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系列合集》 正文 偷来的命 “亲爱的,你站近一点,听话。”男青年拿着酒瓶对着面前的姑娘说。“不,我不,你就是不喜欢我了,你就是不爱我了”姑娘喝多了,高高举起她的手,对着男孩子喊道。“乖,你别走了,别爬。”男孩看姑娘颤巍巍的爬上栏杆,吓得不行。“我不,我就要,你说,你是不是变心了!”姑娘整个人爬上了栏杆,完全不理会男子的话。“我没有,我只对你好。”姑娘听了男孩的话,放了心,准备爬回来,可姑娘脚底穿的凉鞋打滑了,她直直的从五楼的过道摔了下来。 “咚”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撕心裂肺的“啊”的喊叫声响了起来,惊醒了房东太太。她套了件睡衣从床上爬起来,伸出头来问:“发生了什么!什么事!”可是没人回应她,只有一楼姑娘的弱弱的呻吟和男孩跑下楼时喊着喊姑娘名字的叫喊声。 房东太太一看,这行情不对,是真出事了,她换了套衣服,先去了楼顶的佛堂。她跪在佛像前,不住地念着,求佛祖保佑,千万不要出人命啊。上了炷香,而后她匆匆下了楼。还没等走到楼下,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下了楼,她看见姑娘躺在血泊里,意识有些不清了。她看小伙子已经吓傻了,马上让小伙子打120。小伙子拨通了120,说明了情况,医生一听5楼摔下来的,让小伙子准备后事,是基本是没救了。他们到了也晚了。 小伙子没了办法,房东太太又报了警,没一会儿警车到了120也到了。姑娘被送上了救护车,后面跟着警车,留着一个警察向房东太太了解情况。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房东太太接到警方打回来的电话,说姑娘很幸运,除了胸骨两根骨头骨折以及一些些擦伤别的什么问题都没有,很不可思议。房东太太放了心,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和孩子们说起了这事。房东太太的女儿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不久前对面那栋房子也发生了这样的事,也是一个喝多了酒的姑娘。那个姑娘打着电话,突然就从三楼摔下去了,救护车来的时候,姑娘已经死了。自家这个从五楼摔下来居然只有骨折,第二天说是意识已经恢复了,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房东太太和自家姑娘说,有的时候真的是有些事情不相信都不行。有些时候就是那种冥冥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可能就救了一个人的命。 她和姑娘说,半年前吧,姑娘的表舅从工地上摔了下来。姑娘觉得不可思议,她完全没听过这事,她知道表舅舅是在建筑工地上上班的,但没听说他出事了呀。 而后,房东太太和姑娘说起了这个事,她说:“在事发之前的一周左右吧,大师和我说了这事。他说我们家一个年轻人要走了。我当时当然是问他是谁了,可是大师说他也不知道,他说不管是谁他都不会让他走的。后来几天我做了梦,说你表舅舅要出事,我就给他打了电话,让他上班的时候注意点。结果后来还是接到了你表舅妈的电话。说工地上来电话了,你表舅舅从十几楼的高的脚手架上摔下来了,只带了一个头盔,别的啥安全措施也没。” “十几楼!还是脚手架,那是不是工地还没拆,房子还没造好啊!”姑娘被十几楼吓到了,她连连出声询问。 母亲看了一眼姑娘,回答道:“是啊,是没造好,下面都是竖起来的钢筋,所以工地上的人打120的时候医生让他们打殡仪馆,肯定没救了。但他们还是象征性的开车去了。 你表舅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没到医院呢,她们不是农村么,交通不方便,还在车上往医院赶呢。我让她别怕,给大师打了电话,大师和我说没事不会出人命,我就放心了。然后也去了医院。你都不知道,我到的时候你表舅妈已经到了,她腿都软了,坐在急救的地上抱着我哭。” “那表舅怎么样了?”姑娘好奇的不行。“那时候还在急救里,后来出来了,医生说他真是命大,就耳朵被割了一块,然后轻微脑振荡,别的大问题都没有。”房东太太解释道。 “然后我和你表舅妈说,你表舅没事的,等他醒了,过段时间他会产生变化,至于什么变化我也不知道。”“妈妈,你是怎么知道会有变化的?”姑娘好奇的问。 “大师不是和我说了么,他说你表舅舅是偷下来的命,要想活命,在面部上肯定会有不一样的,不然还会被收走的。具体哪他也不知道,我就和你表舅妈提了一嘴。你说是不是,有些事情,真的说不清楚,不信吧可是真的发生了,信吧,你又解释不了原因。” 姑娘表示赞同,过年的时候,她如期去了表舅家拜年,她惊讶地发现,表舅一点也不像从楼上摔下来过的样子,他看着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他的脸上多了一块一块的白斑,仿佛白癜风一般。这一切真的和母亲说的一样,表舅的样子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娘 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王晴呆坐在窗边,一言不发。姐姐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小晴,到底是为什么?爸妈都被你气坏了,你好歹给他们一个说法啊。自从五年前那个负心汉跑了,你先是失踪了整整一年,回来后也总是闷闷不乐,不管谁给你介绍对象你都不理。如今,你却要嫁给邻村那个死了老婆的大牛。你到底怎么想的?”姐姐心疼地看着她,满脸不解,而见王晴依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却也只能摇头叹息。 几个月后,王晴和大牛举办了婚宴。虽然王家人都不赞同这门亲事,但是由于她一再坚持,却也只能顺了她的意。晚上待宾客散尽,大牛带着一个小男孩走到王晴跟前,对他说:“聪儿,这个人以后就是你的娘了,来,叫一个!”王晴看着这孩子,他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喜。她蹲下身子,两只手轻轻地扶着他的小肩膀,“聪儿才刚认识我,叫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我们一家人要开开心心地过日子。聪儿你说对不对?”男孩泯了泯嘴巴,脸上的神情似有所缓解。 往后的日子里,王晴为这个家殚精竭虑c不辞辛劳。邻里街坊都夸大牛好福气,娶了个万里挑一的好老婆。而王晴面对大家的夸赞,也总是会心一笑,并不言语。一家人就这样其乐融融地过着,甚是温馨。但有一点,不管王晴做得有多好,男孩却从未唤她一声“娘”,而总是“晴姨晴姨”地叫着。 一晃十年过去了,王晴突然病重。她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便把大牛支了出去,然后对留在病床前的男孩说:“聪儿,晴姨很快就要走了,再也不能陪你们了。晴姨舍不得!”男孩听完泣不成声。“这么多年,不管我们感情有多好,你都从未唤我一声娘。晴姨知道,在聪儿的心里,晴姨永远比不上你的亲娘。”“不,晴姨,我没有亲娘,我是被爹爹收养的孩子。其实,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亲娘。”王晴会心一笑,却已是泪流满面。“谢谢你聪儿!谢谢你跟我说这些!现在我要走了,你你你要好好照顾你爹爹!”说完,她轻轻地合上了眼睛。“不!不!晴姨,您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聪儿还没有喊您娘呢,娘!娘!娘!您醒来啊”男孩声嘶力竭地叫着。然而王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有两行清泪流下。 十五年前,她的男朋友突然不辞而别,不久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她很害怕,但是她并没有打掉那个孩子,而是瞒着家人,偷偷地把孩子生了下来。年轻的她,由于无力抚养又害怕家人责骂,便将孩子送了人。那之后,她晚上常常被噩梦惊醒,对孩子的牵挂和愧疚使她精神萎靡。终于有一天,她听说那家的女主人病逝了,于是便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那家的男主人。自那以后,她终于与孩子团聚了,虽然不能与他相认,但却能尽一尽母亲的本份,还能日日相守。在她弥留之际,她终于听到他喊她,“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西瓜 薛老汉今年包地种了两亩西瓜,每天都会去地里瞅一瞅,看着绿幽幽的大西瓜长的又大,成色又好,想到能卖个好价钱,给小女儿攒点嫁妆,心里就别提多高兴。 可天有不测风云,突如其来的冰雹,砸破了薛老汉的美梦。 鸡蛋般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两亩西瓜硬是被砸成红色爆米花,惨不忍睹。 “天哪,还让不让俺们活了!”薛老汉与老伴趴在西瓜地里嚎啕大哭。 闻讯赶来的邻居们纷纷上前劝慰薛老汉,“薛老哥,别哭了,天灾人祸,谁也阻挡不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快把那些好西瓜卖出去啊。” “就是,大家一起帮帮忙。”邻居扶起薛老汉与他老伴,招呼着其他人,下地摘瓜,隔壁老秦开来拖拉机,把摘好的西瓜装上车。 薛老汉感动的两泪纵横,“谢谢大家。” 老秦跳下拖拉机,走到薛老汉前,微笑着,“快去找个地方把瓜卖了吧,这里有我们呢。” “就是,快去吧。”大伙一边摘瓜,一边抱瓜。 薛老汉与老伴擦了擦泪水,开着拖拉机,火急火燎去了县城。 一个小时后好不容易到了县城,寻了一处树底下,刚要把西瓜摆在地上吆喝,忽然来了一辆白色轿车,走下几个穿蓝衣制服青年,他们凶神恶煞,上前高喊着,“谁让你在这里摆摊的!不知道这里不能摆摊吗?” 薛老汉吓出一身冷汗,急忙点头哈腰,“同志,俺不知道这里不能摆摊,俺卖完就走。” 谁知这时从车上再次走下来一个大高个,面相狰狞,胳膊上纹着一条黑龙的男人,他走到薛老汉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哪来的乡巴佬,谁让你在这里摆摊,全部没收!” 他的话刚落,身后那群兄弟就像饿狼一样扑上来,一人抱几个西瓜塞进轿车里,薛老汉一看急了,急忙上前阻拦,谁知他们反而变本加厉,不但抢瓜,还动手打了薛老汉。 薛老伴上前护住薛老汉,苦苦哀求着,“别打了,别打了。” “赶紧的,把西瓜装好。”那个大高个站在树底下,指挥着。 其他人狠狠揍了薛老汉一顿后,把所有的西瓜装在汽车里,大高个不屑地瞅着地上鼻青脸肿的薛老汉,哼了一声,驾车扬长而去。 过了许久,薛老伴望着远去的轿车,才颤巍巍扶起薛老汉,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担忧道,“老伴啊,你没事吧?” 薛老汉摇摇头,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轿车离去的方向,“走吧。” 两人开着拖拉机,心情阴霾,唉声叹气回了家。 当天晚上,薛老汉就病倒了,薛老伴给两个女儿打了电话。 第二天,大女儿薛凤霞火急火燎赶回来,看到薛老汉鼻青脸肿,无精打采躺在床上,心里难受极了,大女儿坐在床边,小心翼翼问着,“爸,你这是咋了?谁打的你?” 薛老汉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忽然透过窗户,看到一辆小车停在自家门口,自己小女儿领着一个大高个带着墨镜的男人走过来。 薛老汉定睛一看,差点没气晕过去,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从床底掏出一把扫帚,两眼冒凶光,一瘸一拐冲了出去。 “爸,我们回来了,这是我男朋友小郑。”小女儿薛凤仙亲切挽着小郑的手,抱着西瓜走进来。 “叔叔”那个小郑刚喊了一声叔叔,就听到耳边嗖一声,一把扫帚差点砸在自己身上。 “爸,你干什么?”大女儿与小女儿一声惊呼,不明所以。 薛老汉气的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他瞪着猩红的大眼,怒吼道,“你们知道爸为什么生病?你们知道我的伤从何而来?都是拜他所赐,就是他指使别人抢了我的瓜,你看看我脸上的伤疤!” 大女儿与小女儿皆是一惊,这时小郑这才发现眼前的薛老汉居然是昨天在县城卖瓜,被他殴打的那位老人。 “叔叔,对不起”小郑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放下西瓜道歉。 谁知薛老汉看到西瓜像疯子一般,抱起西瓜扔在小郑身上,咆哮着,“给我滚!” 啪一声,西瓜砸在小郑身上,他猝不及防,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一个底朝天,猩红的瓜肉粘了他一身,狼狈不堪。 “滚!滚出我的家!”薛老汉再次抱起一个西瓜朝小郑砸过去,小郑顾不上身上黏答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仓皇而逃。 “爸”小女儿薛凤仙弱弱喊了一声。 薛老汉狠狠瞪了她一眼,暴喝道,“你若是再跟他来往,就别认我这个爸!”说完怒气腾腾回到里屋。 薛凤仙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无声的哭泣着,她没敢告诉家人,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借种 今天的菜味道真好吃!”小幸福用手背揩着嘴角的油,手上有一股怪怪的味道,猛地一下想起手曾经干过的好事,小幸福脸上呈现出淫荡的笑。“妈的,老子没有老婆,照样能享受到男人的滋味!” 小幸福把仅仅剩下一点菜底的饭盆“咣当”一声,扔到了咳嗽不止的老爹面前,“你吃饭了?” “强子送过来豆浆和豆渣,看娘切着手指头了,帮娘炒的土豆丝。”小幸福娘把盘里剩下的一点豆浆和豆渣端到饭桌上,把小幸福剩下的一点土豆丝从老伴旁边拿过来,使劲将老伴从灶台边搀扶起来。“快吃点饭吧,强子说咳嗽喝点豆浆能好些。” “强子,强子,怎么哪也是强子,他一棍子把我打趴下了,你还念叨他!”小幸福一听,是强子做的饭,娘又一只念叨强子,顿时一蹦八丈高,在屋里掐着腰,冲着爹娘吼起来。 “我才是你儿子!他强子只是个没爹没娘的混种,成天念叨强子,你让他当你儿子吧!让他给你坟头烧纸吧!”小幸福唾沫横飞的吆喝着,两个老人面对桌上剩下的一点点饭菜,头低垂着,任凭老泪啪嗒啪嗒的掉在黑乎乎的桌子上。 小幸福看老人一声不吭,骂骂咧咧半天觉得也是没有什么劲,使劲的摔了下门,一步三摇晃的走了出去。只听“咣当”一声,门重重的合上了,合上的门因为摔门力度过大,门栓似乎已经不牢固了,破烂不堪的门摇摇晃晃随时要倒下来。 小幸福爹费劲的从饭桌边站起身来,用一双长满老茧子的手,扶着门,慢慢的把门重新按到了门框上。看着慢慢消失的儿子的背影,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干瘦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凄凉和苦楚。 “他爹,吃饭吧。”小幸福娘坐在饭桌前,手里拿一个干的折叠不起来的粗粮大煎饼,撕下一块,送到了已经掉光了牙齿的嘴巴里,上下两个牙龈费力的咀嚼着,半天咽不下一口饭。面前的剩下的土豆丝和豆渣,已经没有一点热乎气。 “唉,老婆子,咱们俩这是前辈子造孽了,生这么熊玩意。”小幸福爹慢慢的挪到饭桌前,一手扶着离饭桌不远的灶台,一手捶着驼背的腰,慢慢的坐了下来。拿起手中的煎饼,又放下,被自己养的不像样的儿子闹的心里难受,实在是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都怪自己,自己种下的恶果,只能自己品尝了。当年一口气生下了四个闺女,眼看着两个人往五十上赶了,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又生了孩子,没想到还真是个带把的男娃娃,生了孩子后,高兴的把家里的一头猪都杀了,就是因为男孩可以传递香火,可以传宗接代。 生下小幸福后,四个姐姐的日子是更不好过了,两口子根本就没有心思照顾四个闺女的饮食起居。觉得闺女反正是赔钱货,从来不上心孩子,甚至于闺女长大了,根本就没有一件能穿出去的衣服。记得大闺女突然来了例假,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孩子吓的哇哇大哭,还挨了小幸福娘一顿打,因为哇哇大哭的闺女吓的一周岁的小幸福也跟着嚎哭起来。家里吃的穿的,紧着小幸福吃穿,从来没有几个闺女的事。闺女长大后,对爹娘也是充满了怨言,平日根本就不登门,也别指望从闺女那里得到些安慰。每每想想这些往事,小幸福爹后悔的直捶自己的脑袋。 “他爹啊,吃饭吧,日子得过不是。”小幸福娘扯下一块煎饼,扔到盛有豆浆的碗里,用筷子捣入碗底,使劲搅拌了下,待煎饼泡烂了,重新夹起来,放进嘴里咀嚼几下,使劲的咽下去。 小幸福爹拿起一块煎饼,煎饼太干了,渣子哗啦啦掉了一桌子。老人将昏花的老眼紧紧的贴在桌子上,将掉落在桌子上的煎饼渣一颗颗的捡起来,全部放进了嘴里。“都是粮食啊,哪能糟蹋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咱们娇惯孩子,把唯一的儿子给惯的不成样子了。”小幸福爹一边吃着煎饼渣,一边叹着气。 “你我土都埋到脖子跟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今天活着喘气吃口饭,还不知道明天早上能睁开眼睛不?”小幸福娘吃泡煎饼卡住了喉咙,忙喝了口凉豆浆,使劲的往外吐着气。 “儿子是咱们的儿子啊,从小当宝贝嘎达似的的疼的,怕冷了怕热了,不让他受一点委屈,”小幸福爹吃一口土豆丝。“哪成想养出个祸害来,连人家强子一根手指头也赶不上,一点也不学好。”嘴里嚼着一口饭的小幸福爹,这一口饭在嘴里嚼半天,怎么也无心咽到肚子里。 “咱们得想办法给他娶个媳妇,有了媳妇管辖着,兴许能走正道。”小幸福爹两眼放光的看着老伴。 “就小幸福那个德行,十里八乡的出名的混球,谁家姑娘眼瞎能跟他?”小幸福娘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面前突然来了精神的小幸福爹。“更何况咱家现在这个情况,咱俩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像样的屋都没有,缺心眼的都不愿意嫁过来啊!” “那不一定啊!”来了精神的小幸福爹,咕嘟一声喝下一口豆浆,嘴巴里的饭好不容进了肚子里。“咱们愁着小幸福找不着媳妇,说不定也有的家里愁着找不着汉子呢。“脑子里出现了主意,饭量突然也上来了。小幸福爹将煎饼大口塞进嘴里,用只剩下的几颗大牙使劲的嚼着,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放进了嘴巴了,不自觉的夸赞道:“人强子做饭就是好吃,怪不得小幸福把一盆都快吃光了。” “要不咱们托托哑巴娘?”小幸福娘把身体扭向老伴,商议着说。“哑巴娘经常的到外村帮人试试惊吓,扎固些小毛病,认识人多,让她帮着打听打听。就是这事得花钱啊,咱们家里哪有钱啊?前些日子给你拿咳嗽药的钱还都是借的。”说完,小幸福娘重重的低下了头,满头的白发蓬松着,没有一点油气。 “我想好了,咱俩的棺材不是早做好了吗?咱们俩一时半刻也死不了,把两口棺材托哑巴娘找人卖了。”小幸福爹脸上呈现出从来没有过是神采。突然想到了来钱的门路,似乎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许多,原来有白内障的双眼突然间好了起来。 “他爹啊,这可是咱俩早就准备了三年多的棺材啊!”小幸福娘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面前兴高列彩的老伴。“棺材可是咱们俩死了以后的房子,小幸福这个德行,你不怕他,找个破席把咱俩扔了?死了连个葬身的地方都没有?” “哪天死谁谁知道呢?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倒是省事了,死了倒好了,省着活着遭这些罪。活着看着这近三十岁的儿子成不了家,成了有名的二流子c光棍汉,这才是最糟心的啊!老婆子,你说呢?”小幸福爹小声跟老伴商议着。 “要不卖一口棺材?”小幸福娘还是害怕。知子莫如母,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了,好吃懒做的货,从小养成的脾性,一时半刻是改不了的,活着给他操心一辈子,死了也跟着他遭罪,这辈子,真算是白来一趟了。想着想着,小幸福娘重重的叹了口气。 “咱俩那棺材,按理说应该能卖上价,照我估计,最少能卖一千快钱。卖两副棺材的话,聘礼c娶亲,稍微拾掇拾掇房子,省着花差不多就够了。”小幸福爹托着腮,看着面前的剩饭,突然一声猛烈的咳嗽,把嘴里的饭菜都喷了出来。 “这一阵子咳嗽的厉害,得上医院看看啊!”小幸福娘忙过来给老伴锤锤后背,好半天,小幸福爹才缓过劲来,冲小幸福娘摆摆手,“没事没事的,多喝点水就好了。就这么定了吧,趁着咱们还喘气,把他的婚姻大事给办办,要不然,死了连眼睛也合不上啊!”小幸福爹边喘着,费劲的跟老伴商议着。“你说,是不?” “好吧,听你的。”小幸福娘弯腰拾掇着饭桌上的饭菜,“都凉透了,我加把柴禾热乎热乎吧!” “算了,算了,别忙乎了。”老人冲着老伴摆摆手,扶着灶台慢慢站起来。 “我到院子里剥玉米去,把玉米好好晒晒,看看能不能卖点钱。”小幸福爹边往外走,边说道:“你吃完饭,就到哑巴娘那去一趟吧,看看哑巴娘怎么说。” “不能空着手托人家办事啊,我这带点什么去呢?”小幸福娘有点为难,家里实在是没有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四下张望了下,灶台上还有一小坛子的花生油。“要不送点花生油?”小幸福娘用手拎了下,大约一斤左右,实在有些舍不得,一天三顿饭全靠这点花生油,平日做饭都不舍得多放,今天强子炒菜多放了勺花生油,小幸福爷俩都说饭菜好吃,实在平日饮食是太缺油水了。 “就送过去吧,家里不是还有几个鸡蛋?”小幸福爹两个手搓着玉米粒,抬头跟老伴说。“带点花生油,把鸡蛋捎过去,好好跟人家说说,求人家办事,费点东西算什么,能把这事解决了,比什么都强啊!” 老人手里忙活着,好像身体突然好了一般,心里敞亮无比,虽然咳嗽声还是不断,可是感觉轻松了许多,心难生病体,倘若心里这块大石头去除了,这好日或许就来了吧?老人想象着家里添丁进口的样子,一股喜悦之情灌注了全身,赐予了他无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通灵人 菜市场卖鲜鱼的姓王,大家习惯上都称他老王。 最近有个小女孩总喜欢围在老王摊点前看,不是看鱼,是看老王。老王卖鱼多年了,头一次被人这么盯着看,虽然只是个小女孩,却也被看得不自在。小女孩八九岁模样,长得蛮喜人。老王说:“小姑娘,你买鱼吗,你咋总盯着我看什么?” 小姑娘说:“叔叔,我没有看你,我是在看小弟弟。”什么小弟弟,在哪儿?他就骑在你肩上,小女孩说。老王有些生气,这孩子咋净胡说,就训斥小女孩:“去,去,瞎说什么?” “是真的,叔叔,小弟弟就坐在你肩头。”小女孩一脸认真,老王急了大喊:“这谁家的孩子,赶紧领走了,别让她在这里瞎说,影响我做生意。” 一个妇女闻声赶了过来,拉着小女孩的手说:“小花,你在这里干什么,害的我找了半晌。” “妈妈,我在和小弟弟玩。”小女孩说。 “那有什么小弟弟?” “他就坐在叔叔肩头” “小花,你又开始瞎说了,走,赶紧跟妈妈回家。”妇女一边拉女孩,一边向老王道歉说,这孩子打小就这样,喜欢瞎说。 看着母女二人离去,老王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没想到第二天这个叫小花的小女孩又来了,还是盯着老王看。老王被看得心里发虚,说:“走吧,走吧,别待在这儿了,时间长了别人会把你当疯子的。” 小花说:“叔叔,我不能走,我答应小弟弟每天都要来陪他玩,现在放暑假,我有的是时间,叔叔你就别赶我走,让我和小弟弟玩吧。” 老王恼了,说:“快走,别打搅我做生意,不然就找你大人赔偿我。”见小花母亲来了,老王说:“赶紧带你孩子到医院看看,整天就知道瞎说。” 小花母亲叹口气说:“这孩子打会说话起就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去医院看了好些次,可医生都说孩子一切正常,我们也没有办法。” 老王说:“那,那你把孩子看好,别再到我这里来瞎说,打扰我做生意。” 小花母亲连连应承,可小花第二天又来了,老王急了就报了警。警察把小花带到一边询问:“你真的看到小弟弟了,他长什么样。”小花点着头说:“小弟弟胖胖的,眼睛大大的,可亲了。”两个警察相互对视了一眼,让小花妈妈看好小花,别再乱跑了。 两天后老王被抓,他是二婚,女人来时带了个五岁的小男孩,那天女人不在家,男孩淘气,老王失手把孩子打死了。他把孩子的尸体藏在了冰柜下面,上面铺满了冰块。然后给女儿说谎孩子丢了,他们还报了警。 那天警察问小花小弟弟的模样,小花说的样子跟女人的儿子极像。警察又听说小花大小就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对老王就产生了怀疑。经过搜查,在冰柜里发现了孩子的尸体。 