉璃塔、空空的寺庙。 幻境,竟然没有破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 幻境的存在,是要靠沉心的,所以只要他心头大乱,幻境就会破灭。想不到这一次,幻境像颠不破一样,将两人扣在了万年前的百里界之中。 泷焕说:“要不要,沉下心来试一试?” 心想也有道理,商辰凝神,灵力的增长静如泉水,长流不息,可是他们还是在里面。 商辰越练越焦急,就算这个世界有华屋万栋又如何?没人,还不如封印后的荒凉百里界。他要逃离这空空如也的牢笼,他要出去! 泷焕化身泷兽,冲向天空,试图冲破幻境。 商辰使出众生真书,从第一重到第八重轮番攻击着虚幻的幻境。他的灵力越来越强大,攻击出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 火中生莲,万血覆阳,一遍又一遍的红染百里界。某一天,商辰奋力使出血阳诀,轰然一声,半个百里界的建筑坍塌下陷。泷焕喷出一道火焰,整座山都冰封了。 可是,还是没有出去。 商辰快疯魔了。 就在这一天,天际,传来了遥远的焦急声音:商辰,醒醒! 商辰欣喜欲泣:“快听,师父叫我!” 师父,总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出现,这样的师父,真让人生气又依恋啊!既然师父来救自己了就一定能出去!打破这个幻境!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真书·第八重(四)
  •   〇三一 商辰两个人无师自通,修行者和御兽的灵力法力融在一起,合力攻击着早已破败不堪的百里界,可是,明明明殊的声音总时时响起,就是攻不破!一天又一天重复的攻击,仿佛过去了好几百年一样。可是,幻境依然顽固地存在着。 商辰绝望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泷焕望着冰棱万丈的百里界,神智也有些癫狂了:“我很久没有吸灵气!商辰,我是不是会死?我们泷兽是要活一万年的啊!” 死?不!不会这样死去! 商辰抬起头,忽然闻见了一股浓郁的血腥,那血的味道商辰露出的疯狂的血光:“师父,在用血替我们解封吗?泷焕,我要做最后的一搏,这一次,一定能出去!” 商辰俯身掰下了一块尖尖的冰棱,狠狠刺进了手腕,鲜血,迸射而出。 手腕下覆,血,流成了一个破的符咒。 泷焕学着他将冰棱插向血脉,神兽的血与修魔者的血溶在了一起,幻化出熊熊烈焰。商辰站在高高的泷山之上,背对灵泉,聚气凝神,风起,云涌,万物奔腾,商辰运起了全身的灵力和法力,骤然发力击向百里界的最中心。 天崩,地裂,山川横流。 斗转,星移,乾坤颠倒。 坍塌的轰隆响彻云霄,看不见的背后,魔极骤然万道黑光。 众生寺,再度香火缭绕,虔诚的香客在叩拜,伶俐的小和尚递上了长香。一个香客手中抽了一支签,欣喜地对另一个香客说:“这一年又能顺顺当当,我年年都来,众生寺有高僧,香灵。” “出那事后,听说,你来帮忙清理寺院过?” “这种事怎能在菩萨面前说?” “是一个叫素藏的恶和尚把人都杀了?” “可不是!可惨了,没人敢来收尸。我一想,留下来的尸体都是和尚的,菩萨保佑着呢,就大着胆子来了,胳膊腿啊分不清谁是谁,就那素光和尚是完整的,胸口被捅了一刀——我都一起埋那山里头去了,罪过罪过!” “听着都惨啊!” “寺庙关了十几年,虚空大师来了才又有了香火。” “虚空大师真是慈眉善目啊,虽然脸上有那么多伤痕,看着一点都不吓人。他说的法还精妙,我们这些粗人一听都懂,心明了,就放开了。哈哈,不说那些了,明儿个插秧苗,有得累了。” 香客一拍大腿:“哎呦!今年我家那秧苗不知怎么回事死了一大片,现在补也来不及了啊,我都快愁死了。” 另一个香客戴起草帽:“去年收成好今年大意了吧?我家秧多种不完的送你。” 两人一左一右出了院门。“生生若能不退,佛阶决定可期”,众生寺渐渐地消失了,那久远的血红,亦随着幻境远去。此境,此生只能见一次,此后,唯有当时的癫狂可追忆。 商辰睁开眼,熟悉的阴沉沉的天空。 目光移向了心口,有人趴在了他的身上,一袭黑衣,血,染满一身,一动不动。 商辰的眼睛瞬间模糊,他颤抖着伸出僵硬的手抱住这个人,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师父,师父,师父,你醒醒。” “哭什么,还没死呢。”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虚弱。 天空,依然是那个天空。人,依然是这几个人。从生死中挣扎回来了,而且一切都没有变,多好!商辰被紧紧拥抱住了,炽热的温暖裹紧了全身,蝴蝶骨处,被压得生疼。幸福的疼,商辰几乎要落下泪来。 不幸福的是三黑。 他的一天都被疗伤占满了。 早上师父,下午祁子尘,晚上商辰。幸亏泷焕是一神兽,带一身伤跑回山洞休养生息去了。 前两位在房子里疗伤。商辰的伤却必须在空旷之处,有风的吹拂才能散开。几天下来,抽筋扒皮,三黑累瘫了,直挺挺地躺在圆镜塘边:“商辰,快!我手抽筋了!” “你刚才是不是吐血了?” 心知瞒不过,三黑郁闷地说:“你们三个人,伤法各不相同:师父的要用寒气,祁子尘要用温煦,你的更糟糕要用我的内火——都要火候,比炖黑米粥难多了。一天下来,不吐血不行。” 商辰咳了两下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三黑一跃而起:“那怎么行?好不容易你醒来了,累死我也愿意!咱们聊会儿天,歇歇再继续!” 两人聊起了商辰入幻境发生的事。 原来,师父明殊闭关修炼,三黑也在修法力,而祁子尘没灵力,又从不进三篡阁,以为商辰修炼得好好的。明殊修到半路感知到商辰的挣扎,才发现他在修第八重,而且已走火入魔,危在旦夕,隔一会儿就吐一次血。如果从外界强行打破幻境,商辰会灵力全失;如果迟迟不能出来,商辰性命攸关。 明殊最后以血为引,使出了一个法术,打破幻境,保全了商辰的性命与灵力,他自己也元气大伤。 三黑说:“我也走火入魔过,但不至于师父都束手无策。商辰,你想过为什么吗?” 因为心太急吧,而且入幻境时既嗔且妒,中途又不断起杀念,走火入魔也是必然。三黑听了商辰的际遇,唏嘘不已,感慨说还是修法力好,虽然蛮但直接,不这么废人。 聊完,三黑想运气疗伤,发现耗费太多凝不起内火了,越急越不行。就在这时,圆镜塘水波一动。 宗郁从水中出来。 宗郁带着天然的神兽之力,悟性高,在三黑的指点之下燃起了疗伤之火。 火源源而入,商辰很快就感受了到跟三黑不同的暖意,那是一种更天然更纯粹的暖意——难怪,修行者都抢着选择青鬃兽为御兽,甚至愿意结为契兽。 百里界都是伤员了。 商辰、明殊,自不需要说;三黑为了疗伤,也是拼命了;剩下祁子尘忙前忙后。 自打从幻境出来,商辰的心也宽了,一旦平静,就能不带偏见地看一个人。祁子尘很博学,也温和,性格随和,闲了就来照顾商辰的起居,打理弥宝粟地。与半年前相比,祁子尘的身体好了很多。 祁子尘笑眯眯地说:“商辰,多亏你的木晶我才能养得这么快,木温润延年,可否借我再带半年,就能完全恢复了。” 商辰尴尬笑:“送给你了!” 商辰觉得半年不见,祁子尘不同以往了。过了不久,三黑就偷偷地跟商辰说:“祁子尘怎么回事,一举手一投足,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风流气——最近是越来越浓烈了,我昨天为他疗伤,差点走神。” 对!就是那种感觉! 商辰凝思半晌,恍然大悟:“我猜,是因为他佩戴了华桑木晶的缘故哈,还不懂吗?桑山之林,能兴云作雨!” 桑林多为交合之地,桑木自然添了妩媚之气。所以,即使祁子尘心无勾人的意思,举止也不刻意,但日日被木晶熏染,不由得就染上了那股风流的气质,勾人也不自知。 三黑也恍然大悟:“难怪,你有一阵子也有勾人的意思,我一靠近就浑身热。” 商辰一窘:“哪有!你自己修行不够!” 商辰有灵力,又有金质压身,所以风流之气被压制了。祁子尘身体虚弱,被木晶一养,养得风流天成了。三黑忽然凑前说:“你说他跟师父日日相处,师父会不会把持不住呢?啊呀,那可不行,祁子尘身体弱又没有灵力,被师父一压就碎了!” “就你操心多!有胆你提醒师父去!” 三黑大喊:“商辰你太贼了,摆明是要我被逐出师门!练功练功,想到你都突破了众生灯第八重了,我就特心急!我真不服气,你比我晚来,还修得快!” 商辰却很不安,因为他不听明殊的话,擅自修炼第八重,导致这一大灾难。可自打回来,师父还没让他经过院子呢。 有宗郁在,三黑专心为明殊疗伤,少不了要跟明殊渲染宗郁的神兽之神,感慨要不是泷焕任性纠缠宗郁才最适合当御兽。明殊听完后,声音有点冷:“把商辰叫过来!” 商辰疑惑地过去。 明殊的声音冷硬地说:“替我疗伤!” 商辰呆了一呆,乖乖地上前,坐在席子上,握住明殊的手,这双手很烫,正如三黑所说,为了救商辰,明殊血脉倒转,内火恣旺。商辰使出冰寒之术,为明殊压制内火。 不多时,明殊的重重黑纱都湿透了。 商辰说:“师父,我刚才探得你体内不止有旺火,也有一股寒气。光用冰寒不行,你把衣裳脱了,我细细探一次。” 明殊沉默半晌:“随我来。” 商辰惊讶地跟着明殊推开了一堵墙,屋中,自有别个天地。越走越黑,直到什么也看不见。商辰被牵引着进入了一个纯黑的修行室,黑到没有一点光芒。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真书·第八重(五)
  •   〇三二 一阵轻纱的的窸窣声后,明殊说:“开始吧。” 商辰两眼一抹黑,摸索伸出手往热处探过去,手被抓住了。黑暗之中,肌肤相触越发令人心悸。商辰心乱了一乱,想到师父正受疾苦,心静下来。 商辰摩挲着明殊的脉搏,细细地探。越探越心惊,内火之下分明是冰层,冰下,是几股戾气,戾气之下,又有数股不明所以的逆流异动,总之强大的力量之下遮掩的是紊乱的血脉。 三黑给师父用的是极寒之术,大刀阔斧地先把明殊的内火压下去。 但是,简单粗暴的疗术,长此以往,必然增加明殊的冰寒之疾,后患无穷。更别说那几股戾气和逆流异动,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来路。 除了地狱之火,师父怎么会伤得如此多如此深——强大的师父,背后承受着多少痛苦? 商辰将妙花诀融入疗伤之中。 妙花有香,在蕴含万物精粹的凝香之中,极寒也好,极热也好,都浸入了香海之中。浸香越久,越清淡,越自在。香解人间百苦,百苦从骨中、脉中、血中、肉中纷纷弥散出来,血腥的、压抑的、痛苦的气息也一点一点溢出来,浸入了香海。 良久,妙花消淡,香气犹萦绕在幽暗之中。 “师父,好了一点吗?” “嗯。” “师父,你之前是不是受过什么重伤,脉搏中有逆流异动” “你融入了妙花诀?” “师父尽管放心,除了提升灵力,妙花诀也有清心的用处,我跟泷焕用过很多次。幽泉诀等也有妙效,不如,以后让我为师父疗伤吧。” “” “三黑法力虽高,但极寒之术太过刚猛,反而有害。” “嗯。” 商辰觉着浸过香海的师父声音都变得柔了许多,即使只嗯一声,也不像刚才那么生冷。 之后,商辰就代替三黑为明殊疗伤。 沉浸香海数天之后,明殊体内淤积的顽疾都松动了,燥热极寒都散了出来,明殊因此也受了好一番苦,商辰甚至能听到极轻极轻的轻哼声,压抑着痛苦。 商辰欣喜,开始将幽泉诀融入。 也许众生真书自带幻境,入诀不久,商辰恍恍惚惚,竟真如入了一眼幽泉之中,幽泉之水起白雾,对面的明殊没有披黑纱,但是被白雾模糊了容颜。 幽泉沁凉,令明殊的燥热消隐。 商辰认为这股火并不是顽疾,冰层才是,所以沁凉暂时缓了明殊痛苦,长远来说却不好。商辰暗运内力,指尖发出血阳诀,幽泉之下,水波暗涌,整个幽泉变得暖融起来。 明殊开口:“血阳诀吗?” 商辰答:“师父放心,我跟泷焕试过了,能运用自如。” 明殊的声音忽然冷了:“你们还有什么没试过?” 说罢轻哼一声,像不屑似的。 商辰心想师父果然不喜欢泷焕,不就是偷了弥宝粟花,记恨的时间也太长了吧——记仇的师父,太没有师父的度量了吧? 幽泉一暖,明殊的寒气被激了出来。 骤然,泉水突涌,高高跃向明殊,在相触的瞬间被冻成冰泉柱,明殊溢出了痛苦的轻呼声。 商辰一惊,连忙运起血阳诀,融化那冰泉。可下一瞬,泉水又涌起成冰,商辰再度施法。就这样,幽泉水一阵一阵的漾起了冷热交替的波,而明殊就在沸冰之间,抑不住痛苦,他没有呻吟,却有清晰的咬牙的声音。 就这样煎熬着。 如此过了许久,泉水不再成冰,商辰松了一口气,伸手想握住明殊的手臂。白雾相阻,看似薄,但却根本无法辨清,商辰触到了高高的鼻梁,他连忙缩回手,忐忑不安。 好在明殊没有说话。 可是明殊也没有伸手握住商辰。 商辰只得再度伸手触到光滑的肌肤、柔软的唇,商辰又缩回来了。 幽泉水变凉了,商辰一手运气使之变暖,另一只手自暴自弃地再度伸过去,触摸到了胸膛,胸膛噗通噗通的跳。这次没缩手,他从胸膛平移摸过去,摸到手臂,从手臂滑下来,摸上了脉搏。 探了一会儿,商辰欣喜不已。 明殊体内因救商辰的施法而起的内火已所剩无几,浮上来的果然极寒之气。 商辰也很意外,没想到众生真书不但灵力无穷,疗伤也有奇效,果然不愧它的名字,解救众生。商辰一喜,整个幽泉幻境也荡漾着喜悦之气。 如果,可以再靠近一点就好。 只这一念,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往前一拽。 商辰毫不提防,往前一跌,浑身都扑向了明殊,火热的身体一下子贴在了一起,柔韧的肌肤相触。商辰血液骤然上涌,心绪大乱,整个幽泉水波忽然沸腾了起来。 啊—— 两声惊呼。 商辰跌回黑暗,他狼狈地缩回手,结结巴巴:“师父,我刚才,凝思不宁,我们,下次再练吧?” 明殊停了停,嗯了一声。 商辰仓皇地逃出修炼室,心跳如鼓,那柔韧的相触不断重现脑海。拽住自己手的是师父——不,不是师父!一定自己的邪念驱使——所以,看似是师父拽的,其实是自己主动扑过去的。天呐,师父千万不要察觉,千万不要! 祁子尘手执密卷入屋,笑了:“明殊,笑成这样,你的心情很好?” 明殊回味道:“一直都很好。” 祁子尘奚落:“哦?我记得商辰来疗伤之前每天都黑脸啊?还有,你现在又不怕光了,在他们面前还装什么?” 明殊说:“手臂的灼伤没好。” “手臂而已,有什么关系?” “” “莫非你想像入洞房那样,挑起重纱,浑身完美无瑕,他瞬间惊呆了!” “混蛋!” 商辰忐忑不安了一晚。 第二天再去疗伤,明殊却说,他要继续修行了:“我数次闭关修炼都因你而中断,这次至关重要。所以,在我出关之前,你不要修灵力、法力或符咒。” 功夫一直没成原来都是因为救自己,难怪他会不高兴。自己不动灵力,就不会出事,也就不会打扰师父修行了。商辰低声说:“是,师父,那我走了。” 明殊说:“给我疗伤!” 语气又是生、冷、硬,好像非常不情愿一样。 每次见面师父都只有这一句,自己虽然兴高采烈给他疗伤。可是,他就不能软软地说一句吗?商辰不由生气了,心口闷闷的。 因为那股闷气,幽泉之水冷热不定。 商辰越想找回之前的感觉,就越不行,水温蹭蹭蹭热上去了,又蹭蹭蹭冷下来了。不要说被顽疾煎熬的明殊,商辰都被折腾得倒吸凉气。商辰觉得不妙,摸到明殊的手,冷如冰。 原来,水温一定范围之内,可以溶化他内体寒冰;但是如此激荡,骤冷骤然,他体内的寒气就肆意横行了,反而是害处,只见泉水又涌出了冰泉水花。 商辰心中焦急,运气过度,血阳诀一施,泉水直接沸腾了,烫得他径直跃出了水面。 可明殊还在幽泉中,沸水咕咕的往上冒。 商辰正讶异,咔嚓咔嚓数声,整个幽泉瞬间凝固,变成了冰泉,沸腾的水成了冰花——这是明殊的本能反应,但更是他体内强大寒气的驱使。商辰停在冰上,不敢再施血阳诀,而是施出了带有夏日馀烈的空蝉诀,将明殊的周边溶出一个小水坑,商辰下去了,那水,寒冷极了。 即使如此,明殊一声未出。 商辰又悔又恼,自责自己不该带着怨气进来,看吧,疗伤变成了致伤。水寒冷至极,数个空蝉诀也未能驱散,商辰自己冻得都发抖了,哆哆嗦嗦还要发力。 手,被握住了。 明殊的手是冰冷的,但商辰倏然心定了。 商辰清心凝神,就在这时,手臂被牵了一下。商辰大惊,心想又是哪门子邪念啊,赶紧运力抗衡。这一抗,对方力道骤然加大。毫无悬念,商辰再度倾身,稳稳跌进了明殊怀里。柔韧的肌肤,柔韧的胸膛,商辰挣扎要起来,却被紧紧抱住了。 唇上,骤然一暖。 暖暖的气息唇齿相渡,商辰一动不能动。 纷纷乱乱乱乱纷纷什么也想不出什么也想不到,就是纷乱两个字。冷不知,热不知,只知贴在一起的炽热与肌肤的柔韧。暖暖的气息,从唇入喉入心入浑身的每一处血脉。 心吗?心在狂跳。 血脉吗?血脉在倒流。 商辰冷汗涔涔。 幽泉水不知几时变成了暖暖的温温的水,而师父,在白雾之中端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渡气果真是,最容易获得暖意——师父以这种方式解除了冰泉——只是唇齿碾转一下,冰泉就消融了,师父的灵力果然很强大——混蛋,刚才自己在想什么,除了火热的肌肤就是一片空白。 邪念!邪念! 师父堂堂正正,自己邪念横生! 被“满心邪念”大为打击的商辰从幻境中走出,一脚深一脚浅,闷头睡下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旧缘人·霁青(一)
  •   〇三三 百里界没有春夏秋冬,没有太阳,没有老黄历。 一修炼,日子彻底过糊涂了。 明殊再度闭关修炼,又勒令他不许动灵力,商辰觉得莫名寂寥。 粗粗算来,来百里界至少三年了。商辰初入百里界,只想清清静静谋块地,现在地是随便种,但粮是种不出来,弥宝粟一直只开花不打粮食。刚来时,他很上心;后来修炼,喝水就够了,弥宝粟这事抛到脑后了。 现在,终于有精力琢磨弥宝粟为什么不结粮食。 跟他一起琢磨的是祁子尘。 祁子尘更纠结,因为他得吃粮食,土幻化成饼子也能顶饱,但到底是土吃多了生病。 祁子尘跟商辰一样年龄,所以大家直接以名字相称。祁子尘拿着漏壶一棵一棵地给弥宝粟浇水,雪衣,艳花,水清,手白,腰上木晶佩垂在长裳边。 商辰说话时,祁子尘的柳眉斜过来,挑着笑意。 的确如三黑所说,眉目皆有情,商辰想提醒祁子尘,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琢磨了半天,说:“子尘,我看过一个灯谜:风雨空中雁阵斜,猜一字。” 祁子尘眸子一转:“佩。” 风雨二字中间一空,就成了“几、币”;大雁多排人字,斜了就是“亻”,合在一起可不就是一个佩字。当初商辰可是猜了好久,想不到祁子尘眨眼就会了。 祁子尘又说:“我现在身体好了许多,这块木晶你拿回去吧。” 看这心思多快,不是人精是什么?商辰摆手说:“我身上有金气,扎一起也不好。我一直不懂,明渊魂君为什么挑华桑为封印?” “桑为众生之木,最合适不过了,我以前也猜到过,就是找不到启封源。” “为什么桑是众生之木呢?” 祁子尘正要解释,忽然停下:“你想说什么?” 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再者,人有千千万万种,许人谦谨,就不许人风流别致么?商辰干笑:“若能猜到明渊魂君的用意,其他封印就好说了。” 祁子尘自小探寻封印奥秘,颇有心得。 商辰说弥宝粟结粮食,应该是土之封印裂痕开启的时候。 祁子尘却摇头:“土的封印?我猜,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启封了。明渊魂君是要封印百里界,不是让百里界灭亡。如果连土都封了,与死地何异?而且,明殊说在空旷的野地修炼最见成效,说明土有灵性。” 商辰问:“为什么不结粮食呢,现在木解封了啊。” 祁子尘回答:“弥宝粟跟封印没有关系。泷焕小时候偷吃过,说明那时是粮食的;我父亲也说过,祖上某一年弥宝粟忽然不结粮食,所以不修灵力的人全饿死了。” 泷焕偷吃后的某一年,发生过什么呢? 商辰笑说:“泷兽一定是弥宝粟的天敌,看泷焕那馋样。” 祁子尘也笑:“那年他偷吃一大片,我差点给气死,明殊追着他打,他还嚷嚷说花不如粮食好吃,我才想到为什么两千年前能粮食后来不能了呢?”三篡阁里,记录了天下魔典,却不记民生。 “背地里说我坏话!”泷焕忽的从背后冒了出来。 两人吓一大跳,大笑不止。 休养了一个多月才恢复元气的泷焕得意地向祁子尘炫耀,自己修完了极寒破,还跟商辰毁了一整个幻境百里界。祁子尘侧目:“就没见你干过好事!你的头发怎么了?” 浅绿中,透出一丝丝紫发,烁烁耀光。 泷焕大惊失色,抓着头发跳脚:“怎么可能?我们泷兽都是绿色的!我是不是得病了?商辰,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才活了两千岁啊!!” 商辰无语:“我们都死了你也不会死!” 祁子尘在一旁笑:“泷兽修行到一定阶段发色会变,等满头紫发,你就是神兽中的神兽了!” “以后就顶这一头杂毛吗?”泷焕悲嚎。 不想顶杂毛,那就继续修炼下去了吧。泷焕苦脸,说极寒破好不容易才修满。商辰也就笑笑:“哦,挺好,宗郁也修完了,前两天在修另外一本。” 泷焕立刻愤慨:“不行!所有兽修卷都是我的!” 祁子尘笑倒,喃喃:“水边龙,火边幻,水火不容,你待如何?” 泷焕挑眼看他:“不是水火不容,是水火通吃!商辰,不要理那个宗郁,他不如我,你看我头发都练变色了!你们人类只能黑发变白发啊,哈哈,我这个好看吧?” 刚才谁哭着说是杂毛的? “人的头发除了黑与白,还有黄、红。”祁子尘悠悠地说。 “你骗我!明明只有有黑和白!”泷焕忽然凝思说,“对,人类还有霁青色的头发。” 霁青色?霁青是一种什么颜色?雨后初晴泛出来的带着阳光的青色? 谁能拥有那样的发色啊? 泷焕说:“无疾魔君啊,他站在圆镜塘边,头发长到腰上,我以为是妖灵,就没管,直接跑去吃弥宝粟,被他逮了一个正着。” 啊?无疾魔君?难道不是一个白发的心善老头么? 泷焕说:“才不,无疾魔君很年轻,戴一个鬼面具,只有我在的时候才会摘下来。” 商辰随口问:“他好看吗?” 泷焕想了想说:“他说,若是不戴面具就出去,会有人为了看他而打架。” 商辰嗤的笑出声来:“他欺负你见得少。” 祁子尘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说这个无疾魔君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霁青色!” 祁子尘眼睛更亮:“这种颜色是无疾魔君说的?” 泷焕回答:“是啊,他把头发放在我手上,一个字一个字教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商辰喃喃:“他怎么有闲跟一个泷兽玩耍?” 泷焕面露得色:“他喜欢我啊,还说我就是太小了,不然可以当百里界的镇界之兽!” 镇界之兽?如果背景是九州就霸气了!可惜是在百里界,顶多就是一门神一样的角色啊。这么一说,商辰也就能想象出无疾魔君是怎么哄得泷焕乐颠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了。 祁子尘近乎激动地问:“这个无疾魔君是不是法力很高强?” 泷焕摇了摇头:“不啊,魔君随便谁都能叫。” 刚封印时,还有法力高强的人,大家都积极兴魔,妄图出去。后来,法力高强的一拨拨死去,一代不如一代,近五千年都没有法力高强的人出现。而两千年前,更是一段无趣的历史。至于魔君都是随口自封的,跟村头封大王一样。 祁子尘转念一想问道:“你知道弥宝粟有三难,也是从他那里知道的?第三难不能用金器收割,那他怎么解决?” 泷焕轻松地说:“无疾魔君将一块木头削尖,后面绑一块大木板。他一施法术,木头跑得很快,一快就像刀一样利,弥宝粟唰唰唰都倒在它后边的木板上了,一会儿就收割完了。当时弥宝粟可多了,荒地上全部都种满了,他让我随便吃!” 商辰和祁子尘沉默了。 商辰咬牙启齿:“泷焕你个大笨蛋,你还告诉我说那时候人们法力都不高!不高他能把木头当刀使!” 泷焕茫然了一下:“可无疾魔君说自己法力不高。” “有一种美德叫谦虚!” “那他撒谎了?” 商辰无语。 祁子尘插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族谱上没有无疾这名字!” 百里界是有族谱的,人少,记录得细致严谨。可惜泷焕不知道无疾的真名是什么,他更记不得自己是哪一年来的。祁子尘把族谱搬出来,在大概的时间段,挨个让泷焕看,泷焕歪着脖子看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指着一名字说:“这个人,是个跟我一般高的小孩。” 比这小孩大十几岁的,范围就缩得很小了。 只见祁子尘翻看的手停了下来,眉头越拧越紧,商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族谱上,一个名字和身世描写被完全涂黑了。商辰问:“祁子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祁子尘凝思后,慢慢说:“百里界被封印,后辈们都知道,前赴后继想突破这个封印。我以前就想,那么长的时间,总该有异人出世,做成过什么吧?” 商辰有同样的疑惑。 祁子尘将族谱合上,忽然转了一个话题:“我父亲讲过一个传说,想听吗?” 不知哪一年,有一女子,生出了一个兽面人身的怪物。她不忍杀死,将怪物养在了后院,无人知晓。 二十年后,有一天,南边已枯的岁木竟然开花了,人人引以为奇,都跑过去看。只见那岁木开出了大如拳头的花,花下,走出一个年轻男子,俊美得不像话,一时,将男男女女全都迷惑了,男的不思娶,女的不思嫁。 可男子却走进那后院就不见了。 半夜,有勇士去探寻,只见后院忽的跳出一个兽面人身的怪物来,把所有的人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架火去烧那后院,那怪物无处可逃,忽然回头,咬死了好些人,然后跳进了圆镜塘,化身为庞大无比的猛兽冲向天空,发出了骇人的悲鸣,整个天空都变了颜色,足足一个月才重见光亮。 祁子尘说:“这个怪物传说,是百里界传承下来的。” 泷焕听了唏嘘不已,唏嘘完后反应过来:“不对!无疾魔君不是怪物,而且绝对不丑!” 祁子尘微笑:“很多传说,其实隐藏着真实的——假如,将这个传说跟无疾魔君联系在一起,完全可以,衍化成另外一个故事。” 欲知祁子尘假设,请看后文!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旧缘人·霁青(二)
  •   〇三四 祁子尘微笑:“很多传说,其实隐藏着真实的——假如,将这个传说跟无疾魔君联系在一起,完全可以,衍化成另外一个故事。” 一个偏僻人家,一个孤弱女子,生出了一个小孩,养在后院。 这小孩天生聪慧无比,无师自通修了魔,但因生得太俊美,反而喜欢戴着面具行走。 后来,他寻找封印的秘密,不知是什么机缘,施出法术令岁木开出了花。但此时,他的面具竟然碎了,所以被人看见了真面目,于是满城皆惊,人人为之癫狂。有人见色起意,妄图追求,被他拒绝。 于是因爱生恨,或因羡生妒,有人污蔑这俊美男子是兽面人身的怪物。千万百计想将他杀死,甚至将他的家连同母亲都烧死了。激愤之下这男子愤然施出强大的法力,结果天地失色,杀死仇人,他自己也投入圆镜塘自尽。 祁子尘咳了一声:“我这个俊美男子的故事编的怎么样?” 祁子尘,简直是缔造传说的人。 商辰和泷焕震惊了! 泷焕崇拜地说:“好厉害!像真的一样!无疾魔君就是好看到惨绝人寰的地步,绝对不是丑!” 祁子尘说:“知道我为什么会把传说和无疾魔君联想起来吗?因为:霁青色!” 霁青色?无疾魔君的发色? 祁子尘说:“我父亲讲述这个传说时,特地说,这个怪物把天空染成了霁青色。我问霁青色是什么颜色,父亲答不上来,只说霁青色,祖祖辈辈的传说都是霁青色,那就是霁青色了!” ——为什么强调是霁青色。 ——这个词很少见,说青色不就够了吗? 商辰领悟:“霁青色,是传说中那个怪物专属的颜色——而无疾魔君却说是他的发色,难怪你会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祁子尘微笑地说:“传说,是很奇妙的东西。它既想向人们传达真相,又必须巧妙地掩饰起来,所以它改头换面地出现了,期待后来人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真相。当然,这些只是假设,我也很想知道那个传说究竟掩饰了什么!” 泷焕头疼:“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想不过来了。” 时光不可倒流,而长大泷兽也没法回到小小的时候,否则他会飞回以前好好地看一看那个无疾魔君。曾经给自己吃弥宝粟、用法术疗伤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有着什么秘密。 泷焕有点伤感:“为什么还要让我想起他啊?我知道人只能活一百年时已经伤心过一次了啊。” 商辰摸摸他的头发:“在你的记忆里他活了两千年,比大多数人都长。” 泷焕挨着商辰:“也是他告诉我,变成小狗长翅膀的样子,人才不会见了我就跑——可他就不会怕我啊,世间只有一个无疾魔君。” 祁子尘说:“世间也只有一次你遇上了无疾魔君。” 泷焕郁闷地瞅他:“什么意思啊?” 祁子尘笑着覆下睫毛:“只有在你们相遇的那一刻,你是无疾魔君的泷焕,而无疾魔君是你的无疾魔君。此前,或者此后,再没有第二次。” 泷焕说:“商辰,我头疼。” 商辰给他揉了揉脑袋,觉着自己的头也抽疼。 霁青色。 无疾魔君。 到底有没有关系。 祁子尘是一个韧性很足的人,一旦有所悟得他就会坚持去做。他甚至比旁人更执着。商辰被他的坚执打动,一起跟着探寻起来。 正在迷雾之时,商辰忽然一拍脑门:“百里界还有一个活得的长的啊——玉雪驹。” 泷焕啊了一声苦脸说:“又要去见那个老王.八.蛋啊,不行,他上次都记我的仇了,怪我老在背后骂他,我不要去!” 不想去也得去,泷焕扑扇着翅膀背这两人去了。 玉雪驹见了第一句就说:“哼!见面礼?不必了!让这个小泷兽给老夫刷刷背,剔剔牙,再说来是什么事!” 泷焕叫苦不迭:“你几千年没洗澡了,我不!” 玉雪驹把云爪一伸:“请回吧!” 泷焕吭哧吭哧把鸳鸯井的极寒水引过来,为玉雪驹结结实实洗了一个澡,洗完还为他引来清风吹干,玉雪驹这才算舒坦了:“说吧,小泷兽,什么事把你愁成这样的?” 泷焕呼哧着说:“商辰,祁子尘,快说!” 商辰开口了:“是明渊魂君将百里界封印的吗?” 玉雪驹露出渺远的眼神:“这个老夫不知道,老夫只知道忽然有一天就封印了,怎么也出不去,哪里也不能去,冲了好几次冲不破,老夫就修行去了。” 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兽啊! 商辰问:“封印后,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比如大灾大难?地动山摇?” 玉雪驹意味深长地说:“你问的是百里界的人世吧?虽然同在一个封印内,但我们神兽所居住的地方和人世,宛如两个不同的时间。人世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若不是小泷兽带你们来,你们也很难找到我们。” 祁子尘开口了:“请问有没有人寻找您当御兽呢?” 玉雪驹划出雪一般的腿,伸了一个懒腰:“你这小子有意思,御兽啊,自从封印后,就没有几个人有能力找到我们的存在了。” “看来是有的,但您都瞧不上?” “我们玉雪驹凭天性择主,数千年有好几个找上门的,老夫不屑于那些个平庸之辈。”玉雪驹自傲地说。 祁子尘问:“一两千年前,有没有一个青发的人来过?” 玉雪驹凝思一下,说:“青发啊,那是最后一个找上门来的——老夫本想将就一下算了,百里界能出一个看得上的也不容易,不过,呵,后来恐怕是找不见来的路了。” 从玉雪驹描述的时间和泷焕的一比对,以及这个青发修行者的形容、举止、衣着,可以确定无疑,他就是泷焕口中的无疾魔君! 祁子尘急问:“他叫什么名字?” 玉雪驹呵呵笑了:“人类真是执着于无聊的名字啊,每一次来都是追问名字,让老夫想想,叫什么呢?他留下了贵重的见面礼,老夫去看看有没有写上——真是一个懂礼的人类!”说罢,玉雪驹踏云而隐。 “祁子尘怎么知道,无疾魔君找过玉雪驹当御兽?”泷焕震惊地问。 “因为无疾魔君遗憾过你太小。”商辰回答。 “啊,你怎么知道?”泷焕问。 “等不及你这个镇界之兽长大,只能来寻觅别的机会。一个强大的修行者,一定会找个御兽的,除非有特别的原因。”比如师父,他不找的原因也许是以前一魂已失,不能见光,所以无法寻找御兽吧。 祁子尘站在一旁,两眼放光。 不多时,玉雪驹踏云而来,将礼物摆出,那是由一块青沁宝石雕琢而成的一个魔极镜。玉雪驹自得地说:“这魔极镜乃是那年轻人自己亲手所制,耗费整整三年。” 泷焕讶然:“真的吗?” 玉雪驹自傲地说:“自然是!第一次来老夫就给了这块青沁石,令他雕刻出一个玩意来送我!唉,可惜那日他匆匆送过来,说什么无缘的话就走了。老夫,本是挺中意他的!” 泷焕嘀咕:“说实话了吧?早中意,还故意刁难干什么!” 玉雪驹斜睨他一眼:“神兽自然需有神兽的姿态,越刁难就显得越稀罕,小小泷兽,你还太嫩了!” 祁子尘将魔极镜翻过来,只见背面中心刻着两个小字: 霁青。 霁青,原来就是他的名字。 他一遍一遍地教疏懒的泷兽写这两个字,其实是在述说自己的名字。 而人们则口口相传,既不愿提他的名字,却又不愿遗忘他的名字,所以以一种颜色镶嵌于传说之中。令这一个普通的传说裹上了一层绮色。 祁子尘问:“他很难看吗?” 玉雪驹说:“在人来说,他是绝色。天工造化,唯有天成,即使修炼一万年也幻化不出的那种绝色。” 绝色到如此境界,世俗难容。 只是,霁青的法力既然都大到能找到玉雪驹,怎么可能会死呢?而且他一定不是为苍生而死,否则传说会铭刻他的名字。 商辰握着魔极镜:“这青沁石不是寻常玉石。” 玉雪驹说:“玉雪山顶,终年风狂雨骤,有一块上古的青沁石,几十万年被风削雨劈凝成了圆盘大小,老夫闲极无聊,费了点法力将它取下。” 原来是凝萃数万年精华的灵石。 商辰一触,即感知一股幽深的灵力从镜心荡开。不是普通的灵石,也不是普通的雕琢,霁青将灵力灌注其中融化了青沁石的棱角。因为是魔极图案,凝视正面时,总有被深深吸进去的错觉。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旧缘人·霁青(三)
