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前男友组队玩恐怖游戏》 1.第 1 章 1 夏茂棠得了癌症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道。 第二个知道的a正在百度上搜索讣告范文：“我帮你写，你坐吧，休息休息啊。” “你谁啊”画室里，夏茂棠对着画架正研究遗产分配呢，被a这莫名其妙的自来熟打断了思路。 “说了我是你的助手啊，就是本来应该还兼职你的司机的人，结果那天我请假，你开车把自己撞失忆了，现在你又得了病，我很愧疚，”手机按键在a手下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你觉得这个模板怎么样？” xxx先生讣告 xx学院cxx公司xxx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二零xx年x月x日在xx逝世，享年xxx岁。 “结合语境，‘你谁啊’是指让你别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不是‘你是谁’的意思，”夏茂棠推开a的手机屏幕，“不怎么样，你真愧疚就不要把我生病这件事往外说。” 说完，他拿起手机走出门。 久病的人脾气都不会好。a向来是个爱照顾人的性子，也晓得这个道理。他没生气：“我不会说的。等下，你要去哪里，你想干什么？”a急忙跟上他。 “我想打游戏。”夏茂棠说。 他单薄的身影闪进了另一个房间——他平常睡觉的卧室，先是把嚷嚷的a推出门，反锁，然后在电脑前戴上了耳机和全息游戏头盔。 “睡觉还是打游戏啊？”a在外边问。 a是个连吃饭起床都要关心的助理，比护工保姆都夸张。 夏茂棠敷衍地重复：“打游戏。” 失忆之后他忘了很多事，唯独记得把时间花在电子游戏里。 《中邪》是这两年很火的一款全息恐怖游戏。下载完毕后登陆页面自动弹出了夏茂棠的账号和密码，显然失忆前的他玩过这个游戏。 其实确诊癌症之后，夏茂棠寻找记忆的任务更紧迫了。不过这事儿急不来，他现在想先打一盘游戏压压惊，毕竟以后可能就没机会玩了呢。 根据提示，第一个副本是“学校”。 夏茂棠关闭了新手模式，按下开始键。 四周一切开始隐去。再睁眼时他正坐在一个房间里。房间四周是棕色的墙，仔细看，墙面有皮沙发的色泽，似乎是包了一层皮革。 夏茂棠走到墙边，正要摸一摸墙面证实自己的想法，门从外边被叩响了。 他打开门，看见一个长得很像b的人正在说话： “四点了，我送你到学校。” 夏茂棠盯着他的脸：“好。” “你很久没去学校了，文化课不要落下。周末记得练习画画。暑假我再给你报个班集训。高三很紧要，知道吗？”b开着车，像个背景介绍npc。 车程足有三个小时，这学校也不知是建在哪个偏僻地方，离市区很远。夏茂棠拿着手机检索qqq中学。这是一个重点高中，和他履历里的高中学校是同一个。 到了学校，在办公室接待他们的班主任是个黑皮肤的女人，眼睛是蓝色的，长相怪异又漂亮。 “身体不要紧吗？”她关切地问，“你请了两个月的病假呢，这么快回来了？” “我没事。”夏茂棠说着，目送b下楼离开。 回到高三一班教室，他发现自己的座位在最后一排。 前座的短发女生摘了耳机，转过头问他：“你回来了，你是得了什么病来着？” “失忆症，”夏茂棠放下书包，指着和他拼在一起的另一张无人空桌，“谁的桌子？” “你同桌呗。”女生说。 他刚要问同桌是谁，上课铃就响了。 下午的课是数学，夏茂棠听不下去。他今天没吃药，头有点疼。 没来上课的同桌的桌子上放了一本数学书，他翻开第一页，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游洛”烙在纸上，笔画有力几乎要划破纸张。 夏茂棠兴趣缺缺地放下书，因为他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放学后，夏茂棠闲来无事把教学楼一层一层地看了一遍，试图在这个中学找到自己丢失的中学生涯。结束后他又去了宿舍楼，依样画葫芦地一层一层地走到楼顶。 顶楼放着两个水箱，和寻常楼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一样的是，水箱旁放着一个两人多高c盛满了水的巨大玻璃箱。夕阳之下，一个白衣黑面具的人影在水中缓缓浮动，酷似一尾水族馆展览的鱼。 男人被麻绳严严实实地捆在水箱里立着的柱子上，夏茂棠误以为的白衣服其实是男人身上的麻绳——从肩膀捆到小腿密密麻麻c整齐的白麻绳，近看他更像一条巨大的水底蚕蛹。 男人脸上戴着一层黑面罩，看不清长相。几根软管链接着面罩，另一端从箱子顶端延伸到地上的机器上，夏茂棠发现这是个供氧设备。 供氧机旁边是一把木椅。他上前摸了摸，普通的木椅，椅背上有个鞋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变故出现在他抬头的一刹那，忽然间，四周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是很怪异的——从楼上望下去，学校各处建筑的灯全都灭了，包括路灯。连音乐喷泉都熄了火。刚刚还人声鼎沸的中学瞬间陷入寂静，失去了所有灯光和声音。 停电了。 夏茂棠因此盯住脚边的设备——供氧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哇？”他惊呼了一下。 水里的男人依然垂着头，好像失去了意识，黑发在水中无声地漂浮着。 没有氧气，他很快就要死了。 夏茂棠拎起椅子，也许它根本就是用来砸玻璃的线索提示。于是按照猜测，他利落地将椅子朝玻璃掷去—— 水花与玻璃应声飞溅，一起从破洞中倾泻而出。夏茂棠拍落了身上的碎玻璃，从水中捡起一块玻璃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和面罩。 男人双眼紧闭，毫无知觉。其实称呼他为男人有点不太合适，他看起来太年轻了，大概也就十七八岁，对夏茂棠来说就是个小朋友。 夏茂棠把他扶着平放在地上，晃了晃他：“喂，醒醒。” 少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像是昏死过去。 他有任何急救经验，只好下楼找老师求救。 奇怪的是，他一层一层地跑下去，却发现每一层楼都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刚刚还在宿舍楼道抽烟打闹的男生们全都消失了。有的宿舍门敞开着，他走进去，桌子被褥电脑全都在，方便面还冒着热气，人却不见了。 更诡异的是，手机信号也消失了。 他站在窗边，凝望着远处夕阳下的教学楼，那儿也是同一片昏暗与寂静。偌大的学校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回到顶楼，铁门被风吹开，夏茂棠走进去，撞入眼帘的正是那个昏迷的少年，他在脱衣服。见夏茂棠来了，也只是扫了他一眼，冷淡之极。 这人个子很高，双眼眼白多于眼仁，一双异域风情的眼睛，看着有点凶相。水珠和衬衣从他身上滑下去，露出的上身瘦削而紧实，让夏茂棠想起画室里的裸体模特。 出于谨慎起见，夏茂棠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门框里远远地问：“你没事吗？为什么待在水箱里？” “时间到了。” 他抬起头，笑着说了这句话。眉眼轮廓行云流水又锋利，像严凤的行书。 夏茂棠还没反应过来，视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再睁开眼时，屏幕已经自动弹出提示：“游戏失败！” “这就失败了？”他疑惑不已。 哪里出错了呢？ 他先是过了剧情，在楼上遇见被绑起来的小朋友；学校停电，他把人救了出来；下楼求救无果；返回顶楼，他说“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大概是指这里边某个环节有时间限制，他超时了，很可能就是最后一环。 被他救出来的人对他没有攻击性，理论上应该不是副本怪，可能是npc。 于是夏茂棠摘了耳机，在百度上搜索“《中邪》 学校 npc”。 攻略心得里只提到了“前座女生”c“黑皮班主任”c“变态室友”c“厕所男” 于是他改了一下关键词。 “《中邪》 学校美少年”。 没有相关内容。 “《中邪》 学校玻璃箱”。 没有相关内容。 “《中邪》 学校楼顶”。 没有相关内容。 “《中邪》 学校绑架”。 “《中邪》 学校捆绑py”。 莫非这是隐藏剧情？ 夏茂棠略一思索，在搜索框里填了“《中邪》 隐藏npc”。 没有相关内容。 “早知道截个图挂网上了，”夏茂棠不太高兴，“难道我是第一个遇到这个隐藏npc的玩家？” 他正要继续搜索副本攻略，门又被叩响了。 a说：“棠哥，我送你回家吃饭吧？” 夏茂棠拒绝他：“不去，你走吧。” 夏茂棠失忆之后一直疑神疑鬼。 对于abcd——几个在他醒来之后分别自称助手c父亲c母亲c同校师兄的陌生人，他向来保持警惕。车祸后夏茂棠记性很差，几乎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于是把他们按出场顺序记录为acbcd等等。 a是夏茂棠在医院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相貌普通。他说：“棠哥，早知道我就不请假了，你也不用自己开车” 两个小时后赶来的是b，衣冠楚楚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他说：“都是我的错，小棠，你是不是因为跟我怄气才回北京的？这才出了车祸。” 六个小时之后出现的是c，装扮时髦的短发浓妆女人。她说：“都怪我，早知道我不逼你学画画了，天天熬夜，你是不是疲劳驾驶了呀？妈妈真的很内疚。” 两天后来病房的是d，长发瘦弱的男人，戴了很多个金耳环。他说：“如果不是我让你帮我改线稿，你也不用去天津” abcd目前的共同目的是把他带到一个叫“家”的房子里头休养，次要目的是要求他定期到医院复检，接受心理医生治疗争取恢复记忆。夏茂棠不喜欢他们，也不喜欢回家。 不过，综合abcd的忏悔和信息，夏茂棠得出了以下结论： 夏茂棠，男，画家兼美院助教，2018年6月12日凌晨在返京高速上不幸车祸失忆。abcd四人都认为自己应对此付相关责任。 至于他为何连夜匆匆从天津赶回北京，以至于出了车祸，目前仍是个谜。 但他时时刻刻认为自己能在死前把这个谜团彻底解开并且随时随地这样自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2 门还叩叩叩地响着，a好像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 “说了我不认识他们，”夏茂棠不耐烦了，“我才不去呢。” “别傲娇了老板，虽然你失忆了，可他们还是你爸妈呀。”a继续叩门。 “你走吧，”夏茂棠打开支付宝，找到写着助手的联系人，“把这个月工资领了，三倍，好聚好散，别再回来了。房子钥匙放我沙发上。” “谢谢老板！” 伴着转账成功的提示，一阵欢快的脚步声离去了。 夏茂棠继续在nga论坛搜索攻略，无一例外地每一篇文章都没有提到“楼顶水箱”c“被捆绑的少年”这种剧情。“黑皮女班主任”c“前座女生”以及游戏最开头的b，也就是“爸爸”，这几个npc角色倒是共通的。如此说来，的确只有他遇到了隐藏剧情和npc。 记忆倒溯，宛如严凤行书的英俊少年又浮现在他眼前。虽然他并不知道严凤何许人也，第一次与npc见面时，大脑却不自觉地闪现这几个词。 显然这来自夏茂棠隐匿的记忆，只不过在游戏里以这种方式突然蹦了出来。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接着想起来更具体的东西。 很烦。 夏茂棠拎起沙发上的钥匙，厌倦地扔进垃圾桶。 他打开手机，正要定外卖，一股信息突然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一棠棠吃饭了吗？我回法国了哦。妈妈爱你！夏天再见，注意身体！ 一我明天有事，你和助手去医院复查吧。 一老板，你记得吃药啊。啾咪么么哒。一3一 夏茂棠正烦着呢，干脆把这三个人都拉进了黑名单。 两秒之后他又反了悔。他现在已经不需要a了，但是关于他的失忆还有不少疑问需要询问b和c。于是他又不情不愿地把bc两人拖了出来。 在轰炸bc之前，夏茂棠决定先研究一下《中邪》。 根据《中邪》官网上的吹水，这款游戏的卖点是“根据个人爱好设置故事背景”。如此说来，游戏中出现的b和qqq中学就有合理解释了。这些可能是他记忆的一部分，在现有记忆基础上虚构的玩意儿。如果能找到他在游戏中的具体个人设置，说不定也可以找回他残缺的记忆内容。 于是登录游戏之后，夏茂棠在个人设置之中找到了“故事背景”一栏，打算查勘数据。 画面立刻跳到了另一个提示：“请输入密保答案。” 密保问题一：的生日？ 密保问题二：的学号？ 密保问题三：我和的恋爱纪念日？ 夏茂棠：“” 是谁？闻闻？温温？文雯？ “我还谈过恋爱吗？” 但凡是关于自己的问题，夏茂棠一概一无所知。他只好把a的号码拖出来，按下了通话键。 “喂？老板，咋啦？要我回去吗”话筒传出a咀嚼的声音。 “不是，”夏茂棠否认，“我问你，我之前谈过恋爱吗？”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唉，你要是有女朋友的话，她肯定会来医院看你的呀。” “有道理，可能分手了吧。”夏茂棠有些失望。 “你看看手机呗，手机里头有没有云端备份的□□啊c小视频之类的东西。哦，还有微信” 挂了电话，夏茂棠打开相册。照片很少，上一张还是去年拍的。都是风景c猫，没有□□，没有小视频，微信记录和朋友圈也很干净整洁，毫无恋爱过的痕迹。 这手得倒是十分彻底，可见是不欢而散。 前女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黑的？白的？黄的？漂亮的？丑的？模特？学生？同事？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一插曲给了夏茂棠一点莫名的愉悦。他离恢复记忆又悄悄近了一步——如果能找到这位前女友的话。 如此乐观地幻想着，他又重新进入游戏，选择关卡一：学校c存档1。 四周隐去，重新映入眼帘的，却还是那间皮革墙面的房间，而不是自动存档的最后一幕：他和npc在楼顶相遇。 按照剧情，两秒后门被叩响了，夏茂棠再次打开门，门外人果然还是b。 “存档失效了？”他对着b抱怨，“我又得过一遍剧情？” b置若罔闻：“四点了，我带你去学校。” 接下来，b按程序载着他去了qqq中学，送他到班主任办公室之后就离开了。夏茂棠和班主任做了和上一回一模一样的对话，又回到了高三一班教室。 前座女生转过头来时，夏茂棠抢先问：“宿舍楼楼顶有什么东西？” 女生诧异地盯着他：“什么什么东西？” “没有什么学校异闻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每个学校都有惊悚传说。” “qqq中学呢？” “‘操场下埋着前任校长的尸体’。” “真的吗？” “假的。”说完，女生又转回去了，她翻了很大一个白眼。 上课的铃声响了。夏茂棠在桌后坐下来，从同桌的桌上拿起来数字书。翻开第一页，还是那个潦草的双字名：“游洛”。字挺好看的，不知道人长得怎么样。 于是他给前座女生传了小纸条。 一游洛怎么没来上课？ 一不知道啊。 一我谈过恋爱吗？ 一话题转得有点快。我怎么知道啊？这不是要问你自己？ 一我生病之后忘了很多事 一是吗？哦，你应该没谈过恋爱吧。你整天病恹恹的，长得漂亮也没有用啦，现在女孩子都喜欢游洛那样的。 一游洛什么样？ 一个子高c运动好c长得帅，还很高冷，声音好听。 夏茂棠感觉自己找到了线索。 一我想要他的微信。 一滚啊，我都没有他微信！ 放学之后，他夹着这张纸条急匆匆地上楼顶去了。 他比上一次来时早了一些，离学校停电c所有人消失还有一段时间。夏茂棠隔着一层玻璃，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泡在水中展览的少年。 玻璃上隐约有细密的，不知是雨渍还是水渍的痕迹。水波随着他的呼吸而轻微晃动着，掠过他漂浮的黑发。 把他关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 如果他是游洛，为何其他人未曾发觉他被囚禁在楼顶？ 夏茂棠想着，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数字时钟。自从少年上一回说“时间到了”之后，他就很在意这个问题。他得尽可能地节约时间。 当他抓起放置在一边的木椅时，木质的椅背忽然扎痛了他的手心。 夏茂棠奇怪地松开手。手心上，赫然一道从食指指腹划过整个手掌的c已经凝固结痂的血痕。 这是上一次游戏中他拾玻璃碎片时被划伤的痕迹 夏茂棠霎时意识到，原来他仍在上一次游戏里。所以其实他已经读取存档了，而不是读档失败或者存档失效。 学校的铅灰苍穹正飘散着细碎的白雪，落在玻璃箱顶，落在他额发之间，落在脚下正是大雪纷飞的季节，游戏里却仍保持着初秋的温度，夏茂棠此前在学校行走时，不曾感到雪的味道与冰冷。手指触碰到玻璃时，他却忽然感到一丝寒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3 “你算了。” 夏茂棠又看了一眼时间，琢磨着大概也快停电了，于是抄起椅子就把玻璃砸了。一回生二回熟。 这一次他不慎站得近了些，玻璃碎片撒了他一头一身，他甩了甩头，刹那间想起前几天玩的一个rpg游戏：你是一个司马光，你的朋友掉进水缸里了，你脚边有一块大石头，现在你有三个选择。a救他，b不救他，c向大人求救。 然而他的副本剧情显然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救下被捆绑的少年npc。这家伙连夏茂棠超过时限都忍不了，更不可能忍受夏茂棠眼睁睁看着他窒息而死了。 因为知道楼下没人，这个剧情又有时限，他没有再次下楼，只把npc平放在地上，自己坐在旁边等他苏醒。 等待的时间里夏茂棠看看天，又看看手机。天空飘着小雪，夕阳渐暗，npc死了一般安详地沉睡着。 十分钟后夏茂棠不耐烦了。他分明记得上一回npc醒来时并没有这样晚，又是哪里出了错？ 夏茂棠摸了摸下巴，又趴下去观察昏迷不醒的人。一切如常。 他开始检查npc的身体。因为刮擦到玻璃碎片的缘故，npc衬衣的袖子背划破了，染了几行血迹。理论上这种小伤不至于叫人昏迷。 夏茂棠回忆了一会儿刚刚自己的举动，立刻如梦初醒地开始扒拉npc的衬衣——刚刚投掷椅子的姿势不太对，椅子摔进水箱里的时候好像砸到了他的身上，怕是砸出事了。 正摸到第一个纽扣时，夏茂棠忽觉天空c地板一阵旋转，原来是他被人从npc身上掀下去，按在地上了。刚刚还昏迷不醒的少年此刻正一手掐着夏茂棠的脖颈，膝盖抵着他小腹，就这么姿势怪异地骑在夏茂棠身上。 “不能脱衣服吗？知道了。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夏茂棠无奈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皮得不行的熊孩子。 这人只一味盯着夏茂棠的脸，深邃的眸子又黑又亮，居高临下c睥睨众生似的俯视他，像只按住小鸡的鹰。不过他倒不见得有什么恶意，掐住夏茂棠的那只手压根没使劲，膝盖也没用力。 水珠从他瘦削的下颚滴到夏茂棠脸上，一滴，两滴。 气氛因npc的沉默而显得有些怪异。 “我叫游洛。”半晌，他才说。 夏茂棠意味深长地在心里“哦”了一声。 在学校中大受欢迎的男神游洛c他的同桌，怎么可能会被囚禁在楼顶无人问津。前座女生和此人之中有人撒谎了。为什么撒谎？ “我叫夏茂棠。你是我同桌？”他又问。 “是。” 夏茂棠有心诈他： “我以前怎么没在学校见过你？” “你生病的时候我才转学来的。” 游洛的回答他暂时无法验证，于是他又问： “你怎么被关在这里？” “恶作剧。” 说着，游洛站了起来。 夏茂棠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眼前飞雪纷纷从天而降，他心底的猜疑也宛如雪花般群魔乱舞，覆盖在游洛身上。 游洛说：“我回宿舍了。” “我和你一起去。” 游洛没反对，他走在前头，步伐稳健c呼吸均匀，全无刚刚昏迷时的虚弱模样。 两人走到四楼，游洛忽然停住脚：“我没有钥匙，去你宿舍吗？借我一套衣服。” “好啊，”夏茂棠顺从地从裤兜里摸出一串钥匙，“我宿舍在五楼。” 到了五楼，游洛没进宿舍，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 夏茂棠大概明白他是不想弄湿宿舍，于是说：“我给你找双拖鞋。” 503宿舍里漆黑一片，唯一的光亮是对床室友的笔记本电脑。一个护眼模式的一rd文档打开着。 夏茂棠瞟了一眼，忽然在上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字号很大，好像生怕他看不清似的。 2018年9月2日 一夏茂棠病了，楚楚可怜。我想艹他。 2018年9月3日 一夏茂棠对我笑了，我超爱他嘻嘻嘻。 2018年9月12日 一夏茂棠病得很重，今天没来学校，听说住到国外的医院去了，我探望不了。sad。 2018年9月13日 一我很讨厌新来转学生。他是夏茂棠的同桌。 2018年9月15日 一我恨游洛。 2018年9月16日 一恨他很他恨他！！ 夏茂棠对这字里行间的爱意和恨颇感兴趣。他粗略地看了文档几眼，又往自己桌下翻出来一双人字拖。游洛换鞋后直接进了浴室，一点都不客气。不过夏茂棠正沉浸于室友的日记之中，也没管他。 2018年9月25日 一游洛原来不是人！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2018年9月29日 一办法只有一个，把他关进水里。他不能死，死了就完了。 2018年10月8日 一大家都默许了。 2018年10月12日 一夏茂棠回来了，好开心啊，我想强奸他嘻嘻嘻嘻嘻嘻。 “这剧情太刺激了。” 屏幕的绿光照在夏茂棠柔弱c苍白的笑靥上，好像涂了一层颜料。他趁着游洛还在浴室里，掏出来手机对着文档拍了照留底，然后把日记关于游洛的后半段删除得干干净净。 游洛洗完澡出来，围着一条浴巾。夏茂棠若无其事地找了套运动服给他穿。 游洛换上衣服，又说：“我回教学楼了。” 夏茂棠这才想起来所有人都消失了这件事，问他： “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停电了，等供电恢复他们就回来了。” 夏茂棠本来也没打算从他嘴里问出来什么，但这个回答在他看来十分敷衍，好像把他当小孩耍，不满道：“为什么说得他们好像电动娃娃。” 游洛背对着他穿上衣，后背赫然一道崭新的血痕。他好像是笑了：“不要乱用比喻。” 夏茂棠想起来他身上的伤大概拜自己所赐，说：“你等下，我宿舍有碘酒。” 他抄起桌上的碘酒，递给他：“你拿走吧。” 游洛应了一声“嗯”。他没有理会碘酒，却是攥住了夏茂棠的手掌，两根手指划过了夏茂棠划破的手心：“你手上有伤。” “我知道。”夏茂棠说得满不在乎，实际上他也确实不在乎。在虚拟游戏里受了伤，只不过是多了一行数据。 他正欲抽回手，游洛忽然低下头。夏茂棠一愣，昏暗之中只看见了游洛的发顶，旋即一个陌生的吻烙在了他手心的伤口上。 “你他妈干什么呢？”夏茂棠诧异极了，猛地把手背到身后，母鸡护崽似的藏起来。 游洛直起身，朝他笑了笑。 他阴郁的神情叫夏茂棠嗅到了某种危机感。这人不像个程序化的npc。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4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问题。 给手伤消毒包扎之后，夏茂棠静坐沉思了须臾，他不太能理解为何《中邪》设计了两个对男性玩家有难以言说兴趣的男性npc。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不是个女性向bl游戏。 算了，这也不是重点。 夏茂棠关了新手指引，开启剧情就只能靠他自己碰运气。宿舍里他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再不见有什么剧情相关的东西。他决定在宿舍楼内找一找。 他换了身衣服，开了手电筒踱步在宿舍楼之中，天已经完全暗下去了，楼道伸手不见五指。光柱捅破了黑暗，扫射在脚底的瓷砖上，他刚走出几步，就看见地上骤然凭空冒出来一个血脚印。 来了！ 夏茂棠眼前一亮，蹲下身用手电筒仔细照亮了脚印。 比他的脚要小不少，可能是个女孩的脚印。从血的颜色和湿度上看，仿佛是刚刚印上的。 他正要拿出手机拍个照，忽然头顶一个女声唤道： “夏茂棠。” 他没抬头，只觉一阵阵湿冷的呼吸在他脖间游动。 “你回来了，”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夏茂棠！” 夏茂棠一声不吭，狠心把手电筒往上砸了过去，这手电筒又沉又硬，却砸了个空。他回过头，天花板地板上下找了个遍，什么也没有，再回头看地上的脚印，已经消失了，然而脖子上还有残留着冷冷的湿意。 不会趴在背上吧。 夏茂棠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后背空无一人，他松了口气，往脖子上摸了摸，摸出来一手的血。不是他的。他立即露出嫌恶的表情，把手往裤子上擦了擦，又收起手机继续往下走。 不过是走下几格楼梯，刚刚的血脚印又出现了。夏茂棠不再往下走，手电筒晃了一下，那血迹像是嗜光似的，追着光线往下爬，一个又一个地印在楼梯上。 夏茂棠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跟着脚印走。 脚印出现的间隔越来越短，走得也越来越快。夏茂棠必须一路快走才能跟得上它。 他跟着脚印，走了得有快十分钟，从宿舍五楼到楼下，再通过校道经过教学楼，绕进了实验楼。脚印的主人好像越来越急，它这个奔跑速度至少可以参加200米短跑考试了。 虚拟世界复刻了夏茂棠的体质数据，因而短跑考试对他来说实在太累了，眼看着脚印渐渐远去，他憋住了没问它“你急着投胎吗”，脚印转眼已经上了二楼，绕过走廊，在一间化学实验室前停下了。略微停顿了几秒，脚印又冒了出来，它在门口跺脚。 实验室的铁门是半敞开的。他踩着脚印走过去，蠢蠢欲动地正要伸手推开铁门，忽然一只手闪过，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夏茂棠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心点。” 游洛拧着眉，神情严肃。因为脸的关系，夏茂棠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可惜他多半不是人。 虽是这样腹诽，夏茂棠还是友善地问：“你不是在教学楼？” 游洛还穿着他的黑色运动服c人字拖，手里什么也没拿。借着光，夏茂棠看见他鬓角隐约有一点血迹，不知道是不是遇见了同一个女鬼。 “我在楼上看见你跟着袁晓碧跑了。” 游洛说着，把夏茂棠拽出了两步：“离她远点，到我这儿来。” “袁晓碧是谁？”夏茂棠任他拉着手，“我跟着她？你看得见人？” “化学课代表，你忘了。她不是人，手都断了一只怎么可能跑得那么快你看不到她？”游洛似乎也有些惊讶，“我看得见，穿校服的袁晓碧。” “我是跟着脚印来的。”夏茂棠指着地上说。此时地上的脚印又密集了起来，乱糟糟的一片血红，像是有人在地上打滚。 游洛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沉默了两秒：“我没看见脚印。” 这个事情倒没必要撒谎。 “我们的阴阳眼不太一样？”夏茂棠说。 或者游洛长着有缺陷的阴阳眼，而他只是鲁米诺试剂成精 虽然他不清楚鲁米诺试剂是什么，这也是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名词。 “没事，不要紧。”游洛还以为他为脚印发愁，如此宽慰道。 “脚印在门口停下了，”夏茂棠叹了口气，“她好像希望我进去，她可能进不去或者不敢进去吧。” “嗯，”游洛应了一句，底气十足。只见他大步走上前，一伸手就把门推开了。 夏茂棠举高了手电筒。光线穿过门扉，投射在实验室地板上。室内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地板零散地摆着许多破碎的试管c量杯，血迹斑斑。两人绕过玻璃渣滓，走近了一行行实验台。只见最靠近黑板的第一排左边的实验台上赫然仰躺着一个女孩的躯体，胸口插了一把刀或者匕首，只露出一个手柄，蓝白的校服已经被染成了深红色。正如游洛所说，她左手自手肘部分断了，切面很整齐。夏茂棠伸长了脖子去瞧她的脸——面目惊恐，嘴巴大张，有几分面熟，似乎下午在班上见过，他记不清了。 “这里。” 游洛指着洗手池。 夏茂棠凑过去，洗手池里是一只断手。 “她是你说的那个化学课代表吗？”夏茂棠问他。 游洛说：“是。” 夏茂棠又想起了什么，猛地举起手电筒朝门外照过去。 ——门口的脚印消失了。 他讶异地问：“袁晓碧的鬼魂走了，她带我过来是想干什么？” 游洛看他一眼，说：“我不知道。”说完他走到实验台边继续观察尸体，很快又穿梭于实验台之间，身影忙碌而认真。 夏茂棠则忙于研究今日见闻。学校已经成了一座空城，他本以为除了游洛和自己，其余人都消失了。现在，消失的人出现了，以鬼魂和尸体的形式。 他们其实是死了？ 他拿出手机算了一下时间，现在距离停电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 夏茂棠问游洛：“停电一般停多久啊？” “这个得问供电局。” “我没有供电局电话，你的经验呢？” “少说两个小时，有时候是一天。” 化学实验室内现有两人一尸，俨然凶杀现场。要是按游洛的玩笑，供电恢复之后所有“人”都回来了的话，实验楼走廊摄像头一拍，他和游洛可是洗不清嫌疑了。虽然他不确定游洛有无系凶手的可能性，但他自己是清白的。 “我们走吧，”于是夏茂棠提议道，“等他们回来了再做打算。” 话音刚落，天花板上的led灯管忽然爆炸似的亮了起来，夏茂棠被这光线晃了眼，再睁开时，四周全然一片亮堂，往窗外看去亦是如此，远处隐约传来学生的声声嬉闹。 他心里一紧，从实验台上跳下，匆匆冲游洛说：“快走。” 