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御龙筝》 正文 第一章 星象图腾 第一章星象图腾 正所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可谁又会料到,曾经那个如日中天c王气昌盛,被认为尧舜之后,隆盛之治的大唐,会真的逐渐走向沉寂。 至此,心系天下的贤达之士才开始明白,在民间广为流传近四百年的神秘星象群图,是怎么一回事。 远溯商周,古人就曾发现,星罗棋布,漫天繁星,宛若天神的低语。当世道更替,万物都瞬息万变时,唯星象似乎稳定如故。 之后,人们渐渐发现,还是不要随便祈求星象变化为妙。因为不变则不乱,一变则天下大乱。 然汉朝皇室欲求千秋万代,在民间广召能人异士,并且秘密的将其,送至无人知晓的峦山群峰当中,名曰“昆仑”。目的是推演出星象,以窥探天机,观汉室命数。 久而久之,聚集华夏区域最高智慧结晶的神秘组织——昆仑侍诏,竟然真的通过星象的格局变化,预测到未来十年甚至百年会发生的天灾人祸以及重大事件。 当然,也在所难免的,推演到了汉室之灭亡。 越往后面推演,窥测出来的结果就越是让这个组织胆战心惊。而且,有一些人更是因泄露了“汉室几时而灭”的天机,就受到了“天罚”:听者七窍流血,说者不寐而亡。 当预测到,千年之后,中原汉人,将会被北境蛮人倾覆灭国,乃至文明消亡。道法高深且之后创立“昆虚”教的始祖——第二代上师天尊,下令停止推演。 如果不解决星象呈现的灭“华”之灾,往后推演也无关痛痒,出山入世的昆虚教应运而生。 但有“天罚”存在,汉室灭亡不能说,华夏消亡就更不能说了。 因此,昆仑侍诏按照能力大小,挑选出了以上师天尊为首的14主星,每人掌管一座星象,代表着一千年间重大的灭顶灾难截点。剩余豪杰也按照能力大小排列,作为辅星穿插在主星之间,代表着一些转折与契机。 呕心沥血,绘制创造了一幅星象群图,流传于后世,供人窥探揣摩。而这些能人异士,像是真的化为星宿一般,集体消失在了“昆仑”山巅。汉室灭亡之后,更是连这座山到底位于何方,都无从知晓。 又过六百多年后,时逢星象图中第七星“破军”异动,火荧西行。 不久之后,大唐寂灭,天下动荡不堪: 朝代c王位更迭的,如同昼夜的交替,频繁而惯常。 有时,坐在尚有前任皇帝屁股温度的龙椅上,没来得及举杯邀明月,对影数百人,踔厉奋发c神采奕奕的宣布新政权的建立。都城外,不知道哪一路突袭的金戈铁马便会来犯,势如破竹,杀人如麻,踏平这宫前载歌载舞的太平气象,对着刚刚自称天命的人短戈相向。 届时,短命的皇帝又会步入上一位被自己讨伐,并加以嘲笑讽刺的前代昏君的后尘。 当然,接踵而来的自然还有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战争。 中原地带的各种篡位战在所难免,而失去大唐支配统治的中土及蛮荒之境,逐渐形成独立的割据政权。 摆脱了盛唐的束缚之后,无数个称霸中原c扩大版图的野心,便蠢蠢欲动了起来。 于是,华夏各地最常入耳的,再也不是街坊楼巷里悠扬动听的村歌社鼓,而是连日继夜的刀剑的碰撞声。 回响的叮叮啷啷,震颤在老人与妇女们的心头。无人再有心思念头安居乐业,无一不是躲在房屋内瑟瑟发抖。 苟活下来的花白翁媪,偶尔也会偷偷摸摸,带着一些没有被在位的官府搜刮走的粮食作为贡品,到郊外去祭奠一下命丧于沙场的儿子和生死未卜的,几个离家时,尚为孩童的孙子。 可谓,借问残酒何处有,老妪遥指乱葬坟 连年的战争让各地政府重武轻文,农耕不兴,加之天灾涌现,民生凋敝,华夏大地生灵涂炭。 于是乎,星辰遥应人间悲凉,本应惯常运行的星相也现出种种异端:火星与太阳重叠,彗星频频过境天狱,甚至偶尔发出余晖,竟扫袭了月亮的光芒。 荧惑守心,紫微黯淡。 即便想乱世称雄,可身处这般世道,怕是很多还没来及施展拳脚,便被拍打进历史的长河之中。 未珠山。 一座位于当时华夏地图上,南汉与新唐交接的古老旧地,入眼是一片苍山峻岭。 高耸入云,山岭之巅深深的埋进了云层,仿佛一座通天的楼阁。因山路十分崎岖险峻,故不曾有人愿意冒险或者敢于攀登上去,仅为领略一下近在天边的绮丽。 山脚下的百姓们,只会在城内驻足仰望与欣赏,言传着高山之上,一座座五光十色的瑶宫峦殿的富丽堂皇;一对对神仙眷侣之间,雍容华贵c安宁幸福的美好故事。 可现在,这座原本仙气十足的山峰,因为优越的地理条件,逐渐变成了军事要害之处,连年的战火甚至蔓延到了未珠山的半山腰。 不过,仍然没有哪只部队敢再向上侵犯。 未珠山顶。 空气十分稀薄,虽是扎在云堆里,仿佛与世隔绝的样子。但若是让那些迷信传说的百姓们前来参观一下,恐怕一个个都要大失所望。 因为拨开云雾见到庐山真面目之后,会发现,哪有什么美轮美奂的仙山琼阁?哪有什么鸾姿凤态的神仙侠侣? 唯有一间,破旧不堪,而且还在习习凉风中摇摇欲塌的陋室。 一人站在山顶边缘向下观望,穿着道袍的中年人不为山势而畏惧。 “师祖,下面打得好生热闹。”穿着松垮道袍的中年人淡淡的说着,居高临下,一副置身事外的自在感,仿佛这乱世深渊与他毫无关系。 奇怪的是,明明这山顶之上,能见到的活人也就道士自己,他口中的“祖师爷”又在哪里呢? “凌诺伊,你可不要觉得,尘世之事与你再无挂碍。我教会了你诸多本事,便是看重有朝一日,你总归要拿出济世平乱的。” 这低沉的声音,从陋室后面深邃的洞穴中传出,经过山洞内部复杂结构的层层回响,饱含深沉厚重的力量,使得凌诺伊已经听不出这声音本来的模样。 他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师祖鹤发童颜c仙风道骨,穿着华美的道袍,从黑暗的山洞走向世间的场景。 “师祖,吾教“昆虚”,历来求的不是淡泊名利,修的不是出世保身之道吗?徒孙实在不知师祖何意?请师祖示下。”凌诺伊道。 “你对了一半,错了一半,如是凡人莅临乱世,出世保身便本事福报;但人中龙凤,若不济世安乱,岂不有违天道?”山洞里浑浊的声音再一次传了出来。 “摆棋吧,看看你最近的长进如何,你且说世间多战事,今次便对弈象棋,探你兵法水平。” 凌诺伊听罢之后,迅速从破房子里面拿出棋板和棋子,沏了一壶茶,坐在不远处的石板凳上,准备对弈。 “师祖,摆好了,您先吧。”凌诺伊对着洞口说道。 依旧和往常无异,师祖根本没有想要出来的意图,直接在里面说道:“炮二平三。” 凌诺伊应声拿着红旗按照祖师爷的口诀移动棋子,不过这一次,他耍了一点心机。 “师祖久不肯示我于真面目,历来都是按照他说的棋位摆阵的,他当真有师父所告诫的那样神通?倘若擅动棋位,他果真可知晓?”棋艺的长进带来了不安分的妄念。因此,凌诺伊拿着“炮”多走了两下,却浑然不顾左手小拇指,第二指节传来的隐约酸痛。 这下,暗藏杀气的“兵底炮”就变成了常规的“当头炮”。 “你,多平了两下。”浑浊且冰冷的声音从山洞里面传出,让人不寒而栗。 此外,左手小拇指第二指节传来的钻心疼痛,更是使凌诺伊顿时如临大敌,右手死死扣除坐着的石板凳,大滴冷汗很快浸湿宝宝的衣袍。 虽狼狈不堪,可总算缓住身形。 手指传来那熟悉的陌生感,是这大半辈子以来的第二次。上一次,则是三十多年前的那场灭顶之灾来临前的黄昏。 那么这一次会是 不等他想出答案,从那漆黑古怪的深渊洞穴里射出数十发树干粗大的尖锐石锥,“嗖嗖”的直直向自己袭来! 然而,像是教训一下他似的,洞穴里的人似乎并不想下杀手。石锥的尖头在轻点了下凌诺伊的印堂之后便泄了全部的力气,重重的被引力给砸在了地上。 凌诺伊有些虚脱的摊在石凳上,小拇指带来的酸痛也消失殆尽。 “咳咳,徒孙上了年纪了,眼睛昏花”凌诺伊很是尴尬的重新摆正。他很奇怪,师祖在山洞里,都能知晓自己的小动作,凭的是什么? 不过,现在这些疑问他是万万不敢问出口的。 当年期颐的师父归天之前,将自己领到未珠山脚下,让他上至山顶去向祖师爷深造,切忌不可冒犯他老人家。 这么多年来,祖师爷从来没有露面,但是无时无刻不能体会到师祖的神通广大。 仅片刻的厮杀,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凌诺伊诚惶诚恐的看着对面的“红帅”被自己将军,心中激动万分。 自己,从来就没有赢过。 “祖师您,这次”凌诺伊激动到有些结巴。 “你毕竟是进步了。”声音依旧淡然。 “师祖,徒孙初胜,便有不情之请,师祖可否赏脸出关,共饮香茶,面授机宜?”凌诺伊有些期待道。 “休想。”山洞里的声音简单干脆。 “把你沏的茶留着招待一会儿上来的客人吧。” “什么?客人?咱们这儿还会有客人来?”凌诺伊诧异道,近十年,都没有看见过活人了。不为别的,只因他当年也是亲自上山而来的,对这里的情况很了解。 其实害怕冒犯神灵这样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因为总会有好奇之人想去一探究竟,所以每年都会有数以百计的冒险者牺牲——山脚到半山腰的那段路还算正常,仅仅有些湿滑罢了,而想要从半山腰继续向山顶,那可谓举步维艰。 不仅仅是长年泥泞湿滑,而且还陡峭异常,山体如被一道闪电批过的那样,根本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即便你留神了,也会命丧于此。恐怕也只有苍松俊柏这样毅力植物,才能够适应这样的环境了吧。 好在,当时凌诺伊有师父的提点,寻求到了师祖留下来的密道,才得以有惊无险的顺利登顶。 如果真的有客人来,那就说明,他们也是师祖授意的? “丁零当啷”几声盔甲抖动的声音传了过来,凌诺伊转头看向来者。 一共两人,身材魁梧,仿佛力大无穷;目光炯炯,好似尖锐鹰眼。 “拜见师祖!”两人异口同声,声音洪亮有力,扑通一下跪在了凌诺伊的面前。 “这拜错人了!”凌诺伊尴尬的说道。 “无妨,起来吧,你俩不是本教教徒,无需喊我师祖。”隐秘在混沌声音中的祖师一点也不在意。 “请师祖出山,我等有机要之事必须面陈。”两人自知拜错,立即跪着转向山洞口,肉做的膝盖就在凹凸不平的山地上摩擦,全然不顾。 “凌诺伊,你进到房间里去。”师祖命令道。 “是。”虽然他很想知道两人此行的目的,但无奈“天”命难违。 “凌诺伊,记得我在弈棋之前说的什么吗?”进屋后,混沌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进来。 “祖师,您在这里吗?”凌诺伊惊讶道,因为这声音像是本来就在房间里一样,他环顾一圈,发现并没有其余踪影。 “回话。” “是,龙凤之才当济世平乱。” “不错。现在,你都已有大进,乱世之局,当有杰人出,匡扶天道。”混沌的声音虽然语气平淡,但是蕴藏着无尽的感染力,让将近不惑之年的凌诺伊,听后竟顿时热血沸腾起来。 是呀,他依然没有忘记曾经乱世给他带来的毁灭与痛苦,现在如果能够用自己的能力去拯救苍生,那才不枉师父的救命之恩。 “可是,来人请求的是您,不是我。”凌诺伊有些不自信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和他们言说。比拼道法,我定是胜过于你;可若是下山济世,我未必有你合适。”师祖用很少见的鼓励道。 “真的?您不是一直在跟我说话吗?您又是何时和来者议定的?”凌诺伊不信道。 “同时和两个人说话,这很难吗?”混沌的声音嘲笑道。 “好了,时间不多,接下来,我要跟你嘱咐几件事情,你必须条条记牢。”师祖瞬间回归严肃道。 “您说。徒孙定将牢记于心。”凌诺伊正色道。 “第一,下了山之后,翻出那两人身上的文书和图纸,然后杀之,毁尸灭迹。第二,你一直以来,都是和你师父学习本领的,从来就没有我。第三,到了新唐之国,切忌急于建功,显迹朝野。当传播昆虚教为基础,于一国之生根,韬光养晦,徐图再进。最后,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条。务必待到显达之日,被委以重任之时,才可谋求实施。” “攻城略地,兵马炮车重要但绝非必要。若你思虑成熟,以为天下终得明主,方可大治之时,便可前去山脚下深处暗藏的九龙潭。若苍穹星象应你所愿之事,辅星异动,便可前往探究玄机。”师祖平淡的说完之后,再无声响,沉默示意凌诺伊可以出去了。 外面的两名魁梧壮汉依旧是保持着跪着的姿势,看见凌诺伊出来了,竟毕恭毕敬的拜见起来。看来,师祖的本事真的让自己捉摸不透的。 沉思良久,想罢,自己回头对着漆黑幽深的山洞口,“噗通”跪下。接着用力,狠狠的磕了三声响头后,带着两名壮汉下山了。 待感受不到那三人的气息之后,山洞里面静静的走出一个人来,脚步轻缓但稳实。 渐渐,微弱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此人的脸上,面容雪白而毫无颜色,尤其是两只眼睛,通透的如同两颗通灵之物。 手中蜡黄卷皱的图纸上面,赫然画着那神秘的星象图。此时此刻,如果能看见星星的话,便不难发现,辅星“天虚”,闪烁异常,且移动出本之格局 洞中人走到凌诺伊尚未来及收拾的棋盘前。 轻缓的捻起“红帅”,向右平了一步。 一个孩子般顽皮的微笑之后,他淡淡的说道。 “将死军。”纤弱的声音缓缓的降下于尘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和亲之变 日月在苍穹之上交汇了十载,地上的势力格局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简单来说:动乱依旧,却相对稳定。 本是蛮夷之邦的近唐,在请求道士凌诺伊出山之后,迅速的稳固了诸国之中北方霸主的地位。凌诺伊,确有逸群之才:十年时间帮近唐入主中原,宣布了统一的第一步。本以为,近唐会一发不可收拾,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席卷各地,渐而一统。 可谁知,十年过去,北方霸主看似还是原来的模样,并没王霸气魄。连周围南平c定难这样的小国,也没有出兵的念头。倒是中原地区的政权,逐渐吞并融合,隐隐有与之抗衡之势。 “若欲得天下,必先怂恿人心。” 凌诺伊深谙这个道理,师祖也曾这样嘱托。所以,仅十年的光阴,便让“昆虚教”在毫无信仰先河的近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最终发展成了近唐国教,使得近唐百姓虽身处乱世,但灵魂却能感受到安定。 因此,凌诺伊被近唐圣上赐国师一席,辅佐其统一霸业。 近唐议事殿内。 “今天下局势已经到了一种相对稳定的地步,各国励精图治,渐渐发达壮大”声音来自坐在主殿的那座金碧辉煌c宽阔大气的龙椅之上。 不难听出,即便思路清晰,吐字清楚,可明显有些中气不足,气息紊乱。 凌诺伊有些担忧的看着那富态到有些臃肿的龙体,尽显老态龙钟之感,就连起身俯视群臣都需要太监在一旁扶持才行。 “咳咳”皇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吓得太监赶紧命人端了一碗茶水过来,然后轻轻的拍抚着他的后背。 “父王!”两声殷勤急迫的声音响了起来,近唐太子捷足先登,一把推开太监,亲自端起茶碗喂着皇上。稍慢的二皇子秦王也不甘示弱,用尽浑身解数,为皇上挡住冷风。 一时间,朝堂之上竟熙熙融融。皇帝也因自己老年之际能够享受孝敬之福,也是欣慰安宁。 只有坐在朝堂之左的凌诺伊,不为所动。他凝视着二位皇子的眼中,暗藏着对于那耀眼的明黄之色,以及两臂的刺绣间,四爪蛟龙霸气,高贵权威的垂涎欲滴。 “朕的心思想必你们也了解了,当初建立大唐延续国号,就足以表现朕的一片复兴热忱”皇上说来有些激动,抿了一口茶之后,调整了下语气说道: “北境外邦近年来亦有蠢蠢欲动之势,此时倘若领兵南下,恐怕北境不得安宁。” “时局如此,唯有和亲,才是一统天下复兴大唐盛世的第一步。”皇帝说完之后,软弱无力的双腿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上半生的重量,瘫坐回龙椅上,等待着群臣的意见。 “父皇,为父皇所愿,儿臣在所不辞。”近唐太子反应迅速,一马当先,跪在地上启禀圣上,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大哥,和亲之事,便不牢您费心,况且太子妃名位已定,再娶只能为妾。”秦王稍慢,但是他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优势所在,向太子发难。 “我大唐,实力雄冠中原,不论与哪国和亲都是我们看得起他们,怎会有适合不适合之说。而我既比你年长,又具东宫之位,纵为偏妃亦不辱他国。”剑眉微动之时,太子看似“宽仁”的说道。 凌诺伊有些玩味的看着两位异常积极的皇子,看来他们都知晓这一次和亲的重要性。 圣上有些疲倦的看着两位皇子,自己当然明白,他们的居心所在。 “聒噪!”皇上怒道,两位皇子吓得赶紧低头跪下闭嘴。 “国师,你意下如何。”皇上揉了揉冠顶下的太阳穴,厌烦的问道。 凌诺伊明白皇帝的意思,这分明是让自己来当这个恶人了。 “启禀皇上,臣自认为,三皇子,更加合适。”凌诺伊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说道。他拂过花白长髯,脸上皱纹舒展,再加上一身精美道袍的装扮,比照龙座上垂垂老矣的皇帝,更凸显出仙气盛然。 皇上没有表情,但凌诺伊知晓皇帝已在心中应允。 可两位皇子,脸上的表情却在那刻起难以维系。 “国师!朝堂岂容笑谈?和亲乃关乎到国之未来。三皇子?他这样的岂能堪当一国之大任?” “父皇!请您三思!” 原本父皇在征求国师意见的时候,他们都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毕竟这位国师在当朝的地位举重若轻,在民间百姓的心目当中更是匹敌圣上的存在。 所以,凌诺伊的话分量有多重,自然不言而喻。他们设想过如果没有选到自己,会是怎样的结局:无非是另一人势力越来越大,最终以各种借口打压,甚至灭掉自己。 可,国师给出的答案直接超乎两人的预想。三皇子,也就是自己的弟弟,他是什么人? 从小醉心武技,荒疏学业,就是对其最好的概括了。 而对于宫堂之上的政事,三皇子总是意兴阑珊,甚至干脆就不参与。相反,对于那些江湖的行侠仗义之事,却格外热衷。朝中各臣乃至街头百姓,可以不知天下大事,但却必知“近唐三皇子快意江湖之事”。 他的两位皇兄倒也支持,毕竟竞争者能少一个是一个。所以他们从来就没有将三皇子放在眼里,只将其当做一介将军,甚至一匹佣人来看待。 但是现在,堂堂国师,竟然在这种大是大非上,“犯糊涂”一般的将一个“外人”搬上台面,这令两人大为不解。 “国师,你欲提亲于何国之何人?”皇帝没有理会两位皇子的反应,追问道。 “当属南汉婵娉公主。”凌国师短暂思考后,带着神秘的笑容答道。 “此言,正合我意!”皇上大手一挥,“传三皇子上朝咳咳。” “国师!此事关乎国运不得轻慢,是否改日再议?”太子首先发难,秦王也转身怒视,有了第三者的出现,令这两人暂时处于同一战线之上。 “二位皇子,臣确信此事当属三皇子合适。”凌诺伊起身微笑道,毫不在意。 “为何?!”两人急切的问道。 “和亲,乃关系两国邦交,稳固国本,其中要义便在于两国一家。于是乎,公主之来我大唐是否安逸,便是我大唐与汉国相交之诚意所为。然臣再三思量,无论太子或二皇子皆忧虑国事,反倒不如三皇子置身事外,优哉游哉,大美江湖,可成全一个宫室妇人的幸福所归。”凌诺伊淡淡的说道。 “参见父王。”三皇子身材壮硕,走路脚步稳健,一看便是习武之人。披坚执锐入朝,恐怕也只有他是被特许的。深深的跪下,坚硬厚重的盔甲砸在地面上,震撼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朝堂。 “起来吧,来,到父王的身边来。”皇帝眼带笑意的命令道。 “是。”三皇子惜字如金,却依然没有掩盖住不耐。 “朕,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南汉国的婵娉公主,传言美若天仙,恰好她也对你有意。你意下如何?”皇帝问道。 “这”三皇子有了和坚毅神情不相似的迟疑,本以为父王又会和自己唠叨那些江湖凶险之事,要自己将心思放在江山社稷之上,可没想到 “你可是不愿?”皇帝不满的说道。 “毕竟,这关乎儿臣婚姻大事。”三皇子说出直言不讳的冒失。 “你若执意不肯,朕亦不强求,但朕从未想过你竟是”皇帝气恼的说道,但兴奋的表情回到了另两位皇子的脸上。 “儿臣知罪。”三皇子连忙跪下打断。 “知罪?知罪又有何用?”皇上接着逼问道。 三皇子深深的将头埋下,将撕咬着的嘴唇掩盖在这片刻的紧张之中。 “果真如旭梅兄所说的那样,朝廷随时身不由己,江湖无时放浪形骸。” 仅片刻之后,三皇子终于犹豫不决的说道:“若是和亲,倒也可以,只是,儿臣有一事相求。”三皇子的答应,如一盆凉水浇打在两位哥哥的心间,在惊异于他应允的同时,也断了他们所有的念想。 他一个毫无皇子气息的“皇子”,现在木鱼开窍了?当真知晓了这和亲的重要不成? “何事?” “儿臣想亲身前往,既是婚约,儿臣想自己看看公主的模样。”三皇子耿直的请求道,凌诺伊则在一旁多看了他一眼。 “亲身前往?你指的是待公主入境之时,亲自到边疆去迎接吗?”皇上有些没太理解。 “不是,是亲自到其国都,一路护送回唐。”三皇子认真的解释道,倒颇有三分江湖侠客的风范。 “胡闹!你一皇子身份,前往敌国国都?”皇上大怒道。 “儿臣只是想知晓公主是否真的美若传说,再做决断,否则还可请汉皇更换其他公主,此外别无他意。”多年来,三皇子还是头一次不畏圣上怒火,硬着头皮请求。 “你!你!”皇上气的手直哆嗦,捂着胸口痛苦得且能吼出只言片语。 “圣上息怒!”凌诺伊连忙走到皇帝面前,用手凝结出一股阴凉道气,慢慢的疏通着皇上心中淤结的怒火。并且附身在其耳边语:“古有刘备亲自赴东吴和亲,有惊无险,只因东吴畏惧北曹势力,不敢彻底和蜀撕破脸面。今朝乃同理,南汉除非不想自保,才会危害我国皇子。且三皇子更像是将军的模样,简单装扮一下,赐其使节,倒也万无一失。” 皇帝这才渐渐缓过气来,心中对三皇子失望不已,但是无奈,他毕竟是调解中和朝中局势的一枚重要棋子,现在还尚有大用。 “朕允许了,命你暂时为大唐使节,出使南汉,你可切记万事多加小心。”皇帝尤有气无力的宣布道,之后便退了朝。 凌诺伊回道府中之后,刚坐下没多久,门外的佣人就报道:“三皇子到!” 凌诺伊赶快起身,来到前厅,看见三皇子像有心事一般的坐在椅子上,早就猜到一二。 “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找贫道有什么事呢?” “国师,我想请求您的帮助。”三皇子也不墨迹,直接开门见山道。 “哦?贫道愚笨,不知殿下求的是何事。”凌诺伊明知故问道。 “我刚才说想亲自前往南汉,并非垂涎汉国美色,而是”三皇子停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 凌诺伊笑着将佣人遣散之后,示意三皇子可以继续。 “而是我想逃离皇宫!早就听闻国师道法无边,希望您能助我。”三皇子语不惊人死不休。 凌诺伊微微一笑,毫无意外。 当晚,凌诺伊坐在后庭的月下,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推算不出星象。心烦意乱之时,就容易回想从前。 距离自己离开未珠山,离开师祖已经十年有余。不知师祖道法精通到何种地步,是否羽化为仙? 再回想自己,凌晨一到,便正式迈入耳顺之年,若不是每日道法的修炼维持,自己早该比当朝圣上还要老眼昏花了。十年间,在近唐已经达到能够左右朝局的地位,这是否为师祖当年跟自己说的,时机成熟之时了? 但时机必须到了,否则自己将再无时日。 十年前,自己下山之后,按照师祖的要求,轻轻松松将两名魁梧武士给斩杀,毁尸灭迹之时,下意识的来到了隐秘于山脚身处的一处山涧,也就是师祖所言天机显现的位置。几经徘徊,最终放弃擅闯的念头。 凌诺伊认为,当时的自己确实没有资格去神谭领悟天启,但是现在已历十年,心性今非昔比,探寻师祖所说的攻城略地之神物,恐怕就在此时了。 同时,自己联系南汉的教徒,也带来了令人困惑的答复 于此种种,和三皇子出使南汉便是自己必须为之的事情。可凌诺伊才不会傻到说出来,而是选择让皇子殿下欠了他一个人情。 不过,他也多留意了这个三皇子一下,他真人貌似不像市井所言的那样流气。 第二天一早,凌诺伊便上朝启禀皇帝陛下,自己愿化身成道馆道士,以传播文化为由,前往南汉,暗中保护,或者监视着皇子殿下完成皇帝所愿。皇帝应允。 那天,三皇子化名为李成茂,作为仪仗队的领队将军出发,而凌诺伊悠然的跟随其后。在朝野上下的期盼与担忧中,拜过天地众神,对着圣上朝堂,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踏上了旅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天启之劫 “将军,再往前大概20里,应该就要到南汉国的边界了。” 走在队伍前面扛着“唐”旗帜的旗兵,听闻将军的指令,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步行到队伍的中央,汇报道。 此“唐”非彼唐,从他们与6世纪早期唐朝人大相径庭的体貌风格即可看出。 枣红色马儿上的李成茂将军,也好不到哪儿去,面露痛苦的趴在马背上,早已没有了往日在宫中朝堂之上的器宇轩昂。 长途的奔徙,即便是骑着健壮的骏马,自身的腰也是苦不堪言。 然而,这还真不能全都怪他往日的放浪形骸。 李成茂艰难的直起身板望向后面的“主要部队”。 清一色十匹黑矮马的背上,都驮着沉甸甸的宝箱。 要是有一群盗贼从他们这里经过,定能闻到空气当中,充盈着的金银财宝的香味。 也正是因为有了“它们”,自己的队伍才不能够像行军时那样奔驰于战场,更不能感受到和江湖上兄弟赛马时的快意。 只是,这种优哉游哉的爬行,似乎非常适合自己身边的一个白胡子老道士。 “你没有说实话,距离南汉边界应该还有40里才对。”原本躺在白马背上睡觉的凌诺伊睁开了双眼,幽幽的插嘴道。 正午时分的骄阳似火,灼热的日光毒辣的照射在地表,将地上烤出一道一道裂缝。 负责制造气氛的仪仗部队,身上的家伙也不少。由于长时间的烈日曝晒,金铜制的笛c锣全部都泛红发烫,这让他们拿也不是,扔也不得。 而这个穿着整洁秀美道袍的凌诺伊,不知是因为身上的白色道服吸热,还是心如止水般平静,如此这般的烈日当空似乎都与他无关。 “这”旗兵被戳穿了之后窘态毕露,他很会心理暗示,特地将路程缩短了一半,这样看起来还有些能够撑到目的地的希望。 “归队吧。”李成茂摆摆手命令道,没有多责怪旗兵什么。 “凌道长,你可好生悠闲!”职业使然,李成茂本并不是一个爱说闲话的人。 可遇到这种情况,换做谁都会不悦的。 “李将军,贫道这点修为还是有的。”凌诺伊谦虚的说道。这两人倒也能迅速进入这新的角色。 接着便擦揉了一下眼睛,伸个懒腰,环视了周围的山河人间,估摸着路程,建议道。 “李将军,在我们东面的10里处,有一座未珠山,钟灵毓秀。相传,山脚下有一潭碧水,虽深不可测,但是清甜甘冽c潺潺涓涓。” 还没有等老道士的话说完,周围耳朵灵敏的士兵早已按捺不住内心渴望清泉石上流的躁动。 开玩笑,在这炎炎夏日,干渴到唾液都分泌不出的众人,在听了道士的描述之后,哪还受得了? 望梅止渴的威力,乃前人亲证。以至于即便是百里,士兵们也愿意去。 李成茂眯着眼睛看了下头顶骄阳的方向,对凌诺伊说道:“道长,我们之前一直都在往北走吧。” “正是。” “那现在掉头去东,岂不绕路?” 这去时10里,回时10里,徒徒多走了这么多里路。 更何况,山路比现在脚下的更颠簸崎岖。 李成茂自知极限将近,心生非议。 “贫道只是提一个建议,将军认为不妥,那大可不必采纳,咱们照旧一路向北。”凌诺伊倒也不慌不忙,接着躺倒在马背上,心中早已将众人吃定。 前后的士兵听闻后,对于李将军的做法敢怒不敢言。 李成茂轻叹一口气,表面看似自己才是将军,应当统领部队。 然而一路上,于何时何地停歇,又该朝何方而行,都是听这老道的指挥。 凌诺伊,俨然成为了这支队伍的精神领袖。 没办法,凌诺伊代表着军心所向。倘若自己再一意孤行下去,恐有内乱。 “全军听令!” “掉头向东,前往未珠山脚!” “先到者即可畅饮甘泉!” 全军顿时重振旗鼓,燃烧着急切的欲望,“浩浩荡荡”杀向未珠山。 “痛快啊!真痛快!” “真的和传说中说的一样呢!这潭水!怎能如此的甘甜!” “道仙诚不欺吾!” 不出半个时辰,士兵们便来到了未珠山脚下,行军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 就连马儿好像也感受到了清流涌动的凉风习习,卖力的向前奔走。 如果不是凌诺伊道长的提议,他们哪里知道这里竟别有洞天? 一番“狼吞虎咽”之后,便对凌道长赞不绝口起来,连“道仙”都用上了。 就连马儿,也欢快的嘶叫着。 军心大定c重燃热情c澎湃高涨。 李成茂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色,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起先未见潭影,先闻潭声。潺潺流水击打水中秀石,如鸣佩环。 整泓潭水在日光的照射下呈现出幽静的湛蓝色,让人一看便觉心神荡漾,清凉怡人。 表面波光粼粼,实则深不可测,像是隐藏着里面的奥秘。 青葱的树枝c翠绿的藤蔓以及各型各状的岩石将潭水包围起来,灵性十足。 甚至有点灵性到,不属于人间之景一般。 李成茂注意到了通灵潭水边,突兀的矗立着一块怪石。 按照风水的排布规律来说,这块怪石的位置,是此处最佳风水位。 他走过去看了下,怪石上“九龙潭”的三个刻字,隐隐约约发着亮光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李成茂下意识的想起了这句话来。 便转头看向老道,却发现,原本应该共饮甘泉的他,并没有同将士们一样开怀畅饮。而是站得远远的,皱着眉头且不断搓揉着左手的小拇指。李成茂定睛一看,那是有着大块灼伤痕迹的苍白手指。 没等思绪理清,紧接着便听闻几声惨叫。 “啊!” “噗通!” 一个低头喝水的士兵直直的掉入潭水里面,尖叫声瞬间变成“咕嘟咕嘟”的气泡声,在水面上浮现。 “怎么回事?谁允许你们嬉闹了?!”李成茂怒道。 然而,当他看见原本湛蓝清澈的潭水中,突然涌现出大块大块浑浊的红色液体后。 才明白,这水中,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刚才的那个士兵,是被一个东西给拽下去的。 “水里有水怪!全军列阵!” 李成茂拥有作为将军的基本素养,虽心中大骇,但也立马反应过来吼出命令。 士兵们当然也想动身,但当他们透过清澈水面,看见那东西的面容由远到近,从潜意识里就对其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以至于想退后一步都是天方夜谭。 仅片刻的停滞,就让他们为此付出了性命! 那东西速度极快,“嗖”的一下冲了出来,潭水面像是炸开来了一般。 四溅的水花击打在众士兵的脸上,破坏了他们的视线。 紧接着,一声巨吼便撕破了众人耳膜。 李成茂确定,这绝对不属于自己所认知的任何一种的叫声。 转眼间,围绕在潭水便而饮的士兵们被水中飞出东西的血盆大口给咬住。 全部,无一例外的,被带进了水里。 这东西的速度实在太快,除了一些异常滑亮的鳞片,几条细长的髯须,李成茂便再也没看清什么。 水面由挣扎扑腾到再次平静,不出电光火石之间。 只是,水面上浓稠浑浊的血液,愈来愈浓。 “老道!这是什么东西?!是鱼?是鳄?”李成茂惊恐万分的看向华丽白袍的道士。 “苍天有眼没想到师祖说的攻城略地之物竟是这玩意儿!”凌诺伊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声音反倒饱含着兴奋,花白的胡须已然有些颤抖着,一副发现了传世宝藏之癫狂的模样,只是搓着小拇指的动作愈发强烈 “你在说什么?!你是故意把我们带到这儿的?!”道士的话让李成茂觉着这必定是他蓄谋已久的事情。 回想着一路上,自己沉默寡言而老道却一言九鼎 直到出了大祸之后,一种被支配的恐惧感才油然而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凌诺伊情绪高昂的说道,搓揉着小拇指的幅度也一同剧烈起来:“将军,若是能收服这等怪物,吾等大唐何须向南汉此等小国寻亲求和?” “贫道这是为了拯救生灵涂炭,为了大唐的盛世复兴,为了中原的一统和平,而做出的至关重要的一步,想必无可厚非。” “将军,事已至此,吾辈终将会被载入史册,不如就让吾等收服怪物,来做那个推动历史进程的伟人吧!”凌诺伊在如此危机的时刻还能够激情澎湃的放声演说,可见其实力非同凡响。 “怪物?何等怪物能比给大唐百万甚至千万雄狮,更能一统天下?” 李将军毕竟还是一介粗人,他觉得什么都不如手握兵权来得实在。 “这老头绝对是疯了!”李成茂想罢还是毅然决然的抽出腰间的宝刀。 这个铁质搭档曾经跟随自己在战场上叱咤横行,刀光所至之处,必定有血色飞溅,是自己使敌人闻风丧胆的最大依仗。 然而,他从没想过,自己堂堂一代军官,最后的结局不是折戟沙场c也不是命丧于朝廷政治斗争之中c更不是屈服于自然的生老病死。 而是听了这老道的一句昏话,就要像自己的手下那样,在这青葱幽深的山涧,清澈甘冽的潭间,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将军,您披坚执锐,宝刀既出,岂有畏缩不战之理?” 凌诺伊高深莫测的声音打断了李成茂的思绪,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只好选择再相信一次这老道,毕竟艺高人胆大,他相信这老头再昏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怎么做。”李成茂依旧惜字如金,只不过很没有底气。 “吸引它的注意力便可,不需要与它硬碰硬。”凌诺伊瞬间就想出了法子。 那水底的怪物似乎在消化之前带走的数十名士兵,有那么一段时间蛰伏在水底。 恰好给了李成茂部署阵仗的机会。 然而,随行的军士靠着潭水最近,因此离那怪物也几乎是零距离。 亲眼看见同伴被水中扑出的锋利白齿刺穿肚皮c心脏c甚至是脑部,视觉上直观的冲击压迫者他们的神经。 必须说明的是,他们护送的是大唐用来求亲的金银财宝,外加有展示国威的目的,故无一不披盔戴甲c全副武装,恨不得将大唐最上等的金戈铁马展示出来。 可以说,众士兵身上的厚实铠甲,代表了唐国目前最高的锻造技艺。 然而在那怪物有着涎津溢包裹起的锐利尖牙下,显得无比脆弱虚薄。 嚼起来“嘎嘣”声连天,如同吃着一堆糖豆一般。 奇怪的是,潭水混杂着血水激荡在他们脸上,鼻子里面却充斥着,完全不同于凶猛身上特有的腥臭,反而带有一种神圣芬芳的自然味道,但是闻起来仍觉危险十足 有几个“运气不错”的士兵还与怪物那滑腻冰凉的细长髯须来了个亲密接触。 总之,五官都受着冲击的他们,无一不被吓破了胆的。 以至于,李成茂下了几句命令后,众人还是怔在原地,像是被夺去了魂魄一般。 不过凌诺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那些楞在原地的士兵刚好成为自己“钓鱼”的诱饵。 只见他变戏法似的,用两根手指从华美的道袍当中,夹出了两张陈旧泛黄的皱巴纸符,上面画满了一些李成茂看不懂的字符画。 心中念叨了几句独特“心法”之后,便集中精神,等待着时机。 李成茂咬了咬牙,没法,那些失了魂的军士们无论自己怎么喊都无动于衷。 他虽然很不忍心看着手下一个一个成为牺牲品,但是面对如此恐怖的敌人,李成茂是绝对不敢贸然的出手相救的。 然而就是仅仅片刻的犹豫。 平静的浑浊潭水再一次掀起波澜,是怪物再次突袭的征兆 现在说什么 都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一波三折 “吼” 那怪物沉闷的低吼似乎是从潭水的最深处,像是接近“地狱”的地方而来。 原本平静的水面瞬间“沸腾”,“咕嘟咕嘟”冒出大颗大颗的气泡,周边环绕的岩石震出一条一道的裂缝,响彻回荡在这“环水画廊”之间。 久久不能散去,仿佛在警告着擅闯领地的众人。 种种迹象表明,此地绝不宜久留。 但是,凌诺伊势在必行。因为他自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行来之不易,若是错过,自己这个年龄,恐怕,也等不到下一次了。 所以,渴望很快便战胜了愈发酸痛的拇指所带来的恐惧。凌诺伊轻扎马步,伺机而动。 李成茂握着宝刀的手心早就已经冒出了层层黏滑的细汗,但是他并不敢将刀松开去擦汗,生怕有那么一刹那的分神,会遭到那怪物的猛烈袭击。 可事实证明,就算他集中两百倍的精神,也跟不上那怪物的速度。 “吼!” 这一次,天震地骇c响彻云霄。 那怪物再一次破水而出,带着比第一次更强的冲击力,显然是対之前警告不奏效感到愤怒。 既然敬酒不吃,那罚酒也不给吃! 冲天弥漫的水汽仿佛一道天然朦胧的屏风,将怪物的庞大身躯虚掩了起来。 看似诗情画意,然而知晓过庐山真面目的,便能认定,这绝对是世间最骇人之物。 “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凌诺伊倒是没有李成茂那样紧张,饶是如雷贯耳,依旧无动于衷。 毕竟他道法高深,且也不是用来做诱饵的,竟在一旁嘀咕了起来。 “啊!” 可怜那些被怪物吓破胆的士兵们就没有这么好的下场了,不仅被水雾包裹不知所措,更是感受到身体从各个关节传来的撕裂痛感,一个个忍不住惨叫道。 然而有些更是连声音都没有来及发出,就痛快的被咬走,只剩下半截的身体或者一些血肉模糊的半截肢体留在原地。 瞬间,浓稠的血花便浇灌在这肥沃丰满的草地上,滋养着,锦上添花。 李成茂看着手下的将士们成堆成堆的被那个怪物夺走生命。 殃及池鱼,几匹上等的骏马也没能幸免,碰到了水雾当中的本体,瞬间跌倒在地上,像是中毒了一样不断抽搐着,四条腿拼命的蹬来踏去。 最后,再也不动了 就连最宝贵的金银财宝,也被这怪物给掠去几箱。 人仰马翻,满目疮痍。 没有足够的人马,丰厚的彩礼,自己该如何出使南汉,将和亲一事谈妥。 不能和亲,自己又该如何与圣上交代,如何复兴盛唐之伟业,重振大唐之雄风呢? 悲哀与愤怒逐渐战胜了心中的恐惧。 俗话说:赤脚不惧如履之人。 曾经,带着新唐的骄傲,承蒙圣上的信任,享受着百姓的欢呼声,意气风发c神采飞扬的走出都城大门。 如今,一无所有。 既然已无脸回归,倒不如在这里决一死战! 李成茂抓准了那团水雾再一次袭击上来的那一瞬,卯足了小腿上的劲儿,“腾”得一下便将自己弹了出去,势如破竹,势不可挡! 强烈的日光穿射过山涧枝繁叶茂的森林植被,晕散在李成茂的宝刀上。 一时间刀光偏冷,肃杀微凉,承载着他的仇恨,直直的由头顶劈向,那团冲袭着失魂士兵的朦胧水雾。 “当啷!” 巨大的冲击力所产生的震动让李成茂手臂上的神经为之一颤,麻到瞬间失去力气。这分明是砍在了铁板上啊! 手上的宝刀几乎是贴着自己头盔向后飞去,擦出耀眼的火星,在空中转体几圈之后插在了松软湿润的泥土里。 他没有想到自己之前不经意间看到的泛光鳞片,竟然会如此的坚硬!如果说鳄鱼身上披着的是铠甲,那这个玩意儿身上套着的起码得是瘊子甲级别的了! 在自己的全力一击之下,竟然毫发无损,失魂的士兵还是被掳走了,自己也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原本浩浩荡荡的求亲大部队,现在仅剩道长c自己和几匹惊慌失措c铁蹄奔袭着的马儿了。 “老头!你在装死吗?!”李成茂愤怒的吼着。 不远处的凌诺伊嘴里念念有词,看似一副临危不乱c胜券在握的样子。 这让李成茂瞬间火冒三丈。 一路上慢慢腾腾c摇摇晃晃,这样懒懒散散的性格就与江湖人好爽性情的他格格不入。 但是李成茂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的部队本来就快不起来,况且自己也是生性随和,能忍则忍。 可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糟老头还是这般模样,让李成茂不得不深深的将他记恨起来。 凌诺伊心中有些无奈,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不是不动,只是时机未到。 “将军,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况且我也说过,那些士兵本身就是用来吸引这怪物的,说白了就是诱饵。” “你!”李成茂一时气短,他没想到,这老道竟然敢明目张胆的牺牲自己士兵的性命,来达到他的目的。 “吼呜!” 一声开天辟地的巨吼,让李成茂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和老道争斗的时候 自己刚才的那一举动,似乎彻底点燃了那怪物的怒火。 可说是怒火,明明饱含着阳性气息的情感,却使得周围气温一落千丈,让他倍感阴冷肃杀。 “将军!贫道果然没有猜错,这怪物当属九行水性!”凌诺伊嘴角上扬,向李成茂报喜道。同时,也加快了念叨的心法。 处于怪物巨吼风暴眼的李成茂,耳膜被巨大的环绕声响扎得生疼,一时间嗡鸣声充斥着大脑,哪还听得见老道的胡言昏语。 冰冷如剑影一般的水滴,不断的由那团巨大的水雾向外席卷,刮在近在咫尺的李成茂的脸上,带走了色彩只剩惊恐的惨白。 一滴一颗宛如细小锋利的沙石划过,让他睁不开双眼,迷迷糊糊中,依旧是一鳞片爪,冰山一角。 猛然,怪物瞪起了湛蓝色的双瞳,由水雾的中心照射出来,逐渐的带走了李成茂的意识。 此刻,他,也切身体会到了,自己手下在临死之前,那种明知在劫难逃,却无能为力的悔恨c惊恐,以及深深的无奈。 自己虽然不怕死,但是这种等死的煎熬,五湖四海内能承受的都寥寥无几。 所以,古往今来,被送上断头台的风流人物,最紧张难熬的时刻,便是等待砍刀落下前的那几秒钟。 李成茂想了很多,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恐怕还是会选择同这个“不靠谱”的老道出行,任何一个逃离皇宫的契机,他都不会轻易地放过! 时机已然成熟,李成茂放弃抵抗c坐以待毙。江湖,自由,侠侣,来生再觅。 怪物见状,也没有丝毫怜悯,而是接管死神的职务,“挥舞”如镰刀一般的利齿,收割这擅闯的生灵。 “吼!!”一声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吼叫,拉开了最终审判的序幕。 就在那嚼铁如泥c破铁无声的尖牙刺穿李成茂头盔的一瞬间,凌诺伊“漫长”的c如咏唱一般的心法终于念叨完毕。 猛然睁开双眼,两根手指轻捻着咒符,随即对准了那团水雾的上端,轻轻一挥。 道袍飞舞,白髯飘扬,凌诺伊眯起双眼,悠然自得。 仿佛谈笑间,怪物灰飞烟灭。 而原本该在空中散落的泛黄咒符,一离开道人的指尖,便燃烧扩展成足足有他本人5倍之大的火球。 瞬间点亮了幽深寂静的山涧,炙热的火球所产生的高温,也煅烤着九龙潭的地貌,让其与外界的盛夏光年无异。 火球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嗖”的扑向那团朦胧水雾。 “噗!”滚烫火焰与冰冷水流的碰撞,按照常理应该是水能灭火。 可谁知,凌诺伊通过咒符凝结出来的火球不但没有丝毫消减,反而大肆的旺盛燃烧,不断地蒸腾着怪物外围的水墙,将它们迅速的汽化,消散在空气之中。 不出眨眼之间,火球冲破水雾,依然锐气不减,狠狠的砸在怪物厚重坚固的鳞片铠甲上,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爆炸产生的火苗由一点展开,便疯狂蔓延到全身各处,怪物似乎有些痛苦的吼叫了一声。 凌诺伊通过火焰燃烧的形状隐约感受到它的形状,心中渐渐激动起来,手上却没有闲着,继续从道袍的袖口中,抽出了一张干干净净的白色纸符。 与之前的泛黄咒符不同,它上面什么图腾符号都没有,好似一张普通的纸条。 李成茂被这突如其来的灼热给“烧”回了人间。不必多想,也就那个糟老头能够干出这样的杰作。 怪物不断挣扎抽搐着向后退,想跃回潭水当中去灭火,显然是被咒火折磨得不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成茂觉着自己在被阎王老拉着,一只脚迈进鬼门关的门槛时,硬生生的逆天改命,从抽身到全身而退,那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会好过许多。 于是他转动着被冷汗浸湿的身体,向凌诺伊破口大骂着:“狗道!你有这么厉害的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虽死里逃生,可这鬼门关闯荡一圈的滋味任谁都不愿意再体会一次。生死一念间,李成茂的心态,似乎也在一点一点的发生着变化。 “你晓得吗?要是出手再慢一点,我陨落在这深山老林里,给你十条狗命你都担当不起!” 凌诺伊倒也不恼,一边在心中运转着心法,一边微笑着话中有话道:“将军,有时打得好不如打得巧,我算准了那怪物懈怠的一瞬间趁虚而入,便可事半功倍。” “而将军您却和我有些相反了,不自量力,企图以蚍蜉之力撼动参天大树,这种行为早已不止是事倍功半了。” “你!”李成茂气得直哆嗦,刚想以脏话还嘴,身体却再一次向他传来了危险信号。 扭头一看,果真,怪物卷土重来。 手无寸铁的李成茂赶忙从泥土上警觉起来,连滚带爬,哪还顾得上狼狈的姿态,径直奔向老道的身后。 “你不是说你修道大成吗?怎么这一下都没有将其毙命啊!”李成茂惊恐的喊道,他再也不想承受一次那种被恐怖眼神穿透心灵的惊恐了。 “将军莫慌,贫道刚才那一击仅仅就是解你燃眉之急c救你于水火之间罢了,要是用上全力,恐怕您性命难保。” “更何况,吾等是为了收服这怪物,而并非消灭,故手下留情了许多。” 凌诺伊依然保持着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对着在自己耳边大吼大叫的李将军说道。 “光光说不练假把式,总之你给我尽快!”李成茂下达命令道。 凌诺伊笑而不语,伸出左手的中指,将指腹放在牙齿边狠狠的一咬,滴状的鲜红血液便凝结在了指尖上。 每个人的血液都是不一样的,老道这样做是为了能够让这怪物日后好认主。 接着,他便按在了纯白色咒符的中央。 霎时,血红由中间的一点向纸符的四周晕开,所经之处竟然刻画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文符,散发着强烈的光芒,射向汹涌袭来的怪物。 “这下应该说是没问题了吧。”李成茂舒了一口气,他虽然不明白这老道疯疯癫癫的在做什么,但是凭借着一个又一个灵异的现象,他还是相信道长的实力的。 “不好说。”凌诺伊罕见的显露出一丝迟疑,自己的这招认主光芒对付大多数畜生还是很有效的,而这个 李成茂看向前方,那怪物不但速度不减,更是带着铺天盖地之势的潭中水,向他们扑了过来。 更可怕的是,似乎带有吸走人意识能力的湛蓝色光芒,再一次在水雾中亮起。 “老道!为之奈何!”李成茂极度惊恐的说道,是后福不灵,还是大难尚未结束。 凌诺伊连忙从道袍里抽出一张黑色咒符,还没有来及回李将军的话,就被那团水雾给包裹起来。 血花四溅,毫无反抗的余地,就被挟持进了千尺潭水当中,潭水重回平静。 “完了”李成茂“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损失了神通广大的老道,自己能够逃生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但是他不愿意放弃。 李成茂将两根手指环起放入嘴中,使劲儿的一吹。 “咻~咻!”独特的口哨声,是呼喊自己马儿的独特信号。 “哒哒”马蹄声狂乱,不止一匹马向着自己的方向奔来,让他瞬间心安起来。 然而 他背对着九龙潭水,因此没有看见 潭水中隐隐约约浮现出的血色之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劫后余生 “哎?你跑什么?!” 李成茂抓住向他奔跑过来的骏马的缰绳,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虽然这匹马并不是自己平时专属的战马,但是凭借旭玫兄传授给自己的骑术,普天之下没有自己驯服不好的马。 “吁!吁!” 李成茂死死扯住缰绳,口中也不断吆喝,身下那马还是像着了魔一样,无论他怎样的鞭笞拉扯,依然急速拼命的奔向九龙潭。 这!自己好不容易“虎口脱险”,现在这不又是送羊入虎口吗?! 不仅是自己身下这一匹,身后十几匹,甚至连身上还扛着沉重的宝箱的运输马,也是“朝圣”般的赶来。 李成茂惊慌失措的跌下马来,踉跄趔趄着稳住了身形,眼睁睁看着它们像“下饺子”一样的一个个跃入潭水之中。 本该是风平浪静的潭水竟然被那些马儿“加温”,逐渐沸腾起来。 这怪物真的是一点退路都不给,一个活口都不留啊。 没有了跑路的工具,自己要想在道路崎岖泥泞c怪石丛生的山涧中疾驰逃生,简直是天方夜谭。 九龙潭中的水“噗吐噗吐”的翻滚着,依稀看见潭水上面冒着的青烟,如同地狱里面孟婆煮着的忘忧汤。 周围的灵性景物在李成茂看来早已失去灵性,一藤一蔓都显得无比惊悚可怕。 他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用不了多久,也会步入那位自以为是的道长的后尘。 “将军,能否稍微信任一下我的实力呢?” “哗!”伴随着水花的四溅,老道凌诺伊像是破壳而出一般,身骑来时的健壮白马,从水中一跃而出。四周玲珑剔透的水珠像是一个个球形的透明棱镜,折射着当头的烈日,粼粼光斑照印在凌诺伊华美修长的道袍上。 这一切仿佛都是为了助他闪亮登场一样,这哪里像之前还被怪物拖进潭水中的狼狈道士啊! 连身上的道袍都一点没有被撕破咬通的痕迹,那就更别说袍下的皮肤了。 这老道渡劫了? 李成茂没有发现的是,凌诺伊入潭之前连忙抽出来的黑色咒符,已经支离破碎,像是被怪物撕咬所导致的。 老道的手上还牵着一个缰绳,拴着的竟是李成茂的枣红色战马! “你!你是人是鬼?!”李成茂现在有些不敢确定了,是他想象贫瘠,还是这老道深藏不露。 “将军,速上马,逃离此处。”拇指酸痛未减,凌诺伊不想再做耽误,也不回答此事,直接将缰绳丢给李成茂之后,一夹马肚,一抽缰绳,就奔着来时的入口处驰去。 李成茂见状哪还敢耽搁时间,跟在凌诺伊后面拼命的逃离了九龙潭。 “要是之前一鼓作气,一往直前,傍晚时分即可到达广州了。现在呢!最早也得明天了!你给我说说,今晚怎么办!” 苍山峻岭c坡陡坎深,夕阳下的官道已经快要融入岩石,太阳也要跟着化进黑暗。 李成茂下意识的勒紧了缰绳,枣红色的马儿很顺从的放慢了脚步。 自从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李成茂就开始敏感到有些神经质,明明是一位将军,骑在骏马之上,却像一只过街的老鼠,提心吊胆c担惊受怕。 以至于周围的环境发生一点变化,他就有些警惕不安。 再加之,崎岖不平的山林间,气温随着光照强度的减弱而骤降,湿哒黏糊的衣服贴在身上更是无比冰凉。 于是,抱怨的话也一次比一次多了起来,例如“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求你这个不靠谱的东西”之类市井般粗鄙之言,在此时也毫无顾忌的破口而出。 当然,这也不能全都怪乎他,毕竟他是很无辜c非常不幸c极其悲惨的经历了本不该体验的事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知道是不是真。可大难过后,性情不坚定的人会判若两人。 李成茂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兴王府,再说一遍,到了他们的地界,将军若是还不改口,那不又成了他们滋事之口实?”道士提醒道,回避着将军的话,“况且,这可不是我们的地盘,你的璇甲军不是随叫随到的!” 明明两人经历了同一件事情,但是道士的态度却和李将军的截然不同。 凌诺伊安然的坐在马上睡觉,听见李将军多如牛毛的抱怨,是不是睁眼回几句,就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放浪于形骸之外的神游在这奇侠山谷之间。 只不过他内心一直在琢磨着,刚才险些丧命的场景。 为什么没有捕捉成功,难道是自己道法还不够精深?回想着星象图,貌似是没有星宿发生异动。 不过他倒是没有李成茂那么惨,他身上的一件轻飘飘的华丽道袍,可比将军身上的铠甲好风干多了。 “凌老头!怎么刚才那水怪没把你给咬死!”这一段路程,李成茂重复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 他始终没有意识到,如果没有凌诺伊黑色咒符的“偷天换日”,他哪还有机会在这里说风凉话。 沉默如山的男人,已经彻底消失在未珠山脚下的九龙潭内,剩下的躯壳里充满了哀怨。 “那不是水怪,我再说一遍,那是行江的蛟龙。”凌诺伊的嘴巴隐没在修长的白髯之下,细长的眼角再张开之时,不满已经将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点亮。 “如果是寻常的畜生,我之前也展示过怎么让它们听话了,可龙这东西” “呵,是神兽了,你自然奈何不了的!”李成茂脸上嘲讽似的坏笑,捻着细长的八字胡,似乎在满意自己找到了这个安详老头的破绽。 “龙依旧是畜生,并不是神,只是比较少见罢了。只是师傅没教过,自然我也不会。” 争辩毫无意义,毕竟自己也差一点点没有能够保全。 同时,又想起太子的交代,怕是不让李将军星夜奔波是不可能的了。 可他倦意已起,那么 “是你请愿要我陪同前往南汉的。再说,见龙之事,乃非凡夫俗子所能拥有之幸运,不用说谢谢我带你领略了,你庆幸能有一次这样的机会便可。” 凌诺伊有意激着李成茂。 “狗屁!”要说李成茂看清了,见识过神龙的真面目也就罢了。为了现在都有些记不太清了的“皮毛”,就差点付出了生命。这样的亏本“买卖”,这狗道竟然还让自己心存感激? 如果不是因为身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需要这狗道来带路,自己现在就会得杀了他。 凌诺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于热血男儿的辱骂之语,以他这种白胡子年龄的看淡心态,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于是,幽幽的说了一句:“广州北面三十里,厚荃镇有一个地方,那里的姑娘” “怎样?”李成茂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只是手上的缰绳隐隐有抽动之势,等待着道士的后文。 “贫道念将军身份特殊,自知刚才言语过分,因此悬崖勒马,不再多言。”凌诺伊故意吊着他的胃口。 “少废话,快说!”李成茂再也顾不上维持将军的姿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凌诺伊,充满着渴望。开玩笑,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歇息处,比香软的姑娘更能安抚自己疲惫的身心了。 “不似江南,和北境异族相貌亦是迥异。”凌诺伊淡淡的说着,仰头望向远方,沉阳渐落,勾起些许回忆。 “等等!你这老道怎么会知道的?还有,你不是一直将广州称作兴王府的,这会儿怎么自己又改口了?”李成茂本想一骑绝尘,却发现了老道话中的毛病,立马挑起刺来。 “贫道要是没点知天文,晓地理的本事,也不可能轻易地当上国师一职的。”凌诺伊看出将军已经心动了,“我年轻的时候,那里还是叫广州的。” “况且,你前往汉地,不管谁人接待,大致都会问,汉疆如何。你若一时兴起,说道兴王府的姑娘不错,那岂不是俗化了其兴王府?” “因此,对待雅俗之物,叫法上也有所不同。什么时候该用广州姑娘,什么时候该服从兴王府皇命,贫道略微帮你区分一下。”凌诺伊解释道。 “哈哈别废话了,本殿明了了!既然婵娉公主倾国倾城,想必他国其余少女也差不到哪里去吧!本殿正欲提前感受一下,异域美女的别样风情。”疑惑似乎比这残阳消失得更快。 李成茂一时兴奋,倒也不避讳“皇子”的豪情。所幸四下无人,不然这夜色渐浓c荒山野岭的环境,浩浩荡荡的部队又仅剩两位光杆司令。不论哪一国军队经过,都会心生歹念的。 而且,看他这个样子,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现在可是空着手去他国求亲啊。 凌诺伊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对着前面快马加鞭的将军说出,“比公主差远了”的话。策马加鞭,朝着渐渐隐匿于夜色之中的身影,飞驰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暖阁春意 “哎哟~这位客官~天色不早了,要不要进店来落脚,歇息一宿啊~” 到了厚荃镇,李成茂压根就不用凌道长带路了,直接朝着镇上最灯红酒绿c火光通明的地方奔去。入眼处,是有着明显异国建筑风貌的风致雅苑——“怡性阁”,以及一声妖媚迷人的邀请声。 自然有人将两人的马匹牵至马厩,李成茂走上前看着楼内的乱花斗艳,心中早如猫抓心般瘙痒,一把环上倚门而笑的女子的柳腰,淫声道:“哦?进来的话,怕是更得不到歇息了吧~” 女子装作羞涩的娇笑道:“客官你真坏~竟然想奋战一整夜~” 她本不算漂亮,甚至长得还有些寒碜,可小巧依人且嗲声嗲气的样子,让高大威猛的李成茂瞬间爱不释手。若不是现在还在门口,若是在昏暗的房中,自己怕是早就要吞了她。 凌诺伊看着李成茂揽着那小姐,将身体贴在她身上,叹了口气。李将军毕竟血气方刚,又逢伤心劳神之事,对于那种黑瘦鼻塌的姑娘都能如得了眼。看来,真的是猴急坏了。 “客官,您也是要进来歇息一下的吗?”看见凌诺伊这位花白胡子的老人,穿着不属于本国的华美道袍,不知此人前来的目的为何。 既然他是和刚才那位粗壮公子一齐过来的,那么目的自然不言而喻。可是,瞧他那骨瘦如柴般的躯干,道袍之下不知还隐藏着多少衰老的迹象,女子也不敢邀请他进来。万一,这老头兴奋致死,那自己这边还不好交代。 “给我安排个安静的房间,让我住一晚便可。”凌诺伊老而成精,岂能不知这小姑娘的想法?也不恼,淡淡的说了一声。 那女子倒也松了口气,立马领他前往。 另一边,李成茂房间里面早已热火朝天起来。 他贵为一国之皇子,竟然一时间觉着,自己之前住的寝宫,上等檀香木卧榻,周围香炉冉冉,香气袅袅,竟比不上现在此处的香软温热。 “公子~您躺在这儿暂等片刻,小红这就带您将本阁最上等的“婵娉”姑娘请来陪您~”自称小红的姑娘这就想脱离李将军的臂弯,留下香风阵阵。 李成茂还在享受怀中的柔软火热呢,一下子落空空的,哪肯依? “我才不要什么‘婵娉’姑娘,我就要你。”将军霸气的说道。 “可是小红只是站门邀客的,要是回去迟了,又要被妈妈打骂了,还会克扣银两。”小红故意露出危难委屈的表情,一下子就戳中了李成茂的心窝。 “不去了,你就说陪我的,我给你三倍的价钱。”果真,李将军的保护欲被小红完全调动了起来,王霸之气尽显。 “公子此话当真?”小红目的已经达到,重新将身子投回将军的怀里,惹得李成茂浑身酥麻震颤,连声道着“千真万确”。 小红便不再做任何的反抗,一双充满欲望的深邃眼眸含情脉脉c柔情似水,缕缕春意也从衣物当中透了出来,瞬间点燃了李成茂干渴的内心。 他实在忍不住了,一双手攀向小红的傲人之处,把玩在手掌中,小红浓重的鼻息中,夹带着声声魅惑的轻喘。 待到时机成熟,李成茂提枪上马,彻底释放着下午的压力。 被安排在偏僻角落的凌诺伊感受到此景之后,嘴中扬起玩味的笑容。 “婵娉”姑娘?听到这个词,凌诺伊顿时有些嗤之以鼻。这里的众多黑瘦姑娘以“婵娉”自居,东施效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真正的婵娉公主,究竟有几分美貌,也是不言而喻了。 自己现在也稍稍可以做到像师祖那样,虽身不在此处,但是意识却能感知到此处发生的事情。他并没有忘记自己需要暗中保护李成茂,因此,在各个房间内笙歌停止,熄灯休息之后,他便盘坐而起,在床上修炼起来。并且,暗中感知着将军房中的动静。 突然,凌诺伊一跃而起,静悄悄的闪出了门外。 小红在睡前见李成茂的面目不像是本国人,且眉粗体壮c器宇轩昂,一看便是高贵显达之人,这身上的金银财宝想必也是异常的丰厚。于是,心生贪财之念,顾不上行业的规矩,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爬起来,猫着腰走到将军的盔甲摆放处。 借着暗淡的月色,屏着气,摸索钱袋的位置。透过冰凉坚硬的盔甲下,手中终于传来了布袋子一般的质感,鼓鼓囊囊,看来内容不少。 心中大喜,因为要是钱很少的话,自己拿出几个,看一眼便能知道。而现在,陪完今天晚上,自己好几天都可以不用忙活了。 欲望战胜了小红最后的理智,她缓缓的将钱袋掏了出来,从中倒出了一把闪闪透亮的金币出来。转身看了看在床上因为操劳过度而呼呼大睡的李成茂,抱歉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念自己身上,衣物也是轻薄通透,只得放回自己平日休息的房间里。 夜深人静,众人都被锁在各自的睡梦之中,小红也就披了一件丝质外衣遮体,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做贼心虚,小红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敢迈出步子,踮着脚下楼梯。 夜色宁静如水,月光穿过楼阁的缝隙,轻轻的铺在地面上。小红从未领略过这般美景,不由的驻足欣赏。月色将小红的身影凸显的有些玲珑,独具美感,只是 小红发现,自己身影后面,竟然还有一具消瘦修长的影子! 扭头一看,花白胡子在夜风中飘扬,一双深陷眶中的双眼毫无感情的盯着她,道袍宽大,仿佛里面没有躯干一样。 小红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撞见鬼了,除了鬼,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活动啊! 她刚想叫出来,就见一张褶皱破烂的纸条贴在了自己的嘴上,一瞬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小红惊恐万分,下意识的想用手去撕掉嘴上的纸条。却发现,那纸条的粘性竟然如此强烈,仿佛要将自己整个嘴唇也一同撕裂的感觉。便立马听了手。 “这张道符专治偷鸡摸狗,手上不老实之人。待物归原主之后,声音归还给你,这张道符自然也能撕下来。”凌诺伊轻声说道。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小红却感觉如雷贯耳,除了相信之外,别无他法。因为,眼前的这个“鬼”,既知晓自己偷了东西,也能让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还有什么比这样更有说服力的吗? 凌诺伊说完之后,转身出了楼阁,身形化入无尽的暗夜之中。小红可不敢上前阻拦,怎么出来,就怎么回去,将一切回归原位之后,轻轻的用手扯动嘴上的道符,只要一有疼痛感便停手。 可那道符还真的如“老鬼”所说一般,毫无感觉一样的,从嘴上掉了下来。落在手上轻飘飘的,完全想象不到这玩意儿竟能让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诺伊绕了几个弯之后,从楼阁的暗处纵身一跃,打开窗户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感受到小红重新躺会李将军的被窝里之后,嘴角再一次微微上扬。 要说这个道符,分即时和延时两种,其中的效果需要自己亲自运转心法去选择。像这种既能使人发不出声,又撕不下来的效果,目前来说,凌诺伊只能将其放在即时性符咒上使用。 也就是说,这样的效果其实只有那一瞬间。但是就是这震撼的一瞬间,足以让不知情的小红服服帖帖了。 待凌诺伊运转心法,修炼完一个大轮回之后,东方既白。想必李将军也完全消除了身心的困乏,与南汉之人约定的时辰,也差不多该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前路吉凶 第七章墓地之面 “嗯啊!”李成茂被愈发强烈的阳光所唤醒,美美的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一只手便触碰到了个软绵中带着滚烫温热的物体,瞬间联想到了这为何物,爱不释手。 听着耳边由轻转重的鼻息,李成茂的热情丝毫不输外面的骄阳,一个翻身上马,干净利落,就想乐呵一番。 白天的光线十足,李成茂骑上去之后才真正看清,身下小红的容貌,顿时失声叫出声来。不是说小红长得难看,只是黑瘦的皮肤,以及没有鼻梁骨,像是被平物拍过一样的饼脸,实在是不符合唐国三皇子的皇家审美。 “你,你是谁?!”李成茂失声尖叫道。 “公子人家是小红啊”小红原本也被搞醒,兴致高涨,等待着李将军的滋润,身上的公子却像不认识自己了一样。真讨厌,昨晚和人家在一起的时候,还说着这些那些的情话呢。 李成茂一听,确实和昨晚在耳边听到的音色一模一样,娇柔当中带着无尽的魅惑。可现在,自己见识到容貌之后,再听起来,竟然觉得如鬼哭狼嚎般恐怖。 “你出去!出去!”李成茂大声的吼着,这一路以来,没有遇到过顺利的事情就算了,还时常灾难不断。奇怪了,自己昨天在门口看见小红的时候,明明觉得应该会很美,很有异域风情的才对。怎么现在看来,这样的寒碜。 或许是那狗道施加了什么法咒,一定是的!为了羞辱自己! “走就走,只是公子您的钱还没有付。”小红倒也不恼,少一事自己还少忙活一阵。 “你要多少?”李成茂只想赶快给完钱让他走人,然后去问问凌老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100两。”小红估摸着昨晚钱袋里的钱,想了一个价格说道。 “什么?100两?这个价钱都快赶上头牌了!”李成茂也不是没有出入过这样的场所,不懂行情的人。 “是公子您昨晚说,要出三倍价格买人家一个晚上的。”小红不卑不亢的说道。 李成茂只好认栽,这话确实是说过,只怪自己当时没有看清庐山真面目。 小红前脚刚走没多久,凌诺伊后脚就掐着点进来问候着。 “李公子,昨晚睡得还舒服吗?”凌诺伊似笑非笑的看着躺在床上,面色带苦的李成茂,讽刺道。 “你!你本知道这域姑娘的真面目,不和我说明已经是一宗罪了。竟然敢施加妖术,迷惑我的心神。此等欺上之罪,该赐你何种惩罚?!”三皇子怒不可遏,站在床榻上居高临下,向着凌诺伊怒吼道。仿佛,将这两天所有的怨恨全部发泄了出来。 “殿下息怒。”国师缓缓的跪下,幽幽的说道:“卑臣道法不精,还暂时达不到殿下所说的那样水平。既然不是卑臣所施妖术之故,那殿下究竟被何物所迷了心神,卑臣就无从得知了。” “况且,昨日见殿下兴致高涨,向往之心如一根离弦之箭,卑臣思九牛二虎之力尚且不能拉回,就决定不扫殿下之心性。” 国师诚诚恳恳的汇报,句句戳中三皇子心中的痛楚,虽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自己就宛如一只鲲鹏,能扶摇直上九万里,但却需要风的加护。而眼前这个碍眼的老头,恰好就是吹起自己的这阵大风。君子厚积而薄发,这些仇怨自己全都一一记下了! “哼,起来吧。找将军我有何事?”李成茂恢复角色说道。 “将军,咱们现在所有的仪仗和彩礼全都没了,空着双手去寻求和亲未免也太失礼节。所以我昨晚暗中联系了一下婵娉公主的哥哥,也就是汉国的太子——齐昌王,约好了一个地点见面,或许他可以祝我们一臂之力。”凌诺伊说道:“可就在今早,齐昌王的太子之位刚刚被罢黜了,不过应该不耽误我们的见面。” 这是李成茂头一次看见,稍稍有些慌张的凌道长。他自知事情重大,自己虽实质上是为了逃离皇宫,但是表面上还得将使节的任务做好。便也不怠慢,在酒楼里解决了午饭之后,便和凌诺伊骑马上路。 “你确定汉国的太子,要在这种鬼地方和我们见面?”李成茂望着周围一个个带有裂纹灰尘的石碑矗立,杂草丛生,荆棘密布。再加上南境的林木本身就很低矮,空气十分浓郁。因此,李成茂总感觉在每一个墓碑的背后,都站着一个未死的亡灵。 即便现在处于正午时分,本是阳气最盛的时刻,他却感觉到阵阵阴风从盔甲的缝隙穿透进来,渗透进皮肤,让他从头到到脚感觉颤栗,阴冷。 “老头!你确定是汉国太子选择的地方吗?!你是不是又有着什么样的阴谋!”见凌老头沉默在那里,眼睛盯着目的,眼里的感情李成茂捉摸不透。他感到一阵由灵魂深处而来的恐惧。从未珠山的恐怖遭遇开始,自己接连经受着一个又一个的折磨。若不是内心有着唐国将军最后的尊严,现在拔腿回国,才应该是最正确的做法。 “是汉国皇子!之前我已经说过了,太子齐昌王在早上刚刚被废黜了。你这个要是还不改口,脑袋就别想保住了。”为了能够聚精会神,凌诺伊只好腾出精力解决一下这个不安分的将军。 “好!皇子!老头,你休想唬我,我也是个皇子,我绝对不会傻到选择在墓地接见使臣!我至少会选择在当地的官府接客。”李成茂这次绝对不让老道士糊弄自己了,逼问道。 “官府的话,这个点,大部分官老爷还在将军您昨晚休息的隔壁精疲力竭呢。”凌诺伊刻意把最后几个字着重着说。 愤怒的李成茂刚准备回击,就被一道划破裂空的嘶鸣吓得一个激灵,一道黑色掣影闪至墓地地表,隐匿在浅草当中的兔子毫无防备,直接被锋利的鹰爪给嵌入体内。苍鹰闪电般完成这一系列捕食动作之后,再一次留下一道黑影,回归到苍穹之中。 李成茂自知这绝对不是一个什么好兆头,战栗紧张的神色又浓厚了好几分。 不久后,哒哒的马蹄声与绵延数十米的烟尘如约而至,来者数十人,统一黑色着装。从不高大的身材便可猜测出,他们应该是来自南汉国。可挺直的腰板,宽大的肩围,以及肃杀的神情,让他们依旧有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岭南的风是湿润闷热的,但却与这群人无关。为首之人简单一个扬手,示意停军,马后的数十名军士便立刻静止在原地,仿佛瞬间深深扎根在地下,冷峻的表情瞬间将周围温热驱散。 “来者可是齐昌王皇子殿下?”凌道长慢悠悠的下马,躬身前倾,身子象征性的行了个礼,语气和神态却依旧和平常无异。因为,即便真是皇子,那也没什么惊奇的。在这个世道,天下的皇子怕是比战场上乌鸦还多,就连自己身边的聒噪之士也暂且算是一位。 他们地位再高,也终究是血肉之躯,难逃生老病死,灾难世劫。从这点看,皇子和那些平日虔诚敬奉的香客又有何不一样呢?只怕,皇子的日子还没有食客好过。刚刚被罢黜的齐昌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自己虽只闻其消息,但却嗅到了其背后充斥的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凌诺伊不禁有些心不在焉,注意起为首之人所佩戴的面具来:纯黑铁铸造而成,淡淡的金属光泽反射着骄阳的烈焰,显得乌黑油亮,表面光滑。面具上雕刻着的表情毫无感彩,瞳孔处又用轻纱遮挡住,让人无法揣摩其心灵的窗户,显得更加捉摸不定。 “正是。两位一路奔波,劫后余生,辛苦了。”面具后的声音竟如同一股清流,透彻婉转仿佛天籁一般,直击李成茂的内心,瞬间让他的眼神一亮,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跃然脸上。 不是他不礼貌,而是,在这种阴森的墓地,或许只有混沌惊悚之声,才更应恐怖肃杀的景。 “道长,您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昆仑奴面具忍不住传出一声调侃,也隐隐带有着些许自嘲。 “皇子殿下洪福,贫道对此感到深深的遗憾与愤慨。”凌诺伊倒是波澜不惊,再拜道:“但如若阁下真是皇子殿下,还请殿下去掉面具。若非如此,则天机不可轻见于凡俗之士。” 凌诺伊话音刚落,“皇子”身后黑衣军士们的愤怒,就如同这逐渐升起的气温,溢于言表,喉咙中还“咕噜咕噜”着轻吼。 凌诺伊不为所动,依旧礼貌周全的身体前倾,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 李成茂在心中早已将这个老道骂了千遍万遍了。天机?!这回又是什么天机?自己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可但凡是狗道搞出来的东西,都没有一样是好的。 “无妨!事关重大。”“皇子”提高了音量,清亮高昂的声音更显得穿透力十足,百听不厌。 李成茂紧紧盯着“皇子”抓住昆仑奴面具的手,很是期待这般声音的主人的模样。 是符合这诡异的环境?还是符合其清澈的声音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世外之物 揭面的那一刻,闷热湿润的气候像是反了季节一般,渐渐白雪纷飞,清凉唯美。 待李成茂回过神来,才发现,哪里有什么白雪?只因面具下那苍白俊秀,如同雪之安宁忧郁的脸。 他很是遗憾,要是昨晚那个小红有此人一半的明艳就谢天谢地了。该死的老道说的一点也没错,就算是在南汉,没鼻梁的黑瘦姑娘也是很罕见的。 “拜见皇子殿下。”凌诺伊这才稍带恭敬的行礼道,身旁的李成茂目前是使节,也只好跟着前倾行礼。 皇子轻轻一跃,身姿矫健的从马上落在了地上,不顾身后军士的紧张神色,快步向前,将两人搀扶起来。 李成茂抬头,发现皇子正与自己对视着,俊秀的苍白面容似笑非笑,仿佛早已将自己的身份与想法看透。 而一双桃花眼像是会说话一般,传达给自己遗憾与不甘。皇子这是在,表达着什么?李成茂捉摸不透。 如果他是位女人,花千斤万两与之共度千金良夜,也不为过;如果他是位诗人,自己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买下他提写过诗词歌赋的纸扇。但只可惜,他是位皇子,这些特质放在这个身份上,或许会引来无尽的麻烦。 “听说二位代表着新唐之国,远道而来想与我大汉和亲,结果路上遭遇一劫,仅存两人是吗?”皇子问道,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家常之事一般。 “正是。”凌诺伊回道,纵然李成茂有百般抱怨,在此刻,他还是说不上话的。 “还好,人选是婵娉。要不然即便是太子,也帮不了你们。”齐昌王皇子有些自嘲的说道,“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道长,夜长梦多,请您现在就将信中所说的神迹再现在本王面前吧!” 皇子话语中饱含着憧憬,清亮宛如流水的声音突然湍急了起来,“如果您所言非虚,那么前朝盛美的大唐将会于不久后重现于人间。长安城的牡丹将再度怒放,市井将再度繁华。” “偏安于一国,做这与世无争的皇子,远非我的本意。九州天下,各国水深火热的百姓们也需要感受到上苍久违的恩泽” “那么来自江南的道长,您可愿祝我一臂之力,完成一个男儿于世间最宏伟的心愿,成就每一个苍生最为朴实无华的和平与安宁呢?”皇子滔滔不绝,如同一个墓地演说家,对着这片死气沉沉的苍生,心潮澎湃道。 恐怕就连墓地里面游荡着的无数魂灵,都要被皇子的这番言论给调动现世。 “殿下所愿皆是我大唐愿景,殿下所请乃是福泽苍生之大计,同殿下此等人物相识乃是老道平生大幸。” 只有凌诺伊不为所动的说着客套话,平淡和安宁的姿态让他保持着一个道人应有的神秘。 “不过。”凌诺伊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带着恐怖的腔调说道:“天道之外的事物,远非殿下口中辞藻那样华美。” “就算是这样,殿下也执意要看吗?”凌诺伊刻意激着皇子。 “看!”坚定且期盼。 凌诺伊听罢,便从道袍当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符咒,右手两指轻轻捻起,放于印堂穴之处,左手结印摆于心前,闭上眼睛,在嘴巴里念叨着:“奇哉昆虚,壮哉大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 此时,不知从墓地的何处吹来一阵阴冷的煞气,黄色的咒符强烈抖动着,像是有了牵引力一般,引导着凌诺伊慢步走到一个墓碑的面前。 “皇子,试问,您真的还愿意领略天道之外的事?”凌诺伊再一次神秘的问道。 “事已至此,道长,请您继续!”皇子毕恭毕敬的说道,秀气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惊异。 “好,去!” 随着凌道长中气十足的一声令下,黄色咒符上突然泛起鲜红色,紧接着“嗖”的一下,便飞过去,贴在了道长眼前的那块石碑之上。 在道符与石碑接触的刹那间,裂纹由接触点迅速布满了整块墓碑。“咔啦”一声巨响,石碑瞬间炸裂,露出了碑下的一块隆起土地。 “起!”凌道长再一次发号施令,宣告着天道之外的降临。 湿润松软的土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养分一般,即刻变得干燥开裂。裂纹越来越大,几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嚎灌入众人的耳中。 如果说皇子的声音是世间最清澈脆亮的,那么这地下的声音怕是世间最混沌惊悚的。李成茂断定,这声巨吼不属于世间任何一种生物发出的声音。至少,人不行。 这还没完,声音的主人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以虎狼之势,破土而出,露出整个身子。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无损的:或腐烂或开裂露出里的白骨。好几处脓疱胀破,往外面留着黄色粘液。面部的表情早已超越了丑陋,来到了狰狞恐怖的阶段。透过脸部的窟窿,甚至还能看见内部蠕动的蛆虫。时不时抽动着,无力的头部耷拉在肩膀上。让人哪怕一眼,都不愿意看见,可皇子除外。 这些,注定和他之前所说的各种的美好无关。 那刚从鬼门关徘徊过来的尸体,如同一只婴儿,艰难的在地上蜷缩匍匐,一边发着叫声,一边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怒视着周围。当它发现皇子那群人之后,像是看见仇人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凸起双眼,嘴中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恶臭,不断的挪向他们。 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李成茂本能的拔出了佩剑。可转念一想,真的有必要害怕吗?自己这两天跟着这不详的死老头,出生入死什么没有见过?比起那瞬间就能毁天灭地的神秘蛟龙,这单个的僵尸真的算是小巫见大巫。 想到这里,李成茂又若无其事的将出鞘的利剑收回去。可在他对面的数十名军士可就没有这么淡定了,一个个高举着寒光凛凛的剑护在身前,剑刃逼向那“丧尸”的方向,似乎是求着它别过来。惊恐程度一览无遗,豆大的冷汗从太阳穴流向两颊。仅几秒,背上就已经被汗所浸湿之前沉默严肃的傲世姿态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毋庸置疑,他们一个个都是在战场上以一当百的精英,但是眼前这个他们当中无论谁,都不敢去对付这样一个怪物。 “哈哈哈,好啊!好啊!”李成茂转头一看,本面目清秀,圣洁的皇子,竟狰狞的大笑着,不但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为这丧尸带来的冲击力拍手叫好。 汉国的“太子”当真这般勇敢的吗?李成茂不由地重新审视了下这位与他年龄相仿,身世相当的美男子。许多人都被他如舜华般的美颜给吸引了,而忽略了他极深的城府。 李成茂瞬间感觉,这位皇子比旁边那具丧尸还要恐怖。因为外表的恐怖,远远比不上内心的恐怖。 “殿下,这就是我给您所说的,天道之外的事物:来自地狱边缘的尸骸。属于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类不,应该不算是人类了,很难再死亡。同时,绝对服从于召唤者。最重要的是,这样的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不过,贫道目前的极限是3千。”凌道长看似有些虚弱和疲倦,跨越阴阳的道法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3千尸骸,只要有这3千尸骸,我即可返汉夺回政权,率兵踏平北境,重现大唐之荣光!”乌鸦分不清眼前的那具尸骸是死是活,静候在枯枝上正跃跃欲试,就被皇子狰狞的狂笑给惊走。 “那么我唐和殿下大人的梦想,能否同归一处?”凌诺伊轻轻地问询,做法时散落下来的银丝在空中翻滚飞舞。 “既盟永昌!贵国皇帝将是我最好的挚友,至于贵国的国号嘛,恐怕要改一改了。”皇子细长的眼角轻微的虚合着,娟秀的睫毛在炙热的空气中抽搐。他竟慢步走向那具缓缓行来的恐怖尸骸。 “殿下!”身后黑壮的军士们齐声喊道,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皇子修长宛若竹节的玉手轻轻的抬起尸骸的下巴,如同欣赏一个宝物一般,眼里闪烁着微光。 李成茂不禁打了个哆嗦,自己即便不害怕,但是怎么也不会触碰这种恶心的东西的。也不知道这狗道从哪儿召唤出来的这么骇人的玩意儿,若是个漂亮女鬼倒还好。这个明显是经受地府18层炼狱之后的模样。 尸骸嘴中呼着臭气,竟一时间停止运动,眼神复杂的看着皇子,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他不怕我。 “道长,是不是只要有新死之人,您便可召唤此物?”皇子抬头问道。 “不必是新死之人,而是全天下的墓地皆可为殿下所用,只要我将心法教授给您,您便可成为亡灵的统帅!不过,也请殿下履行帮助和亲的诺言。” 凌诺伊向天缓缓举起的双手如同宣誓一般,语气森然可怖。李成茂从没见过这样黑暗的老头。 道长的语气让皇子生疑,“亡灵的统帅?我的宏愿是心存天下生灵,您却让我做一个亡灵的统帅怎么听起来这么刺耳!”这不详的称号,让齐昌王皇子有些自嘲的说道。 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失去了大汉所有的掌控权,不依靠一些外力,是不可能卷土重来的,而现在这条邪道之路,到底该不该走呢? 