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有锦鲤光环》 1.暗坑皇后! 秋分已过,按道理天气应该一日比一日凉快了,京城的百姓依据往年经验刚把祛暑的凉席收起来,没想到秋老虎说来就来,热得家家户户连屋里都待不住,等日头稍微往西一些,人们就上街找阴凉的地方晃荡了。 再过五六日就是皇帝选秀的日子,百姓们倒也有些谈资,端上一杯半凉的茶,往树荫下一坐,闲扯一两个时辰不是问题。 关于今年选秀的热门人选,民间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说户部尚书家的闺女贤良淑德,定能入选,有人看好宰相家名动京城的大才女唯有一人被百姓齐齐排除在外,那就是镇北将军府的嫡传大小姐燕婉。 燕婉出身于将门之中,自幼舞刀弄枪,生的忒过英姿飒爽,往地上一站,就算是个俊俏的好儿郎,那也得被燕婉衬得黯然失色,更难得的是,在当今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镇北将军府便已经站好了队,是当今皇帝的绝对拥趸,当今皇帝与燕婉算是青梅竹马,若不是当今皇帝在登基前从不考虑儿女情长之事,估计燕婉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 可惜世上没有假若,燕婉也没有那个福气。 老皇帝在位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昏了头,突然要求镇北大将军靠镇守雁门关的六万兵士将兵强马壮的戎狄打下来,还说要在北疆苍茫大山上建立自己的行宫,彼时的戎狄马剽人悍,单单是骑兵就有七万,更不用说其它兵种。 皇命不可为,镇守雁门关的燕家军浴血厮杀,可是计谋终究扭转不了人数的劣势,燕家军惨败,镇北大将军横尸沙场,头颅被戎狄的蛮军割下,吊在大营上,尸身更是被丢入荒莽之中,任由野兽与苍鹰啄食。 镇北将军府一夜没落,老太君当晚就愁白了头,哭瞎了眼,若不是将军夫人一直撑着门面,恐怕镇北将军府连现如今的空架子都留不下。 雁门关被破,老皇帝终于从昏梦中清醒过来,忙不迭地递交了降书,白银赔了亿万两,这才让戎狄的蛮军退了兵,而老皇帝转身就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在了燕家军身上,幸存的燕家军被遣散,带着一身残伤各自归隐事农桑。 镇北将军府的顶梁柱断了三根,仅剩下三郎燕云、幺女燕婉以及大郎燕烈的遗孀何氏以及一双儿女,二郎燕诚刚刚定亲,回到京城时就已经躺在了乌黑的棺椁之中。 老太君哭昏过去三次,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将军夫人强撑着将丧事体体面面地办了,回头就一病不起,得亏何氏能干,燕云在一旁帮衬着,镇北将军府的门才没被不知情的百姓用臭鸡蛋淹没。 燕婉消失了,在燕家丧事办完的第三天。 镇北将军府差点将京城翻过来都没能找到燕婉,直到新皇登基,册封皇后之日,燕婉才回到京城,彼时的她穿着一身染血的戎装,驾着一匹又老又残的马,马肚子下还钓着一个深褐色的包裹。 帝后祭天仪仗盛大,祭台高高筑在皇家园林千和园正对着的景山前。 等帝后祭天礼毕之后,文武百官开始献礼,燕婉就站在文物百官的末尾,轮到她献礼时,皇帝的贴身内监李公公手里的礼单已经念完,他看看如同一把残剑一般的燕婉,再看看祭台上明显失神的皇帝,硬着头皮继续唱礼,“镇北将军府献礼” 文武百官一阵骚动,不少人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见燕婉那一身装扮,心里疑惑重重,却又生怕冲撞了帝后的天威,只能赶紧低下头去,心里却痒得不行。 这消失了将近半年的燕婉究竟干什么去了 怎么赶在这个时候回来 代表镇北将军府来献礼的燕云自然也看到了燕婉,他面色一喜,一声小妹脱口而出,幸亏身边的人拉着,不然他怕是难逃一顿惩罚。 燕婉站在祭台下,怔怔地看着祭台上的皇帝,以及立于皇帝身旁的皇后,那一身尊贵的黑底金龙袍与黑底九凤袍穿在这二人身上,看起来是那样的般配,就恍若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台上的皇帝也在打量着燕婉。 皇后见状,挽着皇帝胳膊的手稍微动了动,轻咳一声,道“原来是镇北将军府的燕婉姑娘,早先镇北将军府已经献过礼了,不知道燕婉姑娘这是何意” 燕婉收回目光,将手中拎着的包裹放在那小太监端来的衬了红布的漆盘上,缓缓解开拴在包袱上面的疙瘩,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皇后凤容失色,厉声问,“燕婉,你这是何意今日祭天本是我朝大喜事,你弄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来做甚大好的日子,你故意来寻晦气不成” 燕婉抬头,看着皇后的尊荣,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没想到,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贺兰绥立的新后居然是她宁国公府的嫡长女宁静好。 燕婉低头,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酸涩压下去,声音清朗自持,“不敢。请陛下与皇后仔细辨认,我今日献上的礼可不是一般的人头,而是戎狄的九牙蛮将库尔势的人头。” “戎狄残杀燕家军五万余人,骚扰我大盛边境百姓安宁,每逢冬春,烧杀掳掠,使得边境百姓苦不堪言。燕婉不才,自小跟随父兄学习拳脚工夫,孤身入戎狄,苟且半年,总算将库尔势这贼寇的头斩了下来,扬我大盛国威,不知为何到了皇后口中,我就变成了故意来寻晦气” 大盛是当今的国号,九牙蛮将是库尔势在戎狄军中的名号。 戎狄会给立下功劳的蛮军授予狼牙,代表军功与荣耀,一牙蛮将品阶最低,九牙蛮将品阶最高,相当于大盛的将军之流。 那些蛮将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会将戎狄王室授予的狼牙穿在绳上待在脖子里,这便是大盛辨别那些蛮将品阶的方法。 燕婉从袖中抽出一串染血的狼牙来,双手捧住,微微躬身,将九牙串举过头顶,“这是库尔势的九牙串,请陛下过目。” 迎着耀眼的日头,染血的九牙串上闪着森白的光。 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当着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许下诺言,“燕家有女,勇武无双,替朕除去心头大患,赏重重有赏” 至于赏赐什么内容,皇帝却只字未提。 燕婉将九牙串收回袖中,躬身向皇帝皇后拜了一拜,向后退走几步,大步离去。 没人能够看见,燕婉眼前的竟有一道奇异的水幕,水幕中有一黑一白两条锦鲤相啄戏水,你追我赶,速度不紧不慢。 燕婉的眼珠子动了动,她看到水幕下方出现的那一条提醒,嘴角突然有了笑意,不过那笑意却是冷的。 “后妃之路,步步艰险,危机重重,望宿主充分利用锦鲤系统,化险为夷,活出精彩” 没想到贺兰绥居然是这样赏她的。 这锦鲤系统是燕婉在燕家丧事上意外得到的,她之所以丧事办完的第三天才离开,就是因为第二天一整天都在府中试这锦鲤系统的真假,当她确认这锦鲤系统真有神异能力之后,这才横下心来,连夜出了京城,提刀杀向雁门关。 经过小半年的摸索,燕婉已经将这锦鲤系统的用处及奥妙给大致摸了一个透彻,那锦鲤吐出的泡泡都有大用处,白色的锦鲤吐出的泡泡可以让人逢凶化吉,化险为夷,而黑色的锦鲤吐出的泡泡却能让人霉神傍身,只不过每个泡泡的作用时间有限,等那泡泡消散之后,神异的效果也就没了。 燕婉看向水幕下放积攒的一黑一白两个泡泡,嘴角微微翘起,回头朝祭台上的皇后看去。 瞄准,发射。 黑色的气泡呲溜一下就飞到了皇后的脑门上。 燕婉定睛看了看,透过水幕不难发现,皇后的印堂之上乌黑一片,如同沾了墨汁一般,她收回目光,跨上病残的老马,往镇北将军府的方向奔去。 她与宁静好的关系向来就不对付,她看不惯宁静好那装作柔柔弱弱,实则心狠手辣的白莲花样,宁静好看不惯她的一身爽朗气,更是因为她与贺兰绥走近而记恨于她,暗中给她使了无数绊子,若不是她见招拆招,怕是名声早就被宁静好给败坏了。 只是燕婉没有想到,贺兰绥最后立的皇后竟会是宁静好。 果然贺兰绥与老皇帝一样,识人不清,昏聩无比 如今燕婉有了惩治宁静好的方法,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她看得清楚明白,对于宁静好这种顾着面子的人,没有什么惩罚比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更严重了。 宁静好不是端着皇后的架子么那就让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脸丢个彻底 随手祸害了宁静好一把的燕婉纵马离开景山脚下,沿着熟悉的路往镇北将军府所在的方向走去,等到了闹市区,她主动下了马,捉着缰绳牵好马,看着街道两侧喜乐融融的气氛,心头微酸。 燕婉想到了被她葬在大漠中的燕父,她费心算计了一月,才将燕父的头颅从大营上偷换下来,又花了半月的时间,在荒莽大漠中寻到数百具白骨,最终依据燕父背上的骨伤才寻到燕父的尸骸,当时的她为了杀库尔势,不敢带着燕父的尸身,只能在大漠中掘了一处深坟,希望燕父能够入土为安。 杀了库尔势,燕家的血海深仇才只清算了一个开头,还有更多的血债在,燕婉要一笔一笔清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鸟屎攻略 燕婉的出现只是祭天大典的一个小插曲,随着燕婉的离开,内监李公公见算好的吉时已经被耽搁了一阵子,赶紧尖着嗓子道“祭天礼始,百官齐诵祭文。” 诵祭文可是一个讲究的活儿,皇帝贺兰绥为了表示祈求上天的诚心,亲自拿起祭文来,一句一句地诵念着,他每念一句,祭台下的文武百官就跟着吟唱一句,气氛庄严而肃穆。 当然,距离近的人能够听清楚贺兰绥在念什么,那些距离远的人是完全听不到,有些提前做了功课的人可以一边回忆一边背,那些没提前做功课的人只能跟着节奏抑扬顿挫地瞎哼哼。 皇后宁静好仪态端庄,形貌虔诚,唯有与她紧挨着站立的皇帝贺兰绥能够感觉得到,宁静好突然绷直了身子,肩膀时不时一耸一耸的,脸上虔诚无比的表情似乎也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祭文齐齐吟唱完,三牲祭品前的香火刚好焚尽,百官跪地叩拜上天恩德,皇帝贺兰绥得了空,一边亲手将供奉过上天的五谷往金丝织就的袋子里装,一边低声问宁静好,“皇后,朕看你刚刚状态似乎有些不大正常,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后宁静好害怕在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面前丢面子,更怕在皇帝贺兰绥面前丢面子,怎会同贺兰绥说实话 她面上的笑容僵了僵,道“没什么,就是刚刚有感于上苍馈赠的无上恩德,努力想要使自己表现得更虔诚些,劳陛下费心了。陛下,吉时将过,莫要误了时辰。” 贺兰绥收回探究的眼神,嘴上说着那是朕多虑了,实则心里不屑地冷哼,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宁静好这副虚伪的皮相,可是对于一国之母来说,宁静好这样的人才适合,而且他若想要将朝廷中的党羽一举除尽,少不得要宁国公府出力。 贺兰绥一步步走下祭台,每下一个台阶,他就会说一句勉励文武百官勤政爱民之类的话,宁静好紧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端庄得体的笑容,后背却绷得越发紧了。 “官乃民之仆,须诚心为民,而非鱼肉百姓,若是让朕知悉谁鱼肉百姓,为祸民间,那莫怪朕一纸诏书下去,将你全族人都送上断头台” 贺兰绥声音洪亮,携带一身帝威,自高高的祭台上走下,说话的气势也越来越高涨,跪倒在地的百官无不战战兢兢,就在这时,皇后宁静好突然啊地一声尖叫,将这庄严肃穆的气氛打破。 百官正潜心受训呢,突然听到皇后这冷不丁的一声大叫,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皇后额头上正挂着一泡稀白的鸟屎,罪魁祸首则是在天上排成一字型的南归大雁。 宁静好气得发狂,她有心想要用帕子擦掉,可是今日祭天大典上,她穿的是朝服,手里哪有什么帕子用手擦她又觉得脏,贴身宫女也没有带在身边。 若不是顾虑着祭台下面有数千双眼睛盯着,宁静好怕是会直接撩起黑底九凤袍来擦脸上的鸟屎。 皇帝贺兰绥不悦地转过头,正想呵斥宁静好一句皇后,请注意体统,结果就看到那坨鸟屎在宁静好的额头上颤了颤,嘶溜一下滑到了宁静好的鼻尖,那稀白的秽物还沿着宁静好的鼻翼往嘴边流。 皇帝贺兰绥此刻也顾不得呵斥宁静好了,他将如刀的眼神递给李公公,李公公立马会意,从袖筒内取出一条带着清香的净帕来,恭恭敬敬地递给皇帝贺兰绥。 贺兰绥看着面容扭曲到狰狞的皇后,内心突然就想到宁静好生父宁戎真宁国公的那一张充满褶子的老脸,内心一阵反胃,但是考虑到宁国公还在不远处跪着,他将来还需要借宁国公的手办事,只能强迫自己装出帝后恩爱的样子,声音低沉而深情,“皇后,朕给你擦。” 宁静好内心十足的感动,双手摆在腰间正要躬身行礼,突然又一坨鸟屎自高空砸下来,直直地落在了皇帝贺兰绥的手背上。 贺兰绥“” 他仰头朝着天空中看去,只见那之前明明已经飞走的大雁不知何时又飞了回来,正首尾相衔地在祭台正上方盘旋转圈,一泡一泡的鸟屎不断地往地上坠。 皇帝还未登基前,经常骑射,身子骨利索多了,他眼看着一泡稀白的鸟屎就要落在自己的龙袍上,连忙后退一大步,堪堪避开。 礼部官员急得头顶冒汗,绞尽脑汁地想要给眼前这天降鸟屎的倒霉事安一个好听的说法,诸如天降祥瑞之类,可是鸟屎就是鸟屎,还能说成上天有感,特意赐下 若是真这样说的话,怕是他们脖子上的那颗头颅就离被摘掉不远了。 就在这时,十分有眼色的李公公将预备好的油纸伞拿了过来,撑在皇帝头顶。 贺兰绥用净帕将手背上的稀白之物擦去后,脸色铁青地抬头,心中嘀咕,“这些鸟是抽了哪门子的风怎会如此戏弄朕这究竟是天意还是有人暗中使坏” 皇帝的多疑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内心戏那叫一个足。 沉浸在恩爱美梦中的皇后非但没能等到贺兰绥亲手递过来的净帕,反倒是被那铺天盖地的鸟屎砸了一身,当下就幽怨无比地喊道“陛下” 这语调那叫一个哀婉凄切。 贺兰绥生怕鸟屎落在自己龙袍上,落为天下人的笑柄,只能冲宁静好招招手,“皇后,到朕身边来,朕给你擦擦。” 宁静好原本还有些感动,可是看到贺兰绥手中那沾了鸟屎的净帕之后,仅存无几的感动直接就灰飞烟灭了。 只不过身边有无数人看着,宁静好哪敢违逆贺兰绥的意思,只能咬牙掐着衣边往贺兰绥身边走,黑底九凤袍上时不时还会掉上一两坨稀白的鸟屎。 就在宁静好距离油纸伞不到一步距离的时候,宁静好突然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脚步失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摔了一个大马趴,脸还好巧不巧地枕在一坨鸟屎上。 宁静好“” 贺兰绥“” 文武百官“” 就算心底再不待见宁静好,贺兰绥都不会忘记,宁静好是大盛的皇后,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盛皇家的颜面,他气得脸色发白,但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还得帮宁静好将这件事圆过去。 “礼部尚书何在朕将祭天大典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礼部,你就是这样办的若是不想要脑袋,那就同朕直说,朕给你摘了换一个新的” 礼部尚书就跪在皇帝贺兰绥脚下不远处,听贺兰绥这么一说,连忙直呼冤枉,哭天抢地地说,“圣上明鉴,定是有小人暗中陷害微臣,圣上明鉴啊” 礼部尚书的这话倒是给贺兰绥提了一个醒,将这闹剧归结到人为身上总比归结到天意之上好。 贺兰绥将目光看向刑部尚书,目光森然,“杜尚书,朕命你三天之内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提头来见朕” 刑部尚书当下差点被吓得哭出来,他就不信,这天下还有人能够驾驭南归的大雁,这都是礼部尚书给他甩的烫手锅 狠狠瞪了一眼吓成鹌鹑样的礼部尚书,刑部尚书硬着头皮叩首,道“微臣领旨,三日之内若不能彻查此事,微臣自刎谢罪” 祭天大典隆重开始,最后却草草而散。 祭天大典上闹出这样的丑闻来,就算有皇家的龙威压着,那也瞒不住天下人,祭天大典结束后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内,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的酒肆茶楼,不过没人敢把这件事放在明处说,只能关上窗户,聚上一两个熟知的人,低声悄谈。 燕婉牵着残瘦的老马在街上晃荡了许久,看着熟悉的风物,悬在不定处的心总算落回腹中,直到夕阳西垂,她才想到多日未归家,赶紧收了心思,脚程飞快地往镇北将军府赶去。 燕婉在街上晃荡的时间有点久,参加祭天大典的燕云返家时,她还没到,不料燕云一进家门就喊小妹,遍寻不见,急的燕云将燕婉在祭天大典上的作为给燕家众人讲了一遍,燕云还望眼欲穿地问,“小妹呢我明明看到她了,她孤身去了雁门关,斩了那贼寇库尔势的人头作为祭天大典的献礼,怎么还未归家“ 燕家人听燕云说燕婉独自一人闯出雁门关,斩了戎狄九牙蛮将库尔势的项上人头,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燕母更是直接给吓晕了过去。 又是掐人中又是请大夫,足足忙活了半个多时辰,燕母才悠悠转醒,一醒来就问,“纨纨呢云哥儿,纨纨回来了没有” 纨纨是燕婉的小名,因为燕家是武将出身,所以没有那么多的条框规矩,燕母一直喊燕婉为纨纨。 燕云也纳闷,“我明明在祭天大典上看到小妹了,她比我走的还早,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燕母只以为是空欢喜一场,眼泪顿时又来了,哭得那白发苍苍的老太君烦不胜烦,将拐杖在地上杵得咣咣响。 “大媳妇,既然云哥儿说见到纨纨了,那纨纨肯定会回来,你哭哭啼啼的是闹什么你与其在这儿哭,不如吩咐下人去给纨纨多烧几桶水,寻出她喜欢穿的衣服来,不知她奔波了多久,肯定累垮了我的心肝孙女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活得真孬 燕婉回到将军府时,被传来的老大夫刚好出府门,燕婉依照老大夫肩膀上挎着的箱子认出了老大夫的身份,问,“这镇北将军府内何人生病了” 老大夫见燕婉一身戎装,英气逼人,一看就是兵营出身,以为是镇北将军府中的兵将,便没有隐瞒,“是已故镇北将军的夫人,她忧思过重,郁结于心,如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经历了大喜大悲,好端端一个人就晕厥过去了” 燕婉自然明白她娘是因为什么晕过去的。 “多谢大夫。”燕婉微微躬了躬身,牵着马站到一旁,把路给老大夫让了过来。 老大夫忙不迭地走开,就仿佛是背后有人撵他一样,看着燕婉直皱眉。 不等燕婉反应过来,何氏就急急忙忙地从府门中跑了出来,手中还攥着几粒碎银子,冲老大夫匆匆离去的背影喊,“老先生,诊费你还没收呢诊费” 那老大夫走得越发快了。 燕婉看着鬓边已经生出几丝银发的何氏,喊了一声嫂嫂,惊得何氏赶紧扭过头来。 燕婉在打量何氏,何氏也在打量燕婉。 在燕家出事前,何氏是将军府里的少夫人,跟着燕母一起掌管中馈,因为性格泼辣嗓门高的缘故,不管做什么都是风风火火的,与燕婉臭味相投,十分合得来。 燕婉依稀记得她离家前两天,曾在丧礼上见过何氏,那时的何氏一身缟素,双目空洞无神,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跪在三具棺椁前,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那是燕婉第一次见何氏哭,昔日风火开朗的长嫂突然露出柔弱的一面,着实震惊了燕婉,现如今是燕婉第二次见何氏落泪。 “嫂嫂,你别哭,我给爹和大哥、二哥报仇了,虽然我无力屠尽戎狄三十万蛮军,但是我杀了他们的首领。嫂嫂,给我点时间,我定然会倾覆了戎狄,风风光光地将爹的尸骨接回来,将爹葬入燕家祖坟中。” 燕婉双眼通红,说话声有些哽咽,但并无女儿家的柔弱作风,反倒有些刻意的粗声粗气,这是燕婉打小就学会的掩饰自己的手段。心里再酸涩,眼角有再多的泪,只要将委屈吼出来,一切都能如清风扬沙一样轻描淡写地过去。 只是之前她提刀割下库尔势人头时都为颤抖过的手掌,此刻居然微微颤抖个不停。 何氏深吸一口气,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拉着燕婉的手就往会走,喜不自胜地说,“纨纨,你回来就好,娘和老祖母每天都念叨着你,两个孩子也时常闹着要找小姑姑玩,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燕婉踏进府门,把拴马的缰绳递给门房小厮,叮嘱道“用上好的草料养着,马棚记得打扫干净。” 若是没有这老马,怕是她就算取了库尔势的人头,报了大仇,那也会在无边大漠中迷路,得亏这识途的老马,才将她平安带回雁门关。 那小厮脸色有过一瞬间的僵硬,燕婉正准备问,就听到何氏训斥那小厮,“还不快去大小姐的话你都敢不听了这个月的月钱还想不想要了” 那小厮闻言,索性将马绳松开,甩在地上,“爱给不给我一个门房,又要看门又要扫院子,现在还让我养马,这月钱我不要了,这活儿我也不干了” 何氏被气得脸色发白,手指着那小厮,半天说不出话来。 燕婉四下打量了一眼这镇北将军府,大致的格局没有改变,只是看着比往日空落了许多,她方才进府的时候还纳闷,怎么连个小厮婢子的影子都看不到,如今听着小厮一说,顿时就明白了。 还未来得及放下的马鞭猛地甩出,一股大力直接抽在那小厮的腿上,将那小厮抽了一个倒栽葱。 燕婉走到那小厮旁边,马鞭一挥,顿时缠在那小厮的脖子上,用力一拉,她眼神凶戾,一字一句地说,“燕家就算再没落,那也是将军府,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厮撒野欺主” 何氏长长地出了一口怨气,劝道“纨纨,收了鞭子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如今的镇北将军府哪有往日的威风十不存一,往日交好的人也都散了,比起那些刚办完丧事就卷着钱财跑路的小厮婢子,二顺已经很好了,若是没有他的帮助,怕是府门上的蜘蛛网都会垂三尺长。” 说这话时,何氏眼中满是掩藏不住的落寞。 燕婉眯了眯眼睛,手腕一抖,马鞭又缠到了她的手腕上,那小厮二顺终于能喘口气了,捂着脖子伏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息,悄悄扭头看了一眼燕婉,不寒而栗。 “嫂嫂,那些下人的卖身契和奴籍不都在你那里管着吗怎么,你将那卖身契都分发给他们了”燕婉问出心中的疑惑。 何氏苦笑,“怎么可能只是那些下人太过鬼精,前脚才出了将军府的大门,后脚就将自己贱卖去了爹生前的那些老对头家里,人家有心护着那些下人恶心咱们家,我还能去把人给强抢回来如今这偌大的府中剩下的下人不过三个,看门的二顺算一个,洗衣的春芽算一个,厨房里的刘嬷嬷算一个,是嫂子没本事,将这么大的宅子给住荒了。” 燕婉眼睛眯了眯,问何氏,“嫂嫂,那些人去了哪里,你可清楚” 何氏苦笑着回答,“打了自己脸的人,我怎么会不清楚谢家,王家,孙家,还有那当初攀着镇北将军府的关系才爬上来的李家,见镇北将军府没落了,便想着过来踩上一脚,瓜分一口肉吃,只是那吃相有些太难看了。” “好的,我记下了,嫂嫂你去准备一下那些奴籍,我一会儿有用。”燕婉道。 何氏被燕婉身上的杀气吓了一跳,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杀气,她只在已故的公公镇北将军身上见过,她赶紧问,“纨纨,你要那些奴籍做什么如今镇北将军府没落,不管是谢家还是王家、孙家、李家,都不是我们能招惹起的,如今府中就你三哥一人在朝为官,无依无靠,我们不能给你三哥添乱。” 燕婉脚步顿了一下,手指扶在柱子上,轻轻捻了一下,看着指腹上那一层灰,嗤笑道“落在镇北将军府的这层灰,也该清扫清扫了。爹是令戎狄闻风丧胆的镇北大将军,我哥哥和二哥是为了保卫大盛而悍不畏死的勇士,怎能忍得下这口恶气若是爹泉下有知,定会骂我们辱没了镇北将军府的门风,令镇北将军府蒙尘” “纨纨,不要冲动,你有什么打算和嫂嫂说,咱一起想办法”何氏还想再劝几句,燕婉却不愿意听了。 燕婉大步流星的绕过垂花小门,走入燕家祠堂所在的院子,往那青石砖上直挺挺地一跪,坚毅冷绝的声音传进了何氏的耳朵。 燕婉说,“请丹书铁券” 何氏惊得一个踉跄,扶着垂花门,再也无力抬起腿迈出半步,她看着燕婉从祠堂上将那书页模样的朱红色东西捧了下来,再也顾不上拦燕婉了,赶紧往燕母住的那处院子跑,现如今她能想到的人中,唯有燕母能够拦住燕婉了。 丹书铁券虽然看着不大,但是分量极沉,盛放丹书铁卷的木头架子都是由木质极为致密的阴沉木制成,寻常木头根本承受不住丹书铁券的分量。 寻常的男人都不一定能够双手抱得动丹书铁券,燕婉却能面不改色地抱起来,只是她走路的速度慢了许多,步伐也沉重了许多。 等燕婉捧着丹书铁券走到镇北将军府的大门口时,何氏已经将病歪歪的燕母拖下了病床,老太君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燕云也目瞪口呆地立在那儿。 见燕婉的脚步停下,燕婉赶紧出声问,“小妹,你将供奉在祠堂上的丹书铁券取下来作甚你可知道,这丹书铁券是我们燕家最后一张保命牌了,而丹书铁券只能用一次,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大谋” 燕婉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燕云,“三哥你告诉我,你的大谋是什么” 燕云的舌头打了结。 燕婉却不依不饶,句句紧逼,“三哥你说不出来,那我替你回答。” “你的大谋肯定是积蓄力量,等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扳倒那些人的时候,再一举反击,对不对” “因为你年轻,所以你还有的熬,你能够活到将那些作贱镇北将军府的人坟头绿草长到两尺高,对不对” “三哥,你活得真孬” “燕家是大盛的功臣,燕家儿郎燕家军是大盛的守护神,凭什么燕家儿郎在外抛头颅洒热血,燕家人还要受人欺凌” “若是爹泉下有知,知道燕家人现如今过的是这样的生活,你觉得爹会如何做如果大哥知道他捧在手心里作明珠珍惜的大嫂被一个下人指着鼻子骂,大哥又该怎样的心痛” “丹书铁券确实是保命之物,可是燕家人的性命何时需要这一块铁券来保了能保燕家人性命的,只有燕家人自己的战马,身上的盔甲,手里的刀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打上门去 燕婉的这番话着实诛心,不仅诛了燕云的心,还将老太君的心也戳得千疮百孔。 老太君将手里的拐杖丢开,一边鼓掌,一边朗声说,“纨纨说的好这才是我燕家儿女应该有的气魄云哥儿,你也是在雁门关外陪你父兄征战厮杀过的人,难道你忘了关外黄沙里埋葬的血肉白骨你忘了点兵时你父亲给那些战士的承诺” “燕家儿女从小习武,学的是弯弓射大雕,你看看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你荒废了一膀子力气,让本该提枪征战的手提起了笔杆,陪那些敌寇来时怂成一团,山河太平时上蹿下跳的小人为伍云哥儿,纨纨虽是一介女流,但是你不如她” 燕云脸色大变,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燕母就已经哭出了声,“老祖宗,云哥儿是燕家仅存的香火了,你为何还要让他上沙场我丈夫,我长子,我次子全都丧生在沙场上,难道我幺儿也逃不过马革裹尸的厄运吗” “糊涂糊涂若是燕家的夙命就是死,那你强留着云哥儿又有什么意义你不忍心看着你儿子轰轰烈烈地战死沙场,难道就忍心看着他在朝堂之内受尽排挤作贱,失了骨气伏低做小燕家的儿郎是展翅高飞的雄鹰,你硬是要将他养成金丝笼里的禽雀,你这才是羞辱他,羞辱燕家” 何氏帮着把掉在地上的拐杖捡起来,老太君重新拄上,看着哭哭啼啼的燕母,气的心头一阵一阵的疼。 燕婉看了燕云一眼,又将目光移向站在何氏身后的两个小孩,男娃娃名叫燕寻,稍微大一些,过了冬至就满三岁了,女娃娃名叫燕语,刚学会走路,两个小娃娃正扯着何氏的裙子,怯生生地看着她。 燕婉蹲下身,一手托着丹书铁券,一手捏了捏燕寻的脸蛋,问,“寻哥儿,你这样看我作甚莫非你不认识我了” 燕寻往后躲了一步,看看燕婉的手,噘嘴道“寻哥儿怎会不识小姑姑只是小姑姑你说好要给寻哥儿买云泥糕,寻哥儿等了半年,为何你怎么都没有买回来” 燕语也有样学样地喊着云泥糕,用同样渴望的眼神看着燕婉。 何氏低声训斥,“你们俩闹什么你们小姑姑刚刚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你们闹什么云泥糕等娘亲有空就给你们买。” 燕寻不信,仰着头,一边掰手指一边说,“娘亲骗人,上上个月娘亲就是这么说的,上个月也是,前几天还是。娘亲整天都在府里歇着,怎么会没空如果爷爷和阿爹在,肯定早就买了。” 燕语学舌,“娘亲骗人” 何氏眼眶又红了,燕母也心疼得直抹眼泪,老太君气的胸口一阵起伏,看那模样,随时都有晕过去撒手人寰的可能。 燕婉挑眉看了一眼何氏,捏捏燕寻和燕语的脸,轻声安慰道“寻哥儿和语丫别着急,小姑姑今天就有空,一会儿就给你们买回来吃。二顺,带寻哥儿和语丫下去玩,若是你再敢生出不正当心思,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就亲手将你砍成人彘,丢去雁门关外做群狼和苍鹰的肉食” 二顺被燕婉瞪得全身战栗,低声应着是,赶紧将燕寻和燕语哄走了。 燕婉收拢了脸上的笑容,捧着丹书铁券咬牙站了起来,问燕云,“三哥,娘说你是传家的香火,可你就是这样传的家寻哥儿和语丫想吃云泥糕,掰着指头数着日子,你们都舍不得给买父兄去了半年,我走了半年,镇北将军府就没落成这个样子了连两个小娃娃惦记的吃食都买不起” “三哥,这就是你的大谋你谋的不是一雪耻辱,而是彻底毁了燕家的脊梁,燕家的锐气,燕家的根” “难道三哥你忘记你小时候是吃什么长大的你吃的是蒙古进贡的牛羊肉,你吃的是雁门关外的驼肉,寻哥儿和语丫心心念念惦记的云泥糕只是你吃腻了当泥巴捏着玩的东西,现在你当了叔父,就忍心看着两个小孩惦记一口吃的人穷志短,燕家难道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 何氏见燕云被燕婉说的脸色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来,赶紧抹掉眼角的泪,出声打圆场,“纨纨,这事不能怪云哥儿,是嫂嫂做主的,哪有男娃娃整天吃甜食,你不也说了吗燕家的儿郎应该吃肉才对” 燕婉见何氏还要嘴硬,气极反笑,“那我倒要问问嫂嫂你了,你给寻哥儿吃的究竟是天上的龙肉还是水里的蛟肉,怎么寻哥儿瘦成那个样子寻哥儿马上就要三岁了,揽月弯刀能不能提得动,爹爹为小孩做的小弩又能拉出几发” 何氏无话可说。 燕婉也不愿再为难何氏,道“嫂嫂,你若是不想看着哥哥的白骨忠名被人践踏,就赶紧将那些奴籍拿来。我说过,落在镇北将军府上的这尘土,应该清扫清扫了,三哥不愿意扫,你也不愿意扫,那我来” 燕云越发羞愧,拳头紧紧攥着,燕婉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打他的脸,扎他的的心。 老太君发话,“孙媳妇,快去” 何氏不敢再拖拉,赶紧回自己的院子将那些奴籍点了出来,交到燕婉手中,叮嘱道“纨纨,每张奴籍上都写了这些下人的去处,你去要人的时候和气一些,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府里的日子已经很难过的,若是再结仇,怕是会影响三弟的前程。” “所以就让别人轻视,让别人当成软柿子,想怎么作贱就怎么作贱,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吗\ot燕婉看了一眼何氏,一边翻奴籍一边说,“捧高踩低是人的本性,所有人都觉得镇北将军府没落了就活该被人羞辱,包括你们也这么认为,可我不是。” “镇北将军府的铮铮傲骨不能弯,除非哪一天我追随父兄而去。只要有我在一天,若有人敢将狼爪子朝燕家升来,那我就敢下刀剁掉狼爪子” 燕婉捧着丹书铁券与一沓奴籍出了门,老太君红着眼眶,哽咽着说,“燕家在纨纨这一代一共有四条血脉,老大燕烈忠厚有余,却缺少了些许勇武,老二燕诚勇武无双,性子却有些急躁莽撞,老三燕云算计最多,做事却瞻前顾后,缺少一往无前的魄力,唯有纨纨最像她祖父与父亲,可惜纨纨只是一介女流” 京城权贵都住在一条巷子里,统共没有半里地,燕婉走两步就到了。 燕婉到的第一家,是距离镇北将军府最近的李家,一个当年借着燕家的势才爬上来的家族。 她看看怀中捧着的丹书铁券,这铁疙瘩着实太沉了,再加上她身上的戎装还未脱去,软甲本身就不轻燕婉将丹书铁券立在李家的门槛前,抬头看了看李家大门上高悬着的牌匾,冷笑一声,缠在手腕上的长鞭挥出。 一鞭抽下,李府的牌匾被抽成两断,轰隆一下掉在了地上,摔出不少木屑。 李府的门房听到声响,赶紧跑出来开门,不料前脚还没卖出门槛,脚脖子上就狠狠地挨了一鞭,整个人都差点痛得灵魂出窍了。 当看到断成两截的匾额后,那门房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他一手捂着脚腕,一手指着燕婉,哆哆嗦嗦地说,“你敢砸李府的匾额你竟敢你居然有胆砸李府的匾额” “已经砸了,你说我敢不敢你说我有胆没胆不过我劝你赶紧将你的手指收回去,看清楚门槛旁放的是什么再动手,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下一鞭抽下去,你是脖子被勒断还是手指头被打断” 燕婉从那一沓奴籍中将所有标有李字字样的奴籍挑了出来,抖了抖,将其它奴籍收进了软甲腰侧的皮布囊中。 那门房一看丹书铁券四个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拔腿就往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高呼,“丹书铁券来了丹书铁券来了” 丹书铁券象征什么 象征着皇室的信任,象征着一个家族的荣耀,象征着皇室给一个家族的救命机会 只要这个家族不干造反的事情,哪怕是贪污了大半个国库,丹书铁券都可以帮这个家族留一线希望。 李家的人听到门房喊丹书铁券来了,还以为是皇帝赏识李家,特意赐下了这等荣耀之物,当下就所有人都跑出来齐齐谢恩,不料皇帝贴身的大太监没有见到,而是见到了一身戎装的燕婉。 “纨纨,怎么是你”李夫人犹豫了一下,问。 燕婉抬头,看着李夫人那张虚伪的嘴脸,装出熟络的笑容,“李伯母,是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怎么觉得半年不见,伯母又胖了些,丑了些呢” 李夫人脸上的端庄表情好悬没有绷住,她尽力维持着自己脸上得体的笑容,皮笑又不笑地打机锋,“纨纨真是会说笑,老爷有本事,家里人都能吃饱吃好,自然会胖些,至于纨纨你说我丑了些,大概是因为脸上的肉多了,没有以前好看吧。” 燕婉深以为然地点头,“伯母说的是,您之前虽然丑,但绝对没有现在这么丑。我刚从雁门关外回来,听嫂子说李家穷的连个佣人都请不起了,还需要找我燕家借,特地过来看看李家有没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不过看李伯母这脸上都胖了三斤,想来是没必要的。既然李伯母说家里人都能吃饱吃好,那肯定不缺买下人的钱,还是请李家将我燕家的奴才还回来吧” 李夫人看见燕婉手里拿着的那一沓奴籍,顿时明白了燕婉的来意,当下就将搪塞何氏的话又拿了出来,“纨纨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我们李家若是缺下人,肯定去牙行买了,哪里用得着找你们家借” 燕婉指了指门槛前摆着的丹书铁券,提醒道“丹书铁券在此,犹如圣祖亲临,有些话李伯母还是想清楚了再说,不然万一记错了说错了,落一个欺君之罪,全家老小可都是要掉脑袋的,屠九族呢人头做成灯笼都足够挂满整个长安街了” 李夫人的脸色瞬间黑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狮子开口 李夫人气得都快将手里的帕子给拧烂了,在做那件打脸镇北将军府的事情之前,她曾认真地考虑过,自认为只要镇北将军府还要脸,那就只能忍痛吃下这个哑巴亏,哪有人家愿意承认自己败落,被买下的奴才和小厮背弃的 可惜千算万算,她算漏了燕婉,这个一消失就是半年,一回来就弄出惊天动地大新闻的女子。 燕婉有句话说的没错,丹书铁券在此,犹如圣祖亲临,就算给李夫人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拿九族上下的性命开玩笑。 “纨纨,你到底要怎样”李夫人黑着脸沉声问。 燕婉看了一眼面前的丹书铁券,慢悠悠地说,“伯母,这问题应该我问您才对。镇北将军府自问不论是对您还是对李都统,都未曾有过半分的亏待,甚至当年李都统还是靠着倚仗我祖父的余荫发的家,如今我镇北将军府刚刚添了丧事,李都统就按捺不住,想要踩着燕家儿郎的白骨上位了” 李夫人的脸色越发黑了,她咬牙切齿地说,“纨纨,你不应该怪我们李家,燕家大厦已倾,不管谁家都想要爬到高处,我李家何错之有” “若是李家靠着自己的能耐堂堂正正地向上爬,我燕婉自然不会废话一句,可李家想要上爬,那为何要踩着我燕家儿郎的白骨上位真当我燕家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被人拔掉牙齿的假老虎” 李夫人心急口快,“燕家已经没落,不睬你燕家踩谁” “啪” 长鞭飞出,李夫人脸上添了一道巴掌长的血痕,这还是燕婉控制力道的效果,若是她不控制力道,不说李夫人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那一嘴牙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的。 “燕家有没有没落,皇帝都没有下定论,我父兄在的时候,燕家的门楣是镇北将军府,我父兄不在了,燕家依旧是镇北将军府,哪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都统夫人来评判若是你再敢说半句燕家的坏话,信不信我送你下去向我父兄赔罪” 燕婉语气森寒,吓得不少人都双腿发软,背生冷汗。 