警察建议小花家人带小花去北京大医院检查检查,但检查结果依然是正常。有懂行的人听说了,说这孩子通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杀妻 李丁死了,尸体就躺在楼下的水泥路上,支离破碎,鲜血在他的周围蔓延开来;朝阳的第一缕光辉洒在他冰冷的尸体上,照出他脸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李丁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结婚十年,平常和妻子出双入对,俨然一团和气。李丁的妻子王梅,出落的端庄大方,平日里不苟言笑,在旁人眼中算得个气质美女。 结婚十年,两人没吵过架拌过嘴,但也没育得一儿半女;双方老人总是催促,两人都借口工作忙,事业正值上升期,等等再说。就这样,两人在一起生活着,也共同保守着他们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丁是一个公认的好好先生,他待人和善c温和谦卑;不多话,微笑中总是透露出几分善意;他对旁人从不挑剔,平日里也总与世无争,把自己压的很低很低。 李丁回家总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时而陷入沉思;王梅回家会直接回自己的屋里;所以这个家,时常安静的出奇;如果不是仔细聆听两个人的呼吸声,或是偶尔的脚步声,便会误以为屋中没有人迹。 每天夜里,李丁会被同一个梦惊醒。他大汗淋漓爬起来,浑身战栗;点上一支烟,面对着窗外漆黑的空间,低头喘着粗气 每天的生活千篇一律,可突然有一天,王梅失踪了 “警官,求您一定要找到我的妻子!”李丁面对来家中询问状况的民警歇斯底里的说。他满脸泪痕,时而痛哭失声,让人怜惜。民警拍拍李丁的肩膀,说:“李先生,我知道您很着急。我们会尽力寻找,请问您发现您的妻子失踪是什么时间?”李丁努力控制着情绪,说:“昨天晚上,我睡的早,清晨起来发现妻子整夜没回来。我打她手机也无法接通,我问了她的朋友也说从昨天就没见过她,于是我就报警了。” “报人口失踪要24小时才能立案,现在还没到,希望您再想办法寻找一下,调取下小区监控,看她有没有回来过,我们这边随时等您消息,希望是好消息。”警官一边做着笔录,一边说。然后起身和李丁握了下手,便起身告辞了 门被轻轻的掩上。李丁回到屋里,坐下来,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日记本,满脸凝重,拿起笔写道:“2018年7月1日倒数第四天。我把封存的玩具丢进箱子,虽然我十年前就想这么做,我以为我会很高兴,可我并不高兴;我在梦里种了一只鬼,他每夜对我的灵魂撕咬啃食。我觉得我越来越像是一个躯壳,鬼已经取代了我的灵魂,刺穿了我的心” 夜里,李丁又在梦里惊醒,这次梦到王梅哀怨的坐在他身边低头啜泣,他猛的坐起来,大汗淋漓 王梅失踪的第二天 李丁开始在这个城市中张贴寻人启事,他打电话给警局,以丈夫的身份为王梅的失踪立了案。王梅的父母接到消息匆匆感来,他们和李丁一同来到警局,做好立案登记;警察对他们做了安抚,并承诺立即着手寻找。 他们被警车送回了李丁的家里。两位老人不停的低头啜泣,李丁眼睛红红的,内心极度压抑。王梅的父母睡到了王梅的房间,李丁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发了会儿呆,又取出日记本,写道:“2018年7月2日倒数第三天。我很孤独,为什么在我的世界里你只是个影子。十年了,你让我保守我们之间的秘密。我痛苦c压抑,你不许我说话,更不许我与你亲密接触。我的梦由美好到扭曲,整个世界都在扭曲” 夜里,李丁不敢睡,他睁着眼睛,整夜看着漆黑的窗口;没有月光,夜色深不见底 王梅失踪的消息已经被警方推进公众号,李丁又花钱登了报纸,并联系了几家媒体。李丁开始绝食,这让王梅的父母忧心忡忡。“如果找不到她,我就去死。”李丁咬着嘴唇,话音出自他干瘪的嘴里。王梅的父母哭了,拉着李丁的手说:“别这样傻孩子” 入夜,他们都睡了。李丁强撑着身体,拿出日记本,写了起来:“2018年7月3日倒数第二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我杀死了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孤独比冷漠更可怕。我开始怀疑我杀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我承认是我杀死了你,可为什么你死了还笑着!你在嘲笑我?十年了,我们最初的样子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世界突然变的狭小昏暗,为什么我只能看到你的影子!!!呜呜对不起!!!” “医生!!病人心跳很快,血压上升!赶紧抢救!”护士大喊着找来医生,医生按住他的手臂,注射了一支镇定剂。她的眼神很复杂,焦急的问着医生:“这是有好转的迹象吗?!他要醒了吗?”医生拉开他的眼皮,用强光照射他的瞳孔。眼球在不停的转动,瞳孔时大时小。医生一脸的凝重 怎么了?地震了吗?李丁感觉整个屋子在摇晃。剧烈的摇晃让李丁一阵眩晕忽然,一切都静止了,他看到床下被摇晃出来的箱子,王梅从箱子里缓缓的爬了出来。“梅梅!我错了!我不该杀你的我受不了那份冷漠,我快要发疯了你知道吗?为什么我每天看到你都是同一个样子,为什么我每天看到的城市都是同一个样子。我的窗外好黑,我害怕你突然消失了,我把你装在箱子里,放在我的床下,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王梅径直穿过了李丁的身体,向窗外走去。“梅梅,等等我!”李丁大喊着,匆忙打开日记本,写道:“最后一天,梅梅!我爱你!爱你”李丁丢掉日记本,纵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李丁躺在楼下的水泥路上,支离破碎,鲜血在他身边绽放。在眼睛闭上之前,在他嘴角边勾勒出一丝笑意 王梅握着李丁冰冷的手,她捶打着病床的栏杆,痛哭不止。医生缓缓的将被单盖住了李丁的头,病房里所有的亲人都在低头啜泣。 这是李丁昏迷的第四天,最终还是没熬过危险期 蜜月旅行的一次自驾,小夫妻因为目的地分歧吵了几句;短暂的分神,汽车向一辆货车冲了过去。最后的理智让李丁一把方向把自己的一侧撞进了货车的车尾,陷入重度昏迷 在昏迷中,李丁和王梅生活了十年;李丁用四天的潜意识,杜撰了十年,守护了王梅十年,最终 人生c人性的意义在哪里我不知道;也许人生c人性的意义在这里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陈二狗 陈二扣是我的邻居,原名叫什么我已忘了,全村人除了他父母,应该没有人会记得,包括他的兄弟姐妹。也有人叫他陈二狗,至于是二扣还是二狗,至今我也没有分得清。 我父亲和他是不远不近的表兄弟,我曾问过我父亲陈二扣的大名,父亲支吾了半天,最后呵斥的回了我一句:管那么多干嘛?你叫他二扣爷就行,他们都这么叫。 是的,他们都这么叫,全村老少,不管是谁,村东头的娃娃,村西头的老人,村南头的妇女,村北头的男子。 一c 二扣爷的家立在我家老宅的西边,两间房子,一间瓦房,另一间是土屋。 瓦房坐北朝南当作堂屋,墙体斑驳的呈现黑灰色,分为两个房间,里面那间作为卧室。外面的房间只放了两张凳子,一张桌子,旧旧的,摆在不平的地面上不断的响。如果不是墙体裸露的红砖头,根本看不出来这是砖头砌成再糊上水泥的瓦房。 这间瓦房什么时候盖的,没人有印象,从我家方向望去,整面墙上都是缝缝补补,分布的裂痕还未修缮,便添新伤,很深很厚,像垂暮老人干瘪手臂上裸露凸起的青筋。 另一间土屋作为厨房,厨房是好听的叫法,其实就是一口泥土堆砌的锅灶,一杆烟囱从屋内伸到屋顶,偶尔寂寥的冒出几缕炊烟,应付着做饭的时辰,有时是早晨,有时是傍晚。多余的地方摆放着一些杂物和破旧废品。 外墙上挂着稻草,用来挡雨,避免被雨水侵蚀冲刷。每到梅雨季节,时间长了,雨水附在稻草上很难干,便是一股子腐烂的味道,再次下雨的时候,满地都是尿黄色的雨水,浸湿了脚要痒上好几天。 二c 二扣爷他们家一共六个兄弟姐妹,三男三女,他排行老二。 他是个瘸子,右腿发育畸形,如果把正常脚掌朝向称为90度的话,那么他的脚掌足足外翻180度有余。走路的时候右肩下倾,背微微佝偻,用右手扶着腿提力往前迈。右腿前迈的过程中,身型回正或略微往左,靠着惯性把腿往前甩,右腿不能受力,所以必须在短时间内把左脚再迈出去,脚步落地的声音分别像两行单调的音节,“嗵——啪“。 从他后面望去,像极了一个企鹅,笨拙但不可爱。步伐像一个书法家在书写一个个极其繁琐的字,需要花很大的功夫尽善尽美的憋出一个个笔锋。 我见过的他,一年四季就两身衣服,冬春着棉袄,夏秋穿短袖。棉袄青色,短袖白色,越洗越白的布料或臃肿或单薄的敷在他身上,衣服上的补丁就像时间开的枪留下的弹孔,肩膀c胸口c肚子上都是伤。他还是有值得让我欣赏他的地方,每一个补丁的线脚规规矩矩,有条不紊,这些在他看来仿佛不是负担,而是值得炫耀的一门技术。 他有一辆不完整的自行车,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生了锈的车架子,瘪了的轮胎,如果不是那两个轮毂是圆的,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曾经是一辆自行车。 后来的好一段时间,我常常看到他坐在门槛上,用砂纸摩擦着车架,抑或屋前屋后挪动,煞有介事的样子。就连我跟他打招呼他都不肯抬头看我一眼,就从嘴里冒出一句“有事”便不再理我。 夏季的夜来的总是很迟,像有一个刮大白的人守在门口,左一撇,右一捺不让任何杂质混进去,硬生生的将白天拉长了。黑夜从不敢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来,夜色悄悄地溜向墙角,窗台,树根,最后蒙上人们的眼睛,但都被聒噪的蝉鸣声给吓退了,束手束脚的一点都不坦荡。晚风将我的书翻页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做作业。 “咳咳~” 是他来了,这一声好像痰哽在咽喉要断气的咳嗽是他特有的信号。二扣爷的身型在我身边转了好几圈,车胎滚在水泥地面的软和声,轻盈欢快有章法。我讶异他今天为何变得如此敏捷? “看,帅不帅?”一辆咯吱咯吱的自行车在他屁股下面生龙活虎,散发着千锤百炼的金属钝感。 他骑自行车的方式很特别,屁股坐在后座上,两只手扶着扶手,瘸了的腿搭着脚踏板,另一条腿坐支撑往后使劲,慢慢的前进,与其说是在骑车,倒不如说是在划车来的贴切,而且是独木的“桨”。 那个年纪本来就特别厌恶做功课,在为我的作业焦头烂额的时候,我特别恶心他那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你去别的地方显摆行不行?别打扰他做作业!” 我还没来得及揶揄他,就在我妈一声咆哮下,他摆动不协调的身体,夹着自行车灰溜溜的跑掉了。回过头给我扔下一句话,好好做作业,一会带你去兜风。 我可不敢坐他的车,不仅担心车的质量,更担心他的腿。相对的我还是挺羡慕他的。毕竟那时候他比我自由,达成愿望的速度比我快。 三c 农村闲暇时间较多,除了春种秋收忙碌一阵子之外,其他的时间都用来家长里短串门了。他们所有的故事基本剧情不尽相同,只不过主角从今天的张家变成了明天的李家,如此循环往复,不打折扣。 当然很多时候,对于主角是二扣爷的故事,其他人不约而同的成了盟友,共同议论讨伐他。 二扣爷不喜欢串门,所以抛头露面的机会很少。除了他是我邻居之外,其他人应该很少能见到他。他有一门祖传的手艺——剃头。这是他父亲传下来的,其他几个儿女在时代发展的浪潮下,对这种谋生手段嗤之以鼻,只有他坚持了下来。 每天鸡鸣的时候天蒙蒙亮,我还在床上就听到自行车转动的声音,他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兴致盎然的出门,去别的村子走家串巷的上门给人剃头。当夜色已经覆盖家家户户他才回来,经过我家门口的时候,他会大喊一声我的名字,扔给我一些吃的,有的时候是一块糖,有的时候是一袋萝卜干,然后头也不回的径直“划”回家去。 年少的人谁能受得了零食的诱惑嘛,所以我也养成了听音识人的特殊技能,专对与他的脚步和自行车。每个傍晚,我都坐在门槛上,静静地等着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像被捉了魂似的跑到院子门口等他,等心仪的惊喜。虽不多说一句话,但明白彼此的心思,像做了一场盛大的交易仪式。 我不知道他一天能挣多少钱,但在那个时候对于这些惊喜,我当然是受之无愧的享用了。 四c 在麻将还没像现在风靡的时候,有一种叫“小牌”的赌博用具,跟麻将差不多,只是它是长条状的印刷物,上面有“花”“条”c“筒”c“萬”,一到九排列。这样的东西也给大家打发时间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方式。与赌于乐。 赌徒心态永远是人的劣根性,什么都想搏一搏,但对于十赌九输的结果全部归结于运气。二扣爷也不例外。 自打那以后,他和大家交流的机会变得愈加频繁,而早晨听到自行车声音的机会越来越少。原本一天一个惊喜变成了三天c五天,最后到消失不见。 大家很乐于跟他玩牌,因为他总是输,输了以后不服气,借钱还是输。偶尔赢了一次,经过我家门口的脚步声都变得轻快,昂首挺胸,走路带风。若是输了,无论看到谁,眼皮都不抬一下,脚步沉重的像背负了一座大山,慢慢的往家里挪。 越输越借,越借越输,大家都不愿意在跟他玩牌,不是因为没乐趣,而是因为他还不起。大家都借此嘲笑他,他总是谄媚的笑“不打紧,不打紧,这里还有还有”,用手拍一拍上衣干瘪的口袋,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 五c 再后来,国家政府下放扶贫政策,他理所当然的被列为扶贫对象之一,每个季度400块钱的济困金。从此他的腰杆又挺起来了,可大家玩牌的时候还是不愿意带他,没人告诉他理由。他只好悻悻的站在圈外,指指点点,替出错牌的人惋惜,“你这个猪脑子,这个牌能打输了?”c“啧啧啧,是个人也知道应该出这张啊!”捶胸顿足的样子像懊悔自己输了钱一样。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已经上高中了,某个周末休息日,熟悉的声音又传来,在玩牌的大家都被他吸引了,他牵了个女人招摇过市的从我们视线里经过。那女人衣衫破烂c披头散发,眼神躲躲闪闪,嘴巴一直没停,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是个疯女人。大家议论纷纷,有的人说是捡的,有的说是偷的,有的说是买的。 大家都没有证据,但不知道谁说的什么,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得出统一结论:他把这个疯女人带回家做老婆,花了500块钱。 繁衍后代的效率在二扣爷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很快那个疯女人怀孕了,生了个女儿。从那以后,他又重新拾起丢弃已久的手艺,重新早出晚归,只不过步伐更加频繁,只不过再也未给我扔过零食。 我曾经专门在院子门口等过他,我们对视了一下,他接触到我的目光之后,立刻撇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特别笨拙,急匆匆的回家去了。 他女儿从出生,爬行,走路到长大,完全是按照正常的一个家庭发展步骤按部就班的进行,从此大家又多了一个调侃他的话题,“二扣爷现在幸福的哇,家庭美满哩,等闺女长大了给你买饭吃”。 “闺女都是嫁出去的水,我还要生个儿子。”每每这么调侃,他都是这么骄傲的回答,丝毫不能体会大家的嘲讽的含义。 当她闺女六岁的时候,我正在上大学,离开家就很难回家了。也只有春节的时候,听到质朴的乡音说了不痛不痒的问候。 也是回了家才知道,那一年的农忙时节,因为无人照料,二扣爷的闺女溺水而亡。 听我父亲说,二扣爷当天没有掉一滴泪,老狗似的瘫坐在尸体旁边,使劲的对着冰凉的尸体扇巴掌,破口大骂孩子不争气,不听话,骂骂咧咧的像极了一个哑火的鞭炮。疯了的妻子站在边上痴痴的笑着,嘴里嘟囔着大家依旧听不懂的话。 孩子夭折,不会举行任何仪式,大家安慰几句之后便三三两两的散去。当天晚上,有人看到二扣爷背着一小床被子,歪歪扭扭的向村西头的坟场移动。不一会,一束小小的火光幽幽地亮起。 第二天再见二扣爷的时候,他依旧在哼小调,依旧是那个不着调的曲子,只是音节被拉长,只是声音变得嘶哑,沧桑。 六c 后来的春节,我和一个儿时的玩伴帮他贴春联,秋风扫落叶般的贴完所有能贴的地方,我们两个飞也似的快步离开,他热情地邀请我们进屋坐一坐喝杯茶,我们互相对视一眼,考虑到他的屋里的妻子和环境,婉言谢绝了。他似乎察觉出我们的心思,讪讪地笑了笑,嘟囔了一句:这大过年的,也不歇一歇。 等到走到我们认为的安全距离,我回头看了一眼他和他的屋子,除了那一点春联透出的红能看得出一点喜庆之外,还是那样的黑灰色的墙,摇摇欲坠的附着稻草的土屋旁,更加佝偻蹒跚的背影。 我自言自语一句:陈二狗好像老了。 连我私底下在人前都大言不惭的叫他陈二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穷泼妇 据说住在巷尾的那个老妇人年轻时是个富家小姐,读过不少书,但天生命数薄凉,克死了27岁的丈夫后家道中落。娘家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抄了家,丈夫这边对她甚是刻薄。她只好独自将5个孩子拉扯大。 之后,她便成了有名的穷泼妇,从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小姐。 穷泼妇怎么就成为了泼妇呢? 屋里没有劳动力,也没个人愿意帮衬,六张口全靠一双手。以前,她也只是个看看书c做做针线活的女人,哪里下过地。遭遇变故后,除了没日没夜的下地干活就是和巷子里的男人女人骂架。 男人们总是用淫荡的眼神轻薄她,她当姑娘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美人,男人都想娶她回家供着,她眼界倒也是高的很,谁也看不上,那些上门求亲的人看都不看就拒绝了。而今她成一个身姿妙曼c风韵犹存的穷寡妇,男人们总归等到报仇的时候,逮着机会便羞辱一番。 女人们总是用粗鄙的言辞辱骂她,即使她唯唯诺诺从未惹谁不高兴。谁让她是一个曾经惹人嫉妒的小姐呢。 她想死,在好多个静谧的夜晚;她不能,当她那五个孩子饿的脸色发青时。那天晚上,惹人怜爱的小女儿哭了整整一夜,黎明十分终是被死神带走了。她伤心欲绝,守着孩子尸体一天一夜,眼泪留干后来,巷子里的人都说她疯了。她拿着菜刀去那些偷她钱偷她粮食的男人女人屋里不要命的乱砍,要回了不少东西巷子里的女人依然对她指指点点,但没人敢明目张胆的骂她,男人更是不敢再瞧她了。 母爱是神秘的力量 她就算没日没夜的下地干活,要养活四个娃也是困难的很。后来她又找了个远处的男人,确切说是个情夫。那男人倒是经常跑来帮她干活,人也勤快的很;但好景不长,不到一年就被他女人发现了,在屋里要死要活,又是上吊又是找人;男人一听,害怕了,丢下穷寡妇连夜就摸回屋了,一同丢下的还有个不足一月的孩子。 那寡妇也是有本事,东拼西凑的把五个孩子终是拉扯大了,就是都没读几句书。 后来 屋里没饭吃,大儿子17岁就说了门亲事,入赘到邻村去做了少爷,自此很少回来看过寡妇。二儿子倒是有些本事,会说话,脑袋也灵活,做了些小本儿买卖,赚了几个钱,找了个女人结婚后就搬到城里去了。好景不长,没几年老二就染上了赌隐,钱花光了不说,还到处欠了高利贷,更是天天打女人出气。 老三是个老实人,也许是遗传了穷泼妇的傲气,哪家姑娘都看不上,最后也没女人愿意跟他了。他木讷的很,除了下地干活也是啥也干不了,理所当然的和穷寡妇一起生活。头两年还好,穷寡妇身体硬朗,帮着干不少活,几年后,在一次砍柴时摔下了山,腰折了,再也干不了重活。从此老三明里暗里的辱骂她,赶她走,可她又能去哪里呢,只能夜里偷偷的抹眼泪。她咬着牙,给老三洗衣做饭,不敢停下休息。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五个子女有时候也“商量”扶养老人的事,谁都有理由推脱,谁都不担这事儿,听说还专门找人给穷泼妇算了命,那长胡子先生说“还活的久呢~”,事情终是石沉大海,没人敢主动说话了。老三见这情形,心里更是不满,天天拿老人出气,指望着泼妇自己走。后来,穷泼妇还是被分了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欲望复制器 已是夜晚接近十点,突然电话铃声响了,是他,她的初恋,也是她二三十年放不下的执念,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只听他在电话里激动不已,欣喜若狂的对她说:“我有救了,我有希望了!医生告诉我,医院突然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肾源,合适的话我明天就可以做换肾手术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恭喜你。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幸运儿,世间准会对你温柔以待的。那你早点休息吧,合适的话明天还要进行手术呢。”说完,她微笑着挂了电话,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其实她心里明白,他早已把她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只要是需要,哪怕是为他捐肝献肾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当做是一句可有可无,毫不在意的一句戏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已是十点多了,她也该洗漱洗漱睡觉了。因为明天她还要为他做捐肾手术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红绳 丫头是这城北西街大院里老爷的私生女,前两年一个衣衫破烂却面容姣好的女人拖着这个丫头送到了大院前,然后那女人便消失了,这丫头就留了下来。 一个没娘的孩子,还是个丫头片子,名头上是这院子里的小姐,实际上也不过就有口饭吃,里里外外也没个人正眼瞧她。 今个儿是除夕,院子里的少爷小姐们都在屋子里守岁,不用伺候着,下人们也就闲了下来,便凑了一起喝两口也顺带扯扯嘴碎。 今儿放过鞭炮,纸屑落了一起,下人们扫过了前门的,这后门的却放着了,想着无人经过,不打紧。 丫头拿着比她还高出一截的扫帚沿着后门台阶从上往下扫着。一大堆的红色纸屑都被扫到了一角,丫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满足的笑了笑。回头却发现对面的台阶角冒出了一个青色的脑袋,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她。 “嗨呀,你瞧我作甚!”丫头不敢上前,只站在台阶这角冲那边嚷着。 那青色脑袋又往上冒了冒,丫头这下看清了,是个裹着破大衣的乞丐,“大小姐,你行行好吧,我三天都没吃饭了。”小乞丐在街上混久了,嘴里的胡话张口就来。 丫头却是当真了,听着小乞丐的话羞红了脸,连连摆手否认,“乱讲,乱讲,我才不是什么大小姐嘞。”又瞧着小乞丐瘦瘦小小的样子,“你且在这等等我。” 小丫头噗嗤嗤爬上台阶窜进了院子,她有藏食儿的习惯,有时候不懂事惹恼了院子里的人会被扣了饭吃,为了不挨饿,便养成了这个习惯,没想着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丫头把怀里的只剩一半的白面馒头递给了小乞丐,“我娘说过,男孩子要吃的多些,可我今天只剩这半个馒头了,你且先吃着。” 小乞丐道谢也不曾,抓过馒头便往嘴里塞,他三天不曾吃饭是假,但他很久不曾吃过真正能算上'饭'的东西却是真。一顿狼吞虎咽后,这才注意到旁边笑吟吟的丫头,“你娘说的对,我还没吃够,你还欠我半个馒头。” 丫头眨巴眨巴眼睛,“那我下次还你行么?” 小乞丐擦擦嘴,“也行,不过过了一天我就又饿了,这半个馒头也没了,还得吃一整个的。” 丫头有些为难,“可我只有一个馒头。” “那我们就一人一半吧,我少吃点也没事儿。”小乞丐仿若不在意的挥挥手,丫头也就点点头,长吁一口气,仿若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小乞丐跳上台阶,在丫头面前窜来窜去,“我吃了你的东西,可不是白吃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吧。” 丫头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我有屋子住,受不着风吹,也淋不着雨,还有饭吃,没什么想要的呀。” 小乞丐嗤笑一声,“照你说来,你过的还挺好的。” 丫头认真的点点头,“是的呀,我娘当初就说了,我的命好着哩,里面有好人家的血。” 小乞丐笑的更欢了,丫头看他不信,撩起衣袖露出手腕上一条红绳,“你瞧,这是有好运的,我娘说过,带着它,什么就都会变好的。” 小乞丐瞧丫头还真是认真的,也就不挑明了,摸了摸丫头的小脑袋,“既然你没啥想要的,那我就送你一场表演吧。东街这两天来了个武班子,可多人围着瞧了,我学了个大概,耍给你瞧瞧,你可看好了。” 