李成茂也是大吃一惊,这么说来,假如自己先死,这老头一定会把我从地狱给召唤回来,继续服兵役,不得安息。 “道长,您的本事本王甚是艳羡。当年“天虚”异动,预示着您的天赋异禀,本就应造福天下,而这与本王的宏远恰好如出一辙。因此,例如什么对故国旧情之类的,该忘的都忘了吧。当然,您需要时间,而本王也刚好有这个耐心。” 细长葱白的手指于轻盈起舞的手腕间做出了邀约的动作,温柔的目光如同远处夏日艳阳下的溪流,镌刻在齐昌王皇子秀美如南国青山的桃花眼上。可哪怕是这样的温柔,在凌道长眼里凝结成了威胁,而在李成茂眼里预示着死亡。 “若是殿下您能多听老道一句算了,不提也罢,答应您的我会做到,殿下您一定会拥有百万尸兵”炎夏的风让凌道长的白发飘零,他斩钉截铁的尖锐声音,如同一只老鸦的哀鸣,闭起目光之前,不知为何,凌诺伊想给皇子一个安慰的眼神,连同拇指隐约而来的酸痛。 皇子轻笑着,刚想走向道长之时,风云突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雨过会天晴吗? 没等皇子迈动半步,烈日当头的天空瞬间像是乌云密布一般,光线顿时昏暗沉重。难道是阴晴不定的夏日带来的雷暴大雨? 皇子抬头望向天空,耳边传来比疾风还要迅猛的“嗖嗖”声,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他有些惊愕。 一时间,兵荒马乱! “噗呲!”一根根锐利的箭头从天而降,直直的逼向皇子以及身后的军士们。缺少了黑铁昆仑奴面具保护的皇子,被磨得锋利锃亮的锐箭戳穿双眼c脸颊与头颅。美艳的绝世面容瞬间毁于一旦,直挺挺的朝着地上倒去,浑身不自然的抽搐着。 身后的军士们即便身上披有铠甲,但是无奈箭矢过于密集,如倾盆而泄的雨滴一样,透过盔甲的缝隙,刺透皮肤,进入要害部位。箭头上的毒液迅速蔓延至全身,让他们还未来及叫唤,便直接命丧黄泉。 凌诺伊的反应完全不像是即将迈入古稀之年该有的,他一把将自己拽倒,两手结印,心中下意识的运转起了一道心法。接着,平地吹来了一阵道风,炙热滚烫仿佛饱含浩然道气,顿时将袭来的箭雨吹散。爬起身来,拍了拍道袍,寻找着李将军的身影。 李成茂作为征战沙场,且闯荡江湖的将军,反应自然也不差,但是面对着飞来横祸,还是差了一截。但奇怪的是,那“箭雨”的目标似乎不是自己。他虽然匍匐在地,放弃任何抵抗,但是醒来后却发现,周围血流成河,本应是死者安息宁静的墓地,现在却被染上了宿命的颜色。 他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看着凌老头那悠然飘飘的华美道袍映入眼帘,心中不知怎么的升起一种安心感。这老头,看起来确实算有点本事。 确认李将军幸存之后,凌诺伊望着地上一个个前一秒还是鲜活旺盛的生命,眨眼间,就成为了这片墓地家园当中的一员。 他遗憾的一声叹息,成为了这场“雨”的结局。 还没等两人回过神来,一群“哒哒”的马蹄声踏着尘土就闯进了这片“雨”过天晴。 李成茂本能的抽出利剑,与老道长并肩而站。凌诺伊则是冷眼的看着来者,翻身下马,若无其事的迈过地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将“水”波不惊的血河踩出一片又一片的晕纹。 “属下,陈端锐,兴王府武骑校尉。方才巡逻,碰近唐来的贵客有难,出手相救。让你们受惊了,请见谅。现在歹徒已除,还请二位移步厚荃县府稍作休息,待属下秉呈上报二位贵客亲至,可好?” 李成茂望着眼前这个方正而矮小军官以及他身后的近百士兵,湿黏的大胡子和烈日下的全套甲衣,发出的味道已与行走的尸体无异。然而即使是最不堪的味道,也依然是活着的证据。即便话语中饱含着强制。但是这队全副武装的步兵,至少没有马上拔刀的意思,让李成茂干涸的喉咙感到了久违的自由和清凉。 凌诺伊依旧没有说话,心中感叹着齐昌王皇子的消息保守的实在是不严密。试问,有哪一只部队,会在炎炎夏日,披坚执锐,用近乎百人的军队,前往墓地这种鬼地方来巡逻? 况且,齐昌王作为汉国之皇子,举国之内,谁人不知?他堂堂一个武骑校尉,能不知道这是皇子?而也是区区一个武骑校尉,竟然口口声声说,歼灭之人是危害使者之歹徒。这幕后没有谁人指示,恐怕说不过去。 看来,幕后使者将其从太子之位拉下来,这还没完,还要将其赶尽杀绝。天妒英才,齐昌王这次同意与自己暗中见面,其实也是吃了个哑巴亏。而这些话,自己是万万不得说的。 “怎么了?近唐的贵客,有什么问题吗?”见两人没有动,陈端锐一把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在日光的照射下,慢慢用手摩擦着光滑的刃面,用着刀尖戳穿“歹徒”齐昌王手中攥着的昆仑奴面具,挑着眼眶部位,轻轻的为其盖上。像是在让他安息,实则是想掩盖着什么。 身后的军士们也都有摩拳擦掌之势,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威胁。 近唐这样的称呼让凌诺伊不禁有些想笑,这些南方的家伙们依旧把自己的大唐当做是蛮族之国,东施效颦之物。 近字,一表远近,二表时间,区分的就是旧唐的华夏和新唐的北族。然而,北族与华族又有何异?这些冠冕堂皇的华族纯血之民,现在不仅虔诚的供奉起了天竺的佛教,就连西来的“拜火神教异说”他们也深信不疑,而对源于华夏的昆虚教,反而无人重视。 “大人且慢,贫道属昆虚教,一心慈悲向善。虽然很感激大人的拔刀相助,不过能否稍等老夫片刻,送这等亡物安息?”悲悯的语气和虔诚的恭敬,凌道长将近在眼前的矮壮军士对待的如同是神像。这样的虔诚,有种无法拒绝的力量。 “请尽快,烈日当头,我等军士身上百斤之重,虽坚毅过人,但依旧炎热难当。请贵客多为我们三思考虑。”陈端锐无可奈何,只好妥协,但是脚下依旧踩着“歹徒”首领——齐昌王皇子,不让道长靠近。 凌诺伊走到陈端锐面前,蹲了下去。陈端锐以为这老道如此不明事理,抽出一刀狠狠的插在齐昌王的头颅旁,意味尽显,希望老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好意思啊道长,我在太阳曝晒下久了,有些站不住脚,只得以此支撑,请见谅。”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凌老头,语气当中没有丝毫的客气。 凌诺伊全然不顾近在咫尺的刃片,异常淡定冷静的扶起那具和皇子一样,被射成刺猬的尸骸。 “道长,我的罪业清了吧”尸骸仅剩最后一丝生气,仿佛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一命呜呼。能够活到这个点,完全凭借的是他心中的执念。这和凌老头之前保证的“很难再死亡”完全不一样。 这样虚弱缥缈的声音听起来,就和濒死的人类一模一样。可是,这不是人的玩意儿,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的?对起初那声,不属于人类的怒吼记忆犹新的李成茂,惊讶的想着。 耷拉在肩上的脑袋,脖子已残破无力,污血在颈以下随处可见。但凡肉眼可见的身体部分,都被蛆虫一层一层的覆盖起。胸口处疮口龟裂,鲜血如泉般喷涌。那尸身的干枯躯干已和骷髅无异。 “还清了,你做的很好,你再也不欠任何人的钱了,再也不欠了。”凌道长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愧色,声音甚至哽咽了起来。 “那好找到我女儿告诉她她爹为国尽忠,不是叛徒。”憔悴虚弱的声音出自残破的躯体。尸骸的脸努力呈现出自豪,他想以此强装活力来欺骗死亡,可死亡从来都不会给凡人赎罪的机会。 “其实你没大还丹的我一直知”还没来及说完,便断了气。这一次,或许真的不会再被召唤出来了。诡异的微笑如同是黑色的玫瑰,绽放于晴朗的天际,尸体的脸竟呈现出平生最轻松的时刻。可在别人眼里,尸骸此刻确实极其骇人的,那不忍直视的邪笑,浊血,恶臭,蛆虫以及腐烂的。 陈端锐的刀光都有些嫌弃的颤动,要不是必须守着脚下这“歹徒”,他早就拔刀,退避三舍了。 然而凌道长依旧安定的陪护着,面色慈祥,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一点都不在意满手的污血秽物。眼眶中也渐渐有了一些湿润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总该为他做些什么。 凌诺伊一手扶起尸体,另一只手轻轻拂去尸骸表面的尘埃。然后暗中在掌心凝结出一股精纯的道气,缓缓的在它背后梳理着,手掌所经之处,蛆虫无处遁形,钻出体内见到烈焰骄阳之后,纷纷化成缕缕青烟。至少要让你在死后,不要经受任何的痛苦。 片刻之后,微笑永远的铭刻在了尸体的脸上。 “王三,你和我,我们都是面具,神用过的面具,人人生来如此啊。”凌诺伊在心里念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南国风情 安顿好王三之后,凌诺伊起身,一身整洁秀美的白袍现在污血凝结,如同一朵朵梅花烙印缝绣在上。只是,扑鼻而来的腐臭,却和花香有着天差地别。经过这一场腥风血雨,本来飘飘然欲仙的凌诺伊,顿时变得和这些俗气的甲士们无异。 由自始至终,陈端锐的刀刃都没有离开“歹徒”的头半步。李成茂看着有些好笑,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是心知肚明的,何须费这般劲去掩盖?我们仅此两人,又身处汉地,纵使有话,也万万不敢说出口。 可,这种想法貌似就李将军一个人秉持着 “将军,您看地上躺着的这么多尸骸,他们生前是“歹徒”,如果不好好的安顿他们,恐怕成了孤魂野鬼,在阴阳两界作恶,贫道实在过意不去。”凌诺伊盯着陈端锐说道,还特地将“歹徒”二字着重说出,仿佛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李成茂听了之后瞬间冷汗淋漓,瞳孔剧烈收缩,惊恐程度一点都不亚于见到“死而复生”的尸骸。你这不是典型的往枪口上面撞吗?他后悔没有用剑鞘去堵住这老道的狗嘴。 陈端锐也没想到这道士竟敢不吃敬酒,眼中杀意四起。可心中仍念此两人留有大用,只好努力的克制说: “哈哈,能不计前嫌,为这些歹徒安葬,道长之善心,天下谁人不知?只是,您贵为我大汉宾客,此等之事,怎敢劳烦您呢?” “吾等莽夫之辈,愿在护送二位使臣回衙之后,立刻前来处理。” 凌诺伊看着武骑校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心中冷笑着。不过,还是暂时不要和他撕破脸皮为好。于是,装作毕恭毕敬的样子说道:“劳烦将军了。” 李成茂见这狗道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话,才松了口气,放下了紧握在剑柄上的手。 陈端锐一行和两位近唐使节渐行渐远 墓场处,夏风吹拂着菁草的飘动,成为这血色死寂之地的唯一生机。 突然,一个巨大黑影经过,仿佛能够遮天蔽日。其肤色亲爱的我它似乎又有着千斤之重,脚下所经之地,就连坚韧的野草也被踩踏得直不起身。可尽管这般庞大,那身影却如同冥夜一般,寂静无声。 蔓延在土地之上的血浆还未完全凝固,黏稠腥气的粘在土壤之上,周围苍蝇嗡嗡环绕,享受这无比丰盛的一餐。 黑影毫不在意的踏进这肮脏的血滩之中,任凭污血飞溅在黑亮的铠甲之上。踏过数名军士的身体,他并未做任何停留。直到,步行到皇子齐昌王尸体的跟前时,终于停下了脚步,像是找到了目标。 “噗通”一声,雄伟的身躯一下跪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巨响,方圆几十里的土地都感受到了震颤。 黑影缓缓的伸出手,拔出了深嵌在眼眶当中的利箭,顿时鲜血四射。然后,轻轻的摘下了“歹徒”首领脸上,那泛着油光的黑铁面具。 当看清了面具之下,那面目全非的俊俏容貌后。墓地周围竟凭空产生了阵阵凛冽寒风,呼啸刺骨,吹走了湿润闷热。伫立在枯枝上头的秃鹫,也被这骤然而至的肃杀给惊走,放弃了饱餐一顿的想法。 “啪嗒。” 几滴温热的晶莹掉落在皇子的脸上,晕开了凝固在上面的血迹。黑影无声的留着泪,双拳紧攥发出“咔哒”声响,肩膀抖动着,克制内心如火一般的冲动。 终于,黑影恢复了平静,拿起昆仑奴面具,擦拭着面具背后的血渍,发现了一些玄机 火焰般炙热的艳阳,阻止不了南汉人涌向街市的热情。正值当午,街边的商社人群熙攘c车水马龙。各种土方言的吆喝声连绵不断,更是增添了这里的燥热。 从南边吹来的海风带有着腥咸的味道,优越的地理位置,给这里带来了各类新鲜的鱼虾,色泽光亮,活力十足。“这东西烧起来一定无比鲜嫩吧。”李成茂咽着口水想道。身处内陆,一向以鸡鸭为主要肉类食物的他,看着这些诱人的水产品便有些走不动路。 “看着是挺新鲜,但是你是吃不惯的。”凌诺伊冷不丁的来一句,李将军那馋样,不用脑袋考虑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怎么知道吃不惯的,我就觉得很好吃!”李成茂对身边这个狗道积怨已久,好似不管凌诺伊说什么,都能立马点燃他的怒火。 “昨晚你点的那道芷寮醉蟹,就是当地的特产,可你却分毫未动,最后还是剩贫道一人解决。”凌诺伊似笑非笑的说道。 “那是因为”李成茂顿住了,他总不能把“那是因为猴急着要和小红乐呵”说出口把。 这狗道,分明是要让自己闹笑话。 李成茂一行人好不容易穿过了熙攘的集市,本以为可以清凉一点了,结果反而又是一阵热浪袭来。他看了看周围的民房,发现多以鲜艳的颜色粉刷。高低不平,错落有致,如同是岭南浓郁的山景一般,矗立在两侧,不断反射着热烈的日光,热带风情尽显。 可是,这样一来反而更热了。 不过,当地市镇的百姓似乎对此并不以为然,他们矮小黑瘦身形似乎更加能够忍受炎热。看看那一个个黑黢黢的皮肤,又想到了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个小红,放在他们当中还有可能算得上是白净呢! 想到这里,李成茂不禁有些担忧道:不会,南汉的婵娉公主,是一颗“黑珍珠”吧。那自己坚决不要,回去两位哥哥谁要谁领走! 忽略掉体型与肤色的差异后,唯一能让李成茂看着有些顺眼的,就剩下这里的百姓的服装了。前朝大唐的遗风使得二者在衣饰上依旧统一:丝质绸缎为主,各种鲜丽的颜色争相媲美。再装饰以花团锦簇的图案,祥光四射c生意盎然。若是不晓历史之人,怕是依然认为身处一派大唐盛景。 只是沿途中,有些寺庙是他从未见过的。 这些寺庙,无论从颜色和形状来看,都像极了灼烧着的烈火。男男女女也都聚集在此匍匐着,即便正午的骄阳当空,他们也依然虔诚的向着落日的方向祈祷,不急不躁,任凭火热在身上炙烤。 可没有任何信仰的李成茂早已受不了了,更何况他还披着厚重吸热的金属铠甲,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分泌而出,顺着沾湿的鬓角流到脸颊两侧。一时间瘙痒难忍,赶紧用手拼命地去抓,又痒又疼,心中急躁烦乱。 如果可以,自己宁愿呆在小红那里,躺在凉席上,享受蒲扇带来的习习凉风,做着大爷。 可现在呢?炎热难当不说,还被周围近百位灰黄色铠甲的甲士层层包围。自己贵为大国之皇子,走到哪里不是被好生伺候着?今朝有幸,体验着这前所未有的被监禁的感觉,还真是托了这狗道的福了。想罢,便一脸怨恨的看着旁白身骑白马的凌诺伊。 竟好生悠哉! 凌道长衣袍迎风飘飘,身上没有任何负重的他显得无比的悠然与清凉,眉目舒展洋溢。他一路上也没有维持着惯常闭目养神的姿态,而是如一个乡野的孩童初次进入帝都一般,兴致盎然的捕捉沿途一切。尤其,是那寺庙下匍匐的男女。 李成茂顿时火冒三丈,也不顾周围的军士,直接破口大骂道: “都是你,害得老子刚才差点死在那种鬼地方!”猩红的眼睛比夏日的色泽还要浓郁,眸中的情绪如同正午的温度。 骑在两人身前的陈端锐着实被吓了一跳,阴冷剑锋已经出鞘,转身架好了进攻的姿势。只不过,剑刃所指之处,却是闪向凌道士的。因为他觉得,这看似弱不禁风的道士,比另一位傻大个危险多了。 “你不是没死吗?” “还有,不得不说,你们南汉人的射术真是不过关。刚才,射死了这么多精兵强将,怎么偏偏一个弱奴都干不掉呢?” 凌诺伊甩给旁边一个轻蔑的斜视,然后指桑骂槐着。陈端锐心里十分憋屈,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射术精准,所以才能乱箭留下不能射死的人吗? “现在没死,之后呢!?”李成茂貌似没有听出来道长的弦外之音,依依不饶道。 “之后?这些官兵乃是你招惹过来的,因此才导致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贫道实在不知,将军为何要将其怪罪于我。”语气充满着无辜与疑惑,让李成茂怒火中烧。同时,也混淆着试听。 陈端锐一时间有些恍惚,这老道神神叨叨的,或许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一帮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说不定,他确实与那帮“歹徒”没有关系呢。 李成茂听了之后便忍无可忍,一只手已经捏紧了剑柄,可终究是没有拔出来。嘴上却丝毫不让,凶狠的说:“我招来的?好你个死老头,颠倒是非,信不信我宰了你!” “要不是李将军昨夜一时兴起,在此县翻云覆雨,口中漏出风声,官府怎知你我身份与地点何在呢?”凌道长合上了眼睛,终于淡然的点破,也消除了陈端锐心中最后一点的疑惑。 而此话一出,便惹得汉国甲士们一阵狂笑。 凌诺伊这还没完,一副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的说着:“李大人终是上面下面都管不住,上下失守啊!” 汉国甲士们笑的更加厉害了,就连听着的行人也加入其中。 “你!你” 羞耻感“嘭”得一下冲上了脑中,一时说不出话。非人哉!那婆娘竟然还是官府耳目。红颜祸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这些的前提得是,对方得是个绝色美人啊。要是这样,那自己被套话也认栽了,毕竟自己也赚到了不少。可是,“绝色美人”小红最多只能沾得上“人”啊。 思及此处,李成茂的面部开始不断充血,像极了两个时辰之后夕阳西下的模样。 “要果真是倾国倾城的漂亮女子,恐怕李将军便会起疑心了,反倒什么都不会说了。”凌道长回归正经,恢复到严肃的语气,淡然的说着。结束了这一路上的闹剧,看似有口无心的一句话,也只有李成茂能够听懂。 果然。 “唰”。 李成茂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血色,上一秒还是夕阳的余晖,下一面便惨成一道白光,羞耻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很奇怪,这老头怎么知道自己昨晚和小红说了什么。自己好像,分明什么也没和这狗道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魔高一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凌诺伊的警告极有水平,周围将士饶是将其当做一句笑谈,可李成茂早已没了之前絮絮叨叨的样子。尽管骄阳依旧热烈,他也乖乖的在马上沉默着前行 所幸,县府是个清凉之地,坐北朝南,通风甚好。两人刚刚迈进大门,脸上就被前方高高翘起的檀香木制屋檐,给打上了阴影,头顶烈日的压迫顿时消散了许多。阵阵穿堂风吹过,伴随着某种树木的清香,瞬间带走了众人的暑气。李成茂不禁多嗅了两口,也找到了芬芳的来处。 凌诺伊刚迈进县府大门便注意到了,后院那亭亭如盖的一颗香楠木。谈不上参天,但是也远比南汉常见灌木植被要高出许多,远看就如伞一般茂密的翠绿将县府所环抱。树干散发的天然清香,馥郁却不腻人,这少见的品种让凌诺伊很是怀疑其来历。 “人没多高,这县府倒是修得巍峨气派。”李成茂现在只敢将怨念撒在南汉人头上,看着这很是“突兀”的县府,鄙夷的嘀咕着。 矮壮的陈端锐进去简单的通报之后,便领两人走进了府上坐定。李成茂终于摆脱马上的颠簸,感受着屁股上传来石凳的沁凉,一种莫名的不安却油然而生。 明明早已通报多时,却依然不见县丞的身影。李成茂一时有些气不过,即便自己现在对外不是以皇子的身份,可就单论大唐而来的使臣,尔等小众南国理应待为上宾才适。他们无非是觉着自己这边无一兵一卒,也没成箱的金银财宝,便诚心不待见自己。 而造成这样困窘境地的,也是自己现在惹不起的主。可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凌诺伊则刚好利用这个时间闭目,养精蓄锐着,似乎等待着什么大事的发生。 时过半晌,县丞姗姗来迟。入眼处便是青衣纁裳,趾高气昂。明明衣着圆领官袍,并没有绣上任何纹章的八品芝麻官,却硬是在一国皇子与国师面前架出了南汉一品大员的姿态。 虽说是客座于厅堂之上,但县丞大人那比周围清凉环境,更加冰凉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待客的意思。 “吏胥!天气何等闷热,竟不将凉茶清果准备妥当?!”一声从喉咙中破出的嘈杂,打破原本清静的大雅之堂。招呼没有,呵斥倒先行。紧接着是与其刀削的下巴一样咄咄逼人的尖锐眼神,不在目光所及处的李成茂,竟也感受到了其中包含的阴险。 吏胥听罢,虽不明白大人为临时变卦,但也只好领命执行。 县丞站在厅堂的风口,宽大的官衣在他黑瘦的身体上飘动,仿佛一根枯瘦的桅杆上面耷拉着秀美的锦旗。倾斜的乌沙官帽下,是个面布七十岁月痕迹的危险老人。 之所以危险,是因为李成茂觉得:七十古来稀,愈老愈精。七十多岁的老人,岂是自己能够应付得了的?怕是自己稍稍在言语上露出蛛丝马迹,都能被他捕捉得到。同时,上百名甲士在县府中伫立待命,仍未散去,这让任何脱逃和反抗,都变成了天方夜谭。 所幸,自己身边,也恰好有一个老妖精。 思索间,吏胥很快便将几杯凉茶和一大盘新鲜水果准备上来。李成茂看着盘上隐隐飘散着的清凉白气,顿时有些藏不住眼中的渴望。虽说厅中荫凉,但自从午时经历一阵惊险后,还不曾有过饮水来补充流淌掉的汗液。 单凭准备水果这一点,就足够让李成茂,对这危险老头的态度进行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县丞伸出骨节突显的手,从盘中拿出一杯凉茶,眯起眼品了一口,舒服的呼了口气,说道:“拿出去,给将士们解解暑!” 吏胥倒是机灵,一瞬间便领悟到大人的用意,故意走着靠向两位使节,然后一溜烟的到厅外发放水果去了。 李成茂眼睁睁看着水灵灵的果盘从眼前划过,垂涎欲滴,但也反应过来这糟老头本来就没有招待两人的想法,恼羞成怒,正欲拍案而起,宝剑出鞘,电光火石之间,取这县丞的项上人头。 却发现一根手指顶在了自己的后背,顿时袭来阵阵凉意,让他心神一宁。纵使上一秒有着万丈的怒火,此刻也全都随着呼吸而消失殆尽。 “这狗道,有如此好的招法为何不早点拿来使用?”李成茂在心里嘀咕道。 凌诺伊则隐秘的收回手指,自始至终,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台上两位演戏的丑角,倒也不恼。 县丞见两人不为所动,虽冷哼一声,却暗自惊讶。 “贵客远道而来,前往我大汉意欲何为啊?”县丞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明知故问道。 “为和亲而来,我国三皇子年方正茂,英姿不凡,识得百家经藏,又精骑射武艺”凌诺伊如实回答道。 精于骑射,李成茂很满意凌诺伊最后的那句夸奖,可这位阴险老头可不曾这么想。 “啪!”一声惊堂木响打断了凌诺伊慢条斯理的话,持久的回荡在厅堂之中。厅外休憩的百位甲士一齐围了上来,局势瞬间凝固了起来。 “简直一派胡言!”县丞毫不留情面的朝着,应是与他年龄层次相近的老道长吼着,显得异常的强势。李成茂不明白眼前这糟老头为何突然暴怒起来。 县丞像是吃定两人的样子,手背在身后,慢步从案桌后踱到厅中央,以审案时的口吻说道:“我问你们,既是和亲,为何二位官道不走,非得途径民坟所在?!” “这是其一。其二,既是和亲,为何只区区两人前来,贵国的使节呢?彩礼呢?新唐乃是泱泱大国,总不会连这一点礼节都准备不周吧。” “老夫一生不敢论博览群书,但至少知书知礼。曾闻云长单刀赴会,可不曾闻有人两手空空前来和亲啊。”干瘪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后,县丞的语气愈发变得冰冷。 “最后!”县丞转悠了一圈后回到案几,赶瘦的手拿起惊堂木,坚决的拍在了岸上,预示着的来临。 “你们二人在荒郊野地里与歹人刀兵相见,敌众你寡。要不是附近居民前来报案,本县哪能派人火速救援?要是再晚一小会儿,恐怕二位都已经成了刀下怨鬼了。我大汉近几年治理得当,官道上已不再有任何鸡鸣狗盗之徒,二位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走阴气极甚的坟土之地,本县就有理由怀疑你们的动机了!” 县丞很满意两人沉默不语的反应,语气渐渐温和下来,换成一种宽容大度的语气说道:“到底是和亲,还是为了什么不正当的目的,本县在这里一概不究了。你们的马匹,本县也已经命人喂食完毕。所以,二位,请原路返回吧。”话音刚落,门外的百名甲士即刻让开了一条道,尽头是明媚的骄阳,请的意思也不言而喻了。 李成茂憋得涨红了脸,作为一国之皇子,他何时这么窝囊过?就因没有了和亲部队c金银财宝这些体面的身外之物,竟能被尔等小官如此教训,甚至是诬陷诽谤,这辈子恐怕就这一次了。 他想过起身反抗,但是从遭遇九龙潭之劫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天衣无缝的理由去对付这个危险的老头子了。他眼神迷茫的看着身旁的道士,一路上来,有惊无险,多亏于这老道的通天本事。 此刻,他正期待着素衣白裳的老道再次显灵一把。凭之三寸不烂巧舌,说得这方寸之地内的一兵一卒诚惶诚恐,那极为嚣张的小小县丞闻言丧胆,或许才能一解之前的憋屈。 然而,这白袍老头别说张开嘴巴说话了,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快没有了,明摆了一副没法解释的默认姿态。 李成茂有些咬牙切齿,这狗道没有金刚钻,却揽了这么大个瓷器活。这下好了,屁股的温度还没将石凳捂热乎呢,就要打道回府了,自己逃离皇宫的计划可能也遥遥无期了。然而,面对此情此景,敌众我寡,自己既没有上千甲士,也无任何绿林好汉,纵使心中有怨言三千,也不敢吐露一字一眼。 于是,他只得站起身来,也不管这狗道,一个人就朝厅外迈动了脚步。 “且慢!”县丞浑浊的声音再次让李成茂感到不适。 “何事,大人?”凌诺伊终于再一次开口。 “咳本县也是俗人,不久便将致仕。希望能在此之前为朝廷再立一功,再升一职,老夫也可造福子孙c安享晚年不是嘛。”县丞反而带有点讨好的语气说道。 “贫道年事已高,思绪混乱,精神糊涂,尚且不能明白大人何意,请明示。”李成茂愕然的看着语气如此谦卑的凌诺伊,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傲气的老头子吗? “很简单,只需两位在这白纸黑字上画押即可。我们大汉一向严惩为非作歹之人,今天两位若是能替本县证明,那就是发扬我大汉惩恶扬善的正义之风,促两国之又好进程啊!”县丞煽动鼓舞的说道,就等着两人留下指印。 凌诺伊暗笑,等了半天,这狗县终于显出此举的真实目的了。 李成茂接过主记拟好的证明书,刚准备蘸红按印,就给凌诺伊扯走了。 白袍道士看也没看这白纸上写得什么颠倒是非的话语,扬手“嘶啦”一声,当着县丞的面将其撕碎,扔在了地上。 县丞面色瞬间转青,没想到在这顺理成章的形势上,这老道士竟会出现态度反转,到嘴的鸭子还能让他飞了不成? 于是一手抄起眼前竹筒中的木签,50大板就要赏赐给这老头。 “啪!” 不是木签落地的声音,而是凌诺伊以头抢地之声。 在众人惊异下朗声道:“外臣凌诺伊叩见汉国大皇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厅堂舌战 “外臣凌诺伊,叩见汉国大皇帝!”凌诺伊面不改色的高昂声音,在李成茂眼里便是虚张声势。 然而,一旁的县丞却面如土色,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与之年龄相当的老头子。老而妖的道理他也懂,这白袍老头敢在此情此景下撕毁拟文,必定有他的仪仗。 可他千算万算,都料不出老道回的这句话。 屏风的暗侧闻言后,自然也是为之一惊。为了确保计划实施,他甚至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卫,微服进行幕后操控。可以说皇宫上下除自己之外,应该无人知晓他的行踪。此人莫非是,前太子党羽?自己身边怎么竟会有前太子的耳目? “凌诺伊凌诺伊”大脑内迅速搜索,这个莫名熟悉名字的记忆。 “莫非,是他?!” “如果真是的话那倒是会知道我在这儿。” 皇帝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自己卧房正墙上,悬挂着的那副星象图腾的模样。 十年之前,辅星“天虚”异动,明示卧虎藏龙之士出山,进而改变天下的格局。而自己在继位之时,父王的一段话让他铭记至今: “大汉之国,屹立至今。不似前朝,谈笑间,灭于历史之长河,无非得益于天时地利。然,若欲王气经久不息,甚至天下归汉。人心和,乃是当务之急。” “恰逢‘天虚’幸临于神州大地,倘若降至汉地,必当以上宾之礼恭候,不得怠慢。” “倘若降临别处,必当想方设法将其恭迎于此地,可保后世无忧。” 后来,据安插在新唐的细作报信得知:这里突然迎来了一位凌姓的道人,随即便拜为国师,赐予府邸。而这个时间,恰恰与“天虚”格局异动的时辰相吻合。而后,新唐看似韬光养晦的十年,实则正好消除了先皇临终前对“人和”的顾虑。 结局也果真如先皇所说的那样,新唐王气毕露,成为这混乱局势当中最先展现龙虎星象之势的国家。 而这一切,新晋的凌姓国师可谓功不可没。 “凌”姓并不是大姓,况且,自己通过线报已经得知:来者二人,其中正有一位是道士模样。 思及此处,皇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纵身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 入眼处,是一个面色激动,气息都有些紊乱的胖子。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立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便服,颔首俯视着跪拜在地上的老道士。两手背在身后刚摆起架子,那浑圆的肚子便将衣服撑满,雍容轩昂的富态早已明示来者的身份。 然而,本应敬畏着跪拜的众人,却被那胖子身后更为高大漆黑的暗影给夺走了视线。 如果不是紧跟皇帝的脚步,他简直就是一座庄重肃穆且屹立不动的高山。遮天蔽日,笼罩了凌诺伊眼里的所有光线。 李成茂将军也颤巍巍的仰视着那接近门檐的高度,与南汉不论是人还是建筑的规格都格格不入。就连自己这样高的六尺男儿,后颈都因为长时间抬起紧盯而微微酸胀。 皮肤如深夜一般黝黑的侍卫,纵使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但依旧面色平静的看着远方。可即便是这样淡然的表情,却也能如他爆炸般隆起的肌肉那样给予人巨大压力。眼里的目光惨白阴寒如昨夜占卜的月色,照亮他伟岸身躯的同时,也莫名透露着无尽的悲凉。 没有了龙袍加身,威严自然削减五分。更何况侍卫如此之显眼,一时间,偌大个庭院里竟只有凌诺伊一个外臣跪拜在自己面前,这让习惯了身居九鼎之位的皇帝很是难堪。 “咳咳”皇帝有些恼火的清了清嗓子,他的时间是有限的,这次要不是为了确保紧要计划万无一失,也不会劳驾于这个偏远的小县城了。 “外臣,邢成茂叩见陛下!” 这次凌道长尤为叹服李将军的反应,跪下的判断远比其他来的正确与直接。 “噗通”一声,光亮的额头就与这阴凉的石板地来了个亲密接触,恭敬的声音响彻整个厅堂,经久不息的回荡在众人心头。老迈的县丞这才意识到皇帝的存在,顿时吓出一个激灵,抖动着衣袍跟着跪在了地上,豆大的汗珠“啪嗒”的滴在眼下这块地上。 “臣,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老臣抖索的声音带动了厅堂之外的百号兵卒,浩浩荡荡的拜见仪式这才拖拖拉的进行着。 皇帝扶起了跪在脚边的县丞,接着迈步坐在了主座之上,而身后的黑色侍卫依然寸步不离。 凌诺伊死死盯住逐渐向自己靠近的侍卫。此乃非凡之人,即便是有着在北境,也极难寻觅的八尺之身,而他的行动却像是隐匿在这沁凉的穿堂风中一般,无声无息。不敢想象,假使是在午夜时分,依凭这样的身手以及仿佛是从夜空上裁剪下来的肤色,是否能化进自然的黑暗之中。 中原大地,暗黑如夜,高壮如山莫非这巨汉是“昆仑奴”?! 忽然想到这个物种的凌诺伊,思绪不断飘向了更远的方向。 可眼下,还有要紧之事还没解决。见皇帝坐下却迟迟不发话,他只好拜伏在地上说道:“皇帝陛下,请赐婚于我大唐,从此我大唐与大汉既盟永” “你是如何知道朕在屏风之后的?先生岂有通天神眼不成?”皇帝打断了凌诺伊的话,相比于同盟之大事,他更倾向于消除心头的疑惑。 “回陛下,贫道实属一介凡人,仅对风水略知一二罢了。” “方才贫道前脚迈进厅堂门槛,便觉堂屋气宇轩昂,宛若一颗夜明宝珠降临于此,即便是在白昼时刻也倍感蓬荜生辉。来往的穿堂风流动里蕴藏着劲道,清爽中夹杂着霸气,让贫道不禁肃然起敬;再者,屏上画出的小桥流水本朴素淡雅,竟也能透露着高贵精致的神韵,仿佛巧夺天工的世外桃源一般。”观察到皇帝紧绷的脸上逐渐露出悦色,凌诺伊这才慢悠悠总结道: “拥有着如此浓郁的帝王之气,也说明了定有王侯居此间。思及此处,贫道一时激动,没想到竟一语道破天机” 如此一番恭维之话将皇帝安抚得心花怒放,老而精的道长自然不会将实话说出。 “无妨。”皇帝摆摆手,主动示好道:“恰好朕最近思绪杂乱,似有神魔鬼怪扰乱其中,故时常彻夜未能入眠。凌大人既有这等本事,倘若能为朕的宫殿相一相风水,何其有幸啊。” “谢陛下抬举,贫道受宠若惊。虽甘愿为陛下献上绵薄之力,可无奈身负皇命无可怠慢。” “且,较之风水之事。两国联姻合盟,共同兴复中原大唐之盛世;尽快结束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混乱局面,还生灵大地安宁与和平,才应该是致使陛下夜不能寐的‘神魔鬼怪’。”语气不卑不亢,沙哑雄浑。似黎民百姓的肺腑心声,又似世外高人的殷切抱负。 一席话说得皇帝老脸一红,没确定这老道是否是自己要找的“天虚”之前,心中再有万般恼怒也不得展现出来。 “先生所言极是。既然先生是为和亲而来,为何只有使臣二人?又是为何放着官道不走,而偏偏途径民坟之处呢?要是二位不幸被盗贼所伤,恐怕先生就不会和颜悦色的和朕在这里谈同盟之事了。这样,岂不更耽误先生的苍生大计?”皇帝自然也不是善茬,面容上微笑不改,语气平和却句句藏刀。 “这狗贼”李成茂在心里嘀咕着,他与齐昌王同为皇子皇子,多少也明白这个身份虽是龙血凤髓,但也危机四伏。皇帝这一番话不可谓不阴险,然而他竟一点儿都不担心老道会被说服。 即便这才短短的半路风尘,两人却共度了生死,李成茂不自觉的开始依赖起身边这位高深莫测的白袍道人来了。 “回陛下,贫道窃以为:国富在于民富,国强在于民强,国安在于民安。” “吾泱泱大唐,绝不会与蜉蝣小国联姻,也不想与外强中干的势力国家联婚。贫道特地选择途径民坟的这条路,来一探究竟,没想到南汉大国果真有些徒有虚表。”凌诺伊毫不避讳的说道,一旁的李成茂顿时觉着后背发凉。 “此话怎讲,望先生赐教。”然而眼前这胖子不但没有怒发冲冠,竟而有些期待,脸上的横肉微微颤抖着。 “其一,乱叶归根c天道轮回,这是苍生之理。故死后安葬的轮回之处,便变得极为重要。民不富,无以立坟,更无以修墓,只得埋尸于土壤。致使本是夏至节气,坟场却阴盛阳衰,恶臭熏天。可酒楼里的县府大人们却能夜夜笙歌,为美人而一掷千金。区区厚荃小镇,县府竟修得如此气派,恕贫道不能理解。” “其二,风水相术流传至今,已达五百年之久。按理,这大国之百姓,不能说个个精通风水玄术,好歹也要知晓最基本的常理。可贫道在坟上迈步一里,无一符合风水也罢,可有几户竟将尸首北向,煞气逼人。路过或者祭拜之人,心智不甚者,以陷入幻觉为轻,夺魂迷乱为重。” “子不教,父之过。民之愚,乃官府不教之过。民无常识,更不可指望其建功立业,使国强大。” “其三,官道与民道乃同为安国之本,重官道而不顾民道,岂能算是国安?” “贫道本不知那群蒙面骑兵为何人,若真是陛下口中的盗贼之徒,那还请陛下将消灭民道之上的盗贼作为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民坟处不乏百姓摆设的祭品,若连此处都不得安宁,陛下以何抚民安心?怕是生者惴惴不安,不敢上坟,死者孤苦伶仃,不得安息。” “以上三点,皆是贫道在民坟处所得愚见。然观小而映大,陛下不可不重视。” 话音落下,厅堂内的沉默整整持续了五秒。待皇帝回过神来,才不自觉的举起手鼓掌起来。 “啪啪啪!”数百名甲士也跟着拍手。 李成茂露出轻松的笑容,瞥向老道的眼里有信任也有害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肮脏棋盘 皇帝安静的听完,面对着如此忧国忧民,心系黎民百姓的一位凌姓道士,心中的算盘也几近码完。于是,在县丞那惊异的目光之下,赞许的鼓起掌来。 “先生真乃非凡之人,大汉若是有先生这样的人物,何愁天下不能一统,江山不能稳固呢?方才那些失礼之话,也不过是朕在试探着新唐,是否真的配得上北方霸主这个头衔,还望先生莫怪。”肤白貌臃的皇帝有着与绝大多数南国人截然不同的精致面容,瘦下来甚至可得出齐昌王绝色甲天下的原因,但是李成茂却对他说出的话百般不爽。 像是察觉到扫在自己脸上的不满与憎恶一般,皇帝一改招拢的语气,面向那个“邢成茂”有些推脱的说道:“贵使臣翻山越岭来我大汉,途径蛮荒,想必历经不少险阻,而我大汉与近唐本就是一衣带水的兄弟之邦。朕更应尽地主之谊,用这方圆百里的山水人间来招待二位,以表和亲同盟之心。” “只是,嫁哪一位公主至归国,还需等朕思量后再决断。二位使臣就先随众甲士们歇脚于馆驿等候吧。”皇帝温和的语气换来的却是众甲士兵们整装待发的姿态,陈端锐更是腰佩重剑,昂首迈进厅堂,走向了来自新唐的二人,意味早已不言而喻了。 戏剧的开展总是惊人的相似,但李成茂绝不愿再让历史重演。 坚硬厚重的铠甲披在矮小敦实的陈端锐身上,结实健壮的肌肉是他昂首的仪仗。虽然低矮的海拔让他在李成茂面前如同一块秤砣,可高贵的大汉校尉身份却自然而然的抬高了他的骄傲。 陈端锐面朝皇帝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转身对向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李成茂,面色不屑且轻蔑。 然而,直到察觉径直朝自己脸上扑来的阵阵火热鼻息时,陈端锐才后觉:本以为会对自己卑躬屈膝的新唐兵卒,非但如此,反而用两个通着气的鼻孔招待自己。时不时那滚烫的热气就招呼在了面颊之上。 这还没完。 “陛下,外臣‘邢成茂’请准贵国婵娉公主配于我大唐!”声音坚定而干脆,傲骨如凌诺伊都为之一动。 就在这一刹那,李成茂作为江湖之人该有的霸气暴露无遗。当着周遭上百号众甲士兵的面,将飞溅的唾液肆意的喷洒在他们上级的脸上。 “岂有此理!你可知婵娉公主乃是”还没等陈端锐发怒,案几就再一次被骤然拍响,年老的县丞激动的拔高了他一向低沉的音调,粗哑的音色被挤压得尖细,偌大的厅堂之上都是他拉扯的噪音。 事关“婵娉”,老县丞赶紧扭头看向一旁的皇帝,然而却与圣上那错愕的目光相遇。 “陛下”老县丞欲言又止,似否定也似提醒。可他毕竟也算是老而精的人,察觉到皇帝目光中的意味后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处,缓慢的躬身回归平静和不语。 他也同样的老而精,哪能看不出来圣上的招拢之心?自己可以不计前嫌,甚至相敬如宾。可这仅限于那个白袍的老道人身上。现如今,就连小小的兵卒都敢在公堂上造次,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臣岂能不知?”凌诺伊缓缓的走向正前方的案几,也与那黑侍缩小着距离。该有的陈设都已经铺垫完毕,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公主婵娉,乃是当朝皇太后的掌上明珠,皇后陛下更是视若珍宝。最重要的是,婵娉公主还是齐昌王殿下的胞妹。”直白的声音毫无避讳的响起,夹带着些许真相穿透在庭上那股诡异的气氛中。比声音更加震撼的是凌诺伊的眼神,目光所及之处,深邃犀利,仿佛洞悉一切。使得皇帝和老县丞不由的为之心头一颤,脸色瞬间凝固了起来。 在皇帝身后寸步不离,那个巍峨如山的男子,漆黑的面容上略过一道忧伤。相传,其昆仑奴一族,随着盛唐的灭亡而一并消失在世间。可他眼里不断流露出的悲哀,却分明是他活着的最好印证。 “当然,再具体一点,婵娉更是您的孙辈血亲啊,老国舅大人!”刚才的一切又好似道士的有口无心,转眼间便目光涣散,朝着老县丞竟唠起了家常。 清风拂过,宽大的衣袍飘然而升,县丞腰间那与服饰身份不符的珊瑚象牙佩,通透散发着高贵的微光。 打一开始,凌诺伊就没认为面前阴冷异常的老头是这区区小镇的县丞。一个人再怎么伪装隐藏,他所吃食的五谷杂粮c接触的三教九流c经历的森罗万象,都对他自身气质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即便这老头再怎么精瘦,穿着再怎么朴素,说话再怎么恭敬,可骨子里面这份王侯将相独属的傲气,却是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 皇帝似乎比李成茂更愿意接受白袍道士的料事如神,看向凌诺伊的眼神里又多了些许贪婪与阴险。古有曹操斩杨修,刘备杀张裕。自己确实欣赏眼下可能是“天虚”的道长,可若是他知道了太多,反而成为了自己的心头大患。 “先生的敏锐,朕认为可举世无双。和亲之事,朕已允诺。只是,想回宫和公主商量一番。还望客卿多盘亘数日,待到公主意愿下达,而后便可启程。”皇帝耐着性子说道。对于这个让他捉摸不透的道人,他是既放不得也杀不得。 事不过三,凌诺伊该了解的事情也都了然于心了,这一次也就没有拒绝。 “谢陛下,老臣静候陛下佳音。”看见凌诺伊终于低下了头颅,服从自己的命令之后,皇帝暗自松了一口气。倘若再次遭到道士的拒绝,那么就算自己下不来台也无计可施。 凌诺伊行完最后一礼便与李成茂离开了厅堂,步伐飘然的穿过甲士丛,留给陈端锐两道洒脱的背影。仿佛自始至终,这场舞台剧里就没有出现过车骑校尉这名演员。 “你这狗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将军的?!你偷见太子齐昌王到底为何?太子惨死坟场又是为何?吾等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夕阳褪尽光辉,渐行渐远。分别时候多离愁,就连落日,也一改当午毒辣刺人的火热,用着余温烧红穹顶堆积的云彩,为这副名为离散的画卷渲染起黯然的空气。一抹橙红在空中晕开,静静的挥洒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不似内陆新唐,南国临海,漂洋过海而来的和风夹带着远洋的水分与盐分,拂过丝丝凉意,一解午时酷暑,舒适蔓延全身。 晚风吹起凌诺伊鬓间的悠长白发,轻抚着脸上道道岁月的痕迹。驻足于朱窗前,静下心便能感受到海浪拍岸所带来的阵阵触动,这便是山河间最美的宫商角徵羽。 然而凌诺伊心中的触动却与这自然所呈现出来的美截然相反。耳边李将军嘈杂的声音更是让他有些心不在焉,眼中透露的明暗交杂似乎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懂。 凌诺伊默不作声的从衣袍中捻出两张纸符,接着走向门扉,一左一右将泛黄的褶皱纸符贴在了门上。双手在胸前结印,嘴中开始念念有词。霎时,纸符在轻微的抖动下褪色,随即化成粉状颗粒堵塞住两扇之间的缝隙。 “怎么啦?闹鬼了?!”李成茂“腾”的从床上跳了起来,经历过上午墓地的丧尸之后,他极为害怕这神神叨叨的凌诺伊又做出什么诡异的事情来。 “你侧耳过来一听便知。”凌诺伊终于开口道。 求生的本能使得李成茂不愿意接近那扇被动了手脚的门,但是好奇的欲望又驱使他慢慢移动了身体。 “你们两个在这里看好了,盯防着点窗户,有什么交谈尽量也给我记录下来,我先去找些吃食。”一个官兵强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遥远却字句清楚。 “隔墙有耳,且时辰未到,恕贫道不能将天机向殿下泄露。”凌诺伊恢复到国师的口吻说道,“不过现在你可以正常说话了,他们是听不清楚的。” “这外面有多少人?”李成茂问道。 “少则三两个,多则上百。” “上百人也不怕啊!你不是能召唤那些来自地狱深渊的尸骸吗?不是可以做亡灵统帅吗?怎么不早在被抓走之前使用呢?”李成茂的情绪愈发激动,就如同这轮愈发皎洁光亮的明月。 “贫道从来就没有这本事,那具尸骸,不过是活人假扮的罢了。”凌诺伊站在窗边,享受着来自夕阳与朔月的交相辉映,毫不在意的说道。 “怎么可能?他身上的秽物,眼中的恐怖,喉里的骇人,这都不是简单的化妆能够做到的!”闭上眼睛仍历历在目的景象让他心有余悸,紊乱的气息使得声音变得异常颤抖。 “贫道只需略施小计,便能让殿下也尝试一下。” “不不不,不用了。”不管是真是假,让自己的脸上爬满蠕虫这个是他怎么也做不到的。 “凌国师,本皇子问你,你此次出行,到底是为何?”凌诺伊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蓄谋已久一般。而自己却是莫名摆上这张乌云笼罩棋盘的棋子,所发生的一切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为的当然是一统华夏,兴复盛唐。贫道和殿下那日接皇命从东宫府上出发,星夜兼程,无敢耽误一分一毫” 海风拂过朱红色的木窗,带来异国的清香,穿过花白发梢,最终萦绕在三皇子担惊受怕的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公主婵娉 “公主,您真好看,世间极美之物都在您身上了!”妖媚的声音来自一个俊美的道士,和近唐那位朴素的道士不同,这个十九岁的年轻才俊身穿粉色的道袍,隐现在绣臂内侧的火焰,像是自身会发光一般,将本就粉红的道袍映照得更加楚楚动人。丝滑质地的道袍下,是道士宛若白璧的纤细手臂,而那手臂延伸出的纤细玉指,更是修长迷人。 发出声音的红唇,如火红的琥珀,点缀在雪白的肤色上,让人看着便觉燥热。可其高耸的鼻梁以及深邃的双瞳却又让人倍觉冰冷。看着那道身影,避而远离之感油然而生。 “就你会说话,你倒是给本宫说说,我哪里好看了?”莞尔一笑之后,是迷媚的表情。细长的眉梢下镶嵌着一双娟秀的美目,灵动婉转仿佛水波柔情,眨眼间便能传达万张诗篇。 如瀑一样柔顺的乌黑长发,像一件天然的丝织品,细如银线,在随着身姿的摆动中,隐隐有暗香浮动。 宫中装饰异常的华美,灯火摆放在瓷质的空穴烛台上,忽明忽暗,照亮着公主那无比柔软的床榻。周围精致炫美的香炉冒着丝丝青烟,云绕般布满公主的周身,为她披上诱人的礼服。站在一旁的宫女也无不有着一笑百媚的姿色,身上闪烁粼粼的昂贵饰品也都在争相绽放着高贵。 可就算将这一宫之内的奇珍异宝加在一起,也无法比得上公主那张完美到无暇的玉颜。即便铜镜模糊不清,可透过它竟也能分明的看见公主红润且白皙的面容。在花容月貌前,再辉煌的灯光,在昂贵的饰品,也都黯然失色。 听到道士这番话语之后,公主有些狡黠的刁难到,若是他说不出称心的赞美,自己绝不饶他。 “您哪里都是极美的:您的脚趾如同深雪中的丝绒,细致而温软;您的手臂如同世间最美的翡翠,冰凉透彻,而带着玫瑰的香气;您的秀发是世间最为珍贵琴弦,无数英杰将为它们的飘动而沉醉于您美丽的乐曲里”陶醉之声如同是在咏唱,然而咏唱的声音在最后一刻迎来了华彩。 婵娉公主娇怒的看了眼这个不正经的年轻小道,油嘴滑舌却也能说会道。秀眉拱起雨后瑰丽的彩虹,然而最勾心的还是她流露出喜色的美瞳。 “秦道长,本宫以为你还是个出家人,怎么”戏弄的话音未落,婵娉在卧榻上做着慵懒的伸展动作同时带着些娇艳的轻哼,使那窈窕的身段变得更加妖娆魅惑。 卧榻的侧面,她的一个仆人投来了炙热的目光。 与眼前这位正在为公主作画的俊美道士不同,这位奴仆的目光依旧强烈火热,但表达的却是急促和担心。 与公主c道士甚至是宫中的一切比起来,他漆黑如炭的肤色都和这里的光亮格格不入,瘦弱如枝干的细长的身形隐没在窗幔支起的黑暗中。但是哀怨而忐忑的试图找寻主人的目光,可他又不敢和现在的主人直视,斜躺在榻的公主仅有一片深海鱼皮,鱼鳞遮盖有秩,公主的身形被鱼皮勉强的覆盖,惹人遐思。 门外闯进一个侍从,他忘掉了所有的礼数,直冲到婵娉公主的脚边,伏地不起“公主不好了,齐昌王与护卫于乱坟岗处遇袭,卫队全数不敌均已殉主!齐昌王殿下他”几乎是哭泣,亦或者是这个侍从把头深埋入膝盖的理由,此刻谁都不想和公主的目光相接。 “什么!你是说,齐昌王殿下他,死了?被杀死的,怎么会?哥哥他昨天还活的好好的!”许诺成为了泡影,约定中旧园的枫红将会成为永无法实现的誓言。 “死了”婵娉公主反复念着,朱唇颤抖,眼睛睁圆,而神色却在知晓的瞬间散入了空气,没有眼泪的悲伤是压抑的,呼吸渐渐难以维持,公主猛然间站起,确定这不是个梦,鱼皮饰衣滑落,她光洁的身体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面对着世间最残忍的别离。 这个深宫之中最初的一丝温暖色彩,冰冷的礼义之外最生动的率性而为,第一次知道男人的温情,第一次享受亲人的陪伴,第一次看见母亲之外的微笑,即使不用言语,就能懂得对方的默契,然而她也知道那张明媚笑容之后的阴郁孤寂,齐昌王在世间带着冷酷而高贵的面具,但是面对自己时,他会选择为自己换上温情的面具,但比起面具,婵娉公主更加熟悉的则是他刚强外表之下的内心,脆弱和无助,他和自己一样,和自己一样的哥哥。 “是谁!是谁袭击了他!”她终究无法相信。 “禀公主,据说齐昌王殿下遇害时,正与近唐使者密会,齐昌王殿下及护卫尽数被杀,而近唐使臣无恙!”“近唐使者!究竟几人?”“唐使两人,一人为道士,一人为武将!”“两人便杀了哥哥和他的十八西极铁卫?他们果真是绝世高手吗?”冷笑和讥讽,然而公主的眼圈渐渐的红了! “我不信!”凄厉的哭喊声响彻宫宇。 “那么扎昆呢?哥哥的昆仑奴呢,”他不是一直说昆仑奴体力无双,是世间最好的卫士吗?他不是要让父皇让扎昆为禁军教头吗?有那么厉害的人守卫着哥哥,为什么不合理带来了一丝侥幸,从小耳濡目染的谣言,第一次变为了期待,假设和推论,让婵娉公主的身体止住了颤抖。 “禀公主,扎昆于齐昌王出巡的前日,即被皇上召见进宫,封诏平将军,统领禁军。”“他不在哥哥身边?怎么会,哥哥最看重他了,若不是哥哥,这昆仑奴一家还是兴王府城外卑微的打铁匠!哥哥才是他命运的恩人。”原因和结果并非对称,愤怒与疑惑成就了婵娉公主娇颜中伤感而困惑的美。 “父皇”直到答案浮现。 “父皇为何要封外族人统领禁军?况且扎昆连话都说不齐全!”“公主,依臣所见,自古禁军统帅乃历朝历代最为机要之处,除非充分表露忠心或兼有大功,否则君王一般不会将如此大任随意托付,况且扎昆还是个昆仑奴”俊美的道士从公主的身后将丝质的白色长裙无比温柔的披在公主颤抖的肩坎,能帮公主分忧的时刻,他从不打算缺席。 恐惧来源于内心不该出现的假设,除了透彻心扉的悲伤,不安的焦虑在婵娉公主的华美的脸上无所遁藏,抽搐和泪水相容,夜色渐深,当微风带走了南越熏香之上的最后一点火星,不再鼓乐齐鸣的深宫陷入了令人绝望的孤寂中。 一切都完了,哥哥真的走了吗?她无法相信这样的假设,婵娉公主瘫软的失去了重心,她伏地哭泣,窗幔中细长的身影在夜色中走出,静谧而悲怆,他的泪水比公主的更为汹涌,黑色的皮肤之上,皎洁的眼睛成了泪水的海洋,他试图递给公主一块绣凤的手绢,然而当公主的余光触及到他夜色般的肤色时,横飞而来的酒杯,洒落的残酒浸染了昆仑奴侍者卷曲的头发,头上不知是血还是酒顺着脸颊流下,而他虔诚跪地的姿态却从未改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往昔如梦 自己前一秒还在期待着齐昌王殿下约定到来的日子,下一秒就陷入了心中最空洞的黑暗之处。脚边瑟瑟发抖着的探报,身前无比担忧的阴柔道士,背后那孤独瘦弱的黑影,逐渐都离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远,婵娉嗅到了一股清香,那貌似是从前的味道。 春季的南国是被百花拥簇的芬芳之都,位于兴王府正殿南侧的皇室后庭,自然也是群芳争艳,绚烂夺眼。可谓无需得意春风与奔腾马蹄,便可一日赏尽这南国的芳华。明媚而柔和的午后日光洒在微风拂过的潺潺小溪,一道道波光粼粼,似乎惊动了不远处嫩枝上归来栖息的燕儿。从林中飞来的燕群发出悦耳婉转的篇章,转而投向花香的怀抱。 就在这让人诗情大发,画意渐浓的如歌之地,一群宫女的呼唤声闯了进来。 “公主殿下!您在哪儿啊?快点出来吧!” “公主殿下,奴婢们无能,没有能够帮您作出让皇后娘娘满意的画,是奴婢们该死!” “” 伴随着嘈杂的呼喊,还有她们急促的脚步声,粗木质地的鞋跟撞击在坚硬的青石板地上,沉闷且烦耳。即便置身于仙境花海,她们也无心留意。比起花团锦簇,她们此刻更希望这里赤地千里,让公主的位置一览无遗。 听见脚步声逼近,埋身在假山石洞里的小婵娉赶紧蜷缩得更紧起来,怀里那幅已经被撕碎的风景画也更加的褶皱不堪。想起母后无端暴怒的指责,仅5岁的小婵娉将脸深深的埋进两腿之间,忍住啜泣的声音,可剧烈抖动的幼肩毫无掩饰的出卖了她的伤心。 宫女们越来越急,倘若落日之前还没有找到公主的话,可是要格杀勿论的,但在偌大恢宏个后院儿,找一个小孩儿,也是海底捞针般的难度。就在她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骑马蹄降临于此。 “太子殿下贵安!”一位翩翩少年潇洒的从马上跳下,毫不在意宫女们那溢于言表的焦躁。 “你们都回吧,这里交给我了。”语气轻松且自信。 “这”宫女们一时间犹豫了起来,我们都回去,就凭你一个人?你是太子找不到尚且有恃无恐,而我们找不到可都是要掉脑袋的啊! “怎么?本殿还命令不了你们了?”太子眼睛直视着一个地方,话锋骤冷。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离开”宫女们只好胆战心惊的踏出庭院,生死未卜。 待闲杂人等远离之后,庭院便重返鸟语花香的温柔之境。太子沐浴着淡黄色的斑斓,成为这园中最耀眼的存在。接着俯身摘下一朵清新的牡丹背在身后,藏不住嘴角的微微上扬,径直迈向假山之处。 躲在洞里的小婵娉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叽喳的宫女们莫名的远去虽好,可喧嚣之后迎来的却是最深沉的孤寂。夕阳逐渐隐没山棱,光线变得微弱,假山洞内变得昏暗阴冷。小婵娉怕黑,但是伤了心的她更不愿意出去面对那个没有关爱的世界。 此刻,几声稳健的脚步直直的朝隐秘的洞穴迈进。小婵娉用幼嫩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呼吸,一双惊恐的眉目不自觉的瞪起。 “完了完了,母后绝对不会轻饶我的。”小婵娉拼命的祈祷着此人远离,可对方像是知道自己在哪里一样。 渐渐的,脚步声终究还是来到了洞穴的门口。 “啊!”小婵娉忍不住害怕,叫出声来。 “嘘~娉儿,是我呀。”太子的声音宛若一汪清泉,温柔且甘甜,细腻的滋润着小婵娉慌乱颤动的心。悠扬的声音回荡在那小小的洞穴,更赋予这声问好几分空灵之色。 听到这声再熟悉不过的音色,小婵娉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个比自己年长10岁的英气少年。 “太子殿下?”小婵娉脱口而出。 “是哥哥。”太子笑着纠正道。 “哥哥!”童声稚嫩微甜,宛若撩拨而起的琴弦。 “娉儿,我来接你了。”太子殿下轻柔的话语,像是被花丛中飞舞悦动的仙子所眷顾了,一点一点在婵娉幼小的心中盛放。 小婵娉本能的朝着心之所向的“光亮”迈出步伐,害怕出去之后母亲的责骂c同龄人的讥笑在此刻烟消云散。 然而还没等自己钻出去,太子竟起身一跃,便朝洞里奋力的爬行。洞穴的狭窄不足以让太子舒适的前行,身上昂贵的锦服被洞突出的钟乳石钩绊。然而他毫不在意,任由衣服被暴力的撕扯,露出坚硬的胸膛。 “啊,小心!”小婵娉担心的唤道。 “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当太子呀。”哥哥无邪的一笑,点亮了这昏暗的世界。 由太子殿下携带而来的花香,很快充盈了这狭窄的洞穴,让小婵娉倍感安心,身体渐渐依向哥哥那温暖芬芳的身躯。手中紧攥着的画卷也逐渐松了开来,一半掉落在了地上,太子伸手捡起半幅凑到脸前欣赏起来。 “啊!不能看!”小婵娉惊慌着想要夺回来。 “娉儿,这是你画的吗?这画得比真实的后院儿还要好看呢。”太子毫无虚假的赞叹着,小婵娉一双飞舞的手顿时像泄了气一样垂了下来。 “真真的吗?”自己百般想要听闻的一句夸奖,竟然从自己所憧憬之人的口中道出了。 “我是太子,我怎么可能会说谎呢?”哥哥扭头朝自己咧着嘴巴,呈现着最暖心的光景,那一刻,小婵娉任性到想永远都和哥哥窝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洞穴里。 然而 “(什么)哥!你怎么还在院子里啊,咱们快点趁着用膳之前再玩一遍杀敌游戏啊!”几道嘈杂的男声打破此刻和谐的宁静,小婵娉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都是妄想,哥哥或许,还有别的交好的玩伴呢,顿时有些失落的说道: “哥哥,你和他们去玩吧,不用管我了。” 太子转过身来,姿势别扭着轻抚小婵娉热乎的小脑袋。即便硬撑着身体都有些发抖,可他每一下的抚摸都温柔如风。 “在这宫里,我也只有对娉儿才会露出喜欢的笑容,所以让我不管你,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哥哥的话掷地有声,仅这一句便重燃小婵娉心中的自信。 “不过他们说得对,时辰将晚,我们是该回去吃饭了。”哥哥拉起小婵娉的手,跪在地上艰难前行。 “可我怕母后”小婵娉犹豫道。 “不怕,哥哥帮你去和母后求情。” 温和的声音从那个仰慕的背影发出,多想再一次遇见那份温柔啊。而现在,纷纷成了泡影。 明明是和哥哥一起走向洞穴的出口,走向光明那一头。可婵娉却觉得前方的路越来越黑,而牵着的手也越来越冰冷。 这是婵娉幼年时最温馨的记忆,从那之后,哥哥便很少来宫中拜访。因此,仅有的那几次约会变得格外珍贵。 十岁那年的早秋,兴王府的宫城入眼便是青黄相间:宽阔的道路被纷落的掌形枫叶铺上一层贵气的金色毛毯,萧瑟的秋风吹打在枝丫上的深绿,想要染黄那最后一丝倔强的胜机,也吹尽婵娉心中仅有的一丝希望。 终于,那“踢踏”的马蹄踩在酥脆的金黄叶片堆上,发出“沙沙”之声,蹄下飞扬起来的残叶宣告着此人到来的决心。 婵娉急切的捻起裙摆,踮着脚尖,想在哥哥到来的第一瞬间便扑上去。 快了!那马蹄声已经很近了!自己甚至,都不敢眨眼。 片刻后,那架着骏马的俊朗青年来到了自己的面前,那位日思夜想的哥哥如约而至,婵娉却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扑上去。因为此人,带着一副黑铁而治的面具,漆黑且吓人。最重要的是,让自己感到阴冷与陌生。 “娉儿?怎么了?不认识哥哥了吗?”太子缓慢的从马上翻身下来,摘下了面具,剧烈的反差使得太子的面容俊美到愈发闪耀与成熟。 没错,这应该还是自己那个哥哥。 “哥哥~”婵娉声音依旧清甜,月牙状的笑眼秀美如画。这是自己对着镜子尝试过上千次后总结出来的表情,而这笑脸,她只想送给眼前的这一个人。同时,她也想等待着此人的回应。 “真好看。上马吧,娉儿。”太子露出一个婵娉从未见过的眼神,随即便重新戴上了面具。 话语依旧让自己倾心,可是他脸上败露出来的反应,却完全和这声夸赞不搭。直到现在,婵娉才读懂,那眼神里表达的是绝望。 “哥哥,今天不是父王的皇室庆典之祭吗?您怎么会偷跑出来呢?”婵娉问出去之前,心中便早已有了所属的答案,哪怕只有一次,哪怕任性一点,也想听见他说“为了你”这句话。 “别说这些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像是被戳中心中的疙瘩一般,太子的语气失去了往日的温柔,有些急促,有些烦躁,更多的是躲避。 听罢,婵娉便没有多言,在太子的搀扶下侧坐在马背上,然后一骑绝尘在这琼宫峦殿之中。 “太子殿下!皇上吩咐了,禁止任何人在宫中骑马,求您快点下来吧!”还未出宫门,几个在后面竭力追赶着的太监拼命的喊道,声音尖细如鸟鸣,瞬间惹皱了太子的眉头。 可仿佛又是听见了什么敏感的字词,婵娉顿时觉得自己环抱着的身躯,体温正在骤然的流失,冰冷寒人。 “皇上的命令又是如何?本殿命令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宫内如此壮大,本殿无力徒步出宫!”说罢也不等太监们的阻拦,两腿夹紧马肚,扬鞭一抖,留给他们一把飞舞在空中的落叶。 像是意识到在身后微微发抖着的婵娉,太子渐渐放慢了骑马的速度,转而慢慢的游行在一条灿烂的林荫大道。 婵娉从来没有见过宫外的场景,有的也只是听一个玩伴口中的只言片语罢了。现在亲身领悟到这参天大树的威严,这野花杂草的茂密,陌生且新鲜。眼里闪烁着惊喜与害怕,却贪婪的想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哥哥!你快看呀,那边树上那一团杂草是什么呀?”婵娉指着头顶上的一只鸟窝惊叫道。 背后没有任何声音,在她刚想回头之时,一个温暖而坚硬的胸膛靠在了自己的背上。随即,那张冰冷的面具也贴在了自己的肩膀。 可能,哥哥是累了吧,自己也不是没有听闻过朝廷之上的一些事情。应该说自己只对有关太子的信息留意过。可能,自己身上好闻的味道最能让他放下一切吧。 婵娉能感受到到哥哥心头的温热,却找也找不到当初脸上的温柔。 或许,就从那时开始,哥哥变了。那么自己呢? 瘫坐在柔软床榻上的婵娉面色十分痛苦,哥哥的突然离去,让这些本该甜蜜的回忆变得苦楚而揪心。可比起这些,她更不愿意将其遗忘在岁月中。 思绪一晃便是五载,哥哥变得玉树临风,自己也愈发亭亭玉立起来。然而,两人独处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南国很少下雪,可却在哥哥来访的那些天风雪交加,厚厚的积雪阻挡起了归途,婵娉幻想是否这是得到上天的眷顾,能够让哥哥多停留几天。 婵娉的在庭中玩起雪来,雪白的肌肤被冻得有些发红,更给那张绝世面容带来了几分爱怜。雪花飘散,她便在其下翩翩起舞。宛若白国之精灵,灵动而绝色。 可这一切,得不到那个人的青睐。 婵娉壮起胆,狡黠的从地上捞起一捧雪,揉搓成团便朝着坐在伞下的太子扔了过去。 然而,雪球还未飞行一会儿,就被一只巨大漆黑的手掌给拍个粉碎,雪花散落一地,消失进洁白的大地。 “公主殿下,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顽皮。”太子疲惫的声音从那黑壮如山的侍卫背后传来。 “哥太子殿下,是我有些了”婵娉失落的说道。 太子有些于心不忍,刚准备安慰一番,门口却传来了众多纷杂的脚步声,便立刻抄起手边的面具扣在了脸上。 “太子殿下,十八名精锐甲士悉数到齐,等候您指示!”领头的雄壮士兵瞧见那冷峻的黑铁面具,立刻带领着身后披坚执锐的众人,跪在地上,溅起朦胧纷飞的雪花。 “入驻宫中,包围公主与我的安全。”太子命令道。 “是!” 平滑洁白的雪地霎时布满黑色肮脏的脚印,冰渣流淌而出的污水顺着道路的痕迹,融进土壤里,也流进婵娉的心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一纸调令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道士原本在手中挥舞的画笔也僵住了,锋利的笔尖不知在何时也戳进画中婵娉那绝美的笑靥之中。道士俊美的脸庞上布满了担忧,阴柔的声音因急促而如同鸟鸣般道出。这样失魂落魄到六神无主的公主,是他陪伴多年也未曾见识过的。 秦明心中暗自神伤:公主殿下时常会将太子挂在嘴边,每日必当为其操劳费心,自己哪能看不出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情愫?更何况,公主自幼长于深闺之中,心智与神魂都不算成熟。现在噩耗传来,突然间的生死离别,恐公主无以迈过这道心劫,以致阴阳两地俱不得安宁。 屋内闯进了其余男性,秦明能做的,也只有贴心的起身上前,为依然恍惚着的公主披上一件丝织的白色长裙,让原本纤尘不染的娇躯,蒙上一层名为魅惑的面纱。窕有致的玲珑身段变得扑朔朦胧,在昏黄的烛影下更加难当。 而此刻,凭谁也没有那个心情去欣赏这朵含苞待放的红芍。 公主的思绪被呼喊给唤回了现实,眼泪流动的痕迹干涸在毫无感情显露的晶莹面容。噩耗所致的绝望突如其来,击溃她毫无防备的柔软心墙,却将内心深渊中的理性如浪潮般涌动出来。在这一刹那间,屋内竟有了一份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冰冷温度。 “你们,都退下去吧。”没有哭天喊地c声嘶力竭的悲号,只有那声如瑟瑟严风,语气如冻结寒冰般的冷静。在一旁侍奉着的宫女一瞬间如临大敌,颤巍巍的弯着腰退出闺房。 “我问你,你是凭何而闻前太子殿下的死讯的?”待到闲杂人等退却之后,婵娉开口问道。她从来不怀疑密探话中的真假,可这一次她宁可希望这是谣言。然而谣言不可信,也不可完全不信。因此,她想找出这“死讯”的源头。 秦明惊讶的呆在一旁,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庸人自扰。 “回公主殿下,事情是这样的。我奉公主殿下之命,于前太子殿下驻扎的部队兵营里打探消息”密探思绪打开,真相亦或是谣言,都在此刻娓娓道来 那晚,天色朦胧,夏日夜空失去了该有的清朗,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一样。星光黯淡,只隐约可见弯月的轮廓。面对如此异常的天相,在此蛰伏了数月的密探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异样。近来,兵营里的每天都太安逸了,原本野心露出锋芒的齐昌王最近也莫名平和了下来。与其说是放弃,倒不如说是在等待着什么。想到这里,密探更是在兵营的屋顶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不想辜负公主殿下对自己的恩情,于是盘坐在此,静观其变。 突然,一骑奔腾的马蹄由远及近,踏碎了这诡异寂静的夜。密探暗自一喜,貌似等来了这该来的东西。 兵营顿时灯火通明,上下百号士兵即刻披坚执锐,为首大将是位高壮如山的大汉,他黝黑的肤色完全融入了这暗夜之中,像青松般一动不动,稳稳的扎根伫立在地上,唯一能表示生机的眼瞳怒视着来者。 来者仅一骑,也没有被这样的阵势给威胁到丝毫,见到那诏令中的目标,便朗声吼道:“将军扎昆,皇命圣旨在此,还不速速跪下领旨?!”声音像是刻意大声那样,可手中那在灯火下明晃晃的龙纹圣旨,却告诉在场的人那并不是虚张声势。 “噗通!” 扎昆自然知道那龙纹所代表的含义,沉重的一声闷响,一对膝盖就直直的砸在了地面上,就连屋顶上的密探也感受到了这波及而来的威力。 “这里人多口杂,领路去军营内再宣旨。”来者将那金黄的卷轴重新收回袖口之中,用着让在场所有人能听到的音量继续说道。 密探的视线追随着扎昆来到了齐昌王殿下的营前,之后进入营中发生了什么,只有在场的三人才能知晓。 仅片刻之后,扎昆手拿被赐予的圣旨同来者一齐重回密探的视线,两人没有做丝毫的停留,便驾着骏马星夜离开了齐昌王殿下的军营。 密探自知其中必有蹊跷,宣旨之人的一系列做法像是故意演给众兵看一样。果真,在两人奔离之后,军营内部一时间炸开了锅。 “皇上的圣旨?不找殿下找扎昆将军作甚?” “不清楚。而且,还不知道圣旨的内容是什么?” “” 众将七嘴八舌,直到齐昌王从帐中走出才得以平静。 “诸位,稍安勿躁,具体事宜等天亮以后再议。现在,全都立刻回去休息!”齐昌王殿下的声音铿锵有力,却依然带有着清亮的透彻,让夜幕重新回归宁静。 众将无奈,即便内心疑云满布,也不敢违令。不过他们这些远离政治的士兵终究对此不太上心,这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事情,因此疑虑来得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帐中呼噜声再次此起彼伏。 可众多军士之中,总有几个例外,对政治有着高度的“关心”。 就在密探准备放弃之时,离他最近的一个军营之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那是布鞋摩擦在石地上才会发出的声音。 “一波既平,却一波又起?”密探一边思索着,一边屏息凝神,贯注于那微弱的声源。 地面上渐渐显现出三张漆黑的人影,由聚集到分散。家贼难防,对哨兵侦查动向深谙于心的他们很轻易的便来到了部队内部的盲区。自认为天知地知,三人己知。殊不知,一位身法轻柔到化在流动清风之中的密探早已悄然跟了上去。 “行动开始了?”其中一人贼眉鼠眼瞥向四周,这样偷偷摸摸的心理,让他本能的对周围莫须有的东西感到警觉。 “看来是这样,太子素来行踪飘忽不定,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他身边的那位贴身侍卫武艺高强不说,长得五大三粗却异常敏锐。但最可怕的还是,他即便是入眠了之后还是能够感受到周围纹丝的风吹草动”另一位左眼用布遮盖起来的兵颤抖着说道,语气凝结着恐惧向外急促的吐出。 对于独眼兵何以得知这件事,自然就已经不言而喻了。即便当时瞒天过海,自己的狗命也算是保住了。然而每当念起之时,左眼那种像是燃烧起来的疼痛却依然时刻教训着他,这位黑色巨人如同鬼一般可怖的威胁。 “你怕什么?现在他不是被调走了吗?难道还有余威不成?”最后一个兵十分不屑的说着,“扎昆一走,不但太子身边无近卫,军营里面,应该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对我们构成威胁的人了。” “也对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了,等这一阵子监视完,我们就再也不用整天担惊受怕的了。”贼眉鼠眼之兵的瞳孔中在这一刻满是憧憬的光亮,仿佛预见了日后安逸的荣华富贵。 “呵,知道就好。今晚注定无眠,都打起精神来。独眼你还是负责放哨,给我盯仔细点!”对恐惧无知所致的英勇,使得他话语中带着莫名的自信,同时也驱使着他着了魔似的迈向殿下的营帐 “我自认为那区区三个小毛贼并不能对前太子殿下造成丝毫威胁,于是便选择暗中跟随扎昆,连夜回到了兴王府。” 密探回忆到这里的话音刚落,面前的婵娉即刻“腾”的一下便从床上弹起,画眉紧锁,一双美眸中也迸发出丝丝怒火,一副不可理喻的模样 “如风啊如风,每次临走前我是如何对你说的?‘时刻关注齐昌王,必要的时候定要现身保护’。可你呢?竟然明知有敌在营,却还将其留在身边,养虎为患;明知道殿下身边已无近臣,反而却远离了他。”公主努力的克制自己的尖锐刺耳的音调,但是身体颤动的频率却越来越快。 对于自己这个哥哥,她必定是了解的。既然与他对立的那一方已经开始行动了,那么哥哥绝对也会有所作为。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如风,你自己也必然知道,身为密探,最具威胁性的不是自身的武艺,而是手中掌握的情报。于是你在你离开之后,兵营中必定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下,我们也无从得知了”秦明在一旁补充道。 “这”如风羞愧的垂下了头,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之后顿时无地自容。擅离职守,间接的导致殿下的死亡。非但没能讨公主的欢心,就连自己的小命都要保不住。 “哎,罢了,罢了。”公主望向跪在脚边早已汗如雨下的如风,内心的柔软平息了看似参天的怒火,对情绪控制的愈发成熟使得她终究没有将“赐死”说出口。 事已至此,再去追究计较也无济于事。 婵娉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声气后,就泄了火重新端坐在了床沿。挥动衣袖,在不经意间擦去了眼角泛出的泪光,平复了下语气,便冷静的说道:“在此之后你又看见了什么,听闻了什么,务必一五一十详细的说出。” “是!”如风赶紧答应道。 婵娉不知自己逐渐迈近的是真相还是谎言,她只隐约感觉到,事实远非所见那般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如血真相 短暂沉吟之后,如风又打开了话匣。 “我自知扎昆的武力异于常人,且十分敏感,因此过了好一阵子才跟随着两人马蹄的痕迹回到了兴王府。后来一经打听,才知皇上新罢免了原禁军的统领,展翮将军。那么扎昆此时被宣致皇城,其中意图自然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扎昆即将上任的消息在这里传得沸沸扬扬。朝廷上下对此议论纷纷,即便扎昆武力高强,全国上下也可数一数二。但他毕竟是外族人,身担一国禁军统帅一职,难免有些站不住脚跟。可就在满朝文武等待着早朝之时,同皇帝上谏。却始终没能迎来皇帝的现身,就连星夜赶至此地的扎昆,也没有出现在现场。原本以为要赶在早朝时宣布加官进爵的,现在看来也不然。” 婵娉陷入了沉思,原本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她颔首示意如风接着往下说。 “皇上缺席,扎昆消失,故没法再去探得其中的原因。酒楼当中热火朝天的议论来得快,去的也快。思索着听不到什么要紧之事了,便进宫前来禀报公主殿下。可就在我刚要离开酒楼之时,‘齐昌王殿下之死’这个让我敏感的词猛然钻进耳朵。”如风颤抖着说道。 婵娉意识到接下来的话绝对是关键的,身体不自觉的向前倾了过去,窈窕的曲线显露在轻薄的衣衫之下,暗香浮动,却丝毫没有改变深闺之中的紧张凝重。 “我小心凑近了点,虽然酒馆声音嘈杂,但是他们说的确实是关于齐昌王殿下殒命的事情。” “他们说了什么?!”婵娉迫切的问道。 “说殿下以及十八西极铁卫在厚荃镇的民坟岗处,被人杀死,无一生还”再一次说出,如风也同样抱有着不可思议。 “厚荃镇?民坟岗?你是说哥哥是在离兴王府,还有百里之遥的方寸土地上被杀死的?”婵娉的疑问也同样代表着秦明的看法,倒不是说一夜之间赶不到那个地方,而是实在不明白为何殿下会去那种地方。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确实是他们的原话。”如风有些没底气的说道。 “那他们有说谁是凶手吗?”婵娉不再纠结于其他事情,她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们看起来也不清楚,只是他们提到了一点。”如风停顿了下来。 “哪一点?” “他们在现场,目击了两位非南汉之人:一个是道士模样的老头,一个是士兵模样的青年。说是从近唐来的和亲的使臣。”如风如实的汇报道。 “从近唐来和亲的使臣,怎么会走到厚荃镇的民坟岗去?找死人和亲吗?”秦明阴柔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如同一柄冰凉的利剑,径直的即将剑尖指向近唐的二人,“先不论他们为何不接受我们大汉的迎接,就单说被目击到在前太子殿下陨落的现场,这一点,他们就绝对逃不了干系!” 近唐道士同性相斥,听到和自己所奉事业相同的人之后,秦明本能的对其充满戒备之心。自己心里那杆事实的天平,毫无疑问的全部倒向近唐之人。 如风也暗自点了点头,前面就算铺垫的再多,最终出现在死亡现场的,终究是近唐二人,不是别人。 然而,婵娉,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近唐二人,一为道士,一为士兵。他们是哪里来的绝世高手,能让殿下威震四方的近卫军毫无还手之力?” “这是其一。其二,近唐二人为和亲而来,为两国之友好结盟而来。凭何敢去杀害一国之太子?若是此事证实是两人所为,那么大汉将与近唐不共戴天,何来既盟永昌?” 婵娉的话句句点中疑点,顿时让秦明白皙的脸色有些微微泛红。自己刚才确实冲动了,原本听闻的就是传言,自己哪能将事实如此武断的笃定呢? 不过,让他震惊的是,点醒自己的,却是那安分成长于几乎与世隔绝的深闺之中的公主。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在公主身旁为其出谋划策,有时甚至全权交给自己来决断。可今天,他才意识到,公主可能远非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公主殿下,那您觉得,此事应该如何看待。”秦明发自内心的提问道,话还未完全说出口,心中就已经期待起她的回答了。 听闻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婵娉心中便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支持她有这样想法的回忆,是如此的激烈与清晰。 那是发生在18年来仅有几次一起用膳的晚上。有哥哥存在的每份记忆,婵娉都牢牢的刻在了心里,这样即便是哥哥不在身边,自己也可以在闲暇之时,如数家珍般的一个个拾起,才能麻痹自己身处甜蜜的包围之中。但是这一次的记忆,绝对不能算是甜蜜。 寒冬时节,丰盛的膳食冒着白花花的蒸气升腾众人的面前,诱人的香气勾动着婵娉空空的胃,但是她却迟迟没有动筷。不是因为害怕于父皇的威严,而是沉醉于哥哥短暂且宝贵的陪伴。 或许也只有在用膳之时,哥哥才会主动拿下像是“长”在脸上的黑铁面具。摘下面具的那一刻,俊俏夺目的容颜竟让这一桌饕餮盛宴顿时索然无味。然而那毫无表情的样子何尝不是又戴上了另一张冰封冷酷的面具呢? 许久未见,心中的幽怨是固然的。可当哥哥抬手给自己夹菜之时,心中那看似强硬厚实的城墙瞬间被名为“温柔”的长矛所击溃,幸福便从裂缝中迸发而出。婵娉俏脸绯红,略显稚气的面容上此时多了几分美艳的韵味,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恐怕也只有婵娉一个人会对这样,只有细微咀嚼声发出的晚宴感到温馨了。 “皇儿。”皇帝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打断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那个偏偏是他想喊的人。 齐昌王依旧奋力的对着桌上的玉盘珍馐大动着干戈,像是毫无察觉,又似故意而为之。 “皇儿!”皇帝从不喜欢被人无视,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允许。 “啪”的一声,桌上摆放的碗筷开始“叮当”的奏起,皇帝臃肿的手掌上横肉不断震颤着,陌生的吃疼感告诉他,这还是第一次以这种形式让别人注意自己。 “父皇何事。”太子放下筷子,戴上面具之后,冷眼注视着对面的皇帝,阴沉的说道。 “边境之地,镇压平定的如何?”皇帝问道。 “还算顺利,基本稳固了大汉统治政权。”太子答道。 “那就好,那就召回一部分将领和士兵吧,毕竟他们也需要和家人团聚的。”皇帝有备而来,话语随便却满带威胁。 太子并没有立刻回答,沉默的面具下面,看不出任何情绪。婵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但是这种场合,轮不到她开口说话,因此她只能担忧的向哥哥面具下那无奈的脸庞。 “儿臣明白,父皇准备召回多少?”太子问道。 皇帝听闻之后转身从背后的书架上抽出一封信件,然后丢给了冷峻的太子。 齐昌王自知其内容,接过之后,再也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头也不回的走到了门口,丢下一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之后,便扬长而去 婵娉将这件事道完之后,她心中的所想自然不言而喻,但是这个想法未免有些骇人,秦明更是不敢相信。 一方面,公主的反应实在让他意想不到,在自己将疑点聚焦于近唐使臣身上时,公主殿下早已脱离了这种浅显。这种异于常人的冷静,在一瞬间甚至让自己恍惚死去的根本不是公主的亲生哥哥。另一方面,公主殿下的分析所带来的答案似乎更接近真相,但这又着实黑暗,不是自己这种层面的人能够介入的了。 “先不论事实真相到底为何。”公主再次开口道,“单论扎昆为何领旨离开了哥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作为哥哥身边的近臣,难道能不知这道圣旨隐藏的阴谋吗?!” “公主殿下,他不可能不知。”秦明分析道。 “那他为何连夜领旨,前往朝廷享受加官进爵?!”盛怒之下,婵娉背上披散着的头发像是被无形的细线所牵引,缓缓的升腾而起。脸上精致的五官在怒火的充斥下变得狰狞,牙齿之间发出丝丝摩擦的声响。秦明的后头快速抽搐了一下,生吞了一口口水,缓解了公主给他带来的恐惧。 “啪!”婵娉身后传来陶瓷破碎的声音。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转向声源处,只见一个皮肤宛若黑炭的瘦弱小孩怯生生的躲在纱织的窗帘后,地上是撒了一地的花瓶碎片。 