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满桃花》 第一章 风紧,扯呼! 扬州城,依长江而立,自前朝大兴土木建了那条大运河之后,便成了中原东部的水运之中心,千商万船,繁华至极。 有人之处便是江湖,古人诚不欺我。 被扬州城的繁华所吸引而来的,可不仅是扬州知府府内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更是带来了那些高来高去的江湖儿郎。 今日,扬州城城门口的广场上有些热闹,人来人往中有一裹素小女,头上插着根草标跪坐在地上。 在她身前,有着用石子所书写的卖身葬母四个大字,只是看着有些歪歪斜斜。 道路上尽是鲜衣怒马,貂裘尤物。 那些高高在上的少侠仙子,腰缠万贯的来往行商,谁会有兴趣多看一眼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 花钱买个累赘,天底下可没什么人有这个闲心思。 “呵,卖身葬母?我呸。”一名脸色有些惨白的男子朝女孩身后的草席上吐了口唾沫,身后的家丁更是极其伶俐得一脚踢开了草席,露出了女孩娘亲的尸体。 因为时间有些长久的关系,那具尸体此时已然开始散发出一些恶臭。 可那女孩却不管不顾,赶忙趴在自家娘亲的身上,充满仇恨的双眼,紧紧盯视着眼前的富家公子。 她的爹是名天策军士,两年前死在了沙场之上。 依稀记得在收到爹的死讯之时,娘只是默默收下了那不足十两的碎银,和那封早就被写好,收到时已经有些泛黄的遗书。 未有细点,娘只是向那名送来死讯的驿员道了声谢,随后便将房门关了。 人命,在这个战乱不休的年代最不值钱。 女孩无法忘记本来最爱笑的娘亲,将爹的衣冠冢建好之后再也未曾笑过。 如果这样也就罢了,可最为恼人的是,在衣冠冢刚建好没多久,附近的那些泼皮汉子,便似是苍蝇闻到了肉味儿一般,时常过来敲门骚扰。 虽都被邻里赶走,但因为这些,娘亲的身子却一日比一日消瘦。 而就在前几日,这名家中财产可称扬州首富的周姓男子,带人闯进了她家的房门。 逼着娘亲做他的小妾,娘亲不从,他竟欲要强来。 女孩永远忘不了眼前之人的笑声,是那么的恐怖,又是那么的令人厌恶。 小家碧玉的娘亲,第一次拿起了爹留下的战刀向那男子砍去,只可惜一个从未提刀的弱女子怎么敌得了四名四品武夫实力的家丁? 在最后关头,女孩他娘带着绝望的眼神自尽于女孩面前。而那周姓男子也只是骂了句晦气,便大摇大摆的走了,竟无一人阻拦。 “把她给我拉开。”周姓男子摇了摇折扇,显得有些不耐烦。 待到家丁将女孩拉开后,那男子才蹲到女孩他娘的尸体面前。 看着那依旧带着些清秀的脸,啧啧摇头“你说乖乖给我当小妾多好,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一样都少不了你的,非要当什么贞洁烈女。” 说着转头看向那死命挣扎却无法挣脱的女孩笑道“做娘的长得如此可人,当女儿的倒也差不了多少,你不是卖身葬母吗?我就喜欢这样的孝女,我替你葬母,你就乖乖的当我的玩物。可别学你娘,否则别怪我到时候将你娘挖出来喂野狗!” 女孩的眼中充满了绝望,无助,迷茫和那深深的恐惧。 还处于豆蔻年华的她,无法理解为何原本处处暖意的世界会变得如此的陌生可怕,路人很多,可有谁会搭理这些? 倒是许多人闲来无事,看得津津有味。 虽有那么一两个热血冲昏头脑的少年游侠儿想要上前,可在那四名家丁的盯视下也打了退堂鼓。 更不用说,那些仿佛要用鼻孔看人的少侠和那些仿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了。 周姓男子看着四周得意的嘿嘿一笑,虽然他周力易做不了那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将军皇帝。 但谁让他周力易有个扬州首富的好爹?什么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都是狗屁,哪儿有钱和女人来的实在? 他越想越是得意,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就在他露出那口银牙之时,一根紫竹棍从远处疾射而来。 对此周力易毫无察觉,依旧在笑着。 却有一名家丁踏步走出,伸手握住了那根竹棍。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于家丁面前的半空中,一脚踢向那根紫竹棍未被抓住的另一端。 一道巨力传来,那名家丁只觉得胸口一痛,随后便倒飞了出去,不知生死。 “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没点意思。”有些稚嫩的嗓音在场间响起,少年挥了挥手中的紫竹棍,看向另外三名如临大敌的家丁,感到有些头疼。 小声念叨着“三名四品武夫啊,小爷也差不离这个境界啊,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可这事儿总不能不管吧,太背良心。早知道就不逞强说不要郭炎陪我一起走了,让他一掌过去什么事儿都没了。” “都他娘的愣着干嘛,还不给老子上,连个乞丐都打不过,我们周家养你们吃白饭的?”周力易看着眼前穿的破破烂烂的少年怒斥道。 他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愣头青,仗着学过几手把式就想要学着英雄救美,可谁能想到一个臭乞丐也敢来管他的闲事? 三名家丁互视一眼,有些犹豫,常年一起对敌的他们,自然不是那个草包少爷。 眼前的这个小乞丐可不好对付,刚刚那一手虽然有偷袭的嫌疑,不过要一击打飞一名四品武夫,起马也得有着相同的实力。 如此年少的却有着四品的实力,哪可能是什么普通乞丐? 他们的心中尽皆浮现了一座山,一座满是桃花的山。 那座山上有很多人,尽皆喜好一身破烂的百衲衣。 那座山上也有一条龙,爱喝酒,爱吃肉。 那座山上有一座降龙台,是世间掌法大家心中的圣地。 那座山,叫做君山。 那座山,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所能承受,他们也不愿去招惹。 可世事难料,那座山此时却恰好压在了他们的头上, 但是,不管这三名家丁心中如何作想,那少年乞儿的心里可没那么多弯弯绕。 所有少年郎总是很直接的,直接的喜欢,直接的厌恶。他们喜欢的就会去保护,他们厌恶就会去揍他! 少年乞儿看对手犹犹豫豫,不敢上前,便甩起一棍,就朝一人头上扫了过去“看我棒打狗头!” 那些家丁心中有些芥蒂,可也有着四品实力,怎么会是好相与的。 被偷袭的那名家丁,抬手便挡住了那根紫竹棍,对着另外两名同伴说道“先拿下,如果真是那座山上的人” 略微停顿了下,那家丁才继续说道“那就再说。” 闻言,另外两名家丁微微点头,赶了上来助拳。 不愿招惹,但是人家已经打到头上来了,总不能把自己的命献给对方吧? 把人拿下后,再以礼相待,应该是没错的。 哪怕那群泼皮乞丐再不讲理,也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吧? 偷袭不成的少年乞儿,被赶来的两人与先前那名家丁,三人重重围住。 不过四五招后,他便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了,大声喊道“叶长书!你还不快点来帮把手,小爷要是栽在这你也没得好!” 随着少年乞儿的呼救,一把巨型重剑从天而落,如一只巨鹤归山,将一名家丁砸倒在地,那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眼看也就活不成了。 “李乞丐!鬼叫什么!我这不是在找机会吗?“被称为叶长书的少年一身黄衣,背后背着两柄剑鞘,一柄极为宽大且有一人高,另外一柄则细小些,显得要正常了许多。 也不知那副看起来有些消瘦的身板,是怎么挥得动那柄跟他人差不多高的巨剑。 少年乞儿好不容易有机会呼出体内的浊气,气机流转间,没好气得对落在身边的长书说道“一人一个,速战,我去!” 话还没说完,少年乞儿便看到那周家的纨绔掏出一把镶金匕首,抓向趴在自家娘亲身上的女孩。 李修没能多想,身形一甩,将手中的紫竹棍射了过去。 那紫竹棍,像是一条脱出牢笼的恶犬一般疾射而至,两名家丁欲挡,却无奈之前为了躲避叶长书的那一招鹤归孤山而退,导致距离自家少爷实在太远。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紫竹棍,狠狠得将那周姓纨绔钉死在广场上。 被钉在广场之上的周姓纨绔,眼睛圆睁,嘴口微张,四肢无力下垂。 真像一只被串着烤的癞蛤蟆。 见此,仅余的两名家丁一愣。 他们压根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敢在扬州,把扬州首富的独子给杀了! 想着这件事的严重性,两名家丁的顿时有些忧郁。 与之相比,那两名少年却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且毫无侠客风范,再度偷袭出手。 叶长书弃重剑抽轻剑,一剑封喉,而另一边李修也提掌拍向另外一名家丁。 一阵龙吟之声后,那中掌的家丁,胸骨深深塌陷进去,其身后更是似有蛟龙飞出。 将那家丁活活拍死之后,李修立马收掌,随后大喊一声“风紧!扯呼!” 转身将紫竹棍从周家纨绔的尸体上抽了出来,随后便抱起已经愣住的女孩轻身踏水而去。 听到扯呼后,叶长书急急忙忙将巨剑插入剑鞘,刚想跟着跑。 却又瞄到一旁草席,怒声大骂“李乞丐!你大爷!你抱姑娘让我抗尸体!你真够兄弟的!” 骂声中,隐隐约约夹杂着一阵铁甲摩擦之声,远方似有士兵持枪而来。 细细看了眼,叶长书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和李修当街杀人,如若被官府抓了,那岂不是要被家里人知道他在哪? 他可是离家出走的,要是被抓回去,得被李乞丐笑成什么样? 念此,他也顾不得什么碎碎念了,急急忙忙扛起女孩娘亲的尸体,便向着李修离开的方向,逃之夭夭。 只余下一众路人大眼瞪小眼,扬州首富的大公子,就这么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小坟包 扬州首富家的大公子被人钉死在扬州城口的广场上,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扬州。 寻常百姓自是不敢多嘴,顶多在饭后悄悄摸摸的与人说道,做个谈资。 可那些游侠儿,就没那祸从口出的顾及了,大不了卷卷铺盖换个地方嘛,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 至于那口袋中的银子是否足够,从来不是这些还在拼命扑腾,就为搏个名声的江湖中人所要去想的了。 这个江湖,终究还是这些无名无号,也许下一秒就会被大潮给淹死的底层人物多些。 “要说那周首富家的大公子死于非命,为何周家与扬州衙门却毫无动静,哼,这里面的道道可多着呢。”扬州城中的一座普通酒楼中一络腮胡的大汉轻嗤一声。 脸色有些微红的他吃了口碟中所剩不多的花生米,在众多同行之人望眼欲穿的目光中,端着那已然喝光的酒碗啧啧摇头叹道“这没酒,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 听着这话,这些混迹江湖多时的老油条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是在敲竹杠要酒喝呢,一青衣佩刀男子没好气得翻了个白眼,手掌一拍酒桌,那桌上还剩半坛的酒坛子如一只乳燕一般,打着旋儿就到了络腮胡大汉的桌上。 那佩刀男子,瞪着那双细长双眸,大声喊道“罗胡子,你他娘的说话说一半,忒不地道。不就是要酒么,拿去拿去,赶紧喝了把屁放完!” 本名罗虎子的大汉闻声,倒也不恼,嘿嘿一笑,抓着那酒坛子就灌了一口。 砸吧砸吧了嘴,高声喊道“不说那持棍的少年郎是何来头,就说那穿黄衣裳的。我当时可就在旁边,要说我罗虎子别的本事没有,这眼力见儿还是有点的。那穿黄衣裳的腰间配着的可是龙纹玉佩,价值上百两黄金的好东西。而他身后背的两把剑,一重一轻,都他娘的是上好的利器。光看着啊,我就恨不得抢下来。” 随后罗虎子又讪笑一声,低头抿了口那坛老黄酒,低声说道“当然我也没那本事。” “罗胡子,你给老子说点有用的,老子这一坛子酒,可不是为了听你这一堆废话!”那青衣佩刀男子有些恼火,一拍桌子怒声喝道。 在那怒喝之下,顿时有着许多赞赏的目光向他投去,好一个豪迈大侠! 那些望来的眼光,让这青衣汉子有点飘飘然。 小人物混迹江湖,这种被人瞩目的时候可不多,更别提还有几个女侠仙子了,这坛黄酒也不过五六十文罢了,给的值! 罗虎子摇了摇手中,那半坛不到的酒水撇了撇嘴,倒也没说什么,混江湖嘛还是知道得了便宜别卖乖的道理的。 他咳了咳嗓子,继续说道“有钱!极其有钱!还忒奢侈的用一重一轻两把利器的人。大家想想,除了那藏剑山庄,还能是什么来头?扬州首富厉害吧,还不是一个屁都不敢放,在这扬州除了藏剑山庄还有那君山,谁还有这本事。” “那七秀坊呢!”一初入江湖的少年游侠蓦地站起来高声喊道“十大门派里的七秀坊也在扬州,你怎么不提?” 话音未落,顿时酒楼内一片哄笑,那游侠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被人笑红了脸,罗虎子哈哈大笑道“傻娃子,这混江湖的谁不知道,七秀坊只有娘们儿!” 少年游侠本就被笑声臊红的脸,被一句话说得像是颗熟透了的番茄,如果有道地缝他真想现在就钻进去。 就在吵吵嚷嚷中,酒楼的一角,一名中年剑客含笑抿酒,身边放着两柄用白布裹着的长剑。 其实,那名叫罗虎子的大汉倒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周家的那个胖子,听到自己的大儿子被人杀了之后,便派出了手下铜钱会的三名长老,欲要报那杀子之仇。 可那三名有着二品宗师境界的长老,在这名抿酒剑客的面前,连一剑都没完整得接下来,便人首异处了。 这个江湖只记得,藏剑山庄的两名庄主都很会铸剑。 却忘了藏剑二庄主叶孤,相比铸剑更会使剑。 而那个看起来逍遥世间,现在却偷摸着跟踪自家徒弟的陆地炎龙郭炎? 更是一人一掌,就将周家背后的铜钱会总舵给拍了个粉碎。 君山的那群泼皮无赖,最是不讲道理。 中年剑客念此略一愣神,似是回想起自家儿子的偷袭的几剑,顿时有些忧郁。 这才跟着君山的那个小无赖混了几天呐,就这个样子了。 什么侠士风流,大家气度都没了,这不看着,还得了? 他叶孤只是想磨练下自家儿子而已,可没想让他变成君山那群泼皮一样。 日后,若是江湖人士提起藏剑山庄的叶长书叶小少主,在与人斗武时偷袭,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如果仅仅是丢藏剑山庄的脸也就罢了,可丢的若还有他叶霄的脸,那就万万不行了! 浑然不觉自己也毫不讲理的中年剑客,轻轻放下酒杯,提起身边的湛卢龙泉二剑,随风消失在酒楼中。 酒楼中的江湖儿郎们对此却毫无察觉,依旧热火朝天的讲着吵着。 说着,那些离他们有些遥远的江湖奇事。 与此同时,扬州河畔的一个小渡口边,凉风习习,芦苇依依。 春晖之下,一座刚立的小坟包带着些青苇的草香,置在芦苇丛中。 一段似是呜咽,似是送别的曲子,自坟前响起。 昨日才失去自家娘亲的女子,此时披着一层素衣,哭跪于坟前。 芦声幽幽,呜咽幽幽,给这篇芦苇荡,平添了几份悲凉。 良久后,一道戾隼之声自天上而来,李修将手中的芦笛放下,停下了吹奏,抬头,伸臂。 一头白隼从天而落,稳稳得停在了那支臂上,甩了甩头上的弯曲羽毛,又啄了啄羽翅中因为疾飞而沾惹的灰尘,极其灵动,有着说不出的可爱。 江湖人皆知,君山丐帮善养隼,其帮弟子人手一头。 其中有五只神隼,最为出名,赤隼赤箭,黑隼栖夜,紫白隼紫翎,灰隼飞鸿和李修臂上这只白隼白凤,皆是隼中神品。 曾有一州知府,愿以黄金万两相求一隼,用以上贡天子,却被那条陆地炎龙一掌拍碎了抬金的轿子。 以小见大,足以提现这五隼的珍惜之处。 而这只白凤隼,更是五隼中的佼佼者,由丐帮帮主郭炎亲自熬了三年,这才交到了李修的手中! 轻轻取下绑于白凤隼腿上的竹筒,将中的白纸打开,其上只写了个狗爬似的字“可” 看完那纸后,李修微微振臂,那白凤隼立马振翅而飞,同时一只葫芦被少年乞儿甩于半空。 那隼欢快得叫了一声,如利箭一般疾飞至葫芦旁,一把将之抓住。随后落于一旁的树杈上,咬开了葫芦口的塞子,一点一点的啄了起来。 李修将白纸收起,拍了拍还在对着坟包哭泣的女子,说道“我们要走了。” 粥粥闻声立马抬起头,擦了擦自己眼眶上的泪水,又嗅了嗅鼻子,带着丝哭腔问道“你们去哪儿?我可以跟着一起去么?” 少女的心头,涌上了一股恐慌。还处于豆蔻年华却已然举目无亲的她,此时心中皆是对未来的迷茫,本能得想去抓住,这个给与了她安全感的少年。 李修与叶长书,相视而望,有些无奈。 毕竟他们是要去闯荡江湖的,带个女孩子会很不方便,而且李修已经通过雪凤和郭炎通过信了。 丐帮帮主说会看照的人,在扬州还能出事?所以,他们才会想着就这样离开。 蹲下身,李修摸了摸少女的小脑袋,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可能会先去一趟长安城?我被师父赶下山,说是要让我进江湖,历练历练。而他嘛。” 随后指了指旁边的叶长书,李修欲要开口继续,但却被叶长书抢在前头说出了口“我也是,我爹和他师父是好友,我也是被派出来历练的。” 闻言,李修翻了个白眼,却也没高兴去拆穿身边的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 毕竟,叶长书离家出逃陪李修闯荡江湖,也是有着情谊在里头的。 至于又有多少是因为他贪玩儿?天晓得。 揉了揉手中的小脑袋,李修说道“所以,我们是去闯荡江湖的,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片子,不适合跟着。” 松开手掌,在那个脑袋上拍了拍,李修站起身,提棍欲和叶长书离开此处。 刚走一步,李修就感觉到一只小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只听一声软糯得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我不会武功,但我可以学,你教我好不好。我不会给你们当累赘的,我会做饭,洗衣。” 少女的眼中尽是渴求,她抓住了那只衣袖就好像抓住了希望,所以她怎么都不想放手”我还会缝鞋子,还会,还会女工,求求你们带上我好不好。” 粥粥不知道怎样才能打动眼前的人,只能绞尽脑汁去想自己所会的东西,然后说出来,以求能够获得一丝一毫的希望。 抿了抿嘴唇,李修皱起了眉,看了叶长书一眼。 而叶长书却好似没有看到这道目光一般,双手枕于脑后,吹着口哨,眼镜咕噜咕噜转着,装作一副看风景的模样。 李修没好气的一脚踢在了叶长书的屁股上,说道“装,再给我装!一有事你就给我装!” 叶长书被踢了一个踉跄,脸上有些臊红。 在一个女子面前,哪怕还是个孩子,但他作为男子,自然会觉得有些丢脸。 在羞恼之下,他立马撩着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模样,怒斥道“李乞丐,你是要打架?居然敢踢我!” 怒吼声中,李修仅仅伸出左手,将手中的紫竹棍,抵在了张牙舞爪的叶长书的额头。 而压根未拔剑的叶长书,在那紫竹棍的间隔下,他的拳头和爪子压根打不到李修的身上,只能出于空气,落于空气。 无视了那如同发怒的公鸡一样的家伙,李修看着眼前那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抿了抿嘴,说道“练武很苦的。” 女孩使劲得摇了摇头,高声说道“我不怕!” 嘿笑一声,李修点了点头,其实他也不是很放心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一人在扬州生活。 哪怕,有丐帮弟子的照应。 “跟我们闯江湖,你可要学喝酒的!” 女孩微微一愣,她爹娘从不允她喝酒。但是她又想到,好像那些混江湖的大侠仙子都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有些挣扎得咬了咬嘴唇,随后瞥了眼身后的小坟包,说道“我会学的!” 将抵住叶长书的手收了回来,李修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行,那就跟我们走吧。” 得到允许后,粥粥却依旧站在原地,抓着李修的衣袖,不肯动弹。 李修有些疑惑的看向女孩,问道“怎么了?舍不得你娘?要不,明天再走?” 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望向李修手中那顶端还沾着点血的紫竹棍,问道“这根棍子,我。” 咬了咬嘴唇,女孩有些犹豫,却又立马狠下心来,狠得连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说道“我想要这根棍子。” 在她的心中,李修手中的只是根棍子,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尤其还是她的恩人之物。本就要给他人添麻烦的她,此时还要张口索取物品,她觉得自己好不要脸皮。 但那上面,有仇人的血,且是死去时的血,她很想拿来当娘亲的祭品。 李修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又沿着粥粥的目光看向自己紫竹棍棍尖的那抹血迹。心思玲珑的他,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哈哈一笑,将手中的那根由南海紫竹所制而成的长棍,递了过去,说道“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不就是要根棍子么,还废这么大劲,拿去” 接过紫竹棍,粥粥俯下身子向李修鞠了一礼,随后咬着牙,含着泪,走到那小坟包前。 使出了平生从未用过的大力,将那紫竹棍狠狠插在了坟前,随后跪于棍旁,向那坟包磕了三个响头。 一丝鲜血从那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流了下来,混着泪水滴在了地上。 微风吹过,芦苇沙沙作响,阳光倒映出的影子,浮于女孩那有些瘦弱的后背上。就像是一只女子的纤长细手,在轻轻抚慰着,这个正在默默哭泣的女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三人行,必有人饿 扬州近郊的官道旁绿草悠悠,大河滚滚。有一只河龟爬上了岸,在那河边的泥土地上用四肢缓慢得挖着洞。 在那河龟的眼中,有着来去匆匆的商队,鲜衣怒马的大侠,也就温婉美妙的仙子,三五成群嬉笑吹牛的江湖游侠儿,还有那负笈游学的学子。 各色各样的人,不管身份,不管高贵低贱,尽皆融入了官道上的人流之中。 在这道人流之中,有着一个极为奇怪的组合。 两名少年郎,还有一名小闺女,约摸着年纪都不过二八。 那两名少年郎,其中一人头枕双臂,身穿百纳装,腰佩青色酒葫芦,此时正对着天上的太阳吹着口哨。 如果有人转头看他,那么视线透过那层松松垮垮的衣服,隐隐约约间还能看到里面的青色纹身。 活脱脱就一个泼皮的模样,若不是看那年龄,还有那张俊俏的小脸儿,也许早就有好事者,把他给当成劫道的土匪给逮了。 而另一名少年则要令人顺眼的多,一身黄衫整整齐齐,腰悬龙纹玉佩。尤其是那张一直带着温暖笑容的脸,完美得诠释了温文尔雅这四个字。 若不是他身后背着的那一长一短,一重一轻二剑,总是在哐当作响。说他是那进京赶考的大家学子,十成九的人都会信,剩下的一成也是会觉得他是富家公子哥儿。 路过的人们,都不知为何,这样的两人,竟然能够结伴同游。 不过江湖之大,大过千山万水,自然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事。 也没人注意到,这两人的身后,其实还有着一名豆蔻少女,紧紧跟随。 衣着普通,也不像前面二人各有气质,就像是市井小巷内常见的民家少女。 而那张小脸儿此时也被尘土所掩埋,完全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只能依稀看到一双似是会说话的桃花眼,还有那零星点点的雪白肌肤。 就这样的三人,从早上朝阳初升开始,便一直沿着这条由黄土垒成的大路上,用脚走到了现在的烈日当空。 吹口哨也吹的有些口干舌燥的李修,将悬在腰间的酒葫芦给摘了下来,对着嘴里倒去。 见此,叶长书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擦了擦流到下颚处的汗水,轻喘了口气,说道“李乞丐,给我喝口。” 李修将葫芦盖上,斜撇了眼伸手求救的叶长书,打了个哈欠,说道“懂不懂礼貌,我可比你大,你要叫修哥儿。” 自小以来,李修便被郭炎带着走东闯西,没事就跑去同处扬州地界的藏剑山庄和七秀坊。 你说干啥吧,倒也不干啥,就是去蹭个饭,看着就像邻里间没事串门儿一般。 但郭炎好歹是丐帮的帮主,君山的扛把子啊。能一同上桌吃饭的人,自然也不简单,什么藏剑大庄主叶梵,什么二庄主叶霄,还有七秀坊的七秀,李修自小便个个都见过去了。 不过大人谈那江湖大事,小辈们自然胡打瞎闹了。 但小孩子之间总有争执,李修仗着比叶长书年长,没事就欺负人家,还非要让人叫他哥。 而叶长书嘛,每次被李修欺负,都会强忍着泪花,回嘴称之李乞丐,对李修的要求更是绝口不叫。 但奈何,叶长书一个富家子弟,怎么会是李修这个自小便上树掏鸟,下河捕鱼的小混球的对手? 每有一些新奇好玩的事物,李修总能拿来要挟叶长书,让其心不甘情不愿得喊上一句修哥儿。 打小一起玩的几个小家伙,除了李修和叶长书以外,还有个总喜欢穿红杉的七秀坊小姑娘,叫莫衿衣。 别看这姑娘名字雅致的很,但脾气嘛,可凶着呢。 但女孩子嘛,凶点也无所谓,只要有个汉子能让着就好。 虽然这个汉子,有些特别,是个小灯泡,光头光脑的,脑袋上还带着戒疤呢。 那个打小便被抱入寺庙的小和尚,偶尔也会随着他的师父来扬州,陪他们一起玩耍。 也不知为何,那个张口闭口便是经文的小和尚。每每看见那个凶巴巴的小姑娘,都会脸红,连佛经都会忘了如何去念。 就这样的四人,打闹嬉笑着在各自的童年中,留下了自己的浓厚笔墨。 “修哥儿。”依旧抬着那手,叶长书翻了个白眼,语气却平淡无波,就如死人说话一般僵硬无趣。 嘿嘿一笑,似是占了多大便宜一般,李修转过身来,将酒葫芦丢给了叶长书。 