丫头坐在台阶上,托着脑袋,认真瞧着,那小乞丐在雪地里从这头跳到那头,手里还挥来舞去的,口里也不知念叨着啥,看着着实有趣极了。 往后的日子里,小乞丐便每天都到大院的后门来寻丫头,那台阶上撒过许多的面包屑,也听过了这城里东南西北的故事。 今年丫头有十六啦,小乞丐在后门等的有些久,本来今儿他为了去拿这木钗子来的晚了些,却没想丫头今儿更是迟了。 挨到了天完全黑了下来,丫头这才端着个碗出来。小乞丐将木钗揣好,接过碗,“哇儿,今儿这么好,白米饭还有菜有肉。” 丫头两手不住的绞着衣服,“小乞丐,你以后不能上这儿来了。” 小乞丐连嘴里的饭都来不及咽下,“怎么了,院里人发现了?他们不让你出来啦?”一着急,呛到了喉咙。 丫头连忙站起来顺了顺小乞丐的后背,“不是不是,你慌啥?是是好事儿。” “啥好事儿?这院里能有你啥好事儿?” “老爷不是,我爹他给了我门亲事,明儿就来娶亲啦,我现在真是小姐啦。” 小乞丐愣了楞,张了张口,话到口又说不出来,来来回回折腾半天,“恭喜啊,那户人家啊?” 丫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说是城南的李家二公子,你知道的,我没出过门,都不识的。” 小乞丐一把将碗扔地上,“你还是真傻啊?谁不知道李家二公子那个药罐子,半只脚都踏坟墓里了,让你嫁给他?你还美滋滋的觉得真成小姐了?那是他大老爷舍不得自个儿的其他几位千金,拉你去顶替的!你还叫他爹?” 丫头没见过小乞丐发这么大火,有些被唬住了,再加上她本来就嘴笨,“可他本来就是我爹啊” 小乞丐恨恨盯了丫头半天,也实在想不出另外的法子,“是啊,我们这天生就是这样的命有什么法子,呵。” 丫头也瞧出了小乞丐许是生气了,小乞丐一生气准是闷气,等他自个儿消是消不下去的。“这不是挺好的嘛,娘之前说姑娘都是要嫁人的,之前还想着我定是嫁不出去的了。” “是啊,你这么傻,除了那个病秧子,谁肯娶你啊。”小乞丐将捂热乎的木钗子随意插在了丫头的头上,“算是今天的饭钱,走了。” “哎,小乞丐你别走呀!”丫头瞧着小乞丐要走,连忙蹿下了台阶,扯住了小乞丐的衣摆。 “还什么事?我的大小姐。”小乞丐甩开了丫头的手。 “那什么,你以后,你以后,要好好找地方吃饭。”丫头憋了半天,也就憋出了这句话,说出口后又觉得这哪是他两能决定的,要能那还能当小乞丐阿,这么一说,就又开始担心起来,“你你以后吃饭这么办呀?” 丫头就是这样,总是让人生气不起来,自己还一堆子事儿,净忙着担心别人,“哭什么,我活这么大,你还真当我没地方吃饭啊,我一个乞丐,吃啥不能活阿,瞎操心,我之前就是看你好欺负,才赖你这不走,所以,还是多管管你自己吧。”替丫头抹掉眼泪串,“都是要做人家媳妇儿的人了,哭啥,以后好好的吧。” 丫头抽抽噎噎,还是抓着不让走,磨磨蹭蹭了半晌,摘下了手腕上的红绳,“这绳子有用,我运气变好了,我嫁人了,还成小姐了,你以后都戴着,运气也会好的。” 小乞丐接了红绳,往手上一套,“记住了,今儿哭够了,明儿你可就别哭了,这新媳妇儿进门触不得霉头。” “晓得了。”丫头点点头。 今日成亲的两家都是城里的大家,场面气派的不行,从城北到城南一路的红妆铺地,仪仗队也吹唱个不停,谁也不晓得谁说了个啥。 小乞丐站在桥下墩子里,桥上是抬着丫头的大红轿子,这么多人踏着,桥仿佛都撑不住了。 “丫头,过了桥就是李家了,我这儿也算是给你送过亲了。” 后来遇上战乱,小乞丐混在队伍里枪子儿里讨生活,反倒不担心没饭吃了。直到战事平定,小乞丐也活的好好的,除了身上多了几块疤。 再后来,遇上了个无后的大户人家,瞧着他聪明,就认养了小乞丐,还给了小乞丐个名字,叫温顺平,图个平平安安c顺顺利利的愿景。 温顺平本就是聪明人,现在又有了人背后指导,做起正经事来上手的速度也是很快,不过三年时间温家的产业便在温顺平手里扩大了一倍。 “温先生,您眼光可真不错,这一片儿之前可是个大户人家的院子,要不是这战火烧过来了,这儿哪能落得这光景啊。” “你以前是这儿的人?” “是,是,您可真真是个妙人,什么都算到了。小人之前在这边开了个小铺子,也就勉强糊口的生计。” “那你知道那之前这儿的院子里住的什么人么?” “住这城里的人谁不知道阿,那可不单单是大家,还和前朝的丞相有渊源,你可是不知道” “等等,这些我知道,我是想问嫁给李家的那位小姐后来怎么样?” “哦,她阿,她可不是什么小姐,谁家肯把自己千金往火坑里推阿,听说也就是院子里哪个下人的遗腹子,老爷夫人心好,养大了她,作为回报,替着院子里的小姐去走了这鬼门关。” “你是说” “还能是什么,李家那药罐子还没撑到打仗就一命呜呼了,那小娘子也就只能陪着一口棺材给埋了。” 温顺平看了看那仅剩的几阶台阶,开了好几次口都发觉自己的声音不对,咳嗽好几次,“行了,就这儿,买了。” “丫头,你这红绳还真灵啊。”温顺平站在那天的桥头上,那头早没了迎娶丫头的那户李家,“那天我该上桥头来瞧瞧的,你穿嫁衣的样子一定也是很漂亮的,呵,我还从没告诉你,你是个顶顶的美人胚子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拐卖 1 合欢坐在火车上,东瞅瞅西看看,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她显得格外兴奋。 不是逢年过节,车厢里乘客不多,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合欢前面的座位坐了个女孩,和她年纪相仿,不过打扮的比合欢时尚多了。 临近中午,合欢从包里拿出一桶泡面,去接热水,她刚走了几步,身后的女孩也起身去接热水。 “好久没吃泡面了,闻着挺香的。”时尚女孩看见合欢泡面,笑着说。 “你也喜欢吃泡面?我书包里正好还有一桶。”合欢从书包又掏出一桶泡面,递给时尚女孩。 “谢谢,谢谢。”时尚女孩接过泡面,连连道谢。 接好热水,两个女孩有说有笑地走回座位。 时尚女孩看合欢一个人坐在那,就拿了包,捧着泡面坐到合欢对面的位置。 “一个人太孤单,还是坐一起热闹。”合欢才走出高中大门,心思单纯,对于陌生人的热情也并未多心。 “我这儿有辣条。”时尚女孩拿出两包辣条,给了合欢一包。 “泡面和辣条可是绝配呀。”合欢一直喜欢吃辣条,看见辣条就兴奋不已。 两个女孩吃着泡面,说说笑笑的,合欢虽然第一次见那个女孩,却感觉格外亲近。 闲聊中,合欢得知时尚女孩名字为千雪,这次是要坐车回老家。 合欢告知对方自己刚刚高考完,打算自己挣大学学费,这次是要坐车去投奔在外打工的姐姐。 “下一站就是我老家了,我觉着我们俩特别有缘,要不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带你好好逛逛。我们老家可是旅游城市,风景特别好,古香古色的建筑,你肯定喜欢。”千雪兴奋地说着,合欢听着很是心动,她以前听说过千雪的老家,只是从没去过,也想去看看。 虽然在家的时候,父母一再叮嘱她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还给她讲了好多女孩被拐卖的事。 不过她觉着千雪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那亲切劲儿到有点像她姐姐。 犹豫了几秒,合欢就答应了。 火车仍像前行走着,窗外还是一片接着一片的绿地,车厢内乘客寥寥,有吃东西的,有聊天的,有睡觉的。 千雪拿出手机,打开相机,说要同合欢拍几张合影留作纪念。 合欢觉着和千雪挺投缘,就和千雪拍了好几张,还让她发到自己微信上。 然后她把合影发给了微信上一个朋友,合欢有些好奇,问她发给谁了,千雪立马把手机移出合欢视线,笑了笑说是很好的一个朋友。 合欢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在意,此刻的她满脑子都是去千雪老家玩的事。 终于到了千雪老家,一下火车,车站那摆着各种小吃摊,有热干面,烤串,炸香肠,臭豆腐,煎饼 “千雪,咱们去哪玩?”合欢看着一派热闹的景象,特别开心。 “你先跟我去趟我哥家,他让我帮忙带了点东西,着急要呢,得先给他送过去。”千雪指着另一只手里拎着的布包说。 “那行,咱们就先去你哥家再去玩。”合欢搂着千雪的胳膊,一起走出了车站。 02 她们俩在车站外面等了好长时间,才等来千雪说的面包车。 司机是位中年大叔,盯着合欢瞅了几秒,叹了口气,然后就催促她们快上车。 面包车载着两个女孩穿过繁华热闹的县城,直接奔远处的山区开去。 “我哥住在山区那片,虽然不繁华,不过有山有水,也挺不错的。” 合欢不知道大叔为什么会看着她叹气,感觉很诧异,面包车渐渐驶入人烟稀少的地方,周围已经看不到高楼大厦,只有荒凉的山丘和野地。 风把漫山遍野的杂草吹的东倒西歪的。 “你哥哥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呀。”合欢看着周围一片凄凉的景象,心里有些忐忑,她有点后悔这么轻易的就跟千雪来到这么陌生的地方,可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可不是呢,不过这地方空气好,多清新呀。”千雪笑着说。 面包车终于驶入一个村庄,合欢好不容易看到了人烟,只是这里的房子大多都很破旧。 “师傅,就在前面停车吧。”千雪让司机把车停在一个路口,就拉着合欢下车了。 “喂,嫂子,你现在在哪呢?”千雪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号码,“什么?你今天不在村里?那我去找谁?” 合欢听不到电话那头说的什么,只见千雪听到她嫂子不在家,眉头一皱,接着又说,“你怎么不早说,我们都过来了。” “合欢,我哥和嫂子有事不在,明天咱们再过来。”千雪拉着合欢往出租车方向走。 山村小路上土很多,合欢白色的鞋子都变成了灰色,不过此刻的她并没有心思关注这些。 仔细琢磨着这天的遭遇,看着走在前边拽着她的千雪,感觉很不对劲。 坐上出租车,千雪没了来时的一脸兴奋,一个人闷闷地看着窗外。 出租车把两个人带到附近镇子上一家小旅店。 “咱们不去玩了吗?”合欢试探着问。 “合欢,我走的脚都疼了,要不明天吧。”千雪捏着脚,不悦地说。 “那你歇歇,我自己出去走走。”合欢说着就打算往门外走。 “合欢,你不能出去。”千雪一个健步挡住了合欢,可能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换上一副笑脸,“你人生地不熟的,我是怕你遇上坏人。”说着把合欢拉回床边,又把门关上了。 合欢这下子更犯嘀咕了,看来这千雪带她来这里的目的一定不单纯。 吃过晚饭,合欢想着等千雪睡着了,她就想办法离开,就借口太累,早早躺在床上。 过了会儿,千雪以为合欢睡着了,就出去打电话。 “嫂子,你赶紧找好买家,明天我把人给你带过去,还是老规矩,我六你四,放心吧,这姑娘长的挺水灵的,照片我不都发给你了吗?嗯,好。” 合欢躲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千雪果然是人贩子,要把她卖了。 她赶紧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想着怎么才能逃脱。 03 合欢闭着眼睛,侧耳听着,等到后半夜,千雪的呼吸声终于变得深而均匀。 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背上自己的书包摸黑走了出去。 一出门口,她就沿着马路快速跑了起来,她心里又气又怕,两条腿却不敢停,生怕又被抓回去,虽然她和千雪年纪相当,可毕竟人贩子都心狠手辣,万一把同伙招呼过来,岂不是逃不掉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已经跑出去很远了,看着路边有个面摊,她想着先吃点东西歇歇脚。 “老板,来一碗面。” 面摊老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腿有点瘸。 闲聊中合欢得知老板家境贫寒,一直没有娶妻。 “那你不想娶媳妇?”合欢问。 “谁不想娶媳妇,俺是娶不上,村里也有买媳妇的,可俺没那么多钱,要是有,砸锅卖铁也得买一个。”老板叹口气道。 “我这有个合适的,也不跟你多要钱,就六百,给我个路费就行,人长的还挺漂亮。”合欢把两个人的合照给面摊老板看了看,老板心动不已。 “人在哪呢?”男人迫不及待的问。 合欢告诉男人,千雪现在在前面镇子上的旅馆中。 “我就是那镇子上的人,你只要把她带我家就行,剩下的交给我来办。”男人巴不得赶紧把千雪带回自己家,以前买个媳妇得大几千,现在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 “那你把我送到旅馆那。” 男人开着电三轮把合欢送回旅馆,千雪正满世界找她,看见她赶快跑了过来。 “合欢,你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担心死我了。”合欢看着千雪的样子,心里冷冷地想,哼,担心我,明明是担心钱飞了。 “刚才我姐姐给我打电话,说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里,大早上就跑过来找我了,我正要去接她和咱们一块去玩呢。”合欢笑着说。 “你姐姐多大了?”千雪问。 “我姐姐比我大两岁,她既然都来了,你应该不介意她跟着我们一起玩吧?”合欢搂着千雪的胳膊说。 “当然不介意,不过咱们今天还得先去趟我哥家。”千雪眼珠子咕噜噜转着,看来是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打算把合欢姐妹两个都卖了。 “没问题,那咱们先去接我姐。”两个女孩各有各的心事,一路上谁也没多言语。 两个女孩坐上面摊老板的电三轮七拐八绕地,终于到了地方。 “下来吧,我姐姐就在里面。”合欢先跳下去,然后扶着千雪跳下去,一想到恶人马上就有恶报了,她心里就觉着痛快地很。 千雪刚走进院里,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面摊老板硬扯进了屋里。 合欢拿了钱,就快速离开了这个地方,一想到这两天的遭遇,她心里就发毛,看来还得听父母的,不能随便相信陌生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人贩子与杀人犯 老张背着锄头行走田垄旁边,黄昏已经临近了,广阔的平原上只有零星几台机器在嗡嗡地收割着玉米――这是近两年才出现的玉米收割机,它能在完整收割玉米棒子的同时,把玉米秆打得粉碎。 老张在暗暗感叹世界变化之快的时候已经走出了田野,他跨过先人们的墓群和那棵古老的槐树,在夕阳中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今年五十多岁了,具体是多少岁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本人对这种事情是漠不关心的;女儿对此比较看重,以前常会在他生日那天回家。不过慢慢地,似乎也淡忘了。儿子要是在的话又会怎样呢?儿子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吗?他有时候会想起这个虚无缥缈的问题。 老张曾经是有一个儿子的,但在不到十岁的时候被人拐走了,从此杳无音信。自那以后老婆也慢慢变得痴呆,在某年冬天的时候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于是老张也无法再次拥有一个儿子了。 过了很多年,老张已经想不起儿子的脸了,连他究竟是多少岁被拐走的也记不得了。甚至有时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过一个儿子。他脑海里是有一些关于儿子的模糊片段的,但细细去琢磨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 老张就这样恍恍惚惚地思量着,沿着土路一直向下走去。一路上有很多随行的汉子,他们大都穿着布鞋,衣物肮脏不堪,满脸的疲倦与满足; 还有很多回家的农车冒着黑烟咚咚咚地在路上穿行,上面载着许多被草帽遮掩的妇女。这是农村一年中最喧闹的时刻,也是人心最浮躁的时刻。 他思考着儿子,沿着陡峭的土坡一路走了下来,在土坡的尽头是一座桥,穿过这座桥就算是回到村子了。 一个很突兀的东西使老张从漫无目的的玄想中猛醒了过来。那是一辆白色的轿车,正停留在桥另一头的树下,与农村此时漫天的灰黄色调很不搭配。 在它的旁边一对看似是母女的两个人正在拉扯着,女人很生气,不时用手抽打着小女孩的背,小女孩则一边哭一边用腿抵着地面奋力抵抗。 “我不去!我不和你我不去!”小女孩在抵抗的同时大喊大叫着,脸上涕泪横流。 “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老张摇了摇头,脚步没有停下――这是大人和孩子之间常见的战争。 他踏上了桥,从桥上走过的时候一直偷偷瞄着那对母女,一有人经过就赶紧把目光收回来――他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了还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可是他越看就越觉得哪里不对,对于母女之间的争执来说,女孩的反应也太过于剧烈了。 她拼了命地想要逃离女人的掌控,像疯狗一样对女人的手又打又咬;而女人的样子也让老张觉得有些凶恶,她狠狠地抓着女孩胸前的衣服,又是咒骂又是威胁。 这幅景象让老张觉得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就当他刚走过这对母女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这场景和自己想象了无数次的儿子被拐卖的画面太像了。 “你不是我妈妈!我不要和你走” 老张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那两人。 “我怎么不是你妈妈?你不要胡说!”女人恶狠狠地说。 女人在这时注意到了老张,当她看到老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时,动作和神情都变得很慌张,用尽全力想把女孩拖到车里去。 老张扔下了锄头,嘴唇开始发白,并且微微颤动着,同时光秃秃的脑门上出现了汗水。 他突然很紧张,意识也有些恍惚了;在恍惚间,他好像看见自己那面目不清的小儿子正在被人拖拽上车,儿子呼天抢地地挣扎着,但于事无补。巨大粗壮的手马上就要把他抓进面包车,奔往天涯海角。 “抓娃娃了!”老张终于喊了出来。 有几个人朝这边看了一眼,但只是远远地观望着。 “你这个老东西不要乱喊!”女人朝老张骂道。 但老张又喊了一声,这次那几个观望的人似乎明白了,立即脸色严肃地跑了过来――抓小孩在农村是极大的恶行。 在这几个人的带动下,又有很多人跟着跑了过来,呼啦啦地顿时围了一圈,大多数是干完农活的男人。 “她不是我妈妈!她不是我妈妈!”女孩见人围了过来也似乎明白是冲着这个女人来的,更加大声地哭喊着。 “小孩子不懂事”女人被围在中间,尴尬而惊慌地向四周的人解释着,说完象征性地打了一下女孩,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但这动作却让女孩的反应更加剧烈。 “她把我从妈妈那里带走了,我不想和她走!” “这是个人贩子!”老张突然冷不丁地大喊了一声。 于是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两个妇女冲了进去把女人的手拽开,抱着女孩就要走,但被女人拉扯住了。其中一个妇女冲女人脸上唾了一口,接着旁边的男人一拥而上,抓住了女人。 女人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咒骂着所有人,女孩脱离了女人的掌控,两个妇女抱着她急匆匆地逃走了,就像是在躲避灾害。 人群此时混乱不堪,大家都大声吵闹着,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们的唾骂声混在一起,没有人听得清别人在说什么,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着。 女人用了全力往外跑,但男人们的身躯像黑色的高山一样阻挡着她,并且越压越近。 这个混乱的局面和咚咚作响的农车c黄昏时分漫天飞舞的蚊群c翻腾的深黄色河水c在路面上狂奔的野狗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了这片农忙时节的紧张氛围。 “赶紧打110!”老张大声地建议道,但他的声音完全被这混乱的洪流淹没了。 人群依旧混乱着,女人试图解释什么,但人们都太愤怒了,根本听不进去她说的话。在他们眼里,这个女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那女人似乎被踢了一脚,也好像是被打了一拳,于是男人们就像得到了指令和许可,放下了最后的理智,开始殴打这个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女人。 老张被挤了出去,他激动极了,站在人群中时他和所有人一样愤怒,一样仇恨,当所有人的拳头和脚开始不计后果地落下的时候,他也想上去踢一脚。但他太衰老了,立刻就被暴怒的人群挤出去了。 男人们忘情地殴打着,面目狰狞地辱骂着,他们都用尽了全力在发泄自己的怒火,发了疯似的挥舞着拳脚。女人被打得蜷缩在地上,老张根本就看不见她,只能听见她的哭嚎声和惨叫声。 老张满怀激情地看着这群施暴的人,一种莫名的兴奋包裹着他,似乎他自己也在参与其中,似乎正义得到了执行,似乎儿子被抢夺的仇恨得到了缓解。 但慢慢地,当看见这些平日里温和善良的村民突然变得如此残暴的时候,当听见女人不断发出惨叫的时候,他开始害怕了。他模糊地觉得不应该这样,于是他走上前试图阻止这些男人。 这时女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极为凄惨高昂的尖叫,声音里仿佛囊括了所有伤痛,随后便没有声音了,男人们也逐渐停了下来。 老张赶紧冲上前。 女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像是死了一样,身下有很多血。男人们都喘着粗气,红着眼睛。 救护车来得很快,当女人被抬上担架的时候,老张害怕极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这件不得了的事将影响他的一生。 男人们都静静地看着,谁也没有说话,现在他们又是温和善良的村民了。过了一会儿,天黑了,人们也都散了。 女孩被安置在李奶奶家里,她年纪还不太大,而且孩子们都没在身边。已经报了警,警察明天应该就会把这个被拐卖的女孩送回家。 但第二天警察还没有来,死讯就已经抵达了。不知道谁传来的消息,说那个女人在去县医院的半路上就死了,医院说脾脏被踢破了,而且颅内出了很多血。 老张起初不是很理解“颅内出血”和“脾脏”的意思,后来听了别人解释才大概明白了:女人脑子被打坏了,于是死了;也就是说,那群男人把那个女人给打死了。 开始的时候,老张很害怕,因为“打死人”这种事在村子里实在罕见; 但想明白了以后便也释然了:那个女人不过是个人贩子,难道殴打人贩子是错误的吗?即使打死了人,那也是在情理之中。人贩子本来就该死,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张对法律没有什么概念,“打死人”固然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可是法律难道会禁止他们打死人贩子吗?他们是在替天行道,法律难道会因此惩罚他们吗? 想到这里,老张觉得很自豪。他勤勤恳恳劳作了一辈子,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拿来自夸,但这件事让他感到无比自豪,甚至觉得光耀了门楣。他很想对什么人说:“我捉了一个人贩子,还把她打死了!” 于是老张走出了家门,昂首挺胸地走在路上,夏末的阳光照耀在他的头顶,让他觉得很舒服。 一大群人正在路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老张朝那群人走过去,他觉得那将会是他表演的舞台,他将向众人阐述自己那无与伦比的壮举。 可是走近了才发现那里已经有一个表演者了。 “我狠狠地踢了她一脚,她立马就软了!”小李正在兴高采烈地描述着。 这话引来众人的一片惊呼。 “你踢在哪了?” “脸上,我踢了她的脸。”小李信誓旦旦地说,这时他看见了正在走过来的老张,于是指着老张说,“老张看见了,老张肯定看见了,你们不信问他!”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又全部转移到了老张身上。 “对真的,这家伙踢真狠呵呵。”老张笑呵呵地回应着,表示对方说的全是真的,但事实上他在事发当天根本就没见到小李。 “那你也打了?”其中一个人问。 老张愣住了,先前的自豪感荡然无存――他并没有打那个女人,殴打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被挤出圈外了,这让他觉得很羞耻。 “是我叫人过来的我打对打了,呵呵。”老张挠着头含含糊糊地回答着。 说完这句含糊其辞的话,老张觉得脸很烫,但他也注意到了众人眼中若有若无的敬仰和惊奇,这让他觉得很满足。 老张的自豪一直持续到警察到来的那一天。 当天来了一车的警察,他们都穿着深蓝色的警服,警帽反射着警笛上一闪一闪的光。 老张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他觉得只需要来两个警察,做一些笔录,然后把女孩带走,这事就算完了。至于那个女人贩子,死了也就死了。 