看见那和扎昆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容后,一瞬间,委屈c害怕c担忧汇聚在了这张无邪的脸庞上。婵娉心中腾升无名的怒火,随手在地上抄起一片陶瓷碎就向那黑孩砸去。 “啪!”碎片接触到坚硬的头颅上后,再一次如散花一般飘零在空中,随即掉落在地上,与之一同掉落的还有那鲜红的血滴。瞬间,黑孩的脸上血迹纵横交错。 黑孩没有哭,更没有反抗,他依然担忧的看着变得陌生的公主,无声的呐喊着忠诚。 婵娉睹见这些之后,愧疚与懊悔之情油然而生。自己这样,于事无补。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孩子又是为何呢?可,自己这样的宽容懂礼,无非是麻痹自己。又有谁能来安慰抚平自己漂泊不定的心呢? 答案就在不久前消失了 公主禁受不住心中的苦楚,浑身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下跪在地上,再一次放声哭泣 可就在此时,外面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公主殿下,扎昆将军求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黑奴扎昆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公主殿下,扎昆将军求见!”宫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屋内冰冷刺骨的气氛。 “他来做什么?!”秦明道长警觉的提示道:“夜入后宫,虽禁军统领有巡防至此之特权,但公主宫寝怎是他想进就进的?更何况还是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他此举绝非善意!” 见公主默不作声,秦明便再次不安的提醒道:“公主殿下,您别忘了扎昆是被皇上宣旨领走,并且加官进爵,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已是皇帝阵营之人。万一他此行是来试探,好让我们措手不及。若是日后想要查明真相,就不能在此刻露出任何马脚,以免打草惊蛇。” “宣公主已入眠,若非急事,明日再……” “若是不见,便会更起疑心吧。”公主突然开口,打断了秦明准备宣布的话。 “公主殿下!”秦明有些急迫的说道,毕竟来者正是之前言语矛头指向之人。公主殿下既然能迁怒于这个宫内的黑孩,那么对于扎昆,做法必定不堪设想。此时让这样的公主与扎昆见面,如火上加油,着实乃不明之举。 “宣他进来,本宫正想当面问问!”公主殿下斩钉截铁,不容置否。 当认真的时刻来临,婵娉的神情便有着不逊男儿的坚毅,眉目间的媚色顿时烟消云散。此刻,绽放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朵铿锵的带刺玫瑰。 察觉到公主殿下的眼泪荡然无存,凝结在脸庞之上的悲伤退下的如此自如,用愤恨搭建而成的庄重感也随之而去,举手投足间显露的自然如风一般带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若不是黑孩脸上的血迹,凭谁都不会认为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秦道长看向公主的眼神微微泛着光,有不舍,有憧憬。 憧憬于公主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在明示着她定非徒有虚表,且绝不是一位凡间俗女。也不舍于,公主殿下可能再也不需要自己多余的庇护了,她一人,仿佛就能解决一切。 于是,秦明便再没作声,和公主殿下一样,静静的等待着风口浪尖之人的到来。 未见其人,却也未闻其声。 那黄铜的盔甲,鲜红的披风,镶着龙爪的佩剑,这些熠熠生光之物骤然的就闪烁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高大威猛的身材跻身于这狭小拥挤的闺房,使之更如一座黑色的盘山。脚步安静沉稳悄声无息,但铁质战靴却深深现在了柔软的毛毯之中,压迫力十足。 “扎昆,本宫恭贺你荣升禁军统领,诏平将军!连升数级,从地方将领晋升为中央统领了,可见父王对你的信任与看中啊。”虚闭起的秀目下,是犀利的目光,昂起的下巴,宣誓着公主的威严。本应是祝贺道喜之语,却意外地如同未出鞘的剑刃,微露寒光,杀气四伏。 扎昆没有回答,而是用着漆黑的巨手扶着地,缓缓的俯身又是一拜。厚重而黝黑的头颅撞击地板时,发出“咣”的闷响,那是房梁震颤的声音。 “对了,扎昆将军,升官之事是几个时辰前才发生的。那么方便告诉本宫,齐昌王殿下近来是否安康,消瘦了没?”公主关切的问话带有着死一般的绝望,明知故问,让她本能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他啊,一忙起来军务就会忘记吃饭,我以前总念叨他。最近,都没什么机会,劳烦将军……帮我带……”婵娉再也编不下去,喉咙中泛出的酸楚让她哽咽到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呜咽着喃道。 见此光景,扎昆深深的低下了头,两只巨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指甲深深的嵌入进粗糙的皮肤,戳在了健实的肌肉之中。血滴团在手里,通过指节间的缝隙滴落在雪白的毛毯上,瞬间染红了这片“雪地”。 “他最喜欢吃……酥油烧饼了,我特地命御膳房烹做了一袋,想请你……带给他……”公主最后再用这种绝望的方法确认着。 “所以……我最后问一句,哥哥他,还安康吗……” 扎昆……不语。 “你回话啊扎昆!”公主终于忍受不住心中堆积的愤怒与怨恨,厉声咆哮着吼道。 扎昆缓缓的抬起了垂下的头颅,昏暗的烛光照在了仿佛寂静夜空般乌黑的面容上,婵娉这才发现,他脸上泛滥成灾的湖泊,湖面上闪烁着的,是那愧疚与心痛组成的溪流…… 而流着鲜血的左手,颤抖着抓向自己的胸膛,那是位于心脏的地方。鲜红的血色染在盔甲的纹路上,扎昆嘴巴剧烈哆嗦着,但是却处于某种原因,痛苦的只是发出阵阵呜咽…… 扎昆……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扎昆……父皇自是对你恩宠有加。但我想问你,比起父皇的恩情,我皇兄对你又如何?!”婵娉公主彻底绝望,柔身依靠在柱子边,想从中获得支撑与依靠。 “恩重……如山!”如果水牛会说话,大概就是这个声音。扎昆拖着浓重的鼻音,和几乎无法分辨平仄的音调,让这一切显得发自内心。厚重的诚实,让公主在刹那间不分敌我。 “那么,你为何不护在我皇兄身边,在他最需要的时刻!”一切都看似明了,却始终不得真相。婵娉公主撕心裂肺的声音抛弃了一切端庄,她只想要个答案。 “是谁,当初在都城之外的恶臭草屋内,赏识了穷困潦倒却拖儿带女的你的?!是谁,用着整日整日的光阴教会你几位儿子识字写字,并且将他们引进宫中,从此高人一等,共享荣华富贵的?!又是谁,出动人力财力,不顾世人眼光,倾尽一切让你的孝心得到善终的?!” “你说说看……都是谁……”歇斯底里的吼叫,掏空了公主全部的力气。视线变得有些暗淡,婵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后的黑孩吓着赶紧前来搀扶着公主。 扎昆……依然不语,只是那只巨手深深抠进心脏前的坚硬铠甲中,面露苦色,嘴唇渐而苍白…… 秦明有些看不下去,扎昆绝非哑巴,基本的语言能力也是具备的。到了这种境地还依然能够沉默不语的,无非存在着几种原因。 其一,能够将太子殿下手下的十八铁骑军干净利落的全歼的话,天底下可能出了扎昆之外,自己再也想不到别人能够做的出来了。莫非,就是扎昆受了皇上的旨意,临阵倒戈,暗中跟巡太子殿下来到了民坟岗,然后趁其不备,一举消灭了一整只部队? 可按照扎昆现在丝毫不假的痛心疾首来看,又不像是能做出手刃救主这种事情的人。 亦或是,扎昆也不过是局外之人,被皇帝的诏令调离太子身边之后,才听闻救主的死讯,后悔莫及,愧疚于没能及时的保护他? 可这终究是自己的猜想,不过……这些猜想所指的幕后黑手,无疑不是皇帝——婵娉的亲生父亲。这样的事实,又怎么让婵娉自己接受呢? 然而,或许现在所有的推论都还为时过早,那表面背后的真相,可能是在场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 “柯桑啊,到前面来。”公主有些虚弱的说道。 在背后支撑着公主的黑孩颤抖着来到了众人的视线内,触目惊心的血斑刺痛了秦明的双眼,一瞬间,他不知公主想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被质问的真相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被叫出来的柯桑如同扎昆一般拥有相似的黑皮肤,安静的脚步,夜的性格。他颤抖着瘦弱而修长的身躯顺从地跪伏在公主的脚边,一言不发。 目睹着眼前儿子的状况,扎昆粗大的鼻孔如同宫门前的石狮,重重地出了一口气,之后又复归平静。而这一切反应都被婵娉公主看在了眼里。 她收回自己的余光,望着跪伏在面前的黑奴,用手轻轻抚摸了柯桑略带脏乱的头发,随后将手缓缓靠近那狰狞流血的伤口,似乎想是触摸,但又怕弄疼了柯桑,手一时间顿在空中,脸上流露着一股爱怜的神色。 她慢慢收回自己的手,似是无奈般叹了口气,对柯桑说道:“去给本宫斟杯水吧。” 柯桑如同顺从的宠物一般,毫无怨言地走到一旁为公主倒了一杯茶水,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到公主的面前。 婵娉公主正欲伸手去接,但就在柯桑即将松手的那一刻,婵娉也瞬间将指腹微微离开茶杯些许,那情况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容不得众人反应,茶杯从柯桑的手中滑落,“砰”地一声在地上碎成几瓣,杯中茶水在地上绽出一朵水花。 “啪”地一声,婵娉公主重重甩了柯桑一个耳刮子,怒声道:“混账,让你递杯茶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柯桑惊忙颤抖着身子跪下,但这一跪刚好跪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碎瓷杯上,“嗤”地一声扎进了柯桑膝盖的血肉之中,他眉头皱也没皱,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一般伏在公主脚边,听候公主的发落。 那被碎瓷扎中的地方慢慢渗出鲜血,染红了柯桑的衣裤,刺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婵娉公主看着柯桑腿上的鲜血,一时之间有些忡怔,轻轻抚了抚柯桑的发丝,语气也柔和了些许,几近喃喃自语道:“地上有碎瓷,怎不躲呢,疼吧!” 柯桑埋着的头摇了摇。 婵娉一边抚摸着柯桑,愁肠百绪:柯桑,别怪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只是想要知道哥哥究竟是生是死,仅此而已。 秦明看着面前的公主,一股心悸之感油然而生,自己自认为已经了解公主,但今日之所见,实在是颠覆了自己以往的认知,面前的公主让他感到了害怕与陌生。是否将来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想着想着,秦明不敢直视公主,生怕被公主看出心中所想,但又并不能转身离去,只得尴尬站在一旁。 婵娉本就没有心思关注秦明的反应,她偏头看了看扎昆,只见扎昆死死盯着地上柯桑的身子,双拳紧握,泛白的指节在黝黑的皮肤中显得尤为显目。 “本宫再问你一遍,皇帝最近到底有没有出京?” 婵娉公主好似没看到一般,猛然站起,凌厉的眼神扫向扎昆,异常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宫内的宁静与压抑。 “吾……不能语……”一番波折后,扎昆的回答依然还是那几个字。 婵娉公主无奈跌落回座上,右手托起额头,无力而苍凉。空气静谧了好一会,所有人都悬着心。 秦明觉得,公主定要治扎昆的罪了,然而…… 不,扎昆现在是皇帝的人,她动不了,那就只能是…… 他望了望地上的柯桑,心底不禁替他而悲哀:父亲的罪过,恐要他这个儿子来背了。 果不其然,在静谧了许久之后,婵娉公主终于缓缓吐出两个字,“来人!” 话毕,宫门之处来了两个禁卫,婵娉公主微微瞥了一眼柯桑,无力道:“柯桑年岁早已足岁,该净身了。” “公主!”扎昆“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来,不断捂着胸口,磕着头,“咚咚咚”和地板撞击的声音在安静得大殿中显得异常响亮,让人的心也不由得颤了颤。 公主没有反应,禁卫也没有反应,秦明偏过头不忍直视,柯桑被禁卫挟着,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整个大殿只有扎昆在不停地磕着头,咚咚咚…… 鲜血顺着扎昆的额头缓缓流下脸颊,掺和着眼眶流下的泪珠,二者交融,触目惊心。 血泪顺着脸颊滴落地上,众人仿佛都能听见滴落的“滴答”声。 公主微眯了双眼,死死盯着地上的扎昆,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如何?告诉本宫你的答案。” 扎昆从喉中发出沙哑而又粗重的声音。如同行将窒息之前的最后一句。 “吾……不能言……” 婵娉公主强忍着满腔的怒火,冲着禁卫命令道:“还站着做什么,没听见本宫的命令吗?” 扎昆,是你逼本宫的,如果你儿子柯桑有个好歹,这也是你一手促成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吧……婵娉公主的内心同样在抽搐。 “是!”禁卫将柯桑提起,不由分说便往殿外拖去。 “公主!”扎昆一边看着不断往殿外拖去的柯桑,继续不停地磕着头,双眼通红,他正一点一点的将自己逼上绝境。 然而黑色的大汉始终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婵娉公主无力的倚靠在座位上,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般。顺着大殿往前看去,只见柯桑的鲜血顺着被拖着的路线划出一道猩红的痕迹,淡淡的花香味和血液的腥味混杂,形成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新血的味道深深刺痛了婵娉的心。 昔年,自己还小时,柯桑就已然跟在身边。当他九岁时,皇帝派人将柯桑要拉去净身,自己举起那还依然软绵绵的拳头打在了侍卫的身上,哭着将柯桑护在身后,不管何人来劝都无用。 而父皇历来疼爱自己,便也依了自己的心意,只当自己还小。后来大了一些之后,皇帝也曾多次派人来此,皆被自己挡了回去。现如今,自己却是要亲自将他送去净身,何其可悲。 不,不是自己的错,是扎昆不识抬举,自己多年护着他的孩子,结果得来的却是如此回报。现下自己只是不再施恩柯桑,送他走上他本就该走的路罢了。婵娉公主只是这样安慰自己。 在婵娉公主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的时候,扎昆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磕头,他顺着地上的血迹爬着往后追去,似乎想多看自己孩子两眼。但怎比得上禁卫走路的速度呢,只能眼睁睁看着柯桑即将消失在门口。 婵娉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猩红血迹,她的心一抽一抽的,仿佛有什么将要离自己而去,压得她心头喘不过气来。 就在柯桑的身影即将消失再自己眼前的时候,她更加害怕,想到小黑奴那张倔强而又忠诚的脸,那长大嘴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局促,就连这样的折磨,他都只会张大嘴巴不断吸气喘气,结巴让他不懂的哀嚎。 思及此处,她的心再也无力支撑她想要的残忍。 对着禁卫无力地摆了摆手,“罢了,你们下去吧!”——父亲的过错根本没道理由他来承担,不是吗? 何况是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父亲! 她对着柯桑招了招手,脸上散发出一种纯甄的愉悦,她慈爱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小黑奴,头也不抬地对扎昆说道:“事到如今,你既然还不愿说,那你来此究竟何意?” “这……齐昌王殿下让我将这个锦盒交给您。”扎昆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无力地瘫在了地上,似乎刚刚已将这个巨大的黑奴浑身的力气抽干。 他此刻没有了顾念,他悉心的拿出红黑色的锦盒,粗壮的手需要更细致用心的动作才能打开,黑色的身形庞大如山,那沉默的黑影埋着头尝试着开启,一遍又一遍之后,他做到了。 染血的昆仑奴面具如同神明的哭泣,将公主的心跳极具加速,哥哥的面具,哥哥的气息,哥哥的残血,记忆云集,而鲜血终结了记忆。 婵娉公主颤抖的拿起面具,学着哥哥曾经的姿态,幽幽的将面具扣在脸上,黑铁面具对于婵娉娇小的脸来说过于宽大了。可这一点都不妨碍她去感受自己的哥哥。透过镂空的双瞳,婵娉仿佛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深呼吸之后,发现盒中还有一件遗物。 那正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书卷。 那个瞬间,她猛然发现,扎昆的泪水早已经湿润了衣襟。 她失神的将面具放回盒子,拿起那册书卷,试着宣布接受命运。 一页一页翻着手中的书卷,看着上面一条又一条哥哥曾经留下的期待和寄望,以及寄望之后的奖励和愉悦。 她想起了曾经哥哥出行,让自己等待,临别时哥哥总会将一个盒子藏在某个角落,在这册子之上写下临别之言与对自己的期许,在这个约定做到之前,她不能翻到写出答案的那一页。 这是她与哥哥两人之间的誓言,只要能做到,哥哥便会在归来之日实现自己的心愿。 “哥哥,这里面的所有婵娉都做到了,婵娉现在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回来,可你却再不能满足婵娉的愿望!”婵娉如同真的愤怒一般,哭着控诉哥哥对自己的失约。 然而这将是最终的结局吗?再也没人会为那锦盒之中的书卷写下下一页? 不,婵娉公主绝不甘心。 她依稀记得曾经便将盒子错认过,后来为了避免再次发生,便在盒身刻了一个独有的标记。 她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仔细辨认着盒身,当发现盒身那小小的标记之后,她感觉瞬间无情冰冷的水浇在自己的身上,把她最后希望的火苗给浇灭了。 是这个盒子,可为什么扎昆会知道盒子的所在之处,这个可是自己和哥哥之间的秘密,从未有第三人知晓。 如果真的是扎昆害死了哥哥,那么也不可能会知道盒子和面具的秘密,除非是哥哥告诉扎昆的……扎昆他……到底是忠诚还是背叛,还是哥哥被蒙蔽的太深,竟然临死仍然相信这个小人? 她的眼神有点迷离空洞,第一次感觉到全然的无力。 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想叫却发不出声响,眼前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也蒙上了未来的道路,婵娉紧紧抱着手中的盒子,肆意地放声大哭。身份、公主的素养,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自己最爱的哥哥离开了的自己,永远地离开自己了。 周围的人见此情状皆大气都不敢出,不知如果开口安慰公主,也生怕自己的鲁莽惊扰了公主,都只是安静地立在一旁。 “轰隆隆”,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眼前的安静,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大地在震颤,透着窗口往外看去,若隐若现的火光点缀在黑暗的夜空之中。 火星降落宫门口的梧桐树上,使得火苗逐渐壮大,慢慢燃起了一颗又一棵的梧桐,远远望去,竟是异常美丽,火树银花说的便是如此吧。只不过,这美丽的背后却是付出着惨痛的代价。 扎昆警惕地走到宫门口守着,柯桑和秦明守在公主身边保护公主。 又是一阵“隆隆”声,一个接一个巨大的火球不断在宫门口炸开,惨叫声不绝于耳。 此刻的外面已经乱做了一团,忙着抵挡的人和忙着逃命的人交相混杂,一个火球炸过,**的焦味和浓重的硝烟味弥漫在了宫城的每一处角落,原本崭新的一切皆化为灰影。 婵娉的思绪被混乱拉回现实,突如其来的战乱,哥哥,你是带婵娉走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叛军作乱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报~”门口踉踉跄跄跑进一个士兵,散发着浓重的汗臭,汗水和油脂已经将这个军士的脸糊成了脸谱,“请公主移步地宫。” 婵娉公主抱着手中的书卷摇了摇头。哥哥来接婵娉了,婵娉怎么能走呢?不然哥哥会找不到自己的。 士兵见公主若无所动的样子,万分着急,以为公主还没明白现在的情况。 他再次焦急道:“公主,战事已起,为保公主安全,请公主移步地宫!” 婵娉公主再次摇了摇头,“不,我不走!” 远处飞来的火球不断轰击着这座华美的宫殿,秦明焦急万分,现下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啊,正当他打算试图劝阻公主的时候,士兵已经先自己而动了。 “公主恕罪,属下冒犯了!”说完直接上前拉起婵娉就往外跑。 “放开,混账东西,以下犯上,信不信本宫摘了你的脑袋,放手!”婵娉一边试图挣脱,一边厉声叫道,“柯桑!” 柯桑应声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撞开士兵,但同时也不小心将婵娉公主手中的书卷碰落在地。 夜色中的微风带着战火的温度,先是摇曳起沉睡的风铃,最终归于打翻在地的书卷。齐昌王留下的书卷如同活了一般,轻盈开启,最终定格道的那一页,隐藏在隔页中的秘密被昭然揭示,那触目惊心的几个字足以令婵娉公主的内心翻覆。 “婵娉,定觅得我”。 婵娉惊忙跑上前捡起地上的书卷,突如其来的惊喜和希望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她抱着书卷低声抽泣着,然而泪水方才掉落凝脂的下颚,行而欣喜又找上了带雨的柳眉,看在别人眼中甚是癫狂。 她站了起来,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哥哥真的没有死,这书卷上的内容让她坚定了哥哥始终活着的消息。 救命的希望重新燃起,她的双眼重新焕发光彩,得以从最悲惨的命运中侥幸逃脱。强烈的求生欲望包裹着她的身躯,她原本迫不及待的想翻到下页,但翻页的手指又顿住。 不,现下不是时机,她无法确定扎昆的忠诚,她不能让着锦盒的秘密暴露在众人眼中,万一哥哥没死的秘密泄露出去,那孤身在外的哥哥就真的大难临头了。 她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地盖上锦盒,抱在怀中,生怕别人抢走,眼中留下了欣慰的泪水。她的声音也柔和了些许,“扎昆,谢谢你!” 说完,她调整了情绪,蹲在了柯桑的旁边,从怀中拿起一方巾帕,缓缓擦拭柯桑脸上的鲜血,“你怪本宫吗?” 柯桑摇了摇头,一脸坚定的追随神色。 “你放心,只要本宫在一天,本宫定当护着你。”这话似乎是说给柯桑听的,又似乎是说给扎昆听的。现下当务之急是先要稳住扎昆,剩下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时候,大地又传来震颤,婵娉一个踉跄,险些没能站稳,多亏一旁的小黑奴扶住了公主。 士兵再次劝说公主,“请公主移步地宫!” “好。”有了生的希望的婵娉不再倾颓,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哥哥,只有活下去,才能知晓真相…… 正在这时,又一块坠落的火石砸在了婵娉公主斜卧的床榻之上,轰然倒塌的屋顶,燃烧的灰烬,让一切精美的饰品失去了美的全部存在意义,秦明静静的看着自己尚未完成的画作发愣,燃起的画布如若在召唤他去另一个世界完成这美的作品。 “公主,告辞!”依旧是沉默的话语,低沉的声音带来的却是沉着的安心之感,扎昆抱拳行礼,宫檐坍塌时扬起的灰烬将他紫铜一般黑色的皮肤,撒上了银色的金粉。 “去吧,扎昆,我的将军!”灰烬在公主的身上则变成了尴尬的存在,任凭最华美的衣物,只要沾染上了这些可恶的俗世尘土,都会黯淡无光。 然而未可知原因的笑容依旧存在,公主宛若在朝堂之上礼送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千里之外的战场,和无关痛痒的成败,一切充满了仪式感,但现在…… 一旁紧张的如同惊弓之鸟的秦明,越来越不懂他以为熟知到每寸肌肤的公主,直到公主从容的伸出修长的手臂,纤细的手指在尘埃的背景下做出了邀约的动作,她指尖所指的柯桑静悄悄的靠近她的身旁。 公主轻抚着柯桑裸露在半身丝绸之下的背脊,怜惜的目光如同是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将军,我和柯桑期待您的凯旋。” 仿佛放下了心中最终的包袱,一抹微笑绽放在婵娉的嘴角,如同寂静的黑夜绽出的启明星。 走出宫外时,天边的夜色已被大火点亮,比黎明更早的光亮,预示的绝非和暖的太阳,即使是高远的苍穹也无法独享宁静。 夜空被火球点燃,一个又一个的燃烧着的火球被投石机接连投掷向天空,燃烧着的流星雨,落下的是更多的火焰和死亡。 其中不止守城的士兵,还有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他们的生命绽放在着火光凝照的夜空。城市在尖叫,火焰所及之处,地狱正让死去的人高歌。 皇宫的宫门之处,有一群身着粗布麻衣的百姓正慌忙往宫门口跑去。快些的人已达城门之下呼喊求救,而落后的人则在叛军的手下身首异处。 大地在哭泣,鲜血所到之处浸没了一具又一具残败的尸首。 守城长官见此情况,心痛万分。叛军还有好一段距离,只要城门开个小缝,够这群百姓通过,在叛军到来之前迅速关闭城门便可。 于是命令下,似乎一切都很顺利。但就在当即将关闭城门的时候,这群在众将眼中手无寸铁的百姓却在此时成为了最锋利的利刃。 他们拔出怀中藏有的匕首,锋刃到达之处,守城官兵瞬间一命呜呼,城门大开,等到守城将士反应过来却已然来不及,后面敌军如离弦的箭一般直直射向城内。 大战起,兵刃交加的铿锵声,冲锋的号角声,痛苦的哀嚎尖叫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奏起了悲鸣的交响乐。 投石车推近,一个个巨大无情的火球砸向城内,几百年来一直坚如磐石的内墙在从西域传来的投石机攻势下轰然倒塌。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前一秒还鲜活的生命瞬间一命呜呼,成为残身败体。 当烛火在大地的震动中燃尽之时,扎昆脸色严峻地拿起面前的甲衣,干净利落地穿在了身上,一搭,一扣,一摆,一起。当面前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甲胄均已披身之后,他提起了一旁的雕刻着黄金虬龙的长柄弯刀,不惊不慌地往门外迈出坚实承重的步伐。 路遇叛军,一个直刀劈去,鲜血四溅,身首分离。黑色巨人依旧面无表情,就如同降临的杀神一般,所到之处敌人无一生还。 扎昆一路冲到宫门口,巨大勇猛的身躯如入无人之境,成为了每一个敌人的噩梦。 这时候,扎昆的面前站了一个肤色同样黝黑的昆仑奴,只是他的身躯不如扎昆来的高大勇猛,但也绝对不容小觑。 扎昆望着面前自己的同胞,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大刀,不忍动手。他记得他,同是遗落南境的孤儿,那个永远用憨笑面对饥饿和嘲讽的家伙,那个不久以前的挚友。 但对方想的并没有那么多,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叛徒,而命令和正义都会促使对方想要结果自己。 昆仑奴大大的狼牙棒重重地挥向扎昆,带着破空的巨响,和兵刃的惨烈的啸叫。扎昆慌忙提刀抵挡,刀棒相交,扎昆连续退了几步,虎口发麻。这一刻,他才如梦初醒。 战场之上,只有我方和敌人,没有同胞和异族之说,自己动恻隐之心不忍下手,但是对方显然是冲着自己的性命来的。 他脚下一个移步站稳,双手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大刀。 瞬间,他动了,如一直凶猛的老虎一般直直冲向了对方,手起刀落,一颗巨大的头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一双凶狠的眼睛愤怒的死死盯着扎昆,留下了最后的泪水,对于“背叛”,他的同胞死不瞑目。 哭泣的胜利,仍然不失为振奋人心。守城士兵皆被扎昆的气势和勇猛所感染,认定败局的绝望霎时间重新变得热血沸腾。 “诸君,为了皇室的荣耀,冲啊!”号角声适时的响起,后方的援兵也在此刻赶到,他们身着黄金甲,骑着彪炳的战马加入了战圈。 援兵的到来使得疲乏绝望的城防士兵更是看到了希望。 黄金甲,皇帝直属的禁卫军,多少的赫赫战功。没有一个从军的人不是为了将来能成为一名黄金战士而奋斗。他们代表的是荣耀和地位,鲜血和希望。 援兵的加入使得原本一边倒的局面得到了缓解,几名轻兵更是直直飞向地方大本营,期望用自己的生命摧毁敌方的投石器。 一开始奋战至今的扎昆此刻浑身都染上了敌人的鲜血,在混乱战场之中显得尤其扎眼。 “扎昆!”后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唤声,扎昆应声转头,一张怎么也想不到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身着银色甲胄的赵远樵。 他记得这个人,原本汉国北境出生的平民,故土在其幼时被他国侵占,身负国仇家恨的他苦练武艺,投身从军,屡次冲锋陷阵,勇冠三军,为齐昌王所器重,但昆仑奴扎昆的出现使得他不得不屈居人后。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成为了兵戎相向的敌人。 此刻他才仔细观察对方的战旗,最远方飘扬着的分明就是一个大大的“齐昌”字!他终于发现了在几波军队的后面,赫然便是齐昌王的旧部。 扎昆粗重地喘了一口气,“退下吧,齐昌王殿下不在宫中……殿下他……他已经……”作为曾经的同伴,扎昆试图劝阻赵远樵。 “竟然是你!孽畜!”赵远樵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笑得有些癫狂,“你辜负了齐昌王殿下对你的信赖,你背叛了他,殿下看错了人,你的心远比你的皮肤还要漆黑。” 就赵远樵而言,直面巨人,面向刀剑更加符合一个英雄的心愿,赵远樵厉声指责,“皇帝的走狗!” “吾,从未辜负,皇帝终是殿下的父亲,而殿下从未说过要违逆自己的父亲,国家自有国家的法度,君臣父子自有祖上规定的伦纲,扎昆只是听从命令,行使一个臣子该有的职责,并未想要辜负谁。”黑巨人辩解。 “你真不知殿下所处的危险,这些危险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皇上,殿下虽未明说,但你扎昆将军跟随这么多年,你难道不知?还是你装作不知,换取荣华富贵?你毫无荣誉和忠诚可言,殿下不该相信你。”赵远樵举起布满缺口的唐刀怒斥。 “我去觐见皇上亦是殿下的旨意,我……”黑巨人的脸上有了悲伤。 “如果殿下有什么难言之事,他应该和我明说的,那样更直接,我也可以更加完整的理解,殿下旨意所要求的职责,但是殿下什么也没说……” “扎昆,如果你还有一丝良知的话,就和我们杀进宫中,殿下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全部的良知就该是为他尽忠,保卫他的安全和名誉,如果殿下遭遇了不幸,我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他报仇,为殿下而死,这才是对殿下的恩情毫无保留的忠诚。” “大争之世,上苍不开眼,所以我们要帮苍天找回公道,扎昆,你是否还要挡在我们前面?”赵远樵说出最后的“谏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拔刀相向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夕阳余晖的照耀之下,给这个巨大的黑奴浑身都镀上了一层金辉,显得神圣而又高大。 赵远樵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令自己感到不安的黑奴,细细看来,手中的兵器似乎还在微微颤动。 他想起了扎昆的力大无穷和如入无人之境的恐怖。如果还有选择,他此生都不愿自己曾经与他相识。 未遇扎昆之前,自己的人生顺风顺水;遇见他之后,他的音容相貌就成了自己日日梦魇的对象。 他不安地咽了咽口水,转而坚定了脸上的神情: “我现在别无选择,唯有冲杀,你知道吗?齐昌王殿下,他对我来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这种感情你知道吗?恐怕你永远都不会懂!” 说到这,赵远樵从一开始的几近喃喃自语,到现在脸色通红,神色变得激动。 他控诉地指责着嘶喊道。 “如今事已至此,我若不站出,简直枉为人臣。连齐昌王殿下最后都落得个不得善终,世界还有什么公义可言?” “没有道义可言,满天下的凡夫俗子都想当皇帝,这个世道国不国,家不家,但做人最根本的还是良心,齐昌王殿下待你不薄,你至少应当为忠义效忠,现在看看你的样子,你所效忠的又是什么!” 情归于心,再难抑制,赵远樵唯一能做的只有竭力嘶吼,双眼通红。 回忆云涌而来…… 那时的自己只是一个被人嫌弃的垃圾,空怀着闯荡天下的梦想,自出走家乡之后便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最终他选择了去兵营谋出路,至少不用在看商贾贵胄的眼色了。 一个小兵,但他自认为幸运的走进了齐昌王殿下的兵营。以至于初识齐昌王的场景看起来富于戏剧化…… 那一日,轮到赵远樵当值营卫的时候,一个看似擅离营地的小兵身着便服在午夜来临前归营,蹊跷的是,那威猛英俊的来者,手中竟拿着一个街市方才盛行的西域的娃娃——那种娃娃由木偶制成,身着华丽的服饰。指尖关节皆有线进行牵引,可以摆出自己喜欢的动作和姿势。或跪,或坐,或舞…… 虽是西域之物,但生产成本却是低廉,样式各异,十分好看。上到妇孺,下到咿呀学语的孩童,皆是爱不释手,一时风靡于集市之中。 赵远樵望着与军营格格不入的娃娃,不满地蹙了蹙眉头。 “军事重地,没有命令不得擅入!”赵远樵将身着便服的冷峻男子拦了下来,理所当然的厉声斥责道。 他随后在月色中看见了一张比冷月更加优柔的面容,而皎白面容之上的眼神却远比夜色深邃,他不由的感到了寒冷,在夏日的南境里…… “这是齐昌王殿下,竟敢阻拦,不想活命了!”齐昌王身后的便衣参将忍不住上前怒斥。 赵远樵愣了一下,然而,他仍然觉得身负的重托不该是哪个将领,说退让就退让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倔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那就请殿下出示军牌。” 黑夜包裹的清冷面容冲他平和地笑了笑,似乎毫不责怪赵远樵的鲁莽,清风伴着触动人心的声音传来:“今日便服出巡,疏忽将军牌忘在营帐之中了,小将可否通融通融啊?” “不行,此乃军机重地,上峰说了夜里没有军牌,谁都不可入内!” “大胆,竟敢如此冒犯齐昌王殿下!”跟在冷峻身影背后的便衣参将厉声撸袖上前,意图给这个有眼无珠的士兵一个教训。 赵远樵有些势弱,脚步微微后退了半步,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新站定。 自己坚守岗位,并不理屈,何错之有? 于是赵远樵将手中兵器横举面前。 此处的动静引起了身后巡逻兵的注意,他们迅速整齐划一地集结于此。 赵远樵的软硬不吃让齐昌王身边的将领气得吹胡子瞪眼。 “反了,都反了,今日我非要给你们几个不长眼的东西一些教训!” 说完,便衣参将直接拔出了手中的长刀,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呼啦”一声,赵远樵一边同样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明晃晃的大刀,明亮的刀刃映照出众人严峻的脸庞。 局势剑拔弩张,混战一触即发。 “都住手!”后面适时地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 一直身处营帐的当值将军听到有人报告言外面发生了冲突。 他听罢立刻冲出营帐,结果一眼便看见了远处那抹熟悉的冷峻身姿,悠然而立的如同是倒悬的月光——那赫然就是齐昌王殿下。 自己手下的一堆士兵竟刀指齐昌王,简直…… 混乱终止,领头将军慌忙上前行礼,“属下有罪,未能管好手下之人,让殿下受惊了!” 后面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哗啦”一下悉数扔下手中的兵刃跪倒在地。 而挑起事端的赵远樵已然傻眼,愣愣地站在原地…… 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齐昌王…… 赵远樵的腿肚子不自觉地在发抖,感觉随时都可能瘫软在地。 可以说现在这场闹剧皆因自己而起,为平息齐昌王的怒火,将军定会把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推出顶罪。 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五马分尸?凌迟?若是时间能倒流该多好啊! 在月光的照射之下,赵远樵终于看清了齐昌王的面容——冷峻的面庞,锋利的眉毛,凌厉的眼神,英姿勃发! 他定定地看了赵远樵一眼,低声“嗯”了一声。 “都起来吧!”说完,便率先向内走去。 就在赵远樵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走了几步的齐昌王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一旁茫然无措的赵远樵,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微笑,在赵远樵的眼中便是死刑的宣判。 他在这意味不明的微笑中终是没能站稳,一屁股瘫软在地。加之将军此刻也走到自己面前,“好自为之!” 这四个字仿佛魔怔一般萦绕在赵远樵的脑中,惹人发慌。 他视死若归地踏进了将军的营帐,恭敬道:“将军!” “赵远樵,你可知错?”此刻将军的声音在赵远樵的耳中就如同地狱的恶鬼一般随时能够夺了自己的魂魄。 “小人没错!”重压之下,赵远樵反而释然了。 死又如何,自己只是尽应尽的指责,何错之有。 “混账,你竟以刀剑指齐昌王殿下,还没错吗?” “我只是坚守岗位!”但这辩白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你……” “哈哈哈,好一个坚守岗位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齐昌王撩开了营帐,踱着步子缓缓走了进来,在赵远樵身边站定。 他从怀中掏出军牌,递给赵远樵,“你看看,现在可有军牌了?” 赵远樵哪敢接,只是闷闷应了一声。 “昨日忘带军牌是我不对,我为此向你道歉,你做的没错,倒是我的疏失给你添麻烦了!” 赵远樵惊讶地抬头看着齐昌王,他在向自己道歉? “从今天起,擢升副官,你就跟在我身边吧,随时记得提醒我要带军牌啊!”齐昌王对着赵远樵调侃道。 接二连三的惊喜劈头盖脸砸了下来,简直要把赵远樵砸晕了。 “还不谢恩!”一旁的将军捅了捅赵远樵,方才使他如梦初醒。 “是,谢殿下!我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信任!” 从那一天起,在很多人看来,赵远樵即将顺风顺水,待在齐昌王身边深受重用。但是,所有的美好前程都终止于一人身上…… 他现在面对的强敌,复仇的怒火驱使他面对的噩梦——黑奴巨人扎昆! 现实和烈火一起涌来,双手紧握的刀刃生硬的作响。 论身手,自己根本打不过扎昆。思及此,剧烈的不甘涌现在赵远樵的心中。 但是,打不过怎么办?——对了,一起上或许是个好办法。 赵远樵吞下喉头的不安,强忍镇静,看了看身后的一群士兵,用手势指示十人为一个纵队迎战巨人。 队列完成时,统一举起的大刀,整齐的动作和口号给赵远樵带来了信心。他后退两步,把空间留给了士兵。 士兵快速往前冲去,或跃起,或俯身攻击扎昆的下盘,用不同的角度劈砍他。 扎昆边后退边旋转身体,而他举过头顶的长柄刀则被他巨大黑硕的手以不可思议的灵活旋转成风,挡住了大多数的攻击。 他旋转的脚步有着难以置信的协调性,让每个对下盘攻击的士兵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尝试。 旋转放慢时,扎昆哼出一声,背身至正身的那一瞬,头顶的长柄刀降到了腰部的位置。 最后的转身伴随着全力以赴的怪力,黑色手指略松懈的瞬间,弯刀被甩出更远的距离——更大的弧度——更足的沉力—— 高高低低,五人应声倒下…… 触及这样场景,大概就是噩梦本身。谁会想到昆仑奴有这样的能力,在五个回合之中诛杀了赵远樵八名西极军武士。 队列已不复存在,剩下阵前的两人就成了瑟瑟发抖的可怜虫,双手举起的剑变成了野狗颤抖的尾巴。好在西极军的武士越聚越多,人数驱赶了恐惧。 “妈的!我才是西极军第一武士,你就是个巨大的怪物!我一定行,领教我的武艺,然后去死吧,愚蠢的东西……” 想到本该是自己的西极军教头,直到被齐昌王赐予了这个黑奴,往事的不甘和染血的羞耻感,一起让赵远樵冲动! 他拨出佩刀,带着身边的武士加入了无畏的冲锋,上百人的阵列奔袭向扎昆,再也没有武士的精神。 就在即将接近的时刻,赵远樵最后一遍的向身后的武士用怒吼宣誓无畏,壮丽的战歌却没能传给每一个人。 十人迎战的逃兵在往回跑的时候与赵远樵相遇,同是冲刺奔跑的姿势,刹住脚步已然来不及,“砰……” 赵远樵的额头终究不敌逃兵的坚硬头盔,他昏倒在地,失去知觉…… 没有继续迎战的意思,扎昆恢复了宁静的姿态,他转身背对奔涌而来的大队武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当他再次转身面对敌军的时候,从身后宫殿两边涌出禁军卫士已经和西极武士战成一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一念罪恶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积久生灰的地宫中,阴冷夹带着潮湿散发出阵阵霉味。几道昏暗蜡黄的烛火摇曳颤抖着,忽明忽灭。惨淡的烛光并不足以照亮四周,却意外的将每个人脸庞上的惊恐,映照得煞白。 本以为躲在地宫内,就可以麻痹自身,从而对外面那场腥风血雨视而不见。可那如闷雷一般的轰隆,如锤铁一般的清脆,却透过那带有裂纹的石壁,震颤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霎时! 投石机投掷而来的一枚火焰巨石,重重的砸在地宫正上方的土地。伴随着建筑坍塌粉碎的巨响,地下的狭小空间也随之摇晃,几把碎石粒从地宫顶部掉落在了几位大臣的紫色稠纶上。 感受到性命之危,他们惊叫着抱着头鼠窜到地宫一角,缩在一团。恐惧打破地宫内部的宁静,经久不息。所有人都抬起头,怔怔地盯着摇晃的地宫。怕一个不牢固坍塌下来,让他们长眠于此;更怕叛军临下,突破死守地宫防线的士兵。 地宫之中,除了周围昏暗的烛火,四周都显得空空荡荡,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唯最上方端立着一把雕龙镀金的龙椅,上面的浮雕虽不如朝堂之上的龙椅来得奢华,但也绝不是凡品。龙椅的正前方立着一个漆红色的桌案,上面摆着一杯茶水。 皇帝肥硕的身躯包裹在巨大的龙椅之中,微微歪斜的冠冕、上下起伏的胸口、紧扣着龙椅的双手、紧蹙的眉头。微眯的双眼扫过周围的每一个大臣,看着他们瑟缩胆小的样子,心下更是不耐。 国家养这群人不是吃闲饭的,为的就是在危急存亡之际能够为自己出谋划策。结果看现在他们那闷不做声的样子,当初说的话不过都是为了好听而已。若是指望他们,南汉早就灭亡了! 皇帝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举起桌案前的茶杯试图喝水平复一下自己不安的心。 就在这时…… “报……叛军已打进内宫!”一个负责随时打探战况的斥候,匆忙地跑进来向皇帝报告着最新的情况! 听到如此不利的消息,皇帝那捧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恐慌、愤怒交织于心,一触即发。 “砰”地一声,杯子顿时摔得四分五裂,杯中茶水四溅,水花在皇帝的龙靴上绽开,即便透明,却也触目惊心。 众大臣应声跪倒,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直视皇帝,不知是畏于皇帝的暴怒,还是恐惧于城外抛掷而来的火石。 皇帝一双凌厉的眼神直直盯着面前跪着的斥候,语气阴森,“到底是什么人?是想造反吗?” “回禀陛下,是……是广溪王号称勤王前来,说是陛下受了近唐人的蛊惑,诱……诱捕齐昌王于宫中,领兵三千,又……又于城外汇合齐昌王西极铁卫八百骑兵,现已将皇城团团围住!” 斥候颤颤巍巍地跪伏在皇帝面前,不敢有半分虚假地说着自己所了解的所全部情况。 皇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但幅度过大的动作也将面前的桌案撞翻。他顾不得因桌案的碰撞给自己带来的疼痛,眼神幽深,几乎挤着牙缝说道:“那为何无人来报叛乱之事,又是谁泄露了齐昌王的死讯?” 斥候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道:“陛下,近日宫廷防卫人员大换血,新旧交接还未到位,所以无人来报,叛军正是趁此机会大举进攻的……” “那你是指这是朕的过失了?”皇帝喘着粗气,一双凌厉的眼睛望着斥候,吓得他连忙扣头:“卑职绝无此意,还望陛下明鉴!” 皇帝冷哼一声,想起当时的满朝质疑、人心叵测,斥候看似无心的再次提起,让皇帝心中的那刚刚续上的银弦迎来了二次绷断。 凌厉的眼神充满了皇帝的眼眶。斥候分明见着那猩红眼睛当中密布的血丝,不禁浑身发毛,仿佛自己被林中的恶狼盯上了一般,但凡有丝毫异动,下一秒就会被生吞活剥。 冷汗顺着斥候潮湿的鬓角流向下颌,瘙痒却不敢抓挠的感觉让他面部出现抽搐。他算是明白了,陛下的兴师问罪,自己无疑不是那于事无补的替死鬼。 “陛下。” 敢于在此时发声的,整个宫廷上下恐怕也不出其二了…… 站在一旁的国舅对着地上的斥候使了个眼色,再对着地宫门口微微颔首,示意他先行退下,继而为他开口解围道。 “陛下,此事怕是广溪王预谋已久,早已将各路探子买通了,他们就等着一个机会呢!而齐昌王的失踪恰好给了他一个联合其旧部的借口进行发难。至于皇子殿下的死讯,臣不知是何人泄露,况且他素来来去无踪,寻访异人或里通他国,就连他的亲妹妹婵娉,也不告诉。” 面前的国舅已然步入中年,坚毅的五官、炯炯有神的双眼依稀具有青年时的风采,眉眼之间与皇后极为相似。 “既然如此,那就请国舅告诉朕,广溪王又是如何得知的呢?”皇帝微眯的双眼直直盯着国舅。 “不管广溪王怎么知道的,但他知道的肯定不是全部,否则他就不会单单只怂恿齐昌王身边的近卫队了。或许,我们可利用这个漏洞来做文章。” “哦?那国舅有何良策?”皇帝重新坐回龙座,背身缓缓倚靠在后面,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国舅虽低着头,但眼珠不自觉往上看去,诲默难测,嘴角微微上挑,一脸算计道:“回陛下,现下广溪王正是借着齐昌王的借口才集合的部队,我们大可从齐昌王的失踪原因入手,转移齐昌王旧部的仇恨,那么他们之间的同盟便可瞬间瓦解!” 他的话,在此刻皇帝耳中就如同地位尊崇的老者一般,带来的是透彻人心的能力,让皇帝原本暴怒的情绪稍微缓解了一些。 要是这家伙早点提醒朕就好了。皇帝斜着眼睛恨恨地想着。 “但是……” 国舅话锋一转,继续道:“这个理由只能建立在只有齐昌王旧部参与的情况下,如果朝中其他藩王或朝中大将卷入其中的话,恐怕就比较麻烦了。” 越听到后边,原本稍微平静的皇帝脸色再次难看起来,他望着面前摇曳的烛火冷笑着: “勤王?还是清君侧?一个外姓的藩王,朕的家事国事他也要管吗?还是仗着自己老子与朕的恩情,朕就当真不敢杀他吗?” 狂笑让地宫的蜡炬闪烁,一颤一颤仿佛众大臣忐忑不安的心一般。 面对这皇帝的怒火,国舅似乎依然不惧,径自说道: “自古以来,意图搅起叛乱之人皆是会为自己的反叛寻求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从而使自己变得师出有名。所以,为了防止更多的兵变,臣斗胆请求,派人过去将皇后与公主一同请入地宫避难,以保万全,毕竟……” 国舅点到即止,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相信以皇帝的睿智,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皇帝微微眯了一双老眼,似乎想把国舅看穿。他自然明白国舅的话外音,他是怕国丈也参与其中,毕竟齐昌王是皇后之子。 如果国丈有参与,那么将皇后和婵娉公主接入地宫便多了一个可以制约的人质,国丈肯定不敢轻举妄动;即便是没有参与,也能防止此事的发生,避免产生更多难以预估的变故。 换而言之,如若皇后和公主的心向着叛军的话,损失更是不可估量,里应外合才是最为可怕。 他心下虽肯定了国舅的提议,但表面上还是打量地看着国舅:“你也是国丈的儿子,皇后的亲弟弟,怎么……” “在臣眼中,现下正是国家危亡之际,一切都要以陛下和南汉为先,舍弃一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国舅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天下竟有如此厚颜之人,恐怕齐昌王的死讯就是你放出的吧!”听到国舅如此“大义凛然”的话,一旁冷冷传来了一声鄙夷。 “张大人此言差矣,消息若为我所放出,我还会在这里自投罗网吗?应该早就参与叛军其中了吧。” “你……”正当张大人要开口之际。 “轰隆隆……” 一声刺耳的巨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双耳,伴随着人们的惊呼声,原本只有闷雷般的震动声以及皇帝与国舅的对话声的地宫增加了大臣的惊呼声,地宫再次乱作一团。大臣们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头躲在角落,惊恐地望着地宫门口…… 皇帝也没有更多的心情去发泄心中的怒火,他抓紧了座下的椅背,勉强将身子稳住,用不安的眼神扫视了周围一圈,希望能以此寻求一个慰藉,但是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能让自己放心的人。 “扎昆何在,为何不来护驾?” 虽然说自己也不甚喜欢扎昆,但是现下最能给他安全感的只有扎昆了。 “禀陛下,现下战事吃紧,扎昆将军正在前线杀敌。” 皇帝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此刻,原本瑟瑟缩缩躲在角落的两个瘦弱的文臣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同恭敬地走上前,“微臣愿请陛下恩准,出去与扎昆将军共同杀敌!” 皇帝看着他们一脸诚恳的模样,原本阴翳的心情顿时舒展开来,心下大为欣慰。没想到在此存亡之际,如此瘦弱的文臣也有这种杀敌报国的决心,何愁我大汉不兴啊! 他赞赏地看了二人一眼,“哈哈哈,好,朕准了!来人,为两位大人取来两柄宝剑,赐予他们建功立业!” 旁边的小太监应声前往内室之中取来宝剑,双手捧着举在皇帝面前。金光闪闪的剑身,剑穗在大地的震颤中微微晃动。 皇帝拿起其中的一柄宝剑,递给一个比较瘦弱的文臣。 那名文臣举起那双瘦弱的手臂,微微颤抖,似乎举不起什么比笔更重的东西,又何谈宝剑呢?那么…… 皇帝眯起的眼睛想起了更不堪的故事。思及此,狠厉爬上了皇帝的眼角。 瞬间,宝剑出鞘,寒光闪过…… 那两只瘦弱的手臂便已经与他们的身体分离,滚落在地。 没了双臂的文臣在地上尖叫着打滚,断口之处鲜血飞溅,在地上绽出一朵朵刺眼的血花。 鲜血喷溅到了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监,吓得他当场尖叫,空气中瞬间多了一股骚臭味。 另一名文臣早就因此变故吓晕过去,不省人事…… 所有的大臣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不附体,原本惊惧与外面的生死大战,现在只担心皇帝下一剑是不是会朝着自己动手,下意识地都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剑刃上的鲜血还在缓缓的滴落整洁的地板,“滴答,滴答”的声音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头。 只见皇帝缓缓接过奴仆递上来的白布,缓缓擦拭着手中带血的宝剑,光滑明亮的剑身映照出皇帝那一双凌厉的眼神。 “还有谁要请命出去杀敌吗?”阴冷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地宫之中,显得十分渗人。 诸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生怕皇帝注意到自己。 就连原先意气风发的国舅都低头不语。 看着周围人大气不敢出的模样,皇帝满意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把他们两个拖下去斩了。这儿的所有人都不准出去杀敌,违者……” 皇帝看了看地上的那两个晕厥的文臣,不再多言,但所有人都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请命杀敌?谁知道是真的出去杀敌还是所谓的通风报信呢?报谁的信?和皇后公主说皇帝要把她们作为人质,让他们快跑?还是告诉叛军皇帝躲在地宫,应该如何去往地宫? 这些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皇帝依旧维持着沉思的姿态,回忆起之前国舅所说的转移齐昌王旧部的仇恨,即便叛军势力复杂,可唯一构成威胁的,却只有带着复仇执念的西极军。若是只有广溪王一人之军,不成气候,自己大可不怕。 “齐昌王失踪的借口,转移仇恨……转移仇恨……”皇帝嘴中反复低喃着。 “没错,就是唐使。”国舅说出了皇帝含在嘴中,那呼之欲出的罪恶。 思及此,皇帝肥硕的身躯为之一动,睁开的眼睛带着些许期待的神色,望向了尿湿裤子的太监。 “去,把伪唐使臣悉数提来见朕!” 他们可是亲眼目睹了齐昌王之死啊,只要将齐昌王之死的事嫁祸到这两个外使身上,那么那些有勇无谋的莽夫就会把重心全部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皇帝坐在龙椅上,撑着肥胖的身躯冷笑着,而站在这样皇帝身后的,是恶魔?亦或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福祸相依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李成茂和凌诺伊二人跟着带路的士兵穿过阴暗潮湿的地道,举目之处,只能看见昏暗的烛火以及不甚明晰且“毫无尽头”的道路。从他被汉兵从床上叫起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头雾水。 然而,地道之上,那时不时传来火石撞击大地的轰鸣声与震动感,都让李成茂更觉自己似乎并没有逃脱当初想要远离的那种环境。 他用手肘顶了顶一旁只专注于脚下道路的凌诺伊,低声道:“老头,你说汉国皇帝现在叫我们做什么?” 老道扯了扯嘴角诡异一笑,一脸无谓道:“不管什么事,反正我知道你又离死不远了。” “臭老头,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 “老夫说的可是实话!到时候,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李成茂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也没了再问的心思。 终于,穿过狭窄却不漫长的地道,二人被带到了皇帝的面前。 不等两人行礼,皇帝就抢先道:“不用这般虚礼,朕今日找你们是有要事相商。” “陛下若是无事,自然也不会想起老夫吧。”凌诺伊似笑非笑。 “……咳咳。”自古以来,咳嗽都是缓解尴尬的有效做法。 “叛军围城,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了。时至今日,事情皆因二位而起,大军围城,怕是谁也逃不过去了,就算再怎么辩驳,二位毕竟是齐昌王最后见到的人。” “但如果……二位随我前去勤王之师,面陈我儿齐昌王之死为二位神力所为,朕自当事情结束后重谢贵国和家属,并为你们报仇。君无戏言!” 皇帝真诚的眼神和请求的姿态,就如同一个体察民情的明君,但他要求的却是让人甘愿赴死的决心! 凌诺伊转头同身边的李成茂眨了眨眼,仿佛宣告着自己的神机妙算,却收到了他的白眼。得意一笑之后,便对着满眼期待的皇帝回道: “能为陛下赴死乃臣之幸,陛下虽非我的陛下,但为了两国世代邦交,老道甘愿肝脑涂地。” 这话吓得李成茂急忙用肩头撞了撞凌道长,“狗道,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了,要玩命别带上我!”自己极力压低的声音,想必皇上也能听见,可…… “哈哈哈,没想到贵使如此大义,朕心甚慰。说吧,还有何愿望,朕定当满足!”意料之中的结果,皇帝生怕二人反悔,选择性地忽略了李成茂的反抗。 本以为他还需多费番唇舌,然而对方却如此爽快就答应了。 但转念一想,也是,他们现下除此之外也别无选择。 不过这个道长的修为貌似不容小觑啊,他会如此容易就答应吗?恐怕这个条件…… 皇帝突然后悔说出要满足他们一个愿望这句话了,但又君无戏言…… 果不其然,只听得凌道长继续说道:“我等的愿望就是希望陛下将婵娉公主嫁与我三皇子殿下!” 皇帝的右手撑着肥硕的身躯仔细打量着凌诺伊的神情,看着他如此真诚的模样,心下略微有些替他遗憾。 没想到此人还挺忠心的,死到临头还在为两国结盟之事殚精竭虑。 再看看地宫角落瑟瑟缩缩的大臣,二者之间完全无法比较。若是他能为我所用该有多好! 皇帝神色有些惋惜,语气也平和了些许,“既然贵使如此忠义,朕也看到了你们结亲南汉的决心。等这件事过后,朕答应亲自许婚,与贵国永结姻亲之好。” 本来皇帝并不愿就此痛快地答应下来,但是想到凌诺伊二人很快就要赴死,先行答应下来也无妨。 “老道在这里先替我国君谢过陛下!不过现在正逢战时,军中无戏言,还请陛下起草一份承诺书,我等好安心离去!” 听到这话,皇帝微笑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拖延时间么? 凌诺伊看着皇帝明显不悦的脸色,继续和颜悦色道:“陛下,承诺书无需您大动干戈,短短几句即可。何况,老夫此行生死未卜,恳请陛下再宽容些许时间,容我诵经念文为自己和李将军求个保佑之意。等到陛下书成,我等必定身赴阵前,以说实情。” 实情……皇帝注视了眼前这自始至终都让他琢磨不透的近唐道人,可能这一眼,就是永远…… 得到皇上的默许,凌诺伊便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口中开始吐出一串串晦涩难懂的经文。 皇帝看着面前已经开始诵经的凌诺伊,感受着大地传来的震颤,大手一挥,“拿笔来!” 一旁的小太监走上前,安静地扶起先前被皇帝碰倒的桌案,继而恭敬地双手递上笔墨诏书,开始研墨。 墨还未研完,皇帝便已经耐不住性子摊开了诏书,拿起了一旁的毛笔蘸上墨汁开始写。 笔锋所到之处,龙飞凤舞,“刷刷刷”地一个又一个遒劲却显得有些许凌乱的大字跃然纸上。 皇帝现在只想快些将诏书草拟完毕,早些退敌,那写字的速度比以往批阅奏章还要快。 终于,笔落,书成。皇帝重重将印玺一盖,也顾不得先收印玺,直接把诏书扔到了正在念经的凌诺伊面前,抬头唤道:“凌……” 但也是这一抬头,皇帝看见了让他此生都不能忘却的一幕—— 只见凌老道周身萦绕着一股金色的光芒。 金光从原本只绕着凌老道的身躯缓缓扩散到李成茂身上,在二人身上徘徊了一圈后继续扩大,整个地宫很快便弥漫着金光,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众人都被眼前之景所惊呆,还未有所反应之时,烛火开始剧烈地晃动,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震感和巨物倒塌的巨响。 大厦倾覆,莫不是敌军打到地宫附近了吧。 这时候凌诺伊也停止了诵经,理了理自己褶皱的衣袍站起身来。 面对如此情况,皇帝正欲开口,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其打断—— “报,皇上不好了……” 带着血的咳嗽打断了小太监的声音, “西华门的火耀寺倒了!” “什么?!” 皇帝怎么也没想到是那东西,要是放在平时可能他会感到兴奋。 自前朝允许拜火神教在此设坛建庙之后,他们的信众就越聚越多,多到作为皇帝的他也会隐隐的感到威胁。 加之齐昌王为太子的时候,重用拜火教并多次公然提拔,使得拜火教更加壮大。 有了太子这个强大的护身符,使得拜火教更加肆无忌惮地活跃起来。 难道自己的威胁也将和自己一起倒塌吗?送给下个帝王一个完美盛世?皇帝不甘。 “报……西南方向树林中突发箭雨,正中敌军本部,敌死伤众多……叛军溃退了!向西南和东南方向逃跑……” “什么?”如果说一开始皇帝有些不安,现在更多的则是震惊。 真的会吗?一明一暗的敌人同时消失……难道苍天在帮朕? 不不不,不可能,皇帝的目光转向慢慢消散的金光,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凝重神色。 刚刚那个老道,难道他…… 不对,他也身处其间,怎么也不可能是他所为。 或者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景? 可即便未卜先知,这俩也没有解决的可能啊。 莫不是这两人还带了其他的人马,瞒过了自己的眼线? 想到未知的东西,皇帝立马给了凌诺伊一个及时而悠长的凝视。 “道长,你此番出行究竟来了多少人?”禁宫的战斗远没有停歇,皇帝没有松懈的意思。 “陛下明察,我们此行二十人。”凌道长神秘地笑了笑,有些打趣道。 “你们不是说同行二十人均已死于非命了吗?”皇帝疑惑道,心中暗暗惊颤。 据探子回报,他们此次出使确是带了二十人无疑,但已经全部死于九龙潭,又何来二十人之说?难道…… 他想起了曾经情报中所说,有人亲眼所见那老道长召唤出了死尸,如果那二十人是他召唤出来的死尸,那……简直不敢想象。 对于凌道长的实力,皇帝如今需要重新预估了。 如果不是召唤出来的死尸,那么毋庸置疑,那二十人肯定就是他们另外的人马。但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那么那次齐昌王和这老道在坟地密会,是否在谋划些什么,他们之间是否进行着什么联系和交易…… 皇帝越想越心惊,心中的杀意也愈加浓烈。 凌道长静静看着皇帝变幻莫测的脸色,深邃的眼眸似乎将皇帝内心所有的想法悉数洞察,他口中缓缓吐道:“是,那二十人确已死了。” “那外面的情况你又怎么解释,别跟朕说你是诵经大发神力,呼风唤雨,召十万天兵天将,将他们吓退。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难道……” “难道是你昆墟教信众?” 目前看来,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凌道长笑着不说话,但在皇帝眼中就是默认的态度。 “可即便是这样,没有大批人马,不可能做出如此动静!” 皇帝显得有些不耐烦,他不喜欢所有的一切都脱离自己的掌控,更何况其中还有未知因素。 “陛下圣明。不过,仅退敌一事,根本不需要太多人马。只需区区十几人,放火烧一座塔并不是难事。只要火耀寺的火焰高塔一倒,必然激起拜火神教教徒的报复,但老夫也未曾想到,他们的反应速度这么快!现在双方乱作一团,正是收拾残局的好机会。” 凌老道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耐心地为皇帝解释道。 忐忑的心没有安放更多的时间,皇帝觉得后脊梁正在发冷。 “拜火神教,拜火神教……”他反复复述着。 然而毕竟眼前的危机没有进一步恶化的可能,接下来要担心的不是拜火神教应当如何,而是要尽快将眼皮底下的战火扑灭,在没有更多敌军会出现在城内的时候。 “陛下。”国舅提醒道。 皇帝点点头,示意牢牢守卫在地宫入口旁的一千甲士加入围剿西极叛军的战斗中。 甲士的出现很快让孤立无援的敌军寡不敌众。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原本寂静的黑夜葬送了多少冤魂…… 宫城内的战事渐渐平息,夜色即将过去,一丝晨光划过,渐白的天际重新将世界清晰。 残破与焦土,很多人将再也不认识这座城市。 皇帝从地宫径直走进了朝堂,而跟随的大臣也比平日里更早地跪下,稍稍游离了一下,皇帝想起什么来。 “凌道长,朕要重重酬谢你为朕事先绸缪!”不似地宫中的真实感,坐上龙椅之后,皇帝的声音变得威仪和遥远, “说,朕该怎么谢你!” “这是我等应该做的,现下我南汉与近唐已是姻亲关系,为陛下退敌乃我等的分内之事。”凌诺伊一副计谋得逞的姿态,笑着将地上的诏书捡起,“臣再次感谢陛下的成全!” 皇帝的脸部肌肉颤了颤,没想到这老头早就将所有一切都计划好了,就等着朕上钩呢! 可是现下诏书以下,君无戏言,皇帝只得退让一步,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是朕?然婚姻属人生之大事,两情相悦为姻缘本固之首。若是公主不允,恐怕就算是朕,也难强求啊。” “好一个可怜天下父母心……”李成茂心中暗道。 “那,贫道恭候陛下佳音。”凌诺伊折起那封诏书收好道。 最大的危机已然解决,皇帝绷悬的心也终于放下。 不同于外面战场死一般的寂静,整个大殿围绕着一片祥和喜悦的气氛。但祥和的外面,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百姓哀嚎。 乌鸦盘旋在尸山血海的上空,时不时发出几声悲鸣的叫声。 一些幸免于难的士兵稀稀拉拉地出现在战场之中。 有的在收拾着一些还保留完好的兵器,有的在搜寻是否有生还者,还有的抬着担架奔忙在营帐和尸堆之中…… 整个战场只剩下叮叮当当收拾武器的声音以及人们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 如果亡灵会说话,大概也会为这个世界的惨状所愤怒吧! 在一旁视觉之外的巨大尸堆之中,一具被埋没得只有一只手的手臂动了一下,牵动之下,最上边的两具尸体缓缓滚落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如梦似幻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小远醒醒,醒醒!” 晃动的黑暗变为了一丝曙光,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世界是那么的柔和,阳光和煦地洒在大地,耳边水车转动带来的流水声回荡在天地之间,远处涌来的浪花时不时拍击着地上潮湿的木板,一副乡间避居的美好之景。 近在咫尺的母亲一脸柔和地笑着望着自己,含笑的双眼弯成一道月牙,裹着头巾的发丝微微垂落鬓间几缕,略微粗糙的右手轻柔地抚摸自己的脸颊,那触感是那么的真实,那么令人神往。 他伸出自己的小手覆在母亲的手背之上,闭上了双眼陶醉在母亲轻柔的抚摸之中。那种真实的触感让他觉得之前经历的种种不过一场梦境罢了,现在噩梦结束,自己又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总之,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心安。 这时,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腐烂的咸鱼与潮湿木板相互混杂的恶臭味,让他渐渐对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让他感到十分的不安。 不,不该是这样的,自己刚刚才与母亲团聚,即使这个是梦他也愿意永远沉浸在梦中不要醒来。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再次经历这种比噩梦更加恐惧的过去。 他望着躬身面对着自己的母亲,只见诗意的阳光被爱挡在了后面,使得母亲的脸投上了阴影,让他难以看清母亲的眉眼,仿佛母亲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那一张一合的嘴仿佛在与自己在做着无声的道别,赵远樵试图辨出母亲想对自己说什么,但始终难以听清。 赵远樵心中如刀扎一般悲痛欲绝,望着面庞越来越模糊的母亲,他的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他快速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之中多了一根木剑。他怔怔地望着手中这个长还未到自己身高的木剑,这是当初母亲为了哄自己雕刻了几天几夜的。 虽然说木剑剑身普普通通、并不好看,甚至于也提不起孩子的什么兴趣,但是那木剑却是倾注了母亲对自己所有的爱。 他回忆着即将要发生的事,双手颤抖着握紧了手中的木剑。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武功,用这柄木剑能够挽回即将发生的悲剧吗? 想到这,他跑上前,试图保护自己的母亲。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空气,铁骑撞动土地发出的震颤闯进赵远樵的双耳,朝着他和母亲的方向不断逼近。他知晓这阵马蹄代表着什么,可脚下向母亲迈近的步伐,却不争气的顿下了…… 他双手握着木剑,死死盯着面前的烟尘之处,不停地咽着口水,脚步踟蹰不前。 他害怕,害怕铁骑的逼近,害怕刀枪剑雨,现在的自己可能会是那些骑兵的对手吗? 可是看着越来越逼近的骑兵和母亲慈祥的面容,那一刻亲情斩断了一切,让他瞬间坚定了自己的神色,他举起手中的木剑做出迎战的姿势。但骑兵的长刀却在自己做好准备之前,再次,洞穿母亲的身体…… 不! 幼小的赵远樵失声痛哭,手中的木剑滑落在地。 他跑上前想要触摸母亲,但就在快要触摸到母亲的时候,被下马的契丹兵士抱起,只得离母亲越来越远…… 他奋力挣扎着,用自己未发育完全的牙齿狠狠咬在了契丹兵的手上。契丹兵吃痛,沾满血腥的手掌重重拍向了赵远樵的后颈…… 赵远樵感觉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这时,耳边传来断断续续孩童的哭泣声再次唤醒了赵远樵。 他睁开自己的双眼,发觉自己处于一片昏暗潮湿的地方,看不清周围之貌,只能通过依稀残烛之焰才能分辨,还有许多和自己一样的小孩。 这些孩子浑身脏兮兮的,瘦弱不堪。有的身上还沾染着不知是亲人还是敌人的血迹。他们互相抱着哭泣,瑟瑟发抖。 有的胆子稍微大些的睁着一双眼睛望着赵远樵,似乎在打量着这个新来的伙伴。 还来不及多说,很快,又来了一群契丹兵,将包括赵远樵在内的所有小孩都赶到了一处大殿。 昏暗冰冷的大殿上,周围四处站满了契丹士兵,中间一扇是通往大殿的正门。在大殿的左右两侧还有两个用黑布包裹起来的笼子。大殿的正上方,一个契丹兵首领随意地坐在宝座之上,把玩着手中的石头,狠笑着望向底下的孩子,“你们肚子饿吗?” 所有孩子互相依靠瑟缩着身体,望着眼前这个给他们带来恐惧的男人不敢说话。空气静谧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开口说了一声“饿~”,随后所有孩子稀稀拉拉地低声说饿。 契丹首领笑着拍了拍手,让人送上了美味佳肴。 鸡肉、鸭肉、牛肉、羊肉……馋得令人直流口水。 “孩子们,让我们先玩个游戏,只要你们赢了,就能尽情地吃了,如何?” 他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彼此之间挨得更紧,双眼发光地望着面前的美食直咽口水,谁也不敢率先开口。 契丹首领就当他们默认了,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大家就站在圆圈之中不要动哦,我说开始,你们就往前跑,谁先抢到,这些东西就是谁的,一定要勇敢抢啊,最后抢不到的孩子,就会被扔到山中喂狼哦!” 当听到会被喂狼的时候,有的已经害怕得哭了起来,还有的一脸恐惧地望着面前的契丹首领,还有一些小孩脸色平静,不以为意,以为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首领命人一把将笼子之上的黑布掀开,积饿成疾的枯瘦野狼一眼便瞧见那位于大殿之中的孩群,干瘪的胃馕开始剧烈地摩擦。连同最终呼出的野性呼噜,一起刺入孩童的耳膜。尖锐的獠牙急不可耐地啃向那鲜嫩活动的肉香,分泌而出的唾液沾染在铁笼的栏杆,拉出黏稠的晶莹。 与之同样晶莹的,是孩群们恐惧的眼泪。但唯有赵远樵心里清楚,比这些野狼更加让人恐惧的,是那黑暗的人心。 “看到了吗?这可不是爹娘跟你们说的‘狼来了’的故事哦~”契丹首领将一盆牛肉摆在了最前边的桌案上。 “看,这牛肉多香啊~”首领两指捻起盘中柔软的牛肉块,凑近鼻尖轻嗅一口,发出了无比陶醉的呻吟。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命令如同往日开饭一般的温和,可开启的,却是一场以命相搏的争抢。 很快,最先跑的那名孩子成功过抢到了那盆牛肉,正要尽情享受的时候,然而…… 在一旁围观“看戏”的一个高大的契丹士兵突然闯了进来,将最落后的一名孩子拽走,将他扔进左边的笼子里面。 “嗷呜~”一声兴奋的狼叫声回荡在冰冷的大殿之中。 “啊……”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凄厉的叫声,冲击着赵远樵的耳膜,直逼赵远樵的心底。 “抢不到就喂狼,抢不到就喂狼……” 赵远樵的口中不断低喃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此刻的赵远樵如同其他孩子一般,挤破头往前冲去,面前有人挡着自己,使劲手段也要往前跑去。 胆小的瑟瑟缩缩躲在后边,一不小心摔倒,面临着就是被数人踩踏成血人的下场。 一群孩子此刻就如同疯狂的野兽一般缠斗在一起。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有点犹豫,但是当看见一些人再次跑到面前开始大快朵颐的时候,饥饿支配了他们所有的举动。 他们疯狂撕扯着,爬到面前,又被拽倒在地,如此往复…… 这些本该享受襁褓之爱的孩子此刻却成为了契丹人玩弄取乐的对象。 他们似乎沉醉于这种视觉上给他们带来的冲击之感,在一旁喝酒吃肉,时而还在指指点点,赌着最后到底哪个孩子能取得胜利! 一旁的赵远樵看着近在咫尺的食物,双眼迸发出光芒,就在他快要够到的尸首,旁边冲出来一个体型庞大一些的小孩,将他撞倒在地。 小小的额头磕到了光滑的地板,留下了一丝血迹,一丝血腥味直冲鼻尖,几近昏厥。 “小远醒醒,醒醒!” 依旧是母亲的声音,刺鼻的血腥味,隐隐可以听见苍蝇在盘旋,远方还有类似一袋一袋面粉落地的声音。 自己真的就要这样死了吗? 他讽刺地笑着,老天开眼,临死之前让自己再次重见自己的母亲,再次感受那股温情。可是,他也恨,既然已经这样,那你为什么最后又要让我再次感受这种支离破碎的残忍之景,为什么不让我就此在甜梦中死去…… 真的不甘心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叛军与遗民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再次睁眼的时候,仿佛夜空中繁星闪烁。强烈的光线透过缝隙,刺入他逐渐恢复精神的瞳孔。紧接着,便感觉胸膛上传来让人窒息的压力,四肢也被重物给钳制封锁了一样,不得动弹。氧气的缺稀使他的意识愈发模糊,死亡悄无声息,却如此触目惊心。 出于对生命的渴望,西极军将领点亮最后的燃烧生命之烛,拼尽全力将双手从两旁的重物当中抽出,随即便颤抖着将手指戳进那象征着生的白光。 手指上传来的湿润与柔软,让赵远樵本能地感到厌恶,却也猜不出此为何物。只是,压在自己身上的重物似乎极易滚动,用力向外侧一拨,就滚落了下去。 重见天日的赵远樵贪婪的吞食着氧气,虚弱的心跳渐渐恢复和跳动的活力。可吸食了几口才发觉,这氧气似乎像是过期的一样,充盈整个肺部的同时,竟夹带着股股恶臭腐烂的酸味,腥气直逼灵魂深处。不知身在何处,只是,耳边嗡嗡的蚊虫声,环绕着整个头颅。 赵远樵用手支撑着坐起,竟发觉小拇指插进了一个半月形的坚硬空间,冰凉潮湿且有着根茎彼此连接。他惊吓这本能抽出手,不料带出了里面的一个球状物体。 定睛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一惊一乍,让那滑溜溜的眼珠子蹦跳着从掌心滚落,留下黏糊糊的污血与黑红色的根茎。 而在他的身下,那眼珠的主人张着嘴巴,嘴角干涸凝固着爆裂而出的血渍,另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眶却也呼之欲出。通过这十分难看的死相便不难看出,此人死于非命。 那么自己呢? 赵远樵拍了拍晕乎乎的脑袋,回想起自己闭眼前的最后一幕:黑色“叛将”的擎天宝刀、如潮水般溃退的阵下士兵以及火海滔天,恍如白昼之时的残酷战场…… 他自知作为武将,战死沙场乃兵家常事、兵家所向。更何况,自己是为荣誉而死,为了殿下直面叛军,忠义和荣光定会指引自己去往某个高尚的地方。在那里,一定能够见到所爱戴的殿下。在那里,一定能永远追随殿下! 然而,这满地血肉模糊的死尸,身上衣服零星破碎,露出里面无数被刀剑利器剜出的猩红色窟窿,皮开肉绽、死不瞑目、数不胜数……。有些尸体甚至干瘪出一块块绿色的尸斑,万般红中点点绿,与赏心悦目完全背道而驰,满目疮痍、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似乱葬之岗,亦似阴间十八层地狱。 这,就是忠心所带来的结果? 难道这场为了殿下而出击的正义之战,绝非出军前广溪王那番豪言壮志那样简单? 阴云渐渐笼罩在了心间,这场可怕的战争,究竟是为何而打? 不等他多想,只觉耳边却传来了两个人的议论声,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将自己埋首于尸堆之中! “这么多死尸,这么多血迹,让我们怎么洗?死这么多人,真晦气,不如把这个地方埋了,重建个宫殿比这都省事多了!”年轻的太监在抱怨,拖沓着清扫工具,一脸不情愿的走来。 “大胆!哪有皇宫建造在死人堆之上的?况且,皇宫怎是说建就建的,不要银子呀?这个节骨眼上,皇上把银子都用在建造兵船上了,你啊就安心的扫吧!”略微年长的声音回复道。 “兵船能花得了几个钱?”年轻者继续提出异议,在他看来,一船20人,配备储物间,两千两足矣。 “一般的战船自然不值几个钱,但是皇上要建的可是大楼船!” “大楼船?大楼船是多大?”年轻者有了兴趣。 “我问你,从皇后娘娘寝宫到宫城外的马廊需几丈?” “约三十丈……大楼船有三十丈?!”小太监回复,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比那个距离,还要再长十丈,船上跑马,来回一趟,也得半炷香的时间!”年长太监得意于自己的知识阅历,成功地吓到这个小子了,于是更加耀武扬威的说道:“皇上要造楼船百艘,那时候我们大汉旌旗蔽天,横行海内!