李夫人也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只不过她有些看不大清楚形势,用帕子捂着脸上的伤痕站起来,眼珠子气得差点从眼眶里瞪了出来,“燕婉,我身负诰命,你敢和我动手你燕家就是没落了,难道别人都说不得” “啪” 燕婉一鞭挥出,给李夫人另外一半脸蛋上添了一道对称的血痕,只不过这次的伤口要比上次身上不少,李夫人捂脸用的帕子没过几息时间就被鲜血浸湿了。 燕婉眯起眼睛,看向李夫人的眼神里满是毫不隐藏的杀意,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嘴里再敢说一句燕家已经没落的话,下一次我就敲掉你的八颗门牙” 李夫人双目通红,捂着脸的手掌沾满血渍,还有鲜血从她的指缝里渗了出来,模样极为凄惨,她恨意滔天,“燕婉,我身负诰命,你敢打我,我要去告御状” 燕婉浑然不惧李夫人的威胁,“好啊,告御状去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问问皇帝,李家欺辱功臣之后,这笔账该如何算燕家儿郎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李家、谢家、王家、孙家就故意做出这等恶心人的事情来,是不是真要让三军将士寒了心” 一直都缩在书房内不愿意出来面对燕婉的李都统听到下人说自己的爱妻被燕婉用鞭子抽破了脸,当下就再也坐不住了,拎着刀冲了出来,将刀出鞘寸许长,蹬着眼睛问燕婉,“纨纨,你到底要做什么” 燕婉冷笑,“李家做了下做事,恶心到我镇北将军府的门上,难道还不让我讨债撒气了我燕家是皇帝亲封的忠勇镇北将军府,怎么到了令妻口中就变成了大厦已倾今日李都统如果不给我一个说法,那我就用这丹书铁券来清算” 李都统张了张嘴,说话的语气软了下来,“你伯母也是无心之言,你莫要与她计较。若是纨纨你心里有气,那我替你伯母给你赔不是,你看行不” 说话间,李都统就弯下腰要冲燕婉躬身。 燕婉手中的长鞭一挥,直接抽在了李都统的膝盖上,李都统重重跪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都统这般凶神恶煞做什么看清楚你面前是何物再瞪,你敢对丹书铁券拔刀,这可是对皇家的大不敬,我这是在帮你” 李都统看清了他面前的东西,脸色一白,手里的长刀掉在地上,忙不迭地向丹书铁券叩头赔罪。 燕婉冷眼站在丹书铁券后,受着李都统的这般大礼,等李都统叩完头之后,她这才将数出来的那一沓奴籍拍在李都统面前,冷声道“令夫人前段时间从我们燕家借了二十多个下人,迟迟不见归还,我嫂嫂同我说是令夫人觉得我燕家调教的好,想要留在自己身边伺候,所以我一回来,立马就眼巴巴地替我嫂子把奴籍送过来了,李都统要不要” 身为都统府的一家之主,李夫人做的那些事情,李都统怎会不知他原先的想法也同李夫人一样,认为燕家定然不会拿这件事来说,更不会抹下脸来都统府要人,本着恶心别人,方便自己的原则,李都统就默允了李夫人的做法,只是那些下人手里没有奴籍,这一直都是他的心头病。 如今燕婉主动给他送了过来,李都统虽然知道燕婉肯定会提要求,不过为了去掉心头大患,他只能豁出去了。 “要,自然要” 李都统忙不迭地将燕婉拍在他面前的奴籍拿起来,数了数张数,正要往自己怀里揣,燕婉手中的鞭子就缠到了他的手腕上。 燕婉从李都统手中将奴籍拿了过来,重新塞回自己的袖子里,对上李都统诧异的目光,微笑道“虽说只是一个奴才,但好歹是经过燕家费心过的,不然也无法将令夫人那么稀罕。君子成人之美,我燕婉虽然不是君子,但也喜好成人之美,不如这样,一个奴才一千两银子,李都统为了令夫人喜欢,就将我燕家出来的这二十六个奴才买下来,李都统意下如何” 一千两银子买一个奴才,不管是李都统还是李夫人,亦或者是聚在都统府门口围观的其他人,全都被燕婉这狮子大开口震惊到了。 就算这些奴才是银子铸的,那也不值一千两银子啊 看到这儿,所有人都明白燕婉的目的了,燕婉哪里是要讨回奴才,她分明就是要打都统府的脸,将之前都统府加诸在燕家身上的恶气全都撒出来 李都统眯了眯眼睛,心头的怒气被他尽数压下去,他面上依旧带着笑,“纨纨,你看这一千两银子是不是有些多了寻常时候买个丫鬟小厮撑死不过两银子,我们都统府出一百两,这件事就此揭过去,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 燕婉直接回绝了李都统的提议,满脸都是嘲讽,“一百两银子就想买下我镇北将军府精心出来的奴才,李都统这是在说笑么没得商量,二十六个奴才,两万六千两白银。” 见李都统犹豫,燕婉眯了眯眼睛,提醒道“都统还是拿来银票的好,不然若是将都统家豢养无籍私奴的消息传出去,李都统心里应当清楚,是两万六千两白银分量重还是头上的乌纱帽重” 被燕婉这么一提醒,李都统这才想起来,豢养无籍私奴可是重罪,虽然罪不至死,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在朝为官的人来说,若是被那些言官抓住小辫子,之后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如果答应了燕婉的要求,那两万六千辆白银就必须掏了万两白银,足够将大半个都统府的府库掏空了。 两相权衡,李都统咬牙做出了决定,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若将豢养无籍私奴的事情坐实,他或许掏的钱没有这么多,但是官位掉了,前程也就毁了。 “行,两万六千辆白银,我出” 李都统给管家递了一个眼神,老管家立马转身向府中走,李夫人却不愿意,她也顾不上双颊的伤了,一把扯住李都统的胳膊,苦苦哀求,“老爷,这钱我们不能出,不能出” 李都统被气得够呛,一把甩开李夫人攥在他袖子上的手,怒目相对,“你觉得这两万六千辆白银重要,还是我头上的乌纱与全族上下的性命重要” 到了现在,李都统对李夫人也带上了恼意,如果不是当初李夫人不断劝他撇开镇北将军府,他这两万六千两白银哪里用的着掏 偌大一个都统府,难道还真的缺那二十六个懂事的小厮婢子 李夫人伏在地上,形貌凄惨,眼睁睁地看着老管家拿出一沓银票来,当着燕婉的面清点清楚,心中梗着的那口气仿佛要撑破胸口一样,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 燕婉将银票塞进袖子里,把放在都统府门槛旁的丹书铁券仿佛是捧祖宗一样捧起来,用袖子擦擦上面的灰,头也不回地走下台阶,边走边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李都统,你且记住,今日的两万六千两白银不过是个开端,来日方长,从前的账,我燕婉与你慢慢清算。另外,希望这些背主的奴才能够在都统府里好好干活,不要给都统府招来晦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勒索败家 燕婉手中捧着丹书铁券,怀中揣着一沓银票,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突然感觉眼前一花,那一黑一白两条锦鲤游动地速度陡然快了许多,转了六七圈后,这两条锦鲤齐齐便向苏燕婉吐了一连串泡泡。 燕婉看着突然多出来的那么多好运泡泡和霉运泡泡,脑子一时间有点空。 她在戎狄的时候就已经将这锦鲤系统的功能摸了个七七八八,唯独这泡泡是怎么产出来的,她根本摸不着头脑。 只不过像这次一样一下子出现这么多泡泡的情况,之前只出现过一次,九牙蛮将库尔势被她割下脑袋时,这两条锦鲤曾一口气冲她吐出数十个泡泡,只不过那次以白色的好运泡泡居多,而这次黑色的霉运泡泡居多。 正是因为那些好运泡泡的神奇作用,她才从戎狄蛮军的重重包围中逃了出来,毫发无损。 难道是上次刺杀库尔势的时候,她暗中触发了这锦鲤系统的什么机关 这次找上都统府讨债,也触发到了锦鲤系统的某个机关 燕婉有个好处,那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可以说放下就放下,比如这次,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燕婉就不想这锦鲤系统中暗藏的玄机了,而是转过身来,朝都统府的大门看去。 瞄准 发射 浓墨一样漆黑的颜色顿时将都统府的朱红色厚漆的大门裹了起来,只不过外人看不到这黑色罢了。 燕婉嘴角勾了勾,从此刻开始,所有进过都统府大门的人都会沾上霉运,开始倒了血霉的生活,直到那霉运泡泡失效为止。 都统府所在的这条巷子是京城出了名的好地段,一整条街上住的都是官宦人家,哪家不在别人家里安插几个眼线故而燕婉打上提督府大门后没过多久,曾与李家一起抢了镇北将军府下人的谢家、王家与孙家就都得到了消息。 三家根本来不及联系,燕婉就捧着丹书铁券站在谢家门口了,彼时的谢家大门紧闭,燕婉敲了两三次都没开,气得一用力,直接将镶嵌在青铜狮子锁面上的铜环给拽了下来。 “谢家人真是好胆量,我怀中抱着的可是丹书铁券,等于皇帝亲临,莫不是谢家想拦圣驾” 燕婉隔着院墙就将那两个铜环丢进了院子里,发出叮叮当当几声脆响。 谢家的大门终于开了,谢家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拿着一沓银票走了出来,一边笑一边说,“燕家小姐你误会了,我们谢家哪里敢拦圣驾只不过是看门的门房年纪大了些,耳朵也不太好使,敲门的时候需要多敲上几次,燕家小姐一看就是不常来我们府上玩,若是常来的话,定然不会不知道府里的这些事情。” 燕婉见谢夫人的态度还算可以,也就愿意同谢夫人演一段心知肚明的戏,她笑了笑,“难怪谢夫人这么着急从我们家买调教好的奴才小厮呢,谢家这门房也太不中用了些,门房干的活儿就是守门,结果他却连个门都守不好,大白天就关上了门,知情的人知道是谢家体恤下人,宽容门房,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家大白天关上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整条街上住的都是高门大院,像谢家这样大白天就关上门的情况我还着实是第一次见。” 燕婉话锋一转,一脸恍然地说,“不对不对,是第二次见。上一次见还是在隔壁街尽头的显国公府,没几个月,显国公府就被查出密谋结党的铁证,全家上下都被送上了断头台,那显国公府的院子到现在都荒着,指不定地面上的血迹都能看到呢” 谢夫人的脸色刹那间就全白了,燕婉话里的意思她怎么会听不明白 燕婉这是说谢家要造反啊,好大一个屎盆子,当头就给扣了下来 手中的帕子差点气得绞断,但是谢夫人心里明白,今天的首要任务就是送走燕婉这个煞神,而送走燕婉势必要出一点血,于是她主动将提前预备好的银票拿了出来,当着燕婉的面一边点银票一边低声说,“燕家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在一条街上住着,你三哥想在朝堂上更进一步,也免不了需要互相扶持,我承认这次是谢家做的不地道,这不听闻燕家小姐回来,立马就将银子准备好了么” 谢夫人拉着燕婉的手,面不改色地将银票塞进了燕婉的手里,恬淡的笑容下掩藏着滴血的心,她说,“听说李家买燕家的奴才是一个奴才一千两银子,我谢家奴才不多,门房都耳背了,若不是燕家卖给了谢家这么多奴才,怕是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来,所以谢家愿意多出点钱,感谢燕家的相助,一个奴才一千五百两银子,谢家一共找燕家买了十七个奴才,合计两万五千五百两银子,我看着与燕家小姐合缘,再添五百两银子,作为门房怠慢了燕家小姐的歉礼,一共两万六千两,不知道燕家小姐觉得怎么样” 说来还真是巧合,燕婉刚从李都统府上敲诈了两万六千两银子,转头到了谢府,又有两万六千两的雪花银入账,捏着谢夫人递过来的银票,燕婉突然对即将要去的王家与孙家也有了期待。 李家、谢家、王家、孙家,这可都是燕婉眼中的财神爷啊 燕婉将李家给她的银票掏出来,与谢家给的两万六千两银票叠放在一起,卷成纸筒藏进袖子里,笑道“原来只是误会一场,今日贸然上门,实在不好意思,还请谢夫人见谅。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我就不多叨扰了,让人平白看了笑话去,往后我三哥在朝中还要多多仰仗谢尚书的帮衬,镇北将军府和尚书府可得多来往来往。” 谢夫人面上称是,实际上白眼差点翻到月亮上去,最好是永远不要来往,不然谁知道燕婉什么时候又将丹书铁券搬到尚书府来敲诈一番 虽然尚书府在京城的产业不少,但是那两万六千两银子也是一笔一笔攒下来的,白白便宜了燕婉,谢夫人差点将心头血都给呕出来,可她面上还得同燕婉装作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的样子,依依惜别,情深款款的样子送走燕婉,回头就关上府门,挑着库里最不值钱的花瓶砸了几十个来解气,值钱的花瓶她舍不得砸呀 这动静闹得一场比一场大,都统府的夫人被燕婉脸上抽了两道血痕,尚书府的夫人差点被燕婉给扣上一顶密谋造反的屎盆子,轮到王家和孙家门下时,这两家已经看穿燕婉的用意了,和和气气地掏了银钱出来,王家一个奴才掏了两千两,孙家倒是想随着再加五百两,可是觉得两千五百两有些实在难看,有心降成两千四百两,但是又摸不透燕婉的性子,只能咬牙一个奴才给掏了两千五百零一两,等燕婉满载而归时,她不仅袖子里藏了厚厚的一沓银票,腰间还兜了三十多两银坷子。 因为谢家、王家与孙家的人都比较上道,不像李家那样,燕婉也就没将霉运泡泡往这三家的大门上喷,主要还是因为她知道今天这么一闹,除了口袋里的银钱多了一些之外,往后镇北将军府的日子肯定更难过了,那些霉运泡泡与好运泡泡还是得多攒一些好,存在手里安心。 燕婉手里有了钱,想到镇北将军府如今的窘况,直接跑去牙行,将家境清白、没病没残、长得不丑的小厮丫鬟挑了几十个,统共才花了不到百两银子,她直接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来,让牙行的管事将这些下人带去梳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裳,齐齐往镇北将军府送去。 燕婉又去糕点铺里称了七八斤云泥糕和其它味道不错的零嘴糕点,最后拐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德胜楼里,将德胜楼菜谱上写的那些肉菜全都点了一遍,结清银子,同样让德胜楼做好之后送到镇北将军府。 德胜楼里往来的客人非富即贵,吃一顿饭花数十两银子的人并不在少数,可是向燕婉这样一来就点了三十多道大肉菜的客人还从未出现过,不仅跑堂的小二和炒菜的大厨被惊住了,德胜楼的东家都跑出来亲自见了燕婉一面。 镇北将军府没有没落时,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燕婉在镇北将军府又是被当成儿子来养的,骑马射箭样样没落下,自然时常吃肉,常来德胜楼照顾生意,德胜楼的东家哪能不认识燕婉 德胜楼的东家连忙扒拉着算盘给了一个折扣价,又跑去叮嘱大厨好生炒菜,半点都不得怠慢毕竟燕家没落这么长时间,这消失大半年的燕家小姐一回来就这么大的动静,谁知道燕家是不是有什么转机了 做生意的人,最注意的就是和气生财,哪里有得罪送钱上门的客人的道理。 京城里各家的眼线都能交织成一张恢恢不漏的大网了,哪有能瞒得住的消息不过两盏茶的时间,燕婉在李、谢、王、孙四家做的事情就传遍了,唯独与燕婉最有关联的镇北将军府不知道此事。 而同时,皇帝的贴身内监李公公正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出了宫门,往镇北将军府走来,皇帝贺兰绥给燕婉的赏赐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赐封婕妤 李公公在宫里的时候就听说过镇北将军府败落的消息,没想到往镇北将军府的府门口一站,那种败落的感觉来得更直观。 身为皇帝的贴身大内监,李公公不止一次来过镇北将军府,昔日的镇北将军府钟鸣鼎食,热闹非凡,他随随便便往门口一站,立马就会有小厮出门相迎,哪像现在,他都在镇北将军府门口的那一对儿石狮子前站了小半天,却没有一个人出来。 跟随在李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德裕问李公公,“公公,要不要我进去通传一声” 李公公叹一口气,撩起衣袍往台阶上走,摇头感慨道“世态炎凉啊” 老将军在的时候,镇北将军府何其威风 如今老将军不过走了半年,镇北将军府就无人问津了,果然应了那句人走茶凉的老话。 越往府中走,李公公越觉得心凉,花圃里的花花草草已经枯死大半,斗拱飞檐下居然吊着几串蜘蛛网,长廊两侧也堆积着枯叶,小亭里柱子上朱红色的漆也掉了不少,斑斑驳驳的,看着比那京郊鲜有人至的感业寺都要荒。 德裕是个急性子,他跟着李公公在镇北将军府兜兜转转走了好半天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一个拿着竹竿挑蛛网的女人,连忙卡着嗓子轻喝一声,“哎,快喊你们府上的主子出来,圣上让来镇北将军府宣旨,咱家在你们府上走了大半天,怎么就看到你一个下人” 李公公听到德裕出声,赶紧朝着德裕说话的方向定睛看去,待他看清楚后,一巴掌糊在了德裕的后脑勺上,赔着笑同何氏说,“原来是燕烈小将军的夫人,德裕这瘦猴子不学好,不知道跟哪里的刁奴学了一身狗眼看人低的本事,今日燕烈小将军的夫人不过是衣着朴素了些,居然看错了眼,还敢在这儿大呼小叫” 李公公抬脚踹在德裕的屁股上,被吓坏的德裕终于回过神来,连连跪地叩头求饶。 何氏摆摆手,将竹竿随意地立在一旁,道“快起来吧,我家小妹今日回来了,我们怕她看着府里这落魄的样子不开心,就赶紧清扫清扫,免得她看了心烦,府里的人手不够,我便换了一身旧衣裳亲自上阵了,二顺可能出去帮小妹的马买草料去了,怎知竟然怠慢了李公公,公公且随我来,母亲和老太君都在前堂呢” 李公公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他应了一声,跟在何氏身后,看着何氏身上穿着的那一身灰扑扑的衣裙,裙摆上都被磨起了毛边,只能掂掂胳膊上揽着的圣旨,希望这道圣旨能够解了镇北将军府的燃眉之急。 前堂之上,燕母一边照看着两个孩子,一边忧心忡忡地同老太君说,“娘,你说纨纨这孩子怎么那么倔呢丹书铁券是圣上赐给我们府里保命用的东西,结果就被她为了置这一口气而拿了出去,你说纨纨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她当时一声不吭就跑出雁门关去了大漠,幸亏老爷和她的两个哥哥在天上照看着,不然她能回来么人都说经历了事情之后就会成长,可是我怎么觉得纨纨出去一趟后,脾气越发冲了呢你听听她刚才对云哥儿说的话,那是一个当妹妹的人该说的话吗” 老太君最不喜欢燕母这套言论了,当下就怼了过去,训斥道“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胡话燕家军打胜仗、取贼人首级何时靠过先祖庇佑了靠的是自己的本事纨纨有本事只身闯戎狄,从戎狄几十万蛮军中取了贼寇的首级,并且最后还平安归来,靠的是她的一身本事” “还有,燕李氏,我再叮嘱你一次,重男轻女的话再也不要说了,纨纨心气高,从小跟着她三个哥哥练武,她练武本该用女儿家专用的绣花枪,而她偏要和她三个哥哥一样,练上阵杀敌的走马枪,燕家军西出雁门,本该是男子出征,纨纨打小就要跟着去,你自己的闺女心气有多么高,本事有多么大,难道你这个当娘的心里不清楚” 老太君将身子斜倚在软塌上,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道“你一口一个云哥儿,我知道你是连丧两子,心中悲恸,不想让云哥儿再去沙场上厮杀,但是你忘了燕家的功名是怎么挣来的燕家儿郎个个都是憎恶虚与委蛇的真君子、大丈夫,本应该是天上高飞的雄鹰,你却偏偏要将他们拘禁在牢笼中,你这哪里是护他,你这分明就是在害他更是在害燕家” 燕母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知道这其中的利弊,可是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如何眼睁睁地看着燕云也去那埋葬太多燕家儿郎白骨的地方送死 何氏将李公公领进前堂时,燕母正在抹眼泪,老太君正在唉声叹气,婆媳俩陡然见到一个太监装扮的人,皆是愣了一下,虽说老太君年纪大了,但是眼睛却明亮的很,她一眼就认出了李公公,赶紧穿鞋下榻,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衫,问李公公,“原来是李总管,不知道你今天来府上是” 李公公笑眯眯地拍了拍揽在自己手腕上的明黄色物事,道“老太君身子安康,咱家今天是来府上宣旨的” 老太君丢开拐杖就要跪,却被李公公搀住了胳膊,李公公和颜悦色地说,“老太君不用跪,圣上让我给府上带一句话,燕家是大盛的功臣,贺兰家绝对不会亏待了燕家,圣上顾着宗庙那边和先帝爷的脸面,所以先帝爷做的事情就算圣上有心帮燕家洗刷,那也没办法做,只能免了老太君的燕家小姐的跪地礼,往后不管是接旨还是见到圣上,福福身子就好了。” 老太君一听李公公这话,顿时热泪盈眶,连连点头,哽咽着说,“圣上没忘了燕家圣上没忘了燕家” 燕寻和燕语两个小娃娃见老太君突然流泪,也被吓到了,赶紧扯着老太君的袖子撒娇,“曾祖母,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寻哥儿惹你不高兴了” 燕语不如燕寻说话利索,但是也站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 老太君倍感欣慰地摸了摸燕寻和燕语的头,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拭去,慈祥地笑着,“寻哥儿这么听话,曾祖母怎么会不开心曾祖母是太高兴了。” 燕寻和燕语不明白,难道不是只有不高兴的时候才会哭吗 怎么高兴了也要哭 李公公的目光在前堂内环视了一圈,没有见到燕婉,便揣着心思问,“燕家小姐呢怎么也不见出来先前在景山下匆匆见了一面,我看燕家小姐戎装加身,英气逼人,献给圣上祭天的礼更是让圣上大为开怀,告慰了那些为守护大盛而出生入死的英灵,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未来得及好好瞻仰燕家小姐的英气与威风,心里始终觉得遗憾,这才巴巴抢了德裕的差事,来将军府给燕家小姐宣旨,怎的不见燕家小姐的身影” 何氏看了一眼老太君,见老太君神色不变,这才开口解释,“小妹之前答应了家里的两个孩子说给买云泥糕,两个孩子记挂了许久,如今看到小妹一回来,立马就催去了,小妹前不久才出门,想来是去糕点铺子给两个不安分的孩子买云泥糕去了” 说这话时,何氏心里也没多少底,燕婉虽然答应了燕寻和燕语要去买云泥糕,可燕婉是带着丹书铁券出的门,哪有搬着丹书铁券去买云泥糕的道理 李公公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将圣旨摊开,宣读道“燕家幼女,忠肝义胆,赤诚顺孝,朕欲招只入宫,封婕妤,赐字贤” 后面的东西已经没人有心思听了,不论是老太君还是燕母,亦或者是何氏,都被皇帝突然下的这一道圣旨吓了一跳,她们最先想到的不是跪地谢恩,而是燕婉接了这圣旨之后的反应。 燕婉与当今皇帝贺兰绥有旧情,这件事莫说是在镇北将军府,就算是在整个朝中,怕是都没有人不知道。当年若不是因为燕婉同贺兰绥的关系,贺兰绥还做出了那样的允诺,燕家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站了队,白白给人当成活靶子攻讦了许多年。 只是后来雁门关兵败,燕家蒙难,新帝贺兰绥急着稳固皇权,取了宁国公府嫡长女宁静好为后,红妆百里,比雁门关外被将士们用血染红的大漠还要鲜艳,那时候的燕婉已经去了戎狄如今燕婉回来,皇帝直接召她进宫,还侧缝为正三品的婕妤,虽然是无上殊荣,但是老太君和燕母却丝毫都高兴不起来。 后宫墙高是非多,以燕婉那暴脾气,能在后宫里玩得转吗 还有一点就是,燕母与老太君现如今也摸不清楚燕婉的心思了,她们知道燕婉与贺兰绥早先的感情好,可燕家落寞是先帝爷的手笔,难保燕婉心里不记恨皇家,如果燕婉在宫里做了什么冲动的事情,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光明正大 就在燕老太君和燕母心里像揣着兔子一样惴惴不安,犹豫要不要接下圣旨的时候,小厮二顺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前堂门外,欲言又止地看着前堂。 燕老太君问,“二顺,外面可是出什么事情了你怎的这么慌张” 二顺吞咽了一口口水,说话时有些结巴,“牙行的人来了,后面带着几十个小厮和婢子,说是小姐去买的,让人都送到了府上来。” 何氏面色一喜,朝老太君和燕母服了服身子,道“我出去看看。” 李公公将打开的圣旨合上,给燕老太君递过去,道“老太君,接旨吧,让燕家小姐在府里修养三天,三天后就进宫吧,婕妤是正三品的位分,刚好能赶的上五日后的选秀呢燕家小姐先入的宫,哪怕只是先入了三天,那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新入宫的人除非盛宠加身,否则哪有人敢找燕家小姐的晦气您老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燕老太君眉头紧锁,她倒是不担心燕婉在宫里被人寻晦气下绊子,因为从小到大燕婉就没有吃过亏,她担心的是燕婉能不能接受皇帝贺兰绥有那么多女人。 老太君早些年的时候曾偶然看到过一次贺兰绥写给燕婉的信,贺兰绥在信里对燕婉做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当时她就不信,再加上那时候的燕家还没有完全站在贺兰绥这边,所以她特意问燕婉,是否真的认定贺兰绥了 燕婉的回答斩钉截铁,“是。” 老太君还记得当时燕婉说是的时候,那个眼神亮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舞刀弄枪的泼辣姑娘在心上人的海誓山盟前都出现了罕见的女儿家娇羞姿态。 燕婉当时不仅说了是,还反问了老太君一句,“祖母,虽说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是我不甘和别的女人共侍一个男人,哪怕是人人都说我善妒,我也不会与人共侍一夫。阿绥是贺兰家的人,他能对我做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这难道不比真金还真,不比泰山还重吗这样的男人,我怎舍得错过。” 可到底那承诺还是空付了光阴流水,就算燕婉依旧存着那封信,但也作不得数了。 所以,这圣旨究竟该不该接 如果不接这圣旨,那就是抗旨不遵。 如果接了这圣旨,燕婉愿意入宫还好,若是燕婉不愿意入宫,那还是抗旨不遵 两相权衡之下,老太君最终还是将圣旨接了下来,毕竟眼下接了圣旨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接的话,怕是镇北将军府往后的日子会更艰难。 李公公将自己的事情办妥,领着德裕欢欢喜喜地走了,独留下老太君和燕母面面相觑,婆媳二人相对无言,唯有眸中的忧虑如出一辙。 良久过后,燕母问老太君,“娘,纨纨会同意入宫吗” 老太君摇了摇头,将圣旨放到紫木小几上,朝燕寻和燕语招了招手,将两个孩子唤到自己身边,道“我觉得会,纨纨虽然性子倔了些,但她做事有章法有条理,看似蛮横任性了些,但是你看她做的哪件事不为镇北将军府考虑了只是为了镇北将军府就苦了纨纨这孩子,我心里实在难受得紧。” 燕母的气话脱口而出,“她做事为镇北将军府考虑如果她真为镇北将军府考虑,怎么会一声不吭就出了雁门关,又怎么会拿着御赐的丹书铁券去逞一时之能” 老太君气结,指着门的方向道“燕李氏,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你我婆媳处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蠢呢如果不是纨纨孤身一人闯了雁门关,你觉得这镇北将军府还算是将军府云哥儿和语丫头想吃块云泥糕都得心心念念地掰着指头数,你也是当祖母的人,你心里就不会难受那丹书铁券就算再贵重,也毕竟只是死物一块,将丹书铁券供奉在祖先祠堂里,外界可有人忌惮过它若不是纨纨这两次出头,镇北将军府就真要被人踩在脚底,往后过那仰人鼻息的日子了” 燕母的眼眶一红,又开始抹泪。 门外的何氏从牙行管事的手里接过契约,按了自己的手印后,马上就招呼小厮婢子开始打扫了,有人扫灰有人擦柜,冷冷清清的镇北将军府陡然就热闹起来。 何氏一个人管这么多小厮婢子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索性将二顺提拔成了管家,让二顺帮忙安排活计。 二顺突然被升了职,自然千百个乐意,他将前前后后的活儿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何氏刚想去倒杯热水歇一歇,不料德胜楼送酒菜的马车到了,从马车上下来六七个小二,每人手里端着一个高高的食盒,她正准备出去迎接,就见二顺殷勤地跑了过去。 二顺同那德胜楼来的小二交谈了几句,然后便过来向何氏禀告了,何氏听二顺说这些人是德胜楼过来送酒菜的,便点了头,让二顺把人往后厨的方向带去。 等燕婉拎着一包糕糕饼饼回来时,德胜楼送来的酒菜已经摆上了桌,她先将丹书铁券送回到祠堂里,然后才上了饭桌。 整个镇北将军府上下,一共才七个主子,其中有俩还是胃口和猫一样的小娃娃,而燕婉一次性买了三十多道肉菜,这么几口人哪里能够吃的下 何氏过了半年拮据的日子,当下就说,“要不咱先挑一些吃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了许多,应该能放的住,剩下的下一顿热热再吃。” 燕婉抬头,皱眉看向何氏,问,“这肉菜怎么能放万一放馊了,吃坏肚子怎么办” 何氏笑着说,“时间长了放不住,但一天两天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让后厨热得时间长些,不会吃坏的。” 燕婉的脸色沉了下来,问燕母,“娘,就算燕家落败,但是这么多年攒下的家底呢这才短短半年的时光,你们到底是怎么败才能将府里的家底全都败光,沦落到吃旧饭菜的地步” 燕母被燕婉的脸色吓了一跳,心里多少也有些怨气,斥道“你一回来就给谁甩脸子你以为我们不想吃大鱼大肉,我们就乐意吃剩饭剩菜为了给你三哥打点官场上的人脉,咱家攒的那点钱哪里经得住花那些官儿又个个都是黑心肝的,只晓得拿钱不晓得办事” 燕婉全都明白了,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燕云,道“还真是我的好三哥”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朝伺候在一旁的婢子招招手,吩咐道“去厨房拿一把菜刀和一些空盘子过来,我将这些肉菜分一分,你们拿些下去吃吧。” 那婢子应了一声,欢欢喜喜地走了,德胜楼的大肉菜可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何氏有些着急,“纨纨,这德胜楼的大肉菜怎么能给下人吃,寻哥儿念叨了好几回呢” 燕婉将袖筒中的一沓银票拿出来,拍到饭桌上,轻描淡写地说,“银子的事情就不用嫂嫂担心了,往后寻哥儿和语丫头想顿顿吃都行,既然我三哥只晓得花不晓得挣,那往后府里的银子就由我来负责,我先给你十万两银票,等什么时候花完了再找我拿。” 燕婉说到做到,果真数出十张万两面值的银票递给何氏,何氏惊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燕母也瞠目结舌地看着燕婉,那目光就要从燕婉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燕老太君问,“纨纨,你能同祖母说说,这些钱你是怎么得来的吗” 刚好那婢子从厨房里拿了菜刀过来,身后还跟着许多个端着盘子的小丫头,燕婉接过菜刀,从一只卤猪蹄上切了四分之一下来,用小盘子盛好,指着大盘子里的四分之三卤猪蹄同那婢子说,“那块大的你们拿下去分吧,就由你来分,不要让我听到任何抱怨和闲话,不然下场你懂。” 燕寻看着那么大一块喷香的卤猪蹄被人拿走,眼巴巴地问燕婉,“姑姑,是什么下场” 燕婉一边切肉一边笑着说,“当然是杖毙啊,办事不利的奴才,不杖毙还留着祭天” 端着盘子的那些婢子双腿一软,差点被燕婉话语里的凶戾给吓趴下。 燕寻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了,他虽然喜欢这个小姑姑的大方,但是对于小姑姑这张口闭口就要打打杀杀的做派还是喜欢不上来的。 燕婉拿着刀细致地切着肉菜,厚重的菜刀拿在她手里,就仿佛是一片羽毛般,肉菜被切开的面儿光溜溜的,没有丁点儿不平的地方,足以看得出燕婉的刀工有多么厉害。 燕老太君忍不住又问燕婉,“纨纨,这些钱都是正经来路吧” 燕婉冷笑一声,回答了燕老太君的问题,“祖母放心,都是正经来路。李家、谢家、王家和孙家不是从我们府里买了一些奴才过去么他们买的时候忘记带钱了,所以也就没找咱府里拿奴籍,刚刚我带着奴籍给他们送上门去,顺带着讨了买小厮婢子的钱。那四家的夫人深明大义,生怕被人扣上一顶豢养私奴的帽子,打心眼里感激我,便多掏了一些钱,这些钱都是那四家夫人送我的。” 燕老太君人精一样的人物,怎么会听不出燕婉话里的意思来,当下就被燕婉这光明正大的损招逗乐了。 “纨纨,做的好”燕老太君给燕婉竖起了大拇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入快活林 燕婉拿出来的那些钱直接让何氏熄了再节省的心思,燕寻和燕语都是她的骨肉,若不是被逼无奈,她也舍不得让这两个孩子吃旧饭剩菜,如今燕婉拿出钱来,解了镇北将军府的燃眉之急,她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燕老太君不忘在旁边提点,“何氏,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燕家的规矩也该改改了。往昔燕家靠着男人的俸禄就能活,所以不用置办产业,仅仅是在城外买了一些田产,如今家中来钱的地方太少,花钱的地方却越来越多,这些钱你可不要捂在手里,想办法在城里置办一些铺面产业,往后还是钱生钱的好。” 何氏连连点头,早些年她嫁入镇北将军府之前,在家就学过管家与经营铺子的那一套,只是她已经许多年没有经营过铺子了,如今想要操持起来,还需要慢慢琢磨。 燕老太君见大家都已经吃完,挥手让立在桌旁伺候的婢子将碗筷撤了下去,这才试探着同燕婉说,“纨纨,刚才皇帝身边的大内监李公公过来了,带着皇帝的旨意,说是要让你三日后入宫,祖母想听听你的意见。” 燕母与何氏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上,她们可以预料到,以燕婉的个性,想来是会在家里大闹一场,说不定还会再来一次离家出走。 只是燕母与何氏到底不如燕老太君懂燕婉。 燕婉神色恬淡,端起茶杯来痛饮了一口,边用袖子擦嘴边的茶渍边应道“行,我知道了。” “行” 燕母抓在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燕婉的反应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燕老太君的脸色虎了下来,叱道“你这是怎么态度,你和何氏领着两个孩子先出去转转吧,既然纨纨买了下人回来,那就记得让下人将院子打扫干净,一顿吃了那么多的肉,也该消化消化了。” 支走了燕母与何氏,燕婉笑了笑,问燕老太君,“祖母,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那就尽管问吧,纨纨一定回答。”老太君把人支开,定然是有话要问的。 燕老太君将圣旨从锦盒中拿了出来,交到燕婉的手上,问,“纨纨,你这么痛快答应进宫,是为了那段未曾了断干净的前缘,还是有其他目的” 燕婉眼神忽闪了一下,她垂下眸子,没有正面回答老太君的问题,而是笑了一声,反问燕老太君,“我如果说只是为了那段前缘,祖母你会信吗” “敞亮”燕老太君夸了一句,神色严肃起来,问燕婉,“纨纨,你同祖母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燕老太君说的那个什么是打什么哑谜,二人心知肚明。 燕婉点头,声音有些哀沉,“我西出雁门关,确实从戎狄蛮军的部族里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还未完全查明,祖母恕我无法言明。” “那你此次入宫,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件事” 燕老太君看似镇定,但实际上被揉皱的袖口出卖了她此刻的心神不宁。 良久之后,燕老太君见燕婉不回答她,便知道燕婉的答案了,她郑重地叮嘱燕婉,“纨纨,入宫之后一定要谨记祖母的话,步步为营,一步都不能莽撞。宫廷虽说是女人的战场,但是哪个后妃美人身后没有家世靠山这可是拽着萝卜秧儿拔萝卜的事儿,打了一个,后面还有一窝啊” 燕婉笑了笑,内心对燕老太君的告诫并不认同,却依旧点了头。 燕家儿郎谨遵祖训,一心为了大盛,诚诚恳恳,抛头洒血,最终得到了什么 在皇家眼中,燕家的韬光养晦就是心存不轨,就该打该杀该折辱 既然如此,燕家为什么还要收敛锋芒 不如将刀枪棍棒全都亮出来,活得张狂些,过得恣意些,只要不睬贺兰家的线,反倒可以让贺兰家轻视,然后徐徐图之。 燕婉想通了这一点,这才会一回来就去寻李、谢、王、孙四家讨债,可惜燕云想不明白,何氏与燕母想不明白,就连府中最睿智的老太君,一时间也无法想通这一点。 真正让皇家忌惮的,不是燕家这只卧虎露出来的爪牙,而是藏起来的那些。 贺兰家想要的无非不就是架空燕家,将燕家这只巨虎饿成瘦猫,好任意拿捏吗 如今贺兰家的目的已经达成,就算燕家这只瘦猫再张牙舞爪,也无法引得贺兰家忌惮了,不仅如此,贺兰家为了不留下刻薄的名声,还会尽力容忍燕家。 接下来的两天里,燕婉在镇北将军府消停下来,由何氏张罗着去成衣铺帮她买了几身体面的衣服,她则是陪着燕寻和燕语兄妹俩在府上玩了两天,还给燕寻在花园角上竖了一根稻草靶子,亲自教燕寻拉弓射箭。 燕母惦记着给燕婉准备嫁妆,准确地说,应当是入宫的添头,整日忙里忙外,银子花出去不少,总算攒了一些还算体面的东西,她将燕婉从花园里强行拉到前堂,指着那些漆木箱子问,“纨纨,圣旨来得急,娘没办法给你置办准备太多,你且看看这些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娘再去首饰铺里帮你选上一些头面珠钗。” 