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莎的伊甸园[民国]》 1.梅家 梅里莎出生于1918年冬天,确切的日期已经不知道了,她的父亲梅查理是沪城一个小有名气的服装大王,梅夫人是一个吴氏中府官僚的女儿,也是沪城耳熟能详的交际名媛,家里有三个兄弟,四个姐妹。 这么多的孩子你很难想象会是一个女人生下的,何况那个女人还不到四十岁。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梅夫人只生下了一儿一女,剩下的孩子都不是她的孩子。 其中的一个儿子,也是梅家的长子,他是梅查理的原配夫人生下的,梅查理和他的原配夫人是从苔原那片群山环绕、黄土连绵、寸草不生的某个穷山沟的佃农家庭出身的,后来家乡闹饥荒,梅查理就独自一人出来闯荡,独留下原配在家奉养父母养育独生子。 离开老家的梅查理做过很多活,因为吃苦耐劳,也能忍辱负重,加上他还善于投机,很快就发家致富了。在外面闯荡惯了的梅查理见识了大沪城的浮华,自然也就不愿意回去了,更不愿意让人们知道他竟然是一个“下等人”的家庭出来的,于是梅查理隐瞒身世和一个吴氏中府官僚的女儿定了亲并结了婚,然后生下了长女。梅查理以为他就这样在大沪城,在上等人的社会上站住脚了。然而,在大女儿七岁的时候,原配夫人找来了。 一个农村妇女是怎样经过这不太平的世道带着孩子靠着一双脚一张嘴找到他的?梅查理没顾的上想这些事,这个从农村来的原配实在太彪悍了,一张破嘴口水乱喷,没几分钟就能让你羞愧的跳楼!梅查理和文明的上等人交流惯了,那里招架得住这样的架势?迫不得已之下,他撕开了自己包装了好多年的文明包装纸,像很多年前一样和原配在大街上、工厂里、家里的小洋楼前,狠狠的撕扯了几回,然而梅查理忘记了,多年来的养尊处优让他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不仅被原配打的屁滚尿流的,还被报纸抓住机会狠狠地报道了几次,梅查理都快绝望了。 最后,不知怎么的,原配夫人的尸体就漂在了沪城的码头,报纸也对此事闭口不言。 梅查理既松了口气也有些不解的时候,他的岳父把他叫去了。 “你最近的作为让我非常失望,”这个官僚眉头紧锁,语气很严肃,“我把女儿嫁给你是觉得你这个人很老实,但是你欺骗了我,也欺骗了我的女儿,即使如此,为了我的女儿,也为了我的孙女安娜,我还是帮你处理了这次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了。” 梅查理这才知道是谁把原配扔进了海里,顿时冒出了一头的冷汗,小腿肚子也不由得开始打颤,他立刻就说:“请父亲放心,我现在就去把事情的尾巴都处理了,把那个小子送回老家!” 梅查理所谓的那小子指的是原配夫人的亲儿子,如今已经十二岁的长子。 然而岳父大人摆摆手说:“不用,既然是亲儿子就留下吧,毕竟也是你的血脉。“ 梅查理简直感激不尽了,事实上看到儿子的时候他简直要接纳原配了,如果不是原配跑去报社胡闹的话,他大概已经接纳她了吧。长女七岁了,夫人还是没有怀上儿子,本来他已经做好没儿子的准备了,结果岳父竟然允许他接回儿子,这简直太好了! 梅查理的长子梅牛娃就这么跟着父亲回了家,一身乡土气息的梅牛娃和满身西方洋人文明气息的梅查理简直格格不入,梅查理让仆人给儿子换上小洋装,理了小洋头,还改了洋名字,叫梅乔治。然而梅牛娃显然不理解父亲高尚的品味,叫他梅乔治他根本不理睬,于是梅查理只能退而求其次,给他改名为梅纽瓦,听起来差不多就行。 在梅牛娃不,以后就叫梅纽瓦,在梅纽瓦来到父亲家里差不多半年后,梅夫人就怀孕了,最后生下来的就是梅夫人的独子梅麦克,在麦克四岁那年,梅夫人的父亲倒台了。 梅查理的岳父倒台了,梅查理压在心里的那座大山一下子松了下来,松下来的结果就是梅查理进出灯红酒绿场合的次数一下子增多了,一年后一个抱着男婴的女人闯进了梅夫人的小洋楼趾高气扬的要求梅夫人下台。 接下来的重点来了,大家不要忘了,本文最开头的那个名字,那就是本文的主人公,梅里莎。 梅里莎的母亲是一个记者,她在这种敏感时候接近了梅夫人,向她摊牌了自己的身份,还把梅里莎的存在告诉了梅夫人。梅夫人这才知道原来早在自己怀上麦克的时候,梅查理就耐不住寂寞和梅丽莎的母亲好上了。梅里莎的母亲是一个相当现实的人,她根本从没相信梅查理所说的甜言蜜语,跟梅查理好上的原因就是为了钱。 梅里莎的母亲告诉梅夫人,她马上要出国了,并向梅夫人要求了一大笔钱,保证钱到手之后就立刻和查理断了,还会帮助梅夫人搞定那个带男婴的女人。 梅夫人深思熟虑之后答应了。 梅里莎的母亲转头就把梅查理和这个女人的各种新闻和秘辛给了她熟悉的一个记者,在报纸上大肆宣扬,然后又去向梅查理勒索了一大笔钱财,保证帮他把事情压下去。 梅查理深思熟虑之后也答应了。 然后梅里莎的母亲又去找梅查理的那个带男婴的外室,保证为她在报纸上争取应得的权益。 这个女人深思熟虑之后也答应了。 最后,梅里莎的母亲在梅查理的风流韵事发展的差不多的时候安排报纸全部停止对此事的报道,达成了对梅查理的约定,也完成了对梅查理外室的约定,之后将梅查理的外室利用梅查理的身份倒卖各种违禁物品的事情报道了出去,这个女人进了监狱,达成了对梅夫人的约定。 最后,梅里莎的母亲从三个人那里拿了一大笔钱财,把梅里莎交给梅查理,自己义无反顾的离开了。 梅查理的大家庭于是发展到了三儿两女,还有一个儿子就是那个坐牢的外室的,取名就叫梅乔治。 梅查理的名声在这个时候已经很臭名昭著了,所以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正式出入各大舞场,和各种女人交往,两年给家里带来三个女儿,梅查理的大家庭就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梅夫人也索性信仰了洋人的宗教,和丈夫基本不太交流了,她和丈夫分了房间,独自一人居住并养育两个孩子,对其他孩子基本不怎么理睬,不会关怀也不去虐待,全部交给家里的保姆和佣人。梅查理也乐得家里无人管他,出入舞场更加逍遥自在。 梅里莎被交给了家里的女佣艾特,艾特是个年轻的河南姑娘,名字也是来梅家之后改的,梅查理觉得虽然他雇佣不起真正的白种人,但向白种人靠拢还是做得到的,他曾经还想把妻子的名字改作伊丽莎白,但梅夫人对此嗤之以鼻,他只好作罢。 话说回来,梅里莎被交给了艾特,艾特是个年轻姑娘,家里一大堆弟弟妹妹,对小孩子很不耐烦,梅里莎于是只能自己一个人玩耍。一个四岁的小姑娘离开了母亲自然不会很开朗,留下一点阴影也是能够理解的,虽然母亲对她本来也就不太理睬,但对母亲的依赖依然让她郁郁寡欢,突然换了的环境也让她非常惶恐。好在她不是一个人,还有梅纽瓦会和她一起玩,两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在没有家长管护的情况下愉快的玩在了一起。梅纽瓦的年纪大些,在乡下长大的他有着强健的体魄,经常能把来欺负他们的姐姐及其他小朋友一起打跑,然后独自一人扛下所有过错去受罚。 两个孩子在梅家经常被忽略,家里也没什么人会和他们好好说话,好在沪城是个开放的城市,家里没人理睬他们就向外跑,十里洋场分外繁华,外国人的教堂也有不少好心的小朋友,兄妹俩还是交到了不少朋友,还在马丁神父那里学社说“holle!”帮着神父给难民发放吃的东西会让他们得到神父的称赞,修女艾尔丁也会陪他们一起玩耍,日子过得还不错。 某天梅里莎拿着哥哥给的外国饼干在教堂外里玩耍,一个小孩眼馋的看着梅里莎的饼干,跃跃欲试的想去抢夺。 梅里莎看了看那个小孩,说:“这是我的饼干,你要是想要,就要给我东西换,你要是敢抢,我就告诉我哥哥!” 没错,梅纽瓦已经是沪城小有名气的地痞流氓了,有他护着,梅里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相当精通狐假虎威的技能。 小孩想了想说:“我有一块石头,很稀奇的石头,能换吗?” “什么石头?”梅里莎问。 “是一块黑色的,很光滑的石头,”小孩比画着说,“我把它用一串红绳子穿着,摇一摇就会发光,上面还有头发丝一样的花纹。” “你拿来我看看。”梅里莎说。 小孩于是飞快的跑回去拿回了那块石头。 梅里莎接过那块石头,那是块很奇异的石头,这块石头大概有梅里莎的饼干那么大,圆圆的,的确是如同小孩所说的,摇一摇,上面就会出现很漂亮的、仿佛透过绿叶看阳光一样黄绿色的光芒。 “看上去很好玩,还有别的吗?”梅里莎问。 “没了,这是昨天晚上从天上掉下来的,我捡到了,”小孩说,“本来还有一块发红色光的,被我爷爷拿了。” “那好吧,你把石头给我,我把这包饼干都给你。”梅里莎说。 于是梅里莎用一包饼干换来了一生的机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梅纽瓦的礼物 1925年5月,某一天晚上,梅里莎在窗口写信给梅纽瓦大哥,询问他购买给她的猴面包树,梅纽瓦从豫章来信说,有一种树是从南边来的,像是倒着长得一样,树根朝上,果子烤着吃跟洋人的面包一样,梅里莎不相信,让哥哥给她邮寄一棵过来。 梅纽瓦已经二十岁了,不能再在家里晃荡了,因为家业有麦克继承,他也不能到父亲的工厂去上班,梅查理于是把长子托付给了一个豫章的当兵的,让儿子参军去了。 梅纽瓦参了军,多年来好逞勇斗狠的性子有了发挥的余地,真是如鱼得水,越发不愿意回家去了。 梅纽瓦觉得,除了梅里莎,家里都是他的仇人,男人杀妻弃子,女人抢别人男人,一群小崽子也一个比一个可恨,实在没什么可留恋的。何况自己这么大了,也到了娶媳妇的时候了,可那个当爹的却只字不提,一定是不愿意给自己花钱!自己娶媳妇的钱还是要靠自己,还有梅里莎,那个男人也一定不会给她嫁妆的,一样要靠自己!所以自己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 梅纽瓦这么认为着,也为此而努力着,他不会念书,却是打仗的好手,曾经还带着五个弟兄端了一伙儿在豫章郊区某山头落草的匪寇,虽然占了武器的便利,但也是赫赫战功啊,长官于是将他从一个大头兵提拔为班长。 梅纽瓦在豫章混的如鱼得水,梅里莎依然和梅家人生活在沪城。 梅里莎七岁了,一个人在沪城过得很好,因为梅纽瓦余威犹在,外面的混混也都不敢打她的主意,她一个人每天去教堂也没什么危险。梅里莎现在是马丁教堂正式的学生了。 梅夫人的亲生女儿梅安娜已经十五岁了,在母亲的申请下去了沪城知名的教会学校学习做一个名媛,弟弟梅麦克也在外国人开办的学校上学。梅乔治两岁,梅夫人出乎意料的接过了乔治的养育任务,将他培养成了麦克的跟班,每当麦克回家就亦步亦趋的同行。还有梅查理从外面带回来的三个女儿,分别是五岁、七岁和九岁。 没错,都是在梅夫人怀儿子之前怀上的!那个时候梅查理一心想要儿子,觉得老婆怀不上就在外面找了不少女人,谁知生下来都是丫头片子,他也就没声张,悄悄养在外面,等岳父倒台了,女儿的母亲们也人老珠黄了,就干脆发点钱遣散了大人,把女儿都接回来了。 梅里莎在家里的地位没什么改变,她尽量不让夫人看到她,因为梅里莎发现这样更省事些,也更安全些,如果夫人过多的关注这些女儿,安娜一定会非常愤怒的。 安娜七岁之后的生活可以说是风云变幻,待遇也大不如以前,遭遇了这些事情的女孩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对众多的兄弟姐妹有着强烈的反感,如果夫人关注了其余的子女,这个小丫头一定会用非常利落的手段报复回来的,通常是很干脆的一巴掌:“让你这个贱人生的小贱种欺负我和妈妈!” 梅夫人则对女儿愈加下滑的语言风格非常担忧,为此不惜重金送女儿去了知名的教会学校。 梅里莎为此更加谨慎的对待梅夫人母女,不为别的,为了自己的一个小秘密,一个绝不能被人发现的小秘密。 几天后,梅里莎放学回来接到了梅纽瓦送来的大包裹,梅里莎在门口拆开包裹,里面是四棵猴面包树的小树苗,树苗有些蔫哒哒的,梅里莎就寻思着想把树苗赶紧种下去,生怕晚一会儿树苗死了。 安娜正好放学回来了,一眼就看见了猴面包树,惊讶的叫喊起来:“呀!猴面包树!迈克尔先生今天刚刚讲过这个故事!” 艾特正巧在旁边听见了,就问:“大小姐只听过一遍就认得?” 安娜笑道:“是迈克尔先生有一个树叶标本,他拿给我看过,先生很怀念故乡的树呢。”然后她转头面对着梅里莎吩咐道:“把树送到我房间。” 梅里莎愣住了:“这是哥哥买给我的!” “是吗,真是巧了,”安娜笑了笑,“记得送到我房间。” “我说这是哥哥送给我的!”梅里莎固执地重复道,“是送给我一个人的!” “我说把它送到我房间!”安娜厉声说,“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你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 梅里莎还没来得及说话,艾特就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哎呀!大小姐喜欢这些树就送给她呀,你每天都要吃饭大小姐也没说不行不是吗?要饭的都知道要给人说谢谢呢,现在大小姐喜欢这些小草你还敢说不给?真是不知好歹。哎呀,放心吧,大小姐,我这就帮你拿上去!” 梅里莎被推了一个趔趄,眼睁睁的看着艾特讨好的托着树苗,亦步亦趋的跟着安娜离开了。 梅里莎倔强的站在原地,瞪着安娜离开的样子,站了很久都不甘心离开,心里乱哄哄的,委屈的觉得自己在这家人心里原来不过是一个讨饭的乞丐,她们大概还觉得能收留自己很有善心吧?自己应该为此感恩戴德吧?越想越委屈,梅里莎站在原地更不愿意离开,只想着有什么人能为自己说句公道话,或者安慰一下自己也行。 几个仆人经过门口,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梅里莎,有的漠不关心自顾自去做自己的事,有的笑嘻嘻的看着她轻蔑的说一句:“傻不拉唧的!”梅夫人坐着小汽车回来了,看到梅里莎站在门口淡淡的问了仆人一声,仆人如实说了,梅夫人一边指挥仆人将自己购买的东西拿回去,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她喜欢站着,就让她站着好了,你们给我看着,不许她离开,既然喜欢站就让她站够吧!” 于是梅里莎在门口站到了第二天中午,因为梅里莎没上学,艾尔丁修女找来了,她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梅里莎,这才结束了她的惩罚。 梅里莎在梅夫人面前承认错误,被梅夫人操着高雅的沪城话语调温柔的漫骂了一通,向安娜鞠躬道歉,引得她开怀大笑之后被允许离开,梅里莎带着疲惫的身子倒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昏睡了过去。 梅丽莎醒来后已经是半夜了,双眼通红的梅里莎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被受到的屈辱压得沉甸甸的,一直坐到了第二天早上,她穿上衣服去上学,在门口看到打扮一新兴致勃勃的安娜正搔首弄姿展示自己的新发型,旁边的女佣手中捧着花盆,花盆里栽种着梅里莎的猴面包树。 “妈咪,我去上学了,谢谢您的新发带,我必须说,它绑在花盆上漂亮极了!”安娜笑着说,自从她认识了洋老师迈克尔之后,说话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你喜欢就好。”梅夫人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温柔样子,高雅极了。 梅里莎站在一边目送安娜离开,躬着身子和仆人站在一起,这是梅夫人给家里制定的规矩,所有的人都要给她的亲生儿女行礼。 安娜看到了梅里莎,她轻蔑的扫了她一眼,对着捧花的女佣大声说道:“这什么玩意儿啊,要不是迈克尔先生喜欢,我非把它们扔到下水道去不可,刚种下去就有一个蔫掉了,果然是贫穷的下等人买来的下等苗子,三个树苗实在不好看,只能把其中一个歪歪扭扭的下等种子和蔫掉的一起扔到垃圾桶了,一定是被下等人碰过了才会蔫掉的,迈克尔先生喜欢的东西怎么能给下等人沾手呢。” 安娜快活的离开了,梅夫人送走女儿,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梅里莎,只看了她一眼,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她动了动嘴唇,但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梅里莎走出门外,默默的走到了垃圾桶旁边,果然看到两个被折断的树苗被扔在垃圾桶里,梅里莎默默的捡起树苗捧着它们离开了。 梅里莎来到了教堂,有人看到她捧着折断的树苗很好奇,但看着女孩布满阴霾的脸色,都知趣的躲开了她。 梅里莎捧着树苗躲进了厕所,关上门后,梅里莎一手拿着树苗,一手伸进衣服里抓住了藏在暖腹袋里的东西,闭上眼睛,心中默默想到:进! 梅里莎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土地上,这是一片足足有十亩的土地,黝黑的泥土上覆盖着毛茸茸的青苔,这种高高的青苔会结出小小的心形种子,几乎覆盖了整片土地,看上去非常可爱。土地的最中间有一片被青色石头围起来的水池,不过四五平方,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水道从水池中延伸出来,布满了整片土地。 这就是梅里莎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也是梅里莎最自豪和心爱的,只属于梅里莎的小天地。 几年前梅里莎用一包饼干从一个小男孩手里换来的。 梅里莎自从从小男孩手里得到了那块会发光的石头就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存着,直到有一天她又一次在晚上被麦克关在了梅家大宅的外面。梅里莎觉得很冷,她躲在墙根避风,将手伸进口袋摩挲着那块石头,心里不断的想着:我想进去、我想进去。 然后她就来到了这块神奇的土地上。 梅里莎惊喜的发现她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即使她在这里用最糟糕的话谩骂梅家人也不会有人告密,梅里莎就更喜欢这个小天地了。她将这片小天地称作“家”,命名为“梅里莎的伊甸园”,小心翼翼的保守秘密,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会被安娜姐弟夺去了,她将秘密保守得很好,至今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梅里莎将那两棵被折断的猴面包树种植在了水池旁边,用手捧了泉水浇在树根上,注视着猴面包树渐渐变得精神了。 “我发誓,我在这里种植的是我的自尊和我的屈辱,我用这两棵树来立誓,总有一天我会摆脱梅家,总有一天我会狠狠的嘲笑安娜和夫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在我面前鞠躬道歉,总有一天” 水池边的猴面包树承受着小女孩的泪珠,就像是真的铭记了她的誓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梅里莎的伊甸园 梅里莎所在的空间有足足有十亩的土地,黝黑的泥土上覆盖着毛茸茸的青苔,这种高高的青苔会结出小小的心形种子,几乎覆盖了整片土地,看上去非常可爱。这种青苔本来是长在梅家大宅墙根的,跟随梅里莎来到这里之后长的格外强壮,比外面它的本家要更高更粗壮。 这里本来是没有青苔的,只有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但是梅里莎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脚上带进来一些青苔,走动的时候落到了地上,自此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了。 土地的最中间有一片被青色石头围起来的水池,不过四五平方,水池里的水是一种极其清澈的颜色,口味甘甜。梅里莎自从开始喝这些水后身体健康了很多,再也不是以前那种弱不经风的样子了。曾经有一次,安娜因为梅里莎不小心碰到了她刚买回来的马蹄莲,就将鲜花摔在了梅里莎脸上,大家这才知道梅里莎是对马蹄莲的花粉过敏的,整张脸不到一时三刻就长满了凸起的红斑,被安娜狠狠嘲笑。梅里莎顶着长满红斑的脸过了几天,难过的要死,无意中用水池里的水洗过之后,只几分钟的时间就全好了,梅里莎于是知道了水池的妙用。 水池有一个出水口,顺着青石形成的水道将十亩土地划分成了十块。十块土地并不规整,水道就像弯弯曲曲的地图线一样勾勒出了土地的形状。 梅里莎一直在摸索空间的秘密,通过青苔实验,梅里莎知道如果不是人为刻意播种,每一块土地上生长的植物并不会传播到其他土地上去。梅里莎发现她每次进来都是在水池旁边,青苔一开始也只是在水池的土地上生长,并不会越过水道传播到旁边的土地上,自从梅里莎将水池地块的青苔移动到旁边的地块上,那块土地上的青苔才开始茁壮成长,梅里莎又移动了一次,第三块土地上也开始长青苔,但梅丽莎很快就把第三块土地上的青苔移除了,于是第三块立刻就不长了,重新移栽上去,才又有了青苔。梅里莎又用荠菜和马齿览作了实验,发现大概所有的植物都是这样。 十亩的土地除了水池外什么都没有,植物也只有青苔、芥菜、马齿览,如今有了猴面包树,梅里莎很希望它们能茁壮成长,好像只有它们长大了,自己从安娜那里遭受到的耻辱也能够报复回来了。 梅里莎很想呆在这里哪里都不去,但是不可以,首先这里没有吃的东西,自己饿了很难受;其次是无论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外面就和自己刚进去时一个样。梅里莎第一次在这里呆了很久,出去的时候已经很饿了,可是外面才刚刚吃过饭,她忍着饥饿直到晚上其他的人都回家了才吃上饭。 既不能吃上饭,也不能用来躲避受罚,梅里莎很遗憾。但是梅里莎又安慰自己,这已经很不错了,其他人可没有这样方便的东西,自己还可以它用来藏东西,藏在这里的东西是安娜和夫人没有办法夺走的。这次收到猴面包树都是因为自己在外面打开才会被安娜夺走,以后自己得到了什么东西,一定马上放进空间里,就不会被夺走了。 梅里莎在空间待了一会儿,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就着池水洗干净眼睛就离开了空间。 梅里莎走进教堂的礼拜堂,看到很多人围着马丁神父。几个小姑娘还在议论什么,一个个眼睛红红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梅里莎问。 “顾念的爸爸被瀛岛人打死了。”一个小姑娘难过地说。 “怎么会这样?”梅里莎惊呆了,这些小姑娘都知道顾念的爸爸顾正红是在一家瀛岛纱厂干活的,但是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 “瀛岛人不给发工资,所以大家就罢工了,瀛岛人杀死了顾念的爸爸,想逼大家去干活。”一个小姑娘啜泣的说,“顾念好可怜啊。” 梅里莎完全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她呆呆地看着顾念的身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课堂上,马丁神父一再向孩子们强调:“顾念遭受了最可怕的暴行,很快就会有人处理这件事,但我希望你们能够克制自己,你们都是孩子,不要去见那些可怕的人,大人们会帮助顾念惩罚那些恶人的,你们不要去,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你们不要离开教堂,不要离开家门!” 下课后,梅里莎回到家,安娜正在向梅夫人描述迈克尔先生见到那几个猴面包树后的样子,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连一个眼神都没顾得上给梅里莎,对梅里莎而言这是最好的,她悄悄去厨房拿了晚饭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梅里莎并不知道顾念家里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但外面却因为这件事情在持续发酵。 5月30日,沪城学生两千余人在租界内散发传单,发表演说,抗议瀛岛纱厂资本家镇压工人大罢工、打死工人顾正红,声援工人,并号召收回租界,被阿契美公国巡捕逮捕一百余人。下午万余群众聚集在阿契美租界月城路老闸巡捕房门首,要求释放被捕学生,高呼“还我河山”等口号。阿契美公国巡捕当场开枪射击,当场打死十三人,重伤数十人,逮捕一百五十余人,报纸上将这次事件称作“月城路血案”。 30日晚上,安娜在饭桌上向父母眉飞色舞的描述了迈克尔先生的事迹:“迈克尔先生亲手开枪了呢!我都没摸过枪呢!” “你说迈克尔亲手开枪打死学生了?”梅夫人问。 “噢,不是学生,妈咪,不是学生,迈克尔先生说他不会对文明人开枪的,是下等人啦,迈克尔先生打死的是下等人啦!”安娜回答。 “这个迈克尔不是什么好人。”梅查理皱着眉头说,“安娜,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爸比!迈克尔先生怎么不是好人啦!”安娜大声抱怨,“是因为那些下等人不愿意给迈克尔先生家里干活啦!他们明明是迈克尔先生的工人!还跑去租界胡闹啦!” “胡闹就可以打死人吗?”梅查理皱着眉说,“我和洋人合作是迫不得已,但你必须注意一点。” “爸比,迈克尔先生还说可以推荐我去他们国家念书呢!”安娜说。 “真的?”梅查理立刻阴转晴了,“那太好了,这么看来那家伙还可以嘛。” “我就说嘛,迈克尔先生是个好人啦!”安娜说。 梅夫人微笑的看着女儿说道:“不管那些学生要去做什么事情,安娜你要记住不要和她们胡闹,和迈克尔先生好好相处,争取能去阿契美公国。” “是的,妈咪!” 每周都有一天,梅查理会回家吃完饭,这时全家人都会在一起聚餐,梅查理会坐在长桌的一头,梅夫人坐在他的左手边,然后是安娜、露西、黛西。麦克坐在他的右手边,然后是乔治、梅里莎、玛丽。 梅里莎坐在下面听着上座的三人言笑晏晏,心里憋出了一把火,顾念全家都在以泪洗面,帮她讨公道的大人还被洋人打死了,那个打死人的洋人还伙同梅安娜抢走了她的猴面包树!简直不能原谅! 梅里莎难过得吃不下饭,但还努力不被上面的人发现,因为一旦被发现又要被处罚了。 晚上回去后,梅里莎坐在床上越想越气,心中就想了一个办法出气。她从窗户探出头,看到梅安娜和梅露西的换洗衣服果然晾在窗下的竹竿上。就偷偷跑出去把梅露西的衣服从竹竿上取下来,挂在自己房间的一个椅子上,放进了空间里。 第二天,没人发现露西的衣服失踪了,安娜和露西的衣服是圣玛利亚教会学校的校服,露西之所以能够获得和安娜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的荣耀是因为她很听话,还会吹捧安娜,梅夫人觉得安娜需要一个仆人,但是圣玛利亚学校不让女仆进去,于是就让露西陪着去了,虽然露西才九岁,但跟不上教学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是去上学的,照顾好安娜才是正理。 这所学校的校服非常厚重,用手是拧不干的,搭在竹竿上还是会滴滴答答的滴水,一般要晾晒一天一夜才会干,所以女佣们洗完衣服晾在竹竿上就到第二天下午才去看看,早上是不会有人去看的。 梅里莎离开家之后,先去马丁教堂拿了一点吃的和别针,又去花店买了一朵马蹄莲,找了个机会跑到空间里,本来是想在空间里看着那件衣服晾干,结果进去才发现衣服已经干了,她穿上衣服,衣服太宽了,她就用别针别上,尽可能让那件衣服显得合身一些,把自己整理的差不多之后,梅里莎将马蹄莲的花粉涂在了脸上,等到脸部开始红肿,梅里莎就跑去了安娜就读的圣玛利亚教会学校。 尽管看起来还是不太好,梅里莎还是大着胆子进去了,她要去安娜那个洋人老师的房间,担心被安娜看见,就把自己涂成这个鬼样子,这样安娜一定认不出来。 托安娜喜欢在家里絮絮叨叨提起那个洋人老师的福,梅里莎知道那个洋人的宿舍外面有一棵合欢花把树枝伸进了窗户。 梅里莎找到了教师宿舍楼,伸长脖子辨认出了洋人的房间,她跑进了宿舍楼,现在是上课时间,楼里面没有多少老师,楼管挡住了梅里莎询问她来做什么,梅里莎谎称自己要去帮帮迈克尔老师拿一本教科书,获取了进去的资格。 梅里莎找到了迈克尔的房间,房门已经锁上了,但这样的房间窗户是不安装栅栏的,梅里莎东看看西看看,确定没有人,脱了外套堵在窗户玻璃上,狠狠的敲了下去,玻璃顺利敲碎,掉在了里面的床上,没发出什么声音。 梅里莎打开窗户,钻了进去,踩着床单跳到了地上,一眼就看到另一扇窗户的书桌前放着自己的猴面包树,猴面包树已经蔫蔫的了,梅里莎先去把猴面包树放进空间,又把这个老师的房间扫荡一空,直到这个房间里什么都不剩下,梅里莎才拿着一本英文书籍钻出了房间。 楼管阿姨于是看着梅里莎手里拿着一本书走出了教职工宿舍。 梅里莎没顾得上别的,赶紧离开圣玛利亚学校,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用泉水治好了脸上的红肿,跑回了马丁教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行侠仗义的结果 梅里莎放学后,从教堂回到家,看到安娜正在愤怒的叙述迈克尔先生遭窃的事情,安娜告诉妈妈,迈克尔先生已经报警,警察怀疑窃贼是一帮人共同作案,楼管看到的那个女孩通过大门进入楼中,敲碎玻璃进入房间,打开窗户帮助贼人通过窗户运走家具,最后从某个地方避开人们的视线逃出了教堂。安娜对此非常愤怒,将之称作“沪城的耻辱”。 梅里莎避开母女两人的视线,去厨房拿了晚饭上楼回房间吃饭,进入房间后,梅里莎锁上门,伸手摩挲藏在暖腹袋里的红石头。进入了空间之中。 到了空间里,梅里莎再也忍不住了,她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的控制不住自己,她感觉自己多日来受到的屈辱都得到了满足,这样的报复简直太过瘾了,兼职会让人上瘾似的,她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照样给安娜和梅夫人来一次好看的! 梅里莎清点自己的战利品,这些战利品都堆积在水池旁边:踩着脚印的大床,古旧的书桌和橱柜,西方来的沙发和台灯,很多英文书籍,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梅里莎从战利品中间挑出了一个黄铜的面盆,毫不客气地掏出火柴将找到的一些写字的纸张、笔记本和信都在这里烧掉了,烧完后心里痛快极了。 然后,梅里莎看到了栽在安娜的花盆里的自己的猴面包树,梅里莎珍惜的摸了摸猴面包树仿佛精神了一些的树叶,打算把树栽在上次的两棵树旁边,然而她看到上次在中的两棵树时,她真的惊呆了,那两棵树已经长得有梅里莎的下巴那么高了。 第一棵猴面包树折断的树枝已经长回去了,它现在已经有梅里莎的下巴那么高了。第二棵小树被折断了,但它从断枝处发出了新的的树枝,只比第一棵树稍微矮一点,而断掉的那半截树枝也长出了细细的根须。 梅里莎惊喜极了,要知道当它们被寄回来的时候它还只有自己的小腿那么高呢。 梅里莎发现这两棵树距离太近了,照这样的长大速度它们很快就会挨在一起了。于是她不得不多花了些时间,将断枝的那棵树转移的距离第一棵树远了点,还将那个断枝剪下来栽在了距离这两棵树一百步远的地方,花盆里的两棵树也这么栽种下去。 梅里莎看了看她的猴面包树,这样她就有五棵树了,梅里莎绕着五棵猴面包树跑来跑去,心里满足极了。 第二天上学后,梅里莎将空间里的家具放在了马丁教堂后面的小巷子里,找了些破烂遮挡住,然后去找了梅纽瓦以前的小混混朋友,请他将这些家具卖掉。 梅里莎谎称这些是自己捡来的,请这个小混混尽快将它们卖掉。 这个小混混名叫林立,很熟悉这些事物,他知道这不可能是捡来的,但出于对钱财的贪婪,他故意闭口不谈,只对梅里莎承诺一定尽快卖出去。 林立做事很迅速,不到中午,他就带着买家来找梅里莎,梅里莎收了钱卖掉了家具,卖家对那些旧家具非常喜爱,马上找人拉走了那些家具。 梅里莎拿到钱后立刻去找顾念,将顾念叫到厕所后,把买家具的钱给了她。 “这么多钱,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顾念惊呼道。 “你就别管了,”梅里莎得意洋洋的说,“这些是我为你争取来的赔偿!千万别告诉别人,拿回去给你妈妈看病吧。” “谢谢你,梅里莎,我不知道怎么向你道谢,谢谢你!”顾念哭着说。 “别哭了,快回去吧,记得别告诉别人。”梅里莎叮嘱道。 “不会的,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梅里莎看着顾念的背影心中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就好像她变成了上帝,可以随意惩罚别人的过错补偿别人的痛苦一般,她想:这就是哥哥说的行侠仗义吗?这简直太容易了! 这一天,梅里莎的心情一直很好,胸口涨涨的,为自己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她跑去了流浪儿集中的地方,将迈克尔的衣服、被褥、床单、碗筷,和其他一些零碎的手表之类小东西,统统扔给了那些流浪儿,看着流浪儿们尖叫着争抢东西的样子,梅里莎哈哈大笑,她想:这就是行侠仗义吗?这简直是太容易了!我能做到的! 然而当天晚上在梅里莎就在梅家大宅被抓住了。 一大群警察和那个丢失了家具的洋人冲进了梅家大宅,警察局长亲自陪同那个洋人站在梅夫人精心打理的客厅之中,傲慢的注视着梅里莎。 乌压压的一群人中,梅里莎一眼就看见了帮她卖家具的林立,心里冰冰凉凉的。 “就是她把家具交给我让我卖掉的。”林立指着梅里莎惊恐的小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迈克尔先生,我需要一点解释。”梅夫人优雅的迎了上来。 安娜也迎上了迈克尔:“迈克尔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你会和警察在一起?” “安娜小姐,我很高兴在这里看到了你,”迈克尔冷漠的看着她,“但是我更遗憾你会和盗取我珍贵财产的窃贼居住在一起,我严重怀疑你们和窃贼是一起的。” “上帝呀!这是不可能的!竟然是那个小贱人偷去了你的财产?”安娜尖叫道。 “闭嘴,安娜,”梅夫人厉声说道,“这是不可能的,我的家里不可能出现一个窃贼!” “迈克尔先生您觉得是她吗?”警察问。 “我觉得她肯定不是搬家具的,或许还有从犯?”迈克尔说,“斯利纳女士,你觉得是她吗?” 教职工宿舍楼的楼管仔细看了看梅里莎,说道:“或许体型是有一点像,但是那个女孩脸上有着严重的皮肤病,我不认为一个晚上就能治好,不是她。” “那也不能说她是无辜的,”迈克尔说,“家具是从她手里卖出去的。” 梅夫人伸出了她优雅的芊芊玉手,用优雅的姿态在梅里莎脸上留下了一个优雅的手印:“这是你丢尽家族颜面的惩罚,说实话,家具是从哪里来的?” 梅里莎垂着头,低声道:“马丁教堂后面的小巷子里扔着,没人管,我就想拿去换点钱。” “钱呢?”梅夫人问。 “从卖家具那里出来的时候被偷走了。”梅里莎说。 梅夫人转身面对迈克尔道:“如您所见。” “我怀疑她没说实话。”迈克尔说道,“你卖了多少钱?” “两百块。”梅里莎说。 “我的上帝,你把那些古董卖了两百块?”迈克尔吼道,“买东西的人告诉我他掏了两万法郎,这么点钱他简直是在亵渎古董文化,为此我打断了他的一只手!” 梅里莎一下子抬起头:“他们只给了我两百块!” 警察局长伸手扶了扶帽子:“我想,她大概没撒谎。”说着他对旁边人示意了一下,一个警察一拳头打在了林立肚子上,林立哇的一下吐在了梅夫人非常喜爱的地毯上。 “我不知道,”林立哀叫道:“我只拿到了五百块,他们说那是旧家具,不值钱,我不知道中间人卖了多少!” “你们简直就是一群野蛮人!无赖!卑鄙的、愚蠢的窃贼!”迈克尔气咻咻的骂道。 “迈克尔先生,我曾多次从我的女儿口中听闻了您的事迹,您在她的叙述中是一个文明的绅士,”梅夫人平静的说,“而现在,您一定要把窃贼的污名蒙在我的家族身上吗?” “我很遗憾这件事情同你们家有关,”迈克尔神情缓和了很多,“我相信这件事情与你们大多数人无关,并对安娜小姐送给我的来自我家乡的礼物无比惊喜和感谢,但现在我必须捍卫我的权利,我要求带走那个女孩,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我希望我和安娜小姐的友谊不受这件事情的损伤,我很愿意担任安娜小姐前往阿契美公国留学的担保人。” 梅夫人闭上眼睛,她的表情看起来悲壮极了:“你可以带走她,但必须保证公正的审判,不能把污名蒙在我的家族名誉之上。” “我保证她会得到公正的审判。”警察局长轻松的说。 梅里莎看着她们在她眼前像唱歌剧一样演出,然后被警察揪着头发塞进了警车,关进了沪城警察局。 到了警察局,梅里莎刚进询问室就被一个警察一拳头狠狠的殴在了肚子上,梅里莎瞪大眼睛不受控制的呕吐出来,这个警察又是一拳头打在了她的眼眶上。 “小鬼!这不是刑讯,这是对你给我们增加工作的惩罚!”这个警察凶狠的吼道,“妈的!和洋人打交道太麻烦了,你必须认错受罚。” 梅里莎嚎啕大哭:“你们不能打我!你们没证据说我是犯人!” “我打不打你跟你是不是犯人有关系吗?”这个警察面色狰狞的吼道,“随随便便把别人放在那里的家具拉去卖了,你也是小偷,混蛋小鬼!” “你们不能打我!我哥哥是军人!”梅里莎捂着肚子和眼睛哭着说。 这个警察和另一个警察交换了眼神,对后面的人说:“把她带下去!” 最后面的警察哄笑着抓住梅里莎将她带去了拘留室,这个警察打开拘留室的门,一脚踢在梅里莎屁股上,将她踹趴在地板上:“进去吧,小鬼。” “你们不能那么对我,我是无辜的,我哥哥是军人。”梅里莎哭泣着,含糊的说。 “小鬼你知道吗?”这个警察笑着,表情却是冷冷的,“那个洋人带着他的朋友把买家具的人的一只手打断了,把那个中间人割去了舌头还打断了两只手,你的那个混混朋友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将会被带去凉州挖矿,还有你曾经在一条路上散发那个洋人的东西,你知道那些得到馈赠的流浪儿是被那个洋人怎样泄愤的吗?” 梅里莎抱着自己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个警察叹了口气,“你到底是不是小偷暂且不说,但你的豪爽举动无疑已经给别人带来了很严重的后果,小鬼,侠盗这种事,不是谁都能干的。” 接下来几天审讯里,梅里莎咬死家具是在小巷子里捡到的,警察局没有证据给她定罪,那个洋人也没有再关注这个小姑娘,警察就通知梅家交罚款领人。然而,梅家一直没有人过来,警察只能将梅里莎一直关在监狱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出狱 梅里莎在警察局不知道待了多少天,憔悴的都快要死去了,梅家人还是没有来接走她,她等来等去,最后等到了马丁神父,这个好心的神父为她交了罚款,将她从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接了出去,将她带回教堂,并在教堂忏悔室狠狠训斥了他。 “他们又没有证据,拿什么证明家具是我偷得?”梅里莎倔强的说,心里还有一点小得意。 马丁神父怒斥道:“那些混蛋教训你需要证据吗?死去的人难道是被审判之后执行的吗?” 梅里莎瞪着神父,脸上的神情像是被大锤打砸过一样,终于感到了一点名为后怕的感情。 马丁神父喘了口气,咳嗽了几声,在忏悔室中来回走动:“那个迈克尔,他根本不是什么阿契美公国绅士,他是一个来自白月海地区的小混混,也许是科尼亚,也有可能是西卢嘉,在当地混不下去了,听信了东方的发财梦才来到华国,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从事盗窃抢劫为职业,尽干些上帝无法原谅的事情,后来搭上了当地官员才变得文质彬彬,这样的人,你以为他会公正的对待别人吗?你难道觉得那混蛋不会在你的小脑袋瓜子上来一颗子弹吗?” “神父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给顾念家里一点补偿”梅里莎小声说。 神父惊讶的看着她:“这么说真的是你找人偷走了迈克尔的家具?” 梅里莎张口结舌的看着神父,心里突突直跳。 “上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神父严肃的看着梅里莎,“偷窃是罪过,你必须为此忏悔。” “那个迈克尔他” “别人的罪行不是你犯罪的理由!里莎,你必须忏悔,不仅仅为了让上帝原谅你,还要为因为你的行为而遭受灾难的人忏悔祈福。”马丁神父严肃的说,“想想那个买了家具的可怜人,还有帮你卖家具的人,你不能让别人为你的错误买单,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梅里莎低下头。 神父看着她又有一点心软:“你的家人最近遭遇了一点事情,虽然他们确实做得过分了,但不要责怪他们,用宽容的心情看待他们吧。” “遭遇了事情?”梅里莎疑惑的说。 “你爸爸的工厂停工了,整个沪城的工人都罢工了,短期内复工无望了,你爸爸最近一直在奔走这件事情,不要责怪他。”神父说。 在梅丽莎被警察带走的那几天里,月城路惨案的消息传到了江城,江城学生和工人纷起声援。当日下午,江城学生联合会举行大规模示威。当队伍行至汉城阿契美租界时,阿契美公国水兵开枪射击,打死打伤数十人。当晚,汉城工人、市民为抗议太古公司毒打工人,也聚集到太古码头示威,被军警逼进租界,阿契美士兵再次枪击群众,又当场击毙数十人,击伤无数。到了十九日,还有省港工人为了声援沪城工人举行大罢工,罢工形成了浪潮,再也没有人能够劝动工人复工了。 梅查理为此操碎了心,他的纺织厂和服装厂一片萧条,他四方奔走却四处碰壁,到了最后形势越发剑拔弩张,他连上工的话也不敢说了,整日里为厂子发愁,对关在警察局的女儿更是没什么兴趣了。 梅里莎知道这件事情后,心里隐隐有些报复的痛快感觉。 顾念在梅丽莎关禁闭的时间来找过她,顾念问她是不是因为给她钱才会被警察带走的,梅里莎摇头说不是,顾念在她面前哭了,要把钱还给梅里莎,梅里莎坚决拒绝了。 梅里莎晚上不愿意回家,耍赖也要留在教堂,被神父严肃的批评了一顿,送回了梅家。 然而回到梅家梅里莎却更加心惊胆战了。 梅家人没有惩罚她,不但没有惩罚她,梅夫人还亲自给她点了一盘小饼干让她回房间去吃,安娜撅着嘴巴看着这一切,竟然没有胡闹。 梅里莎端着饼干愈加战战兢兢,回到房间盯着饼干一动不动,简直要把饼干盯出一朵花,最后,梅里莎端着饼干闪进了空间。 一进空间梅里莎一下子惊呆了,她好几天没进空间了,猴面包树长的大极了,差不多有梅家的两层小楼那么高了,像安娜的大床一样粗,树枝伸出去,就像是树根长在了树梢,枝繁叶茂。梅里莎发现最开始种下去的两棵树还是有些近了,如果再长下去,还是会连在一起的,但现在梅里莎已经没能力将它们移开了。最让梅里莎开心的是,这些树已经开始开花了,开出了白色的花朵,看起来很美丽。 梅里莎开心极了,她忽然想到:“如果把水果种子埋在这里,会不会很快就能结果了?梅里莎顿时有些后悔,安娜每天都能吃到很多很多水果,但是梅里莎从没吃过那些,如果她早这么做她是不是早就能吃到那些水果了? 梅里莎心痒痒的,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水果可以种植的。她看了看手里的饼干,将饼干倒进了烧毁迈克尔笔记和书信的铜盆里,心中想到:不能吃,说不定是有毒的!倒完饼干她拿着盘子离开空间去了厨房。 厨房每天会把水果洗干净削皮切块摆好盘之后送到主人的房间里,只有梅夫人、安娜、麦克可以不受限制的享受那些新鲜漂亮的稀有水果,乔治和露西会偶尔得到一些作为奖励,其他人就只能看着他们吃着水果流口水。因为除了主人,只有厨娘会接触到水果,所以厨房里经常会有些厨娘们给自己截留下来的水果。 然而到了厨房里,梅里莎却失望了,橱柜中是空的。梅里莎很失望看着空空的橱柜,厨娘们截留水果后通常会很快吃完,不吃的也会在当天下午回家后带给她们的孩子,所以橱柜里是空的。梅里莎不甘心的四处搜寻了一会儿,在垃圾桶里看到了几个荔枝核和桃核,还有一些葡萄籽,于是用废纸包了起来。 回到房间里,梅里莎再次进入了空间,这次她走到了水池隔壁的另一块土地上,在地边上刨了几个坑,把种子埋了进去,浇上水池里的水,梅里莎满足的出了空间去睡觉了。 二楼主卧室中,梅夫人时隔半年之后终于敲开了丈夫的房门,梅查理正在里面休息,靠着沙发,喝着红酒,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梅夫人徐徐走上前帮着丈夫揉着太阳穴。 “怎么,查理还在为盐城的订单发愁吗?”梅夫人问。 “唉,约定好交货的日子快到了,工人还是罢工罢工罢工!”梅查理喃喃的说,“该死的泥腿子,下等人,他们这是打算害死我啊。” “查理,我父亲来找我了。”梅夫人说。 “嗯?岳父来了?”梅查理睁开眼睛,虽然他的岳父已经倒台了,但是他还是本能的对他有一点点恐惧。 “我父亲来给我们家的女儿说亲。”梅夫人温柔的说。 “嗯,安娜已经十五岁了,该说亲了,我十五岁已经结婚了呢,转眼女儿就这么大了。”梅查理对岳父的眼光还是信得过的。 “不是给安娜。”梅夫人说。 “给谁?”梅查理惊讶的说。 “查理,你知道宋清湘先生吗?”梅夫人慢慢说道。 “宋先生?那个刚刚兼任了蒋氏中府财政部长的宋先生?宋先生的子女?”梅查理惊喜的问,随后就慌忙摆手,“不不不,不可能,是宋先生的亲戚还是学生?” “是宋先生的母族的亲戚,姓王,今年十六岁了,他父亲是姮城银行的股东,家里还经营着木材厂和家具厂,你看”梅夫人小心翼翼的说。 梅查理却突然闭口不语了,这样的人家说给安娜都是绰绰有余的,为什么岳父不给安娜留着?梅查理于是问道:“人有什么毛病?是身体上的,还是性格上的?” 梅夫人的笑容僵住了,她本来以为梅查理会忙不迭的答应的,但这种事情又瞒不过去,只能含蓄的说:“反应有点慢。” “反应慢?”梅查理愣住了,这是什么理由?难道是“是个傻子吗?” 梅夫人点点头。 “这恐怕不行吧,”梅查理皱着眉头说,“这样的子弟在家族也是没什么用处的,就算嫁过去了也没什么好处。” “那位王先生的母亲答应可以帮查理你说情,请盐城那边抹掉这次的合同。”梅夫人赶紧说。 “就这?”梅查理嗤之以鼻,“她什么血都不出,就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就想换走我家女儿?他应该还承诺过岳父什么条件吧?岳父丢官很多年,想必也等不及了吧?” “查理,你想想,只要我爸爸能够官复原职,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就不算什么了。”梅夫人说。 “我知道,但是那个王先生也太”梅查理发愁的说。 “不就是反应慢了点吗?”梅夫人连忙劝说他,“人还是很真诚的。” “那是个傻子啊,”查理说,“这也太不划算了。” “你以为你的那几个女儿能嫁到什么名门之中吗?”梅夫人优雅的挥着手,“王家的门楣也许就是我们门家能够高攀的最高人家了。” “话也有道理”梅查理深思。 “而且,如果能够和这个国家最高阶层的人有了姻亲联系,安娜和麦克的婚事也就有更好地挑选余地了。”梅夫人优雅的指点着梅查理的生意经,说,“成本只不过是一个私生女而已,利润可是成本的好几倍啊。” “好吧!”梅查理立刻就被说动了,“王家人选了哪个?露西?里莎?黛西?还是玛丽?” “那个王夫人说要选的是自家的儿媳妇,坚持要亲自挑选一个,让我们带着女孩去赴宴会,还有,我觉得玛丽就算了,太小了,还是从其他几个选一选吧。”梅夫人说,在话的最后,留下了一点良心之言。 “都去!”梅查理大手一挥说道,“王家孩子才十六岁,比玛丽才大十一岁,不算什么。相亲安排在什么时候?” “王夫人现在还在姮城,她二十三日以后会来沪城居住一段时间,等她来了之后再安排相亲。”梅夫人赶紧说。 “你安排吧,还有给家里的女孩们多吃点好的,瘦巴巴的谁看得上她们!”梅查理说,“再给她们做点衣服,买点首饰,给她们一点钱让她们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明白的。”梅夫人微笑着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赴宴 梅里莎一大早起来遭遇了她自从来到这个家庭以来从没遇到过的待遇,她得到了女仆艾特送来的新衣服,要知道这种带着蕾丝的洋装一般只有安娜才有这个权利将它穿在身上,现在梅里莎也有了,不但有了,还一次有了三件,还有了一条用来装饰头发的、带玻璃装饰的发带。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梅里莎为此心惊胆战,直到她离开卧室来到客厅,看到其他姐妹身上也穿着相同的衣服,梅里莎悄悄松了口气,坐到了饭桌前。 首座上的梅查理看了看五个女儿,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这样才像个大家闺秀,以后就这么打扮。” 梅里莎稍微松了口气,心想这也许是大家长一时兴起。 但惊喜才刚刚来临,梅查理从上衣口袋掏出几张一百元钱,给五个女儿一人发了一张,慈祥的笑道:”出去后,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戒指、项链、耳环都行。” 梅里莎和其他几个女孩激动的握着钱,简直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情,梅里莎握着钱的手都出汗了。 仆人端上了早餐,今天的早餐也非常丰富,每个女孩都分到了一条不大不小的鲈鱼,而以往这只是安娜和两个男孩的待遇。黄油面包上抹着满满的覆盆子果酱,蘑菇浓汤里有切成薄片的大块火腿,这样丰盛的早餐实在不是以往只会在卧室用餐的女孩们能够想象的。她们每个人都尽可能小心翼翼的大口用餐,用这些难得一见的美味填满自己的肚子。 梅里莎吃的有些撑了,愉快的和诸人告别去了教会学校,在学校的每一刻都很开心,她握着口袋里的钱,很激动的想象能够购买的东西。放学后她跑去了小街上,为了配合她的新洋装,她买了一条假的珍珠项链,虽然是假的但也很值钱了,花了她八块钱呢。还有一个红色的发卡,一个有着圆圆红珠子的戒指,梅里莎小心翼翼的计算自己的财产,觉得她还能购买一双小皮靴。 在靴子店的隔壁是一个花店,梅里莎忽然犹豫起来,她突然想到其实用这些钱还是可以购买一些果蔬种子的,但是那些种子那么贵,一旦买了种子就不能买皮靴了。 梅里莎禁不住皮靴的诱惑,跑去买了一双羊羔皮的小靴子,穿在脚上觉得美丽极了,看看口袋里的钱,只剩下十几块了。 梅里莎这才跑去了花店,然而花店是不卖果树的,梅里莎看着花店里花繁锦簇的样子,不由得心里痒痒的,买了一包什锦花种,里面有紫藤/玫瑰/百合/月季/菊花的种子,想到了自己偷盗迈克尔家具的遭遇,梅里莎又向店主购买了几颗马蹄莲种子,最后还向店长讨要了一个竹子的根,店长很不耐烦的把一大团做不了盆景卖不出去的最难看的竹子根给了梅里莎,梅里莎高兴的谢过店长回家了。 梅里莎回到家中,立刻进了空间,这几天没进来,空间里的树木又长大了,荔枝和桃树也都发芽了。 最开始种下的两个猴面包树虽然没有长高,但是更粗了,同样像是安娜的大床,但是这次树木的树干快要像床的长度那么粗了,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靠拢在一起,另外两个也明显更高了,都快撵上先种的两棵树了,只有最后一个面包树最低,也差不多像是一层楼了,这么大的猴面包树给这个空间添上了很美的风景。 荔枝和桃树发芽了,窜起了半尺高的树苗,梅里莎分不清哪个是荔枝树,哪个是桃树,数了数一共是十二棵树。葡萄籽种在水池旁边不远处,冒出了一大捧毛茸茸的小丫丫。 梅里莎站在水池边自豪极了,这是只属于她的空间,是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自豪了一会儿,梅里莎掏出自己购买的花种子,她也不会种植,就在中间的地上沿着充当边界线的水渠,挖了一排坑,将花种子扔了进去,埋上土,浇了水,然后就期盼花儿都长出来。那个竹子的根,梅里莎把它埋在了种植桃树和荔枝的那块土地的隔壁,正好在房子后面,深切的期盼竹子快点长出来。还有最后的马蹄莲种子,梅里莎害怕它的花粉,就把它栽种到了最远的一块地的角落里。 接下来的几天,梅里莎和几个姐妹一直享受着同今天一样的待遇,虽然梅查理再没给过钱,但是衣服又做了两件,梅里莎一到放学就回到空间探望自己的鲜花和竹子,鲜花们不负众望都发芽了,埋竹子根的地方也冒出了一大团绿色。 梅里莎在空间里走来走去,忽然就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坐,也没有地方可以睡觉,以前自己都是坐在地上,躺在荠菜上面,衣服经常染出绿色的汁液,自己也没当一回事,但现在自己穿的是新衣服,怎么可以染脏呢? 梅里莎发愁了,后悔把那个洋人的家具都卖了,本来要是留着的话,还能用的,但是想一想,如果没有卖了家具,也就没钱给顾念了。梅里莎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了很多,空间里不能睡,她就退出空间去外面休息。 七月的一天,梅里莎和几个姐妹得到通知,明天不必去上学了,必须和梅夫人一同赴宴。 露西高兴极了,晚上在房间里不停地试穿自己的礼服,黛西沉默的多,但仍好奇的捧着洋装礼服细细研究,玛丽懵懵懂懂的还不明白赴宴是什么。梅里莎看着自己的礼服心里有一点温暖还有一点忐忑,抚摸着礼服上的缎带,心中对梅查理也释怀了许多,想必是父亲终于想起自己也是他的女儿了吧,有可能是因为在外面被人批评了,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在家里终于也有一席之地了,以后就是梅家的孩子了。 参加宴会的那天,梅夫人带着四个女儿抵达了一栋小洋楼前,梅里莎有些不安,因为安娜和麦克都没来。 小洋楼前的门童迎接几位进入客厅,王夫人已经等在了客厅里,梅夫人优雅的迎了上去,和王夫人寒暄,两人在沙发前落座,王夫人让几位女孩带着梅家的姑娘在一块玩,那几个女孩熟练的教大家玩骰子、花牌等桌上游戏,梅家的姑娘们很快就忘了拘束,玩在了一起。 茶桌前,梅夫人微笑着看向王夫人:“如何,我家的姑娘们不比别家的差吧?” “果然是可爱的孩子啊,”王夫人微笑着点点头,说,“梅夫人果然是教养有功。” 梅夫人笑了笑:“那么,王夫人看上了哪个?” “单论样貌嘛,那个露西倒是不错,但是人看着太奸猾了,怕是我儿子和她没什么缘分;最后那个倒是看着挺乖的,但也太小了,看着不好;那个老三里莎,心里藏着事儿,看起来没那么简单,也就算了;”王夫人说到最后,笑着看向了梅夫人,“还是黛西,看着又乖又听话,长得也讨巧,性子也文静,就是她了。” “王夫人果然好眼力。“梅夫人笑着恭维。 两人言笑晏晏,就这么把黛西的婚事定了下来。 宴会后众人回到梅家,在饭桌上,梅夫人宣布了黛西和王夫人儿子的婚事,梅查理很高兴,不住的夸奖黛西,安娜和麦克哈哈大笑,迫不及待的用恶毒的语言告诉黛西,那位王先生是个傻子,得到了梅查理轻描淡写的一句“真不听话”作为训斥,最后梅查理宣布,黛西作为家里第一个订婚的,而且是对家里有功劳的女孩,每个月都能得到一百块钱作为奖励,还有每次给安娜做新衣服的时候,都可以给黛西也做一身。 梅里莎手脚冰冰凉凉的,惊恐的看着梅查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才会对她们那么好的。新衣服和慷慨的一百块钱,竟然是用来购买她们的婚姻的。神父说过,婚姻是一个很神圣的东西,受到上帝的保护,那么上帝为什么不保护黛西呢?或者他保护了傻子王先生,就顾不得保护黛西了? 黛西坐在座位上,惊恐的看着父亲,眼泪噗哧哧的往下落,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梅查理皱眉看着黛西的眼泪训斥几句说不吉利,严厉的告诫黛西要尊敬她未来的婆婆王夫人,爱护她未来的丈夫王先生——梅查理和梅夫人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位王先生叫什么名字——要求黛西以后经常去她未来的婆婆家里讨好她,要求黛西 “我在给你说很重要的事情,你就不能擦擦你脸上的猫尿吗?”梅查理暴躁的吼道,“王家是多么大的世家门阀,你竟然还敢嫌弃?你知道家里有多艰难吗?我饲养你这么多年了,就不能给我争口气?” 黛西惊恐伤心的抽泣起来,喘不上气,一抽一抽的,这让安娜和麦克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算了,你最近不要去学校了,你妈妈会给你安排一个礼仪老师,好好学,去王家别丢了梅家的脸。”梅查理说。 “算啦,查理,”梅夫人微笑着说,“小孩子不懂事,我会教导她的。” “一切拜托你了。”梅查理说,“岳父官复原职的那天别忘了提醒我去帮他庆贺。” “我会的。”梅夫人优雅的回答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猴面包树 1926年,梅里莎八岁了,依然在马丁教堂学习,八岁的姑娘看起来和七岁时没什么差别,梅家的其他人变化就大的多了。 梅查理在王家的帮助下摆脱了姮城的烂账,虽然工厂依然没法复工,但是好歹没有外债了,梅查理的神色变得精神很多,空闲下来的梅查理开始出入其他老板的家里商量聘请信工人的事件,但是在沪城工人联合会的干扰下这件事情久久不能达成。 梅夫人还是老样子,优雅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样,最近她在同安娜的老师一起贩卖一种据说十分优雅的药材,叫什么“翡翠露”,名字很好听,但梅查理将它们称作天麻精。 安娜是梅家变化最大的一个,她的个子猛地窜了起来,衣服几乎每个月都要重新购买,除了西方洋装,她还开始定做旗袍。 麦克还是老样子,因为外国语成绩不合格,被梅夫人狠狠的责罚了。 玛丽开始上学了,上的是黛西的学校,学习成绩不错。 乔治三岁了,已经开始懂事,规规矩矩的跟在麦克身后,就像个童仆一般。 最后不得不说的是黛西,黛西比以前更加沉默了,她听从了梅查理的要求,每隔一段时间,梅夫人亲自把她送去王家和王家的傻子培养感情,因为和一个傻子定了亲,黛西在学校备受嘲笑,在家中更是沉默的像个影子。 梅里莎和家里人都没什么交情,多年来几乎和黛西也没说过什么话,对她虽然感到同情,但也无从安慰,更多的是待在教堂里和顾念等其他小女孩待在一起。 自从黛西定亲之后,梅家对其他三个非梅夫人亲生的女孩态度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新衣服和零花钱都没有了,只有黛西每个月依然可以从梅查理那里得到二十块钱——梅查理以前说给一百块,可是后来他有些心疼,就只给了二十块,同时告诉黛西:“女孩子拿着那么多钱不安全,爸爸替你保管着。”梅查理要求给黛西每个季度购买新衣服,梅夫人则把安娜的旧衣服拿去充数,安娜过去的那些不要了的小衣服都给了黛西和露西。露西有了安娜的旧衣服更加紧跟在安娜的屁股后面,对黛西竟然可以得到那么多零花钱嫉妒的一塌糊涂。 梅里莎和玛丽恢复了以往的待遇,零花钱没有了,梅里莎没有多心疼的,因为她现在在空间里种植了很多果树和鲜花,里面美丽极了,这是其他人没有的。 自从没了零花钱,梅里莎更加渴望漂亮的首饰、小皮靴和新衣服了,以前她都没穿过,后来穿过了,大家都称赞她长得真漂亮,梅里莎就悄悄的喜欢上了打扮自己。 但是梅里莎不敢在外面打扮自己,生怕梅查理和梅夫人也把自己像卖黛西一样卖掉了。 看着每天花枝招展的安娜,越来越会打扮的露西,还有黛西,梅里莎悄悄的嫉妒着她们,因为她们都能穿上漂亮的衣服。 这不是那种恶毒的嫉妒,只是一个突然对“美丽的自己”有了渴望的小姑娘的一点小小的情绪,这种情绪来的也快,去得也快,只要想到黛西被卖掉了,梅里莎就不敢奢求梅家的新衣服了,她甚至对露西也产生了同情:她那么会打扮,一定会被卖掉的吧? 小小的孩子对被卖掉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对梅家人也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服从感,具体体现就是,她再也不顶嘴了,如果错过了饭点,宁愿饿着,也不敢在家里偷拿东西吃了。 对梅家人产生恐惧之后,梅里莎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哥哥有了依赖,她更加频繁的写信给梅纽瓦,每个月还跑到电话局给梅纽瓦打电话,讲述了她的猴面包树的遭遇,黛西的遭遇;还有安娜有新衣服穿,有水果吃,她什么也没有,回家晚了就要饿肚子。 “大哥你真不知道,猴面包树回来的时候,梅安娜立刻就要把树都抢走给那个洋人呢!还有黛西,她被爸爸和梅夫人卖掉了,她好可怜,我担心他们也把我卖了” “放心,里莎,你哥哥我出息了,梅查理要是敢把你卖了老子就崩了他的脑袋瓜子!你告诉他和那个女人,你是我罩着的,我的妹夫我要点头才行!”梅纽瓦在电话那头不改匪气。 “他们暂时好像也不打算卖我,我怀疑露西会比我先被卖了。就是我最近回家晚了都不敢去厨房吃东西了,因为最近梅安娜喜欢煲汤带给那个洋人,当然了,她只是在指挥厨娘按照她写的菜谱煮一煮白菜和牛奶,我希望那个洋人会被她毒死,那个洋人和瀛岛人一起杀了顾念的爸爸,还杀了给顾念讨公道的大人。” “嗯?你最近经常挨饿吗?”梅纽瓦问。 “就是回家晚了吃不到饭。”梅里莎说,“我担心遇到安娜,就不去厨房了。” “乖,不怕,哥哥我给你寄些钱,你自己买东西吃,还有,下午放学之后尽管自己去拿吃的,他们要是敢不让你吃东西你就告诉我!你等着,总有一天我非崩了他们不可!”梅纽瓦暴躁的吼道。 “哥哥你有钱吗?”梅里莎问,“爸爸没给你钱吧。” “你哥哥我是有能耐的人,”梅纽瓦大声说,“我自己能挣钱,哥哥我不是给你写信说了吗,哥哥我带着几个小弟跑到城外的山上,把那里的土匪全都崩了!几百个土匪啊!被我打的屁滚尿流的,一个个滚在地上讨饶!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哥哥好厉害!”梅里莎惊叹道,“爸爸和那个女人一定害怕了吧!” “那是当然的!看她养的乖女儿还敢抢你东西!”梅纽瓦得意的说,“对了,那几个面包树活了吗?” “活了!长的可好了!”梅里莎开心的说。 “是吗?那军医还说在沪城可能种不活呢,果然是吓我的!”梅纽瓦笑着说,“里莎,你好好种,军医告诉我,等面包树长大之后,就会结出洋人的面包来!” “真的吗?”梅里莎惊讶的问,“真的能结出洋人的面包吗?” 梅纽瓦高兴的告诉妹妹:“军医告诉我,猴面包树的果实果肉多汁,可以生吃,吃起来略带酸味;也能在火上烤一烤来吃,味道就像洋人的面包。” “啊?那果实是什么样子的?”梅里莎急切的问,因为空间里的猴面包树已经长出了圆圆的果实。“军医有没有告诉你,是什么样的?” “大概是椭圆形的,外面有一层硬壳,果实外壳可当瓢用,把果肉榨汁,液汁还可以当茶喝。在果肉里包裹有很多种子,种子能炒食,也可与杂粮混合食用,还可以榨食用油。”梅纽瓦说。“军医还说,猴面包树的叶片很有营养,洋人说它很养人。军医还告诉我,在猴面包树的故乡,当地居民喜欢用它的树叶做菜吃,据说味道有些甜。军医还用猴面包树的嫩叶做了汤,可能是胡椒粉和盐放的多,我没尝出来甜味,但味道真是棒极了。叶片晒干捣碎后,还能做调料,最近我一直在吃加了这种调料的菜,菜很好吃,但到底是厨子好还是调料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 梅里莎惊喜极了,因为空间猴面包树已经开始结果了,按照梅纽瓦大哥的说法,以后她没饭吃的时候就能吃到洋人的面包了! 梅里莎回信追问准确的食用方法,梅纽瓦告诉她,自己也就知道能烧汤用火烤两种办法,具体要等军医回来自己再去请教,送给梅里莎的猴面包树就是梅纽瓦托这个军医找来的,最近军医去了越城,等他回来,自己一定问清楚。 梅纽瓦还告诉梅里莎,据军医说,猴面包树的果实、叶片和树皮可入药,当地居民常用来医治疟疾,树叶和果实的浆液,至今还是当地常用的消炎药物。当地人还喜欢将它的花、叶捣碎涂抹于身体,具有纤体美肤奇效。树皮还可以制作绳子和乐器的弦,也可作为造纸原料,很早以前人们还用它来制作粗布。在热带草原旅行的人们干渴难耐时,只要找到波巴布树,就可以从树身上吸水得以解救。为此,人们叫它“生命树”。最有趣的是:猴面包树的木质又轻又软,完全没有木材利用价值。但当地居民常把树干的中间掏空,搬进去居住,形成一种非常别致的大自然“村舍”。也有的居民将掏空的树干作为畜栏或贮水室、储藏室。而且在猴面包树洞里贮存食物,可以放置很长时间而不腐烂、变质。 梅里莎捧着梅纽瓦的信心里几乎都是欢乐,自己有五棵猴面包树,这么说自己可以有五个房子啦! 不对,是四个。 空间里最先种下的那两个猴面包树已经快要挨在一起了,两棵树中间也就能平着放进一只手掌了。这两棵树一前一后长在一起,维持着两层楼高一点的高度不长了,一直在往粗里长,现在几乎和一间房子一样粗了。后来种的两棵树距离第一次种下的两棵树稍微远一点,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比最先种下的两棵树更高了,现在足有三层楼那么高。最后种下的半截树最矮,只有一层楼高。在这五棵树越来越大之后,梅里莎怀疑这五棵树最后都会长在一起的。 梅里莎最开始种下的荔枝树和桃树也长大了,遗憾的是,它们都是只开花不结果子。除此之外,梅里莎后来从教堂拿来了苹果、葡萄、柿子,也种了下去,都是只开花不结果,梅里莎于是怏怏的,种树的兴趣一下子小了很多。 猴面包树到似乎不像这些树,它结了很多果实。最开始,猴面包树会开出很大的白色花。花后结出长椭圆形的果实,像个巨大的枣核,长约15至20厘米,灰白色,成熟后掉了一地,砸的地面扑通扑通响。 梅里莎以前没注意过这些果子,害怕有毒,从来没吃过,现在大多数果子都风干了,她捡起一个还新鲜的,从裂开的口子里掰了一块拿出来,手指上黏了很多汁水,放进口中又香又甜,别提多好吃了。 梅里莎想到了梅纽瓦信中说有人会把猴面包树当作房子居住,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刻有房子住,这个空间虽说是属于梅里莎的,但是空间呈现的是野外的样子,梅里莎还是想有一个房子,一个家。 说干就干,梅里莎上学的时候从教堂借用了一把镢头,进入空间后,梅里莎在最粗的猴面包树的树干,正对着泉水的方向上标出了大门的位置,画了一个弧形的门洞,用镢头劈了半天,劈得气喘吁吁的,拔下来一层树皮,也没开出多少空间,想想面包树虽然很脆,但是它够粗啊,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怎么能把它开出来呢?梅里莎于是决定一天天慢慢来,以后再说房子的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三月十八日 1月23日,沪城继百花、永安之后第三家大型百货公司,新沪城公司,在沪城月城路白桦路口开业,老板据说是个姓刘的豫章人,梅夫人的父亲据说也在里面掺了一股,梅夫人和安娜兴奋得发狂,每天去采购一大堆衣服、化妆品、首饰回来,安娜还把新沪城公司称为“我家的公司”! 梅查理则在家里大声抱怨沪城的治安问题:“就像是蚂蚁窝一样,密密麻麻都是下等人,还有跟下等人混在一起,还帮他们从我这样的上等人的衣袋里掏钱的该死家伙,真是自甘堕落!” “爸比,你再说谁?”梅安娜好奇的问。 “哼,还能有谁!”梅查理咆哮道,“还不是那些混混、土匪,自称公华学社的疯子!就他们还敢自称是学社!那么高端大气的上等团体也是他们那样的下等人可以成立的吗?” “查理,公华学社又干了什么了吗?”梅夫人问。 “哼!”梅查理不肖的扬起下巴,“百业学社上次在姮城召开的第二届百业学社大会你们都还记得吧?” “我记得会上重申了三大政策。”梅夫人问,“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就是这个,”梅查理亢奋的说,“假如那些下等人的学社不捣乱的话,工人很快就能复工了。” “公华学社会捣乱?”梅夫人皱眉问道。 “可能,最近他们的活动场所不一直在沪城吗?”梅查理回答。 梅夫人站了起来:“我得去告诉我爸爸。” “记得告诉岳父,跟那些下等人不要客气!” “我会的。” 梅里莎并不知道最近家里的活动,梅纽瓦告诫过她,现在这个世界上什么地方都看文化,自己在军队里老被人压着,就是因为他不识得几个字。梅里莎如果不能好好学习,离开梅家后很可能就会养活不了自己,为此梅里莎决定好好学习。 她每天白天老老实实的上课,晚上回家后就去空间挖一挖猴面包树,并没有随意乱跑。但因为人小力气小,房子的挖掘工作并没有多大进展。 造房子进度不利,梅里莎从空间出来后就有些闷闷不乐的,自己的力气太小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梅里莎你怎么了?”顾念悄悄的问。 “没什么,就是”梅里莎问,“顾念,你说,果树只开花不结果是因为什么?” “这个原因很多,最有可能的大概是蜜蜂没有授粉吧。”顾念说。 “授粉?”梅里莎瞪大眼睛,“授粉是怎么回事?” “原来梅里莎不知道吗?”顾念笑了,“植物开花之后就会有花粉长出来,小蜜蜂们会飞到鲜花上帮助鲜花授粉,授粉之后的花儿才能结出果实。” “蜜蜂们不是去采蜜的吗?为什么会跑去授粉?”梅里莎问。 “蜜蜂在花儿那里得到了蜂蜜,当然要给鲜花付报酬的啊。”顾念认真的说。 “原来是这样!”梅里莎恍然大悟。 “那么蜜蜂要怎么去找花儿呢?”梅里莎问。 “飞出去找啊,”顾念说,“蜜蜂很勤劳的飞出去,找到花儿就立刻回来通知大家一起去采蜜。” 梅里莎眼睛咕噜噜一转,问:“假如我有一棵果树种在没有人能进去的花园里,小蜜蜂进不去,我怎么才能请它们进去呢?” “捉住一个放进去。”顾念建议道 “不行,我怕被蜇到!”梅里莎说。 “那就没办法了。”顾念摊手说。 “真想快点长大啊!”梅里莎用手撑起下巴,喃喃地说。 “里莎也想快点长大吗?”顾念学着梅丽莎的样子也用手撑起下巴,“我也想快点长大啊,长大就能帮妈妈和哥哥的忙了。” “顾念的哥哥在码头扛活啊,是很辛苦呢。”梅里莎说。 “梅里莎,”顾念突然想起了什么,“梅里莎,李伯伯送了我家几只小兔子,我给你带了两只,你要不要来看看!” “真的吗?在哪里?”梅里莎高兴地问。 “我带到教堂了,”顾念挺了挺胸,“李伯伯让我好好养,我把小兔子放在箱子里了。” “箱子在哪里?”梅里莎问。 “在我的桌子下面。” 梅里莎和顾念看着小兔子叽叽喳喳,顾念抚摸着小兔子笑着说:“梅里莎你想养吗?” “当然,谢谢你,顾念!”梅里莎笑着说。 “不客气。” “顾念,那个李伯伯是什么人,他为什么送你小兔子?”梅里莎问。 “他是我爸爸的朋友,我以前见过他,我爸爸出事后,他多次来看我和妈妈,”顾念说,“李伯伯要去蓟城了,他这次来看我送了好多兔子,说如果养大了,可以卖了换钱。” “哎,那个李伯伯人不错啊。”梅里莎说。“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李大昭,是我爸爸的朋友,”顾念说,“他要去蓟城了,他说这次一定会帮我爸爸和其他被洋人杀掉的人讨回公道。” “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人。”梅里莎说。 “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顾念笑着说。 梅里莎带着小兔子离开教堂之后并没有把兔子带回家,而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进了空间。 