这说明事情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更重要,于是老张更自豪了,在内心深处,他甚至幻想有一面漂亮的锦旗在等着自己。 但接下来的消息完全让老张的幻想崩溃了:那个女人并不是人贩子,而是女孩的后妈。 据警察局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那个女孩的父母离婚了,因为男方在外面有了人,就是被打死的那个女人,后来女孩的爸爸自然而然地和那女人结了婚。 但不知道为什么,女孩被判给了他的爸爸。同样不知道为什么,女孩的爸爸选择让那个女人去接女孩回新家。女孩显然不喜欢她的新妈妈,所以在途径此地的时候,借口撒尿下了车,想用这种天真的方法逃回家,后来那个女人就被打死了。 老张的大脑被惊得一片空白,事情突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甚至来不及让他害怕。 后来他冷静了下来,也开始害怕了,但细细一想:这个消息未免太过于离奇了,八成是谣言。就算是真的,也不可能归罪到自己身上,因为他根本就没碰那个女人。 尽管如此,老张依然惶惶不可终日,他觉得自己犯了罪,但又说不清楚犯了什么罪。他一直等待着谣言被破除的那一天,等着别人告诉他:那个女人确实是人贩子。 但越来越多的传言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在逐步证明那个消息是真的。 女孩早就被警察带走了,但每天还是有很多警察来村子里,他们拿着那个女人的照片,挨家挨户地寻找当日的目击者。 那天的事情有很多围观者,虽然没有人能说得清到底谁在围观,谁在施暴,但调查的范围还是越缩越小,最终受调查的只剩下一小部分人。 警察找到了小李,因为他曾当众讲述过施暴的过程,一个带着眼镜的警察面无表情地问他: “你打人了?” “没有!不是我!”小李很惶恐,他这一生从未面对过警察的盘问。 “你三天前是否说过,你踢了她的脸?” “我那是我胡说八道”小李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块水分流尽的海绵,“我当天根本就不在村里。我去了县上,不是一个人去的,很多人能证明!我和这事没关系!” 警察没有说话,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李战战兢兢地看着脚,大脑里竭力搜刮着词语。接着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像是为了讨好对方似的低声说: “老张干的,他打了,他说是他捉住了那个女人,他亲口说的。” 警察又盘问了其他人,他们大多数都是当天的施暴者,但当警察问起的时候,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自己是否打了人,不记得打人的是谁,到最后甚至遗忘了自己当天是否在场。 他们闪烁其辞,众说纷纭,在为自己开罪的时候必然会指控另一个人。但当再次盘问的时候,指控的对象又与前一次不同了。 后来警察注意到,虽然由于案件的特殊性与复杂性,这些人的证词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老张的名字却多次出现他们口中,于是警察的矛头指向了老张。 此时老张的惶恐已经达到了极点,自从警察展开频繁的调查以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经常彻夜不眠,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但这只能增加他的惶恐。 所以当家门被敲响的时候,老张几乎想拿起菜刀出去和门外的人同归于尽。 他战战兢兢地开了们,当看见警察的那一刻,老张的腿完全失去了力气。一种跪下去抱着警察痛哭流涕,祈求对方原谅的冲动让他差点哭了起来。 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的理智告诉他,还有最后一个王牌――他没有打那个女人。 一个警察开口了,“是你叫人打她的?” “叫人打没有我只是我以为她是人贩子。”老张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和这事没关系!这不是我干的!” “是你告诉别人,她是一个人贩子,怎么会和你没关系?如果你不这样喊,那个女人也不会被打死。” “我没有打她,我只是是他们打的,我想去阻止,可是” 警察翻了翻一个黑色的记事本,看了看,然后说:“那天你对着许多人说,你打了她?” 老张没话说了,他害怕得要死,并且隐约地觉得,自己完了。 “有谁能证明你没有打她吗?” 老张依然没话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证明这一点。他呆滞地看着阴沉的警察,试图找点什么话来辩解,但什么话也想不出来。 警察合上了记事本,严肃地看了一眼老张,然后回过头对另一个警察说了句什么,最后对老张说:“我们还会再来的。”做完这一切后他们便推开门走了。 老张站在院里,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警察三天内来了两次,问的还是那些问题,但角度更刁钻,更咄咄逼人。像一把剑一样不断戳着老张,让他退无可退,最终只能引颈就戮。 但老张也慢慢地不害怕了,他开始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如果自己当初不乱喊,那个女人就不会被打死了。在警察的步步紧逼之下,他逐渐相信,是自己害死了那个女人,虽然他没有打她,但她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上。 所以当第四天警察开车将他带走的时候,他没有一丝委屈。当手铐合上的那一刻,他心里只有对未来的畏惧和巨大的羞耻。 当时门外有很多人在围观,包括当天殴打女人的那些人。他们都看着老张,窃窃私语着。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决方式,连老张自己都这么觉得。有人被打死了,就得有人偿命,事情本就该如此,不然还能怎么样?再说,警察总不会乱抓人。 老张不敢抬头,紧紧地盯着路面,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了,是他最为熟悉的路,但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如此专注地凝视它。 不知道为什么,警车停在离老张家很远的地方。老张在两个人的押送下垂着头走了很远,一直走到尽头,他依然感觉背后存在着很多目光,这让老张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就在马上抵达警车停留处的时候,他猛地挣扎起来,转过头大声喊: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可惜他离观众太远了,声音在传播的路上就已经消散尽了。人们只能看见他在远方不安地跃动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什么也听不见。 老张被判了七年的徒刑,罪名是“因过失行为而致他人死亡”。这个罪名对于老张来说太过于复杂难懂了,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囚犯了,原因大概是自己杀了人。 所以当狱友们问他因为什么而进来的时候,他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杀了人了。”于是便没人问他了,大家都觉得这个老头脑子有问题。 当尘埃落定,世界又再次运行的时候,人们都很安详,因为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有老张很不安,虽然他的内心承认了自己的罪恶,但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当他半夜躺在狱中思考这一系列事件的时候,尽管背后所隐藏的东西对自己来说太过于深奥,可总有某个地方很别扭。 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杀人犯?自己根本就没碰那个女人啊,既然是这样,他们怎么能说自己是杀人犯呢? 可他毕竟来到了监狱,既然人家判自己有罪,那他肯定是有罪的。可是他又没有杀人,那他的罪在哪呢? 老张在狱中用了七年的时间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是给那群暴徒承担了刑罚。想清了这一点他便不再感到羞耻了,所以出狱的那天,老张觉得自己并非刑满释放的囚徒,而是从敌营中逃脱的英雄。 英雄,自然是应该有掌声和欢呼的。 然而当怀着满心的豪壮踏出狱门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落魄。狱门外空无一人,女儿没有来接他,他们早在狱中的时候就断了联系,也没有任何亲戚来接他,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老张顿时觉得自己像一条饱经风霜的野狗,一条60岁的老野狗。 出狱的时候是冬天,世界很萧瑟。他寥落地走过小镇中心的街道,又寥落地走进村口。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和他打招呼,这让他觉得自己虽然脱了囚服,但依然身处狱中。 走着走着,忽然老张发现有路对面一个人正在紧紧地盯着自己,那表情就像是见了鬼。老张心想那可能是一个熟人,于是也紧紧地盯着对方,可是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他,接着那人扭过头,急匆匆地走了。 他一路走过村子,发现虽然已经过了七年,但村子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是他认得这个村子,村子却不记得他了。 后来站在家门口的时候,老张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钥匙。但倒塌的院墙向他提供了方便,让他轻而易举地翻了过去。院子里遍地是半人高的杂草,他从院子里进到里屋,找到了钥匙。但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钥匙和锁都已经严重生锈了。 老张这时明白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连生存都是问题了。所幸第二天村委会差人送了一些救济,后来又断断续续地送过几次零碎,这让他撑了一些日子。 老张一直都不愿意走出家门,因为他听见外面的人都叫他“杀过人的”。 他整日吃着救济,躺在炕上什么也不干,连院里的草也懒得除,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生存了十几天。直到外面突然响起了爆炸声,他急忙出去看的时候,才知道过年了。 在老张的记忆里过年应该是这样的:家中都是红色的,屋内燃烧着炉火,孩和大人都围着老人,大家都热情地互相问候着。 于是他就坐在炕上等待着,他觉得总会有人来的,过年不就是这样吗?至少女儿会来吧,虽然她很久都没有联系过自己了,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 他一直等到了深夜,外面的爆炸声依然在持续,可是他却越来越孤独。于是他下了炕,从抽屉里取出烟锅和烟丝,用火柴点着了,眯着眼吧嗒吧嗒地抽着。 他抽旱烟是想解闷,可是越抽却越纳闷。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这么多年自己什么都没捞着?儿子没有了,老婆没有了,女儿也没有了,自己还进了监狱,现在连吃喝都得靠救济。 当时在狱中的时候想出的那点模模糊糊的东西,现在完全没有了。老张面对黄土劳作了一辈子,早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烟花声像惊雷一样炸在老张的心里,让他觉得很难受。烟花炸了一夜,他的心也就难受了一夜。 三天以后,当村委会的人再次来的时候,发现老张死了。他躺在炕上,那根和老张本人一样古老的烟锅就放在他的头边。 在这种时候死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大过年的,谁都不愿意沾这晦气。 村里下了很大的功夫才找来两个收尸的,又花了很大的价钱从外地请来了冰棺。 老张的尸体一直停在那座摇摇欲坠的老屋里,一直到十五过后才下葬。下葬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家祖坟在哪,就在公墓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墓堆很小。 后来王婆婆和刘家媳妇,以及几个妇女在村头聊天的时候说: “我看他是饿死的。” “他家那样破,怕是冻死的吧。”刘家媳妇这样说。 “公安局咋说的?”又有一个人问。 “公安局哪管这事?” “那老头肯定是没脸见先人,羞死的!” 一个一直在旁边玩的男孩忽然抬头笑嘻嘻地说:“他是伤心死的。” 他的奶奶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抬头参与到聊天里去了,好像完全没有听见。 毕竟他的声音那样小,而且在这种场合显得如此荒诞不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相亲 村里黄三娃昨天相亲又出了丑。 这下溴大了,村里有说黄三都能讨到老婆,手板心煎鱼,有的说小伙子耳朵虽聋,但长得还可以,俗话说,各花入各眼,说不定哪天就被姑娘看上了呢?总之各种议论飞向黄母耳朵,黄母一气之下,就发了话,他只有单身的命,从今天起,不再谈相亲的事。 这娃真是?如果不是因为耳聋,咋会年近30岁,还找不到老婆呢?遭孽?村里老婆子们钻到一起,说起黄三娃就直摇头。 说起这黄三娃相亲,笑料百出。 18岁,黄三娃谈的第一个女朋友进屋。 农村有一个风俗:第一面,由媒人安排,随便择个地,见了,没意见,再安排去男方家里相见。 这次见面,至关重要。女方父母亲戚,都要擦亮眼睛,男方待人接物,言语不当,甚至一点点纰漏,都会导致这场相亲的失败。 因此,黄家老小,在女子进门前一周,就对黄三娃各个方面进行严格的训练。免得在相亲那天出丑。 相亲那天,男方和女方来人,坐了三桌。 因为女方见过黄三娃,见他长得高大,面目黝黑,实诚,没意见。这次才举家见面。只是女方因为害羞,没同黄三娃说过话。而男方也隐瞒了黄三娃耳聋一事。 那时三月天气,看起来一切都很和谐。席间,黄三娃也红着脸挨个敬酒。 老长人突然想考考未来的女婿,端起酒杯,就扯到田土问题上。 老丈人先提土地问题。 “三娃,你家土地,一个人有几丈啊!” “一个人一亩田。” 三娃本来耳聋,家里人教他时,就是先教的田有多少,然后才是土地多宽,这下依样画葫芦,就出了丑。 老长人又问“你家一个人多少亩田啊?” “薄地一亩” 老丈人明白了,敢情这是一个聋子娃儿。当即放下碗筷,和老婆耳语几句,老婆又和媒人耳语几句,整个宴席就冷落下来。 黄母知道儿子是聋子的事情露了馅,整个人全身都软了,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儿子脸上,黄三娃一看情况不妙,放下酒杯,一头栽在床上,又哭又笑,宾客都吓懵了。 女方家的剑端指向媒婆:“一个傻子你也能给我们介绍,你想害了我女儿不成?哼”媒婆的菊花脸再也展不开笑颜,“是男方隐瞒了真相,不能怨我吧!” 宴席没结束,这场相亲会却结束了。 黄三娃也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女子昏睡了三天三夜。 黄母晚上对着黄豆大的媒油灯出神:“三娃若找不到老婆,我百年归寿后,他怎么办?不行,不管花多少冤枉钱,都得给他找一个。黄母是一个很会来事的女人,花钱请媒婆吃了一顿饭,相亲的事情又安排妥当了。 这次女方只来了两人,女的管男方叫哥。而且女方很干脆,也没有提问题,喜得黄三娃陪着女方哥长哥短地叫得个亲热,酒也灌了不少,最后支持不住,倒床上了。 吃过饭,媒人问女子有意见没?女方羞答答地说:“我哥说了算。”黄三娃就不用问了,自然是没意见的。 黄母又和媒婆嘀咕一阵,媒婆喜滋滋地说:“我看双方都没意见,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说完眼睛看向黄母。黄母笑着从包里掏出一张红票子,很慎重地交给媒婆,媒婆笑着再转交给女子,女子羞答答接过,折叠好,揣进裤兜里。 哥哥见钱收好后,就发话了:“我们回去看个好日子,再请你们来家里耍哈。” “要得,要得。”黄母看着女子,满心欢喜。 送走女方,黄母又和媒婆拉扯了一些闲事,才回到屋里。 刚坐下,一个远方的老表走过来顿足道:“我觉得那两个人好面熟,哦,对了,上次我们村里那个单身汉也谈过这个女的,表嫂哇,你上当了!” 原来,这是一对专门骗婚的夫妻。女人扮相亲女,男人扮家属。 黄母一听,想死的心都有了,一张百元大钞打水漂了不说,可在人前丟不起这个人啊!都怪自己,想媳妇儿想疯了。 这次相亲又黄了,还在村里落下笑柄。黄母实在觉得自己底气不足,不敢再轻易让姑娘进屋了,怕黄三娃耳聋的事情穿帮,最后鸡飞蛋打。 这样一晃,黄三就30岁了。黄母表面上不急,可从她头发能看出来。50多岁的人,头发就白了一半多。尽管明里暗里都在操心这事,哪怕二婚的也行。可这些年过来,二婚的都没见着一个。 黄母对三娃相亲的事是有些绝望了,考虑再三,决定给三娃存点钱,免得自己百年归寿后,娃娃遭罪。 做好打算,黄母不急了,尽管也有媒婆来提亲,她得先去看,结果对方想,你一个老太婆有啥好看?不见,后来媒婆也不上门了。一直耗到现在。 山穷水今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诗好似为黄三写的。 村里一个女人,比黄三娃大三岁,育有两子。因为丈夫常年不归,自行起诉,准备离了。 黄母是第一个得到这消息的人。她觉得讨媳妇儿的机会来了。立即打扮一番,提着一斤纸果糖就去了女人家,毛遂自荐,把自己的儿子黄三娃推了出去。并给女人推心置腹地说:“这一辈子,自己最对不住黄三,娃娃小时候洗澡,水进了耳朵,因为忙着挣公分,没管这孩子,等到发现时,耳朵聋了。弄到现在,娃娃还是单身汉。觉得很对不起孩子。” “如果女人不嫌弃,愿意把自己所有积蓄给他们,就算给两孩子的生活费。” 这番话,让女人感受到了温暖。在婆家10年了,娃娃都小学要毕业了,婆家人也没有一句暖心话,女人答应考虑考虑。 黄母察言观色,心里有了几分胜算。开始每天去走动,遇到逢场天,她就买2斤瘦肉给送去,平常就杀几只家养的鸡鸭送去,法庭判决时,她也鞍前马后地跟着,那女人的心很快就偏向了她。 半年后,判决书下来,两孩跟了女人。黄母二话不说,立即带着一家三口,去市上给每人买了一套新衣,又接着安排儿子回家相亲。 黄三对婚姻有没有憧憬,不知道。但对母亲的安排,他欣然接受。就这样,两人见了面,都满意,很快就张罗喜事了。 黄三娃的相亲事也就此结束。黄母每天又可以高声大气地说话了,村里原来小瞧黄三的,现在都闭上了嘴。说黄三好话的,都来讨喜糖吃,一个院子又闹腾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喜丧 老张背着锄头行走田垄旁边,黄昏已经临近了,广阔的平原上只有零星几台机器在嗡嗡地收割着玉米――这是近两年才出现的玉米收割机,它能在完整收割玉米棒子的同时,把玉米秆打得粉碎。 老张在暗暗感叹世界变化之快的时候已经走出了田野,他跨过先人们的墓群和那棵古老的槐树,在夕阳中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今年五十多岁了,具体是多少岁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本人对这种事情是漠不关心的;女儿对此比较看重,以前常会在他生日那天回家。不过慢慢地,似乎也淡忘了。儿子要是在的话又会怎样呢?儿子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吗?他有时候会想起这个虚无缥缈的问题。 老张曾经是有一个儿子的,但在不到十岁的时候被人拐走了,从此杳无音信。自那以后老婆也慢慢变得痴呆,在某年冬天的时候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于是老张也无法再次拥有一个儿子了。 过了很多年,老张已经想不起儿子的脸了,连他究竟是多少岁被拐走的也记不得了。甚至有时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过一个儿子。他脑海里是有一些关于儿子的模糊片段的,但细细去琢磨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 老张就这样恍恍惚惚地思量着,沿着土路一直向下走去。一路上有很多随行的汉子,他们大都穿着布鞋,衣物肮脏不堪,满脸的疲倦与满足; 还有很多回家的农车冒着黑烟咚咚咚地在路上穿行,上面载着许多被草帽遮掩的妇女。这是农村一年中最喧闹的时刻,也是人心最浮躁的时刻。 他思考着儿子,沿着陡峭的土坡一路走了下来,在土坡的尽头是一座桥,穿过这座桥就算是回到村子了。 一个很突兀的东西使老张从漫无目的的玄想中猛醒了过来。那是一辆白色的轿车,正停留在桥另一头的树下,与农村此时漫天的灰黄色调很不搭配。 在它的旁边一对看似是母女的两个人正在拉扯着,女人很生气,不时用手抽打着小女孩的背,小女孩则一边哭一边用腿抵着地面奋力抵抗。 “我不去!我不和你我不去!”小女孩在抵抗的同时大喊大叫着,脸上涕泪横流。 “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老张摇了摇头,脚步没有停下――这是大人和孩子之间常见的战争。 他踏上了桥,从桥上走过的时候一直偷偷瞄着那对母女,一有人经过就赶紧把目光收回来――他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了还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可是他越看就越觉得哪里不对,对于母女之间的争执来说,女孩的反应也太过于剧烈了。 她拼了命地想要逃离女人的掌控,像疯狗一样对女人的手又打又咬;而女人的样子也让老张觉得有些凶恶,她狠狠地抓着女孩胸前的衣服,又是咒骂又是威胁。 这幅景象让老张觉得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就当他刚走过这对母女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这场景和自己想象了无数次的儿子被拐卖的画面太像了。 “你不是我妈妈!我不要和你走” 老张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那两人。 “我怎么不是你妈妈?你不要胡说!”女人恶狠狠地说。 女人在这时注意到了老张,当她看到老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时,动作和神情都变得很慌张,用尽全力想把女孩拖到车里去。 老张扔下了锄头,嘴唇开始发白,并且微微颤动着,同时光秃秃的脑门上出现了汗水。 他突然很紧张,意识也有些恍惚了;在恍惚间,他好像看见自己那面目不清的小儿子正在被人拖拽上车,儿子呼天抢地地挣扎着,但于事无补。巨大粗壮的手马上就要把他抓进面包车,奔往天涯海角。 “抓娃娃了!”老张终于喊了出来。 有几个人朝这边看了一眼,但只是远远地观望着。 “你这个老东西不要乱喊!”女人朝老张骂道。 但老张又喊了一声,这次那几个观望的人似乎明白了,立即脸色严肃地跑了过来――抓小孩在农村是极大的恶行。 在这几个人的带动下,又有很多人跟着跑了过来,呼啦啦地顿时围了一圈,大多数是干完农活的男人。 “她不是我妈妈!她不是我妈妈!”女孩见人围了过来也似乎明白是冲着这个女人来的,更加大声地哭喊着。 “小孩子不懂事”女人被围在中间,尴尬而惊慌地向四周的人解释着,说完象征性地打了一下女孩,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但这动作却让女孩的反应更加剧烈。 “她把我从妈妈那里带走了,我不想和她走!” “这是个人贩子!”老张突然冷不丁地大喊了一声。 于是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两个妇女冲了进去把女人的手拽开,抱着女孩就要走,但被女人拉扯住了。其中一个妇女冲女人脸上唾了一口,接着旁边的男人一拥而上,抓住了女人。 女人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咒骂着所有人,女孩脱离了女人的掌控,两个妇女抱着她急匆匆地逃走了,就像是在躲避灾害。 人群此时混乱不堪,大家都大声吵闹着,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们的唾骂声混在一起,没有人听得清别人在说什么,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着。 女人用了全力往外跑,但男人们的身躯像黑色的高山一样阻挡着她,并且越压越近。 