就在他跳下来的这一刻，他愕然地瞧见实验台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刚刚躺在他身边的袁晓碧的尸体不见踪影，连血迹c地板上的试管c量杯碎片都没了。 夏茂棠愣住了：“她去哪了？” “停电之后的学校。”游洛不紧不慢，甚至还在洗手池中洗了手。 夏茂棠心里陡然跳出来两个陌生词汇：曼德拉效应c平行时空。 他不知道这两个词的含义，只是下意识觉得停电之前和之后的学校不是同一个空间。 他的猜想很有可能是真的。学校里除了他和游洛，其他人很可能都是死人。 若是如此，夏茂棠因是玩家才得以目睹一切，那游洛呢？ “想什么呢？”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手指纤细且长，像琴师的手。 游洛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表情叫夏茂棠想起游洛亲了他之后，那份阴郁哀怨的眼神。 夏茂棠心中警铃大作：“你干什么？” 游洛抱怨似的说：“你现在对我很冷淡。” “难道我刚才很热情吗？”夏茂棠反问他，“算了，我回宿舍了。” 游洛却拉住他：“在学校别乱走，小心一点。” “不要拉拉扯扯，”夏茂棠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出实验室，“这里刚刚发生过凶杀案，你要有敬畏之心。” “我没有那种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实验室。 夏茂棠甩开他，匆匆往外走，这时走廊拐角走出了一个黑皮肤女人，他的班主任。 女人严厉地叫住他：“夏茂棠！非课程时间不得进入实验室，你忘了吗？” “你” 不等他回答，班主任蓝色的眼睛忽地看向了他身后，脸色也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站在夏茂棠背后的游洛对班主任熟视无睹，他用手指戳了戳夏茂棠的肩膀：“把你手机号给我。” 这黏糊劲儿仿佛被救的小姐想要对恩人以身相许。 “不给，”夏茂棠无可奈何，只好当场打了小报告，“老师，游洛骚扰我，你管管他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5 班主任像是骤然回了神，满脸惊讶：“你刚才说什么？” “骚扰，”夏茂棠重复了一遍，手指朝后指着他身后的人，“他骚扰直男。” “这”班主任嚅嗫着，目光飘忽。 班主任说得上是个美人，她五官很大，大眼睛大嘴巴浓眉小脸，像杂志上的欧洲模特，既怪异又吸引人的长相。也正因如此，她蔚蓝眼睛里陡然流露的一丝惊恐就被放大了。夏茂棠奇异地盯着她，发现她脸上的肌肉甚至微微颤抖着——她看着夏茂棠，却是在恐惧另一个人。 “我学校不能忍受这种校园霸凌。但是，这种事情没有先例，这要怎么管”班主任全无刚刚呵斥夏茂棠时的严厉和气势，仿佛一下子矮了一头。 她害怕游洛。 游洛有什么值得怕的？ 夏茂棠转头去瞧站在他身后的人。游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班主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夏茂棠把游洛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抬眼再去看他的脸时，目光和游洛撞了个正着。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几秒。 夏茂棠说：“有什么问题？我没说错。” “我骚扰直男？”游洛的表情介于诧异和嘲笑之间，“什么时候？” “你亲我手的时候，”夏茂棠指着自己的手心，像个敲黑板划重点的老师，“非正常肢体接触，有性暗示。不是骚扰是什么？” “有道理，”游洛说着，没什么诚意，“我的错，对不起。” 他又朝支支吾吾的班主任提议：“校规没有规定这种事如何处理，麻烦老师把我关禁闭吧。” “关禁闭？”班主任的反应比夏茂棠还大，“这” “这不是体罚吗？”夏茂棠替她问了。 “我自愿的。”游洛说。 夏茂棠挑了一下眉：“你愿意我不反对啊。” 他想的是，游洛居然这么主动地道歉接受惩罚，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然而游洛真的就被关禁闭了。 禁闭室是教学楼四楼一个空办公室，有厕所c沙发c饮水机和空调，就是没有人。 “你说吧，关多久？”进门之前，游洛询问夏茂棠的意见。 “一晚上吧，好好反省，争取重新做人。”夏茂棠背着手教育他。 “你今天话突然变多了，心情很好吗？”游洛在门里问他。 “打游戏是挺高兴的。” “你这样有点可爱，多说点。” 这样指的是哪样，夏茂棠并不明白，他装作没听见，砰地把门摔上了。 班主任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她锁门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插了好几次都插不进钥匙眼。夏茂棠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帮她锁了门。 他把钥匙递回去：“老师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班主任似乎欲言又止，“你和游洛” 夏茂棠屏气凝神地等她下一句话，这很可能是剧情的关键部分。 已知室友npc日记指出游洛非人类，并且他很可能就是被其他人关进水箱里头的。那么，班主任也参与其中了吗？若是如此，她的恐惧情理之中。 然而班主任气若游丝的“洛”字念完，就再也没有了下文。她话锋一转，叹了口气说：“你以后别往实验室跑了，碰见主任，是要被罚的。” 两人在教学楼下分道扬镳，时间已近九点。qqq中学依然喧闹嘈杂，校道上随意可见结伴而行的篮球队男生c情侣和抱着书本的教师。似乎每个人都对于自己丢失了两个小时这件怪事毫无察觉，或者他们这停电的两个小时根本是在另一个时空之中度过的。 宿舍里夏茂棠的室友正坐在电脑前捣鼓着什么，键盘发出砰砰声。室友见他来了，直起腰，露出一个笑脸：“你回来了？刚刚去哪儿了？” 室友是个普通模样的十七八岁男孩，高个子，相貌普通，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还有几分书卷气，全无日记里的疯癫模样。 夏茂棠还记着室友日记中的狂言，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我在教学楼自习。” 室友浑然不觉他的排斥，说：“你好勤奋，刚刚出院的话要注意身体啊，我把笔记借给你要吗？” “不用了。” 两人又随意说了些家常话，夏茂棠就拿上睡衣进浴室洗澡。 他锁了门，脱了衣服，拧开水的时候他忽然瞥见墙角多了一个闪烁的红点。他抹了把脸，又继续洗澡。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室友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 夏茂棠擦了擦头发，手在室友床板上敲了敲：“下来。” “有事吗？”室友问。 “你的摄像头是接学校电源的吗？” “什么摄像头？没有摄像头。” “不是的话，把录像给我。” “我没有录像。” “快点，”夏茂棠很不耐烦，“在电脑还是手机上？” 说着，夏茂棠干脆自己找了。 他点开了室友的笔记本电脑，提示输入密码，他也没多想就输了自己的生日。 密码正确。 室友听见开机的声音，连忙从床上下来。 “你装摄像头不就是希望我发现吗？把录像点开给我看。”夏茂棠说着，把无线鼠标扔给他。 室友涨红了脸：“你” 他咬了咬牙，一边瞄着夏茂棠一边点开程序。 [xx隐摄] [20180905p4] [20180906p4] [20180907p4] “我要看今天的。”夏茂棠提醒他。 视频很大，点开来的时候电脑卡顿了一下。这好像是个二十四小时自动摄像头，左下角的时间显示从20181013一00:00开始。 “跳到傍晚，十八点左右。” “你看这个时间点干什么？”室友很不解，他在夏茂棠的注视下又低下了头，“我以为好吧。” 进度条拖到三分之二的部分，浴室门打开了，游洛走了进去，接着，他脱了衣服，水流在他的躯体上冲刷着。 ——摄像头下的游洛也和普通人类没有区别。夏茂棠失望不已。 室友却一声惨叫：“啊！游洛怎么在这里，你们俩等下，他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不是他！” “游洛以前是什么样的？”夏茂棠好奇地问，“他不怕水，为什么要把他关在水里？” 室友愣愣地望着他：“不是他怕水，是他在水里不容易死。” 难道游洛死过？ “他是什么东西？妖？鬼？” “都不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室友垂头丧气地搓着衣角，“大家都害怕游洛，只有你完全没发现” 他偷偷地瞄着夏茂棠的脸，羞涩道：“你是不是看了我的日记？” 夏茂棠想起来日记里的一句话： “为什么说游洛死了就完了？” 视频快进着，很快到了夏茂棠洗澡的部分，视频里的他朝摄像头的方向望着。 室友盯着视频里的他的裸体，按下暂停：“你好可爱啊” “我劝你不要再用这个形容词。” 一天听见两次这种夸奖，夏茂棠已经麻木了。 室友弯着腰，脸几乎贴在屏幕的裸体上，嘴里嘀咕着：“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哦，游洛？你亲我我就告诉你啊。” “那算了，当我没问过。” 夏茂棠说着，在桌上找到那把手电筒，又放下了：“这个只能打鬼，打不了人吧。” 室友这才变了脸色：“你想干什么，宿舍斗殴？” “你是一个司马光，你的室友是偷窥狂，你脚边有一块大石头，现在你有三个选择。a打死他，b打死他，c打死他”夏茂棠嘴上篡改着rpg游戏的文本，他穿着轻飘飘的睡衣和人字拖，像一缕幽魂轻快地走到了教学楼。 四楼禁闭室漆黑一片。夏茂棠敲了很久窗户，才看见游洛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他隔着窗户说：“我也来关禁闭了。” “你骚扰谁了？”游洛似乎半点也不惊奇。 “我打了室友。” “你这身板还能打室友？” “不行吗，”夏茂棠继续哐哐哐地敲窗户，说道，“快点开窗，我害怕被打击报复，我要进去反省。” 窗户开了，夏茂棠翻窗进屋，又把窗锁上。 “怕你室友报复？”黑暗里，游洛的声音格外明晰。 “是啊，超怕的。” 游洛也没拆穿他：“他打你了吗？” “没，他发疯之前我跑了。” “下次叫我。” “我们很熟吗？” 如此冷淡地说着，夏茂棠开了手机手电筒app，找了一个沙发坐下：“为什么不开灯，你刚才在睡觉？” 游洛脱了外套，蒙头盖脸地扔向夏茂棠：“穿上，晚上很冷。” “还有，办公室过了九点不供电，”他说，“今晚和他一起睡。” 游洛的手机晃了晃，光柱指向了办公室厕所门口横躺的一具男尸。 夏茂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6 夏茂棠进禁闭室的本意是继续观察可疑人物游洛。游洛为何自愿被关禁闭？他在禁闭室里做什么？但这具突如其来的男尸打乱了他的计划。 尸体大字型仰倒在厕所前，他约莫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身体有些臭味。夏茂棠捂着口鼻走上前仔细看了看，这是个穿马甲和衬衣的中年人，脖子上有几道紫黑的勒痕，大概是被勒死的。光线照到死者脸上时夏茂棠觉得很眼熟，比见到实验室尸体的感觉强烈得多——他是下午在一班教室上过课的数学老师。 尸体边上有不少氧化变黑的深色脚印，好似有许多人在这里跑动过。脚印一直延伸到厕所。办公室的厕所是公共的，不分男女，一排过去有六个隔间，隔间门全都半敞开着。夏茂棠站在厕所门口探头探脑，没敢冒然直接进去，光线沿着脚印，一直停在了厕所洗手池边上的窗户下，仔细看，窗沿上还有半个脚印。 这情形像是他们勒死了老师，从窗户跳出去了。 夏茂棠把隔间的几个门都推开，一一确定没有人躲在这里，这才踩着窗户下的水桶趴在窗沿往下望。楼下是个花坛，路灯鲜艳张扬地照亮了每一片树叶花瓣，毫无尸体的痕迹。 夏茂棠检查厕所和尸体的时候，游洛就坐在他对面的那块沙发上把玩一个打火机，扔上去又接住，如此往复，看起来闲得发毛。 屋子里有一股隐约的腐臭气味，夏茂棠闻得头晕，从厕所出来就满脸焦急地到处转悠。游洛问他找什么，他说找空气清新剂。 游洛指着桌子上不知哪个老师留下的一盒黄山：“没有那种东西，抽根烟吧，在这里。” 于是夏茂棠拿走了一根，两根手指拈着叫游洛帮他点火。点烟的意义只是驱味而已。黑暗里，夏茂棠举着一根烟，手指虚笼着一星红光，像卖火柴的女孩。 烟味和腐臭混在一起，夏茂棠在心理上觉得稍微好受一点，只要不看到那具尸体，可以假装这味道只是变质香烟。 “以毒攻毒。”说着，夏茂棠又把烟倒插在了烟灰缸里。 游洛翘着二郎腿点了烟开始吞云吐雾，他有意逗夏茂棠：“你不如许个愿吧。” 夏茂棠还真的双手合十闭上眼，在心底默念了一句话。 再睁眼时，他听见游洛的声音：“许了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 说着，他躺回了沙发。 夏茂棠穿一身小猪佩奇睡衣，又薄又宽大，倒下去时，露出来一截腰，腰上还印着不知什么时候撞的一块巴掌大的淤青。他自己没注意到，游洛却是看见了。 “你不是说没被打么。”游洛问他。 顺着游洛审视的视线，夏茂棠才找着了自己腰上的淤青。和从前一样，他也只是随意地把衣服盖上，说：“我说没有就没有。” 其实腰上的伤是跑出宿舍时不小心撞到的，但他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你好像瘦了很多，”游洛忽然说，“病好了吗？” “嗯，”夏茂棠的回答很敷衍，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游洛把外套盖在身上，“睡觉了。” 烟灰缸上的香烟渐渐燃尽，在空气里那股腐臭卷土重来之前，夏茂棠就睡着了。 游洛熄了烟。他没有睡，仍静坐在沙发上，很快他听见一阵厕所附近轻微的响动。他在桌上摸出来手机，悄无声息地朝厕所走去。 他进门的时候，正好见到一个穿校服的女孩从隔间里走出来。 两人在黑暗里对视着，女孩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倒是有点像外边那具被勒死的尸体。 她说：“谁把你放出来了？” “小声点。”游洛比了个噤言的手势。 “他在外边吗？”她说得很急躁，“可以，大家一起完蛋啊！”说完，女孩也踩上窗下的水桶，她个子不高，失败了好几次才攀上窗户。游洛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的膝盖擦过窗沿的脚印，接着人影一晃，消失在窗外。没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回到沙发前，夏茂棠又换了个睡姿，蜷缩着像颗虾米。游洛把掉在地上的外套捡了起来，盖在夏茂棠肩膀的小猪佩奇脸上。 卖火柴的夏茂棠许了一个愿望。 不是鸡腿c奶奶c糖果而是非常虚无缥缈c不切实际的一个愿望。 “如果能马上恢复记忆就好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玩笑，夏茂棠没有对这个许愿抱任何幻想。 奇怪的是一觉睡醒时夏茂棠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坐在他对面的游洛消失不见，他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卧室床上，大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更怪异的是，屏幕界面正是他最近玩的那款游戏《中邪》，正中央的四个大字也十分眼熟—— “游戏失败！” 为什么又失败了？ 夏茂棠不甘心又被系统踢出来，火急火燎地抓起自己放在枕头上的手机，正要解锁查攻略，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声从他房门之后传出来：“别玩了，快迟到了，走走走啦。” a的声音？ 接着门把一转，一个男人不请自来地闯入了他的房间。他瘦高个子c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说话的时候有点傻气。这个正站在沙发后叉着腰的男人，的确就是被他解雇了的助理a本人，只不过a看起来似乎与先前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夏茂棠也说不出来。 “你干嘛这么看我？”a迷茫地捧着自己的脸，“我今天很帅吗？” “你来干什么？”夏茂棠这才问他。 “啊？我们得去学校宣传啊。你没看短信吗？” 夏茂棠对此毫无印象：“什么宣传？” “在高中宣传啊，你是优秀毕业生嘛要过去帮忙顺便吸引招揽一下师弟师妹” 听着a的介绍，他解了锁。 手机是他的手机没错，日期却显示是2013年9月13日。 “今年是2013年？”夏茂棠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 a的表情更茫然了：“对啊，2013年9月13不是，你游戏打傻啦？” 他的老板c新锐画家夏茂棠，暴躁地将笔记本电脑一合一扔，苍白的脸仰着，凝视着天花板，看起来非常丧气。 “我穿越了。”a听见他这样说。 “哈？”a以为他在开玩笑，“别搞笑了，快迟到了。” 夏茂棠抹了把脸，从床上下去：“当我没说吧，去哪个学校？” “舂华中学啊，跟师弟师妹们宣传一下美院招生。” 舂华中学。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点熟悉。 夏茂棠车祸之后记忆力变得很差，刚出院那会儿很多地名和人名他根本记不住，后来是懒得记清楚，他的解决办法是把它们全都用字母和数字代替，有的备份就在手机备忘录里。 五年前的备忘录不会有五年后的记录，所以他只是开了百度引擎搜索舂华中学。 a帮夏茂棠开了车门，瞥见他在搜索舂华中学，奇道：“你搜这个干什么？舂华是你高中母校啊，你不会忘了舂华的地址吧。” 夏茂棠没理他。 百度图片跳出一行行校园照片，实验楼c教学楼他明白舂华学校这四个字为何如此眼熟了。舂华是他的母校没错，在游戏的最开始，也被他用字母代替写成了qqq中学。 夏茂棠忽然想起了游戏里正就读qqq中学的高三学生游洛，他也在学校里吗？ “这个时间艺术生还没集训？”夏茂棠又问。 “快了，下个星期吧，所以才急着去啊哎呀你干嘛这么严肃，其实这种宣传没什么实际意义吧，就是加几个师弟师妹的微信啦。”a说着，启动了汽车。 夏茂棠没再说什么了。 手机跳出来几个陌生名字的微信信息，他想不起来这些人是谁，他们连abcd都不是。意外收获就是在这一刻出现的，把手机暗灭时，夏茂棠陡然发现右手手心正斜着一道血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7 不是穿越他还在游戏里。 他再次梳理游戏时间线。失忆之后第一次进入学校副本，时间是2018年10月，他在空办公室与游洛c男尸碰面，接着一觉睡醒就来到了2013年9月，中间相差了五年。假设游戏仍以现实世界为模板，在2013年，夏茂棠还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画家，a刚刚成为他的助理不久。至于舂华中学，他对它没有太多印象。根据夏茂棠之前见到的自己的履历，舂华中学也就是qqq中学的确是他的高中母校，这点是毋庸置疑的，a没有撒谎。 如此说来，失忆前的夏茂棠在《中邪》副本背景的个人设置几乎完全参考了舂华中学，那么那些npc会不会有原型呢？他转念一想，npc们死得如此残忍，没死的那些人又可能不是人，理论上以夏茂棠自己的性格，不会做把现世中的人代入游戏死者这样缺德的事情，因此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唯一令他感到疑惑的，是在游戏中占据了巨大篇幅，几乎与玩家夏茂棠同进同出的npc游洛。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中邪》学校副本里并没有这个npc的存在，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他最初的猜想是游洛可能是个隐藏剧情里的npc。 然而夏茂棠还没有过完游洛的剧情，眨个眼就进入了另一个支线，这又是谁的剧情？ a在校门口停了车，从后座上掏出来一袋东西递给了夏茂棠。 夏茂棠问：“这是什么？” “宣传手册啊，”a说着，从袋子里掏出来一个小册子，“xx美院，x市美术院校，始建于xxxx年” “知道了，”夏茂棠对这个倒不感兴趣，很快就打断了a的话，“宣传的话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干，你在边上坐着用美色吸引学生就行，”a说，“剩下的介绍啊c联系啊，让你师弟和老师们去办就好了。” “听起来很无聊。”夏茂棠兴趣缺缺。 “诶，不要这样嘛，老师让你过来凑个数的，毕竟舂华毕业又在x美的学生就没几个” 所谓的宣传看起来比夏茂棠想象的要热闹一些。教学楼下的空地支棱起了一个个塑料棚，棚下摆了桌椅板凳，二十来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女和几个年长的教师穿梭其中，夏茂棠旁听了一会儿，他们都是从各个名校过来宣传的舂华毕业生。a拉着他走到了边上一张桌子，非常狗腿地搬了凳子请他坐下。 a说：“学生们快要下课啦，老板配合一下就好。” 坐在他旁边的年轻人就和a搭讪了起来，从a口中得知了夏茂棠的名字，这个自称美院师弟的人立刻眼前一亮。师弟说：“我听老师说她把你也给拉来了，我还不信，我一直听说师兄很特立独行，不参与集体活动的” 这话夏茂棠不知道怎么接，他压根不清楚自己大学时代是个什么性格，于是只是冲他笑了一笑。师弟把宣传册子一丢，整个人转过来和夏茂棠聊了起来，他说：“我特别喜欢师兄去年那副画，《怪梦》的构图” 夏茂棠听得茫然，他对自己画过什么还不如a清楚。好在a还算是个有眼力劲的人，发现夏茂棠不太对劲，连忙找了个理由将他支开了。 夏茂棠手里拿着美院宣传册，二话不说就进了教学楼电梯，这会儿学生们还没有下课，走廊都是静悄悄的，他乘着电梯上了五楼，找到了高三一班的教室。 他们正在上数学课。讲台上比划着量角器的数学老师是个三十来岁的短发女人，不是穿马甲衬衫的中年人。 站在窗外，夏茂棠又把每一个学生都端详了一遍。他没有找到游洛的身影，教室也没有空座位。 游洛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吗？ 夏茂棠站在栏杆边眺望远处的宿舍楼，这个角度看过去，宿舍楼的楼顶只有几个正常的水箱，没有装着游洛的玻璃箱。更远处的草坪中央竖立着一幢奇形怪状的钟楼，金属反光的外壳在夕阳下非常刺眼。下课铃声响起时，钟楼迟缓地发出了一声声沉闷的钟声，和急促锐利的电铃声混在一起，显得十分怪异。当——当—— 五楼全是高三的教室，下课之后，似乎许多人选择留在班里自习，只有少数人从教室里走出来。有几个见了夏茂棠，误以为他是老师，还跟他打了招呼。 夏茂棠在五楼转悠了一会儿，也没找到什么奇怪的与剧情可能有关联的地方，只好又乘着电梯下楼。这时候楼下已经很热闹了，塑料棚下熙熙攘攘地围了不少学生，看模样是高一和高二的居多。a和师弟，以及另外几个人正忙着回答高中师弟师妹的问题，招聘会似的，夏茂棠对学校几乎一无所知，也没有贸然过去凑热闹。 他站在教学楼下，寻着刚才的记忆朝钟楼走去。 钟楼建在草坪上，大概四五层楼那么高，远远看去像一只扭曲站立的条形金龟子，只不过头上多了一块钟表罢了。设计者和校长大概同是审美独特的奔放人类。 夏茂棠离钟楼渐渐近了，离钟楼四五十米远的时候，金龟子翅膀下忽然走出来一个高瘦的人影，夏茂棠因此停下了脚步。若是别人也就算了，走出来的，竟然是他刚刚在高三一班教室找不着人的游洛。 游洛穿了身灰色运动服，优哉游哉的模样很像是在散步。比起上一次见面，他晒黑了些，头发短了不少，两侧的鬓角剃得很短，新长出来的半茬黑发毛茸茸的，五官依旧与从前如出一辙的俊美锋利。 游洛手插在兜里，就站在金龟子反光的墙面边朝夏茂棠走过来，一阵很大的风从他身边吹过，给了夏茂棠一种他是某种鸟类的错觉。 “老师，”他听见游洛如此称呼他，“有事吗？” “你不上课？”夏茂棠没急着解释自己的身份。 “逃课了。” “你在哪个班？” “高三一班。” “骗人，”夏茂棠来了气，“我刚从一班回来。” “别生气，我说的是国际部的一班”游洛安慰他似的说，他又问，“老师是教什么的？” “国际部？”夏茂棠奇怪地打量他，“你是外国籍？” “嗯。” 夏茂棠忖量着游洛言语真实性的时候，对方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遍，然后说：“我从前没见过你，你不是老师吗？”话虽如此，他的口吻听起来却是肯定句。 夏茂棠也不打算瞒着他，就应了一句：“我不是老师，今天有学校宣传。”说着，他把宣传册递给了游洛。 “‘xx美术学院’，”游洛翻开了第一页，“你大几了？” “早毕业了。” “现在做什么工作？”游洛开始查他的户口。 “算是”夏茂棠停顿了一会，“画家吧。” 说到这里，夏茂棠有点犹豫，因为车祸之后他实在很久没有画画了，也画不出来。不画画的人，算什么画家呢。 “有兴趣可以去楼下咨询。”夏茂棠想起自己的来意，还是做了一回宣传。 “我不是美术生，”游洛说着，又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你接受约稿吗？我想找你画一幅画。” 怪人。 这是夏茂棠听了他的话的第一反应。就算是外行人，也总得先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水平的画手才会决定约稿与否，然而游洛压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画家，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贸然决定约稿 不对，这很可能是剧情的开始。 夏茂棠本想拒绝，一想到这儿就改了口：“接，不过我很久没画了。你想我画什么？” “随你。”游洛看着他。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夏茂棠确定他只是心血来潮而已，或者说他只是对夏茂棠这个人感兴趣，这是某种搭讪方式。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赶紧回来别浪了”。 联系人：助手。 夏茂棠正好找了个台阶下，他递给游洛自己的名片，匆忙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真想画的话，记得打我电话。” 说完，夏茂棠背着太阳下转过身，从草坪上走过了。他在游洛视野里消失时，草坪上的洒水器喷出一片光亮的水雾。 回到塑料棚下，a正和一个混血模样的年轻女孩聊天。见夏茂棠回来了，正盯着女孩的脸看，师弟就说：“这个师妹是外国籍，不过x美有招留学生，去年” 夏茂棠心不在焉，他看见这女孩胸前的铭牌写着高三一班。 等到a讲完了，他问她：“你和游洛同班吗？” 女孩奇怪地问：“游洛是谁？” “国际班没有叫游洛的学生？”他又确认了一遍。 女孩摇头说：“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8 夏茂棠怀疑他大白天地撞鬼了。 但是，游洛在太阳下是有影子的 “游洛是谁？”a好奇地问。 “没什么。”夏茂棠不打算把这事儿告诉a。 那混血的女孩子看了看他，忽然问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a说：“妹妹，这搭讪方式太土了，我教你哈，你不如问他画室招不招模特，或者能不能帮你画张画，当然，是给钱的那种” 夏茂棠：“”这不是刚刚游洛说的话吗。 女孩脸一红，嗔道：“我是说真的脸熟。” “可能你在网上见过，去年那个画展不是被买过营销号吗？他也是舂华毕业的，你得叫师兄，”a夸起老板来一点也不含糊，师弟也在旁边连连点头，“长成这样，画画又画得好，没谁了” 夏茂棠连忙制止他：“你赶紧闭嘴吧。” 又过了半个小时，塑料棚下的大型招聘会才陆续散场。师弟拉着夏茂棠要请他吃饭，他使劲浑身解数才脱了身，把a丢给了师弟，自个儿开着车走人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夏茂棠在口袋里掏着钥匙，开了锁，安全通道门边忽然传来一阵引擎声。他望那儿看了一眼，灯下是个戴着头盔的男人，胯下一辆黑街车。 夏茂棠看了一眼又转回去了，也没多想，只觉得这人腿挺长的。 不过对方忽然摘了头盔，从背后喊他的名字。那耳熟的声音让夏茂棠心里发毛。怎么又是游洛？ 这次夏茂棠先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停车场的灯管下，他脚底的确是有影子的。不是鬼。 “在看什么？”游洛下了车，问他。 “你之前说你是高三一班？” “是啊。” “她说不认识这个名字。” “她是谁？” “你同学。” “怪事。可能因为我经常逃课，她不记得我吧？老师不点名的。” 夏茂棠其实有质问的意思，但游洛答得很轻松。他说的是真的吗？夏茂棠也不能验证。 他看起来和另一个时间段的游洛有些细微的不同，这个游洛好像更活泼一点。在游戏里外，大概人都会有点不一样。夏茂棠自己也是如此，换成现实世界里，他不会对他的室友做什么，也不会搭理游洛。 见游洛走到他身边，没有离开的意思，夏茂棠只好问：“有什么事？” “嗯，”游洛说，“周五放假了。你想好画什么了吗？” “你没意见的话都行啊，画你吧，上车。”夏茂棠随口说。 在这个世界里也没有主线任务，带上游洛大概更有机会触发剧情。 两人上了车，游洛坐在副驾驶座。他穿校服，手捏着手机，一路上都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挡风玻璃，看起来非常乖。 夏茂棠开着车，很快开始心不在焉，待会要是画不出来怎么办？ 