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岁》 正文 1.晏小渡 晏小渡快步走上石阶,脸上几道血痕,衣服也破烂了许多,但他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 “呦,晏小渡,才回来啊,不过是负剑上下山一趟,怎么就这么狼狈?”石阶尽头是一个开阔的大石台,聚着不少人,说话的是为首的一个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衣着华丽,十分显眼,容貌明丽清越,夏末逼人的盛景在这张面容前,开始苍白褪色。 “景业你闭嘴!”晏小渡摘下背上的长剑,狠狠向地上一抛,“咣当”一声。“明明规定的是用木质剑,为何只有我是纯铁长剑?规格也比你们的大,负责配剑的是你,你不解释解释吗?” 诡计被揭穿,景业却一点也不窘迫,他慢条斯理道:"你就当我一时大意分错了好了,可是晏小渡啊,你都十四岁了,还是晏家的少公子,不过背个铁剑就这么吃力,你那童子功都被你家猪吃了?" 景业这话说完,人群中立马传出嗤笑声,这江湖谁不知道,晏家的少公子晏与温三岁被贼人掳去,九岁才被接回晏家,自然是错过了练童子功最好的时间,堂堂晏家的小公子,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这个事实大家心知肚明,但碍于晏家的势力都不敢说出来罢了。今天景业这一番话,无异公然打晏小渡c打晏家的脸。 果不其然,晏小渡听完这句话的脸都快扭曲了,他几乎是跳到了景业面前,一拳挥出。 晏小渡人虽瘦小了点,但力气可不小,这一拳下去,景业的脸立马就肿了大半边,他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立刻回了一拳。 “你景家不过靠个女人发家,你有什么资格嘚瑟?” “那也比你这野种强!你们晏家现在那个家主不也是个野种吗!” 俩人这一打,直接惊动了晏景两家家主,也就是晏小渡的九叔和景业的父亲,当天夜里,两位家主进行了一番交谈。 帘子内坐着两道身影。 "晏武君啊”这是景家主略带讨好的声音。 “景家主莫如此唤晚生,叫晚生‘晏九’便好。”这声音悠悠然然,像是琴弦轻拔,优美又清冽。 “怎敢怎敢啊,您再年轻,也是江湖的武君啊,老夫不能失了规矩啊。”稍微矮的那道身影欠了欠。 “晚生听说小渡又和景小公子起了争执?”正题来了。 景家主深吸了一口气,把提前准备好的话一股脑溜了出来:“老夫此次请江湖各家弟子到六姑山,本意是想让大家交流习武心得,却忘了老夫那不肖子之前屡次冲撞过晏小公子,早知如此,便让他留在家中!” 那声音低笑,温温柔柔,景家主听得有点发毛,为了缓解这不适,他冲门外喊道:“来人!把景六叫过来!” 景六是景业的贴身小童,生着一张平板的脸,他进来以后,景家主厉声道:“景六,把白天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武君,不得有半分隐瞒!” 然后他的肠子悔出了结石。 “公子打了晏少公子一拳,说‘你是个野种。’” 景家主呼吸有点困难。 “公子还说‘你们晏家现在那个家主也是个野种。’” “够了!”景家主尖叫,瘫倒在椅子上,只恨不得掐死自己那个宝贝儿子,这两句话,句句戳中了晏家最不能提的忌讳! 帘内,那道身影似乎动了动,“景家主莫要上心,小孩子无心之语,晚辈绝不会多想,小渡那孩子也是被我惯坏了,一定也是有失礼之处,您也多多包涵。只是闹了这么一出,小渡怕是也无心学习了,晚生带他回去可好?” 景家主闻言如获新生,连忙道:“好的!好的!武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犬子计较,晏小公子的考核成绩老夫算到最好!” “多谢景家主,只是” 景家主原本都放松下来了,一听这话,又紧张起来,“不知武君还有什么吩咐” “景家纺织闻名天下,晚辈慕名已久,碰巧晏家最近有意涉足纺织业,景家主可愿传授晚辈些经验?” 景家主望着那人的温柔淡然的眉宇以及唇边的笑意,默默为自己掬了把同情泪,为什么要被这张脸迷惑?为什么不相信江湖流传的那句话:晏岁盯谁谁倒霉,晏岁对你无所求,母猪都能变成花子霁! 山路上,一辆庞大的乌沉檀木雕花马车平稳前行,车身古朴,过路的马车见到莫不让路,那马车上雕刻着一只玄色六爪异兽,姿态狂放张扬,江湖人谁不知,这是江湖世家之首晏家的家纹——玄沼兽。 “东有玄山,山体通黑,终年有雾气,以玄沼围之,远无边际,沼有异兽,体生六爪,凶猛异常,以血肉为生。” 多年前一场江湖武君之争险些令晏家倾覆,就是这无边的玄沼和异兽为晏家争取了时间,玄沼兽被放出玄沼,投入来敌,霎时腥风血雨,残肢断臂,鲜血铺满了晏家千阶,至今石阶仍显血色。结束后,参与叛乱的六个世家全族人均被扔入玄沼,凄惨叫声足足持续了六天六夜,闻者无不毛骨悚然,六天后,玄沼遍布白骨。从那以后,江湖再无异议晏家之声。 马车中内部也是十分奢华,装置雅致舒适,茶水点心一一备齐,书橱中摆满了折子,甚至还有个小软床。 晏小渡卧在软床上,百无聊赖,一会翻翻书,一会咬两口点心。晏岁坐在他对面,笑了笑:“小渡在几位长老面前可要收敛些,要不然又该罚你去抄经书了。” 晏小渡闻言撇撇嘴,“几个半截入土的老家伙,谁怕他们啊?” “小渡不得无礼。”晏岁轻斥,却并无太多责怪。 晏小渡嘿嘿一笑,一双又大又圆墨玉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晏岁,“不还是有九叔你吗,无论发生什么,九叔都定能护我周全!” 晏岁无奈笑道:“小渡当你九叔是神吗?” 晏岁当然不是神,但他却是江湖的传奇。 他并非晏老家主正室所生,母亲身份神秘,传闻众多,备受强势的正室夫人打压,却依旧在弱冠之年继任武君,是江湖史上最年轻的武君;在晏家将尽倾覆之际力挽狂澜稳住百家之首地位,更是用不到三年时间铲除全部对家 江湖上有无数人会偷偷臆想晏岁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男人会认为他是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力大无穷,女人则幻想他是个姿容绝世风华无双的谪仙,踏月而来,不染烟火。 但都不是。 晏岁并不高大威猛,也不姿容绝世,他生着一张清秀娃娃脸,看着不过是个弱冠少年,一双弯弯含情目,却一点也不显得风流,相反,令他看起来稚气而无辜 。 晏岁的性格与他的长相十分相配,他逢人便笑,那笑温柔而真切,绝无半点虚假作伪,看人的时候也是专注而真诚,整个人温润平和,虽是一统江湖的武君,却温柔谦逊的像个书生,全无江湖草莽之气。 哪怕晏小渡闯了无数次祸,他也不生气。 “小渡为何总是和景小公子过不去?”晏岁柔声问道。 晏小渡抿抿嘴,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晏岁,晏岁听完道:“所以说小渡是背着纯铁剑上的六姑山?” 晏小渡闷声“嗯”了一声。 晏岁却突然笑了起来:“小渡真厉害。” 晏小渡愕然抬头:“九叔”厉害? 晏岁揉了揉晏小渡的头,“小渡真厉害,你情况有点跟别人不一样,童子功不比其他人,但却能背着纯铁剑上了六姑山且没比别人慢多少,真的很了不起了,不愧是我晏家的少公子。” 晏小渡眼圈有点红,鼻子酸酸的,一天的委屈全涌了上来,他瓮声道:“可是他们都说我童子功太差,资质又一般,这一生都难以登顶” 晏岁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小渡何必钻牛角尖,你是晏家的少公子,晏家为你遮风挡雨,九叔也可护你一世周全。” “正因为是晏家的少公子,太多人在看,太多人等着我出丑,他们每天都在下面喊‘晏小渡你快下来吧,你就是个废物’” 晏岁下意识收紧手,他望着晏小渡头顶的旋儿,轻轻地碰了碰,“世人多诽谤之言,小渡若要在意哪里还有自我,做好自己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反击。” “可是九叔,他们说的确实是实话啊,九叔你知道这种感觉吗?那些话,想反驳却发现都是事实,最后也只能自己忍受。” 晏岁道:"那小渡喜欢练武吗,若是不喜欢为何还要强逼自己去做,人各有志,练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晏小渡突然沉默下去,好半响才轻声道:“温老夫人在世的时候一直告诉我,只有好好练武,才能打得过杀死我父母的凶手,如果不为父母报仇,我就枉为晏温二家人” 晏岁的笑容淡了几分,“小渡,温老夫人遭丧女之痛,早已经有些魔怔,那几年她对你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你父母的事,九叔会帮你处理好,上一代林林总总事,你不必背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那年那事 其实晏小渡对于自己父母的印象实在是少得可怜,大多还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例如他爹晏琛是晏老家主唯一一个正室生的儿子,年少成名,惊才绝艳;例如他娘温苌楚也是江湖巨家的小姐,少年之时便是名扬江湖的女剑客;例如他爹对他娘一见倾心,死缠烂打追了几年才修成正果当然,他听到的最多的还是他父母的结局。 十一年前,成婚才几年的晏温夫妇带着他们年仅三岁的幼子前往温家为温老家主庆生,在返回途中惨遭人杀害,夫妻二人死状异常凄惨,他们的幼子也下落不明。此事一发生,震惊江湖,温老家主痛失爱女,没过多长时间就病逝了。晏老家主倾尽晏家之力搜寻杀手,可惜直到几年前他意外身死,也没有找到凶手。 其实那时江湖上是个人都怀疑凶手就是晏家九公子晏岁,据说事发后,晏老家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刀去找晏岁,但后来晏老家主以及大家都推翻了这个猜测。 其一,晏岁虽然是个难得练武奇才,但他毕竟是个八岁才被接回晏家的外生子,连母亲是谁都没人知道,估计也不是什么身份高贵之人,想必是晏老家主与哪个乡间村女一夜风流才有了他,在晏家地位不高,老家主并不多看重他,杀了晏琛并不能提高他的地位。 其二,晏岁排行第九,就算谋害了晏琛,他上面还有七个长兄,个个都不是草包,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武君。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晏琛被杀时,晏岁已经在九天山世外宗门九天门封闭修行了三年,要知道九天山九天门的修行规矩有多严苛,修行期间绝不允许下山,或者与外界有任何联系,从山顶到山脚布下层层机关,守卫极严,想要出入或与外界有联系,难于登天。当时的晏岁,不过是无人关注的晏家庶子,哪有能力与外人联系杀了晏温夫妇。 不过晏老家主临终前,竟将武君之位传给了最没有可能九子晏岁,并留下遗言务必找到下落不明的晏与温。 晏岁得了武君之位,三年后,竟真寻到了那失踪整整六年的晏与温,也算是对逝人有了个交代,从此晏家就多了位少公子。 晏家家府建于玄山之巅,山上常年雾气缭绕,不见阳光,湿气也颇重。 晏小渡从六姑山回来后,日子过得好不惬意,不用再面对景业那些人,练练剑,逗逗阿照,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这天,晏小渡练完剑,便偷摸溜下了玄山。 玄山山脚下是个小镇,这几天正是热闹的时候,晏小渡左看看,右瞅瞅,不一会,手上就堆满了东西。 晏小渡找了个茶摊,刚坐下,就听见旁边一桌人在谈论着什么。 “你们可听说了,天极宫又重回江湖了!” “天极宫?那个被江湖合力绞杀的天极宫?不是早都覆灭了\" “是啊,当时不还是晏老家主率三千死士奇袭天极宫,一刀砍下了天极宫宫主的头颅吗?” “这天极宫覆灭十余年,此次重回江湖,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你们可还记得那死的不明不白的晏琛和温苌楚?传说就是天极宫残部下的手,就是为了报复晏家!” “依我看,那晏琛和温苌楚啊,就是现在” 这人话音未落,就被一个茶杯砸中了头,他骂骂咧咧道:“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打你大爷?” 回头一看,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衣着考究精致,浓眉圆眼,面皮粉嫩雪白,微嘟的嘴唇颜色烈红,愈发衬的那脸生动鲜明。 "哪来的小兔崽子,看大爷我不好好收拾你!"那人正要抽出佩剑,却被一边人拉住,“李兄莫意气用事!你看他的衣服!” 那人再一看,见这小少年精致玄衣上印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异兽,腰间还挂着一只七彩琉璃悬铃,那怒气瞬间化成了惧意,“玄沼兽?七悬铃?是晏家的人!” 周围人早已聚成了一团,听到了这句话一片哗然,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十意!十意!他的配剑是十意!是晏家少公子!" 这话一出瞬间一片静默,晏小渡却并没有在意,他上前一把揪住那人衣领子,“你刚才说是天极宫的人杀了我爹娘?” 那人哆哆嗦嗦不敢说话,晏小渡又气又急,一下子拔出了十意,架在那人脖子上,“说!不说砍了你的脑袋!” 那人涕泪横流,只恼自己刚才多了嘴,“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就听到有人说是当年天极宫主残支杀了晏琛和温苌楚”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晏小渡一脚踹在地上,再起来,晏小渡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便是晏家少公子晏与温?” “可不是,你看他那剑‘十意’便是他爹晏琛的,江湖名剑排行榜第三,当年晏琛‘十意’一引名动天下,是何曾的风光啊。” “晏琛温苌楚是江湖出了名的俊男美女,这晏小公子差的可有点远啊。” “而且这性格修养都差得很啊,动不动就拔剑威胁人,晏武君也不管教管教他。” “自幼流落在外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回来后难免被惯坏了。” 且说这头晏小渡离开茶摊,一口气跑回了玄山,他强稳住心神,跑向晏岁所居住的玄昘殿。 却不想迎面撞上了一人。 待看清那人面容,晏小渡收敛了神色,“素客姐。” 那人浅浅一笑,“小渡来了啊,去找你九叔?” “是。”晏小渡低声道。 “我也要去找你九叔,一起去吧。”李素客执起晏小渡的手,纤细修长的手指微带着凉意。 晏小渡被李素客牵着,不是瞟向前方浅绿色的曼妙身影,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死死拽着衣服下摆。 他脑袋有些迷糊,无意说了些什么,待反应过来时,李素客已经停下脚步望向他。 “素客姐”晏小渡想起了自己说的话,一时尴尬难言。 “你叫了姐姐的名字。”李素客轻声道。 晏小渡手脚冰凉,“素客姐你别误会,我对你绝没有” 李素客忽然摸了摸他的头发,“小渡别担心,我没误会,走吧。” 二人到了晏岁的房间,他正看着折子,见二人进来,他先看了看晏小渡,又望向李素客。 “阿客,”晏岁笑着唤了一声,“来了。” 李素客“嗯”了一声,“父亲说身为您的未婚妻,应该常来看看您。” 晏岁闻言失笑,“都说了是我的未婚妻,怎么还这么客气,快坐,小渡也是。” 李素客冲晏岁行了一礼才落座,晏岁望向晏小渡:“小渡怎么还不坐?” 晏小渡勉力压下心头的烦闷感,“我c我先出去,九叔你和素客姐先聊。”说完不等二人说话就背身离开。 “小渡这孩子被我惯坏了,阿客别在意。”晏岁望着晏小渡的背影,嘴角噙着笑。 李素客看着他唇边的笑,摇摇头,“怎么会,小渡这孩子可爱得紧。” 晏小渡跑出玄昘殿,吹了一会凉风才逐渐冷静下来,直到如今,他还是无法坦然面对李素客。 一看到李素客那张温柔娴静的脸,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另外一张与她相似却更为灵动的脸,也就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犯下过的过错。 晏小渡眼圈有点发烫,但也没让眼泪流下来,他从来不哭,无论是和晏家同龄人打架打输了还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比不上成天吃喝玩乐的其他人,他都没有哭过。 他最后一次哭,还是在九岁那年。 玄山晏氏位于东部,晏小渡却自幼长在蜀中,离他失散的地方差了十万八千里,后来据晏岁推断,晏岁夫妇身死后,他应该是被那个忠心的仆人拼死护送出来,仆人因某事意外身死,他落入人贩子手中,一路到了蜀中。 晏小渡对晏岁的脑洞五体投地。 晏小渡九岁前一直跟养父母生活,养父姓顾,是个百户,在山上发现了昏迷的他,便带回来照料,养母花娘没有孩子,见晏小渡可怜见儿的,就收了这个半路来的便宜儿子。 顾百户颇有几分家财,日子过得相当不错,夫妻二人都是善良温厚之人,再加上多年无子,便把全部的爱倾注到晏小渡身上,这也就养就了晏小渡骄矜张扬的性格,所以他那一身毛病还真不是晏岁惯出来的,早早就是了。 蜀地常年雾气弥漫,闷得很,晏小渡却是个闲不住的,一大早,他就穿戴好,冲老仆人笑嘻嘻道:“老姑姑,我出去玩了,还是和阿辰恪儿,跟娘说一声。” 晏小渡七八岁的年纪,声音奶声奶气的,可爱的紧,老仆人笑眯眯道:“小渡可要早些回来啊,老爷今晚回来。” “好的好的,老姑姑你放心我一定早点回来,绝不贪玩!”晏小渡大力点了点头,一蹦一跳的出去,老仆人眯眼瞅了好一会才转身,见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夫人,”老仆人微微行了一礼,颇为庄重。 花娘立在门前,一身桃红色裙衫,年纪明明已经不小了,却依旧面若桃花,娇艳妩媚似十八少女,岁月对她格外开恩。 “小渡又出去了?”花娘笑道。 “是和隔壁的宋辰与曹三恪。”老仆人道。 花娘点点头,又道:“顾妈,我这几日心里总是慌,你说日子过得这般快,转眼间小渡都快九岁了,我真怕哪天他的亲生父母” “夫人”,老仆人突然打断了花娘的话,“少爷三岁被老爷从蜀山捡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也无人来寻,亲生父母怕是早已过世,夫人不必担心。” 花娘依旧一脸愁容,“顾妈你还记得当年小渡身上有一个铃铛吗,那铃铛一看就是个宝贝,上面刻着一个‘渡’字,普通人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小渡一定是一个富贵人家孩子,就算是父母不在了,族人也回来寻他啊,可是他那” 老仆人依旧一脸平静,“夫人是不是又想起那疯和尚的话了。” 花娘闻言脸色一变,“不会的,不会的,我的小渡怎么会那样,那疯和尚胡言乱语,早知道就该乱打他一顿!” 老仆人没有接着说话,而是望向远处,默念着那句仿佛看透一个孩子一生的话。 年年有离人,岁岁无终止,步步血如红莲,此生难安。 这头晏小渡已经和宋辰曹三恪聚到了一起。 宋辰是顾家左隔壁宋屠夫的儿子,名字听着怪文雅的,奈何人不如其名,个有多高腰有多粗。曹三恪是右隔壁曹秀才的女儿,曹秀才一心想要个儿子传递香火,得知老婆生下的是个丫头后痛哭三天,哭完后为女儿起了个男人名,也当做儿子培养,这就导致了曹三恪人生的清清秀秀,却是个男人婆。 三个人中晏小渡年纪最小,却是老大,因为曹三恪那还会算命的爹说他命格不凡,宋辰和曹三恪当机立断推举晏小渡做老大,以后就跟着他干了。后来晏小渡问曹三恪她和宋辰是什么命,曹三恪说她是将军命,宋辰是天赦入命,将来可以做到上官,晏小渡立马否认了曹秀才的业务能力,并悄悄鄙视了一下曹三恪的智商。 “小渡,咱们去哪里?”宋辰一边啃着手上的猪蹄,一边问晏小渡。 晏小渡顺手从他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个果脯塞进嘴里,“这还用问,当然是去摸鱼喽。” 三人来到小溪边,曹三恪便脱下鞋袜,一头扎进水中,溅了晏小渡曹三恪一脸水。 晏小渡摸了摸脸上的水,“恪儿你就不能有点女孩样吗?” 曹三恪冒出水面,扔出一条鱼,“你娘们唧唧的,阿辰肥如猪,我不厉害点,哪里还有鱼吃?” 小渡觉得自己这个老大当得十分憋屈。 曹三恪抓鱼本事一流,扔上岸的鱼又大又肥,宋辰烤鱼的本事一流,翻开随身带的各种调料,不一会,鱼香就充斥鼻尖。 晏小渡混吃等死。 三人围坐一行,看着天。 “阿辰,恪儿,你们将来想要做什么?” 一向话多嘴快的宋辰竟破天荒保持了沉默。 曹三恪想了想,“我爹说我是将军命。” “哪里有女将军。”宋辰道。 曹三恪翻了个白眼“女将军怎么了,女的就不能上战场杀敌了?” 晏小渡道:“可是恪儿啊,如今这天下太平,你哪里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啊。” 这回换曹三恪沉默了。 宋辰挠挠脑袋,“我想做个烧饭的厨子。” “你就不能有点大志向吗?”曹三恪狠狠推了一下宋辰,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 宋辰难得顶了一回嘴,“烧饭怎么了,没人烧饭不都饿死了么?” 曹三恪背过身,似乎是懒得继续和这个不求上进的东西交谈。 宋辰见曹三恪不理他了,就看向晏小渡,“老大,你将来想做什么?” 晏小渡往地上一躺,“收你们二人为小弟,混吃等死。” 曹三恪快要气昏了,“两个不求上进的东西!” 晏小渡哈哈大笑,一把揽住宋辰曹三恪,“管他将来做什么,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就好了!” 宋辰曹三恪反抱住他。 许多年后,晏小渡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仿佛依旧还能记得这一天的种种,陪他度过无数个冰冷的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初遇(1) 晏小渡九岁生日,顾百户送了他一条围巾,样式颇为新奇,据说是西洋传来的玩意儿,晏小渡一拿到就立马围上,冬去春来,天气回暖,他也舍不得摘下来。 花娘见了直笑,“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小渡怎么还戴着?” 顾百户乐道:“儿子是喜欢我送的东西,这东西买得值!” 晏小渡蹦蹦跳跳冲顾百户花娘挥了挥手,“爹,娘,我去集市了啊。” 花娘也挥挥手,“小渡早些回来,给你炖了牛肉土豆汤。” 晏小渡着魔般的喜欢吃土豆,立刻道:“知道了娘!” 晏小渡拿好钱跑到了集市上,突然瞥见一队人马走来。 这些人都身着玄色劲装,腰系佩刀,还有一只铃铛,神情肃穆,令人望而生畏。晏小渡见为首的人向一个摊贩询问了什么,微微行了一礼,然后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晏小渡让了让道,抬头望去正和为首的人对视,那人顿了顿,微皱着眉头,晏小渡被瞅的有点发毛,躲开目光,掉头走开,却感觉到那道目光依旧在锁定着自己。 知道晏小渡走远,为首的人才收回目光,后面的人道:“首领怎么了?” 为首人道:“无事,就是那小孩模样生的有些熟悉。好了,咱们去顾家吧。” “是!” 后来,晏小渡才知道这是晏家的人,晏家中人均身着玄衣,腰配悬铃,地位越高,悬铃的颜色就越多,花纹也就越繁复。 晏小渡一直记得晏家人找到顾家的那一天,顾百户和花娘异常平静,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顾百户沉默的坐着,面对成堆的黄金,最终也没说出“能不能不要黄金,把孩子留下。”他不知道“玄山晏家”是什么来头,但他知道晏小渡去了一定会比留在蜀地做个山野村夫好太多,他只能沉默着。 花娘红肿着眼睛,一边为晏小渡收拾衣服,一边絮叨着:“东边那里冷得很,你路上一定要多穿衣服,我就说我的小渡一定是好人家的孩子,这不,要去享福去了” 晏小渡是知道自己不是顾百户花娘所生的,但他不在乎,更是从未有过去找亲生父母的想法,结果来了这么一帮人,说他是什么玄山晏家少公子,要接他回去,晏小渡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晏小渡狠狠扣上门,将自己关在屋中,任谁来敲门也不开。 晏家人想破门而入,可又怕伤了他,急的团团转。 花娘轻贴在门上,唤道:“小渡,” 屋里传来晏小渡的哭腔:“娘,我不走! ” 花娘立刻又红了眼眶,“小渡” 门悄悄开了一个缝,里面的小人向外看了看,见没有晏家的人,才敢开了一半, “娘,其实我” 话音未落,晏小渡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花娘下意识要去抱,却被晏家人抢了先,“多谢夫人深明大义。” 花娘轻声道:“请对小渡好一些。” 那人道:“夫人尽管放心,少公子是我晏家老家主嫡子之后,母亲亦是江湖世家嫡系小姐,身份是一等一的尊贵,怎么敢有人轻待。” 花娘这才露出一个没比哭好看多少的笑容:“那便好。” 直到晏家一行人走远,花娘才敢失声痛哭,她只能一遍遍的默念那疯和尚留下的后半句话。 若止,人渡之。 晏小渡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马车内的屋顶,他发了一会呆,才接受自己现在的处境,然后哭了起来。 哭从此远离故土,再难见亲人;哭走的太匆忙,还未和父母友人说上几句话;哭世事难料,从此世间再无顾小渡,多了个面目模糊的晏家少公子。 他是个早慧的孩子,知道花娘是为了他好才送他走的,但他终究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大多事他不明白也没法明白,于他哭的更厉害了。 哭累了,晏小渡抹了抹眼泪,,敲了敲马车板。 马车帘被掀开,一晏家人恭敬行礼:“少公子有何吩咐。” 晏小渡斜眼看他:“我不是什么‘少公子’,让我出去。” 那人更加恭敬道:“少公子好好休息,小人先下去了。”说完便放下帘子。 晏小渡气的直打滚。 接下来的路程,晏小渡竭尽全力撒泼乱事,例如在晏家人的饭菜里吐口水,例如把马车砸出个洞,例如趁看守的人不注意偷偷溜走 自然都以失败告终。 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到了玄山附近的一个驿站,晏家人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自现任晏家家主继任以来就被委派寻找失踪的少公子的任务,这么多年来走遍大江南北,现在终于要结束这个苦差事了。 晏家人开心了,晏小渡闹心了,他一路以来费尽他的小心思捣乱都无济于事,现在马上到了玄山,再不想想办法,真就要做什么“晏家少公子”了。 好像察觉到了晏小渡内心的骚动,晏家人笑眯眯道:“少公子莫要再打什么小九九了,明日便随小人上玄山吧,武君盼您很久了。” 晏小渡:“” 许是临近玄山,晏家一行人对晏小渡的看管松了不少,开始喝酒划拳起来,可当晏小渡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时,立刻便有一个晏家人从房梁上垂下,“少公子可有” “砰”的关门声,晏家人揉了揉自己被撞的鼻子。 晏小渡大力关上门,觉得还不解气,正要砸几个花瓶,突然发现房间多了个人。 那是个长着一张平淡无奇面孔的男人,四肢细长,胳膊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垂下,细长的眼睛,瞳孔极小。 晏小渡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人,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他立刻大喊:“来” 话音未落,那怪人竟四肢着地,像蜘蛛一样向他爬过来,然后四肢似绳子般牢牢将他捆住!