这个混乱的局面和咚咚作响的农车c黄昏时分漫天飞舞的蚊群c翻腾的深黄色河水c在路面上狂奔的野狗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了这片农忙时节的紧张氛围。 “赶紧打110!”老张大声地建议道,但他的声音完全被这混乱的洪流淹没了。 人群依旧混乱着,女人试图解释什么,但人们都太愤怒了,根本听不进去她说的话。在他们眼里,这个女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那女人似乎被踢了一脚,也好像是被打了一拳,于是男人们就像得到了指令和许可,放下了最后的理智,开始殴打这个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女人。 老张被挤了出去,他激动极了,站在人群中时他和所有人一样愤怒,一样仇恨,当所有人的拳头和脚开始不计后果地落下的时候,他也想上去踢一脚。但他太衰老了,立刻就被暴怒的人群挤出去了。 男人们忘情地殴打着,面目狰狞地辱骂着,他们都用尽了全力在发泄自己的怒火,发了疯似的挥舞着拳脚。女人被打得蜷缩在地上,老张根本就看不见她,只能听见她的哭嚎声和惨叫声。 老张满怀激情地看着这群施暴的人,一种莫名的兴奋包裹着他,似乎他自己也在参与其中,似乎正义得到了执行,似乎儿子被抢夺的仇恨得到了缓解。 但慢慢地,当看见这些平日里温和善良的村民突然变得如此残暴的时候,当听见女人不断发出惨叫的时候,他开始害怕了。他模糊地觉得不应该这样,于是他走上前试图阻止这些男人。 这时女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极为凄惨高昂的尖叫,声音里仿佛囊括了所有伤痛,随后便没有声音了,男人们也逐渐停了下来。 老张赶紧冲上前。 女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像是死了一样,身下有很多血。男人们都喘着粗气,红着眼睛。 救护车来得很快,当女人被抬上担架的时候,老张害怕极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这件不得了的事将影响他的一生。 男人们都静静地看着,谁也没有说话,现在他们又是温和善良的村民了。过了一会儿,天黑了,人们也都散了。 女孩被安置在李奶奶家里,她年纪还不太大,而且孩子们都没在身边。已经报了警,警察明天应该就会把这个被拐卖的女孩送回家。 但第二天警察还没有来,死讯就已经抵达了。不知道谁传来的消息,说那个女人在去县医院的半路上就死了,医院说脾脏被踢破了,而且颅内出了很多血。 老张起初不是很理解“颅内出血”和“脾脏”的意思,后来听了别人解释才大概明白了:女人脑子被打坏了,于是死了;也就是说,那群男人把那个女人给打死了。 开始的时候,老张很害怕,因为“打死人”这种事在村子里实在罕见; 但想明白了以后便也释然了:那个女人不过是个人贩子,难道殴打人贩子是错误的吗?即使打死了人,那也是在情理之中。人贩子本来就该死,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张对法律没有什么概念,“打死人”固然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可是法律难道会禁止他们打死人贩子吗?他们是在替天行道,法律难道会因此惩罚他们吗? 想到这里,老张觉得很自豪。他勤勤恳恳劳作了一辈子,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拿来自夸,但这件事让他感到无比自豪,甚至觉得光耀了门楣。他很想对什么人说:“我捉了一个人贩子,还把她打死了!” 于是老张走出了家门,昂首挺胸地走在路上,夏末的阳光照耀在他的头顶,让他觉得很舒服。 一大群人正在路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老张朝那群人走过去,他觉得那将会是他表演的舞台,他将向众人阐述自己那无与伦比的壮举。 可是走近了才发现那里已经有一个表演者了。 “我狠狠地踢了她一脚,她立马就软了!”小李正在兴高采烈地描述着。 这话引来众人的一片惊呼。 “你踢在哪了?” “脸上,我踢了她的脸。”小李信誓旦旦地说,这时他看见了正在走过来的老张,于是指着老张说,“老张看见了,老张肯定看见了,你们不信问他!”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又全部转移到了老张身上。 “对真的,这家伙踢真狠呵呵。”老张笑呵呵地回应着,表示对方说的全是真的,但事实上他在事发当天根本就没见到小李。 “那你也打了?”其中一个人问。 老张愣住了,先前的自豪感荡然无存――他并没有打那个女人,殴打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被挤出圈外了,这让他觉得很羞耻。 “是我叫人过来的我打对打了,呵呵。”老张挠着头含含糊糊地回答着。 说完这句含糊其辞的话,老张觉得脸很烫,但他也注意到了众人眼中若有若无的敬仰和惊奇,这让他觉得很满足。 老张的自豪一直持续到警察到来的那一天。 当天来了一车的警察,他们都穿着深蓝色的警服,警帽反射着警笛上一闪一闪的光。 老张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他觉得只需要来两个警察,做一些笔录,然后把女孩带走,这事就算完了。至于那个女人贩子,死了也就死了。 这说明事情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更重要,于是老张更自豪了,在内心深处,他甚至幻想有一面漂亮的锦旗在等着自己。 但接下来的消息完全让老张的幻想崩溃了:那个女人并不是人贩子,而是女孩的后妈。 据警察局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那个女孩的父母离婚了,因为男方在外面有了人,就是被打死的那个女人,后来女孩的爸爸自然而然地和那女人结了婚。 但不知道为什么,女孩被判给了他的爸爸。同样不知道为什么,女孩的爸爸选择让那个女人去接女孩回新家。女孩显然不喜欢她的新妈妈,所以在途径此地的时候,借口撒尿下了车,想用这种天真的方法逃回家,后来那个女人就被打死了。 老张的大脑被惊得一片空白,事情突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甚至来不及让他害怕。 后来他冷静了下来,也开始害怕了,但细细一想:这个消息未免太过于离奇了,八成是谣言。就算是真的,也不可能归罪到自己身上,因为他根本就没碰那个女人。 尽管如此,老张依然惶惶不可终日,他觉得自己犯了罪,但又说不清楚犯了什么罪。他一直等待着谣言被破除的那一天,等着别人告诉他:那个女人确实是人贩子。 但越来越多的传言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在逐步证明那个消息是真的。 女孩早就被警察带走了,但每天还是有很多警察来村子里,他们拿着那个女人的照片,挨家挨户地寻找当日的目击者。 那天的事情有很多围观者,虽然没有人能说得清到底谁在围观,谁在施暴,但调查的范围还是越缩越小,最终受调查的只剩下一小部分人。 警察找到了小李,因为他曾当众讲述过施暴的过程,一个带着眼镜的警察面无表情地问他: “你打人了?” “没有!不是我!”小李很惶恐,他这一生从未面对过警察的盘问。 “你三天前是否说过,你踢了她的脸?” “我那是我胡说八道”小李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块水分流尽的海绵,“我当天根本就不在村里。我去了县上,不是一个人去的,很多人能证明!我和这事没关系!” 警察没有说话,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李战战兢兢地看着脚,大脑里竭力搜刮着词语。接着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像是为了讨好对方似的低声说: “老张干的,他打了,他说是他捉住了那个女人,他亲口说的。” 警察又盘问了其他人,他们大多数都是当天的施暴者,但当警察问起的时候,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自己是否打了人,不记得打人的是谁,到最后甚至遗忘了自己当天是否在场。 他们闪烁其辞,众说纷纭,在为自己开罪的时候必然会指控另一个人。但当再次盘问的时候,指控的对象又与前一次不同了。 后来警察注意到,虽然由于案件的特殊性与复杂性,这些人的证词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老张的名字却多次出现他们口中,于是警察的矛头指向了老张。 此时老张的惶恐已经达到了极点,自从警察展开频繁的调查以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经常彻夜不眠,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但这只能增加他的惶恐。 所以当家门被敲响的时候,老张几乎想拿起菜刀出去和门外的人同归于尽。 他战战兢兢地开了们,当看见警察的那一刻,老张的腿完全失去了力气。一种跪下去抱着警察痛哭流涕,祈求对方原谅的冲动让他差点哭了起来。 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的理智告诉他,还有最后一个王牌――他没有打那个女人。 一个警察开口了,“是你叫人打她的?” “叫人打没有我只是我以为她是人贩子。”老张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和这事没关系!这不是我干的!” “是你告诉别人,她是一个人贩子,怎么会和你没关系?如果你不这样喊,那个女人也不会被打死。” “我没有打她,我只是是他们打的,我想去阻止,可是” 警察翻了翻一个黑色的记事本,看了看,然后说:“那天你对着许多人说,你打了她?” 老张没话说了,他害怕得要死,并且隐约地觉得,自己完了。 “有谁能证明你没有打她吗?” 老张依然没话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证明这一点。他呆滞地看着阴沉的警察,试图找点什么话来辩解,但什么话也想不出来。 警察合上了记事本,严肃地看了一眼老张,然后回过头对另一个警察说了句什么,最后对老张说:“我们还会再来的。”做完这一切后他们便推开门走了。 老张站在院里,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警察三天内来了两次,问的还是那些问题,但角度更刁钻,更咄咄逼人。像一把剑一样不断戳着老张,让他退无可退,最终只能引颈就戮。 但老张也慢慢地不害怕了,他开始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如果自己当初不乱喊,那个女人就不会被打死了。在警察的步步紧逼之下,他逐渐相信,是自己害死了那个女人,虽然他没有打她,但她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上。 所以当第四天警察开车将他带走的时候,他没有一丝委屈。当手铐合上的那一刻,他心里只有对未来的畏惧和巨大的羞耻。 当时门外有很多人在围观,包括当天殴打女人的那些人。他们都看着老张,窃窃私语着。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决方式,连老张自己都这么觉得。有人被打死了,就得有人偿命,事情本就该如此,不然还能怎么样?再说,警察总不会乱抓人。 老张不敢抬头,紧紧地盯着路面,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了,是他最为熟悉的路,但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如此专注地凝视它。 不知道为什么,警车停在离老张家很远的地方。老张在两个人的押送下垂着头走了很远,一直走到尽头,他依然感觉背后存在着很多目光,这让老张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就在马上抵达警车停留处的时候,他猛地挣扎起来,转过头大声喊: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可惜他离观众太远了,声音在传播的路上就已经消散尽了。人们只能看见他在远方不安地跃动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什么也听不见。 老张被判了七年的徒刑,罪名是“因过失行为而致他人死亡”。这个罪名对于老张来说太过于复杂难懂了,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囚犯了,原因大概是自己杀了人。 所以当狱友们问他因为什么而进来的时候,他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杀了人了。”于是便没人问他了,大家都觉得这个老头脑子有问题。 当尘埃落定,世界又再次运行的时候,人们都很安详,因为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有老张很不安,虽然他的内心承认了自己的罪恶,但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当他半夜躺在狱中思考这一系列事件的时候,尽管背后所隐藏的东西对自己来说太过于深奥,可总有某个地方很别扭。 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杀人犯?自己根本就没碰那个女人啊,既然是这样,他们怎么能说自己是杀人犯呢? 可他毕竟来到了监狱,既然人家判自己有罪,那他肯定是有罪的。可是他又没有杀人,那他的罪在哪呢? 老张在狱中用了七年的时间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是给那群暴徒承担了刑罚。想清了这一点他便不再感到羞耻了,所以出狱的那天,老张觉得自己并非刑满释放的囚徒,而是从敌营中逃脱的英雄。 英雄,自然是应该有掌声和欢呼的。 然而当怀着满心的豪壮踏出狱门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落魄。狱门外空无一人,女儿没有来接他,他们早在狱中的时候就断了联系,也没有任何亲戚来接他,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老张顿时觉得自己像一条饱经风霜的野狗,一条60岁的老野狗。 出狱的时候是冬天,世界很萧瑟。他寥落地走过小镇中心的街道,又寥落地走进村口。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和他打招呼,这让他觉得自己虽然脱了囚服,但依然身处狱中。 走着走着,忽然老张发现有路对面一个人正在紧紧地盯着自己,那表情就像是见了鬼。老张心想那可能是一个熟人,于是也紧紧地盯着对方,可是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他,接着那人扭过头,急匆匆地走了。 他一路走过村子,发现虽然已经过了七年,但村子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是他认得这个村子,村子却不记得他了。 后来站在家门口的时候,老张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钥匙。但倒塌的院墙向他提供了方便,让他轻而易举地翻了过去。院子里遍地是半人高的杂草,他从院子里进到里屋,找到了钥匙。但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钥匙和锁都已经严重生锈了。 老张这时明白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连生存都是问题了。所幸第二天村委会差人送了一些救济,后来又断断续续地送过几次零碎,这让他撑了一些日子。 老张一直都不愿意走出家门,因为他听见外面的人都叫他“杀过人的”。 他整日吃着救济,躺在炕上什么也不干,连院里的草也懒得除,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生存了十几天。直到外面突然响起了爆炸声,他急忙出去看的时候,才知道过年了。 在老张的记忆里过年应该是这样的:家中都是红色的,屋内燃烧着炉火,孩和大人都围着老人,大家都热情地互相问候着。 于是他就坐在炕上等待着,他觉得总会有人来的,过年不就是这样吗?至少女儿会来吧,虽然她很久都没有联系过自己了,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 他一直等到了深夜,外面的爆炸声依然在持续,可是他却越来越孤独。于是他下了炕,从抽屉里取出烟锅和烟丝,用火柴点着了,眯着眼吧嗒吧嗒地抽着。 他抽旱烟是想解闷,可是越抽却越纳闷。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这么多年自己什么都没捞着?儿子没有了,老婆没有了,女儿也没有了,自己还进了监狱,现在连吃喝都得靠救济。 当时在狱中的时候想出的那点模模糊糊的东西,现在完全没有了。老张面对黄土劳作了一辈子,早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烟花声像惊雷一样炸在老张的心里,让他觉得很难受。烟花炸了一夜,他的心也就难受了一夜。 三天以后,当村委会的人再次来的时候,发现老张死了。他躺在炕上,那根和老张本人一样古老的烟锅就放在他的头边。 在这种时候死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大过年的,谁都不愿意沾这晦气。 村里下了很大的功夫才找来两个收尸的,又花了很大的价钱从外地请来了冰棺。 老张的尸体一直停在那座摇摇欲坠的老屋里,一直到十五过后才下葬。下葬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家祖坟在哪,就在公墓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墓堆很小。 后来王婆婆和刘家媳妇,以及几个妇女在村头聊天的时候说: “我看他是饿死的。” “他家那样破,怕是冻死的吧。”刘家媳妇这样说。 “公安局咋说的?”又有一个人问。 “公安局哪管这事?” “那老头肯定是没脸见先人,羞死的!” 一个一直在旁边玩的男孩忽然抬头笑嘻嘻地说:“他是伤心死的。” 他的奶奶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抬头参与到聊天里去了,好像完全没有听见。 毕竟他的声音那样小,而且在这种场合显得如此荒诞不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村干部和女医生 这是一个发生在我身边的真实故事,事隔多年,我尽力还原。 红霞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天已经黑透了,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天花板上那个老旧的电风扇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看挂钟已经快九点了。她起身把输液管扔在门后的纸箱里,手里攥着输液的玻璃瓶看着门外发呆,院子里知了在不停地叫着“热啊热啊”,叫的她心烦,不!是心慌! 宝生下午过来约她晚上九点老地方见面,现在已经到约定时间了,她却犹豫了,下午宝生走后她右眼皮就不停地跳,时间越晚她心越慌,但不去她又怕宝生来敲门。 思索片刻,她放下瓶子,用井水洗了手,拿着钥匙就出门了。出门左拐顺着胡同走到底就出村了,下一个小土坡就是邻村的麦田地,田地旁边是一条窄窄的土路,红霞不敢打手电筒,借着月光往前走。 她有时候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很好的生活,女儿已经上高中了,乖巧听话,成绩也好;儿子在南方打工,也不惹事生非;老公虽然木讷,不常在家,但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挣的钱也都如数上交;自己从小跟爹行医,婚后没几年就在家里辟出一间屋子开了一个小诊所,现在附近村民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她这里看病,收入也不错。 很多人都羡慕她,按说她应该满足,但这么多年了,她总觉得生活缺了点什么。直到宝生把手放在他腿上她没有拒绝那次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圆满。 宝生是隔壁村村长,中等身材,长相英俊,举手投足都有领导风范,而且四十多岁的年纪,如狼似虎。 几分钟的时间,红霞就走到了麦田尽头的果园旁,说是果园,其实就只是一小片荒废的苹果树,这里的土质养不活果树。红霞又往前走一步,突然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红霞低呼一声,来人就已经转到面前,正是宝生,宝生搂着红霞的腰说:“你怎么才来?” 红霞低低地说:“宝生,要不,以后咱俩断了吧。” “别呀,你老公发现了?” “没,就是我这心老不踏实。” “哎呀,以后再说。” 话毕,宝生的嘴就凑了上来。 突然,周围想起了一片轻而杂乱的脚步声,同时,几道手电筒一齐照在他俩身上,红霞尖叫一声,捂着脸就要往果林里面钻,宝生则慌忙往没有光的方向跑。 “陈宝生,你想往哪儿跑!”几个大老爷们儿上来就给他按倒在地,不由分说一顿揍。红霞也被人揪了过来,她整个人都蒙了,愣愣地站在那儿,浑身发抖。 “大哥,你看,就是嫂子。”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弟妹。 “赵红霞”低沉而愤怒的声音,是建国,他走到红霞面前,扬起手,红霞已是泪流满面,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建国,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建国双眼通红,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在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狰狞,但他最终缓缓放下手,一把抓起红霞的手,恨恨地说:“还不显丢人,跟我回家。” 红霞到家就被老公甩在地上,建国坐在门口抽闷烟,红霞坐起来对建国说:“是我对不起你,你想咋样我都同意。”建国沉默,好一会儿才缓缓说:“弟妹刚给我说时我还死活不信。”红霞听得出他隐忍到极致的声音,又哽咽的不行。 没多久,后面的人陆续进了红霞家门,红霞这才看清,总共七八个人,都是自己家的人,除了弟妹剜了红霞一眼,其他人都无视她,红霞默默进了屋。一群人叽叽咕咕在院子里商量了好久,夜深了就散了。建国也一夜未进屋。 第二天,建国带着家族和村里二十多个人,拿着锄头,木棍,铁棍等,直闯陈宝生家,二话不说,把他家砸了个稀巴烂,陈宝生瘸着腿,拉着试图阻拦的媳妇躲在门外一句话不敢说,陈宝生的两个兄弟听动静过来理论,也被来人三言两语撅回去了。一群人走时还放话以后还来。 不到一天的功夫,两个村庄的人都知道了陈宝生勾引红霞的事,陈宝生家也落了锁,好久没敢住人。 陈宝生的村长自是做不成了,村民倒是暗暗高兴了一阵。陈宝生的老婆向来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哭哭啼啼了一段时间也该咋样就咋样了。 红霞的老公原谅了她,但自此更沉默了,红霞的诊所关门一段时间后又开始营业,该去看病的还去看病,只是不会再跟红霞过多唠嗑了。 后来,听说陈宝生的儿子被退了婚,女儿也远嫁了,红霞的女儿跟她大吵一架以后,每次回家都很少跟她说话,有去看病的人见红霞巴巴儿地跟她女儿说话,她女儿总是像没听见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也许会渐渐淡忘此事,但对儿女的伤害已注定是一辈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蹭饭 李县长在我们县做了三年的正县长,常委班子只提拔了一个人。说来让人奇怪,提拔的竟是一个小车司机,叫李志。这李志开车开出政绩来了,竟然成了县委办公室主任,大权在握,常常代表领导意见。不知道的认为奇怪,知道内情的就觉得在情理之中。 这事要从五年前说起。那时候李县长还只是一个来镀金的代县长,据知道内情的人说是锻炼一年,调回原单位官升一级。所以拉帮结派的县委领导及职员们,谁都没把他当回事。县委内部分了好几派,但最有实力的当属副县长王德军。他妹夫在省委当副秘书长,老早放出话来,下一步给他升升。所以他就是着手可热的风云人物,人人争着巴结。李代县长过得有些磕碜,身边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工资待遇不能少外,其他待遇基本为零。司机不能不给配一个,就把脾气冷硬,不会办事的李志配给他了。