  •   〇三五 魔极镜的背面是云纹、玉雪驹的角纹、弥宝粟花的花纹融合而成。 图案浑然天成,精美之极。 祁子尘说:“顶上的云纹应是最先雕琢的,涩朴、显得古拙;但很快炉火纯青,尤其是下半部的玉雪驹的角纹,细腻、栩栩如生、如同将从镜中跳跃出来一样;但是从弥宝粟花的花纹开始,线条变得张狂、恣意,与先前全然不同。” 商辰抚过纹路:“不错,云纹的灵力气息纯粹;角纹的气息浑厚,一气呵成;但弥宝粟花陡然魔性大增,而且起跃不定,似有多次停滞然后忽而骤起——这中间发生过什么?” 祁子尘说:“你用灵力探一探。” 商辰说:“师父在修炼,我不能用灵力,以防万一。” 祁子尘却不以为然:“不碍事,你只是用灵力探,又不是用灵力争战,不会发生意外的。” 商辰断然拒绝:“不行。” 之前探寻了一下封印的秘密,就被吸进魔极,害得师父半路来救,谁知道这块魔极镜会发生什么,虽然它也就才两千年。 祁子尘探秘心切,不断地说没有关系。 商辰恼了:“不行!师父在修炼,我不能屡次三番打断!再说他浑身都是陈年的旧伤,有些已入骨入脉,肯定也是为救你而受下的,你怎么能置他于不顾呢!” 祁子尘一呆,笑了:“他的情我怎么会忘?” 商辰心里难受,别开脸。 祁子尘却又笑着说:“但这次他修炼不是为了练功也不是为了疗伤,只是为去除旧日伤疤而已,不碍事的!” 骗人。师父明明说修炼神功的。 祁子尘笑得开心:“他是怕你万一又有危险,救之不及而已算了,不探就不探罢,我也不想出意外——要不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见这几人如此专注,玉雪驹倒大方,慨然借出了魔极镜。 线索如此少,三人来到霁青曾经住的后院,早已成了一个清潭,潭水清,却有红色粼光。 “就是在这里,我后来来过,心想沧海桑田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毕竟修行两千年也就经历了这么点儿事,泷焕倒是深铭于心。他的记忆里,无疾魔君住在一个满是荆棘的院子里,离人群很远。 那么破的房子会有绝色? “破窑出好瓷——惊世绝伦的极品瓷往往是破窑里出的,就是这个道理。”祁子尘走进潭水中,在水下探了一探,摸起一块石。这石头布满红色如血的点纹。一潭底都是这石头,所以水泛红光。 这地方呆一呆,就觉得后背发冷。 泷焕倒是眷恋不已,一跃身潜入了清潭,游了三圈,不知不觉被引入潭心,似乎有一处特别冷,他潜到潭底,摸到了一块东西,拿出来一开,是一块小竹片。清潭有灵性,两千年的竹片都没有腐烂,泷焕抹了一把脸:“除了石头,这潭就这一块东西了。” 竹片上用灵力镌刻四个字:日月共存。 祁子尘一边拿着竹片一手抱着族谱,看着看着,忽然有所悟:“商辰,或许我们都错了,这日月共存,无关日月,而是一个简单的字谜。” 日月共存,是腊八。 祁子尘指着族谱说:“族谱是按家族辈分排的,所以之前没有注意。你看这一天,有十一个人死了,有老有小——要么天灾要么人祸,否则不会这么齐——而这个日子正好是腊八节。” 那时还有黄历,人多,记着日与月。 祁子尘死后,无人来记,黄历才断了的。同一天死了这么多人,的确是很稀奇,祁子尘仔细查看后,说:“这里有个外来的人,也死了,他叫郗一。” 当修行者强大到可以穿越封印时,他们往往会拼尽全力出去一次,有的会带着外来的人回来。只是出入一次耗灵力太多,且修行不到反而会被封印吞噬,所以慎之又慎。 古往今来,从外边来的总是有的。 他们也会被记录在百里界的族谱中,郗一在正好被写在郗氏一家人中,那一页又残破,所以祁子尘并未留心。仔细辨认后,祁子尘说:“这个郗一来自大衍陵,商辰,这地方你熟悉吗?” “大衍陵?这是一个无人不知的修仙大宗!” 祁子尘讶然:“这名字不像啊!” 商辰说起了大衍陵:“大衍陵兴盛了五千余年,出了无数极有威望的仙宗。但是盛极必衰,后来大衍陵分作了四支小宗派——我娘亲被灭的宗派就是被大衍陵的分支之一,所以我才知晓。” 门派越大人,就越多,据说大衍陵最鼎盛时,太一州十之有三的修行者都出于此。 如此说,郗一来自大衍陵也不足为奇。 祁子尘说:“那时候,法力高强的人寥寥无几,莫非郗一是霁青带进来的?”寥寥几笔的族谱,实在没法看出端倪。 祁子尘研究完族谱,又研究魔极镜。 面对灵力强大的清沁石,霁青绝对不会因其形似圆盘就雕琢成镜,应是有深意的。祁子尘从故纸堆中爬了出来:“商辰,你相信这玩意能‘神以知来,知以藏往’吗?” 知道过去,知晓未来? “若是如此,霁青就该知道自己以后被传成鬼怪了。”商辰戏谑。 “不!他最先想看的,是封印被破!” 对于百里界的修行者来说,这是唯一信念。 商辰心动一念:“难道霁青在镜中看到了什么?否则,不会在马上能得玉雪驹为御兽,却忽然说无缘然后匆匆离开。”就算不是他破的封印,还是可以与御兽修行,何必匆匆离开? 祁子尘目光渺远:“也许,霁青看到封印破了,而破的原因,不是百里界的哪一位法力强大的修行者,而是,外来的修行者入侵——他行色匆匆,是因为日子将近。商辰,你认为呢?” 祁子尘,果真是一个聪颖的人。 明明一切都是零散的,他却能聚拢起来猜测;明明都是猜测,却无懈可击;很容易就被带进了他的思路之中。 商辰说:“难道是腊八那一天吗?”日月共存,腊八。在世俗的节日中,腊八实在是一个欢喜的日子。 明殊出关了,三黑也出关了。 出关那天,商辰和祁子尘都翘首企盼,祁子尘想的是魔极镜,商辰想的是明殊的模样。 却说,三黑先出来了。 商辰的眼睛一亮,觉着三黑整个人好似又高了一点。 明殊随后出来,商辰惊讶了。 明殊竟然这么年轻,看上去跟三黑一样年龄。相貌不敢妄称鬼斧神工,也绝对可算是人中龙凤。只是神情肃穆,目光锋利,修行者的霸气一露无遗,令人不敢多看。 商辰当然更不敢多看,行礼之后,赶紧跟三黑泷焕扎一堆。 明殊的脸色一开始还算平常,越来越阴沉。祁子尘讲述霁青和魔极镜的事,明殊也没露出欣喜的表情。还是三黑特捧场,祁子尘一边说,他一边问,商辰在旁边给他详细解释。 事儿说完,祁子尘问明殊怎么办。 明殊没说话,商辰就说:“我跟三黑先试试魔极镜的灵力,或许能探出些什么来!” 明殊终于开口了:“商辰,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商辰乖乖地跟他进屋子里去了,撂下一堆人面面相觑,三黑压低声音说:“师父怎么忽然就变脸了,出关之前,我看他挺高兴的。” 泷焕说:“你们家师父高兴也是这张脸。” 祁子尘举着魔极镜翻来覆去,无语:“现在有正事行不行!脾气跟以前一模一样,两百年没变过。也是,修炼修炼,一眨眼一百年就过去了,又不修脾气。都散了吧,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的。” 屋子里。 商辰忐忑不安,就听见明殊说:“给我疗伤!” 生冷的声音配阴沉的脸,更像一个大冰块拍在冰山上了。商辰哭笑不得,心想师父怎么了,难道,这会儿疗伤会比魔极镜重要吗? 商辰不敢抗命,静静坐定。 明殊将袖子一拂,坐下,露出一双手,没有任何伤痕,手指修长。 “师父,你手上的伤都好了?” “嗯。” “师父,我这次在疗伤中融入白沙诀,如何?” “嗯。” “师父,开始吧?” “幽泉诀吧。” 师父忽然改口要以幽泉诀疗伤,商辰只得唯命是从,运起了灵力。幽泉之中,两人静静相对。明殊的容颜终于在白雾之中能看见了,因浸水而出,浑身都是湿的,白衣贴在身上,透出肌肤的原色,泉水从脸上淌下来,一滴一滴滴在锁骨。 这种感觉,非常的怪异。 商辰心念一动,幽泉水粼粼而起。 明殊的神色都缓和了下来,嘴角终于不是下勾,而是若有若无地微翘。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旧缘人·霁青(四)
  •   〇三六 魔极镜前。 祁子尘斜了一眼:“有灵力的发个话,这块魔极镜怎么样!” 明殊手指压在魔极镜心说:“你猜错了,前面的灵力纯粹,到了弥宝粟花纹这一处,灵力几乎登峰造极,而且融入了一股极为欣喜的力量——大约是魔极镜将要练成,霁青充满期许。” 每一朵花都是恣意奔放,瞬间即是一生。 明殊忽然凝神:“的确也蕴藏着一股强大的愤怒,却是魔极镜练成之后融进去的。” 魔极镜的用法在古籍中也记得清楚,需耗费巨大灵力,得合适机缘即可一窥,却没有说是什么机缘。所以三黑、商辰、明殊一一试过,除了令魔极镜焕发出的光亮更玄幻之外,并无实质的改变。 却说,泷焕坐一边冥思苦想。 着实不像他的性格,商辰问他想什么,泷焕说:“我记得,遇见无疾魔君的那几天一直下雨,他说要给我看一个好玩的东西,但要等天空出现霁青色才行。” 三黑嘀咕:“想让你记住他的名字就明说啊,非要神秘兮兮的。” 祁子尘若有所思:“雨后天晴?百里界不容易下雨,更没有日出天晴的时候,怎么能出现那种颜色?” 商辰说:“如果那时的天不像现在呢?” 明殊环视一圈,忽然暗运灵力,一股强大的灵力像洪流一样灌进镜中,魔极镜的光芒陡然流转,映照出所有人的影子,光芒耀过泷焕身上,光芒大盛。 三黑惊呼:“泷焕现出原形啦。” 镜中现出的是魔极,也映出每个人,唯独泷焕是凶猛神兽的模样,泷焕跑过来一看,呀了一声:“是我小时候,你们看,那时候牙小,可爱吧。” 猛兽小的时候,也是一猛兽啊。 商辰压着魔极镜的手感知到了一股轻微的欣喜,同时,一股无形的镜像他在脑海一闪而过,商辰说:“啊是泷焕吃弥宝粟的样子啊。” 明殊望了一眼商辰:“不错。” 霁青想着泷兽的样子而凝融了强大的灵力,所以,弥宝粟花纹会骤然恣意狂放。既然为灵石,想将心念所思凝入玉石之中,也要强大的灵力才能做到。 三黑说:“小没良心,还不快来摸一摸。” 泷焕注入了一股冰寒灵力。镜子上就有四个人运灵力:明殊淡然,三黑用力,泷焕随意,而商辰明显感到吃力了,那魔极镜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灵力吸过去,但他不想认输,吃力也硬是死撑着。 泷焕呀了一声:“有一种见了老仇人的感觉。” 祁子尘嗤的笑出声。 泷焕面露甜蜜:“真好吃!” 四人无语。 那时,子夜,霁青凝神领悟天地精粹,一只懵懂的小泷兽闯入。很久前就想要一只御兽的霁青欣喜万分,一念之际,他用强大的灵力将这个景象融入了魔极镜中。 虽为半成品,霁青仍想向小泷兽呈现魔极镜最幻妙的样子。 可惜小泷兽等不到天晴就回去了,直到一千多年后的今日重逢最初的擦肩而过。 天晴,天晴。 是否当初的天空并不是现在的天空? 小泷兽从出生就窝在洞里睡大觉(汲灵气),他出来后遇到的就是雨天。祁子尘说:“泷焕,你怎么会那么乖一直窝在那洞里呢?” 泷焕吭哧半天后说:“你以为我想窝啊!我自出生后就动不了,好不容易能爬动了,下山一次,回来又动不了了,我就拼命睡啊睡啊睡啊,后来觉着有点力气时跑下来,又被追得没力气了”直到成年,算是彻底脱胎换骨。 三黑说:“原来是一只天生不足的泷兽,难怪在鸳鸯井出现时,看着气势很大很凶,灵力根本就不行。” 泷焕怒:“我现在修完极寒破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 想要探寻魔极镜的秘密,需有强大的灵力,明殊让其他几人让开,手覆盖在镜心,运起了灵力。 灵力越强大,魔极镜旋转得越快,在角力之中,明殊忽然运出灵力最强盛的风魔蚀骨。灵力如风魔,可蚀一切骨,飓风一般的力量直入魔极镜,与魔极的旋转同速的一瞬,灵光撞击,魔极镜中一片火红。 只见魔极镜上: 电闪、雷鸣、狂暴的恶风席卷一切。 焚灭万物的无边烈焰朝着一处虚无扑过去,被虚无反弹回来后,又以更强劲的力量冲击而去。实施无边法力的,是一群身着异袍的修仙者。 明殊沉静地说:“这是大衍陵。” 一群大衍陵的修真者,功力几乎都是登峰造极,聚集一起发力攻击着:百里界的封印。封印在强大的攻击下散发着悲愤的反击,不时反击出黑色的光芒——原来霁青籍起强大灵力,欣喜万分,却在魔极镜中看到了如此情境。 三黑大叫:“难道霁青带回来的是” 且无论当初的真相如何,凭借简单的只言片语和几个影像妄图猜测过往无非也是猜测。 祁子尘说:“看到这情形,霁青会怎么办?” 泷焕愤怒地说:“冲出去把那群混蛋通通打趴下,太可恶了!” 祁子尘摇了摇头:“霁青虽天纵奇才,却并不是宗祖,且不论他能否以一己之力打败那么多功力登峰造极的修真者——修真者已经找到了百里界,该怎么办?连明渊魂君都承受不了旷日持久的攻击,何况霁青。” 霁青很想封印被破,但却绝对不是被攻击而破,否则只是另一场浩劫。 封印摇摇欲坠,霁青该怎么办? 良久,祁子尘说:“假如,仿效明渊魂君呢?” 让百里界从修真者眼前消失,为百里界的生存及蛰伏赢得时间,足够长的时间,总会有奇迹发生。 明殊说:“魔煞禁术没有这么容易。” 祁子尘说:“总有更容易的。” 商辰忽然恍然大悟:永远的初冬,永远的阴天,弥宝粟再也不结果实——这些或许并非百里界的本相,而是多了一层封印——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人烟又日渐稀少,这些都被湮没在历史尘埃之中。 明殊说:“我去探一探封印。” 商辰说:“我也去。” 三黑不甘示弱说:“师父,我也要去。” 试探封印,而非攻击,所以需要运用好灵力,以免被封印反击。有无数的修魔者就是被无情的魔煞禁术吞噬。三黑的灵力是最差的,商辰心里有点担心。 魔煞禁术封印果然强大,法术一施,商辰感知一股力量将他瞬间吸附过去。他心念一动,见师父和三黑都声色不动,不由得疑惑,就在此时,封印力量陡然增强,巨大的灵力从商辰掌中飞脱而出。 商辰啊的一声,跌倒在地。 等他醒过来,三黑叉着腰得意:“哈,还说灵力比我强,才一下你就倒了。我跟师父已经探出了封印,霁青的确用了天祭禁法,将百里界遁形了。” 天祭禁法,需要十二个人为祭。 霁青,杀了十一个人,连同他自己一起为祭,漫天的霁青色是他将自己祭出去的颜色。 不晓真相的人们述说着妖物的传说——他是一个禁忌,一个不祥之物,在那之后活命的弥宝粟再没有办法结粮食,很多人因此而死去,迫得所有的人必须去修灵力、修法术。 心思复杂的人们,一边痛恨着,另一边又无法释怀那一见倾情的美好。 所以,霁青色被编入传说,口口相传。 漫无边际的初冬时节、白日短黑夜长、弥宝粟再无法结粮食,这些都得到了解释。不如魔煞禁术强大的天祭禁法,依然改变了很多东西。 商辰的心隐隐作痛。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一开始美好,最终却心碎,百里界,注定就是悲伤之地吗?明殊轻挪一步,握住了他的手,一股暖暖的灵力注入:“你在伤心?” “是,难受。” “笨蛋。” 商辰惊讶望着明殊,明殊别开脸。 而博识的祁子尘却笑了:“天祭禁法以十二个人为祭,但施祭者会活着。” 天祭禁法是以另外十一个人作为祭体,而施祭者必须活着。施祭者能活多久,禁法才能存在多久——霁青必须找到一个灵地,将自己的身体封存起来。 打破天祭禁法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以强大法力击破,禁法灭,施祭者亡;另一种是找到施祭者,将他唤醒,封印自破。 当然要用第二种。 商辰这才松了口气,明殊望了他一眼,浮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可是,霁青会将自己藏在哪里呢?这百里界虽然不过百里之界,但却处处玄妙。明殊说他明天再探一探,看看封印何处最弱,或许会有答案。 明殊的法力固然高强,亦耗力不少,商辰不等召唤,主动跑去给他疗伤了。疗完伤后,商辰问:“师父,在探封印时,为什么三黑没事,我却被击倒?” “你没有根基。” 三黑费了好几年时间筑基,而商辰没有根基,这就是两个人的差距。商辰还是很疑惑:“可我的灵力已经很高了,若无根基是怎么做到的呢?” 明殊沉默半晌,说:“你要重修灵力。” 重修? 重修意味着重新开始,自己灵力如此之高,为什么要重新开始呢,商辰难以置信,质问明殊怎么回事。 明殊说出了一段原因。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旧缘人·霁青(五)
  •   〇三七 明殊说出了原因。 原来在祁子尘未复活之前,明殊带过好些天资绝佳弟子,但都相继夭折,只留下不擅灵力擅法力的三黑。他三次勉强穿越封印,身受创伤,十分虚弱,且心燥不已。 等收到商辰时,明殊再没有耐心一步步教授。 他遂在最初就画出了魔符(棺材符)让商辰去领悟。魔符是一个戾气极盛的符咒,入魔,有了修行基础之后方可接触,否则触之即死,除非是天生魔性极强的人才可抗得住魔符的魔性。 没想到,商辰竟然大难不死。 明殊遂在暗中引导他修一些极难的符咒,完全越过了最初的筑基修炼。而数次商辰都陷于魔极之中,正是因为他魔基不够。 没想到商辰却是天生修魔者,他掌控灵力的能力浑然天成,远远超出明殊的预想。而且商辰与百里界的封印,冥冥之中似有羁绊,数次得到奇缘。 所以明殊遂用商辰的天生的羁绊,启封了众生灯。 随后他拿出了众生真书。 这是一本修行到极高境界才能修的真书,若是基础不够,必会走火入魔,爆血而亡,就如同建筑无基之屋一样随时可能倒塌。明殊救人心切,铤而走险。也是商辰天赋强悍,竟然屡次遇险而未死。 商辰听完难以置信:“我知道你想救他可你竟然能不顾我的生死?” 明殊沉默着,宛如默认。 商辰颤抖着问:“你引我修习冥想之海,也是这个原因?” 明殊回答:“是的。” 商辰心都凉了。 那是明殊第一次握着自己的手,带自己修习。曾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是欣喜,是愉悦,是期待。可是,冥想之海是修习灵力的高深之地,随时可能走火入魔,被吞噬。难怪,他后来修众生真书第六重星罗诀时,几乎一跃而过,正是因为已经修习过了。 如无基础,就像海市蜃楼结果都是虚幻,不堪一击。 原来,自己一直走在死的边缘。 商辰直视着冷静的明殊,双眼模糊:“为什么?你难道就不能多等几年吗?” 明殊说:“祁子尘死的时间太长。” 商辰难抑愤怒:“那就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吗?你是不是从都没有想过:我也会死啊!” 明殊说:“祁子尘” 商辰更加愤怒:“我死过多少次你知道吗?是不我死了都无所谓,反正天底下的弟子要多少有多少!” 明殊说:“我知道你不想重修” 商辰心中的积怨瞬间爆发:“不是重修不重修!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以前深怕你失望,恨不能把骨头都抽出来修炼,你说怎么样我就怎么样!重修一万遍又怎么样!可是,你到底,想过我的生死没?” 明殊看着他,眸子黑如漩涡。 自己在他的眼里,就是救祁子尘的工具吧?入魔的人,视生命如草芥了吗?商辰涌出无边的愤怒! “想过。”明殊抓住了商辰的手。 至少还是想过的。商辰想哭,原来曾经在生死边缘无数次挣扎过啊,难道因为“想过”就可以原谅了吗?怎么能把自己的性命看得这么轻呢? “商辰,我带你重修。”明殊说。 “我不要” 明殊忽然抱住了商辰,紧紧禁锢,像忏悔一样只会重复着一句:“商辰,我带你重修。” 根本就不是重修! 商辰愤怒地说:“我为什么要重修啊!修魔也就是为了护他一辈子吗?我不愿意!”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讨好某个人,不知不觉却已经把性命交出去了。 商辰挣扎了两下,却陷进了明殊更紧的禁锢之中,愤怒充盈全身,他极力地挣扎着。 明殊将他按在自己肩膀:“为了我,可以吗?” 所有的愤怒忽然如水流进沙漠,无影无踪,商辰拼命想抓住一点,却陷进了那低低的带着悔意的声音里。 明殊重复着:“为我,好吗?” 商辰停止了挣扎,肩膀颤抖,眼睛模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轻轻靠在了明殊肩上,喃喃:“师父,我不是不愿重修啊” 疗伤出来已是子夜。 回去,泷焕难得没在呼呼大睡。 商辰疑惑,见弥宝粟地里灵光一阵一阵。走过去,发现三黑和祁子尘在那里笑,泷焕在地中央,有模有样地学明殊的样子试探魔极镜。 泷焕吓一跳:“你们怎么都跑来了?” 三黑无语:“你把这块地弄得跟修道场一样,谁不知道啊?” 泷焕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跟这镜子有仇,摸一摸就像见到老仇人一样。有点生气,又想不出气在哪里。” 那你还一脸甜蜜? 祁子尘眸子一转,笑了:“那是羁绊!夙缘太深就像宿怨,是纠缠了很久的仇人一样的情感,就像在怨恨:你跑哪里去了,让我找这么长时间!” 泷焕眼睛一亮:“好聪明!” 泷焕不停摆弄魔极镜,闭着眼睛,反反复复探入天生的灵力,又将极寒破的功力渗入,只见那魔极镜竟然泛出了一股淡淡的青色。 商辰正要开口,祁子尘制止了他。 泷焕沉心运神灵力越探越深,远古的神脉冲入魔极之幻。恍恍惚惚中,他看见前方有个人影,飘然前行,霁青色的长发随风而起,泷焕大喊:“无疾魔君。” 那人却不回头地前行。 泷焕追着。 那人走得不快,却怎么追都差一臂的距离,泷焕生气地说:“无疾魔君,你再跑,我就不追了!” 那人依旧不回头地行着。 那人走了一路,泷焕喊了一路,不知追了多久,那人身影一滞隐遁了。 泷焕惊讶地仰望,恍然大悟。 霁青,进了泷山。 祁子尘懊恼地说:“原来竟是泷山,我早该猜到他会选择这里。” 无论是泷焕或玉雪驹或青鬃兽所栖息的地方,都是只有修行者才能寻得的。而泷兽栖息的泷山,实在是乏善可陈的一座山,商辰想,霁青该不会把自己深深埋进山底了吧? 就在此时,泷焕忽然大叫:“我知道是哪里!” 灵泉之中。 泷焕栖息的山洞之内,再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地方隐蔽,疏懒的泷兽是他天生的守护者。倘若被攻击,强大的泷兽会挺身而出。 商辰将魔极镜放入灵泉之中。 泷焕忧心地说:“你们别太用力啊,万一把他打死了怎么办?” 三黑笑了:“你傻啊,霁青强大到能施禁术,躲过那么多修真者的耳目,肯定不会像琉璃一样一敲就碎的。” 明殊施法,魔极镜在灵泉之中,浮浮沉沉若干次,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一股神异之灵闪过,泷焕忽然化身兽形,潜入灵泉之中。魔极镜骤然照出华光,灵泉之水瞬时灌入魔极镜中。 洞天神光万丈。 泉底,一人地静静躺着。 所有人的呼吸,瞬间被夺去。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男子。他是天工所化,他是物华之粹,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人。四散开来的霁青色长发,有着,世间没有的颜色。 所有人都像施了定身术。 泷焕幻化为人,欣喜盈盈,半跪了下来将霁青扶起,轻声地呼唤:“无疾魔君霁青无疾魔君霁青” 魔极镜的光满渐渐收拢,叮当一声坠落于男子的手边。男子缓缓睁开眼,眸光流转,恰如星辰流光,恰如,所有最美好的事物在最好的时间发光。 “你醒了?记得我吗?”泷焕满心欢喜。 “小泷兽。” 男子的声音是沙哑的,带着与容貌格格不入的粗犷。所有人一听,都遗憾地叹了一声,那么惊为天人的男子,声音如此普通也就罢了,还与那精致的容貌截然相反——真好,造物永远都不会造就绝对的完美! 走出天空,重云缓缓散开,阴沉了一千多年的百里界被阳光普照。炽烈灼目的光芒,令人瞬间有刺瞎的错觉,祁子尘手搭凉棚:“太阳,原来这么漂亮啊,睁不开眼睛。” 霁青,就这样重生了。 从一千多年前走来,霁青依然有着年轻的容颜,因为,他也只活了二十年而已。 这么一个强大的人重生,当然不能委屈了。三黑把自己的土院子让了出来,跟商辰挤一堆嘀咕:“我琢磨着继续挖下去,一天活一人,咱们百里界就不愁封印了!” 霁青性格有点孤傲,不爱理人。 泷焕口中的爱笑的、容易亲近的无疾魔君,绝对是他童年的幻觉。传说果然是传说,一落到现实就不是那个味了,曾高高仰望的人坐在旁边,商辰浑身不自在。 泷焕忽然冒了出来,笑嘻嘻说:“霁青,喜欢哪个?” 三个面具,霁青要挑那个青面獠牙的,泷焕倏然摇头,拿起那个米白色为底、祥云为纹的面具扣在霁青的脸上。霁青的嘴角上翘,唇形完美无暇。 半张脸被面具遮住,商辰反而舒服了一些。 否则总一不留神就对着那张脸失神了,实在是很尴尬的事。无疾魔君,是霁青随口诓泷焕的,泷焕就直接叫他霁青了。三黑商辰叫他魔君,祁子尘叫他先辈,明殊却并不叫他什么。 大约都是强者,那两人极少交流。 商辰和三黑私下讨论过,师父强大还是霁青强大。 三黑认为霁青既然拥有封印的法力,肯定是要高过师父的;商辰不以为然,霁青毕竟才活了二十年,而师父为了救祁子尘,这两百年只干了一件事:修行。师父也天赋高强,应该不输霁青。 因为霁青,大家知道了一千多年前发生的事。 霁青十六岁时,出了封印,入花花世界,结识了大衍宗的修真者郗一。霁青涉世不深,被郗一的花言巧语哄骗,霁青无意中说出了百里界。郗一动了邪念,称自己被宗派驱逐,霁青遂将他带回百里界。 殊不知,郗一背后是大衍宗的至强修行者。 霁青在磨练魔极镜时,就感受到过若有若无的攻击。这一天,魔极镜成,他迫不及待施法,想看封印几时被破,却看到了修真者一起攻击百里界封印的一幕。 一怒之下,霁青跑去找郗一。 郗一拿出那块“日月共存”的竹片,说之前一直是试探,三天后才是修真者真正大发神威的时候,让霁青跟他一起出去逃命——这三年,郗一都没有得到穿越封印的秘诀,必须依附霁青。 霁青大怒,痛斥郗一的忘恩负义。 想不到郗一在走投无路之下,污蔑霁青为妖灵,并屡屡生怪让人误以为霁青所为。霁青一面要寻解救的方法一面还要应付这些无稽的事,终于腊八节这天,修真者强大的攻击,使得百里界的天地震荡,陷入灼热之中。 谁知,无知的人们还以为是霁青作怪,纷纷举起武器想要杀死他。 霁青无比激愤之中,他魔性大发,当众杀了十个围攻他的人,并一击杀死了郗一将他万刀剁碎,并以前所未有的悲愤灵力施起了封印禁术。至于后来百里界发生的变化,他就不知道了。 泷焕好奇地问:“你怎么跑进灵泉的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霁青淡笑,不言。 三黑说:“你能有感觉才怪,每天睡得跟猪一样,被谁偷走了都不知道!” 泷焕怒不可遏,追着三黑满地打。 掐指一算,金木水火土,封印裂痕就差水了。如果没有估算错的话,百里界的封印可以打开了。祁子尘却摇头说:“打开又能怎么样?世间没有了大衍宗,却有许多其他修真门派,无非,再是一场浩劫。” 那怎么办?这么下去百里界会彻底死了的。 祁子尘:“他们有人,咱们没人,你们都给我出去收徒弟去!” 商辰和三黑愣住了,泷焕乐不可支:“他们收徒弟?不要开玩笑了。商辰怎么可能有他师父这么厉害?他才学了这么一点点法力够干什么!” 明殊开口:“足够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可以干点大事了!
