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配好坏》 1.溺亡 安桐从不信鬼神,幼年还常跑去摸土地公的头,虽然被她爹教训了一通,可她依旧毫无敬畏之心。 直至她的口鼻被污秽肮脏的河水灌入,河水混着泥沙充塞了所有可以呼吸的地方,她才忽然开始祈祷世上有鬼神。 并非是她希望有神迹可以救她当意识渐渐远去时,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再者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死地,没有人可以救她。所以她热切地期盼自己能够化身为厉鬼,向这些害死她的人寻仇。 未曾体验过死亡的感觉之人很难言说死后会如何,世人皆说人死后会成神、上达天庭,成鬼、下落黄泉。可安桐相信人在死后其实什么都不会想,什么也没有了。 意识的挣扎不过是那瞬息之事,安桐在一阵抽搐后,便沉入了河底,淤泥、泥沙搅得河水更加浑浊。 “是我看漏了吗那个叫安桐的死了” “嗯嗯,没错,那个叫安桐的死了,哈哈哈” 一阵诡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钻入安桐的耳中,让她遍体生寒。 “谁”安桐在混沌中奋力地挣扎着,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为何还能有思考的能力。 “安桐死了,晟安小哥哥就可以娶小茹了啊” 晟安、小如安桐觉得这名讳有些耳熟,可她的注意力被这些声音吸引了去。到底是何人在说话 她们说她死了 安桐猛地回想起一切,她的确是死了,被人扔下河,每当她浮上来时总有人将她的脑袋往水里按,一直到她窒息而亡。 想到这里,那窒息的感觉再度将她包裹,冰冷的河水寒得她嘴唇都在抖。那死亡的过程太真实,她不认为自己还能活着,可死了的她为何还能有想法而周围的声音从何而来 黄泉安桐想到自己死前似乎曾祈求自己能化身为厉鬼,回到人间去寻仇。可那也不过是一时气恼所想,稍纵即逝便没了。她不信鬼神,不认为自己可以变成鬼。 那如今又作何解释 安桐忽然有些心慌,她努力地拨开周围的混沌,视野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她看见了漫天飞舞的纸张和信笺,而那些诡异的声音便是来源于那些巴掌大的信笺。 “这是什么”安桐伸手抓了一张在天上飞的纸,这种纸绿中透白,比她平常书写的纸张还要小一些,上面的字小如指甲盖,密密麻麻、也不工整。 琢磨了许久,安桐才明白这些字似乎不是从右至左、按竖列来组合的,而是从左至右一行一行地排列下来的。 突然,她的目光一凝,只见那纸张的最后几段上写着 下放到诏狱的人即使能活着出来,也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更遑论一个弱女子。不过赵惟才从来都不认为那女人会屈服在这阴冷潮湿、肮脏的牢狱中,即便在遭受了这么多酷刑后,她依旧能挺直了腰,用冷傲的眼神嘲讽着他。 这让赵惟才怒不可遏,让人准备将她的那双眼挖下来,他认为既然酷刑不能让她屈服,那就用更正确的手段。 何为正确的手段 只要是他使用的手段,那便是正确的 在那之前,赵惟才想最后再看一下她的眼神是否还能这么锐利、冰冷。他冷笑着说“你知道安桐吗” 黑暗中的人动了动,她身下的干草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赵惟才愉悦了“是本王糊涂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安桐呢说来,你自小便生活在浮丘村,跟那个安桐自然认识。” 这些纸张上为何有我的名讳安桐僵住了,她抓着纸张,很是茫然,想继续往下看,可这张纸的字却也只有这么点了。 天空中那成千上万的纸张还在漫天飞舞,安桐又伸手抓了一张,她急切地看下来,却因看书的习惯而好几次看岔了。不过这一张纸所写的内容跟上一张纸似乎前言不搭后语,一看便知道这两张纸本就不是连在一起的。 她又抓了好几张纸,总算是找到了一段话是跟她的名讳相关的了 月光皎洁地透过高高又狭窄的天窗,映照在赵惟才冷酷邪魅的脸庞上。那因痛苦而哀叫了许久的声音终于消失,他的神情这才好了许多。在他看向身旁的女子时,眼眸如同那璀璨的星光,只为眼前人而闪耀着光芒。 “她死了,你可以安心了。”冷傲的郡王声音温柔而痴缠。 他只为一人而低下头,他的笑容也只对一人盛放,而眼前的女子便是那万中无一的存在。 “她早该死了。明明是安桐不守妇道,即将与晟安成亲了,却做出了那么羞人的勾当。安桐还算知道廉耻,跳河自尽了,可却连累了晟安。她便是为了那安桐才害死了晟安的。”女子的眼眶瞬间红了,仿佛受尽了世上的冤屈,让人看了能疼到心窝里去。 赵惟才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恨不得给她所有的温暖,希望能熨帖她的心。 安桐不禁自我怀疑起来,这里面写的是她吗可她何时不守妇道了,而且她分明是被人所杀,哪里是什么跳河自尽 不不不,这里面说的必然不是我 安桐否认着,可却无法阻止那一张张信笺中的声音“嗡嗡嗡”地传了出来。 “当初看名字我还以为安桐会是出场次数很多的女配,却没想到那么快就领便当了,我还挺喜欢这名字的说。” “我看作者对单名的怨念很深啊,三十几个女配,就有二十几个是单名的。安桐的饭盒从名字上来看就已经预定了。” “楼上你真有空,还去数有多少个女配,这几百章下来,前面的人名我都快忘光了。没想到作者留了这么一手,这下子什么都解释得通了。”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忘了就忘了,只要记住她们只是嫉妒我们小茹,只是我们小茹前进的踏脚石就成了。” “我做了个投票,各位快去选你们心目中最喜欢和最讨厌的女性角色呀” “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相如小姐姐,最讨厌嘛,安桐吧” “相如小姐姐1。” 许相如安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若说她的名讳出现那只是巧合,在她想起江晟安是谁后,仍有一丝侥幸的心理,可许相如也出现了,这又作何解释 那些声音还在继续 “为什么讨厌安桐” “晟安小哥哥压根就不喜欢安桐,他喜欢的只有小茹,本想退婚,但碍于安家在桃江的势力,却退不了婚。偏偏那安桐没有自知之明,一直黏着晟安小哥哥,而且还欺负小茹。” 江晟安想退婚安桐从未听闻,如果他要退婚,她必然是赞成的。况且这桩婚事本是双方的祖父定下的,她爹早就想退婚了,却碍于担心江家觉得失了脸面而刁难安家,便一直都没有开口。 至于江家碍于安家的势力他们安家有什么势力吗她爹不过是浮丘村的一个里正,而江晟安之父却是桃江县尉 至于小如是谁,许相如吗本就是许相如招惹的她,她报复回来便成了她的错了 伴随着那些声音,安桐觉得自己仿佛在无休止的岁月中待了许久,不知年月。只是在纷乱的声音纷纷钻入她的脑海中后,她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疼痛一点点地加深,仿佛从脑中央开始,向外蔓延。又如毒药,慢慢地腐蚀着脑袋。她抱着脑袋痛苦地叫了起来。 这种痛甚至能让她忘记窒息溺亡时的痛苦,她整个脑袋都混沌了起来,只隐约想明白了一件事她不是活人。 她所明白的并非是她被溺死了的意义上的死亡,而是她、许相如、江晟安等人都是被创造出来的,用以取悦世人的傀儡。傀儡本就没有生命,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都是被安排好的。 这个想法让她的痛苦加深了百倍。 她也曾想过是否有人窥视了他们的事情,并将之一一记在了纸上。可她发现时间不对,纸上甚至有她死后许多年的事情,如果是有人窥视,那如何能预知未来之事呢 而且不仅自己死了,连江晟安似乎日后也会死,而且还跟她有所牵扯。可她已经死了,如何能害死江晟安 不过安桐始终没能完全赞同这一个想法,毕竟那太过荒唐、难以置信。她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浮丘村的所有人都是活的,有血有肉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创造出来的假人。 况且那纸上所写之事过于模糊,并未能将她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都写出来。甚至有一些她没做过的事情,是通过他人之口述说出来的,真伪便只有那人知晓。 安桐越想越痛苦。突然,所有诡异的笑声和议论声消失了,紧接着一道威严的声音喝道“安桐” 安桐甚至感觉到一股压力迎面扑来,她想起了村中的老人说的主掌凡人生死的阎王爷,似乎也是这般威严。 “安桐”声音再度如雷鸣般响起,震得她忘记了方才遇到的一切,忘记对生死的迷茫,而只有对这道声音的敬畏。 “安桐,你可心存敬畏了” 安桐心中咯噔,难不成是因为她不信鬼神、心无敬畏,故而被天谴了,才有如今这诡异的一幕幕 “敬、敬畏了。”安桐的话不受她控制地蹦了出来。 “记住你今日所言,你可不信鬼神,却不得亵渎神灵、需心存敬畏,方能入轮回之道。” “我记住了。”安桐虽然心中还有许多疑惑,却不敢问出口。 “去吧” 安桐茫然地“啊”了一声,去哪里 “你本非天地间孕育之人,你的生死不在生死簿,此处不接受你的神魂。你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吧” 安桐更加茫然了她并非天地间孕育之人,是因为她是笔下所写出来的人物么她的生死不在生死簿上,也因她的生死由那执笔之人可她已经死了,又能回哪儿去 “我如何还回得去我之生死不由我、不由天,由那执笔之人,哈哈”安桐笑了,为何要让她知道这一切呢她就该像想象中那般死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有什么鬼神、没有什么轮回之道。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身子如坠入冰窖般彻骨寒,当她低头看去,自己的身躯却在慢慢变淡。 她猛然想起那声音让她心存敬畏,于是忙不迭地打消了自己方才的念头,发生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也由不得她不信这世上是真有鬼神的了。 许是她真的知道错了,身体才没有继续变淡,可却恢复不到原来的模样了,她只好开口询问“阎君可还在”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她不放弃又开了几次口,可不但没了那威严的声音,连一开始的纸张和信笺都消失了,只有她一开始抓着的几张纸仍然皱巴巴地被拽在她的手中。 突然,手中的纸张像被无形的力量拽住了一般,想要从她的手中拽离。她惊恐之下并未松手,反而越拽越紧。而那力量之大,足以将她拖着往前走。 脑海中天人交战是否要松手之际,她的手已经松开了,而身体仿佛由高处坠落,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疼的她身子骨像被拆了一样。 “哎哟” 安桐的身体是真的疼,而且还带着一股寒气。她睁开眼,便见一面青石地砖与她的鼻尖仅有一指宽的距离。 青石地砖安桐第一次留意到原来那个混沌的地方也是用青石地砖铺设的。不过她怎么看四周的亮度似乎跟之前不大一样 微微抬头,一面面地砖的尽头是一面墙,墙上开着一个窗,窗棂中糊着纸,白亮的昼光透过纸,将周围照得透亮。窗棂下是一个架子,架子上端放着熟悉的铜盆 “这儿很是熟悉呀”安桐想。 侧上方传来木板咚咚的沉闷声,安桐扭头看去,只见雕花的木床上横出一条腿来。她吓得从地上坐起来,却因用力过猛而脑袋一阵昏沉,险些便昏厥了过去。 “我的脑袋怎会如此痛”安桐嘀咕着,脑中仍旧十分混乱。 “阿姊,你怎么睡地上去了”床上忽然伸出一颗脑袋来。 安桐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拍着胸口以稳定心神。她怎么觉得自己醒来后,胆小了许多缓过神后,她定眼一看,这床上睡眼朦胧的嫩脸不正是她二叔父的女儿安岚么 “安岚,你怎么又把我挤下床了”安桐叫道,说完却暗自纳闷,“又我为何说又” 突然,她抓着床上的被褥,十分惊诧这不是她的房间吗她怎会回来了她不是死了吗为何会回到自己的房间,而且自两年前二叔父搬到县城去住后,她便再也没有跟安岚同床共枕了,为何安岚会在此 “阿姊,分明是你睡相不好。”安岚道,卷着被褥连忙滚回了床内侧。 安桐却无暇理会她。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也不管地砖的寒冷,光着脚便绕着房间走了一圈,随即又回到床上,对着安岚的臀部拍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后,安岚的叫声也随即响起“啊,安桐你打我” “痛吗”安桐问。 “你要不要试一下”安岚气得张牙舞爪。 “这不是梦。” 安桐在茫然、惊诧、惊喜等种种情绪拂过心头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那些混乱的记忆和想法也在慢慢地梳理中。 她垂眸沉思了许久,又摊开掌心,一支木簪横在她的手心中。这是她及笄后一直簪着的木簪,后来江晟安说他们即将要成亲了,她总是戴着这样的簪子有失身份,便赠了她几支珠玉簪和金簪,这样的木簪却是没了。 可如今这木簪又出现了,是安岚带来的不,她簪了那么多年,自然记得它的款式。它出现在此有些不合理。 可结合安岚出现在此处,她想,若是如今还只是成康三年,那一切就合理了。 成康三年,她才十六岁,离她死亡还有两年。 “阿姊,你怎么一觉睡醒便傻了呢”安岚依旧是那副嘴巴欠收拾的模样。 安桐望着窗棂,她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虽然死后大部分的事情仍旧记得,却总觉得自己还忘记了许多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重生 她,安桐,是浮丘村里正之女。上无兄姐,下无弟妹,唯有与她爹安里正一母同胞的二叔父有两子一女,与她算是同族的兄弟姐妹。 而浮丘村作为江南富庶之地的村子,用安桐所知的书中描写便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可惜她作为里正之女,却并非书中的中心,她认为的中心便是那些声音所说的女主“小如”,所有的事俱是围绕着她所展开的。 这点认知让安桐有些许失落。不过她也没失落太久,虽然她是被人创造出来的,可当她能意识到这些事时,她不认为自己还能受人掌控。自己死后反而回到了两年前,且不去纠结她想不透的缘由,她觉得能利用这两年来改变许多事情。 她隐约明白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她虽然知道自己是书中的人物,可却没能将全本书的内容都看完。而且经过了一系列的混沌后,她更是忘了自己是否知道哪个“小如”才是书中的中心毕竟光是浮丘村便有九个“小如”了。 若说被那些声音提及最多又很受欢迎的,大抵只有许相如了。 “只有书中的中心,方能如此受青睐吧”安桐想。难怪她死后那么多人都鼓掌叫好,谁让她跟许相如不对付呢 她虽然未能十分肯定许相如便是那女主,可许相如是女主的可能性十分高。反而她作为一个被女主厌恶且死的最快的人物,立场必然是与女主对立的。 如此一来,她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想办法获得女主的认可,避免站在女主的对立面;要么趁着女主还未能成事,趁早弄死她。 不过她记得书中好像也有即便是女主的好友,却也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下场的人。而且她也担心即便自己重活了一遭,事情也还是会按照执笔者的想法发展下去,她没弄死女主,反而一如既往地被弄死了。 这个想法让安桐不寒而栗,她畏惧死亡,也不再愿意尝试溺亡的滋味。 “还是先莫轻举妄动吧”她暗想。 虽然不打算轻举妄动,可也并非什么也不做,她需要尝试能否改变这两年中的一些事情,比如与她的死有关的她与江晟安的婚事。 若非那些信笺所言,她也不知道自己死后的名声竟然是那般不堪,虽说她常常跑出门玩耍,可她的爹娘也没阻挠她,村中之人更不会认为这是什么不合规矩之事。 “不守妇道”、“羞人的勾当”那必然不是指她时常跑出门的事情,她想到了一些肮脏污秽的事情,如同浮丘村的一个寡妇跟隔壁村的一个泼皮厮混,结果被那泼皮的妻儿捉奸在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当时村中之人便是如此指责那寡妇的。 安桐忽然为那执笔之人的狠心而战栗,她明白了那执笔之人竟然是想让那两人玷污她,好达成江晟安与安家退婚、却又不得罪安家的两全其美之法虽然她记不清那两人为何没有将她玷污,反而是带到那无人去的死地淹死。 不,安桐摇了摇头,虽说这一切都是那执笔之人安排的,可执笔之人为的是谁为的是江晟安。 安桐早便意识到了江晟安似乎也是一个围绕着女主的重要人物,他的死甚至能引起一个郡王的重视。郡王为了得女主的欢心而将害死江晟安的凶手折磨致死,偏偏这凶手恰巧是为了她安桐 一想到自己竟是要与郡王站在对立面,安桐的脑袋便疼得越发厉害了,他们安家在浮丘村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可出了桃江县,谁还认识一个郡王可以将他们安家随意拿捏,她拿什么跟他们斗 她觉得自己不能让事情的发展如同书中所写的那般,她必须要与江晟安退婚。且不说她的死是与这桩婚事有关,便说江晟安早已有心上人,她也不愿嫁过去后忍受夫君的身心皆拴在另一个娘子那儿。 安桐风风火火地跑出门,恰巧遇上她刚回来的爹安里正,俩人差点撞到了一起。安里正身手敏捷,侧身躲了过去,又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喝道“去哪儿怎能如此莽撞” 安桐听见这声音,不知怎的,满心的委屈像是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口,她回身望着那年轻健壮的爹,眼泪直流。 安里正吓了一跳,忙松开手,问道“桐儿你哭什么,可是爹抓疼你了” 安桐很想跟安里正诉说她被杀的冤屈,可理智很清楚自己不能说出口。且不说那是两年后才发生之事,而想到如此疼她的爹居然也是被人书写出来的,她更难受了。 “爹给你赔不是,你莫要再哭了,若是让你娘碰见,爹得被她剥掉一层皮”安里正又心疼又着急。 想到那凶恶的娘亲时常将她爹收拾得服服帖帖,安桐便破涕为笑。她想明白了,她的爹娘俱是有血有肉之人,与她血溶于水的亲情也是真实的,她不该去怀疑他们对她的疼爱。 “爹,我没事。”安桐抹干眼泪,琢磨着要怎么跟她爹开口退婚之事。 安里正叹了一口气,道“我听岚儿说你昨夜似乎没睡好,瞧着你的脸色这般苍白,可是病了” 安桐自醒来便没照过镜子,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如何,可那头痛的毛病却偶尔困扰着她。她不希望她爹为她担心,便道“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我才没什么事呢” 安里正盯着她瞧了好会儿,才笑道“爹瞧你也确实没什么事,否则哪能如此活蹦乱跳地跑出门又是要到田里去” 安家有良田二十余顷,几乎都租给了佃户,只余一亩地,平日里让安桐折腾。 安桐不似别家的小娘子,恨不得躲在家中,每日除了吃喝便是讨论哪家的丝织品好、哪家的首饰昂贵。她因常年跑到田里去折腾,肌肤黑了一圈,任谁也不会认为她是什么娇贵的小娘子。 安桐的二叔父家也有十余顷良田,再加上安家族人的田地,这桃江的近一成良田都是安氏一族的。安桐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江晟安会忌讳安家而不敢轻易退婚了。 她从前一直不觉得自家是什么大户人家,毕竟比安家更有权势的是品官之家,更富庶的是商户,安家不过算是桃江县的一个形势户。而且她爹为人公正,从不做欺压良民、佃农之事,他更不会因被退婚便迁怒江家,江家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尽管她爹也不满意她跟江晟安的婚事,可她却不能贸然开口提退婚,否则必然会引起她爹的怀疑。反正还有两年,还是徐徐而图之吧 想开了的安桐也不着急出门了,面对安里正的询问,她笑了笑,道“嗯,今日没去地里看,也不知那些蚕豆如何了。” 此时已经入了秋,正是种植蚕豆的好时节。 她下地耕作并非因家中缺她的吃穿,而是她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只有亲身体会耕作之不易,方能以己之心推及他人,少了与佃户的沟堑,才能让自家和佃户都把日子过好。 “我见你今日起得晚,便让人帮你浇了水,不必忧心。”安里正道。 安桐羞愧道“这是我的疏忽,不会有下次了。” 安里正摸了摸她的脑袋,确认她没有得病,才让她离开。 安桐在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浮丘村走行走,见了她的人都和和气气地跟她打招呼。她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也看见了本该死去的许三。 安桐并不清楚许三的名讳,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她都不大想去关注一个泼皮无赖。只是重活一回,又想探寻真相的她不得不去注意他,毕竟他是女主许相如的爹。 许三并不是在浮丘村长大的,他是在十几年前,淮南路因旱灾闹饥荒了,才逃荒到桃江县被安置在浮丘村的。这些事情都是浮丘村的村民议论许三时,被安桐听来的,他更早的经历、出身,却是不得而知了。 至于许相如,安桐跟她自幼便相识,可关系算不得融洽。至于她们一开始为何会交恶,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有一回许相如惹得她不高兴了,她哭着跑回家向她爹告状,后来许三便押着许相如来向她赔罪,还当着她的面打了许相如几巴掌。 再后来,许相如也是个吃不得亏的主儿,便偷偷把她种下去没多久的稻给拔高了一些。她一开始以为是稻长高了,直到后来稻枯萎、变黄,她问她爹才知道原来是秧苗插得不够深。 至于她为何会知道是许相如干的,因为许相如做这些事情时,被邵茹看见了。她后来去找许相如对质,许相如也承认了,所以她们的恩怨更深了。 安桐想到这儿,颇感头疼,到了这等地步,她想跟许相如打好关系似乎已经不可能的了吧毕竟她一个死在前期的人物,到了后期居然都还会被提及和被怨恨着,可见许相如不是个宽容之人。 安桐站在自己的那一亩地前,看着刚破土而出的蚕豆苗,跟四周黄灿灿的稻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忽然有些感伤,她死之时是成康五年的夏季,浮丘村都在热火朝天地收割早禾,她的田却还没来得及收割。 发现自己的关注点有些奇怪,安桐赶紧制止自己的想法。她这么一回神便看见在田埂上走过的一道倩影。 若是以往,她定然不会去理会那身影,可此时她要不要为了自己的小命而过去讨好女主如那些信笺上所言的“抱大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对峙 安桐有自己的骨气,让她去伏低做小,她可不愿意,大不了她日后不再与许相如作对了。 想到自己竟然要在许相如面前活得畏畏缩缩,她就满腹委屈,想抓点东西撒气,可眼前都是她花费苦心种的豆苗,她可舍不得毁了它们。 许家有半亩地在她的田旁边,其实这一亩地本来也是许家的,不过托许三那浑人的福,他在外花天酒地,因相中了一个小姐,为了博得她的欢心而需要一大笔钱,为此他便把田卖给了安家。安里正觉得这地离安家近,又是块膏腴之地,就多花了一半的钱买了给安桐。 安桐发现许相如也不搭理她,她的目光便随着许相如而游走,心里好奇许相如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能成为书中的中心,让大家都围绕着她转,还备受喜爱。 若抛开往日的恩怨和先入为主的观念,安桐发现其实许相如是一个姿容出色、人淡如菊的女子。即便其父许三是个浑人,也常动手打她们母女,可她从不流露出懦弱的神情,所以村里的人都同情她,却又因她的坚强和不服软而更加钦佩、心疼她。 可这似乎跟她在书中记仇的描述不符合。莫非淡泊只是表象,其实内心很是狭窄 似是感觉到了安桐的目光过于热切,许相如回眸看了她一眼。略微下三白的桃花眼看起来像蒙了一层迷雾,清冷淡泊。加上她的秀眉、端正的五官,又不会显得她刻薄冷傲。 上衣为短褐,下穿一条裤子,背着一个竹篓。即使如此装束对于一个女子而言颇为奇怪和别扭,可是这是最合适女子下地耕作的装束。 许相如已经习惯了,别人也看习惯了。习惯之后,她的气质便不会为这样的装束所遮掩,村中依旧有不少少年想娶她为妻。只可惜她有一个无赖老爹,吓退了一个又一个怀春少年的春心。 安桐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她觉得自己长得也不差的才是,若非黑了一圈,那必然比许相如还要美一些。 许相如收回了目光,安桐却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许相如” 许相如弯腰,右手中锋利的镰刀一割,左手便抓了一把草,草根处切口整齐得可怕。安桐被她这一举止吓得心中一哆嗦,仿佛自己便是那些草,在执笔之人的笔下任由女主宰割。 “安小娘子有事”许相如将草扔进背后的竹篓中,直起身子看着安桐,语气很是淡泊。 安桐沉默了,也尴尬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叫许相如,唤了她的名讳后更不知要说些什么。 “你在割草吗”尴尬之下,安桐如此问道。她问完后也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相当多余的问题。 许相如的嘴角似乎抽了抽,但是她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漠视她,而是颔首回应“嗯。” 安桐的食指无意识地打着圈圈,这是她在纠结时的小动作,这么多年也未曾自我发现。倒是许相如瞥了她的手一眼,再次问道“安小娘子还有事吗” 安桐摇了摇头,许相如便弯下腰继续割草。 想到自己第一次在许相如面前示弱,后者却这般冷淡,安桐也没了搭理的心思,转身便要走,可记忆的深处却想起似乎自己跟许相如也曾有此接触。 那种不安又在心底浮现,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总是在此遇上许相如故而有此错觉,还是因为她在前世便做过一模一样的事。若是前者倒无需紧张,可后者却不得不引起她的警惕,若真是前世做过一模一样的事,那是否说明即便是重活了一回,也无法改变被书写的命运 突然,肩膀被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安桐惊慌之下转身却左脚绊右脚,险些摔倒。许相如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让她找到了一个平衡的支点。 安桐心有余悸地看着许相如,正要别别扭扭地道谢,便听见许相如道“小心点别压坏了我家的田。” 安桐回头一看,自己这一跌兴许还真的会倒在许家的半亩地里,把金灿灿的稻穗都压倒了。她就知道许相如才没有这么好心 不过即使许相如并不是为了她,可她却还是得道谢的。只是道谢的话到了嘴边,她却说不出口了。让她给不对付的人道谢,真是为难她了。 她的脸涨红了,良久才别扭地道“多、多、多谢” “不、不、不必客气。”许相如学着她的模样回了一句,“原来安家小娘子有口吃的毛病。” 安桐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什么惊慌、什么恐惧都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挣脱开许相如扶着自己胳膊的手,凶狠地瞪了那看起来有些清冷的人一眼“你才有口吃的毛病” 若在以往,安桐更过分的话都能骂得出口,只是考虑到许相如是女主的身份,她只能把剩余的话给吞了回去,气鼓鼓地跑回家了。 本来想跟她重新认识、好好相处,告诉她要赶紧回家把钱藏起来莫要让许三找到的,现如今看来也用不着了。 她隐约记得前世许家为了秋收而准备了一些钱以雇佣短工帮忙,后来许三在外花天酒地没钱了,便回家把母女俩攒着的钱给偷走了。母女俩没钱雇不到人帮忙,只能自己起早贪黑地下地干活。 后来许母不知打哪儿借到了钱,才不至于耽搁了抢种秋大豆的好时机。虽然最后许家也还是借到了钱,可不被许三偷了钱,便不必欠下那么多债不是 安桐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了村中唯一的村塾处,听见里头传出了阵阵读书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她忽然一哆嗦,顿有醍醐灌顶之感。难怪许相如会是书中的女主,只因她身世悲惨,日子过得清贫艰苦,所以很是符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条件呀 安桐反过来一琢磨“若我对她好,让她把日子过得好了,使其不能苦心志、劳筋骨,是否便失去了成为书中的中心的机会”这比让她改善和许相如的关系更为有效,只要许相如不是女主了,她便不会作为一个女配而死了 她心中一喜,又跑回到了田边。 割草是一件看似容易,其实极累的事情,饶是习惯了干农活的许相如在割了小半篓后,也开始腰酸背痛。她直起身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又揉了揉腰,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那去而复返的身影。 乌黑顺滑的头发绾成一个年轻活泼的双丫髻,一身翠绿色的襦裙,身上并无多少饰物,只有发髻上簪着的木簪子。 一双杏眼精神又有活力,眼眸清澈而灵动。虽然肤色有些黑,可也能看出其肌肤的嫩滑,在如此肤色的映衬下,她反而看起来更加野性了。 许相如安静地看着安桐回到田埂上,也不拿任何刀具便伸手去拔草。只是田埂上的草根深蒂固,还没拔出来,手掌怕是要被割伤了。 安桐费劲地拔了两株草,兴高采烈地扔进许相如搁在地上的竹篓里。她发现许相如疑惑的眼神后,便先行解释道“我帮你拔草。” “我先谢过安家小娘子的美意,不过不必了。”许相如不知这安家小娘子又想搞什么鬼,况且她不认为这两根草有什么用。 安桐却不理会她的冷淡,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坐下来,道“你歇着,我来。” 许相如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把镰刀递给了她“用这个。” 安桐心道,这许相如还真不客气难得有机会,自然要毫不怜惜地折腾她了。不过为了改变自己的未来,她只能忍了 她蹲在地上,抓了一把草,用镰刀锋利的一面锯木头一样锯着,又问许相如“若是要除草,不应该是除田中的草么” 许相如的目光没从她的手上离开“我并非在除草。” “难不成还能是喂牛喂牛为何不能把牛牵出来让它自行吃”她又忽然想到,“哦,许家貌似没有牛。” 许相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来安小娘子能记起许家一穷二白。” 安桐听出了她的嘲讽之意,心中一恼便想撂担子不干了。不过对生存的欲望还是压过了她的不满,她哼了哼,推了许相如一把“让开点” 许相如挪了一下位置,安桐继续割草,准确来说是锯草,动作生疏不说,还慢的令人焦急。不过显然许相如不是急性子之人,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安桐,直把安桐看得心烦意乱。 扭头瞪了她一眼,凶道“看什么看” 许相如道“安小娘子方才那样子真的好生令人陌生,如此才是我所认识的安小娘子呀” 没想到许相如还是个喜欢被凶的。安桐沉默了片刻,便又听见许相如道“安小娘子又想出了什么诡计要令我吃苦头” 许相如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令安桐的“不让许相如成为女主”计划险些中止了。 “你现在是在吃苦头吗”她面上笑眯眯的,心里却把许相如骂了个狗血淋头。 许相如琢磨了片刻,忽而抚掌道“莫非安小娘子是想让人看见你在此干活,好让你爹以为是我又在欺你了” 她向她爹告状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况且她们产生嫌隙的原因与今日之事也完全不同,许相如还拿出来说,果真小肚鸡肠安桐腹诽。 “你能欺得了我”气势还是得有的。 许相如扬了扬眉。 安桐又道“你还没说割草做甚呢” 许相如这回告诉了她答案“剁碎了混着米糠、虫等喂鸡鸭。” 提及虫子,安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只要想到那些毛茸茸会蠕动的虫子便觉得恶心和害怕。偏偏她下地耕作也总是会遇到虫子,她从不碰那些虫子,以至于有时候收成并不算好。 许相如看着她,眼神狡黠“忘了与你说,我家的鸡鸭并不多,这些草足够了。” 