一同配给他的还有一辆旧捷达轿车。这台车还是副县长王德军当办公室主任时代步的车,人人嫌弃它老旧,所以就配给李代县长了。他明明只是一个代县长,但会说话的县委班子成员,当着他的面还是叫他李县长。他觉出自己尴尬的位置,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难得清静,每天下班后就在宿舍里看书。 司机李志个性强,县委大院的司机们都不喜欢他。他也和他的领导一样,是不受同行们喜欢的人。好在他比较理性,懂得及时行乐,反正司机嘛,到哪里开车区别都不大。李代县长每天很闲,几乎不出发,他也跟着没事干,天天急地打转转。闲下来时,他斗着胆子对李代县长说:“李哥,我们玩牌吧。”李代县长说:“好啊,玩牌。”一玩起来忘记时间,李代县长就没地方吃饭了。李志说:“李县长啊,如果你不嫌弃弟媳妇做饭不好吃,就跟我回家吃水饺吧。”李代县长很高兴,乐呵呵跟去了。李志媳妇很热情,做的饭菜很美味,家常小菜炒得很有滋味。咸菜辣椒很开胃,比食堂做得好。热腾腾的饺子香喷喷的,温暖着李代县长的胃。兄弟俩也不分领导和司机了,高高兴兴喝几杯。也没好酒,六十度的散装高粱酒把俩人的脸都喝成关公。醉了也没事,李志把李代县长挎着胳膊送回宿舍,两个人第二天睡半天不去上班,县委都没人知道。 就这样,李代县长代了一年,除了李志没人请他吃过一顿饭。李志也觉得在县委没有前途,乐得瞎混,天天跟李代县长打球喝酒吃水饺,日子无比惬意。 县委班子换届前,大家都蠢蠢欲动,只有李代县长照旧打球看书,悠哉悠哉。王德军副县长志得意满,以为县长之位非他其谁,把里攥着的事,大家提前就给他庆祝了。没想到任命书过来,新县长竟然是李代县长,大家一时跌破眼镜。有些见风使舵的就想往上靠,但这时献殷勤晚了三秋了,搞得整个县委有想法的人都很尴尬。 李志时来运转,破格提拔为办公室主任,成了新县长眼前的红人,一时风光无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寡妇 翠花为儿子理了理被子,不禁看着这幅稚嫩的睡颜出了神。 那一头俯首帖耳的小绒毛,还有微微上翘的嘴唇,是他的,没错了。 此刻他微闭着的眼皮儿上泛着光泽,眼珠滑动的样子像胎动一样频繁。 翠花决定再坐一会儿,以免他被吵醒,至于妆容么,没时间就不画了吧,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辈子,过日子终究是要见真容的。 正想到这里,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一时之间她竟有点恍惚,那声音像是遥远的佛国里僧人的木鱼。 她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那双伸向门闩的手像被点了穴一样定住了。三年前那个夏日的夜晚,也是她亲自开启的这扇门,迎来了他的死讯。现在她知道,这一开门又是命运的巨变,而她已经过惯了与小宝相依为命的日子,若不是村头那二狗子成天欺负她这没爸的孩子,她真想就这样一辈子。 “翠花开门呐!”门外的女人似乎等不及了,低声催促道。 翠花深吸一口气,平静的将门打开,那门摩擦的声音像女巫临死前的叫喊。 妇女主任红姐的胖脸裸露出来,见了翠花,她谄媚的笑到:“你看,来了。” 说完她一侧身,便让暗夜里那一墩厚实的黑影现了形。 屋内的灯光打在一张腼腆的脸上,伴随着几声嘿嘿嘿的笑声,翠花惊惧的睁大了双眼! “翠花儿,我我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说完,他摸摸脑袋,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怎么怎么是你?”翠花将目光停留在红姐谄媚的脸上半秒,便作势关上屋门。 “哦呦!!”随着一声惨叫,翠花看到门内已经伸进来一根手指,才又将门松开。 “翠花,给老姐姐一个面子,听我说完再走” 翠花目光呆滞,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手松了下来。红姐使了个眼色给铁柱,两人悻悻的走进屋里来。 “翠花,当年对你造成的伤害都过去了!眼下你们娘俩过好日子要紧!给铁柱一次赎罪的机会吧!你要是答应,铁柱他爹应承你工作不是问题,房子不是问题,还给你俩置办一辆桑塔纳!以后,你家孩子他当亲孙子一样对待!就当是给你们娘俩赎罪了!” 旧事重提,翠花只觉得像一个溺水的人,耳朵嗡嗡作响,只盼着谁能将她一把拉出水面。 此时,门响了,那每一声沉重的叩击,都正中翠花的心坎。 红姐和铁柱俩人面面相觑,一齐看向翠花。 那声音带着窃喜的味道,传入翠花的脑海里。她收了收表情,嘀咕了一句:“这么晚了,是谁啊?”便漫不经心的去开门。 她知道,是他,他来了! 门开了,但门外的人没有动。 “妈,你还要瞒我多久?”那是一张怒气冲冲的男人的脸。 红姐面带愠色,一边走出屋外,一边低吼道:“你咋来了?快给我滚!” “我不!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男人大踏步进来,反手关了屋门,一副谁也不能出去的样子! 三人坐定,气氛甚是尴尬。翠花借故去斟茶,她想,这一刻终究是要到来的。 此时,屋外又响起了敲门声。那声音轻轻的,迟疑几秒,又再次响起。 翠花停了倒茶水的手,狐疑的看了看众人。他们一齐看向屋门,聆听着,猜测着。 门声没有再响起,倒是小宝揉着睡眼从房里走了出来,他仰起小脸问道:“妈妈,我刚刚听到了爸爸的声音。?” “不,不是” “他是爸爸吗?” 小宝指了指铁柱,孩子的话语让他点头如捣蒜。 翠花摇了摇头。 小宝又指了指另一个,翠花愣了一下,红姐开口说:“小宝,你认错人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爸爸?” “快了,很快,妈妈保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懒娘 懒娘死了二十年了! 懒娘,是邻村的一个普通家庭主妇,在我们这一带却因为懒很出名。老人们每每提起她,总是鄙夷地叫她“懒婆娘”,年轻些的提起她,总是咬牙撮嘴地崩出个“懒婆”,而小孩子们总爱叫她“懒娘”。 这次回乡,正赶上懒娘二十年祭,人们都在似解气似惋惜地互道:“她终究是死了!死了二十年了,这丧气媳妇儿,她咋就把那么大个老爷们儿带走啦!” 我来了坐在老人堆里听她们闲聊的兴致。也终于弄清了老人们鄙视懒娘的根底。 懒娘在儿时患了小儿麻痹症,留下了一条跛腿和一条短臂的残疾。长到二十岁还没人愿意明媒正娶(那个时代,二十岁是老姑娘了,没有嫁人,是颇受非议的),父母每天也愁眉不展。 一天,喜鹊报喜,媒婆终于带来了好消息,说一个二十九岁的年轻后生愿意娶残疾的懒娘为妻。后生是遗腹子,与寡母相依为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孝子。虽有一身力气,不愁生计,怎奈早早病逝的父亲只留下一圈药债和一间露天土坯房,母子俩的生活也是相当艰难,因此,没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在媒人的极力撮合下,第二天,懒娘坐着后生借来的洋车(自行车),来到未来的家。俩人一起给泪汪汪的寡母磕了三个头,算是正式成亲了。 婚后,后生搬出了土坯房,和媳妇儿住在离母亲不远的哥们儿们一起帮搭建的窝棚里。每天依然早出晚归,干完生产队的活儿,再打些零工,收工回来,虽然一身疲累,可是,每当看到母亲和媳妇儿一人一个,甜甜地啃着自己带回来的白面馍时,脸就像熟了的花骨朵,慢慢地绽开了。 可幸运并没有眷顾年轻人太久。一天收工回来,到了母亲房里,只见年近五十的老母长吁短叹,阴云遮面。一问才知道,原来白天母亲串门,老姐们儿们都在聊自家儿媳妇如何洗衣做饭伺候老小,相互交流持家经验。听得心里酸酸的:自己千辛万苦拉扯大的一表人才的儿子,每天早出晚归,养活自己是应该的,可那残废又能干什么?每天还得自己做饭伺候她吃喝。后来,不知谁多嘴,让她说说自己是怎么做家婆的。这不明摆着要嘲笑她么! 年轻人安慰过母亲,回到自己的窝棚,媳妇儿正端着茶缸喝水。见他回来,忙站起身。看着那条搭拉着的腿,和萎缩的手臂,他竟第一次觉得那么刺眼。“你回来啦!”殷勤并没有让他的心情有丝毫改变。“嗯”,他自顾自地闷头睡下。 第二天早上,他隐隐地听到一阵哀哀的哭声。急忙穿好衣服,来到母亲屋里,只见老母亲躺在床上,呜呜呜地哭着。他吓坏了,“娘,你咋啦?哪儿不得劲儿么?”老母亲却一手指他,一边骂:“我是造了哪辈子孽呀!进你家门没一年就守了寡,伺候走公婆,把你拉扯大,老了老了,还得当老妈子唉,我的那个天哪” 第一次见母亲这么伤心,手足无措的他,内心好似沉睡着的火山复苏了。对,就是这,没错了! 返身回到屋里,看见床上面向里打着轻鼾的她,一阵嫌恶,于是一巴掌拍在懒娘后背上,“起来,你这懒种!”懒娘一阵吃痛,猛地坐起身,好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母亲的哭声又响亮地传了过来:“我还活个啥劲啊,这辈子就是当牛做马的命啊” 火山的浆岩喷发了! 他一把扯起臂短腿跛的婆娘,劈头盖脸一阵乱拳。直打到被这懒货尖厉的哭叫声招来的邻居们把他们拉开。 邻居们来了,一起劝慰着结婚三个多月的新妇;老母亲也来了,一把拽住怒气冲冲的他,“你这傻儿啊,我给你娶个媳妇容易吗?我累死累活都不要紧,你们得好好过啊” “呀,这媳妇儿咋抽抽儿啦!”顿时人群里一阵慌乱。一会族长带着村医来了,村医摇摇头,众人找来辆板车,拉着懒娘到了乡卫生院。 懒娘流产了 懒娘的父母闻讯赶来,后生让村民把母亲悄悄带回家,跪在雷霆万钧的岳父母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左右开弓,忏悔着自己的冲动和罪过,赌誓从此再也不打懒娘了。岳父母在族长的保证c众人“树叶落到树根下”的劝解和后生诚挚的跪伏下,终于答应等懒娘养好身体,就让她回婆家。 懒娘回来了!紧张了一月的老母亲和后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回来后的懒娘似乎变勤快了好多。每天一步三拐地,除了三餐,洒扫庭除倒也得心应手了。 后生似乎更会心疼懒娘了。除了收工回来给懒娘一个和娘的一模一样的白面馍,偶尔,也会给她捎段头绳或者捎块花手帕,懒娘脸上也渐渐有了光采。 又过了一年,他们的儿子降生了,晚饭后的夜里,这个简陋的小院里,总会响起一阵阵嬉笑声,可升级为奶奶的老母亲,好像并不怎么开心。 这天中午,老母亲做好饭,瞥了一眼懒娘,道:“生个小儿,抱个小儿,有功啦,我做好饭了,吃现成的去吧!”懒娘心里气不过,回道:“我看着孩子喂鸡,喂鸭,也没闲着呀!”“咋,自己生的孩子还嫌冤啦?不用你看俺家孩子啦!”老母亲说着,伸手就去夺孩子,懒娘一个趔趄,向婆婆倒去,祖孙三代三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孩子摔在一边哇哇地大哭,婆婆被懒娘压住了半拉胳膊和肚子,于是家里哭作一团。邻居们赶来,扶起从婆婆身上爬到儿子身边的懒娘,一边把婆婆抬到床上,一边劝慰伤心欲绝地哭诉着的老人。 一天终于捱到黑了。婆婆还在床上躺着,懒娘熟练地把儿子拴在床上,做好晚饭,抱起儿子忐忑不安地等丈夫回家。 “咚―咚―咚”一阵重重的脚步声朝土坯房走来。躺着的老母亲眼泪顿时淌成了小溪,懒娘把儿子重新拴好,揭开锅盖准备盛饭。屋门开处,丈夫一阵风来到床边,瞅了一眼泪水涟涟的母亲,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揪起懒娘重重地摔到地上,飞起一脚,懒娘连飞带滚到了门外,“今天我打死你个贱东西!我不打你,你竟然敢打我娘了!村里都传遍了,你敢摁着我娘打她,我今天非揍死你”盛怒难抑的后生也随后蹿出门外,像捶口袋一样,死劲儿地倾泄着愤怒!善良热情的邻居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拉开了后生。后生恨意难消地骂着,再看懒娘,满头满脸血污,浑身蜷缩着瑟瑟发抖。屋里也炸开了锅,老母亲的嚎声,孩子的哇哇哇的哭闹声此起彼伏。 “老族长来啦!”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瞬间,喧嚷的夜里,鸦雀无声,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平常似的,只剩些微的啜泣。 一脸怒容的老族长带着夫人来到已有抽泣声的懒娘身边,“唉――”一声叹息,他吩咐几个妇女们把懒娘抬进窝棚,轮班照看,回头对着后生哼了一声“走”,于是后生在一众男丁的拥搡下去了族长家。族长夫人让其余的人散了,摇摇头,走进土坯房。 床上的妇人一边侧挺起身一边说:“他大娘” 族长夫人快步走到床前,看了看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妇人手指的婴孩,说:“她婶子,身子没啥事儿吧?你看大侄子三十多了,娶了个媳妇儿也给咱生了个孙子,咱还有啥不满意呀!” “唉,他大娘,你是不知道俺家哩难呀。你侄儿没福啊,有模样又能干,就他那短命的爹走的早吧,看现在俺儿天天累死累活养家,娶个瘸子不说,那瘸子还又懒又馋又不会过,天天要买这要买那”妇人抱屈道。 “他婶子,要是今天你那媳妇儿没了,别的不说,俺大侄连个瘸媳妇儿也没啦。咱啥不看,就看你这小孙子,别人有娘,他可就从小连个娘也没啦!” 妇人低头看了一眼吮着自己手指的小孙子。 “他婶子,人家娘家要是知道闺女在咱家被打成这样,咱这小孙子也不一定给你留家,更别说要儿媳妇儿啦” 族长夫人走后,老妇人身体也奇迹般地好了。盛了碗稀粥,送到窝棚,瞟了一眼床上在小辈媳妇儿们帮助下擦洗干净的儿媳妇儿,转身回了坯房。 夜半时分,后生蔫巴巴地回到了家,从母亲的房里抱过熟睡的儿子,回了窝棚。把嫂子弟媳们送出门,一头跪在媳妇儿面前,求媳妇儿看在儿子份儿上原谅他 女人心终是因了孩子才柔软下来的。懒娘躺了半月,这件事就这样了了。 日子在磕磕碰碰中,倒也能一日一日地过。转眼儿子已经五岁了,懒娘已经能熟练地一摇三摆地担水c喂猪c养马c干农活儿挣工分儿了,只是令人不满的是,在这几年里,第二个儿子刚出生即夭折,又连连流产两次,面色黄瘦得有些干枯,神情也偶尔恍惚了。 子孙满堂是每一个老人的期望吧。 一个秋天的夜晚,老母亲叫住要去歇息的后生:“儿,你看你这一辈儿的,差不多都三四个孩子啦,就咱家那馋种,又懒又馋,还不养人。这样吧,以后,咱大的我一个人带,让她专心给咱家生几个孩子是正经。” 这个秋天,家里发生了重大事件,一天早晨,懒娘找不到儿子了!她疯了似在门口左呼右喊:“石头――,石头――”直到远远地看到丈夫回来,她急切地说:“见石头没?他不见了。”丈夫却一脸轻松地说:“他跟娘走亲戚去了。听说三姨家村里小学教的好,三姨无儿无女的,咱娘带石头住三姨家了,以后孩子在那儿上学,有出息!” 懒娘哭过,闹过,去那个姨家找过孩子,却都从未见过孩子。偶尔,丈夫捎回来一张张成绩单,倒也让她感到欣慰。 小猪仔卖了一茬又一茬;鸡蛋鸭蛋给石头捎了一篓又一篓;土坯房拆了,砌了砖房;窝棚也不见了,院子里竖起了全新的厢房可懒娘的肚子始终不见动静。石头和奶奶有时倒也回来,每逢春节,石头和奶奶就会回到家,可石头一直躲着懒娘。偶尔单独见面,没等懒娘开口,石头就瞪她一眼跑开了。 每当懒娘向丈夫抱怨石头对自己的疏远,丈夫总是说大了就好了。抱怨的急了,就招来婆婆一顿哭闹:“俺娘儿俩一年到头没个家,回家遭人多嫌”,石头也更有大孩子的样子了:“奶奶别怕,有我呢!咱走,不在她家!”奶奶喜极而泣:“我就知道孩子没白疼的!以后奶奶全指望你啦!” 丈夫被闹得烦了,也骂懒娘:“你看你事儿多的,老人孩子才回来几天,你不能消停点?娘在外面操持孩子上学,够不容易啦,孩子还小,你闹腾啥!” 春节一过,石头和奶奶又走了。这时,懒娘一看到村里孩子们在胡同里玩耍,总会变戏法似的拿出许多糖果点心,因了得了甜头儿的缘故,孩子们也总爱称呼她懒娘,她只是笑笑,骂他们:“小崽子们,仔细我揍你们屁股!”可小朋友们照样喊,竟也没有谁真的挨过她的揍。 石头十五岁那年,懒娘和丈夫正在自家承包的责任田地干活,村里喇叭响起了广播:“石头他爹,听到后抓紧回家,听到后抓紧回家!”俩人一听,收起锄头,懒娘由丈夫用自行车一路载着,飞回家中。 原来,奶奶带石头回来了。石头不是该在学校学习么?一问才知道了原委,石头因和同桌发生口角,打起架来,俩人都挂了不少彩。石头回家吃饭,奶奶姨奶奶一看,孩子受伤了,这还了得,一起到学校整整骂了两天,最后一合计,这学校教育出这么没素质的学生,太差劲了,以后再欺负大孙子怎么办,就收拾收拾书包,搬起凳子,退学了。 不上就不上了吧,懒娘是喜欢这个决定的,十年了,终于能天天看到儿子了。懒娘和丈夫一起干活儿更起劲儿了。虽然每天回家做好饭后,儿子总是一声不吭端起够俩人吃的饭,“呯”的一声关住屋门,和奶奶一起谈笑风生地吃饭,懒娘听着好生羡慕,日子久了,倒也满足。 这样过了两年,儿子该娶亲了。姑娘是姨奶奶家远方孙女小元,和石头也算青梅竹马了。 重装新房,打制最时兴的全套家具,备顶尖的彩礼小元进门,懒娘夫妻掏光了积蓄,借遍了亲戚朋友,四十来岁的懒娘,又瘦小了一圈,但她心里是激动的――多年媳妇儿终于熬成婆,儿媳妇进门,抱孙子日近,也可以一解亲手育儿之愿了。 可逐渐地,味道有些不对了。一月后的一天,当她盛好饭,又一次去叫儿子儿媳吃饭时,依然是无人回应。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太阳都快到中午了,还不起床吃饭”“叨叨个啥你!我睡会儿碍着你事啦?该你养的你不养,睡个觉都多嫌俺们啦” 不大工夫,小元两眼通红,开门出来,冲懒娘甩了句:“这是你自己的家,俺住不起,你可好好住吧!”骑上自行车要回娘家。“元儿,你站住!”奶奶出来压阵了,“没你时,我住不起人家小的家,和石头在你六奶奶家住十来年。你进门啦,论老的小的,咱娘仨都不该走!” 小元听奶奶这样说,边哭边诉着委屈:“嫁你家,要房不盖新房,要彩礼没别人彩礼多,让你们买辆自行车都不爽快,可放着钱好好搂着吧!”“吃你们个饭还早啦晚啦,看不顺眼,娶媳妇儿干嘛” 不一会儿,四邻又塞满了院子,懒娘懵了!“咚”懒娘身体受猛烈外力的冲击,一下子撞门框上。正闹得不可开交时,丈夫回来了,看老的哭小的叫,一脚把懒娘蹬倒了:“你个败家娘们,有你就闹得全家不安生” 这次懒娘彻底懵了!胯上挨了一脚的地方木木的,心也不知飘到何处了。 闹剧怎么落幕,家里怎么安静下来的,懒娘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丈夫吩咐了一句:“好好按点做你的饭,拾掇家,再找事,揍死你!” 高兴了一个多月的懒娘,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眼中没了神采的懒娘,厨艺似乎也愈来愈差了,石头和小元摔筷子磕碗的事也愈来愈频繁了,在一次小元愤愤地摔了饭碗后,懒娘又挨了丈夫一顿胖揍,第二天,被丈夫连拽带扯拉到村外荒坡上,搭了个十九年前的一模一样的窝棚,算是安营扎寨了。 懒娘哭了,在荒效野地,畅快淋漓地哭了,哭得丈夫急了,就挨几下揍,揍过了接着哭 懒娘病倒了―― 村医说是胃胀气导致饭食难下,乡医说积劳成疾,可吃药两月有余,懒娘也瘦成一把柴了。有人建议去县医院看看,婆婆皱皱眉,儿媳撇撇嘴,终究是没有去。 但懒娘命是硬的。气若游丝地在床上熬过了半年,每顿竟也能增加到吃半块馍一碗粥了,只是本来不残疾的那半拉身子,也不能利索地行动了。这也许并不是坏事,懒娘也能心安理得过起衣来伸手c饭来张口的生活了。丈夫每天除了回家向母亲问安,地里干活,也就把所有心思放在照顾懒娘这事上了。他为了给懒娘增加营养,总是捕麻雀c挖野菜,变着法儿做成美味。懒娘渐渐地白胖起来,眼神模糊中也有了暖意。 一天,经年未见的儿媳带着个白净的近一岁的小粉娃娃出现了。到了门口,小元好像没看到坐在门左边的婆婆,径直走进窝棚,在里面大约十几分钟吧,出来了。抱着孩子,指着懒娘道:“龙龙,这是你亲奶奶,看你奶奶又白又胖,日子不错呢,听说发了财,可别让你奶奶忘了你!”扭头又冲懒娘道:“看吧,这是你亲孙子龙龙。你这辈子值咧,有儿时不用你动手养就大了,有孙子又甩手不管。啥都不用干,张嘴有饭吃。别光顾自己日子滋润,婆婆c儿和媳妇儿饿死不要紧,就这个孙儿要是也饿出个好歹,以后连埋你的都没有。”说完,小元抱着孩子扭着肥硕的腰肢扬长离去。 冷冷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脚下的土地。不知过了多久,拄着手杖挪到窝棚里,整齐的床铺已褶褶皱皱地半卷起,坛坛罐罐的盖子也尽皆落地 身后踉踉跄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酒气也越来越浓。回身看丈夫土灰色的脸,懒娘内心一凛,有什么事发生么? “他娘,我造了什么孽啊!呜呜呜――” “石头他俩说要进城买房,要五万块钱!五万哪!” “他娘,我把我卖了值五万不?呜呜呜――” “打小我就什么都依着他,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他,咱俩还指望他养老啊!你看我从小到大一指头也舍不得碰的儿子说啥!” “他竟然说娶媳妇没给他买房!这爹爱当不爱当都没事,城里房是给下边孙子买的,要是爷也不想当了,死了连香都不会有人上” “呜呜呜――” “嗵”一声,懒娘倒在地上,丈夫一惊,急忙把懒娘抱上床,一试鼻息,顿时绝望地大哭起来:“他娘,你跟了我一辈子,苦了一辈子,我对不起你,他娘” 哭了一会儿,丈夫擦擦眼泪,给懒娘穿上她最干净c补丁最少的一件衣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媳妇儿洗脸c梳头。之后把里里外外洒扫干净,拴好门栓,换上自己最干净的一套衣服,郑重地洗脸,用半拉刀片仔细刮了胡须,从床底鞋帮洞里抽出二十来个卷成细筒的十块钱,毫不犹豫地轻轻放进懒娘上衣兜里。“他娘,我老是怕自己先走了,丢下你该咋办。我打零工的钱,除每月还债c给咱娘和石头家用,也给你攒了点。现在,你把它们都揣上,这辈子我欠你太多,你先别走,别怕,我陪你。” 老头子哆哆嗦嗦擦了根火柴,点燃了稻草编的床垫,转身紧紧地抱住懒娘的身体。 火好像在举行什么仪式,先是慢慢燃起,忽地,熊熊火焰冲天而起,当人们提桶端盆来到荒坡时,昔日的窝棚小院已夷为平地。除了残烟余烬告诉人们确实有大火烧起,竟找不到任何曾经有人住在这里的痕迹。 闻讯赶来的石头c小元呼天抢地地在灰烬上嚎哭“爹,娘,养我那么大,还没好好孝敬您二老,你们咋恁狠心,扔下我们就走了” 三天后,在灵幡林立,纸钱遮天蔽地的盛大仪式下,一口沉重的棺木载着一抷焦土,风风光光地下葬了。据说,孝子贤媳哭得数次昏死过去,赢得观礼众人阵阵赞叹! 哦,懒娘终于走了!四十来岁的懒娘可算风风光光地走了! 二十年了,不知轮回道上,她是否还愿意来到“女子已过半边天”的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倒插门的男人 婷婷父母只有两个女儿。老大娟娟,老二婷婷。娟娟从小不是学习的料,早早辍学帮父母干农活。婷婷从小成绩好,一直都是学校的尖子生,高考考到北京一所名校。家在农村,生活艰苦,婷婷大学的学费每次拿得都费劲。再加上婷婷爸妈身体不好,家里非常拮据。婷婷父母在她大三寒假快结束时做了一个决定:给娟娟招个上门女婿。 两姐妹都傻了眼。娟娟就料到会这样,心里无比酸涩。她嫉妒妹妹样样比自己强,家里的钱都尽她花了。每次见妹妹回来,衣着虽然朴素,但都得体。她气质好,皮肤也白,看上去优雅高贵。再看自己,每天灰头土脸,皮肤晒得黢黑,心里很不是滋味。娟娟偷偷哭了。她觉得父母一直在委屈自己,成全妹妹。但父母征求她意见时,她说没意见,任凭父母安排。当时父母都挺愧疚,觉得要加倍对她好。父母拆倒了旧房子,借钱给他们建了一栋二层小洋楼。婚礼也办得风风光光的。当然,大部分钱都是借来的。 为了还债,婷婷爹去外地打工,没想到出了意外,腿摔断了,只能回家治病。治病又借了钱,女婿小张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时借故摔摔砸砸的。婷婷父母不傻,知道他生气,所以在家里表现得小心翼翼。小张见岳父岳母没油水可榨,开始撺掇娟娟,净说着挑拨离间的话。他说她父母偏心,供妹妹上学不供她。家里为什么这么穷?可能是她父母把钱打给了她妹妹了。 娟娟明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但还是情愿相信是这样。她也开始给父母甩脸子看,对他们爱理不搭的。她爹娘伤透了心,要不是看在小孙子面上,早一狠心搬走了。他们的懦弱助长了女婿的野心,他悄悄把宅基地的土地证改成自己的名字,然后顺理成章地把老两口赶出家门。对此,娟娟不管不问,仿佛那不是她的亲人。小张口口声声对她说:“我以后加倍对你好!” 老两口伤透了心,在村外果园里安了身,日子过得很恓惶。贫病交加,双双得了病,苦苦捱着。这一切都没告诉婷婷。因为婷婷在姐姐结婚后,觉察出姐夫记恨她,为了家里和平,她两年没回家了,最后一年的学费都是自己打工挣的。毕业后又忙着实习,想着多挣钱好孝顺爹娘。她每次想家时都想着,姐姐在家,一定会孝敬父母的。这让她很放心。等她回来时,发现爹娘都病了,躺果园里等死呢。 婷婷顾不上找姐姐算账,急忙打了120车送他们去医院。直到病好出院,姐姐姐夫都没来医院看一眼。婷婷火冒三丈,想回去找他们算账。结果回到村里一看,他们两口子把小洋楼卖掉,不知道去哪里打工了。婷婷全家这才知道房子易了主,伤心不已。 为了不让父母难过,婷婷带他们去工作的大城市安了家。她和丈夫贷款买了一所带院的房子,让二老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丈夫有时跟婷婷开玩笑:“看吧,我才是合格的上门女婿!” 婷婷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后来娟娟打电话来,哭哭啼啼说,她被小张骗了个干净,现在离婚了,在南方一无所有,靠打工过日子。