  •   〇三八 百里界被封印,修行者的灵力的力量只能发挥到十之一二,而三黑和商辰天赋均高,又那么卖力地修炼,其实早已经远远超出同龄人在人间的修为,所以明殊会如此说。 商辰警觉:“你要和师父留在这里?” 祁子尘讶然地说:“当然是所有人一起出去!不然只有你和三黑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振兴啊?是说你们每个人都要收徒弟——除了我这个不会灵力的之外的所有人!霁青魔君也不例外。” 商辰放下心来,耳尖有点烧:“噢!那我我们可以出去了?!” 祁子尘说:“闭门造车不是办法,困在这里人只会越来越少。我跟你师父以前就想先出去建立一个门派,然后再回来解开封印!是吧,明殊?” 商辰闷闷地看了一眼明殊,明殊好像还隐隐微笑? 又是以前,到底有多少以前?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原谅他了!大家都高高兴兴的,重修这种痛苦的事都没处诉苦!每次吃闷亏的都是自己,难道就这么默默忍了?商辰越想越郁闷,越不爽!这时泷焕冒了出来:“什么?大家都要出去!” 明殊和霁青两人发力,穿越封印,将大家一起带出封印,在人世开辟出一席之地,再回来破除封印也不为迟。 泷焕一听激动了。 三黑信口骗他:“你是神兽不能出去,即使成为御兽也不行!” 泷焕急了,抱着商辰要一起出去,商辰一身闷气被摇散了,闷闷地说:“求我干什么!我一个没有灵力筑基的人,除了会帮别人在火里取出白莲花,什么都干不了!” 别人都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明殊走过来,暗里拉住了商辰的手。 商辰的气瞬间消了。 算了!再计较下去就太小气了!祁子尘算什么!救活了,师父就释然了,就不用负疚一辈子,这是大好事!嗯哼!现在师父牵的是自己的手,而不是抱着祁子尘的尸体后悔一生!其实,想想,还挺划算的! 商辰笑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商辰三黑都靠不住了,泷焕转身央求霁青想办法。 霁青抿着嘴唇,不说行也不说不行,赚得泷焕不断央求,好话都说尽。霁青还是不吭声,泷焕生气了:“你一定不是无疾魔君,他以前对我可好了,什么都会答应我!” 霁青的嘴唇抿得更紧,拂袖而去。 大家面面相觑,三黑说:“看,美人生气了,就算能出你都出不了。” 泷焕气呼呼地说:“他就是不像。无疾魔君可喜欢我了,会想法子逗我高兴,现在霁青冷淡得很,一定是把无疾魔君的魂给换了!” 商辰无语:“以前你小,逗一逗可爱,现在你这么大一只怎么逗得起来啊?” 泷焕愤懑不已还说魂换了。 “你要是像抱商辰一样抱他,他肯定经不起你烦,一准答应。”祁子尘莞尔,又瞟了一眼明殊,“要不然,信不信,你就真的出不去了。” 泷焕信以为真跟过去了。 商量了出去事宜后,大家散了之后,商辰心想泷焕的心性单纯,霁青脸皮薄,性子有点怪,万一一言不合,霁青真的发怒可就糟了,遂跑去霁青的院子里看,不看则已,看了一惊。 因为明殊和霁青站一起。 商辰的第一个念头是两人终于王见不得王要开打了?第二个念头竟然是师父见色起意对霁青意图不轨!呸呸呸,商辰把第二个念头狠狠踩下去。 商辰飞速念了一个屏呼诀,慢慢挨近那院子。 先听见霁青独特的沙哑嗓音声:“别人不知,岂能瞒过我?你也是外来的,现在忽然提出一起离开百里界,莫非跟郗一是一个目的!” 明殊说:“世间已没有大衍宗。” 对于大衍宗来说,那天也是一次灭顶之灾,因为,攻击百里界时封印魔力忽然大盛,那几个登峰造极的那些宗师无一幸免,全部身亡。不久,大衍宗就分化为四支分宗,势力在一次次的分化中,现在,早就泯然于修真界。 当然,世间并没有详细记载,这些是明殊救出霁青后,往前推衍后得出的。 霁青冷笑:“没有大衍宗,难道就没有小衍宗了吗?除非你能把渗入骨髓的灵力全部剔干净——你的灵力所出,跟郗一,一模一样!甚至,你教三黑的都是纯正的大衍宗法力!”一股强大的怒气从霁青身上弥散开,魔性,肆意而出。 商辰心一慌,却听见明殊说:“不错,我就是来自大衍宗的支脉玄阳教,但我已入魔。” “入魔又如何?可入即可出!” 明殊忽然轻笑:“我因练功走火入魔,令玄阳教覆亡,你认为可能吗?” 师父竟然是真正的杀人魔君。商辰不由得倒吸凉气,一息溢出,这二人却都声色未动。 霁青说:“可笑!百里界的修魔就是滥杀无辜吗?什么人都能进来!罢了,就你那一身陈年重伤,想必把你带进来的人和祁子尘心中都有底,我就不追究以前的事了!但是,你忽然说要出去,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我不想让两个徒弟碰封印——就算解开什么水之封印,以你和我也压不住的。祁子尘说得对,我们的力量太单薄。” 良久,霁青说:“倒也是!” 师父走后,霁青依旧立于院中。商辰走了出来,霁青并无惊讶,眼睛都没有斜一下,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弧线绝世无双。 “请魔君见谅,商辰并非有意偷听。”商辰低低地说。 “什么事?”霁青道。 “魔极镜是否真的能知过去、通晓未来?我想看一看,但灵力不够。” “窥魔极镜,无机缘者,灵力再高也枉然。” 难道有机缘就可以看见了吗?商辰一喜,请霁青出借魔极镜一看。霁青倒没有为难,问他想看过去还是未来,商辰回答:“过去。” “过去已去,何必执着?你想看谁?” “师父。” “”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受伤。” “魔极镜并不能看到前因后果,只有几幕景象。而且,窥探一次先机,必有一次后劫,你要三思。” “我无怨无悔。” 霁青便说了窥探之法。 商辰携魔极镜来到圆镜塘边,默念心中所思,运用灵力进入魔极镜的冥想之境。许久都是白茫茫的空白,商辰想莫非是没有机缘?不知不觉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灵力,浑身乏力,不由得沮丧地跪了下来。 这时钟声遥遥,幻境渐开。 一轮斜日,独行于天,商辰仰望前方匾额:玄阳教。玄阳教的山门,雕刻着石龙的华表高耸。年轻的明殊骑在黑骏马上,意气奋发,身后几个师兄追了上来:“小师弟,跑这么快干什么,大家一起走啊!”一柄寒剑,几朵红梅花,仗剑,纵马,多少飘逸似水年华。 知来,藏往,本不该为寻常人所能通晓。心有诚念,因缘一见,偶然得窥,徒令心生狂澜。 叮当—— 魔极镜跌落在商辰足边,发出清脆的声音。 出发之前,弥宝粟终于结粮食了,一颗一颗饱满的火红粮食,耀得每个人眼睛发红。有霁青在,收割自然不是问题。商辰第一次饱饱地吃了一顿,无比知足,只有泷焕嘟囔着说:“怎么好像没有记忆里那么香。”最美的味道,总是在没尝到时,或者停留在的记忆里那一刻。 稀里糊涂入了百里界,如今又稀里糊涂要出去。 这一天,太阳好得不像话,轻风送爽,大约到初秋时节了。 商辰脑子晕晕乎乎的,他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要问,还要很多不清不楚的地方要了解。不过,还是出去再说吧。 三黑说:“我不敢相信,竟然真的要出去。我们都走了百里界怎么办,就成真正的荒凉之地了。还有那么多典籍,那么多法术还没有修。” 三黑腰上挂回霜千笔,挎紫脉妖剑,手拿锁灵禅,如此还嫌不够,从那冥殿里还搬了好些法器出来。亏是三篡阁的符咒和修炼之书等弄不出来,要不然都给他绑空了。 商辰再看祁子尘。 呦呵,家当这么多,谁说三篡阁里的东西弄不出来,还有这么一个没有灵力却很有办法的祁子尘呢。 霁青和明殊两人最轻松,什么都不拿。 泷焕上蹿下跳,尤其激动,绕着商辰不停,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落下。几个人站在东边的大河之源,商辰屏住呼吸,屏得,差一点窒息,偷眼瞄明殊,怎么还不开始。 忽然,哗的一声,河水钻出一个人,宗郁望着这几人:“你们要走?” 商辰说:“我们还会回来的。” 宗郁也不说保重,只看着泷焕说:“你是神兽,也要离开这里吗,就不怕外面没有灵气,你想回还回不来!” 泷焕大为紧张:“是啊!怎么办?” 三黑贼笑:“谁让你平常不好好修炼,现在都断不了奶,回去吧,给我们把家看好!” 泷焕可怜兮兮地看商辰:“不行,我要出去。” 祁子尘无语地说:“这世界上还真有教不会的人啊。也对,他不是人是神兽,这神兽也太愚钝了点儿吧。” 宗郁则看商辰,就不开口。神兽和人一样也是怕孤单的,商辰岂能不知道宗郁想什么,瞄了一眼师父。一看这架势,泷焕就差哭了:“商辰,你太不够意思了。” 商辰无语,伏他耳边说:“快去抱霁青大.腿。” 泷焕苦着脸蹭过去,当然没敢抱大腿,而是吭哧吭哧地说:“霁无疾魔君,以前你说我能当镇界之兽,我不出去跟别的神兽比一比,怎么知道呢?怎么解决灵气的事,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霁青难得嘴唇翘起:“你又不是我的御兽。” 泷焕啊了一声,为难地说:“我已经是商辰的御兽了,但是没关系,你要打架的时候随时随地召唤我,我帮你打,好不好?”说罢,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霁青轻笑。 商辰松了一口气,挨到明殊身边,充满期冀地说:“师父,反正都要捎过去,不如顺道就青鬃兽也很强大啊。再说,可以给三黑当御兽嘛,带上总好。” 三黑凑过来:“就是!咱们以后要成为一个宗派,俩霸气的神兽,多长面子!” 明殊云袖一甩:“随你!” 商辰跑去跟宗郁一说,宗郁面露欣喜,对着明殊作揖以示感谢。 祁子尘若有所思:“明殊,你这个徒弟真招神兽,一个两个围上来,不知道出去会不会招人呢?哈,我看他虽没有木晶养身,却自然有一股” 明殊:“该走了!” 法源无底,魔亦无边。 商辰上前一步,抓住了明殊的手。明殊微一侧脸,手上一握,露出难得一见的隐隐的笑。天际一道晨曦光亮,从枯树树影下穿梭而下,散落在发上,明殊的黑色发丝泛出诡谲的红色光芒。一尘,即无边土。一念,即无尽古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低调·另起炉灶(一)
  •   〇三九 太一州,有个云泾郡。 云泾郡里有一处地方叫百里洲。 百里洲三面邻水,一面接一处高耸入云的高山。 百里洲本是一个极荒凉的地界,原先连名字也没有。三年前,忽然有一家极富的人请了风水师观风水,说此地有龙脉之气,就把偌大的家宅按在此地了,并擅自将此地命名为百里洲,将山命名为百里山。 这家富到什么程度呢? 别人家都是白银一锭锭,他们家是黄金一屋屋。 有一次,工匠把宅子筑好,去要工钱。 只见那主人家说,当下没有一两两的黄金,就那金米粒当工钱吧,说着抓出一大把米粒大小的金子,那些工匠眼珠子都快掉下了,难不成有点石成金术么?这般富裕,又这般痛快,远远近近的人全都跑去为他们修筑屋舍了。 这家人着实想得远,说要将此地修成大城池。 老都监曾修筑过无数宫殿和园林,拿过那图一看,惊了,只见那上边画着极为繁复的许多房子,殿是殿,堂是堂,阁是阁,楼是楼,更别说园林道廊,数不胜数。 再豪丽也得一砖一瓦地垒。 最先成的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建筑群,拾阶而上,山门处三个大字:百里殿。百里殿里有三个殿,六个堂,许多阁楼亭台,皆因山势而成。人们仰望高耸入云的百里界,以及一步步白玉阶,才琢磨出原来是要修一个宗派之地。 宗派之名叫:百里殿。 地方挺气派,这宗派名字却如此小气。不过也没什么可稀奇的,太一州遍地是修仙堂,人们早就看淡了。修完依山的百里界,工匠们又开始修建山下的殿堂屋舍园林等等,在此不细表。 且说百里界最高处,有一个修炼之地。 泷焕双脚倒挂在树枝上,脑袋向下,整个世界都翻了,一件熟悉的雪衣长袍走过来:“祁子尘?你怎么来了?还不快快去找人入魔吗?我累吐血了才把这里修得这么好!” “就你最闲,还敢说别人!” “我在等商辰出关!”泷焕一跃而起。 祁子尘雪袖一拂,俯视崖下,云笼雾罩,云间,晨阳光芒次第绽开。 如此美景,自然不是百里界能有的。祁子尘不由得喟叹,以前百里界也与万物同光,现在却那般寥落,只因为被封印。却不仅仅是解开封印那么简单,更要强大,足够强盛,别人才不敢觊觎。 石门轰然开启,门中走出来两个男子,一个冷峻异常,另一个声生得俊逸非常,一双桃花眼挑起孽情无数。泷焕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商辰!可算出来了!” 商辰闭关修炼了三年。 终于,出关了。 漫漫的重修路,就像明明爬到很高处又跌下来,从地底再往上爬,枯燥乏味。不过,明殊说到做到,引领着商辰前行,一丝不苟——枯燥的修行之中时时看见明殊,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因激怒而爆发过的那一次,明殊一句“为了我”让商辰心软下来。 明渊魂君剔骨而成封印,霁青以身为祭,商辰想,自己只是有惊无险地救了祁子尘,是大功德,应该高兴,如果总是纠结于过往未免也太小气了。 之后,他曾想问明殊那是什么意思,可明殊一心教他修习灵力、建筑魔基,商辰每每要沉浸修习,不能动情念,两人反而没有了诉情的机会。 三年,对于修行者来说,是弹指一挥间。 商辰今天出关,终于脱胎换骨了,见到明殊竟然还有些腼腆,之前没有问出的话现在更不好开口了。偏偏明殊又始终是那副冷峻的脸,根本就还是一个大冰块——这个冰块,只跟祁子尘一起会笑——真是! 泷焕拍了拍商辰的背:“喂!发什么愣啊!走,我带你去见玄墨大掌门,他现在可威风啦!” 玄墨大掌门,是三黑啊,商辰笑了。 因为商辰有点石成金之术,所以这几人在人世简直顺风顺水,迅速依山修起了建筑。魔宗统称为魔极宗,也有小支脉,但名字都邪气得很。几人一合计,干脆将宗派的名字取为:百里殿,不霸气,先安静过几年。 作为一个宗派得有宗派的样子。 宗派起建之初都琐碎。 霁青和明殊两人都嫌烦,所以就被尊为世尊供起来。 祁子尘没有灵力,不能当长老护法,因他身带木香遂被敬为香主。后来的弟子不知,以为是与掌门相当的职位,遂因循下来。 商辰重修灵力,三年不出关。 至此,三黑理所当然被推为掌门。堂堂掌门要威严,三黑把玄墨的原名拎出来,成为了玄墨大掌门。 不过“玄墨大掌门”这会儿可不威风,抽起一根藤条对着桌子狠狠一摔,恨铁不成钢:“聚精!凝神!清风,不许挠明月!明月,坐稳,不许还手!” 竟然,才收了二十个弟子? 祁子尘不乐意了,这些个还是他踏破铁鞋连哄带骗弄来的。商辰乐了,百里界的传统非哄即骗啊,难不成就不能堂堂正正挂出牌子去招揽人来么。玄墨大掌门茶杯一顿:“把你弄来有多难,把这些个小猴子弄来就有多难!” 这些个小弟子,都才七八岁,真是小猴子一刻不得停,上蹿下跳,有一个直接蹦到商辰身上来了,一见是陌生人,呀的一声,抹了个鬼脸蹭的跑了。商辰无语,想要靠这么一群弟子,只怕百里界是无望了。 修仙者虽多如过江之鲫,但仙宗门派也满地走。百里殿没名气,招不到人也是自然。秋高气爽之际,大家围一桌子想法子,玄墨大掌门说:“我恨不能跑出去抢人!” 商辰奚落:“光天化日抢人,百里殿名声就大了。” 泷焕眼睛一亮:“抢人?我有个好法子,霁青世尊把面具一卸,到别家门派走一圈,保准一堆人都扎过来了。” 一桌人汗颜,玄大掌门嘀咕:“不至于沦落到牺牲色相吧?” 嗯,门派没有兴起,争风吃醋的全来了。 说来说去,没有可行的法子。 这时,看门小弟子颠颠地跑了进来:“报掌门,有人送来一个群英贴,要见不要见。” 见!百八十年不来一个人! 送帖子的是个愣头青,风尘仆仆爬了那么高,上来就大喘。一见这么一桌子人,愣了,气也忘喘了。等弟子一提醒,连忙拿出了一张极精致的帖子,环视一圈后,果断递给了明殊:“玄掌门,我是” 泷焕乐了:“咳,掌门在那边。” 愣头青疑惑地交给玄掌门:“玄掌门,贫道是南斗宫弟子。” 原来,修仙宗派繁多,除了极富盛名的那十几个,其他宗派不容易出头,后来就兴起了这个群英会,专门给不出名的派系出头机会。群英会三十年一次,上次摘得魁首的是南斗宫,所以今年就在南斗宫举行了。 玄掌门一喜:“好机会啊,商辰,振兴百里殿就靠这一举了!” 先把百里殿的名气打出去,自然就有人上来了。以后祁子尘出去骗人时,也可以笑眯眯地说我们百里界是上一届群英会最厉害的一个,到时不愁招不来小猴子、呃、小弟子。 大家一商量就这么定了:大掌门和商辰可以去。 泷焕想去,不过他终于学乖了,撵着霁青的脚后跟说: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不让人看?你看我,越多人看我越高兴,霁青,霁青世尊,我们也一起去热闹热闹,好不好,霁青?! 一只神兽走了,还有另一只神兽宗郁。 宗郁显然更适应人世的气息,只要寻着奇山就可修炼汲取灵气。三年不见,宗郁倒是更直接了:“商辰,我想去,南斗宫在南斗谷里,有灵气萦绕。”宗郁四处寻找汲灵之地,太一州中没有他不知道的名山灵水。 商辰挺想让师父也去的,却见师父和祁子尘立于栏杆前,相谈甚欢。 商辰醋罐子翻了,哼!怎么也不能让这俩在一起! 第二天,玄大掌门准备出发,一看傻眼了:商辰来了、泷焕来了、宗郁来了、祁子尘也来了,于是疯了:“咱们让两个镇殿之宝看家,合适吗?!” 明殊、霁青二人看家。 五人出发。 玄大掌门把任务一分: 泷焕负责别闹事。 商辰和玄墨的要务是光耀门楣,怎么光耀见机行事。 宗郁保护祁子尘。 祁子尘的要务就是收集各门派资料,伺机看看别人怎么壮大的。 几日之后,几人到达南斗宫。南斗宫建在山谷之中,占据半个山谷半个湖,一半的建筑古阁浮在湖水上,仙气渺渺,不言自喻。 南斗宫竟也有千年历史,弟子倒只有几百个,散落在各个阁楼之间不见。 想来也是,能摘得魁首岂是寻常。 南斗宫宫主叫桂茗,是一个长须持重的老头,面如橘皮皱起,一双精目放光。他捻须说道:“幸会幸会!庆风,将几位贵客带到第九十七楼。” 庆风是桂茗的大弟子,生得鼓目凸唇,其貌不扬却热心肠。 离盛会还有十来天,只有四五个门派的人到了,三黑纳闷地说:“第九十七楼?怎么这么偏远。”后来才知,有头有脸的那些都在前头,像百里殿这种没名气的,全部往后边的楼里一安排。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倒V】另起炉灶(二)
  •   〇四〇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来这里就是为了打出名气的。 第二天,大掌门三黑一早被桂茗宫主召唤,谈些宗派大义。祁子尘和宗郁则去观摩南斗宫的弟子是如何修行,为什么别人家的弟子全是上进勤勉天资聪慧,自己招的就是一群猴子。 商辰和泷焕闲了,四处逛逛。此行前,霁青为泷焕和宗郁施了法术隐去神兽之气。人世的礼节多,陌生人相见总得寒暄几句,商辰应接不暇,泷焕倒是高兴了,很快和南来北往的弟子们混作一团。 商辰他们来得算早的,但有个门派更早。 这门派叫七卿坊。 七卿坊总共来了五个人,四男一女,男的仙风道骨,女的名叫雅卿,端丽可人,连招法都赏心悦目。泷焕一转身回来,连夸雅卿好,商辰斜他一眼:“吃人家的糖了?停停停,歇会儿,来看看南斗宫的地形” “啊,我给雅卿送个东西,一会儿回来。”泷焕哧溜一声跑了。 商辰无语,立在树上,环视四周。 “嗨!你在树上干什么?”一个陌生声音响起。 商辰扭头,一个男子在另一棵树上立着,这男子长得好容颜,修目吊眉,笑吟吟,可惜浑身上下淌妖娆之气。一身蓝锦缎长袍也不好好的穿,敞开大半,露出的两根锁骨风情无边。明明是男子,嘴唇却红如胭脂。 男子斜目一挑:“我是雅卿的御灵孔雀——蓝笑子。” 原来,蓝笑子是雅卿的御禽,有三千年的修为。蓝笑子果真是一只孔雀,深谙自己最美的地方,举手投足,无不风骚,时时顾影自怜,虽有些作态,眼眸含情着实妖惑。 说道修行,则必要提及灵兽、珍禽等。 越是道行深的修行者,所御之兽就越是强悍,而修行者对自己御兽亦非常自豪。 不过,泷兽只百里界有,只怕这么稀罕的东西太引人注意,招来麻烦,所以商辰叮咛泷焕千万不要显出原形——被察觉是灵兽倒不要紧,毕竟,灵兽多了去了,化作人形相伴左右的比比皆是。 商辰讶然:“原来你是一只孔雀啊!” 蓝笑子妖娆地一甩蓝袖子:“不稀奇吧?这里玉狮子、滚风麒麟、火云豹、一丈雪虎,要多稀奇的都有。你修行不怎么样,怎么连我是御灵都感觉不出来?” 商辰虽有一只泷焕,却根本就是放养,所以他对灵兽御兽并不敏感:“没、养过。” 蓝笑子倾身:“是么?可惜我们灵兽灵禽气息相通,宗郁不就是吗?” 商辰一惊,这就是同类的触觉吗?想不到宗郁反而最先被察觉。宗郁和泷焕,似乎根本没有身为灵兽的意识,商辰尴尬笑了:“我们人不够,凑数。” “咦?别的门派都增加御兽,以多出一份力,你们岂不是吃大亏?” 商辰背后是树,退无可退,偏偏蓝笑子越腻越近,一只手越过商辰的肩膀,撑在树干,头发顺风拂过嘴唇。商辰从没与人这么近过,何况是一个从眼角到嘴角无处不淌诱惑的男子。 这时,忽然响起一阵轻笑。 商辰回头,看见一抹古旧的焦糖色一闪而过,再看就没影了。蓝笑子说:“别理他,那是万年琴妖。咦?干吗这么惊讶?天下万物,若有灵气均是可化为妖,还有法器化妖的,你既然修仙,该不会连这些都不知道吧?!” “知、道啊,但没见过!” 想不到别的门派阵势那么强悍,随便的御灵都千年万年。商辰压力很大,要知道,泷焕和宗郁虽然年数是够了,但修行都极浅,不像蓝笑子,早早入了仙门,一直修行,实力不可小觑。 一来二去就熟了,蓝笑子指着红墙说:“这院里有一株炼心葡萄,要不要尝一尝?” 尝?是偷吧? 商辰自是断然拒绝,蓝笑子不屑,下巴一扬:“这葡萄随便摘食,你等着,我去摘一些。” 蓝笑子堂而皇之进去了,很快捏了两串葡萄出来,葡萄紫红,尖儿滴露,望之诱人。放入泉水中洗过,蓝笑子捏了一颗塞进商辰嘴巴里。商辰猝不及防,半颗葡萄已经含入嘴里。 一道黑影闪过,两人讶然。 再寻,那黑影再不见,蓝笑子嘀咕说:“这又是谁?行踪这么诡异?” 商辰将葡萄取出隐在身后,蓝笑子再喂,他坚决不让。蓝笑子就全吃光了,吃完后一舔嘴唇,直叹味道还是那么美味。还是?原来七卿坊与南斗宫多有来往,蓝笑子不是第一次来了。前缘还没说完,蓝笑子忽然哎呦一声钻树下了,脸色焦黄。 这贪嘴贪出祸害了吧? 商辰连忙运灵气,探得蓝笑子体内一股焦灼之力骤然翻涌。商辰心想是一个疾风符送到七卿坊去,还是赶紧让南斗宫的人来瞧瞧,这时听见蓝笑子缓过劲来:“不碍事!我撑半个时辰就好了!” 说罢蓝笑子勉强坐起,撩了撩头发,将衣裳摆整齐,运起了灵气。大颗的汗珠滚落,面色很快由焦黄变成苍白。商辰想去叫人,蓝笑子半睁开眼:“不要去一会儿就好” 声音极软弱,似有哀求之意。 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商辰遂坐下,运出灵力,帮他一同驱逐焦力。半个时辰后,蓝笑子终于恢复了,第一时间就是俯视湖水,左照右照,见仪容没有异常才舒了一口气,挑出极妩媚的笑:“不是葡萄有毒,是我体内的余孽而已,散出就好。” 商辰问:“你修了不该修的法力灵力?” 蓝笑子斜目又一笑:“非也!我修炼得深了,所以余孽也深!” 商辰说:“行了,我看不出灵兽还能探不出你体内是余孽还是顽疾吗?” 蓝笑子这才说:“的确,我中的是无妄毒焰。” 飞禽走兽修行各有不同,但准则一致,需与习性相符。比如青鬃兽适合修炼火性强的;孔雀轻盈,想来适合灵气高的法术,但蓝笑子的体内却有焦灼,因为雅卿最新修习无妄神功,与孔雀的习性正好相反——如此一来,蓝笑子若是勉强修习就是惹来毒焰噬身,还谈什么修进? “那就不要修习了啊。” “我是御灵,主人勤勉修习,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蓝笑子面色渐渐恢复,一撩墨蓝长发,扬起了那略显轻挑的笑,起身,照了照湖镜,“要么不轻许,要么不辜负。我既为御灵,就该承受一切修炼之苦——我很强大的,不要小瞧了。” 妖灵,总是轻狂。要么不轻许,要么不辜负。说出这样的话的蓝笑子,坐在湖水边,顾影自怜,看上去并不如表象那么轻挑。 之后连续两日商辰都“邂逅”了蓝笑子,商辰看出蓝笑子借着纠缠之意,其实是找自己疗伤。 他也发现,蓝笑子举止稍嫌作态,在七卿坊的修真者面前却毕恭毕敬、拘谨寡言。以及,一般御灵都是和主人在一起的,蓝笑子却经常独自出来,他与雅卿似乎极为疏远,商辰很是不解。 商辰问:“你一直瞒着雅卿真人吗?” 蓝笑子状似不经意:“你们人类不也经常修炼停滞,甚至走火入魔吗?御灵也如此,这点痛苦,其实很平常,不值得劳师动众。” 蓝笑子的修行当然极高,可这样一个御灵却不与主人双出双入,反而来找自己或者其他人,实在是不合常理。 三黑知道后说:“商辰,不要被人家探了底,小心些。” 商辰望着在人群里穿梭来去不亦乐乎的泷焕,心想,泷焕多亏生而为神兽,否则以他的疏懒劲,是绝对成不了妖灵的。如此一来,不免对蓝笑子心生同情,遂自觉地往葡萄园那附近“邂逅”去。 这天,商辰被事情耽搁了一下。 到达时,只见电光四射,蓝笑子正化作孔雀与一个滚风麒麟作战。御兽之间也有切磋,商辰站一边看。万千孔雀羽如利剑挥出去,光彩夺目;滚风麒麟爪子一踩踢出了一个火球,乘风燎过蓝笑子的白环翎羽。 商辰看出端倪,蓝笑子固然高强,却不敌人滚风麒麟的火攻。 未多久,蓝笑子翻身落地化作人形,嘴角一缕血。 滚风麒麟在空中滚了滚火球,往地上一踹,而后腾空而去。之间那火球落地后蹭蹭蹭转了几圈,将地上的几串葡萄吞噬了,很快熄灭了。蓝笑子一脸愤懑,跑到湖边,掬起一捧水将脸上的血迹洗净。 商辰运起灵气替他疗伤:“麒麟擅火攻,本就克你,何况你的顽疾忌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不要以自己的弱点攻别人的长处。” 蓝笑子闭目:“你不懂,其实” 这句之后蓝笑子再不肯说话,聊完伤后坐在湖边,低头,临水照容颜,露出悲愤之色。商辰见状,跑进那院子,找到了硕果累累的葡萄架,摘了好几串洗净,放在蓝笑子的手上。 蓝笑子忽然一笑:“可惜,我已经有主人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倒V】南斗宫(一)