到时候,近……” 闻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赵远樵才将头轻轻拔出来,瞥见二人正在另一堆尸体附近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趁着二人不注意,挣扎着爬起来。心里有点纳闷,这两位是阴曹地府的牛头马面?阴曹地府也有战船,也有战事? 莫非…… 他赶紧用力地掐了一下大腿根部,由于用力过度,粗糙的脸庞涨的通红。可他硬是忍着不敢叫一下,眼里闪烁着激动与不可置信。 好疼! 我,我还活着! 赵远樵激动地正欲站起身,却被被尸堆上,那两具被自己拨落的尸体绊了个踉跄,闹出一番动静,只得继续躺在尸堆后边装死! 小太监听到动静惊得立刻转头,没发现躲在后边的赵远樵,但是却发现了一个诡异的情况——原本垒成一堆的尸体堆旁似乎多出了两具尸体。 他咽了咽口水,怯懦地说道:“师父,你还记得那些尸体躺着的位置吗?” “早上不已经被禁军垒成了一堆吗?”年长者头也不回。 “是呀,怎么好像尸山上,掉下两个人?”小太监望着地上多出尸体,脑子有点发懵。 “该不会……” 想到这,小太监一个哆嗦,颤抖道:“师……师父,我们还……还是快些走吧!这里……瘆得慌!” “瞧你那怂样!刚才不是有过一阵风嘛,可能是风在捉弄你把。赶快走吧,去前边看看!” 老太监独自先走了,丢下小太监,小太监扛不住内心的好奇,却又畏于只身在此的恐怖,只得小跑跟在他的身后。 死人坡后,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并没有让赵远樵放下警惕。 谢天谢地,自己还活着。然而,活下来,到又添了诸多烦恼。 如今战况如何?自己所统领的“叛军”,下场可好?作为遗留的“叛军”,到底该以怎样的方式来活…… 心中不断萌生的阴云渐渐遮蔽了大难不死的喜悦,有时候,一死了之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赵远樵从来都不会计划长久之后的事情,眼下,他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换下这腥臭破烂的衣服,披着“叛军”皮囊的他完全是最显眼的靶子。 于是,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爬出尸山,轻踮脚尖,躬身缩进周围的植被当中…… 落魄的将领沿着狭长的走廊,染着血的园林提供了恰到好处的掩护,往南的方向,可能是离宫城之外最近的地方。 尽管不时有巡逻的士兵经过,可满地的尸臭和炎热的气温,让他们在每个地方都不会停留太久,尽快搬运完尸体,回家洗洗晦气,才是现在的当行之事。 赵远樵穿行在血色的灌木中,时走时停,突然耳边传来的说话声止住了他的脚步。 “妈的!狗娘养的,尽使唤人搬尸体,怎么他们自己不搬,自己倒在那边享受胜利的宴会。把我们从稷山调过来就为这个糟心的事?” 瘦弱的军士穿着和自己身体并不合适的军衣,抹去头上的汗珠抱怨着。 “这群狗日的,自己当个禁军就使唤人啦,妈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 稍稍比瘦子军士高些的士兵附和道,“要是他们有能耐,人也不会死在这里……还死了这么多人!” “毛二,你怎么搞得,上火了吗?尿都尿不出来!”在角落里向着御花园撒尿,高个子军士完成的更快些,他提着裤子揶揄说。 “都是这个皇帝老东西害的!累死人了,妈的,让俺再憋一会儿,让俺的大水淹了他的禁宫!” 瘦小的军士继续试图尿出来,高个的军士则轻松的离开,他愉快的背影,让瘦小军士觉得越来越气氛! “不争气的家伙!快啊,来人就麻烦了!”他抖索身体,恨不成钢,宽大的衣服则在艳阳下毫无美感的抖动。 赵远樵看着不远处正在撒尿的瘦弱军士,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和体型,将主意打在了他的身上。 作为西极军武教校尉的赵远樵,再加之童年的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让他天生就是个杀人的料。 然而,利用掩鼻的白布杀人,还真的是第一次。 赵远樵紧紧的拉紧绕在瘦下军士脖子上的布条,硬不松手。 这张上火带着口气的臭嘴说出的太多,侮辱了太多遍尸体,赵远樵想起自己不久前就还是它们之一就更加恼怒…… 干净利落后,赵远樵将军服换上。 这军服在新主人身上比之前妥帖很多,没有更多的时间,赵远樵只能硬着头皮伪装。 换上的军服掩饰了他的身份,直至右转后他在某个宫殿门口放慢了脚步。 飘出的香气适时的中断住了恶臭的空气,阻挡住了胃部痉挛的恶心! 虽然宫中突兀刺耳的砖石摩擦之声,让耳朵不适。 稍作放松时,一只有力的手拍在了自己的肩上。 “还愣着干什么,没别的事话,跟我来当会儿护卫,真便宜你小子了!”另一个矮小的军士,惊吓之余赵远樵差点以为是衣服的主人前来索命。 然而这个矮小军士有着田鼠一般狭小的眼睛,而他身上的紫衣则在标识着禁军的身份。 “稷山来的吧,昨夜激战,现在宫里军士不够用了,宫里熟面孔的军士都在皇上那里,只好让你们搬家伙了。”田鼠眼好心地说,如同真的理解一般。 “那现在呢?”赵远樵不动声色地计算痛下杀手的时机。 反正自己早晚要被识破,但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他可以等到靠近皇帝的时刻…… 然后,为齐昌王殿下尽忠,成全自己的忠义,但接着呢?他思索着,结局不言而喻。 “现下陛下在大宴群臣,招待两个近唐的使者。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先守在宫门口,宴会结束之后婵娉公主要见唐国使臣,听说两人不一般,头儿要我们加强戒备,我这一时也找不到人,看你老实就拉你去宫里乘乘凉!” 就像是在期待感谢,田鼠眼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 “你是该感谢自己!”赵远樵紧绷的杀心松弛,他在心里暗暗想着。 途径大殿门口,看着大殿之内喜庆的气氛,以及那两名近唐的使臣,赵远樵悄悄攥紧了拳头,强忍着体内的不甘和怒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初见公主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假扮侍卫的赵远樵跟着同行的侍卫踏入婵娉公主宫中,只闻得空气之中隐隐飘来一股清香,萦绕在鼻尖,仿佛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各种各样的花在自己的眼前瞬间绽放,让他忍不住陶醉其中,心中对这个汉国绝美的公主的样貌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进入殿中,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道人和唐国军士跪倒在毛毡上。 “臣凌诺伊”。 “臣李成茂”。 “拜见公主!” “两位远道而来,又碰上昨夜之大不幸事,实乃本国遗憾,本公主代圣上赔礼!”婵娉公主微微转身,染着粉寇指甲的右手搭于左手之上置于腹心,微微朝外一翻,五指并拢,手心朝下,双腿微蹲,对着两位唐使微微服了一礼。 修长微翘的睫毛、略带媚意的卧蚕,让婵娉的美眸如同剪水般传情。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公主的行礼微微晃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本色。 在婵娉公主的身后,赫然便整整齐齐地站着一队甲士,右手紧紧贴在裤腿,左手轻扶腰间刀柄,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视前方,一动不动地肃立在两侧,铁汉的勇猛英勇更是衬托出公主的娇美柔情。 随着转身飘荡的裙摆在公主坐下的瞬间停住,只见婵娉公主的双腿交叠微曲,腿膝朝外,柔顺的裙摆大半搭在座塌之上,只有一些细微的裙摆微微垂在半空。 她的右手侧托着精美如画的碧颜,柔弱地靠在座榻的扶边,双眼微闭,纤细如春风的手指温雅地按动乌发之中的太阳穴。 这惊鸿一瞥,让赵远樵当场愣在原地,公主天仙之姿这话在他的耳中已听过不下百遍,但百闻不如一见,转身的一面,还是瞬间为之倾倒…… 南国怎会有如此美貌的女人,而自己从未面见过? 死亡和厮杀仿佛是上个的事情,赵远樵完全沉醉在公主娉婷转身与行礼的瞬间,一颦一笑仿佛都是浑然天成,如同上帝创造的宠儿一般。 传说果然非虚,婵娉公主的美绝非是人间应有,可看到身旁充满杀气的甲士,他猛然想起想起,她的另一个身份。 齐昌王殿下的胞妹! “二位贵使,昨夜兵乱,夜不能寐,今日头晕目眩,无法端坐,还望担待。二位可否再进一步,容本宫乱眼昏花,视不能远。” 公主微蹙的眉头、孱弱的温软细语,让任何男儿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包括李成茂。 李成茂和凌诺伊应声更近一步跪下,腿刚触及地上的那一刻,唐国的武将差点突兀地站起,脸上的神色表现出极力的忍耐和痛苦。 赵远樵疑惑之余,状作低头,细细一看,发觉一步之外,没有毛毡的地面,竟是新刻出的条条石沿,不细看只会以为是新式的花纹,但这无疑给跪地之人加重了痛苦。 不过……看那唐国武将的神色,赵远樵不屑地撇了撇嘴:还武将呢,这点苦都吃不了,枉废了一身本领,还何谈报效国家?恐怕这伪唐其余武将也不过如此。 赵远樵余光轻瞥了瞥那和唐使军士同来的道人,只见他依旧保持着安定的神色,不禁有些诧异,没想到一个老道士竟比武将更加能忍,此人不简单啊! “公主殿下,我等此行目的是为联姻之事,陛下圣裁,已恩准公主与我唐国三皇子的婚事,使臣特来拜见公主殿下。” “砰!”听到凌老道的话,公主瞬间拍案而起,愤怒爬上了公主姣好的容颜,紧蹙的眉头让人有些心疼。 “父皇让你们来的?简直胡言!皇城的冤魂还在,英烈的鲜血未干,你怎敢提及此事?” “正是因为叛乱平息之后我等才来重提此事。如殿下首肯,我们三日后便可启程。此次出行我等已向我国君立下军令状,不达目的誓不回国!”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婵娉公主尖锐而又不失威仪的嗓音响彻在宫殿之中,她偏头不经意地看了看两旁肃整以待的甲士,眼中闪过同样的威胁之意。 面对婵娉公主的这一瞥,凌老道照样纹丝不动,但却吓坏了赵远樵,他低着头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公主注意到自己,认出自己的身份。 不过…… 转念又想,婵娉公主是齐昌王殿下的亲妹妹,二人关系历来十分要好,如果自己主动承认身份,公主会不会看在齐昌王的面子上放过自己呢? 不,不行。当初广溪王的命令可是连公主都是要杀的,自己作为其中的参与者,公主又怎会轻易放过自己呢? 如果齐昌王殿下还在的话还有可能,可是…… 思及此,赵远樵默默缩了缩头。 “老道不敢,正是因为皇城的血光之灾,所以需要借个机会来冲冲喜,公主殿下觉得呢?”凌老道看也没看两旁的甲士一眼,一脸诚恳地笑道。 “哦?是吗?那二位来得可真是及时啊,是否道长早就料到了会有此事发生,所以特意找准了时机前来,进行所谓的‘冲喜’呢?” 婵娉公主漫不经心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白如凝脂的修长手指轻抚染着粉蔻的指甲。 “既然道长如此神通广大,那可否帮本宫算算,本宫此次去留如何呢?” “公主殿下,咱们抛开去留的命运不谈,单问公主是否愿意留下呢?难道……” 凌老道顿了顿语气,故作神秘,“难道公主不想为您的兄长齐昌王殿下找寻一个真相吗?” “放肆!”如果说一开始婵娉公主让人在地上雕刻、拍案佯怒的样子是为了给凌老道二人一个下马威的话,现在凌老道的话无疑是触犯了公主的禁忌。 在婵娉公主的心中,哥哥是个不容侵犯的对象,也是自己最大的痛。 所以当凌老道一脸揶揄地提到齐昌王之时,婵娉公主那一刻便是真的动怒了。她轻袖一甩,“噼里啪啦!” 桌上挂满毛笔的笔架被扫落在地,毛笔洒落一地。 一直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的小黑奴一脸平静地缓慢上前,跪在地上捡起毛笔。 新刻的石沿咯得双腿微疼,小黑奴面色平静,眉头一皱不皱地慢慢收拾着地上的残局。 对于这个人的突然出现,赵远樵有些奇怪,他似乎和周围的侍卫奴仆都不一样。 看着他如黑夜一般的肤色,赵远樵又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噩梦,难道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传说中扎昆的儿子柯桑? 一股怜悯之意涌上了赵远樵的心头。 凌老道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婵娉公主的怒气,笑道: “公主殿下,我并无冒犯的意思。撇开其他不谈,我等此次纯粹也是为公主的幸福而来,我国三皇子俊容英武,仰慕公主已久,恐思念成疾。公主若是入我唐国,定能自在逍遥,这不正是公主想要的吗?” 婵娉公主挑了挑细细的柳眉,美目流转间轻道:“要本宫答应也并无不可,但是本宫一直有一个问题,需要道长一个答案。希望道长指天明誓地回答本宫。” “公主请说!” “二位唐使来我汉地,可曾与本宫皇兄相见?本宫已经好些日子没看见他了。”无视眼前人的忍耐和疼痛,公主缓缓地说。 “公主不知,我二人又从何得知呢?不过早就听闻贵国齐昌王殿下天纵英才,恨不能有缘相见!” 白发的老道人回应,爽朗的口气和遥远的神思,仿佛讲述个美好的故事。 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反而有时真相才是血淋淋的! 赵远樵对于凌老道的回答,心下满是鄙视,这个臭道士,可真会说场面话。 “听闻贵使那日在我国境内突遇悍匪,你可知那悍匪是谁?”公主粉色的指尖拨弄着身下的绣帕,不动声色地问道。 “外臣不知,只是……”道人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只是什么!”公主的指尖停在薄薄的绣帕上,紧绷的玉体,有种刺破宁静的冲动。 “只是不知从哪儿来的乱箭之后,臣除去匪首面具,却发现……”又是停顿,这次道人的为难更明显。 “发现什么!快说呀!”公主不顾一切地站起来,所有雍容华贵烟消云散,紧紧盯着他的神色! “发现……匪首的确姿容不凡……”老道低首一字一字的念完。 “齐昌王殿下……” 赵远樵默念着,他终于确认了齐昌王的死讯,如果是大军出发之前的他,那么他一定会拔刀复仇,但是对象是谁,仅是面前这两个唐国来的人吗? 拔刀并不难,死也很容易,但是真相…… 究竟齐昌王的死是不是就只和这两个唐使相关?真的是他们二人所为,还是...... 就算是为了真相吧…… 他在心中叹息,他不想再从死人堆里醒来,他不敢想象死后的世界—— 可能并非是书中歌颂的英雄的归宿,从尸堆里爬出之后,没有那个人的引领,他不再轻易的将自己的命交于冲动…… 婵娉公主轰然坐下,神情木然,憔悴与伤感,公主凄婉的美,令赵远樵心跟着再碎了一次。 “二位贵使,请先退下吧,即使后日启程,还容我先睡了整理整理,和母后告别。”恢复了神光的瞬间,公主忍住了自己的情绪,回归平淡,脸上出现了不逊男儿的决心。 赵远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等到反应过来却见公主居然答应了下来,有些诧异。 “二位唐使请。” 太监收到指令,躬身扶起久在石刀上忍耐的使臣,做了个请的姿态后,眼睛瞟过了一干卫士,最终将轻鄙的目光落在了赵远樵的身上。 太监神情不耐地做出了招手的动作,示意他陪同护送。 赵远樵领命而下,低头在前方带路的同时,眼珠微微瞥向左下角,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歉疚之心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夜晚,月亮不知躲在了哪朵云层之中,天上也不见任何星星的踪影,整片大地笼罩在黑暗之中,带给人压抑和不安,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光亮。 婵娉公主回到临时居住的寝宫,身子斜斜倚在塌上,可掩盖在那优雅的姿态之下却是无尽的惆怅和悲哀。 宫室里昏暗的烛火微微颤抖,外面“呜呜”的风声仿佛在哭泣,并时不时从窗台的缝隙溜进几缕,使得焰火更加摇摆不定。 台上摆放着的兰花有的叶子已经枯黄,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婵娉摆弄着枯黄的花茎,心中甚是悲凉。 昔日华丽的宫殿已经在那场叛乱中化为了废墟,不知何时重建。 可就算是重建……自己也已经等不到那一天了。不久之后,自己就要离开故土踏上他国疆域…… 秦明望着眼前眉头紧蹙的婵娉公主,心中甚是怜惜,不,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肆意张扬、意气风发的,就像风中飞扬的花朵一般。 “公主,您真的想清楚了吗?真的非去不可?”心疼的秦明试图劝阻婵娉公主。 婵娉公主点了点头,“是,我别无选择。” “不,公主,不可啊!” “不去?那我留在这儿做什么?继续忍气吞声吗?呵呵!”噙着泪的双眼如珍珠一般,微微咧着的笑容看起来是如此的牵强。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不管哥哥是生是死,他的近卫队参与叛乱,那么身为主子的他得面临什么吗?难道我的存在就是用来随时提醒众人,公主殿下的亲哥哥是意图篡位的叛臣吗?”婵娉公主的笑容是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或许,只要我走了,众人就会将我渐渐淡忘,然后这件事慢慢就会尘封在往事之中,被人们逐渐淡忘。”婵娉望着有些枯萎的花朵,喃喃自语。 “公主,即便如此,可是那边乃是蛮荒之地啊,前路凶险,公主再好好考虑考虑,想想年迈的老国丈啊!” “外公……”婵娉公主低声呢喃着。 是啊,外公年迈,每次最开心的就是自己去外公那边撒娇,因为在外公的眼中,自己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是他的外孙女,仅此而已,而这,对她来说,就够了。 还有哥哥…… 哥哥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原来自己最大的盼头就是等着哥哥的回归,可是现在…… 一切都不可能了! 如果那两个使臣所说非假,那个所谓的悍匪确是哥哥无疑了。 突如其来的箭雨,莫名其妙的调令,突如其来的阴谋,不,也许是谋划已久,一纸调令,将扎昆调走,少了一个心腹,多了份危险。 尤其在哥哥死于非命之后,朝廷竟不下令彻查,统一口径都说是悍匪,并且草草了事,根本没有深入调查的念头。那么…… 婵娉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惧让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微微颤抖的双肩让人忍不住想前去搀扶。 如果这件事与父皇有关的话,那么此案突然的沉寂定是父皇暗中默许操作的,会不会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如果和父皇无关,那么一股莫名的势力,能来无影去无踪,将哥哥瞬间夺去性命,而朝廷却就此草草了事,那是否汉国将会面临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机…… 婵娉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想去想,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再次见到哥哥…… 但秦明没有思考那么多,他只知道,公主高贵美艳,怎能去那种蛮夷之地呢?他再次尽力想要挽回公主的心意。 “公主,咱们再找陛下好好商议商议,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陛下是最疼爱您了,一定会舍不得的!” “父皇……呵呵,可惜,这个命令就是父皇所下!” 她一手操起一旁早就下达的圣旨,冷笑着,如同丢弃一个极尽厌恶的东西一般,看也没看就丢到了秦明的面前。 最疼爱?呵,真是可笑! 当初哥哥可不就是他最喜欢的皇子吗?可是,就因为对他有威胁,父皇就亲自将哥哥从太子的位子上拉了下来。 曾经父皇也说最疼爱的便是自己,可是,当遇上这种情况的时候,自己不过是一个筹码和棋子而已。 当有用时,你便是他的全部,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时候,就弃之敝履,这就是他所谓的疼爱…… 在他的心中,恐怕永远都是他的江山,其他的,无足轻重罢了…… 秦明上前颤抖着拿起地上的圣旨,缓缓摊开,心中不停地期待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结果。 但是,他失望了,只见圣旨上面明确写着让婵娉公主前往唐国和亲的旨意。 巨石压在心头,秦明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圣旨从他手中快速滑落。 本以为自己只要劝下公主,那么事情自然会有转机,凭着陛下对公主的疼爱定会满足公主的愿望。 但是现在一纸圣旨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心中最后的弦绷断了。圣旨已下,他无力反抗…… 年轻道人重重地跪了下来,哭泣的声音成就了他一个赤胆忠心的臣子,而非一个姿容俊美的道士。 “现在你懂了吗?危险与否于我而言根本就不重要,皇命已达,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什么前来问我首肯都是虚礼,皇上答应的事情,我怎有不从的能力?” 讥讽的笑容浮现在公主闪烁泪光的脸上,却终止在她眉间耸动成的坚毅表情后。 “去,我至少能弄清真相!” “不去,我可能就连我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了。” 只要离开汉国,自己便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不用再受皇宫的束缚。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那两个唐使明显和哥哥之“死”有直接的关联,即使没有,他们也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因为对于老道长的话,婵娉知道,可信,但也不可尽信。 每个人做一件事的时候,都会考虑自己的得失利弊,他也不例外,更何况还非我族之人。 只有离开这个囚牢似的皇宫,自己才能根据哥哥的指示一步步前进,揭开哥哥的“死亡”真相,期待有一天能和哥哥重逢…… 想到这,婵娉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孙公公,进来吧!” 门外的老太监的身躯一颤,怀着忐忑的心走进门,“公主有何事吩咐?” “你去和皇帝传话,说我应下和亲之事了,但此番去近唐凶险,除寅凤宫差人外,还要禁军统领一并护送,以求周全!” “是,老奴先行告退!”出了宫门,再也无法察觉殿中的对话。 看着面前令自己烦躁的人离开,轻盈的微笑爬上了公主姣好的面容。她恢复了慵懒的姿势,示意侧身窗幔处侍酒的昆仑奴孩子过来,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柯桑,你可愿和本公主去远行?” 黑侍从孩子恭顺的点头,但急切的点头动作,让他安静的脸看起来有些兴奋! 婵娉公主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她缓缓屈身上前,白臂和香气缠绕住了 孩子黑色的脖颈,在他的耳后,婵娉公主亲密的说:“我到哪里,你就在哪里对吗?” 黑侍继续点头。 “我就知道,柯桑最乖了!”她一边柔和地抚摸着柯桑的头,一边望着太监刚刚太监关上的门。 她又如何不知这个太监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人,刚刚明明已经让他去送那两个唐使,结果还一直站在门口,要说他不是偷听,自己可不信。 恐怕不只是他,自己身边的许多人也不一定都是忠诚于自己的吧,他们或多或少的受命于某个人的指示,来报告自己的一言一行吧! 想当年,哥哥战场归来之时,没有率先前往父皇之处复命,而是偷偷先来看望自己。当时那件事可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最终却被父皇发现。他大发雷霆,不仅禁足了自己,还处罚了哥哥。 可是,当初这个秘密除了哥哥和自己,就只有一直伺候自己的婢女知道了。 从那时开始,婵娉就一直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别人的探子,都对自己不是衷心的,自己所有的举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思及此,她的脊背冷不住发寒,这样下去,自己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她低头看着这个顺从的小黑奴,惆怅的脸上又恢复了一丝光彩。那笑,仿佛晨曦明媚的阳光一般让人禁不住陶醉其中。 “柯桑,还好有你!”婵娉低喃着。 她知道,就算天下所有人都背叛自己,都怀着不纯的目的接近自己,但是他不会…… 只有这个小黑奴,只有他,自己能全身心信任的一个人。 虽然说他只是一个地位卑贱的仆人,但是除了哥哥,她是第二个能让自己放下心防的人。 所有人都会报告自己的小秘密,可是柯桑不会,因为他是属于自己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一个人…… 不过前路如此凶险,自己真的要拖他下水吗?他是那么的忠诚,那么无辜…… 况且有他在,自己也多了一个人质,一个制约扎昆的人质,但…… 婵娉心中如同丝线一般紧紧缠绕,理不出头绪。 望着这个自己心中的安慰,她有些不忍,用那双含水秋波的眼神柔和地凝望着柯桑,再次问道:“柯桑,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吗?这条路很危险,我未必能护得你的周全,你可要想清楚了!” 柯桑不假思索地连忙点头,瘦小的身躯更是靠近了公主几分,仿佛生怕公主丢下自己独自上路…… 婵娉朱唇微启,话到嘴边又咽下,轻轻地拥住他有些僵硬的身体,心中的愧疚却更是如潮水一般涌来。 或许这个懵懂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未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宫道对峙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出了宫门,赵远樵一路带着两名唐使往前走去。 战争虽已过去,但是残垣断壁却是四处林立。破碎的瓦砾,坍塌的宫墙,染血的大地……曾经富丽堂皇的皇城在战火的洗礼下变得满目疮痍,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令人不胜唏嘘。 赵远樵见此情景,心中的恨无以复加。 若不是身后的这两个唐使,齐昌王就不会死;若不是因为他们,忠魂便不会长眠于此;若不是因为他们…… 赵远樵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泛白的指节仿佛要突破那一层棕黄色的皮肤。杀意布满他的双眼,他恨不得现在就将身后的那两个人剥皮抽骨,以慰齐昌王以及所有西极将士的在天之灵。 但是,内心的声音却在不断地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机,只要再一会,一会就可以了…… 而跟在赵远樵身后的凌老道,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带路的汉国军士身上似乎有些杀意! 想到这,凌老道瞥了他紧贴在裤脚的双拳,神情有些玩味。 至于李成茂,如果是作为浴血沙场的将领,那么他绝对能从赵远樵的身上感觉到那股杀意,那是在血与火的较量中逐渐形成的意识。 可惜,他只是一个耽于玩乐的皇子…… 不过随着路途的推进,再大条的李成茂也发觉了似乎有点不对劲,看着面前逐渐增多的废墟和逐渐变窄的道路,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眼皮直跳。 他蹙眉直直盯着面前的这个带路的军士,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有鬼!但是当他余光看着凌老头还是那副一脸平静的样子,他有些得意,看来这次自己抢先他一步发现了。 想到这,心中的忧虑之余又有一些隐隐的兴奋。他快步走上前,挡在了赵远樵的面前,一双凌厉的眼睛直逼这个看似憨厚的军士。 “站住!” 他双手平举挡住了赵远樵的去路,“你要带我们去哪,我们来的时候并不是走的这条路!” 视死如归的赵远樵此刻反而不紧张了,他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近唐将军,一脸平静道:“这条路也能通达,原先的路此刻宫人正在整理,有些不便!” “一派胡言,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和我们一样呆在公主宫中,又怎知宫人在整理来时的路?” 李成茂揪住赵远樵的衣领,大声质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何把我们往小路带?又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二连三地劈头盖脸砸下来,那双凌厉严肃的桃花眼仿佛要把赵远樵看穿。 “呵呵,你问谁让我干的?当然是那些因你们而死的忠烈英魂了!” 赵远樵将李成茂揪着自己衣领的手用力掰开,冷笑着嘲讽着。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拂过,卷起地上的残叶,随着轻风的摆动上下起舞。 三人的衣袂随着这股轻风微微舞动,赵远樵的军衣随着轻风略微卷起。 透过那卷起的衣袖,李成茂仿佛发现了什么,一把抓起了赵远樵的右腕,环绕着粗壮手臂疤痕显露无疑。 “为什么你手上有挂腕儿马刀留下的印记?禁宫之内根本不需要精骑,南汉也绝不可能奢侈到要用精骑搬尸体!你,不是这个宫里的人!”李成茂紧紧抓着赵远樵的手,直勾勾地盯着他。 危机之下人们的反应往往体现了他们的潜在意识,在自己面临一定的威胁的时候,赵远樵的第一反应就是化被动为主动,让自己占有利地位。 所以,赵远樵的另一只手立刻握住了李成茂抓着自己的手,一扭,一推…… “嗷~” 吃痛的李成茂对赵远樵的突然发难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瞬间只得松开了赵远樵的手。 “你问我是谁?我是已经从地狱走过一遭的人!齐昌王手下的西极军校尉!” 赵远樵此刻也不再伪装,他仰天大笑,眼角难以抑制地溢出了一滴晶莹的液体,回头之际,他用手愤怒地指过凌老道,再到李成茂,声嘶力竭地控诉道: “你,还有你,你们就是杀害齐昌王殿下的凶手!你说我带你们到偏僻的地方还能干吗呢?” “不,你误会了,齐昌王不是我们杀的!”李成茂慌忙摆手急忙解释道。 “我呸,你以为我会信你们两个蛮国之人的话?敢做不敢当的卑鄙小人!” 此刻已经被怒火淹没而丧失理智的赵远樵也不管现在的场合了,在巡逻士兵到来之前,自己能率先解决了这两个杀人凶手,就是死也值了…… 话毕,赵远樵直接拔起了身上的配剑,将剑鞘随手丢在一旁,剑锋直指李成茂,“今日,我就要用你们的血来告慰齐昌王殿下的在天之灵!” 说完,赵远樵直接欺身上前,手中的剑直直往李成茂身上刺去…… 李成茂怎么也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慌忙后退躲避赵远樵的锋芒,一边冲着赵远樵喊道:“真不是我们,咱们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对付你们这种小人,不需要君子行径!”赵远樵右腿一个横扫,将剑反手刺出,招招夺命。 李成茂一个跳跃,结果就见赵远樵的剑在自己的眼前放大,吓得他一个侧翻,堪堪避过了这个致命一击,但同时也没能把握好平衡,摔倒在地。 还来不及爬起,赵远樵的剑又劈到了面前,他只得滚着身子,一剑又一剑擦着自己的身子而过,甚至有的还挑破了自己的衣服,甚是狼狈。 “喂喂喂,你不讲道义啊,你一个手执兵刃之人人欺负我手无寸铁,说出去不怕丢了你西极军校尉的脸啊!有本事扔了你的兵器我们赤手空拳打!” 打不过的李成茂只得借助口头攻势,试图以此阻止赵远樵的进攻。 “对付你们,还需要什么脸面,杀了你我自然有脸面对所有人!”说完,赵远樵的攻势更加迅疾,同时也更加狠厉。 一个只在受过一些军中调教的皇子又怎是浴血沙场的赵远樵的对手呢?他频频落于下风,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喂,臭老道,你别光顾着看戏啊,帮忙啊!”李成茂一边挡着赵远樵,一边冲着凌老道吼道。 凌老道挑了挑眉毛,随后一个闪身,便瞬间出现在了赵远樵的身边,手指轻弹,赵远樵手中的剑顿时失去他的操控,往一旁飞去,直直插入了宫墙的废墟之中,震颤了几下,便“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李成茂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赶紧跑到了凌老道的身边,略微用凌老道的身体挡住自己,抱怨道:“喂,你是不是存心想看我出丑,明明能动手,非要在一旁看戏!” “不,这也是在锻炼‘将军’您的应变能力。”凌老道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拂尘,重新将它搭在自己的左臂弯中,一双微狭的狐狸眼笑着说道。 “锻炼?锻炼个毛啊,命都快没了还锻炼?老头你是故意的吧!”李成茂一双愤怒的眼神瞪着凌老头,声音有些尖锐,语气上扬道。 “老道自然不会让将军出事的,时机到了,自然就出手了。” 去他娘的,老道士,算你狠! 李成茂懒得再理这个老头,在心里怒骂着。 对于凌老头表现出来的手段,赵远樵有些惊诧。 一开始自己根本就没将这个老道长放在眼里,不过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能有什么威胁,所以才打算先解决了这个外强内干的唐国将领再说。 那近唐将军的身手虽然不赖,但明显没有多少实战经验,根本没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只要解决了他,一个老头不足为惧。 可是出乎赵远樵意料之外的是,面前的这个老道长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刚刚仅仅一招,便震开了自己的剑,那么是否杀自己只在举手投足之间?赵远樵有些绝望。 如果刚刚他一开始就出手的话,自己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吧! 不!不对!这个老道士如此厉害,那么毋庸置疑,齐昌王肯定就是他杀的,只有他有这种能力,难道自己真的没法替齐昌王殿下报仇了吗?真的是不甘心啊!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 赵远樵闭上了双眼,微微仰起了头,叹声道:“动手吧,是我技不如人,自甘认输!”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让李成茂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时间过得很慢,慢到他把这段日子里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对方却还没有动手。 原来等死的过程是如此煎熬的吗? 不同于赵远樵之前的想象,只见凌老道上前捡起地上的剑,将剑插回剑鞘,重新挂在了赵远樵的腰间。 赵远樵被剑入鞘的声音惊得一颤,狐疑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腰间的佩剑,眼中难掩惊讶之情,“你……” “就因为你输了,我们就非要杀你吗?暂不管你的身份,汉国宫中杀汉国将领,不管你是否叛军,我们都会惹上一身麻烦,何必呢?况且,我们的目的就只是和亲而已。” “那……齐昌王到底是不是你们杀的?”如果齐昌王真是他们杀的,又怎会放过自己?可是…… 事已至此,赵远樵的心中也有了些许犹豫。 凌老道摇了摇头,试探道:“齐昌王殿下是不是我们杀的,这个答案就对你很重要吗?如果是,你就会就杀了我们,然后赴死,完成你所谓的忠诚?” “是!”赵远樵的眼中流露出一股视死如归的神色。 “如果我说不是呢?你会选择相信,然后放过我们吗?” 赵远樵有些语塞,“我……” 凌老道长叹了一口气,“世上之事难道都像将军眼中,非黑即白这般简单?” 对于凌老道的这话,赵远樵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无从回答,心中的犹豫翻滚得更加强烈。 “不管怎样,身陷禁宫之中,最后你都会难逃一死,你不就盼望这样的结局吗?但是……” “如果就这样仓促地死去,不管对错,无视真相,只是草率地成全忠诚的名义,然后全天下赞扬你的忠勇,只有生你养你的父母会感到心痛?” 南唐老道接二连三的问句深深刺痛了赵远樵的心,他的双眼带着迷茫的神色,“那我应该怎么做?怎么做……” 赵远樵低喃着反复问自己。 “赵将军,你要知道,草率的赴死并非大义,如果你真的想尽忠的话,你需要拯救的是齐昌王殿下的名节,为他的死找到真相,将真相公布于众,还齐昌王殿下一个公义,这比仓促的杀掉一两个疑似的仇人要艰难很多,但这才是大义,这才是忠诚,这才是一个磊落英雄应该追寻的荣耀!” 老道人替赵远樵的心做出了回答,他神光闪烁的瞬间,问道: “你是否愿意和我们同去大唐?非关荣耀,只是暂时的远离是非或许更利于你找寻真相!唯有一点一点寻找真相,这方才是真正的尽忠!” 听完凌老道的话,赵远樵陷入了沉思,心中愁肠百绪,如一团乱麻一般难以理清头绪。他觉得凌老道的话有道理,可是立场问题又让他不知道是否该相信这个老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甲胄的叮当声打断了赵远樵的思绪。 有人来了! 赵远樵身体瞬间僵直在原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埋下怀疑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哒哒哒!” 一队身穿甲胄,踏着整齐有序的步伐,腰间带着长刀、脸色严肃的军士出现在三人的视线当中,快速整齐地立在两旁。 一个身穿蓝色太监服、头发灰白的老太监从两排士兵的中间走近。他拈着兰花指,操着一口略带尖锐的嗓音道:“二位使者怎么跑到这种地方啦!陛下听说二位使者还未回到驿站,怕二位出什么差错,不好向唐国交代,特命我前来寻二位!” 出什么差错?在汉国宫中,还能有什么差错,怕不好交代吗?不过是一会不在他的眼皮底下就急了,呵! 凌诺伊看着面前这个说话阴阳怪气的老太监,不动声色地心中冷笑着。 赵远樵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沁满了汗珠,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 他突然间后悔了刚刚为什么要听那老道士的花言巧语拖延时间,应该早早逃离是非之地。 可是现在,面前如此多的士兵,在不引起骚乱的前提下全身而退绝无可能,况且自己刚刚如此对待他们,他们肯定会出卖自己的。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葬身于此吗? 不同于赵远樵的紧张,李成茂则是一脸欣喜道:“太好了,我们正要出宫呢,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大人!” “是吗,可这儿与宫门的方向相反呢!”老太监假装看了看周围,掩嘴轻笑,一副很是惊讶的样子。 “咦?这个小兵又是谁?你们怎会在一起?”老太监扫视一圈后看见了一旁的赵远樵,惊呼出声。 两个卫国使臣和本国士兵,如此耐人寻味的组合。看来果然不如陛下所料,这两个伪唐使者怕是在密谋什么吧! 老太监的一双老眼闪着精光,似乎要将三人悉数看穿。 “因为他……”李成茂上前一步,正想说是旁边这个假装军士的叛军带自己过来意图不轨的,结果就被凌老道一手按住。 “回大人话,这个小兵啊,刚刚正骂他呢!新来的,路不熟,带我们绕了许多冤枉路,而且啊……” 凌诺伊故作神秘地卖了个关子,随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这儿还有点不好使!” “是吗?”老太监上下打量着望了望赵远樵,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赵远樵还来不及诧异凌老道为什么自己解围,心下就已经把这老头骂了好几遍了,但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哑巴吃黄连地点了点头,还装作傻乎乎的样子咧嘴冲着老太监憨厚地笑了一下。 一旁的李成茂忍俊不禁,偏过头抿着嘴强忍着笑。这老头,嘴巴委实是毒了点,不过倒是解气啊! 虽然说老太监对这个借口很是怀疑,但也不打算深究,笑道:“无妨无妨,那二位这边请!” 老太监带着三人率先走在前面,士兵紧随其后,隐隐形成合围的趋势。 赵远樵紧绷的心瞬间松了下来,他刚刚想过好几种可能。这个老头揭穿自己的身份,自己要么战,要么死!肯定避免不了一场混战。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老头会为自己说话,虽然损了点。 所以他再次对那老头的话产生了怀疑,难道齐昌王真的不是他们杀的吗?那老头的提议纯粹是为自己谋出路?自己到底该不该信? 一路上,赵远樵的脑中一直反反复复在问自己。 或许这真的是一个出路吧,活着总比死了要好,只有活着,才能揭开齐昌王殿下的死亡真相。 赵远樵的心中瞬间通达,前方的前途也明晰了起来,他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翌日。 临时整理出的广场,场面异常热闹,已经看不到之前的衰颓之景……废墟已被清理干净,腾出了一个空旷而又千疮百孔的广场。 皇帝身着玄色龙袍肃立广场中央,两旁整整齐齐地站着一众大臣。 广场的上面立着一个龙椅,光鲜亮丽和地上的惨状形成鲜明的对比。皇帝的 面前是一辆红色的马车,前后站满了身着红装、拿着鼓乐的仪仗队。仪仗队的后面,绑着红绸带的箱子排出了长龙,一派喜庆的氛围。 朝阳已经带着温暖舒适的感觉渐渐离去,南国的阳光热烈,如同夏日从不会终结,李成茂执着大唐的旌旗,穿上新服策立于枣红色的矮马之上,被这渐渐上升的气温搞得心情烦躁。 他全身重甲戎装,为了这送行的典礼他的头盔还插满了羽毛,没有清凉的晨风,兜满了热气的披风,成为了身后最重的负担,他只想尽快让马儿跑起来以换取一些清凉的空气。 他的身后已经站了二百零一个身着重甲的精锐的士兵,还有那个活的不像人的人间巨物——昆仑奴扎昆。 “这怪物应该骑着大象去大唐!”想到这里,李成茂有点可怜扎昆座下的白马,虽然这马也算是庞大,但和扎昆的身形进行对比,怎么看怎么不搭…… 看着周围极尽陌生的面孔,他感觉自己身处其中显得是如此孤独。来的时候他们手下还有二十人,但他们都在未珠山被怪物拖走了,只剩下他和凌道长。 想到这,他不禁看了看凌诺伊,这个狡猾的老头正对着南汉的皇帝行礼…… 皇帝笑着单手虚扶了一把凌老道,笑道:“婵娉未曾出过远门,更别说如此遥远的路途了。她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所以这一路还望道长多加照拂了!” “此次汉唐的和亲代表了我汉唐友好结盟的第一步,朕相信一定能在五洲大地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皇帝笑着,那满是赘肉的脸把他的眼睛挤成了两条缝,仿佛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对他们临行前的嘱托。 若非知道是皇帝亲自允诺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送去和亲,还会以为那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对女儿的远行进行的谆谆嘱托。 “陛下大可放心,从此刻起,婵娉公主便是我唐国未来的三皇妃,老道就算身死也会护得公主周全!不过……” 凌诺伊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神色疑惑,但是语气又带着揶揄道:“老道素闻齐昌王殿下和婵娉公主兄妹情深,传闻说他对公主可是极为宠爱。公主出嫁,这一去便不知何时再能相见,齐昌王怎不来送行?” 皇帝的微笑的脸色瞬间凝固,脸上的肥肉颤了颤。 “哎哟,误会大了。瞧我这记性,老了,脑子就不好使了,我怎么忘了,听闻齐昌王殿下貌似被陛下幽禁了,难怪!” 凌诺伊一拍脑袋,一副很是懊悔的样子,“恕我斗胆,陛下是不是能格外开恩,放齐昌王殿下与胞妹一别,这样也不给二人留下遗憾了,于齐昌王殿下与婵娉公主都是好事,陛下以为呢?” 凌诺伊接二连三的话让皇帝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许多,他强忍着怒火,勉强地扯着嘴笑了笑,“齐昌王眼下身体欠安,怕离别的惆怅引得婵娉伤感,已经让皇后代为传达送别之意了!” “原来如此!请陛下恕老道僭越多言了!”凌诺伊也懂什么叫适可而止,看着皇帝明显一副忍怒的样子,凌诺伊明白,若是再问下去,面前的皇帝就真的要发作了。 皇帝恨恨地盯着凌诺伊那似笑非笑的神态,也并不想因为凌诺伊的三言两语而坏了气氛,哼哼了两声便甩袖往龙座上走去。 他当然知道齐昌王已经死了,却还在那边装模作样。既然你要和朕扯谎,朕也便回你一句,真正的真相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换而言之,皇帝知道,这也是凌诺婵对自己的示好之意。他明明知道齐昌王已经死了,却不揭穿,不过也就嘴上讨个便宜罢了。 李成茂看着跟在皇帝身后的凌老头,心中百转千回。 刚刚自己虽然不知道那老头和皇帝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看那老头一脸奸笑的模样以及皇帝的忍怒不发,怕是那老头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了。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凌诺伊,李成茂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心悸的感觉。 他想起这一路上,似乎所有一切都在那个老头的预料安排之中,娶公主是他的提议,就连未珠山之事,也是他非要在山脚停留驻足,休息找水。 水是找到了,但怪兽也出现了,身边的所有人都死了。 那老头说是龙,可是这世上真的有龙吗? 李成茂回想起记忆中的那天,那个怪物,恐惧只留下了记忆中片面的一鳞半爪。 那东西和李成茂记忆中的鳄形态相似,如同是面上长着白毛,头上长着角,身体修长的怪鳄,但那东西体型却比李成茂知道的最大的鳄大了十倍不止。若非如此,怎能在跃出水的瞬间,一口吞下两个军士,而且下一个差点就是自己! 但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顷刻之间能覆雨翻云翱翔九空的龙,反而更像是一只凶恶的水怪作祟。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种下,便再也难以拔除。 不知为何,他隐隐有一种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老头安排的,去未珠山是,那个所谓的“龙”也是。 那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齐昌王…… 李成茂心下一个激灵,对了,就是齐昌王。 一个外国的使臣在入国境的时候没有首先拜见皇帝,而是私下跑去坟地会见齐昌王,这完全于理不合。 难道…… 会不会就是他设计杀了那二十个人独独留下自己二人,就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这个秘密? 而且那个活死人…… 本来自己以为那是真的活死人的时候,结果老头告诉自己只是假的,是由人假扮的,为的就是骗过齐昌王。但同时也骗过了自己啊!他的话,到底还有几句是真…… 这一路过来,自己万分信任他,可是等来的是什么,几乎是九死一生,结果那老道反而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机关算尽,安排这么多东西,到底是想谋划些什么东西…… 想到这,李成茂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自己一路都以他马首是瞻,以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现在,他感觉那老头就是一头森林中的猛虎,随时都额能将自己生吞活剥…… 他不敢再多想下去,茫然无趣间,马儿向前走动。公主就在不远的地方,穿着华丽的嫁衣正和母亲话别。 只见公主身着流光婉转的红嫁衣,上面绣着精致的缂丝金凤,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亮光。挽着的发髻上一顶庄重精致的凤冠,嵌着晶莹白润的珍珠,加上精致妩媚的妆容,显得更加流光溢彩,宛如多情绽放的玫瑰,又好如雍容华贵的牡丹,,让人移不开眼球。 李成茂觉得,南国的鲜花比任何地方都要娇艳,然而再美的鲜花都无法和眼前的公主比拟。 初见公主之时远远望去便已经被公主慵懒的美态所沉醉其中,再次见时,火红的嫁衣更加衬得公主千娇百媚,飘飘欲仙之态恍若仙女降临人间。 李成茂的心砰砰直跳,他为婵娉公主惊心动魄的美所心动。 或许娶公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自己厌恶朝堂之争试图逃离,但是自己娶了公主之后做一富贵闲人也不是不可…… 他眼前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未来和公主悠闲自在、相濡以沫的生活,怕是梦中也会喜得笑出声音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临别之际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身着红嫁衣的婵娉公主,踏着莲步,呼唤登上高台之上,一抹红色的身影,让整个广场都为之动容,灿烂的阳光、火红的嫁衣,如浴火的凤凰一般绽放在整个天地之间。 坐在高台之上的皇后身着华贵的凤袍,一脸端庄贤淑,可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她真实的情绪,婵娉走至她身边,二人不语,然而对视的眼神中已经表达了所有想要说的一切。 皇后深情地看着从小就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深邃的瞳孔似要把眼前的人卷入其中,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旁宫女端着的系着红绸的剪刀递给婵娉。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这个高挑精致的皇后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但是发髻间偶尔掺杂的几缕灰发却预示着她已青涩不再。 婵娉含泪从母后的手中缓缓接过剪刀,心中涌过万般情绪,她很想再一次投入母亲的怀抱,寻找久违的温暖,可惜,这一切,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了,她有了她必须承担的东西,并且不惜任何代价,誓死追回。 她摒弃了所有的情绪,捧起自己垂留的柔顺青丝,轻轻抚摸。 这秀发伴随着自己十几度的春秋——母亲为自己挽过髻,哥哥为自己梳过发。对她来说,这不单单只是头发,里面承载的还是自己的回忆与温情。 婵娉公主缓缓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脸颊,滴在手中的红剪子上。 “咔擦”一声,随着剪刀声的响起,一缕青丝安安静静地躺在婵娉公主的手中。她将那股断发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宫女捧着的圆盘之中。 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世人爱惜自己的头发,等同于爱惜自己的父母,父母所赠,不敢损伤,只是一缕,却代表着对家乡的留恋,对父母的不舍。 就在众大臣以为公主会连同剪子一同放下的时候,可再次传来的剪刀声,令他们感到有些震惊。 又是一缕发丝! 群臣弯腰伏地的身影有些骚动,汉国历代公主都会和亲,虽说这是大汉唯一的公主,也是无可厚非,公主出嫁,出行前以发寄思,剪得越多,代表对家的留恋越多。 他们伏着身子,不清楚婵娉公主到底剪了多少,只知道耳朵边剪刀声不断,而起身看见公主时发现原本及膝的长发短了许多,只到了腰间。 这个习俗,只是个形式,没想到,公主这么…… 一群老臣眼中有许泪花闪烁,只觉得心中的震撼不比当初攻城的火石来得低,堂堂大汉,竟沦落至此,竟是需要一个女人扛起这保卫江山的职责,他们有愧于先帝啊!到头来,连我大汉仅有的公主都守护不了,拿什么去守护这江山呢? 皇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手揽住了她有些凉意的身子,低声呢喃着:“是母后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女子剪发越多,对家留恋越多,那么在婆家就会不大好过,觉得你并未把自己真正当做夫家的人,可这一切,又怪得了谁呢?只能仰头问天,问这命啊! 婵娉公主缓缓回抱了皇后,安抚道:“无碍,娉儿去去便回。”皇后情绪更加激动,不能自已,只当是女儿天真,以为只是个出行,去了还能再回来。 婵娉紧紧抱住母亲,眼神却停在了那一捧青丝之上。 母后,你放心吧,我找到了东西,定不负相思之意,回来看你,希望这缕青丝,能够代替我,让你和哥哥,能看到婵娉断发中为你留下的眷恋和思念…… 婵娉公主松开了手,对着皇后盈盈一拜,含水秋波的双眼,一颦一笑的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是世间最纯洁无暇的。 “母后,您回去吧,我自会保重的!” “婵儿,我……你这么一走,我……”无论新婚还是新丧,对皇后而言均是断肠的事情,她有些犹豫,“要不,我去和你父皇说说!那个老……” 当提到皇帝的那一刻,皇后端庄的面容上闪过了一丝怨恨,但是为了这个女儿,自己示弱恳求又有何妨? 婵娉将母亲的神色尽收眼底,以现在的形式,母后已经如履薄冰。外公势大,虽然巩固了母后的后位,却是将父皇与母后之间的幸福时光消磨殆尽,即使有过温情,但现在看来,留给他们的,更多的是忌惮和打压。 现在的父皇,眼中只有自己的天下和皇位,加之哥哥的一些行为惹得父皇猜忌,父皇对母后更是不冷不热,二人之间的关系更是显得微妙。 在天下人的眼中父皇母后还是那么相敬如宾,可唯有自己明白凤鸣殿中的母后有多少痛楚和无奈不为人知。 事已成定局,父皇心意已决,再怎么劝说也不会有结果,反而可能加重父皇母后之间的裂缝,何必呢? 婵娉抿了抿朱红色的嘴唇,摇了摇头:“不必了,母后传言未必可信,亦不可全信,皇兄蒙难之事传言甚多,但父皇却不准备急着知道真相。所以在此之前,我在宫里与否,都不安全,况且可能哥哥并没有……” 说到这,婵娉公主的脸色有些紧绷,她怀疑和不安的眼神凝视向远处凉亭中的皇帝和凌诺伊,忧心道:“母后,我不在宫中,您可要当心!” 皇后慈祥欣慰地摸了摸婵娉的头,精致艳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神色。 “母后不会有事的,就算再怎么不济,母后还有我的族人,我娘家男儿尽是领兵征战的将军,手握南境过半兵马,尽是我大汉最强悍的铁骑与步兵!皇帝又敢拿我怎样!” 皇后说到这个仿佛很是骄傲,眉眼含笑,腰板也不自觉地挺直了些,那笔挺的风姿,同方才垂泪哭泣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可是女儿听说父皇又增练了水师十万,这些士卒恐不在外公和舅舅麾下,加之父皇的百艘战舰竣工的话……” 婵娉公主放低了声音,凑近些,在皇后耳边细语道。 “没事的,只要有你外公和舅舅在,那些水兵上不了岸!” 皇后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原本从容优雅的表情瞬间凝固,目光在片刻之中转化为忧伤,进而又伸出自己的双手掩面抽泣, “就是那些巨舰楼船害了你,否则近唐哪会这么早的急着派使臣来和亲?分明是怕你父皇的巨舰楼船造好了以后朔海而上,求亲以自保海疆!这才害你急迫出嫁的呀!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 皇后越说到后面,语气更加泣不成声。 “没事,母后,说不定哪天是我领兵南下呢?到时候我自会来拯救您的,母后。” 婵娉故作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一双滴溜溜的眼神满是真诚地望着皇后。那安慰的玩笑话明显起到了效果,皇后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婵娉公主的额头,闪着泪花的眼睛轻盈地笑起,嗔怪道,“你呀!就知道安慰母后!” 婵娉公主佯痛地皱眉摸了摸自己被戳的地方,眼睛里溢出的是满满的笑意,她撒娇地双手抱着皇后的手臂,但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有多么地不愿放手。 皇后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婵娉,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有时候,你比你皇兄更像个男儿,而他就是太爱活在诗情画意里了,要是你皇兄……” 提到齐昌王,皇后的脸色又落寞了几分,让气氛再度凝结。 婵娉公主如同孩子般双手环住皇后的腰肢紧紧抱住,脸颊轻轻蹭了蹭皇后的胸口,宽大华丽的衣袖一半夹在二人之间,一半垂在外边,轻声唤道:“母后……” 片刻后,她才依依不舍地退出了皇后的怀抱,用纤细的手指缓缓梳理着皇后被泪水散乱的头发,爱怜地抚过皇后泪痕满满的脸,轻柔地说: “母后,我觉得哥哥没有死。且不管哥哥有没有遭遇不幸,我都要找寻真相,究竟是谁意图害了哥哥,只有找出真相,或许才能保得我们母女平安。” “真相?不!” 皇后如触电般离开了婵娉公主的触碰,眼神之中满是紧张和恐惧,颤抖着声音道: “不,答应我,永远别去触碰所谓的真相。为什么你还不信你哥哥的死讯呢?无谓的期待不会成真的,母后也多希望他能真的活着?你嫁去唐国就安心的当个皇子妃,收敛点脾气好好过日子,不要,千万不要卷入朝局的是是非非好吗?更不要再去理什么真相!” 讲到这,皇后还怕婵娉没能意识到情况的严重,眼神认真地望着婵娉公主,再次郑重其事地嘱咐道: “从现在起,无论你相信什么,无论事实如何,你都不能再去相信你哥哥还活着,不管你怎么想,至少明面上不行,否则害你哥哥的人同样也会害了你,答应母后好么?” 皇后神色紧张地紧紧抓着婵娉的双臂,双眸之中带着惊恐的神色。 婵娉望着皇后的神色,那明显是过度紧张的情绪,以及眼中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眼眸让婵娉产生了某种怀疑,“母后,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通过母后这一系列的表现,她的潜意识里告诉自己,母后是知道一些东西的。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婵儿,你不要再问了,就答应母后好不好?” 皇后的双手更加扣紧了婵娉纤细的手臂,若不是隔着几层厚厚的布料,真有种让婵娉感觉母后要把她手臂生生抠出一块肉来的错觉。 看着面前有些失态的母亲,婵娉顺从地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好,我答应您!” 母后,婵儿可以答应您不去寻找所谓的真相,但婵儿已经答应过哥哥,一定会找到他的,那是婵儿与哥哥之间的誓言。所以母后,对不起!不过婵儿一定会好好保重的! 竖着的柳眉,停滞的泪水,让一切看起来不再儿女情长,婵娉公主面容比男子更加英武。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袭来,吹动婵娉公主的发丝,远处一棵在战火下幸存的古树上,仅有的一片树叶脱离了古树的怀抱,在树旁依依不舍地上下旋转了一番,继而缓缓飘落在地,如同婵娉公主远离故土,不知未来会飘向何方的命运…… 在这片烈日炎炎的天地之中,所有军士前前后后忙碌着收拾行装——有的一个人捧着精致的器物,有的两三个人合扛着一个漆红色的大箱子,还有的正在马车上收拾清点……所有人都是埋头苦干,任凭汗水肆意流淌在鬓角、肩背。 但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他一身轻盈的白衣穿梭在搭着厚重的甲胄的士兵之中,不时地挑着身边比较方便轻巧之物往车上随意一扔,也不管东西是否会滑下来给他人带来不便。 看见别人正拿轻便之物,便好意上前表示减轻负担,实则把更加沉重的松溪留给了别人。 “都搬好了,李将军,不过公主的东西都是易碎的物件,你可要带我们走安稳的路!” 好皮囊的年轻道士在随意搬了几样东西之后,抹着额头仅有的几滴汗跑到李成茂身边讨好着说道。 李成茂不得不将目光从婵娉公主窒息之美的身形上移开,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以示自己明白了,却无意间看见年轻道士身后,一个黝黑的身影还在忙碌着跑着。 他忍不住心底给了这个道士一个白眼。人看着是眉清目秀,脸皮倒是挺厚的。他看着那些明显比小黑奴的身躯要高大好几倍的重物,生怕那小身板难以承受。但炎热的天气又使得他不愿离开这个难得的阴凉之处。 他看着那小黑奴柯桑顶着一头汗水,一脸诚恳小心翼翼地搬着箱子,神情坚毅而又小心,面对比自己高大好几倍的重物,他神情一丝没变,连满头的大汗都顾不得去擦,任凭他滴进那双明亮的双眼,顺着下颔缓缓滴落地上,蒸发于与天地之间。 他似乎无暇顾及,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东西上。仿佛在做一件世上最神圣的一件事一般。 同样是公主身边的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李成茂忍不住心里腹诽鄙视着年轻的道士。果然道士都是一个德行,就像那领老头一样,任自己等人累死累活自己却在一旁看戏,哼! 就在这时,“咚……咚……咚……” 西边传来了大地震动的均匀声音,李成茂觉得自己都快要随着这个震动跳起来。叛乱不是过去了吗?叛军不会卷土重来了吧! 李成茂的心中忐忑不安,他是不想再感受那种随时会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给砸成肉沫的恐惧。 他不安地看着前方巨响传来的方向,透过那蒸腾起的视野中,他发现了两座左右摇晃着的箭塔,然而箭塔居然在缓缓朝自己的方向移动! 李成茂感受着地上传来的震动,有些不知所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神秘来客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近,大地传来的震颤越来越明显,地上的尘土也在这种震动之下飞扬着,在空中挥洒着自己独特的风情。 如果说之前给李成茂的感觉是这种震动会让他的身体也跟着上上下下的话,那么现在的无疑就让李成茂有些难以站稳,感觉有庞然大物正在靠近自己,沉重的压力让他有股窒息的感觉。 他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手腕因用力而隐隐发白,不知道是自身原因还是地上传来的震动导致。 从那九龙潭开始,再到之前的叛乱,一桩桩一件件都已经压得他心头喘不过气来,更遑论再次袭来的震感。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终于,在李成茂忐忑的害怕中,那移动的“箭塔”也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两只巨象! 体型庞大的巨象两侧以及身后,站的都是服饰各异的外国使臣,众人纷纷抬头看着,那场面气势就如同浩浩荡荡进发的军队一怕般。 若是将这巨象牵到战场之上,一脚一鼻,那气势有如气吞山河、风卷残云之势,那场面可想而知。 李成茂羡慕之余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紧绷的躯体瞬间松垮了下来。 他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两只庞然大物,自己站在一旁感觉一脚就能被它碾碎。 为什么身躯如此庞大的巨象会出现在南汉的境地?那庞大如山的厚重身躯、柱形的四肢竟比那巨大的黑奴显得还要雄伟,蒲扇似的耳朵仿佛一扇就能一下把人拍得远远的,以及那长长的鼻子…… 鼻子…… 不知为何,看着这巨象能把人裹窒息的长鼻子,他竟想起了兴王府城外的那个塌鼻姑娘,那姿容…… 想到这,李成茂忍不住抖了抖身子,瞳孔放大,继而瞬间收缩。 那简直就是自己人生的一个巨大污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离宫太久的缘故,否则怎么可能会想起那个丑女人?审美趣味简直直线下降,都怪那凌老头! 想到这,李成茂愤愤地啐了一口,现在的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带给自己噩梦的地方。 他扫视周围,用目光主动寻求凌老头,想问到底什么时候出发,却看见凌老头一直待在南汉的皇帝的身边。 他,到底要做什么?李成茂只觉得这老道越来越神秘,他诡异的行事,让李成茂根本看不懂他的意图,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皇帝那臃肿白皙的双手正撑在凉亭的椅背上,身体不自觉往前探了探,原本眯成了一条缝的双眼居然撑大了许多,满怀新奇地望着走近的战象。 但这身子一探,余光扫过之余,皇帝瞧见凌老道居然还站在自己的身后,转过头来一脸打量的神色,语气诧异道: “道长怎不去好好收拾收拾准备准备呢?此次去往近唐路途遥远,会遇上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而道长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所有地形均刻在道长的脑海之中,相信道长定会择一条最优之路吧!这少了您可不行啊!” 凌诺伊似乎接受了皇帝的这番称赞,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巨象的方向,淡淡地笑道: “陛下谬赞了,世人虽尊我为大学者,然学无止境,我们所熟识的世间万物之外还有许多未知事物。如此机会,也能让老道我见识见识南汉的大国风采啊!陛下您说呢?” 听到这话,皇帝表面上微笑着,但早在心底暗暗骂着老狐狸,想看热闹就直说,又把球踢给了自己。 “不过是徒有虚表罢了,自然比不上你昆墟教道法精深,无需这些身外之物来彰显地位。”皇帝继续说着场面话。 至于理由,当然并非凌诺伊所妄言的那般。 从刚刚那个箭塔初露面目的时候,凌诺伊就隐隐便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为了确定这股气息,凌诺伊只得未经汉国皇帝示意的情况下就跟在了他的身后。 现在随着箭塔的靠近,他心中对那股气息熟悉之余还有一种忌惮和恐惧。 他敢肯定,那股气息肯定不是因为那巨象或是那巨象身旁的人,而是巨象方向某一个人身上的那股所沾染的气息。 那为什么他们身上会带有这种令他心悸的气息呢? 凌诺伊自认为道法并非已至化臻之境,但若是论能给他带来威胁之物,他敢肯定目前为止是少之又少,除非…… 凌诺伊心下一个激灵,对了,就是那股气息,简直是如出一辙。 随着箭塔的更近一步,凌诺伊终于确定了那股气息,那可是自己的毕生的宏愿啊!凌诺伊的心中害怕之余又有些激动。 在确定了自己所要知道的信息之后,凌诺伊知道皇帝心下对自己未加传召就擅自靠近一惊有了一丝不满,自己应该适可而止了。再加之看见了李成茂对自己求助的目光,便也借机找了个台阶退到了军列之中。 “嘿嘿,老头,不是想凑热闹吗?被赶回来了吧!”李成茂见凌诺伊匆忙退了回来,嘴角撇了撇,忍不住挑眉讥笑道,但他却忘了刚刚是自己先把问询的目光望向凌诺伊的。 凌诺伊看了看李成茂幸灾乐祸的表情,少见的一本正经道:“这将军可就冤枉我了,我是为了三皇子以后的幸福着想,所以厚着脸皮跑到皇帝身边问询公主的一些喜好的。” 李成茂一边和凌诺伊交谈,一边双眼游离地扫视周围。 当听到凌诺伊是去打探公主喜好的时候,瞬间收回自己的目光,双眼放光地望着凌诺伊,就如同狼看到猎物一般的兴奋神色。 李成茂心里第一次觉得这个老头难得靠谱了一回,他压低的声音难言激动之情,“真的?” “当然!” “那你快说说,公主的喜好都有哪些?”李成茂瞥了瞥公主的方向,一脸讨好地用手肘碰了碰凌诺伊,眯着眼睛一脸讨笑道。 “现在这场合还为时过早,况且将军知道也派不上用场啊!等到回国老道我自然会向三皇子禀报的。”凌诺伊眼睛微微闪着精芒,一脸算计道。 听见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李成茂偏过头烦躁地背对着凌诺伊摆了摆手,“没劲。既然你什么都不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总能告诉我吧!” 凌诺伊闭着眼摇了摇头,“不能,皇帝还要会见各地来贺的使团。” “啊?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李成茂烦躁地挠了挠额头。 猛烈的太阳就如同巨大的火球一般,疯狂地炙烤着大地,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晒得红通通的。 快速上升的温度使得周围身着甲胄的士兵身上甲胄的温度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提升,脸上的汗水流下滴在甲胄之上,很快就被蒸发。 在这烈日的暴晒下,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诡异的味道…… 一开始,李成茂只以为是众人的汗臭味,但是后来发觉不像,除了这个,空气中还掺杂着一股血腥味和腐臭味,直冲得人一阵眩晕。 这广场…… 是了,这新血未干的皇宫周围到处都是战火留下的残垣断壁,废墟虽然已被清理,但是留下的痕迹却是一时之间难以清理干净。 尤其是脚下的那片土地,沟壑纵横,平坦不一,坑坑洼洼。加上土地上星星点点的猩红色,在烈日的暴晒下显得格外刺目。 怎么就想出在这里招待使臣呢?这种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来到了一片乱葬岗呢!真搞不懂为何不找个阴凉一点的地方。 李成茂的心中忍不住咒骂道。 但咒骂之余,心中又有一些心疼,想到公主在这种环境中出嫁,伴随着这种阴森诡异的味道,怎么看怎么像是冥婚,真是不吉利! 炙热的天气让人心都有些烦闷,李成茂突然就后悔怎么不借着当初那水怪的机会赶紧逃了呢?这样也不用遭这罪啊!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自己逃了,恐怕就见不到天仙般的婵娉公主了。这样想想似乎也是挺值得的。所幸公主不像那塌鼻姑娘,否则自己死也不会娶的! 想着想着,李成茂突然感觉凭空吹来了一阵阴风,让他瞬间汗毛直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如此猛烈的太阳,按理说吹来的风也该是热的,可是这股风竟会让他感觉到一股阴冷之意,并且这股阴冷直达心底,令人发悸。难道…… 是那塌鼻姑娘知道自己背地里腹诽她? 李成茂有些心虚地耸了耸肩,一本正经的站在一旁,低着的头不断左右转着,余光打量着四周,私下里暗中观察着周围人的脸色,似乎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 嗯,这种阴风,心中不坦荡的人肯定都会心虚的!别看他们表面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恐怕心中的感受和自己无异。 李成茂这样安慰自己。 不对,这风…… 李成茂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恐神色。这股风的感觉怎么那么像当初那坟地里给人的感觉…… 当初凌老头带自己去坟地会见齐昌王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感受过与这类似的刺骨阴风,就算是死,自己也不可能忘记这种感觉的。后来自己又亲上眼目睹了齐昌王死在自己的面前,难道这股风…… 他眯着眼用左手挡在自己的额头,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心中低喃: 难道是作为哥哥的你来送妹妹出嫁了么…… 想到这,李成茂呆呆地眯眼仰望天空出神…… 凌诺伊一转头就看到了李成茂这副严肃又有些欣慰的眼神,这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面,感觉隐隐之间这个久居深宫的三皇子有些地方变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李成茂的肩头,“别发呆了,使节就要到了,你去列队吧!” 这一拍顿时将神游物外的李成茂瞬间惊醒,差点跳了起来。 他迷茫地看了看周围完全陌生的面孔,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你这老头倒是和那赵远樵混得熟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去组织列队了! 李成茂组织着周围几个陌生的面孔,对着领头的人指示了几句,虽然说人物不甚熟识,但是在领队之人的帮助下也算是有条不紊地将队列完成,整整齐齐地肃立在广场之中。 列队完毕后,南汉各地的使节随后也蜂拥而至,他们形色匆忙,一边指示着身后抱着礼物的人紧紧跟上,一边走着一边整理自己的仪容,脸上带着疲倦与惊异,显然他们没有预料婵娉公主的出嫁会这么急促。 李成茂屹立在皇帝的右侧,隔着昆仑奴漆黑巨大的身体,享受着黑巨人带来的阴影。 突然觉得身材没有别人高大也是有好处的! 有了黑巨人的阴影,烈日带给李成茂烦躁的心也稍稍缓解了些许。 他机械地望着面前的使臣一波一波的跪下说着道贺的场面话,并且送上来自本国的贺礼,随后恭敬离去。 而面对众多使臣,皇帝用几近同样的语气接收他们的道贺与疑惑的眼神。 道贺完成之后,紧接着自然还需要神佛的登场—— 南国的和尚们穿着袈裟为公主诵经祈福,他们五指并拢,右手竖举在下脸之前,左手不断扣着一个又一个佛珠,紧闭着双眼,嘴中不断低喃着。 而道士们则在一旁做法,不断围着圈绕着双鱼玉佩,并且将念力汇聚在玉佩上,以求他们的公主永世平安…… 升腾的香火和潺潺念经之声迎来了南国的晚霞。 夕阳映照了半边天空,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如血一般的颜色让人不敢长久盯着观赏,因为一看到如血的残阳,就会想起那战场的一片血腥。 但夕阳的余晖洒在人们的身上的时候,给每个人的身躯都镀上了一层金辉,和尚和道士身上的衣袍在夕阳的映照下闪闪发光,显得神圣而又虔诚。 那低喃的晦涩难懂的经文,以及那股浓郁的熏香味,都让站着的李成茂感到困顿。 这时,“哒哒哒~”的缓慢而悠闲的声音逐渐靠近,李成茂的瞌睡虫也跑了一半,打起精神来,有些好奇这个姗姗来迟的人到底是谁。 他并没有往使臣方向去想,因为根据这种声音以及速度,他的坐骑绝不可能是一批快马。 不一会儿,只见那人背着夕阳缓缓而来,在光辉的照射下看不清他的脸面,却也觉得步履缓慢,舒适至极,在众人的目光下也没有乱了阵脚,依旧平稳地向前走去。直到走到跟前,李成茂才发现是位高鼻深目的外邦老人,他穿着原本因是白色的粗衣麻布,骑着笨拙而又丑陋的驴。 皇帝摆手示意让外邦老人进来,然而李成茂却从皇帝的表情中看到的是不悦的神色。 是因为来人两手空空且衣着随意,并且还迟到了吗?那么皇帝为何要见这个外邦的糟老头? “马兹你是来给朕道贺的吗?”皇帝收回了微微探出的身子,语气满满的都是讥讽和不悦…… “回陛下,小民是来衷心恭贺婵娉公主结亲近唐!”外邦老人的语气看似一副十分恭敬的模样,但是那有些高昂的脑袋表现出了他的倨傲。 李成茂转头欲从凌老头那里得到答案,但只见凌老头也是直愣愣地盯着那个外邦老人,神情严肃,心下的疑惑不减反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诡异贺礼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近几年来,拜火神教的势头隐隐有取代中原各教的趋势,马兹的到来无疑在众大臣的心中投下了一枚重弹,原本肃立在两旁的他们开始交头接耳。 “哼,真不愧是外来的,两手空空,不懂中原礼节,他以为这里还是他拜火神教的地盘?”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大臣撇着嘴,斜着眼不屑道。 不止他,以老大臣为代表的守旧一派的众大臣心中皆是如此认为。在他们的眼中,大汉已是南方霸主,要不是先帝的重用以及现在陛下的宽容,拜火教能有什么立足之地? “是啊,竟敢不带礼物就前来进行道贺,难道拜火神教势力已经到达如此目空一切的地步了吗?” “在我看来啊,恐怕他们是外强中干,前日不是才被烧了一座神庙吗?恐怕内部早就出分歧甚至内乱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年轻的大臣也是一脸不屑道。” “照我看来,内乱是为其一,中原迅速崛起的昆虚教恐怕也成为了他们的心头大患吧。听说昆虚教的教主也亲临现场,内忧外患两面夹击,这下便有好戏可看。”一个武臣幸灾乐祸地瞥了瞥一旁的凌诺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 议论的声音说大不大,但也不小,皇帝似乎乐见其成,并不多加阻止。 而对于众人的议论纷纷,站在言论风暴中心的马兹似乎也不为所动,他那胡须依旧潇洒地飘扬在舆论的风波之中。 “昆虚教”三个字似有若无地多次飘入马兹的耳中,但令众人意外的是,那个外邦老人并没有转变脸色,仿佛所有事件与他毫不相干一般。 因为在马兹的眼中,南汉就是自己拜火神教的天地,就算他昆墟教教主亲自前来,也无异于蚍蜉撼树。 一只小小的蚍蜉想撼动自己这棵参天大树,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些议论自然也飘入了李成茂的耳中,只不过因为离得较远,再加上大臣们有意地压低声音,使得李成茂听得不甚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得几个字,根本不足以串成一句话。 对于这个老人出现引发的骚乱,李成茂更加好奇他的身份,他多打量了这个外邦老人几眼。 只见这个外邦老人暗黄的皮肤,花白的头发,白色的胡茬子,满脸的皱纹,深陷的眼窝。跪下的时候,他白色的罩袍以娴熟的动作和大地亲吻,一看就是和凌老头一样会装模作样的人。 “小民?