随后,也没乐得去管接到酒葫芦后便迫不及待得打开的叶长书,李修轻身走到了粥粥的面前。 一片阴影笼罩在了粥粥的身上,只顾着顶着烈日,埋头前行的她,傻愣愣得抬起了头。 看着那张被灰尘埋住的小脸儿,李修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个羊皮水袋,拔开了塞子便递了过去。 羊皮袋子中晃荡作响,光听声响便知道里面有着不少的水。 粥粥讷讷得将那羊皮袋子接过,李修轻声说道“拿着自己喝,没了告诉我。” 小女孩点了点头,紧紧握着那羊皮水袋,将之缓缓得凑在了自己早已干裂的嘴唇上。 咕噜咕噜,就算是极渴的状态,女孩喝水依旧喝的很慢。 她知道如果自己喝快了,喝呛了只会给眼前的两位少年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耸了耸肩,李修转身欲要继续前行。 却见,叶长书将已经喝空的将葫芦抬在了半空,嘴巴大张,对着那葫芦口。 将滴下来的酒液喝光后,他还砸吧砸吧了嘴,先前那副温润公子哥儿的形象,一扫而空。 叶长书见李修回头看向他,一手将酒葫芦递了过去,一手又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李乞丐,我饿了,都中午了,我们一点儿东西都没吃呢。” 闻声,李修没好气的说道“就你事儿多,你一个练过武的你好意思?人粥粥都没说什么。” 话音刚落,李修的身后就传来一阵咕咕声,听着,就像是肚子在叫? 回头看了看粥粥,只见那小人儿一脸惊慌的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叶长书那一脸的怪笑。 咳了咳嗓子,脸上有些发烫,可问题是,他手头也没干粮了啊。 下山前,郭炎就给了李修七八两的碎银。 一个丐帮帮主,自己亲传弟子出门历练,就给了这么点儿盘缠。 早在李修下山的第一天,就带着叶长书胡吃海喝给花掉了,而叶长书的那个龙纹玉佩?也是个不通的路。 在李修刚把视线投上去的一刹那,叶长书就护得死死的,对李修大声喊着“这可是我娘给我的,你别想着拿去当!” 看着叶长书那副母鸡护小鸡崽的样子,李修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刚拿回来的酒葫芦朝前者的脸上扔了过去,怒骂道“钱又不肯出,就晓得饿,吃吃吃,吃你大爷吃,吃死你得了。” 那高声的怒吼,引得官道上的路人频频侧目。 叶长书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嘟囔着“你不也饿了么,刚刚你肚子还叫了呢。” “你还说!”李修撩起袖子,作势欲打,却被粥粥拉住了衣角。 迎着李修疑惑的目光,粥粥抓住衣角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上下搓着,弱弱的说道“我会做龟汤。” “啊?”李修歪了歪头,有些奇怪,问道“什么意思?” 粥粥轻轻松开了手,指着河滩边上的挖洞的河龟,说道“河边有河龟,可以煮着吃。” 言到适处即止,李修还没等粥粥说完,便双眼一亮,一拍脑袋喊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都是被叶长书那个憨货给气的。” 说罢,便带起一阵尘土,向着河边的河龟狂奔去。 看着那迅如猛龙的背影,叶长书自言自语道“还说自己不饿,看到吃的跑得比谁都快。” 话虽如此,叶长书却也轻身踏草,运转轻功向河边跑去。 只留下粥粥一人,面带微笑,紧握羊皮水袋缓缓跑向那两道背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天大地大,肚皮最大! 要说掏鸟蛋、抓知了李修还做过的话,那抓河龟,这应该是头一遭了。 人总归是对新鲜事物充满了好奇的,何况李修此时也不过才是个束发少年郎罢了,正式猎奇心最重的时候。 遇到了捉河龟这么个趣事,也是有些兴趣盎然。 “长书!看,这只河龟大不。”李修刚刚跑到河边便捉着一只河龟,此时正洋洋得意得朝叶长书挥手炫耀呢。 只见那河龟有着脸盆大小,因为被抓住了头部,它正挥舞着自己粗壮的四肢。而它的脑袋,此时也在不停得用力在往壳里缩。 但奈何它再大也只是个普通河龟,如何和一个能徒手掀翻公牛的四品武夫角力?哪怕这个有着四品实力的只是个少年郎。 撇了撇嘴,叶长书看着手上那只明显要小上一圈的河龟,有些不乐意得随手一丢,嘟囔着“不就大了点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嘟囔的声音很小,可却偏偏被二三十尺外的李修给尽数听进了耳中。 看着他那一副更加得意的模样,叶长书怒声斥道“你抓那么大的,怎么煮?你能找那么大的锅么?” 李修的笑容略微一滞,看了看手中那只四肢不停舞动着的河龟,说道“说起来,我们有锅么?” 话音刚落,叶长书也忘了埋怨了,双眼直愣愣得盯着李修手中的河龟。 是啊,他们好像没锅?那不就是煮不了河龟了? 那怎么填饱肚子?总不能升吃吧?这可不行,天大地大肚皮最大! 脚步声传来,饿极的二人本能得一齐转头,看向握着羊皮水袋,艰难奔跑而来的粥粥。 官道距离河滩也有个百来丈的距离,李修和叶长书有内力支撑,倒是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得去抓河龟。可粥粥却是个没练过武的普通人啊! 一路疾跑过来,粥粥正准备喘口气呢,就被他们这样一看。 看得她那剧烈运动后狂跳不止的小心肝儿,又是猛得一跳,有些迷茫得看着一直盯着她脸的两人,问道“我脸上,怎么了么?” 说着,她便将小手在脸上一抹。 这一抹,小手就带着额间刚刚流下的汗水,在她的小脸儿上开了条灰白混杂的小路。 那走了半天而落在面上的尘土,在汗液的混合下,化作了薄薄的一层泥浆。一时间,灰褐色的泥浆,黄色的尘土,白腻的皮肤,如那画圣吴白轩笔下的颜料一般,绘作了一副有些滑稽又有些俏皮的美人图。 看着手上那灰褐色的浆水,粥粥的小脸儿一红,也不知是因为跑的,还是因为羞的。 也不顾身体的疲劳,便小跑着跑向河边,将羊皮水袋放在身旁,随后掬起河水,连忙清洗脸上的灰尘。 女子,不管年龄大小,总归是爱美的。 不过世间最不幸的便是女子柔情似水,绕指千柔,男子却不解风情。 李修提着那只脸盆大的河龟,走到粥粥的身边缓缓蹲下,将那只河龟提在粥粥的身侧,问道“我们没锅咋煮?” 李修不觉得粥粥那一脸泥浆有什么好笑的,倒不是因为他和叶长书一样,也知道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的狗屁道理。 而是因为君山上的女子,尽皆是些粗枝大叶。经常脏了就随手一抹,困了倒头就睡,脑袋上若没有如鸟窝一般,那就肯定是打理过了。 他觉着,君山上的师姐师妹们是如此,那么天下的女子都应该是如此了罢? “啊!”一声惊叫自湖边响起,那叫声中尽是惊慌。 粥粥跌坐在岸边,那才洗了一半的小脸儿。此时一边是白皙如雪,一边则是泥浆带土。 刚刚才将脸洗了一半,李修突然发问,把粥粥突然惊了一下。她也忘了,这可不同在家中,他们,没锅! 正准备回头回答呢,两只三角眼一只倒钩嘴便贴在了她的面前,将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河滩上的石子儿,还差点把她给磕破了皮。 听见那声惊叫,叶长书立马将刚刚掏到的几只河龟蛋,放到怀里,疾步跑了过来。 随后看着蹲着的李修,还有跌坐在地上的粥粥,有些纳闷得挠了挠头,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粥粥低声回道,然后低头将那羊皮水袋拿起,缓缓站了起来,说道“我,我也忘了我们没有锅了。” 仿佛的热水突然被加了些冷水一般,三人安静了下来。 河滩边,只有河龟悉悉索索挖洞的声音,还有李修手中那只河龟划动四肢的挣扎声。 突然,李修随手一甩,将手中的河龟丢进了河里,随后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对不起”粥粥低下了头,紧紧得握着那只羊皮水袋。 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李修哈哈笑着,说道“没事,这个方法行不通,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嘛,反正我暂时还不饿。” 叶长书也凑了上来安慰道“是呀,是呀,没事啦,我们习武之人一顿不吃没关系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从两个少年郎的腹部传出。 叶长书和李修有些尴尬得对视一望,抵着头的粥粥却缓缓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道“嗯,我们再想想别的方法。”只是那握着羊皮水袋的手,似乎握得更紧了些。 但古语有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三人准备重整旗鼓,再度找食物之时。一抹抹黑色就如那南归的雁群一般,从北方的天边弥漫了过来。 带着些寒意的风,迎面吹来,吹得衣袖猎猎作响。 随着那风,那朵朵的黑色乌云也夹杂着丝丝电光,不过片刻便来到三人的头顶。 水,从天而落,便是雨。 “下雨了。”雨滴已经噼啪下落,粥粥打了个哆嗦,她那有些单薄的身子,吃不住这倾盆大雨带来的凉意。。 而就在这时,一件百衲衣带着道阴影,还有丝温暖盖在了她的头上。 令人惊奇的是,那看起来极为破烂的衣服,竟无什么异味。反而,还带着股清香? 脱去百衲衣后,赤着上体的李修一边用内力逼开雨水,一边将坐手搭在粥粥的肩上,看向柳长书,说道“小姑娘身子弱,受不了这么大的雨。我记得来的路上有个庙,我们去那躲躲?” 叶长书手握轻剑,一道道凌厉剑气自他周身散出,将那滴落于他周身的雨水劈散,轻声回道“也好,我的内力也不足够撑到这场雨结束,我可不想到时候淋湿了。” 得到叶长书的回应后,李修说了句“抱紧了。”随后问都没问粥粥,便将之抗在了肩上,向着来时所见的寺庙方向疾奔而去。 粥粥被李修抗于肩上后,也仅仅是本能的挣扎了下,随后便红着脸老老实实得抱紧了李修的肩,以防自己掉下。 与此同时,一道如同利箭般的白色身影,从天而落,跟上了并排而行的李修与叶长书二人。 李修歪头,看了眼那只头有凤羽的白隼,还有它爪中的一直不断挣扎的山鸡,笑道“好白凤,还是你心疼我。知道我饿了,下雨都给我送东西吃” 白凤隼一边疾飞,一边回头啼叫一声,引来李修的一声笑骂“行啊,小混球,还知道讨功啊。得!回去后你主子我藏起来的那坛猴儿酒,有你的一份!” 一声欢快的啼叫声后,白凤化为了一道白色闪电,向前疾飞而去。 那速度,竟是比李修与叶长书快了三倍有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小庙 那小庙,有枯藤,有老树,还有个老旧的关公像,可惜没有那黄昏归巢的乌鸦拿来打打牙祭。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李修有些遗憾得叹了口气,左手托着下颚,右手握着根枯柴在面前的火堆中搅了一搅。 感受着里面几样物体的硬度,随时观察着火候。 在他的左身侧,粥粥此时正撑着下巴望着面前的火塘发呆,火光把她的小脸照的通红。 三张由暖和稻草所铺成的草席,此时正整齐的摆在女孩的身后,那个羊皮水袋就放在女孩身旁的那张草席之上。 外面的雨已经下了一个多时辰了,天晓得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还不如先休息休息,等雨停了再上路。 反正他们也不急着去作甚,只是来逛逛这艮唐王朝的万里江山,闯闯那不知深浅的江湖罢了。 而叶长书?这小子正在李修的右手边,安静打坐呢。 但看他那不时上下抖动的喉结,还有那虚张着盯视面前火塘的双眸,这坐打得应该便是那传闻中的济公坐了罢。 只不过人济公喜欢吃的是狗肉,而这小子,等的是那山鸡肉。 喉结再度鼓动了一下,发出了一道轻微的声响,叶长书缓缓睁开眼,说道“李乞丐,差不多了吧?” 李修用手中的枯柴,在那火塘中拨了拨后没好气得对叶长书说道“你摸的几个蛋熟了,山鸡还得等会,否则不好吃。” “真哒?”叶长书闻言坐也不打了,连忙凑到了李修的身边,嬉笑着说道“那我们先吃蛋呗。” 点了点头,李修握着枯柴的右手随意拨弄了两下,在那些灰烬中拨出了七只被捂得滚烫的龟蛋。 随后棍如走蛇,巧力一挑,两只龟蛋便飞向半空中。 轻啼声后,白凤隼如一道闪电一般疾飞至半空,双爪各捉住了一只,随后飞落至李修与粥粥的中间,俯头细细啄食着。 叶长书见此,也不顾什么君子风度了。十年多的经历告诉他,如果和李修讲君子风度,那肯定是要吃亏的。 君子碰君子,那是交如清流,虽淡却祥和。但如果君子碰上。一个压根不知道客气是何物的地痞,那就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都说不出了。 何况,他叶长书也不是啥真君子,不是家中大伯管得严,父亲也毫无办法,他早就不当这劳什子的君子了。 要知道藏剑山庄的剑法中,他就学会了山居与问水两套杀人剑术。 至于那救人赎人的君子剑意?若不是大伯要求他练,他连看都不高兴去看一眼。 练武用来干嘛?不就是用来快意江湖,遇到不平事便拔剑杀人嘛?学什么剑意?他叶长书可只想做个剑术第一人! 他想得很直接,也很纯粹,所以他在剑术一道上可谓是进境非凡,还未及冠便已有四品实力。 他那个位列天下十大高手第七的老爹曾说过,若是他能够一直保持着这份纯粹,那么而立之年前入一品逍遥境,便如探囊取物。 当然,这个天生剑骨的少年郎,现在这个模样,有多少是受到李修的影响,就不好说了。 李修随手一棍打开了那只欲要抢夺龟蛋的手,在叶长书的怒视之中将三颗龟蛋划到了粥粥的面前。 粥粥刚要张口推辞,李修便将仅剩的两颗龟蛋挑起,向着叶长书的方向甩去,说道“还剩下两个,你吃了。” 叶长书伸手将那俩龟蛋握住,随后也毫不客气得剥壳便吃,看着想要把龟蛋推回去的粥粥说道“李乞丐不喜欢给了别人的东西,再被送回给他。” 被叶长书一说,粥粥有些怯怯得望向李修,见到李修微微点头后,她默默得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张开手掌,她愣愣得看着掌中的龟蛋,心中不知为何浮起一丝酸涩。 将壳剥尽,咬了一口龟蛋后,叶长书砸吧砸吧了嘴,望向粥粥,说道“你要是不想吃,就给我?” “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李修翻了个白眼,随手一棍向叶长书扫去。 叶长书怪叫一声,连忙将已经剥好的那只龟蛋塞入嘴中,随后将那柄放于身旁的轻剑提起。 剑鞘与枯木碰撞在了一处,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那本应立马化为碎块的枯木枝,出人意料得牢牢抵在了那剑鞘之上。 火塘中的火光微微向一旁偏开,叶长书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寻常的晕红,他苦声说道“李乞丐。” “你说什么?”李修歪过头来,面色平常,却有一条蟠龙纹身渐渐浮现在他的右臂之上。 感受着剑鞘上传来的一股更为强悍的力道,叶长书连忙求饶“修哥儿,修哥儿,我闭嘴,我闭嘴还不行嘛。” 嗤笑一声,李修将枯木枝收了回来,懒得去搭理在一旁哼哧哼哧喘着气,却不忘用那还在颤抖的手剥另外一只龟蛋的蛋壳儿的叶长书。 看向一旁愣愣得看着他俩的粥粥,李修问道“怎么了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微微摇了摇头,粥粥低头看向一旁的羊皮水袋,和手掌中的三颗龟蛋,说道“我想回扬州了。” 她一开始想跟着李修他们,是因为她觉得在她最害怕无助的时候,李修出现了,并且给了她很多东西。 那些东西,也许叫温暖,也许叫关心,也许叫希望。 但不管是什么,她很感激,也很感动。所以她不想放开,也不想离开。 她想去报答,想去帮助这两个帮助了她的人。 所以她一时脑热,便说了要和他们一起闯荡江湖。 可江湖又是什么呢?她不知道,也许李修他们也不知道,甚至那些闯荡了六七年却依旧籍籍无名的人们都不知道。 她眼中的江湖是书里的那些恩怨情仇,大侠仙子。 李修和叶长书眼中的江湖,是君山,是藏剑山庄,是七秀,是十大门派,是天机六评。 那些闯荡了许久依旧籍籍无名的江湖虾米们眼中的江湖,是五湖四水,是拔刀相助,是扬名立万,是仗剑走天下的梦。 每个人眼中的江湖尽皆相同,又全然不同。这是他的江湖,亦是她的江湖,也是他们的江湖。 粥粥以为自己能够适应这样的江湖,能够帮到身处江湖中的李修与叶长书。 但不过半天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只会是个累赘,一个不懂武功,毫无用处,需要被人照顾的累赘。 一滴滴带着丝咸味的水,从那张小脸儿上滴落。 她很想去坚强,却不知为何,这些泪水会忍不住流下。也许是因为爹娘的早去,也许是因为那些本来不应在她这个年纪接触的黑暗,也许是因为自己所获得的希望又要失去,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毫无用处。 女子如水,哪怕只是个豆蔻之年的女孩。 李修看着这名紧咬嘴唇,默默哭泣,却又强忍着一切,想要减小自己声音的女孩。 莫名得,心中有些酸涩。他不明白这是怜惜还是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些不太舒服,好像压了块石头一般。 叶长书也停止了自己吃龟蛋的动作,看了看哭泣的少女,又看了看手中已经吃了一半的龟蛋。 轻轻站起身,将那颗已经被吃去半颗的龟蛋放在少女的面前,弱弱得说道“这半颗龟蛋给你,别哭了好不好。” 哭声,更大了。 大得都盖过了庙外的那些风雨声,还有阵阵脚步声。 不过可惜的是,哪怕脚步声被哭声所盖过,但要来的人还是会来。 有人,踩着风雨,踏着哭声,走进了小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风雨中有道人来 叶长书将龟蛋放下,轻轻抓住了自己的那柄轻剑。 而李修也抬头望向了门口,左手轻轻抓住了渐渐停止哭泣的粥粥的手。 而白凤隼却只是对着门口歪了歪头,随后继续啄食起了属于自己的龟蛋。 小庙内的气氛凝固了下来,外面还在下着大雨,天空有些昏暗,庙堂内只有火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白凤隼的啄食声。 那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不速之客站于庙门之前,腰间配着根桃木剑,身后背着个八卦镜。 李修和叶长书互望一眼,略微放下的敌意,却未放松警惕。 虽然这个道士模样的家伙,身上所穿的斗笠蓑衣尽湿,可他脚上的那双布鞋却依旧干燥整洁,丝毫没有踩过泥水的模样。 如此大雨,能够做到这点的人,应该起马有着四品实力。可令人奇怪的是,这人露出来的双手光滑,脚步轻浮,气息寻常,丝毫看不出来有练过武的模样。 那人看了眼庙内的三人,伸手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 此人约莫三十刚出头,一张清秀的脸上带着丝笑意,看着很是暖人,让人如沐春风。 那道人站于门口,打了个稽首,满面春风道“小道见过各位少侠。” “方才贫道赶路,偶遇风雨,见此处有火光,想来歇息歇息,各位少侠可能应允?”这道人看着十分客气,说的话也十分客气,实则毫不客气,一边说着一边就往李修他们那处火塘走去。 叶长书瞧了瞧李修,眨巴眨巴了眼又撇了撇嘴,李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睛斜了斜。 得到回应的叶长书,瞥了眼一边向火塘走来一边解去蓑衣的青年道人,小声嘀咕了句“算你运气好”便又坐回了自己原来的地方 两人的一系列动作看得粥粥一片茫然,不知道这两位到底在干嘛? 她只得擦了擦眼角残余的泪珠,又向李修处凑了凑,替那脱去蓑衣后便一身道袍的道士让了个位置。 那道人哎呦一声,便坐在了火塘旁,看了眼李修身旁的白凤隼后,便带着副殷情笑脸看向粥粥,问道“几位这是要去哪儿呀?” 李修拿着那枯枝拨弄了下火塘,再度探了探里面事物的硬度,瞥了眼那道士,说道“到去处去。” 被佛言呛了一口的青年道人,倒也不恼,嘿嘿一笑,对着那火塘搓了搓手,无问自答道“嘿,小道我呀从武当山来,往苍雪龙城那去咧。” 面着那道人的热情四溢,李修没兴得搭理。 虽然武当山亦是十大门派之一,里面的道士也个个是暖心场,但这个道人看着却古怪的紧。 师父曾说过行走江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更不可无,谁知道他是真的还是招摇撞骗?还是少搭理的好。 这样想着,李修低头看了眼缩在自个儿身边,脸上还残着泪痕的小姑娘,说道“真想回扬州?” 粥粥略微一愣,低下了头,不言不语。 她有些纠结,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回答。一直生存在市井之中的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少的主见? 李修将头转向了火塘,轻笑着说道“明儿,跟我学武可愿意?” 点到即止即可,话太多了反而适得其反,李修明白此时粥粥想要的只是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罢了。 至于粥粥练武是否真能学好,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练武有成者多半是自小便习武,半路出家的有几个能练出个模样的,大都是些花架子。 而且粥粥的性子有些柔弱,更是不适合到了极致,君山之法就讲究个一往无前,怎么练得好? 李修也只是觉得,如果就这样把粥粥丢下不管,那和当初没救有什么区别? 粥粥还没回答,那道人倒是来了劲,鼓着掌,笑着说道“练武好啊,小道听人说练武既能强身健体,又能延年益寿。尤其是练剑,还能瘦腰美颜呢。” 一边说着,那道人一边指向坐在一旁盯着火堆里那个黝黑泥块发呆的叶长书,说道“你看这位穿黄衫的小哥儿,就是练剑的,长得多俊呢。” 闻言,叶长书有些迷茫的左右转头看了看,看了一圈没看到一个穿黄衫的,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一片鹅黄。 笑容浮现在了脸上,叶长书嘿嘿笑着对李修挑了挑眉,说道“那可不,就算是练剑的里面,我都是最俊的。” 那样子,整个一小人得志!夸自己夸得不留余力。 那道人只是呵呵一笑,对着火塘又搓了搓手,而李修双目一瞪,叶长书反倒哼哼两声,一甩头,用鼻孔对着李修,一脸不屑。 “东西焖得好像差不多了。”李修看着那朝着他的俩鼻孔笑了笑,用手中的枯柴将那坨黑色的泥块给挑了出来。 在叶长书的偷瞄和粥粥,道人的好奇中,李修将那泥块置于身前,随手一掌拍于其上。 只见那泥块略一颤抖,随后在其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缝,接着愈来愈多,似蛛网一般遍布其上。 噼啪一声,泥壳纷纷落于地面,一股浓烈的香味从中喷发而出。 在那些污黑肮脏的泥壳碎片之中,一只橙黄多油的整鸡正蜷缩在里面,那股浓烈的相位便是由其所发。 李修伸手撕了块鸡肉下来放入嘴中,那鸡肉酥烂脱骨,入口即化,橙黄色的汁液带着浓郁的鸡肉香味冲击着他的味蕾。“还不错,虽然佐料少了点,不过也有我平时七八成的水准。” 说着李修将那鸡头连脖子一拔,递给了一旁刚刚吃完龟蛋的雪凤隼。 雪凤隼欢快得叫了一声,拿头蹭了蹭李修后,才伸嘴将那烤好的山鸡叼住。 也不知为何,这雪凤隼每次吃李修做的叫化鸡就爱吃鸡头与鸡颈。 满意得替雪凤隼顺了顺脖子上的羽毛,李修又将那叫化鸡上的一只鸡腿拔了下来,凑在了鼻前。 深吸一口气,李修一脸陶醉得说道“真香,在这样又冷又饿的时候,有这么只鸡腿吃,该有多幸福啊。” “你说是吧,粥粥?”李修笑着将那鸡腿递给了粥粥。 粥粥刚想张口拒绝,李修就一伸手将那鸡腿塞进了她的嘴里,他才不乐得听粥粥推辞。 随手又拔了只鸡腿下来,李修瞥了眼还在一旁摆着姿势的叶长书,嬉笑道“叶长书小弟弟,你饿不饿啊?” “不饿!”叶长书抬起的头,又再度向一旁一撇,他才不是因为闻着鸡肉的香味,有些嘴馋,而不想让李修看见他流下的口水呢。 “他不饿我饿,要不给我吧?”被冷落在一旁的道人咽了口唾沫,对着李修羞涩一笑,双眼却闪闪发亮,看着他手中的鸡腿。 李修的笑容一滞,嘴角扯了扯,这道人已然而立之年了,怎的这么不要脸皮。 比郭炎那个老不修还不要脸。 李修突然觉得有些没趣,也不乐得逗那个俊脸儿少年了。 随手将鸡腿向叶长书的方向一丢,说道“行了,别装了,吃吧。” 叶长书眼角余光看着那只被丢于半空的鸡腿,内心极其挣扎,面子还是肚子,这是个问题。 好在这个挣扎也不过只有片刻时光,在道人遗憾的目光中,叶长书伸手将那快要掉落在地的鸡腿拿住。 面子还是肚子,这还要选?肯定是肚子啊。 看着狼吞虎咽的叶长书,李修轻笑一声,将鸡翅也拔了下来,自己吃了一个,丢给道人一个,说道“臭道士,你的,没有鸡腿,拿个鸡翅凑活下吧。” 他也不是什么小气的紧的人,相遇即是缘,虽然这道人依旧古怪,但却让李修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在他面前毫不要脸,在天下人面前不苟言笑的老不修。 少年人的喜恶,从来都是这么的简单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一个臭道士罢了 风雨中,小庙内,火塘旁,四人一鸟,一只叫花鸡,其乐融融。 李修将手头的鸡翅囫囵吞枣般得咽下了肚,又伸手往那已经头腿翅尽无的叫花鸡抓去。 他其实也有些饿得受不住了,半天下来除了点酒液啥都没进肚,一个鸡翅怎么填的饱? 李修一边撕着鲜嫩多油的鸡肉,一边说着“粥粥,我们君山有三大绝学你知不知道是哪三大?” 正细细啃食着鸡腿的粥粥,听到李修突然发问,心中一惊,抬起头来。 那张小脸上尽是茫然,呆呆得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知道。” 李修龇牙一笑将一块胸脯肉塞入嘴中,刚要说话,就被叶长书给插了嘴。 他挥了挥手中只剩下零星肉片的鸡骨头,那被煨得酥烂的鸡肉摇摇欲坠。 他那鼓得高高的腮帮子里尽是黄澄澄的鸡肉,一张嘴便有油水流了出来“我知道!喝酒玩鸟儿打女人嘛!” 一边说着,这小子还一边掰持着自己的手指,数了三根后,洋洋得意得抬起来给面前的三人看“三大绝学,齐咧!” 