晏小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晏小渡又惊又怕,不住的挣扎,那怪人“嘿嘿”笑了起来,声音嘶哑难听,“难受吧?还有更难受的,晏公子可要试一试?” 晏小渡强忍被束缚的窒息感,一个抬脚扫下一个花瓶,门外立刻出现几个人,“少公子怎么了?” “没事,你们别进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晏小渡不可置信的望去,他压根没有说话! 屋里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个人来,,个子极矮,却长着一张成人面孔,原来是个侏儒,晏小渡的声音便是他发出的。 怪人道:“怎么才来?” 侏儒道:“晏家的守卫实在是太严,层层布阵,我暗中观察了好久才得了个空子钻进来。” 怪人笑道:“看样子晏家对这个小娃娃着实看重,都准备好了吗?” 侏儒打了个响指:“万事俱备。” 怪人捆紧了晏小渡,“走!” 屋门突然被踹开,几个晏家人闯入,见此大惊,纷纷拔刀,“放下少公子!” 侏儒冷笑,“不自量力!”便向几个晏家人攻去。 怪人却看出些不对劲,“别冲动!他们不是普通的晏家家丁!” 几道剑光飞过,一片血花,那侏儒竟被活生生的切成了几块碎肉! 怪人呆住,侏儒的实力,是要比他还强上几分的 晏家人处理完侏儒,便向怪人逼去,怪人心知不好,扬手一把粉末,逃之夭夭。 “那贼人把少公子劫走了!快去通告武君!” “通告我什么?”一道温柔低沉的声音响起,屋里人立马跪了一地。,“武君。” 修挺的玄色身影出现在屋门口,环视了一周,“少公子” 为首的晏家人双膝跪下,“属下办事不周,少公子被c被人劫走了” 玄衣人走到了侏儒的尸体边,弯了弯唇角,“别自责,这么多年你们辛苦了,先歇着吧,别担心,几个蝼蚁似的小家伙,伤不了我晏家的人。” 晏家人眼圈泛红,深深伏地,“谢武君!” 且说这头晏小渡被怪人带出,怪人似乎是因为侏儒的惨死而愤怒,不停地加紧捆绑力度,晏小渡几尽窒息。 “怎么样,难受吧,快求我吧,像只狗似的求我吧!”怪人嘶哑着尖叫。 晏小渡咬着牙,硬是不说一句话,这也换来了更紧的捆绑,晏小渡意识开始迷糊。 不知过了多久,怪人停了下来,晏小渡勉强睁开眼睛,眼珠四处转了转,发现这里竟是个义庄。 怪人甩下晏小渡,一个女人从义庄里走出,她半边脸被头发遮住,“怎么就你回来了,阿高呢?” 怪人身体一僵,沉声道:“森姐,对不起,阿高他” 女人闻言面容扭曲起来,狰狞如厉鬼,“是晏家人?” “是,”怪人低声道,“不是晏家普通的家丁,是玄沼卫。” 女人注意到了地上的晏小渡,“这就是晏岁找了这么多年的晏家少公子?还派出了玄沼卫?” 怪人点头,“晏家少公子晏与温。” 女人一步一步走向晏小渡,“就是你们晏家人杀死了我的丈夫,你那个九叔当着全江湖人的面把他们投入玄沼,如今又杀死了我的儿子,你们晏家,真是好一个江湖百家之首啊。” 女人的话似淬着毒般,晏小渡不住向后退,女人弯起了一个阴毒至极的笑容,“让我好好来款待晏少公子吧。” 怪人突然道:“森姐,大人说是抓到就处理,免得夜长梦多” “谁管他!”女人吼叫道,“我的儿子死了,我要为他报仇!我要让这个小杂种生不如死!” “夫人,这孩子不是野种,他是我晏家最最尊贵的少公子。” 一阵寒风悠悠而过,一道玄衣身影无声无息的落在义庄前面,四周是如潮水般的黑影。 女人无尽的锐利杀意在玄衣身影长袖轻翻间,化于无形。 女人浑身一紧,“晏岁?” 晏岁微笑:“夫人好久不见。” 晏岁这一笑,女人更加紧张,浑身不住的颤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初遇(2) 晏岁柔声道:“夫人别再做无意义的抵抗了,把少公子交出来吧。” 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听得真叫人耳朵发麻,配上他那张毫无攻击性的脸,更显得人畜无害。 女人在晏岁亲切温柔的声音中竟逐渐放松下来,抓着晏小渡肩膀的手也放开了。 怪人连忙叫道:“森姐!别着了他的道!” 怪人这声嘶吼,女人恍若大梦初醒,“晏岁你无耻!” 晏岁面色不改,依旧温柔笑道:“把少公子交出来吧。” 晏岁周围的黑影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的把头低的更低,顺便为这几个敢绑架少公子的狗贼掬了把同情泪,晏家谁不知道,武君是出了名的好性子,连对敌人都没失过礼数,客气话一套接一套,但如果让他懒得再说客套话,开门见山说正事,那就是真惹怒了他,惹怒了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女人身体抖得像个筛子,她下意识回头向义庄望了望,这个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晏岁的眼睛。 晏岁挥了挥手,黑影如潮水般退开,晏岁脱离了保护圈。他向义庄的方向走去,看见了被捆成虫蛹的晏小渡。 他没太看清晏小渡的脸,只隐约看清了一张烈红色的唇,像雪地里绽放的血花。 晏小渡也没看清楚晏岁的长相,只知道这是个个子很高,身材有些瘦削的青年男子,他一时有点恍惚,这就是他的九叔,江湖万人之上的武君,晏岁? 晏岁察觉到了这道好奇的目光,他有点想笑,但很快忍住,轻咳了一声,“怎么,夫人还不交人吗!” 女人抽出一把匕首,架在晏小渡脖子上,“晏岁,你若再过来一步,我便杀了你的好侄子。 晏岁闻言还真就停了下来,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人有什么好,值得夫人这般死心塌地的追随?” “那也比你杀了我夫我儿女好!”女人眼里迸发出无尽的恨意,连带着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些,晏小渡吃痛,□□出声。 听到晏小渡的声音,晏岁皱了皱眉,突然柔声道:“小渡。” 晏小渡正疼着,听到这温柔悦耳的声音,愣了愣,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晏岁又道:“小渡,我是你的九叔晏岁,我从信件上得知你在蜀地的名字叫‘小渡’,其实你的大名是叫‘晏与温’,你母亲姓温,你父母恩爱,便为你起了这个名字。” 在这剑拔弩张的凝重氛围下,晏岁旁若无人的介绍起来晏小渡的身世,不熟悉的人会觉得他没有眼力见,可对于领教过晏岁手段的江湖人来说,这代表着他压根没将他们放在眼中。 义庄内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晏岁,你还是这么自负。” 晏岁笑了笑,那笑容中竟还有几分羞涩腼腆,让本来长得就显小的他看起来更像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晏家人:“武君又要扮猪吃虎了呵呵呵” 晏岁如果知道了自己手下的心理活动,是会非常委屈的,他觉得他的每次笑容都是发自肺腑诚挚真诚的,绝无半分虚假。 当然,这也只是他“以为”,在外人眼中,他一笑,八成是又要算计哪个倒霉蛋了。 晏岁笑道:“您终于肯说话了,您再不说话,晚生可真以为您在三年前就成了个哑巴,要真是这样,晚生提前就该把晏家最好的医生带过来,给您好好瞧瞧。” 四周一片静默,除了一脸懵逼的吃瓜群众晏小渡,所有人心里都飘过几个字:“晏岁/武君这嘴真毒啊!” 义庄内的人沉默了几秒,尖利的吼叫道:“晏岁你这个孽畜!” 一道黑影踉跄而出,“晏岁你这个怪物!你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晏岁挥了挥手,几个玄沼卫飞身到黑影四周,轻而易举将其制服。 女人与怪人尖叫道:“家主!”很快他们也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晏岁走到黑影前,“不过三年时间,秦家主怎么连几个玄沼卫都打不过了?” 秦家主狠狠啐了一口,“晏岁你何必如此假惺惺,我怎么成的今天这个鬼样子,你不是最清楚吗?” 晏岁挑挑眉,“什么鬼样子?您这嗓子不挺好嘛。” 众人又静默,您这是火上浇油啊! 秦家主听着这话,反而平静下来,一双凸出来浑浊的眼睛阴毒的盯着晏岁。 晏岁连看他都没看他一眼,“秦钟和,你追随晏老家主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家主让你做了晏家分部家主,你却贪得无厌,竟还想染指武君之位,联合外家企图分裂晏家,让晏家陷于水火之中,到如今,依旧不知悔改!” 秦钟和怔了怔,蓦然身子一仰,尖呼大笑,“哈哈哈晏岁你真是当世第一大恶人!我真想剖开你的肚子,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说完他又向四周喊道:“你们这些蠢货啊!你们真以为你们的晏武君是个谦谦君子吗?我告诉你们,他是这世间最肮脏最龌龊的人,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坐上武君的位置吗,他杀了他的父亲!他不是人!你们知道他的身世吗,他是” 一道寒光闪现,截断了秦钟和剩下的话,只见一把血红的长剑贯穿了秦钟和的喉咙,那剑贯穿了人的喉咙,流淌出来的血却被一层薄冰冻住,散发着寒气,猩红浓稠的血与冰冷幽寒的冰相混合,竟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气氛一时有些僵,所有人都沉默着,都在回味着秦钟和临死前的一番话。 秦钟和是晏家分部秦家的家主,追随晏老家主多年,曾经救过晏老家主的命,忠心耿耿,老家主在世时极为器重他。可秦钟和却在三年前勾结外家分裂晏家,企图染指武君之位。被继任还没几年的晏岁发觉,晏岁当机立断,发出了继任以来的第一道武君令,号令江湖百家共同剿灭了反家,最后的处置方式也是与前代相同,全族投入玄沼。同时下令割掉为首的秦钟和的舌头,并准备动用那神秘的晏家十大刑第一刑,只是秦钟和做了多年家主,根基深厚,在行刑的前一晚,被人解救而出,从此下落不明。 虽然没有成功处置秦钟和,但这件事过后也让全江湖看到了晏岁作为一个武君的魄力与手段,这个江湖史上最年轻的武君,并不是他们看到的温柔谦和,曾经关于他的那些传闻,也许真的是真的 众人回忆完这段,又不由想起秦钟和刚才的那番话,怎么听着,当年那事还另有隐情? 其实当年那事一出,很多人都不信对晏家忠心出了名的秦钟和会叛变,更有传言,晏老家主实则为晏岁所杀死,秦钟和不忍武君之位落于一个外生子之手,才联合外家对抗晏岁。 “啊喂喂,武君真是大方,处理这么个烂人,叫属下动手就好了,怎么还让‘难平’大人出手呢?”一道不合时宜的轻佻声音响起,却如天籁般拨动了这沉滞冷郁的氛围。 除了晏岁,其余的玄沼卫均半跪,“首领。” 一个白衣人出现在晏岁身边,行了个不太端正的礼,“武君,属下来迟了。” 晏岁没有搭理他。 白衣人也不尴尬,笑嘻嘻走到秦钟和尸体边,碰了碰‘难平’,“‘难平’大人好,衡沢给您请安了,难为您处理了这么个烂人,小的现在就让您回到武君身边。”言罢,小心翼翼的拔出了‘难平’。 拔出后,衡沢没有立刻交给晏岁,而是小心翼翼的擦拭,一边擦拭,一边朗声道:“在场的所有玄沼卫都给本首领听好了,武君这个位置来的清清白白,晏老家主可是当着晏家所有分部家主的面将这个位置给了武君,再名正言顺不过了。更何况武君继任以来,江湖的闲言碎语从来没停过,若真是有什么猫腻,武君还能容着这些话?不正证明了咱们武君问心无愧吗?你们跟随武君也有些年头了,武君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不清楚吗,别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回去若是让本首领听到什么闲话,就别怪本首领不念兄弟情义!” 众玄沼卫应声道:“是!” 衡沢又道:“回去把秦钟和挂在秦家旧址,来个七天七夜再投入玄沼,就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玄沼兽都嫌弃不吃!至于这两个”衡沢瞅了瞅被点穴的女人和怪人,摸了摸下巴,笑嘻嘻道:“带回去给本首领看好了,本首领得好好问问他们。” 玄沼卫众人听了这句话,都不由打了个寒颤,晏家人谁不知道这位玄沼卫首领的手段?晏家那么多不为人知的酷刑,一半多可都是这位首领大人想出来的呢 衡沢指挥着玄沼卫清理现场,正想把‘难平’还给晏岁,却见晏岁走向了晏小渡。 晏小渡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被捆了太长时间,身体有点僵。 晏岁将晏小渡揽入怀中,小心为他揉肩膀。晏小渡活这么大除了养父母还没和谁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他扭了扭身子,晏岁轻轻按住了他,“小渡先别动,你身体有点僵,我帮你揉揉。” 他的声音并不是十分低沉,柔柔缓缓的,尾音有点拖长,温热的呼吸扑在晏小渡的耳边,酥麻酥麻的,晏小渡在这样的声音里,什么脾气也发不出来了,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江湖万人之上的晏家武君,生着一张清秀娃娃脸,眉宇温柔澄澈,一张轻红的薄唇,晏小渡突然想去碰一碰,看看是不是他想象中的柔软。 晏小渡又望向晏岁为自己按揉的手,手指修长白净,手腕很细,怎么看也不想像能拿起刀剑的手。 走来的衡沢似乎看出了晏小渡内心的想法,笑道:“少公子莫要因为武君生的清秀就小瞧了武君,武君的辉煌事迹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呢。” 晏岁瞥了一眼衡沢,“都处理完了吗,还有心思扯闲话。” 衡沢故作委屈状,“老早就完了,我的办事效率您还不清楚,看您跟少公子这亲亲热热的交流感情,没敢打扰您嘛。” 晏岁直接无视他的白烂话,一把将晏小渡抱在怀里起身,九岁的孩子并不多轻巧,但他抱得十分稳当。 晏小渡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环住了晏岁的脖子。 晏岁轻笑:“小渡没被人抱过?” “有c有的,我的养父母。”晏小渡越说越小声 。 晏岁轻拍了拍他的头,“小渡不要太伤心,人总是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以后每年回去看看他们吧。” “真的!”晏小渡一下子直起身子,险些从晏岁身上滑下去。 “小心”,晏岁笑道,“真的,九叔怎么会骗你。” “谢谢九叔。”晏小渡低声道,却很真诚。 晏岁就这么抱着晏小渡,在他耳边低语,“小渡的父母都是很优秀很好的人,尽管他们不在了,但他们依旧在另一个世界关心着小渡” 衡沢看着相拥低语两个人,摇了摇头,“我真都快怀疑武君是养过孩子的了。”他又望了望义庄,那黑乎乎的门口让他看了很不舒服,他终究没敢说出心中的疑惑,据得知的情报,秦家残部也就剩下了这么几个虾兵蟹将,他带几个玄沼卫分分钟就可以全部处理掉,为何武君竟派出了全部玄沼卫精锐,连自己也要亲自前来,莫非情报有误?亦或是那些人竟来了 衡沢忽的打了个寒颤。 突然一声异响,众人循声望去,原本安静的女人竟像发了疯般挣扎起来,嘴里不停发出呜咽之声,衡沢摆了摆手,“都看什么看,一个疯女人罢了,看好她。” 女人挣扎了一会,突然发出孤狼一般的哀嚎,响彻天地。 这哀嚎字字泣血,凄越悲愤,似要直冲云霄,刻于九州苍天之上,印入命运轮回之中,等待它的应现。 天空几道惊雷,随即大雨如瀑。 晏岁在女人吼叫时就停下了脚步,听到了那恶毒的诅咒,他没有回头,长袖一挥,还在嚎叫的女人顷刻毙命,七窍流血。 衡沢一怔,发出了和女人差不多的哀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武君你怎么杀了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我的试验品啊啊啊啊啊啊啊!” 晏岁瞥了他一眼,“这么难过,不如你去陪她?” 衡沢触及到那含情目中难有的冷厉目光,立刻闭嘴。 晏岁回头,“没吓到小渡吧?” 晏小渡摇摇头,“武君,刚才她的话” 晏岁笑道:“至恶之人临死之语,四方神明怎会应许,她连自己的家主,自己的亲人甚至自己都没救的下来,拿什么诅咒别人。” 晏小渡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晏岁没有告诉晏小渡的是,这女人出身秦家分支巫家,巫家最善诅咒,且向来应验。 晏岁压下心中不适,望向晏小渡,九岁的孩子,鲜嫩的似被雨水洗刷过的藤蔓,他心情忽的畅快了不少,抱紧了晏小渡。 原本一直沉默的怪人也突然吼叫道:“晏与温你真以为你这个九叔是什么良善之人吗,我告诉你,他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了,他是让你做诱饵” 晏岁又是一个甩袖。 衡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武君你为什么又杀了一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个都不给属下留吗啊啊啊啊啊!” 众玄沼卫内心道:“武君想杀死他们是假的,惩罚您话多才是真的。” 晏小渡被接回晏家后,晏岁并没有立刻宣告江湖,而是道:“小渡,带你去见一个人。” 晏岁领着晏小渡到了自己所居住的玄昘殿,一个男子步入大殿,这男子与晏岁年纪相仿,眉若远山,郁郁青青,唇色艳红,一双微微上挑飞凤般的凤眸,明明是再妖娆风流不过的长相了,可偏偏他神情高傲冷厉,让人望而生畏,生不出什么别的想法。 男子向晏岁草草行了个礼,便开门见山:“人呢?” 晏岁神色如常,似乎已经习惯了男子的傲慢无礼,“温家主莫急,别吓着小渡。” “小渡?”男子挑了挑眉,看到了晏岁身后的晏小渡。 晏岁摸了摸晏小渡的头,“小渡,这是温家家主温枢,也是你母亲最小的弟弟,你可以叫他小舅舅。” 晏小渡不是内向胆小的孩子,但是他一看到温枢俊美却阴沉冷厉的面容,就一个劲的发憷,他小声道:“小舅舅好,我是晏小渡。” “什么‘晏小渡’!”温枢皱眉道,“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晏小渡被他呵斥的有些发蒙,晏岁将他抱在身侧,“温家主,小渡自然是知道他的名字的,他养父母收养他时从他身上发现了一个刻有‘渡’字的晏家悬铃,便为他起了‘小渡’这个名字。” 温枢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晏岁的解释而缓解,他问道:“他根骨如何?” 晏岁没有立刻回答,他拍了拍晏小渡的头:“小渡,你先出去找夭夭玩,九叔一会去找你。” 晏小渡乖巧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温枢看着晏小渡离开的背影,冷笑道:“看你这个反应,估计是不太好吧。” 晏岁缓声道:“根骨寻常,本就不适合走练武的路子,再加上没有练武基础,所以” “晏岁,”温枢打断了晏岁和话,“无论晏小渡他适不适合练武,他都必须走这条道。” “为何?”晏岁失笑,“我晏家还没有废物到连一个孩子都保护不了的地步,更何况小渡他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强求他练武又怎么会有好结果?” 温枢道:“就是因为他是晏家的人,晏家的少公子不会武功,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你晏家,看我温家?” 晏岁无奈,“何必在乎别人闲言碎语?” 温枢气极反笑,“晏岁你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都没变,当年风苏山上就是这个德行,真想不通花子霁”温枢说到这,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难得关心了一下晏岁的脸色,见他神色无异常,才暗舒了一口气,又继续道:“不管你同不同意,晏小渡我要带回温家一段时间。” “我不同意。”晏岁飞快道,“你要带他去见温老夫人?” “不然呢,她都已经魔怔了,就算我不带晏小渡会温家,她自己也会亲自找上门来。” 晏岁沉默,半晌才道:“我去跟小渡说。” 晏岁找到晏小渡的时候,他正站在院子里发呆,见晏岁走过来,他迅速抹了把脸,“九叔。” 晏岁将他通红的眼圈看在眼里,却没有过问,正在斟酌怎么开口向他解释,晏小渡却先开了口,“九叔,我是不是要去温家?” 晏岁道:“你怎么知道?” “他们说的。” 晏岁没有问“他们是谁”,他蹲下身,“小渡想去温家吗?” 晏小渡低声道:“去” 晏岁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你母亲是温老夫人的独女,你小舅舅自幼与你母亲亲近,你不必担心。” 晏小渡轻“嗯”了一声。 晏岁轻轻抱住了晏小渡,心道此行必不会太长,约摸几个月他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便向全江湖宣告,这是他们晏家的少公子。 晏岁没想到的是,晏小渡这一去,就是两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各人心中事 晏小渡在玄昘殿外站了一会,吹了会冷风,感觉清醒了不少,他见李素客还没有出来,便独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一边走着一边又不由自主的想起方才李素客拉他的情景,那温柔娴静的面孔,纤细温暖的手指,柔和的嗓音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可晏小渡却不喜欢,是了,他不喜欢李素客。 李素客是江湖巨族李家的嫡出小姐,不仅出身高贵,而且性情温柔,平易近人,可以说是人人都喜欢,晏小渡敢确定,这世上不喜欢李素客的人,恐怕只有他一个。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晏小渡也说不出来,但一想到她将来会成为晏家的女主人,武君夫人,他心里就发堵,而且这种讨厌压根没有地方可以倾诉,连一向刁钻的侍女夭夭都认为李素客是世间最完美的女子,是最适合武君夫人位置的江湖世家小姐。 晏小渡走回自己的院子,一个红衣少女迎了上来,“怎么现在才回来,吃了吗?” 晏小渡哑着嗓子道:“去九叔那里了。” 少女敏感地察觉到了晏小渡心情不佳,她想了想,柔声道:“我给你去做土豆饼,吃不吃?” 晏小渡闻言大眼睛一亮,“夭夭你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夭夭见他眉宇间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暗舒了一口气,反怼道:“我什么时候不好了?快进屋洗洗手,我现在给你去做。” “好嘞!”晏小渡一蹦一跳回了屋。 夭夭端着土豆饼进屋的时候,晏小渡已经在屋里等的转圈圈了,见夭夭进来,欢呼道:“你终于做完了!”说完伸手就抓了一块土豆饼。 堂堂晏家少公子竟然最喜欢吃土豆这种再常见不过的东西,并且到了几顿不吃心里就闹得慌的地步,说出去可能没几个人会信。 夭夭翻了个白眼,“你洗手没,慢点吃,别噎着,我给你热茶去。” 再回来的时候,土豆饼已经没剩几个了,夭夭撇撇嘴,“你悠着点吃,再这么吃下去,都跟阿照差不对了。” 阿照是晏小渡养的一头香猪,猪生的意义就是吃完了睡,睡完了吃,心宽体胖,很是让人羡慕。 晏小渡吃的不亦乐乎,哼哼唧唧道:“像阿照一样也挺好,不用整日练功,没有那么多烦心事,我去温家那两年,它胖了多少斤!” 夭夭闻言愣了愣,晏小渡九岁回到晏家,她就被晏岁安排到晏小渡身边做贴身侍女,晏小渡去温家的时候,她也跟随左右,自然再清楚不过晏小渡在温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有些事,连晏岁都不清楚。 晏小渡也没想到自己突然提起了在温家的事,他见夭夭有些出神,笑道:“夭夭你想什么呢,可别想着把在温家的是告诉九叔啊。” 夭夭回过神来,大大冲晏小渡翻了个白眼,“我以前没说,现在还会多嘴跟武君说吗?” 晏小渡又笑道:“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温老夫人也早已作古,我们要向前看,不要被过去的事束缚住脚步。”说完冲夭夭咧嘴笑了笑。 夭夭见那温暖纯澈的笑容,突然想起多年前她意外听到的一番话,联想起那话,再看到这张笑颜,她心里一阵苦酸。 晏小渡压低声音,状似无意道:“夭夭,你觉得素客姐怎么样啊?” 夭夭道:“素客姐?李家小姐吗?还能怎么样,完美呗。” 晏小渡不甘心,“这就完了?” 夭夭怼道:“那还有什么?都完美了还能说什么。” 晏小渡追问道:“那你喜欢素客姐吗?” 这次夭夭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想,“她是李家的小姐,我就是一个小侍女,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但她确实是非常漂亮,我有一次近距离看过她,诶呦呦,那得上辈子积了多少德生了那样的容貌,真的是最适合武君夫人位置的世家小姐了” 晏小渡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没好气道:“你上辈子也积了不少德,你比那些世家小姐还好看。” 晏小渡这话虽然是在气头上说的,但半分不假,夭夭大他三岁,马上要满十八岁了,正是最好的年纪,生的沉润洁白,娇俏妩媚,尤其一双宝光灵动的眼眸,媚光四溢,清润粼粼,顾盼间魅色横生,未笑便有三分情。夭夭容貌极盛极艳,又只穿红衣,更是风情无限,让人想起说书人口中的荒郊女鬼,在黄昏之时邀过路的落魄书生进入她们虚幻的梦,只多看一眼,便被勾去三魂六魄。 三年前晏小渡与夭夭从温家回到晏家,晏岁摆席设宴,宴上夭夭一席红衣惊艳四座,知道的都惊叹于晏少公子的侍女竟这般貌美,不输任何世家小姐,不知道的都以为这是哪个世外宗门的小姐,甚至有几个不长眼睛的想纳夭夭为妾,自然都被晏小渡打了回去。 夭夭听完晏小渡的话,耳朵尖红红的,她扬起尖尖的下巴,“你难得说了句大实话哼哼哼”( ) 晏小渡见夭夭得意的样子活像一只小狐狸精,看在她给他做了土豆饼的份上,也没有再怼她。 夭夭走后,晏小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脑海里满是夭夭的那句话:“真的是最适合武君夫人位置的世家小姐了”他一想到这句话心里就一股无名火,顺手抄了个枕头扔了出去。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渡,怎么了?” 晏小渡一听到这声音,一下子从床上挺起来,“九c九叔?你怎么来了?” 晏岁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怎么,我不能来吗?” 晏小渡忙打开门,:“九叔” 晏岁只穿着一件单衣,外面随意披着一件衣服,头发没有束起,披了下来,随意系着。领口有些敞开,露出大片扎眼的玉白皮肤,晏小渡似被刺痛了眼,忙别开目光,问道:“九叔有什么事吗?” 晏岁提了提手中的食盒,“我看你好像有些不舒服,就给你做了些土豆饼,不过”晏岁望了望桌子上剩下的几个土豆饼,“夭夭已经给你做了,那” 晏小渡一把抢过食盒,“我还吃!谢谢九叔!” 晏小渡虽然已经十四岁了,但声音还是孩子时的软腻奶气,这声“谢谢九叔”清甜软腻,听得晏岁微眯了眼睛。 晏小渡打开食盒,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怪味?晏小渡顿了顿,晏家的厨子做土豆饼的手艺虽然比不过夭夭,但也不会是这种怪味,莫非一个惊悚的猜想浮现在晏小渡脑海中,他抬头看向晏岁,颤颤巍巍出声:“九叔,这土豆饼是你做的?” 却发现对方正在凝视着他,一双弯弯含情目中竟带着不确定与期许,在听到晏小渡的话时,晏岁沉默着,玉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红晕,不同于平日的温柔从容,面容上出现了可以称之为“不好意思”的表情。 