燕婉看着那一箱箱迷人眼的东西,摇头道“宫里断然是不缺这些的,再说了,我从小到大都不稀罕这些累赘的玩意儿,你将这些东西留着吧,与其花这些钱,不如给后厨房里多添一些银两,让他们采买的时候多买一些新鲜的菜蔬鱼肉,祖母年岁大了,寻哥儿和语丫头还小,你与嫂嫂也不该亏着自己的身子,吃点儿什么不比买这些玩意儿强” “不用,有你三哥在”燕母还是习惯性地将男子当成家里的顶梁柱,可是想到燕云如今只晓得花钱不晓得挣钱,生生止住话后,生怕一不小心再把燕婉这炮仗脾气给点炸了。 燕婉笑笑,将燕母为她准备的嫁妆箱子合上,把她挑的那几个身手干净利落的丫鬟喊进来,吩咐道“将这些箱子都抬回库房中吧,然后去库房里把各式各样的刀枪棍棒戟叉锤给我备上两份,再将我那日归家时卸下来的盔甲也带上,这样我的嫁妆就够了。” 燕母赶紧拦住那几个丫鬟,“胡闹,哪有拿那些东西做嫁妆的纨纨,这件事情你必须听娘的,不然你去了宫里,若是皇帝没有赏赐下东西来,你还能素面朝天了不成” 燕婉给那四个丫鬟递了个眼色,那四个丫鬟立马就绕过燕母将箱子抬出去了,燕婉问燕母,“娘,你这是不相信我的容貌么我在府中过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见我用过那些累赘之物要什么珠钗金簪,一节削干净的松木枝就够了,比那珠钗金簪还能多闻个香呢” 燕母拿燕婉没办法,气得不行,“那你就看着别人穿金戴银,就你头上别一根树杈子纨纨,这样会被人小看的。不说其他人,娘就同你说说那宁家嫡长女,你与她素来不合,如今她居于六宫首位,位分本就比你高了一截,若是你在穿戴上还不如她,指不定被她怎么奚落戏弄,你甘心吗” 听燕母这么一说,燕婉才想到她送给宁静好的那颗霉运泡泡,霉运泡泡的有效时间大概有七天,只不过刚开始的霉运最强,后来一日不如一日,想来宁静好现在肯定不好过。 “金银本就是俗物,我不愿让这些俗物脏了身子,娘你又何必非要拿我与那些庸脂俗粉笔宁静好就算位分再高,那也从我手中讨不了好,就算她身穿天下最名贵的锦缎,带着东海鲛人泣泪而生的真珠,那又能怎样宁静好知道我看不上她,就算她将天上神仙的七彩霓裳穿在身上,我也看不上她,她到底是要比我矮一截的。” 燕母哑口无言,本想再劝几句,可是想到燕婉从小就主意正,她认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得了,也就不白费那工夫了,塞给燕婉一张银票,生气道“你自己去街上挑吧,看到什么想要的就买下来,娘知道你不愿意入那深宫,可是圣旨不可违,你还是要高兴一些的。” 说完之后,燕母就气哼哼地走了。 燕婉看着燕母塞给她的那张银票,一阵哭笑不得。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银票是她刚给何氏不久的,没想到转了一圈竟然又回到她手中。 “以家里这样的花钱速度,那些银子够用吗”燕婉陷入深深地怀疑之中。 燕寻从外面跑了进来,把短弓放下,扯着燕婉的袖子问,“姑姑,你是不是要上街了我想吃东街的点红煮饼,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买” 燕婉看了看银票,再看看燕寻,小孩子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实在不忍拒绝,便答应下来。 牵出那匹明显精神了许多的老马,将燕寻揽在怀中,缰绳一振,早已通晓燕婉心意的老马顿时撒蹄狂奔了起来,行至东市,燕婉挑了最有名的那间煮饼铺,给燕寻和燕语兄妹俩包了三斤点红煮饼,正准备回去,突然听到耳侧传来的喧闹声。 燕婉抬头看去,写着快活林三个字的金字招牌高悬在门上方,门内吵吵嚷嚷,骰子声撞在赌筒上,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好不热闹。 她揽住燕寻,用力一踩马镫,登时飞身而下,带着燕寻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将老马交给赌坊的小厮照看,她领着燕寻推门走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近怂者怂 快活林是京城名气最大的赌坊,少数人在这里一夜暴富,多数人在这里倾家荡产,这是一个喜乐与哀怒交织出现的地方,有人喜,自然有人悲,有人嚎啕,自然有人高歌。 赌坊与烟花巷是男人才去的地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进了赌坊,这无疑是十分扎眼的。 燕婉拉着燕寻往赌坊门口一站,立马就引来不少人探寻的目光,有人认出了燕婉,便瑟瑟缩缩地收敛了眼神,将自己怀前的赌资收好,同赌友拱手告罪两声,匆匆忙忙走了,不过离去的人始终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留了下来。 赌注红人眼,醉心于赌坊的人中,十有八九都是掉进钱眼爬不出来的人,大多数人家境殷实,官家子弟不在少数,燕婉那一重身份并不算特别显赫,还有人为了嘲讽镇北将军府的没落,故意喊燕婉,“燕小姐,要不要到我们这桌来玩,我们这桌玩的大” 喊燕婉的人是宁国公府的庶子宁兰成,也就是当今皇后宁静好的庶弟。 燕婉认出了宁兰成,莞尔道“好啊” 一个好运泡泡悄悄地落在了她头顶。 燕婉将燕寻抱起来,声音毫不避讳,“寻哥儿,记住姑姑说的话,赌坊可不是一个正经男人该来的地方,一会儿你不用管姑姑干什么,就看这些人脸上的表情,记住了吗” 燕寻手里捏着一块啃了小半的点红煮饼,嘴上还沾着些糕点屑,他懵懵懂懂地点头,应道“寻哥儿记下了。” 庄家已经开始摇赌筒,骰子撞在赌筒上,稀里哗啦地想着,燕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赌筒一眼,而是在漫不经心地数着手里的银票。 庄家大约摇了有十几下,赌筒嘭地一下扣在桌面上,等骰子碰动的声音消失后,立马问围在赌桌周围那些恨不得将眼珠子都黏在赌筒上的人,“各位这次买大还是买小买定离手不容更改” 众人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有人买大、有人买小,轮到燕婉下注的时候,宁兰成发现燕婉还在走神,玩味地笑着,提醒道“燕小姐,该下注了。” 燕婉这才回神,她扫了一眼桌上泾渭分明的两边,毫不犹豫地拿出一万两银票来,压在了下注少的那一边。 宁兰成冷笑,心道“这镇北将军府果然没落了,听说日子已经过得拮据无比,没想到这没有脑子的燕家小姐还要出来赌,真以为赌资那么好赚么” 心里话自然不能讲出来,宁兰成故作犹豫地问燕婉,“燕小姐,你不考虑考虑压小的人可不多,万一赔了,你这一万两银票可就砸进去了。” 燕婉摆手,一脸自信地说,“何须考虑既然入了赌坊,可不就是听天由命吗若是老天爷让我赢,那我不管压什么都能赢,若是老天爷不让,那我就算再考虑得慎重,最后还不是一样要输输赢各半,我拼的不过是压大的人多,我若压大,赢得自然少,而压小的人少,我若赢了,自然是要大赚一笔的。” 赌桌上的人四散哄笑,都被燕婉如此天真的话逗得乐不可支。 赌博确实是听天由命,可还有一句话,叫我命由我不由天,这赌桌看似不过方圆之地,实际上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多着呢 有人起哄,“燕小姐豪爽” 有人跟风,“燕小姐大方” 燕婉笑着,挑眉看向庄家,问,“怎么还不开莫不是你看上我那一万两银子,还想在赌筒内做手脚” 庄家赶紧赔笑,“哪敢,这就开,这就开” 有宁兰成在的赌桌,就得跟宁兰成这个被财神爷看重的赌少爷走,这是快活林里默认的规矩。 倒不是因为宁兰成的运气有多好,而是因为这快活林本就是宁兰成自己开着解闷的,他手下的人哪里会让宁兰成输 该出的老千早就出完了,结果根本不用想,断然是跟着宁兰成压住的那边压,稳赢 掀赌筒的庄家看都没看骰子,直接笑眯眯地同燕婉说,“燕小姐,不好意思,这局您输了” 这话一说出口,赌桌上的气氛顿时一凝,庄家刚察觉到不对,就见燕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指着骰子同他说,“庄家,莫不是你眼花了这一局明明是我赢了。” 庄家脸色大变,他低头一看,三颗骰子全都是清一水儿的一点,小到不能再小,燕婉何止是赢了 这是大赢特赢 燕婉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将自己赢得赌资全都揽到了怀前,留下一万两银票,其余的银票与碎银子全都收了起来,她同燕寻说,“寻哥儿,你看这桌上的人,有几个脸色好看的所以啊,你要记住姑姑的话,赌坊可不是个好地方,若是你日后来赌坊被姑姑知道了,姑姑一定亲手打断你的腿。” 说这话时,燕婉还亲昵地捏了一下燕寻的鼻子。 燕寻差点被燕婉的话给吓得噎住,原本酥酥甜甜的点红煮饼此刻也变得寡淡无味了,他讷讷地点头,觉得两条腿有些凉。 其他人听着燕婉对燕寻说的话,也觉得一阵天雷滚滚,被雷得外焦里嫩。 燕婉教育燕寻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吓唬燕寻,又将注意力放到了赌桌上。 快活林赌坊有个规矩,一旦是上了赌桌的人,必须赌够十二把才能下,身上的钱输光不要紧,还可以打欠条,家里有钱就用欠条去催债,家里若是没钱,那就把人卖了去抵债。 输不起的人自然不会进快活林。 燕婉一连堵了十把,赢得赌资身上已经放不下了,她只能将那些碎银子拿出来,让快活林的掌柜全都换成银票,这才勉强塞进了袖筒,但是那一条长鞭却没地方放了,她便随意地缠在胳膊上,陪那些输红眼的人继续赌。 又一轮开庄,燕婉压的是小,她下注的那一方稀稀拉拉跟着几个小本散户,快活林给宁兰成请来陪玩的那些托全都岁宁兰成一起压了大。 连输十把的宁兰成脸色黑成了砚台,他不断地给庄家使眼色,示意庄家出老千,庄家也频频地给他回眼神,可惜该输还是得输,输的十分邪门。 若不是因为他对这一赌桌的庄家十分熟悉,还是远方的表兄弟关系,宁兰成都快怀疑他这个表哥是不是被燕婉收买了,不然为什么燕婉一来,他就输得这么惨 为了让宁兰成安心,赌桌上的庄家这次多摇了十几下赌筒,愣是将自己会的千术全都用了一遍,这才惴惴不安地放下赌筒,此刻的他哪里还敢像第一把一样,没掀开赌筒就信心满满地断定谁赢谁输 那庄家忐忑不安地搓了搓手,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此刻的他比掀开自家媳妇儿红盖头时都要忐忑,生怕自己手一抖就将使好的千术破坏掉。 赌筒被面色惨白的庄家掀开,围在赌桌周围的赌徒纷纷涌了过去,然后大多数人都满脸失望地站回自己的位子上。 又是三个一点 燕婉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哎呀,我怎么又赢了” 重点在于又赢了三个字,听得无数人心都碎了。 他们也好想知道,燕婉为什么又赢了 难道是燕婉出千了 不应该啊,燕婉一只手抱着燕寻,一只手捏着那一沓欠条,还能用脚出千 解释唯有一个,那就是宁兰成在故意放水 一时间,不少人看宁兰成与燕婉的眼神都变了。 一连十二把,燕婉没有一把下错注,她最开始掏出来的一万两赌资早就翻了十几倍,当然,最大头的那些银票全都是从宁兰成手里赢来的。 燕婉原本还想再赌几圈儿,反正天色还早,可是不料这快活林的人都不禁赌,眼看她今天手气这么好,没有一个人愿意陪她继续玩的。 不管她换到哪个赌桌上,那一桌的人都会在呼吸间作鸟兽散,看得燕婉惆怅无比,她还想趁着好运泡泡的功效在,多从快活林里捞一把金呢,没想到一个玩得起的人都找不到,就连她最待见的冤大头宁兰成,此刻都说什么也不赌了。 燕婉拉着燕寻满腹牢骚地往赌坊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教育燕寻,“寻哥儿,你还记得姑姑是怎么同你说的吗长大之后万万不能到这赌坊中来。” “圣贤书里只写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姑姑今天教你下一句,近怂者怂,你看看这些人,连个玩都玩不起,怂不怂,丢不丢人” “正经人家的男子在这个年纪正发奋读书,想着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呢,就这些人整天吃喝玩乐,不思进取,活得就像是米缸里的蛀虫一般,如果你长大后变成这样,姑姑不仅打断你的腿,还要打断你的两条胳膊” 燕寻“” 他再也不敢和这个恶魔一样的亲姑姑出门了,怕是点红煮饼还没有吃完就会被活活吓死 快活林里的赌徒也面面相觑,好像那个小娃娃是燕婉给带进赌坊的,如果这小娃娃最后长歪了,那罪魁祸首就是燕婉啊 燕婉在这儿刷什么绿漆充当鲜嫩小黄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雪雨星风 燕婉捏着那一沓在快活林里迎来的银票,心里总算安定了些。 三哥燕云是一个不着边际的,指望他给镇北将军府挣钱,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嫂嫂带着两个孩子,燕母和老太君更是久居后院的女人,她此次入宫,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尽量还是将府里打点好才能安心。 第二天一大早,镇北将军府里里外外便张罗了起来,因为燕婉是皇帝贺兰绥亲自点了入宫做娴婕妤的人,不存在选秀之类让人焦心的事情,婕妤的位分也不低,因此燕母只是让下人准备了一桌子好菜,趁天还没亮就拉着燕婉吃了。 等内务府的人一来,燕母丝毫不敢耽搁,立马就让下人把给燕婉准备好的添礼抬了出来,将添礼单交给李公公,拉着燕婉又说了几句贴心的话,然后便目送燕婉上了宫辇小轿,盯着深蓝色的天幕消失在路的尽头。 燕母对燕婉说,“圣宠不可强争,保命要紧。” 坐在宫辇小轿里,燕婉苦笑一声,突然有些懂燕母了。 燕母没有去过雁门关外,不知道天地竟然那么广阔,不知道落日大漠竟然是那样壮美,一辈子都将自己局限与家人后院中,于她而言,儿孙绕膝才是人间大幸,至于门楣如何光耀,儿孙是否争气,都不及长久守在身边重要。 “腥儿,我交给你们的小擒拿手,现在练会了几式”燕婉问跟在宫辇小轿两侧的婢子。 腥儿脸色微红,“小姐,奴婢只学会八式,还有四式打得不熟练,不过血儿已经学会全部了,风儿和雨儿比奴婢少学了一式,再给奴婢两天时间,肯定能将那四式也练纯熟。” 燕婉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就听李公公夸赞道“镇北将军府果然府蕴深厚,给丫鬟起名字都起的这么文雅,星儿、雪儿、风儿、雨儿,听着就舒服,不像咱家幼时住的那旮沓,姑娘们的名字都是土妞、虎妞,稍微讲究点的人家,就给取个花花草草的名字,什么牡丹啊,杜鹃啊,秋菊啊还是你们府上给丫鬟起的名字诗情画意。” 燕婉深以为然地点头,“李公公如果真要这样理解,那自然也是可以的,不过我的本意并非如此,而是实在思念雁门关外血雨腥风的日子,所以就给她们起了这样的名字。这次带她们入宫,一来是思念雁门关外的时候好歹可以有个寄托,二来就是这些姑娘们的身手都被我亲自调教过,都是自己人,去了宫里做事也方便一些。” 李公公的脸色一白,手里的拂尘差点没有拿稳,他这可算是把马屁拍到驴蹄子上面去了 不过出于职业道德,李公公犹豫了一番之后,还是提醒燕婉道“燕家小姐哦不,应该改口叫娴婕妤。” “娴婕妤,宫里是个比较容易犯忌讳的地方,风儿、雨儿这两个名字无所谓,但是血儿和腥儿这两个名字煞气有点重,就算没什么,但是容易遭人诟病,咱家建议还是改成冬天下雪的那个雪,漫天繁星的那个星,一会儿入宫登记造册的时候,就按照咱家这样叮嘱的登记吧,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点总没错。” 燕婉点了点头,她在沙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过,对于这些有的没的讲究自然不会置信,但是既然宫里头忌讳这些,她也不会傻大姐一样故意去挑事。 从始至终,她入宫的目的都很清楚,将那些构陷镇北将军府的人一一揪出来,然后除之而后快 “星儿,血儿,李公公说的话,你们都记住了吗” 燕婉背靠在宫辇小轿的软垫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雕花檀木扶手,看着远方的晨曦,出神了一会儿,又叮嘱道“风儿、雨儿,你们俩虽然小擒拿手只学会了一半多一点,但是进了宫却不能露怯,若是被人欺负了,记得给我当场就打回来,若是招惹到什么惹不起的人,那就来找我,我燕婉的人从来没有被欺负的道理。” “如果你们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不敢还手,那就不要让我看到一丁点儿的伤,更不要让我听到一字半句的风言风语,否则我会再责罚你们,因为你们丢我燕婉的脸了,明白么” 四个婢子齐声应了一句是,年岁看着最小的雨儿又问燕婉,“小姐,真的是谁都可以打吗” 燕婉刚想说自然是,但是就被李公公截住了话头,“你这小丫头想什么呢你是奴才,宫里有的是主子,难道你在主子那里受了气,还想打回去” 雨儿吐了吐舌头,浑然没将李公公的话放在心上。 燕婉想了想,觉得李公公说的有道理,便补充道“你们都记住李公公说的话,进宫得了空闲之后,我教你们一些脚上的功夫,若是得罪了主子,那就赶紧躲,我给你们出气,若是得罪了主子身边的奴才,我教你们的那招春秋掌法还记得么” “掌托先用力,五指后用力,打人专打脸,左脸转又脸。一共四句话二十五个字,将打人打脸的精髓全都概括在内,包一次性就打得他们长了记性,下次见你还得绕路走。” 说这话的时候,燕婉还挥手临空比划了一下,宫辇小轿旁的四个婢子有样学样,雪儿居然还打出了掌风 李公公看着那四个模样就像小白兔一样的婢子,突然觉得脊背一阵一阵地生凉,他突然有种预感,怕是往后的日子里,后宫会热闹了,找皇帝告状的妃子贵人也会层出不穷。 没听燕婉说吗 若是她的婢子招惹了宫里的其它奴才,可以随便打,出了问题她都给兜着,若是她的婢子招惹了宫里的主子,那就先走为上策,同她告一状,然后她再帮忙出气。 “谁招惹了这娴婕妤,怕是会倒霉透顶吧” 李公公心里嘀咕一声,突然想到那一日在景山下见到燕婉时的情形,一身染血的戎装穿在身上,银盔脱了下来,手中掂着戎狄九牙蛮将库尔势的人头,虽然只有一人,却胜似千军万马,就仿佛从天而降的女战神一般。 李公公是皇帝贺兰绥身边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贺兰绥同燕婉的那一段往事,也知道贺兰绥对燕婉用情有多么深,可贺兰绥登上大宝之位,他就不仅仅是贺兰绥,还是大盛万里江山的王,就算心中有千般儿女私情,那也只能隐藏起来,选一个最适合后位的人去结发,然后继续不动声色地爱着。 李公公回头看了一眼宫辇小轿上的燕婉,忍不住将燕婉和宁静好放在心中做了个对比,倒是没有分出什么高下来,一人温柔似水,一人浓烈如火,一人如天上皎洁端庄的明月,一人似炽热艳丽的骄阳,一人善于隐忍,一人敢爱敢恨 不管将谁抬高,将谁比下去,对那个被比下去的人都不公平,只可惜贺兰绥喜欢的就是燕婉身上那份纯粹的爱与恨,宁静好虽然坐上了后位,但是半年汲汲营营,都无法让贺兰绥宿在她的寝宫,手里的宫权还被分了出去,虽然坐上了后位,得到了无上的荣宠,却也注定了半生孤寂,是甜是苦,恐怕只有宁静好自己心里知道。 眼看着距离宫门越来越近了,李公公决定提醒燕婉一句,“娴婕妤,圣上说了,您这次进宫之后可以自己选择一宫之地,圣上住在乾清宫,乾清宫旁边的厚德宫还空着呢” 李公公暗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要是选择了皇帝寝宫隔壁的厚德宫,往后就算不能夜夜承恩,那也肯定不会过得冷清,再说了,就住在皇帝寝宫旁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皇帝想忘掉都难。 就算燕婉不受宠,那些宫里的人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欺辱,不看僧面看佛面。 燕婉眸光不明地哦了一声,然后便没有了下文,李公公全当燕婉将他的话听进去了,还喜滋滋地想着回去就能找皇帝讨喜呢 有李公公这位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带着,宫门口的侍卫哪里敢拦燕婉的宫辇小轿,一路东拐西拐,李公公直接把燕婉带到了厚德宫,这才将内务府与六司的人都传唤过来,该登记造册的登记造册,该添名录的添名录,好一通忙活之后,李公公同内务府的小内监说,“快去挑几个机灵点的内监和宫女过来伺候着,这厚德宫虽说日日都有人打扫,但毕竟没人住,可得好好清扫清扫” 燕婉抬眉,问李公公,“公公,我还没选宫呢用不着这么着急打扫吧” 李公公见燕婉脸上带着笑,立马会意,赶紧给那小内监递了一个眼色,那小内监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白羊皮帕子来,上面用墨笔描出了整个皇宫的布局与轮廓,还用朱笔表明了每一宫、每一殿的名字。 李公公特意用手指给燕婉指出了厚德宫所在的位置。 燕婉皱着眉头斟酌许久,指着皇宫东北角,几乎紧挨着御厨房的那处宫殿同李公公说,“我看这映月宫地方挺大,位置也比较清静,就选这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入主厚德【已捉虫】 映月宫是什么地方 冷宫 冷到自从先帝爷的静妃在映月宫内老死之后,就再也没有妃子进去过了,虽然每月都会有宫女和内监进去洒扫,但是因为映月宫实在偏远,皇帝皇后都不会管,所以那些宫女与内监也都是应付着干差事,能少扫一笤帚的地方,绝对不会多扫一下。 听到燕婉亲自点了映月宫,李公公的眼皮子就跳个不停,他劝道“娴婕妤,映月宫虽然地方清净,但实在荒僻了些,你看要不要换个地方奴才觉得厚德宫就不错,不仅距离皇帝所居的乾清宫比较近,也是六司跑得最勤快的地方,不管内务府发放什么物事,厚德宫都不会落下。” 更重要的是,皇帝想让燕婉住进厚德宫啊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李公公懂,燕婉又怎会不懂只不过是她完全不想去争罢了,从镇北将军府的三根顶梁柱折在雁门关外开始,燕婉就无法说服自己如同往常一样面对贺兰绥了。 家仇血恨隔在两个人中间,她如果放下了,如何对得起自己的父兄如何对得起雁门关外的累累白骨 与其整日杵在眼前,倒不如躲着避着,谁也不见谁,岁月久长而静好。 见燕婉没有吭声,李公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奉承,“奴才一看娴婕妤您就知道,您一定是一个体恤下人的好主子,如果您住进了映月宫,您带进来的几个婢子肯定免不了要多跑一些腿儿,眼看着地上的黄叶一天多过一天,这天气也渐渐转凉,您肯定不忍心自己的婢子在大冷天里挨冻,您说是不” “这映月宫除了去御膳房之外,不管去哪儿都远,实在不是一个好去处。您就听奴才一句劝,留在厚德宫吧厚德宫冬天供应的暖炉在六宫里是最大的,夏天供应的冰块在六宫里是最多的,其它宫里的人都眼红得紧。” 燕婉轻嗤,“不管到哪儿,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就算我去了冷宫,如若贺兰绥日日来看我,那内务府与六司的人有胆怠慢半分他们看得从来都不是宫名宫位,而是哪个宫更受天子垂青,更蒙圣宠罢了。” 李公公也被燕婉这敞亮的话给逗笑了,“娴婕妤您看得果然通透,不过您选择的那个映月宫确实不吉利,里面有前朝后妃自缢过,有宫内的女医病逝过,还有老宫女在映月宫里老死过奴才们到了映月宫的门前都绕着走,生怕沾上晦气,您怎么放着这么好的厚德宫不选,非要选那犄角旮旯呢” 燕婉闭着眼睛,听到李公公说厚德宫是六司跑得最勤快的地方,这才更改了主意,不过她并没有松口,而是说出了自己的考量,“李公公有所不知,我这四个贴身伺候的婢子还没有将手上功夫与脚上功夫学全,拉弓射箭的本事更是一点都不会,我还准备赶紧教会她们呢,厚德宫那么小,哪里能够施展得开拳脚” 李公公眼睛一亮,他总算猜到燕婉选择映月宫的理由了,感情是因为映月宫的占地面积最大啊 “娴婕妤放心,出了厚德宫,沿着中正道向西走上不到两里路,那里就是宫内侍卫们训练用的场地,如果您想要寻一块清净的地方让四位姑娘训练身手,完全可以和侍卫统领焦孝廉说一声,让那些侍卫们腾出一块场地来,这都是不难的。” 李公公睁着眼睛说瞎话,焦孝廉是宫内出了名的难说话,想让焦孝廉给腾出一块训练场来,那难度无比接近于登天,只不过李公公心里有倚仗,他可是在帮皇帝解决问题,难道焦孝廉还敢拂了皇帝的面子 燕婉想了想,终于点了头,语气中满是疲惫,“厚德宫就厚德宫吧,赶紧让人将屋子清扫出来,今日起的太早,我有些乏了。” 李公公欢欢喜喜地哎了一声,端着拂尘一颠一颠地跑出去喊人了,没过多久,许多穿着整齐划一的宫女与内监就走了进来,开始认认真真地清理厚德宫里落的灰与墙角长出来的野草,就连屋檐上掉了一角的琉璃瓦,都被内监们小心翼翼地拿了下来,安了一块崭新的上去。 燕婉斜靠在李公公差人从内务府搬来的熊皮软藤椅上,手拄着脑袋,看似是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盹,实际上她心里却是在捋当时从戎狄获得的消息。 剪不断,理还乱,从戎狄得到的消息支离破碎,想要理顺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约莫在熊皮软藤椅上躺了半个多钟头,燕婉睁开了眼,问,“李公公,能不能给我写张单子,把各宫各殿的事情都写上去既然我入了宫,各宫关系肯定是要了解一下的,不然哪天我这几个婢子在外面闯了祸,我想摆平都不知道该找谁。” 李公公脸上的笑容一僵,连连摇头,“奴才哪里会写字啊,娴婕妤不要打趣奴才了” “哦原来李公公不会写字,”燕婉脸上的笑容一开始还比较平和,不过后来越来越冷,连声音都变了,“圣上面前的人居然不会写字真是奇怪,下次见到陛下,可得好好说说,这不识字的奴才用起来肯定不顺手,不如送去掖幽庭干苦力活儿去” 掖幽庭是最下等的奴才才会去的地方,干的都是最下等的活儿,一旦入了掖幽庭,那便等于是永坠无间地狱了。 李公公脸色瞬间就垮了,但他还得赔着笑同燕婉解释,“娴婕妤,奴才并不是不会写字,而是好一阵子没写,许多字儿都给忘记了,不过奴才知道德裕那小子写的一手好字,回头就让德裕代笔,将奴才记得的话全都写进去,然后再拿来给娴婕妤您过目,您看怎么样” 燕婉总算是点了头,过了一会儿,眼看着宫女内监们就快将厚德宫打扫干净了,燕婉又问李公公,“是不是今夜需要侍寝” 李公公一听燕婉这话,脸上顿时就乐开了花,笑得点头哈腰,“娴婕妤没有记错,您今天新入的宫,今晚自然应当要侍寝,侍寝地点在乾清宫,等到了时间,奴才会派人过来接您的。您记得提前将澡洗好,需要什么花瓣就同宫女内监说,让内监们去取,身上千万不能有丁点儿汗味,否则会触怒龙颜的。” 燕婉暂时不想见贺兰绥,便扯了个借口问李公公,“非侍寝不可吗需要事几日我最近身体不爽利,有些不太方便。” “身体不爽利是那个来了吗” 燕婉说的话李公公自然懂,想想做那事时突然见了血崩一样的场景,怕是皇帝都会被吓出心理阴影来。 李公公犹豫了一番之后,喊来一个小太监耳语几句,便凝眸同燕婉说,“娴婕妤可想清楚了,如今的后宫虽然有许多地方空着,但是后日就要选秀,到时候六宫丰盈,各式各样的美人齐聚,按常理来,陛下应该将那些选中的秀女留下,每个人临幸一次,然后才会宣其它人侍寝,娴婕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外面的人都知道承了皇帝的恩泽之后会提升位分,难道您就不心动” 燕婉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嘲讽,“他临幸谁,让谁侍寝,旁人谁想争宠,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彻查镇北将军府一事。 厚德宫本身就算干净,宫女内监们并未用太多的时间就打扫了出来,内务府将崭新的用具全都换上,燕婉正式入主厚德宫。 雪儿在燕婉耳边叮嘱,“小姐” “雪儿,入了宫哪有什么小姐,该改口了,不然会落人口舌的。”燕婉将自己带入宫的添礼全都打开,一个个漆红色的大箱子里,寒光闪闪的刀刃盔甲看得她满心欢喜。 在雁门关外,人命比草芥还要脆弱,唯有刀刃盔甲才能护住,她怎能不爱 只是不知道这些刀刃盔甲进了宫还有没有用,能不能如同在雁门关外一样护住她 燕婉想了想,觉得不大放心,还是往厚德宫正殿的承尘上丢了一个好运泡泡上去,脸上这才又有了笑。 雪儿和星儿等人都是第一次入宫,看什么都新奇得狠,就是燕婉的一句改口,就让这四个丫头嘀嘀咕咕笑了好久。 刚被分配到厚德宫的那些宫女内监们面面相觑,实在想不明白雪儿和星儿等人为什么笑得那么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燕婉要将这四个丫头也带上龙床呢 “哟,妹妹今日刚到这厚德宫,是有什么喜事吗能不能说出来让姐姐也听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厚德宫的门口传来。 燕婉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牡丹桃花裙的宫装女子带着两个丫鬟进了厚德宫的宫门,边走还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厚德宫内的景致,“这厚德宫果然是好地方,先前一直是皇贵妃的居所,看着与坤宁宫一般无二,没想到妹妹一入宫就住进了这种好地方,真是令人羡慕得紧。” 一阵秋风吹过,燕婉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酸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描金头牌 见燕婉皱眉,从内务府分配到厚德宫的大宫女珍珠立马会意,她走到了燕婉身边,附在燕婉耳旁低声说,“娘娘,来人是谢婉仪,本名谢佳瑶,谢尚书家嫡次女,位分从五品,住在宁心殿,同淑妃娘娘交好。” 燕婉点了点头,面带笑容站了起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前脚刚刚迈进门的谢婉仪。 谢佳瑶身上的桃花牡丹裙做工极为精致,将她的姣好身段全都勾勒了出来,只是配色上燕婉不敢恭维,她还是头一次见人有如此艳俗的品位。 大红的牡丹配上桃红色的桃花,非但没有起到相得益彰的效果,反倒看起来就像是屠夫铺子门外挂起来的生猪肉。 燕婉眼角的肌肉抽了抽,半开玩笑地问谢婉仪,“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姐姐” 谢佳瑶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被燕婉这个问题噎住,她的眼睛骨碌骨碌转了好几圈,一时间愣是想不到该怎么接燕婉的这话。 论位分,燕婉是正三品的婕妤,而谢佳瑶只是从五品的婉仪,中间差了两个大位分;论年纪,燕婉比谢佳瑶还要虚长上几个月;论关系的熟稔度,燕婉和谢佳瑶之前几乎没有见过面不管怎样,谢佳瑶的这一声妹妹都不应该落在燕婉身上。 谢佳瑶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憋出一个蹩脚的解释来,“哎呀,姐姐你看我这脑子,总是一阵灵光一阵不灵光的,刚刚从李宝林的荷香殿出来,喊顺嘴了,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见怪啊” 燕婉认真打量了谢佳瑶几眼,笑着摇头,“见怪到不至于,前几天我刚和你母亲谢夫人见过面,谢夫人那么精明干练,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傻的宫里是能随便乱喊的地方若不是我同谢夫人一见如故,今天就得好好同你说道说道位分的高低。哎,毕竟我和你母亲相谈甚欢,就不同你计较了,往后长点儿记性,不然我都替你母亲担心你呢” 谢佳瑶听着燕婉这一个蜜枣一个大棒的敲打,脑子里突然懵了一下,她听着燕婉这话,怎么那么像是她祖母在她入宫前对她叮嘱的那语气呢 她前天才得知了自己娘家被燕婉狠狠敲了一笔的消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等燕婉一进宫就眼巴巴地冲上来了,为了就是落了燕婉的面子,让燕婉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也好替自己娘家掰回一局,没想到她还没将准备好的那套说辞拿出来,燕婉就将她堵得无话可说了。 不是说燕婉只会打打杀杀,脑子里缺根筋,对于弯弯绕绕的东西一窍不通吗 看来这情报有误啊 燕婉盯着谢佳瑶那张与谢夫人有七八分像的脸看了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到了谢佳瑶那满是槽点的桃花牡丹裙上,问,“谢婉仪,你这衣裙是从哪儿做的” 燕婉有句话并没有问出口,她想问谢佳瑶,“谢婉仪,你这衣裙怎么看起来这么丑呢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就算她好心提醒谢佳瑶,谢佳瑶都不一定会将她的叮嘱放在心上,倒不如看着谢佳瑶穿着这身衣裳招摇过市,平白捡了乐子看,每天都看着谢佳瑶这别树一帜的搞笑衣着风格,也算是深宫生活里的一种消遣。 谢佳瑶还以为燕婉是在夸她的衣裙好看,连忙扬了扬脖子,就像是斗鸡场上赢了的秃毛公鸡,得意地卖弄,“这是淑妃娘娘特意给我画的,她给我画好样式,我拿去宫里的绣坊,找绣艺最好的绣娘给我绣在衣裙上,这样式可是皇后娘娘看了都说好,淑妃娘娘的画艺更是被圣上点名夸赞过的,姐姐你今天刚入宫,我就穿着这件桃花牡丹裙来见你,是不是很有心意” 燕婉笑了笑,“是,你有心了。星儿,上茶” 燕婉虽然不了解淑妃娘娘的根底,但是她了解贺兰绥和宁静好啊 贺兰绥出身于皇家,虽然在书法与画艺上并没有太高的造诣,但是品鉴能力却早就在宝物堆儿里练了出来,宁静好在未入宫之前,更是名扬京城的大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说还会吟诗作词。 贺兰绥点名夸过淑妃的画艺,那就证明淑妃在画画方面真有几把刷子,但是真有本事的人怎会画出这种浓妆艳抹的图,看着非但没有半点儿贵人的气质,反倒像极了烟花巷里的风尘女子,甚至连一些有追求的风尘女子都不如,这穿衣水平顶多和烟花巷里的老妈妈持平。 这样一想,宁静好夸谢佳瑶这桃花牡丹裙漂亮究竟是何居心,简直昭然若揭。谢佳瑶说这桃花牡丹裙的样式是淑妃娘娘帮她画的,那淑妃娘娘存的什么心思也不言而喻。 还有她今天刚刚入宫,皇后宁静好与四妃都没来见她,位分比她低的人也还都在观望,就这谢佳瑶当了所有人手里的枪,傻乎乎地冲了上来,还未进门就开始说酸话。 可怜谢佳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家当猴子耍、当枪使,自个儿还在那里沾沾自喜、真是傻得心安理得不自知。 燕婉心里纳闷,这谢佳瑶真的是谢尚书与谢夫人所出吗 谢尚书如果没脑子,根本不可能坐到尚书这个位子上,燕婉同谢夫人打过交道,知道谢夫人是一个精明的人,这爹妈都精明,却生出一个全身上下都泛着傻气儿的闺女,还眼巴巴地将闺女往宫里送,难道谢尚书和谢夫人就不怕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在这吃人的后宫里被生吞活剥,连个渣渣都剩不下 如果不是谢佳瑶同谢夫人的面庞轮廓有八九分像,燕婉真会怀疑谢佳瑶是尚书府庶出的闺女了,还应当是极不受谢夫人待见的妾生出来的闺女天下哪有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的亲娘,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 都说入宫是一场豪赌,如果赌对了,那就是一世荣华,如果赌错了,那就得将自己的性命给赔进去。燕婉觉得这句话是极有道理的,可是她想不明白谢夫人将谢佳瑶送进宫的动机,像谢佳瑶这傻到自以为自己很聪明的人,进宫只能是当炮灰的命 连明哲保身的道理都不懂,还想着争一把大富贵傻人有傻福这个道理在宫中是完全行不通的,因为傻人根本等不到傻福降临的那一天。 宫里的哪个女人不在小心谋划与算计你不算计别人,别人也会算计你。 燕婉看谢佳瑶的眼神里突然带上了些许同情,指不定哪天谢佳瑶就自己作死把自己作进去了,她还是放平心态,看在谢夫人爽快掏钱的份上不要和谢佳瑶计较了,毕竟她也把不准谢佳瑶还能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活几天。 燕婉对谢佳瑶的同情没有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公公就端着一个漆盘进来了,漆盘下面衬着一方红布,上面盖着一方黄绢,透过黄绢上露出来的大致模样,燕婉便猜到了李公公送来的东西是何物。 李公公走到燕婉面前,将那黄绢先开,一个通身雪白,偶尔飘着几道红纹的和田玉头牌露了出来。 李公公同燕婉说,“娴婕妤,请您落字。” 谢佳瑶翘起脖子看向谢公公手中的漆盘,眼珠子就再也没有挪开过,她梗着脖子问,“李公公,为什么同样是头牌,我的头牌就是墨竹材质,她燕婉的头牌就是和田玉还是描了金丝的和田玉” 李公公微笑着冲谢佳瑶服了服身,道“原来谢婉仪也在,这是陛下吩咐下来的。六宫之中,皇后娘娘以银雕黄玉做头牌,娴婕妤用描金白玉做头牌,如果谢婉仪有疑惑,可以去找陛下解惑,陛下此刻就在乾清宫。” 谢佳瑶脸色涨红,“谁不知道和田玉比黄玉名贵,黄金比白银昂贵陛下这样做,将皇后娘娘置于何处” 李公公在来的路上早就想好了借口,当下就淡定无比地将借口丢了出来,“黄色是皇家正统颜色,皇后贵为六宫之主,难道不用黄色用白色谢婉仪说话前请慎言。” 燕婉端着茶杯的手顿住,她抬眸看了一眼李公公手中的描金白玉头牌,将李公公的这个解释记在了心里。她吩咐雨儿说,“雨儿,去将我添礼箱子里的那把麒麟匕首拿来。” 待雨儿将匕首取来之后,燕婉放下茶盏,起身走到李公公身边,一手拿起描金白玉头牌,一手拿着匕首,淡漠道“落字就不用了,我从戎狄部族里缴获了一把顶锋利的精钢匕首,在这白玉上刻字轻而易举,直接在上面把名字刻好吧,也省的李公公你来回跑。” 匕首尖在白玉上呲呲地划过,燕婉一笔一划刻得极为认真。 燕婉在描金白玉头牌上刻的是燕双二字,燕是她的姓,双是贺兰绥对她的承诺。 希望贺兰绥看到她写的这个头牌之后,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哪怕是见面不识,也比撕破脸皮互相为难要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锅从天降 燕婉刻完之后,用手指将玉屑抹掉,把描金白玉头牌放回到漆盘上,将匕首递回给雨儿,同李公公说,“公公可以回去复命了。” “暂时还不行,皇帝吩咐宫里的绣坊来给娴婕妤做衣裳,奴才得盯着绣坊的宫女给娴婕妤量好尺寸才能回去复命。”