看着那张尽是肥油的脸,还有那像是深怕别人看不见一般,高高抬起的三根手指头,李修笑了。 笑得很开心,很愉快,随后便见道道黑影,飞射向叶长书的那张俊脸。 见此,叶长书连忙将那柄从不离身的轻剑握于手中,拔剑挡之,顺带着还把手里的鸡腿给叼在了嘴里。 要说叶长书真不愧是藏剑山庄唯一的一根独苗呢,问水剑法耍的那叫个出神入化。 就算是盘坐于地,叼着根鸡骨头,一样能将问水剑所注重的连绵不绝,给发挥的淋漓尽致。 好一套泼水不进的剑法,好一个用剑的奇才,在这方寸之地竟是将迎面打来的暗器一一挡住。 然后,便没了然后。 剑依旧一净如洗,寒光夺目,不过那人嘛,就有着灰头土脸的了。 见着叶长书狼狈的样子,李修哼笑一声,将双手上的黑粉尽数拍落。 他之前掷出的,都是火塘里的粉末。 这些粉末是在他内力的包裹下,才会凝聚成球的,一碰到阻碍自然就散去球型,变为原来的粉末状。 泼水不进的剑法?有啥用?要知道郭炎那个老不修都被他这样作弄过一次。 叶长书抹了抹自己的脸,看着手上的黑粉也不恼火,反正鸡腿没脏就行。 方才他察觉到剑上触感不对,第一时间就将轻剑收于面前,挡在了鸡腿之前。 至于脸上的狼狈?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还在吃人家做的东西呢,怎么能和别人较真?较了真可就没得吃了,他还没吃饱呢。 唆了两口鸡腿上的油水,叶长书将手中的轻剑放于一旁。体内气机一阵翻涌,道道凌厉的剑气透体而出,将身上脸上的黑色粉末尽皆抹去。 随后,叶长书小声嘀咕着“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嘛,胭脂评上的美人都有被你们君山的打过两位。我大伯都说你们君山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就爱打女人。” 话音刚落,坐于一旁的道人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嘴中的鸡肉沫都喷了出来。 叶长书连忙将鸡腿上残余的鸡肉尽数吞入腹中,看那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像是李修要抢他吃的一般。 吐了吐舌头,叶长书弱弱的问了句“修哥儿我还能不能吃?” 李修翻了个白眼,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吃你的。” 叶长书闻言,如逢大赦,嘿嘿笑着伸手抓向面前肥硕的山鸡,嘴里赞着“修哥儿,手艺没得说的。” 李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但经过叶长书这么一闹,粥粥看起来却好了许多。起码不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了,嘴角也浮起了丝笑意。 毕竟,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心思没有那么沉重。 雪凤隼在此期间已经将属于自己的那份吃尽,飞落于那破旧关公像的头顶,将翅膀拢起,闭上了眼睛开始打起盹儿来。 而那名年轻道人也打了个饱嗝,悠哉悠哉得坐在一旁,带着丝莫名得笑意看着眼前的三人。 这家伙可一直停下抓食鸡肉,看他已经有些微微鼓起的小腹,就足以知道他吃了多少了。 李修看了看身旁的粥粥,说道“先前被叶长书打了茬,我们继续说。” 粥粥点了点头,放下了嘴中啃食了没有一半的鸡腿,极其认真得看着李修。 李修朝她笑了下,说道“我们君山有三大绝学,其一降龙掌,乃是天下最为阳刚的外功掌法,顾名思义,此掌练至深处可降龙!其二打狗棒法,由初代帮主所创,名字虽然陋俗,但变化精微,招术奇妙,共有八诀!” 说到其二之后,李修顿了顿,略微沉吟后继续说道“其三,笑尘诀,我君山丐帮的镇帮内功,一品四境中的逍遥境便由此功法而来。” 粥粥听得有些懵懂,问道“一品四境?” 那一直带着笑意看着眼前三名少年的道人突然开口,说道“呵呵,小姑娘,这天下武夫千千万,尽由九品而分之。其中能够跻身那一品四境的,却不超二十之数,不问也罢。” 斜眼看了眼那满面春风的年轻道人,李修将手上的油水震散,拍了拍粥粥的脑袋说道“一品四境,由低到高分别为逍遥境,金刚境,万象境,天人境。其中逍遥境者,唯我君山最强。” 闻言,叶长书撇了撇他那张尽是油水的嘴,却没多话。 他心里虽然不太服气,但又毫无办法,李修说的是实话。 可叶长书不拆李修台,却总有人跑过来凑热闹,那年轻道人呵呵一笑“而道家之人,一入一品便是那最高的天人境呢。” 李修有些不服气,却又有些哑口无言。就和叶长书郁闷的地方一模一样,这年轻道人说的皆是实话,不服气也没办法。 李修揉了揉盘在手中的发丝,说道“君山弟子,若入天人可比那些牛鼻子强多了。” 道人笑而不语,只是直勾勾得看向粥粥,问道“小姑娘,愿不愿拜我为师,学道剑?” 李修眉毛一挑,这道士,吃他的鸡,烘他的火塘,还要抢他的人? 欲要发飙之时,却听一声软糯的嗓音,说道“对不起,道长,我想和李修学。” 李修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对那年轻道士提了提眉毛,似是在挑衅。 叶长书也在这时抬起了头,张开那再度塞满肌肉的腮帮子,说道“就是,就算是学剑,也应该和我学我们藏剑山庄的剑法啊。你个臭道士瞎掺和啥,还和你学道剑咧,要不你和咱哥俩比划比划?” 年轻道人也不恼,嬉笑道“不想学就算啦。”虽是这么说着,但这道人又做着进庙时的事,一边客气一边毫不客气。 道人在自己的道袍内摸索了两下,掏出一本剑谱,递给了粥粥,说道“什么时候想学了,就看看。” 粥粥欲要推辞之时,李修却将那本写着《太虚剑意》四字的剑谱接了过来,随意翻看了两下,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道人。 太虚剑意,武当的顶尖剑法。这东西在武当的地位,就和笑尘诀在丐帮的地位一模一样。 也许,还要更贵重点。 毕竟因为君山丐帮的构造有些复杂,所以那降龙掌和打狗棒法,是个弟子都会那么一点。就算是较为重要的笑尘诀,也有七成以上的弟子会简化版的。 而太虚剑意,在武当可是非亲传弟子不可授之,也没有什么简化版的说法。 将叶长书的脑袋从那剑谱前推开,李修将剑谱合上,沉声问道“臭道士,你是谁?” 那道人嬉笑一声,依旧盘膝而坐,双手轻搓后对向火塘,如来时一样。 “一个从武当而来,往苍雪龙城而去的臭道士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仙人一剑,破苍穹 看着面前那个故弄玄虚的道士,李修将那剑谱合上。 剑谱倒是真剑谱,作为武当的镇派武学,的确是高深精妙。 不过,此时他手中的这本太虚剑意,虽为真本。但作为剑谱的同时,却也是本道书。 若要练此剑,必先修道,而且修的还是那道门最为晦涩深奥的天人之道。 他李修自小便只想当个逍遥天下的大侠,搞不懂这什么天道,人道的,也不想去懂。 剑谱里的那些个天人合一,道法自然,让他有些脑仁儿发疼。 更别提剑谱上,还后填了些乱七八糟的注解。 字是好字,写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李修也都认识。 但这些好字凑在一块儿,就让李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看不懂?”年轻道士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倒是好看的紧,可不知道为什么,李修就是想抽他。 郭炎曾对李修说过,想做便去做,想打的人便去打,做不了打不过的,告诉老子,老子帮你打! 话粗理不粗,有个天下第三的高手,天下第一的门派当靠山,李修还怕得了谁? 可就算是这样,李修却依旧没敢出那手,蓦然心跳如鼓。 叶长书此时也闭了嘴,悄悄走到两柄剑旁,将剑提起后看了眼李修。 微微摇了摇头,李修偷摸着瞥了眼还在打盹儿的雪凤隼,说道“的确看不懂这些玄之又玄,空之又空的东西。” 场内的气氛有些僵硬,谈不上剑拔弩张,却也谈不上和谐,显得有些冷淡。 粥粥有些坐立不安,看了看李修,又看了看叶长书,再看了看面前的年轻道士,最后还是把目光停回了李修的身上。 她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其乐融融的一起分食鸡肉,现在却成了这幅模样。 这就是江湖么?她想不清楚,但她觉得李修和叶长书都是好人,而那年轻道士一副暖人笑脸,肯定也不是什么坏人。 都是好人,那就好好相处啊。她是这么想的,便想张口劝解,可她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就在这时,李修伸手揉了揉粥粥的脑袋,朝她笑了一笑。 那笑脸,让懵懂少女的那颗有些急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随后,李修沉下了脸,再度转头看向那年轻道士,问道“你是谁?” 第二次发问,依旧是同样的问题,想要的自然是不同的答案。 似乎为了更加明确一点,李修还加了句“叫什么?” “原来,你是在问小道的名字啊”年轻道士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笑得有些腼腆,有些不好意思“小道俗名叫温谨行” 粥粥顶着手上的脑袋,嘿嘿笑了声“道长,你的名字真好听。” 那年轻道士对粥粥吐了吐舌头,还扮了个鬼脸,说道“对呀,我也觉得我名字好听呢。” 这俩人笑得开心,可李修和叶长书的后背却起了一层冷汗。 叶长书咽了口唾沫,将手中的轻剑藏于身后,弱弱得问道“纯阳宫里的那位?” 温谨行点了点头,略微羞涩得伸出了六根手指头,说道“嗯,小道在师兄弟里排第六。” 话音落下,李修、叶长书对视一眼,尽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抹凝重与震惊。 传说当年有一道家剑仙,名吕喦字洞宾,号纯阳子,两百年之前于武当山之地立下道统。 其人平生共收六徒,皆在那纯阳宫授业,于十年前御剑飞升。 而他的最后一名弟子,便是叫温谨行,也是排行第六,不过而立之年! 是名,陆地剑仙,亦是下一任武当掌门! 李修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这名羞涩而笑的年轻道士,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天下第二。 但手中的这本《太虚剑意》,却让他不得不信。 之前看到这本剑谱之时,李修便隐隐有感,但事实出现在面前之时,却依旧是有些难以接受。 可除了纯阳六子,谁能随意将这剑谱送于他人? 偷来,造假的? 要知道君山丐帮,虽以丐为名,可门下弟子却不仅限于乞丐! 否则也没可能,有足够的银两,撑起君山的那座高耸入云的降龙台。 君山弟子中有乞丐娼女贩夫走卒,神棍窃贼,这些常人眼中的“下九流”之人。亦有出身于千年世家,官府衙门,圣贤学府的上流之士。 君山弟子身份之杂,人数之多,冠绝天下! 在这样的先天条件之下,自然而然的,君山的情报消息就极为灵通了。 这些纷乱多杂的情报之中,便有着各式各样的武功秘籍。 百年积累下来,细数一下倒也有了近万本。 尽数堆在了那降龙台下的卧龙阁中。 虽然这些秘籍里的武学,大多粗漏不堪,但奈何数量庞大,挑挑拣拣好歹也有那么几本的一流剑谱。 自小便在某个神棍的要求下,将卧龙阁内秘籍一一背诵的李修,自然有着一份不俗的眼力,分辨一本剑谱的真伪还是轻而易举的。 将手中的《太虚剑意》递给粥粥,李修咳了咳嗓子,问道“不知道长把这本太虚剑意给我们,是什么意思?” 得,这下臭道士也不叫了,改叫道长了。 没办法啊,谁让形式比人强呢?他李修有个天下第三当靠山,可人家也不差啊,自个儿就是个天下第二。 打郭炎加个叶长书他爹,估计都不带喘气的。 管他真假,先客气点总没错的。要是假的,嘿,他李修的这声道长,可不是那么容易骗的。 温谨行看着一旁懵懵懂懂的粥粥,含笑说道“我见这位小姑娘,极其适合我门剑法,所以想收个徒。” 李修回以一笑,将畏畏缩缩躲在一旁的叶长书,强行拽了过来,说道“这就不劳烦道长了,剑法的话,长书也会。” 武当收徒?那不是就是把小姑娘送去学道? 把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送去武当那种全是枯闷道士的地方,那不是把人往火堆推? 温谨行看着被强拽着而强颜欢笑的叶长书,摇了摇头,说道“藏剑剑法亦是精妙,但是戾气太重,不适合。” “就是,我们藏剑剑法不适合的。”叶长书朝着李修龇了龇牙,又对温谨行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模样滑稽,但握着轻剑的手,却紧了一紧。 他,一直没把剑放下。 李修没好气的松开了叶长书,刚要开口,温谨行便伸出了五根手指头,说道“五年,我保证这位小姑娘能入陆地神仙境!” 话如惊雷,炸在了庙堂之中,李修和叶长书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粥粥的身上。 陆地神仙境?五年年?就算是纯阳六子齐上,拿什么来让这个根骨平平,且已然过了练武最佳时间的女孩进那人间武夫的极致,陆地神仙境?这压根是不可能的事。 盘龙纹身,刹时浮于李修周身,道道龙吟回荡于庙堂之内,同时亦有流水之声叮咚作响,叶长书已然拔剑出鞘。 龙吟水声之中,温谨行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稍安勿躁。” 说一字,口一张,皆有雾气自口而出,四字说完,庙堂内突兀得出现了一团清白云气。 渐渐得,龙吟隐于云中,流水也止于远方。 白雾缭绕间,那盘膝而坐的温谨行仙风道骨,气度非凡,好似那天上人。 仙人含笑问道“苏舟舟,可愿为我徒?随我回武当?” 粥粥看向李修,叶长书,想要得到些提示。 叶长书收剑回鞘,耸了耸肩说道“随你” 李修摸了摸她的脑袋,佯作嬉笑道“去吧,机会难得。” 道人的这一神仙手段,让李修、叶长书已然明白,眼前的道人不是什么假冒之人。 而真的是那位陆地神仙,既然是这样的大人物,总不可能信口开河吧。 既然如此,他们还纠结啥?本就是不放心这么个小姑娘孤苦伶仃,才带在身边的。 眼前有个好的托付,也是小姑娘的好机缘,他们自然是赞成的。 毕竟他们是出门历练,闯荡江湖去的,带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也有诸多不便。 粥粥咬了咬嘴唇,她不懂什么是陆地神仙。但她看温谨行这么厉害,那么跟他学武一定也会变得很厉害吧? 如果变厉害了,那是不是就能帮上李修他们的忙了? 粥粥看向了盘膝而坐的温谨行,眼神坚定,说道“我愿意!” 温谨行笑容满面,缓缓站起,说道“那么,就随我走吧。” 说罢,也不等粥粥回应,便独身走于庙门之前。 外面,依旧大雨滂沱,雷声阵阵。 粥粥看着李修和叶长书,有些不舍,说道“外面还在下雨。” 一声轻笑,一句轻叹“那就让它停了吧。” 将桃木剑从腰间抽出,道人信手一挥。 那漫天的乌云,雷雨,轰然被劈成两截。 云开雾散间,有漫天星光,缀于天上。 仙人一剑,破苍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我要回家! 粥粥走了,带着那个羊皮水袋一起。 走前只问了一句“我们还能再见面么?” 在女孩和道人走后,便躺在关公庙顶的李修,闭目不语,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长书坐在他的身旁,双手撑后,仰着头,看着那刚刚转晴的夜空,说道“人来人去,缘来缘尽,江湖啊。” 一直吊儿郎当的他,就算说着这些能够让人悲伤无比的事情,却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转头看向李修,叶长书说道“何况,不是说了五年后在君山再见么。怎么,难不成半天时光,你就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横空传来呼啸之声,一道黑影从李修的手中飞射而出,朝着叶长书奔袭而来。 叶长书嬉笑着歪头,躲过了那本就随手为之的偷袭。 那道黑影却依旧余劲不止,砸在了庙旁的一颗老树之上。 随后,一阵令人牙酸的嗑擦之声自那老树根部发出。不过片刻,一阵坍塌声,轰然响起。 看着那消失的老树,和躺在灰尘碎片中的酒壶。 叶长书砸了咂嘴,又摸了摸下巴,蓦然发觉好像有些扎手了“说来也是,那小姑娘确实是个美人坯子。那腿那腰那屁股,啧啧,张大了还得了?李乞丐你看上了,也正常的很,咱们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别害羞嘛。” “正常你大爷正常。”李修怒极,一个板栗就敲在了叶长书的脑袋上,这次叶长书却没能躲得开。 叶长书觉得有点委屈,双手抱着头,瘪着嘴。 李修坐起身来,说道“姓温的牛鼻子走前耍的那一剑,是给我们看的。” 叶长书捂着头,问道“啥意思?” 李修抬头望天,看着那些繁星点点,说道“一是为了让我们安心,二是让我们悟剑。” 安心,安的是那担忧之心。 再怎么去解释都不如去做,能够一剑破开那漫天乌云的,自然只有陆地剑仙。 而堂堂一位陆地剑仙,哪儿会为了一个平凡小姑娘弄虚作假? 平凡现在好像也不太适合用在粥粥的身上了,陆地神仙之徒,怎么平凡?又怎么能平凡? 看剑,看的是那破天一剑。 一法通则万法通,不说叶长书本就是名剑客,瞻仰一位陆地剑仙出剑,自然是受益匪浅。 再说李修,他刚刚闭目,便是在回忆那一剑,他虽练掌,却依旧得了些感悟。 “你入三品了?”叶长书突然一脸肃穆。 刚刚那一板栗,他其实是躲了,只是没躲得开罢了。 这个结果让他有些惊讶,因为他们俩本就同为四品,调笑李修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李修会出手。但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他却依旧没有躲开。 李修点了点头,回道“恩,牛鼻子那一剑,让我有些收获。” 叶长书觉得有些不爽,抓起屁股底下的瓦片就往远处丢去,嘟囔着“又让你领了先。” 瓦片带着一些小情绪,飞到了远方,然后落地,最后碎裂。 叶长书还是觉得很不爽,就又扔了一片。 就在这时,远方有鹰啼声传来,一只赤色鹰隼如一道闪电一般,划开了星空,直直向着庙顶飞来。 叶长书停下了扔瓦片的动作,傻愣愣的看着那变得越来越大的红点,他有些疑惑对方是怎么找来的。 呖!白凤隼不知何时,从庙内飞了出来,落在了李修的左肩上,高声回应着远方的同胞。 打了个哈欠,李修慢慢站了起来,抬起右臂。 就在他右臂伸直的同时,那红色的身影恰好飞到了他们的上空,随后缓缓落在了那处给它留好的停靠点。 感受着手臂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感,李修抬起左手,在那只赤箭隼的脑袋上屈指一弹,说道“抓疼了,轻点。” 被打得脑袋一歪的赤箭隼,对他喊了一嗓子后,乖乖将自己锋利的爪子松开,浑然没有作为一只神隼的自傲。 替赤箭理了理羽翼后,李修便将绑于它腿上的信件摘了下来。 将之打开,一堆墨水跟土匪似得闯入了李修的眼帘。 世人皆说,字如其人。按照这个说法,郭炎作为武道登顶者,自有气势,那么他的字就绝对差不了,而且还应该有股精气神在里面。 再不成,苍劲有力总该有的。 并且他本人也经常在他人面前夸耀,自己的字就和自己的掌法一样,刚猛如龙。 闲暇时光,他还用自己那手“刚猛如龙”的字,在供奉于卧龙阁阁顶,那本初代帮主庄七所留的降龙掌原本上,留下了自己的注解。 值得一提的是,那本原本上,尽是人像画儿。 嗤笑一声,看着那堆“刚猛如龙”得好似狗爬的字,李修说道“郭炎这老不死的,写的字还是这么难看。” “诶,上面写的啥?”叶长书拍了拍屁股,挤了过来,身怕李修不告诉他一般。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小时候被他大伯逼着读书读多了还是怎的,看个信件都喜欢一字一句得读出来“速去北方,什么刀大会?李乞丐这写的啥?” 叶长书指着一个就像一个柳条似的字,有些疑惑得看向李修。 李修朝叶长书所指的方向看去,说道“杨柳的杨,郭炎不会写这个字就经常用这个图来代替。” “杨刀大会?”叶长书念叨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李修呵呵一笑,干笑道“应该是扬刀大会,发扬的那个扬,郭炎杨杨分不清楚。” 郭炎一代大侠,奈何出身于微末,少时只是个乞丐,一个连丐帮都进不去的乞丐。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拜了丐帮二代帮主尹笑为师,开始练武。 而这识字嘛,丐帮以丐为名还是有那么些缘由的。 乞丐嘛,你指望他认得多少个字? 君山丐帮,在郭炎上任帮主之后,才渐渐注重起文化传承。可郭炎上任,也不过才短短十年罢了。 “扬刀大会?”叶长书惊叫道“我不去!” “啊?你说啥?”李修手臂一震,赤箭隼化作一道赤色闪电,带着那张不知何时被他写上“可”字的信件直入云霄。 霸刀山庄每逢十年都会举办一次扬刀大会,与藏剑山庄的名剑大会总是一前一后,你方唱罢我方上。 其实,两个大会的目的都是一样,为了扬名罢了。 而且彩头都所差无几,都是自家山庄所铸造的器具。 只不过,前者是以利刀为彩,而后者,则以宝剑罢了。 可别觉得彩头普通,若真的普通哪有那么多如潮水般的江湖人为了赶这大会,由南赶北,或由北赶南? 这两个山庄,可尽皆是铸造大庄,天下十大名器,有大半是出于这两处。 现今的江湖,能够持有霸刀、藏剑二庄十年一铸之刀剑,已然成为身份与荣耀的象征。 甚至北方者多用刀,南方者多用剑,都有这两个山庄所处位置的原因在里面。 一个地处极北背靠太行山,一个地处江南轻依西湖。 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如他们所处的位置一般,一北一南,老死不相往来。 要是让藏剑山庄的那两位庄主知道,叶长书去参加了扬刀大会,那可就不是扣一年两年零钱的问题了。 这可是能让一向憨厚老实的藏剑大庄主都暴跳如雷的! 最轻的惩罚,都是被抓去那座剑山上枯坐思过,三年!这让叶长书怎么受得了 傻愣愣得看着那已经化为红点的赤箭隼,叶长书呆滞了不过几秒,便翻身跳下了屋檐,冲进了庙堂提着那重剑就要走。 李修连忙赶了上来拉住了他,问道“你去哪儿?” 叶长书脸色青白,恶狠狠得说“回家!” “我要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活人,死人 那一夜,叶长书哭着闹着要回家,李修耐着性子与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丝毫没有用处。 怒极之下,李修便抓着这小子准备开揍。用叶二庄主的话说,叶长书这小子就是老皮痒,只要一打,他就舒服了。 可叶长书岂是那乖乖挨揍的乖宝宝? 前些日子被叶二庄主用剑鞘当众扇屁股,那是没办法的事,谁让那是他爹呢? 主要人是个一品高手,他打不过也就不挣扎了。 但李修?一个刚入三品的,叶长书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所以他还手了。 然后,他就被李修一拳一个,打了俩熊猫眼出来。 已然明白自己不是对手的叶长书,只得连声求饶。 保证自己不偷溜后,便坐在粥粥之前铺的草席上直愣愣得盯着李修,那眼神就像是一个深闺怨妇。 可李修却不管不顾,刚刚揍完人的他正神清气爽着呢,说了句“早些睡。”便倒头大睡。 就这样,叶长书盯着李修盯到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盯到了日上三竿,盯到了李修醒来。 伸了个懒腰,扫了眼一旁一晚没睡的叶长书,李修说道“哟,你起这么早呢?” “我要回家。”叶长书坐在李修的身旁,声音有些幽怨。 李修充耳未闻站起身来,双臂枕于脑后,吹着口哨,迎着春末夏初的温和阳光向庙外走去。 叶长书咬了咬牙,心中有些恨得慌,但摸了摸自己的那双有些肿胀的眼睛,又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不过,他还是觉着有些委屈,小跑着到了李修的身边,一字一句说道“我要回家。” 李修皱起了眉,睁开了眼,看着他,说道“怎么?江湖不闯了?名头不要了?” 叶长书的声音更委屈了,眼眶里都渗出了些泪花,带着丝哭腔说道“命都快没了,还名头呢!我大伯和我爹要是知道我去参加那劳什子的扬刀大会,非一起拔了我的皮不可!” 李修上下扫了眼这位面容明显憔悴了许多的公子哥,说道“事先说好,你要是回家了我就告诉莫衿衣和慧疯你小子临阵脱逃,不够兄弟。” 闻言,叶长书犹豫了一下,如果不回去,去那扬刀大会。按照家里那两位的脾气,怎么的也是先被剑鞘拍一顿,然后再被丢去剑山坐个两三年。 但如果回去不仅要丢面子,而且还要被那俩人耻笑,如果只有慧疯还好,那小和尚憨厚的很。 但莫衿衣那丫头?小时候尿了次床都被笑到了现在,那这次,要被笑多少年? 不用猜都知道,起马也是个临阵脱逃,贪生怕死的大帽子。 一边是皮肉之苦,一边是精神之灾,叶长书顿时觉着,当下有些忧郁啊。 斜睨了叶长书一眼,李修拿起腰间的酒葫芦,一边摘开葫芦上的塞子,一边说道“怎么?想清楚了没?” 叶长书有些惆怅,不知如何选择。李修哼笑一声,将那葫芦对着自己的嘴,就准备喝些酒水解解渴。 但倒了许久,却一滴都没进嘴。“嗯?怎么回事?没酒了?”疑惑得念叨了一声,李修闭上了左眼,将葫芦口置于右眼之前,向里看去。 空空如也。 叹了口气,将酒葫芦再度别在腰上,李修双手摸了摸自己衣服右胸处的夹层,没酒,那便喝点水凑活凑活吧。 可摸了半天,却只摸到了俩铜板,那个羊皮袋子却不知所踪。 李修抖了抖手中的俩铜板,想起来某个小女孩走前手里握着那个羊皮袋子,再度叹了口气,他也觉着有些忧郁了。 “唉。”两人垂头丧气得向前走着,各自愁着各自的事,肚子却不约而同得响了起来。 昨儿,他俩加个道士和个小姑娘,才吃了几只龟蛋一只山鸡,怎么着,都不够呀。 感受着那不断侵袭而来的饥饿感,叶长书渐渐觉着还是回去的好,他一个藏剑山庄的少庄主什么时候遭过这份罪? 吃不饱,睡不好,钱还不够花!苦着张脸,叶长书低声说道“修哥儿,要不,我们一起回扬州先吃顿吧,我请你去我家的云鹤楼吃一顿?” 话刚说出口,叶长书就觉着自己果然机智,先哄着李修回扬州。