空间里有一亩地种满了荠菜和马齿苋,梅里莎就把顾念送她的小兔子放在了这一亩地里,小兔子进了地里立刻撒腿就跑,在地里惊慌失措的四处乱窜。 梅里莎观察了半天,发现小兔子只在这一亩地里乱跑,绝不会越过河道跑到别的地里去,心里高兴极了,还将很多多余的猴面包树果肉扔进了饲养兔子的地里喂它们吃, 梅里莎一个人根本吃不完那么多的猴面包树果实,猴面包树一刻不停的开花结果,成熟的果子不断地掉下树,只要两三天时间,就能换一茬。那么多的果子,梅里莎只能把它们都堆积在面包树旁边,很多都要坏掉了,梅里莎拿它们一点用都没有。 或许我可以多养几个能吃面包果的小动物,就像小兔子一样。梅里莎心想。老吃面包果都要腻了,或许我还可以养些小鸡和鸭子,这样我就有鸡蛋可以吃了,还能腌一些咸鸭蛋来吃。 观察完小兔子,梅里莎又跑去掏树洞。猴面包树的树干木质很软,梅里莎轻松就把树干挖了出来,但她人小力气更小,半天也只挖了一小块。哎,如果是梅纽瓦一定可以很快就把树洞挖出来的,梅里莎心想。 梅里莎在树上重新找了个地方,一个是门的旁边,一个是树后面,分别挖了一个圆形的洞,拔了树皮,露出里面的软木,留着以后做窗户。 干累了就休息一下,梅里莎还用火柴在铜盘里生了火,烤猴面包树果实吃,用的柴火就是从桃树和荔枝树上折下来的树枝,反正它们也不结果实。 梅里莎迫切的想要一个锅,可以烧汤喝,但是梅里莎没有钱买锅。 “如果厨房没有人,倒是可以从那里偷偷拿一个锅到空间里呢。”梅里莎自言自语的说,“但是最好不要,如果我进了厨房,锅不见了,就算不是我拿的,安娜也会想办法收拾我的,万一因此把我卖了就太可怜了。” 梅里莎现在觉得只要不被卖了就已经很好了。 第二天放学后,梅里莎吃力的提了一大包猴面包去了顾念的家里,和顾念分享她种植的猴面包,感谢她送的小兔子。顾念家住在沪城滩码头附近的贫民窟里,梅里莎找了很久才找到她们家。梅里莎见过了顾念的妈妈,把一大包“哥哥送来的”猴面包给了顾念的妈妈,获得了顾念妈妈的感谢。两个姑娘喝了茶,跑去看兔子,趴在兔子笼边,一边看一边欢乐的说笑。 “顾念,你家里有这么多小兔子啊!”梅里莎羡慕的说。 “梅里莎不要羡慕啊,我送给你的小兔子是一公一母的,你好好养,很快就能有很多兔宝宝了。”顾念说。 “真的吗,我一定好好养。”梅里莎说。 “不知道李伯伯现在怎么样了。”顾念说。 “他那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梅里莎说。 “嗯,一定没问题的。”顾念笑着说。 两人正在说笑,顾家的大门打开了,顾念的哥哥一脸凝重的进了门。 “哥哥,你回来了。”顾念迎上去。 “念念,你在家啊。”顾盼看见了妹妹。 “哥哥,饭给你留着了,我帮你热一热。”顾念快活的说。 “不必了,我很快就要走了。”顾盼将搭在膀子上的衣服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自己超房子里走去,走到一半,顾盼回过头,“顾念你最近有没有给人说过李伯伯的事情?” “没有!”顾念挺着小胸脯说,说完看了看梅里莎,又告诉哥哥,“只告诉了梅里莎一个人。” 顾盼看了看梅里莎,有些犯难。 “哥哥,我知道不能告诉别人我们和李伯伯有交往的事情,但是梅里莎不是外人,”顾念辩解道,“她为了给我们钱,被警察抓去了!” 顾盼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顾妈妈听见了他们在说话,特从房间里出来了:“顾盼,你回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顾盼想了想,说道,“是有一点事情,妈,你知道吗,李伯伯被警察抓起来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顾妈妈惊慌的问。 “不久之前的事儿,刚从蓟城传回来的消息。”顾盼说,“大概在3月16号,李伯伯召集了几万人在蓟城开什么反对大会,上面说这是叛乱,被铁狮子的警察和军队镇压了,李伯伯也被抓走了。” “什么?叛乱?我的天哪,老李怎么跟乱匪搅在一起了?”顾妈妈惊慌失措的说。 “妈,你也别担心,李伯伯看来是有大能耐的,很多人都在想办法救他,”顾盼严肃的说,“但是,我们家可没有李伯伯的能耐,家里管好嘴巴,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家和李伯伯有来往的事情,当心被当成乱匪抓走了。” “唉,唉,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说的。”顾妈妈愁苦的说,“作孽呀,怎么事儿总是不平啊。” “眼下看来,爸爸当初就不该和李伯伯他们往来过密,李伯伯出事了自有人救他,爸爸出事却没人救得了爸爸,”顾盼说,“爸爸死了,瀛岛人没事儿,工人还照样在瀛岛人的工厂做工,爸爸却再也回不来了。” “不是的,如果不是李伯伯,就没人给我们工钱了,我们每天做很多活,可是瀛岛人却不给我们发工钱,很多人都在里面被呛死了,没人给我们说话,谁会关心我们的死活呢?”顾念说。 “可是那些说话的人都活着,爸爸死了!”顾盼暴躁的说,“以后不许和那些人来往了。” “可适大家还在帮你爸爸讨公道,工人们都没有复工,宁愿不拿工钱,宁愿让家里人挨饿,也不复工。”梅里莎轻轻的说。 “可是我爸爸却再也回不来了。”顾盼轻轻的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争执 3月18日,段氏中府下令屠杀请愿要求拒绝卖国合约的群众,死47人,伤150人,史称三一八惨案。当月7日,段氏军为阻止张氏中府军舰的进攻,封锁了海城海口。为此,支持张氏中府的瀛岛派遣两艘瀛岛军舰,闯入海城海口挑衅,并向段氏军炮台发炮,段氏军被迫奋起还击,将瀛岛舰逐出海城海口。16日,瀛岛以华国国破坏瀛华条约为借口,联合阿契美公国、布莱德威盾公国公使,向蓟城执政中府提出最后通牒,要求撤除海城海口的封锁,停止检查外国商船。这些蛮横的要求激起了华国民众的愤怒。万余群众在李大昭等人的指挥下,在万安门前举行“反对卖国合约大会”。会后,群众至铁狮子胡同执中府前请愿,遭到执政中府卫队排枪扫射,李大昭等人被捕。 “我就说这群下等人迟早要闹出事儿来!”梅查理看着报纸,暴怒的嚷嚷道,“不管中府要做什么事情,都是衡量大局之后才下的决定,所谓国家大事,那是要身份很高很高的人才能参与的,这群下等人,想染手那种高贵的权利真是想疯了。” “爸比,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沪城,迈克尔先生一定会再次参与的!”安娜欢乐的说,“他可是个神枪手!” “我说过了,宝贝,不要把那个洋人说的话当真!”梅查理漫不经心的看着报纸。 “迈克尔先生不会说谎的,你看,他还送给我一个阿契美公国包包呢!你看这种材质和颜色,真是一个高贵的包包!”安娜欢喜的展示她的包包。 “啊哈!”梅查理看着报纸,突然大声嘲弄起来,“你们看看这个可笑的下等人,我看看,叫什么名字,嗯鲁迅?这是哪里的泥腿子?竟敢在报纸上对国家大事妄加评论!竟敢说什么‘华国以来最黑暗的一天’,他以为他是什么人?华国的事情也是他能评论的吗?文明社会就是这点不好,太仁慈了!这种人就应该抓起来割掉舌头!” “查理,你的蘑菇汤剩下了,你还要喝吗?要不要加热一下?”梅夫人问。 “嗯?”梅查理的声音突然变小了,眼睛直勾勾盯着报纸,“蓟城张氏中府内阁对三一八事件声明引咎?还提出总辞职?怎么会?难道中府内部对镇压乱匪的事情不是统一认定的吗?” “查理,你还要吃早饭吗?仆人要收拾餐桌了。”梅夫人加大了音量。 “收吧收吧,嗨,蓟城中府都要辞职了,还吃什么早餐啊!” “你就是杞人忧天。” 梅里莎小心翼翼的吃完早餐,规规矩矩的离开家门,今天不用上学,她像一只小鸟一样飞去了码头那里,去找顾念玩耍。 “梅里莎,我给你带了很多小鸡仔,快来看看吧!”顾念守在码头喊道。 “顾念,谢谢你!”梅里莎欢乐的说,“我一直不知道在哪里才能弄到小鸡。” “都是用你给的面包果换来的,是我要谢谢你,”顾念说,“一共换了二十个小鸡,给你十二个,我留下八个吧?好吗,梅里莎,我很久都没吃过鸡蛋了。” “当然可以,不过,顾念,你把这二十个小鸡都给我吧,我再给你很多面包果,你再去换二十个自己留着。”梅里莎说。 “真的吗?你还有很多面包果?”顾念惊喜的说。 “当然了,你可以换很多小鸡,四十个都没问题!”梅里莎说。 “有个当兵的哥哥真好!”顾念羡慕的说。 “小鸡在哪?”梅里莎问。 “在这个竹笼子里,你看好小好小,才一点点大,毛茸茸的,好可爱啊!” “真的呢!好可爱呀!” 对梅里莎和顾念来说,她们分享了一个有可能会让大家一起被沪城警察抓住的秘密,就是李伯伯的秘密,她们就是同一边的人了,有什么东西自然是大家一起分,有什么甜头大家一起吃。对梅丽莎来讲,伊甸园是谁都不能说的,但是里面的东西是可以拿来分享的,尤其是和跟她有同一个秘密的顾念来分享,是很理所当然的。 “咦,你们要把小兔子卖了吗?”顾念惊讶的说。 “嗯,一共八只兔子,哥哥打算卖了,他害怕会让人发现这是李伯伯送的,如果被发现,警察会把我和妈妈一起抓起来。”顾念惋惜的说,“好可惜啊,我养了那么久了,都好好的,这么快就送人了,还不到出栏的时候呢,现在卖,价钱便宜很多呢。” “好可惜,我能不能用面包果换过来?”梅里莎问。 “嗯?你有很多面包果吗?”顾念惊讶的问。 “很多,一大袋子换一只好吗?”梅里莎问。 “啊?一大袋子可以换二十只小鸡呢!”顾念睁大眼睛,“一大袋子换两三只小兔子是可以的。” “那就两只吧,能换吗?”梅里莎问。 “我要回去问问哥哥。”顾念说。 “那你赶快问问吧。”梅里莎说,“我们一起回你家。” 两个小孩提起鸡笼就想一起离开,一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挡在了她们前面:“请问,你们知道顾正红家里在哪儿吗?” 梅里莎抬头看见了那个男人,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浓眉大眼,梅里莎觉得自己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眼睛,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 顾念胆怯的躲在了梅里莎身后,梅里莎壮着胆子问那个男人:“你是谁?你找顾家有什么事情?” “我是顾正红的朋友,最近刚刚回到沪城,听说了他家的事情,就来探望他的家人。”这个男人说。 “我不知道顾家在哪里,你可以去学社,找找陶静轩先生,请他带你去顾家。”梅里莎说。 “嗯?”男人笑了,笑的梅里莎心里怦怦乱跳,“好聪明的小姑娘,那我能知道学社怎么走吗?” “从这里一直往前,到了十字路口问问别人就知道了。”梅里莎说。 “那就告辞了,聪明的小姑娘。”男人礼貌的脱下帽子,笑眯眯的对梅里莎挥了挥,转身离开了。 “梅里莎,我要赶快回去!万一是坏人,我得赶紧告诉我妈妈!”顾念焦急地说。 “我和你一起去,”梅里莎说,“我可以给你们帮忙,我哥哥是军官!他要是敢抓人,我让我哥哥崩了他!” 话说,从以前开始,梅里莎就已经很习惯狐假虎威了。 梅里莎和顾念提着小鸡笼子,手拉着手跑在沪城码头,穿过匆匆人流,拐进了贫民窟的大街小巷,在条条窄窄的巷子里奔跑,跳过巷子里堆积的破桌子烂椅子,像一阵风一样跑到了一个极为陈旧的院子里。 顾念推开木门跑进院子里,刚一进门就对着窗户方向大喊起来:“妈妈,有一个怪人要来找爸爸啦!” “顾念,你在瞎喊些什么?”顾念的哥哥不悦的说。 梅里莎这才刚刚进屋,听到了顾盼的声音顿时像顾念一样吓坏了:顾念口中的怪人,她们在码头上遇见的那个男人正好就在顾念家的院子里的枇杷树下坐着。 顾念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枇杷树,树下有一个石板桌面的棋盘桌子,有三个男人正在桌子前坐着,其中一个正是她们刚才在码头遇见的人。 “原来是你们啊。”那个男人恍然大悟的看着两个小姑娘,“原来你们是顾家的孩子,警惕心很高啊。” 顾念的哥哥正在给那三个男人倒茶水,见到这样的情景顿时也有些奇怪:“你们刚刚见过?” “我在刚刚到码头的时候不认识路,所以就向她们问路,两个小姑娘很警惕,没有透露任何消息。”男人微笑着说。 “翔宇,你也有被人耍了的一天,真是太难得了!”男人旁边坐着的一个青年哈哈大笑起来,另一边一位书卷气很浓的先生也微笑着。 “哎,现在的孩子真的是很聪明,就算换了左尧,肯定也是没有办法。”男人认真的说。 “嗨,或许吧。”青年笑着说。 梅里莎在码头遇见的男人转头对着他们,说:“我姓周,名叫周翔宇,刚才在码头让你们害怕了,真是对不起,你们做的很正确,值得表扬。” “确实值得表扬,就像你们父亲一样勇敢和警惕。”青年笑着说。 顾盼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顾念胆怯的躲到了梅里莎身后,梅里莎噘着嘴看着青年,心里很不高兴。 “抱歉,我们不是故意的。”那个书生气很浓的男子,笑着说,“他叫奚佐尧,你们可以叫他奚大哥哥,只是有口无心,请不要见怪。我的名字叫陶敬轩,我们都曾经是你爸爸的同事,和你爸爸在一起工作有好几年了,这次特别带周翔宇前来拜访。” 顾念和梅里莎还未说话,顾盼就把手里的茶壶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白瓷壶底和石板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陶先生,请不要把我妹妹牵扯进来。” “抱歉。”陶敬轩脸色有些淡淡的。 “我妹妹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您难道指望她能为您的伟大事业贡献一番力量吗?”顾盼讽刺地说。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这次来只是为了祭奠你的父亲,”周翔宇说,“我和你父亲曾是很好的朋友,因为我在国外才没能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于是拜托陶敬轩和奚佐尧带路前来拜访,突兀之处还请海涵,此次行程不谈国事。” 顾盼于是罢口,只转头去看顾念和梅里莎:“顾念,带梅小姐去玩吧。” 梅里莎好奇的睁大眼睛,这些人坐在那里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但是仿佛很深奥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想要细细听下去,她拉了拉顾念,两人跑去了院子墙角窗台下的兔笼子那里。 枇杷树下的争执还在继续。 奚佐尧看向了顾盼:“顾盼,你是顾家的长子,总要有些大局观念,想想你爸爸,想想他未完成的事业,难道你不愿意将你爸爸的信念贯彻下去?” “别提什么伟大事业了,就是为了那些伟大事业,我爸爸才会”顾盼看上去既愤怒又难过。 “你爸爸的牺牲不会白费的,我们已经串联了很多工人,已经有起事的准备了。”陶敬轩冷静的抛出了让周翔宇惊呆了的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周翔宇的声音一下子变了。 “就在前不久,”奚佐尧说,“顾盼,你也来加入我们吧,我们需要你的力量,也需要纱厂工人的力量,让我们拧成一股绳,将那些害死你爸爸的瀛岛人和官僚阶层都洗刷掉!” “等一下!你们怎么会想起要准备起义?”周翔宇脸色大变,“现在一切都还不成熟,你们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草率?怎么会?”奚佐尧看着周翔宇,“我们现在掌握着整个沪城的工人力量,还有沪城的学生们作为后盾和后勤,就像是一道凶暴的飓风,只等着席卷沪城滩。” “开什么玩笑?”周翔宇厉声说,“你们人员缺乏,训练缺乏,武器装备缺乏,后勤缺乏,支援缺乏,你拿什么起义?依靠那些热血工人的性命吗?” “按你说我们就应该永远准备下去?”奚佐尧讥讽道,“哪里会有万无一失的机会存在?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有人,有枪,有准备,杀他个措手不及有什么难的?” 陶敬轩拍了拍奚佐尧,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说:“翔宇,你就是太悲观了,我们有那么多的志同道合者,只要登高一呼,必定万人相应,何况我们已经有专业的援兵了,浙城省长夏超要脱离孙氏中府,公华学社沪城卿事寮决定和钮永建合作,组织联合暴动,以帮助夏超夺取沪城,有了军方的介入,我们一定可以顺利起义!” 周翔宇却没有像陶敬轩想的那样看好这次起义:“我不认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夏超也好,钮永建也好,我都不信任他们!” 奚佐尧不耐烦了:“周翔宇,你不要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行吗?好像就你能耐似得。” 周翔宇不为所动:“总之,我会向沪城卿事寮反映这个问题,起义尚不成熟,必须停止!” 奚佐尧也不甘示弱:“随你的便,我们是一定会争取这个机会的。” 三人的争执了好一会儿,都不能说服对方,在陶敬轩调停下,暂时停歇两位争论,奚佐尧一直试图说服顾盼加入他们的起义,顾盼甚是反感,对三人冷淡了下去,后来奚佐尧说的急了,顾盼干脆进了屋里,对外面不闻不问。奚佐尧等人也觉得尴尬了,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阴差阳错的谎言 梅里莎在顾念家里玩闹了好一会儿,最后向顾盼的哥哥表示愿意用面包果换取小兔子,顾盼要求用六个面包果换一只兔子,梅里莎则给他十个果子换一个兔子,于是顾盼将小兔子装在两个笼子里,送梅里莎回去,但因为顾家妈妈已经沉疴病榻,顾盼就只是把她送到了巷子尽头的码头路口,梅里莎带着一笼子小鸡和两笼子小兔等在路口,开始苦恼该怎么把这些带走了。 就在她着急的时候,却遇到了刚才在顾家的三个人。 梅里莎惊讶的看着马路对面向她招手的男人,那三个男人对梅里莎招招手,就穿过来来去去的人群和黄包车来到了梅里莎面前 “梅小姐,果然是梅小姐啊,老远看着我还以为认错了呢。”奚佐尧笑着说,“梅小姐带着这么多东西要去哪里呢?” “天晚了,我要回家了。”梅里莎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我发现我没有坐车的钱了。” 其实梅里莎本来就没有钱,梅家可不会给她零花钱,可这三个人不知道,还以为小姑娘把钱花光了。 “这样啊,你要去哪里,我们送你去。”陶敬轩微笑着说。 “啊,这样不太好吧。”梅里莎难为情的说,“我要去的地方比较偏哪。” “你家在哪里?”陶敬轩问。 “不是回家!”梅里莎立刻说,如果被他们送回家,这些小鸡和兔子还保得住吗? “那是去哪里?”陶敬轩问。 “去去和我哥哥约定的地方!”梅里莎眼睛一亮,立刻说道。 “你哥哥?你哥哥是谁?你们约定在哪里?”陶敬轩问。 梅里莎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说:“我哥哥是个军人,他在执行任务,空闲的时候会和我秘密的见面,为了不让别人看见我们,我们就约在了人少的地方!” “是吗?”陶敬轩感兴趣的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字?他在哪里当兵?” “他叫梅纽瓦,在姮城当兵!”梅里莎兴冲冲的说。 梅里莎并不知道自己此番话会对这三人造成怎样的冲击,这三人脸色立刻变了,周翔宇甚至直接隐晦的扫视了周围的环境,将手虚虚的按在了腰上。 陶敬轩定定神,微笑着开口:“那我们帮你拿着东西,我们要往哪里走?” “这边!”梅里莎一指旁边的小巷子,开心的说。 “那我们走吧。”陶敬轩说,“啊,差点忘了,佐尧,你帮我去买半斤白糖,快去晚点老板关门了。” “哎,我这就去。”奚佐尧用帽子掩住半张脸,立刻消失在了人群里。 梅里莎带着陶敬轩和周翔宇在小巷子里穿梭,七拐八拐的,两个男人很快就找不到方向了。最后梅里莎终于带他们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这里其实是上次梅里莎放置那个洋人家具的地方,也就是马丁教堂的后面,但因为附近的建筑布局混乱,过来要绕好长的路,拐好几个弯,一般人并不知道这道墙后面就是正街上的马丁教堂。 “谢谢你们,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梅里莎乖巧地说。 周翔宇四下看了看,发现这不过是一个僻静的小巷,不知道通向那个死胡同,连行人都看不到,不禁诧异的问:“送到这里行吗?这里看起来不太安全呐。” “没关系,就到这里了,待会儿我哥哥会来接我。”梅里莎说。 “既然你哥哥来接你,为什么不呆在他容易找到的地方?”陶静轩貌似不解的说,“这里这么僻静,万一你哥哥找不到你怎么办?” “而且这里看起来不太安全哪,什么人都没有。”周翔宇悠悠的来了一句。 “嗯,其实这里是我哥哥每次来接我的地方,他不让我爸爸知道他回来了,担心会挨骂,你知道,他们关系不太好。”梅里莎煞有介事的胡说八道。“而且,我不是说了吗,我哥哥是在执行任务,他的上风嗯,对,就是上风,上风说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我是信任你们才带你们来的,谢谢你们帮我拿小鸡和小兔子!你们可不能该告诉别人啊。” “哥哥的上峰不让说啊,那你们还真是大胆呢。”周翔宇微笑着说。 陶静轩表情微变,眼神直接就变得有些锐利,周翔宇倒是面色温和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微笑着放下手中的鸡笼子,继续和梅里莎寒暄:“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儿子和爸爸的关系不好啊,这很常见呐,长大了的孩子总觉得父亲的观念很是过时呐,不用担心他们会和好的。” 梅里莎心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面上却乖巧的向两人鞠躬:“谢谢你们送我过来。” “不客气,我们走了。”周翔宇微笑着向梅里莎挥手告别,他们顺着来时的小巷子几个拐弯就看不见了。 梅里莎一直等到他们的脚步声都已经听不见了,这才把分四次把五只兔子笼和两只鸡笼转移到了伊甸园之中。 伊甸园中,梅里莎进来的时候还是在水池边,好像她每次进来都一定会在这里落脚一样,虽然会有一定的误差,但都是在这个水池周围打转。 她将笼子放在脚边,先去把兔子放进了野菜地里,小鸡们放进了果树林中。兔子们进入野菜地里立刻跑进去大吃特吃起来,这片野菜地里长出来的野菜肥硕极了,马齿览的叶片非常厚,茎干也很粗壮,而且很嫩,一掐一汪水,尝起来有些甜甜的。荠菜长得很高很大,好像小青菜一样,但叶片都嫩生生的,一点塞牙缝的丝丝都没有。青苔也很厚实了,毛茸茸的好像地毯一样。 梅里莎移植了一些野菜到果树地里,好让小鸡也有野菜吃。重要的是,梅里莎发现一片地若仅仅只是种植果树,其实是种不下多少棵的,因为栽种在这里的树木都长得很快,而且长得比外面要好,树木很快就变得枝繁叶茂,硕大的树冠郁郁葱葱,高高低低,会妨碍附近树木的生长,只能将它们栽植的稍微远一点,这样一来,一片地最多也只能栽种二十多棵果树。 树木都是上面长得茂盛,地面上就不是很妨碍了,梅里莎想把野菜在这里种植一些,然后把小鸡和兔子养殖在这里,这样一块地就能有多种用途了。 将兔子和小鸡安置好,梅里莎就去收获面包果,面包树已经大的离谱了,最先种下的两棵树已经完全挨在了一起,并且还在不断长粗,两棵树互相挤压,相互长到了对方里面。其余三棵树也非常粗壮,最细的那棵树也顶得上一间小厕所。五棵树的树冠上长满了茂盛的绿叶,既有尚未成熟的果实,也有正在盛开的白花,看起来热闹极了。 成熟的果实掉在地上,如果不及时收起来,放在地上15天左右就会化成黑灰软泥,回归到土地之中。梅里莎每天都能收获一百多个果实,除了自己吃,剩下的一部分拿去换了兔子和小鸡,其余的都化成黑灰软泥了,梅里莎觉得很可惜。 梅里莎把面包果堆积起来,放到了在码头捡拾来的木头货箱里面,这样面包果就不会像在地上一样灰化了,唯一烦恼的是木头箱子放在地上也是会灰化了,于是只能在木头箱下面垫上几块砖头了。 收完面包果,梅里莎就从果壳里掏面包出来,掏了一脸盆,都扔进果树林喂小鸡。 喂完小鸡,梅里莎就从伊甸园出来了,四下看了看没有旁人,梅里莎才离开了小巷子。 梅里莎回到梅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客厅已经没有人了,梅里莎很高兴,决定赶紧回房间,不要惊动梅家人比较好。她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正蹑手蹑脚的准备上楼,却听到了大门被推动的声音,于是她透过落地窗向外面张望。 大门确实被推动了,一个和梅里莎差不多高的女孩,穿着虽然旧却很考究的洋装,小心翼翼的关上了大门,向着主屋走过来,走路微微驼背看上去很疲惫。 梅里莎站在楼梯口有些费解,那个女孩是黛西,但是黛西那么乖的乖宝宝怎么会这么晚回来呢? 就在梅里莎猜测的时候,黛西已经走进了客厅,就像梅里莎刚才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样,准备向楼上走去,当她看到站在楼梯口看着自己的梅里莎的时候,黛西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吸气声,脸色煞白看起来可怕极了。 “黛西,你怎么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梅里莎问。 “我刚从王先生家回来。”黛西故作镇定的说。 “你看起来不太好,病了吗?需要叫夫人吗?”梅里莎问 “不需要!你想去打小报告是不是?别妄想了!夫人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以为你告我的状就能让你过的好一点?就算你变成露西那样的小人,过得也就是那么回事了!你以为夫人会把一只狗放在心上?做梦去吧!”黛西怒气冲冲的上了楼。 梅里莎目瞪口呆,她从没听过黛西说这些话,万万没想到黛西这样沉默寡言的人会这样说出这样的话。她有些难过,但或许黛西就是这么看他们这些孩子的,毕竟她虽然和黛西是姐妹,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她并不了解黛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和陶敬轩一起给小鸡治病 两天后,梅里莎定时进去喂小鸡,结果发现小鸡一个个蔫蔫的,哆嗦着翅膀蜷缩在地上,连叫声都有气无力的,梅里莎有些担心,却不知道该找谁看看,这时候的梅里莎还不知道世界上有种医生叫做兽医,而且沪城这个时候也没几个兽医,更没有会给小鸡看病的兽医。 梅里莎决定去花鸟鱼市场问一问,小鸡也是鸟,养鸟的人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吧?说做就做,梅里莎用小笼子将四只小鸡关起来,跑去了花鸟鱼市场。 然而到了花鸟鱼市场,梅里莎却发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花鸟老板根本不愿意去看看一只鸡的病情,鹦鹉啊、画眉啊、黄鹂啊,给它们看病叫做品味,给鸡看病算什么? 梅里莎被赶出了花鸟店铺。 梅里莎伤心极了。 就在梅里莎端着小鸡笼子发愁的时候,一个熟人出现了。 陶静轩是来这里探望一个同志的,结果刚走到这里就看到那个小姑娘了,陶静轩本来打算绕过小姑娘的,上次这小姑娘说的话差点吓坏他们了,因为某个原因,学社到现在还在寻找他哥哥的行踪呢。但是看到小姑娘抱着一个鸡笼子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里,陶静轩有些不忍心了。 “请问,需要帮忙吗?”陶静轩唾弃自己的软心肠,但还是站在了梅里莎面前。 “陶先生,”梅里莎看到熟人,眼泪哗哗的,“小鸡病了,但是花鸟老板不愿意给它看病!” 梅里莎觉得这小鸡就像是自己,没人疼,没人管,病了只能等死,可怜极了。 陶静轩看到梅里莎的眼泪顿时没辙了,他只好蹲了下来:“花鸟老板只给小鸟看病,看小鸡应该去找兽医,让我看看吧。” “你是兽医?” “不是” 陶静轩仔细看了看笼子里的小鸡,伸出一只手拨拉拨拉小鸡的翅膀,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没喂它吃东西,它是饿成这样的。” “啊?我喂了面包给它们”梅里莎慌慌张张的,想到了自己的花儿树儿,都长得挺快,也许小鸡也一样,饿得快,自己喂得不够吃。 “面包啊,真是有钱的孩子,你只喂过面包吗?”陶静轩看了看梅里莎,又看看小鸡,问,“除了面包还有什么?” 梅里莎啜泣的看着他:“还有野菜?饲养小鸡的地里面有野菜。” “小鸡可不是小兔子啊,只吃野菜是不行的,还要吃粮食和小虫子。”陶静轩又叹了口气,最后站了起来:“跟我来吧,我给你买一点小鸡会吃的东西。” “去哪里?”梅里莎问。 “东街的菜市场外面,有个菜园子,是开在菜市场外面的集市,专门买卖活鸡活鸭啊,粮食啊,农具啊,果木菜苗菜种子啦,之类的东西,我们到那里去看看吧,我太太刚生完孩子,正巧我要去买一只老母鸡回去炖汤。”陶静轩说。 东街菜市场位于一个街口的转角地方,很小,那么一点点地方根本不够这么多居民的日常需要,于是小摊小贩们就把摊位摆出了菜市场,沿着一条街办了很长的地摊,菜市场里面卖着新鲜蔬菜、水果和各种肉食,菜市场外面则买卖各种花果苗木、工具、活鸡活鸭,锅碗瓢盆,以及其他一些人们需要的东西。 来来往往的人们密密麻麻的聚集在这个地方,各种吆喝声嘈杂震耳,家庭主妇们在这个地方想方设法用有限的金钱尽可能的装扮家里的餐桌,来去匆匆的购买足够的东西回家。带着梅里莎的陶静轩来这里显得格外不搭调。 陶静轩穿着书生气很重的西装,手上提着一个篮子,站在集市上和老板熟练的讨价还价,购买了一只肥硕的老母鸡。 “年轻人,这只老母鸡不能再便宜啦,我已经要亏本啦!”头上绑着布袋的老板苦哈哈的说。 “老板客气了,这样吧,不用再便宜了,给我侄女送一些鸡饲料吧,”陶静轩说,示意老板看看梅里莎,“她第一次养小鸡,不知道该喂什么。” “嗯?很可爱的小姑娘啊!像个小洋娃娃,好吧,我这里还剩下一点饲料都给小姑娘啦!”老板把他装鸡饲料的袋子抖了抖,袋子里的鸡饲料只剩下一个底儿了,大概一大老碗的样子,老板很大方的把袋子一起送给了梅里莎。 梅里莎打开袋子看了看,发现里面是小麦、玉米和一些豆类,混合着放在一起。 梅里莎接过鸡饲料细声细气的道谢,这引起了老板的兴趣,一个穿着洋装的白生生的小姑娘,怎能不逗她一逗呢?老板于是煞有介事的说:“小姑娘,我看你的小鸡不太精神啊,应该是生病啦!这人生病了要吃好东西补补身子,小鸡也是一样的!要不要我再送你一些好东西,给小鸡补补身子?” “要!”梅里莎两眼发光的说。 老板于是把手伸进了隔壁摊位的一个竹篓里,隔壁的卖鱼老板笑嘻嘻的看着着卖鸡的小贩作妖,卖鸡的小贩伸手划拉了好一阵子,捏出了几只肥硕的红色大虫子,吓得梅里莎吱哇乱叫,让整个菜市场都是一片笑声。 陶静轩也忍不住笑了,看着梅里莎脸色都变了,才安慰梅里莎说:“不怕不怕,那虫子是钓鱼用的饵料,不用给小鸡吃那么可怕的东西,不需要那么害怕。” 梅里莎恶狠狠的瞪着卖鸡的小贩,让小贩不断嘻嘻哈哈的笑话她。 陶静轩带着梅里莎离开了卖鸡的小贩,看着梅里莎还有些气鼓鼓的,于是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我要去买一棵梨树,你要来吗?” “梨树?”梅里莎不解的问,“你要种树?” “嗯,种在花盆里的那种就行了。”陶静轩微微低头,笑着说,“我太太的家乡,有着漫山遍野的梨树,每到花开的时候,满山梨花就像是雪一样洁白,芳香扑鼻。她随我离开家乡来到沪城,非常想念家乡的梨树,我想送她一个小梨树,让她在家里能够排遣寂寞,缓解对家乡的思念。” “梨花好看吗?”梅里莎问。 “非常好看。”陶静轩说,“我第一次见我太太就是在梨花下面,人和花一样,都像雪一样纯洁,玉一样的晶莹。” “我没见过梨花,我只吃过梨子,特别甜,特别好吃。”梅里莎回忆着梨子的味道说,然后她问,“陶先生,你说,果树如果不结果子,是因为蜜蜂没有授粉的原因吗?” “唔,大概吧,花朵都是要小蜜蜂授粉的,小蜜蜂既能授粉,也能酿蜜,是非常勤劳的小家伙呀。”陶静轩说。 “那我捉几只小蜜蜂放到花朵里行不行?”梅里莎问。 “最好不要,小蜜蜂是会蜇人的,我曾经见过中蜂毒死掉的人,那是很危险的。”陶静轩说,“而且,一般的小蜜蜂很快就会死掉的,如果需要源源不断的蜜蜂还是要蜂巢,或者蜂箱,但是那必须要专业的养蜂人才行,一般的人是对付不了蜜蜂的。” “这样啊”梅里莎有些失望,这么说,自己不是永远不可能吃到伊甸园里的水果啦? 陶静轩来到了卖果木树苗的地方,卖了一株一尺长的小树苗,看着梅里莎有些沮丧的样子,不禁莞尔,也买了一株梨树送给梅里莎:“来,打起精神,把这棵树种在地上,明年就可以看梨花了,看着梨花长大的姑娘,会像梨花一样漂亮的。” “谢谢。”梅里莎接过梨树,有些腼腆的说。 陶静轩看着梅里莎摆弄梨树,微笑着说:“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会变得象你的姐姐那样,成为一个有风骨的、勇敢的人。” “什么?”梅里莎诧异的看着陶静轩,她虽然不明白风骨是什么意思,但勇敢是说安娜吗? “梅黛西,她是你姐姐吧?”陶静轩微笑着说,“上次送你离开顾家的那天早上,我在祭奠黄花岗烈士的仪式上看见她了,她站在祭祀的队伍里,整个队伍就她最小,真是勇敢的孩子啊。” 梅里莎愣住了,那天,黛西不是说她去王先生家里了吗? 从菜市场出来,梅里莎拒绝了陶静轩送她回家,陶静轩再三确认,知道她确实知道回家的路之后,就独自回家了。梅里莎目送陶静轩离开,转身就把东西全放进了空间里。 梅里莎寻了个地方进入伊甸园,走到了果树林里,将笼子里的四只小鸡放回树林,自己匆匆跑到堆放面包果的地方,将果壳里的面包果都掏出来,装了满满一铜盆,捏的碎碎的,倒在了小鸡们四周,小鸡们争抢起来,梅里莎一刻也没敢耽误,赶紧又掏了四盆子,也倒在了小鸡旁边。看着小鸡们争抢的样子,梅里莎觉得差不多了,但想到陶静轩说小鸡不能光吃面包,还要吃粮食,梅里莎就有些发愁,她打开了卖鸡的小贩赠送的鸡饲料,将里面的粮食拨来拨去。 梅里莎想,这么一点粮食,二十只小鸡很快就吃完了,根本不够啊,如果吃完了,自己可没有钱再买,别人也不会再送了。如果吃完了该怎么办呢?能种出来吗?这些是粮食,但也是种子吧,如果我把这些种子象上次种树一样埋进土里,应该可以长出来吧?但是没有小蜜蜂,它们能结果吗? 梅里莎叹了口气,又一次,她又一次迫切的希望能有小蜜蜂,她每天只能吃烧烤面包果,真的希望能有别的东西可以吃啊!伊甸园里这么多果树,如果有小蜜蜂,一定有很多很多水果可以吃的,梅里莎真的想要小蜜蜂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郊游(上) 梅里莎想了又想,最后决定要试一试,毕竟,伊甸园没有小蜜蜂,面包果不是也长出来了吗? 梅里莎挑出饲料里的小麦,将小麦一粒粒埋进了果树林旁边的那块土地里,正好在2点钟方向。将豆类埋进了麦地旁边的土地里,正好是3点钟方向。 4点钟方向是兔子所在的野菜地。梅里莎想了想将玉米种子种进了里面,虽然还有空地,但是种在这里距离面包树比较近一点。 之后,梅里莎又把陶静轩送给她的那棵梨树种在了果树林里。果树林里面现有8棵荔枝树,4棵桃树,2棵柿子树,4棵苹果树,4棵橘子树,都长得枝繁叶茂的,树干极粗。这块地只种了二十二棵树就已经快要把这块地占满了,梅里莎不得不把陶静轩送她的梨树种在了最远的角落里。 梅里莎开始考虑再开辟一块果树林了,毕竟这些果树虽然不结果子,但是开的花都很漂亮啊。 种完地,梅里莎跑去看面包树,她拿出伊甸园里唯一的工具,一把镢头,这是去年在教堂里拿的,梅里莎掏面包树树干全靠了它。 猴面包树的树干很软,梅里莎每挥动一下镢头都能掏出一块树干,梅里莎已经掏出一个可容纳她自己进去的一个小空间了。她在树干上开的那个门的边缘已经不流树汁了,长得很好,边缘隆起疙瘩,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门框的样子。窗户也是一样,唯一不便的是因为面包树长粗了很多,一个窗户不够,梅里莎打算在门边再开一个。 相对于这个猴面包树,她所开的那个空间实在太小了,还不到树干内部空间的六分之一,而且只能站,不能躺,梅里莎于是决定继续加油,继续开出一个能躺的空间。 几天后,农作物长得出乎梅里莎的意料,小麦成熟了,麦粒从枝头掉下,继续生根发芽,不断地壮大,现在已经从之前的一臂之地扩大到了一丈之地,每天成熟一茬,而且还在不断扩大。 梅里莎戴上手套,用手揪麦穗扔进果树林的土地上喂小鸡,然后发现这样实在不好收割,会把手勒的红红的,于是梅里莎跑到了果树林里,千辛万苦逮住乱跑的小鸡扔进了麦田里。麦田的麦子成熟后会从麦秆上脱落,麦秆会在一天后灰化成渣渣,小鸡可以在地上啄食麦粒吃,吃剩下的麦粒会继续发芽长大,一天之内又会成熟了,这样小鸡就有了吃不完的粮食了。 豆苗长大啦,但是不像麦子那样能干,它没有结豆子,花朵败了之后,藤就干了,然后灰化成了渣渣,什么也没留下。 玉米也长出来了,但最开始长出来的几颗已经被兔子啃掉了,梅里莎很生气,把兔子都转移到了果树林里,那里的地上都是长得很旺盛的芥菜和马齿苋,不愁没吃的,兔子和果树生活在一起倒也相安无事,没发生兔子把树吃掉的事。倒是玉米地里后来还是有2棵玉米保留下来,长大后结出了四个玉米棒子,玉米杆子在玉米落地两天后灰化了,梅里莎把玉米剥开,把种子洒进了地里,这些玉米也很快长大了,每棵都结出了两个棒子,梅里莎还烤了两个嫩玉米尝鲜,真是鲜极了。 玉米她知道怎么收获,但是麦子怎么办呢?麦粒落地后那么小,还裹着一层麦壳,这怎么收获呢?梅里莎很费解,在一次下课后,她跑去找神父,想去问个明白。 “你是问麦子丰收之后如何从地里收获到粮仓里?”神父问。 “是的,请告诉我吧,神父,我很好奇啊。”梅里莎说。 “我很震惊,你们这些孩子远离了农田竟然不知道麦子怎样收获?我简直怀疑会不会有人根本不知道麦子是怎么来的,会不会有人就以为麦子是从粮店里被生产出来的呢?”神父担忧的说,“东方有个说法叫做‘何不食肉糜?’你们这样的孩子就是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啊,这太可怕了。” 梅里莎挺起小胸脯说:“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麦子怎样长大,只是没见过人们怎么收割它们罢了。” “你认识蘑菇吗?”神父问,“你知道野草和农作物都长什么样子吗?你知道外面的穷人吃什么样的食物吗?我以前一直忽略了这一点,你们需要补上这一课,这是毫无疑问的。” “神父,我们应该怎补课呢?”梅里莎问。 “亲眼看一看,我的孩子,我们需要亲眼看一看农作物还在地里时的样子。”神父回答,“回去上课吧,梅里莎,我们明天需要一堂外出的课程。” “神父,你还没告诉我麦子怎么收割呢?”梅里莎追问道。 “哦,抱歉,我的孩子,麦子是要农人们用镰刀割下来,然后放在空地上,用很大的石碾子将麦粒碾下来的,整个过程非常辛苦。”神父说 “我的天哪,要用镰刀割下来?麦子地是很宽广的呀!难道都要人们亲自动手割下来吗?”梅里莎惊呼,“还有石碾子,石碾子是什么样的?” “麦子自古以来就是伟大的农人们用手收割的,”神父说,“至于石碾子,那是一块很大的圆柱状的石头,大多数人是拉不动的,要用牲口拉动。” “像我这样的小孩是不能完成粮食收获的吗?”梅里莎问。 “当然不行,我的孩子,你还太小了,事实上,没有哪个人能够单独完成粮食收获,大多数家庭都是全家出动的。”神父说。 梅里莎沮丧的垂下头,她在空间里种植的粮食看来是没有办法收获了,那么小鸡该怎么办呢? 当天放学的时候神父告诉大家明天要去郊区农田里实地观察农作物的生长,请大家告诉家长,明天一定要准时到达教堂,大家一起出发。小朋友们对这个主意真是太欢迎了,叽叽喳喳的讨论明天该带什么吃的东西,梅里莎暗地里考虑如果告诉梅夫人,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去的,干脆不告诉她啦,吃的东西也不从梅家拿,直接拿两块烤面包果和一根烤玉米棒子好啦。 第二天,梅里莎带着用白布裹好的食物到了教堂里,小朋友们都在展示自己郊游用的零食,梅里莎的食物虽然不很寒酸,但明显非常的不符合她有钱人家女儿的设定,小朋友们呼啦啦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讨论梅里莎的“面包”。梅里莎说那就是面包,但小朋友们很不服气,认为这种东西看起来很奇怪,根本就和洋人橱窗里的面包不一样嘛,这肯定不是面包!梅里莎于是分了一点给大家吃,小朋友们眼睛亮晶晶的表示这个好吃极啦,还有没有我们和你换哟!梅里莎用猴面包树的果实换了一大波好评,并且得到了在车上可以坐在神父旁边的权利! 神父叫来了一辆大卡车,这是从学社借来的,学社的主席和神父是好朋友,他听说神父的担忧之后,就把大卡车借给了神父,还派来了一名司机,大卡车载着小朋友、神父和修女姐姐,一起朝着郊区的农田跑了过去。 大卡车到了浦东,这里本来都是农田和村庄,后来来了很多外国人在这里建工厂,农田就被挤成小块状的了。这里和沪城比起来无疑是很穷困和落后的,而且看起来有些脏。 神父和修女带着小朋友们下了车,大家走上了一个村子的田埂上,田里有很多农民伯伯和农民阿妈正在劳作,现在粮食还不到收获的季节,大家都在灌溉,清澈的河水顺着水渠流进了田地里,农民伯伯拿着铁锹,穿着大雨鞋走在田地里,不时的这里戳一戳,那里拍一拍,让水流流满田地的每个角落。旁边的没有灌溉的土地上,更多的人是在收获蔬菜,阿妈们拿着镰刀刀片,割下了蔬菜放在旁边的大框子里,装满了就提到地头,让地主称量给钱,拿到钱后,有些人急匆匆的回家做饭去啦,有的人会继续下地收割蔬菜。 “孩子们,你们都看看,种粮食是一件多么繁重而且重要的工作,”神父招呼大家,”你们可以靠近看看这些叔叔是怎么灌溉的,小心不要踩到麦苗。“ “是的!” 小朋友们一窝蜂一般扑到地里去看,灌溉的农民大概没见过这么多城里的小孩,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拄着铁锹笑嘻嘻的看热闹。 “梅里莎,你看你看,这里有蒲公英!”顾念拉着梅里莎惊呼。 “真的,你看这里还有,有好多哪!”梅里莎也惊呼,好几个小朋友听见了纷纷跑过去和他们一起摘绒球球玩。 “好多韭菜!”一个小朋友指着地里的麦苗乱叫。 “真的耶,好多的韭菜啊!”另一个小朋友瞪大眼睛认真的赞同。 两人的样子让田地里的农人哈哈大笑:“小鬼,这可不是韭菜,这是麦苗,就是你们吃的面粉。” “它能长出面粉?“一个小朋友问。 “事实上”一个年轻的农民摸着下巴,貌似认真的告诉小盆友:“长得不好的才能长出面粉,长得好的能长出白面馍馍,长得最好的能长出大肉包子!” “真的?“小盆友流着哈喇子追问,”那你种的麦苗能长出什么?“ “不知道,现在还太小。”农人这么说。 “哦,还不知道啊。”小盆友有些失望。 “不过看上去长得不错,如果我再勤劳一点,肯定能结出大肉包子!”农人说。 “真的真的?那你赶快干活,一定要勤劳一点!“小盆友急切的喊道。 地里的农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大笑起来。 神父请小朋友们再走远一点,去观察怎么给粮食灌溉,看看农作物长什么样子,看看蔬菜长什么样子,还让大家礼貌的和农民伯伯、农民阿妈请教粮食的收获问题。 在几位修女的引领下,小盆友们排排队,下到了地里去观察蔬菜怎么收获,看看该怎么除草,还要亲手给蔬菜除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郊游(下) 梅里莎激动的跑来跑去,摘了很多蒲公英的毛绒球球用包食物的白布包裹起来,梅里莎想,如果可以种在果园里,那自己就有很多蒲公英可以吹啦。一个好心的农民阿妈还教梅里莎怎么辨认野菜,梅里莎连根挖起不少野菜,有车前草、蕨菜、地米菜、苦菜、灰菜、野苋菜、长寿菜、毛儿菜、酸溜溜、曲曲菜,一样包起来,准备回家给兔子加餐。 梅里莎还向农民伯伯请教其他的粮食是怎么种植的,农民伯伯向她解释了很多粮食的收获问题,梅里莎沮丧的发现,原来包括水稻在内的很多粮食收获都是很不容易的,至少不是现在的她能够完成的,梅里莎只好放弃了收获粮食。 “呐,梅里莎,那个人带了好多好多蜜蜂呐!”顾念惊呼道。 “什么?”梅里莎惊讶的看了过去。 果然,在大陆边上,一个穿着绿衣服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正在兜售蜂蜜,已经有修女姐姐跑去买了。在那个男人不远处,有十几个方方正正的箱子整齐地摆在地上,箱子上爬满了蜜蜂,空中也飞满了蜜蜂,看起来壮观极了。 “真的,好多蜜蜂啊。”梅里莎惊呼,“那么多蜜蜂,不会蜇人吗?” “我们过去看看吧,说不定卡梅拉修女愿意分一点蜂蜜给我们吃呐。”顾念说。 “你说得对,我们过去看看吧。!”梅里莎立刻拉着顾念跑了过去。 卡梅拉修女是马丁教堂的资深修女,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经常照顾失去父亲的顾念,教堂里,顾念最喜欢的修女就是她了。顾念带着梅里莎跑到了修女身边,顾念缠着修女要蜂蜜吃,梅里莎则跑到了放蜂人身边。 “这些蜜蜂是你养的吗?”梅里莎问。 “这些蜜蜂是我的,不过不是我养活它们,是它们养活了我。”放蜂人说。 “好多蜜蜂啊,你一共有多少只蜜蜂呢?”梅里莎问。 “你难倒我了,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蜜蜂,但我知道我一共有十六个箱子。”放蜂人说,“只要箱子在,蜜蜂总会回来的。” “蜜蜂跑到外面不会被小鸟吃掉吗?”梅里莎问,“我刚刚知道,小鸟是会吃飞在天上的虫子的,蜜蜂也会被吃掉吗?” “不会,”放蜂人回答,“因为蜜蜂是很勇敢的,它们飞得很快。” “这些蜜蜂飞走了,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重新盖房子,就不回来了呢?”梅里莎问。 “不会,因为这些蜜蜂都是孩子,他们的爸爸妈妈在箱子里面,他们不会跑掉的。”放蜂人说。 “它们不会蜇人吗?”梅里莎问 “这些是我们家乡温和的本地驯养蜂,有点傻傻的,不蜇人。”放蜂人说。 “如果我想养一些蜜蜂,是不是只有拿箱子一起养呢?”梅里莎问。 “是的,这些箱子一个大概是十块钱,不过是不会卖给小孩子的。”放蜂人说。 “真可惜,我也没有十块钱。”梅里莎叹了口气说。 “箱子不能卖给你,但是可以请你吃一点蜂蜜。”放蜂人用一张油纸盛放了一点蜂蜜递给了梅里莎,“我们家乡的本地驯养蜂,比现在的大多数蜜蜂产蜜都要少,但是味道更香更甜美,所以价钱比市面上的蜂蜜要贵一些,你尝尝。” 在梅里莎看来这真是很大的意外惊喜了。 梅里莎很欢乐的围着放蜂人和他的十几个蜂箱,关注着他的蜜蜂,问他蜜蜂是怎么养殖的,最后被担心她被蜇伤的修女姐姐叫走了。 郊游完成之后,小盆友们依依不舍的告别了田园,坐上了卡车,跟着神父和修女们一起回家了,在回家的途中,神父发给大家每人一个小纸包。 “这是什么?”一个小朋友问。 “是蔬菜的种子,”神父和蔼的回答,“每个人都有几种种子,请大家回去试着种一下,试试自己种蔬菜出来,请父母尝一尝。” 梅里莎晃了晃手里的纸包,纸包里发出哗啦啦哗啦啦的声音。 梅里莎旁边的顾念举起手问神父:“神父神父,如果家里没有土地呐?” “种在花盆里也是可以的,”神父说,“当然,如果你们离开我就把种子扔掉同样也是可以的,但是上帝知道你们到底需要什么,不是一盘子亲手种植的蔬菜,而是你们需要知道,农人们是怎样辛苦的生存的,并因此珍惜粮食。” 梅里莎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裹,看到包裹里面是一些黑色的颗粒,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圆,有的扁,就凑过去和顾念分的种子相比较,发现大家的种子都差不多。 “梅里莎种在哪里呀?”顾念问。 “种在花盆里吧,梅夫人不会让我种在院子里的。”梅里莎说。 “呃,我肯定是种在院子里,妈妈会分我一块地。”顾念说。 “不知道这是什么种子。”梅里莎说。 “卡梅拉修女说里面有白菜和油菜花,其他的她也不认识。”顾念说。 “好想快点看看啊。” “开了花一定很漂亮。” 梅里莎和顾念叽叽喳喳的交流养花的心得,顾念还给梅里莎说明了用夹子怎么给蔬菜捉虫子,梅里莎对虫子深恶痛绝,深深觉得伊甸园里面没有虫子真是太好啦。 梅里莎回到了家中,看到安娜正在门厅里跟夫人要钱,安娜大声哭诉自己过得辛苦极了,曾经每天都有二十块的零花钱,现在一天只剩五块了,今天还在学校被人笑话买不起阿契美小皮鞋,这简直太耻辱了。梅夫人耐心的安慰她,告诉她家中最近没什么收入都是在吃老本,安娜于是大哭起来,痛斥父母是在没本事,让梅夫人狠狠训斥了一顿,破天荒的将她关到了房间里。 梅里莎看着怒气冲冲的梅夫人,大气也不敢出,偷偷缩在门厅外的窗台下面想等梅夫人离开。谁知到了窗台下面,竟看到黛西也在那里,她和黛西大眼瞪小眼,什么话也没说,一个缩在窗台左边,一个缩在窗台右面,一个看天,一个数着自己的手指头,气氛怪异的让梅里莎坐立不安。 等到梅夫人离开了,梅里莎才站起来,黛西却还缩在那里,梅里莎张张嘴想叫黛西,最终却觉得没什么话说,于是自己一个人上楼了,走到楼梯拐弯的地方,梅里莎向下一看,却还是看到黛西缩在窗台下面一动不动。梅里莎心里一阵难过,知道黛西一定又是去王家和自己的“未婚夫”见面去了,而她对此无能为力,只能远远看着黛西,最后躲入自己房间悄悄的恐慌。 梅里莎回到房间里一头扎进了伊甸园,见过黛西之后,她不可抑制的产生了恐慌,或许将来有一天,自己也会被梅查理卖给某个缺胳膊少腿或者神智失常的男人吧,她却对此毫无办法。 梅里莎心想:或许我应该想想离开梅家的事情了,我有伊甸园,不怕被饿死,但是我完全不认识路,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伊甸园虽然能让我吃饱肚子,但每次出来都在进去的时间,完全不能用来躲藏危险,如果遇到了流民暴徒,一定会被杀掉的。 梅里莎颤抖的坐在自己挖出来的小房子里抽抽搭搭的哭泣起来。 哭完了,梅里莎使劲擦擦眼泪,决定振作起来给将来做准备,她现在有小鸡,有小兔子,还有面包树,已经比黛西强多了,只要好好准备,将来如果梅查理要卖她,一定可以悄悄逃出去的。 梅里莎拿出藏在怀里的包裹,包裹里都是她今天挖的野菜,有车前草、蕨菜、地米菜、苦菜、灰菜、野苋菜、长寿菜、毛儿菜、酸溜溜、曲曲菜,梅里莎将这些野菜撒进了果树林想给兔子加餐,梅里莎心想,等兔子长大了就能卖钱了,自己逃跑就有路费了,一定要给它们多吃一点。但让梅里莎失望的是,这些兔子对她带回来的野菜完全没有任何兴趣,都是闻一闻就掉头走了,梅里莎颇有点气愤,辛辛苦苦带东西给它们加餐,竟然还不理睬,真是太过分了! 梅里莎看完小兔子就跑去看小鸡,她迫切的想吃鸡蛋,但是小鸡还没长大。梅里莎颇有些失望,看来动物长得不如植物快。 梅里莎看了看在麦秆中间钻来钻去的小鸡,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些小鸡和小兔子都没有地方睡觉!小鸡还好,钻进麦秆里面总能睡一觉,但是麦秆一天之后总会灰化,小鸡总要不停的寻找睡觉的地方,小兔子在地上打了一个浅浅的坑洞,睡在土地上,但是这里的土地不像外面总是潮湿的,小兔子睡得一定很不好。 梅里莎有些伤心,她跑出了伊甸园,在房间费力的思考能让小兔子睡觉的地方。在顾念家里,小兔子和小鸡都是养在笼子里的,那么它们住的窝窝是什么样子的呢? 梅里莎想到自家后面的院子里最近就养了小鸡,她赶紧跑去看,因为担心被厨娘以为是偷鸡蛋的,她悄悄的等厨娘都进厨房做饭了才跑去看鸡窝。 梅家养了十多只鸡,专门用砖石磊了一个很大的鸡窝,鸡窝隔壁还有一个比较小的鸭子窝,都是给家里的老爷少爷养来吃的。鸭子窝曾经还养过鸭子,后来老爷嫌弃家里的鸭子没有外面饭店的好吃,就在外面买鸭子吃,鸭子窝窝就废弃了。 鸡窝里的鸡都在外面乱跑,只剩下一座空空的砖头磊成的鸡窝放在那里,梅里莎四下张望了一眼,将手放在鸡窝上,一眨眼就进了伊甸园,然后梅里莎惊喜的发现鸡窝也跟着自己进来啦!虽然是在水潭边上,但是鸡窝进来啦!梅里莎小心的把鸡窝的屋顶和砖块分开,将鸡窝挪进了麦地里,重新搭建好,心里是一种做了坏事的兴奋感觉。 “梅家将来是会卖了我的,我只是拿了一个鸡窝,算作将来的补偿了!”梅里莎暗暗对自己说,“唔,或者等小鸡下了鸡蛋,我也可以给黛西一些,也算是鸡窝的补偿也有黛西一份。” 梅家的鸡窝很大,足可以养二十多只鸡,那么小兔子住在哪里呢?梅里莎心想,我已经知道鸡窝是什么样了,去外面找找砖头自己做一个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吃醋的顾念 4月,戏商许少卿借重“江南四大名旦”之一小杨月楼的名头,组织了一个名为“衡兴班”的戏班子,由小杨月楼带头,率演职人员140余人东渡瀛岛,作商业性演出,沪城为之轰动。小杨月楼的很多戏迷前往送行,梅查理也前去送行,高调资助了不少银钱,得到了许少卿的推崇,由许少卿推举,与沪城不少投资大家见了面,梅查理对这次的许少卿的识趣非常满意。 梅查理认识了这么多的投资大家,恨不得日日往来,夜夜陪伴。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夜半时分才回家来,天天喝的醉醺醺的,时而高兴的像个眉飞色舞的猴子,时而愁苦的像个垂头丧气的狗。那段时间家里谁都不敢惹着梅查理,连安娜都对他敬而远之,梅里莎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吃饭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小心翼翼的出没在梅家大宅,尽量不惊动任何人。经过这次的经历,梅里莎觉得自己的行动更加敏捷了,走在梅家大宅都能够不惊动任何人了,甚至梅夫人都以为她没回过家。梅里莎觉得,梅查理如果再这么下去,她都可以进出警察局那种可怕的地方,而不被人发觉了。 这次沪城大罢工持续的时间之长是谁都没聊到的,梅查理心急如焚,他的工厂已经快要荒芜了,如果在找不到新的投资项,他一定会破产的。 梅查理通过许少卿的引荐,又有了亲家王太太作保,终于认识了一个做船运的。这个船运老板有心引进一艘商船,跑跑海运,运送香料和纯碱,这可是相当挣钱的。但是这老板钱不够,想找个人一起入股,共同买一艘商船。梅查理千辛万苦终于让这个船商动了心,同意他一起合伙。 船运老板效率很高,等梅查理资金到位之后,就立刻购买了一艘商船,梅查理参观了自己的商船,和老板一起给商船取名叫做神电号,志得意满的看着商船满载货物,扬帆起航了。 9月初,陶静轩来到了马丁教堂,送过来一对穿着破破烂烂的姐弟,梅里莎和顾念还有其他的一些小朋友围着姐弟俩唧唧喳喳的搭话,然后被卡梅拉修女呵斥着赶走了,修女拉着姐弟俩细声细气的安慰,顾念有些吃醋,梅里莎就去安慰她。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呢?”顾念看到卡梅拉修女对待他们的样子不禁吃醋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是陶静轩先生送来的,你要去问问他吗?”梅里莎问。 “我想去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走。”顾念撅着嘴说。 “好吧,我陪你去问,陶静轩先生还是不错的,他给我的小鸡看病,还送了我一棵梨树。”梅里莎说。 “他去哪里了?”顾念问。 “去找马丁神父了。”梅里莎说。 “我们快去找他,让他把那两个小孩带走。” 顾念拉着梅里莎去找陶静轩,两人穿过楼梯走到了马丁神父的房间门口,陶静轩正好从里面出来,正在向马丁神父告别。两人站在走廊楼梯口等陶静轩过来,陶静轩告别之后就要下楼,迎面就看见两个小姑娘气鼓鼓的看着他。 “怎么啦?”陶静轩说。 “你是从哪里送来的小孩子,为什么不送到其他地方去?”顾念气鼓鼓的说。 “为什么不喜欢阿华姐姐和阿康弟弟?”陶静轩苦恼的问。 “他们抢走了卡梅拉修女!”顾念的眼泪在眼中打着转转。 “原来是这样,确实是个很为难的问题。”陶静轩认真思考着说,“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家了,也没有能去的地方了,如果送他们走,也许会死掉呢,怎么办呢?” “为什么没地方去?他们的爸爸妈妈呢?”梅里莎问。 “他们的家本来就在浦东,妈妈早就去世了,他们的爸爸叫陈阿堂,是个卖东西的小贩,因为一个瀛岛水兵买了东西不给钱,他去要钱的时候被那个瀛岛水兵打死了,阿华姐姐和阿康弟弟已经没有亲人,没有家了。” “又是瀛岛人!”顾念的眼泪哗哗的向下流,“我爸爸也是瀛岛人打死的,瀛岛人打死了多少爸爸?” “为什么不把他们都赶走呢?”梅里莎义愤的说。 “因为很多原因啊,别哭了,”陶静轩拥抱着顾念和梅里莎,压低声音,仿佛是在耳语,“放心吧,要不了多久,就要变天了,我们会赶走瀛岛人,不会有爸爸被杀了。” “真的?”梅里莎问。 “要保密啊,不能告诉别人,告诉别人,就不灵了。”陶静轩说。 “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顾念使劲点点头。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保证不说!”梅里莎也使劲点头保证不会说出去。 “乖孩子,愿望一定会实现的。”陶静轩喃喃地说。 就在陶静轩安慰哭泣的顾念的时候楼梯下传来了喧哗声,两个人从楼梯下走了上来,正好看到了陶静轩和两个女孩。 “陶先生,真是让我们好找啊,我可是专程来找你的。”一个陌生的男人走在前面,大声笑着迎了上来。 “钮永建阁下,真是久违了。”陶静轩站了起来礼貌的问好。“佐尧,你竟然能够接到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太幸运了。” “那里,我也是在学社遇到了前来拜访的钮先生。”奚佐尧说。 “我来找你们是有正事的,是不是找个地方说一下,”钮永建说着看向了两个小姑娘,“这个不是梅家的三小姐吗?你好。” 梅里莎和顾念躲到了陶静轩身后,陶静轩拍了拍她们的头发,面对着钮永建:“放心吧,公华学社沪城卿事寮刚刚在八月份遵照公华学社军府馆的指示,成立了沪城军府馆,我们现在正准备组织一个2000人的工人纠察队,作为起义的准备工作,起/义正常举行,” “哇,你就这么说出来了?”奚佐尧担心的看着梅里莎,“梅纽瓦可是姜红昌的心腹,他已经来了沪城,你就这么当着他妹妹的面这么大大咧咧的?” “没关系,”陶静轩说,“三月份梅里莎告诉我们梅纽瓦来了沪城之后,我就一直在关注梅家,我的人已经多次搜查沪城,并没有发现梅纽瓦的踪迹,所以这次你们是杞人忧天了,梅纽瓦并不在沪城。” 奚佐尧惊讶的看着梅里莎:“小姑娘,你上次的说法很可疑啊,你并不认识我们,我想你没有理由欺骗我们,或者你和你哥哥有什么说法吗?” 陶静轩笑了:“放心吧,她和梅纽瓦只有信件来往,不足为虑。” 钮永建面色冷淡的看向了陶静轩:“陶先生,看来我高看你了,这么机密的事情你也能这么不以为然,到底是识人不清呢,还是别有用心?”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陶静轩说,“我们没必要割裂群众,并且有必要拉拢一切能够拉拢的力量。” “你说的是顾家老大顾盼,还是梅家老大梅纽瓦?一个胆小如鼠,一个贪婪暴力,你竟然觉得他们是可以拉拢的?”钮永建讽刺的说,“你想通过梅家老三把那个贪婪的野狼争取过来?别看玩笑了,那你们可小看梅家老三了,她曾经因为盗窃洋人的东西被警察局拘留过,满嘴谎话不可相信,梅家因为和宋家联姻已经是宋家派系的了,但是他家的长子梅纽瓦却不是,据悉梅纽瓦和其父关系素来不好,早已不回沪城了,梅里莎上次就是在骗你们。” 奚佐尧微微变色,陶静轩倒是面色如常,还带上了一丝笑容:“钮永建先生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但我始终认为,顾盼掌握着瀛岛纱厂的人脉,梅纽瓦则掌握着姮城地区百业学社军队的人脉,这两者都是我们必须争取的。” “你是认真的?”奚佐尧。 “人活在这世上,总有不能不顾忌的人。”陶静轩说。 梅里莎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总觉得在那一刻,陶先生似乎变得有那么点可怕,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啊。 陶敬轩送两个孩子回家,途中经过一个抱着木箱子的小贩,梅里莎侧目去看,然后回过头,将视线和注意力重新放到走路上面。在沪城,从九月初一直到中秋节,一般温度都在30度左右,沪城有句话叫“秋老虎”,就指的立秋过了,还是蛮热的,大家都很注意防暑,通常的防暑就是吃凉水冰镇的瓜果,有些男孩甚至会直接喝凉水。小资产阶级会给孩子买一根冰棍儿,二分钱一根的圆柱形冰棍,味道也永远是单调的冰凉甜润。梅家倒是经常会有雪糕,但梅里莎一口都没吃过。 陶敬轩大概注意到了,他在小贩旁边停了一下,回头问:“你们要吃雪糕吗?” 梅里莎和顾念都楞了一下。 陶敬轩明白了,他温和的笑了笑,拿出一角钱买了两根雪糕,请梅里莎和顾念吃,梅里莎和顾念都没吃过这么奢侈的东西。 梅里莎小心翼翼地从陶敬轩手里接过雪糕,那种沉甸甸的手感让她心花怒放,雪糕冰凉的水汁浇灌着干涸的肠胃,甜丝丝的奶油味就像是大写的幸福。梅里莎浑身舒坦,飘飘欲仙,拿着雪糕小心翼翼的舔着,生怕吃得快了,直到舔干净木棒上最后一滴奶油。 甜甜的奶油仿佛融化了梅里莎心理的害怕,在教会学校看到的陶敬轩仿佛也模糊了,梅里莎安下心,对陶敬轩露出甜甜的笑容。 一直到很久以后,梅里莎也记得,那种甜,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胜过她后来吃到的一切甜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哥哥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变得风平浪静了,顾念某天来上学的时候带来了南瓜饼,欢乐的告诉梅里莎,那是用上次郊游的时候马丁神父给的种子种出来的南瓜做的,梅里莎很惊讶,那些蔬菜种子里竟然有南瓜种子。 “就是那个最大的种子,白白的,扁扁的。”顾念比划着说。 “长出了多大的南瓜呢?是不是像卡梅拉修女的故事那样,有着像房子一样大的南瓜?”梅里莎问。 “吓,没有那么大,差不多像一个小盆那么大吧。”顾念继续比划一个小盆的大小,“我本来也以为,马丁神父给的种子,必定就像故事里那样呢,真可惜。” “真可惜。”梅里莎也遗憾的说,“那你还有种子吗?” “以前的种子没有了,不过南瓜结出了新种子,你要吗?”顾念问。 “要!”梅里莎说。 “正好我带了点。”顾念去书包里拿,一边问道,“梅里莎,你的种子呢?都长出了什么样的蔬菜?” “我还没种呢。”梅里莎说,“都放在我的秘密基地里了,因为那里没有蜜蜂,我担心种了长不出来东西,就没种,等我有钱了,一定买一箱蜜蜂!” “真可惜。”顾念说。 放学后,梅里莎和顾念一起出了教堂,互相告别后,准备回家的时候,梅里莎听到了有人在叫她。 “里莎,里莎!” 梅里莎好奇的回头看去,在街边停着一辆军用吉普,梅纽瓦正在车上咧嘴大笑着朝她挥手。 梅里莎惊喜极了,跑过去迎接他。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听你说呢!” “今天刚到,我马上就来看你了,怎么样?长高了吗?没挨饿吧?”梅纽瓦怀念的看着梅里莎,伸手狠狠地拥抱了她。 “哥哥我好想你。”梅里莎声音闷闷的说。 “我也很担心你啊,”梅纽瓦使劲拍了拍梅里莎,将她推到了吉普车前面,梅里莎睁大眼睛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两个女人,两个女人大概一边高,都穿着样式别致新颖的旗袍,笑吟吟的看着梅里莎。 “里莎,这是你的两个嫂嫂!都是你哥哥我的太太!”梅纽瓦大声说。 梅里莎惊呆了:“哥哥你结婚啦!” “是啊,好男儿成家立业志在四方,不成家怎么能立业呢!”梅纽瓦的声音洪亮的能听到自豪两个字。 “哥哥,里莎好意外啊!” “哈哈哈哈——”梅纽瓦自豪的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乐不可支的拍着梅里莎的后背。 “哥哥,你要回梅家吗?”梅里莎问。 梅纽瓦脸色瞬间就变了:“回什么回,那么个玩意儿也值得我去探望他?脸够大的!你哥哥我出息了!这次是有任务才来沪城的!特意来看你是因为你就是我梅牛娃唯一的血缘亲人了,梅查理那个假洋鬼子算什么东西。” “那哥哥住在哪里?”梅里莎问。 梅纽瓦竖起一根手指头:“沪城大饭店。” “哗!好棒啊!”梅里莎崇拜的看着哥哥,“那么洋气的地方,我从来没进去过呐!” “那有什么,你今天就不要回梅家了!和你哥哥我一起去沪城大饭店吃一顿好的!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梅纽瓦大声说着,将梅里莎塞进了吉普车。 梅里莎到了沪城饭店,在一个很豪华的客房里吃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饭,吃得饱饱的,都撑着了,躺在沙发上打嗝。 梅纽瓦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拿着牙签剔牙,一个姨太太给他按摩肩膀,一个姨太太给他沏茶点烟,看上去舒坦极了。 “里莎,梅家人还欺负你吗?”梅纽瓦问。 “不了,我每天都不让他们看见我,他们就想不起来我了。”梅里莎说。 “那就好,你哥哥我不再沪城,你要记得保护自己。”梅纽瓦说,“我这次来沪城是为了任务来的,可能没办法经常陪着你,任务结束后还要回去,就是还要委屈你继续待在梅家了,你放心,等哥哥我升了官,在外面有了房子,就把你接出去。” “哥哥现在还是没有房子吗?”梅里莎问。 “现在我住在军营配给的房子里。”梅纽瓦说,“我正在存钱,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有自己的房子了。” “那哥哥加油,我等你接我走。”梅里莎说。 梅纽瓦看着梅里莎,突然有些愧疚的伤感:“不说这个了,哥哥给你带了礼物,我知道你喜欢种一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就托人给你带点儿稀罕玩意。” “什么?”梅里莎好奇的问。 “一棵能长出面条的树。”梅纽瓦兴冲冲的说,献宝一样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花盆,花盆里长着一个半人高的小树苗,“你看就是这个,我见过这种树的大树,真的能长出面条呢。” “好神奇啊!”梅里莎惊叹,“是什么样的面条?龙须面还是刀削面?” “嗯,是先长出一把一把的豇豆一样的东西,豆荚裂开后,就能露出很多白色面条,每个豆荚都能结出七八根到十几根很细的面条,吃起来口感不错,很劲道。” “哦哦哦,好神奇啊!”梅里莎欢呼。 “还有这个,我的战友从海南带过来一筐椰子,我给你留了两个,还是绿色皮儿呢。”梅纽瓦又拿出一个筐子,从里面拿出两个椰子。 “啊,我喜欢这个,上次梅查理的生意伙伴送来了一些,我分到了半个椰肉,味道真不错呐。”梅里莎欢呼着说。 “还有这个,这是坏蛋军医从越南带过来的鱼干,我给你留了一包。”梅纽瓦继续从筐子里拿东西。 “嗯嗯,是哥哥经常来信说的那个军医吗,闻起来很香啊!” “还有一包奇形怪状的坚果,也是那个军医捎过来的。” “哇,我敢打赌,连安娜都没吃过呐!这是煮熟的吗?” “不是,这是烤熟的,是军医在当地人家里买的,当然了,我肯定他没给钱!还有这个是我让你嫂子给你搜集的一些花种子!分成一小包一小包的,上面写着名字!” “哇!好多啊!” “大概有二十多种呢。还有这个是王莲的种子,据说这种莲花叶子能当船用。” “好棒!” “这是豫章点心!这是腊肠!这是美国罐头!还有牛肉!” “哥哥,我好爱你啊!” 晚上,梅纽瓦给梅里莎在自己隔壁开了一间房,兄妹两个聊天聊到很晚,梅纽瓦告诉梅里莎自己明天天不亮就要出任务了,这几天可能顾不上照看梅里莎,拍着胸脯表示,如果梅里莎有什么事情,大可以来饭店找两个嫂子,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指挥她们去做,临走之前还给了梅里莎五百块钱。 梅里莎拿着钱袋听着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几乎都要哭了。 第二天早上,梅里莎去找哥哥,梅纽瓦果然已经离开了,两个嫂嫂热情但是客气疏远的邀请梅里莎吃了早饭,把梅里莎送上了黄包车,还把梅纽瓦给梅里莎的东西都找人搬了上去。梅里莎请车夫把东西送到了马丁教堂后面的巷子里,就是上次藏安娜洋人老师家具的地方,那里没有人,梅里莎顺利把东西放进了伊甸园里,还在面包树对面像栽植房前树一样,将两个椰子埋进了土里,另外把面条树种进了水潭不远处。吃的东西和种子分别放进了梅里莎刨出来的两个窗洞里,钱袋放进了大门里面,都用树叶盖起来。 梅里莎在树洞里呆了很久,守着自己的财产,梅里莎觉得安心了很多。 有钱了,梅里莎就想要蜜蜂了,想要蜜蜂,就只能去城外的那个放蜂人那里买蜜蜂了,梅里莎已经打听过了,放蜂人就住在浦东工厂路的贫民窟里,梅里莎决定到那里去找找那个放蜂人。 放学后,梅里莎找了一个认识的黄包车,这个黄包车的儿子曾经和梅纽瓦在一起混过,她比较熟悉,黄包车收了她五块银元,爽快大答应拉着梅里莎跑一趟浦东贫民窟。 在这个年代,车夫租一辆人力车每天要付给老板400—600文,上至工部局,下至满街跑的车夫,中间的多层次的执照持有人、业主、承包人、转承人,都不同程度地从拍照的买、卖、租的交易中获利。 跑一英里左右的路程,也就是人们雇车最通常的路程,收费不到20分。一块钱在沪城能买十六斤大米或者四五斤猪肉,一块银元差不多相当于90—100分钱,五块银元差不多相当于黄包车一天的租车钱了, 梅里莎坐在车上,随着车夫的跑奔跑摇摇晃晃的,这些最贫苦的人们赖以为生的车辆,通常都是破破烂烂的,曾经有一个外国目击者讽刺地说:“对于来华国不久的外国人来说,这摇摇欲坠的人力车应该不会把人吓出神经病的,因为到华国的访客不用在此呆很久就会遇到奇迹。华国的事情,包括现在的中府,看上去总是像马上就要彻底崩溃,可是不知为什么老是不会完蛋。” 等到郊区的贫民窟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梅里莎顺利找到了那个放蜂人的家,放蜂人刚刚回家,听梅里莎说要买蜂箱,他立刻就答应了,因为再过一个月就没有鲜花了,养蜂业就要歇业冬眠了,梅里莎买走蜂箱,他就能有一笔收入,还能减少冬天的支出。 梅里莎挑选了四个蜂箱,以每个八个银元的价钱成交,养蜂人帮她把蜂箱搬到了外面车子上。 黄包车坚持不把这些蜂箱带回城里,梅里莎保证只要到附近的公共厕所里,黄包车才勉强答应了。到了附近的厕所里,梅里莎吃力的把蜂箱搬进去,趁着没人的空档,分四次将蜂箱装进伊甸园里,赶快出来上车,就要回去了。 