四年前的夏茂棠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跟现在住的地方一样。他带着游洛进画室，灯一开，满地都是各种报纸c颜料和废稿。 “好乱啊。”游洛说。 夏茂棠半点也不脸红，把纸团踢到一边：“没人收拾。” “你不是有助理吗？” “有啊，他不收拾，”夏茂棠搬了张凳子，说，“你坐吧。” “就这么画？”游洛看起来很好奇，不像作伪，“要画多久？” “很久，反正今天画不完，先打个草稿。” 游洛对绘画一窍不通。眼看着夏茂棠拎着一把画笔c油一样的东西和调色板，最后把画架拖出来，自己也找了个椅子坐下了。 夏茂棠拿着炭笔，在画布上随意比划了一下：“我随便画了啊。” “不需要我摆什么姿势吗？”游洛跃跃欲试。 “你会累死的，坐着吧。” 说完，夏茂棠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之前在游戏里，自己的手心和游洛的手臂都被玻璃割伤了，他手上的伤还在，那这个游洛呢？ 于是他马上改口：“你说得对，起来把衣服脱了。” 游洛正盯着夏茂棠背后的一副自画像看呢，骤然听见他这句话，有点惊讶： “脱到什么程度？” “你还怕我拍你裸照吗？”夏茂棠用炭笔指着他，“不脱就算了。” 游洛笑了一下，开始宽衣解带，先是把上衣，一件连帽外套脱了，他里面什么也没穿。夏茂棠走了神，这儿的九月已经提前入秋，夜里还挺冷，他自己是不敢穿这么少的，年轻真好。 所以当游洛开始解裤子皮带的时候，夏茂棠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游洛把皮带抽出来了，他才连忙制止：“等一下，停停停，裤子别脱了。” “我以为你打算画裸像。” “没这打算。”说着，夏茂棠看向游洛赤裸的手臂，干干净净，什么伤痕也没有。他立刻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这个游洛和上一个的确不是同一个人。 五年前的他，和五年后的他 游洛对他脸上的失望很有兴趣，不过也没说出来，他又坐下了，夏茂棠却说：“穿上吧，天冷。” 夏茂棠叹了口气，这才开始画。 车祸之后夏茂棠该忘的都忘了，包括自己的名字都是a告诉他的。绘画这种复杂的技能他倒是还记得，然而画得不怎么样，反正和他以前画的东西不能比，天晓得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灵感和热情一齐被撞死了。 今天也是一样，连草稿都画得很烂。 游洛看着夏茂棠脸色越来越冷，半个小时之后，他把炭笔扔了。 游洛问他：“怎么了？” “太难看了。”夏茂棠面色颓唐。 游洛站起身，往画架上一看，一个粗略的人的半身，脸上的五官和他很像。他不觉得有哪里不好。 “这不是挺好看的。” “不好。”夏茂棠说着，在架子上拿了个什么东西，把画布上的线条一通乱擦。 擦了草稿，他忽然发起来呆，脸上木讷又茫然。 片刻之后夏茂棠说：“你走吧。” “不画了？”游洛问。 “嗯。” “其实你怎么画都行，你刚才也说随便画的，我不在意。” “不行，”夏茂棠觉得烦躁，无论是哪方面，自己都没救了，“你走吧。” 游洛没吭声。 夏茂棠把手伸进桶里洗了洗，又说：“对不起，你找别人画吧。” “那我以后怎么见你？”游洛的声音有点郁闷。 夏茂棠倒不惊讶他这么说：“你这搭讪方式好直白。” 他想起宿舍里游洛亲在他手心的那个吻，不对，五年前的游洛还是比后来含蓄一点。 “本来以为你是老师你还大学毕业了。以后没机会见面的，”游洛说得很遗憾，“你甚至不画了，明明下午说好的。” 五年前后，游戏里外，游洛的审美怎么就没变过呢？ 如果他的前任女友出现，他也会这样再爱上她一次吗？ 想到这里，夏茂棠笑了一下：“今天不画了，你明天再来吧。” “好啊，”游洛答应了，“别再反悔了。” “嗯，我送你，”夏茂棠起身出门，“你周末住宿舍还是住家里？” “家里。”游洛报了个街区，离这里还挺远。 夏茂棠和他去拿车，上车之前，游洛忽然说：“你是不是还没问过我名字？” 好像真是这样。 夏茂棠没问过他姓名，又是怎么去问游洛的同学的？好大一个破绽。 然而游洛倒是没继续问。他在落满灰尘的车窗外用食指写了一个名字，又说：“我中文名是游洛。游水的游，洛神的洛。” 车窗上画了几个字母，iln。 游洛的真名？ 夏茂棠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9 游洛家住在x城别墅区，送他到门口时，大门内走出来一位花白头发的中年人，离得远，夏茂棠也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然而他听见游洛喊中年人“爸”。 夏茂棠看了他了几眼，没下车，隔着车窗，他和游洛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手机上发来了a的短信，他说他自己今晚是回不去画室了，让夏茂棠不用给他留灯。 夏茂棠回了个“嗯”，把车开到市区，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刚刚游洛的父亲让他想起来一个人，b。 b的家离他十万八千里，如果五年前的b没有换居所的话，的确是住在这个高档小区。为了不白跑一趟，夏茂棠先给b打了个电话。电话难得打通了，b对夏茂棠的来访计划话里话外都是惊诧和不习惯。 “你是不是缺钱了？”b甚至这么问他。 夏茂棠觉得好笑：“你看看我像是缺钱吗？” b的家布置得和夏茂棠格外相似。一个画室，一个卧室和客厅，别的房间都是空的，在这方面他们确实有点像父子。夏茂棠好奇地在屋里转悠，b也没阻止他，任由他到处逛，他们像一对准备租房的客人和房东。 夏茂棠从客厅走出来，又进了画室。 据b的说法，这是b的个人画室，墙上c地上都是各种各样的画稿。不过b在学校里教的是雕塑，地上也摆了很多高大威猛的裸男石膏像，正对夏茂棠虎视眈眈。 “记得这幅画吗？你十八岁时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b忽然指着墙上一幅画说。 这幅画画了什么，夏茂棠并不关心，倒是b的神态让他好奇，b看起来像是在追忆时光，或者说追忆他从前的乖巧儿子。 “不记得了。”他如实说。 对他的冷漠，b的反应很平淡：“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调查啊。夏茂棠的车祸始末只能从身边挖掘，b就是一个素材。一个与儿子形同陌路c关系冷淡，在车祸后仅仅表现了三天自责的父亲，他身上多少有什么与夏茂棠有关的线索吧？ “我少了一幅画。” 夏茂棠站在墙边，说着，往一张色彩缤纷c人体扭曲的画上看了几眼。 b和c都说夏茂棠是油画画家，得过123456等等的奖——奖项名字不好记，夏茂棠只好用数字代指了。他查过自己的履历，bc都没说错。他们在这方面对自己的儿子倒是如数家珍。 夏茂棠蹲下身，又捡起一个画框。b的画都堆叠在画室里，没有什么规律，这点看起来也和他也很像，夏茂棠所有画都在画室里，几年前的c小时候的c获奖的，全都放在一起。 出院之后，他总觉得这些画里可能有什么线索，关乎他车祸的线索。 那天车祸之后，夏茂棠的车被撞得稀巴烂，早就丢去报废了。后来a说，他赶去现场的时候看见车后座有一幅画，可惜被烧毁了，只剩下个画框。 “什么画，谁的画，画了什么？”夏茂棠立即发出了三连问。 a无辜道：“我不知道啊，这得问你。” 于是回到画室的第一件事，夏茂棠就是让a把所有画都介绍一遍。什么时候画的，画的是什么，为谁画的。 “少了哪副画？”他最后问。 a也很奇怪：“没少啊，我数着呢那幅画不是你的？还是你在天津画的我不知道？” 关于a，夏茂棠该问的都问了，关于车祸，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那天之后，他决定把a抛在脑后，可以将问询重心放在bc身上，然而bc都很忙，忙着评职称c相亲c交际和旅游，一个月也见不了几面。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游戏里的b格外真实。夏茂棠已经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遗失的回忆，还是一堆虚拟数据了。 “什么画？”这时，b这样问他。 “我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什么时候画的？我看过吗？” “这几年吧，我不确定，也可能不是。” 说着夏茂棠自己也觉得他在强人所难，b怎么可能记得一幅画。何况，这幅画在五年前还不一定存在，说不定是几年后才画的。 果然，b摇了摇头：“你这么说鬼才知道。” “那算了，”夏茂棠没有指望这么模糊的条件真的能找到什么线索，也没太失望，他又问起来别的事情，“你认识游洛吗？” “不认识。” “那iln呢？” “外国人？叫这名字的得有个吧。你交外国男朋友了？”b的口吻很是带刺，“早晚得分。” “男朋友？”夏茂棠一愣。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今天来，难道不是和我说这个？你男友叫iln？不会是隔壁学院那个老头吧？”b越说越不耐烦，“要是他，你现在就滚出去，别再回来见我。” “你恐同吗？” 夏茂棠上下打量着b，他忽然找到他们父子不和的原因了。 b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他在美院教雕塑，石头模印那么沉，动辄被他搬来搬去的，想必力气很大。夏茂棠觉得出柜的时候恐怕自己被他揍得不轻。 “滚吧，马上滚。”b看起来像是要爆炸了，脸红彤彤的。夏茂棠不好再待下去，只好走人。 如果游戏里的一切都是复刻现实，那么夏茂棠之前的有些猜测就得推翻重来了。由于他的先入为主，误解了前任的性别，而且根据a的问答，a也并不清楚他向家里出过柜，也自然不晓得他有过男友这件事，进一步让夏茂棠误会了。 密保问题：的生日c的学号c我和的恋爱纪念日 这个不是女孩子，他是个男的。他是谁？ 夏茂棠坐在车里开始回忆住院的那段日子，那时候除了abcd之外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探望他，男的女的都有，大部分是同事和大学同学。这些人里说不定就藏着他的。 时间久远，夏茂棠的记忆力又差得很，现在再想起来，他们的脸全都模糊了。更要命的是，他压根就没有帮这些人编码，没有什么efghi什么也没有，只剩下马赛克。 夏茂棠开着车又回到了游洛家的别墅区。他给游洛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游洛从黑暗里走出来，少年的面孔在他的车前灯光柱里熠熠生辉。 “有事吗？”他走到夏茂棠车窗边。 夏茂棠说：“没事，只是想见你。” 游洛奇怪地看着他：“不是刚才才见过？” 夏茂棠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其实也没撒谎，只不过他见游洛是为了截图，这事儿又不能说。 “反正明天见。” 不等游洛回答，夏茂棠开着车走了。 他一时半会找不着，决定先研究一下游洛。他不认识游洛，但论坛上总会有人认识这个npc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10 夏茂棠退出游戏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文件夹里的游戏截图找了出来。 游洛穿着背心长裤，站在车灯的光柱里微微笑着，像是个舞台上被层层光线环抱的明星。 夏茂棠欣赏了这份美颜冲击三秒，又将他的照片插入到了论坛里。 他发了一个求助帖。 主题：求助，在游戏里遇到一个奇怪的npc [图片] 是在学校副本，我搜了一下攻略好像没这个角色，剧情也很奇怪_(:3」∠)_ 0 ☆☆☆楼主于2018一06一27 17:53:30留言☆☆☆ 1 ☆☆☆一 一于2018一06一27 17:53:56留言☆☆☆ 这人有点眼熟 2 ☆☆☆一 一于2018一06一27 17:54:02留言☆☆☆ 哈哈哈哈哈 可以求下捏脸数据吗？我第一次看见这么逼真的 3 ☆☆☆一 一于2018一06一27 17:55:30留言☆☆☆ 讲真，经常看见有人把明星捏脸放进游戏里，是为了意淫吗？ 4 ☆☆☆一 一于2018一06一27 17:55:31留言☆☆☆ 粉丝为什么来游戏区自炒，滚啊！ 5 ☆☆☆一 一于2018一06一27 17:56:30留言☆☆☆ 什么粉丝，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qq 6 ☆☆☆楼主于2018一06一27 17:57:00留言☆☆☆ 你问问家里妹妹姐姐，是不是偷偷用你号的权限捏脸了。话说你这是用了哪个npc的模板啊？学校副本的npc不是都死光了吗？这个场景我也没印象啊 7 ☆☆☆一 一于2018一06一27 17:58:20留言☆☆☆ 这张截图pl真的好看保存了。没印象1 8 ☆☆☆一 一于2018一06一27 17:58:33留言☆☆☆ 这个npc是学校里的一个角色，我不确定。他有两段剧情，第一段是2018年的学校副本剧情，第二段是在2013年的舂华中学发生的，npc找到我让我帮他画一幅画。这里是他家门口。 9 ☆☆☆楼主于2018一06一27 17:59:33留言☆☆☆ 你在逗我吗 10 ☆☆☆一 一于2018一06一27 17:59:53留言☆☆☆ 中邪没有你说的剧情，这是粉丝的另类自炒？ 10 ☆☆☆一 一于2018一06一27 18:01:13留言☆☆☆ 他是明星？Σ( ° △°|||)︴ 11 ☆☆☆楼主于2018一06一27 18:02:53留言☆☆☆ 你不关心娱乐圈吧，他是歌手。帮你申请删帖了。 12 ☆☆☆一 一于2018一06一27 18:03:26留言☆☆☆ 原来游洛是现实中存在的明星—— 夏茂棠将信将疑，正要回帖问歌手的详细情况，他的手机忽然响了。a的电话。 “老板，你还好吗？”a问他，“我正准备找工作，突然好想你啊” “干嘛？你是找不到工作吧。” “离开你之后我才发现，当你的助理是那么轻松多金。” “我现在不需要了。” “老板不要这样无情呜呜呜。” 夏茂棠点开百度网页，先是搜索了关键词“游洛”。如果游洛是个歌手，他的资料就很容易找了。然而奇怪的是，网页上出来的搜索结果不过是一些“姓游的男孩取什么名字好”c“三点水旁的名字”c“与你同名同姓的人有哪些” 这是什么情况。 大概游洛不是真名。 他又搜索了“iln y一u”。搜索结果跟刚才大同小异。 这也不是真名？ 夏茂棠只好又点开了刚刚的论坛求助帖子，一刷新发现这个帖子已经因为违反版规被删除了。 a甜蜜蜜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老板现在在忙什么呀？还画画吗？缺司机吗？我还会做饭呢。” 夏茂棠想着干脆求助a算了，又开了微信，把截图传了过去： “我给你看一张照片，你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a在电话那边惊叫了一声：“哇，这是什么？电影截图吗？裴洛什么时候拍的电影？” “不是，这是游戏截图，”夏茂棠切回了百度页面，“他姓哪个裴？上边一个非字是吗？洛是洛神的洛？” “对对，就是那个裴洛，”a说，“我女朋友很喜欢他。” 百度为您找到相关结果约80,000,000个。 裴洛_百度百科 职业：歌手 生日：1995年10月06日 代表作品：风筝c爆炸 简介：裴洛（iln），1995年10月06日出生于北京市 早年经历演艺经历个人生活主要作品 社会活动更多>> baikebaidu/ “是同一个人吗？他还真是个明星” 如果是这样，这事儿就奇怪了。《中邪》不可能安排一个跟明星一模一样长相的npc角色。那么，裴洛，或者说游洛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剧情里？ 照刚刚论坛里网友的反映，他们也没有这段剧情。 游洛是不应该存在的。 所以这些剧情是不应该存在的。 “是啊前几年唱了首《风筝》出名的，唉，忘了你不记得了，”a说，“不过裴洛现在不唱歌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自从车祸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搞不好会退圈吧。” “车祸？” “前阵子出车祸了，好像伤得很重。有人说他毁容了，有人说他嗓子坏了，还有人说他死了的。反正裴洛车祸之后就没出来过，狗仔粉丝都找不到人，公司也只说他在休养。怪可惜的，正当红呢突然就出了事。” 夏茂棠浏览着网页，果然往下一拉，页面上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裴洛车祸始末的新闻。他出车祸的地点在北京，日期是2018年6月10日。 出事的时间比他早了两天。 这么巧的吗？ 之后的新闻内容都差不多，裴洛的经纪公司出面接受采访，大意是他正在休养暂停一切活动云云。再往后就没有消息了，和a说的一样，裴洛从此不见踪影。 “喂喂喂，老板，你在听吗？” “在听，裴洛出院了吗？”夏茂棠问他。 “这我怎么知道”a奇怪道，“大概没有吧，从没听过出院的新闻。” 夏茂棠继续浏览网页，把这几年关于游洛的大小新闻都恶补了一通。 游洛出道三年，拿过几个奖，看新闻惋惜的态度似乎他出事时正是red b一一 sky的乐坛新星c天之骄子；父母都是娱乐圈名人，母亲姓游，搜一下能找到不少旧新闻，大概是父母离异和父母各自多次再婚的关系，游洛改过姓，现在这个裴姓也不知道是随了他哪一任继父。 怎么看，游洛都是和《中邪》这个游戏没什么关系的人。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游洛的介绍里提到了一个学校，勉强能和游戏搭得上边。 【中学：x市舂华中学国际部 大学：xxxx音乐学院声乐系 】 然而《中邪》副本的学校并不是舂华，舂华中学的背景是夏茂棠失忆前加上去的个人设定。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游洛身上，他不是npc，为什么会出现在夏茂棠的游戏里？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呀？”a说得很兴奋，“要不你听听裴洛唱的歌，说不定能想起来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夏茂棠问，“我以前是他的粉丝吗？” 夏茂棠对自己的失忆耿耿于怀，家里的东西因此全被他翻了一遍，他从来没见过任何唱片c专辑之类跟音乐相关的东西，更没见过裴洛这个名字。 “你应该不是吧，”a想了想，“但你去听过他演唱会啊，那天的票还是我帮你抢的。” “什么时候的演唱会？” “今年五月份。” 夏茂棠立刻在网上搜索了裴洛五月份的演唱会，刚好就在北京。 5月17号。距离他们的车祸还有将近一个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11 “想起来什么了吗？”a跃跃欲试地问，“是不是很迷茫？我可以回来帮你想呀。” “我考虑一下。”说完，夏茂棠挂了电话。 他继续在网上浏览关于裴洛的新闻，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裴洛医院的相关讯息，大概是经纪公司有意隐瞒消息。 夏茂棠只好给c发了一条短信：“你认识裴洛吗？” c的职业和娱乐圈沾边带故，理论上她可能知道点什么。 远在世界的另一端，c回得飞快。 一我认识游萧。 一谁？ 这个名字也很眼熟。 一游洛妈妈。你找游洛干啥？ 一他在哪个医院 一你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一对 一你骗我！想骗你妈可不容易！ 一。 夏茂棠发现自己是套话不成反被骗，他也不太明白这是哪句话露出了破绽。 不过如此看来，c分明知道不少讯息。 一我要见游洛 一他现在不见人。 一毁容了？ 一不是。 一？？？ c不再回复了，夏茂棠只好短信微信轮番轰炸死缠烂打。十几分钟后，c大概是烦了，回道： 一算了！你想去就去吧。 她这才发来了一个地址。夏茂棠二话不说，开着导航去了她说的疗养院。这地方很偏，里边又静又冷，见他来访说要见裴洛，护士们的态度一个赛一个的冷酷无情。 他报了c的名字，护士扫他一眼，这才松口领着他上楼去了游洛的病房前。 很快，夏茂棠就被边上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拦了下来。这些人估摸是保镖。他知道自己进不去了。 他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只是往边上的座位坐下来发呆。走廊很安静，除了他和保镖，其余什么人也没有。半个小时之后，c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保镖仍遥遥与他相望。过了一阵子，其中一个人拿着手机说了句什么，又收了起来。夏茂棠在座位上等了几分钟，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模样端正，瞧着也不是很老，头发却是全都白了。他见了夏茂棠，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说：“你来了。” 这熟稔的口吻叫正要自我介绍的夏茂棠闭了嘴，他知道自己来对了，中年人认识他。 中年人领着他进了病房，他走在夏茂棠前头，问：“你最近很忙吗？” 夏茂棠正要回答，忽然瞧见了病房里躺在床上的一个青年，正是游洛。 游洛脸色苍白，阖着眼像是睡着了，看上去消瘦了不少。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在他身边平缓地响着，一下又一下。 夏茂棠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一种陌生的痛苦与焦虑一齐充盈了他的身体。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咬了下嘴唇，把不适的感觉强行压下去：“也不是忙我前阵子病了。” 听了夏茂棠的回答，中年人也没再问，他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坐下，望着游洛的眼睛忽然露出几分疲惫：“你来看看他也好。” “游洛这是”游洛的睡颜令他骤然有种不好的猜想。也许游洛不止是病了。 中年人这才又看他一眼：“植物人。” 植物人。 怪不得他销声匿迹了。 至于游戏里的游洛 夏茂棠忽然有了个天马行空的猜想：出现在虚拟世界里的游洛，其实是现实里被身体封闭的自我意识。 夏茂棠的惊讶叫中年人冷漠的目光中多了点审视的意味。他说：“我以为你知道。” “我生病之后忘了很多事。”夏茂棠如实说。 “也忘了游洛？” “的确忘了，”夏茂棠因此又问他，“原来我先前认识游洛？” 中年人没有否认：“你忘了游洛，又是怎么想到过来找他的？” 夏茂棠犹豫了须臾，将游戏的怪事换了个合理一些的说辞：“我梦见他了，问了别人才知道他是游洛。我因此想来探望他。” 中年人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什么梦？” “游洛在舂华中学读高三，我去学校的时候遇见他了。” 夏茂棠说着，他望着中年人，忽然觑见了2013年游洛身边那个模糊的c头发花白的中年角色的身影。他一下子意识到中年人是谁了，游洛的父亲。 “高三？” “嗯，游洛听说我是个画家，让我帮他画一幅画，”夏茂棠略去了恐怖副本的剧情，接着说，“我画的是他的肖像画，但没有画完梦就醒了。梦里好像也有你。” 游父听罢，若有所思：“很离奇的梦。” 夏茂棠心里一动：“那幅画真的存在吗？我是说那副肖像画，是我画的？” “我没见过，”游父对这个话题显然不感兴趣，他猜到夏茂棠的来意，又解释说，“你们认识也有几年了，什么时候认识的c怎么认识的，我也不太清楚，他没有提过。” 夏茂棠本想再多问几句，但游父看起来不愿多谈，只是不咸不淡聊了几句家常话，又转到了游洛的病情上。游父语速缓慢地说着游洛车祸后的二三事，“植物人”c“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c“意外” 游父说完了最后一句，静了下来。夏茂棠看了游洛一眼，也识趣地告辞离开。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npc游洛的来由只能以神怪作祟作为最终解释。 如此做了总结，夏茂棠回到家里，喝了口水又进了游戏。关于这些问题，他还是想当面问问游戏里的游洛。 这一次他睁开眼睛时，见到的也不是上次停留的地方c他五年前的破奔驰车，而是一面灰蒙蒙的天花板，身下是一张沙发。他还穿着小猪佩奇的睡衣。再远一点，黑暗里男尸的身影正若隐若现。 看起来他是回到了教师办公室里，他睡着之后的时间线。 “醒了？” 夏茂棠循声看过去，游洛正在窗户边的凳子上正襟危坐，捏着一根烟。这时天微微亮，透过玻璃在他身上渡了一层圣光，烟雾缭绕之中，游洛好似马上就要飞升远去。 “你这样我真不习惯。”夏茂棠感叹了一句。 “什么这样？” “活蹦乱跳的样子，”他说，“我刚刚接受了你是个植物人的事实。” 游洛抽烟的动作一顿：“这么快知道了。” “是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为什么不回现实世界，还是说醒不过来？”夏茂棠问他。 游洛避而不答：“你怎么找到我的？” “太长了，懒得说，”夏茂棠见游洛不回答，也不意外，他打了个疲倦的哈欠，“现在几点了？我们今天得上课。” “你多久没睡了？”游洛仍端庄地坐着，连手指头都没动过一下，“去睡觉吧，不要沉迷网络游戏。” “等我打完这个副本再——” 夏茂棠话音未落，眼前已经黑了一片。 游戏失败！ 屏幕上再次浮现了这四个血红大字，昭示着夏茂棠被游戏踢出游戏的沉重事实。 “这人完全是个滥用权力的npc，”他冷着脸摘了耳机，“我还没法投诉他。” 但是让他向游洛势力低头是不可能的，听话睡觉也是不可能的。 夏茂棠戴上耳机准备二进游戏与游洛打一架时，他的手机忽然跳出来一个短信。c的短信。 一不要怪我和你爸爸，我们也是希望你开心一些。以前的事情就过去吧，不要强求。 这短信叫他觉得心里堵得慌，他按着胸口低低地喘气，仿佛被炸开了某个痛处。 bc究竟做过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画面跳转到游戏里时，夏茂棠也没缓过来，直到远处那个圣光笼罩的游洛朝他走来，手指在他眼下一擦。 “你哭什么？”他听见游洛这样问。 夏茂棠烦躁拍开他的手，他像被点了□□，漂亮的眼睛里怒气冲冲：“我怎么知道！还有，再把我踢出去我就把你杀了” “你不是因为这个哭的吧，”游洛很无奈，“好吧，你先回宿舍拿校服？我陪你去。” 夏茂棠见他态度骤变，将信将疑地穿上外套，一边泪汪汪地瞪着他：“眼泪这么管用吗？” “你哭的话，是的。”游洛说着，帮他拉上外套拉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12 天雾蒙蒙的，路灯也是暗的，大概是有的地方没有通电的缘故，校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有的已经腐烂得不成模样了，有的身上的血还没凝固。 夏茂棠利索地从一具男尸身上跳过，忽然有了倾诉欲： “我不是很喜欢abcd。” 这话题来得非常突兀。游洛看了看他，问： “abcd是谁？” “人。” “你继续说。” “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不确定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才这样的。” 其实不光是游洛，夏茂棠也为此奇怪，一条短信有什么好哭的，可刚刚那种委屈感十分真实，好像憋了很久。他越想越觉得从前的自己大概被bc折腾过不少年。 “对了，我见到你爸爸了。”提到bc，他又联想到了游洛的父亲，那个头发花白的冷漠中年人。 “嗯。”游洛只是应了一声。 “好冷淡啊你。”夏茂棠斜睨着他。游洛正在路边不可回收垃圾桶上摁灭烟头，又点了一根。这人烟瘾还挺大。 “我又没死，”游洛说，“他看得开。” “你也挺看得开的。” 他这话是说游洛一直待在游戏里，也不着急。游洛听了没什么反应，夏茂棠也不问了。两人到了宿舍楼，这会儿宿舍楼静悄悄的，早上五点出头，大部分人还没醒。他们乘着电梯到了五层宿舍，夏茂棠没有带钥匙，正要敲门，游洛却先他一步拧了门把手把门推开了，让他敲了个空。 宿舍里开着灯，室友却不在。 “你坐。”夏茂棠把倒在地上c被他用来砸过室友的椅子扶起来，表面上尽了地主之谊，就进浴室刷牙洗脸去了。 游洛没坐椅子，他正在宿舍里四处转悠。两人的东西都很整齐，没什么打斗过的痕迹。阳台门开着，只有几件校服外套挂在外边张牙舞爪。夏茂棠的室友的确不在这里。 夏茂棠出来时，看他到处张望，说：“你找摄像头吗？” 游洛说：“他人挺怪的。” “游戏而已，他又不能把我真的怎么样。”夏茂棠说着，开了衣柜。 他一脱上衣，后背上的伤痕全暴露在游洛眼前了。 “你是因为车祸才失忆的吧，”游洛伸手摸了摸他肩胛骨的疤痕，叹了口气，“什么时候的事情？” 夏茂棠“啧”了一声，把长袖衫穿上了：“不告诉你，还有，禁止性骚扰。” “‘游戏而已’？”游洛揶揄地问。 “你又不是虚拟人物。” 为了避免视奸，他也不在游洛面前脱裤子了，干脆抱着校服裤进了浴室。 游洛隔着浴室门说：“我回宿舍换衣服，你在这儿等我。” 他是不是真的只是去换衣服，夏茂棠也不知道，他出来的时候游洛已经不在宿舍了。宿舍里很安静，虽然没有尸体，夏茂棠也情不自禁地像刚刚游洛那样谨慎地观察起了房间。 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真的没有。 然而室友差点被他用椅子砸了脑袋，就这么算了也不太合理。 夏茂棠为此又提起了警惕心，在自己的书桌上看了看，跟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分别。室友的书桌他没有仔细看过，笔记本电脑还放在那儿。