  •   〇四一 蓝笑子忽然一笑:“可惜,我已经有主人了。” 商辰还没想过撬别人的墙角。 这时,雅卿和泷焕走了过来,雅卿一袭月白色的散花纱袍,举止轻盈,与那娇俏容颜一衬,实在曼妙。旁边的泷焕见了商辰,很是惊讶:“你不是要上南斗山的吗?怎么跑这里啦?” 雅卿嘴角噙笑:“商辰?有没有兴趣切磋一下?” 当然要比,商辰不能输人。 蓝笑子见状,上前说:“真人,请恕蓝笑子力有不逮,只怕不能助战。” 雅卿笑意吟吟:“无妨,商辰也没有御兽。” 商辰和雅卿二人就在湖上开战了。不要看雅卿面容仅是二八年华,其实修行已两百余年,且天分极高,一开战商辰立刻知道自己远非对手。但他更注意到,雅卿法器是雪羽飞云环。雪羽飞云环悬在半空中,如降雪一般,将商辰的灵气全部吸了过去,十分厉害。 没多久,那只滚风麒麟滚火而来,抬腿就踢了一个火球,端端地朝商辰踢过来。 商辰眼疾手快掠过火焰。 雅卿也立定了,嘴角含俏:“风麒麟,不可无礼。”那麒麟身形化成老虎大小,在雅卿的脚边撒娇似地滚了两滚,雅卿抬手摸了摸它的额头,眼角都是笑意——这模样,分明才是主人和御兽啊。这风麒麟顽劣之极,霸占着雅卿,不停地朝商辰和泷焕喷火。 如此一来没必要比下去了,雅卿告辞离开了。 而蓝笑子闭眼,背靠栏柱面无表情。商辰说:“这风麒麟竟也是雅卿的御兽?它倒挺适合修无妄真功,你,失宠了?” “失宠?”蓝笑子似笑非笑。 “雪羽飞云环法器,是不是淬聚了你的灵魄——你和法器的气息是一样的。” “不错,我将两千年的修行融进了法器之中,使得雅卿突破了修炼,进入圣者的修行之中。”蓝笑子起身,照了一下水,“修行可以舍,但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把命交出来。” “麒麟缺了什么,要你交出性命才行吗?” 蓝笑子愉悦地笑了:“你不是不懂得灵兽吗?不错,滚风麒麟天生缺一个命脉,不能幻化为人,也不能将灵兽之力发挥到最大。就算我欠了她这么多,也没有办法以性命相交啊。” “你欠她什么?” “欠她一个父亲,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能还得了。” 雅卿的父亲,是七卿坊的掌门,也是蓝笑子的前任主人。一日,他带着蓝笑子路过一个有仇的门派。蓝笑子生性喜欢炫耀,将对方尊主的御兽惹火了,打了起来。战事波及两个主人,雅卿的父亲和尊主一场恶战,胜负不分。却说,那个尊主十分卑劣,使了一个诈,令蓝笑子迷幻了眼。蓝笑子误将雅卿的父亲认作敌人,发出了一记最强悍的雪羽神破。 结果,这一记攻击不仅使雅卿的父亲受了重伤,更令蓝笑子反噬其身,危在旦夕。雅卿的父亲为了救蓝笑子,不惜交付了性命。 雅卿死后,留下了伶仃幼女。 蓝笑子背负着害死主人的愧疚,将主人的女儿养大,并成为她的御兽助她修行,甚至不惜以修行融入法器之中,以及,去修根本就于自身有害的无妄神功——这些,只为弥补一个愧疚。 可他毕竟是害死父亲的人,雅卿心中始终有一个槛。 等雅卿终于有了足够的修行,可以傲然独立时,她去寻新的御兽,并遇到了于世罕见的滚风麒麟。谁知这麒麟却天生缺一个命脉,灵力受到限制,修行亦受阻。滚风麒麟只有再吞噬同阶的御灵,才可能补齐这个命脉,兼又是同一个主人,难免争宠吃醋,所以它对蓝笑子时时挑衅。 这不是失宠,而是更凄惨的一个故事。 商辰说:“谁能不犯错呢?你不能还一个生的掌门给她,不如离开算了。” 蓝笑子轻笑:“我为了让她迅速突破修行,与她结为了契兽。若想了无瓜葛,需她主动舍弃十分之三的功力——别说她,我都舍不得让她放弃。就这样罢,等那麒麟再长大一些,他就不会这么幼稚了。” 商辰却并不这么认为。 那滚风麒麟少一支命脉,根本就缺根筋,法力越是强大,他日一旦被利用只会更可怕。因为商辰与蓝笑子在一起过,所以麒麟将他也视为敌人,总是忽然就滚出一团火球,每每令商辰躲得狼狈不堪。打吧,又有失身份,跟一个连人身都化不了的灵兽计较什么。 修行者,都不能以外表来论。 看似纯真少女、实则已经修行两三百年的雅卿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不会真的想把蓝笑子喂给麒麟兽吧? 次日,商辰爬上南斗高峰,意外地看到雅卿也在。 商辰恭敬地一施礼,而后说起了蓝笑子。雅卿仿若猜到他会开口一样,微微笑道:“父亲十分宠爱我,连喝水都会为我吹凉。我至今仍记得,有一次睡着后,他将我的脚捉回了被子,亲了一下。只是,待我醒来,他却死了。” 修真者所受的苦,比寻常人更多。 而温馨的记忆却与常人无异,有悲有伤皆为常情,时间越长越无法忘怀。 商辰说:“往日不可追,蓝笑子能陪给你的就这么多了,他毕竟是无意间铸成大错。” 雅卿的目光眯起:“无意?我父亲提醒过他多少次,不要沾花惹草,不要张扬,可他从来没有听过!直到现在,他依然这样,没有任何改变,没有一点点悔过!我父亲,是被他害死的!我恨他!我宁愿不要修行,不要这不衰的容颜,我只想换回一个有父亲在的时光!” 她的咬牙切齿,近乎病态。 商辰说:“蓝笑子要是没有悔恨,就不会化身为你的契兽了。” 雅卿骤然转身,眼睛迸发出火焰一般的戾光:“你小子想说什么?让我放开他吗?哈,他一定没有告诉你,在父亲时候,我的母亲也跳崖死了,他身上不止欠了一条命!” 雅卿对蓝笑子竟然恨得如此深吗?恨,不仅仅加诸给别人,更是对自己的一种刑罚,越恨,对自己越折磨。如此的恨,却因为修行而迫不得已要面对,这是恨上加恨的痛苦。 “你怎么才愿意原谅他,放他走呢?” “放他走?我的修行就会生生折损三分之一!”雅卿打量了商辰一下,“不过,用你的御兽来换也未为不可。” “我哪有御兽。”商辰狼狈地硬撑着。 “哦,那就等你有了再说。”雅卿月牙白的长裳随风扬起,飘飘若仙。 平白无故去让人家折损功力,必然会失败,但商辰想她既然能说出一个条件,则有放手的可能了。这就是祁子尘说的羁绊,因为渊源太深而近乎仇人,若无恨,又以什么来牵连两个无关的人呢? 往日不可追,逝却的人不可回,蓝笑子赔了这么久,应该得到解脱了。 商辰将这事儿记下。 不提蓝笑子和雅卿之事,却说泷焕无拘无束,十分逍遥,商辰提醒他别说出自己的泷兽身份,泷焕得意地说:“怎么可能啊!霁青给我下了符咒,只要一听灵兽御兽我脑子就会抽,嗓子也发不出那两个字。”果然,这招绝,直接说不出“泷兽”两字。 “你一直钻水干什么?” “我才发现这湖水有灵性,特好玩,越深越灵,我今天潜了好几次,比以前精神多了!” 商辰笑了,泷焕还真是迟钝,宗郁可早早就看出了。 就在两人一言一语时,一个南斗宫女弟子上前:“少侠,我们六长老有请。” 湖边木阁楼里,商辰和泷焕好奇过去,见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这老人生得也怪,干瘦干瘦颧骨凸出,一双眼睛老辣。 女子咳了一声:“这是我们六长老!” 商辰恭恭敬敬作了个揖,泷焕从来不懂礼节是什么,跟着说:“六长老好。” 六长老问商辰二人的家世来历,商辰将老早编好的那套说了,六长老意味深长地说:“百里殿?本尊闻所未闻,但看少侠身手不凡,想会一会。” 说这话时,六长老看着泷焕。方才泷焕在那里戏水,被他堪破一些行踪,所以一探。泷焕当然跃跃欲试,他还没跟人比试过呢。泷焕二人立于湖上,六长老问:“泷少侠不用武器么?” 泷焕摇头:“我不用。” 六长老脸上不悦,骤然出手,湖水千丈起。泷焕一见,心想得慎重以待,遂一出招就狠狠砸出了极寒破第九重,一湖湖水刹那成冰,六长老惊呼一声,跳出湖水:“少侠果然好玄法!” 泷焕得意地笑:“这不算最厉害的。” 六长老自然不能输分子,又运气战了起来;泷焕出手没有深浅,有几分力气就使几分力气。六招不到,六长老就投降了,连连说自愧不如,想不到百里殿竟然藏龙卧虎。 一旁观战的商辰也高兴,泷焕这算是小试牛刀了。商辰二人自然不知不远处的湖岸上,有两个人正静静地注视他们。 “那绿衣是谁?” “百里殿,泷焕。” “掌门?” “不,是个跟班。” “他的招式十分诡谲。” “至今为止,未曾见人使过。” “旁边的呢?” “商辰,掌门玄墨的二师兄,至今未与人比试过。” “都是百里殿?” “对。” 人怕出名猪怕壮。 因为这一场小小的比试,商辰和三黑一起被宫主桂茗叫去喝茶了。桂茗微笑对三黑说说:“宗派比试少不了斗法,不知玄掌门可否愿一展高下。” 这么快就打开?三黑压低了声音问商辰:“打输了的话会不会受轻视?打赢了还招待我们茶饭不?” 场子一开才知道,还不需要掌门出面,只是弟子间的比试。 对方是大弟子庆风:“商少侠,你不用武器吗?” 众生灯太招摇所以压根儿没带来,商辰心说不要伤了和气,就客客气气使出了妙花诀,地上宛如春风拂过,万千兵器,触之生花。桂茗眉头一皱,与六长老说:“看来,我们输了。” 商辰赢得很轻松。他也领悟到了明殊的话,在百里界,灵力法力只能发挥到十分之一,如今全部挥开,灵力竟有些失控,好在妙花诀浑厚,不易伤人,可以多用。三黑松了一气,悄然说:“看来千年的南斗宫也不算什么嘛,大弟子也就这样了。” 商辰环望湖上古阁:“未必。” 没有过多久,桂宫主的师弟的大弟子上门来比试。这大弟子一看就凶悍,远非庆风可比。但商辰从容不迫,三招妙花诀将人给扫落在地。三黑不由得笑了:“你打算一个妙花诀吃遍天下?” 一天下来还算轻松,商辰揉着肩膀说:“想试咱们实力就明说,还要以比试的名义,虚伪不虚伪。” 回去时已经晚上,房间少了一人。 泷焕。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倒V】南斗宫(二)
  •   〇四二 回去时已经晚上,房间少了一人。 泷焕。 在商辰去喝茶后再无人见过泷焕,商辰顿时警觉了。宗郁想动用神兽之气寻找,被商辰制止:“暂时别动,别暴露了。泷焕是神兽,他要么没事,要么出了大事。三黑,你在湖上的阁楼找找;我往山谷里去探探;宗郁祁子尘,你们问问南斗宫的弟子。” 三黑郁闷:“这小子最无事生非了。” 商辰却说:“不,泷焕心性单纯,也没有祸害之心,除非是有人诱他离开了。” 三黑说:“我忘了告诉他:人世险恶!” 月明星稀,山谷里的建筑阴晦,商辰一边走一边暗运御兽之术。有人点了一盏红灯笼走过来,原来是庆风。庆风虽败给商辰,却心服口服,听说他们在找泷焕,遂招呼了几个师弟一起找。 有庆风带路,方便了很多。 到了一处极高极森严的方正阁楼前,商辰的御兽之灵力陡然变得波动。庆风说:“这是鄙阁祭拜先宗的禁地,非我阁弟子,不得入内。” 泷焕误闯了禁地也难讲,商辰让庆风进去看看。 没多久,庆风从里面走出来,扒拉着头上的蜘蛛网说:他都找过了,没人。庆风是实在人,商辰心想他不会骗自己。可是当御兽之灵力增强时,波动越发强烈。商辰可以肯定,泷焕就在禁地里面。 商辰三黑只得拜托六长老行个方便,没想到六长老态度坚定:阁楼禁地,外人不得入内,他可以命弟子进去搜寻。 可是,三拨弟子出来,都说没有。 三黑急了,坚持说在这里。六长老也恼了,袖子一拂:“玄掌门,你们来不是寻事的吧?我们堂堂南斗宫岂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肮脏事,再说无冤无仇,我们把他藏了有什么意义?” 六长老越坚持不让进,商辰和三黑就越质疑。 两人年轻气盛,在百里界又只修魔没修规矩礼节,这一争执开来说话没有顾忌,南斗宫的弟子就不乐意了,纷纷说:“我们几十个人一起进去的,什么都没有,骗你们干什么!你们口口声声说藏了,莫非就是想借机闯进我们的禁地!” 这一吵,两个人哪里敌得过这么一大群人,叽叽喳喳全部轰上来,三黑气上心头,忽然藉起了法力,双手冲着阁顶挥出一个寂灭之光,火光如球,浑然旋转。六长老怒了,击出一个冰诀,火冰相撞,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斗了起来。 商辰知道三黑在引人注目,好让自己能混进禁地。 他绕到禁门前,发现那里站着两个弟子,身着南斗宫的蓝色道服,其他人都看天空中三黑和桂茗斗法,只有这两人,置若罔闻,走进了阁楼禁地。火光一亮一灭,商辰看见其中一人满头白发。他想进去,却砰的一声,被禁法弹了出来。 三黑还在打,但没有太用力。 可商辰根本进不去,他只能沿着这幢阁楼反复试探灵力,发现在一处灵力最旺。窗子紧闭,不是寻常的窗,没法打开。商辰开始念御兽口诀,灵力一阵阵波出,看来泷焕也感知到了——可是,到底什么原因令他无法出来呢? 这时商辰忽然心口一疼,喘不过气来。 泷焕一定在这里!商辰猛然发力,飞云诀从掌中涌出直冲那个窗子而去。兹的一声尖利声音,伴随着一股强劲的灵力反击回来,商辰眼疾手快,双臂一挥挥出了藏空诀,将那股灵力化作了无形。 与此同时,商辰倏然击出了极寒破,寒气肆意铺开,铺向了禁地。 哐——哐—— 两声巨响。 观战的弟子们纷纷扭头,只见阁楼陡然震动。 六长老一见,脸色一沉,收了法术,率先冲进了禁地之内,弟子们也纷纷跟进去,而后大惊失色:“这这是” 泷焕狼狈地走了出来。 商辰心陡然放下,跑过去一揪他的衣裳忍不住发怒:“你跑人家禁地干什么啊!” 沸沸扬扬后,商辰几人回到屋中。 泷焕说起早晨的事,商辰走后他留在湖上玩,忽然闻见一股从未闻过的香味。循着香味嗅过去,泷焕见到两个人面对面的喝着什么。趁着那两人离开后,他走过去也喝了几杯,想不到那东西味道很美也很怪,他不一会儿就不省人事了。 不知沉醉了多久,他感觉到商辰的灵力召唤,试图挣扎,但醉得动不了。直到商辰灵力越来越强,尤其是极寒破一下子触发了他的潜力,他就爆发了,醒了。 商辰疑惑地说:“什么东西喝了能不省人事?难道是酒?” 泷焕恍然大悟:“原来是酒!果然美味!” “那两人长什么样子?” “说不出,人,都长得很像。但其中一个有一头白头发。” “你醒来后是在哪里?” “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就我一个人。啊,还有一个圆圆的长长的东西对着我。”泷焕费劲的描述着,连比划带画,终于让人明白,是个司南一样的玩意。 商辰确定,昨天他看见的蓝衣人就是泷焕说的那两人。 商辰说:“莫非,因为你第一次喝酒,醉得人事不省,那两人以为出事了,所以把你藏起来?这倒不是什么,我最怕是有人看破你灵兽的身份。” 祁子尘却说:“不要紧,带灵兽的修行者很多,只要不显出原形被人看出是泷兽就行。” 次日,云散雾开。 三黑带着泷焕给桂茗赔罪:“昨天玄墨太过心急,对贵阁多有得罪,还请宫主见谅!” 桂茗和颜悦色:“救人心切,不必放在心上。” 桂茗并非不计较,而是他很清楚,禁地是无法随便进去的,搜了那么多遍也没搜出来,很大的可能是自家内部弟子作祟,真要穷究下去恐怕找出来的是南斗宫的事了。 不提三黑和桂茗假惺惺地客气。 商辰私下问庆风,南斗宫中可否有白发的修行者。庆风爽朗一笑:“南斗宫中有一绝学:南斗剑经,但凡修习了这一经法的都会变成白发——当然,能修成的法力都高。” 果然还是巧合吧,对方一定是见泷焕竟然醉死,所以吓坏了,赶紧挪到禁地去。 商辰的心情变得轻松。 “嗨!人家禁地里有什么?”凭空一句打破了商辰的沉思。除了蓝笑子还能是谁?蓝笑子抱手拳而立,笃定商辰是故意让泷焕混进去的一样。 商辰说:“泷焕是小孩子脾气,不小心进去的。” “你骗谁呢?” “那你觉得我们几个千里迢迢来,不为魁首只为进人家禁地吗?” 蓝笑子忽然嗤笑,耐人寻味地说:“我其实一直跟踪你们百里界的人,你应该有所察觉吧?昨天,我不巧也看见泷焕进了一处院子;那晚,更不巧的是,我也站在了禁地门旁,你跟泷焕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他身上的酒气非常重。”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你什么意思?”商辰警觉。 “你们是不是闻不到他身上的酒气?难道没有一丁点质疑吗?因为,那是兽影酒,只有我们飞禽走兽能闻见啊——你们的泷焕,莫非也是一只灵兽?!” 兽影酒,专为捕获灵兽酿制的酒,灵兽或异禽食之,则会显出原形——还好商辰及时赶到,泷焕没显出那凶猛的原形。 谁给泷焕喝兽影酒? 莫非已经有人在质疑泷焕的身份了? “你平常对泷焕异常纵容,莫非他是你的御兽?主人与御兽竟然能像兄弟一样相处,还真让人羡慕!”蓝笑子轻叹一声,难得露出怅然的表情。 “当然不是!泷焕是我师弟!” 蓝笑子撇撇嘴:“我探过他的修行,弱得很,确实不像御兽。不过,百里殿的人都弱,你们只是来玩一玩的吧?” 商辰无语:“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相伴一路之后,蓝笑子忽然说:“你别再找雅卿说我的事了,我自会处理好。” 说罢,蓝笑子飞快离开了。 商辰回去跟祁子尘商量,祁子尘沉思之后,说:“人世藏龙卧虎,驯过的灵兽异禽也多,或许泷焕的气息已为人察觉——而且泷焕口无遮拦,平常那句话说漏了也可能。还是那句话,不要紧,只要没有现出原形,就不可能被人堪破。” 毕竟,人间,两千年的妖灵也多,疏懒的泷焕远远不是最出色的。 兽影酒的谜题还没解开,泷焕就不对劲起来。 开始头疼,后来出汗,昏昏沉沉,商辰给他疗伤也没用。一天半夜商辰正睡着,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上来,而后就听见泷焕的胡话:“商辰,我难受得很,我的灵气快没了,商辰,霁青。” 又叫商辰,又叫霁青,声音十分凄惨。 难道泷焕离得太久灵力不足?商辰决定带泷焕回百里殿让霁青瞧一瞧,免得出意外。谁知一出门,就见南斗宫的郎中站在门前:“小生听说泷焕少侠病了,特来看看。小生不才,也能治些奇病。” 当然不能让他看,这又不是病。 郎中说:“实不相瞒,泷焕触犯了我阁禁忌,才生出这病,倘若随他这样只怕性命难保。”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倒V】南斗宫(三)
  •   〇四三 一个两千年没吃没喝光睡觉的泷兽是绝对死不了的,反而看了会出事。商辰断然拒绝,要出门。忽然,桂茗率一众弟子拦在了前方,神色肃穆:“玄掌门,商少侠,桂某招待不薄,你们何故做这等偷偷摸摸的事?南斗十星是我南斗宫的镇宫之宝,岂能寻常?” 南斗十星?三黑与商辰面面相觑。 原来,南斗十星,就是泷焕看到的像司南一样的东西,一直供奉于禁地之上,泷焕离开后,这宝器也不见了。 泷焕一听,愤怒地哑着声音喊道:“我才没有偷呢!不信,你们搜!我明明一醒来” 商辰捂住他的嘴。 他一嚷嚷南斗宫的弟子又愤愤不平了,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起来。说他平白无故闯进了禁地,还见着了宝器,怎么能脱得了干系!泷焕被这么一冤枉,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他愤怒地甩开商辰:“我没有偷!我就让你们看看,谁稀罕你的宝器!我自己就是一个唔”神兽!泷兽! 商辰和宗郁将他死死摁住,捂住了嘴巴。 泷焕奋力挣扎,这一挣力气出奇大,两人都摁不住,生怕他一怒之下现出原形,三黑都不顾掌门的威严出手了。这时,竟然有弟子大声说:“话说不是!大家快看,他们心虚了!” 泷焕一个猛力挣脱了所有人的舒服,脸颊爆红,额头爆青筋,眼看就要爆出原形。 忽然,天际传来一声:“泷焕!” 声音沙哑,熟悉,泷焕扭头,看见斜前方的高台之上站着一个人,半张面具,霁青色长发飞散。泷焕鼻子一酸,就差眼泪滚落下来:“霁青” 霁青缓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泷焕安静了。 霁青看向众人,一片鸦雀无声,无人出声,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这种灵力并非寻常修行者可以抵御。环视一圈后,霁青看着桂茗:“他没有偷,我现在就带他走。” 桂茗面色难看:“南斗宫岂容尔等放肆!” 霁青轻蔑地一笑:“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都会带他走!” 此言一出,南斗宫一片哗然。商辰和三黑心想撕破脸也无所谓了,遂暗运法力,准备随时一战。就在恶战一触即发之际,有人走出来了:“是吗?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如此放肆!” 商辰定睛一看,这人相貌年轻,却一头雪白的头发。 桂茗恭恭敬敬上前:“师叔!” 这师叔一看就很轻狂,掌门都这么恭敬,看来不是什么善茬。霁青云袖一拂,傲然地抬头:“请吧!” 好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恶战,只见湖上掀起了一阵阵的巨浪,灵力法力在浪尖狂飙。不过高下不久就分出了,任由掌门的师叔如何兴风作浪,霁青始终立在浪尖之上,一袭长发飘散。即使被半张面具遮住,依然可时时听见惊呼声。霁青忽然发力一线划过,直击白色的圆形灵波之央,唰的一声,灵波刹那破了,师叔瞬间半跪在湖面之上。 三黑好笑地说:“我觉得泷焕那方法还真可行,霁青面具一摘保管倒戈一片。” 商辰则扶住了泷焕,泷焕唇色如雪。 在离开人群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人看着这场势力悬殊的战斗。 “这个青发男子是谁?” “不知道。” “他的灵力气息与百里殿其他人不同。” “截然不同。” “戴面具的人,要么绝世的美,要么绝世的丑,他是哪一种?” “你竟有心情想这些?” “这么有趣的一群人,应该留下。” “我亦认为。” 商辰本能地回过头头,身后却什么也没有。总是莫名地觉得什么在看自己,却寻不到目光的来源——这种奇异的感觉,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霁青站定,望着桂茗:“我赢了,我可以走了吧!” 桂茗面色铁青,一副死也要同归于尽的不堪屈辱的样子,正要说恶话。这时六长老跑了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面色更加铁青,而后忍了又忍,对着三黑忽然一抱拳,难堪地说:“桂某、桂某冤枉你们了,那南斗十星,没丢!” 这是第二次抽自己脸了吧? 这个南斗宫的宫主根本就不像一个宫主,而像一个管众弟子的大师傅。三黑和商辰面面相觑,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祁子尘开口了:“桂宫主见谅,我等几人心切,但绝非有意滋事。” 桂茗似松了一口气,看向祁子尘:“还请几位不要介怀,再呆几日,群英会就开始了。” 再待下去名声迟早要被涂成黑色吧?祁子尘却微笑:“多谢宫主海涵,我等就不客气了。霁青世尊,你带着泷焕先行回吧。” 霁青带着泷焕飘然而去。 南斗宫一众也散了。 三黑问祁子尘怎么不走呢,摆明了就是南斗宫给挖的坑嘛。祁子尘却回答:“我们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呢,怎么能轻易放弃?人世果然险恶,但我们堂堂正正,他们能耐我们何?” 三黑说:“因为你没有在人世呆过!” 百里界才几个人?没有荣华、没有富贵、没有权势等争夺,就算想险恶也险恶不起来。不过,商辰和三黑也不想离开,什么都没有获得就离开,不是白跑一趟吗? 三黑嘀咕一声:“我算是发现了,一个宗派最无能的就是掌门,你看桂茗,堂堂一个宫主法力不行,还那么蠢!若是他带着南斗宫弟子夺了三年前的魁首,我可真忧心修仙宗派的前景啊!” 祁子尘笑:“桂茗不是蠢,是身不由己。” 后来庆风说,三十年前,阁中一位不常露面的尊主领着弟子夺得了魁首,三黑越发验证了自己所说的掌门无能的话。 商辰觉得越呆事情就越多,还好马上就群英会了。 一连几天商辰都觉得背后有人看自己。 偶尔还有黑影闪过。 这天,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商辰索性挑了一条偏僻的山路走,越走越荒凉,他飞快行了几步,果然听见窸窸的声音,他忽然停下,露出微笑,对着虚空轻唤一声:“师父?” 明殊从树后转出来,冷峻着脸,有一丝被堪破的尴尬,眼神有点飘忽。 商辰欣喜地上前:“师父,既然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明殊说:“我看看就走。” 真的吗?商辰眸子一转说:“师父,泷焕一走,我们才剩三个能打的,不如你留下来吧——别人门派来的最强悍的人,不是尊主就是掌门护法,我还没见过弟子呢?” 明殊说:“是吗?” 商辰笑道:“有一个派叫封魔界,两个教主,三个很凶悍的师尊,个个都很厉害!” 明殊说:“我再看看。” 商辰说:“还有” 明殊打断他:“不许跟蓝笑子太近。” 商辰一下子愣住了,明殊说完,迅速转身一闪就不见了。 商辰追之不及,商辰又懊悔又生气。 生气的是,明殊莫名其妙的撂下一句就走了。自己说了那么一大串师父都没有听进去,难道这一些,还不比蓝笑子什么的重要么?懊恼的是,刚才没有说得再严重些,要知道,形势真的很严峻。三十年一次的盛会,来的人都是各宗派里最强悍的人,弟子这一级别的根本还不够格上门——连蓝笑子都说出百里殿弱的话,可见一斑。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直接拖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各大门派的代表陆续来到南斗宫。 马上就是群英会了,最末的三两天,人忽然就跟潮水一样涌了进来。整个南斗宫都挤满了人,没上万也有好几千人,三黑兜一圈回来就庆幸不已:“亏咱们来得早占了个好房间,后面的人不管什么门派全挤在一个房里,哈,天天有打架的,热闹死了。” 第九十七楼里也涌进来许多新面孔,少不了互报宗派之名。 这天,又有人来拜访,进来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着一身花色长裳,性格一看就开朗;旁边,却是一个冷脸人,面相跟欠了他八百吊钱一样,两人站一起,十分滑稽。 娃娃脸自报家门:“我叫姬弈然,他叫姬小乙,我们来自斗鸡派。” 斗鸡派?没搞错吧? 没想到姬弈然笑眯眯地说就是那个斗鸡派。商辰三黑等人没绷住,一下子就笑开了,笑声震天。姬小乙脸更冷了。商辰几人笑过之后少不了要致歉,姬弈然却满不在乎地说:“我家师父说了,听完后能笑出来的,可以结交为朋友;要是那声色不动的,还是远离的好可惜,我至今都没见着笑到打滚的!” “有什么讲究吗?” “我师父说,若是能笑到打滚,一定要结为至交。” 三黑乐了:“有啊!可惜我们那个能笑到打滚的回去了!” 原以为修仙宗派都是板着的、端着的、仙风道骨的。哪知道这一来,发现也是大杂烩,老的少的美的丑的平常的怪异的惊悚的,什么样子的都有。原先以为霁青带一个面具很怪异,岂知这里戴什么的都有,面具实在是最普通的一种。 商辰不由感慨泷焕跑了,不然这么热闹的时候,他最开心了。 三黑看了眼背后,哈哈大笑:“哪能少得了他!” 商辰回头,不是泷焕是谁。泷焕的背后,不是霁青是谁,不过脸上换成了紫虹玉融成的面具,看来打起架来再也不用担心面具会破了。 原来,霁青寻了一处密地将泷焕的伤给疗好了,不是什么大伤。 这下,人又齐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倒V】南斗宫(四)