晏小渡望着,心中突然涌出一股热流,所经之处,山川附色,江潮奔腾,云海翻涌,世间万物似都在这一刻获得新生,奔腾穿透着,涤荡呼啸着,有什么轰然崩塌,又有什么拔地而起,万籁俱动,唯有他们二人静对无言。 晏小渡在这其中,不知是悲是喜。 晏岁轻声道:“尝尝。” 晏小渡机械似得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瞬间被那无以用言语来表达的怪味冲醒了头脑。 “怎么样?”晏岁问道,修指不停地蹭着衣服。 “好c好吃”晏小渡都快把土豆饼捏碎了,呜呜呜,谁来救就他 晏岁闻言弯了唇角,流掠如春水,含蓄静美,像一朵夜昙花,在午夜朦胧的雾气中绽放,是一种永不为人所知的美。 晏小渡在这样的笑容中,默默的拿起第二块/(t一t)/~~ 晏岁见晏小渡嘴里塞满了土豆饼,小圆脸更鼓了,可爱至极,突然就想起了刚才李素客对他说的话,:“小渡这孩子太可爱了,若是有一个这样的孩子,人生就圆满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以李素客的性格不太可能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是谁叫她说的,是个人都能猜到。 当年李家家主用着些手段让李素客成为他晏岁的未婚妻,他也就认栽了,这几年下来态度不冷不热也算是委婉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却不想李家主是铁定了心的要让女儿嫁进晏家做武君夫人。 这背后的目的,也不言而喻了。 晏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苦心费力撑起的晏家,怎么会轻易落入别人手中?晏家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若真要娶妻,最好也是晏家的。 晏岁看了看晏小渡,状似无意道:“小渡觉得素客姐怎么样?” 晏小渡正艰难的磨着土豆饼,一听到这个名字,差点没呛死,他不知道晏岁突然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只能斟酌道:“素客姐很好呀。” 晏岁挑眉,“小渡喜欢她?” 晏小渡小心翼翼道:“喜c喜欢啊,素客姐那么好,温柔又善良。” 晏岁揉了揉晏小渡的头发,“真是个孩子。” 晏小渡有些不服,“我已经十四岁了,马上十五岁了,不是个孩子了。” “那小渡有喜欢的人吗?”晏岁突然问道。 晏小渡觉得晏岁今天晚上有点不太正常,他更加谨慎道:“没有” 晏岁道:“小渡今后若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九叔,九叔为你做主,娶了那姑娘。” 晏小渡只能点头,他突然脱口而出,“那九叔呢?九叔是不是很喜欢素客姐?” 晏岁失笑,又摸了摸他的头“小渡你还小,有些事情是不能单看表面的。” 晏岁从晏小渡屋中走出,迎面便看见了夭夭,夭夭一见他,忙行礼道:“武君。” 晏岁点了点头,见夭夭向晏小渡屋子方向走去,“你这是” 夭夭笑道:“天气转热了,给少公子换床薄一些的被褥。” 晏岁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夭夭望着晏岁的背影,莫名觉得武君这走姿气鼓鼓的?一(╯□╰)一 这一夜,有两个人失眠了。 晏小渡死尸状仰躺在床上,眼睛不时眨巴眨巴,不停地回想起刚才晏岁的话,晏岁问他喜不喜欢李素客,是不是说明他发现了什么?他自认为对李素客的不喜欢掩藏的很好,晏岁怎么会发现?亦或是晏岁要迎娶李素客,提前给他打个招呼? 晏小渡觉得自己要被自己吓死了,他越想越离奇,越想越没有边际,于是就这么的失眠了╮(╯▽╰)╭ 而且,他忘记跟晏岁说最最重要的天极宫了! 另一头,晏岁也失眠了。 他睡眠极浅,失眠也不会觉得很难受,晏武君是个大忙人,不会浪费任何时间,他起身,屋外立刻传来衡沢的声音,“武君有什么吩咐?” 晏岁束起头发,“去密室。” 衡沢道:“是,可还需要召集五行卫?” 晏岁道:“不必了。” 玄昘殿最深处,帘幕深深,有幽幽夜明珠闪烁着光泽。 晏岁背对着衡沢,仰头望着江湖百家图。 晏岁已经看了快一个时辰,一言不发,衡沢恭敬地站着,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玄沼卫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衡沢看着晏岁修长瘦削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武君平日很少会来密室,就算是来密室,也是召集齐了五行卫,为何今日就只召集他一人? 晏岁回身,衡沢立刻收回了凝重的表情,换回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哎呦呦,您这看了快一个时辰的,终于想起属下了。” 晏岁淡淡开口,“衡沢,本君可以信任你吗?” 衡沢立刻掩去不正经的表情,单膝跪地,以头触地,恭谨道:“您可以永远信任我,我永远是您忠诚的追随者,无论是在九天山,还是在晏家,亦或是以后的任何一个地方。” 晏岁闻言轻笑了笑,“你总是这般得本君的心。” 感觉到晏岁心情好了不少,衡沢舒了口气,他有些小心翼翼道:“武君,属下斗胆问一句,您今日只召集属下一人,可是玄沼卫出了叛徒?” 晏岁失笑:“何来的叛徒?你想多了。” 衡沢也笑了起来,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晏岁道:“衡沢,” 衡沢忙应道:“属下在。” 晏岁轻声道:“这江湖又要变天了。” 衡沢想了想,道:“属下认为,风苏李家有小姐与您婚约在身,云中温家家主与您一向交好,无锡景家更偏向于经营商业,渔阳霍家一向是谁也不得罪,所以依属下之见,就算那些阿猫阿狗真有什么动作,这几个大世家是不会给什么帮助的,更何况,您天纵之才,自有再次平定江湖的法子。” 晏岁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谁又能预料到人心呢?本君自是不畏那些蝼蚁,只是小渡他” “武君担心少公子?”衡沢道,“属下认为您大可放心,少公子机灵聪明的很,更有晏家庇护,不会有什么事的。” “小渡他是最大的变数,是我晏家最柔软最可击的地方,多少只眼睛在看着他,在等着对他做出和对他父母一样的行为” 衡沢想起了晏琛夫妇的下场,打了个寒颤。 晏岁道:“衡沢,你说若是那些人来了” 衡沢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惨兮兮道:“武君您别吓属下,就算他们来了,晏家也是不怕的” 衡沢后来说的话,晏岁一个字都没有听,他只是依旧望着那幅巨大的江湖百家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温家 一晚无眠,第二天起来,晏小渡自然是挂了两个黑眼圈。 夭夭见了,毫不留情的笑道:“噗哈哈哈哈晏小渡你这是怎么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晏小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好气道:“笑什么笑,还不是你昨天给我泡的茶太浓。” 夭夭翻了个白眼,“得了得了,别没话找话了,我给你拿冰敷一敷,等着啊。” 晏小渡敷了冰块,感觉清醒了不少,夭夭问道:“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晏小渡想了想,最最重要的天极宫还没有跟晏岁说,于是他道:“我先跟九叔说点事,然后回来练剑,你帮我擦擦‘十意’吧。” 晏小渡走到了玄昘殿,便看见一男一女也向这个方向走来,待他看清了这对男女的脸,心里惨叫一声“不好”,连忙准备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一道冷峻森寒的声音:“晏小渡,你要去哪里?” 晏小渡一听这声音,浑身血液都快倒流了,他僵直了身子,一千个一万个后悔自己怎么这个时候来玄昘殿,他一点一点扭回僵直的身子,皮笑肉不笑道:“小舅舅,六姨,早上好。” 温枢与温苌辛均穿着温家的深绿色家服,那沉重的颜色穿在温枢身上不仅没显得老气沉闷,反而更衬的他眉目鲜活生动,玉雕似的精致。 温枢扫了一眼晏小渡,看到了他眼下的黑眼圈,皱着眉头道:“昨晚又去哪里玩了?” 晏小渡吓得一激灵,“没c没有,昨晚没有睡好” 一旁的温苌辛突然开口道:“少公子在六姑山好好地,怎么突然回晏家了?” 温苌辛这话一说,温枢的看向晏小渡的目光更冷厉了几分,“晏小渡,这是怎么回事?” 温苌辛一开口,晏小渡就知道绝对没好事,这死女人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温苌辛是晏小渡母亲温苌楚同父异母的姊妹,生的方脸阔腮,皮肤黝黑,龅牙突嘴,到更像个男人。但就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庶出女,竟得了一向强势刁钻的温老夫人的欢心,从此扶摇直上九万里,现在在温家的地位仅次于家主温枢。 温苌辛不喜欢晏小渡是晏小渡很早就感受到了,至于为什么不喜欢,用脚后跟也能想得出来,温苌楚骄矜高傲的性格随了温老夫人十成十,估计在温家时没少跟那些庶出子女有矛盾,而温苌辛也是个好强事事要争第一的性格,两个人能对付才怪了。 晏小渡一想到这,不由为自己那没有一点印象的娘亲摇旗呐喊。 温苌楚不喜欢晏小渡,晏小渡一点也不在乎,他还不喜欢温苌辛呢,谁会喜欢一个其貌不扬,常年冷着一张男人脸又总给他使绊子的女人? 温枢见晏小渡不说话,两条形状优美的长眉都快皱到一起了,“晏小渡你是不是又不好好练武,借故回了晏家?” “没c没有!”晏小渡忙道,他不怕温苌辛,但是是真怕温枢,他这个小舅舅,同样是不受重视庶出子,却一步步走到了家主之位,明明生着一张风流容华的面容,却常年冷着一张桃花面,连笑都是讥诮凉薄的,让人望而生畏。 温苌辛状似不经意道:“听说是与景家小公子起了矛盾。” 温枢气极反笑,“晏小渡啊晏小渡,别的功夫没长,跟人起矛盾的本事不错啊。” 温苌辛冲晏小渡笑了笑,那笑得意又幸灾乐祸,晏小渡看着直火大。温苌辛收回笑容,“景小公子虽然才十七岁,可已经是江湖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翘楚了呢,少公子还要加紧啊。” 晏小渡一听她夸景业贬自己,气打一处不来, “我什么样还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你现在在温家再威风,依旧比不过我母亲,我父亲依旧是看也不看你一眼!” 晏小渡这话一出,温苌辛的面孔都快扭曲了,她咬牙切齿,牙齿挤磨出来的咯吱咯吱声很是瘆人,她握紧剑柄,那表情好像恨不得马上抽剑砍死晏小渡。 江湖坊间均有传言温苌辛曾对晏琛有意,还曾送予礼物,晏琛当时满心都是温苌楚,为了博她一笑绞尽脑汁,哪里有精力回复温苌辛,收到后便放置一边。待二人在一起后,这礼物被温苌楚发现,当即在众人面前质问温苌辛,令温苌辛颜面扫地,好不容易得来的婚约也解除了,温苌辛成了众人的笑柄,去温家分部躲了好几年才敢回来。 这件轶事因为年头有些遥远,再加上当事人两个已不在人世,一个身居高位,已没什么人提了,今日晏小渡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对温苌辛无异当头一棒。 奇怪的是,温枢听完这句话,竟没有呵斥晏小渡,而是一言不发。 温苌辛颤声道:“家主” 温枢淡漠开口,“闭嘴。进去吧。” 温苌辛一滞,将满腔怨毒愤恨都化作嘴上平静的一句:“是。家主。”她低着头,晏小渡与温枢都没有看见她浑浊眼睛中的狰狞凶狠, 三人走进玄昘殿,晏岁早已经起来,正看着折子,见三人走进来,起身道“温家主,温督主,早上好啊,”接着又看到了两个人身后的晏小渡,“小渡也来了。” 晏小渡见温枢与温苌辛一副要谈正事的表情,“九叔你先跟小舅舅六姨说吧,我一会再来。” 温苌辛翻了个大白眼,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臭小子!在他九叔面前这般乖巧。 晏岁笑道:“小渡留下来听听吧。” 温苌辛:“武君,这恐怕不妥” 晏岁柔声道:“温督主,小渡马上十五岁了,不小了,可以听听这些事了。” 晏小渡本来不想留在这听,听也听不懂,但见温苌辛一副吃瘪的样子,他就愉快的留了下来,但凡是让温苌辛不开心的事,就是他要去做的事。 几人落座后,温枢看向晏岁,“下月的江湖百家会,几个大世家确定都会前来,凉州徐家这次也要来。” 晏岁挑了挑眉:“徐家也要来?” 温枢点头,“徐世才人品虽差,但好歹也是徐家家主,我知道你不想见他,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些的。” 晏小渡听着温枢这话里话外的语气,竟然有些劝晏岁的成分在?他是觉得晏岁会不允许那个什么徐家主来吗?怎么可能? 晏岁垂下了眼睛,纤长的羽睫在脸上投下暗影,晏小渡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似乎是在忍耐什么。 良久,晏岁轻声道:“他来便让他来吧。” 温枢还想再说什么,他瞥瞥晏小渡与温苌辛,“你们先出去。” 晏小渡知道晏岁与温枢相识多年,虽然温枢总是嫌弃晏岁太过纵容溺爱他,也有过几次争论,但二人之间的关系绝对是外人想不到的牢固紧密,温枢赶他们走,绝对是有很重要的事跟晏岁说,晏小渡连忙起身向外走去。 温苌辛见晏小渡离开,得意的勾了勾唇角,什么也不懂的臭小子就不要妄想挤进他们了,就算是有“晏家少公子”的名头为他镀金,他也依旧是个绣花枕头。 却不想温枢道:“你也出去。” 温苌辛一愣,勉强笑了笑:“家主你在说什么,不是应该咱们仨一起商量事宜吗?” 温枢不耐烦道:“出去。” 温苌辛不甘心:“家主,当初温老夫人临终前。可是清楚说着我有资格参与温家对内对外的任何会议” 她话音未落,便见温枢冰冷森厉的目光有如万千飞雪利刃射向她,她下意识要做出躲闪的动作,但还是强行控制自己不露出惧意,同时心里暗惊,温枢的武功,怕是又更上一层楼了 温苌辛内心翻江倒海,决定再忍一次,反正她的人生就是在“忍”中一步一步向上爬,当初面对温苌楚时是,现在面对温枢她依旧选择忍耐。 温苌辛抱拳:“属下失礼,这就出去。” 待温苌辛出去,温枢一个扫袖,茶具纷纷落地,放出清脆的裂瓷声,晏岁无奈笑道:“我刚入手的南山茶具,今天第一次拿出来。” 温枢握拳,“温苌辛那个女人,谁给她的胆子敢忤逆我,还搬出了老夫人?” 晏岁道:“你武功又精进了,她已不敌你。” 温枢闻言忽的冷笑,“那敌你呢?敌的过吗?” 晏岁失笑,“温枢你这话跳的太快了,我一时接不上,你觉得呢?” 温枢嗤笑:“哪里比得过你,你可是去过九天山的人。” 晏岁道:“温督主目前,应该还没有二心,她在温家虽有不少拥护者,但绝没没到可以取代你的地步。” “取代我?想得美,”温枢不屑的笑道,“也不知当初使了什么手段,骗的老夫人团团转,还想把家主位置给她?” “老夫人早年丧女,晚年难免孤独,温督主又是个会洞察人心的,自然得了老夫人喜欢。”晏岁喝了口茶。 “她哪里及得上楚姐姐,”温枢重重一放茶杯,“晏小渡刚才说了她当年的那件蠢事,看不出他还有这个胆量。” 晏岁听到晏小渡的名字,唇角弯了弯,“小渡本来也不是唯唯诺诺的性格,你对他太严格了,他在你面前才有些顾忌。” 温枢难得轻声道:“我对他严格?我不对他严格些,真的就来不及了。” 温枢心知二人在对晏小渡教导方面有很大分歧,一言不合就会吵起来,也就没有再说下去,换了个话题,“徐世才每年百家会都称病不来,今年突然要来,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晏岁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常年挂在唇边的笑容消失殆尽,五指下意识收紧,“徐世才” 温枢道:“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恨极了他,但他这么些年下来势力已经不容小觑,在凉州独占一方,很多家族都依附他而生,”温枢顿了顿,“当然,若是你想铲除他,轻而易举,你要是真想,我就” “不,我不想,”晏岁打断了温枢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尘归了尘,土归了土,当年没能杀了他,现在杀了他也没什么意义了。” 温枢看着晏岁清秀温润的面庞,好像从这张脸上看到了另一个少年,那少年在大雨与雷电交织的磅礴雨夜中奔跑,哀嚎着,痛哭着,发现他是多么的弱小与无助,他生活在由别人构成的世界中,他不得不按别人定的规矩前行,他终于明白,只有掌握绝对的权力,才能不为他人所决定命运。 “你想起了什么?”晏岁问。 “想起了那年青城的我。”温枢的飞凤似斜飞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沾了清晨一片朦胧雾气之中露水的麋鹿,永远望不见前方。 晏岁突然将手按在温枢肩膀上,“淮之,子霁去了,阿知也去了,只剩下我们了,请你务必保护好自己。” 温枢反握住晏岁的手,握得很紧,面上却依旧一派讥诮不在乎,“说什么呢,我温枢堂堂温家家主,江湖这一代能打得过我的也就是你了,谁能伤的了我?” 晏岁抽回了手,“你永远都是这么自信。” 温枢道:“日子也快到了,该去给他们两个上坟了。” 晏岁笑道:“还是你记得清楚。” 温枢冷笑:“晏武君是个大忙人,所以只好由我来记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心有千结 温苌辛走出玄昘殿,便看见晏小渡正靠在一个柱子上闭目养神,温苌辛的目光移到晏小渡涟涟如朱红的嘴唇上,只觉得那抹烈红异常刺眼,那个永远矜贵自持的女人也有这么一张分外嫣红灵巧的嘴,唇齿开合之间,鲜艳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晏小渡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见是温苌辛,也懒得像在温枢面前时装样子,他冲温苌辛咧嘴笑了笑,那笑充满了嘲笑与幸灾乐祸,大眼睛中写满了“原来六姨也被赶了出来啊?” 晏小渡这么一笑,与一个人的脸瞬间重合,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温苌辛一怔,有些恍然道:“琛公子” 她这话近乎呢喃,晏小渡没有听清楚,“六姨说什么?” 温苌辛立刻回过神来,自知失态,瞥了瞥晏小渡,“少公子可别忘了每日练武啊,否则过些时日百家会上什么也表现不出来可就不好办了。”说完便离开。 晏小渡扬声道:“不牢六姨费心了,一路走好。” 看到温苌辛的背影明显一顿,晏小渡一点也不掩饰的开怀大笑。 晏岁与温枢的谈话直接持续到了下午,放在门口的饭菜换了又换,晏小渡百无聊赖便先回了自己的院子,见到夭夭,他心里忽然想道什么,上前道:“夭夭,你知道凉州徐家吗?” 夭夭嗑着瓜子,“知道啊,怎么了。” 晏小渡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八卦消息最多,快跟我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夭夭歪头想了想,“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江湖世家,经营的行业也很寻常,没什么特点啊,”夭夭又道:“就是那个徐家主名声不太好,娶了十几房小妾还成天在外逗留,除了这个,真的没什么特别的了。” 晏小渡把夭夭这话掰成了几瓣,逐字逐句的琢磨,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确实是一个很普通的家族,至于什么家主好色风流,这算是新奇的地方吗?(╯‵□′)╯︵┻━┻ 晏小渡正郁闷着,就听见夭夭清脆的声音宛如天籁般响起,“其实关于徐家,还是有件事的。” 晏小渡立刻摸索了过去,“快说快说!” 夭夭瞟了瞟晏小渡,“你让我说我就说啊?”说完就悠闲地嗑瓜子。 晏小渡只恨不得把夭夭捧上观音坐台,给她开个光,“快说快说,你想要什么都行!” 夭夭一双狐狸眼咕噜咕噜转了一会,魅光流转,“昨天新送进你屋子的新茶分我一半。” 你这不是抢吗!那南山新摘的茶,快马加鞭送到晏家,只有那么一小捧,晏岁一半他一半。晏小渡心里痛骂,但没办法,他只能肉痛道:“行行行,给你一半,快说!” 夭夭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这一刻仿佛不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而是一个知尽人间八卦的老神婆。 “你听过青城花家吗?” 晏小渡想了想,老实道:“没有,应该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吧。” 夭夭拍了一下晏小渡的脑袋,“无知!当年花家可是和晏家c温家c李家一样的大家族!” 晏小渡捂住了自己的脑袋,“那为何我没听过?” 夭夭轻声道:“因为已经覆灭了呀。” 晏小渡一怔,“那么大的一个家族,怎么会轻易覆灭?” 夭夭道:“花家的事还是我原先听晏家的一些老仆人闲聊时知道的,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武君也才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花家是青城的大家族,不同于寻常的江湖世家,花家之所以闻名江湖,是因为是家族中人个个拥有非比寻常的美貌。” 晏小渡撇嘴,“有这么夸张?” 夭夭道:“反正那些老仆人是这么说的,说每次江湖百家会花家人都是人群的焦点,甚至还会被围观,据说花家曾出了位绝世倾国的美人,美貌可与日月争辉。” “那花家最后到底是怎么覆灭的?”晏小渡来了兴趣。 夭夭瞅了瞅晏小渡,“你确定你要听?” 晏小渡着急道:“哎呀夭夭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夭夭吸了口气,缓声道:“是武君下令剿灭的。” “什么?”晏小渡惊呼出声,这事怎么会突然关联到他九叔头上,花家是他九叔下令剿灭的? 夭夭又道:“小渡你知道秦钟和吗?” 知道啊,怎么会不知道啊,九岁那年回晏家就是他派人绑架他要杀死他啊,最后被晏岁一剑穿喉。 见晏小渡点头,夭夭道:“当年秦钟和叛乱,花家有参与其间。” 晏小渡问道:“那这跟徐家有什么关系啊?” 夭夭道:“秦钟和叛乱时,徐家假意投靠,实则暗中给晏家透风,否则晏家不会那么快的剿灭反家。” 夭夭说完,晏小渡陷入沉默,徐家的做法虽然有些卑鄙不齿,但毕竟是帮了晏家,晏岁就算不喜欢徐世才的做法,也不至于对他的到来如此抵触,见温枢的反应,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夭夭突然轻声道:“据说当年花家并没有参与叛乱。” 晏小渡怔了怔,“那为何剿灭他们?” 夭夭抬眼望了望晏小渡,一向灵动似漾着一汪春水的眸子似乎有些凝滞,“有一种传闻是,武君曾与花家少公子同在风苏山风苏学院求学,二人有不小的矛盾,武君去青城花家游学也受到了冷遇,在登武君位后便借着秦钟和叛乱” “不可能!”晏小渡飞快打断了夭夭的话,“夭夭你什么时候这种谣言都信了,九叔不是那样的人,这话你也别再说了,九叔就算是个好脾气,听到这样的话也不会轻饶你!” 夭夭一滞,随即沉默不语,晏小渡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若不是自己缠着夭夭,夭夭也不会说出这件事,他随便扯了个话:“那个你刚才说花家曾出了位倾国美人,是什么样的啊?” 夭夭淡淡道:“就是那位少公子,因为容貌太美,是公认的江湖第一美人。” 晏小渡喉咙有些干涩,“那那位少公子最后呢?是被投入玄沼了吗?” 夭夭轻叹了口气,“没有,那位少公子很幸运,花家覆灭的前好几年就死了。” 气氛一时有些僵滞,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夭夭最先起身,“我先出去了。”说完不等晏小渡回答就离开了。 晏小渡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晏岁,什么风苏山求学,九天山历练,他知道的实在是少得可怜。 他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晏岁并是真的如表面的那样温柔和善,人畜无害,也有很多人有意无意的向他提起晏岁过往的一些事,他也不是没听过一些谣言,例如晏老家主的死实则为晏岁所为,例如晏琛夫妇的死也是晏岁下的手晏小渡在听到这些后,都会默默的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告诉衡沢大首领。 晏小渡并不在乎晏岁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在他九岁回到晏家的这六年以来,晏岁做到了他作为一个叔辈能做到的一切,甚至更好,他觉得如果他随意听信了他人的谣言,真的是对不起晏岁六年对他的呵护照料。 至于晏岁和那位花少公子的过往,他只当听了个玩笑,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花少公子都快再转世为人了,再深究什么也没了意义。晏小渡不知道自己对晏岁为什么会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他的直觉告诉他,晏岁不会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去特意剿灭一个家族的人。 晏小渡这么想着,心情畅快了不少,美滋滋的尝起了新送进来的茶。 日头西落,温枢才从玄昘殿走出,晏岁道:“肚子饿了吧,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温枢看了看日落,“不了,还要尽早回温家办点事,你吃吧。” 晏岁道:“百家会召开在即,还要回温家吗?这一来一去,要费些好上时日。” 温枢讥诮挑了挑嘴角,“有些事必须要回去亲自处理,我不在这么几天就有人按耐不住了,要是等百家会完事再回去,估计家主位置就不是我了。” 温家内部并不和平,争权夺利是常事,每个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家主的位置,费尽心思想把温枢拉下来,这些晏岁都再清楚不过,也就不再勉强,“路上还是吃点东西吧,别伤了身体。” “好了好了,”温枢摆摆手,“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婆婆妈妈,真不知道当初我们是怎么忍受你的,你还是把这些话跟你那好侄子说说吧,也就他愿意听你的废话了,他那不安分的性格才应该被墨迹!” 晏岁闻言一怔,笑了笑,那笑竟有几分少年般的羞涩腼腆,“哪有,小渡很乖的”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在玄昘殿前的地上镀了一层金辉,华光折射,似九天神殿。温枢在这样大片的金黄色光芒中看晏岁,发现他的脸好像有些红了? 起初只是眼下的一小片肌肤,随后便如天公扯翻了颜料桶,泼洒出大片大片的绯红色,随即涂满整张面容,眉宇间聚了亿万碎金,生动之美,无以言喻。 温枢闭了闭眼睛,心说自己绝对是看错了,好端端的,他红什么脸? 再睁开眼,晏岁已经背过身走回玄昘殿,他微微侧了侧头,“江湖百家会,恭候温家主大驾。” 温枢没在想那个见鬼似的脸红,“晏武君可要好好款待本家主啊。” “自然!” 晏岁回到玄昘殿,脸上的温度又慢慢热起来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角一直是勾着的,晏武君的心情非常好,连带着那折子都美貌了不少。 瞅着瞅着,又不由想起刚才温枢的话,晏武君轻哼了一声,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墨迹,除了必要的一些会议场合吩咐之外,他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也只有面对温枢晏小渡这样关系的人时,才会多说几句话,温枢竟然还嫌弃他墨迹!