他走过去，碰了一下鼠标，那个写着“日记”的一rd文档还放在桌面。 他点开文档往下看，还是那些日记，一直到被他删掉的关于游洛的部分都很正常，再往下，用很小的小五宋体字写了一行话：“你会后悔的”。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线索了。 夏茂棠关了电脑，换了衣服的游洛刚好走进宿舍，他说：“走吧。” 除了头发和肤色有细微的差别之外，游洛背书包c穿校服的模样和2013年的回忆剧情里的他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那张肖像画到底画完了没有？ 夏茂棠有职业病，因而对这件事很在意。按照这个游戏莫名其妙的时间线，他估计还能再回到2013年的剧情一次。万一又画不出来呢？ “你看了我得有四十秒了，”游洛被他盯得奇怪，“走路看路。”说着，还拉了他一把，免得踢到脚下的碎尸块。 “你看得到我的剧情对吧，我那副肖像画画完了吗？”夏茂棠问他，“就是2013年，我带你到画室那时候。” “画了，”游洛猜到他在纠结画技退步的事情，“画得挺好的，你自己也很满意，别担心。” 夏茂棠这才松了口气：“那张画在你那儿是吗？” “不在。” 夏茂棠眉头一皱：“可我家里没有。” 以自己的性格，不太可能丢掉满意的画。 “那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门是开着的，里面已经有几个学生坐着埋头苦干。高三了，整个教室都散发着高考将近的苦闷讯息，后边的公布栏贴着倒计时的电子钟表，距离高考还有xxx天。 夏茂棠不需要高考，坐下后就非常心安理得地开始玩手机，游洛也不需要，他正在书包里翻出来牛奶和三明治，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 手机上的网络和现实没太大差别，甚至还能在百度上搜索到裴洛的相关讯息。夏茂棠点开了裴洛的一个演唱会live视频，他不好意思公放打扰同学学习，只好在自己书包里翻找耳机。 游洛把三明治递到他嘴边：“吃吗？” 夏茂棠偏过头躲开了，他没找到：“不要。你有耳机吗，借我下。” “没带。” 说着，游洛的手指在他手机屏幕上一划，语气很惊讶：“你看这场？” “怎么了？” “五月份的演唱会，”游洛说，“很巧。” 五月？ 夏茂棠忽然与他心有灵犀了起来： “你不会是想说，这段刚好是我去听你演唱会那次唱的吧。” 他看了看标题，《风筝》，好像是游洛的成名曲。 “是太巧了，”得到游洛肯定的答复，夏茂棠又把网页关了，“有机会唱给我听吧。” 游洛说：“那天人太多了，我看不见你在哪里。” “所以？” “也没什么。” “嗯？” “你以前从没来过我演唱会。” 这信息量有点大。 之前他以为游洛是个同性恋npc，游洛对他莫名其妙的好感他也不曾在意。现在仔细一想委实不太对劲。他和游洛五年前就认识了，然而他的手机c网络上却毫无游洛这个人的痕迹，甚至做了他多年助手的a也不知道游洛的存在。可见他们并不是朋友。连朋友都不是，难道游洛单相思了他五年？得亏他是失忆，不然这也太尴尬了。 好在这话他不用接，因为班主任正好举着课本进教室，说：“上课了。” 班上人还没齐，班主任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她翻出来一个本子：“今天点名。” 点到夏茂棠的时候，他应了个“到”，游洛的学号是他的下一位，念到他的名字时，几乎全班人都往他脸上看了过去，各自露出了大同小异的惊恐表情，仿佛见到了洪水猛兽。 班上又陆陆续续来了一批人，前座的女生也到了，她见了游洛，也是脸色难看。班主任看人来得差不多，又把刚刚没应到的人点了一遍。 “少了一个人，”她合上本子说，“谢子前怎么没来？他和谁一个宿舍？” 夏茂棠正在喝牛奶，一抬眼发现班上大部分人都往他这里瞧。他小声地问游洛：“怎么了？” “谢子前就是你室友。”游洛说。 班主任看着夏茂棠，问： “他不在宿舍吗？” “早上不在。”他如实答了。 “昨晚呢？” “不清楚。” “你昨晚不在宿舍？” “不在。” “违反校规，”班主任如此做了评价，“下课后到我办公室里来。” 游洛上课很认真，甚至还做笔记，十足三好学生。夏茂棠见他这么入戏也没打扰他，托腮看了一整节课的窗外风景，那只巨大的金龟子建筑在太阳下耀眼无比，更远的地方是草坪和后山，如果按百度上qqq中学的资料，那儿还有个翡翠湖，风景优美地方偏僻，被称为情侣约会圣地。 下了课，夏茂棠跟游洛道别，自己老老实实地跟着班主任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班主任指着沙发让他坐下，问： “你昨晚睡在哪儿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年轻女人，看样子大概也是个老师。她满脸焦急，一进门就急吼吼地说：“谢子前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13 跟所有前置剧情相似，两个老师的对话十分冗长，如果可以夏茂棠真想狂甩鼠标快进，除了“谢子前死了，尸体在宿舍楼后边被发现了”这个讯息，其余的全是安慰和害怕之类的无效内容。 等她们说完了，各自一脸的惊魂未定地停下来，夏茂棠才提问：“他是怎么死的？被杀了，还是不小心跌落到楼下？”因为他记得阳台门是开着的。 新来的老师一下子愣住了：“你是谁？” “他是夏茂棠，谢子前的室友，他说谢子前早上不在宿舍。”班主任解释道。 新老师皱了眉：“所以你晚上没有和他住在一起？” 她跟班主任的思路是一模一样的。 “嗯，”夏茂棠说，“我不想和他睡一间屋子。” 班主任问：“为什么？” “他对我告白了。” 联想到夏茂棠曾经控诉游洛骚扰他的事情，班主任狐疑地上下打量他：“是这样吗？” 夏茂棠说：“所以我去找了个办公室睡觉了，警察来了吗？” 他问的是新老师。新老师是个看起来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女孩子，被他这么一问，慌张地看向了班主任。她好像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里没有警察，”班主任比她镇定多了，朝夏茂棠勉强笑了笑，“你不知道吗？” 夏茂棠惊讶道：“为什么没有？” “不存在的东西就是不存在的。”班主任说得很拗口，她巧克力色的脸庞依然带着笑意，却给人一种机械程序化的感觉。夏茂棠意识到，这句话是程序设定的——她是个npc。 按照她的意思，这是一个没有警察c或许也没有法律的世界。 怪不得班主任这么强调校规，因为恐怕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维持学校的秩序。然而谢子前却意外死了，看她们害怕的模样，约莫也不是正常死亡。 “你最后一次见到谢子前是什么时候？”班主任板起脸开始审问他了，像一个女警，她蓝色的大眼睛严肃又冷酷。 “昨天晚上，我回宿舍洗澡。” 夏茂棠对这种问话倒不排斥，事实上他也想知道谢子前是怎么死的。 “然后呢？” “我和他起了冲突。” “为什么？” “我之前看见过他电脑上的日记，他写了关于我的不好的话。晚上洗澡的时候我发现浴室里有针孔摄像头。我和他因此起了争执，我用椅子打了谢子前。” 夏茂棠说完，班主任的态度明显变了，她换了个坐姿，身体向后仰，双手交叠，有些警惕的模样：“你打了他？” “是，之后我就走了，没有回宿舍。当时他还是活蹦乱跳的，并且扬言要杀了我。” qqq中学如何通过校规维持现有秩序又成了夏茂棠好奇的问题。根据班主任的姿态，眼前这些老师和学校的领导估计就是维序者，学生们是被管辖的群体。 如果他被维持秩序的人怀疑成杀人犯，会被如何处置呢？ “你现在很有嫌疑。”班主任如此评价道。 “他用手臂挡了，”尽管对“被处置”蠢蠢欲动，夏茂棠认为还是有必要自证清白，他比划一下了当时的情景，“椅子其实没砸到脑袋，估计是个手臂骨折之类的，被我打死不太可能。死亡时间肯定在我离开宿舍之后，你们可以查走廊监控。” “之后你去了办公室？”班主任对他的解释和提问无动于衷，“几楼？” “四楼，就是你开的禁闭室，昨晚我和游洛在一起。” 夏茂棠把证人搬了出来，虽然他不确定是否这样说嫌疑会不会变得更大。毕竟游洛在学校似乎是个禁忌。被这么忌讳的，十有八九都是各种意味上的危险的人物，游洛的情况也能还要更特殊一些，他是被人关在楼上的非人类。 果然，一听见游洛这个名字，班主任就沉默了。她久久地盯着夏茂棠，好像要把他看出个洞来。半晌后，她说：“你不怕他吗？他是个怪物。” 夏茂棠坐直了身子，正要听班主任继续讲下去，剧情终于来了，关于游洛在游戏里的设定。 班主任刚张开她涂着玫红唇膏的嘴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两人同时回了头，望见那位她口中的怪物正站在门框里。 班主任绽开一个机械化的笑容，站起来：“游洛，你很久没有上课了。功课跟得上吗？” “老师训完他了吗，”游洛忽略了她的问题，手指指向了在沙发上满脸失望的夏茂棠，“没事的话，我和他先走了。” 班主任点了点头：“去吧，马上上课了。” 于是游洛揽着夏茂棠的肩膀出了门。 外边太阳很大，夏茂棠挡了挡眼睛。余光里几个女生从他们身边经过，都避之不及地加速了脚步。这样的恐惧自然不是因为他，而是他身边的游洛。 游洛是个什么人？怪物。为什么是怪物？如果能摸清楚游洛的个人设定，大概也能找到他一直存在于夏茂棠游戏里的原因。因为个设本就是自行设定的。 走廊没有几个人了，游洛压低声音说：“不要同她独处。” “她在学校权力很大吗？”夏茂棠问。 “反正你是底层。” 夏茂棠感叹道： “果然学校是个小社会啊。你是什么阶层？我该怎么升级？” “，”游洛说，“杀怪升级。” “我不喜欢砍怪这种方式，”夏茂棠被他说得丧失了兴趣，不过这事很快让他联想到了谢子前，“谁杀了谢子前？是不是有人杀了他升级？” “不知道，”两人到了教室门口，教室里许多人正在打闹聊天，闹哄哄地，游洛却忽然说，“这些人和谢子前差不多。” 第二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进门的时候，夏茂棠幻嗅到昨晚他身上那股尸臭味，有点反胃。数学老师是个古板c严肃的中年人，上课之前先絮叨地讲了一堆话。在他背后，化学课代表袁晓碧正在擦黑板，她身姿窈窕，手臂纤细白皙，与她被砍手时狼狈污浊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两个人都是不是活人了。 所以，谢子前怎么是怎么死的？他本该继续像他们这样在灯光下活着。 前座女生已经侧着脸盯着他很久了，她说：“你一直看着袁晓碧干什么？” “她很漂亮，班花本花。”夏茂棠半真半假地说。 她冷笑了一声：“呵，男人。你不是对游洛感兴趣？这么快变心了。对了，你加到游洛微信了吗？” 认真听课的游洛听见这句，也加入了课堂悄悄话，他问的是夏茂棠：“真的？”有几分暧昧的语气。 “假的，你听她乱讲，”说完，夏茂棠又向她抱怨，“我还没找你呢，你骗我。楼顶上明明就有东西。” 前座女生嗔怪道：“我后悔死了，只是想吓唬你，没想到你居然把他放出来了！你个畜生。” “这也怪我？”夏茂棠指着游洛。 “当然怪你，”女生瞥了无动于衷的游洛一眼，“班上的人还不晓得是你把游洛捞出来的，等他们知道了你准备和他一起沉翡翠湖吧。” 夏茂棠想了想：“这死法也太浪漫了。” 他又向正在做笔记的游洛告状：“听见了吗，她威胁要把我俩沉湖。” “她想要两个替死鬼，我觉得有点贪心。”游洛头也不抬，刷刷地写着公式。 “替死鬼？”夏茂棠心想，原来她也是个死人。 女生愤怒的表情有些扭曲：“你跟夏茂棠说这些干什么？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水鬼有替身才能上岸，她是校庆时被二班几个女生淹死在湖里的”游洛转着笔继续说。 “不要交头接耳！今天点名！”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拍了拍桌子，喊道。 袁晓碧举手说：“老师，刚才点过了，谢子前没来。” 门外忽然进来两个人。一个是班主任，另一个是戴着尖尖巫师帽c黑西装的小个子啤酒肚男人。班主任朝数学老师点了点头：“打扰了。”又看向了最后一排的夏茂棠：“夏茂棠，出来吧。” 巫师帽男人笑得很憨厚：“关于谢子前，我有事情要问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14 说话的这个人站在人群里显得实在怪异，打扮得奇怪倒没什么，是那种笑嘻嘻的姿态与别人不同，也让夏茂棠不太舒服。班主任和数学老师对他都十分客气甚至恭敬，他说完话就走出了教室门，而班主任和数学老师都撇下学生挂上同样的笑容送他。 夏茂棠不清楚他是谁。前座女生也发出了疑惑的问句：“这人是谁？这架势好大。” 他从后门走的时候，游洛忽然拉住了他的手：“我等一下去找你。” 他看见游洛眼底掠过了一丝紧张。 夏茂棠一怔，反过来安慰他：“没事的。”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确觉得巫师男的态度怪怪的，不太可能没事。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一左一右地站在巫师男身边，也不知道他们正在聊什么，三个人都是一脸欢快的笑意。见夏茂棠来了，巫师男招呼他：“走吧，我们坐电梯。” 数学老师于是回了教室。剩下三人进了员工电梯，班主任按了负二层。电梯缓慢下降，暖黄的灯照在巫师男头顶的尖帽上，宽大的帽檐投下一层夸张的阴影。他看着巫师男的脸，对方也微笑着看着他。过了半晌，电梯门叮咚一声开了，班主任按住开门键，巫师男却没有出门的意思，他说：“刚才没有说，我是校长。” “校长好。”夏茂棠也不意外。他看起来的确是要比班主任还要高不少的级别。 得了这句话，校长才走出电梯，班主任急匆匆地跟上了他。 负二层很像实验楼，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差别，有的房间外边就挂着“机器人实验室”这种牌子。校长摸了摸他的巫师帽，非常随意地就推开了这间机器人实验室：“就这里吧。”没有人反驳。 机器人实验室里很空，一张桌子，两把凳子，房间的两面墙边摆了一排金属机器人，高矮胖瘦奇形怪状。校长挑了张凳子坐下，又让夏茂棠坐下来谈。班主任则站在校长背后，像一个黑人女保镖。 “谢子前死了，从楼下掉下来了。死之前脑袋有撞击伤，”校长一句废话也不说，直接聊起来谢子前的死因，“我们学校对校园暴力尤其是这种恶劣的校园暴力是持零容忍的态度的，你明白吗？” “嗯。” “班主任说你打了他。” “手臂。”夏茂棠指了指他的西装袖子。 “有人能证明吗？” “没有，当时只有我们两个，我走的时候谢子前还追出来了，那会儿他好端端的。查走廊监控吧。” “监控坏了。” “这么巧？” 这时班主任咳嗽了一声。 校长露出一个揶揄的笑：“这事情不好处理，其实就算不是你杀了他，按你的说法也是有责任的。” “监控没了，怎么找凶手？”夏茂棠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会有人处理的，你担心什么？这年头疑罪从无，学校也不能把杀人的罪名安在你身上。” 他意识到，原来学校并不是用校规来约束学生的这里自带所谓法律，执法者却是学校内部人员。 校长继续说：“所以我得把你关几天，相当于‘刑事拘留’。你知道‘拘留’吗？” 夏茂棠如实说：“不知道。” “百年前的一种刑事强制措施，现在很少人知道了，”校长卖弄了一下历史知识，正了正他的帽子，“好了，走吧，你把他带过去。” 他这话是对着身后的班主任说的，尽管没有看她一眼。班主任挺起胸膛说了一句：“是的。”这服从命令的口吻让夏茂棠想起自己电视上看见过的军旅剧角色。 他望向班主任：“老师” “就是找个房间关一下而已，不要害怕。”班主任笑了笑，可夏茂棠分明在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里看见了熟悉的恐惧，害怕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没错，”校长也笑了，“好好反省，以后不要打架。” 夏茂棠本以为班主任会拿出来一个手铐之类的东西，然而什么也没有。她就这么双手空空地领着他往外走，把校长留在机器人实验室里。夏茂棠向校长道别，校长还脱帽向他行了个礼，他心中那种强烈的不适感在看见校长头顶凹陷的部分时陡然井喷。校长地中海的头皮上不知是被谁砸了一拳，或者遭受到了别的什么损害，硬生生地塌下去一块。照这个凹下去的程度，大脑都要被打穿了吧。这家伙不是人。 夏茂棠停留在他头顶的视线过分地久，校长忽然不高兴似的撇下嘴角：“你看什么？” 他正要说“没什么”，班主任却拉住了他的手臂，替他说：“时间到了，校长。” 对方“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又急吼吼地跑到墙边的那排机器人面前。班主任拉着夏茂棠脚步飞快地出了机器人实验室。他最后回头时，看见校长把手放在一个机器人的金属头顶上，嘴里念念有词。 “他是机器人？”被她拉扯着越走越快的路上，夏茂棠问班主任。 她把嘴闭得紧紧的，什么也没说，两人越走越快，班主任领着他绕了两个走廊，最后停在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门口贴着一个牌子，物理实验室。 她掏出钥匙开了门：“就是这里了。” 这间屋子比机器人实验室大得多，靠墙的两边依次摆着一个个一人多高的铁质笼子，笼子里床铺桌子椅子马桶一应俱全，看起来像是某种小型监狱。 “我可以不进去吗？”夏茂棠抗拒这种生活环境。 班主任的反应格外激烈，棕色的脸颊上甚至泛了恼火的红晕：“不要想了，你就算把我杀了，你也走不出学校的。” “为什么这么说？” 班主任说：“大家都默认了的，学生毕业了才能走。这里就是封闭的地方，你待在牢房，和在宿舍其实没有区别。我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对这些不了解，不怪你，但现在你应该明白了，这里大部分人都不是人。” “猜到了。可你也不是人吗？”夏茂棠上下打量着她。 “我是人类，我知道你也是。好了，在这里待两天吧，没事的。” 班主任又把“没事的”重复了几遍，看起来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她再次掏出来钥匙，打开了牢房的一间，示意他进去。牢房的门又重新被锁上，班主任松了口气，说：“不会饿着你的，会有人来送餐。” 她走之后，天渐渐暗下去，似乎是外边下了一层雨，屋子里已经不见天日了，夏茂棠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他甚至找不到可以开灯的地方。 实在太无聊了又不能快进，夏茂棠只好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一直数到七千二百一十，门开了，他噤了声。外边走进来一个人，脚步很轻，听起来不是班主任，行走时，身上带着一种金属晃荡的脆响。来人没有开灯，但他准确无误地走到了夏茂棠的牢房前。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黑暗里忽然燃起一小簇火苗。 游洛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拎着一串钥匙，隔着一扇镂空铁门与他相望，他眼底幽幽地晃着火苗。 夏茂棠抱怨道：“你的‘等一下’实在太久了吧。” “来晚了，钥匙找了半天。”游洛说着，把钥匙举高展示给夏茂棠看，仿佛是什么战利品。夏茂棠走近他，正要伸手去拿钥匙，游洛却忽然收回了手。 “不想让你走了，怎么办？”他笑得十分纯洁无害。 “那我就按esc键退出，不陪你玩了。” 夏茂棠以为他在开玩笑，伸长了胳膊去抓游洛的手臂，只揪住了对方的外套袖子，湿漉漉的。他问：“你淋雨了吗？” 夏茂棠也没多想，松手时却发现自己蹭了一手血。他惊讶地再往游洛身上瞧——他全身衣服都是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15 也不知游洛刚干什么去了，这得砍了多少副本怪。 夏茂棠搓了搓手指，黏糊糊的。 他还没问出声，游洛手里的打火机灭了，黑暗吞噬了二人的视觉。 他听见游洛低声说：“停电了，先别出去。” 停电了。 那些鬼岂不是又要出来晃荡了？袁晓碧 夜又黑又静，门外渐渐透进来零碎的脚步声和笑声，模糊而轻快。这是几个女孩的声音，好像银铃般清脆。这些声响逐渐向实验室靠近，直到门开了。 几簇火焰被几个人影簇拥着涌进来。这是一群女孩子，穿着学校的长袖校服。夏茂棠数了一下，有七个人。 拿着火把的女孩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她呼朋引伴：“这里有人！快来。” 七个人全都涌进实验室，在桌前张望，好奇地看着牢房里外的两个人。另一个说：“为什么关了两个？” “说明有一个不是犯人。” “是哪个？” “外边的。” “不是，里边的。” “那要烧哪个？” “外边的。” “里边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 “两个人都烧死吧，烦死了你们！”火把女孩气得跺脚。 走得近了，夏茂棠才看清女孩们的脸，她们相貌各异，脸色统一的青白，嘴唇乌暗，在火把的红光下显得更加诡异。除了为首的女孩没动作，她身后的几个人正陷入争吵，夏茂棠已经听不清她们在争论什么了，因为有两个女孩打了起来，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脸颊c嘴巴，其他人正在起哄叫好。火光下，她们被扯破的皮肤下露出电线和金属的壳子，闪闪发光。 原来是机器人 夏茂棠奇怪地问游洛：“她们在干嘛？” “也没什么，就是到处放火。她们是二班的，死了之后改装成机器人了，弄死了过阵子又能活，没什么能耐，但很烦人。”游洛说。 “溺死前面女同学的那几个吗？”夏茂棠想起来这件事。 “可能吧，我不记得了。” 这时，围观打架的短发女孩笑嘻嘻地抢了另一个的火把，大喊：“烧掉吧！”她先把实验室的窗帘点了，火一下子点亮了半边房间，又转过来，隔着牢房问他们：“我怎么觉得你们很眼熟啊？” 另一个女孩走过来，搭着她的肩膀，瞪着眼睛往夏茂棠脸上看：“这个不认识。”又去看游洛，她的脸上有了变化：“是你啊。怎么又是你？” 她经常见到游洛。 游洛像一缕幽魂，俊美c冷静c无情，在场的女孩都被他处理过不止一次他永远游荡在学校里，永远不死，阴魂不散。 今天运气不好，怎么把他碰见了呢。 捋了捋头发，她换了个缓和些的口吻，指着夏茂棠的脸：“这是谁？我没有见过。” 她指尖的青年长了对妩媚又冷淡的眼睛，冰淇淋般惹人喜欢。她的手开始痒痒，想把眼珠子抠出来，和他的换一换。可他是谁呢？他跟游洛待在一块，也是怪事。游洛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一个人影晃过，挡在她眼前。游洛语气冷厉地警告她：“别碰他。” “好像在一班名单上见过他，长得真好看。他杀了谁被关在这里？”她嘻嘻一笑，说着，绕过游洛把手伸进牢房里，作势要摸夏茂棠的脸，不出所料下一刻就有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又很快松开了。 女孩疼得皱眉，她甩了甩手，觉得自己新换的零件都要被他弄坏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摸一下他都不行？” 游洛说：“他是我这边的。” “为什么不能是我的？我偏要摸。”女孩调皮地歪了一下脑袋，表情天真。脖颈相连的地方，她的皮肤松松垮垮的，像被扯坏了的旧布，一旁的夏茂棠正仔细瞧着，原来女孩脖子上边有粗糙的缝合的线，隐约还能见到缝合处红色的皮肉。 他又瞥了眼身边的游洛，感受到了被双人调戏的压力，忙不迭倒退了几步。这时候，其他女孩已经嘻嘻哈哈地烧桌子c其他牢房里的床铺，一时间房间里烈火熊熊，火光冲天，他被浓烟熏得流泪，看着楚楚可怜。 “你再伸手我把你头砍了，”游洛面若冰霜，他已经很不耐烦，“快滚吧。” 这话一说，女孩脸上一直挂着的笑不见了，她不笑的时候，身上死人的气息很明显，夏茂棠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死去的袁晓碧的尸体，她们看上去几乎没有区别，阴沉沉的，毫无生气。 女孩的黑色眼珠噜噜滚动了几下，朝夏茂棠说：“记住你了，哼。” 说完，她举着火把跑出了实验室。其余人见她走了，也吵吵嚷嚷地跑了。 “不烧人啦？” “不烧了！” “为什么呀？” “游洛在那里啊，你不长眼睛吗？” “怪我吗，我的眼睛被你挖掉了啊。” 她们一走，游洛就低头转钥匙开门，夏茂棠泪眼朦胧，把手伸出去抓住他的手腕调侃道：“你不是不打算让我走了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不想让你出游戏了。”游洛任他抓着手，继续一把一把地试钥匙，他看起来有点急。 门总算开了，游洛拽着他出了实验室。 夏茂棠被他这样一说，出了门就在脑内按esc键，但esc键好像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你还有这种本事吗？”他奇道。 游洛竟然还真的起了这种心思，发什么疯呢？ 走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尸体，有些已经爬着蛆虫，夏茂棠随意扫了一眼。他被游洛牵着手往楼梯口走，大约是想回负一层，从停车场离开。 游洛却说：“到楼上去，下边人太多了。”他带着夏茂棠一直上了四楼。 四楼很安静，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人或者怪物。很远的地方传来惨叫和笑声，夏茂棠循声看去，另一栋楼的楼道里奔跑着一群穿校服的男生，他们手里都拿着斧子和棍子，追逐着一个男教师，脸上有尽兴的笑意。那里是实验楼，各层的教室都亮着灯，人影晃动，热火朝天。 这是一场屠杀狂欢 袁晓碧c数学老师和谢子前都是这样死的吗？ 她指引着夏茂棠找到尸身，是为了鸣冤c报仇还是别的什么？ “没什么好看的，”游洛见他看得入神，捏了捏他的手指，“回禁闭室吧。” 夏茂棠还在到处张望，他在找袁晓碧的血脚印。上次是袁晓碧的鬼魂在宿舍楼主动找到他，这一次她却不知在哪。教学楼下正吵吵嚷嚷的，他忽略了游洛的提醒，趴在栏杆往下看。楼下聚着十来个人，将一个躺着的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个男孩挥舞着手里不知是铁棍还是刀具的东西，血液伴着他的动作四处飞溅。其他人鼓着掌欢呼，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他们是谁？ 正想着，一只手从他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冷冰冰的一只手，指腹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楼下的血腥场面。 游洛的声音温和得叫他心里发毛：“别看了，他们在杀人。” 对比他刚刚有实质的恐吓，这种态度更让夏茂棠不习惯。 他还是发疯更正常一点 夏茂棠强行掰开游洛的手：“我不怕看这个，他们杀了谁？” “不是老师就是学生。” “为什么杀人？” “好玩。反正来电之后又恢复正常了。” “是吗？这些学生挺反社会的啊。” 原本就不是正经学校，校长都不是人了，养出来这批学生也不出奇。与他们想比，夏茂棠乖得怪异，鹤立鸡群得像个人。怪不得班主任愿意在校长面前拉他一把。 出于对怪物的好奇，夏茂棠又往下多看了一眼，巧了，刚刚埋头苦干的十几个人正齐齐抬头向上看，与他打了个照面。拿着刀棍的男孩抬起手指着他的脸说了一句话，口型是：你，要，死，了。 夏茂棠笑了，他半点也不觉得怕：“这些副本怪好狂啊。” 游洛本是站在他背后，这会儿忽然靠在了他身上，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夏茂棠听见他一声很轻的笑声，一下子就散了。 “说了让你别看了，”游洛抓着夏茂棠的手指，往下朝那些学生们晃了一下，“跟他们说拜拜，不要见了。” 夏茂棠说：“我以为你要让我比个中指挑衅回去。” “你想就比吧。” “他们会砍了我的吧。” “砍不了，我还没死。” 听他这样说，夏茂棠立即把心里的不情之请倒了出来：“既然你这么自信，不如我们去实验楼看看袁晓碧还在不在吧？我觉得这是副本线索之一。” 他眼巴巴地看着游洛，被烟熏红的眼睛还闪着泪花。 游洛看着他，心又软和了下去。 他说：“全息游戏和现实的时间流速不同，算起来你在现实也玩了至少十二个小时了” “你不是说不想我走，要把我留下来的吗，骗子，”夏茂棠一听这话就知道游洛又要把他提出游戏了，他连忙缓了语气向对方撒娇，“我就再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那是气话，”说着，游洛低头在他唇上留下一个冷冰冰的吻，“乖，回去吧。” 夏茂棠一愣，正要发火，突然瞧见游洛背后的楼道口冲过来几个拿着刀棍的年轻学生 然而下一秒，他的视野又黑了。 游戏失败！ 他又气又恼地盯着这四个字，再次砸了耳机。 “这个骗子我靠，还亲了我。” 夏茂棠心想，我百八十年撒一次娇，这人竟然不答应，还得寸进尺。 “不玩了，”他直接把电脑关了，愤愤不平，“什么破游戏，不陪他玩了。他自己砍怪吧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16 夏茂棠盯着画架发呆。除了打游戏，还可以做什么呢？没有。画画是不会画了的，在学校的职位也早就辞了。他唯一的乐趣就是打游戏，然而硬生生被游洛剥夺了，想想就生气。 想到这里，他发现自己的确有点本末倒置，他后来进游戏是因为《中邪》里有他过去的记忆设定现在反倒真的沉迷游戏了。这样不行。 为此夏茂棠把手机拿出来，翻了翻通讯录，abc他都找过了，还剩下一个d。d不常联系他，备注是“画”。这是夏茂棠之前写的，意思是那副被在车祸中烧毁的画。指不准d是知道什么的，因为他是最后一个接触夏茂棠的人。 其实找到车祸的原因也没什么用。他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九点半，屋子里外一片漆黑，夏茂棠没有开灯，摸着黑往厨房走去。