  •   〇四四 霁青找上了祁子尘,说那日他才带出泷焕不久,泷焕就显出了神兽之形。霁青费了很大力气,灌注了无数的灵力才让他恢复过来。祁子尘听完,说:“泷焕可能被灌了一种酒,叫兽影酿,但因你替他施过法,所以泷焕只是发病,没有立刻显形。” 霁青说:“有人猜到他是神兽?” 祁子尘说:“南斗宫藏龙卧虎,泷焕又天性单纯,被猜到也不奇怪。咱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对方会先按耐不住的,只要不显出原形就没有关系。霁青,比如,你看着泷焕吧,他那性子没人管得过来。” 霁青说:“也行。” 商辰叮咛泷焕这一次不能离队,泷焕就黏着霁青。 霁青是个不理人,泷焕却是个自来熟,很快与人熟悉了。人有好奇之心,少不了问泷焕,泷焕当然极自豪地说霁青美得惊天动地。商辰见状,心说来问的好几个了吧,有完没完了,遂把泷焕一拽,覆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泷焕且惊且喜,低声说:“啊?这样啊?这样好!” 人潮涌动,又遇见斗鸡派的姬弈然。 姬弈然少不了也好奇,玩笑地对泷焕说:“天底下,但凡戴面具的,不是极美就是极丑,你们世尊是哪一种?” 泷焕说:“当然是美得吓死人。” 姬弈然不屑一顾:“大话谁不会说?我才不信!算了,一看他就很强势,谅你也不敢揭他的面具。” 泷焕乐了:“我要是不敢,就没有谁敢了。” “湖那边有个亭子,我站在亭子边,你要能揭开我把玉簪赔给你!” “紫虹玉面具?” 姬弈然稍一激,泷焕就上钩了,跃跃欲试。 “霁青,湖心有个亭子,我们过去吧。”泷焕拽起了霁青的手,热忱如火,涉水而过,飘然到了亭子中,“看,我们来得对吧,那么多人多好,啊,比百里界两千年所有人加起来都多吧?” 霁青开口:“在人世越久,越流连。” 泷焕欣喜地说:“你的面具上有东西,我帮你拿下来看看。” 霁青压住了半张面具隐隐笑:“不需要。” 泷焕开始软磨硬泡好话说尽,最后故意很惊讶地说:“哇,你眼睛里有什么,我看看”唰的一声,将那面具闪电一般取下。 亭边一声惊呼。 泷焕得意洋洋:“姬弈然,玉簪赔给我!” 姬弈然愤怒地说:“你骗我!他的半张脸还是涂满颜色,根本不就是本来面目。” 泷焕哈哈大笑地说:“我不管!反正咱们只明说了取下面具,可没说面具底下是不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脸!哼!快拿来!不拿你就是骗子!” 姬弈然郁闷地拔下玉簪,发散一肩。 泷焕拎着玉簪子跑去找商辰,笑得合不拢嘴:“嘻嘻,第九样东西,第九个人,哈!不过就是一张面具,为什么有人就那么执着想看呢?” 三黑嗤鼻:“霁青知道了抽你!’ 商辰悠悠一吹口哨:“一天之中,若有人揭你九次揭面具,要抽早抽了!” 群英会里,派别五花八门。 碧羽宗、掣雷宗之类的还算正常,像什么斗鸡派、水鸟坊、半月氏、天狼寨、花蝶庵之类的竟然也是修仙宗派,乍一听还以为到林子里了呢。而且,这里边并不全是年轻人,恰恰相反,年轻人少,修行两三百年的最多,也不乏修行了数百年的修真圣者,看着像二三十岁。真正看着老的人,修行反而不太高。 商辰咂舌,回去就跟说:“他们都可以!霁青世尊也可以参加啊!”除去躺在灵泉的那一千多年,霁青实打实的也才二十多岁而已,祁子尘也一样。 泷焕说:“当然!” 终于到了群英会的这天,人声鼎沸。 商辰压下激动,屏住呼吸。 南斗宫宫主桂茗一上场,欢呼声惊天动地。桂茗高昂着头,施法立于南斗宫的最高处,以洪亮的声音将群英会一宣布,而后以四道虹光托起了一个宝器,只见那宝器形同司南,在虹光之下泛着南斗之色,正是泷焕所看到的那个宝器。 桂茗气韵浑厚:“这是鄙阁的宝器:南斗十星,作为今年的魁首贺礼,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一时惊讶与欢呼无数。 南斗十星,先宗融大寂之法,运皎然南斗为灵气之源而成。几千年前南斗宫的某尊主以南斗十星为法器,将当时作恶的一个大门派灭了,大快人心,南斗十星由此一战成名。想不到,南斗宫竟如此大方,把镇阁之宝都拿出了当奖品。 有人说:“上一届主持的宗派拿出的就是镇宗阁之宝,南斗宫也不想示弱啊。” 泷焕发愁了:“咱们若夺了第一,得拿出哪一样宝贝呢?” 呃,这叫粮食还没种下,就先愁吃不完。 在沸腾与欢呼后,桂茗郑重地宣布此次参加群英会的有三千零九个门派,一个门派派出五个人,进行乱斗。乱斗,顾名思义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在一起乱斗一气。如此,从三千零九个门派从先挑出一千个门派;再乱斗,再挑出三百个;再斗,再挑一百个如此,最终剩下九个门派。 乱斗之后,这九个门派需历经三关搏杀,取其中最强者为魁首,而这三关的规则届时由南斗宫宣布。 乱斗或比试中难免会出现纠葛,有十个最出名的修仙宗派并不参与比试,他们将各自出了许多位强者作为裁决者,以保证此次群英会的秩序有条不紊。 以上,即为群英会大致流程。 霁青、三黑、商辰、泷焕、宗郁,百里殿正好五人,多一个都没有。 三黑担心霁青不愿意参加,祁子尘却笑说:“他要没兴趣压根儿就不会来,再说,你以为他多老?正儿八经算起来,他其实比你还小呢,好胜心只多不少。” 倒也是,大家岁数相差无几。 三黑又担心说:“咱们有两个神兽在,算不算以老欺小?” 祁子尘笑得更开心了:“咱们这两神兽如果不化为兽,法力也就跟修行者没两样。宗郁还行,泷焕就一个极寒破,一打就趴下去了!” 泷焕辩解:“我还跟霁青修了红月圣谱、紫虹奇法!” 好吧,就算你行,祁子尘又说:“其实,大家都人模人样地走,谁知道皮下是什么?我听说连古琴妖灵都有呢,那也是长了好几万年的木头——不能大意,名义上是新门派的争夺,来的可都是老江湖。” 大家坐一块儿商量明天怎么个乱斗法。 尤其泷焕,对那南斗十星极其向往。三黑问他上次醒来怎么没直接拿走,泷焕说:“还拿?它当时照得我头晕眼花,我只想赶紧找到商辰。” “南斗十星除了法力极强,还有”祁子尘一顿,“灵力也很强。” 第二天,商辰算是见识了怎么个乱斗法。 一群修真者围一起乱斗一起发力,法力不高的,消受不了,自然就退出了。商辰施的主要是妙花诀,但很快就发现不行,因为这个法术若不针对具体的人的话,竟然反而会催生其他人的灵力——这算什么事! 好在三黑的法力强,他一出招就是威力很强,狠狠威慑了一把。 昏天暗地一连比试了九天。 真金不怕火炼,商辰和三黑拼着一股蛮劲勇往直前,中间的折腾自不必多说,百里殿从三千多门派中,不算太艰辛地地挤进入了前一千名。越到后来自然越艰辛,宗郁和泷焕二人身为神兽,化为人形后灵力得不到尽情施展;而商辰怎么都不顺手,与人斗时吃力得很。 越到后来,越是高手林立。 一场湖上的决战之中,泷焕和宗郁被压制住了,商辰的众生真书使不出来,三黑一个人扛不住别的门派如狼似虎。眼看败势难免,霁青忽然发力,七星轴像七把利剑耀然旋转。 瞬间,寒光照大湖,所有人都扑下去了。 半天泷焕狼狈地从水里爬了出来:“霁青,你的大招太绝了,自己人也打啊,哎呦,我打了这么长时间这是受伤最厉害的一次。” 霁青手扶面具冷哼:“自己修行不够。” 商辰、三黑、泷焕等人都不同程度受伤了,宗郁闪得快,只被那利剑削了一点点衣角。自己人尚且如此狼狈不堪,更别说别的门派的了。霁青发过这一次力后,后来再没有客气过,有他在,简直势如破竹。 五人一路直上,说艰辛也艰辛,说侥幸也侥幸。 艰辛,当然是打得艰辛,好几次都是霁青力挽狂澜才活下来。 侥幸,当然有运气了,商辰长心眼,专门在夹缝中生存。当两个大门派打得不可开交时,他和三黑坐收渔翁之利,趁火打劫,就这样侥幸地过关斩将。 就在斗勇斗智之中,百里殿出人意料地冲入了前九名。 三黑说:“咱们是不是有点卑鄙。” 商辰说:“乱斗嘛,敢以一敌百你就死定了!” 毫无疑问这打出来的九个门派都不是什么善茬。而姬弈然、姬小乙的斗鸡派很不幸一开始就被打了出来。姬弈然惊羡不已,看泷焕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原来你们这么厉害!” 泷焕嘿嘿一笑:“那是!牛刀小试!” 姬弈然哼了一声:“我虽然法术不高,却是会看的,你们百里殿的人里属你最弱鸡了!” 泷焕怒:“我还没有甩开来打呢!” 乱斗之后,败了的宗派可以回去也可以留下观摩,姬弈然说:“可惜,你们要进精进殿里,只能等到几天后你们斗法时才能见上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倒V】第一关(一)
  •   〇四五 脱颖而出的九个门派就不再扎堆了。 而是一同进入了南斗宫里的精进殿,精进殿极为宽阔,好几个院子组成。门派们住的院子里,一个门派一个大屋子,各个门派可互相来往。百里殿的左边是七卿舫,右边是封魔界。 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因为七卿舫个个都生得云淡风轻。 而封魔界的五个人都身着鬼岩蚕织就的黑色长袍,都带着夜鬼的面具,出招狠毒行踪诡谲可恐。 商辰几人很是兴奋,压根儿没想到竟然真的挤进了前九名,而对于剩下来的对手,可不再像之前那么好对付了。但商辰和三黑等人踌躇满志,心想跌跌撞撞可算挤进来了。 因前数日乱斗,体力消耗太大,故休息三日,养精蓄锐。 难得休息,商辰走进了南边的一院子。院里有三三两两的南斗宫弟子,商辰进了屋舍,惊讶了,一架一架竟然全是修仙的典籍——南斗宫的作风阵大气,敞开来任人随意看。商辰信手拿了一本看,那行文深入浅出,令人一读就懂,与百里界冥殿里的典籍截然不同。 看着看着,商辰听见背后有人细语,回头,是祁子尘和七卿坊的林之风。林之风修的是乐道,以琴为武器,那万年琴妖就是他的御灵。 祁子尘说:“琴为太古之音,果然美妙。” 林之风微笑说:“祁兄亦有习乐的天赋,不如这次群英会后,入我七卿坊?” 商辰想,这二人竟然趣味相投。就算拿不到魁首,认识这些人也不错啊,可惜好些天没见蓝笑子了,乱斗也不见他出来。后来,林之风常与祁子尘双双出入,一直到群英会结束,林之风都在教祁子尘弹琴、看琴谱,祁子尘果然有妙音的天赋,学得极快,就是不熟练,弹起来还不顺畅,这些是后话。 霁青曾说:“祁子尘,你要当心。” 祁子尘疑惑:“怎么?” “越是殷勤,越有所图。” 祁子尘低头笑:“能弹出这么美的声音,心地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除了七卿坊的几个人,商辰也遇过封魔界的人,那几人从商辰身边走过,阵阵戾气袭来。同样是黑衣,商辰觉得师父的黑衣就很舒服,不知道师父此刻在干什么——不会回去了吧? 回去能干什么? 修行?还是在教那群顽劣的弟子。 明殊绝对不是一个好师父,在他手里得经打经摔才活得下去,但是商辰还是忍不住微笑起来,因为冷冷的明殊其实很暖,只是外边裹了一层坚冰而已。自己会产生莫名的情愫,大概就源于,每每绝望时握住自己的那一双手吧。 商辰摇摇头,拂去萦绕脑海中的明殊的样子。 三日休息之后。 九个门派的人聚集在南斗宫的修炼之地。 商辰一一扫过,心想果然是拔尖的门派个个气宇非凡。他看别人,别人也看他,心中都想,闻所未闻的百里殿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运气也太好了一点儿吧! 桂茗宫主上来,宣布斗法规则。 桂茗依旧运出法力祭出了南斗十星,这一次离得近,大家围在一起看得清,商辰觉着这南斗十星不像第一次出场那么艳光四射。 桂茗字正腔圆:“依规矩,夺得魁首需过三道关,第一关是:千灵。” 原来南斗十星缺了一样东西,需各门派找出。 既然这才是第一关,又名千灵,想来这样东西是分成许多碎块的,大概是找着以后大家还得抢,抢到少的估计就淘汰了。三黑向商辰招手说:“来瞅瞅!” 南斗十星闪闪发亮,瞅是瞅不出名堂。好几个人或施法或念咒,而林之风则弹起了那琴,半只曲儿后似有所悟。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北斗之后是南斗,尽跟天上的星辰过不去,商辰暗运星罗诀,与霁青一同探了一探。 “这是揣摩南斗而成的?毫无生气?”霁青说。 “有一股邪气。”商辰凝思片刻。 “灰尘太多。” “缺的那样东西就是” 抹布!拂尘! 拂去肉眼看不见的尘,使之光芒再现! 三黑和泷焕拔腿就跑,商辰一把将泷焕揪了回来:“我和三黑去就行,你瞎跑什么呀?你和宗郁呆这里,让别人别接近南斗十星——别愣了,没见别的门派都有人留下吗?宗郁,你看着这家伙!” 商辰琢磨着是拂尘或者其他擦拭的东西,没想到修炼场旁的房子里,应有尽有,就是没有能擦拭灰尘的拂尘、丝绢或者水,连鸡毛掸子都没有。三黑看墙上挂着一把羽扇,伸手要拿,唰的一声有人掠过抢了先。 七卿坊的女子雅卿。 雅卿一卷长练卷走了羽扇,还朝三黑一笑:“多谢了,玄大掌门。” 商辰岂能让他走,运开灵力闪出了白沙,雅卿长练一甩就把白纱的灵力甩开了。三黑追上去,火焰大开。就在此时,又有两个人也围上来了。就在这五个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忽然一道精光劈开了两方,羽扇随着炽光腾空而去。 “卑鄙!”五人同时喊道! 趁火打劫的是另一个门派的,夺扇就走,这五人急忙追了上去。商辰也要追上去时,他忽然一停,瞅见院子的角落有一株矮矮的树,苍苍翠翠的叶子中,金黄的佛手如一只半张开的手。 商辰灵光一闪,运出妙花诀,伴随着警醒的清香散开的还有一股氤氲灵气。 商辰大喜,疾步过去,瞬时将那佛手摘下。 他刚一转身,就被两个人堵住了。一个是封魔界的,一个是七卿坊的。果然都是高手,没有一句废话,祭出的全是狠招,尤其封魔界的那个人,血光如织,在那血光中有白骨之幻影闪现。 商辰应付得狼狈不堪,眼看扛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光芒闪过。 商辰眼疾手快,运力扔了出去。霁青手扶着面具,接过了佛手,傲然地看着众人。三黑也赶了过来,加入了争夺之中。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又有七八个人团团围过来。霁青固然强悍,但能在门派之斗中出头的,自然都是佼佼者,其他那些个人可都不是吃素的。以三对八,摇摇欲坠。 三黑一道怒焰抽开了天际。 商辰则祭开了藏空诀,奈何没有众生灯,灵力运不开,未能将人击退,反而将在寻的其他人引了过来。 霁青则被纠缠得越来越紧,纠缠得最厉害的是封魔界两个人和七卿坊的两个人。而好一番你争我夺,打着打着,商辰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封魔界和七卿坊的人出的法术全往霁青的脸上招呼,好像试图将他的面具击碎一般。 霁青一怒,忽然发出碎云之法,径直将劈向封魔界的那人,抽碎了那人的狂招不说,碎云淬成火晶直奔向封魔界那人的脸。只听一声脆响,那人的面具碎成两半,掉了下来。 只见那人生得极邪魅,一双火目。 那人见此情形,祭出的招式更加狠辣。霁青闪躲几下,与三黑靠近。三黑运出最强法力,发出烈焰万丈,霁青借着他的烈焰之势击出了碎云大法。围攻的人一见其势如此强大,纷纷闪开。而商辰,正站在火焰及碎云所飞逝的地方。 霁青手一扬,一道金色弧线,商辰稳稳接过。 商辰即施疾行之术,飞向南斗十星所祭的高台之上。其他人要追,霁青和三黑施法牵制住了。而宗郁和泷焕早等得心急如焚,见商辰来了,亦飞速过来护他。 只见南斗十星前已有好几个人在施法擦拭了,比如用那青鸾羽扇扇的,用莲花妙水冲的,用蚀骨麻布擦拭的等等,不一而足。当然一边施法擦拭,一边还要防着别人抢,总之不得闲——果然南斗十星的尘气少了很多。 商辰看手中的东西,傻眼了。 新采下来的佛手带着水气和清香之气,商辰完全不知道这该怎么用,只听泷焕大喊一声:“傻愣着干什么呀!动手!我们顶不住了!” 这倒是怎么动啊!死马权当活马医,商辰硬着头皮运出了空蝉诀,空蝉诀带着佛手在上方转了一圈,散出一股苦涩的清香,佛手如佛擦拭而过,瞬间那南斗十星亮了一下。 所有的人眼睛也亮了,瞬间法力都击过来。眼看那佛手就要被人抢走了,商辰怒施一记飞云诀,那佛手像行云像流水一样哧溜溜地转开来了。 “商辰!干得好!我们来了!”三黑及时赶到了。 霁青亦赶到,对着商辰渐弱的流云诀,祭出了碎云之法,只见刹那,碎云散出点点光芒,那佛手的清香亦随流云瞬间散落在南斗十星上。 就在这时忽然两股强劲的力量同时击向佛手。 风云起雷声动,光芒炽目。 佛手碎了。 第一关结束。 第一关以擦拭南斗十星的灵力的多寡为胜负要诀。 百里殿凭借佛手那几下擦拭,勉强得了第五,进入了下一轮比试,其余四个门派退出,算是勉强致胜。泷焕愤愤不平:“这伙人太卑鄙了!抢就抢还故意把佛手打碎,多亏霁青把别人的也都打碎了,要不然我们肯定就没戏了!” 霁青则扶着面具,头倚着椅背,闭着眼,仿若睡着了一样,手上有一道灼伤。泷焕拿起那只手吹了两下,更加愤懑:“尤其是封魔界,还把霁青打伤了!” 霁青睁眼:“不是伤,碰了一下而已。”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倒V】第一关(二)
  •   〇四六 如此一来,剩下的五个门派分别是:百里殿、七卿坊、封魔界、归元岛、问世峰,实力均极为强悍。 七卿坊和封魔界无需赘述。 归元岛的人相貌都极为普通,性格内敛,极少与其他门派交谈。 问世峰的人都生得奇特,要么斜目,要么歪鼻咧嘴,要么佝偻着肩背,但他们一个个却都傲气得很,大约是相貌受人歧视,所以因自卑而生自傲。泷焕啧啧称奇:“哪能挑出这么多奇怪的人啊?” 这一晚上,每个房间都不太平。 七卿坊的屋中。 交过手的几个都认为百里殿并不强悍,若没有霁青撑着只怕早就下去了。 雅卿说:“若是五个人一起上,百里殿根本不是对手。他们能在乱斗中进前九,简直是奇迹。那个泷焕和宗郁完全可以无视;商辰的灵力忽高忽低,玄墨比商辰强点,唯独霁青很是棘手,不过一个人撑不起一个门派。” 林中风则说:“忽高忽低是未能很好运用,我倒觉得商辰与玄墨不相上下。” 雅卿说:“若是最后没有佛手,他们根本没有胜算可能。” 林中风说:“不可否认,霁青很强大。” 最里边一人发话了:“从你们言语中可听出那百里殿似乎实力很弱?但是,从三千到一百能靠运气,如果还能挤进前五,其他的门派未免也太没有运气了。” 封魔界的屋中。 一人嘲笑:“太叔九,明知道他面具之下是另一张面具,还这么执着?结果人家的没下来自己的先下来了。” 碎了面具的太叔九冷哼:“你以为都是你?他既然时时护着那张脸,自然是最弱的地方。” “一样戴面具,怎么就没人想看我呢?” “人家露出的一个下巴一张嘴,都顶好几个你!”太叔九凝视手上面具,“他果然很厉害,一眼就看出我这霜华面具最弱的地方,这个对手不容小觑。” 这人说:“百里殿也就那一个强者,不用担心,七卿坊那五个老家伙才是真正的不好对付。” 太叔九若有所思:“佛手竟也是擦拭灵物,这南斗宫越来越有意思了。” 归元岛的屋中。 一片静默。 第一关之后,又是养精蓄锐三天,这三天里,也有趣事发生。 问世峰的人形容都奇怪,峰主叫鸿群真人,实力最弱,生得如猿猴一般古怪,额头鼓,鼻梁低,嘴唇突出,眼神倒是炯炯泛光更添诡异。他竟然跟踪及偷窥霁青——当然若是平常人,那就是正大光明的看;唯独鸿群真人形容萎缩,怎么看怎么像尾随。 迟钝如泷焕都察觉了:“那个怪人怎么老跟着霁青?” 一次鸿群又在尾随霁青,商辰在侧山上看得清楚,遂暗运灵气踢下一块碎石头去。鸿群法力高,自然不可能被击中。瞬间石碎,鸿群怒目,有些狼狈。 商辰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鸿群真人开始尾随自己了,仿佛伺机报复一般。商辰心想这个峰主怎么如此睚眦必报,看来这个问世峰以后也长久不了。商辰不管他,径直往山峰上走,越往高处,地形越看得清楚。 依着南斗宫的出题方式,第二关也许还跟南斗宫有关。 想不到快走到山顶,那个鸿群真人竟还跟着,商辰索性停了下来,等他上来。两人目光一触,商辰心底生厌,而鸿群真人一摆华服,下巴一扬,也不说话,忽然手中弹出一个石子。商辰运出灵力,回击过去。 二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在山腰上开打了。 鸿群真人虽是在那群人中弱,却绝对比商辰强,强大的法力中带着诡异之气,又快又急,只听嘶啦一声,衣服破出一条,商辰一愣,连忙压住。鸿群乘机连发数招,只见商辰的衣服不多时就被法力击得碎成一条一条,在风中飘荡。 商辰气得够呛,却应接不暇。 就在这时一股黑色法力忽然凭空发出,截断了鸿群的攻击,一气将鸿群击退了几丈远,撞到一棵青松上。商辰压住飘扬的破衣裳,望向斜上方,一人隐在树后,黑色衣带飘拂,似乎是封魔界的人,但衣服又略有不同。 鸿群真人阴阳怪气:“本峰主与百里殿新秀切磋,阁下何故打扰?莫非封魔界想跟与百里殿联手?” 黑衣人隐在树后,不言不语。 商辰咬牙切齿,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任背后的灵力法力的灵波一阵一阵,是鸿群跟那黑衣人的交锋。 商辰不是往山下走,而是往山上走。 山顶有一个五角小亭子,商辰停下后一低头,吓一跳,衣裳全碎成一条条下来了,露出两条光裸的长腿。商辰真是又气又羞耻,没想到这个鸿群法力比为人还猥琐,哪有用法力专门爪破人家衣裳的,可耻!可恶!可恨! 很快灵波渐散,有人上来了,商辰瞥了一眼,那黑衣人带着鬼面具,闲闲地注视着自己。 商辰压住布条条尴尬地说:“师父!” 除了师父,还能是谁,熟悉的气息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他。师父也太可恨了,早不出手,偏偏等自己被人爪得这么狼狈才出来——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此情此景,真叫商辰想钻进地洞里。 “替你教训过了。”明殊将鬼面具摘下,隐隐若笑。 “谢师父!”商辰闷闷地说,难不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那人的衣服轰成了渣渣?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后修炼不要懈怠。” “是!” 这个时候就不要讲大道理了吧?赶紧把狼狈不堪的徒弟救一救啊,商辰撑不住了,自暴自弃想主动开口,终于听见师父大慈大悲的声音:“记住就好!” 一件黑袍扔了过来。 商辰飞速罩上,这才终于直起身了:“师父,刚才那个鸿群真人的法力为什么如此诡异?” 明殊说:“他是三千年猿妖,修的是万爪妖功。” 啊?竟然果真是猿?难怪专门爪人衣服,看来得让大家穿冰蚕丝织就的衣服了,就说那么猥琐的人是怎么当上的峰主的啊!商辰问:“问世峰五个人都是妖怪吧,我看他们的出招都很诡异?” “不错,都是御兽。” “是御兽吗?他们的主人竟然都还没出来?” “是的。” 商辰又转念一想:“要要是他们主人都出来了,岂不是五个人加五个御兽?”只要幻化成圆形,御兽就算御兽,不算人数,最吃亏的就是百里殿了,连人带御兽也就五个人。 “现在才后悔技不如人?” 商辰不服气地反驳:“我们几个修行的时间凑起来都不够人家一个的,万一败了也自然。师父,你是我们百里殿最厉害的人,就该跟我们一起出战。没有什么以大欺小,那几个门派修了几百年的大有人在!” “让你们长长教训也好。” 请将不如激将,商辰眸子一转故意说:“师父是不是怕打不过他们到时候丢了面子?” 明殊难得轻笑一声:“我要是打不过他们,你这会儿就被扒光了。” 又提这一茬!商辰喊冤:“我哪知道他的招数这么下作!师父,跟我们一起吧,你看,才过第一关,还没怎么开打呢,我就受伤了!”一边说一边伸出了手,被封魔界的火焰燎了一下,差点没被烤熟。当然,现在早就让三黑疗好了。 明殊抚了一下那伤处,一股凉凉的灵力渗入,很舒服。 商辰低声说:“咱们人少,尽招人家欺负,而且,其他几个门派都还没有拿出最强大的实力出来呢,不知道会遇上什么,连霁青世尊都出来了,师父你有什么顾忌吗?” 明殊说:“你怕了?” 商辰不服气地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只是错过了这一次群英会,三十年又三十年,百里界几时能解开封印啊!” “封印?你比子尘霁青还上心啊!” “哪有!我是、是不忍心明渊魂君的孤魂一直受封印折磨!” 商辰心情又好又不好,好是师父很耐心地为他疗伤,不好是因为,师父总是子尘子尘叫得这么亲切。风轻轻吹过商辰的头发,有几缕黑发垂了下来。明殊抬手,替他撩了一下挂在耳后,手触摸到商辰的耳廓,商辰的心一颤。 “明渊魂君的孤魂吗?” “嗯。” 明殊深邃的眸子里蓦然有了波澜:“你对这么久远的人都念念不忘,我教了你这么久,也没见你念过想过。” 商辰呆了一呆:“想过。” 明殊将商辰的手一松,别开脸望向亭子下的建筑。商辰的心纷纷乱乱地跳了一阵,脸侧发烧发热,抬头却发现师父的表情依旧是冷峻而且平静。商辰有点迷糊,师父说这些到底是有意思还是没意思啊?等了一阵,只好咳了一声,先打破宁静。 “师父,你是不是也想振兴百里界?” “嗯。” “师父,我会永远追随你的。” “嗯?” “明渊魔君封印是为保存魔界,霁青封印也是。从古到今,死了这么多人。如果为了解开封印而要以身为祭,我不想看到师父也也那样。” “我不会。” 商辰松了一口气。百里界就剩下师父一个法力高强的人,一想到他或许会像明渊魂君或霁青那样为封印献祭就不寒而栗。这时,有人上来了,明殊背过身去,两人一起俯视使南斗宫如同南斗一样的屋宇建筑。 第二天,大家的元气都缓过来了。 南斗宫宫主桂茗春风满面,又祭出了镇宫之宝南斗十星,徐徐说出:“南斗十星虽为南斗宫宝器,却已有千年封尘,因为,它虽已启封,却无法祭灵力。”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倒V】第二关(一)