安桐握着镰刀,琢磨着要不现在把刀一横,直接弄死许相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确认 虽然安桐几度想磨刀霍霍向许相如,可到底还是考虑杀人偿命的律令后,收起了杀意。 把镰刀丢回竹篓里,安桐琢磨了一下措辞,不让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显得很奇怪“我听闻令尊近来常出入花柳巷和酒肆。” 自尊心极强的人并不会接受别人转述这样丢脸的事情。可许相如脸色并无变化,似乎一点都不诧异,反而平静道“你该告诉我,他哪日不出入花柳巷了” 安桐语塞,又道“他的花销必然很多。” 许相如看着她,眼神有一丝疑惑,安桐接着道“所以你跟令堂最好把钱财收得严实些,莫要让他偷了去。只有没钱在身,他才不能去花天酒地。” 许相如从善如流“多谢安小娘子提醒,我会的。” 安桐松了一口气。她出来这么久,此时又累又渴。若还跟许相如耗下去,别到时候没成功阻止她成为女主,反而先把自己折腾坏了。 她回到家中,洗干净了手,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便躺在床上歇息。 经过一盏茶的思考时间,她觉得此计成效不大,毕竟她能帮许相如一时,却无法阻止她在许家吃苦。若真的要从根源上解决此难题,那必须得许家成为大户人家,而有许三在,这比登天还难 暂时不去想许相如之事,她还是先捋一捋这两年所发生的事情。虽然只是两年,可死后身处混沌的那段时日,她却像过了许多年,许多记忆受头疼影响都已经变得很淡。 “我不该把所有的希望都搁在一个人的身上。”安桐喃喃自语,“令许相如无法成为女主”应该只是她众多安排中的一个,要避免事情按照书中所写的发展,她还得解决与江晟安的婚事以及找到那两个杀她的凶手。 那两个凶手是她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想来不是浮丘村之人,只有找到他们并加以留意他们到底与何人有勾结,方能让她对背后之人加以提防。只是要寻找这两个人也十分困难。 这些计划中,最容易的想必是退婚之事了。她既然知道江晟安另有心上人,便不愿再嫁给他,所以她若是提出退婚,江晟安必然欣然应允。 江晟安是桃江县县尉江道芳之子,其祖父与安桐的祖父曾是关系很好的同僚,不过安桐的祖父没有江晟安的祖父那等上进的心思,以至于江晟安的祖父官升六品了,安桐的祖父仍旧只是一个八品小官。 安桐出生后没多久,安桐的祖父与江晟安的祖父喝酒时遇到了尚且只有三岁,却能熟读论语的江晟安,他对他甚是喜爱,便与江晟安的祖父定下了婚约,让安桐日后做江家的新妇。 后来安桐的祖父去世,安桐的爹和二叔父又没有功名在身,便只能回家经营田产。而江晟安的祖父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不会因为官越做越大,便看不起安家,也不会准许江家取消安桐与江晟安的婚约。 江晟安的祖父官升五品后没多久便去世,其子江道芳得以享受荫补为桃江县的县尉,这一任便是七年。 因离得近,故而江、安两家也还是有不少往来,而有些时候,江晟安的娘也会邀她到江家做客。 安桐仔细一想,为何江道芳荫补却能恰巧来到桃江县莫非是因这一切皆是执笔之人所定,故而才能有如此不合理的情况出现 她也是看过话本之人,有时候写话本之人为了描述男女之情,而有许多事情并未详细写明,也不会有人去关注话本中某些地方的漏洞。 如此一来似乎可以解释为何她会成为不被人所喜的人物,因为她做的好事并没有被挑选和展现出来,给世人看见的只是她“恶”的一面纠缠江晟安。 实际上她似乎并未纠缠江晟安,她到江家也不过是江晟安的娘亲所邀请,偶尔碰了面,她也出于礼节而打招呼罢了。在执笔之人模糊描述后,在世人看来,便是她纠缠江晟安了吧 想到此处她有些怨念,又有些无奈。 “阿姊”安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也不待安桐回应,便推门而入了。 安桐扶着脑袋,对于安岚的习性有些头疼。她起身走出外间便见安岚端着一盘酥脆的点心,大大咧咧地在她的榻上坐下,见到她出来,便道“阿姊,我亲手做的酥油饼,快尝尝” 安桐在安岚的对面坐下,她细细地看了这个自搬去县城后便鲜少见面的堂妹几眼,脑海中想搜寻多一些书中关于她的事情,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有些安心,没有人提及安岚,便说明安岚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至少不像她,因站在许相如的对立面而没有好下场。况且二叔父一家再过一段时日便会搬到县城,安岚便减少了与许相如接触的机会。 “你该回家了。”安桐道。 安二叔与安桐家相隔并不远,只是村头和村尾的距离。而安家只有安桐和安岚两个女儿,她们也是自幼便凑在一块儿玩耍的。每逢安岚在家过得不舒坦了,便会离家出走实际上是跑到安岚家,与安桐同床共枕、促膝长谈。 不过是一个刚十五岁的少女,天性纯真烂漫,又因家境优渥而备受宠爱,便也有些刁蛮任性。平日里倒还算乖巧,可一旦惹得她不高兴了,准能凶神恶煞起来。 “不要,我在此吃得好、睡的香,过得比神仙还快活,为何要回去”安岚道。 安桐想起安岚那爱抢被子的习惯,只觉得身子又冷了些。她抱着胳膊道“你把我都挤下床了却浑然不知,可见睡得确实是香” 安岚想起自己在睡梦中似乎隐约用背把什么重物给拱了下去,她心一虚,决定装傻“我好像听见阿弟唤我的声音,我去瞧瞧”说着便要跑,安桐不给她溜走的机会,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牢牢地捏在掌心中。 安岚吃痛,白嫩的小脸都皱在了一起“阿姊你做什么” 安桐感受着安岚掌心传来的温热,在心底一遍遍地确认安岚是真实的人,并非是虚假的。良久她松开了手,道“没事。” 安岚忽然想起今晨被安桐拍打臀部的那一巴掌,觉得安桐似乎有些古怪。她道“阿姊,你是不是中邪了” 安桐瞥了她一眼“你才中邪,我这是爱护你呢” “你今晨打我那么痛,方才又那么使劲地捏我,你哪里是爱护我了” 安桐理直气壮“谁说我不是爱护你了,不过是爱得用力了点” 安岚一溜烟地跑了。这么用力的爱护,她当真是消受不起 安桐再度走出房间时,安岚已经被其弟安有徐给哄回去了。安桐的娘亲李锦绣依旧还未归家,据安岚提醒,李锦绣前两日便携同江晟安的娘亲江高氏一同到福恩寺礼佛了。 虽然安里正不大想让安桐的婚约继续下去,可并不妨碍李锦绣跟江高氏继续友好地往来。 说起来,安桐也忘了为何会知道她爹不大想让婚约继续下去,她使劲想了半天也没能想起来,顿时有些懊恼自己忘性大。 安里正要督课赋税,又要处理村中一些鸡毛蒜皮的纷争,上午刚回安家便又出了门,也是至今未归。好在农闲时有眷长帮忙集合村中的丁户训练,否则他更加忙不过来。 安家偌大的宅院,便只有一个帮忙打理安家内务的内知、一个厨娘和几个仆役奴婢,说来一点也不像是坐拥二十余顷良田的大户人家。 不过安桐很喜欢家中的氛围,人少事也少,至少不会跟她那个三妻四妾、庶子庶女好几个的堂叔父的家中那般,吵吵嚷嚷、没有什么安生日子。 令她感到矛盾的也正是因为安家人少,她的身边也没有跟着的婢女,以至于她独自出门之际才给了那两个凶手可趁之机。正琢磨要不要雇佣两个婢女跟着,便听见门外传来仆役安心与人说话的声音。 安桐不过是恰巧走到前院,她也没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不过她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得不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然而不待她听清楚,安心便完全打开了侧门,她与侧门后出现的身影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安桐有一丝尴尬,她真没偷听来着,也没听到什么,可偏偏许相如揶揄的目光分明是质疑她偷听了。 “你怎么来了”安桐避开许相如的视线。 安心道“许家娘子是来寻阿郎的。” “可爹并不在家。”安桐道。 许相如微微一笑“我知道里正不在家,可小娘子在家也一样不是” 安桐来了兴致“哦何事竟是我能代劳的” “无他,我听闻前几日有一支从西边的怀州来的驴队运着不少煤饼和木炭,里正因此添置了不少煤饼和木炭。小娘子也知道我等人家即便是排队也买不上煤和木炭的,故而厚着脸皮来此希望里正能卖我些许。” 安桐仔细想了想,她们安家每逢入秋便会准备取暖用的煤和木炭,而煤往往得从北方运送过来,到桃江县这么远的地方来,煤的价格不少,每秤十五斤,须得六十文钱。 县城里也有许多私营的铺子,可价格却更加昂贵。故而安家一般会亲自接洽运送煤炭的驴队,几乎能买下一大半来。像许相如这等寻常人家,即使有钱,也确实买不了多少。 若在以往许相如惹安桐生气之时,安桐不盼着许相如冷死就算好了,怎会把煤炭卖给她。可如今她仔细想来,自己当初的心思貌似还挺像恶毒女配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好凶 “你要多少” 安桐最终还是没能按照以往的心思来行事,毕竟她前一刻还在想着如何让许相如过上好日子,以使其不能成为女主呢 “如今天儿还不算冷,囤太多怕用不完就坏了,所以要三秤就好了。”许相如道。 一块煤饼火力比木炭猛,燃烧时长却比木炭还久,许家有许三在也只能温饱,煤和木炭能省着用便省着。 安桐让安心给她拿了三秤却不收她的钱,并且道“不过是三秤,我家不缺这三秤的钱。” 许相如凝视着她好一阵子,将一百八十文钱一分不少地塞到她的手心中,道“安小娘子不久前还提醒我将钱收好,免得让我爹拿去花了。我思来想去,觉得这钱搁哪儿都不安全,倒不如用了它,我爹总不能拿这些煤和木炭去花吧” 安桐觉得有道理,便收下了这点钱,并让安心帮她把这三秤煤给搬回许家去。安心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家小娘子为何忽然对许相如这般好了 许相如心里头也疑窦丛生,虽然安桐做的这些事很是稀松平常,可搁在别人家才叫稀松平常,出现在安桐的身上那叫“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什么看,是不是要我加收炭税的那部分钱”安桐被许相如的目光弄得面上发热,忍不住凶道。 许相如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一个正常的安桐。 许相如离开后没多久,安里正便回来了,安桐与他提了把煤炭卖给许家之事,他道“这不是甚么大事,让财叔把账记好便是。” 安桐难得与之相处,便又趁机套取许多她觉得记忆已经模糊的事情。安里正见她兴趣正浓,便挑了与她有关的许多趣事说了。最后安桐旁敲侧击地提及与江晟安的婚事,安里正微微蹙眉。 “爹,怎么了”安桐假装没发现她爹的神情。 安里正摇了摇头,笑道“桐儿这是想嫁人了” 安桐一阵无言,她不过是问一问此事,怎么在她爹看来就是想嫁了啊为了避免她爹误以为她对江晟安情根深种,她赶紧澄清“我才不想嫁呢,我若嫁过去了,爹跟娘怎么办” 安里正这半生便只有李锦绣一个妻子,至于在外有没有外室反正在安桐的记忆中,她爹的身边便没出现过别的女人。 他们夫妻俩只有安桐一个孩子,因李锦绣难产以至于很难再怀上孩子,偏巧安桐是个女儿,安里正也没有以此为借口纳妾,所以夫妻俩感情十分好。 安桐觉得自己一旦嫁出去了,她的爹娘便会感觉到孤独,这如何能让她不感到难过再想到前世自己被杀,却要蒙上那样的污名,于他们而言,他们不仅仅失去了唯一的孩子,还得因她而被人指点。 安桐的心一阵抽痛,眼泪又脆弱地流了出来。 安里正吓了一跳,今日可是安桐第二次在他面前哭了,以前的安桐可鲜少有受委屈的时候,他不过是不在半日,出什么事了 安桐抹干眼泪,趁机道“爹,我不想嫁给江晟安了。” 安里正抚摸着她的脑袋,道“那便不嫁。” 安桐心中一喜,想就此提出退婚之事,可她一时间又闹不明白她爹的心思,便试探道“爹也不想让我嫁到江家么” 安里正沉默了片刻,叹气道“爹与你娘是想着为你招婿的,毕竟安家这么大的家产也总得要有人接手。晟安那孩子不错,是个聪明伶俐的,又有解举人身份,可也正因为他太过于聪明、出色,所以他必然会在官场上大放异彩。况且江家不是我们安家,晟安也难保不会三妻四妾,爹娘不希望你嫁过去受了委屈。” 安桐终于想起自己为何确定安里正动过退婚的念头了,正是在几年前,安里正和李锦绣都确定已经无法再生孩子,所以才慢慢生出退婚,让安桐招上门女婿的念头。他们在书房中商议,被她听了去。 不过她为何会忘了此事她认为跟自己的头疼也有关系。 “可你若真心喜欢晟安,爹娘也不会反对的。”安里正又道,“有爹娘为你撑腰,江家必然不敢做的太过分。” 安桐十分感动,她道“爹,我只是将晟安当成兄长,对他并无感情,也不想嫁过去。” 安里正皱眉“可惜这亲事是你阿翁定下的,也早对了八字,还有婚契在身。若是贸然退婚,江家兴许会针对安家,毕竟” 安桐也知道,即使江道芳只是一个八品的县尉,可县尉分判众曹、催征赋税。而安里正身为乡吏,主要负责督课赋税,每逢收缴了两税,便得运送到县衙,被县衙剥削也是常有之事。 安里正这些年之所以没有被剥削,也正因江道芳的缘故。况且江道芳这些年也从安家得了不少好处,一旦两家不能成为亲家,他便没了好处,这让他如何愿意 安桐心底愕然,是她太天真了。本以为凭着江晟安另有所属便能顺利退婚,可没想到此事的难度也不亚于另外两个计划。 “爹,我们不可提退婚,那让江家提如何”安桐又道。 “你何以忽然一定要退婚了”安里正疑惑了。 安桐暗念不妙,赶紧抱着安里正的手臂撒娇“爹,女儿哪里是一定要退婚,不过是想帮爹娘解忧罢了。” 安里正欣慰地笑了“桐儿有心了,不过让江家主动退婚可非易事,你若真不想嫁,此事便得从长计议。等你娘回来了,我与她商讨一二。” 安桐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不过她已经提了此事,日后再提,也不会惹她爹娘怀疑了。想到此处,她的心情大好 夜里,安桐的头又痛了,不过痛得没有之前那般厉害。她想到自己刚重生回来便脚不沾地到处跑,想必是累坏了,干脆便早早地躺回到了床上。 好在她睡着后便感觉不到脑袋的疼痛了,只是她又看见了那漫天飞舞的纸张,而信笺中却没有再发出什么诡异的声音。 安桐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混沌中,她低头看自己的身躯,发现一如她回来前,有些白,还有些淡。她抬头想抓那些纸张,希望自己能窥视更多的事情,可无论她如何跳、伸手,都沾不到半分。 就在她越来越焦虑之际,一张纸中伸出了两双粗糙的手向她抓来,她吓了一跳,被人抓着扔进河里的记忆浮上心头 “啊”安桐尖叫出声,拼命地挣扎。 猛地睁开眼,四周看起来十分昏暗,窗外的灯光将窗棂的影子投射到屋内的地砖上,随着灯笼的摇曳而忽明忽暗。 安桐捂着胸口,试图安抚她剧烈跳动的心。而那个梦过于真实和可怕,她知道自己不管过了多久,依旧无法忘却那个梦魇。 相信鬼神存在后的她对黑暗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想点亮四周,可又不敢下床去。最终她只能抱着被子睁着眼到天明,听见外头的鸡鸣后,她才疲惫不已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安里正对于她有一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予以了关怀“可是病了,要不要爹请郎中回来给你看一看” 安桐忍下一个哈欠,道“不必了爹,我不过是昨夜很晚才歇息,所以早上起不来罢了。” “可你昨夜不是很早便安置了” “做了个噩梦,便睡不着了。” 安里正想了想,宽慰道“你娘很快便回来了,让她给你求一道符带着。即使你不信那些事情,可也还是得带着,知道了吗” 安桐哪里敢不信鬼神,忙应下,吃了些东西后,便又到她的田里去了。 天越来越凉,不知是否受天气的影响,安桐觉得浮丘村的氛围也冷清了些许。不过也并不奇怪,此时村中的壮力必然是在田里干活,而妇人要么在家织布,要么到河边浣衣,孩童三三两两地在低浅的小河中抓鱼或放牛,还有的则在村塾中进学,像安桐这等闲散人员确实不多。 浮丘村三面环水,有不少河流,不过安桐出事的河流却并不在浮丘村附近。那条河流在浮丘山的山脚下,河道十分深,且河泥是黑色的,还散发着不少臭味。河流的四周长着不少草和荆棘,滋生了不少蚊虫。 其实有河流的地方自然是大受欢迎的,可此河流在浮丘山山脚下,而浮丘山常有野兽出没,四周又是比下等田还难耕作的荒地,故而那一带鲜少人去。自从这些年淹死了不少人后,便更是没人来了,各家的孩童都被千叮万嘱不可到那儿去。 安桐对那儿有了阴影,绝不敢靠近半步,不仅如此,她见了别的河也都是避而远之。无怪乎她胆子小,实在是她对于溺亡的恐惧有着很大的阴影。 她来到自己的那亩地便看见安心正在帮忙浇水,水是从不远处的小水塘中挑来的,以安心的体力,很快便能浇灌完毕。 “小娘子”安心看见安桐便叫了一声。 “又幸苦你了,安心。”安桐道。 安心是很小的时候便被卖到安家的,故而安里正给他冠了“安”姓。他羞涩地笑了笑,道“一点也不幸苦,这是小的们该做的。这里很快便浇完水了,小娘子不必亲自下地,免得脏了鞋子。” 安桐却没有听他的,她下地检查有没有长草,嘴上道“我若因为鞋子会被沾上泥而退缩,便不会问爹要这么处地方来亲自耕作了。再者说,衣物、鞋袜总有脏的时候,本来走在路上时,鞋子便已沾了沙粒、尘土,于今又有何差别呢” 安心羞愧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暗叹“还是小娘子想的明白透彻。” 安岚又来寻安桐,见她在除草,便蹲在田埂上道“阿姊你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做,这种事情让安心他们帮你做便是了,你陪我去玩嘛” 安桐道“你今日怎么这般有空,平日里你离家出走回去后,不是总能得到一笔钱跑去县城里添置珠翠玉饰、绫罗绸缎的么” “我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娘子,怎么可能总是去添置珠翠玉饰” 莫要说安心听了此话有多么想反驳安岚,便连安桐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你说的对,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还不快下地帮我干活” 安岚才不干呢,她的手又白又嫩,莫说下地,平日她亲自去包两个饺子都觉得伤手了。安桐已经有婚约,也无需担心皮肤变黑而被人嫌弃,她还未找到夫家,自然要保持自己白嫩的肌肤容貌。 她缩着手,道“阿姊,一会儿不理这田也不会有事,可错过了好戏便很难看到了。” “什么好戏” “我过来的时候经过许三家,听见许王氏的叫声,像是许三要不到钱又打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巴掌 安岚知道安桐与许相如不对付,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安桐,好让安桐出一口气。 安桐闻言,也不干活了,还把安心给喊上,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往许家跑。她认为是因自己的提醒,以至于许相如把钱藏了起来,而许三找不到钱才大动肝火,若非她的提醒,兴许许三拿了钱,就不会动手打人了。 怀着一丝愧疚,安桐焦急地跑到许家。 许家在村中,面前是一条小路,路旁种着不少柳树。许家的院墙是用黄土混着秸秆等一起夯成的,只有半个人这么高。许家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即使院墙矮,也无人会翻墙偷窃。 两间土坯房坐北向南地立着,其中一间土坯房连着厨房,正屋的屋顶是用老旧的瓦遮盖的,而剩下的房子则是铺的稻草。 安桐赶到的时候,许三正骂骂咧咧地出了院门,安桐与他擦身而过,险些碰到一块儿。骂人的话还没出口,他瞧见是安桐,便把话给吞了回去。 安心瞪了他一眼,道“许三,你还想骂我们家小娘子不成” 许三谄媚地笑了笑“哪能啊,我这是骂天骂地也不敢骂安小娘子呀不过,安小娘子怎的来了”说着他也想回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安心拦下他,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事你们许家欠安家的钱何时还” 许三下意识地捂住了腰上挂着的钱袋,他心虚地笑道“这还未秋收呢今年晚禾的收成也不错,定能还上钱的,还请再宽限些时日。” 安心哼了哼,看着他的腰间“这是什么” “这、这是贱内的簪子,得拿去当了换油盐,没了这个,我们可得饿死的”许三的谎话信手拈来。 安心也不是真的要他还钱,不过是想阻止他回许家罢了。许三见他没有强制把簪子收了,便赶紧鞋底抹油溜走了。 许家的正屋很是简陋,而堂屋左侧敞开的房门可以看见房中有些狼籍,想必是许三翻箱倒柜找钱才会弄得如此的。 一个妇人坐在房中的床上哭,许相如则在收拾东西。她一言不发,很是安静,安静得令人心疼。 “娘,莫要哭了,好歹雇人干活的钱还在,待收了稻,交了秋税,剩余的钱可以把娘的簪子和耳环给买回来。”许相如劝慰着妇人,可妇人越哭越伤心。 妇人哭了好会儿,才抬头握着许相如的手,问她“你的脸怎么样了你跑过来做甚呢你不跑来拉着他,他也不会打你了,疼不疼” 许相如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不能让他打娘。” “可是都肿了” “娘,我真没事,待会儿洗把脸就好了。倒是娘你今日又受惊了,好好歇一歇,家里的活让我来做便好了。” 许相如说完便走出了房间,她发现站在正屋门口的安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面不改色地把房间的门关上,而后有些冷淡地问“安小娘子来看我笑话了可高兴了” 安桐心中憋着一股气,闻言又气又恼,瞪着许相如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要她把骂许相如的话憋着,可真是太难受了她再三暗示自己冷静,大人有大量不与许相如计较,这才慢慢地降了火气。 “你这人怎么如此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安桐盯着她,发现她的左脸有一块地方红肿了,本来明艳动人的脸因此而毁了几分姿色。 许相如察觉到她的目光,把脸稍微往左侧了一下以避开安桐的视线。听见安桐的话,她也没有多少情绪,而是道“那你来做甚” “看你。” “还是来看我笑话。”许相如语气肯定。 安桐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不想理会未来如何了,可到底还是克制住了,不过许相如也把她气得满腹委屈。 许相如见她的眼睛都湿润了,愕然之后发现兴许自己真的误会安桐了。她有些懊恼,本来自己不是脾气冲的人,可她爹的行径实在令她很是恼火,所以见到这个与她不对付的冤家时才会忍不住迁怒于人。 “笑一笑。”许相如也不避着左脸的红肿了,正视着安桐。 “啊”安桐有些发愣。 许相如道“你不笑,怎能算是来看笑话的。” 安桐笑了,不过是被气笑的。她瞪着许相如“要不要我帮你把脸弄匀称点” 许相如犹豫片刻把右脸凑过去“你最好能弄匀称点,否则” 许相如的举动像是诱发了安桐心中的奇怪情绪,她有些兴奋,扬起左手便要往许相如的脸上落下去 安桐的巴掌迟迟未能落下,许相如看了她一眼“没信心能弄匀称” 安桐哼了哼“我只是在找方位,还有力道也是需要仔细琢磨掌控的,哦对了,你左脸的红肿大小与手掌的宽厚有关” 许相如眯了眯眼,认为这个安家小娘子果然是脑子有问题了。 安桐的手举太久有些累,她放下来松了松筋骨,再度扬起来。可是许相如的目光把她刺得有些紧张和忐忑,一时不察,落下去的力道居然跟摸过去一样。 “还挺嫩滑的。”安桐心想,又忍不住摸了几把。 被揩油的许相如“” “阿姊”安岚的叫声在后面响起。 安桐吓了一跳,忙收回手,便看见安岚崇拜的眼神“阿姊,你终于跨出动手的这一步了,就是这样,不要手软,让他们知道我们安家不是好惹的” 安岚和安心一样被许三耽搁在了院门外,等她走进来时,便看见安桐的手扬起又落下。虽然没听见什么巴掌声,可她觉得安桐一定让许相如好看了 作为始终站在自家阿姊这边的安家人,她自小对于许相如竟然敢与安家作对的行径甚是不悦,奈何安桐从来不让人插手她与许相如的恩怨,每次看见安桐在许相如的手上吃了亏,她也只能干瞪眼。 而不管俩人如何不对盘,如何针锋相对,但却始终没有动过手。 安岚不禁想起隔壁堂叔父家的堂婶婶动手教训那些想往堂叔父的床上爬的婢女时,那叫一个狠辣和威武。所以她觉得安桐也应该这样,好好挫挫许相如的锐气 安桐心道你来捣什么乱 “你说什么,这是我跟她的个人恩怨,与安家无关”安桐道。 许相如歪了歪脑袋。安岚看见她左脸的红肿,也没去思考为何安桐动的是左手,却在她左脸留下巴掌痕迹,她心道“阿姊果然狠辣,打得真用力” 不明白为何安岚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崇拜,安桐也没了和许相如计较的心思,反倒惋惜起她的脸来了那么嫩滑的脸蛋就这样毁容了,真可惜 “安心,回家拿两个熟鸡蛋来。”安桐吩咐道。 安心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听话地迅速跑回了安家。而安桐看了一眼碍事的安岚,也把她赶回家去了“你凑什么热闹,快回家去” “我帮你助威啊”安岚道。 “你阿姊我还不够威风吗” 安岚想了想“够了。”于是就这么被说服而回家去了。 待安桐收回目光,便看见许相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在琢磨些什么。安桐瞥见邻家躲躲藏藏的目光,忽然反应过来她貌似着了许相如的道了许相如怕是早就看见了有人在偷看,所以给她机会打这么一巴掌。如此一来,她就能博得众人的同情心,而她安桐变成了仗势欺人的那个。 安桐的脑袋有些晕涨,她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想她英明一世,居然被许相如算计了,她忍不住指着许相如“你好黑的心,黑心肝、黑脾肺、黑肠子,你哪儿都是黑的” 许相如看着莫名其妙的安桐,觉得她果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便道“安小娘子,你是否该请郎中看一下了” “该请郎中的是你”安桐收回纷乱的思绪,伸手轻轻摸了摸许相如红肿的左脸。 虽然安桐的动作很轻,但是许相如的脸也还是痛得皱了皱眉头。脸上火辣辣的痛楚她还是能忍受得住的,况且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许三打,她不会因此而露出软弱的一面。 只是 “疼吗” 她听见安桐这般问。 想了想,选择在她的面前卸下了一部分伪装“嗯,有点。” “对不起。”安桐又道。 许相如意外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直到安桐解释“若不是我让你把钱藏起来,他兴许便不会打你了。” 安桐心里头想的还有另一件事,她在努力帮许相如避开苦难,可似乎无论她怎么做,这一切都是避无可避的难不成执笔之人的能力真那么大,连她也无法改变 许相如想笑,然而牵扯到了伤口,她只能又皱了一下眉头。她总算是明白安桐为何会赶来了,不过安桐的举动真是出乎她的意料,若在从前,安桐会因此而内疚吗恐怕不会,安桐也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过错。 虽然这确实不是安桐的过错,可得到了安桐的这一句道歉的话,她忽然也不想解释了。 安心拿了两个熟鸡蛋过来,一个鸡蛋被许相如拿在脸上滚,而另一个鸡蛋则在安桐的手中,被她仔细地剥着。 安桐垂眸仔细剥鸡蛋时,许相如能借着屋外的阳光看见她长又弯的睫毛,一扇一扇连带着圆圆的杏眼都带了些许风情。 面对这样的安桐,许相如有些不自在,她日后还怎么好心安理得地与之作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赔礼 安桐最终还是让安心去找村中的郎中要了些祛瘀消肿的药,她给许相如时,安心十分不解,当着许相如的面便问了出口“小娘子,你何必对她这么好” 许相如似乎也有这些疑惑。安桐思索片刻,便寻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我这人恩怨分明,若不是我的错,打死我都不会承认,若是我的错,我也不会推卸责任。” 安心忙道“呸呸呸,大吉大利,小娘子说什么死” 安桐忽觉身子一寒,她也的确不该说这个字,毕竟最怕死的人是她。 许相如留意了安桐许久,她终于道出了口“安小娘子似乎身子不如从前了,还是请郎中看一下吧” 安桐道“你如何看出我的身子不如从前了我自个儿都不这般认为。” “虽说九月授衣,可晌午之时日照也还算猛烈,何以安小娘子已经穿得比以往要厚些而且安小娘子眼底浮青、面色微白,想来不是打了胭脂水粉吧” 安心照着许相如的话也打量了安桐一番,发现果然如此,他心中懊恼自己竟不如一个与安桐整日不对付的人要来的细心 “小娘子昨日面色便已经如此,昨夜更做噩梦睡不好,还是快些家去。小的马上去请郎中为小娘子看一看。” 安桐也不再讳疾忌医,毕竟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何会头疼,若是身子弱也好早些补一补,免得没被人害死,便先病倒了。不过她仍旧想提醒许相如一些事情,许三花天酒地还不算无药可救,可一旦他沾上了赌,那才是令许家家破人亡的开始。 安桐记得许三是成康四年因欠下一大笔赌债,却无力偿还,被当场打死,许王氏母女也险些被那赌坊的债主抓去抵债。当时许王氏找安家借钱还债,但因为许家已经欠了安家许多钱,安里正有些犹豫,后来 安桐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她实在是想不起当时她爹是否有把钱借给许家了。只记得半个月后,赌坊的债主上门把许三的契约给还给了许家。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是江晟安让江县尉将打死许三的凶手抓了,毕竟债主打死了许三,那债自然就该抵消了,否则赌坊的债主也该杀人偿命才是。 安桐想得深了,脑袋便隐隐作痛,她赶紧停下继续探寻前世的记忆。不过却暗暗惊讶,江晟安果然喜欢许相如,否则怎么会出手相助呢只是他们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便已经相识了么 安桐来不及细想,她想回忆许三到底是何时沾染上了“赌”这一坏毛病的,若是能提早告诉许相如,令她加以提防,兴许未来也能改变。可她经过了这一日,却有些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改变许家的未来了。 “小娘子,你怎么了”安心见安桐捂着脑袋,便紧张地关心起来。 许相如猛地抓住安桐的手,发现她的手心有些冰凉。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妙,便让安心去请郎中,免得安桐在许家出了事,而安家会把罪怪到她们许家的头上来。 “许相如,你认识江晟安吗”安桐却这般问许相如。 许相如愣了一下,道“自是认识,浮丘村何人不认识他” 江晟安是安桐的未婚夫婿,偶尔会到安家去,又因其县尉之子的身份,难免会跟浮丘村的人打交道。不仅是许相如认识,浮丘村的人都认识。 安桐闻言,不知为何有些迷茫和情绪低落,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是毕竟她早就知道许相如是那书中的女主了,得到许相如的亲口承认,她没什么好迷茫的才是。 “我没事。”安桐抽回被许相如握着的手,起身准备回安家。 许相如望着神情异样的安桐,拧眉沉思了起来。 安桐病了的事情传到安里正的耳中,他也顾不得应付佃户便匆匆赶回了家中,听郎中将安桐的病情道来,他有些发愁“桐儿的身子一向都很好,莫说头疼发热,便是连喷嚏都很少打,何以会忽然头痛、畏寒” 郎中道“头痛有湿热痰湿、风寒湿厥、风虚、邪风入体等多种原因,我适才为小娘子把了脉,又细细一问,方知小娘子常喝凉水、下地耕作,劳累用力。恰逢小娘子夜中有梦,睡不安稳,使得精神萎靡,便被风寒外邪所伤。我这便去开几贴药,而日后当少饮凉水,可补,却不可大补。” 安里正仔细记下,安桐却没怎么留心听,她觉得这头疼的毛病应该跟自己重生之事有关,兴许是她看了不该看的,知道了本不该知道的真相,所以受了天谴、限制,让她记不得一些细节。 安里正又听闻安桐今日的行踪,便问“桐儿可是在许家受了气” 他尤记得六七年前,安桐一身是泥地哭着跑回家把他吓了一跳,要知道浮丘村何人不知安桐是他和李锦绣的宝贝女儿,何人敢给她气受 还没来得及仔细追问是怎么一回事,那许三便拖着许相如来赔罪。原来是安桐对田里的农事很是感兴趣,见差不多年纪的许相如在地里干活,她便也凑过去,还顽劣地将许相如刚种下的稻给拔了。 许相如一时气急推了她一把,她本就站不稳,结果整个人便滚进了泥泞的秧田里,吃了一嘴巴泥。还未受过这等委屈的安桐自然哭着跑回家告状了。 许三自知许相如惹了祸,便着急地让她去认错。岂料许相如面上很淡泊,实际上十分倔强,愣是不肯去认错,他便连拖带拽地把她带到了安家,并且在她不肯道歉的情况下,打了她几巴掌。 许相如的小脸当即便又红又肿,安里正什么气也消了,看见许相如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滴,却倔强地不肯哭出来的神情,他更是有些后悔这是两个孩子的事情,也不算很严重,他们这些大人不该干涉的才是。 