婷婷心里不是滋味,告诉父母,要不接她们娘俩过来?婷婷爹狠狠心说:“她自作自受,就让她受几年苦反省反省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继母 母亲闹着离婚的那天,她才五岁。父亲看着母亲收拾行李衣物不停地抽烟,她不明所以地一直跑在不愿理会自己的母亲身后,直到母亲一把推开了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出门,满脸阴郁的父亲才猛然回神,跑过来抱着额头鲜红的她跑向了医院。 医生说,她撞到了头,需住院观察,父亲将所有的积蓄都拿来付了医药费,她不懂事地一直闹着要妈妈,不懂父亲为何一直掉着泪。 后来,她九岁。父亲拉着一个与母亲年龄相仿的女子走到她面前,告诉她:以后她就是芽芽的妈妈!那一次,她恨上了父亲,更讨厌死了那个阿姨,全然忘了在没有母亲陪伴的这四年,一直是那个“她”在照顾她,一下子便扑上去抓伤了女子的脸,留下一条鲜红的细线。 三年后,她十二岁。因为被同学嘲笑母亲跟别人跑了,不要她了,她动手将同学打伤,班主任罚她回家思过,一周不许上课,那个一直被她用“喂”字代称的继母怒气冲冲地跑去找学校理论,结果她付了同学的医疗费,却让同学对她服了软道了歉。她看着继母,突然哭出了声。 两年后,她十四岁。她喜欢上了同班一个帅气的男生,她喜欢看他打篮球的样子,喜欢他吃饭时的优雅,喜欢他说话时嘴角的坏笑她学班上的女同学给男生写了一封长的情书,并塞进了男生的包里,第二天进教室时却发现班务栏上贴着她的那封信,同学们都在指指点点,男生的那句“学霸写的情书就是有文采”将她打击得体无完肤,班主任出现扯走了信,对着她便是一场严厉地斤责。闻风赶到的继母拉着她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请相信我的女儿是个好孩子,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情感而己! 一年后,她十五岁。跟着同学逛街提前回家的她,听到父亲说的话:“刚开始,你答应没有她的允许绝不会要孩子,可是秀华,我们都奔四十了,你再顾着芽芽而不要孩子,可能这辈子就真没机会了。”继母打断他:“芽芽也是我的孩子,先不说我已经习惯了,况且,我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圣人,如果我有了孩子,在亲生和养女间难免失衡,到时芽芽受委屈了你不心疼?” 两年后,她十七岁。高中毕业。父亲已有四十一,继母已近四十,拿着录取通如书,她正想告诉继母关于当初那个承诺,却在半路接到父亲出车祸枪救无效死亡的消息。她瞬间如遭雷劈,浑浑噩噩地赶到家,看见的只剩下父亲苍白的面孔及邻居同情的目光,继母早已哭晕被送进内堂,她麻木地处理父亲的后事,同时也做好了接下来要一个人面对一切的准备。 后来,她该上大学了。她打算提前到学校附件找兼职,可在她拖着行李箱出门的那一刻,本以为已经离开的继母却突然回来了,继母塞了一张银行卡给她:这是你爸留给你的,你只管安心念书,姨会帮你攒够学费的! 四年后,她大学毕业。就职于一所跨国公司,月收入轻松上万,在她数次劝说之下,继母答应搬进她在某小区租下的房中。那天,她在旧房子整理衣物时,竟从继母的床底下掏出了一堆卖血单,日期是从四年前父亲过世之后一个月开始到她大学毕业前的几个月,整整十几张单据。她终于明白明明父亲一直工作不顺c他们家负债累累,而月收入只能堪堪贴补家用的继母却能拿出几万的积蓄供她上那所高消费的大学,在大学四年里,能从未间断地供给她生活费的原因。 一年后,她凭借着出色的能力荣升部门副主管,还没来得及与继母分享喜悦的她却在家里看到了十几年未露面的母亲,而继母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满脸的纠结与落寞。 她的脚步微微凝滞,随后若无其事地笑笑走过去,抱着继母的手臂:妈,有客人? 那是她第一次用这个神圣的字眼称呼继母,心里没有她预想中的羞怯,反而是满脸透露出的都是为继母撑腰的坚定,那一刻,她明显地感受到了继母的颤抖。 母亲有些尴尬,但母亲还是毫不犹豫地说明了来意:她与第二任丈夫的孩子重病过世,丈夫名下的公司无人继承,他们想将她的户口过继过去,百年之后由她接手公司,以免丈夫的心血因无人继承毁于一旦。 她冷笑:在我有伤住院时你没去看我,在我备受冷落c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没见到你想起我,在我的父亲过世时更没想过我,这么多年了,在我花着我妈用血换来的钱时你有想过我是你的谁吗?如今,你儿子死了,你倒是想让我撇下我妈去照顾你们? 母亲走后,继母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停地搓着手:芽芽,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芽芽,是不是姨连累你了?芽芽,她总归是你的亲生妈妈,你何必把话说的那么绝? 她无力地捂着脸,泪像掉了线的珍珠:妈,你为了我,连亲生孩子都不要,哪怕是卖血也要为我守着一个落魄的家,这十几年来,你为我c为我爸牺牲的够多了,我一直记着,哪怕将来我再苦再落魄,我也不会为了她的钱舍下你,对现在的我来说,她不配! 她曾经那么渴望母亲看一看她,母亲却从未想起,如今母亲想回头,也得看她愿不愿意吧? 她的眼角还带着泪,却努力地对着继母笑:妈,我只为她哭最后一次,过了这次,我只会为你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寡妇 二愣子他爹不在家,赶羊的皮鞭子就立在院中羊圈门边! 夜深了,二愣子在村东头小寡妇的超市喝多了酒,和小寡妇鬼混完,一路跌跌撞撞,骂骂咧咧,鬼哭狼嚎,找不到自己的家门。二愣子吵得百姓都从睡梦中醒来,吵得全村的狗整晚叫个不停。 全村的人都知道二愣子一定是又喝醉了,一定是又找不到了自己的家门。直到二愣子妈穿上衣服,连拖带拉,连嚷带骂,把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拉回家。 天快亮了,二愣子吐了一地,身上滚成泥球,臭气熏天的倒在炕上鼾声如雷;全村的狗叫了一晚,也带着疲惫呼呼大睡! 村东头有个小寡妇,原来是有丈夫的。丈夫过世不到一年,守孝期间,独自守寡,姑且就叫小寡妇而已。 小寡妇叫莲,年芳二十五岁,长得有些姿色。瓜子脸上小酒窝,柳叶眉下丹凤眼,披肩而下黑头发,一笑一颦惹人夸;高挑的身材,丰满的胸围,纤细的蛇腰,两腚线条突出,走起路来一扭一扭,村中的男人见了都耐不住窥视效慕,忍不住垂涎欲滴,更何况如今她是小寡妇! 小寡妇嫁过门不到两年。能娶上这样漂亮的媳妇,当然是村中的顺。顺是个包工头,常年在外包工揽活,人都称他为包工头。 那年头揽活,要账,就得狠狠地应酬;就得往酒馆,会所,娱乐厅,大把大把地砸钱。一来二去,眉来眼去,莲看上了包工头——顺。 顺三天两头去莲的出租屋鬼混一番,烧掉一踏钱,莲乐成了一朵最绚丽的雪莲花,顺带着满满的惬意和舒畅匆匆而去。 村中家庭条件一般,甚至一些贫困家庭的年轻人都娶回了媳妇,而家庭富足,名声显赫的包工头——顺,孑然一身,依然未娶,这可急坏了顺的父母。 在父母一而再,再而三,连昏接晨的催促下,顺终于把和自己鬼混了三年的莲娶进了家门。 结婚后,顺带着莲辗转在大小城市以及乡村小镇的工程中,往返于大大小小的工地上。顺每次应酬,都带着莲,当然莲每次被暗藏祸心之人灌得伶仃大醉,甚至被那些“大佬”盯梢上,占点小便宜,更有甚的也提出过非分的要求,当然也给顺促成了不少业务。 工地上都是民工,顺带着这么貌美如花的小媳妇,偶尔出入工地,莲的背后留下了无数贪婪好色的眼神,藏下了无尽放荡不羁的目光! 顺和莲租的家搬了一次又一次,躲了一处又一处,依然躲不掉那些阴魂不散,用心诡异,居心不良的“大佬”。顺一狠心,干脆把莲安置在农村。 这么发达便利的交通条件,三天两头跑家又有何妨,况且彻底地躲开了那些瘟神,避开了那些贪婪吃人的眼光。 于是莲住进了村里,虽然有公婆的照料,但是生活上有极大的不习惯,尤其是按耐不住思恋城市繁华绚丽的那颗心。 就这样,顺边承揽工程,边坚持跑家。莲坚守农村,开了个小超市,来打发自己无聊的日子。 转眼间冬去春来一年已过,顺的事业发展的蒸蒸日上,莲也慢慢地接受了现实的农村生活。小超市不大,挣钱也不多。但是有了莲就有了人光顾,有了莲就有了买卖。 闲来无事,小超市中有下棋的,有攉龙的,有斗地主的,有事没事想去看看莲的。当然这些人不管输赢,都要买上一包烟,喝上一瓶水。甚至有的人不回家,买盘花生米,称上半斤猪头肉,烫上几壶老酒,吃得饱饱的,喝得醉醺醺的,夜幕中依伴着摇曳的影子,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顺在结婚的第二个年头,因为醉酒驾驶,在深夜回村的路上,连人带车直接坠入山沟,当场死亡。顺这一走,留下了苍苍白发的老父母,尤其是留下了孤苦伶仃的莲。 顺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至极,哭的捶胸顿足,哭得死去活来。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哭的眼睛红肿如桃,哭的嗓子冒了青烟。 顺走了以后,莲成了村子里唯一年轻漂亮的小寡妇。按照农村习俗,小寡妇要为夫守孝,一年之内不得改嫁。 小寡妇却不是农村人,小寡妇可以不守农村的习俗。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小寡妇还是看在和顺夫妻恩爱的份上,坚持为夫守孝一年,年满后再另提别论,再去寻找自己的真爱。 小寡妇分得了部分遗产,根本不缺钱,缺的就是寂寞,缺的就是孤独,缺的就是夜里有个暖被窝的,有个说知心话的人。于是小超市依然成了小寡妇——莲的唯一依靠。 二愣子是他爹的独生子,从小是吃他娘的奶长大的,也是吃饭长大的,更是他爹拿赶羊的皮鞭子抽大的!二愣子并不愣,长的个高还帅气,爹娘为了他长命好养活,于是取名二愣子。 二愣子从小不喜读书,游手好闲,在村里不少惹事生非。他娘对他娇生惯养,视为掌上明珠,但是二愣子没少让他爹拿赶羊的皮鞭子抽打。 二愣子家并不富裕,他也曾经外出打工,由于他手把大,花钱如流水,挣的钱日日不够花,月月成为月光族,还欠了一屁股债。好在村中修路,二愣子家得到一笔补偿款。 二愣子彻底回到村中,坐吃享福,依然游手好闲,到处招惹是非。每次惹下祸端,他娘给别人说尽了好话,他爹却是一顿皮鞭子招待。 二愣子年已二十三岁,早该谈婚论嫁。村中同龄人早已成家立业,爹娘急的到处托人说媒,但是像二愣子这样的人,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有谁愿意成为他的媳妇! 于是二愣子成为村中最年轻的一条光棍,整日好逸恶劳,无所事事,依然故我地混杂于小寡妇的超市中。 二愣子喜欢去小寡妇的超市玩牌,更喜欢和小寡妇打情骂俏。即便每次输个精光,哪怕赊账也要守在小寡妇的超市中,倒上一盘花生米,割上半斤猪头肉,拿上几根火腿肠,喝一瓶白酒,捎几个啤酒。 二愣子直到酒足饭饱,直到喝的找不到东南西北,更找不到回家的路,直到他爹一顿皮鞭子狠抽,他心醉魂迷,置若惘然,如老母猪一样倒头酣然入睡,鼻息如雷。 小寡妇丈夫离世三个月之久,她白天守着小超市,招待着混杂的主顾。每当夜深人静,嘈杂的小超市人走屋空,留下了一地狼藉,留下了一丝凄凉,更是留下了一片深深的孤独和难耐的寂寞,小寡妇的心开始躁动不安! 二愣子早已不惧他爹那条赶羊的皮鞭子,因为抽打的太多了,他习以为常,有时偶尔还敢躲闪皮鞭,甚至也曾争夺过那条让他憎恶使他生恨的皮鞭。 二愣子依然我行我素,早出晚归,日日坚守在小寡妇的超市,慢慢地接近小寡妇,不停地给小寡妇献殷勤。 二愣子又早早地去了小寡妇的超市,小寡妇刚起床。二愣子把超市门外打扫的干干净净,把超市里面的货物整理的整整齐齐,把超市的地面拖了又拖,几乎把瓷砖都拖起来。 就在小寡妇转身的那刻,二愣子轻轻地摸了一下小寡妇的两个腚。那两个腚是那么的丰满,那么的柔软,使二愣子心神俱醉,心驰神往。小寡妇只是娇嗔的说了声“你讨厌!”,然后慢慢吞吞地梳起了自己的披发。 日久天长,日久也生情。二愣子终于和小寡妇鬼混上了,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只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二愣子喝醉了,还跟别人说他和小寡妇的倚翠偎红之事。 于是二愣子和小寡妇的风流轶事,像风一样传遍了全村,甚至传到了周围邻村。这样丢人现眼c伤风败俗的事,无疑给二愣子他爹的老脸上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 为此,二愣子也少不了挨一顿鞭子的暴抽,并且和他爹闹翻了脸。二愣子趁着他爹不在家,在小寡妇超市酒足饭饱c烂醉如泥,与小寡妇鬼混整夜不归! 二愣子又是彻夜未归!大清早天蒙蒙亮,二愣子他爹手里拿着那条赶羊的皮鞭子,横眉立目,怒发冲冠地站在大门口,等待着这个不争气的“孽畜”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双女户 杏花村的李新民生了两个丫头,一个比一个水灵。李新民不是什么勤快人,日子在杏花村过得中等偏下。到了四十多岁,还守着他老子留下的一院土坯房子。 村里条件好一些的同龄人早都在城里买了房,把家搬城里去了,在城里打工c做小买卖,地留给老人种,忙了回来搭把手。 李新民也一直想搬城里去住,但手里总是存不下钱,一套房子几十万,李新民算来算去不知道哪辈子才能存够一套房子钱。 还好,他没有儿子,不用给儿子买房娶媳妇,况且他还有水灵灵的两个闺女,要能找个有钱女婿,闺女接了他老俩口去城里住,这个愿望不就实现了么但人算不如天算,没有他想的那么多好事。 大闺女李凤初中毕业后一直在城里打工,到了婚嫁的年龄,找了个城郊征了地的农民家庭,听说亲家家里连房带钱一共有几百万的资产,但李新民从丫头那儿却没得到一点好处,结婚时亲家就很冷淡,一直抱着愿给就给,不给就拉倒的态度,他们家有钱,乡里有的是愿意跟他们儿子的姑娘。 李新民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不敢提过分的要求,怕破坏了这桩婚事,最终忍了个肚子疼,随大流要了三万块钱彩礼,匆匆把丫头嫁了,就这三万还把大半买了些家电当做陪礼返还给了女婿家。 结了婚的李凤有公公婆婆把握经济大权,小俩口仅有打工的那点可怜工资维持自己的吃穿用度,因住了公婆的房子,还得小心翼翼看公婆的脸色过日子,自己尚且过得如此苟且,哪敢有把爸妈接过来的想法。 李新民也看出了亲家又强势又抠门,女儿结婚几年了,俩口子去女儿家也就那么有数的几次。 指望上李凤可能到了若干年后她公婆都下世了才有可能,但李凤的公婆都活得红光满面比自己还精神,谁先离开这个世界还不知道呢。 李新民把希望寄托到了二女儿李艳身上。 李艳初中毕业后也一直在城里打工,那年中秋节带了个小伙回来。小伙叫候天宝,人长得很精神,性格也活泛,初次登门又恰逢中秋,买了一大包东西,见了李新民叔叔长c叔叔短的叫个不停,还帮着干这干那。 李新民一见候天宝心里就生出了几分喜欢。大女婿张乐白起了那么喜庆个名字,每次年头节下来看望岳父母,都像别人欠他一百万似的,不吭不哈坐在那里,像个死人,要不是当初图他们家条件,李新民才不会把女儿给他。 唯一让李新民不乐意的是,候天宝家庭条件一般,城里还没房子。把李艳给还是不给候天宝,李新民纠结了好些日子。 后来,他提出了两个条件,一c要想娶李艳,候家必须得在城里买房。二c他要八万块钱彩礼。 李新民是这么打算的:候家要是不同意,这门婚事告吹了正好;候家要是同意,他也算为女儿争取来了一点幸福的保障,况且他实在舍不得候天宝的好脾气,嫁这么个小伙,不但李艳不会受气,就连他这个老丈人也有人鞍前马后的伺候了。 候家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就天宝一个儿子,本来就打算给他城里买房呢,也没觉得李新民的要求有多过分。匆匆东拼西凑凑了十几万付了房子的首付,又向亲戚借了些,把房子装修了。 定结婚日子的时候,候家人希望李新民松松口,把彩礼钱少上两万,李新民吃定了候天宝一心想娶李艳,候家人也着急解决儿子的终身大事,一分都不肯少。 李新民给李艳许诺,八万的彩礼钱要回来,他私下给李艳两万,让李艳当私房钱。还没过门的李艳哪知道心疼为了儿子的婚事着急上火的未来的公公婆婆,在她的下意识里,比起姐姐,她肯嫁这么个穷家儿够不错的了,要不是因为天宝脾气好,她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因此,并不帮着婆家人说话。候家人东拼西凑满足了李新民和李艳的所有要求,终于把李艳娶回了家。 日子一开始过得还算顺当,天宝和李艳在城里打工,天宝的父母在乡里多包下了十几亩地卯足了劲要早些把天宝结婚欠下的帐还完。天宝自己也想着多挣点c再省省早些把帐还完。 李艳结婚后,李新民俩口子把李艳在城里的房子当成了自己的家,三天两头要上来住住。天宝也一直殷勤伺候着。 天宝的父母每次来不是给儿子媳妇送面就是送菜,就这样李艳还总是沉着一张脸,让老俩口坐也不是c走也不是,天宝结婚两年了,老俩口还没在儿子家住过一个晚上。 天宝当然也觉察到了媳妇对父母的态度,为了息事宁人,也只好委屈自己的父母了。他只盼着自己能早点干出点名堂来,早点还完帐,再给父母也在城里买套房子,看来将来想和老人住是不太可能了,但当父母老了干不动时养活父母,是他这个儿子必须要做的事。 结婚三四年了,李艳一直没有孩子,两个人去医院查过了,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有中医大夫说李艳宫寒,给开了好多中药,天宝拿回家来精心地熬,完了还要哄着李艳喝下去。 天宝哪知道,其实李艳一直在偷偷吃避孕药,结婚的时候,候家连房子带婚礼还有彩礼欠下了三十多万,李艳在父母的授意下给自己留了一手,万一过得太糟糕,没有拖累,可以随时拍拍屁股走人,要是过得好了,过几年再生也不迟。 三年多近四年了,当年结婚借下的钱还有十几万没还。李艳这几年打工挣得钱还不够自己买衣服c买化妆品的,她过着潇洒的日子想吃就吃c想买就买。公公婆婆一年到头在地里辛苦,为她们小俩口还着帐,顺带还供养着李艳一心想靠女儿享福的父母。就这,李艳总是嫌天宝没本事,嫌公婆不够卖力,地上收入太少。 谁知就连李艳嫌弃的这“少”也要没了,公公突然脑梗塞,半个身子瘫痪了,婆婆忙着照顾公公,地也没人种了。剩余的十几万的债务是在天宝名下的银行贷款,李新民看到候家这种状况,开始撺掇女儿离婚。 李艳不用父母撺掇也有了这想法,况且她在外边有了人。因为父亲的病,天宝在城里和乡里两头跑着,一天累的要死,有一段日子就冷落了李艳。李艳和闺密去歌厅玩,认识了一个叫“王哥”的男人,一个有意勾搭,一个禁不住勾搭,很快就超越了底线。 重要的王哥有房c有车c出手大方c刚离婚不久c还不带孩子,这些个条件大大满足了李艳的预期,让她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李艳开始给天宝甩脸子,说阴阳怪气的话,说父母既然那么好,就让他跟父母过一辈子去。要么不回家,要么一回家就吵,李爱民在这节骨眼上还撺掇李艳让给天宝提条件,什么换大房子c买车之类的。天宝纵然再好的脾气也被惹恼了,这几年来欠父母那么多,他觉得是自己该还的时候了,既使不要这婚姻也罢。 天宝和李艳离婚了。 李爱民还盼望着离了婚的女儿能够再钓个金龟婿,对李艳带回来的“王哥”殷勤倍至。一开始“王哥”确实一来就买不少东西,而且开着辆白色丰田,让李爱民在村里人面前倍觉有光。 李艳为了早点拴牢“王哥”,很快怀了“王哥”的孩子。 两年后,“王哥”因为赌博,欠下数百万的高利贷,逃往外地,李艳成为单亲妈妈,孩子被送回娘家由李爱民俩口带着。李艳租了间十几平米的小房子在城里打工。 天宝的父亲坚持锻炼,生活已能自理了,天宝边种地边打工,还完了所有的债务,父母催着他再找一个人,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回一定要找个踏实过日子的朴实女人。 有一天,李艳在街上碰见了天宝,天宝胳膊上挽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女人,既谈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天宝看见她,愣了有那么几秒钟,随即挽着那女人走开了。 李爱民这辈子靠女儿享福的梦想彻底破灭了,整天唉声叹气,小外孙总是又哭又闹让他心烦,不知道女儿带着这个拖累,以后日子要怎么过。唉,都是自己做的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机器人杀人事件 上海,2038年。 案情通报正在进行,屏幕上闪烁的画面让人触目惊心,一个男子面朝上躺在房间的血泊中,他的头部凹陷的伤痕非常明显,四周散落着各种模型的零配件,现场一片狼藉,那里看上去像是个书房或者陈列室。 “死者杰克陈,男性,33岁,机器人学专家,死前任机器智能公司(简称机智公司)首席技术官,同时也是国际公认的机器人学专家。死亡地点是他那位于上海浦东的一座豪宅内,这所豪宅也被他称为智能之家,既是他的居所也是他的实验室。” “犯罪现场有一名r3型机器人,他坐在地上,口中不断的念叨着,’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身体在不停的颤抖,类似于人类的癫痫症状。” 公安部门的科技分析人员紧接着作出了如下的解释。 “根据机器人学的基本法则,凶手不太可能是那个机器人。” “法则一c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者因为不作为让人类受到伤害。 法则二c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但必须在不违反法则一的前提下 法则三c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但不得与法则一c二相冲突。” “但是,机器人有没有可能是在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谋杀呢?作案用的凶器,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是否与那机器人相关。”刑警队长宋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个发疯的机器人已经送去检测了,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时间紧迫,我可等不起!必须把机器人头脑中的记忆体取出,我要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宋慈狠狠地掐灭了香烟。 可惜,对机器人的检测结果让宋慈的希望落空了,机器人记忆体内的资料全都损毁了,仿生脑受到了严重的损坏,内部的电流完全异常,不能够恢复了。 “现场已经没有有价值的证据了吗?” “已经没有了,都被那些清理机器人打扫干净了。那张照片还是从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清理机器人记忆体中取出来的。” “这下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他们那些机器人破坏现场,还可真是不遗余力啊!”宋慈的语气带着嘲讽。 “是谁下命令给机器人,让他们清理房间的呢?” “当然是那房子的女主人,陈先生的妻子夏琳。据说她当时看到自己丈夫的尸体时吓坏了,直接瘫坐在地上,然后其他机器人就开始接手处理所有的事情。” 宋慈摇了摇头,无法去找到关键时段的证据,房间里也没有找到任何的监控装置。 只能根据现有的那些线索和证据进行推理探案了。这时,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2李博士与新时代 李玉昌博士,作为世界刑事检定领域最有影响力的人物,此时,他正好就在中国的西安讲学。 接到协助调查的邀请后,李博士陷入了沉思。这事情的确让人犯难,因为机器人谋杀案是一件关系到国际最大机器人企业的重大事件,如果事实证明一个机器人确实在自主思维的情况下杀死了人类,那么这款刚刚推出的r3机器人就应该全部被照回,不能够再投入市场。企业将面临重大损失,这个案子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一时间机器智能公司的股票一泻千里,人们都在焦虑中等待着案件的进展。 墙上的三维投影系统滚动显示着近日的新闻,碰巧的是那几天世界上发生了两件大事都与人工智能有关。第一件,国际知名的大作家西非狼在世界网络日报刊登文章声称要同人工智能女友结婚。这个人工智能体是从微软小冰发展而来,但经历了多次迭代的进化,她的外形已经十分接近于人类了,从皮肤质感到表情神态都同人类十分相似,不仔细观察已经无从分辨了。但是,她始终被定义为机器人,所以合法的婚礼只可以在沙特阿拉伯举行(只有那个国家承认机器人的公民权)。另外一件当然就是这起举世瞩目的谋杀案,因为被害者就是在世界机器人制造领域知名的专家。机器人越来越接近于人类,这对人类来说是福是祸,人们开始不断的关注这两件大事的发展,各种各样的新闻报道使得事件持续发酵,并且在学术界上升到哲学c伦理学的讨论高度。 机器人企业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不能够出现任何的机器人伤害人类的消息,一旦出现就会在公众中引起巨大的恐慌。