黄包车很奇怪,这个女孩买了蜂箱却扔进了女厕所里,实在是费解的很,但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也就没多话,拉着车子就准备回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再遇周翔宇 梅里莎坐着黄包车回城,心情快乐的像要起飞,恨不得立刻回到家,迫不及待想要再一次进去看一看那些果树。 车夫拉着小孩,轻快的跑在夜晚的路上,很快就进入了城区。 一进入城区,车夫就放缓了脚步,临近一个街口,梅里莎远远看见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一个人工搭设的棚子边站岗,车夫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梅小姐,看起来像是蒋氏军的士兵。” “他们会抓人吗?”梅里莎紧张地问。 “不会,应该是在搜索乱匪或者暴徒吧,”车夫安慰着说,“我们赶紧过去,他们可能要搜一下车子,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你不要害怕。” “我不怕,我哥哥是军官!”梅里莎小心翼翼的给自己壮胆。 “嗯,好孩子!有胆气!”车夫夸奖道,“你也不用担心,我拉车这么多年了,现在的额这种场面遇见过好多次,再熟悉不过了,这些士兵不敢随随便便干扰我们回去。” “士兵都很厉害,他们有枪。”梅里莎说。 “可我们大老大是隋晓疾,隋晓疾你听说过吗?隋老大,沪城十万车夫,都听他的。因为沪城拉车的多半都是湘江人,所以都属于湘江帮,隋晓疾,就是大帮主。”车夫说,“沪城的青帮大亨,无论黄士荣、杜跃升还是张晓琳,都得给他面子。他一声令下,全沪城的黄包车就都不跑了!让那些老爷们都走路去!所以这些当兵的,轻易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把我们怎么了!” “原来车夫也这么厉害!”梅里莎惊叹道。 “那是!”车夫吹嘘道,“放心吧,最多打个照面,我们就能走了!” 车夫一鼓作气跑到那些士兵面前,按照已经背熟了的程序,鞠躬、搜查、给钱、走人,只需要不到一分钟就真的重新上路了。 那些士兵看到车上只是一个女娃娃,便没放在心上,挥手让他们走人。 车夫高兴的拉着车就走,边走边给梅里莎吹嘘自己曾经遇到过的士兵和军官,还有沪城十万车夫的头子隋晓疾,一路前往梅家的路上,梅里莎和车夫又遇到了两拨士兵检查车子。 “真是奇怪了,”车夫不吹牛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路过的一队士兵身上,“很长时间没见过这么多当兵的了,难道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会不会是因为工人罢工了?”梅里莎问。 “工人都已经罢工半年了,看样子还会继续持续下去,除非是发生了,不会这么戒严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车夫说,“坐好了,我要跑快点了。” “嗯。” 然而事与愿违,车夫刚刚经过了一个黑暗的小巷口,前方就是十几个士兵在巡逻,车夫视若不见,刚想赶上他们甚至超越他们,却从这个黑暗的小巷子里窜出来一个男人,这男人两步跨上了行驶的车子,坐在梅里莎身边。 梅里莎眼前只一花,就看见一个男人的影子做到了自己旁边,梅里莎看不到男人的脸,整个人都被散发着血腥和浓郁香水味的胸膛堵住了,梅里莎惊慌的张开嘴,随后一只大手一把捂住了梅里莎的嘴。 “嘘,小声点,车夫先生也是,请继续向前走吧,不要回头,我拿着枪的。”男人的额声音沉稳的说。 梅里莎心中一动,这个声音仿佛有些耳熟。 “你想干什么,这里可到处都是士兵!”车夫小声恐吓男人。 “我想在我死之前,带上两个垫背的不是什么太难的问题。”男人轻松的回答,“现在,按照我说的做,继续向前走,不要回头,放轻松,别让那些当兵的发现不对。” 车夫心惊胆战的按照男人说的话慢慢靠近了那些巡逻的士兵,双方并行了一阵,巡逻的士兵拐去了另一个街道,车夫又是庆幸又是惊恐的继续前行,行驶出很远,也没看见在士兵了。 黄包车上的男人松了口气,缓缓的松了松一直压制着梅里莎的手:“抱歉,有人在追杀我,我不得不这样。” “周翔宇先生?”梅里莎小声问。 “嗯?”男人惊讶的低头看向身边的小丫头,“是你!梅钮瓦的妹妹!” “嗯嗯,”梅里莎用力点点头,“你认识我哥哥?” “本来不认识,今天以后就认识了。”周翔宇面色古怪的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出城去了,才刚刚回来,”梅里莎小声说,“周先生怎么了?那些士兵是再找你吗?” “不是,我是帮助别人逃跑的那个。”周翔宇说。 “你不是什么好人吧,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当兵的都在找你。”梅里莎问。 “啊,这个好人的说法嘛,要看在他在做什么事情了,”周翔宇苦笑着说,“可能在这个国家的统治者看来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吧。” 黄包车心惊胆战的前行,前方又出现了警察的检查站,周翔宇向后一倒,靠在了黄包车上,叮嘱车夫:“千万不要乱说话,等过了这里我就离开,在这之前你要是乱说话,我就不客气了。” 车夫没吭声。 周翔宇转而叮嘱梅里莎:“千万不要乱说话,等我安全了,就请你吃糖。” 在车夫不歇气的奔跑中,车子靠近了检查站,停下来接受检查。 检查的士兵看到车子里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于是一边查看他们的行李一边问:“你们是哪里来的?什么关系?这么晚了坐黄包车去哪里?” 周翔宇将几块银元递给士兵,操着一口沪城话告诉士兵:“阿拉带着女儿去探望姨奶奶,回来晚了,正急着回家。” 士兵例行询问了几句话就放行了,车夫拉着车子心惊胆战的向前奔跑,走过了很远都感觉腿肚子在打颤,好在接下来再也没有士兵的检查站了。 “车夫你下个路口向右拐,去杜家茶叶店。”周翔宇说。 “茶叶店早就倒闭了,那里没人。”车夫哭丧着脸说。 周翔宇气定神闲的说:“我知道,所以才让你去那里,我要让你直接把我拉到目的地,你也不敢去不是?” 车夫哭吭声了,只能哭丧着脸继续往前走,心中直喊晦气。 “你去哪里?”梅里莎问。 “不要问那么多。”周翔宇说。 “你不会把我们灭口吧?”梅里莎小声说。 车夫踉跄了错了一步,车上的两人被颠的向后仰倒。 周翔宇错愕的看着梅里莎:“你怎么会问这话?谁教你的?” “顾念的哥哥说的,”梅里莎小声说,“顾念的哥哥说,万一他们家和李伯伯来往的事情被发现了,那就也许会被灭口了。” 周翔宇不知道李伯伯是谁,但很为梅里莎的想法捏了一把汗:“不会的,我不会灭口。” 姑且不论周翔宇的话是真是假,梅里莎确实松了口气。 “唉,对了,我记得你是叫梅里莎吧?我还不知道你几岁了呢?”周翔宇笑着问。 “八岁。”梅里莎说。 “八岁啊,我对小姑娘的成长不太了解,怪不得那些警察看我的眼神那么怪,”周翔宇恍然大悟,“原来八岁的小姑娘才这么高的个子啊,不是四岁五岁,是八岁。” “太过分了,你怎么会认为我四五岁?”梅里莎有些生气。 “抱歉,但是我只见过我一个朋友的八岁女孩,她是白人,看起来比你大得多,华国的女孩一般不问年龄的,如果问了,他父母可能不会高兴,会觉得你在觊觎他们家的姑娘,毕竟我们的姑娘十三四岁就结婚了啊。”周翔宇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黯然。 “外国女孩几岁才结婚呢?”梅里莎问。 “会到二十岁以后吧。”周翔宇说。 “那么老?天哪,如果黛西二十岁了才嫁人,也许就连傻子王先生也不会要她了!”梅里莎惊呼。 “但是嫁人晚的姑娘会过得不那么辛苦。”周翔宇说,“嫁的太早会不幸的。” “是吗?”梅里莎问。 “是的,你还太小,还不明白,但千万记得,如果有可能,不要太早嫁人,华国女人的不幸大都由此而来。” 两人说话间,杜家茶叶店很快就到了,周翔宇跳下车,递给车夫一把银洋,梅里莎离得远看不清多少钱,但应该不少:“这些给你,你今天晚上没载过我,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你放心,我们黄包车夫嘴巴都很紧!”车夫赶紧接过钱,信誓旦旦的保证。 “那就好。”周翔宇竖起风衣的衣领,钻进了杜家茶叶店,不见了踪影。车夫则赶紧拉起黄包车向梅家跑去。 梅里莎看着周翔宇不见了,心里老大不高兴的撅起嘴:明明自己也帮了他,他怎么只给车夫钱?真是一个吝啬的家伙! “梅小姐”车夫小心翼翼询问,“梅小姐真的认识那个人?” “以前见过一面,”梅里莎说,“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哎,你明白就好,”车夫叹了口气说,“以后不要在和那种人来往了,看今晚那些士兵的架势,那人八成是个乱匪,人哪,本本分分、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乱匪?”梅里莎惊呼,“原来他也是乱匪!” 其实梅里莎对“乱匪”这个称呼很有点好感的,因为顾念的爸爸被瀛岛人打死了,“当局”没能帮得上忙,能帮忙的李伯伯还被“当局”给抓走了,据说李伯伯就是“乱匪”! 梅里莎不明白什么是“乱匪”,但是稀里糊涂的觉得,她和顾念是一边的,能帮顾念的自然就是和她一边的,那么“乱匪”自然和她也是一边的,至少其中的某些人和她是一边的,但是这个吝啬的周翔宇肯定和她不是一边的!因为他不是什么好乱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有水果吃了 晚上回到梅家以后,梅里莎已经筋疲力尽了,她顾不得再进伊甸园,躺在床上酣睡过去,一直到第二天被女仆艾特叫醒去上学,梅里莎乖乖的背起书包上学,到了教会学校乖乖的向神父和修女问好,又和小伙伴们打了招呼,然后迫不及待的跑去上厕所。 教会学校的厕所和外面的公厕不一样,这是一间一间隔起来的,梅里莎进入了一个小隔间,伸手摩挲裹在肚子上的包包里的小石头,一下子就跑进了伊甸园里面! 梅里莎站在水池边,惊讶的张开了眼睛,在水池边的葡萄藤,原本只长叶子,现在挂了好几串紫黑色的葡萄串串,水灵灵的别提多诱人啦! 梅里莎迫不及待的跑过去,摘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小心翼翼的咬开,“啵”的一声,葡萄皮破了,酸甜的汁水流到了舌头上,梅里莎整个嘴巴都酸了起来,流出了很多口水,她一下一下的咬着葡萄,把满嘴巴酸酸甜甜的汁水和着果肉咽下去,酸酸甜甜的果肉和汁水流过了喉咙,滑进了胃里,顿时让整个胸腔都畅快了。 梅里莎顾不得回味刚才的滋味,赶紧吐出嘴里的葡萄籽,又摘了一颗葡萄吃下去,吃完后又摘了一颗,一颗一颗吃的停不下来,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葡萄,一直吃到满手都是葡萄汁,嘴巴周围都被葡萄糖粘的黏糊糊的,真是太好吃啦! 几串葡萄很快就吃完了,葡萄树上本来就没结多少葡萄,葡萄树并不大,因为葡萄长大了是要搭架子给葡萄藤爬上去的,这棵葡萄树的枝条一直被剪去,尽管已经在伊甸园长了很久了,仍旧是小小的一个树冠。 梅里莎种下葡萄树就是为了吃葡萄,但是当初伊甸园里没有小蜜蜂,葡萄树长大了也只开花不结果,梅里莎于是就不为它搭架子了,直接剪去了葡萄树的藤条,将它修整成了龙爪槐的样子。 要为葡萄搭架子啦!梅里莎双手握拳,信心满满的想,我很快就能有吃不完的葡萄啦! 葡萄有了,那么苹果呢?桃子呢? 梅里莎看向了果园,沮丧的低下了头。 原来那天晚上,梅里莎初次在那么晚的时候外出,心里着急的不得了,一心想要尽快回去,将蜂箱放进伊甸园就赶快出去了,现在四个蜂箱都在水池边上,果园里一只蜜蜂都没有! “原来只有我才能在伊甸园里随便乱跑,其他动物,不管是地上跑的还是天上飞的,都是不能离开自己的那块土地的!”梅里莎恍然大悟。 明白了原因,梅里莎立刻动手把其余的蜂箱搬进了其他土地上。果园里面放一个,在三点钟方向的土地里也放进去一个,然后把神父给她的蔬菜种子都种了进去。 这片土地以前是种植豆类的,但是因为豆类开花后没有小蜜蜂授粉,于是什么都没有结出来,藤蔓很快就干枯灰化了,这片土地现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左边是养小鸡的麦田,右边是玉米地。梅里莎于是把这片土地用来种菜了。 白菜、青菜、空心菜、菠菜、萝卜、雪里蕻和南瓜!地上挖出小窝窝,种子放进去盖上土,用铜盆舀水浇一浇,很快就种完了! 种完了蔬菜,梅里莎骄傲极了,从今以后她就有蔬菜可以吃了! “哎呀!我还没有煮饭和炒菜的锅啊!”梅里莎惊叫起来。 是的,梅里莎没有锅,她一直都是生吃或者烤着吃面包果和玉米的,看来梅里莎需要一些厨具了。 “放学后我就去买一些锅子,碗筷,还有炉子!”梅里莎在随身小本本上做好记号。 “剩下的两箱蜜蜂放在那里呢?”梅里莎自言自语。 这里种植的东西太少了,开花的也太少了,现在的花园也不好看。梅里莎当初种花的时候是在总部土地的水渠边挖了一排坑,现在花儿疯长,看起来乱糟糟的。紫藤长得像葡萄一样了,一根粗粗的主干,树藤四处乱爬,梅里莎像对待葡萄一样,拿着大剪刀咔嚓咔嚓都剪掉啦。玫瑰花看来不需要种子繁殖,它的杆杆软软的,倒伏在地上乱爬,梅里莎曾经砍来竹子给它搭过爬杆,可是竹子插在地上不久就灰化了,梅里莎只好继续用大剪刀收拾玫瑰花。百合倒是长得规规矩矩的,但是有了小蜜蜂不知道它以后会不会继续扩张。菊花繁衍的很快,它们不靠种子繁殖,已经变成一大片了,梅里莎不得不经常挖掉一些扔掉,以防止这片土地都变成菊花。 说到开花,梅里莎想起梅钮瓦的两个妻子给自己收集了一大包花种子,于是跑去面包树屋打开看。 现在的面包树长得及其粗壮。最中间的三棵树都长在一起了,最开始靠拢在一起的两棵树,梅里莎取名叫1号树和2号树,它们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外围融合在了一起,最后的那棵3号树树才刚刚开始与1号树挤压在一起。还有四号树和五号树都在2号树不远处,距离能挨在一起还有些久。梅里莎目测了一下,最细最高的那颗4号树,距离和2号树长在一起的时候不远了,5号树大概不可能和其他树长在一起了。 经过梅里莎勤奋的掏树干,最矮最粗壮的1号树已经完全挖空了,可能是因为梅里莎把它挖空了的原因吧,它不再往粗里长了。 里面的空间大极了,梅里莎觉得她除了炉子和锅碗以外,还需要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最好再来一些椅子。 梅里莎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富有了,也越来越贪心了。 梅钮瓦送给梅里莎的种子、干果和食物都放在墙上的洞洞里,梅里莎把罐头和干果拿出来放在地上,自己也盘腿坐下来,就着面包果香甜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看梅钮瓦给他的花种子。 这些种子看起来好多啊,除了包装最粗糙的王莲种子,其他种子都放在精美的小袋袋里。梅里莎拿起那个王莲种子的粗糙包装开心极了,这种包装一定是梅钮瓦亲自包上的,这包种子或许就是梅钮瓦自己找来的。 梅里莎摩挲着王莲种子,珍惜的放在放旁边,记住这个是要种在水里的。然后梅里莎打开了其他的种子,只看了一眼,梅里莎就愣住了。梅里莎打开的这个包包里面的种子和神父给她的一样,据顾念说,那是辣椒的种子,可是小袋袋上写着“水仙”。梅里莎赶紧又打开了一个,这次的种子梅里莎也认识,这个种子和苹果果核里的种子一模一样,可是包装上写着“玫瑰花”。 一共16种种子,除了梅钮瓦亲自找来的王莲种子,有五种顾念认识,分别是辣椒种子、苹果种子、菠菜种子、蒲公英种子、槐树种子和橘子核,可是小袋袋上写着水仙、玫瑰花、兰花、牡丹花、梅花。其余的种子梅里莎不认识,但大概也都是这样的吧。 梅里莎顿时失落起来,她很喜欢哥哥,也希望能和哥哥的媳妇处在一起,但是看来她们并不能像哥哥一样喜爱自己,或者她们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肯定不会种花,就随便找了些种子应付自己了。 梅里莎把橘子核埋进了果园里,菠菜种子和辣椒种子撒进蔬菜地里,蒲公英种子撒进了果树林,槐树的种子暂时放回袋袋里。 梅里莎失望的走出了小房子,看着满院子的玫瑰花、紫藤花、百合花,花香四溢,她决定振奋起来! “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哥哥的媳妇,我一定要和她们好好的!这样哥哥把我接走的时候就不会有人阻拦了!”梅里莎大声告诉自己,“而且,那些都是真正的种子啊!或许是花店的老板骗了她们呢!我要把这些花朵都种下去!看看能不能长大!” 梅里莎跑进房子,拿出花种子,跑到了种植着马蹄莲的那块土地上,这块土地在面包树小屋的正对面,是长条形,占据了6点和7点两个位置,梅里莎决定用它做花园。其实梅里莎更喜欢用面包树小屋的土地做花园,但是她更担心这些花朵肆无忌惮的乱长,把院子弄的一团糟,于是就把这块长条形土地当作试验田,只要是鲜花和自己不认识的植物,都在这里种种看,长大了再决定移栽到别的地方去。 还是老样子,梅花、桂花、月季花、山茶、海棠、杜鹃花、龙胆、紫薇和香蒲!地上挖出小窝窝,种子放进去盖上土,用铜盆舀水浇一浇,还把一箱蜜蜂搬了进去,很快就完工了! 梅里莎把这些花朵的名字的记下来,做了记号,决定出去找一找植物图鉴,看看这些花其实都是些什么植物。 种完花,梅里莎在伊甸园里巡视了一番,骄傲的像个小母鸡在巡视自己的窝窝,看到满地的面包果,梅里莎觉得不能浪费,就去捡拾面包果。 梅里莎捡拾地上的面包果,已经有一部分面包果灰化了,梅里莎把完好的捡起来放进小屋里,小屋里已经对方了好多果子了,捡拾完果子以后,梅里莎拿起了那个黄铜盆盆,努力掏面包果肉,掏了十盆的果肉,果壳扔到外面等灰化,果肉倒进了麦田和果树林里喂小鸡小兔子。 果树林里的野菜品种已经很丰富了,上次梅里莎郊游时带回来的野菜都扔进了果树林,当时小兔子们不喜欢吃,后来都在果树林的土地上生根发芽了,现在已经繁衍了很多,成了名副其实的野菜地了。小兔子不喜欢吃外面带进来的野菜,但是本地繁殖的野菜他们却很喜欢吃。 梅里莎在外面小巷子里捡了很多别人家盖房子剩下来的砖头,给小兔子们在树下盖了小房子,里面铺上麦子杆杆,小兔子们现在睡觉都在里面。兔子本来是住在地洞里的,但是这里的土地不适合打地洞,小兔子们于是就住在麦秆窝窝里了。 将周围收拾干净,梅里莎总算想起要上学了,这才离开了伊甸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安娜受罚 进入十月,沪城的气氛顿时沉闷起来,歌舞和宴会一下子变少了,梅里莎也发觉了最近一段时间里大人们的焦躁。在学校,顾念与她抱怨说奚左尧经常去找她哥哥,顾盼好像被他说动了,两人经常在工厂和学社之间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商量什么。梅里莎深以为然,最近在街头上经常能看见以前老纱厂的一些工人,成群结队的奔走,对周围很警惕。 梅里莎和梅钮瓦又见过几面,每次都是匆匆来去,梅里莎觉得各个好像也融进了沪城焦躁的空气里,他昼伏夜出,带人在街上静悄悄的来去,在沪城的大街小巷像游鱼一样穿梭,偶尔在某个角落会传来一声空寂的枪声,随即再无踪迹。 好像在一夜之间,整个沪城都变成了火药桶,人人自危。 神父在课堂上接二连三的告诫孩子们放学后不要乱跑,一定要尽快回家,还让两个年轻的神父送孩子们回家,不让他们在街头逗留。神父的教会学校是面对周围小市民的,都是免费上学,由学社和其他一些民间组织负责生活物资。几年来,这间教会除了老神父和他的妻子玛丽女士是西方人,其余的5个修女和2个神父都是被老神父收留的华国人。自从教会学校开办以来,周围的市民听说上学不要钱,都把孩子送过来了,但一两年后,孩子们就渐渐少了,因为他们的父母觉得学一门手艺比学文化知识要重要。 梅里莎牢牢记得神父的交代,不在外出了,大概是因为她的伊甸园占据了她的大部分时间吧。梅里莎每次进入伊甸园都要忙上老半天,出来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了,在没有乱跑的力气了。 伊甸园的时间很奇怪,植物们长得很快,比外面的长得快几百倍,但是时间的快慢程度是不一样的。假如是树木和木本的藤蔓,一天就能长其他树木好几年,比如桃树和荔枝树,一个月就长成了碗口粗的大树,三个月就已经有水桶粗了,一年时间就有水缸粗细了。但如果是草本和草本的爬藤,基本上一天也就等于是半年到一年。 树木的果实,比如说桃树和苹果树,果实成熟后会很快掉落,树木会尽快重新开花,继续结果子,掉在地上的果子会维持一段时间不败,然后发芽。浆果在地上会维持3-4天,肉果会维持5-10天,如果埋在地下,则会很快败掉发芽,整个过程2-3天。 苹果和桃子还好,树下有很多野菜,掉在地上的时候皮也没破。柿子就不行了,成熟的时候已经是一包浆水了,掉在地上立刻就摔破了,果酱四溅,梅里莎只好赶在掉落之前就从枝头摘下来,放在箱子里一天就成熟了,甜甜的别提多好吃了。 梅里莎后来还埋了一个核桃在竹林另一边的土地上,这也是一块长条形的土地,占据了10点和11点两个位置。核桃花了一个月时间,变成了一棵很粗的大树,最开始的时候,梅里莎为了摘下树木上面的一个青核桃,掰断了核桃树的树梢,结果树木就不向上蹿个子了,只像一把大帐篷一样向四周扩展,梅里莎于是明白了,只要在树苗还小的时候,不断的掰掉树梢,树木就不长高只长大伞盖了。核桃这种坚果成熟后掉下来会维持30天左右,埋在地下就和其他果实一样3天就发芽。 草本植物的成长经历与木本植物不同,比如说麦子会在第一天成熟,第二天掉在地上的麦粒会重新发芽长大。 隔壁土地上的青菜、白菜、萝卜,长大后会维持一天的时间保持绿油油旺盛的模样,但第二天就会花费一天的时间开花结籽,然后到了晚上植物就会干枯,很快就化成了枯黄的粉末回到土地上,落在地上的植物种子第三天就会重新发芽长大,重新长成循环。辣椒和西红柿这类草本植物结出果实后,果实会在枝头停留一天时间,最后熟透了,完整的从枝头掉落,植物就会很快的干枯,落在地上的果实会维持一天时间不败,然后很快粘掉,种子发芽,重新长成循环。 玉米地里的玉米是第一天时间结出嫩玉米,第二天晚上成熟,第三天早上玉米杆灰化,中午玉米粒掉落,晚上玉米芯灰化,第四天早上掉在地上的玉米粒发芽。 豆类则是一天时间长大,先后能有一周时间不断的结出豆荚,长出的豆荚需要一天时间才成熟,豆子蹦出豆荚,一周之后全株枯萎。 瓜类则是一天时间长大,先后能有一周时间不断的结出小瓜果,长出的瓜果需要一天时间才成熟,成熟的瓜果如果不摘除能在藤蔓上停留一天,一天后全株枯萎,瓜果维持一天不败,一天后瓜果粘掉灰化,种子重新发芽。 通过这种速度,仅仅一个月,蔬菜就长了一亩地,所有的蔬菜都是错综复杂的张在一起,白菜旁边挤着萝卜,青菜里面夹杂着茼蒿,都在一起疯长着,水灵灵的,茂盛极了。索性土地很奇怪,虽然不是特别的松软,收获起来不困难。梅里莎力气不是很大,但她收获萝卜非常快,她一手一个萝卜,全部扔给了兔子。 和伊甸园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情景不同,许是受到了最近外面气氛的感染,梅家最近的气氛更加糟糕了。 梅安娜一直是家里最宝贝的孩子,就连麦克也稍逊一筹,但是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触怒了梅夫人,梅夫人把她关在自己的房间大声责骂。梅夫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优雅的,梅里莎还是第一次看到梅夫人那样歇斯底里的样子,她把安娜关在房子里不许她上学,甚至不许她吃饭,看上去可怕极了。 梅夫人命令女仆艾特用鸡毛掸子抽打安娜的手臂和小腿,在上面抽出一条红红紫紫的印子。艾特一边抽打小姐一边吓得瑟瑟发抖,眉毛和眼皮都快挤在一起了。露西一开始还不停指桑骂槐的责骂艾特,梅夫人听到后脸色铁青的把受罚时间从一周改成一个月,让艾特从明天起只能给安娜喝稀粥。安娜看上去仿佛无惧极了。 作为安娜的跟班,露西受到了更加严苛的惩罚,艾特打她一点都不害怕,抽她耳光让她脑袋都浮肿了。露西头昏眼花的在床上躺了一天,吐的床下满地都是呕吐物,她一声不吭的流泪,看上去简直像死了一样。 其他女孩子也受到了处罚,当天所有人都不能吃饭,梅里莎、黛西和玛丽被要求跪在楼梯上直到梅夫人气消。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梅夫人才弱柳扶风般的起了床,被艾特扶着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跪着的女孩们这才被免除了惩罚,躺在床上的露西也被拖了下来,四个女孩跪在沙发前聆听梅夫人的教诲。 “我希望,家里的女孩子们都能够知廉耻,知感恩,明礼仪,懂孝心,尽可能的做一个让人省心的姑娘,我已经非常憔悴了,你们就不要让我操心了。”梅夫人叹着气说,看上去苍白极了,“你们从今天起暂时都不要上学了,安娜马上就要从那所女子学校转学了,我正在寻找合适的学校,安娜转学以后,就由黛西跟着安娜,露西以后就不要待在安娜面前了。” 女孩子们都愣了愣,黛西愕然看着梅夫人,轻声细语的说:“母亲要求,原本应该照办,但是王夫人说她最近头风犯了,烦躁的很,要求我以后每天都去侍疾,母亲觉得安娜小姐能不能一起去呢?” “你现在还没进王家门,就开始摆王家姑奶奶的普了?”梅夫人皱眉道,“别忘了你丈夫的情况,以后还不是要靠娘家帮衬着。” 梅里莎在背后看不见黛西的表情,但看梅夫人的样子,她有些愕然,这些话,梅夫人以前是决计不会说的,因为显得她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高贵女子像个俗气的老妈子一样,但现在她很顺口的就说出来了,简直就像在一夜之间,她就推翻了她以前的原则。 黛西还是细声细气的说:“母亲说的真让女儿惭愧,我自然是想要一直仰仗父亲和兄弟的,我涉世未深,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还请母亲赐教。” 梅夫人将一把洋人的圆扇摇的呼啦啦直响,恹恹的说:“王夫人既然那么说了,那你就去吧。” 黛西低头行礼,卑微的像个烧火的小丫鬟。 梅夫人瞪着眼睛看向了梅里莎:“既然黛西有事情,里莎你就跟着安娜吧,你可没什么人需要伺候!今天起就不要去那个免费学校上学了,等我通知。” 梅里莎惊讶极了:“可是为什么,不是一直都是由露西跟着的吗?” “露西犯错了,她不能跟着安娜了,就是因为这坏心的家伙,娜娜才会犯错,以后她就不需要上学了,就在家里学着做家事吧!”梅夫人说。 这可真是晴天霹雳一样的遭遇,梅里莎觉得有些绝望,安娜太难伺候了,里莎觉得还不如照看梅夫人的小狗更省事些。也不知道安娜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然把自己弄得这么倒霉,还有露西,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的讨好梅夫人和安娜,谁知一出事情就被狠狠的收拾了。 梅里莎悲哀极了,她以后只能像仆人一样干活,就连进入伊甸园也都可能没什么机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物伤其类 梅里莎被梅夫人要求以后接替露西的工作,梅里莎心里惴惴的,决定去看看露西,顺便探探口风。 梅家宅子是三层小洋楼,第一层是大厅厨房和仆人居住的,第二层是梅夫人夫妇,安娜和麦克居住的,因为安娜晚上要人服侍,露西一直住在安娜隔壁的储物间里。三楼是杂物间和其他孩子居住的。 当天晚上,梅里莎从伊甸园里拿了一些苹果和梨,用房间里的小盆盆端上,小心翼翼的下楼,心惊胆战的经过了书房和主卧室,打开储物间的门,蹑手蹑脚的躲了进去。 露西正躺在床上,脸上一片死灰,看见梅里莎进来,她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 “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梅里莎说。 “你竟然偷东西吃!”露西狠狠的说,“我要告诉夫人!你这个肮脏的小偷!” “你以为你告诉夫人,夫人就会让你继续你以前的工作了?”梅里莎其实特看不起露西,“到了现在你还想着怎么告密?还想着继续打小报告?你可真有出息!” “你清高,你有本事!你不担心以后被夫人嫁给王家傻子?”露西耻笑的看着梅里莎,“你什么都不懂!我们这些孩子都是被夫人攥在手心里的,如果不讨好她下场就会像黛西一样!” “你以为你事事听她的话,从来也不忤逆她,你以后就不会被嫁给傻子了吗?”梅里莎没好气的看着她,“你才是真正的傻子!安娜把自己吃不了的一些剩饭剩菜分给你,你就觉得她对你好?别傻了!梅查理在书房写信的时候还把自己吃剩的瓜子从二楼扔下去给母鸡吃呢,家里后院养的母鸡,待遇也就是这样了吧!你难道还指望他们以后会念在母鸡给他们生了那么多蛋的份上不吃老母鸡炖汤了?” 露西眼巴巴看着梅里莎,呜呜的哭了起来。 “行了,别哭了,你要是想继续在安娜身边也行,反正我不想伺候她,你告诉我为什么安娜会被罚的这么厉害,我想办法让你回到安娜身边。”梅里莎问。 “我不能说,夫人会杀了我的。”露西梗咽着说。 “那你不想继续呆在安娜那里了?”梅里莎问。 “其实,安娜对我一点也不好,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露西呜咽着说,“如果我不听安娜的,她就要把我送到书寓里去。” “书寓?那是什么地方?”梅里莎问。 “我不知道,别问我了,夫人会杀了我的!”露西垂着头眼泪哗哗直流,鼻水都和口水混在一起了,看上去特别恶心。 “你可真有出息!”梅里莎见从露西这里问不出什么了,就把自己拿来的水果放在露西床头,把空盆拿着,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从露西那里出来,梅里莎心中记下了一个名字,书寓,这应该是一半的地址。 什么地方叫做“书寓”?沪城的书寓很多,大都是一些文化名人的宅子,都叫“xx书寓”,安娜去的地方应该也是这样,但什么书寓会让露西如此害怕? 如果是以前,梅里莎还可以出去在大街上找人询问一下,但现在她被困在这座宅子里了,哪里都不能去了,学也上不了了。 梅里莎以前就差点失学,因为她到学龄了,梅夫人一点也没有给她找学校的意思,不仅仅是她,除了跟着安娜的露西,黛西也同样被人忽略了。直到某天梅里莎认识了顾念,被顾念带到了神父的教堂里,神父邀请她去教会上学,梅里莎于是毫不犹豫的跑去上学了,梅夫人也不管她,反正不用花钱。 梅里莎上学了,黛西却一直留在家里。直到有一天,梅里莎受罚,跪在楼梯上贵了一整天,神父因为见她没上学就找来了。 梅查理见到有洋人来访,高兴极了,摆上了西洋茶点热情洋溢的请他喝茶。神父对他语重心长的劝解了一番,对他不让女儿上学的行径重点批评了一番。 梅查理被神父一番劝解,接待洋人的激动全跑了,梅查理失望的发现,原来这和自己一直接触的上等洋人不同,这是一个下等洋人,专门和穷鬼下三滥混在一起的洋人。梅查理失望极了也懒得继续应付神父,直接就把梅夫人叫来,让她送黛西和里莎去上学,“别让人上门来耻笑!”梅夫人于是把露西送去了一家公办的学校,里莎她就懒得管了,让她继续去神父那里,梅里莎自此正式成为了神父教会学校的一员。 诚然,如果自己长时间不去上学,好心的老神父一定会找来的,但如果梅夫人告诉神父“我要把里莎送去和她的姐妹一起上学,不是贫民的免费学校,是去那种昂贵的学校。”神父对此也是没有丝毫办法的。所以想要摆脱安娜,梅里莎还是要靠自己。 安娜是遭遇了和书寓有关的事情才被如此惩罚的,难道是罚她随便乱跑?不太像;那么是罚她和其他人一起乱跑?很可能!那么安娜能和谁一起去书寓呢?难道是男人?梅里莎立刻想到了安娜推崇的那个洋人老师。可是梅夫人不也在和那个样人一起卖天麻精么,为什么忌讳安娜和她老师一起出去?难道不是那个洋人老师,是别的男人?安娜还和谁一起乱跑过?梅里莎不知道。 “查理,我愤怒极了,是我忽视了安娜,那个洋人太让人愤怒了。”梅夫人有气无力的说,“安娜太小了,被我们宠溺的天真无邪,她一点也不知道那种肮脏的地方对女孩子而言会造成怎么样的影响,我小看了那个洋人,天麻精的生意还是停了吧。” “那怎么可以?”梅查理惊讶的说,“工厂已经瘫痪了,家里现在的收益完全依靠天麻精的交易,如果不做了,家里靠什么营生?” “你不是在和别人一起跑海运吗?”梅夫人问。 “是啊,可是船不是还没回来吗?我心里不踏实,等船回来了我们在考虑甩了那个洋人?”梅查理小心翼翼的问。 “查理!我们女儿被那个该死的洋人毁了!她毁了!你知道吗!”梅夫人压低声音遏制自己的尖叫声,“该死的洋人把她带去了租界的埃莉诺书寓,对,就是你在那里遇到梅黛西那个不知廉耻的母亲的地方,安娜吸食了天麻精,在幻觉里和那个洋人发生了关系!她觉得那个洋人是爱她的,她那样的小孩知道什么,她不过是那个该死的洋人猎艳的一个猎物罢了!” “哎,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想办法教训那个洋人的,但现在我们家里需要他。”梅查理小心翼翼的哄着妻子。 梅夫人一把推开了丈夫,恶狠狠的盯着梅查理:“我错了,我不应该指望你这个懦弱的家伙,你心里只有铜臭,恐怕你现在还想着要把安娜拿去和那个洋人交易吧你这个恶心的家伙?” “亲爱的,小声点!”梅查理惊慌失措的上前拦着夫人。 梅夫人则再次推开了丈夫:“你再碰我一下试试!我会让我父亲把你的人头拧下来!” 梅查理狼狈的看着夫人,心里又急又气。梅夫人则高昂着头,提着自己的挎包,昂首挺胸走出了梅家的小洋楼。 梅里莎并不知道梅家夫妻的争执,她被要求和露西换了房间,露西住到了三楼,她则住进了安娜的额隔壁储物间,其实两个房间差不多大小,三楼都是小房间。 露西的房间是狭窄的前面是门,后面是窗户,两边是墙壁,窗户下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门边有一个衣柜,和一个脸盆架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露西的东西都已经收拾走了,梅里莎弯腰给自己铺床收拾。 草草收拾了房间,梅里莎坐在床头向窗外看,正好看到梅夫人昂首挺胸的走出了大宅,梅里莎费力的猜想了一会儿,蹑手蹑脚的跑去了门口观察走廊外的情况,走廊外什么人都没有,梅里莎于是走到隔壁安娜房间门口侧耳细听,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门里面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啜泣声,但没有说话的声音,梅里莎只好失望的回到了房间里。 从这一天开始,所有的孩子都在陪着安娜受罚,每人每天都只有一碗稀饭可以吃,就这么连吃了五天。 五天后,梅里莎还好,她的伊甸园有很多食物,黛西也好,她能去王家吃一些东西,但是露西、玛丽和乔治都变得奄奄一息了。玛丽和乔治,一个6岁,一个3岁,都是小孩子,饿的走不动路,窝在床上一下一下的吐气。露西本来就挨了打,头一直都是昏昏的,还老是呕吐,到了晚上还发了高烧,翻起白眼。 艾特看着这些小姐一边比一天憔悴,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装作没看见,每天中午将稀饭搁在门口就走,也不推门看看。 梅里莎晚上悄悄上楼去拿自己忘记的东西,偶然看见露西趴在门边,伸头凑到碗口喝稀饭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害怕,赶紧炖了一锅面包果加面包树叶的咸粥给她喂了些,又把剩下的给玛丽和麦克送去了。 露西吃了东西缓过来了,也不问东西是哪里来的,躺在床上喘气。梅里莎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害怕,她小心翼翼的靠近露西询问她。 “你怎么样了?”梅里莎问。 “我恶心,很冷,头疼,耳朵里直响。”露西声音沙哑的说。 “天哪,你好烫,你需要看大夫。”梅里莎惊慌地说。 “你能帮我请夫人来吗?”露西哀求着说:“帮帮我,我不会出卖你的。” “我的天哪,夫人已经离开家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梅查理也出去了,家里只剩下艾特在看守我们,她不会去请大夫的。”梅里莎紧张的说。 “安娜呢,她怎么样了?”露西问。 “安娜在她房间里,只有艾特有钥匙,我没看到她。”梅里莎说。 “天哪,我只能等死了,我如果死了,梅夫人会不会给我一口棺材呢?”露西哭了,“梅钮瓦说他妈妈是被爸爸扔进河里的,我也会那样吗?” “放心,我来想办法,艾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了吧,你也是梅查理的孩子啊,她不敢让你死的!”梅里莎小声说,站起来就跑出去了。 露西看着梅里莎的身影,更加伤心了:“我会死的,这里所有的孩子,只要不是梅夫人亲生的,都会死,没人能躲开,梅夫人不会让我们活下去碍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十月二十四日 梅里莎并没有把握说服艾特去请医生,但是梅里莎觉得,艾特毕竟还是这个家的仆人,在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如果主人的女儿死了,艾特会有什么下场?不要说是奉了女主人的命令,艾特要是敢那么说,梅夫人首先就会掐死她,所以艾特最好还是给露西请一个医生最好。 艾特听了梅里莎对露西病情的描述,心里也有些不安,在去看了露西的样子之后,颇有些心惊胆战的。但她坚持要去梅查理的工厂请示老爷的意思,这种谨慎到了绝情的样子让梅里莎很是愤怒。然而梅查理并不在工厂,艾特白跑了一趟,疲惫的回了大宅,等她回来之后,露西已经翻起了白眼,艾特惊慌失措,梅里莎只好自己拿了梅夫人给艾特留下的手信去请医生了。 医生来了就直接给露西挂上了吊瓶,并把露西转移到了医院里,医药费是艾特用梅夫人留下的钱付了的。艾特付完钱后,坚持要回去照顾其他的少爷和小姐,跑回了大宅再也不来医院了,梅里莎只好自己待在医院照看露西。 因为联系不到梅查理和梅夫人,医生给露西做了治疗之后,观察了一天,又把她送回来了,开了一些药,并嘱咐梅里莎小心照顾露西。 “可怜的孩子,她是轻度脑震荡,创伤没有及时治疗,加上饥饿久了引起的低血糖,回去好好照顾她,按时吃药。” 梅里莎和露西一起回了大宅,梅夫人和梅查理依然没有回家,艾特给孩子们的食物依然是稀饭,但是总算是多了点,一天两顿,可以吃饱。 两天后,梅夫人带着自己的父亲雄赳赳气昂昂的回来了,梅查理被岳父的士兵拖着也回来了,那群士兵看上去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一样,衬托的他们手里的梅查理越发像个无害的小鸡仔。 一群人进了客厅,梅夫人矜持的点着高贵的下巴指点着仆人将客厅收拾妥当,让艾特送上了中式的点心和茶,这可不容易,因为在梅查理的家,大家都是吃英式小点心喝英式下午茶的。 梅查理的岳父大刀阔马的坐在客厅里,梅夫人温顺的坐在他旁边料理父亲的茶,梅查理坐在一边的小沙发上汗津津的擦着汗,艾特站在一边等候吩咐,头垂到了肚脐上。 “那个什么洋人我已经处理了,你以后不用在操他的心了。”梅夫人的父亲轻描淡写的说,“动了我家的孩子,他总得付出点代价。” “爸爸,那是阿契美公国人啊,万一大使馆怪罪下来”梅查理有些担心。 “他不是阿契美公国人,是一个斐国人,不过是一个骗子罢了,”梅夫人的父亲说,“你放心,我处理他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最近孙大帅的一个部下反了,我们在余杭公路上把他打死了,从幸存的俘虏口中得知,昨天晚上有一群工人乱匪和余杭公路上的死人约好了,要组织在一起搞什么武装起义,我们得到消息后当场就把十多人干掉了,那个洋人的尸首也被扔进了现场,不管什么人看到了都会以为他是在火拼里被流弹打死的,不会有麻烦的。” 梅查理一下子松了口气:“太好了,幸亏有爸爸你帮我们出头,安娜这孩子哎,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梅查理的岳父和蔼的看着梅查理,看的他一头的冷汗:“婉鸿从小娇生惯养,性子急了点,安娜的性子那么古怪多半也是因为她母亲太过清高,不理俗务所致,你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是我不对,我这个父亲连给儿女一个安全港湾的能力都没有,想起来我真是”梅查理擦了一把眼泪鼻涕,哽咽着说,“这次爸爸给安娜报仇,我真是无比的感激,我太高兴了,我哎,我就是担心安娜受惊过度,过不了这个坎儿啊。” “放心,她总是我的外孙女,性子比一般的女孩都要坚强些,这次也只是因为小姑娘没见过世面才会被洋男人迷住的,只要不见面,过上三五天自然也就不想他了,只是以后就要你们做父母的多照看一些。” “那是自然的!” 客厅里的几人言笑晏晏,仿佛前几天的冲突都不见了一般,梅查理的岳父坐了一会儿,就说军务紧急,带着手下的士兵离开了。 梅夫人的父亲离开之后,梅查理小心翼翼的同夫人寒暄了几句,将夫人小心翼翼的问候了几声,又问艾特安娜最近的情况,艾特小心的汇报了安娜和麦克的情况,然后更加小心的提到了露西的病情。 “小姐挺好的,就是有时候闹着不吃饭,还砸碗,可是每次她砸完,我们都会很快再送了进去!少爷也挺好,每天去上学,回家后写作业也很主动,还学社自己洗澡了,很乖,”艾特满脸是汗的报告着,“就是就是露西小姐的情况不太好,她发烧了” “哎呀,谁有空管那些!”梅查理拍着大腿喊道,“我是问安娜,安娜这几天有没有提起什么人?” “”艾特哑然。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哎,都怪那个洋人,死的太晚啦!你先把那个洋人死了的消息告诉安娜不不不,算啦,还是先别说吧!还是先看看安娜最近吃的怎么样,她现在饿了吗?” “还好”艾特回答。 “那就赶紧做些吃的端给她呀!她喜欢英式皇家奶油蛋糕!赶紧找人买了给她送过去呀!还有奶油浓汤和果汁,蛋糕吃多了有些腻,给她送些爽口的!” “是,我这就去!”艾特赶紧回答着飞快地跑了。 艾特跑走了之后,梅查理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面对自己的夫人,感觉刚才让艾特去买东西的举动有些不大明智,他尴尬的咳速了一声,寻思着找什么话题把气氛缓和一下:“嗯嗯,刚才艾特说什么来着,安娜挺好的,麦克还学社自己洗澡了,真是好孩子,嗯嗯,还说什么来着,露西生病了,嗯?生病了,”梅查理观察着夫人的表情,一下一下的拍着大腿,“哎,真是的,生病了去吃药就行啦,告诉我有什么用呢,这个艾特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梅夫人大概是欣赏够了梅查理束手无措的样子,优雅的抬起手,用三根手指捏起了红茶杯子的细陶瓷柄儿,优雅的啜饮了一口,说:“我不会再让露西照顾安娜了,你觉得呢?” “那是自然的!”梅查理忙不迭的说,“这次她犯了那么大的错只是不让她照顾安娜,真是不算什么处罚,我觉得就罚她去厨房帮厨吧,去洗洗土豆,喂喂鸡,这种小事要是还做不好就说不过去啦!” “你觉得好就行,”梅夫人优雅的说。 “那么,换谁接替?”梅查理小心的问。 “里莎吧,也没什么人能换了。”梅夫人说。 “嗯,也凑合,等艾特回来我会吩咐她尽量多盯着点里莎,让她把安娜照顾好。”梅查理絮絮叨叨的说着,感觉气氛随着话题越来越轻松了,这才放下悬在喉咙口的那块石头,不易察觉的、缓缓地、长长的叹了口气。 里莎虽然被安排着去照顾安娜,但因为安娜还在与父母抗争,争取她的恋爱自由,相信她的迈克尔先生会来拯救她,并因此被关在房间里,所以里莎现在并没有机会照顾安娜小姐,最多的时间还是待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听着隔壁传来的各种尖叫声和安慰声,连去看看露西都是不被允许的。 梅里莎还是有些担心露西的,但自从梅夫人回来之后,家里的紧闭空前的严格,除了麦克以外的所有孩子都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由艾特和另外一个厨娘送上每日一餐,露西的情况梅里莎是管不了了。 厨娘送来的饭食总是一碗稀饭和一个馒头,其余是没有的,因为这是在受罚期间,必须严格的“斋戒”才显得悔悟深刻。 梅里莎很担心露西、玛丽和乔治的情况,因为他们很可能再次陷入饥饿,虽然比之前受罚时多了个馒头,但这完全不顶事儿啊。梅里莎费力的熬了一大锅面包果、鸡蛋加桃子的水果粥,一直等到晚上所有人都睡了,悄悄给露西送了一碗,嘱咐她不要说出去,露西费力的点头,忙不迭的吃完了水果粥,得知梅里莎还要给其他孩子也都送一碗,连忙阻止了。 “你知道吗?黛西今天回来的时候提了一个小盒子,那是广东的老字号点心,她可不会饿着的,还分给了玛丽和乔治,他们也没饿着。”露西说。 “她没给你?”梅里莎问。 露西的脸腾的爆红了:“我不是馋那个点心!我当初跟着安娜的时候什么没吃过?我是说,黛西分了东西给那两个小的,他们回头就给夫人告状说他们吃了什么东西,夫人把黛西叫过去问了好一会儿话呢,你要是送了粥过去,夫人马上就会知道你手上有存粮了。” 梅里莎愣住了:“他们有没有告诉夫人之前我还送过粥的事儿?” “那倒是没有,主要是因为夫人没有问。”露西说。 梅里莎想了想,很容易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梅夫人积威日久,问两小的什么事情,他们自然是愣呆呆的什么都说了,在这个房子里长大的小孩从没学过对梅夫人说谎。露西、黛西和自己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大孩子了,而玛丽和乔治来的时候都还是小婴儿,自然是这里的仆人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梅里莎叹了口气,除了露西的房门,依然不太放心的悄悄走到了玛丽和乔治的房间门口,悄悄溜进去,在她们的杯子里都留下了一杯水果粥,谁也没惊动就悄悄出去了。梅里莎希望看看明天梅家对此会有什么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找贼 六岁的玛丽和三岁的乔治都是一人住一个屋子,都是那种狭窄的储藏室一样的房子。 玛丽的房子还好,就如同其他房子一样都有一个窗户,就像其他女孩一样,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六岁的孩子每日里一个人默默的进出这间屋子,不言不语,与什么人也都没什么来往,包括梅里莎也都没有和玛丽说过话。 乔治比玛丽还要胆小内向,他的房间干脆就在整栋楼的最里面搁着,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在白天才有走廊的微光透进来,乔治整天一人窝在房间里。负责照顾他的那个仆人名叫凯特,每日在饭点送些饭来。据露西说,水果、肉和其他好东西在送来之前就会被凯特吃掉,乔治每天只能吃些米面白菜罢了,小孩子在黑黑的屋子里没有人照看,胸前都是饭渍和尘土,三岁了话也说不清楚,每天爬在地板上,捏地上的灰尘渣子玩儿。 梅里莎对他们心情挺复杂的,说是亲人基本上也跟陌生人差不多,比陌生人又多点什么,别扭极了,梅里莎一点也不喜欢梅家,附带的也不喜欢梅家的所有人,包括玛丽和乔治。但真的眼睁睁看着梅夫人把她们都饿死未免有些太残忍了。于是梅里莎把水果粥倒进了玛丽和乔治的杯子里,希望能看到第二天梅家人的反应。 孩子们的房间里都没有碗,碗都已经被厨娘收走了,只有一个喝水的杯子孤零零的放在桌子上,梅里莎把水果粥倒了进去,然后悄悄的掩上门,溜走了。 第二天一整天都没什么事情发生,因为梅夫人约了一位西医给安娜看病,梅夫人很担心这次早恋会不会给安娜留下什么病害,比如天麻精上瘾之类的,这可不是个可以掉以轻心的事情。为此梅夫人忙碌了一整天,带着安娜抽血化验做了一系列检查。 到了晚上,梅夫人也没顾得上看看其他孩子就忙着敷脸去了。 梅里莎故技重施,这次在更晚的时候,确认了孩子们都睡了,悄悄溜进去,在水杯和水罐里都留下了水果粥。 孩子们的桌子上都有一个水罐,大概能装六杯水的样子,这是为了让孩子们尽可能多待在房间里,不要出去喝水。梅里莎灌满了水罐和水杯,再次悄悄的离开了。 两天之后,梅家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梅夫人依然忙忙碌碌的每日离家出去为安娜寻找好的学校,然而此刻大部分学校“运动”的风气都很盛,不太合适转学进去,梅夫人考虑再三,觉得既然那个洋人都已经死了,安娜和他的事情又没人发现,不如还是继续让安娜在这个阿契美公国人开办的学校上学好了。打定主意之后,梅夫人再次热情洋溢的联系上了学校的女校长,并邀请她与自己一起去看歌剧。 梅查理继续游荡在他的上流社会上,寄希望于运动结束后能尽快让工厂复工。 梅家的两个主人都没发现什么不对,梅里莎眼见着孩子们罐子里的水果粥都已经喝完了,就再次趁着晚上偷偷的溜进去倒粥。 然后,第二天早上就出事了。 梅夫人让艾特把孩子们都叫到客厅里,让他们一字排开站好。自己则优雅的坐在小沙发上,优雅的翘着二郎腿,长长的裙摆在地上展开了一朵石榴花,修长的手臂上是蓬蓬的蕾丝袖子,手边是一个熟悉的水罐放在小茶桌上。 “今天早上,凯特告诉我,有人竟然在家里偷东西,吓了我一跳,我总觉得你们都应该是很好的孩子,偷东西这样可耻的事情是不应该做的,这是一件在品格上非常羞耻的糟糕事情,我希望偷东西的人能自己站出来说明这件事情,否则如果被查出来,我会非常生气的。”梅夫人严厉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们。 孩子们面面相觑,梅里莎低头盯着脚尖,默不作声,其他孩子也都是同样的表现。 “把头抬起来。”梅夫人严厉的说。 孩子们依次把头抬起了一点点。 “是谁在偷东西?”梅夫人问。 孩子们依然一声不吭。 梅夫人依次问道:“露西,是不是你在偷?” 露西茫然的看着梅夫人:“偷了什么东西?” 梅夫人严厉的看了看露西,看她不像在说谎,就转头面对梅里莎:“里莎,是不是你?” “我没偷。”梅里莎立刻说,还做出了一副很坚定的样子。 “玛丽?”梅夫人再次转头。 “没有。”小玛丽紧张的细声细气的说。 “也就是你们了,最好快点招出来。”梅夫人严厉的说。 “夫人,”露西有些不服气,“您还没问乔治呢。” “不是乔治,因为这件事情是乔治揭发的,”梅夫人慈爱的看着乔治,“乔治很明白大人的辛苦,从来不隐瞒任何事情,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很好的孩子乔治愣呆呆的站在远处,缩头缩脑的蜷成一团,吸溜了一下鼻涕,他身后站着扯高气扬精神很是振奋的凯特,告诉了人们谁才是真正的揭发者。 “不过是一个老劣货罢了,谁知道她是不是不怀好意的在挑事儿!”露西在梅夫人面前曾经很有脸面,一不留神就随意说话了。 “露西小姐,我可是真正看到在乔治少爷的桌子上放了一罐子水果粥,那可不像是一般的粥,不是用米熬得,我不认识那是什么。”凯特得意洋洋的说,“一定是有人趁着家里的警戒松懈了,就趁机偷盗了一些昂贵的食物,这是很严重的偷盗行为。” 露西克制了自己才没去看梅里莎,咬牙切齿的闭上嘴巴,紧张的注视着梅夫人的反应。 “偷什么东西不重要,哪怕只是偷了一根针一根线,重点是偷东西这样的行为是很不正确的,是很可耻的,是非常让人愤怒的,”梅夫人优雅的说,“所以如果有人知道是谁偷东西一定要尽快告诉我。” 黛西垂着眼帘,细声细气的问:“既然是食物,能不能问一下,是从厨房偷得,还是偷了钱财自己买的?” “自然是从厨房偷得了!”凯特不耐烦的说,“都被看守着,就算偷了钱也是出不去的。” “那就把厨娘叫来问一问吧,应该有人见过在厨房附近徘徊的人。”艾特站在梅夫人身后说。 梅夫人轻轻的颔首,优雅的挥了挥手:“艾特,把厨娘们叫来。” 梅家的厨房一共有两个厨娘和两个打杂工,其中一个厨娘和一个杂工是在以前负责给工厂做饭的,但是工厂现在没人,梅查理就把厨娘带回了家里帮忙。 两个厨娘进了客厅后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听了事情原委,其中年纪较小的那个立刻对着凯特“呸”了一声:“谁不知道我王春丫向来是火眼金睛,这贼不管是谁,怎么可能在我的看守下偷走一丁点东西!整个厨房,我打包票,一粒米都没丢过!” 凯特自认为很有功劳,却被厨娘呸了一声,立刻气坏了,问:“既然厨房没丢东西,你倒是说说,这罐子里的东西难道是飞进来的不成?” “哟,照你这么说,从你家抄出来的儿子就都是你邻居的了?”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哎,我就这么说话了怎么着?没事乱诬赖人还不兴人家说你两句?” 梅夫人烦心的挥了挥手:“好啦好啦,都别说了,都给我闭嘴!都给我想想,这东西是谁从哪里偷的?” 两个厨娘互相看了看,走上前去查看罐子里的东西,孩子们噤若寒蝉的站在下面看着厨娘翻看罐子。 厨娘用一个勺子翻了半天,回头说:“夫人,这东西不是家里的,家里没用过这样的食材。” “什么?”梅夫人惊奇的说。 厨娘用勺子舀起一点给梅夫人看:“鸡蛋和桃子丁倒也普通,但是这种小块儿渣渣我们真不知道是什么。” 梅夫人眯起眼睛:“陈娘倒也罢了,我记得春丫你以前就是在好几户大人物家里帮厨的,连你也没见过这东西?” “回夫人,没见过。”王春丫说。 “这倒是有趣了,这么稀有的食材,怎么会在乔治的房间?”梅夫人喃喃说道,“艾特,其他孩子的房间,你检查过了吗?” 梅里莎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除了黛西和自己的房间,其他人大概都有吧。 艾特弯下腰回答:“除了乔治少爷的房间,其他人都没有。” 梅里莎惊奇的眨了一下眼睛。 梅夫人惊讶的想了想,严厉的看向了黛西。 黛西立刻惊慌的说:“不是我,王夫人最近没给过我什么东西了。” “你这孩子,就算是从王家拿来的,难道我还会说你不成。”梅夫人不悦的说,“好了好了,既然是王夫人给的,我就不说什么了,真是的,难道我还会垂涎你一口粥吃吗?小家子气的。” 梅里莎惊讶得到发现,事情竟然就是这样得到了轻松解决。 梅里莎事后仔细一想,竟然怪不得梅夫人这么想。谁都不知道梅里莎有这样神奇的伊甸园,所以也没人会想到东西是在梅家出产的,都觉得应该是从外面进来的。这东西这么稀少,连我们梅家都没有,一般人家肯定也不会有,不是达官贵人家的,就必定是航海的富商家里的。能和那些人接触,还能得到食材馈赠,并把东西和乔治分享的人,竟然只剩下了黛西!黛西经常去看望王夫人,王夫人就是达官贵人的亲属,她送些吃的东西给黛西也就很合理了,何况她以前也送过,黛西也曾经分给过乔治东西。所以真的怪不得梅夫人会那么想了。 梅里莎惊奇之余,不由得大大地松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投喂小朋友 乔治房间里出现稀有食材的事情总算是过去了,梅夫人还在为安娜的事情烦心,因为安娜还在口口声声的说要和她的洋男人去阿契美公国结婚,梅夫人苦口婆心的告诉她,那个男人是个斐济人,是个骗子,但安娜不相信。为此梅夫人不得不买了很多新奇玩意给安娜,希望能把她的兴趣从那个洋男人身上转移开。 梅查理很高兴,因为洋人死后,天麻精的利润都归他的,虽然现在几个中府都对毒品没什么好感,但偷偷卖一卖还是没人管的。 其他的孩子依然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每日里一餐稀饭加一个馒头。梅里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也不敢随意把吃的东西给其他人,只能自己独自享用,虽然有些担心玛丽和乔治,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自从安娜受罚之后,梅家就不给孩子们好好吃饭,梅里莎就一直在伊甸园里自己做东西吃。 在伊甸园里,梅里莎已经把2号猴面包树也掏空了,掏空了的猴面包树仿佛不长粗了,梅里莎接受了教训,决定让其他树长粗一点再进行掏空处理。 已经掏空了的2号树比1号树小了点,经过一个半圆的门洞就进入了2号树。 一进门,对面就是案板,是用保留的面包树树干充当的。案板上方的墙上有一面四角浑圆的窗洞,透过窗洞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水渠,梅里莎在窗洞外面栽种了一蓬玫瑰花,绕着窗洞长了一圈。案板旁边保留了一个小门,像大门一样只有门洞没有门扇,经过这个小门,不需要走大门就能靠近水渠洗刷。 左边的墙壁上也有一个四角浑圆的窗洞,可以看见花园,窗洞下安放了烧柴火的钢板炉子,这是在港口一家专门卖炉子的铺子里买的,本来是码头工人使用的,他们通过烧破木板和木箱子来烧饭取暖。梅里莎把炉子买回来之后就安放在了2号树里面,这种炉子有两个炉膛,一根粗粗的烟筒,从炉子上延伸到墙壁树干上伸了出去。炉子的一个灶头上放着烧饭煲汤的砂锅,另一个上放着烧水的铜壶,一个烧饭另一个就可以烧水。没有炒锅,因为梅里莎不会炒菜,而且每次炒菜时,下油锅的那一声“刺啦——”总让她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炉子对面的墙上是掏空成一层一层的储物柜,因为担心猴面包树树干的承重,每一层的隔板都是有些厚的,里面放着碗筷、调味料和盐巴、油瓶等等东西。 梅里莎最近吃的东西都是从2号树厨房做出来的,每天只能吃两碗稀饭实在让梅里莎饿得发慌,幸好这里有玉米,有蔬菜,有鸡蛋。 今年三月分,梅里莎从顾念那里换了二十只小鸡和二十只小兔子,如今它们已经长大了。小鸡长成大鸡下蛋了,大鸡还孵了小鸡,现在麦田里有一大群鸡。每当黄昏地里的小麦杆杆都灰化了,地里的小鸡和鸡蛋都没有了遮拦,梅里莎就进土地去收鸡蛋,一收一笸箩。还有小兔子也繁衍了一大群。 梅里莎吃不了鸡蛋,也不会杀鸡杀兔子,原本打算拿去卖了换钱,安娜一受罚,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眼看着鸡蛋一个个坏了,梅里莎心里觉得可惜极了。 正在数鸡蛋的时候,梅里莎心中一动,她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咚咚”的响一下停一下,两声响的间隔特别长,第一响的时候,梅里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了好久才听到了第二声。梅里莎有些惊恐的观察四周,忽然发现那声音不是空间里的,更像是从耳朵里传来的,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马上离开了伊甸园。 果然,是门口有人在敲门,梅里莎有些惊恐,一旦进去伊甸园外面不是就没变化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变化?外面为什么会突然有人敲门?难道伊甸园变化了?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梅里莎定定神,去开门,漆黑的走廊上,玛丽蜷缩在她的门口定定的看着她。 “玛丽?你怎么了?快进来说话。”梅里莎见外面没人,立刻想到玛丽应该是一个人偷偷跑来的,就赶紧把玛丽叫进来。 玛丽进来后,看了看梅里莎,脸色红红的,问:“里莎,你还有没有吃的东西,乔治要饿死了。” “你,为什么要跟我要东西?”梅里莎问。 “我看见了,”玛丽小声说,“那天早上我看见桌子上放了一杯粥,喝过之后就知道不是艾特送的,所以晚上我没睡觉,看见你进来了,谢谢你,里莎。” “原来你看见了,”梅里莎眨眨眼,“那梅夫人问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玛丽使劲摇摇头:“我不说,里莎给我东西吃,我不告诉夫人。” “告诉夫人,她会喜欢你呀。”梅里莎说。 “里莎对我好,我也要对里莎好。”玛丽小声说。 梅里莎心情复杂极了,原来在梅家还有这么好的孩子,原本以为,梅家的孩子,不是安娜和麦克那样嚣张跋扈的,就是自己和黛西这样心事重重秘密重重的,在不就是乔治那样发愣发傻的,原来还有玛丽这样单纯的呢。 “你刚刚说,乔治要饿死了?”梅里莎问。 “嗯,乔治没有告诉夫人,是凯特说的,”玛丽说,“乔治饿了,在房间里找吃的,他不知道用罐子,只喝了杯子里的粥,是凯特喝水的时候倒出来看见的。” “凯特告诉了夫人,但是夫人没有奖赏她,所以她在乔治那里撒气了?”梅里莎立刻明白了。 “嗯,”玛丽点点头,“因为凯特告密,厨房被怀疑丢了东西,她们很生气,给凯特的饭都是不好的,凯特就生气了,把乔治的饭倒进马桶里,乔治饿极了,爬进马桶抓里面的米饭吃,凯特就在旁边笑,还把米饭都冲下去了,乔治饿了两天了,都不会说话了。” 梅里莎脸色变了低头小声说:“你先走,我马上就过去。” 玛丽点点头,打开门,像个小老鼠一样跑走了。 梅里莎原地深呼吸两次,看了看窗外的月亮,算算时间,重新回到伊甸园,迅速煮了八个鸡蛋,做了一锅加了鸡蛋的粥。鸡蛋用衣服裹了,粥装进汤盆,端着就上楼了。 凯特晚上不住在这里的,她要回去照看她家,三楼就剩下几个孩子了,梅里莎蹑手蹑脚的走进最里面的乔治的房间,看见小男孩躺在地上目光呆滞。 可能是因为玛丽太小,不能把乔治放在床上,而那床又太高,不是儿童床,玛丽只能把床上的被褥的拉了下来在地上铺了地铺,把乔治挪到了地铺上。地铺上的被褥很小,应该是乔治婴儿时期的东西,现在很不合适,但是也没人关心过这些。乔治的身上都是有异味的水,应该是从马桶里沾染的。梅里莎看到这情况心里不禁酸酸的,她小时候要不是有梅钮瓦护着,可能也就是这情况了。 梅里莎把鸡蛋递给玛丽,粥吹凉,小心的喂给乔治,乔治一口一口咽下了稀粥,等一碗粥下去一半,他看上去总算有了鲜活的气息。 等乔治喝完粥,玛丽马上把几个剥好的鸡蛋递到了乔治嘴边。梅里莎制止了。 “他刚刚喝完粥,鸡蛋就不要吃了,吃了容易肚子疼。”梅里莎说。 玛丽立刻收回手,看看梅里莎又看看鸡蛋,眼神极为不舍。 梅里莎叹了口气,说:“吃吧,就是给你的,拿回房间藏起来,饿了就吃。” 玛丽眼神亮了起来。 乔治畏畏缩缩的在地铺上蠕动了一下,靠近了玛丽,玛丽立刻小心的护住他:“别怕,这是里莎,是她给你吃东西的,千万不要告诉夫人和凯特,里莎还会给你东西吃的。” 乔治发出几声呜呜的声音。 梅里莎有些奇怪:“他不会说话?” “他会,”玛丽小声说,“只是没人教他,所以他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一旦着急了,他就不说话,只会呜呜哦哦的。” 梅里莎明白了,她问:“你一直在管他?” 玛丽迟疑了一下:“只是一直看凯特欺负他,害怕他死了,就过来了。” “凯特一直这样?”梅里莎问,以前她的房间也和乔治不在一起,所以也没有注意过。 “凯特一直骂他,还打他,不给他东西吃,所以他一直很害怕,就算是梅先生回来大家一起吃饭,他也不敢吃。”玛丽说,“因为乔治没学社梅夫人的餐桌礼仪课程,凯特害怕梅夫人责怪她,就告诉乔治不能在聚餐的桌子上吃别的,吃完自己碟子里的那一小块就不能再吃了。” “梅先生的聚餐很少,大部分不是会去厨房领取吗?”梅里莎问。 “乔治太小,是凯特领取的,凯特饭量大,她的那份吃不饱,还会吃掉乔治的好多饭。”玛丽说。 “原来是这样。”梅里莎叹了口气,“我在二楼不方便上来,以后我还是把粥放在你的罐子里,凯特不会检查你的罐子吧?” “不会。”玛丽说。 “对了,梅夫人检查罐子,你的粥去哪儿了?”梅里莎问,“那天晚上我刚刚灌满,早上艾特就来检查了,你肯定吃不了那么多吧?” “能吃!”玛丽使劲点头,“凯特发现粥的时候大声骂乔治,我听到了,知道她一定会告密,就把那些粥全喝了,还把罐子用床单搽干净了,艾特什么也没发现,我看见露西也这么做了。” “干得好。”梅里莎笑了。 “里莎,如果梅夫人还让我们挨饿,你还会给我们吃的吗?”玛丽问。 “当然。”里莎笑着说。 “谢谢你,里莎。”玛丽甜甜的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枇杷树下 时间过了一个月,安娜总算消停了,因为那个洋男人一直没来找她,安娜觉得那个洋人实在是不够意思,连来家里对她父母宣誓求婚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抢亲了,这么久没消息,说不定早就移情别恋了,真是自己瞎了眼了。 安娜消停了,梅夫人就放心了,她很高兴的发现安娜没有天麻精上瘾,也没有别的什么后遗症,松下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开始开放安娜外出的禁闭,带着她去看了好几场歌剧,还介绍了好几家的男孩子给她看,但安娜对此兴趣缺缺,安娜喜欢的是外国的美男子,不是这些看起来就呆头呆脑的黄种人。 梅夫人虽然还是有些担心安娜的择偶观,但是对安娜走出了上一次情伤很是欣慰,又担心她的学业,于是同意她去上学了。 安娜上学了,梅里莎被要求和安娜一起去学校。黛西依然是去她的中学。露西却被要求就此休学,以后就在家里厨房打下手。露西惊呆了,梅夫人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告诉她,这是梅先生的意思。露西脸色死灰。安娜倒是破天荒的要求露西继续跟着她,因为她觉得露西伺候的好极了。但是梅夫人义正词严的拒绝了,理由是没保护好小姐的仆人不是个好仆人。安娜想想也是,因为露西不管她,她才会上了那个洋男人的当,于是就把露西丢开不管了。 梅里莎看着露西的脸色不忍极了,但是她也没什么办法,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据说安娜的怪癖多极了,喜欢掐露西,每个下课时间她都要补补妆,然后笑的花枝招展的去看洋老师,学校的学生们都不大喜欢她。 梅里莎趁着晚上的时候去看玛丽,玛丽也应该上学了,但是梅夫人从没提过这件事情,梅里莎有些担心。她给马丁神父写了一封信,把信交给玛丽,让她第二天去教堂上学。然而玛丽她根本没去,玛丽从没出过家门,她甚至不太出自己的房间门,她根本不敢独自一人去教堂。梅里莎没办法,只好趁着梅夫人帮安娜收拾安排上学的东西没空管她们的时候,找了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翻窗出去,寻找能带玛丽的人。 梅里莎首先想到的就是顾念,这么长时间没见过顾念了,梅里莎真的有些想她了,梅里莎从趁着天黑从客厅翻窗户进入院子,又翻铁门出了大宅,悄悄的跑向了顾念家里。 顾念家里并不是很远,梅里莎的速度很快,她跑过了大街小巷,穿越了黑黑的胡同,避开了能碰到小流氓的地方,还遇到了几队军人巡逻队,就像是当初乘着人力车遇到周少山的那晚上一样,梅里莎小心的避开了这些军人,顺利的来到了顾念家门口。 一到顾念家门口,梅里莎就愣住了,顾念的家门口挂着白幡,还有白色的对联,屋门紧闭着,一丝灯火都没有。 梅里莎迟疑了一下,上前去敲门,然而任由她怎么敲门,这间小院子都像是无人居住一般,没有任何声息。这间屋子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就在梅里莎不知道的时候,顾念全家人都不知去向了。 梅里莎胆怯极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在她来这里之前,满心里都是顾念,满心里都觉得只要顾念在她身边,她遇到的困难就解决了,什么梅夫人,什么安娜,什么玛丽,有顾念和她商量着呢,都不是问题。可是现在顾念不见了,她甚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是否安好,什么消息都没有,顾念就这么消失了。 梅里莎失魂落魄的在顾念家门外徘徊,终于试着推了推大门左边的窗户,窗户紧紧关闭着,梅里莎又去推了推门右边的窗户,这次窗户松动了一下,梅里莎精神振奋了,她一下一下推着窗户,直到窗户的栓棒松动开,一把推开了窗户,然后翻窗子进入了顾家的房子。 这间屋子应该是顾盼的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所有的东西都没怎么动,梅里莎有些奇怪:离家难道不用收拾行李吗?或者顾家只是暂时离开了,明天或者后天,他们还会回来的。梅里莎松了口气。 推开屋子,院子里的枇杷树开了满树的花朵,在月影下星星点点,树下依然是那口石板桌子,周翔宇和陶静轩等人曾经在树下争执不休,最里面的屋子是顾念的妈妈和顾念的房间,外面的门也锁了。 梅里莎眼尖的看到顾念妈妈的房间窗户缺了一个角儿,有一块窗户没有玻璃,用白纸糊着,但白纸也破了,梅里莎就凑了过去,透过破洞往里看。 窗户里面冷冷清清的,仿佛什么东西都已经收拾完毕了,但依然显得行色匆匆的,衣柜和箱子都是打开着的,里面有翻找过的痕迹,衣物都已经打包走了,里面只有一些剩下的旧衣物和包袱皮之类的,床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起来主人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 这是暂时离开的样子吗? 梅里莎不知道,但她心里的恐慌感觉越来越大了。 梅里莎后退几步,离开了窗户,眼睛酸酸的,她擦了擦眼睛,转过身想离开,一转身却在枇杷树下看到了一个人。 梅里莎惊呼一声。 “别怕,是我。”树下的男人轻声说。 梅里莎定睛一看,原来是周翔宇,他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树下,几乎要和树影融为一体了。 周翔宇走出树荫,走到了院子总部,他定定的看着梅里莎,叹了口气:“原来是你,我看外面的窗户开着,还以为是学社的同志躲到这里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梅里莎颤抖着问。 周翔宇脸色黯然:“起义失败了,我来看看还能不能挽救些什么。” “起义?”梅里莎不懂。 “你不懂,没关系,不懂也好,你还是小孩子。”周翔宇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回到了枇杷树下,坐在了石桌上,“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找顾念,可是他们不在了,”梅里莎难过的说,“我一直被关在家里,好不容易跑出来,想找顾念,可是他们不在了。” “她们搬走了。”周翔宇说,“是我安排的,能挽救一个是一个。” “什么?”梅里莎不懂。 “顾盼已经死了,她们母女两个留在这里会被兵痞子刑讯死的。”周翔宇说。 梅里莎惊呼一声,捂住嘴。 “顾盼到底还是没忍住奚左尧的劝说,参加了这次起义,他没能回来。”周翔宇说。 “什么起义?就像上次你们在这里说的那样吗?”梅里莎眼泪汪汪的问。 “说给你你也不懂,”周翔宇说,“你只是一个被家人圈养起来的大小姐。” “我不是大小姐,我是寄人篱下的孤儿。”梅里莎说,这是梅钮瓦曾说过的话:我不是少爷,我是寄人篱下的孤儿,梅查理和我没关系。 周翔宇摇了摇头:“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儿,就和你说说话吧,我现在烦心的很,陶静轩他们怎么也不听我说,就相信那什么钮永健,他们说他是聪明人,这一句算是说对了,钮永健确实聪明,一见形势不对,就立刻把陶静轩他们扔到脑后面去了,就剩下陶静轩那伙傻子,拼光了自己,什么都没得到,什么都没留下。” “陶先生?”