许三得了原谅,便带着许相如离去了。而安桐把自己洗干净,换了一身衣裳后也没把此事记在心上,反而找他要了一块秧田来玩,从此对种田上了心。 后来安桐跟许相如结下了颇多恩怨,不过在他看来都是小打小闹,他也就懒得理会了。却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安桐竟然还会受许相如的气 安桐不知她爹心中所想,只不过她也听出了她爹问责的口气,便道“女儿才没有受气呢谁敢让我受气呢” “那为何带着一身病痛回来” “我没多大的事,都是那许相如多管闲事,非得让安心去找郎中。” 安里正闻言,面色好了许多,还好许相如让安心去找郎中了,否则他怎会知道安桐身体不好呢再联系安心提及许相如似乎被安桐打了一巴掌之事,他只觉得心中有愧,便让人去给许相如送了些珍贵的药材和半只羊羔等。 他再让人去通知还在礼佛的李锦绣,让她提早回来。李锦绣收到安桐病了的消息后,果然命人收拾行囊,和江高氏知会一声后便回了安家。 于李锦绣而言她和安桐不过是几日不见,可对于安桐而言,却是隔了一次生死离别。看见李锦绣的那刻,安桐便冲过去抱着熟悉、温暖的娘亲大哭了起来。 李锦绣瞪了安里正一眼“你怎么当爹的,怎能让桐儿受如此委屈” 安里正无言以对,安桐前两日也哭了来着,可到底没有像如今这般抱着他嚎啕大哭。他有些怀念安桐小时候,还没有及笄也就没有那么多男女之防,他也就能借胸膛给她抱着哭一下了。 安桐止住了眼泪,道“阿娘,你出去一趟回来更凶了。” 李锦绣轻轻地拽着她的耳朵,气道“怎么的,以为哭了我就会心软,以为病了我就不会教训你了” “阿娘我错了。”安桐赶紧撒娇讨好。 李锦绣缓和了脸色,伸手捂着她的额头,问“怎么回事才几日怎么就病了” 安里正将郎中的话转述了,李锦绣才拧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安桐“你好好的书不读、琴也不练、字也不写就要下地胡闹,如今可好了劳累用力,外邪所伤即日起,在家呆着好生调养,不养好身子就不许出门。” “可我的蚕豆” 李锦绣气极“你还惦记你的蚕豆呢那么一点蚕豆能做什么,还不够给雇人干活的工钱” 安里正也赶紧来斡旋“我会安排人帮你看着的了,你就别操那份心了,一切都等你病好了再说” 安桐放心不下,抓着安心嘱咐“你记得让人注意霜降后避免豆苗冻伤啊”话没说完便被李锦绣提溜回房中了。 安里正乐呵呵地嘀咕“桐儿莫非是神农转世” 李锦绣瞪他“她有神农的心,没神农的能耐,这叫什么叫瞎折腾” 安里正悻悻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邻里 许相如本以为依照安里正那宠溺女儿的脾性,安桐从许家病着离开,他即使不迁怒许家,也该差人来问是怎么一回事才对。可他不仅没让人来盘问,反而送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和羊肉来,这令人费解。 那仆役盯着许相如的左脸,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家阿郎说,许家欠的那十贯钱也不必还了。” 许相如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心中了然。虽然不知道安里正是如何误会这巴掌之事的,不过安桐没有解释到让她更加意外。 “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还请带回去吧” 仆役变了脸色,颇为为难道“我们安家向来都是恩怨分明,不做那等仗势欺人之事,这些东西,你无论如何都得收。不收,我也不能回去交差。” 双方僵持了片刻,许相如先败下阵来。想到安桐的病,她问“安小娘子的身子如何了” 那仆役道“郎中说邪气所伤,近日需在家中好生休养。” 仆役离去后,许王氏才从屋里走出,忧心忡忡“安家怎会忽然送这么多东西来,还无需我们还那十贯钱了” 虽说安家没有因安桐与许相如结怨之事,而做出打击报复之事来,反而还几次伸出援手解了她们燃眉之急,可谓是宽容大度。 可安家到底是形势户,有大户人家的架子,更不会无缘无故送她们礼物。除非是安家在打什么主意,值得用十贯钱抵消了 许相如想到安桐替代许三背负了打她的污名,也真是冤枉,不由得同情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安慰许王氏道“许是误会了。他们无需我们还那十贯钱,可将来家中宽裕了,我依旧会把钱还给安小娘子的。” 许王氏这才放宽了心,她也不想欠别人的,该她还的,还是得还的。 “娘,如今天凉了,安家送了这半只羊羔来,我们也吃不完这么多,不如给七婶、张婆婆她们家送一些如何” 七婶和张婆婆是许家的邻居,平日对许家母女颇多关照,若非她们,母女俩在浮丘村的日子只会更加艰辛。而羊肉属于高价食材,寻常人家也很难吃得起,她们拿去分享,增进了邻里关系不说,也不至于招人闲话和嫉妒。 许王氏颔首“确实,吃不完搁太久了容易坏,不如给他们各家都割一些去,熬点汤,尝尝味也好。家中留一只羊腿给你爹便好了。” 许相如想到许三,一股子闷气堵在胸口,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半只羊羔有二十多斤,不像成年羊那么多肉,可肉感较嫩,做出来的菜品深受大户人家的欢迎。许相如将之分成几份,还剩下一部分骨头,便搁起来待日后熬些汤喝。 七婶家就在旁边,两家的院墙中间有几棵柳树挡着,可也挡不住今日之事被人窥视了去。 她把羊肉给七婶,而七婶拉着她的手,叫道“真是天杀的,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许相如见七婶家的小儿子躲躲闪闪的目光,有些疑惑,便又听见七婶道“好在安里正是个明事理的人,送了礼给你赔不是。这些是你该得的,收回去自个吃吧,七婶不能要” 许相如总算知道为何安桐当时骂她黑心肝了,原来是七婶家的小儿子当时躲在墙头围观,却被安桐的一番举动给误会了。三方都产生了误会,她苦笑不得,这误会看来是解释不清了 “我的脸跟安家没关系。”许相如并不希望安桐继续背负这个罪名,她与安桐之间的事情只能由她们自己分对错,别人却不能说半分。 她又瞥了一眼七婶的小儿子“眼见不一定为实。安小娘子人很好,这些羊肉也托了她的福。七婶,我们一家也吃不完这么多,你便收下吧” 七婶自然是不肯收,但是他们家也确实很少能吃到羊肉,在许相如的再三劝说下也就收下了。她也明白了许相如的意思,便是让他们收了羊肉,记住安家的好,便不要再往外说安桐的不是了。 待许相如离去,七婶抓来小儿子狠狠地教育了一通,又叮嘱他,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日后再也不在背后嘀咕安桐了。 从七婶家离开,又沿着屋后的小道走了片刻,许相如望着那处的屋舍,脚步便慢了下来。 张婆婆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媪,无儿无女,自从老伴死后,这么多年便一直孤身一人。后来她捡回了一个女娃,祖孙俩相依为命,才不至于孤独终老、无人送终。 而张婆婆与许家的渊源颇深当年许相如一个人去给在地里干活的许三和许王氏送吃的,险些在半路被拐子带走。幸好张婆婆经过,大声呼救,那拐子是初犯,紧张害怕之下便扔下许相如跑了,许相如便因此而得救。 许相如一直记得张婆婆的恩情,这么些年来也把她当半个祖母般看待。而张婆婆也是个慈祥的老人,否则也不会把那个女娃捡回来当亲孙女一般养。她还时常给许相如糖吃,当许三打母女俩时,也会仗着老人的身份呵斥、制止许三 “张婆婆”许相如在门外唤了一声,没有什么回应。她只好走到另一间屋子前敲门,“邵茹。” 刚敲下去,门便开了,残破的木门后出现一道俏丽的身影,身子娇弱、声音温柔“相如,你来了” 许相如蹙眉,应了一声,将手中捆着羊肉的绳子递了过去“张婆婆呢” “婆婆今日身子不适,在歇息,相如你有何事与我说,我转告婆婆便是了。” 许相如摇了摇头“无事,这里有些羊肉,你偶尔做点荤菜给张婆婆吃吧” 邵茹接过羊肉,又抬眸看了许相如的脸一眼,正要说什么,许相如却不给她机会,转身便离去了。 羊肉性味甘热,虽有膻味,可处理得当,将是一道非常美味的菜肴。 羊肉还具有益气补虚、温中暖下的功效,加上安家还给了一些珍贵的药材,许相如便搭配了那些药材,煨了一道羊羹给许王氏补身子。她自己倒因为脸还肿着,不敢吃这些食物,所以只吃了简单的素菜。 晚上的时候,许相如脸上的红肿便消了些,她知道这是安桐给的药起作用了,不出两日,便该恢复原貌了。 只是,她觉得自己平白受了安桐的一个恩情,心里跟针刺一样难受。辗转反侧了几宿,寻了个空日便登门去了。 安桐的头痛症也不是时常发作,只要她不去想前世之事和书中的情节,那便一点事也没有。她睡了一个懒觉,又吃了药和一些补品,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许相如来寻她令她有些意外,更意外的是许相如居然关心起了她的身体。安桐受宠若惊,假装身子不适地躺在躺椅上无病呻吟“哎哟唉可真难受” 许相如心道“怎么看起来就这么假呢” 好在安桐平日也都这般夸张,她没多想,道“邪风伤体就该多穿两件,莫要吹了风,还有得多些歇息。要么用湿汗巾覆于额头,要么揉一揉穴道,使血脉通达” 安桐眼睛睁的如铜铃般大,看起来有些呆滞。她道“你如何懂得医理” 许相如想到她昨日帮自己剥鸡蛋敷脸,理应“礼尚往来”,于是过去帮她揉额头上的太阳穴。闻言,便回“村中人家都懂些皮毛,除却用药不可胡来,这些小病小痛没必要去花钱请郎中看的,都可自行料理。” “除却用药不可胡来如此说来,你这是在对我胡来”安桐一惊一乍的模样甚是让人牙根痒痒的。 许相如用力地揉了一下,疼的安桐轻叫了一声,立刻僵着身子不敢再轻举妄动。她怕许相如会趁机下黑手,要了她的小命。不过随即,许相如的动作轻柔了许多,她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很是舒坦惬意。 安桐让安心搬了一张凳子来给许相如坐。当许相如俯首时,目光落在安桐的太阳穴上;当安桐仰头时便不由自主地往许相如的脸上看去,俩人目光稍微一错,便四目相对。 许相如看不懂安桐的眼神,安桐也看不出许相如的目光究竟是何种情绪,尴尬之下很快便错开了视线。 “你的脸无碍了吧”安桐问。 “前日便已经好了,多些安小娘子的药。” “谢什么,倒是令尊没再动手了吧” 许相如的嘴角勾了勾,说不出是淡泊还是冷笑“没有,不过说来还是得感谢安里正,若非安里正的羊肉他吃得爽快,怕是又得寻衅滋事了。” “什么羊肉,这两者有关系吗”安桐问。 许相如瞥了安桐一眼,没再说话。 安桐想趁机和许相如这个女主进一步打好关系时,安心又匆匆跑了进来,道“小娘子,江郎君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男三 安桐几乎要跳起来,而她的动作突兀,便险些与许相如的额头撞到了一起,好在许相如反应敏捷,稍微退开了许多,才避免了双方额头开花。 安桐却没理会这些,她的面上不显,内心却已经是一阵惊涛涌动江晟安怎么过来了她是否要趁机提出退婚之事许相如也在此,莫非这是注定的相遇她要如何做才合适 在她发愣的片刻里,李锦绣从前堂走到了院中,对她道“桐儿,晟安听闻你病了,特意来看你了。”她的目光落在许相如的身上,到底没开口问这两个不对付的人何以坐到了一块儿去。 安桐扭头看着许相如,想到江晟安心系着她,为了她甚至都想退婚了,那自己今日处于他们中间,岂非可笑 虽然自己对江晟安无意,也不想理会他心系着谁,可当这个“江晟安的心上人”是许相如时,她忽然就有些心烦意乱了。仿佛自己多日的努力将要前功尽弃一样,令人难受。 安桐咬着下嘴唇,思忖了片刻,对许相如道“你与我一同去前堂吧” 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是圆了江晟安的心愿,让他和心心念念的人呆在一块儿,他应该会很高兴的吧那些人便再也不能说她黏着江晟安、不让江晟安和女主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如此一来,她想要提出退婚之事,是否也会容易许多毕竟在感情的面前,昏了头的情况也可能发生。 许相如不知她的打算,自然没有反对。两人一同走到前堂,便看见一个身形颀长、丰神俊朗的男子侧身对着她们,立在前堂一旁,仔细端详着刻在墙上的浮雕。 安家前堂的两面墙都用木板铺陈,木板上刻着浮雕,分别是以朝元仙仗图和兰亭序为模板雕刻的。不过先前并非是这两幅浮雕,因之前的浮雕年代有些久远,早就腐朽了,所以安里正干脆换了新的浮雕。 男子看得入神,似乎是沉浸在此中,他的眼神俱流露出对这些浮雕细节的欣赏和喜悦。加上其面如冠玉,任哪个怀春少女见了他此人都会被其俊朗的外表、温文尔雅的气质所吸引。 不过这并不包括安桐。 “江大哥” 江晟安被安桐这一声干扰,不得不把思绪从艺术的世界中转移出来。他扭头看着安桐,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小桐” “江大哥今日怎么过来了”安桐虽然知道了江晟安的来意,可寒暄的话却少不得。 江晟安走到她的面前,目光从她的脸上飘过,道“我听阿娘说安家传来你病了的消息,所以我便过来看看你。你的面色似乎不错,肤色看起来也更加健康了。” 若是在知道自己存在的真相和重生之前,安桐兴许不会多想,可此刻她却不得不多想了些。江晟安此言看似关心,其实又何尝不是带了一些埋怨 他说她看起来面色不错,也就是在说她没有病,为的不过是诓他过来看她。他说她的肤色看起来更加健康,也是在埋怨她分明就很健康,不像生病了的模样。 想到这些,一股寒气由脚底升起,安桐不得不赶紧制止自己的想法。她情愿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也情愿把江晟安往好处想,若江晟安当真那么想,又如何能受世人所喜爱呢 这也是安桐从未想过江晟安是害死她的主谋的缘故,她觉得更有可能是喜欢江晟安或者是打着为江晟安考虑的人所为。尽管她目前还未有头绪,可也不急在这一时。 这些念头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安桐微微一笑“江大哥能来看我,我甚是开心。我不过是得了一场小病,是爹娘疼我所以过于紧张了。如今我这不好端端的么” 江晟安颔首,道“你没什么大碍自然是最好,安世叔只有你这么个女儿,自然是关心和紧张你。” 江晟安说完话,安桐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接什么话才好。以前她心思简单,所以一点也不会觉得尴尬,可眼下各人心思各异,气氛尴尬到极点了 就在此时,安桐注意到江晟安的目光似乎在后侧的许相如身上停留了片刻,她不动声色,偷偷挪了一下身子,便于她观察这两个背着她眉目传情的家伙。 不过她失算了,她刚挪了挪身子,许相如的目光便随着她移动了,没有和江晟安对视半分。而江晟安也察觉到她的举动,她只好佯装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奸情”,讪笑道“是我怠慢了,江大哥来了这么久,我还未让人奉茶” “安心,快奉茶”安桐趁机走出前堂,吆喝了安心一声,无半点大户人家女子该有的温柔温婉。 江晟安的眼神闪了闪,随即暗暗叹了一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安桐回来看见许相如仍旧站着,便道“你还站着做甚,快些坐下呀” 许相如来此半日便不曾琢磨透安桐的用意,她摇了摇头“家中还有农事要处理,既然安小娘子身子已无不适,那我便回去了。” “这么急着回去,莫非是吃醋了”安桐腹诽,身体却拦住了许相如,“你今日带着心意前来,帮我揉太阳穴,我还未好生感谢你呢你怎能连一口茶也未喝便离去了” 安桐过于热情,许相如只好留下,喝了安心奉上的茶和点心后,便又提出了告辞。这回安桐可没再有理由拦下她,只能放她回去,还顺便送了她一份点心。 “但愿我的示好能让她减少些醋意。”安桐心想。 江晟安似乎并不在意许相如的离去,不过他有些好奇“小桐与那娘子的关系不是一直都不对付的么,眼下何以对她这么好了” 安桐心道他们二人早便相识,否则江晟安连她们之间的恩怨都清楚呢 她道“算不得好,不过是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恩情。” “哦”江晟安稍微来了兴趣。 安桐越发肯定江晟安喜欢许相如,否则依照他的个性必然不会当着她的面表现得对别的女子这般感兴趣。她继续佯装未察,反而表现的有些不愿江晟安提及许相如“江大哥,你似乎对她很是关心呢” 江晟安怔了怔,随即苦笑着摇头“小桐你误会了,你也知道我们有婚约在身,我理应关心你的事情,所以几次机缘巧合下听闻了你和她的恩怨。若你能和她握手言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毕竟凡事都是以和为贵嘛” 江晟安此言说的滴水不漏,既告诉安桐他为她少一个冤家而感到高兴,也告诉她为人要心胸宽广,该有大户人家的气度。他打着为安桐着想的名义,安桐自然不能表现得不高兴。 他也不管安桐是否听得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便道“快要秋收了,秋收后安世叔想必要为秋税之事而忙碌,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到江家来。” 安桐抓了抓脑袋“这些事还需与爹说才是,不过我会向爹转述的了。倒是江大哥要准备省试,少不得寒窗苦读,莫要熬坏了身子才是。” 江晟安叹息“自去年开了科场后,便再无开科场的旨意,下一次贡举也不知何时才会有。” 江晟安年少便有神童之名,十六岁便下场参加进士科的解试,结果得解,一举成名。只是遇上先帝驾崩,成康帝即位后并没有开科场,只在成康二年开了一次,只在成千的解举人中录取了二十几名,而江晟安则在那次省试中失利。 接下来的成康三年,朝廷皆没有开科场的旨意,无数读书人只能一边寒窗苦读,一边盼着早日开科场。 这科考时间一直都没有定制,太祖、太宗和真宗朝有时年年考,有时每隔一两年一考,更有连续五年也不开科场的。成康二年已经开了科场,眼下朝廷没有空缺必然暂时不会再开科场。 安桐在接下来的两年的记忆中,记得似乎只有成康五年,朝廷才颁令举行解试。只是没多久,安桐便出了事,余下的事情,她也无法从那书中得知。 安桐的沉默让江晟安有些烦闷,他皱了皱眉头,道“既然小桐你也无甚大碍,我便先回去了,你若有什么事,再让人来寻我便是。” 安桐摸着下巴,江晟安告辞的措辞都跟许相如相似,俩人当真是心有灵犀她虽然想就此提出退婚之事,可她爹不在,自己贸然行事,怕是会引起怀疑,于是只能压下退婚的念头,将江晟安送出了安家的门外。 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进展如此之慢,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安心来到她身边,欲言又止,她瞥了这忸怩的安心一眼“安心,你怎么了” “小的、小的看见江郎君往村中去了。” 安桐一点也不奇怪,许家不就在村中部么 “知道了,他去便去了,何必大惊小怪的” 安桐去寻她娘亲李锦绣,后者正在账房算账,算盘敲得噼啪响,抬眼见是她,问道“晟安走了” “嗯,他知道阿娘没空,便让我代他向阿娘转达他未能亲自向阿娘告辞的歉意。” 李锦绣平和地应了一声,又道“许家那娘子是怎么一回事” 安桐眼珠子骨碌一转,凑过去抱着李锦绣撒娇“不怎么一回事。阿娘,我想雇两个丫头。” 李锦绣停下手中的活,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是想让许家的娘子给你当婢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噩梦 安桐吓了一跳,她找谁当婢女也不敢找许相如啊她不过是今日见了江晟安,又想起自己的死亡经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把雇婢女跟着自己的计划提上日程罢了 “雇谁也不能是她呀” “何以忽然想要婢女了”李锦绣又问。 安桐早就想好了措辞,便道“因为近些日子我常常在夜里做噩梦,醒来后身旁也没有个帮忙点灯的人,所以觉得不便。再者女儿也大了,许多事情也无法让财婶她们代劳,所以找个年纪相仿,又能吃苦耐劳,还能陪我解闷的丫头。再说了,我的那亩地,我也总不能让安心帮我看着不是” 见她又提到那亩地,李锦绣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江家对于你身边没个丫头跟着也觉得失了身份,还是买两个聪明伶俐又能吃苦耐劳的回来吧” 江家何止觉得安桐身边没有一个伺候她的婢女是有失身份的事情,他们也不希望安桐整日往外头跑,不过这些事安里正和李锦绣都不曾与她提过罢了。 “你做了什么噩梦了”李锦绣的关注点很快便转移回了安桐的身上。 安桐半真半假地道“便是梦见有人趁我一个人在路上走着时,将我推到河里淹死了。” 李锦绣脸色一变,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喃喃自语“梦都是相反的,你不必害怕。”说着又起身去将自己从福恩寺求来的护身符拿出来给安桐,并叮嘱她一定要随身携带。 安桐心道“我怎么觉得阿娘你比较害怕”不过她没有辜负李锦绣的一番心意。 待安桐离去,李锦绣也没有算账的心思了,让人去把安里正找回来,对他道“安德,桐儿也做那个梦了” 安里正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梦” 李锦绣瞪了他一眼,很是生气“你忘了我为何要去礼佛了” 安里正这才想起半个月前,李锦绣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安桐被两个人按在水中,而安桐不断挣扎,她想救安桐,却无论如何都靠不近,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桐淹死。 醒来后李锦绣心有余悸,好几日也心神不宁的模样,便决定前往福恩寺礼佛,与此同时也是为安桐祈福、求护身符等。夫妻俩也没将此事告诉安桐,况且那福恩寺的大师替安桐算过命,说她是福大命大,即便有灾祸,在佛法的加持下也会有惊无险 安里正这时才惊出一身汗来“桐儿也做那个噩梦了” 李锦绣道“虽然有些出入,可都与水有关。” 安里正道“还是得让她避着水好一些,偏偏这孩子总是不信邪。好在上次她对土地公不敬,被你修理一顿后也就安分许多了。” “她害怕,我也忧心。便依她的,给雇两个丫头跟着。你也与刘眷长、丁弓手他们说一声,平日多加留意浮丘村的治安、是否有生面孔的人经常出没。” “我知道了。” 安里正家要雇佣婢女的消息传出来后,很快便有二十几户人家带着自家的女儿登门报名了。之所以有这般反响,是因为安家已经许多年没有雇佣新的仆役了,而这次雇婢女,主要是为了照顾安桐的饮食起居,工钱比别的人家要高出五成 不过安里正的要求也很明确,首先要能吃苦耐劳的,其次身体要健朗,不能比安桐还要弱不禁风。至于外在方面,安桐也有小小的要求,她虽然不是在挑美人,可她也不想整日看着一个歪瓜裂枣。 如此一番筛选,只剩七八户人家的女儿。 安里正和李锦绣心里也是有想法的。 安里正觉得最好便是优先那些出身贫寒、家中情况又不复杂的,否则受家中环境影响,她日后能不能尽心照顾安桐都说不准。 而李锦绣的要求则是得聪明伶俐、眼观四方耳听八方,随时留意安桐的身边是否出现危险。 如此一来,剩下两人,一是张婆婆捡回来的孙女邵茹,二是浮丘村猎户之女任翠柔。 安里正挑选了邵茹是因为孙婆婆家中只有两亩地,平生都是靠邵茹的耕作和左邻右舍的帮忙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好在孙婆婆是孤老又是女户,无需交两税,也无需服差役,否则祖孙俩要如何在这世道中生活 安里正对邵茹是知根知底,她跟安桐也认识,故而雇用她才比较放心。 至于李锦绣挑的人选则完全符合她当初的想法任翠柔是猎户之女,这些年一直随其父进山狩猎,还卖了不少野味给安家。她不仅胆大心细,且在武力上能保护安桐。 况且她虽然长得不算美,可肤色因常年进山打猎,长得比安桐还黑安桐身边有一个邵茹了,若是再来一个美人,安桐被比了下去该如何是好 安桐对这两人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不过在听见邵茹此名时,她还是稍微留心了一下。 其实当初她在怀疑浮丘村的九个带有“如茹”的女子时,便曾一一分析了。那些信笺上曾提过,执笔之人对单名怨念破深,那邵茹是女主的可能性便十分低。 其次信笺上也曾说过,她安桐曾欺负过女主,这说明女主必然是生活在浮丘村的,而除却许相如和她有恩怨,她可不曾记得自己欺负过什么人。 当然也不排除她听岔了,兴许可能是儒、孺、洳不过浮丘村中却不曾有带有这些名字的女子。 至于村外之人她与村外之人接触少,而女主又是必须介于她和江晟安之间的,所以排除过后,最大的可能性便也只有许相如一人。 任翠柔在通过了安里正、李锦绣和安桐的一致认可后,翌日便带着包裹到了安家。 邵茹则因家中还有两亩地还没收,张婆婆一个老媪更不可能下地收割,故而请求待到秋收后再到安宅干活,对应的工钱也可以先扣去。安里正也非不讲道理之人,便同意了她的请求。 如此一来,安家便多了一个人。任翠柔和邵茹都是被安置在后院的空房处,与安桐的房间相隔不远,不必跟仆役一样住在前院的杂院,这也是方便安桐起夜时有人照料。 安桐还不习惯有婢女照料,所以她的要求很是简单,只是待她出门时随行便足以。而且她近来夜里也不怎么做噩梦了,夜里无需留灯,任翠柔的活倒也不算辛苦。 安桐觉得她得物尽其用,于是闲暇时便问任翠柔打猎之事,听得她兴致勃勃,直呼比听说书还要过瘾。 任翠柔却道“那浮丘山中十分危险,野兽常常出没,甚至侵入了山脚的地界,我、婢子从不敢单独进山,都是我、婢子的爹带着方敢进山设陷阱的。” 安桐见她一时之间还没能转换身份的自称,也没强行纠正,由着她去了。 “那你们为何敢住在山脚下”安桐道。 任家的确住在浮丘山的山脚下,可并非安桐出事的那一带。 浮丘山是众山的总称,其中近浮丘村的那片山林坐北向南呈凹状,凹进去的部分却不算宽阔,地形甚至可以说陡峭。地形决定了那处并非进山的好路,即使有河流流过,也人迹罕见。 若以河流来算,河流从浮丘山中过,九曲十八弯。安桐出事的地方为河流中游,任家却在河流下游。 任翠柔闻言微微一笑“住山脚下方便听清楚山林的动静,若是有野兽掉进陷阱,声音足以传到我爹的耳中。” 安桐惊奇道“令尊真是好耳力” “常年打猎所养出来的习惯罢了。” “那你狩猎的能力一定也很强了” 任翠柔被夸奖了有些羞赧,道“我平日只帮我爹设陷阱,捉一些兔子、野鸡、野鹿之类的,至于遇到危难的情况几乎都是我爹解决的,我只学了些箭术的皮毛。” 安桐大感安心,拍了拍任翠柔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日后我的安危便全仰仗你了” 任翠柔不明白为何安桐的安危忽然便交给她了,而且安桐的意思是她有什么危险任翠柔没有多想,既然她已经签了五年的契约,那这五年内她必然会好好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小娘子你放心” 自从解决了婢女一事后,安桐觉得自己的计划总算是迈出了一步了,毕竟她前世可是没有婢女的,如今可算是改变了那执笔之人所定的剧情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拉勾 安桐的药喝到九月底便停了,加上有任翠柔帮她揉太阳穴,她的头痛隐疾也很久没发作,安里正和李锦绣见她的脸色也一日比一日好,那颗吊起的心也慢慢地落回了肚子里。 安桐身子爽利后,仍旧是趁着空隙便带着任翠柔跑出去看她的田,如今有人跟在身旁,她也无需终日提心吊胆的了。 偶尔见了许相如,她也依旧按下那颗忍不住挑事的蠢蠢欲动的心,跟许相如“以和为贵”。虽然许相如依旧是那不冷不热的模样,可她认为她们的关系算是破冰了。 很快便到了秋收的时候,虽然九月中下旬开始便已经有人家开始收割为了错开租用农器的时间,和利用时间弥补人手不足的缺陷。可十月初才是普遍收割的日子,家家户户都是一家老小全部出动,人手不足的更是雇佣了附近的闲散短工。 浮丘村的陌生人突然便多了起来,而这种时日,安家的事情也多,看顾不过来,安里正和李锦绣不得不限制安桐的行动,让她必须在太阳下山前回安家。 饶是如此,安桐也是有空时便到村中晃悠,其走走瞧瞧的模样,差点便被人误以为是村中那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 农户们在稻田、打谷场热火朝天地干活,妇人们则有的在收割,有的负责给干活的人送水,孩童们在旁边帮忙收拢被打的四处乱飞的谷粒。即使天冷了,可一日下来,短褐都是汗渍和酸臭味。 安桐在许家的田里看见了许三。许三也还算有良心,没有挑在这种时候去寻欢作乐,而是老老实实回来帮忙,虽然他干活的速度比许相如还慢,可有雇的短工帮忙,整体的速度也不慢。 安桐这回倒是没有跑去帮许相如的忙,毕竟许三和许王氏都在,万一他们觉得她中邪了怎么办 可看见许相如的汗水一直往下滴,偶尔还得直起身板锤腰,她便回去送了些药酒给许相如。 “这是我爹用熟地黄、当归、川芎等炮制而成的药酒,具有舒筋通络、镇痛、益气活血等功效。你晚上定会腰酸背痛,用了这药酒,会好很多的。”说完,圆圆的杏眼睁得大大的,一副许相如理应夸奖她的模样。 许相如还未动作,许三便笑嘻嘻地接了过去,道“多谢安小娘子,安小娘子可真是菩萨心肠” 许三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吹捧的话,安桐只觉得他是在外头跟那些小姐说多了,嘴巴便变甜了,可她并不爱听。 也不知许王氏是否知道许三在外花天酒地,不过想来是知道的,毕竟浮丘村有几人不知道呢既然如此,她却依旧能忍受许三的行径和身体上的背叛,可见她当真懦弱和能忍。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安桐不想同情许王氏。 “这是我给许相如用的。”安桐对许三道。 许三神情僵硬,旋即厚着脸皮笑道“那是自然,我不过是帮她拿回去罢了” 许相如本来想让安桐把药酒拿回去的,在许三的厚脸皮下,便没有机会说出来了。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向安桐道谢,并记下这份恩情,待日后把欠下的钱一并还了。 安桐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折了许家的一株稻,掂量了稻穗的结实情况,发现许家的稻还是挺饱满结实的。她问“许家的谷可找好粮商了” 许三有些茫然,显然便是未曾管过事的。还是许相如回答了安桐“找了,还是城里的李家粮铺。” “价钱也跟各家一样吗” “自然一样,李家粮铺一贯都是以米价的六成来收粮的。” 刚打下来的谷粒跟大米的价格自然不能一样,谷粒还需经过舂米、碾米等多道工序的加工,使得谷粒脱去米糠,从糙米慢慢地变成粗米和精细的精米。 一般一石谷粒舂米后,基本只剩下八成,再进行碾米等,又只剩下六七成。加上舂米、碾米等工序的工钱,李家粮铺以米价的六成来收粮已经算是很良心了,有些粮商甚至压到了五成。 一石米是六百至七百文,而在桃江这等土地肥沃的地方,一亩良田在精心打理的情况下能产五石谷,折合下来便是三石米。中等田以及没有能力精心打理的人家,普遍也能有两石米。 但是在大米盛产的江南等地,又值风调雨顺的时期,米价比别处要低一些,一石米最终的价格是在五百文左右。 许家有田十八亩,其中良田只有五亩,余下的要么是贫瘠的下等田,要么也是比下等田好一点的中等田。托许三的“福”,家中并无别的资产,以至于只能占了五等户的户等,两税只收一半、免役钱也只交一半。 如此算下来,许家其实本来该略有盈余的,但抵不过许三胡花。不仅没有攒更多的钱,反而还欠了一屁股债。 安桐在心中一番盘算后,道“其实你们将粮卖给了李家粮铺后,那李家经过一番折腾,不仅得到了精米,还有脱下来的米糠和糙米,那部分可也是能卖钱的呀” 许三着急道“如此说来,还是我们亏了” 许相如瞥了他一眼,道“爹,你一贯不理家事兴许不知,李家粮铺会将舂下来的部分米糠和糙米的部分送回来,否则平日也没有料来喂食家禽了。” 许三大失所望,他本以为若真如安桐所言,那这次必然能多收一部分钱的。许相如和许王氏似乎知道他在想些甚么,见他抱着那罐药酒不撒手,也没空腾出手来干活,干脆让他回许家了。 待他离去后,许相如才埋怨地看了一眼安桐。安桐扬了扬眉,将许相如拉到一边“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方才似乎在怪我多管闲事” 许相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安小娘子慧眼如炬。” 安桐在心里“呸”了她一声,嘴上道“不管你相信与否,其实我的主要目的也是支开他来和你做一笔买卖。” 许相如听了便想走,被安桐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襟,她才道“我还得干活,安小娘子有何事快些说。” 于她们这些只能雇短工帮忙的穷苦人家而言,几乎得争分夺秒、起早贪黑地干活,哪里能闲下来这么久的而安桐虽种着一亩地,可平日能帮她看顾的人多了去了,她这般晃悠着实令人羡慕,羡慕到觉得她碍眼。 