他处理温家事时一定比他还墨迹! 晏岁想到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晏小渡似乎还有话跟他说,他见日头还不晚,就决定起身去晏小渡的住所,他又想到晏小渡等了他一天,会不会有些不开心,是不是应该带着些东西过去讨他欢心。 晏岁冲门外道:“衡沢,” 衡沢立刻出现在门口,“武君有什么吩咐?” 晏岁道:“本君去少公子那儿,你把小厨房准备一下,本君再做些土豆饼。” 晏岁敏锐的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衡沢的身体僵了僵? 衡沢想起了上次晏岁做完土豆饼后厨房三日不绝的异味,他咽了咽口水,大脑飞速旋转,“那个回武君,这日头不早了,少公子怕是早已经吃过了晚饭,再吃土豆饼怕是会积食。”看在少公子经常为他提供新式刑具实验活人的份上,救救少公子吧 晏岁觉得衡沢的话有几分道理,也就没再去做土豆饼,救了厨房,也救了晏小渡的胃,但他觉得空手去见孩子终究有些不好,便令人从库房挑了几件给晏家小辈留着的玩具给晏小渡带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孤城春风 晏岁拿着几件玩具向晏小渡的院子走去,看到一道红色身影立在池塘边,天色将阴,那道红色也不像白日的那样鲜活亮丽,像染了很多年血似的阴沉古旧。 红影听见脚步声回身,见是晏岁,忙抹了抹脸,“武君是来找少公子吗?” 晏岁看了看她眼下的泪痕,“小渡那孩子惹你生气了吗?” 夭夭忙道:“没有的事!武君别误会了少公子!” 日头终于落下山,夭夭半边脸都隐在背光中,只能见一双灵光魅惑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光芒,让人不由想起深山老林中的千年狐妖,也是应该有这么样的一双眼眸,在太阳落入地平线的那一刻,化为姿态妩媚的妖姬,顾盼流转间,勾去人的心魄。 当年晏岁要选夭夭作为晏小渡的贴身侍女,众人都是反对的,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女孩,就生得妖妖娆娆,将来长大了可还了得?更何况作为一个侍女,不出挑是本分。 但最后晏岁力排众议,让夭夭做了晏小渡的贴身侍女,原因只有一个,晏小渡说夭夭跟他的养母有几分神似。后来晏岁仔细想了想,晏小渡是相中人家长得好看随口胡诌的一个理由吧 夭夭见晏岁不说话,便道:“武君可需我去通报一声?” 晏岁摆了摆手,“不必了,我直接进去。” 夭夭看见了他手上的玩具,笑了笑,“是。” 晏岁又道:“夭夭,这么几年辛苦你了,小渡那孩子有些被惯坏了,你多多担待他一下。” 夭夭一怔,没想到晏岁竟跟她说起了这话,她轻声却坚定道:“武君言重了,夭夭来晏家这么多年,受了晏家数不尽的好处,又有幸做了少公子的侍女,心里万分感激,怎么会嫌弃,更何况”夭夭顿了顿,“少公子真的是个好孩子” 晏岁笑了笑,“那是自然,天色已晚,露水湿重,夭夭你早些回去吧。” 夭夭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白小小米粒似的牙,“听武君的。” 晏岁走后,夭夭却依旧站在池塘边,水倒映出她纤细曼妙的身姿,一阵夜风吹过,夭夭裹了裹衣服,望了望亮着灯的屋子,低叹了一声,逐渐走远。 对于晏岁的到来,晏小渡第一反应是看他有没有带自己做的土豆饼,见没有,晏小渡松了口气。 晏岁给晏小渡带的玩具被他放进了宽松的袖子中,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给晏小渡,他怕晏小渡觉得玩具太幼稚,正纠结着,就听见晏小渡的声音响起,“九叔,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晏岁见晏小渡一脸严肃认真,与他那小圆脸大眼睛很是违和,但晏小渡的眼神清晰的告诉他,他渴望以一个大人的身份来跟他交谈。 晏岁没再管玩具的事,他隐去温柔和善的笑意,“小渡,什么事?” 晏小渡见晏岁也是一脸认真严肃,显然是准备认真听他说的事,他心中一暖,平复了一下云海翻滚的内心,才开口道:“九叔,我想说的是我父母的事”晏小渡言简意赅的把那天在茶摊所见所闻跟晏岁说了一遍。 说完后,晏小渡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在晏岁面前说关于他父母死因的话,他之前从未与晏岁谈论过这么严肃的话题。晏小渡低下头,不想让晏岁看见自己眼中的不确定与不自信,他的心砰砰直跳。 “小渡”晏岁出声,晏小渡抬眼看他,浑身紧张起来,死死盯着晏岁轻红的嘴唇,像听圣旨似的等待那张嘴会说出什么。 “小渡长大了,九叔真的很欣慰。”晏岁弯弯含情目更弯了些,眉梢处温柔如水,色如春晓,似早春的第一缕风推开万里孤城,拥抱住千万里郁郁江山。 晏小渡在这笑中,只觉得那心里的热流又在奔腾呼啸着。 晏岁道:“这件事我还未听人上报,我回去立刻去派人查,小渡别着急。” 晏小渡忙道:“不急不急,反正都这么多年了,不急这一时。” 晏岁道:“晏家这么多年从未停止搜寻幕后黑手,小渡不要担心。” 晏小渡点了点头,“那九叔觉得幕后黑手会是什么样的人?” 晏岁摇头,“不到最后,谁也猜不出结果。” 晏小渡有些担心,“那群人一定很厉害吧,晏家可以吗?” 晏岁失笑,拍了拍晏小渡的头,“傻小渡,这江湖还有什么是晏家摆不平的?你是晏家的少公子,怎么还怀疑晏家起来了?” 晏小渡抿抿嘴,羞涩的笑了笑,是啊,怎么还怀疑起晏家的势力了?连官方都对晏家礼让三分呢 只是,为何他心里总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晏岁忽然将晏小渡轻轻地揽入怀中,晏小渡像是被那缕春风拥住,随着它走遍万里江山,鼻间尽是草木清香,山河人间。 “小渡,”晏岁轻声道,“什么也别怕,有九叔在,没有人能伤的了你,晏家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 晏小渡依偎在晏岁怀中,一动也不敢动,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晏岁这么亲密的接触,但却令他手足无措,他连自己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晏小渡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的温度逐渐升高 好在晏岁并没有抱太长时间,他松开晏小渡,“小渡” 晏小渡有些懵懵的应道:“九叔” 晏岁道:“小渡,你觉得晏家怎么样?” 晏小渡道:“晏家是我的家,自然是好的。” 晏岁摇头:“小渡我的意思是,你在晏家开心吗,你有没有想过永远留在晏家?”晏岁语气缓慢,似乎在逐字逐句的斟酌。 这还真问住了晏小渡,他慢慢睁大眼睛,思索着晏岁的问题。 他在晏家开心吗?开心,也不开心。开心他是晏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公子,身份尊贵,九叔宠爱,吃喝不愁。不开心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牢牢关注,稍有不慎就会沦为笑柄(作者乱入:其实已经是了),而且他知道他性格骄纵傲慢,并不讨晏家同辈喜欢,他没什么同龄朋友。 晏小渡知道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他不因自己身份尊贵而无所节制的索求更多,也不会因为自己受制太多c没有同龄朋友而怨天尤人,他不准备为了几个所谓的“朋友”而去改变自己。 晏小渡这么想着,“我在晏家很开心,晏家给了我太多,九叔对我的好,数之不尽。” 晏岁一怔,明显没想到晏小渡竟然会这么说,“小渡,九叔对你好是应该的,你不用有任何负担,也不要想着怎么回给我。” 晏小渡鼻子有点酸,他轻抽了抽,带着点鼻音,“好的,九叔。” 晏岁心一滞,莫非他一直都没真正融入晏家?他对他的好,他一直都当做是负担? “小渡,那你想永远留在晏家吗?” 晏小渡一怔,永远留在晏家? 晏小渡九岁来到晏家便渴望做个游荡江湖的大侠,熬过在温家的两年,本以为终于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可迎来的,依旧是无休止的练武,以及那永远没多少进步的成绩。 晏小渡道:“九叔希望我永远留在晏家?” 晏岁深吸一口气,“是的。”他的眉宇平静柔和,在灯下愈发的清美温柔。 晏小渡看着,心里莫名有些恍惚,他想永远追随那缕春风,跟随它的脚步走遍山河天下。他轻声道:“九叔愿意和我一起游荡江湖吗?” 晏岁沉默,“小渡,对不起,九叔做不到。”他不是贪恋武君的权位,只是江湖纷扰动荡,如山压力,暗藏危机,步步艰危,稍有不慎放纵,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他敢确定,一旦他让出武君之位,离开晏家,就会陷入天罗地网的追杀之中。更何况,他肩上的担着的,不是他一个人。 晏小渡也意识到自己这话太幼稚,他垂着头,“九叔,我在晏家很开心,晏家和九叔给了我太多,但我并不想一辈子留在晏家,这天高地远,万里锦绣山河,我从未亲自去丈量它们,他们说我武艺不精就不要想着游荡江湖了,但我不想终生都被困在玄山这一脚天地。” 晏岁听着,暗自慨叹,玄山这一脚天地?江湖多少人此生的追求就是可以进入晏家,为此穷其一生的光阴,可在他心中,这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却是他的牢笼,他一直等待着离开的机会。 晏岁自嘲似的笑了笑,到底是他想差了,他朝夕相处了快六年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不是最清楚吗?纵情自由,不为规矩束缚,是这死气沉沉又暗流涌动的江湖最后的一抹鲜亮颜色。 晏小渡小心道:“九叔,你是生气了吗?”九叔费心费力的对他好,他却一句轻飘飘的“不想留在晏家”,换谁心里都会不舒服吧。 晏岁又抱住了晏小渡,“小渡,是九叔疏忽了,小渡这样优秀的孩子,怎么可能终生只能待在晏家,晏家再大,也大不过天地,小渡不该被束缚。” 晏小渡道:“九叔你别多想,我没有脱离晏家的意思,玄山永远是我的家,九叔永远是我最亲的人,我就算想游荡江湖,也要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再说。” 晏岁将下巴放在晏小渡乌压压的头顶上,“小渡终于长大了,三哥与三嫂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 晏小渡听到他提起了自己的父母,言语中满是欣慰释怀,又想到坊间传闻中,晏琛待他颇好,心下一酸,忽的反抱住晏岁。 什么凉州徐家,青城花家,什么上位手段,弑父杀兄,都让它们和传出这些话的人一起去衡沢那里报道吧! 夭夭透过窗子,看着屋内相拥的人影,看了看手中的食盒,转身离开。 “诶呦,夭夭姑娘别走啊。”一道清凌凌却听起来就很不正经的声音响起,夭夭回头,“衡沢首领有什么事吗?” 衡沢扫了一下夭夭沉静美艳的面庞,“夭夭姑娘这么冷漠干什么,和少公子打打闹闹的,怎么到我这就变了态度,是我哪里得罪了夭夭姑娘吗?” 夭夭面无表情的瞅了一会衡沢俊美精致的脸,“没有,您想多了。” 一个想出那么多刑罚顺便改造了那么多刑具的人,怎么让人亲近! 衡沢忽然一步向前,夭夭下意识要挡,结果衡沢一把抢过食盒,“夭夭姑娘不好意思送进去,本首领就帮你一把咯!” 夭夭后退一步,淡淡道“多谢衡沢首领,夭夭先回去了。” 衡沢嬉笑道:“夭夭姑娘别这么客气呀,你我分为武君c少公子的近侍,武君与少公子那么亲密,咱俩也应该融洽些!别叫什么首领了,直接叫我名字吧!” 夭夭忽然笑了笑,一双狐媚大眼沾了些水光,在黑暗中闪着幽光,动人心魄,连衡沢都有些怔了怔。 夭夭不语,转身离开,衡沢如梦初醒,“等一下” 夭夭有些不耐烦,“衡沢首领还有什么事” 话音未落,就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庞,夭夭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怔住了,随机满脸通红,又羞又愤喊道:“衡沢!” 衡沢摸了一下夭夭的脸,只那么一瞬,立刻退出三尺远,头也不回的逃开,边逃还不忘挥了挥手,“夭夭姑娘皮肤真好!比我好多了!但跟武君比还差点啊哈哈哈哈哈” 夭夭在那毫不掩饰的笑容中,气成了一只红色的小狐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前夜 又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又有人失眠。 晏小渡对晏岁吐露了心声,只觉如释重负,心里轻松得很,头一挨枕头就沉沉睡去。 晏岁又没有睡觉,依旧在密室,只不过这次是召集齐了五行卫卫长。 晏岁修长的手指划过了百家图,目光落及凉州,冷了冷,淡淡开口:“江湖百家会召开在即,做好防卫,有不长眼睛的,按以往的规矩处理。” 衡沢站在前方,闻言咧嘴一笑,“谢谢武君!属下又有新的试验品了!” 五行卫闻言均一脸铁青,暗暗拍了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首领这喜欢研究活人c拿活人做实验的嗜好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晏岁照例是无视了衡沢的白烂话,他道:“顾情。” 一身穿青色衣服的青年男子出列,“武君。”这男子生得十分清秀俊逸,尤其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幽幽晃晃,水波潋滟。 晏岁道:“青龙卫此次不必参与百家会事宜,你们负责保护少公子。” 顾情闻言一怔,少公子身边是有晏家暗卫的,为何这次竟要青龙卫全权负责保护?顾情心有疑惑,但他毕竟不是衡沢,没有晏岁说一句顶十句的毛病,他低头,恭敬道:“得武君令!” 晏岁又一一安排了朱雀卫c白虎位c玄武卫,只剩下了中卫的衡沢。 衡沢嬉皮笑脸道:“武君怎么没安排我的呀?” 晏岁淡漠的瞥了衡沢一眼,“你话这么多,本君安排你去温督主那里陪她聊聊天如何?” 衡沢想了想温苌辛那张生硬的男人脸,立刻闭嘴。 几个卫长暗笑,都说首领这嘴皮子厉害,可一物降一物,哪有武君轻描淡写堵人来的厉害? 晏岁道:“你们几个先下去吧,衡沢留下。” 衡沢故意发出很哀怨的叹气声,几个人纷纷投去嫌弃的目光,他们堂堂玄沼卫的首领,约摸是个傻子吧 几人从玄昘殿走出,一个白衣男子一把揽住顾情的肩膀,“这次没法和我们一起去百家会,郁闷了吧?哈哈哈哈” 这男子高挑修长,剑眉星目,比顾情还高了半个头,此时半边身子都倚在顾情身上。 顾情一向古井无波的俊逸面容上罕见出现了一丝裂纹,“放开我,君嘉。” 君嘉好像丝毫没意识到顾情波动的情绪,“哎呀呀,都是兄弟,别见外。” 顾情翻了个白眼,谁跟你是兄弟? 君嘉见顾情不说话,便冲另外两个人道:“阮州,亦去,你们看,顾情果然因为没法去百家会不开心了!” “我没有不开心,”顾情淡淡开口,“我只是有些不安。” 君嘉一怔,“不安?为什么不安?” 顾情抬头望了望夜空,今夜的夜色很好,月升玄山,照亮寂静万物,汤汤如河流。他再去望,只见月亮周围似有一圈血红,时隐时现,他后背突然有些发凉。 他其实想说,少公子周围的暗卫,是晏家最为神秘的存在,从未显于世人眼前,自晏家成立以来均只为武君服务。在几年前一场专门针对少公子的刺杀后,武君将专门保护自己的暗卫大多派到了少公子身边,几年来挡掉了无数次暗杀。在这样强大神秘力量的保护下,少公子可以说是再安全不过的,武君却还是安排了一整支青龙卫来保护少公子,这意味着什么 他摇了摇头,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君嘉见顾情走远,一脸扫兴道:“这什么人嘛,说话还说一半。”话音未落,他半边胳膊奇痒起来,越挠越痒,君嘉的脸都快扭曲了,“顾情你这个小人!仗着自己医术好,尽下阴手!” 一直隐在暗处的黑影也望了望夜空,透过厚重的兜帽斗篷盯着那一轮血月,手指无声的捏动。 殿外的鸡飞狗跳殿内自然是不知道,晏岁望向衡沢,“事情做了吗?” 衡沢隐去嬉皮笑脸,恭敬道:“回武君,属下做了。” “怎么样?” 衡沢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回武君很正常。” 晏岁敲打着桌子的手指一顿,“很正常?” 衡沢道:“是的,属下敢确定。” 晏岁不语,弯弯含情目一片冷厉光芒。 衡沢见了,道:“武君若是担心,属下现在便可以” 晏岁道:“不必了,还是缓些时日吧。” 衡沢恭谨道:“是,”随机他又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晏岁笑道:“想跟本君说什么?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 衡沢笑了笑,才说道:“武君,属下要说的话有些冒犯,属下说完您随便罚,”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您把整支青龙卫都派到了少公子那里,属下知道您是担心少公子安危,几年前把大部分暗卫派到少公子也是为了少公子的安全,您对少公子的好天地可鉴,可是c可是您能否也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这几年您遭遇了多少场刺杀?属下知道您武功盖世,天纵之才,可小人之心防不胜防,谁知道他们下次又会用什么手段?属下恳请您,保护好自己,毕竟” 衡沢单膝跪下,“您才是晏家的心脏。” 衡沢单膝跪地,没敢瞅晏岁,空气中静的只能听到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上面久久无声。 衡沢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晏岁竟然轻笑了一声,“衡沢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本君了?” 衡沢没想到晏岁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他拿不准晏岁的意思,只能干笑,试探道:“属下一直很关心您。” 晏岁眼里闪过揶揄的光,“本君可清楚记得,当年在九天山,你多次想置本君于死地。” 衡沢被晏岁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憋了半晌,才闷闷道:“武君您的记性真好,您不说,属下都快忘了” 晏岁含笑道:“本君怎么能忘呢,你那年在雪地中把通气口牢牢堵住,本君差点就死在了那晚上。” 衡沢闻言再也承受不住,他双膝跪地,“武君,属下知错,属下以后再也不多嘴了,请您责罚。” 晏岁闻言才隐去笑意,背过身去,淡淡道:“下不为例,你自己下去领罚吧。” 衡沢低声道:“属下知罪。” 晏岁没有说话,衡沢也不敢起身,只能继续跪着,他偷偷抬眼去看晏岁修挺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 上位者,该是没有软肋的才对啊 这一夜,还有别人也没睡。 温枢坐在马车中,马车在空旷的原野上疾行,依旧十分平稳,可温枢却仍未入睡。 他掀开车帘,看到了天际的一轮血月,温枢凤眸眯了眯,低声骂了句:“晦气!” 温枢卧在马车内,用手揉了揉额心。 他最近总是做梦,梦到少时风苏山求学的情景,梦里的他还只是温家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晏岁也还刚从九天山回来,至于另外两张面孔 温枢闭了闭眼,不愿再去想。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去风苏了,当年他最爱风苏山上的枫叶,每到秋季,山翠枫红,漫天红霞烂漫,他行走其间,想象着自己是那枫叶,随风飘到遥远的天际。 后来他做了温家家主,也在后山种了大片大片的枫树,可再也没有当初在风苏山的感觉。 听晏岁说,风苏山的那些枫树已经被砍掉了,现在那里建了几座小楼。枫树没了,那些人也没了。 温枢狭长斜飞的眸子有些恍惚,但很快恢复清明,他不是喜欢活在过去的人,生活艰险,头顶上悬着无数把刀子,他必须一步一步向前看。 温枢伸手,想取过桌边的凉茶,却发现那茶的表面微微晃动。温枢停手,眼睛微眯,是他疏忽了,没有发现今天这夜,格外的静 不是夜晚的寂静,而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死寂 顶尖武者向来有超乎常人的敏锐,身体总会先比脑袋更快做出选择,温枢瞬间整个人从车窗户跃出,一把捞过驾车的车夫,“小心——!” “砰——!”的一声巨响,那马车竟瞬间炸开! 温枢躲避及时,但脸还是被木屑擦伤了不少,他眯了眯眼睛,眼中寒光乍起。 温枢蹭了蹭脸上的血丝,向手中的车夫道:“你有事吗” 话音未落,温枢便听见“嗤”的一声,随即腹部传来镇痛。 “你”温枢立刻几个大步退开,同时一掌击在车夫胸口。车夫鲜血狂喷,瞬间被打出好远。 温枢一手捂着腹部伤口,一手执剑,看了看四周突然出现的几十个黑衣人。冷笑道:“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杀了本家主吗?” 为首的黑衣人抱了抱拳,“温家主得罪了。” 温枢封了伤口附近的几个穴位,随意裹了裹,便抽出自己的佩剑“凝华”。这剑似一泓秋水,翻转期间,便有飞转的光带,映亮了死寂的夜。 黑衣人见了,呼吸都粗重起来,这柄名为“凝华”的剑,在江湖十大名剑中排名第四,是温家家主温枢年少时机缘巧合得来的,每次出鞘,不知惊艳了多少人的眼,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便是这剑陪温枢走到了家主之位,剑下,不知有多少亡魂。 温枢在剑锋上看到了自己微微发红的眼睛,他讥诮道:“让本家主猜猜是谁派你们来的?二哥?四姐?还是哪个旁支?” 他为了尽快赶回温家,便先行于随行的侍卫,本想着那些人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派人刺杀他,却不想他们已经近乎疯狂的想置他于死地。 黑衣人道:“这就不是温家主能知道得了,毕竟,您马上就是个死人了。” 温枢不屑的笑了笑,“就凭你们几个?本家主就算马上是个死人,这温家家主之位,你们主子该得不到,还是得不到。” 黑衣人互相看了看,立刻持刀向温枢砍来,似要把他剁成肉酱。 血月之下,刀光剑影,血光四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无题 玄山,玄昘殿。 “下月便是小渡十五岁,我想连着百家会一同举行,小渡你觉得如何?”晏岁含笑看着晏小渡。 晏小渡怔了怔,“连着百家会一同举行?这行吗?” 晏岁道:“没什么不行,你是晏家的少公子,十五岁的生日,该是好好操办一下。” 晏小渡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九叔,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 晏岁笑道:“我已经着人为你准备需要的着装了,到时候来量尺寸就可以了。” 晏小渡抿嘴笑道:“谢谢九叔。” 晏岁见他笑的羞涩,心道这样可爱懂事乖巧的孩子就应该好好保护起来,让他远离俗世纷争,永远做一个天真自由的孩子。 晏小渡正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晏岁道:“怎么了?这般吵闹?” 衡沢走进大殿,手里攥着一张纸,面色凝重,看了看晏岁,又看了看晏小渡,“武君” 晏岁见他这表情,心里没来由的一坠,见晏小渡还是一副懵懂的表情,他轻声道:“小渡,你先回去吧,九叔有要事要处理了。” 晏小渡乖巧点点头,“九叔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晏岁弯了弯唇角,“小渡放心。” 晏小渡向外走去,看见了衡沢,点了点头,“辛苦衡沢首领了。” 衡沢忙回礼,“不敢不敢,少公子言重了。” 晏小渡抿嘴笑了笑,衡沢瞅着,心中暗叹一声,少公子对别人骄纵蛮横,从不放在眼里,只有在武君面前时,乖巧懂事,像个精致安静的瓷娃娃,这样的模样也难怪武君这般溺爱纵容,一个孩子眼中只有你,只肯在你面前做个好孩子,这种感觉,任谁都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吧? 衡沢收回了思索,走到了晏岁前方,“武君” 晏岁面色平静,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说吧。” 衡沢咽了咽口水,“回武君,温家传来急报” 他话音未落,“砰——”的几声巨响突然在殿内响起,殿内的瓷具摆设瞬间破碎。 衡沢脸色微微一白,他嘴唇闭了开,开了闭,在晏岁冰冷森然的面容下,艰难的开了口继续道:“温家传来急报昨夜温家主在平野一带遭到刺杀温家主他杀死了全部刺客但身受重伤情况并不乐观” 衡沢说完这话,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他非但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愈加紧张。 玄昘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衡沢以为自己马上要淹死在这无边的寂静中时,晏岁开了口,“衡沢本君,现在去看他,是不是不行” 晏岁的声音除了有些嘶哑,竟十分的平静,衡沢听着这平静的话,心里忽的泛起丝丝苦涩,他沙哑着嗓子道:“武君您现在还不能走百家会召开在即需要您的地方太多了” 晏岁没有再说话,他低了身子,半边身子都伏在了桌子上,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衡沢只觉得溢出了无限的悲伤。 晏岁用手拄着头,轻声道:“淮之受了重伤,九死一生,我却没法去看他” 衡沢听着这呢喃声,心里苦涩更重。 衡沢见那道微低的修长身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向外走去。 “你去做什么?”晏岁的声音从他的袖子间传来,闷闷的。 衡沢勉强笑道:“属下叫少公子来陪武君说说话,您说不定能开心些。” “别去!”晏岁一下子起身,平静眉宇间竟有几分急促,“回来,别去叫他。” 衡沢一怔,“可是” “回来。”晏岁弯弯含情目又冷厉了三分。 衡沢只得乖乖回来。 “武君这件事用告诉少公子吗”衡沢小心翼翼问道。 晏岁道:“不告诉他他也迟早会知道的,那孩子没有那么亲近淮之,怕是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晏岁轻笑了笑,“那孩子,不太喜欢淮之的。” 少公子除了您还喜欢谁啊!衡沢心里默默道。 晏岁摸过了手边的一盏茶,喝了一口,“衡沢,派几个人去平野看看,取本君的折子来。” “您” 晏岁挑了挑眉,“等本君处理的事那么多,本君不得看看折子吗?” 衡沢把头深深低下,“是!属下疏忽了。” 温枢遇刺身受重伤的这件事很快传遍江湖,毕竟这么大的一件事再怎么隐瞒也瞒不过,一时之间江湖议论纷纷。 晏小渡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他怔了怔,心里一时有些难言的复杂情绪。 晏小渡曾听闻温枢生母早逝,自幼寄养在温老夫人膝下,温苌楚不仅是他的姐姐,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温枢对她极为亲近,温苌楚出嫁的时候死拉着她的手不舍让她离开。得知温苌楚惨死后,更是大病一场,甚至落下了病根,现在身体也不大爽利。 