马兹先生,为何还自称小民,你是没有收到朕的诏书吗?”对于周围的议论,皇帝装作没听到的样子,身体撑着,皱着眉头对着马兹不满地问道。 “我已经策立你为国子监祭酒,为何依旧自称小民?” “回陛下,小民感激龙恩,但小民出身卑寒又是外邦之士,怎能居此高位?请陛下收回成命!”马兹拱手道。 “马兹先生,你拜火神教教徒数十万众,聚集我大汉疆域,信徒又多是我大汉子民。贵教自先皇时,在我兴王府开设总祭坛以来,广纳信众,一时蔚然成风,乃至我华夏之佛道两家都黯然失色,这个祭酒你不做,朕心不安呐!” 皇帝发出意味深长的叹息,身边的凌诺伊虚眯着眼睛,捻起了垂在胸上的白胡子。 李成茂这才反应过来,这让人眼嫌的老道乃是拜火神教的重要人物? “拜火神教……拜火神教?” 李成茂的嘴中反复低声念叨着。 这不是和凌老头对着干的那一拨人吗? 李成茂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刚刚出发之时,他一副悠闲躺在马上的姿态,等到进了城,突然就像个乡下人一样,对周围这么感兴趣。 那时候他还惊诧于凌诺伊的突然转变,现在一想,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了,难怪当初他一直在看那些奇怪的寺庙前叩拜的信徒,原来是感到威胁了啊! 想到这,李成茂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当看到周围几个靠近自己的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的时候,李成茂这才收敛了起来,假意咳了两声,迅速回归一本正经的模样。 但是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直笑—— 嘿嘿,凌老头,终于有对手了吧!现在这里可不再是你昆虚教的地盘,你的昆虚教徒也不是说到就能到的,你最好在这个老道面前表现的乖一点。 想起曾经凌诺伊训自己到兴王府的话,在心中他把这句话送回给凌诺伊。 他突然很期待看见凌诺伊吃瘪的样子。毕竟自己一路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可都是拜这个老头所赐啊! 不过…… 转念一想,他看着面前的这个马兹,突然有种看见了一开始凌老头给他的感觉——危险。 “我忠心耿耿,赤诚一片,为大汉繁荣昌盛而呕心沥血,死而后已,不敢有分毫忤逆之举……” 皇帝对于这种场面话早就听过不下百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对着旁边的奉常说道:“开始下一个环节吧!” 奉常应下,指导着各仪官就位,拿起手中的诏书准备宣读。 就在这时,马兹再次开口,“陛下稍后,草民为公主献上的大礼还未揭晓。”马兹的话打断了整个环节。 皇帝不满地望着马兹,一开始双手空空地前来,又有谁知道他是带着礼物来的。现在好不容易送礼环节结束了,突然说礼物没送,这个马兹是故意的吧! 皇帝恨恨地想着,心中对马兹的不满更甚,但表面上却佯装云淡风轻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回陛下,小民早就说过为恭贺公主结亲近唐而来,中原基本礼仪,小民岂敢不知?” “……” 马兹这一番话无疑在皇帝的面前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皇帝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几乎是挤着牙缝说道:“好,你欲送何礼?你的备礼又何在呀?” 皇帝望着面前皇帝吃瘪的样子,心中突然痛快了许多,并且隐隐有些同情皇帝了。李成茂想起了自己和凌老头相处的经验,深切懂得了和顽固的修行者争论一定是件费心的事情,而且往往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小民窃以为江山一统,在于天时地利人和,中西结合,匡扶陛下江山一统!” “哦?何为天时地利人和?”皇帝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大汉临海,物产富饶,并且南北交通发达,来往便利,是为地利;我拜火神教人心通和,信众遍布大汉,是为人和;现在唯一就缺一天时,天时来,便可助我大汉一统。” “哈哈哈,江山一统,有那个必要吗?我们大汉好好的,管别人的事情干嘛呢?况且我们这不才多个兄弟之国吗?”皇帝大笑,仿佛在嘲笑眼前人的痴人说梦。 但换句话说,皇帝心中对拜火神教也算是有些忌惮,地利是没错,人和,谁知道人和和的是他大汉,还是他拜火神教呢? 所以皇帝不从正面回答,转移话题道。 “大唐盛世,九州一统,不也在数百年里气数尽失,或许偏安一隅才是千秋万世之道呢,前朝盛唐没想明白!朕算是想明白了!” 李成茂斜睨着眼,心中有些不屑。 呵,偏安一隅?那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去哪了?这耗费可不像偏安一隅的做法。 “即使偏安一隅,未必能得千秋万代。昔日南楚国便是最好的见证。南楚国君偏安一隅,自以为就能得此安宁。可是,这在别人的眼里就是懦弱的表现,强吞并弱,这是大势所趋,所以这并非是最为妥帖之举。” 皇帝沉思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也罢,暂且不管什么天下一统,朕还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礼,以至于让你如此重视。” “回陛下,是两枚巨龙之卵。” “何为巨龙?”皇帝的一改前态,眉头挑了挑,身子不自觉往前探去,有了新的期待。 龙,自古以来便是神州的图腾,皇帝更是被称为是九五之尊,真龙的化身。所以提到龙,皇帝自然满是期待。如果自己得到了这个龙,那么就是天命所趋,何愁大汉不兴啊! “非中土之真龙。”马兹似乎没有看见皇帝那一脸期待的样子,诚恳地回应道。 “噢……”即使是掩饰,李成茂仍能从微微撇嘴的动作以及立刻靠回龙椅的身子察觉到皇帝的失落。 不是真龙,即使那怪物真的存在,也定是邪龙无异!这点李成茂深知,那么自己在未珠山遇到的是?真龙,真龙,想想也怪,那东西似乎没准备吞噬自己,是因为自己玉树临风?显然这不会是个合理的答案。 “既非真龙助我,就算是稀世巨兽,仅有两只,先生又岂能谬论江山一统呢?”皇帝复又大笑,但细细一看,就能发觉皇帝笑得有些生硬。 “陛下有所不知,西域巨龙虽不似中华神龙,但实在是骇人生物,它们体大如宫城,双翅强健善于飞行,世上再没有比它们更凶猛的猛兽,更重要的是,它们能口喷烈火!单一只龙即可摧毁最坚实的城堡!泰西之地的城邦之主们,都将拥有巨龙视为拥有军队!有过有巨龙相助,那么攻城掠地如若轻取囊中之物!” 张开的双臂,宛若拥抱真相,昭示天命的时刻,所有宗教的表现都是类似的,李成茂这么觉得。 没有更多的人轻信这个外邦老者的说辞,中华真龙已是遥不可及的传说,除了自己很少有人活着见过,那么外邦老者口中的邪龙呢?会喷火攻城的怪物,再怎么都不像是真的! 李成茂嗤之以鼻,那么天下早就是拜火神教的天地了。就算火龙再怎么厉害,在庞大的投石机下恐怕也不堪一击。 然而李成茂突然在这时觉得巨大的影子在颤抖。抬头仰望扎昆的时候,这勇猛的巨汉居然有了恐惧的神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东西交锋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李成茂望着微微颤抖的黑色巨人。在漆黑的皮肤的掩盖下,看不出他真是的表情,只是木然地望着前方。但是看他手中大刀颤抖带来的刀鸣声就能知道此刻昆仑奴心中的波澜并不如他没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 李成茂感到疑惑,一开始对于外邦老人所说的龙他是不放在心上的。在他的印象中,龙是属于能够呼风唤雨、颠倒乾坤的神兽,为众鳞虫之长,四灵之首。可是这个外邦老人却说不是中土的真龙,而是蛟龙。 真龙与蛟龙之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意义却是天差地别。蛟龙性淫、个性暴虐,虽能飞天沉江,但却代表着兴风作浪、泽野千里,也被成为恶蛟。 传说蛟龙是由蛇进化而成,“蛇修千年化蛟,蛟修千年化龙”,三者之间的鸿沟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现在扎昆的反应却再次打破了自己的认知,难道这个蛟龙真的有那么可怕?真的比那投火石更加可怖? 他想起了九龙潭的那个怪物,本来觉得那是如同活死人一般,是凌老头在从中搞鬼,为的就是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在想来,恐怕那就是那外邦老人口中的蛟龙了。 想起当初那九龙潭汩汩的红血、硕大的火球,瞬间将一行二十余人顷刻间夺去了生命,就连自己都差点难以幸免。 而且凌老头那本事本来就够大了,对付那个怪物还如此费劲,如果真的养起那龙,那是不是真如那个外邦老人所说的能够攻城略池,再坚硬的城墙也会瞬间化为灰烬? 那么…… 李成茂想到了一种最坏的结果,如果这个龙真的被大汉养成了,那是不是天下一统真的如探囊取物一般?那整个大唐不就…… 想到这,李成茂的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抖,那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烈日的暴晒的汗水渗湿了脊背,使他第一次全然失去了皇子的气概。 再看着那外邦老人提到蛟龙时候那一脸平和甚至带着慈祥的笑意,恍若就只是一个玩笑一般。但他知道,那玩笑真正意味的是什么? 他能阻止吗?根本阻止不了…… 李成茂的嘴角露出苦涩的微笑。 如同李成茂的几番思索,皇帝也在考虑那外邦老这口中话语的真实性。说不心动是假的,如果那蛟龙真的那么厉害,那么大汉的实力绝对以碾压取胜,但是…… 他在担心,毕竟这个所谓的蛟龙是由拜火神教饲养,那么自然手拜火神教的指挥。而自己本就对拜火神教多加忌惮,万一拜火神教有异心,那么同样,大汉也危矣! 皇帝仔细打量着马兹,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但是最终失败了。 “那么就算如此,但贵教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地献宝,这一点你们来中原这么久一直没长进,你们西人对主君太过随意,刚刚的献宝是这样,恐怕一会你们的条件也同样不简单吧!” “陛下英明,草民请旨重修火耀寺,抚育龙卵!”外邦老者朗声说道。 李成茂听到这个答案,觉得这才是重点。如果面前坐着的是自己的父皇,而这个外邦老人在提这种无礼的条件,父皇会答应吗? 定然是不会的! 那么,为什么汉国皇帝在这一点上尤为恭谦,虽然犹豫,但最后必然会答应。这始终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恶龙…… 他身体不自觉颤抖着,那恐怖的场面他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既然恶龙如此恐怖,而拜火神教拥有…… 想到这,李成茂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原因…… “既然是如此猛兽,为何先生请来的却是两个蛋,而不是……若真如先生说的这般神迹,朕愿亲眼所见!”兴趣和怀疑交织在皇帝的眼睛里,总的来说,兴趣居多。 “陛下有所不知,巨龙乃性格极端之猛兽,一生只认一个主人,若非主人,其余人等均可是它火焰烹煮过的食物,如需成为它的主人,还需要在它破壳的第一瞬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这点颇似家鹅。” 外邦老者娓娓道来,虽然相貌和中原人甚为不同,然而他的声音已和南人无异。 “重建火耀寺,我教即可抚育龙卵,并派遣教徒寻觅巨龙吐火所需食用的矿石。” “不是自行吐火?”皇帝听到吐火竟要矿石,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感觉有些疑惑。 “是,既然并非中土之真龙,又怎会有自行吐火之能?只有特定的矿石与巨龙体内发生某种变异,进而才有喷火之能。” 皇帝微微颔首,似是懂了其中的关节之处,但和重修火耀寺并无直接联系。 “你所说之龙,朕从未听闻,但你所请之事,重修火耀寺,贵教信徒众多,财力雄厚,火耀寺所在之地亦是先皇御赐,你又何必在此禀明呢?” “陛下于南海广修兵舰楼船,已下令将倾国木材运至海口,草民请准陛下拨付重建火耀寺所用木材!” 李成茂早就听闻南汉在大修兵船,然而牵涉全国木材,南国的木材本非稀罕之物,那么…… 皇帝柔软的身体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从惶惑中抽离,凌道长的眼角却闪现出了犀利的神色,他轻蔑地问道: “教主此来当真是来给公主送礼?还是来向陛下要东西的?礼全凭教主一张嘴,要的东西却是言之凿凿。况且今日为公主大喜之日,你所提及的却是如此凶残之物。” 似是厉声的指责过后,凌诺伊从队列中走出,淡淡瞥了一眼马兹,对着皇帝说道:“陛下,据臣所知,泰西邪龙象征着兵祸与不安。那么,教主寓意何在呢?还是贵教根本不懂我中土人文礼数呢?” 说完,凌诺伊又把询问的目光望向了马兹。 汉国皇帝若有所思地看了凌诺伊一眼,想要阻止却并未真的说出。 外邦老人则朗声辩白:“大人所说,可是和为贵?” “是,亦或不是!”凌道长审视着眼前外邦老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外邦老人丝毫不惧地对上凌诺伊的眼神,看似毫不在意,却带着些许质问的语气道: “中原诸教总喜虚与委蛇,含混不清,以至善恶混沌,殊不知世上之事非黑即白,若真应了和为贵之理,贵教为何在前日遣人至我教圣堂,佯装叛军,将火耀寺燃为一炬呢?” 就在李成茂以为外邦老人会进一步算账的时候,他却不再多言,只是向着凌道长虔诚地躬身一拜,之后顺势祷告。 “烈焰终将吞噬虚伪的邪恶,唯得拜火神教的正义将浴火永生……” 李成茂的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其实还是挺期待凌老头和这个讨厌的外邦老人杠上的。 一方面,他想看凌老头吃瘪的样子,毕竟心中埋了许多对凌老头的不满,正希望有人能够替自己出口气;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凌老头吃亏,毕竟自己丝毫不喜欢这个外邦老人,甚至于有些反感。 他的心中甚是矛盾,只得撇了撇嘴,继续做一个透明人吧! 凌道长也在此时闭起了双眼,神情闲适地神游远方。 而皇帝局促的坐姿,置身于冰火交融的位置。他与李成茂虽然身份不同,但此刻的想法却是难得的一致。 “叛军是不会携带贵国的铜钱的,道长可与他们说了这是有去无回的差事?”面对不作答的凌诺伊,笑容第一次浮现在外邦老者的脸上时,那深刻而诡异 的笑容,浅绿带着阴郁神色的眼眸,陡然升起的鹰鼻,让他的威胁比烈火要灼热。 “教主真是来兴师问罪的吗?若非如此,教主又怎能驰援圣上,为您和贵教立下这不世之功呢?”凌道长不带情绪地回答。 “况且贵教在我们大唐昆虚教徒身上留下的鬼火,也数之不尽呐,教主若要真的兴兵问罪,老夫不知如何说起!” 二人之间的嘴上对峙愈演愈烈。如果说一开始他们在回答之前还略有停顿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几乎就是你一言我一语,之间丝毫没有间隙,令人毫无喘息的机会。 “不世之功?若要有机会,凌道长可愿获得?还是你早已等不及?” 从地上站起的片刻,西域白袍老者,伸出右手,张开手心的瞬间,绿幽幽的蓝火蓦的出现在他的手掌里,阴森的火苗就如同老者诡异的笑容一般。 皇帝身边的武官大喝一声:“大胆!” 但身躯却不知为何向后略微退了一步。 侍卫们纷纷拔出了刀,神情间甚是惊惧。就如同大喝的武官一般,虽已拔刀,但步子却默默地往后退。 李成茂站在原地,将手放在刀柄上犹豫,只见扎昆岿然不动地站在一旁,面色如常,甚至一点戒备的神色都没有,李成茂握着刀柄的手默默地收回。 不知为何,现在他唯一相信的竟然是这个没有多少交集的黑奴。或许是感于他平静的神态吧…… 凌诺伊满面笑容地起身,挡在皇帝的面前走下高台,冷绝而长久地凝视着手中燃火的西域老者。 夕阳西沉的广场之下,所有人屏息地望着一顿一步靠前的凌诺伊。那踏出的脚步毫无声响,但李成茂却觉得自己分明能听到那脚步中蕴含的沉重气息。 接下去会是怎样?凌老头会是那外邦老人的对手吗? 李成茂眼也不眨地盯着前方凌老头的身影,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晴雨亦奇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凌诺伊在李成茂满是期待和忐忑的眼神中走到了马兹的面前,面对面地站定。 快!快!快呀!快出手啊老头,什么叫先发制人懂不懂啊! 李成茂焦急得嘴中不停地低声念叨着,脚下不断原地细碎地踏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赶着看热闹的呢? 但令李成茂诧异的是,靠近的凌诺伊只是温柔地用双手合起西域老者燃火的右手,宛若暖心的问候一般。鬼火消逝的瞬间,凌诺伊说道: “教主既知晓中原为和为贵之理,今日公主大喜之日,不妨以和为贵?”语毕,凌道长轻柔地拍了拍西域老者燃火的手。 爽朗的笑声之后,西域老者归复了平静和礼节: “是呀,道长说的没错,和为贵!有的和平是礼尚往来,但有的和平则需要在火焰后重新建立,浴火的真理方能永存。” “陛下,草民告退!”西域老者的话中充满了含义。 皇帝沉默着用手示意他离去。 剧烈的开头、平静地结束,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猝不及防…… 李成茂的心情更是难以言表,但事后想想,也就恍然了。 凌老头怎么可能不分场合像个莽夫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更何况皇帝还在龙座之上,妄自动手冲撞龙颜不说,自己唐国的形象也会在汉国人的眼中一落千丈,倒是自己失虑了! 再加之这种轻描淡写地瞬间熄灭外邦老人手中那诡异的鬼火,在别人心中留下的震撼只会更甚! 李成茂将目光从凌诺伊的身上移回,凝视着骑着驴消失在**的夕阳之中的外邦老人,只见那金色的余晖洒在老人和驴身上,慢慢消散在地平线上…… 漫长的送礼环节终于结束,从晨曦微露到红日西斜,短暂而又漫长的仪式终于过去,疲惫的神色爬上了每个人的脸庞,而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脸庞却仿佛给他们的脸上抹上了一层柔和的胭脂,增添了他们脸上的色彩。 皇帝和皇后此刻也并排背对着夕阳而站,台阶之下,是一个身着礼服的礼仪官。 “公主出嫁!拜别陛下皇后~”礼仪官高亢而又悠长的嗓音回荡在整片天地之中。 话毕,婵娉公主双手交叠置于腹心,双眼目视前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头上晶莹璀璨的凤冠随着脚步轻移奏响清脆的乐声,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光芒四射。 后方两个宫女为公主拖着及地的长摆,而在前方的裙摆之处,随着公主的碎步前进,遮在裙摆之中的鞋尖一下一下地轻轻触踢流转的裙摆,如水波一般上下摆动,柔和而又轻盈。 终于,婵娉公主在皇帝皇后的面前站定,双手从腰间朝外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臂弯微微弯曲举在胸前,双手四指交叠,右手手背朝外,拇指对指藏于掌心,微微屈身,直到头部埋入臂弯之中。 “儿臣拜别父皇!”公主的身躯随着轻柔的声音起来,再次一拜,“儿臣拜别母后!” 不同于拜别皇后时的眷恋与不舍,面对皇帝,她的态度却再平常不过。 面对即将远去的女儿,皇后的眼眶忍不住再一次红了起来,捂着嘴别过了头,她怕她再看下去会再次忍不住哭出声来。 “婵儿,此去大唐,你肩负的是我汉唐的友好结盟的第一步,要从其国俗,切不可再如宫中这般骄纵!”皇帝牵着泫然欲泣的皇后上前,扶住婵娉公主的双臂将其扶起,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是,儿臣谨记!”婵娉公主淡然的态度就好如应答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皇帝的眉头微皱,眼中的不满一闪而过,又继续恢复了那副慈父的模样。他厚大的手掌覆在公主的掌间,满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出发吧!” 拜别皇帝皇后之后,马车压下,婵娉公主搭着一个宫女的手踏入花车之中。 当轿帘放下的那一刻,就以为着婵娉就此与大汉分别,踏上和亲之途…… 马车缓缓背离这个满目疮痍的宫城,城外的百姓夹道而送,踏着夕阳的余晖,走上了一条难以预料的前途…… 马背的两天颠簸,出发时的装容整备已经在南境瘟瘴的气候中消失殆尽,队伍零零散散,有的远远落在后面,有的拿着手中的刀剑撑地而行,还有的互相支撑着身子往前走去…… 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嗡嗡嗡”的声响,过多的数量根本无从驱赶,许多人都承受了蚊虫的轮番叮咬,公主的和亲队不再如之前的庄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劳的神色。 高温绝对是难以忍受的事情,再加上暴雨过后遭遇最强烈的太阳——直射的阳光,毫无遮挡的云层,闷热的气温,以及坑坑洼洼泥泞的道路更是加重了路途的颠簸。 天空偶尔传来的几声闷雷声更是敲击着心头。 李成茂有气无力地垂在马上绝望地看着眼前的崇山峻岭,默默的在心里咒骂, 他十分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自告奋勇提出走这一趟,这和他想象中仗剑天涯的场景一点都不像。 但是想到自己倔强的尊严、父皇睥睨的目光,他不得不继续装下去。因为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 李成茂无力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刚刚猛烈的太阳又调皮了起来,不知躲到了哪朵云层之下,随后,更大的暴雨倾盆而下,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等到好不容易看到有躲避之处的时候,大雨又瞬间息止。 周围的植物也不知是何品种,颜色鲜艳奇怪,红红绿绿,多彩多样,有的还散发着幽香。 而且这些植物体型庞大,如果人没入其中,怕也是难以找寻身影吧! 但也有好处,就是庞大的花叶能够提供遮蔽的空间,虽然不大,但头部还是绰绰有余。 大雨就这样来了停,停了又来,如此往复三四次之后,这些军士身上原本光鲜的衣服已和乞丐无异,而最让人恶心的还是这么一大群人在酷热之下发出的味道。 李成茂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前方马上能有一条河或是一条溪,就是一片湖也是好的啊,这样就能洗去浑身的污垢和气味。 可惜,对于目前来说那只是奢求,唯一的安慰便是婵娉公主确实是天人之姿,就连自己的目光都无法不随着公主的身影移动…… 不过,或许还有别的缘故,因为自从自己踏入南汉国境的时候,周遭的一切都太丑了。 不知道当某一日公主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多日的陪伴之后,公主会怎样惊讶呢? 他不禁十分期待这种场景的发生。仗剑出走的冲动再次熄灭了许多。 他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未来阳光明媚的幸福日子在等着自己…… 不过也不是没有清凉的地方,那就是公主的行辕。 每次途径城镇,各地县府便迫不及待地搬出冰室之内的冰块,呆在那里一定很惬意。 特别是那个小黑人侍从,无疑是令人羡慕的,他可以自由进出公主的行辕,这个黒瘦的昆仑奴令人嫉妒。 但另一个黑巨人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但他也是个谜,一路的艰辛,扎昆没有哼出一声抱怨。 他安静而庄重地移动,不会折腰,不会微笑,甚至很少跟别人说话,总之他沉默的如同他的肤色。 而他因是最有理由抱怨的人呐,手持着沉重的陌刀,无时无刻不将全部铠甲整齐的穿戴于身上,在炎夏的崇山峻岭间演关公?他一定比任何人都累吧。 李成茂这么想,转而又将钦佩之后不屑的目光凝视向了车辕右侧,一阵小跑跟随的柯桑。 “这两人可真像,不会是父子吧!”对比瘦弱昆仑奴侍从和昆仑奴禁军统领,他们的相似点绝不止于皮肤。 “南汉真是个奇怪的国家!”李成茂忍不住低喃着。 胯下的马儿吃力地走上一段上山的路,有了这样的念头,他又想起这一行人马中其他成对的吉祥物,那两只战象比想象中有用,它们在队伍的最前端开辟枯木堵塞的官道,象背上的箭塔之内会不会更清凉? 李成茂仰视象背之上的高度,遂打住了这个念头。 比起两只大象,两个道士的待遇也让李成茂艳羡,凌道长一路上可以安心地坐在后方的行辕里打坐,那里同样有冰块。 而那个好皮囊的家伙大多数时间可以坐在公主车驾前中间的白马上,有些时候,他也可以钻入公主的行辕…… 李成茂咽下口水。他突然想就现在说明自己的身份,这样就能与公主一同享受那行辕的清凉之意了。 不不不,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赶走,不行,凌老头绝对不会同意的。 李成茂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次扫视周围那一张张陌生和熟悉的面孔,心中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他再次扫过那一张又一张面孔,突然脑海一闪,感觉抓住了什么。 他终于知道少了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怨念迭生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和亲的部队拖着疲惫难受的身躯在路上龟速前进。 毫无参天大树遮蔽的湿地、又闷又潮,两个极端加之于身,身上刚刚蒸发的臭汗再次糊在内衣之中,夹杂着汗臭味以及身上各种诡异的味道,还有湿地散发的一股难以言状的刺鼻之味,让人几近晕厥,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难以挪动。 李成茂半遮着眼睛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再扫视周围一群几乎毫无人气的士兵。不要说他们坚持不下去了,自己骑着马都难以忍受。 这路,何时是个头啊! 有的士兵都已经不管不顾了,互相倚着身子在一旁再也不往前踏一步,已经靠前的李成茂又不得不往后走,催促着这些几近虚脱的士兵。 有的脚下一个踉跄,就摔了个狗啃泥,后边垂头丧气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绊,也往前扑去,使得刚刚好不容易撑着打算爬起的士兵再次与湿地做亲密的“亲吻”,一群人搅在一起,一阵人仰马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第一个摔到的仪仗队士兵终于爬起身来,此刻他浑身已经沾满了黑泥,就连脸庞都难以幸免,只剩下一双眼睛和牙齿能看见。 原本士兵的牙齿并不白,甚至还有些黄,但是在漆黑面庞的衬托下,那牙齿显得尤为白净。 他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庞,但是脏兮兮的双手并没能让他如愿,反而雪上加霜。低头望着自己的狼狈模样,丢脸丢得都快哭出来了。 他踉踉跄跄走到凌诺伊的马车旁,终于还是大胆问出了自己一直想要问的问题,声音尽是委屈:“大人,距离近唐边界还有多远?” 李成茂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士兵,忍不住掩嘴偷笑着:哈哈哈,这样子,活脱脱一个泥人啊! 凌诺伊也知道仪仗队背负金银嫁妆,重担布匹,需要得到休息。只是现下还得先过了这块湿地再说。 于是,他当着李成茂的面,坏笑道:“就在东面10里,有一……” 话还没说完,李成茂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吓得身子一个不稳,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惊魂未定地一手拉紧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抱住马脖,但是过于用力的手将马脖勒得紧了些,身下的白马难受得嘶鸣了一声,身子腾起,前腿在空中蹬了几下。 但是这可苦了李成茂,他很“幸运”地从马上直接掉下,若不是有着功夫底子,在落下的瞬间稳住了重心,单膝跪地,一手撑地稳住了身形,好险没摔个狗啃泥。 刚刚真不该嘲笑那个士兵,这就是报应啊! 他把自己所有的狼狈样都归结到了凌诺伊的身上,立刻站起身子,指着凌诺伊,发疯似的说道:“你个老不死的又想做什么?!又是有甘甜泉水的地方是吗?打死我也不去!” 仪仗队并没有经历李成茂一行人所遭遇过的噩梦,所以那个士兵很奇怪地看着李成茂这样疯狂的样子,虽然疑惑,但还是没有多问,重新将询问的目光转回凌诺伊身上。 因为出行之前皇帝有令,一路出行皆听这个老道长的,而旁边那个李成茂最多就是那道长属下罢了,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 凌诺伊似笑非笑地望了望失态的李成茂,也很恰当地将他“遗忘”,对着泥人士兵说道:“命令下去,全军行进速度加快,不远处就有绿洲,到时候便能休息了!” 泥人士兵高兴地领命而下。 “至于你嘛,我给你一个机会去给公主献个殷勤,不要太感谢我。”对着泥人士兵吩咐完毕,便砖头对着暴怒的李成茂说道。 李成茂惊于凌诺伊话题的突然转变,很是吃惊,“为什么?” “你看啊,这天这么热,我们尚且都这么狼狈,公主女流之辈,又怎能忍受呢?即使有冰块,这么长的路途,早也化为水了,公主也定然是十分烦躁的。” 李成茂歪着头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狐疑地看了看面前这个老头,有些疑惑这次他怎么这么好心,难道是对自己的补偿?哼,就算这样,他也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他哼哼地重新上马王公主的行辕驾去。 凌诺伊看着他的背影,轻声感慨了一句:“唉,同样都是自愿离开皇宫,可你是逃避,竟还不如一个矜贵的公主!” 凌诺伊忍不住摇了摇头。 李成茂骑着马,挺着腰背,做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风度翩翩地缓缓驾马过去。 路很短,但他的思绪很长。 刚刚听到凌老头说那还有十里那句话的时候,那曾经自己努力将之忘却的噩梦再次被唤醒,当初凌诺伊忽悠自己等人去九龙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次恐怕也不会有好事,他想再来一遍吗? 自己这次可不想再和他出生入死了。要不要就趁着现在带公主跑呢?反正自己也要逃离皇宫这个是非之地,那就带着公主一起远走高飞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已经到达公主的行辕旁。他试图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唤道:“公主殿下!” 话毕,只见从马车的窗帘之处微微伸出了一只细如削葱根般的手指,缓缓撩起帘帐,半张精绝艳艳的脸庞微微露出,那半遮半露的样子,更是撩动李成茂的心。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庞啊!微微沁在额间的香汗,纯真疑惑的眼神,李成茂一时间脑子空洞,忘了之前自己盘算好的一切,就连身上的烦忧与疲惫也一扫而空。 他怔怔地望着那张绝美的容颜,喉间不自觉地滚动一下,“咕噜!”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那个想要亮出身份的念头再次萌生。他不想再这样演下去了,不仅累,还吃力不讨好啊! 这种念头在公主惊艳的面容下变得更加剧烈,反正现在离近唐也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能抱得美人归了,不禁更加飘飘然。 他的心中已经在畅想未来的幸福生活了,一脸的得意神色,眼神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行为也有些放肆。 他更加靠近了公主些许,身体几乎都凑近了行辕,一脸的笑眯眯。 公主本就因炎热的气候心中有些烦躁,现在看到这近唐使者凑近的这无理之举,她都能闻到李成茂身上那股汗臭和污泥夹杂的味道,心中一阵反感,但是良好的素养又使得她没把这种神态表现出来。 “不知将军有何事?”婵娉公主一脸平静地轻声问道。 李成茂收回了自己驰骋的心,一脸讨好地答道:“请公主殿下再坚持片刻,不远处我们便可好好歇息了!” “好,有劳将军了!”得到前方便能得到休息的消息,婵娉公主的心中也有些许愉悦。 虽然说她一直身处马车之中,但是马车的颠簸和闷热她也难以忍受,路途行至现在也早就身心俱疲,就等着能有地方得以暂时的休整。 看见公主那柔和的笑容,回魂的李成茂再次傻了。 公主对自己笑了,她对自己笑了!看来公主对自己也很是有好感啊! 啊……李成茂心中十分兴奋。 那因愣神而微张的嘴,加上高兴的笑容,整个人一傻乎乎的样子。 婵娉公主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心中的厌恶更是增添了几分。 真不懂在嘚瑟些什么,如此憨样,莫不是热傻了吧! 她烦躁地放下了窗边的帘子,不想再看到李成茂那副嘴脸。 径自沉溺在兴奋中的李成茂丝毫没有发觉公主眼中的厌恶之色,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公主对我笑了,她也喜欢我,嘿嘿…… 终于,踏过了漫长的湿地,远处一片绿色映入眼帘。 李成茂望着面前突然有些暗下来的环境——苍天大树伸着遒劲的枝干,翠绿的树叶沙沙作响,地上投出一片阴影。 一派“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的景象。 近看,旁边一片清澈的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光。 闭眼深深一吸,仿佛能闻到暴雨过后泥土新翻的气息,青草味伴着花香,美丽而又怡人…… 众士兵仿佛见到了天堂一般,惊呼着扔下手中的东西,就像赶紧跳进湖中美美地洗个澡。 但是凌诺伊未发话,他们不敢擅动,只是一脸期待的眼神望着凌诺伊。 如果是娇弱的女子将这种闪着小星星的眼睛望向自己,那么绝对是一种享受,可惜是一群大老爷儿们。 得到了凌诺伊的点头示意之后,他们立刻兴奋得嗷嗷叫。连日几天的奔波和疲惫,好不容易有休息的地方,他们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 他们都尽情地跃入河中,嬉戏打闹,一旁的马匹拴在河边的树上,时不时吃点草、喝口湖水,好不惬意。 公主也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树荫下小憩。 只有李成茂,远远地躲在一旁,不敢靠近。 自从九龙潭事件之后,他现在是对湖水有阴影了,他怕到时候洗着洗着,水中突然又冒出来什么怪物,到时候逃都来不及。 他还想把公主也叫回来,免得被那老头坑了。但是却发现凌老头也在湖水旁,一副惬意享受的模样。 他想起了上次那老头分明躲得远远的,结果就见到了那怪物,但是今天却靠得那么近,他觉得凭那老头欧那心思,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那么只有一个真相,自己被老头坑了,面前根本没有危险。 于是他慢慢挪着步子靠近湖边,小心翼翼地饮了几口湖水,清凉的感觉瞬间让他浑身上下都毛孔张开,舒爽之下行为也放开了许多! 但是就在此刻,突然的一句话让李成茂感受了什么叫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 “好了,天色不早了,启程出发吧……”说完还似有若无地瞥了两眼李成茂的方向。 李成茂听到之后傻眼了,捧着水的双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任凭湖水从指间流尽…… 不是吧,自己才刚刚开始休息啊…… “狗道,我要杀了你……”李成茂愤恨得站起身大叫,一双恶狠狠的眼神直直瞪向凌诺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暗夜惊魂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等到再次启程骑马赶路的时候,李成茂有气无力地垮在马上。 虽然说刚刚得以休息片刻,可是自己根本还没休息够啊,才喝了几口水呢!这凌老头绝对是故意的,先是用曾经的口吻故意吓唬自己,给自己造成一种错觉,从而不敢靠近。 可是当自己发现的时候…… 现在李成茂对凌诺伊是满脸的怨念。 哼,这一路再也不想理那老头了! 结果,他突然想起了之前意识到少了什么,结果被老头这么一搞都忘了问了! 他张了张嘴,转头想问凌诺伊,可是刚刚才下定决心不再理那老头,结果现在就要打破了吗? 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不理就是不理! 他又撇过头径直看着前方…… 但是……这件事不问个清楚,自己心里有个疙瘩啊!各种猜测又不知道真假,感觉心中有上万只蚂蚁在挠着,很不舒坦。 嗯,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问个话嘛,大不了得到自己的答案之后再不理他就是了! 对,就这么干! 他调转马头,缓缓移到凌诺伊的身边,和他的马车并排而行。 “喂,老头,你那个新交的南汉朋友呢?他不会一路跟着你的信徒,在林子里吧?” 李成茂偷偷朝着队伍最后方丛林深处的绿荫望去。 这老道,做什么事情都给自己留好了充分的后路。什么此行只有二十人,统统胡扯罢了。 那为什么当初九龙潭那么危险的情况下,都差点成为恶龙的口中之物了,他还不肯暴露自己的底牌。 他现在倒想看看,这队人马他打算什么时候派上用场。他就不信了,所有的事情能够永远都在他的股掌之中。 “别看了,他还在南汉。”凌诺伊一脸平静地回答道。 “你不是答应让他去大唐?”李成茂有些疑惑。 难道只是当初一时的应对之策?不对啊,当初广场的时候那家伙还在一旁啊,怎么现在不见人了! “我是答应了,没准备食言。”凌老道微笑着,盯着李成茂的眼睛,“所以我让他走水路。” “水路?!现在南汉举国兴造兵舰,哪有合适的船载他出海!”仿佛是洞穿了虚伪的谎言,李成茂自鸣得意地笑了起来。 当面戳穿别人的谎言不好,但是李成茂就乐于做这样的事情,尤其是戳穿眼前这个狗道的谎言。 本来心里就对他有一堆的不满,好不容易一次把他揭穿,那感觉,别提有多好了! 然而凌诺伊对于李成茂得意的神态没有任何一丝的不悦,他继续保持着淡然和诚恳的神态。 李成茂看着他那一脸平静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被别人揭穿谎言的窘迫。该不会…… 李成茂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你不会是让他随着南汉的兵舰来我大唐吧?” “正是!如果南汉的兵舰非要来我大唐的话。”凌老道才是洞穿人心的那个人,自信的笑容浮现在他鹤发童颜的脸庞。 “他一个叛军,你让他再去军中,不是自投罗网吗? 李成茂并非是替赵远樵担忧,只是难以置信。 到底凌老头是在帮他还是在坑他…… “现在南汉水军急缺兵士,他们哪管投军的来历,招不到足够的人,要掉脑袋的是自己,那些牢里的死囚都已不够充军,叛军算什么?” “皇帝定下人数时,只说人不够招募官要掉脑袋!他们现在就盼着本该掉脑袋的人全部来他们那儿,保自己的脑袋呢!” 大概是沉默打坐了太久,或是洞悉人心的自满,老道不再闭口不语。 那么多人,该是多大规模的水军啊,那他们经过大唐又是要去征伐哪里呢? 李成茂望着渐渐变暗的天色,微微暗下的天色遮蔽天日,他仿佛看见了南汉那遮天蔽日的战船与皇帝暗藏的野心。战争之下,受苦的又何曾只有兵士,还有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啊! 你来我往的多年战事,何时才是尽头啊! 李成茂仰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夜色暗沉。许是因为连日来的忽晴忽雨,天上的月色也显得有些稀薄。 婵娉公主自小养在皇宫深闺,娇生惯养,虽然有时心志不亚于男子,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从未在森林中过夜。 再加上这片森林还不知何时是尽头,想要在片刻中找到驿馆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凌诺伊提议道:“我们今晚就暂且在此驻扎修整,明日天一亮再启程吧!” 这可高兴坏了李成茂,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结果行辕之中传来了一声,“道长,请继续前进,不必顾及本宫。” “不,公主,夜间行军,恐不安全。”凌诺伊担心出什么状况,所以建议道。 婵娉公主撩开了门帘,探出头来,“那道长以为森林歇息便安全了吗?夜间森林多豺狼猛兽,更多变数。” “只要安排好值班守卫,随时关注情况便可。” “狼多为群居动物,要是倾巢而出,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也难以对付,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很多宫女太监,难以自保。” “狼可怕,但可预料,狼子野心才是令人防不胜防!更何况现在许多兵士已经疲惫不堪,根本不适合继续赶路。”凌诺伊话中似乎意有所指。 公主微微紧蹙的眉头是即将动怒的前兆,她一改之前的轻柔,厉声道:“道长,别忘了,本宫可是大汉公主,你唐国未来的皇妃,现在你就屡次三番忤逆本宫,居心何在?” 她知道,如果她不说服凌诺伊,那么自己话说了也没用,毕竟一开始父皇便有令,一切听从凌诺伊的指挥。但是前提是这指挥是正确的。 夜间行军虽然说不好行路,但只要快些离开森林这块危险之地,哪愁没有地方歇息呢? 两个人之间谁也不让谁,公主有自己的考量,凌诺伊也有自己的想法,二人之间关系愈来愈僵。 “公主说得甚有道理。我说凌老头,人家公主一个女子都不嫌累,乐意继续赶路,你一个大男人还怕累,丢不丢脸啊!”李成茂一边看不顺眼凌诺伊,想找机会和他对着干,另一方便也是为了讨好美人“仗义”执言。 凌诺伊看着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李成茂,摇了摇头,“行,那便听公主的,继续赶路吧!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婵娉公主,转移面对李成茂,似乎意有所指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于是,已经疲惫不堪的队伍只好继续赶路。 漆黑的夜,微弱的月光,以及苍天大树的遮蔽,使得前方的道路更加黑暗。众人点着火把继续赶路。 月黑风高夜,也是最好的动手时间。 不远处,突然传来“沙沙”的踩在树叶上的声音,凌诺伊知道,这不可能是己方产生的动静。 “噔噔噔”地脚步声越来越近…… “警戒!” 但已经疲惫不堪的军士在反应上也满了许多,等到他们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一群黑衣人已然靠近,银白的剑刃在月光的依稀照射下发着渗人的光芒。 剑光闪过,我方一个又一个人员毫无悬念地倒下,血花四溅。 而疲惫不堪的士兵虽然说能暂时得以抵挡黑衣人,但是却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便体力透支,被砍到在地。 仪仗队的人员没有多少御敌的能力,只能靠着手中的火把抡人。因为没有准头,闭着眼乱抡一通,场面甚是滑稽。 双方混战一团…… 李成茂在第一时间便跑到了公主的行辕旁,拔出手中的兵刃守在马车面前。扎昆在砍了几个黑衣人之后,也站于行辕旁侧严阵以待。 公主撩开马车门帘,结果就见到一副混乱的场景。 这是遇上盗贼了吗? 不对,他们似乎一点都不急着抢金银珠宝,而是直接冲着自己这个方向来,在看着他们手中兵刃独特的构造,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她知道来人到底是谁了! “公主,请入马车暂避,就算豁出我这条命也会护得公主您的周全的。”李成茂看着公主探出脑袋,可吓坏了,刀剑无眼,万一伤了公主怎么办。 婵娉公主点了点头,在放下门帘之前多看了这个唐国的士兵两眼,心中一开始对他的厌恶减轻了些许。 虽然说先前他那副无礼的傻气模样,但是却也不失为一个将士的风骨。 很快,有几个黑衣人突破的士兵的防线,直直冲向行辕的方向。 近了,又近了,四人分出两队,其中两个人一人一个向李成茂和扎昆迎战。而另外两个直直左右包抄,腾跃起身子,高举的弯刀银光闪闪,直直往马车顶劈去。 李成茂大惊失色,慌忙打算摆脱面前的这个黑衣人的纠缠,一个回旋踢,随后在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冲向马车顶,横举武器,将二人的兵刃暂时挡了下来,但是却给了之前刚刚摆脱的黑衣人一个机会…… 只见他在稳住身形之后,蒙着脸的双眼凶光毕露,手中的弯刀直直往马车内刺去。 “不……”脱不开身的李成茂惊叫。 就在弯刀贴近门帘的时候,旁边突然砍过一柄大刀,直直将黑衣人手中的弯刀震飞,随后身子一撞,直接将黑衣人撞了几尺远,昏厥在地。 随后,他一个腾跃,无情的一刀、一腿,李成茂身边的最后两个威胁共赴黄泉。 在这混乱的场面之中,唯独一个人在只见显得格格不入——那就是在一旁临危不乱的凌诺伊。 他知道,来者的目的并不在自己身上,况且还有昆仑奴扎昆作为帮手,根本不会出什么事。 果不其然,黑奴扎昆庞大的身躯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冲对方战圈,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将对方首领斩于马下。 没有了首领的黑衣人瞬间乱了方寸,被李成茂和扎昆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悉数清理干净…… 一场夜杀过去,原本疲惫的士兵更是提不起力气,在将地上的尸体简单地处理了一番之后,只得在原地搭帐过夜休息。 凌诺伊走到站在一旁出神的公主,看似一脸平静道:“不好意思,刚刚让公主受惊了。” 如同公主一般,他自然也是知道这群人真正的目的何在。 公主看着凌诺伊的姿态,自然是知道凌诺伊是隐晦地来兴师问罪,但是这件事的根源本身就在自己身上,又不好说什么。 再加之她一直都感觉凌诺伊是个很危险的角色,知道现在和他撕破脸皮没有好处,于是低声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黑人父子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夜色已然平静,若不是周围还依稀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谁也不会想到之前还有如此凶残之景。 此刻的月光也开始从云中亮出了整张面庞,皎洁如水。 月下,公主歇息的帐篷火光通透,烛火和丝绸交织着奇异的颜色,仿佛在极尽地将野外仓促的行辕还原成宫殿的精致与雍容。 帐中,燃烧着的熏香也在努力地做着同样的事情,只是昆仑奴侍从仍不停地点燃更多的熏香,它们发出浓烈而令人昏睡的味道,以驱散野外更毒更多的蚊虫。 帐旁的帘子撩起,因着这儿的几棵树木并不高大,皎洁的月光通畅无阻地透过树梢洒进帐中。 一旁榻上的婵娉公主右手轻捧夜光杯,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得光华流转。 她微微举起,握着的酒杯带着杯中的液体轻轻晃动,迷离的双眼透着杯中的酒水望向天上皎洁的银月。 酒水之中倒映的月光就如同婵娉此刻的目光一般迷离而又柔和。 迷醉之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刚毅的面庞。 她惊得坐起了身子,移开了面前的酒杯,结果面前还是那一汪朗月,那张脸仿佛就只是一个错觉。 婵娉公主失望地叹了口气,重又卧回塌上,缓缓将酒杯移到自己面前,指尖轻捻,微微啜饮着手中的酒,思绪万千。 哥哥,若是你还在,他们哪敢如此放肆想要夺取婵娉的性命呢? 刚刚的盗贼之事,婵娉公主明显知道是哪方的人马。曾经他们极力讨好哥哥,可是当哥哥走后便狼子野心毕露。 呵,因为自己的身世的黑暗吗?世人皆愚钝,那万人瞩目的皇室身份,哪有想象当中的那样好坐? 等等,狼子野心?之前那老道长阻止自己要求继续行军的时候分明意有所指。 “狼可怕,但可预料,狼子野心才是令人防不胜防……”婵娉公主低声念叨着之前凌诺伊说的那一番话。 原来竟是如此,他早就已经看穿了一切却迟迟不说。那当初哥哥之事他是否也早就悉数看穿了却还是…… 那么,他是否也有自己的狼子野心…… 罢了,她不想再琢磨这个令人难以琢磨的老道长,她现在只想再次见到哥哥。 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那么她宁愿不要生在暗无天日的皇室,只想和哥哥一起生在普通的家庭之中,兄妹和乐,惬意自在,多好! 哥哥,你说,婵娉找到你之后,我们就逍遥世间,不要再回皇室好么? 想到这,婵娉公主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柯桑你过来”公主斜卧在塌上,慵懒地唤道,持着夜光杯的手伸出榻座。 柯桑放下了未燃的熏香,转而拿起了酒壶,熟练灵巧地帮公主斟满了酒杯,百越敬奉的甜酒平稳地悬停在了夜光杯的四分之三处。 “斟酒这事吧,还是你最在行,其他的人不是倒得太多,就是倒得太少,这事情我还真就离不得你。”公主定定地望着杯中的酒水,满意地说着。 听到公主难得的赞美,柯桑的脸上绽放出了喜悦的神色,皓白的牙齿如同新月,澄澈的眼睛宛若星河,漆黑之上微笑的神态就像纯洁的孩子一般,不似他因有的年龄。 他欣欣然地看向了父亲,期待父亲给自己一个惯常的微笑。 自那日公主的皇兄罹难之后,公主就再没有对柯桑表现出惯常有的笑与安心,这陌生的疏离感,不仅让柯桑难过,也让自己的父亲为自己担心。 跪倒在前的父亲却完全不这么觉得,此刻他正诚惶诚恐地拜服在公主的座下,听候着公主的发落。 “扎昆,今日本宫要多谢你的‘衷心’护主了!若不是你,本宫早就成为刀下亡魂了。”婵娉公主刻意将“衷心”二字重重咬道。 “这是臣的分内之事。”扎昆依旧惜字如金。 “分内之事么?那你的衷心真正是对于父皇而言吧!否则你就不会……”说到这,婵娉公主的话哽在了喉间,似乎想起了过往的悲痛。 “吾……” 婵娉公主嘲讽地笑了笑, “你不用再说什么吾不能言了。你要忠于你的职责,尊奉礼义纲常之中的君臣之道,将礼义视为比人更重要的事情,本宫明白的。所以,国家律法森严,问及的事情你不肯说,本宫也能理解。不过我们这个国家至少还是赏罚有度的对吗?” 扎昆迷茫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公主说这话有何意图。 婵娉公主用右手撑着的头部微微偏向柯桑的方向,沉吟了片刻,对着扎昆说道:“若是礼义为先,那么依照法律,有奖就有惩,无论何人都该公正对吗?” 扎昆目光的触及之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无奈只能顺从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柯桑,你过来!”婵娉公主左手轻轻对着柯桑勾了勾,复又将柯桑唤来,那声音配合着优雅的动作,是依旧那么地轻柔。 柯桑听罢开心得一路跑来,懵懂的眼神中带着期待迎向了公主的召唤。 在他眼中,他不怕公主对自己是好是坏,他只怕公主再也不肯搭理自己。 婵娉公主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示意柯桑把夜光杯拿走。 柯桑接过夜光杯的顷刻,婵娉公主故技重施,手微微一沉,高昂起微尖的下颚,轻启朱唇的片刻,酒杯掉落于地面,碎落的酒杯在地上弹起复又落下。 “该死的奴才,竟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周全。来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竖起的柳眉宣誓着皇室的尊严,而后的掩面笑容,则更像是个玩笑。 然而公主没有终止玩笑的意思,侍卫惊恐地看向了跪倒在地的禁军统领扎昆,他漆黑硕大的脑袋上挂着清晰可见的汗珠,但他的表情是忍耐的,依旧保持着那稳定的跪姿。 “扎昆将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照法度行事,你说我做的对吗?”明媚的大眼睛里闪现出疑惑和无辜的神光。 扎昆低下了头,额间的汗珠愈凝愈大,然而他依旧沉默如黑色的大山。 他的儿子柯桑则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瞪大的眼睛用最洁白的神色,质问着为什么,甚至转过头向公主求援。 他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公主生气了,还是惹父亲生气了。 但当棍棒在他的身上做响时,他却不再如之前那般的委屈模样,没有喊叫出来。就如同他的父亲一样,是沉默的。 没有开口的意思,没有脱口而出心中的呐喊,不同于上次,扎昆一动不动的沉默神色让公主坐立不安。 五下……十下……十一下…… 扎昆还是那副模样。 公主知道今天也不是个能问出缘由的好时机了。 或许是她累了,于是摆摆手让扎昆退下。 走出营帐的每一步,都让扎昆感觉到步履蹒跚,当公主意识到扎昆远离之后。 “停!”她举起了手,随之棍棒也不再发出声响。 地上的小黑奴依旧一声不吭,仿佛那棍棒不是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扎昆虽然说已经退出了营帐,但是他竖起的耳朵还在努力捕捉最微末的细节。 一次又一次的故技重施,他知道,公主是冲着自己来的。 所以当确定没有棍棒和肉体交织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扎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柯桑你过来”公主向着幽闭的空气轻柔地唤道,不同于之前对于扎昆的算计,此刻她的语气有些无力。 走出的孩子带着泪与沉默,委屈得将大眼睛望向公主,迟疑而又带着惊惧,踏出的步子又停在了原地。 “难道连你也要远离我吗?”公主无力的嗓音中微微带着失望与悲哀。 面对柯桑,她不在高高在上,不再自称“本宫”,而是用“我”代替,希望能就此拉近刚刚远离自己的柯桑的距离。 柯桑忙不迭地摇着头。 “那你过来,来我身边!”更温柔的声音带来的是鼓励还有安慰。 公主又拿起一个夜光杯,唤道:“来……来给我倒酒……” 柯桑揉了揉眼睛,均匀了呼吸,整理了衣服之后拿起酒壶,酒不偏不倚地再次停在了杯中四分之三的位置。 如此近的距离,柯桑闻到的不只是酒的气息…… 酒已斟满,公主的手臂却没有收回的意思,她迷醉般的表情凝视着柯桑,转而将酒杯递送出去。 “来,喝下它,喝下它就不痛了。”公主带着悲怆的醉意说道。 柯桑的反应依旧有些疑虑,望着面前的酒杯不敢动弹。 “喝下它!” 公主靠得更近了,酒的气息已被公主身上的体香取代。 柯桑涨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公主的呼吸不均匀地在柯桑的耳边吐息,酒的味道和公主的气息融汇成了令人迷醉的梦。 然而当公主的玉臂缠绕住柯桑的脖颈时,柯桑感到了和孩时一样的亲昵与无间的感觉,一切比梦都要清晰。 “不会!”柯桑缓慢地说道,眼睛不知应该放在何处是好。 “乖孩子,我知道你不会的,还疼吗?委屈你了!”安慰和软语终究代替了疼痛…… 这一切都看在秦明的眼里,他又恼怒又嫉妒,公主可从未这样亲近过自己,从未…… 目击公主和柯桑间的互动是一件让秦明难以忍受的事情,公主的美丽与妖媚让她无法成为一个母亲,这和柯桑的身体已经不是个孩子一样。 不过秦明却还在安慰自己,公主还是如孩童之时那般亲昵罢了,还是如此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心止则诚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离开营帐的秦明慢慢远离驻扎地的中心,往一旁人烟较稀少的地方走去。 月光洒在灌木和矮小树木之间,鸟儿则在并不高的巢穴里鸣唱,空气中泥土与鲜花的气息中混杂有马粪和人汗水的臭味。 人群的喧嚣和各种声音的混杂,秦明心中一阵烦躁。 远离人的世界或许是个办法,秦明知道可以在这群鸟的身上找到宁静。 林间的深处,头顶的树枝交织的越来越浓密,直至变形的错节在天空的位置组成了人脸的形状,于是泥土间上升的湿气,就像是一个沉睡巨人的呼吸。 而秦明的脚步发出每一声落地声,如同随时会把巨人弄醒似的。 彩虹在夜空中出现,虽然只是微弱的月光,但是洒在那些小鸟身上的时候,它们霓虹羽毛反射出的光亮,就成了寂静夜空下唯一一丝的宁静与鲜艳。 太阳鸟——秦明想起了它们的名字。 这些鸟儿于阳光下吸食花蜜,汲取阳光和百花的鲜艳色泽,它们在黑夜里将羽毛的色彩照亮夜空。 然而这并非秦明追逐这些鸟儿的全部理由。 他闭起双眼,将自己的呼吸调匀,回想着师父曾经的动作。 只见秦明将手臂舒展,手指依次开合如同轻柔地弹奏起空气,当手臂上身延展到头顶的时刻,七八只太阳鸟已经落在了秦明的肩上。 “又失败了!” 落寞的感觉涌上了秦明的心头,真是不顺心的一天。 他气恼地踩断了脚下的树枝,惊起的小鸟纷纷飞离他的肩头,一点鸟粪随着鸟儿扑腾的翅膀滴在他肩头,在纯白的衣裳中显得尤为注目。 “啊!该死的畜生!”秦明偏着头费力地看着自己肩头的那坨鸟粪,嘴中忍不住低声咒骂。 那原本飞离的太阳鸟似乎听到了秦明的话一般,重新又绕回到秦明的头顶,尖锐地叫唤了一声,仿佛是在发泄对于秦明咒骂自己的不满。 叫声结束的那刻,一团鸟粪再次准确无误地糊在秦明的冠帽上,顺着冠帽滑下额头。 秦明用左手抹了抹自己微湿的额头,看着手中沾染的那团散发着一股臭味的鸟粪,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抬头右手指向天上的太阳鸟,想再次咒骂发泄,但是又害怕鸟儿再次折回“报复”自己,只得把满腔的愤恨暗暗地憋着,心中不断安慰自己: 不和几只鸟一般见识。 “如果你要成为灵语者,与生灵沟通,首先要让自己身心宁静,只有宁静的内心才能找到先天的魂魄,只有先天的魂魄才能通晓万物生灵的语言,控制只是结果,在此之前你必须倾听,用心去倾听。” “但你知道吗?所有的一切之中,宁静的内心才是最难做到的,你的理智将会因此和欲念博弈,达成那微弱的平衡,所需要的念力要和你内心的执意势均力敌……” 或许自己的念力和理智还不够强大吧! 抬头望着在树梢盘旋的太阳鸟,秦明想起了师父的话,当初和师父说这话的时候,想到自己的屡次三番失败的失落感,他更加气恼烦闷。 他望了望周围,似乎没人注意到自己的窘态。他想就此趁着没人快些把身上的鸟屎给解决一下。 毕竟,他相貌非凡,衣着也十分华美,身上有鸟屎实在是太毁形象,他不想让别人看见。 况且,自己还要站在公主旁边,不能让公主问到自己身上臭味,否则可就丢大了! 可往往事与愿违,就在这个时候…… “是谁?出来!”意识到有人在身后,秦明恼怒地转身捂着额头冲着黑暗之处问道。 话落,只见柯桑拿着玉盘从黑暗中隐现出,要不是他无辜而洁白的眼睛,秦明很难在夜里将他与黑暗区分。 “你在这里干嘛?”秦明皱眉,难道是来笑话自己的? 不过当察觉了他手上的玉盘之后,秦明顿时明白了他的来意。 果不其然,只听柯桑说道:“公主的命令,柯桑想要达成!” 他没有嘲笑秦明,甚至没有把目光放在秦明的身上,似乎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公主。 他对着秦明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然而并不顽皮,眼神真诚而又无辜。但他直呼自己的名字来称呼自己,没有“我”的概念。 公主还真是任性,在如此一个大森林之中,不似皇宫钟灵毓秀的后庭,让这个小昆仑奴上哪儿去给你接清晨的第一滴甘露呢? 不过看着这昆仑奴似乎一点都不为难的样子,心觉这些昆仑奴还当真是忠诚啊! “那你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我身后?”秦明疑惑地问道。 柯桑通过手中灯笼发出的光线,找到了身边的一块大石头,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去石头之上的浮灰,坐了上去。 “柯桑,喜欢那些……彩色的鸟儿!”放下手中的灯笼,柯桑还始终拿着那个玉盘,另一只手指着天上的鸟儿,抬头看着头顶树枝间颤动,眼睛里有了期待的神色,那神色之中,还有一种闪亮的光芒。 “傻小子!你也想鸟停在你肩上拉屎吗?”察觉到了这个小昆仑奴的期待,秦明讥讽道。 “别想了,没个五六年的功力,那些鸟儿理都不会理你的。就连我这个潜心修炼八年的人,都做不到,你这个连门槛都没有摸到的人,还想做到?” 柯桑似乎毫不在意秦明口中的讽刺意味,依旧坐在原地。 他的目光已被太阳鸟在夜空中生动的颜色所吸引,寂静中的鸟鸣比宫中的音乐更让他觉得入迷,仰头的姿态伴随着秦明看来愚蠢的坐姿,加上柯桑厚厚而撅起的嘴唇,让这种愚蠢的感觉更加证据确凿。 秦明刚刚平静的心又起了涟漪。他怎么都想不通公主为何和这样的蠢下人那么亲近,就算是自小一起长大,但那也是从前的事情,现在公主更需要自己的智慧不是吗? 再者,恐怕面前这个愚蠢的黑奴都不知道现在公主面临的是怎样的处境,他又能帮得上多少忙?公主更看重的应该是自己啊! 不过,他有一点想不通的是,那个近唐的道长让他捉摸不透,明明他们和齐昌王的死有直接的联系。按道理,公主会很仇视他们才对。 但是公主似乎没有对那个道士有过多的在意,对于齐昌王之死很快便将近唐两位使臣给略过了,转而就将视线转到皇帝的身上去。 秦明知道,事情远非那样简单,近唐道人也不得不防。是不是公主察觉了什么,怕打草惊蛇,所以才隐忍不发呢? 他现在有满脑子的问题想要和问公主,可现在公主几乎不和自己有所交流,反而和柯桑越走越近。 难道,那童年过家家的记忆,依旧挥散不去吗?要分清大是大非呀公主…… 秦明转过头去,向着营帐的方向走去,决定试图劝阻公主看清眼下的形式。 目光的所及之处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如果在深夜的林间穿行,有灯火的照亮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秦明想想自己刚刚就这么寻着鸟声过来了,觉得有些鲁莽。然而身后的闪动的火光正提醒着自己什么。 对了,那黑奴不是拿了个灯笼嘛,反正现在离晨曦还有好一段时间,接甘露也得等天微亮之时,现在对于他毫无用处。 反正就一个下人,他还敢不给吗? 思及此,转头的瞬间,秦明看到了令他啼笑皆非的一幕——只见柯桑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手指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在扇动空气。 愚不可及,就他那样,还妄想学自己?呵呵! 就在秦明忍不住打算嘲笑柯桑的时候,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那个黑奴漆黑如夜色般身后,几十只太阳鸟在接近的空中默契绕成环绕状飞行。 火光将太阳鸟的羽毛照亮得分外鲜艳与灵动,鸟儿在柯桑的身后绕圈环飞,律动的色彩组成了彩虹般的光圈。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以为看到了幻觉,但面前的真实感最终打破了他的幻想。 目睹此情此景,秦明想到了佛寺中的佛像,以及慈悲的佛像身后不朽的辉光…… “万物性灵,唯有至纯至真之心方能与之言语。”目击柯桑的样子,秦明终是想起了师傅说过的这一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有平静的湖面小舟才能安然无事,而翻腾汹涌便有可能就此覆灭。 可是,平静的湖面舟也无法前进啊!就算是桨带来的水波,那也不是“止”啊! 那为何,为何他能做到? 难道只是因为他笨,心无杂念,眼里只有公主,甚至于连自己都没有,所以才有那种至纯至真之心吗? 不,他不甘心,为什么他竟连一个卑贱的昆仑奴都不如…… 这时,微风轻轻拂来,树叶在沙沙作响,伴随着鸟鸣的轻唱,宛若天籁之音。 望着那飒飒的的树叶,秦明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止”并非绝对的静止,亲近自然,顺应本心,方为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暂别往昔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兴王府内,听鸣轩,客似云来,好不热闹。 本是十分宽敞的大厅此刻却显得有些拥挤,穿着布衣的百姓、往来市易的商贾皆齐聚于此。 二楼之处是酒楼的雅间,以各式各样的花鸟屏风相隔开来。 楼顶挂着火红的灯笼,边上还围着一圈雕镂的竹栏,可以透过这里的视野看到楼下大厅的情状。 在这里面,多的是朝廷权贵以及其他地位非凡的人。 赵远樵当然不会身处其中,此刻他泛黄的衣着有些破旧,头发也显得有些糟乱,完全没有了昔日为西极军将领的风光之色。 他手中的长刀用自己的蓝色外衫紧紧包裹着摆在桌旁。 桌上只有一碗加了酱油的清汤面,上面摆着几片菜叶,不见一丁肉的踪影。 只见他一手捧碗,一手拿筷,正埋头狼吞虎咽地吃着碗中的面条。 他的情态显得与面前的环境格格不入,频频惹来了许多注目。 “诶,你听说没有,齐昌王死了!” 就在赵远樵的身后,一桌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凑近头在低声议论着。 正埋头吃着素面的赵远樵耳朵微动,将对方的话一字不落地停在了耳中。 他停住了正往嘴边送的竹筷,低头张着嘴,一团细儿长的挂面掺杂着酱油卤被拖离碗边,一半悬着,一般含在嘴里。 他竖直了耳朵,半含着面,虽然说是低着头,但是眼珠微微上移,眼也不眨。 “死了?不会吧,县府公告之中连个信都没有啊!” “真死了,听说齐昌王领兵叛乱,率兵攻打皇城。他是想做皇帝想疯了吧!” 其中一个身着灰衫、头戴冠帽的男子说道。 “你这从哪听来的,叛乱的告示中可没有齐昌王的名字。” “虽然告示上没写,但我从兴王府出来的时候,路过齐昌王府,那里已经被重兵重重把守了,想是此事和齐昌王脱不了干系。你想啊,他当了那么多年太子,刚刚被废……” 灰衫男子点到即止,相信在桌的几个人都能听得明白。 “若是齐昌王真的叛乱了,朝廷秘而不宣就太离谱了。我倒是听说齐昌王误信邪术,迷恋长生不老,喝了近唐道人的药水,一病不起,就快要升仙了。” 另一个青衫男子道。 “误信?齐昌王为什么好端端的太子当不成?不就是他偏信拜火神教乃至朝野议论吗,齐昌王总喜欢异端邪说之事!” “这事我看呐,还是别说下去了,邪乎的很。官府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听闻朝廷已经在搜捕齐昌王府的旧人,朝廷越是想隐晦不说的事情,玄机就越大,不是咱们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咱们别给自己惹祸上身了……” “没错没错,朝廷之事不是我们能够妄加议论的,还是少说两句吧!” 从听到齐昌王谋反开始,赵远樵就有些心虚。 毕竟自己便是其中的参与者,但绝不是他们口中的那般怀恨在心而谋反的。 等到后来听到越来越荒唐的说法,什么迷恋邪术、喜欢异端邪说,简直无稽之谈。 他绝对不能容许有人如此污蔑殿下。 “咔嚓”一声,赵远樵手中的竹筷应声而断,愤怒紧捏的手使得脆弱的竹筷难以支撑。 连同筷尖夹着的细面也落入碗中,微微溅起的油渍染在了赵远樵本就泛黄的白衣上。 看着断落的竹筷以及碗中的面,他也没了食欲,将手中剩下的半截竹筷往桌上重重一拍。 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拍在桌上,拿起一般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刀,往酒楼门口走去。 那“哐”地一声! 虽然声音不算太大,但也不小。 酒楼里喧闹嘈杂,所以很多人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是这冷不丁的一下,却惊动了赵远樵身后一桌一开始议论纷纷那群人。 等到他们应声回头,就只看见一个落寞的背影,以及桌子上面摆放着的几文钱。 “这人谁呀,怕是毛病吧!” “别管他,来来来,我们继续吃!” 他们很快将这个过路人给忘到一边,继续畅饮。 赵远樵走出酒楼,大口呼吸了一口外边的空气。 酒楼之内人本就多,虽然说酒香够浓,加上周围饭菜的香味,能令人陶醉其中。 但是,空气中也因此显得有些沉闷,再加上齐昌王之事带来的郁闷,让赵远樵的呼吸难以顺畅。 等到出门的时候,这种感觉才得到了缓解。 门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叫卖声、赶车马声、路人的交谈声…… 似乎大家都认为除掉了齐昌王之后,大汉真正的解决了内忧。 这在赵远樵的心中看来简直愚不可及。 他们有何曾知道,皇帝这个位置有多少人眼红,甚至为了它争得头破血流。 阴谋阳谋充斥于整片朝堂之上,内忧根本没有解决,而后果便是所有的百姓变回成为争权夺利中心的牺牲品。 或许只有等他们亲身经历过这一切,才会懂得吧! 望着眼前的繁华之景,在耳边的嘈杂声中,脚步不自觉地往齐昌王府走去。 等到他意识到周围突然安静了些许的时候,抬头一看,方才发觉自己已然不知不觉靠近了齐昌王府。 曾经门庭若市的齐昌王府,现在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围的身穿黄金甲的军士严整以待,凌厉的目光扫向每一个靠近的人。 许多人都匆匆而来,慌忙而去,生怕多看一眼便会被标注上“叛军同党”的记号。 赵远樵也怕被发现,远远躲在一旁的角落偷偷看着,往事的回忆也随之拥挤而来。 他想起曾经与齐昌王一同去郊外出游打猎,和他在房中享受弈棋之乐、对诗吟游之闲。 每次,自己都难以胜过他,所以一次比一次奋发图强,再去挑战。 但是现在…… 现在就算自己再怎么提高技艺,也无人赏识无人看中,也没人陪自己同乐了…… 突然,耳边传来整齐的甲胄的碰撞声,将赵远樵从回忆中拉出。 他听着越来越近的巡逻军,最终转身,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知道,现在皇城上下都在抓捕齐昌王的旧部,身为西极军将领的自己首当其冲,所以得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再加上这里也没有再值得自己留下的地方了。 不过,这次的离别,只能算是暂别,他相信自己的复仇之火,必定会重燃这片阴暗之地…… 最终,他紧握着手中包裹着的长刀,沉默着离去,身形隐匿在熙熙攘攘之中…… 等着吧殿下,总有一天我会卷土重来,来为您洗刷这满腔的冤屈,我赵远樵在此指天明誓…… 赵远樵渐渐往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出发。 这时,他隐隐闻到了木板的清香,还有一股清凉的水的气息。 就连脸畔拂过的轻风此刻也带着水汽,瞬间驱散了赵远樵身上的燥热之感。 耳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还有不知是何人中气十足的吼声,以及水浪拍击岸边的声音。 这些无一不在清晰地告诉自己,出海口已近在咫尺。 赵远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路以来,自北向南,城门和驿站、乃至于哨所、行军的军士,对他来说都是惊心动魄的记忆。 然而,越向南走的更远,这种惊心动魄的事情便越少发生。 各地的军士或壮年男子都汇聚在这里,反倒像个不设防的地方。 在当他靠近之后,那股清凉的水气质感反而没有了,取而代之的便是更难闻的气味。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各地赶来的征兵鱼龙混杂。 挑着柴的有之、担着担的也有、驾着马车的更是不在少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到了一个菜市场呢! 他们大多数都在大部队的后边,偷偷地四处张望……有的贼眉鼠眼,有的内心慌慌…… 看着他们一副心虚的神态,赵远樵心下已然有数,恐怕也是属于逃犯、叛军这类人吧! 那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而站在岸边的军官和朝廷的命臣们却一脸不耐,只是机械地数着前来报道的人头数目。 虽然各地赶来的征兵络绎不绝,但这些官员的眉宇间依旧没有舒展的意思。 皇帝究竟要多少人?又要去哪里? 此刻处于部队中央的赵远樵心中有些疑惑,但他不敢问询别人。 一路上他始终都是机警地沉默着,只与自己对话。 他原本已经缓解的热意,此刻却在额头再次沁出汗珠,甚至于攥紧的手心都是汗。 他极尽全力地低着头,仿佛要把头埋入胸前。 而就在这时,肩膀不知被谁突然一拍,赵远樵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远去的身份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赵远樵僵直着身体,头也不敢转,眼珠微微下移,瞥着自己肩头那暗黄的手背。 那手背,仿佛是从地狱来的恶鬼的魔爪一般,令赵远樵浑身呆滞。 但那不是恶鬼的魔爪,他分明感觉到那布满茧子的宽大手掌中传来烫人的温度。 不同于下一秒那传来的声音能就此决定自己命运的感觉,赵远樵觉得那声音中气十足,并非充满着阴暗与死亡…… “嘿!哥们儿!你从哪儿来?” 随着肩膀手落,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赵远樵不敢松懈,在没确定来人的身份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就此决定了他即将要面临的局面。 他机械地转过头。 只见在自己的身后是一个头顶一个锃亮的秃头。 那人浓密的胡茬、略带猥琐的长相,身着简便的军服,崭新的头盔用腰带绑在身上。 阳光照射过来,反射的光芒令赵远樵微微把头往后仰了仰,不自觉地闭起了眼睛。 应该不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否则也不会用如此玩笑般的态度。 他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注意到赵远樵的反应,光头毫不在意,反而还得意地摇了摇自己的头。 举起脏兮兮的手抹了抹,一脸自豪道:“俗话说得好,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嘿嘿!” 说罢,他笑着一脸打量地上上下下扫视着赵远樵。 “……” 对于这话,赵远樵不知该如何接,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没有作答。 秃头大汉自来熟地重重拍了拍赵远樵的手臂,挑了挑眉,再次问道:“挺壮实的啊,以前干嘛的?” 赵远樵看着该人的装扮,想着应该是已经通过筛选的士兵了。 在如此多人的面前行为还如此不羁,丝毫不怕上级军官的指责,想必地位也不算太低。 赵远樵不止一次地痛恨自己不会撒谎,张了张嘴最终答道:“兴王府,打铁的!” 前半句是实话,自己的确是从兴王府出来的。 但后半句也并非是假话,只不过是借用了那该死的昆仑奴的身世而已。 “哈哈哈哈,打铁的?我们可都是打铁的!” 秃头大汉叉着腰,仰天长笑,随后头也不回地抬起握着拳头的右手,伸出大拇指往后指了指身后的一群人。 被指到的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忍俊不禁地小声笑着,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感。 赵远樵望着身后那群人,心中也有了定数。 恐怕他们的身份也都是比较敏感的,所以打铁的反而是一种最好的借口,既表现自己能吃苦,有力量,又表现了自己身世的清白。 况且,世上打铁之人何其多,又有谁会去耐心求证你真正的身份呢? 再加上临走时凌诺伊也对自己说过,看事物不能只单单看表面,还要注意内在的,尤其是人…… 况且现在水军急缺人手,他们不会管你到底是打铁的还是杀猪的,能用的便都能招。 很多人都浑水摸鱼进来,只要成功利用这次机会出了海,再找个恰当的时机逃了便可。 赵远樵通过秃头大汉那粗壮而异常发达的前臂,判断眼前这人应是惯用巨斧。 而巨斧是杀人越货的好帮手,但却从来不是为战争准备的。 因为比起长枪,它太粗短;比起刀剑,它又太笨重。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以绝对的力量砍翻最近的人马,甚至于连人带马。 可是然后呢? 巨斧往往会深陷在敌人的骨骼肌肉里,要用更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有这个空挡,围过来的敌军就够杀死自己好几回的了。 不过即便是战场上不中用,但是也绝非是用来打铁的。 果然,紧接着秃头大汉的回答证实了赵远樵的猜测—— “仅三百纹银,现在我便成军头儿了。我的弟兄们还跟着我,将来出人头地了,也就不用在山林里躲躲藏藏了!” 秃头大汉眯着眼睛,发出洪钟般的笑声,似乎对面前这个比较陌生的人自行点明自己的身份毫不在意。 他拍了拍赵远樵的肩头,郑重其事道:“兄弟,我看好你,如果能通过,记得来找我,我一定罩着你!哈哈哈!” 秃头大汉笑着消失在赵远樵的视野之处…… 赵远樵多么希望也能分享他此刻的喜悦,然而叛军的身份可不是三百纹银能够改变的。 这时候,他突然庆幸自己还好不是齐昌王心目中的教头人选,否则三万两黄金都难逃一死。 这样看来,他在痛恨扎昆的同时又有些感激他。 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以后,赵远樵就对忠义有了新的定义,那就是活下去。 就如同婵娉公主为了爱情和亲情而活,二人在本质上却也是殊途同归! 队伍慢慢在向前,赵远樵的位置挪近了些许,视野也开阔了一些。 但是赵远樵预想之中的海浪并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 水军的募兵处设置在大海与江水的交汇处,本质上这里只是靠海的江面。 夕阳逝去,归鸟飞过江面上的岛屿,悠长的鸣叫声与大海的潮汐声,有种让人放松而困倦的魔力。 这种魔力全方位的侵蚀着赵远樵,视线处远方江面上的小岛亦开始晃动。 “后面的跟上!”船上的招募官不耐地催促着。 这个蹩脚的书办,刚刚他们尚未接近的时候,这家伙在老远就把脖子够得老长老长的,如同一只饿极了的甲鱼。 直到看到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刚刚还谢天谢地对着上苍做着激动的合十与拜扣。等到坐进了烛火点亮的名堂,这可恶的书办又端起了官老爷的架子。 “你,从哪儿来!” 端坐在高台上,招募官矮小的身材有了不该有的高度。 他虽然坐着比众人矮一大截,但是抬头那颐指气使的态势却是一点都不弱。 “齐昌王府。” 赵远樵据实回答道,但其实他不认为这会是个很好的答案。 想起那日和近唐老道演练多次说辞后,老道叹着气说:你是个实诚人,还是说实话吧。 