  •   〇四七 第二关:真极。 桂茗说出一个南斗十星的口诀,名曰真极绝抄。 哪个门派要是念出真极绝抄而令南斗十星的灵力大开的话,即为胜出。 规则一说,众人哗然。 问世峰最先上前祭出灵力,口诀一出,那南斗十星竟然闪出了黑光。其他门派上前,莫不如此。桂茗面露微笑:“一日为期,各位掌门真人,请吧!” 商辰也试了,灵力一入即失。 纷纷乱乱试了一阵之后,泷焕说:“南斗宫是借着这次群英会给南斗十星开光吧?这两关都不是纯粹灵力或者法力的比试,反而更像是比运气。” 三黑笑了:“大概自家不会用,拿出来穷大方。” 大家都不会还好,万一哪个门派争了先就惨了。商辰沉下心探了又探,霁青的灵力融了过来,两人气韵一致向前探.商辰是第一次和他融灵力,霁青的灵力异常纯粹,没有丝毫杂质。 因霁青灵力的融入,商辰终于抓到那一脉隐隐的异动:“霁青世尊,这南斗十星被封住了?” “不!启封过!时机不对吧?” 其他门派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时辰,南斗星辰,自然该在晚上才行,如此也契合桂茗所说的以一日为期限。纷纷扰扰一阵后,大家都散开来了,各自找灵感去了。 商辰坐在树上,想起初入冥想之海,明殊身后缺了一颗开阳星的北斗。明殊曾无意中说过,以商辰当时的灵力本不可能看到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当时太想了解明殊,所以北斗出现了。 如今,依然思念。 不知道矜持的师父现在何处,昨天他握了自己的手,应该也是有所依恋的吧。 树枝忽然一晃,商辰一运力问住了,扭头,是封魔界的太叔九。 面具被击落的那次太叔九露出的面容看着二十五六岁,但据说修行已经有几百年了——都是一群老妖精,商辰腹诽! 太叔九开口了:“自暴自弃了?” 商辰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想清楚比下手重要得多。” 太叔九哼笑出声:“连问世峰的灵兽都比不过,也是在磨刀吗?” 气愤!那么难堪的事竟然都被他看见了?商辰恼羞成怒,反驳道:“我不屑跟一只猿猴比而已,比赢了又有什么面子!” 太叔九轻笑:“好狂妄!可惜连灵力都忽高忽低控不住!” “那就拭目以待,看看你们是怎么败给我们的!” 商辰掷地有声撂出一句狠话,飞快跑了,他不擅嘴仗,更因为太叔九都说在点子上了。商辰恼火地想,明明师父夸自己天赋好,怎么修了三年,反而把天赋修没了呢,灵力没法尽情发挥出来不说,还根本控制不了,处处倚仗霁青和三黑,情何以堪! 难道自己只适合剑走偏锋?静心!赶紧想想该死的南斗十星。 越想静,越静不下来,商辰干脆离开修炼场,来到湖前。想着太叔九生冷的挑衅,真叫他烦,他嘀咕着南斗十星,郁闷地投石入湖。 “坐这里干什么?” “生气!” 旁边的人笑出声来,商辰不回头,双手抱着膝盖,任他笑去。一个温润的东西塞进了手里,商辰低头,是明朗的众生灯。抬头,明殊的眼窝里全是笑意,像黑色的冰融化了一样。 “你别担心。”明殊带着笑意。 “我才没有担心,你平常躲在哪里啊?”商辰努力地绷紧脸。 “我跟子尘在一起随时看着。” 祁子尘吗?又是祁子尘!怎么这两人又走在一起了?真的是心有灵犀还是怎么的吗?商辰真讨厌随时随地涌上来的酸意,他握紧了众生灯,众生灯泛出血红。 明殊察觉:“刚才太叔九对你做什么了?” 什么跟什么啊?这个尽会挑衅被打落面具的家伙能干什么!商辰郁闷地瞅了明殊一眼,不吭声,明殊当他默认了,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商辰吓一跳,从没有见明殊这么情绪起伏过:“没有!我就是想不出南斗十星灵力不发的原因。” 明殊说:“真的吗?他刚才靠你很近!” 商辰明白他生气的原因,不由得陡然愉悦:“师父不也经常和祁子尘靠得很近吗?” “我和子尘又没有什么。” “真的吗?” “当然。” 既然师父说得这么肯定,那么,以后就该想办法把他们俩尽量隔离开来,日久生情之类的,实在讨厌——哎呀,胡乱想什么呢!南斗十星!南斗十星怎么办! “师父,我我没法掌控好灵力。” “无需担心。不能掌控,源于你不自信。” “真的吗?” “众生灯固然能大大提升灵力,但你更要相信,即使没有任何法器,你依然很强大。” 商辰抱了明殊一下:“知道了!师父!” 说罢飞快离开了。 跑回南斗十星的前边,商辰的耳朵还烧,泷焕正在翘脚在高台上行呼呼大睡,揉了揉眼睛:“商辰,跑哪去了,脸红得像红辣椒一样!” 商辰说:“让开让开我要开灵力了!” 霁青看着商辰的手,若有所思:“众生灯?魔极镜倒也可以试一试。” 当然魔极镜魔性太强,不适合出现。 众生灯给了商辰莫大的鼓励,他祭开了众生真书,一诀一诀运上去,每一诀都是一个幽深的天地。观色、听声、感气,从南斗十星的表象一层一层探进去,直到抓住那一脉跳跃的黑色。星罗诀一出,南斗十星陡然生出异动——这股诡异的异动,分明是商辰收了灵力,凝思。 商辰将猜想悄声说了,霁青面露出讶异,沉吟道:“竟然是这样?假如真的是这样,当初发生了什么才会成为这样呢?” 商辰凝思片刻:“为什么会这样不得而知,不过想改变的话——南斗星辰在丑寅时最盛。” 还要等这么长时间吗?看着别的门派不停围着南斗十星想法子,商辰自己都坐不住,更别说耐性全无的泷焕了,不时上蹿下跳,不时地跑过去看,生怕别人抢了先。 七卿坊雅卿见了嫣然一笑:“你们怎么都不来试一试?” 泷焕说:“我们要等半夜再来!” 雅卿水眸一转,调笑地说:“半夜?等不到天黑我们就会把南斗十星唤醒的!” 泷焕逞强说:“不可能的,灵器跟灵兽一样,要机缘!” 没多久七卿坊的人就不再耗费灵力了,而封魔界的人也出奇平静下来,归元岛的那几个也不动了,唯有问世峰的人还挺执着,不停地围着南斗十星转,但不幸被言中了,确实无济于事。 丑时,商辰把泷焕揪起来,泷焕揉着眼睛说:“时辰到了?” 南斗十星旁人影攒动,商辰无语:“谁走漏风声的,下次直接把嘴封住!” 也没办法,南斗十星是大家的,也不能赶人走。就在这时,云飘过,星辰明明灭灭。霁青云袖一甩藉起灵气,商辰借力而上,两人融起了星辰之势。 灵力越来越强盛,商辰陡然运出众生灯。 众生灯飞旋悬在南斗十星之上,淡黄的光芒罩住了南斗十星,南斗十星的光芒亦变得柔和无比。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看着这陡然出现的众生灯。霁青藉出一股强盛的灵力,众生灯倏然变得大亮,南斗十星亦亮了。借着这强势的力量,商辰运出了星罗决。 星罗决,星辰为动。 商辰曾在冥想之海令星辰改变了轨迹,而今,他第一次实践,不知会如何。 霁青再度击出一股强大的灵力,一道虹光笼罩在星罗之上,只见南斗十星骤然亮出了一颗星辰,商辰盈聚全身灵力,将那颗星辰的光芒牵引向前——不错,这就是商辰的猜测,这如死物一样的南斗十星,因为星辰错乱,而失去了法器的灵力。 所以,要让星辰归位! 商辰和霁青这一牵引所有的人都明白了。 其他门派见了,自然也不甘示弱,各自发力,纷纷祭出灵器,一时间那南斗十星上头的法器摞了起来,五颜六色光芒各异。这时,不知是谁先出手,商辰和霁青运力本来就艰辛,还要分心对付其他的人,实在顾不过来。 总之,运力同时,还要乱斗。 此时,问世峰的鸿群真人一声长啸跃了上去,化作了一只妖猿猴,朝着法器扑了过去。只见风云悸动,天际忽然俯冲下来四五只御兽妖灵,其中就有滚风麒麟和蓝笑子,蓝笑子飞旋在雅卿周围,为她融灵气。而那滚风麒麟年少气盛,上来就给商辰踢了一火球,燎过商辰的头发。 泷焕一看,也要扑上去,霁青左手的云袖一甩将他拽住:“来!祭灵气!” 泷焕手忙脚乱地轰出一记极寒破,众生灯绽放出蓝色的冰棱,星辰一闪,偏了一截。 忙着打群架的三黑无语:“你是哪派来的?!” 却说这时,祭起了法器的各门派真人全部攻向了霁青,因为他的灵力最高。霁青一边运灵力一边还要对付这种攻击,着实应接不暇。商辰本来还算安全,谁知那滚风麒麟针锋相对,不断往他身上喷火,商辰的星罗决几度中断,那众生灯也几度欲坠。其他几个御兽见了,不约而同地攻击商辰,一拳难敌四腿,商辰狼狈不堪,心想这么下去只能收了众生灯。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长吼,一个青影冲上了天空。 所有的御兽全都骤然停了下来,而后一起,冲向了天空。风云全部幻做青云,天际出现了一个青色的猛兽,张牙舞爪,风云诡谲,将整个天空遮住了——青鬃兽! 竟是一只神兽! 一只没有主人的神兽!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倒V】第二关(二)
  •   〇四八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群英会三十年能有一次,而神兽却未必,一生都难遇上一次没主的。倘若降服了这只神兽作为终生的御兽,可比赢得比试强多了。几个修真者竟然罔顾正在比试,纷纷念出了降妖诀。 青鬃兽骁勇善战,最不能忍受激战,即使看上去醉沉稳的宗郁,一样一点就燃。 宗郁这一幻化大大解了围,商辰终于可以再运众生灯了,可是他没有办法沉心。天空中,受着御兽和强大修真者围攻的青鬃兽,愤然扬起利爪,喷出了焚灭一切的烈焰。 又有五个真人跃起,飞向天际,所有的降妖灵力祭向了青鬃兽,青鬃兽在云际长啸挣扎,那兽爪忽隐忽现。 眼看宗郁被击得七零八落。商辰急了。 这时还有人朝商辰攻了过来,商辰心中陡然激起了千重怒气,想也没想,愤然一挥,星罗决瞬间冲出强大的灵波,一道刺目的亮光闪出,南斗十星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星辰,归位! 霁青大喜:“商辰!就这样!” 商辰再度运起了星罗决,与霁青的三千咒一同发力,运向了第二颗星辰。 十星,共有十颗星辰。其他门派也都不甘示弱。太叔九一记强功发出,一颗星辰也归位了;雅卿长练甩了出去,林之风弹出太古之音,一颗星星借势也稳稳落定。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太叔九跃上了天际,对着青鬃兽发出了一波锁灵神功,青鬃兽长吼一声跌在半空之中。 同时,归元岛的一个真人也跃了上去。 商辰急了,虽然宗郁不会主动认其他人为主人,但要知道,修真人总有法子降服灵兽的,多少灵兽最终依然匍匐在修真者的脚下。他的灵气开始剧烈波动。 商辰看向霁青,发现他已经被五个人的法力罩住了攻击。商辰气萦于心,一股强大的灵力郁结在胸,他忽然向前一击掌运出了无边血阳诀。 众生灯陡然照出一片血红,所有混乱的星辰全部移动了,其他人的法器光芒凌乱。 其他人不得不暂缓攻击,凝神运力。 霁青一得空,忽然运出强大的三千咒,笼罩了下来,所有的法器都停下来,唯有他灵力所指的那颗砸缓慢移动。泷焕也终于给力了一把,运出了极寒破第九重,加深了法器的凝固,一边大喊:“你去救吧!有我和霁青!” 商辰跃向天际。 众生灯以更快的速度倏然冲向天空,在光芒万丈的半空中,商辰运出了藏空诀,藏空,顺机相宜,洞明万物,融通万空。所有的攻击全部被众生灯罩住了。商辰大喊一声:“宗郁!” 从攻击中的得到解脱的青鬃兽愤然喷出了一股火焰,整个半空全部燎原起了火焰。 法器全部向下坠落。 商辰乘胜追击,大喝一声,再度祭出了藏空诀,这一次的灵力比刚才那一个更强盛数倍,半个天空都红了。霁青仰头,不由得微笑,瞥了旁边一眼:“好像,终于开窍了!” “是啊!”一个声音回答。 泷焕把几个强招颠来倒去地狂放,闻声扭头,大惊:“明殊?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三黑满头大汗,不忘奚落:“就在你刚才被打趴下时!” 明殊一股强盛的灵力运上,将霁青的三千咒一起推过去,三千光芒骤然盛放,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闪了一下,南斗十星再度发出锐利的呼啸。 星辰,归位。 商辰在半空中,与青鬃兽一同对抗着那么多修真者。 其他人对神兽会手下留情,但对阻挠的商辰却非常不客气,他们也看出,商辰就是这只青鬃兽认定的主人——不!还没有成为御兽或契兽,一切都来得及!这样一个对手,忽然发出那么强大的灵力,实在不可小觑!所有人眼睛犀利,忽然加大了攻击,冰火同时冲向了商辰,众生灯骤然摇了数下,几乎跌落。 明殊向上一看:“霁青,交给你了!” 一击灵力,明殊跃向了天际。 商辰见到蓦然出现的师父,难以置信,眼眶瞬间酸了:“师父你怎么才来啊!” 明殊没有说话,而是运起灵力,一气击出令万星陨落的陨星真诀,顿时,众生灯瞬间泛出了黝黑如夜的光芒,所有击过来的灵力都被重重反击了回去! 砰!两个真人从空中跌落! 一人被青鬃兽喷出的红色火焰吞噬了! 两个人同时飞了过去,祭出强盛的法力将那火焰灭了。却说那受伤的人压着胸口,眼放绿光:“神兽!一只没有主的神兽!灵力醇厚、天然、强大,而且是一只没有经过修炼!” 所有人看过去。 众生灯的炽烈光芒之下,一黑一白的两个人运出强大的灵力,青鬃兽俯冲下来,轰然一声,地动山摇,空中的修行者和御兽全部站立不稳,接二连三跌了下来。 唰—— 光芒陡然万丈! 南斗十星,重新焕发出了光芒——原来,竟是湛蓝色光芒,像深夜的蓝,像海底的蓝,像星辰流转而过的赞叹。 无论是谁赢,能看到这样绚丽的光芒都是此生无悔。 所有的人发出了惊讶的欢呼声。 商辰和明殊落了下来,衣袂飘飘,商辰上前一步握住了明殊的右手,眼睛却只看着南斗十星,欣喜地说:“真漂亮啊,我们让它重生,就算不能拥有,远远看着,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明殊抚摸着他的手背:“当然要拥有,滋味不同。” 宗郁化作人形飘然而落,几个修真者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一番,满是激赏。而封魔界的太叔九则挑了商辰几眼,一脸的意犹未尽。 蓝笑子走了过来,摇曳生姿:“原来是青鬃兽啊,天性强大,商辰,你还说百里殿没有灵兽?” 商辰要松开明殊的手,明殊却将他握紧了。 第二关,十颗星辰中: 百里殿:三颗 七卿坊:三颗 封魔界:两颗 归元岛:一颗 问世峰:一颗 因为青鬃兽陡然出现导致御兽们的战斗本能激发,问世峰的御兽纷纷出击,所以令一颗星辰归位已属不易。 同样因为青鬃兽,归元岛三个修真者冲上天际,这一颗也是硕果仅存。 至此,这两个门派就被淘汰了。 封魔界的屋子里。 一人面色冷峻:“太叔九,你为何又缠上了百里殿的那个小子?别忘了,我们是为夺魁而来的!” 太叔九说:“但他的实力让我们都很意外!” “不!更意外的是后面的那个人!” “他是谁?” “明殊,百里殿的世尊,法力与霁青不相上下。” “百里殿,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七卿坊的屋子里。 雅卿说:“想不到咱们一致看好的问世峰竟然会落败,更想不到,他们背后的主人直到最后都没有出现,真是让人更好奇!” 林之风说:“咱们都看低了百里殿的实力。” 雅卿说:“看来师尊说对了:商辰刚刚显山露水呢。” 林之风说:“后来的明殊竟然异常强大。” 另外一人说:“百里殿,还真是颇为诡异啊,初看很普通,越打越神秘莫测。还有,那只青鬃兽分明跟商辰极为亲近,为何还没有认主呢?我真要怀疑,他们是因为实力不够,所以藏着掖着,故意等到现在才把神兽放出来,导致第二关这混乱境地,巧妙地赢了。” 又一个人轻哼一声:“如果这样,至少说明他们脑子够用,而且沉得住气。” 百里殿的屋子里。 泷焕和霁青一张床,商辰和明殊一张床,祁子尘和宗郁一张床,玄大掌门三黑独占一张床,都睡下了。 “霁青,我什么时候也能幻化出原形啊?”泷焕趴在床上,摘下霁青的面具。 “回到百里界时。”霁青回答。 “不行!我化不成泷兽,根本就没法打架啊,你看,谁都打不过!”泷焕转身看商辰,“商辰,我是你的御兽,连原形都化不了,算什么啊!商辰!说话!我是你的御兽啊!” “”商辰无语。 商辰一侧身,跟明殊脸对脸,忽然脸发烧,赶紧又侧回来,对着泷焕说:“好好修炼,以后像一个人一样去战斗!” 泷焕伤感地说:“可我是神兽啊!我是你的御兽却不能帮你打架!” 霁青起身,下了床,抓起面具扣在脸上,泷焕讶然地说:“这么晚了你去哪?” 霁青没回答,径直离开了。 祁子尘笑出声:“唉,我看这只也跟滚风麒麟一样,七窍通了六窍。” 三黑说:“快睡觉!天亮了!” 天已经亮了,霁青坐在湖边阁子里,背靠柱子,曲起一条腿,望着湖水泛起了朝阳的橘红色,粼粼红光,像许多鱼浮出水面,鱼鳞泛起的晨曦一样,美不胜收。 “你是不是又生气了?”泷焕跟了出来,纳闷地说。 “没有。” “我知道,你很想很想要一只御兽,所以不喜欢听我提御兽——可是,玉雪驹太老了,他活不了几天的。” “”霁扭头只看湖面。 “霁青,我不喜欢面具。”泷焕伸手取下那面具。 霁青由他取下,反正就不看泷焕。 泷焕手指划着面具的边沿,划着划着就瞌睡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霁青曲起的膝盖打起盹来,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嘴唇一弯,没有任何戒备的纯粹。霁青伸出手,撩起泷焕那浅绿中夹杂淡紫的长发,弯起一弧笑。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倒V】第二关(三)
  •   〇四九 霁青的脸上没有面具,也没有涂任何颜色。 不远处,有一个人惊异地看着。霁青察觉那目光,随意地瞥了一眼,而后靠着柱子,带着微笑将面具扣上。那个人流连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依依不舍离开了。 “风华惊世!绝世无双!天工造化!” “真的?” “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绝色的人!而且如此强大!” “的确强大,隐藏很深。” “我要去百里殿!别拦我!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去!我这一生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坚定!天哪!这种美妙的感觉,比幻觉还美,比渡劫还让人心悸!” “” “你为何不激动?” “” “你不相信?” “或许吧。” 激斗了那么久,灵力耗散得很多,大家都累得不行,三黑的鼾声起。商辰勉强撑着眼皮,心想大家都睡着了,师父应该也是吧,身后的声音那么平静,自己,或许可以转身,近距离地看一看他。 商辰艰难地等待着。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腰上一酥,商辰差点跳起来,心扑通扑通的。可那只发烫的手就这么随意地搭着,好像睡着后无意的动作一样。商辰松了一口气,脸一埋,心想还是睡吧睡吧,就别转身了。 可是,一只手搭在腰上怎么睡的着——不对不对,泷焕的腿都搭过,不也睡着香喷喷吗? 商辰脑袋兀自打架。 那只手忽然慢慢上移,在商辰的腰际游走,透过薄薄的衣裳,瞬间酥麻了半个腰。心乱如麻,心跳如鼓,商辰咬着嘴唇,屏住了呼吸,僵硬着一动不动。 咯吱—— 手倏然停了。 砰—— 一个人走进来,倒在床上:“床睡着舒服!困死我了!唔!霁青!霁青!” “” “霁青,你转过来。” “” “看着你的脸,睡得更舒服!” “” 磨牙,磨牙,三黑咬牙:“球!安静!泷焕!好好睡觉!你一回来大家都别睡了!” 商辰差点笑出声,腰上一颤,那只手下去了。啊——商辰有些失落,那就好好睡觉吧,闭上眼睛,沉沉睡意上来,转眼就入梦了。 一觉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商辰口干舌燥想睁开眼,发现脸——商辰倏然睁开眼,眼前是白袷衣,上面,是安静沉睡的师父的脸——自己竟然窝在师父胸膛睡了一个白天?! 商辰艰难地扭过头,整个屋子除了呼呼大睡的泷焕,都出去了! 好丢人! 商辰握了握拳头,悄悄地起身,离开。明殊的眼睛慢慢睁开,而后合上,如释重负。 第二关,受伤的人多了。 在休息的三天里安静了很多,加上只有三个门派,显得异常寥落。但同时也多了好些个之前没见过的人,那就是此次群英会的裁决者,因为也是修行者,自然对青鬃兽也好奇,百里殿的屋子倒是热闹了很多,其他人自觉地躲开,让玄大掌门一人应付去。 睡了一个白天,晚上精神多了。 商辰走到了泷焕喝兽影酿的院子,天赦院。祁子尘调查过,查出三十年前引着南斗宫夺得魁首的那位尊主叫宁天赦,这院子曾是他修行的院子。这就难怪此院子虽对外开放,人却避而不入的原因。 而且,宁天赦是一头雪发。 难道宁天赦一眼就看出泷焕是灵兽,所以引酒诱之?商辰推开院门,干干净净,石柱,石椅,石桌,石桌上有石棋子,院子的角落里,竟然是——蓝笑子,蓝笑子虚弱地斜卧着,双唇雪白。 一直受着无妄神功的反噬,更兼昨日被青鬃兽的烈焰燎过,蓝笑子在这里独自舐伤。 被商辰的白沙诀疗过之后,蓝笑子的唇色恢复了一些。 商辰说:“你助她修行,拥有了几百年的寿命,已经赔够了。不要再修无妄神功,否则,你迟早魂飞魄散!” 蓝笑子勉强坐到石椅上,长发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你不懂。” 商辰愤怒地说:“有什么不懂!没错,她父亲因你而死,可他自愿的啊,就算逆天他也活不回来,你还能怎么样呢!契兽不能离开主人,但是,你可以避而不见啊,何必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 蓝笑子说:“你太年轻。” “是不是雅卿利用契兽诀,逼你为她修行?” “不!她从没有逼过我!你不会懂,我跟雅卿之间,不仅仅是主人与契兽那么简单。我看着她长大,我陪她修行,我受的所有苦痛她都是要承受的!” “怎么可能?”商辰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契兽之约,契兽受的反噬,主人也会有切身感知——所以,我跟她,不需要旁人介入。”蓝笑子扭过头,修长的手指拂过眉尖,“我们之间,不仅仅是愧疚与怨恨,也不仅仅是修行与契约,没有经历过,你不会懂的。” “但是,为什么要双方折磨呢,她若愿意放你走” “我不会走的。” 蓝笑子撑起身子,一笑。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院门又开了,呼的一声,一个火球滚了过来。商辰心烦意乱,一脚踹了回去。 院门大开,果然滚风麒麟踩着熊熊火球。 蓝笑子的伤恐怕有不少就是这滚风麒麟折腾的吧,这熊孩子有消停没了,商辰怒视它。滚风麒麟摇摇它头上的火角,又踢了过来,火球燎过蓝笑子的脚边,蓝笑子抬脚踩住。滚风麒麟不乐意了,呼的一声带一身火冲了过来,蓝笑子掠开。 商辰说:“滚风麒麟,这里地方小我们到山上去打。蓝笑子,你先回去歇着吧。” 这麒麟果然缺根筋,颠颠地跟着商辰跑了。 这座山离南斗宫有些距离,地势高峻,正好开打。商辰手握众生灯,心说既然能解众生之语,对于一个化不成.人、说不出话的麒麟也没问题吧? 商辰踩着滚过来的火球:“别着急,我先问你几句话。” 商辰暗念众生诀,灵力渐盛,但光芒却极温柔,滚风麒麟歪着脑袋看着他。众生灯灵力一阵一阵,忽然荡出了声音:“这个灯,真好看!”声音约莫十四五岁,语气却很稚气。 果然有戏!商辰一喜:“好看吗?来摸一摸!” 滚风麒麟露出讶异的表情,探出爪子摸了一下:“啊!你能听懂我说话?摸上去,暖暖的,比火球还暖和!” “你为什么老追着蓝笑子踢火球啊?”商辰增加一股灵力。 “主人是我一个人的!” 知道先来后到不! “你知道蓝笑子受伤了吗?你要是再踢火球他就会死的!” “那样不是更好?他已经没有了孔雀的精魄,修行又那么弱,有什么用啊!”滚风麒麟的语气满不在乎,“他死了,我就可以得到他的命脉,既能帮主人修行,还可以幻化人形,他越早死越好!” 商辰怒了:“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讨厌他!主人也讨厌他!为什么要再见到!”滚风麒麟愤怒地嚷了起来,滚出一个火球。 商辰手持众生灯一挥,火球倏然灭了:“滚风麒麟,你是不是很强大?” 滚风麒麟骄傲地说:“当然!” “我今天要是赢了你,你就不许再欺负蓝笑子!” “我赢了呢?” 这小子不傻啊,商辰眸子一转:“你想要什么?” “你的灯!” 滚风麒麟腾火入云,商辰跃入半空,一人一麒麟光电交织,滚风麒麟也修无妄神功,无论它怎么翻滚,商辰都以妙花诀化之。这么打着打着,麒麟忽然怒上心头,一气击出雷幻和明光神功,刹那震耳欲聋。商辰避之不及,豁然发出一记藏空诀,众生灯光芒大盛,一下子将麒麟罩住了。 麒麟一个火爪失利,跌了下来。 “我赢了一点点。” “哼!我们再来!我刚才没有看清!”滚风麒麟伸出爪子抓住了商辰的衣角,撒娇似的滚了一滚,“你不来!我就不让你走!你敢走我就还欺负他!” 这打滚的麒麟,果然神兽都不正常! 教训了一次,第二次就更不客气了,反正这麒麟皮糙肉厚,经打经踹又经摔。商辰将强大的灵力全部发出来,越大越顺手,而众生灯则被他的灵气燃得越来越亮,到最后简直如白日一般发亮。商辰一个血阳诀轰出,麒麟跌下山去,竟然晕死过去了。 商辰吓一大跳,连忙疗伤,滚风麒麟醒了过来:“刚才不算,我头晕了一下,咱们再来!” 这麒麟看着势大,其实因缺一支命脉,灵法被封了大半。想来,蓝笑子也能打得过他,只是碍于是雅卿的灵兽而有意隐忍吧?商辰将它弄到小溪边,为它洗了洗全身的灰:“你是神兽我是人,我累了,下次比,记住答应我的事:不许再欺负蓝笑子。” “什么时候再比呢?”滚风麒麟兴奋不已。 这好战的麒麟,如果没缺命脉,只怕也是个大大的惹祸精。 滚风麒麟在溪水里滚了两下,忽然冲着一棵松树飞奔过去,在月牙白的长裙下滚了好几滚,发出兴奋的唔唔声:“主人,主人,唔,为什么他能听懂我说话,你却不能呢?” 商辰说:“雅卿真人,你的麒麟若是命脉未缺,修为出奇强大啊。” 雅卿面露笑容:“自然,他还小。” “假如我替麒麟补齐命脉,你愿意舍弃那三分之一的功力吗?其实不亏,麒麟还小,命脉一齐,修为将远远胜过蓝笑子,你那三分之一的功力很快就能回来。” 雅卿深深望着他,许久,睫毛一盖:“如若如此,当然可以。”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三关(一)【一更】