梅里莎不解。 “一个家庭有一个敌人,这个家庭的大家长同意了自己儿子想和敌人打架的决定,于是儿子找来了一个同伙,想和他联手干掉敌人。儿子的兄弟想来帮助儿子,兄弟也找来了一个帮手,谁知这个帮手很快就被敌人打死了。兄弟找来的帮手一死,儿子找来的帮手害怕了,在打架的当天就没去帮助儿子,于是儿子被打死了。”周翔宇说,他转过脸看着梅里莎,“顾盼就是那个儿子,还有和顾盼一起的很多人,都是那个儿子。” 梅里莎感觉自己全身都是冷冰冰的:“你是儿子的兄弟?” 周翔宇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他的兄弟,但不是那个找帮手的兄弟,我一直在阻止他们动手,但没拦住他们。” “都有谁死了?”梅里莎哭了,“我认识他们吗?” “奚左尧和陶静轩,”周翔宇默默地低下头,“他们都死了,我没能救得了他们。” “谁是他们的敌人?瀛岛人吗?”梅里莎哭着问,“陶静轩先生的太太就要生小孩了,瀛岛人有打死了一个爸爸吗?” 周翔宇默然片刻,说:“这次不是瀛岛人,是华国人。” “为什么?瀛岛人打死了很多爸爸,为什么我们自己还要打死孩子的爸爸?不但打死了孩子的爸爸,还打死了孩子的哥哥?”梅里莎哭着问。 “不要问我,我不知道。”周翔宇挫败的说,“我本来以为坚定的信念是促成成功的基石,但它不仅仅是成功的基石,它还孕育了盲目和自大。” “顾念的哥哥死了,顾念怎么办呢?”梅里莎哭着说,“顾妈妈那么虚弱,她一个人能照顾她吗?” “我把她们送去了越城,顾妈妈在越城有亲戚可以投奔,不用担心。”周翔宇说。 “那么你呢?”梅里莎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离开?” “我来找找这里还有没有兄弟,”周翔宇从石桌上站起来,走进梅里莎,蹲了下来,“我希望能救出我那些剩下的兄弟,不要再有人死了,不要再有爸爸和哥哥死去了。” “死去的爸爸和哥哥的家人呢?”梅里莎问,“妈妈呢?弟弟妹妹呢?” “都会在的,我不会再让人死去了。”周翔宇拥抱住梅里莎低声说道,那声音坚定的仿佛是在起誓一般。 两人在枇杷树下沉默,梅里莎紧紧靠着周翔宇,感觉他激烈的心跳像是在传达愤怒的吼声,誓言在这里刻下。 良久,梅里莎耳朵一动,她抬起头,周翔宇也警惕的抬起双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注视院子的大门。 门外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想响起,又霎时间定住,门外传来梅里莎非常熟悉的声音,骄傲,自信,带着点狂妄,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开门吧,我知道你在里面。参与的家属住所,我们都已经控制住了,这里也不例外。巡逻的人告诉我这里的窗户被打开过,我就知道你来了,开门吧,公华学社军府馆军务太司兼公华学社浙城军府馆军务总管,周少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对哥哥说谎 梅里莎和周翔宇站在枇杷树下,门外是梅钮瓦带着军队在门外喊话。 “哥哥?”梅里莎惊讶的说。 “哥哥?”周少山皱眉,随后明白了,“是你哥哥梅钮瓦?” “嗯,”梅里莎看了看周少山,歪歪头说:“他叫你周少山?“ “周少山是我的名字,翔宇是我的字。”周少山解释说。“梅里莎,我们是朋友吗?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们是朋友,”梅里莎说,“我可以让哥哥别抓你。” “千万别,”周少山苦笑道,“在这方面,你哥哥不会听你的。” “不可能,我哥哥对我可好啦!”梅里莎说。 “他对你好,可不会对我好,”周少山劝说道,“我会藏在这个屋子里,你骗骗他,说我没来过行吗?” 梅里莎眨眨眼:“我哥哥不会骗我的,他是个很棒的军官,所以,坏人是你吗?” “没有坏人,”周少山说,“不管是门里门外,都没有坏人,不过是各自的信念不同罢了,所以这是一场下棋一样的游戏,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各自为信仰厮杀,我现在希望你加入这场棋局,并争取你成为我们这一方的棋子。” “为什么,外面是我哥哥,我肯定和他是一方的。”梅里莎说。 “仅仅今天晚上怎么样,从明天开始你还是他那一方的,今晚我只有一个人,这也太不公平了。”周少山苦恼的说。 梅里莎想了想说:“那好吧,那就今天一晚上,我帮你一次,不告诉哥哥你来过了。” 梅钮瓦在门外等的不耐烦了,踹门冲了进来,刚一进院子就愣住了。 院子里枇杷树下的石桌上站了一个小姑娘,正是梅钮瓦的妹妹梅里莎,梅里莎手上拿着一把枇杷花枝,笑嘻嘻的看着梅钮瓦。 梅钮瓦张大嘴巴:“里莎?怎么是你?” “哥哥!我听到门外是你的声音,故意没说话!你惊喜吗?”梅里莎欢乐的跳下石桌奔向了梅钮瓦。 梅钮瓦抱起妹妹,奇怪的四下里打量:“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还有没有别人?” “没啦!今天晚上,我偷偷从梅家跑出来想来找顾念,谁知道这里的房子已经空了,顾念不在了。”梅里莎情绪低落下来。 “没事没事,顾念不在了还有哥哥,嗯,顾念是谁?”梅钮瓦问。 “是我同学,她家在这里。”梅里莎说。 “你为什么这么晚来找她?你不知道晚上不安全吗?”梅钮瓦说。 “白天来不了,”梅里莎崛起嘴巴,“哥哥都不关心我,我被梅家关了一个月了,每天只能吃一碗稀饭一个馒头,哥哥都不来找我!梅夫人说明天要我去伺候安娜上下学,我很害怕,露西说安娜经常掐人,我晚上逃出来想找顾念商量一下。” “什么!梅查理竟然让他那个小妾折腾你!”梅钮瓦脑壳上青筋直跳,“活得不耐烦了!真当我是吓唬他说笑的!” “哥哥,梅夫人已经把梅家的孩子饿了一个月了,还让仆人打人,他把黛西卖了换钱,还让露西去厨房里干活,哥哥,我在梅家过不下去啦!”梅里莎大声说。 “太可恶了!梅查理越来越不像话了!回头哥哥帮你收拾他!”梅钮瓦咬牙切齿的说,“不过是一个小妾,越发捧得没边儿了!小妾生的两个庶出杂种还敢欺负我妹妹!我就认定这一个妹妹了,他们还敢欺负你!你等着,哥哥回头就帮你收拾他们!” “真的吗啊?”梅里莎欢快的说。“你会拿枪告诉他们不能欺负我吗?” “当然!”梅钮瓦大声说。 “你会告诉梅夫人要让我吃饱吗?” “当然!我把她给你熬汤喝!” “你会告诉安娜不要欺负我吗?” “当然,我让她给你当马骑着玩!” “太好啦!哥哥,你真是个好哥哥!” 梅钮瓦在院子里发了一通豪言壮语,他后面一个副官看不下去了,上来提醒他:“长官,我们要尽快去找周少山,万一错过了,他就逃出沪城了。” 梅钮瓦脑子里的热度退了下去:“看来这里是误会,还有什么地方可疑?” “白桦树巷29号,陶静轩家里那个怀了孕的老婆最近在那里出现过,我们怀疑有人把她转移过去了。”副官说。 “哥哥,”梅里莎拉了拉梅钮瓦的衣服袖子:“陶静轩先生送过我一棵梨树,他是个好人。” 梅钮瓦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妹妹如此的交游广阔:“是吗,看来他还不错,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他的。” “嗯。”梅里莎想了想说,“她的夫人快生小宝宝了,不要吓着她了。” “里莎你放心!”梅钮瓦笑眯眯的说,“不管是陶静轩还是他夫人,我都会感谢他帮了我妹妹,不会为难他们的,我还会给他们送些礼物,告诉他们是小里莎让我来感谢他们的。” 梅里莎甜甜笑了:“哥哥见过陶先生吗?” “当然!昨天我还见过他!他还提到了小里莎呢,我还以为他在乱说!”梅钮瓦欢乐的大笑着说。 梅里莎愣住了,陶先生不是已经 梅钮瓦没注意梅里莎的表情,继续与副官说话:“确定地点了,那么有没有男人在那里出没的消息?” “暂时没有。”副官说。 “注意搜寻可疑的男人,不仅仅是周少山,”梅钮瓦说,“从10月中旬开始,公华学社就批准了沪城卿事寮准备起义的决定,暴动的计划也是由公华学社总部决定的,沪城卿事寮只是负责调查敌情和训练工人武装等工作,沪城学社在这段时间里训练了一批2000人的工人纠察队,用作暴动的核心军事力量,这批力量在23日暴动当天就已经全部溃败了,大部分人当场被击毙,其余小部分被逮捕,除此之外,肯定还有一部分人潜逃在外,不是公华学社总部派来的指挥官就是这次暴动的核心人物。” “是,卑职这就传达下去。”副官说,“还有一个人需不需要向上传达?” “什么人?” “姮城吴氏中府驻沪代表,钮永建。”副官道,“孙大帅在豫章接连失败之后,我们怀疑浙城省长夏超与钮永建达成了秘密协定,决定归附蒋氏中府,向沪城进兵。但夏超在进军嘉兴的途中遭到我军打击后,在余杭公路上被击毙,钮永建随后按兵不动,这次暴乱没有他的参加。” 梅钮瓦思索了一下,道“暂不上报,这都是我们的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不能擅动。” “是。”副官立刻道。 梅钮瓦转头去看妹妹:“里莎,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你先去哥哥住的地方,明天哥哥带你回梅家帮你出气!” “好!”梅里莎高兴的说。 梅钮瓦带兵离开了,留下了他的副官带梅里莎去他居住的酒店,这位副官牵着梅里莎的手,在一家歌舞厅门口叫了一辆人力车,付过钱请他送人去酒店,自己快速的去追梅钮瓦去了。 梅里莎捧着枇杷树花枝,坐着人力车来到了酒店,刚下车就看到周少山站在酒店前面微笑着同自己打招呼。 “哎呀!你竟然没走!”梅里莎问。 “因为我暂时走不了,你哥哥把我在沪城的落脚点都端了,”周少山无所谓的说,“既然哪里都去不了了,那我就留在这个酒店吧,刚好和你哥哥是上下楼。” “啊!你难道要对我哥哥不利?”梅里莎惊叫。 “想到哪里去了,没有的事,”周少山说,“我早就在这里订好了房间,因为你哥哥在这里,我就没来过,现在看来我只有待在这里了。” “你真是幸运!”梅里莎说。 “哪里,”周少山说,“你不会把我的消息告诉你哥哥吧。” “自然了。”梅里莎用力点头。 周少山本来是想点烟的,他看着梅里莎的样子,苦笑了一下,将烟放回了口袋:“我看我还是找别的地方住吧。” “哎,为什么?”梅里莎问。 “你会告诉你哥哥的吧?”周少山笑了,“刚才在顾家,你只是为了你自己和你哥哥,才愿意替我隐瞒的,你担心我带枪了,对吗?” 梅里莎愣住了。 “我早该知道的,”周少山叹了口气,“你和你哥哥那么好,不可能愿意加入我的棋局,除了怀疑我不怀好意之外,你不过是因为我可能救了顾念,以及想知道陶敬轩的情况罢了。后来你发现我和你哥哥说的不一致,你就想暂时缓一缓,看看是谁在对你说谎。” “我想知道顾念现在怎么样了。”梅里莎细声细气的说。 “你现在知道说谎的是你哥哥了吧。”周少山说。 “暴动失败了,夏超在余杭公路上被打死了,这句话梅夫人的爸爸说过,”梅里莎说,“所以,陶敬轩先生是真的死了。” “你不必介怀,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在固执前行。”周少山说。 “我曾经觉得,杀害了那么多孩子的父亲的,是一个看不清楚面目的人,与哥哥无关,与你们也无关,哥哥是自己人,你们乱匪愿意帮助顾念复仇,你们也应该是自己人,就算不是朋友,也应该互相不干扰不伤害,但是不是的,”梅里莎说,“瀛岛人会杀害孩子的父亲,你们也会,哥哥也会,为了你们想要的东西。” “瀛岛人是为了利益,而我们是为了结束这个陷于困苦的时代。”周少山并没有否认,他笑了笑道,“我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觉得要和瀛岛人和好,用语言和教诲让他们放弃眼前的做法;一派觉得必须用拳头让他们知道厉害,再也不敢有这个念头。我们互相不让,于是瀛岛人还没有受到教诲,我们已经自己先争执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告别周翔宇 梅里莎和周少山站在沪城大酒店的台阶下,小小的孩子固执的仰着脖子看着前面的大人,那种倔强的样子,即使是周少山也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歇了马上离开的心,暂时停留了下来。 “陶先生到底是怎么死的?”梅里莎问,“哥哥是不是参与了?” “10月23日晚,按照原定计划,各区工人纠察队先后进入岗位待命,接下来的发展应该是,钮永建、夏超和工人们一起进攻沪城,争取在一到两天里迅速的拿下沪城,”周少山说,“但是,钮永建得知夏超兵败被杀,也不支持工人起义的行动了。工人组织在半夜得知夏超失败,就紧急停止了起义行为,但因为时间紧迫,有些地区的工人纠察队未接到停止行动的通知,与警察发生了冲突。到了24日早晨起义停止,陶静轩、奚佐尧等十多个人都牺牲了,百余人被捕。你哥哥带的队伍没有参加镇压行动,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在外围待命,抓捕起义失败后逃走的人。我就是在这时候进入沪城的,希望能从你哥哥手上救下一些人。” “顾念家人就是你救了的?”梅里莎问。 “顾盼被奚佐尧劝说加入了起义,他在那天晚上就死了,我及时通知了我们的同志连夜把顾念和她妈妈送走了。”周少山说。“还有陶敬轩的妻子,她已经不在白桦树巷子了,你哥哥是白跑一趟。” “你之前讲过一个大家庭的故事,那个儿子就是陶先生他们,你是他没有参与打架的兄弟,那么参与了打架的兄弟哪里去了?” “有些牺牲了,有些还在逃亡,你哥哥正在追的就是他们。”周少山说。“在我的故事里,那两个帮手一个是夏超,一个就是钮永建,都是你哥哥的副官提到的。严格来说儿子和兄弟是一个爹的,帮手和你哥哥是另一个爹的,两个爹都是那个大家庭的。” “哈?”梅里莎惊讶的张大嘴巴。 “两个爹在谁才能当大家庭的大家长这件事上起了冲突,导致两家人在各种事请上看不顺眼,”周少山说,“对事情的处置上双方也都有不同意见。就像是你刚才说的瀛岛人,我们主张将他们暴打一顿赶出去,你哥哥的爹担心打不过,建议先安抚然后语言沟通让瀛岛人不要杀华国孩子的爸爸了。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大家互相不服。” “能说得通吗?”梅里莎问。 周少山苦笑了一声。 “那么为什么哥哥的爹不愿意打瀛岛人?” “他不是不愿意打瀛岛人,他是担心打不过,死了更多的自己人。”周少山叹气说,“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总不能任由他们杀人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梅里莎说,“但是我也不敢试试能不能说得通梅夫人啊。” “但是瀛岛人不是梅夫人,我们也不是你。”周少山瞟了她一眼,将梅里莎只到他腰上的身高尽入眼帘。 梅里莎噘嘴。 “我该走了,别告诉你哥哥我和你说过话。”周少山说。 “你要离开?”梅里莎说。 “是的,我不能被梅钮瓦逮住,”周少山说,“而你和他是一伙儿的,你是个聪明而且狡猾的小鬼,我不能栽在你手上,我会被人笑话死的。” “你走了也好,你会帮助顾念,但你要是留下来,我一定会告诉哥哥的,我长这么大,哥哥对我最好。”梅里莎说。 “我希望你保护好自己,”周少山看着梅里莎说,“你哥哥对权利的渴望很深,他爱你,但我不确定你和权利相比孰轻孰重,我相信曾经的他非常纯粹,但有些人会纯粹一辈子,有些人之所以纯粹只是因为还没有接触过诱惑。” “哥哥不会。”梅里莎说。 周少山迟疑着说:“我相信你。” “我相信哥哥。”梅里莎说。 “静轩说的不错,”周少山说,“你确实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陶先生说了我什么?”梅里莎问。 周少山迟疑了一下,垂下头,灿若晨星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梅里莎。他的脸上最让人为之惊叹的就是这一双明亮如晨星的眼睛,当他注视着你的时候,就仿佛在面对整个星空。此时那双深邃如星空的双眼噙着泪水,如同明澈的深潭倒映着星空,他伸出一只手抚摸着梅里莎的头发。 “静轩临走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要向你和顾念道歉,静轩说,他曾经有过一个很可怕的念头,他被那个念头诱惑,险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那个念头与他的希望和信念都不相同,但他被那个念头诱惑着,险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虽然最后他克制了那个念头,却还是对你们抱有愧疚之心,临终之前,他希望能够向你们道歉,然而终于还是没能再见到你们。” 梅里莎泪雨如下,她哽咽着,说到:“陶先生是在为他曾经想用我和顾念换取我们哥哥和家人的支持而愧疚吗?” 周少山惊讶的看着梅里莎:“你实在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神父说过,人们从刚刚起床到再次入梦,每一天,每一天,都会有很多可怕而且疯狂的念头,但只要他们会克制住自己的想法,没用将之付之行动,那么他就是一个好人。”梅里莎哭着说,“陶先生是个好人,他曾经说过,经常看梨花的女孩,将来一定会和梨花一样,美丽又纯洁,我要说,会相信花朵的魔术的人,都不会是坏人,陶先生真的是个好人!” “谢谢,梅里莎,陶先生已经听见了。”周少山拥抱着梅里莎,双眼滚落泪珠。 梅里莎站在酒店台阶上,看着周少山一步步消失在了人群里,有些失落的进入了酒店,找到了梅钮瓦定下的酒店房间,一进门就看到了两个嫂嫂正和两个不认识的女人在打麻将,说说笑笑,一屋子烟味儿。 看见小姑娘进来,两人楞了一下,方才热情的站起来将梅里莎带进来同那两个女人介绍了一通,梅里莎说了梅钮瓦的吩咐,两个嫂嫂叫来服务生,让他马上帮梅里莎开一个房间,服务生立刻带着梅里莎去了,两个嫂嫂微笑着同梅里莎告别,很自然的回到了牌桌上。 梅里莎从门缝里看到了两个嫂嫂熟练地搓麻,话题也转回了她们刚才说过的穿着打扮上,有些失落的随着服务生离开了。 服务生开好房间就离开了,梅里莎看到软软的大床顿时就困了,她爬上床,想了想,将大床的铺盖卷起来,连同被子和枕头一起转移到了伊甸园里面。 梅里莎心想,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很快就会天亮了,这么点时间怎么够睡觉呢,我拿上就去伊甸园里睡一觉,睡到什么时候都没人管! 伊甸园里没有黑夜,梅里莎将酒店的床铺铺到面包树房子里。 梅里莎将五棵猴面包树都做了规划:1号树就是客厅,以后放上大沙发,自己就能像梅夫人一样躺在沙发上摆谱了!2号树是厨房,现在已经做好了。3号树现在还没挖呢,等它再长的粗一点就当做卧室兼书房来用。4号树最细了,等它再长一点,和3号树连上以后就当做卫生间使用吧。5号树最远了,现在是最矮的一个,等它长大之后就能当做仓库使用了。 现在卧室还是一棵树,梅里莎就把铺盖铺到了客厅的地板上,这可不容易,因为地板上有很多梅里莎收获的鸡蛋和面包果等东西,其他的水果梅里莎已经顾不上了,因为它们每天都能结出新的果子,梅里莎就懒得去管旧的果子掉下树会是怎么样了。 虽然还是有很多果实最后都发芽了,但没等它们长大,梅里莎就把小苗苗全都了了,地里长不下那么多的小树苗,只能那么做了。 梅里莎迫切的希望仓库能尽快长大,可是用作仓库的猴面包树还是长得慢腾腾的,看着就让人特别着急。其实面包树长得已经很快了,是梅里莎太着急,但这也没有别的办法。 整个伊甸园的长势好极了,梅里莎特别自豪。 茂密的竹林里面有修长的竹子和很多竹笋。果园里面有野菜和小白兔。麦田就是养鸡场,每天能收获很多鸡蛋。蔬菜地里长满了各种蔬菜。玉米地里有很多野菜和玉米。花园里面一片欣欣向荣的情景。 梅里莎眼尖的看见果园里面多了一个蜂巢,梅里莎不明白那个蜂巢是怎么出现的,明明里面只有一个蜂箱的,突然多了蜂巢真的很不习惯,梅里莎看着蜂巢有些害怕,这些蜂巢不会越来越多吧?但是那些小蜜蜂似乎很温顺,没有哪只蜂会蛰她,她只能暂时放下,等以后在观察看看了。 梅里莎铺好床铺躺在上面打了个哈欠,满心都是对明天的期盼,心里只想着明天哥哥要带她去梅家了,会帮她好好出出气,以后梅夫人就不敢欺负她了,她要让梅家的孩子以后都吃饱,那个凯特就赶出去,不许她再来梅家了,要让安娜去厨房干活,让梅夫人扫地,真是太让人高兴了,梅里莎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出气 第二天,梅里莎是在梅钮瓦充满骄傲的叫喊声中醒过来的,梅钮瓦将梅里莎的房门敲得碰碰响,一直敲得梅里莎从旅馆的床上睡眼惺忪的爬了起来。 这是梅里莎的回笼觉了,梅里莎在伊甸园睡了一觉醒来,回到旅馆激动的窜上窜下,一心想着回到梅家给自己出口气,谁知道,出来的时候,与刚进去的时间差不多,梅里莎百无聊赖,想起自己曾在伊甸园内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还有心情作了实验,把一个椅子斜放着用手支撑,然后瞬间进入伊甸园,仔细听椅子倒地时的声响,一直过了很久才听到椅子倒地时的哐嘡声,梅里莎觉得,当时自己之所以能听到玛丽的敲门声,一定是因为自己进伊甸园的时候,玛丽已经等在门外了,并且举手准备敲门了。 梅里莎在旅馆作了多次试验,洗了澡,用旅馆的便签画画,数旅馆的地板一共用了多少木板,把伊甸园里的水果拿到外面垒积木,一直玩到自己又困了,不知不觉爬上床又睡了个回笼觉才被梅钮瓦叫醒。 “里莎,快起来,你不会忘了今天哥哥要给你出口恶气吗?”梅钮瓦中气十足的喊道。 梅里莎赶紧开门跑出来:“不会不会,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我正等你呐,我们快走吧!” “走!”梅钮瓦恶狠狠的说,“这口气老子忍了几年了,咱们这就把梅查理那个混蛋狠狠揍一顿,把他那个不要脸的小妾扔进浮罗江!” 梅钮瓦带着梅里莎,领了十个士兵,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梅家跑去! 清早上的梅家,梅夫人刚刚叫醒了梅安娜和梅麦克要送他们去上学,然而艾特跑来告诉夫人原本要跟着安娜去上学的梅里莎不在房间里。 “奇怪,梅里莎跑到哪里去了?”梅夫人意外的说,“原本要她随着安娜去上学,谁知刚刚抬举她,她就出篓子,赶紧找一找,不然没人给安娜提书包了。” “是。” 艾特刚要去找找梅里莎,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还有门房在惊呼和惨叫。屋子里的人恐慌的看着门外,梅查理也被惊动了,还穿着丝绸睡衣就从卧室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然后就被冲进客厅的梅钮瓦惊呆了。 梅夫人趁着没人注意艾特,赶紧拉住她嘱咐了几句什么。 艾特匆匆下了楼梯,转身跑去了后面厨房方向,在这种时候,也没人注意一个吓坏了的仆人的动向。 梅查理几步下了楼,拦在梅钮瓦面前,中气十足的咆哮:“逆子,你这么张牙舞爪的回来,是想干什么?” 梅钮瓦咧嘴一笑,直接一拳头就上了梅查理的脸,一拳头把他砸到了沙发上:“来感谢你多年来的照顾啊,死老头!” 梅查理被他一拳砸倒,都懵了,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大儿子,他发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了。 “梅先生,”梅钮瓦一脚踩在梅夫人非常珍爱的沙发上,逼近了梅查理,“多年以前你从我们老家出发,抛妻弃子来到了沪城,发了大财,娶了小妾,把儿子媳妇亲爹亲娘都不要了,你媳妇帮你送走了那两个老不死的,带着我来找你,你二话不说就把她投了浮罗江,你给我说一说,你还算个人吗?” 梅查理狼狈的看着儿子,没有答话,却狠狠盯上了儿子身后的女儿:“梅里莎!你这个逆女!吃里扒外的东西,你” 梅查理威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梅钮瓦一拳头揍在了嘴上,梅查理的牙齿挨了一拳不受控制的咬破了舌头和嘴唇,流了满嘴的血。 “谁准你骂我妹妹的?”梅钮瓦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家,我就能看得上这一个妹妹,就你也敢动她?还敢让她伺候你那小妾生的贱种?什么玩意!” 梅钮瓦又是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梅查理头上,随后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打的梅查理;眼冒金星。 梅夫人还在强自镇定,梅安娜已经尖叫起来,她的声音像是在唱片打错了一样,震得整个屋子都在发抖。 梅钮瓦打不下去了,他掏了掏耳朵,指着梅安娜咆哮:“闭嘴!” 安娜投进了梅夫人的怀里,声音一点都没小的继续尖叫。 梅麦克大吼一声就像跳过来和梅钮瓦打架,梅夫人没拉得住他,惊得同女儿一样尖叫起来。 梅麦克跳下楼梯,虎虎生威的就是一拳想要去打梅钮瓦。 梅钮瓦哪里会把这个小弱鸡崽放在眼里,飞起一脚就踢了出去,在他爬起来之前,梅钮瓦带来的士兵端起枪,对着窗户、屏风、沙发、楼梯等处就是一阵扫射。 麦克当时就瘫在了楼梯边上,站也站不起来了,抽噎两下,嚎啕大哭起来。 “瞧你那怂样!”梅钮瓦骂道。 梅夫人救子心切,一把捂住还在尖叫的女儿的嘴,声音尖利的喊道:“梅里莎!你带着这家伙来,究竟是想干什么!亏我还想抬举你,你这不知道感恩的东西!梅钮瓦,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对梅里莎而言,梅夫人余威犹在,尚且不敢大声唱反调。 梅钮瓦于是开口:“干什么?这是我梅家的家事儿,你这连家谱都上不了的外室狐狸精管的那么宽泛做什么?” 梅夫人眼前都冒出螺旋圈圈了:“你你这个” “我不打女人,你就谢天谢地吧,”梅钮瓦嫌恶的说,“不过,今天你这个女人就该自请下堂了,你要是识趣,就赶紧收拾东西滚蛋,我给你十分钟时间。“ “妄想!”梅夫人强自镇定的维持着她高贵的姿态,“我是梅查理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别想霸占我的家!” “你的家?”梅查理耻笑一声,抬手就是一枪打穿了梅夫人手边的楼梯扶手,换来一声惊叫,“梅驴蛋明媒正娶的媳妇只有我妈闫三丫,你个从没拜过高堂、没记过族谱、没上过祖坟的东西算哪门子的夫人?” 就算是这种严肃的场合,那梅驴蛋和闫三丫这两个名字还是让人忍俊不禁。梅钮瓦看着他带来的士兵纷纷发出扑哧哧的嬉笑声,也感觉有些丢面子,回头就是一声训斥:“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 士兵们立刻不吭声了。 梅钮瓦满意的转过头,走过去一把拉起梅查理的宝贝儿子梅麦克,梅查理见状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像杀鸡一样的哀叫,麦克吓得瞪圆了眼睛手脚僵直的都不会用了,被梅钮瓦两三脚踹到了屋子总部:“什么玩意儿,尽流些猫尿,没用的东西,里莎,你说要让他干什么?” 梅里莎还是第一次能够掌握梅家大少爷的命运,兴奋的小脸发红,连害怕都忘记了,激动的嗓子发抖,大声说:“让他喂鸡!当他倒菜根,让他倒马桶!” “你这小丫头!”梅钮瓦笑了,“也太慈悲了。” “太轻吗?”梅里莎想了想,说,“那就不许吃饭吧,每天只能喝一碗稀饭,就这样吧。” “好吧。”梅钮瓦笑着一脚揣在梅麦克屁股上,“滚到厕所掏马桶去!” 梅麦克当场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不去,不去,脏,不去,妈妈,妈妈” 梅钮瓦带来的士兵哄堂大笑,纷纷吹着哨子调笑:“呦,小少爷找妈妈啦!”“今天尿床了吗?”“要不要妈妈帮你擦擦小屁屁?” 这帮兵痞子的嘲笑让麦克的哭声更加泛滥了。 梅钮瓦见状特别有成就感,接下来就瞄准了梅夫人和梅安娜:“这两个要干什么呢?” 其中一个兵痞子立刻说:“干什么?先给哥几个乐一乐!” 兵痞子们纷纷起哄,手舞足蹈连成了一片,梅夫人和梅安娜惊惧不已,有两个大胆的兵痞子甚至直接跳上楼梯想去抓安娜,梅夫人声嘶力竭的拉住安娜并伸手打人,被那兵痞一巴掌赏在脸上。 梅里莎胆怯的贴在了梅钮瓦身后,眼前的士兵让她心里有了一点点后悔。 梅钮瓦安慰的拍了拍梅里莎的头发,呵斥道:“干什么呢?真把这里当窑子了,都给我规矩点!” “老大,连油也不让揩,太没意思了吧?”那兵痞恋恋不舍的从楼梯上下来,梅夫人母女直接瘫倒在了楼梯上。 “这两娘们有什么好玩的,赶紧找一找,有什么金子银子的,带走了想买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梅钮瓦笑着说。 这帮兵痞听了这话,各个眼睛发亮,如狼似虎的冲进了各个房间翻箱倒柜的搜寻起来。房间里的其余躲藏起来的人都被赶了出来,黛西、玛丽、乔治、凯特等等人,都被赶羊似的赶到了客厅总部。士兵们也带着搜出来的大箱子、小盒子,堆放在了客厅里,至于有没有人私藏夹带,那就说不好了。 刚才那敢去拉梅夫人的兵痞端着一个小匣子乐的笑的跟那什么似的:“队长!这个匣子是那娘们的梳妆匣子,都是上等的珠串,您带回去替我们孝顺嫂子们!” “你倒是懂事儿”梅钮瓦笑着伸手去拿那个匣子,刚伸出手,一声枪响,梅钮瓦手里的盒子爆了开来,珠串洒落一地,梅钮瓦的手背飞散的碎木块刺伤了,那兵痞直接就握着手哀嚎起来。 梅钮瓦暴怒的问:“谁?” 五十多个士兵从大门和窗户鱼贯窜入了客厅,端着机枪和瞄准了搬运战利品的梅钮瓦士兵,另有士兵直接从二楼下来护住了在楼梯上的安娜母女。 一个中山装的男人从后来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中排众而出,站在了梅钮瓦面前:“是你外公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倒转 眼瞅着跑进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家伙夺取了自己的胜利果实,梅钮瓦恶狠狠的看向了眼前的男人:“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真是惊讶。”男人斯文的扶了扶眼睛,伸手一挥,“没什么关系,我来自我介绍,鄙人乃是政治部机要处办公室主任袁刚。” 话音刚落,男人身后的士兵们直接冲上去下了梅钮瓦带来的人的枪,梅钮瓦见状随即试图脱出包围圈,却被男人带来的士兵三两下放倒,踩在了客厅地板上。 形势瞬间逆转,梅夫人满脸都是激动的泪水,重新从地上站起来,充满了感情的呼唤客厅的男人:“爸爸!” 安娜和麦克和哭着喊外公,趁着有人撑腰纷纷告状:“外公,外公,他们打我!他们要我去掏茅房,他们抢我们东西” 男人伸手压了压两个孩子的告状声,转身面对着梅钮瓦。 梅钮瓦正在士兵的脚地挣扎,还想努力争取和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敌人一战的机会:“你们干什么!赶紧拿枪啊!打这些家伙啊!” 被梅钮瓦叫到的战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都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不动了。 “别瞎叫了,”男人笑着说:“他们就是一群低下的小兵,哪里敢和政治部叫板。” “废物!废物!”梅钮瓦狂叫,“杀了他们!杀了这帮狗娘养的!” 踩着梅钮瓦的士兵,飞起一脚踢在了梅钮瓦的脸上,梅钮瓦当场吐出一颗槽牙,满嘴都是血。 “你以为你当上个队长,就能对付任何人吗?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男人讥笑道。一只手像是抖落什么脏东西一样甩了甩,男人身后的士兵如虎狼一般涌上,将地上梅钮瓦拳打脚踢。 梅里莎尖叫起来,双手捂着脸惊恐极了。梅钮瓦狂呼乱叫,他带来的士兵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动作。 “别喊了,摊上一个脑子有毛病的上司,他们也够倒霉的了,你以为他们敢随意对我出手吗?”男人道,“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婉鸿的父亲,我名叫袁刚,虽然挺丢份的,但名义上来说,我也是你的外公。” “哼,”梅钮瓦在地上挣扎,“不过一个小妾的爹,有什么脸面跟我攀亲戚!你跟你那妾生女儿都是一个德行!什么玩意儿!” 一个士兵抬腿飞起一脚又踢在了梅钮瓦脸上,顿时整张脸上都是鞋印,那腮帮子立刻就淤血红肿了,满嘴也都是血。 “到底是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小崽子,除了说说这些不痛不痒的骂人话,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袁刚笑着说,“你就是那泥坑里的王八,看不见天呐。” 梅钮瓦狠狠的看着他。 袁刚笑眯眯走到了梅里莎面前,梅里莎惊恐的看着他,接触到他的眼神,立刻低下头,脑海一阵空白,连哭泣都不敢了。 袁刚用手抚摸梅里莎的头顶,然后用力下压,同时膝盖抬起,将梅里莎的脸狠狠的撞在了膝盖上。梅里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惨叫,鼻子、嘴里都是血,袁刚一把揪起她的头发,抡圆胳膊就是几个耳刮子,最后一脚把她踹了出去。 梅里莎趴在几步之外,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了。 袁刚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随手扔掉了手帕,转过头去看梅钮瓦:“你看我这么干,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梅钮瓦喉咙里发出一阵隆隆的声响,趴在地上绝望的看着他的部下:“你们都是死人吗!” 那些士兵低头不语。 “我军现在的编制是,各军辖3个师,师辖3个团,团辖3个营,营辖3个连,此即‘三三制’编制。你只是一个连编制都上不了的队长,你的上司姜宏昌也不过是一个区区营长,连你的上司都还要对我点头哈腰的,如今我要收拾你,你说你这群部下敢为你出头吗?” 袁刚笑着问。 梅钮瓦脸色死灰。 “你这次犯下的致命错误是,你不该因为一个小妹妹说受了什么委屈,就忙不迭的跑到你不了解的人那里想要找场子。”袁刚说,“你那小妹妹也真是不懂事儿,一点点小委屈都受不了,着急忙慌的跑到哥哥面前让你替他出头,你也不想想,她受了什么委屈了?婉鸿哪里短了她了?就算真的受了委屈,她又不是婉鸿亲生的,凭什么要婉鸿像照看安娜一样一碗水端平的照看她?她配吗?” 梅夫人骄傲的站在楼梯上,挽着女儿和儿子,看父亲为她出头。 袁刚超麦克招招手,麦克立刻兴高采烈的连蹦带跳跑到了袁刚身边:“外公!” “哎!迈克,你看这两个,你想怎么对她们?”袁刚笑着问。 “打他们!最好一枪打死他们!”迈克恶狠狠的看着梅钮瓦和梅里莎。 “好孩子,记住,面对这样的家伙,你身为男人一定要挡在你母亲前面,好好的保护你母亲,知道吗?”袁刚说。 “知道!”麦克高兴的说。 袁刚站在梅里莎踱步到了梅里莎面前。道:“你记着,还有你们也都记着,”他抬起头指点着在地上跪了一圈的孩子,“都给我记清楚了,这个家的女主人是你们夫人,小姐和少爷只有安娜和麦克。至于你们,你们是梅家饲养的东西,吃的穿的都是梅家的,你们生是梅家的仆人,死也是梅家的役鬼。”袁刚低头看着这些孩子,从梅里莎的角度看,袁刚的脸只剩下了高高的腮帮子顶起了狭长的眯缝眼,每当张开嘴巴说话的时候,就在脸上形成了一个空洞,仿佛要择人而噬,“伺候好先生、夫人、小姐、少爷是你们必须做到的工作和义务,如果有一天梅家需要你们做什么事情了,那就是你们烧高香也求不来的福分,少说些有的没的,跪着答应夫人给你的机会就是了。” 孩子们的额头紧紧抵在地上,两臂贴着身体,大腿贴着肚子,蜷缩成了一块干瘦的卵状,跪在地上颤抖。 袁刚继续在客厅踱步,在几个孩子中看来看去,最后问:“谁是黛西?” 黛西在地上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就是你?”袁刚注意到了,“别害怕,你是个好孩子,你是第一个按照夫人的意思定亲的孩子,而且,我听夫人说,你最近还在帮助说服王夫人额外给夫人贷款子是吗?真是个好孩子,以后要继续按照夫人的意思做事,夫人不会亏待你的,所有的孩子也都要以你作为榜样,你也要有一个榜样的样子,事事要以先生和夫人为先,要以少爷和小姐为先。” “是。”黛西牙齿打颤的说。 “好孩子。”袁刚的手摸到了黛西的头,黛西剧烈的颤抖起来,袁刚看到她的样子,也许是觉得好笑,呲了一下牙,转头面对梅查理:“贤婿。” “是,在,爸爸,我在。”梅查理结结巴巴的说。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黛西定亲之后,每个月都给零花钱,给了多少?”袁刚问。 “一百块!”梅查理立刻说,其实一分也没给,梅查理都亲自给黛西保管着呢。 “加倍!以后黛西每个月可以得到加倍的零花钱,作为她愿意听从先生和夫人意愿的奖励,所有的孩子都要以她作为榜样。” “是!”梅查理立刻答应了。 “至于这两个不好好听话的杂种”袁刚想了想,从腰上拔出了,“是该给其他孩子看看坏榜样的下场。” 梅里莎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在她和梅钮瓦之间转移,所有人的面孔都已经扭曲成了水中破碎的倒影,麦克高兴的尖声大笑仿佛回荡在宇宙之外,她脑中已经完全变成了空白。 “等一等,袁主任,收起你那玩意儿。”一个冷冰冰如金属撞击般的冷硬音质从门口传来,一个身穿一身军服的男人走进了梅家客厅,雪白的手套握着一张雪白的便签,仿佛握着兵器一般生硬。 袁刚诧异的回头去看,只见那个男人操着校场练兵的步伐走到了他面前,递给了他那张便签。袁刚惊奇的问:“你是谁?这是什么?” “在下孙大帅麾下区区一介军医,这是给您的信息,请打开看看。”男人机械的说道。 袁刚打开看了看,诧异的抬头看了眼男人,又低下头将那张便签仔细看了半晌,狐疑的看向了男人:“这是真的?” 男人一语不发,目光坚定的如铁石一般。 那张纸条上只写了两句话:“兹委任二十九连大队长梅钮瓦升任第二十九连连长,接到任命之日起即刻出发前往浙城。另有苏城来电,调遣建城政治部机要处办公室主任袁刚前往苏城,接到命令起即刻启程,不得耽误。” 袁刚不由得开始在肚中权衡利弊,自己是“东南王”孙馨远派系的人,然而,孙馨远抗击蒋氏中府失败后损失了自己大半地盘,自己在建城的职位其实已经名存实亡了,现在孙总司令那边要求自己立刻前往苏城,那就是说自己将另有重任,虽说自己已经通过黛西的婚事搭上了宋家,但是至今那边没有给自己任何承诺,所以不如先去建城,日后再谋其他出路。 袁刚打定了主意,那就不能再将身有任务的梅钮瓦随意杀掉了,他收起笑了笑,对着来送信的男人伸出右手:“劳烦阁下前来,袁某人立刻出发,必不让阁下久候。” 男人面对袁刚伸出来的手无动于衷。 袁刚尴尬的放下了手,转身面对女儿和女婿:“婉鸿,贤婿,我还有要事,就不参与你们的家事了,我先走了。” 说完,袁刚立刻带着他手下的士兵鱼贯而出,离开了梅家。 梅查理眼睁睁看着岳父离开了,半伸出的手搭在半空良久忘记收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下场 袁刚走了,梅家的气氛开始僵硬,梅夫人紧紧搂着安娜,伸手招过麦克来身边,梅查理也飞快的跑去了老婆孩子身边,不住的打量眼前的陌生男人。 一张便签带走袁刚的这个陌生男人,看了看从地上爬起来的梅钮瓦,一言不发的走到了梅钮瓦带来的十名士兵面前,飞起一脚就将他前面的一个踹飞了出去,然后手脚并用,三两下将其他士兵全部抽飞砸倒在地上,愤怒的咆哮道:“废物!” 士兵们被撂倒以后还有人不服气的,在男人张嘴骂人之后,脸色却都变了,哆嗦的就像是刚才的梅家小孩子一样。 “废物!”男人还在咆哮,“战友被敌人击倒,你们却连反抗都不敢?” “长官,那是政治部的一个主任” “主任个球!”男人咆哮道,“敌人是什么身份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需要听从上级命令杀敌,就行了!现在告诉我,为什么违抗军令!” “那是政治部的一个主任” “球!就算你不敢打他,救回战友总能做到吧?” “主任不让动” “球!你到底是谁的兵?什么时候政治部区区一个主任也能指挥军部了?” “” 男人在梅家客厅破口大骂,声音依然带着如同金属一般的质感,低下的士兵被他骂的汗雨如下,好不容易等他骂完士兵,方才转身面对梅钮瓦。 梅钮瓦自从地上爬起来就没看梅里莎,只紧紧盯着这个男人,如临大敌。 男人转身看着梅钮瓦,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就是一脚:“废物!”这一脚将梅钮瓦直接踹到了门边上,男人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下令:“整军!回营!” 梅钮瓦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留给梅里莎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用吃人般的眼神审阅过梅查理,带着他的士兵,迅速离开了。 袁刚走了,梅钮瓦也走了,只剩下梅里莎站在客厅里面对着整个梅家的人,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点点的变冷。 梅查理擦了把鼻子上的血,恶狠狠的看着梅里莎:“吃里扒外,给脸不要脸,敢让麦克倒菜根掏粪桶?以后你就去干这些事儿吧!以后你就不用跟着安娜了,更不用在上学了,每天只能吃一碗稀饭,跟着厨房和后门做事,要是有一点点不行的,你就给我等着!” “爸爸!杀了她!杀了她!”安娜和麦克咬牙切齿的哭喊者,恶狠狠的指责梅里莎的罪行。 梅夫人虚弱的安抚了女儿和儿子:“亲爱的,让爸爸做决定,让爸爸好好安静一下,我们先去上楼” “等等!”梅查理镇定下来,看着麦克说:“刚才挨打了?痛不痛?她就给你出气,打过之后就别哭了啊。” 麦克和安娜抽噎着,如释重负的笑了。 晚上,梅夫人优雅的带领艾特收拾家里被搬出来的财物,梅查理缠了满头的纱布哼哼唧唧的躺在沙发上。 “查理,”梅夫人带着账本走到了梅查理面前:“梅钮瓦把家里所有的柜子都砸烂了,钱和其他东西都没处堆放,我只能放在你的书房了。” “那些兵痞子抢劫了我多少金子?”梅查理哼哼着问。 “还不知道,”梅夫人叹了口气说,“我还在请点损失,所有的东西现暂且放在书房,需要一点一点计算,还有被砸掉的古董,就剩下些瓷渣子了,这次损失可大了。” “气死我了,”梅查理气呼呼的说,“梅里莎呢?” “在狗房里,”梅夫人说,“我让她以后住在那里可以吗?” “有地方住就不错了,便宜她了!”梅查理说。 “我就不明白了,我们留着她做什么呀!还嫌这苦头吃得不够吗?”梅夫人恨恨的说,“扔进浮罗江吧,查理,扔了她吧!” “暂时不行!”梅查理挣扎着爬起来,“暂时不行啊,你不知道,之前那个小崽子走的时候看我的那一眼,我心里是哇凉哇凉的啊,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啊,梅里莎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岳父没杀了那小崽子,万一以后他回来了怎么办?留着梅里莎以后也是个人质!” 梅夫人呜呜哭了起来:“都怨你,可怜我怎么就跟了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不知道把屁股擦干净,尽给我惹事儿!” “别哭了我的夫人,别哭了哎,”梅查理心烦意乱的揉着头发,“清点损失的事情先放放,先安排孩子,他们明天上学怎么办?” 梅夫人擦了擦眼泪:“他们还在出气呢。” “怎么现在还在出气?”梅查理诧异的说,“从早上打到现在了,他们不累吗?” “中间有休息的,你不用操心。”梅夫人说。 “那就好,安娜上学怎么办?”梅查理忧心忡忡的说,“这孩子真是多灾多难,先是跟着露西那个不负责任的,又来了里莎这个吃里扒外的,她那么单纯怎么接受得了,明天谁跟着照顾安娜?” “还是黛西吧。”梅夫人说,“我还是放心她。” “她是王夫人定下的儿媳妇,会不会让王夫人生气?”梅查理说。 “不会,正好让王夫人看看黛西有多会伺候人,她只会高兴。”梅夫人说。 “那好,明天就去上学吗?”梅查理问,“要不要休息几天?” “不行,”梅夫人说,“我之所以赶着让孩子们今天上学,是因为安娜的女校今天来了个新的洋人老师,我已经打听过了,是个真正的阿契美公国绅士,有爵士头衔的,我一心想着能让安娜移民阿契美公国,还在找关系呢,有老师推荐她最好不过了。” “你安排吧。”梅查理说,“把孩子们叫回来,惊吓了一天,该休息了,明天再打那个孽种不迟。” “好吧。”梅夫人说。 梅家的狗窝是个不大的木板小房子,也就只够那只沙皮狗躺在那里,这只沙皮原来是梅夫人养的,养的时候还小,只有巴掌大,谁知道几个月时间就长的有半人高了,梅夫人吓坏了,就让仆人养在后院看家护院。 梅里莎现在就蜷缩在狗窝旁边瑟瑟发抖,脖子上一根狗链栓着她。 梅麦克和梅安娜已经施虐一整天了,梅里莎现在身上连一块好皮都没有了,不是青就是肿,还有各种伤口和狗咬的牙印,梅里莎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但梅里莎最难过的是,哥哥走的时候没带着自己一起走,梅里莎觉得心里挺冷的,她明白,怕是袁刚所说的话让哥哥起了芥蒂,哥哥觉得自己在拖累他了。其实哥哥想的也没错,自己确实拖累哥哥了,自己在梅家虽然挨饿,但好歹没饿死,虽然有被卖掉的风险,但好歹不会死,虽然偶尔会被安娜甩一巴掌,会被麦克嫌挡路踢上一脚,但是至少他们在那时候没往死里打自己,但现在自己恐怕就要死了。 梅里莎恐惧极了,自己也会像哥哥的妈妈一样,漂在浮罗江里吗?妈妈不要自己了,哥哥也不要自己了吗? 梅里莎的眼泪直往下落,心里不停的后悔,后悔拖累了哥哥,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如果下次还有机会一定不会拖累哥哥的,就算自己被饿死,就算自己被打死,一定不会拖累哥哥的,这样等哥哥买了房子,就会带自己离开梅家了吧? 想着想着,梅里莎蜷缩在狗窝旁边疲惫的昏睡了过去。 梅里莎觉得自己才刚刚睡着,突然就是一阵激灵,冰凉的感觉打得她全身都在战栗,她睁开眼就看到艾特在轻蔑的看着她。 “还以为自己是小姐呢,起来了,先把屋子里的马桶都去刷干净,一个不许漏掉。”艾特往梅里莎的脸上摔了一个木桶一把刷子,打开了梅里莎脖子上的狗链,“快点去,要是敢不去,就让这条狗咬死你!” 梅里莎打了个寒颤,赶紧爬起来拿着桶子跟着艾特走了。 梅里莎先被要求着去刷梅夫人卧室的马桶,在门口先遇到了梅查理,梅查理审视着梅里莎,从鼻孔露出一个哼字,提溜着自己的公文包昂首挺胸的出去了。他走后,艾特给了梅里莎一脚,将她踢到了厕所门口,梅里莎卑躬屈膝的进入了厕所,并且在艾特打她以前主动开始刷马桶。 艾特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朝马桶里唾了一口:“贱货!” 梅里莎憋住了眼泪。 梅夫人很清晰的看到了梅里莎进门的全过程,开口呼唤艾特,说:“让她把厕所地板也跪着擦干净。” “是。”艾特恭敬的说。 梅夫人正在隔壁的书房里清点财产损失。书房有一扇门和卧室连着,房门被砸倒了,已经被仆人抬了出去。从门口很清楚的可以看到书房里的柜子都缺了门,勉勉强强还能站着,书本都已经被清理出去了,书柜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匣子和一些完好的花瓶、罐子。一张大桌子上堆满了账册,还有梅家的钱钞、银元、金条等物。门的这一边,卧室里的箱子柜子也都被砸烂了,衣服散乱的堆放在椅子和梳妆台上。窗帘落在地上,四柱床缺了个柱子,梅夫人曾经极其喜爱的紫砂花盆和里面的兰花也都不见了,只有地上残留的几坨泥块告诉人们它曾经存在过。 梅夫人在书房里清点着损失,气的喝下了好几杯苦瓜汁来降火,最后她看了看正在卫生间忙碌的梅里莎,恶狠狠的说:“再让她把家里所有的地板都擦干净!全部!” “是。”艾特躬身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梅家失窃 清理损失的工作是在太伤人了,梅夫人是歇一阵,作一阵,不时放下工作趴在床上大哭一阵,哀悼自己的古董、项链、金子,完事后,又继续强打精神继续清点。为此梅里莎被艾特狠狠的抽打了半晌,放学回家的安娜和麦克自然也没放过她,他们把烧的热热的咖啡浇在了梅里莎脖子里,等医生来的时候梅里莎的衣服都已经完全黏在了衣服上。 从梅钮瓦离开到梅里莎倒下只花了一天半时间,殴打、狗咬、烫伤,让梅里莎蜷缩在狗窝旁边奄奄一息。 守门兼养狗的男仆担心梅里莎死了自己会被迁怒,于是告诉了梅查理,梅查理担心人质没了自己家会倒霉,这才让仆人把梅里莎搬到了柴房,放在了一堆柴草上,又派人去请了个土医生来看病。 土医生对一家如此豪富的家庭居然有如此悲催的女儿在肚中腹诽良久,老老实实的看病抓药,并告诉梅查理,梅里莎以后可能会毁容,最好请洋医生看看。 梅查理看了看梅里莎的脸,脸上没啥,主要是脖子以下,心中大安,觉得安娜和麦克下手还是知道分寸的,于是放心的告诉医生好好治保命就行。 医生叹息一番,对梅里莎不免心中怜惜,开了一些药粉和药包交给了看门的男仆。 梅里莎倒下了,梅夫人对她的惩罚也算是松了点,交代下手没轻重的儿子女儿暂时停止对梅里莎的惩罚,但是洗马桶却依然要继续。 梅里莎每天早上撑着要裂开的后背,按时上楼刷马桶,刷到三楼的时候,不免就遇到了其他姐妹。 露西一见她,就面露惊恐之色,或者远远避开,或者藏进了房间里,尽可能不和梅里莎打照面;黛西倒是又惊恐又怜悯的见过了梅里莎,她说:“原谅我,里莎,我不能救你。” 梅里莎心中疑惑:“你救不了我。” 黛西恐慌的摆着手:“是的,我救不了你,我只能先救我自己,原谅我,里莎,我要离开这里,我必须要离开这里!” “是的,”梅里莎还是很疑惑,“如果有可能,就快走吧,走一个是一个,但是你要怎么走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尽快离开这里!你也一样,有机会就弄点钱,然后跑了吧。”黛西低声说,然后转身逃进了房间 梅里莎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自那天之后,梅里莎去梅夫人那里擦马桶的时候,她就注意观察着梅夫人和艾特的动向。也同时注意着全宅子里的人的动静。 梅夫人清点了自己的损失,将所有的钱财和值钱东西装进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里,收拾停当之后,就请匠人来家里重新打家具。 请来的匠人带着两个徒弟拿着尺子在梅家宅子里跑老跑去,指手画脚的报告给梅夫人,什么家具可以修复,什么家具只能重新打造,梅夫人跟着匠人在宅子里走来走去,艾特不免就要被她叫去送茶送水,对梅里莎的看守不免就松懈了 梅里莎一直等候的就是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心脏突突的,但仍带着报复的快感去探查这件事。 她一直小心的注意梅夫人的动作。她观察到梅夫人将家里的钱钞、银元、金条都装进了大大小小的匣子里,还有她珍贵的首饰,然后统统藏了起来。 梅家以前都把钱存在银行,但后来梅夫人的爸爸告诉梅查理:世道乱了,纸钞不会有什么价值,尽可能的储存黄金,自己保存比什么银行都可靠。梅查理对这句话如获至宝,于是尽可能的把固定的资金换成金条和银元储存起来。梅钮瓦来了以后,砸了家里几乎所有的储物柜,搜集了一堆现金和金银,那些兵痞子不免在搜查的过程中把不少金银塞进衣服里带走了,但大部分都仍剩下了,梅钮瓦走的时候迫于形势不能带走,梅家就把东西全部堆放在了书房,清点后放入了匣子,匣子又放进了箱子,箱子放进了梅夫人卧室的床底下,被长长的床罩遮挡起来。 这天,梅里莎本来是在后院挖厕所的积粪,但她一直注意家里人的动静,爬上积粪的厕池上方,探头探脑的查看屋里人的动静,梅夫人在一楼客厅和匠人说话,艾特去给匠人送水,二楼目前空无一人,梅里莎立刻扔下马桶,从窗户进入二楼卧室卫生间,直奔卧室大床。 梅里莎撩开床罩,看见了偌大的箱子端端正正的摆在床下面,伸手紧紧抱住,然后进入了伊甸园,箱子和她一起进入了伊甸园,端端正正的摆在水池旁边。 梅里莎痛快的笑了笑,放开了箱子呲牙咧嘴的面对着水池,俯下身子小口小口的喝水,这些天她的伤病之所以没有恶化,全亏了这些池水,但是因为害怕梅夫人家里人发现不对,她不敢频繁进入伊甸园,更不敢让自己的伤口好的太快,就只是维持着自己的伤势不要恶化,缓缓的愈合。 梅里莎喝了水,赶紧出了伊甸园,又在屋子里搜寻了一会儿,从衣柜里搜出了一个上了锁的匣子,书房里搜出了一个铁箱子,也全部放进了伊甸园。后来她恍然大悟,搜什么搜啊,全部放进去不就行了!于是梅里莎把梅夫人房间里的家具和书房里的柜子箱子都放进了伊甸园里。 完事儿后,她伸头在卧室门口看了看,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她又到楼梯口仔细听了听,楼下是梅夫人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仔细的指点着家具师傅自己需要什么样的茶几和鞋柜,配什么样新沙发。里莎发现梅夫人和艾特暂时不会上来,立刻奔着二楼的其他房间去了,所有的房间门都已经被损坏了,根本没锁,梅里莎一进门就把所有的家具统统放进了伊甸园,什么都没放过,经过的房间空空如也,除了墙纸,什么都没了。 将整个二楼都放进了伊甸园,梅里莎这才蹑手蹑脚的从窗户回了后院厕池,立刻打开厕池捞粪,一边辛苦的捞粪,一边注意着梅家的动静,并故意把粪液弄在裤子和鞋子上。 也许是因为梅夫人对客厅有着执着的偏好,她在客厅絮絮叨叨的吩咐了很久,一直到下午饭的时候方才暂停,吃了饭之后才上了二楼。 然后整个梅家都慌了。 梅家人报了警,警察命令所有人都在客厅集合,但是艾特一看梅里莎满身都是粪便的样子,立刻就把集合地址改在了后院空地上。 梅夫人和被叫回来的梅查理跟警察一起在后院审问,命令所有人说出自己的动向。 艾特和夫人以及匠人在一起,肯定不是她,也不是匠人。 厨房的四个厨娘和杂役是互相证明的,不过那么多东西被运走,不排除是她们共同作案。 凯特和乔治在一起,但是乔治是个半傻子,不能给她证明什么。 最后梅里莎、玛丽和看门的男仆都没有不在场证明。玛丽是个小孩子,她没有嫌疑。厨娘能证明梅里莎没离开过粪池所在的角落,梅里莎爬墙的时候是光着脚的,房间也没有留下鞋印,擦得很干净的地板也没能留下脚印,梅里莎暂时嫌疑较小。男仆却没人注意他曾经去过那里,当然男仆自称一直在门房里,却没人能证明。 询问的警察问过口供,探查痕迹的警察也回来了,告诉警长,周围没有可疑车辆出没,周围的目击者也没看见大件东西进出梅家,警察于是怀疑梅家在告假警,双方互撕,吵成一团。 梅查理听到梅里莎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时候,心里就火了,他倒不是怀疑梅里莎偷走了东西,那么多东西,她也运不走,梅查理就是想起了那么多东西之所以没能好好收藏,就是因为梅里莎引来了梅钮瓦,这才导致家里藏宝的事情外泄,引来了贼人。他抬腿就想踢上一脚,但是梅里莎满身都是粪便,梅钮瓦这一脚最后还是没踢下去。 梅里莎很高兴决定把身上的粪便保持到安娜和麦克回家。 梅家的案子最后还是没破,梅查理都快把自己的头发揪掉了,那可是家里全部的积蓄,他还等着用那笔钱东山再起呢,最近他还要投资生钱,但本钱没了他那什么生钱? “查理别急,”梅夫人安慰梅查理,“你不是还投资了一批船运吗?那叫什么船来着?就快要回来了,等船回来,我们的周转资金就有了。” “哎,你说的对,等船回来,我们就有钱了。”梅查理垂头丧气的说,“我就是心疼我的积蓄啊。” 两人还在互相安慰,艾特却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夫人,大事不好了!先生!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慌什么呢?”梅夫人不悦的说。 “夫人,刚才码头上来人了!我们的船沉了!”艾特惊慌的说。 “什么船?”梅夫人问。 “先生投资的船!那艘神电号,被阿契美公国人的船撞沉了!”艾特大声喊道。 梅查理和夫人脸色都变了。 12月26日,阿契美巨轮“亚细亚”号撞沉华国商轮神电号,致400多人淹死。这是梅查理翻身的本钱,全亏了不说,还要给死去的船员和乘客进行赔偿。 梅查理损失惨重,他和商轮的其他货主联合着向阿契美公国使馆讨说法。十几个人你来我往,轮换着在阿契美公国大使馆驻守,最后使馆不胜其扰,直接关门了,几人如同没头苍蝇,来往于沪城各部门和阿契美公国使馆之间,总算是拉起了听证会。 然而,梅查理绝望的发现,这场嘴仗旷日持久,即使最后能够打赢,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黛西逃跑 梅家失窃后,梅查理投资的神电号也被阿契美公国轮船撞沉了,梅家陷入了财政危机。原本梅家的两个工厂就因为工人罢工而瘫痪着,最近工人眼看就要停止罢工了,然而梅家却没了重新开工的启动资金,投资的海运全赔了不说还欠上了一大笔赔款,梅查理迫切的需要一大笔钱财来缓解现在的困局。 “夫人,”梅查理紧张的搓着手,“我记得,你在向王夫人请求借款?” “是的,”梅夫人紧张的说,“我借了两万银元,王夫人还没松口,黛西说她可以帮忙,我就让她负责和王夫人沟通了。” “太好了,等钱借回来了一定要好好犒赏黛西!”梅查理激动的说。 “一定一定,我会把安娜的衣服任她挑选的!”梅夫人也激动的说。 “黛西现在在哪里?“梅查理问。 “黛西最近都没上学,一直在王夫人那里呢!”梅夫人说。 “她有没有传话回来?”梅查理问。 “哎,上次我派了艾特去问话,被黛西凶回来了,艾特说黛西都急哭了,王夫人很不愿意借钱,看到艾特来,还以为是来催款的,给黛西也没有好脸色,黛西说最近不要派人去王家,她借到钱就立刻回来。”梅夫人说。 “这都五六天了,在不回来都过年了,什么时候钱才能回来?”梅查理纳闷的说。 两人还在说话,艾特又进来了:“先生,夫人,王夫人来了,给家里送了跨年礼,还给黛西小姐送了一件狐裘。” “赶快好好招待!”梅查理高声叫道,“黛西与她一起回来了吗?” “没有,”艾特如实说道,“只有王夫人和王先生来了。” “什么?” 梅查理和梅夫人忐忑不安的来到了客厅里,王夫人正娴静的端坐在客厅里喝茶,她的儿子懵懂的坐在一边玩自己的手指。 梅家客厅重新休整过了,尽管没有钱,梅夫人还是尽力维持家里的面子,现在她在客厅里看着王夫人上门,觉得自己的决定实在是很明智的。 梅夫人热情的迎了上去:“王夫人,真是好久不见了,真高兴看见你啊!” “梅夫人,好久不见,你可是贵人事多,老是不上门,真让我想念啊。”王夫人热情而有分寸的笑了。 “哪里那里,王夫人家里贵人事忙,老是上门打扰,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两个人寒暄良久,王夫人老是不提借钱的事儿,梅夫人有些焦急了,她于是试探着开口:“对了,王夫人,黛西没有回来吗?您带着我女婿上门,黛西怎么没一起回来呢?” 王夫人脸色也有些变了:“黛西不是回来好几天了吗?这几天都没上我那里去,我等得急了,这才厚着脸皮上门了的。” “黛西什么时候回来的?”梅夫人觉得不对了。 “几天前,具体几天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了,”王夫人说,“黛西上我那里去说是家里要钱周转,我也晓得亲家家里最近遭的劫难,于是二话没说就把钱给了黛西了,黛西千恩万谢的,让我颇不好意思哩。” “您给了黛西多少钱?”梅查理忍不住问。 “大概五万多银元吧。”王夫人说。 梅查理和梅夫人如遭雷击,怪不得王夫人一开始不愿意借,原来黛西要了这么多!黛西跑到哪里去了? “黛西是什么时候拿到钱的?”梅查理急切的说,“拜托您快想想吧!黛西走的时候是和谁一起走的?那么多钱她也拿不动啊!” 王夫人看着两人的样子,脸色也变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黛西呢?让黛西出来见见我家宝宝吧!” “黛西没回来啊!”梅夫人心急如焚,直接就说了实话,“黛西去您那里之后,就没回来过啊!” “什么?”王夫人大惊失色,“她没回来?那她拿了那么多钱跑去哪里了?” “我们也不知道,要赶紧找啊!”梅查理赶紧说,“您快想想,黛西去哪里了?” “我想想,大概是五天前吧,”王夫人说,“我把钱放在了一个小皮箱里,黛西拿着出了门,钱很多,她拿不动,有一个男人帮着她一起拿,我说要派人送她,她说那男人是你们派来接她的,然后就跟着那男人走了。” “私奔了?”梅查理失声惊叫起来。 王夫人呆若木鸡。 梅夫人狠狠踩了男人一脚:“不会的!不会的!黛西那么乖!她不会的!说不定是被绑架了!赶紧找一找啊!” 王夫人此次上门获得了黛西可能私奔的消息之后,不顾梅家阻拦果断选择了报警,梅查理和梅夫人在警察局过了一夜,然而他们根本不知道黛西平日里都跟谁有过来往,更不知道黛西离开梅家还能到哪里去,直到警察局的一个人无意中看到了黛西的照片,说起了一件事,这才让这件离奇的诈骗案件有了眉目。 “这个小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一个警察说。 “你在哪里见过?什么时候?”局长问。 “不是最近见过,有点日子了,对了,是在黄花岗聚众示威的时候见过。”警察说,“那个时候,她站在一群学生的队伍里。” “黄花岗?”梅夫人糊涂了,“那是什么?” “是几个乱匪被杀之后,乱匪煽动学生、工人和市民给被杀的乱匪举行祭奠集会。”那个警察说,“我就是在那次集会上看到这个小姐的,她看上去和那些人非常熟悉。” “这个小姐和乱匪有联系?”王夫人急忙问。 “天哪,那不可能!”梅夫人惊叫。 警察局长看向了梅查理夫妇:“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小姐的日常行踪?” 梅夫人说:“她每天都要上学,下午要去王夫人家里,晚上大概点的时候才回家,哪里有时间去别的地方啊。” “每天都要上学吗?”警察问。 “那当然,”梅夫人说,“我有核实过的,如果有逃课,我就有必要考虑停止她们的课程,安排别的工作来填满她们的生活了。” “假期呢?”警察问,“放假的时候她的行踪呢?” “每个假期都是在王夫人家里度过的。”梅夫人说。 “不对!”王夫人立刻说,“黛西只有在星期天的下午才会去我家喝下午茶,平日里根本没来过,说是家教甚严,学业繁重,你们不喜欢她在外面乱跑。” 梅夫人愣住了。 “那么说,平日里她有大量时间自由的在外面,而你们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警察问。 警察局长思索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难道这位黛西小姐一直和乱匪在一起?接她的那个男人也是个乱匪吗?快去找一找所有的通缉令、照片和画像,让王夫人认一认!” “是!” 在一大堆乱匪的照片和画像里面,王夫人仔细辨别后之人了一个人:“就是他,当时接走了黛西的人就是他!” 众人围上去一看,照片下面的名字赫然写着:王泰吉,蒋氏军校第一期学生,在校即加入公华学社,列为重点观察人物。 “快去火车站查查,看有没有这两个人的动向!”局长连忙喊道。 警察局的探子门都奔向了火车站,经过探子们的辛苦排查,终于从一个列车员那里得知,这两个人早在五天前就乘火车往长安去了。 梅查理和梅夫人当场就瘫在了那里,铁证如山,黛西竟然早就投了乱匪了。 黛西的逃跑让梅查理损失惨重,如果不能找到足够的钱的话,他们就只能宣布破产了,而这是梅查理不能接受的,为了挽回损失,梅查理不得不四处钻营,到处寻找借债并寻找贷款,还有王夫人,黛西拿着王夫人的五万银元逃跑了,这笔债务却是要记在梅查理身上的,何况黛西还是王家预定的儿媳妇。 梅查理没办法,就带着玛丽去了王家:“王夫人,我知道黛西的所作所为让您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所以我带着我家里最大的诚意上门,希望能够获得您的谅解。” “你所谓的诚意是”王夫人不悦的说。 “这是玛丽,是我的小女儿,我希望能够在她身上延续我们两家的婚约,希望我们两家的感情能够存续下去。”梅查理说。 “你们家的女孩哟,我可不敢领教了。”王夫人翻起了白眼。 “王夫人,我知道黛西的所作所为让你对我们家的教养问题产生了疑问,但我保证,黛西是个个例。”梅查理说,“我的孩子们只有黛西是在国立的中学上学的,只有她才有接触到乱匪的机会,我的其他孩子都是非常规矩老实的。” 王夫人扫视了玛丽一眼:“这么小,您可真有诚意。” “正因为小,我才带了她来,”梅查理说,“我还有两个适龄的女儿,但我没有带她们过来,因为她们都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个性,只有玛丽,她太小了还来不及指导什么事好什么是坏,如果您答应这门亲事,我们两家的债务就一笔勾销,玛丽也就交给您了,将由您来教养她,以后她就是您家的人了!” 王夫人这才抬抬眼皮,看了看玛丽,见那胆怯的孩子缩在一边瑟瑟发抖,不由得起了点怜悯的心情:“过来。” 玛丽抖动了一下。 梅查理不耐烦的拉过玛丽将她推到了王夫人面前,王夫人伸手摸了摸玛丽的头,将那稀疏而且干燥的头发用手梳理了一下,叹了口气:“这种小丫头,我随时都能找到一大堆,那个都比她便宜些,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我知道您希望的是那种书香门第的女儿,但是书读得越多,人就越乱!”梅查理斩钉截铁的说,“我一直向外西方的文明生活,但是我必须说,文明社会让女人拥有思想的想法远远不如我们国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做法更加明智!” 王夫人思索着,看看胆怯的玛丽,再看看自己懵懂的儿子,终于认同了梅查理的做法:“好吧,我就再相信你一次,我们的婚约继续,以后玛丽就留在我家,不用再回去梅家了。” “如您所愿。”梅查理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乔治订婚 摆脱了王家债务的梅查理,迫不及待的希望能够拿到一笔现钱,经过他一些商业伙伴的牵线,梅查理找到了一个贩卖粮食的山西商人,这个商人据说十分的有钱,他不单单贩卖粮食,还开酒楼和旅馆,家里十分的富足,梅查理如果想借钱,就只有这样的人家了。 梅查理觉得自己与那位山西大商人素不相识,直接上门借钱一定会被打出门的,最好还是投其所好给他点甜头。 在儿女婚姻上投机成功的梅查理毫不意外的想要再次进行这种无本生意,他打听到了银行家有个四十六岁的鳏夫侄子,这侄子是那山西大商人唯一的哥哥的唯一的儿子,梅查理想把梅里莎配给那个侄子。 然而梅查理备足了礼物上门说亲的时候,直接就被那位山西大商人给拒绝了。 “行了,你不必多说了,如果你觉得把你女儿嫁给我弟弟那个不学无术,喜欢赌博,还抽鸦片,并为此打死了老婆的小混混,我会因此很高兴,你就错了,他小子找不找得到老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和他结亲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李老板,你这就为难我了,你如今这么辉煌,我有什么能让你看得上眼的,”梅查理苦笑道,“我如今濒临破产,家里只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了,我很疼爱她们,能不把她们嫁给您侄子那样的男人,说实话,我是松了口气的,我只能说,如果您帮我度过这个难关,但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梅兄言重了,说真的我确实有个苦处啊,”李老板叹了口气,为难的告诉梅查理,“我有一个女儿,从小是如珠如宝的疼爱,这让她养成了不知深浅的性子,几年前在北方的时候和家仆一起外出打猎,竟然遭遇了野狼,面上被咬伤了,自此性情大变,如今已经13岁了,我为她的未来操碎了心啊,真不知道她还能嫁到什么人家里去?嫁过去了会不会受委屈,一想到这个啊,我就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啊,苦死我了。” 梅查理愕然,同时心里一阵发寒,原来这个李老板是看上他的独子了,这怎么能行?麦克才八岁啊,怎能娶一个毁了容的母老虎?那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可是如果不答应李老板,谁能救自己?梅查理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个大儿子,于是试探着对李老板提了出来。 谁知李老板大手一挥,说:“你那个儿子可是有大出息了,我远在沪城也听闻过他的名号,不但已经在浙城娶了一个秀才的女儿为妻,还娶了两房姨太太了,我女儿怎么能做小?” “李老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情我说了还是算的,”梅查理拍着胸脯表示,“那个秀才家的,我马上就叫他休了!李老板你的女儿才是门当户对的良配,那个我见都没见过的女人,谁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我们梅家是不会承认的。” “算了吧,梅老板,谁不知道你那儿子你是管不了的,我结的是亲家,我女儿嫁的是丈夫,可不能结个仇家,嫁个冤家。”李老板说。 梅查理恨得牙痒痒,再三表示一定会让梅纽瓦好好对待李小姐,但李老板就是不答应,后来干脆闭上了眼睛,有送客的打算。梅查理急了,思来想去,憋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乔治,于是试探着提出了自己的三儿子。 李老板这才知道他还有一个三岁的小儿子,顿时目瞪口呆,自己女儿已经十三了,比那孩儿大了足足十岁,这怎能行? 梅查理不得不再三许诺,保证乔治很乖,将乔治夸成了一朵花儿,说他有多听话。 李老板一想自己女儿那张吓死鬼的脸,就有些心动了,一个很乖很听话的女婿肯定不会委屈女儿,小是小了点,可是小也有小的好处,小了点就没法反抗自己女儿了,再说了万一以后有更好的,大不了退婚就是了,先把这个占上吧。 于是李老板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就答应了。 梅查理欣喜若狂,连连允诺一定把订婚办的风风光光的,还请李小姐经常到梅宅来做客。二人写了婚书,李老板于是奉上了一张银行支票,梅查理如获至宝,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梅查理拿到钱之后就开始招工,在1927年2月初就开启了纱厂,纱厂投入运作,梅查理踱步在工厂,听着轰隆隆的机器声,心里一下子安定了。 梅家有了主心骨,生活一下子步入了正轨,安娜和麦克正常上学,露西回到了安娜身边侍候,梅夫人每日忙着清理大宅,订购新的家具,一个厨娘和那两个杂工回到了工厂去给工人做饭,大宅里只剩下了一个厨娘,梅里莎于是荣幸的从淘大粪的变成了厨房杂工。 