再让他觉着去扬刀大会没啥意思,去别的地儿,那他叶长书不就不用做那临阵脱逃的小人了? 当然若是运气好些,填饱肚子的同时,也许还能在云鹤楼掌柜的那儿拿点银子出来,真是一箭三雕! 觉得自己实在是聪明绝顶的叶某人,沾沾自喜时,压根儿没想到,若是真去了云鹤楼。估摸着他们还没吃完,他娘就该收到消息,站在云鹤楼的门前了。 叶长书刚想再说些好话,拍些马屁,哄李修回扬州,却被李修一句“闭嘴。”给吓得一个哆嗦。 让叶长书闭嘴后,李修侧耳听着不远处的些许声响。 “怎么了?”叶长书低声问道。 李修皱眉说道“前面有喊杀声,我们过去看看,记得小心点。” 说罢李修俯着身子,轻呼一口气又深吸一口,向前奔去。 落地却无声,踩地草不动,轻功小成也。若不是叶长书肉眼能见到李修的身影,否则根本无法感应到他的存在。 叶长书看着远去的身影,眼神中尽是羡慕,一边跟了上去一边嘟囔着“上三品了了不起啊,我过两天也能突破进去。” 约摸着疾跑了百来丈远,一道车队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那车上的镖旗飘荡,四周互相砍杀着的人们,有些穿着镖师服,有些则随便套了些麻衣,脸上还套着黑色面巾。 叶长书左手掩在眉前,压低嗓子说道“我去,李乞丐,这劫镖劫得真嚣张,这儿离扬州可没几里路。” 李修皱起了眉,扫了眼战场,拉住了欲要上前的叶长书,说道“这个闲事别管,我们走。” 叶长书呆了呆,看着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的李修,感到有些纳闷儿。 最爱管闲事的李修,不管闲事儿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叶长书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怜悯得看着远处明显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镖师们,便跟上了李修。 既然拿着刀握着剑出来混江湖了,那么作为江湖儿郎,死在这个江湖,也就理所当然了罢? 从小便活在这个江湖里的李修和叶长书,把人命看得比谁都重,因为活着那便有着一切。 有梦想,有情怀。 但同时,他们也把人命看得很轻。 自幼时起,他们便经常有熟悉之人,突然就没了消息。 有的是抱着他们喊好小子的,有的是给他们带过吃食的,总之有太多太多人。 现在想来,要么是退出江湖了,要么,便是死了吧。 这个江湖,从来不缺怀揣着着梦想,情怀而来的活人。 更不缺带着梦想,情怀去死的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蛟龙与毒蛇 李修、叶长书二人,已经准备离开。 可当他们转过身,走了还没几步时,突然一声炸响自那交战之处发出。 被镖师们重重保护着的几架马车中,有一辆自内炸裂开来。 呼啸声中,那些纷飞的的木片,有如柄柄飞刀一般,带着强劲的力道,向着那些蒙面汉子射去。 人仰马翻间,有一魁梧身形从马车处疾掠而出。 此人身高八尺,腰大十围,光看体型那是彪悍的紧呐。 只是不知为何,这人的气息却和他的体型格格不入,就像是条剧毒无比的竹叶青,阴险且阴沉。 而那些悍匪,在遭受了先前木片收命之后,已然躺下了一半有余。 但邻人惊奇的是,哪怕在这样骇人的战损之下,却依旧无一人后退,尽皆握刀向着那阴冷男子冲杀过去。 要知道,自古以来,哪怕是行伍军卒,若是战损达到一成,便会开始溃散而逃。若战损达三成,而不退者便是精卒。 更别提那些欺软怕硬的土匪了,死个五六人大概就应该吹哨退散了。哪儿有那么多二愣子,跟那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一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 可眼前的这些悍匪,哪怕在先前的那一击之下阵亡过半,却依旧奋不顾身的向前砍杀。 压根不像土匪,而像,死士? 可李修却不管这些,他发现不对劲开始,便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可他跑了一会儿之后,蓦然发现身边好像少了个人。回头一看,好家伙,叶长书那小子正趴在离他们一开始潜藏的地方不足十丈的地方,兴致勃勃得看着远处的战斗呢。 李修有些无奈,再度跑了回来,趴在了叶长书的身旁,说道“干嘛呢,还不走?” 叶长书转头看了看李修,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笑得有些羞涩,说道“这些家伙有点奇怪啊。” 随后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魁梧汉子,叶长书低声说道“还有那个阴阳人,好像很厉害诶。” 叶长书话音刚落,那距离李修二人足有百丈的阴沉汉子,便缓缓睁开了那双纤长眸子,朝他们望来。 接触到那阴沉汉子的眼神的一刹那,李修二人就像是后背被毒蛇冰冷的信子舔了一口一般,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冷颤。 那阴沉汉子,手指轻提,拈着兰花指,嘴角含着丝微笑朝李修二人的藏身之处轻轻一点。 那一点,让握刀朝他冲杀而去的蒙面悍匪,尽皆倒地。 那一点,让李修如坠冰窖,周身的毛发如那受惊的野猫一般根根树立。 强烈的危机感袭面而来,李修伸手便抓住了叶长书的衣领,顾不上什么隐藏身影,猛力向后跳去。 同时,他将自身的气机尽数喷涌而出,在他与叶长书的四周,构成了一道极度虚幻的青色蛟龙之影。 蛟龙盘旋间,李修仍觉不够,反手将叶长书背于背后的那柄重剑拔出。 以剑作棍,反手一掷,那柄重剑化作一条扑食恶狗,龇着自己那口利牙,狠狠得向前扑食而去。 见到这一幕,远处的阴沉男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双纤长的眸子渐渐弯了下来,就如一环月牙儿。 叮,一道如同绣花针落地一般的声响。那激射而出的重剑,似是撞上了极度坚硬之物一般,以更快更疾的速度倒飞而出。 重剑落地之后余劲依旧,在李修身后的泥地上犁出了一道长达一丈的深沟才停了下来。 这还没完!在将重剑掷出的同时,李修赶忙抽空换了口气。 随后体内的新气,极速流转,右臂的蟠龙纹身再度出现,在蛟龙虚影的嘶吼声中,连续出掌十八记。 漫天掌影之中,那盘旋许久的蛟龙虚影,也在一道惊天怒吼之中趁势而出。 但这威势骇人的一掌蛟龙,却于李修的面前一尺处,缓缓消散一空。 就像是,那蛟龙撞入了深不见底的冰潭一般,不见踪影。 喘着粗气,抬起有些脱力的双手,李修将渗入眼中的汗水抹去,盯着身前那根银针,咬牙说道“死太监。” 听到李修的这声骂声,那阴沉男子笑得更欢了,缓缓抬起那兰花指,笑道“降龙掌,打狗棒,好一个君山,好一个尖牙利嘴的小娃子。今儿,就让咱家教教你,该如何与人说话。” 千钧一发之际,李修高声大喊“雪凤!” 阴沉男子充耳未闻,屈指一弹。一道寒光之中,又是一根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银针,脱手而出,这次更是多了一股细软毒蛇般阴柔内力缠绕其上。 李修咬牙,狠力将身形被凝住的叶长书推开,提劲欲要再挡。 眼前之人能够光凭气势便让叶长书动弹不得,那起马有着二品小宗师境界,如果运气更差些也许便是那一品宗师了罢。 他不知道雪凤隼能否及时赶到,在如此强攻之下,若是天真的想要两人尽皆躲开,那么气机牵引之下,只会一人都躲不开。 蟠龙纹身依旧漫于右臂,甚至往胸口处漫得更多了些,但空中却没了那条缓缓盘旋的青色虚影,也没了那怒而啸天的龙吼之声。 在叶长书七分急切三分绝望的眼神中,李修出掌了,但针也到了。 叶长书奋力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提劲欲动,却好似被封了周身大穴,全身酥麻。只有四品实力的他,在绝对的境界差距之下,被那阴沉男子一眼便锁住了气机。 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看着李修去挡那一记极有可能要了他的命的一针。 那银针的速度并不快,李修甚至可以将它的飞行轨迹看得一清二楚,但却依旧无法躲闪。 看着那根银针在自己的瞳孔中渐渐变大,那一刻,李修想起了幼时与郭炎出游时,见到的那条欲要吞噬巢中幼隼的毒蛇。 只不过,那时的那条毒蛇的面前,有的是只满是老茧的巨大手掌。 这时的这条毒蛇的面前,有的只是一只纤细幼小的稚嫩手掌。 都是降龙掌,但结果却南辕北辙。 李修面前的这条毒蛇没有像当年的那条一般,被拍成肉泥。 反而死死咬在了那挡在面前的手掌上,将裹挟而来的毒液尽数传了进去。 针刺进了手掌中,那股阴柔内力,也尽数渗入了李修的体内。 鹰啼声,姗姗来迟,李修已然瘫软在了地上,看着叶长书那尽是泪花的双眸,虚弱一笑,骂道“哭个屁啊,能动了没,能动了就赶紧带小爷跑路,小爷还不想死这儿呢。” 不远处鹰啼阵阵,雪凤隼从天而降,狠狠得向那站于马车残骸之中的阴阳之人啄去。 叶长书,含着泪水,鼓着体内那些气机狠狠刺向封在周身的阴冷气劲。 一丝鲜血渐渐从他的唇间流了出来,与之同时,一道道锋锐无比的剑气,带着一丝赤色血气自他体内透体而出。 叶长书竟是丝毫不顾自身经脉,一直靠着自身的锋锐剑气,强行破劲! 感知到自身能动之后,叶长书呸出一口鲜血,将李修背于背后,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他不会回头,也不会去捡那柄深埋在土里的重剑。多耗一秒,多用一份力气,那便多一份死亡的危机。 作为一名剑客,这次他还未出剑便弃剑而逃,足以让他剑心蒙尘。 但作为兄弟,若他为了那剑心,固执出剑,那么便是在害李修的命! 若是那样的话,这剑心,不要也罢! 他逃了,但他却将那阴沉汉子的面容牢牢记在了心中。 阴阳之人,也只有那个地方有了罢。 他迟早会提着剑去寻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陆地炎龙 雪凤有灵,在看到叶长书背着李修已经离开了此处之后,再度向那阴沉男子狠掠了一爪子后,便向着天际飞去。 它虽为神隼,亦有神奇灵异的速度,但毕竟只是一头飞禽,无法与一名真正的二品小宗师相抗横。 何况,也不需要它来抗横了。 但那阴沉男子却显得有点不依不饶,细声细气得说道“走了两头小孽畜,你这头还想走?” 那阴沉男子屈指轻弹,在雪凤隼振翅高飞的那一刹,再度射出一针。 这道银针比之前两针,更为快速,且更为阴冷。 若前两针只是调戏猎物的竹叶青的话,那么这一针便是那怒而张嘴的银环蛇! “呖!”雪凤隼高啼一声,双翅抖张,悬于半空片刻之后,便振翅俯冲。 它欲要用那自己最坚硬的鹰钩,去啄那欲要吞隼的毒蛇。 阴沉男子见此冷笑一声,再度屈指竟是又要出针,却听到一声“慢着”从前方的一顶车厢中传出。 阴沉男子闻言,冷笑变暖笑,屈指的手缓缓置于身前,略微弯腰。 阳光透过了那马车车厢的细纱帘子,隐约可见一名身穿黄袍的公子哥儿正单手撑颚,饶有兴趣得看着那将银针啄落的雪凤隼,说道“林公公,这雕儿,神异的紧,你说捉来给本王作只狩猎所用的游隼可好?” 黄袍,自那上元年间太宗皇帝发布“禁黄令”以来,这本是最低等之色,渐渐成了只有那皇族之人才可着装的帝王之色。 而那黄袍皇子口中的公公,又称太监,乃宦官之首,皇帝身旁之人,极受宠信。若是说那难缠程度,比那些铁骨铮铮的清流名士的嘴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但就算如此,王朝建制之中,那内侍省的院子里依旧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几条明文之规,宦官不得干政,不得成三品官员,不可擅自离京。 不过既然这林公公能与这些马车一同出现在了扬州地界,那么这黄袍公子哥儿的身份也就在模棱之间了。 除了那太子李子婴,只有那最受太宗皇帝喜爱的太平公主,还有那与太子同胞的二皇子李亥以外,还能有哪些皇室能有此等逆天待遇? 而前两者一好诗书不爱金戈,一为女子,那么想来这坐于马车之中欲要捉隼的,便是那极为好武的二皇子李亥了。 林公公最近可是受了不少的气,这几天的舟车劳顿不说,还经常有些叛逆不长眼似的前来送死。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赶些苍蝇也不过是举手之事。可今儿出手之时,有俩过路的少年游侠儿在旁窥探,其中一人更是说他是个阴阳人?而另外一名嘴巴也不干净,竟敢口出狂言说他死太监。 多少年了?自从进了皇宫,在那上千宦官中爬到了今天的位置,多少年没人敢在他面前喊上一句太监了?何况还在前面加了个死字? 君山?江湖第一大帮?呵,不过是天子脚下的一群野狗罢了。就算打死了,有车内那主子在,谁敢说半句闲话? 想到此处,林公公的笑意更甚,殷勤说道“皇子殿下说的是,小的这就将这神隼捉来。” 说罢便脚步轻踩,提身入空,右手大张,如一头出水巨蟒一般,朝那半空中的雪凤隼拿去。 更有一股阴冷气机,化作一那怒张的蛇嘴! 雪凤隼已然无处可逃,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人携龙从天而降。 龙吟声中,一只满是老茧的巨掌,如十一年前一样,挡在了雪凤隼的身前。 然后,将那毒蛇,拍了个粉碎。 砰,那先前还满脸笑意,腾空而起的林大公公,此时却被一条赤色巨龙叼在了嘴中,狠狠的摔砸在他原本站立的马车之上。那强大的冲击之力,生生将那马车仅余的底座给砸了个粉碎。 “教我徒弟说话?”如神龙降世一般的郭炎,站在马车残骸前,阳光照射之下,那魁梧的身影倒射出长长的黑影,将那林公公笼在其中。 那些自林公公出现以来,便失去了对手护在马车四周的镖师们,见此不言不语,仅仅是握紧手中长刀,沉默得组成战阵,沉默得向前。 沉默有时候是种力量,也是种威吓。 听着那整齐划一的脚步之声,齐如一人的战阵之形,郭炎仅仅吐了一个字“滚!” 一字一雷音,那浓郁的劲眉配上那怒瞪的双眸,在那些沉默而来的镖师眼中,赫然化为了一条怒啸巨龙。 巨龙怒说,滚,那么,自然有人得滚。 那些沉默的镖师,好似迎面撞上了一柄疾飞而来的巨锤一般,吐着鲜血便倒飞了出去。 依稀可以看到,那破裂的镖服之下,有铁甲倒射着阳光,熠熠生辉。 一字破甲二十六,好一个陆地炎龙! 伸手将那气若游丝的林公公提了起来,郭炎那方方正正,满是正气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说道“教我徒弟说话,你也配?” 林公公的眼中尽是恐惧,心下有些慌乱,却有强自镇定,说道“郭炎,你可晓得咱家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两颗丹,两柄剑 另一边,叶长书背着李修一路向东,狂奔出了两三里有余,一头跌倒在了泥地里。 晚春的浓郁草香,带着些水汽,扑鼻而来。 李修、叶长书同时吐出了一口淤血,落在了面前的草地上。 染血的小草,看着就像那最善夺命的赤蛇草一般,鲜艳妖娆。 随后沾染上李修那口鲜血的小草,突兀的由青绿色渐渐变为了青黑色,最后彻底枯萎。 银针上的那股阴冷气息,显然已经透入了血脉。 叶长书见此,连忙问道“修哥儿,你没事吧?” 此时的李修已然面色惨白,听到叶长书的问话,带着有些虚弱的嗓音,没好气的回道“你看看我脸色,你说我有事没事。” 被李修说了一句后,叶长书的那张俊秀的脸瞬间皱成了一团,双手在自己的上衣的处摸索了几下后,从怀中掏出了些小锦盒。 叶长书颤抖着双手,将那四个小锦盒尽数捧于李修的面前,弱弱得说道“修哥儿,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向叶长书翻了个白眼后,李修一把将那四个锦盒尽数抓在了手里,随后一一打开。 分别在丹药处轻嗅了一口后,李修便将其中两颗关上,便将这两颗可以说是价值千金的弹药,随手丢在了一旁。 李修将其中一个锦盒拿了起来,丢给了在一旁巴巴看着他的叶长书,说道“这颗,吃了。” 接住了李修丢来的锦盒后,叶长书眨巴眨巴了下眼睛看着剩下的那颗丹药,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这颗。 他从家里溜出来的时候,顺手在丹阁里抓了几颗丹药。出来混江湖嘛,肯定要带些丹药防身嘛,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有备无患嘛! 就是时间紧迫,叶长书抓丹药的时候,也没细看是什么丹,用来干嘛的。不过就算是看了,他放衣囊内这么久,也早就分不清哪颗是哪颗了。 叶长书挠了挠腮,看着李修将另一颗丹药吃了并且开始闭目调息之后,他才将手中的这颗服了下去。 内伤不轻的叶长书,在服下那颗丹药之后,便闭上了双目开始打坐,缓慢得调理起了体内散乱的剑气。 而坐在他对面的李修却在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看着身旁的黄衫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叶长书这小子怎么拿的丹药,四颗里面竟然有两颗是毒药。 他刚刚服的那颗,是养身的,对他的内伤压根就毫无用处。为了让叶长书安心服下,那唯一的一颗能够治疗内伤的丹药,李修才将之服了下去。 转头看向逃来的方向,李修有些忧心忡忡。 毕竟才逃出两三里路,也不知道那个死太监会不会追来,更不知道雪凤隼现在是否安好。 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李修再度闭目调理起体内的气机。想再多也毫无用处,按照现在的身体状况,再勉强逃下去,只能把命给逃掉了,听天由命罢。 那个死太监,不就是说了几句话么,至于要人命么。 深吸一口气,李修将体内的气血按律循环了几个小周天之后,便指引着体内的气机向着那股阴毒之气,蚕食而去。 山中无甲子,练武不知年。待到李修将体内阴毒之气蚕食掉一小部分之后,天早已昏暗了下来。 睁开眼,李修看到了坐在火塘旁拿着根木棍的叶长书,还有不知何时躺到他身边的雪凤隼。 叶长书见李修醒来连忙将书中的木棍丢下,凑了过来,轻声问道“修哥儿,你醒啦?伤势好点没。” 顺了顺身旁雪凤的羽毛,李修笑道“没什么事儿了。” 叶长书哦了一声后,说道“没事就好。” 看着那根被叶长书丢下的木棒,李修问道“你刚刚在干嘛?” 满脸黑灰的俊俏公子哥儿龇着牙嘿嘿一笑,得意洋洋的说道“雪凤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只山鸡回来,我在烤呢。” “烤山鸡?你?”李修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个除了练功就只会吃的憨货,会烤山鸡? 叶长书感觉自己受到了鄙视,极其不满的说道“我怎么了?李乞丐,你瞧不起我?” 呵呵一笑,李修转着头看了看四周,问道“我问你个事,你山鸡的内脏丢哪儿了。” “啊?”叶长书眨巴眨巴了眼睛,疑惑的问道“什么内脏?” 嘴角抽了抽,李修感到有些无话可说,果然让这个从小连上厕所都有人服侍的公子哥儿做饭,真的是难为他了。 可叶长书却不这么想,他只知道他把火塘立起来了,还烤了山鸡,他特了不起。 一拍脑袋,叶长书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匆匆得又跑回了那木棒处,将之从火塘里抬了出来。 又乐呵呵的拿着那木棒小跑着跑回了李修的身边,献功似得说道“李乞丐,你有福了,本少爷第一次下厨就这么给你了。” 看着那被串在木棒上的黝黑物体,李修压根无法理解叶长书口中的福,从何而来。 但看着那双精神奕奕的眸子,还有那和他一样苍白的唇色,李修也没忍心拒绝,伸手将那大体应该叫山鸡的东西从木棒上摘了下来。 随手一撕,有些硬。又随手丢进嘴里,一嚼,不出意料,果然很苦。那焦味,浓郁芬芳都是是贬低了。 李修面无表情的吃着那“烤山鸡”,问道“吃完去把你重剑拿回来?” 此语一出,那双闪着亮光的双眸瞬间暗淡了下来,叶长书抿了抿嘴看着依偎在李修身旁的雪凤隼,低声说道“我让雪凤去找过,不在那了。” 李修略一皱眉,说道“那怎么办。” 藏剑山庄的规矩里有一条,叶家直系弟子自出生时便会由家中长辈,挑选一轻一重两剑伴随成长。 所以叶家弟子,极少有人会换剑而佩,大多数一生只会用那两柄剑。 用之练剑,用之铸剑。 当今藏剑二庄主所配的湛卢龙泉二剑,便是自己按照叶家兵器谱重铸而成。 叶长书轻笑一声,面色柔和,说道“以后就不配重剑了。” 李修垂眉,问道“如果找回来了呢。” 叶长书平静说道“时机到了,我会去寻它,寻到了就再也不丢了。” 寻它,还是寻他?李修不清楚,但他知道,不管是寻它还是寻他,都不会是一件易事。 和那座被叫做“长安”的城所牵扯上关系的,没有一件易事。 “先吃东西吧。”李修将手中的烤山鸡递到了叶长书的面前。 叶长书伸手一撕,塞入嘴中,不过片刻便吐了出来“我呸,怎么这么难吃。” 看着叶长书挤在一处的五官,李修哈哈大笑,那笑声之大,似是要传上九天。 随后,一道清锐如剑的笑声也紧随其后出现在这片天地之中。 月光下,火塘旁,两个少年,一白一黑,相视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兔爷儿 两人将那烤山鸡分食完之后,便相对而坐开始调理起自己体内的伤势。 雪凤隼则站在李修的腿旁眯着眼睛,打着盹儿。 一夜无话,直到天已经蒙蒙亮时,两人才被远方的嘈杂声音所吵醒。 叶长书擦了擦嘴角口水,有些迷糊的向四周看了看,问道“怎么了,怎么这么闹。” 这家伙,竟然打坐疗伤,疗着疗着睡着了。 李修无奈的摇了摇头,昨晚他可被叶长书的鼾声闹得不清。 摸了摸雪凤隼的脑袋,看着远处的灯火,李修说道“这个时辰,应该是哪儿的伙计在准备开铺了吧。” “噢。”叶长书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又身子一歪睡了过去“大早上的开什么铺,不累啊。” 李修轻笑一声,轻轻弹了下雪凤的小脑袋。 雪凤立即会意,蹭了蹭自个儿主子便振翅起飞,向着那声响传来的地方飞去。 就在雪凤已经飞到灯火阑珊之处时,叶长书突然直起了身子,满眼的睡意尽皆退去,精神奕奕的问道“你刚刚说啥?店铺?伙计?” “恩,对啊,怎么了?”李修眨了眨眼睛,含笑问道。 叶长书噌得一声站了起来,高声说道“还怎么了!店铺伙计诶!不就是有吃的!快起来快起来,昨儿都没怎么吃,饿死我了。” 说着叶长书就将自己的轻剑往自己的腰间一扣,便向李修拉去。昨天他自个儿烤的山鸡,自个儿连个腿儿都没吃完,全被李修给吃了。 他其实还想着喂雪凤来的,可雪凤看了一眼就把头撇向了一旁,吃他叶长书烤的东西还不如吃生食。 所以某个公子哥儿肚子十分的饿,自然十分的急切,拉着李修就准备走。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拉着李修往前一带,李修便倒在了地上。 叶长书疑惑得看向李修,只看到李修苦笑一声,说道“我内伤还没痊愈,你想拖死我啊?” 挠了挠脑袋,叶长书有些不解,这怎么个情况? 要知道,他顺手牵羊带出来的可都是绝品的丹药。照理说只要人没死,经脉没断,一晚上过去了,就算没痊愈,也该能走路了啊,怎么一拉就倒了。 李修摆了摆手,说道“那没子孙的下手有点狠,现在还有小半内力被我镇着呢,我是没力气走。” 再度挠了挠脑袋,叶长书走到李修面前,蹲了下来,说道“那我背你?” 李修也不客气,双手一伸就搭在了叶长书的肩上。 叶长书手向后探了探,却没抓到腿,说道“你往前点,我抓不到你腿怎么背啊。” 李修伸手一拍叶长书的脑袋,说道“我都说我没力气了,还往前个屁啊,自己往后点。” 俗话说,男人的头,女人的腰,这两样是最不能碰。 被打了头叶长书还能忍?怒骂道“李乞丐,你欠打?” 虽然嘴上这么骂着,却没见他真的如何,反而乖乖向后挪了两步。 被背着的某人哼哼一笑,得了便宜还卖着乖,说道“哎哟,快来人啊,有人要欺负老弱病残咯!” “李乞丐,你不得好死。”叶长书不怎么会骂人,只会这么几句。 李修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不得好死,也死的比你晚!” “信不信我把你丢下来”叶长书转头怒视。 李修龇牙一笑,说道“来呀,摔呀,反正有大把力气。” 自知吵不过背上这个泼皮,叶长书闷声降头转了回去,嘟囔着“摔死你。” 而李修却在此时,好死不死得大笑了起来。 笑声传进了叶长书的耳里,有些恼人。 好在那嘈杂之声传来的地方并不是太过遥远,看着在灯火下来回搬运货物的船工,还有一旁设着茶铺殷勤招待的茶铺小二,叶长书轻呼一口气,一阵轻松。 可某人显然有些不识时务“诶,小长书,你想吃啥?我想吃肉包子,你说这儿会不会有牛肉馅儿的?” 忍住将背上之人狠摔下来的冲动,叶长书疾步走到那茶铺之前,高喊一声“小二,上壶好酒,再来一笼肉包子。” “好咧,客官稍等!”回了一嗓子后,那茶铺小二变转头寻着声音,看到了一身百衲衣,且衣服病痨模样的李修。 茶铺小二满脸的笑容都瞬间化为了紧皱的眉头,却又在看到叶长书的那身做工精良的黄衫和腰间的玉佩后,再度化为的笑脸,比一开始还要殷勤些。 看着那小二仿佛变脸一般的杂耍,李修嗤笑一声,没乐得说啥。 而叶长书?他压根没注意到这些,他现在的眼睛里全是旁边桌子上的那些猪肘子呢。 舔了舔嘴唇,叶长书再度高喊一声“小二,再来个酱肘子。” 茶铺小二虽然有些好奇,这么个富家公子怎么和个乞丐坐在一桌,而且还这幅馋鬼模样。 但他也没啥闲心多管闲事,他全家上下五六张嘴,管闲事可管不饱,笑着回道“好咧!” 要说路边茶铺的效率就是快,不似那些酒楼,非得在客人在那聊天扯皮扯到天荒地老时,才乐得上菜。 这茶铺的小二不过片刻,便将叶长书所点的东西递上了桌,还问候了句“两位客官吃好,喝好啊。”才退了下去。 也得亏他上的快,否则看叶长书那快要发绿光的眸子,估摸着再等一会他就该扑上去了。 看着那冒着热气的酱肘子,叶长书也不顾烫,伸手就把它抓了起来,一边啃着一边哈着气。 李修撇了撇嘴,也没说自己要吃,只是将那酒水倒进了自己的酒壶之中。随后晃荡了两下,听着里面的叮咚作响,满意得很,之后才抓着肉包子吃了起来。 一个细嚼慢咽一个狼吞虎咽,却几乎同时吃完。 擦了擦嘴,叶长书抬起手,刚准备出声便被李修拦了下来。 叶长书疑惑的问道“干啥?” 李修一瞪眼“你要干啥?” “结账啊”叶长书说的极其理所当然,吃饭结账嘛。 李修转头向那一旁的茶铺小二瞄了一眼,见他没注意到这边,轻声说道“结账?你有钱么?” 叶长书被问得一愣,他翻墙出来时可没记得带钱,他的那个钱袋子估摸着还在他床上或者书桌上的某个地方躺着呢吧。 “没,没有。”叶长书可怜兮兮得说道“可你不是带了么。” 