李公公重重假咳了一声,一个老嬷嬷立马领着两个形貌端正的宫女走了进来。 燕婉发自内心地讨厌那些走路都绊脚的裙裙袍袍,当时燕母找人给她做了好多套,她一般都是新拿回来的时候穿一遍,让燕母乐呵乐呵,然后就将那些衣服压箱底了,平时她还是喜欢穿短打,就算冬天天气冷了,她也喜欢穿男人穿的那些衣服,既精神又利落。 入宫时她带了不少那样的衣服,根本不缺穿的,可是她该怎样体面又有理有据地拒绝贺兰绥的赏赐呢 燕婉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她面上的神态冷了冷,一抹哀伤自眼神中流露出来,声音里的分量极为沉重,“不用了,我进宫时带了衣服,再新做衣服未免有些太过铺张浪费了。麻烦李公公帮我给陛下带一句话,就说我燕婉劝他,不要因为京城安平就以为天下太平,大盛的太平是无数将士拼死战斗才换来的,挡住戎狄铁蹄的不是这一件件新鲜样式的衣裳,而是三军将士的累累白骨。” “你帮我问问陛下,他知道三军将士们平时吃的都是什么吗他知道三军将士们多久才能吃上一顿肉,喝上一碗带油腥的肉汤吗他知道三军将士受了伤之后,有多少人能够吃得上药汤那些被戎狄骚扰而苦不堪言的大盛子民又是如何过日子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燕婉想到了雁门关外的尸山血海,闭着眼睛转过身去,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李公公被燕婉的话给吓了一跳,赶紧往回圆,“娴婕妤严重了,陛下励精图治,宵衣旰食,宫中的用度也是一减再减,只是宫中的用度向来高,一时间也无法缩减下去” “那就从我开始减吧,衣服够穿就行了,何须每月每月地换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如果宫中每个妃子都有衣裳,那不能没我的份额,只不过我不要衣裳,换成白银就可,燕家军里伤老残兵那么多,我能尽一份心力就尽一份心力。” 李公公肃然起敬,不过他还是劝道“娴婕妤还是让绣坊的人给量了尺寸吧,您让奴才转达给圣上的话奴才一定带到,只是还望娴婕妤体谅体谅奴才的难处,给您做衣裳是陛下亲自吩咐下来的,如果没给您做出来,奴才和绣坊的嬷嬷宫女都得挨板子,娴婕妤还是体谅体谅吧” 燕婉嘲讽地勾唇,“原来他不仅把承诺当成妄言,现在还已经刚愎自用到了这种程度罢了罢了,当初是我识人不清,你们要量尺寸就量,要做就做,只是我有个要求必须提在前面,如果你们给我做出来的衣裳和谢婉仪身上的桃花牡丹裙一样丑,皇帝会不会赏你们板子我不知道,我会赏你们鞭子。” 谢佳瑶正在那儿端着茶杯看燕婉与李公公的这场你来我往的机锋呢,突然就被燕婉嘲讽了一波,当下就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她要问燕婉一句,“什么叫和我身上的桃花牡丹群一样丑” 但是就在这时,燕婉将袖子里颤着的长鞭拿了出来,噼啪一下抽在地上,生生将平整的地砖抽出一条长痕来。 那个握着量尺准备给燕婉量尺寸的宫女腿一软,差点给吓趴在地上,她瑟瑟缩缩地看了燕婉一眼,握着量尺的手却是再也不敢往燕婉身上凑了。 谢佳瑶的一肚子话也被燕婉的那一鞭吓了回去,她看看地砖上的白痕,用鞋底在地砖上不着痕迹地划了两下,然后低头看着自己鞋底划过的地方,一点儿印记都没有留下。可想而知,燕婉刚才抽出来的那一鞭有多么大的力道 若是这一鞭落在她身上谢佳瑶想了想自己刚才对燕婉的频频挑衅,突然觉得全身的皮肉都紧了紧,她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冲燕婉施了一个礼,脸色发白道“姐姐,妹妹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今日就不叨扰姐姐了,等改天姐姐有时间的话,妹妹请姐姐去我宁心殿的坐坐,虽然我那儿比不上姐姐的厚德宫,但好歹是我的心意,姐姐千万不要推脱。” 燕婉早就看到谢佳瑶那气成兔子眼的模样,当下便应道“婉仪慢走,改日我定然去你那宁心殿坐坐。” 谢佳瑶脚步一顿,然后走得越发快了,她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瞎客套什么像燕婉这样凶残的人,她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还邀请去她宁心殿坐什么坐 可惜话已经说出口,再想收回来是断然没有可能了。 出了厚德宫,谢佳瑶的脚步才放缓一些,低声同身边的宫女嘀咕,“你说这娴婕妤是不是个傻蛋皇帝让绣坊给她做衣服,她还拒绝不要看看她身上穿的那些,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后宫里就数她的衣着最寒酸,头上连根金簪都没有,插一根树杈子,当自己是道姑吗” 跟在谢佳瑶身侧的两个宫女战战兢兢,不敢接应。 按照正常的情况,她们是应当顺着谢佳瑶的话头往下说,毕竟她们是宁心殿的奴婢,谢佳瑶才是她们的主子,可是燕婉甩鞭的那一下给她们带来的震惊太大了,没人敢冒这个风险。 谢佳瑶嘀嘀咕咕了好几句,又忍不住说,“不过你们还别说,看了她头上那根树杈子,我突然也想要一支,金簪珠钗看起来富贵是富贵,但确实俗气了。那娴婕妤说我这身桃花牡丹裙丑,你们也这样认为吗” 两个小宫女把头垂的更低了。 谢佳瑶一个人唱了这么久的独角戏,愣是没有听到自己两个贴身宫婢的回应,忍不住侧目,问,“哎,春芍,秋药,我问你们话呢一个个都哑巴了” “奴奴婢不敢说。”春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将谢佳瑶都吓了一跳。 秋药见状,也忙不迭地跪下。 谢佳瑶“”这两个小妮子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们干什么呢赶紧起来万一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们呢有话就好好说,为什么不敢”谢佳瑶看着宫道对面走来的几个宫女和内监,气得跺脚。 春芍说话的声音有些抖,“娘娘,那娴婕妤实在太凶了,奴婢们命贱没人怜惜,万一说错话被她捉了去,就算责罚不重,那也免不了皮开肉绽求娘娘谅惜” 秋药一个劲地磕头,啜泣个不停。 迎面走来的宫女和婢子退到一旁,齐齐弯腰向谢佳瑶施了礼,喊了一声见过谢婉仪,又诧异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春芍与秋药,沉默着离开。 在宫里,奴才被主子责罚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谢婉仪要调教两个奴才,外人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让这些老宫女心颤的是,这谢婉仪平日里不知道都是怎么责罚这两个小宫女的,眼下还什么都没做,居然就把人给吓成那个样子了 一个年长的礼教嬷嬷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同谢佳瑶提了一句,“谢婉仪慎行,若是让陛下看到这一幕,怕是会引来陛下不喜的。” 谢佳瑶“” 她什么都没有做啊 怎么就引来陛下不喜了 难道真是今天不宜出门吗 先是在厚德宫窝了一肚子的火,吃了一肚子的瘪,她都没说什么,结果回宁心殿的路上,她头上还被扣了一顶纯铜的大锅 “显嬷嬷,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啊这两个婢子可能是吃错药了。”谢佳瑶委屈地辩解。 显嬷嬷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就连皇后入宫的礼数都是显嬷嬷亲自教的,谢佳瑶哪里敢有丁点儿不尊敬 显嬷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脸上是数十年不曾变过的笑容,“老奴只是提醒娘娘一句,如若婉仪娘娘问心无愧,那就当老奴老眼昏花看错了,是老奴多嘴,还请婉仪娘娘恕罪。” 显嬷嬷欠了欠身子,“老奴还有事情要忙,就不打扰娘娘训奴才了。” 看着显嬷嬷离去的背影,谢佳瑶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训奴才了她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再看看还跪倒在地上的春芍与秋药,谢佳瑶的脑门就开始痛,她咬牙说,“你们赶紧起来,非要在大庭广众下让我难堪是不是你们害怕那娴婕妤,我就不害怕吗” “说来今天真是失算了,听了那李宝林的几句话就傻乎乎地冲了上去,指不定这宫里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呢赶紧起来,在摸清楚皇帝的意思前,遇到厚德宫的人都尽量避着些。描金白玉头牌都给了,皇帝对这位娴婕妤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另外一边,皇帝也看到了燕婉在描金白玉头牌上亲手刻下的两个字。 他用拇指指腹不断磨搽着描金白玉头牌上的那两个字,听完李公公的汇报,怅然若失地叹气道“纨纨对我心里的怨气可不浅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试探虚实 距离厚德宫不远的坤宁宫,皇后宁静好躺在帷帐内发着脾气,太医们侯在帷帐外,个个都战战兢兢,无人敢出声。 “你们不是个个都自诩学究天人吗为何没人知道本宫脸上的这疹子该怎么治你们都不想要脑袋了吗” “张院判,你是本宫最信任的太医,难道你也没有办法还是说你们明明有办法,就是不愿意给本宫医治” 被点到名的张院判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颤着声音说,“皇后娘娘恕罪,实在是臣等学识浅薄,搜肠刮肚亦无法将娘娘面上的红疹与个人所学对上,而娘娘凤体千金,不敢妄断下药,故而还请娘娘谅解。” “不过请娘娘放心的是,红疹发病虽急,但去的也快,最迟不过三日,红疹必散,今日是娘娘出疹的第二日,等后天这个时辰再来看,娘娘脸上的红疹定然会消失无踪。只是” 一听张院判说只是二字,宁静好的头皮就发麻,她厉声问,“只是什么” “只是臣等为娘娘号脉,并未发现娘娘体内出现任何不安妥之处,这些红疹应当不是从体内发出来的。微臣也查了娘娘这几日的饮食,亦是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发物,实在找不到病因,微臣只能猜测,或许娘娘脸上的红疹与那日祭天有关系” 张院判的这句话直接戳在了宁静好的心窝上,宁静好最怕别人拿那天祭天大典上出的糗做文章,如今听张院判将她脸上的疹子都归结到了祭天大典上,当下就怒不可遏地将盛着半碗滚烫药汤的瓷盏从帷帐内摔了出来,滚烫的药汤泼了张院判一脸。 “混账,张院判,本宫敬你与家父有交情,这才对你的失职屡屡忍让,你不仅查不出本宫脸上的病因,还将这些事情推诿出去,莫不是你想让本宫摘了你的脑袋” 张院判被宁静好的话吓得全身发僵,连脸上的药汤都不敢擦,硬生生忍着那火辣辣的痛意直呼“不敢”。 燕婉领着雪儿和珍珠走了进来,哟了一声,问,“皇后娘娘,今日这样的你可不像名满京城的温婉才女,怎么,装不下去了还是说你坐上了这后位,就觉得天下人的脑袋都是结在树上的果子,你想摘哪个就摘哪个” 看了一眼地上吓得抖成筛子的张院判,燕婉看向伺候在宁静好帷帐外的宫女,叱问,“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张院判取干净的帕子来张院判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官,岂能受这样的侮辱” 说这话的同时,燕婉给珍珠递了一个眼色,珍珠立马将张院判扶了起来。 被燕婉点中的那个婢女看了看燕婉,又看了看帷帐内的宁静好,她距离宁静好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听见宁静好上下牙磕在一起的声音。 很显然,皇后宁静好已经怒到了极点,只不过婢女想不明白,宁静好为什么会忍。 “还不快去皇后手下的奴才都这么刁吗看不起我这个正三品的婕妤也就算了,连张院判这种朝廷亲封的医官都敢无视” 长鞭出绣,那婢子头上戴着的绢花陡然被抽落,变成一片片残布落在地上。 那婢子的瞳孔缩了一下,她十分确定,刚刚那鞭子就是擦着她的脸抽过去的,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鞭风的存在,甚至那鞭风还剐得她脸蛋生疼。 “娘娘”那婢子委屈地看向帷帐内的宁静好。 燕婉已经将鞭子抽回袖中,她旁若无人地同雪儿说,“记得提醒我,今日见到陛下的时候需要同陛下提一句,皇后御下不严,坤宁宫里的奴才尊卑不分,理应全部杖毙,以正宫规。” 这哪是什么宫规啊,这是军纪 燕婉自小就在燕家军中,耳濡目染之下,早就将燕家军的军纪烂熟于心,如今见到不听话的奴才,就仿佛是看到不遵命令的刺头兵一样,根本没留丁点儿容忍的余地。 珍珠在一旁十分有眼色地提醒燕婉,“娘娘,坤宁宫奴才尊卑不分不能怪皇后,皇帝已经将掌宫权分给了四妃,就算是要治御下不严的罪,那也算不到坤宁宫,而是应当找四妃。” 这哪是给宁静好开脱啊,这是给宁静好心上插刀子 帷帐内的宁静好一口气梗在心头,气得眼珠子泛白,她咬牙切齿地问,“娴婕妤,本宫都没有唤你,你来本宫这里干什么今日本宫身体抱恙,不想见客,娴婕妤还是请回吧” 宁静好刻意将娴婕妤三个字咬得很重,她这是在赤裸裸地提醒燕婉,别忘了,你只是一个从三品的婕妤,本宫才是正宫皇后 可惜燕婉完全没有领会到宁静好的意思,或者说她领会到了,只不过完全不会将宁静好的话放在心上。 燕婉转身同雪儿说,“雪儿,你再帮我记上一条,皇后娘娘说不想见我,那日后这请安是不是就免了正好我也不想整天都面对这一副伪善的嘴脸。宫权旁落,宁静好你这皇后当得还真威风” 宁静好因为脸上红疹的事情已经呕了一肚子气,如今被燕婉冷嘲热讽一通,哪里还能忍得住 她被气得抓狂,一把扯住帷幔,厉声道“燕婉,本宫忍你一次两次可以,但事不过三,你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本宫凤印在手,莫说是动你,就算是要了燕家全族的脑袋,你又能拿本宫怎样” 燕婉脸色微变,她冷笑一声,一边抠着指甲一边说,“能拿你怎么样” “我在戎狄的时候,见过戎狄对通敌细作的惩戒手段,准备十二桶烧开的水,对着那通敌细作一桶一桶地泼下去,当十二桶滚烫的开水泼完,那通敌细作的一身皮也就被烫掉了,再将那通敌细作身上涂满蜂蜜,置于旷野之中,用不了多长时间,蜂蜜的味道就会招来虫蚁,虫蚁会爬遍那通敌细作的身子,一口一口啃啮那通敌细作的血肉,直到最后仅余下一具白骨。” 听燕婉将这么血腥残酷的事情,坤宁宫大殿内的人脸色都变了,就算是见惯生死的张院判,此刻都有些脸色发白。 燕婉伸出一个拳头,又伸出三根手指,冲着帷帐内的宁静好说,“戎狄那边惩戒通敌细作的刑罚一共有十八种,我能力有限,仅学会十三种。” “若是有人敢动燕家,我定然会将这十三种酷刑拿出来一一试过。还有,宁静好,我不想同你说暗话,如果让我查到宁国公府参与构陷了燕家军,你放心,我会亲眼让你看到燕家军所受的苦,并且加倍的还回去” “你胡说宁国公府行事光明磊落,何时参与过构陷燕家军一事,燕婉你这是诬陷,本宫要去陛下面前告你”宁静好用力过猛,直接将帷帐扯了下来,她那一脸红疹直接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引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燕婉对霉运泡泡的效果十分满意。 “去告吧正好我也问问陛下,当年赐给燕国公府的丹书铁券是否转赠给了戎狄为何我在戎狄的藏宝窟里见到有宁国公府落款的丹书铁券” 如果不是在戎狄的藏宝窟中见过丹书铁券,燕婉刚回到京城时,都不一定能够想到借丹书铁券的势去压人。 宁静好的心脏漏跳了一个节拍,她熟悉燕婉,清楚燕婉的为人,知道燕婉的骄傲,燕婉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可如果燕婉说的是真的,那宁国公府祠堂中供奉着的丹书铁券又从何而来 宁静好心思重,被燕婉点破这一点之后,很快就联想到了许多事情,越发觉得不对劲,也顾不上脸上的红疹了,“娴婕妤慢走不送,本宫有些乏了。” 燕婉眼神玩味地看了宁静好一眼,又给宁静好丢了一个霉运泡泡过去,心头大爽,“好不过我燕婉还有一句话想要奉劝给皇后娘娘,这要脑袋三个字可千万不能时常挂在嘴边,不然谁知道是先要了谁的脑袋。” 说完之后,燕婉大笑几声,带着雪儿和珍珠离去。 没过多久,娴婕妤打上坤宁宫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宫城。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贺兰绥听李公公禀报完这件事之后,笑了笑,在奏折上批下一个准字,夸奖道“纨纨这脾气还与原来一样有趣。” 贺兰绥正在批阅的奏折是大理寺呈上来的,上面简单地写着两竖行字“雁门关兵败多有蹊跷之处,臣谏请彻查此事。” 看了一眼摞在案头的奏折,将笔搁在笔架上,贺兰绥站起身来,同李公公说,“走,去厚德宫。” 神游天外的李公公愣了一下,他瞅瞅御案上那一摞没有批改完的奏折,不解地问,“陛下,不批完奏折再去吗” 贺兰绥撇嘴,“你将那些奏折全都带上,朕今晚在厚德宫批。对了,你将朕从国库里挑出来的那根红玉软鞭拿上,那是朕给纨纨准备好的礼物。” 李公公这才明白过来,当时皇帝让他挑红玉软鞭的时候,他还有些纳闷,皇帝又不使鞭,准备那东西干什么 今日亲眼见燕婉在厚德宫使了一次,又听说燕婉在坤宁宫使了一次,总算明白皇帝寻那红羽软鞭要做什么用了。 只是怕就算有红玉软鞭,该碰的壁还是会碰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我嫌弃你 燕婉回了厚德宫之后,立马吩咐宫女将宫门紧闭,又亲自从添礼漆木箱里将盔甲拿出来,从盔甲内侧摸出一张发黄的纸来,沉着脸一一行行扫过去,还没看完,就见雪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娘娘,陛下来了。” 燕婉心里一咯噔,赶紧将那张纸页收起来,藏于衣袖中,吸了一口气,故作冷静地拿起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 虽说她憋了一肚子话想要骂贺兰绥,但出身军中的她知道君臣之礼,知道皇命不可违,她到底该如何面对贺兰绥 燕婉还没有想明白,贺兰绥就带着李公公兴冲冲地走进来了,雪儿见珍珠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脑子一懵,赶紧跪倒,连教养嬷嬷教过该说的话都忘了,只晓得将头磕在地上,倒是珍珠端正地行完礼,听贺兰绥说退下吧,这才声音清朗地说了一句谢陛下,然后站起身来,眼睛盯着足尖往后退,不敢乱瞄一眼。 燕婉见雪儿等人还傻不愣登地跪在地上,而贺兰绥已经不悦地皱起眉,连忙放下茶盏,出声道“雪儿,快退下” 雪儿这才回过神,连连点着头往后走,差点被门槛绊倒。 “这是你从镇北将军府带来的丫鬟怎么我瞧着礼数还没学周全呢”贺兰绥坐在了燕婉身边的榻子上,给李公公使了一个眼色,李公公立马将那托着红玉软鞭的漆盘放在燕婉面前的小方桌上。 “镇北将军府都要被人当成劫掠的后花园了,连婢子小厮都被人抢走,跟我入宫的婢子都是新买来的,陛下还指望她们懂礼数”燕婉问。 贺兰绥无语凝噎,他不想同燕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只能端起茶杯来,用杯盖抿了抿茶水上沫子,转移话题道“朕知道你喜欢使鞭,所以就将国库中最好的长鞭拿来给你,你喜不喜欢” 燕婉看着那华美非常的红玉软鞭,没有回答贺兰绥的问题,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贺兰绥,“陛下” 贺兰绥摆手,“纨纨,你还是喊朕阿绥吧,你喊朕陛下,朕听着难受。” 燕婉不置可否地笑笑,“阿绥,我有问题想要问题。” “你问。”贺兰绥屏住呼吸,他能猜到燕婉要问什么。 果不其然,燕婉翻起了旧账,“我在戎狄的这半年里,李谢王孙四家对镇北将军府做的事情,阿绥你知道吗” 贺兰绥一听燕婉要这话,太阳穴顿时突突突地跳,“纨纨,今天我们不说这些,只说咱俩之间的事情,可以吗” 看贺兰绥这反应,燕婉怎会不明白贺兰绥的意思,定然是知道了。 她从善如流,“好,不谈这些,我换个问题。阿绥,你还记得当时对我的承诺吗” 贺兰绥脸色微变,语重心长地说,“纨纨,朕是皇帝” “哦,你是皇帝,所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就做不得数,对不对” 燕婉自嘲地笑笑,“其实从头到尾,你这承诺就做不得数的,只是我自己没有想明白罢了。阿绥你是贺兰家的人,就算你没有登临大宝,那你也是王爷,怎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我的妄想痴心罢了” 贺兰绥曾对燕婉见到他时的反应做过许多种猜测,他猜燕婉会同他大闹一场,甚至可能会动手;他猜燕婉可能会故意不理他、冷落他贺兰绥猜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猜到燕婉会这样冷静,冷静得让他感觉愧疚,感觉陌生,感觉无地自容。 “纨纨,从始至终,朕对你都是真心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镇北将军府没落,朕也不愿意看到,但朕是皇帝,朝中党羽林立,朕当时又刚刚登基,势力不稳,唯一的办法就是四处周旋,你让朕如何明目张胆地帮你”贺兰绥有些痛心。 燕婉笑笑,从贺兰绥手中接过茶盏,把那早就放凉的茶水倒掉,又给贺兰绥倒上了一杯茶,“阿绥,你说的苦衷我都能理解。” 贺兰绥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可惜好看没多久,他就听燕婉说,“但是我不能接受。” 燕婉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就仿佛是在诉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可目光里的悲怆与愤慨还是没能藏好。 “阿绥,你没有见过主帅战死,粮草断绝时的燕家军有多么绝望,你没有看到那些人饿着肚子也要提刀上战场杀敌时的悲壮我想替燕家军问问,大盛就是这样对待有功之臣的” “大盛出现内贼,里外勾结,陷燕家军于十死无生的死地,陷雁门关内六十万百姓于危难之中,如今那些内贼都活得好好的,依旧在朝中呼风唤雨,而一心向着大盛、满怀赤诚的的燕家军却埋骨黄泥,阿绥,我恨意难消。” 燕婉的心头梗了一口气,若坐在她面前的人是一般人,她早就将鞭子挥出去了,可现如今坐在她面前的是大盛皇帝,君臣之礼让她只能选择克制,别无他法。 贺兰绥将手放在燕婉的手背上,轻轻抓住燕婉的手,用指腹一点点按着燕婉手心里那因为常年提刀拉弓而磨出来的老茧,沉声道“纨纨,你放心,每一笔账朕都替你记着,等年后开春,朝中势力稳定下来时,你想怎么算账,朕都陪你,你觉得怎么样给朕一点时间,可以吗” 贺兰绥都这样说了,燕婉哪里还能拒绝,她脸上有了些恍惚的笑容,把手从贺兰绥的手中抽出来,用帕子擦了擦,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陛下请回吧,早点休息。” 贺兰绥看着燕婉擦手的动作,脸色一怔,手指点在小方桌上,敲得笃笃作响,“今日朕就宿在你这厚德宫,你准备吧”这话说的理所当然。 燕婉站起身来,背对着贺兰绥不再看他,“阿绥,回乾清宫去吧,我不想侍寝,你也莫要强迫我。” “你知道我的,我气量小,善妒,根本无法接受与人共侍一夫这样的事情,所以你还是请回吧。我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你想要的却是一生一世一群人,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当做普通朋友,可好” 说到一生一世一群人时,燕婉都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词逗乐了,用来形容后宫佳丽三千人的贺兰绥,这一生一世一群人再贴切不过。 贺兰绥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一把拘住燕婉的胳膊,“你既然这样嫌弃朕那为何要入宫既然你入了宫,为何不愿侍寝” “我若是不入宫,那就是抗旨不遵镇北将军府上只剩下一群老弱,我怎能连累她们陪我上断头台” “你召我入宫,为了保全镇北将军府上下,我非入不可。但是至于侍寝后宫佳丽三千人,环肥燕瘦比比皆是,阿绥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非要为难我” 贺兰绥被燕婉的话气得肝疼,“后宫佳丽三千人,朕全都看不上,只想要你” 燕婉牙关紧咬,吐出一个字,“脏”。 贺兰绥快被燕婉的反应给气疯了,哪怕是燕婉同他打上一架,也比现在这样句句针尖对麦芒来得舒畅,他额头上的青筋都被气得突了出来,“如果朕非要让你侍寝呢朕召你入宫是皇命,让你侍寝也是皇命” 燕婉转过身来,直视贺兰绥的眼神里满是同情与嘲讽,大盛的皇帝竟然说出这种话,也是够荒唐的。 她开始解扣子,脸上带笑说,“如果阿绥你让我侍寝也是皇命,那为了保全镇北将军府上下的性命,这寝我自然是要侍的。” 只是那扣子实在有些难解,燕婉解了几次都没能解开,索性一用力,衣襟顿时就被刺啦一下撕成两半,她胸口那密密麻麻地伤疤全都露了出来,有刀砍过留下的伤痕,有剑划过留下的伤痕,还有箭镞留下的伤疤 这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疤原先都被燕婉藏在衣服下面,如今就这样大喇喇地暴露在贺兰绥眼前,每一道伤疤都是燕婉对贺兰绥、对贺兰家的控诉。 “纨纨,你这身伤”贺兰绥瞳孔紧缩。 燕婉自嘲地笑,“让我这满身是伤的人侍寝,阿绥你不会害怕么我这一身伤哪比得上你后宫里的温香软玉你看了会做噩梦的,还是请回吧” 贺兰绥笃定地说,“真不怕你同朕说实话,这一身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燕婉用手指向自己胸口稍微上方一点的一个箭镞伤疤,语气平静地说,“这是我在戎狄第一次与库尔势交手的时候,他手下的一个蛮军放箭伤的我,如若不是我的心脏天生就偏,这一箭就足以要了我的命。后来,我亲手放火烧了那蛮军所在军营的粮草与战马牛羊,那把火烧死的蛮军不下百位,每一具焦尸的胸口都被我插上箭镞,这账,我亲手讨回来了。” 她的手指向右侧移了移,指着另外一道刀伤,同贺兰绥说,“这刀伤是库尔势亲手砍的,我在马上,他在马下,本是想砍了我的人头,可是我踩着马凳子躲了一下,他便砍到了我的胸口,愣是将我里面穿的金丝软甲都砍出了裂痕,我胸口那浊血足足用了两个月才咳出来。后来,库尔势的人头你看到了,他想砍断我的脖子,我只能以牙还牙。” 贺兰绥听得头皮发麻,原先他只知道燕婉孤身一人闯入戎狄定然十分凶险,却没想到竟然凶险如斯 他随手从榻子上找了一块帕子,想要帮燕婉将伤口捂住,可是发觉那帕子实在太小,索性直接将榻子上铺的整块软锦剥了下来,替燕婉围上,“朕不嫌弃你,你这身伤都是为了大盛、为了朕而受的,朕不会嫌弃你。” “可是我嫌弃你。”燕婉平淡地说出一句话,直接将贺兰绥的满肚子温情全都憋了回去。 燕婉将贺兰绥给她披在身上的软锦扯下,回内殿拿了一件从家里带来的短打,松松垮垮地套了上去,一边系扣子一边说,语气总算有了点波动,“阿绥,我嫌弃你,嫌弃这大盛为什么我在戎狄的时候都可以以牙还牙,回了大盛这片故土,你却让我忍,让我对着仇人笑面委蛇” 她感觉自己若是再不说出心里话,胸口的火气就快让她自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朕需要你! 燕婉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子,直直地插到了贺兰绥的心里,尤其是燕婉最后那一句我嫌弃你、嫌弃这大盛,更是将贺兰绥的心扎成了千疮百孔的马蜂窝。 贺兰绥一步迈出,用力攥住燕婉的手,将燕婉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将头埋在燕婉的耳边,深吸一口气,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纨纨,再给朕一些时间,朕会证明自己,朕没脏。” “你说朕后宫佳丽三千人,可是朕一个都没碰过。如果纨纨你不相信的话,朕可以拿大盛的国运起誓,朕贺兰绥,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你说你要为镇北将军府报仇,朕又何尝不想为镇北将军府平反镇北将军府是大盛的忠臣,不论是老将军也好,你父亲也罢,亦或者是燕诚与燕烈,都是为了大盛戍边而牺牲,朕身为大盛的皇帝,就算朕配不上明君的称号,但朕绝对不昏庸,朕绝不会寒了忠臣义士的心” “纨纨你放心,再给朕半年时间,等朕将宁国公的党羽平掉,朕陪你一笔一笔清算镇北将军府的账,让那些内贼血债血偿,可以吗再给朕半年的时间,就半年” 看着贺兰绥那几乎是恳求的目光,燕婉的心神动摇了几分,她皱着眉头,不确定地问,“你说你要平谁的党羽” 贺兰绥的回答掷地有声,“宁国公” 燕婉越发不解,“既然你要平宁国公的党羽,那为什么又要让宁静好做皇后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皇后一位能够给宁国公带来多么大的便利” 贺兰绥摇头苦笑,“纨纨你懂兵法,为何就不能将兵法套用到朕的身上朕明着将宁静好尊为皇后,实际上却是将宁国公的所有动作全都收入眼中,宁国公仗着国舅爷这一重身份,行事越发横行无忌,爪牙露出来的越来越多,留给朕的证据也越来越多,朕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将宁国公的党羽彻底铲除的时机” “朕承认,朕负了对你的承诺,朕承诺登临大宝时,你必定是朕的皇后,但是朕后来想过,你不应该被后位套上枷锁。” “皇后虽然大权在握,但是行事为人处处都要受到掣肘,这是一层枷锁,就算朕让你做了皇后,你也肯定不会高兴。朕知道你会恼朕,你会怨朕,可是朕还是要在你返回京城的第一时间就将你召入宫,你知道为什么吗” 贺兰绥见燕婉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抓着燕婉手腕的手渐渐卸了力。 燕婉一头雾水,“为什么” 贺兰绥被燕婉这迷糊的模样逗笑了,他亲昵的刮了一下燕婉的鼻子,摇头道“你让朕怎么说你才好。明明在行军打仗的时候运筹帷幄,心中沟壑深深,为何到了这些事情上,你就变得迟钝了许多因为朕需要你入宫来帮朕” “宁静好虽然是皇后,但是朕从未与她发生过任何关系,就算是她封后那一天,朕也只是陪她下了一晚上的棋。后来,朕更是找到机会就分了宁静好手中的掌宫权,她哪有你过得舒服” “在这宫中,你有朕做靠山,谁敢欺你辱你” “你是朕的后妃,就算你在这宫中横行,言官哪敢说你半句不是他们只能盯着后位上的宁静好,你是自由的。” “纨纨,朕将后宫交给你,不管你想怎么折腾,朕都替你兜着。你别小看这后宫,能够入宫选秀的人里,哪个后面不有一门的官如若有你想要结交的人,你就放心大胆地去结交,如若有你看着不顺眼的人,你想如何挖苦奚落都可以,就算出了事,朕都可以替你摆平” 贺兰绥给了燕婉一个眼神,燕婉愣了愣,略带迟疑地问,“你的意思是,这后宫里,我谁都不用顾忌,想如何过就如何过,对不对” “对”贺兰绥肯定地应答,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宁静好如今脸上生了红疹,无法主持后日的选秀,你同四妃们一起去吧。朕留意过,四妃的身家背景都算干净,与镇北将军府没有矛盾,你若是有合眼缘的人,权当在宫里交一个朋友,若是没有合眼缘的,就随着你的性子来” “不过朕怕你想不到,还要多嘴提醒你一句,选秀之时,那些秀女有的来自将军府的旧部,你想拉拔一把就拉拔一把,有些秀女是来自将军府的仇家,你可千万要都放进来入宫之后,她们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你想如何敲打就如何敲打,将她们放在眼底,便可以将他们家里的动静摸个清楚了。” 燕婉“” 听贺兰绥叨叨了这么长时间,她总算听明白贺兰绥的意思了我把人给你弄进宫来,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就算闹出事来,我也替你兜着 燕婉心里好气又好笑,甚至还有些同情那已经进宫与马上就要进宫的秀女妃嫔,揣着一肚子爬上龙床就能飞黄腾达的美梦与算计入了宫,浑然不知道自己是两只脚都踩进了火坑中。 贺兰绥见燕婉笑了,还以为他总算把燕婉给哄高兴了,当下就要解腰间的扣子,催促燕婉道“纨纨,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休息吧” 燕婉愣了一下,皱眉问,“陛” 见贺兰绥皱眉,燕婉立马改口,“阿绥,你还是回去吧,我心里过不了那一道坎。” 贺兰绥已经将外面的褂子拖了下来,随手往旁边的榻子上一扔,开始解腰带,“朕都同你说过了,朕不脏,朕是干净的。” 生怕燕婉不信,贺兰绥还凑到燕婉耳边低声来了一句,“朕的清白还在呢” 燕婉蹙眉,问贺兰绥,“清白还能用在男人身上吗” 贺兰绥“”驴唇不对马嘴,他这一番小撩人的骚话算是鸡同鸭讲了。 “纨纨,朕拿大盛的国运发誓,朕绝对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你就别气了,行不” 燕婉见贺兰绥说话的工夫里已经将腰带也解下来丢到榻子上去了,当下就扭过脸去,耳根有些发烫,小声嘟囔道“还说自己不是昏君,身为贺家儿郎,大盛国运岂是随随便便立誓的你也不怕贺家祖宗半夜托梦找你,骂你不孝” 贺兰绥双手搭在燕婉的肩上,往内殿推,内心窃喜,面上去不动声色,继续卖嘴皮子,“朕不怕,因为朕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朕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就算先祖要托梦找朕,朕也问心无愧” 听着贺兰绥那笃定的语气,燕婉心中的怀疑开始动摇,脑海里乱成一锅粥,等她从懵懵懂懂中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帷帐里面了。 “阿绥,你还是回去吧,就算我是你的第一个,但我知道,你往后肯定还会有别人。贺兰家的子弟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你是皇帝,肩负着为贺兰家开枝散叶的重任,更不可能。你回去吧,你让我帮你盯着后宫,我答应你,但也请你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勉强我。” 贺兰绥“”真的是鸡同鸭讲 深吸一口气,贺兰绥改变政策,开始同燕婉打感情牌。 “朕的皇弟辽王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儿子,现在他才十八,已经有七个孩子喊他父王了,朕今年都二十了登基之前,你一直不同意,登基之后,你直接消失了半年,现在朕好不容易盼你回来,你却还不同意,你到底要折磨朕到什么时候” 燕婉直勾勾地看着贺兰绥,目光似乎是要将贺兰绥的灵魂都看出一个洞来,她轻声念,“后宫佳丽三千人” 不等燕婉将第二句说完,贺兰绥就将外衣全都脱掉了,他掀开被子直接躺了进去,闭着眼睛耍无赖地说,“后宫佳丽三千人,朕独宠你一人现在朕都躺下了,纨纨你难道就舍得将朕撵出去” 燕婉叹一口气,站起身来,“罢了,既然你想在这儿睡,那我就去外面睡吧。” 贺兰绥一听,当下就急了,一把扯住燕婉的手腕,用力把人往榻上一拉,整个人就翻身压在了燕婉上面,他双手撑在燕婉肩膀旁边,哭笑不得地问,“纨纨,你给朕一个实话,你究竟需要朕怎么做,才能原谅朕” 燕婉被贺兰绥这动作弄得极不舒服,手肘一用力,直接将压在她身上的贺兰绥给顶的翻了起来,像是八爪鱼一样四仰八叉地倒在榻上。 “啊”贺兰绥吃痛低呼。 一直都侯在殿外的李公公听到贺兰绥的声音,赶紧跑进了内殿,结果就看到燕婉跪坐在贺兰绥腰上的一幕,当下就跪倒在地,叩头说了一声奴才什么都没有看到之后,麻溜地小跑出去。 燕婉“” 她眯了眯眼睛,十分认真地同贺兰绥说,“阿绥,如果真要动手,你打不过我的,就算要用强,那也只能是我强你,你的力道强迫不了我。” 贺兰绥感觉头顶有一排乌鸦飞过,当他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平心而论,他的力气确实没有燕婉大,如果真要动起手来,先倒下的一定是他,而且他能感觉到燕婉一直都在克制自己。 可这话听了还是觉得别扭,什么叫就算用强,那也只能是我强你,你的力道抢破不了我 等等 贺兰绥脑海中一道精光闪过,陡然想明白一点不管是谁强谁,都是侍寝啊而且他只听说过男人对女人用强,还没听说过女人对男人用强,虽说羞耻了些,但想想还是有小激动的 想明白这些的贺兰绥认命地闭上眼睛,摊开手,张成一个大字,同燕婉说,“纨纨,你来吧,你想怎么对朕用强,朕都满足你,绝无二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赠君碧帽 燕婉看着被她压在身下,闭着眼睛躺平的贺兰绥,恍恍惚惚间,她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在雁门关外见到的沙漠之舟骆驼,还是那一头头骆驼在她心中飞奔来又飞奔去,周而复始,往返不休。 简单描述燕婉此刻的心情,如果不是因为她面前的这个人是贺兰绥,如果不是因为镇北将军府的家教甚严,她现在都有骂娘的冲动了 这人怎么生的这么厚脸皮 当年可不是这样的 想到当年,往事的一幕幕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燕婉眼前。 镇北将军府是在她曾祖父那一辈就打下来的,经过了她祖父与父亲这两代人的经营,到了她这一辈时,已经是替贺兰家守护江山的第四代,她与贺兰绥打小就认识,贺兰绥喜欢她身上的洒脱与利落,她喜欢贺兰绥的深沉,那是一种致命的喜欢,就好像是鱼儿看到了深渊大海,鸟儿遇到了蔚蓝天空二人互相喜欢,走在一起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燕婉知道,她虽然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不会犯蠢,但是到了一些别人都说简单的问题上,她却常常转不过弯来。