夏茂棠头昏脑涨，他猜测可能是因为没吃饭或者病了的缘故。冰箱里没有酒，只能是被a扔掉了，a说过不许他再酗酒。除此之外什么能吃的都没有。夏茂棠饥肠辘辘，正准备在手机上订外卖，外边的门突然开了，他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还有钥匙清脆的响动。黑暗里，他仿佛回到了在游戏里的昨夜——他被关在牢房里，游洛带着钥匙来救他。 然而来的人是b。 b拎着一袋水果，穿得西装革履，他刚刚结束了一个学校的工作会议，开车回家时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夏茂棠自从车祸失忆之后，脾气越来越古怪。b不怪他，他是个病人——每一次为夏茂棠生气之后b都是这么宽慰自己的。虽然b时常在心里骂“这个讨债鬼”。 他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夏茂棠了，来之前，特地到超市买了点水果。b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于是什么都买了一点，满满当当地一袋。他用备用钥匙开了夏茂棠的家，进门的时候，走廊里外都是黑漆漆的，他开了灯往里走，现在才九点多，夏茂棠应该还没睡。 b先去了画室，又去了卧室，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厨房里投出来一点光亮。 b走近一看，发现夏茂棠正坐在敞开的冰箱边上玩手机。他低着头，头发乱糟糟的，睡衣皱成一团。 “你这是干什么呢？”b很吃惊。 “没东西吃了，”夏茂棠正在订外卖，他指着空荡荡的冰箱，“你看。” “你长这么大不会自己去买吗？”b来了气。 夏茂棠被他说得烦了：“我这不是在订外卖吗？” “你助手呢？”b四处看了看，“他请假了？” “我让他辞了。”夏茂棠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又要回房间。 b敛了脾气说：“我再给你雇一个。” b估摸他是病了，夏茂棠总是病。他又问：“去医院复检了吗？” “去了，没事。”夏茂棠撒了个谎。 b看着他不耐烦的脸，惨白惨白的。他像只营养不良的鬼。把水果放在桌上，b说：“多吃水果，看你脸色差成这样。” 夏茂棠正饿着，双眼放光，捡了个苹果洗了洗垫肚子。 他又给d发微信：“师兄，我车祸前在天津带了什么画吗？~~~~(>_<)~~~~” d秒回：“没有啊。” 他说：“你空着手来天津的也可能你没拿给我看？怎么了？画少了吗？什么画？是你之前准备参赛的那副吗？” 这一串连珠炮把夏茂棠弄晕了：“我不知道。” “如果是参赛的那幅画，那就太可惜了”d又发了一大段文字，他粗略看了一眼，没有自己想要的内容。 “你自己注意身体，别老是熬夜打游戏。”见夏茂棠已经玩手机入迷，b也心生厌烦，“我走了。” “等一下，”夏茂棠正在回复d，见b要走，连忙挽留他，因为想起来一件事，关于他出柜的事情，“你见过我男朋友吗？” b没想到他竟然是在问这件事，脸黑了，正要骂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如今的夏茂棠整个人都变得颓废且病恹恹的。他先前叛逆张扬的儿子，现在好像失了魂。丢失了记忆对他来说是这么大的打击吗？b不能理解。 见夏茂棠变成这样，他有几分内疚，说到底，他是有责任的。b忍着怒气说：“见过。” “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夏茂棠知道b正在生气，但他仍要继续问。 b的回忆跳出来了。他的儿子和一个年轻人牵着手，在美院校园晃荡说笑，那天被他刚好碰见。回去后他和夏茂棠大吵了一架。 “看起来十八九岁吧，高个子，不知道叫什么，怎么了？他来找你？” “没有，我不记得他是谁了。” b见他为此失望，说：“不记得也好！你手好了吧，好好画画，不要整天无所事事。” “不画了。”夏茂棠听见这两个字，很快又是一脸厌烦。 b指责他：“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吗？说不画就不画？你是个画家” “烦死了，我说不画就不画，”夏茂棠把苹果核扔进了垃圾桶里，往电脑桌前一坐，“你走吧。” “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冲我撒火呢？” 可夏茂棠不理b。他已经戴上耳机了，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b说：“算了，算了！你这样的性格谁受得了你！” b走了，夏茂棠开始浏览网页。首页娱乐版上正好跳出来一个熟悉的名字：裴洛。 他定睛一看，原是游洛父亲的新闻。 《王明珂今日再婚，新娘年仅二十三岁，裴洛未出席婚礼》 刚点开新闻，手机弹出外卖送达的提示。 夏茂棠开门取了外卖，一边看八卦新闻一边吃饭。 “新娘xxx出生于1995年系中影毕业生，与王明珂长子裴洛同岁，曾出演电视裴洛未出席婚礼，知情人称他不满父亲再婚，父子失和这是王明珂的第五段婚姻” 新闻里详细阐述了王明珂的前四段婚姻和子女，密密麻麻地全是字。 他忽然想，外边的世界如火如荼，游洛一个人在游戏里，难道不无聊吗？夏茂棠无法理解，因为他自己一个人住已经倍感寂寞如雪，不找点事情消遣又要发疯了。 如此想着，他又点开了《中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17 返回游戏时，夏茂棠仍站在四楼楼道上。风很大，到处都是嬉笑声。 他睁眼的那一刹那，游洛正面无表情地把匕首扎进地上一具死人的小腹中，再仔细一看，他用刀划拉开了尸体的腹部，一横一竖，像是在肚子上画了个血十字。血溢了出来。 “你在干嘛？”这场景诡异极了。夏茂棠说着，四处张望，楼道上躺着几具血迹斑斑的尸体，身上都有刀伤，看样子，估计是那群跑上楼的古惑仔。 “找钥匙，他把钥匙吃进肚子里了。”游洛把手伸了进去。肚子上的十字吞没了他的手。 器官血液和粘膜搅动碰撞发出的黏稠声响听得让夏茂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说：“什么钥匙？你这样好像外科医生。” “找不到，”游洛把手在腹腔里搅了搅又抽出来，血淋淋的一只左手，他在尸体的衣服上随意擦了擦，“禁闭室的钥匙。” “教室锁了吗？没有就去教室也行。” “嗯，”游洛站起来，用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模样疲倦，“你这么快来了，我以为你至少要等到两天后才忍不住进来。” 夏茂棠提到这事就来气：“不准再亲我，不准把我踢出游戏。”虽然他说了也没用。 “我去洗手。”游洛置若罔闻。 “等下，你为什么把时间线后移了。” 夏茂棠为错过古惑仔剧情而遗憾，他本以为会看见一群人持刀拿棍地冲向他和游洛的古惑仔场景。 如此一想，他又开始仔细地观察游洛的背影——他是怎么做到一杀五的？游洛真的是个怪物。 “我不想你看见限制级画面。”游洛说。 “我成年很久了。” “你晚上会做噩梦。” “哪有。” “有，你忘了。” “我们很熟吗？” “不熟。” “那你又知道了？” “你这样真的很像小孩子” 游洛留下这老气横秋的一句话，进了走廊尽头的男厕。 夏茂棠没进去，在外边站了会，眼见走廊教室里渐渐走出来一些不知是人还是鬼的身影，有男的也有女的，无一例外都紧紧地盯着他，他们四处晃荡着，像是在试探什么似的朝他走近。他见状忙不迭躲进厕所，一进门就瞧见一个半裸的背影，他乍一看不禁吓了一跳：“你干嘛脱衣服？” “脏了啊。”游洛洗着手说。 游洛裤腰上插了几把不知是刀还是匕首短棍的东西，后背除了血迹之外，没有明显的伤口。 为什么游洛的设定是这种战力强大的怪物，而自己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跑两百米都不行的人设 “外边的人变多了，好像是冲你我来的，”夏茂棠疑惑之余，给他提了个醒，“我上个厕所。” 厕所里很暗，只有大窗户和排气扇透进来的月光提供些许照明。 他推开一个隔间，没想到里面竟然坐着一个青年。夏茂棠还没叫呢，这人先他一步尖声大喊：“啊！” 夏茂棠本来也没多害怕，恐怖游戏里出现什么都算正常，被他这么一吓唬还真的抖了一下。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啊？”夏茂棠惊魂未定地问。 “还能干什么，上厕所呀。” 这个人大概和游洛差不多年纪，十七八岁的模样，上身是校服，下半身什么也没穿。他坐在马桶盖上夹着腿，脸上有些尴尬：“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我有的你都有。” “你是被人脱了裤子吗？”夏茂棠觉得自己应该猜中了，没穿裤子，所以他才一直躲在厕所里。 “关你屁事！”青年恼羞成怒。 “怎么了。” 游洛洗完手循声走过来，他看了看马桶上的人，说：“不用管他。” 夏茂棠看看他，又瞧瞧捂着档的厕所青年：“他没穿裤子，你没穿上衣，你们应该互补。” “好好说话，”游洛说，“把外套借我穿。” 夏茂棠正要脱外套，忽听厕所青年大叫了一声：“你说得对！“ 他吃惊地看向马桶上的人：“哈？” “把裤子给我。”厕所青年指着夏茂棠说。 “不行，而且我说的是游洛。” “把裤子给我。” “说了不行” “把裤子给我。”青年不停地念叨，双眼发直，“把裤子给我。” 这也是个固定型npc。 夏茂棠问游洛：“不给会扒裤子吗？” “打一顿就老实了。”游洛似乎跃跃欲试。 “算啦，别打架了，”他摇了摇头，“走吧。” 两人走出男厕，厕所青年追到门口捂着档大喊：“把裤子给我！” 漆黑的夜里，这声响引起了一阵楼下的哄笑。 “谁把他又放出来了” “有人被扒裤子了吗” 走廊上现在只零散地站了几个人，见游洛与夏茂棠从厕所出来，很快作鸟兽散了。他只觑见一个趴在对面栏杆上往这边张望的男人，眼珠子像是玻璃一样晃眼。一眨眼的工夫，男人又凭空消失了。 新的鬼魂又来了？ “我们去实验室看看袁晓碧吗？”夏茂棠收回视线，跟着游洛往高二二班教室里走。 游洛倒是没拒绝：“等一下再去，现在外边人太多了。” 高二的教室静悄悄的，这里停电之前应该正在举行优秀班干部评比，黑板上写着三排名字，每个名字后边都留了空，应当是留着写票数的。 夏茂棠摸上了讲台，把讲台上放着的纸质票数了数，一共三十二张，而黑板上是三十三个名字。 “有一个人没投票，”他说，“纸质票不记名，这样也看不出来究竟少了哪个人。这是剧情吗？” “不知道。”游洛开着手电筒到处照。这里的教室和高三没有什么区别，桌椅的数量也很接近，每张桌子上都有水杯和书，看起来应该是每个人都到齐了。 游洛在桌椅之间转了一圈：“没人。” “我刚才在外边见到一只鬼呢” 夏茂棠也开了手电筒app照着讲台下和天花板，没有人也没有尸体。屋外渐渐传来喧闹的声响，他把光指向了窗户，令他惊异的是，就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刚刚凭空消失的男人突然出现了，他站在窗外朝他笑，双眼放光。他的笑容很奇怪，嘴角往外抬，脸上的皮肤却像不适应似的拉扯得很紧绷，好像他盖着一张尺寸不合的脸。 “别看他！”游洛飞似的跳上桌子，把窗边的窗帘拉上了，鬼魂的笑脸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为什么？” 窗帘拉上之前，鬼魂还在笑。夏茂棠看见他的脑袋向前倾斜，额头撞上了窗玻璃。寂静的教室里传来一声又一声“咚c咚c咚”的声响，那只鬼魂还在用头撞窗玻璃，一下又一下，越来越重。 “你不怕他，他就会一直跟着你，”游洛在腰后掏出来一只短刀，“锁好门，他想进来咬你。” 咚，咚，咚。 鬼魂又重重地撞了三下。 走廊外也渐渐有了新的动静，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远处渐近了，和那群机械女孩相似，他们也是笑嘻嘻的。 “在哪里” “我要他的眼睛” “能吃吗” “煮了他的头” “在这里！” 脚步停在教室门前，他们嘀咕了一会，开始踹门了。 “他叫什么” “夏茂棠” “名单上” “游洛？别管他” “反正我也能复活呀” 夏茂棠心想，他们是打算来折磨我的。 “奇怪，难道我不是游戏主角吗？” 他正要问游洛怎么办，要不要跳楼跑，忽然衣服后领被游洛拽住了。 “你先躲起来。”游洛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储物柜子走。 他挣扎了一下，没成功：“可是我” “你拖后腿，”游洛把夏茂棠塞进柜子，让他和拖把扫帚坐在一起，游洛比了个手势，“不要出声。” “可以偷看吗？我开一道缝。” “不行，不准看，你会做噩梦的。如果你偷看我就快进了。” 说完，柜门砰地关上了。 外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模糊而遥远，黑暗里，只有夏茂棠自己的呼吸声。 先是门被撞开了，他听见一声巨响，伴着玻璃碎裂的音效。他们说话的声音很模糊，吵吵嚷嚷的，夏茂棠根本听不清，被几声女孩的惨叫掩盖了。 分明这只是个游戏而已，数据和程序堆砌起来的虚拟世界，不会对人有任何伤害，可他却因外边的游洛而心如擂鼓。 他会被杀掉吗？他们说游洛是不死的 夏茂棠闭上眼捂着耳朵数数分散注意力，从一数到六千两百二十，柜门开了。 游洛疲惫的嗓音从上淋下来：“没事了。”和他的安慰一起涌进柜子的，还有外边浓重的血腥味。他睁开眼，正对着他的是游洛手里拿着的一把短刀，刀尖横在他眼前，一滴一滴地淌血。 夏茂棠松开手，从柜子里爬出来：“没受伤吧？” 游洛看起来像是浴血奋战了很久，脸上溅了不知道谁的血，他自己无所谓似的擦了擦。他身后，桌椅板凳倒得七七八八，地上桌上趴着不少人，有的大概还没死，呜呜咽咽地呻吟着。 “没事，”游洛踢走脚边一只断手，找了张凳子坐下，“休息一下再去实验楼。” “累吗？” “嗯。” 这算是被游洛救下来的第二次了。 游洛其实不是游戏人物。为什么要救他呢？就为了以前五年的单相思？ 夏茂棠看了看游洛，说：“谢了。” 地上离他最近的是一架机械人，短发，破裂的头皮下是一块圆型的金属，用手敲了敲，里面是空心的。夏茂棠蹲下来在尸体和机械人之间来回寻找：“鬼魂不见了吗？” “嗯，他还会再来找你。”游洛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包万宝路草莓爆珠，点了一根抽起来。 “我怎么被他盯上了。” “你是主角，这是剧情线。” “不生气了？” 说着，游洛伸手捏着他下巴让他抬头，这姿势让夏茂棠不舒服。朦胧的月光下，游洛翘着二郎腿c抽烟，又累又懒散，这人刚刚为他天神下凡了一回，他生不起来气。 何况眼下情况特殊。五年不长也不短，他全都忘了，游洛还记得。 “你很容易发火，”因他的沉默，游洛陷入回忆里，“以前也是这样。” “讲道理，你那是强吻。” “我知道啊。” 好了，这人没救了。 如此想着，夏茂棠拿开他的手，擦了擦脸上被蹭到的血。他又去研究机械人的身体了。机械人除了皮肤之外，其他地方都是金属，也不知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他用椅子腿砸了砸机械人的手，发现竟然得很使劲才能把金属砸凹下去。游洛是怎么弄死这种有坚硬外壳的非人类的一拳砸下去自己反而手疼吧。 他回头问游洛：“我很奇怪你为什么把自己设置成这样的怪物？听说你也不会死？” “不是我，”游洛俯下身来朝他笑了笑，呼吸间是草莓味的烟气，“这要问你，是你把我设置成这样的。所向披靡c令人恐惧的怪物，永远不死。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吗？” 不知为何，游洛的话像是将他扔在了烈日当空的午后水泥地暴晒，忽然叫他感到一阵阵的晕眩。夏茂棠扶着桌腿站起来，眼前也阵阵发黑：“我不知道，你问我也没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18 “有点想吐。” 夏茂棠捂着嘴，头晕眼花半跪在地上，惨兮兮的，游洛乍一看还以为他又哭了。 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忙不迭说：“下线了，我不玩了。”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了，这回属于迫不得已型退出游戏。 夏茂棠还没按esc键眼前就黑了，甚至他连游洛的道别都没听见。不过脱离游戏之前，后背还留着被游洛轻拍过的感觉。这人的手真他妈的冷 回到现实世界的第二秒，他大喘了一口气，胃再度翻腾痉挛，来不及跑去盥洗室，他就弯下腰吐了。 “好烦啊。” 不仅新买的机械键盘不能用了，还得自己收拾呕吐物。键盘上苹果中带着血，血中带着皮蛋粥。看了更想吐。他抹了把嘴，用手撑着电脑桌砰地从椅子上蹦下去，盥洗室的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的眼泪从下颚一点一点掉下来。 晚上十点多，夏茂棠寂寞孤独地出门丢垃圾。 这会儿已经是秋天了，天气渐渐变冷。风冷，地上也是，甚至有点冻脚。 他扔了垃圾，打了个颤往回走，这时花园外停着的一辆车的前灯忽然亮了，穿过月季花直奔他脸上来。夏茂棠下意识瞄了一眼车牌，然而他记不住这些数字，也不能分辨这辆车从前有没有见过c是谁的，于是掉头走了。 在他身后，车门开了，副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白发中年男人。这个人夏茂棠见过，也记得住，因为他是游洛的父亲王明珂。 所以当王明珂叫住他时，夏茂棠光是听这声音就一下子想起来他是谁了。 他问：“叔叔找我有事吗？” 王明珂双手拿着一个很大的扁平纸袋，他用这个姿势拿着，又是面无表情，仿佛在抱一张遗像。这个比喻不太吉利。 不想王明珂却对他说：“这家里放着的一张画像，想来想去应该是你画的。”甚至，他还把画递给了夏茂棠。 难道是游洛的肖像画？ 他打开纸袋——画框里坐着的c十八岁穿舂华校服的游洛与他隔空相视。忽然间夏茂棠感到一丝惘然，他还是把这张肖像画画出来了，可画中人c作画的人 “这是——”夏茂棠疑惑不已。 王明珂把这张画给他是什么意思？ 王明珂问：“你画的，想起来什么了吗？” “没有。”说着，夏茂棠把画装进袋子里，又递给了王明珂。 “你留着吧。”王明珂却没有接。 又说：“本来就是你画的。等游洛醒了，你再还给他。” 王明珂说得如此顺理成章，倒是让他如坠迷雾。游洛的父亲把画给他是想让他想起从前的事情，而且如此笃定他的儿子能够苏醒为什么？ 他分明记得自己探望游洛时，王明珂对他何其冷淡。 “是因为我听夏温说起你的事情，”王明珂又说，“早日康复，先走了。”说完，他径直离去。 夏温似乎是c的名字，他的母亲。 夏茂棠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追问道：“什么事情？” 王明珂的脚步停了停，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烦恼：“夏温说，你看到游洛的新闻之后，急匆匆连夜开车回北京以至于出了问题她昨晚找我要说法，这我做不到。等游洛醒了，你自己找他算账吧。” 夏茂棠心头一跳。他愣了愣：“是这样吗？” “她说是的。” 王明珂走了，他一个人留在门口呆呆站着。当纸袋重新打开，他又一次看见了游洛的笑脸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这幅画非常逼真和王明珂所说的真相一样真假莫辨。 他是因为游洛而回到北京的。 然而，夏茂棠却觉察不到任何真实感。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游洛那样，他毫无任何熟悉与真实的感觉。夏茂棠在玩一个虚拟全息游戏，游洛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npc而已。他已经完全把游洛忘记了，就算他当初为了游洛而飞奔回北京是真的，他也已经全然忘了。 夏茂棠思来想去，游洛父亲没必要说这么一个谎话。王明珂的话也许是真的。 这件事无非有这两种可能性。 1，王明珂的话是真的，c说的也是真的。他和游洛比看起来感情更深，否则他很难想象自己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的车祸回来。 2，王明珂的话是真的，c说的不是真的。她可能是出于某种目的而撒谎或者根本就是她自己的误解。毕竟c也好b也罢，从未有人向夏茂棠提及过这件事。 他忍不住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概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凌晨，时间是十二点之后到一点之内，c和他一起在天津。他正在c的房子里玩手机。c说了很多话，估摸是关于事业相关的，因为c平常和他来回只说这些。他玩手机，c就在看电视，恰好按到了娱乐台。 “知名歌手游洛车祸后续，经纪人称不便接受采访”类似这种标题，女主持人面无表情地念了出来，然后跳播到车祸现场。高速公路上很多交警c警察在维持秩序，因为现场有不少粉丝哭闹。 然后呢？ 夏茂棠应该是慌里慌张c面色惨白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着急地找自己的车钥匙。 他说，他要回北京一趟。 定会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要回去看游洛。” 于是故事里的夏茂棠匆匆开了车，不顾c的阻拦，他带着急切或悸动或痛苦或恐惧的情绪上路了。夜很暗，车速表指针很亮，他的破奔驰像一道闪电穿梭在高速公路上，一头撞上栏杆，差点因此送了自己的命。 故事的真相是这样的吗？没有人知道了。现在的夏茂棠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他站在车祸的废墟旁边，眼看着救护车呼哨而来。应急灯照亮了被撞得变形的车厢和驾驶座，夏茂棠血淋淋地抬出来了。他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原来他也是满身伤痕c手骨扭曲且血淋淋的，然而什么痛觉也没有。 这时b和c又出现了，他们模糊又紧张的两张脸徘徊在病房外。b说他的手断了，c问他还能画画吗，以后怎么办。其中一个说，不知道。 如此想象着，夏茂棠慢慢走到附近的超市，买了几瓶酒。 他给c发了一条微信。 一所以，游洛和我是什么关系？ 一朋友关系 一你找王明珂要什么说法？ 一妈妈的宝贝儿子差点没了，我不能要说法吗？赔钱！ 夏茂棠看见这条差点又吐了，胃里涌上一阵恶心。 一这关他什么事情 一？？？ 一所以他说的是真的吧，对吧 一嗯，你不要想不开 一有什么想不开的，我根本想不起来 一这样不是更好吗？ 一不觉得 一为你点播一首许志安《会过去的》 一这事儿没完 一你还想怎么样？ 一我想找回过去的记忆，你懂吗？ 一所以我说的你不一定相信，为什么还要问呢？那些事情很重要吗，就算你不能画画了，我和你爸也会一直养你的。 夏茂棠这次吐出来的是酒。他蹲在路灯旁边，支棱着两根手臂，神色痛苦又茫然，和所有醉汉一样。他忍着胃疼，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 画室地板上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也下载了《中邪》。他摸索着戴上耳机，又一次进入游戏。 “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一次睁开眼时，他正坐在一个漆黑的实验室里——之前袁晓碧死的那一间，因为袁晓碧断手的尸体就在他身边，与他隔着一个空的水池。她还是死不瞑目c大张着嘴巴的死态，脸上长着尸斑，隐约能闻见一丝腐臭。 夏茂棠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感又涌上来了，他忙不迭从实验台上跳下来，脚一软撞上了前边站着的游洛。 “发烧了还是怎么？有吃药吗？” 游洛扶了他一把，又在他额头上摸了摸。他换了身白衬衣，头发是湿的，身上一股沐浴露味。 “没事，夏茂棠勾了张凳子坐下，不忘批判他，“你来实验楼之前还洗了个澡？万一袁晓碧等太久走了怎么办” “重开游戏啊能怎么办。”游洛说得无所谓。 “你又快进剧情了。” “我想提前结束。” “为什么？” “你该回家了，别老是沉迷游戏。” 夏茂棠充耳不闻，自己推着转椅到处看。这里和上次的实验室没有什么区别，非要说的话，地板上的脚印变多了。新鲜的c血红的女人脚印。 “袁晓碧来了呀，”他在黑漆漆的实验室里四处张望，手电筒的光柱照过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在吗？” “这里，”游洛突然按住他拿手电筒的手，指向了讲台白板的方向，“她在写字。” 白板上一笔一划地出现几个血红大字：谢c子c前 “你杀了谢子前？”他问。 然而空气里的应答却是否认的：“不是我。” “想要杀掉他的时候，他却摔死了。好可惜。”她哀怨地说。 袁晓碧扁扁嘴，充血浑浊的眼眶里流出几行浊泪，又重复道：“好可惜。” “你找我有事吗？”夏茂棠对着白板问。 “帮帮我吧，把邹舟拉出来，她在翡翠湖里。” “邹舟又是哪位？” 莫非这也是一位没有姓名c没有编码的路人？ “坐在你前面被溺死的女生。” 回答他的是游洛。 游洛看着袁晓碧怨恨而无助的脸，说：“邹舟上岸需要替死鬼，这事儿夏茂棠帮不了，他是活的。” 袁晓碧急道：“你绑个人过去不就好了？” “然后明天又被校长关进监狱了，”夏茂棠婉拒，“算了吧。” “你们这些畜生！” 袁晓碧霎时变了脸，气得跺脚——他看见地上的血脚印一下子快速重叠起来，混成一团。 “你们关系很好吗，骂起人来都是‘畜生’。”他说。 袁晓碧没有回答，只是又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用着那只断手擦眼泪。 夏茂棠见状，问了游洛一个问题： “我们之前关系也很好吗？” 游洛哂笑：“我说了你相信吗？你又不记得了。” 这话倒是和c的微信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略一思索：“你说说，我看情况相信。” “关系复杂，”游洛设疑似的还停顿了一会儿，“讲起来很长，她哭完都未必讲得完。” “请讲。” “我觉得用‘他’来指代比较好，毕竟你现在失忆了，用第二人称不太妥当。” “不要浪费剧情时间，她快哭完了。” 于是，游洛娓娓道来：“我高三那年出柜，我父亲母亲不能接受，所以我离家出走了。因为没有钱和住的地方，我找到他想兼职他画室的模特，他只答应了一半，让我住在他另一套房子里” “原来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 “不是，”游洛说，“后来你给了我钱包养我。” 袁晓碧的哭声戛然而止。 夏茂棠沉默了两秒，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一k你不要再讲了，当我没问过。” “你信吗？”游洛笑了。 熟悉的晕眩感卷土重来，他晕晕乎乎地叹了口气：“我想把你降级成代号e，abcde的e。你不配有姓名了。什么鬼，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19 “你好无情，”游洛摸出来打火机和那包草莓爆珠，吞云吐雾，“比起以前还变本加厉了，你这几年” “我不相信，”夏茂棠见他这笃定的模样，翻了个白眼，“不可能！” 游洛说的过去，夏茂棠只相信第一段，关于他收留了游洛的部分，直到那个地方还是比较合理的，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a完全不知道游洛与他有过往来。 至于其他部分 “不可理喻，我包养十八岁高三学生？太畜生了吧，”他敲了敲桌子，“撒谎也要打草稿。” 袁晓碧听见这两个字，又呜呜哭了：“没错，你个畜生！” “我才不是。”他反驳袁晓碧。 “我说是就是。”袁晓碧不甘示弱，黑暗的实验室里充斥着她尖利的叫声，“你就是。” “凭什么？” “呵呵！你包养小男孩。” 游洛嗤笑了一声。 小女孩闹事真是管不了 夏茂棠瞄了一眼袁晓碧的尸体，有点无奈：“你到底想怎样啊。” “她想找邹舟，”游洛抖了抖烟蒂，“不去的话大概停不下来了。” 他说：“那就去呗，想办法把邹舟钓起来。” 袁晓碧的鬼魂旋即破涕为笑，连连道谢。夏茂棠看不见她的鬼魂，却在袁晓碧死去多时的脸上猝然见到了惊魂一幕——袁晓碧的尸体居然笑了，她的嘴巴还是大张着，露出干燥血红的口腔和牙齿，嘴角却忽然向上翘了一些。 他看得起了身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忙招呼游洛快走。 翡翠湖藏在后山，金龟子建筑的背后，与草坪隔着一面矮墙，墙上嵌了一道铁门。白天这里有个大爷坐着守门，不叫学生进去，免得出现溺水事故，这会儿大爷人不在了，门是开着的，只有那把椅子孤零零地放在门前。 门后又是一段草坪，翡翠湖在远处，四周火光冲天，连手电筒都不用打了。不知是否机械人分队刚走，湖边的树全给点着了，噼里啪啦地烧着。岸边有具半焦的尸体，大概刚被烧死不太久，离得老远都能闻见一股肉香。两人走过去时，一棵树被烧塌了，扑通沉进湖水里，漾起一阵浓郁的水波。 湖水渐渐平静。夏茂棠走近岸边，还没踩上靠近湖边的草，身子一晃，已经被游洛扯着后领拉到背后。他听见游洛淡淡说：“一边去。”接着他拿了一把刀一样的东西出来，这模样让夏茂棠联想到剖鱼。 他在游洛背后张望，想着“钓鱼”c“肉”，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陌生名词。 “尼斯湖水怪。”他把这词念了两遍，又记住了。 “不是水怪。”游洛把没抽完的烟拈在手里，忽地往湖里一扔。 烟头飞快地掉进湖水，漂浮在火光翻腾的湖面上，荡起来一圈微弱的涟漪。 夏茂棠刚想说这不成，还是得用活人钓鱼——湖水里骤然伸出了一双手。女人的手，手腕纤细c手指甲染着粉色指甲油，叫他想起来袁晓碧的断手。这双手拨动着湖水，渐渐向岸边游来。 游洛的刀刃白光在他眼前一晃，夏茂棠感到空气猛地剑拔弓张起来。 