冷笑一声,李修从自己的上衣夹层内掏出两枚铜板,放在了叶长书的面前,说道“你确定两枚铜板,能付这一桌子的钱?” 说着还向那根光滑无比的骨头努了努嘴,努得叶长书背后尽是冷汗。 “那怎么办?”叶长书偷偷瞄了瞄四周,压低了嗓音。 李修笑了,笑的高深莫测“你想擦盘子么?” 叶长书考虑了一下,但觉得吃饭没钱,被抓着擦盘子要是日后被传出去,那他叶大侠以后也就不用混江湖了。 奋力摇了摇头,说道“不想。” “那简单。”李修敲了敲桌子,对着叶长书那张疑惑的俊脸儿,笑着说道“把你当兔爷儿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两声轻笑 男风之好,自古有之。而跟唐王朝最为出名的,应该便是某位藩王当金丝雀儿一般,养在王府之内的龙阳君了吧。 传说那龙阳君,虽身为男子,却更胜女子,不仅样貌美若天人,更是受过公孙大娘的亲自指点,极擅剑舞。 有人谣传,那龙阳君雪天着白衣舞剑,便如那雪中仙子,以剑卷雪,以雪卷人,妙不可言。 那些身穿朱袍紫袍的达官贵人,在府中养宠作乐,而那些把他人身子当金钱的老鸨们受到启发,自然也就发掘出一条新的生财路子。 而这条生财路子,便是那些供人取乐的男子。这些男子文雅点就叫相公,鸾童。但粗俗点嘛,就叫兔爷儿。 藏山叶家作为一代武林世家,家风甚严,自然是不允许家中有人养鸾童的、 但是,这家规嘛,管的了自家人,却管不了别家啊。 扬州有钱的又不止叶家一家,而那些有钱人家的子弟,又有个别几个极其喜欢养这男宠。 所以,在平时的交互往来之中,叶长书也就自然而然的知道了兔爷儿是什么东西了。 听着李修的调笑,叶长书怒不可遏,涨红了那张俊脸儿,拍桌说道“李乞丐,你找死。” 说着便欲拔剑,这会儿是真的恼羞成怒咯。 李修笑着按下了叶长书拔剑的手,又朝四周望来的路人食客们点头微笑道着歉。 那茶铺小二虽然想上前询问,不过看着叶长书那拔出一半的长剑,想想还是作罢了。 这些个江湖人,动不动就拔刀舞剑的,万一一不留神而儿就把这条小命交代了,可不值。 李修摇了摇手,说道“行了,我开玩笑的,消消气,我有办法。” 虽是这样说着,李修的眼里却流露出一丝遗憾的神彩。 可惜了,要说真把叶长书卖去当兔爷儿,就冲这家伙常年练剑读书而得来的儒侠之气,那也是财源广进啊。 更别提因为尚且还年幼,那儒侠之气里还带着丝稚嫩,若是碰上了个对眼儿的,那可是能卖出大价钱的。 到时候,别说这一顿的茶钱了,就是一路大鱼大肉的去那北方霸刀,都是个轻飘飘的事儿。 啧,可惜了。 “你还看!”叶长书怒目相视。 李修感到有些有趣,轻笑着“好好好,不看了不看了。” 随后李修压低了嗓音,悄悄摸摸得说道“等下只要一乱,立马背着我就往那艘船上跑。” 叶长书顺着李修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巨大商船停靠在岸边,而那些如蚂蚁般赤着上身,穿着短麻裤的苦工们正不停的在码头与商船间搬运着货物。 而船头,却有着些莺莺燕燕在有些微暗的天色下窃窃私语,依稀间还能见着些靠在木栏边酣睡佩剑少侠。 “进了那船会不会被丢出来啊。”叶长书出声发问。 李修将拇指食指相对圈了个环,往嘴边移去,说道“少废话,听我的。” 一道刺耳又嘹亮的尖锐哨声,自李修的嘴中发了出来。与此同时,早已在渡口上空等候了多时的雪凤隼,听到这声口哨便疾冲了下来,朝着茶铺内置放酒坛的地方飞去。 混乱其实很简单就能造成,比如打开茅房的门想要方便时,却发现里面蹲着个黄花闺女,然后她叫了。比如青楼里,突然有人马上疯了。 又比如,在路边茶铺吃着早饭,吃得好好的,突然有只飞隼冲了进来。 茶铺开始乱了起来,虽然雪凤已经尽量躲避开桌子碗碟,这些比较易碎的玩意儿,但奈何此时在茶铺里就餐的尽是些渡口苦工? 普通人一年到头能碰上几次这种奇事?在雪凤冲进来的那一刻,便跑的跑,捂头的捂头,钻桌子的钻桌子了。 倒也有少数几个江湖游侠儿,挥着木剑铁剑铜剑想着帮忙捉隼,结果却反而帮了倒忙。 桌子掀翻了,凳子踢飞了,桌上的碗碟也被那些花样不同的长剑给扫落在了地上。 更是有个别几个比较聪明的,趁着这股混乱,赶忙逃出了茶铺。 一顿饭怎么得也得好几文钱呢,不当家可别不知柴米油盐贵。 茶铺的小二,这时候可就管不了什么刀剑乱舞了,一边惊慌大喊着,一边看着那些被砸碎掀飞的东西,心头滴着血。 娘咧,靠着过日子的铺子被砸成这样,他往后一家子的日子可怎么活? 出了这么大个热闹,那些渡口旁的苦工和别家茶铺的小二,自然也就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跑来看戏了。 人之本性,大体不过如此。 趁乱混入人群,逃进商船船舱内的叶长书,看着不远处在混乱中已经被砸的稀烂的茶铺,顿时心生愧疚,说道“李乞丐,我们是不是过分了。” 跑前还抓了把瓜子的李修,磕了口瓜子,倚在船舱的窗口边,说道“你要是觉着愧疚,要不就把你的龙纹玉佩赔给他?” 叶长书低头看着那只自他出生起便配在腰间的玉佩,默然无语。 出生时,叶霄给了他寻了两把剑,希望他能成为时间顶尖的剑客。 而那个整天喜欢轻揪他耳朵,念叨家长里短的娘亲,则给了他这只玉佩。 玉能养人,亦能养气,养的是那书生意气,还有那浩然正气。 君不见,当世诗人,绝顶词人,儒士大家,不管出身如何,在功成名就之时都爱配上一块好玉么? 如果叶霄是想让叶长书做那绝世剑客的话,那么那位姓柳的妇人,便是想让她的可爱儿子,成为那温润如玉的读书郎吧。 可如今剑丢了一把不说,难道还要把玉也丢了? 叶长书有些犹豫,见此,李修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刚要出声,却听到一句“好。” 李修微微一愣,随后再度轻笑,不过这次笑声里的意味却有些不同。 书生意气和浩然正气啊,终究是那么的臭不可闻,却又是那么的愚不可及。 摸了摸这个从小便需要他照顾的弟弟的小脑袋,李修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把你的丹药擦了点粉末下来,用纸包着,留在他口袋里了。只要他乖乖按照纸上所写,拿去卖掉,那么对他而言,今日之事只会是福不会是祸。” 叶长书的那两颗毒药虽然拿的有些傻,但不可否认的确很值钱。 李修虽然只是擦了点粉下来,但只要拿去药阁卖掉,支付这被损坏的一切也是绰绰有余了。 至于为何不把整颗给那小二,有些时候,钱财太多,只会是祸,不会是福。 叶长书一把将李修放在他脑袋上的手拍掉,嘟囔着“别瞎摸我头,我娘说这样我会长不高的。” “好。”李修一边笑着一边又把手放在了那颗小脑袋上。 阳光渐渐刺破了遮住天际的黑布,透过了那层斑斓窗纸,照在了李修的脸上。 有些苍白。 这次叶长书,没去拍李修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甘祂娘的长歌杨家 今儿倒是个好天气,晴空高照,万里无云。 李修坐在船栏上,吹着迎面的暖风,哼着歌,钓着鱼。 叶长书偷偷摸摸得看了看四周,又用手肘轻轻推了推李修,说道“我们这么大摇大摆的跑到甲板上来,没关系么?” 李修吹了声口哨,掏了掏耳朵,双目禁盯着鱼竿所垂下的水面。只见那入水的鱼钩被前行的船所带动,在河面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涟漪,就像是一条蛟龙在水下护航。 李修置于船栏外的双腿轻轻慌了两下,头也不回得说道“放心,船上那么多人,没人会注意我们的。” 虽然得了李修的安慰,但叶长书却依旧觉得心里有些没底,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了吧。 李修看着叶长书那鬼鬼祟祟的模样,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指着甲板的另一角说道“你要是没事干,那儿可有不少俏姐姐,要不你找她们聊聊?” 叶长书顺着手指,看向那些倚栏看水的女子,还真别说,倒是还真如李修所说,个个俏丽的很。 “你看啊,轻纱罗裙,团扇遮面,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你大伯不是想给你安排亲事你又不愿意么,我看那个就不错。”李修一边晃荡着腿,一边指着一名高挑女子,调笑着叶长书。 那女子身段修长,肤白如玉,身着一袭紫纱轻袍,在人群之中颇有鹤立鸡群之感。更而那狐媚眼,桃花眸,更是为她添了一分妩媚。再配上那标准的瓜子脸,想来月宫仙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些站在甲板上装着看湖的游侠儿和游学士子,哪个没把眼角的余光对准了那紫袍女子? 瞧,那个站在船首的,眼睛斜得都快掉下来了,李修看得都替他觉着累。 “哟,脸上涂的还是上佳的血烟脂,门当户对啊。”李修坏笑着推了推叶长书,不过这一推到底是诚心撮合,还是嫌这个傻小子烦,就仁者见仁咯。 叶长书被李修这一顿调笑的脸色通红,也不知道这是近些天的第几次了。这脸红的,跟那紫袍女子脸上的血烟脂可真是有的一拼了。 要知道,那血烟脂,可不是什么普通胭脂,据闻是由工匠取那北海天鹿的血,再配上刚开的红牡丹,最后经过十九道工序才能制作而成。 这可是能当作贡品上贡的好货,民间的价格怎么的也得一两八九十金吧,这可不是寻常人家消受得起的。 所以李修的门当户对一说,倒也不是空口无凭。 不过,叶长书毕竟是叶长书,除了脸皮薄,贪吃外,最大的特色就是胆子小了,尤其是对女人!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莫妗衣那疯丫头欺负多了? 不过好在,在李修的这顿调笑也不是毫无用处,叶长书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也尽皆褪去,趴在了栏杆上无所事事的看着那垂下的鱼线。 暖风正好,是个钓鱼的好节气。 那线钩突然抖动了两下,李修从手上传来的力道判断出,这是条大鱼。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李修那原本无精打采的模样一扫而空,精神奕奕得说道“小东西,力气还挺大。” 叶长书则双臂放在船栏上,又将下巴枕于双臂之上,饶有兴致得看着那不停游动的鱼线。 他性子较为跳脱,没什么耐心钓鱼,但却喜欢看人钓鱼,好似能在别人的成就感中找出自己的乐趣一般。 “我去,这是钓到啥了,怎么这么大的个力气,叶长书,快来帮忙。”深谙钓鱼之道的李修,在明白咬钩的是条大鱼之时,便放了线出去,防止钓线被扯断。 他本想先放线再拉线,再放再拉,直到鱼力将尽再提杆上鱼。但是没曾想到,这一放却放出问题来了。 李修体内残余的阴寒之气还未排除干净,还有那么一丝在静脉内捣乱,所以他现在还是很虚弱,光说力气应该比普通汉子还要弱些。 而这咬钩的鱼,力气又相对大了些,所以,他发现他拉不上来了。 没办法,他只能呼救。 叶长书闻声,赶紧伸手握住那鱼竿,这可直接关系到他的肚皮问题,绝不能懈怠! 在他右手握住鱼竿的那一刹那,手腕毫无征兆的咯吱作响,手腕抖动间,那鱼竿蓦得划出一道玄妙的线路。随后叶长书再度甩手一提,如钓蛟龙,一条看着足有四五尺的大鱼被活活提出了水面。 四散的水滴,反射着阳光的明媚,随同那条大鱼一同印入了李修与叶长书的眼中。 梦幻,且美丽。 巨大的水跃之声,甚至引来了甲板上那些偷瞄仙女的少侠,学士们的目光。 仙子嘛,就在这,啥时候都可以偷看,热闹可不多。 而那些欢声笑语的莺莺燕燕?有热闹不看,还是女人么? 就在万众瞩目间,叶长书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伸手准备去捉那条大鱼之时。 一道诗吟自远方而来“凤凰岛上剑气远,千岛湖中长歌行。若问书生何处来,剑指徽山问东阳。” 有仙人踏诗御剑东来,剑气满盈,水波两开,又御剑西去,好一个仙人风范,好一个陆地剑仙。 可李修的钓竿,还有叶长书想吃的大鱼又与他何仇? 钓竿被剑气劈成了两半,大鱼更是被切成了糜粉,别说烤炸煎焖了,就是想拌酱都没得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金戈铁马入梦来 金戈声,马蹄声,厮杀声不绝于耳。 四周的景色皆是黑白,唯有那弥漫战场的鲜血还保持着那份独有的赤色。 一个五岁孩童坐在满是尸体的城头,冷漠且淡然得低头看着脚下的城墙。 看着蚁附于城墙之上的奴兵,看着泼洒而下的桐油,看着翻滚而落的垒石与滚木。 惨叫声,皮开肉绽声,此起彼伏,有人惨叫而落,有人咬牙而上。 突而一阵密集的弓弦崩弹之声,一波黑压压的大雨,从北方汹涌而来。 直到那磅礴箭雨压至头顶,那坐于城头的孩童才缓缓抬起头,眼中却依旧波澜不惊。 有巨力之士持塔盾向前,沉默起盾,沉默起阵。 那数万支来势汹汹的箭矢,如铺天之雨一般,射到了城墙之上,射入了塔盾之中,射进了城墙之内。 死亡,来的是那么的悄无生息,又是那么的轻而易举。 哪怕有着塔盾所护,但城墙上守城士兵们,依旧如那秋收的麦子一般,被割去了一茬又一茬。 血,将城头的走马道渐渐填满,而那些倒下的尸体却被幸存的同袍随意一扯。 随后因为他们的倒下而空缺出来的位置,就再度被人填上。 咯吱,咯吱,脚下的城门被缓缓打开,随后马蹄如擂鼓,一支足有二千余人的骑军奔流而出。 这是一支铁骑,亦是这座城的最后一支骑军。 在这支铁骑出现的一瞬间,这黑白世界中所有的声响都似乎变得越来越远,四周的一切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天地间,渐渐的只剩下了那如雷声一般的马蹄声和那铁马之上的持枪军士。 战场上,血色为底的天策军旗烈烈作响,一名将士身着血凯一马当先!笔直撞向那早已横枪而待的厚重枪阵,一声怒吼如雷炸响“我天策军长枪所指,便是我大唐军魂所在!天策众将士随我撞阵!杀!” “杀!”那充斥着铁血杀意的喊杀声,伴随着那二千同声的马蹄声,一齐狠狠得向这片天地放声! 杀声作曲蹄作鼓,不破狼牙终不还! 坐于城头的孩童不知何时缓缓站起,看着那纵马而起一枪屠戮十四人的为首之将,泪流满面。 那柄枪叫雪中梅,他娘起的。那一枪叫战八方,他爹创的。 那名将领带着身后那代表天策上将身份的血色披风,狠狠撞入那座枪林之中。二千余名天策铁骑则紧随其后,齐齐策马撞阵! 一柄长枪刺破了覆盖于马匹之上的铁甲,随后借着撞阵骑军的前冲之力,送入了那名年轻骑兵的胸膛。 那年轻骑兵死前只做了一件事,含着心头之血,将手中的长枪递出刺破了那名狼牙枪兵的喉咙。 以命搏命,以命换命。 自古以来骑兵撞阵,便是如此。 那严阵以待的枪林在这样不要命的杀法面前,变得越来越稀,越来越薄。 一道裂口突兀得出现在其中,随后变得越来越大,天策军撞阵撕阵,无往不利! 那处战场上的尸体堆得愈高,那城墙之上的孩童,泪愈浓。 那支二千余人的天策铁骑,在那处战场中留下了将近一半的尸体之后,终于是将那座枪兵方阵生生凿穿,也不停息便向着身处枪兵之后的弓兵冲锋而去。 身披血色披风的那名天策上将,依旧作为枪尖,迎着披头而来的箭雨狠狠刺进了狼牙弓兵的军阵之中。 而那天策军旗则是由一素衣女子所抗,亦是紧随其后。 骑军冲弓兵之阵可不比那枪兵方阵,天策所属如那恶狼扑羊,亮出了自己锋利的獠牙! 来回凿阵冲锋六次有余,抛下了一具具断尸残骸。 血风腥雨中,那抹红色与那天策军旗,终究屹立不倒。 二十七秒,这是天策众将士将这处狼牙弓兵方阵给杀得七零八落的时间。 也是天策铁骑,被赶来救援的狼牙大军所重重包围的时间。 在那孩童的眼中,那抹红色就像一叶扁舟,在黑色的死亡海洋之中摇摇欲坠。 守城处倒也有弓手提弓支援,可那连骑军一半都没有的可怜数量所泼洒出的箭雨,能帮上多少? 那处血肉模糊的绞肉机所传出的喊杀声,怒吼声,还有,马蹄声。愈来愈弱,愈来愈小。 早已被泪水迷住了眼的孩童,紧咬着嘴唇,望着那被仅余的二十多天策骑军所护在其内的那抹红色。 那个好似永远不会屈服的铮铮铁汉,此时他脸上的血水却与泪水混合在了一块,滴落在了地上。 那名为李赐的天策上将,用那满是鲜血的左手,将身边佳人死前依旧未闭上的秋水眸子蒙上,在那白腻的额头上亲吻一下,随后将之轻轻放下,低头说道“等着,我马上来。” 伸手,拿起那柄一直背于素衣女子身后的血色军旗。那悬于半空的“天策”二字依旧屹立不倒! 左手握骑,右手持枪,一声怒啸,啸声如猛虎“天策!不退!不归!” 啸声中,二十余失去战马,钝了铁枪的天策军士,向着六万狼牙大军发起了第七次冲锋。 亦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 小舟终究会沉入海中,那抹红色被黑色的浪潮吞噬的无影无踪,旗帜也倒落于地。 城墙上的天策士兵尽皆不知所踪,独留下五岁小童泣不成声。 显庆六年,众人皆知,大唐在那一年少了个天策上将,死了个永忠王和爱穿素衣的永忠王妃,举国哀悼。 却没几人知道,他李修失去了自己的爹娘,回不了自己的家,随着那条陆地炎龙进了君山丐帮。 四周的一切渐渐化作虚无,一切的黑白都混作了混沌。 迷蒙间,李修感到自身的经脉传来阵阵刺痛,缓缓睁开了眼。 蚕丝床帐,温软床被,菱花铜镜,仿佛刚刚梦境中的尸山血海从未存在过一般。 一滴清泪自李修那纤长的丹凤眼中流淌而下,可那眼中却没了往常的春风暖阳,唯有一抹划不开的万里冰霜。 冰冷的杀气以李修为中心,向四周弥散而去,房内的气温突然降了下来,明明是四月初夏,却冷的如同寒冬飞雪。 一声迷蒙之声自床沿处发出,叶长书呢喃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睁开了那朦胧睡眼,打了个寒颤后,说道“怎么了,突然这么冷。” 房内的冰冷杀气骤然褪去,李修眸中再度出现了一抹朝阳,笑着看着身边的黄衫公子,说道“你倒睡的舒服啊。” “啊!李乞丐你醒啦!”叶长书眼中的睡意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惊喜出声。 刚要说李修昏迷的这段时间他是多么担心之时,却被李修先知先觉道“闭嘴” 李修让叶长书闭嘴后便使唤着这位叶家少庄主替他去拿酒壶。 叶长书“噢”了一嗓子后,便扁着嘴去拿那青色酒葫芦。 “对了,李乞丐,你哭了?”拿倒酒葫芦的叶长书好似想起什么一般,蓦然回头问道。 得到的自然是那意料之中的一句“闭嘴!” “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你说我要干嘛? 被李修使唤这种事,叶长书这位藏剑小少爷早已习惯。 乖乖的将酒葫芦接了过来后,还极其伶俐的将葫芦塞子给打了开来,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李修喝了一口又一口。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看的出来,李修此时的心情很不好,所以他不敢多言,怕被抓着打。 毕竟欺负伤患的名声传出去终究不太好,才不是他上次被打怕了。 不过话说回来,四品打三品,确实打不过啊。 李修将葫芦中的酒水喝去一半后,砸了砸嘴,略微不舍得将塞子塞上,抬头看向坐于床边的叶长书问道“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叶长书撑着下巴,两只眼镜水汪汪得看着李修,一脸无辜道“你晕过去后,墨姑娘就让我把你搬到这个房间来了。” 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李修转头扫视了下自己所处的地方,这处房间的摆设相对而言较为简约,除了身下这架三面有围的拔步床和一张紫檀木大理石几案之外,便只有一方镜台。 不过事物随少,但却尽显奢侈。就说李修身下的这张拔步床,材质其实并无什么特别,只是普通的红杉木,一般富贵人家都消受的起。但那三围上的雕花可就有些惊世骇俗了,粗看下来起马有数十鸟兽,上百鱼虫,上千花草,尽皆栩栩如生,几可乱真。 再说那一张紫檀木大理石几案,几案价值几何不提,光是上面摆放的那方龙尾歙砚便价值万金,且有价无市!笔海内仅竖着三支笔,李修不太懂笔,也不知是什么名堂。 几案的一角还放着一顶古铜宣德炉,此时上面正盘绕着些许轻烟,想来房内的那股清新之香,便是由此而出。 还有那方镜台。 等等,镜台?这不是女儿家闺房里才有的东西?李修顿感不妙,再度低头看了眼身上盖着的花草棉被,心头一跳。 要知道,大唐王朝的大家小姐的闺房可是连自身父亲兄弟,都不可轻易踏入的地方。连服侍小姐的丫头们,都只可在门外等候。 可他李修呢?现在却在人家的闺房之中,还躺在了人家的床上? 往大点说,这要是传出去,这家小姐的清白可就毁了。 转头看向在床边撑着头的叶长书,李修眨巴眨巴了眼睛,叶长书不明所以也跟着眨了眨。 李修又眨了眨,叶长书这次不跟着眨了,问了句“李乞丐,你咋了,眼睛进沙啦?” 李修一字一顿问道“那个墨姑娘长得怎样?” “什么怎样?”叶长书挠了挠脑袋,被李修的问得有些傻了“很好看啊,就之前站在甲板上的那个穿紫袍的你还记得不?” 李修呢喃道“姑娘家长得美若天仙的,没事把我带闺房里来干嘛。” 想想觉得还是不行,李修转头说道“我衣裳呢,拿来。” 人家姑娘清白毁了就毁了,关他李修啥事,又不是他想进这儿的。没听到么,是人莫姑娘叫叶长书把他搬进来的,可和他李修没关系,赶紧跑才是上策。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给个姑娘负责,再漂亮都不行,他可还没及冠呢。 有些稀里糊涂的叶长书再度挠了挠脑袋,那原本整齐的束发被他这几下给挠得有些散乱。他不太清楚李修醒来后这咋咋呼呼的是怎么个情况,喝酒喝醉了?不能吧。 老老实实的将一袭整洁白袍拿了过来,叶长书说道“喏,你的衣服。” 李修挑了挑眉,将那白袍接过,放在鼻下嗅了嗅,一股淡然幽香沁人心脾。 “我说的是我原来的衣服,不是这娘们儿穿的袍子!”李修一字一句的咬牙说道。 那件百衲衣虽然看着不像个模样,但那底子可是他娘生前亲自给他缝的。 那些看着如狗啃一般的补丁只是因为他不舍得换,岁数长了后自己加的尺寸和起初学习缝补时留下的痕迹罢了。 任谁穿一件衣服穿个八九年,也会穿成他那样。 虽然他娘在临征前还特地替他缝制两件衣袍,但那两件的尺寸,大概他再长两年才刚好能穿上。 “那件百衲衣啊,墨姑娘说有些脏了,拿去替你洗了,正晾着呢。”叶长书指了指房门后说道。 李修看着手中白袍犹豫了一下,便咬牙道“算了不管了,先穿了再换就是。”说罢便掀开床被欲要下地穿衣。 此地不宜久留,鬼知道那墨姑娘什么时候回来,这年头儿听了侠客故事而脑袋发热的小姑娘可不少。 万一来个以身相许啥的,不就是个大麻烦?赶紧跑路。 可叶长书却跑过来阻住了他,说道“诶,李乞丐,你别下床啊,墨姑娘说你体内伤势复发,不宜乱动。” 李修怒斥道“墨姑娘,墨姑娘,墨你个大头啊,一个女人懂个球。叶长书你个二货,再捣乱信不信我揍你。” 叶长书上下扫了眼李修,不屑道“就你现在这模样,谁揍谁啊。” 李修感受着经脉处的一阵疼痛,一时语塞。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之时,房门吱呀作响,两人齐齐望去。 那名仙女似的紫袍女子款款而来,那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眸子中尽是笑意。 李修微微一愣一股莫名的压力扑面而来,呐呐说道“姑娘,感谢你留宿之举,我睡饱了,就先走了。” 说罢李修还扯了扯叶长书的衣袍,甩了几个眼色。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叶长书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一副傻乎乎的模样看着李修。 姓墨的紫袍女子微微一笑“少侠方才破浪之时,那是霸道无双。现在怎的看到云鹿就如此模样,难道云鹿比那滔天巨浪还要恐怖不成?” “没有,没有。”李修赶紧摇头,嬉笑着说道“只是睡饱了想出去散散步。” “哦?”墨云鹿黛眉一挑,含笑说道“散步啊,少侠现在经脉皆伤,恐怕不适合散步呢。” 李修咬了咬牙,心头恨极,如果不是他现在经脉皆伤,一点内力都提不起来,他早就开溜了,还在这一顿墨迹?还有那叶长书,今天喝了什么迷魂汤,怎么的胳膊肘往外拐了。 李修嘿嘿一笑道“这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墨云鹿眯起了那双桃花眸子,黛眉轻皱,隐约有杀机,怒斥道“少给老娘废话,给老娘乖乖躺着,不然信不信我用十八金针封住你周身大穴,让你连话都说不了。” 上一秒还是温软仙女,下一秒就成了怒吼母狮,这蓦然的反差,让李修有些回不过神来。 墨云鹿瞪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叶长书,说道“滚开。” 叶长书连忙应了一声,随后就给李修递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乖乖滚开了。 墨云鹿满意至极得坐于床边,随后在腰间掏出一卷白布,随后打开,从中抽了一根纤长金针出来。 李修看着那根足有七八寸的金针,咽了口口水,向床里缩了缩,问道“姑娘,你要干嘛?” 听到问话,墨云鹿笑颜如花,那双桃花眸如同一轮弯月,看着极其可人。可她手下的动作可就没那么可人了,一只素手轻轻置于李修的胸膛之上,却仿佛重若千斤,让李修无法动弹丝毫。 墨云鹿轻笑道“你说我要干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请你去死 就在商船上众人,尽皆将目光投放在那两名少年身上的时候。 远处那些将商船重重包围的乌篷船上的那些赤帝士兵,却又再度将长弓抬起,上箭拉弦。 千钧一发之际,在船阵中央,一杆迎风招展的赤色血蛇之下,有一名身高九尺,着赤甲,肩抗铜锤的中年壮汉向前走了一步。 顿时,那艘原本吃水尚浅的乌篷船,似是凭空落下了一座巨山一般。 船尾倒悬而起,那船头更是深深得没入江水之中。 看得那商船上的人们膛目结舌,仅一步就将船头踩入水中,那赤甲壮汉是那降世山神不成? 而那赤甲山神一脚将船头踩没之后,反身又随手将手中铜锤置于甲板上,那高悬而起的船尾,又再度狠狠落下,激起浪花千重。 在造成这偌大声势之后,那赤甲山神看着如下锅饺子一般落水的赤帝士兵,哼笑一声,声如洪钟“一群废物。” 随手抚过自己那丛杂乱的络腮胡,两只豹目狠狠盯视向那艘巨大商船,还有上面的两名少年。 “奶奶的,老子还以为这趟下来得闲出个鸟来,没想到还能碰上俩小高手。”说着一口唾沫吐在手上搓了搓,又高声喊到“那船上的俩娃娃归老子了,都祂娘地给老子把弓放下!” 喊罢不过一刹,赤甲山神将挫得发红的左手伸出,把之前放下稳固船体的铜锤拿起,奋力一掷狠狠砸向侧前方的一艘乌篷船。 船仰人翻间,那铜锤落处有一人生生被砸成肉酱。 “呸。”