温枢对温苌楚的感情,并没有延续到晏小渡身上,温枢不喜欢他,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自然,晏小渡也算不上多喜欢温枢,温枢那张妖娆精致却永远森厉严肃的脸与晏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算是他童年的噩梦。但是相对于温苌辛,温枢也没有对他做出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更何况他是晏岁现在在这个江湖为数不多还活着的朋友,如果他也死了,那晏岁一定很难过。 晏小渡一想到晏岁可能会难过,自己心里也不舒服起来,他对夭夭道:“夭夭,小舅舅受了重伤,九叔一定很想去看他,但九叔太忙脱不开身” 夭夭在一旁听着,“所以” 晏小渡接着道:“所以我想去看看小舅舅。” 夭夭撇撇嘴:“你不是不喜欢温家主吗?” 晏小渡翻了翻白眼,“相比于温苌辛呢?” 夭夭狭促的笑了笑,“如果是温苌辛受了重伤” 晏小渡也笑了起来,“我就送她一副棺材,”随即他有点忧伤道:“当然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坏人多遗臭万年,活得很长。” 夭夭道:“所以你到底去不去看温家主?” 晏小渡是个行动派,“去啊,为什么不去?我就算代九叔去的。” 夭夭也是个冲动做事不长脑袋的行动派,但这次她有些为难道:“可是我觉得武君不会同意的,百家会召开在即,你就这么跑去平野” “没事的,”晏小渡打断了夭夭的话,“平野离玄山不远,一天左右就能到了,而且我就是看看小舅舅便走,也不是留在那里陪着他。” 夭夭听着觉得也有道理,她道:“那你去跟武君说说,派支玄沼卫保护你。” 晏小渡失笑,“哪有这么夸张!我不过是去看望一下小舅舅,这么大动干戈做什么!” 夭夭睁大眼睛,“你不会是要” 晏小渡笑嘻嘻道:“找辆马车,咱们俩一起去,一两天就能回来,九叔就算发现了也晚了。” 夭夭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晏小渡你是不是脑子进了水?温家主前脚才被刺杀,你后脚就要偷偷离开玄山不带一个侍卫,你是给刺客送人头去吗?你忘了那年你”夭夭说到这,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她连忙闭嘴,好半晌才道:“小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那件事的” 晏小渡倒是神色如常,他笑了笑:“夭夭你别这么紧张,没事的。” 夭夭见他真不是生气的样子,暗舒了一口气,岔开了话题,“所以你想怎么办?” 晏小渡“嘿嘿”一笑,“按原计划执行啊,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夭夭:“”_(:3)∠)_ “少公子备了马车,看样子是要和夭夭姑娘去平野看望温家主” 玄昘殿内,一道隐在暗处的黑影低声道。 晏岁顿了顿,放下了奏折,随即又拿起,轻笑道:“这孩子” 黑影道:“武君,那属下们” 晏岁换了个坐姿,“随他去,保护好少公子。那孩子怕是早已经知道你们的存在了。” 黑影浑身一震,“武君这不可能!” 晏岁笑道“没什么不可能,别小看了你们的少公子,下去吧,保护好少公子。” 暗卫失魂落魄的走了,衡沢望了望接着看折子的晏岁,刚想说“您怎么这么淡定?”目光便看见了晏岁拿反的折子,他偷笑了一下,接着做自己的事。 平野离玄山并不远,晏岁与夭夭快马加鞭,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了平野温家落脚的驿站。 驿站已经被温家清场了,不时有进进出出的温家人,晏小渡一进驿站,便被那浓烈的药味充斥了鼻腔。 温家人见他进来,均怔了怔,“晏小公子?您怎么来了?” 晏小渡点了点头,“我小舅舅怎么样了?” 一个温家大夫见到晏小渡,不停地向晏小渡使眼色,晏小渡见了,挥了挥手,“大家各忙各的吧,我来就是看看小舅舅,不打扰打大家了。” 待人群散去,晏小渡与夭夭才随那大夫进了一个小屋子。 一进屋,大夫就焦急道:“可是武君大人让您来的?” 晏小渡一怔,没想到他来了句这个,他想了想道:“九叔事务繁忙离不开身,我便过来看望小舅舅。” 大夫闻言松了口气,“少公子家主他不太好啊” 晏小渡心下一紧,手心莫名出了冷汗,“小舅舅他” 大夫垂着眼睛沉声道:“老夫已经把家主的伤口处理好了,但是伤势实在是过深,家主早年曾生了场大病,严重损害了身子,平日也是离不开各种药,再加之家主沉心武学,疏于休养,这身子骨” 晏小渡每听一句,心就沉一分,他沉声道:“那小舅舅他到底” 大夫捏了捏胡子半晌,道:“看今夜了,过了今夜,情况说不定会好很多。” 晏小渡道:“小舅舅在哪里,带我去。” 大夫将晏小渡引至了一个屋子前,“少公子,家主就在这个屋子里,老夫便不进去了。” 晏小渡推门而进,一股夹杂着血腥气与的药味扑面而来,晏小渡下意识掩了掩口鼻,走向床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铁锅 晏小渡轻轻地将垂落在床边的帘子钩起,露出了一道躺在床上的修影来。 温枢自然还是在昏迷中,平日里一丝不苟束起的头发像流云绸缎般堆在枕间,面容苍白如纸,眉宇间的冷厉森然之气淡化了许多,往日总是皱起的长眉也舒展开来,整个人温软了下来,偏他本就生的艳美风流,这种病态之美,越看越勾人心魄。 晏小渡对温苌楚并没有印象,但传闻中她与温枢容貌肖似,故也最疼爱这个弟弟,今日一看,若温苌楚真与温枢肖似,那该是何等的艳美姿容,也就不难怪晏琛为了博她一笑恨不得翻遍全江湖的宝贝。 晏小渡有些幽怨的摸了摸他自己的脸,旁人都说他父母容貌极佳,是江湖数一数二的俊男美女,可他的长相,并没有如大家所想的那样出挑,虽生得也是粉嫩可爱,但到底算不上多么惊艳。 晏小渡曾把这个烦恼偷偷告诉晏岁,晏岁听完后摸了摸他的头,说:“小渡不必为此烦恼,你还小,还没有长开,待过几年脱去了婴儿肥便好了,三哥三嫂都是容貌极为出挑之人,小渡不会差的。” 后来晏小渡把这话告诉了夭夭,夭夭听完后捧腹大笑,狠狠的嘲笑了一番晏小渡,笑完后无不得意跟他说,她自小就长得这么漂亮,人根本不存在什么长不长得开之说,一个人若是小时候丑,那基本就是要丑一辈子的, 晏小渡回想起晏岁当初说的那些话,怎么想怎么觉得晏岁那话安慰的成分居多。 晏小渡正自怨自艾着,突然对上一双静水幽幽的眸子。 晏小渡吓了一跳,捧着心,“小c小舅舅?你c你醒了?” 温枢缓缓睁开了眼,注视了一会晏小渡,瞅的晏小渡直发毛,“小c小舅舅,你还好吧?” 温枢没有说话,皱起了眉头,晏小渡取过一杯水,“小舅舅,喝水吗?” 温枢依旧没有说话,晏小渡就自顾自的将他扶起,在后背处给他塞了个枕头,温枢喝了几口水,看向晏小渡,声音嘶哑的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温枢虽然重伤着,但醒来后的气势跟平常无异,晏小渡有点怂怂的道:“听说您受了伤,就过来看看您,”顿了顿,有些开心道:“大夫说您起码得明天才能醒来,没想到您恢复的这么好。” 温枢不耐烦“哼”了一声,“死不了,你回去吧。” 晏小渡对温枢这态度倒没有太多意外,温枢要是对他的突然到来十分感动,对他说了好话,他可就要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被刺客伤了出了毛病。 晏小渡见温枢醒来,也是准备离开的,他实在不想和这么一尊煞神共处一室,但又想到刚来就走让旁人看去有些不妥,他就厚着脸皮道:“小舅舅你刚醒来,身体还没恢复好,我陪你待一会吧。” 温枢闻言皱了皱眉,也没有说什么,又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晏小渡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聊,就走出屋门,夭夭见他出来,忙迎了上来:“温家主怎么样了?” 晏小渡四周瞅瞅,才轻声道:“小舅舅已经醒来了。” 夭夭开心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玄山了?”她实在不想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待着了。 晏小渡道:“小舅舅刚醒,我还不想回去,夭夭你陪我好不好?” 夭夭听了故作不耐烦道:“得了得了,算我倒霉,碰上你这么个事多的主子!” 晏小渡咧嘴一笑:“谢谢夭夭!” 温家人得知温枢醒来后,都松了一口气,就等待着温枢伤势好些后再回云中。 晏小渡觉得,等温枢伤势好了,百家会都开完了 晏小渡和夭夭商量后,决定明早就回玄山,他正百无聊赖的四处走动,目光落及一大片肥绿的野菜,眼神一亮。 屋中,温枢刚喝下药,准备躺下,大夫有些焦急道:“家主,您这次一定要听老夫的话啊!这次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温枢听那聒噪的声音,烦的不能再烦,但碍于大夫年长,只能耐着性子去听。 这老大夫,比晏岁还能墨迹!○`Д ○ 大夫墨迹完了,见温枢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直跺脚,“家主您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就是听不进劝呢!” 温枢以手扶额,“本家主的身子本家主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您就不必再费心了,本家主心里有数,不会有什么事的。” 大夫还想再说话,温枢一个清凌凌的眼刀扫过来,大夫立刻闭嘴。心中暗叹,家主自小便是这个性子,认定的目标一头走到黑,从不在乎旁人怎么说,温老家主在世的时候不知因为这个训斥处罚他多少次,但依旧不改。整个温家,他能听得进去话的也只有一个人 大夫眯了眯眼睛,仿佛看见了看见了那喜欢穿鹅黄色的少女,一个轻巧的起身飞上了廊檐,指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回眸对廊檐下面的少年笑道:“淮之可喜欢这花?阿姐摘给你好不好?” 大夫再一睁眼,眼前又回到了平野这一间小小的驿站中,挂满蛛丝狭小的屋子,没有那含苞待放的玉兰花,更没有那眉目间永远是矜贵骄傲的少女。 大夫暗暗叹息,也不再言语,转身走出了房屋。迎面碰上了一人,那人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是各样的野菜,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朵玉兰花,那人看了看玉兰花,许是觉得很喜欢,便别在了鬓间。 大夫一下子怔住,目光模糊起来,“小姐” 那人见了他,挥了挥手,“您是给小舅舅送药来了吗?” 大夫听这话,眼神又逐渐聚焦,他有些迟钝的道:“少c少公子” 晏小渡笑了笑,“小舅舅现在还没法吃太多东西,我就采摘了些野菜给小舅舅尝尝野味儿,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大夫忙道:“没c没有,就觉得少公子您发间的玉兰花很美” 晏小渡走进屋里,温枢正侧头望着窗外,听见晏小渡的脚步声,歪过头冷声道:“你还来做什么” 温枢的下半句话在看见晏小渡鬓间的玉兰花后戛然而止,他妖异的凤眸中霎时间闪过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晏小渡的头发生的很是乌黑茂密,偏这玉兰花长得极好,灼灼开放,硕大如玉石,盛放在鬓间,便是一种温淡平静的美。 温枢透过那株玉兰花,好像看到了那年天雨中屋檐下的那张脸,春光浓丽鲜活,但在那人容色面前,便开始苍白褪色。 晏小渡见温枢盯着他鬓间看,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我见这玉兰花开得好,就戴在了头发上面,连林大夫都说好看,小舅舅你是不是喜欢啊?”说完走向床边,把那玉兰花摘下放在了被子上,“小舅舅躺着无聊,看看这花也好,等着花枯萎了,我就再给小舅舅摘去。” 温枢轻轻拿起那株玉兰花,放在鼻间轻嗅,晏小渡瞅着,心下感慨,还是鲜花配美人来的养眼。 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从一边的菜篮子里拿出了几截草根递到了温枢嘴边。 温枢皱着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晏小渡笑道:“小舅舅,这是甜菜根,很好吃的,你尝尝。” 温枢本能的想拒绝,可看到晏小渡的笑颜,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下去,他张了嘴,咬下那草根。 晏小渡没有骗他,确实是很好吃。 入口后首先是唇齿之间的苦涩味,慢慢的,便有淡淡的清甜香味悄然滋生,最后充斥在味蕾间。这味道让他想起了他灰暗沉重的童年,满是苦涩,直到在三月春光中,他的长姐牵起了他的手,一张与他极为肖似的面容,艳丽更甚春光,“淮之,跟我走,去见母亲,以后再没有人能欺负你。”苦涩退去,留下了他少年时代些微的甜味。 温枢一根接一根吃着,晏小渡心中暗笑,这就是传说中的口直嫌体正? 晏小渡正暗自嘲笑着温枢,就听见温枢的声音:“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晏岁不是一向把你惯的跟个废物一样吗?” 说我就说我,带九叔出场做什么!晏小渡心里不满着,嘴上当然是不敢说出来,他道:“小舅舅,我九岁之前在蜀中的时候经常会和朋友一起上山挖野菜。” 晏小渡九岁之前在蜀中的事温枢早已经听晏岁讲过,但听晏岁说和晏小渡自己亲口讲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谁能想到堂堂晏家少公子竟曾有过在山林间挖野菜的经历呢? 温枢突然开口道:“晏小渡。” 晏小渡一个激灵,“小舅舅,什么事?” 温枢淡淡道:“你想做武君吗?” 晏小渡差点没咬到舌头,他心砰砰直跳,武君?江湖万人之上的武君?温枢的脑袋是不是真出了问题? 晏小渡讪笑道:“小舅舅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怎么可能做武君啊” 温枢幽幽凤眸毫无温度的瞅了他一会,薄唇勾了勾,“你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没有做武君的资格的。” 那你没事闲的问我这个干什么!晏小渡内心咬牙切齿,我有没有做武君的资格我都不想做武君! 温枢沉默了一会,突然又道:“那你想做温家家主吗?” 晏小渡听完这话直想叫林大夫来,他摸不准温枢到底什么心思,是在试探他的野心?他要是表现出一丝想上位的心就打算把他就地正法?晏小渡内心翻江倒海着,面上倒是一派平静,他僵笑道:“小舅舅,我是晏家的啊,我姓晏不姓温” “那你身上没有温家的血脉吗!”温枢突然拔高几个声调。 晏小渡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自己这个常年冰着美人脸的小舅舅,这会温枢虽受着伤,但一吼嗓子气势仍在,晏小渡都快被吓哭了,他有些结巴道:“没c没有,我c我有的” 温枢瞪着晏小渡:“阿姐那般优秀的人,怎的生出你这样的草包?莫非晏琛其实是个草包?” 晏小渡有气无力垂着头,任温枢训着,病号为大,他暂且忍一忍吧。 等温枢骂累了,晏小渡脚底抹油似的逃开,直接跑到小厨房,便看见了正熬药的夭夭。晏小渡问道:“夭夭,林大夫呢?” 夭夭见是晏小渡,放下了手中扇风的小扇子,“林大夫年纪大了,这几天下来身体有些受不住,就让我帮他熬药。” 晏小渡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夭夭身边,“我知道你想回玄山了,咱们明天就回去好不好?” 夭夭闻言笑了笑,“好呀,我实在不想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多待了。” 晏小渡又道:“这次江湖百家会,九叔想顺便办一下我的十五岁生日,夭夭你一定要陪着我!” 夭夭一愣,“百家会与你的生日一起吗?” 晏小渡点点头,“九叔已经着人定制衣服了,我让他们也给你订一份,还是红色的好不好?” 夭夭闻言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侧了侧头,故意扯着嗓子喊:“晏c晏小渡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晏小渡抿嘴笑了笑,“一直都很有呀。” 药熬好后,晏小渡接过药碗,“我去送吧,你休息一会。”夭夭突然有些着急道:“晏小渡” 晏小渡一顿,“夭夭,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夭夭轻声道:“你这毛手毛脚的,还是我去送吧。” 晏小渡摇头,“我还不至于一个药都端不好,你和小舅舅不熟,他那个样子别吓着你。” 夭夭闻言只得收手,“那你去吧” 晏小渡进屋,温枢还是没有睡,见晏小渡端着药进来,“这是你熬的药?” 晏小渡小心将药碗送至温枢手上,“是夭夭熬得。” 温枢挑眉,“夭夭?” 晏小渡道:“就是我九岁去温家时陪我的那个夭夭。” 温枢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他喝了几口药,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晏小渡,你刚才说的那个” 晏小渡见他说话,便前倾了身子,突然便见温枢脸色煞白,手一抖,那药碗落地,“砰——”的一声碎裂成无数片。 晏小渡失声喊道:“小舅舅你” 他话音未落,温枢口中鲜血喷溅,软在床上,那鲜血正溅了晏小渡一脸,晏小渡一下子愣住,心里一片模糊,身子不住的晃动,跪坐在床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下意识的喊:“九c九叔” 门外看守的温家侍卫闻声而进,一见这场景,都惊慌失措。 “家c家主——” “不好了!来人啊!家主中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迷局与背锅少年 温枢倒下的时候,晏小渡整个人都是懵的,他身子晃了晃,不明白温枢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 侍卫闯进来的时候,晏小渡心神也还有些模糊,他木然的看着侍卫七手八脚的扶起温枢,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温枢喝下的那药,是夭夭熬得,他端给温枢的 晏小渡全身发冷。 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影响他是小事,可万一牵扯到九叔c晏家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温枢待他算不上多好,温家人对他认可度也并不高,就是个挂个名头的已故小姐之子,现在温枢喝了他端的药毒发,温家定不会放了他与夭夭,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赶快离开这里,回玄山找晏岁,他定有解决的方法。 晏小渡顾不上已经酸麻了的腿,他手脚并用的从床上爬起来,向外奔去。 刚跑到门口,他便听见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家主可是在这个屋子?”这是温苌辛那永远冷硬平板的声音。 “温督主,是的。”这是夭夭平静的声音,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让我进去。”温苌辛直接道。 夭夭有些为难:“温督主,少公子还在里面” 温苌辛的声音透出明显的不耐烦:“让开!”话音未落,门就被温苌辛一把掀开,晏小渡与温苌辛正对了个眼。 温苌辛见晏小渡,正要说什么,就注意到了屋内的混乱,“发生了什么?怎么乱糟糟的?” 晏小渡还没想到说辞,就有侍卫凄厉叫道:“温督主!家主喝了晏少公子端来的药!中毒了!” 晏小渡瞬间脑子“轰”的一声,脚底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夭夭惊叫道:“不可能!” 晏小渡上前捂住夭夭的嘴,同时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温苌辛在听到侍卫的话后,竟露出丝丝笑容,那笑原本是应该放肆的,可又被她刻意掩饰,所以显得异常诡异,温苌辛的面容出现一种扭曲的快感,更令她的脸丑陋恐怖。 “夭夭!躲在我身后别动!”晏小渡突然尖叫!他在温家待了两年,再清楚不过温苌辛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他瞬间拔出“十意”。 与此同时,一把长刀破风砍来,伴随着的是温苌辛近乎狰狞的可怖笑容,“晏小渡!受死吧!你本不该在这个世上!” 夭夭尖叫:“小渡——!别!你会死的!”她下意识抱住晏小渡的腰,想要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两把刀剑相撞,瞬间发出能将人耳膜镇裂的刺耳声音,那离得近的侍卫耳朵瞬间爆出血。 “砰——!”滚滚光柱,似要劈裂这狭隘黑暗的小屋,刀剑相交处,有秋水般的剑光飞速旋转,这一瞬,天地黯沉,唯有此处灿烂。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静默的看着这把江湖绝世名器的撞击,尽管对抗双方力量悬殊,但依旧不妨碍这把剑给人带来的惊艳。 所有人望着相击的那把剑,目光中都含了几分艳羡与渴望 剑光消散,晏小渡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被震碎的虎口,无声的笑了笑,果然,还差得远呢 他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软在地,但手依旧死死握着“十意”。 晏小渡虎口的血淌了夭夭一手,夭夭看到他手上血肉模糊,眼泪一下子涌出,“小c小渡”手上抱得更紧,好像害怕晏小渡突然离开。 晏小渡被夭夭半抱着,用没受伤的手擦了擦夭夭的眼泪,虚弱的笑了笑:“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夭夭,这是我第一次正经的用‘十意’,我终于可以用它保护别人了,我好开心,我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拔不出剑了。” 夭夭又哭又笑,“你还长本事了。” 晏小渡道:“夭夭,扶我起来,我们被包围了” 夭夭这才抬起头环视四周,这才发现他们二人已经被温家侍卫层层围住。 温苌辛望着晏小渡手中满是鲜血的“十意”,目光阴狠,“晏小渡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用‘十意’?” 晏小渡颤颤巍巍起身,摸了摸嘴边的血,笑的满不在乎,“六姨,‘十意’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配不上它,难道是你配的上它吗?” 温苌辛一噎,随即冷笑道:“少公子别胡搅蛮缠了,你配不配的上这把剑,你自己心里不最清楚吗?” 晏小渡闻言突然勾唇笑了一下,那笑颇为恶毒,温苌辛见了,心里莫名有种不好预感,然后她便听见晏小渡慢条斯理得道:“六姨,你看看‘十意’。” 温苌辛循声望向“十意”,惊讶的发现晏小渡流到“十意”上的血竟然被它吸了个精光,那剑吸了血,剑光更盛,每一翻转,便有极致的光华凝练成虹,光带飞转,耀亮半边天,似要将人世间的光芒悉数掠夺。 温苌辛的面容在这耀目光芒前,冷到了极点。 晏小渡满意的看着“十意”吸光了他流下的所有血,大圆眼亮晶晶的,被血光染上了几分猩红。 夭夭轻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晏小渡笑道:“夭夭,它认主了,它终于认可我了。” 晏小渡这么一说,夭夭立刻明白过来,像“十意”这种名剑,多半是有灵性的,会自动选择合适的主人,在认主后,才会真正显示出它强大的威力。 温苌辛毕竟见多了大风大浪,她目光怨毒的望着“十意”,随即转开目光,她后退几步,向周围几个近卫使了个眼色,近卫触及她森然的目光,均打了个寒颤,心里一阵阵发冷,温督主这个目光的意思,是要将晏家少公子就地处决? 晏小渡敏感的感受到了温苌辛情绪变化,他一手护着夭夭,一手支着“十意”,“六姨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是我下的毒吗?” 温苌辛冷笑:“这药是你的侍女熬得,药是你端的,这之间再也没有经手他人,毒是谁下的,你心里不最清楚吗?” 晏小渡道“六姨是觉得我会毒害自己的亲舅舅吗?” 温苌辛挑眉,“怎么不可能?家主待你一向严格,你早已怀恨在心了吧?或者”温苌辛故意露出一个深思熟虑的表情,做作的想让晏小渡给她一拳,“是谁指使你做的这事?” “你胡扯!”晏小渡狠狠瞪向温苌辛,这个疯女人,看他不顺眼想栽赃他就算了,竟然还要把九叔c把晏家牵扯进来! 温苌辛看着晏小渡略有些惊慌的表情,心里这才舒坦不少,她轻笑道:“少公子多说无益,你还是和你的侍女乖乖下去等着吧。” 下去等着?过会命都没了!晏小渡知道温苌辛在温家势力很大,几年前甚至一度和温枢分庭抗礼,但没想到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她想囚禁他一个晏家少公子,竟无人出来反对!自己那个嫡出的娘已经被人遗忘的这么彻底了吗?果然人走茶凉,晏小渡有些幽怨的想着。 “小渡,我们该怎么办?”夭夭低声道。 晏小渡想了想,朗声道:“林大夫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温苌辛不屑道:“少公子还想扯什么幺蛾子?还是乖乖等候结果吧,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晏小渡冷笑:“就凭你一个温家督主也想处置我?谁给你的勇气?温家?还是温家哪个人?” 晏小渡这一连串反问问的温苌辛脸有些发白,她一边的一个侍卫也轻声道:“督主,晏少公子应该不会蠢到这么明目张胆的向家主下毒,而且还没调查清楚就贸然抓他走,传出去指不定让别人怎么想,更何况,晏家武君一定是向着他的” 温苌辛心里正烦躁着,听完这话更是憋气,她反手抽了近卫一个巴掌,力道极大,近卫脸上立刻出现丝丝血痕,温苌辛恶狠狠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侍卫捂着脸,不敢再说话。 晏小渡突然说道:“六姨,当务之急是先治好小舅舅的毒,其后才是调查凶手,反正就是这么几个人,跑不走的。” 温苌辛虽厌恶极了晏小渡,但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她挥了挥手,“来人,找这附近最好的大夫来,封锁驿站,一个人也不许离开,如有发现,格杀勿论!” 温苌辛这话一出,温家人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晏小渡发现,温苌辛在温家威信极大,她一声令下后,所有人都开始有条不絮的做自己该做的事。 晏小渡道:“你们那个林大夫哪去了?我要见他!” 一个温家侍卫道:“回少公子,林大夫他死了。” “什么!”晏小渡与夭夭面面相觑,“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就死了呢?怎么死的?” 温家侍卫达到:“回少公子,林大夫年纪大了,心脏一直不好,是突发心脏病着急找药,一不小心磕到了床脚,就” 晏小渡的脸色暗了暗,心脏病突发找药磕到床脚?这是什么糊弄人的说法?他冷声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温家侍卫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低声道:“回少公子,这是我们刚刚发现的,林大夫的房间遍地都是药,他躺在床上,额头和床角都是血。” 