就如同燕母常说的那样,她的这性子大抵是军营里带出来的。 经常和那些铁血大汉们混在一起,燕婉身上没有丁点儿女儿家的婉约,反倒是看着比她三个哥哥还要豪迈爽朗,适合打仗,不适合嫁人。 可燕婉到底还是女儿家,她也有女儿家该有的心事,只不过一直都被身上那层盔甲遮掩住罢了。 她在戎狄的时候,最常挂念的人不是家人,而是贺兰绥,她自己都痛恨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自己,可是她能管得住军心,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几经生死,燕婉心中最先想到的都是贺兰绥。 在戎狄的时候,她实在撑不下去了,感觉自己会高烧至死,脑海中依旧会想,如果有机会能与贺兰绥重逢,她应该怎么做 是如同往常一样,豪迈爽朗地将库尔势的人头丢到贺兰绥怀里,故作帅气地挑一下下巴嘚瑟嘚瑟,还是遵循自己的心,抱住贺兰绥靠一靠,给自己那颗漂泊无依的心寻找一个支点 燕婉万万没有想到,她与贺兰绥重逢,竟然会是那样一个场面。 贺兰绥与宁静好并肩而立,身上穿着极为般配的衣服,他龙袍加身,她身披九凤,都是一顶一的尊贵,而唯独燕婉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染血的盔甲,头发上还沾着沙土与血渍,狼狈的就像是一个被主人家抛弃的野狗,可怜那一片赤胆忠心,被人无情抛弃,还想上去邀功乞怜。 燕婉想,站在祭台下的那个自己,一定卑微到了尘埃里。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一张俊脸,燕婉脸色几经变化,一边是情爱,一边是怨憎,两相撕扯,仿佛是要将她的心和魂儿一并撕裂。 贺兰绥说他一直都在忍耐,燕婉又何尝不是她想在大婚之夜,将完整的自己送给贺兰绥,所以在戎狄对困苦的那段日子里,她从未害怕过,因为她对未来都是充满期待的。 没曾想到,在京城,在景山脚下,贺兰绥与宁静好亲手浇灭了她的希望。 可既然浇灭了,贺兰绥为何还要召她进宫,为何还非要让她侍寝,为何还要对她说那些话 燕婉心乱如麻,理智终归是没有困缚中那个名叫情爱的心魔她朝着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吻了下去,眼角有泪滑落。 帷帐轻摇,呼吸绵绵。 在贺兰绥一次又一次地求取攻夺下,那个名叫情爱的心魔再次被理智束缚,燕婉清醒了,她用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软锦,将头别了过去,她不想看贺兰绥,因为她害怕从贺兰绥眼中看到那个会让自己唾弃的自己。 事毕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因为李公公的叮嘱,厚德宫的宫女不敢进来掌灯,整个殿内都是黑漆漆的。 贺兰绥喘着气躺在燕婉身旁,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他伸手捞了一下旁边,空荡荡一片,赶紧扭头看去,只见燕婉正坐在床的另外一头,一边用手拢那些披散下来的头发,一边用冷意泛滥的眼神看着他。 贺兰绥陡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他问燕婉,“纨纨,你这样看着朕作甚是不是饿了若是你饿的话,就让李全友去传膳。” 燕婉这才知道,李公公的全名叫李全友。 “不用。” 燕婉的嗓子有些哑,她直勾勾地看着贺兰绥,将贺兰绥看得心里直发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贺兰绥,记住你说的话,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你背叛了这个承诺”燕婉哂笑一声,没有把话说完。 贺兰绥听燕婉喊出他的全名时,就知道燕婉要放狠话了,太阳穴又开始止不住地跳。他同燕婉说,“纨纨,你放心,我不会背叛这个承诺的。” “我是说如果”燕婉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下的不自在,用理智强压下直冲天灵盖的暴戾,尽全力将语气平复下来,声音越发嘶哑了,“你放心,你是大盛的皇帝,如果你背叛了对我的承诺,我也不会将你怎么样,只是你别想再留住我。” “你兑现不了对我那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我就找一个人兑现,天底下的好儿郎多了去了,军营中更是不缺铁骨铮铮、一口唾沫一个钉的汉子。我虽然没办法奉于他们完璧之身,但是我能送给他们一项殊荣。” 贺兰绥用力捏紧拳头,关节发出咔咔的声音,他气得牙花子都在抖,“什么殊荣” 燕婉挑眉看着处在暴怒边缘的贺兰绥,嗤笑一声,问,“怎么生气了” “就算你生气了,那我也要说。是你先负了对我的承诺,所以你也别怨我。他们能够给大盛的皇帝戴一顶绿帽子,那也是一等一的殊荣了,你说是与不是” 贺兰绥一把抓住燕婉的手腕,用大力将燕婉揽在怀中,用双唇喊住燕婉的耳垂,直到咬得燕婉吃痛了,他这才松开口,用只有他和燕婉能听到的声音说,“纨纨,你逃不出朕的手心,朕金口玉言,答应你的话自然会做到,你这顶绿帽子还是留着吧,朕用不上。” 燕婉倚在贺兰绥怀中,也不挣扎,“最好如此,如果你能守住对我的承诺,那之前我们怎样,往后就怎样。若是你守不住那个承诺,阿绥,就算你是皇帝,你也留不住我。我躲到天涯海角你能寻得到,可我如果举身赴阴曹呢我如果真想寻求个解脱,谁都拦不住。” 贺兰绥听到阴曹二字,脊背僵了僵,柔声劝着燕婉,“纨纨,你放心,朕不会的,朕一定不会。” 两人都是如狼似虎的年纪,燕婉在沙场上早就将身体素质练得很强健了,贺兰绥更是滋补的药不知道吃了多少,还憋了这么多年,一晚上折腾下来,燕婉觉得有必要找内务府的人将床给换一下,不然那吱吱呀呀的声音吵得人根本没法入睡。 翌日清晨,贺兰绥很早就起床,神清气爽地去上早朝了,等他离开,珍珠和雪儿、雨儿才敢进来服侍燕婉洗漱更衣。 看着燕婉走路那虎虎生风的样子,说了一晚上悄悄话的五个婢子有些疑惑,按道理娴婕妤走路不应该这么利索呀 趁着帮燕婉打洗澡水的工夫,雪儿好奇地问珍珠,“珍珠姐姐,你不是说今天娘娘走路会很不利索,需要我们前前后后伺候着走吗怎么我看娘娘走路都带着风呢” 珍珠自己也纳闷,小声嘀咕,“难道是宫里的老嬷嬷说错了我听那些老嬷嬷们说,如果皇帝点了娘娘们侍寝,那多半是要行事的,而行事的时候,奴才们必须有点眼力见,事后伺候主子是一回事,还得学会听主子的墙角,万一主子们有什么要求的,都得进去搭把手。” “嬷嬷们说,听主子的墙角时,主要需要听两个方面,一是吱吱呀呀的声音,如果木床声音大,那第二天就不要吵主子,让主子们睡个好觉,不然奴才很容易因为扰了主子们的清梦而受罚,第二就是听娘娘们的叫喊声,这里面的门道就多了,我听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说,她们能从叫喊声里听出主子们高兴不高兴来,可咱俩昨夜巴巴地听了一宿,你听到咱们娘娘喊了吗” 雪儿皱眉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喊声倒是听到了,可我听着那声音不像是娘娘的,倒像是陛下的” 珍珠一脸我很懂的表情,她捉着下巴嘀咕道“那就奇了怪了,按老嬷嬷们的说法,我们听到床吱吱呀呀的声音,那就应该是皇帝和娘娘行那周公之礼了,可后面两桩却一个都对不上,娘娘走路一不瘸二不拐,看着比李公公走路都利索,昨夜娘娘也没喊,你说这到底是行事了没有” 雨儿看一眼明显吃饱了撑住闲得慌的珍珠和雪儿,拎出两桶热水来,气呼呼地塞给两人,“你们俩嘀咕的声音小些,万一被娘娘听到了,是不是想吃鞭子还是说你们想在自己身上试试娘娘的那一套打人转打脸的春秋掌法” 珍珠和雪儿一听,连忙闭了嘴,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浑然不知道一墙之隔处,有人听着她们俩的嘀咕声,差点咬碎满口银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春秋经》 燕婉洗漱完后,用过早餐,盘算着再过一天才是秀女入宫的日子,留在厚德宫实在无聊,昨天才去找了宁静好的茬,今天若再去找也有些不大合适,难免会落人一个趁人之危的口实。 略作犹豫之后,燕婉吩咐珍珠说,“厚德宫内昨天只是草草地打扫了一遍,今天再细致地整理整理,马上就要深秋,将不稳实的地砖全都换掉,看看屋檐上的琉璃瓦片还稳不稳,如果有不稳的,也趁早换掉,花圃里的杂草记得清理清理,移栽上菊花吧,挑一些花骨朵儿大的。” 珍珠躬身应下,给雪儿和雨儿使了一个眼色,这姐妹俩就准备跟着珍珠出去。 “雪儿雨儿,你们四个不用去打扫,李公公昨天说我们这厚德宫距离演武场不远,一会儿你们去我的添礼箱里取四只短鞭,今日去演武场,本宫再教你们一点春秋掌法,然后便教你们春秋鞭法,你们用点心,这次学完之后,本宫给你们一旬的时间练春秋掌法,若是十三式中有一式不熟练的,自己领鞭。” 珍珠脚步一顿,诧异地转过身来,忍不住出声问,“娘娘,雪儿她们” 燕婉将碗勺放下,“她们平日里要跟着我学掌法和鞭法,你不用给她们安排差事,如果你想学的话,也可以来演武场瞧瞧。深宫里的女人,学一些拳脚功夫总不至于被人欺凌得太惨。” 珍珠想到燕婉对着皇后身边那宫女挥鞭的场面,吓得全身一哆嗦,连连摇头,“娘娘还是带着雪儿她们去吧,奴婢胆子小。” “也行,不过你们也都记住,既然是入了本宫的厚德宫,那就断然没有受人欺凌的道理。若是宫女内监欺负了你们,直接喊上雪儿她们四个给本宫打回去,若是有哪个宫的主子欺负了你们,你们同本宫说,本宫帮你们讨公道。当然,若是你们主动寻衅滋事,可别怪本宫不给你们做主。” 敲打了一番厚德宫的奴才,燕婉回内殿换上短打,拿了她使着最顺手的鞭子,催促四个丫头也换上短打,一行五人精精神神地往演武场而去。 怎料出门还没走了五十步,燕婉就听到一个偏殿里传出了唱戏曲儿的声音,妖妖娆娆的,听着就不是正经腔调。 燕婉侧目看了一眼,见宫门上挂着永寿殿的匾额,纳闷地问雪儿,“这永寿殿里住的是谁” 雪儿掰着指头赶紧想,将四妃排除了一遍,念念叨叨好一会儿愣是没想起来,雨儿倒是想起来了,她说,“是良太妃,先帝爷宫里最年轻的嫔妃,不是说自从良太妃入宫之后,先帝爷就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宫吗听说良太妃入宫不久,先帝爷就去了,还是在良太妃肚皮上没的” 燕婉好像明白了一些,既然是先帝爷的旧人,那想来精神有点问题也是有理由的。 燕婉叮嘱雨儿等四人,“这话自己心里嘀咕嘀咕就好了,往后别乱说,本宫不怕事,但也不要主动惹事,明白么” 四个丫头齐齐称是,燕婉才抬脚继续往前走,不过走了十几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永寿殿的匾额,总觉得永寿殿里住着的这位良太妃有问题。 至于是哪儿出了问题,燕婉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燕婉带人到了演武场后,挑了侍卫们用来连刀剑把式的桩林,把雪儿四人带过去。 “本宫教你们春秋掌法,虽说是让你们用来抽人耳光的,但若是你们仅仅是学会利用春秋掌法来抽人耳光,那难免有些埋没了这套掌法。” “我原本只想教你们春秋掌法里最浅显的东西,抽人耳光的时候听个响亮,让挨耳光的人痛点就好了,可是又觉得宫里是非多,肮脏龌龊也多,指不定哪天遇到狠人,就想要了你们的命,所以就再教你们一些狠辣的招式,若是别人对你们痛下狠手,你们也不至于任人宰割,看清楚了” 燕婉的手突然伸出,雪儿等人都没有看清楚,就听到嘭地一声闷响,被燕婉拍中的那根木头桩断成两截。 “这一式看似简单,实则用力在掌托之上,碰到着力点时,手托向下用力,手腕随之而动,力道一拧,暗劲就从手托上打了出来,你们试着比划比划,然后估摸着一点力道,找地方试着拍拍看。” “一会儿在桩林中练练,配合上下盘的功夫,将每一根桩子都当成要夺你命的人,将这桩林想象成是围杀你们的包围圈,这样不断地去尝试,去练,才能领悟到春秋掌法的精髓。” “掌起掌落间,便收割一条人命,了却一段春秋。” 燕婉给雪儿等人递了一个眼神过去,“你们都往后退,我亲自示范一遍春秋掌法的真正打法,每一掌都会用我刚刚教你们的暗劲,你们躲远点,仔细看清楚,也小心被我误伤到。” 燕婉知道,春秋掌法一旦打开,是收不住的,除非自己倒下。 雪儿等人闻言,立马退出桩林,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瞪大眼睛看着,生怕学不会就要回去领鞭。 燕婉垂下双眸,春秋掌法的起手式摆出,天地间仿佛变了色,她脚下踩得不再是演武场里的青砖石板,而是雁门关外的黄沙大漠,立在她身边的也不再是木头桩子,而是一个个手中带着勾月刀的蛮军。 燕婉闭着眼睛,耳廓微微颤着,远处吹来的风将一片树叶给吹动了,她的掌法便追着那风而去,直直地拍在一根木桩上,那根木桩断裂,有木片落在地上,燕婉的掌法陡然快了许多,又追着木片的声响而去她在这场与蛮军的角力中,打得酣畅淋漓,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落在地上。 雪儿等人看着碎成一地的木桩,目瞪口呆。 方才还好端端立在地上的木桩,此刻居然变成了一地木屑 风儿抬起自己的手,尝试着在面前挽了一个掌花,讷讷地说,“我这一掌拍出去,也能拍断一根木头桩吗” 这时候的燕婉已经从那种大杀四方的意境中缓了出来,她连额头上的汗珠都没顾得上擦,听风儿这么问,直接浇了一盆凉水。 “就算你们练会了掌法,还需要慢慢地养力气,练暗劲,距离一掌拍断木头桩还差得远。照你们几个提一桶水都大喘气的样子,练会春秋掌法也只能利索地杀鸡。” 风儿“” “别愣着,赶紧练注意手法,手上的力气收着些,刚开始练的时候可能会拍肿掌心,所以你们的差事就都免了,安心练会春秋掌法,然后上手使鞭。风儿,你的掌法练得快,今日练到后半段的时候,试着使使鞭,双拳难敌四手,但长鞭在手,一人打一群不在话下。” 催促着四个丫头去那残破的桩林中练拳连掌,燕婉调整了一下呼吸,站在开阔处继续熬炼鞭法,春秋鞭法她练了两年有余,按说已经将招式全都练熟了,但是燕婉却觉得,这春秋鞭法里还大有奥妙在,只不过她未能挖掘出来。 燕婉对鞭的定义与一般人不同,她使得是军中对敌时用的划分方法,长鞭九米,中鞭六米,短鞭三米,对敌时各有各的用处,现如今燕婉手里拿着的只是一截中鞭。 长鞭挥出,如同游龙出海,大鹏扶摇,燕婉练得酣畅淋漓,浑然没注意到不远处站了一个身穿甲胄的男子,那男子看着燕婉使出来的鞭法一直在出神。 见燕婉一连使了三遍之后还不停歇,那男子实在忍不住了,出声道“敢问姑娘,这鞭法从何处习来这鞭法是否以春秋命名” 燕婉一鞭抽出,蕴藏着暗劲的长鞭抽在地上,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鞭痕,将手腕上的力道全都卸了下去,燕婉这才顺利收鞭,打量了一下那男子的衣着,便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这鞭法出自本宫当年在江南时偶然得到的一部残卷,那残卷确实以春秋命名。只是不知道焦大人如何辨识出来的”燕婉问。 焦孝廉愣了一下,“本宫” 燕婉将长鞭缠在手腕上,抖了抖袖子上的汗,自我介绍道“本宫燕婉,镇北将军府人,昨日才入得宫,听皇上面前的李公公说可以来这演武场练拳脚,今日就带着丫头过来了,不小心毁了演武场的桩林,一会儿本宫吩咐人来修。” 焦孝廉早就注意到桩林的变故了,不过他并不在意,“原来是燕将军,末将焦孝廉久仰大名。桩林的用处本就不大,既然燕将军用得上,那末将一会儿就差侍卫将桩林里的木桩全部换成更为耐用的铁木桩。” 犹豫了一下,焦孝廉还是忍不住问,“末将有一事请问,燕将军得到的那残卷可是半本春秋经” 燕婉愣住,怔了片刻才回过神,认真打量着焦孝廉,犹疑问道“正是半本春秋经,焦大人问这话是” 焦孝廉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春秋经本是末将家传之物,早些年家中遭到江湖人士的洗劫,家传功法被撕掉一半,末将厚颜,恳请燕将军归还作为报答之物,末将愿意拿江北红崖道观的太玄经交换” “实不相瞒,燕将军得到的那半本春秋经应当只是横练功夫,内息养育之法末将一直都贴身带着,若是燕将军不信的话,末将这就拿出来供燕将军核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系统异变 焦孝廉说完之后,燕婉总算明白自己对春秋掌法的那种朦胧感缘何而来了,原来她得到的春秋掌法仅仅是横练的外家工夫,对应外家工夫的是内练心法,难怪她总觉得这春秋经中藏着宝藏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焦大人,既然春秋经是焦家之物,那本宫将春秋经还给焦大人是理所应当,不过焦大人盛情所至,愿意把江北红崖道观的太玄经赠予本宫,本宫自然不会推脱。只是既然本宫已经练了春秋经的横练功法,不知能否借心法一观,一日之内定然誊抄完成,完璧归赵。” 燕婉虽然身在军中,但是对于江湖中人的那些功法却早有耳闻,只不过军中人习练的本事与江湖中人练的武功完全就是两种路子,她就算有兴趣,苦于江湖与庙堂自古就是对立的,也无法窥得江湖功法的门庭。 如今陡然得知被她用来对敌的春秋掌法就是春秋经的横练功法,燕婉怎能不动心 焦孝廉咧咧嘴角,从怀中摸出一张模样不规整的泛黄羊皮来,他将卷着的羊皮打开,有些不好意思地同燕婉说,“燕将军,这就是春秋经的下半卷,原本先祖将春秋经记录在一张平整的羊皮上,可惜抢夺时被贼人沿着上下卷分界的折痕撕去一半,心法卷开头的一些字也看不大清楚了。” “心法残缺,焦家后辈不敢贸然习练,所以末将也不知道这心法正确与否,若是燕将军愿意一试的话,大可以拿去誊抄,一日不够就两日,心法不长,两日足够抄完了。” 燕婉看到焦孝廉拿出那半张羊皮时,就知道焦孝廉没有欺骗她,因为她早先得到的也是半张羊皮,只不过借她观阅羊皮的人说那张羊皮上沾了太多的血腥,只允许她誊抄带走,那张羊皮在她看过之后就已经入火盆烧了。 焦孝廉说心法卷开头有一些字看不清楚,这个燕婉也知道,因为她当时看羊皮时,就发现羊皮末端有一些支离破碎的字,当时她还问借她羊皮观阅的那人,那人说末端那些字无关紧要,她就没有多注意,压根没想到那些字竟然是心法卷的开头。 “这可遭了”燕婉皱眉低头看着羊皮上的文字,心越来越沉。 开头不清楚的心法,就算后面再明白、再细致,那她也不敢瞎练啊,江湖上某某某人因为练习残卷心法而走火入魔的例子太多了,随便找一个说书人都能说个三天三夜,关键是还不带重复的,她宁可舍了这春秋经,也不敢拿自己冒险。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相逐而游的黑白两条锦鲤游动速度突然快了许多,燕婉这些日子攒下来的好运泡泡中,突然有一串好运泡泡齐齐发射到那卷泛黄的羊皮上。 燕婉感觉脑仁一阵抽痛,赶紧合上羊皮,看是不是那两条锦鲤出了问题。 锦鲤系统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她这些日子攒下来的好运泡泡消失了绝大多数,仅剩下两个孤零零地夹在霉运泡泡中间。 燕婉的眉头都拧成了大疙瘩,她从没见过那些好运泡泡自己瞄准东西发射的,实在想不出这里面蕴藏了什么玄机。 可是那么多好运泡泡就这样凭空消失,燕婉又有些不甘心,她琢磨着是不是那羊皮卷上有什么神异的地方,便又将羊皮卷打开,这一看,燕婉心里明白了。 原先她看着生拗晦涩的心法此刻竟然变得通俗易懂起来,明明她方才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羊皮卷就合上了,此刻竟然觉得好像从前就练习过无数遍一样,心念一动,下腹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汇聚。 燕婉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将羊皮卷还到焦孝廉手中,若无其事地说,“可惜了,单单只是横练功夫就那么厉害,若是这心法完整的,不知道能练到什么境地呢焦大人,本宫好奇,江湖里的这些心法如果练成,是力气会变大吗” 焦孝廉摇头,“末将也不清楚,不过末将曾听族中人说,江湖功法练的是一身内力,随着习武修行,武者的内力会滋生于下腹部的丹田位置,随着一日日的锤炼而变得雄厚无比。” “相传内力练到高深处,摘叶飞花皆可杀人,只不过这些都是传闻,真正的江湖侠客极少露面,一般出手的都是那些学了些三脚猫的江湖功夫就出来为恶的败类,对于那样的人来说,一箭便足以送他归西。” 燕婉睫毛颤了颤,下腹部丹田位置,可不就是她发现异常的地方吗看来那异常的感觉应当就是内力了。 “谢焦大人解惑,若是焦大人着急要的话,可随本宫去厚德宫取,那春秋经的上篇就在本宫的添礼箱中,只不过有句话本宫得说在前面,当年本宫得到春秋经的时候,赠予本宫春秋经的法师说那半张羊皮会招来灾祸,只是让本宫誊抄了一遍就将那羊皮卷烧了,本宫手中有的只是拓印本,想要补全这春秋经,难于上青天。” 听燕婉这么说,焦孝廉虽然心中惋惜,但是并未表现出来,他笑着抬头看燕婉,“武林中的焦家早就葬在江南烟雨中了,末将之所以要用太玄经将燕将军手中那横练功夫还回来,只不过是不想让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流失,如今我在宫中做侍卫统领,学了春秋经反倒不合适。” “哦”焦孝廉的这句话燕婉不明白。 焦孝廉的笑容发苦,“侠者以武犯禁,我若是练成春秋经,怕是这侍卫统领也就做到头了。就算我心中没有报仇雪恨的想法,焦家的敌人也不会放过我,更何况血海深仇在前,我没有复仇的本事时亦无法心安理得的苟且,若有了复仇的本事,谁知道前路如何活着也挺好,起码能将焦家的血脉传下去,若是日后焦家做大,成为望族高门,再图谋报仇也不算晚。” “原来焦大人是这样的主意,只不过本宫要劝一句,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三而竭。有仇有怨,还是尽快报了心安。本宫言尽于此,焦大人同本宫去取那春秋经的上篇吧,等焦大人有空的时候,记得将太玄经送到厚德宫。” 燕婉转身喊雪儿四人,“练累了就回去吧,休息一会儿,等午后再来,春秋掌法好好练,有不懂的可以请焦大人指点。” 焦孝廉说他没有习练过春秋经,燕婉才不会相信,若是焦孝廉没有习练过,怎么会一眼就看出她的路数来 春秋经虽然被夺走一半,留下的心法也成了残篇,但并不代表焦家就没人会,她能以口传的方式将春秋掌法教给四个丫头,焦家长辈就能用同样的方法教给焦孝廉。 至于心法的开头部分缺了几个字,更不是大问题。 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将三字经背下来,但是三字经刚开始的那几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就算是稚子幼童,那也能背个囫囵,焦孝廉怎会不知道 在燕婉看来,焦孝廉说他没有练过春秋经,只不过是一个很难让人信服的借口罢了,反正她是不信的。 在残桩林中练拳练掌的雪儿等人听燕婉这么一喊,赶紧收手,将略显凌乱的衣衫整理好,跟在燕婉身侧准备回厚德宫。 焦孝廉指着不远处一堵方方正正的朱红色院墙说,“燕将军先走一步,且容末将回侍卫所将太玄经拿上,然后再去厚德宫,不会让燕将军久等的。” 星儿疑惑地问焦孝廉,“你这人好生奇怪,喊我们娘娘是燕将军,你真的是宫里的老人吗” 此老非彼老,只是说在宫里待的时间比较长。 焦孝廉看向燕婉,“我认为,相比于娘娘这个尊称,燕将军更合适。燕将军,你说呢” 星儿吐舌头,“你这人就是强词夺理,不过你小心点,万一喊错话被教养嬷嬷听到,会挨板子的。” 焦孝廉深深地看了星儿一眼,没有说话,弯下腰向燕婉行礼,倒是星儿被他那样的眼神看得一阵不自在。 厚德宫里,李公公领着一群内务府的内监正在搬东西。 “陛下说了,娴婕妤喜欢赣州的青白瓷,你们赶紧将这些俗艳的瓷器换成青白瓷,还有那暖炉,都检查一遍,不能有丁点儿锈迹瑕疵,如果有,立马搬回内务府整修,换一个全新的过来。” “陛下说,娴婕妤喜静不喜闹,你们仔细看看这厚德宫周围,若是有野猫儿,赶紧撵走,还有周围几宫里也都叮嘱一遍,大白天不要吵吵,晚上更不能闹出大动静” “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更得明白,说话声要轻些,但咬字还得清楚,不能让娴婕妤听不清楚,明白了吗” 珍珠“,明白明白谢李总管叮嘱” 李公公在厚德宫里转了一圈,想到明日就要开始的选秀,又忍不住叮嘱,“珍珠,你回来记得提醒一下娴婕妤,明日选秀时,要选面容姣好、身段苗条、性格柔淑的秀女。事关皇家颜面,可不能太由着自己的心,把什么歪瓜裂枣都放进来。倘若容貌平平的尚可以网开一面,但如果放一些膀大腰圆,性格剽悍泼辣的人进来,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珍珠咦了一声,小声说,“我们娘娘就挺剽悍泼辣的啊” 李公公恨铁不成钢地说,“宫里有你们娘娘一个人就够热闹了,如果来两个三个你们娘娘这样的人,那还不将天都给掀翻” “说我什么呢” 燕婉人还未露面,声音就已经从厚德宫的宫门外飘了进来。 李公公“” 珍珠“” 二人脸上的表情都在这一瞬间经历了十八般变化,最终定格在一个惊恐并忐忑的表情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燕婉发飙 燕婉的警惕性子是在雁门关外的大漠中练出来的,那时候的她整日都绷着神经,不论是在哪里,只要周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脱过她的耳朵,方才珍珠同李公公说话时有没有刻意降低声调,她怎能听不到 只不过她刚刚出声只是为了吓珍珠与李公公一吓,并不是真要计较些什么。 见李公公与珍珠都被吓得变了脸色,燕婉无所谓地挥挥手,好奇地看着内务府来的那些忙忙碌碌的小太监,指着新抬进来的那个木头架子问,“李公公,这是何物” 李公公心虚地咳了一声,解释道“陛下说娴婕妤您不喜欢那些俗物,就让奴才带着人过来帮忙重新布置一下厚德宫,尽量按照娘娘的喜好来,这组紫檀木架子是陛下亲自点了名让内务府给娘娘送过来的,说是给娘娘放书用” “放书” 燕婉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果然看到八仙桌上放着一摞书,过去翻了翻,惊得目瞪口呆,她拿起那本介绍琴艺的书来,满脸不可置信地问李公公,“你确定这些书是陛下送过来的” 贺兰绥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喜好,她何时看过琴棋书画这些书 李公公悄悄抬头看了燕婉一眼,见燕婉正杀气腾腾地看着他,赶紧把头低了下去,硬着头皮解释,“这些书确实是陛下特意吩咐了送过来的,因为宫里的书籍不算很多,所以陛下已经吩咐内务府的人出宫去买了。” 为了在燕婉这儿糊弄过去,李公公小心翼翼地拍了一个马屁,“陛下说了,娘娘生来聪颖无二,只是受家学影响,不曾将精力放在琴棋书画上面,现如今娘娘入了宫,自然是应该将这些技能学会的,就当是打发时间。” 李公公说完,又抬头看了燕婉一眼,见燕婉没有生气,以为是燕婉对皇帝送来的这些书并不排斥,胆子稍微大了一些,掰着手指头同燕婉说,“陛下说了,娘娘您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待在宫里肯定会闷,就让奴才多给您送一些书卷过来。不仅仅有琴棋书画的书,诗词歌赋也有,绣艺与舞蹈的书籍也会有如果娘娘您有需要的话,奴才可以吩咐内务府去宫外给您寻一些好看的话本子回来。” 燕婉深吸一口气,点头说,“本宫自然是有需要的,麻烦李公公差人帮我去宫外仔细搜寻搜寻,遇到兵书,不管是哪个朝代的,一定要买回来,还有那些介绍江湖与武林的书,最好是武功秘籍,多多益善。” 李公公整个人如坠冰窟,哆哆嗦嗦地看了燕婉一眼,连忙摇头说,“使不得使不得,陛下特意吩咐过,要找一些文静雅致的书来给娘娘陶冶性情,怎能看那些打打杀杀的书呢” “娘娘,您看能不能换个要求,奴才们办起差事来也容易些”李公公试探着问。 见燕婉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他的求生欲迫使他赶紧开口求饶,“娘娘,您不要为难奴才们啊,如果奴才们给您找了这些书回来,陛下过问的时候根本没办法交待” “交待” 燕婉冷笑一声,抬手拍在放有那一摞书的八仙桌上,那张八仙桌顿时四分五裂,木头屑崩了一地,摞在八仙桌上的书也全都凌乱地掉在地上。 这样大的动静,燕婉自己都是始料未及的,她原先只是想拍桌子闹出点气势来,没想到竟然把桌子给拍碎了 燕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一眼地上断成几块的桌面和断成两截的桌子腿,对武功里的内力这个词又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早先她的力气虽然大,但是想要一巴掌拍碎一张顶结实的桌子,那也得费不少力气,说不定还得刻意使出暗劲来。 没想到她刚刚在拍桌子的时候,只是心念一动,那藏于小腹处的内力就自然而然地运转到了她的手上,她根本没刻意调动暗劲,就将这张桌子给拍得四分五裂。 武功里的内力这么厉害的吗 看来焦孝廉所说的摘花飞叶皆可伤人并不是一句虚话。 在燕婉看来,如果习武之人都这么厉害,那问题就来了,为什么那些人不参军,不去抵御外敌 如果她在只身远赴雁门关外的时候能练出这种出神入化的内力来,那何至于几次都是九死一生,差点将自己闭上绝境 还是说她能练出这样的水平,完全是倚仗好运泡泡的帮助,寻常人根本练不到这样的境界 许多问题萦绕在燕婉心头,倒是让她将瑟瑟发抖的李公公以及那一摞让她糟心不已的书给忘在脑后了。 但是李公公不知道燕婉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别处,事实上他在看到桌子被燕婉拍散架的那一幕时,心态就崩掉了,脑海中不断地想,如果燕婉这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他是会被拍的吐血 还是会直接被拍出厚德宫 不管哪种结果,这都不是他这种小身板能够承受得了的啊 就算宫里的太医医术高明,皇帝舍得让太医院的人用药帮他吊命,就算他命大,能够在燕婉这一掌下留出半条命,那估计也活不长了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宫里的奴才,就算他是内务府的副总管,就算他是在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红人,那也远不值名贵药材的价值,贱命一条,皇帝舍得给他用好药吗 李公公伺候了贺兰绥有几年了,亲眼看着贺兰绥从一个并不算特别受宠的皇子一步步经营下来,靠着自己满手的血污与满腹的谋略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他真不敢确定皇帝的心肠有多硬。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这头李公公还在震惊与恐惧中没能回过神来,那头的两个小内监就已经跪地求饶了,脑门一下又一下扎扎实实地叩在地上,听着就觉得疼,没过多久还见了血 李公公回过神来,匆忙跪下,正要磕头求饶,就听燕婉说,“李公公不是想不到同陛下交待的法子吗我这就送李公公一个交待的法子,这些木块李公公随便捡两块回去,陛下会明白我的心意的。” 李公公实在不敢在厚德宫多留,他连连点头,跪着爬到那断桌腿旁边,捡了一两块揣进怀里,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掉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把揉皱的地方抹平牙好,整整齐齐地落在另外一边,心里对厚德宫的奴才不满意到了极点。 这些奴才都不晓得过来帮他收拾一下吗 一个个都是没眼力见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都是谎言 李公公慌慌张张地揣着两块木板离开了厚德宫,燕婉恢复了平静。 她让珍珠带着宫女将内殿里收拾干净,又亲自从添礼箱的夹层中将抄写有春秋经上篇的那一本小册子拿出来,翻了两遍,生怕自己有什么记忆缺漏之处,趁焦孝廉还没来,又提笔将小册子上的东西加急抄了一遍。 燕婉落笔没多久,焦孝廉就到了。 燕婉亲自将春秋经送到了焦孝廉手中,又将太玄经从焦孝廉手里接了过来,还未将羊皮卷打开,她就发现那两条锦鲤转的速度又快了许多,吓得赶紧将太玄经合上,确保自己一个字都没有看到,那两条锦鲤转的速度才有渐渐慢了下来。 燕婉感觉自己好像又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这锦鲤系统的妙用。 好运泡泡可以让人吉星高照,霉运泡泡可以让别人扫把星附身、倒霉透顶,而许多好运泡泡累加在一起,居然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学会一门技能不管是哪个作用,都了不得啊 “谢谢焦大人。”燕婉将太玄经收好,看向焦孝廉,“焦大人慢走。” 焦孝廉嘴角的肌肉抽了抽,定定地看了燕婉好几眼,低声说,“燕将军女中豪杰,不应该困在这深宫里。” 燕婉挑眉,“焦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焦孝廉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闷,“燕将军的本事末将自叹弗如,能够孤身一人在戎狄取了库尔势的首级,实在不应该困在这金丝牢笼里。” “本应该高高翱翔在天空中的鹰隼,如今却被困在这金丝牢笼里与寻常的鸟雀争鸣,燕将军真的高兴吗” “高兴如何,不高兴又当如何入了这宫,难道还能出得去吗”燕婉觉得有些好笑,她同焦孝廉这个生平只见过一面的人说这些干什么实在是没有意思。 焦孝廉笃定地说,“别人或许出不去,但如果燕将军你想要出去,就一定能够出的去”他的手按在了刀鞘上,燕婉眼角的余光将焦孝廉的那只手看得分明,青筋已经凸起,焦孝廉在忍。 或许是在忍情绪,或许是在忍杀意。 拔刀只不过是内心躁狂时显于体表的一个表象罢了。 燕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看了一眼厚德宫门口的路,两侧道路都空空荡荡的,没有内监宫女过来,这才出声同焦孝廉说。 “劳焦大人费心了,本宫的事情本宫心里有数,类似于今天这样的话,焦大人往后还是不要说了,不然只会给自己招来横祸。” “燕将军真的愿意与这么多女人共侍一夫将自己的才华浪费在无用的宫斗上凭燕将军一人的才智便可以抵挡三军,如今边疆战事未平,燕将军当真舍得看边疆百姓死于敌寇铁蹄之下” 焦孝廉这番话,不可谓不够诛心,句句都落在了燕婉的软肋上。 “焦大人,请回吧皇帝允诺过本宫的,本宫信他。”燕婉转过身去,抬脚就进了厚德宫的门槛。 焦孝廉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不屑与冷笑,“你信什么是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吗燕将军想法是好,可是燕将军知不知道,这承诺已经沦为京城的笑柄” “皇家自古就是薄情多磨的人家,燕将军居然奢望着真情你知不知道,李宝林已经怀上了龙种” 燕婉脚步果然停下,焦孝廉眸中的阴沉一闪而逝,又变得诚挚无比,他对着燕婉的背影沉声说,“燕将军听末将一言,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天地之大,何处去不得” “本宫乏了,今日什么都没有听到。”燕婉直直地往内殿走去,没有再看焦孝廉一眼。 焦孝廉也不觉得苏燕婉落了他的面子,只是在燕婉身后不甘心地说,“如果燕将军哪天认可了末将说的话,就请燕将军往江北红崖道观去一趟,红崖道观的镇魔金刚像下有一本天魔经,与太玄经相辅相成,希望能够帮到燕将军。” 燕婉将焦孝廉的这话听了个囫囵,只是浑浑噩噩地记下了焦孝廉这话中的一些重点,然后脑海中便只剩下焦孝廉说的那句李宝林已经怀上了龙种。 李宝林虽然位分低,但毕竟是皇帝的女人,除了贺兰绥的孩子,她敢怀谁的 又有谁的孩子,配得上龙种之称 珍珠见燕婉走入内殿时的神色有些不大对,连忙迎上来问,“娘娘,您这是” “没事,刚刚练拳的时候累着了,本宫进去歇歇就好。珍珠,你们也出去吧,本宫想安静地待一会儿。”燕婉朝后摆了摆手,进了内殿,躺入帷帐中。 此刻的燕婉满脑子都是贺兰绥同她立下的保证。 贺兰绥说要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最后为了登临大宝而娶了宁静好为正宫皇后,下面还有四妃与许多位分较低的嫔妾,宫里马上还要再进一批新人。 贺兰绥前一夜还同她说他自己是干净的,没想到焦孝廉告诉她,李宝林怀了龙种。 真是讽刺。 燕婉躺在帷帐中,睁着眼睛想着贺兰绥昨天同她说话时的情景,她是切切实实心动的,一如当年贺兰绥挽着她的手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做一对神仙眷侣时一般,却没有想到,一切都是骗人的。 燕婉想,自己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贺兰绥欺骗玩弄,也是时候清醒了吧,总不能一直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珍珠,去将李公公请来,就说本宫有事问他。” 可怜的李公公,揣着那两块木板惴惴不安地回到了乾清宫,还没见得到皇帝的面,就又被珍珠请到了厚德宫来。 李公公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燕婉一眼,发现燕婉的脸色比他之前来时还要沉,缩了缩脖子,胆战心惊地问燕婉,“婕妤娘娘,不知道您传唤奴才,是有什么事情吗” 神游中的燕婉回过神来,声音清清冷冷地问,“李公公,本宫问你,李宝林是否怀孕了” 李公公身子一颤,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好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看他这样子,燕婉明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那一脚的风情 如果李宝林没有怀孕,李公公大可以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为何支支吾吾,还将自己吓得全身抖似筛糠 燕婉从帷帐内坐起身,目光沉沉地落在李公公身上,声音里没有丁点儿波澜,“李公公,你没必要这么怕本宫,同本宫说实话,李宝林是否怀孕了” 李公公觉得,当初他不小心打碎贺兰绥的端砚,被贺兰绥指着脑袋责骂要杀头的时候也没有现在害怕。 