安桐瞪了她一眼“怎的几日不见,你连这等耐心都没了我想与你说,你何不把粮卖给我们安家呢” 许相如看笑话似得看着她“安小娘子难不成不知自家有田二十余顷” 安桐“我自然知道” “安家仅是收租税,便可累积近三千石米,家中的粮仓都堆满了,何需向外人收粮”许相如说这话倒不是嫉妒安家,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兴许这个事实是安桐所不知道的。 安桐眨巴着眼“可这跟安家向你们收粮有甚么关系吗” 许相如意外地看着安桐,她心中略加琢磨便想明白了安桐的言下之意安家有再多的米也并非留着自家食用,定有一部分是要卖出去的,那既然都是卖粮,为何不能收了许家的粮一起卖了 安桐搓了搓手,有些兴奋只要她帮许家把粮比李家粮铺给的还要高的价钱卖出去,那许三必然不知道许家得到的钱比以往多,如此一来,许相如便能把多余的钱藏起来改善和许王氏的日子。 安桐只要想到许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她就为自己的这份聪慧而感到钦佩。 许相如的确为安桐的这个主意而感到惊诧,甚至也有一些心动。不过她的头脑仍旧十分清晰“此事你可做决定” “只要我与爹娘说,他们自然会答应。他们不答应也没关系,我的积蓄足以将你们许家的粮都收了。” 安桐此言甚有炫富之嫌,不过许相如倒没在意这些,她只是从安桐的话中得出了一个讯息,那便是即便安桐不能以更好的方式处理了这些粮,亏损的也只是她而已,跟许家无关。 虽然不明白安桐近来为何忽然转了性子,对她这么好,甚至不惜拿出自己的积蓄做抵押,目的便只是单纯地想帮她 安桐仿佛笃定她会答应,所以早早地便开始为下一步而谋划,她喜滋滋地道“许相如你看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日后是不是该对我和颜悦色一些” 许相如心道,安桐果然不是无缘无故地帮她 她松了一口气,没有目的的安桐,她才不敢相信呢 “和颜悦色” 安桐颔首“嗯,最好是恭维一些,要发自内心的认为我是一个好人,是一个能长命百岁的好人” “”许相如道,“要不要我顺便替安小娘子一日上三炷香,祈福” 听出了许相如的调侃之意,安桐便收起了自己那些妄想。不满地嘟了嘟嘴“你到底要不要答应把粮卖给安家” 许相如略加思索“只要安家能保证不被我爹知道的话,这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那便一言为定,价钱绝对不比李家粮铺少,这个我是可以保证的。”安桐说完伸出了右手尾指。 “这是做甚”许相如瞥了一眼她的尾指。 “自然是拉钩” 许相如对于安桐采取如此幼稚的约定方式而甚感无语,不过安桐将拉钩的约定方式看得如此重,说明她的内心其实也还是很纯粹的不是 许相如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伸出手指与她拉了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卖粮 种了晚禾的地区眼下都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秋收的事宜,虽然天气凉了,可比起寒冷的北方,江南还算暖和。 安家每逢此时也是最为忙碌之时,安里正要管顾秋税之事,家中的租税和佃户向安家租借农器等事便由李锦绣和内知财叔打理。 安桐找李锦绣把收许家的粮一事与李锦绣一说,自然少不得被盘问。知女莫若母,李锦绣很快便猜出了她是想与许相如打好交道。 “让娘帮忙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何以忽然要与她好好相处了”李锦绣问。 安桐早便想好了措辞,她认为此言绝对不会让李锦绣怀疑“阿娘,我以前虽然和许相如产生了不少嫌隙,并且我好几次都在她手底下吃了亏,可我并非小肚鸡肠之人,自然不能总是记恨着过去之事不是” 李锦绣看着她“你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吗” 安桐气得鼓起了两腮,直到李锦绣打趣她“是娘记错了,我们家的桐儿心胸宽阔,小肚鸡肠之人是那许相如。” 安桐还是好气“阿娘,我很是认真的呢” 李锦绣如此才正襟危坐“嗯,你说的很有道理,虽然许家那小娘子令你受了多次委屈,可我也欣赏她的不卑不亢和不屈。你不及她能沉得住气,也不及她聪慧,你在她那儿吃了苦头也是活该的。” 安桐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李锦绣所生的,难不成因为许相如是女主,所以连她的娘亲都要被许相如所折服了 李锦绣摸了摸下巴,道“你可知许家那小娘子何以也败给你几次” 安桐生怕李锦绣又给她埋了陷阱,于是仔细想了一番,有些不确定“她、她不是败给了我,是败给了安家。” 李锦绣笑道“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说明还不算太愚钝。不过也是,我李锦绣的女儿,怎能完全生的跟你爹一样呢,好歹有一样像我之处。” 安桐确定她是李锦绣生的,至少在“自我欣赏”的评价上,她们都不知道谦虚为何物。 “许家小娘子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若不能让你讨得一些便宜,你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如此一来便不知是你与她之间的事情,安家必然也会介入。许家不过是下等户,如何能与安家作对呢” 安桐被李锦绣的这一番话说的胸闷,敢情她跟许相如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地过招这么多年,还都是许相如让着她的结果不,她相信这一切都是执笔之人添加在女主身上的 看出安桐心情低落,李锦绣扑哧一声笑,道“当然,她也非没有在你手下吃过闷亏,毕竟你性子活泼,常常能出其不意。她那样的性子,正巧被你所克制,只是若许家是和安家不相上下的大户人家,恐怕你还是会被她所压。” 安桐一点也没被安慰到,她恹恹地道“阿娘,往事莫要再提了” 许家的田花了近十天才收割、打谷完毕。而安家也安排了收粮之事,不过良田的粮价自然不能跟下等田的一样,毕竟在结实跟口感方面也还是有些许差异的。 良田的粮按米价的七成收了,下等田的则是按六成。不过和李家粮铺有些许不同的是米价不按本州府的价格来定,而是按边防之地的州府的粮价来定。 江浙、淮南两路一直都是粮价较为平稳的地方,只要没有发生天灾人祸,粮价便不会有多大的变动。而湖南、福建、广南等路,因地广人稀,对粮食的需求不多,粮价十分低贱。将粮食买去这些地方,显然不划算。 只有在边防等欠缺军粮之地,粮价才比别的地方高。 大户人家要么囤着粮食等天灾发生,好趁机大赚一笔;要么通过别的渠道卖到边防、受灾之地,以赚取差价。 若只是普通的百姓,或是做点小本买卖的小粮铺,自然不可能联系到那样的渠道,而安家则正好有安家先辈留下的人脉,这么些年,安家也基本靠这条渠道,将安家多余的粮都卖了出去。 不过这并不是安里正负责的,他与安桐的二叔父当初分家之时便已分好了在安家的职责 安里正为里正,同时也是下一任族长,将要负责族内的大小事务。安二叔则负责安家售粮之事,如若他做的不好,族内自然有人能接替他的位置。 兄弟俩同心,如此才使得安家这个大家族在没有人当官后依旧能屹立在桃江县十几年不倒。 安桐从前并不知道这些家族的内务之事,可如今李锦绣似乎也有意让她接触,免得将来对家中的内务一点也不了解,反而被族人或是她的夫婿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家产瓜分殆尽了。 安桐在消化了这些活了两世才知道的事情后,也就越发理解江家为何不敢也不会提出退婚了。她为前世的自己的天真而懊悔,又下了决心日后要对安家之事上心。 安家的底蕴给了安桐一些底气,可她只要想到出了桃江后,还有一个皇亲国戚站在女主的那边,心里顿时又七上八下的。 那个皇亲国戚赵惟才虽然只是一个郡王,可连皇帝的亲子都未受封爵的情况下,他一个皇帝的侄子却受了封,可见这位郡王多么出众。 这么一对比,安家似乎又不算什么了。 “所以还是得当好人、对许相如好啊” 安桐带着这样的感悟,拿着卖粮的钱到了许家。 许家的院落有些热闹。安桐远远地便看见了许王氏和许相如正在敲打着什么,走近了一看便发现她们正在舂米。 许相如踩着碓机的木杆,使得石碓一下又一下地重重落在谷物上,将谷物的外壳敲脱,而许王氏则在前面拿着器具偶尔将石臼里的谷物匀开。 许王氏的活比较轻省,踏碓则需耗费大力气,安桐过来时,看见许相如的额上贴着几绺发丝,健康的肌肤上透着红。这本该壮力干的活,却落在了许相如的身上,说来也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安桐趴在许家低矮的院墙上注视着许相如,她似乎在很早以前便发现了,若论肌肤的黑白程度,无疑她和许相如是不相上下的。 可村中之人不以肌肤的黑白来定美丑,所以在众多怀春的少年心目中,她似乎已经败给了许相如,是否说明她即使变白了,也不一定能比许相如美 想到此处,她有些不甘。 默默地看了许王氏母女俩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们何不将这些粮一并卖了,再去买米便成了,何需自己舂” 许相如踏累了,便就此停下来歇一歇,恰巧在安桐开口时抬头看见了她。 许王氏发现安桐来了后,比以往更加亲和了“安小娘子过来了,快些进来坐吧,这墙头的灰尘多着呢”又嘱咐许相如,“你去端两碗温水出来给小娘子和翠柔。” 安桐掸了掸衣袖,走进许家,又拉住了许相如“不必费心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许相如抽回手,抓来腰间的汗巾轻轻拭擦着额头,道“安小娘子进去坐着吧,即使你无需喝水,我与阿娘也还是得喝的。” “哦。”安桐悻悻然地松了手,又吩咐任翠柔,“那翠柔你过去帮一下忙。” 任翠柔顺从地跟着许相如到厨房去了,如此堂屋内便只剩下安桐和许王氏。安桐不待许王氏跟她话家常,便将许家该得的钱拿了出来。 “这是许家近河那边的五亩良田的钱,五亩良田共产了二十一石粮,以九百文一石的米价七成来算,最后得这十三贯两百三十文钱,按照约定,米糠和糙米的部分是不返还给你们的。” 许王氏颔首“这是自然。” 安家给的已经是米价的七成,而米价又比现在的普遍粮价还要高出三百五十文左右,怎么算都是许家占了便宜。 “我不可能随身携带十三贯钱,所以我准备了交钞。这交钞只要在江南和川蜀,任何一间交子铺都能兑换见钱。” 许王氏微微一笑“我相信安家。” 安桐又把其余粮食的钱拿给了许王氏,许家十八亩田的粮食除了留下来的谷种和自家食用的部分,便卖了三十六贯钱,比李家粮铺给的价钱多了十四贯钱。 许王氏收着那些交钞,手都是抖的。她想了想,起身准备回房寻个安全的位置把钱藏起来,可想到自己的房中没有哪一处是许三找不着的,收获的喜悦顿时便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心意 许相如走到灶前生火,准备将有些凉的水再烧热一些。任翠柔对这些事显然也已经熟能生巧,她便在一旁帮忙。 许相如垂眸沉默了片刻,问道“如今只有你在安小娘子身边伺候吗” 任翠柔虽然家住得离村子比较远,可任家经常到村子里卖猎到的野味,任翠柔更是常常跟着任猎户在村中走动,对于许相如她并不陌生。 “是呀”任翠柔笑了笑,却也并不多言。 “我听说还有邵茹” 任翠柔折断了一根枯木枝塞进了灶火中。 “邵茹再过两日便也得到安家了,话说,邵茹便是住在这附近吧” “往后走便是了。” 任翠柔歪过头去看许相如,她好奇道“许家娘子,似乎很关心邵茹是否要到小娘子的身边去伺候” 许相如抬头看了一眼冒热气的锅,也不回答任翠柔的话,而是拿了四个干净的碗出来,分别倒了四碗水,不过在其中两碗上加了一点糖。 糖在温热的水中一下子便匀开了来,溶于水后,两人分别端着两碗水到堂屋去。各人喝了一碗润喉,安桐本来不口渴,可看见她们喝得那么爽利,忽然也口干舌燥了起来。她假装自己方才没有说过无需喝水的话,端着加了一点糖的水喝得有滋有味。 许王氏拉着许相如回房,把钱交给许相如,道“这些钱你藏着,莫要让你爹找到了。” 许王氏思来想去,只有搁在许相如的房中才是最安全的,至少许三从未想过到女儿的房中偷钱。 许相如略加思索,拿出了其中的二十三贯钱,道“这回没有粮铺送回来的米糠和糙米,爹必然会起疑,所以留出这些钱。” 随后许相如出了房门把十贯钱给安桐。 安桐本来也没兴趣知道许王氏母女俩回屋做了些什么,她琢磨着喝完这碗水再找个借口留下来与许相如培养培养感情,促进一下双方的友好和谐关系,却不曾想许相如会忽然给她十贯钱。 “你这是嫌钱多了”安桐道,心里则揣测许相如是不是清高,觉得安家给许家这么多钱是侮辱了许家 “这是我们欠安家的钱,今日一并还上。” 安桐眨巴着眼,像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你们欠了安家的钱这是何时的事情,我竟不知” 许相如把钱收了回去“还是得亲自交还给里正才行。” 至于债条,安里正上次送赔礼时便已经给她们还了回来了。 安桐明白原来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许家借了安家的钱,不过鉴于她之前跟许相如的关系势同水火,她也就理解为何自己会不知道此事了。 想开了的她也不在意许相如把钱收了回去,而是想确定一下入门前便存在的疑惑,她凑到许相如的身前嗅了嗅。她坐在长板凳上,而许相如则是站着,如此一来,她的脸便离许相如的胸口只有一拳的距离。 许相如被她这疑似轻薄的举止闹得耳根发红,她娇叱道“你、安小娘子你可是大家闺秀,这是在做甚” 安桐被吓得身子往后一仰,长板凳的背后并无倚靠之处,安桐险些便摔了下去,幸好她临危牢牢地按住了八仙桌才不至于倒下去。 许王氏也被许相如的动静惊扰,跑了出来。 “怎么了”许王氏面色紧张。 安桐拍着胸口,心有余悸“你吓我做甚” 许相如语塞,俯视着她好一会儿才把怒意压了下去,她心中反复地告诫自己,安桐这才帮了许家的忙,她不应该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 “娘,没事,我与安小娘子到外头走一走,回来再继续舂米。”许相如说完,便拉着安桐出了许家。 此时的浮丘村中往来的人多,有粮铺运送粮食的驴车,也有从晒谷场将自家晒干的谷粒挑回家的村民,还有挑着谷粒到谷场里舂米的人。 与她们一样悠哉的,除了蹲在河边玩双陆的二流子,也只有坐在家门口编织竹篓、草鞋的老人了。 “你为何没用那药酒”安桐问。 许相如这才知道原来安桐在她身上嗅,是想辨别她的身上是否有药酒的味道。她为自己方才的斥责而反省。 “药酒也是得用在有需要的人身上,我暂且不需要。毕竟是安小娘子的一番心意,总不能因为是你所赠,便浪费了不是” 安桐被此言取悦了,她乐道“你就该这般想,毕竟是我的心意,怎好辜负” “因为是你所赠”许相如复问。 “因为是我的心意。” 许相如了然地点了点头。 安桐心情愉悦地回到安家,恰逢江晟安来了,她的心情顿时变得有那么点不愉悦。 前世她将江晟安当成了一个邻家兄长、一个朋友,对感情之事一无所知的她也没想过会喜欢什么人,故而对于是否嫁给江晟安,她也是无所谓的。 可当她死后,发现自己与江晟安的这门亲事根本就不被世人看好,江晟安甚至早就心有所属。她只是有些嘲讽,也因为自己的死和爹娘所受的痛苦而迁怒了江晟安。 重生以来,她想过不去迁怒江晟安,可最终发现自己还是对他的感上存在芥蒂,以至于她越来越不待见江晟安。江晟安若真爱许相如,那还能因为安家而忍痛割舍,说好听点是顾全大局,其实根本是懦弱和自私。 安桐有些替许相如而感到不值她为自己这神奇的想法而偷笑了片刻。 仔细一想,江晟安至少不在她的面前和许相如眉来眼去,她眼不见为净也好,反正她与江晟安是迟早得退婚的。 只有不把这两个能左右她的命运的人得罪了,她才能有未来不是 为此安桐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迎了上去“江大哥,你又来看我了吗” 江晟安对于她的热情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一如既往地温文有礼,顺便关心一下安桐的身体。 安里正在堂上坐着,对于江晟安的,他心中也有些矛盾,既喜欢他的丰神俊朗、才华横溢,又满意他处世稳健、待人温和。只可惜他需要的是一个合适的女婿,而并非一个世家公子。 安桐正问到江晟安的来意,安里正便替他答了“既是与你爹我商议浮丘村的秋税运送之事,也是来寻你二叔父的。” 江晟安接了话,道“安二世叔前阵子想在城里置办一座宅邸,只是对那牙行的宅邸怎么相看都不满意,恰巧我在城中知道有一座不错的宅邸正好要出售,所以我便来知会一声安二世叔去相看。” 安桐脑袋忽然一懵,她捂着头尽量放松。而安里正见她捂着脑袋便知道她又头疼了,忙不迭地跑过去看她“桐儿,你的头痛症又发作了吗” 江晟安也起身走到安桐的身边,面露担忧之色“怎么会忽然之间头疼了” 安桐揉了揉太阳穴,缓了一口气,才安抚她爹道“爹,我没什么大碍,只是刚从外头回来,口里有些干,以至于头有些眩晕罢了。” 安里正却不敢掉以轻心,把外头的任翠柔喊进来“让安心去请郎中来,你去看看还有没有桐儿的药,再去煎一服。” 安桐笑嘻嘻地说道“爹,我真的没事,无需紧张。” 安里正瞪了她一眼“你上次也这么说的,结果呢” 江晟安没有开口打扰父女间的温情相处,待时机合适了,才道“小桐,世叔说的对,最好让郎中看一下,若讳疾忌医,伤的可都是自身呀” 安桐其实没有疼得像以前那么厉害,她不过是因为江晟安帮二叔父相看宅邸之事而感到惊心罢了。 在她新回想起的记忆中二叔父确实是不久后便搬到了县城,他置办的是一座三进的宅邸,西边还带了一座园林。在江晟安的斡旋下,二叔父仅仅用五百贯钱便买下了。 若在州府的治所处,一座可以媲美别业的宅邸至少得一千贯钱,而在开封也需三千贯钱左右。 自然,那座宅邸之所以便宜并非是宅邸是凶宅,它除了有些屋舍比较老旧需要修葺外,就没有别的问题了。而江晟安在压价上必然是添了不少助力,故而前世时不仅是二叔父,连安里正对江晟安都颇有好感。 “二叔父住的好好的,为何要在县城置办宅邸”安桐明知顾问。 “住在县城比在浮丘村要便利吧况且你二叔父也是为了有徐着想,在家塾中能学的也有限,倒不如到县城中去上县学。所谓孟母三迁,为的便也是孩子罢了。”安里正道。 安桐暗暗叹了一口气,一切都跟前世的事情对上了,不过在此事上她未曾刻意去改变,倒没有感到那种不可抗力的可怕。 郎中过来给安桐把脉,又开了一个以调养身体为主的方子,还道“若下回头痛次数频繁且过长,就该施针了。” 江晟安惊诧道“如此说来,此病还会反复” “目前也说不准是否是顽疾,毕竟小娘子年纪尚小,一些病本就不该有。故而要弄清楚病因,才能确定能否根治。”郎中说完又对安里正道,“上次的药是以镇痛为主,这回是调养身体,益气补血” 江晟安看向安桐的眼神顿时有些复杂和耐人寻味。安桐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若江晟安以她的身体有顽疾,恐影响后代为由退婚,她必然会感谢自己的头痛顽疾。 只是江晟安什么也没说,郎中走的时候他还去送了郎中,折返后没多久便提出告辞。在他走后,安心依旧八卦地跑来告知她“江郎君又往村中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缘分 晌午过后,寒风渐起。浮丘村路旁的树木青葱依旧,只有一些夏秋季盛放的花已经呈颓败之势。 江晟安看了一段路的景致后,在一棵树下吟出了他刚作的一首词。 不远处正在收衣裳的俏丽身影听见这首词,不由得发起呆来,直到他吟完词后,炯炯有神地望向了她,她才回过神,面若桃花地唤了一声“恩人。” 江晟安走了过去,离那身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 “一月不见,你我之间便如此生分了吗”江晟安皱了一下眉头。 女子轻咬下唇,一番忸怩后,娇声叫道“江家郎君” 江晟安叹了一口气“邵娘子,这里没有别人,你唤我晟安便成。” 邵茹拽着衣角道“可你是这般唤我的。” 江晟安失神片刻,不禁笑着反省道“是我糊涂了,茹娘” 邵茹为江晟安的这一亲昵的称呼而再度羞红了脸,江晟安看着她如桃花盛开的脸颊,失神了片刻。邵茹仙姿佚貌、妍姿艳质,品行上温柔纯良又坚强不屈,如此女子险些便被乡野地方所埋没。 遥想八月初,二人初识于城郊的庙前。邵茹当时带着一些自家种的蔬菜果品去卖以补贴家用,却不曾想遇见了寻衅滋事的泼皮无赖。 那泼皮无赖见她长得美艳动人,出言调戏。邵茹忠贞,丝毫不想虚与委蛇,疾言厉色地斥责了那些泼皮无赖。 她如此不屈、清白,令在旁的他很是欣赏,于是出手相助。 后来他们在浮丘村重逢,当他得知邵茹的身世时,内心更是十分动容。邵茹与张婆婆并无血缘关系,可邵茹却谨记张婆婆的抚养之恩,她心里把张婆婆当成了至亲,即便张婆婆老了,她也不辞劳苦地照顾张婆婆的起居。 一直都过得很清贫的邵茹却没有被如此困难所折服,反而一直都自强不息,乐观向上。与那些出身娇贵,有锦衣玉食,可受一点小伤都要惊动全家上下、甚至让人去探望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同 他能认识如此纯粹的女子,便是天定的缘分 安二叔对于江晟安推荐的宅邸十分满意,当即便付了五百贯钱,准备先修葺一二,再择一个吉日搬去。 安岚跑来告诉安桐,吉日便是下个月。她对于两家要分隔几十里路感到难过,安桐则笑道“你如今舍不得搬家,等你到了那儿,怕是舍不得回来了。” 安岚咋呼道“不可能,那儿再好,也只是一座宅邸,丝毫不比祖宅这边要来的轻松自在。” 安桐不以为意,前世安岚虽然也有回来,可次数随着时日的流逝而慢慢变少,而且她也不在浮丘村中留宿了,都是赶在日落前便坐上了回县城的马车。 因为她发现在县城的生活比在浮丘村要有趣百倍,她在县城结识了不少世家女子,她们带她去庙会、参加游园会、看女相扑、蹴鞠、捶丸她永远也不会有孤单的时候。 比起在浮丘村的田野上追逐嬉闹、围观佃户和村民干活,又或者听安桐絮叨耕种之道,这些文雅又有趣的事情才合适她。这也是她曾经到县城置办什物时所体验不到的乐趣。 她与安桐分享在县城中的所见所闻,虽然安桐一直在聆听,可却不能跟那些世家女子一样与她同等交流。她也不喜欢听安桐说浮丘村的事情,渐渐地,她与安桐的话题便少了。 所以当安岚如今言之凿凿、依依不舍的时候,安桐并无多少感触,只是想着,待她的生活能恢复平静了,她也会到县城中住上些许时日。 “我也常到县城去,发觉也没什么好的,也不知爹为何要让我也搬过去。反正祖宅空置着,让我住着不就好了么”安岚嘀咕道。 安桐微微一笑“二叔父怎么可能独留你在浮丘村而且到了县城,才能有更多门当户对的郎君选择不是” 安岚红了脸“阿姊你怎么这么不害臊” “是我不害臊,还是你真的红鸾星动了” 安岚瞪着安桐,与之又嬉笑打骂到了一块儿去。 临回家前,安岚又拉着安桐叮咛她,对上许相如千万不要心慈手软,否则她只会一直吃亏下去。 安桐为重生之前的自己而感到一丝悲哀,她道“连你也觉得一直吃亏的是我” “阿姊你有一次没吃亏。” “哪次” “打了她一巴掌那一回。” 安桐沉默,她压根没打那一巴掌 “你去了那儿得收敛一下你的脾性”安桐反而叮咛道。 安岚得意地哼了哼“阿姊,你问问浮丘村上下,何人会说我娇纵呢” “你不娇纵,你是有些任性。”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不是任性是什么呢 二叔父一家搬到县城是既定之事,安桐虽然对于事情的发展依旧和前世一样而矛盾着。可想到二叔父和安岚都远离了浮丘村,远离了女主,他们便能避免成为那些信笺所言的“炮灰”,她又释然了。 许相如和江晟安这个大难题,还是得她留在此处解决呀 秋收后的浮丘村四处可见苍凉之景,广袤的田野上,几乎都是曝晒的稻草,只有一些种植了越冬作物的田里依旧带着一点绿意。 安桐的蚕豆依旧是豆苗的状态,并没有长高多少。而许家并没有因此而闲下来,许相如不知打哪儿得到了一些落苏种子,准备种植几亩落苏。 落苏这种果蔬一直都是食桌上的常菜,除了以栽种落苏为生的人家外,寻常的百姓家中也会趁着田地闲置而加以利用会种上一些,但并不会多种,毕竟和种稻、大豆不同,他们没有多余的劳力投入到其中去。 许家租了安家的牛和犁翻土深耕,本来许家一直都是租别人家的,但是许相如还钱给安里正之时,安里正被她如此执拗的举动而惹得很是无奈。 安里正收下了钱,但又想补偿许家一二,只能顺势问许家是否要租借牛和农具。许相如见安里正提出的租赁费用比别家低,便答应了。 安桐以监察许家是否善待她家的牛为由,跟在许相如的后头晃悠,而任翠柔又记着她的吩咐而跟在左右,以至于在旁人看来,许相如反而才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 许三把许相如赶去陪安桐,他则亲自驱使黄牛犁地。 许相如环顾安桐的左右,道“怎么只有翠柔跟着你” “哦,邵茹刚到安家,还未能熟悉安家的事务,所以我让她留在安家跟着安心学习,有翠柔一人跟着我便足矣。” 许相如道“那你又何必雇两个婢女。” “两个婢女,她们能够均分细活,另一个人才不会那么累呀” “她倒好,去了安家,却留张婆婆一人在家。” 许相如似乎对于邵茹给安桐当了婢女而有些不满,安桐眼睛骨碌一转“许娘子,你是不是想代替邵茹当我的婢女” 许相如不知道安桐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她道“我脑子没被驴踢。” “哦,难怪浮丘村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到安家填报了,偏偏没有你。” “看来安小娘子很想奴役我。” 安桐狗腿地凑过去给她锤肩膀,笑道“怎么会,我如此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美丽大方的人,怎会平白无故想奴役别人呢” 许相如不禁低头沉思,安桐何以会变得如此不要脸 任翠柔也道“小娘子可没奴役我们。” 她在安桐身边一个多月了,她除了平日跟在安桐的身边有个照应,以及伺候一下她的洗漱外,粗重的活几乎无需她来做,浣衣做饭这等事也有安家的老婢负责,可以说她在安家的日子过得比在任家时要轻松多了。 许相如对于安桐的殷勤而甚感怀疑,不动声色地推开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拳头。 安桐不知许相如心中所想,她的目光放在了许三的身上,想着该如何提醒许相如关于许三沾赌之事。 先前她对于自己无法改变原来的事情、甚至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而耿耿于怀,再加上她也特意留意了一下许三,见他平日经过赌摊时目不斜视,说明他本不是一个好赌之人,目前也还未沾上赌。 如何才能令一个不好赌之人也陷入了赌局中许三又是如何沾赌的呢 安桐曾经问了安里正和李锦绣,两人答案几乎惊人的一致“只有好吃懒做,并想着不劳而获的人才会沉迷蒱博。要么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想靠运气来扭转乾坤的妄想之人,才会倾尽一切来赌。” 显然,许三虽是一个浑人,可也并非好吃懒做之人,至少在农事上需要壮力的时候,他不会躲着不见人影。许家今年收成不错,他也还未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安桐不禁头疼,她可不记得前世的许家陷入了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地步呀那许三又是因何而被逼的走投无路 她最终只能拍了拍许相如的肩膀,郑重其事道“你日后有何难事,尽管来找我,我能帮得上忙的,定会尽力帮。” “”许相如凝视着她片刻,才道,“多谢,不过我希望我不要遇上什么我解决不了的难事。” 安桐嘴上道“是我失言”实则已经苦恼不已,明知未来会如何,提醒的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真憋屈 许相如翘起唇角,道“安小娘子近来似乎心事重重,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安家小娘子安小娘子有什么话可以明说。” 安桐想了想,问“你与令堂便没想过要让令尊浪子回头吗” 许相如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的爹娘身上,她的眼神深了些“子女不议爹娘的功过是非。不过我理解和感谢安小娘子的关心,我与我娘想过也尝试令他收敛一些,可每逢此时,他又会让我们看见希望,我娘心软原谅了他,而我身为子女却无法冲撞他。” 以前安桐只知许三是一个浑人,可再浑的人也是复杂的,他或许有好的一面会令人动容,足以令人去忽略他坏的一面。无疑许王氏便是如此看待他的,以至于她反复被许三所伤,却依旧甘愿原谅他。 安桐撇了撇嘴,对于许三这等人而言,不接受教训,他是不会幡然醒悟的。与其一直忧心和提防他会沾赌,倒不如顺其自然,免得因她的介入而使得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她只需在关键的时候帮许相如一把就成了。 若非他是许相如的爹,她恐怕连许三何时会死都不关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乔迁 一夜北风吹袭后,天彻底冷了下来。 安桐比以往更加畏寒,不仅穿了三层上襦,在裙子底下也穿了厚厚的裤子。她若在家中,煤炭必然烧得很旺。幸好安家底蕴丰厚,有足够的煤炭供她挥霍。 安二叔在县城的新宅邸也修葺和打扫完毕,并在十二这一日办了乔迁新居的入宅宴席,邀请了不少亲友。饶是不想出门的安桐都被安里正和李锦绣带去了县城给安二叔庆贺。 安岚见安桐来了,便带她到新宅邸逛,并且给她留了一间屋子作为她日后进城的落脚之处。 安桐佯装哀怨,道“妹妹果然长大了,都不兴与我同床共枕、促膝长谈了。” 安岚道“阿姊,将来与你同床共枕的人可不能是我了” 安桐想到了安岚始终将江晟安当成未来的姐夫,她便有些无力,总不能告诉安岚,她与江晟安是必然要退婚的吧 不过与江晟安退婚后她的终身大事该如何呢她似乎从未想过。 “那你也帮我把这儿装扮得好看些呀如此空荡,不会我来了后连一床被子都盖不上吧”安桐道。 “阿姊急什么,你今夜不要回去了,与我同住。正好爹说要沾点人气旺一旺宅子。” 安桐一个激灵,她可是死过的人,别到时候没让屋子沾了人气,反而沾了她的晦气。于是忙道“不了,我今夜会与爹娘一同回去,我的豆苗一日不看着都不行” 安岚气呼呼地看着她“阿姊,我若是回去了,我定把你的豆苗拔了,瞧你都魔怔了。” “你把我的豆苗拔了,我把你牙齿拔了,让你天天喝粥糜” 安岚捂着嘴巴,语焉不详地凶安桐。安桐只听清楚了“好狠”二字,气得她都笑了,戳了戳安岚的脑袋“把你牙拔了,不仅只是只能喝粥糜,还得跟个老媪似得” 安岚一阵风似地跑了,她家阿姊疯了 安桐乐得在后头追她“哎,别跑呀,你是这儿的主人家,不好好招呼我等怎么能行” 安岚在拐角处忽然停了下来,随即用安桐能听见的声音叫了一声“江大哥” 安桐也猛地停了下来,旋即叹了一口气,江晟安会来此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是她早该做好了心理准备,有何可不自在的 江晟安一身月牙白的襕衫,身上披着暖白的狐裘,腰间挂着圆润的玉佩,整体的气质也如他的形象,当如世人所评价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江晟安的目光在安桐的身后扫过,旋即落在安桐的身上,他面露微笑“你果然在这儿。” “江大哥也来这花园走走”安桐问。 “我随爹娘来祝贺安二世叔乔迁之喜,听说你们在此,我便来瞧瞧。” “江大哥你随意。”安岚嘻嘻一笑,看向安桐的目光有些促狭,“不过我已经带阿姊熟悉了这儿,眼下我没空,不如让阿姊带江大哥四处看看” 江晟安却抬手指了指安桐的身后,道“我娘许久都未见过小桐了,我想小桐不若先去见一见我娘,至于游园让那两位娘子中的其中一位代劳便行了。” 安桐和安岚回头看了一下任翠柔与邵茹。为了今日不给安家丢脸,她们二人都换了一身安家新发的襦裙,任翠柔一身翠绿,如她活泼的性子。邵茹却是一身粉衣,衬得她面若桃花、娇艳欲滴。 安岚皱眉“这两个是阿姊的婢女,得跟着我阿姊端茶递水,我还是让家中的仆役代劳吧” 江晟安的眉头也皱了一下,看向安桐的目光有些不满“婢女” 安桐不知道江晟安为何忽然变脸,她道“江大哥见过她们的,有何不妥吗” “你上次身边不是只有一个婢女么,为何又多了一个” 听出了江晟安的质问之意,安桐也很是不悦,而邵茹见状忙上前解释“婢子本该早些到安家伺候小娘子的,只是秋收之事耽搁了些许时日,幸得里正和小娘子不计较,婢子于半个月前才入安家做事。” 江晟安看见邵茹的两只手冻得通红,心中一阵酸涩,忍不住扭头问安桐“你向来都不带婢女在身侧,何以忽然要雇婢女了,且一雇便是两个” 安桐觉得江晟安有些莫名其妙,她也带了一些怒气,道“江大哥这是觉得我不该有丫头跟着了” 江晟安的眉头拧得更厉害,安桐竟然还敢冲他发火当真没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涵养 “你变了。”江晟安道,“以前的你从不会使唤婢女,也总是喜欢与百姓们亲近。何以忽然变得骄奢淫逸了” 安岚先安桐一步咋呼道“江大哥,你怎能这么说阿姊,不过就是带了两个婢女,何以见得是骄奢淫逸了如此说来,江大哥你身边有书童、仆役也不只是两人,你便也是骄奢淫逸了” 江晟安语塞,良久才道“罢了” 安岚还跟江晟安较劲上了,她不管从前有多么敬重江晟安,反正在她的眼中,谁也不能欺负她阿姊 “她们既然卖身到安家便是安家的婢女,你们都到厨院去帮忙”安岚指挥起了任翠柔和邵茹来。 任翠柔看了一眼安桐,见安桐没别的反应,便打算离去“婢子知道了。” 邵茹则是看了安桐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江晟安。