  •   〇五〇 回去后,商辰跟祁子尘一说,祁子尘凝思片刻:“麒麟的命脉吗?除了吞噬相同修为的妖灵,再没有更简单的法子了。但魔极宗有一个十分残忍的法子,恐怕,不能用。” 不能用,总能听一听吧? 祁子尘说:“当然是让麒麟修习魔极了,延麟轴专门让奇兽脱胎换骨——但麒麟已经修了仙道,再入魔,只怕会先迷了心性。” 那麒麟都已经缺根筋了,再入魔只怕谁都降不住。 可是,雅卿不舍弃三分之一功力,蓝笑子一生为契兽,这辈子都无法从苦痛中解脱。商辰也很不理解,就算契约仍存,蓝笑子完全不需要去修习什么无妄神功来自我折磨啊。 明殊开口了:“你看上了那只孔雀?” 这脸色,师父想帮自己强取豪夺?商辰断然摇头:“没!” “你不是想救他?” “是觉得他过得不好,要是能来咱们百里殿” 明殊的脸色更加阴沉:“让他当你的御兽?” 商辰心里一咯噔:“不,他自由自在当妖灵就好了,但也没有两全的法子”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打断了两人。 明殊飞快地罩上了面具,侧身而坐。 蓝笑子手撑门框,一撩发丝:“商辰,能否帮我疗一下伤?” 商辰要细问,明殊一把拽住他的手,紧紧一锢,不让他过去。商辰心一跳,连忙镇定,说:“一定要现在吗?” “也不急于一时。” “我一会儿找你,现在,我们,正在练功。” 练功?蓝笑子挑笑离开了。 蓝笑子刚走,明殊就把商辰的手甩开了,冷硬地说:“去吧!” 现在走?明殊这脸色,自己要敢踏出这扇门,他肯定要把门给拆了!这张冷硬的脸、和冷硬的声音,第一次觉得如此有趣,商辰露出一丝笑意。 明殊更不高兴了,却重复说:“去吧!” 商辰眸子一转,真的要走。 明殊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商辰猝不及防,差点跌倒,故意无辜地说:“师父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腕上骤然巨疼,商辰一声惨叫。 明殊连忙松开手,手腕已经被拽红了,商辰倒吸冷气,手放在嘴边使劲吹。余光瞥见明殊尴尬地伸手想抚摸,又停下。商辰心喜,低声说:“师父要是不想我走就直接说嘛,何必,让我猜呢,我也不知道师父那句说真的。” 明殊的耳廓隐隐红了:“不许去!” 初秋,阳光极妙。 第三关:烁影。 南斗宫宫主桂茗在众人的期待中走上高台,一拂拂尘:“各位掌门真人,鄙宫的南斗十星承蒙诸位相助,已有灵性,只是施任何法术都无济于事,还需请各位出手再助,七日为期。” 各派都发出了笑声,封魔界的太叔九奚落了一句:“南斗宫真大方,送出一个东西,还得大家一起帮忙修好。” 说笑归说笑,真正祭起灵力时,大家都不含糊。 南斗十星没有法术真书,相传不管施出什么法术,若能手持南斗十星则力量倍增。更难能可贵的是,它还可助修行渡劫。修行者修到一定程度,必须渡劫,若是渡劫不成则魂飞魄散。若有这一法器加持,自然是有如神灵护佑。 各门派都试过了,依旧散开,各自寻方法。 霁青说:“比起第三关,我更好奇的是,南斗十星是为了此次群英会被弄成这样,还是原本就是坏的?” 商辰也思虑过这事:“应该是被故意弄成这样的。” 前两关都不是特别的难,顶多就是费劲一点,南斗宫偌大的宫,不可能连这都搞不定。 霁青摇头说:“未必。太叔九说出那句话,说明他们也在质疑这件事。刚才我探了一下南斗十星,发现它的灵力退了很多——你是不是认为所有星辰归位了?也许,第二关看似被修好,只是暂时而已,它不久又会变成错乱的样子。” 商辰讶然,试探之后,果真如此。南斗宫祭出了镇宫之宝,第三关才是他们自己无法解决的?这种连出题人都不知道答案的比试,才是最深奥的比试, 应该去了解一下它为什么会成这样。 商辰几人赶到时,其他的门派也都在了,桂茗已料到大家会发问,坐在中间,侃侃而谈:“一千年前,南斗宫的一位先祖执掌南斗十星,他有一个御兽,名为无天兽。这天,先祖携宝器和御兽出行,路遇了一个走火入魔的真人。那真人魔性加身,十分强悍,先祖为了降服他,血战了三日。” 先祖终究稍逊一筹,被击中要害,眼看要遭灭顶之灾。无天兽情急之下忽然咬住了南斗十星,摇身一变,幻化得异常强大,竟然一击将那个入魔的真人杀死。不幸的是,无天兽也死了。 南斗十星星辰大乱,无论怎么复归原位,只需数日必会再度混乱,如今,已一千年了。 听完后,御兽御灵们都不太好了,蓝笑子斜了麒麟一眼:“你要不要去咬一咬那个南斗十星,说不定就活了呢?” 麒麟愤怒地喷出火球。 商辰顺手替他挡了:“他都不招惹你了,你还招惹他干什么?” 蓝笑子悠悠然:“清静则无趣。” 这不是自虐是什么。 有只玉狮子胆大,竟然真的张口咬了一咬,南斗十星的光芒如故,并未有所异动。商辰心想要是七日之后大家都没解开,南斗宫怎么定魁首呢? 七日为期,还好是七日。 谁知,一连数日大家都一筹莫展,别的门派也如此。晨钟暮鼓,不急不缓过了三日。第四日,泷焕一跃而起:“我要去探一探,咬一咬,我也是一只神兽啊。” 祁子尘却压住了他:“别急,桂茗的话怎么能全信?” “什么意思?” 祁子尘说:“我将南斗宫查阅了一番,也问询了一些子弟。千年前,并没有哪一位很厉害的先祖死于降魔,也没有什么无天兽——这么一个大秘密难道只有桂茗一个人知道?” 祁子尘最擅于寻找蛛丝马迹,大家一听都来了兴致。 “名为南斗十星,大家都认为是南斗宫的法器。我觉得并非如此,这么厉害的东西却没有相应的真书,是很奇怪的。就像众生灯人人都能用,灵力也很强大,但若是施之以众生真书的九重秘诀则威力无穷。”祁子尘说,“所以,我怀疑,南斗十星也许本来不叫南斗十星,只是,我还没有查到它本来的名字——也许连桂茗都不知道。” 明殊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两百多年前,群英会中,没听过南斗宫的名字。” 商辰讶异:“师父,你以前就参加过?” “要不然你师父戴面具干什么,还不是担心遇见熟人,要知道,你师父原来的夺过魁呢。”最末几字,祁子尘骤然低声,“罢了,不提以前,咱们还是说南斗十星。桂茗若是想让大家解开秘密,必须讲出一些真话。” 假话是掩饰,真话是骨架。 比如,血战和御兽。 一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血战,双方的灵力法力都异常强大,才能令南斗十星的星辰倒转并无法复原。以及,御兽,这御兽做出了撕、咬、吞噬之类的举动,结束了这次血战。 宗郁难得开口了:“南斗十星有一股血腥味。” 在一个如此强大的法器上留有血腥味,该是何等惨烈才行?商辰不由得想起了明渊魂君,以那样悲壮的方式死去,从此,所有与他有关的往事,都染上了苍凉的颜色。 几人商议后,却也没有什么主意。 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有线索,明殊说他去散散心,商辰紧跟上去,两人一路同行到湖水,湖水映月。 “师父,我想问你以前参加群英会的事”商辰小心地问。 “我不想说。”明殊生硬打断。 商辰被这生硬的语气激怒了。既然口口声声说跟祁子尘没关系,为什么祁子尘知道的自己都不知道!说来说去,自己还是像一个外人一样! “祁子尘可以知道,我就不能吗?!” “不是” “你说跟他没关系,但什么心里话都跟他说!我到底算什么啊!” “商辰” 商辰愤怒地转过身不听,明殊拽住他,一把搂进了怀里——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这么骗自己!连抱的姿势都一样!商辰火冒三丈:“不要抱我!你就永远只跟他说吧!” 明殊忽然轻笑,手掌安抚商辰的后背:“我说。” 说完又没声了,商辰沮丧。 许久,明殊声音低沉:“当时,群英会刚兴起,参加门派不多,声势不如现在浩大,全是法力和灵力的比拼。我是玄阳教最小的弟子,与众位师兄夺了第一。” 商辰追问:“后来呢?” 明殊苦涩一笑:“其后,因我在群英会表现出色,破例修习教内神功,走火入魔,最终,灭了玄阳教。” 竟然是这样?! 群英会,岂不是师父痛苦的开始? “我不知道,否则我不会让你留下来的,师父,既然都过去了,那就,不要再回忆了。”商辰的心尖隐隐抽痛。 “嗯。”明殊抱紧商辰,扣在蝴蝶骨上的手掌发抖。 炽热的胸膛裹着炽热的鲜血,鲜血奔涌的是欢乐还是痛苦,只有心知道——没有什么可以传达心中的怜悯与同情,唯有柔软的相触,唯有,恨不能与他一同呼吸,一同受痛苦的辗转折磨。 商辰倾身,亲了亲明殊的唇。 明殊面具一摘,将商辰压在柱子上,凝视一瞬吻了上来,生涩的吻,炽热的吻,融化一切情愫的吻,在交融中碾转。 湖轻漾,月轻漾,心轻漾。 一吻终了,明殊说:“商辰,我不负你,你也,不许负我!” 商辰璨颜一笑:“师父”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三关(二)【二更】
  •   〇五一 却说在百里殿诸人一筹莫展时,封魔界闭门不出,七卿坊则正好相反,每天也不知道人去哪里了。这天,商辰又去看那个南斗十星——如此珍贵的东西,因为没有灵气,倒可以大大方方摆出来让大家任意试探了。 见滚风麒麟在一旁嬉戏。 商辰计上心头,藉着众生灯说:“麒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麒麟乐颠颠地跑来,在商辰的脚边滚了两滚,憨憨地说:“主人回七卿坊了,让我乖乖呆在这里守着宝贝。” 商辰摸了摸它粗糙的脊背:“其他真人也回去了吗?” “掌门还在。” “都回去啦?你们七卿坊不想拿第一了啦?” “才不是!马上就回来!主人说了,只有我们七卿坊才知道宝贝的秘密!” “宝贝有秘密吗?”商辰故作惊讶,然后万般鄙夷自己,卑鄙无耻竟然向一个缺弦的妖物套话。 “不告诉你!” 商辰挣扎,到底是继续无耻还是保持高尚默默走开呢,算了,盗亦有道还是自己想吧。滚风麒麟却又跟过来,爪住他的衣裳稚气地说:“你怎么走了啊?告诉你也没有关系,你们不会封魔秘法,根本没用!” 疯魔秘法? 难道七卿坊会这种诡异的大法? 商辰正震惊,滚风麒麟就地打起滚来:“无聊死啦陪我再玩一玩,你的大法太有意思了,打在身上一点也不疼。”麒麟缠功属第一,商辰无奈,敷衍跟它过了两招后匆匆离开。 众人一听都惊讶了。祁子尘琢磨说:“封魔秘法?封魔界的?这次封魔界和七卿坊不会要血拼吧!明殊,你对这个大法有没有什么记忆?” 明殊沉思说:“名为封魔的很多。”封魔咒、封魔宝典、封魔真功、封魔圣解,信手拈来就是。 泷焕喃喃自语:“封魔,是要自封为魔还是封印魔?咱们不就是魔极吗,还是不要会这种诡异大法的好!” 霁青轻笑:“仙魔殊途同归,名字而已。” 封魔界似乎胜券在握,根本不出门。商辰想探也探不出什么,他甚至让宗郁化作兽形,以期引诱出封魔界的人来,谁知道封魔界稳如泰山。 终于到了第七日,清晨,天气极为阴沉。 七卿坊个个春风拂面,封魔界的人亦可昂首阔步。 反观百里殿,一派沮丧,一筹莫展。蓝笑子走过时,递过来一根幽蓝色的翎羽:“商辰,谢谢你几日替我疗伤,此会之后,相见也难,赠这根翎羽,聊可思念。”说罢飘然离开。 商辰才发愣,明殊面有愠色:“你接他东西干什么!” 商辰啼笑皆非:“我跟他又没有什么。” 祁子尘忽然开口:“明殊,你等一下,我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明殊立刻转身跟祁子尘进里边去了。 商辰一见,暴躁了——自己接一根翎羽他就不高兴,他天天对祁子尘言听计从算什么!商辰恼火地跑到南斗十星处,果然封魔界和七卿坊都摆好了大战的姿势。 三黑挠着头发说:“看这架势,咱们只能第三了,第三也不错,是吧?” 泷焕举目四望:“霁青呢?你师父呢?人呢!” 南斗十星的光芒已式微。七卿坊的掌门将云衣一摆,拂尘一拂,白发随风一扬,自信地说:“请!” 封魔界的一人出步:“请!” 两相交战,光芒烁目,百里殿的人就在一旁像裁决者一样干干地看着。 南斗宫的大弟子庆风笑说:“你们怎么不动啊,拱手相让吗?” 怎么动?人不齐不说,那两派明显就是有针对性的打,自己一上去只能胡打,于事无补,还不如先看看风向。商辰沉下心来,解不开谜不说,至少得看懂这两方在为什么而打吧? 这不是乱斗,不是谁打赢就算谁的。 只见那两方打得昏天暗地,太叔九一记狂沙魔招,万物凝沙,径直朝雅卿飞袭而去。蓝笑子百羽舒展,替雅卿悉数挡去,岂知一脉狂沙凝剑,击中了蓝笑子翅膀,三招之后,蓝笑子身负重伤。 封魔界的两人忽也一转,与太叔九协力攻击。 雅卿一见,运起全力祭出了星月丹挡在蓝笑子之前。只是三对一难免不敌,雅卿很快呈弱势,蓝笑子数度受到攻击。而七卿坊的人,却不约而同指向了南斗十星,竟无人来救。 这么下去,蓝笑子非死不可。 商辰一跃而起,一记半月玄法,击碎了狂沙魔招。 太叔九薄怒:“小子!让开!” 这时,雅卿也开口了:“让开!我们两方的事与你百里殿无关!” 商辰不由得也怒,再这么下去蓝笑子就死了,她怎么能如此冷酷无情——莫非她想借着这次血战正好令蓝笑子死去?商辰二话没说,连出数招,将蓝笑子挡在自己的法术之内。 蓝笑子压住伤口:“商辰!不关你的事!” 商辰掷地有声:“怎么没关!我们百里殿也要争夺魁首!” 太叔九怒目:“你们拿什么争!” 三道狂招同时击向商辰,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宗郁飞扑过来,身化青鬃兽一气击碎了攻击,神兽为御,自然气势决然不同。 泷焕蠢蠢欲动要去,忽然被压住了,霁青神色严峻:“你去就是死!” 泷焕勃然大怒:“我比宗郁强!” 泷焕要去,霁青不让。泷焕任性哪里肯听,拔腿要跑,霁青忽然发了一记前所未有的强招,轰然一声南斗十星震了三震,而泷焕已经倒在地上,不可思议:“霁青,你怎么能”一语未完,晕了过去,脸色泛黑。 霁青将泷焕抱起,径直离开了。 三黑目瞪口呆,旁边的庆风嘴角抽搐:“别人都是狠抽对手,你们家别有风范,抽自家人都抽得这么狠,真强悍!佩服佩服!” 乱战之际,一道黑光闪过。 商辰惊喜万分:“师父!” 明殊不看他,只一个接一个的狠招击向太叔九和封魔界的那两个人。 商辰也顾不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招数全部祭出来,不让他们攻击到蓝笑子。商辰护着蓝笑子,明殊护着商辰,封魔界讨不到便宜,只能恨恨地转移目标。 转瞬之际,那两派同时攻向南斗十星。 瞬时,南斗十星发出了十道黑光,商辰大吃一惊,因为,那两派竟然使出了相同的法术,南斗十星在刹那高高悬起,狂风一阵一阵。数只御兽跃起,围着南斗十星发出攻击,南斗十星飞速旋转。 商辰难以置信。 就在此时,蓝笑子忽然跃身而上,扑向了南斗十星,光芒从它的蓝色的羽毛散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甘只当看客的三黑也一跃而上,祭出了火焰,南斗十星却倏然反击出亮光,三黑瞬间被击倒在地。商辰连忙跑过去将他扶住。 其他两个门派却没有受到攻击。 商辰明白了,他们运出的也许就是封魔大法!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涌上,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丘之貉!看上去截然相反的两个门派,竟然能使出一模一样的招数!不可能那么巧合! 南斗宫和七卿坊多有往来。 南斗宫和封魔界似乎也渊源不浅。 莫非南斗宫暗下透底给了这两个门派?纷纷乱乱的思绪飞来飞去,商辰没法停止恶意的揣度。 这时,明殊和霁青跃向南斗十星,同时祭出了血虹悲法。南斗十星抖了一抖,发出弱弱的反击后被明殊更强的法力镇下去了。商辰和三黑见状,也一同跃起,祭出了血虹悲法。 南斗十星上方,红色与黑色两股力量交织。 红色是百里殿祭出的,黑色是封魔界和七卿坊祭出的。运力之际,商辰觉得不对劲,因为血虹悲法显然和南斗十星是相悖的,可霁青和师父都那么坚定地运着法力,商辰和三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果然,黑色大盛,红色被迅速吞噬。 南斗十星倏然冲出强波,明殊、霁青、商辰、三黑同时被击倒在地,宗郁也被重创一击跌落下来。商辰心口一阵剧痛,一口血喷出,来不及擦拭。 南斗十星中,一道利光陡然闪出,直击蓝笑子命脉。 明殊眼疾手快施出一记绝招,促那光芒一偏,蓝笑子的翅膀被狠狠一击,火焰大燃,蓝笑子一下子跌落在地。而同时,那只玉狮子被光芒生生击中,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之后,南斗十星忽然发出海啸一般的狂怒之声。 狂怒如天崩地裂。 南斗十星在刹那间崩裂,碎片四溅,光芒万点灼灼,刺得所有人都掩住了眼睛。山川倒转,天地倒悬,商辰一下子扑倒在地。强光所致,头疼欲裂,心口如裂,商辰又一口血喷出,眩晕过去。 意识丧失的最后一刻,手,被紧紧抓住。 再醒来。 天空依旧明,湖水依旧绿,南斗宫的子弟羽裳翩翩。 高台之上,封魔界五人从南斗宫桂茗的手中接过了南斗十星。褪去了司南的包裹,南斗十星是一个十字形的法器,十颗星星灼灼发亮,星尾一道星河,散光如练。 封魔界第一。 七卿坊屈居第二。 百里殿,很侥幸地获得了第三。 那天百里殿的诸人被震下来后,运用正确法术的封魔界和七卿坊并没有受到伤害。南斗十星显形,那两派好一番恶斗,封魔界略胜一筹,赢了。 三黑忽然灿烂地笑了:“嗨!高兴点!咱们来就是来长见识的啊,第三也是白捡的,还有什么不满足啊!” 泷焕愤怒地说:“要不是霁青把我打晕,指不定谁第一呢!” 商辰说:“打晕是为了保护你,看看师父和霁青受的伤就知道了,你要在,肯定就受不住显出原形了!” 原来,南斗十星显出本行的那一瞬间,力量疯狂反噬,发力最多的霁青和明殊自然是受伤最重,吐血三升是轻的,霁青据说五脏六腑都快震碎了。商辰和三黑发力少,只是吐血晕死过去而已。 第三,也不容易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萧望琴(一)【三更】
  •   〇五二 宗郁、泷焕、三黑护送霁青回百里殿。 封魔界和七卿坊也元气大伤,婉拒了南斗宫的挽留,均要回去修行。 祁子尘学琴只学了一半,不愿半途而废,便要跟去七卿坊再学个半年。明殊当然不允,说他一个人太危险,万一林之风心怀不轨怎么办。 殷殷之情,分明可鉴,辰看得窝火,挺身而出:“子尘,我陪你去!” 明殊噎住了:“你去干什么?” 商辰理直气壮:“子尘喜欢古琴,我们谁也教不了,凭什么不让他去学?我陪他,你就不用担心林之风别有用心了!琴道也是修行的一种,说不定子尘也能悟出道来呢!” “对啊!我们七卿坊有悟琴道的、茶道的、书道的,万事万物都可修行!” 三人回头,蓝笑子倚在门扇,脸色苍白,却不忘顾盼生姿。 明殊脸色一变。 蓝笑子摆了摆手蓝色锦服的云袖:“那就一起走吧,商辰,我的翎羽呢?” 明明放在秘袋之中,哪去了? 蓝笑子奇迹地从发间抽了出来,声音幽怨:“最后一战差点就是我的‘绝响’,这也算是我送的唯一礼物,你竟然扔到地上,太无情无义了!” 商辰心中一念,看一眼明殊,果然一副不屑与傲然。 门派之间的切磋往来也很正常,七卿坊的几位真人倒不介意。这事就这么定了,祁子尘、商辰、明殊三人一同前往七卿坊“拜访”些时日。 七卿坊比一个城池还大,五位真人各踞一方。 入了七卿坊的门,雅卿带着蓝笑子和滚风麒麟闭关修炼修行。 滚风麒麟跑过来在商辰脚下一滚,稚气地说:“别走啊,出关后我们再比试。” 蓝笑子更是依依不舍,握住商辰的指尖,眼挑涟漪:“希望我出关后,你还没走。还有,替我谢谢你家的冷脸师父,帮我打去致命一击——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他干吗横竖看我不顺眼!我的翎羽可以助修行的,你拿好!”说罢,万千风骚地走了。 哎呦还给啊,这不是给找麻烦吗? 商辰依依道别。 明殊双手抱胸靠在一棵杉木上,闭目,一动不动。 商辰走到跟前,手指在他唇上一点。 明殊睁眼:“不如你也入七卿坊!” 商辰装模作样地思索:“七卿坊是正宗修仙门派,嗯,雅卿真人的道行也高深,还是一个绝色美人。可现在追过去的话会不会太唐突?男女授受不亲,我以后跟她修行的话” “你去啊!”明殊拂袖而去。 “欸!欸!师父!哈,我逗你玩的!”商辰追了过去,砰的撞在了蓦然停下的明殊的后背,连忙捂住了鼻子,“师父,我逗你” “你说什么!”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儿一生只有一个师父!”商辰掷地有声,眼窝里全是笑意。 “那孔雀毛呢!” 明明是凝聚灵气的翎羽!毛多难听啊商辰从背后拿了出来,狡黠一笑:“师父,这翎羽有灵气,你要不要拿去修行?” “哼!”明殊不屑。 “那还是给子尘养身体吧!”商辰顺溜地说,“要不然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见犹怜!” “你怜什么!” “病娇美人,谁见了不怜啊?” 明殊站定,蹙眉,绷起了一张冰山脸:“商辰,不许学得油腔滑调!” 我见犹怜!我见犹怜!我见犹怜!你怜就不许我怜!商辰心里翻来覆去念了十来遍,而后露出无辜的笑,指着前方的祁子尘说:“师父,你觉不觉得子尘越来越温润如玉了?” “有吗?” 商辰兴致勃勃:“当然有!他又博识,性格又温柔,君子如玉人淡如茶是不是就这样?” “有吗?” “以后他弹素琴,我来一段妙花诀。”商辰桃花眼一挑,“就是天作之合。” 明殊似笑非笑:“天作之合?” 林之风修行之地在七卿坊之东,极为雅致。 名望风馆,望风馆内,小桥流水,落英缤纷。白墙,素案几,落霞古琴。林之风一袭青衣,往石凳上一坐,萧散,闲淡,直如谪仙人。 林之风让商辰明殊在一小院修行。明殊在群英会中受了伤,沉心修行,商辰老老实实给他疗伤,不敢随便耍花样。只有一次,他先从幻境出来,见明殊仍然闭目,俊朗的脸庞实在令人心动,商辰倾身亲了一下,心跳骤快。 商辰连忙蹑手蹑脚出来。 循着悠扬琴声过去,祁子尘挥着琴弦,吟猱娴熟,闲雅仪姿倒不输。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商辰赞赏了几句,很好奇他们俩弹的是一把新琴,琴形亦优美,却不是“萧望”琴。林之风的万年琴灵叫萧望,商辰只在决战中见过,通体黑中泛红,有着一般素琴没有的霸气。 林之风微微一笑:“他已是万年修行,我只有在作出新曲、或遇绝世名曲时,会用‘萧望’弹奏。” 难怪很少见到萧望。 商辰问:“悟琴道容易吗?子尘大约多少年可悟琴道?” 林之风说:“因人而异,比如我在二十八岁就作出了月下渔歌,浮名一世,但直到五十七岁时都没有悟得修行之道。”传响数百年的名曲月下渔歌,竟是林之风的名作。 商辰很惊讶。 林之风笑得怅然:“我因指下有清响,入了七卿坊。我有一师兄,待我极好,日夜不歇教我,四处物色名琴以助我修行,可我就是悟不了琴道。师兄无论天赋、作曲子还是弹曲子都不如我,他却有悟道的灵性,早早开悟。” 五十七岁那年,林之风年老虚弱,大限将至,比他年长的师兄依然年轻力壮——后来林之风终于悟得琴道,这才乌发转黑,复归年轻。 林之风说:“人有际遇,勉强不得。但若不放弃,总会有所得。” 商辰问:“令师兄怎么不见?” 林之风低头一笑:“师兄清虚寡欲,寄情山水,我悟道之后他就云游四海去了。” 师兄弟之间的情谊不比亲兄弟弱,难怪林之风一脸怅然。祁子尘咳了一声,打断这愁绪,说:“之风,你做的这几支曲子都太过宛转,有没有更为豪迈或悲怆的?” 林之风沉吟:“我一向喜清远曲风。” 祁子尘外表温和,其实骨子里带着百里界所固有的豪气悲怆,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质。 林之风找出一卷琴谱临野穹,祁子尘一目十行,面露欣喜。 林之风说起临野穹曲的来历:古往今来,仙魔之战、门派之争、领地之争数不胜数。一次血战之后,万人战亡,血流成河。凄风呼啸,血腥萦鼻,琴宗的先祖清星祖师,旷野独立,心中充盈悲怆与怜悯,感怀而做临野穹。 一曲尚未完,琴弦断了。 原来那琴竟承受不了这悲怆,清星祖师无可奈何,欲携琴离开。忽见旷野之中有一棵古梧桐,木根浸满人血,却是天生好木。清星祖师伐梧桐,裁成了一把绝世好琴——萧望。 萧望琴一成,清星祖师临野奏一曲临野穹,天哭鬼泣。 萧望,现在是林之风的琴灵。萧望琴的主人数不胜数,修行远远高过林之风,人人敬称为萧望真人。虽然萧望偶尔化作人形,但没有人见过萧望的真面目。萧望其人,正如琴的美德:深居简出,清虚隐世。 商辰肃然起敬,祁子尘亦深为打动,就着琴谱弹起了临野穹。 这曲子分作七段行路、众志、夜袭、血剑、鬼戾、秋尘、独照,起则慷慨,长戈纵横;中悲怆,风雨疾;末则凄凉,怅然,悲郁而终,最末一抹白月光独照,隐隐释怀。 祁子尘虽不甚娴熟,指下的悲怆却一露无遗。 奏完之后,林之风沉吟良久。 祁子尘显然对临野穹曲极钟爱,一遍一遍弹奏。弹琴,需加诸于情感于其中,如此悲怆的曲子,心绪自然也要愤慨悲凉的。祁子尘越是沉浸,投入其中的悲愤则愈多,愈伤身心。 林之风一向主张琴为中正清远,不宜杀伐,所以极不赞成祁子尘如此沉溺。 终于在最后一遍时,砰的一声琴弦断了。 林之风捻起断的琴弦:“平常的琴已不能承受你的悲怆了吗?子尘,你果然天赋奇才,我已倾囊相授,再没有什么可教了。你们,可以回百里殿了!” 声色俱厉,宛如换了一个人。 祁子尘骇然,忙追问。林之风十分坚决,不说原因,不留任何情面。 追问无果,祁子尘最后说:“那么,能否借出萧望琴,让我奏一曲临野穹,了我一世心愿?” 林之风断然拒绝。 没想到祁子尘十分坚决地恳求,近乎无礼纠缠,林之风翻脸了:“祁子尘,萧望是灵琴,岂是你能驾驭的?请你们立刻走出七卿坊!”说罢拂袖而去。 祁子尘失落地站着,不知几时走出来的明殊说:“子尘,走吧。” “不,我一定要弹一次萧望。” “为什么?” “我在临野穹看到了不一样的天地,我想知道,萧望弹奏出的临野穹会是什么样子?明殊,一次也好。”祁子尘脸色苍白,坐在石凳上,手撑着额头,长长的黑发从指间穿过,如失了魂魄。 林之风下了逐客令。 祁子尘不愿走。 商辰心想,为什么林之风这么小气,不就是借琴一弹吗?既然林之风不愿意,那还不如直接去求萧望算了! 萧望是琴灵,有自己修行的地方。 商辰偷偷溜开去寻,馆内人少,弟子三三两两,散在树下弹琴。景色自然是闲雅之极,多石,多竹,多林荫,多洁白如玉的小花,但没有人间之气。越过竹径,是一处被红墙围起的小院,商辰绕着红墙走了一圈,红墙上攀着好些猩红的海棠。红得如血,又安静得可怕。 走到正门,门为圆形,院门紧闭,上书两字:萧望。 商辰扣了扣院门,无人应声。 商辰要推门,肩上一重。商辰回头,欣喜异常:“师父,你也来啦?” 明殊和商辰一个心思,就在两人要继续敲门的时候,林之风忽然出现了,脸色发黑,咬牙切齿:“大胆!你们还敢在此放肆!我容留你们数日,已是极限,限你们今日立刻离开我七卿坊!” 明殊脸色一沉,愤然离开。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萧望琴(二)