侍卫每说一分,晏小渡的脸就阴沉一分,这个说法看似完美无缺,但是怎么会这么巧?怎么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林大夫就死了呢? 晏小渡开口道:“带我去”他话还没有说完,夭夭的身子突然晃了晃,晏小渡一把扶住她,“怎么了?” 夭夭抓着晏小渡的胳膊,声音轻飘飘的:“没事就是有点累” 晏小渡挠挠头,“夭夭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出了这么多意外,下次我一定不带你出来了,太危险了。” 夭夭红艳的嘴唇动了动,晏小渡没听清楚,又凑近了些,“夭夭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见。” 夭夭摇摇头,“没什么,咱们什么时候能回玄山?” 晏小渡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咱们过两天就会回去的,温苌辛不敢对咱们俩怎么样的,更何况”晏小渡微微侧头望了望树林,“总之你一定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树林中。 “你这个蠢货!差点暴露了!”一道黑影“砰——”的一拳打在了另一道黑影上。 黑影抱着头,有些委屈巴巴的说:“武君不是说少公子早就发现咱们了吗?那还有什么暴露不暴露的?” “砰——”又是一拳。 黑影委屈大叫:“首领您怎么总是打我的头!都快打傻了!” 另一道黑影恶狠狠道:“要不你也不尖!武君说少公子发现咱们就发现咱们了?武君那眼睛在少公子面前可是自动美化的!少公子眨眨眼睛他都觉得这是少公子窥见天机了!” 黑影半知半觉得“哦”了一声,随即道:“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另一道黑影摸着下巴,“你急个什么,不是通知武君去了吗?” “那万一” 黑影不耐烦摆摆手,“没有什么万一,温苌辛那个草包不敢动少公子,就算真有什么意外,咱们俩都够收拾的了。” “哇哦,他们那么菜?” “不,是我太厉害。”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我与毒蛇有个约会 虽然晏小渡半只眼睛都看不上温苌辛,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做事有一套,也不知道从哪里整来的医生,竟然还成功稳定了温枢的伤情,毒也解得七七八八。 “毒是她下的吗?”夭夭问道。 晏小渡想了想,摇摇头,“还真不是她。” 夭夭一怔,皱皱眉,“她不是一向与温家主不对付吗,温家主一出事,她不就可以做家主了吗?” 晏小渡失笑,“夭夭,你的消息来源不准了诶,温苌辛和小舅舅关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而且就算是小舅舅出了事,她也做不了家主的。” 夭夭依旧一脸雾水的样子,晏小渡笑笑,也就没再说话。温枢与温苌辛同是因为依附温老夫人而在温家获得权势,二人关系虽一般,但确实是彼此在温家最合适的盟友,一朝俱荣一朝俱损,温枢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温苌辛在温家的势力定会受到灭顶之灾,她就是再有能力,也会因为女人的身份坐不上家主之位,又怎么会蠢到去毒害温枢让自己经营多年的势力圈子毁于一旦?所以也才会这么快的到达平野。 晏小渡把这关系捋了捋,只觉得头疼,只觉得还是晏家好,被九叔管理的服服帖帖,没有那么多乱事。 “夭夭,”晏小渡突然道,“咱们俩住在一个屋。省的有什么意外。” 夭夭点点头,没有什么惊讶意外,晏小渡在温家多少个难眠之夜,都是她抱着他哄他入睡。 “咱们是不是要通知武君?”夭夭问道。 晏小渡“嘿嘿”一笑,“别急,九叔马上就会知道了。” 夭夭惊讶道:“你什么时候通知武君了?” 晏小渡但笑不语,晏家暗卫的事他现在还不想告诉夭夭,并非是他不信任夭夭,只是有些事,局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夭夭见晏小渡不说话,心里也知道了几分,她虽与晏小渡相处随便,但到底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也就没再问下去。 玄山,玄昘殿。 一道黑影鬼魅般的移动到了殿前,正准备飘进,就被一把长剑挡住,黑影顿了顿,“衡沢,你拦我做什么?” 衡沢收剑,摸了摸下巴,嬉笑道:“怎么,见了本首领也不打个招呼就想进去?” 黑影不屑道:“我凭什么要非得和你打招呼?” 衡沢听完这挑衅的话也不气,他轻佻笑了笑,“算了,不和你们这些常年待在黑暗里都快待傻了的人多说话了,说吧,平野那里怎么了,你们首领还让你回来一趟?” 黑影也不和衡沢斗嘴了,他迟疑了一下,在衡沢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衡沢的脸色瞬间冷到了极点,他转身就向殿内走去,“你现在这里候着,我进去跟武君说。” 殿内。 “武君您觉得这件怎么样?”一个身着素色长衫慈眉善目的年长男子指着挂在殿中央架子上的一件长袍问道。 晏岁循声望去,眯了眯眼睛,这件长袍宽袖垂地,第一眼望去是通体的沉黑色,只觉得古朴庄重,再望去时,却会发现这件长袍流光如水,闪烁着神秘温柔的柔亮光芒,仿佛是凝聚了万千细碎的月芒与星光,一件纯黑色的衣服,竟然显示出言语难以形容的艳光灿烂。 晏岁起身,走到了那件长袍前,伸手似乎想要触摸,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缩回了手,只是微倾着身子看着,像是在观赏一件艺术品,好半晌,晏岁才微笑出声:“恐怕只有胥大师才能绣出这样一件人间神工了。” 那被称作胥大师的男子谦虚笑了笑:“武君说笑了,您这样的人物什么没见过,这件衣服就算再好,也不至于让您这么夸赞。” 晏岁笑了笑,“大师谦虚了,您是当世绣神,绣出的东西自然是稀世绝品。” 胥大师满意笑道:“看您这样子,怕是都等不及的想让少公子赶快换上这衣服。” 晏岁闻言抿嘴一笑,“那孩子眼光刁得很,寻常的礼服压根不会看上,所以还是来劳烦您了。” 胥大师道:“少公子是要过十五岁生日了吧?” 晏岁点头,“是的。” 胥大师感慨道:“时间过得真是快,少公子回晏家的时候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这一晃,都快十五岁了。” 晏岁弯弯含情目中一片柔光,“孩子嘛,都是要长大的,孩子长大了,长辈也就该老了。” 胥大师哈哈一笑,“您怎么还伤感起来了,您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样子都没有变,有时候看着您,还是觉得您不过是个十几岁的翩翩少年郎,跟少公子像是兄弟似的,” 晏岁羞涩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就见衡沢匆匆进来,衡沢见到那衣服,怔了怔,随即向胥大师行了一礼,又冲晏岁道:“武君,有急报。” 胥大师抚了抚自己的胡子,“那老夫就先行告退了。” 晏岁欠了欠身子,“失陪了,您多包涵。” 胥大师走后,晏岁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衡沢迟疑了一下,将暗卫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晏岁霍然起身,“衡沢!” 衡沢已经很久没见过晏岁这般模样,无论什么时候,就算是有天大的麻烦,他都是温柔淡然c不急不缓的,好像世间一切事情都掌握在他手中。 “属c属下在!” “速派青龙卫!以最快速度赶到平野!” “是c是!” 平野。 时间已过去一夜,温枢的情况也渐渐稳定下来,虽然下毒的人是晏小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温家依旧选择扣留晏小渡与夭夭,晏小渡觉得自己这个晏家少公子做的十分憋屈。 白天过去,又是一个黄昏,晏小渡从窗外望向天边一抹血红的夕阳,有“啊啊”嘶哑诡异而叫的乌鸦飞过,心里莫名的一阵不舒服。 “夭夭,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晏小渡合上窗户,轻声道。 夭夭正无聊的逗弄鱼缸中的金鱼,闻言笑道:“别怕,有我在,你要是睡不着我就给你唱儿歌。” 晏小渡“噗”的一笑,“夭夭,我马上就要十五岁了,你还给我唱儿歌?” 夭夭翻了个白眼,“十五岁怎么了?那也比我小。” 夭夭这么一说,晏小渡想起夭夭的生日也不远了,他脑中灵光一闪,嘴角不由的翘起。 夭夭见他一脸迷之笑容,“傻笑什么呢?过来陪我看看金鱼。” 晏小渡坐在了夭夭身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夭夭,林大夫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夭夭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回想了一会,“昨日林大夫叫我帮他熬药,说他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就答应了,不过瞅他精神还算不错。”夭夭瞥了一眼晏小渡,“怎么,你还要破破案?” 晏小渡摇头,他对温家没什么太深感情,也不愿意牵扯其中,只想赶快回去,以后再也不淌这浑水。 晏小渡向窗外望去,不知何时外面阴云密布,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荒野小站,暴风雨夜,嗯,确实是一个杀人灭口的好时间。 夭夭也望见了外面的天色,她道:“晏小渡。” “嗯?” “我也相信你的预感了。” “” 黑夜终于降临,大雨也如期而至,几道惊雷劈下,映亮屋中人的脸。 晏小渡与夭夭都不是胆小之人,但在这样沉闷凝滞的气氛下,心情都多少有些沉重。 晏小渡打好地铺,“这么晚了,睡吧。” 夭夭点点头,也不客气,上了床和衣而睡,晏小渡就躺在了地上。 不一会,传来了夭夭细细的鼻音,晏小渡自然是无眠,一双大眼珠子望着天花板,像是要瞅出个洞来。 半夜时分,雨小了不少,淅淅沥沥的下着。 晏小渡侧了个身,预感中的危险并没有来临,他心放了不少,精神一放松,困意就滚滚来袭,他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这一睡,竟梦到了在蜀地的时候,蜀地湿热多雨多蚊虫,半夜常常扰的他睡不着觉,养母花娘就在他一边为他扇风驱蚊,他睡不着的时候,花娘就为他讲一些民间故事,花娘声音柔腻清甜,他不一会就会睡去。 当初回晏家时,晏岁承诺会让他一年回一次蜀地,但因为去了温家两年又还有另外种种原因,他已经九年没有回蜀地了。 晏小渡这一梦,梦到了很多,花娘c顾百户c曹三恪c宋辰他们都在做自己的事,基本在梦中看来,他们过得很好。梦境变幻,竟然还有万里锦绣江山,千层汉白玉丹宫阙,甚至有一片血海!宫殿顶端,那高高的宝座上坐着一个人,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但晏小渡感觉到那个人一直在死死盯着自己。 梦境的尽头,是花娘在低头绣花,突然开始捂脸哭泣,晏小渡心里一阵阵抽着似的疼,他下意识上前,“娘” 花娘抬头,竟是夭夭的脸!夭夭的脸白得吓人,不一会竟然开始变换,一张又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在一张面容上交替,晏小渡浑身发抖,一巴掌拍向那张怪脸。 然后然后他便醒来,胸口一片潮湿,全是汗,耳边是夭夭平稳的呼吸。 晏小渡缓了一会,想起身喝口水,突然听到淅淅沥沥雨声中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声音,他手一顿,闭眼侧身去聆听。 那声音细细碎碎的,由远及近,不断清晰起来,但在这大雨天里,若是不仔细听,还是很难听出来的。 晏小渡轻轻爬到门边,那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些摩擦的声音,在雨声中听着,颇有些瘆人。 晏小渡也敏锐地发现周边空气中的气味也开始变化,是一种呛人的腥味,不是下雨时泥土芬芳的气味,是带着血味的腥气 对于自幼生长在多虫蚊的蜀地的晏小渡来说,再清楚不过这是什么声音了! 晏小渡全身发冷。 他手忙脚乱的爬上一个柜子,用手捅开一小块窗户纸向外看去,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屋外的走廊c墙壁c地板上爬满了细长蠕动的黑影,一点一点的向屋子的方向爬来,几个看守的温家侍卫倒在地上,看样子是早已断气。 这些都是毒蛇! 晏小渡看着那些蛇不时吐出的蛇信子,一想到万一这些蛇咬在身上他心里一阵恶寒。 “夭夭!快起来!”晏小渡吼道。 夭夭睡得并不十分安稳,听到晏小渡的吼叫声一下子跳起身,“怎么了!” 晏小渡喊道:“快跑!外面全是毒蛇!” 夭夭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袋一听这话立刻清醒起来,她道:“咱们堵不住蛇的!爬到柜子上也没用!跳窗吧!” 晏小渡点头,“你快去打开窗户!” 夭夭跑到窗户边,一下子停下来,晏小渡道:“怎么停下来了?” 夭夭颤着声音道:“你c你看” 晏小渡看去,不知何时,窗户上也爬满了毒蛇!门外窗上,俱是毒蛇,前后夹击,看起来已无生路。 晏小渡咬咬牙,他绝不能将自己交代在这个荒山野岭的破地,他好歹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能死的这么憋屈?更何况他还有他的十五岁生日没过呢,他若死了,晏岁应该会很伤心,那些不喜欢他的人会很开心,他怎么能让那些人痛快,让晏岁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进击的巨蛇与背锅少年 晏小渡冲夭夭伸手,“夭夭!先上柜子!” 夭夭身手还算敏捷,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柜子,但她又突然跳了下去。 晏小渡惊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看到已经有几条毒蛇爬上门了! “夭夭!你要干什么!快上来!”晏小渡扯着嗓子喊。 夭夭跳下柜子,几个蹦跳到了晏小渡放“十意”的桌子前,一把拿起“十意”,又回身上了柜子。 这不过是几秒钟的功夫,可已经把晏小渡吓出一身冷汗,他抢过“十意”,又惊又气道:“你这是做什么? 夭夭喘着气道:“你不能没有‘十意’!” “就为了拿‘十意’跳下了柜子?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那些都是毒蛇啊!轻轻碰你一下你就会死啊!”晏小渡气的脸发白,他真的是不敢也不想看到夭夭被毒蛇咬。 晏小渡连珠炮似的责问,夭夭颇为平静的听着,待晏小渡说完,她抬头轻声道:“晏小渡,你这是在担心我?” 晏小渡一怔,望向夭夭,黑暗中,他只能看见夭夭精致流畅的轮廓以及那双无论何时都灵动妩媚的狐媚大眼。 晏小渡望着那双宝光流转的眸子,突然想起晏家好多小辈曾私下偷偷议论夭夭,说她生得一副狐媚长相,是狐妖托生专门勾引男人吸□□魄的。当然,这些人都被晏小渡狠狠揍了一顿。 什么狐媚长相c狐妖托生c专门勾引男人之类的鬼话,还不是因为夭夭对他们的刻意讨好不放在眼里而想出来的诋毁之词? 晏家那些油脂粉面的小辈,不配谈论也配不上夭夭! 但现在,晏小渡觉得那些人狗嘴也是偶尔可以吐出象牙的,他别开夭夭的眼睛,“你是我的侍女,我自然是担心你的。” 夭夭轻笑:“那怎么还对我一句接一句的骂?” 晏小渡正要反驳,目光便触及到夭夭身后房梁上,他一把将夭夭拽到身后,同时拔出“十意”。 光华一闪,一条爬上房梁准备偷袭的毒蛇被分为两半,空气中的腥味又浓重了几分,晏小渡向柜子下望去,很多蛇已经进入屋内,窗户上的蛇也破窗而入,很快就都会爬上这个柜子。 晏小渡又是几下挥剑,处理掉了爬上柜子的毒蛇,他望向窗户,只要打开这扇窗户,大声呼救,晏家暗卫就会赶来,他们就会得救。 晏小渡将“十意”递给夭夭,“我去窗边,你拿好‘十意’,若有蛇爬了上来,你就砍死它,别怕。” 夭夭虽不知道晏小渡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聪明的没有继续询问,这个关头,多一分时间就是多一点生机。她抓紧“十意”,点点头,“快去,小心。” 晏小渡看了看夭夭,又看了看柜子下越来越多的毒蛇,咬咬牙,纵身跃出! 树林中,斑驳树枝交错,隐隐暗暗,不时有几道影子穿梭而过,带动树叶娑婆响动,就像是正在追逐食物的野兽。 为首的是个身着青衣的男子,温雅眉目被雨水打湿,却显得更加锐利。 他身后一道黑应道:“顾情卫长,前面就应该是那间驿站了。” 顾情没有回头,“留人在那里了吗?” 黑影道:“只有我回来报信,其余人都留在那里保护少公子。” “你们这次来了多少?” “一半。” 一半?顾情皱皱眉头,晏家暗卫一人可抵几十个江湖高手,就算来的数量不多,可也绝对算得上战无敌手了,可为何他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这么想着,顾情冲身后冷声道:“加快速度!” 后面无数道青影应声道:“是!” 顾情却突然停下脚步,稳稳落地,青龙卫无一人出声询问,均落地,同时拔剑而出。 顾情也抽出腰间一把猩红短剑,看到剑锋上自己幽沉的黑眸,他淡淡道:“出来吧。” 丛林中瞬间跃出无数黑影,将青龙卫包围在内。 为首的人抽出一把长刀,顾情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杂碎不愧是杂碎,就喜欢做偷袭人的勾当,连自报家门也做不到,本卫长不知道你们是那路的杂碎,但总归是连晏家一个头发丝儿都够不上的杂碎了。” 黑影们被顾情这一大堆“杂碎”绕的有点头晕,这边晏家人在黑暗中暗暗乍舌,卫长啊,您知不知道您刚才说的那些话快顶您一个月说的话的总和了? 黑影也暗暗惊讶,看不出惜字如金的顾情大人嘴巴这么毒,是跟衡沢大首领学的吗? 远处的玄山,靠在柱子边的衡沢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用手揉了揉鼻子,“哎呀,一定是守夜着凉了,得向武君要些赔偿才好。” 隐在暗处的黑影们:“噗嗤c噗嗤哈哈哈” 衡沢扫了一眼黑暗处,黑影立刻站直身体,衡沢回身,慢悠悠的走向玄昘殿,“哎呀,武君还没睡呢,一定是在看折子,本首领给武君炖点汤去。” 黑影们:“” 不一会,整个玄山就听见衡沢大首领响彻天际的嚎叫:“武——君——您——又——跑——哪——去——了——” 黑影们:“” 树林中。 黑影们好不容易绕出了顾情的话,才反应出这是在骂他们,为首的黑影终于开口:“希望顾情大人的剑也如您的嘴这么厉害。” 顾情舔了舔短剑刀锋,沉静的黑眸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十人留下,剩下的火速赶往驿站,务必保护好少公子。” 他话音刚落,便有无数道青影掠出重围,速度快的让人拦截的功夫都没有,黑影们大惊,刚要去追,便听见顾情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回头,你们的对手是我们。” 驿站中,晏小渡瞄准了还没有爬满毒蛇的桌子,一个纵身飞跃而出,他武功虽差,但身手不错,稳稳落在了桌子上,此时距离窗户不过几步远,晏小渡望了望那宽大的窗框,深吸一口气,准备直接跳到那里。 成败在此一举,晏小渡的心“砰砰”直跳,他正要跳,便见一条异常巨大粗壮的蛇出现在窗户边。 晏小渡连忙停下脚上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那蛇审视了一会晏小渡,似在观察他一般,淡金色的眼珠里是一种嗜血与藐视的眼神,晏小渡在这样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无助与弱小,他敢确定,一旦他做出要靠近的动作,这只巨蛇就会咬断他的喉咙。 巨蛇盯了晏小渡一会,开始缓缓向他这里爬,晏小渡血液开始倒流。 这巨蛇虽然粗大壮硕,但动作并不慢,只一会就爬到了桌子下,它抬起鳞片密布的扁平舌头,注视着晏小渡,那眼神让晏小渡觉得自己已是它口中的猎物,晏小渡看到了那鲜红抽动的蛇信子,以及森森利牙下的不断滴下腥臭毒液。 晏小渡不敢做出任何惧怕或反击的动作,蛇的视力很差,他保持静止,蛇暂时不会攻击他,一人一蛇就这么僵持着。 此时窗户已经完全打开,晏小渡望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他希望中的晏家那暗卫,那无时无刻都在保护他的晏家暗卫,还没有来。 他深陷绝路。 “夭夭,”晏小渡突然道,声音异常的平静,“我可以相信你吗?” 夭夭抱着“十意”,闻言睁大眼睛,她自然是看见那条巨蛇了,她心里焦急,可又无济于事,已经有几条蛇快爬上来了,很快就会发现她,然后就会把自己的毒牙镶嵌在她的身体里。 “小渡”夭夭带着几分哭腔。 “夭夭,拔剑,然后给我。”晏小渡轻声道。 夭夭一愣,赶快抱紧“十意”,就像是怕有谁要抢走它似的,“小渡,别c别你快走吧求你了” 晏小渡苦笑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夭夭哭道:“我c我没事的你快走吧从窗户那里” “夭夭!”晏小渡声调一下子拔高,巨蛇立刻向他逼近,“夭夭,剑,给我,只有我们一起勇敢了,我们才能活下去” 夭夭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双手颤抖的抚上剑鞘。 “快!”晏小渡又是一声吼叫,巨蛇已是近在咫尺。 夭夭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晏小渡与巨蛇,她闭上眼睛,一把抽出“十意”,剑光霎时照亮整个屋子。 “小渡——接着!”夭夭凭着刚才的感觉方向一把扔出“十意”,然后整个人就缩成了一团,不敢再去看底下发生的一切。 树林中。 大片猩红的血染红了绿草青叶,站着的只有青色人影。 顾情一甩短剑上的鲜血,带着几分讥诮道:“杂碎就是杂碎,本卫长果然没有看错。”他又望了望远处,青龙卫应该早到了吧?就算有什么事耽搁了,也还有暗卫。 顾情心中的不好预感并没有随着敌人的死亡而消散,他压下心中泛起的怪异感觉,“走!” 此刻森林的另一处。 “首领,这都下半夜了,少公子那里还挺安静的哈哈哈。”一道黑影叉着腰。 另一道黑影没有白日的吊儿郎当,“你没觉得那里不对吗?” 黑影安静了片刻,再开口时是少有的严肃认真:“首领,是哪里?” 黑影挠挠头,“没有哪里不对,但直觉告诉本首领,很不对劲。” 另一道黑影没有揶揄,“首领,咱们去驿站看看吧。” 黑影突然一跃而起,近乎发疯似的狂奔,“该死!本首领知道哪里不对了!” “停!本卫长知道了!”顾情突然停下脚步,青龙卫立刻随着他的动作停下。 顾情深吸一口气,淡淡的道:“这树林被人布了阵,若是不解了这个阵,我们就永远走不出去。” 终于明白心中不祥预感来自何处,顾情非但没有任何轻松感,反而愈加沉重。 他这般敏锐的人都到现在才发现,那那些武艺高强却一向吊儿郎当粗心大意的暗卫呢 顾情面无表情的抬头望了望天,“这雨,又要下了。” 数十道黑影赶到了白日驿站的地方,那里竟是一片茂密森林。 “奶奶的!果然是有人布阵了!”黑影狠狠一跺脚。 “首领,我们该怎么做?少公子那里” 黑影摆摆手,“你着个什么急啊,着急现在也出不去。”黑影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咱们一起来砍树吧,把树都砍光了,还有什么阵可布啊!” 黑影:“”等树砍完了,少公子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咱们几个也会为少公子陪葬的! 夭夭扔剑的同时,巨蛇就已经向晏小渡扑来,晏小渡甚至看到了巨蛇利牙上的丝丝已经发黑的碎肉。 晏小渡反手接过“十意”,一个后反转躲开巨蛇的攻击,同时立刻举剑向巨蛇劈去。 巨蛇似被“十意”耀目光华所震慑,连忙向后爬去,躲开剑锋。晏小渡没有停下,一剑掷出。 那巨蛇并不是空有庞大躯体,见剑光袭来,没有硬碰硬,又是灵活一退,同时将尾巴向后一缩,以防晏小渡攻击它尾巴。 它试探了这么长时间,已经隐约猜到眼前这个“猎物”并不是它想象中的强大威猛,甚至是有些弱小的,唯一一个不好对付的,就是“猎物”手中的那个东西,可“猎物”若是成它腹中食,那不好对付的东西不也就好对付了吗? 巨蛇眯了眯自己淡金色的眼珠,身体不住的拱动。 突然,晏小渡跳到床边,一把抄起床单裹住自己,然后直直扑向巨蛇! 巨蛇没想到“猎物”竟然会主动送上门来,它的大脑无以支撑它思考太多,巨蛇张大嘴! 晏小渡直直扑倒巨蛇嘴边,裹着床单的手分别抓住巨蛇的上下嘴,然后他用尽全部力气,双臂一分! “噗嗤”一声瘆人的声音,血肉四溅,那巨蛇的嘴竟被晏小渡撕裂几分! 腥气弥漫,屋中的毒蛇闻到这个闻到,纷纷停下,不停地摆动扁平的蛇头。 尽管裹着几层被单,但很快就被毒液侵蚀起来,晏小渡的脸上c手上c胳膊上都被溅了几个小血点,火烧火燎的疼,但晏小渡依旧没有松手,他半边脑袋都探进了巨蛇的嘴中。 巨蛇见“猎物”已经进了它的嘴,也顾不上疼痛,大嘴狠狠向下一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进击的路人甲与救场 巨蛇嘴狠狠合上,晏小渡使力,勉强支撑。 巨蛇感受到了晏小渡的吃力,嘴上的力道更大,晏小渡胳膊已经酸麻,他眉头皱成一团。 夭夭从柜子上望见这一幕,又望了望底下成堆纠缠的毒蛇,脑海里突然想到刚才晏小渡的话:“夭夭,只有我们一起勇敢,我们才会活下去。” 夭夭竟突然笑了笑,她用手摸了摸眼泪,一个深蹲起蹦到了床上,也像晏小渡般用床褥裹住自己,然后也直直扑向巨蛇。 巨蛇没想到又一个“猎物”主动送上门来,它嘴一时有些放松,晏小渡大吼道:“受死吧——!” 他用尽全部力气,双手大大分开! 与此同时,夭夭拿起“十意”狠狠捅进巨蛇的喉咙! 巨蛇吃痛,大声嘶叫,声音尖锐难听,晏小渡与夭夭都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 晏小渡一下子把夭夭扑倒在地,用床单将他们二人牢牢裹住,但轻薄的床单又怎能抵挡住巨蛇的毒液? 晏小渡紧紧将夭夭抱住,同时他自己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那是一种皮肤被烧灼的锐利痛苦,尽管有床单与衣服保护,但依旧是直达内心深处的痛。 人肉被烧灼的糊味与毒液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蛇已不见了踪影,晏小渡翻过身,“扑通”一下倒在地上。夭夭连忙扶起他,只见晏小渡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完全腐蚀开,而那伤口正在不断融化晏小渡的皮肉,冒出脓血。 夭夭吓得连眼泪都流不出了,“小c小渡” 晏小渡人已经迷迷糊糊的,他压根听不清夭夭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脑袋很沉,一切思维好像都已经被固定,四肢动弹不得。 夭夭使劲晃着他:“晏小渡!晏小渡!别c别死啊” 晏小渡清醒了几分,他呢喃道:“夭夭我疼好疼” 夭夭眼泪一下子留下,“没c没事,我这就带你走去找医生”说完便要将晏小渡抱起来。 却见晏小渡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将夭夭扑倒,与此同时,一把利刃破门而入,擦过晏小渡的后背,晏小渡低吟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夭夭惊恐看到一抹影子无声飘进门内,手上寒光闪闪,显然是他的武器。 夭夭下意识抱紧晏小渡,不住的向后退,眼睛死死盯着那蒙面人。 