梅里莎很想学习黛西,她有钱了,就想去投奔哥哥,哥哥没钱买房子,她可以买了送给哥哥,他们就能生活在一起了,实在不行像黛西一样投奔乱匪也行,她认识乱匪呢。然而梅家现在看守很严,梅里莎根本没机会出去,事实上梅里莎不光是不允许出大宅,连进入大宅的机会也没有了,只能每天在厨房工作,在柴房里睡觉。 梅家对梅里莎的惩罚终于暂停了,安娜和麦克也对殴打她没什么兴趣了,梅里莎于是也敢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进入伊甸园了。 这是梅里莎自从盗窃了梅家财物之后第一次进入伊甸园。 水池边已经被菊花覆盖了,面包树前花朵泛滥,梅里莎之前种植的月季、菊花、玫瑰、百合淹没了整片土地,看上去乱糟糟的。 梅里莎叹了口气,决定一点一点整理,她用柴房里放置的铁锹将菊花和百合都铲掉了,只挖了几块根种在了花园里,水池宅院的这这快地尽可能的全部清理了,不留下这些泛滥的家伙淹没脚下。玫瑰和月季的植株倒是没有扩张,但是月季长得像大树一样了,梅里莎用斧头砍掉了主干四周的分支,只留下了树冠,一共五棵月季树看上去漂亮极了,玫瑰花的花藤倒伏在地上,覆盖了一大片土地,梅里莎干脆直接砍掉了玫瑰的枝条花冠,只留下了根部,粗暴一点没关系,反正还会长出来的。 紫藤和葡萄一样在地上蜿蜒着扩展自己的枝条,梅里莎只能把它们全部锯掉了。 这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因为架子根本搭不起来,梅里莎曾经使用竹竿搭过架子,然而只一天功夫,竹竿全部灰化了,梅里莎这才明白,只要是天然的植物材料直接放置在土地上,都会很快灰化。 梅里莎只能眼睁睁看着葡萄藤越长越大,然后一点一点锯掉它。 把水池宅院的土地全部清理了之后,梅里莎就不时翻动一下锯下来的藤条,因为不这么做的话,藤条是有可能扎根的。只有每隔一段时间翻动一下,这些藤条才会老老实实灰化。梅里莎不时的进出伊甸园,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那些藤条才蔫掉了。 然后第二天晚上,梅里莎照例进入了伊甸园,伊甸园水池宅院里看上去清爽了很多,,水池边上总算露出了梅里莎偷来的梅家的东西。 梅里莎原本以为那些木头的家具和箱子应该都已经灰化了,然而出乎梅里莎意料之外,竟然大部分都在,只有麦克的一些楠木家具和箱子彻底不见了,其余的家具和箱子大都有些腐朽,但基本都还在。 梅里莎上前轻轻的触碰安娜的梳妆台,然而,梳妆台一下子倒塌了。梅里莎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梳妆台的木头都已经灰化了,外面只剩下一层漆皮还勉力支撑着。梅里莎又去查看了其他的几个家具,有些还在,有些也只剩下漆皮了,原本装在里面的东西,都落在了地上。 梅里莎仔细研究还健在的家具,发现这种腐朽和灰化是从家具的裂缝开始的,梅里莎突然明白了,如果这些家具是崭新的,没有缝隙的,那么在油漆的保护下,它们是不会灰化的。 漂亮的柜子只剩下了一些门玻璃,华丽的四柱床什么都没留下,庄严的桌子只剩下了抽屉的金属把手,那些小巧玲珑的床头柜也只剩下了一些金属的构件,最后,仍然健在的家具是:一个有着铁艺包边,隔绝泥土接触的八个抽屉的斗柜,一个同斗柜一样工艺的架子,一个金属箱子,两个包金的匣子。最后还有梅夫人和安娜的四柱床的金属框架,上面还有固定蚊帐的支架,梅里莎决定把这东西把葡萄树圈起来,这样就有葡萄架子了。 纸质的书本纸张都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些衣服窗帘也都不见了,只有纽扣和亮珠之类的部件还残留着。 地上散乱的扔着一堆金条、银元、珠宝首饰和瓷器,纸钞只剩下金属箱子里还有一点。 梅里莎坐在地上清点自己的财产,最后满意的笑了。 梅里莎打开了那个斗柜发现里面都是女士的围巾、帽子、内衣、首饰,梅里莎把柜子整理了一下,把衣物扔在地上,首饰暂且拿出来,然后费力的把斗柜搬进了面包树小屋里,靠墙放好了。然后把架子上的纸质东西和瓷器等等别的一些有的没的搬进小屋,再把架子也搬进来,靠墙放好,瓷器、纸质物品、玻璃制品和钢笔等东西都放在架子上。最后一趟一趟的搬运金条、银元、纸钞和首饰,装进斗柜里。 最后把两个匣子也搬了进来。 金属的箱子放在原地,那东西上了锁,,又太沉,梅里莎搬不动,就把它放在了原地。 收拾完战利品,梅里莎把那些家具的漆皮收拢在了一个柴框里,在被派去收拾粪坑的时候,分次倒进粪坑里拌匀,直到什么也看不出来了,方才放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1927 梅家生活步入正轨,对梅里莎而言,生活却是稍稍变好了点,现在她只要不出现在安娜和麦克的面前就能免于被打,唯一担心的就是万一某天这两个少爷和小姐突然想起她了,叫她过去玩耍,这是最可怕的。 这天,梅夫人不在家,麦克带了朋友在家里玩飞镖,因为固定的靶子不好玩,就找了梅里莎,梅里莎在整个宅子里逃跑,一直跳进了放污水和剩饭剩菜的桶里,方才被放了过去。 其实自从挨了好几次打之后,梅里莎就已经特别小心了,每当小姐和少爷回家的时候,她就尽可能的把自己弄得脏脏的,以避免少爷和小姐想把她当做玩具的想法,然而这样做却被厨娘狠狠的骂过几次。 梅里莎觉得在厨房帮忙最大的好处是能学会各种厨艺,现在梅里莎已经能够杀鱼、杀鸡了,能够切菜能够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厨娘的手艺是家传的,她的拿手活梅里莎不能学,但是一些简单的炒菜厨娘不耐烦自己做,就交给梅里莎了,梅里莎已经很满足了。 然而这样的幸运日子只持续了一个月就完蛋了,因为沪城罢工又开始了,这次更可怕,工人甚至冲进了梅查理刚刚开始运作的工厂,砸毁了所有的机器,梅查理不得不逃到了垃圾站里躲了起来才逃过被杀的危险。 然后,整个沪城都乱了。 梅查理带着家人和几个死忠的老工头躲在家里,将整个宅子都做了防御,外面时不时传来枪炮声,带着各种尖叫惨叫和咆哮声,仿佛在一夜之间,沪城疯了。 梅家所有人都忧心忡忡的,大家都躲在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安娜、麦克和梅夫人一起躲在梅夫人的大床上,放下帐子围在一起啜泣。工厂的厨娘回来了,和家里的厨娘一起在灶头下窃窃私语。梅查理和工头们一起,把家里的木头、杠子拿出来顶门订窗,被子弹击碎的玻璃碴子不时散落在他们头上。梅里莎独自一人躲在仓储房里玩着伊甸园的小兔子。 一直到22日,枪声、炮声、喊声,都停下来了,终于有人开始彬彬有礼的敲响了每一户的大门,扔进了一张宣传单,告诉人们,沪城市民代表会议要开始了,沪城成立了新中府,以前的那班子官老爷都不作数了,现在都换新的了。 沪城的人们战战兢兢,觉得跟着这种乱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岔子,一直到25号,江城国民政府批准了任命,大家才明白,原来已经招安了,乱匪造反这件事儿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梅家这才战战兢兢的恢复了平静,梅查理前去自己的工厂,抢救了能够抢救的东西,最后算算损失,只能把纱厂全都变卖了,用卖纱厂的钱做了纱绢买卖生意,暂且维持生计。 4月之后,沪城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再次被打破,公华学社和百业学社在这个孤岛上开始了激烈的争夺。 一直到了6月份,百业学社农业部土地委员会出示了一份报告,其中指出:地主、富农占有全国农田土地的81%。这份报告把革命分子的目光从工人身上转移到了农民身上,沪城的资本家们才算暂时歇了口气,然后沪城成立了华国旅行社,这才算标着着繁华罪恶的沪城重新回来了,被革命压迫着的灯红酒绿终于重新抬起了头颅。 10月沪城公共租界内开始通行公共汽车,这是华国首次有公共汽车,这样的新奇玩意让沪城市民好奇不已,来来往往的行人坐上了公交车,亲身体验奔驰在道路上的感觉,整个沪城一片万象更新的气象,仿佛什么阴云都不存在了。 梅夫人的父亲就是在这个时候进了梅家的大门。 袁刚进来的时候穿着老百姓的青布马褂和一条破裤子,还少了一只耳朵,相比上次从这里离开时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现在的他落魄的就像一条狗。 “天哪,爸爸,你这是怎么了?”梅夫人惊叫道。 袁刚则喘着粗气,一把抓住了女儿的手:“废话不说了,赶紧给我弄一些吃的!” 梅夫人赶紧吩咐厨房做饭,艾特按照梅夫人的吩咐去给袁刚安排睡觉的地方,梅里莎则按照厨娘的吩咐端了宵夜进来客厅里。 梅里莎一看到袁刚,心跳就停了一秒,然而袁刚却仿佛已经不记得她了,看见端上来的饭食就赶紧两手端了过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几口下去噎着了,憋得像条甲鱼一样梗着脖子。 梅夫人顺手就给了梅里莎一巴掌:“你死了啊,赶紧给爸爸倒汤!” 梅里莎赶紧把汤罐子提起来,给小碗里倒了半碗,袁刚忙不迭的捞起来喝了。 梅里莎手上还提着汤罐,没有梅夫人的吩咐她不敢离开只能僵硬的站在那里干瞪眼。 “爸爸,你这是怎么了?”梅夫人忧虑的问。 “别提了,孙大帅完了,北伐全线溃退,蒋漱岩赢了,孙大帅这次是再无翻身之日了。”袁刚喘着气说。 “这么严重?孙大帅不是江东王吗?怎么这么容易就完了?”梅夫人诧异的说。 “江东王?那是过去的事儿了,早在去年孙馨远就变成张裕亭的一条狗了!”袁刚恨恨的说,“这家伙,你要当狗,为什么不当蒋漱岩的狗?至少人家势大!跟了张裕亭,张裕亭眨眼就完蛋了,这不是瞎了眼吗?” “怎么回事?”梅夫人糊涂的很,顺手又拧了梅里莎一下,让她倒汤。 梅里莎赶紧又给袁刚倒了一碗汤。 袁刚这次拿在手里细细吹了下,慢慢的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给女儿解释:“上次我从这里走的时候,孙大帅打输了之后正打算反攻,为父到了建城立刻就被重用了,从今年二月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应对蒋、桂联军,然屡战屡被,到了八月,大帅带我们率部渡江反攻,与蒋桂联军在春城龙潭一带激战五天五夜,最后还是不幸失败,主力军消耗殆尽,孙大帅见军队都拼没了,一蹶不振,我们大家伙见大势已去,能散的也都散了。为父带着身边的几个警卫员从春城逃往沪城,半途里又遇到了梅钮瓦这家伙!这王八犊子原来早就叛变了!上次救他的那个军医原本就是蓝衣社的特务,两人狼狈为奸,早就成了蒋漱岩的走狗了!” “天哪,那父亲是怎么遇到他的?”梅夫人用手抓住了胸口。 梅里莎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罐子。 “梅钮瓦一直在关注为父的动静,为父潜逃的时候立刻就被他截住了,”袁刚喘了口气说,“这家伙,他跟了蒋漱岩吃香的喝辣的,我可是他的外公!竟然连引荐一下都不肯,不肯引荐也就算了,还想杀我!” “父亲!”梅夫人惊叫起来。 “没事!贤婿这里不是留着梅钮瓦的妹妹吗?我们人质在手,不怕他不就范,”袁刚摆摆手,问,“对了,梅钮瓦的妹妹还在吗?” 梅里莎瞪大了眼睛。 “在在在!”梅夫人赶紧高声叫道。 “那就好。”袁刚长长得吐了口气。 “爸爸,你这耳朵怎么了?难道是梅钮瓦”梅夫人紧张的说。 “不是,”袁刚叹了口气说,“这是逃跑路上遇到劫匪,劫匪见我身无分文,就随意割了撒气的,没想到我袁刚也有如此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时候。” “爸爸。”梅夫人哽咽起来。 “贤婿呢?”袁刚问。 “他今晚在铺子里!”梅夫人连忙道,“纱厂关门了,查理开了个绢纱铺子,最近都在铺子里住着,要把他叫回来吗?” “算啦,孩子,先让为父歇息一晚吧,明早上咱们再继续说说。”袁刚困顿的打着盹儿说。 “好好!爸爸,我们去休息吧。” 梅夫人扶着袁刚离开了,梅里莎就站在原地,回想着袁刚刚才的话,心里不由自主的欢悦起来。 梅查理原本一直在铺子里住着,听说岳父回来了,清早就赶紧从铺子里赶回来看,等他回来,梅夫人已经给父亲准备了新衣服,并请了看理发师回来给父亲剪头发,梅查理就一直在旁边等着,等理发师剪好了头发,拿了赏钱走了,方才站出来和岳父寒暄。 厨房早已准备好了早饭,为了迎接外祖父的到来,安娜和麦克今日被恩准不用上学,梅家一大家子人鱼贯进入客厅,围坐在饭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聊了起来。 “爸爸,这么说,你的公职没有了吗?”梅查理惊讶的说。 “暂时是这样的,”袁刚漫不经心的说,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他看起来总算恢复了曾经的精神状态。 “那么爸爸你有什么打算吗?”梅查理问。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袁刚放下筷子,问,“黛西和王先生的婚礼提上日程了吗?” 梅夫人不快的说,“爸爸,你走的早,你不知道,那个黛西真是个不简单的丫头,不愧是那些女人生的孩子,她骗了王夫人五万多银元,与公华学社的人私奔到西安去了。” “公华学社?”袁刚疑惑的看着女儿,低头思索半天,突然抬起头,问:“她和谁私奔了?” “是一个姓王的家伙,”梅查理嘟嘟嚷嚷的说,“都是姓王,宋先生亲戚家的王先生可比泥腿子高贵多了,那可是上层社会的继承人,梅黛西跟着的那家伙算什么,两者简直就是社会地位的两个极端,叫王什么来着,嗨,这样的家伙满大街都是,我记不清楚。” “查理记性不好,我倒是约莫记得那个家伙叫王泰吉。”梅夫人说。 袁刚睁大眼睛,“啊”了一声,“原来那个梅黛是真的!” “什么?”梅夫人没听明白。 袁刚说:“梅黛西,已经改名为谢梅黛,和一帮子公华乱匪在秦西和雍梁交接的地区胡混瞎混,一帮子公华乱匪组织了一个什么根据地,名字还挺长,叫对了,叫公华学社秦泷改革根据地,梅黛西已经是公华乱匪的女头目了。” 梅家全家都愣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梅里莎被送人了 “谢梅黛啊,原来就是梅黛西,”袁刚点着头,说,“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在秦西和雍梁交接的地区,一帮子公华乱匪组织了一个什么根据地,叫公华学社秦泷改革根据地,据说,所用的资金就是一个叫梅黛的侠女提供的,那梅黛的来历我听了觉得耳熟,但也没多想,原来真的就是梅黛西。” “黛西真的变成乱匪了!”安娜惊呼。 “看来是的,”袁刚思索了一下,说,“既然梅黛走了,那王夫人那边” “王夫人又挑选了玛丽做儿媳妇。”梅夫人说。 “做得好!”袁刚赞许的说,“这件事情你们处理的出彩极了,只要和宋先生那边的亲事不断,一切都有余地,婉鸿,你帮我联系一下,我今天去拜访一下王夫人。” “是的,爸爸。”梅夫人乖巧的说。 袁刚思索了一下,问:“贤婿,你还有两个女儿没有订亲吧?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梅查理说:“没呢,现在还有露西和里莎没有定亲,小儿子乔治已经和山西赵老板的女儿订了亲了。” “赵老板?”袁刚问,“难道是坐拥半个晋西城,人称赵半城的那位?” “是的,”梅查理矜持的说,“就是那位赵半城先生,他的独生女儿已经是乔治的未婚妻了。” “太好了!”袁刚高兴的说,“贤婿,你在孩子的亲事上眼光非常周到,我总算是放心了。” “爸爸谬赞了。”梅查理笑着说。 “爸爸,你询问家里孩子的亲事,是不是有什么安排?”梅夫人问。 “是的,其实我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在宋清湘先生这一派走一走,要是能走出一条道儿,那就再好不过了,”袁刚说,“不过我最后想了想,我还是喜欢走政治的路子,所以又想去蒋先生这边看一看,但这都是我一向情愿的想法,没有人引荐真的很难办啊。” “是蒋先生那边有什么人情能走吗?”梅夫人问。 “我才刚来沪城,还不是很清楚,所以,我想拜访一下杜月升。”袁刚毫不客气的说,“就连蒋漱岩都对杜月升非常推崇,所以” “那么你问家里孩子的亲事是想”梅查理不由得问。 “杜月升家大势大,应该是有很多小妾吧,由此看来他是很喜欢小姑娘的,不如”袁刚解释说。 梅查理有些犹豫,这与其他的亲事不同,其他的还能说是联姻,但这可是裸的卖女儿了,说出去家里丢人。 梅夫人也有这一层顾虑:“爸爸,家里这情形你也看到了,万一再出一次卖女求荣的消息,安娜和麦克将来的婚事也不好办了。” “我知道,所以我们不要自己出面嘛,”袁刚解释说,“我在沪城认识一个女人,她和沪城的夫人们很熟,杜月升也喜欢去那里打牌,把家里的孩子送到那里去,总能遇到的,到时候就说孩子是自愿的,就谁也不能说什么了。” “是哪里的女人?”梅查理问。 “金书尾巷18号的素琼女士。”袁刚说。 “啊,原来是她。”梅夫人和梅查理恍然大悟。 “她是德意士国军官的情妇,杜月升和她先生关系不错,经常和一些人在她家里打牌,如果素琼女士愿意给杜月升先生说好话,也许我就能见到蒋漱岩呢。”袁刚说。 “那好,就挑一个姑娘送过去给素琼女士关照吧。”梅夫人说。 “挑什么呀,露西还要照顾安娜,就里莎吧,正好她会做饭,就她了。”梅查理立刻说。 “她可是梅钮瓦的妹妹,万一”梅夫人有些迟疑。 “就因为是梅钮瓦那个孽子的妹妹才要送过去,”梅查理严肃的说,“我听岳父的意思,梅钮瓦现在很有势力,万一他强行把梅里莎抢走,我手上就什么砝码都没有了,还不如把梅里莎送到别的地方藏起来,这样我们就不怕梅钮瓦了。” “贤婿顾虑的有道理,那好吧,就把梅钮瓦的妹妹送过去吧。”袁刚挥挥手,一家人把人选决定了下来。 “你有门路吗?”梅夫人问。 “还好,王夫人认识素琼女士的闺蜜,她可以帮忙。”梅查理说着站起身,“事不迟疑,我就去办了。” 梅里莎还不知道梅家的打算,她很忙,忙着照顾伊甸园。 在梅家的这一年来,她一直小心的经营着伊甸园,她在厨房工作,除了学会了做饭,其次的好处就是能得到各种植物的种子,每当家里有什么水果了,厨娘都要把所有的水果洗干净切好放在玻璃盘子里,等艾特来端走,水果的果核就会被丢在垃圾篓里让梅里莎倒掉,梅里莎因此得到了好多果核。 梅里莎在自己的伊甸园了开辟了第二块果园,在竹子的隔壁,位于第10、11点钟方向的一块土地。梅里莎把自己搜集来的几种水果种在了里面,有橙子、柚子、芒果、枇杷、龙眼,樱桃、榴莲。 梅里莎在第一块果园里受了很大的教训,在一号果园,梅里莎种了8棵荔枝树,然而梅里莎是根本吃不了那么多的,而且因为她被看守在梅家大宅,也没有能够卖出这些荔枝的渠道,这些荔枝最后都被白白扔在了地上,一个个都灰化了,有一部分还发芽成了小树苗,梅里莎坚决的将这些小树苗都铲除了。 于是在二号果园里,梅里莎每种果树都只种了一棵,现在那些小树都还是一尺来高的小苗苗,梅里莎期待它们能够尽快长大。 欣欣向荣的二号果园暂且不管,一号果园里发生大事了,1号果园确实多了一个蜂巢,大概足球那么大,悬挂在一棵荔枝树的树杈上。梅里莎很有点担心,万一以后蜂巢越来越多呢?但现在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暂且不管。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蜂巢会自己变多,那么自己完全可以在第二个、第三个果园里转移蜂箱,这样就不担心以后别的地里没有蜜蜂了。 种完二号果园,现在的空闲地还有两块,梅里莎决定把菜地扩展一块。 现有的菜地在3点钟方向,梅里莎发现这样收获蔬菜很难,绿叶子菜长得很旺盛,严重干扰了辣椒和豆角、西红柿的采摘。 这里的绿叶子菜每天完成一个成长循环,都在不同的时间开花、结果、灰化,这样就导致不管什么时候地里都有一蓬蓬的绿菜,而辣椒和豆角成熟后就掉到地上了,在一大堆菜里找辣椒和豌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梅里莎等玉米都成熟了,玉米杆灰化之后,去地里把玉米棒子都捡了出来,地里就只剩下了荠菜和马齿览。这时候,梅里莎铲除了荠菜和马齿苋,把辣椒、甜椒、茄子、西红柿这一类收获果实的蔬菜种在了这一块土地上。玉米则转移到了五点钟方向的空白土地上。 梅里莎在厨房里还获得了瓜果和豆类的种子,西葫芦、菜葫芦、黄瓜、冬瓜、笋瓜、瓠瓜、苦瓜、佛手瓜,以及西瓜、甜瓜,还有菜豆、豇豆、刀豆、豌豆、蚕豆、毛豆、绿豆、红豆等等种子。这些种子大部分是要搭架子的,但是梅里莎没有能搭架子的东西,想来想去,她把目光转向了花园里的几种植物上面。 梅钮瓦的两个姨太太曾经给梅里莎送来一大包鲜花种子,经过梅里莎检查几乎都是别的种子冒充的,梅里莎最后还是把种子都种在了花园里,等着看都是些什么种子。 最后发现,只有标着紫薇花的种子是真正的花木,其余都是冒充的,其中有龙爪槐、丝瓜、狗尾巴草、梧桐树等等常见的小草和绿化植物,至于为什么紫薇花会是真的,梅里莎猜想大概这两位姨太太居住的地方有一棵紫薇花。 梅里莎趁梧桐树还不大的时候,将它连根拔掉了,各种杂草也都清理了,只剩下紫薇花和龙爪槐留着。龙爪槐长大了之后,在它周围的土地上冒出来很多小苗苗,梅里莎挑选其中长得比较好的移栽到了点钟的空白土地上。隔一段种一棵,一连种了七棵,因为只有七种瓜和豆是需要架子的。等它们长大之后,随时注意修建形状,让它的伞盖尽可能的扩大,剪枝让伞面稀疏,最后把各种瓜和豆都种在了树下,让这棵树代替瓜架子,各种瓜果长的好极了。 最后是花园,梅钮瓦的姨太太证明是靠不住的,花园里的鲜花只有梅里莎自己的菊花、百合、马蹄莲,哦,还有一颗紫薇树。梅里莎觉得的花园里太不像样子了,花儿太少,于是趁着工作的机会,从梅家的花园里转移了一些花儿进去。 梅里莎其中的一个工作是给花园浇水施肥、捉虫子,梅里莎就趁这个机会,往里面之转移了不少花儿,剪了绣球花、桂花、紫丁香、白玫瑰、玉兰花的枝条插了进去,现在花枝都已经扎根了,还挖了黄花、兰草,和梅里莎没有的几种颜色的菊花进去。现在花园真是名副其实热闹极了。 梅里莎还挖好了充当厕所的大树,里面有个马桶状的深坑,很深很深,挖穿了树根,深入到了地底,方便之后直接排入土中,很快就被泥土同化了。 卧室也挖出来了,这个超大卧室现在除了当做置物架的壁槽,其余都是空荡荡的,迫切需要家具填满这里。 梅里莎挖好屋子之后,百无聊赖,还专门把墙壁和地面都打磨了一遍,现在里面看上去干干净净,规整极了。 梅里莎把自己一整年的时间消耗在了伊甸园的建设上面,梅里莎一直没有忘记自己藏在伊甸园的财富,她盼望着能够从梅家逃离,从此就能投奔哥哥过上自由幸福的生活,然而梅里莎不认识离开沪城的路,哥哥也一直没有消息,梅家的看守也很严格,梅里莎只能一天天等在这里,等着逃离这里的机会,然而,梅钮瓦却在梅里莎最料想不到的时候来到了梅里莎的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遇到哥哥了 梅里莎被梅查理拉着来到金书尾巷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然而等见到了那个有着瓷器一样细腻肌肤的女子的时候,女子开口说话,梅里莎就明白了,原来梅查理终于要卖了自己了。 梅里莎心里还算有些谱,总算是卖给了女人,要是男人那才麻烦呐,梅里莎心想,而且她现在有钱,不在梅家干活,就有机会逃跑了,只要离开沪城,自己带了那么多的钱,随便去哪里都行! 梅查理与这个女人寒暄几句之后就告辞离开了,女人目送他走远,才转过眼仔细打量眼前的小姑娘。这女人有一种天然的气质,一般人站在她面前就不由自主的矮下一头。 梅里莎怯怯的看了看眼前的女人,难为情的低下头, “真是粗俗。”女人慢悠悠的说。 梅里莎愣住了。 女人玉臂轻摇,挽在胸前,迈着修长的双腿走到了沙发上,随意坐在了一盆绿植前面,点起了熏香:“你读过什么书?” 梅里莎愣住了,她使劲想了想,回答:“国民小学课本,圣经。” 女人愣住了,她转脸看着梅里莎有些不可思议的说:“你竟然还是在教堂学校上学的?教堂学校就教出你这样的学生?粗俗!粗俗!简直不知所谓!” 梅里莎有些战战兢兢的。 “你现在还在教堂上学吗?”女人问。 “不了,早在去年就不去了。”梅里莎说。 “辍学了?怪不得,”女人拢了拢头发问,“你会什么?唱小曲儿,会吗?” 梅里莎摇摇头。 “画画呢?或者乐器也行?”女人问。 梅里莎依旧摇摇头。 “也是,是我多想了,你连书都没读过。”女人自言自语。 “我读过。”梅里莎小声说。 女人嗤笑了一声:“小学生识字课本也算读书?暂且不说什么近现代的大家名作,唐诗宋词总要会一本吧?你会吗?” 梅里莎低下头:“我会做饭。” “不过是个烧火丫头。”女人失望的说。 “我这里不需要烧火丫头,明日起就跟我学泡茶吧。”女人说,“既然是丫头,总要学会侍候人才行。” 梅里莎怔怔的看着女人,双手都不知道搁在那里。 “我姓赵,胡适之先生为我取字‘瑾风’,你称呼我为瑾风夫人就行了。”女人道。 梅里莎不明白“瑾风”一字的含义,就像她根本不明白胡适之是何许人也,但这不重要,因为她才刚刚开始看到梅家以外的世界。 梅里莎于是留在了这个看上去分外精致的女人身边,每日跟随女人学习辨识茶叶,学习辨水,赏玩茶壶茶杯,背诵茶经等茶道必读书本,还要背诵唐诗宋词。 “春共山中采,香宜竹里煎”梅里莎看着,“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客人读诗的时候你能接上去就行了,”女人道,“他若问你,你不知道,就送上一个羞涩的微笑,效果比什么都好。” 梅里莎不明白她的意思。 女人笑了笑:“你什么都不懂,我只能用最块的办法让你上手,你先把能背下来的都背下来,等你读的书多了,自然就明白它的意思了。” 女人螺钿描眉的眉眼看上去魅惑极了,朱唇微启之间,吐露出珠玉一般悦耳的字眼儿,那声音,就算是在骂人,也会让你细细听着,不忍错过一字半句。 几日的相处已经让梅里莎明白女人的性子了,她低下头,继续背诵手里的书本,反正这些东西读起来就像儿歌,朗朗上口,她也不反感,就读读看了,倒是女人,越发的看不透了。 梅里莎原本以为,女人大概是像梅夫人一样的贵妇人,但眼看着又不像,女人每日会在这栋房子里迎接很多人,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对女人的态度相当微妙。仿佛很尊重但又相当随意,刻意的在讨好,但讨好的对象仿佛又不是女人,那是一种很矛盾的态度。 梅里莎没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也就不想了,既然瑾风夫人很好相处,她也就不想回梅家,暂时就留在了瑾风夫人这里,等待能联系上哥哥的机会。 梅里莎也没想到机会会这么快就来到她面前。 瑾风夫人的家里只有她和两个仆人,那个看上去颇为严厉的女仆一手打理瑾风夫人的生活,慈祥的老妈妈则包揽了厨房的所有活计。这个家里没有男人,据说是因为瑾风夫人的男人在军队里任职,不是一般的军人,是个德国人,这让很多人都对瑾风夫人非常尊敬,瑾风夫人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借凭这种关系在沪城滩混的风生水起,甚至搭上了她的德国男人也需要仰望的关系,所以她的德国男人对她尊敬极了。 因为这些原因,瑾风夫人家里经常举办沙龙,很多看起来很优雅的女士和看起来很威严很儒雅的男人来来去去,在这里吃饭、跳舞、喝茶,更多时候会一起打打麻将。 这一天,一个梅里莎很有些熟悉的男人带着手下走进了这间公寓。 那一天,瑾风夫人正好在吸烟,不是鸦片,也不是纸烟,是一把精雕细琢的水烟壶,一圈圈细细额烟雾从她红唇里缓缓吐出,带着安息香的烟雾蔓延在室内,就像进入了梦境一般。 “真是稀客,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到这种小地方呢。”瑾风夫人微笑着看向了进来的男人。 “夫人客气了,长久以来未能登门造访,是我的不是。”男人恭敬的说,微微弯腰向瑾风夫人行礼。 “哪里,这样的大礼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瑾风夫人眉眼弯弯的笑着,然而身体倒在贵妃榻上,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 “夫人客气了。”男人说。 梅里莎当时正好在瑾风夫人身侧习字,全程观看了男人和他的手下向瑾风夫人行礼的过程,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他们。 男人正是当年在梅家救走了梅钮瓦的人,当时梅钮瓦正被梅夫人的父亲为难,几乎要被打死,对梅里莎而言,一身军装的男人在那时候出现完全可以称之为救世主了。现在他衣冠楚楚的站在瑾风夫人面前,梅钮瓦正是他身边的那个下属。 梅钮瓦也看到梅里莎了,他微微偏了偏头,给了梅里莎一个眼神,就静静的站在了男人身后。 梅里莎心中一暖,也乖乖的低下了头,嘴角不易察觉的带上了微笑。 “我记得你曾是滕杰的部下,前不久刚刚离职,不知道现在在哪里高就?”瑾风夫人笑着说。 “夫人好记性,”男人微微点头说,“目前下官仍在蓝衣社,只是不任原职了。” “太可惜了,”瑾风夫人叹息了一声,“我曾听胡适之先生称赞过你,说你颇有魏晋风度,却在蓝衣社任职,真是明珠蒙尘,日子不好过吧。” “夫人严重了,在下不过区区一介军人,为蒋氏中府尽心尽力,无论身在何处。”男人回答。 “胡适之先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明明是这般古板的男人。”瑾风夫人抱怨。 男人低下了头。 “此次前来还是为了李大昭之死?”瑾风夫人问。 梅里莎心中突的一跳。 “是的,还请夫人告诉寿岂。”男人音色沉沉而道。 “沈沐芳,上次戴笠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李大昭的女儿确实去过周婉婉家里,但是她当时是空着手去的,周婉婉没有收到任何东西,包括书信在内。”瑾风夫人叹了口气,“李大昭四月份就死了,到现在半年都过去了,若周婉婉和我真有什么东西,你们不早就搜出来了吗?” “非常抱歉,夫人,我为我同僚的失礼向您道歉,”男人低头道,“此次来不是为了李大昭女儿,是为了曾寄住在李家的一个少年。” “什么?”瑾风夫人愣住了。 “李大昭曾经收留过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后来被他家里找回去了,就是这个男孩向蓝衣社透漏了李大昭有在窗户外面挂扫帚的习惯,这才导致了李大昭被捕。”男人说、 “挂扫帚?”瑾风夫人没听明白。 “是公华乱匪的暗号,扫帚是否挂出去,挂的方向是左是右,暗示着接头的时间和地点是否安全。”男人说,“李大昭挂了扫帚出去,蓝衣社把扫帚拿掉了,所以” “所以他被捕了?”瑾风夫人问。 “是的,”男人说,“李大昭差一点就逃了,但他的同志没看见扫帚就进入了被包围的房间,李大昭为了帮助踏入陷阱的同志逃走,被捕了。” 瑾风夫人恹恹的放下了水烟:“老听你们说这些打打杀杀和阴谋诡计,人都要郁闷死了。沈沐芳,我知道你是有准备的,就直接说吧,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你又是为什么来的?” 男人看了看梅里莎,道:“夫人请允许这个房间里多余的人出去,很多话寿岂只能说给夫人知道。” 瑾风夫人看了看梅里莎,点点头:“今日习字就到这里了,你出去吧,去厨房里打个下手。” 梅里莎点了点头:“是,夫人。” “闫林虎。”男人突然道。 梅钮瓦立刻站直了身子:“到!” “你也出去。”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资助哥哥 梅里莎和梅钮瓦一起来到了院子里,梅钮瓦在前面,几步走到了院子一棵松树下,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对着梅里莎。 “里莎,你最近好吗?”梅钮瓦问。 梅里莎终于忍不住了,扑进了哥哥的怀里:“哥哥,我好想你,我在梅家过的一点也不好!” “对不起,里莎,让你受委屈了,那天,我被带走之后,就想着能回来看看你,梅家人一定对你撒气了吧?对不起,都是哥哥不好,没能来救你。”梅钮瓦愧疚的说。 “不,哥哥能原谅我就很好了!”梅里莎忙说,“梅夫人的哥哥说得对,我不该受点委屈就向你求助,也害了你。” “不,里莎,也不是你的错,都是梅查理的错!都是那一家子的错!”梅钮瓦狠狠地说,“总有一天我一定把他们都杀了!” “哥哥,你走了以后,受苦了吗?”梅里莎问。 “没有,沈长官把我带回了军队里,我们马上开拔离开了,一路上都在行军打仗,没什么苦不苦的,”梅钮瓦说,“对了,里莎,你怎么会在赵素琼家里?” “赵素琼?你是指瑾风夫人?”梅里莎问。 “除了她还有谁?这女人不简单。”梅钮瓦皱着眉头说,“这个女人名叫赵素琼,字瑾风,曾经是一个德国军官情妇,家里面常年都作为上流社会沙龙聚会的地点,很多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这里出没,你怎么在她家里?” “你也说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这里出没,所以梅查理把我送到她的家里了,”梅里莎说,“我曾听瑾风夫人的仆人说过,梅查理想把我送给杜月升做小妾,杜月升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这里打牌,梅查理想请瑾风夫人帮忙。” “赵素琼答应了?”梅钮瓦怒气冲冲的问。 “没,”梅里莎说,“仆人说,瑾风夫人从来不做这种事情,只是因为家里缺少帮忙的,才留下我的,梅查理也答应决不强求。” “真是无耻!”梅钮瓦骂道。 “对了,哥哥,我刚才听那个人叫你闫什么,是假名字吗?”梅里莎问。 “不是,你哥哥我改名字了!以后我就跟我亲妈姓,我现在叫闫林虎。”梅钮瓦挺胸抬头的说。 “好威风啊!”梅里莎不负梅钮瓦期望,立刻欢呼起来,“好威风的名字!比以前那种怪里怪气的名字好听多了!” “你也这么觉得吧?”梅钮瓦,不,闫林虎欢乐的说,“不如你也把名字改了吧,就跟我一起姓闫,我妈一定很喜欢有你这么个闺女!” “我也不想用梅家的姓,但是,我的户口还在梅家。”梅里莎说。 “户口有什么要紧的,回头哥哥给你买一个!”闫林虎大声说,随后皱皱眉头,说,“但是得等等,最近我手头很紧,军队很长时间没发饷了。” “你缺钱?”梅里莎问。 “军队缺钱,”闫林虎说,“为了撑过这段时间,我们这些高级军官都放弃军饷了。” “我能跟你走吗?”梅里莎问。 “现在不行,我现在在执行任务,带你走太危险了。”闫林虎说,“我们这次来是来暗查一个人的。” “李大昭家收留的那个?”梅里莎悄声问。 “是啊,那家伙可不简单,他原本是蓝衣社特训的间谍,但李大昭一案后就失踪了,前段时间通过电台传来了信号,上峰叫我们来接应他,但沈沐芳就是那个带我来的家伙发现,那小子可能背叛了,我们就来找证据。” “有危险吗?”梅里莎问。 “没有,就是费脑子。”闫林虎说,“这种要费脑子的事情,交给沈沐芳,我就跑腿就行了。” “没危险就好。” 瑾风夫人的院子不算大,不过是一方小小的方块院子,中间用青石铺平了,四周栽上了灌木和一棵松树,松树下是石桌和石凳子,梅里莎和闫林虎在松树下坐了半晌,期间,厨房帮佣的老妈妈还送了一次茶水,一直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沈沐芳才从瑾风夫人房间里出来,看到梅里莎,这个男人对她微微颔首,随即招呼闫林虎。 “该走了。” “是!”闫林虎立刻立正敬礼。 “等等。”梅里莎拉住闫林虎,飞快的跑进自己睡的杂物房,进入伊甸园取出一包小黄鱼,这是她上次搜刮梅家时候的战利品,差不多有一百多根,梅里莎销赃不便,就打算拿一些给哥哥。 梅里莎跑回闫林虎身边,将包好的十根金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闫林虎接过来沉甸甸的一手,好奇的问。 “等你走了再看吧,我还有,这是给你的。”梅里莎说。 闫林虎不明所以,随手将藏金子的包裹放进军大衣里,拥抱过梅里莎之后就大步离开了。 闫林虎离开之后,梅里莎每日里学习背诗、茶道和花道,忙忙碌碌的,但是高兴极了,在瑾风夫人家里,她又活的像个人了,加上又联系上了闫林虎,担心走了就失联,一时半会儿竟也不想走了。 瑾风夫人见她干活挺卖力,人又挺老实的,就将家里采购蔬菜的任务交给她,梅里莎拿了钱,按照市面上的菜价,将伊甸园里的蔬菜带回了金书尾公寓,瑾风夫人的两个仆人大为惊讶,没想到市面上还有这么新鲜的蔬菜,当日就做了几道菜上桌。 梅里莎买回来的菜味道好极了,就连萝卜都有种入口即化的感觉,青菜也是芳香扑鼻,容易嚼也不塞牙,其他蔬菜更是让人口舌生津,瑾风夫人都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管家秦女士高兴之余就把买蔬菜水果的任务固定在了梅里莎身上,梅里莎乐得如此,她也趁机给自己的伊甸园补充了些没有的蔬果。 伊甸园现在生机勃勃,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梅里莎又是高兴又是气恼,伊甸园里的植物长得过于茂盛了,果实落在地上几日之后,果肉灰化,种子就开始发芽,但梅里莎不需要那么多果树,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去铲平果树苗,后来她累了,索性等待树苗长大,再去割除一圈树皮,这样等几天到十几天,果树自然就灰化了。梅里莎一般是等树苗长到手腕粗再去割树皮,这样树苗在三天左右就灰化了。 蔬菜园子出现了令人惊喜的变化,以前蔬菜都是胡乱长在一起的,萝卜左边就是青菜,右边又是小白菜,现在这些蔬菜开始圈地盘,同类都长在了一起,同类聚集的地方长相茂盛一些,两种蔬菜相交的地方就长得低矮一些,形成了天然的小路,更便于收割了。 兔子和鸡繁殖的很多,梅里莎不得不用笼子抓出去一些卖给了菜市场的家畜贩子,顺便换了一些乌鸡、鸭子和白鹅的小崽带回去。乌鸡放养到了瓜豆园,二号果园洒了苜蓿、灰条、卷卷、地软等野菜的种子,将鸭子和白鹅放了进去,顺便买了铁笼子在园子里给家禽做了窝,拆了笼门,用稻草、竹子等东西垫了底,遮了顶,算是有窝了。 本来梅里莎还打算继续卖东西,但有天在菜市场,有人认出了她是瑾风夫人的仆人,亲切的询问瑾风夫人,梅里莎谨慎之余,再也没卖过东西了。 梅里莎还发现,伊甸园的土地在增高! 伊甸园的土地都是一块一块的,每一亩地都有青石围着,围着土地的青石之间是大约三尺宽的水流潺潺而过。 原本伊甸园的青石冒出土地约有两尺高,但最近只剩下大约一尺左右露在外面了,竹园里的土地升的最高都快与青石齐平了,其次是果园和玉米地,青石只剩下半尺冒在外面,其余的土地都不同程度的上升了,梅里莎猜测这样下去土地或许会把水渠埋了也说不定。 如果土地把水渠埋了会怎样呢?梅里莎不知道,但也许动物就可以到处乱跑了。梅里莎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 一直到快过年的时候,梅里莎在金书尾公寓再次看见了哥哥闫林虎。 闫林虎这次来的时候是特特化了妆了,整个人打扮得像是推小车卖红薯的,见了梅里莎,闫林虎赶紧问:“里莎,你上次给我的金条,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梅里莎没有避讳:“我在梅家偷的,他们不知道是我偷的,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你全给我了?”闫林虎惊讶的说。 梅里莎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有很多。” 闫林虎愣住了,张了张嘴,但迟疑了。 “怎么,哥哥需要钱吗?”梅里莎问。 “需要,但是”闫林虎迟疑着说,“我们现在很需要钱,现在蒋校长那里能人很多,我若是想更进一步,就需要很多钱,现在打仗的弹药装备也缺少了,蒋校长向德国求助,希望派军官来帮我们训练军队,沈沐芳告诉我校长有装备德械师的意思,这是一个机会,但军队的高级军官都是蒋氏军校军校出身,我这样的边缘人士几乎都找不到上升的空间了。” “你叫蒋漱岩校长?”梅里莎问。 “我刚进了蒋氏军校。”闫林虎承认道,“现在算是他的学生,是沈沐芳推荐的。” “你需要多少钱?”梅里莎问。 闫林虎的脸垮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上次你给的钱大半都是用来打点学校了。” “上个学就花了那么多啊。”梅里莎叹了口气,“你等等吧,我再拿一点给你。” 在闫林虎惊讶的目光中,梅里莎又拿了二十根小黄鱼给了他:“省着点花啊。” “里莎”闫林虎顿时眼泪汪汪的,“里莎,你对我真好!” “哥哥也对我很好啊!”梅里莎甜甜的笑着说。 “里莎,等我出息了,我一定把你接回我家!让你做享福的大小姐!”闫林虎赌咒发誓的说。 “我等哥哥!”梅里莎笑着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背叛了丈夫、女儿、朋友与信仰的女人 1928年4月的某天,梅里莎从外面回到了金书尾巷公寓,将菜篮子送回了厨房,得到了厨房的帮佣老妈妈热烈的称赞。 “里莎真能干,真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找遍沪城滩也很难找到吧?还这么便宜,里莎真是购物的小能手呢!”杜妈妈高兴的夸奖梅里莎。 “您过奖了,”梅里莎腼腆的笑着,“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妈妈,请您帮我带的” 梅里莎话未说完,杜妈妈就说:“带了带了,我记得呢,我请乡亲们帮我一起收集的,你看是不是这些?” 杜妈妈带了一包各种香料的种子,梅里莎仔细看过,笑道:“一点也没错呢,多谢妈妈了。” “没什么的了,那家人送了我家那么多那么好的水果,一点香料而已,没什么的。”杜妈妈笑着摆摆手,“里莎也记得替我谢谢他们啊。” “我记得。”梅里莎笑着说。 “梅里莎今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杜妈妈说。 “什么都可以,我今天买了葡萄、苹果和橘子,妈妈赶紧洗一些,我拿给夫人。”梅里莎说。 “嗯,好啊。”杜妈妈赶快洗了一果盘的水果,梅里莎接过来就离开了厨房。 这个时候瑾风夫人应该在小客厅里喝茶,梅里莎端着水果走进了小客厅,但客厅里并没有人,梅里莎走进去,将水果盘放在了圆桌上,看见了瑾风夫人正在喝的红茶还冒着热气,看来夫人只是临时出去了。 梅里莎略微收拾了圆桌,将上面的呐喊和眼镜摆放整齐,然后看到呐喊上面放了一张窄窄的硬纸条,一开始梅里莎还以为是书签,随后发现是一张人为裁剪的卡片,上面用钢笔写了一首诗: 慷慨登车去,相期一节全。 残躯何足惜,大敌正当前。 这首诗有些陌生,梅里莎心想,瑾风夫人给自己的诗集中没有收录这一首的。 梅里莎没有多想,随意收拾了圆桌,又把自己带回来的玫瑰花插在桌子的花瓶里,就在这个时候,瑾风夫人推门进来了,看到梅里莎正在侍弄玫瑰,夫人就笑了。 “今天是玫瑰啊,真是别致。”瑾风夫人说。 “今天的玫瑰很便宜,”梅里莎笑着说,“我还买了水果。” “里莎买回来的东西总是比别人要好,我最近吃的有点多,开始发胖了,好烦恼呢,”瑾风夫人咯咯笑着说,“可是面对这些好吃的,总觉得停不下来。” “夫人开玩笑了,你现在可漂亮了!连脸上的黄褐斑都没有了!”梅里莎说。 “说来也奇怪,”瑾风夫人是说,“最近的精神好了不少,皮肤确实好了很多,不光是黄褐斑,连白头发都好像少了点。” “夫人也有白头发?”梅里莎惊讶的说。 “以前,每个月都要拔掉十几根,现在一根都没了。”瑾风夫人说。“说起来,好像就是从开始吃你带回来的蔬菜开始的呢。” “蔬菜也有着功效?夫人开玩笑了。”梅里莎赶紧说。 “说的是呢,蔬菜要是能代替药材,中药店和化妆品店都要关门了。”瑾风夫人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没多想,“里莎,你昨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完了,不就是抄写吗,我早就做完了。”梅里莎说。 “做完了就拿过来,我看看,要是字写得不好,我是要打回去重写的。”瑾风夫人说。 梅里莎忙不迭的拿来了自己的作业,瑾风夫人认真看起来:“还不错,字迹很工整,抄写很认真。” 梅里莎悄悄的松了口气。 “那么今天就把论语抄写两章吧,注释要背过。”瑾风夫人说。 “是的,”梅里莎说,“对了,夫人,你听说了吗,龙华在两天前枪毙了一个乱匪,好多人去看了,据说是个挺有名的人,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有名的人会去当乱匪呢?” 瑾风夫人微微一顿,笑着问:“你觉得什么是乱匪?是坏人吗?” “唔,不至于吧”梅里莎低声说。 “是啊,不至于啊,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男人的世界啊,总是硝烟弥漫,你死我活,”瑾风夫人拿起那张硬纸条,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但愿贺治华不会后悔吧。”然后她又自嘲的笑了,“我在说什么啊,钱哪有人重要啊” 梅里莎不解的看着瑾风夫人,瑾风夫人也察觉了梅里莎的注视,她看着梅里莎,道:“你记得,你若是有了一个与你理念不同的丈夫或者朋友,与他绝交就是,万万不可为了金钱出卖别人,你出卖别人,焉知别人也是有能为了他抛头颅的朋友的,若是他的朋友来寻仇,你可怎么办?” “夫人?”梅里莎不明白瑾风夫人是想起了什么,只能点点头说,“我记得了。” “你出去吧,好好读书。”瑾风夫人说,“还有,帮我准备一些水果,我要去医院探望一个人。” 下午,梅里莎提着一篮子晶莹剔透的葡萄随着瑾风夫人来到了医院里,在一间门里门外站满了特工的房间里,见到了一个憔悴的女人。 那或许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这从他不经意的姿态中可以窥见一点门楣,但现在她的脸可看不出来一点美丽的风采,她的一只眼睛上缠着纱布,另一只眼上还有眼屎,看来是没洗脸,整张脸上布满了憔悴的神态,嘴巴上还起了燎泡。 “贺治华女士,我来打扰你了。”瑾风夫人说。 “你是谁?”这女人问。 梅里莎恍然,原来瑾风夫人与她并不认识。 “我名叫赵素琼,是周婉婉的朋友,她托我来探望你。”瑾风夫人说。 “周婉婉?”这女人要哭不哭,看上去却一脸笑意,“她也知道了?那么李文谊也知道了?知道就知道呗,爱笑就笑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笑?”瑾风夫人看着贺治华,面无表情的说,“她们的兄长和丈夫因为你的出卖死亡了,你觉得她们会笑?” 贺治华安静了下来,良久,她哭了:“我就是想要那三千美金的奖金,我没想别的,没想害死他,他经常骂我,我就想堵堵他,我没想他死,你们还想怎么样?我丈夫都为他死了,我也成这样了,也算赔了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跟你这样的女人说不着,”瑾风夫人烦躁了起来,她凑近了贺治华,轻声说,“名单已经在周婉婉手里了,你最好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他们还会来的。” 贺治华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了恐惧之中,低下头不说话了。 瑾风夫人点点头:“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离开医院,梅里莎好奇得要死,但是她什么都没问,规规矩矩的随着瑾风夫人一起走路。 瑾风夫人点燃了一支香烟,却没有抽,就这么夹在手指尖,慢慢的看着它燃烧,良久,她说:“我和周婉婉是多年的朋友了,很多年前,她就喜欢上了罗亦农,但罗亦农就跟世界上所有的男人一样,为有一个倾慕他的女人而独自窃喜,却称之为妹妹,娶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李文谊。” 梅里莎抬起头看了瑾风夫人一眼,看到瑾风夫人甩了甩手上的香烟,任烟灰随风飘去,大步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梅里莎明白,瑾风夫人只是想与人说说话,听的人把自己当成树洞就行了,梅里莎于是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听着。 “贺治华嫁过两次人,第一次是和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名叫朱建德,后来离婚了,改嫁给了霍家新,”瑾风夫人说,“她曾是川城开江女子中学教员,性格开朗,举止大方,模样更是百里挑一,柳眉杏眼,怒中带笑,愁中见喜,生的的确妖娆,尤其是见到了高级官员的时候,更是热得像团火,人称‘开江之最’。” 梅里莎撇撇嘴,那不就是梅夫人那样的人吗? “贺治华喜欢繁华奢侈的生活,她在苏里埃公国的时候,过得很随心所欲,回到沪城后更是经常出入歌舞厅等场所,所以”瑾风夫人冷笑道,“她的钱不够花了。” “什么?”梅里莎有些不解,在她印象里,梅夫人那样的女人怎么会没钱花呢?“她不是有钱人吗?” “不是,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有钱人,”瑾风夫人说吗“比起一般人,她的确是比较有钱的人了,但是她又不会挣钱,坐吃山空,再多的钱也花完了,何况她本来就不是豪富。” “她没有工作?”梅里莎问。 “有啊,但是你以为一份工作的钱就跟开工厂一样多吗?”瑾风夫人说,“她就是一个普通的职员,每个月二十来块钱,哪里经得起她那样花。” “我要是有每个月二十来块钱,我大部分都能赞起来。”梅里莎说。 “她可不行,她要上酒楼舞厅,和她丈夫一起。”瑾风夫人说。 “梅夫人还不工作呢,贺治华的丈夫不能挣钱吗?”梅里莎问。 “贺治华和她丈夫在一起上班,工资差不多。”瑾风夫人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们由公华学社安排在沪城新月路机关工作,做的是保密工作,顶头上司就是罗亦农。” “她出卖了罗亦农?”梅里莎想起了在医院时,那女人说的话,问。 “你还记得去年二三月份吧?”瑾风夫人问。 “记得,那时候,沪城打仗了,”梅里莎说,“梅先生的工厂被打砸,全家都战战兢兢的。” “那就是罗亦农领导的,”瑾风夫人说,“当然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陈都修、周少山、赵世炎,他们指挥发动沪城工人总/罢/工,并随即转为武/装/起/事,最后还胜利了。你可以想象,蒋先生的蒋氏中府对他们有多愤怒,罗亦农的赏金一度飙升到了三千美金。” “所以她出卖了他?”梅里莎问。 “是的。”瑾风夫人说,“但是罗亦农是公华学社的人,公华学社是不会看着他白死的,本月25号那天,公华学社人冲进了他们家里,贺治华的丈夫霍家新被打死了,贺治华本人被一枪打中头颅,万幸是只丢了一只眼睛,现在百业学社的人在保护她,你也看到了。” “我的天。”梅里莎轻轻的说,“我总觉得罗亦农的名字有些熟悉,原来就是在龙华枪毙的那个人!” “男人的世界啊,总是硝烟和厮杀相伴。”瑾风夫人抬头看天,一只孤雁正好飞过天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大人物的礼物 从医院回来后,梅里莎又开始了每日做家务、采购、读书的日子,闲暇时间去伊甸园里整理园子,过得非常滋润。 梅里莎种植的豆类长得不太好,因为豆类都是爬藤物种,梅里莎修建了龙爪槐,让它们在龙爪槐上生长,但龙爪槐在伊甸园肥沃的土地的滋润下,长势非常旺盛,豆类于是就被排挤了。梅里莎不得不经常进去修建龙爪槐的枝叶。现在的龙爪槐枝干已经扩展的很大了,看起来像是一把巨大的伞,只有一人多高的主干歪歪扭扭的生长在土地上,伞盖却非常的大,看上去非常奇特。 豆子长得不多,好在消耗的更少,金书尾公寓也不是每日都要吃豌豆、扁豆、黄豆、毛豆、豇豆。 梅里莎依然每日将伊甸园里的蔬菜水果送进金书尾公寓,最近还将鸡蛋和公鸡也送进来了,因为伊甸园里的鸡们繁殖的太快了。这些鸡蛋和鸡肉像伊甸园蔬菜一样得到了金书尾公寓众人的交口称赞,瑾风夫人特别喜欢小公鸡炖汤,为此管家秦安女士特别叮嘱梅里莎多买几只小公鸡,梅里莎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兔子也送过来消耗一下。 这天梅里莎正在金书尾公寓里拖地,大门口有人来敲门了,梅里莎过去开门,打开门后进来的是两位陌生的男人。 “请问赵女士在家吗?”男人礼貌的问。 “在的,请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梅里莎问。 “麻烦小小姐转告赵女士,桂永清来访。”门口的男人微笑着对梅里莎说。 梅里莎点点头,进去找人了,不多时,瑾风夫人亲自来门口迎接来人。 “桂团长,突然大驾光临,鄙人舍下真是蓬荜生辉!”瑾风夫人笑语晏晏的邀请来人进入小客厅,“快点进来吧,我这里已经略备薄酒,还请不要嫌弃简陋。” “瑾风夫人真是客气了,”桂永清跟随瑾风夫人的指引向前走去,礼貌的笑着说,“谁人不知瑾风夫人的酒向来只款待有缘之人,在下才真是三生有幸!” 瑾风夫人引着来人落座,吩咐梅里莎同样坐在了侧座上,笑着对来人介绍:“这是我新收的小学生,让她来给两位斟酒,若是做得不对,还请不啬赐教。” “瑾风夫人的学生,我这大老粗哪里敢说赐教。”桂永清笑哈哈的说。 梅里莎按照往日里学习的步骤,在三个考究的青瓷冰裂纹酒盏上斟满酒,并给正座上的三个人一一递了上去。 桂永清接过酒盏一饮而尽:“果然是好酒好器。” “谬赞了。”瑾风夫人笑着说,眼睛看向了桂永清旁边的男人,这人与桂永清一起进来,不苟言笑的跟随在桂永清身后,“这位看起来有些眼生啊。” “他叫邱清泉,曾有学名为青钱,一字雨庵,”桂永清介绍道,“他和我这个大老粗可不一样,是蒋氏军官学校工兵科第二期生,曾在德意士国铂林陆军大学留学,颇能近体诗,是我们那里有名的诗人。” “桂团长谬赞了,”邱清泉礼貌的点头,道,“瑾风夫人之名,在下多有听闻,不敢门前弄斧。” “贵客才是捧煞了瑾风。”瑾风夫人微笑着躬身道。 “得,酒也喝了,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桂永清笑道,“夫人,我这次来,其实是送礼的。” “送礼?”瑾风夫人惊奇的说。 “是的,蒋委员长的夫人特别赠送了一个宅子给夫人,位于福煦路181号。”桂永清笑着说。 “这这也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接受这样的重礼。”瑾风夫人连忙推辞。 “夫人,”桂永清笑了,“别忙着推辞,蒋夫人送别墅给你其实是蒋先生的意思,蒋先生送这栋别墅,是为了让鲍尔先生在沪城能有一个舒适的居所。” 瑾风夫人愣住了,良久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桂永清的目的达成,略略坐了一下就离开了。 桂永清走后,梅里莎发现瑾风夫人好像高兴了很多,在宅子里忙里忙外,亲手打扫房子,嘴里还哼着歌,别提多高兴了。 梅里莎有些理解,得到了那么好的一栋房子当然很高兴了。 “傻瓜,”秦安笑道,“房子算什么,瑾风夫人可不会为了那些如此动容,夫人高兴,是因为鲍尔先生要回沪城了。” “吓?”梅里莎愣住了,“鲍尔先生是谁?” “鲍尔先生,是夫人的爱人。”秦安笑着说。 “讨厌了,别告诉梅里莎这些,她还是个小孩子呢。”瑾风夫人脸色微红的笑着说。 “夫人别忙了,”秦安女士说,“蒋先生送了宅子,鲍尔先生来沪城自然是去新宅子的。” “是啊,”瑾风夫人也想到了,“新宅子是什么样的呢?千万不要俗不可耐才好,我们挑个时间去看看吧。” “当然,越快越好,如果房子的摆设不好,也好尽快更换一下。”秦安女士说。 “那就今天去看看吧,吃了饭我们一起去看看新家!”瑾风夫人笑着说。 梅家大宅,梅夫人的父亲袁刚正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踱步,一脸的举棋不定,梅查理坐在沙发上看着丈人走来走去,不由得也有些烦躁了。 “爸爸,”梅夫人温柔的看着父亲,“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呢?您不是一直渴望出仕吗?好不容易王家愿意引荐宋清湘先生,得了宋先生的支持就能在蒋漱岩的政府里任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我倒是很想啊,但是我很怀疑,现在投靠蒋先生,到底是不是好事。”袁刚忧愁的说。 “这怎么说?现在的还有比蒋先生更有能力的人吗?”梅查理问。 “其实,在蒋先生联合冯基善、阎龙池和李德林讨伐张裕亭胜利之后,我是很想尽快的加入蒋先生的阵营的,但是今天我得到了一个消息,”袁刚愁眉苦脸的说,“就在前几天,瀛岛在济城残杀了蔡公时,还杀了数以千计的华国人,蒋先生对此连个屁也不敢放,我就在想啊,瀛岛人不是支持张裕亭的吗?会不会是在替张裕亭出头?现在要是投靠了蒋先生会不会就被瀛岛人看做眼中钉了,万一张裕亭在瀛岛人的支持下,反败为胜了,那么我岂不是很冤枉?” “啊,这不至于吧?”梅查理额头冒汗了,“张裕亭就一个人,蒋先生他们有四个人呢!” “现代军事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如果张裕亭得到了瀛岛人的帮助,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高级军火支援,蒋先生他们是不敢公然对抗瀛岛人的。”袁刚说,“万一蒋先生失败了,我岂不是又要经历一次逃亡?那真太可怕了。” 梅查理和妻子沉默了,那次逃亡对袁刚的肉体和精神造成了不小的刺激,他为此受尽了惊吓,还失去了一只耳朵。 袁刚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半晌,抬头问道:“梅钮瓦的那个妹妹还在素琼女士那里吗?” “还在。”梅查理赶紧回答。 “杜月升先生没看上她?”袁刚问。 “啊,好像是没有”梅查理擦了擦汗,愁苦的说,事实上,素琼女士的管家对他的要求相当不客气,她甚至直接指着梅里莎脖子上的伤疤怒气冲冲的说,你以为杜月升先生什么女人都要吗?这么大的伤疤,你当大家都是瞎子啊!梅查理对此无话可说,那可是他的儿子女儿亲手用开水烫出来的,梅查理扪心自问,就算是他自己也是不愿意有一个有着大块伤疤的小妾,所以他实在不能对杜月升先生的品味提出异议。 “就算杜月升先生看不上她,不是还有别的人吗?不管是谁,只要出没在素琼女士的公寓中,谁都可以,就没一个人愿意收留她?”袁刚问。 “好像是没有。”梅查理说。 “这么差劲?”袁刚有些意外了,“她长得也不是特别难看啊,为什么?” “哎,她的身上有脸盆那么大的一块烫伤呢,现在的贵人多挑剔啊,仅仅是只有脸是不够的。”梅查理说。 袁刚恍然大悟:“那就没办法了,那她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本来是可以卖掉的,但是我们很担心梅钮瓦,所以也不敢卖掉,只能找近处的人嫁掉了。”梅查理说。 “你考虑的很好,那么有合适的人选吗?”袁刚问。 “现在还没有。”梅查理说。 “爸爸,”梅夫人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相对于梅钮瓦的妹妹,安娜的婚事不是更重要吗?她现在已经18岁了,可以找合适的联姻对象了。” “唔,你说得对,那么找谁呢?”梅查理开始思考。 “安娜说她不愿意嫁给华国人,”梅夫人说,“最好是白种人,阿契美公国人、法兰克国人、德意士国人都可以,实在不行,瀛岛人也行。” “那可真是挺难得,”袁刚发愁的说,“我不认识外国人啊。” “宋先生认识啊,”梅查理小声说。 “嗯?看来你还是希望我接受宋先生介绍的职位了?”袁刚说,“能说说理由吗?” “我的见识很小,但是我想蒋先生能有现在的势力,轻易是不会倒下的,毕竟他背后还有美黎吉安公国撑腰呢,就是要有万一,蒋先生倒向瀛岛也势必会比张裕亭受欢迎。”梅查理小声说。 “你说的很对!”袁刚恍然大悟,“快,还是联系王家吧,我很愿意接受宋先生介绍的职位!” “我这就去,”梅夫人优雅的站起来,“玛丽可是王家的儿媳妇,王夫人会给我们面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新土地 福煦路181号的别墅真的非常别致豪华,但瑾风夫人却对宅子颇有异议,因为这栋宅子看起来像是暴发户的住所,完全没有文明人所能感受到的美感,瑾风夫人决定将宅子重新布置,她重新购买了家具,订做了窗帘,购买了地毯,添置了各种家居用品,还决定将花园重新布置。 瑾风夫人对梅里莎在金书尾公寓用来装饰宅子的鲜花非常满意,于是让梅里莎去她经常买花的那家问一问,他们那里都有什么鲜花能够全株移植的。 梅里莎给瑾风夫人的鲜花都是伊甸园里的,马上就能挖上几棵给夫人,但是伊甸园的鲜花种类非常少,完全不够用来装饰整个宅子,而且她也很想趁这个机会给花园里添置一些新的鲜花和果树,于是一口答应了瑾风夫人的委托,兴高采烈的跑去花市打听了。 梅里莎拿着瑾风夫人的名片在中介打听了几家花草供应商的店址,立刻就跑去商店询问价格和种类了。 沪城的鲜花一条街,商人们把苗圃里最能够展示的植物装在精美的陶、瓷花盆里,摆放在店铺里供人们观赏,来自世界各地的植物在这里生根发芽,琳琅满目的瑰丽鲜花让人目不暇接。 梅里莎在各个店铺里都转了转,最后一个在店门口撑着帐篷,将鲜花都摆出来了的商人注意到了这个小女孩。 “哟,小小姐,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商人笑着说,完全不因为梅里莎穿着寒酸就看不起她。 梅里莎则非常大声的告诉商人:“我正在帮我家夫人寻找能够装饰花园的鲜花和果树,先生可有什么能够推荐的吗?” “鲜花、果树都有很多,不知道你想要哪种?”商人说。 “什么样的都行。”梅里莎说,“我的夫人有了新的花园,她想给花园进行一些装饰,要一些鲜花和一些果树。除此之外,她的一个朋友有一棵凤凰木,但是却要瑾风夫人拿果树来换,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很多的果树?” “花树、果树都蛮多的。”商人回答,“你要多少?” “每种只要一棵就足够了,不要这些树。”梅里莎把自己拥有的树一一说给了商人大叔。 “那倒是不多了,沪城的果树本来就不多,松树你要吗?”商人问。 “要的。”梅里莎说。 “我想想看,有黄松、油松、樟子松、黑松、赤松、红松、马尾松、黄山松、高山松、华山松,还有乔松、广东松、安徽五针松、大别山五针松、偃松、台湾果松” “松树有这么多种类吗?”梅里莎惊呼。 “大概八十多种。”商人回答。 “你全都有吗?”梅里莎问。 “当然不,我只有二十六种,是我多年来收集的,我一个专门种植松树的苗圃,沪城的绿化松树几乎都是我提供的。” “每种一棵,我要了。”梅里莎立刻说。 “当然可以。”商人高兴的说、 “嘿,小姑娘,别让他骗了,”另一个卖花的大叔嘲笑的说,“很多松树都是雌雄异株的,你买一棵回去可吃不了松子!” “闭嘴!人家不是为了吃松子!”商人立刻说。 “不过是松树而已啦,不是什么珍稀的东西,”梅里莎央求道,“要松树的人是贵人,不做苗圃生意,你就让给我吧!” “贵人?”大叔犹豫了。 “是的,我夫人的宅子是蒋委员长的夫人赠送的。”梅里莎立刻说道。 “真的?”商人有些惊讶。 “真的,比珍珠还真!”梅里莎立刻胡说八道,“蒋先生和夫人来探望我家夫人,他的夫人送了个园子给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想在里面种植很多果树,还有鲜花。” “如果是蒋委员长的亲朋好友,确实不会和我争夺沪城的苗圃生意”商人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但是你得从我这里给你家夫人的新园子买花苗。” “好啊,如果你还有别的果树,都要给我啊。”梅里莎说。 “好,”商人又看了看隔壁那个正嫉妒的看着自己的人,说,“那边的家伙果树比我多,你可以向他也咨询一下。” 这人立刻惊喜的看向了梅里莎。 “好。”梅里莎笑眯眯的说。 两天后,梅里莎收获了二十六种松树,以及莲雾、桑树、猕猴桃、杨梅、黄桃、无花果等二十多种果树,还有红提、绿提、葡萄酒葡萄、马奶葡萄的树苗,这还是梅里莎第一次知道原来果树分有许多不同的品种,她把这一点暗暗记了下来。另外还从另一个大叔那里购买了栗子、山楂、枸杞、乌梅、蓝莓、核桃、板栗、榛子、银杏等十多种干果和梅子的树苗。 梅里莎担心果树多了太显眼,更不好收拾,于是除了给瑾风夫人花园里种植的几棵树苗之外,其余的都要了一尺来高的小树苗。 她用伊甸园水渠里的水将树根清洗干净,方才把树苗带进了伊甸园。伊甸园里没有虫子,主要是因为从没有虫卵进入,梅里莎只能通过这样笨拙的办法来预防虫害。 十亩土地上都栽植了东西,有果树、麦子、玉米、蔬菜、竹子、鲜花等等,梅里莎已经没有土地在种植其他的东西了,最后她想了个办法,将多余的果树树皮割掉,等它死亡之后就能腾出地方了。 梅里莎把无花果、猕猴桃、黄桃、蓝莓、砂糖橘、可可树,这几种果树栽植在了自己居住的中央土地,其余栽植不下的果树暂且搁置,用几个大水瓮装点土,存储起来,等着腾出土地之后栽植下去。 梅里莎给瑾风夫人的树苗送进了新宅子之后,瑾风夫人亲自画图,设计了葡萄架子的形状和位置,还给无花果树在大门口专门腾了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形状古老的桃树被放在了接近书房窗口的位置,因为瑾风夫人喜欢桃花。卧室外面一定要有两棵法兰克梧桐树。走廊虽然短了点,但是也用梅里莎从空间里挖出来的紫藤树苗装饰上了。还有玫瑰花,这是瑾风夫人最喜欢的,整整有六棵呢,足有半人高的花苗被种植在了从大门口通往住宅的道路两旁,可以想象,不久的将来这里会有一条玫瑰通道。桂花和紫丁香装饰了厨房外的空地,兰草和百合让窗台下变得新鲜可人,玉兰花和绣球花在院墙下姿态妖娆的展示着,别提多漂亮了。 这些鲜花都是梅里莎利用伊甸园里的鲜花重新繁殖的,这些诞生伊甸园里的植物焕发着外面所没有的勃勃生机,这让瑾风夫人的新宅子整个透露着欣欣向荣的景象,那些鲜艳欲滴、生长狂野旺盛的植物让往来的人们津津乐道。 “我就知道买花的活儿交给里莎是错不了的,”秦安女士称赞说,“整个沪城滩也很难找到这样漂亮的花和树!” “谁说不是呢,”瑾风夫人穿着园丁的衣服栽种百合花,笑吟吟的说,“里莎真是我的小福星,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家里好像一直都有好事发生呢!” “是啊,我和杜妈妈有了贤内助,家里有了新鲜好吃的蔬菜水果,然后夫人有了新房子,最重要的是鲍尔先生也要回来了!”秦安女士笑着说。 “秦妈妈,你说我最近的气色怎么样?见到鲍尔会不会让他失望?”瑾风夫人问。 “好的不能再好了,你的色斑都没了,还有头发,真的不能更好了。”秦安女士说。 “我还缺少一些当季的衣服。”瑾风夫人说。 “我下午就让裁缝过来,我们都要做一身,尤其是梅里莎,不能穿的这么寒酸的去见鲍尔先生。”秦安女士说。 “我也有?”梅里莎惊讶的说。 “当然,一定会把你打扮的像一个合格的女学生。”秦安女士说。 就这样,自从瑾风夫人搬了新宅子之后,梅里莎一直没闲着,每日跑来跑去帮助秦安女士购买缺少的家什,帮忙杜妈妈打扫卫生,还要监视花园里的栽树工人有没有把树木层了皮、折了枝,一直到五天后,才再次进入了伊甸园之中。 已进入伊甸园,梅里莎就注意到了竹林。 竹林一直生长得非常旺盛,在竹子最开始被栽种下去的时候,整个土地都在向外冒出小竹笋,后来都长大了,挤挤挨挨的,密不透风。梅里莎一度觉得这些竹子再也长不大了,因为再长,它们的竹竿就要挨在一起了。谁知后来,大部分竹子都开始枯死、灰化,给少部分精英竹子留下了生长的空间,精英竹子渐渐长成了粗壮的竹竿,新的竹笋也开始发芽,开始重复以前的循环,强壮的竹子留了下来,弱小的竹子被淘汰了,灰化成了泥土。这样一代代下来,竹林的土地很快就增高了,如今已经漫过了青石。 梅里莎靠近了竹林,竹林里的泥土,如今已经冒出了青石,整整十公分的土地突出在青石外面,并覆盖在青石上,向两侧蔓延。 梅里莎低下头看着青石,也许再过两天,青石上的泥土就要覆盖进水渠了。 谁知道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堵塞水流呢?梅里莎想 突然,伊甸园开始震动起来,大地都在摇动,树木瑟瑟发抖,枝叶剧烈震动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呜咽,水渠里的流水也开始嚎啕,水流急促,争先恐后的流向未知的远方。 “地震了?”梅里莎惊慌失措的喊道。 她站立不稳了,不得不趴在了石头上,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石头裂开了,就是那条沿着竹林的青石,它裂开了,不断地扩大,形成了一个不断扩大的空间。竹林里溢出的泥土不断下陷,裂开的空间里出现了不断抬升的泥土,慢慢的竹林和新出现的空间的泥土齐平了,裂开的青石不断增厚,出现了一条新的水渠沿着新出现的土地周围流淌。 待一切平静下来以后,伊甸园在竹林所在的那一亩土地后面,多了一亩黑土地。 梅里莎惊讶的看着新出现的土地,原来这个伊甸园的土地会不断增多,死去的植物会灰化成泥土,每当一亩地的泥土溢出,新的土地就会出现了! “这样的话,岂不是,我想种多少树木,都没问题?想种什么都没问题?”梅里莎惊喜的说。 回答她的是伊甸园摇曳果树的沙沙声响,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马克斯·鲍尔 鲍尔先生和他的四个秘书来到福煦路181号时正好是个天气明媚的午后,当国民政府接送他的汽车停在了瑾风夫人面前时,那个一直以来都非常稳重的女人像个小孩子一样,扑到了男人的怀里,发出了如同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笑声的是秦安女士对她失礼行为的训斥。 “夫人,太失礼了,您这般年纪怎么能做出这么猛浪的行为!”秦安女士说。 “不妨事,素琼是应该活泼一点,”金发的男人在说出瑾风夫人的名字时,舌头有一点打卷,“好久不见了,素琼,希望你没有埋怨我的不解风情。” “哪里的话,达令,见到你让我非常高兴,我已经完全忘记那些不愉快的日子了。”瑾风夫人笑着说。 “我给你带了礼物,来自法兰克的美丽时装,希望你穿给我看看。”鲍尔笑着说。 “我会的,我很喜欢你的礼物,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一直站着,”瑾风夫人说,“我们快进去吧,杜妈妈已经做了丰盛的晚饭欢迎你回来。” “替我感谢杜妈妈。”鲍尔说。 今天的晚餐,鲍尔和瑾风夫人是主角,其余人都是配角,秦安女士为他们布菜,梅里莎为他们斟酒。鲍尔先生的四个秘书已经被安排在了客房,那里会有个独立的小客厅,能让他们尽情的享用晚餐。 一切布置好之后,房间里只余下鲍尔和瑾风夫人,秦安女士和梅里莎都退了出去,剩下的不是她们能参与的,那是有情人久别重逢喃喃细语的时刻,梅里莎就与秦安夫人一起去了厨房吃饭。 “你们下来了,我正想把鱼再热一热呢。”