她的一双眼睛如盈盈秋水,令人错不开半分。江晟安横出来拦住了任翠柔,对安桐道“如此做,是否太过分了她们是你的婢女,你却让人将她们赶去厨院干活也不知这是你的婢女,还是安二世叔家的婢女” 安桐自方才生了气,出言顶撞了江晟安后便沉默了下来,她一直在沉思,今日的江晟安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仿佛像撕开了一层面具,露出了他的另一面。 他分明就不想娶她,可待她时仿佛早已将她当成了他的归属物,对她的事情都已经干涉了起来,俨然一副她已经是江家的新妇的姿态。 许相如不在此,他何以会有如此变化 还未琢磨透这其中的缘由,她的思绪便被江晟安打断。闻言,她不禁对任翠柔与邵茹道“看来我带你们过来是做错了。” 任翠柔心中一紧,忙不迭上前道“婢子觉得小娘子并没有做错甚么若非小娘子,婢子一家的日子怕是得过的艰难了。” 她又以有所指地瞥了江晟安一眼,继续道“婢子出身猎户,爹常常得冒着生命危险进山打猎,有时候一日都打不到一头猎物,有时候则会遇到猛虎、豺狼和豹子,好几次都命悬一线。可他除了打猎,也什么都不会,家中没田没地,不打猎便只能饿死。” 任翠柔的话发自肺腑,连安岚这等任性的小娘子听了她的话后,都动了恻隐之心。而任翠柔继而道“婢子本有一个兄长,可兄长随爹进山打猎时不幸被野猪所伤,不出两日便去了。就连婢子一个女儿家也得随爹进山。爹娘失去了兄长何以还要我也进山是因为他们不疼婢子吗 不是是因为这无从选择,爹只有一人,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而婢子也自愿去帮爹,这是孝道,也是为了生计若不是小娘子,婢子如今还在深山老林中布置陷阱,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猎物,也不知何时方能吃饱肚子” 江晟安被她说得面上一片愧色,却不是对安桐心存惭愧,而是道“让百姓过得如此幸苦,是朝廷的失职。” 邵茹听了任翠柔的话,眼眶已经红了,她对江晟安道“里正和小娘子是十分心善之人,因婢子到了安家后,恐婆婆无人照料,故而小娘子准我每日都回家一趟照料婆婆。” 这是安桐经许相如提醒后才想到的,虽然安家给的工钱足以让邵茹和张婆婆祖孙俩改善生活,可毕竟张婆婆年迈,无人照料也不行。她干脆让邵茹每日在她出门巡田的空隙里回去照料张婆婆。 江晟安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他只是暗暗懊恼上一回去见邵茹时,邵茹居然瞒着他。虽然可能是不想麻烦他或令他担忧,可他明知邵茹的不易,应该早些将她安置妥当的。如今邵茹已经签下了契约,说什么也晚了。 邵茹不忍他误会安桐,特意向他解释,她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此处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正在附近的李锦绣和江高氏的主意,她们走了过来,便看见园中的各人的神色有些古怪,气氛更是有些凝固。 江高氏见自家的儿子并没有看着安桐,便知道是这两人出了问题,再看任翠柔和邵茹又像是哭过的模样。她揣测道“是不是大娘训斥婢女,被晟安阻挠而发生了不快” 李锦绣面不改色,她可是很清楚安桐对两个婢女如何好的,又怎会去训斥她们呢只是江高氏这般把她的女儿恶意揣测,却把自家的儿子当成了一个心地善良、嫉恶如仇的谦谦君子,这让她很是膈应。 “桐儿并非刁蛮任性之人,更不会把人训斥到哭。”李锦绣道,就她这个女儿的性子,跟许相如较量的那些年,哭鼻子的次数倒是多 “大伯娘、江伯娘”安岚发现了二人,便开口唤了一声。 李锦绣二人只好向她们走去,她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而江晟安面露尴尬,忙向她们行礼。 “晟安,这是怎么了”江高氏先声夺人。 “没事,不过是闹了些误会,小桐也不早些说明,我便多管闲事了。” 安岚正要开口,李锦绣瞥了她一眼,道“岚儿,你娘在到处寻你。” 安岚只能把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匆匆地跑了。李锦绣没让她开口,否则以她的脾性说出来的话定然会让江高氏和江晟安的脸上不好看,也只会让人觉得安岚不懂尊卑、不敬长老。 “既然是误会,说清楚了便好。”江高氏道,又拉着李锦绣的手笑道,“这大娘与晟安是早就有婚约在身的,晟安帮她管一管事,也不算多管闲事吧只能说他们的感情好啊” 李锦绣微微一笑“是呀” 江高氏怕安家生气,便又瞪了一眼江晟安“晟安,你还愣在这儿做甚大娘都来了这儿,你也不陪着她,四处走走” “我方才已经逛过了,且我出来这般久,被冷风吹得头有些晕,所以我想到小岚的闺房中歇一歇。”安桐的脸上也是挂着笑,不过比起李锦绣游刃有余的笑容,她的笑容便显得僵硬多了。 “大娘还是得注意身子呀”江高氏如此道,也没昏了头让江晟安将她送到安岚的闺房中去。 安桐带着任翠柔和邵茹离开了此处,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真是太爱这带着寒意的空气了,比在江晟安跟前呼吸的要清新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茅屋 虽然最后江晟安还是在私底下向安桐道歉了,可也无法令安桐改变她对他的看法了。 安桐悟出了一个道理江晟安不喜欢她,所以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正如她一开始与许相如站到了对立面,所以世人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是恶的。即使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什么人,可她不知道那执笔之人是否会将她的这些事情记录在书上。 怕是不会。 在安二叔家的乔迁宴席结束后,安桐带着满腹的愁绪回了安家。路上李锦绣特意和安桐坐同一辆马车,并问了她今日发生的事情。 邵茹和任翠柔并不在这辆马车上,故而安桐野不必担心她们听了会有何想法。 李锦绣得知江晟安居然因为两个婢女而训斥了安桐,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意,眼眸寒得令人胆颤。 安桐惴惴不安,她娘亲不会骂她吧 李锦绣道“觉得你不似大家闺秀的是他们江家,如今你有两个婢女又说你骄奢淫逸,真是离谱这门婚事还不一定能结成呢,就端起了夫家的架子来教训我的女儿了吗” 安桐心中一喜,上前抱着李锦绣的胳膊道“阿娘,你是不是想退婚呀” 李锦绣瞥了她一眼“我怎么听说是你比较想退婚” “哪有”安桐说完,又改口,“从前没有,如今受了气,觉着那江家的人不好相处,我若是嫁过去了,必定还会有更多的气受呢” 李锦绣沉默不语,安桐又道“阿娘,我听爹说,你们本就不满意这门亲事是么,只是苦于江家的势力而不能轻言退婚。” 李锦绣隔空瞪了留在安二叔家的安里正一眼“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了” “嘻嘻,阿娘,你们也是为了女儿好嘛” 李锦绣拎着安桐的耳朵训斥道“你也是往日和许家娘子针锋相对的势头去哪儿了今日被如此欺负也不懂得吭声,我还以为你心甘情愿被他骂呢” “阿娘,江晟安不讲理,可我不能不讲理不是我若跟他吵,他只会觉得我是恶妇,如此一来,他更加不愿意听我说道理了。” 李锦绣哼了哼,松开了手。 安桐揉了揉耳朵,试探道“阿娘,你还没说,我们能不能退婚呢” “急什么,爹娘自有分寸。” 安桐腹诽要嫁的是我,我自然着急了。 江晟安又在几日后带着厚礼登门造访,安桐并不在家中,安里正也听闻了那日的事情,虽然不满江晟安欺人太甚,可见他后来也道歉了,如今更是再度登门表示惭愧和后悔,他便什么怒气也消了。 江晟安此举可谓是给足了面子安家,他已经赔礼道歉了许多回,态度如此谦卑,若安家还抓着不放,那才是没有气度。 安里正明白此理,所以见到江晟安时,脸上的笑容便没有变。 “晟安你来得可真是不凑巧,桐儿方才出门了。”安里正笑呵呵地说道。 江晟安的目光在前堂一掠,恭顺谦卑地问“安世叔,小侄斗胆一问,小桐去哪儿了呢” 安里正叹了一口气“还能去哪儿,正在秋里坡捣鼓她那亩地呢” 江晟安沉吟片刻,便道“小侄既然是来向小桐赔不是的,那自然亲自去给她赔罪,小侄去寻她吧” 安里正也没阻止他,便颔首“嗯,你去吧,若是不记得路了,可以让安心带你过去。” 江晟安笑了笑“小侄怎能不记得小桐的那亩地在哪儿呢” 江晟安走到秋里坡那地方时,便看见安桐坐在树下用茅草编着东西,她的身旁坐着另一个女子,任翠柔与邵茹则帮忙给安桐搬运晒在道路两旁的茅草。 “江郎君”任翠柔看见他,便开口喊了一声。 实际上安桐和许相如早便看见他了,不过安桐没理会,许相如倒是瞥了安桐一眼,道“安小娘子,江家郎君来了。” “我没眼瞎,你想喊他便喊吧” 安桐心想她在这里,岂非阻碍了江晟安和许相如私会她怎么就感觉很不是滋味呢 “我并不想喊他。”许相如觉得安桐生气得有些莫名其妙,想到江晟安惹了安桐生气的事情,她恍然大悟。 安桐闻言,心里一乐“那就别理他” 俩人决定假装没看见江晟安,可止不住别人出于礼节和规矩而不得不出言问候,所以当正在搬茅草的任翠柔和邵茹相继开口后,安桐也不能再假装没看见人。 她抬起头,故作诧异“江大哥,你是来瞧我的吗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语气轻快得让许相如险些以为她方才的怒意是假的,可任谁都听得出她此时的矫揉造作之言,许相如低着头克制住不让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江晟安盯着安桐手上的茅草,道“小桐,我今日是来向你赔不是的,你还在生气” 安桐微微一笑,道“若是在二叔父家中发生之事,江大哥已经赔了不是。近日我们也不曾有别的嫌隙,江大哥何以道歉” 此言一出,江晟安倒不好说安桐得理不饶人了,他心里头闷闷的,把目光转向了她身边的许相如。他记得这个女子是住在邵茹家附近的,也曾出现在安家的宅邸里 “你们这是在做甚”他问。 “许家的屋顶被风吹跑了不少稻草,所以屋顶薄得很难挡住风雨,我瞧着稻草不比茅草好,所以打算编一些茅草加盖上去。”安桐道。 江晟安挺想问这事与安桐何干的,不过他也看得出安桐与许相如的关系不错,若他真这么问出来,怕是要被人轻视了。他看着邵茹,心中一动,便道“如此,我也来帮忙吧” 江家郎君如此纡尊降贵,倒在安桐的意料之中。她偷偷地看了许相如一眼,心道“这都是执笔之人赐予书中的中心的魅力呀” 江晟安自然不会跟安桐、许相如一样编茅草,他的目的本来便不在此,故而跟着邵茹和任翠柔到了道路两旁搬茅草。这些茅草是许相如一早便收了搁在此地晒的,浮丘村也无人会偷这些随处可见又不值钱的东西。 “小桐何时会做这些粗活了”江晟安问邵茹。 邵茹保持着与他的距离,道“是相如教的。” “她跟那个许家娘子的关系倒是好,不仅让你们帮忙替许家干活,她自己还亲自动手了。”江晟安又道。 邵茹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她道“以前她们并不对付的,可近来不知为何,小娘子似乎在处处讨好相如。” 江晟安看着树下的两人,若有所思。 “我帮你加盖了屋顶,你可得跟我去置办年货。”安桐对许相如道。 许相如好整以暇地看着安桐“我记得我曾言明,安小娘子不必帮我的。” “好你个许相如,居然言而无信”安桐气恼。 “我答应过安小娘子什么吗”许相如面不改色。 安桐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下一刻便要将许相如按在地上揍。 “我不管,如今我帮了你,你也必须帮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这倒是安桐一贯的嚣张态度,许相如不过是逗她玩的,见她还真的信了,也担心这些时日以来的温馨会就此而消失,她道“我也并非知恩不报之人,你帮了我,我自然该还你人情。不过,何以一定要我随你去置办年货” 安家的年货和给佃户、仆役的节礼一向都是安里正和李锦绣准备妥当的,安桐何以忽然要亲自去置办年货了 确实,安家的内务一贯都有人处理,安桐只需当她乐观无忧的安家小娘子便行了。 只是自从收粮一事后,她决定对安家的内务上心,故而这段时日也在学习和帮着李锦绣处理一些内务。 眼看着马上便到了冬至,这个不亚于正旦的重要日子,安家必须要准备一些节礼给佃户和亲友,方能彰显安家的仁善和宽厚。而置办年货、节礼之事算不得什么难事,却也能让负责此事的人从中学到不少东西,于是此事便落在了安桐的身上。 安桐时刻谨记着自己要当一个好人,所以借此机会打算把许相如也喊上,看她需要什么,她就当作节礼相送。希望许相如日后能记得她的好,日后她再成全许相如与江晟安,只要江晟安不死,许相如便不会再有机会和郡王搅合在一起,她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不过这些话她自然不可能与许相如说。当许相如如此问她时,她思考了片刻,道“你不是很希望我奴役你吗机会来了。” “不了,谢谢,我并不希望。” 有安桐的帮忙,许相如半日便将她所需的茅草都编好了,其实也不需要怎么精心去编,不过是将茅草的首尾编好,一捆一捆地扎在一起,使得再刮风也不至于被吹跑了。 许相如本来不打算编太多,奈何安桐道“盖厚一些,冬暖夏凉还能尽可能地挡雨。”所以当她把这些茅草铺上屋顶时,这茅屋看起来便十分厚实。 邵茹想到张婆婆家的茅屋屋顶十分破,心里便很是不好受。江晟安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上前对许相如道“许家娘子,这儿还剩下许多茅草,不知你有何打算” “不知江郎君有何想法” “如若许家用不着了,不如卖给我。” 许相如微微一笑“怕是要令江郎君失望了,许家虽然用不着,可这剩下的茅草还有用途。张婆婆家中也需要修葺,这些茅草便是我留给张婆婆的。” 江晟安面上一喜,道“我要这茅草便正是有此安排,我们也算是不谋而合了” 安桐心道“你们何止是不谋而合,简直是心有灵犀、心有所属、心心相印呸”越想越气,干脆什么都不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出门 江晟安和邵茹在帮张婆婆把屋顶铺上新的茅草,而安桐则和许相如站在不远处旁观。虽说俩人冷眼旁观有些不厚道,可实际上安桐与张婆婆没什么关系,她没必要去帮忙。 “倒是你何以会三番四次对张婆婆如此关照”安桐问许相如。 上回许相如说到邵茹到了安家当婢女时,张婆婆无人照料,安桐便知道许相如跟邵茹的关系不好却并不妨碍她对张婆婆的关心。 “我心地善良。”许相如道。 安桐信以为真了,又问“可你跟邵茹似乎不大好相处,莫非你还记恨她当年揭发你拔了我的秧苗之事” 许相如眉头一皱,看着安桐时的眼神有些复杂。良久,她才煞有介事地道“没想到安小娘子还记得邵茹的功劳呢” 啧,果然心地善良也不妨碍许相如小肚鸡肠 那边江晟安已经帮张婆婆铺好了茅草,张婆婆端着水从屋里出来递给他,笑得十分慈祥“老身谢谢郎君了,郎君真是好人纳” 江晟安笑了笑,道“这里只有我一个男人,这等事自然该我来做。” 邵茹抹了一下汗,发现江晟安的头上沾了一根茅草,她便伸手将之摘了下来。江晟安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惊喜,又十分温柔,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 许相如眯了眯眼,扭头去看安桐,却发现安桐压根就没看见那俩人的举动,而是正低着头抓自己的手腕,衣袖下的手臂都被她抓出了几道红痕。 许相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再挠下去便要见血了。” 安桐叹了一口气“帮你扎茅草时还不曾觉得茅草会如此痒。我如今浑身都不舒服,若非在外,我真想让人帮我好好地挠一挠后背。” 许相如也不去跟她争辩责任在哪儿了,伸手在她的后背隔着衣裳挠了几下,道“回去沐浴更衣就好了。” 安桐扭着身子“你再大点劲,我衣裳穿得多,感觉不到,使劲。” 许相如对着远处的邵茹,抬了抬下巴“你的两个婢女是做什么用的”可到底还是如她所愿,多使了点劲。 安桐这才抬头去看邵茹,邵茹正扶着张婆婆回屋,而江晟安则站在院中掸自己身上的茅草碎屑。让他一个自诩“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清高解举人来干这些粗活,可真能博得好感。 只是他方才在许家为何没有如此表现,难不成是不想让她发现他们之间的“奸情” “时候不早了,小桐,我这便回去了,烦请你跟世叔说一声,我便不再登门辞别了。”江晟安对安桐道。 安桐自然不会拦着他,况且心里还巴不得他快些离去。他与许相如也道了别,这才心情愉悦地从浮丘村中离去。 两日后,许相如如约来到了安家。而安家的仆役和佃户已经开始准备驴车和马车了,她还在安家门前的树底下看见了任翠柔的爹娘和一些村民。 她猜测任翠柔的爹娘是想嘱咐她帮着置办些年货回家,毕竟她娘许王氏也是这般打算的。 许三倒是想负责置办年货的事宜,奈何许王氏和她都不敢把钱交到他的手上,他只能骂骂咧咧地出了家门不再理会母女俩了。 安家准备了五辆驴车和两辆马车,阵仗看起来十分大。不过这并不奇怪,寻常人家置办冬至的节礼都是些普通和简单的东西,诸如米饭以及面粉做的馒头、馄饨。 可安家不是普通人家,仅是给佃户和亲友准备的节礼便得准备二三十份,还比寻常人家多备了腊肉干等。尤其是冬至前还得祭祖,祭祖需要三牲,羊、猪和代替牛的鸡。 加上收秋税那段时日,每户佃农都抽了一个壮力出来帮忙把苗米运到县仓去,安家虽然给了工钱,可想着还是得补贴一些礼,如此下回他们才会更加卖力地干活。 安家还多备了一辆马车是预留着帮村民们带东西的,因为冬至过后十几日便又到了腊八,腊八后便是正旦,住的远的村民鲜少进城,一般会一次性便置办全了年货、节礼。 有些人家实在是没条件进城的,也会拜托进城的人家帮忙带东西。大家都知道安里正为人公道,不会随意克扣他们的东西,所以便都上门来请他帮忙了。 安桐打着哈欠出来,觉着外头的风大,便又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此时天色还是幽蓝得不见晨曦,安家门外的灯笼在风中轻微地摇晃,灯下忙碌的众人的身影随着灯光而摇曳。 安桐环顾四周,发现许相如已经如期而至,便晃了晃脑袋醒神,笑容满面地走过去“你怎的来的这般早” “已经寅时正两刻,不早了。”许相如道,“安小娘子似乎面色欠佳,可是昨夜没睡好” 安桐昨夜确实没睡好,她也不知怎的竟做起了许久未曾梦见过的噩梦,不过却与她的死无关,而是一些熟悉的书中情节在她眼前闪过,让她隐约想起了什么,可一晃神,便又模糊了。 她醒来后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或是借助噩梦回忆起了什么,可结果便是她的头又痛了。为此她难得起了一次夜,将邵茹喊起来给她备了些热羊奶,喝完后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才睡去。 “是呀,想到今日要和你出门办年礼,便兴奋得彻夜难眠。”安桐道。 许相如微微睁大了双眼,须臾才别过脸去“与我出门便值得这般兴奋” 安桐摩拳擦掌“你想想,若你在路上惹我生气了,我就能将你扔下车,让你自生自灭,你说,这值不值得高兴和期待” “”再相信你的话我便是傻子许相如心道。 许相如走到一辆已经准备好的驴车上,安桐拉了她一把,指了指后面的马车“我们坐马车。” 许相如挑眉“我也有此等待遇” “无需怀疑,毕竟我是一个好人,心地善良的好人” “那先谢过大好人了。”许相如微微一笑。 安里正和李锦绣也出来了,他们嘱咐跟着一同前去的安心等要从旁协助安桐,安心已经有经验,忙不迭地应下。 从浮丘村出发后,安桐和安心的车驾先一步到了县城,此时太阳初升,晨光落在往来的行人身上,便又是新的一日。 安桐等人先吃过了早食,还帮没赶上来的佃户也买了些馒头,交给安心后,她便先到各家腊肉铺、粮铺中挑选好的腊肉与面粉。至于做馒头的肉和菜,浮丘村也有,没必要到县城里来买。 而安家祭祖用的三牲,除了羊得去羊市买以外,余下两样安家都有。 与店家谈好了价钱和签了契约后,只待驴车到来后直接装上车便好,接下来便去置办村民拜托的腊药、新历、锦装等年货。 一切都处理妥当后也到了晌午,安桐才到酒楼中歇一歇脚,吃些点心。 县城中的酒肆一般从夜晚经营至早晨,而晌午这个时辰是没有午食可吃的,一般只能叫一些点心。且过了时辰,酒肆就得关门,直到晚上方会再度开门营生。 安桐没有到安二叔家中去,一来她带着许相如,如此上门并不妥当;二来她想逛一逛,免得去安二叔家一趟耽搁不少时间。 安心找到了安桐,并汇报了各家的铺子都把年货、节礼等都搬上车了,他也让驴车先行回浮丘村了。末了,他还夸奖了安桐一番,毕竟安桐第一次出门办事,便办得如此妥当,不愧是安家的小娘子。 安桐笑道“那些都是昔日与安家有不少合作的铺子,于他们而言,安家是大主顾,也是老主顾,他们才不会为了一时之利而做出有损信誉之事来呢而且货物的数目都列在了单子上,我若是这点事都办不好,岂非与废物无异” 安心没再吹捧安桐,而是问“那小娘子接下来是要家去吗” “不了,我还想走一走。家中的节礼是置办了,可我的东西却是未买好。你先回去吧,我有她们在,无需担心。” 安心道“这如何使得,临行前阿郎嘱咐小的要照顾好小娘子,若小的家去了,只有这三个娘子和车夫该如何能护得小娘子周全” “别的地方兴许不行,可你也不想想,此处是桃江,这一条街上十个人中兴许便有一两个是安家的熟人,我只要喊一声,有的是人会上来帮忙。再者此处有江世伯治理县城上下的安定,不会有宵小之徒敢惹事的。” 许相如道“他兴许是担心你惹事。” 安桐瞪了她一眼别以为你是书中的中心,我便不敢瞪你了 “怎会,我这般乖巧。”安桐道,又扭头对安心道,“再说了,我身边有这三人便已经够显眼的了,你若也跟着,那得多打眼我如何还能有闲情逸致闲逛呢” 安心只好叹了一口气,嘱咐邵茹和任翠柔看好安桐。想了想,对许相如行礼道“从前你与小娘子不对付,所以我素来不喜你。可如今我也只能请你帮忙护着我家小娘子了。” 许相如沉吟片刻,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安桐不服气“分明就是我护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施针 桃江县并不是什么大县,不过因桃江县的户多,又靠近航运较频繁的稚山县,外来的人和脚夫等也较多。 此时又是冬至前,装着煤饼和木炭从北方而来的驴队、运着盐的盐商队、驮着茶叶运往北地的骆驼队,以及从蜀地带着蜀锦而来的商队都为了商机而奔赴在各处。 为了能过上一个丰盛的年节,百姓和小摊贩们也都卯足了劲地干活,街上便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安桐要了三串糖葫芦,给了任翠柔和邵茹一人一串,倒是没给许相如买。她咬着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滋味让她欲罢不能,末了还将剩余的糖葫芦伸到许相如的面前“给你,可好吃了” “给我了”许相如问。 “嗯,给你。” 许相如将她的糖葫芦接过来,随后道了一声谢。在安桐愕然的目光下,她把糖葫芦给了一个眼巴巴地望着她们的小乞丐,小乞丐拿了糖葫芦便跑了。 “我才吃了一颗”安桐有些心痛,她没想到许相如真这么不客气,而且还把她的糖葫芦给了小乞丐 许相如“我以为安小娘子给我了,便是不想吃了。” “胡说,我不过是想与你分享” 许相如只好再去买了一串给安桐,安桐顿时笑逐颜开,生怕许相如再度抢了去,便一连吃了两颗。她含糊地道“你既然那么有善心,何以不买一串新的给小乞丐” “我是心地善良,可我身上也没闲钱。” 安桐指了指手上的糖葫芦“那这是什么” 许相如很是忧伤地叹了一口气“若你为了一串糖葫芦,将我半路扔下马车该如何是好所以我只能忍痛掏钱给你补一份了,看在那多出来的一颗山楂上,希望你能好人当到底。” “我怎么觉着你在嘲讽我不是好人” “安小娘子,这是你的错觉。” 安桐瞧着前方的一条巷子有些热闹,便好奇地走了进去,因马车太大,马车夫便只好在巷子口等着。 这条巷子有不少酒肆,不过酒肆门前放置着栀子灯,还有许多浓妆艳抹、打扮一新的女子坐在二楼的窗户边互相讨教诗词曲赋,偶尔传出一阵笑声。 不过也有站在门前互相骂架的男女,安桐上前凑热闹一听方知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竟是背着妻子出来寻欢作乐,被凶恶的妻子找上门来了。再一打听,方知此处是桃江有名的“私窠巷”。 所谓私窠便是指不经官府管治,在自家做皮肉买卖的娼妓。虽然此巷中还住着不少官妓和有皮肉买卖的酒肆,但还是以私窠子为主。 安桐活了两世,这还是第一次踏入这等地方。 仿佛觉得此地甚是污秽肮脏,任翠柔等敦促着安桐快些离开这私窠巷。 从巷中出来后,不少人看着她们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淫意,让安桐很是羞恼,也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好奇就走进去。 忽然,安桐想到了许三的事,她偷偷地看了许相如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也不知道她心中会作何感想。从方才听到的信息来看,私窠子无疑是最下等的娼妓,因价钱便宜所以为了营生得一日接待许多人,如此一来,时日一长便有不少人得了病的。 许三虽不是总流连在此地,身为他的女儿,许相如该有多难受 安桐正要说什么,脑海中却闪过一些画面,这画面极为熟悉,隐约与私窠巷有关,仿佛她昨夜做的噩梦便是如此。她绞尽脑汁,慢慢地便想起了许多事情。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那些画面极为熟悉了,一来是她前世听闻许三沾赌的行径时顺便听到的一些相关的琐事,二来她在那些书中也看过类似的场景描述。 只不过她重生后,便将这些是忘得一干二净,若非做了噩梦以及到此地来,她也想不起来 成康四年,许三已经被赌坊的债主追上门来讨债时,许家已经没有什么积蓄可以替他还债的了。还不了赌债的后果便是许三被错手打死,许王氏和许相如险些被赌坊的人押去卖身抵债。 后来安桐从安里正的口中得知,江晟安在出手帮许家解决了赌债一事时,还查出了一件事,原来县城中有酒肆与赌坊的人互相勾结,利用酒肆内的娼妓或者是私窠子引诱那些没钱寻欢作乐的人去赌。 初始,那些人总是能赢钱,而赢钱后也基本上花在了那些娼妓、小姐的身上。后来他们沉沦其中,便开始连着输钱,等他们想抽身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这是人的欲念和贪念结合在一起所生出来的恶果,律法上并无庇护这等败类的律令,故而赌坊依旧开着,那些欠债的人则依然得还钱。不过因江县尉的介入,那些赌坊最后也不敢再行此等事。 至于书中为何会记录到这段事情,安桐还是没能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忘记的又何尝只有这些情节。她在死后、重生前的那片混沌中时,必然知道了更多的事情,可却不能尽数回忆起来 回忆前世之事以及窥视书中的情节的后果便是她的头痛症又发作了。许相如见她面色煞白,也不管心情如何凝重,忙扶着她回到马车上,又让马车夫驾车到最近的医馆。 “怎么好端端的又发作了”任翠柔也很是着急,要知道安桐已经有一个月未曾发作了,并且一直都吃着补身子的补品。 许相如拧眉“她总是如此” “嗯,小娘子每日都得喝药汤调养身子,本以为好了一些,怎料” 许相如握着安桐有些发凉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并无感染风寒的迹象,便问“除了头疼,可还有何不适” “有些冷。”安桐掀了掀眼皮。 这马车内穿得最多最厚的便是安桐,唯一的斗篷都在她身上披着,实在是没有别的衣物可以给她取暖的了。许相如想了想,将她搂在怀中,如此一来,也可令她有一个温软的位置好好阖眼歇着。 “许相如,你身上怎会这么香”安桐背靠着许相如,脑袋一歪便是许相如的脖颈位置。 “你不头疼了”许相如反问。 “疼。” “那就闭嘴” 任翠柔看着她们,心里越发不确定这两人从前是不是真的不对付了,而邵茹看向她们的眼神则有些羡慕和复杂。 到了医馆,老郎中给安桐看过后,决定给她施针,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头痛,却还伴随着生寒的病症,不施针只能使得头痛的病越来越严重。 安桐想到要自己满脑袋插满了针,便不乐意“我喝些药汤便好了,无需施针。” “不行,必须得施针”老郎中性子倔强固执,她不肯施针便不让她走。 “这是宋太丞,他的医术信得过”旁人劝道。 太医丞乃是医官,曾经在禁中太医院任职,而宋太丞是老了致仕还乡,闲来无事,只好重操旧业。他的招牌便足以说明了他的医术,也正因为地位高,收费也高,故而寻常人家很少会前来看病的,否则他还不一定有空替安桐施针。 “你去帮忙买两串糖葫芦回来吧”许相如对邵茹道。 邵茹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转身出了医馆。而安桐则因许相如的话而更加不满“你把我当孩童哄了么” “我至少哄你了不是” 安桐仔细一想,让许相如低头哄她,这真是难得她心情好了不少,也乐意接受施针了。 施针的过程并没有安桐想象中的痛,毕竟她头疼得已经无法感受到别的痛楚了。不过她放松身子,也不再刻意去想别的事情后,痛感也就慢慢地消退了。 本来她施针后该好好歇息的,不过此处毕竟是医馆,没有供她歇息的地方,她只好跑到了安二叔家中落脚,并决定留宿一晚。 她没有告知安二叔她的头痛了,毕竟她不想自己每一次头痛都让安家上下为她担忧和操心。不过安二叔还是派了人回浮丘村将她留在县城过夜的事情告诉了兄嫂。 安岚得知安桐来了,便拉着她兴奋地说了她这些日子在县城中的新乐趣。她结识了邻居家的小娘子,受邀去做客时,她见到了从北地来的胡人歌妓。想到不断侵犯边境的胡人竟也有沦落至此的,她只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安桐刚施针完,需要好好歇息,被安岚这么一闹,她也不得安歇。许相如见状,便将安岚赶了出去,令安岚气得张牙舞爪“好你个许相如居然敢鹊巢鸠占” “那叫反客为主。”安家的婢女提醒道。 “她算什么客人”安岚道,不过到底是安桐将她带来的,安岚只能偃旗息鼓,气呼呼地离去。 许相如评价道“你们不愧是两姐妹。” “我当你在夸我们。”安桐道。 许相如没说什么,准备离去,安桐却抓住了她的手,道“先别走,我有事与你说。” 许相如见她面色凝重,便也正襟危坐“安小娘子请说。” 安桐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我听我爹说过,这些私窠子中存在着不少肮脏的勾当,并不是指那些方面,而是她们与赌坊的人互相勾结,不断在身体上引诱狎客,再使得狎客花费大量的钱财在她们身上。一旦他们身无分文了,便会被劝去蒱博,最终只能落入赌坊的圈套之中。” 许相如闻言,道“安小娘子是在警示我,该防着我爹也着了道” 安桐有些难启齿,毕竟这事关许家的内宅阴私,她当着许相如的面暗指许三跟那些私娼厮混,许相如怕会觉得脸面全无。 “我会的,谢谢。”许相如又道。 安桐松了一口气,虽说不确定许相如能否使许三避免重蹈覆辙,可她已经尽力了,若未来还是不能改变,那只能是许三自作孽了,怨不得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把柄(评论一百加更) 出门前安桐没有在县城留宿的打算,所以没有备好衣裳,好在她与安岚的身形相近,便在沐浴后换上了安岚的衣裳。 而许相如身子高挑挺拔,倒是少有女子有她这等身高的,故而她只能穿自己的衣裳,反正在浮丘村时也没这么多讲究,她的身上也并不脏,所以不换衣裳也无所谓。 安桐夜里与安岚同床,她把安二叔给自己留的房让给了许相如,惹得安岚半夜还抓着她问许相如是否拿住了她什么把柄,所以她才如此屈服于许相如。 安桐无奈地将安岚拉回被窝,道“你阿姊我是一个大好人,总不能让她睡柴房不是” “可,她可以跟你那两个婢女一样睡杂院呀” 安桐怔了怔,她还真的忘了还有这一选择果然自己将许相如摆在了重要的位置上后,自己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变得古怪了 “别说她了,你给我说说那胡人歌妓。” 提到这些事,安岚睡意全无,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这回安桐可不仅仅是倾听了,避免跟前世一样她们姐妹俩渐行渐远,她也会掌握一些县城中为人乐道的事情,与安岚便有了共同的话题。 翌日,江晟安不知打哪儿得到了安桐来了安二叔家的消息,便在她们回浮丘村前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安桐对于他出现得如此巧合、频繁,心中存着一丝疑惑,不过扭头看见许相如,她便释疑了想来一切都是执笔之人的安排 江晟安想请她们去酒肆吃早食,不过安桐已经吃过了,他只能打消念头,并将安桐等送到城外。 出了这一插曲,安桐归家的心便没那么美妙了,尤其是江晟安向许相如搭话时,许相如明明有机会向他求助的,可她却无动于衷。她心想或许许相如是因为自己在,所以才没有那么明目张胆。 不过接下来的一个月,江晟安到浮丘村更加频繁了,以前一个月兴许也不会出现一次,每次都是有事情才会登门造访。如今一个月来四五次,频繁得让安里正和李锦绣有种他忽然变得很稀罕安桐的错觉。 