现如今的燕婉就像是围猎时突然出现的吊睛白额大虫,虽然竭力隐藏着凶气,但是那眼神里的凶戾却是掩盖不住的。 “怀怀了。”李公公将头埋在地上,一刻都不敢动。 燕婉的心吊了许久,听李公公给出答案,这才松了一口气,摆手同李公公说,“你下去吧,本宫有些乏了。” 李公公全身一个激灵,惊愕地抬起头,见燕婉果然又倒在了榻上,不敢有丝毫停滞,砰砰砰地嗑了三个头,嘴里喊着谢娘娘,拖着两条软绵绵的腿倒退着往殿外走。 出了厚德宫的们,李公公才反应过来,“李宝林怀孕是宫里的秘辛,皇帝贺兰绥特意封了口的,究竟是被谁传到了厚德宫这位娴婕妤的耳朵里” 若说是无意传到燕婉耳朵里的,李公公打死都不会信。 揣着这样一颗忐忑的心,李公公惴惴不安地回了乾清宫,遍寻也找不到皇帝,便又急匆匆地赶到了御书房,果不其然,皇帝贺兰绥召见了几位军机大臣,正在御书房内议事。 李公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提前跪倒在御书房门外,希望皇帝知道后不会怪罪于他。 皇帝这一次议事的原因,不是有外敌来犯,而是关中境内出现了一群邪教妖人,四处蛊惑,煽动造反,当地官兵镇压数次都未能取得明显的效果,反倒折损了不少兵力,这才上报到了朝廷。 庙堂与江湖向来就是两张皮,若是江湖中人不踩到律法的底线,朝廷是不会干涉江湖中事的,这次关中地区邪教妖人的挑衅被官员们认为是江湖对庙堂的挑衅这可不是小事 李公公这一跪,就是将近两个时辰,等皇帝与军机大臣敲定下来剿灭邪教妖人的方案后,天已经大黑了。 皇帝同军机大臣走出御书房时,一眼就看到了面色惨白如纸的李公公,他诧异地问,“李全友,你这是做什么朕又没有罚你,你跪在御书房门外作甚” 李公公心想,您现在是没有罚我,但您听完我说的话之后肯定会罚我。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这些话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因为一不小心说了,那就是揣测圣意,不管猜的对不对、准不准,都得挨罚。 “陛下,娴婕妤她知道她知道” 李公公到嘴边的话打了绕,差点将舌头都给绕断了,眼看着皇帝的脸色阴了下来,他这才心一横,咬牙将话说囫囵,“知道李宝林有孕的消息了” 贺兰绥手里抓着的玩珠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厚德宫里,燕婉在帷帐内躺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觉得自己身上乏力得紧,困意也上了头,看看外头的天色,喊来珍珠吩咐了一声,让珍珠去御膳房领了今日份的饭食,吃过之后连洗漱都没有便合衣睡了。 燕婉做了一个不太平的梦,她在梦中见到了已故的燕家军救人,那些宁死也不愿意向蛮军招服的铁血硬汉们哭着让她帮忙照看家中父母妻儿,求她帮忙洗去身上的冤屈与耻辱。 燕婉还在梦里见到了她的大哥燕诚,燕诚深深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失望,最后只留了一句照顾好燕寻与燕语,然后便转身走向累累白骨,她拼命想要抓住燕诚,好不容易碰到一片衣角,那衣角却眨眼就变成了风中飘散的细沙。 “大哥” 燕婉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将坐在她塌前的人吓了一跳。 贺兰绥借着月光打量着燕婉,此刻的燕婉额头上满是冷汗,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黏在额头上。贺兰绥有心想帮燕婉将额头上的头发拨到一边,又怕惊醒燕婉,只能叹一口气,坐在床头继续沉默。 燕婉又梦到了她的二哥燕烈,燕烈比燕诚更狠,一巴掌抽在她的脸颊上,满目都是失望地问她,“燕婉,你到底是不是燕家人你忘了燕家的骨气了吗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贺兰家根本不值得燕家守护,你为何还要委身于那贺兰绥你就是燕家的耻辱你对不起燕家先祖,对不起燕家军别以为你斩了库尔势就能赎罪,你爱上了贺兰绥,你不配姓燕” 燕婉全身都在颤抖着,亲眼看着燕烈将长剑搭在他自己的脖子上,她想要从燕烈手中把剑夺去,但是她却连燕烈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烈自刎于累累白骨上,也变成了那白骨中的一具。 “二哥” 贺兰绥听燕婉喊完燕诚又喊燕烈,闭着眼睛,胸口几度起伏,解开衣衫侧躺在燕婉身旁,用胳膊将燕婉环在怀中,心里满满都是疼惜。 当感觉到有东西压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燕婉的梦终于醒了,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那个在月光下闪着幽光的翡翠玉扳指,腿一用力,直接将她身后的人踹出了床。 贺兰绥“” 前一瞬还对燕婉满满都是疼惜的贺兰绥懵了 彻头彻尾地懵了 任谁被踹下床做了一次自由落地运动心中都会不舒服,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贺兰绥 贺兰绥心中的旖旎泡沫燕婉这一脚踹的支离破碎,他揉着腰站起来,痛得直倒吸凉气,“纨纨,你疯了” 燕婉用被子裹好自己,做起来,靠着墙看向一身明黄色里衣的贺兰绥,冷笑道,“没错,我疯了,被你贺兰绥一步步逼疯的” 贺兰绥知道燕婉还在因为李宝林有孕的事情而生气,无奈地揉着眉心说,“纨纨,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行不行” “行。” 燕婉无所谓耸了耸肩,“我正好也想听听,你贺兰绥还会找出什么样的借口来骗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奴才没抖 贺兰绥借着月光朝燕婉看过去,那白惨惨的月光落在燕婉脸上,把燕婉的笑容衬得越发凉薄,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苦涩,“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若信我,我就没有骗你,你若不信我,纵然我费尽口舌,也无法说服你。纨纨,信我一次不好吗” “一次” 燕婉将垂在耳边的头发往两侧捋了捋,“一次一次又一次,贺兰绥,我信了你多少次你骗了我多少次” 燕婉指向殿外,“你走吧,往后你我少见面,我答应你在后宫里帮你,你答应我帮燕家讨债,银货两讫的关系,不要再谈什么感情了,你我往后只是合作。天亮了还得帮你盯着入宫的秀女,你别坏我清净。” 贺兰绥深吸一口气,“纨纨,朕真的没有骗你。” 燕婉将身上的被子往紧实裹了裹,把头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养神,没有再同贺兰绥浪费口舌。 贺兰绥被燕婉的模样气得抓心挠肝,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负气离去。 宫门吱吱呀呀地响了几声,燕婉这才睁开眼睛,望着平铺了满地的月光出神,白天焦孝廉同她说的那句话在脑海中回荡不休。 “本应该高高翱翔在天空中的鹰隼,如今却被困在这金丝牢笼里与寻常的鸟雀争鸣,燕将军真的高兴吗” 燕婉自问,她真的高兴吗 白天她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高兴又如何,不高兴又如何,为了那些在梦中哀求她平反昭雪的燕家军,为了燕家活着的人,她只能这么做。 一夜枯坐,人影与月色一般凄凉。 第二天一大早,乾清宫的李公公就将德裕派来喊燕婉准备,等到了辰时,入宫选秀的宫女就得在点梅小筑里候着了,这次皇后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无法亲自替皇帝选秀,皇帝亲自点了燕婉代替皇后行挑选秀女之责,由四妃配合。 因为这件事,脸上红疹还没消退的宁静好足足摔了六个花瓶才消了气。 至于为什么李公公不亲自来喊燕婉,而是让德裕来,自然是因为李公公害怕,觉得在燕婉面前太危险,这才将认的干儿子德裕推了出来。 李公公这招仿照于道家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大概可以叫死干儿子不死干爹。 不过看在父子一场的情谊上,李公公还是提点了德裕一句,“德裕,都说伴君如伴虎,我们这些在皇帝跟前伺候的人都得谨小慎微,谨言慎行,但是干爹我提醒你一句,这位娴婕妤可不比皇帝好伺候。如果说伴君如伴虎,那这位娴婕妤就是母大虫,干爹在她跟前伺候了两次,差点丢了一条小命,今天就由你去伺候了,干爹这把老骨头实在经不起折腾” 德裕被李公公的这话吓得全身冒汗,“干爹不,你是我亲爹能换个人去不干儿子还得在您身前伺候着啊,内务府人那么多,您换个人去成不” 李公公慈祥地拍了拍德裕的肩膀,“干爹用别人不如用你放心。德裕,你也不要害怕,大不了就是挨几鞭,你还年轻,要不了命的。” 听李公公这么一劝,德裕心里越发害怕了,这直接导致他在燕婉面前伺候时,说话声音都能抖出个九曲十八弯来,双腿更是软的和面条一样。 燕婉既然答应了贺兰绥,自然会办好选秀这件事,她破天荒地让珍珠给她上了妆,胭脂蔻丹全部用上,头发上的木钗也换成了镶着玉珠的金簪。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燕婉都有些陌生,原来她着上红妆之后,竟也是一副粉面琳琅的模样。 珍珠帮燕婉整理了一下衣领,问,“娘娘,您对奴婢画的这个妆容可还满意” 燕婉看了看,抿嘴摇头,“珍珠你这着妆的手艺很好,只是这副温婉的样子实在不像本宫,洗了重画一个吧,眉毛画的平一些,长一些,唇脂的颜色也有些淡了,用个更艳些的。” 珍珠想了想,问,“娘娘,那样画倒也好看,只是有些张扬,看着会把人衬得凶了些” 燕婉反问,“本宫原本就是张扬的人,至于本宫凶不凶,你问问德裕公公” 珍珠扭头看一眼双腿直哆嗦的德裕,噗嗤一下笑出声,赶紧打来清水帮燕婉把面上的胭脂粉黛洗掉,重新细致地画了一遍。 黛笔描平眉,胭脂着容色,画完之后,珍珠发现这一套妆容看着比原先的妆容还要舒服,见燕婉也对着镜子点头,连忙邀功一样问,“娘娘,您对这妆容还满意吗是奴婢心拙,自认为刚刚画的妆已经能将娘娘的美衬托出来,没想到如今依照娘娘的要求重新画好,却发现之前那妆容连娘娘两成的美都表现不出来。” “行了行了,再夸我都听不下去了,你和雪儿都收拾收拾,陪我去点梅小筑,让雨儿那三个丫头继续去演武场上练拳脚功夫。” 燕婉打开妆匣,将贺兰绥给她的那条红玉软鞭拿出来,当做腰带缠在腰上,将那原先略显宽松的衣裙束起,整个人显得越发精神。 等燕婉回了内殿拿东西,德裕这才揪着珍珠问,“珍珠,你怎么还敢同婕妤娘娘说笑婕妤娘娘不是很凶的吗” 同样的问题,珍珠这是第二次听到了,上次听还是从李公公口中说出来的,她随口应了一句,没想到就让燕婉给抓了个正着,得亏燕婉没有罚她,不然怕是她难免要因为背后妄议主子而挨板子,如今听德裕又问这个问题,珍珠的太阳穴立马突突突跳了起来。 她不着痕迹地侧了一步,站的离德裕远了一些,这才面上带着笑容同德裕说,“德裕公公慎言,婕妤娘娘性格温婉柔淑,待奴才们极好。” 从内殿走出来的燕婉恰好听到珍珠字正腔圆的说这句话,她皱了皱眉,觉得珍珠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眼神有问题,她这性子怎么能和温婉柔淑搭上边 再看看德裕那拧成苦瓜模样的脸,燕婉觉得同自己一样想法的人肯定不少,起码德裕就是这么一个。 “珍珠,你莫要诓德裕,你赶紧收拾一下自己,是时候去点梅小筑了。德裕,你抖得那么厉害干什么本宫又不吃人。” 听燕婉喊他名字时,德裕都快被吓哭了,他竭力稳住自己,颤着声说,“奴才没抖”实际上他抖得越发厉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我说了算 点梅小筑里,贤妃、良妃、淑妃、德妃已经到了,正品着御膳房送来的糕糕饼饼和云露花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宫里进来发生的事情。 四妃先是从自家宫里发生的那些鸡毛蒜皮小事谈起,良妃东扯一句,贤妃西扯一句,淑妃和德妃假惺惺地应和几句,四人就心照不宣地将话题引到了皇后身上。 良妃抠着精致的指甲,笑得温温婉婉,“皇后姐姐这脸上的疹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听说太医院的张院判都快将巴掌长的白胡子给捋没了,还是没办法治好皇后姐姐的脸,真是让我们这些当妹妹的着急啊” 贤妃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她抬着眼皮瞅了一眼良妃,将手中咬了一般的红豆糕放下,“早就听闻良妃心软,依我看,皇后娘娘面上生了红疹都能稳坐坤宁宫,良妃妹妹却急的整天心神不宁。若是老天爷能够听得见,我想良妃肯定愿意代皇后娘娘受苦,真是一个本性纯善的人。” 良妃脸上温婉的笑容一僵,见贤妃看着她又要开口,赶紧道“哎,家中祖母信佛,我在家跟着祖母修持过几日心经,如今见皇后姐姐遭难,自然是时时刻刻都祈求佛祖庇佑的,只是恐怕修持心经的时间太短,佛祖怨我心不够诚,不愿意让我替皇后姐姐受苦。” 德妃看着良妃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就膈应得不行,“行了行了,不谈这个,我们聊聊别的。” 一直都少言寡语的淑妃抬起头,“聊什么” “聊聊那新入宫的娴婕妤。” 德妃冲淑妃眨了眨眼睛,“本宫入宫前就听说陛下与现如今的娴婕妤是青梅竹马,若不是陛下登基的时候娴婕妤不在,恐怕现在站在你我头顶的人都得换一换。” “要说陛下与娴婕妤的感情,还真是我们不能比的,娴婕妤入宫两日,陛下就在她宫里歇了两日,哪像我们,入宫半年都未能承恩。” 贤妃想搭腔,但是嘴里刚咬了一块红豆糕,只能快速咽下去,灌一口云雾花茶,看向中间空着的那位子,低声问,“娴婕妤刚入宫,陛下就让她抢了皇后的差事,你说往后会不会还有变动就如同我们四个,正宫皇后好端端地在坤宁宫坐着,陛下却分了掌宫权,我记得当时陛下寻的借口是皇后感染风寒。” “依我看,如今皇后脸上生了疹子,手中最后的倚仗都要丢出去了”贤妃说完这番话后,这才将没吃完的红豆糕又拿了起来,继续小口小口地啃。 良妃方才被贤妃噎了一口,此刻终于瞅准机会来反怼一句,“贤妃,你这胃口怎么这么好御膳房一共就上了两碟小糕,你一个人就吃了一叠半,一些儿那些秀女来了,不是招人笑话么” 贤妃伸出去地手讪讪地缩了回来,耳根微微发红,“我就是早饭没吃,肚子有点空,生怕一会儿闹了洋相,就先垫吧垫吧。” 德妃被贤妃的话给逗乐了,“贤妃你这胃口可真好,稍微垫吧垫吧就把小两盘吃进肚子了,如果正经吃,岂不是得给你点一桌” 燕婉站在点梅小筑的梅林里,表面上在看那些已经准备就绪的秀女,实际上却是一直都在听这后宫四妃的对话。 虽然没听了多少,但燕婉还是判断出来了,贤妃和良妃不对付,貌似贤妃贪嘴好吃,良妃有点白莲花,德妃说话有些耿直,是四妃中最没脑子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而淑妃的话不多,能够稳坐四妃的位子,绝对不是木讷之人,想来应当是最有心机的一位。 德裕虽然已经净身了,但是看到那些嬉笑的秀女还是有些神往,满脸艳羡地同珍珠说,“珍珠,你看那些秀女,一个个多天真烂漫啊,比春天的娇花还要明媚。” 珍珠正准备应一句,突然就听到燕婉泼德裕凉水。 “当真是天真烂漫么德裕公公,你这眼力还真得提升提升,想要入宫争圣宠的人,有几个单纯的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单纯的人能活下去吗” 德裕哑口无言,珍珠侧头朝着燕婉看的方向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那秀女们个个都是人前天真烂漫,人后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就是那种自以为自己的演技能够瞒天过海,实际上除了骗骗自己,骗骗那些段位和自己差不多的秀女外,其他人一个都骗不了。 德裕提醒道,“娘娘,走吧,时辰快到了。” 燕婉从小就在燕家军的军营中长大,鲜少在京城中露面,因为喜好不同、性格也不同的缘故,她同那些京城贵女向来没有共同语言,反倒是和京城里的一些公子哥玩的比较开,如今宫里汇聚了各门各府的娇俏小姐,她却是没几个认识的。 自然,那些人也没几个见过燕婉的真容。 燕婉身旁跟着德裕公公,身后跟着珍珠和雪儿,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四妃中间,在最上首的位置坐了下去,翻了翻桌上的名录,同默站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李公公说,“把人唤上来吧,看看今年入宫选秀的秀女里有没有什么国色天香之流。” 一直都不说话的淑妃用帕子捂着嘴笑了一声 ,自来熟地同燕婉说,“早就听闻娴婕妤性格洒脱,不似凡人,今日得以一见,真是让人开眼。不知道娴婕妤有没有听说过尊卑高下” 燕婉这才侧头看了一眼淑妃,目露惊讶,看了半晌,带着些许犹豫地问,“你是姜家女” 淑妃不知道燕婉这么问,只能犹豫地点头,“是我。” 燕婉笑了,“我就说么,我见过的人不少,如你们姜家人这般生的脸长的人还是头一回。你说你们姜家人整日都板着一张脸做什么” “还记得年幼的时候,你姜家的弟兄们可没少因为这张马脸挨打,我记得幼时不懂事,好像还亲自下场同你兄长们比划过几次,那时候有一个鼻涕糊一脸的马脸小丫头一直都跟在身后,哭得比谁都厉害,最会告状,应当就是你吧” 燕婉认真打量了淑妃几眼,十分诚挚地夸奖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这张马脸倒是出落得越发长了,我在雁门关外见过戎狄的胡马,你这脸长的能和胡马比一比。” 淑妃一口气回不上来,脸色煞白煞白的,想要辩解几句,突然看到燕婉将红玉软鞭随意地解了下来,拍在桌子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德妃看看淑妃,再看看燕婉,用差不多所有人都能听到,但是她又表现得刻意压抑的音调说,“淑妃,你怎么又忍了是不是心里有了什么算计” 淑妃觉得自己的气量早就练出来了,没想到燕婉三言两句就将她堵了回去,还让她闹了个没脸。 “娴婕妤,四妃位分在你之上,你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坐在四妃之上,是何意”淑妃掐着帕子问。 燕婉耸了耸肩,“陛下让我代皇后来挑选秀女,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不过还需要谢谢淑妃你给我提个醒,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当成活靶子了。” 燕婉看了看,拿起桌上的红玉软鞭和名册,直接走到旁侧的位置上,坐了下去,面上看不清喜怒。 李公公在心里默默给淑妃点了一排蜡。 贤妃和良妃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开口。 选秀开始。 燕婉因为位分低的事情被淑妃踩了一脚,心里对贺兰绥的不待见又浓了几分,她漫不经心地看着四妃对着一个个秀女品头论足,手中拿着那本名册勾勾画画,一直没有出声。 参加选秀的秀女实在不少,燕婉这一坐,足足看了一个半时辰才将选秀的第一轮熬完,通过选秀的秀女都被喊到了另外一处地方,没通过选秀的秀女则是集中在门口,等着嬷嬷传遣散的消息。 燕婉将勾选好的名册递给德裕,道“将我没用朱笔勾掉的人都留下,进入二选,被我用朱笔勾掉的人可以遣散了。” 正在低声闲聊的四妃同时抬头,目光齐刷刷地朝燕婉看过来,贤妃皱眉出声问,“娴婕妤,你这是何意” 四妃并不是完全的等平位分,而是依照贤良淑德论大小,贤妃为四妃之首,德妃为四妃末尾。 之前每个秀女的去留都是贤妃亲口宣布的,如今燕婉突然闹这一出,落得就是贤妃的面子。 燕婉挑了挑眉,笑容里满是张扬,“陛下让本宫代替皇后来做决定,这些秀女的去留自然是由本宫决定的,难不成四妃想要带头抗旨不尊” 贤妃气得难受,“那你为何之前不同我们商议,现在四妃已经商议好了结果,你突然说是我们的结果不作数,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送上来的脸还打不得了德裕快去宣读初选结果。” 贤妃被燕婉这副模样气得打了一个嗝,满嘴都是红豆糕的味道,坐在她旁边的良妃皱着眉头往远处挪了挪,低声落井下石,“贤妃,刚刚我就同你说不要吃这么多的红豆糕,现在好了,你打嗝的味道都是红豆味。” 贤妃“”都是孽债 燕婉见贤妃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这才不咸不淡地说,“其实我做的决定与四妃做的决定大同小异,只是想剔去一些看着不讨喜的人,贤妃何必着急德裕,你直接宣读那些我用朱笔划去的名字吧,这样反而省事些。” 说这话的时候,燕婉带着笑意的目光在淑妃身上扫了一眼,淑妃当下就坐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龙种太强大 淑妃脑海里已经完全炸开了锅。 为什么燕婉不看其他人,偏偏就看她 燕婉那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神究竟是几个意思 经过自己的主观分析与判断,淑妃完全可以断定,燕婉一定是憋了一肚子坏水等着算计她 可是燕婉不说,淑妃畏惧燕婉手里那红玉软鞭,也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只能患得患失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差点将那帕子给绞烂了。 德裕虽然入宫时间不长,但却跟着李公公学了一身看人下菜碟的好本事,如今燕婉势大,皇后都被避其锋芒,更何况是四妃 故而德裕在听到燕婉的吩咐之后,虽然明知道会得罪四妃,但是依旧没有搭理四妃的意思,双手捧着燕婉圈点过的那卷名册,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点梅小筑的院里,将那些准备离开的秀女唤住,又将那些以为自己进入第二轮选秀而庆幸的秀女们唤了出来,把人聚在一起,直接宣读第一轮选秀的结果。 其实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变动,燕婉只是将淑妃特意选进宫来的一些秀女踢了出去,又将淑妃故意拦着不让入宫的秀女提拔了出来,至于那些和淑妃不沾边的秀女,则只是陪跑一趟。 淑妃的堂妹赫然就在那些明明已经过了第一轮但是却被燕婉刻意刷下去的名单里,她入宫前,淑妃曾对她许过诺,说是宫里的关系已经打通,一定可以让她也入宫享受荣华富贵,姐妹俩互相帮持,争取圣宠不断。 可惜打算得挺好,半路杀出一个燕婉来。 淑妃的堂妹不甘心地站出来问,“这初选结果刚刚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怎么突然更改” 德裕认真端详了一眼强出头的这位,不悦地问,“您是哪位我给您查查。” 淑妃的堂妹挺了挺胸脯,“姜家姜芷若,淑妃是我堂姐。” 德裕这下连名册都不翻了,直接道“那就没问题,姜家小姐,您确实没过初选,至于原因,您看看这些被刷下来的人不就知道了么” 德裕说话已经十分隐晦了,但是奈不住削尖脑袋往后宫里钻的人都不是心思浅薄之辈,互相打量一看,所有人都明白了 原先被刷下来的秀女身上或许没什么共通点,但是这批被补刷下来的秀女中,全都是攀着淑妃的关系入的宫,哪个入宫前不是十拿九稳,觉得自己肯定能飞黄腾达做娘娘的 若是这些被刷下来的秀女还无法表明情况的话,那些当时被淑妃卡下来,但是又被通知进入二选的秀女们又当作何解释 踩了淑妃的亲信,抬了淑妃看不惯的人,这根本就不是阴谋,而是赤裸裸的阳谋 那些进入二选的秀女们心思都活络起来,没有人不想知道这次选秀是由谁负责的,按道理应该是四妃,毕竟如今宫中贵妃位空缺,而皇后又身体不适,无法亲自为皇帝选秀难道是淑妃在四妃中被孤立了 可是有脑子的人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如果是其他三妃故意针对淑妃的话,那初选就动手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至于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翻看名册的燕婉,直接被所有秀女忽视了,燕婉虽然貌美,但是做的位置就偏,位分也比四妃低,根本不可能影响到四妃的决定。 那些秀女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良妃的表妹温阮站了出来,眼含春水地看了德裕一眼,声音柔柔地问,“德裕公公,你还记得我吗” 德裕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绞尽脑汁都没想出一个能和眼前女子对号的人来,实诚地摇头,“这位姑娘,恕奴才眼拙,还真不记得在何处见过姑娘了,姑娘能否明示” 温阮目光一怔,经过短暂的失神之后,很快就调节了过来,“上上个月,良妃娘娘在宫里过寿,我们见过的,良妃是我表姐。” 德裕愣了一下,连连摇头,“良妃娘娘过寿的时候,奴才确实赔着陛下去过,但是来人太多,奴才实在没注意。” 温阮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下去了,正常人听到她的话之后,难道不应该是假装认识,然后寒暄几句吗她都已经将自己表姐是良妃这件事情和盘托出了,怎么这个呆太监还不明白 难道是真有比四妃位分还高的人在幕后授意 还是说在御前行走的奴才都这么傲气,连四妃之一的面子都可以不给 温阮同良妃走的是同样的人设,哪怕是在京中闺女的小圈子里,她们都属于那种高冷自持不说话的,典型的白莲花,人缘算不上好,但也没同其它贵女们结仇,只不过如今同站在点梅小筑里选秀,温阮又是和太监套近乎又是搬出自己的靠山往面前砸,想要拉关系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与她那高冷支持的人设完全对不上,立马就引来一阵不屑的轻嗤声。 温阮听着身边人的窃窃私语,感受着那一道道刮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耳根微红,可惜人在马上,已经不能不下了,她强装笑颜,问德裕,“德裕公公,能否透露一下今日主持选秀的人是哪个宫里的娘娘” 德裕扫了温阮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卖给良妃一个面子,不咸不淡地开口,“是厚德宫的娴婕妤,婕妤娘娘。你已经入了二选,问这么多干什么若是再有疑问,等二选的时候问良妃娘娘吧” 谁御前行走的人目空一切是假的,但这些人个个都是傲气的主儿,莫说是一般的嫔妃,就算是四妃见到他们,为了让他们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那也得轻声细语地说话,皇后有气都不敢拿他们撒,也就燕婉这个怪胎敢不顾面子动手。 四妃入宫已有半年之久,虽说前几天皇帝都去她们寝宫里歇过,但哪次不是拉着四妃下一宿的棋,然后第二天赏一些绫罗珍宝就完事儿 宫里的内监们私下都编排说,四妃根本不是皇帝纳入后宫的人,而是皇帝请回后宫的女官,平时帮着管理一下后宫的事情,制衡一下蠢蠢欲动的后族,然后再到皇帝面前当一个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的花瓶,作用也就这些至于承恩之类,不存在的 没看到皇帝连坤宁宫都极少进吗 论容色,皇后甩出四妃的距离就好比从余杭通往京城,走水路都得两个半月 这后宫里只有两人承了恩,一人是早先入宫的李宝林,容色一般,听说是醉酒之后承的恩,龙种够强大,一次就怀上了,如今正躲在自己宫里安心养胎,另外一人就是燕婉了,入宫两日,皇帝就在厚德宫歇了两日。 更让德裕公公们惊讶的是,皇帝每次从厚德宫里出来,都或多或少有些古怪,头一天是腿软走路有点飘,第二天是随时随地按着腰 内监们虽然自己无法行人道之事,但是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却个个都算精通,全部都是理论上的老司机,一看皇帝那模样,就觉得娴婕妤好事将近了 没看到那李宝林一举就怀上了吗 还是那句话,龙种够强大 如今燕婉圣宠正隆,身上又自带军功,打起人来更是瞬间就化作冷血无情的修罗手,不论是看哪个理由,德裕都知道,这位娴婕妤是他惹不起的人,没看到皇帝身边最红的内监,也就是他干爹李全友谈起燕婉来,都被吓得瑟瑟发抖,两股战战吗 德裕的话音刚落,淑妃的堂妹姜芷若就惊呼出声,“燕罗刹” 正在赏梅轩里吃糕点的贤妃没听清楚这个声音是谁发出来的,但是却将燕罗刹三个字听得清清楚楚,因为嘴里嚼着的红豆糕还没有吃完,她竭力想憋住笑,没想到外头说话那人非但没停嘴,还继续在外面巴拉巴拉个不停。 “燕罗刹主持这次选秀” “怎么可能” “她一个三品婕妤,怎能越过四妃来主持德裕公公你莫不是在诓我” 这两声燕罗刹,喊得四妃心里一阵熨帖,她们碍于燕婉是皇帝亲自选中的人,没办法同燕婉争权,同样碍于燕婉手上粘的鲜血和人命太多,也没胆子同燕婉争权,哪怕是想要骂燕婉一两句,都只能在心里悄悄的骂,生怕一不小心被燕婉听到,然后就被燕婉把脑袋拧下来送回家门作贺礼,故而只能憋着。 如今点梅小筑里来了一个胆肥的秀女,一口一个燕罗刹地喊着燕婉,四妃心里怎么能不舒服她们此刻的感觉就仿佛是大暑天里吃了一颗冰荔枝,大冷天里喝了一盅红豆汤,那叫一个爽哟 德裕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姜家小姐,你刚刚喊娴婕妤什么” 姜芷若愣了一下,突然想到就算自己有堂姐淑妃做靠山,那入宫也得一步一步往上爬的,距离三品婕妤的位分不知道得奋战多少个销魂的夜晚,而且这样喊燕婉的绰号虽然能落燕婉一时的面子,但是却对自己的名声也有损,立马改口,“是婕妤娘娘,早年在京中听了不少与娴婕妤有关的事情,燕罗刹这名号喊顺嘴了,德裕公公莫怪。” 贤妃噗嗤一下笑出声,嘴里没咽下去的红豆糕喷了一地,她一边用帕子擦自己憋笑憋出来的眼泪,一边看向良妃,“你说这秀女怎么这么呀良妃,你的脸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霉运转嫁 良妃的脸怎么了这是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 莫说是地位高高在上的四妃,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脸上留点儿小疤小痕都担心得要命,更何况宫里就指着这张脸吃饭争宠的后妃 良妃刚入宫的时候,日日侯在皇帝经过的路上耍狐媚子献殷勤,连皇后都嫉妒良妃那水灵灵的脸和水蛇一样柔软的身段,一双大眼睛冲着人丢个媚眼,就算下面没把儿的内监都能给勾得面红耳赤,遐想连篇,可皇帝愣是看都不看她一眼,掌宫权四分的时候有她的份儿,承恩却是想都不用想。 脸蛋好的时候都没能把皇帝勾到她的床上,更何况现如今良妃的脸蛋出了问题 看着良妃那红一块白一块的脸,贤妃就感觉心里熨帖极了,她又拿起一块红豆糕来,放在嘴里咬了半块,咂摸咂摸嘴,摸着自己的小肚腩同良妃嘚瑟,“本宫虽然胃口好了些,腰上的肉多了些,但脸上可不长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良妃你还是赶紧传来御医看看吧,这红一块白一块看着怪渗人的。” 良妃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摸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皱着眉头轻斥贤妃,“你胡说什么如果本宫脸上生了什么东西,本宫能感觉不到就算不痛,那起码应该发痒、发烫,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你净胡说。贤妃,虽然本宫同你关系不错,可是女人最看重的就是颜面,你若是再拿本宫的颜面开玩笑,那莫怪本宫和你翻脸” 贤妃噎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良妃这话噎得,还是被红豆糕噎得,反正这一噎,她对红豆糕再也没有了胃口,兴致缺缺地将未吃完的半块红豆糕放到自己面前的小银碟上,挑眉看了一眼脸拉得越发长的淑妃,道“良妃,你怎么能这样看本宫” 贤妃负气甩袖,“你若是不信本宫的话,那就再问问别人,淑妃,德妃,娴婕妤,还有伺候在身边的宫女内监,她们都长着眼睛,本宫还能胡说若是你连这些人都不信的话,让婢子给你取一面铜镜过来,你亲自瞧瞧,你觉得本宫骗你,怀疑本宫伙同其他人来骗你,难道本宫还有伙同镜子一同骗你的本事” 良妃心底信了六七分,她扭头看向德妃,见德妃满脸都是惨不忍睹的表情,她观察得比较仔细,清楚地看到德妃用手搓了搓胳膊,这个动作很明显就是搓鸡皮疙瘩的 “德妃,本宫脸上真的出现了红一块白一块的东西”良妃捂着脸问。 德妃吞咽了一口口水,缓缓摇头,这动作刚给了良妃一丝希冀,下一句话就击破了良妃幻想出来的美梦泡沫。 德妃说,“贤妃没有说全,良妃你脸上不仅仅是红一块白一块,有些地方还发了青紫色,看着比皇后娘娘面上的疹疾还要严重,良妃,你赶紧宣御医吧” 淑妃也假情假意地拿出自己的面纱来,递给良妃,“如果你不嫌弃本宫的话,本宫这云锦面纱借你用,不要让内监婢子们看了笑话。” 燕婉一直都皱着眉头看良妃,她十分确定,自己刚才没有眼花,有一个较小的霉运泡泡突然从空中飞来,直直地落在了良妃的脑门上,然后良妃就开始印堂发黑,面生疹疾。 难道这霉运还能转嫁 燕婉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毕竟那锦鲤系统没给她一个详细的说明介绍,所有功能都只能靠她一点一点地摸索。 燕婉正在这里琢磨良妃脸上的疹疾究竟和锦鲤系统有没有关系,淑妃就将炮筒对准了她,“娴婕妤,这次选秀是由你主持的,现在良妃脸上生了疹疾,大家都替良妃心忧,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莫非良妃脸上的疹疾是你捣的鬼” 燕婉“”人在一边坐,锅从天上来。 她戏谑地看了淑妃一眼,计上心来。 “珍珠,快去传御医淑妃说得好听,替良妃心忧,可是却不愿意替良妃宣御医,究竟是什么打算一边打着替良妃考虑的旗号,一边耽搁良妃脸上的疹疾,手段果然高明” 燕婉又将目光移到良妃脸上,看着良妃那眼泪汪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崩掉白莲花人设的样子,提醒道“良妃,虽然淑妃打得什么打算我们不知道,但这你云锦面纱还是戴上吧,你刚刚也说了,女人最看重的就是颜面,切勿让旁人把你现在这样子看了去。本宫倒是带了帕子,可是大家都知道,淑妃脸长,她用的面纱都是寻常人的几倍大,所以你就用良妃的吧,她脸长面纱大,用她的面纱能将疹疾罩全乎。” 德妃听燕婉这么干脆利落地就把锅甩回到淑妃手里,还顺带着冷嘲热讽了淑妃一波,一下子没能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等她笑出来之后,又觉得这种场合下笑有点不厚道,不仅会得罪淑妃,良妃这心眼和筛子一样又小又多的人肯定也会给她记上几道道,这才隔着衣服掐住自己的大腿止住笑,脸上讪讪地解释说,“你们都别多想,本宫刚刚只是觉得娴婕妤说话特别有趣,没有笑话任何人的意思。” 燕婉“”妈的智障,越描越黑。 珍珠没过多久就折回来了,她恭恭敬敬地朝四妃行了礼,这才正对着燕婉说,“娘娘,太医院的太医都去坤宁宫受赏了,听说皇后娘娘脸上的疹疾已经大好,坤宁宫里里外外都带着喜气儿呢” 燕婉闻言直皱眉,她知道霉运泡泡的作用时间,最短也有七天,如今皇后走霉运才第五天,根本不可能好,唯一的解释就是霉运泡泡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有人代皇后走霉运受过了 再想想方才她看到的那个直挺挺撞在良妃脑门上的小型霉运泡泡,燕婉觉得,代皇后走霉运的倒霉鬼说不定真是良妃 就在这时,德妃脑子突然开窍了,张嘴给燕婉送来了答案。 只见德妃捂着嘴,满脸都是惊讶,眼里还带点幸灾乐祸地说,“刚刚良妃说她日日求佛,希望能够代皇后娘娘受过,现如今皇后面上的疹疾大好,良妃脸上却生出了红疹你们说会不会是佛祖听到良妃的心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请你们善良! 良妃的脸上生了疹疾,她自然无法继续参与二选了,贤妃、淑妃和德妃虽然看起来都挺担心良妃的,但是哪有人愿意去真的照顾良妃 她们躲都怕来不及呢 就属良妃好面子,皇后抱恙之后,立马就免了所有宫人的请安,唯独良妃依旧雷打不动地每天地去皇后所住的坤宁宫里请安,还装模作样地替皇后抄写佛经祈福,现在好了,给自己祈了一脸疹子回来 太医听说良妃生了疹疾时,还在坤宁宫里给皇后贺喜呢,顺带着给皇后开了几贴清除体内余毒的药,赶紧向皇后请辞,拎着药箱准备往点梅小筑里赶。 皇后宁静好仔仔细细地对着铜镜打量自己的脸蛋,心情好极了,她大大方方地同太医说,“张太医,本宫面上的疹疾既然已经大好,那劳烦太医院配好的药膏就用不上了,不如你带上那些药膏,看看良妃脸上感染的疹疾与本宫之前感染的疹疾是否有相似之处,如果相似的话,那就劝良妃先用本宫的那些药膏将就一下,女人的脸蛋哪能耽搁得起” 宁静好的小心机在这一瞬间暴露无遗,良妃就算位分不如她,那也是四妃之一,哪里会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而宁静好送给良妃的药膏,往小了说,那就是一个救急应急的东西,可如果往大了说,皇后的赏赐,良妃哪有不用的道理 而且能不能欣然接受这药膏,对于良妃来说也是一重巨大的考验。 如果良妃心理素质好,觉得皇后宁静好是真心实意地对她,说不定还能认为是这些药膏治了皇后的疹疾,她用了能够沾沾喜气儿,使脸上的疹疾赶紧痊愈;可如果良妃的心理素质差,那十有八九会认为是皇后传染给了她,恨不得将这药膏甩到皇后脸上,但是位分压着她,她只能咬牙接下来,还得说谢恩的话。 皇后都发话了,张太医自然不敢拒绝,他小心翼翼地将皇后差宫女们拿出来的药膏收入药箱中,领了皇后打赏的赏银,这才退出了坤宁宫。 眼看着二选的时间拿上就要到了,哭得不能自已的良妃生怕让秀女们看了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赶紧捂着淑妃那加长加大的面纱去了点梅小筑的后厢里,等太医一到点梅小筑就把人领了过去。 