杜妈妈在厨房看见可她们进来,放下手里的盘子来打招呼。 “那就热一热吧,我们有大把的时间能用来消磨在厨房里。”秦安女士说。 “我想也是,这里还有一瓶葡萄酒,我们可以开来喝喝。”杜妈妈说。 “好极了。” 三人在厨房的饭桌前坐了下来,桌子上端上了土豆鸡肉炖菜、清蒸鱼、清炒青菜、凉拌色拉等等丰盛的晚餐,每个人的盘子前也摆上了酒杯。 “干杯!”秦安女士说。 梅里莎举起杯子碰了一下,放在嘴唇上喝了一口,惊奇的发现这种甜美的酒真是太好喝了,她立刻就喜欢上了这种饮料。 “夫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总算是等来了先生,”秦安女士笑着说,“我以前一直担心那个男人会不会只是在敷衍夫人。” “我也是啊,自从鲍尔先生回国之后,我就一直担心万一他不回来了,夫人可怎么办呢?”杜妈妈擦着眼泪说,“幸亏菩萨保佑。” “鲍尔先生到底是什么人?”梅里莎问。 “鲍尔先生啊,是德国人,”秦安女士说,“他在德国是军人,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但是蒋漱岩先生聘请他担任国民政府军的军事顾问。” “他的全名叫马克斯鲍尔,以前我还以为他姓马,后来才知道外国人的姓都是在后面的。”杜妈妈说。 “鲍尔先生一定很厉害了?”梅里莎问。 “应该吧,蒋先生是华国现在最厉害的人,他既然推崇鲍尔先生,那么鲍尔先生应该很厉害吧。”秦安女士说。 “他会和夫人结婚吗?”梅里莎问。 “这个”秦安女士和杜妈妈都沉默了下去。 梅里莎愣住了,他们不是相爱吗?为什么不能成亲呢? “因为鲍尔先生年纪很大啊,”秦安女士说,“在我们国家,这么大年纪的男人大都结婚了,我们夫人是不可能做小的,可是他不知道会不会为了夫人离婚啊。” “他就算是有老婆,他老婆也是在德国,我们夫人在华国,两边又挨不着,应该不妨事吧。”杜妈妈猜测着说。 “唉,这可真是愁煞人哟。”秦安女士叹气说。 第二天,梅里莎在打扫庭院的时候,从门口信箱里拿出了一大叠邀请函,都是邀请鲍尔先生去赴宴的帖子。 梅里莎把帖子拿回去,放在衣帽架旁边的盘子里,秦安女士会把它们送去瑾风夫人的卧室。 做完早上的家务活,梅里莎就抓紧时间读书练字,一直到中午吃饭时间,梅里莎才放下手里的书本去帮杜妈妈做饭,开饭后,秦安女士会去叫瑾风夫人和鲍尔先生吃饭,吃饭的规矩也和鲍尔先生回来那天一样。 吃完饭,鲍尔先生和他的四个秘书乘车出门了,梅里莎被瑾风夫人叫过去检查作业。 客厅里,梅里莎递上自己的作业,然后站在瑾风夫人面前背诵昨日的功课。 梅里莎一边背着,一边观察瑾风夫人的脸色,夫人的脸色一点都不好,有些灰暗,仿佛并不是那么的高兴。夫人的神色也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有些发直。 梅里莎猜测会不会和那位鲍尔先生有关,难道昨天他们吵架了吗? 梅里莎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真的,平日里她们都是在书房里检查作业的,现在竟然挪到了客厅里,这可不是瑾风夫人的做法。夫人平日里很讲究,做什么事情就在什么场合,绝不会弄错了,这次在客厅,一定是鲍尔先生的要求。 夫人难道是因为这一类的事情不高兴吗?担心鲍尔先生改变了她的生活之类的 “夫人,”梅里莎背完了书,小心的问,“夫人?” 瑾风夫人回过神:“抱歉,我想到了别的一些事情。” “夫人不高兴吗?”梅里莎问。 “没什么,”瑾风夫人忧愁的说,“我没什么” “夫人这样一看就是有什么呀,”梅里莎说,“是鲍尔先生惹您不高兴了?” “我也许是我多想了,”瑾风夫人难过的说,“昨天晚上,我穿上了他买给我的时装,可是他根本就没看,也没有进我的房间,而是在书房里和他的四个秘书开了一晚上的会,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么重要?难道会比我们多年未见的第一天更重要?我只是想不通。” “我是不明白这些啦,但是”梅里莎回想自己认识的男人,“哥哥也会为了抓捕乱匪一晚上不回家,梅先生也会为了工厂三更半夜才回家,其他人我也不了解,所以我想,男人大概都是这样吧。” 瑾风夫人噗嗤一声笑了:“人小鬼大。” “至少鲍尔先生既然是给蒋先生做事的,那么应该很忙吧。”梅里莎脸色通红。 “可能吧。”瑾风夫人叹了口气,“悔教夫婿觅封侯,但是,如果马克斯不是现在这样英姿飒爽的样子,我或许根本就不会爱上他吧。” “夫人是在哪里认识先生的?”梅里莎问。 “春城,”瑾风夫人说,“我在那里的女子学校教书,马克斯也是被蒋先生邀请去那里,我们在宴会上认识的。” “夫人以前是教师?”梅里莎问。 “是的,但是现在已经不教书了,”瑾风夫人说,“我认识马克斯之后,他就告白了,我们很快就在一起了,但是马克斯很快就回国了,我独自一人留下来,也无心教书,就辞职打算去德国找他,但他来信告诉我他很快就要回华国,请我在沪城等他,于是我就等了整整一年。” “这样也很好啊,鲍尔先生不会再走了吧?”梅里莎问。 “不知道啊,但是这次无论他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他的。”瑾风夫人笑着说。 晚上,鲍尔先生回到别墅的时候,桂永清和邱清泉也随之一起回来了,三人和鲍尔的四个秘书一起在客厅落座,鲍尔吩咐梅里莎去拿酒。 “马克斯!”瑾风夫人从楼上飞奔下来,“马克斯,你回来了!” “是的,亲爱的,我还带来了我们的朋友,”鲍尔神色自然的和瑾风夫人拥抱,瑾风夫人则有些微的害羞。 “是的,我很高兴他们能来,”瑾风夫人在鲍尔先生身边落座,“梅里莎,把我收藏的法兰克葡萄酒拿出来,给大家倒上。” 梅里莎立刻去拿酒,并且按照瑾风夫人教导自己的方法给每一个人都倒上了一杯酒。 “干杯!”众人纷纷饮酒。 “这酒真不错,马克斯,我可要多喝几杯了。”桂永清笑着说。 “欢迎,我的客房可还空着,你想喝多少都没问题。”鲍尔先生耸耸肩说。 “你真大方!”桂永清哈哈大笑。 “说真的,我的大方你也看见了,但是你呢?能不能稍微大方一点呢?”鲍尔先生意有所指的说。 “什么?”桂永清微微一怔。 “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桂,你应该说服蒋先生,再不动手,我担心就晚了。”鲍尔先生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桂永清说,“桂系内部本身也不是铁板一块,新旧派系争夺的厉害,蒋先生的意思是,不要在外面刺激他们,当心他们放弃内斗,反过来对付我们。” “不不不,你们华国有句老话叫做养虎为患,蒋先生的做法我很不认同,”鲍尔先生说,“你们和桂系的争斗正是最激烈的时候,一定要抓住时机,将他们彻底击溃,除恶必尽,否则后患无穷。”鲍尔先生说。 “二者相斗,两者皆伤,”邱清泉说,“还是谨慎点比较好,毕竟我们的敌人并不仅仅是陆荣廷、李德林、白崇禧。” “桂系在广西统治已久,广西人一直拥有英勇善战,保家卫国不怕牺牲的优良传统,华国一个有名的将军曾说过,给我五千狼兵,三年收复辽东。其中的狼兵指的就是广西军队,”桂永清说,“收拾陆荣廷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一群连坦克大炮也没见过的原始军队?别开玩笑了,”鲍尔先生说,“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在今后的作战中一定要使用更加不留情的方法,清扫桂系军队。” “马克斯,自从你创立顾问团以来,对军队的裁减、重建、整训及经济的发展,重工业、航空运输业、农业、矿业的建设和我们的财政体系改革等多方面,都有很多非常珍贵的意见。这深得蒋先生的称赞,在我们和桂系的争斗中,你居间调度,计划周密得体,使我们在军事指挥上觉得异常轻松,这都是你给与我们的,因此,在针对桂系方面,你的意见会成为我们非常重要的参考,我们会仔细研究,决定对桂系的下一步战略。”桂永清说。 “那就好。”鲍尔先生说。 梅里莎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只是机械的记得要给每一个人斟酒,这些人在客厅里商谈了很久,一直到月上中天才告辞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白山茶的请柬 福煦路181号,素琼女士的管家秦安正在教导梅里莎插花。 “看到没有,这样高低错落才有层次感,适合摆放在门厅里,花器用得不对,那个陶罐只能插浅色素雅的插花,换夫人房里的景泰蓝出来。”秦安仔细说道。 “明白。”梅里莎赶紧去换了花瓶出来,“我放到门厅里去了。” “去吧,别忘了把花瓶外面擦擦干净。”秦安嘱咐道。 “是。”梅里莎飞快地跑去将花瓶放在门厅,又飞快地跑回来收拾剪下来的花枝。 “你不用这么卖力的,”秦安有些心疼小姑娘,“坐下喝口水吧。” “我不累!”梅里莎快乐的说。 秦安笑了笑,将给梅里莎的水放在桌子上,问:“你那个父亲还有没有来为难你?” “没有,”梅里莎高兴的说,“我都没在看见他了,前天他说要带我出去走走,我还要多谢秦姨你帮我拦住了他。” “嗨,这有什么,我也是看不惯他,”秦安摆摆手,“我年纪大了,见多了卖儿卖女的,但那都是家里太穷才卖的。这种家里不缺钱,还想把女儿卖给老头子任人糟践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就多嘴说了几句。” “多亏秦姨说了那些话,要不然梅先生肯定不会放过我。”梅里莎感恩的说。 “你放心,你在夫人这里干活,就是夫人的人,逼良为娼这种事,夫人是最不肖的。”秦安说。 “在夫人这里干活,我很高兴,能读书认字,还没人欺负我,我很满足了。”梅里莎说。 “这可不行,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认命的做一个仆人?难道就没有上大学、找工作的念头吗?”秦安说,“就算你不考大学,但总要有自己的目标吧?” 梅里莎有些惊讶,从没听说过主人家会告诉仆人“要上进”、“要有出息”、“要奔将来”这样的话,一般情况下,仆人的未来是和主人牵在一起,就算有想脱离主家的,也都是自己私下打算,光明正大说出来,就是“不忠”,何况秦安还力挺自己。 大概是梅里莎的眼神太露骨了,秦安女士哼了一声:“你真把夫人当成封建大老爷了,我们夫人可是有新人类风范的当代名媛,连胡适先生都称赞夫人的风骨,特别为夫人取了‘瑾风’为字,压迫剥削别人一辈子这种事,夫人永远不会做的,。” 梅里莎更加惊讶了,秦安女士在梅里莎的眼中找到了优越感:“不行,你这样下去将来还不真成了封建奴才,还是给你多看一些进步的报刊杂志吧,我想想有个叫鲁迅的写书挺不错的,呐喊怎么样?” 秦安女士唠唠叨叨的跑去找杂志了,梅里莎握着扫把,突然就想哭了。 “怎么了?”厨房帮佣杜妈妈端着午餐走了上来,“里莎,眼睛红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梅里莎笑了,“这里真好。” “你爸爸又来了?”杜妈妈担心的说,放下了给瑾风夫人的午餐,“别担心,他要是再敢来,我就用擀面杖砸烂他的头!” “放心吧,杜妈妈,那个假洋鬼子不敢从我手上要人的,”瑾风夫人靠在卧室门口,笑着说,“梅里莎我保定了,你要不放心,就收她做干女儿或者干孙女都行。话说,我的午饭呢?我快饿死了。” “来了,夫人,”杜妈妈将午饭端给了瑾风夫人,“夫人你说话要算话,一定要保住里莎啊,你要是食言,老身我就不干了!” “这可真是太吓人了!”瑾风夫人咯咯笑起来,“我一定不敢!” “说好了,里莎要做我干女儿的!”杜妈妈回头问,“里莎,你答应吗?” “我”梅里莎有些胆怯。 “她答应了!”瑾风夫人代替她说。 “那就好!” 梅里莎看着她们嬉闹,眼圈又开始红了。 梅里莎在梅家长大,从来都是过得像是奴仆一样,梅家人给她灌输的人生观也都是感恩梅家、感恩老爷夫人,忠于梅家、忠于少爷小姐,为了梅家贡献一切,为了梅家人付出一生,类似这样的观念,梅里莎是作为奴隶被养大的,在沪城的大街小巷里接受了混混的叛逆思想,又在教堂学校里接受了慈悲、爱和平等的洗礼,这让她的思维一直处在很混乱的阶段。而在金书尾公寓和福煦路181号的日子里,瑾风夫人和秦安女士的教导渐渐梳理了梅里莎的思想,厨房帮佣杜妈妈的存在也像是祖母一样温暖了梅里莎的心,这比梅家更像是家的地方,才是真正塑造梅里莎灵魂的地方。 “嗨,女士们,你们在聊什么?”鲍尔先生从楼上下来了。 “马克斯,我们觉得小里莎打扮的有些老气了,你觉得青春女孩应该穿什么?”瑾风夫人笑着问。 “旗袍,这是我来华国见过的最美丽的时装。”鲍尔先生说,“亲爱的,今天有请柬吗?” “当然,”瑾风夫人道,“请柬依然很多,你需要仔细筛选一下。” 秦安女士把放着请柬的托盘端给鲍尔先生,鲍尔先生拿过上面的一沓请柬坐在沙发上挨个看了一遍:“亲爱的,下午你有没有时间?” “当然!”瑾风夫人说。 “晚上有宴会,陪我一起去吧。”鲍尔先生说。 “乐意之极。”瑾风夫人欢乐的说。 “这里有张来自汇丰银行买办席立功先生的帖子,”鲍尔先生说,“我们的宅子可是这位先生友情赠送的,作为德意士国的办事处。” “原来蒋夫人是慷他人之慨。”瑾风夫人笑着说。 “蒋夫人希望有人能送我一栋房子,有的是大把的人愿意。”鲍尔先生说。 “今晚什么时间?”瑾风夫人问。 “晚上五点钟,我回来接你,我们一起去。”鲍尔先生说。 “我在家等你。”瑾风夫人说。 鲍尔先生出门了,瑾风夫人把帖子递给梅里莎:“把它放在门口,出门的时候我要伸手就能拿到它。” “当然,夫人。”梅里莎接过了那张帖子。 那是一张做工非常考究的帖子,通体都是非常素雅的淡淡的橘红色,镶嵌着金边,字迹是很优美的手书,看来帖子的主人很看重这次的邀请,帖子的封面上一株怒放的白山茶清晰的印刷着,每当看帖子的时候,金色的线条带着流光溢彩的倒影,将人脸切割成了数个小块。 梅里莎按照瑾风夫人的嘱托,将帖子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下午,鲍尔先生的车子准时停在了福煦路181号的门口,瑾风夫人打扮的花枝招展,脚步轻快的坐上了车子,跟随鲍尔先生前去赴宴。 梅里莎送她们离开,随后回到宅子里,和大家吃完晚饭,就都回房休息去了。 梅里莎回到自己房间,照常进了伊甸园。 已进入伊甸园,她立刻惊呆了,伊甸园里又多了两亩地!在她不在伊甸园的时候,这里又扩张了,这可真是令人惊喜的发展。 多出来的两亩地分别在两个果园后面,其中一块紧邻着竹林后面多出来的那块新土地,另一块在玉米地后面。 既然有了土地,梅里莎决定把养在翁中的树苗都种下去,数了数自己的果树,又有点犯难了,她有二十多棵果树,分别是莲雾、桑树、猕猴桃、杨梅、车厘子、黄桃、无花果、番石榴、海南人参果、砂糖橘、木瓜、山竹、红毛丹、杨桃、人参果、百花果、百香果、黄皮、菠萝蜜,山楂、枸杞、椰枣、布朗、芭乐、乌梅、蓝莓、西梅、释迦、红提、绿提、葡萄酒葡萄和马奶葡萄,另外还有可可树、橄榄树、罗汉果、核桃、板栗、开心果、榛子、银杏、白果、槟榔果、腰果和栗子这些干果树。 另外还有二十余种松树。 其中无花果、猕猴桃、黄桃、蓝莓、砂糖橘、可可树,因为树形比较好看,或者梅里莎喜欢吃,已经种植在了中央家园之中,剩下的还没有种下去果树尚有二十多棵,梅里莎上次问过卖树苗给他的商人,外面每亩地可以种植二十多棵果树,但是伊甸园的果树都长得很高大,于是梅里莎决定将以前的树木再种的稍微稠密一点。 一号果园里,梅里莎原本就打算将八棵荔枝树去掉四棵。正好其中有三棵荔枝树的树干早就靠拢在了一起,现在它们就长在了一起。另有两棵荔枝树已经快要长到一起了,因为被其他树压得太紧实了,长得也不怎么好,梅里莎就将这两棵树去掉了。另外又去掉了两棵和其他树长得比较近的荔枝,空出来的位置也没打算栽植新树,这是为了给老树留下喘息的空间。 唯一的梨树长得很好,因为在边上,其他树欺负不到它,已经很高大茂密了。剩下的树木也都长得很好,平均树围都像人的腰那么粗了。 梅里莎于是决定不再往一号果园栽树了。 二号果园只有橙子、柚子、芒果、枇杷、龙眼,樱桃、榴莲这七棵树,梅里莎决定再往里面栽植五棵树,挑选了百香果、菠萝蜜,布朗、芭乐、莲雾种植了进去。 然后挑选了桑树、杨梅、车厘子、番石榴、海南人参果、木瓜、山竹、红毛丹、杨桃、人参果、百花果、黄皮、山楂、释迦这十四棵树种在了一号果园后面的果园里,命名为三号果园。 玉米地后面的那块新土地上,梅里莎栽种了橄榄树、罗汉果、核桃、板栗、开心果、榛子、银杏、白果、槟榔果、腰果、栗子和椰枣这些果树,命名为一号干果园。 竹林后面的新土地,梅里莎把自己所有的松树都种了下去。 这样三个新土地就都利用上了,梅里莎感到很满足。 梅里莎在中央家园之中还有,枸杞、乌梅、西梅、红提、绿提、葡萄酒葡萄和马奶葡萄,但因为没有土地了,梅里莎只能将它们暂时继续放在翁中继续养着。 梅里莎种植完树苗,在水渠中洗了手就离开了伊甸园,来到房间后她感到在空间里的劳动已经消耗光了她的能量,想起厨房里还有剩下的晚饭,决定去吃一点。 梅里莎于是拿起烛台离开了房间,走廊上已经熄灯了,梅里莎小心的走下楼,来到了通往厨房的拐角,然后她自然地看向了大门的方向,门被锁的很好,梅里莎放心的向厨房走去。 她刚刚踏出一脚,福煦路181号的大门被嘭的踹开了,梅里莎惊讶的看了过去。 瑾风夫人狼狈不堪,瘫软在地,被邱清泉拖回来了。 “怎么回事!”梅里莎惊叫起来。 邱清泉一巴掌拍开客厅的电灯,双手将瑾风夫人架起来搬到了沙发上。 梅里莎费飞奔过去,扶起瑾风夫人的头,夫人已经陷入半昏迷了,满脸都是泪痕。 “这是怎么回事?”梅里莎惊叫道。 “鲍尔先生被送进医院了,我送夫人回家。”邱清泉面无表情的说。 “怎么回事?”这是梅里莎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食物中毒,我想。”邱清泉的脸上自进屋以来第一次出现表情,那是一种混合着嘲讽的愤怒,“别问太多,照顾好你家夫人。” 然后梅里莎就看见邱清泉从腰带上拔出了随身的,像是要上战场一样,走出了宅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心惊胆战的一夜 秦安女士和杜妈妈都被惊动了,杜妈妈连夜起来烧热水,秦安女士和梅里莎一起将瑾风夫人抬上了楼,放到了她卧室的床上。瑾风夫人在昏睡中还不时发出含混的呓语,双手凌空乱抓,秦安女士为了按住她出了一身汗,到了后半夜总算是好点了,却又发起了高烧,梅里莎要去请医生,却被秦安女士按下了。 “秦妈妈,夫人她”梅里莎不解的说。 “别出去,外面危险。”秦安女士声音低沉,满脸都是汗水。 “什么?”梅里莎有些震惊。 “鲍尔先生怕是凶多吉少了。”秦安女士说。 “什么?” “如果鲍尔先生仅仅只是被送进医院,邱清泉不会把夫人送回来的,夫人现在肯定是在医院陪着鲍尔先生,可是”秦安女士难过的说,“鲍尔先生什么身份,无端被害,外面一定已经” 梅里莎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杜妈妈就匆匆端着水盆进来了,这已经是她换的第五盆热水了。 “秦管家,热水来了!”杜妈妈麻利的伸手将毛巾在水里拧干,递给了秦安,秦安在梅里莎的帮助下给瑾风夫人擦洗了浑身盗汗,换了一套睡衣,让杜妈妈重新换了盆温水,又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烈酒交给了梅里莎。 “温水擦身,酒用纱布蘸着,在腋下、手心、脚心脖子下方每隔五分钟擦一次。”秦安女士交代说。 “我记住了!”梅里莎立刻说,接过了照顾瑾风夫人的任务。 福煦路181号的四个女人都待在女主人的卧室里,因为担心外面有枪手,连电灯也不敢开,只在墙角点了一盏煤油灯,现在,昏黄的灯光暗暗的燃烧着,在墙上投下了一片晃动的影子。 杜妈妈坐在窗子下面,头顶刚刚在窗台下面,她在照看着一个小炉子,小炉子上温着一小锅参汤,就等夫人醒过来了。 秦安女士席地而坐,靠着床头柜,不时看一看床上的瑾风夫人,怀里抱着一把,整个人都面对着卧室门口。 梅里莎是卧室里最忙碌的人,还在照顾瑾风夫人,夫人在睡梦中不时发出一两声呓语,泪水都快把枕巾渗透了。 不知过了多久,杜妈妈又换了三次盆里的水,梅里莎也在小碟子里倒了第三次烈酒,她机械的照料着瑾风夫人,擦酒的空隙间为了制止自己纷纷的思绪,就去打量瑾风夫人卧室里的摆设。 黄花梨的欧式四柱床,这是沪城最高明的匠人所制造的,一串串葡萄和鲜花雕刻在床柱上,连绵不绝的刺桐叶蔓延到柯林斯式柱头的下方,床头板边上的一簇簇鲜花图案下有着花墙般的雕刻。凤梨黄的帐子刺绣着最精美的花边,从高高的床柱上悬挂下来,被一对鸳鸯挂固定在了打开的状态。红双喜的枕套并排摆在床上,百子千孙的丝绸被子盖在瑾风夫人身上,这是鲍尔先生回来的那天,瑾风夫人特意拿出来的。 梅里莎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看了看秦安女士,又低下头,如此反复几次,她忍不住问:“秦妈妈?” 秦安女士被她惊动了,她看了梅里莎一眼,应声道:“怎么了?” “鲍尔先生真的不在了吗?”梅里莎问。 “不知道,”秦安女士说,“或许还在抢救吧。” “鲍尔先生不是和夫人参加宴会了吗?为什么会宴会上也会有刺客吗?”梅里莎问。 “应该是吃了宴会上的东西,中毒了。”秦安女士说,“邱清泉不是说了,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邱清泉是这么说的,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对吗?所以,鲍尔先生是被毒死的吗?”梅里莎问。 秦安女士不说话了。 梅里莎于是明白了,她又问:“下毒的难道不是宴会上的某人吗?邱清泉他们难道不能抓住那个人吗?” “不是抓不住,是没有人会让他去抓人的吗,”秦安女士说,“那是一群怎样衣冠楚楚的人啊,怎么会允许别人审查自己呢,邱清泉不会被允许这么做的,他们能做的,仅仅只是尽可能的抢救鲍尔先生,万一抢救不过来就为他报仇,如今看来,应该是抢救不过来了。” “邱清泉知道是谁害了鲍尔先生吗?”梅里莎问。 “还能有谁?鲍尔先生如今千方百计想要将之赶尽杀绝的,还能有谁呢?”秦安女士悲哀的说,“不过是杀人者被人杀了,如此而已。” 梅里莎想起了昨天他们在客厅开的会,不禁难过的哭了起来:“瑾风夫人见到鲍尔先生才几天啊,她以后可怎么办呢?” 秦安女士浑身一震,也低下头呜咽起来。 第二天凌晨,瑾风夫人终于退烧了,家里的柴火烧完了,杜妈妈没得做饭,为了防止瑾风夫人醒过来没东西吃,梅里莎决定出门买吃的,顺便买柴火。 秦安女士原本打算亲自出门,但梅里莎用瑾风夫人的安危说服了她,自己接替了秦安女士的工作。 这原本就是她去最合适,外面不知道是否和平,她出门只要躲起来,往伊甸园里一藏,做好饭拿回去就行了,至于柴火,空间里多得是。 梅里莎穿好外套就离开了福煦路181号,刚出了大门,梅里莎就微微一怔。 福煦路的情况看起来就和往日一样,路人都是闲适二惬意的行走着,偶尔有步履匆匆的行人,那一定是要去工作的,路边偶尔两个卖东西的小贩会停留一下,但他们是不允许在这里长久的摆摊的。 梅里莎正好看见一个买早茶的摊点停留在不远处,就赶紧走过去。 “你这里有什么吃的?”梅里莎问。 “大饼、油条、豆浆、粢饭,你要什么?”小贩笑着问。 “六张大饼,八根油条,四份豆浆,两份粢饭。”梅里莎说。 “好嘞,您等着!”小贩手忙脚乱的给梅里莎装食物,他的动作有些生硬,以至于装饭的动作很慢,但这是可以原谅的,梅里莎看见这个小贩的中指、无名指、小指均有残疾,心中不禁有些怜悯,这也是一个过得很困难的人啊。 “我不着急的,你慢点,别烫着。”梅里莎说。 小贩一愣,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放缓了装饭的动作:“小姐真是善心人。” “哪里,”梅里莎说,“你今天在这里卖饭卖了多久了?” “刚刚一小会儿,这里不让长时间摆摊的。”小贩说着,“哎,您往后退点,当心蒸笼的水滴到脚上。” 梅里莎赶紧向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了脚下的一小滩水:“那你看到今天早上有警察在这附近吗?” “那没看着,要看着了,肯定被赶走了。”小贩笑着说,从滋啦啦的油锅里捞出油条。 “那有军人在这里吗?或者看起来像黑帮的?”梅里莎问。 “哟,这是出了事儿吧?”小贩有些紧张了,“不会是打起来了吧?” “那没有,我就是问问。”梅里莎赶紧摇头。 “额,我看你是从181号出来的,那是德意士国办事处,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内部消息呢,万一出事,我可得赶紧回去守着老婆孩子。”小贩说,“真没出事吗?” “肯定没出事!”梅里莎赶紧说。 “您家一大早就您一个人出来买早点啊。”小贩说。 “啊,家里人都没起来呢。”梅里莎说。 “您买的真多啊,这么多饭,够不少人吃啊。”小贩说,“办事处人都在吗?” “哦出去了一部分。”梅里莎含糊着说,“就我们几个干活的在留守。” “干活的还能买着吃啊,待遇真好!”小贩羡慕的说。 梅里莎实在不知道能怎么回答了,只能含糊过去。 小贩却聊上了兴致,还想问里面有多少外国人,梅里莎却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小贩赶快炸油条,待早点做好,就匆忙回去了。 梅里莎在厨房找了碗筷,将早餐放好,寻了漆盘就要端上去,忽然想了想,她放下漆盘,从厨房窗户探出身子,将伊甸园里的柴火扛了一垛,堆在窗户下面以前放柴火的地方。 伊甸园的水果因为吃之不完,总有很多果实掉落在地上,果实灰化后种子留在地上发芽长成大树,而梅里莎会毁掉那些多余的果树。割掉树皮后,树就会朽坏灰化,朽坏到一半的树干会变得很脆弱,树枝会掉在地上,掉落的枝干在灰化以前就会被梅里莎捡回去,堆在青石上晾晒起来当做柴火储存着。 将柴火放好后,梅里莎才端上漆盘回房间了。 “梅里莎,这么快就回来了!”杜妈妈高兴的说,“我可担心了,你没跑远吧?” “没有,附近刚好有一个早点摊子。”梅里莎说。 “哎,买的太多了吧。”杜妈妈接过梅里莎手上的漆盘端进了瑾风夫人卧室里,梅里莎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去了。 “不多,这样大家就会以为我们这里有很多人在留守,多少能安全点。”梅里莎说。 “里莎回来了。”秦安女士疲惫的说。 “夫人怎么样了?”梅里莎问。 “还没醒。”秦安女士说。 “快来吃饭吧,吃饱了才能照顾夫人。”杜妈妈说。 “嗯,我们都赶紧吃。”秦安女士说,走过梅里莎跟前时,看了眼梅里莎,“里莎,你裙子上是什么?” “哦,小摊上被蒸笼的水”梅里莎僵住了,良久,在秦安女士看向她时,梅里莎挤出一个笑容,“秦妈妈,我们确实被监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混混沌沌的日子里 福煦路181号被监视是在秦安女士意料之中的,她并没有对此太过在意,唯一不安的是,她并不知道监视她们的到底是那一拨的人,如果是桂永清的人,那就不必担心,但万一是桂系军阀的人,那就太危险了。 秦安女士把自己的顾虑说给杜妈妈和梅里莎听,杜妈妈有些六神无主,梅里莎却想了想说:“如果他是鲍尔先生的敌人,那么既然他宁愿留在外面监视我们也不愿意进来搜查,这说明桂永清和邱清泉的人应该也在外面吧。” “无论如何,桂先生的人都在外面保护着我们呢。”梅里莎说。 秦安女士总算松了口气。 三人正在讨论着,床上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喊,秦安女士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飞奔到了床前。 “夫人,你醒过来了,太好了!”秦安女士喜极而泣,赶紧按下了想要起身的瑾风夫人。 “马克斯,马克斯在哪里?”瑾风夫人挣扎着问。 “在医院,你忘了,先生在医院,”秦安女士忙说,“你在医院睡着了,邱先生就送你回来了,先生现在还在医院呢。” “马克斯怎么样了?”瑾风夫人问。 “哦,早上邱先生刚送来消息,先生已经脱离危险了”秦安女士正在说着,却突然僵住了。 瑾风夫人捂住脸,痛哭起来:“不用骗我了,不用骗我了,马克斯不在了!宴会上的鹅肝酱那是马克斯最喜欢的” “夫人,夫人,”秦安女士也哭了起来,“节哀啊。” 瑾风夫人哭了好久,又睡了过去,秦安女士手忙脚乱的重新收拾了床榻,杜妈妈轻手轻脚的将吃剩的碗筷拿回了厨房,梅里莎则代替她去照看小炉子了。 不多时,却又有人来敲门,梅里莎赶紧下楼去开门,门开后,进来的又是邱清泉。 邱清泉一进门就脱下了军帽,问:“瑾风夫人如何?” “夫人刚睡下。”梅里莎说。 “那我就不打扰了,有些消息请你转告,”邱清泉低头道,“鲍尔先生因抢救无效,已经死亡,我们正在处理后事,鲍尔先生的遗体将被火化后送回国,日期定于五日之后早上十点整,瑾风夫人是否要前往送行,由你们决定。” “外面那个监视我们的是你们的人吗?”梅里莎问。 “哪个?”邱清泉问,“外面有好几方的人,你指的是哪个?” “卖早茶的,手上有伤,几个指头都残了。”梅里莎说。 “呵呵,”邱清泉闻之顿时笑了,“白崇禧竟然连李本一都派出来了。” 梅里莎还是第一次见邱清泉笑,还是在这种情况下,顿时感觉有点毛骨悚然,她转移了话题:“害死鲍尔先生的人抓到了吗?” 邱清泉眼珠轻轻一转,慢慢说道:“我不是说了吗?鲍尔先生是食物中毒,虽然很遗憾,但是” 邱清泉没有再说下去,慢慢的带回帽子,向梅里莎敬了军礼,转身出了门。 梅里莎站在原地瞪着邱清泉的背影,心里有些发凉,鲍尔先生就这么死了,他们竟然真么说法都没有。 回到楼上,梅里莎把邱清泉的话转述给秦安女士,秦安女士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听完梅里莎的话,也不过是一句叹息。 “鲍尔先生是做什么的?”梅里莎问。 “是蒋漱岩的军事顾问,很多事情鲍尔先生都有参与。”秦安女士说。 “鲍尔先生死了,邱清泉他们就没打算给鲍尔先生报仇吗?”梅里莎自言自语。 “你觉得报仇是怎么回事?”秦安女士苦笑了一声,“军阀相争啊,不就那么回事儿吗?若是桂系与蒋先生争斗不休,最后被灭了,自然是通告德国方面大仇得报;若是桂系愿意改弦易帜,那么鲍尔先生就只能食物中毒了,蒋先生这是做了两手准备啊。” 梅里莎似懂非懂,只能静静地听着。 “德国派来的老师被杀了,蒋先生也不敢肆意声张吧,与其闹得沸沸扬扬,被德国问责,影响了以后的往来,不如就这么悄悄的处理了去,毕竟食物中毒这种事,蒋先生可没什么责任呢。”秦安女士疲惫的说。 清晨的太阳在窗户上洒下一片灿白的光,整个卧室都笼罩在了阳光里,但梅里莎却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无尽的孤独和寒冷充斥着她的周围,瑾风夫人悲痛欲绝的遭遇,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这就是最真实的世界。 福煦路181号再再下来的日子里沉寂了很多,瑾风夫人病倒了,但她仍然挣扎着前去给鲍尔先生送行,虽然半途中就昏倒被送回来了。 被送回来之后,瑾风夫人就开始缠绵病榻,屋里总是弥漫着中药的味道,杜妈妈在做饭之余,也多了熬药的工作,梅里莎的活也多了,但在瑾风夫人的坚持下,每天早晨依然会展在瑾风夫人的床头读报、背书给夫人听。 报纸上也没有什么能引起夫人兴趣的新闻了,当中虽然发生了不少大事,但对瑾风夫人而言都没什么意义了。 梅里莎倒是对其中的某条消息产生了兴趣,据大公报上报道,五月二十五日,梅里莎曾经接触过得那伙乱匪,决定将他们自己的武装由公华学社武装起事军定名为“工农军”。 这条消息让梅里莎想到了很多人,哥哥、顾念、周少山、陶敬轩、奚佐尧,还有梅黛西。 梅黛西当初骗取了王夫人一大笔钱财和乱匪私奔了,这件事情导致了玛丽被王夫人带走,梅里莎就此再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还有乔治,那个小傻子,能照顾他的三个姐姐都离开了梅家,他还活着吗? 梅里莎越发的感到难过。 到了六月份,更多大事源源不断的从报纸传递到了关门闭户的福煦路181号,先是在3号,华国总府的前任大总统,那位品格高尚的黎渊虹大总统过世了,报纸上几乎全部都是关于他的消息,这也让孤陋寡闻的梅里莎了解了这位大总统的生平,居然也颇有了些崇敬的心理。 但到了第二天,黎渊虹过世的消息就被另一个爆炸性的大新闻取代了,6月 4日,东北王张裕亭在贺兰口被炸身亡,这个消息以飓风过境的姿态席卷了全城的报纸,将黎渊虹过世的消息挤压到了报纸的屁股上。每次梅里莎外出采购,都能听到人们对此议论纷纷,顺带着也对这位东北王的生平了解了许多。在民间沸沸扬扬的愤慨和喧腾中,6月15日,蒋先生的春城蒋氏中府宣告完成统一大业。 梅里莎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现在的报纸还在对瀛岛人炸死张裕亭的事情不断地挖掘新内情,枝枝蔓蔓牵连了很多消息,看得人眼花缭乱,梅里莎看多了报纸上的阴谋诡计,不觉就有些杯弓蛇影,联系到了鲍尔先生和对福煦路181号的监视,顿时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缓了。 到了七月,报纸上的又一个消息引起了女人们的注意,沪城沪沙口公园要向国人开放了,秦安女士有些惊喜,瑾风夫人最近身体好了很多,但依然郁郁寡欢,秦安女士想要让瑾风夫人外出散散心,好让她不在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悲伤的事情上,于是就计划着要去沪沙口公园野餐。 梅里莎被授予了重任,在瑾风夫人出门以前,去沪沙口公园占一个比较好的位置,提前将餐布、饮料、食物,都布置起来,梅里莎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一大早,梅里莎就提着一个大箱子奔向了沪沙口公园,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餐具和一块很大的野餐布。 公园里野餐的人很多,梅里莎在公园里找了一棵大柳树,将餐布铺下来,再将餐具一一放置在了餐布上,最后还拿出了一个花瓶放在了餐布中央。 最后梅里莎将手伸进箱子,在心中默念着“窗口”,然后单单把手伸进了伊甸园,从青石上拿出了面包、小菜、水果和鲜花。 这是梅里莎偶然间发现的功能,东西只要放在水渠的青石上,人即使不进去,也可以在外面拿到青石上的东西。 梅里莎刚刚装饰好野餐,秦安女士就带着瑾风夫人来了。 “里莎,辛苦你了,”秦安女士笑着说,“真是太能干了,即使是我亲自来做,也不能比这更好了。” “谢谢,秦妈妈,”梅里莎看向了瑾风夫人,“夫人,你喜欢吗?” “谢谢,里莎。”瑾风夫人忧愁的笑了笑。 “夫人,出来玩就高兴点,你这样伤心下去,先生也会不安的。”秦安女士低声安慰。 “我会保重的。”瑾风夫人也低声说。 三人在野餐布上坐下来,一边欣赏周围的景色,一边慢慢的吃着野餐的食物,一边聊着最近发生的有趣的事情,梅里莎说起她在菜市场上遇到的趣事,让秦安女士笑得前俯后仰,瑾风夫人看上去也高兴了很多。 正在说笑时,一个中年男人携着一个年轻女人径直走向了瑾风夫人,梅里莎看见了,赶紧站起来迎接。 男人顺从的在梅里莎的迎接下,来到了瑾风夫人面前。 “鄙人席鹿笙,汇丰银行买办,远远看见夫人在这里,特来问候。”男人语气和缓的说。 “席鹿笙”瑾风夫人的神色顿时变得愤慨,“就是你的宴会,天哪,我知道这与你无关,但请你离开吧,我还是没办法面对你。” “请原谅,对于鲍尔先生的事情,我很抱歉,毕竟是在我的宴会上出的事,我感到非常震惊,我为我的疏忽和失职向您道歉。”席鹿笙说,“德国办事处撤走了,您可以继续住在福煦路181号,谨以此表达我对您最深沉的歉意。” 席鹿笙鞠躬后带着女伴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刺杀后总有抢劫 席鹿笙离开后,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梅里莎看了看瑾风夫人,又看了看秦安女士,问:“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不愧传闻中”秦安女士难堪的撇过头,“福煦路181号虽说是送给了鲍尔先生和夫人,但实际上是作为德国办事处使用的,关于房产的一切手续、证件、资料,都不在我们这里,我们充其量不过是借住罢了。” “他是要赶我们走?”梅里莎惊呼。 “那倒不至于,”秦安女士说,“但是” “但是,我们怎么还有脸住在别人家里。”瑾风夫人郁郁的说。 “夫人,我们回金书尾巷也是一样的,我觉得那里更有人气些,毕竟住得久了,连厨房里的老鼠看着都亲切呢。”秦安女士连忙安慰道,“而且,地方小了,住起来更舒适,打扫也轻松很多呢。” “哎,回去就挑个时间搬家吧。”瑾风夫人说。 好端端的一场野餐顿时变得很不是滋味,三人草草吃了点,就收拾东西打算回家,梅里莎把剩余的食物给了公园里捡拾烟头的小孩,将餐盘花瓶等东西收拾起来装好箱子,秦安女士已经帮瑾风夫人叫好了黄包车。 夫人坐上车以后,秦安女士就把装满餐具的箱子放在了夫人脚边,自己和梅里莎跟在黄包车后步行回家。 途经一条街道时,秦安女士叫停了黄包车,凑过去和瑾风夫人说话:“夫人,我们买点牛肉吧,这里有家一品香,他家的牛肉特别有名气。” “也好,买一点吧,我也很久没吃牛肉了。”瑾风夫人说。 黄包车夫很有眼色,立刻就说:“那我把车子拉的近一点,夫人也好看看他家牛肉。” 梅里莎于是跟随黄包车一路小跑,来到了一品香番菜馆,秦安女士进去买牛肉了,梅里莎跟着瑾风夫人等在外面。几乎是秦安女士刚刚进去,旁边就驶来一辆汽车,偏偏停在了瑾风夫人身边。车窗落下来,里面竟然是刚刚见过的席鹿笙。 “瑾风夫人,又见面了。”席鹿笙愉快的说。 “席先生,真是巧。”瑾风夫人语气冷淡的说。 “夫人这是要买牛肉?真巧,我也是来给我的警犬买牛肉的,不如我送夫人回去吧?”席鹿笙说。 “不用了,贵人事忙,我就不打扰了。”瑾风夫人有些恼怒了,梅里莎听着也颇不是滋味。 “夫人,除了我在鲍尔先生的事情上有些失察之外,我们并没有什么恩怨,我是真情真意向您表达歉意的,您何必这样呢。”席鹿笙叹了口气说,“早前,有一伙流氓向我要挟要福煦路181号当赌场,我一口就回绝了,他们恼羞成怒,为此勒索我六十万,看在我如此倒霉的份上,您何不原谅我呢,毕竟以前我和您先生关系也是相当不错的。” “我哪里敢责怪于您,福煦路181号我会尽快还给您的,我现在就是一介寡妇,实在不适合和男人私下往来,我就不打扰您了。”瑾风夫人愤愤的说,看到秦安女士提着牛肉出来,立刻就吩咐黄包车夫走人。 秦安女士也看到了席鹿笙的汽车,顿时明白了什么,客气而疏离的打了招呼后,就紧随黄包车离开了。 “真是”席鹿笙在汽车里叹了口气。 梅里莎跟随黄包车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枪响,还有人群惊慌失措的叫喊,她回头一看,惊恐的发现席鹿笙的车辆被一群带着帽子的男人围攻了,男人们握着对着车内连连射击,随后就离开了。 梅里莎清晰的看到,在打开的车门中,一只手臂垂下了汽车,血液顺着手臂在地上汇聚成了一小滩。 “快,快跑!”秦安女士惊呼。 黄包车立刻疾跑起来,梅里莎也赶紧弓下腰,紧紧跟着黄包车离开了这条街。 回到了福煦路181号,三人才算松了口气,梅里莎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是汗水,心脏也跳的砰砰作响,但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刚刚目睹了一场谋杀,还是因为跑了一长段道路。 “我的天哪,吓死我了,那些是什么人啊,席先生也是沪城滩有名有姓的人物,他们怎么敢”秦安女士心有余悸的说。 “应该是白相人,”瑾风夫人说,“就算是黑帮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只有那群疯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什么都敢干。” 所谓白相人,在沪城指的就是敢于亡命的流氓地痞。 “等等,席先生说过,那群流氓同他要过福煦路181号,天哪,难道是”梅里莎惊呼道。 瑾风夫人呆滞了一下,捂着胸口倒坐在了沙发上:“天哪,如果是这样,那可太” “夫人”秦安女士有些不安。 瑾风夫人摆摆手:“什么都别说了,赶紧收拾东西吧,晚了我怕就来不及了。” 但最后她们还是有些晚了,当天下午,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冲进了福煦路181号,这群人既有壮年人,也有刚进入青春期的小孩,人人手上拿着斧头、匕首、刀子等东西,领头几个戴帽子的手上还有枪,他们直接冲进了房子,将家里的四个女人统统赶出了家门 混乱中,还有人敢对女人们动手动脚,瑾风夫人和秦安女士拿出了鲍尔先生的余威,将蒋漱岩都搬了出来,才算制止了那群人。 最后,四个女人被赶出家门,身边除了被扔出来的铺盖、毛巾、衣服,就是瑾风夫人被扔出来的书籍,看来流氓们对这些不感兴趣。 其余的,什么都没留下,瑾风夫人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带着梅里莎、秦安女士和杜妈妈收拾了满地狼藉,赶去警察局报案,然而警察对此也是无可奈何,瑾风夫人只好忍气吞声,四个人又回到了金书尾公寓。 匆匆收拾了老房子,好在她们搬去福煦路181号的时间也不长,金书尾公寓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继续住人了。 金书尾公寓里仍然有以前的老家具,铺盖重新铺上,衣服挂进衣橱,书本放进书房,又可以继续生活了,然而生活总是要吃饭的,经过这次浩劫,她们已经没有钱了。 瑾风夫人是没有收入的,她没有工作,家里还养着秦安女士和杜妈妈,后来又养了梅里莎,这一切都是因为鲍尔先生从来不缺钱。鲍尔先生作为蒋漱岩重金请来的军事顾问,薪水非常丰厚,蒋先生也不惜时不时送些贵重礼物来讨好鲍尔先生,其他人为了讨好蒋漱岩,各色礼物也是源源不断的送到了瑾风夫人手上,因此瑾风夫人从来没有为金钱苦恼过。 但现在,鲍尔先生死了,树倒猢狲散,薪水没了,会带礼物来的客人也不上门了。本来瑾风夫人是有些钱财的,但是流氓闯进了福煦路181号,把值钱的东西都强占了。 瑾风夫人手头顿时紧张了起来。 “不用担心,”瑾风夫人安慰大家,“马克斯在汇丰银行有个账户,存有一笔不菲的存款。” “鲍尔先生还有钱财留给夫人?”秦安女士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我们赶紧去看看吧。”瑾风夫人笑着说。 “等一下夫人,”秦安女士又不安起来,“银行取钱是要出示鲍尔先生的印鉴的,我们” “不用担心,”瑾风夫人笑着说,“我一直把马克斯的印鉴随身携带着,而且之前在福煦路收拾时,还拿了一些首饰和零钱贴身放着,至于马克斯的证件和个人资料,那群流氓不认识那些,已经和书本一起扔出来了,我就都收拾到包袱里了。” “谢天谢地!”秦安女士终于舒心的笑了。 梅里莎和杜妈妈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不用食不果腹总是让人高兴的。 瑾风夫人于是又匆匆带着秦安女士赶去了汇丰银行,梅里莎和杜妈妈在家收拾屋子。 梅里莎把秦安女士的书本上沾染的灰尘拍打干净,折了的书页抚平,重新放进书架上。杜妈妈把脏了的衣服收拾起来,找了盆子和袋子分别放进去。自己能洗干净的衣服自己洗,自己洗不了的要送去洗衣房请人来清洗,这些都是要分开的。 两人忙碌半晌,房间都已经收拾干净了,还不见瑾风夫人回来,梅里莎有些担心,她和杜妈妈在房间里坐不住,站在门口伸长脖子仰望,但就是看不到瑾风夫人回来。 “里莎,你说,夫人会不会是因为带了很多钱,被人打劫了?”杜妈妈担心的问。 “不会,”梅里莎安慰她,“夫人只是去取生活费,她不会把钱都拿出来的,自然也不会被人盯上,就算盯上了,那一点钱给他们就是了,我们以后再去取就行了,不会有危险的。” “阿弥陀佛,希望是这样吧,”杜妈妈忧心忡忡的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夫人千万不要因此遭殃啊!” 等了好一会儿,梅里莎才算看见了瑾风夫人,夫人和秦安女士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慢慢的走了回来。 “夫人!”梅里莎和杜妈妈赶紧迎上去,“夫人怎么走回来了,为什么不叫辆车呢?” “车?”秦安女士扯出一个笑容,“我们以后哪里还坐得起车啊。” “怎么回事?钱取不出来?”梅里莎问。 瑾风夫人呜呜的哭了起来。 秦安女士叹了口气:“哪里是取不出来,汇丰银行根本不承认鲍尔先生在里面存了钱。” “什么?”梅里莎惊呆了,“怎么回事?是我们找错银行了吗?” “不是的!”瑾风夫人哭着说,“马克斯存钱的时候我不止一次跟他去过,还和汇丰银行的经理一起吃过饭,马克斯明明有很多存款的,汇丰银行却不承认了!” “为什么!”梅里莎忙问。 秦安女士叹了口气说:“汇丰银行是不记名存款,只记录着‘张记’、‘王记’等化名,鲍尔先生也是如此,现在鲍尔先生死了,银行只要借口查无此人,就可以把客户的存款据为己有了。” “什么?这也太无耻了!”梅里莎惊讶的说,“我们报警吧!” “没用的,”秦安女士苦笑着说,“很多军阀,他们死后,银行也把他们的存款私吞了,那些军阀的家人难道就没有想过办法吗?还不是无能为力。” “这个亏我们就只能自己吃了?”梅里莎难以置信的说。 “看来是的。”秦安女士无奈的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赠君千金穿铁衣 梅里莎后来送算明白为什么福煦路181号被强占,警察对此毫无办法了,原来那次抢劫事件不仅仅是沪城的流氓在作乱,还有一批法兰克的流氓在里面,那群法兰克流氓来到沪城,和沪城流氓搞到了一起,共同策划了那次杀人抢劫事件,福煦路181号已经到了那群流氓手中,变成了一座赌场。 梅里莎曾经路过了福煦路181号,瑾风夫人精心设计的葡萄架子被铲平了,花园里的鲜花也被砍掉了很多,花园里摆放了很多座椅,用作露天的赌场。整栋房子喧嚣震天,赌客和进进出出,梅里莎看的心中滴血。 但这终究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梅里莎只能转身离去,尽可能的不去想那些东西,金书尾巷的生活还要继续。 瑾风夫人的生活变得很困难,曾经吃穿不愁的夫人也不得不开始计算着过日子,她慢慢的合计着手中的钱,当掉了自己的首饰珠宝,不去穿需要在外面洗的衣服,和秦安女士商量出去找工作的事情。 梅里莎偷偷从伊甸园里拿东西补充到厨房里,但对米和面也无能为力。伊甸园没有米,虽然麦子和玉米,梅里莎却没办法把它们磨成面粉。梅里莎还有一些来自梅家的钱,她想用来贴补瑾风夫人,却不知道怎么对夫人交代钱财的来历,只能一个人慢慢纠结。最后她想了个办法,用钱买了米面,一点点偷偷倒进厨房的米缸和面缸里。她还在院子里圈了鸡窝,养起了下蛋的母鸡,既能吃蛋,也能吃鸡,用这样的办法来帮助大家的生活。 然而这样的补贴终究还是有限的,毕竟并不是只有吃的才需要钱去买,金书尾巷的生活渐渐陷入了困境。 然后到了七月中旬,梅里莎在下午听到了有人在敲门,开门后,发现阔别已久的哥哥闫林虎正站在门外对她微笑。 “哥哥!”梅里莎惊喜的说。 “里莎,我来看你了!”闫林虎一把抱起了梅里莎。 “哥哥,我好想你!”梅里莎被哥哥高高举起,欢乐的大笑着。 秦安女士和瑾风夫人听到了动静,就从室内出来看,正好看到了兄妹二人的笑闹,顿时也笑了。 “原来是里莎的哥哥来了。”秦安女士说,“快进来吧。” 闫林虎放下梅里莎,走进了屋子:“冒昧来访,还请原谅。” “哪里的话,梅里莎能有一个关心她的家人,我们都很高兴。”瑾风夫人笑着说。 闫林虎进门后招招手,身后刷刷刷站出来一排士兵,担着一堆礼物进了大门。 “哎哎哎,这是”秦安女士有些不安了。 “区区谢礼,不成敬意,还请收下。”闫林虎笑着说。 “这也太客气了。”秦安女士惊讶的看着士兵将礼物放在客厅中,又鱼贯走出大门。 闫林虎看向了这些士兵,伸手点出两个:“你们两个留下,剩下的先回去。” 士兵们齐刷刷敬礼,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哥哥真威风!”梅里莎眼睛亮晶晶的说。 闫林虎朝妹妹龇牙笑了,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闫林虎规矩的坐在沙发前,接过了秦安女士的茶杯,规矩的说道:“这次来拜访,一是作为鲍尔顾问的学生来探望瑾风夫人,希望您节哀;二是希望在出征前,来与妹妹相聚,希望夫人允许。” “你是马克斯的学生?”瑾风夫人眼睛发亮。 “是的,作为第一批参与德国先进军事训练的学员,我对鲍尔顾问非常敬仰,听闻了他的遭遇,我很痛心,拜访的晚了,还请原谅。”闫林虎说。 瑾风夫人顿时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个“学生”,鲍尔先生作为军事顾问,并没有直接指导士兵和低级军官,闫林虎所谓的学生不过是打蛇上棍,赶上来的,但在这种人走茶凉的时候,闫林虎的态度也显得份外暖人心,让瑾风夫人心里感觉暖融融的。 “你说你要出征?是哪里要打仗了吗?”瑾风夫人问。 “夫人长期幽居,可能对外面不太了解了,”闫林虎说,“全国反瀛大会昨日在沪城召开,蒋先生号召全国联合反瀛,我作为一名军人,自然是要奔赴前线,与瀛岛人血战到底。” “要打瀛岛人了!”瑾风夫人恍然大悟,“这可是大好事!” “是啊,但是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闫林虎笑着说,“所以,我来看看梅里莎,希望能为她买些衣服,希望您能允许。” “这是自然的,”瑾风夫人微笑着说,“里莎今天的功课就不用做了,和哥哥一起出去吧。” “谢谢夫人。”闫林虎高兴的说。 梅里莎和闫林虎去了最繁华的商业街,闫林虎为梅里莎购买了很多漂亮的衣裳,从来自阿契美公国的针织衣物,到华国本土的旗袍。一年四季的衣裳,只要是梅里莎喜欢的、或者闫林虎自己喜欢的,都给梅里莎买了,还有各种小皮鞋和绣花鞋。 梅里莎穿梭在商店里,别提多幸福了。 买完衣服,他们又去了首饰商店,购买了一些项链、戒指、耳环,闫林虎特意把梅里莎抓去穿了耳洞,梅里莎极力挣扎,却被哥哥一再训斥。 “听话,里莎,你看现在的姑娘谁没耳洞?你这样像话吗?”闫林虎说。、 “可是好疼啊!”梅里莎说,“我以前看顾念穿耳洞,用两个花椒籽儿在耳朵上用力碾,把耳朵碾成一张薄皮儿,再用针穿过去,顾念疼的吱哩哇啦乱叫呢!” “胡说,那种办法是穷人用的,哥哥不会让你遭罪的!”闫林虎说。 “哥哥骗人!” 梅里莎极力挣扎,但最后还是难以抵挡哥哥的魔爪,被抓去穿了耳洞,两只小爪子捂着火辣辣的耳朵可怜巴巴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只小仓鼠,闫林虎看得哈哈大笑。 “哥哥坏蛋!”梅里莎眼泪汪汪的说。 买完东西,闫林虎带着梅里莎去吃饭,闫林虎吃不惯西餐,就带着梅里莎去了一家高档的中餐馆,点了一桌子菜,要了一个包房。 看着梅里莎埋头吃饭,闫林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叹道:“里莎啊,当初你给哥哥的三十根黄货,总算是没白花,哥哥我算是混出个人样了。” “哥哥现在是什么官?”梅里莎问。 “我是第二师下属的,大小算个营长,”闫林虎无不得意的说,“装备的是德国货,在春城国民政府的军队里,我们算是头一茬儿的。” “哥哥真了不起!”梅里莎眼睛发亮,崇拜的看着哥哥。 “那,这不算什么,”闫林虎谦虚的说,笑得牙不见眼,“等哥哥我打走了瀛岛人,大概能弄个将军当当!” “喝!将军!”梅里莎瞪大眼睛,“一定很大很大吧?” “在军队里算最大的。”闫林虎说,“那时候,你就是将军妹妹了,还刚好到了嫁人的年纪,到时候我用满城的嫁妆给你送嫁!” “那时候,我能和哥哥住在一个家里吗?”梅里莎问。 闫林虎的笑容卡在了脸上,他尴尬愧疚的看着梅里莎:“对不起,里莎,我在很久以前就说过,我想护着你,可是那时候我没本事,只能看着你被人欺负,我说我会把你带走,让你过得像个小姐一样,可我”闫林虎难过的说,“里莎,哥哥没本事。” “谁说的,没那回事儿!”梅里莎忙说,“哥哥现在可是营长呢,还能打瀛岛,哥哥是英雄,最了不起了!” “是啊,哥哥好不容易混出个人样,想着总算是能把你接出来了,可是他娘的瀛岛人又在做乱了!”闫林虎难过的低吼道,“老天这是成心和我作对啊!” “没关系,哥哥,没关系,我等你回来接我享受荣华富贵!”梅里莎看着闫林虎的样子,也开始难过了起来,“哥哥,你去打瀛岛人,会不会有危险?” “打仗哪有不危险的,”闫林虎无所谓的说,“富贵险中求,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打仗真不是好事”梅里莎难过的说。 “傻子,没仗打,我拿什么出人头地?”闫林虎笑着说。 “哥哥在谁的部下?”梅里莎问。 “你问这干什么,说了你也不知道。”闫林虎说。 “上次和你一起来的人呢?”梅里莎问。 “你说沈寿岂?他和我不是一个系统的,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闫林虎说。 “哥哥还需要钱吗?”梅里莎问。 “看你哥哥我的样子,像是缺钱的人吗?”闫林虎说,“我给瑾风夫人的礼物够你们生活一阵子了,也算是我给她养我妹妹的生活费了,你别担心。” “军队里还缺弹药吗?”梅里莎问。 “你还在关心这个啊。”闫林虎笑着说。 “你在前线打仗,要是弹药不够了,那可怎么办。”梅里莎难过地说。 “放心吧,我的军队里装备的大部分都是德国的枪械弹药,不缺威力大的家伙。”闫林虎说,“倒是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带你去享福。” “嗯,嫂嫂们怎么样了?”梅里莎问。 “两个小妾跑了,”闫林虎无所谓的说,“也没办法,当初我落魄过一阵儿,倒是娶了一个书香门第的女儿,居然守下来了,我出征后就把她送回娘家让岳母照看着,这样我也放心些。” 两个人在餐馆里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会儿,闫林虎又带着梅里莎出去玩,看戏、坐游船、赏花楼,一直到晚上才把梅里莎送回了瑾风夫人那里。 他离开的时候瑾风夫人和梅里莎送他到门口。 “夫人,我妹妹就交给您了。”闫林虎说。 “放心吧,有里莎陪着我,也是我的幸运。”瑾风夫人说。 “哥哥,这个给你!”梅里莎把一个小皮包给了闫林虎,闫林虎一入手就感觉沉甸甸的,掂掂重量,他有些惊诧的看向了梅里莎。 “哥哥要上战场了,我也没别的什么能给你,只这些希望能给你换些有用的东西吧。”梅里莎难过的说,“我读过的唐诗里,出征的人最需要的就是盔甲,可现在也不兴那些,我也不知道什么能防住子弹,你就自己看着买吧。” 闫林虎擦了一把眼泪,一把拥抱住妹妹,将一包黄金塞进衣服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棒打梅查理 十月的天气秋高气爽,沪城的人们终于能够走出家门,继续开始纸醉金迷的生活了,整个沪城滩都洋溢了欢乐和祥和的气氛。 瑾风夫人的宅子终于恢复了社交,夫人将她和鲍尔先生的照片挂在了客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们都能看到,她自己也开始以马克斯鲍尔的遗孀自居。 瑾风夫人的社交虽然恢复了,但她却没有重开沙龙的经济实力了,因此,现在的夫人经常会在花园里开茶会。 金书尾公寓的花园重新规划了,梅里莎移栽了不少花朵进来,还有一棵葡萄长长的枝蔓挂上了夫人的窗台,另有一棵樱桃树让瑾风夫人省下了不少买樱桃的钱。母鸡依然养着,圈在一棵低矮李子树下,李子树的树冠被修剪的垂落下来,加上栅栏,正好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鸡笼,鸡笼由杜妈妈常常清扫,并不会给瑾风夫人的茶会带来麻烦。 这天,瑾风夫人的茶会依然高朋满座。 “凯洛格——白里安公约,说真的,完全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里面的条约听着好像很完美,但完全不具备可操作性。”一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笑着谈论。 “哦,你太恶毒了,这可是众多国家推崇的反战公约呢!”瑾风夫人咯咯的笑着。 “夫人真是太天真了,”这个男人笑着说,“不过是在纸上谴责战争罢了。” “怎么会呢?”瑾风夫人笑着说,“这可是由由法兰克外长a.白里安和美黎吉安公国国务卿f.b.凯洛格共同倡议的,有十五个国家和地区都加入了呢。” “拉倒吧,法兰克和美黎吉安公国自己都是在发战争财,”另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笑着说,“不过是为了给他们自己的行动提供些光鲜亮丽的借口罢了。” “这怎么说?”一个穿着旗袍的美丽女人笑着问。 “周婉婉女士,我且问你,”中山装的男人问,“战争的定义是什么?什么样的战斗才能被称为战争?” “这很多人?将整个国家卷进去?”穿着旗袍的女人问。 “那么如果我派遣几十个上百人非军队不断骚扰你的国家,你忍无可忍,却没有非武装能对付他们,那你该怎么办呢?”中山装男人问。 “啊!”周婉婉明白了。 “所以啊,不能明确区分侵略战争与自卫战争、正义战争与非正义战争,这样的条约实在很难以执行呢。”穿西装的男人说。 “而且也没有对已经发生的侵略有任何制裁的办法。”中山装男人说。 “两位先生,不要再逗我可怜的姐妹了,”瑾风夫人笑着说,“不妨尝尝我家管家亲手酿的葡萄酒吧。” 花园里的四人举起酒杯。 茶会后,两位先生礼貌的告辞,周婉婉和瑾风夫人坐在客厅里喝茶。 “他们是谁来着?”周婉婉问。 “你也太不走心了,”瑾风夫人笑道,“那是汇丰银行的买办和市政府的秘书。” “尽说一些众所周知的废话,我笑的脸都快僵了,”周婉婉翻了个白眼,“看他们的发言,还以为是国民政府的外交官呢。” “难为你了。”瑾风夫人歉意的说。 “你的钱还是没办法?”周婉婉问。 “他没松口。”瑾风夫人叹了口气,“梅里莎的哥哥给了一些钱财,可是最多只能够生活到明年,我还是希望能把马克斯的存款取出来。” 周婉婉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还是放弃吧,这都两个月了,完全没有希望啊。” 瑾风夫人幽幽叹了口气:“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我现在在考虑找个工作,否则下个月,连杜妈妈和秦妈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周婉婉没想到瑾风夫人的生活已经如此困顿,于是也沉默了,良久才安慰道:“放心吧,工作也是挺有意思的,我的同事都很照顾我,在工作的地方比在家还高兴呢。” “但愿如此吧。”瑾风夫人说。 瑾风夫人终究还是没能要出鲍尔先生的存款,只能在别的地方想办法,勉力支持一个月之后,瑾风夫人无奈的辞退了杜妈妈。 杜妈妈临走的时候非常不舍,她不想要自己最后一个月的工钱,瑾风夫人还是执意给她结了工钱,秦安女士把自己的一件大衣送给了杜妈妈,梅里莎给杜妈妈织了一条围巾和一顶帽子作为送别礼物,金书尾巷剩下的三个人送她到门口,杜妈妈依依不舍的跟着自己的儿子离开了。 杜妈妈离开后,金书尾巷的工作一下子变多了,厨房工作全部交给了梅里莎,家务活大部分都落在了秦安女士身上,就连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瑾风夫人也开始收拾屋子。 瑾风夫人最后在自己当初人脉的帮助下,在一家报社里找到了工作,负责撰写一些散文等纯文学的东西装饰在报纸的文艺版块上。这件工作只能得到很少的稿费,瑾风夫人不得不多跑了一些报社,但现在的报社更愿意收取一些知名作家的稿件,而这个民国时期,最不缺的就是文采飞扬的年轻人,他们文笔犀利,思想尖锐,语言像是磁石一般吸引公众的眼光,相比之下,保守的瑾风夫人笔下的东西,就不那么吸引眼球了。 梅里莎得到了秦安女士的支持,出去“贩卖一点小东西”,把自己在空间里的水果、蛋类、活鸡、鸭子、白鹅、兔子拿出去卖,那些兔子繁殖的太快了,地里的野菜几乎被它们啃食光了,梅里莎头疼的感到,她必须重新移植一些野菜进去了。 梅里莎还在市场上发现,羊肉和牛肉都是挺贵的东西,收购的价格可比活鸡和兔子贵得多了,梅里莎觉得她其实是可以买一些放进伊甸园的。 梅里莎于是去了沪沙口公园,在公园里收集了一些野草,种进了松树林和果园之中,等野草在伊甸园养了一段日子之后,她又去了沪城最大的屠宰厂,用当初从梅家收集的银元付款,从那些等在外面打算卖家畜的散户手里收购了四只山羊,四头黄牛,四头猪。 伊甸园里,松树已经手腕粗了,果树也足有碗口粗了,梅里莎将四头黄牛放进了松树林,四头猪放进了果树园,另外四只山羊就放进了玉米地里,因为听人说,山羊是会啃树皮的,梅里莎就不敢将它们放进树林里,就放在了玉米地中。 说起麦田和玉米地,那可真是大丰收!梅里莎因为不会收割,麦子和玉米成熟后,杆子就灰化了,只剩下种子在地里继续生根发芽,继续长大。谁知,麦子和玉米不断丰收,种子种子都来不及灰化,一层摞一层,最后竟然积累了厚厚的一层粮食,甚至妨碍了新粮食生长。梅里莎拿了铲子将上层的干净粮食铲进袋子里,背进了面包树小屋,小屋里已经堆满了粮食,梅里莎用它们换取了面粉和大米,养活了金书尾巷的夫人。 梅里莎如果不管那些种子,它们会一层层灰化,等到灰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粮食不会妨碍生长了,种子才会继续发芽,进行下一轮循环,但梅里莎人工干预了这一阶段,收获了很多粮食。 伊甸园里,除了水果、粮食、家禽大丰收以外,还有一种东西也大丰收了。 就是蜜蜂,当初放进去的蜜蜂分窝了,单就一号果园来说,不算蜂箱,小小的果园挂了八个蜂巢,要不是这里的花开得快,它们一定会打起来的。 梅里莎搬走蜂箱放进新果园,特意穿了自制的防护衣,绑了烧火杆熏蜜蜂,摘了大半的蜂巢,只留下足够授粉的。因为梅里莎不会榨蜜,摘下来的蜂巢就送去了药房卖掉了。 时间一长,梅里莎靠着她的伊甸园,一个人就养活了金书尾巷。 但人活在世界上,毕竟不能光靠吃饭就能生活,很多地方都是要花钱的,何况瑾风夫人外出总是要应酬的,梅钮瓦给的那点钱终究是一点一点花光了。 在这种情况下瑾风夫人终于退出了沪城的社交圈,成为了中产阶级的一部分,她想拿以前的高级时装去当铺换一些钱,却舍不得对鲍尔先生的思念,只能一遍一遍的抚摸着那些衣服,不知如何是好。 秦安女士看着这个家一点点败落下去,终日叹息着,却无能为力。 然后到了十一月,沪城滩为即将到来的新年欢欣鼓舞起来,金书尾巷即使日子过得不甚如意,也办起了年货。梅里莎已经学会了杀鸡、杀兔子,包办了金书尾巷过年的肉食,还用卖东西的钱买了猪肉,打算包饺子。 就在大家忙活的热烈的时候,梅查理上门了。 衣冠楚楚的梅查理挺着高昂的脖子,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像是一头骄傲的大白鹅,走进了金书尾巷。 “你好,赵女士,”梅查理傲慢的说,“我来接我的女儿回家。” “什么?”秦安女士惊讶的说,“你不是不要她了吗?” “请注意你的言辞,女士,”梅查理傲慢的说,“曾经我送她来是为了受教育,谋求一个美好的未来,现在看来,你们已经无法提供给她了,出于父亲的责任感,我决定把她带回去。” “不行!”秦安女士愤怒的说,“你是不是已经找好了下家打算卖掉她?我决不允许!里莎,里莎,到我这里来!” “太放肆了,赵女士,这样的仆人如果是在我家一定会被打掉牙齿的,”梅查理说,“我想,赵女士不会干出抢夺、囚禁别人家女儿的事情,对吗?” “如果您不打算带走她,一切都好说,”瑾风夫人说,“反正你是想卖掉她,不如卖给我如何?” “别开无聊的玩笑,你哪有那样的资格,”梅查理弹了弹小指头上的灰尘,“我梅家,那是上流社会的高贵人,我的女儿如果要去别人家里,那也是去要伺候像我一样的高贵人才行,像你这样的死了男人的晦气姘头,是没资格使唤我女儿的。” “你怎么说话的!”秦安女士愤怒的说,“别忘了当初你来这里时摇尾乞怜的样子!” “此一时彼一时,”梅查理说,“那个时候你是德国人的女人,现在你只不过是一个翻身无望的穷叫花子。” “别看不起人!”瑾风夫人也愤怒了,“不就是钱吗?说吧,买下里莎需要多少钱?” “这不是钱的事,”梅查理用眼角看着瑾风夫人,“我的女儿是要为家里贡献她最大的力量的,那是要为家里的发展、为了家里更上一层楼来付出自己的,并且,我允许她们在这种付出下得到幸福,我会把她嫁给一个上流社会的高贵人,用联姻来巩固我们的联合,我的女儿才不会当一个下流姘头的奴才!” “闭嘴!”瑾风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滚出去!滚出去!” “嘴巴放干净点,贱女人,我会走的,带着我女儿一起!” 梅查理蛮横的上前,一把抓住躲在瑾风夫人怀中的梅里莎,扯着她就往外走去,梅里莎尖叫起来,放肆的去踢梅查理,用她全身的力气踢他、咬他、抓他,秦安女士也拿出扫把,尖叫着对梅查理打了下去。 梅查理被打的嗷嗷直叫,一身西装被揉成了烂菜叶子,他在一阵棍棒中尖叫:“你们这群贱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赶紧滚蛋吧!恶心的东西!”秦安女士高声叫道,三个人齐心合力将梅查理赶出了金书尾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山穷水尽 赶走梅查理的时候很痛快,但金书尾巷很快就尝到了因此带来的后果。 梅查理将金书尾巷告上了法庭,状告瑾风夫人擅自扣留富商女儿当女仆,在父亲上门的时候还口出恶言,棍棒相加。梅查理热泪盈眶的告诉他请来的记者,作为父亲的他看到瑾风夫人虐待、役使他的女儿,他心如刀绞,然而面对凶神恶煞的瑾风夫人,他真是无能为力,只能请求法院能够解救他的女儿。 在梅夫人的运作下,整个沪城的新闻都开始报道这个恶劣的抢夺拘禁别人女儿的事件,瑾风夫人以前在沪城是很有名气的社交名媛,如今爆出了这样的新闻,顿时声名扫地。 一开始,瑾风夫人还试图用自己的影响力反转这件事,然而她到底不是以前的她了,完全不是梅家的对手,在梅家不断抹黑下变得声名狼藉,报社也不愿意使用她的稿件,也找不到别的工作了。 一个星期后,法院发来传票,瑾风夫人去法院的时候被混混袭击,带着一身臭鸡蛋和烂菜叶出现在了记者面前,顿时满堂哄笑。 瑾风夫人用她强大的毅力度过了这一天,她面色平和,举止优雅,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坚韧让记者们慢慢止住了嘲笑,也为她赢得了一定的尊重。 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梅查理收买的记者用尖锐的言论营造了舆论的漩涡,瑾风夫人回天无力了。 法院宣判了瑾风夫人败诉,责令她归还梅查理的女儿。 梅查理得意洋洋的从瑾风夫人面前昂首挺胸的走过,告诉记者,他会在两天后亲自去迎接女儿,为什么不现在去呢?因为瑾风夫人把他打伤了,他还要去医院看看脑袋。 梅里莎的归属决定了之后,瑾风夫人的官司并没有完结,梅查理在医院住了下来,再次把瑾风夫人告上法庭,要求赔偿被其打伤的医药费,舆论再次沸沸扬扬的席卷了沪城滩。 金书尾巷,梅里莎得知了外面的情况,恨不得对记者说一万遍事实,然而那些记者无论听到什么,都会写出对梅家有利的句子,顺带训斥梅里莎不孝。 “对不起,夫人。”梅里莎难过的哭了。 “不是你的错,那个畜生!那个混蛋!”秦安女士气的浑身发抖。 瑾风夫人顾不上她们,仔细的听着电话,与电话里的人争论:“先生,我完全可以为自己正名啊,那些都是谎言没有,不是那么回事那个可怜的女孩是要被他父亲卖给别人当小妾的,我救了她,当初那男人看在我丈夫的面子上,主动说要让他女儿跟着我,现在不过是看我落魄了我怎么能看着他再次卖了小姑娘,她才十岁,就要被卖给别人当妾,您忍心吗?我知道我明白真的不能吗?好吧,对不起,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瑾风夫人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坐在了沙发上。 “怎么样?夫人?”秦安女士问。 “还是不行,没人愿意雇用我,”瑾风夫人说,“今天的这位先生人倒是挺好,他告诉我,梅家是宋家的姻亲,宋清湘先生刚刚出任中央银行总裁,没人愿意得罪梅家。” “什么?竟然”秦安女士震惊的低下了头,“我们当初不该打他的,忍一下就好了。” “不,这不是你们的错,这是”瑾风夫人悲哀的说,“这是这个时代的错,父亲有权利卖掉女儿,权贵有能力对付小民,就连法律也已经是个笑话了。” 没几天,秦安女士的女儿来到金书尾巷,带着一点礼物,歉意的告诉夫人,她要把母亲带回去了,因为她的夫家和舅舅家都很不愿意母亲继续在这里工作。 秦安女士很震惊于家人的做法,坚决要与瑾风夫人同进退,然而她的女儿跪在了母亲脚下,哭泣着告诉秦安女士,梅家找了小混混,已经把秦安女士的儿子打残废了,所以秦安女士的儿子才没来接她。 秦安女士震惊极了,瑾风夫人连忙问秦女士儿子的情况。 这位伤心的女儿告诉母亲,哥哥的两条腿都骨折了,医生说,右腿还好,左腿就算治好了,也是瘸子了。 秦安女士悲痛欲绝的痛哭起来,瑾风夫人也哭了,她拿出了她所有的钱,给了秦安女士,将她送离了金书尾巷,秦安女士悲痛与瑾风夫人告别,伤心的离开了金书尾巷。 至此,瑾风夫人雇佣多年的两个仆人都离开了她,一旦梅里莎离开,金书尾巷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一切了,而梅里莎的离开简直是绝对的。 梅里莎看着空荡荡的金书尾巷,想着梅查理到来后的一切事情,深深地为这一切自责,如果不是她来到了这里,瑾风夫人就算是很穷困,也一定会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吧,但现在,金书尾巷的幸福就像是水里的影子,轻而易举就被打破了。 “夫人,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这样。”梅里莎低声说。 “不,如果我能眼睁睁看着梅查理将你带走,我哪里还能问心无愧,”瑾风夫人微笑着说,“只是,我最后还是没办法保住你。” “不,夫人,能够来到你的身边,这是我活这么大,遇到的仅有的三次幸运,”梅里莎将头埋进了瑾风夫人怀中,“第一次的幸运,我在梅家遇到了我的哥哥;第二次的幸运,我在教堂遇到了马丁神父,第三次,我遇到了您。” 瑾风夫人虚弱的笑了:“你能这么想,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价值。” “夫人,我走了不要紧,您以后怎么生活呀!”梅里莎哭着说,“没了仆人,没了钱,你以后怎么办啊!” “我其实,有个想法,”瑾风夫人说,“我在沪城已经没什么留恋了,我想去马克斯的故乡看一看。” “去德国?”梅里莎问。 “是的,马克斯曾经对我说过,等他在华国的工作完结了吗,他就带我去他的故乡看一看,看看天鹅堡,看看科隆大教堂,看看他曾经生活过的城市,看看他出生的村庄,”瑾风夫人微笑着说,“我想,这一定是他希望我能继续履行我们的约定,我要去德国。” “您怎么去?”梅里莎问。 “我刚刚联系了桂永清先生,请他帮我弄一张船票,”瑾风夫人说,“桂永清先生愿意帮助我,他甚至不要金钱。” “可是就算有了船票,你去了德国怎么生活呀?”梅里莎问。 “我打算把我的衣服都卖了,还有这栋房子,也都卖了。”瑾风夫人轻轻的说,“那些应该能卖一些钱。” 瑾风夫人的衣服是曾经的鲍尔先生为她采购的世界顶级时装,应该能换一些钱,但是那些是她最后的念想了。 