赤甲山神朝一名落水后奋力游水自救,才堪堪爬上甲板的士兵脸上呸了口唾沫,又将那双黑色长靴踩在了后者的头上,横声道“本将军说把弓放下,他不放下,你说他该不该死?” 那名赤帝士兵,半个身子伏在船上,半个身子悬在水里,一张还算年轻的脸一边被脚踩着,一边被冰凉的甲板压着。清色的水漫在脸上,不知是河水还是什么。 那士兵尽力挤出了一张比哭还要难看的滑稽笑脸后,殷勤说道“该死,该死,不听将军话的都该死。” 自称将军的壮汉,朗声大笑下,踩着那士兵的脚又碾了碾,说道“本将军就喜欢你这样爱说实话的实诚人。” 笑着,将靴子抬起,壮汉将脸上略微有些狰狞得笑脸收起,冷漠得低头斜睨着趴在甲板上不挺喘气的年轻士兵,说道“你这么诚实,本将军自然有赏。” “谢将军,谢将军。”年轻士兵一半惊慌一半恐惧得连忙爬上甲板,不停得磕着头。 赤帝城的人都知道一件事,这个土名极为俗气,叫做铁牛的大将军。在万蛇盘中徒手杀死四百多名同袍后,才获得了城主赐予那个宫姓,成了赤帝城主最忠诚的疯狗。 极爱杀戮,极爱凌虐的一条疯狗。 有传闻,宫大将军身上的那身赤甲,不是用西红花所制的红色染料染成,而是那些被他所杀同僚的血和那些被他生食的美人滴落的鲜血所浸成。 上一个获得宫大将军奖赏的士兵,此时他那个勤俭持家的娇妻,也许正在那副有着扑鼻血气的铠甲上,用自己仅余的冤魂哀嚎吧。 年轻士兵不停磕着头,其他爬上甲板全身湿透的同僚,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那些早已被麻木所充斥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怜悯。 一脚将不停磕头的年轻士兵踢开,宫铁牛舔了舔嘴唇说道“到时候去苟副将那领半两黄金。” 年轻士兵的双目中终于流出了泪水,带着丝哭腔再度跪在甲板上不停磕头说道“谢将军赏赐,谢将军赏赐。” 宫铁牛笑声如雷,也没再去踢踹士兵。手下人的敬畏,恐惧,就如那最上品的迷仙引一般让他欲罢不能。 自他当上赤帝城大将军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只要乖乖趴在赤帝脚下做条听话的疯狗,咬死一切赤帝看不过眼的人。 那么,他就能有一城的奴隶供他享乐,有那无穷无尽的敬畏,和尊敬! 哪怕他只是条狗,那也是赤帝的狗! 狂笑声中,宫铁牛脚下一踩,生生在甲板上踩出一个大洞。随后如一枚深沉炮弹一般,向着远处的巨大商船投射而去。 飞身经过那艘被他砸仰起的乌篷船时,顺势落下将那沾着肉酱的青铜大锤提起,一个空翻后将船踩塌后借力再度向前射去。 轰,一声巨响之后,烟尘弥漫间,片片碎裂的木片溅射于商船众人的脸上,内力不深者甚至被划出道道血痕。 “没想到一群杂碎里面还能出来两个小高手。”宫铁牛一身赤甲左手握着青铜锤,右手又向着一旁的黑色巨锤摸去,看来先前在甲板上砸出大洞的也是他了。 叶长书比了比那两个锤子,又比了比自己的身子,确定了锤子比较大后咽了口唾沫说道“你,你想干嘛?” 闻声,李修翻了个白眼,将手探入怀中抓了抓,一时有些无语。 人都杀了,船也围了,还问别人想干嘛。李修不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是真傻,还是真蠢。 “干嘛?”宫铁牛的一口黄牙从那丛茂密的络腮胡中露出,眼中闪过一丝暴虐“本将军想干你,们,娘,然后把你们剁成肉酱做下酒菜。” 一股煞气自宫铁牛那健壮魁梧的身躯中,向着甲板四周弥漫而去。 甲板上的众人似乎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些没有内力护体的读书郎们更是有几个被吓的下体失禁,一些黄色的液体带着臭味,滴在了甲板上。 而此时却没有任何人顾得上这些,生死当头时,无人敢分心。就连那些最爱叽叽喳喳的莺莺燕燕,都被吓的瑟瑟发抖,小脸儿发白,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宫铁牛的笑容更加狰狞了,他对这些人的反应极其满意。 他先前让士兵们张弓却不射箭,只杀欲要逃跑之人就是为了让这些人内心的恐惧加剧,随后在抢夺货物财产的同时也许还能看一场自相残杀的好戏。 不过李修与叶长书的出现,却让事态超出了他的预想。 拥有希望的人总能做出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很不喜欢自己的玩物拥有希望这种东西,谁敢给,谁就得变成肉酱。 “女的可以活。”宫铁牛舔了舔嘴唇,满目阴秽暴虐,继续说道“男的要么给我做个投名状,要么就等着本将军亲自杀了你” 宫铁牛看着甲板上那些不由自主撇向自己身边之人的家伙们,心中更是满意的很。 可李修的那双好看的丹凤眸子,此时却如一道北方苍雪龙城外的寒冰一般冻人心魄“你说够了么?” 叶长书脸上的随时携带的暖人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将棉被缓缓放下,将轻剑提起,走到了李修身边“说够了,就请你去死。” 那两个被他们称为娘,的女子,虽然性格不同,品行不同,但对他们而言都有着特殊意义。 既然出言不逊,那么就请你去死。 哪怕,我自己也会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四季剑法 起风了,有些湿润,有些暖人,就像三月时西湖湖畔的阳春暖风。 那风中有些一柳垂髫,似柳叶拂面,百转千回,无声袭来。 剑客出剑,无声而行。就如叶长书最为喜爱的那位嫡剑仙平时所作,三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出剑如风,身法如叶,只为取你头颅。 “飘叶身法?”看出身法来头的宫铁牛,微微眯起了自己那双豹目,念头急转间,杀气更甚。 那一青一黑两把巨锤高高举起,然后狠狠落下,落点则是叶长书的必经之路!简单朴实,却又极其致命。 两柄足有千斤的巨锤,在宫铁牛那骇人的力道之下,竟是发出一阵刺耳的破音之声。强大的气压使得那锤下的甲板木片再度碎裂开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喇声,十余道裂缝如蛛网一般迅速向四周蔓延而去。 李修挑了挑眉,同是走一力降十会这种霸道路子的他,自然可以看出这一锤的不简单。 “纯粹练外功的二品武夫境界。”李修右手轻轻捏了捏,有些手痒。 自古以来,江湖上武夫都讲究内外双修。 外练一身筋骨皮,内练丹田一口气。 以外修内,以内养外,最终达到一招出,则体内气机流转千里的无上境界。 可这赤甲山神宫铁牛,却走的是一条堪称邪法的路子。不练内息,只练肉身,生生修到了二品境界。 若是有朝一日获得机缘,破镜进那一品境,那他必然会是一跃而成的大金刚之境。拳可摧山,绝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想要得到多,那自然要付出的更多,这种修炼之法所要承受的痛苦,也绝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砰,商船上再度发出一声巨响,一个大洞以宫铁牛为呈扇形向着李修不断扩散,直到伸展了足有五六丈之时才停了下来。 船体剧烈摇晃间,宫铁牛抬头看向跃五空中的叶长书,龇牙一笑“小鸡仔跑得倒快。” 宫铁牛先前那霸道无双的锤砸,自然会引起强大的气浪。而叶家飘叶身法以轻盈闻名,自然极擅借力。 借着那气浪浮于半空的叶长书将轻剑负于身侧,体内气机流转不停,一袭黄袍烈烈作响。一双柳目不复温暖,眼神如剑紧盯着宫铁牛那粗壮黝黑的脖颈。 宫铁牛被看得心头无名火起,一双豹目中血气上涌,看着极其骇人。 略一下蹲,蛛网似的裂痕更多,而那壮硕如山的赤色身躯却拔地而起,双锤向后拔去,以力劈华山式像叶长书砸去“本将军要把你压成肉酱喂狗!” 叶长书不言不语,面色冷漠,紧握着轻剑,双目却紧紧跟随着那双锤与那脖颈“黄龙吐翠。” 剑出如柳叶,那一剑自是精妙绝伦的剑招,更带着凌厉无比的剑气。 一道翠绿剑气笔直而来,笔直而去,从那双锤中穿过,带着一丝血水擦过宫铁牛的右脖。 “一剑。”李修略一皱眉,叶长书打小一出剑便是全力,是好事也是坏事。 高手对战,皆在片刻之间,没有多少花里胡哨,出手便全力自然能够出其不意。 但,却容易后继无力,更重要的是叶长书此时境界不足,这样的缺点更加致命。 “请君听雷。”一剑被躲,双锤临顶,叶长书的双目却无丝毫波动。叶家剑客,拔剑之时,眼中唯有敌,心中唯有剑。 剑如惊雷,继续横削而至。 宫铁牛看着那刚刚擦过自己脖子就横削而来的轻剑,怒声吼道“跟老子搏命?只怕你不敢!” 血气上涌,宫铁牛脸红如血。那柄削铁如泥的轻剑在刺入他脖颈不足两寸之处,生生被他的肌肉所夹住。 轻剑被夹,双锤却继续下砸。面此险境,叶长书却依旧握着那柄被牢牢制住的轻剑。 “泉凝月。”手臂轻抖间,轻剑剑身以极快速度上下振动弯曲六次有余,将那紧紧咬合住的肌肉震开。 在急速震颤的剑身下,宫铁牛脖颈上的伤口大了三倍有余。 但,也仅此而已。 剧烈的疼痛没有让宫铁牛的双锤速度减缓,反倒更快更疾! 叶长书赶紧收剑而回,剑化绵云缠绕在双锤之上。持剑之手却如那苍劲老松,挺而不退,那力可。 甲板上众人看着叶长书占尽主动,优势极大,纷纷呼出一口气,那些个瘫软在地上的也有力气爬起来了。 可李修的心却沉了下去,带上这招云栖松,叶长书四计逍遥境剑招已出,几无后继之力。 可就算这样,却依旧只是在宫铁牛的脖子上造成这么个不大不小的伤口。那伤口虽然看着血流不止,极其可怖,但对于二品武夫来讲,这种伤口却连重伤都算不上。 半空中,叶长书与宫铁牛抵在一处,但却有两道截然不同的风在吹向两人的身后。 一道刚烈如崩山,一道暖绵若清风。 宫铁牛面色依旧赤红,双瞳被血丝所弥漫,远看便是一双骇人血眸。 “怎么,小鸡仔没力气了?”宫大将军虎口青筋暴起,冷笑一声“本将军可还没尽兴呢!” 双锤之上传来的力道更剧,一道蛮横气力直冲叶长书内府。鲜血,缓缓从他的嘴角淌下。 轻剑慢慢被抵了回来,那绵和暖风也渐渐弱了下来。 可叶长书的双眸,却依旧如那最锋利的剑。 叶长书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后顺力倒飞,又再度吸入一口新气。 就在旧气刚去,新气未起之时,叶长书再度强行出剑。 剑出之时暖人之风瞬间变得冻骨刺肌,那是剑气,如雪而落的浓密剑气。 锋利的刺骨,寒冷得冻人。 “雪断桥!”叶长书再度吐出一大口鲜血。 雪断桥,血断桥。 以我之血,断你八脉之桥! 剑气化雪,落在了宫铁牛的赤色铁甲上,消散无形。落在了脚下的甲板上,润物无声。 李修赶忙飞身将出剑后倒飞而出的叶长书接下,强劲的冲力将两人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了船舱的木制墙壁上。 李修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在这样的冲击下,一口血液与叶长书的第三口血一起喷了出来。 而那宫铁牛在受了叶长书的那一剑雪断桥之后,却依旧完好无损。 落地之后,那双血眸带着无尽的煞气看向倒在碎木中的两人。 歪了歪脖子,在所有人绝望的眼神中,宫铁牛心中的暴虐不停翻涌,嘶哑着声音说道“四季剑法,打得老子真是疼啊,小鸡仔。” 咳擦咳擦,包裹在宫铁牛身上的赤色铁甲铁盔和他身后的甲板片片碎裂,而那裂口正是叶长书剑气所落之处! 伤口,血雨不断从宫铁牛那壮硕的身躯上出现,喷涌。 宫铁牛龇牙一笑,原本全黄的牙被血染的通红。 嘶哑得普通野兽一般的嗓音,自那个带来无限恐惧的血人的嘴中发出“不过还不够,老子要把你做成肉酱拌饭吃!” 吼,一声不似人类的怒吼声中,宫铁牛将双锤丢弃,低头疾奔而出,如蛮牛一般直直撞向倒在地上的二人。 就和,当初他冲向自己的同袍时一模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江湖儿郎江湖死 李修不知道宫铁牛的过去,也没有必要知道。 他只需要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极度危险,并且是敌人就已经足够了。 一声口哨意料之中得出现在李修的唇间,一道雪白利箭从天而降。 众所周知,极快的速度会带来极强的穿透力。 雪凤的出场永远是那么的霸道,旋风之中,雪凤径直向宫铁牛的额头射入。 一红一白,两条体型相差极大的物体以极快的速度撞在一处,又极其默契得向后退开。 宫铁牛伸手一摸脑袋,一手鲜血。 就在刚刚,他的脑门处被开了个不大不小的血洞,几可见骨。 宫铁牛眯起了眼,盯着相撞之后明显有些萎靡的雪凤,随后沉声说道“君山神隼。” 李修将叶长书缓缓扶起,随后自己盘膝而坐,向前一伸手。 雪凤恶狠狠得向那个浑身血腥煞气的人啼叫一声之后,便飞落在了李修的臂上。 抚了抚雪凤的羽,李修懒洋洋的看着明显有些踌躇的宫铁牛,嘴角微翘说道“有君山神隼守护的丐帮亲传弟子,再加上个会四季剑法的藏剑直系,你敢杀?” 宫铁牛的眼眯的更厉害了,身上散发的煞气也愈加浓厚。 但不管那滔天的杀意如何翻涌,宫铁牛却依旧一动不动,他的确不敢。 若是先前只有那名藏剑直系,那么杀了也就杀了。 这大江之上渺无人烟,只要在杀了叶长书之后,他宫铁牛再将这船人全部杀光,谁能知道这个年纪轻轻就能使出四季剑法的少年剑客是他杀的? 没人会知道,自然没人会找他复仇。 但随着那头神隼的出现,显然这一切都成了泡沫。 他没有信心能够留下这头立于那乞儿臂上的神隼,哪怕四周有几百张持弓士卒在等候他的命令。 既然留不下,那就封锁不了信息。封锁不了,那就只能忍住自己心头的杀意。 他是条疯狗,但绝不是条蠢狗。 他清楚的明白,若是动了杀手,且让这头神隼逃走了,那他的主子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用他的头,去向君山和藏剑山庄表达赤帝城的善意。 宫铁牛随手打出一道拳风,将一名游子打成了一团血雾,引起一阵尖叫后呸出一口血水,嘶哑说道“你们很幸运。” 随后在李修狂跳的双目中,宫铁牛再出一拳将一名叫声最大的女子打死,怒吼道“谁再敢喊,老子就打死谁!” 血雨中,男子尽皆带着无限的恐慌沉默了下来,但大数女子却依旧在无休止的尖叫。 又是两拳,又是两团血雾,李修淡淡说道“够了。” 宫铁牛龇牙一笑,再出一拳再度打死了一人。 那人,并没有出声。 宫铁牛用沾满血的小指掏了掏耳朵,歪头笑问“你说什么” 李修双眸如箭,冷声说道“我说够了。” 狂笑声中,宫铁牛仿若未闻,捏了捏拳头在人群中来回扫视,自语道“接下来杀哪个好?” 在那猩红眸子的扫射之下,有一彪形刀客咬牙前站,大喊道“这家伙就是个疯子!不是孬种的就跟我杀!” 话音未落,那名大喊出声的刀客便被一道拳罡轰爆了头颅,宫铁牛眯眼说道“找死。” 血雨再度落下,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浓郁,有人犹豫,有人,却出了剑。 一柄三尺青峰,划破了血雨,跨过了甲板上的大洞,落在宫铁牛的右肩处。 剑刃很细很锋利,比之前雪断桥在宫铁牛身上造成的伤口还要细上少许,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伤口之中,带起了一丝血水。 剑落之后又是一柄刀,借着一杆枪,第二拔剑。十六柄种类不一的兵器,随着主人跨洞而来落在了那浑身浴血的壮汉身上。 “去死啊!”那名率先出剑的青衣剑客大声怒吼着,十六名江湖儿郎的浓厚杀意汇聚在一处,若泰山压顶一般向宫铁牛压去。 甲板上的一切似乎凝固了那么一刻,随后一声带着狂意的狞笑在从宫铁牛的嘴中发出。 在一片绝望的眼神之中,宫铁牛伸出了左手,扫开了几柄兵器后抓向了那柄落在他右肩处的长剑,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不躲,乖乖站在这给你们砍么?” “撤!”青衣剑客大喝一声,剩余十五人立即运转轻功紧随后撤。 要说这青衣剑客倒也有些来头,在扬州的这片江湖中,他与先前那名率先发声而被轰爆头颅的彪形刀客并称悍刀绝剑,也算是小有名声。 而立之年便有三品境界的他们,若不是苦于没有上乘内功与武学招式,现在想来也算是一方豪侠了罢。 “因为老子就算站这给你们砍,你们这群杂碎也伤不了老子!”宫铁牛冷笑一声,握住了那柄被卡于肌肉中的长剑“现在想撤?” 左手瞬间化掌为拳,那柄扬州小有名声长剑立刻化为片片碎片,宫铁牛微微下蹲,双腿筋肉暴起,随后以猛虎下山之势向那名青衣剑客狂扑而去。 那青衣剑客还在半空便被宫铁牛给抓住了头颅,随后便是一记悍然膝撞,迎面而来。 一声西瓜爆开的声音之后,宫铁牛去势不减又是一记鞭腿将身旁三名侠士生生踢成了两截。 “你们还在等什么!等他杀了我们之后再杀你们吗!”死亡临顶时,不知是谁怒喊出声,随后又化为无声。 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江湖儿郎们在这临死怒吼声中,如梦初醒,全都打了个哆嗦,却依旧毫无作为。甚至有那么几人,将自己手中的兵器给丢的远远的。 绝望,不敢置信浮现在了那些浴血奋战的人的眼中,随后伴随着宫铁牛的狂笑声化作了虚无。 连续杀戮六七人后宫铁牛舔了舔脸上的血液,有他的但更多的是那些无辜之人的,商船上如同炼狱。 “你们很聪明,老子会留你们一条命。”宫铁牛哈哈笑着向那些丢弃兵器的江湖儿郎说道。 看着那些人眼中的庆幸,又看向那些誓死抵抗的侠士们。 李修轻叹一声,将叶长书放下,第三次说道“够了!住手!” “够什么?”宫铁牛再杀两人,笑得极其癫狂“我不敢杀你们俩,杀几个喽啰你们还能管不成?君山,好大的威风!” 江面上有风吹过,如同一声龙吟。 李修在风中缓缓站起,而雪凤隼则极通人性得飞上半空,在李修的头顶处缓缓盘旋。 宫铁牛似笑非笑,右手捏着一人的头颅,戏谑说道“怎么?你想对我出手?你敢对我出手?”一如先前李修问他,敢杀? 李修轻呼一口气,看向那些反抗了还活着的人,笑了一下,看了眼昏睡过去的叶长书,又略微担忧得转过身看了下船舱之后,便缓缓走向甲板右栏处将一件迎风作响的百纳衣摘了下来。 尽是补丁的衣服上沾了点血,李修轻轻拍了拍,极其爱护,淡然笑着“江湖儿郎,江湖死,倒也算死得其所。” 将身上那袭白袍随意扯下,把那百纳衣披在了身上。 一阵烈风再度吹起,龙吟声更为嘹亮。 烈风中,少年乞儿转过了身,轻笑道“敢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这个江湖的道理 江湖上很多事都不怎么讲道理,就像现在,那些贪生怕死的总能死在那些轰轰烈烈的人之后,这很不讲理。 但就算是这样不讲理的江湖,也没有背景雄厚之人要杀你,你就得引颈就戮的说法。 宫铁牛右手一捏,将手中那个头颅捏成了个碎西瓜,随后甩了甩手,略带嫌恶得看着手上的那些红白之物,说道“你想死?” 李修沉默向前,有些时候人要做某些事不需要有太多道理。 他可以很淡然的听闻别人的死讯,也可以扔下一小部分人来保全自己,但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么多无辜之人惨死在自己的面前而无动于衷。 感情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喜叫人笑得忘乎所以,有悲叫人哭的撕心裂肺,有爱叫人生死相许,亦有恨叫人生死难忘。 多情者多烦忧,李修不明白此时心中驱动自己向前的那一份是什么,就如不明白当初那个叫李赐的将军为何要去打那场必死之战一般。 走了两三步,李修停了下来,龙吟声起,苍龙浮于臂上,自嘲一笑“是啊,就怕你杀不了。” 宫铁牛冷笑一声却不做动作,他在等,等李修先动。 只要李修对他出手,那么出手的那一刻便是李修身死的时候。 他虽疯,但也清楚自己身后的不是那个肆无忌惮的恶人谷,而是那个如藩王领地一般的赤帝城。 名正言顺,宫铁牛最不屑的事,却又必须做的事,尤其是面对那座君山的时候。 李修动了,就在宫铁牛将拳头挥向另一人的时候。 宫铁牛笑得很开心,一拳将那名持枪之人轰成血雾之后,静待李修的降龙掌而来。 他需要一个伤口,一个被偷袭而造成的伤口,不能致命但必须可怖,为了这个伤口他甚至故意将护身罡气给撤去了少许。 那一掌意料之中得拍在了宫铁牛的后背,刚猛的气劲入体之时,宫铁牛与李修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宫铁牛咧开了那张尽是鲜血的嘴,血红的牙齿看着极其骇人,狞笑道“看来你真的很想死!” 李修虚弱一笑,连轻身后撤的力气都没了。降龙掌刚猛至极,李修那原本就已经极其虚弱的身体,在强行透支内息出掌之后,被反震之力直接震伤了五脏六腑,此时能站着都已实属不易。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口中所余的污血向眼前之人的脸上喷去之后,李修双腿一软,瘫倒在甲板上。 粘稠的血液带着扑鼻的腥味随着商船的晃动在甲板上缓缓流淌,李修看着那些惶恐不安的人们,笑道“小爷尽力了。” 本能活,却求死,只为一句尽力,只求心安二字,是否有些愚蠢? 李修不知道,也懒得去知道了。 一处甲板,有人求死,有人求活。有人跪地,有人奋起。 天空上的雪凤隼依旧盘旋,哀啼。它飞起时接到的命令是活着,而不是一同赴死。 它活着,叶长书和墨云鹿才能活着。 宫铁牛俯下身子,右手捏住了李修的脑袋,就像捏着之前那个刚出扬州的读书郎的脑袋一般。 将之抬于平行处,宫铁牛看着那双眸子,狞笑着说道“我真不懂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弟子脑子里都塞的是什么,为了这些杂碎找死?”说着宫铁牛捏着李修的脑袋看向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 那些原本就已经惶恐至极的人,在这一瞬间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哪怕身后就是江水。 唯有四人,依旧站于原地,其中二人负伤,相互扶持,一男子背书,一女子咬牙不退,眼中却充斥着恐惧。 宫铁牛拎着李修的脑袋,大声喊道“想活命的都给老子跪下!” 噗通,话音刚落,那些退后之人立马跪下,纷纷出声“求大将军饶命,求大将军饶命!” 宫铁牛哈哈大笑,笑得猖狂,连那些乌篷船上的赤帝士兵都听得一清二楚。 宫铁牛大声说道“看到没有,这群杂碎的嘴脸,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后悔没有任他们去死,而自己带着那个黄袍小子活着?” 李修看着那唯一站在原地的四人,轻轻笑了笑,不言不语。 宫铁牛见此恼火至极一拳将其中一人轰成血雨,指着李修,向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吼道“给我说他是个废物!” 求饶声顿了顿,下跪之人面面相觑,略微有些犹豫。 “说不说?”宫铁牛怒吼着再杀一人“不说就和他一个下场!”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巍巍颤颤的声音在人群里出现“你就是个废物。” 有了第一个声音就有了第二个,接着便是第三个第四个,最后所有下跪的人都指着李修骂了起来。 人性大概就是如此吧,一件污秽之事只要有人带了头,那么就算再不入伦理也成了理所当然。 “就是因为你们废物,我们才会这样!”一名胖硕商人声嘶力竭的喊着,语气中尽是怨气。 随后一名消瘦女子尖声喊道“没错,就是因为你们废物,我夫君才会死在这船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指责,越来越多的怨念被加负在李修和那些化为血水的人的身上。 一切都仿佛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而那唯一还站着的两人,面对此景有些惶恐,茫然对视,出声制止却毫无用处。 宫铁牛狂笑着说道“听见没有,都是你的错!” 李修看着慌乱得为他辩解的二人,轻轻笑起。 人性的丑陋,他早已领略。 但在黑暗的世界也会有些微不足道的光,就像这个江湖总有那么些傻的可爱的人,就如那些化为血雨的人,就如面前这两个幸存下来的人,就如叶长书。 宫铁牛看着李修的笑,心中怒火烧起,他想在李修临死前让李修绝望,那样他会感到更加的畅快。 可现实却没有如他所愿,他看着那抹笑容,只想撕碎,他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现在他就要李修死! “我会让那两个人活的比死还痛苦!”宫铁牛冷声说着“还有那个用剑的黄袍小子,老子不会杀他,但是打斗之时不小心打断了手筋也实数平常对不对?” 李修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了下来,说道“你敢动长书,小爷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宫铁牛右手微微用力,狞笑着说道“我倒要看看一个死人,怎么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握着李修头颅的右手骤然收紧。 一声脆响。 有血落于甲板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青衫儒生 船舱内墨云鹿略微吐了口轻气,将笔轻轻落下,置于几案一旁的笔海之中。 伸了个懒腰,一声呻吟,那伸于脑后的双手与笔直的双腿呈一条直线,令她看着更显高挑。 轻哼着首欢快的曲子,墨云鹿单手撑着下颚,轻轻拈起自己所作之画的一角,那张俏脸上浮现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娇俏动人。 不过这足以成画的一幕却紧紧维持了一刹,便化为了云烟。 有人进了房间站在了她的面前。 是个老婆婆,看向墨云鹿的视线中尽是疼爱,那张松垮且布满褶皱的脸上带着丝笑容,笑得极其和蔼。 这名全船上下都觉得羸弱可人的无害女子放开了手中的画纸,同样笑着抬头看向这位老人,抬手指了指头顶,问道“琴婆婆,上面怎样了?” 琴婆婆笑容依旧,双手笼在袖中,略微躬着身子回道“小云鹿且安心,上面有我家那个老头子看着,小少爷和他的朋友自然安好,只不过。” 墨云鹿笑容轻敛,眉头微皱“只不过?” 琴婆婆略微犹豫了一下,回道“闲杂人死了不少。” 墨云鹿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看向船外“那三个人就没出手?” 琴婆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出了。” 