自觉表明自己的身份,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现在到处在抓齐昌王的旧部,自己如果说是王府出来的,即使是一个砍柴的伙夫,也是难逃牵连的。 老道称锦囊中的军牌能帮到自己,他说军牌已被他施加法术,唯有必要时才能打开。 他现在能信的只有他,也只能信他了…… “齐昌王府?齐昌王府的军士不在王府呆着,跑到这里做甚?” 书办微眯的眼睛敏锐地在赵远樵身上打量着,从石凳上站起,双手撑着面前的桌案,逼近赵远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大人可知,齐昌王府散了,属下无处可去,便来投军!” 赵远樵抱拳的动作似有若无地将自己有些慌乱不定的眼睛遮挡住。 尽管自己认为齐昌王已经死于非命,甚至齐昌王的属下还直接参与了叛乱,但这一切民间却毫不知情,官府也从未发过任何公文。 然而各种各样的传言,还是如同阴霾之下迅速生长的霉菌一般蔓延开来。 “哦,是吗,那么你可有证物?” 从案台上走下来,书办蹲在离自己很近的地上蹲下,像是极有耐心似的。 赵远樵的心跳了跳,最终呈上了近唐老道给的锦囊…… 回到案台前,就着飘荡的烛火,书办打开那个锦囊,目光触及的瞬间,他猛拍案台,“大胆逃军,你可曾去过兴王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登船遴选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大……大……大人……” 汗珠从毛孔渗出,却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冷颤。 他从没料到书办看到这个军牌的反应会如畏惧。 跪在地上的赵远樵仰起头看着书办的脸——只见他脸色愠怒,还带着一种打量的神色。 他斥责自己的时候用的是“逃军”一词而非“叛军”。 表面上这两个就只有一字之差,但是代表的意义却是千差万别。 逃军罪不至死,而叛军则必死无疑。 即便一开始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面对书办那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赵远樵的心中还是七上八下。 他口中所说的“逃军”到底是什么意思?单纯的逃兵?还是逃跑的叛军? 他试图通过书办的表情猜出他的真实意图,可还是毫无头绪。 难道那个近唐的老头存心想把自己害死吗? 先一本正经地教自己说谎,又说自己不适合说谎,还是实话实说吧。 可问题是自己居然愚蠢地相信了! 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还要绕这么一圈,难道…… 呵,赵远樵啊赵远樵,你早就应该醒悟过来的。 这个老道,哪有想象中的那样好心,不在那时处置自己,无非就是玩弄自己,然后借刀杀人罢了。 赵远樵心里不断咒骂着,脸上浮现出满是愤恨的表情! “劳心劳肺,跑了这么一圈,我还不如早点自缚去衙门!”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就是那个该死的近唐老道让自己照着实话说。 赵远樵不会怪自己,他本来就不善谎言,所以老道教他的什么话都学不会。 更何况,老道曾期许过锦囊中的那施过法的妙计,他才会在此时说出真话。 可现在,一切都没有显灵,求人不如求自己! 豁出去了…… “没有,小人从未去过!” 闭起眼睛的时刻,羞耻心涌上心头。 当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赵远樵将脑中的所有一切都抛开,身份,地位,恐惧…… 他只知道,自己要想办法活下去,如果不学会说谎,那面临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他不甘,不甘就这样莫名其妙死去,为了殿下,也为了自己,他都要活下去…… “小人从未去过兴王府!” 赵远樵不断地重复道。 两旁的军士已有敌意,紧握刀剑的手指发出关节紧绷的声响。 不止这里,在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他也不想死在任何地方,任何利刃之下…… 如果死亡来临,他希望自己是为了荣誉,不是这里,也不是兴王府。 所以强大的信念之下,连他自己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从没有去过那里,从未! 所以,“小人从未去过那里!” 这也成了实话! 书办摆手示意军士收回刀剑,他又细细地凝视了手中的军牌,脸上的表情渐渐绽放出笑容。 “赵远樵?倘若真是此人,官居齐昌王府西极军副教头,他怎敢来投军?说,你究竟叫什么名字,这军牌从哪里捡的?” 书办的同僚则也急忙挤出了赞赏的神色,仿佛在崇拜他的神机妙算。 “小人……小人……” 赵远樵涨红了脸。 书办突然的话一时间将赵远樵砸得有些蒙,他怎么知道赵远樵,难道那军牌是…… 赵远樵仔细看了看那军牌的模样,似乎和自己的的确十分相似,所以这军牌是自己的? 那老道这是就差在自己的脑门上刻上“赵远樵” 三个字了吧!真是被他害惨了。 但是另一个词又引起了赵远樵的注意——捡的?这两个字分明书办说的言之凿凿。 这从何说起,难道…… 那书办一开始那微妙的表情并不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而是因为这个军牌上的名字,可他愚蠢到竟然以为自己是捡的? 问题是旁边的手下还是一脸的崇拜…… 赵远樵突然不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顺着那书办的话说吧,那哪里捡的呢?或者偷的? 那该说哪里偷的呢? “哈哈哈,你们看看是被我说中了吧,不知是偷的还是假造的,这撞在我们手上还好,要是撞在衙门那里你可要一命呜呼了!” 招募书办看了看他涨红的脸,觉得他是因为被自己揭穿了所以感到窘迫害怕。 哈哈哈,自己多么有先见之明啊,一下就猜中了。 他的脸上有了悦色,语气也飞扬了些许,“再给一次机会让你活命,你叫什么名字?” “骆冰!” 赵远樵不再多想,目前先顺着他的话吧,于是毫不迟疑道。 “烙饼?” 书办一脸诧异,随后哈哈大笑,“这名字谁取的?烙饼?哈哈,你是做烙饼的吗?” 随着书办话落,周围皆是哄堂大笑。 赵远樵再次强调:“骆冰!像骆宾王那样的,骆冰!” 但这确实真实的名字,母亲给自己留下的名字。 书办似乎一点都不管赵远樵的话,继续说道:“烙饼,你可知放在别处,冒用齐昌王府军校名讳乃大不敬之罪,况且……” 触及了不该触及的什么,书办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齐昌王殿下和其西极军,均已因公殉职,齐昌王一门上下军士乃是国之栋梁,岂容你这等小民私下冒犯。既已投军,前情我就不问了,你可知错?” “因公殉职,国之栋梁……” 自己真的没听错,可明明…… 但是现在无暇顾及那么多,赵远樵恭敬地给书办叩了一个头。 重重磕头的响声比任何回答都让人感到放心。 “生的够健壮,去甲组,等测!” 书办回到位子坐下,在一本册子上记下“骆冰”这个名字,画了一条横杠。 对着赵远樵摆了摆手,“下一个……” 于是赵远樵顺从地站到了屋外,旁边便是之前那个搭话的光头大汉,二人并排站着。 光头大汉嬉笑着对赵远樵挤眉弄眼,“嘿嘿,果不其然,我看着你这身板就觉得你一定会跟我分外甲组的!” 赵远樵低声“嗯”了一声,便不再搭话。 现在的他,已经不信任任何人,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对于光头大汉的热情,他只是进行冷淡地应对两句。 光头大汉早就对赵远樵的态度见怪不怪了,他已经在心中把赵远樵归为“不善言辞,不懂说话,性格腼腆”的这类人。 所以他拍了拍胸脯,自我介绍道:“我父母双亡,没有名字,因为秃着头,所以兄弟们都叫我刘秃子,秃子哥,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刚刚我听那边叫你,你是叫‘烙饼’是吗?哈哈,这名字可比我的有趣!” 骆冰,不是烙饼! 赵远樵再次纠正道。 他怎么就没想过母亲给自己取的名字还能如此解读…… “管他烙冰还是烙冰,反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兄弟啦,有我罩着你,诺……” 刘秃子头往旁边伸了伸,“那边站着的几个,也都是我的兄弟。” 赵远樵顺着刘秃子的目光往旁边看去,只见旁边的几个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有的猥琐,有的…… 总之那模样是一言难尽。 这时候队伍之中又加了几个人进来,算上自己,也不过就十个人。 赵远樵有些奇怪,那么多人,怎么自己这一组就十个人。 刘秃子仿佛看见了赵远樵脸上的疑惑,笑道:“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甲组这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这边是部队中最被看好的苗子,待遇也是最好的,需要我们的时候就上,不需要的话也不用像低等的军士要干脏活累活,而且以后升职也比其他组容易了许多的,很多人都想挤破脑袋进来,那该有多风光啊!” 刘秃子越说越得意,“要不是我花了银子,我们兄弟几个也不可能会在这边。不过你小子倒是厉害,一下就被招募官看上了,跟我一样有眼光,有前途!” 最后一个有前途也不知是在说招募官有前途还是赵远樵。 “不过……” 刘秃子话锋一转,脸上的神情变得慎重了许多。 “不过要想最后留下来,还得经过重重考核,如果考核通过才能留下来,否则只能被分配到其他组了!但我刘秃子什么人啊,想留下来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而且我相信兄弟你也一定能行的!” 赵远樵了然地点了点头。 但他并没有打算留在甲组。 甲组无疑是最受瞩目的,但他身份敏感,还是不要太出风头的为好。 “甲组,准备!” 书办见军士已把砖石搬运妥当便对着队伍喊道。 只见垒城的石砖已经被士兵叠得一层又一层,中间严丝合缝,砖面在太阳的反射之下显得黝亮。 而他们即将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如果能够成功将其轰倒甚至轰碎,便算通过…… 十人排成一个长队,依次轮流。 刘秃子在队伍的倒二位置,而他的身后,便是赵远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荒唐一击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排在首位的是一个矮小瘦弱,皮肤还有些黑,一笑起来一脸的猥琐样。 只见他昂首挺胸地走到离垒砖几米远的距离,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握拳的右手顺着手腕关节转了转。 对着拳头哈了一口气,向后倒退了几步。 “啊~” 随着吼声的响起,他便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了垒砖。 “咚!” 那右拳就直直轰击到了垒砖的中心,随后传来了细微的“咔擦”声。 裂了吗? 就连赵远樵都忍不住随着刘秃子往旁边探出脑袋。 他本身就对面前的那个瘦弱的男子不抱有希望,就凭他那身躯,垒砖上的一块小砖都能把他砸死吧。 不过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居然真的传来了动静。 那一声“咔擦”声,难道是垒砖被他打出裂缝了? 结果紧接着的一幕令他瞬间哭笑不得—— “嗷!我的手!” 瘦弱男子如碰上了烫手山芋一般,立刻缩回了自己的拳头,在原地不断跳着,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冒出。 只见他的指骨此刻有些变形,整个手掌无力的耷拉在自己的手腕上。 负责甲组考核的军士摇着头摆了摆手,让一旁的手下把他带下去。 “下一个……” 刘秃子试图前去关心一下自己兄弟的情况,但又耐着还没轮到自己,只能在原地焦急地直跺脚。 第二个上前的是一个比较高大健壮的男子,虽然说他的身形没有刘秃子来得魁梧,但浑身的肌肉也是充满着爆发力的。 他似乎丝毫没有被之前同伴的惨状给吓到,反而跃跃欲试地上前。 活动活动了全身的筋骨,那紧握的双拳随着他的动作在咔咔作响。 赵远樵深深觉得,如那黑奴扎昆,如果是他,面前的这个垒砖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动动手指的事罢了。 不,还有一种人,那就是懂得关于力量的技巧的那类,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也不算难事吧! 那么自己呢?自己能做到吗? 作为身经百战的西极军的将领,就是再大的困难也阻止不了自己,面前这小小的垒砖又有何难? 但是他也不想就此大出风头,他只想利用水军逃往近唐,并不打算站在如此显眼的位置。 如同第一个人一般,魁梧大汉也一样后退了些许,不过仅退后了两三步就停了下来,随后借助冲力来增加自己拳头带来的力量。 同样的“咔擦”声,唯一不同的是,这声没有之前来得清脆,反而有些悠远绵长。 顺着魁梧大汉拳心轰击的位置,顺着这拳印向四周裂开,如同蜘蛛网一般,密密麻麻遍布在垒砖的表面。 审核官略带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他的名字后打了个勾。 “过,下一个……” …… 随着第二位魁梧大汉取得的满意成果,随后的几个人表现明显都差强人意—— 有的虽然用尽了全力,但却丝毫不能撼动垒砖的地位。 有人虽然不能击碎垒砖,但是却让原本严丝合缝的垒砖微微移动了位置,也勉强算是合格。 很快,之前的八个人皆以试炼完毕,但是通过的却只有寥寥两个。 看着不如意的结果,考核官的脸色明显不大好看,连带着语气也不耐了许多。 “下一个!” 刘秃子昂首阔步地上前,脚步意气风发,似乎对面前的垒砖丝毫不放在心上。 在面前站定的时候,还转身对着赵远樵挑了挑眉。 “快点!” 考核官脸色不耐地催促道。 本来看着眼前这人魁梧的样子,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但是看着他如此轻佻的模样,开始鄙夷。 如此轻佻,怕也是外强中干,没有多少本事吧! 如果此次都是这种水平,还指不定同僚怎么笑话自己呢! 他直接简洁利落地上前,干脆、有力。 随着一声巨大的“砰”,拳落的地方那块垒砖顿时被刘秃子轰了出去,带着潮湿的土壤溅起,溅到了一些人身上,留下斑斑点点。 这“飞来横砖”打断了乙组的节奏,愣愣地望着地上已经碎裂的石砖,心有余悸。 要是刚刚砸到自己的话…… 他们目光顺着石砖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层叠的垒砖中间空了一块,“噼里啪啦”的一声巨响和尘土飞扬。 原本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众人默默转过了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成功的刘秃子对着赵远樵得意一笑,炫耀自己的成果。 看着面前的成果,考核官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原本失败的那些兄弟脸上也不再沮丧,发自内心地为刘秃子而高兴。 “秃子哥,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是啊是啊,秃子哥天下无敌,相信今天没有人能超越您了!” “……” 众人一个接一个上前围着刘秃子拍马屁。 “哈哈哈,你这话可说得早了,还有烙饼兄弟呢!” 刘秃子一边接受着来自众兄弟的恭维与赞美,一边对着赵远樵的方向微微颔首。 众人顺着刘秃子的目光往前看去。 只见赵远樵虽说身板不弱,但和刘秃子比起来恐怕连他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排在第二位成功的魁梧大汉上下打量了一下赵远樵,满脸的不屑。 “秃子哥,我知道您看好那小子,可你瞧瞧那破破烂烂的样子,还有那身板,不被石砖砸得哭爹喊娘就已经不错了!” “哈哈哈哈!” “不,我相信烙饼兄弟。” 刘秃子看了看慢慢走近垒砖的赵远樵,脸上难得流露出一脸的严肃神色。 “秃子哥,你怕是看走眼了,我是绝对不信他能撼动垒砖分毫!” “那咱们打赌,如果最后那兄弟能超过老子,你,你,还有你们,轮着给我洗一旬的脏衣服,如果老子输了,老子轮流给你们每个人洗一旬。” 刘秃子一边说着,一边一个一个地指过身边的每一个人。 “好,成交!嘿嘿,秃子哥,到时候就别怪兄弟我们不厚道了,哈哈哈!” 众人在一旁对着赵远樵指指点点,所有的讽刺议论声都一字不落地落入了赵远樵的耳朵。 他捏紧了拳头,仿佛想到了曾经扎昆的出现。 众人从一开始对自己的崇拜最后沦落为同情的眼神,那情景仿佛一个甩不掉的脏东西一般出现在午夜梦回之中。 他受够了那种嘲讽,也受够了那种同情,那种被扎昆支配的噩梦如同跗骨之蛆一样,令他浑身难受。 还有那考核官脸上一脸无谓的神情,似乎也在对赵远樵表现着不信任。 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压抑着赵远樵的心头,令他就想找个机会发泄,而面前的垒砖无疑成为了最好的发泄对象。 他一定要让所有都看不起他的人都后悔说出那句话。 赵远樵定定地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垒砖,将浑身的劲力悉数汇聚于右拳之上。 随后,腰间的右拳往后一晃,继而直冲垒砖之上,电光火石之间又很快缩了回来,云淡风轻地转身离开。 众人屏住气息望着赵远樵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 本以为听到自己的议论,为了面子一定会来一个大爆发,结果呢,就这样轻飘飘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 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在最后爆发的是更响亮的笑声,惹来了其他组的注目。 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垒砖,对比赵远樵的情况,之前的失败突然也不觉得丢脸了。 “这人是知道自己不行吧,也太怂了吧!” “啊,不行,我的腰!秃子哥,你就等着帮我们洗脏衣服吧!” 那魁梧大汉笑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 高亢洪亮的笑声惊动了岸边树上栖息的鸟儿,纷纷扑腾着翅膀飞向空中。 刘秃子忍不住扶额,恨铁不成钢,咬着牙说道:“兄弟呀兄弟,托你的福,可真给我长脸啊!” 就在众人一片欢笑声中的时,没人发觉纹丝不动的垒砖那边突然传来了沉闷的声音。 连续不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真真假假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咔……咔……咔……” 就在考核官打算将赵远樵的名字划去的时候,突然传来连续不断的声音。 原本完好无损的垒砖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交错纵横。随着声音的响起,裂纹声也越来越大。 考核官惊得手中的毛笔都掉了,瞬间瞪大的眼睛表现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刘秃子那边的注意,当他们将目光投向声源地的时候,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 “这……” 考核官正打算上前一看究竟…… “轰隆隆!” 垒砖突然在考核官面前炸开。 尘土的飞扬和泥石的跳跃,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向四周飞去。 站在最近的考核官一身狼狈,活脱脱变成了一只大花猫。 考核官一脸怨念地看了看地上的碎块,脸上的神色逐渐转为惊喜,连同望着赵远樵的目光都变得一脸狂喜。 而一旁嘲笑赵远樵的众人震惊过后,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尴尬以及崇拜。 “哈哈哈,我就说,我兄弟是最厉害的,你们还不信,嘿嘿,记住我们的赌约啊!” 刘秃子仰天长笑,激动得就差上前给赵远樵一个熊抱。 “好好好!” 考核官笑得合不拢嘴,闪着光芒的眼睛直直盯着赵远樵。 赵远樵似乎早就预料到这幅情景,脸上没有丝毫的兴奋神色。 至少,自己通过行动证明了自己并非他们口中的脓包…… 书办将之前的所有一切皆看在了眼里。他远远地打量着赵远樵的举动,心中起伏不定,这绝对不是靠单纯的蛮力所能达到的结果。 他多看了几眼赵远樵,心中一开始萌生的想法更加肯定。 “捡?呵,有趣!” 但他表面上始终不动声色,甚至带着愉悦的神情满意地点了点头,递给他们两个牌子。 “很好,很好!明天,你们去甲级楼船报道!” 招募官的声音如是在嘉奖一般。 “等一下!” 就在赵远樵即将转身离去休息的一刻,被招募官的声音喊住,他疑惑地转身…… “你真的没去过兴王府?” 招募官冷不丁地问道,眼神中陡然生出了杀气。 刘秃子也随着书办话落转身,就见到了他那充满杀意的眼神,不明白赵远樵哪里得罪了书办。 看着眼前的局面,刘秃子的脚步不自觉前移,想要上前护着赵远樵。 而赵远樵虽然早就料到,自己展现真实实力肯能会带来的麻烦,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但是那又如何,如今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愣头青,只顾报仇什么都不管。 他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好好活下来,去寻找真正的忠义。 所以,说谎是必要的,它是一个自己及能够暂时得以保命的一个护身符。 “我娘说了,留在家乡就挺好,不兴去大地方,怕我吃不饱,若不是娘亲死了,我也不会到这来,摊上这倒霉事情!” 如果这些谎言都能成真的话,那么自己宁愿活在这些谎言里。 没有破绽的谎言,招募官再次摆摆手,只得放他们去休息。 静谧的夜晚,唯独只能听见士兵的巡逻声,伴随着潮汐的声音。 船舱内,众士兵均以各自睡下,并时不时传来几声响亮悠长的呼噜声。 赵远樵想,还好自己顺利地混入了水军。 倘若不是那老头一开始让自己说实话,自己会冒如此风险吗? 可是,换句话说,那老道也没算错。他说自己一定可以以成功混入水军的,这样看来他的确是算的丝毫不差。 那么如果一切都如赵远樵所愿,南汉的水军,必停于闽地昌州,补给数日。那他就可以在那里私自登岸回家,一切噩梦也终将会结束! 赵远樵微笑地睡去,梦中,他恍惚看见了自己在靠岸的时候,一张模糊的脸在雾霭蒙蒙中,那挺立的身姿似乎在翘首以盼着自己回家。 母亲?殿下?还是……她? 赵远樵试图上前捕捉……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团练的棒子上身几次了。 朝阳的光线在南国的海边比正午热烈,温度和潮湿的空气有种让人昏聩的感觉,一切美好的如同梦境一样,如果不是屁股上火热的疼痛…… 想到这里,赵远樵忍不住用手揉了揉。 直到认清楚江面上漂浮着什么时,赵远樵才真的有清醒的感觉。 昨夜大小不一的岛屿,竟已是江面上浮动的巨船,即使是最小的船,其身形也尤为巨大。 而最大的那一艘,它的长度已经超过了一整条繁华的街市,超乎于三十丈的街市,可以将天下最繁华的梦装入其中。 翠音坊,乾源当,洛水客栈,梦泉池,汇珍酒楼,泰西商行,北山马坊,这些名闻天下的商社,都可以在这里盖上最宽阔的楼,十丈的宽度,足以容下任何奢侈的梦。 舰首的铜龙伸出利爪咆哮着苍穹与大海,它的气魄来自于其身后楼船之上的建筑。 高达十余丈的船楼,拥有着比皇城宫殿还要高耸的压迫力。 或许很难想象如此巨大之物是有生命的,它的生命力来源于船上操练的数千军士,密布于楼船两侧的船桨数以千记,牵动它们的则是一个又一个壮实的汉子。 甲板上的士兵正喊着号子,排着方阵操练着矛枪,短剑,巨弓,以及很多赵远樵叫不上来的武器。 传令官校准了水钟,参将们下令之后,从船楼之处开启了四道门。 瞬间十余名精骑冲出,他们全速冲刺之余,接连用长枪刺中大部分甲板上预设的靶人。 骑兵的技艺并不出众,同为骑兵出身的赵远樵这么判断。 但让他惊奇的却是,他第一次在南汉的军中见到这么强壮的马。 棕红的颜色,健硕的姿态,如小龙一般的体型,最重要的是还有足够坚毅的眼神。 “你们都有什么本事?” 传令官饶有兴趣地在赵远樵等四人挂着甲组头名的壮士身上打量,期待大过于好奇。 “除了,这一身蛮力……” 他嘿嘿地笑着,指了指秃子的肌肉。 “我刘秃子,擅使石斧!可手刃黑熊!” 秃头的巨汉摊开巨手,做出坦白的姿势,他的眼睛更加期待着,给他尽快配发石斧。 “很好,很好……你这体型看着就能吓人!” 传令官的手指从秃头壮汉的前胸划过,用尖锐的声音示意书办记下“近战破甲侍从一名。” “大人,我还花钱捐了官呢?怎么现在不算了?” 刘秃子声如洪钟地提醒着。 传令官又仔细看了看刘秃子身上挂着的军牌,上面确实用朱笔细细画过一道,又呵呵一笑。 “乙区近战使,都统乙区近防……这下大人满意了吧!银子总算是没白花吧?” 刘秃子犹豫了一会,并不作答,他的目光放在了赵远樵的身上。 做不做官无所谓,分在哪也无妨,所幸还有赵远樵。 “你呢?” 目光锁定赵远樵的时候,传令官看起来有些阴毒的神情和尖锐的声音,让赵远樵心生警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争论不休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传令官面色不善,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我,我会骑马……” 或许自己发挥个三成就好,露多了他们定会生疑——一个打铁的会骑马?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啊! “哦?没想到,还有个会骑马的!” 传令官阴阴地笑着,似乎并不相信地讽刺道:“走,去试试!可别在马上摔死!” 赵远樵跨于马上,接过长枪,一股熟悉的触感通过手掌传到他的四肢百骸之中,那种久违得的感觉令他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随后铁枪的沉重之感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沉重之下蕴藏的羞愧…… “我曾想为你而战,我也努力过,齐昌王殿下,不过来世吧……” 赵远樵凝视着银刃的枪头,那反射出来的倒影不是立于马上的自己,而是远去的齐昌王…… “驾!” 赵远樵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双腿夹紧马肚的一瞬,棕色的高马以他从未料想过的力量飞奔出去。 突兀后仰的姿态使赵远樵错过了最初的人靶。 传令官冷笑看着赵远樵的失误,心中不屑: 又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 不过赵远樵很快就及时调整重心,均匀呼吸之后,长枪成了他手臂的延伸。 而枪头与心相连,左右穿刺,调整身姿,力起于腰跨,终于心念,人靶一一被他刺穿。 “记,编入骑兵甲队!” 传令官一改之前的态度,欣喜地叫喊道,楼台上的参将则频频点头。 “等等,大人!您是……” 传令官言辞恳切地称呼着赵远樵, “我不是大人,我只是闽地的一介草民!” 眼睛里充满着憧憬,赵远樵恳切地说着自己的梦。 “草民?” 传令官嘴里细细的重复着,心里猛然有了别的想法—— 南国之地精通御马之人,比骑象之人更稀有,况且这人还如此精通马战…… 但是那又如何?一切都已不重要了,毕竟成军之数关乎生死。 “草民也好,大人也罢,以后呀,从军之人脸上都应该刺字!要兵痞记住什么是忠义!” 想到这,传令官狠狠地瞪了赵远樵一眼…… 一直在一旁等待结果的刘秃子不干了,他跑上前冲着传令官喊道:“大人,小人也会骑马,所以我认为甲组更适合我!” 传令官淡淡瞥了他一眼,很快将他忽略过去。 “大人……” 传令官不耐烦地摆摆手。 刘秃子兴奋地跑到另一匹白马面前,伸出手跃跃欲试。 那突如其来的触摸惊动了白马——它前腿蹬起,发出一声嘶鸣,吓得刘秃子立刻缩回了手。 他看了看传令官的鄙夷和赵远樵的漠然,尴尬地挠了挠头。 “失误,失误,嘿嘿!” 说完再次潇洒翻身上马,结果当刘秃子爬上马背的时候,白马再次反复蹬起,将他甩到马下。 他不甘心地撸起袖子,想再一次尝试。 传令官喝道:“够了,滚到乙组去吧!” “不不不,大人,是这马不行,你看,它根本不让我靠近啊,我要换匹马,就我兄弟刚才骑的棕马就行了。” 赵远樵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了白马面前,跨身上马,带着白马往前冲去,再一次命中靶心…… “妈的,这马瞧不起老子啊……” 刘秃子骂骂咧咧道。 “泸定王殿下驾到,桂王殿下驾到!” 岸上突然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那声音就像船上的汽笛一样嗡鸣,似乎与传令官的声音无异。 赵远樵,停下手上的动作,尴尬得一阵头疼,怎么净来些自己认识的人。 万一他俩过来阅兵,认出了自己。 两王无所顾虑,平日他们就与齐昌王殿下交好,在此刻可能变成逃出生天的一种束缚。 赵远樵心中打起算盘,他隐隐地看了一眼一旁蠢蠢欲动的刘秃子,有了点想法…… 传令官急促地示意众人排成一列,让他们到属于各自的队伍站好。 只见刘秃子自行跑到甲组,朝着赵远樵挤眉弄眼了一番,在他身旁站定。 传令官不好大声斥责,只好走到刘秃子身边,手上的军棍挥舞着,满是威胁地望着刘秃子,并眼神示意着一旁的乙组,让他自行归队。 刘秃子幽怨地望了一眼赵远樵,无奈只得垂头丧气地往乙组走。 赵远樵突然伸出右手将刘秃子拽了回来,站在自己旁边,加上周围的其他士兵,将自己没在中间难以一眼辨认出。 考核官刚想出手,无奈两王已经往这边走来。他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只得上前去迎接。 所有的士兵迅速紧贴船舷排列,脸上骄慢的神态迅速变得谦恭。他们跑下楼台,跪列在登船的舢板处迎候。 “皇兄,你真的要去?” 泸定王过分凝重的神色正凸显着他的成熟。 他总是走在他皇兄的前面,意图用身形阻止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让他尽量远离危险。 他们一路往楼船的甲板上走去,一边进行着激烈的争执。 赵远樵知道,他们的母亲是一对来自民间的孪生姐妹,也是皇帝的偏妃,地位卑贱,并不十分受重视。 “去,为什么不去?为了大汉的黎民,为了伪唐给我大汉带来的耻辱,也为了被伪唐使者杀害的隆哥哥,任凭这哪一样我都得去!” 桂王抢先走在泸定王的面前,转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因为过于激动而起伏不定的胸口,以及那捏得指节泛白的拳头,无一不在表示着桂王内心的愤怒。 “难道你忘了吗?十年之前伪唐强占我大汉北疆百里,致使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我大汉因荒灾致使兵员不济,被迫屈膝割地。而今伪唐打着出使的名义入我汉境,阴险嚣狂,强行让姐姐出嫁不说,更是谋害了隆哥哥的性命!” 即使是年俞弱冠,桂王的眼神还是如孩子那般清澈,但是他的声音已被烈火点燃。 他激动得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锋直指通往近唐的路途。 桂王可不管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真相,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现在立刻手刃近唐使者,替皇兄报仇。 即使是与整个伪唐甚至于天下为敌,他也在所不惜! 赵远樵听完这番话,难得有些沉默地低下了头,是感动,又似乎是羞愧。 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像此刻的桂王啊,为了满腔的仇恨可以不计后果。 可唯一的差别是,自己的胆子却不如那决心来得大…… 只听得桂王继续说道:“去,我不但要去,我还要……” 泸定王看了看周围,默不作声地拉了拉桂王的衣袖,将他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打断。 桂王奋力地将泸定王的手甩开,一脸的不解和哀伤,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忘了他了吗?当初刚进宫之时,连太监都敢欺负我们和母后,是谁每次都仗义驱赶!当初在宫里,其他皇子都对我们冷若冰霜,又是谁对我们满面春风,教我们人生道理,诵读百家经典!难道你忘了吗?全都忘了是吗?” 一脸痛惜的表情中带着指责与控诉的语气,失望渐渐爬上桂王的心头,他竟没想到泸定王竟如此麻木无情。 “不,我没有忘记,所以我才更加想弄清楚究竟是谁杀了隆哥哥,真相远比复仇攸关荣誉,十年之前的国仇家恨更需要等待,等待绝佳的机会,而远非贸然出击……”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泸定王干咳着清清嗓子。 “总之,传言种种,辨明还需时日!” “真相?我管他什么真相,我只知道,使他们害死了隆哥哥,那我替他报仇有什么不对?还是你怕死?” 绝望的笑容闪现在桂王白皙若雪的脸上,俊俏而立体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就像小了一号的齐昌王。 “不,你听我说……传言……” 泸定王环视四周,看着周围跪着静候的人,话到嘴边又咽下。 但桂王可没顾及那么多,他不满于泸定往突然的缄口。 “你要说什么,婵娉公主的下人已经证实,伪唐使者承认了齐昌王死前见的是他们!” “那么父皇为何……不让朝臣们议论齐昌王的真正死因?” 又是欲言又止的神色,如果不是周围的士兵,泸定王一定会说出更多。 “况且仅凭婵娉公主下人的只言片语……” “父皇为何不许公议,我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我知道这事情伪唐脱不了干系!” “但是如果父皇……” “你究竟要说什么?你是在怀疑父皇吗?你要知道,隆哥哥终究是父皇的孩子,父皇的亲骨肉呀!” 泸定王望着已经失去了判断力的皇兄,脸上挂着担忧与无奈。 “你不要再问了,告诉我,是不是你觉得父皇让我出巡,对我有了立储之心,而你心有不甘?” 一丝疏远爬上了桂王的眉间,怀疑的眼睛直直盯着泸定王,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战事突起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并非愤恨而是悲怆,桂王的脸比他的话更加想知道答案。 泸定王释然地笑了笑,张开双臂,将桂王紧拥在怀中, “我只是想让你平安回来,和小时候,我们在市井之中的成长那样,无虑的相拥,相互依靠。” “宫中的人终是权力的奴隶,而我们是自由的,难道这不好吗?” 白若皓雪的双颊分离的瞬间,迷恋的眼神紧紧缠抱着彼此。 泸定王用纤细的手指滤过桂王垂肩的青丝,低声地在他耳边耳语。 “你崇敬着他对吗?” 泸定王的脸因此低垂,羞涩而伤感地沉默着。 “那我呢?” 泸定王眼神热切地盼望着答案,却只盼来了自己无奈的凝视与沉默。 “那么记得回来,替他好好活下去。” “如果你要战,请忘掉那些所谓的责任!活下去,忘记隆哥哥教过你的道德,那些圣贤的话并未让他活得更久。” 不再是阻拦,当泸定王给了桂王放手一搏的勇气之时,他的的眉宇间在转身的瞬间已经换了一个人。 “弓兵准备,对五百步外靶船齐射!” 不需要传令官,他的声音已经换了个人,威严而坚毅,命令清晰地传达。 顷刻之后,望着远处水域的靶船成了刺猬。 泸定王缓缓点头露出满意的神情。 “近战演练,起!” 桂王的亲兵持着木棍木剑演起了登船的敌军。 桂王立刻发现,甲组骑兵队组织混乱,仅是靠着相邻的乙组和丙组用命,才勉强完成防护区的防卫。 桂王迅速找到混乱的根源,只见刚刚上任的猛夫刘秃子骑着马在队伍之中横冲直撞。 “你这般鲁莽,怎么被分到骑兵里面去的!什么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懂吗?” 桂王一双凌厉的眼神直逼刘秃子。 “虽小人愚钝……可之前被考核官招募进来也没有任何的水分,殿下,您是否……过于苛责?” 刘秃子慌了,若不是因为对方是皇子,他都要骂娘了。 桂王不耐烦地对着身后的侍从摆了摆手,侍从随即拿来了银子。 “这些够了吗?” 在他的眼中,这种没有多少本事的人想方设法混入军营,无非就是为了那所谓的银子和躲避刑罚。 所以干脆激一激,看看是否人人如此。 刘秃子看着桂王那随便甚至于带着侮辱的行为,愤怒从他的眼中溢出。 盗亦有道,他刘秃子绝不是那种可以为了钱而丧失尊严的人。 桂王看着刘秃子隐忍不发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对他高看了些许,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主意。 不过在语气上,他也平和了些许。 “如此说来,这恐怕是考核官的失职,我并非是想要侮辱于你,只是你的实力我真的不放心。” “不放心?殿下,此话怎说,我可是为了母亲的期待才褪去之前的山贼气息,若无实力为国建功,岂不是辜负母亲的期望?” 刘秃子的语气放软了许多,希望桂王能够因此多给自己一个机会。 若是其他场合,或许他愿意给刘秃子这个机会,但战事不是儿戏,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大大咧咧的刘秃子第一次露出了满是落寞的神色,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股阴云。 赵远樵望着面前的局面,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一开始如果他没有将要走的刘秃子给拉回身边,那么他就不会被逼着骑马,也就不会出现这种失误。 但最重要的还是一点,“母亲”一词触动了赵远樵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 就算暴露了又何妨,最多事情麻烦了点,况且自己也不会因此惹上杀身之祸。 所以,他上前拍了拍刘秃子的肩头,挡在面前。 “殿下,我担保此人的实力,也知道他的脾气,放在乙组近战我不放心,故将其拉入我这里,我愿来教他,日后他定是皇子您身边的左膀右臂。” 刘秃子惊讶的望着赵远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在他的眼中,赵远樵一直都沉默寡言,自己说话他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两句而已,从没想到他会主动出口帮自己说话。 之前把自己拉回队伍是一次,现在又是一次,他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清面前的这个兄弟了。 同样惊讶的还有二位皇子,好奇地将目光投向赵远樵的方向。 这不看不要紧,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人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不是已经…… “你不是那……” 惊讶之下的桂王脱口而出道。 泸定王抢先打断了桂王的话。 “可以,那刘秃子你就好好跟着这位壮士学着点吧!” 刘秃子终于松了一口气,抱拳谢过泸定王,转眼瞥了赵远樵一眼,心中对他的身份,有了点模糊的定义。 看来自己的这个兄弟非等闲之辈啊! 一旁的赵远樵也同样松了一口气。 就在泸定王刚想和赵远樵说什么事情的时候…… “看左边!” 等到众军士将目光燃烧着的四十艘小艇时,吓得差点尿裤子,那些小艇燃烧着烟,船舱内似塞满了硫磺黑火药的罐子,正急速向巨舰冲过来。 “殿下,事出突然,恐出事端,还请殿下立即下船!” 参将惊恐地提示,船上清晰无误的恐慌正如野火般蔓延,弓手拉好了弓,列对于船舷侧的女墙,等待发射的机会。 “发射!” 参将迟迟没有等到桂王的回应,然而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他慌乱地示意着众兵士。 “等下,五百步,先别急着放箭!飞龙军何在?” 看桂王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准备把这场“戏”看完,而不管生死。 “殿下,已经准备就绪!” “好,听我号令!” 于是桂王继续默念起距离——“四百七十步,四百五十步!” “发射!对准西南面的敌船!” 桂王号令下,随后参将们又将他的号令重复了一遍,西面? 不像是个好主意,因西北面的小舟已然逼得更近,但是飞龙军是什么,为何此时不使弓箭?赵远樵十分不解。 燃火的弩箭被雕刻成了龙的形态,从船舷飞出,以惊人的速度,震天的呼啸声,临水飞行。 一声巨响之后,逼近的小舟化为了浓烟和大火。 西南水域的危急或已经解除,但西北进犯的小舟却又靠得更近了一些。 “霹雳炮!置油烟墨,准备!” 船舱的甲板被锁链升高,隐藏在甲板下的八部投石机被上升的下层甲板抬升。 纤夫们奋力的拉扯着绳索和铁链,深入骨头的痛苦,换来的只是八部投石机一寸一寸地上升。 “放!” 反弓的吊杆被铰链拉扯的滋滋作响,在砍断皮绳的瞬间,盛满油烟墨的木桶,被沉实木质横杆上的炮梢抛向空中。 远方的水面,江水在燃烧!然而它们被拋的太远了,小舟持续逼近。 “放箭!放箭!来人呐,列队迎战!保护皇子!” 参将们做好了最后的打算。 这时候突然从一旁传来了一句。 “不必了!” 众将士转头一看,竟是一旁的刘秃子,正一脸严肃地望着面前,那三个字正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众将士不再理会,只当他为一个笑话,继续命令射箭。 赵远樵诧异地看了刘秃子一眼,心中对他改观了些许,没想到他也有如此的判断力。 很快惊讶过后的他将放在刘秃子身上的目光收回,毫无生气地凝视着远方的火花。 “终究是计量失距,拋的太远了!” “殿下!敌船将至,战场血腥,请您暂且躲避下!” 参将跪下恳求道。 然而两位皇子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以皇室淡然而微笑的雍容迎接着敌人。 “放箭快放箭呀!别傻站在那儿!” 没人会料想战争会在此刻打响。 “不必了,现在放箭,你怎知不是敌人的草船借箭之术呢?” 桂王扬手示意不再接受劝言。 “小舟是本王安排好的,看看赤壁一战的火烧连营是否会在我军中发生!” 参将们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然而小舟还在接近。 “小舟会撞上来,但是不会燃火,你们仔细听好了!” 咚咚咚,二十三声相撞宣誓着这首巨舰的命运。 “给本王勤奋加练习,否则这就是下场!” “况且,真龙不惧烈焰!” 迎着硝烟飘荡的江风,桂王亦不知为何,将心中说想,喃喃自语地说出。 临走前,对于刘秃子,以及齐昌王的旧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神秘商队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经过了几个日月交替,和亲队伍终于到达岭南之地,距离近唐已是不远了。 连绵起伏的山丘、漫山遍野一片青葱的绿色,鸟儿在对谷吟唱,回声响彻在整片山谷之中。 李成茂悠然地骑在白马上,脸上难掩飞扬的神色。想起回到宫中就可以迎娶公主,心中更是得意。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瞬间将李成茂从美梦中惊醒。 “报……前方有情况!” 李成茂不耐地对着身后摆了摆手,示意身后士兵抓紧跟上。 前方哨兵传来的消息——大队人马的商队出现在公主行辕的八里之外,约有一百五十人之众。 这群商贾怎么选择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地?他们会不会是广溪王的人马? 李成茂想起凌老头说过,前几日那夜里的强盗就是广溪王的人马。那他们会不会现在还是贼心不死,试图故技重施呢? 但这也只是猜测,他也不是很确定。 而且一百五十人,就算不是广溪王的人马,这人数也不是个可以掉以轻心的数目。 “大人,没事的,通往近唐也就这条路,寻常便是商贾通行的必经之路,现在兵荒马乱的商人多带点镖师那也是正常!” 南汉的骑士咧着突如猪肠的大嘴一脸无所谓地笑道。 李成茂没有回答,只是神色有些不悦,心中忍不住腹诽着:你丫的懂个锤子啊!又不是朝廷的押送部队,谁家商队上百号人啊! “大人,前方一里即是商队。” 容不得李成茂再多想,前方躬伏于灌木之后的前哨回报道。 只见那哨兵蹲坐于山丘的密林之中,在山谷的上方可以鸟瞰整个商队的营地。 李成茂随着前哨的目光往下望去,心中的怀疑不减反增。 对于一支拖着如此之多沉重货物的商队来说,他们太勤快,勤快得有些反常。 但是对于一支伪装成商队的军队来说,他们选择扎营休憩的地方又太为马虎。 在这种三面环山的地方,地势低平,易攻难守,很容易就会被敌方包了饺子,只要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都不做做出如此愚蠢之举。 那么,他们到底是商人队伍,还是军队的放出的障眼法? 李成茂在军营中摸爬打滚过几年,他对军人身上那股气息犹为熟悉,但是这次他却无法判断他们的身份。 李成茂等人处于丘陵的制高点,完全可以趁对方没有防备,一涌而下进行攻击。 而商队中一半都是年纪偏大的老人,那些纹身满布在赤裸上身的盘头壮士,毕竟只占了队伍的三分之一。 “凌道长呢?” 趴伏的姿态让虫咬和汗水混合成难以忍受的滋味,李成茂感到十分烦躁。 在现在如此重要的做决定的时刻,他需要那老头提供判断。 “凌道长还没回来吗?” 李成茂不耐地再次问道。 此地离噩梦开始的地方并不远,也就是那未珠山。想到这,李成茂更加觉得这里对于他不是吉利的地方。 坏事可能随时会发生,然而凌道长一早又去哪里了呢? 该不会…… 李成茂心头一跳,该不会真去找龙了吧,李成茂隐隐发现那老头对那龙有种执念,非得不可的执念…… 思及那日见到的怪物,李成茂的心脏跳得更快了,它还会在这里吗? 李成茂想起那日突遇龙时,睡眼朦胧的他依稀看到凌道长正在和自己手下窃窃私语着什么。 然后两个时辰后,那两个倒霉的家伙就被龙用利爪洞穿了身体。 回想到这里,李成茂喉头滚动,咽了咽口水。 “如果他在这怎么办?会告诉自己怎么做吗?” 虽然现在对凌老头的好感更不如之前,但是危急时刻,潜意识中还是想着那个老头。 对了,防范于未然! 没错,现在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虽然说现在不应该轻举妄动,但还是要防止所有的可能会发生,免得再次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李成茂摆了摆手,命令两名随从骑上最快的马,调来行辕的八十精锐,在公主行辕周围,一个时辰之内不得移动。 “大人将大多精锐调于此地看守,可能导致公主缺乏周密的保护,望大人三思呐!” 瘌痢头的军士忧心地说道。 “你们不是说,此地道路只此一条吗?可还有他处?” 李成茂望了望周围茂密的树林,沉思了片刻问道,目光中尽是笃定。 “大人,此处林地甚密,并无他处可供车马通行。” 瘌痢头军士以同样笃定的口吻回答。 “那便是了,他们慢,我们快,我们的军士强健,又多备马匹,照这个速度,迟早和这些商人相遇!” 说服别人远没有说服自己管用,李成茂将自己内心所想反复重复着。 “倘若那时,两队人马相逢大路还好点,若只是小径,那么两队人马相遇,难免鱼龙混杂,若是对方一时起了歹心,或是早有预谋,那么……” “属下明白!” 说服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心悦诚服的表情是李成茂未曾想到的。 “但是为何,自己竟想要如此用心呢?” 焦虑的悸动自凝视公主之后的每一刻提示自己,让危险远离自己,顺便也远离公主。 “你们要快!赶在他们重整商队出发之前,此地正是合围的好地点,三面环山,且对方于低地。” “另外通知扎昆将军,让他加快行军,趁着后方哨兵没有坏消息报告之前!” 凝思的神态让思绪云集,带来的却是不安的情绪。 “最多三炷香的时间,让精锐骑快马备战,尽快赶到这里。” 一个时辰之后,夕阳将会熄灭,就靠你们了。 瘌痢头的军士眼睛里充满着坚定,至少看上去如此。 望着士兵们快马扬起的烟尘消失在林间,李成茂愈加期待凌老头的昆虚教徒能潜伏在林中。 “大人,莫慌,我们有战象呢!” 安慰他的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只不过生得比成年人更孔武有力,这个傻小子一直咧嘴笑着。 “俺娘说了……” 李成茂并不准备打断他,孩子的故事总比大人的狂妄要温馨,令人安定。 但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昆仑奴侍从。 李成茂此刻更想听他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驻地夜袭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公主的驻扎地中,强悍的一些精兵强将已被李成茂调走,只剩有少数士兵和仪仗队的人员。 不过那两只战象留在了驻扎地,给公主身旁的士兵增加了许多的底气。 剩下的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各自神色飞扬,身居宫闱的他们已好久未与山水亲密接触了。 巨人扎昆一脸沉默地守在公主的营帐前,而一直形影不离公主的柯桑却正远离营帐。 远处的密林中,柯桑对着空气招了招手,很快,空中就盘旋着之前那群一直跟着的太阳鸟。 秦明一路跟着柯桑,见到如此一幕场景,不由得上前问道:“你在做什么?” 不同于之前的生分,秦明的问候已经有了热情。 “鸟儿,柯桑喜爱……” 孩子般的笑容浮现在柯桑夜空般的脸上。 一只火尾太阳鸟乖乖地立于柯桑伸出的右手之上,嬉戏、鸣叫。 它稍大的体型和更加智慧的眼神,显明了它是这群太阳鸟的头领。 此时,这只鸟独享着柯桑的宠爱。 “天知道这群傻鸟把这昆仑奴当成了什么!” 秦明在心中琢磨着,随之而来却也产生了不佳的心情。 “为何这群傻鸟选择了这个黑鬼而不是自己?” 秦明伸手想要触碰柯桑手中的头鸟。 原本嬉戏的鸟儿瞬间转过身子,发出警告式的鸣叫,尖锐的鸟喙直直逼向了秦明,吓得他立刻缩回了手。 但是,这只太阳鸟却丝毫没有因为秦明缩回的手而停止自己的敌意。 看着咄咄逼人的太阳鸟,秦明的嘴中忍不住咒骂。 “该死”! 匆忙的后退间,他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个踉跄,瞬间摔了个屁股蹲儿。 秦明经过这样一绊,只见得那鸟喙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光芒,在他的眼前越放越大…… “初,别动!” 反应过来的柯桑慌忙示意这只火尾太阳鸟停下。 “它还有名字?” 秦明尴尬地站起身,轻掸了掸自己粘上了土灰的衣袍。 柯桑迟疑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神色。 “那么它最好还是不要有!” 秦明笑道,脸上更多的是对那太阳鸟的同情和对柯桑无知的嘲笑。 “你可知,为何我会召唤这些可爱的小鸟吗?” 柯桑好奇望着秦明,用同样炙热而天真的眼神渴求答案。 “因为它们是最隐蔽而致命的暗器!” 秦明双手合十,若有所思摊开双手,举起至印堂之前,再将双掌合起,做出了指向的动作。 宛若自嘲一个无用的魔术,秦明的动作把自己逗笑了。 “就这样,这群傻鸟就会冲向你的敌人!” “他们不是武器,不是傻鸟,他们是不愿说话的神!” 柯桑孩子气般怒视着秦明,没有给秦明完整的演示机会。 在柯桑的眼中,鸟是能听见人内心的,他们是有灵气的,才不是杀人的武器。 秦明笑着摇了摇头,不在这个话题上和柯桑多做纠缠。他相信,终有一天,这个黑奴会明白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柯桑和太阳鸟,最终,转身往公主的行辕方向走去。 秦明走后,柯桑虽仍逗着手中的太阳鸟,他的思绪却不由得飘远…… 柯桑想起了小时候的那只鹅,那只鹅从破蛋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对柯桑来说,那是最难熬的一段岁月。 父亲扎昆并不自信柯桑的中国话,但他更加知道,家乡的语言重复多了,只会让柯桑更加孤独。 柯桑在寂寞时,只有这只鹅陪伴着他,直到那天…… 那只已然衰老的鹅一摇一摆地离开了柯桑,一步一个脚印靠近了河边,游到了河水中央。 任凭柯桑怎么叫,老鹅都不理睬他。 它背对着柯桑的方向,发出了最后悲怆的哀鸣声,接着在水中央缓缓下沉…… 柯桑清晰地记得它沉入水底之前,拼命地望向了自己,它的眼睛里分明挂满了泪珠。 就在它沉入水中的片刻,水面出现了刺眼的光芒。 河水在燃烧,那金色的火焰如同涅槃凤凰一般绽放天地。 随后,老鹅跃水而出,那如蛇般的身躯覆盖着金光闪闪的鳞片,带着长长的胡须、如鹰似的四爪腾飞盘旋于水面之上。 那是传说中的真龙吗?…… 又是这个梦吗?真是令人怀念…… 一块巨石之后,正在打盹的柯桑突然被一阵猛烈的摇晃从梦中惊醒。 “快逃!快去告诉公主!” 摇醒他的是个兵士。 士兵慌乱地看着自柯桑,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鲜血覆盖满面,只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和黑白的瞳孔。 那人身上的盔甲在胸口处裂开,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衣袍。 柯桑迷茫地望了望周围,在听到那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时,柯桑快速抱着手中的太阳鸟跑向营帐。 只见前方一片火红映照整片天空,为洁白的云朵染上了血的颜色。 再往前去,火光从密林的不远处和浓烟一起降临。 然而恐惧比飞箭来得更早。 “咚……咚……咚……” 战象首先冲锋陷阵,那巨大如柱的四肢踏下,再次抬起的瞬间,地上已然是一片的血肉模糊。 然而,战象带来的安全感并没能够持续多久。 几个纹身的莽汉双手持着代钩苗刀,翻滚至象腿处。 一阵又一阵“嗤啦”声响起,战象仰起头,长鼻顺着头部的仰起发出凄厉悠长的悲鸣声。 坐于战象之上的士兵因战象的悲鸣声捂住了双耳,也因这一松手而直接顺着战象身体的弧度滑下。 最边缘的士兵首当其冲,手忙脚乱地扯住自己近旁同伴的衣袂,试图阻止自己下坠的身躯。 同伴为求自保,只好将他们无情地踢下战象。 一个接着一个,一个压着一个,战象上的士兵相继掉落。 当士兵们整理着爬起的时候,只看见头顶突然投下了一片阴影。 巨象庞大的身躯在士兵眼前越放越大,士兵们还来不及发声,便被轰然倒塌的巨象压在身下。 随之受到无妄之灾的还有靠近巨象正在交战的敌我双方。 躯干碎裂的声音、战象凄厉的悲鸣声、苗刀割裂皮革的声音、周围的喊杀声和兵器的交鸣声…… 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奏响着死亡之音,喷涌而出的血腥便是地狱全方位的降临。 四面八方全是这些纹着身的武士,他们反手持着双手苗刀,长刀长度正好护住了整个手臂。 他们以肘尖应敌,军士的长剑往往会被他们灵活的手臂缠住,在反身的瞬间,刀刃瞬间割断了军士的动脉。 对于敌人接二连三的攻击,周围的军士都有些退却,握着手中的兵器踟蹰不前。 但敌人不会给他们犹豫的机会,瞬间逼近的苗刀如同死神的弯刀,无情地夺去了一条又一条生命。 血色的残阳之下,一泓又一泓的鲜血喷涌向天空,在最高处的那刻如礼花一般绽放下来。 他们逼近得如此迅速。 扎昆将还处于一脸迷茫的儿子置于身后,和柯桑眼神交汇的瞬间,柯桑跑向了公主的车驾。 扎昆的面前多出了五位纹身的壮汉,他们躬身逼近,血液在苗刀上滴落。 扎昆没有后退,他一个沉劈上前。 而壮汉双手架起苗刀,试图抵挡扎昆的攻击。 二者碰撞的瞬间,裸身莽汉的双手和双手上的苗刀一起被砍成两半。 从大汉的头部到肚子的长度,一条长长的刀痕笔直笔直地绽放在上面。 壮汉倒下的瞬间,那刀痕瞬间迸裂,鲜血喷涌而出。 刀落的瞬间,扎昆回身朝着另一个裸身莽汉攻去,快速反应过来的大汉一个跳跃,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然而从身侧伏击而出的家伙就没那么幸运了,在刀头挑空的瞬间,长柄末端的尖刺洞穿了他未经保护的身体。 紧接着,扎昆以不可思议之力,将挂在长柄上的垂死者甩到了敌人的面前。 随后更多的敌人涌了过来,他们均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不惧死亡。 扎昆手足无措,重甲之下,他巨大的身躯不能移动得更多,但眼前的敌人已从四面八方而来,几柄苗刀齐齐勾向扎昆…… “将军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戏猴之技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哒哒哒!”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成茂的心中难掩欣喜之情。 看来精兵已到,事不宜迟,可以开始之前的部署了。 但是,随着马蹄声的渐近,李成茂的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糟糕的可能——敌人趁着精兵调走的空档期袭击公主。 但他的心中仍存有一丝侥幸,只要自己抓紧包围那队商贾,早点解决了就好。 于是,李成茂带着身后的精兵浩浩荡荡地往山谷进发…… 商贾的驻扎地。 李成茂的精兵队骑着马,将一脸状态之外的商队的周围团团围住。 李成茂率先翻身下马,走到营地的中间,对着被众人围着的戴着白头巾的领队说道: “想必阁下便是商队的头领吧!” “我当乃是来自近唐的使臣,看你们去往的方向,应该是近唐吧!” 商队头领一头雾水,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正好,我们也要前往近唐,同为大唐之民,我可以保护你们一程。” 听到这话,白头巾领队的神色立刻戒备起来,望着周围将自己等人团团围住的骑兵队。 “既然如此,那将军等人为何却将我们团团围住?” “阁下放心,我们并无恶意,只是你们财物众多,这样我们以便更好地保护。” 白头巾领队脸上的怀疑之色并没有减轻,反而看向李成茂的眼神更加不善。 就在这时,一名骑兵举着一个黑色的旗帜,上面一大大的“唐”字映入白头巾领队的眼帘。 见此,白头巾领队松了一口气,脸上换上了欣喜的神色。 “刚刚冒犯将军了,有劳!” 李成茂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压下心中的窃喜之色,面上还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无妨,小事一桩!” 李成茂的眼神不经意间地瞥过商队中的那些大箱子,对着白头巾首领颔首示意了一下那些箱子,好奇问道: “敢问你们做的什么买卖?” 白头巾男子面色僵住,看了看自己周围自己的同伴。 “回……回将军,不过一些丝绸瓷器以及茶叶等东西罢了。” 白头巾领队有些吞吞吐吐。 “哦?那我怎么没有问答茶叶的香味,反而问到了铁器的腥味呢?” “将……将军……怎么会的,可能,可能是你们队伍手中的铁器散……散发出来的吧……” “是吗?” 李成茂看着他们心虚表情,心中的怀疑不减反增。 看箱子的长度和宽度,很有可能藏着兵器! 李成茂危险的眼神扫过,他必须知道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在李成茂即将开口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窸窣。 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他疑惑地转过头…… “报,将军,营地正遭受敌袭,我方人员伤亡惨重!” 一名来自营地成功突围的士兵骑着马,一边快速奔过一边喊道。 在看到李成茂的瞬间,他从马上直接摔了下来。 那人背部的箭伤在此刻暴露无遗,汩汩冒出的鲜血染透了他整个脊背。 “什么?” 李成茂震惊地看了看眼前若无其事的商队。 李成茂啐了一口银牙,也不管眼前的商队,直接冲着周围的精兵喊道: “回营!” 话毕的瞬间翻身上马,带着手下的军士往营地方向进发…… 而此刻驻扎地上。 马蹄声渐渐在火烧和呻吟的惨叫中清晰起来。 四名策马奔腾的军士满身是血地从火焰和黑烟中冲出,在扎昆身体的两旁全速冲击敌人,瞬间减轻了扎昆身上的压力。 那跃起的纹身蛮人瞬间被奔马撞飞,扎昆得以用心料理眼前的敌人。 林间忽现的木拒马正被纹身蛮人用来做掩护,抬着向前冲。 随着四位骑士的纵马飞驰,尖锐的木尖刺向飞腾起的马肚,瞬间带着破碎的拒马摔倒在地,人仰马翻…… 没有其他哀悼的空隙,扎昆手刃着一个又一个敌人。 然而敌人却越聚越多,扎昆手中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体力正在快速流失。 就在即将感到无力的时刻,他看向了公主的行辕…… 他想到起了柯桑,自己的一个孩子已经永远地消失在了宫廷,难道第二个孩子也要命丧于宫廷黑暗所致的战斗当中吗? 但想起柯桑那坚定的眼神,扎昆欣慰之余又有些无奈。 在和柯桑眼神交流之后,扎昆分明看出了其眼神当中从未有过的担当。 那是成为一个顶天立地之男儿的首要条件。 扎昆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自己的儿子必定会重蹈自己的覆辙。 公主要揭露黑暗,是个极度麻烦的人。 而柯桑选择保护她,那必定危机重重,但是柯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啊…… “嗖嗖”的飞箭之声在耳边响起,随即左肩传来了疼痛的感觉让扎昆不得不将思绪拉回。 疼痛带来了清醒与心悸,以及随之而来的愤怒。 想起柯桑,他瞬间又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扎昆奋力艰难地杀出一条血路向公主行辕冲去,那不仅是为了公主,也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孩子…… 但随着扎昆往另左侧跑去的瞬间,原本右侧已经退后的敌人瞬间又蜂窝而上。 没了扎昆的阻挡,来自右侧的敌人很快便逼近了公主行辕的方向。 守卫在行辕旁的士兵意图上前阻止,但瞬间就死在了敌人的苗刀下,鲜血溅向白色的帐篷上,给帐篷染上了朵朵红梅。 从远处回来的秦明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场景,场面似乎已经无力回天。 秦明心中升起了一股绝望,难道自己今日真的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但就在敌人的苗刀即将刺入帐篷的那一刻,右侧的树林中突然冲出来了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身着素色长跑,奔驰向公主行辕的方向。 马背上的骑士用马刀收割敌首,刺穿敌军未经甲衣保护的身躯。 崩裂在木拒马上的同僚和战马此时成为了他们的保护神,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冲锋,阵型完整而速度极佳。 突然出现的人马在秦明眼中有如神助,加上扎昆的英武,敌人节节溃败,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这队人到底是谁,李成茂的? 不可能…… 那队商贾绝不可能让他们这么快就能回来,那么这只有可能是…… 想到这,秦明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膜拜之感。 没想到突袭竟能带有如此之效果,扎昆将军也不知为何暴起,这难道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那简直太可怕了! 思绪的婉转见,突然,一道寒光闪过自己的眼睛…… 而此刻另一边,已经上马的李成茂正打算回程救援,却在转头的一瞬间,被商贾露出本性的袭击所拖住脚步。 原本看似一脸无害的商队变突然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嘴脸。 他们纷纷将货箱踹开,里面赫然便是明晃晃的兵器。 李成茂见状才知中计,恼羞成怒之下,调转马头,愤怒道: “全部听令,面前的商队,杀无赦!” 就在军队逼近的时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出现了—— 面前原本气势汹汹的商队突然一反常态,瞬间整齐有序地往后退去,丝毫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 李成茂也没有心思再考虑他们的举动有何不合常理。 既然对方不打,他也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再次调转马头准备救公主的时候。 “砰!砰!砰!” 就在这时,身后不断传来石子的抛掷声,有些砸到了背部,火辣辣地发疼。 李成茂烦躁之余,只得分出精力去招架他们…… 时间过得很快,虽说对方身手不是很敏捷,应对起来并不困难,但怎奈于对方人数过多,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哒哒哒!” 又有一队骑兵从密林深处赶来,他们身着素色长袍,骑在马上,穿梭在商队之中。 李成茂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商队便被这群人一举击败。 “臭老道,终于靠谱了一次!” 瞬间松了口气的李成茂忍不住笑骂道,带着剩余的人马以及凌诺伊的昆墟教徒往公主营地救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真神无言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寒光晃眼的瞬间,秦明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顺着寒光的方向望去,只见公主营帐前,两名最靠近营帐的纹身大汉已经身首异处。 旁边还站有一人,那人赤裸上身挟着公主,眼睛里杀气腾腾。 利刃已经逼近了公主雪白的脖颈,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极度的恐惧。 外面依旧混乱,抵抗和厮杀仍在进行。 稍有不慎,公主死了话,没人能躲过一死。 秦明吓得瘫坐在地上。 他相信,扎昆的陌刀定能诛杀挟持公主的敌人。 但在此之前,谁也不敢拿公主的性命作为赌注。 时间距离的优势都不在自己这边…… 但小黑奴的眼中没有这些顾虑,他的心中有的只是公主的安危。 柯桑一步一步地走上前,那瘦弱的身形带着强烈的悲伤,令人不忍直视。 “放下,好吗!” 柯桑不再如之前一直柔顺安静的样子,那姿态近乎是在乞求。 “黑小鬼!滚回去!” 纹身莽汉恶狠狠地威胁道。 他那威胁的口音与汉人说话方式并无不同,那么…… 秦明想起了一种最危险的可能。 他看着莽汉身上的纹身和衣饰,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莽汉选择赤裸着上身。 真正的蛮人往往都是行为上表现出来,而不是靠打扮和妆容。 那么纹身和衣饰只有可能是假装,试图混淆视听…… 可是,他们是在隐藏着什么样的身份呢? “不,让柯桑代替她好吗?” 柯桑给出他觉得最好的方案,用带着泪的眼睛乞求道。 “公主会痛的!” “哈哈哈,我要你这条贱命有何用?公主到了我们手上,你就别做梦了!” 纹身壮汉狂笑着,用夸张的表情和语气羞辱着众人。 “柯桑,乖,去你父亲那里,别过来,放心,本宫不会受伤的!” 婵娉公主温宛若在哄自己最心爱的孩子。 但是她眼中的孩子已不是过去的天真小孩,这个孩子现在想要舍命保护自己。 柯桑看着面前的公主,原本祈求哭泣的神情慢慢收敛起来,那双眼神逐渐变得空洞,直愣愣地看着莽汉。 “臭小子,给我收回你那愚蠢的目光!” 莽汉被柯桑那种空洞中带着绝望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 他手中的刀刃在此刻更加逼近了婵娉几分,公主雪白的脖颈已经划出了一丝浅浅的血痕。 周围的人一致将敌视的目光转向了柯桑的方向,似乎在责备他的轻举妄动。 柯桑没有注意到周围众人的态度,此刻他那黑色的瞳孔中映射出的是公主纤弱的身躯。 那一刻,他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随后,只见他右手伸出,随着右手的上下起伏,帐篷外首先飞入了一只火尾太阳鸟,停在了他眼睛的最前方。 紧接着,十余只色彩斑斓的太阳鸟汇聚在他的肩头,对着他亲切地鸣叫着。 除了秦明,众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无措,包括莽汉在内。 秦明望着盘旋在柯桑肩头的太阳鸟,已经明白了柯桑做出的选择。 柯桑哀伤而凄凉地轻抚着太阳鸟的头。 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说下得甚是艰难。 一边是公主,一边是自己最喜欢的鸟儿,他舍不得任何一方。 但是,如果不能如秦明所说将太阳鸟作为武器,那么公主必然…… 想到有可能就此失去公主,柯桑的神色瞬间慌乱了起来。 凝视深思的片刻中,柯桑张开了双臂。 太阳鸟在他的双臂后汇聚成移动的飞环,他们的鸟嘴却对准着同一个地方…… 火羽太阳鸟仍在柯桑的手边嬉戏,欢快地鸣叫着。 似乎是有意为之,不愿接受现实,然而当它直面了柯桑的眼神之后,瞬间停在了柯桑的身前。 泪水滑落崩塌的瞬间,柯桑的手缓缓指向了挟持公主敌人的方向。 随着手落,太阳鸟从环形的队列成为涡旋,全速俯冲。 它们一只接着一只,井然有序,那嘴上的尖刺随着俯冲的瞬间一一洞穿了敌人的眼睛。 敌人眼眶后的脑壳,飞溅的脑浆…… 太阳鸟前赴后继地冲刺,死亡,再次冲刺……如此循环往复。 敌人倒下的时刻,十六只在地面上奄奄一息的垂死鸟儿,还在羸弱地对着柯桑歌唱。 柯桑也试图和他们共唱,泪水和悔恨写满了他的脸,他的心已经被撞碎。 “初,一,尔,参,刺,雾,柳,祈……” 柯桑在地上捡拾他们将死的身体并念着他们的名字。 被叫到的太阳鸟似乎还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回应柯桑,然而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公主不知何时竟已从惶恐中稳定情绪,她带着温柔的笑试图抹去柯桑的泪。 她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地上一只又一只即将死去的鸟,极尽轻柔地说道: “柯桑,你知道他们活不久了吧。” 柯桑点点头,含着泪不语。 公主软软的细手拉起了柯桑的手,进而将柯桑拥入怀中, “你爱你的朋友吗?” “爱!” 柯桑毫无迟疑地答道。 “那你不希望他们痛苦地死去吧!” 柯桑依旧含泪点了点头。 公主的左手轻柔地提起自己的衣裙,缓缓蹲下。 那只火尾太阳鸟正无力地躺在公主的手上,做着最后的呼吸。 “那么姐姐是公主,拥有和上苍沟通的能力,你信吗?” 那循循善诱的眼神如同深邃的湖水一般让人能够瞬间沉溺其中。 原本已经双眼暗淡的柯桑在听到这话之后,眼睛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忙不迭地点着头。 公主放下了提着衣裙的左手,轻柔地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手中的太阳鸟,郑重地对它说道: “本宫封你为天界飞神!” 郑重的神色和爱抚的动作,公主正在以慈爱的姿态封下一只鸟的来生之官。 柯桑感受到了久违的呼吸畅快之感。 然而仅仅是那一刻,公主的指尖猛然地用力,火尾太阳鸟的身体和头颅便不再相连。 “他们一定都会幸福吧……” 柯桑忍不住嘴中低喃道。 羽毛在帐内纷飞,如同亡者的再临。 它们果然不是鸟,它们是不会说话的神…… 柯桑带着泪想着…… 空气寂静异常,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都沉默无言地望着眼前这幕场景……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眼前的宁静,被商队纠缠住的李成茂终于姗姗来迟。 眼前满目疮痍的一幕是怎样的悲惨啊!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己方的尸体以及纹身的莽汉,两只巨大战象瘫倒在血泊当中,压倒了一片的血肉模糊。 地上的兵器有的已经拦腰截断,如同被锋利的牙齿啃噬一般变得凹凹凸凸。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皎洁的月色之下。 李成茂连忙去寻找公主的身影,只见她此刻正蹲在一旁,轻柔地安慰那个小黑奴。 在二人的脚边,躺着十几只太阳鸟的尸体。 …… 李成茂松了一口气之余,心中万分愧疚,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过错。 望着这满地尸体,他想到了扎昆,这个黑奴真的能带给自己很多惊喜,要不是他…… 但是,这个凌老道口中的昆仑奴真的能以一敌百吗? 李成茂的目光正要去搜寻扎昆的身影,结果在另一旁的营帐旁,看见了一堆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们身着素色长袍坐在一旁,素色长袍…… “哎?你……你们是哪里来的? ”李成茂心中有些害怕,又是凌老头吗?他简直太可怕了! 思绪流转之间,这堆人马中走上前一人,递给李成茂一个锦囊。 “这个锦囊,凌道长让我务必交付与你!” 这老头又想搞什么了!李成茂满脸不耐地拆开锦囊,摊开里面的一张纸,只见上书: “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吧!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吧!” “……” “老不死的,给我等着!” 李成茂恨恨地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连同锦囊一同扔到地上,又重重踩在脚下使劲碾了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善的谎言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随着前方走去,身边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太阳的光辉毫无阻挠地洒落在大地之上。 没有了林荫的遮蔽,眼前的视野越来越广阔。 终于,低矮浓密的森林在眼前终结,举目眺望四周,一片空旷…… 暴露的山岩凹凸不平,地表被岩土涂抹成了白色,与土壤的颜色混杂在一起。 车鸾骡马开拓出的道路与空地坑坑洼洼,长期形成的车辙印与马蹄印在自然的风化中还依然清晰可见…… 凡此种种,无一不是证明了这里曾经是一个采石场。 但是地上的楠木已经腐朽变色,被遗忘在角落的铸铁已然锈如蚁穴,这里已经被废弃了。 凌诺伊缓缓走上前弯腰捡起遗失在灌木中的钱币。 他对着钱币一吹,一层细灰瞬间剥落,露出了钱币的本来面目。 凌诺伊凝视着手中这远离人世的钱币,岁月的侵蚀让它被这南国的森林赋予了铜绿。 钱币的另一面,依稀可见的贞观二字,似乎提示着今夜可能出现的最恢宏却带着伤感的梦境。 他轻抚过自己飘逸在暖风中的白须,忽然间有种怅然感觉…… 远方天空中的归鸟此起彼伏地鸣叫在山谷中,营造出了悠远而神秘的感觉。 置身于旷野之中的小憩,注定不可为时过久,凌诺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起来,出发吧!” 凌诺伊用手背抹去了头上的汗,捶打着僵硬酸麻的双脚后,勉力起身。 同行的四名军士投来了不可思议的眼神,疑惑之余,赞叹和诅咒都在其中。 “见鬼了,这个老头怎么这么能跑?” 自辰时而来,这老头就率先走在前头,翻山越岭,脚步不曾停歇半刻。 虽然他们大多在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坚定而统一的回答: “是,大人。” “是...是...是...是的...大...大...大人。” 至少其中三人的回答是一致的,只有这个矮小的军士,说话结结巴巴。 从出行到现在,这个结巴心中貌似一直有什么问题想问凌诺伊。 不过也正好,凌诺伊也有想要了解的东西。 凌诺伊主动停住了脚步,指了指这个矮小的军士。 “那个,我内急,你,扶我到一旁去方便一下吧!” 结巴明白了点什么,慢慢吞吞地搀扶着凌诺伊到了丛林之后。 “说吧……你……你为……为什么……选……选……选我?” 他自知矮瘦的身体和他说话一样,精锐中明明有更强的存在。 “说实话,你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精锐部队之中。” 凌诺伊开门见山道。 “我……我……我是被……我……我父亲……送……送进来的!” “你父亲?” 瘦弱的士兵点了点头,“他是皇……皇……皇……,母亲妓……妓女,天……天……天花,拜火……神……神教。”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身世,若是常人恐怕难以从这毫无衔接的话语中判断出来。 然而凌诺伊一下便明白了。 原来他竟是个皇室的孩子,但母亲却是一位妓女,因得了天花死于拜火神教失败的仪式。 结巴拿着信物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然后就被送到了这里。 呵,以保送精锐之名沐浴着父亲从不让踏进宅门的恩赐吗?真是讽刺啊! 凌诺伊得到了想要的讯息之后,再次往前出发。 眼前那不高的群山挡住了前方的去路。脚下废旧的采石场被山石环绕着,周围没有通往山上的小径。 但凌诺伊执意要去那里,他修长的手指指向了山顶。 然而麻烦的是,它的山岩的角度近乎垂直于地面,裸露的岩石尖锐而又陡峭。 而要去到山峰,只能是顺着尖锐的石壁攀爬。 作为精锐,他们受过的训练不在少数,但是要带着这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上去可不容易。 轻则可能被尖锐锋利的岩石划破衣裳、划伤肌肤。 重则爬到一半摔下来,只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紧皱着眉头,不过没一会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恭敬道。 “大人,你且在此处休息,待属下探明情况,回报大人。” 现下这已是最轻松的办法了,至少不用费心将这老者弄上山岩。 凌诺伊摇了摇头。 “不可,我得亲眼所见!” 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近唐的老道十分顽固。 凌诺伊当然知道这些士兵在担心着什么,但那些颐养天年的老人又怎能和自己相提并论呢? 为了解除他们的顾虑,凌诺伊率先纵身一跃。 他以极度轻盈灵活的姿态攀上了石岩,那种高度绝对是令人信服和吃惊的。 当地面随着攀爬变成了深渊,疲惫的坚持混杂着用力的低吼驱使他们继续前行。 垂直攀爬队伍的最后,皇族血统的矮个子到了半山腰,他的嘴巴最先松动。 “嚇嚇嚇……” 于是久而久之,趴在他上面的军士不止一次地有种把他一脚踹下去的冲动。 “安静,孩子!我需要你节省力气。” 凌诺伊在山岩的上方,气息均匀而安慰地劝说道。 “嚇嚇嚇……好……好……好的……大人!” 皇家血统的妓女之子诚恳地说道。 他的结巴更严重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似乎预示着下一刻随时可能坠下山崖。 凌诺伊看了看他,最终缓缓开口道: “孩子你知道吗?