他倒是不像游洛那么警惕，只望着那双手，轻声叫了前座女生的名字。 “邹舟？” 邹舟的手停了下来，摸上了岸边的一块石头。从石头下边，她拾起了一块银色的东西。银光一晃，她又把它扣进手心里了。 他正要问她拿了什么，游洛却说：“等下。” 一颗黑色的c短发浓密的人头隐约从水下浮了出来。邹舟抬头的动作很慢，湿透了的短发像一个锅盖似的扣在她头顶，露出头骨的形状，挡住了眉眼鼻子，模样有几分滑稽——很快，夏茂棠就不这样觉得了，她的手拨开了脸上的头发，整张脸露了出来。他看见邹舟浮肿c苍白的脸孔c黑漆漆凹下去的眼眶，眼皮像一层皱皱的白纸耷拉在眼眶上，半遮半掩，里边是空的，她的眼球不见了。 夏茂棠忍不住攥住了游洛的手臂，小声问：“她怎么回事啊。” 他分明记得前座的女生如何牙尖嘴利又泼辣地骂他“你个畜生”，现在却被人挖了眼睛。 “被二班的几个女生溺死之前她已经看不见了，所以逃不掉。”游洛说。 这时邹舟张开嘴，她乌暗的嘴唇动了又动，两人却都听不见她究竟说了什么。夏茂棠上前几步，蹲下身，邹舟还是大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又低又模糊的“啊”c“啊”声响。 “她哑了吗？”他盯住她大张的嘴。 游洛收了刀：“大概舌头被割掉了？” 他说完这句话，邹舟脸上的表情顿时扭曲了，看不出是愤怒还是痛苦，喉咙里的声音也大了些，她举着她捏着拳头的一只手，继续“啊啊”地叫着。 “手里是什么？”她刚刚在石头下摸了一块东西，藏起来了。 邹舟闻言摊开了手，掌心里原是一圈银戒指。 银戒？ “给谁的？”他问，“我？” 邹舟摇头。 他问：“难道是袁晓碧？” 邹舟点了点头，她费力地将手臂伸长了，试图把戒指递给他，然而她看不见，手指偏了，伸到了游洛脚边。游洛不等夏茂棠过来，弯下腰拿走了戒指。 邹舟朝夏茂棠狰狞地笑了笑，和袁晓碧的尸体近乎一样的笑容。像一只人鱼，她又安静地沉入湖水中消失了。 夏茂棠站起身，捋了捋他断续得到的信息： “袁晓碧被杀c邹舟可能死在她之前，之后谢子前也死了，邹舟想杀他。邹舟委托我把戒指拿给袁晓碧戒指是什么线索吗？” “普通的银戒，”游洛把戒指转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刻字和花纹。” 两人带着这枚银戒上路了，穿过着火的花圃c草坪，堆积着死尸的校道，路上的人已经不见几个了，偶尔有人冒出来，一见到游洛就慌张地跑了。 化学实验室门口多了几个男女血淋淋的尸体，他们都没有眼睛，似乎这里刚刚爆发过一场相似的校园霸凌。两人绕过尸体推开实验室的大门，袁晓碧的尸体还静悄悄地躺着，散发着闷臭。夏茂棠刚把脚盖上实验室门口的毯子，游洛就说：“她不在这里。” 他打开门，在门后也看了看：“没有，她不见了。” 邹舟的戒指送不出去了，线索也就此终止。两人在实验楼找了袁晓碧一圈无果，夜也渐渐深了，只好再次找了间空办公室反锁了，隔着窗看外边沸反盈天。 游洛将窗帘一拉：“没什么好看的。” “你还担心我做噩梦呢？” 事实上，夏茂棠一个噩梦都没有做过。也不知道游洛何以这样想——或者，从前的自己就是这样的。游洛对夏茂棠的认知还停在他因血腥场面做噩梦的时候。 这么说他们好像真的曾经很熟 这一回在办公室过夜，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两张沙发睡两个人，少了尸体和他的外套。夏茂棠这两天精神不济，游戏里也同样如此，一沾沙发就睡了。游洛也累了，但他打算守夜，他抽了根烟，检查了门窗，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困了。 夏茂棠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梦见自己醉醺醺的，脑子里好像有水，晕晕乎乎又坠得很疼。有一个臂弯搀扶着他，开了灯，抱他到床上，脱了他的外套。这里是夏茂棠的房间，他甚至能看见一晃而过的他的电脑。画面一转，游洛低头的侧脸忽然进入了他的视线，他头发长了些，又浓又黑，几根手指笨拙地接着夏茂棠的衣领纽扣。 “怎么解不开。”他听见游洛的抱怨。 游洛穿了一件很大的t恤，杏色的，领口很大，露出搭在锁骨上的墨绿玉观音挂坠。 “游洛。” 夏茂棠听见梦里的自己这样说，还握住了游洛解扣子的手。 游洛抬头看着他，隔着一个梦境，他的眼睛专注又多情。旁观的夏茂棠忽然间有一种预感，梦中的游洛即将吻他，缠绵又冰冷的嘴唇和他的贴在一起然而游洛并没有，他只是笑了，说：“我以为你喝醉了不认人的。他们说你不认。” 接着，他见到自己的手揽住了游洛的肩膀，倚在对方身上。夏茂棠说：“你是不是缺钱？” “我给你钱”他的手伸进了游洛的领口，指尖触碰到胸前那块砰砰直跳的皮肤时，被游洛抓住了。 夏茂棠醒了。 醒来时他躺在画室地板上，浑身沾着各色油彩，五彩斑斓，手边倒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几个空酒瓶。 被踢出游戏之后做的梦这个梦也过分离奇了。 但是，他很好奇后面的剧情如何发展。 是游洛半推半就了，或者说了一句“谁他妈要你的钱”推开他夺门而去，然后他俩就此割裂，老死不相往来，直到游洛出了车祸？ 这究竟是他的回忆，还是由于听了游洛真实性存疑的说法而产生的臆想？夏茂棠自己也说不清。手机震了震，他瞄了眼，几十条c的微信未读，他已经懒得去看了，他再怎么解释，b和c都难以理解夏茂棠目前身体与记忆分离的痛苦，只觉得他是在自怨自艾罢了。 浴室莲蓬头下，红的绿的水从他身上流下，蜿蜒徘徊而去。他闭上眼，脑海里突然跳出来一句话。 “我一直都在等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20 按照上一次时间倒溯的情况，当他在游戏中入睡，故事就会跳转到另一个时间点，2013年9月13号。 墙壁上的大片金属反光令人晕眩，夏茂棠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他侧了身，躲开太阳光和反光的位置。这是一间陌生房间，不是游戏里的皮革小屋c也不是他的房间，甚至不是他的另外几处房产。墙面贴着各种金属片c左边是一面落地窗，整个房间好像塞了个太阳似的亮。 黑钢琴上的曲谱c墙边的吉他c书柜的高中书籍c相框里游洛和王明珂的合影 只能是游洛的房间了。 夏茂棠拾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这是他自己的，时间是9月27号，比起之前快进了两个星期。 “这样的话剧情接不上了。” 他心想这什么破游戏，时间线乱成麻花。 夏茂棠一边想着“不玩了”，人已经按部就班地走到门边，正要抓住门把手出去看看这具体是哪里，门突然开了。 十八岁的游洛讶异地站在门外，手里拿了个很大的绿色文件夹：“怎么了？” “没，”他把手收回来，“拿着什么？” 游洛怪异地看了看他：“画册啊，刚才不是说过了？” “是吗？忘了。” 砰。 门又关上了。 好在游洛也没追究夏茂棠的奇怪之处，他往地上一坐，摊开拿来的文件夹，一张色彩混乱的丙烯画出现了。游洛指着它说：“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学生水平。”夏茂棠如实说。 游洛又翻开另一张肖像画。 “比例糟糕，跟上一张差不多吧。” 游洛沉默了两秒，骤然将文件夹合上了：“我是不是没有画画的天赋？” 夏茂棠顿悟了，这是游洛画的儿童画。原来如此，游洛带自己回家观摩他的大作，这是今天的主要剧情。 如此说来，现在他有两个选择：1实话实说c2昧着良心说不是。 他想了下还是选择了1，说：“是的，你还是学音乐吧。” “是吗？”游洛转了转眼珠，看着倒也没什么沮丧的情绪，“那就算了。” “嗯。” 然后呢？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 然而游洛却不说话了，他一旦沉默，这个副本的剧情就停滞了，甚至夏茂棠也无法得知接下来的走向，比如他现在应该做什么，才是两个星期之后的夏茂棠的合理行为？“嗯”了之后马上告辞离开，还是留下来聊聊天？聊天应该聊什么内容？这两个星期里他们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夏茂棠顿时感受到了另类失忆的痛苦。 ——之所以有这么多疑问，是因为今天的游洛穿了一件杏色t恤，领口很大，露出锁骨和他系在脖间的墨绿玉观音。夏茂棠开始怀疑那个春梦也是真的，而且就发生在这个副本的时间线附近，搞不好就是今天。 游洛正兴致勃勃地玩着手机，看屏幕，是在发微信，模拟按键的声音哒哒哒了一阵，很快就停了。这短短几秒钟，夏茂棠已经做了决定，见游洛放下手机，他立即说：“那我先走了。” 说这话时，他看起来气定神闲，一贯地没有表情的脸，嗓音也是冷冷淡淡的。和往常似乎没什么区别。 不等游洛回答，他已经动起来了，要去开那扇房门。 游洛在背后叫住他：“你是谁？” 这句话听得夏茂棠心里一紧。 游洛比他想象的更敏感。 “你是谁”是个哲学问题。不过在这个副本里只能用时空平行来解释，他是夏茂棠没错，只不过和游洛房间里的不是同一个时间。 不过，如此被拆穿之后，夏茂棠反倒松了口气。他不必再猜测剧情了。他转过身，和抱胸盘腿坐在地上的少年游洛说：“我和他是同一个人。” “魂穿了？想来也是，身体是没有变化的，”游洛颇有兴趣地打量着夏茂棠，“我只是洗了个澡，你就变了样了。” “我破绽很多吗？” “你说的第一句话就错了，本来就是你提出看看我的画的。” “失策，”夏茂棠有点懊恼，被看出来破绽也是他不够谨慎的缘故，“早知道就不说话了。” “你从哪儿来？怎么过来的？” “2018年的平行世界，从游戏里穿越，算是个意外吧。” “这样啊。” 游洛对这种荒谬的解释接受得实在太快了些，夏茂棠甚至没见他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是若有所思了须臾。他马上又问：“游戏是《中邪》吗？” “对，你怎么猜到这个游戏的？” 夏茂棠十分惊讶。 “因为你最近在玩《中邪》，还是用我的账号注册游戏的。” 游洛走到电脑桌前，碰了碰鼠标，屏幕亮了，正好是《中邪》的登录页面，账号一栏的一串乱码似的字母数字的确是他眼熟的那个。 五年之前，他曾经和游洛熟悉到共用游戏账号的程度了？ “你干嘛一脸震惊。” 游洛坐到了桌子上，仰着脸。在夏茂棠的印象里，游洛长相俊美气质又凶，真人和歌手时期的各种照片都是这样。在这个时空游洛还没有后来那么明显的凶相，这么笑着的时候，像个温柔乖巧的学生。这让夏茂棠更不适应了，他还是比较习惯五年后版本的游洛。 他撇开这个想法，问：“我们很熟吗？” “还行。” “还行是什么程度？”夏茂棠继续问，“非工作日来你家指导绘画？付费？” “以及继续帮我画肖像画。”游洛没有否认。 “那张画怎么还没画完？” “因为大画家吹毛求疵c完美主义。” “画在哪儿？” “画室啊。” “另一个画室？” “对，”游洛说，“为什么你什么都要问我？平行世界和这里不一样吗？” “也不完全是。” “算了，无所谓。” 游洛从桌上蹦下来，轻快地走过夏茂棠身边，身上隐约一股沐浴露气味。 “我们喝点酒吧？我去拿酒。”他又提议道。 原来真的是这一天吗？春梦成真了 夏茂棠心情复杂地拒绝他：“我不喝酒，今天不喝。” “不行啊，这是这个时空的你答应过我的。” 游洛慧黠地眨了眨眼。他好像心情不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21 游家的花园种着一片蔷薇花，被一圈白石圈着，大概是过了花期的缘故，花朵大多都谢了，只剩下些枯萎发黄的花瓣垂头丧气。 院子里冷极了，夏茂棠披着游洛的外套，即便如此也在亭子里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游洛俯下身，在他面前的酒杯里倒了一杯：“冷吗？喝点酒暖暖身。”抬眸时，他的眼底漾起笑意。 夏茂棠觑着那瓶酒，发现他拿的是40度的威士忌。 两杯喝下去，他怕是走不出这个亭子了。 “不喝，滚。”他把杯子一推。 “你来了五年前反而叫我滚？”游洛略一迟疑，还是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我怎么觉得你脾气更差了。” “有意见？”夏茂棠扬眉。 “没有，”游洛笑了笑，“很高兴能见到你——虽然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不一样？ 游洛想象的五年后的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夏茂棠把手藏在口袋里取暖，两只眼睛眯着，他在眺望那片枯萎的花园。 “看这样子你应该没有和我在一起，好像也不奇怪，这种结局十几岁的时候时不时会幻想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高中有篇课文就是‘写给十年后的自己’。你可能没有见过五年后的我吧？”游洛的声音很轻，在风中像是要被吹散了，他自顾自地说着，似乎也不在乎夏茂棠有没有在听。 夏茂棠心不在焉，他还在回想自己偶然得知的意外事件。他是为了游洛的车祸而失忆的，如此感人，像个微信里的青春悲情小故事。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情感随着车祸而被烧毁了，否则他见到游洛时为何无动于衷？他能为了游洛连夜开快车赶回北京，显然游洛在他心里很重要。现在，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什么也感受不到，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少年游洛的嗓音在他耳边徘徊，他听见了，在沉默了几秒之后选择回答。 “见过，你躺在床上失去自我意识，连坐都坐不起来，你年迈的父亲守在床边。可怜吗？我也这样觉得。” “诶——我五年后这么悲惨的吗？”游洛讶异不已，“为什么，生病了吗？” “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变成植物人。” 游洛眉头微颦：“这也太不小心了。” 夏茂棠好像还想说什么，一阵风吹过，他打了个喷嚏，说什么也不肯在亭子里待下去了。 “太冷了，为什么游戏里会这么冷？”他拉上兜帽，匆匆地出了花园，直奔室内而去。 游洛跟在他身后，还拿着酒瓶：“因为快下雪了吧，九月底了。” 夏茂棠开了门，瞬间一股暖气包裹了他，将他的脸烘烤得暖了些。游洛给他倒了杯热水，自己站在沙发边脱羽绒服。游洛比五年后游戏里的他瘦一些，结实而纤瘦，有种青春期抽条时的不平衡感。 夏茂棠喝了口水，看他活蹦乱跳地坐在沙发上点烟，不由得感叹：“年轻真好。” 游洛瞥了他一眼，手里点着烟：“你五年后也一定是个看着很年轻的美人。” “为什么？” “你不经常做表情，不容易老。我妈妈说的，她说她就是因为喜欢笑才会长皱纹。” 夏茂棠失笑：“行吧。” 游洛家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连个佣人都没有。夏茂棠在一楼客厅转了一圈，什么声音也没有。游洛没有开电视，也不玩手机，两人沉默的时候，这间房子好像死了似的。 夏茂棠站在沙发后边，这个角度看过去，游洛正在低眉顺眼地抽烟，模样有点乖戾。他半趴在沙发边上，对游洛说：“现在几点了？” “下午四点。怎么？” “无聊。” “出去玩吗？”游洛掐灭了烟，“打台球？” 夏茂棠不会打台球。他从小到大都在被按头画画c写生，课余时间就是打游戏。他就没有什么除了电子游戏外的别的娱乐，对台球也没有兴趣。 台球室摆着很多张桌子，这会儿是下午，人也不多，零散的几个男人在另一桌打球，屋里也很安静。游洛愉快的声音显得很明亮清晰：“你会不会打台球？” “我会一点点。” 夏茂棠吃了颗水果硬糖，拿着球杆在桌上随便捅了个球，就算是配合游洛了。 游洛看着桌面，很是恨铁不成钢，说：“我教你，是这样，手放在这里——” 夏茂棠并没有认真看，他漂亮的眼睛正四处乱瞟，他听见有人进门了，个穿舂华校服的男生，个子不高，模样陌生。他没有见过，但是游洛抬头熟稔地喊了他们一声：“你们逃课了？”他放下球杆，走了过去。 吊儿郎当玩手机的男生们中间混了一个高瘦的身影。隔着几张桌子和晃动的球杆，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游洛在人群里很显眼，和几个人打打闹闹，看样子他们大概很熟。 那几个男生走过来，其中一个看着夏茂棠问：“这位是？” “我不认识他。”夏茂棠随口说着，把水果糖嚼碎了。 游洛正忖量着夏茂棠今日的装扮，他颇为重视地披了件薄羽绒服出来，当然，是游洛的羽绒服，他在暖气里烘得脸上白里透红，更像是醉了。听了夏茂棠的回答，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和我闹别扭呢。” “哦——”那几个男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夏茂棠一眼，也不再问了。 游洛的几个同学都能打台球，其中两人棋逢对手，水平相当，桌面上的局势一时十分焦灼。夏茂棠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时不时瞄一眼钟表。游洛在他身边坐下，他抽了烟，四周一股辣薄荷烟味。 他说：“你怎么一脸无聊？” “你打球吗？不打咱们跑了吧，”夏茂棠低下头与他咬起耳朵，“留你同学们玩就好了，无聊死了。”他说话时，有糖果的味道。 “又是你答应来打台球的。”游洛把烟吐出来，烟雾弥漫。夏茂棠微微眯起眼睛，往椅背上躲，他细密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扇了扇。 “我不会玩，看不懂”夏茂棠说。 游洛本想说，五年之后夏茂棠的任性变本加厉了，以前他还能在台球室坚持沉默一小时，等到游洛的朋友离开。现在他半个钟都坐不了。 游洛把烟按在烟灰缸上：“回家吗？” “不回。” “那去看电影吧。” 两人走得很光明正大，另外几个人顾着打台球，也没有发觉。 他们下了楼，开车去电影院，在路上游洛的手机就响了。游洛对夏茂棠说：“估计是蔡觅，我同学。你接。” 游洛今天穿的外套，他说手机在衣服里面的口袋。夏茂棠发现他的外套严严实实地拉着拉链，不满道：“你穿点正常的衣服吧。”才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四处翻找口袋。 “你摸哪儿呢。”游洛笑着按住夏茂棠乱抓的手，“在左边。” 他总算找着手机了，铃声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夏茂棠按了接通，不出意外，果然是一个年轻人急吼吼的声音：“喂，你俩一声不吭就跑了干什么呢——” “蔡觅，是我。”夏茂棠觉得好笑。 蔡觅也是一愣：“游洛呢？” “他在洗澡。”夏茂棠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这话听着像是他们出去开房一夜情了，夏茂棠坐在床边接的电话。游洛笑了，他知道这个梗，觉得夏茂棠挺会玩：“蔡觅要被你气死。” 夏茂棠笑着把手机又放回原位：“开个玩笑而已” 两人随便买了场电影的票，位置在最后面。下午场人很多，他们坐在一起，边上是一对打闹的年轻情侣。电影是爱情片，画面灰暗，男女纠纠缠缠。夏茂棠看得认真，他抱着桶爆米花，时不时凑过去和游洛讨论剧情。 “这人是谁？”他用气声问。 “刚刚出现的配角，你有认真看吗。” “有啊。”夏茂棠眯着眼睛，“他长得有点可爱。” 这个清秀的演员很快和女主角勾搭在了一起，两人在关了灯的卧室里偷情。 夏茂棠模仿着她的台词，认真道：“她应该说：‘好刺激’” 好刺激。 昏暗的电影院，音响声音很嘈杂。夏茂棠最后三个字像是笑着说的，暧昧地拉长了尾音。 游洛轻笑了一声，盯住了夏茂棠：“你什么时候穿越回去？” “不知道，”夏茂棠又看着电影了，他说得漫不经心，“理论上，游戏里的我醒来之后就回去了，但我不确定游戏两条时间线的时间比例怎么算。假设我睡了八小时，在这个时空不一定就过了八个小时，上次我没计算。” 电影进入高潮部分，男主角出了车祸，他满身血痕污垢，躺在血泊中。夏茂棠看得目不转睛。他又说：“男主死了吧？” 游洛已经走神很久了，电影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注意。 “我能和你接吻吗？”游洛凑了过去，他们离得很近。说话时，嘴唇挨着他的耳垂，有很淡的烟草味。 游洛的眼睛专注而认真，夏茂棠盯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下一秒，音响里响起女主角的尖叫，他回了头面向屏幕。游洛直起身，捏着他的下颚让他转回来。 “这是约会，你能不能认真点？” 夏茂棠听见游洛这样抱怨，接着，一个吻印在他唇上。 昏暗的电影院后排，他的亲吻漫长而青涩。 在夏茂棠的沉默里，电影谢幕了，电影院里霎时一片光亮。游洛站起身，披上外套：“走了。”朦胧的光晕在他背后升起来。 夏茂棠还坐在座位上，手臂搁在枣红的扶手上，衬得他肤色很白。他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手指在嘴唇上一碰，他忽然说：“其实我之前一直认为，五年后的我早就对你没有感情了。” “‘之前’，”游洛点了烟，啪嗒的一声响，“现在呢？” “我不确定了。”夏茂棠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22 夏茂棠醒了。 他是被吵醒的，四周萦绕着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醒了，他醒了！” “知道，你别吵！” “我看不见，他怎么了？” “睡觉，你不懂什么是睡觉吗？” “我很久没有睡觉了——” 是那群机械人女孩。她们清一色穿着舂华校服，校服裙子下是两根细白摇晃的腿，衣服脏兮兮的沾着血迹，脸上也是。女孩们的脸一个比一个地狰狞，皮肤皱皱的，缝合的地方线头脱落，露出下边的电线捆和金属，大概是因为皮肤过了保质期的缘故，她们的嘴角都是松垮垮地向下撇的，肥厚紫黑的嘴唇也向下掉，一脸的哭相，尽管喉咙里发出来的是嘻嘻的机械笑声。 被这样一群哭脸女孩包围着，夏茂棠有种自己已经死了的错觉。她们仿佛正在奔丧。他的注意力放在女孩们身上一瞬，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这个房间的门窗——门不知何时已经开着了，窗户也是。 游洛不在这里。 似乎，时间线又悄悄前进了。 “你们有事吗？”夏茂棠从沙发上坐起来——不对，这里不是沙发。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躺在桌子上。这是一张办公室的会议桌，圆形，直径大约两米左右，边上摆着七八张木头椅子，桌上还有文件和茶水。夏茂棠眼底掠过一丝惊恐，他再仔细观察这间房间，果然，根本不是之前那间办公室。 学校里的办公室布置都非常相似，桌子椅子c饮水机整面墙壁的白板，上边一般会用磁铁贴着各班的月考成绩排行和一些行政通知。至少夏茂棠上一次进班主任办公室时，那块白板上就是这样的。 现在—— 白板上贴着各种照片，都是放大的红底免冠照片，一张一张地整齐贴在白板上，很多人的脸上被划了一个红色的x。大概是因为放大打印了的缘故，照片上的脸都有些模糊。夏茂棠看见了自己班上的同学，袁晓碧c邹舟，还有几个眼熟的男生，他们的脸上都被打了叉。 “这是什么？”他喃喃自语。 “这是屠杀名单！” 这七八个机械女孩一下子嘻嘻笑了起来，她们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有的甚至端起来茶杯。喝茶的时候，茶水从她们破了个大洞的脖子流出来，啪嗒啪嗒，弄湿了椅子。 夏茂棠从桌上跳下去，走到那块白板前。被打叉的人数大概是总人数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人里有他自己，也有游洛。 这可不对劲。 被打叉的人好像都是死了的。 那这群机械人 夏茂棠不动声色地觑了眼门口：“你们见过游洛吗？” 女孩们像是被打开了机关，个个瞪大了眼睛。 “对哦，游洛去哪儿了？” “不知道！” “我们是不是得去找他？” “为什么找他？” “校长在找他。” “我们听校长的？” “不然听谁的啊。” “快走吧，来不及了！” 一个个女孩像离弦的箭，猛地冲了出去，跟在最后的女孩子弯腰拾起了门口地板上的火把，也跟了上去。她见到身后的夏茂棠，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你也要去吗？” “嗯，我得去找游洛。”夏茂棠笃定说。 听了这话，机械女孩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拉住了夏茂棠的手，拔腿就跑：“快走快走，来不及了——” 机械人力气奇大，夏茂棠差点被她拽飞了出去。她的步伐极其大，裙摆翻飞，两条腿飞快而匀速地一张一合，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跑步形式，夏茂棠跟着她跑了半条走廊，很快就跟不上了，被拽着手腕拖在后边，机械人明显被他拖慢了行程，眼看着前边几个女孩子已经跑远了，消失在拐角处。她着急地喊了一声：“等等我呀。” 她又要下楼梯了。夏茂棠瞥见她的脚伸出去，就要踩上楼梯台阶了，他猛地在她背后狠狠推了一下。 机械人的惊叫很轻：“哎呀。”她还拽着他的手，于是两人都重重摔了下去，从楼梯上噼里啪啦滚到最下边一格。夏茂棠眼前天旋地转，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摔到哪儿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机械人的身体又硬又结实，没怎么起到缓冲的作用。他躺在水泥地上，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他看见了一张脸。 机械人的脸离他极其近，松松垮垮的脸皮好像是胶水黏上去的，耳朵边缘有透明凝固的胶水。眼珠子在翻滚中掉了一颗，另一颗还在转动。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等等我呀，哎呀。等等我呀。哎呀。” 夏茂棠挣扎着坐了起来，头疼，肩膀和腰腹都很痛，起身的时候左脚用不上劲，不知道是扭伤了还是骨折。他扶着墙，看清了脚下蠕动的东西——一颗掉出来的头颅c和没有头的一具身体。如此身首异处的场面有些惊悚，不过好在机械人没有血，不至于弄脏地板。 “等等我呀。” 四肢已经不动了，头颅还在嚷嚷。夏茂棠抓起她的头发，拎起这颗头，步履蹒跚地往上走。楼梯口空空如也，准确来说整个楼层都空荡荡的，他走到走廊栏杆边上，仰视着这片铅灰的天空——刚才没有发觉，现在已经是白天了，所以那些妖魔鬼怪们都没有出来 不对。 他猛地一惊，掉头回了附近的回廊教室。 教室门窗紧闭，门下却渗出来一大摊干涸的血迹。每个教室都是这样，仔细看，有的窗户上也有飞溅的血液。他把眼睛凑过去，教室里乱七八糟，像是一个屠宰场，桌椅沾满黑红氧化的血，东倒西歪，压在桌椅上的是人类的残肢断臂，就像刚刚机械人被摔断了脖子似的，有的人身首异处，血块c尸块和身体的各个部分飞溅在墙壁和黑板上，手指c耳朵c大腿黏糊糊的一片。 夏茂棠扶着墙干呕了一会儿，松手时发现自己蹭了一手的血。他玩过不少限制级恐怖游戏，但这种场面很少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抬起头，教室门口的一颗监控摄像头滴溜溜地转动着，像机械人的眼珠。夏茂棠按下走廊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啪，他的四周一下子灯火通明。 没有停电。 可是这些应该身处另一个时空的家伙们却跑出来作祟了。 “等等我呀。”他手里的机械人头颅又轻轻怪叫了几声，“等等我呀。” 一个缺了头的女孩从楼梯口乒乒乓乓地爬了上来，手脚并用，晃来晃去。这模样有点渗人。夏茂棠手一松，把头往楼下扔了。砰。无头机械人听见声音，翻过栏杆也跳了下去。 夏茂棠又上了楼，他找到了高三一班。 腐臭和血腥味一样恶心，门上还挂着肠子一样的东西。夏茂棠捂着口鼻在尸体和桌椅间转悠，竟然看见了几张熟悉的脸。袁晓碧c邹舟，两人死在储物柜外边，脖子折断了，口鼻流血；数学老师被扔在讲台下，头上血淋淋的。还有几个在办公室里见过的c照片上被打了叉的学生的尸体，都不是全尸，有个被打成了一摊肉泥，上边爬满了蚂蚁和蟑螂。 班主任不在这里，游洛也不在。 门口的摄像头还在转，夏茂棠看着它，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把门关上了，重新找到了袁晓碧，她大张着嘴，一只蟑螂在里边爬来爬去。他时不时往身后的黑板上看几眼，期待袁晓碧的鬼魂出现，在黑板上留下什么字迹。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一群死不瞑目的人。 夏茂棠蹲下身，忍着恶心观察两人的尸身，忽然发现她俩是紧紧握着手的，袁晓碧的手指上挂着一只银戒，和那天邹舟拿给他的一模一样。 剧情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走过一遍了，袁晓碧和邹舟都成了被牺牲的npc，只是不知道她们留下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游洛 夏茂棠嘀咕了两句，扶着椅子正要起身，忽然身后“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他倏忽回头一看，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棕色皮肤的女人。 “夏茂棠！”班主任压低了声音，她像是想进来，又不愿意踏进这屠宰场，“快出来，跟我走。” 夏茂棠奇怪地看着她：“你还在呢？我以为你也死了。” “游洛把你藏起来了，”班主任的蓝眼睛闪烁着泪光，“大部分学生都死了。” “发生了什么事？” “每隔一个小时就有播报——”班主任喘了口气，“那些机械人。” 她说完，投影仪忽然亮了起来。一束灯光刺上了黑板隔壁的屏幕上，忽然间一个熟悉的脸孔出现了。 校长戴着他那顶巫师帽，坐得很端正。他微微笑着：“大家好，现在是下午四点整，实时存活人数为67人。