梅里莎愣愣的看着夫人,下了决心:“夫人,我帮你去卖!” “什么?”瑾风夫人愣住了。 “我可以的,我以前帮助秦安女士送帖子,上当铺,也去过大卖场,我知道应该才能卖出好价钱!”梅里莎说。 瑾风夫人想了想,就同意了,毕竟她并不知道能卖出多少钱。 瑾风夫人只留下了很朴素的衣物,其余都收拾出来给了梅里莎,交代她卖了换钱。 梅里莎将这些衣服都收藏在了面包树小屋,将自己前段日子卖东西挣的钱和从梅家搜出来的银元、纸币,还有五根金条拿给了瑾风夫人,瑾风夫人看到她的那些旧衣服不但换到了很多钱,竟然换到了黄货,真的吓了一跳。 “这些并不多”梅里莎难过的说。 “可是那些衣服换不到这么多金子,”瑾风夫人诧异的说,“你是卖到了哪里?” “很多地方,分别卖的。”梅里莎含混的说。 “别骗我,里莎,”瑾风夫人严厉的说,“我的那些衣服完全不值这么多钱,这些钱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其实”梅里莎撒谎了,“我没有全卖,还有一些我拿给了以前鲍尔先生和你的朋友,他们怜惜你的遭遇夫人好强,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 瑾风夫人一下子感动极了,她接过那些钱财,擦起了眼泪。 卖了衣服之后,瑾风夫人将房子挂到了交易所,梅里莎故技重施,“卖”了瑾风夫人的家具、窗帘和地毯,把剩下的金条和钱都换给了夫人,梅里莎重新一贫如洗了。 法院在这段时间宣判夫人要赔偿梅查理一笔巨款,梅查理涎着脸来要,被桂永清一巴掌拍回去了,梅家这才发现,原来蒋漱岩手下的红人桂永清还愿意罩着瑾风夫人,顿时谨慎了很多,只把梅里莎抓了回去。 这次桂永清没拦着。 梅里莎被梅查理抓着头发拖上了汽车,一脚踹到了前后座位之间的空隙里跪着,梅查理看着桂永清机械的脸,顿时感觉自己的脸也开始疼痛,于是转过头不去看他,吩咐自己的司机开车。 瑾风夫人眼睁睁的看着梅里莎被带走,追着汽车跑了几步,被桂永清拉住了。 梅里莎在汽车里忍不住抬头,透过窗户去看瑾风夫人,被梅查理一胳膊将脑袋撞到了窗玻璃上,又一脚蹬的趴了下来。 在金书尾巷那段幸福的日子,在这一天,彻底的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重回梅家 1929年6月,梅里莎回到梅家已经半年了,她住到了玛丽以前的屋子里,逼仄的屋子阴森森的,不管白天黑夜,完全听不到任何细小的声响,就仿佛整层楼只有她一人。 天不亮就必须起床,清扫完这层楼以后就要去打扫花园,等将花园的落叶什么的都扫完以后,梅查理和夫人也起床了,梅里莎就必须马不停蹄的去洗刷他们的抽水马桶,还有安娜和麦克的房间里,那里可没有抽水马桶,梅里莎必须为他们倒夜壶。 等这一切收拾完毕了,就是吃早餐的时间,梅里莎能够分到一碗稀粥和梅家人昨日吃剩的馒头大饼什么的,她只有很短的吃饭时间,在厨娘监视下吃完后,就要去帮厨房做事,要去洗今天午饭要吃的菜,梅家全家连带仆人,以及梅查理的商铺雇员全天要吃的菜和米,都要洗出来。 等她摘完菜,又把它们都洗干净以后,就已经筋疲力尽了,草草吃过午饭,就该洗衣服了,梅家人的衣服是她午后的工作,然后晚上还要去打扫茅房,茅房每天都要冲洗干净,每隔几天还要把里面的大粪掏出来运走。 梅里莎觉得自己过得简直像是瑾风夫人书籍里的非洲黑奴,想到瑾风夫人,梅里莎更加怀念以前在金书尾巷里的幸福生活了,她每日在伊甸园里整理瑾风夫人的旧衣服,泪水大把大把往下掉,心中难受极了,甚至对桂永清也产生了一些怨恨:为什么不让自己同瑾风夫人一起去德国呢? 梅里莎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她不止一次庆幸,幸亏她有伊甸园,时不时可以进入伊甸园偷个懒,伊甸园进来的时候外面是什么时间,出去的时候也一样,这样她才能有充足的睡眠和精力去对付梅家人,还有伊甸园的特产,让她即使回到梅家,也没有饿过肚子。 梅家人在里莎不在的这段时间,过得惬意极了。 自从黛西卷走了王家的钱,梅查理被迫将玛丽送给王家抵债,工厂因为没有资金也卖掉了,梅家一度陷入困境,幸亏梅查理以前在新新公司百货大楼参有一股,后来他又用卖工厂的钱并购了几股,因此有了一些柜台,梅查理除了将它们出租出去之外,自己经营着其中的两个柜台,一个柜台专门售卖国内外的高级布料,另一个柜台就专门售卖各种平价布料,梅查理借着自己以前的人脉低价购进布料,卖的也比较便宜,生意很好,为此他雇佣了四个雇员,每天管一顿饭,由凯特每日送饭过去。 金钱的压力缓解了以后,梅家的好运也回来了。 王夫人很喜欢玛丽,甚至因此缓和了同梅家的关系,恢复了交际往来,去年还引荐梅夫人的父亲袁刚进入蒋漱岩的政府系统任职,还分到了富庶的姮城任职,梅家全家都别提有多高兴了。 不缺钱了,也不缺权了,袁刚深感当初落魄时女婿的孝顺,投桃报李的为梅查理拉拢了几位船运商人,让梅查理也去投资船运,梅家这才一点一点的恢复了往日的荣华富贵,梅夫人精心打理的客厅和花园里,也重新恢复了高朋满座。 这天,梅家像往常一样举办了沙龙,梅查理的朋友们来到了梅家的别墅里,坐在梅夫人的客厅里吞云吐雾,说一些国际时事来现世自己高端的逼格。 “说起来,蒋先生还是太仁义了些,”一个梳着大背头,西装革履的男人侃侃而谈,“当初他通电至黄绍竑,要求他将李德林、白崇禧拿解来蓟城,如今看来竟是十分错误的举动,给了李白二人喘息之机。” “依我看,黄绍竑不愿意照办,多半还是因为蒋先生不但不准广西收容由江城退回的部队,还要把原有的部队缩编为两师,剩余解交中央,完事后就给一个两广编遣副主任的职位,”另一个带着让梅查理眼红不已的钻石袖口的人笑了,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道,“谁愿意啊,辛苦半辈子,攒下一点产业,一张电报就要交出去,黄绍竑当然要反了。” “黄绍竑指挥石化龙的独立团和韦造时的独立营,从梧州沿西江向三水攻姮城,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被粤方海军所阻,困于北江之外。”第三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说,“由此看来,还是蒋先生棋高一着。” “我看未必,”第一个人说,“白崇禧指挥伍廷飏第一师、吕焕炎第三师,经怀集、广宁、四会、三水,进攻姮城,这正是危急之刻啊,可是第五军的徐景唐却突然反水了,还发了什么通告,要反蒋漱岩,这可是给蒋先生背后插了一把刀啊。” “5月11号的时候,徐景唐部下的两个师自东江进抵石龙,从东面进袭姮城,”唯一一个穿着马褂和长衫的人忧虑的说,“却不知后来如何了。” “更别说早在5月8日的时候,连第四舰队副司令舒宗鎏率部归附了桂军,桂军如虎添翼,姮城危矣。”钻石袖扣的男人说,据说他的袖口是一个阿契美公国公爵赠送的,不过梅查理私下说是购买自一个走私商人的。 “此人却不足为虑,”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笑道,“陈济棠调集所有飞机、大炮对舒宗鎏的舰队狂轰滥炸,迅速将其击溃,舒宗鎏已经在前些日子败逃到了香港。” “走了舒宗鎏,还有黄绍竑、白崇禧、徐景唐,局势依然不容乐观啊。”马褂长衫说。 “那现在姮城局势如何了?”钻石袖扣问。 “各位,不需要担心,我的岳父有幸在蒋先生部下谋得一个职位,我这里有攻桂之战的第一手消息,”梅查理得意洋洋的说,“在24日,蒋先生任命俞作柏为第八路军副总指挥,率两个师参加攻桂之战,其中一师首先击溃了徐景唐,然后趁桂军主力迎战湘军之际,已于上个月初溯西江而上,进入梧州,欲攻南宁。 “哦,那现在如何了?”马褂长衫惊喜的问。 梅查理洋洋得意的向在座的各位躬身行礼:“前日岳父透漏,白崇禧、黄绍竑已无兵可调,势难抵抗,只能退出广西了,估计会从龙州逃入越南,这是当年老桂系陆荣廷兵败出走的旧路,现在他们也步其后尘了。” “这可真是可喜可贺啊!” “蒋先生心腹大患已除,庆幸,庆幸!” “俞公真乃国之大器!” 客厅里的众人纷纷鼓掌喝彩,仿佛是看了一场猴戏,兴高采烈之情溢于言表。 客人们走后,梅查理倒在沙发上休息,梅里莎负责收拾满地狼藉,艾特在旁边收拾那些昂贵的茶具顺带监视梅里莎哪里没做好,梅夫人优雅的从楼上走下来。 “客人都走了?”梅夫人优雅的问。 “是啊,今天收获很大,”梅查理高兴的伸着懒腰,“孙兄同意把他们家的毛织厂卖给我了。” “他们家经营不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可没什么大不了的,”梅夫人端庄的坐在了梅查理旁边椅子上,“毛织厂什么时候能开工?” “得过几天,过户手续没什么复杂的,但是以前那些工人,必须好好捋一捋,。”梅查理说,“现在的毛织厂还是招小孩做工人最划算,那身价可便宜了。” “正好王夫人向我推荐了几家包老板,回头你联系一下吧。”梅夫人说。 “王夫人还有这种人脉?”梅查理纳闷的说,所谓包老板就是管理包身工的工头,在沪城是地位低下的人,王夫人那样的身份怎么会认识很多包老板? “不是玛丽的婆婆,是另一个王夫人,她是码头上管理工人的王老板的太太,”梅夫人说,“她家的工人是最便宜的,我早就想同她取取经。” “原来是王疤赖的老婆,”梅查理说,“他们家稍微低等一些,你不要上赶着去找她,却看机会,招她过来就是了。” “我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梅夫人优雅的打开了高脚茶几上的烟盒,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梅家的工厂在不久之后开张,这个毛织厂主要是纺织毛线,原材料并不是羊毛之类的东西,而是收购旧衣服拆成毛线,重新进行纺织。拆毛线的工作都是由4到6岁的孩子完成的,每天工钱一角钱。纺织工则都是包身工,每天十块钱。 梅查理对这个工钱感到很满意。 安娜十九岁了,梅家开始为她的终身大事发愁,安娜不上学了,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没在戏院、酒楼、电影院和大会所,梅查理为她愁白了头发,把自己认识的高贵人儿板着指头数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看得上的高攀不起,愿意联姻的自己又看不上,梅查理简直恨不得变身麻匪,冲进沪城有名的别墅里,将他们的子弟绑出来同女儿完婚。 梅夫人也一样有些发愁,但她同丈夫意见不合,丈夫希望能高攀上一家富商,最好是想黄金大王、轮船大王、银行大王,那样的富贵人家,但梅夫人更希望女儿能嫁给一介大军阀,梅夫人看得很明白,现在的社会,什么都比不上军权最实在,但仅凭梅家是不可能与军队攀上什么关系的,她于是寄希望于父亲,但她的父亲是文职,要想与军阀结交,这实在需要不短的经营才行,好在女儿的年纪不算太大,等得起。梅夫人于是安心等着父亲的消息。 相比梅查理将全身心投入到女儿的未来上面,梅夫人更担心的是儿子,梅麦克今年十一岁,但因为摄入的营养从来都是富余的,所以现在长的是肥头大耳,前些日子还被梅查理的朋友从妓院送回来了。 梅夫人简直要昏倒了,她简直无法相信,儿子居然已经开始嫖妓了。她为此严格了儿子的起居学习制度,重新请回了安娜的钢琴老师来教导儿子,还增加了英语和德语课程,麦克愁眉苦脸的开始了学习生涯。 在梅查理和梅夫人的计划中,梅家一直在向着令他们满意的方向前进着,并且一定会在他们最满意的地方着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中苏断交的影响 七月,梅家的一天是在梅查理愤怒的咆哮声中起来的。梅里莎正在打扫她所居住的楼道,擦洗地上的鞋印,听见梅查理在楼下咆哮,梅里莎乖觉的放缓了擦洗的速度,这是为了尽可能的拖延去梅查理卧室擦马桶。 梅查理惊动了整个宅子的人,梅夫人睡眼惺忪的起来梳妆,顺便把让丈夫暴跳如雷的报纸拿出来看。 “怎么回事?查理?有什么重要新闻吗?”梅夫人问,“姮城被打下来了?” “白崇禧六月份就完蛋了,蒋先生的姮城稳固的很!”梅查理愤愤的说。 “那么是冯基善又反蒋了?”梅夫人问。 “他早就下野了!”梅查理愤愤的说,“我为了他反蒋的事贱卖了秦西那边的货物,可是回头他就卷铺盖回家了,前些天传闻还被阎龙池关起来了,白糟蹋了我的钱!” “那是怎么回事?”梅夫人糊涂了,“沪城这边也不像是要打呀。” “张汉卿!”梅查理咆哮道,“张裕亭这个老死鬼,死了都要留下一个混球赖货的小猢狲,他居然暴力接管了中东铁路!” “啊?”梅夫人忙问,“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俄罗斯和我们绝交了!”梅查理痛苦的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我刚刚打通了俄罗斯那边的关系,花了大价钱买了那边的纺纱机器啊!联系都断了,海关也封闭了!机器要怎么才能运进来啊!” 梅夫人也慌了:“那怎么办?查理?钱还能退吗?” “退?连人都联系不上了,怎么退啊!”梅查理痛苦的呼天抢地,“这可是我多年的积蓄,就指望这个翻本啊!” “别哭了,查理,我们还有毛织厂,还有新新公司的股份和柜台呢。”梅夫人虽然也想哭了,但还是强打精神安慰梅查理。 “新新公司那边股份太少了,我们最多能捡点芝麻,毛织厂也不过是连新羊毛都用不起的廉价货,”梅查理痛哭流涕,“我们可能连汽车也坐不起了啊!” 梅夫人闻言,顿时也悲痛了起来。 梅里莎在三楼慢吞吞的擦地,一边偷听楼下的消息,暗暗幸灾乐祸着,磨磨蹭蹭的样子惹恼了经过这里的凯特。 “小贱货,赶紧擦!”凯特低声骂道,“别忘了把二楼的走廊和一楼到三楼的马桶也擦洗干净,不然我就告诉夫人你偷懒的事!” 梅里莎愤怒的说:“那是你的活儿!” “现在是你的,”凯特威胁道,“赶紧擦,不然我就告诉夫人你嘲笑他们的事儿,你看夫人会怎么做?” 梅里莎敢怒不敢言,愤然低下头。 凯特得意的下楼收拾客厅去了,这是个会让她在夫人面前长脸的活儿。 梅里莎擦完走廊,不甘不愿的去擦三楼厕所了。 梅家别墅的三楼从楼梯分东西两边,西边住着凯特和艾特,另有两个房间堆放梅家人,主要是梅夫人和安娜的隔季衣服。东边同样有四个房间,但这边只住着梅里莎和乔治两个人,另外多了一间厕所。 梅里莎住了厕所隔壁的一间屋子,也就是玛丽以前的屋子。余下房间有两个原本就是储物间,剩下的那个原本是黛西的房间,黛西走后就用来堆放杂物了。而梅家最不受关注的孩子、也是第二个男孩的乔治,就住在三楼厕所里面。确切说,乔治的房间就是从厕所隔出来的,因此两个房间共用一扇门,进入厕所,必先经过乔治的房间。 乔治在这个房间里就像是个幽灵,他不会说话,因为从没人教他说话,从玛丽和露西走后,他能听到的只有凯特的谩骂,而凯特是绝不允许他发出声音的。他穿着麦克小时候的旧衣服,因为从没洗过变得肮脏一团。他趴在地板上,因为也没什么站起来走路的机会。晚上睡觉他会蜷缩在床底,反正床上也只有他婴儿时期,生母送他过来时顺便带过来的婴儿被褥。乔治6岁了,除了残羹剩饭,梅夫人没在他身上花过一分钱。 这样的乔治会是什么样的呢?在梅里莎看来,乔治已经完全是个傻子了,就算他以前不傻,这么多年下来,也已经被养成傻子了,这个傻子看起来让人有些害怕,这不是说他很凶——乔治懦弱到连呼吸都不敢——而是他这种无声无息的样子,看上去让人窒息,这样生生的将一个人活成老鼠的状态,看上去令人害怕。 每次进来梅里莎都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因为她不知道乔治会在什么地方趴着,那种感觉就像是进入坟墓一样,很吓人,也很心酸。 梅里莎每次上厕所都觉得心惊胆战,虽然乔治从没有胆量抬头看过她,但她还是觉得害怕,但一次次看着凯特拿他出气、取乐,梅里莎又感觉到很愤慨,她简直想要冲上去教训凯特,但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腰大膀圆的凯特一只手就能收拾了她,梅里莎只能在背地里悄悄的照顾乔治。比如在晚上,梅里莎会把切好的水果和烤面包果偷偷放在乔治身边,会烧出一锅香喷喷的粥,晾凉以后倒进乔治的碗里。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个了。 3月份之后,梅里莎就再没见过露西,露西是安娜的跟班,安娜不上学之后,她也失去了上学的机会,在梅里莎回来之前,梅查理的岳父袁刚看好了一个丰厚的职位,梅查理于是悄悄的把露西送去了姮城,在那里,袁刚已经为露西看好了一门亲事,那是一位姮城高官的儿子,十三岁的露西成了他的第八房姨太太。 露西小心翼翼的伺候安娜,奉承梅夫人,然而最后他们还是卖了她。 梅里莎难过极了,她因此更担心玛丽的安危,玛丽在王夫人家里给一个傻子当媳妇,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就连梅家人也没见过玛丽了。 早餐时候,梅家人在餐桌前坐下来,梅夫人依旧优雅的用刀叉切割面包,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副油画;安娜昨晚跳舞跳到半夜才回来,现在在餐桌上直打瞌睡;麦克极其香甜的吃着有着厚厚黄油的面包,顺便给自己的麦片加上一大堆糖块。 “真是晦气,张汉卿这个小猢狲,害得我损失了一大笔钱,”梅查理还在看报纸,絮絮叨叨的说。 “别看了,亲爱的,”梅夫人说,“再怎么看,那些钱也是回不来的。” “我总得想个办法换回损失吧。”梅查理叹了口气,“你认识俄罗斯的人吗?” “不认识,但是王夫人的哥哥在宋先生手下干活,联系的正是俄罗斯方面。”梅夫人说,“要不要我给她递个帖子?” “要是能这样就太好了,”梅查理振奋精神,“不如,连张家也一起请了吧?顺便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开纱厂。” “好吧,我待会儿准备一个宴会,你把需要邀请的人都给我写下来。”梅夫人说。 “没问题,亲爱的。” 下午梅家的宴会开始了,梅里莎中午在厨娘的勒令下清洗了下午宴会的菜和肉,宴会开始后她就无所事事了,被厨娘派到了柴房里,将粗壮的木墩劈成小块。 批了十几块木墩后,梅里莎感觉有些累了,就放下斧头休息,走到水桶前低头喝水,忽然听到了细小的脚步声,梅里莎抬起头,惊讶的看到了梅玛丽。 梅玛丽再也不是当初在梅家时那种皮包骨头的样子了,现在的玛丽脸色红润润的,带着腼腆的笑意,身穿漂亮的洋装,看起来就像是富家的小姐一样。 “里莎姐姐。”玛丽开心的笑着,细声细气的说。 “玛丽?你怎么回梅家了?”梅里莎惊讶的走过去,“王家知道你在这里吗?” “夫人今天来赴宴,我听说你回梅家了,就请夫人带我一起来了。”玛丽笑着说,握住了梅里莎的手,“里莎姐姐,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你呢?王家没打你吧?”梅里莎问。 “我很好,夫人对我很好,比在梅家好多了,”玛丽幸福的笑着,“夫人很慈祥,我刚到王家时,夫人担心我害怕,还让我和她一起起居,教我写自己的名字,我也开始念书了。” “真的吗?”梅里莎问,“王家对你不错?” “很好,夫人对我很好,福元对我也很好,很听我的话。”玛丽腼腆的笑着说。 “福元?”梅里莎不解。 “是王夫人的儿子,夫人让我叫他哥哥。”玛丽说。 梅里莎有些不忍,那就是玛丽将来要嫁的男人,一个傻子,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玛丽却看出了她的想法,无所谓的笑了:“就算将来真的嫁给福元哥哥,也没什么不好的,夫人对我很好,福元也听我的话,比起在梅家朝不保夕,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你能这么想也好。”梅里莎黯然说。 “姐姐,家里其他人怎样了?”玛丽问,“乔治呢?他还活着吗?” 原来不止自己有那样的担心,梅里莎笑了笑:“放心吧,我回来的时候他看上去不太好,但我一直有照顾他,现在看上去好多了。 “那就好。”玛丽舒了口气,“我一直担心他会死在那间厕所里,还没有人知道,现在有姐姐照顾他,我也就放心了。” “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乔治我会管着的。”梅里莎说。 “有姐姐,我不担心,”玛丽说,“露西怎么样了?黛西有消息吗?” “黛西,还是没有什么消息,梅家都没人提起她了,”梅里莎说,“还有露西,梅先生说她去姮城享福了。” “被卖了啊,”玛丽黯然说道,“梅家的孩子,除了夫人的亲生子,其余都不过是货物。” “我现在不觉得被卖出去是什么不好的事了,”梅里莎说,“毕竟留在这里是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出去了却不一定,梅查理上次想卖了我,就让我遇到了瑾风夫人那样的好人,只要能离开,是不是被卖了又有什么关系。” “里莎想离开?”玛丽问。 “嗯,”梅里莎犹豫一下说,“其实我是想远远地离开,我也有逃跑的机会,但是又怕逃出去遇到了人贩子,万一被卖去了乱七八糟的地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只能暂时留在梅家找机会。” “逃跑?逃得远了兵荒马乱的,逃得近了却会被抓回去,”玛丽想了想,“你有什么想法吗?想逃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就想着随便什么地方都好。”梅里莎说。 “你不能靠着两条腿跑啊,但是买车票又要户籍又要钱,”玛丽说,“离开梅家,你就没有户籍了。” “玛丽,户籍是什么样子的?”梅里莎问。 “我也没见过,”玛丽说,“但是,我知道我们的户籍都在梅夫人手上,梅夫人有个铁箱子,里面有家里所有人的户籍、证件,还有梅家在证券公司和银行的凭证。” “铁箱子?什么铁箱子?”梅里莎问。 “梅夫人把我交给王夫人的时候,曾经把铁箱子拿出来过,正巧看见了,”玛丽说,“放在梅家卧室的衣柜里。” “卧室的衣柜?”梅里莎低头想了想,忽然问,“梅家曾经丢了很多东西,难道证件就没丢吗?” “证件是可以补办的啊。”玛丽说。 “新的证件办好后,老的证件还能用吗?”梅里莎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玛丽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梅里莎问,“对了玛丽,你来这里看我,梅家人知道吗?” “知道,是夫人提出的,他们不敢说什么,”玛丽轻松地笑着,“我告诉夫人你以很照顾我,想来看看你,夫人立刻就答应了。” “不会受罚就好。”梅里莎说。 二人叙旧许久,前厅来人过来叫玛丽回去,说是王夫人要走了,玛丽把自己的小包包给了梅里莎,就和仆人一起离开了。 玛丽走后,梅里莎打开包包,看见里面是几块大洋和一包看起来很高级的饼干,眼泪就扑簇簇落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梅查理的算盘 玛丽走后,梅里莎的生活还是老样子,每日辛勤劳作,半夜才得休息,她每次进入房间都是立刻进入伊甸园好好睡上一觉,修整了一天的疲劳,吃上一顿好的,这才离开伊甸园,躺在外面的小床上等待天明。 伊甸园的生活就像是世外桃源,然而再怎么喜欢,也不能一直住下去,毕竟你住的再久,离开的时候,外面还是当时的模样。梅里莎也不想进去一年半载,只有自己一个人,出来的时候话都不会说了,人还长大了一截,一定会被当成妖怪的,那么她那个承载着伊甸园的绿石头一定会被搜走的。 给梅里莎带来伊甸园的绿石头只有核桃大,梅里莎在瑾风夫人那里的时候,用结实的绳子编织了一个有着小袋子的结实的腰带,装上石头系在腰间,用衣服盖起来,尽可能减少被发现的机会。 从瑾风夫人那里来到梅家后曾有一次险些被发现了,艾特给梅里莎搜身时发现了那块石头,梅里莎的心脏都险些跳出来了,她差点和艾特拼命,但石头未曾摩擦时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艾特根本没留意,直接就放过去了,也没给梅夫人报告说梅里莎“捂了一块石头在肚子”上这样的事,梅里莎这才松了口气。 自那以后,梅里莎更加小心的隐藏着那块石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梅家的伙食很差,梅里莎每天只有两粥一饭可以吃,粥特别稀,饭都是剩饭,有时候还馊了,梅里莎根本吃不饱,只能一天劳作之后,晚上来伊甸园补充顿好的。 然而,伊甸园也不是什么都有的,曾经梅里莎用麦子和玉米换取大米和面粉,但在面粉和大米都吃完以后,伊甸园能吃的主食就只有面包树果实了,再就是青玉米。菜也不好做了,因为梅里莎没有食用油和调料了,只能用水煮着吃,虽说伊甸园的菜特别美味,但老是煮着吃也会厌倦的。 梅里莎觉得她应该拥有一块香料地了。 六月之后,伊甸园又有了一块新的土地,这次是在花园后面,花园疯长的花草在不断生死循环下给伊甸园贡献了第四块新土地,梅里莎一刻没停歇,立刻将在瑾风夫人那里时搜集的香料种子都种了下去,没过多久,伊甸园就有了新鲜的香料。 然而还是没有盐,盐这种东西,是不能在植物上长出来的。 然而吃的东西并不是重要的事情,梅里莎最在意的是玛丽来访时说过的,梅家人所有的身份证件都在一个铁箱子里,铁箱子放在梅夫人的衣柜里。 梅里莎上次偷盗了梅家的东西,确实在梅夫人的衣柜里发现了一个铁箱子,因为打不开,直到现在都还在伊甸园的土地上放着。 梅里莎等不下去了,她拿了一把斧头,进去伊甸园,全力将铁箱子劈了开来,然后确确实实从里面拿出了厚厚一叠的各种证件,梅里莎心中欣喜若狂,有了这些,她就可以离开沪城了。 然而梅里莎还需要再等等,因为她已经没钱了,她取自梅家的巨款都已经支援了哥哥和瑾风夫人,她自己已经没有钱买车票了,梅里莎思索着上次的无本生意可以再做一次,只要有钱买车票,离开沪城她靠着伊甸园也不会饿死。 但她还需要先打听清楚,怎么才能买到车票。 宴会之后,梅查理在夫人的化妆台前里仔细的刮着脸,梅夫人则在挑选今天的睡衣和明天要穿的衣服,两人的心情都特别的好。 “王夫人答应帮我们问问俄罗斯那边,尽量放我们的机器过来,”梅夫人高兴的说,“张家也愿意和我们合资办厂。” “张太太还和我说了一件事,”梅查理寻思着另一件事情,说,“她和我算了一笔账,原来当包老板那么挣钱呢。” “什么?”梅夫人不解。 “你算算,一个包身工一天的工钱是十块到十二块,但他们一个月最多也只要花六块钱,每人每年可赚70至80元,最多可达96元。”梅查理的脸色有些兴奋的发红,“只要有一个房子,养上一百个包身工,每年就能收入八千多块了。” “八千多块?这不过是我以前买上几件衣服的价钱罢了,”梅夫人说,“哪里值得你这样高兴的。” “你也说是以前,”梅查理叹了口气,“王夫人虽然答应帮我们说说看,但是那些机器却未必一定能要回来,别忘了中苏已经断交,王家的人脉未必能起到太大作用。万一不能,我们家里就必须想些别的办法来挣钱了,我所有的积蓄都赔进去了,只能想些成本低的挣钱办法,还有什么能比包身工的成本更低的吗?” “可是那也太低贱了,管理包身工的那群人,自己身上也像是透着包身工的气味,那太可怕了,我们真的必须这么挣钱吗?没有别的更加上等的办法了吗?”梅夫人问。 “夫人,我也知道那样很不好,但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毕竟挣钱比较重要,安娜已经十九岁了,我们必须想办法给她攒嫁妆,要让她嫁的风风光光的,”梅查理说,“何况,就算做包身工生意,也不一定要我们亲自出马呀!” “你想怎么做?”梅夫人问。 “只要有一间房,一间十多平方米的房间,就能住上二、三十人,再雇佣两个看管的就行了,”梅查理说,“我们又不用亲自出面,只要按时收钱就行了。” “这样行吗?”梅夫人问。 “当然可以,”梅查理说,“我记得你们袁家在万年东路有一栋房子。” “那是我祖母娘家早年居住的,因为附近都是些贱民,我们一家也不让祖母经常过去,后来祖母娘家人都不在了,房子就被我父亲继承了,现在就留着收些租子,因为房子年久失修,现在也租不到什么钱了。”梅夫人说。 “你马上写信,向岳父借来用用,”梅查理说,“那里地方大,加上院子,改一改能有七八个房间,可以住上一百八到二百人,”梅查理思索着说,“再雇佣四五个看守的,刨去开支,一年少说能挣八千块。” “那我明天写信。”梅夫人说。 “我明天去毛织厂把孙大头叫过来,他跟我时间最长,也最衷心,就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梅查理说。 “包身工是要吃喝的吧?”梅夫人问。 “每人签上三五年合约,一单一棉两身衣裳就够了,”梅查理说,“吃饭简单,包身工什么不能吃?好糊弄,让毛织厂按点送上两桶粥过去就行了。” “没想到我们也会有要进行这种下贱生意的时候,”梅夫人怏怏不乐的说,“就没有什么更挣钱的生意了吗?” “生意倒是还有个我们能做的,”梅查理犹犹豫豫的说,“但是就怕不好做。” “什么?”梅夫人问。 “军队的生意,”梅查理说,“军队为了筹集军资,勒令多地民众种植洋烟,包销外地,现在需要不少大烟买办。” “这可以啊,”梅夫人惊喜的说,“有什么限制吗?” “要求用家资作保。”梅查理为难地说,“我就怕万一找买办是假,骗取家产是真。” “这”梅夫人为难了。 “岳父身在姮城,那是最大的大烟中转站,”梅查理说,“还请夫人去信的时候向详细询问岳父为上。” “我这就去写信。”梅夫人说。 “写信太慢,夫人草拟电报,明日一早我去电询问。”梅查理说。 “好。” 第二天,梅夫人的电报发了出去,然而袁刚回电说大烟交易都在军队手上,他需要打听一下,请梅查理等上一等,几天后,他告诉梅查理,他最好还是放弃大烟买办,因为这事情利益太大,很多人都在争,万一得罪人,梅家是扛不住的,梅查理只好怏怏不乐的放弃了。 好在一个星期之后,梅家得了王家的消息,俄罗斯的那批先进机器可以从海路运到沪城来,梅查理这才松了口气。半个月后,机器抵达沪城,梅家和张家合伙开启了纱厂,用张家的地,梅家的机器和包身工,纱厂顺利开业了。 然而,到了十月底,世界经济危机爆发,大家做生意都变得很艰难,银行轻易不肯贷款,商户轻易也不肯赊账了,甚至还有私人银行倒闭的,不少储户都跳了楼,梅查理的生意也变得艰难起来,因为不少工厂停工,包身工的身价也下跌了,在这种环境下,梅查理只能慢慢挪日子,等待好的发财机会。 也许是梅查理多年的钻营真的起了作用,没多久梅查理就听到了一个消息,他赶紧趁着吃饭时跟他夫人商量。 “周祥生先生你知道吗?”梅查理问。 “就是我们租赁汽车的那位汽车大王?”梅夫人问。 “是的,前些天见到他时,他提到一件事情我挺在意的,”梅查理说,“倪少涵倪师长近日要来沪城了。” “那是谁?”梅夫人问。 “是蒋氏中府军第二军中将军长,”梅查理说,“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前段日子还参与了对李宗南、白崇禧的讨伐,战功累累呢。”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梅夫人问。 “夫人,我们不是想要得到军队的鸦片买卖吗?这个人不顶用,还有谁能顶用?”梅查理说。 “可是我们也不认识军队的人啊,何况又是那么大的官,”梅夫人为难地说,“就是送礼,也没个机会啊。” “夫人,你可知道此人为何要来沪城吗?”梅查理说,“蒋氏中府军一直奔波于战场之上,倪师长也不列外,可他还是来到了花花世界的沪城,难道是为了军务不成?” “他是来” “这位倪师长有一大爱好,就是赌博,”梅查理说,“他此次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一过赌瘾,我和沪城各赌场关系都不错,找人留意一下,还怕找不到愿意通知我们的?” “赌博!”梅夫人眼睛一亮,又变得灰暗了,“得了吧,我们可没有足够的钱财能够输给他了。” “钱没有,可是有别的,”梅查理说,“王夫人,就是玛丽的婆婆,有一栋宅子,我们可以说服她把宅子送给倪师长。” “那也是王夫人送了人情,我们呢?”梅夫人问。 “我们可以送人啊,”梅查理说,“倪师长有了宅子,不是差一个能服侍他的人吗?” “你想” “梅里莎不是现成的吗?”梅查理笑着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儿女婚姻的投机商 当梅查理把自己卖女儿的打算告诉梅夫人之后,梅夫人的表现却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兴高采烈。 “开玩笑!”梅夫人气冲冲的说,“那可是军长!太便宜那个小杂种了!就是我们安娜也不一定能找着这么好的丈夫啊!” “难道你想把安娜送给倪师长?”梅查理思索着说,“身份上确实够了,但是那样安娜就是妾了,何况我们是要借着赌博把人输给倪师长的,那样安娜也太” “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梅夫人咄咄逼人的说,“能够把我们安娜风风光光的嫁给军长的办法?比如王夫人送宅子成功以后,让倪师长在宅子里见到我们安娜,我们安娜那么漂亮,倪师长难道会不动心?” “你说的也有道理,”梅查理愁眉苦脸的说,“那位倪师长也才34岁,正是嫁女儿的好下家,但是,沪城等着把女儿嫁给他的人还少吗?如果不用赌博的办法,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不管!我就认定他了,要当就当这样男人的丈母娘!”梅夫人突然变得蛮不讲理起来,平日里的优雅暂时都用不上了,她蛮横的拉住丈夫,“我们安娜,就是要嫁给这样的人物,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我们安娜!” “这个”梅查理平日里的计谋都是没什么人性的,突然要为自己亲女儿打算,一时半会脑筋转不过来,愁的跟什么似的,只能施起了拖延计策,“我们找安娜先问问,怎么样?” 这一等就是三天时间,王夫人都已经答应把自己名下的别墅福煦路180号送给倪少涵了,安娜还没回来。这栋与赌场相邻的别墅得到了倪少涵的青睐,打败了其他一众豪华别墅,得到了倪少涵的首肯,倪少涵同意去那里休息几天。而安娜一直到倪少涵抵达沪城之后,才从外面的花花世界回到了梅家。 梅夫人立刻迫不及待的告诉了女儿这个好消息,谁知立刻遭到了安娜的激烈反对:“我不同意,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什么?”梅夫人惊讶极了,她苦口婆心的劝告安娜,“别任性了,我的小宝贝,妈妈为你挑选的人绝对是最好的,那可是军长啊,你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人吗?” “我都跟你说了,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老男人我是看不上眼的。”安娜不耐烦的说,“总之,我不会同意的。” “你能看上什么人啊,万一再看上什么斐济的小混混,我就直接跳河了!”梅夫人怒气冲冲的说,安娜的洋人老师是她永远的痛。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次不一样了,我这次看上的,是一个很富有、很有名、很有学问的人。”安娜说。 “谁?”梅夫人问。 “大家都说他是民国四大美男之一呢。”安娜红着脸说。 “啊?四大美男?周少山?汪兆铭?还是张汉卿?”梅夫人惊讶的问,“我的女儿啊,这三位可要比倪少涵身份还高,我们家可高攀不上啊,千万别是张汉卿,那是东北王,全国首富,我们家可没积那么大的德。” “四大美男,你怎么只说了三个?”安娜噘着嘴说。 梅夫人脸色变了,她哆嗦着问:“沈沂生?” 安娜兴奋的点头:“我一直在看沈沂生的演出,他现在是整个世界最红的人,连外国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昨晚,很多人都跟我争着送给沈先生的第一个花篮,可是谁都没争过我” 啪! 一个巴掌盖在了安娜脸上。 梅夫人抖抖索索的指着安娜,恨铁不成钢的说:“周少山,汪兆铭,张汉卿,要才有才,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你就看上了个戏子?还和别人争风吃醋,你让我们的脸往哪儿搁啊!” 安娜被打蒙了,错愕的看着母亲骂人,半晌不知道还嘴,一直到母亲骂够了,趴在沙发上嚎啕大哭,安娜才反应过来,她暴怒的将包包、外衣、帽子都扔在地上,在整个客厅撒泼,用尖利的嗓音捍卫她对沈沂生的爱恋。 母女两个都分外固执,吵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没分出高下,一直到晚上,安娜惦记着沈沂生的演出,执意要外出,梅夫人急忙想要拦住她,但她和艾特两个人都被安娜推倒在沙发上,安娜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宅院,坐上黄包车就像向沪城大戏院跑去了,留下梅夫人在客厅里嚎啕大哭。 晚上梅查理回到家,听说了女儿的作为,无奈的告诉夫人:“这就是我不让安娜去的原因,结亲不成不要紧,千万别成仇家啊。”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啊,”梅夫人哭着说,“倪少涵才34岁,就已经是师长了,他以后是有可能成为大军阀的啊!怎么能让给那个贱人生的小杂种?我的安娜以后还能遇到比他更高贵的人吗?” 梅查理叹着气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安娜那边不配合,什么都是白搭啊。” “查理,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梅夫人呜咽着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的安娜,她应该得到这样的高贵人做丈夫啊!” “哎,夫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难道你要让我把安娜直接送到倪少涵床上吗?”查理无奈的说。 “那你先前是怎么打算送梅里莎的?”梅夫人问。 “赌博呗,”梅查理说,“我们先输一些钱,然后就说有漂亮女儿,大家一起哄,就把梅里莎押上,再顺势输了就行。” “实在不行,就用这个办法吧。”梅夫人噘着嘴说,“我们把细节完善一下,就送安娜过去吧。” “什么?”梅查理赶紧说,“输掉梅里莎也就算了,输掉安娜一定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哪还有别的办法吗?”梅夫人咄咄逼人的问。 “我的夫人哟,等我们和倪师长攀上亲,我们就和民国的两个大人物都有亲了,那时候安娜还怕找不到好下家吗?”梅查理哄劝道。 “那不一样!”梅夫人激烈的说,“凭我们的家底,就算安娜能找到好人,也不可能与倪少涵相比!” “嫁给倪少涵只能做个妾,嫁给别人虽说身份上差一点,但却是正妻啊,”梅查理说,“而且只要女婿能干,升迁还不是迟早的事。” “你以为升官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我父亲都多大年纪了?他不能干吗?他现在的官职能和军长比吗?”梅夫人激烈的说,“妾又怎么样?倪少涵的原配年纪那么大了,女人的寿命本来也短暂,等她一死,凭我们安娜,正妻地位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况现在的社会,男人们哪个不是家里一个黄脸婆侍奉婆婆,外面一个心上人风风光光,倪少涵只要把安娜留在沪城,我们安娜和正妻有什么分别?我们安娜还不用伺候老太婆,有什么不好?” 梅查理心动了:“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那就想办法把安娜嫁给倪少涵吧,亲爱的。”梅夫人满怀希望的说。 “容我想个体面的办法” 梅里莎在客厅窗外心不在焉的擦着夜壶,偷听着里面的谈话,心中想着,梅查理终于要卖他自己的女儿了,真是可喜可贺,只是不知道那个倪少涵是何方神圣,他能吃得消安娜这样的彪悍女人吗? 梅里莎擦完夜壶就轻松的回房间去了,这次的事情与她无关,她只要看热闹就行了。 没想到她从伊甸园出来,躺倒小床上时,安娜偷偷跑回来了,直接进了她的卧室,因为她的卧室是没有锁的,所以安娜直接就进来了。 梅里莎立刻就被惊醒了:“大小姐?你这是” “给我起来!”安娜粗暴的拖起了梅里莎,“我问你,你今天都在家里吧?” “是啊,我也没别的能去的地方了。”梅里莎说。 “那我爸爸妈妈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安娜问。 梅里莎犹豫了一下,说:“听到一点儿。” “他们说什么?”安娜立刻问,“爸爸有没有给妈妈说什么计划?” “计划?”梅里莎愣住了。 “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把我送人的主意的,一定有什么计划,”安娜问,“你告诉我,我就给你钱。” 梅里莎无奈的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肯定是在卧室里说的,我怎么可能听得到。” 安娜顿时失望了:“说的也是,那么你觉得谁能听到他们的计划?” “艾特,”梅里莎立刻说,“她要伺候夫人换衣服。” “艾特是我妈的心腹,她不会告诉我的,”安娜说,“还有别人吗?” “这个”梅里莎想了想,“其实我听夫人的意思,那个人挺不错的,你可以先看看他本人再作打算啊。” “我已经看过他了,从报纸上,”安娜没好气的说,“那张脸,看了我就恶心,丑的让人哆嗦,哪能和我的沂生比啊,我才不要嫁给他呢。” “啊?那么丑?”梅里莎惊讶的说,“夫人不介意?” “她才不管呢,她只管那个人是不是‘高贵的人’,我可不能听她的。”安娜说,“赶紧帮我想想,谁能知道他们的计划?” “这个家里我看是不太可能了,”梅里莎实话实说,“你可以考虑一下别人,毕竟梅先生是需要通过赌博送你过去的,那么就肯定有陪同赌博的人,他们肯定知道。” “赌博?这简直太丢人了!”安娜几乎要惊叫了,“他们怎么能想出这么龌龊的办法!我才不要那么掉价的嫁给一个丑八怪!” “那么,你可以向王夫人打听一下,”梅里莎说,“梅先生的赌博聚会是安排在她家里的。” “是吗?那可太好了!”安娜愉快地笑了,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把银元,“赏给你了!” 梅里莎有些意外的接过了银元。 “那么就再见了,”安娜打开卧室门,“我要去追寻我的幸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小黑屋里的姐弟俩 梅查理和梅夫人达成一致意见之后,梅查理就一直早出晚归的去奉承那个倪师长,还陪同他赌博。梅里莎不知道他们的计策怎么样了,因为安娜为了避免被嫁给倪少涵,一直没回过家。梅夫人心急如焚,后来干脆也开始早出晚归,一是为了寻找不知道藏在那里的安娜,另一方面是为了讨好倪少涵,用自己的颜值给倪少涵吃个定心丸,辛苦的样子连梅里莎看了都觉得倪少涵要是不答应,都对不起他们俩了。 或许是他们这么火热的心终于感动了安娜,这天安娜终于回来了,经过母亲苦口婆心的劝阻之后,终于勉强答应去看看这位倪少涵军长了。 梅里莎很惊讶,因为安娜不像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她几乎想去问问安娜,你的沂生怎么办? 眼见安娜答应去见见倪师长,梅夫人对此非常重视,特意打电话到熟识的裁缝家里,要带安娜去定做几件旗袍。 买衣服这种事,安娜对此是没有任何异议的,立刻就同意去了。 梅夫人于是安排了车辆,要带着安娜去做衣服,但是,临行前,安娜对梅里莎招了招手,将她叫了过来,把自己的手提包和大衣都扔到了梅里莎手上,然后对梅夫人说:“从今天开始就让梅里莎跟着我吧。” “为什么?”梅夫人很惊讶。 “别人都有侍女,就我孤家寡人一个,出去连个拎包拿衣服的都没有,别提多丢人了,”安娜不满地说,“也没跟我商量一下就把露西送走了,送走就送走,也没送新人给我,现在我自己要一个也不行吗?” 对梅夫人来说,只要安娜愿意嫁给倪师长,她要什么都没问题,梅夫人于是连连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见到倪师长的时候,是需要仆人来撑个场子。” 梅里莎于是莫名其妙的跟上了她们,也一起上了车。 到了裁缝家里,裁缝对安娜大加赞赏,从头发丝夸到了脚趾甲,一双手拿着软尺,在空中挥动的眼花缭乱,完全没有挨到安娜就把她全身的尺寸都量了一遍,还让安娜在他眼前走动了一下,让做了几个交谊舞的动作。 “做衣服,一定要本人穿着凸显优点,要从各种姿态呈现主人的美貌,好的衣服能够瞬间增添模特的美貌、身材和气质,”裁缝一边测量安娜的尺寸,一边对梅夫人说话,“衣服就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一定要谨慎对待。” “你说的太对了,我们安娜的终身幸福就交给你了。”梅夫人欣慰的说。 “放心吧,我的夫人,一定会让安娜小姐艳压群芳的。”裁缝说。 丈量完安娜的尺寸,三人又针对衣服的式样和材料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对于缎带和纱巾的优劣进行了长达两个时辰的讨论,面呢应该采用法兰克的还是阿契美公国的让安娜母女险些反目,花边的宽度精确到毫微,蓝色的色度分级列出了四个单子,就连衣服腰线应该设到什么高度都让她们争论不休。 等到所有的细节都讨论完毕,天已经完全黑了,梅里莎饿的肚子咕咕直叫,想必梅夫人和安娜也是如此,梅里莎只想让她们赶紧回家,等她回到伊甸园,她就能吃东西了。 梅夫人付过定金,三人终于能够打道回府了,梅里莎迫不及待的提起安娜的手提包,几乎是雀跃着为梅夫人开门,安娜却突然叫住了梅夫人。 “等等,妈妈,我还有件事情。”安娜说,“裁缝先生,给我的女侍梅里莎也测量一下尺寸。” 梅里莎惊呆了。 梅夫人奇怪的看着安娜:“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 “也没什么,”安娜说,“她以后是要跟着我出入社交场合的,老穿这么一身灰扑扑的,多丢我的人,给她做几身能见人的衣服吧。” “也好,你愿意就行。”梅夫人无所谓的说。 梅里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了。 裁缝先生则很快捷的帮梅里莎量了尺寸,将数据记录下来。 梅家三人这才风尘仆仆的回去了梅家。 两天后,裁缝把自己加班加点赶出来的衣服送到了梅家府上,梅夫人迫不及待的问丈夫计划进行的如何。 梅查理很得意的告诉夫人,整个沪城的赌徒都已经知道,梅家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儿,就等着倪少涵上钩了。 梅夫人兴奋的满屋子乱转,急忙催促丈夫进行第二阶段,梅查理则很愉快的通知了几个赌友,告诉他们梅家大宅要举办宴会,到时候还请大家带着满满的钱包前来,一定别忘了通知倪少涵先生。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鱼儿上钩,梅家大宅别提多紧张的了,厨娘挑选了最鲜美的蔬菜和鱼肉,水果用的都是最新鲜和上等的,储藏多年的上等瓷盘子被拿出来清洗干净了,酒类和烟都准备了好多种,桌布选了三种颜色备用着,整个宅子的仆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门口,就等倪少涵进门了! 宴会当天,梅夫人不允许家里出现年轻的女孩,因为梅夫人不确定那位倪师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于是就把所有的意外都杜绝了。梅里莎不被允许进入宴会,这倒是很意外的惊喜,可以光明正大的躲避劳动,就算是被驱赶到了自己的卧室里,也不能阻止梅里莎的好心情。 梅里莎在自己的卧室里自娱自乐,趴在窗户上,从窗帘缝隙里观察外面的来宾,都是王夫人和梅家生意往来的客人,等了老半天都没看见那个丑的让安娜嫌弃的军长。梅里莎还看到梅夫人破天荒的和梅查理一起站在门口迎宾,笑的前所未见的喜庆。梅里莎数着过来的汽车,很多汽车上面都有汽车大王周祥生的公司标志,看来都是租来的汽车,现在的世道,买得起而且养得起汽车的人还是不多的。 等了老半天,窗外终于驶过来一辆老爷车,梅里莎看见梅夫人和梅查理小跑着冲向了那辆汽车,四十度鞠躬的从车里迎接出来一个带着军帽的男人,梅里莎整个人都贴在了窗户上,眼睛都斜的疼出眼泪了,也没看到男人的长相,男人在梅夫人和梅查理的带领下,昂首阔步的走进了房子,梅里莎也就看不到了,她扫兴的撇了撇嘴,从窗户上跳下来,凑到门口去偷听外面的动静,然而除了听到一阵阵乱哄哄的喧哗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梅里莎偷听了一会儿,实在听不到什么,就只能扫兴的放弃了,回到伊甸园,做了饭菜哄饱自己的肚皮,为了防止来监视的凯特闻到什么,她连味道都没敢吃太重的。在伊甸园徘徊了一会儿,又出来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梅里莎有些无聊了,她偷偷打开门,整个三楼无声无息的,没有人烟,看来就连凯特也下去帮忙了。 想到凯特,就想到了乔治,梅里莎犹豫了一下,偷偷溜出自己的房间,向乔治那里摸了过去。 乔治的房间一如既往的黑,灯泡已经没有了,梅里莎知道是凯特把灯泡带走了,然后告诉夫人是乔治打碎了,夫人就一直没给乔治换灯泡。 梅里莎进去的时候,乔治一如既往的趴在地板上,梅里莎很怀疑,乔治到底会不会走路。 梅里莎轻轻呼唤乔治的名字,但乔治什么反应都没有,梅里莎有些担心,靠近了一下又叫了一声。 这次乔治因为有人靠近,在原地哆嗦了一下,笨拙的抬起头,看了看梅里莎,又慢慢放松下来,乔治认出这是经常给他饭吃的姐姐,嘴里轻轻咕哝了一声。 梅里莎知道,这就是乔治在打招呼了,就背过手,从伊甸园拿出了一碗温热的粥。 乔治笨拙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端过饭碗,大口大口的喝完了碗里的粥,等将整个碗底都舔干净了,才把饭碗还给梅里莎,像个小狗一样凑了过去,将头靠近梅里莎的怀里,嘴里发出细小的含混不清的声音。 梅里莎摸着乔治骨瘦如柴的肩膀,闻到了他身上馊臭的混合着厕所的味道,被这股味道熏得有些作呕,眼泪却不由自主的落下来,心里酸的发涩。 梅里莎安抚下乔治,转身回自己房间,从伊甸园打了一盆热水出来,回到了乔治房间,想给乔治擦洗一下,但不太顺利,乔治面对热水像个受惊的小狗,不但拒绝梅里莎给他洗脸,甚至还对梅里莎产生了一定的防备,梅里莎见状,从空间里拿出香气扑鼻的水果,引诱着乔治洗了脸,还洗了头,洗头的皂角还是梅里莎早先种植在伊甸园里的。 最后梅里莎又换了一盆水,给乔治擦了擦身子,将擦的脏污的水都倒进了马桶里,最后是乔治的被褥,这些被褥不但小,而且已经烂成破棉絮了,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乔治可以说是躺在地上过日子的,但梅里莎不能给他被褥,虽然伊甸园里面有,但被凯特发现后她不能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有,这太冒险了。 梅里莎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可以睡在伊甸园里,不在乎有没有被褥,就把自己的被子抱了过来,想着给乔治换上。 因为乔治原来的床实在太高了,他爬不上床板,梅里莎就把床凳子去掉了,直接把床板放在几块垫凳子的板砖上,铺上了被子,这样乔治可以睡半边,盖半边。 收拾完毕后,梅里莎就把乔治放在被子上,安抚他,哄他睡觉,乔治躺在被褥上的样子像个进入陌生狗窝的小狗,惊恐万分的样子让梅里莎有些好笑,最后乔治适应了被子,好奇的把被子裹在身上,在床上乱滚乱爬,不一会儿就把自己的新被子弄成皱巴巴的样子。梅里莎头疼的发现,教育乔治实在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情,梅里莎自己都还是一个十岁的急需教育引导的小孩子,实在不知道怎么对待乔治,就把这件事情搁置了。 在梅里莎和乔治玩耍的时候,梅家的宴会和赌局也都结束了,梅里莎带着乔治趴在窗户上,看周围的人慢慢散去,看着梅夫人带着她花枝招展的女儿送倪少涵离开,笑的牙不见眼的样子,她伸长脖子看,但依然看不到倪少涵军帽下的脸。 等到倪少涵的车子离开,梅里莎知道凯特快回来了,她该回房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安娜的诡计 那天的宴会结束以后,梅夫人对安娜的态度变得更加亲热的疼爱了,要什么给什么,梅里莎也是从那天起正式成了安娜的跟班,换上了安娜给她定制的新衣服,提着安娜的包包和不同场合的衣服、围巾、鞋子,紧紧跟在安娜身后,出入何种高级场所,看的眼花缭乱。 安娜最常去的就是酒楼、饭店、服装店、首饰店、鞋店、帽子店、银行,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剧院了。梅里莎很好奇,安娜真的忘记她心心念念的沈沂生了吗?真的打算放弃唱戏的而选择军长了吗?从安娜的性格上看,喜欢荣华富贵的她恋上有权有钱的军长也不是什么太难理解的事情,但任性妄为的她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真的有些令人惊讶呢。 这天,安娜依然带着梅里莎坐着从汽车大王的公司租来的汽车一掷千金的出入豪华场所,这次她带着梅里莎来到了一个公寓之中,这间公寓不一般,它是沪城出了名的沙龙会馆,沪城有钱有闲的年轻人会来这里聊天聚会,跳跳舞、抽抽烟。 安娜跨着相对于沪城名媛小姐来说,过于高昂的步子,昂首挺胸的推开了山梨木的欧式雕花大门,过了繁花似锦的门厅,就进入了雍容华贵的大厅之中,这间沙龙会馆最出名的就是它的大厅。 西方美学进入沪城之后,城市对室内设计要求越来越高,对充分利用有限的空间,营造气氛设计出有格调的,充满文化气息的房子充满了迫切的需求,能够满足人们日益增高异化的审美需求对于沪城设计师来说是重中之重,要从室内设计的空间布局特色进行剖析,增进对传统建筑空间布局的美学认识。这座沙龙会馆无疑正是其中的佼佼者,它的布局和装潢完美的满足了向往西方的沪城年轻人心中的虚荣感。 设计师先生敏锐的时尚触觉使他对大厅设计赋予了不一样的见解和构思,教堂式的玫瑰窗覆盖在大厅之上,使空间前后延伸、上下串通、左右交融,打破了室内外的空间界限。原木家具与绿色植物的搭配应用,创造出了别致的、带书架和酒架的私密角落,将自然气息环绕在人们周围。当地文化产品、插画、摄影按照不同的划分装饰着每个小空间,钟表、留声机、瓷器、古董相机等名牌产品一应俱全的点缀在其中,为这片空间营造出特征鲜明而又艺术奢华的感性氛围。 安娜一进门就潇洒的甩飞了自己的外套,这个动作是安娜某次看到一位外国友人的动作,那种潇洒的范儿让安娜眼慕许久,她私底下悄悄练了很久,直到某次在这个沙龙上被一位贵公子双眼发光的赞叹,才算是慰劳了安娜怀疑自己东施效颦而躁动不安的心情。 梅里莎赶紧上前一步接住飘飞的外套。 “各位,好久不见了!”安娜高声喊道,从酒架上经过时,熟练地开了一瓶香槟。 大厅中在不同空间聚会的年轻人纷纷惊讶的抬头,等看到这位有名的姑娘,才恍然大悟的低声笑起来。 “哎呀,原来是未来的师长夫人啊,”安娜路过的一个小空间中,一个与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站起来拦在了安娜路过的道路上,调笑道,“你一走,沈沂生的花篮,我就几乎全包了,没有对手的日子真是寂寞难熬啊。” “孔尚君,别太风骚了,我可不会轻易认输的。”安娜轻蔑的笑道。 “你还能怎样?难道军长大人不在意戴上绿帽子吗?”女孩大笑起来,带动周围几位男男女女都一起大笑不已。 “哼,本小姐很忙,没工夫跟你们瞎嚷嚷,”安娜眼皮一抬,高傲的从女孩身边经过,向坐在最里面角落里另一张桌子前的四个男女打招呼,这张座子上坐着的两男两女纷纷站起来迎接安娜,等安娜落座以后,她进门时掀起的风浪也已经平息了,客人们已经去干自己的事儿了。 “嗨,安娜,你想喝点什么?”一个穿着西洋裙子的女孩拿起了一瓶红酒。 安娜朝她晃了晃自己手上的香槟,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梅里莎规矩的站在安娜身后,猜测那瓶子里是什么味道。 女孩耸耸肩,拿了一个杯子自斟自饮起来。 “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安娜低声问道。 其中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得意的挑了挑眉毛:“我办事你放心,你那边呢?” 安娜指了指身后的梅里莎:“怎么样啊?” 梅里莎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军装男人脸色一下子垮了:“开玩笑,还是个小孩呢,你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吗?” “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到别人啊,找到了我妈妈也不会让我带回家。”安娜说,“选这个的好处就是知根知底,听话。” 梅里莎有些不解,是在说自己当安娜跟班的事吗? “你这样完全不行啊,身高上你们就差得多了,谁能认不出来呢?”军装男孩烦恼的说。 梅里莎脸色变了。 “哪里不好啦,”安娜有些生气了,“她虽然不是很高,穿上高跟鞋差不多也有一米六了。” “你现在多高?”军装男孩问梅里莎。 “上次去裁缝那里量过了,”安娜说,“她一米四五了。” 军装男孩和另一个穿着小马甲的男孩面面相觑,小马甲的男孩迟疑的说:“差不多吧。” “孙文辉,你别那么好说话好吧?这孩子和安娜明显差别太大了嘛。”军装男孩说。 “冯远,你也太挑了,穿山高跟鞋就一米六了,虽说还是差了一寸,但多半人也看不出来,”孙文辉说,“她皮肤也不差,现在差的就是头发了。” 安娜兴致勃勃的说:“我已经买了一顶比较遮脸的假发,明天就去把自己的头发也做成这样,你们怎么看?” “好,”冯远说,“那么衣服呢?” “已经做好了,”安娜的得意的说,“帮我做衣服的裁缝也帮她做了一身一样的。” “请问”梅里莎木着脸问,“你们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知道,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安娜漫不经心的说,“放心,少不了你好处。” “不,安娜小姐,夫人会杀了我的,”梅里莎语气严厉的说,“我不会冒充你去和倪师长相亲的!” “谁会指望你做这个啊,军长又不是瞎子,”安娜轻蔑的说,“你要做的不是这个。” “什么?”梅里莎不解,“那还有什么需要替身的?” “两件事,”安娜说,“第一是每当我去和倪先生说话时,你要站在我能看见的地方不能走,这个时候你不用打扮;第二是我要你帮我稳住我爸妈,他们在房间外面,你在房间里面,要打扮的和我当天穿着一样,要保证从窗口看不出来你到底是谁。” “你要逃跑?”梅里莎惊讶的说。 “哈,你当我傻啊,离开沪城我靠什么生活啊,我不会离家出走的。”安娜说。 “那么到底”梅里莎糊涂了。 “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了!”安娜说。 梅里莎心里忐忑不安,安娜要求自己在她和倪师长在一起时一直待在她视线里,这和待在师长视线里有什么不同?难道她是想让自己吸引师长的目光吗?这简直太可笑了,就算是梅查理也不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的,安娜的想法太可笑了或者不是这个意思?那么还有什么用意吗? 梅里莎揪掉了一大把的头发,也不知道安娜到底有什么意思。让自己冒充她待在房间里还能说是为了找个替身,待在师长视线里有什么作用?师长找小妾可不会选择一个十岁的小毛孩,自己难道还能左右师长的思想不成?安娜没有别的办法的。 安娜的替身行动在当天回到梅家就派上了用场。 回到家之后,梅夫人给安娜安排了一个英语老师,请她教导安娜英语,当老师和安娜进入安娜房间不到三分钟,安娜就要求梅里莎进去服侍自己。 梅里莎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位英语老师,她身着黑色薄纱的舞衫,胸前及腰以下绣孔雀翎,头上插翠羽数支,美艳有如仙子。梅里莎被老师的美貌当头一个恍神,还好她谨记着自己的工作,按照安娜的而要求进去之后,立刻就勤快的对着茶壶跑去。 安娜一把拉住了她,在梅里莎不解的目光中对英语老师说:“老师,我知道我妈妈请你来花了多少钱,你想不想多挣一点?” “哦?你有什么建议吗?”这位老师微笑着说。 “简单,我会请她装扮成我,你只要教教她就行了,别管我在干什么。”安娜说。 这位老师侧过头,看了看梅里莎,波澜不惊的笑道:“这可真是意外,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 “我有自己的事情,可不能浪费在这里,”安娜说,“你想挣钱就听我的,不然我就把你赶出去,让你一分也别想拿到,是想拿更多的钱,还是一分都拿不到,你自己选吧。” 英语老师笑了笑:“那么,就请你自便吧。” 安娜满意的笑了,她拿出了一双后跟很高的鞋子让梅里莎穿上,又拿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请梅里莎穿上,又给她戴上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假发,然后对梅里莎说:“你现在明白了吧,好好表现,别让我爸妈发现,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你要去见沈沂生?”梅里莎颤巍巍的悄声问道。 “聪明,我不会让孔尚君那个贱人抢了我的风头的,”安娜说,“你给我监视好这个老师,别让她告状。” “我”梅里莎有些紧张。 “时间来不及了,我走了。”安娜匆匆拿起提包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探查一番后,匆匆跑掉了。 梅里莎站在房间里,面对着英语老师,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叫什名字?”英语老师波澜不惊的问。 “梅梅里莎。”梅里莎低声说。 “你有兴趣学英语吗?”老师和蔼的问。 “啊?”梅里莎有些错愕。 “拿了钱总不能不干活,反正安娜小姐不愿意学,教教你也是一样的,”老师说,“你想学吗?” “想!”梅里莎立刻说。 “那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英语老师微笑着说,“我名叫吕碧城,本是沪城时报特约记者,受朋友的托付,空闲之余,来梅家做一段时间的家庭教师,现在作为你的老师,我要求你打开你的书。” 梅里莎点点头:“我没学过英文,但稍微能说两句德语。” “你懂德语?”吕碧城双眼发亮,“谁教你的?” “赵素琼女士,”梅里莎说,“我曾在她那里住过一点时间。” “啊,原来赵瑾风就是为了你被报纸乱说的啊,”吕碧城恍然大悟,“我的同事都说,那些小报纸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尽为了钱财胡乱书写,却也扰了民众的耳目,赵瑾风真是可怜呐。” 梅里莎低下了本来就很低的头。 “抬起头,这也不是你的错,”吕碧城说,“现在看看你的书,我们要认识二十六个字母。” 梅里莎翻开了书本低下头,认真跟着吕碧城读了起来。 从院子里向安娜卧室的窗户看,一个身材高挑、身穿洋装的女孩的背影时不时晃动在窗户前,在她前面是吕碧城气质高卓而随性自在的身影,梅夫人看着窗户里的“女儿”暗暗点了点头,吩咐大家不要打扰,卧室里的师生悠然自在的上了第一节英文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宴会上的枪声 或许是老天不愿意看到梅家人心想事成吧,倪少涵在十月底回了军队了。 梅查理听了这个消息时真是如丧考妣,那垂头丧气的样子仿佛深闺怨妇,让梅里莎看了都觉得是倪少涵对不起他。与倪少涵来往密切的冯家告诉梅查理,倪少涵军务紧急,不可能在沪城呆的太久。梅查理满怀期待询问倪少涵什么时候回来,冯家十分笃定的告诉梅查理,不会很久的,因为倪少涵对赌博十分的上瘾,他是不会放弃大沪城这个销金窟的。梅查理这才松了口气,每日里望穿秋水,望断肝肠,指望倪少涵能尽快回到沪城滩,然而倪少涵这一走就杳无音信了。 在这难得的时间里,梅里莎过得比较空闲,白天是需要做家务,但到了下午,她就要冒充安娜同吕碧城学习,吕碧城不但精通英文,还会西画,精通历史和文学,她要求梅里莎每天都要记住二十个单词。梅里莎曾经胆怯的说因为繁忙的劳动没时间学习,吕碧城就用犀利的眼神扫了她一眼。 “不存在没时间的说法,只有不愿意学习的学生,难道你走路的时候不能思考吗?难道你做事的时候不能记忆吗?” 梅里莎惭愧的败退了,她将单词记在小纸片上贴在自己的袖子里面,想不起来就翻开看看,用这种方法她在一个月里终于记住了六百多个单词,能进行简单的对话。 吕碧城见她这么用功非常满意,于是将自己的英文大辞典送给了梅里莎。 直到十一月,梅查理才得到消息,倪少涵将要再次回到沪城滩了,梅查理望穿了秋水,终于盼来了倪少涵,心情飞扬的好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他决定耗费大笔银钱,热热闹闹的在家里举办一次宴会,给倪少涵下个帖子,邀请他来自家宅子见一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作为倪少涵的牌友,他已经不需要经别人的手来邀请了。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个好一点的名头来举办宴会,你们想一个主题吧。”梅查理说。 “这可真难,要不显得生分,还不要显得上杆子巴结,”梅夫人想了想,说,“我的生日怎么样?” “我亲爱的,你今年刚办过生日会了。”梅查理说,“我和安娜的生日也是,当时是为了邀请沪城市长。” “麦克的生日呢?”梅夫人说,“他今年还没过生日呢。” “麦克的生日是要留给宋清湘先生的,这是岳父大人千叮咛万嘱咐的。”梅查理愁眉苦脸的说。 “那”梅夫人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亲爱的,还有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们今年都还没办呢!” 梅查理如梦初醒:“你说的太对了!就这么办吧,这个想法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写请帖!” 梅查理跳着小舞步跑远了,梅夫人则又翻开了自己的小记事本,第一百遍查看宴会流程,看看还有什么没准备好,至于去年办纪念是在什么时候,梅夫人已经忘记了。 梅家宴会毫无意外决定是西式宴会,就像当初倪少涵第一次来时一样,梅夫人精心布置了客厅和庭院,用鲜花装饰了整座别墅,像犯了强迫症一样拼命地检查角落里的卫生和烛台摆放的角度;梅查理邀请了有名的厨子,还搬回来很多名酒;艾特和凯特在宅子里奔波,心惊胆战的检查每一处的布置,唯恐被主人逮住骂人。宴会之前,整座宅子显现出来的是紧张和忧虑,而不是喜庆。 这种焦虑的气氛一直延伸到了宴会当天,各路名流接二连三的走进了梅家的宅子,梅先生和夫人继续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需要等待的人。梅查理每隔一分钟就要看一下怀表,梅夫人也把手上的羽毛扇把手捏的汗湿变色了。一直到倪少涵的汽车出现在了梅家宅子所在的道路口,梅家人才算松了口气。 倪少涵上来之后,梅夫人和梅查理欢喜地迎上去,亲亲热热的寒暄,每一句话都是他们斟酌良久的台词,每一个微笑都是他们考虑很久的样子,所有的人,包括倪少涵都觉得,这对夫妇真是太有心了! 梅里莎站在安娜身后,安娜穿着的是一身美丽的紫色礼服,而梅里莎穿了一身绿色的洋装,这件洋装安娜也有一件,但今天她没穿。 梅里莎在倪少涵进来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了他的正脸,意外的发现,被安娜形容为丑陋不堪的“令人恶心”的倪少涵,其实长得还蛮不错的,也许是战场杀伐的缘故,他周身甚至传递着一种令人生畏的气场。 安娜在梅夫人的介绍下来到了倪少涵的身边,就像个最规矩的名媛一般同倪少涵问好,梅夫人对此甚是满意。 “这是我的女儿安娜。”梅夫人介绍说。 “早就听闻梅家有个艳冠群芳的好姑娘,此次才是第一次相见,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倪少涵笑了,用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审视着安娜,“漂亮、优雅、瑰丽无比,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您过奖了。”安娜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梅夫人虽然觉得倪少涵的话不太庄重,但转念一想,这些军队大老粗,不会说话也是常有的,也就没多想,笑灼颜开的领着倪少涵进门,同时嘱咐安娜跟着倪少涵不要乱跑。 梅里莎按照安娜的吩咐紧紧跟着他们一起进去了。 客人们顺利的进入了客厅,互相打完招呼之后,梅查理喜气洋洋的挽着梅夫人的手,走向了会场中央:“各们朋友,晚上好,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和太太的结婚纪念。” 客人们纷纷起哄,梅夫人应景的娇羞低头,华丽羽毛扇子半遮着下巴。 梅查理情意绵绵的拍了拍梅夫人的挽着自己的手:“大家提议让我讲几句,其实也没什么事讲的,你们从我一脸的灿烂足可以看出我内心的幸福,那请大家容许我对我亲爱的太太说上几句。” 梅夫人一脸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如果不是梅查理已经把这段话背过一百遍了,梅里莎一定以为那真的是临时发挥。 “老婆,”梅查理情意绵绵的握住老婆的手,满脸都是被爱冲昏头脑的表情,“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为我生儿育女,我却没什么好给予你的,我们结婚这么长时间,我都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礼物,你抱怨我不懂浪漫,其实看得出来你满心欢喜,你说只要我有这份心,你就很开心。” 梅夫人的眼泪顺利的扑簇簇落了下来,她像个小女生一样依偎进了梅查理的胸膛,为了维持画面感她甚至不得不半曲了腿,梅查理也不负她的期望,顺利的背出了后半部分誓词:“我要感谢你,给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世上唯一的爱和我所依恋的温馨小家!很多人说,再热烈如火的爱情也会慢慢消逝,但我们却像傻瓜一样执著地坚守彼此的爱情,我们当初许下的约定,现在都在一一实现,今生注定我是你的唯一,你是我的至爱,我们将携手一起漫步人生路,一起慢慢变老!爱你此生永无悔!”