  •   〇五三 不久,就有弟子过来驱逐他们三人,弟子说话尖酸刻薄,奈何祁子尘顽固,就是不肯走,明殊生气了:“子尘!你到底倔什么啊!大不了,以后给你物色别的琴啊!” 祁子尘还是不愿走。 一耗耗到晚上,商辰想祁子尘就这一个心思,了了不就好?他干脆杀了个回马枪,再去溜去萧望院,执着地敲了十数下门,门忽然自己开了。商辰轻呼萧望真人,没有人应答,他自行走进去,这院子开满了猩红的海棠花,月下,红得有些惊悚。 商辰虔诚地对着正中央一摆:“萧望真人,百里殿弟子商辰在此拜见真人” 不管有人听没人听,商辰把来意一说。 说完后,还没人应声。 商辰心想萧望该不会正在修行吧,糟糕,万一修几个月,以祁子尘现在的样子,非得在七卿坊安家不可。就在这时,听见嗡的一声淡淡琴音,商辰循声看过去,一把暗黑泛暗红的琴在石桌上静静摆着。 这琴,与天下的琴别无二致,通体冰裂纹。但是一靠前,商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向外发散,这就是萧望!他在群英会的决斗中见到过萧望琴原形!其实化作人形不是更方便吗?为什么还是琴形呢——萧望明明是可以化人形的啊! 商辰心中狐疑,恭恭敬敬地说:“谢真人成全!” 将萧望琴抱回,祁子尘眼睛都亮了。 明殊忽然眉头一皱,将祁子尘的手压住了:“慢着,毕竟没有经过林之风的允许,未免太唐突了。” 这时,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既是琴道中人,何须拘谨?老朽萧望,多年未曾领略临野穹的豪迈,亦甚为想念。” 虽然自称老朽,声音听上去只三十岁左右。 琴自己都发话了,何必顾虑?月下石桌,祁子尘洗净双手,坐下,一抹琴弦,铿锵悦耳。祁子尘喜上眉梢,说:“晚辈祁子尘,失礼了。” 说罢,手挥五弦,琴音应声而起。 商辰虽然不懂琴,但那征战沙场的悲怆和愤慨却远比之前的琴音浓重许多,果然是绝世名琴的缘故吗?商辰闭目聆听,忽然一动,而后凝神,那琴音之中竟然有阵阵杀气。 萧望的杀气? 不!是祁子尘的杀气! 商辰睁眼,沉浸在挥琴的祁子尘满脸的激愤,如着魔一般,双手运指如飞,那琴音如万壑竞流,如狂水激石,如血战正酣。商辰一悸,看向明殊,果然,明殊也是一脸沉重地看着祁子尘。 一曲终了,月光照孤影。 祁子尘静静地坐着,仰面向月,似有泪流下。他的身后,是一脸惊讶惶恐的林之风——仿佛天塌下来一般的神情,实属罕见。祁子尘渐渐起身,对着萧望一鞠躬:“此生,无悔了。” 本可以引为挚友,却终成陌路,相逢欣喜,相别无言。林之风将祁子尘三人送出了七卿坊,祁子尘说:“之风,请恕我擅自弹奏萧望。” 林之风拿出一卷琴谱:“我一生所作的曲子不下五百首,这一曲忆霞三叹是平生精粹。” 走出七卿坊,逢大雾相阻。 商辰三人走了一路,停在一松树下暂歇。 明殊说:“你悟了琴道?” 祁子尘说:“不错。” 就在那一瞬灵气大开,祁子尘开悟了!只是,这也悟得太快了,想当初,自己初碰魔极,差点丧命,祁子尘竟然如此好运气。商辰说:“看来是萧望的灵力促你爆发了,真应该给你物色一把好琴!” 祁子尘笑:“萧望之后,天下无琴。” 雾渐散,雾气中出现一个男子,焦糖色长裳,一头灰白发,面容三十余岁,清瘦,气质不凡。男子望着祁子尘:“能得奇才赏识,三生有幸。老朽萧望,有意收徒,你可愿意?” 萧望——萧望。 原来萧望识人无数,看出祁子尘是万里生一的琴道奇才,悟性非他人能企及。只是祁子尘才入琴道,如没有良师指引,容易误入歧途,浪费良才,所以萧望有心亲手指点祁子尘。自己一身本事也得以发扬光大。 祁子尘且惊且喜,但想到林之风,迟疑了。萧望看出他的心思:“之风也是由老朽领进琴道之门的,老朽是他的琴灵不假,却能自由来去。收你为徒,亦是期冀一身琴艺得弘扬光大。” 祁子尘当然喜出望外。 萧望手指前方:“此山是雾山,有琴性,在此修行,事半功倍。前边是老朽的雾山草堂,诸位可一同前去。” 虽然萧望一副求才若渴姿态,商辰却觉得有点儿怪异,明殊也皱紧眉头。 三人一同到了雾山草堂,祁子尘一进就挪不开步子了,只见墙上挂着许多把古琴,亦有好茶,好棋,好画,好书,琴谱琴具更是无数。漫说祁子尘,连商辰都觉得此地如同仙府了。 指法、音位、琴调等尽是学问,仰之弥高,钻之弥深,祁子尘才知道以前实在坐井观天。 就这样祁子尘一头扎进了雾山草堂。 祁子尘一入琴道即疯魔,白天黑夜地修习,全然不顾身体虚弱,不到七天,面容憔悴不堪,若痴若狂。明殊劝了许多次,他置若罔闻。商辰觉得不对劲,修琴如练功,太过沉迷必然走火入魔。 明殊径直找到了萧望,斥责他不该误导祁子尘。 萧望轻蔑地说:“凡人只知弹琴听音,岂能懂琴之雅高?更不知琴中自有天地!我爱惜奇才,他求知若渴,你们三番两次阻挠,是为何故,莫非嫉妒他入得琴道?” 明殊说:“琴本为中正之器,修生养性,子尘沉溺其中,连性命都不顾,修的根本不是正统的琴道!” 萧望傲慢地扫了他一眼:“琴为万物,岂只有中正?” 明殊怒了,针锋相对。萧望忽然身化一人一琴,琴声铮铮而鸣,竞起杀伐,俨然群英会对峙之势。萧望果然不愧万年修行,以琴音为武器,势却一点不弱。 商辰一见这架势,当然也出招了。 当然商辰的灵力没有尽情发挥,而是更多地观察领悟明殊和萧望的交锋。就在这时,商辰忽然听得琴声一变,缠绵悱恻。就像有肃杀冬日,变作了破冰之春,春水汩汩流淌。商辰的心头一暖,出招就弱了,四肢也柔绵无力。 琴音由初春而入三月。 阳春三月,阳光暖薰,有人破水而出。 商辰一见即窒息,那是明殊。明殊半身,水落如连珠,长发湿漉漉遮了半背,背对商辰。琴音越发痴缠,荡漾,商辰的血都热了。 琴魔,琴音为魔,直入人心。 商辰知道自己着道了,萧望奏出了令人春心大动的靡靡之音,令他沉迷。他本想运灵气阻挡,可是,他又舍不得这样的明殊,这样肆意诱惑的明殊,从来没有过——商辰窒息着,他听着那缠绵的琴音,停了下来。 琴音抖落了许多桃花,落在了明殊的身边。 琴音,是他的伴奏。 商辰不再想抵挡,他甚至默念着:不抵挡也死不了,反正萧望不是想杀自己。既然琴可为万物,那就让明殊转过身来,让自己看一看他脸上挂水的模样。 琴音越发绵柔荡漾,明殊撩了撩湿发,浇水在身可就是不转身。 商辰上前,明殊就走远。 水影摇曳,那琴音更加妖媚入骨,好像恨不能人知道这是魔音一样。商辰不由得怒了,明殊连幻境都这么小气,转个身又怎么样,自己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商辰正要追上去时,忽然脖子一疼。 商辰蓦然睁开眼,惊慌地看见明殊扑在自己身上,双目赤红,喘息剧烈,目光近乎狰狞:“商辰,你是幻觉,不要想诱惑我!” 幻觉?琴音在耳侧剧烈荡漾! 明殊着道了!商辰连忙扶住了明殊:“师父,醒醒!” 明殊骤然推开了商辰,冲着萧望击出一记赤焰。 萧望傲然一笑,琴音如波奏得越发连绵不已。商辰天旋地转头疼欲裂,他正要运气远离。就在这时,明殊将他拽入怀中,抱紧了他,手指扣进了琵琶骨,双掌如火,气息亦如烈火:“商辰商辰” 商辰被扣得生疼,焦急地说:“师父” 明殊忽然咬住他的唇,手指在衣服上狠狠一扯,嘶啦一声衣裳破了,商辰啊的惊呼。明殊的双目完全红了,手骤然伸了下去,狠狠一锢,商辰惨叫一声。 琴音骤停。 迷雾倏然散去,萧望冷笑两声:“禽兽!”飘然远去。 商辰从剧痛中缓过劲来。眼前,明殊震惊得连呼吸都停滞了,复归清明的双目有惶惑、有羞愧、有难以置信,他像被电击一般倏然离远,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你” 明殊豁然转身,拂袖而去。 商辰弯着腰扶着树,哭笑不得:你什么你!下流的是你,疼的是我!你还好意思生气、还好意思甩脸子! 萧望使的这一招是春心泥,就是要让人知道是魔音而反击。对手越反击,魔音就越深越强大越入心。而像商辰这样心知是魔音,却不抵挡,反而渴望陷得更深的,春心泥就失去功力了。这就是商辰没有着道,明殊反而着道的原因。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萧望琴(三)
  •   〇五四 祁子尘难得停下习琴,关注起了商辰的伤,商辰按住破了嘴唇,摇头说:“喝水太烫烫着了。” 祁子尘笑:“萧望真人都说了,你们怨他太心切,还打了一架。其实,原因乃是,我不愿意入七卿坊的门,所以他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本领传授给我,回百里殿后好慢慢修行。他的确急了一点,我又何尝不是?长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发现世间竟有琴这种美妙的器物!” 商辰也能理解这种心切的心情。 祁子尘瞅了那边一眼,偷偷地说:“你师父这模样是不是斗败了?哈!难得他败一次。” 明殊闷声闷气:“不是!妖琴跑得太快,否则我早反败为胜!” 这一战后,祁子尘好了一点,不再那么拼命了。 明殊日日面壁修行。 商辰一开始还想入非非,可天天对着后脑勺也恼怒了,干脆跑出去散心,反正闲来无事。山中无趣,他顺着原路返回,到了七卿坊,想及一个问题:为什么萧望离开了,林之风不追过来?林之风连借出萧望都不愿意,反而愿意让他教授祁子尘? 就算萧望法力强盛,林之风也不该这么平静吧? 商辰进去了,却没有弟子拦他。 习琴的人性格都寡淡,万事不关心,所以没注意到他这个外人吧。商辰靠近林之风的屋子,见没有人往来,遂溜进去,林之风盘腿坐着,望着商辰,眼睛眨了一下。 偏偏这时,一个弟子在门外说:“真人,弟子茗月求见。” 商辰心中噗通噗通。 这弟子偏还规矩:“真人,这是弟子几个物色的梧桐树枝,放在流离桌上了,请真人过目,弟子先行告退。”说罢,轻步走了。 一定是师风太严,弟子们都这么乖,商辰松了一口气。 林之风的眼睛不会说话,但却满是焦急。商辰觉得不太对劲,林之风这般实在怪异,便说:“真人,你是不是有疾在身?” 商辰初入,即探得一股强大的封禁相阻。商辰探了又探,说:“真人,恕我冒昧,你这封禁十分诡异,我一人解不开,我回去请师父来一趟。” 林之风目光焦急。商辰正准备离开,一人进来了:“不必了,我来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 “你忽然跑了,我能不跟着看看?”明殊华丽的黑衣一摆,坐了下来,望着林之风,运起了强大的灵力。明殊法力强盛,而林之风也藉起了灵力,内外夹击,灵力由阻塞而豁然开朗,林之风嘴边溢出一缕血。 林之风脸色微白:“多谢相助,我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 林之风没问二人怎么会出现,反而说:“萧望和祁子尘在一起?” 没等说什么,林之风匆匆赶往雾山草堂,他那副焦急得要杀人的模样,商辰的第一反应是争风吃醋,自己的御灵怎么能看上别人呢——萧望是一个非常惜才的人,林之风吃醋了。 果然一见面林之风就怒不可遏,直接问萧望在哪。 被雾气笼罩的萧望身形飘渺,林之风追过去,二人隐在雾气之中。商辰心中存疑,念了一个屏息诀跟了过去。若说他也不娴熟,但那两人都在激愤之中,让他偷了个空。 “萧望!你是什么意思?!” “哼!之风,你已江郎才尽,我另觅新主又有何妨?” “我不会让你再靠近祁子尘的!”林之风怒气冲冲,“萧望,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你以为咳咳咳你能瞒天过海吗?!” “我有什么好瞒的?” “你为什么从来不敢在我面前露出人形?你以为咳咳咳我不知道吗?”林之风咳嗽得很厉害,却拼命地说着,“萧望!你万年的灵力是怎么来的!” 萧望忽然笑了:“你可以去跟他们说,如果不怕暴露的话。” 林之风喘息了片刻:“你笃定我不敢吗?” “你若是敢,在第一次看到我的人形时就会去揭露了!我助你得了那么多修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萧望说,“之风,人不可贪心,当放不放,必受其乱。” 而后,再无声音了。 商辰闯进雾里,见林之风坐在树下,脸色灰败,萧望背身而立。 很快祁子尘明殊也来了。 萧望发话了:“我虽为林之风的御灵,却一向择明主而居,不为世俗礼节拘泥。祁子尘,你天赋不凡,我愿为你的御灵,你意下如何?”说罢,化身为琴悬于半空。 祁子尘震惊了,抑不住的欣喜。 林之风咬牙切齿:“萧望祁子尘,我将你因为知己、教你琴艺,你岂能忘恩负义?” 绝世名琴如绝世神兽,何况是万年琴灵,怎么不心动?祁子尘虽然没有夺人所爱的心,但萧望的本领显然令他极为仰望的。 萧望又说话了:“林之风,天下名琴无数,你何必执着?我前一任主人是你的师兄,当日,我对你极为欣赏,你师兄慨然相让。今日,你竟没有这般气度么?我可以答应你:他日,与你绝无半点瓜葛!” 这是什么诺言?商辰凌乱了。 林之风愤怒,俯身,咳出一缕血来。 祁子尘肃然:“萧望真人如此高看子尘,子尘惭愧不已。之风是我的恩师,我对他无以为报,又怎么能再夺他的御灵。真人好意,子尘在此心领了。” 萧望大笑:“人世的礼节,何必拘泥?” 一旁的明殊终于发话了:“之风真人有伤在身,不如择日再说此事?” 树下,明殊为林之风疗伤,林之风紧抿嘴唇不言。萧望为琴,静静泛着幽幽的光芒。祁子尘显然十分尴尬,遂拿出他自己的那把新琴,开始弹奏林之风的忆霞三叹。一曲完毕,萧望忽发人声:“忆霞三叹?之风,这是你作的最好的曲子,为何从没弹过?” 这一幕很有旧爱新欢的悲伤,商辰真没法看下去了。 却见祁子尘忽然凝眉,思索片刻,忽然说:“之风,我其实不太喜欢哀婉悲伤的曲子,你是怎么写出如此悲伤的曲子?” 林之风露出了悲伤,没有说话。 祁子尘忽然对着萧望琴端端地施了一礼:“我这琴太过普通,有许多杂音,无法领略其中凄美。萧望真人,可否允许子尘弹一曲忆霞三叹?” 萧望自傲地说:“自然可以,萧望之后世间岂有琴?” 林之风大为震惊,气脉涌动又咳嗽了起来,明殊收了灵气,意味深长地说:“既然你们都是至雅之人,就不该如此俗套的争夺。不如,你也静心听一听吧。” 萧望琴,自是不凡。 祁子尘闭目弹奏,指尖泛起云烟,在琴声中追忆旧日的点点滴滴,这一次,琴音越加哀婉。一曲之后,祁子尘起身说:“之风,你曾说过,万事有因缘,缘起则遇,缘灭则寂。若萧望真人既然有心离开,就是缘灭了,你何必执着?他日,萧望真人若要离开我,我亦当欢喜。” 一语,所有人都惊讶了。 商辰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颇有微词,但祁子尘却绝对不是这种夺人所爱的卑鄙的人。 萧望琴大笑:“果然是我看中的人,为人就当如此洒脱。” 明殊讶然:“子尘,你说什么?” 祁子尘坚执地说:“人生一世,知音不易,我心中倾慕萧望真人,还请之风成全。” 林之风骤变,手忽然朝祁子尘甩过去。 唰——琴音一道,林之风隔空被生生镇开了,狠狠落在地上,脸无血色。 萧望化身为人,背对林之风,冷冷地说:“论修行,你远不如我!如今,你在七卿坊中,身居高位,应有尽有,万年琴灵未必能遇到,两三千年的绝对唾手可得!倘若为了这点小事就毁了你所得,实在划不来——我劝你,放手!” 这不是劝,是命令。 林之风勉强起身:“是吗?我所有修行都是你教授的,我也许,应该放手。” “我最后问一遍:你愿意放手?”萧望说。 “我有选择吗?既然你择了新主,那请你实践自己的诺言:与我再无瓜葛!”林之风闭着双目。 “自然。”萧望回答骄傲。 林之风撑着虚弱的身体要离开,祁子尘追了上来:“之风,抱歉。” 林之风移开目光:“我只渴望此生与你、与他再无瓜葛。” 祁子尘却说:“之风,你曾说有一支曲子要教我,今日,你是否愿意实践诺言——以此为诀别,如何?” 林之风缓缓地说:“一诺千金,我没有忘。” 祁子尘拿出自己的新琴,林之风抹了一下,悲愤与怒气从琴音中溢出,他挑抹了两下,抬头望着萧望的背影,满心怆然:“萧望,你还要让我有多落魄吗?你担心我会伤害他?明殊在一旁,我还能干什么!琴灵无数,我自可以找到更为出众的琴灵!” 萧望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明殊面色不愉想离开,被祁子尘拽住了,一旁的商辰觉得事态有变。 果然,祁子尘开门见山:“之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吗?我不要你的琴灵,我是故意的,以让他放心离开的——忆霞三叹里,除你之外,那两人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萧望琴(四)
  •   〇五五 “果然天赋奇才,原以为会在我死后,你才能领悟到忆霞三叹的深意。”林之风面露凄然,“萧望从不在我或其他真人面前露出人形,因为他的人形,就是我的师兄——他的前一任主人!” 商辰有点茫然,明殊却骤然一亮。 “当年我被萧望相中了,就像今天一样,当着师兄的面,萧望直接挑开了。我,很卑鄙地同意了——若有他这个万年御灵,我悟琴道就不费吹灰之力。”林之风满是悔意,“我师兄初时非常愤怒,很快却豁达同意了,还赠我半支忆霞三叹,说修琴本就讲求缘分,此生他无力再作完下半支。说完,他云游四海了。人皆贪婪,我虽然内疚,却自我安慰是随缘。” 这气氛,商辰觉得不妙。 果然林之风说:“由于负疚,我一直没有弹过忆霞三叹。” 一百多年后,萧望在修行,林之风忆起旧事,便用另一把古琴奏起了忆霞三叹,越弹越心惊,曲子满是悔恨和悲伤。林之风反复领悟探寻,终于在曲子中探到了一个秘密:萧望杀死了他们的师父——他也曾是萧望的主人。 可师兄明明告诉林之风:师父云游四海去了。而且,师兄极为敬爱师父,既然知道萧望杀了师父,肯定拼死也会报仇的,为什么却会安安稳稳地收为御灵修行呢?林之风心惊之下继续探寻,发现萧望的历任主人最终都会渺然无迹。 林之风对萧望产生了怀疑,一次,设下巧计,窥探到了萧望的面容。一见之下,他震惊了:萧望竟然长得如师兄一样。 萧望当然不是师兄! 萧望以一种名为琴引法术吸取师兄所有的灵力和修行后,杀死了他。由于法术的缘故萧望也变成了师兄的模样——萧望正是残忍地杀死了一任一任的主人,而取得了异常强大的妖力修行。 因为萧望太强大,而师兄有苦难言,只能把所有的悔意全部融入忆霞三叹中,结果才作了半支曲,萧望就相中了林之风。 师兄将半支忆霞三叹交给林之风以期他能悟出——果然,师兄很快遭到萧望的魔爪。 林之风说:“萧望察觉我知晓了秘密。但是,他知道我舍不得地位和修行,不会往外宣,所以我们俩互有顾忌,还算相安无事。但是,琴妖修行要靠新的琴曲,我不作曲子他就无法得到灵力——这是他不断物色新主人的缘故。” 祁子尘说:“他相中了我吗?” 林之风却摇头:“不,我教你习琴实属无意,你没有灵力,我便没有在意。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注意到了。他把我的灵力封住,追上了你们。” 后来的事,正如商辰所遇到的那样。 林之风咳嗽了一下:“他许诺与我永无瓜葛,是怕我鱼死网破揭穿他。但我心知,离死不远了,他不可能放过我的修行的——像他这种汲血而成的妖灵,一旦尝过鲜血的滋味,就不可能停下!” 明殊开口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林之风惨然笑了:“我就是贪图修行的轻省才着道的,师兄一去不返时我已隐隐察觉,可还是心存侥幸——你们可以不信,成为他下一任的血祭品。” 祁子尘却说:“我相信!忆霞三叹中有三个人:你师父,你,和你师兄——与萧望同样面容,气质截然不同!” 明殊说:“如果你看见了,萧望恐怕也知道了。” 眼前的雾气重了。 雾气之中出现了萧望的身影,他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林之风,你的修行全是我助的,活了三四百年,你应该谢谢我!” 林之风推着祁子尘:“你们快走!” 萧望眯起双眼:“祁子尘,你没有任何修行,能活到七十岁就到头了。我怜你奇才,倘若跟着我,你可以轻轻松松活上几百年,何乐而不为呢?” 祁子尘却拽住了林之风,直视萧望:“你已经没有资格为琴了!” 萧望冷笑:“哼!我就送你们去西天!” 魔音四起。 林之风不胜力,一口血喷出。商辰脑袋嗡的一声,如同爆炸。祁子尘没有灵力,反而没有受到袭击,他扶住林之风急忙离开。明殊震出了法器天罗旋,旋出了烈焰无数。 商辰也运起灵力,祭出众生灯,击出了魔性最强的血阳诀。这时,只听见明殊轻笑:“你准备一招众生真书打遍全天下么?” “你是我师父!”会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 萧望实在强大,妖琴魔音一阵一阵地波过来,商辰几度被击伤。明殊没有含糊,接二连三震出狂招。梧桐怕火,明殊师徒祭出的全是烈焰狂妄的招数。哪知道萧望妖力已经强大到不惧火,反而处处引火反击。 血战小半个时辰后,萧望法力竟然骤增。 商辰正焦急,一道华丽的闪电击了过来,将一道魔音击成碎音。 商辰一瞧,竟然是雅卿,雅卿对着商辰一笑:“你小子,还敢在我们七卿坊的地盘放肆,看来是缺教训了!” “是你们七卿坊出叛徒了!” 无所畏惧的滚风麒麟呼的一声扑了过去,蓝笑子随后就到了,头发一甩妖笑:“商辰,谢谢我的翎羽吧,要不然你们就死在妖琴之下了!林之风也真是的,现在才说实话,藏着掖着今天终于吃苦头了吧?” 萧望的声音洪亮:“雅卿,你为何向着外人?” 雅卿大笑:“外人?你身为林之风的御灵,却不仅弃他而去还击伤了他,我就是来替他清理门户的!” 萧望冷笑数声:“一个是送一堆也是送,就让你们一起去西天吧。” 三人两御兽,对抗一个万年妖灵,虽然不占便宜,但也没吃亏。蓝笑子身有旧伤,微弱。尤其是滚风麒麟,打起战来就像看见美食一样不要命,兴冲冲地冲过去,被魔音猛击回来,打几个滚后又扑了过去。 雅卿和明殊猛招频出,一个一个击过去。只是萧望真的太强悍了,越打越神勇,好像才把一身本事往外抖一样,一招临野幻法,五个人趴了四个,连雅卿都着道了,只有明殊一击烈焰以对。可是,萧望又一记反击,明殊被魔音击到胸口。 商辰心一痛。 萧望的魔音像潮水一样肆无忌惮地扑过来,而众生灯也在空中摇摇欲坠。萧望抬头,望着众生灯,眼睛闪出贪婪的光芒。 他竟然想夺自己的众生灯? 商辰的激怒涌了上来,久违的愤怒的魔力再度聚拢在心口,商辰默念了焰魔诀,整个天空为熔炉,愤怒为火焰,骤然施出了从未用过的众生真书第九重——焰魔诀。 魔性强大的火焰朝着萧望扑了过去。 瞬间,烈焰燃起,萧望终于面露惧色,急忙奏出云水调以灭这魔火。就在此时,明殊竟也诡谲一笑,眼泛红色,施出了法力更为强大的——焰魔诀,黑色的烈焰轰然将萧望吞噬,大火之中,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影。 商辰大喊一声:“滚风麒麟,你还等什么!” 滚风麒麟两眼放光,冲入魔火火焰,张开大口朝着那梧桐之心猛然咬下去。一声凄厉的惨叫,滚风麒麟被甩了出来,脑袋一下子撞到山底下,一脸的血。 雅卿大怒朝萧望祭出了无妄神功,明殊和商辰师徒二人联手击出了烈焰集结的焰魔诀。 滚风麒麟一跃而起,带着满头满脸的血再度扑进了烈焰。 巨大的火焰中,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像火焰把天空烧裂了一般,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再度响起——那不是一个人的惨叫,那是无数沙场兵士的怒吼声与悲鸣,曾经吞噬的血,全部在烈焰中焚成灰烬。 雅卿和明殊都没有出招,只是看着无数的血迸射出来。 砰的一声,滚风麒麟摔落下来。 雅卿连忙过去,那麒麟就地翻滚起来,张大了血口嘶吼,痛苦不堪。雅卿和明殊二人同时发招,用灵力为他融化那已吞下去的琴妖修灵——已缺的命脉,成败在此一举——麒麟忽然跃入半空之中,引风长啸,口吐人声:“啊!难受死我了!” 众人一愣,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萧望因战而出世,终因逆天修行,化作孽妖,招至覆亡。万年的琴妖灰飞烟灭,最后的魔音,竟然是一曲忆霞三叹,似乎想以此祭奠所有为琴而死的亡灵。天空,下起了雨,迷迷蒙蒙笼罩了整座雾山。 萧萧木下,望月兴殇,至此,世间再无萧望。 这一战后都受了伤,商辰三人暂留七卿坊。林之风灵力大损,而众人也知道了他与萧望之间的恩怨,却并没有多少流言蜚语。商辰想,都是贪念惹的祸,看开点儿,就没有什么了。 秀丽的悬崖之上,浩瀚的水拍打着悬崖。 商辰说:“雅卿真人,麒麟现在命脉齐了,修行陡增数倍,你别忘了你的诺言。”麒麟的命脉已齐,再完美不过。雅卿该放弃一部分修行,放过蓝笑子了。 雅卿始终带着怅然的微笑:“怎么会?” 商辰好奇:“雅清真人,你在想什么?” “年少时,我修行不得窍门,时常受阻,便一人窝在屋子里懊恼哭泣。蓝笑子知道后强行把我拉到这里,让我看着云水一色,心境渐渐就开阔了。次数多了,我就喜欢上了这里。” “蓝笑子心肠很好。” “是他欠我的。” “” “我恨他,他也知道我恨他,恨到想杀死他。但他还是逼着我修行,想尽法子令我突破困境,还把灵魄化入我的法器之中,又给我找到了滚风麒麟——他,做了所有父亲会做的事——又岂是一个恨字,就能说清的?”雅卿忽然笑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年龄还不及我的七分之一!” “我只知道不要到追忆时才悔恨,像林之风一样。” 雅卿微笑,不语,真是生得极美的一个人,怅然地微笑时,神秘如云里的流水。 商辰过去找蓝笑子,惊奇地发现他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蓝笑子以手梳着头发,斜目笑道:“你小子,跟她还亲近?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敬你如父亲。” 蓝笑子轻笑:“怎么可能,她恨不能永世不见我。” “要是恨你,他就不会总是来这悬崖了,以前,你常在这里与她修行,不是吗?” “她真的敬我如父亲吗?我何尝不是爱她如女儿?我看着她从这么小的一团,长成现在这个大美人;虽然最初是负疚,后来却是真的疼惜。”蓝笑子低下头,勾起一抹惆怅,“雅卿,嘴上说恨,心底却好几次我病了,她都偷偷来给我疗伤,以为我不知道。激战之中,她也从来都会挡在我面前——唉,假如,没有那件事就好了。” “几百年了,那件事,就随风去吧。” “也是,我之前的几百年是为赎罪,以后,就是自己的人生了。” “你都知道了?” “也只有你这么多事,把她缠得没办法只好同意了——三分之一修行啊,其实,我于心不忍。” “不是我缠!我就随口说了几句!雅卿真人需要一个台阶而已,谁让你们都那么别扭!还有修行功力,你压根儿不用愁,滚风麒麟吞了琴妖,功力不知长多少。” 这时雅卿回身,淡黄的长裳飘然远去。蓝笑子跃下树,笑容灿烂:“我也该走了,回见,我会去百里殿找你的!” 商辰三人也得走了。 望着摞满了琴谱的布袋子,商辰楚楚可怜地问:“师父,这么多书谁扛啊?” 明殊斜一眼:“你指望祁子尘?” “想累死我啊!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拿这么多就等着积灰吧!是吧,师父?你看我就从来不看杂七杂八的东西!对了,师父,你怎么会焰魔决?” “我是师父。” 因为是师父,所以什么都要替徒儿想好,徒儿不想学的话,还要装作漫不经心地引导着——这样的师父,真好。 商辰兴高采烈地整理箱子,这时明殊忽然说:“商辰,你上次怎么没受魔音魅惑?” 魔音?春心如泥?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商辰暗吸气。 明殊又问:“你在魔音里看见的不是我?” 商辰发愣了。 明殊脸色变黑:“商辰,你看见了谁?” 商辰忽然噗的笑了,自己一句话还没说呢,师父自己瞎想了一堆,真是的!商辰握住明殊的手,倾身,双目灼灼发亮:“我当然看见的是师父了!那次琴幻中,你又看到了什么?” 明殊耳尖一烧,移开目光:“胡闹!” 真是的,师父太矜持了!好不容易自己脸皮厚一次,他还这么不当回事! 商辰怏怏松开手。 有点尴尬,商辰转身将布袋子结好,却听背后,明殊的声音略低:“知道是幻觉,所以一点也不想看到,没想到反而越陷越深。” 商辰手一抖,竖起耳朵,没想到明殊不说了。 祁子尘和林之风进来,林之风闲雅淡远,就算没有手中无琴也是一个雅人:“天下好琴数不胜数,子尘无需遗憾,若是有缘,自然能遇上的。” 祁子尘笑道:“我亦以为如此。”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