请继续努力哦。” 夏茂棠看着校长的脸：“谁杀了他们？” “机械人。”班主任吐出这三个字时打了个寒噤。 原来剧情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 他略有些吃惊：“那现在怎么办？” “跟我去找游洛，”班主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急吼吼地说，“他命令我来找你。你要是有个什么事情，我也活不了了。” 夏茂棠笑了：“这么残暴的吗？他怎么自己不来？” 两人拉拉扯扯地出了教室，步行往楼梯下走。班主任说：“他在监控室指挥，走不开。” 指挥。 游洛还懂这些？ 可是剩下67个人，能消灭这些不死的机械人吗？ 角落里的摄像头骤然缓缓移动了一圈。 监控室内，游洛面前是数百块电子屏幕，每一块都在现场直播校园内外的情形。夏茂棠抬头直视摄像头的瞬间，他也心有灵犀似的看向了那块编码a92的监视屏。 他看见了高清摄像下，夏茂棠与他隔空对话的唇语。 夏茂棠说，你快回现实世界吧。 “什么意思？”班主任愣了愣。 “意思是，早点回归现实，不要沉迷游戏c不要沉迷过去的记忆。”夏茂棠把视线转回了脚下，小心翼翼地攀着楼梯。 班主任不明就里：“听起来好像在谈分手。” “你这么说——也没错。” 过去的事情夏茂棠已经陆陆续续理清了，他出车祸的始末c他曾经和游洛暧昧的几年c他遗忘的作品和抱负诸如此类。 所以是时候离开了。 在那之前，他也想把困在这里的游洛带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23 监控室在七楼。夏茂棠伤了脚，行动不便，班主任提出坐电梯的建议。二人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键时，两片程亮的金属门镰刀似的分开，露出里边的数具尸体和恶臭气味。 “能不能不要在电梯里杀人。”班主任抖了一下，还是进了门，高跟鞋尖踢到了一位教师模样的头颅，吓得尖叫了一声。夏茂棠站在控制面板前按下了关闭键，下一秒，电梯传出超重的滴滴声响—— “这里就两具尸体？”夏茂棠奇怪地问她。 电梯还在嘀嘀嘀狂叫，门一张一合。两人颇有默契地同时抬头，金属电梯顶层有一部分半透明材质的封顶，明亮的白炽灯照应出这原本是乳白色材质的东西是如何被黑红血迹堵塞的情景。班主任瞪大了眼睛，显然她没有想过电梯上还压着尸体。 “怎么死在上边的？” “大概是电梯故障被扔下去的吧。”夏茂棠也没想明白，估计是机械人们玩的把戏。但是电梯还是要坐的，他们合力将两具尸体扔出去，电梯总算同意合上门了。 “等一下——等等我呀。” 远处突然传来了女孩的尖笑。 班主任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是那群机械人女孩。她大叫道：“快关门！快点！”电梯似乎陈旧或者有些许毛病，如同老人般缓慢地嗡嗡作响，两扇金属大门以难以忍受的速度渐渐合闭。那群女孩跑得极快，眨眼已经到了电梯附近。 班主任惊叫了一声。 女孩们几乎浑身是血，脸上的皮囊已经掉了，头颅是一只银色金属做的球，被雕刻成瓜子脸c尖下巴高鼻梁的模样，此刻不知为何沾着许多血迹，她们身上c手上也都是血淋淋的，有的女孩手里还捏着肉块还是脏器一样的碎块。 她们头顶的头皮还黏着，于是这些女孩都是披散着头发，油光水滑的一把秀发在跑动中轻轻飞舞。眼眶的地方凹下去两个洞，两颗摄像头闪闪发光。 “等一等我！”金属人啪嗒啪嗒地走来，要冲进电梯门里。一个女孩正忙中偷闲地黏脸皮。 万幸，电梯门在她的手伸出来时关闭了。 “呼——”班主任疲累地靠在电梯里，“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她悄悄地打量着电梯里的夏茂棠。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他出奇冷静，被吓得说不出话和冷静是有区别的，夏茂棠明显是后者。他长着一张冷淡又漂亮的面孔，年纪轻轻，他站在教室里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和别人不太一样。他总是让她想起另一个人，那个怪物游洛。他们的眼神是一样的，在看着其他人的时候，他们仿佛在看一堆杂物只杯子块玩具。 夏茂棠是谁，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他是个人类，被怪物紧紧保护起来的人类。 “你和游洛是什么关系？”终于，班主任出声提问了。 电梯门叮地打开了，七楼，夏茂棠迈开一只腿，眼神瞟落到班主任脸上。他微微颦眉，似乎这个问题叫他烦恼。 “准确来说我也不太清楚。说是刚认识也可以，老熟人也可以，更进一步的‘炮友’也可以用来称呼我俩的关系”他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似的，模糊而疑惑。 七楼也是静悄悄的，尽管远方已经传来了机械人奔跑的啪嗒啪嗒声，零件在跑动中移位乱撞的声响。班主任顾不上思虑他的回答了，她一把抓住了夏茂棠的手臂，扯着他往监控室走去。 门是被从里边打开的，班主任无须使用钥匙或者指纹开锁。一股冷气从门内涌出来的同时，夏茂棠站稳了脚跟，也看见了来开门的男人。 游洛一身黑衣，脱了校服的他很有二十三岁时他在舞台歇斯底里捧麦唱歌的气质，也是，本质上他们就是同一个灵魂。二十三岁的游洛，十七八岁时俊美的脸，两者结合时也没有什么违和的感觉。 “在想什么呢？”游洛问他。 班主任急匆匆闯进屋内时，夏茂棠还在门口傻站着，盯着游洛的脸。直到他被抓住了肩膀拖了进去。 夏茂棠环顾四周，一间不大不小的监控室，电子控制台上密布着各色复杂的按钮，斜放着在上边的还有密密麻麻的监控屏，被分成无数的小块，直播着校园机械人肆虐的情况。 “在想你什么时候灵肉合一。”他说。 “什么？” “意思就是让你赶紧回到你的植物人身体。” “这么紧急的关头你就在想这个？” “很重要啊，”夏茂棠瞥了他一眼，“游戏快结束了。” 提到这个话题，游洛微微一笑。 游洛的长相很符合夏茂棠的审美。 他仔细观察过自己画室里曾经用过的男女模特的脸孔，这些人多少和游洛有几分相似之处。五年之前，当游洛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两人的结识显得理所应当。游洛成了他的模特c缪斯，或者如游洛所说的包养的小男孩也说不定。 后来发生了什么？ 厌倦c争吵c决裂？ 游洛垂眸，他盯着这密密麻麻的监视屏说：“快结束了。” 门外传出沉闷的“咚”c“咚”声，还有女孩的嬉笑。班主任变了脸色：“她们在撞门！” 控制屏幕在游洛的操作中一闪，浩瀚如海的源代码程序成千上万地涌了出来，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 游洛喃喃自语：“没有密码。” 夏茂棠在他背后问：“他们是受程序控制的吗？” “有一定自主意识。” “那怎么办？” 游洛回了头，笑着看了他一眼：“我之前试过几次，效果不太理想。” “怎么说？”夏茂棠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牙疼。 “虽然我不会死，但是很痛。” “很痛？” “c4炸药，”游洛说，“之前我试图杀了校长，砸了他的头也没什么用，他们得以运作的关键不在于身体。后来我懒得管了就把他们炸了。” 夏茂棠想起那只摔断了脑袋的女孩机械人，少了一颗头也照常可以行走。 “诶，”他有点好奇，“所以成功了？” “对你来说很危险。我不会死啊，可你怎么办？”游洛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按了几下，屏幕跳跃放大，几处类似教室和实验室的监控视频出现了。 一群机械女孩围着一个男学生殴打，其中一个女孩们在他身上蹦跳着，蓝色的短裙好像花朵一样。 “蹦蹦床，蹦蹦床。” “耶！好好玩！” 男学生的身体被折叠，肚皮对折，脸贴着脚尖，鼻子被脚趾抵住变形。女孩的皮鞋们踩踏着，他的骨头发出蜗牛壳子被踩碎的细微声响。 另一个监控是在楼顶，他和游洛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水箱上边的盖子被打开了，里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人头，长发的c短发的。女孩爬着水箱的梯子，腰上系着几颗人头。她脚下躺着无头尸体。 “啊，我不要被这样弄死。”夏茂棠露出嫌弃的表情。 “那你想要什么死法啊。” “喂——她们在撞门，不管了吗？”班主任受不了他俩甜甜蜜蜜的氛围，自己推着桌子堵在门上。 “非要选的话，被绑在玻璃水箱里好似一条水族馆的鱼，不用戴供氧面罩了。” “会死的。” “只是游戏失败。” “我很奇怪你喜欢这种死法，却用在我身上。水里很冷的，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来砸玻璃。” 夏茂棠摇头。 关于游洛的设定，强大神秘的怪物c被绑在水中c被自己解救，听起来仿佛有什么隐晦的暗喻，但一场车祸过去，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理直气壮：“我怎么知道。” “去开柜子。”游洛说。 夏茂棠照做了，金属柜门一打开，里边放着很多黑色包裹和枪。不等游洛吩咐，他把枪和包裹都扔了出来，劈头盖脸地砸向了班主任。班主任握着一把枪，手指颤抖地指向了门口：“这种东西对她们有用吗？” “没有。”游洛说。 他蹲下身把包裹拆开了，里边掉出来不少细细的管子，另一个包裹是一块白色的东西。他捏出来一小块，把管子插在上边。 “这是什么？”夏茂棠也蹲了下来。 “你去房间角落躲起来，按地震那种规格保护自己。” “啊？” 话音未落，忽然远处传来一声爆破的巨响。夏茂棠猛地被吓得不轻，这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他甚至觉得耳朵一疼，游洛抱着他，在耳边问“没事吧”。夏茂棠皱着眉，因为耳鸣，什么也听不清楚。 楼房正在摇晃。 “地震了吗？”他也听不太见自己的声音。 游洛在他耳边说：“外边爆炸了。” 窗户被震碎了，玻璃渣滓噼里啪啦地摔在地板上。他趴在窗沿往外看，又是一声巨响。远处的宿舍楼c实验楼化作烟土，顷刻间倒塌。 “啊怎么回事？” “被炸掉了，”游洛说着，眼底笑意沉沉，“好像没有别的办法，就这样吧。” “那这栋楼呢？” “看样子校长就在这里，一起炸了吧。”游洛低下头，点了一根烟。夏茂棠忽然意识到，刚刚包裹里的是某种轻便的炸药。 “她们好像走了？”班主任抵着门，她一脸的汗珠。 “因为这里要爆炸了。”游洛解释。 三人下了楼。 校园已经不成模样了，到处是尘土c血迹c销烟，偶尔还有小规模的爆炸发生。 校门前的大屏幕上准时播报着实况：现存人数13c机械人23。几声爆炸之后，数字又变化了：现存人数9c机械人12。 班主任似乎心有余悸：“真恐怖，机械人这一次想在白天就杀了他们。” 所以谢子前c袁晓碧c邹舟都是被机械人杀死的。死后，他们的冤魂无处鸣冤，在夜晚的空间里游荡。 现在，两个空间融合了，引发了混乱。死过的人再次被屠杀，学校沦为机械人的比赛游乐场。 是这样吗？ 夏茂棠看着她，心生疑虑。 他想了想，说：“等下把这里都炸了。” 游洛拈着烟，眯着眼睛像猫一样：“这里？” “你看得见的地方。” “为什么？” “不好玩。” 一朵朵火花在校园中绽放，楼房倒塌c山摇地动，他觉得自己快聋了。 大屏幕上的数字继续跳跃 现存人数4c机械人1。 夏茂棠捂着耳朵，班主任的表情怔怔的，她仿佛舍不得这片学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24 隆隆作响中，数字还在继续变化。 现存人数：3c机械人：1； 现存人数：2c机械人：1。 夏茂棠的视线还停在班主任身上，他正想对她说话，游洛握着他的手倏忽动了一下，从攥着他手腕的姿势变成了十指紧扣。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刹那间一块飞溅的尸块非到班主任脚边，她惊呼：“这是一块肠子！”班主任继续叫嚷：“我们快点跑吧，机械人好像不死了。”她棕黑的瓜子脸上挂满了汗珠，额发湿透了，弯曲的发梢贴在额角，好像一个大大的问号。 “机械人本来就是不死的。”游洛提醒她。 夏茂棠忙着把身体的重心放在右脚后脚跟上，感觉上半身略微倾斜了一些，游洛的手臂扶住了他。 “可是，他们正在消失——”班主任脸上的汗珠扑哧扑哧地掉下来，从她法令纹上的纹路渗透下去。 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坍塌的楼房是教学楼。 大屏幕上的数字动了。 现存人数1，机械人1。 班主任紧紧盯着大屏幕，嘴中振振有词，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呢？不可能的。”她紧握着手里的枪。 夏茂棠调整了一下重心左右，也注意到了大屏幕上的数字。人类数量1，机械人1，现在这里有三个人，撇去bug的游洛不提，这意味着他和班主任之间有一个人不是人类。玩家的设定肯定是人类无疑，那么，班主任又是谁？ 于是他去摸游洛的裤袋： “带c4□□了吗？” “没。” “我不想看你徒手杀人啊。” “你可以闭眼” “那不行，就不能捡块炸药吗？” “认真点。”游洛捏着他的肩膀，让夏茂棠转回去和班主任对话。 班主任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原来是因为我吗？这些东西是我臆想出来的我杀了那些学生。” “我也很奇怪，校长的本体是你，”夏茂棠说，“空间混乱的原因也是因为你吧。” 舂华的校园很大，眼下喷泉干涸c草地着火，地上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唯有那只金龟子的建筑依然在地平线上闪闪发光，振翅欲飞。 “是我毁了这里吗？”班主任的眼泪掉了一地，她凝望着夏茂棠，“这也是你的校园吧，不要怪我。” “我的校园？” 他盯着脚下踩着的沾着血迹的瓦砾，感受不到任何悲伤。 “可以重新开始吗？重建这个学校，”班主任举起了手枪，放在她的太阳穴上，她的手发抖，枪管乱晃，夏茂棠怀疑她会手滑一枪打进肩膀，“可以吗？” “这我不能确定，理论上，你死了这个副本就结束了。之后的剧情我也不清楚，”夏茂棠捏了捏游洛的手指，问他，“你知道吗？” 在这之前，游洛的注意力放在夏茂棠身上。游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如果不是这个游戏，他们未必能再见一次面。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长着与五年前相似的容貌，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变化过，一双冷淡的眼睛，与多年前他从艺术楼后走出来，隔着喷泉水雾c夕阳光线时看见的一样。在游戏里，游洛常常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 夏茂棠戳了戳游洛的胳膊，半抱怨的口吻：“问你呢。” 游洛无奈地笑了：“有一段回忆的endg时间，如果算作重新开始也可以吧。” 班主任满怀期待的面容一下子敷上了松懈宽慰的情绪，她那只右手稳当了一些，指尖扣上扳机，她说：“再见了，我爱你。” 夏茂棠拉着游洛一瘸一拐地往后退，他不清楚这把手枪的型号和威力，根据他以往打恐怖游戏的经历，开枪自杀的人成功率不算太高，有的打伤了脸c没有当场死亡，在床上呻吟了许多日子才得以死去，再者，他们自杀时□□贴得很近，冲击力将把他们头部的一部分打飞，脑浆c脑髓c血块肉块或者部分头盖骨等等，像一只只黏稠的红色大蜘蛛一样飞跃而起，贴在墙壁或者身边的人脸上。 夏茂棠捂住耳朵，眼睛眯了起来。他的身边突然多出来几声女孩的声响，七八个机械人女孩正在嬉笑拍手。 “太好了！” “她要死啦。” “好开心，好开心啊！” “要放鞭炮了，大家注意，捂住耳朵！” “不是啊，是烟花，脑浆烟花——” 蹦跳摇晃之间，女孩们的零件晃荡作响，摔在地上变成破铜烂铁，嘴巴还在蠕动：“烟花开始了哦，大家注意安全，三c二——新年快乐！” 一声巨响，班主任安详而紧张的脸被轰炸消失了半边，血肉模糊和部分乳白脑浆喷溅在她灰尘扑扑的棕黑下巴c肩膀和脚尖。她的手滑下去，□□也掉了，人的意识似乎还未完全褪去，班主任向前踉跄走了几步，这才前扑倒下。 大屏幕的数字跳动着。 现存人数1c机械人0。 机械女孩的嘴巴们裂开了，怪诞地异口同声：“恭喜你，恭喜你，新年快乐！” “不客气。”夏茂棠弯下腰，大概是想和她们道别，很快腰上桎梏他的手臂一紧。 游洛说：“别闹了。” 眼前散发出几丝光亮，从女孩们甜蜜的嘴唇中射出，不是什么蟑螂老鼠或者蜷缩的舌头，一道又一道光线从她们口中渐渐扩张了，越来越亮。 “等等！”意识到场景又要变化了，夏茂棠急切地抓住了游洛的手，然而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掌忽然消失，他抓了个空。 再次醒来时夏茂棠眼前还是一片光亮，比刚才略微柔和了一些，现在是夕阳西下。 他发现自己站在堤坝的窄道上，汽车在他身后汹涌跑过。他的手抓着护栏，护栏往下十几米，又是一条小路，隐约有几个人影，更远的地方是一条大江河，夕阳躺在河水中，橙红一片。 叮叮叮—— 单车铃声的声响唤回了夏茂棠的神智。他转过头，循声发现了骑着单车的谢子前。谢子前甩了甩头发，很酷炫地一个甩尾停在他身后：“一起回家吗？”笑容十分清新可人。 “不了吧”夏茂棠干巴巴地回答。这时候他才发现，堤坝上往来着许多舂华中学的学生，骑着单车，有的是步行，看模样是刚刚放学。邹舟和袁晓碧同骑一辆单车，从他眼前飞过。 原来这就是回忆endg。 “那个，”他问谢子前，“你见到游洛了吗？我找他有事。” “不知道。”谢子前一下子冷了脸，骑车扬尘而去。 夏茂棠只好沿着堤坝行走，夕阳下，江水火红一片，更惊奇的是从水中忽然蹦出几个幼圆加粗黑字，横挂在天空之中。 倒计时：1分12秒 “什么意思？”他嘀咕了一句。 堤坝下传来几声鸣笛，他往下一瞧，下边那条小路上正停着一辆黑色街车。一位长腿黑衣的青年正仰视着他——游洛抱着头盔，朝他略微一笑。 “你在下面干什么，倒计时是什么鬼？”夏茂棠大声喊，生怕他听不见，“还有，你什么时候回去？” “倒计时是游戏结束时间。”邹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手里牵着袁晓碧的手。 夏茂棠心里一紧，他顾不上她俩有何贵干了，爬在栏杆向下喊：“喂，快和我回去吧，别在游戏里混日子！” 游洛仰着脸和他说话，可是风很大，他几乎听不清。只隐约听见游洛说：“好好画画，少打电子游戏。” 这话好像遗言—— 夏茂棠干脆爬上了栏杆，想着一股脑跳下去抓住游洛。邹舟拉住他：“你疯了，这有四层楼高呢！” 倒计时进入30秒。 摩托车的启动声很大，他听见了，意识到游洛要走了。他忙不迭喊：“你别冲动，乖一点好不好？游戏一点都不好玩！跟我走吧？” 这一次他听清了游洛的回答，笑着说：“不行。” 3c2c10。 夏茂棠张开双眼。 不出意料，眼前的电脑屏幕上写着“通关成功”，一个敲锣打鼓的机械人女孩在屏幕上跳舞。他倏忽疲惫不已，在游戏里奔走了一遭，心情却仿佛更沉重了。他敲了两下键盘，继续进入副本1一学校的存档。 然而这一次，这个叫游洛的npc彻底消失了，关于他的剧情也随之清除。 游洛不见了—— 他的心跳忽然很快。 此时已是深夜，街道上的灯光透过窗户投影在墙壁上，惨白一片。如果他现在去照镜子，大概能能看见自己脸色难看的面孔。夏茂棠有点头晕c胃疼，大概是长时间玩全息游戏的后遗症，不过他此时顾不上这些了。 疗养院的大门半开半合，夏茂棠闯进去，被护士领着上了楼。 这一次他没有被保镖拦下来，门开的时候，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沙发上，游父正在阅读报刊，报纸边缘上的眼睛缓缓动了动。游父并不惊讶见到他：“这么晚了。” “我又做了个梦。”夏茂棠大口喘息，他走得急，感觉自己像那些机械女孩一样，身体跟不上意识，随时在奔跑中散架c摔成一堆破铜烂铁。 夏茂棠坐在游洛床边，游洛的睡颜令他一阵恍惚，游父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明白。 这时护士开了门，手里拿着几张单子递在他眼前。一边的游父接过，在上边签了字。夏茂棠瞥了一眼，忽然注意到上边的名字。 iln ang 夏茂棠忽然想起来什么：“这是谁的名字？” “游洛。”游父将单子还给了护士。 。 ？ 这是出现在游戏密保问题里的缩写 “我跟游洛——谈过恋爱？” 夏茂棠猛地站了起来。 好像，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了。 “分手很长时间了，”游父解释道，“你是突然想起来的吗？” 夏茂棠盯着床上沉默的青年。惨白的肤色和柔软的黑发，再也不曾睁开的眼睛。一瞬间，游洛骑车离去的背影忽然涌上心头。夏茂棠喃喃自语：“他在惩罚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25 翌日，夏茂棠报了一个素描班。顾名思义，就是学习素描的兴趣班。宣传单是他在门口的信箱里发现的，号称不限学生年龄，零基础教学等等。 夏茂棠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去了一趟这个所谓的素描班，估计是因为无聊。游戏变成了游洛心灰意冷的葬身之地，一打开电脑，夏茂棠就会想起那些本不存在于游戏里的独立剧情。他骤然失去了一个玩乐的地方。 宣传单的设计十分花哨，画室却非常朴素。朴素到有点简陋的地步，也就比夏茂棠家的画室大那么一点，却挤了五个人。画室和寻常画室没什么两样，雕像c画具c报纸等等等等，就跟他宣传的一样，学生只需要带上本人过来就行。 素描老师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长发，穿白衬衣和蓝色工装裤子，相貌儒雅，鼻梁上戴了副金丝眼镜，看着更像是大学老师。他说话语速很慢，眉眼却很精神，见了夏茂棠，他笑着和握了握手。 “找个位置坐吧。”他说。 于是夏茂棠在一个空画架边上坐下。 他身边是一个年轻男生，模样不超过十八岁，隔壁是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这两位都是画室学生，此时正专心致志地描绘画室里摆着的大卫像。更靠前一排坐着的是个与夏茂棠年纪相仿的男人，大概二十来岁，戴着副黑框的眼镜。素描老师正在与他说着什么，站在他背后，老师握住了男人执笔的手，在画纸上轻轻划动。 没有人理会夏茂棠。与其说这是个素描班，倒不如说是个自习画室，老师并不怎么做素描技巧教学活动，只是在学生画画时稍作指点。 夏茂棠看着那副石膏大卫像，也陷入了沉思。画室里非常安静，唯有炭笔在画纸上的沙沙声，多么适合思考的时刻，他一边断断续续地画，一边忖量游戏里的故事。 其实那些事都没有什么好反复考虑的。游洛就是消失了。他对夏茂棠有种奇妙的执念，并且映刻在了游戏里，游戏结束之后，他化作烟雾随风而去。 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吉利，游洛并没有死，他只是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疗养院床上。他在游戏里生龙活虎，现实里失去自我意识。夏茂棠不理解他的选择。 “你基础很好。”那位沉默的素描老师走到了他背后，忽然出声。 在夏茂棠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画纸上的大卫已经栩栩如生。 “以前学过素描吗？” “学过。” 素描老师点头：“你的水平完全不必在这里学了，不如换个画室。” “没关系。” 夏茂棠本也不是过来学画画的。 两个小时之后就是放学时间了，画室的年轻男女挽着手离开，临行前还和夏茂棠聊了几句，他们原来是一对情侣。另一边，那位二十来岁的男人则自称李恪，与夏茂棠打了招呼，仔细看，他给人以气质干练的印象，黑框眼镜下的双眼锐利有神，也不知是做什么工作的。 李恪骑着一辆老式单车，像胡同里的大爷那样的坐骑。夏茂棠走时，素描老师正如李恪在路边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都是神采奕奕。 回到家之后，夏茂棠又开了电脑。 说实话，除了这些他也的确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能干。 网站的新闻版正在发送即时新闻。 某个小国爆发了战争。 知名老牌女星高龄产下双胞胎。 选秀节目落下帷幕，十一位少女正式组团出道。 xxx游戏公司即将发行新网游。 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信息。 夏茂棠的鼠标像乒乓球一样在桌面上滑来滑去，吸引他注意的，还是昨天以悲剧收场的恐怖游戏《中邪》。食指和中指在鼠标左右键上运动，他纠结于究竟是删除游戏还是打开游戏。 “这里边可是藏着游洛的灵魂啊”他低声说了几句自己才听得明白的话。 游戏还是被打开了，自动登录程序使得夏茂棠直接进入了选择副本环节。由于已经通关了第一个副本，屏幕上的机械少女的手指指向了副本二。 “副本二：监狱”。 监狱 这个游戏是真的热爱封闭场景，毕竟，这样比较容易发生意外事件。 夏茂棠戴上耳机，四周渐渐陷入黑暗。 “总之，有危险就按下那个按钮。” 眼前浮现出一个棕黑皮肤的女人，在见到她时，夏茂棠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当然，对方毫无察觉似的静静微笑，嘴上还说着各种注意事项：“不要和犯人太过靠近，不要和他们说超过三句话，这里有不少深谙传销和洗脑术的资深犯人” “嗯。” 夏茂棠低下头，发觉自己手里捧着一副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制服，与班主任身上的衣服十分相似。看来，他的角色是一位新就职的狱警，也许班主任的角色也是一样的。 “先去换衣服吧，”十指交叠，班主任笑容扩大，“换好衣服，我带你进去监狱内部，这会儿他们应该正在吃饭。” “好的，谢谢。” “不客气。” 进入更衣室之后，夏茂棠打开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储物柜，里边放着一些身份证件，手机，钥匙，别的什么也没有了。他换下衣服，一股脑塞进去，又把制服换上。 根据班主任的介绍，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监狱外室，外室，也就是没有犯人的地区，是狱警们处理事务和换班休息的部分。监狱位于克拉克拉星系的x129星球，这里属于人迹罕至的荒漠地带，无论是星球开发程度亦或原住民的文化水平都极其落后。人数稀少的原住民在政府的安排下移民到高级星球之后，x129星球成为了克拉克拉星系的高级监狱，无数穷凶极恶的犯人们被转移到这里，过着与世隔绝的漫长牢狱生活。 “被派到这里来的狱警和文职人员，都戏称这是‘我们的监狱’，不是说这座监狱是归我们管理的意思，是说我们也像在这里坐了牢，不到期满不能换去别的星球。” 听了班主任的玩笑，夏茂棠往窗外瞟了一眼，钢化玻璃窗户映出的是一轮巨大的红色圆月，模样骇人。 他收回目光：“不管怎么说，也是有盼头的有期徒刑。” “你说得对” 两人来到外室与内室交接的地方，一栋玻璃门拄在面前，透明程亮。班主任履行着她背景npc的职责：“据说是采用了新型技术，在高达一千两百毫米厚度的同时兼顾防弹玻璃的本质，即便是大型炮台轰炸也奈何不了，又不影响玻璃的透明光度。” 在门口不知设在何处的自动检测人脸虹膜设备的检验下，玻璃大门缓缓敞开。 门内是一条黑色砖道，两侧是宛如住宅室内走廊般洁白的墙壁。砖道一路通向内室深处，约莫走过了两百米左右，又是一道玻璃大门，路已到尽头，进入了交叉口，两侧左右各是同样的黑色砖路，班主任介绍道：“这是a区和b区。” 他们先进入的是b区。 交叉口内的景观与外边截然不同，内部被修建成了独立的环形建筑模式，抬头一数，一共是五层楼。与寻常监狱相似，所有监狱房间都用上了坚固的铁门，包括铁门和护栏c墙壁在内，所有物品都是白色，也许是想摆脱传统监狱沉闷印象。 出乎意料的是，整座监狱都十分安静，只有空气净化仪器的嗡嗡声响。 夏茂棠抬起头，隐约可以看见二楼以上的监狱房内有人影晃动，却无人出声。 “我带你去五楼看看吧。” 乘坐狱警专用的电梯上了五楼，两人在电梯口前停下。只见左右各是一排牢房，已经有人抓着铁门栏杆往这边张望。左手边的第一个牢房住着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向走廊上行走的夏茂棠颔首示意。 “那是a级罪犯，”班主任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似乎不打算与这些犯人有目光上的接触，“犯下了包括焚杀幼童在内的十二起虐杀案。” 两人路过第二个牢房。 “也是a级罪犯，囚禁强奸了数十名少女将近二十年，同时犯有杀人罪” 每走过一个牢房，班主任就静述着这些人的罪行。 直到两人在最后一间牢房停下。 洁净光亮的白色牢房内，一个年轻男人正在桌前叠纸，他手指纤细灵巧，不一会儿，一只纸鹤在他手心里振翅欲飞。他相貌俊美，尽管身着罪犯统一的黑白条纹衣服也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这位是a级罪犯，”班主任看着牢房里的人，脸色微变，“因为制造了多起爆炸案，杀人人数难以计数。他手里还有一宗疑案，不能让他死。” 夏茂棠疑惑：“难道其他人就可以死？” “若不是百年前废除了死刑，这些渣滓早就枪决了，”班主任难得地表现出了厌恶的情绪，“如果在突发情况下有犯人对你不利，就按下那个按钮杀了对方。” 夏茂棠略一思索：“有人死过吗？我是说狱警。” 班主任蓝色的大眼睛忽地瞳孔紧缩，踟蹰了一会儿，她才说：“你的前任，的确是被杀的，但没有人知道他被谁杀死” “噢。” 原来如此。 夏茂棠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你在五楼巡视。”