所以。机智公司上下对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噤若寒蝉,技术部门在加紧的检查所有的制造环节和软硬件,试图发现问题所在。肇事的机器人已经被拆解,大量的数据正被反复的审查,警方介入了调查,在宋慈的提议下,专案组决定聘请了著名的国际知名的刑事证物检定专家李玉昌博士来沪作为顾问协助调查。 较之21世纪初的那几年,2038的世界技术发展已经改变了世界的格局,在20多年前还常被指责为模仿和山寨其他国家技术和创意的中国,已经完全变成了世界科技发展的引领者。在刑侦领域,过去沿用了半个世纪多的侦破手段和犯罪手段都在时代的大潮面前完全被更新了,高科技犯罪和使用高科技侦破案件的案例层出不穷,证物鉴定技术也面临新的挑战。 世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变数,科技在不断的发展,人工智能的水平越来越高,它们在很多领域已经超越了人类。甚至可以阅读分析各种各样的文章,并写出高水平的评论文章。人类此时足不出户就可以工作甚至不需要再工作了。 大量本来需要人工完成的工作被机器人取代后,出现了大量被称为“无用人类”的一群人,他们需要靠国家的提供的福利制度来过活,以便维持的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但他们显得却十分懒散,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总不能让他们整天这样到处闲逛吧,于是,政府就牵头出资开发了一套新的系统,利用区块链技术让他们在虚拟的社区做一些简单的c但并无太大价值的工作,比如协作开矿c协作完成游戏的战斗任务或者协作监督机器人的工作,这些都可以获得到一定的虚拟货币作为奖励。 这个案件的发生,似乎是给本来已经十分慵懒的人类当头棒喝。原来机器人学的法则并不可靠,要获得安全,关键还得靠着人类自己。 3萨姬 李玉昌博士已经年逾九旬,并且早就已经退休。他在西安只是做一次短暂的学术交流,然后计划返回美国。接到协助调查的邀请之后,他立即动身前往上海,但在看完了宋警官提供的案件简报以后,办案经验丰富的他摇了摇头。 “现场已经被那些清理机器人完全破坏了,血迹都被擦得干干净净,从它们那些残存的视频记录里看不出有任何线索。我原先的那一套刑事证物鉴定技术根本用不上。” “我知道,但请务必想想办法。”宋警官言语中充满了恳求。 “这是真正的高技术犯罪啊,我已经老了!”李玉昌感叹道。 “但是,如果有一个人配合我,也许还能够查出真相。请您等一下吧,我需要我的学生萨姬来参与调查。” “您的学生?”宋警官一脸不解。 “哦,她是个印度女孩,刚从西安警官学院刑侦学硕士进修班毕业。在学习期间,我曾经让她重点选修了机器人学的课程。她很聪明的,是个悟性很高的学生。不过我现在必须把资料传给她,然后让她马上从印度赶过来,她在路上就可以做好分析。” “既然是您的高徒,我们允许她加入,那这些资料可以跟她分享。” 通过10g国际量子通讯网络,资料传送,只用了不到3秒。 “收到了,我马上就过去。”通讯器里传来了萨姬清脆爽朗的声音。 宋警官本来期待看到一个年轻姑娘的三维虚拟影像,但是萨姬并没有打开袖珍应答器的这个功能。(此时手机已成为古董。) 李玉昌想了想,然后说。 “她其实挺调皮的,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最高时速达到2000公里的洲际真空管子弹列车,使国家之间的空间距离被拉近了。国际间的互访,如同串门一样简单。全世界都从中国南车的这项革新技术中获得了巨大的收益,它的横空出世,已经让世界运输业发生了革命。 前一个小时还在欣赏孟加拉湾海底的美丽景色的萨姬,在之后一个小时,就抵达了她的目的地上海。 “这个超级城市还是这么拥挤啊!我花在地铁转车上的时间,比新德里到上海的旅途还要长!” 萨姬见到李玉昌时,还不忘开个玩笑。 “这不是很好吗,你不是就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吗?”李玉昌露出了笑容。 “是啊!新德里好像更挤,我们印度的人口已经超过中国了。哈哈!”她仿佛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子。 “我们有派个招待机器人去接你啊,他可以用我们的专用警车载你回来。”宋警官说。 “你是说那个笨头笨脑的r2机器人吗?它一点都不帅,哼,我才不要跟他走呢!”萨姬一脸的不屑。 很好!你通过了这个测试。有这样的学生,李玉昌的内心感到了欣慰。 是的,绝不能够跟涉案的机智公司开发的机器人有任何直接交流,避免因为办案行踪暴露而泄密。 “你们那份案情简报,我全都看过了,可以开始盘问所有涉案人员了吗?” “不着急,机器人技术方面,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呢?”李玉昌说。 “那你陪我逛外滩吃灌汤包,我保证都告诉你!”萨姬恢复了调皮的样子。 “好!” 宋警官看着这两个人,仿佛看着一对父女。特别是萨姬,她穿着格子衫和休闲裤,背个粉红色的小包,就像个学校出来的青涩女大学生。但是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有一种非凡的的洞察力,那眼神仿佛可以看透人的内心。 3询问 在被浦江两岸的3d霓虹灯广告点缀得如梦似幻的上海外滩,他们俩在散步。 “世界知名的刑侦专家的李博士,也要向我请教了吗?”萨姬有点得意。 “我以前让你认真学习机器人学方面的课程,看来是对的。现在你可以帮到我了,确实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那前浪岂不是都倒在沙滩上了?” “认真点听我说!现场所有的证物都已经完全被破坏了,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可以提取,如果说是有人故意破坏现场,那我们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因为现场只有清理机器人,而他们根本没有保护犯罪现场的概念,只知道根据指令清理废弃物和照顾好人类,残留的那些影像,虽然可以清晰的看到死者和致死的方式,但根本不足以进行证据比对。没有证物,调查起来难度很大。”李玉昌边走边说,虽然已经年过九旬,但是他还是步履稳健。 在一家星巴克咖啡厅,他们坐了下来,开始分析案情。 “对于犯罪现场,我们已经没有什么更多的发现了。机器人学方面,我不可能比你了解的更多。但是我相信一点,操纵这次谋杀的的不是机器人而是人类,机器没有善恶是非,人类才有。” “也不排除人工智能具备了某种能力,一种理解人类思维的能力。您看新闻了吗?这几天可都是热搜头条,作家西非狼要同人工智能少女结婚,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机器人少女更能了解他的内心。当机器人杀人事件发生后,公众的视线似乎又都转移到我们这起案件上来了,世界著名侦探协助办案,在今日头条上您又成了焦点人物了。”萨姬眨巴着大眼睛,几乎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李玉昌,但她心里明白,名与利对于早已饱经沧桑功成名就的李玉昌来说,根本已经无足轻重。 “我就是想问你,机器人是否有可能被操纵去伤害人类,通过某种技术手段,是否有可能突破机器人学的三个法则?” “这个,完全有可能!”萨姬毫不迟疑的回答。 “怎么做?”李玉昌追问道。 “在西安警官学院学习的时候,我和同学和导师就讨论过这个问题。比如,你可以让一个机器人把一包白色粉末加到饮料里,而且明确的告诉他,这个东西对人体有害,但不会给人饮用,而且之后你会处理掉那杯饮料。只要这个指令够强大,他也还是会照做的,尽管他会有所怀疑。” “然后,你可以再命令另外一个机器人把下了毒的饮料端到人类面前,这样,通过两个机器人,只要两步就可以突破那个第一法则了。” 这时,一个机器服务员给他们俩端上了摩卡咖啡,李玉昌注意到了她胸前机智公司的l一g一。 “是啊,针对人类指令的强弱,机器人应该有自己的判断,但不会突破机器人学法则,但这完全不知情或者被欺骗的情况下,就另当别论了。所以,你认为机器人出于主观意愿去伤害人类的可能性为零,对吗?” “是这样的,所谓的机器人杀人事件,我想其实还是人类自身的谋划造成的。” “嗯,我看我们分工一下,你去机智公司,了解那个r3机器人的情况,它现在处于警方的严密监控之下,正在接受工程师的检测。我去找死者的妻子夏琳,她现在正在心理康复中心接受治疗。” “心理康复吗?看来丈夫的死对他的打击挺大的。” “不,我认为,她才是本案的关键。” 咖啡桌前悬浮着的三维电视画面显示着在沙特的那一场举世瞩目的人机婚礼的盛况,男女方婚姻宣誓完毕后,当人工智能新娘把一束鲜花向后方投掷时,一个机器人伴娘,跃起三米多高接住了它。 记者画外音:看哪,机器人姑娘们都等不及了! 这可真是一场闹剧! 离开咖啡厅时,他们俩始终没有碰一下桌上的咖啡。 4夏琳 来到康复治疗中心,李玉昌询问了一下夏琳的主治医生,他这才发现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原来夏琳是一个有多重人格的心理疾病患者,只是她以往的财富和地位掩盖了这一点而已,在警方的授权下,李玉昌可以调查她所有以往的资料。 面对李昌玉询问,夏琳坚持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在书房看到自己丈夫的尸体后,她就晕了过去。 “我不记得那天的情况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他的书房。我知道,大家现在都怀疑我!”夏琳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情绪几乎失控。 对她的直接调查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但是,从她的心理医生那里,李玉昌还是了解了更多的情况。夏琳是一个严重的人格分裂患者,并且还伴有一定的妄想症。只不过她与她的丈夫之前用财富和权势掩盖了这些事实,她必须定期用药物控制自己的病情,并且极力在人前装作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 “她不是不记得,她只是不愿意去回忆。因为在当时,夏琳可能是受另外一种人格支配,而奇怪的是,所有的当时行为在之后都被遗忘了,好像不是现在的她在控制她自己的身体一样。” 主治医生这样说。 “那么,我怎么能够确定刚才的她不是受那重人格控制的呢?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21个比利这样的案件,证明有的时候其他人格也是会伪装自己的。” “的确是这样,但是之前宋警官来过,并在她的手腕上安装了一个小型的测谎仪。她感觉不到,但它确实一直在工作。而且这里还有面部表情识别系统,很容易捕捉到人类的某种心理变化。当时询问的记录你也看到了,她没有说假话。” “那么她的另外一种人格在何时出现,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根据我的记录,我只知道她的另外一种人格是可怕的,像一个狂躁的怨妇,而且有暴力倾向。出现的时候只能由她丈夫用药物来控制。” “那么,你认为有没有可能是她在暴怒之下失手杀了自己的丈夫呢?然后把责任推到当时在场的那个机器人身上呢?”李玉昌抛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我想,那还不至于。” “何以见得?” “他们夫妻间的事我无从知晓,即便是被另一种人格占据身体,她也不会野蛮到如此程度。我不敢想象会发生那样的事!” “这,正是我要解开的谜?但我要你提供所有有关她的资料,包括她发病时的影像资料。” 此时,随身应答器的震动声响起,是萨姬,看来她找到重要线索了,李玉昌不喜欢三维虚拟显像这类新潮玩意,直接把声音切换到自己的内置耳机上。 “喂,老师吗,我找到凶器了!” 5机智公司 “机智公司”的全称是“中国机器人及人工智能发展公司”,虽然有一定的官方背景,但的确是一家名副其实的私人控股公司,创建人甄跃亭在世界投资界是一个传奇般的存在。他先是投资了手机和影视行业,然后又跑去美国造电动汽车,在所有投资项目近乎崩盘的情况下,竟然在众筹的支持下,依靠机器人和人工智能项目又挽回了局面。 相继推出的r1和r2机器人,已经让机智公司获得了丰厚的回报。r3机器人是最新款,除了表情更丰富,举止更像人类以外,针对老年人的护理功能也是它重要的卖点。目前已经部分推向市场,并受到了r粉们的热捧。 “我们不学日本,不造高仿真的类人型机器,那是富人们的玩具。我们要做服务于大众c让老百姓用得起的机器人。”甄总是这样对记者说。 直到“机器人杀人事件”发生之前,一切都还很美好。但是现在,公司却面临创立以来最大的危机。公司所有商业机器人被勒令下架,在案件查明之前,所有r3机器人都被召回。证券交易市场也马上做出了反应,他们的股价开始暴跌。 所以,在见到萨姬时,甄跃亭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他不但召集了所有技术人员给她耐心的讲解这款机器人的构造,而且向她保证,整个公司所有部门可以随便她出入调查,也包括那个正在警方和公司技术人员严密监控下的机器人。 “我们的产品绝对安全!这是一场阴谋,是针对我们公司产品的诬陷!作为神探李博士的助手,您可要还我们一个清白呀!”甄总信誓旦旦地说。 萨姬好言安抚了一下甄老板,随即找到了机器人项目的现在总负责人梁工,围绕那个发疯的机器人,开始了紧张的质询。 “根据警方提供的资料,我们对您的背景已经非常了解了,您现在负责公司的机器人研发项目,也就是以前杰克陈的工作,对吗?” “是的,对那起意外事故,我很遗憾!” “意外!你也认为那是一起事故吗?”萨姬连忙问。 “是的,但我不认为问题出在我们出产的机器人的质量上,我就是杰克他自己造成的。” “你什么意思?” “杰克作为研发团队的领导,他的工作热情是有目共睹的,以至于他会把公司的机器人样品带回家,进行各种各样的测试。我想出事情的那个r3机器人,一定是被他改装过,而且进行了某些超常规的测试,才会发生那种事故。他一直就是这种工作作风,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如果严格按照安全操作守则来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你刚才提到了改装,是指硬件还是软件方面的?” “其实两方面都有,因为软件已经被固化在硬件里,那个核心部件plc,也就是可编程逻辑控制器,他应该改写升级过。” “你没办法解读他改过的内容吗?” “机器人现在还在警方监控下,我还没有获得准许。必须打开机器人头部的仿真脑,把它从里面取出来,放在专门检测设备里,并获得管理权限才能操作。” “好,我明白了!”同样是机器人专家的萨姬仔细的甄别着他讲的每一句话。 “梁工,你是否知道机器人身上有没有这样形状的组件。”萨姬从包里拿出一个显示面板,然后调出了图片,她不断操作着那个可折叠的石墨烯显示屏,从不同角度显示出一个大致的工具形状。 “这是根据伤口的形状由电脑合成的。” 梁工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然后马上肯定的说。 “我见过!” 在获得了警方的许可,打开那个机器人腹部的自我维修工具盒时,他们找到了它! 就是这个!同画面上的伤口形状吻合的杀人凶器,一个可折叠的内八角板手。 这种板手是独特的,为了防止别人仿冒自己的产品,所有机智公司出产的零件都是特制的,而不是国际标准件,包括所有可拆卸的零部件和工具。所以,重击留下的伤口也是独特的。 6迷雾重重 找到凶器,算是一个重大突破。但是李玉昌此刻还是没有表露出任何喜悦,因为这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萨姬的确很精明强干,但也只是间接验证了他的推测。 事故吗?如果按这种推论去结案,那么对谁最有利?甄老板,他自然会松一口气,把责任推到杰克陈个人身上,然后装模作样地狠抓一下安全操作规程的执行,并向全公司乃至全社会发出机器人本身设置没有问题的通告,社会上对机器人安全性的质疑这声音也就不会那么严厉。但是,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别的不说,那个机器人在犯案以后又主动隐匿了凶器,本身就不是一般的操作,具备了谋杀策划者的某种思维方式。有问题的机器人无论如何都要被拆解和销毁,那他又何必这样做呢,他像是在帮谁掩盖罪证。 难道!!! 但在公安局总部大楼见到萨姬和宋警官时,李玉昌交流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萨姬频频点头,而宋警官则感到十分震惊。 “老师,别看您上了年纪,有的时候思维是跳跃性的,竟然比我们年轻人看得更远!真棒!”萨基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再发出一些数据后不久,萨姬身上的应答机响起,她打开了3d画面,并读取其中的内容。 “我也隐约感觉到那个机器人有问题,所以专门咨询了印度班加罗尔的人工智能专家团队,现在他们认为,确实有您说的那种可能性。” “好吧,我已经联系了人工智能专家组,彻底检测那个涉案机器人,这件事情不能让机智公司的人插手。”宋警官承诺道。 7非凡的机器人 当专家们把机器人r3身上的逻辑编程控制器取出检测以后都被震撼了。 “这种指令的组合方式,简直不可思议!” “冯诺依曼数学模型的局限就这样被打破了,这种神经连接方式简直就同人脑一样,他们已经把技术推进到这一步了吗?” “这已经不是机器了,是高度仿真的智能体,关键是它不依赖于大数据云计算而独立存在。可以说,这比微软推出的第八代智能少女小冰还要先进啊!” 李玉昌听不懂那些机器人学的专业术语,他只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各位专家,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这个机器人,是否已经具备了自我意识和人类的情感?” “可以这样说,完全有这种可能!你可以自己问他。”说完专家启动了这个r3机器人。 宋警官和他的警员们顿时紧张起来,有人还掏出了枪。李玉昌示意他们安静。 “啊!”一声轻轻的叹息后,机器人仿佛从噩梦中被惊醒,然后他睁开电子眼,打量着李玉昌,金属材质的脸庞露出了一丝微笑。 “您好!主人。”机器人使用前第一句话都是这句。 “他已经被重置过了,被恢复为出厂设置。” 专家遗憾的说。 “是谁这么做的,这样证据就被销毁了!”李玉昌恼怒的说。 “现在还不得而知,机智公司方面的解释是,有故障的设备断电以后被自动重置,没有人为干预过。”专家解释道。 “萨姬,这说法讲得通吗?” 萨姬耸了耸肩,“如果当时机器人的大脑确实短路了,那说得通。但是如果有人为设置了自毁程序,我们也就不得而知了。” 然后那机器人眉心的三维投影器被启动了,它的出厂编号c出厂日期c机器人学三大法则c机器人使用说明书等资料被一一展现了出来。 最后,在机器人使用说明书的末页,显示出了一个三维码。 “停下!”接到萨姬的指令后,画面暂停。 “不对啊,我开启过很多机器人,这个三维码不该在这里出现。” “不是他们公司的三维码吗?” 萨姬取出应答器,扫描了一下那个三维码。 果然 8揭秘 在机智公司那装备先进富丽堂皇的中央会议厅里,气氛显得非常的肃穆。大家都到齐了,当然包括他们的总裁甄跃亭和梁工。 萨姬的心中一阵激动,一切终于要有结果了! “首先,我要对贵司失去一位杰出的机器人学专家表示遗憾,事实上,杰克一陈是个天才。” 李玉昌说这话时,眼中是真诚的。 “然后,我要给大家播放一段录像,基于对死者遗孀的尊重,此事请大家不要对外传扬。” 画面中,处于狂暴状态的夏琳正举起一个酒瓶,砸向一个服务机器人的金属脑袋,顿时玻璃飞溅,然后,她立即瘫倒在地。画面外传来了主治医生的叫声。 “快来人,她又发作了,需要注射镇静剂!” 看到这视频,大家都觉得毛骨悚然。 “请允许我解释一下,她这种状态是在特定条件下被诱发的,比如一点点口角之类。而现在我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大家,死者就是这样被钝器击中头部致死的!”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没错,她用的就是那个萨姬找到的那一把内八角板手。这种板手是用特殊材质制造,它比不锈钢的密度要大,而且硬度要强很多。是用来加固和取下钛合金螺钉用的。所以这一击之下,必死无疑。那个扳手上已经提取到她的指纹了。” “我就知道!是家庭内部矛盾!”甄总看上去有些激动,李玉昌挥手示意他先闭上嘴。 “死者的妻子在无意识的狂躁状态中,打死自己的丈夫,她可能因为罹患精神疾病而被免于追究刑责。但此案的关键在于,为什么在那时候,她就马上能拿到那个凶器。要知道机器人打开工具箱,取出那个板手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唯一可能的解释是,机器人预先了解和感知到她要发作,并及时递上了作案工具,在做案之后又藏匿了那个工具。” 甄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就是说,这个机器人可能是受人指使这样做的,也可能就是他自己的决定。哦,在这里我要说明一下,机器人出厂时也是有性别区分的,这台r3被设定为男性。是这样吗?” “是的,它出厂时被输入了相对男性化的思维方式。” 萨姬回答。 “嗯,后来他经过被杰克一陈不断的测试和改造,竟然演化出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一种十分接近于人类的思维方式。我原来以为这种r3型机器人还能只是一种类人机器改良版,因为从外观上看,他还是金属身躯,行为动作还是十分呆板,但没想到他已经发展到如此程度。甚至比现在最前沿的微软类人型智能机器的模拟情感还要更丰富。我们说不能以貌取人,也不能以貌取机器人。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个机器人还是独一无二的,对他的研究成果有极高的商业价值。因为,他不但能感知到人类的情感,而且还能预先作出反应。” “这!!!你有证据吗?”一旁的梁工禁不住问道。 “这个我一会找你私下谈。”李玉昌接着说。 “从肖琳女士身上的一些伤痕和对她的调查可以分析出,她其实长期在遭受家暴,案发当天,杰克一陈因为一些口角正准备对她施以拳脚时,她妻子突然发病了,杰克立刻想去拿镇静剂,却被机器人误认为想要去拿鞭子抽打他的妻子,于是立刻向夏琳递上一个工具,之后的事,我想你们应该也猜到了。” “不可能,这是违反机器人学第一法则的!”梁工几乎在喊叫。 “实际上完全有可能,因为他认为他是在保护人类免受伤害,根据他自己对女主人的感情,在权衡利弊之后,他觉得这种方式最好。既不用亲自伤害人类,又保护了女主人。” “之后他发疯了,那是因为第一法则的作用显露了出来,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行为,间接造成另一个人的死亡这一事实,超强的电子流在在他的模拟脑里互相冲突,最后他的头脑短路,情感系统也随之崩溃,于是就出现了类似于人类精神分裂的症状。” “可是到目前为止,这些都还只是您的推论吧,我们要的可是证据!”甄总摇了摇头。 李玉昌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萨姬,给他们看!” 会议桌前的三维显示屏上,一个三维码出现了。 “这是陈先生留下的,虽然那个机器人之前内存的资料全被销毁了,但是他留了一个后门,一个通往云服务器的通道,虽然那里的文件是高度加密的,但我们的专家团队还是很快的破解了。宋警官还专门联系公安部,动用了国家级的量子计算机呢?”她朝宋警官笑了笑,挑起大拇指。 “所有的到案发为止的机器人日志文件都被备份在这个服务器里,还包括他的所有研究记录。我就不用多解释了吧。” “那是我们公司的资产!”甄总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不,这些是证据,暂时都由国家代管了!”宋警官坚决的说。 做完案件分析后,梁工恭恭敬敬的等在机智公司大厦楼下,看见李玉昌和萨姬,立刻迎上去。 “李博士,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哦,我知道你一直对杰克陈霸道的工作作风不满。但是作为主管安全生产的技术负责人,你早就知道他的研究有很大隐患,你自己也可以通过机器人无线通讯网络检测到,但却坐视不管,对吗?” “我,错了!”梁工羞愧的低下了头。 9尾声 最终,新闻界也只是以《有感情的机器人协助犯罪》为标题,客观报道了整个事件,“机器人杀人事件”的谜团被解开了。 协助办案的印度姑娘萨姬,在国际侦探界一时名声大噪。而李玉昌只想着他在夏威夷的假期。 在浦东机场候机时,萨姬显得依依不舍,李玉昌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冲着她调皮的面庞微笑。 不远处,一个巨大的3d显示屏上报道着最新的消息。 著名作家和他的机器人新娘正在度蜜月,画面里的他们正携手登泰山。泰山日出的霞光中,一对新人的身影,正在携手拥抱黎明的曙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