安桐却知道他的目的不在自己,毕竟每次到了安家后,他总是待不过半个时辰便又在浮丘村晃悠了,她甚至亲眼看见江晟安与许相如站在河边说话。 江晟安到浮丘村的目的确实并不单一,他每回从安家离去后都会在浮丘村走上一圈,替其父了解浮丘村的民情,以及暗示邵茹,他在等她。 安桐不出家门时,邵茹也抽不开身,江晟安一个人在张婆婆家等得无聊了,便打算离去。经过许家时,忽然想起邵茹曾言安桐与许相如一向都不对付,可是近来安桐却处处受制、讨好许相如。 安桐的行为如此反常,除了她有把柄在许相如的手上这一解释外,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别的理由。 他实在是不愿意娶安桐,可这是祖辈定下的婚约,而他爹又忌惮安家的势力,必然不会允许他退婚。若是他也拿住了安桐的把柄,和安家谈退婚之事时,岂非多了一分胜算 他来到许家的门前,而屋内的许三眼神十分好,一眼便看出他来了,于是忙不迭地起身跑去,意外又谄媚地笑道“这是江衙内江衙内有事吗快些请进。” 江晟安边受邀往屋内走,目光也随之四处扫视。他没有发现许相如,便道“不知令嫒是否在家” 许三的眼珠子骨碌一转,笑容更盛“在,她在她去田里的我娘子送水了,已经去了一段时间,很快便会回来。江衙内不妨稍候。” 话音刚落,许相如便回来了,她看见江晟安,怔了怔,旋即行礼“江郎君。” 许三呵斥道“如何称呼江衙内的呢” 江晟安抬手阻挠了许三继续往下说,他笑道“喊衙内是抬举我了,还是许家娘子如此喊我较为熨贴。” 许三笑道“怎么会是抬举了呢不知江衙内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江晟安抬头看许相如“我寻令嫒有事相问。” 许三自然听出了江晟安想和许相如单独相谈的意思,他犹豫道“江衙内,这男未婚女未嫁,共处一室怕是不妥。” “无妨,我们到外头说去。” 许三也知道江晟安与安家有婚约,他必然不会在浮丘村做出什么不妥的举止来,放宽心后也没问许相如是否愿意,便道“既然如此,那相如你便陪江衙内走一趟吧” 许相如见江晟安今日是盯上自己了,她即便不答应也不行,于是只能随他走了出去,走着走着便到了河边。 因天冷,本来聚集在河边玩双陆的二流子已经没了踪影,而孩童也不会被允许到河边来嬉闹,故而除了偶尔路过的村民和在河边的田地里干活的人外,此处算得上是一个谈话的绝佳地点。 俩人保持着半丈左右的距离,即使有人见了也不会往别处想。 在随江晟安出来之前,许相如便在心中揣摩江晟安找她的意图,她不认为江晟安是为了她而来,若说是为了邵茹,她那日虽然看见了他和邵茹的举止亲昵,可他却并未知道她看见了这一切。 那剩下的兴许只有安桐了。 果不其然,江晟安在一番虚与委蛇后,才慢慢地把话题扯到安桐的身上去“小桐近来似乎变了许多。” 若让许相如来评价江晟安,她其实是看不上江晟安这人的,他虽然无论在外在还是气质上都能给人极好的感官印象。只是他再谦和有礼,那都改变不了他出身官宦之家,天生带着高人一等的想法。 他在浮丘村中以助其父了解浮丘村的民情为由走上一遭,浮丘村的村民便对其生出好感来,可实际上他做的也仅仅如此而已。 该百姓交的杂税还是得交,该下等户、孤寡、未成丁户和女户得的好处,那也是朝廷的政令,县衙不过是遵照政令施政罢了。 更别提她发现江晟安已经和安桐有了婚约后,居然还当着安桐的面与别的女子不清不楚。私德有亏之人,她向来没好感。 “哦安小娘子如何变了”许相如反问。 安桐变了,她自然是能感觉得出来。不过仔细想来,她也说不出安桐哪里变了,她们依旧不对付,安桐依旧该凶的时候凶、该耍性子的时候耍性子 若说她觉得真正变了的人兴许是她自己,她居然觉得安桐不讨人厌了 江晟安笑吟吟地看着许相如“你会不知道她变了么毕竟得到她性情改变后的好处的,正是你不是吗” 许相如思忖片刻,道“如此说来,安小娘子确实变了,似乎心地善良、乐善好施、乐于助人了。” 江晟安的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只是他的眼神却不那么善意了。他认为许相如在跟他装傻 “她再怎么乐善好施、乐于助人,也不会对曾经与她有嫌隙的你好吧我与她自幼相识,我深知她的为人出身大户人家,自幼衣食无忧,却不学诗词歌赋、不读经义、不做女红、不爱文雅、陶冶情操的茶道、琴棋书画,独爱在田地里爬滚。” 许相如道“这与她的品性有何关系呢” “这如何无关呢正因如此,她毫无大家闺秀之风范、气韵,却偏偏肆意妄为。当初你护着自家的田地,你并无错,而她却将此过错归于你的身上,这便是她仗势欺人。随后的日子里,她不依不挠,与你事事刁难,扰得你不得安宁。” 江晟安语气平静、风轻云淡,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可只有他和许相如知道,他的内心早已对安桐有诸多的不满。 而在许相如看来,江晟安此言无疑是将他清高和卑劣的那一面展露无遗。他是君子,却也有小人的行径,只是他并不会认为自己的行径是小人,他只会为自己的行径找诸多理由。 许相如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也没有为安桐辩解或是赞同他的观念,而是一直在思索江晟安找她说这番话的目的。 显而易见,他想用直斥安桐的不是来博得她的认同,再以她和安桐的恩怨来勾起她对安桐的不满。 可如此一来,他能有什么好处 她相信,江晟安也是一个自私的人,若无好处,他是不会与人说实话的。 纯粹是因她跟安桐不对付,所以他找到了同立场的人若真如此,在此前,他何以从不找她 思来想去,许相如认为江晟安兴许是想从她这儿得到有关于不利安桐的东西。 “我与她的恩怨也其实并非是因那一件事。”许相如道。 江晟安心中一动,他费了这么多心思,总算是能听到些有趣的事情了,他来了兴致“哦不是她想毁了许家的田那一回” 许相如微微一笑“实际上我随爹娘初来浮丘村之时,安家正在施粥接济饥民。施粥的人因我瘦弱,多给了我两个馒头,可那安小娘子霸道,不许我吃得比爹娘多,所以夺走了我的馒头,让我认错。” 江晟安思忖道“若我没记错,那是十三年前,淮南路发生了旱灾闹饥荒,小桐只有三岁。才三岁,心思便如此歹毒了吗” 那时安家还有一个为官的安桐的祖父,也算得上是桃江县的数一数二的大户。 许相如颔首“那时我也才五岁。” “后来呢”江晟安问。 “后来安里正给了我五个馒头。” 江晟安一怔,事情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听见许相如说道“得安小娘子这么一闹,使得安里正留意到了众多饥民中最不起眼的许家,所以他多给了我们五个馒头。” “”江晟安拧眉,“这只能说你因祸得福。” “可江郎君忘了我说过的吗安小娘子是因为我吃三个馒头,家父家母却只有一个馒头,所以她才发难,可见她心中有孝道。三岁稚童便知道孝义,难道不可取吗” 江晟安明白了许相如话中对安桐的维护,他也为自己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而愠怒。 “即使后来我与安小娘子结下梁子,她不喜欢我,我也讨厌她。可仔细想来,我没吃多少亏,她也没在我的手上讨到什么好处,一报还一报后,算来算去,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恩怨可以重提的。” “你的意思是,你们恩怨两清了” “怎么会”许相如嘴角一勾,“从前的恩怨确实两清了,可她如今待我好,我反倒欠了她的。” 江晟安只觉得自己被许相如耍了,他怒不可遏,可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容。直到安桐憋不住了,跑了过来“江大哥、许相如,你们在做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婚议 安桐一直告诫自己,江晟安和许相如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她不过是阻碍了他们在一起的石子罢了,此时她不该去打搅他们。可是看见他们一个一直面带微笑,另一个偶尔回以一笑,她便觉得刺目。 江晟安倒也罢了,可许相如对她都没有几次笑脸,却对着江晟安笑得如此甜蜜,让她的心又酸又涩。 “哼,我对江晟安从前只有兄妹之情,如今更是半分感情也没了,我才不是在吃醋呢”安桐否决了自己是在吃醋。 她几度想凑过去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可还是忍住了,在心情越发糟糕后,她决定有必要出来让他们知道她的存在。 她的到来倒是让江晟安和许相如都有些猝不及防,毕竟他们不知安桐是否把他们的谈话听了去。不过考虑到安桐开口时的位置离得远,应该没听见什么。 江晟安面上有些不自然,他瞥了许相如一眼,眼神带着警告,今日他们的谈话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否则他要她好看 许相如也知道这些话不能与安桐说,毕竟安桐与江晟安有婚约在身,她万一开了口,被安家和江家认为是她搅和了两家的联姻,许家怕是在桃江无立足之地了。 “小桐,你有空出来走走了”江晟安轻描淡写地将他和许相如谈话的事情略了过去。 好在安桐心存误会,并没有追问,而是道“是呀,方才去田里走了一遭,我的蚕豆长得越来越好了。经过许家,听说许相如回来了,我便顺道来了这儿。” “哦,既然小桐找许家娘子有事,那我便不打搅你们了。” 江晟安的话有许多漏洞,但是安桐不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只能任由其离去。她回过头便看见许相如看着她,眼神有一丝探究。 “你们这是”安桐指了指江晟安离去的方向,“在幽会” 许相如一噎,看向安桐的眼神顿时同情了许多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婿是怎么看待她的吧 安桐得不到她的回复,便睁大了双眼“真的呀,你们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幽会,真是也不会挑个好地方、好时辰吗”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挺乐见其成的”许相如腹诽,嘴上却问,“找我何事翠柔和邵茹为何没在你的身边” “今日是翠柔歇息,她回家去了,而邵茹身子不适,我也无需她时刻跟着我,便让她歇着。” “所以你今日真是凑巧经过”不是跟着江晟安而来的 后一句许相如没问出口,毕竟她是越发琢磨不透安桐的心思了。 今日和江晟安的一番对话,她想起了许多往事。 当年的恩怨两消,并非是她有多了解安桐,而是她长大后才慢慢地发现许多道理。她讨厌的安桐也并非一无是处,不过是触及了她的利益,所以她才会讨厌安桐罢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不会只用一种眼光去看问题,相信安桐也是如此,所以近来才会有那么多矛盾的举止。 安桐环顾左右,见身旁无人才低声道“我方才先去了你家,发现令尊似乎在家。莫非是你将那事与他说了” 许三在农事不忙的时候依旧待在家中,这实属罕见,也难怪安桐会如此惊诧,她认为除了是许相如与许三说了这私窠子的险恶之后,许三才浪子回头了。 许相如扯了扯嘴角,道“我如何能与他说得那些话不过是与我娘说那些狎客染了难以根治的毛病,并且传给了别的狎客的事情,挑在他在家偷听时说罢了。” 安桐咬了咬牙,她怎么觉得正如她娘所说的那般,许相如当真是一个心思深沉、颇有手段之人呢 她既不当着许三的面说,免得落了许三的颜面,可又不能把私窠子和赌坊勾结坑骗狎客的事情当作没发生。 如此一来,许三出于害怕,也就会暂且打消继续胡混的念头。 “可那也只是一时的。所以我特意与我娘商议了服役之事,来年春夫据说要征去临安疏通运河。只是家中没有钱可以抵服徭役的助役钱了,而家中只有我爹一个壮丁” “所以令尊担心他要去服徭役”安桐恍然大悟。 不得不说这手段比母女俩说家中没钱给他去胡混还要有效百倍。人都是自私的,当许三要面临着避无可避的徭役时,为了不去服徭役,便只能用钱来抵消。可他平日花销大,许家也不会有钱给他交助役钱,为此他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安桐庆幸现在自己要当一个好人,没有再与许相如针锋相对,否则,她还能从许相如的手中讨得几次便宜呢 一直到正旦前,许三仿佛脱胎换骨,再也没有因为跟许王氏母女要钱而动手打骂她们。隔壁七婶她们直呼许三是洗心革面、浪子回头。 被如此夸奖的许三倒是难得地不好意思了起来,他也十分享受这种被人称赞的感觉,便几度按捺下那颗躁动的心,老老实实地待在浮丘村。 而且到正旦了,他再浑也知道此等日子有许多事是妻女忙不过来的,需要一个壮丁在家帮忙,所以他更抽不开身了。 许王氏见他近来都没有出去胡混了,高兴得直掉眼泪。 许三本来想趁着夜里省灯油钱而拉她早些办完事歇息的,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得心烦意乱“我如今已经如你所愿好好在家帮着做些家事了,你还哭哭啼啼的做什么真难看” 许王氏已经习惯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是那高兴他浪子回头的心情终究还是稍减了。她抹干眼泪,道“我只是盼着这一日盼了许多年了。” 许三有些发怔,旋即别别扭扭地骂道“盼什么盼,做好你的本分事就是了” 许王氏趁此机会道“官人,过了除夕相如便该十九了,若再不择人家,怕是得晚了。” 许相如十五岁及笄时便有不少人登门求娶的,只是因许三眼界太高,又狮子大开口要不少聘礼,所以把浮丘村的不少人家都吓退了。 后来许三越来越混账,他的名声在附近的村子也传开了,加上许相如一直无动于衷,所以婚事便一拖再拖。 “近来有媒人上门吗”许三疑惑道,他如何不知 许王氏一噎,难道就非得要媒人上门而不能许家去找媒人 不过她也习惯了许三的不靠谱,便道“如今哪里还有人敢上门求亲只是我瞧着大牛家的还是心系着她的,要不” 杜大牛的二儿子便是对许相如心心念念的怀春少年之一,不过曾经夜里做梦都是许相如的少年,如今也长成了魁梧的小伙子。只是他对许相如仍有执念,以至于二十了也还未娶妻。 浮丘村的人都不说,实际心里门儿清,知道他仍旧想娶许相如,只是碍于没有许三要求的那么多聘礼。 七婶她们便看不下去了,便替他来与许王氏说了许多话,希望许王氏也别再耽搁许相如了。难得有个喜欢许相如这么多年痴心不改的,她若是嫁到杜家,有人护着,那日子必然好过。 许王氏被说动了,所以才有了这么一遭。 许三闻言,哼了哼“杜大牛他生了四个儿子,就那么点家财,日后分家了,到相如手里的岂非更少了不行” 许王氏急了“你怎的总盯着钱财” 此言像是触及了许三的逆鳞,他怒道“如何能不盯着钱财,没有钱财什么事都办不成,没有钱财我们都得死在淮南了” 许王氏回忆起往事,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什么。 许三骂完后慢慢地便冷静了下来,道“我心中倒有一个好人选。” 许王氏这才敢开口说话“哪家的” “江县尉家的江衙内。” 许王氏瞪大了眼“那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想说他与安家的小娘子有了婚约。”许三瞥了她一眼,有些轻视地道,“他近来总是有意无意地向我打听相如以及与安家小娘子的关系,我想着他兴许是看上了相如,可又担心安家那边,所以安家小娘子与相如处得好,日后相如入了江家的门,怕也不会受到刁难。” “不行,这万万不能呀”许王氏激动地摇着头。 许三这是打算将许相如送到江家当江晟安的妾许家怎么说也不至于落魄到要靠卖女儿的地步,一旦许相如当了妾,那可就得毁了她一辈子呀 “你懂什么,我看相如跟安家小娘子关系似乎好相处了许多。那江衙内又是一个解举人,将来必然能高中进士,她当了江衙内的妾也比嫁给杜大牛的儿子要强” “可我们要如何跟二伯和死去的二嫂交代啊,二嫂临死前都还记挂着她,若是她知道了我们把相如给人当妾了” 许三凶恶地道“还提他们做甚一个受了气连家都不顾,说去从军便去从军,怕是早就死在不知哪个地方了。一个都已经死了十几年,要是泉下有知就该保佑我们早些发财” 许王氏又难过得落泪了,只是她坚决道“不行,相如是我养大的,是我们的孩子,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看着她受罪啊” “比起受苦受累,受罪算什么” 许相如叹了一口气,假装摔掉了厨房的一个碗。 屋内登时便安静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除夕(收藏五百加更) 除夕正旦前,桃江县下了几场小雪,相较于北方的鹅毛大雪,这儿的雪下得还是温柔了许多。 除夕夜,不管是浮丘村还是桃江县,四处皆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孩童们吃完年夜饭、从长辈处领了压岁钱后便坐在炉火旁守岁,而大人则是放了爆竹后,早早地歇息了。 大年初一这日调皮捣蛋的孩童因昨夜守夜,如今还在睡梦中,没了孩童的嬉闹,大人们也能好好地招待来贺年的客人。 安家依旧十分热闹,佃农们纷纷上门贺年,顺便和安里正谈一下接下来的租佃问题。一般的佃户都是签了五年、十年的租佃契约,有的则只签了一年,他们见安家厚道,便想继续签下去。 安家的租佃方式有分成和定额两种,分成一般是劳力不足、农器、耕具也不足的佃户采取的方式,因为若是收成不好,安家收上来的租税也就少了,故而安家会介入其中。 用定额的方式的佃户多一些,安家不会管他们的劳作方式,且不会让他们到安家帮忙干活。这些有妻儿子女的佃户便可以让妻儿子女找别的活以补贴家用。 而安家这些年的田产也在增加,可是佃户却没有增加多少,一直都只有二十多户。这就滋生出一些佃户把部分地再度租佃给别人,而自己当起了“二地主”的现象。 于是安里正和李锦绣决定,调整佃户的租佃土地亩数,再接纳了近三十多户想租安家的田地的客户。如此一来,安家的佃户和雇户便有近六十户,不过比起许多地方动辄上百户佃户的大户人家,还是少了许多。 有些佃户便因安家的此举动而产生不满情绪,虽说他们有权因不满主家的租课而退租。可他们的主要目的却不在于退租,而是安家这么做,使得他们损失了当“二地主”的利益。 消息传到了县衙。安家这么做可以说是没问题的,毕竟书面契约只能帮佃户约束主户不加以欺压他们。 安家既没有趁机提高租税,也没有逼迫他们为奴为仆,只是重新考虑了佃户能否处理那么多田地,而做出的维护自己的利益的决定罢了。 不过江县尉到安家做客时,仍旧向安里正提了此事,毕竟记录在册的佃户一下子增多,会影响官吏的政绩。 安里正对江县尉道“道芳兄请放心,这些人都是从衢州来的,他们落户在此,有些只是被我雇来打理田地,仍旧算是主户。桃江县虽说客户增多了,可户数、丁数也在增加。加上税收增多了,朝廷总不会只盯着一处不放的。” 江县尉见劝不动安里正,只能作罢。 而女眷相聚时,江高氏也在李锦绣的面前提了此事。李锦绣倒没有安里正那么客气了,她佯装不清楚那么多门道,道“官人这么做是因为族内发生了一些事。” 江高氏试探道“哦发生了什么事,严重吗为何不报官呢兴许我们能帮上忙。” 李锦绣道“只是族内之事,也不好劳烦江家。官人是安家的族长,他自己便处理了此事,可也正因为此事,他才决定多租一些地出去。” 江高氏笑道“妹妹你这便不把我当姐姐看了不是到底发生了何事呀” 李锦绣这才佯装为难地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便是族内有人将家中的地租佃出去后,那佃户又租给了别人,还收七成租税。那佃户什么都不必做,便收了那么多租税。可田是我们安家,出了事被埋怨的也是我们安家。你也知道我们安家一向看重名声,岂能允许此等事发生呢” 江高氏道“哦,那有什么不管底下的人如何捣鼓田地,安家都得到了该得的不是” 李锦绣摇头“可事情那有这般简单官人发现那租了安家的田地的佃户其实是受了别人的指使。那人倒是得了好处,可骂名全是安家背了” 江高氏讶然“竟然还有这等事可查出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 “那人太狡猾,找的是嘴巴严实的代理之人。若是找出来了,官人也不会为此而决定把安家的地分得小一些,多招一些佃户了。” 江高氏面上一松,安慰道“那还是得小心些。” 江晟安和安桐走了过来,她们才止住此话题。江高氏见安桐在这等喜庆的日子里,穿着打扮依旧如从前般简朴,便道“大娘也已经十七了,还是得多谢打扮才合适。” “在这乡下地方,浓妆艳抹怕是不妥。”安桐道。 江高氏一脸不赞成,眼看着安桐也要到了和她儿子谈婚论嫁的时候,若是打扮还是如此简朴,走出去岂非遭人笑话他们江家也会丢了脸面。 江晟安看出江高氏的不满,但是在安家的地盘,他也不能说安桐的不是,便对安桐道“小桐不必担心装扮后无人欣赏,你本就长得闭月羞花,若是再加些粉黛,怕是能当得桃江第一美人之称下回我给你带些胭脂水粉来。” 安桐有些诧异地看着江晟安,要知道以前想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些夸她的话,那简直难如登天。可如今他竟然也学会了油嘴滑舌、哄女人了吗 “看来是跟许相如说多了”她摸了摸放在小腹上的手指,暗想着。 江高氏调笑江晟安这是开窍了,惹得江晟安跟安桐都很是尴尬,只是两人一个面上风轻云淡,另一个则装娇羞,没让长辈瞧出异样来。 待江家离去,安桐仿佛卸下了一层伪装,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还把一条腿搁在了扶手上。 安里正和李锦绣见她如此,当即拍了她的腿一巴掌。李锦绣训斥道“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是什么坐姿” 安桐委屈巴巴地按摩着被李锦绣拍打的腿,道“阿娘,若有外人在,我定然不会如此,我知道分寸的” 安里正也道“是呀,有无外人,这些都是安家自家人,不会对外胡说的。再说了,你好好说便行,何必打她” 李锦绣连安里正都要教训,被安里正以新年不宜动手为由而躲了过去。一家三口热闹了一会儿,李锦绣才与安里正说起了正事。 若在以往,夫妻俩必然是回书房躲着说的,不过考虑到安桐也该学习打理安家的内务了,便也不避着她了。 安桐把他们的对话一听,初时还稀里糊涂的,不过她好歹也是经常与佃户打交道的,很快她便捋清楚了 原来指使安氏一族的佃户把田地以七成租税租佃出去的人竟然是江家的人 安桐的心里顿时便紧张了起来,原来安家和江家还有这等大事这是江家有意为之,那目的何在而安家破坏了江家的计划,又会如何 安里正无奈地对安桐道“这也是近来才发现的事情了,应该说有些年头了。” “那为何” 李锦绣道“我们知道后也假装不知,一来是没拿到什么证据不能跟江家撕破脸,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江家。” “安家与江家,竟已经到如此地步了吗”安桐愕然,又有些惋惜,毕竟十几年前,两家还算是友好往来的世交。 安里正道“再好的关系也抵不住利益的诱惑。江家已经渐渐没落,但是平日又有不少花销,而安家能给的好处十分多,可他们又不能明着要,干脆利用职务之便,赚取二次租佃的租税。” 李锦绣接话“安家在桃江县光是良田便占了全部良田的近一成,更别说还有一些山林、下等田。如此多田地,租佃出去后,要打理也难,便容易被他们钻了漏子。” “那江家从中获利多少” “他们也不敢做得太明显,所以一年也就大概三千贯钱吧。” 安桐倒抽了一口冷气,安家一年的租税也不过六千贯钱,整个安氏一族也就四万贯左右。江家这做还算是“不明显”,那“明显”的话,岂非要更过分 “不仅仅是安家,还有别的人家也有此等情况,不过是大家都不想惹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家如此下去,只有更多的佃户生活得水深火热,近些年风调雨顺倒也罢了,若是有天灾人祸,佃户变成灾民。江家可以从中摘出去,承受灾民的怒火的却是这些把地租佃出去的大户人家。 安里正的叔公那一脉那儿便发生的佃户闹事之事,让安里正无法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后,对自家的田地也做出了调整。 即使江家知道了,也不能与安里正当面对峙,反正他们认为只要安桐和江晟安的婚约尚且存在,江家将来得到的好处也不会少的。 “那爹和阿娘想试探江家什么”安桐问。 安里正和李锦绣对视一眼,道“安家与江家是世交,但是安家与安家才是一家人。与江家可以相交,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心会变,江家的人也会变。为了安家,我们不得不有些抉择。朋友的信任与家族的利益之间,我们也只能选择家族。” 若仔细说来,安里正这么做有不信任朋友的嫌疑,若是旁人知晓此事,也会说他不仗义。可他不是迂腐之人,不会为了所谓的“仗义”而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人受欺压。 他容忍江家行事这么多年,已经算是仁义了,可偏偏江道芳并无江老的手腕,却越来越贪婪。 知道这些真相的安桐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安里正和李锦绣看见她这模样便有些后悔跟她说太多了,怕她暂时还无法接受这样的冲击。 不过他们显然多虑了。 如今的安桐已经非前世的安桐,她比起前世想过无忧的日子,经历了被杀,和让爹娘承受她死去和种种污蔑的名声所带来的痛苦后,她更在意的是如何保全自己和安家。 她也可以很自私。 为了这些目的,她可以把人往最坏的地方想,所以安里正和李锦绣与她说江家之事时,她也并没有受到多少冲击。 她扬起了一个笑容,道“爹、阿娘,此事出了这个门后我就会忘记,不会泄露出半句的。至于和江家日后该如何相处,只要两家还未撕破脸,又或者我们还没有把握能置身事外,那就还和从前一样吧” 安里正有些错愕这还是他那个天真无忧,被许相如欺负得哭鼻子跑回家的女儿吗 李锦绣则道“嗯,理应如此。桐儿,爹娘本也不想让你这么小便承受这么多,只是你若还是跟从前一样,将来怕是要吃大亏,为此爹娘不能不狠心告诉你这些事情,让你日后做好心理准备。” “若爹娘不告诉我,我才苦恼呢” “你苦恼什么”安里正问。 “苦恼该如何跟爹娘说,我不想嫁到江家的事情呀”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灯笼 尽管安桐不想嫁给江晟安的心情很迫切,不过她也知道眼下并不是很好的机会。毕竟安家刚整顿了租佃之事,江家能从安家得到的好处不多了,再提退婚,江家必然会狗急跳墙。 反正今年之内她都不大可能嫁给江晟安,便无需着急。因今年是她爹安里正的本命年,前世安家便是以此为由,将婚事推到了成康五年。 而安桐也盘算着,她也差不多该告诉许相如自己会和江晟安退婚的决定了。如此一来,许相如便知道她对江晟安无意,安家也不会成为阻碍他们在一起的障碍。 安桐准备寻个好日子说,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想好好地过一个元宵。 她领着任翠柔到竹林里砍了两根竹子,并让人帮忙劈成篾片,旋即便在家中扎起了灯笼来。 灯笼若想扎得好,还是得心灵手巧之人。 安桐光是摆弄篾片便被细刺扎了好几次,最后在手指多处被割伤、扎伤的情况下,扎出了个勉强能看的灯笼架子。 再用纸糊上后,她满意地拎着灯笼去找许相如炫耀。 “这灯笼如何” 许相如瞥了一眼“挺别致的,烧给祖先的吗可还未到中元节。” 安桐恼怒“你什么眼神,这是烧给送给你的” 许相如讶然“送白灯笼” “还未染色。” 许相如若有所思“也是心意” 安桐默默地收回了灯笼“等我染好了色再赠你。” 许相如伸手拿过灯笼,问道“还有竹篾吗” “做甚” “教你扎灯笼。”许相如认真道。 “嫌我扎的不好看” 许相如反问“你觉得怎么样” 安桐咬牙“算你狠” 即便安桐和许相如实际上已经冰释前嫌了,可俩人都从未明着握手言和,安桐更是按捺不住那颗找茬的心,看见许相如扎灯笼的手法如此熟练巧妙,便道“你不怕被扎,是因为皮糙肉厚吗” 许相如的动作一顿,安桐的话勾起了她们针锋相对的过往。难怪她觉得近来有些不舒坦,原来是因为安桐不找她的麻烦了 没人跟她斗,她虽然乐得清静了,可却少了一些乐趣不是 “安小娘子怕被扎,不见得是因为细皮嫩肉。” 安桐真想让许相如见识一下自己曼妙的身材,再让她好好摸一摸、感受一下自己肌肤的嫩滑 她承认她是比闭门不出的大家闺秀黑了一点,可自入冬以来,她可是又白了回来的 “我怎么就不是因为细皮嫩肉了,你瞧我扎那个灯笼,手指头都是刺。”安桐伸出手放到许相如面前,险些便呼到了她的脸上。 许相如一把抓住她的手避免了自己白白挨一次打。她眯了眯眼,发现安桐的手指头确实是红的,其中一根指头还有一根肉眼可见的刺在其中,她伸手就去拔。 安桐的指头被她捏在手中,那根刺惹得她的指头又疼又痒“哎,痛哈哈,好痒哎哟,你小点劲,你弄疼我了” 从外头回来听说安桐在扎灯笼,便打算去瞧瞧她折腾出什么来了的安里正听见安桐发出了这些意味不明的声音。 安里正不知想到了什么,脑子一空,登时便冲了过去,大吼了一声“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停” 折腾了好一会儿,许相如才把刺拔了出来。安桐收回手摩挲了一下,发现指头并无异样的感觉,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她爹怒气冲冲地出现。 安里正发现待在这园子里的是安桐和许相如,再看她们四周的竹篾和灯笼架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脸一红,迎上安桐和许相如疑惑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原来是桐儿跟许家的小娘子啊” “不然呢爹,我方才听见你大吼大叫,是什么事吗”安桐问。 安桐这么一提,安里正更加没脸皮了,他佯装镇静“无事,爹听见你喊痛,以为你受伤了。” “只是被竹篾的细刺扎到了,虽然不算什么伤,可也挺疼的。” 安里正仿佛找到了话,又板正了神情“灯笼让人去置办便好,要什么形状的没有何必你自己扎” “爹你想一想,届时家里上下都是我亲手扎的灯笼,岂不美哉” 安里正看见那唯一被纸糊了起来的白灯笼,嘴角抽了抽,他真不好打击安桐届时若家中真的挂满了这样的灯笼,旁人怕是以为安家在办什么丧事。 李锦绣正在附近转悠,听见安里正的声音便也匆匆赶来。 她从安桐那儿听说了安里正大吼的原因,转过头便看见安里正那尴尬的笑容,她也明了了,登时没好气地拽着他离去“你个臭不要脸的,自己没脸没皮,怎好在孩子面前想这些事情” 安桐看着他们,满脑子疑惑“我爹想了些什么” 许相如收回看着安里正他们离去的目光,听见安桐好奇的这么一问,便道“那是令尊,安小娘子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一个外人又如何得知呢” 末了,她补充了一句“令尊令堂,花样挺多的。” 有许相如相教,后来安桐把任翠柔也拉进了扎灯笼的队伍中来,而她则和邵茹负责用染了色的纸把灯笼糊上。 她还在纸上画了一些画,或题了一些字。虽说她不爱琴棋书画,可毕竟自幼便从习,故而写的字还是能见人的,画则一般般。 而邵茹则剪了一些剪纸贴在上面。 不得不说,邵茹心灵手巧,剪出来的剪纸颇为精致,贴在纸上后使得原本单调乏味的灯笼一下子美观了起来。 “邵茹,你的手可真巧”安桐称赞道。 邵茹羞赧地笑了,又向安桐讨要了竹篾,加入了扎灯笼的行列。 最终几人扎了三十余个形状各异的灯笼,安桐让邵茹和任翠柔各挑一对,又给了许相如十个,剩余的她打算挂在她的院子里外。 “为何是十个”许相如问。 “十全十美、成双成对” “可你那里的似乎多出了一个灯笼。”许相如提醒道。 “多出来一个便多出来吧别看它形单影只,兴许它喜欢独自待着。” 许相如被这说法逗乐了,她咧嘴笑道“你怎知它喜欢独自待着”说着将一个灯笼划到安桐那边去,“它兴许在等另一个灯笼呢” 许相如发自内心地笑时,桃花眼微微弯曲,原本给人淡泊的下三白也因这一笑而变得氤氲风流。 即使安桐很不甘,她觉得自己的杏眼也非常明亮有神,可也不得不承认,在搭配上许相如的整体五官后,世上大多男儿都偏爱她那等容颜。 想到如此的人儿居然有眼疾,瞧上什么人不好,竟瞧上了江晟安 在“心心念念着把她的心思告诉许相如,但却还未准备现在说”的情况下,她很惋惜地说了出口“你长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可眼神却不怎么好。” 许相如心中闪过一丝狐惑,抿唇,须臾才道“安小娘子眼神好,能否告知我,你瞧见了什么” “”安桐脑子一懵,然而她的反应速度也快,指着那一开始扎的白灯笼道,“那儿还有一个灯笼,所以没有多出一个灯笼来。” 许相如随手拿起一个灯笼与白灯笼一比对,道“可你不觉得,这白灯笼与其它灯笼不太合适吗” 安桐正愁没机会说自己和江晟安的婚约之事呢,许相如的话便给了她灵感和机会。她把邵茹和任翠柔打发走了,才一把拿过白灯笼,笑道“这是我,那是江晟安。” 她本已死去,以被视作不祥的白灯笼来指代自己,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当年为了对付安桐,许相如也主动了解了不少安桐的性格和秉性,安桐的心思她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很快便明白了安桐的意思。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静待下文。 安桐道“你也觉得不大合适吧” “我说的是,与别的灯笼都不太合适。” 安桐才不管这些,眼下四处也没有旁人,她便趁机表明自己的立场,让许相如日后莫要再以为她缠着江晟安。 “其实我对江晟安本只有兄妹之情,如今连兄妹之情也不复存在,只想与他形同陌路。” 尽管许相如已经克制住了自己的神情,可仍旧忍不住动了动眉头来表示她的诧异。不过她倒是理解了为何安桐会在误会她与江晟安幽会的前提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挺高兴的。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已经有婚约,迟早要成婚的。”许相如道。 安桐的话到了嘴边又有些犹豫,许相如若是把安家想退婚的事情告诉了江晟安,江晟安必然会高兴。 可江家兴许不会管江晟安和安家高不高兴,届时变得不高兴的,怕是只有安家了。 “你只需明白,我对他并无所图便可以了。”安桐语重心长地道。 许相如想了想,虽然还没完全弄明白安桐的意思,可她还是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不过,既然安桐对江晟安无意,那必然也不会在意他和邵茹眉来眼去的事情吧她也就无需提醒安桐了,毕竟邵茹是跟在她身边的人,他们有何异样的举动,安桐怎会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元宵 安桐帮许相如把灯笼送回到许家,遇上穿着一身新衣回来的许三。他哼着明显是从风月场所学来的曲调,显得很是得意。 “爹。”许相如唤了他一声。 许三扭头看见许相如和安桐抱着一堆奇形怪状的灯笼,恍然大悟“快到灯节了呀” 似乎想起这并不是重点,他方应了许相如一声,又看着安桐笑嘻嘻地说道“安小娘子别来无恙啊” 谁跟你别来无恙了安桐腹诽。 她应了一下“嗯。” 许相如放下灯笼,满心疑惑“爹,你何来的新衣” 许三闻言,面上笑容更甚,抬起手自转了一圈,笑道“怎样爹这身衣裳好看吧我给你们娘儿俩也各买了一身。” “爹,我是问”许相如的话还未说完,许三便着急地打断她,“我没找你娘要钱,也没偷家里的钱,这可是我赚来的” 安桐和许相如顿觉不妙。尤其是安桐,心头狂跳,不知道是该揍许三好,还是该怨今生发生的事情居然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发生了。 一股怨气无处发泄,她最终憋得头疼和气短。 “爹,你去赌了”许相如拧眉,也是一股怒气憋在胸口,隐约要爆发。 许三近一个月来实在是份了,以至于谁也没注意到他何时竟然沾了赌可按照安桐所言,一般刚去赌的人手气都十分好,若许三刚涉赌,那她还有办法阻止他。 岂料许而很是惊讶,他道“什么赌你以为你老子我去赌了” 虽然他的话很是粗鄙,不过许相如稍感安心“爹不是去赌了,那哪里来的钱” “自然是赚的” “如何赚的” “许相如我是你老子,你敢质问我” 许相如一噎,抿唇不语。 安桐见许相如没能问出什么话来,当即气势汹汹地叫道“许三” “”许三看着安桐,下意识地眼神闪躲。 “安小娘子,这是许家的家事,莫非你想管许家的家事不成” 安桐眼睛骨碌一转,一板一眼地道“我不想管你们的家事,但许相如欠了安家二十贯钱,你是她爹,应当替她还债” 许相如瞥了安桐一眼,有些意味深长。 许三被安桐说出来的账目吓了一跳,大声道“她何时欠了你们安家的钱,我如何不知” “你整日不着家,只会从家中拿钱,你还能知道什么”安桐反问。 许三无言以对,只能怒视许相如,险些便动了手。他恨恨地道“你个败家玩意儿,还不说借钱做甚了” 许相如神情倔强“爹总是从家中拿钱,一拿便是上百文。可我与娘要吃穿,地里只靠我们是打理不过来的,也得雇人帮忙,还有交税、村社钱等诸多花销。而家中除了那几亩田地能卖钱,便只有我与娘编一些竹织品卖钱以补贴家用。可却仍是不够,故而问安家借了不少。” 安桐趁机道“说来,安家有几次向你讨要债款的,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许三脸上一变,顿时有些悻悻然,他见安家没人来讨债,便以为许王氏已经把债给还了,却没想到 “但那只是十贯钱,何以变二十贯了” “你以为只还本钱便可以了”安桐冷笑。 “你这也欺人太甚了”许三睁大了双眼,满目怒火。 “你不是赚了钱吗还了债,再去赚便成,何愁没钱还”安桐道。 许三“呸”了一声“我赚的再多也抗不住你们安家如此欺人况且也不是每日都有蹴鞠比赛的” “蹴鞠与你何关你莫要告诉我,你这样还能去踢蹴鞠” 许三笑了笑,神情傲然“我还就告诉你安小娘子了,我还就是去踢蹴鞠了这些钱,可都是我踢蹴鞠赚回来的” 许三根本便不怎么会踢蹴鞠,不过人家看中的就是他不会踢,所以让他加入了一支由富商子弟出资组建的蹴鞠队中。 蹴鞠队只需在有需要的时候,按照那富商子弟的吩咐,选择输几个球,那便马到成功。若是有意外的效果,那更是好,这支蹴鞠队便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这段时间以来,许三踢了五场,便得了四贯钱 让许三等故意输球对富商子弟而言有何好处,许三这些人本就不会知道。 只是安桐记得前世安岚与她提过,不少世家子弟和富户子弟会组建蹴鞠队相互比赛。他们有的人会亲自下场,也有的只是出钱而已。 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也有喜欢看蹴鞠的,她们会一起结伴到蹴鞠场去观看比赛,偶尔也会下注押哪边获胜。 其实这也是一种博戏,只是对于这些大户人家而言,输赢一点小钱都无伤大雅,所以他们一向都不会将输赢的钱财放在心上。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蹴鞠队之间的利益往来,有些世家子弟会借助蹴鞠比赛来名正言顺地收取富户的贿赂。而富户多数是商贾,给了好处,自然能得到一些便利。 可安桐想,其实操纵这一切的人,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谁找你去踢蹴鞠的”安桐又问。 许三警惕得很“这与安小娘子无关” 安桐想许三只是被人找去踢蹴鞠,赌的人也不是他,即使朝廷要查贿赂之事也不会牵扯到许三这等小人物的身上,应该没什么事的。 “哼,你若现在还钱,我可以不收息。”安桐说罢,真的向许三伸出了手。 “可一时之间,我哪来的十贯钱” “先还你手上那些也行。” 许三满心不愿意,若是平日里,他定然要再忽悠几句。可他方才一时得意忘形,把自己赚了四贯钱的事情说了出来,便再也没理由搪塞过去了。 他也知道自己惹不起安桐,况且若能早些还了,便无需收息,总比拖得久了,要还的钱翻倍要好吧于是不甘不愿地掏出了还没捂热的交钞来。 他依依不舍,试图再挣扎一下“安小娘子,这交钞还得去兑成钱,你一个人也拿不动,不如我先去把钱兑了出来,再送到安宅去” “安家多的是人手”安桐面不改色地夺了钱,又道,“余下的七贯钱” “我一定尽快还上”许三笑容勉强。 “其实慢慢还也可以。”安桐不希望把他逼得太紧,免得届时真的跑去赌了,那她就真的罪过了。 “” 许三心情很不好,尽管他知道许家欠了安家的钱,但想到一下子就没了三贯私房钱,他如何能不心疼 好在他也没迁怒许相如,只是有些埋怨“当时卖粮的钱怎么不还” 许相如很是无奈“爹,那些钱只够把欠七婶她们的钱还上,以及冬至、腊八、正旦和即将的元宵,都得一大笔花销。安家没催,便” 许三恼怒地把新衣裳扔给许相如“够了别与我说这些没用的把衣服拿走,一人一身。早知道今日这么晦气就不买了,还能省些钱吃酒去” 怨天怨地地骂了一通,他就一头扎回房中去了。 安桐把钱还给许相如。许相如早就把欠安家的钱还上了,今日不过是讹一讹许三。钱在他手中怕是没多久便再度跑去找私窠子了,倒不如让许相如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她又道“你爹忽然跑去踢蹴鞠,必然不是偶然。” “我会留意的了。” 安桐正要离去,许相如忽然道“安桐,谢谢你。” 这是许相如第一次直呼安桐的名讳。 在来浮丘村没多久后,许相如便已经知道她不能直呼安桐的名字,所以只有在被惹毛了后,私底下念过安桐的名讳而已。 可如今,她在没有怨念的情况下,第一次唤了安桐。 这意味着什么 安桐不管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她们的关系是前所未有的靠近。 “谢我什么” 安桐神情颇不自然,心中也别扭。跟许相如的关系忽然这么亲近,她真的不习惯,明明两人本来就是站在对立面的。 “其实不管许家会遭遇何等难事,都与你无关的,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和帮我们,难道不值得感激吗” “这不是为了你们,只是为了我罢了。”安桐道。 许相如思索着安桐这话,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管如何,我似乎都未曾还过你恩情。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有恩报恩,有仇”许相如一顿,在安桐的注视下,如实道,“报仇。” 安桐已经知道许相如的“小肚鸡肠”了,也不意外,问道“那你想如何还恩情” “那要看安小娘子希望我如何还了。” 安桐稍作思索,道“陪我过灯节如何” 许相如微微诧异“如此而已” “难不成你想以身相许”安桐说着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看话本上写的小娘子被救后,都是以身相许的” 许相如显然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她淡然地道“你希望我以身相许,那也得你帮了我同等条件的忙,才是公平。” “啧,许相如,你不仅小肚鸡肠,你还斤斤计较呐” 许相如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元宵佳节又称为“灯节”,而在浮丘村,村民们没什么机会欣赏到县城里的热闹盛况。 不过安里正联合浮丘村的另外几户大户人家,在村子中架了一座彩楼,在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 白天有傩神戏,让村民们已经体验了一次元宵佳节的喜乐,没想到到了晚上,竟能看见这样的盛景 村民携同妻儿纷纷围在四周凑热闹,孩童们看着上百盏彩灯,也不想回家睡觉了。还有的人搬了一张椅子到彩灯楼的不远处坐着,开始说起了与元宵佳节相关的故事来,把一批人都吸引了过去。 以往安里正并没有浪费人力和财力去做这些事情的心思,不过听安桐描述把灯笼挂满宅邸的想法后,为了宅邸的安全,他只能以此方法来转移安桐的注意力。 安桐其实也不在意灯笼挂哪儿,只不过她和许相如扎的灯笼挂在了彩灯楼最显眼处,她便十分欢喜,绕着彩灯楼走了好几圈。 忽略那些说她的灯笼丑的声音,安桐的心情可以说非常好,并不仅仅是因为灯笼的缘故,而是她十分确定此事在前世并未发生她也是能改变执笔之人写下的故事的。 看着许相如被灯笼映照的线条分明的脸庞,安桐心想一切都是真实的,可以改变的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邀请(入V一更) 寒冬渐渐过去, 春风吹拂着大地,温暖的阳光和煦地照在浮丘村的每一寸土地上。 此时休耕了一个寒冬的田野长了不少嫩草,不少农户都开始犁地, 为接下来的春播做准备。 安桐的蚕豆最早得到三月份才能成熟,所以在众人忙着犁地时, 她依旧很悠哉, 只是偶尔帮忙浇水、除草,顺便看一下是否有虫和病。 江晟安来寻她时,看见她居然光着脚踩在泥泞的田里,很是生气。 “你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怎能赤着脚怎能让人把你的脚看了去” 安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满泥巴的脚, 道“可以前我都是这样的啊, 村中也有不少小娘子都光着脚下地的,难不成得穿鞋子趟进泥巴里” 若是田地再干一些、踩下去后不会陷进去,她也不至于赤脚。 “可你已经十七了”江晟安忍着尽量不怒斥她。 安桐神思呆滞了片刻, 才想起, 自己确实十七岁了,可 “只是赤脚而已, 又不是露胳膊、大腿, 我们村里人没这么多讲究,江大哥便不要那么迂腐了”况且你又没准备将我娶进门, 何必来管我是否赤脚呢 后面一句安桐没有说出口, 不过她还是回到田边, 在沟壑中洗了下脚。 沟壑的水是从河里用筒车提上来的, 而河水清,沟壑中又没什么脏污的,安桐很是放心地用来洗脚。 泥巴被洗去后露出了安桐那双白皙的脚来,她身长五尺二,所以脚并不算娇小。只是这样的天足却比那些“三寸金莲”要优美许多。 江晟安不去理会安桐,而是“气呼呼”地走了。 安桐歪着脑袋,假意挽留了一下“江大哥,我马上便穿好鞋了,你等等我” 江晟安不可能回头的,所以她在后头直乐能让江晟安这等在人前文质彬彬、温和有礼的人也险些绷不住,难道还不值得她乐呵的 许相如过来时,便看见她一边洗脚一边乐,同时目光下意识地往她的脚看去 “你如此,怕是要嫁不出去了。”许相如看了一眼偶尔把目光放到她们这儿的安家雇户,提醒道。 安桐倒也乐观“那便不嫁了。” “你倒是看得开。” 安桐心想她都死了一回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虽说如此,她还是朝田边的任翠柔叫了一声“翠柔,我的鞋” 任翠柔闻声而动,抓起她的鞋迅速地送了过来。 安桐穿了鞋袜,旋即又打了一个喷嚏。许相如道“虽说立春了,可地上还残留着许多寒气,你这么赤脚下地,便不怕寒气入体” “我好着呢” 任翠柔闻言插嘴道“小娘子天天都喝药汤,可不好着么” “头痛的毛病又发作了”许相如却能想到关键之处。 “都是寻常的头疼。” 寻常的头痛和安桐重生后带来的毛病,她分得很清楚一种是偏头痛,一种是仿佛从脑仁中间开始向外蔓延的疼。 前者睡一觉就好,后者只要不去想那些自己已经模糊的前世之事或是书中的情节,慢慢地便能减缓。 “施针也不能根治”许相如拧眉。 “施针倒是能缓解疼痛,但是村里的郎中对于针灸之术并不算精深,阿郎便让人去县城请了宋太丞来。”任翠柔道。 提及此事,安桐便小小地埋怨了句“翠柔,若不是你提了这么一嘴,爹娘根本便不会知道我上次去置办节礼时又发作了一次。” 任翠柔委屈巴巴地不说话了。 “好了,知道你也是关心则乱”安桐又安慰她。 许相如默默地看着关系越来越好的主仆俩,想起江晟安刚刚离去,而邵茹又不在这是安桐特意给他们制造机会 在她沉思的小会儿间隙里,安桐和任翠柔已经把话题转移到了捉鳝鱼上去了。 安桐提及每年入夏后,不少鳝鱼和虾蟹会从河流、湖泊中跑到沟渠和水田里去,任翠柔从前比较关心山林的情况,所以对捉鳝鱼等十分感兴趣。 “田中和沟壑中都这般多,那河里岂不是更多”任翠柔跃跃欲试,“小娘子入夏后还捉鳝鱼吗” 安桐一怔,旋即想到了河流、淤泥,浑身便发寒。她道“不了” 许相如和任翠柔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异样,可又不知犯了她什么忌讳。 半晌后,安桐才把心情平复下来,她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对于终身大事看得开,却还是对生死看不开啊 邵茹的身影出现在田边,她是来喊安桐回安家吃晚食的,顺便也转述了江晟安的话“小娘子,江家郎君留下话让婢子向你转达,他诚邀你花朝节到东坞赏花。此事已经与阿郎说了,阿郎并无反对。” “浮丘村也有很多花,何以要到东坞去赏花”安桐道。 “浮丘村的都是野花。”任翠柔提醒。 “野花也美啊”安桐嘀咕。 安桐没去思索何以是邵茹来转述江晟安的话,许相如倒是敏感地发现了。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邵茹,知道江晟安邀请安桐赏花是假,为了与邵茹同游才是真。 安桐心中也有些许疑惑,不过好奇的却是江晟安邀请之人何以是我,而不是应该趁此机会邀请许相如的吗 她看了许相如一眼,后者也正巧看着她。 安桐看来江晟安还是希望有自己当幌子,免得让江家和安家在他们退婚之前发现他和许相如之事。 许相如安小娘子既然对江家郎君无意,又对他和邵茹之事浑不在意,此时应当明白他想见的只是邵茹而已。 互换了一个眼神,安桐似乎明白了许相如的意思,她道“那便去吧,反正也无事。”扭头问许相如,“你与我同去如何” 许相如挑了挑眉,随即也明白安桐拉她过去是为了便于让江晟安和邵茹独处。 她略微沉吟“我还得与我爹娘说一声。” “稍后我陪你去说,他们定然会同意的。” 许三不在家中,许王氏知道安桐和许相如的关系好转,也不会反对。于是花朝节去东坞赏花之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东坞在桃江县东,那儿有一大片湖群,湖边种着不少竹子。而经由大湖分流出的小池塘更是生长着许多莲花,不过因莲花花期甚早,那儿并没有什么莲花可看。 可已经春天了,竹海渐渐复苏,竹笋也渐渐冒头。周围的湖光美景,也算得上是绝佳的踏青之处。 而又不少花农便是惦记上了这儿多文人士子踏青,故而特意在周围种了不少花。许多爱好文雅的文人则也会特意相邀聚集在此插花这可是与焚香、挂画、分茶齐名的“四艺”之一。 江晟安自幼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对此四艺的兴趣也是颇浓。花朝节本就是他打算参加雅集文会的日子,不过在美色面前,他就取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安桐等人到了之后,被江晟安的随从领到了竹海中的一处雅园内。 雅园身处竹海之中,春风吹拂便能听见竹子摇曳婆娑的声音,层层叠叠,如海浪滔滔。而雅园的一处亭子则正对着东坞的湖泊,从此处看,仿佛世间最美的景色已经尽归于此。 安桐不禁喟叹“还是比浮丘村的野花要美一些。” 许相如见她躲得离湖边远远的,道“你便不能不将此处与浮丘村比么” 其实浮丘村也有美景,便是那浮丘山。不过浮丘山几乎是别人重阳登高才会选择的地方,踏青之选多在此等有湖光山色的地方。 安桐道“我见过的山水美景少,不拿它们比,还能拿什么比呢” 读前人留下的游记,她倒是知道比这儿更美的景致还有许多,可毕竟没有亲眼所见,自然不能拿来比较。 许相如不与她讨论此话题,只因有五六个书生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自几年前朝廷越来越重视文人后,这些书生便又再度穿起了白色的襕衫来,别人只需一瞧这身打扮,便知他们是书生。 不过几人虽然都是穿着襕衫,可身上的饰物不一,气度也不同。什么身份和地位,一瞧便知 江晟安并不是这些人中最有身份和地位的,被众人拥簇着走在中间的那个年轻男子才是发起今日的雅集文会之人。 无论是安桐还是许相如,尽管都不是什么大门不出的大家闺秀,可到底也只是活跃在浮丘村,对这些人并不认识。 与江晟安相约的友人都是知道他和安桐有婚约的,不过他们也没机会见识一下江晟安的未婚妻,所以面对站在她们面前的四位小娘子,他们分不清哪个才是安桐。 于是乎,有轻浮之人便挑起了众人的竞猜之心。 “江兄先别提示哪位是安家的小娘子,让我等来猜一猜” “这有何难猜的看哪位小娘子身旁有人护着就知道了。”有人笑道,实则却兴致勃勃,目光在安桐几人的身上扫视了起来。 安里正考虑到安桐几个女儿家出门,多有不便,便派了安心几人也跟着。不过因安桐拉着许相如指点周围的景致,以至于她们站到了一边,任翠柔和邵茹则站到了许相如的身侧。 安心有男女之防,不敢离安桐太近,便站到了右前方。余下两个仆役则是站到了亭子外。 如此一来,他们还真的不能从中分出哪个才是被仆役护着的正主。 江晟安有些恼怒这些人居然把他的未婚妻当了子,可只想到那是安桐,便又把怒火压了下去。 正好,他也要看看他们是否能猜得出哪个才是安桐,若是有人猜错了,他想,安桐应该有自知之明,她到底哪里配不上他了 安桐因畏寒,故而今日穿了两件交领大袖衫,她的身上依旧没有什么贵重的饰物,头上更是只有那支不值钱的木簪子。加上她皮肤不算白皙,又没有大家闺秀的弱不禁风和温婉气质,认为她是安家小娘子的人并不多。 许相如的衣裳是许三那回新买的,虽说他人品不怎么样,可眼光却不错。买的是一身齐胸襦裙,穿在她的身上,再仔细打扮一番,也不会有人因为她的肌肤看起来不够白嫩便否定她。 任翠柔自幼进出山林,穿习惯了简便的衣裳,即使入了安家,也没有强迫她该换行头,所以她依旧是一身绿色的衣裳,搭配着一件褙子。认为她是安桐的人几乎没有。 最后便是两腮微红、面若桃花、眼波含春、身娇体柔,穿着很简单,可也能看得出精心打扮了一番的邵茹。她肤白貌美,即便不是安桐,也足以让他们惊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争执(入V第二更) 只是轻声的交流, 很快便有人用安桐几人都听得见的声音,指着邵茹道“我想这位定是安家小娘子了据闻安家小娘子虽出身大户人家,可为人却很是朴素, 故而我想,是这位衣着朴素, 却不显平凡的小娘子” 被众人环绕的男子道“这可不一定左边第二位小娘子眉目如画、人淡如菊, 气质浑然天成,有林下风气,只有这样的人儿才配得上江兄弟” 他说的却是许相如。 安桐对于他们对自己几人指指点点十分不满,她们又非货物,岂容他们如此评头论足这点礼节都没有, 他们枉为饱读诗书的举子 听见这人对许相如的点评, 她愣了一下,那些信笺也是将他们当成金童玉女般看待的,可见他们二人在世人的眼中, 是如何般配。 虽说那人看得很准, 可她气闷之时还有些酸涩之感。 不待另外几人指点安桐和任翠柔,许相如便皱眉道“承蒙这位郎君赞誉, 不过江家郎君已有婚配, 当着她的面说只有我才能配得上江郎君,怕是不妥。” 众人诧异, 既诧异于她不是安桐, 又诧异于她敢当面反驳徐上瀛。 徐上瀛是这瞿川知府之子, 年纪轻轻, 却心思深沉,而且能耐极大。江晟安这个县尉之子都不敢惹他,他们那些没有权势的人更是不敢惹他了。 徐上瀛似乎没料到有人敢当众打他的脸,他眯了眯眼,也不气恼,而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 “某可没说你是安家小娘子,不过男人三妻四妾也无妨,安家小娘子那等出身之人,家中教养必然好,也不会嫉妒你的,你放心好了。” 竟这般就给她安了一个给江晟安做妾的名来取笑她 江晟安虽心有所属,不愿意让别人来占了他的女人的位置。可他对许相如那日不配合他说出安桐的把柄之事也怀恨在心,此时看她被刁难了,自然不会出面帮她说话。 许相如正待开口,安桐却按住了她,自己亲自上阵 “我教养不错,可教养也是得分人的。你们几个大男人自诩读书人,尚雅,可在我看来却是披着人皮的臭虫” “光天化日之下盯着我们几个黄花大闺女不放。莫说你们这等行径与那街上的泼皮无赖一样,就你们这张口便评头论足,眼露淫邪,你们就该被浸猪笼什么君子之风、文人之雅,都是粗鄙之言,污秽不堪” “” 众人没想到那个看着就是个乡下野丫头的小娘子才是安桐,更没想到她那性子竟然如此泼辣。 他们涨红了脸,倒不是羞愧,而是被安桐指出了他们的真实面目,他们这些人自然受不了,很是生气。 “江兄,这便是你那未婚妻”有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江晟安,也是为了讽刺安桐。 “还不如一个婢子来得有教养呢”另外的人也附和。 安心本来就被他们这般侮辱安桐的举动惹得很是恼火,可是安桐不说话,他也不会轻举妄动。既然安桐已经发了话,他们还这么过分,他已经忍不下去了。 “你有何资格说我家小娘子没教养” 江晟安见场面快要控制不住了,再看徐上瀛那看戏的模样,他觉得安桐和安心的举动,分明就是在落他的脸面。于是他朝安心大喝了一声“住口,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安心和任翠柔等仆役都愣住了,虽说他们和江晟安没什么机会平等接触,可据平日所知,江晟安都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又怎会有如此气急败坏的时候 安桐心中也是闪过一丝疑惑,照理说江晟安这等备受世人喜欢的人物,品行和心性应该都是不错的才是,可为何她越是去了解江晟安,越是能发现他的表里不一 安桐低头沉思,许相如则是因为早便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并不感到意外,选择冷视着。 半晌后,安桐琢磨出来了。 她记得信笺上有人曾提及,她是出场很早,且死得很快的反面人物。如此一来,她必然不会被花多少笔墨去写,而江晟安和许相如不同,他们是主要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他们的处境上写出来的。 立场不同,世人对她们的看法便不一致了。 想到此,她只能以“此事在前世并未发生,书中也未曾描写,所以这些事情发生后,不会再有人以此来攻讦她”来安慰自己了。 忽然有人戳了戳安桐的手臂,她回神扭头,见是许相如正凝视着她。再仔细留意四周,似乎吵闹声没了。 她环顾四周,众人的目光或多或少地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略沉吟“你们吵到哪儿了,介意再吵一遍让我听听吗” “” 众人沉默。方才还气势汹汹、如泼妇骂街的阵仗的人去哪儿了 安桐方才不过是因为事情波及了许相如,她见不得许相如被羞辱,才怒而驳斥他们罢了。实际上她不在李锦绣的调教下明白,得寸进尺、咄咄逼人,只会惹怒这些伪君子。 江家倒不至于会因此而和安家闹僵,他的那些友人也未必能撼动安家来报复她。只是那个地位比江晟安还高的世家子弟,她不了解他的为人,需要小心些。 江晟安冷着脸“管好你家的奴仆” 有人得寸进尺地道“江兄,这等泼妇娶回去只会让自己受罪” 安桐耸耸肩“你想退婚的话,尽管提。” 江晟安面色一变,道“你在威胁我” 安桐眨巴着眼,她怎么就威胁江晟安了她不过是顺着这些人的话,顺着他的心意,把此事挑出来罢了 她只是想让他知道,若是他要退婚,安家是不会反对,也不会下绊子的。 江晟安的友人也没想到会闹到他们要退婚的地步,于是也都腆着脸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开始劝起了俩人来。 徐上瀛倒是没有介入其中,他的目光在许相如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到了安桐的身上。 安桐能屈能伸,先将他们一顿骂,随后又蛰伏下来,风轻云淡,仿佛先前生气怒骂的人不是她。 可他分明感觉到了安桐那时候的怒火,她能迅速冷静下来,可见心思不简单。况且她还知道利用退婚之事来遏制江晟安,并并非是她气焰嚣张,而是她很清楚江晟安的软肋。 最后还是徐上瀛开了口,想调和气氛。他是今日雅集的发起者,自然是对四艺中的插花颇为拿手,他也想让安桐等人欣赏一下他的插花技艺之优雅。 不过安桐自然不会委曲求全,她以男女之防为由,婉拒了徐上瀛的邀请。毕竟她当初受江晟安邀请过来,可没听说还有别的男子在场。 江晟安无言以对,只能目送她们离去。 他此时有些懊恼,今日之事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来只是想以赏花的名义邀请安桐过来,再找个借口与邵茹单独相处的。却没想到本被他用来拦住安桐的友人却成了破坏他的计划的人。 而且他让邵茹看见了他怒发冲冠的模样,真是失策只希望邵茹能明白他是被安家威胁,所以才不得不如此的。 “那个小娘子叫什么,是哪家的” 与江晟安单独相处时,徐上瀛问道。 今日徐上瀛表现得有兴趣的便只有一人,江晟安道“她叫许相如。她爹,徐兄想必也有些印象。” “哦”徐上瀛很是好奇。 “便是那许仁旭。” 徐上瀛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离开的路上,安心意难平“没想到江郎君居然这般过分,在他那些狐朋狗友面前,不维护小娘子倒也罢了,竟敢眼睁睁地看着小娘子像货物一般被人评头论足” 邵茹欲言又止。 安桐笑嘻嘻地道“我都不生气,你气甚气坏了身子,可没人照料你的。” 安心见自家小娘子似乎没有受此影响,依旧没心没肺的模样,也慢慢地消了气。他知道自己顶撞了江晟安,日后要是落到江家的手上,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以往他并不担心,毕竟在他眼里,江晟安是一个很亲和的人,必然不会记恨他。可如今见了江晟安的真面目,他倒是不敢相信江晟安了。 “小的让人把马车赶至此”安心道。 安桐忙喊住他“不忙我可没说要现在回去” “不回去” “来都来了,何必着急走我只是不想看见那些人罢了,可没说不想欣赏这儿的美景呀”安桐摩拳擦掌,“况且眼下正是挖春笋的好时候不是” “” 许相如和安心知道她是老毛病又犯了,所有地里种的,她都想去折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怀疑(入V第三更) 虽说东坞之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之事, 可安桐和许相如后来独自逛东坞,赏了不少娇艳欲滴的花,又挖了许多春笋, 最后满载而归,也没有半点不开心了。 安桐没有去细想白天江晟安和许相如之间有何不妥, 毕竟在她看来, 江晟安在属意许相如,又不能与自己退婚的情况下,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将他心爱的女人收回去做妾。 故而徐上瀛的说法,江晟安并无反驳。 不过许相如兴许是不愿意做妾,所以也出口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她的态度倒也与信笺上的人所希望的那样江晟安最好能明媒正娶她, 厮守一生。 安桐并没有因此而迁怒许相如, 只是想起那个要在背后杀害自己之人,她的心沉了几分。 从前她没怀疑过江晟安,是因为江晟安为人宽和、是个人人称颂的君子。又因为他受到了“世人”的喜爱, 所以她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必然是一个好人。 可如今, 她想明白了书中的描述,是以江晟安和许相如的心境为直观的一面的, 她即使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可在他们的眼中兴许就是错的。 所以她也不能以那些信笺的话、书中的情况来判断人心了 正因为想明白这些事情后,再摒除能影响她判断的因素, 她觉得有许多人都有杀害她的嫌疑。 兴许是江晟安。 她死了, 他能得到的好处是最直接的, 便是在不损害自己的名声前提下, 和她解除了婚约,又可以另娶他人。 可让安桐有些不解的是,江晟安虽是县尉之子,可他真有能力布置这一切 她记得江晟安是被人害死的,如此便可说明,若江晟安无强大的手段,他若是杀了她,必然不可能安然无恙。 又或是喜欢江晟安的人。 可安桐除了许相如外,并不知道还有哪些人是对江晟安有意,甚至可以为了他而杀人的。 江家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他们是最希望安桐嫁入江家,好让他们通过安桐来得到不少好处的。安桐一死,婚约解除,他们江家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相如 安桐阖眼,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只能将此念头狠狠地摒除。 她在想,前世杀害她的人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破坏她和江晟安的婚约吗后来安家发生了何事,她也不知道,只能通过只言片语来揣测她的爹娘受了罪而已。 思来想去,她倒是想起了一个留意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头绪的人来那个在诏狱里,被郡王赵惟才折磨致死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为了她,所以害死了江晟安。她自问没有什么有这般大能耐的闺中密友,所以那是谁 安桐没想明白,但是随即想到,那个女人为了她而害死江晟安,难不成那女人认为她的死和江晟安有关她若是有证据,那她是否可以以此来推导,江晟安的确是前世对她下手的人 在付出了头疼一阵子的代价后,安桐依旧没能得到什么结果。不过她已经有了可以提防的对象,这倒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个提防的对象,在得知安里正大动肝火后,便又上门来认错了,并且上门的不仅仅是他,还有江县尉和江高氏。 花朝节那日,安心在回来后便把东坞发生的事情禀告了安里正和李锦绣,他们自是十分愤怒,毕竟江晟安当时邀请安桐去赏花,可却不曾想是去给人当猴儿耍了,这如何能不动怒呢 江晟安当时也没太把安桐当回事,毕竟安桐那泼妇骂街的模样很是膈应他,他把此事拿回家与爹娘一说,他们自然理解他。 不过理解归理解,他此举会触怒安家却也是事实。出于大局考虑,江县尉当即便劝了他一同来服软。 父子俩商量好了,先声夺人,让安里正知道安桐的无礼之举,让他们知道是安家教女无方,江晟安再以疲惫受伤的模样出现,如此一来,他们再服软道歉,安家必然便不好再追究。 江县尉也知道安桐在安里正心目中的地位,正因如此,他才感到高兴,安桐越重要,她嫁到了江家,对江家的好处便越多 江高氏在边上指责安桐平日在外赤脚,让人看了她的脚,很是不雅。又说她抛头露面,参加雅集也不戴帷帽,这才让人评头论足了去 在安里正和李锦绣要发怒时,江县尉又轻声斥责了江高氏,随即笑容可掬地道“世侄女自幼便如此,你何必现在拿这些事来说” 安里正和李锦绣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最后安里正道“道芳兄,我安德就这么个女儿,我将她当成掌上明珠。