你的父亲是个骄傲的人,我在兴王府见过他!他和我提起过你!” 凌道长的声音和在平地上没有区别,均匀而妥帖,似乎在柔情地诉说一个故事。 “他说……” “父……父亲……你见过他?” 凌诺伊点了点头。 “他说,他说你是个怕高的孩子!” 凌道长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注视着眼前悠然的白云,诉说一个比白云更加高远的故事。 “他说,很愧疚,你小的时候,不能抱着你,把你举过头顶,所以你可能会怕高的地方,他没有说更多,你也应该懂得,你的父亲是骄傲而尊贵的!” “他是王爷,圣上的皇弟!” 只有这句矮小的军士居然少见的毫不结巴,相信此刻他也是骄傲的。 “是的,他是皇子,你应该学着让他感到骄傲,他是惦念你的!我能感觉,你的父亲乃皇室真龙之血,虽然看似残忍,但绝不会丢下孩子的。” “你叫什么名字?” 凌道长垂注着语气问道。 “我叫……叫……姜……姜龙狸。” 说出这句话需要很大的勇气似的,他腼腆地准备承受着别人惯常会有的嘲笑,即使这发生在峭壁上。 但是等候了半天,似乎面前的这个老道长并没有嘲笑自己。 这给了他莫大的勇气继续说道: “我……我……母亲喜欢猫,她……她……常对我说,虽然龙是神圣的,能够上天入海,但等待他的只有众人的心愿,众人的期许,倒不如猫活的自在,讨好别人,只为满足自……自己……” “但你的父亲需要一个更像自己的孩子,而不是你的母亲!” 凌道长的话终止了山崖上的牙语,皇家血统的妓女之子攀爬得更加努力。 “你父亲还托我给你带了一件礼物,让我转交于你,不过那东西我现在没法给你,除非你能跟得上我们,等到达安全的地方。” “父……父……父亲,我会让你骄傲的,我会建功立业的!” 精瘦的矮子自言自语,攀爬的速度随之加快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庞然巨蛟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在艰难地攀爬过后,凌诺伊等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山峰。 山峰所在的地方寸草不生,裸露的岩石上没有丝毫绿色驻留过的痕迹…… 周围的树木也都光秃秃的焦黑一片,仿佛经受了祝融之祸一般。 这里更像是冬季,然而南国是没有冬季的。 裸露的岩石与银灰色的土壤,宣誓着另一个世界的降临。 “大人,这里不像是有人来过的地方。” 率先注意到的军士突然惊叫道。 越往后面走,景色愈发荒诞,地上的石头龟裂得有些严重,仿佛只要轻轻一碰便能瞬间化为灰烬。 轻风的扬起带起了一地黑灰,缥缈的黑灰之下,一条深浅的痕迹映入眼帘。 不安之感油然而生…… “自然没人来过,否则,他也不会来!” 凌道长沉吟道。 凌诺伊低头的瞬间,看见地面上交错纵横的“小径”。 那“小径”经过的痕迹深浅不一,急剧地蜿蜒向前,最终没于岩山中的洞穴。 在黑洞那里,岩石的撞击声逐渐清晰! “拔剑!小心,我们要找的可不是人。” 凌诺伊神色严肃地盯着面前的洞口,满是戒备。 “那……那……是什么!” 凌道长的表情让妓女之子再度结巴。 “别管那是什么了,反正是个巨大的东西!” 凌诺伊终于有了不耐的神色,指责着他不该擅自开口惊扰了里面的东西。 凌诺伊试图观望里面的情况,黑漆漆的山洞阻碍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名军士摸着身上的袋子,从中探取出火石,想要尝试在箭上点火探路。 “不要用明火!” 凌道长厉声喝道。 被惊吓的军士手一哆嗦,将手中的火石和箭都掉落在了地上,碰撞之余,火石瞬间点燃了地上的箭头。 凌诺伊眼明手快地立刻将右脚踩在燃起的火苗之上,将其瞬间熄灭。 “洞里都是火矿,遇火即燃!把那东西炸飞了,我们就白来了!” 凌诺伊不满地瞪了动手的军士一眼,率先往洞口走去。 接近洞穴,兴奋和惊喜潜藏在凌诺伊的眉梢之中。 “道长,那是什么!”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低声问道,颤抖的不仅是声音,还有他手中的剑。 “蛟龙!” 笑容须臾即逝,凌诺伊的脸僵硬得如同岩石未遭受风化的岩石。 “这……东……东西是怎么爬上来的,难……难……难道还会飞了不成?如果洞穴是龙的巢穴,那么蛟……蛟龙是如何攀……攀上这接近垂直的山岩的?” 精瘦的矮子不断地喃喃自语,那懦弱结巴的语气加上惶恐的表情,更加令人生厌! 如果蛟龙真的在洞穴里的话,恐怕指望不上这些军士的刀剑。 龙并非凡物,凌诺伊想起了未珠山遭遇的那天,唐国几十个健壮的军士根本无法阻挡蛟龙的一爪! 他依稀记得公主与皇帝饯别之时,拜火神教的教主曾和南汉皇帝提到泰西巨龙。 巨龙需要定期采食火矿喂食,它通过胃中的某种元素才能喷火。 如果拜火神教教主的话所言不假,而泰西巨龙和蛟龙的祖先原是一种。 蛟龙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因为只有这里才有火矿! 低沉的嘶吼声从洞中传出,如虎的低吟又如鹰鹫的啸叫让人难以体能出到底是何怪物。 军士们在凌道长的身前拔剑躬身,警戒着一点一点地向前移步。 精瘦的矮子迈出了一小步,然而恐惧却牵制住了他的全身。 他有的只是皇家的血统,而非一个昌明盛世的皇子应有的豪迈。 洞内的长啸和嘶吼过后一切都显得甚是诡异吓人,那陡然的安静使得没人再敢上去! “为……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 不知是被结巴传染了,还是被现在危机的时刻所惊吓得语无伦次。 军士们心中的憎恨此刻如同洞内喷薄而出的凶险一般,一齐招呼在凌老头身上。 就在这时…… “轰!” 如炸裂的石头一般巨大的声响轰炸在耳畔。 一条如巨蟒般的身躯从洞穴中一窜而出,悬浮在空中。 只见它在空中卷曲身体,弓起的身体好似是毒蛇的警告和捕猎。 但是,它悬置于身前的利爪和飘逸的龙须,以及它的长角却提示着,这不是凡物。 没曾想到蛟龙竟是如此形态,和真龙之间的差别只在微毫之间,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幻化成真龙。 它愤怒地张开口鼻,锋芒毕现的尖齿吐息着炙热的呼吸。它的眼睛不断审视着来犯者。 此刻,长刀是兵士们唯一的依靠。虽然颤抖,但他们依旧尽力地维持着迎战的姿态。 凌诺伊也慌乱地从长袍中取出一个香囊,少见的有些手足无措地用火石点燃。 随着一股青烟升起,迷人的香气急促升空,缭绕在周围所有人的身上! “大人,我们逃命吧!” 军士惊恐的语气如同是求饶。 他宁愿去阵前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面对眼前这个瞬间能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怪物。 “别动,先不要动,等龙涎香弥散开去,这东西定会睡去!” 凌道长的眼神亦是满怀惊恐,他努力从记忆中的传说和典籍中找寻勇气。 世人皆以为取自东海巨鲸体内的龙涎香,乃天然药材和香料,却忘记了它名字本来蕴含的寓意——让龙沉睡到流涎。 这将是对蛟龙最致命的迷药! 异香的气息逐渐浓郁,蛟龙闻到这股味道开始暴怒起来。 它巨大的身体轻盈地冲向天际,一股焰火似乎在它的喉间凝结,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一个个旋转的火球开始在空中绽放,炽热的火焰炙烤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军士们惊叫着跑开。 那旋转的火球就如长了眼睛一般,不断追逐着落荒而逃的军士。 “砰!” 那火球在触及地面的顷刻间炸裂,在大地留下一个焦黑色的深坑。 深坑边缘之处,一名军士成了燃烧的火人…… 他撕心裂肺地叫喊着,踉跄的脚步逐渐在意识之外踏向了悬崖边上,最终和大火一起跌落悬崖。 但蛟龙进攻的身躯并没有因此停止下来。 它从空中俯冲下来,张开巨爪逼近。 凌诺伊本能地后退,直至撞在了精瘦矮子的身上,此刻的矮子早已被吓得一动不动。 另外两名军士合围过来,试图用长刀驱赶蛟龙。 蛟龙用两只利爪瞬间将他们带离地面,继而两只利爪一张,两名士兵从半空直挺挺地落下。 本以为会就此结束,而脱离的蛟龙再次欺近,利齿飞快掠过的瞬间,一团漫天的血雾在空中炸开…… 蛟龙在血雾中咆哮! 燃火的眼神随后紧紧地锁定了凌诺伊。 面对此景,凌诺伊低首凝视手中燃烧着的龙诞香,眉头紧锁的瞬间,他想到了什么。 凌诺伊努力维持着镇静,在民间皇子的耳边低语。 “你想不想知道你父王最后和我说了什么?” 巨龙的怒视之下,这话就如同是不合时宜的聊天一般。 “想……想!” 矮子眼中爆发出一股奇异的光芒,惊喜将害怕瞬间驱散。 “他说……” 凌道长的眼神恢复了温柔和安慰,他将手搭在了精瘦矮子的肩甲上,一言一顿道: “他说,他,根本,就不想你存在过!” 绝望比现实更可怕,精瘦矮子转头忘记了身前的恐惧。 凌道长趁机抓住了他的肩甲,将他用力一推挡在自己的胸前! 蛟龙此刻也从空中俯冲而下,一把将矮子抓起。却也吸入了更多的龙涎香,不得不快速后退。 瞬间松了一口气的凌诺伊倚在巨石边大口地喘息。 蛟龙抓着皇家血统的妓女之子在空中痛苦地呻吟着。 猛然地,它开始挣扎着扭曲身体,腾空跃身,腾云驾雾般从悬崖处飞向了天际…… “可怜的孩子,你父亲从未想起过你!” 凌诺伊看着消失在夕阳的巨龙和姜龙狸,口中悲哀地默念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蛟龙之蛋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当巨龙的爪子轰向自己胸口的时候,姜龙狸感觉自己已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而那老头最后的那一句话——“你父亲从未想起过你”,亦将他从天堂打入了绝望的地狱。 一直以来,自己恪守母亲告诉自己的,要待人真诚,安安静静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可是母亲,孩儿已经做到了,不管对谁都带着真诚的心,可是回报我的又是什么呢? 一直以来我都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不去冒犯别人,可我等来的又是什么? 姜龙狸第一次对未来的前途充满了绝望——母亲已经离开了自己,父亲不要自己。 现在就连凌道长也在利用自己,为什么上天要如此不公! 他已经忘记了害怕。因为,很快就能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母亲了…… 姜龙狸再次睁眼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踏入了地狱。 周围环境十分昏暗,难以辨清方向。 姜龙狸微眯着双眼,努力用模糊的眼神努力寻找传说中的孟婆汤。 他想自己能够尽快忘记尘世间的一切。 透过昏暗的光芒,姜龙狸并没有找到自己所要的东西,却在一旁的角落看见了一个庞然大物。 他拖着身躯往前挪去,但是一动却牵扯出了他胸前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呼……呼……呼……” 还未靠近,耳边便传来了一阵沉闷而又震撼人心的呼噜声。 姜龙狸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东西,他瞬间从地狱的梦中惊醒过来。 光源之处,蛟龙正趴卧在他二丈外的距离沉睡着。 枯枝和岩泥被烈火铸造成了坚实巢穴,近水的悬崖边,这里大概就是蛟龙栖身的地方。 姜龙狸试图站起身来时,却发现左腿再也无力支撑自己——深及骨髓的伤口正在流血不止。 但他并不觉得痛,有的只是彻骨的恐惧。 绝望的情绪再度侵蚀着四肢百骸,绝望全方位地降临。 姜龙狸忍着痛,然而却忍不住内心翻涌的愤恨。 他从未像今天一样恨过什么,哪怕是欺负自己的人。 他恨,恨自己的口吃,同时又恨自己的迟钝。 他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个笑话,自己本就是多余的一个。 不,他最恨的还是那个将自己害到如此地步的近唐老道。 可恨的老道编织了一个故事,一本正经地嘲笑自己的身世。 而自己呢?却选择了愚蠢地去相信和依赖…… 亲眼见过蛟龙的灵活与敏锐,姜龙狸选择放弃逃跑,他原以为蛟龙会醒来,结束他可笑的人生。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面对勇敢,用仇恨去蔑视死亡。 然而蛟龙依旧熟睡,仿佛死了一般的寂静。 姜龙狸咬牙撕开了自己身上的破布,反复缠绕着自己的伤口,防止失血过多。 随后,他半爬半跪地轻声潜行,在巢穴中摸索了一阵之后,终于找到了足以支撑自己的树枝。 他一瘸一拐地站立想要走出一两步,但只是一两步,身后便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直娘贼!我不怕你!” 不再结巴,姜龙狸壮烈地宣誓着。 但,回应他的只有山谷的回响。 蛟龙醒了吗,他紧张地回头。 巨龙依旧沉睡,但细微的声音持续地传来。 仔细辨别,那是移动时树枝的声响,他顺着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巢穴的另一个角落,一个硕大椭圆的东西正在微微地左右摇晃。 那是什么东西?看那外形分明像一颗蛋,蛋,难道…… 姜龙狸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不可思议地望着地上那个椭圆的东西。 没错,一定就是龙蛋了! 和龙相比蛟龙的蛋并非巨大,只是堪比壮汉的头要大一些许,一手可以环抱。 一手环抱…… 姜龙狸脑子里闪过了一股奇怪的念头。 他将身上的破布撕裂,将龙蛋拾起用布绑在自己的右肩。 “老头子!你给我等着!” 他咬着牙匍匐前行。 “我……我……我是皇子!” 随着身躯的前行,鲜血染红了银白的石屑尘土,他一再地对自己说道。 “我是猫!” 想起了母亲脸上永远明艳的欢笑,他无比坚定地说。 “我是狸猫!” 猫生九命,而且记仇! 只要坚持到最后就一定会成功的!他要让所有将自己害到如此地步的人付出代价…… 夕阳渐渐沉沦于夜色之下,姜龙狸已然看见了星星,从未见过如此多亮白的繁星。 前所未有的冰凉侵袭着全身,天与地交汇在繁星的闪亮中,疼痛在逐渐远行。 姜龙狸的嘴角不禁露出了苦涩。 “难道就只能到这里了吗?” 他喃喃自语着,倒下的瞬间,嘴角露出了微笑。 蛟龙的龙蛋,那巨龙永远也不要想得到它了,蛋会比身体更先接触地面,完成猫的复仇。 还要凌诺伊,那个老头,自己并没有如他所愿死在巨龙的爪下,这已经是对那老头最好的讽刺了! 姜龙狸晃动着疼痛得几乎麻木的身躯,最终倒在了地上。 “滴!滴!滴!” 干涸的嘴唇在接触了清凉的一瞬间,姜龙狸饥渴得不断蠕动着嘴唇。 “水,给我水!” 他恍惚间下意识道。 秦明迟疑了一下,继续倾倒着手中的水壶。 姜龙狸渐渐恢复了意识,睁开迷蒙的眼睛,只见秦明疑惑地望着自己。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和凌大人出巡了吗?” 秦明问道。 驻地之乱过后,唐国将领要派人探查逃跑的敌军的下落。 秦明便毛遂自荐带着一堆人马,寻着之前凌诺伊消失的方向前来。 同样身为修道之人,虽然自己修为不如人家,但是一种本能的危险潜伏在心头,让他对那个老道士存有警惕之心。 秦明倒是想知道,那个老头一路神神秘秘的样子到底究竟为何。 结果,竟看见跟随凌诺伊离开的精锐浑身狼狈地倒在这里。 秦明好奇之下,便先喂食了一些清水让他清醒。 “你绝对想不到,我们看到了什么!” 染血的牙齿笑得如此阴森,而这个结巴的孩子现在所说的话竟然如此流利。 “大人!” 秦明带出的侍从,露出急切的表情。 “我问问这人口中有没有什么情况,你们继续上前。” 秦明意图将他们支开。 侍从领命而下,继续往前方小心地探查着敌情。 看着渐渐远离自己的侍从,秦明将目光放回姜龙狸身上。 只见他胸前斜跨着一个椭圆的东西,一半已经暴露在黄昏中。 巨大的卵示意着这个人所经历的惊鸿故事,他想知道答案。 他从衣袖中取出琉璃玉瓶,滴落一滴丹药,碾碎了放置在姜龙狸的人中上。 “这是什么?” 秦明摇晃着还不甚清醒的矮子。 “真龙的蛋!” 嘲笑的表情浮现在姜龙狸的脸上,那不知是对自己遭遇的讽刺,还是对凌诺伊以及蛟龙的讽刺。 秦明沉思片刻,看了看矮子怀中的龙蛋,脑中精光闪过。 恐怕那老道的目的就在这个身上吧! 那么…… 秦明微眯了着眼,再度拿出琉璃玉瓶,摇晃出其中的八粒丹药,一股脑的塞进了姜龙狸的嘴巴。 姜龙狸再次晕厥。 秦明抢过他怀中的龙蛋,鄙夷地望了望,接着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半个苹果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凌诺伊往下山的路上行进,白色的衣袍此刻已经染上了许多污垢。 凌诺伊想起,自己挡住巨龙最后一击时,巨龙最终因为吸入过多的龙涎香,而昏迷在洞穴的浅处。 尖锐湿滑的山洞内壁缓缓淌着水,巨龙的身躯横档在两个内洞的边上。 即使因为巨龙的身躯阻挡在龙蛋的前边,但这点困难,根本不足以阻挡住自己的脚步。 但是当凌诺伊打算强行取蛋的时候,他的左手的小拇指上传来了久违的电击灼烧感。 他回想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让他刻骨铭心的惨痛经历—— 那漆黑的深夜、滚滚浓烟遮蔽月光、滔天火海映红半边天。 凌诺伊的耳边传来了父母亲焦急的叫唤声、村民的哀嚎恸哭声。 村庄一片狼藉、寂静的废墟立在天地之间…… 忆及上次的惨痛经历,正式因为自己左手小指不断抽疼,不小心碰倒了桌案上的烛火。 真是自己酿成的吗? 不,不是的。 记得师傅曾经说过,自己命中带煞,厄运会不断追随自己的一生。 最后虽能有惊无险,但代价却是祸及身边的一切。 所以,当凌诺伊的手指再传来那种疼痛感时,他顿住了脚步。 或许现在不是时机吧,是自己的终究会是自己的。 凌诺伊快速离开了这个带给他不好感觉的地方,走出几里之外还是心有余悸。 为防止再次来临的变故,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黄色的符咒,用朱砂画了一个完全辨不出形状的图案。 凌诺伊将符咒的头部夹在两指之间,随后举在自己的眼前,闭上了双眼,随着符咒突出了一段晦涩难懂的咒语之后,对着空中摆弄着画出一个符文,大喝一声,将符咒抛入空中。 瞬间,离开了手指的符咒在空中自燃,发出了金黄又带着苍白色的火焰。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有两个身着素色长袍的昆墟教信徒寻到了凌诺伊的身边。 “教主!” 夜色未至前的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裸露的岩石上面,万物都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面纱。 “教主,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其中一个信徒问道。 凌诺伊从悠远的神思中清醒。 他的道袍染上了尘土和血迹,但他依旧将其穿戴得庄重和仔细。 “没错。” “继续向西北,我们还要再走上一个时辰!” 走在右侧的信徒闻言,眺望向了东南的位置。 “教主,公主的行辕应该在那儿,我们早上是暗中跟着从南边出发的!” “贫道正是不想让旁人知晓我们去了哪里,再说这南国的风光甚好,太阳还没落山呢,贫道也想多多领略一下。” “可懂?” 凌诺伊握着左手的小拇指不断旋转摩挲着。 现在当务之急需尽快远离洞穴那个是非之地。 想到和他上山的一行人全部不知踪迹,以及他道袍上的血迹,信徒齐声回答道: “是,教主!” 登上低缓的山坡,辽阔的平原在视线中展开,一座村庄宁静的出现在了脚下。 凌诺伊的喉咙有点发痒。 他拿起腰间挂着的水壶,仅剩的几滴水并不能很好地解除饥渴。 他举起袖子轻拭了拭嘴角残留的水珠,轻轻挥去额间的细汗。 “去那里歇息下。” 他身边的信徒早已渴得难耐,现下听到如此消息,简直就是一种恩赦。 靠近之后,凌诺伊才发觉面前的村庄村门大开。 村门口旁边一块巨石上爬满藤蔓,透过藤蔓看去,只见红色的“封门村”三个大字。 周围没有任何鸡鸭牛羊的鸣叫,甚至连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呼吸声。 青石的路面回荡着“哒哒”的马蹄声,跨过干涸河床的石桥,一家客栈映入眼帘。 驼铃清脆地在客栈柜台之上作响,回荡在空寂的门厅间,桌上已布满灰尘。 “店家,小二,有人吗?” 信徒呼喊着,但等待良久依旧一无所获。 他们顺着街道去了几个店,回应他们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莫不是遭了盗贼吧!” 其中一个信徒挠了挠头,不解道。 凌诺伊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即使是盗贼,总不能连人都偷得一个不剩吧!战争? 周围两侧的门窗禁闭,房屋依旧是完好无损,根本不像战火扫荡之后的情状。 整个村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封门绝户。 水是首要目标,好在他们在后院中找到了。 信徒拿着杯子痛饮着。 凌诺伊刚拿起杯子放在嘴边,小拇指突然传来了一股钻心的疼痛,杯子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信徒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到,刚想问时,突然耳边传来了微弱的咳嗽声。 转过两个街巷,咳嗽的声音渐渐近了。 途径墙角,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依墙蹲坐,低着头,双目无神地看着不远处的破裂石碗。 凌诺伊凝视着眼前的母女停下了脚步。 “教主?” 军士们问询着。 凌诺伊凝视着眼前的母女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母亲已经病得很重,她不停地咳嗽着,手臂上布满了清晰的黑紫色血管,瞪裂凸起的眼睛充满鲜红的血丝。 可笑的是,即便如此,这个垂死的女人,依旧顽固地将一件碎花裙穿在厚重衣服的外面。 那满是灰尘的苍白的牡丹和她咳出的污血混杂在一起,显得一切都蠢极了。 看样子她活不了太长的时间。 “咯咯咯咯”。 女人的牙齿不停地相撞,她打着剧烈的寒颤。 这让他想起了那个妓女生的皇子,那个矮子的口吃。 他一度以为自己讨厌那样的声音,然而现在他并不坚持同样的心情。 从马上下来,凌道长走到了母女面前。 夕阳微弱的光线,从西方照亮小女孩的脸,九岁大的孩子,眼里却是不该有的坚强。 “咯咯咯咯,你吃,吃,吃,吃,带,带,走,孩子。” 干枯的女人伸出和骨架无异的手臂,手臂上布满了脓疮和黑血。 女人递上了一个诱人的红苹果,放在了凌道长飘逸的长发前。 凌道长温情地微笑着,礼貌周全地接过女人手中的苹果。 他翻转苹果看见了诱人红苹果的背面——苹果的另一半已成黑土和腐烂的小小地狱,蛆虫在里面聚集。 “这位夫人,我不能接受你如此宝贵的礼物。” 凌道长将苹果还了回去,带着更加轻柔的安慰声音。 “或许你比我更需要它不是吗?” 但是枯瘦的女人再未回应。 “小姑娘,有什么需要贫道去做的吗?” 他觉得小女孩会对银两和食物会感兴趣。 “有的!” 他给了小女孩一个慈祥爷爷该有的全部表情。 “我要你杀了我母亲!我要你杀了她!” 小女孩激动地举起手,她手上的锁链和母亲瘦弱成骨的躯干相连。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那歌声带着稚气未脱,有满含沙哑。 “大人!我求你杀了我母亲!就现在!” 小女孩留着泪吟笑,仿佛之前看见的不舍只是一个错觉。 眼前的黄昏迅速的堕入了黑夜,夜色之下的村庄只有女人咯咯牙齿打战的声音。 “大人,杀了她,杀了我母亲!” 斗笠中亮起的眼神,如同是夜的诅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梦的裂缝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账内,公主将“太阳鸟神”带回了天堂之后,终于忍不住身心的疲惫,倚身靠在榻上小憩。 入夜后,帐外微弱的月光不足以照亮里面。 柯桑恭敬地上前去给里面点亮了几盏油灯,那昏黄的灯光闪耀着映照在柯桑的脸上。 夜色并未如期带来宁静,鲜血弥散的恐惧中,混合着燃烧的味道,让人心悸。 军士的兵器尚未回鞘,紧张的神态依旧挂在脸上。 这次已经是第二次了,没有谁能断定,这不是最后一次。 军士们有气无力地软在一旁,但好歹还是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之上。 只有扎昆,他不同于其他军士。 在混乱发生之时他尽的力最多,也是最累的一个。 但他笔挺的身姿和严肃的神情上看来,似乎丝毫没有从他身上感到疲惫。 他目光如炬地紧紧盯着公主营帐的门口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也难怪,黑巨人生的比夜色还要深彻。 或许他根本不怕死亡,他厚重的五官总是一脸凝重,或许他的笑容是留给死亡的…… 那他最好还是不要笑了,不止一个军士这么想过。 公主比任何一个人想象得都要坚强。 短暂休憩过后的她端坐在营帐内,隆重而端庄的告诉军士平静的重要性。 她亲密的两个仆人中,秦明自告奋勇地担当了侦查先锋的角色。 而柯桑在点燃了帐中烛火之后,将太阳鸟的尸体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围巾中,默不作声地离去。 公主殷切的目光望着柯桑离去的方向,轻抬起的手臂想要提供安慰的姿态,朱唇微微开启,却道出了无声。 是因为刚才战斗结束心有余悸,所以伸不出手吗? 还是因为不想再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柔软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 自从柯桑救了自己之后,原本牵绊二人之间的那根线似乎已经变了方向,某种东西不断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到底是什么…… 总之,几番的思绪流转之下,自己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也来不及说出口…… 柯桑在拾起鸟儿的那刻就一直在等待着往常来自公主的安慰。 那一瞬间,他有了哭的冲动。 “砰!” 因为低着头,猛然间撞上了等在一旁的父亲。 柯桑被迫止住了步伐,再次拭干了眼泪。 “离公主远一点,好吗?我告诉过你。” 扎昆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用只有他们才听得懂的语言。 “为什么?” 柯桑睁着懵懂的眼神不解地回应,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父亲都要这么说。 “因为身份吗?” 柯桑试探性地说道。 曾经不止一个人告诉过自己,自己和公主身份有别。 可是公主还是公主,柯桑还是柯桑啊! “不,不只是这样,不是身份的区别。” 扎昆摇了摇头。 “不是身份的区别,而是你们在一起时,根本没有区别,她就像个母亲,而你像个孩子,但她不是,你也不再是了,你们都分不清楚自己是谁,这很危险。” 扎昆皱着眉头道。 然而柯桑并不想理会父亲,他要么什么都不说,要么说什么都听不懂。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保护公主的一个举动,会带来父亲这样的责备。 貌似就连公主……好像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其实,他也并不是想不通,而是不愿想通。 公主早已改变,不再是当年一起玩耍的孩童模样。 只是,柯桑一直活在一个梦里,一个由公主和他自己编制的一个美梦里。 但是经过这一次,这个美梦有了一丝裂缝…… “……好好睡吧,做个好梦!” 柯桑选择了林间的橡树下,这颗橡树粗壮高大,能很好地将他的身影隐匿在后边。 柯桑缓缓蹲下身躯,小心翼翼地将包裹着太阳鸟尸体的锦缎围巾放在地上。 他用他那双黝黑不大的双手轻轻刨着树下的泥土,将其挖出一个比头要小的小坑。 细碎的泥土带着两根小草,将太阳鸟就此埋葬,与之共同埋葬的还有曾经与太阳鸟的快乐时光…… “他们会喜欢这里,不错的家!” 泪水将泥土湿润,但是肩膀上忽然有了温暖的感觉。 “你怎么在这里,不在公主身边?” 秦明看见新翻出的泥土以及带血的围巾,终于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 秦明不解地说道:“它们只是鸟儿!” 柯桑想起了土地里埋藏的悲剧,一切都源于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渐起了愤怒的念头。 他毫不忌讳地给了秦明一个愤恨的表情,然后继续低头埋葬。 “别像个孩子一样嘛!你怎么像从不知道自己多大了一样!” 没有不屑甚至没有应有的恼怒,来自下人的逾越甚至让秦明的态度更加和缓。 “你把它们当做了朋友?” “是的!” 柯桑答道。 那肯定的回答以及满怀仇恨的凝视,让秦明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僵了一下。 “它们为你而死,至少它们是心甘情愿的,这没有什么不对呀!” 秦明毫无说服力地安慰道。 “算了,别哭了,给你这个,你很快就会有新的朋友。” 秦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将龙蛋取出,火把照亮了龙蛋,也照亮了柯桑的疑惑。 只见在火把的照耀之下,面前的龙蛋显得十分晶莹洁白,甚至还有一些通透。 细细看来,里面流光婉转,似乎又一个小东西在微微蠕动。 柯桑惊讶得张开了嘴巴,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蛋。 但是想到自己带给土层之下鸟儿的死亡,柯桑别过头去,望向了黑夜无边的地方。 “嘿!你当真不要?那我可把这东西丢下了,反正我又不似你那般会讨女人和鸟儿的喜欢,我也照顾不好着蛋,就让它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一抹刻薄的笑意浮上秦明薄薄的嘴唇,他举起手中的龙蛋似乎就要重重往地上抛去。 柯桑猛然地抬起了头,瞬间以极快的速度抢过秦明手中的龙蛋。 “听着孩子,我知道你很难过,你的小鸟死了,但是他们是为你而死的,就像你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为公主去死是吗?你不能为此恨自己,要恨,你就恨……她吧。” 她,这个名字终究秦明没有讲出来。 秦明的眼神却若有所思地飘向了公主的行辕…… 但他自己知道无法恨她,或许永远都不会。 因为公主给予过自己的微笑。 他们曾像普通的孩子一般,手拉着手跑过庄严肃穆的宫殿。 但是,现在的公主,却笑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悲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所谓爱情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婵娉公主眼见着柯桑冲出营帐,那抬起的手臂终于收回身侧。 帐里帐外都平和下来。 在许久的静谧过后,婵娉公主突然想起了那个小册子,哥哥留给自己的小册子。 思及此,她立刻走到床榻边上,从床榻的最里侧拿出了那个盒子。 翻出那本熟悉的册子,婵娉眉间的忧愁开始舒展。 她用手轻轻抚摸着,顺着上面的秀字的笔画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过去。 “婵娉吾妹,定觅得我,觅得我……” 再一次低喃着反复念出纸张上面的文字时,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对了!她知道少了什么了! 这次哥哥竟没有如往常一般,给出下一道指示。 犹记得上次自己贪玩,不愿意背《女诫》。 哥哥在书页写上了对自己的要求,只要自己好好背书,背完之后再开下一页,里面会写下自己渴望的奖励。 但是,这上面只有“定觅得我”,并无后续…… 难道因为情况紧急,哥哥疏忽了吗?或者是来不及写下? 不,不会的,哥哥永远都是对的,永远是让自己从零到壹一步一步进行着的。 但是这次,要完成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会不会……下一页内容就是对自己的要求呢? 婵娉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期待,她迫不及待地翻开下一页。 只见上面一行镌刻的小字映入眼帘——“待到克服行路艰辛之后,方再启下页。” 果真如此!这后面有要自己完成的任务。 原来,哥哥是真的要自己出嫁,远离皇宫! 婵娉心中十分满足,觉得自己第一次不是在哥哥的指导之下一步又一步进行着。 但又觉得自己似乎第一次脱离哥哥的指示而活,难道是自己变了吗? 她却也是真心地叹服于哥哥的料事如神,这还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哥哥吗? 哥哥什么时候竟已经在不知不觉地改变,而自己至今才意识到…… 这一切种种,让她更加对哥哥的未死有了别样的信心和勇气。 只是,不知自己这样的艰辛路程何时才是个头。 想到自己经历的凶险,她很想将哥哥的书卷拿出,再翻一页。 可是那薄薄的书卷总共就那么几页,而自己余下的路程还很漫长…… 婵娉选择了等待,等待自己克服一切之后…… 况且,那远行的近唐道士到目前都杳无音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在不踏入近唐那片土地之前,自己心始终都是难以安稳下来。 似乎是有人读懂了公主此刻的内心,安排了同行仪仗队当中的乐师们来到公主帐前。 一首《霓裳羽衣曲》弹奏起来,但却怎么都弹不进她此刻漂泊不定的内心…… “够了够了,你们都退下吧!” 公主烦躁地摆了摆手,她知道是谁。 虽然对方弄巧成拙,但毕竟出于好意,并无责怪。 公主的营帐之内,只剩下惊魂未定的侍女,还有表情最为坚强的兵士。 直到扎昆踏入营帐,这些坚定的兵士才真正有了镇定的神情。 扎昆的身高触及营帐门口的顶端,而黑色大手中紧握的陌刀,此刻就成了整个宫帐的脊梁。 公主的表情神思游离,和紧张临战的气氛相去甚远。 她慵懒地打量着走进来的扎昆,纤纤手臂探出薄如蝉翼的丝巾,左手二指停留在了太阳穴的位置,娇媚的杏眼中又来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含义。 “将军,你过来吧!” 婵娉公主示意扎昆站得近些,她挥舞着手,将香气散射入颤栗的空气。 扎昆沉默地走近了几步,默然不语地依旧将严肃的神情望向了宫帐的门。 “将军,你是在担心柯桑?” 公主的眼睛从扎昆的身前洞察着他的内心,扎昆没有立即说什么。 婵娉公主的眼睛里多了些晦疑莫测的神色,但是她表面上依旧浅笑着。 黑夜、沉默乃至于血腥的气息都驱赶不了她脸上的明媚。 “他和你在一起是安全的,公主殿下!” 扎昆在沉默后平静地回应道,但语气却似乎另有所指。 “那你呢,为何不呆在我皇兄那里,难道你也想要安全?” 公主的话中满满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 “我这里最安全吗?将军!” 公主对于扎昆的话忍不住挑了挑眉头,捻起了一旁倒覆着的铜镜。 婵聘从昏黄的镜面中看见了自己—— 艳红的凤钗驻留在她乌黑丝绸般的长发中,此行期许下的喜庆和现下空气中的血腥,共同凝固在这大红的颜色里。 对着镜中,婵娉的另一只手掩了掩唇间低笑着。 “不,公主,现在尚未安全,我们等凌道长回来后即刻出发!” 扎昆回复道。 “哦?没有那个近唐的老道人,难道本宫还活不成了吗?” 公主的语气听起来反倒是对死亡的一种在讥笑。 “我们需要他引路,他出巡整日,比我们都知道周围的情况。” 扎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给了公主一个凡人此刻应有的表情。 “半个时辰,我们最多再停留半个时辰。” “等到侦查军士探知敌人是否还在接近,不管凌大人回不回来,我们都要出发。” “但是那时,我们只能全靠运气了,所以我还是希望他能回来,告诉我们些情咨。” “将军,你实话告诉我,你真能有把握,让我们逃出去吗?” “你也目击了那些蛮人挟持本宫时说出的口音,他们并非蛮族,一切只是恰到好处的阴谋!” 公主的话让所有人再次紧张了起来,她已经感觉到了军士们的窃窃私语,还有那投射在扎昆脸上期待的目光…… “不能,如果您想听实话的话!” 扎昆的刀柄在地上擦过泥土,他将头垂置得更低了,脸上开始渗出汗水。 “红儿,把我的鱼肠剑拿来,我是皇室,可不能便宜这里的乡野刁民!或是野心之士。” 公主用悠闲的口吻说着,吓得周遭的婢女瞬间跪倒一地。 她那比刀刃还尖利的眼神扫过周围的一个又一个人,她并非惧怕刀刃的锋利。 顷刻后,宫女恭敬地递上一个紫色的锦缎木盒中。 婵聘开启木盒上的盖子,里面躺着的鱼肠剑镀着金箔,那是曾经哥哥送给自己的礼物。 婵娉公主的玉指间游移到剑柄上,缓缓将鱼肠剑从剑鞘中拔出。 闪着寒光的鱼肠剑满刃花纹毕露,曲折婉转,凹凸不平,犹如鱼肠。 婵娉公主精致的眉眼倒映在剑刃上面,显得更加凌厉而又杀伐。 她的左手轻柔地从剑身拂过。 “我欣赏你毫无心计的诚实,大人,这点和我们中原人不一样,我视之为高贵的品质。”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鱼肠剑,赞誉里已没有了笑意。 “大人,时至如今,你是否可以告诉我,那日你为何要离我皇兄而去?” “为何在他遇袭前一日,独自拜见我父皇?” 她并不等待扎昆对赞誉的回应,继续问道。 只是为了让一切揭晓得更快一些。 婵聘不再微笑,不再明媚,她的眉宇间有了和齐昌王相似的坚决。 “我欣赏会说实话的人,就像大人你那样。” “反正没有哪个乱臣贼子会难为一个下人,他们的目标是我。”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真相的话,柯桑可能会比我们活得更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荧惑西挂 ,最快更新凤御龙筝最新章节! 扎昆沉郁的声音仿佛正在开始讲述一个悠久的故事。 但是,婵娉公主没有心情听完一整个故事。 现在,她急着要一个答案。 “是的,所以我觉得父皇不会下旨杀了皇兄,他终究是爱他的。” 哥哥绝不会死,他绝不会。 他在远方等待自己,她再次告诉自己。 “那么公主为何不命我杀了近唐凌大人?” 扎昆那幽灵般幽暗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婵娉公主。 然而回应他的是婵娉公主的侧脸,欲言又止。 “我只想知道真相,真相比仇恨重要!” 只有揭晓真相哥哥才会真的安全,想起这个,公主锁起柳眉,表情再次黯淡了下去。 “皇兄待你家不薄,你应该知道,将军能有今日,你觉得你应该感谢谁呢?” 扎昆的嘴角浮现出微笑,进而笑容渐渐放肆开来。 满口白牙突兀地出现在了扎昆黝黑而结实的脸上。 他巨大的身体呈现出了仰天长啸的动作,低沉的笑声闷闷沉沉地撞击着人的心灵。 婵娉皱眉不解地望着扎昆,不知他突如其来的态度究竟为何。 “感谢?您可知道,我们本是逃逸战乱的奴隶,在兴王府外打铁为生。” “是您的皇兄见我们不似汉人,对我们有所好奇,日日前往我们的铁铺,问我泰西以南家乡的故事。” “我因为惦念家乡,又很少逢于皇子般如此礼貌的贵人,不以我们的肤色评价,因此相谈甚多。” 扎昆的眼神凝视向了幽幽的夜色,仿佛回到了遥远的梦中。 两个儿子稚嫩的面庞,那个熟悉的打铁铺、那片安宁和乐的院子…… 当柯桑试图触摸眼前的幻境的时候,那幕快乐的场景瞬间在面前崩裂。 “是啊,他是那样的人,永远活得热情。” 婵娉公主也随之抬头望着那片幽深的夜空,轻轻阖上了眼皮。 想念起哥哥的样子,婵聘的声音里带着月色般孤独的伤感,悠远而又深情。 那轻抚的夜风拂过脸庞,仿佛是哥哥在轻柔地抚摸着自己。 “他期待着子民的爱戴,他想要知道统治的帝国是什么样子,这并没有什么错!” “然而你父亲和他想的不一样,皇上觉得百姓都是居心叵测的小人。” “更何况我们本不是中土之士,甚至一度贱如奴隶。” “所以——那日自齐昌王陛下走后,皇帝的御林军便到访我的铁铺!” ”他们……” 扎昆的鼻息沉重地喘息着。 空气渐渐在他沉郁的脸廓附近凝固,握着陌刀的手紧紧攥住,微微颤抖着。 “他们强行带走了我的孩子!” 扎昆低沉的声音蕴含着愤怒和隐忍。 “柯桑?” 婵娉公主一怔,感觉心被猛然地击打了一下。 “不是,是我的长子,奥萨。” “他是个安静的孩子,即使是被人拖拽着,他依旧在消失前静静向我们投来微笑。” 扎昆的肩膀抖动着,粗壮的手指紧握着长刀的刀柄。 “皇帝命我不得向齐昌王透露半点” “他让我用性命保证齐昌王的安全,注意民间任何一点可疑的动向,不然我的孩子……” “我还以为……是柯桑!” 无法相信的答案,婵娉公主失神地靠在椅背之上。 “柯桑为何也进了宫?” “我本不是擅于中土人士的心计,更拙于谎言。” “但我勉力维持着笑容,和齐昌王殿下到来时应有的轻松,直到我的夫人因为思念成疾,乃至故去。” “那日,齐昌王殿下看透了我拙劣的表演。” “他认为是他的心血来潮害了我们一家,他决定要保护我们,就是把我们留在他能看见的身边。” 扎昆长长地叹息着。 “我言听计从齐昌王殿下交于我的一切,也给了柯桑最轻松的差事,最好的美食!” “这点我万分感谢他。” “柯桑……柯桑从未告诉我这些,我以为我们,曾经,是朋友……” 忆起往昔,公主的话有了一些迟疑。 当这真相彻底披露到她的面前的时候,记忆瞬间变成了错觉。 这种感觉让她对于柯桑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是我让他别说的,否则他可能就是你父皇带走的下一个,不是吗?” 扎昆警惕地说道,仿佛这件事情还会发生一样。 “那么柯桑的兄弟呢,他……还好吗?” 公主庆幸柯桑并没有在侧。 “他应该还活着,皇帝会派人每半年转交他的亲笔信。” “一年之前,奥萨据说被宫里的棋师选中,说他资质尚佳,但在此之后棋师突然失踪,连同我的孩子……” “后来传出了令人不安的消息,那名棋师原是唐国赐予我大汉皇子,相教棋艺的高人,所以或许那人本就是唐国安插的奸细。” “总之此后他们再无行踪……” “再无行踪?所以你之此行,并非全然为了柯桑!” 公主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又有了疑虑。 “那么既是你的长子已去了近唐,你又为何在那日独自去了皇宫面见圣上?” “皇帝本再无什么可以要挟你……” 话毕的那一刻,婵娉公主突然猜到了一种可能。 这种猜测使得惊惧的表情在瞬间凝聚在了她的脸上,进而逐渐放大。 “希望……皇上用希望来说服我。” “皇上差人来,说近唐使者来报,在近唐中有了我家奥萨的踪迹,让我前去对质。” “但去了之后……近唐使者对我说……” 扎昆的语气开始有了犹豫。 他的勇气终止于那一刻,这种犹豫迫使他不得不立刻转口道: “公主,我只期望一家人团聚,一起回家。” 无法再维持耐心,婵娉公主几乎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往日那平静慵懒的神情不再,眼神和语气都是是难掩的焦急。 “说什么了,快说!” “公主,我……” “报……公主,近唐凌道长求见,属下拦不住!他要硬闯进来!” 正当扎昆刚刚开口之际,外面跑进的军士,不合时宜地打断了紧张对峙的气氛。 他跪倒在地上,用穿戴完整的盔甲抵抗着公主怒目而视的神光。 “大胆!” 正到关键时刻结果却被打断,婵娉公主的心中窝了一团火。 还未全然说出,凌诺伊就已经风尘仆仆地跪倒在公主的面前,重重地一扣首! “公主,请立刻向北启程,一刻都不能耽误!快呀公主殿下,不然就晚了!” 凌道长再度叩首,抬起头时血污和泥土,往日的仙气消失无踪。 婵娉公主的余光看见了,紧跟在凌诺伊身后的一个浑身破烂的小女孩。 “她是谁!” 婵娉公主凌厉的目光扫视着那个女孩,只见她戴着斗笠,既不跪倒,也不称颂。 女孩空洞无神的眼睛在破旧的斗笠之下漠视着前方,嘴巴里低声重复着: “母亲,母亲,母亲,母亲要来了……母亲……母亲……母亲追上来了……母亲……母亲……” “母亲和他们一样了……” 婵娉公主重归于椅子上,女孩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更是令她摸不着头脑。 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不妙! “她是南边村子的人,公主,刻不容缓!再不走就迟了!等安全点了,我自会告诉公主详情的,他们就要来了。” 凌道长咆哮着他的恳求,或者说是威胁! “什么南边村子,他们是谁?” 公主揉揉太阳穴,意图把心中的烦躁压下几分,故作平淡地问道。 “他们不是人!” “荧惑西挂……” “百鬼夜行!” 凌道长俯下的身躯颤抖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食肉之牛 李成茂放下了手头的事,扶着腰间的配剑气呼呼地上前道。 “知道我们这里发生怎样天大的事情吗?” “现在你一回来就要出发,我们这边都还没缓过来呢!” 李成茂一边叉着腰勉力站立,一边讥讽着凌诺伊。 出乎李成茂意料之外的是,凌诺伊竟然没有了往常好脾气。 凌诺伊狠狠地瞪着他,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出现在凌诺伊的眼睛里。 李成茂看着一反常态的凌诺伊,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股恐惧爬上他的心头。 “你你要我做什么,说说就是了!” “大人,和您回来受伤的信徒,嚷嚷着要见您,我看他着实伤得不轻!” 凌诺伊还来不及对李成茂说什么,远处的军士突然跑到凌诺伊身边禀报道。 “你去帮我杀了他!” 凌诺伊淡漠的语气仿佛在决定着一条无关紧要的生命一般。 “记住,用火箭射死!切勿近身!” “啊?” 李成茂大张的嘴巴如同要把整个夜色悉数吸进。 在下了一连串的命令之后,凌诺伊命令队伍开始全速前进,不得有误。 当队伍行进起来时,大批军士留在了公主车鸾的后方,前方只有少数精锐。 这样的阵型让李成茂看不懂,仿佛前方不会有敌人似的。 离皇城越远的地方,路越难走。 然而,即使是在黑夜中,车队依旧保持着最快的行进中。 但对于公主及辎重的马车而言却冒着极大的风险,稍不留神,一块石头就能让马车的车轴断裂。 “一路上你别什么都不跟我说啊!到底怎么了,那群歹人又杀回来了吗?” “其实不用怕,我们还有上百兵士呢!” 李成茂策立在马上,一个又一个问题接二连三地询问着一言不发的凌诺伊。 但凌诺伊这次的沉默不是因为神游,而是因为紧张。 他严肃地说道: “是人就好了,只怕刚刚袭击你们的那批歹人,纵有天大的本事,任凭幕后指使的人在位高权重,神机妙算,他们也是活不了了!” “不是人,难道是鬼呀!” 李成茂不解地嘀咕着。 “百鬼夜行!快走吧,让死人看见了,凶多吉少!” 凌诺伊不愿多加解释,只是简单地回复道。 “百鬼夜行?” 李成茂驱使着马欺近了凌诺伊的坐骑,稍稍顾及了下左右,声说道。 “老头,上次不是演示过百鬼夜行了吗?不就是活人拌的吗?别鬼呀鬼的,太吓人了!” 李成茂等待一个安全的答案。 “这次是真的!” 凌诺伊的口吻不像是在开玩笑,着实把李成茂吓得不轻。 “报!大人,还有一事!” 之前前来禀报信徒要见自己的那个军士再次上前报告道: “前方有个商队,不知是否有敌情!” “不管这么多,现在我们宁可要去活人多的地方,人越多越好!” 汗珠沿着凌诺伊的胡须滴下。 他拭过额头的汗,让惊慌显现得更缓慢些。 “那你说的百鬼呢?他们在哪里?” 李成茂看着凌诺伊的样子不安地问道。 “很近的地方!但你不要和其他兵士说!” 凌诺伊回答道。 李成茂随即望向了四周黑暗的林间,顿时恐惧无所遁藏。 “驾!” 他下意识地催促起马来。 半个时辰后,商队的镖师发现了他们。 不过他们只是拿钱帮人做事,雇主只要求他们拖延住精锐部队的时间而已。 至于后方情况如何,与他们并无瓜葛。 不过唯一让凌诺伊好奇的是,他们如此全速行进,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成茂自然也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那队商队就是之前给自己添麻烦的商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反正现在凌老头已经回来了,自己还用得着怕他们吗? 李成茂拉紧缰绳,夹紧马肚,一马当先直接拔剑上前。 凌诺伊无奈地叹了一声,赶紧上前拦住冲动的李成茂。 况且现在大敌当前,能少一个敌人是一个,各自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 从队伍中迎候出的商贾是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他垂着金黄色的胡须,面色亲和。 看见了骑马驶来的李成茂和凌诺伊,微微一笑,主动下马上前嘘寒问暖。 “二位大人辛苦了,有幸和大人在这荒郊野岭一聚,欧阳某人深感荣幸!” “大人需要什么便尽管言语人,如果人这里有,必立刻帮大人们备齐!” 老者拿出最灿烂的笑容,仿佛一阵狂风吹走尽之前所有的过节一样。 “荣幸个屁,我们的辛苦到底是拜谁所赐?现在你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荣幸,我呸!” 李成茂恨恨地啐了一口。 欧阳老者被如此羞辱,倒也不恼,耸了耸肩。 他装作很无辜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当时是大人您啊!要是知道,给人几个胆子都不会去做的。” 李成茂看着他倨傲的神色更是窝火。 直接大刀阔斧地走上前揪起欧阳老者的衣领,将他半提了起来。 但瞬间手又被压住,歪头一看,竟是凌诺伊再次阻拦了自己。 “你” “好了,他们当时看见我安排的信徒来了之后也没有硬追,见好就收行了,就不再计较了。” “还是这位大人开明~” 欧阳笑着夸赞着凌诺伊,但随后看了看他身后的队伍,不由得好奇问道: “敢问大人为何行军如此之快,这颠簸程度公主可受不了啊!” “现在我们身后有难,还望老相公和商队各位弟兄共同前行,以互相保个平安!” 凌道长诚恳地说道。 “哦?有何事能让您如此惊慌?” 欧阳老者疑惑地问道。 毕竟自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失手,心中不由对这个老道产生了点兴趣。 “老相公,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借一步说话” 夜的深处,凌诺伊将故事一五一十向欧阳老者讲明。 欧阳老者的脸上表情从倾听到诧异c再到后来的有些难以置信,他的心有了点动摇。 但神情依旧不信,撇嘴无谓地不屑道: “我欧阳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不过有人故弄玄虚罢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毕,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欧阳相公,我们队伍当中有一只牛,您能不能去看下” 商贾的随从心翼翼地打断道,若不是事情实在恐怖,他是万万没有这个胆量的。 “牛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别添乱!” 商贾老者不耐地摆了摆手说道。 这边凌老头故弄玄虚还不够,现在自己人还来添乱,装神弄鬼。 “您还是去看下吧。” 随从的声音颤抖犹豫着,但是心中的骇然与求生欲让他坚持说了下去。 “这只牛,真的,很奇怪!” 商贾老人望向了凌诺伊,只见凌诺伊全身绷直,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 扎昆以及公主的大部队已悉数追上。 凌诺伊知晓,公主部队的接近就意味着那鬼东西的逼近。 如果说服不了商队成为自己的同伴,当那东西逼近的时候,商队就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到那时,他们就不再是中立的势力了。 这种不是友军就是敌人的选择,凌诺伊自然会选择前者。 就算说服的过程耽误一点时间,那也是没有办法。 他转头正想叫上扎昆,却发现这个黑巨人早已架起了陌刀。 凌诺伊命公主部队原地休息,自己向着商队随从口中的目标走近。 商贾部队西侧幽暗的背景中,传来哒哒哒的蹄声。 月光均匀地照在水牛健实的背上,它粗重的喘气身渐近。 透过那洁白的月光望去,牛的鼻子上此刻凝固着一团黑血。 它的头颅半边,阴森森血淋淋的白骨裸露在夜色之中。 牛仿佛丝毫没有痛楚一般,它缓缓地靠近了一匹马。 它半边头欺近马的一侧身躯,张开满是黑血的口,伴随着“嗤啦”声的响起。 那牛的嘴上叼着一块马肉,没有任何的喘息机会,生生吞下了整块马肉。 几个眨眼的功夫间,那只牛几乎吃下了马半边的身体。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马的身躯突然间一阵痉挛,诡异的姿势快速重新站立起来,跟在牛的身后行走着,去寻觅它死后的食物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戴斗笠的女孩唱出了诡异的民谣。 “田中有只牛呀,吃了西药草呀,至此不吃草啦,专爱吃血肉” “怎么回事?!” 欧阳顿时有些乱了方寸。 面前的马此刻的半边身躯已经没了,血液不断地从伤口处渗出。 随着血液的逐渐流淌,那速度竟在逐渐变缓,血液逐渐变得浓稠,并且颜色越变越黑。 看着眼前的惨状,欧阳的喉头一阵泛酸,随后忍不住低头干呕起来。 再次抬头的瞬间,他的眼眸和那只马四目相对。 他分明看见了此刻马的瞳孔竟没了颜色,只剩下一团浑浊的白色 “这” 欧阳慌忙后退。 一个不稳,直直往后倒去,摔了个屁股蹲儿 “百鬼夜行,他们不远了!保护公主!” 随着凌诺伊的嘶吼声下,军士们立刻前来部署增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百鬼夜行 稍稍回复了些神光之后,欧阳尖锐的嗓子高喊着: “集合商队准备出发!把能带的带上,太重的,不能带的就扔掉!快!” 后知后觉为时已晚。 欧阳那尖锐的声音瞬间埋没在了越来越大的动乱之中 山谷之间只有一条路,横亘在乱石和矮树之前,交错纵横,难以下脚。 李成茂奉命守在这里,带着几乎全部的兵力。 后边的怪物紧追不舍,当公主部队停下来准备迎击的时候,他们转而拖着脚下的步伐缓慢地靠近公主。 那惨败不堪的身躯c黑筋遍布在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缓缓淌下的粘稠的黑血。 沙哑低沉的嘶吼声带来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弓箭手准备,列队,上前,拉弓,着火焰,放!” 传令兵手持着弓箭,他们从队列中上前一步。 紧绷弓弦,火油填满了沟渠,地沟开始噼里啪啦地燃烧,利箭同样燃起火焰。 成千上万的利箭带着燃烧的烈火在空中争先恐后地奔腾着,刺穿了夜色。 片刻之后,火雨倾泻在以诡异姿势缓慢前行的人群中。 他们步履缓慢,歪斜着脑袋,连闪避的动作也没有,击中他们并不难。 随着火雨的降落,飞矢带着火焰刺穿了人群的脑袋c肩膀c胸膛。 但是这根本阻碍不了他们,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仍旧步履蹒跚地前行。 “大人,大人!他们不像是活人!” 传令官无助地望着策立于马上的李成茂,颤抖地说道。 “放,继续放箭!” 李成茂紧咬着下唇,挥剑指向了敌群。 “妈的,老子管他是什么,老子什么没见过!给我射死他们!” 即使军士们已经看出了面前的人并非活人,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毕竟一开始凌老头吩咐过的,不要让军士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火雨持续地倾泻,之后是箭雨,但是那群人眼看着已经被射成了刺猬,他们依旧无动于衷。 有断手断脚的c眼珠突出,堪堪悬在眼眶之中,倾斜的脑袋,咧着被黑血浸染的牙齿 他们带着满身的箭矢,缓步前行。 “弓箭手后退!团牌手准备!放!” 更为壮实的兵士带着流星锤和标枪上前,取代了弓箭手的位置。 他们奋力投掷出更为沉实的武器,终于让走在最前面的“人”或因脑浆迸裂倒地,或因被标枪刺穿身体。 被钉固的尸体瘆人地挣扎着,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依旧想要继续向前。 然而这些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一不心被活死人所噬咬的那刻,也会随后加入了活死人的队伍之中 人群在夜色中越聚越多,让人不寒而栗。 “骠骑准备,冲!” 李成茂扬起马刀,勒紧缰绳。 他座下的黑马因惊起而前腿腾空嘶鸣着。 但,没有骑士真的听命冲出去,他们迟疑地将目光盯在了李成茂身上。 “冲!杀!” 李成茂率先冲出阵营。 “杀!” 终于点燃骑兵的勇气,但是在于真正与敌人面对面的一刹那,他猛然改变了主意! “尸体!活死人!妈的!” 他怒吼着。 凌老头说得没错,这些比蝗虫还多的东西根本已经不是人了。 浓烈的尸臭味道不断在提醒着他,进而更多细节被惊恐地看在眼里—— 致命的伤口c暴露的肚肠c乌黑发紫的肤色c惨白的眼睛c缓缓从七窍中不断涌出的黑血 无一不在证明他们必死无疑,然而它们依旧在移动,缓慢地移动着。 乌马从勒紧的缰绳中听懂了李成茂的意思,它从全速奔跑的状态立起身来 李成茂随即调转方向,全速回撤。 而同行的骑兵和他们的马儿——这些可怜的人,正目视着自己被死人活活地吃掉,撕裂成漫天血雾。 李成茂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目击如此惨状,军阵已经再也无法维系,军士们惊慌地站在原地。 活死人的人潮更加逼近,哀嚎和恐惧的喘息声淹没了战鼓。 大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再这样下去的话,活死人的队伍只会越来越庞大。 有一个人退,就会有人前赴后继地跟着,那公主怎么办? 为了保护公主,李成茂不得不亲手砍下了一个枪兵的脑袋。 “谁敢退,有如此人!” 李成茂冲着后方怯战的士兵吼道。 他举起手中的长剑,那顺着剑身缓缓淌下的鲜血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妖异。 勉强排列的枪兵不得不硬着头皮冲向阵前,挺起长枪,向缓慢行进的活死人刺去。 但是无穷无尽的尸体持续地涌入,没有痛觉的死人堆积在一起。 最终长枪断裂,它们得到了更多鲜活的血肉和无比惨烈的嚎叫 大军再无办法成军了,所有人都在抱头鼠窜。 “凌老头,守不住了,怎么办!” 从马上下来时,李成茂几乎是哭泣道。 凌诺伊的脸上则全无血色。 “把剩下的全部兵力,集中到公主的车鸾那里,你跟他们说,想要活命的话就来!” 凌诺伊努力的镇定着。 “欧阳相公,把你的镖师也集中到这里来吧!” “好!” 欧阳几乎于本能地点头。 “怎么办,我们会被他们杀光的!” 李成茂急迫地想知道答案! “心!” 凌诺伊灵巧地闪到了他的身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恶臭倒是提醒了他什么,随即李成茂将剑一个翻转,剑锋朝后刺去。 然而从黑影中窜出的尸体还是紧紧地咬住。 不管那是血肉还是刀刃,它们试图咬住李成茂的脸。 李成茂用刀刃挡住,尸体毫无知觉地啃食着利刃,散发着恶臭的嘴巴顿时被溢出的黑血混沌 “快来人帮帮我!” 李成茂被吓得不轻。 他难以承受两具尸体的重量,身体不断地后仰。 余光终于扫视到了扎昆,但是这个黑人巨汉正在快速地跑向西北方向的树林。 “扎昆,你去哪里?!敌人在这里啊!帮我砍死它们!” 李成茂向着扎昆吼道。 但是扎昆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漆黑的身躯径直朝着森林的深处冲过去 李成茂焦急地寻找原因,很快找到了答案 只见此刻黑孩子柯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他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 他想逃,但是感觉浑身僵硬,双腿就如同灌了铅一般难以移动。 在活死人扑到身前的那刻,他吓得闭上了眼睛。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在身上,他睁开眼睛的那刻,看见了身前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躯。 那人手中的陌刀正直直刺向活死人的脑袋之中。 柯桑被护在身后,他则不知疲倦地砍着一个又一个活死人。 看着这一切,李成茂虽然和柯桑没有交情,心中还是替他松了一口气。 可是公主这里不妙了啊。 “低头!” 凌诺伊的一声怒吼,将李成茂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活死人正张开他锋利的牙齿直直咬向李成茂的脖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亡灵统帅 凌诺伊怒吼着。 李成茂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下意识地直接照做。 随着凌诺伊的话落,一把黄粉落在了咬噬利剑的死人身上。 随后,凌诺伊掷出了火把,那触碰到了染着黄粉的尸体开始燃烧。 “快,我们走吧!这里守不住了!” 李成茂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凌诺伊说道。 “不,我们得留下保护公主!” 凌诺伊摇了摇头,坚决地回应道。 “带上公主走,公主呢,公主在哪里?” 李成茂扫视着剩下的残兵,焦急而又绝望。 “那里!” 秦明惊慌地喊叫着。 只见手指的方向,几具断手断脚的尸骸已经攀上了公主的车顶! 凌诺伊望向了李成茂,但是李成茂并不为之所动。 尸骸一口一口地啃食着车顶,他们的牙齿就仿佛最锋利的利器。 秦明试图从窗户边引导婵娉公主出逃。 如果是平日,自己一定会持剑而上。 但,那是对敌人,而不是现在眼前的尸体。 猛烈的劲风飘过李成茂忏悔的神情。 扎昆不知何时已经从树林那边返回,高高地跃起。 全副盔甲的巨汉带着那惊人的气力,竟可以跳得比车轮还高。 扎昆手起刀落间,长刀重重地砸碎了一具尸骸的脑袋,又将另一具尸骸从肩膀处削为两半。 “你去那一边!” 扎昆洪钟般低沉的声音喊叫道。 李成茂立刻会意,持剑守在了车尾。 “过来,快!进去,去公主那里!” 柯桑迟疑地看了父亲一眼。 秦明则捡拾起地上的弓箭,精准地射中了几具想要袭击柯桑的尸骸。 弓箭刺穿了尸骸的颈椎,它们就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地,抽搐的瞬间,又直挺挺地立起身子,继续上前 “道长,你可有良策,这可如何是好呀!” 老商贾人马业已损失大半,货物早已变成了熊熊大火。 “老相公,你问我做什么,我不在等你告诉我吗?你走南闯北的,就没有点” 凌诺伊一把抓起欧阳老人的衣襟,道人的风骨飘散于震天动地的吼声当中。 “你现在是要钱还是要命!说!”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欧阳老者痉挛地摆动着双手,惊恐地看着一干士卒愤怒的眼神,再无之前的骄横神色。 “说,你一下午都在这里干什么了!你敢说你们的商队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哪里都没去?” 李成茂在车后怒吼着,仿佛眼前的地狱全由眼前的老者而起。 欧阳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李成茂。 他撇过头,余光的瞬间,看见最亲近的两个同伴正在被一群活死人围在中间。 他们奋力地用自己手中的武器抵着双手不断扑腾着的活死人。 但是,活死人双手就如同是野狼的利爪一般,直接撕裂了其中一个人的大腿,顿时血肉横飞。 那个同伴哀嚎地抱着自己的右腿叫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腿上的鲜血逐渐变黑。 身后的人还没有感觉到自己同伴的异样,他正无暇分心地阻挡着面前的活死人。 当身后的同伴扑上前的那一刻,迷茫之中,最终异化成活死人当中的一个 看着面前的惨状,欧阳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被压倒,他抱着拳求饶。 “哎!大人饶命,大人,人知晓前方有一密道” “密道?” 凌诺伊眼前一亮,语气不由得因惊喜而上扬。 “在哪儿!” 欧阳老者颤抖着指向了背面的山石,嶙峋的山岩暴露在绿意葱葱的山林中。 “你他妈的再给我废话,我就把你扔到死人堆里去!” 李成茂怒气冲冲地掐住欧阳老者的脖颈,恨不得立马将其掐死。 “哪里有密道,那里分明都是山岩!谎称密道至少也得找个有门的地方!” “撞撞开” 欧阳老者无力地呻吟着,几乎奄奄一息。 “慢着!” 凌诺伊用拂尘挡开李成茂的手臂。 “未必是假,事到如今试试吧!” 没有时间考虑,更没有时间证实,只有恐惧在驱使着一切,公主端坐于车内,怒斥着柯桑。 “别哭,给我像个男子汉一样!” 随后,她又从车窗探出头,脸上的神情比月色更加凄婉。 她朱唇微启,缓缓地说: “时至如今,只好一试了,诸位将军,本宫在此谢过诸位了。” “准备好了吗?” 李成茂问道。 得到了众人肯定的表情,他一声令下: “冲啊!” 仅是三百步的距离,却需要生和死的勇气。 在这三百步的距离里,至少要从千余具行走的尸体间穿过 凌诺伊奋力抽打着马匹,让车鸾尽快动起来。 残余的士卒持着长枪和扎昆在前方领路。 他们嘶吼着直面死亡的使者,长枪挑开了一具一具尸体,刺穿了一个又一个腐烂的头颅。 扎昆将陌刀丢给了李成茂,他手持双盾,从枪兵阵型中冲撞向密集的尸骸,长枪一拥而上,刺穿了紧咬盾牌的头颅。 但是活死人依旧从黑夜中涌入,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拖入无尽的黑暗。 公主的车驾眼看就要寸步难行。 “啊!” 扎昆爆吼一声,将双盾投掷向尸群。 他在车鸾的侧面取下防护的铁链,死死的绑在双臂,缠绕了一拳又一圈,再次冲入尸群。 他暴怒地挥着拳!以难以想象的蛮力,将一个又一个腐烂的脑袋砸成碎块! 一条满是脑浆和烂肠内脏的血路被军士从尸群中开辟出来,公主的车鸾再次得以前行。 “快了!就在前面!” 李成茂兴奋地喊叫着。 “别说话,当心点驾车!” 凌诺伊咬紧牙关回复道。 脑后大树倾倒的声音震耳欲聋,越来越近。 凌诺伊极不情愿地回头,但直觉告诉他着并非是一件好事。 “天呐!” 浓密的树林正被摧毁,原本早已死去的战象此刻竟重新站起了庞大的身躯。 它的鼻子已经被啃噬一空,巨大的伤口渗着暗色粘稠的凝血,巨兽的肋骨暴露在空气中。 “它不该还能动!” 长长的獠牙不断地滴着血,在月光中阴冷地发着寒光。 然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当巨象庞大的身躯跑起来之时,竟与活死人的速度不相上下。 “咚!咚!咚!” 巨象颤动了大地,四蹄落下的片刻,泥土裂开了蛛的形状,在空中溅起。 靠近战象的那一刻,他们都难以站稳身子,摔倒在地。 这种活动的尸骸如同地狱的王者降临,无情地撕碎周遭的一切 凌诺伊知道自己没有时间想太多。 战象的“复活”,让危机再次上升到了另一个层面。 战象身上仿佛有着亡灵的统帅一般,带领着死人部队径直冲着公主的銮轿冲击而来。 “快跑!快!快去石门那里!” 死去的巨象即将吞噬他们,凌诺伊不顾一切地飞奔起来。 “前面,交给你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一念取舍 扎昆低沉地说,那望向尸群的目光流露出的满是坚毅。 浴血的军士用鼓舞的眼神表明了对自己的信任。 而信任比一切都重要,特别是在战场上,它代表了勇气和力量。 “把我的刀给我!” 扎昆对着李成茂的方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李成茂奋力地将陌刀扔给了车下的扎昆。 这东西着实不轻,那一扔更是差点连着自己也一起甩出去。 “你要去哪儿!” 李成茂惊慌地询问着扎昆。 他不想扎昆远离,黑巨人是唯一能指望上的依靠。 但扎昆没有回话,他正加速着跑向车鸾的后方,直面着跟着巨象身旁奔跑着的尸骸。 “天呐!” 下坡山势更是加快了扎昆奔跑的速度。 黑巨人咬紧牙关冲刺着,嘶吼着愤怒,点燃全身的潜能。 巨象尸的獠牙重重地往扎昆的身上咬去,扎昆一个灵活的翻滚。 巨象的身躯过于庞大,若不是扎昆反应够快,此刻早已被撞烂。 丧失了重心的巨象獠牙刺在了地上,没入坚硬的土中,一时间难以拔出。 没有给巨象任何的喘息时间,这个巨大的黑人再次跃起,高高地跃起。 圆润的月光为他的勇猛加冕着神圣的光华,陌刀从鼻子断裂的地方刺进了象尸的脑袋 “快!打开石门!快呀!” 几个靠前的士兵奋力地捶打着山岩的石壁,任凭怎么用力,始终不能撼动山岩分毫。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捶打山岩的队伍中,直到双拳骨节处的皮肤破裂,鲜血渗出。 山岩的石壁添上了星星点点的红梅。 “这样不行,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扣住中间,其他人后面拉!” 混乱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顺着目光看去,赫然便是李成茂。 周围茫然无措的人们瞬间有了一点主心骨。 他们自发地站在两旁,一个接一个抱着前方人的腰身,一起往后用力。 直到他们的指甲盖与指尖分离,淋淋的鲜血顺着指尖滑落,山岩始终还是纹丝不动。 原本还算比较冷静的人再也坚持不住,烦躁和恐惧开始蔓延他们的全身。 他们不再顾及周围,直接扑上前,继续毫无痛楚地就捶打着,叫喊着。 有些人还用上了牙齿 整个山岩的面前一片混乱,只有那个年轻的道士,心中还保留着一丝清明。 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山岩,上前不断摸索,试图寻找到开启密道之门的机关。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明的额间c脊背都不断地渗出冷汗。 但是,机关的所在丝毫没有任何进展。 他开始怀疑机关的存在,越怀疑就越不甘心。 “老不死的,你是不是在骗我们!是不是在骗我们!” 李成茂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直接上前将欧阳提了起来,直接往聚集着军士的岩壁前一扔。 包括那老不死自己的人,此刻都已经克制不住了,怀疑和谩骂声全部都是为了求生。 围过来的活死人再度逼近了些许。 虽然有扎昆,但奈何活死人的队伍过于庞大,单单凭几个人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扭转乾坤。 他们哪里都去不了,一旦活死人来到了暗门前,谁也跑不掉。 外围的军士用横着的长枪控制活死人的逼近,用匕首结果他们,血花溅了满身。 但,根本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活死人越来越多,军士的惨叫不断回荡在夜空之中。 危急时刻,便也是体现人心的时刻。 有那么一群人,毅然决然地站到了守卫的前线 “公主记得我,我叫齐大星!” 人群外围的士兵头也不回,拼命地冲着身后的公主叫着。 “公主,请告诉我的孩子,他爹是个英雄” “大人,公主拜托了” “” 死亡前的最后一句,所有人说得都不轻松。 他们沾着满脸的血迹,混杂着涕泪,一同流下他们的脸颊,也留下他们最后的音容。 面对死亡,他们也会恐惧,也会退缩。 但,他们死得其所,为了忠义而牺牲。 婵娉公主看着而前方浴血奋战的勇士,双手颤抖,死死地捏着鱼肠剑,抱在自己的胸前。 那青筋在洁白的双手上尤为明晰。 她想要出去同属下一同杀敌,她并不怕这些脏东西。 但是,又有另一个念头在阻止着她的步伐。 他想起了哥哥册子上写的——“经历了艰辛,再开启下一页”。 难道,自己之前理解进入了误区吗? 想到这,前所未有的绝望席卷而来,将她的全身都包裹其中。 可能,自己没法再开启下一页了。 哥哥,婵娉可能要失约了 落寞的眼角垂下,她将手中的鱼肠剑抱得更紧。 如果最后活死人逼近,自己就用手中的鱼肠剑结束自己的生命,绝不成为活死人中的一个 “让开!” 一声大喝,惊醒了婵娉的思绪,也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随着话落,凌诺伊拨开混乱的人群走到石壁面前,掏出一个符咒贴在石壁之上。 随后双手四指相对,随后往外一翻,捏出一个印诀,随着金光一闪。 “轰隆隆” 面前的石壁瞬间炸裂开来,露出了山岩之后的暗门。 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率先引导着公主进入暗门。 但有序只是昙花一现,等到公主已经进入,众人开始为了一线生机开始疯狂争夺。 他们拥挤着,推搡着,把人往后拽,或者将其打倒,踏着他的身躯往前挤去 外面,是为了阻挡活死人而献出生命的身躯,而暗门口的身躯的倒下,是为了自己的命。 何其讽刺! 所有人都没有了之前从军之时的大志和承诺,那些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根本就微不足道。 柯桑被拥挤的众人不断推搡,他顺着人流不断寻找着父亲的身影。 “父亲父亲” 他不断喊着,大声地喊着。 寻到父亲身影的那刻,他意图上前,但是不断前进的人流将他不断往后挤着,只得离父亲越来越远 而那些只顾逃跑的让人更加顾不得在后面为他们奋勇杀活死人的扎昆。 扎昆在捶裂了十几个活死人的脑袋之后,他听见了自己儿子的呼喊。 他想后退,和自己的儿子团圆。 但是,不断逼近的活死人阻止了他的这个念头。 如果他就此后退的话,那群活死人会把后方的所有人撕碎,包括公主,也包括他的儿子 最终扎昆很狠了狠心,不再看柯桑的方向。 就在这个时候 “扎昆大人,你赶快走吧!” 那些曾经的部下们,年轻的军士,冲到扎昆的身边,双手横举着长枪。 他的手指头已经被啃噬得所剩不多,但他依旧坚持,他用现活的身躯当作坚实的城门。 “我母亲住在西澜山下陈村,我恳请您,代我去看看她,给她钱,安度晚年。” “跟她说,我因为勇武和忠诚,建功立业,所以调去了边疆驻守,我无法很快回家好吗,她,我母亲,她叫,她叫陈阿女” 流血的军士如似满意地面对死亡。 一具尸骸咬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发声,他痛苦地留着泪。 扎昆犹豫着,看着眼前这群军士们即将变异,一股清泪难以抑制地泛上眼角。 看着面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的心中不忍辜负他们的良苦用心。 一念取舍,决定生死。 他最终咬了咬牙。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巨大的黑影钻进暗门了之内。 一扇石门,使得地狱暂时远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碎花裙子 海鸥每日每夜地在空中鸣叫,耳朵里除了海浪就是这些该死的鸟叫。 胃好像已经不复存在了一样,所有食物都是面目可憎的。 连续几日赵远樵都将食物吐成黄水之后,仆役终于不再理会吐得奄奄一息的他。 “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岸上去?” 刘秃子担忧地盯着赵远樵。 一连几日,仆役递上的食物都是一口吃不下。 仆役失去耐心之后,都是他代替仆人给赵远樵递食物。 赵远樵想要开口阻止,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这副“呕吐恶心”的鬼样子。 他希望别人不要多管,能将自己就此遗忘便是最好不过了。 但刘秃子这家伙还每天坚持地做着送饭的工作,即使自己一口都吃不进去 “别管我!” 赵远樵托着几天没有进食的疲惫身体,用着轻飘飘的力气推着刘秃子。 但这点力气恐怕就连茶杯都举不动,更遑论刘秃子这个壮汉,简直是无异于蚍蜉撼树。 不过却因为这样一用劲折腾,胃里再次翻滚起来。 “我说你都变成这副鬼样子了,还不回到岸上,你说你图什么啊!” 刘秃子嘴上故作嫌弃道。 “你会死在这里的!” 刘秃子毕竟是个粗人。 也不管赵远樵愿不愿意,刘秃子一把将赵远樵拦腰扛起,打算往甲板上走去。 “我还能撑下去!” 突然悬空的赵远樵抗拒地扭动着身体。 刘秃子也没想到他都成这样了还能折腾,一个没扶稳,使得赵远樵直接从他肩上摔了下来。 “砰”地一声,落地的那刻,赵远樵猛咳了几下,就差把胃咳出来了。 “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毕竟现在也没走太远,船离岸边很近,或许说通了军医,你还能回到岸上。” 无奈的刘秃子只好上前扶起赵远樵,大手将他搀扶着靠在墙边。 这幅样子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刘秃子准备转身走向门口去喊人帮忙 “不!不要喊大夫!” 赵远樵猛地一下差点坐直身体,他伸出去的手一下抓空了。 刘秃子身上的袍子直接从他的手指间掠过。 因为用力过猛,赵远樵再次一头栽倒在地上,脸蹭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嚇,会把我,赶下船的,嚇嚇,不管死活!” 赵远樵艰难地说着,每说几个字,便喘两口气。 “怎么会呢?!他们需要我们,你忘了吗?不管什么身份都可以的,你也不过就是一个” 刘秃子的话一时间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的时候,话锋一转道: “说实话,一开始我说要罩着你,后来看见你的神通,我就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大哥了。” “作为弟,我自然什么都听你的,但是这次,你非得听我的不可!” 刘秃子好歹也是土匪出生,但倔脾气谁没有? 看见赵远樵如此执拗,一时间也急起来了。 他真的担心,担心赵远樵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什么事情。 他不想再看见自己,哪怕是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兄弟再离开了 自己独自一人待在队伍中又有何意义呢? 然而,赵远樵的脾气也是同样的倔强。 他拼着自己身上最后的力气撑起身子,嘴巴里面已经泛出些许的白沫,但还是坚持说道: “我我要回家!” 那沙哑又有些绵长的声音如回音一般不断响彻在刘秃子的耳边。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这就是他的理由吗? “哗!哗!哗!” 来自船舱之外的海浪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剧烈翻滚起来。 那种声音,即使身处船舱之内,也听得甚是明朗。 那哗哗的海浪声也惊醒了游离的刘秃子。 他感受着来自船体的轻微晃动,以及海浪拍打甲板的声音,一时间有些沉默下来。 如此剧烈的海浪,赵大哥岂不是会更加难以承受? 他一脸忧虑地转过头,这才看见看见赵远樵的眼中此刻布满了红血丝。 赵远樵的几行清泪顺着脸庞轮廓快缓缓滑下而下。 外面前赴后继的巨浪拍打船体,刘秃子的心中也在激荡着千层的海浪。 短暂的震惊过后,刘秃子突然间平静了下来,眼神之中多了一份释然。 他不再坚持自己,开始体谅自己的兄弟,或许真的有什么,那是超越生命的存在! 他苦笑了一下,长吁了一口气,仿佛也只在把自己心中的阴云驱散。 他侧对着在赵远樵,在一旁坐下,左脚平放在甲板之上,右脚膝盖弯曲,立起。 他双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短暂的平静过后,他傻乎乎地笑道: “回家么?那你婆娘一定很俊俏!” 说着说着,刘秃子的思绪也飘向了远方,似乎也在想远方的亲人和朋友。 “不,你错了,她很丑,而且龅牙。” 赵远樵叹气般地露出了柔和的笑容,背靠在舱体内的木墙撑着疲累的身躯。 笑容让久违的红润重新爬到他的脸上。 