二选开始。 贤妃、德妃、淑妃在初选的时候被燕婉落了面子,这次自然不敢再仗着位分忽视燕婉手中的皇命,每来一个秀女,贤妃就会问燕婉一句,“娴婕妤,你觉得这秀女怎么样” 这次刚好就来了一个让燕婉觉得长相很有特色的长脸秀女,贤妃看了一眼那秀女的名字,皱着眉头问,“娴婕妤,这秀女你看如何” 燕婉仔细打量着那秀女,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淑妃,问那秀女,“你和淑妃什么关系” 那秀女正要回答,淑妃就抢着说,“我们没关系。”她一边说,还不忘给那个秀女打眼色。 这么大的反应,纯粹就是将燕婉当傻子糊弄。 燕婉笑了笑,也不拆穿除非,“原来没关系,那就算了吧,后宫里的女人还是长得有特色一点好,向淑妃这样的锥子脸也算是一种特色,本宫看这秀女同淑妃脸型相似,长得如出一辙,原本还以为你们沾亲带故,那可怎么着都得把你选上,让你同淑妃好好作伴,没想到竟然没关系,那就算了,下一位吧” 眼看着皇权富贵距离自己只有一寸之遥,结果却要白白溜走,姜芷若急了,“堂姐,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前几天祖母给宫里带进口信儿来,你还说肯定会助我,为什么现在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刻,你却说不认识我你这样说,难道就不怕祖母伤心” 淑妃快被自己这个没脑子的堂妹气死了。 四妃之中,没有一人是省油的灯,不用等燕婉开口,德妃就揣着明白装糊涂问了,“淑妃,这位是你堂妹就是刚刚那个在外面喊娴婕妤是燕罗刹的那个” 不等良妃回答,德妃就语气凉飕飕地说,“姜家高门大户,还真是好教养,一个身上既没品阶又没诰命的女儿家,就敢给陛下亲封的娴婕妤乱起称呼,这娴婕妤如果不怪罪还好,若是怪罪了,你们姜家的女儿家想要再寻个好亲事,怕是就难了” 贤妃的关注点与德妃不同,她问姜芷若,“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前几天你祖母给宫里带进来口信儿,淑妃还说肯定会助你好啊陛下的选秀都敢干涉,淑妃你的野心与能耐可都不小哇” 淑妃此刻都快气得想要脱离姜家了,她在宫里的日子虽然看着光鲜,但始终未蒙圣宠,日子终究是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原本想着自家堂妹也不算草包,塞进宫里来,起码姐妹二人有个照应,怎能想到自己这个堂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还没进宫呢,就要把她给拖下水了 听听德妃和贤妃问的问题,个个诛心,就算她有心想保这个草包堂妹,那也找不到法子,可如果不保这个草包堂妹,还真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德妃和贤妃一人一顶帽子给扣上去 淑妃心急如焚,病急乱投医,见燕婉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是燕婉并不准备揪着贤妃与德妃说的事情不放,立马想燕婉求助,“娴婕妤,芷若她年纪小,不懂事,在言语上冒犯了你,你可千万不要同她记怪。” “至于芷若说的那劳什子话,祖母确实同本宫说过这件事,本宫也让她放心,不过这都是虚言,只是想让老人家开心开心。选秀的事情本宫又做不了主,帮不上家里什么忙,老人家会体谅本宫的难处,肯定不会同本宫计较的。这只是本宫的一片孝心,哪里像贤妃说的那样,还干涉陛下选秀,本宫哪有那个胆子啊” 燕婉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看着淑妃那张脸,点头道“一时戏言自然当不得真,淑妃你不用担心。只是本宫有一件事不明白,刚刚那初选的名册了,本宫明明已经亲手将你堂妹的名字划掉了,怎么她现在又出现在了二选上是本宫说的话不够分量,还是你觉得本宫刚刚说的那也只是一句戏言,不论本宫同不同意,你这堂妹都能进二选” 淑妃“” 你们就不能善良一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燕烈未死? 四妃的关系看似融洽,但那都是为了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而装出来的,明里暗里的攀比争斗多了去了。 如今见贤妃和德妃齐齐向她发难,淑妃就知道这件事情无法善了,差点气得咬碎一口银牙。 “贤妃,德妃,你们要怎样才能放过本宫这堂妹”淑妃咬牙切齿地问。 贤妃摇了摇身子,伸手准备再拿一块糕点,可是想到红豆糕那噎人的口感,硬生生将手拍在了桌子上,戏谑地看着淑妃,“咱们姐妹之间谈放过不放过多伤感情,往后但凡是本宫要的东西,淑妃你都别同本宫争,你敢答应吗” 德妃也出声附和,“贤妃说的在理,本宫原先还没想好条件,如今听贤妃一说,觉得贤妃的提议甚好,本宫也按照贤妃的要求来吧。淑妃,你敢答应吗” 什么都不要争 身为四妃,能压在她们头上的只有皇后与那尚未定下人选的皇贵妃了,若是她什么都不争,那岂不是要被贤妃和德妃当成猴耍 淑妃阴测测地看着贤妃与德妃,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做梦” 后宫的女人若是想要平安喜乐地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争宠。只要圣宠加身,努力抬高自己的位分,那绝对没人敢欺负招惹。 如果圣宠不愿眷顾的话,后宫里的女人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争权争到掌宫权,靠着自己的本事捏紧后宫里的一条命脉,同样没人敢招惹。 可是圣宠也好,掌宫权也罢,哪一桩哪一件不需要争 如果她在后宫里不争不抢,怕是用不了几天就混的不如太监们养的大黄狗了。 贤妃和德妃被淑妃那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生怕将贤妃逼急了同她们拼一个鱼死网破,只能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贤妃不自然地转过头,故作轻松地说,“淑妃你这样看着本宫作甚本宫只是同你说笑说笑,你堂妹能否入宫参加二选,本宫又做不得主,你得问娴婕妤才行。至于姜家老夫人托人给宫里带口信这件事,人年纪大了难免会有些患得患失,淑妃你捡着顺耳的话说,只是为了让老人家开心,陛下以孝治国,肯定不会怪罪你的。” 德妃也很光棍地表达自己的立场,“你堂妹年纪小,给人起个外号也是小性子,哪里至于上纲上线地说本宫只是同你开一个玩笑,再说了,你堂妹编排的又不是本宫,本宫哪有话语权,这事儿还得看娴婕妤怎么说,她若不点头,咱们怎么说都不算数的。” 淑妃哂笑一下,这一刻,她真的把脸拉成了牛头马面的长度。 “娴婕妤,本宫这堂妹年纪尚幼,一时言语无心,还请娴婕妤见谅,本宫代她向你赔罪。”淑妃从位置上走了出来,站到燕婉面前,冲着燕婉施了一个僵硬的赔罪礼。 燕婉问淑妃,“赔罪礼我受了,只不过原谅不原谅,我还得想想。” 这么大的把柄握在手中,淑妃想要俯身做低就揭过去,燕婉才不会如她的愿。 思索一番后,燕婉气定神闲地拿出红玉软鞭,用手指绞着软鞭玩,边玩边问,“淑妃,这件事情同你无关,本宫只想问你堂妹三个问题,是否知错错在哪里然后再给本宫一个原谅她的理由。” 没等淑妃暗示,姜芷若就急匆匆地站出来开口了,“知错,不该编排娴婕妤您,不该仗着堂姐的势就擅自与人调换了名额。至于娴婕妤您说的第三点,不知道燕家军残部所在与燕烈未死的消息能不能换取娴婕妤您的原谅” 燕婉腾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红玉软鞭掉在地上都未来得及捡,她厉声问姜芷若,“燕家军残部我二哥燕烈未死姜芷若,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两句话代表什么若是你说的话全部都是真话,本宫保你通过选秀,若是你说的话里有半句假话,本宫让你无法全须全尾地走出这点梅小筑” 燕婉的眼睛已经红了,她极力忍制着身上的凶戾与杀意,只是一双眸子就瞪得姜芷若心底发寒。 淑妃听到姜芷若说的话时,转身对着姜芷若就是一巴掌,大声呵斥,“芷若你胡说什么” “滚开” 燕婉一把拎起淑妃的领口,直接将人甩了出去,她将跪倒在地上的姜芷若仿佛是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问,“燕家军残部的消息是什么与我二哥燕烈相关的消息又是什么你最好一句假话都不要说,否则我亲手拆了你全身的骨头” 姜芷若被燕婉的手劲吓了一跳,想要扑腾一下,却没料到燕婉揪着她领口的手越发用力了,赶紧开口,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像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燕家军残部名义上已经被遣散,实际上却是被派去江北镇压那些作乱的江湖妖人。至于燕烈少将军,我听我伯父说过,有人在南诏见过燕烈少将军,不过燕烈少将军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脸上被烙了奴印,在南诏做蓄养大象的象奴。” “这消息都是我听我伯父与我父亲喝酒时聊过的,如有半句虚假之话,我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燕婉松开姜芷若的领口,她大口喘了几下粗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却像是被火钳烫了一样痛。 燕家军残部在雁门关外九死一生,回到关内后,非但没有银两赏赐安抚,反倒是派去了江北镇压作乱的江湖妖人。 燕婉刚刚接触了江湖上的功法,知道内功修为有多么厉害,再勇武的兵士都无法同那些有内功傍身的人匹敌,更何况是在已经战场上缺胳膊断腿的燕家军残部 让燕家军残部去镇压在江北作乱的江湖妖人,完全就是让燕家军残部去送死 更让燕婉无法接受的是,姜芷若说她二哥燕烈流落到了南诏,脸上还被烙上了奴印燕婉想到这一幕就全身战栗,那样一个俊俏英武,一心为家国的好儿郎,为何要受此折辱 苍天不公 “姜芷若,你伯父可是兵部尚书姜震”燕婉眼里的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掉,声音却狠厉地如同出自阴曹地府。 姜芷若被燕婉的这副样子吓到了,连连点头,还顺手坑了淑妃一把,“我伯父就是兵部尚书姜震,我堂姐就是尚书嫡女,如果你不信我说的话,可以问我堂姐。” 淑妃被燕婉甩出五六米远,那么重重地一摔,全身骨头都仿佛要散架了,如今又听到姜芷若挖坑要埋她,当下就被气乐了,她咬牙硬撑着胳膊站起来,抬起蹭满灰的胳膊,用手指指着姜芷若,狞笑不已,“白眼狼,本宫活了这么多年,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同意祖母将你送入宫你不仅要害我,还要害了整个姜家” 姜芷若缩了缩脖子,没有搭腔,她比淑妃小三岁半,现在已经被燕婉的暴力手段给吓得胆寒了。 淑妃又摇摇晃晃地将手指指向燕婉,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燕罗刹,你不就是仗着自己与皇帝有那么一段过去吗你且看着,这朱红高墙围起来的后宫本就是一个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地方。皇帝能看上你一时,还能看上你一世” 淑妃的样子有些疯疯癫癫,就仿佛是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鬼。 “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光鲜亮丽的女人,皇帝现在喜欢你这种刁悍的类型,但比你刁悍的女人又不是没有,更何况人的口味迟早会变,皇帝现在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他年轻气盛。可当他年长几岁之后,定会喜欢上温婉可人的女人,到时候你也不过昨日黄花,就算能守在厚德宫,那也得寂寞空窗怨春冷,顾影自怜湿红妆” 若是放在往常,淑妃的这些话还真能给燕婉添堵,但现在的燕婉满心满脑子都是燕家军残部和燕烈的消息,哪里会将淑妃的话放在心上。 “贤妃,这二选与三选就交给你来主持,本宫找陛下有些事情。” 燕婉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咻地一下窜上了房顶,两个纵跃之间,她已经消失在了远处的宫墙上。 珍珠和雪儿赶紧跟上,德裕踮着脚远眺了一眼,连片燕婉的衣角也没有看到,索性缩着脖子站到气定神闲的李总管面前,讨好地说,“干爹,你看,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好了,我是不是能够回御前伺候了” 德裕公公深深地认为,御前伺候虽然危险,但是比在燕婉面前伺候安全多了,起码皇帝不会一言不发就挥鞭子抽人。 李公公斜睨了德裕一眼,嗤道“瞧你那德行,你也不想想,以陛下对娴婕妤的看重程度,如果你能伺候好娴婕妤,还用得着担心往后的前程娴婕妤在宫里横着走,你在宫里同样可以横着走可如果你伺候不好娴婕妤,你觉得陛下会轻饶过你” 李公公提醒德裕,“德裕啊,你别忘了,在厚德宫当差这份差事可是皇帝亲手指给你的,就算干爹我有心想把你调回御前,那也没那个本事啊” 德裕“” 明明就是你为了保全自己而把我忽悠去厚德宫的,现在却假惺惺地装模作样,老狐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当年始末 春秋经中就有关于下盘的工夫,燕婉在修行了春秋经的心法之后,丹田中的内息每时每刻都在壮大,她不知道别人修炼的速度如何,只知道自己如今的内息已经比刚开始修炼心法时强大了数倍。 刚才燕婉只是走得急了些,无意识地将内息控制在双腿上,怎知突然就窜了那么高 燕婉原先心里也是有些恐惧的,但是她早已在沙场中练就了一颗临危不乱的心,再加上从小练习拳脚功夫,她很快就从慌乱中冷静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还找到了控制内息的韵律,在极短的时间内适应了飞檐走壁的诀窍,在宫院之间窜来蹦去,非但没有丁点儿不适,反倒越发觉得得心应手。 很快就到了乾清宫,燕婉扑棱一下就从院墙上跳了下来,头上的簪子没有绾稳,掉在了地上,原先打理好的头发瞬间散开。 燕婉的突然出现将正在洒扫的宫女吓了一跳,那宫女连燕婉是谁都没看清楚就尖叫着晕了过去。 乾清宫门口守着的侍卫听到动静,连忙提着刀跑进了宫门,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背对着宫门站在院中,长刀出鞘,厉声喝问,“来者何人深宫禁地,你居然敢闯” 燕婉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上眼睛想要将眶中的眼泪拦住,但是那眼泪却来得越发汹涌了。 她转过身去,面朝着那些侍卫,声音里满是无法自控地颤抖,“本宫找皇上有事,你们进去通报一下。” 乾清宫内的内监认出燕婉来,松了一口气,一边往燕婉身边走一边道“原来是娴婕妤,陛下现在正在议事殿议事,娴婕妤是有什么急事吗” 燕婉没有回答,她转身就往乾清宫外走,不料那侍卫却不愿意收起手中的刀,虽然燕婉每进一步,他们就后退一步,但是那白晃晃地刀尖还是迷了燕婉的眼。 “本宫不想同你们动手,赶紧将刀收入鞘中,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 燕婉从那么高的宫墙上突然跳下来,这已经引得这些侍卫忌惮不已了,如今燕婉又说出这样一番话,那些侍卫哪敢收刀 “娴婕妤,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若是有急事的话,奴才替您去议事殿通报一声,您看怎么样”乾清宫内的内监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燕婉此刻满脑子都是梦中燕家军白骨垒山的场面,还有燕烈对她的失望哪里能够听得进别人的话 杀意已经将她的理智蚕食得所剩无几了。 “再说一遍,你们让开不然休怪本宫同你们动手”燕婉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守卫乾清宫的侍卫已经退到了乾清宫的门槛处,二人对视一眼,拔刀就向燕婉冲过来。 燕婉此刻的状态分明就是要对皇帝不利,他们二人身为收尾乾清宫的大内侍卫,怎能坐以待毙 两道灯光晃到了燕婉的眼。 她下意识地去摸缠在手臂上的红玉软鞭,却发现手腕上空空一片,而刀锋已经逼到了她的面前,她只能舍鞭用拳,赤手迎敌。 大内侍卫与普通的侍卫不同,他们都是有真本事傍身的人,不然也不可能经历重重筛选而获得行走御前的殊荣。 就算燕婉有春秋经的底子,还修习了春秋经的心法,那也一时半会儿无法胜得过这两位大内侍卫。 这两位大内侍卫的配合极好,双刀同时使出,一刀断燕婉的去路,一刀断燕婉的退路,如果不是燕婉的近身工夫强横,这两位大内侍卫恐怕早就将燕婉拿下了。 燕婉最痛恨地就是熬斗,她一咬牙,手上露出一个破绽,其中一位大内侍卫的刀瞬间就砍在了她的胳膊上,破开了衣裙,划破了皮肉。 这位大内侍卫也愣住了,他们行走于御前,怎会不知道皇帝有多么看重燕婉 如今他们伤到燕婉,怕是有千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而燕婉等的就是大内侍卫的愣神,这一瞬间的工夫,她的手已经抓在了大内侍卫的肩膀上,内息运在五指上,用力一抓,那大内侍卫顿时便惨叫连连,一身骨头被邪门的力道卸开七七八八。 燕婉一脚踩住从那侍卫手中掉到地上的刀,用力一剁、脚尖一挑,长刀自地面上弹起,准确无误地落在她手心里。 精光锃亮的刀背上可以清晰地照出燕婉此刻的模样,燕婉看着刀背中的自己,惨笑了一下,右手执刀,将刀尖对准另外一名侍卫,受伤的左臂无力地垂下,鲜血浸湿衣裙,自手腕上往下滴滴答答地坠落。 那大内侍卫将燕婉施展出来的手劲看的清清楚楚,他瞳孔急缩,连连退出好几步,满脸忌惮地问,“娴婕妤,你这身本事可是修习了春秋魔经” 春秋魔经向来被正道人士所不齿,并不是因为修习春秋魔经需要做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而桑因为春秋魔经的招式太过狠辣,一旦出手,就是毫不留情。 为了毁去春秋魔经,当年的武林之中更是展开了一场浴血厮杀。 那一次浴血厮杀发生在姑苏一处雅致的山水别院内,不知道多少正道人士死在修习春秋魔经的魔教徒手中,就算最后的结果是正道惨胜,魔教徒被尽数剿灭,春秋魔经也被毁去,可正道武林也因为那一次屠杀而大伤元气。 那次浴血厮杀后,许多老一辈的武林高手纷纷归隐,有些人是因为在那次厮杀中受了很重的内伤,遍寻名医也无法痊愈,只能靠自己的一身内力压制伤势,颓然等死,还有人是担心有魔教余孽苟延残喘于世间,只能办一次金盆洗手大会,昭告天下,江湖纠葛江湖了,前尘恩怨种种,都与自己无关。 这位认出燕婉招式的大内侍卫,就是当年亲历了浴血厮杀的一名幸存儿。 他当年只是渡厄门的一个俗家弟子,没有被魔教徒针对,只是游弋在重伤的魔教徒之间补刀,如今数十年过去,他没有想到,竟然能够看到春秋魔经再现世间。 燕婉被这位大内侍卫说出来的春秋魔经弄得愣了一下,转而冷笑不已。 “武功就是武功,何来正邪之分正道武者就一定为善,魔道武者就一定为恶自欺欺人你挡不住本宫,若是不想分筋错骨,速速让开,否则别怪拳脚无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正魔之分 还能站着的那个大内侍卫脸色极度难看,他知道春秋魔经有多么凶残,数十年前死在春秋魔经手中的那些武林正道人士的惨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种让人胆寒的招式,纵然他并没有中过春秋魔经的招式,但是他想到就会遍体生寒。 “娴婕妤,你是大盛的功臣,为大盛戍边守疆,亲自斩了九牙蛮将库尔势,卑职信你不是魔教余孽,但还请娴婕妤听卑职一言。” “春秋魔经是如今武林的大禁忌,一旦您会春秋魔经的事情传出去,定会有无穷无尽的正道人士来找麻烦,你还是尽快废去这一身功夫,卑职可以保证,今日所见所闻,绝对不传出去” 这位大内侍卫说的诚诚恳恳,落在燕婉耳中,却句句刺耳。 她好不容易学会一门内功,如今这大内侍卫却劝她废掉,究竟是何居心 如果她原先就有内功傍身,当初去取库尔势性命时,又何至于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在燕云与燕寻能够撑起燕家门楣之前,燕家还需要她撑着,她若是有这一身功夫在,就算真要破釜沉舟,那也有的破,可如果废去这一身功夫,那燕家就真变成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至于贺兰绥从她得知贺兰绥对她满嘴都是谎言的时候,燕婉就再也没有将贺兰绥当成护身底牌过。 燕婉甚至在想,或许贺兰绥同她说的那些动情话都是假的,唯有那句我需要你进宫帮我是真的。 贺兰绥刚刚登基,迫于朝中的压力,后宫里肯定塞了许多他并不想要的人,那些人或许是真的爱他,也或许纯粹就是官员们塞入宫的眼线,贺兰绥需要燕婉去当那个人人喊打的搅屎棍,将后宫这滩水搅浑,进而影响到朝堂里的局势,贺兰绥才好趁乱收权。 等贺兰绥在皇位上坐稳,谁知道贺兰绥又会怎么做 反正自从贺兰绥毁了两次同燕婉许下的承诺后,一向自认为了解贺兰绥的燕婉就觉得贺兰绥陌生了。 燕婉又想到姜芷若同她说的话,燕家军残部被派去江北送死,她二哥燕云似乎流落到南诏,成为低贱的象奴握着刀的手一点点收紧,燕婉手里的刀一点一点挑起来,直指那大内侍卫的胸口处,她目光森寒。 “一句话,你究竟让还是不让” “不让保护陛下安全是卑职的职责所在,今日若是退后半步,卑职良心难安。”那大内侍卫心底虽然发毛,说出来的话却强硬得很。 燕婉冷笑,“很好,那本宫就从你的身体上踏过去,看你是让还是不让” 一个刀花挽出,燕婉手中的刀以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捅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古怪的曲线之后,没有朝那大内侍卫严防死守的胸口捅去,而是直接挑向下三路。 那大内侍卫瞬间就感觉心凉了,他虽然在宫里任职,但并不想当内监啊 生怕被燕婉这一刀捅个断子绝孙,那大内侍卫双腿猛地一夹,下意识地就往旁边倒,而燕婉却似已经料到他会这么做,之前那断子绝孙的刀回转一圈突然入鞘,右脚踩在了大内侍卫的肩膀上,一脚下去,那大内侍卫痛得脸上青筋都凸了出来。 双手如电般闪出,飞快地点过那大内侍卫的双腿、腰部、脊柱、颈椎,最后落在了那大内侍卫的手腕上,用力一捏,那大内侍卫体内的内息就仿佛泥牛入海般,再也没有了动静。 “记住了,这一招叫锁脉式。七个七天之后,锁脉会自动解开,如果你用内息强行冲解也可以,只不过后果自负。” 被锁上脉的武者与一般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顶多就是身体健壮了些,腿脚灵活了些反正之前这两个侍卫合力还能同燕婉打个你来我往,不分伯仲,现如今被燕婉锁上体内奇经八脉之后,连燕婉的一招都撑不住。 就算她修行的是武林正道人士视为毒瘤的春秋魔经,但燕婉知道,她不是魔,她想要的只是纯粹的力量,仅此而已。 而且燕婉也坚信,只要她心向正道,那不论是修行魔经还是佛经,都能助人,也能渡人 出了乾清宫的大门,燕婉几个纵跃,朝着议事殿赶去。 那两个侍卫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感觉四肢上的酸麻感消退了不少,这才硬撑着爬了起来。 最后被燕婉踩在脚下的那位大内侍卫看着自己同僚也嘶哑咧嘴地爬了起来,明显愣了一下,纳闷地问,“你刚刚不是被分筋错骨了吗当年你我都见过分筋错骨的威力,渡厄门的方丈被分筋错骨之后,求遍天下名医都无法医治,最后含恨圆寂,怎么你没事” 那位大内侍卫一边咬牙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解释,“我确实被分筋错骨了,那一瞬间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筋骨已经分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将骨头全部撑断,还要将大筋也被拨乱成结,但娴婕妤最后留手了,我的骨头没有伤到,虽然大筋被拨动了,但后来娴婕妤已经帮我复位,只是一时间酸胀难忍,我连话都说不出来。远哥,这位娴婕妤真的是魔教余孽吗我怎么感觉她不是。” 被燕婉一脚踩住的那位大内侍卫名叫秦远,被差点分筋错骨的大内侍卫名叫张正,因秦远走江湖的日子稍微长些,本事稍微大些,故而张正称呼秦远为远哥。 秦远将自己的帽子扶正,双唇抿成一条线,许久过后,他反问张正,“你见过一心为大盛的魔教余孽吗” 不等张正回答,秦远就自问自答地说,“魔教之所以被称为魔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手段凶残,还因为他们四处为恶,败坏武林人士的名声。这位娴婕妤在雁门关内那一带可是人人敬仰的娘子将军,草原上出生的孩子一说起娴婕妤,都说娴婕妤是他们的娘妈,天底下有这样的魔教余孽” “那娴婕妤怎么会魔教的春秋魔经”张正想不明白。 秦远脑海中一直都回荡着燕婉的那句武功就是武功,何来正邪之分正道武者就一定为善,魔道武者就一定为恶,思索许久后,他似有所悟地说,“或许我们一直都错了,判断正魔之分,不应当用修行的功夫,还应当用做下的事情。” “娴婕妤常年在战场上厮杀,如果她真的练了正道功夫,在千军万马中可能根本施展不开,但魔教功夫不一样,无所不用其极的功夫才适合你死我亡的厮杀,是我们狭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为什么啊 张正与秦远还没有在“功法的正邪之分”这个问题上讨论出一个明白来,李公公和德裕就急匆匆地跑进了乾清宫的门。 “娴婕妤来过吗你们有看到娴婕妤吗”李公公尖着嗓子问。 乾清宫内一群被吓破胆的奴才们总算回过神来,赶紧七嘴八舌地说,这个说娴婕妤到乾清宫来打了一架,那个说娴婕妤拎刀杀气腾腾地去了议事殿 李秦远公公听的眼皮子直跳,看着杵在一旁傻不愣登的张正和秦远,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急道“你们俩不赶紧去护驾,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若是陛下龙体出现丁点儿问题,你们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 天啦 娴婕妤拎刀去了议事殿 李公公的脑子已经晕成浆糊了,他想到燕婉会不理智,倒是没想到燕婉的性格竟然这么火爆,拎刀去议事殿砍皇帝,放眼上下几朝几代,这样生猛的嫔妃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啊 想想燕婉的那光辉事迹只身前往雁门关外戎狄腹地,摘了戎狄九牙蛮将库尔势的人头,还活蹦乱跳地回到大盛,李公公忍不住将皇帝和九牙蛮将库尔势做了一个比较,一个是刀尖舔血的蛮夷将领,一个是养尊处优的皇帝,战斗力根本没有可比性的 李公公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他觉得皇帝大概是在劫难逃了。 全身剧痛的张正与秦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拿出大内侍卫们紧急戒严的信号火炮,火石一擦,火炮飞上了天,清晰的炮仗声传遍整个宫院。 燕婉手中提着刀现在议事殿外,目光跑过将自己层层围起来的大内侍卫,最终落在议事殿的门上。 君臣之道在她心中变得渐渐淡泊,她提着刀的手微微颤抖着。 “末将燕婉求见陛下” 这一次,她不再是后宫里正三品的娴婕妤,而是镇北女将燕婉。 也可以说,燕婉觉得“娴婕妤”这个称号对他而言是一种侮辱。 贺兰绥正同朝臣商议江北武林蠢蠢欲动,打着十有九假的旗号揭竿造反,突然就听到了燕婉的声音,他赶忙将手里的奏折放下,匆匆出了议事殿。 此刻的燕婉太狼狈了,头发胡乱地披散着,胳膊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倒是那被血染红的袖子与衣裙上的血渍看着格外地骇人。 “纨纨,你” 贺兰绥的话被燕婉手中举起来的刀噎回肚子里。 燕婉今日为了替贺兰绥选秀,特意穿上了最有女人味的衣服,带上了珠钗金簪,着上了红装,与她以往示人的面貌完全不同,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不再像是雁门关外的女战神,而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索命厉鬼。 “陛下,末将有两件事想问。”燕婉一双充血的眸子死死盯着贺兰绥,一字一句地说。 贺兰绥被燕婉的眼神看得一阵心虚,他后退一步,道“纨纨,你受伤了,有什么问题之后再问,先传太医来为你止血。” “不,末将必须问” 有几个大内侍卫撞着胆子准备夺走燕婉手里的长刀,不料燕婉早有防备,一刀劈出,不仅把那对她出手的侍卫手中的长刀砍断,更是一掌印在那侍卫的背上,打的那侍卫口吐鲜血不止。 “好绵长的内力” 有一些见识广的侍卫见那侍卫吐血不止,猜到了端倪,立即向后退了数步,由合围燕婉变成保护皇帝。 “燕将军,君臣有别,切莫自误”大内侍卫总管沉声提醒说。 燕婉连看都没看一眼,继续重复自己的话,“陛下,末将有两件事想问今日必须问” 能让燕婉这般失态的,贺兰绥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无奈地叹一口气,尽管早就料到这一天回来,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居然这么早。 “纨纨,你问吧,只要你想知道的东西。朕全都告诉你。” 燕婉面上依旧阴沉,她将提着刀的手垂下去,声音沙哑,如同铁匠铺里的旧风箱发出的哀鸣与控诉。 “第一,当年朝廷承诺安抚燕家军残部,如今末将想知道,燕家军残部被安置在何处,朝廷又是如何安置的” “第二,兵部尚书知道我二哥未死,流落于南诏,我想知道这件事陛下是否知道。” 生怕贺兰绥再找一些借口来糊弄她,燕婉咬牙强调,“末将要听真话” 贺兰绥面色白了下来,他敛下眸子,绞尽脑汁地想一个燕婉可能会更容易接受的理由,皇后宁静好就带着一群侍卫乌拉乌拉地冲了过来,将议事殿包围得水泄不通。 “娴婕妤,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行刺皇上,今日就算你有千百张嘴,也别想在众目睽睽下脱罪来人,将娴婕妤给本宫拿下” 宁静好面上的疹疾已经大好,甚至在刻意的保养之下,她的皮肤比往日还要好上很多,如今只是用少量的面脂遮掩了少量的瑕疵,将本就美丽的脸修饰得如玉般莹润光泽,身穿九凤戏梅裙,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无心使然,她的穿着与贺兰绥的穿着极为搭配,纵使两人之间隔着偌大一个殿前广场,但是依旧挡不住那相得益彰的般配风华。 燕婉看看宁静好,再看看贺兰绥,最后看向衣着破烂的自己,哂笑着耸了耸肩,原以为自己还会吃味心酸,却不料现在她的一颗心已经麻木了。 “陛下,你不用费神去想如何骗我了,我已经知道,燕家军残部被派去江北,是你下令让身有残缺的他们去那些武林人士手中送死,你说你会明德,你会爱民,可如今” “你对这些对大盛忠心耿耿的将士这般薄情,我燕婉身为如今的燕家军统帅,必须替燕家军残部讨一个公道与说法” “我二哥为了将戎狄蛮军挡在雁门关外,身上连中数箭都不曾后退半步,如今我听兵部尚书府的人说,我二哥流落南诏,受尽折辱,为何旁人都知道了,唯有我镇北将军府被蛮得严严实实,我想问一句,为什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谢主隆恩 贺兰绥立在层层叠叠的侍卫包围圈中,看着已经入了疯魔之境的燕婉,心痛如刀割,不算长的指甲掐入了掌心里,面上却不动声色。 燕婉剧烈的喘息着,握着刀柄的手开始从未有过的颤抖,她眼角滑落的泪水里夹杂着血丝,泛白的嘴唇干裂。 燕婉在等。 她在等贺兰绥给她一个答案。 许多念头在贺兰绥脑海中闪过,他想到了很多种解释,但当他看到燕婉的那一双不再明亮、不再充满希冀的眼神时,准备好的解释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一样,他想说真话。 “因为朕是皇帝。” “因为朕是贺兰家的血脉,自出生以来,朕就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活。” “在朕的选择中,永远都只能是国在前,家在后。” 自古真相最伤人。 燕婉手里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看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贺兰绥,突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声音被不争气地哽咽了起来。 到最后,燕婉用手覆住了脸,失声痛哭。 她早就应该,知道贺兰家碰不得,为何要碰 替贺兰家守了山河太平还不够吗她为什么要对贺兰家的男人动心 胸腔里的恨与悔几乎要凝成实质,伴随这一起来的,是燕婉体内那内息的突然壮大与收敛。 内息为力气,力气凝碧海,碧海孕真丹。 燕婉下腹部那内息凝结的地方突然一阵绞痛,散落在全身各处的内息都在刹那间汇聚到了下腹部,然后又回返至全身各处。 然后,她身上的气息变了。 大内侍卫总管面色骤变,他将刀横在身前,又将自己手里的长刀和七尺身躯挡在贺兰绥身前,大喝道“所有侍卫速速列阵,娴婕妤不是凝力境,而是力海境” 武林人士虽然众多,但十有八九都是仅仅练就一些拳脚功夫的不入流人士。 能够凝练出内息的凝力境武者已经算是武林高手,飞檐走壁,摘叶伤人,靠脚上功夫日行八百里不在话下。 而内息化碧海的力海境武者,放到武林中,那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行走于江湖的力海境武者一共只有六位。 洪崖道观的玄阳观主算一位,渡厄门的渡厄真人算一位,九妙庵的九妙神尼算一位,万佛寺的了因方丈算一位,聚义堂的堂主丁义算一位,剩下一位就是朝廷设在关中的刑堂都督刑公。 如今力海境的武者又要添加一位了,而且还是一位出手很辣,内力绵绵不绝的力海境武者。 最令人骇然的是,这位力海境武者是从沙场那种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 若是论内可以力的雄厚程度,可能眼前这位力海境武者不是最厉害的,但如果论出手狠辣程度,这位娴婕妤可能比那些老前辈都要厉害。 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燕婉怎会察觉不到,只是现在的她根本顾及不上这些,她只想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皇宫,离开从不守诺的贺兰绥,去江北救燕家军残部,去南诏寻回燕烈。 燕家军既然将投身军营,将自己的性命交给燕家,燕家就必须对那些人负责,断然没有让那些人为国家鞠躬尽瘁,还要为国家飞蛾扑火的道理,这是燕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祖训,也是燕婉最认可的东西。 燕烈是燕婉的同胞兄弟,对燕婉十分照拂,燕婉原先以为燕烈已经埋骨雁门关外的黄沙大漠中,这才单枪匹马地闯了戎狄,如今得知燕烈活着,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她都必须去验证一把 “放我走我宁可一辈子都戍守雁门关,也不想在这牢笼中苟且” 这是燕婉对贺兰绥的最后一个要求。 没等到贺兰绥的回应,倒是皇后宁静好跳出来狂刷一波存在感。 宁静好冷笑着问,“放你走燕婉,你行刺君王是铁证,还想活着走出宫门” “大内侍卫何在还不快将这大逆不道的贼子拿下” 燕婉依旧在等贺兰绥的答复,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处理耳旁聒噪的乌鸦。 反手朝后一抓,春秋经内的隔山打牛式使出,皇后脸上的冷笑还未散去,就直接被一股来历古怪的大力扇飞。 “如果你再在我耳边废话一句,我今日不仅要打你,还要生屠你满门” 燕婉狠厉的目光扫过宁静好,伸手朝地上一抓,内力直接将长刀从地上吸到手中,春秋经内记载的步法大天罗步使出,不过眨眼的功夫,刀剑已经抵在了宁静好的脖子上。 大内侍卫总管看着燕婉这行云流水的动作,面色越发沉重。 如果燕婉真将刀尖对准贺兰绥,就算他拼上命,也不一定能够拦下燕婉。 宁静好此刻已经彻头彻尾的懵了,冰凉的刀尖抵在喉咙上,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就感觉脖子上一阵刺痛,这时候的她才明白过来,她与燕婉差的不仅仅是贺兰绥,还差了这一身本事。 就算她在琴棋书画方面甩燕婉十条街,但琴棋书画无法在燕婉手中救她的命。 “燕婉,本宫是大盛的皇后,你敢对本宫动手,你这是大逆不道宁国公是朝廷重臣,你敢扬言要屠宁国公府满门,你将大盛律法置于何处本宫奉劝你一句,就算你能脱罪,但是镇北将军府并不只有你一人,行事之前,想想镇北将军府” “聒噪” 燕婉手中的长刀直接挽了一个刀花在宁静好脸上,刹那间,血肉翻飞,宁静好直接被痛得生生晕了过去。 贺兰绥被燕婉的狠辣惊得睁大了眼,“纨纨,你” “放我走我要去救燕家军残部,我要去救我二哥” “贺兰绥,往昔的情分早已烟消云散,从今往后,你是君,我是臣,别让我恨你” 贺兰绥责问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三个圈,,变成了一句“朕答应你”。 燕婉一直都绷着的神经总算松懈了,她将手中的长刀丢在地上,单膝跪地,向贺兰绥施以君臣之礼,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 “谢主隆恩” 贺兰绥看着燕婉一步一步走远的背影,挥手让大内侍卫们全都散去,独自一人站在议事殿前,看着远处正慢慢积聚的浓云,眼眶发红,喃喃自语。 “朕为什么要生在贺兰家” “朕虽然是九五之尊,能够断天下人的生死,但却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 “纨纨,给朕半年的时间,朕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你要相信朕,朕从未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 喘着粗气跑来的李公公见皇帝望着远处不敢出神,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壮着胆子出声,“陛下,晕过去的皇后娘娘现在被痛醒了” 贺兰绥回过神,连一个眼神都没看宁静好那边,径直折回议事殿,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宣太医。” “等皇后醒来,你去坤宁宫传一道朕的口谕,让皇后在坤宁宫安心养伤,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走出坤宁宫,也不许任何人、任何消息进入坤宁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无辜的血 燕婉一身染血, 自然不能就这样离去。如果她就这样回到镇北将军府,不知道会将府中的人吓成什么样子。 回到厚德宫,燕婉吩咐珍珠去烧了洗澡用的水,又让雪儿儿去清点了厚德宫的库房, 将自己需要带的东西全部拿上,这才去沐浴。 大抵是厚德宫的下人也知道她圣宠不在了,连沐浴的水都烧的不上心,初入浴桶时, 水尚且温热,但是没过半柱香的功夫, 浴桶里的水就全都凉了。 燕婉浸在凉水中,用丝瓜络细细地搓洗着身上的血渍脏污, 也搓洗着贺兰绥碰过的地方, 知道皮都被搓红, 她才将那丝瓜络放到一边, 用取来的牛乳木瓜酱抹遍全身, 用凉水冲洗干净,这才擦干身子, 换上她从镇北将军府带入宫的简单衣裳, 坐在铜镜前用棉布细细的绞干头发。 人走茶凉, 在后宫里再平常不过。 雪儿捧了一块温热的棉布过来,放到燕婉面前, 劝道“娘娘, 你眼睛有些红, 用温帕子敷一敷吧” 燕婉摇头,“雪儿,往后这称呼还是改了吧,我哪算是什么娘娘” “那我唤您小姐”雪儿的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 燕婉寡淡地笑了一声,将擦头发的棉布放下,把头发扎起来,用一根浅蓝色的发带束好,又将她最喜欢的那根松枝簪拿过来,插入束发中,这才同雪儿说,“我哪里算是什么小姐你见过入宫的小姐吗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燕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大概是胳膊上伤到的地方留了不少血,脸色白的厉害,嘴唇上也没有多少血色,眸子里藏着的是三冬腐水,看不到丁点儿波澜,她喃喃说,“就喊我罗刹吧,人们的眼睛总是雪亮的,原先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是走到如今这一步时,喊娘娘不该,喊小姐不配,走在喊一声燕将军,怕是会被臭鸡蛋和烂菜叶子活埋,思来想去,唯有这罗刹最适合我了。” 雪儿的眉毛抖了抖,半蹲着应了一句是,实则心里已经开始吐槽开。 “罗刹” “这都是什么鬼名字” 头发还未全干,燕婉差人将皇帝送来的东西全都送回了内务府,拎着几件常服正要离开,就见德裕患得患失地领着焦孝廉一并走进了厚德宫。 德裕在距离燕婉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下,悄悄瞄了一眼满身素衣的燕婉,赶紧把头低了下去,沉声说,“婕妤娘娘,陛下吩咐,由焦统领将您送回镇北将军府。娘娘退还给内务府的东西一会儿还会再送回来,陛下说了,厚德宫永远给娘娘留着,若是娘娘愿意回来看看故人,就当个风景不错的消遣落脚地,断然不会有人来厚德宫打扰娘娘清净的。” 燕婉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实则心里想的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这厚德宫了。 德裕一直都在等燕婉的反应,结果却什么都没有等到,眼睛眨了眨,抬起头来,自作主张地同燕婉说,“婕妤娘娘,陛下将皇后禁足了,不许任何人进坤宁宫,也不许任何人出坤宁宫。” 燕婉从当初带入宫的添礼箱中找到自己惯常使用的那节骨鞭,转过身来,一边往手腕上缠,一边问德裕,“与我何干” 德裕哑口无言,不敢再吱声。 对上燕婉,德裕是有心理阴影的,故而他把话带到之后,没再厚德宫多站一会儿就火急火燎地走了,仿佛身后有虎狼再撵他一样。 燕婉看向站在殿外的焦孝廉,点了点头,没有开口的意思。 但焦孝廉却开口了,“末将看燕将军脚步空盈,想来燕将军已经突破了力海境,燕将军果然根骨惊人。末将斗胆问一句,燕将军此次出宫,可还准备回来” 燕婉冷淡地扫了焦孝廉一眼,哂笑道“当日焦孝廉那么笃定地同我说,我一定会出宫,没想到这才几日,焦孝廉的话就应了验。不知道焦孝廉这次能不能帮我看看相,我出宫之后,又要去哪里” “去南诏,寻燕烈。”焦孝廉笃定地说。 燕婉挑眉,“我还以为焦孝廉真有看相算命的本事呢,没想到也是误打误撞碰对了。南诏必须去,我二哥必须寻,但并不是第一程,先去江北,寻我燕家军残部,这才是我的第一程。” 焦孝廉发笑,“末将以为燕将军心慧无二,能够知道为什么上面的人不愿意放过燕家军残部,没想到燕将军自己还不清楚。” 燕婉心跳漏了一个节拍,“为什么” “燕家军究竟是忠于镇北将军府,还是终于大盛的贺兰家”焦孝廉目光如电,字字句句落在燕婉的心上,让燕婉后背生凉,“从有了燕家军这个称号开始,镇北将军府就成了帝王眼中的心腹大患”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最是无情帝王家,就算燕家为大盛立下了累累战功,那又如何非生性薄凉而多疑者无法登基为帝,燕家手握重兵,功高震主,本就是受帝王猜忌的对象,如今镇守西北的数十万大军又以燕家军自称,帝王能够睡个安稳觉吗” “燕家虽未居功自傲,但是燕家军这称号就是扎进帝王心中的一根刺可怜燕家世代懂得排兵布阵,征伐沙场,为大盛立下了汗马功劳,却不懂得韬光养晦,缴卸兵权,最后却亲手给自己造了一个凄惨的下场。” 燕婉目光闪烁,犹疑不定地看着焦孝廉,就在焦孝廉以为自己的目的快要达成的时候,燕婉突然一步踏出,伸手朝着焦孝廉两鬓的须髯上撕去。 焦孝廉大惊,身体往后仰倒,想要躲过去,但是燕婉出手的速度太快了,再加上他根本没有想到燕婉会突然对他出手,电光火石间,一张就被燕婉撕了下来。 燕婉看看那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的面具,再看看隐在面具下那张略显阴柔狠戾的脸,将人体面具丢给焦孝廉,感觉捏过的手指有些粘,她皱着眉头用湿帕子擦拭手指,笃定地说,“你不是焦孝廉。” “不,我就是焦孝廉,江南焦氏,名斩,字孝廉。” 焦孝廉将被燕婉扒下来的面具重新贴回脸上去,用手指在脸盆中沾了一点水,沿着的边缘轻轻抹开,那又与他的脸融为一体,看不出丁点儿端倪,他见燕婉盯着他看,又补充了一句,“正道人士口中的魔教余孽,焦斩。” 燕婉赞许地看了焦孝廉一眼,“正道人士人人喊打的魔教余孽,居然藏身在皇宫之中,你真是好算计。” 焦孝廉脸上露出了与他面庞完全不符的邪厉笑容,他走到燕婉身边,目光看向屏风后的影子,压低声音说,“老皇帝勾结武林中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来屠我焦家满门,我为什么不能入宫” “亲眼看着老皇帝不甘心地气绝,看着小皇帝将他老子的心血全部毁掉,我心里多畅快啊如果我有你这一身根骨,你猜小皇帝现在是上了奈何桥还是走过了黄泉路” “燕将军,屏风后藏着的那宫女听到我们的对话了,你说该怎么处置” 燕婉猛地一回头,果然看到不远处屏风下有两只脚,看那鞋面上绣着的鲤鱼戏莲图,燕婉想都不用想,直接同屏风后的人说,“既然听到了,那就出来吧,留你在宫里不放心,不如与我一同去江北和南诏。” 珍珠被自己听到的东西吓得腿都软了,她扶着屏风走出来,惨白着一张脸同燕婉说,“娘娘饶命,奴婢不想出宫。” 燕婉扫了一眼,从善如流,“可以。” 就在珍珠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准备给燕婉叩头时,就听见燕婉同焦孝廉说,“焦统领,借你长刀一用。” 珍珠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瞳孔急缩,亲眼看着燕婉将那寒光闪闪的长刀丢在她的面前,然后便听见燕婉说,“要么和我出宫,要么自行了结,你选一样吧” 焦孝廉的眸子阴厉了下来,脸上却带着笑,他看向燕婉,问,“给她机会作甚直接一刀送她归西多么好” 燕婉想,焦孝廉这人也真是奇怪,顶着一张光明磊落的人皮,说的却是如此阴狠的话,而且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能轻描淡写地笑出来,如果将他脸上这层光明磊落的揭掉,那估计才能把这种违和感消去吧 珍珠见燕婉不说话,还以为是燕婉同意了焦孝廉的建议,吓得全身抖似筛糠,跪爬到燕婉脚边,紧紧抱住燕婉的消退,哭着哀求,“娘娘饶命,奴才愿意同娘娘一起出宫,奴才愿意只要娘娘放奴才一条生路,奴才做牛做马都愿意” 燕婉抽出脚来,淡淡地说,“那就赶紧将东西带上,把星儿四人也喊上,不要让焦统领久等了。” 珍珠如蒙大赦,叩头谢恩之后,立马跑出殿外去找雪儿四人。 焦孝廉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燕婉,“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永绝后患” 燕婉点头,“听过,但我手里不沾无辜的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同病相怜 燕婉与焦斩, 两个互相看不懂的人。 东西收拾好之后,燕婉乘着一顶不起眼的小辇离开了宫城,听着东北方向传来的阵阵钟声,扭头回望一眼, 眸中出现了一瞬间的怅然。 听那钟声,应当是选秀结束了。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如若你能放得下燕家军,放得下燕烈, 现在回去求他,还来得及。”跟在小辇侧旁的焦斩出声。 燕婉将帘子放下, 没有再搭理焦斩。 她不知道焦斩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但她不想和焦斩为伍, 此人自己亲口承认, 他是魔教余孽, 燕婉自诩并非纯良纯善之人, 但也绝非大奸大恶之辈, 怎会于杀人如流水魔教余孽为伍。 焦斩见燕婉不搭理他,也不生气, 从袖中摸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来, 伸手丢进了小辇内, 自顾自地在小辇旁侧说,“既然是我这个魔教余孽将你堂堂大将军带进了江湖, 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告诉你, 让你向无头苍蝇一样乱闯。这油纸包内包着的是焦家人行走江湖惯用的一些手段, 你若是信我,可以随兴趣翻看翻看。” 燕婉看着落在怀中的油纸包,没有拆,而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焦斩的回答十分简单,“为了复仇。” 燕婉冷笑,“上次在演武场,你不是说你不想复仇吗” “不是不想,是我不能。” 焦斩的语气十分平静,“我根骨平庸,实不相瞒,春秋经的心法虽然遗失,但是家传的拓印孤本犹在,只是我能练成拳脚功夫,却始终炼不成心法。仅有的一点儿内息,都是亡父用倒行逆施之术灌入我体内的,幸运的是,这内息不耗不散,但同样没有寸进之路。” “屠我焦家满门的人都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存在,单单是力海境的人就有四人,力海境之上的真珠境有两人,真珠境之上的丹婴境有一人,丹婴境之上的半步天人境还有一人,依靠我自己,想要找这些人报仇,就如同鸟雀填海,蚍蜉撼树,难如登天” 小辇里传出了燕婉的声音,“所以,你是想让我替你报仇,对吗” “是,也不是。” “仇我要亲手报,不过你得帮我废了我那些仇家。” 焦斩听到小辇里的不屑轻嗤,又添了一句,“只要你答应帮我废了那些仇家,我可以做你的走狗,江湖里的事我比你懂,江湖里的人脉我比你多,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燕家军残部我帮你治,燕烈我帮你寻,宁静好我帮你杀” “既然你江湖里的人脉比我多,又何必来找我焦斩,我只听实话。” “从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开始,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我结交的江湖人脉虽多,但一群蚂蚁如何能够咬死大象蚂蚁也只能做做收集消息,找找线索的小事。” 小辇一颠一颠地走在路上,很快就到了镇北将军府所在的那条街,焦斩轻咳了一声,翻身欲进辇内,而燕婉在战场上练出来的反应能力却不是一般的敏锐,她下意识地拍出一掌,直接将焦斩拍飞,以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的姿态与青石砖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负责抬撵的那四名宫人见此,齐齐松了手,将肩上扛着的辇杠往旁边一丢,向焦斩冲去,嘴里叽里咕噜说着燕婉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小辇落地,摔得的窗户都掉了一扇。 燕婉从辇内走出,看一眼围在焦斩身边的宫人,眼底升起一丝明悟。难怪焦斩同她说起这些话时没有丁点儿避讳,原来焦斩带来的宫人都是他自己的人,而珍珠和雪儿等人坐在距离小辇约莫有二三十米远的马车内,自然是听不到焦斩说什么的。 “送到这儿就可以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麻烦焦统领了,焦统领还是回宫交差吧,今日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在小辇内打了个盹,醒来就到了家门口,至于燕家军残部与我二哥燕烈的事情,我自行想办法。” 焦斩被人搀着站了起来,他捂着胸口狠狠咳了好几声,狞笑不已,“力海境武者果然厉害,不过我想问一句,燕将军可知道江北武林在何处,就算你去了橘子洲,去了红崖道观,若是没有人的引信,你连武林的边际都摸不着。” “还有你二哥,他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又为什么会从西北大漠去了南诏今日我告诉你答案。” “你二哥中的是南诏圣女的往生花毒,往生花开十二瓣,一月开一瓣,一瓣就是九度春秋。如今你二哥失踪七月有余,往生花已开七瓣,剧毒入心脉,等于已经过了世间六十三载春秋,人生一甲子,你二哥本就渡了二十一载春秋,如今往生花毒发作,心智全失,如同出生的痴儿,被人践踏。” “若是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带你去南诏手刃圣女,寻找解往生花毒之法。你要明白,距离往生花毒花开十二瓣仅剩下四月有余、五月不足。若是往生花枯萎,就算你找到了解毒之药,你二哥也无力回天。” “另外,还有你那深陷矿事纠纷里的三哥燕将军,如果你答应我,我一件事一件事帮你做,心法内功我一本一本给你找,燕家的仇一桩一桩我帮你报,你只需要答应我,等你有能力的时候,替我废了我焦家的那些仇人就可以。” “你说你手上不沾无辜的鲜血,那我来沾。” 燕婉停下脚步,问焦斩,“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根骨好。”焦斩的双眸突然赤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他握着刀的手抖个不停,哑声道“别浪费时间了,你三哥还等着救,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时辰后到仙客来找我,我只等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仙客来,二楼。 焦斩一杯酒一杯酒地饮着,他脑海中满是当初随着父母进京的画面。 那时候,江南水患,他与父母逃难来到京城,身上的银两铜板所剩无几,夜宿枯水的桥洞下,与那些脏兮兮的乞丐抢地盘,白天则是四处游荡,看着包子铺那笼屉上冒出来的白雾,远远吸上一口包子香味,满足得就仿佛要登仙。 那一日,他如往常一样守在包子铺对面,期盼那包子铺的老板能够可怜他,施舍他一个肉包。 因为他看得太过出神,不小心撞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身上,那大户人家的少爷当长发怒,要打断他的腿,幸亏一个扎着冲天辫,手腕上缠着短鞭的女娃娃冲了出来。 那女娃娃看着比他要小上许多,明明生的极为好看,一颦一笑比那天边的朝阳与晚霞还要美丽,却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打,将自己打扮成男娃娃模样。 那女娃娃年纪虽小,但一手短鞭使得极为老练,不过个呼吸的时间,那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厮就被打得哭爹喊娘,夹腿而逃。 最让焦斩难以忘怀的是,那女娃娃不仅没有嫌弃他脏,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还从袖口里拿出钱,让他去买包子和糖葫芦吃。 那女娃娃走了,焦斩却没有放下,他在街上逢人便打听,总算用一个包子从老乞丐手中换到了消息。 当时那老乞丐是这样笑话焦斩的,“娘的,你个泥猴儿还想肖想那镇北将军府的千金那小娘皮生下来就是天上的飞龙彩凤,而我们生下来就是被人踩踏的卑贱烂泥。听老叟一句话,不要动那些不该想的心思。人家愿意救你,与走路上见到一条被人欺凌的阿猫阿狗而动了恻隐之心一样,指不定人家是看我们比他们府上用的畜生都不如,这才愿意施舍一点银两。皓月虽美,但却不是你这个乞儿能够向往的,你不配,我们都不配。” 焦斩猛灌下一口酒,从脖子上摸出那根随身带了好多年的碎银块来,碎银快的棱角已经被他的胸膛给磨没了。 把玩着碎银快,指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银碎块上的温度,焦斩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柔和的笑,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就僵住,胡乱地将银碎块塞回衣服里,猛灌了几口酒,脑中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画面。 一个看着极为正派的人将一卷羊皮塞给了他,叮嘱他将羊皮作为报恩之物送给当日救他的那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姑娘,可还未等他把羊皮卷送出,他父亲就发现了羊皮卷上的秘密,连夜带他和他母亲离开了京城,一路南下,去了橘子洲,去了风沙渡,最后才回了老家。 当他们回到老家时,原先流亡的一家三口已经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商,可焦斩知道,万贯家财都是他父亲靠着羊皮卷上的东西换来的。 什么祖祖辈辈传下,什么焦家祖传之物,全都是他父亲编出来蒙骗世人的谎言,让焦家崛起的是他遇到的那人让他送给燕婉报恩的羊皮卷 还未等他找到机会将羊皮卷还回去,自诩正道的武林人士就将他们家围了起来,他亲眼看到平日里只吃斋念佛的武僧一棒打下,他母亲脑浆迸裂,如同秋风中的飘飘落叶,倒在了血泊里,那一口一个无量天尊的道人用拂尘生生勒死他父亲。 在绝望中,焦斩想到了一句话,是那让他将羊皮卷转交给燕婉的中年人说的。 “小乞丐,你一定要信守诺言,不然是会遭天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爱恨两难 当时的焦斩不信天谴, 只认为是焦父这几年在外敛财太多,得罪的人不少,没想到焦家被灭门的原因竟然是焦家修行了被正道人士视为魔教妖术的魔教功法春秋经。 而那春秋经从何而来,恐怕被道士用拂尘活活勒死的焦父都不如焦斩清楚, 那是一个看着十分正派的中年人让他交给燕婉的。 换句话说,在正道人士的这次讨伐中,焦家完全就是代人受过。 一口苦酒饮下,焦斩眼眶微红, 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对着酒盅里倒映出来的自己说, “你救我一命,我全家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都用来报恩, 够不够够不够” 酒杯被嘭地一下捏碎, 瓷茬扎进手里, 上头的酒意瞬间消散一空, 焦斩咬牙将扎进指腹的瓷茬, 捧起酒坛就是一番痛饮。 他对燕婉的感情复杂到了极致。 燕婉是照进他生命里的光,也是埋葬他生命的无边黑暗。 他想找燕家报仇, 毕竟焦家被生屠满门是在代燕家受过, 但是他心里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 燕家也不知情,而焦家被生屠满门, 纯粹就是贪婪使然。 如果焦父没有动那羊皮卷的心, 那一场浩劫就不会落在焦家头上, 可是如果焦父没有动心,说不定他们以及一家根本活不过那个冬天,不是被京城里的恶霸打死,就是饿死冻死在街头。 那羊皮卷上的东西虽然为焦家带来了厄运,但是也带来了十多载的荣华。 从一开始看到燕婉时,焦斩心中就是又恨又怜的,不过他不恨燕婉,恨的是那道貌岸然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处心积虑的要搞垮燕家,焦家就是失火城门口被牵连的池鱼。 苦酒入愁肠,焦斩扪心自问,他喜欢燕婉吗 不喜欢,他骨子里喜欢的还是江南燕语中撑着油纸伞婀娜走来的翩跹女子,在他看来,那样的女人才算是女人,女人家就不应该整天打打杀杀。 焦斩讨厌刁蛮泼悍的女人,但是他不讨厌燕婉,因为燕婉是照进他幼时灰暗日子里的第一道光,也是支撑他在家破人亡后孤身一人走在无边黑暗里的光。 他不喜欢燕婉,但他向往燕婉身上那种敢爱敢恨的痛快,燕婉敢对皇帝拔刀,敢为了亲人舍下性命,只身闯戎狄,他却不敢,燕婉将爱恨喜怒都表达地酣畅淋漓,不管是哭是笑都能坦然地站在阳光下,而他却像是活在阴诡地狱里的蛆虫,耍阴谋耍诡计,想要报仇都要假借别人的手,他自己都唾骂这样的自己,但是他别如选择。 燕婉活成了他梦寐以求的模样。 醉意与痛意之间,焦斩仿佛看到了当初那扎着冲天辫的笑颜。 镇北将军府中,老太君一病不起,燕母急得口舌生疮,何氏一人咬牙苦苦撑着将军府,顾不上两个孩子,燕寻与燕语也病倒了。 燕母守在燕老太君的病榻前,苦苦哀求,“娘,您就让我去找纨纨吧,云哥儿在朝中被人构陷,如今深陷险境,若是想要救出云哥儿,纨纨是唯一的办法。我知道娘您不想要麻烦纨纨,但云哥儿是纨纨的三哥,诚哥儿和烈哥儿遭逢不幸,纨纨执刀西出雁门关,若是云哥儿有个三长两短,纨纨肯定会闹得更大” 燕老太君被燕母吵得脑门疼,她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燕母被燕老太君的这副样子气到了,一时间有些口不择言,“家家户户都是重男轻女,怎么到了娘你这儿,就变成了重女轻男难道你就宁可看着云哥儿身陷牢狱也不愿意麻烦纨纨吗兄妹们本就应该守望相助,如今云哥儿涉险,纨纨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燕老太君气得直接将床头的药碗摔在地上,撑着胳膊坐起来,一手捧着心窝,“老身我何时重女轻男了扪心自问,老身对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向来一视同仁,若说最偏爱的话,老大诚哥儿与老小纨纨确实偏爱一些,但大是大非上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偏颇反倒是你,处处偏向三个儿子,闺女也是你生的你也是女人,怎么就这般看不起女人” “纨纨为这个镇北将军府做了多少如果不是纨纨回来,这偌大的镇北将军府多快变成活死人墓了在纨纨回来之前,你吃的什么穿的什么做人要讲究良心” “老身早就说过,云哥儿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远算不上聪慧,练兵打仗可以,若是去那笑面虎吃人不眨眼的官场上,连骨头渣都能被人吞没了,你是怎么同老身说的你说云哥儿在官场里谨小慎微,从不树敌,定然不会出事,可现在呢你给老身的保证在哪里你让老身如何应你,承你,信你” “燕家怎会有这般贪生怕死的子孙” “云哥儿如果当日率军出征,就算马革裹尸,那也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燕家列祖列宗如今他在官场里将燕家人的一身傲骨生生磨没,不管能不能熬过此劫,下去都愧对祖宗” “你说的好听,兄妹之间应当守望相助,可是云哥儿帮过纨纨什么烈哥儿和诚哥儿去了,这燕家的门楣难道不应该是云哥儿扛起来吗可这门楣实际上是谁给扛起来的云哥儿就快被你养废了” 燕老太君被燕母气得心脏发紧,深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她指着门的方向同燕母说,“你出去吧,这种馊主意往后不用同我说了,如果你真的连累了纨纨,老身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向燕家列祖列宗赔罪我看你百年之后到了下面,如何向燕家列祖列宗解释,如何向纨纨的父亲解释” 燕母急得直掉泪,“娘,您说的这都是什么话,为了救云哥儿,府中的积蓄都砸了出去如果不找纨纨,难道您真的让我看着云哥儿在牢狱中受苦吗” “受点苦好自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那弯弯绕绕的脑子,本就是自找死路”燕老太君银牙紧咬,就是不肯松口。 燕婉推门走了进来吗,语气平静而淡漠地问,“我三哥又做出什么事情了怎么就自寻死路,怎么就把府中的继续全都砸了出去” 燕老太君听到燕婉的声音,瞬间转忧为喜,撑着胳膊就要下地,“纨纨,你怎么回来了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好不好祖母看你怎么清减了这么多” 燕婉摇头,笑得恬然,“一切都好,只不过有些事情需要出宫来办,我就同陛下告了假。不谈这个,谈谈府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我离家不足十日,留在府中的几万两白银怎么就没了” 燕母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何氏听下人说燕婉回来了,面色憔悴地跟了进来,强挤出一抹疲惫的微笑,问燕婉,“纨纨,你回来了嫂子去准备你喜欢的饭菜。” “不用,嫂嫂,你同我说,府中的银两呢究竟是怎么花的,一日一万两白银都能撒出去吗”燕婉看向何氏,一句话就将何氏问得眼眶发红。 一个婢女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夫人,少爷又吐了,全身抽搐个不停,大夫开的药怎么都喂不下去” 何氏脸色惨白,拔腿就往外跑。 燕婉心中咯噔一下,脚尖点地,一步冲出,扎眼间就越过画廊,踏过屋檐,站到了燕寻所在的小院里。 推开门走进去,两个婢子正守在燕寻的床前,一个嘴里抓着一把瓜子,另一个手中拿着一块梅干,连看都不看床榻上抽搐不歇的燕寻一眼。 燕婉心火中烧,手中的长鞭含怒甩出,直接抽在那两个婢子身上,带着内力的这一鞭抽下去,两个婢子的命当下就去了半条,嘴角溢出鲜血,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的梅干瓜子吐了一地。 “贱婢府上花钱买你们回来,是供着你们的小少爷病成这样,你们不说去请大夫,还有心思在这里嗑瓜子吃梅干真当镇北将军府是小门小户,任由奴才爬上主子的头不成” 那两个婢子见来人是燕婉,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叩头请罪,燕婉却看都不看她们俩一眼。 将燕寻揽在怀中,燕婉不敢有丝毫耽搁,一步冲出,直接朝着距离镇北将军府最近的仁心堂而去。 两个婢子叩头叩得头破血流,压根没有看到,一眨眼的功夫,燕婉就已经消失在了屋顶飞檐之上。 仁心堂里,老大夫刚给一个怀孕的妇人把过脉,乐呵呵地写下一张药方,叮嘱那妇人好生安胎,就听到门被人咣地一下踹开,医馆里的病人都探头朝门外看去,就见一个满面冰霜的冷面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冲了进来。 “冯老,快帮我侄子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中毒了怎么抽搐成这个样子” 老大夫与医馆里的病人都看清楚了来人,纷纷收回目光,全都噤了声。 燕罗刹来了,想活命的唯一办法就是缄默。 老大夫看了一眼燕婉怀中的孩子,赶紧从药斗中拿出一个葫芦来,倒出一粒药丸,掰开燕寻的嘴塞进去,同燕婉说,“撑着这孩子的牙,千万不要让他咬到舌头,我去拿咬木。” 燕婉立即将自己的手指放到燕寻的口中,任由燕寻咬着,等老大夫拿来咬木时,她的手指已经被咬破了皮,血顺着燕寻的牙落入燕寻嘴中, 老大夫同燕婉说,“这孩子的病我看过,不是毒,是蛊,来自西域的乌梅蛊,蛊虫藏在梅子中,等人吞了那梅子,就是蛊虫落腹生根之时。寻常药石根本无法祛除蛊虫,唯有找到种蛊人配的解药,或者是找神医丹曹子的灭生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杀人儆猴 冯大夫祖上是宫里的太医, 医术极为高明,曾做到院判的位置。 只不过冯大夫的祖上有感于宫内伺候贵人福祸相伴,身心俱疲,便在立功后向皇帝求了恩典,请辞出宫,悬壶济世, 开了仁心堂。 仁心堂在京城内属于那种典型的口碑医馆,大夫医术好, 诊费药价也不高。 燕婉打小就在仁心堂里看病,冯大夫与镇北将军府也算是故交, 知晓燕婉的性子就是这样,再加上燕寻身上的情况紧急, 故而他根本不会同燕婉计较。 “乌梅蛊源自西域, 我们大盛根本不会有,如果你想要找这蛊毒的来源,或许可以找找同西域接触的人, 这应该算是一条线索。” 冯大夫看向抽搐不那么厉害的燕寻,伸手捏住燕寻的腮帮子, 将咬竹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浸入煮沸的开水中, 又同燕婉说,“乌梅蛊千变万化, 想要找种蛊人拿到解药绝非易事。不过幸运的是, 乌梅蛊并不算烈蛊, 除了发作时疼痛难忍外,毒性倒不算太大,只是苦了这孩子。” “我听闻神医丹曹子最近在赣州一带出现过,如果你想要找他求灭生散的话,可以去赣州那里碰碰运气,但他行踪飘忽不定,说不定等你到达赣州时,他就已经离开了在茫茫人海中,不管是寻找神医丹曹子还是寻找种蛊人,都不容易。” 燕婉看着被蛊毒折腾得满头大汗的燕寻,眼里的凶光敛去,化作疼惜,她用袖子将燕寻脸颊上的冷汗擦拭去,心道“寻哥儿,姑姑一定会给你找到解药的,而且这一天不会让你等太久。” 将藏在袖子里的荷包拿出来,全都放在冯大夫身边的诊桌上,燕婉又问,“冯老,压制这乌梅蛊的药,你能否卖我一些我想备一些药在府中,日后若是寻哥儿体内的蛊发作,也好及时压制施救。” 冯老摇头,“这药虽然管用,但有毒性,就算是成年人的体格,一个月都无法正常克化掉一粒这药丸的毒性,更何况这么小的娃娃之前毒发时,你嫂子带这小娃让我看过一次,当时我就给这小娃吃过一粒,现在又吃下了第二粒,如若再多食,怕是乌梅蛊要不了人命,这药丸就把阎王爷招来了。” “乌梅蛊喜酸,故而藏于乌梅之中,借由人口下入人胃而深种。当人胃中的酸液将乌梅蛊的梅肉壳消化掉时,蛊虫就会在人胃中作怪,唯有不断地服下酸食,才能安抚住那蛊虫。不然就如同今日这样,任由那乌梅蛊在这小娃腹中折腾个六七次,怕是这小娃就会肠穿胃烂,命不久矣。” “说来也真是奇怪,上次我就同你嫂子说过,不能总靠这种药丸压制乌梅蛊,需要加强锻炼,同时这小娃顿顿都不能离开酸食。我还建议你嫂子给这小娃一日最少要吃十块酸杏饯或者酸梅干,不知你嫂子有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按道理就算吃的少了些,这小娃身上蛊虫发作时也不会这么严重。燕姑娘,你可得回去好好查查这件事,说不定是有什么猫腻。” 燕婉想到那几个婢子被她抓包时,手里抓着的梅干,心头的坚冰又冷硬了几分。她同冯老大夫道过谢后,抱起小脸煞白的燕寻,转身出了医馆。 燕家现在仅存的男丁只剩下燕云和燕寻叔侄俩,燕云被人陷害入狱,燕寻又中了乌梅蛊,冯老大夫明明提过安抚蛊虫的方法,但是燕寻却没能按时吃那梅干,再想到燕父、燕诚、燕烈三人为了守卫大盛而牺牲,最后却被人泼了一身污名,燕婉抱着燕寻的手有些抖。 燕婉不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累积起来,足以看穿真相有人要让镇北将军府断子绝孙,彻底败落 回到镇北将军府时,何氏正同燕母在府门口焦急地等着,见燕婉抱着燕寻回来,婆媳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何氏伸手就要从燕婉手中接过燕寻,不过却被燕婉躲了过去,何氏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中,她见燕婉脸色冷若冰霜,不确定地问,“纨纨,这是怎么了” “寻哥儿身中乌梅蛊,冯大夫明明提醒过嫂嫂你,一日最少让寻哥儿吃十次酸杏饯,你为何不听身为人母,你就对自己的儿子这么不上心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寻哥儿这么小的年纪就受这种痛苦” 何氏瞳孔一缩,下意识地辩解,“我明明每日都会给寻哥儿备好梅干,寻哥儿也同我说他每日都吃” 看何氏的表情不似作假,燕婉心中信了六七分,她面上的表情这才柔和了许多。 将燕寻递回何氏的怀里,燕婉叮嘱道“往后嫂嫂你亲眼看着寻哥儿吃那梅干,宁可多吃也不能少吃,找乌梅蛊解药的事情我来。” 同何氏说完之后,燕婉又同燕母说,“娘,我马上就要去南诏一趟。有人说在南诏见到了我二哥,只是我二哥身上似乎遭逢变故,已经不记得往事,我亲自去南诏找一趟,如果我二哥真在南诏,我一定会将人平安带回。” 至于燕烈身上受的凌辱,燕婉并没有同燕母说,如果能够找到燕烈,那就算受再多的苦,也没有命重要,如果找不到的话,也没必要让燕母心中再受那样的煎熬。 燕母一听燕婉这话,满脸都是惊讶,嘴张的老大,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翻着眼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得亏燕婉眼疾手快,这才将燕母堪堪扶住,她唤来两个婢子,将燕母扶到就近的厢房里,又差人去请大夫,自己则是去了燕寻平日里住的那处院子,将那两个婢子像是捉小鸡一样从下人房里提溜了出来。 “镇北将军府内的所有小厮下人,全都到府门口集合,若是一刻钟后未到,全部棒杀” 燕婉撂下这番话后,就转去了燕老太君住的那间院子,她方才刚刚回府时,还未来得及同燕老太君说话就抱着燕寻去了仁心堂,马上就要去江北和南诏,此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她必须同燕老太君道个别。 毕竟等她走后,燕老太君就是镇北将军府中唯一一个能拎得清的人了。 进了燕老太君住的那间屋子,燕婉闻着药味有些重,想把窗户打开,又怕燕老太君的身子虚,受不得风,只能把窗户稍微敞开一条缝。 走到燕老太君榻前,还没等她开口,燕老太君就满脸紧张地抓住她的手,问,“纨纨,你是不是在宫里出什么事了嫁入皇家的后妃,可没有随便告假出宫的先例。” 燕婉知道瞒不住燕老太君,索性也就不再隐瞒,“我同贺兰绥谈妥了,我不愿意受深宫的困缚,想要活得自在些,他顾念往日情分同意了。” 燕老太君却不信,“你少拿这些话来糊弄我,寻常人家的夫妻想要和离都不容易,更枉谈帝王与后妃。如果皇帝答应了你的要求,那将贺兰家的宗族置于何地” “祖母,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管怎样,我都自由了,不挺好吗” 燕婉敛眸笑着,短暂的出神后,她问燕老太君,“祖母,你能不能将与我们燕家结过梁子的官员给我列一个单子出来” “我父亲与大哥、二哥遭人构陷,我三哥现在深陷官场泥泞之中,寻哥儿也被人下了蛊,我们必须揪出一只狼爪子来斩掉,不然那些人肯定会越发猖獗。” 燕老太君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去,她将枕头拿了过来,用小剪刀拆去缝在枕头外的绣花锦布,从枕芯中拿出一卷泛黄的纸,用拇指轻轻搓开打着卷的纸,扫了一眼,递到燕婉手上。 “与我们府有仇怨的人不多,但因燕家人太过耿直,不愿变通,脾气还火爆,所以在朝廷里得罪的人不少。这单子上写的都是你祖父弥留之际口述出来的名字,他让我在府中遇上困难的时候,把这纸卷交给你爹,没想到你爹和你大哥二哥匆匆去了,你三哥又靠不住” “纨纨,你是女儿家,按道理这些担子是不应当压在你肩上的,但你从小就被你祖父当做男儿培养,你心气也高,不愿学那些花枪假把式如今府中正值生死存亡之际,而我们燕家却无木可依,祖母只能将这纸卷交给你了。等你三哥什么时候能够挑起事来,你再将这纸卷给他。” 燕老太君将燕婉的手指按到手心里,满脸愧疚地说,“是镇北将军府亏欠了你。” 燕婉摇头,“祖父与父亲培养我十几年,大哥与二哥对我又那么疼宠,就算有亏欠,那也是我亏欠祖父、父亲与两个哥哥的。祖母,我听闻二哥在雁门关外失踪后,曾在南诏露过面,只是传消息的人说我二哥好似失去了记忆,不认得故人,我准备亲自去南诏一趟,如果能找到我二哥的话,定要把人带回来。” 燕老太君握着燕婉手腕的那只手一颤,顿时用上了力,她紧紧抓着燕婉的手腕,沉默许久后,老眼含泪地吐出一个字,“好” 燕婉又说,“我母亲和嫂子都不是能够顶事的人,祖母你得赶紧好起来,好盯着这府上。如今想落井下石的人太多了,我们必须时时注意。还有,我准备在离京前,荒唐一把” “怎么荒唐”燕老太君察觉到燕婉身上的杀意,心骇之余,擦去眼角的泪,凝眸问。 燕婉将手腕从燕老太君手中抽出,站起身来,“杀人,儆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