我不求她知书识礼、温柔体贴,我只要她过得快活便成。你要说我教女无方,我也认了。可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拘着她、不让她到外头去见人的。你若是不满意这门亲事,退了便是” 江县尉板着脸道“德兄这等天性活泼、率真的小娘子,我也恨不得生一个好捧在手心疼着呢,我怎会嫌弃她入我江家的门,怎会不满意这门亲事都是无知妇人的胡说,你们可不能放在心上况且这门亲事是我们的先父定下的,是我们俩家交好的证明,岂能因一点小事便要退婚我们江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提出退婚的,还请德兄放宽心” 不,你提出来吧,你退吧 你不提,我们提,你答应退吧 安里正、李锦绣和安桐心中纷纷叫道。 江家不肯退婚,安家又没有更好的法子,最后又是只能口头上批评了一下江晟安以外,此事还是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过此番江晟安还带了礼物来,他拿出几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支支做工精细的簪子。有白玉簪、翠玉凤首簪、金簪、银簪等诸多名贵的簪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安桐推了“我喜欢木簪,这些簪子虽然看起来很贵重,可不适合我。” 安桐总是往地里跑,常常会遗失了木簪、饰物。木簪遗失了并不可惜,且木簪的簪首能雕刻许多花样,不似这些珠玉簪子那般娇贵。 “小桐,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江晟安轻声细语,他面色有些苍白,眼睛顶着两个黑眼圈,看起来因为此事而内疚不安了许久。 不,我并不打算原谅你安桐心想。 可随即她想到,江家只有江道芳一个当县尉的,领着八品的俸禄,他还得养一大家子,甚至听闻外头还有外室。如此一来,江晟安还能拿得出这么贵重的东西,这钱想必便是当“二地主”时榨取的吧 于是她收了这些珠玉簪子。江晟安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江晟安找了机会从安家抽身离开,随即到了与邵茹约定的地方。 张婆婆家那边有许家,江晟安不能和邵茹再在张婆婆家相会,故而特意挑选了远离浮丘村的一处废屋。 这屋子本是一个寡妇住的,她刚嫁进门没多久便死了夫婿,后来又趁着屋子离村子远而与人幽会。后来被村里的人知道后,没多久,她受不了那些辱骂,便跳河自尽了。 寡妇死后,她也没什么财物,加上这屋子靠近那条又荒又臭的河,没人会图这屋子。而且此处死了不少人,无人敢住,也无人敢来,这屋子便彻底空了下来。 屋子周围的芦苇有人一半高,加上树木的遮挡,他们过来此处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邵茹来了以后,看见江晟安有些佝偻的身影,心中略心疼。再看他那憔悴和委屈的模样,她更是心疼。 伸手贴着江晟安的脸,邵茹道“江郎,你看起来憔悴多了。” 江晟安握着她的手,为她的关心和体贴而感到熨帖,要知道在安家,可没有人关心他的面色会如何差 邵茹今日一直都在安家,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她这也是找了机会偷偷跑出来的。明明他们便是相爱的,可却得像偷情之人似的偷偷摸摸,真不公平 “我也没办法,我那日回去与爹娘退婚,可是爹娘不同意,还逼着我跪祠堂,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认错。我真的不想娶那个毫无是处的安桐茹儿,你可知,我最想娶的人是你” “我知道”邵茹安抚着他,“我知道,我知道江郎你尽力了,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都没法轻易去左右” “安桐那日威胁我,我便知道,安家又有了给江家下马威的机会若非安家仗势欺人,我们江家何至于看得上安桐” 俩人许久未见,此时又满腹心事,自然是搂抱在一起,诉尽衷肠。 邵茹也趁此机会与江晟安说了不少安家的事情,不过因她多数时候都是跟在安桐的身边,也无需她去做什么粗活,她便一直都没法打听到更为有用的消息。 她想着,若能帮江晟安打听到许相如所掌握的关于安桐的把柄,那江晟安以此来退婚的筹码又多了一件吧 江晟安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玉簪,道“这么久以来,我也没送过你像样的礼物,但愿这支簪子你能喜欢” 邵茹接过簪子,端详了片刻,温柔地笑道“江郎送的我自然喜欢” “我帮你簪上”江晟安道。 邵茹却拒绝了,她道“无论江郎送我什么样的簪子我都喜欢,只是我更喜欢眼下的木簪子。因为此木簪子是张婆婆送我的及笄礼,它对我而言很有意义。况且我喜欢更简单的饰物,它虽然朴素不起眼,可木簪子也有木簪子的美呀所以江郎能否原谅我,只能将这支簪子珍藏起来了。” 江晟安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称赞道“茹儿,你是我见过的最淳朴、不矫揉造作的女子了既然这木簪于你而言,意义非凡,那便不换了。你喜欢木簪,我日后便为你刻木簪” “江郎,你真好” 江晟安抱着邵茹,感受着她身上的芬香,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想办法光明正大地娶邵茹,这个才是值得他相伴一生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许事 浮丘村的东边天际已经微白,西边的弯月却依旧静静地挂在天上。 许相如从噩梦中惊醒, 她捂着双目喘了会儿气。 她又做那样光怪陆离的梦了, 梦中发生的事情她醒来后总是能忘得一干二净, 唯一忘不掉的是最后经历的那个可怕的画面。 想到这里, 她便觉得眼睛受那个噩梦的影响, 而微微作痛。 半晌后,她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起来洗漱。 她刚打开房门, 便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院墙中爬了进来。 许家的院墙太矮了,任何人都能爬进来, 只是在此之前, 许家还未曾遭过窃贼。许相如的心一紧, 却忽然发现这鬼祟之人的身影颇为眼熟, 她开口道“爹” 许三吓了一跳,见是许相如, 当即骂道“你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许相如无言以对, 她知道许三心里有鬼, 所以也没在意这些, 而是问,“爹夜里去哪儿了,何以翻墙回来,不走正门” 她记得昨日许三吃过晚食后便出门去了,还美曰其名去散心。她夜里很早便睡了, 也不知道他夜里是否回来过。不过显然, 他昨夜压根便没回来。 “夜里没去哪儿, 就是半个时辰前去田里看了会儿,这刚回来。”许三有些不耐烦,说着便往屋里走。 许相如闻到他身上的胭脂水粉味,知道他必然又是去寻欢作乐了。好不容易让他收心养性,可交了免役钱后,他又慢慢地恢复了本性。 “娘半个时辰前去看过田了。”许相如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从县城回村的路途遥远,又黑,爹是如何回来的” “你胡说什么何时轮到你来管你老子的事情了”许三恼羞成怒。 许相如并没有退缩,而是逼问道“又是何人找爹去踢蹴鞠的” 许三没理她,转身回屋关了门。 许三的沉默和不配合让许相如很是头疼,她想,此事或许还得她娘去问才有用,她是晚辈,许三压根不会跟她说实话。 冷水拍在脸上,许相如一下子便精神了起来。而许王氏没过多久也起来,母女俩说了会儿话,便开始忙碌。 许相如挑着两个木桶去村中的井口处打水,杜大牛的二儿子杜粟早就侯在井旁,见许相如出现,他立刻过去道“许娘子,我帮你打水” 许相如笑了笑,轻巧地避开了杜粟,道“杜家也得打水,我便不必劳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 杜粟没说什么,却将许相如的桶抢了过去,闷着头便去打水。许相如在后头察觉到他的异样,但也没开口。 杜粟打了满满的两桶水,又要去帮许相如挑回许家去,不过许相如捏着扁担不肯松手。杜粟见状,直接提起系着木桶的麻绳便往许家去。 许相如十分无奈,她自然知道杜粟对自己的心意,只是她对男女之情却没有半点心思。她三番四次拒绝杜粟,可他竟也不死心。 本以为杜粟打算帮她干活以感动她,却不曾想杜粟道“我娘托人给我说了一门亲事。” 许相如微微诧异,随即笑道“恭喜杜二郎,这是喜事。” 杜粟的身形一顿,他拿难过的眼神盯着许相如片刻,才道“对许小娘子而言,这确实是喜事,毕竟我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许相如稍微敛去笑容。 杜粟又道“我日后不能再帮你了,所以趁着还有机会,我想尽量帮你。你一个弱女子,每日都要挑水,实在是幸苦了。” 许相如想说这点幸苦算不得什么,不过事到如今,她只能开口道“谢谢。” 眼看着许家也快到了,杜粟踟蹰了好会儿才问“能冒昧问一句,你爹回来了吗” “”许相如敏锐地察觉到了杜粟的措辞,“回了,看来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昨日我和我爹进城置办什物,回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了,我们在渡流庄看见你爹上了一辆马车,朝县城的方向去了。” “马车” 杜粟道“那辆马车很是显眼,毕竟上面绣着马家锦缎庄的花纹,谁也知道那是马家锦缎庄的马车。” 许相如越发困惑,她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许三还和马家锦缎庄的人有了往来,而且对方甚至愿意用马车接他,可为何不在浮丘村,而是在与浮丘村相隔几里的村子渡流庄 杜粟也是知道许三的为人和做出的混事的,当他看见许三上了马家的马车时,本想立刻回去跟许相如说。 可他爹却与他道“儿啊,你还放不下吗那是马家的车,马家可是瞿川数一数二的商贾之家,我听闻许三在帮马家的郎君踢蹴鞠,许三这想必是入了马家郎君的眼呢” “马家为何会忽然找他去踢蹴鞠况且我从未听说过他会踢蹴鞠呀” 他爹杜大牛意味深长道“是啊,马家郎君本就不认识许三,而许三也不会踢蹴鞠,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何” “为何” “你怎会如此愚钝那必然是马家有所图啊” 杜粟道“那就更加要与许家娘子说了” 杜大牛敲了他一记板栗“你笨啊,你还想不明白么许家有什么是马家可以图谋的除了他那一个女儿,你以为他还有何值钱的东西” 杜粟反驳“爹,许小娘子并不是货物。” 杜大牛知道杜粟痴心许相如,可他更明白许三瞧不上杜家,如今许三攀了高枝,又怎会再看得上杜粟更别说他为了让杜粟死心,早前给他说了一门亲事。看样子他还是没能彻底死心啊 杜粟辗转反侧了一宿,最后仍旧决定去见许相如,不管她知不知道此事,他都想知道许相如心里是否喜欢过他。 不过很可惜,许相如听说他要成亲后,居然一点难过的神情都没有。 他彻底死了心,可还是想劝许相如一二“那马家郎君虽然家中腰缠万贯,可他是个混不吝的,不仅常年流连烟花之地,脾气还不好,家中的婢女有的被他打死在床上,你可不能让你爹把你嫁过去” 杜粟是衷心地希望许相如过得好,不过许相如的关注点却是“你说,马家郎君找我爹去踢蹴鞠的” “你不知道吗” 许相如摇了摇头“他虽告诉我他去踢蹴鞠了,却从未说过是马家的郎君找他去的。” “这是你爹跟村里的二流子吃酒时说的。” 许相如蹙眉,她倒不认为马家的郎君找许三是为了她,毕竟她在许三去踢蹴鞠前,没遇见过什么陌生的男子,更不可能见过马家的郎君。而且事情发生在她和许王氏演戏警醒许三关于私窠子和赌坊的骗局之后,这就更加可疑了。 她对杜粟由衷地感谢,若不是他,许三也不知道还要瞒着她跟她娘多久。 杜粟把水桶搁在门口,也不多逗留便回去了,毕竟如今他已经说亲,若是跟许相如传出什么谣言,对和他定下亲事的人家也不大好。 许王氏从河边浣洗回来,许相如把事情与她一说,许王氏登时便要去问刚睡下的许三。不过许相如拉住了她,稳住她后再与她商议要如何从许三的口中套话。 许三睡到巳时便醒了过来,而许王氏留了早食在锅里热着,他吃过后便到田里去找母女俩。 此时的田已经开始洒谷种育苗了,不少手指长短的苗已经长了出来,待到三月便可插秧了。不过在此之前,许王氏和许相如得注意田里是否长了杂草,杂草太多会影响秧苗的生长。 许三对农事并不陌生,只不过他有些不上心。许王氏见了他,想起许相如的话,便问道“官人,你昨夜去了何处我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回来,今天起后你便睡了,我也不好吵醒你。” “啰嗦什么”许三有些不耐烦。 许王氏顿时红了眼眶,只是她没有当着许三的面前落泪。若她当着许三的面哭,许三兴许会像往常那样厌烦她,所以她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许三见状,果然有些心软,便道“我没去胡混。” 许王氏心中一喜,可又想到她也闻见了许三的衣衫上的胭脂水粉味,便道“可你的身上有胭脂水粉味,我与相如是从不用胭脂水粉的。” 许三嗅了嗅自己的身上,发现果然藏不住,于是有些羞恼“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陪马家郎君应酬,找小姐的可不是我,是那马家郎君他们我身上不过是不小心蹭到了而已” 说罢,他又嘀咕道“再说了,那些小姐一夜便得千钱,我哪里付得起” “马家郎君是何人” 演戏演全套,毕竟许王氏在许相如告知之前也并不认识马家郎君。 “便是找我去踢蹴鞠之人瞿川的马家锦缎庄便是他爹马员外的。他出钱找人组了一支蹴鞠队,连我在内有十人,只要我们按照他的吩咐赢了或者输了,我们都有赏钱。不然你以为我近来何以有这么多钱” 许王氏诧异道“竟是马员外的郎君官人你竟然认识这等人物” 许三感受到许王氏崇拜的眼神,顿时便得意了起来“那是自然,不过这还是全靠江衙内将我引荐,否则,马家郎君怎会找我呢” 许王氏顺着他的话,问道“江衙内莫非他真的对相如” 许三的笑容有一丝凝固,不过很快便笑得更加灿烂“江衙内对相如可没那心思,不过昨夜与马家郎君吃酒应酬时,我认识了一个更大的人物你可不要对外人胡说八道,更不许与人说此事否则让他们知道我是江衙内引荐给马家郎君的,村里的人嫉妒我们,给江衙内添麻烦便不好了” “什么大人物” 许三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说,许王氏被他翻脸凶了一通,也不敢再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我想(感谢海豹猫火箭炮!) 安桐坐在椅子上, 悠然地吃着邵茹给她剥的柑橘。虽说早便过了采收柑橘的时节, 可若是储藏得当, 即使入了春, 也还是能吃到的。 安家不仅储藏了柑橘、柿子,还有许多果子。若是吃完了也没关系,毕竟再过没多久便到了桃子和樱桃成熟的时候。 安桐的面前坐着的是打扮得风流俊雅、清新俊逸的江晟安, 他正口若悬河、苦口婆心地劝她戴上他送的簪子。 安桐越发觉得江晟安是个矛盾的人, 他分明想退婚,可又为自己不能退婚而找各种理由。他觉得她配不上他, 却又大献殷勤地赠她华贵的饰物, 希望她变得更加像大家闺秀。 安桐之所以认为江晟安打从心底里看不起她,是通过花朝节那日,江晟安的那群友人的态度 在他们说她配不上江晟安时,他并没有反驳,可见他是默认的。 他与江县尉到安家来赔罪时, 却从未说过他那些友人的不是虽说此举仗义, 可也足以证明他由始至终都没想过他那些友人的行为有何不妥。 安桐被一个柑橘酸的眯起了眼, 她也无暇去琢磨江晟安了,道“我收下江大哥的簪子时,可没说要戴啊那些可是珍贵之物, 岂能随意戴着呢可我又不好白费江大哥的一番心意,只好将它珍藏了起来。” 江晟安一噎, 目光落在安桐的发髻上。在他的心目中, 只有邵茹才合适戴做工精致的木簪, 像安桐这样的俗人只配戴庸俗的珠玉簪子 “江大哥来,莫非只是为了说这事”安桐问。 她觉得江晟安想见许相如便直接去许家就好,何必每次都要先来她这儿。难道他是真不担心她戳穿他和许相如的事情 江晟安显然没有更多的话与安桐说,他打算离去,安心便通传许相如来了。 安桐让邵茹去送客,顺便让许相如进来。 她忍不住坏心地想,江晟安已经提出了告辞,必然没借口再去而复返。而许相如恰好来找她,那他只能眼睁睁地错过许相如 安桐决定要把许相如留在安家,让江晟安等不到她回去想到这些,她便觉得心里痛快 江晟安、邵茹和许相如在安家的门外相遇。 一番平静的寒暄后,许相如的目光在江晟安身上停留了片刻。她好奇和探究的眼神让邵茹嗅到了一丝危机感,便道“相如,小娘子在等你,你还是快些进去吧” 许相如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在颔首致意后便进了安家。 江晟安问邵茹“近来她们还是走得这么近吗” 邵茹见许相如进去了,而安心也没机会走出来,便与江晟安走远了些,才道“近来小娘子有心事,倒是没有那么频繁地去找相如了。” “什么心事” 邵茹摇头“小娘子从不与人说,我问了翠柔,翠柔也不知。” “连许相如也不知吗” “她没与相如提过。” 江晟安想了想,觉得不安心,便道“你离开的这片刻里,她们怕是也说了不少话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那许相如每次看着我们的眼神,我总觉得她像是在憋着什么坏。” 邵茹颔首,正要回去,江晟安又拉住她,随即笑吟吟地从怀中掏出一根簪子,他道“这是我亲手打造的木簪子,这簪首的雕饰,也是我雕刻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邵茹满心欢喜,笑容如春日的阳光般和煦。江晟安见她喜欢,心中也高兴,便帮她簪到另一边的发髻上去,道“日后我再给你打造多一些漂亮精致的簪子,待你嫁予我,绾起了别的发髻,便能簪上更多地簪子了。” “嗯”邵茹又羞又期待地应道。 安桐在前堂看见许相如的身影,于是连忙坐下,端着架子。等许相如走近了,她才懒洋洋地问“许家娘子,花朝节一别,便是多日不见,不知你今日登门,是有何贵干呀” “”许相如不知安桐何以如此端着,而且她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酸味。 再联系刚才江晟安和邵茹一起出现在门外,她隐约明白了兴许是那两人在安桐的面前不加以收敛,所以安桐生气,迁怒了刚来的她。 她觉得自己有些无辜,不过她也没空和安桐计较这么多,她道“安小娘子,没事便不能寻你吗” 安桐哼了哼“往日我去寻你,你都是一副不爱搭理我的模样。如今我不去寻你了,你却过来了,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 “”许相如想,她今日过来兴许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毕竟安桐看起来像是喝了一缸的醋。 “那我回”许相如刚开口,安桐便又截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不过看在你过来了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招呼你吧翠柔,上茶” 许相如坐下后没多久,任翠柔便煮了茶,和送了些水果、点心上来。安桐坏心眼地问“说来你来得可真不凑巧,江大哥方才才离去。” 许相如颔首“我在门外看见邵茹送他离去了。” 许相如一点也不惋惜和难过的模样让安桐产生了怀疑她不应该感到失落和遗憾的吗何以一点事都没有难不成是她藏得深 想通了的安桐便不再把话题浪费在江晟安的身上,她问道“那你今日过来,莫不是真想我了” 许相如好笑地问“安小娘子觉得我想不想你” 安桐认真地想了想,随即撇嘴“你不想我。” “我想安小娘子了。” “真的” “稍纵即逝的想、细如蚕丝的想、轻若鸿毛的想,也都是想,不是吗” “你当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安桐痛心疾首。 “看来安小娘子对此事赋予了厚望。” “没有这么回事。” “那安小娘子为何要为此而伤心” 安桐老实道“大抵是见不得你这般轻松自在而我却愁肠百结。” “那安小娘子不必伤心,因为我也是愁肠百结、愁绪万千。” 安桐给她扔了一只柑橘,笑道“如此甚好。” 邵茹回来便看见二人剑拔弩张,恍若从前。她问任翠柔发生了何事,后者表示她也看不懂,不过可以看出俩人虽然嘴上互相不退让,可气氛却很是和睦。 “说说看,你的愁肠如何百结”安桐忍不住先败下阵来。 许相如瞥了邵茹一眼,道“我只能说给你听。” 邵茹想到江晟安的嘱托,顿时心中一紧,她不知道许相如要跟安桐说什么,若是关于安桐的把柄之事 “那翠柔、邵茹,你们忙去吧,不必在我身边跟着了。”安桐说完,又让许相如跟她到花园的秋千处。 昨天夜里才下过一场春雨,系着秋千的麻绳仍旧湿漉漉的,而秋千椅上更是残留着一些雨水。 这秋千椅是没法坐的了,不过安桐也不打算坐,她挑此处不过是四周空旷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偷听的掩体,只有一些栽着花的花盆,也不足以遮挡住一个人的身形。 “好了,此处你可畅所欲言,若有人来,我们也能一眼便发现。” 许相如见她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心中暗暗夸奖了她一句,便开门见山道“安小娘子可还记得家父踢蹴鞠之事” “记得。” “那安小娘子可识得马家锦缎庄的马家郎君” “我并不认识,不过我听我娘说马家在瞿川有不少桑园,就连在桃江也有不少桑树是属于马家的。我记得令尊提过,他给一个富家子弟踢蹴鞠,莫非便是那马家的郎君” “正是。” “令尊怎会认识他” “这正是我疑惑之处。后来我爹说漏了嘴,说是江家郎君为他引荐了我爹去踢蹴鞠的。” 安桐忽然便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毕竟许三是许相如的爹,他与许相如相爱,自然要帮着未来的丈人了。只是 “江晟安想做什么”他若想帮未来的丈人,直接给他谋一份体面的活,或者直接送金银珠宝来博取他的认可等诸多的方法,何必让许三去踢蹴鞠呢 “我如何能知呢” 许相如隐约觉得和那日江晟安找她谈的话有关,可那日他除了表现他对安桐的轻蔑之外,似乎也没说什么事了 安桐的思绪还在江晟安与许三的关系上,她纠结了片刻,得出了一个认为最合理的结论江晟安之所以让许三去踢蹴鞠,而非直接赠予他财物,实际上就是一种示好。 像许三那种人,钱财一旦来得容易,他便越容易得意放纵。江晟安不想白白给他好处,所以让马家的郎君将不会踢蹴鞠的他送去踢蹴鞠,而后他可以得到不菲的酬劳 “而且还不仅如此,那马家郎君似乎对我爹颇为不错,竟还带他去应酬。” 安桐深深地看了许相如一眼,问“你觉得这并非什么好事” 许相如刚想说若没有江晟安介入,这自然不算什么坏事,可想到安桐似乎还不知道她与江晟安之间生了嫌隙,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依旧顾虑着江家和安家,所以不能把她和江晟安发生嫌隙是因为安桐这件事说出来。 “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许相如道。 安桐思忖后,道“确实,马家郎君的名声似乎不怎么好我过两日去二叔父家寻小岚,向她打听一下,她认识的大户人家的小娘子那么多,兴许知道些什么。” “我与你同去。” “是觉得我办事,你不放心” “我怎好让安小娘子为我奔波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就一路相随,当个丫头婢子吧届时便不必带上邵茹了” 安桐睁大了眼睛,旋即乐呵道“许相如,你果然想当我的婢女” “”许相如不知她从何处得出此结论。 “虽然我很想让你当我的婢女,可我不能啊”安桐惋惜道,若许相如不是女主,她自然很乐意让许相如当她的婢女,这样便可任由她揉搓拿捏了 “为何” “我若让你当我的婢女了,我怕是不得安生了你想想看,我让你往东,依你与我不对付的脾性,必然是要往西的。我若让你给我端茶递水,你给我下毒怎么是好” 许相如看向她的眼神深邃了起来,还有些阴恻恻的“那照安小娘子厌恶我的程度,我在安家想必会被投入井底、挫骨扬灰了。” “还有这等恶毒的计” 许相如作恍然大悟状“以安小娘子的脑袋,能想出下毒的计谋来,已经是尽力了。” 我想现在便下毒毒死她怎么办安桐恨恨地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游乐 许相如从安家离开, 邵茹连忙跟上她, 跟了一段路后,许相如才道“你便不担心安桐找你找不着” 邵茹反而被她吓了一跳,她忙拽着手中的巾帕,忐忑道“相如,你跟小娘子说了什么” 许相如回头, 薄唇扯了扯, 露出个讥讽的笑容来“怎么担心我揭穿你的真面目” 邵茹心中一紧, 神情柔弱委屈“相如,我没有” “你放心, 我要揭穿你也不会等这么多年。一报还一报,早在我看在张婆婆的恩情上,帮你认下你把安桐的秧苗拔了时, 我就不会再将此事告诉何人了。” “我并不是有意这么做的”邵茹道。 许相如看着她, 半晌, 道“我知道安桐曾经的行径非常任性和过分,你那么做也无可厚非, 可你做了却不承认, 这让我很是瞧不起你。” 安桐自幼便是安里正和李锦绣的掌上明珠,虽然没有被宠到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 可幼时却也难免会有些任性和霸道。 她喜欢在村子里玩, 不管做什么, 都得别人让着她, 否则她会不高兴。 曾经一群孩童下地里捉鳝鱼、摸田螺, 结果别人捉了一篓子的鳝鱼,她却什么都没捉到。看着兴高采烈的孩童,她很不高兴,于是以这些田地、沟渠是她们安家的为由,不准他们再在此处捉鳝鱼。 她的霸道让孩童们敢怒不敢言,最终只能不再去那一片捉鳝鱼。可是靠近河流、湖泊的那一带又十分危险,无人敢去,众多孩子因此而少了许多乐趣。 后来有人花钱收鳝鱼,于是不少孩童趁着安桐不注意,又跑到那片捉鳝鱼。安桐在村中闲逛时发现这些人去捉鳝鱼也不带上她,她被他们孤立了,让她很委屈,便过去抓人。 孩童中有盯梢的,看见她来了,便一哄而散了,还有几个动作慢来不及跑的被她抓到,最后那些鳝鱼都被放回了沟渠中。 那个倒霉的孩子中便有邵茹。她是想捉些鳝鱼给张婆婆拿去卖了,好换一些钱添置油盐。而安桐这么一倒,她便什么都没了。 后来安桐被李锦绣教训了,她大抵也发现村中的小孩都不愿意与她玩耍了,便悔改了。加上许相如一直不畏惧安家的权势而和安桐作对,把安桐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村子里的小孩便觉得安桐改变了许多。 邵茹却因记恨安桐,报复地将她的秧苗拔了。看见安桐难过的模样,她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别提多高兴了。 可随之而来的是安桐要抓出那个使坏的人,她害怕了。她和张婆婆只有两个人,若是被安家报复,那她们都没有活路了 而正好那日的事情被许相如碰见了,她只能求许相如帮忙。 许相如想起安桐,便觉得脸蛋隐隐作痛。她被许三打的那两巴掌,让她久久无法释怀,然而她也明白,许家招惹不起安家。 邵茹做的事她本不想理会,也不想掺和进去,可邵茹拿张婆婆对她有救命之恩来逼她,用她若是不帮忙顶罪,那张婆婆身边便无人可以照顾,她会过的很惨来使她心软。 虽说她不认为安家会因此而害死邵茹,可张婆婆的确可怜,她若是知道邵茹做了这样的事情也必然很难过。所以她认下了此事,准备着再挨许三几巴掌。 不过巴掌没挨到,倒是和安桐不死不休了起来。 许相如也没有因此事而埋怨、怨恨邵茹,不过她终究是想明白了一些事,看清了邵茹的本性,所以她不大愿意与之往来了。 一件事自然不足以让她下此结论,可后来的一件件事,都足以证明,邵茹擅长用眼泪来博取同情。每逢她做错了事情,十有八九都能用她的眼泪和外表避免了被惩罚。 “我也不明白,你这般讨厌她,何以还要给她当婢女” 邵茹道“我没有讨厌她,决定入安家当婢女,也只是想多攒些钱,让婆婆过上好日子。” “那事之后你或许没有讨厌她,可如今呢”许相如问,抬眼看了一下邵茹的发髻。 邵茹暗暗一惊,下意识地便想抬手去摸那簪子,只是她忍住了。若是她摸了,以许相如的聪明怕是要看出些什么来了。 不过她心里也很乱,许相如这话是在暗示她什么难不成她和江晟安的事情被许相如知道了可他们平日都很谨慎,会避开人,许相如又是如何得知的 许相如却没说什么,甚至不愿意再与她多费口舌。 邵茹那颗提起来的心才慢慢地放下,她认为,若许相如知道了她和江晟安的事情,早就告诉安桐了,又怎么会替他们瞒着呢 “我、没有。” 邵茹望着许相如离去被背影,轻轻地喊了一声。她心中有些虚,说的话便显得底气不足,不过许相如没有回头,她慢慢地便放松了下来。 两日后,当安桐准备到县城去找安岚时,她却让邵茹回去照顾张婆婆,这让邵茹再次觉得事情有异。 邵茹到安家的这三四个月以来,她和任翠柔都有不同的职责她更像是安桐的婢女,而任翠柔更多时候则充当跟在安桐身边的护卫。 可一般外出到较远的地方时,安桐往往会将她们两个都带上。何以此番进城,她被落下了呢 惊疑不定的她在安桐和任翠柔临出发之际,嘱咐任翠柔照顾好安桐。 安桐笑道“我只是到二叔父家中,还有安心他们跟着,你不必担心” 邵茹也算是了解安桐的,她在安桐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作假的神情,便告诉自己,安桐不过是随意安排的,下一次被留下的人或许是任翠柔也说不准了。 想到张婆婆,她最终还是放心地回张婆婆家了。经过许家,她看见许相如仍在院中忙碌,便知道安桐进城一事与许相如无关。 安桐在村头等了好会儿,许相如才背着一个竹篓姗姗来迟,安桐打量了一下她这身装束,惊奇道“你这是要去赶集” “家中没有盐了,趁此机会去添置些盐和一些什物。” “安家有,你到安家买便是了。” “安家又不是商贾之家,我们怎能什么都向安家买呢我若是开了此头,村里人人都去安家买,安家又岂够用届时还是安家派人去城中添置,一来一回,草料钱都得不少。” “啧,许相如,你如此会算账,不如来给我当内知吧,帮我管钱” 许相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安小娘子便不怕我中饱私囊了” 安桐决定闭嘴。 任翠柔看着她们,乐得偷偷笑。 她虽然不明白安桐为何只带上她而不带上邵茹,可这几个月来的相处,她跟安桐的关系反倒比邵茹亲近许多。 安桐信任她、信赖她,她自然不会辜负安桐的信赖。故而安桐是跟许相如约好了之事,安桐没说,她也不会告诉别人。 到了安二叔家,听闻安岚正在招呼她的闺中密友,安桐便想和许相如先去添置一些什物。不过安岚听闻她来了,便高兴地要把她介绍给那些小娘子认识。 安岚的闺中密友都是桃江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的小娘子,有瞿川的参军之女,有桃江县县丞的侄女,有像安家这等乡绅人家的小娘子,也有出身商户的小娘子。 她们聚在花园中扑蝶或玩彩选、打马等被称为闺房雅戏的博戏,时而发出惊呼,时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若是有男子在场,必然要被此等景象搅得心神晃荡。 “阿姊,我们一起来玩打马”安岚拉着安桐,显然十分热衷于此道。 安桐微微皱眉,这些闺房雅戏也算是赌博的一种,不过这些小娘子玩得少,不至于跟别的博戏一样容易沉迷,动辄让人倾家荡产。安桐也不想搅了她们的雅兴,便只能上前玩了两把,随即便退了出来。 “对了,阿姊你今日前来有何要事吗为何那家伙也跟着来了”安岚指了指站在边上看别人扑蝶的许相如。 在许相如看来,那些小娘子扑蝶的身姿跟邵茹一幕一样,柳腰花态、弱不禁风,扑两下便气喘吁吁。明明扑不到蝶,却偏偏还乐此不彼,她不是很明白这些小娘子们的奇特趣好。 安桐笑吟吟地看着安岚,道“你瞧瞧我曾经说过你若搬来了城里,必然是乐不思蜀的,又怎会想起回浮丘村看我这个阿姊呢如今,我说对了吧” 安岚脸蛋一红,有些羞愧“阿姊,我这不是” “你不回浮丘村看我,所以我过来看你了啊你可别说你连我都不想了。” “怎会呢阿姊,我们到石舫里坐一坐” 安岚拉着安桐到石舫里,又让人送上茶和点心果脯。她忙着反省,连许相如跟了进来她也没搭理。 也有几个小娘子玩累了,走进石舫里歇息,安桐看着这两个身材圆润有福气的小娘子,回忆了一下,其中一个是刚才玩打马时的对手瞿川参军之女耿容。 “你没玩过打马吧,刚才连输了两局”耿容对安桐道。 安桐笑了笑“确实没怎么玩过。” “你可以让岚妹妹教你,日后我们可以多些在一起玩。” 安桐微微一笑,旋即又有些犹豫“其实比起打马和彩选,我更想看点儿刺激的博戏。” “这可是雅戏,何必去找什么刺激的博戏看呢”另一个小娘子道。 安岚却知道安桐的品性,她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安桐,道“你们有所不知,我阿姊自幼便不喜欢带在闺房中,所以这些雅戏根本便不能引起她的兴致” “难怪方才见你打马时心不在焉的,那你喜欢看什么刺激的博戏”耿容问。 安桐想了想“相扑、驴球、蹴鞠或捶丸吧” 两个小娘子捂嘴笑了起来“桐姐姐,你的喜好倒特别。” “很特别吗”安桐问。 “其实倒也不算多特别,只是那些都是男儿们喜欢的博戏,女儿家的很少会喜欢的。不过你若真喜欢看,也还是有法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