墨云鹿略微沉默,却没再多语。万花谷亲传弟子皆以医入武。若非一品,那便是一个空有内力的凡夫罢了,从无例外! 哪怕她是万花谷谷主东方慕白的弟子,万花谷未来的继承人。 而此刻现在墨云鹿面前的这位琴婆婆乃是万花谷的一位长老,与此时留于甲板上的棋公皆为墨云鹿贴身保护之人,皆有小一品境界。 但因为万花谷的特殊性,所以两位老人的贴身保护,只出于自愿,而并非强制。所以墨云鹿可以请求两位老人办事,而不是要求。 墨云鹿轻叹了口气站起了身,抓着琴婆婆的手臂,说道“下次能救的人,就救下好么琴婆婆” 拍了拍墨云鹿的手,琴婆婆轻声回道“好。” 琴婆婆作为万花谷的长老,很久以前便住在了万花谷的花海,她看着两位少谷主从小长大,自然知道墨云鹿的这份善良。对于墨云鹿的善良,她很喜欢,但也是这份善良让她有些无奈。 摸了摸墨云鹿的如丝长发,琴婆婆说道“苦了你了鹿儿。”说着琴婆婆脸上的重重皱纹渐渐弯曲了起来,仿若一张张笑脸“现在人见过了,事情也了,船上岸后,我们就该走了。” 墨云鹿摇了摇头,笑着轻声应道“好。” ———— 甲板上 李修挣开了宫铁牛的手,喘着粗气,双臂上错综交错的伤口血流不止,双眼却如猛虎,死死盯视着矗立在不远处的巨汉。 宫铁牛哼笑一声,将裂开的虎口放入嘴中,细细吮吸,里面有他的血,也有李修的“真没想到,君山弟子会天策府的傲血战意?就是不知道朝廷知道了,会怎么看你们君山?” 一抹深红出现在李修的双瞳之中,那些因为运转傲血战意而造成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浓重的喘息声,迷离的视野,麻木的双臂,沉重的身体,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着李修,他撑不了多久。 傲血战意,天策府无上心法之一,运转之时可令修习者血脉疾行,从而使得内息激增,奔流不止。 若是平常时期施展,以李修的肉身来说还承受的住血脉奔流而带来的反噬。但问题在于,李修施展之时却是已经虚弱不堪,在那样的情况下疾运血脉的结果只有一个,肉身炸裂。 看着李修那双炸出七八条血口的手臂,宫铁牛嗡声说道“就算你拼了命,但你能改变什么?” 砰,宫铁牛没有给李修留下说话的时间,他要李修去死,现在,立刻!他不想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不过两个刹那,宫铁牛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李修的身前,壮硕的身躯将李修牢牢盖住。右臂高高抬起,以肘作攻,狠狠砸向李修的头顶。 江湖人皆知一句老话,宁挨十拳,不吃一肘。肘比拳更尖更硬,速度更快,力量更大,自然更容易致人于死地。 这一肘是杀招,宫铁牛必杀的心。 李修朦胧着眼,他能清楚的看到宫铁牛的行动轨迹,亦能看清那急速而落的手肘。 他想抬臂去挡,双臂却毫无知觉。他欲要抬腿躲闪,双腿却如灌铅难以动弹。体内丹田空空如也,血气也无法再度调动。 李修死死盯着那个手肘,满面不甘,脑海中闪过了一张张画面,很多很多。 这时候李修才知道,原来老人们说人临死的时候,会回忆起自己的一生是真的。 但还没等他回忆起太多,远方有一飞剑劈波斩浪而来。 一条笔直白线自西而来,不过一瞬便抵达了商船之上,刺入了宫铁牛的后背。 沿路有三条乌篷船被干脆利落得化为两截,一抹绯红在江面轻轻荡开 一柄剑透过了宫铁牛的胸膛,而剑尖则停留在了身陷死地的少年鼻前,差之毫厘。 有一青衫儒生紧随长剑出现在了商船上,笑容温润,说的话却极其霸道“滚。” 一语激起十重浪,真正的十重浪,一波波大浪以商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拍打而去。 那些已然箭上弓弦的赤帝士兵们,运气好些的被拍成了落汤鸡,运气差的则随着那乌篷船坠入了江底。 宫铁牛双手垂下,低头看向透出自己胸膛的剑尖,口含鲜血,问道“阁下可否将剑取出,我好早些滚,省得脏了阁下的眼。”语气极其卑微也极其恭顺,就像条最听话的狗。 青衫儒生斜睨了他一眼,笑了一声“呵呵。” 没有拔剑但也没有杀宫铁牛,他踏着甲板上的血,缓步走到宫铁牛身边,李修的面前,然后低头看着已然意识模糊的少年。 冷汗自宫铁牛的脸颊上滴滴滑落,他性格暴虐,视人命如草芥,却相当珍惜自己的命。他不敢动,不敢把嘴中的鲜血滴在地上,甚至不敢呼吸,只怕惹得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经风的儒生不快随手将他斩杀。 青衫儒生细细得将李修周身都看了一遍之后,再度一笑“呵呵,根骨不错。” 转身将长剑从宫铁牛的身体里拔了出来,随手一挥,一道凌厉剑气刮过,这处甲板上只剩下了六个活人。 李修,叶长书,宫铁牛还有那两个之前没有跪下的男女。 青衫儒生将铁剑轻甩,一缕鲜血被摔落在地上,剑槟上“临渊”二字熠熠生辉“这条狗我就不杀了,留着以后你自己杀。” 慵懒之声落下,青衫儒生御剑而起,顺着来时所留下的那条血路,离开了此处。 宫铁牛咽了口唾沫,缓缓俯下了身子,如那儒生来时所说,滚下了商船。期间目光触碰到李修之时,杀意依旧浓郁。 轻风吹过,带走了一丝血腥味。 良久之后,那些乌篷船也开始向远方离去。 江面上,只剩下了一艘商船在孤零零得飘着。 而远处的岸边,有一黄杉剑客抱剑而立,一名壮年乞丐横躺于杨柳之上。 一声“呵呵”自江面而来,那柄刻着临渊二字的长剑直刺叶霄面门。 “人已救,跟我分胜负。” 叶霄轻推龙泉,以剑回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遁世仙,最该死! 杨柳下两剑相对,杨柳上郭炎打了个哈欠,对着叶霄说了句“你们打着,我先去看看那俩小子,省得再出事端。” 说罢也不等叶霄回应,便翻身入江,踏水而去,他懒得在一场早已明白结果的对决上浪费时间。 哪怕是百年一出的嫡仙人,但要在剑道上真正和叶霄比肩也得再等几年。 哪怕,他们同为万象境。 此时商船上敌人已去,李修身体轻摇了两下,眼前一黑便栽倒了在血泊之中。 船上还站着的只剩下那一男一女,对此境地,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前一刻还在黄泉路口,现在却又稳稳立在了人间大地,这样的大起大落对他们而言有些难以接受,皆是一副丢了魂魄的模样。 良久,那名身穿青衣的女子打了哆嗦,似是受了些寒。转头看着四周的碎尸,断头,那女子面色越发惨白,略显娇小的身子更是开始微微发抖。 而那男子相比之下就较为不堪了,回神之后看着甲板上的炼狱景象便连滚带爬得就向栏杆处爬去。却在半途被半截尸体给绊倒于地,啥好与一颗死人头颅两目相对,吓得他大喊一声后,连忙爬了起来,开始疯狂呕吐。 就在那些秽物带着刺鼻气味不断从男子口中涌出时,青衣女子倒也不负将门出身,紧咬着牙,一步一步沿着船边向着李修倒下的地方走去,并一点一点得平复着那些令她觉得有些恼火的颤抖。 在走到李修身旁之时,她终于凭着心中的那份骄傲,她生生将那些恶心,害怕压制在了内心的最深处,身体开始平静,但脸色依旧惨白。 她低头看着脚下昏迷过去的那名少年,眼神复杂。这一段不算远的路程,对于她来说却像是走过了生死。 她缓缓蹲了下来,手指颤抖着向李修的脖颈按去,她在家中学过,这样能最清楚的探测一个人的生死。 指尖碰到的肌肤很是光滑,不像她想象中的满是泥垢,令她有些意外,不时传来的脉搏之力,更是令她惊喜万分,她转过了头,喊道“他还活着!” 入目之处却不是那个懦弱读书郎,而是一双黑靴,还没待她惊叫出声,便被人一把捏住了后颈昏了过去。 另一边郭炎也出现在了商船之上,扛着早已昏迷的年轻读书郎,双目如电,两条浓眉倒立相对,看着那个与他同时出现的长须老者,说道“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长须老者一手抱琴,一手拈须,脑袋微斜看着李修,沉吟道“小少爷遇危,老夫出现在此地有何不妥?” 郭炎冷哼一声,双手紧握,缓步向前,扛于他背上的读书郎也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摇晃,也不看那老者径自跨过走到李修身边,忍着怒意说道“滚远点。” 作为前朝棋待诏的老者轻轻向旁移步,给郭炎让出了条道路,不言不语。 郭炎捏了捏拳头,又松开,将地上的女子捡起叠在了读书郎的后背上,冷声说道“人都死了,还来假惺惺的,做甚?” 棋公依旧低头不语,双眸微阖似是在回忆,直到郭炎伸手去提李修之时,棋公才出手抓向郭炎的手,说道“郭帮主且慢。” 郭炎反手将棋公的手臂握住,手中略微发力,怒声斥道“谢梁,别以为你年迈我就不会杀你!” 与当朝苍云军副帅同姓的棋待诏微笑摇头,不吞不慢的看向船舱过道,一道紫影小跑而来,喊道“郭叔叔!” 郭炎看着一脸急切向她跑来的墨云鹿,略微一愣。虽然样貌不同,但来人的气质与神态竟与那个爱穿素衣的女子有七成相像。 他突然想起,当年每次跟着大兄去万花谷时。那个总爱缠着他们询问江湖,讨要零嘴的紫衣小女孩。 随后郭炎转头看向淡然而笑的棋公,见到棋公微微点头,这将握住棋公的手松开,满面疑惑得喊道“小云鹿?” 墨云鹿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笑容天真,一如当年,极其乖巧得喊了声“郭叔叔好。” 一声郭叔叔让这个先前还杀气腾腾的威严壮汉不由自主得挑了挑眉头,心中犯着嘀咕,念着“这丫头小时候有这么乖么,我怎么记得调皮的很来着。” 墨云鹿笑颜如花,她幼时还是很喜欢这个哪怕被她捉弄也只会开怀大笑的郭叔叔的。 与郭炎的久别再见,墨云鹿由衷得感到开心,但当她低头看到李修的双臂之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也来不及多做言语,连忙蹲下了身子,纤纤玉手不断点在李修的各处大穴之上。 郭炎见此挑了挑眉,低声自语道“脉经点穴?” 墨云鹿忙于替李修封住各处穴位,无瑕回应,倒是跟随她来到甲板上的琴婆回道“郭帮主,鹿儿已得万花医经真传,小少爷交由鹿儿医治且放心。” 从棋公手中接过了那把秋波琴,琴婆对郭炎微笑颔首。郭炎哼笑一声,将双臂环抱于胸前,懒得去在意琴婆的小动作。 自洛阳一役以后,天策军主帅阵亡导致群龙无首,声望一落千丈。而君山丐帮与万花谷之间也因为一些事情,不复以往的良好关系,变得冷淡甚至仇视,相互提防些也是正常。 棋公拍了拍琴婆的手,没有言语,只是低头看了眼墨云鹿。琴婆轻叹一口气,将手从琴弦上挪开笼入袖中,轻轻环住了那把飞仙琴。 对于棋公的这些善意,郭炎则显得极其冷淡,他见到墨云鹿很开心,但他看到万花谷的这些老人却很不开心。 当年,听闻李赐被围洛阳之后,刚任帮主的他便立即从君山赶往洛阳前去营救大兄。 但当他刚出扬州地界之时,便被人拦截了下来,当时拦他之人有十数名一品高手,半百二品武夫。江湖人有之,大内高手有之,不良人有之,狼牙杀手亦有之。 可笑堂堂天策上将,大唐永忠王,护国一生,最后竟有大半个天下希望他去死。 待到郭炎杀出重围赶到洛阳之时,却为时已晚,除了两具尸体和一个年幼稚童外,他什么都没救得下来,甚至连他本已破入陆地神仙的武夫境界都落为了天人境,此生再也无望神仙境。 而那个本应与他一同前往洛阳的天下第一?却带着手下之人躲在了自己的那个避世山谷中无动于衷,任由自己的亲生女儿,女婿和才五岁的外孙去死! 避世人,遁世仙,最该死! 这些年,当初拦他的那些人陆续暴毙,已经死了七七八八,皆是被他亲手击毙。 还剩下的一小撮,则是被李修讨要了过去。 郭炎下意识的捏紧的双拳,杀气四溢,惹得棋公琴婆紧张不已。 墨云鹿皱了皱眉,从腰间将那个白布包裹摘下,取出了一根金针,说道“郭叔叔,我要施针,受不得干扰。” 郭炎长呼一口浊气,将心底的怒火压下,冷眼看向眼前的老夫妇,说道“知道了。” 孰轻孰重,郭炎还是分的清楚的,万花医经可谓是天下间顶尖的医术经文,既然琴婆婆说墨云鹿已得真传,那么将李修交给墨云鹿医治,自然是比交给他这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言好得多。 墨云鹿轻轻一笑,抬头对棋公琴婆说道“谢爷爷,徐婆婆,你们先去苍雪龙城吧,李修的伤一时半会也治不好,我得随时跟着,你们在身边也有所不便。” 琴婆徐梦刚想出声,便被棋公谢梁拉住,棋公向着琴婆摇了摇头后,轻声说道“那么少谷主,我和内人就先行前往苍雪龙城等候了。” 墨云鹿,笑了笑,应了声后便低下头将金针刺入了李修体内,神情专注。 棋公双手抱拳,说道“郭帮主,谢梁告辞。” 郭炎点了点头,直到棋公带着琴婆消失在视野中时,才将紧握的双拳松开,柔声问道“小云鹿,这小子的伤能治好么。” 墨云鹿再下一针,得意一笑,露出一排可爱小牙,说道“给别人,治好的机会一成,给我嘛” “九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选择 墨云鹿说九成,那么自然把握只多不少。 郭炎看着眼前落针如飞的墨云鹿,眼神迷离,想起了当年一同闯荡江湖的另外两人,一人爱穿素衣,一人出身名门。 不由自主得的笑了一声,郭炎抖了抖肩上的两个少男少女,绕过了墨云鹿,径直向着叶长书走去。 随意蹲下,郭炎拍了拍叶长书那张苍白的脸,略微皱眉,转头问道“小云鹿,要不你先给长书这小子来两针?” 墨云鹿随手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朝郭炎丢了过去,说道“他没事,就是受了点内伤,把这颗芳草丹给他服下就可以了。” 伸手将瓷瓶接住,郭炎一口将瓷瓶上的红塞咬开,将瓶中的丹药倒入手中。 看着那颗淡青色药丸,郭炎挑了挑眉,随手塞进了叶长书的口中。 将叶长书扛在了空余的右肩,郭炎向墨云鹿说道“我先把这三个放下面船舱里去。” 墨云鹿应了一声,下针不断。 郭炎又看了眼已经陆陆续续又被插满金针的李修摇了摇头,便向着船舱内走去。 他知道就算他再如何厌恶万花谷中人,但那些人却绝不会害李修,更何况,墨云鹿是那座谷里他唯一觉得不可恶的人。 … … 时间如流水,缓缓流淌。甲板上的血腥味淡了许多,那些汇成泊的血液碎尸在染红了一片片江水后开始渐渐干涸,化作了一些粘稠恶心的血浆粘在了甲板上。 李修身上此时已经插满了金针,双臂上的血口也被细细缝合了起来。 墨云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极其小心得将上头的瓶塞缓缓旋开后,墨云鹿将瓶口对准了李修双臂上的伤口,轻轻拍。 一缕药粉随着她的拍打,缓缓被点入了伤口之中,墨云鹿神情专注,一丝一毫的药粉都未浪费。 待到药粉点尽,早已回到甲板的郭炎这才出口问道“琉璃沙?” 墨云鹿点头应道“他这次伤的不轻,内息亏空,身体虚弱又强行运转傲血战意心法,已然伤到了经脉,只有琉璃沙能将他的经脉完美续接上而不留隐患。” 郭炎缓缓蹲下,看着那些被点入药粉后缓缓化为琉璃色的伤口,叹道“真是可惜,这堪称神品的药粉,现今天下居然只有第一流云那个老不死的胆小鬼才做的出来。” 墨云鹿闻言撅起了嘴,抬头看向郭炎,说道“郭叔叔,不许说我师父坏话。” 郭炎挠了挠后脑勺,心不在焉得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墨云鹿轻哼一声,将手中暖玉所制的药瓶小心翼翼得塞入衣囊中后,这才拍了拍手,轻哼道“还有,郭叔叔,这琉璃沙是我炼制的。” 郭炎略微一惊,有些讶异,说道“那刚刚那枚芳草丹?” 墨云鹿点头笑道“也是我炼的啊。” 郭炎面色有些复杂,若墨云鹿仅仅是炼出芳草丹,倒还在情理之中,哪怕那是最上品的淡青色。但墨云鹿能炼出琉璃沙,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郭炎抬头看向远方,似是在回忆,说道“你师姐炼出第一份琉璃沙时也有二十七八了,而你今年呢?我没记错的话,才刚满二十吧?怪不得你师姐说你的天赋要比她高,是真正的天才。” 墨云鹿依旧蹲着,一双手放在膝盖上,呆呆地看着那些开始愈合的伤口,说道“柔素师姐在遇到李赐哥哥后虽然没有放下医术,却更为重视武功,自然会比我迟些。若是当初师姐只修医不练武,肯定会做的比我好。” 郭炎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低头看着李修皱眉说道“这小子咋还不醒呢,要不再喂点别的药?” 墨云鹿翻了个白眼,说道“郭叔叔,你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还不懂过之尤不及的道理么。现在就已经适到好处了,再喂些什么药,反而对他有害。” 郭炎哦了一声,问道“说起来,为啥你叫赐哥儿都叫的是哥哥,叫我却是叔叔?” 墨云鹿抬头一笑,说道“因为你看着比较老啊。” 少女说的很理所当然,自然很认真。郭炎一时语噎,讷讷说道“这小子真没事了?” 紫袍少女没好气得说道“真没事了。” 郭炎稍稍作罢,墨云鹿轻松一口气时,又听闻问道“长书那小子要不要也来几针?对咯,我这还有几颗武当的冲阳丹,七秀坊的云裳散你看看有用没。” 郭大帮主的护犊之情倒是溢于言表,恨不得把身上的家底儿一股脑得喂进李修和叶长书二人的嘴中。 但还没等墨云鹿开口,郭大帮主就从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得出了结论,讪笑着说道“不用,不用,我知道了。” 接着又问道“李修啥时候能醒啊?” 墨云鹿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那股直接转入武道的恐怖念头,略微无奈的 得说道“他伤势已经被控制下来了,体内的瘀血被我点脉打出,内息也被金针所理顺,只要再过半日就能醒了,不需要再做别的了。” 郭炎对那被加重的不需要三字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吹了个口哨。 湛蓝的天边忽然出现了两条笔直且极细的线条,一红一白。 从郭炎出现之后便消失在天边的雪凤轻啼一声,落在了甲板上,若钩的隼喙轻轻顶了顶李修的脸。 而另一头赤隼则用脑袋在郭炎的腿边蹭了蹭。 郭炎拍了拍赤箭的脑袋,说道“老伙计,又要麻烦你了,通知下陈迹和尚秋白让他俩不用来了。” 赤箭轻啼回应之后便振翅而起,向着它们来时的方向再度飞回,而白凤这次却留了下来。 墨云鹿抬头,淡淡问道“既然这么关心他,为什么还要放他下山,任由他受伤?” 语气中不复俏皮和欢喜,仅有淡然。陈迹,尚秋白二人的名字她也听过,医术不错,甚至得过她师父的称赞。 不过这俩人虽是丐帮长老,却各自在洛阳与长安各自开了家医馆,一东一西,两处都城,至于是为医人还是为了其他什么墨云鹿不在乎,也不愿知道。 但墨云鹿知道若是要让这两人以极快的速度来到这里,那么丐帮需要付出的代价会是极大的。 所以尽管她知道郭炎为何要这样做,却不能理解,轻声问道“宁可君山付出万般代价,李修尝尽世间百苦,你也不愿放弃仇恨?” 郭炎笑了笑,看着远方的江,那处江其实也曾被染红,其中有他的血也有别人的。想来,那一日坠入江中的死人现在应该也已经渐渐被江土所埋,化作了白骨和飞灰,就像那被称为过去的时光一样被人忘在了脑后。 郭炎沉声说道“雏鹰终究要长大,我不能护他一世。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仇恨。他要下山,那我便会放他下山,他要自己杀人,我自然就放手让他去杀。” 墨云鹿轻咬下唇,问道“哪怕他会死?” 郭炎双手环胸,说道“有我看着,他死不了。” 墨云鹿低头,沉默。 郭炎低头微笑,柔声说道“他想要变强,也需要变强,而我不能成为他一辈子的依赖,他需要自己去面对,也需要自己去成长。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那么他就要自己去承担这一切。” 郭炎拍了拍墨云鹿的脑袋,就像十二年前拍那个小丫头的脑袋一样,说道“郭叔叔得走了,能不能请小云鹿帮个忙?” 墨云鹿低头看着李修,眼神复杂,说道“我不会让他知道你来过。” 郭炎恩了一声后便纵身而起,踏江而去有若蛟龙。 墨云鹿抬头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眼神迷茫。 江面上暖风吹过,抚平了涟漪。江水依旧滚滚,有的流入支脉润泽大地,而有的则向东而流汇入东海。 商船因为桨手已死尽,也无人掌舵,只得在江面中随波飘荡,不知会去往何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我自己能行 当李修耳边传来第一声水浪声时,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就从他身体的各个角落传进了他的脑袋。 他感觉自己的眼皮有些沉重,四肢除了疼痛之外只剩下无尽的虚弱。 他有些想睡过去,就像先前他没有重获知觉前一样,不疼不痒,感觉不到疲惫,更感觉不到痛苦。 想法很美好,可惜所有美好的想法都会被一些人所破坏。郭炎走后便一直坐在李修身边对着天空发呆的墨云鹿,在感知到李修的醒来之后便第一时间问道“你醒了?” 这是一句废话,就像中午别人问你吃了没一样。 李修很讨厌这些废话,哪怕说这话的人声音很好听,所以他懒得搭理,决定装作没听到继续睡会。 遗憾的是,这念头刚起,就如泡沫一般破灭了,李修感觉到了有个坚硬物体在他脸上顶了顶。 有些凉,有些湿,顶着顶着,还不时伴随着一声欢快的啼叫。 略微吃力得将眼皮撑起一丝,下午些的阳光似针一般刺入了李修的视野,令他心中的烦躁更多了一些。 待到双眼适应之后,李修这才睁开了双眼,看着身旁那张略微带着些担忧的俏脸和另外一双水汪汪的鹰眼,他无奈得问道“我晕过去多久?” 墨云鹿看了看天,又掰了掰手指,歪头想了一会,回道“大概有一个时辰吧,你骨头还真硬,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你起码要睡到傍晚呢。” 李修翻了个白眼,对于眼前这位紫袍仙子的埋汰也没空去纠结,因为,雪凤又来顶他了。 李修试图用手去挡,却发现双手毫无直觉,只得张嘴喊道“行了!雪凤好好站好,不许再顶我的脸了。” 雪凤听声,略微有些委屈得啼叫了一声之后,还是极其听话的将自己雪白的小脑袋收了回去。 李修无奈得看了眼歪着小脑袋眼里尽是疑惑与委屈的雪凤,说道“我现在身体比较虚弱,等我身体好了再陪你玩,好不好?” 话音刚落,那双鹰眸中的委屈和疑惑瞬间褪去,将之代替的,是一种被称为喜悦的情绪。 雪凤再度一声鹰啼之后便振翅而起,飞到了半空之中,在空中缓缓盘旋了一圈之后便向着天边飞去。相比踏于陆地,鹰隼们还是更喜欢翱翔于蓝天。 墨云鹿看着天上欢叫不止的雪凤,略微羡慕得说道“雪凤真的很喜欢你呢。” 李修躺在甲板上看着那抹雪白,想起幼时使唤着雪凤替他捉山鸡的情景,不由自主得笑了一声,随后转头看了看两边,问道“说起来,墨姑娘,长书呢?” 墨云鹿回道“他在船舱里呢,他比你要好多了,就是有些内伤,我已经给他服过芳草丹了。” 李修哦了一声也没多细想,别看他现在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其实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痛呼出声了,全身上下如同被针刺一般,那痛楚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突然,墨云鹿一拍脑袋,低头看着李修的身体,大喊道“啊!只顾着发呆差点忘了正事,你既然醒了,你身上的金针我就要拔出来了。” “啊?”李修有些没反应的过来。 墨云鹿则吐了吐舌头,说道“你内息干涸时强行运转傲血战意,导致血气入脉,你先前又晕过去了,我也没办法调顺这些狂暴血气,为了不让这些东西在你体内爆炸,我只能先用金针镇住咯。” 墨云鹿素手轻轻拈在金针之上,柔声说道“拔的时候会有些疼,你忍忍。” 有些无奈的李修只好翻白眼,心里倒也不是很在乎,疼痛而已,这些年他李修吃的疼还少了? 以十七未满的年龄能够将武道炼至三品境界,可不全靠的是一句根骨不错。 再说,现在他不也一样是在疼? 可令李修没有想到的是,墨云鹿说的有些疼是那么的疼! 第一针拔出之时,李修便如遭雷击,似是被一根尽是血槽的长抢刺入肺腑中一般的剧烈疼痛,以拔针之处为向他的四肢五骸扩散而去。 接着还没等他缓过来,便是第二针,第三针。 冷汗自李修的额角流下,他一字一句的问道“这,是,有,些,疼?” 墨云鹿眉头轻皱,面色平静,与先前仿若两人“这点疼都吃不了,还做什么男人。” 拔针依旧,冷汗依旧,李修死死咬住牙关,双目瞪得如同铜铃,一根根蚯蚓似的青筋出现在他的额处。 还剩下三针,最为重要的三针,墨云鹿轻吐一口气,说道“还有三针,这三针拔出后你体内被我用金针所镇住的散乱内息就会开始恢复原状,不想被炸得经脉尽毁就撑着,别晕过去。” 说罢,墨云鹿素手若飞雪极轻极准得将剩下三针几乎同时拔去,随后起身后退。 与之同时,李修终于无法忍耐下去,痛呼出声。 墨云鹿低头看着喊得撕心裂肺的李修面色淡然,说道“别光顾着喊,不想被血气炸成个到处是破洞的破布,就快点运转傲血战意心法将体内血气调理顺畅。” 痛吼声依旧不止,李修双眸的最深处出现了一抹血一般的红色,狂躁的血气自金针拔出之处渐渐漫了出来。 这,不是个好征兆。 墨云鹿的面色依旧平静,第一流云曾对她说过,为医者,医人之时必须冷静,若医者都不能自静,如何医人? 一双玉手渐渐捏握成拳,墨云鹿大声喝道“李修!这点疼都抗不过去,你还配做天策上将的儿子么!” 眼眸中的红色渐渐开始燃烧,李修体内的血气愈加狂躁,一遍又一遍运转的傲血战意似乎无法驯服这些由它而生的狂躁之物。 墨云鹿轻咬银牙,心中纠结万分,眼前的可是那位和她亲姐姐一般的师姐的孩子啊。 “不管了!”一抹坚定从墨云鹿的眼中闪过。 墨云鹿缓缓前行,莲步轻移间,有轻风来袭。 风中的紫袍女子,秀发飞扬,双袖飘摇,清雅若降世仙子。 “我自己能行。”李修眼中的血色燃得愈加狂烈,疼痛已经开始渐渐麻木。 墨云鹿眉头微皱,看着那张倔强的脸,有些犹豫。 李修满面狰狞,语气轻柔“我自己能行。” 墨云鹿轻叹一口气,缓步后退,那些突然而来的风,随着她的后退,又突然而去,墨云鹿轻声呢喃道“师姐,他也很像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看天 野兽般的嘶吼声在墨云鹿的耳边不停回荡,她听着有些揪心,两天柳眉也纠缠在了一处。 长时间的大喊使得李修的嗓子已经有些嘶哑,听着更加令人心慌。 墨云鹿深吸一口气,心中一团乱麻。 嘶吼声一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变弱,那些狂暴的血气似是折腾够了,不再,开始变得温顺起来。 