那蒙面人看了一眼屋内的场景,轻笑一声,他开口道:“我说怎么耽误那么长时间,没想到晏与温也并不全完是一个草包。” 这蒙面人声音轻轻飘飘的,夭夭在大脑内迅速搜寻一番,并没有对的上的,她大声道:“你就是幕后指使人?” 蒙面人打量了几眼夭夭,有点讥诮笑道:“姑娘生的这般貌美,看样子就是晏与温的贴身侍女夭夭了,果真是郎情妾意,蜜里调油,都这个关头了,还是不离不弃,也好,我就送你们一起上路做个亡命鸳鸯吧。” 夭夭将晏小渡护在身后,这个老母鸡护着小鸡般的姿势让蒙面人眯了眯眼睛,手中寒光闪烁,“给你们来两个对心穿如何?也算是死在一起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夭夭大脑飞速运转的着,晏小渡已经昏死过去,她手无缚鸡之力,前有强大夺命刺客,后有一地毒液。 已无生路。 夭夭有些绝望的想着,她与晏小渡就要死在今日吗?死在这荒野驿站,再也回不了玄山?晏小渡永远过不了十五岁的生日,他们的生命永远停在这一刻? 夭夭突然瞥见金光一闪,是还在插在巨蛇口中的“十意”,她一个用力抽出“十意”,那些毒液不可避免的溅到了她身上,立刻穿透衣服灼烧她的皮肤,疼的夭夭龇牙咧嘴。 蒙面人见夭夭这动作,讥笑道:“夭夭姑娘是要用这把剑杀了我吗?” 夭夭晃了晃“十意”,看向蒙面人,咧嘴一笑,“你就不想知道‘十意’的秘密吗?”言罢,夭夭内心“砰砰”直跳,她在晏家这么些年,见过了无数江湖大家巨族,她发现但凡武功高的人对其他神秘武功c绝世名器都异常感兴趣,这个蒙面人一看就是铁了心要杀他们,自认也不会为钱财权势所动,就看他内心深处的欲望是不是这个了。 果然,几乎是在立刻之间,那蒙面人眼中光芒爆射而出,夭夭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表情。 蒙面人收了收手中的武器,似乎是在思考夭夭这话的可能性,他自然是知道“十意”的名头的,江湖名剑第二,当年晏琛就是凭借这把稀世名剑一战成名,名动天下的。他冷笑道:“你怎么会知道这把剑有什么秘密?”他可是从未听过“十意”还有什么秘密。 夭夭故意做出一副“你很孤陋寡闻”的表情来,她带着几分嘲讽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这种晏家的秘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晏家少公子身边待了九年,自然是知道的。” 蒙面人眼光闪动,好像也觉得夭夭这话很有道理,他来之前是详细了解了晏与温的情况,自然也知道夭夭,这个在晏与温九岁回到晏家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侍女,外界无不传言二人关系极为亲密,甚至已经超过了主仆关系,所以夭夭这话可信度很大。 蒙面人又道:“你告诉我这剑的秘密,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夭夭翻了个白眼,“自然是希望你饶我一命。” 蒙面人怀疑道:“你刚才还死死护着他,这会就要出卖他?” 夭夭故作生气:“我刚才保护他还不是以为他能保护我!可是你看,他都已经昏过去了还怎么保护我?我在这个废物身边受了这么长时间气,终于可以解脱了!” 蒙面人想到得到的消息上确实写着晏与温为人骄纵蛮横,想不到对贴身的侍女也这般待遇。 这么想着,蒙面人又近了几步,夭夭勾勾手指,“再近一些。”蒙面人就又靠近些,眼底光芒闪动。 近了近了近了夭夭手心里出满了汗。 蒙面人离夭夭不过一两步远,突然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谁在乎什么宝剑秘密?杀了你们二人比什么都重要!”言罢,手中寒光狠狠刺下! 夭夭没想到他竟然临时变卦,眼见那夺命光芒已至,她再无选择,只用身体牢牢护住晏小渡,等待最后的结果。 “受——死——吧——!” 就在那一瞬,一道白影掠窗而入,最开始只是一点,随即铺满整个屋子,照亮每个人的脸。 起初会以为是天已破晓,之后才会发现,这是什么东西照亮了黑夜,连蒙面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窗外,“那是什么” 但他下一秒便没有再去思索的机会了,一道光柱自天外而来,所经之处树木弯折,窗户破裂,墙皮脱落,最后直接贯穿了他的喉咙! 巨大的血花喷涌而出,蒙面人甚至还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破裂开喉咙,随后,他便感觉自己脱离了躯干,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碎成一堆堆血肉 蒙面人突然想到,有一人可以挥出这般壮美的剑光 当然,他再也不用去想了。 那道光柱映亮满屋,天地昏暗唯有此刻生光,随后随后天便亮了,天地好像在这一瞬间亮起,朝阳在霎时间刺破无边黑暗,阳光流泻而出,自树木c自草丛c自山石c自荆棘c自山泉夭夭抱着晏小渡,在这刺目的阳光c满地血腥碎肉中,欢喜而又悲怆的,留下眼泪。 她向后一仰,满意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一道修长玄衣身影自窗户而入,略带几分急促,在看到巨蛇尸体与那一堆碎肉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玄衣身影又走到了巨蛇尸体边,看到了蛇口的巨大裂口,他难得怔愣了一下,目光在朝阳中一片柔亮,“真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孩子”他又看到了巨蛇的血,脸色一沉,快步度到了相拥昏过去的两个人,只见这两个人都狼狈异常,身上散发着难闻的皮肉灼烧味道,红衣少女脸上泪痕未干,但眉目安详平静,玄衣身影小心翼翼将两个人分开,然后一边一个扛在肩上跃出窗户。 太阳已经跃出地平线,滟滟千万里,亿万碎金光线穿透白云,彩霞浮云均为这世间最尊贵的颜色无声避退。 玄衣身影仰起头,屏住呼吸,他已有多年岁月没有这般真切的见过日出,少年时代在荒僻遥远的极东九天山度过,眼睛所及只有单调的白与荒木枯枝,在雪地山坡上练武,一个不小心自山坡上滑跌下来,雪花被他的动作都惊得扑腾起来,扑在脸上凉丝丝的,似乎是在慰藉他乏味枯燥的日子。滑跌尽头,便看见了自九天山山巅喷涌而出的一轮红日,无涯而壮美,照亮了他灰暗的少年岁月。 玄衣身影只觉得这一刻心空如洗,想永久留下这一霎,想找一人,在山巅c在海上c在平原c在大漠在往后无尽的长久岁月中,长风作伴,俯瞰千里。 驿站周围的树林不知何时已经光秃一片,只剩下了一棵树,树下围着一大堆青色c黑色声音,有人看见了玄衣身影,跳着挥挥手,“武君!您怎么来了?” 一群白痴。 玄衣身影如此想着,然后望向肩上的少年,目光一片清浅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从前有座山 平野驿站中,晏岁低下身仔细看了看还在昏迷之中的温枢,无奈摇摇头,“叫你别着急回云中,这不,真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害得我的好侄子受了伤,等你醒了,定要好好补偿他。” 晏岁身后站着的是温家侍卫,侍卫出声道:“武君,家主已无大碍,您” 晏岁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目光有如寒冰,一会就可以化成小冰刀“嗖嗖”飞出,侍卫立刻闭了嘴,他的直觉告诉他,晏武君现在心情很不好,虽然武君脸上看不出什么。 晏岁在确定温枢已经没有太大问题后走出房门,便看见在地上跪了一片的身影。 晏岁脚步连顿都没顿,直接越过,跪在前面的顾情突然出声:“武君!” 晏岁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 顾情艰难咽了咽口水,沉声道:“请您责罚” 晏岁闻言转身,竟带着几分笑意道:“怎么责罚?” 顾情在看到晏岁的笑容后,身体不停抖动如筛子,他跟随晏岁多年,再清楚不过这笑意味着什么,他只能将头低的更低。 晏岁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悠悠开口道:“着什么急,若真出了什么事,玄沼够放你们的了。” 他声音低柔悦耳如流泉,但却令青龙卫众人浑身一僵,顾情僵木开口:“武君” 晏岁一向温润的弯弯含情目此时笼罩着一层雾气,让人想起深不见底的玄沼深渊,隐见玄沼巨兽盘踞期间。 顾情嘶哑着嗓子开口:“待少公子醒来,属下去首领那里领罚,若没属下就自投玄沼” 晏岁轻哼一声,悠悠而去,留下满地惶恐的青龙卫和一脸错愕的温家人,这这这是温柔好脾气出了名的武君晏岁?Σ(⊙▽⊙" 晏岁走到一间屋前,便有一个大夫恭敬道:“武君,那个姑娘受伤并不重,只是受惊过度,现在已经醒来。” 晏岁眉宇间郁结之气略微消散些,“那” 大夫迟疑,欲言又止,晏岁手指下意识收紧,“您但说无妨。” 大夫似乎在斟酌着话语,好半晌才道:“少公子伤势并不严重,麻烦的是背上的毒液,我已经尽力抑制那些毒液继续扩散,只是终不是长久之计。” “那可有什么解决法子?您尽管说。” 大夫咂摸了半天,就在晏岁耐性快耗尽马上要给大夫一拳时,大夫幽幽道:“按我现在的能力是无法解少公子的毒了,只是我曾听闻极东九天山九天门藏有多种稀世名药,不知能否有解百毒的药。” 晏岁听完大夫的话,整个人身上的温度瞬间冷下去,大夫没有察觉,依旧絮絮叨叨的道:“虽然那个门派神秘的很,但依武君之力,要想要什么药,应该不难的” 大夫话还没有说完。就不知道被那里突然飞来的石子砸到了牙,疼的他直捂嘴,“啊啊啊呜呜呜好痛” 晏岁淡漠转身,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又要回到原地了吗? 晏岁走着走着,便见温苌辛向他的方向走来,温苌辛自然是知道晏小渡出了事,她聪明的没有多话,向晏岁行了一礼就准备离开,却不料晏岁开口道:“温督主。” 温苌辛停下脚步,内心七上八下,面上故作平静道:“武君有什么事?”生怕晏岁说起晏小渡的事。 所幸晏岁并没有说起晏小渡,他好像如往常一样柔声道:“温督主找到幕后指使人了吗?” 温苌辛暗舒了一口气,“还没有,已经加大人手去查了。” 晏岁突然轻笑道:“温督主觉得会是温家谁呢?” 温苌辛心漏了一拍,她勉强笑道:“调查才刚开始怎么就能知道谁是幕后指使,而且怎么就能判定就是我温家人呢?武君您先别急,到时候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说完便想溜之大吉。 晏岁一伸胳膊拦住了温苌辛,“温督主急什么?” 温苌辛故作镇定,“您还有什么事吗?” 晏岁温柔笑了笑,“本君听说温督主在温家主中毒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小渡,并与他起了争执,据说还拔了剑?” 该来的总会来!温苌辛喘着粗气道:“所以您是在怀疑我吗?” 晏岁笑容不改,“温督主想多了,本君就是问问。” 虽然晏岁依旧如往常一样温柔款款,但他身上隐约散发出的戾气仍让温苌辛恨不得马上离开。 晏岁突然又近了一步。 温苌辛下意识后退。 晏岁伸手,温苌辛忽的屏住呼吸,扑面而来的是晏岁身上草木般的清香味,温苌辛在这清香味中,身子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温督主衣领上沾了点脏东西,本君帮温督主拿一下。”晏岁柔声道。 “谢c谢谢武君。”温苌辛故作镇定。 待晏岁走后,温苌辛一下子瘫软在地,这才发现自己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她摸了摸脸上出的汗,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屋中,晏岁望着外面已经光秃秃的树林,眉宇隐在背光处。“极东九天山九天门藏有多种稀世名药,不知能否有解百毒的药”大夫说的话还回荡在晏岁脑中,他在九天门待了整整六年,自然是知道九天门有许多绝世名药,更可能有解晏小渡身上毒的药,只是 晏岁缓缓闭上眼睛,十年前他下九天门,之间是发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事的,他于九天门前立誓此生不再回门,之后便再也不问门中事,这么多年下来,九天门没少在各种事件中给他使绊子,其中几件事已让他与九天门的关系恶化到极点,如今他若是去索药 晏岁只觉得自己脑仁儿疼,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犹豫了,他最在乎的孩子还在生死边缘,他一步走错,陪了他六年的孩子就要远离他了。 晏岁不是没尝过至亲之人离去的滋味,无论是亲人还是挚友,他们的离去都令他痛彻心扉,到最后只能麻木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们。 如今,他仅存的两个在乎的人,均在生死间徘徊,一个不留神,他就会陷入彻底的孤寂之中。 晏岁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晏岁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他的心脏似乎并不好,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人知道,无论是相识多年的温枢衡沢还是他放在心尖儿的好侄子,他都没有告诉他们,仅有的几个略微知情者,已经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尸骨沉在了玄沼最深处。 晏岁曾私下有意无意向医生询问自己的健康问题,得到的答复无不是“您的身体没有大碍,就是有些过度劳累。” 久而久之,他也真以为自己的心脏没有问题了,可当有什么情绪波动时,那种难言不适的感觉就会立刻盘旋在他心尖。他敢确定,这绝对不是心脏疾病,到更是像一种定时反应 晏岁突然眉宇一凝,宽袖扫向门外,一阵沉闷的“噗通”声,衡沢的声音立刻闷闷的传过来:“武君!是我啊!” 晏岁头都懒得回,“你怎么来了?” 衡沢跨门而入,“我这不是担心您吗!” “说正题。”晏岁觉得自己现在很烦,烦到多听衡沢一句白烂话的功夫都没有。 衡沢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武君,” 晏岁察觉到他罕见的严肃态度,他回身,“说。” 衡沢低声道:“少公子的情况属下听大夫说了,请您准许让我回去一趟吧” 晏岁听完依旧一脸平静,他察觉到了他自称了“我”。 “为什么?”晏岁轻声道,“你知道没有结果的,他们怎么可能顺了我们的愿,原先是,现在也是。” “那我们就试一试!”衡沢突然大声说,他就算再喜欢三番五次的薅“老虎毛”,但从未以这种语气跟晏岁说过话。 晏岁闻言竟也不恼,他轻笑道:“你知道你去了会有什么下场吗?想好了吗?” 衡沢也笑了起来,又回到了那个嘻嘻哈哈c玩世不恭的衡沢,“回武君,属下想好了。” 晏岁走到衡沢身前,抬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我有多长时间没这么帮你整理衣领了?” 衡沢飞快道:“您在下九天山后,就再也没帮属下整理衣领了。” 九天山统一穿的衣服样式繁琐难穿,当时二人常在穿完衣服后互相为其整理衣服边边角角,晏岁性格认真谨慎,习惯在整理完后为他拍拍衣领。 “一晃这么多年了。” “是的。” “其实你这次非要回去也不全是为了小渡吧?” “武君您有点破坏气氛吧,让属下的形象持续光辉一会好吗?”有点幽怨的声音。 “哦,不好意思。”这声音毫无愧疚之意。 “” “去吧,你要是没回来,再踏上九天山的就是晏家覆灭九天门的队伍了。” “哇!武君这么爱重属下吗?” “快滚!” 世有九州:豫州c青州c徐州c扬州c荆州c梁州c雍州c冀州c衮州;江湖有五家:玄山晏家c云中温家c风苏李家c无锡景家c渔阳霍家,但那极东之地,又有一家,说“家”也不算家,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是宗门。 世外有座神仙山,名唤九天山,这是座奇山。 从远处望去,这山清晰的分为两截,上半截终年覆盖着皑皑积雪,洁白的雪连接着湛蓝无际的天,山尖儿在云霞之间光芒闪烁,沐浴着天光。 山的下半截,竟是一片翠绿,透过那层层的绿色,好像就可以窥见山间的神秘。 这山上白下绿,分界线竟异常明显,山下的村民都说,这是天地初始之时神仙劈开的,那神仙,现在还活在山的最高处呢。 九天山上,就是九天门了。其实九天门说神秘也神秘,说不神秘也不神秘,不神秘的是因为它的来历早已传遍大陆:前朝曾有位有通天之能的道士,在前朝末年跟随本朝开国皇帝打天下,在□□皇帝称帝后毅然拒绝了高官俸禄,到了这遥远极东之地,一手建立了九天门;说神秘是因为大家对于九天门就知道这么些,再多了,谁也不知道。 九天门就这么的在虚无缥缈山间屹立了几百年岁月。 九天门建立在九天山白绿交界线。 地上有很多白鸽子,个个温柔雪白,尖巧的嘴巴不停地啄着花丛间的谷食,翘起的尾巴松软蓬起。 一双雪白的手忽的伸过来,那白鸽子被圈养久了,也不避人,还撒娇似的拱了拱那手。 “这鸽子被训练了这么长时间,果然是不避生了,你看你碰它们,它们也不躲。”一道爽利的声音响起。 “嗯,果然很可爱。”这声音绵软温柔,一字字浸蜜般的清甜。 “你看你夫君多疼你!怕他不在你身边再加上你又刚刚生了小儿子心里不舒坦便给你整了这么一大堆小玩意儿!”爽利的声音打趣道。 “阿姐就喜欢那我打趣。”这声音羞涩道。 爽利声音“哈哈”一笑,又无不得意道:“素绵,你看你现在多幸福,扶城是咱们九天门青年一辈数一数二的优秀,你们俩又有好几个孩子,这还是都听我的了吧,你说你当年要是真跟了那个” “阿姐,别说了。”这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十年前的旧事了,即浅都七岁了,还提它做什么?” 爽利声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道:“素绵,你阿姐我一向嘴快,你别在意啊,十年前的事了,不提他了,谁知道现在躺在哪个水沟呢” “阿姐” “好了好了,不说了,素绵你别生气,要不扶城不得找我打架啊。” 过了半晌,那声音突然道:“下面怎么这么乱?” “不知道啊,我着人去看看。” 过了一会,人回来了,“回两位夫人,宗门来了个男人。” “是什么人?” 不知道,只知道那男人自称‘衡沢’。” “砰——!”精致昂贵千金难买的茶具瞬间裂成了千块碎片,碎瓷飞溅,惊起一片白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山上有座宗门 衡沢立在九天门前,仰头望着那岁月斑驳的三个大字——九天门,心下一时复杂难言,十载岁月悠悠而过,当年两个少年一剑斩恩仇,拼了半条命终获得一线生机,走出了九天门,走下了九天山,甚至走到了更遥远的人间。十年后,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处。 衡沢暗叹一声,见通报的人久久不回,他的好耐性只用于晏岁,推门就要进入,突然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衡沢下意识回头望去。 只见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身形高颀,一袭白衣,眉目英秀,眉宇疏阔,看起来极有魅力,注定是人群中焦点的那类人。 这青年看到衡沢,瞬间愣在原地,嘴巴张成了“一”形,张张合合了大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脸上的每一个部分都写满了“震惊”二字。 衡沢见了又好笑又惆怅,他是做好准备再见故人了,但对他们的冲击力有多大可就不确定了。衡沢便主动打招呼:“扶城,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 宫扶城在惊讶过后便很快反应过来,他到底是门中见过大世面的优秀青年子弟,在冷静下来后很快开始思索衡沢的突然到来意味着什么,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感动:“衡沢,你回来了?”绝口不提当年他和另一个人是怎么下的九天山。 衡沢把宫扶城内心的小九九看的一清二楚,不只是该嘲笑他还是该同情他,这都十年了,这个小把戏还是半丁点也没改,还是能被他一眼戳穿。 衡沢笑道:“嗯,回来了,有些事。” “什么事?”宫扶城试探道。 一点都不坦率!衡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武君托我有些事情。” 宫扶城常年下九天山,在大陆四处做任务,自然是知道衡沢现在在干什么,更知道他口中的“武君”是谁。他不痛不痒道:“九岁那个人,在九天山时,我就知道他必成大器。” 这还用你说!衡沢面上嘻嘻一笑。 宫扶城见他一时不再言语,有些尴尬,便拍了拍他的后背,“咱们在这傻站着干什么,进去吧,边走边聊。” 二人进去后,衡沢四处张望着九天门内的建筑有无太大变化,他不是喜欢掩饰内心想法的人,好奇的自然会大大方方看。 一边的宫扶城见了,心中滋味难言,一别十载,衡沢竟半点模样也没变,还是那玩世不恭的洒脱样子,当年在门中,他一个笑,就不知夺去了多少怀春少女的心,自然也包括 宫扶城心里一阵烦躁,衡沢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怎么了?不舒服?” 宫扶城摇摇头,“无大碍,一点小病罢了。” “小病也要赶快看医生啊,不然小病就成了大病,大病完后便要死翘翘咯。”衡沢笑道。 宫扶城有气无力道:“衡沢你还是这么没有顾忌。” 衡沢满不在乎的耸耸肩,“人活一次,无需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宫扶城突然向四周看看,压低声音道:“衡沢,我问你一句,你平日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衡沢歪头想了想,衡沢大首领身体健康得很,边看给犯人上酷刑边吃下三大碗饭,他摇摇头:“没有,我健康的很。” 宫扶城勉强笑笑,衡沢见了打趣道:“你今年才二十四五吧,比我都小,年纪轻轻的怎么喜欢这么忧心自己身体?” 宫扶城轻声道:“本来我是不在乎自己身体怎么样的,只是小儿出生后,每望着孩子的小脸,心里就一阵难言情绪,总怕自己突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素绵和几个孩子怎么办。” 衡沢笑容在脸上戛然而止,不知过了多久,他略带几分自嘲道:“你小子日子过得不错啊,老婆孩子齐全了。” 见衡沢的表情,宫扶城心里这才好受些,他笑道:“那你呢?可有成亲。” 衡沢侧过头,大力摆摆手:“整天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怎么敢成亲耽误别人。”整日待在玄昘殿柱子前都快闲出草来的衡沢大首领撒谎毫不打草稿。 宫扶城道:“九岁呢?我下山的时候听说他已有了未婚妻,还是江湖名门闺秀。” 衡沢道:“是风苏李家的嫡出大小姐,长的那叫一个漂亮。” 宫扶城揶揄:“比咱们门派的都好看?” 衡沢摆手:“真没法比。” 宫扶城“哈哈”一笑,“九岁那小子,艳福不浅,待成亲时定要叫上我。” 衡沢面上连连点头,内心却不屑一顾,且不说他俩能不能成亲,就算真成了,你敢去?他不得把你投进玄沼外加放顿烟花庆祝? 两个人说着说着,便走到了一座大殿前,衡沢从怀中拿出了一封密封的书信交给殿前的侍卫,“就说是玄山衡沢代晏武君而来,劳烦您了。” 侍卫接过书信,上上下下把衡沢打量个遍,都快盯出了个窟窿,才转身进入大殿。 衡沢抹了一把压根不存在的汗,“这门中人爱直勾勾瞅人的毛病真是一点都没变。” 宫扶城只能干笑。 侍卫久久没出来,宫扶城便借口自己刚回门还有很多要事要处理先行离开,衡沢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假惺惺惜别了一会后,衡沢觉得自己的演技更上一层楼。 侍卫依旧没出来,衡沢不由怀疑他是不是被门主投入了炼丹的炉鼎亦或是在商量怎么处置他,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在注视着他。 那道目光很熟悉,尽管这之间跨越了十年岁月,但就像是已经与他融为一体,在十年后,他依旧能在瞬间感觉出。 衡沢望了望殿口,见侍卫还没有出来的意思,便一个转身走进了树林之中,走到了树林中间的一小片空地上。 “夫人好。”衡沢微微欠了欠身子,冲面前的白衣女子行了一礼。 九素绵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么公式化的问候,眼眶酸了酸,她轻声道:“衡沢首领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衡沢听到她的称呼,心知她定是有意了去解他的状况的,心下暗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九天山相对封闭与世隔绝的状态下去得知的,他面上不动,“回夫人,我家少公子出了些状况,身中奇毒,武君派我来求良药。” 九素绵自然也是知道当年另一个下山的少年的去处的,毕竟那位虽然离门已有十年,但在门中的存在感依旧有增无减,无论是作为正面教材还是反面教材,都非常经典,是九天门最大的骄傲,亦是禁忌与不可逾越,在十年后的今天,依旧令门中上位者讳莫如深。 “衡沢首领在九岁晏武君手下做事,定是他的左膀右臂,你们那个时候关系就很好了。”九素绵轻笑道。 “不好我怎么可能跟着他下山”衡沢顺口就说了出来,说出后才发现自己这话很是不妥,他立刻闭嘴。 九素绵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立刻一片惨白,她一双弯弯的大眼睛中立刻盈上了泪水,衡沢见不得女人哭,更见不得九素绵哭,他很久很久之前就觉得晏岁与九素绵有几分相像,这种相像并不是指外貌上,而是给人的一种感觉都十分相像,人畜无害,款款温柔,只不过晏岁是披着白兔皮的某种野兽,九素绵是真的柔弱无害。 但这次,衡沢非但没有立刻安慰九素绵,反而抱着臂,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九素绵见衡沢竟没有立刻来安慰自己,心中委屈更胜,她抽噎了一会,轻声道:“衡沢衡沢我知道你定是怨了我的,怨我当时没有跟你们一起下山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你们一起远走高飞可是c可是我的爹娘都在这里,我c我做不到抛下一切我多希望那时候你可以”话还没说完,九素绵整个人蹲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入胳膊,只可见不断抖动的肩膀。 衡沢望着九素绵单薄柔弱的身子,目光一片淡然,他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际,远处晨光初现,有天鹰展翅掠过,不知飞向了何方。衡沢的眼睛逐渐清明,他忽的笑笑。 他这笑声不小,九素绵错愕抬头,露出一张五官皱缩红肿的面容,脸上泪痕未干,精心画的妆已经花了,衡沢看见,心中重重一击,九素绵比宫扶城还小,正是韶华正好时,为何脱妆后的模样竟这般憔悴? 他忽的想起方才宫扶城在谈话中提及的“几个孩子”,心下隐约有了答案。 九素绵是聪慧的女子,看见衡沢的目光便已了然,她自嘲似的笑笑:“衡沢,我是不是老的太可怕了?我也不想,但是没有办法啊,扶城他一心想要个男孩,我也知道有一个儿子对他的重要性,所以只能不停的生啊,终于生出了男孩,门内的姊妹暗地里都嘲笑我是个不会下该下的蛋的母鸡” 衡沢听了,心中不知是该同情九素绵的委曲求全还是该指责宫扶城的迂腐,亦或是鄙夷那些闲言碎语的人,于是他选择沉默。 九素绵见衡沢不说话,就自言自语似的说起来:“扶城他对我很好,我很满足,只是我知道,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也不怪他,谁会一直喜欢一个人呢?