但,多半是因为羞愧,他算是间接地称她为婆娘。 在迟到了八年之后,他终于愿意间接地承认了,也间接地回应了她八年前的期待。 她会因此微笑吗?算了,还是不了吧,她的满口黄牙真的很丑。 她总是喜欢穿着碎花裙,跟随着裙摆上的牡丹一起扭摆,那样子,想起来是真的很蠢。 “大哥,苦了你了,不过,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担心她跑了,你若能回家她一定等你!哈哈” 刘秃子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意图缓解略带伤感的气氛。 “她在不在,跑不跑,我可没什么好想念的。” 赵远樵虽然嘴硬着,可眼里流露出的期盼完完全全出卖了他。 “好久没回去了,大概八年了吧,要是她不傻,也应该嫁给他人了。” 赵远樵几乎可以肯定这事会发生,但是想到了她的那对固执的龅牙,又有了犹豫的神色。 他记起了五年前在村口,固执的她穿着自以为最漂亮的碎花布裙——他从来没喜欢过那件碎花裙。 那藏青色的裙子,上面绽放着纯洁的白牡丹,因为布料的原因,整件裙子穿在身上甚至显得有些臃肿。 她穿着连追了自己三里路,死死地拽住赵远樵坐骑的缰绳。 那群上白色的牡丹染上了些许灰色的泥尘,顺着轻柔的风不断在她的脚边飘舞着。 她的龅牙直冲向地面,她要他留下,她可以为他扎根,尽管她什么都没有说, 但赵远樵最终还是狠下了心,奋力从她的手中拽开了缰绳,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带起了一地烟尘。 他强忍着不回头看那双倔强的双眼和龅牙,他怕自己会就此后悔。 纵马扬鞭几里之外,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 逆着夕阳的光辉,他已然看不清人影,但那飘在空中的白牡丹还依然清晰可见 “如果连你都嫌弃,那么还会有谁会要这丑婆娘呢!可你当时为什么要走?” 刘秃子开导道,随即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啊,可能她还会等着我吧,没人要那就跟着我吧!我也什么都不想了,就守着她过!” 仿佛是立下一个长久的誓言一般,赵远樵的脸色又红润了些。 要是能重来,他一定想要好好看看,那件她认为最美的碎花裙 外面的海浪依旧在坚韧不拔地拍打着船体,带着船舱也在微微地晃动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绝世神功 若是如今能够再次从来,自己还会做那个决定吗? 恐怕这个问题自己还是回答不了。 这个决定,自己失去了许多,却也得到了不少! 赵远樵长叹了一口气,身上的体力恢复了些许,微微坐起了身子。 “那时,我们还是对冤家” 声音沙哑中又有些温情眷恋,悠远绵长的嗓音道出了在心中沉寂且已然生灰了的青涩年华。 那时的两人共同守着一座破旧的庙宇,总是趁着老和尚不注意时偷些香火钱果腹。 赵远樵力气大,如果率先抢到,那么那天注定她空手而归。 但她跑得更快,一旦落入她手,自己别想再次抢回来。 二人有着共同的目的却相互竞争。 直到有一日,寺庙前躺着一位垂死的乞丐,整个人已经饿得脱了人形。 自那天起,他们第一次靠得那么近,没有追打和仇视。 他们心谨慎地聚首在将死之人空洞的目光之上,两个人的脸越靠越近。 “来,吃了它!” 赵远樵想起了衣襟中的半块馒头,心翼翼地递给乞丐。 而她也没有伸手抢夺,目光就如同自己一般澄澈。 “不,我不吃,宁愿饿死我也不乞讨!我不食嗟来之食。” 乞丐声音已经很是虚弱,他的脸则深陷在盘结污泥的发须之下。 “我们又没说要请你吃,当然不算乞讨。” 女孩回道,那是自己第一次听见她说话。 那声音就如同空谷中的百灵鸟一般,清脆悦耳,又带着软糯的气息。 “你们给我,我若吃了不就是受了嗟来之食?这不是乞讨还是什么?我不要!” 乞丐闭上眼睛,偏过头,拒绝来自两个孩子的怜悯。 “是交换!” 女孩说道。 粗鄙的自己则不知她是如何想起这样的点子的。 “交换!交换什么?” 乞丐的眼睛里陡然生出了热切的目光,声音突然饱含了力气 他如同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看着那个被自己终日追逐的女孩。 “你会什么?如果你实在什么都不会,就说个笑话吧!或者猪叫!” 女孩露出龅牙甜甜地笑着说道。 如果忽略那一口的龅牙,那笑容是那么的美好和纯洁。 “丫头,你怎知我什么都不会!” 有些疯癫的乞丐迫不及待地抢过赵远樵手中已经有些发硬的馒头,不顾一切地狼吞虎咽, “我会绝世武功!” 乞丐似乎想把那个所谓的绝世武功的动作给摆出来,但手舞足蹈的模样看起来甚是滑稽。 那坚硬的馒头团在嘴里,说话含糊不清,但是“绝世武功”四个字却又十分清晰明朗。 “是吗!那你吃了我的馒头,我也要学!” 赵远樵觉得,时候的自己真傻,居然相信了疯癫乞丐的话。 乞丐却只看向了女孩,等待她的回答。 “你就连他一起教吧,反正永远是我跑得快,他学会了也打不到我!” 女孩洋洋得意道。 那日后的几个月,他们每天都会在夕阳升起的时候来到集镇北面的山丘。 他们带上省下的食物,饥肠辘辘地看着疯癫的乞丐将食物吃完。 乞丐总是重复地让他们练习一招——他和她面对着面,四目相对。 双手一上一下地护在身前,四掌相贴,然后左右在空中画圆。 自己的左边既是她的右边,自己的上手即是她的下手。 那紧贴的手心能感受着彼此的左右手一上一下于空中画出的圆形,缓慢而妥帖 直到他在心中熟悉了她细腻的心思画出的轨迹,他凭空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与她的掌心相映。 但是,这难道是了不得的武功吗? 终于在如此循环往复练习的数月之后,他质问乞丐。 疯癫的乞丐吞下几乎没肉的鸡骨头,口中含糊不清: “我已经将武功尽数传授给你们了。” “那这双手画圆,四掌相对的武功如何伤人?” 自己怒气地说道。 “当你们分开的时候。想念起现在情形的时候。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对方双掌的弧度时。” 吃完手上的肉,乞丐边捉虱子边说道。 “这武功究竟能不能伤人!” “能!” “为何我到现在还打不过屠夫家的儿子?” “因为你没练好!若是练成了,此乃天下无双的武技!威力无穷!” “那我何时才能练好?” “当你心无杂念的时候。若是心中有了杂念,你的圆便画不圆,动作便会僵硬而无法协同发力!” “什么是心无杂念?” “心死的时候!万念俱灰,仅一息尚存之时。” 乞丐长长的叹息,理智短暂地回到了他的脸上。 “但愿你永远不要练成这绝世武功,永远不要有这么一天” “我若练不成,那她呢,你不总说她画圆画得比我周全,她能练成吗?” 记忆中,自己指着龅牙的女孩嫉妒地问道。 如同是女孩欺负了自己,不甘心的感觉随之而来。 “她也练不成,因为她心中亦有杂念。” 疯癫的乞丐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不待问完,便继续说道: “她心中有了你,那么心中就有了美好的期待,对未来的期许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了,难道你还不懂?” 还不待自己做出其他反应,乞丐便已经转身,对自己摆了摆手,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二日,乞丐便再无到来。 他在蜷睡的地方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几个字。 那字迹根本不同于他邋遢的形象,笔力遒劲而工整,一笔一划都暗藏笔锋,如同暗藏的杀机一般。 “愿你们,谁也不要习得这绝世神功!” 那时候,自己就是无所谓地将纸扔下。 乞丐或许是个骗子,当谎言无法继续的时刻,良知得以让他走开。 但所经历的一切又让他们每天都会在一起,从不知美丑c穷富。 奇怪的是,掌心之间的弧度并不会随着年月而模糊不清,他仍能感受到两掌贴合划出的形状。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注视了许久,心中不禁有些阵阵后怕。 假使当初就此被扎昆一刀两断,就连这童年唯一值得欢笑的,也会随之尘埃落定。 直到不远处船坞的轰鸣响起,赵远樵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沉醉回忆太久了。 他清醒过来时对着秃子宣誓道: “不知东边那亩薄田还在不在,如果没人种,我来!” “能种庄稼的田可不会等人,流民可多着呢!” 刘秃子撇撇嘴,顺手拍死脸上的牛虻。 “女人也一样,兵荒马乱的,人都难找,更别说女人了,嘿嘿!人家不一定等你,我要是有个女人我也不到这儿来。” “反正我老母一定等我,如果我死了,我会在地下看见母亲,你可知,我老母做的桃花饼?” 赵远樵下意识地舔舐了干涸的嘴唇。 “那种滋味,你永远都体会不到!”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刘秃子对着赵远樵翻了个白眼,侧过脸去不再交谈,神情隐晦在了火炬的阴影处很久都不愿出来。 闭上眼的时刻,赵远樵再次看见母亲挎着篮子向自己微笑地走过来。 春风明媚的山丘绿意盎然,野花盛开,望不尽的群山绵延,听不完的群鸟歌唱。 “母亲!” 如同一个腼腆的孩子,赵远樵轻声呼唤着。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俯身捧起了他的脸,进而又将手伸进了身旁的篮筐。 于是赵远樵期待地看着那里。 “母亲!我想你了。” 赵远樵缓缓倾诉着自己的心声。 母亲依旧无声,她掀去了竹篮上的碎布,将竹篮递送给了赵远樵,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母亲安静地微笑着,静谧而无声地望着自己,然后慢慢后退,渐行渐远 “骆冰,骆冰啊!” 山丘之上传来喊叫自己乳名的声音,她在山丘上不断寻觅着自己。 赵远樵挥手喊叫着回应,但是她无论如何都看不见自己。 猛然惊醒的那刻,赵远樵坐直了身子,浑身已被汗水浸透。 “我要吃东西!” 于是刘秃子把剩下的炊饼扔给了他,甚至懒得看他一眼,他继续在生着毫无来由的闷气。 “我要回家!” 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转眼的瞬间,赵远樵已经狼吞虎咽地把半块炊饼吃完。 “谁是赵远樵?” 两个军士走来询问,当迷茫尚未消散之前。 “来,跟我走,泸定王殿下要见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复仇之火 船舱中间摆放着南海檀木雕刻的太师椅,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舱室的门前,一对铜狮子镇守在两旁,新点的红眼空洞地望着大海。 “你应该下船了,很快就要到海疆的边际了。” “楚国人很快会发现我们的!那时候你再独乘舟而走,就可能会被扣下当人质。” 桂王故作忧虑地说道。 他右手轻扶在泸定王的肩头,双目满是担心地望着他。 毕竟,当战争打起来之时,场面谁都控制不住。 一国之皇子被敌军捕获,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况且,你不该来这么远的地方,母后需要你!” 桂王怕自己说服的力度还不够,进而补充道。 不给泸定王更多的反驳时间,桂王示意手下安排军士护送泸定王回国。 “他们发现与否,并不重要,就算是发现了,他们也会当没看见。” “夹在强国之间,除了装聋作哑,区区国没得选择。” “这就是弱者的命运。” 泸定王近乎嘲笑般地露出了笑容。 海上,军舰摆成统一整齐的阵势,将最庞大的那一艘主舰保卫似的围在正中央。 靠前有一搜舰艇在前方开路,后方整齐并排着三艘压后,整个队列阵型如同一支冲波的羽箭一般。 整个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着前方进发,船舰两侧“哗啦啦”地排开海水,黑压压的一片。 主舰上,泸定王矮的身躯努力地够直着,勉强能将头伸过栏杆。 他垫着脚,双手扶着栏杆遥望着无际大海的左侧,脸上露出了同情和怜悯。 这场压倒性的战争,该忧虑的,怎么都不是自己这一边吧。 “但是,你不该在船上!不该” 桂王没有心情理会身边弟弟的忧郁,他直接地说道。 “你是怕我抢了你功绩吗?我的哥哥!” “这会儿,谣言估计已经在阴暗的人心中滋长了。” 不再眺望远在视线之外的楚国,泸定王的脸上归复了轻松和神采,转头看向桂王。 他向着桂王缓缓走过去,海风吹起他的鬓间长发,在空中不断飘舞着。 他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轻松和神采。 “不是,你知道母后那里需要有人陪伴的。” 桂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煞是精彩。 他僵硬的笑容以及太阳穴上凸起的青筋都宣告着爆发的前兆。 “战场上,瞬息万变,苍天尚有不测风云,更别说这动辄生死的金戈铁马了。” “我想的是,假使我遇到了什么不测,至少还有你!我们只有一个母亲了!” “如果有弟弟你这样让我放心的人陪着的话,我就毫无后顾之忧了。” 桂王将自己的步伐简洁利落地踏上了主舰船头的高台之上,居高临下。 他的双手轻拍着泸定王的双肩,动作蕴含着不同寻常的力量。 他的双瞳明暗交杂,直视着弟弟好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 他话语轻柔地道:“你忘了,母亲为了保全我们的性命,她” “哈哈哈!” 泸定王明朗地笑着,如同清澈的海风,与四周纯净的世界相得益彰。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哥哥,忧虑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不幸发生得更快。” “冲动是死亡最喜欢的表情!” “你总是以最大的热情和期待去拥抱最悲惨的设想,那些飞蛾扑火的事情本与你无关。” 泸定王轻轻推开了哥哥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继而迈步走了上来。 迎着哥哥的惊异目光,二人平起平坐,共同眺望着遥远的大海。 “你想说什么?” 桂王愤怒的眼神刺破弟弟晴朗的笑容。 战争逼进,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有序地进行着,唯独泸定王这一环! “你想说,就快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另有所指!” 冲动c悲惨c飞蛾扑火,弟弟口中吐出的这些词一点也不比自己看向他的毒辣眼光温柔到哪里去。 “既然你能听出,那么你就更应该出去巡游一番,装装样子!” 棱角分明的脸上,高耸的鼻梁将海风劈开。 发毡掉落,乌密的头发瞬间被海风轻柔地卷起。 剑眉之下,泸定王的眼睛里流露出令人目眩的笑容。 “这样一来,我们将会是安全的,你也完成你的使命,无功无过。” “你若不要,我也不会想要,而关于这一切的谣言定将终止。” 弟弟虽然如同玩笑一般嬉笑着,但骨子里流露出的却是从本质上否定了这场战斗。 “不!我无法忘记隆哥哥是怎么死的!这和功绩无关,我只想要复仇!” 桂王决绝地说。 他竟从腰间抽出了令剑,剑锋直指苍天,仿佛在宣告着这舰上的地位。 甲板上的军士纷纷迎剑而跪,低着头不敢冒犯其威严。 唯独一人,像这船上屹立着的桅杆一般,笔挺地站立在桂王的身侧。 “你未亲眼所见,听到的只是传说罢了。” 海上日光湿热,令剑反射而来的光芒依旧强烈,却让人感觉意外的阴冷。 泸定王没有丝毫回避,目光坦然而坚毅地迎接来自令剑的寒光,任由这光刺痛自己的眼睛。 嬉笑的神色此刻在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点残留的余地,他的话语转向悲哀。 “哥哥啊,别再做梦了,复仇只是最廉价的情绪,它是最致命的毒药!” “你得搞清楚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你别说了!” 桂王愤怒地阻止着泸定王的诛心之话。 “我知道,真相我都知道!但不论怎么说,近唐和此事定然脱不了关系!” “若不是那些狗屁使臣,隆哥哥便不会殒命!我要让近唐血债血偿!” “偿”字如同回音一般,不断回荡在海天一色的天地之间,经久不息。 桂王向前挥下了令剑,斩钉截铁的气势却只划破了泸定王耳边的空气。 “那父亲呢!” 泸定王冷言道。 短短的四个字,却瞬间将桂王的怒火熄灭。 桂王瞬间没有了坚硬的底气,委屈转而爬上了他的脸庞。 但,他固执的眼神依旧不愿承认。 “隆哥哥终究是父皇的孩子,我再说一遍。” 桂王近乎咆哮着说。 “虎毒还不”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桂王高贵的脸上,也将桂王即将出口的话硬生生地掐断开来。 那手掌远比那令剑,来得更快。 周围的士兵将头埋得更低,生怕来自泸定王身上的怒火蔓延到自己的身上。 “你给我清醒点,你忘记我的母后,你的姨母是怎么死的了吗?” 泸定王几近咆哮着对桂王吼道,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开来。 这一巴掌,不仅将桂王的话阻在了口中,更将周围的空气也硬生生阻隔了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肮脏之念 海风停止了,海鸥静静地矗立于桅杆之上。 战船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安静地漂浮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 方圆几百里的生灵,似乎都在此刻彻底静止了一般。 船舰之上,周围的军士在短暂的错愕过后,迅速低下了头。 这种级别人物的争吵,如同火星撞地球一般,不是他们能掺和进来的。 万一被迁怒,自己此生的军旅生涯会就此结束,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良久的诡异静谧过后,泸定王错愕地看着哥哥有些泛红微肿的脸庞,喉头不断滚动着。 为了能劝回哥哥,他自揭尘封多年的伤疤。 在众多情感的相互交织之下,泸定王一时间有些绷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换句话说,泸定王也后悔于自己刚才的做法。 如果现在站在桂王面前的换做是隆哥哥,他应该能更好地解决这个问题吧 隆哥哥根本不会让这种可能性发生! 同时错愕的还有桂王,他捂着自己肿胀起来的脸庞。 许久过后,终于从眼前一阵白光的眩晕中缓缓恢复过来。 桂王感受着微微发酸的牙龈,上面的牙齿似乎也有了些松动,耳中的嗡鸣声经久不息。 但是,无论自己的脸庞再怎么痛,也比不上在心中留下的疼痛。 身为一国之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脸,这绝对会比自己生日还要令人铭刻于心。 桂王想发作,想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的人付出代价。 但弟弟c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似乎历历在目。 桂王嘴唇微抿,眼中闪烁着委屈的泪水,里面夹杂着的似乎还有恨。 桂王说出了令他后悔一辈子的话: “那那也应该与父皇无关,都是皇后逼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仿佛越来越没有底气一般。 “哥哥你怎么还是依然执迷不悟呢?!” 泸定王无力地叹息道。 “没有父皇的默许,皇后娘娘能对阿娘下这样的毒手吗?!你明白吗?” “在父皇眼里我们的血统太过于低贱!” “我们的母亲来自于民间,只是父皇一时心血来潮的可笑玩物。” “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们都是随时丢弃的棋子!” “不仅是父皇,甚至是这船上的芝麻官,对待我们的仪礼,你以为都是真的吗?” 泸定王笑中带泪,凄惨的音调诉说着内心的苦楚。 但他微微侧偏的身子,满满体现着对所有人的警惕之心。 不过,那低着头的目光又显得有些自卑。 在他的心中,没有毫无来由的关心与尊敬,那都是出于某种目的的形式。 表面上尊敬你,背地里却不知在如何诋毁你。 桂王似乎也被泸定王身上的气息所传染,周身的气息逐渐缓和下来。 桂王试图继续劝说,却只听得泸定王继续说道: “所以,功业本就与我们无关,报仇更是件奢侈的事情,平淡地活下去,平淡的快乐又有什么不好呢?” 是在问桂王,但也好像在问自己。 母亲与隆哥哥的仇,他又怎能轻易放弃呢? 但是,他只是铭刻在自己的内心之中,独自去舔舐自己的伤疤。 可他当真不想去复仇吗? 不,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看淡,或者说根本就是逃避,无非是亲身感受到自己根本无法逾越的宫廷黑暗。 自己不像隆哥哥那么有势力的人,可谓是报仇无门。 他觉得,桂王此时无非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若是当年经历丧母之痛的人是他,在尝过苦头之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冲动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嫉妒桂王。 他在想,母亲丧命的时候,桂王到底做了什么? 他有像现在这样冲动吗?不,根本没有! 他心中突然迸发出一种丑陋的想法,若是当初,被阴谋害死的人是他的母亲,而不是自己。 那该有多好呀 泸定王见自己的哥哥愣在远处,神思飘忽,他的话语渐渐转向引导: “你有没有觉得皇孙,无论是言行还是神态,都像极了当年隆哥哥吗?” “皇孙现在依旧住在东宫之中,例行的尊贵待遇并没有因为他父亲的谋反而停止。” “这像是对待大逆不道之人的余孽该有的态度吗?” “我怎么看都觉得这更像是补偿。” “父皇定有苦衷,但不能明说的苦衷,意味着的却是阴谋!” 泸定王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不可能,不可能,父皇不会杀自己的孩子。” “他爱隆哥哥,也爱我们,这毋庸置疑!” 终于在听到“阴谋”之后,桂王重新有了反应。 “我没有否定这点,是,他依旧深爱着隆哥哥!” “终有一天他将会被自己的悔恨所吞噬,从而落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而前提是,我们得顺利地活到那一天。” “但是,即使是隆哥哥,父皇的嫡长子也未能幸免,我们” 泸定王迟疑地说着。 泸定王手中的折扇被挤压变形,口中不断低喃着: “我们有这只军队,能自保就早足矣” “不,我不管你和我在这件事上有多大的分歧,总之一点,你不能不听我的。” “人离乡贱,甭管什么身份,离开了京城,我们就还是回到当初那个心惊胆战的岁月中去了。” “这个苦,我不愿让你再经历了。” “哪怕只有这一次。” “所以,你不可以不在京城!” “况且,没有你在朝堂上帮衬着我,我恐怕还没中敌人的埋伏,就先进了朝中奸臣精心所设的圈套了!” 终于想起来什么,桂王紧握着泸定王的手。 “我需要你,我真的很需要你!” 桂王恳切的声音中饱含深情,仿佛刚刚朝自己动手的并不是眼前之人。 在一系列的表白之后,泸定王似乎恢复了平静,至少在他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桂王很满意现在的气氛,继续言道: “不过,却不是在这里。” “我俩一同出京,且又同在一处,复又统领军队,这可是天大的口实呀!” “难道两个人在一起不好吗?” 泸定王轻声地念叨,朱唇颤抖着。 “远离权谋难道不好吗?” 纸扇合起的瞬间,不再是气定神闲,他有种冲动大喊着什么。 泸定王慢慢地恢复了淡然与从容。 桂王还想开口说些什么,那犹疑的片刻,再次被泸定王打断。 “来,我的哥哥!” 泸定王松开了缠绕在纸扇上的双手,那纸扇终于在多番的压力之下散落一地。 他没有多看一眼脚边的纸扇,双臂微展,对着桂王做出拥抱的动作。 桂王见弟弟由纠结转而妥协,不管什么原因,心中瞬间一弃前嫌。 在这样敏感的一个世道下,桂王很清楚自己和泸定王的极限,那便是象征着权威的那方寸土。 于是,桂王轻盈而娴熟地踏入泸定王的怀中。 枕着泸定王的倾斜的肩膀,桂王温顺平静得如同一只猫,期待被抚摸的猫。 “你尚未明白,尚未明白” 泸定王抚摸着哥哥的乌黑秀发,轻声低喃,眼中的一丝情绪转瞬即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分道扬镳 天边的一抹红霞之下,归鸟振翅着向岸边飞去,只留下了一片残影。 随着海浪的排开,楼船巨大的旗舰逐渐和一艘较的帆船靠拢过去。 这种体型的差别或许只是因为相较而言,铭刻着观音像帆船称得上是伟岸。 然而,和它靠近的楼船却足足有它的三倍长,两倍高。 于是,搬运连接两船的舢板变成了一件无比费力的事情。 刘秃子费力地举着手中是自己身高几倍长的舢板,费力地往下架去。 他不喜欢这样的活,他觉得干这种事情好像是把自己比作了牛。 他一脸怨念地看了看在船舱的方向,赵远樵正躺着呼呼大睡。 泸定王手下来叫赵远樵之后,刘秃子还十分担心。 结果,他就自告奋勇地来这边帮忙。 而赵远樵这家伙竟然在睡觉。 他不该谈论母亲!多大的人了,还把母亲母亲的挂在嘴边。 因为这一提,自己心中的烦躁也上来了。 他撒气似的拼命用力,试图缓解心中的压抑。 长长的舢板随着刘秃子的用力,末尾被高高地抬起。 一个瘦弱的浆手被蛮力抬入了空中悬吊着。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瘦弱的桨手不是个好脾气,他吓得魂都快掉了。 他冲着刘秃子大骂道: “你妈的,放我下来!” 刘秃子在听到桨手谩骂的瞬间,立刻变了脸色。 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一股来自山林长久浸淫的森然杀意顿时爬上他的双眸。 刘秃子将舢板重重放下。 “砰!” 一声重响过后,桨手被震得胃里一阵翻滚。 堪堪才站稳身子那刻,正想对着刘秃子劈头大骂的时候,结果眼前一花 还来不及多加反应,回应他的便是刘秃子沉实的一个重击。 他终于没能忍住胃里的捣鼓,口吐着黄水跌坐在甲板上。 “你骂我可以,但你不该问候我老娘!” 刘秃子冷冷地道明了原因。 他本来就烦躁,奈何这人实在不长眼,还往自己的枪口上撞。 刘秃子的暴脾气上来之后,谁也阻拦不住。 而在不远处甲士林立的船头,两位皇子在话别,自然无心看到眼皮底下正在发生的闹剧。 再次抚动的海风轻柔地卷起他们的长发,仿佛是对待皇族的特殊礼遇一般。 皇子们身上的锦缎长衣和乌密长发都飘逸了起来,修长的背影被夕阳拉扯成画中的人形。 梦中仙境里的人,美丽得不分男女。 “哥哥,就送到这儿吧,海风邪湿,实则侵蚀骨髓,你还是回去吧!” 泸定王深深一揖,仿佛之前的闹剧根本不存在一般。 “弟弟!” 离别之际,似乎想到了什么,桂王本能地探出手去。 但这次泸定王没有给他拉扯衣襟的机会。 桂王看似高大的身影里有了某种踟蹰的神色。 “弟弟,一路艰险,你可要保重,替我照看好母后,拜托了!” 桂王恭敬地一躬到底。 “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吧!” 分明已经踏上了舢板,但是泸定王返身走回了一步,掩面嗤笑着。 他伸手整理着桂王的衣襟,随后掸了掸桂王肩上的尘土,柔声说道。 “以后我不在时,多想想我我是怎么做的。” “遇事不要惊慌,但比起惊慌,我更担心你会冲动,切记,千万不要冲动,千万不要” 似乎是临行之前母亲对孩子殷切的嘱咐。 “还有,有些事情可能你现在想不明白,没关系,你自己一个人慢慢思量。” “但是,你要懂得,越是国恨家仇,越是需要冷静。” “人死灯灭,而你的激情你的生命远不止于曾经” 泸定王脸上开始浮现出忧虑的神色。 那些诸多妒忌,诸多不满,一念之差的丑陋,都随着海风的吹拂而烟消云散了。 但恐怕只有泸定王自己知道,不,也许桂王也已经意识到了。 泸定王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但是,他又何尝愿意活得如此辛苦呢? 面对所有人,都不得不用一层面具伪装着自己。 甚至当对方与自己意见相左之时,回应对方的反而是笑容,只为不显露真实意图。 桂王看着泸定王那轻盈的笑容,那原本对着他伸出的手停顿在了空中。 桂王感觉泸定王已经不是以前认识的弟弟了。 不管吵得如何凶,到最后他总会依了自己的念头。 可是,自从离开朝堂之后,这种感觉已经不再有了。 虽然最后退步的还是泸定王,可是,他们之间似乎横亘着什么,疙瘩难以翻篇 “我会记着你说的话的!” 桂王努力做出肯定的表情。 但是,即使泸定王说得有道理,他还是不会容忍杀害亲人的凶手逍遥法外。 其实就如同泸定王一般,桂王又何尝不是在演戏呢? 一个诚恳的规劝,一个诚恳的答应,但双方却都是各怀心事 “不,你尚未明了,只是假装罢了。” 泸定王无情地拆穿了哥哥蹩脚的谎言,转身踏上了舢板。 这次,他再也没有回头 桂王伫立在原地许久,直到两船不再靠近,直到风帆扬起,直到帆船漂去了远方。 肃立在两旁的军士多有不耐的神色,在颠簸的船上挺直身子那么久,多少会有不适。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传令官走出队列,跪倒在甲板上,说道: “殿下,军需上报,各船只果蔬充足,只是肉品已经消耗殆尽!需要在沉龙港补充。” “都吃完了么,这么快?还是你们夹带私心,假公济私,备品未足!” 转过头的瞬间,桂王的脸上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烦躁,眸中充满了杀气! “人不敢,人不敢!”传令官不停地向地面叩首。 “谅你们也没这个胆子,沉龙港沉龙港,名字怎么这么难听!” 想起了弟弟紧皱眉头时候的表情,又想起那里驻守着的魁象军——废太子妃之父。 燕国公的人马,总有些隐隐的不安,但是壮士们需要肉食,否则定会战力不衰。 船舷出突然喷出柱状的水雾,散射在空中形成彩虹,猛然间,桂王改变了主意。 “不,我们就地取材!” 桂王手指向了经过的巨鲸,他满意地笑着,仿佛心血来潮得正是时候。 “卑职还有一事启奏!” 传令官没有起身的意思,他继续跪着,然而语气更加庄重。 桂王等不到启奏的内容,刚有些恼怒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 他示意其他士官离去,片刻后他看见了传令官谄媚的笑脸,真是张令人恶心的脸。 “殿下,卑职打军械舱巡查归来,刚要向您禀报,经过您舱房时恰巧听见” “你听见什么了?” 桂王不似往日的风度,虚起的眼睛里有了杀人的力度。 “殿下,殿下,人知道犯了忌讳,但并不知悉什么事,殿下明察!” 扣首的姿态让桂王看不清他的眼睛是否有在撒谎。 “你只是特意过来,告诉我你犯了忌讳吗?” 桂王仍旧愤怒。 但他的态度有了转变,传令官明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 这自然是不能轻放的机会。 “殿下,经过卑职查明,船上似有一名齐昌王府的旧人” “但——但就在刚才,人已经被泸定王的下属抢先带走了。” 喘息地将话说完,传令官等待命运的判断。 “查明?笑话,人分明是被泸定王抢先一步带走的。” 桂王哀伤地笑着,望着弟弟远走的方向感叹道: “弟弟呀,弟弟,作为对我快你一步的报复,这次你就率先抢先一步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命定交易 只见不远处的前方,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个黑点。 随着海浪的排开,帆船的逐渐靠近。 面前的黑点越来越大,一条长长的海岸线映入人们的眼帘。 虽然陆地在眼前越来越清晰,离别的伤感依旧萦绕在心头。 那赤黄色的沙滩,那细碎的黄沙在夕阳的照耀之下闪闪发光。 在沙滩的远方,是一片青葱的绿色,预示着不一样的危机 对于这一点,泸定王深以为然。 他望向高远的孤空,试图寻求舒展胸襟的景致。 只见天空一群海鸥从大海的深处归来,短暂的停留过后,与泸定王的凝望不期而遇。 它们拥有洁白的身躯,翅膀的翅尖之处晕染着星星点点的黑色。 伴随着越靠近身躯,那黑色逐渐变淡,从灰,最后归结为白色。 扇形似的尾巴也同样点缀着点点黑斑,唯一不同的是,中间还带着淡淡的黄色。 它们喧闹着彼此依偎着飞行,在远山的高空中汇聚成了积聚骤雨的乌云。 目睹着此情此景,泸定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虽然说海鸥象征着搏击风浪的积极意义,可是如此庞大的海鸥群却并没有带给他丝毫欣慰的感受。 “轰!” 还来不及多想,身后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泸定王的思绪。 “来人啊,去把我的烟斗拿来!” 泸定王惊慌地向周围从行叫道。 指尖刚刚触及点燃烟斗的那一刻,泸定王便一把将其牢牢抓着伸进嘴里,猛烈地一口接着一口。 他的鼻腔c嘴巴里喷薄而出的灰白色烟雾缭绕于狭船舱的桅杆。 不远处的轰隆声旷日持久,而帆船内泸定王的吞吐竟也经久不息。 云烟渐渐渗透空气而出,飘至其向往的天际。 一时间恍惚,仿佛轰隆的火炮击中了这孤苦伶仃的一叶扁舟一样。 呛人的烟雾熏红了泸定王的双眼,泪腺因受到强烈刺激而不断分泌出泪水。 终于,在一斗烟快要抽完的时候,呛人的烟雾充盈了泸定王的肺部,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平稳的呼吸。 而站立在一旁的军士也因憋不住而咳嗽着。 “去把里面的烟灰倒掉,再补一口烟草!” 泸定王话不成句,但欲望依旧强烈。 “殿下咳咳,您不能咳再抽了。” 军士劝阻道。 “快去给我拿来!” 泸定王将烟斗向地上一砸,发起脾气。 “是” 军士吓得赶紧跌跪在地上,拿起烟斗正欲填补烟草。 随着后方的轰隆声渐渐消失在大海的边际,一切似乎回到风平浪静。 泸定王烦躁的神情在这一刻似乎也得到了些许的舒展。 “回来!” 泸定王在云雾间再次发令。 “不用了,把这个害人的东西扔进海里!别让我再看见它!” “是!” 军士闻声赶紧回道,心中固有千番怨言却也无胆道出。 待烟雾散尽,在海的另一边,数千只杨帆的巨舰正将大海变为拥挤的河道,浩浩荡荡地破浪而行。 其中最核心的大楼船比夕阳还要壮阔,舰身的一侧滚滚地冒着白烟,直直往天空冲去。 一根硕大的铁矛被火药射进海里。 铁矛一半的躯干裸露在海面之上,另一半沉浸在海平面之下。 鲜艳的血水染红了附近的海域,和天边的红霞倒映在海中的红交相辉映着。 在血水的中央,一只巨鲸漂浮其上。 “杀害海神可是不详的象征,你怎可如此亵渎神明,尽是蛮干!” “我这才前脚刚走呢!根本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泸定王无奈地摇了摇头,凝视着遥远的海疆。 “保重,我们很快就能见到我保证,很快!” 他那声音回荡在夕阳照耀的天空之下,最后消失在夕阳里。 “大人,齐昌王府逆匪已经醒了。要不要一刀斩了?” 满身是汗的兵士询问道。 “醒了你们怎么他了?” 泸定王不满地问道。 “回大人,的见他在来的路上起了疑心,怕他惊动了桂王殿下,出手将他打晕了。” 兵士心里有些打鼓,自己这样擅自动手,泸定王殿下会不会怪罪。 “你们竟能将他打晕?” 泸定王虽心生疑惑,接着下令道: “带我去见他!” 狭窄的船舱里面,外面明亮的光并不能悉数地照进舱内。 赵远樵躺在有些潮湿的地板上,撑着自己的身躯,看起来很是虚弱。 这个被众人缚束住手脚的大汉是个叛徒,然而正是他叛徒的身份吸引了泸定王。 “你是废太子齐昌王府的人?” 泸定王平复地说道。 “是!” 在陌生人面前还能否认,可是面前的人是泸定王。 “哦?那你还敢出头?” “真是好大的胆子,身为一个叛军,居然敢混入我大汉水军,你这胆识本王佩服。” 似乎是真的欣赏赵远樵的胆识,泸定王的脸上微微展露出笑容。 “朝廷并未说齐昌王谋逆,殿下怎可轻言我是叛逆?” 虚弱的男子回复道,但他身为军人的的荣誉感还一息尚存。 “这么说赵将军那日没有领兵去过皇宫?” “赵将军可是差点挤掉扎昆成为西极军教头的人呐,可惜呀,可惜。” “无论何事你都落在了扎昆那昆仑奴的后面。” 似乎被说到了痛脚之上,赵远樵试图攥紧自己的拳头。 短暂的沉默过后,赵远樵开口道: “既然如此,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已然明了了缘由,泸定王讥笑地说道。 “你不会那么痛快地甘心赴死的,你想要活下去,渴望活下去,所以才甘愿冒险投军不是吗?” “所以,殿下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虚弱的赵远樵终于明白了什么。 “我只求你一件事,这事之后,自然再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否则,否则你任凭躲到哪里,叛军依旧是叛军。” 泸定王不喜欢去威胁,然而为了这个目的,他还是这么做了。 “什么事情!” 赵远樵等待着答案。 面对赵远樵的问题,泸定王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他对着之前的军士招了招手,让他松开赵远樵身上的束缚之后说道: “再把我的烟斗拿来!” 士兵的嘴角有些忍不住抽搐,但还是恭敬地再次递上烟斗。 不同于之前那种焦躁的神情,这次泸定王缓缓地吞云吐雾。 那缭绕的烟迷蒙了他的双眼,也迷蒙了他的脸庞。 他微眯了双眼,透过那重重的烟雾,赵远樵的那张脸也不甚明晰。 这种给自己戴上一层面具的感觉,给了他些许安全感。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杀了,婵娉公主。” 并非全然为了自己,这样做也是为了哥哥呀。 下定残忍的决心之前,泸定王如此安慰自己,如果那个女人知晓了真相无 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她都太像齐昌王了。 “绝不可能,婵娉公主是齐昌王殿下唯一的兄妹,我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不忠不义的事情。” “你还是现在就杀了我吧!” 并非意想不到的凛然拒绝,泸定王已然知晓。 泸定王将烟斗重新递给军士,拿起腰间的香囊置于鼻息之下,他深深地吸入香气。 “听闻押你来的军士说,你在和友人谈笑中,说及了故乡。” “你还说及了心中的姑娘,想必你的姑娘还会在故乡等你吧。” 泸定王顿了顿,继续说道。 “婵娉公主经过的地方,离你的故乡并非遥远。” “你应该早一些的回到心爱的人的身边,这样才安全,不是吗?” 泸定王最终未将卑鄙的威胁说出,但话中蕴含的危险已经不言而喻。 “你” 赵远樵正欲开口,就在这时。 “哐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彼水之岸 舱门之处,突然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令泸定王顿时警觉起来,“谁?” “殿下,这个人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不是我们的人。恐怕意图不轨!”就在这时候,两个军士走进舱门,一左一右押着一个光头,赫然便是进行所谓的帮忙之后,偷偷溜上船的刘秃子。 “呃,那个,我走错地方了!”刘秃子一脸谄媚地打着哈哈。 泸定王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拉下去,斩了!” 不管他是什么人,自己绝对不容许身边有变故出现。 “诶,别别别,人真的是走错地方了,望殿下明鉴啊!” 刘秃子一边喊着,一遍奋力挣扎着,但泸定王始终无动于衷。 但就在这时,看似一脸无害甚至于一脸讨好的刘秃子,却突然以矫健的身姿挣脱了两个军士的扣押,如同泥鳅一般晃到了他们的身后。 他们正想再次上前抓住刘秃子的时候,却只见刘秃子直直往泸定王的方向冲去,做出算得上冒犯的姿态。 “保护殿下!” 两名军士一边转而护在泸定王的身前,一边冲着周围的甲士喊道。 他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按照指令做事。 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刘秃子的目的不在泸定王的身上,刚刚只是虚晃一下,趁着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泸定王的身上,他身法灵活一转,扭转身形直直冲向赵远樵,拉起他的手臂就往舱门那里跑。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高估了赵远樵的能力。此刻的赵远樵实在是虚弱,反倒成了累赘,刚刚被拽起没跑两步又再次摔倒,刘秃子回头扶他的空档,周围甲士的刀刃瞬间就明晃晃地架在了他脖子之上。 “这下,还说自己是走错地方了吗?” 泸定王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军士,余光看了看赵远樵,对着刘秃子玩味地说道。 “哼!要杀要剐老子绝无二话。但你们动我可以,把我这个虚弱的兄弟带走,老子拼了命也不会让你们得逞!”刘秃子不后悔地说道。 是,他不后悔冒险混上泸定王的帆船,不后悔冒险救赵远樵,同时,他也不丝毫不怨此刻明显成为了累赘的赵远樵。 泸定王见着刘秃子死相拼地要救赵远樵之时,短暂的惊讶过后,很快心里就暗自窃喜起来。 好呀,自己正愁没有稳当的筹码来威胁赵远樵,原本以婆娘之事来威胁,就已经实在不符合大国皇子的气度了。现在有一个好兄弟的搅局,正好有一个让你同意的理由,那么就让你来陪我演一场戏吧! 想到这,泸定王宣布了好戏的开场。 “如你所愿!上军棍!” 随着泸定王的一声令下,那棍棒不断重重地招呼在刘秃子的身上。 “砰!砰!砰” 那棍棒不断在刘秃子的身上发出沉闷而又响亮的声音。 面对如此情况,刘秃子闷声不吭,仿佛疼痛与他无关。但是他不断湿透的衣裳以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都显示着他正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泸定王一点都不关心刘秃子怎样,他把自己目光悉数放在了赵远樵的身上,他在等,他在等赵远樵的示弱。 但是等了许久,赵远樵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他有些着急,没想到一个两个都这样能忍,万一一不心刘秃子被打死了怎么办? 而此刻的刘秃子虽然说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心中十分替赵远樵担心。 现在自己反而成了赵远樵的累赘了,他的心中十分愧疚。 所以为了不让赵远樵纠结,他始终一声不吭的。 渐渐地,随着一直不间断的棍棒招呼上来,他感觉自己的背后黏糊糊的,从脊背到全身上下,浑身麻木,仿佛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意识逐渐开始脱离自己的身体 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样,他看见眼前泸定王的表情似乎也变得有些焦灼。随后,他听见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话。 “慢着!” 赵远樵终于开口 话落,舱内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赵远樵。 泸定王紧绷的身躯瞬间有些放松了下来,赶紧命令军士停手,而后好整以暇地等待那一开始就注定的答案。 刘秃子却没有解脱,他的心头蒙上了更大的阴云,虚弱地说道: “烙饼,别管老子,老子该” “我,答应你!” 短短的四个字,似乎抽干了赵远樵所有的气力,他不再高傲,不再犹豫。 “但我有个条件!” 还未等赵远樵说些什么,刘秃子就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但这一动却牵动了他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别管我,老子不需要你救!”他的额头因疼痛的挣扎而青筋有些突出。 “我救你,不是为了救你的命,而是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母亲!” “你不要忘了,你为什么登上这个船,参了军!一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土匪头头,即使现在改邪归正!” “但即使这样,你也没有必要自责将孝心和母亲放在心上!” “我敬你是孝子。当年,我没有能力,没能好好保护我的母亲,所以我希望你,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做到我没做到的,也算是弥补我此生最大的缺憾吧” 刘秃子哑口无言,透过湿润的眼眶之中,他隐约瞧见赵远樵眼角的晶莹。 “殿下!”赵远樵跪向泸定王。 “我的条件是,给他点路费,让他,滚下船” 赵远樵努力地撑起身子,右手指了指刘秃子的方向,一字一顿道。 “这样鲁莽的人在您的军中毫无益处!” 刘秃子听到这句话之后,感动的泪水还来不及留下。他的目光有些错愕地盯着赵远樵,似乎还没从赵远樵的话中消化。 怎么会?他怎么会说出赶自己走这样的话? 泸定王也显然没有料到赵远樵会有这种反应! 为了所谓的同袍之前?有趣,真是有趣! “不将你的挚友留在身边,在乱世中多个帮手,而是将这样的人赶得远远的吗?” 泸定王再次确认道。 “是的,越远越好,天涯海角” “哦?为什么?” “因为,他太聒噪!”赵远樵淡淡瞥了刘秃子一眼,继续说道。 “自己没多少本事,五大三粗,顶多算一块秤砣,放在船上还减慢行军速度。还总是喜欢自吹自擂,不知天高地厚,拿着几文钱买来的芝麻官狐假虎威。战场演练总是失误,拖我军后腿。” “这种人,留在队伍当中只会是个累赘。我不喜欢,太烦!” “所以,我不想再看见他!” 似乎在证实自己的这句话,赵远樵偏过头,不再看向刘秃子。 此刻刘秃子的脸色煞是精彩,从一开始的感动,到后来的错愕,再到现在的一脸难以置信。 原来自己在他的心中是如此的不堪吗? 不不不,不是的,自己二人明明已经达到了互剖心事的地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虽然说烙饼兄弟话不多,但是接连的相处下来,也能知道,他是一个真汉子,真英雄,绝对不会做这种对朋友捅刀子的事情的,那么,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烦吗? 他始终想不明白,但口中还是坚持着说道。 “我不管为什么你会这么说,但我想说的是,虽然我很笨,说话也很粗,但是,我对朋友很讲义气!” 似乎触及到了什么,刘秃子也不怕得罪泸定王了,直接将押着自己的两名军士挣开,即使因此牵动伤口,也难以顾及,他靠近赵远樵,一脸请求。 “噗通!” 刘秃子显然没想到赵远樵到这时候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毫无防备之下,他被赵远樵轻松地推倒在地,满是伤口的背后接触到甲板的那一刻,刘秃子终于疼得忍不住惊呼出口,呆呆地望着突然翻脸的赵远樵。 “我说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说完,也不再管刘秃子是何反应,转而对泸定王说道。 “请殿下开恩将他就近扔到岸上!” “骆冰!还是不是兄弟!你把我刘秃子当什么人了?!你想让我听你诉苦就听你诉苦,想赶我走就赶我走?除了母亲,还从没有人敢这样指示我!” 刘秃子的暴脾气也上来,对着赵远樵直呼其名,双手撑地“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气愤地说道。他的脸色因疼痛的折磨而变得有些扭曲。 “殿下!”赵远樵依旧没有理会刘秃子,继续恳求着泸定王。 泸定王的脸色难得有些动容,他看了看一旁暴怒的刘秃子和平静的赵远樵,突然明白了什么。呵,多么像自己和桂王哥哥啊! 他长叹了一口气,如赵远樵所愿。 “命令下去,就近靠岸,将刘秃子逐下船!” “大哥!” 刘秃子的语气有些委屈,上前想要再次试图恳求,结果再次被一旁的两名军士压住,拖出了舱门之外。 “大哥你,你给我等着!” 伴随着刘秃子渐行渐远的身影以及越来越的声音,赵远樵终于回过头,看着刘秃子消失的方向。 夕阳已然沉入海平面,夜晚逐渐拉开了序幕。 那艘观音帆船在夜色中,缓缓往岸边靠去。那火把映衬在海平面上,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如同夜空的繁星一般。 两名军士押着刘秃子直接将他重重地推下了船,推得刘秃子一个踉跄。 堪堪稳住了身子之后,刘秃子刚刚转身的片刻,一个飞来之物直直冲向他的面门。 下意识地伸手一抓,一个蓝色的行囊就在自己的手中,伴随着行囊一同扔过来的还有一袋碎银子。 刘秃子迅速移开挡住自己的视线的行囊,方才看见帆船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逐渐远离自己,对自己避如蛇蝎一般。 他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帆船,脸上难得挂上了一本正经的脸色,他紧紧抓着手中的行囊,将包裹抓得异常褶皱,目光直直盯着那抹亮光逐渐变,逐渐变淡,最后归为海平面上一个的星点,如同一望无际的天空中那仅有的一颗星星 而此刻船舱内的赵远樵呆滞地依靠在舱门,在等泸定王的手下报告了之后,他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躯体瞬间放松了下来,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七杀者,茕辰也,注孤身”他的耳边再次想起了儿时听过的那首童谣,他已然不记得童谣的开头和结束,却唯独记得这句话。 注孤生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吧! 兄弟,是啊,自己早就在心中把他当成兄弟了,但是,自己命中注定得孑然一身,或许离了自己,他能就此一帆风顺下去 兄弟,保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深宫中的男孩 在绵延几日的倾盆大雨过后,地上的许多痕迹都在这场大雨中被冲刷干净,加上诸多侍从每日每夜的清扫,皇城的所有角落都在他们的双手之下被搽拭得干净。 但是,那些渗入土地间已然凝固的血液,伴随着空气的蒸腾不断飘散着,阴魂不散地久久徘徊在原地,使得皇城的空气之中不断弥漫着令人厌烦的气味。 这种遍布在每个角落的味道,使得汉国的皇帝整夜整夜的不能入睡。 因为每当他一闻到这种味道,就会想起那几乎是屈辱的过去,也会想起那血腥背后所掩盖的秘密,这种下意识的回忆令他感到不安和烦躁。 明明是太子死了,心头大患根除了,但是带来的影响却仿佛是自己宾天一般。无形之间什么时候太子的影响已经到达了如此地步,在许多人心中已经是根深蒂固,甚至于形成了自己独有的权力脉络了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往这方面想的意图。即使太子已经死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太子这一条线竟然如此难动! 堂堂一个雄踞南方的霸主,气势正如日中天,皇气盛至百年尚不为过。而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叛乱,却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元气大伤暂且不说,不管是皇城的满目疮痍还是心里的创伤,都不是一时间能够抹平的。加之在此压力之下,还大兴人力建立水军,出动的军队不在少数,汉国皇室其实都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皇帝以手扶额,无力地耸拉着脑袋,好像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太子的死无论如何都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件伤心事但不可避免的悲剧,那么在权力面前,他只能这么做这都得怪太子自己不是吗?他太固执,太天真。会将整个皇室拉向最浪漫的毁灭,这是自己万万不可容忍的。 现在竟然又有人利用这一点来做文章,甚至于还想借此来推翻自己的皇位。 “我连自己的皇儿都可以” “呵,凡夫俗子,简直荒唐可笑!” 皇帝坐在假山的亭子之上,抚摸着已经开始脱漆的漆柱,那红漆的裂痕就如同铜镜破碎一般,形状规则不一。 放眼望去,亭子的周围都已经种上了新苗,树叶迎着风不断地招手,五彩缤纷的鲜花在点着自己的脑袋。远处,池子里的杂物已经悉数清理干净,池塘重新恢复了清澈。 那新种的白荷和绿荷叶相互映衬,不时地有几条锦鲤在荷叶之下穿梭嬉戏。 身处如此的美妙仙境之下,皇帝的心中还在叹息着废太子齐昌王之死带来的一系列后果,使得他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自处。 面对悲凉的内心,他只能寻求更多其他的安慰,这样的场景都不能刺激他心中的快意,只有那荷花池畔的锦衣孩童 “齐煊哦不对。” 皇帝左手扶起昏胀的脑袋,苦恼地摇了摇头,随即改口道。 “晋煊,你过来,到皇爷爷这里来,让爷爷抱抱!” 已经沉寂了许久的皇宫,每个宫人都像是冬日的寒蝉,谨慎地低着头迈着步伐前行,更是心地尽量避免说话,免得触怒了本就不悦的皇帝。 然而孩子似乎还感受不到空气中蕴含着的压抑气氛,即使是在阳光的照耀之下,还是阻挡不了他玩耍的心情。 孩子永远都有孩子自己取乐的方式,眼前那生动的活物就是这诡谲气氛下一个孩童的全部想念。 在那花园的鱼池旁。刚刚被赐名为晋煊的六岁孩子并不熟悉他的新名字,更无法了解名字更变背后的深彻喻义——齐这个字,曾是他亲生父亲的称谓。 天真的孩子只是不断逗弄着湖中的锦鲤,看着它们欢快地游来游去,乐不可支。 “晋煊,晋煊” 微闭双眼,皇帝又唤了两次,并且声音逐渐放大。他撑着肥硕的身躯努力向前够着脖子,试图引起孩子的注意。 一个穿着素衣的宫妇躲在门廊的龙柱后目睹此景,脸上的神色十分担忧,龙柱之后的身躯瑟瑟发抖,她扣着自己身侧的龙柱,双手因为过度的用力而青筋爆出,仿佛快要把龙柱上的一层漆给扒下来。 她无比惊惧地看着孩子,微张的嘴唇在轻微地颤抖着,眼泪在睁圆形的眼眶中不断地打着转,恐惧使得她几度要哭出来,脸上的脂粉似乎都掩盖不了她万分苍白的脸色。 孩子最终还是不舍地将目光从池中自由的锦鲤身上抽离,双眼迷茫,略有些迟疑地转过头去。 当看见是皇爷爷的时刻,他张开了双手向自己的皇爷爷一路跑过去,脸上挂着孩童独有的纯真与灿烂,那笑容仿佛在书写着南国的艳阳一般。 “乖,真乖,煊儿长大了,你很快就会比皇爷爷还高,比皇爷爷还厉害!” 皇帝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地把孙子举向空中,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在那一刻似乎变得轻盈起来。 在旋转的某个瞬间,一种恍若隔世的感念涌向心头。 一切都是那么的相似,仿佛就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一般。 昔年,也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自己以同样的姿势抱着幼的齐昌王。那时候,他总是嫌弃自己转的圈不够多,闹着自己还要自己,直到父子俩都转得晕头转向这才罢休。 那时的花园并没有现在这样华美,因为没有钱财去修建这样的奢侈之物。但是景虽平凡,美好的回忆却比现在还要甜蜜难忘 或许是因为再难回去的时光,给回忆蒙上了一层美丽的面纱,若隐若现地撩拨心弦; 或许,也是因为良心深处对齐昌王的思念,让那段回忆变得弥足珍贵。 然而,现在自己不再年轻,那短暂的人生就像躺在桥索之上做了一场梦,梦醒后跌落粉身碎骨,无影亦无踪。这令自己熟识的场景永远不可能重现 在那个光线交错晕眩的时刻,皇帝有种老泪纵横的冲动,但是他忍住了。 这本不是他所想要的,本不是 在长长的叹息过后,皇帝将孩子轻轻地放下,在坐下的那一刻,他将孩子置于自己的膝上,抱着孩子面对着自己。 “煊儿,你想爷爷了吗?”皇帝看似一脸期待地望着孩子。 稚嫩的脸庞如同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一般,那脸上的五官似乎都是造物者给予的最好礼物一般。 这是张日后定将英姿勃发的脸,只是现在还稚嫩可爱。 皇帝十分珍视这份稚嫩所带给自己的轻松之感,在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之时,无数次的噩梦惊醒之刻,他都想到这里,找寻这个童真的笑容,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亦是如此。 晋煊急急地点头,闪着星星般光芒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善意,他的手有些无措地摆弄起一匹雕刻精良的木马。 “那你想你父王了吗?”皇帝的脸上挂着的笑容依旧和蔼,但语气有了一丝悠远的味道。 石柱后的宫妇被这句问话吓的魂不附体。 “不想!” 孩子将头垂了下去,黯淡下来的双眼愣愣地盯着木马,别扭地摇晃起身子。 “他每次都说很快回来,但每次都骗我!” 他软糯的语气满是委屈和抱怨,那稚嫩的手轻轻拂过木马的鞍背,仿佛在想象着自己骑上去的样子。 “是啊,都是你父王不对,他不该总是骗人!” 皇帝长长地叹息着,然后换了一种慈爱的面色,眼里全是温热的说: “只是,你父王也是有难言之隐的,西极军的名号为何能够威震四方?” “我们的国疆为什么能够稳定?你父王可没有少为我大汉出力啊!” “只是” 只是,等到今日再次回想起来方能直视这样的功劳,可惜,为时已晚 皇帝在心中发出沉痛而又惋惜的叹息,他无法将残酷的真相对孩子说出。 “但是,这一次你父王没有骗你,他去了远方” “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那样的话,煊儿你还会想他吗?” 皇帝焦急的眼神在等待着一个回应。 “不想” 孩子猛烈地摇着头,摆弄着手中的木马,嘟着嘴坚定地说道,仿佛那就是一切的真相!仿佛孩子就不会撒谎。 倚在长廊石柱之后的素衣宫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仿佛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权力,而后蓦地又想起了什么,情绪再也不能维系时,她拿起同样素白的织巾,捂住自己的嘴巴,让哭泣无从显露 “我已经不想同他说话了,他总把我当三岁孩看,可我现在明明已经五岁了。” “好好好孩子!” 皇帝激动地将孩子搂在自己的胸前,仿佛寻求到了安慰一般,眼中忍不住有些湿润。 老皇帝怕过于依赖父亲的孩子,最后也会变成他父亲的性格模样。 然后,和自己渐行渐远 所以,自己的孙子,他不需要建功立业,不需要披泽万里,只需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就好了,这样就够了 “爷爷,您常常来看我好吗?我会想你的。” 说完孩子也紧紧地抱住了皇帝肥胖的脖颈,幸福地闭起了眼睛,如同在做一个甜蜜的远梦。 “好好朕答应你,我会常常来看皇孙的!你要什么,给皇爷爷说!皇爷爷都给你弄来。” 皇帝发出爽朗的笑声,身上的垂肉也伴随着他的大笑而不断颤动着。 伴随着皇帝爽朗的笑声,周围似乎也应景般地想起了几声清脆的鸟鸣声,交相应和着。 天边,原本聚拢的云层也瞬间舒展开来。 伴随着的,是周围的压抑似乎也随之消失不见 一旁跟随的太监警觉的表情在这一刻终于松弛了下来,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下意识地擦擦头顶的汗,不断低喃道:“皇上终于笑了,皇上终于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片刻温情 一个太监冷不丁地从假山之后冒出来。 他穿着蓝色的太监服,不同于老太监走路的沉稳,太监的脚步有些急,额头沁出了汗珠,他伸手随意一抹,从手上带的灰抹到了脸上,显得脸庞有些脏兮兮的。 “王公公,王公公” 总管太监正在欣赏着眼前的美景,望着临湖美景站着憩,却被突如其来的叫唤扫了兴,适意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他端起姿态厌烦地说道。 “什么事!” “燕国公大人求见”太监颤颤巍巍地禀报着情况。 “怎么在此时,皇上才刚刚来了兴致!” 总管太监不悦地说,偷偷瞄了一眼宫门之外,揣测宫门之外的事情。 只见皇帝不知何时已经和皇孙来到了池塘的边上,和皇孙一同喂食着池塘中的锦鲤,不时地还陪皇孙耍闹,又说又笑的模样,一副其乐融融的和谐场景。 总管太监是老太监了,深知皇城之内,有些苦恼是万万说不得的——自从齐昌王殿下死后,皇帝的心中压抑太多,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舒展过了,他有些不忍心破坏这种爷孙和乐的场景。 所以,老谋深算的总管太监想到了拒绝,但是其他大人倒还好办。 偏偏来者是燕国公,废太子妃的父亲,权倾朝野的领兵大将 他可是有着无需通报,直接进入到花园当中的权力的,在进来之前让人通报,无非就是行一下君臣之间该有的一项礼仪罢了。 如若是他等得失去耐心了,直接不经通传就直接闯进来,打断了这样一个美好意境的话,那事情的后果谁也不可预料。 老太监的脑中不断权衡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见老太监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太监更急了,宛如救命般地催促着。 “燕国公大人刚刚对百越取得大捷,乘胜领兵归国,您看这事儿燕国公大人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人这才没办法啊!” 他苦拉着一张脸,心中知道,燕国公身怀赫赫战功地回来,即使年迈,但也必定带有战场上耀武扬威的豪情之气,这要是皇帝看到了,恐怕又会不悦吧? 然而,在目睹了皇帝难得的愉悦表情之后,太监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即使是资历尚全的太监,他也分明看见,在皇帝抱起皇孙的那一瞬间,笑容瞬间点亮了整个花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若是这个时候冒犯了陛下 他现在真后悔,自己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在燕国公的面前,也后悔找不到其他人代劳,偏偏要自己亲自前来。 可最终,求生欲还是战胜了内心冒犯的胆怯,相比于燕国公威逼不耐且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竟然更愿意去冒犯现在看起来异常慈祥的皇帝。 燕国公的威名,南汉几人不知? “好了!我去通知皇上,你想办法,让燕国公再等会儿!” 总管太监恨恨地从嘴边哼出。轻声迈出的第一步时,嘴里嘀咕道: “怎么今天这么多事!” “老狐狸” 太监暗骂道。 皇上瞥见老太监过来时面色凝重,心中已然有数,面色回到之前阴沉的模样。 看来,这个皇位赋予了自己无上的权力,同时,也会剥夺自己很多,尤其是这样一个乱臣贼子的纷争世道上,任何一丝的返璞归真都是不被允许的。 有时候,位高并不象征着自由。自己伸手便可摘世间万物,却摘不到属于自己与亲人的半点空间。 想到这,年迈的汉国皇帝发出了一声悲哀的感叹。 “皇上,燕国公在大殿求见,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 他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在皇帝耳边响起,恭顺的神态如同一只与世无争的老狗。 话音刚落,老太监豆大的冷汗就“啪嗒”一声滴在了地上,打断了这其乐融融之景,任谁都会心中忐忑。 “嗯,知道了。” 皇帝淡淡地回道,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上,竟并无多少责怪。 他看了看孩子,又缓缓地把手搭在孩子的肩膀上。 孩子无比顺从地用手轻抚过皇帝的手背,那甜甜无邪的笑容柔软地熄灭了皇帝心中刚刚蹿起的火焰。 “皇上,您是见还是不见。”总管太监卑微地问道。 “见,我能不见吗?哼,走吧。” 皇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冰冷地道。 说完,他再次蹲到皇孙的面前,恢复了慈祥的神态,仿佛之前的冰冷只是一个错觉。 “皇爷爷明日再来看你,好不好?” “嗯。”孩子乖巧地点着头,“皇爷爷要说话算话!” “好好好!”皇帝笑着站起了身,老太监恭敬地帮皇帝理平龙袍之后,紧跟在了皇帝的后面。 “这几日,辛苦你了。” 离开假山的皇帝在路过门廊时,他注意到了倚在龙柱之下瑟瑟发抖的素衣宫妇。 因为之前齐昌王突如其来的噩耗,她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羸弱的身躯在阳光下竟有些摇摇欲坠之感,甚至是当午的暖风,也能成为其性命安危的隐患。 更重要的是,那晚的战火,也波及到了她的神经,真真假假关于齐昌王的消息如一道道圣旨,在妇人耳边接二连三地道出,还来不及经过几番惊喜惊恐的转变,下一条消息又压了上来。 她便是齐昌王的王妃,皇孙的生母,也是燕国公的女儿,如今因齐昌王新故,又背上了犯上作乱的罪名,她不得不在这深宫中身着素衣,低调行事,避人耳目,以求保全 “皇孙你带的很好,但你也得照顾好自己。” 皇帝自然明白故齐昌王妃为何战战兢兢。 “臣妾不敢!”素衣宫妇立刻跪倒,瘦弱的身躯蜷缩在地上显得甚是可怜,深深埋于两膝之间的头颅甚是惶恐,她没有话语权,更禁受不起这样的安慰。 “起来吧。”皇帝摆了摆手,和蔼地说道,随后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宫妇的视野之内。 在确认了皇帝已然远去之后,她命人关好门,随着那扇门的闭合,刚刚欢声笑语的内院,瞬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肃穆而毫无生气,似乎将之前的温情与和谐瞬间隔绝开来。 只有那个被称作晋煊的孩子,依旧将目光停留在木马上,他在幻想,木马能够到达的最远地方 “煊儿,你过来!” 素衣宫妇终于不再恐惧,她的脸色已然苍白,但单薄的身躯不再颤抖,步伐也稳定了许多,只是面无表情地唤着自己的孩子。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语气又过于严厉。 孩子没有将木马放下的意思,他径直跑向了母亲。 “母妃,煊儿表现得怎样?”孩子期待和盼望着母亲给自己一个赞许的笑容。 “你做得很好,煊儿做得很好!” 母亲也终于笑了,满足了孩子的期待,素衣宫女柔声地安慰着,将自己的孩子紧紧地抱在胸前,她生怕皇帝一个恼火迁怒于孩子。 “父王什么时候回来!”孩子再次将目光凝聚向了木马,仿佛那东西能带自己找到父亲一样。 “他不会回来了,但,他从未离开,他就在这里,会一直保护着你的” 素衣宫女指着孩子手中的木马垂泪,但是怀抱着孩子,她没有放声哭出来。 “煊儿知道了,煊儿只是问问,母妃不哭!” 孩子手忙脚乱地将木马塞入怀中,试图擦拭母亲脸庞的泪珠,但反而将泪水糊得更开。 “傻孩子!”素衣宫妇紧紧地抱住孩子,任由眼泪湿润自己的衣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立储之事 他扫视着眼前的正殿,午朝之后的正殿空荡荡的,除了自己旁侍立的太监,以及执意觐见的燕国公。 午后的暖风在此时也不请自来,伴随着微风的轻拂,微微撩动皇帝的龙袍以及已经有了灰白的发。 龙椅旁的铜鹤香炉中升起的檀香细烟,那檀香特有的香味飘忽进皇帝的鼻尖,顺着鼻尖进入大脑,如同催眠一般,有些麻痹皇帝的神经和内心,让他有种昏聩欲睡的感觉。 但是皇帝没有相信这种感觉,他知道迷离的睡意只是不易捕捉的蝴蝶,只要一躺下它便会翩翩离去,然而,眼睛不断传来的干涩之感和持续的耳鸣提示着他急需休憩。 导致不眠的原因或许有很多,但皇帝清楚的知道,最大的问题来源于这里,他屁股底下金灿灿的龙椅。 因为整个南汉之下,除了自己,没有别人有这个资格坐于其上。 虽然光彩,但其中的压力与危机只有真正坐在上面的人,才能切身体会道那种感觉的。 对自己来说,一切清晰的就像刚刚发生那样,仿佛前一晚刚刚失去了曾经挚爱的皇长子,当自己还没从人性的悲痛中苏醒过来,而后一晚就遭到了几近灭国之叛乱。 当亲情与亡命亡国之愁苦相碰撞之时,那么,请允许自己暂时做一个普通的老人吧。 皇帝很想将这句话说出口,但却无人能够有资格听见,同时,再也无人能够替他有所排解了 软弱是这世间里最简单的一个词汇,举国之下,任何人都可以因为软弱而放弃眼下的一切事物。 这样精神上的苦难折磨,让自己不知多少次萌发出这样一了百了的冲动念头。 可是普天之下,所有人都可以,可唯独自己 不可以! 看着神态端庄,安然坐在椅子上和自己对视的燕国公,用沉默的面庞质问自己时,皇帝迅速从忧愁善感当中苏醒过来。 龙椅下的重臣安坐之姿大概称得上重臣,但此次得胜归来的便急着入宫觐见吗,恐怕不只是报告胜果那么简单,齐昌王既是自己的儿子也是他的外孙。 燕国公是个相当难对付的人,皇帝很早便知晓这一点,废太子妃的父亲,权倾朝野的外戚,到底是城府颇深的人,他在见到皇上坐定之后,短暂的一呼一吸,便将情绪调整了回来。 “臣,陈元庆叩见皇上!” 尚未来得及换下戎装,老将军摘下凤角头盔的瞬间,满头的银发滑落在健实的肩甲上,脸上的表情肃穆的如同秋风中的刀刃,肃杀而又凌厉。 他身旁真实的刀刃也依旧寸不离身,别在腰间,一手紧紧地握着剑柄,仿佛只要他愿意,那柄长剑瞬间就可以出鞘。 偌大的皇宫,文武百官之中,也只有寥寥几人被默许了这样的权力。 而燕国公就是其中之一,而皇帝却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爱卿此番远征辛苦了,击败百越安定西南疆域,乃是不朽功绩,朕心甚慰!” 皇帝宽手示意他起身。 “能为陛下及大汉效劳,乃是臣子的荣幸,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听闻南疆有难,众将士无不心急如焚,视敌人为仇寇,浴血杀敌,已报陛下隆恩,亦是在感念大汉的养育恩情。” 老将军慷慨激昂地说道。 他的话里行间,似乎都在说是自己的分内之事,只为报答皇恩,但同时也是表明着自己的功劳,仿佛在为什么东西做着铺垫。 可皇帝只觉得是冗长的废话,几次想摆手停住他的话,但终究是忍住了。 老将军何尝不知皇帝眼中暗含着不耐,于是很是关切地问道: “臣见陛下好像龙体欠安,不知近日何事忧思过度,是否也请太医来看一下?” “无事,承蒙爱卿关心了!” 虽然心体疲乏,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并且为了展现自己身体状况很好,故意上前将搀扶了起来。 “爱卿征战多年,我大汉能有今日,也正是因为有了像爱卿这样的柱国良臣,朕每感怀与此,都感激上苍待朕不薄,待大汉不薄啊!” 老臣的激昂壮志似乎也影响到了皇帝身上,周围的场景也似乎在这一瞬间像是舒展开来了一般,但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些,不过都是虚假地舒展短暂的激昂。 皇帝一番煽情之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话。 “西南边疆离兴王府至少三日,爱卿车马劳顿,又征战沙场在前,现在急着进宫,但所不知爱卿急着求见所奏何事,为何不能明日早朝再议?” “臣请奏皇上,太子之位乃国之根本,请皇上速立为上!” 老将军深深地叩首。 皇帝不禁大惊,他此前有一百种设想,关于燕国公如何问罪其外孙齐昌王的事情,甚至是殿前的发难也毫不为过,燕国公有这样的能力,自南汉开国之日燕国府积淀的权威,足以撼动皇位,但现在,失去亲人的老军阀倒是向个无比恭顺的太监,操心起其外孙曾居之位当让给何人。 仿佛那场腥风血雨和他毫无关系,逝去的人和他从未相识那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若有所悟 燕国公深深地叩首,语气中饱含关切。赤诚之心一片,仿佛染红了额头之下的鲜艳地毯。 “哦?” 皇帝自知这老国公不可能无欲无求。但当其真的原形毕露时,心中竟又是一番滋味。短暂的差异后,是藏与嘴角的浅笑。 “立太子,依爱卿所见,你说立谁呢?”说到这,虽表面上不动声色,可那金灿龙袍之下的肩膀竟开始有了不规律的颤动。皇冠之下上的宝珠如同被细线串联的雨滴,即便是被一条名为羁绊的细线所牵连着,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却是分离开来的。 皇帝由此哀伤的想到,自己和齐昌王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老臣以为”燕国公见时机成熟,急忙抬起头来,话到嘴边呼之欲出。不料,皇帝突然的大笑让他硬生生将话语吞回了肚子当中。 皇冠剧烈抖动起来,垂下来的宝珠不断互相碰撞交缠在一起。除非外力,不然不可能在一起 “你是想说,立齐昌王吗?你的外孙?你可知他已” 笑容洋溢却暴露威胁,皇帝奉劝着老臣吃相不要太难看。 之前的那些所谓冠冕堂皇的话语,无不是为这里做铺垫罢了。 “不!不!陛下,臣要请奏的是大汉的江山社稷,非我个人之私念,太子人选当由陛下圣裁。况且” 话语停住的时候,老将军后悔于自己的多嘴。由皇上裁定即可,为何偏偏要增加一句“况且”。 显然,燕国公早已知晓了齐昌王的事情,老谋深算的他一定比别人知道的更多。 于是皇帝的表情,明白无误地摆在那里,凝固的好奇,清晰地表明他急着等待下一句。 老将军清了清嗓子说道。 “况且,齐昌王犯上作乱,于国事,陛下您乾纲独断,忍痛收回其太子之位;于家事,又不悖于纲常伦理,感念父子之情,亲亲相隐其罪行于后,可谓圣君之为。只可惜齐昌王没来及体会您的圣明,就死于非命这或许,也可以算是他罪有应得” 老将军情绪渐而激动,用着几乎哭出来的腔调,抒发着自己的悲痛。 “哦?燕国公久在边疆战场,守卫疆土,醉心杀敌,是如何得知齐昌王犯上作乱之事的?” 皇帝嘴角于不经意间扬起了弧度,但这弧度的背后,却蕴藏着杀机。 “朕既已封锁消息,朝廷上下,乃至街坊百姓,无敢继续讨论这件事情,理应将军应该不知才对。看来,朕的话,还是有一部分人当做耳旁风啊。” 皇上致命的补充顿时让老将军的脸短暂的失去了镇定。 “皇上,臣子常年身在军中,统领军务,遂对拥兵自重,聚众谋反之事,必然有所耳闻。” “况且齐昌王所携西极军原先乃是老臣部下,风吹草动,老臣自然有所知晓!” 燕国公挺直了腰板回道。 “既然你知晓此事,为何一直不报!” 皇帝脸上的淡笑突然在那一瞬间凝固,愤怒爬上了他的脸庞。 他愤怒地掀翻了案几,通红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杀人的冲动。 “你若是先报了,废太子齐昌王,或许根本不会死于非命!他是你的外孙,更是朕的亲儿子啊!” 皇帝似乎是有了爆发的理由,毫不留情的释放着自己的怒火与压抑,仿佛之前所有的起因,全都归咎于老臣的知而不报! 然而现在,去者不可死而复生,皇室的丑闻,乃至天下的灾难,凡此种种,在皇帝眼里,竟都只是因为一个的知而不报! 皇帝那锤击在龙椅之上肥硕的手在此刻竟能看见那泛出的青筋。 “老臣自没有皇上这般圣明,以为这原本首先是皇上的家事,然后才是国事,现在想来,老臣真是糊涂了!况且臣本料想齐昌王所率西极军本不足为虑。” 面对暴怒的皇帝,老将军的语气倒是更加沉住了气。 “既是不足为虑,为何你早不制止” 皇帝的愤怒在延续,他危险的眼神望向了燕国公,齐昌王可是他的亲外孙啊,除非 皇帝想到了一种自己最不愿想到的可能,除非燕国公也和齐昌王之间有所密谋。 “他毕竟是臣的亲外孙,更是陛下您最宠爱的皇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臣与您同样的一时包庇,没想到竟酿成如此大祸。”老将军的声音如同是在哭泣,但首先湿润眼眶的却是皇帝。 大殿之上,两位地位至高无上之人,毫无顾忌的放声痛哭着 老臣似乎入戏不深,最先平复语气的说道: “陛下,大汉正处于世道动荡之际,人心惶惶之时。臣恳请速立太子,以正国本,以安民心,避免齐昌王的悲剧重演!”老将军再度叩首,甚是真诚。 “那你说立谁?齐昌王已经死了,你族的皇子就齐昌王一人,你总不能指望着朕和皇后再生一个吧!” “不!” 老将军几乎是本能地回答,他苍老的神色间第一次有了某种程度的惊恐, “不,皇上,太子乃是国之根本,立长立贤才是王道。臣之家族已经沐浴隆恩已久,不敢贪图更多。” “那你说,你说立谁,朕就立谁好吧?”皇帝不耐烦地说。 “桂王殿下和泸定王殿下皆是人选,虽为偏妃所生,但二人才智聪颖,堪当大任,齐昌王之后,仅此二位皇子业已成年。”老将军沉稳地说着,似事先准备好的一般。 “他们,让朕想想!”皇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燕国公,难道是自己想错了,他真是觉得家事不好插手?不,这老狐狸的话,一直都是半真半假,不可尽信。 想到这,皇帝陷入了沉思,但脸上紧皱的眉头却云集着忧虑。 “臣还请皇上”准备告退的时候,老将军以提高了音调示意皇帝,这成为了燕公今日说出的最后一句。 “行了行了,我知道,速立为上!” 皇帝接过话,老将军躬身退下。皇帝沉默的目送着老将军远去。 看着燕国公的背影在面前逐渐远离,最后消失在正殿门口的拐角之处,皇帝这才重新退回了龙座之上,倚靠着身躯转头对着侍立在一旁的太监问道。 “王公公,你可知燕国公为何匆匆来见?” “微臣愚钝,怎能如陛下般洞悉世事,知晓一切来由?”总管太监谄媚地说。 “他是来叫朕安心的!” 皇帝轻声地哼了一声,不满地盯着燕国公离去的方向。 “他来是想告诉朕,齐昌王谋反和陈家无关,叫朕速立太子,是想证明他们家再无争大位之心。” “戎装觐见是要告诉朕他手里仍有兵权,话里话外顺便再提醒朕,齐昌王之死的真正原因。” “实实虚虚,虚虚实实,着实难料啊,这个老家伙!”皇帝恨恨地说着。 “皇上圣明,什么事情都逃不出皇上的法眼,但若皇上对燕国公统兵已久深以为虑,为何此时还要调派新建精锐水军,交由桂王统领,驶出海疆呢?”总管太监心地问道。 “自然有比这个老家伙更棘手的事情。”皇帝的眼神飘向了船队可能的方向。 “桂王和泸定王,你怎么看?”皇帝似开玩笑般问道。 “老奴恐不可擅自回答!”总管太监诚惶诚恐地说。 “朕恕你无罪,说说吧!”皇帝扶正了冠冕,好整以暇的等待着老太监的回答。 “老奴以为,桂王英姿不凡,气宇轩昂,本是国君气度,只是”老太监的语气变得犹豫起来,似乎在考虑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不过皇帝嗯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只是,桂王天纵英才,难免会有时浪漫不羁,不食人间烟火,以桂王此刻的心境,尚不足以冷静从容的治理国家,这点倒有几分像齐昌王殿下,胸怀壮丽的大梦,而忽视了世间的冷暖,倘若是现在而言,可能泸定王殿下更为适合一个贤明储君的规定。” “泸定王?那个总是喜欢站在桂王和齐昌王阴影里的人?你确定他能当大任?”皇帝饶有兴致地想要知道更多,他到没想到有人竟会有如此的想法。 “是的,陛下,泸定王虽平日不发声,但是遇事沉着,善于谋略,待定而动,又能各方瞻顾,平衡时局,老臣还记得从前桂王和齐昌王行事武断,年轻气盛而多遭朝中老臣的责难。” “但桂王不比齐昌王城府,每每遇到朝臣相激总是鲁莽的回应,差点铸成大错,若非他如此鲁莽,泸定王的母亲也不会如若是继续这样,老臣怕总有一天会迁祸于自己的母亲啊!” “但是,反过来想想,每次桂王都能够从困境中脱身,这多是因为泸定王从中谋划。” 见皇帝迟迟没有回应,总管太监一时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话多了。 “泸定王可他也并不比皇孙年长几岁呀!” 皇帝来回地踱着步陷入了沉思,其后他恍然大悟了什么,他竟没想到这一层,或许是因为泸定王太,自己根本没把注意刘放在他的身上。 想到这,皇帝的眼睛微眯,自语道。 “泸定王,泸定王,看来朕的这个孩子不简单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