血气渐渐回于李修体内,墨云鹿见此,心中高高悬起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走到了李修的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把按在了李修脖颈处的动脉之上。 “你感觉怎样?”墨云鹿略微有些急促得问道“可有不适?” 李修咧了咧嘴,一道赤红鲜血从他唇角滑落,看得墨云鹿心中一惊,却听他说道“有,口渴。” 墨云鹿皱眉说道“不要说玩笑话,若有不适快些说,以防以后留下后患。” 李修无奈得说道“双手没有知觉。” 瞥了眼李修双臂上的伤口,已然是变回了原来的血色,琉璃沙的药效已经彻底化开。 墨云鹿站了起来,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双臂经脉具断,已经废了,没有知觉很正常。” 李修的双眸略微暗淡了一些,深吸一口气,将口中的鲜血全都呸了出来,强笑道“没事,捡了条命回来就不错了,我当时还以为我死定了呢。” 李修说的轻巧,实则心中却是煎熬无比,他自小练的便是枪法与掌法,若真的从此双臂废去,十四年苦练除了一身内力外,也就没甚剩下了。 墨云鹿冷笑一声,转头就走,李修问道“墨姑娘,你要去哪儿?” 墨云鹿看到了被丢在地上的被褥,心情突然有些不好,哼了一声,说道“给你弄些温水,敷了琉璃沙不能喝凉的。” 李修愣了一愣,直到墨云鹿跨入进船舱的通道之时,他才笑了起来。 一开始笑声极小,随后开始变大,最后响亮无比,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不知名的液体从李修的眼角滑落,大起大落,大致就是如此吧。 李修一边笑着,一边大声喊道“墨姑娘大恩,李修永记在心!” 墨云鹿闻声哼笑一声,脚步也变得欢快了许多,冷声回道“好好养伤吧。” 待到墨云鹿的脚步声渐远,李修缓缓闭上双目,内心平静。 体内有些空荡,仅有丹田处还剩余一丝温暖。 李修短短几日便连续受了三次重伤,他自己还雪上加霜得强行运转傲血战意,导致他现在内息亏空得厉害,好在墨云鹿医术卓越,才堪堪保住了他的根基。 轻吐一口浊气,李修引导着体内所剩不多的那些内息按照笑尘决的运转路线缓缓流淌。 君山笑尘决,妙用繁多,自然含有孕养经脉的作用。不似那为了战场厮杀而生的傲血战意,只擅杀伐。 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后,李修只觉体内气脉顺畅了许多,君山丐帮镇帮心法果真不同凡响。 再度运转了一个小周天之后,李修就把那股已经壮大些许的内息运转回丹田之中。治疗内伤一事宜缓不宜疾,贪多必失的道理李修还是懂的,趁好就收才是王道。 轻吐了一口浊气,李修将眼睁开。练功不知时,此时外头天色已近黄昏,血红的残阳已经落在了远处的山顶,随时会消失在这片天地之中。 身旁放着一个青花瓷碗,里面咣咣当当得盛着些水,看起来已经凉了。 墨云鹿依旧坐在李修的身旁,环抱着腿对着远方的天空发呆。 李修歪着头,看着被残阳照得脸面通红的墨云鹿,问道“你一直看天,看不腻么?” 墨云鹿摇了摇头,淡淡说道“看不腻,怎么可能看得腻,我和师姐最喜欢的便是这些每天都不一样的云彩。” 李修默然无语,他知道墨云鹿说的师姐是谁,想着君山腰畔最大的那棵桃树下的小坟包,心情很是低落,只得跟着躺在甲板上傻傻得看着那些云彩。 墨云鹿将视线从天上落到了李修的身上,看着那份悲伤,她心中涌出一丝歉意。 咬了咬嘴唇,墨云鹿将青花瓷碗拿起,说道“水冷了,我去热下。” 李修恩了一声,笑容勉强。 水冷了,可以再热。人死了,怎么才能再活? 不过一会墨云鹿就回来了,手里不仅多了只碗还带了个茶壶。 墨云鹿走到李修身边后就将两只碗分开,一只放回李修身旁,一只放在了自己的身前。 茶壶稍倾,冒着白烟的热茶自壶嘴流出,在这已经有些寒冷的傍晚给两个带来了些许温暖。 将两只瓷碗倒满之后墨云鹿说道“我刚刚顺路看了一眼,叶长书还在昏睡,不过伤势方面已无大碍” 说罢,墨云鹿便拿起自己身前的瓷碗喝了一口,姿态温婉。她没提幸存下来的另外两人,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两人为何昏迷,所以索性不说,甚至还为了保证那两人不会提前苏醒,她还顺便喂了些迷药。 李修不疑有他,挣扎了下欲要起身喝水,但就在他作力的那一刻,一股剧痛再度出现在他身体各处。 墨云鹿将自己瓷碗中的茶水喝尽,又拿起了李修身旁的那只,说道“我喂你,你给我老实躺着。你起码还得躺一晚上,否则刚刚愈合的经脉再出现创口可就麻烦了。” 玉手伸出,置于李修脖颈之后,墨云鹿轻轻将李修的头抬起,又极其柔和的将那茶水倒入李修嘴中。 茶水入口极为苦涩,李修喝了一半便不想喝了,他不爱苦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墨云鹿见此,眉头一挑,冷哼一声说道“把茶给我喝光。” 李修很是无奈,可却毫无办法,他不想喝也得喝,谁让他动弹不得脑袋还在人家手上拽着呢? 茶水见底,墨云鹿轻哼一声,眉宇间尽是说不出的快乐与满意。 茶碗被丢到一旁,李修有些纳闷得问道“茶里放了什么,怎么这么苦。” 墨云鹿随手将放在一旁的被褥一拉铺在了甲板上,答道“放了些驱寒养脉的药材,你现在不宜多动自然今晚只能睡甲板上了。” 轻轻将李修抬起放于被褥之上,墨云鹿将那百草棉被拿起盖了上去,继续说道“不用些药,我怕你现在这身子骨被江风吹一晚上第二天就染了风寒,我可不想一直照顾一个病秧子。” 李修有些脸红,自娘亲去世后他还没被人这么照顾过,一时有些害臊,连墨云鹿说了些什么都没听得清楚。 墨云鹿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埋怨道“这一天替你疗伤可累死我了。” 李修抿了抿嘴,说道“墨姑娘大恩,我李修。” “行了,那些客套话不用说了。”墨云鹿摆了摆手,不耐烦得说道“这些话我听了不知道多少人讲过,你就不用再说了,我懒得听。” 墨云鹿不想听李修说那些报恩不报恩的,太繁琐,太烦人,还不如看天上的云来得有意思。 所以,她坐了下来,双手环腿,抬头,看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有人跳脚有人悲伤 那一夜却是墨云鹿独自对天看了一宿,初始李修倒也想着陪同一起,不过却败在了那碗热茶上。 热茶里有驱寒养脉的药,却也有安眠的。虽然将这些效用不同反的药材混合在一碗茶中,对于常人来说相当困难,但墨云鹿毕竟不是常人。 天才二字,总要不讲道理一些的。 拂晓后,墨云鹿身子一颤,这才回过神来。 伸手在李修的额上抚了一下,随后才站起身来,转身走向船舱内的厨房处,她有些饿了,想做些早粥。 约莫着墨云鹿离开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后李修便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得看了看四周。 经过一夜的夜风甲板上的血腥味几近于无,但那些赤红的的血肉却变得更是恶心了些。 李修揉了揉有些晕乎的脑袋,呢喃自语道“昨儿什么时候睡着的,墨云鹿呢?” 倒也没想得到答案,李修将被褥掀开后拍了拍衣裤便站了起来,随后轻咦了一声,看着自己的双臂,光洁如玉,丝毫看不到伤口的存在“竟然一夜就能痊愈了?不愧是琉璃沙。” 喜悦之下,李修有些跃跃欲试,喝喝两声,对着身前空处连出两掌,虽无内力加持却依旧有风声相随。 “你可以试试再运些内力,我保证你续上的经脉能够再次断开,不过我可没琉璃沙替你疗伤。”墨云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舱口处,冷眼看着起来后便不得安分的李修。 李修略微有些涩意,那两掌之后看起来已经完好无损的两天手臂又开始隐隐发痛起来。 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李修嘿嘿笑着“不用,不用,我晓得分寸。” 墨云鹿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做搭理,转身说道“去叫其他人起来,洗漱完了来厨房喝粥,然后我们想办法下船。” 李修哦了一声,耸了耸肩,跟着墨云鹿向船舱内走去。 这商船倒也坚固,在经过昨日的激斗后还能正常行驶不说,船舱内竟然除了几道裂缝便没了其它痕迹。 李修双手枕在脑后,跟在墨云鹿的身后拐了个弯儿后,便走了墨云鹿的住房门口。 门没关,李修不经意间撇了眼,发现几件物件都还在原处,但几案上的那方龙尾歙砚和笔海,铜炉却一同失去了踪影。 李修挑了挑眉,好家伙,丢的全是最值钱的玩意儿,伸手拉住径直前走的墨云鹿,说道“你东西不见了。” 墨云鹿撇头看了眼李修放在自己肩上的爪子,冷声说道“拿开。” 李修讪讪一笑,将手自墨云鹿的肩上挪开,指向房内,再度说道“你的砚还有笔都不见了。” 墨云鹿恩了一声,说道“那些东西都被我收起来了。”随后也不停留,继续前行。 李修哑然,扫了眼墨云鹿周身,有些纳闷儿,有没见着什么包裹,那么一堆东西能收哪儿去? 撇了撇嘴,李修也没多做声,人自个儿都说收起来了,他在这儿瞎操什么心。 过了墨云鹿的住房后也没走多远,墨云鹿就指着一处房间说道“叶长书在这儿,你去喊,我去喊另外一个。喊不醒就掐他们人中就好。” “他们?”李修琢磨了一下,就听到一声吱呀声,墨云鹿已然推开自己面前的房门走了进去。 李修伸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名青衣女子躺睡于床铺之上,略微回忆了一下,大体想起昨日的幸存者中倒是有这么一位。 伸手将自己面前的门推开,浮入眼帘的景象让李修有些无奈。 只见叶长书一袭黄袍凌乱无比,两腿一只搭在床铺三围之上,一只搭在一名陌生男子的脸上,鼾声大作,睡得极其香甜。 反观那书生模样的男子,睡得要斯文的多,没有鼾声,胸脯起伏也极小,就是右脸沾着些不明的粘稠之物,看着有些恶心。 走于床边,李修拍了拍叶长书的脸,喊但“长书,醒醒。” 鼾声依旧,叶长书毫无反应。 李修哼笑一声,双手一手一个捏住了叶长书的腮帮子向两边拉开,大声喊着“叶鸡崽儿,起床了!” 依旧没用,李修看着睡死过去的叶长书说道“芳草丹不是疗养内伤,滋养经脉的丹药么?我也不记得有让人昏睡不醒的副作用啊,怎么这货睡得跟死猪一样,这样叫都不醒?” 疑惑间,李修伸手捏在了叶长书的人中处,然后狠狠得掐了下去。 一声杀猪般的大喊之后,叶长书整个从床上蹦了起来,还顺带着狠狠踹了脚那名睡在他身边的书生。 叶长书一边在床上蹦跳着,一边捂着嘴大喊道“疼死本少爷了,哪个杀千刀的掐本少爷人中?” 李修见此心中总算是放心了许多,这么活蹦乱跳得自然是没事了,嬉笑一声说道“是你亲哥我。” 叶长书对着李修怒目而视,喝道“李乞丐,本少爷和你势不两立!” 李修摇了摇手,说道“你个小鸡仔,先一边玩儿去,老子要救人。” 听到小鸡仔三字,叶长书更加怒不可遏,跳下床就开始撩袖子。 今个儿他不让李修满面桃花开,他就心里不舒坦,大喊着“救你个鬼救,就你还救人,救鬼你都救不活!” 李修不屑得哼了一声,伸手掐了下书生的人中。 要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书生睁开眼醒来后,不呼痛也不跳脚,皱着那眉头,看向李修和叶长书略微虚弱的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李修笑了一声,对叶长书挑了挑眉,似是在说,看见没,这不就救醒了? 叶长书刚睡醒脑袋,有些呆愣,傻傻的看着醒来的书生。 啥情况这是,睡了一觉李修学会治病救人了?随后叶长书看着书生脸上的一处淤青,目带怜悯,青了这么一大块儿得多疼啊? 书生见李修和叶长书一个挑眉傻笑,一个面目呆滞,一时也有些懵然,再度弱弱出声“两位少侠,我们这是在哪儿?” 李修微微一笑,回道“我们还在船上。” 书生应了一声,回想起昨日的地狱景象,神情蓦然有些悲伤。 叶长书挠了挠脑袋,问道“哥们儿你这是咋了?” 书生低头沉声说道“出来时共有好友十七人现在只剩下我和杨玉妹妹还活着。”说到这儿,书生才恍然问道“说起来杨玉妹妹呢?” 李修默然,如若当时那名长歌剑仙拔剑后不杀那些下跪之人,也许这名书生的好友还能多活几个吧。 对于一些武道登顶的神仙人物来说,普通百姓甚至官府子弟的性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李修对此无法评,他自己都是别人救下的,怎能要求别人如何行事? 转头看向背后,墨云鹿已经从那处房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那名青衣女子。 墨云鹿对他点了点头,李修勉强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五碗粥 看到墨云鹿的到来叶长书略有惊讶,含笑打了声招呼后便将目光放在了她身后的青衣女子身上,并伸手将放置于床边桌上的轻剑拿起,插在了腰间。 而那先前还黯然神伤的书生,在看到那青衣女子的一瞬,便将那副伤心模样收了起来,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丝微笑“杨玉妹妹。” 相比书生的熟络,名为杨玉的女子却略有冷漠,极有礼貌得回道“颜书柳世兄。” 听到这句贤兄,颜书柳眼神再度暗淡了下去,喜欢之人对自己如此礼貌,客气,也是一件伤人之事。 李修看到书生颜书柳的模样自然看出了些许猫腻,无非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世间情罢了。 他也不多做声,本就是仅是共苦人,吃完早粥,上了岸便是分道扬镳之时了。 李修伸手揉了揉叶长书的脑袋,对着墨云鹿说道“人都起来了,想来大家也都饿了,我们去喝早粥?” 墨云鹿点了点头,说道“好”转身便径自向着厨房走去,昨夜一夜未睡,她也觉得有些疲惫了。 跟在她身后的青衣女子却站在原地未动,双眸前视,眉头轻锁。 李修有些不明所以,没待他细想,被摸了脑袋而开始恼火的叶长书便一巴掌狠狠将他的手给拍开,怒声说道“李叫花,你再摸本少爷的头,信不信本少爷揍你?” 李修哈哈一笑,揉了揉被拍到的地方,又伸手向着叶长书的脑袋上伸去,口中还说着“好好好,我不摸。” 不能真的上手揍李修的叶长书有些郁郁,歪头躲开了那只魔爪后便脚步轻踏,跑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说道“李叫花,你还摸!” 叶长书突然走到门口让杨玉略微一惊,那平视而出的目光也收了回来,随后便听到叶长书轻声细语得说道“妹子,去吃饭啦。” 杨玉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微笑说道“公子吓了我一跳。” 叶长书听到这话笑了笑,笑得有些耐人寻味。看这杨玉的着装打扮,应是某个世家的闺秀,而且她也在努力做好这样的角色,可是这样的女子居然用我来自称? 叶长书吹了声口哨,向李修看了眼,便双手枕在脑后跟上了不远处的墨云鹿。 叶长书的那一眼,李修是明白的,但他也记得这一男一女在危急关头的仗义所为,那么就算有些古怪也无妨了。 更何况,瞧那颜书柳的模样也不似作伪。 略微同情得拍了拍颜书柳的肩膀,李修笑道“走,去吃早粥。” 说罢又对着向他盯视而来的杨玉微微一笑,便走出了房门。 颜书柳见房内除了他与杨玉之外已无人留下,轻咬下唇,决意将心头所思之事吐之于口。 经历过生死的人,总是有着莫大的勇气的。 “颜世兄,我先去就餐了。”杨玉看着李修离去的方向,眉头依旧皱着,语气清冷,没有注意到颜书柳的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落下一句话语便也离开了。 被心上之人一句话惊得胆气尽散得颜书柳低头看着床板,无奈得自嘲一笑“颜书柳啊,颜书柳你说你昨儿那么大的胆子,今儿怎么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轻叹一声,颜书柳从床上爬了起来,也跟了出去。 也没过多久五人便前后踏入了厨房,李修到的时候,墨云鹿已经开始乘粥。 等到颜书柳到了,五碗粥已经乘好放在了锅炉上,旁边还放着一盘炒青菜,一盘花生米还有几根烤好的红薯。 墨云鹿拿起一碗粥,随手夹了片炒青菜,喝了口说道“你们要吃什么,自己拿。” 杨玉和颜书柳各有心事,闻声便一个拿了两根红薯便站在一旁对着李修发呆,一个拿了碗粥夹了些青菜,便蹲在一旁望着前者发呆。 而叶长书看着锅炉上的几样,有些苦恼得看了看挂在墙壁上满是肉的猪大腿,问道“没炖肉么?” 墨云鹿依旧喝着粥,淡淡得看着叶长书,说道“你们刚刚受了伤,不适宜吃得太过油腻。” 叶长书鼓了鼓腮帮子,无肉不欢的他,看到有肉却不能吃,实在是折磨得很。 无奈得拿起了一碗粥,刚要喝,便听到墨云鹿又接了一句“何况做肉太麻烦,我懒得做。” 叶长书看着猪大腿上的肉,眼神忧郁,想要伸手烹之,但想到前些日子的那只近乎黑炭的考山鸡,还是郁郁作罢。 这时李修凑了上来,叶长书眼睛一亮,说道“修哥儿,你给我炖些肉呗。” 李修刚想答应,就听到墨云鹿一句“不许。” 李修对叶长书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叶长书极其怨念得再度看了眼那根猪大腿,端着粥碗拿了根红薯便蹲在了墙角慢慢喝了起来,嘴中还不时念叨着“我手里拿的是肉,我手里拿的是肉。” 李修轻笑一声,他也没拿粥,先抓了把花生米,往嘴里丢了几颗,咂了咂嘴“恩,味道不错,又脆又香。” 墨云鹿嘴角勾起一丝弧线,说道“炒花生你可以多吃些,可以补血养血。” 李修轻咦一声“哟,还有这说法。”说着又丢了几颗进了嘴。 花生吃多了总会有些涩嘴,李修伸手一掏,将系于腰间的葫芦摘了下来,拔了塞子就想往嘴里倒。 结果刚喝没一口,墨云鹿便将自己手中的粥碗重重放下,碗沿磕在锅炉上的脆响,吓了众人一跳。 李修将口中的酒液咽下,呆愣得看着眼前那名眼中满是怒火的高挑女子,问答“怎么了?” 墨云鹿冷笑一声,素手一伸,冷冷得看着李修。 李修傻了,不明所以得看向叶长书,想要知道是什么然后眼前的紫袍女子如此怒不可遏。 叶长书则蹲在墙角像是受惊的小鸡仔,嘴里还包满了香甜的红薯瓤,见到李修朝他望来,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李修只得回头,略微无奈得问道“怎么了,这是。” 墨云鹿看着李修嘴角的酒液,心中怒火更盛,她就没医过这么不识趣的人,昨儿才敷了琉璃砂今天就喝酒? 墨云鹿冷声说道“葫芦给我。” 李修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后将葫芦递到了墨云鹿的手中,讪笑道“喝了一点应该无碍吧。” 墨云鹿忍耐住了将葫芦砸碎的欲望,说道“酒水与琉璃砂的药性相冲,最近这段时日葫芦由我保管。” 将葫芦往腰间一别,墨云鹿再瞪了一眼眼前这个脾性一点都不像她师姐的小子,这才走回原地拿起自己的粥碗。 李修尴尬至极,又听到叶长书蹲在墙角哼哧偷笑,心里更加尴尬了,瞪了一眼叶长书后,弱弱问道“那什么,墨姑娘,什么时候才能还给我啊。” 墨云鹿淡扫了一眼,说道“看我心情。” 噗,叶长书一口将口中的红薯喷了出来,身子不停得颤抖。 李修怒目一瞪,说道“笑不死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怎样都值了 没有更多的嘻笑怒骂,房内沉默了许多,只剩下细细得咀嚼声和偶尔的喝粥声。 几人心中都抱着自己的心思,颜书柳盯着碗里的粥在想着如何与杨玉坦白,杨玉却一直盯着李修眉头紧缩,李修却一直看着被墨云鹿别在腰间的葫芦咽口水。 要说平时李修也不是无酒不欢的人,只是习惯了腰间别着那葫芦想喝就喝,现在突然有了约束,他就有些别扭。 对的,没错,就是别扭,相当的别扭,比被一个女子直愣愣得盯着还别扭。 终于李修有些无奈得转头迎上了杨玉的目光,就在同时叶长书放下了粥碗啃下了最后一口红薯。 李修叹了口气,问道“杨姑娘,你已经盯着我看了一个早上了,我脸上是有花么?” 颜书柳闻言将目光从碗里的粥挪了出来,看向杨玉,眼中尽是迷茫。他其实也注意到了杨玉的目光一直落在李修身上,毕竟他的目光除了落在碗里外都落在了杨玉的身上。 颜书柳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站起,将那双无缚鸡之力的手握成了拳,随后又默默站在了杨玉的身后。 他知道杨玉从不做无理由之事,他信任着她,他也想着去保护她。 杨玉将目光从李修的身上收了回来,对着颜书柳轻轻摇了摇头,紧锁的眉头缓缓松开,向李修问道“敢问少侠是从何处习得我天策府的傲血战意?” 一句话落下,房内更静了。 我天策府,而不是我大唐天策府,虽然只差两个字,却意义大不相同。 当年的洛阳围城之战,李赐率领天策府九成军士死战于洛阳。 十六万余天策军士,尽皆死战,尽皆战死!无一生还! 此役之后仅过了一年,大唐的那位人人称颂的太宗皇帝便封原天策总教头杨余为辅国大将军,统令天策军。 并由神策军,十方节度使手中各自抽调一万军士编入天策府内。 虽说手握十数万大军兵权,杨余看似风光无比。但这个满朝文武口中的天策余人,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如何却不足外人所道了。 朝内孤立无援不说,军内更是派系林立,那些个被调入天策军的军士们却是各方军队的顶尖好手,但抱团取暖,地域有隔这种事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存在的,更何况是这些本就在各方军伍中一起吃过肉喝过酒杀过人的兵油子? 下面的兵抱团是暖和了,可这寒风凛冽,杨余这个大将军可被这寒风吹得痛苦不已。 杨余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李赐在他肩上的那一拍竟是给他落了这么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肩上,更是没想到天策军真的会死得只剩一万余新兵了。 好在杨余当初能够当上天策军总教头,那么自然是能力卓绝,这么些年过去,他虽没有将这支新的天策军变成他的一言堂,但也好歹是牢牢把握住了兵权。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之时,杨余会扪心自问,现在的天策军,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个永远领头冲锋的红色身影?又有多少人会说我天策军而不是我大唐天策军? 杨余知道答案,李修自然也知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传奇和伟人便成了人们口中传说和死人。 而传说和死人组成的只有终将被遗忘的过去。 李修抿了抿嘴,叶长书右肩耸塌了下来,似是吃饱了有些疲乏。颜书柳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平生第一次捏住了杨玉的手,想将她拉至自己身后,但后者却不为所动。 墨云鹿缓缓将粥碗放下,抬眼说道“既然粥都喝完了,那就下船上岸吧。” 叶长书笑脸灿烂,俯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耸塌些肩说道“好啊,但是这艘船现在不知道离岸多远,我们也不知道江岸在哪个方向,我和李叫花身上也都有伤,没办法带这么多人轻功渡江。” 有人岔开话题,给台阶下,但是有人却不乐得领情。 李修撇了眼杨玉的双手,光滑如玉,除非杨玉已是一品境界,否则这绝不是一个练武之人的手。 可刚刚她说的那句话,却让他很是在意,他不想岔开这个话题,所以他顺着说了下去“你和杨余什么关系?” 李修没有回答,仅仅是反问,但是却露出了很多信息。 当今天下,敢于直呼当朝辅国大将军姓名的人不多,哪怕那些黄紫公卿再怎么觉得王宇只是个笑话般的将军,但也不得不在人前称呼一声杨统领,杨将军。 杨玉的神情蓦然有些欣喜,说道“乃是家父。” 李修抿嘴一笑,看着杨玉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说道“我跟他学过血战枪法。” 不管外界如何评论杨余,在李修心中杨余只是那个毛毛大雪中不敢向将军求情,又不舍少将军在雪中罚站熬冷,只得耍那血战枪法替少将军挡雪的粗糙汉子。 听到此处杨玉的眼中闪出一道光彩,看着极为喜悦,但站在杨玉身后颜书柳眼中闪过一丝隐晦。 他的父亲颜真林是位朝中人人不愿招惹的殿中侍御史,虽然只是从六品官职,却掌纠察朝仪,兼知库藏出纳及宫门内事,及京畿纠察事宜,享弹劾权。 享弹劾权这是个耐人寻味的字眼,享权自然要用,不然天子立你何用?但该怎么用?怎么用才不至于得罪文武? 官场是门大学问,而明年便有望入邢部为左侍的郎颜真林自然是其中大学士。作为颜真林的独子,颜书柳自然也不是什么只晓得花前月下的纨绔子弟。 年纪二八左右,会傲血战意,且敢于直呼杨将军大名的能有几个?最为重要的是眼前这名侠客,细看之下还长的与那位已故的天策上将极为相像的人! 如若真是那人的儿子,并且当年之战他没有死,那位天下最为高贵之人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如果知道他颜书柳也是知情者之一,但他父亲却未上奏,那又会是什么想法? 颜书柳握着杨玉的手松了一松,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紧握。 杨玉转头略微诧异得看了眼颜书柳,像是没有想到颜书柳会如此,随后看着那张坚毅面庞展颜一笑,笑得极其柔和,这辈子都没这么柔和过。 颜书柳也笑了,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此时真的很好看,比当年初见时要好看十倍,不,百倍,再看二十年他都不会觉得腻。 手握得更紧了些,当年被同辈欺辱,有个喜欢握着长枪的少女替他打抱不平,自年少性情便有些懦弱的他,被那名少女牵着手回了家,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也是第一次他牵到了她的手,是她牵的他。 那天他回家后偷偷跟着那名少女,知道了和自家隔着一条街的那个冷清院落里,原来除了那些忙碌的女佣下人还生活着一个手中总握着长枪的小女孩。 而如今,他们牵着手的第二次,是他牵的她,她笑了,所以颜书柳觉得不管将来如何都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