班主任说完，自个儿进了电梯。 夏茂棠在五楼逛了一圈。 走廊尽头摆放着两只一人多高的机械人，与上个游戏的仿真机械人不同，它们完全就是普通机械人的模样，白色的金属颅骨脑袋c四肢和躯干，脸部被雕刻出五官的形状，眼眶是两只摄像头，嘴唇被漆成了红色，乍一看有几分怪异。 这些机械人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他也想不明白。 踱步到最后一间牢房门前，夏茂棠盯着桌上的白色纸鹤出神。 他想不通为什么游洛还在这里。 “长官，”不远处传来游洛的嗓音，“有事吗？” “没有。” “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游洛从桌前起身，来到了铁门后边。两人之间只隔着几根栏杆。 夏茂棠见状抽出腰间的警棍，在铁门上敲了敲，以示警告：“退后退后。” 他完全没料到的是游洛竟飞快地攥住了警棍伸进牢房内的一端，在见到夏茂棠吃惊的神情之后才放了手。游洛转而抓住栏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培训的时候他们没有告诉你，把警棍伸进来容易被犯人抢走？而且，你还没有第一时间按下通电的开关，对犯人使用电击是个有效办法” 夏茂棠瞪了他一眼：“你懂得很多啊。” “小心点，”游洛提醒他，“如果是别的人这样做，最好直接按下处刑按钮。” 虽然班主任也说过类似的话，可夏茂棠并不明白处刑按钮是什么c在哪里c怎么操作。 手臂上绑着的通讯器忽然传出了呼叫声，通知警员12号下楼进入外室。 本来还想问问游洛的情况的 “早点回去。” 他抛下这句意味不明，但只有游洛听得明白的话，飞快地进了电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26 夏茂棠回到楼下，进入外室区域的会议室，迎接他的是七个穿制服的男女参与的欢迎会议。为首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身材高大，肌肉虬扎，他自称是x129星球监狱长。其余的几位包括班主任，都是他手下的狱警。难以想象偌大一个星球监狱，竟然只有七个管理人员。 “现在都是数字化管理。” 监狱长如此解释道。 “利用机械人吗？”夏茂棠不免想到了楼上断电似的的静止机械人。 “双重保险。除了狱警手中的处刑按钮之外，如果发生暴动，系统将自行进行识别屠杀。”监狱长弹了弹帽檐，脸上是一种轻松的笑容，“之前在克拉克拉星系发生过你担心的事情，但不到一秒，一切都结束了。无人员伤亡。” “罪犯们被屠杀了？” “准确来说是‘意外身亡’。”监狱长纠正他。 “明白了。”夏茂棠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罪犯的人权远低于监狱工作人员，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直接杀死他们。尽管这里是无死刑的世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监狱长简直是这座星球的国王了。 夏茂棠之所以这样想，主要还是上一个副本中校长给予他的印象过分深刻，他甚至怀疑监狱长脱下帽子时脑袋是否也是凹下去一个大洞。不过如果两个副本都是同一招数的话未免缺乏新意。所以，这个副本的b一ss是谁呢？ x129星球监狱基地坐落在星球北端，基地之外的其余地方均是难以忍受的极寒地貌，这里一年四季都是酷冬，茂盛的森林终年披霜戴雪。除了负责基地能源补给的人员定期来访之外，没有任何人类会关顾此地。 对于星球上的六位工作人员而言，他们是彼此的忠实伙伴，他们也只有这些伙伴。此刻夏茂棠的加入令他们十分欢喜，会议室里洋溢着欢声笑语，几个人开始聊着工作中的趣事。 “说个八卦，b203号罪犯好像爱上了隔壁房间的少年犯啊。”一个男人说。 “你很无聊嘛，”另一个说，“你观察了b203号多久了啊，真是痴汉！” 班主任端着咖啡，嘴唇贴在杯子上，她尺寸夸张宛如卡通风格的蔚蓝双眼默默地注视着会议室里的男女嬉闹，神态中隐约透出些许不安。夏茂棠与她有一样的想法，之前被杀害的狱警还未有定论，这些人却好似满不在乎，怎么看都不对劲。 监狱长又摸了摸帽子，对夏茂棠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欢迎你，新人，和我们一起度过十年牢狱生活吧。” 夏茂棠微笑：“希望大家坐牢愉快。” 说完了这些诡异的祝福话语，几个人嚷嚷着“开工啦”，各自回到岗位。班主任与另一位女性狱警在外室工作。男狱警acb与夏茂棠共同管理内室，男狱警d负责基地安保和星球巡逻。 按照监狱规定，狱警不允许带手机进入内室，手臂上的数据器只用于内部呼叫联系，所谓的监狱管理工作实则枯燥无比，就是在密切观察所负责区域犯人动向。 夏茂棠独自负责五楼的巡逻。 根据数据器上的资料，五楼的罪犯全都是a级罪犯，换而言之就是犯下滔天大罪的人，虽然这座监狱汇集了宇宙各地的凶残犯人，但五楼的罪犯在具有这种特征的同时，也无一例外地带有巨大争议性，他们在当地星球都曾经激起热烈纷争。对于这些人的处置，社会意见不一，争执不下，也正因如此，这些罪犯才会被送到这里被完全封闭起来。 夏茂棠琢磨着下班之后搜索一下关于游洛的报道，他走到五楼尽头的最后一间牢房。明亮的房间内，他失而复得的游洛先生又在叠纸了。 叠纸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他奇怪地想。 这一次，夏茂棠谨慎地站在离牢房铁门一米远的地方，警棍也紧握手中，倒不是他害怕游洛，只是眼前这位游洛不一定就是他认识那一个。这是一个全新的副本，毫无过往的痕迹，他甚至不能通过现实中的迹象对游洛进行真实性判断。 毕竟他认识的游洛可不曾犯下十起爆炸案，夺走数百人的性命，完全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一只纸飞机倏然从铁门的栏杆中飞跃而出，稳稳当当地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撞上夏茂棠的肩膀，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他低头视察脚边的尖头纸飞机时，游洛已经站在门边为自己的飞机做辩解：“长官，这是送给你的。” 夏茂棠眉心微颦，他紧盯着这只纯白无瑕的飞机，怀疑它是否仅仅只是飞机。 “没有毒，别怕。”游洛说。 他现在的设定是冷酷无情c执掌七分之一x129星球监狱的大狱警，怎么可以被一只罪犯扔出来的纸飞机唬住？他应该一脚踩下去狠狠碾烂，再仿若监狱长一般用食指弹一弹帽子，冷冷一笑，嘲讽道：“没用的渣滓，怎么不扔个人头出来。” 夏茂棠真的很想这么干。 “你为什么一脸犹豫？” 游洛疑惑的目光穿过栅栏门铁条间的缝隙，深深地刺进了夏茂棠的意识里。 “因为我怕你伤心。”他说。 “什么？”游洛问。 “我现在想把飞机踩烂。” “所以？” “感觉你会哭。” 如果游洛就是上一个副本的游洛的话，夏茂棠不愿意这么践踏他的心意。 “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游洛说。 夏茂棠捡起了纸飞机，手指飞快地拆开了，矩形纸张的中央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汉字“我爱你”。 果不其然。 他斜了游洛一眼，狐疑地晃了晃白纸：“真的不会哭？” “不会，”游洛把椅子搬到门边，翘着腿与他对话，他肆意又疑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外边的年轻狱警，“如果你踩烂了这只飞机，下次我会叠朵玫瑰花送你——不过，你却没有这么做，好奇怪。” 这位游洛明显的打探行为令夏茂棠颇为不快，他不发一言，径直带着那张写着告白话语的纸张下了楼。 “因为监狱生活很无聊，的确会有一些罪犯对狱警产生不可描述的感情，”监狱长看了纸条，哈哈大笑，“你就当成是个玩笑好了，你知道，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犯人，他们说的‘爱’，指不定只是想玩弄对方而已，精神或者肉体上都有可能。在这种男子监狱，常常出现犯人在放风自由活动时期忍不住抓一个狱友来发泄欲望的情况，大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性相吸不出奇。” “这样不好吧？”夏茂棠想象了一下内室众犯人混乱群pc游洛混迹其中的场景，脸上浮起少见的惊诧神色。 “不搞出毛病来就行。”监狱长咀嚼着嘴里的茶叶，无所谓地说道，“不过，监狱明令禁止狱警和犯人发生精神或者肉体上的关系。” “了解。” 夏茂棠很明白这点，他曾经是个美院教师，失忆后他仍坚持到学校上了一段时间的课，虽然学校没有明确禁止学生和老师之间谈恋爱，但这是大家私下默认的规矩，以免造成师生间利用这种关系以权谋私的现象。狱警和罪犯同理。 告白纸条被他塞进了储物柜子里，和证件皮夹放在一起。 傍晚的监狱犯人们有一小时的放风时间，夏茂棠提前五分钟接到了一楼男狱警的通知，他巡视了一下附近的几间牢房，虐杀犯和囚禁犯已经在做热身运动，仿佛是打算到院子里健身跑步，另外一位老年犯人在床上呼呼大睡，剩下的游洛则坐在桌前发呆。 十八点整，伴随着走廊的扩音器冒出的一阵尖锐的滴滴滴滴声响，各个牢房的铁门缓缓打开。原本寂静无声的监狱渐渐沸腾，男人们谈笑和夸张尖叫的声音从各处传来，从栏杆上向下看去，不少人正在结伴跑步，有的坐在院子里聊天，完全没有看见监狱长说的那种混乱事件。这些犯人们和小区花园里聚集在一起锻炼身体的大爷们没什么两样。 五楼的几个罪犯只出来了两位，虐杀犯和囚禁犯。他们路过夏茂棠身边时，还不忘与他打招呼，才往楼下走。 夏茂棠在走廊略微踟蹰了一会儿，再度拜访了游洛的牢房。 游洛正把手背到身后，似乎手里藏了什么。 “把手伸出来我看看。”夏茂棠冷着脸命令似的用警棍敲了敲门框。虽然他极力摆监狱长官的谱，但显然房间内穷凶极恶的犯人并不买账。 游洛粲然一笑：“不行。” “为什么？” “你不该问‘为什么’，你是狱警。”游洛又开始纠正他，“这时候就该用警棍电击罪犯，不能仁慈，对他们有恻隐之心。” 夏茂棠不悦地瞪着他：“不用你教我。” “这样吧？换个地方我拿给你看。这里有监控。” 游洛歪着头，这双眼白多于瞳仁的眼睛凶相毕露，他这样微笑着，叫夏茂棠想起平静湖面下湍急涌动的冰冷河水。 说罢，他径直出了牢房。 游洛去的地方是走廊尽头，那两只木讷诡异的机械人正与他并肩站立。 像一只慢慢飞入蜘蛛网的蝴蝶，犹豫又警惕的夏茂棠也跟着游洛走到墙边，灯光昏暗，帽檐在他脸上投下灰黑的阴影，掩盖了他冷淡眉目的神采，只有尖尖的下颌和淡色的嘴唇被光线照得一清二楚。 游洛看着他，摊开手掌。他手心里什么也没有。 夏茂棠沉默了几秒，脸上没有表情：“你可真是古怪的人。” “古怪吗？” 游洛笑了笑。 “嗯。” 两人视线交接，奇妙的是，夏茂棠竟意识到游洛接下来会做什么。 游洛低下头吻了他。 仅仅只是点到为止的接吻，他甚至察觉了对方的小心翼翼。 他推开游洛，迟疑地看着对方：“是你吗？” “‘你’？” “我的前男友，”夏茂棠说，“谈了没多久就被我甩了，现在正在游戏里发疯。我上辈子一定欠他很多钱。” 游洛听罢蓦地一笑：“长官，根据x129星球的规定，狱警和犯人禁止谈恋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27 “” 他什么时候说要和游洛谈恋爱了。 根据数据器的资料，这里的游洛是二十六岁，年纪还是比他小。自从夏茂棠摸清了他和游洛的那几年的来龙去脉之后，他对游洛就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感情。也许就是游洛口中所说的恻隐之心吧？电击c处刑之类的惩罚，他做不到把这些用在游洛身上。尽管夏茂棠并不清楚眼前的人是否就是他认识的那个游洛。 游洛的回答实则模糊不清，完全是毫无有效信息的一句话。考虑到班主任的善意提醒，这里有很多犯人擅长欺骗，甚至根本就是利用这种优势去犯罪才沦落到监狱里的，夏茂棠有必要留多几个心眼。 不过，但愿游洛不要利用他的心软得寸进尺才好，虽然现在已经有这种迹象了。 想到这里，夏茂棠瞪了游洛一眼，径直走开了。 眼下得想办法试探一下这个人的真伪。 在这之前，夏茂棠站在走廊护栏上向下望，院子里的男人们勾肩搭背，有的竟然真如监狱长所说的那样，当众苟合了起来，也不管身边还有人在跑步c做俯卧撑。场面十分混乱。 “原来如此” 夏茂棠也像监狱长那样意味不明地弹了弹帽子。 这时，身边也如他这般注目楼下现场直播的游洛出声道：“原来如此？” “意思就是，监狱长说的是真的。” 对此，游洛评价道：“今年的新人培训真的不够吧。” “星球狱警还需要这种观摩培训吗？”夏茂棠奇道。 “我是说，你对监狱现状的了解不够，你的同事也不曾好好交待你吧。” “那是因为上一任狱警去世了”被他这样一提醒，夏茂棠也发觉了这点不妥之处。理论上，老人带新人的模式比较合适，但因为星球监狱的工作特殊性，前任狱警又是非自然死亡，还没来得及交接什么给接手的人就死了。 恰好夏茂棠来得不巧，卡着培训工作结束的时间点进入游戏，他只听见了“按下处刑按钮”这句话，别的一概不清。 他心想，还是得问问同事。 如此想着，夏茂棠拨开通讯器，眼角瞥见游洛还在原地。他不想游洛听见，于是躲远了几步，在墙边给同事留言：“处刑按钮是哪个？” “这要问你啊。”男狱警a很快回复。 “啊？” “出于避免泄露后被犯人利用的考虑，每个狱警的按钮位置都不一样。怎么回事，你忘了？这可是大事啊。” “” 完蛋。 看来只能改问班主任了。 夏茂棠郁闷地抓了抓头发，换到外线，给班主任留了言：“我的处刑按钮在哪？” 班主任回了一长串的省略号，下一秒，她飞快地发来一句“千万别告诉别人这件事”。 “晚了，我刚刚才问了一楼的同事。” “你要小心！”班主任说，“下班了我再告诉你，不要再往外说，特别是不能让罪犯们知道。同事也不要再说！” 小心—— 他好像又走错了一步棋。夏茂棠所在的星球监狱肉眼可见地没有表面上如此风平浪静，不然也不至于会死去一位狱警，这种封闭环境很容易逼疯人类，身处与世隔绝监狱基地的工作人员之间搞不好就为此互相猜疑或者争斗着，而遗忘了处刑按钮位置的夏茂棠显然是唯一格格不入的一位。 “长官。”身侧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男声，夏茂棠循声望去，楼梯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相貌普通，笑容温和，就像路上寻常可见的中年人，然而，他就是那位著名的虐杀犯b502。他被认为是当代快乐杀人者的代表人物，其虐杀事迹也被媒体大肆宣扬。 “怎么？”夏茂棠悄悄地攥紧了警棍。 “没事，只是好奇您在这里做什么？哦，是在发呆吧。”虐杀犯自问自答，又说了一句“抱歉”，自顾自地进了自己的牢房内。 游洛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我也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打文字电话。” “上班时间聊天么。” “是工作内容。” “比如说？” 为什么要告诉你—— 游洛委实是个很懂得利用分寸的犯人，如此探听狱警的聊天内容，换成别的狱警在这儿，游洛早已经被电击警告了。他完全仗着夏茂棠的不忍心而有恃无恐。 “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吧？”游洛又说。在单人牢房待久了的犯人都很容易患上各种监狱病，最普遍的一种是与人对话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自问自答。 “那件事？”夏茂棠倒想知道他在说什么。 “就是你的前任狱警被杀害的事情啊，”游洛看着他的通讯器，“监狱太久没有出大新闻了，这件事足够你们每天在茶水间讨论到任期结束。” 他说得这些狱警仿佛嗑瓜子聊八卦的无业游民，虽然说的也没有错，不过夏茂棠的重点放在狱警被杀案上，他有心打听消息，于是顺着游洛的话，也调侃道：“犯人之间也聊这件事吧？” “差不多，”游洛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出事后甚至开了赌局，下注压宝谁是真凶。” “你们的娱乐生活还挺丰富。” “你来了之后，大家都静观其变了，他们都在好奇你是什么角色。” 话锋又转到了游洛对夏茂棠的试探。 看来监狱上下都对新狱警有很大兴趣——说不定监狱工作人员们也抱着这样的想法吧。在狱警被杀案不久，凶手未有定论的时候，忽然调来了一个外星狱警做了死者的继任者，的确有几分怪异。 “我是什么角色不重要，”夏茂棠的警棍缓缓抵在了游洛的左肩上，“你压了谁？” 换而言之，他想知道游洛在怀疑谁。 夏茂棠用上了警棍，这么做的本意是威胁，也有提高自身威信的意味，不过显然游洛并不吃这套，他垂眸看了一眼警棍，再抬眼时也毫无被威胁的自觉，甚至肆无忌惮地伸手碰了碰警棍。他嘴上说：“不告诉你。” 这人太嘚瑟了。 夏茂棠感觉自己头顶已经因为怒火而发烧冒烟。 他翻了一个沉重的白眼，警棍一指空牢房，命令道：“滚回去。” “好吧，别生气，和你开个玩笑。” “监狱禁止开玩笑。” “哪有这个规定” 游洛又慢悠悠地进了牢房，他往桌子上一坐，立即叫住了准备撇下他走开的狱警：“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件事？关于被杀的狱警。” 夏茂棠在牢房前停下。他身材修长，穿着合身笔挺的黑色警服，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顶端，配上他这张冷淡又面无表情的脸，十足禁欲，引人遐想。在这全是污糟男人，完全见不到女性的内室监狱，他仿佛从太阳上射下来的一束光般耀眼，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但夏茂棠明显没有这种自觉。 “说说你知道的细节。”也许是自暴自弃了的缘故，夏茂棠已经懒得和游洛周旋，就站在门口大咧咧地问起狱警死亡案。 “两个月前去世的，死因是被人用警棍打烂了头。不过，那天晚上没有人听见任何呼喊，他死得很安静。” “监控查不出来？” “事实上，他死在没有监控的公共浴室里，死之前他还在另一个监控死角消失了几分钟，大家都猜测他在那里和谁见过面。” “哪个？” “就是刚才我带你过去的地方。” “” 见到夏茂棠脸上浮起后悔的神色，游洛不禁莞尔：“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放心。” 夏茂棠心底一沉，他深吸了一口气，略过了这个话题：“所以，监控没有看见别的人进去过吗？” “没有。” “那就是鬼怪作祟咯？” “谁知道呢？”游洛无所谓似的摊开手掌又合上，仿佛他手里有什么东西似的。 “行吧。” 夏茂棠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迈开腿又要走。游洛像是故意似的，又扬声说：“你的同事没有告诉过你吗？” “什么？”他停下脚步。 “那天晚上监控有一段时间是坏的，同事之间又不会有太多防备你明白的吧。所以大家更倾向于凶手就在你们之间。” 这么说来，夏茂棠把自己不识得处刑按钮这件事曝露在同事们眼前就很危险了。换位思考，他可能会怀疑夏茂棠这个角色已经被人掉包了。 不妙啊。 “其实你是首都被派下来查探此事的警察吧？”游洛的监狱病似乎再次发作，手指抵在下颌，他双眼都是思考的痕迹，“古时候这叫钦差。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身份现在只是普通狱警，和其他人无异，起不到威慑的作用，你打算怎么做？” “不关你的事。” 夏茂棠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飞快地走开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游洛说的也没错。他的确是从另一个地方被派来寻找凶手，或者说通关游戏的玩家。 眼前是游洛口中的监控死角，两只沉默的机械人静静地伫立着。 奇怪的是，夏茂棠发现他们身上原本积着的一层薄灰尘已经消失无踪。难道在他下楼开会的那段时间里，这两只机械人偷偷出来跑步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28 “很危险哦。” 身后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夏茂棠转过去一看，原来是虐杀犯。 虐杀犯微微笑着，目光在机械人身上游离：“为什么？因为这两个机械人也是杀人犯。” “杀人犯？” “他们有攻击倾向，杀过犯人。”虐杀犯的眼珠动了动，“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一点。如果你想问我为何狱警也要小心，我就要开始挑拨离间了，机械人是无差别攻击，狱警也是这座监狱的犯人，不是吗？谁知道这些刽子手是怎么判定‘犯人’的？” “” 这位虐杀犯的监狱病看来十分严重了，有必要到治疗舱里躺一躺。 虐杀犯自我满足地点了点头，又绕回原位，大概是准备回去蹲牢房了。 不过虐杀犯是否忽略了一点，“刽子手”这个概念是相对而言的，对于犯人来说，掌握犯人生杀大权的狱警难道不也是刽子手吗？处于食物链底端的犯人应该先担心他自己才对。 “在想什么？” 远远地，夏茂棠听见游洛的询问。 “我也是刽子手预备役。” “你被b502带偏了。” “是吗？” “这些人很擅长胡说八道。” “看出来了。” “所以，大部分狱警都把他们的话当耳边风，”牢房的铁门内，游洛朝夏茂棠招了招手，“过来。” 夏茂棠捏着警棍，在牢房前两步的地方停下。 说实话，监狱的工作委实无聊透顶，在五楼这巴掌大的地方来回散步，走个半天就厌倦了，夏茂棠只觉得在这里待久了，早晚会闷出病来。 理论上讲，这种情况下狱警和犯人想必很容易发生交流，但其他狱警对此都十分忌讳莫深，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生怕自己被犯人引诱洗脑。 这种极端排斥c被害恐惧是否也是一种监狱病呢？ “他说的话，听听就好了，不要被蛊惑了。”游洛说。 “我知道。” “可是你已经听进去了。” “没关系。” 夏茂棠无所谓地摇头。如果他被犯人洗脑或者潜意识洗脑，无非是因为在这种封闭环境下产生了自我代入感，只消他随时退出游戏，在游戏外待个两天，犯人说的歪理很快就会化成泡沫消散，毕竟这只是个游戏罢了。 不过，游洛和其他犯人也没什么区别，不也做着和其他犯人一样的试图用语言影响狱警的事吗？ 思及此处，夏茂棠看向了牢房里的游洛。游洛搬了一张凳子，就坐在门边，腰杆笔直，瞧着是个正襟危坐的姿态。他继续就着刚才的话题讲下去：“他们说就说，你不要搭理他们，不要发表任何赞同或者反对的话语。” “为什么？” “他们会很愉悦，不论你回答了什么。” 就和监狱长说的一样吧，一群无聊透顶c人生漫长见不到光的犯人，他们唯一的玩具就是狱警了。 “明白了，”夏茂棠说，“所以你现在也很愉悦吗？” “是啊，忍不住想多说点。”游洛笑得春光灿烂，看样子是愉悦之极，“‘不要和犯人说话’是x129星球监狱的第一守则，你一再一再地破例，实在不好。” “那我从现在开始闭嘴？” “最好是这样啊，”游洛灵巧地拨弄着手里的白纸，一只纸鹤渐渐成形，“嘴唇用来接吻和口/交就好了，不要说话。” “” 又发疯了。 虽然知道在缺乏女性的监狱里必然会出现犯人意淫狱警的现象，但他没想到游洛也是其中之一。 夏茂棠翻了个白眼：“你清醒一点。” “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想说就说吧。” “然后我就被犯人蛊惑了。” “你会被蛊惑才怪。” “那你刚才说那么多全是废话？” “只是想和你聊天，”游洛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监狱有多无聊，感觉再待下去语言功能都要退化了。” “那你就回家啊。” 这是夏茂棠第三次劝说游洛早点返回现实世界了。 不过，对方显然是个格外固执的人，而且很可能是因此发疯作天作地。 “那你帮我越狱吧。”游洛说。 “不可能，你是罪犯。” 游洛扔了纸鹤，把双手叠在脑后，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取笑他：“你怎么这么较真？罪犯只要离开监狱就不是罪犯了。” 难道帮助游洛越狱也是剧情之一吗？ 或者，这是某种预告——监狱即将发生越狱事件？ “哦，我记下了。”夏茂棠点了点头。 “你记下什么了啊？”游洛看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差点笑出来。 “越狱。”夏茂棠神秘地眨眨眼睛。 “我随口说的。” “我懂。” 刚说完，走廊的扩音器又响起了嘀嘀嘀滴滴的集合广播声音。整个内室监狱一下子沸腾起来，许多犯人吵吵嚷嚷地上了楼，之前下了楼的囚禁犯提着裤子走上来，路过夏茂棠时，他笑嘻嘻地打了招呼：“长官好！” 犯人们进了牢房，监狱也渐渐回归平静。夏茂棠松了松领口，解开一个扣子，他说：“集合了，我可以休息一会。” 游洛看着夏茂棠优哉游哉地下了楼，身影完全消失，墙角摆着的机械人缓缓动了起来。他拉着凳子往后一拖，在机械人们双双走过牢房前时，他往外扔了一只飞机。 咻—— 纸飞机还未落地，在半空盘旋时就被机械人一手抓住了。灯泡似的摄像头眼珠闪了闪，机械人再次缓缓前进，期间瓷白的手掌忽地冒出火焰，将纸飞机整个烧掉了，远远看去，它仿佛托着一团火焰。 楼下的会议室里，监狱长坐着，叫夏茂棠也坐下，自己噘了口茶。他好像总是在会议室里喝茶，旁的什么也不干。 这个角色的作用又是什么呢？ “性骚扰？哈哈，我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监狱长乐不可支，仿佛听见属下被犯人调笑是多么快活的事情，“算是正常现象吧，所以我不给女狱警们安排室内的工作。” “可是，这样的话，男狱警也很危险吧。” 联系到放风时间楼下犯人们的群p运动，夏茂棠浮想联翩，万一他的男同事们不幸中招监狱在这方面难道没有除了处刑按钮之外的应急措施吗？ “曾经有一些犯人试图卖身给狱警，以换取地位c自由等等方面的利益，”监狱长以一种暧昧的口吻说道，“怎么说呢，金字塔尖的狱警因为绝对权力在这里是很吃香的。至于你关于犯人会强/奸狱警的担忧是不存在的，除了你之外，这里所有的狱警都是机灵鬼。你倒不如担心狱警是否有强;奸犯人的可能性。” “是吗？除了我？” “你今天和b505犯人说了超过十句话吧。”监狱长说。 “抱歉，我总是忍不住和他聊天。” “偶尔聊聊是没关系，但是，最好别把他们的话当真。他们不过是满嘴谎话，为达利益不择手段的社会渣滓。”监狱长仿佛真正的国王，言语间流露着露骨的轻蔑，“罪犯遍地的土壤自然饱含罪恶，只要不出格，通常来说，我也懒得管。” “出格？” “你可真是个fresh b一y，”监狱长调皮地蹦出来两个英文单词，“我的意思是说，你做得不过分就无所谓。想和犯人聊天就去聊吧c想打碎他的牙就打，想强迫他和你做爱就去做——无所谓，在这里的犯人都是活该被□□的垃圾。” 尽管早已得知这个星系的法律规定了这群罪犯是gu3等级，在人类眼中连食用养殖类猪羊马都不如，但听见这种话，夏茂棠仍然觉得不太舒服。 对罪犯做这种事，又和那群罪犯有什么区别呢？ “您不是说，狱警禁止和犯人发生关系”他说。 监狱长摇了摇头：“规定只是规定。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好吧，”夏茂棠垂眸，摸了摸桌上乘着热茶的杯子，“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那些机械人，好像动了。” “你不在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出来维持秩序，否则五楼那群人得反了天了，”监狱长大口咽下茶水，连同杯子里的茶叶一起，“机械人就是‘替补狱警’，每层楼有两个。” 原来如此 这样说来，x129星球监狱实则有十七位管理人员。 嫌犯的范围一下子扩大了。 总算得到了任务信息，夏茂棠舒了口气，起身告辞。 路过外室时，他在窗户里又望见了那轮巨大的红色月亮，与它对视时，他心里有种古怪的不安感。 “还有一天，补给飞船就到了。”班主任捧着咖啡杯，她也凝望着窗户，大概是向往着自由的天空吧，她眼里有哀伤的情绪。 “补给人员会带来什么？”夏茂棠问。 “犯人和我们需要的食物c饮用水，维持基地运作的能源。” “电能和汽油吗？” “是的。虽然基地有发电设备，但由于x129星球的贫瘠和各种限制，通过发电设备获取的电能实则远远达不到基地日常使用的标准。” “这是个隐患啊。”夏茂棠感叹道。 “当然，所以我们都很害怕，”班主任苍白地笑着，继续遥望着月亮，“快点来吧，快点结束吧。” 夏茂棠并没有身临其境的恐惧感，不过班主任的最后一句话他还是十分赞同的——快点结束吧，这个为了陪伴作精游洛而不得不继续的游戏。 稍作休息，他就乘坐电梯上了五楼，打算继续工作了。角落里的两只机械人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提前知晓夏茂棠回归岗位，自己规矩地回去充当备用狱警的角色。 夏茂棠走到牢房前，双手攥着栏杆，在桌前折纸的游洛很快翩跹而至。 “有事吗长官？” “明人不说暗话，”夏茂棠神神秘秘地凑过去，“犯人什么时候越狱？” “不能说啊。”游洛笑吟吟地，他的指尖碰了碰夏茂棠抓着栏杆的手，“长官，你这个姿势很危险，如果我抓住你的手腕，使劲往里拽，你的鼻梁和额头会撞到这里。在警校里学习的防御姿势全都忘光了吗？”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夏茂棠置若罔闻，“明天补给的时候吗？” “问我吗？”游洛说，“想必监狱长已经为你上过课了，我是狡诈的罪犯，说出来的话真实性存疑。” “监狱长也说过，对待罪犯严苛一些也无所谓。” “你打算威胁我？”游洛笑着说，“不行，我不会听话的。” “那你想怎么样？给你口/交吗？” 夏茂棠盯着他的脸。 他和游洛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