更何况那个人已经青春不在,全靠化妆维持,他能坚持十年,我很开心了父亲前年已经去世了,我再也没有依靠了,他也没有了顾虑,估计很快就会纳妾了但总归也不是稀罕事就是到时候少不了别人的挖苦” 九素绵神经质似的说个不停,衡沢心下五味杂陈,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更做不到落井下石,他只能近乎麻木的听着。 “素绵”衡沢突然开口,“你愿意再做一次抉择吗?” 九素绵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她像是被雷劈中似的愣在原地。 她没有说话,衡沢也没有说话,两人相对无言。 突然不远处传来的喊叫声打破了这近乎死寂的氛围:“衡沢大人在吗——” 衡沢动了动身子,“那我” “阿沢——!”九素绵突然大叫出声,但下半句似乎被什么掐住似的没有说出来。 衡沢笑了,那笑干净又澄澈,不含半分杂质,他轻声道:“素绵,别说了,别为难自己,我知道了。”说完,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一次。 九素绵就这么看着衡沢一点点远离c消失,她无数次想要张口喊他,但无数次又选择沉默。 直到衡沢的身影彻底消失,九素绵才轻声道:“阿沢,你永远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是的,我不愿意我就是这么一个懦弱的人啊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你这只永远翱翔天际的鹰的” “夫人”一个侍女突然出现,“时间快到了” 九素绵用手拍了拍脸,回头温柔道:“好了,这就走。” 衡沢头也没回的走出树林,他发现自己心跳的厉害,他快步走到侍卫前,“请问” 侍卫双手碰上一个锦盒,恭谨道:“门主说这里是需要的药,叫您赶快下山回去,人命关天,事不宜迟。” 衡沢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操作?他此次来九天山已经做好被扣押处死的准备了,连首领之位都想好了预备人选,怎么如此轻易拿到了药?衡沢一脸“此事不对劲”,晏岁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他的傻武君不会因为太着急一下子急傻了要把武君之位让出来吧? 衡沢一脸凝重的接过锦盒,生怕里面突然万箭齐发把他扎成刺猬,当然最后是什么也没发生。 衡沢接过锦盒,才想起来他这次来还有一个任务,他低声道:“兄弟,能带我去见一下然夫人吗?” 侍卫迟疑道:“这也是那位武君的交待?” 衡沢点头,侍卫便道:“那请您随我来。” 衡沢见他没有丝毫犹豫之情,喜欢逗人的毛病又犯了,“大兄弟,怎么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侍卫一本正经道:“门主吩咐我,只要是武君的要求,一概不得有违抗。” “” 两个人并没有走多久就到了一座小屋前,衡沢问道:“这就是然夫人住的地方?” 侍卫道:“正是,您进去吧。” 衡沢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屋,怎么看怎么觉得跟自己审讯犯人那个刑房一模一样,但他还是快速的进了屋。 推门而进,就是一面巨大的布帘,只隐隐约约可见里面的情景,衡沢心想这么多年这位夫人的毛病真是一点没改——爱装神秘有派头。 衡沢微低着身子,轻声道:“夫人,衡沢给您行礼了。” 他话刚说完,便见一道人影出现在帘子后,衡沢身子低的更低,“夫人。” 然夫人并没有立刻说话,衡沢也没有不耐烦,依旧恭敬地低着身子。 过了好半会,帘内的然夫人才开口道:“是衡沢来了吗?” 衡沢微笑:“回夫人,是我。” 然夫人道:“你这孩子,快快起身,冲我行什么礼,你来的时候我刚吃完药,眼睛耳朵现在才算缓回来,疏忽了。” 衡沢继续笑道:“夫人哪里的话,见夫人礼数必须要周全,这是武君再三吩咐的。” 然夫人闻言话语中带了几分雀跃,“他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武君吩咐无数次了,他对您的习惯喜好记得比他自己都清楚。” “哎呀,真是。”然夫人开心竟拍起了手,“你这次来是做什么?莫非他要成亲了?他是不是有位未婚妻来着?” “回夫人,武君是有位未婚妻,是江湖巨族风苏李家的嫡出大小姐李素客,貌美倾国,知书达理,不过现在还未成婚,武君若是成婚了,怎么会让属下来,他定是要亲自来的。” 然夫人笑道:“那你这次来做什么?” 衡沢避开帘内人的目光,低下:“回夫人,少公子中了毒,武君派我来门中寻解药。” 衡沢这话说完,然夫人身上的气息立刻冷了下去,屋内温度瞬间下降,然夫人冷声开口:“少公子?是晏家三子的儿子?” 衡沢更加恭敬道:“回夫人,正是。” 然夫人没说话,衡沢好像隐隐听见了磨牙声同时屋内持续冷下去衡沢很庆幸自己多穿了件衣服。 就在衡沢以为自己要被冻成冰柱时,然夫人有些悻悻开口:“算了,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吧,随他吧。”说完又陷入沉默。 衡沢见然夫人情绪不佳,没有继续问他话的意思,他轻轻将一封书信与一个布兜放在帘前,“夫人,这是武君给您的书信和特地亲手给您的槐花饼。”然后走出小屋,轻轻合上门。 衡沢离开没一会,寂静室内就传来咀嚼食物的“磕嗒磕嗒”声,一下一下,很是无聊琐碎,像是屋内藏了一只大仓鼠,顺便还伴着几句碎碎念:“哎呀,一如既往的难吃但我还是喜欢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宗门之外的事情 晏小渡醒来还是在衡沢从九天门回来后的第四天,他躺在床上缓了大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其实在蒙面人进来时,他还隐约有些意识,但那毒厉害得很,他只勉力撑了一会就彻底昏死过去。 晏小渡撑着坐起来,发现自己□□着上身,身上缠着一圈圈绑带,动作幅度大了还会作痛。 夭夭推门而入时就看见晏小渡正摸索着自己的后背,不下心碰到伤口,还会疼的龇牙咧嘴。 晏小渡见夭夭进来,笑了笑,“夭夭,你来了。” 夭夭坐到晏小渡床边,“怎么样了?” 晏小渡道:“伤口有些疼,不过应该没什么事了,你呢?” 夭夭笑着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第二天就醒来了,倒是你,真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夭夭这么说,晏小渡立刻来了兴趣,“夭夭,我这毒是怎么解得啊?” 夭夭失笑,“你不关心你自己,还关心起来你毒是怎么解得了,是衡沢首领去九天山寻来的药。” 晏小渡闻言倒是一怔,九天山是晏岁曾经历练过的地方,衡沢去那里寻药了?但他对这个不多感兴趣,于是又问:“幕后凶手找到了吗?” 夭夭迟疑了一下,“名义上是解决了。” “什么意思?” “具体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是把这件事情推给了林大夫和温家几个旁支,算是名义上解决了,给大家一个说法,但是”夭夭压低声音,“温督主是想要全权处理这件事的,但被武君要了过来,毕竟牵扯到了你,不过温家主前几天也醒了,身体还没恢复就要彻查这件事,听说温家内部已经血流成河了” 夭夭这话说的隐晦,但晏小渡已经明白了,以温枢那眼底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定是要彻底整顿温家内部了,他对温家一点兴趣也没有,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你这个毛病怎么就是不改,刚在鬼门关走一通,就着急再回去。”晏岁看着温枢床前堆起的宗卷折子,无奈道。 温枢长发披散,中衣半敞,俨然一副病美人模样,只是这个病美人一点也不柔弱,反而一身煞气,“我要是再不看,真就彻底去了鬼门关。” 晏岁拿起一个小碗,“喝点粥吧。” “不喝,你喝吧。”温枢头也不抬。 晏岁真就自己喝了起来,他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刚才从夭夭那里得知晏小渡已经醒来了,心一下子落了下来,才发现自己肚子空得很。 晏岁吃的不快,但一会碗就见了底,温枢闻着粥香味,觉得自己也饿了,抬头道:“给我来碗。” 晏岁立刻递了一碗过去,温枢瞥了晏岁一眼:“看你这样子,晏小渡是醒来了?” 晏岁笑着点点头。 温枢喝了几口粥,挑挑眉:“也是难为你了,这几天魂不守舍的。” 晏岁飞快道:“你用词不当,什么‘魂不守舍’?” 温枢嗤笑,“这几天你那魂都快长在了你那好侄子的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老婆中了毒。” “” 温枢发现晏岁脸上又出现了那抹可疑的红晕,跟之前在玄昘殿时一模一样,温枢像发现新大陆般:“晏岁,你这脸没事总是红做什么?一把年纪了,还总是脸红。” 晏岁闻言不满“反抗”道:“我?一把年纪?” 温枢头也不抬飞快道:“不然呢?” 晏岁不语,喝粥。 温枢突然道:“晏岁,问你一件事。” 晏岁察觉到了温枢话语中的严肃,他做出倾听的姿势。 温枢难得顾忌了一下晏岁的感受,他斟酌了一会才道:“我想说一下你和李素客的事,我不是要掺和你的私事,但是你们俩总是这么吊着也不是个事,而且你也看到了,李家老爷子是铁了心让女儿嫁进晏家,你没法退婚的。” 晏岁放下手中的碗,良久才道:“我不会娶她的。” “我知道,”温枢也把碗放下,“李素客看起来对你没有意思,你对她也无男女之情,要是解除婚约对你们俩都是好事,但是现实就是由不得你们两个人做主,更要命的是,这个婚约,是你俩当年都默许的,所以你俩只有一条路——赶快成婚。” 晏岁沉默着。 温枢不留痕迹观察着晏岁的表情,“晏岁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 “淮之,”晏岁摆摆手,“这个问题你要问我多久,我可以对天发誓,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娶李素客?我敢肯定李素客是全江湖最适合做你妻子的人了,是因为你跟她没感情吗?感情这个东西可以慢慢培养。再说,晏岁,你不是可以整日风花雪月的公子哥,你没有资格追求真正的感情的,就算你成亲了,儿女情长在你生活中依旧是很小的一部分,改变不了你的什么习惯的。”温枢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过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的时候。 “淮之,”晏岁沉默的听完温枢的话后,终于开口道:“我不能娶她” 温枢察觉到了晏岁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他平静下来,“是有什么原因吗?” “是的。” “李素客知道吗?” “知道。” “你们俩商量好了?” “是的。” “是不能告诉我的原因吗?” “淮之,对不住。” “这有什么对不住?”温枢眉目难得柔和了一些,随即他又皱眉道:“那你们怎么办?李家老爷子可等不了你们俩一拖再拖。” 晏岁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诮,“那就让他再等吧。” 温枢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晏岁点头,没再言语,他见温枢有些累了,就整理了一下碗筷走出,和上门时,看见温枢已经躺下,他无声笑了笑,他没有告诉温枢的是,他从不觉得自己没有追求真正感情的资格,他可以权倾江湖,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一切,那就让他再贪心些,可以得到他从未真正拥有的“爱”吧,他愿意为此等一生。 晏小渡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不知道那巨蛇毒会给他埋下什么隐患,他只知道自己背后的带毒伤疤要伴随他一生,夭夭为此哭了一场,还是晏小渡安慰她:“背上的伤疤怕什么,别人又看不见,而且不是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吗?”夭夭这才破涕为笑。 晏小渡斜眼看见晏岁走进来,兴奋的一个起身,“九叔!”下一秒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晏小渡瞬间又想起在玄山的那个拥抱,晏小渡一动也不敢动。 晏岁这次的拥抱一点也不像往常一样温柔,他紧紧抱着晏小渡,胳膊死死将晏小渡环住,好像是怕他一个松手,晏小渡就会消失不见。 晏小渡被勒的有些上不来气,他拍了拍晏岁的后背,“九叔,我在这呢。” 晏岁闻言好像才如梦初醒,他松开晏小渡,弯弯含情目上上下下把晏小渡观察个遍,确认他是没什么大碍后才舒了口气,“小渡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晏小渡乖巧摇摇头,“没有,九叔放心吧。” 晏岁抚了抚晏小渡茂密乌黑的头顶,头顶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摸起来很是舒服,晏岁这才感觉到真实感。对于暗卫的疏忽他自然是生气的,但是晏小渡能离开玄山也是在他的默许之下,是他一时大意,看高了暗卫的应变能力,看轻了敌人的丧心病狂,此事回想起来步步危机,步步夺命,他此生不信天,不信命,一步步走到今天,但在此刻却忍不住感谢上苍,感谢命运终于肯厚待他一次, 忽然一双小手摸上了晏岁的脸庞,晏岁下意识的想躲开,在他记忆里,谁也没碰过他的脸,包括他的母亲,他对于这种触摸几乎有一种本能的排斥,但他还是没有躲开,那只温暖干燥的小手仿佛有魔力般,牢牢黏住了他的脸,让他无法躲开, 晏小渡感觉到了手下皮肤莹润冰凉如玉石,被他摸了一会,逐渐升温,晏小渡道:“九叔,我还在这里,我又回到你身边了,你别自责了,也别怪暗卫和青龙卫了,他们对你忠心耿耿,因为这一件小事就把他们投进玄沼实在太令人寒心。” 晏岁浑身一震,这敏锐机灵的孩子,竟把他内心看的透透彻彻!但是 “小渡,这不是小事,你身上的,没有小事。”晏岁轻声道。 晏小渡听这话,心里莫名的一阵颤动,藏在心里沉寂已久的那股热流似乎又在叫嚣着c奔腾着,在他心间四处闯荡c碰撞,直要把他送上九天云霄。 “九c九叔说笑了。”晏小渡声音细如蚊呐。 晏岁摇头,“我没说笑,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的。” 晏小渡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试探问道:“九叔,那暗卫和青龙卫呢?” 晏岁眼底冷厉光芒闪过,面上仍是春风和煦,他笑道:“既然你醒了,就不把他们投进玄沼了,但是重罚是免不得了。” 晏小渡知道暗卫和青龙卫是免不了去衡沢那里喝一壶了,这样晏岁心里才能舒坦些,他也就不再好为他们求情了。 “小渡舍不得他们受罚?” 晏小渡吓得捂心口,晏岁什么时候学会读心术了?他斟酌了一会,“九叔,其实我一直觉得晏家的一些规矩不太合理。” 这是晏小渡第一次表达出他对晏家制度的看法,晏岁立刻来了兴趣,晏小渡便接着道:“九叔,就拿晏家对玄沼卫的赏罚来说,一旦犯了错,就是重罚,不停地重罚,压根没有考虑过侍卫们的感想,侍卫也是人,也有人的基本感情,这样的制度下或许会培养出一支强大优秀的队伍,但也同样会令他们没有人的正常感情。” 晏小渡这话还真说住了晏岁,他沉思起来,他在九天山待了六年岁月,虽厌恶极了门中的严苛规矩,但总有些东西已经深深刻入了骨子里,他对于手下一向是从严的,哪怕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衡沢,也不是没受过重罚的,玄沼卫从来没有过任何异词,他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若不严苛些怎能统领桀骜不驯骨子里带着野性的玄沼卫?但今日晏小渡一番话却令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晏家暗卫个个武功绝世,但是却骄傲自大不知变通,这不就是晏家先祖定下的暗卫不得与外界有过多联系的规矩吗?或许会保持暗卫的纯洁性,但这样这真的是完美无缺吗? 晏小渡见晏岁温润眼中爆射出一种奇异光芒,心知他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他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翻个身接着晒太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扶栖 晏小渡在晏岁精神质般的照顾下,火速康复,他身体一有好转的迹象,晏岁就连人带铺的飞回了玄山,用他的话说就是:“平野这个地风水不好,切勿久待。” 晏小渡表示看不出来晏岁还这么迷信。 温枢也再次验证了“讨人厌的家伙多长命”,没出半个月也好得差不多了,他比晏小渡走的还急,晏小渡知道以温枢这眼底容不得沙子的性格遭到这样的事,回温家一定是会闹得腥风血雨的。 但也不是他该管的事了,毕竟晏岁都不准备插手,看样子也是支持温枢搞事情的。 晏小渡回到玄山后又足足躺尸了一个月,身体才算彻底没了问题,他自然是不知道这一个月江湖上已经把温家家主遇刺的事传成了什么样子,晏岁下了死令硬是生生让这件事不落入他耳朵半分,所以晏小渡对此是一无所知。 这天晏小渡闲得无聊,在玄昘殿附近四处闲逛,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回望,竟空无一人。 晏小渡确信自己还没到耳聋的年纪不可能听错,想必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仆看到了他没行礼就匆忙躲开,晏小渡也不介意,接着瞎逛。 逛着逛着,晏小渡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是个六感敏锐的人,从方才起,他就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可他后身确实空无一人。 在玄山除了暗卫没人会偷偷跟踪他,可暗卫会将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从来不让他感觉到他们的存在,那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晏小渡几乎在一瞬之间确定,这绝对不是晏家暗卫! 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亦不喜欢这种弯弯绕绕的“问候”,他停下脚步,讥诮道:“我不管你是谁,快出来,别做缩头乌龟!” 他话音未落,便感觉到一股强大气压逼近自己,似乎是要将自己挤扁,隔着一段距离便可感知来者不善,晏小渡想也不想便拔出‘十意’,挥剑砍去! 当剑锋触及那股强大气压时,它好像在一瞬间兵败如山倒,消散于无形,晏小渡挥出的十分剑力立刻落了空。 晏小渡定晴一看,那竟然只不过是一片树叶! 晏小渡并没有因为偷袭他的只不过是一片树叶而放松,那人能将自己内力化于树叶之上且轻易控制树叶力道,可见绝非等闲之辈,方才力道减轻想必也是手下留情,否则他定是吃不了兜子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晏小渡转身,一个女人徐徐走来,方脸淡眉,三角眼,正是他最不想见到的温苌辛。 晏小渡一见她就想起她在平野做的种种,既然她都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他也没必要再给她好脸色了,晏小渡施了个随意的不能再随意的礼:“六姨真是有闲情逸致来逗我玩。” 温苌辛今日心情似乎还不错,难得正眼瞅了几眼晏小渡,那目光中竟含了几分愉悦之意,“武君在何处?” 晏小渡嗤笑:“六姨糊涂了吗,九叔还能在哪里啊,自然是玄昘殿。”他突然发现温苌辛身后跟着一个人,那人身形细瘦,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晏小渡感觉到了这人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他也不觉得不自在,“刚才就是这位一直在跟踪我吧?” 温苌辛似笑非笑道:“少公子刚刚不还说是本督主吗?” 晏小渡笑的比温苌辛还假:“六姨一向傲气得很,怎么可能亲自来跟踪我呢?这种事自然是要交给手下的走狗咯。” 温苌辛一滞,没想到他说话当真是句句带刺,正要发作,晏小渡打了个哈欠:“我先走了,六姨去找九叔吧。”言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待晏小渡走远,温苌辛狠狠揪了一把花坛里的话,碾压在脚底:“这野种当真是说话没个讲究!养在蛮夷之地那么久骨子里就是下贱!跟他那贱人娘真是像!晏岁究竟是被喂了什么迷魂药那么纵着他!” 斗笠人没有说什么,他伸出素白的手掌缓缓覆上温苌辛的手:“别让玄山的花伤了您的手。”声音清凉柔和,俨然是个少年。 温苌辛消了消气:“你看见他了吧,他便是晏小渡,晏家最最尊贵的少公子。” “看见了。”斗笠人低语。 “你觉得如何?” “脚步虚浮,中气不足,目无李娇,言辞失礼。”少年轻笑。 温苌辛无不嘲讽道:“对,就是这么个空壳子,晏岁硬是护了六年。” 少年折了支花,隔着斗笠凝视着:“武君天纵之才,想不到也会有糊涂的时候。” 温苌辛嗤笑:“所以说他跟他那个贱人娘一样,空有勾搭人的好本事。” 斗笠人失笑:“武君与少公子同为男子,何谈‘勾搭’一说?” 温苌辛重重“哼”了一声,“时候不早了,去见武君吧。” 斗笠人柔声道:“是。”他随手将手中的花扔在地上,随后,一双精致的靴子将那花碾与泥土之中,花汁溅了一地,斗笠人轻笑着看了一眼,随后便跟在温苌辛身后。 二人进入玄昘殿时,晏岁依旧是在看着折子,见温苌辛进来,他也没有起身,只随意道:“温督主来有什么事吗?” 温苌辛知道她在平野对晏小渡的态度已经惹了晏岁不悦,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些好话,但她嚣张跋扈惯了,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软话了。 晏岁见她憋了半天也没说话,放下折子起身:“温督主说不出话,那本君就先说几句了,小渡性子虽放纵了些,但绝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谁若是对他好,他必十倍对回去。他虽自幼长于蜀中,但被养母父教养得很好,这么多年除了武功略微逊色了些其余地方无不出色。三嫂是温家唯一一位嫡出小姐,身份一等一的尊贵,何谈‘下贱’一词呢?还有,本君对小渡好,因为他是三哥三嫂的孩子,是本君的亲侄子,是晏家的少公子,为什么说本君是被喂了什么迷魂药?” 晏岁这一大串话说完,温苌辛腿已经软了,幸亏斗笠人在后面顶着她她才没有跪下,她方才在外面说的话晏岁都知道了!他一条条的给她解释,是在警告她! 温苌辛到底还算是个人物,在短暂的惊慌过后很快岔开话题:“武君,我今日来是有要事的。” 晏岁看向了温苌辛身后的斗笠人:“可是这位蒙着面的少年?” 温苌辛倒吸一口凉气:“武君好眼力。” 晏岁笑了笑,“温督主有什么要事赶快说出来吧,本君看这位少年已经按捺不住了。” 温苌辛错开一步,斗笠人上前,抬头直视大殿上的晏岁,然后,摘下了斗笠 晏小渡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又无缘想起了刚才的斗笠人,心里莫名的一阵不舒服。 夭夭突然在屋外喊道:“晏小渡!晏小渡!快出来!” 晏小渡跑出房门,“什么事这么着急?” 夭夭一把抓住他的手向外跑去:“咱们家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就在前殿呢!快去看看热闹!” 晏小渡立刻想起了刚才的斗笠人,“是什么样的人?” 夭夭头也不回:“离太远了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很厉害的人!看样子年纪也不大。” 两个人跑到前殿时,已经围满了人,人群看见晏小渡来了,都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这般风姿,这般武艺,可是哪里开的神仙人物啊!” “听说是温苌辛温督主带来的!”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这般容貌可比得上当年的花三公子花子霁了!” “别说,这位扶栖小公子还真与花子霁有三分相似,花子霁死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般绝俗的容貌了!” 晏小渡一边听着这些溢美之词,一边望向前方,待看到那个人影时,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这个名唤扶栖的少年一袭白衣,不染纤尘,身周似有雪色淡云漂浮,身形挺拔秀颀,至于那容貌 晏小渡只觉得野史中一笑乱天下的美人都有了具体的样子,晏岁与温枢本都已经是风姿仪态上佳的男子,可扶栖和他们比起来,竟丝毫不逊色。 晏小渡见扶栖突然向他这里看过来,他的眼睛生的清美修长,瞳仁儿沉黑又隐带幽蓝之色,只觉天地万千颜色都囊括进了这双眸子中,他的眉宇澄净而温柔,此时正专注的望着晏小渡。 晏小渡下意识想要转开目光,可又觉得这样太怂,便毫不示弱的回望扶栖。 晏小渡看见扶栖的嘴似乎动了动,但他并不确实他是否开口说了话,是否是在对他说话。 晏小渡觉得这样无意义的对望可以结束了,他抬头,看见晏岁正站在玄昘殿的高台上,旁边是一个墨绿色的身影,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温苌辛那个男人婆。 晏小渡便离开人群,走向高台,便看见晏岁与温苌辛正望着底下的人群。 晏岁见到晏小渡,“小渡怎么来了?” 晏小渡笑道:“底下人太多了,我就上来看看。” “小渡看到扶栖了吗?” 晏小渡歪了歪头:“九叔说的是底下的那个少年吧?看到了。” 晏岁凝视着晏小渡的脸,似乎不想放过他每一个表情变化:“小渡觉得他怎么样?” 晏小渡不知道晏岁怎么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生的很好,武功怎么样我没有看到,估计也不会差吧。” 温苌辛冷笑一声。 晏岁道:“那小渡喜欢他吗?” 晏小渡更三丈摸不到头脑了,“九叔我不过第一眼看到他,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小渡若是不喜欢他,我便叫温督主将他带走。” 晏小渡没想到晏岁会这么说,他想到了方才人群中的谈话,这个扶栖应该是温苌辛不知道从哪搜刮来献给晏岁的人才,看样子也还有几分真才实学,虽然是温苌辛送来的人忠心程度有待考证,但不能因为他一己私心让晏岁失去一个人才。 晏小渡这么想着,展颜一笑:“九叔就留下扶栖吧,六姨这么火急火燎的把人送过来就是认定了九叔不会拒绝,九叔真把人送回去了六姨多丢脸啊。” 温苌辛听着这叔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视她于空气,早就不耐烦了,听到晏小渡这夹枪带棒的话,恼怒之余没想到他竟然同意扶栖留下,温苌辛在叔侄二人看不见的地方慢慢勾起了一个阴毒的笑容。 晏小渡,这可是你自找的,到时候可别后悔啊。 晏小渡不知道,在他话脱口的那一刻,每一个人便一步步走向谁也无法预知的未来中,纵有通天之能,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卷向漩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