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很多女士甚至擦起了眼泪,梅查理亲吻了梅夫人,两人从艾特端着的托盘里举起了酒杯。 “最后,”梅查理笑容满面的面对全场,“祝愿各位爱情甜蜜,事业如意,干杯!” 音乐升起,由梅家夫妇领舞,宾客们两两三三步入了舞池。 “你的父亲和母亲真是幸福的一对儿。”倪少涵说。 “是的,他们很多爱好和期待都是一样的,”安娜说,“我很期望能有那样的爱情。” “你会有的,”倪少涵看了安娜一样,“能请你跳个舞吗?” “我很乐意。”安娜笑着说,搭上了倪少涵的肩膀。 两人步入了舞池。 梅里莎松了口气,悄悄的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将自己隐藏在了一个花篮后面,在保证安娜能找到自己的同时,不让客人们注意到自己。 或许是梅里莎太过注意安娜了吧,靠近花篮的时候她撞了一个人。 “对不起”梅里莎赶紧道歉。 “小里莎,好久不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从梅里莎头顶落下。 梅里莎惊愕的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失声叫起来:“周” 周少山一手捂住梅里莎的嘴巴,一手竖起手指按在自己嘴唇上:“千万小声一点,万一被倪少涵看见,我就死定了。” “你你怎么你怎么来的?”梅里莎颤巍巍的问。 “我有请柬,”周少山愉快的说,“当然,请柬上是别人的名字,不过没关系,门房和你父母都不知道请柬上的人到底长啥样。” “我记得你是乱匪,”梅里莎压低声音,“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你为你父母担心?不用如此,我不会滥杀无辜的。”周少山说。 “这么说你果然是来杀人的?”梅里莎惊讶的说,“杀谁?” “你不能这么好奇,”周少山说,“这种事情知道的多了,不是好事。” “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来杀倪少涵的,”梅里莎说,“梅先生要把安娜嫁给他。” “你在担心你姐姐会不会没了丈夫?”周少山问。 “不是,”梅里莎老实说,“我在想,如果这次卖不掉安娜,下次卖女儿的时候,梅先生会不会依然优先考虑安娜,这样我就能安全一点了。” 周少山惊讶的看了看梅里莎:“让你失望了,我这次的目标不是倪少涵。” “那是谁?”梅里莎问。 周少山挑了挑眉毛:“你不认识的人,秘密任务,我不会告诉你的。” “周先生,你认识黛西吗?”梅里莎问。 “黛西?你是说梅黛?她很好,我的一个朋友收养了她,她现在很幸福,”周少山笑了笑,“你既然这么担心会被卖掉,那么要不要我带你去找梅黛?” “不,”梅里莎说,“我不要。” “你不要离开梅家?”周少山惊讶的问。 “不是,”梅里莎倔强的说,“我会离开梅家的,但是我要等我哥哥,如果我哥哥不来,我就去找他,才不要去奇奇怪怪的地方,等我有钱了,我就去买火车票离开沪城。” “你以为有钱就能买火车票吗?”周少山说。 “我有户籍的,有身份证明。”梅里莎说。 “有那些就能买火车票吗?”周少山叹了口气,“现在是战争时期,没有介绍信外出是很危险的,到处都有检查,你会被抓回来的。” “介绍信?”梅里莎惊讶的问。 “就是政府等等地方开具的文书,”周少山说,“我能弄到,你就不行了。” 梅里莎惊呆了。 “小里莎,你认识柯麟吗?”周少山问。 “梅夫人的医生?你要杀他?”梅里莎惊讶的问。 “不是,那是我朋友,是他带我来的,”周少山说,“但是我找不到他了,我不能走动,怕引起倪少涵的注意,你帮我看看,让他到这边来。” “我刚才好像看到他在和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说话。”梅里莎说。 “什么男人?”周少山问。 “就是头上戴着黑帽子,身上穿着西装,上面还有一个圆形胸针的那个。”梅里莎说。“他们刚才就往花园里去了。” “他已经找到范建城了?”周少山有些惊讶,“那个男人身边还有没有别人?” “有个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小个子男人。”梅里莎说。 周少山不说话了,他眨了眨眼,弯腰亲吻了梅里莎的额头:“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幸运星,再见,我要走了。” 他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梅里莎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周少山转身离开时潇洒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范建城身边的人就是周少山此次刺杀的对象。 一时三刻之后,梅家宅邸外的枪响惊动了整个宴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安娜的阴谋 梅家宴会上的凶杀案惊动了春城国民政府,他们甚至派遣了一个工作小组,领头的那位是梅里莎的熟人,她曾经见过两次,一次在梅家客厅,他救了闫林虎,一次在瑾风夫人那里,就是与闫林虎关系不错的上司。 沈寿岂,字沐芳。 “沈先生,我很有些担心,这次的凶杀会不会是预谋已久的,”梅查理颇有些讨好的跟着沈沐芳,唠唠叨叨的提供自己的线索,“因为是在我的家门口发生的,太震惊了,我家的警戒从来都是很严格的,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很为白鑫先生感到悲哀,他的遇难让我和家人陷入了很深重的悲痛之中,我为我的失职向您表示歉意” “梅先生,”沈沐芳磁性悦耳的嗓音响起,“白鑫被杀的时候,你宴会上共有多少人在室外?” “这个”梅查理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因为当时我们都在跳舞,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你认识白鑫吗?”沈沐芳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这个忠于蒋氏中府的人,都是我家人的朋友。”梅查理回答。 “他是公华学社的人。”沈沐芳说。 梅查理脸色变了,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想要说什么,却张口结舌,什么都说不出来。 “曾经是,”沈沐芳不紧不慢的说,“他已经回归蒋氏中府了。” “这个”梅查理松了口气,“一时迷途也是有的,只要痛改前非” “是的,”沈沐芳说,“所以如果白鑫的案子不破,就没有人敢于痛改前非了。” 梅查理唯唯诺诺,拼命的思考着宴会上的情景,试图派上点用场:“说起来,白鑫先生是和范委员一起进来的,范委员对他很亲热,还打算把他引荐给倪师长,后来是我夫人经常往来的一位医生和他一起去了花园里,白鑫先生我就没有注意了这个白鑫先生是为蒋氏中府立功了吧?否则为什么蒋氏中府沪城卿事寮政治部委员范建城先生会这么推崇他?” 沈沐芳皱了皱眉头,说:“白鑫为范建城立下的功劳是很大的,白鑫是蒋氏军校四期的学生,后加入公华学社,还曾经参加过鸢尾花起义,1929年初返回沪城时就担任了蒋氏中府卿事寮军事秘书。因为近年蒋氏中府对沪城的控制加强了,很多公华学社就投靠了蒋氏中府,白鑫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投名状是彭湃、杨殷、颜昌颐、邢士贞四位公华乱匪高层干部。” 梅查理脸色大变,即使是他也是知道这四位在公华学社之中的地位的,这四位被捕公华乱匪就等于塌了半边天,怪不得白鑫遇刺了。 “行刺的那个”梅查理犹豫了半晌,说,“虽然我没看到,但我的门房说,他认识其中一个人。” “谁?”沈沐芳忙问。 “是沪城的一个流氓小混混,名叫顾顺章。”梅查理说。 “顾顺章?”沈沐芳疑惑的重复了一句。 虽然死了人,但既然死的不是自家人,那么生活就还要继续的,尤其是某些重要的活动,比如赌博,是绝不能少的。 在送走了沈沐芳以后,梅家的赌桌就又摆开了,梅查理给倪少涵送了致歉信,为他在自己家里受惊吓道歉,还准备了丰厚的礼物来赔罪,倪少涵欣然前往。 梅查理很感谢白鑫。 赌局上梅夫人陪赌,安娜负责给几位长辈倒水,梅里莎端着水壶站在不远处,穿着依然和安娜的某件衣服一样。 倪少涵为此很感兴趣的看了梅里莎好几眼:“安娜小姐,你和那位小姐的衣服是混着穿的吗?我看到你穿过这件衣服。” “不是,我有两件衣服和她一样,”安娜说,“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真有趣。”倪少涵说。 梅夫人有些不快,在她看来,梅里莎这是在裸的模仿自己女儿,简直是要破坏女儿的姻缘。 梅里莎比较无辜,她曾经的衣服都被安娜仍掉了,只剩下安娜为她购买的了。 “嗨,说起来,安娜还曾经把自己很多衣服送给了其他女孩呢,”梅查理插话,“这孩子从小就比较有爱心。” “是吗,真是好姑娘。”倪少涵说,手上的麻将牌噼里啪啦往下扔,“不好意思,自摸,又胡了。” “哎呀,倪师长真是好手气啊,”梅夫人笑道,“来来来,倪师长,再来一局,要是还赢啊,就要请我们一家吃海鲜,怎么样?” “那就太荣幸了!”倪少涵微笑着说。 梅里莎站在不远处,被梅夫人眼角飞来的冷飕飕的眼刀扔的有些心惊胆战,心里很想梅夫人能让自己走人,但梅夫人为了让安娜安心听话,已经好久不曾反驳安娜的决定了,所以,梅里莎只能照旧站在那里当人形茶几,端着茶盘站在原地发抖。 “沈沐芳来你家的时候都说了什么?”倪少涵点燃了一支烟问。 “老样子,问一问都有那些客人,”梅查理漫不经心的打出一张三饼,“白鑫看来是给蒋氏中府立功了,四个乱匪人头本来是能换取一生荣华富贵的,谁知一颗枪子什么都没了。” “那个白鑫我有一点印象,”倪少涵回忆说,“上头很重视他,他知道公华乱匪很多秘密,范建城这次很失职啊。” “白鑫遇刺的时候,范委员跟他在一起,如今也身受重伤,还在医院抢救,不知道能不能保命,”梅查理说,“希望吉人天相吧。” “哎呀,”梅夫人突然说,“我们打了半天牌了,竟然连一点小零食都没准备,真是太失礼了,里莎,你去厨房里端些小菜了,再把我珍藏的酒拿上两瓶,给军长在这里立个小茶几。” “夫人真是太周到了。”倪少涵笑道。 “哪里,到这个点了,是该吃点东西了。”梅夫人微笑着说,“今天有上好的西湖莼菜、萧山鸡、东坞山豆腐皮和八珍糕,不知道合不合军长的胃口。” “这都是浙城的特产啊,梅夫人真有心。”倪少涵真有些动容了。 “哪里,倪师长在外征战劳苦,我们也只是略尽一点心意罢了。”梅夫人微笑着说,回头又吩咐梅里莎,“给随倪师长一起来的那几位小哥在客厅也开一桌,酒菜尽管上。” “让梅夫人破费了。”倪少涵说。 “哪里,倪师长客气了。”梅夫人笑道。 梅里莎赶紧去厨房了。 梅里莎端来几个小花几给正在打牌的几人旁边各放了一个,又把堆的满满的精美大拼盘放在了倪少涵旁边,等她拿来酒瓶时,安娜上前接过了酒瓶子,梅里莎这才松了口气,退了下去。 “倪师长,我听说你在浙城时最喜欢的酒就是这种绍兴老酒了,我先给你斟满一杯吧,”安娜殷勤的倒了酒递给了倪少涵。 倪少涵就着安娜的手喝了一杯,称赞道:“好酒好酒,酒美人更美。” 安娜咯咯的笑起来。 梅里莎在后面看的满头冷汗,安娜昨天还去剧院捧沈沂生的场子了,今天竟然立刻就拜倒在倪师长的军裤下了,这变的也太快了吧? 安娜和倪少涵越聊越投缘,安娜说、学、逗、唱,嘴皮子的功夫让房间里的人乐呵呵的,就连梅里莎也忍不住凝神去听安娜口中的消遣事儿,倪少涵更是酒菜和赌博都没落下,一边抓牌一边喝酒,端的是豪迈潇洒。 梅夫人对安娜的表现满意极了,对安娜频频点头鼓励,梅查理更是对安娜佩服不已,暗暗下定决心要给安娜增加一倍的零用钱。 酒过三巡,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豪华拼盘也只剩下了满桌狼藉,倪少涵已经不胜酒力,却还惦记着牌桌,看样子还有好一阵子硬仗大。 安娜吩咐梅里莎撤了碗盘,换茶点进来,梅里莎赶紧来端盘子,安娜却在递给她酱碗的时候惦记倪少涵的酒杯空着没,将半碗吃剩的酱汁倒了梅里莎一身,梅里莎吓了一跳,安娜皱皱眉,顾不上谴责她,赶紧命她赶紧端完盘子去给倪少涵准备客房。 梅里莎见有机会偷懒,立刻唯唯诺诺的去了。 梅夫人借故去看了看外面客厅,倪少涵的四位随行人员都无所事事的在客厅闲聊,梅夫人吩咐给每个人都给足了补贴,让他们出去遛一遛,在他们表示不能离开倪师长之后,梅夫人赶紧吩咐艾特领他们都去了客房小憩一下,自己回去继续陪倪少涵打牌。 梅里莎送完碗盘,换了一身衣服,去高级客房收拾屋子,好在梅家的高级客房是常年预备着的,没什么好收拾的,梅里莎于是只是给里面的水壶灌上热水,并给留声机搭上了最新的一张唱片就完事了。 梅里莎磨磨蹭蹭的收拾完屋子,十分怀疑楼下的赌局什么时候才能完,确认暂时没人进来楼上客房后,赶紧进入伊甸园补了一次眠,吃饱了肚子,才收拾好自己,十分不情愿的下楼去了。 楼下的赌局依然热火朝天,梅夫人还给倪少涵开了一瓶新酒,梅里莎站在门口犹豫半晌,摸不准是不是要进去,正在犹豫着,安娜却从她后面过来了,梅里莎在看到安娜手上拿着装香烟的红木盒子,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时候心中就暗叫不妙。 安娜端着香烟,狠狠地说了梅里莎一顿,出乎梅里莎意料之外的是安娜吩咐梅里莎不用进去了。 “去看看厨房醒酒汤什么的做好没,还有热水。”安娜皱着眉头说,“还有,我等一会儿要出去,你帮我去看看那个看门的在干什么。” “啊?你今天还要去剧院啊?”梅里莎结结巴巴的说,“你可能出不去,大门已经关了。” “我知道啊,不过没关系,爸爸妈妈一大早就起来准备赌局,中午没午睡,现在已经要困死了,他们没力气在意我干什么去了,”安娜撇撇嘴说,“倪少涵又喝醉了,再说他一个客人有什么资格管我干什么去。” “倪师长谁招待呢?”梅里莎问。 “他都喝醉了,给他一张床就行了,”安娜说,“你只要记得,给他的房子熏好香,别短了他吃喝就行了,再就是一定要记得明天在我爸妈起床前来给我开大门。” “我记住了。”梅里莎小心的说。 “对了,还有,”安娜说,“我妈派人通知吕碧城给我增加礼仪课,今天晚上就要上第一节课了,你准备好别露馅儿了。” “我记住了。”梅里莎赶紧说。 “那我就先进去了,你去准备好上课的东西,我今天要穿那件最漂亮的湖绿色法国绸蕾丝洋装去见沂生,你也穿一样的,别搞混了。”安娜推开门进去了。 梅里莎很为自己的好运气高兴,在心中小小的欢呼了一声,跑去准备上课了。 梅里莎戴上假发,穿上高跟鞋,哼着歌儿,站在安娜的卧室里等待吕碧城过来,吕碧城过来的这段时间是梅里莎最开心的日子,那种气氛让她感觉自己回到了瑾风夫人的家里。惦念着瑾风夫人,梅里莎不禁在心中叹息,不知夫人在德国生活的如何了。 梅里莎在卧室里没等多久,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梅里莎飞快地跑过去,快乐的打开门:“您来啦!” “等急了?”一阵扑鼻的酒臭气味扑过来,梅里莎惊愕的看到倪少涵正站在门口,带着醉醺醺的笑容,倪少涵直接扑倒在了梅里莎身上,那张满是酒臭味儿的大嘴在梅里莎脸上直拱。 “救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倪少涵的决定 梅里莎以为她是在等吕碧城小姐,谁知在门口的竟然是醉醺醺的倪少涵,梅里莎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惊恐的尖叫起来,那种尖叫声音让整个梅家都惊动了。 倪少涵僵住了。 艾特和凯特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放声惊呼起来:“军长大人!放开我们家小姐啊!” 梅里莎连踢带打,连滚带爬的从倪少涵身下爬出来,假发歪歪的,高跟鞋子都踢掉了,赤着脚躲到了离倪少涵很远的地方。 见此情景,艾特和凯特也愣住了。 随后是赶过来的梅查理和梅夫人,梅夫人过来的时候原本是在上气不接下气的悲戚,梅查理也胡言乱语的惦记自己女儿,等看到了实际情况,也傻了眼。 “梅里莎?怎么是你?”梅查理惊呼。 随后就被他夫人狠狠的踢了一脚:“怎么回事儿,倪师长,你怎么在这里?” 倪少涵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盯着梅里莎看,梅里莎惊恐的发现,这个师长并没有醉的那么厉害,他口齿清晰的说:“我以为,我是在和安娜小姐约会,小小姐,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梅里莎,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梅夫人尖叫,“你为什么会是那种打扮?” “我我我不知道”梅里莎惊魂未定,“我不知道,我在等吕碧城老师,我” “你骗谁啊!”梅查理怒吼道,“吕碧城是安娜的老师,而且她今天不会过来,你等哪门子的吕碧城哟!” 梅里莎头脑混乱,简直不知道给怎么办:“安安娜小姐呢?安娜小姐让我来这里的,安娜呢?” “怎么这么吵啊,我听到有人叫救命,怎么回事?” 安娜懒洋洋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可恶。 梅里莎眼睛冒火的看着安娜,安娜则得意洋洋的从门口走进来,她没穿特意叮嘱梅里莎穿的湖绿色洋装,而是穿着一套骑马装,手上拿着马鞭从门口走了进来。 “安娜,这是怎么回事!”梅夫人惊叫。 “看也明白吧,妈妈,这位师长大人想要对我妹妹出手!”安娜大声宣布,“这简直太过分了!” “安娜!”梅查理简直要魂飞魄散了。 倪少涵慢条斯理的整理好仪表,饶有兴趣的看向了安娜:“安娜小姐,请允许我先称赞一下你的打扮,你今天可真是多变,先是漂亮的旗袍,又是和那边小姐一样的西洋裙子,然后又换了骑马装,漂亮的女人果然必须拥有越多越好的漂亮衣服。” “倪先生,你无论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你做下的事情,”安娜扔了一个轻蔑的眼神给倪少涵,随后面对她的父母,宣誓一般的说,“我是不会和这样的人结婚的!” 梅夫人看上去简直要死去了。梅查理也是一脸灰败的样子,那脸色跟梅里莎伊甸园里即将灰化的植物一模一样。 “安娜,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梅查理咬牙切齿的说。 “不是我在干什么,要看倪师长在干什么,”安娜耀武扬威的说,“我一直挺崇拜倪师长的,因为听说倪师长是个响当当的汉子,但是实际却和我想象的差距太大了,所以我不愿意了!” “闭嘴!”梅夫人爆发了,冲上去就给了梅里莎一个耳刮子,“你这个小娼妇,每天都穿的和安娜一模一样的衣服想干什么?是不是早就计划着勾引谁了?简直就跟你那个没羞没臊的娘一模一样!娼妇生下的小娼妇!你怎么不去死!” 倪少涵一直揉着太阳穴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直到梅查理将眼神转移到他身上,倪少涵才对梅查理露出牙齿微微一笑。 梅查理打了个冷战,但他鼓起了勇气,面对着倪少涵说:“倪师长,我们一家是带着崇敬和敬爱的心情邀请您来做客的,你能告诉我,你的卧室明明在楼下,为什么会来到安娜卧室里吗?” 倪少涵笑道:“我原本和安娜小姐在花园互诉衷肠,是她邀请我来的,没想到房间里的不是她。” “瞎说!”安娜扬起眉毛,“我还是知道廉耻的,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和你在诉什么衷肠,还要请你来我的卧室,你有什么证据吗?” “这个花前月下这种事,还真没想过要留证据。”倪少涵回答。 “什么证据都没有,却想在偷人的时候拉我下水,你可真没羞耻!”安娜如此说。 “闭嘴!”梅夫人怒气冲冲的对安娜咆哮,继而优雅的面对倪少涵,但她太过激动,身体依然微微发抖,“倪师长,我想我们必须仔细商量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商量什么?”倪少涵饶有兴趣的说道,“你们觉得,我们需要商量哪些方面的事情?” “比如说,我的女儿,你打算怎么负责?”梅查理恢复了商人的精明,既然安娜不成了,那就换成梅里莎,只要倪少涵人没跑,梅家总能收回成本。 梅夫人死死地盯着丈夫,满脸都是不甘。 “你的女儿?”倪少涵有些错愕,“我需要对安娜小姐负什么责任?” “不是安娜,是梅里莎,”梅查理抬高了声音,“梅里莎也是我的女儿。” “不是仆人吗?”倪少涵惊讶的问。 “是女儿,”梅查理咬牙切齿的说,“梅里莎是安娜的妹妹。” 倪少涵是真的惊讶了,原来一直跟在安娜身后的跟班是安娜的妹妹,那么会不会真是这个小家伙自作聪明呢?因为嫉妒姐姐什么的倪少涵又仔细看了看梅里莎,在心里否决了这个猜测,算了吧,都吓成那样了,才十岁的小孩知道什么。 “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让倪先生把梅里莎带走吧。”安娜说。 “瞎说!我们家的姑娘,怎么能这样不清不白的!”梅查理其实已经很满意了,但是仍做足了表面样子,色厉内茬的说。 “反正倪师长看样子也算挺喜欢梅里莎的,梅里莎遇到这种事儿,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去了,”安娜志得意满的微笑着说,“不如就让倪师长负责吧,也不算辱没了梅里莎。” 梅夫人嘴唇颤抖的厉害。 梅查理很想说“好啊”,但是倪少涵还没表态,梅查理很不愿意失去主动权,就偷偷去看倪少涵。 倪少涵微笑着看着安娜,看着安娜表演,在梅里莎看来,倪少涵简直就是在看一出漂亮的戏法,兴致盎然的样子好像还在等待下一幕。 “倪先生,”安娜带着十足十的防备和阴谋问道,“你意下如何?” “好啊。”倪少涵微笑着说。 “你你说什么?”安娜几乎要尖叫起来了,她错愕的问。 “我同意你的提议了,”倪少涵笑着说,“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你我不,我是说,你,你同意了?”安娜有些惊疑不定的问,“你真的同意了?” 倪少涵笑了:“我为什么不同意?” “那就好!”梅查理迫不及待的说,笑灼颜开的看着倪少涵,“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能为梅里莎负责,也算是补偿了,我也就放心了。” 梅夫人咬牙切齿的盯着梅里莎。 梅查理碰了碰夫人的胳膊:“夫人,高兴点吧,其实仔细看一看,梅里莎和倪师长也挺般配的,也算是挺有缘的了。” 梅夫人在丈夫的提醒下,勉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就背过身去了。 “既然都是一家人了,那么我命厨房准备一下,明天就办个小小的宴会吧,也算是把梅里莎交代出去了”梅查理笑着提议。 “算了,我还有事儿,就不打扰了。”倪少涵笑容不改,对着梅查理身后的楼梯口招了招手,跟随倪少涵来的四个士兵齐刷刷从埋伏地点出来,几步跨到了倪少涵身边。 梅查理一脸都是冷汗。 “带上她,走。”倪少涵说。 一个士兵过去,一把抓住梅里莎,像抓着小鸡崽子一样,跟在倪少涵身后,倪少涵带着四个士兵,从容不迫的离开了梅家大宅,登上了自己的汽车,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 梅里莎全程傻眼,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倪少涵旁边落座,夹在士兵和倪少涵中间,都快昏倒了。 车辆行驶了一半,倪少涵开始打量梅里莎,梅里莎缩成了一团,努力减少自己的面积,尽可能的不引起倪少涵注意,然而这根本没什么卵用。 “你叫梅里莎?”倪少涵问。 梅里莎蚊子哼哼似的说了一声:“是的。” “那还真是差得远。”倪少涵说。 梅里莎大气也不敢出。 “你是自愿的吗?”倪少涵问。 “怎么可能,”梅里莎壮着胆子解释,“我是被冤枉的吗,我绝对没有陷害您,我真的是被逼的,我不知道” “那就是安娜小姐一个人喽,但最开始布局的那个应该是你父亲吧?。”倪少涵轻轻笑了,继而用凌冽的眼神严厉的看了梅里莎一眼,“梅查理布下了局,安娜则翻转了局面,你不过是借鸡下蛋罢了。” 这一眼让梅里莎打了个寒战,几乎要哭了。 “正所谓衽席为战场,脂粉作甲胄,盼来是枪矛,颦笑胜弓刀。被献上的女人有于战场上取上将之头者,有于国会夺元首之魄者,有父凭女贵,兄凭妹贵,甚至甘戴绿帽子而夫凭妻贵者。此计既可诱惑敌人,亦可作向上爬的阶梯。”倪少涵慢慢道,“你父亲做的好局,你猜,你会是哪一种?” “大概会被杀吧”梅里莎颤抖的说。 “哦?为什么?”倪少涵平和的问。 “因为安娜这个局做的太丢您的人了。”梅里莎说。 “丢人倒是未必,毕竟我可不是脸皮比纸还薄的大姑娘,”倪少涵道,“这次也是我的疏忽,之所以上当,并不是因为你们的局做的有多深,而是我想不到,像安娜小姐这样的小姑娘,居然也会有能驱动她兵行险招的欲望。” “梅先生想要成为军队的鸦片买办,安娜忤逆了他。”梅里莎害怕的说。 “哦?这个愿望能否实现姑且不论,你的家庭倒真是有趣,”倪少涵说,“我所遇到的像你们家一样的社会底层小人物,见到我的时候,无一不是胆战心惊,最让我生气的也不过是拍马屁时拍过了火,从没有人敢为了自己的私欲设计我,就算有设计行刺于我的,也必定是被我的仇敌收买威胁的,所以你们这样身家清白的,能直接对付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梅里莎没敢抬头,低声嗡嗡道:“梅先生是想让安娜成为你的小妾,不是我。” “我猜到了,所以我才愿意上他的当。”倪少涵说,“这种美人计我遇到不止一次了,送上门的不用白不用,这样的局我睡过至少一个加强排了,但是裤子都脱了,人却换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 梅里莎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双腿里。 “你父亲真有意思,他为什么觉得我会娶了安娜?在他以前,其他对我布下美人计的人都没做过这种梦,有单纯讨好我的,也有刺探军情的。你父亲为什么会觉得,我睡了他女儿,就一定会娶了她?”倪少涵问。 梅里莎错愕的看了倪少涵一眼:“一般不都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倪少涵奇怪的问,“可是,就算我睡了就走,你们难道有什么办法吗?” 梅里莎哑口无言。 “算了,也许是你父亲有什么办法吧,你这样的小娃娃知道什么。”倪少涵说。 不,他什么办法都没有,不过是认为大家都会这么办,你也会如此罢了。梅里莎心中暗想。 “您既然睡过了的都能不管,为什么要带我走?”梅里莎小心的问。 “你问为什么”倪少涵思索了一下,说,“大概是不想让安娜小姐太过难堪吧。” 梅里莎错愕的抬起了头。 “为了自己的幸福,使用一些小手段,我欣赏这样的女性。”倪少涵说,“安娜小姐的性格很对我胃口。” “你看上安娜了?”梅里莎问。 “还没,”倪少涵说,“但这不妨碍我某一天会有想和她交往的想法,有性格的女性很少,比一般女人更有意思,如果我一直待在沪城,或许会追求她吧,现在军务紧急,她就暂且放在那里吧,某一天我想她了,就送你回去。” “那假如,你很快就忘了她呢?”梅里莎战战兢兢的问。 “这个,以后再说吧。”倪少涵说,“忘记了就忘记了,也不是什么很遗憾的事儿。” 可是我呢?梅里莎几乎要惊呼起来了,如果你想不起来安娜,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在倪少涵心里,梅里莎连个物件也算不上,连操心都免了,随随便便就带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风雨前夜 从梅家出来当天倪少涵和四个士兵带着梅里莎在一处旅馆中住宿一夜后,第二天直奔盐城,最后在次日白天到达倪少涵的驻军之中。 倪少涵抵达军中,根本没耽搁就去开会了,留下梅里莎站在他的院子门口,看着站岗的士兵大眼瞪小眼。 倪少涵是在一所学校之中驻军的,学校已经没有学生老师了,只剩下一群五大三粗的军人在校场上操练,在教室里住宿。 倪少涵居住的是一个独立的小院,据说是一个老教授晚年居住的地方,战争开始后,教授跑去了蓟城,这所小院就被空置了,倪少涵一来就住了进去。 自从倪少涵驻军之后,这所学校就完全变了个画风,到处都是麻袋堆起来的掩体,还有高架的瞭望台,机枪手四处埋伏着,站岗的警卫和巡逻的士兵随处可见。行色匆匆的军官手拿着文件袋,三五成群的讨论着急速前行,运送物资的卡车时不时就会路过梅里莎眼前。 即使梅里莎什么都不懂,她也能看出来,大概是要出事了。 梅里莎衣冠不整,还赤着脚,在小院门口站的有些脚疼了,腿也麻了,更感觉饥肠辘辘的,她想,既然她是倪少涵带回来的,那么去他的小院休息一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于是梅里莎就试探着迈开脚想走进小院,刚走到小院门口就被站岗的士兵用枪挡住了。 梅里莎吓了一大跳,赶紧解释:“我就是想进去休息一下,喝点水,我是你们倪师长带回来的。” “军长住地属于军事重地,禁止进入。”士兵铿锵有力的说,再看一看梅里莎可怜巴巴的样子,士兵补充了一句,“如果需要喝水吃点东西,可以去西边的会客室。” “西边”梅里莎张望着。 “从这里一直往西,过了那个花坛,前面有并排的五间房,第一间就是。”站岗的士兵好心解说道。 “谢谢。”梅里莎道谢过后,向会客室走去。 按照士兵的指引,梅里莎一直走到了会客室,里面有个青年士兵正在收拾东西,看到梅里莎,这个青年还以为是那个军官的孩子,很疑惑的问她怎么一个人,梅里莎结结巴巴的告诉了士兵自己是怎么被梅先生赌博输了送给了倪师长而来的,在士兵一脸遭雷劈的表情下,讨了一杯茶水,坐在椅子上休息起来。 士兵踉踉跄跄的走出了会客室,没多久,倪少涵带回来一个十岁小妾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军营,不少军官借故路过会客室,甚至还有人放下工作特意过来逗一逗梅里莎,就为了知道传闻是不是真的。 梅里莎心惊胆战的应付了来看她一波士兵和军官,有些坐立不安,但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只能继续待在会客室。 没过多久,从外面进来了一个男的,这个男的从服装上看,也是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但却满脸都是痞气十足的笑,满身都是奇异的香味,让梅里莎只想打喷嚏,军装外套里面是一件白的干净出奇的衬衫,袖口、衣领干干净净,一点泛黄或者污渍都没有。 “你好。”男人笑容满面的和梅里莎打招呼。 “你好。”梅里莎礼貌的说。 “第一次见面,握个手吧。”男人笑着对梅里莎伸出手。 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面对这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梅里莎没敢伸手,她注意到男人的手也是白的出奇,梅里莎自进了军营,从站岗的士兵到接待的小哥,还有跑来看她稀奇的士兵们,个个都是糙汉子,只有这个男人不但细腻白净,甚至连手上都没有一丁点茧子。 男人见梅里莎的样子,笑了笑,潇洒的收回了自己的手,问:“我叫何成浚,字雪竹,我听人说,你是老倪带回来的,是不是?” 梅里莎楞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个老倪指的是倪少涵,她点了点头。 “你从哪里来?”男人问。 “沪城。”梅里莎说。 “喔,沪城是个好地方,你是怎么认识老倪的?”男人问。 梅里莎想了想,说:“他在梅先生家里赌博,梅先生就让他把我带走了。” 男人愣住了,他难以置信的弯下腰仔细打量了梅里莎一会儿,试探着问:“是他赌博赢了?” 梅里莎想了想,好像是他赢了,于是点点头。 “梅先生是你什么人?”男人问。 “好像是爸爸吧。”梅里莎迟疑地说,她从没叫过梅查理爸爸,这是梅夫人孩子的专利,其他孩子都只能叫先生。 “好像是什么意思?”男人愣住了,思索了一下,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别人送到梅先生家里的?” 梅里莎想了想,她确实是被据说是生母的人送去的,于是点点头。 “是不是倪少涵打麻将赢了梅先生,然后梅先生就把你送给倪少涵了?”男人问。 梅里莎想了想,倪少涵赢了牌,就发生了安娜的事情,然后梅先生就让倪少涵把自己带走了,略过安娜的事情,就确实是如这位先生所说的,就点点头,说:“是的。” “最开始,是梅先生先说要把你送给倪少涵的,还是倪少涵先说要你的?”男人问。 梅里莎不明白为什么要问的这么详细,但她还是仔细想了想当时的情景,当时是安娜先说的,然后是倪少涵,再然后是梅查理,略过安娜的话梅里莎告诉他说:“是倪师长先说的。” 男人满脸都是震惊,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直起腰,向后走了两步,迟疑了一下,又转过身,问:“你知不知道倪少涵要你是做什么的?” 梅里莎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 “就没人告诉过你?”男人问。 梅里莎想了想,说:“梅先生想让我和倪师长结婚。” 男人大惊失色,那表情甚至已经接近悲愤了:“倪靖远啊倪靖远,我真看错你了!” “你看错什么了?” 就在男人呼天抢地的时候,倪少涵从外面进来了,看到男人斯文扫地的样子,奇怪的皱起了眉毛,“沈醉说你过来了,却怎么都找不到你人,还是送文件的冯科说你来这里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倪少涵的眼神略过了梅里莎,梅里莎把自己团在一起,尽量在椅子上缩小占地面积。 倪少涵动了动嘴唇,但什么都没说,看向了那个香味扑鼻的男人。 “倪靖远啊倪靖远,我以为你就是好赌,没想到你还如此饥不择食,”男人悲愤的指着梅里莎说,“连这么小的你都不放过!” 倪少涵慢了半拍,眼神利剑一样扫向了梅里莎:“好啊,我们的小客人刚到这里不到一天,就开始不遗余力的破坏我的名誉了,你从她那里听了什么?” “什么听说了什么,我虽然打仗不如你,看人却是比你强一百倍的,一个人说没说谎,我一眼就能扫出来,你以为我瞎了呢!”男人嚷嚷道,“你敢说这孩子不是你带回来当小妾的?你奶奶的,这么小你都能下手?你这是当兵三年,那什么都能当了貂蝉?” 倪少涵瞪着眼睛,竟然感觉自己无言以对。 “何雪竹,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倪少涵咬着牙问。 “传话!”男人愤愤不平的说,“奶奶的,就你这样还打仗,半路上就不会腿软?” 这话说得严重了,倪少涵也怒了:“何雪竹你放屁!谁他妈能看上这种小破孩了!你不是传话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何成浚呲了一声,正色道:“委座要对冯、阎、李动手了。” 倪少涵闻言,问道:“对汪精卫就没什么说的?” “说什么,还不是老一套。”何成浚摊开手说。 “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不都是汪兆铭撺掇着来反对委座的吗?整儿一搅事精,委座竟然不打算对他开刀?”倪少涵不可思议的说。 “怎么不打算了,问题是自从北伐之后,汪兆铭已经没兵了,他现在在各大军阀身后藏头露尾、见火浇油的,委座倒是想把他收拾了,奈何汪兆铭避而不战,委座能有什么办法?”何成浚说。 “什么时候动手?”倪少涵问。 “立刻。”何成浚微笑着露出了牙齿。 倪少涵闻言一愣,也笑了:“我是哪一方面的?” “我想你自己也有底儿,不外乎就是盐城周围,”何成浚说,“委座给我交了底儿,我会去顶了何应钦的班儿,担任江城行营主任并兼任蒋氏中府讨逆军第三军团总指挥,率部参战讨伐冯基善和阎龙池。” “什么?委座疯了?”倪少涵大吃一惊,“让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绣花枕头去第三军团?那是用江北、山南的杂牌队伍收编成的,乱成他妈的一锅粥了,让你指挥?他们能把你洗吧洗吧涮了吃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没什么看人的眼光嘛,”何成浚笑了笑,“委座的英明之处就在于,他什么人都能发掘出最大的长处。” “你除了能花钱还能干什么?”倪少涵毫不客气的说,“你去唱歌跳舞给那群兵痞子看吗?军令不达,你连抽他们一顿都做不到!” “你既然知道我能花钱还有什么担心的,”何成浚毫不在意的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到位了,有的是人争着执行我的命令。” “你真要去第三军团?”倪少涵问。 “不单是第三军团,我负责担任平汉线对冯作战任务,你的第二军,还有第七军杨久生部、第九军王金钰部、第十军徐源泉部、第十三军夏斗寅部、豫西警备司令岳维峻部、襄樊警备司令范石生部”何成浚在倪少涵不详的眼神中,龇牙笑了,“以上兄弟部队,都受我指挥。” “什么?”倪少涵傻愣愣的问。 何成浚愉快的说:“总指挥部设于汉城四民街,下设办公厅和参谋、副官、军需、军法4处以及特务团,总指挥部参谋长是陈光组中将。” “委座真的疯了吗?”倪少涵咆哮起来。 “淡定淡定,靖远兄,等我们平定西线大好河山,再来评价委座疯与不疯的问题吧。”何成浚笑着说。 “平定西线?我就怕冯玉祥把我们一锅端了,”倪少涵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就能者多劳,替你看守西线诸多地区吧。” “那就承蒙靖远兄多多关照了。”何成浚笑着拱手道。 倪少涵恶寒似的摆摆手:“你从瀛岛回来后,怎么养成了这种假瀛岛的臭模样。” “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一直觉得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何成浚眨着眼说。 倪少涵呲了一声。 两人在会客室落座后,交谈良久,何成浚又在这里吃了午饭,中午时分打算告辞,倪少涵叫住了他。 “慢着,你先别走。”倪少涵说。 “还有什么事情吗?”何成浚说。 “你把这个带上。”倪少涵说着,把梅里莎一把推给了何成浚。 梅里莎傻了眼。 何成浚则看了梅里莎一眼,又看了倪少涵一眼,慢吞吞的说:“这个不好吧,兄弟之妻不可戏,我虽然孑然一身,但是真的没有共妻的爱好” “屁!”倪少涵眼睛一瞪,怒吼道:“你在军营里这么一嚷嚷,兄弟们都以为我老倪老牛吃嫩草,再不把她打发走,我还不晚节不保!” “她是你赌博赢回来的,要是你和她没那回事儿,可以送给你夫人做个小丫头嘛,给我算怎么回事?”何成浚说。 “文媛离我远着呢,我难道还要派人送她过去吗?”倪少涵怒道,“我这里没有安置她的地方,正好你那里缺人,就给你了。” 话说完,倪少涵挥手送别何成浚,还不等何成浚回话,转身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何成浚和梅里莎面面相觑,叹息一声,只能带着梅里莎一起走了。 就这样,梅里莎在倪少涵那里待了不到一天就换了主人,随着何成浚前往汉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脂粉堆里的小老鼠 一个月后,民国十九年的元旦,蒋漱岩在中央日报上发表以气节廉耻为立国之本的文章,大骂反对者“以投机取巧为智,以叛乱反复为勇,气节堕地,廉耻道丧”,字里行间几乎可以看到杀气腾腾的硝烟在弥漫,整个华国的军阀都感觉心有余悸。 这个时候,梅里莎已经在汉城安顿下来了,何成浚带着她住在四民街总部,何成浚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梅里莎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本英语词典在兢兢业业的背诵单词,顿时来了兴趣。 “你认识英语?”何成浚问。 “认识一点,梅夫人给安娜请了老师,安娜不愿意学,老师就顺便教了我。”梅里莎说。 “有意思,”何成浚说着,从书桌上拿出一封英语的信件递给梅里莎,“你能看懂这个吗?” 梅里莎接过信件,打开来,很困难试图读出来,但是她读的结结巴巴的,不停的跳过不认识的单词,虽然没搞明白大部分语句的意思,但她至少看明白了这是一封表达问候的信件。 “还太差劲了,”何成浚失望的说,“你这水平,大概最多认识一千多个单词吧?” 梅里莎害羞的点点头。 何成浚坐在椅子上,抬头去看外面的天空,良久,他喊道:“梅里莎?” “啊”梅里莎茫然问。 “你来这里每天都在做什么?”何成浚问。 “我看看书,这里很多杂志能看,再就是背一背英语单词。”梅里莎说,实际上她有了大量空闲时间,经常去伊甸园里平整土地,摘摘果实。 “这样啊,”何成浚思索了一下,“你想不想做点事情?” “什么事情?”梅里莎问。 “比如说,帮我统计一下这叠子报表。”何成浚挥挥手,指了指他桌上的一大堆名单。 “这是什么?”梅里莎有些不安,“军务上的东西,我能随便看吗?” “这不是军队里的报表,”何成浚说,“不过是一些边沿上的作战需要的某些非常规的东西。” 梅里莎不解的探头一看,发现上面按照表格排列,都是一些诸如“翠烟阁”、“怡红院”、“春风楼”、“欢笑居”之类的地址,地址后面紧跟着的是人数和钱数。 “你给我按照这些地址,偷偷去打听一下,看看这些人包一天都是什么价钱,”何成浚说,“看看上面的人数和钱数到底对不对。” 梅里莎茫然的看着何成浚。 “看看每家楼子里面到底有多少女人,分成几个等次,各都是什么价钱!”何成浚说。 梅里莎有些不祥的预感,她有些颤抖的问:“难道这些地方都是妓院吗?” “哦?你知道妓院,那可太好了,”何成浚笑容满面的说,“我还担心你不知道妓院,该怎么解释呢。” “你你竟然”梅里莎伸手指着何成浚,为他的无耻作风惊呆了。 “淡定淡定,小里莎,”何成浚说,“记住,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件事,你明白这有什么意义吗?” 梅里莎不明白,他嫖妓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还需要自己拉皮条吗? “我需要做一件在旁人看来很疯狂、很没有道理、很无耻、很糟糕透顶的事情,交给别人我很担心他们阳奉阴违,或者敷衍了事,”何成浚认真的说,“但你就不一样了,梅里莎,你记住,你未来掌握在我的手里。” 梅里莎心中一跳。 何成浚继续说:“一开始我就当你是个别人送给倪少涵的暖床丫头,我没想到你竟然识字读书,还看得懂进步报刊,还在学习英文,我认识很多像你这样喜欢读书的女子,她们做事并不比男人差,如果你干得好了,我可以考虑培养你,这样你就不用回到以前那种被别人送来送去的日子里了。” “真的?”梅里莎脱口而出。 “是的,如果不想再被人当成物件随意买卖赠送,就看你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何成浚说,“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我要看你完成的怎么样。” “你说话算数?”梅里莎迫不及待的问。 “当然算数,”何成浚眯起眼,“前提是,你真的能毫发无伤的完成这个任务。” 梅里莎像这里的士兵一样,挺胸抬头的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我给你一个帮手,”何成浚对外面招呼一声,进来了一个说是少年显得年长、说是青年却又显得稚嫩的青少年,这青少年对何成浚敬礼。 “他叫沈醉,是我这里特务团的成员,”何成浚对梅里莎说完,又转脸对着沈醉说,“早上的那个任务我给这个小姑娘了,你只要好好帮助她就行了。” 青少年沈醉脸色诧异的看着梅里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回答:“是。” 何成浚赞许的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大袋子银元,说:“这是你的办事经费。” 梅里莎接过袋子的时候被沉甸甸的袋子压得弯了一下腰,对何成浚豪阔的出手佩服的五体投地,眼睛亮晶晶的表示一定圆满完成任务,何成浚笑容满面的鼓励她好好干。 梅里莎接了任务,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总部大门,身后跟着满脸不甘的沈醉青少年。 “现在我们先去哪里?”梅里莎背着银元和报表,询问沈醉少年。 “先去怡红院吧,先说好了,我可不做这种丢人的事儿,到时候由你进去问。”沈醉少年如此说。 梅里莎一顿,慢悠悠的回头看了沈醉少年一眼:“你不用去了。” “啊?”沈醉惊讶的笑了,“怎么?怕我抢功?放心,你查的就是你查的,我不会抢功的。” 梅里莎笑了,她学着梅夫人的样子,优雅的伸手将头发丝抚到脑后,又学着何成浚的口气,优雅的吐出两个字:“放屁。” 沈醉一个踉跄,不可思议的看着梅里莎。 “你真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梅里莎轻蔑的看着沈醉,“就像现在这样,冲进怡红院问那里的老鸨,院子里有多少女人,每个值多少钱?除非老鸨疯傻了。” “哦?你有什么办法?”沈醉怒极反笑。 梅里莎慢悠悠的看了沈醉一眼:“关你什么事?你又没打算出力,跟着还多一个人的车马钱,要来何用?你现在向后转,回去跟何成浚说,我不要你了。” “放肆!你这小毛丫头,你以为我是你能呼来喝去的?”沈醉怒骂道。 “你不是我能呼来喝去的,但你是何成浚能呼来喝去的,”梅里莎丝毫不怕他,“我的任务是你上司给的,你敢拖我后腿,我让他关你一个月的禁闭!” “”沈醉对梅里莎怒目而视。 “怎么?回去还是继续?”梅里莎毫不示弱的问,“我先说好了,如果你要跟着,就闭上嘴巴什么都别说,我让去哪里就去哪里,一切我来,你只要站着当壁花就行了,如何?愿意就点头,不愿意就向后转。” 沈醉继续怒目而视。 “看来是不走了,那就跟我走吧!”梅里莎说,伸手挡了一辆黄包车,和沈醉一起往市区去了。 梅里莎带着沈醉来到了一家商贸公司,进去后直奔服装柜台,先给沈醉从头到脚置办了一身沪城最流行的公子哥行头,香烟和手表一个不少。又给自己置办了一身女秘书的行头,一块朴素的怀表挂在胸口,十厘米的高跟鞋踩到了脚上,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看起来干练极了。 又奔到了何成浚新招的发型师家里,梅里莎曾经陪何成浚来过一次,这一次她带着沈醉小哥给他剪了最时髦的发型,抹了一头厚厚的头油,香味让沈醉不停的皱眉。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梅里莎才带着沈醉坐上了租来的汽车,直奔最近的花楼而去。 春风楼,是汉城城内一家规模不小的花楼,一到晚上,进进出出的嫖客们导致花楼的门槛换的都比别人勤快些,但现在是白天,花楼之中就只有宿夜的嫖客正在吃早饭。 梅里莎带着沈醉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花楼之中,一进门就接收到了好几束打量的目光。 一位浓妆艳抹的老鸨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哎呀,这位少爷真是眼生啊,这带着女人逛楼子也真是少见啊,不知少爷想要什么样的啊?” 梅里莎笑容满面的拦在了老鸨前面,将她和沈醉隔开:“这位妈妈,我们今天不是来逛楼子的,我们是来打听一下行情,我们少爷要在汉城坐商,过两天想和朋友们一起乐一乐,特来问问妈妈,包下你的楼子,要花多少钱?” 梅里莎递上了一摞袁大头。 老鸨哪里见过行事如此阔绰的少爷,还没嫖呢,就先拿出钱了,顿时眼神一下子发亮了:“好说好说,我们这个楼子的姑娘啊” “妈妈,”梅里莎微笑着制止了老鸨的自吹自擂,她利落的抽出胸口口袋里的怀表,用眼角看了一眼时间,微笑着说,“我们少爷时间很紧,我们说重点的,把你的姑娘们都叫出来让我掌掌眼,再告诉我,你这个楼子有多少姑娘,分了几个档次?分别多少钱?” 用这种办法,在袁大头开路下,梅里莎在汉城青楼无往不利,仅仅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汉城各大青楼跑了个遍。 回到何成浚那里,何成浚看着报表上更新过的数字,再一听沈醉的汇报,顿时真的惊讶了。 “你还有这本事?”何成浚眼神锐利的看着梅里莎,梅里莎还穿着那套女秘书的装扮,十厘米的高跟鞋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四五岁,“有这种本事,却还是任别人作践的小丫头,你还真是奇怪。” “我以前在梅家,越可怜越好过,但在你这里,这样好像行不通,”梅里莎挺胸抬头说,“你说过的,如果我有用,就给我工作,我就不用担心再被人卖了。” “有意思。”何成浚笑了,“那么,你继续执行这个任务吧。” “所有的有规模的青楼我都跑了。”梅里莎说。 “还有那些小楼子,还有暗门子。”何成浚说,“有些小楼子藏在民居里面,只有三五个,或者十来个,还有些是寡妇,或者后妈带着继女在做青楼生意,把汉城的那些皮肉生意,都给我找出来,你能行吗?” 梅里莎思索了一番,说:“没问题,但是这次时间就比较长了。” “最长不过两天,”何成浚说,“我要最新的数据。” “我尽量。”梅里莎说完,立刻扯着沈醉出门了。 梅里莎这次先和沈醉去了何成浚的军营,寻来了一批汉城当地的兵痞子,向他们详细打听汉城的皮肉生意都在哪里,梅里莎应允,不管他们说出多少暗门子,都会将那里的女人给他们包下一晚上,如果他们一晚上嫖不完,可以第二天再去。 所有的兵痞子都激动了起来,绞尽脑汁的回想汉城都有哪些小娼寮,不到一个晚上,梅里莎就收获了一大叠地址。 第二天,梅里莎带着沈醉青少年还是直奔商贸大楼,这次他们都换了稍微低调一点的衣服,沈醉是一个家境颇富的小少爷,带着通房丫鬟在汉城寻乐子。 伪装完毕后,他们就按照记载的地址挨家挨户的拜访。不得不说,乱世中的百姓最难过,没有男人帮衬的女人更难过。乱世里的女人,唯一能够养活自己和家人的手段,只有一身皮肉了。汉城的小娼寮多如牛毛,梅里莎和沈醉马不停蹄的跑了足足两天,才把所有从事皮肉生意的女人记录下来。 带着厚厚的册子回到何成浚那里,何成浚翻着密密麻麻的记录,好久都合不上嘴巴,他忽然发现,他说不定真的捡到宝了。 何成浚盯着梅里莎看了一会儿,说:“干得漂亮,你要不要继续执行下一个任务?” “什么?”梅里莎问。 “帮我租几辆车,再把车子按照我说的改造一下。”何成浚说,“你能行吗?” “那我算合格了吗?”梅里莎问,“你能给我一个工作吗?” “在我这里当秘书,干些类似的杂活儿,每个月和沈醉一样的工资,你干吗?”何成浚问。 “当然干了!”梅里莎快乐的说,她不知道沈醉一个月多少钱,但是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未来了,离开了梅家,不用担心再被卖掉,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接下来只要找到哥哥,一切就都完美了! “我不同意!”沈醉怒气冲冲的说,“我干的可是出生入死的工作,那家伙只要跑几趟娼寮就跟我平级了?” “区区跑几趟娼寮的事情你都做不了,你以为你能干什么?”何成浚看着沈醉说,“要不是看在你叔叔沈沐芳的份上,你以为我会收留你这个还没有合格的特务?” 沈醉大怒。 “要多向梅里莎学习,小朋友。”何成浚如此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国士无双 几天后,梅里莎从何成浚手里接到了她的工作证,她的所有证明都将岁数改到了十八岁,就此开始了快乐的小工蜂生活,沈醉青少年依然被何成浚派来做她的助手。 何成浚给她的最新任务是,租上很多大巴车,多到足以容纳整个汉城的,车子里要进行豪华装潢,一部分要有桌椅,一部分要有床。 梅里莎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阵算盘,回来问何成浚,能不能将桌椅用卡车装起来,到地方之后在地上摆开来。 何成浚明确告诉她不行,“必须将大巴车装扮成可以喝酒、吃肉、打牌、嫖妓、抽大烟的移动花楼。”这就是何成浚的原话。 梅里莎于是又从何成浚那里支取了一大袋子袁大头当做活动经费,领命去了。 考虑到这里需要太多车辆,梅里莎电话联系了沪城滩的汽车大王周祥生,向他预定了一百二十辆大巴车,并要按照自己的要求进行改造。 因为这次的生意很大,周祥生专门派遣了一个经理来处理这件事,这位经理来了以后,就由梅里莎接待,梅里莎照旧踩着高跟鞋,顶着十八岁的工作证,与这位经理详细的商谈了大巴车改造细节。 有的大巴车要有床,有的要有像火车一样的卡座,有的要有能打麻将的四方桌子,这位经理将梅里莎的要求全部记录下来之后,又增加了好几条非常有用的建议,比如床可以和喝酒的地方放在一起等等,梅里莎看出这位经理也是个中好手,于是将车辆改造的事情全部交给了他,要求在三月底交货。 搞定了汽车,让沈醉把支付定金的条子送给了何成浚,何成浚眉头也没皱一下,大笔一挥就批准了。接下来,梅里莎马不停蹄的跑向了市场,寻来汉城最大的酒品供应商,买空了他们的存货,还要求再送来一批,等沈醉把酒品的购货单据送到何成浚手里的时候,梅里莎又跑去采购了一大批香烟和雪茄,账单照样送给何成浚。 何成浚批账单的时候批的很痛快,一笔接一笔,连一点停顿都没有。 沈醉看着他批账单的笔,简直都想把笔从他手里抢回来了。 看着花出去的钱,梅里莎都有点犹豫了,考虑要不要减少一点支出,反而是何成浚劝慰她:“千万别想为我省钱,今天的支出都是为了能在战场上收回来。” “可是这也太多了,”梅里莎担心的说,“打仗的时候,弹药装备不是更重要些吗?在这些东西上把钱花完了,拿什么打仗啊。” “梅里莎以为什么才是打仗?不单单是用枪炮才能打仗,”何成浚说,“所谓打仗,其实就是买卖,只要银钱和烟土撒到位,没有你攻不下来的地方。把银钱和烟土收回来,再洒出去,这就是打仗,人命不过是附带的点缀。” “冯玉祥冯基善的西北军很强大,我们的将士已经对西北军产生恐惧了,”沈醉说,“你是想用这些东西把士气提起来吗?” “我们的部队其实就是一群群龙无首的杂牌部队,想用他们打败西北军,无异于痴人说梦,”何成浚说,“想让杂牌军乖乖听话,不出血是不可能的,一是要提高我们的士气,再就是要扑灭敌人的士气。” “用女人和酒?”梅里莎问。 “还有钱,”何成浚眨了眨眼,“据我所知,与冯基善合作的是阎锡山阎百川,冯基善的补给有相当一部分是依靠阎锡山,但阎锡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连给来公干的人报销路费都要唠叨着让他回去告诉他长官千万要投靠他阎百川,有这样的后勤,我很怀疑冯基善的西北军能不能吃饱肚子,所以” “所以,你的花车其实是给西北军准备的。”沈醉恍然大悟。 “没错,所以”何成浚笑着说,“这一仗我们能不能打赢,主要就看你们的了。” 当周祥生公司把一百多辆油漆的花枝招展的汽车送来汉城的时候,何成浚已经备好了几十辆卡车的美酒佳肴、云烟云土和袁大头。接下来,梅里莎要去装饰这些周祥生送来的花车,将缝制好的窗帘棉被等物搬进花车,窗帘挂好,被褥铺好。沈醉则带着何成浚的人马去了汉城所有的秦楼楚馆,将那里的女人们半是邀请、半是胁迫的带到了军营校场里,让她们站在了那些装饰一新的花车之间。 放眼望去,汉城军营校场里莺莺燕燕都是女人,整个汉城做皮肉生意的女人,稍微有点颜色的,都被网罗一空。 何成浚站在三楼窗口看着校场里瑟瑟发抖的女人,得意的笑了笑,将自己油光可鉴的头发收拾整齐,点起一根雪茄,走下了小楼。 一开始,这些女人们胆战心惊的站在军营的校场里瑟瑟发抖,然而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了,她们感觉这些士兵并不想拿她们怎么样,于是就渐渐放开了。胆子大些的开始四处观赏军营的设施和景色,笑着与同伴讨论周围的士兵哪个更帅,哪个看起来大方;更有些已经开始向士兵们招手、飞吻。她们聚在一起欣赏自己中意的士兵,大声调戏着兵哥哥,一直将那些单纯的兵娃子看的面红耳赤,更有惯常出入欢场的兵痞子开始吹起了口哨,引来了女人们的飞吻和哄堂大笑。 不过一时三刻,这些刚来时惶惶不可终日的女人们竟然像在进行军营一日游一样开始四处走动,虽然在士兵的约束下,她们并不能离开校场,但笑声和吵吵声渐渐喧嚣起来,校场被她们变得像菜市场一样喧闹。 何成浚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了校场,他在士兵周围巡视了一下,引来了很多女人的注意,她们看到了这个明显是高级军官的男人,嘻嘻哈哈的随着他走动,大声招揽着,用言语调戏着,仿佛被围观的人不是她们,而是何成浚一般。 何成浚微笑着看着绕着校场不紧不慢的走着,任由女人随着他移动,看着渐渐增多的女人,漫不经心的抽着雪茄,即使是弹烟灰的动作,都能引起女人们的尖叫和欢笑,最后,女人们不知不觉的跟着何成浚绕着校场走了整整一圈。 何成浚回到了起点,那里已经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台子,他走了上去,像是要讲话。 然而女人们仿佛不知道他要讲话一般,丝毫不给面子,大声尖叫着,嬉笑着,抛着飞吻和手绢给这个看起来软绵绵没什么威慑力的高级军官,用他油光可鉴的头发开玩笑。 梅里莎很为何成浚担心,这群女人本来就是出了名的难搞,又被人从被窝里拖到了这里,本来就是一肚子怨气,对于始作俑者自然是面甜心狠,何成浚该怎么办呢?他能用什么办法说服这群女人呢? 梅里莎于是把她的担心说给沈醉,换来沈醉一个雷劈似的惊呆了的表情。 “怎么了?”梅里莎问。 “你居然在担心何成浚?”沈醉惊恐的说。 “怎么了?虽然何雪竹对你没太有好脸色,但你也不能这样幸灾乐祸吧?”梅里莎说。 “哈哈,”沈醉被气笑了,“你知道什么,你还是担心这群女人吧,你真以为何成浚是什么省油的灯?” 梅里莎有些不解,在她看来何成浚一直都是文质彬彬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唯一厉害的就是在骂沈醉的时候,那时候沈醉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因为何雪竹能收拾你?你一个十六岁的小娃娃能跟这一群女人比吗?”梅里莎说。 “我不想被你这个十二岁的小娃娃这么说,”沈醉说,“你知道个屁,何成浚的手段,比强盗都更狠,强盗最多把你家抢了,他能把你卖了还让你帮着数钱,收拾这群小娘皮分分钟的事儿!” “哦?”梅里莎还是挺担心的。 何成浚看着校场里的女人,笑容不改,任由这群女人的嗡嗡声越来越大,直到喧嚣到顶点的时候,他拔出对着天空鸣枪一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喧嚣的校场里盖过了女人的嬉闹声,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女人们在惊吓一刻之后,纷纷尖叫起来,在一小部分胆小的女人的哭喊骚动下,整个校场都炸开了锅,女人们四散奔逃,冲击着围着她们的士兵。 “全体准备,冲击军队者,打!”何成浚在高台上冷漠无情的下令。 那一刻,刚才任凭女人调戏都不还口的士兵们纷纷竖起了军刀和,用刀背和枪托猛烈击打冲击他们试图逃跑的女人,这些军人都是久经沙场的,那种杀气腾腾的气血和实打实的猛烈击打在几分钟里就瓦解了这群女人的精神。 女人们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仿佛突然发现这些兵娃子变成了鬼怪。 何成浚在这个时候掐灭了雪茄,再次对天空鸣枪一声。 这一次,整个校场变得鸦雀无声,偶尔有抽泣声,也被主人紧紧压抑着,再没有人随意说话 “各位女士,让你们受惊了,何某人有一事相求,事关家国大计,不得已如此,还请海涵。”何成浚如此说道。 女人们依然瘫坐在地上,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来是还沉浸在恐惧之中,二来是实在想不通“家国大计”怎么跟她们联系起来了。 何成浚笑了笑,温言软语的说:“我的士兵在前线浴血奋战,我这做长官的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在浴血奋战之余,连个像样的壮行酒都没有,于是我作为他们的长官,特意邀请我们整个汉城的美人,往前线一行,慰劳我们的战士。” 女人们纷纷竖起了耳朵。 “各位放心,你们不用去危险的地方,只要待在安全的大后方,安慰从前线撤回来的士兵就行了,”何成浚说,“你们就当是在汉城坐堂,美酒喝着,佳肴吃着,小曲儿唱着,把大爷们都伺候着!” 女人们渐渐缓了过来,心思转得快的已经发现,这个军官说的应该是真的,自己应该是免不了这前线一行了。继而更有人有些脸色发白的想到,这次行动大概要做白工了,而且此行面对的是有了今天没明天的大头兵,不知能不能从那群大头兵手里保命。 何成浚看着女人们的脸色,没多说什么,就是抬手一辉,当手臂落下来的时候,一队士兵抬来了几十个沉甸甸的箱子,放在何成浚脚下砸烂,将数不清的袁大头倾倒在了地上。霎时间,银光闪闪的袁大头铺满了黄土地,被士兵们用手掬起来洒向了呆滞的女人们。 “看到了吗?”何成浚像个魔鬼一样,微笑着诱惑道,“只要你们跟我走,比地上这些还要多的银钱就是你们此行的报酬,而且,只要你们能让大爷们尽兴了,他们给的赏钱也是你们的!” 女人们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她们闪闪发光的眼睛里盈满了闪闪发光的袁大头,但仍然在原地发抖。 “我知道各位在担心什么,”何成浚说,“无非是担心前线的士兵有了今天没明天,下手太狠,不晓得怜香惜玉,我何某人在此向各位保证,要真有人干出什么猪狗不如、掐花摘叶的混账事儿,我何某人饶不了他,敢死队就是他唯一的去处!” 女人们的目光从袁大头转移到了何成浚身上。 “我知道各位都有自己的故事,谁不是一腔苦水自己藏着,要是有出头之日,谁愿意干这千夫所指的生计。各方豪杰群雄逐鹿英雄辈出,端的是荡气回肠傲睨得志,可各位家乡哪个不是哀嚎连连伏尸遍地?乱世是英雄之机遇,百姓之苦痛,我何某人请各位来助我一臂之力也是因为如此,”何成浚音色沉沉的说,“正当国破家亡之时,好男儿当兵保家卫国,护得一方水土平安,避免各家儿女沦落红尘碾落成泥,我何某人在此,请各位女士能红妆伴我儿郎最后一程生路,送他们一路走好!” “何成浚,字雪竹,人称湖北小孟尝,是蒋漱岩手下的第一谋士。”沈醉崇敬的说,“他曾只身入闽,策反了延平镇守使王永泉,协助许崇智拿下了福州;曾与闽南兴华、永安、泉州三府的联系,组成兴永泉三府自治机关,率军三旅扫荡闽南;他曾奉蒋漱岩之命联络阎锡山,并说服阎锡山出兵参加北伐战争;二次北伐之时,瀛岛制造了五三惨案,何成浚以蒋漱岩的全权代表身份与瀛岛进行交涉,因拒不接受瀛岛屈辱条约,被其军断食,仍傲骨不改,瀛岛最终只得将其放回;更在不久之后,只身奔赴奉系大本营,劝说张汉卿东北易帜成功。” 梅里莎惊呆了。 “何成浚不管怎么骂我,我都不会忤逆他,不是因为我怕他,而是因为我尊敬他,”沈醉说,“如此国士,理当尊而敬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军无二帅 4月1日,阎锡山就任“华国军政总司令”,冯玉祥、李宗仁就任副总司令,三人分别在太原、潼关、桂平宣誓就职,并分别发布了讨蒋宣言。 冯玉祥指斥蒋漱岩是“国/家/动/乱/不/安/的祸根”,历数了蒋漱岩践/踏/民/主,弄/权/卖/国的种种恶端,并发誓要为国家、为大义、为民族,除此祸害,还把秦西、雍梁两地的匪患做成了一顶乌黑乌黑的锅子扣在了蒋漱岩头上。 阎锡山更是热泪盈眶的痛斥,说蒋漱岩抓着孙/中/山的百业学社不放,借着百业学社名义作威作福,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者,全国必有而讨伐之,今有挟/党/部以作威福者,全国人亦必起而讨伐之!” 蒋漱岩对此的回话只有一句:“娘希匹的,呸!” 中/原/大/战正式爆发。 何成浚作为西线的总指挥,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军队上,关于那些花车和女人,就交给了沈醉和梅里莎。 沈醉对于自己要在前线进行拉皮条的生意深恶痛绝,即使是他尊敬的何成浚下的命令他也有些抗拒,于是就只管那些护卫花车的警卫队,把管理“那(读作nei)些女人”的工作交给了梅里莎,梅里莎倒没有那些歧视的想法,她按照她唯一知道的管理办法,把这些女人按照她们的楼子分成了很多小组,让她们选出组长,自己只要管理组长就行了,并将梅夫人管理家里仆人的条例拿了出来,一人犯错全组连坐,用物资进行奖罚。 就这样,一长列花车在沿途市民的目送下,浩浩荡荡的奔赴了战场。 何成浚的西部战线主要集中在陇海线,即是全局的中央,津浦、平汉是它的左右两翼。因此,何成浚和冯玉祥、阎锡山都把主要兵力集中在了陇海线方面,因为这一方面的得失胜负,对整个战局将会发生决定性的作用。 这一战,蒋漱岩集中了他的优势兵力,阎锡山和冯玉祥也集中了晋/军/的/炮/兵优势和西/北/军的骑兵优势,从这方面看,双方其实相差不了多少,但何成浚这边从兵力输送到粮草弹药后勤补给都要优于冯玉祥部队,因为蒋漱岩掌握着铁路和航空运输的交通线,军运迅速,士兵更没有长途跋涉之劳苦。 西北军则不然,在中原大战开始,除了孙良诚、宋哲元、庞炳勋等部分兵力分布在关中平原,距陇海路较近,比较容易调动外,还有驻在陕南的张维玺、刘汝明部,奔赴战场时不但需要经过山岭洼地,还要受到沿途蒋军的骚扰。更别说远在雍梁、宁夏、青海的孙连仲部,那是全靠徒步行军才能抵达中原战场,等他们抵达能不能站起来还两说呢,更别说打仗了。 于是,当双方开始大规模接触之后,蒋漱岩一方在何成浚的指挥下,因为有空军/霸/空/的打击优势,来势甚为猛烈,激战数日,冯阎联军逐步败退,中路的万选才退到了归德,右路的孙殿英退到了毫州,何成浚于是指挥顾祝同、陈继承、陈诚等师乘胜进攻,竟是一路高歌猛进,然后何成浚的麻烦来了。 蒋漱岩听说何成浚打得不错,兴高采烈的表示他要来归德督战了,在通知中,他表示:“蒋某将亲临前线,与众君共勉,将与众君齐心协力,一鼓作气,以期将阎百川之晋军正面打垮,驱之千里。” 何成浚看完了通知,面对着密密麻麻的军报和塞满了指挥部的参谋,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面前的参谋面面相觑,良久,一个小参谋怯怯的说:“临阵换将,这是大忌啊。” 不知是谁一巴掌扇在了小参谋后脑勺上。 何成浚把眼前的情况看的真真的,不禁为蒋漱岩的威望再次叹了口气,看来威望太高成了迷信也不是好事啊。 “我承认,安邦治国,内修外攘,稳定全国局势这一方面,我不如蒋公,但是前线阵前步步为营,进退有据,出奇制胜这一方面,我才是专业的啊,”何成浚擦着眼角,有些灰心意懒的说,“委座这样画蛇添足,接下来的军务我很难办啊。” 无论如何,蒋漱岩确实是在通知到达不久之后抵达了归德,那个时候,梅里莎和沈醉还押送着花车在前往战场后方的路上。 “你说什么?”梅里莎拿着电话不解的问。 “我说你们可以暂时走的慢一点,”何成浚在电话里说,“我的上司来了,军队暂时他说了算,他是个比较严肃的人,可能不会愿意看到你们带来的那一摊子,你可以稍微放慢脚步。” “那什么时候到比较好?”梅里莎问。 “大概”何成浚思索了一下,看了看远处雄赳赳气昂昂的蒋漱岩,说,“可能要到八月以后吧。” “什么?”梅里莎惊呆了,“三个月以后?那得慢到什么程度啊,这么多人每天都要吃饭,要花多少钱啊。” “我也没办法,”何成浚说,“我是想尽快发动美人计,把西北那帮穷乡巴佬都收拾了,但委座一来,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我这个总指挥名存实亡,美人计这种非常规的武器,入不了委座的眼啊。” “这这也太扯了吧!”梅里莎怒气冲冲的说。 “总之,别怕花钱,这点钱我还是有的,”何成浚说,“这一路我们每隔五天联系一次,等我觉得合适了,我会告诉你赶到什么地方,在这之前,你们在路上吃好喝好,慢慢养着,等八月抵达我所在的地点就好。” 何成浚挂了电话,梅里莎瞪着电话浑身发抖,良久,狠狠的把电话砸在座机上。 “梅里莎,何成浚说什么?”沈醉敲了敲车窗问。 “屁!”梅里莎忍不住蹦出一句脏话,“何成浚说他暂时不需要我们了,八月以后在说。” “什么?”沈醉大吃一惊,“那我们怎么办?” “凉拌!”梅里莎怒气冲冲的跳出了通讯车,出门之后遇到了一个女人在妖娆的招手。 “梅长官,挽红楼的人又和醉月楼打起来了,妈妈让你去劝架。” “打吧打吧,打死算了!”梅里莎咆哮道,“每天不是头疼就是腰疼,不是别人饭里多一块肉的事儿就是自己水里少一根茶的事儿,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小心老娘把你们统统关了禁闭!”。 晚上处理了几起花车美人的内部骚乱之后,梅里莎和沈醉带着随军的一位参谋在宿舍车里开会。 “接下来我们要走哪里?”梅里莎问。 “有几条路可选,一是走光山县,途经新蔡县进入周口。”一个参谋说。 “等等,那里不行,”沈醉说,“光山县有一支公华乱匪的队伍,光山县也是他们的地盘,要是人少还好办,这么多人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或者走霍山县?”这个参谋问。 “霍山?”沈醉沉思了一下,说,“我要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也有公华乱匪。” “沈长官,”这个参谋扶了扶眼镜,“从我们所在的麻城往前看,不是公华学社,就是晋军和西北军,实在找不到没人的路线。” “怎么办?”梅里莎问。 沈醉沉思了一下,说:“我们有近三千的女人要保护,还有不少粮草辎重,但护卫的警备只有一千多人。” “能打吗?”参谋问。 “能!”沈醉肯定的说,“就霍山县了,那里虽然有公华乱匪,但胜在鱼龙混杂,我们现在这样,太过单纯反而不好,势力多一点,牵扯太多,反而不敢下手。” “为什么不走光山县,那里更好走一点。”梅里莎问。 “不能走那里,光山县的公华学社太过根深蒂固了,他们耳目众多,我们这么多人,不留下点东西很难从那里脱身。”沈醉说。 “其实,湖北、河南、安徽等地的公华乱匪已经形成规模了,”这个参谋慢吞吞的说,“我们前方的每一个县城都已经有公华学社的耳目存在了,包括我们现在所在的麻城。” “这么快?”沈醉诧异的说,“规模已经形成,接下来难道他们还会有大动作?” “按照特务团的情报,这里的公华学社人士早在两年前就一直在四处串联,最近更是动作频频,有聚拢成一团的可能,”参谋说,“不单单是这样,军统处怀疑,鄂豫皖的公华乱匪有来自国际和国内的商人进行资助,这里很可能是公华学社的老巢。” 沈醉吸了一口凉气,认真去看桌上的地图。 在沈醉埋头看地图的时候,梅里莎耳朵一动:“什么声音?” 沈醉抬起头。 参谋把夹在耳朵上的铅笔拿下来放在桌子上,奇怪的说:“怪了,我不是说留下巡逻的,其余都可以睡觉了吗,为什么还有人再吵?”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沈醉面无表情的说。 梅里莎跟在沈醉和参谋的身后,走出了当做宿舍的花车,看到原本应该安安静静的外面,花车周围都是人,有女人,也有男人。 一百多位士兵端着枪护卫在梅里莎所在的花车前,另有三百多人端着枪站在他们对面,剩下的士兵散乱的站在周围。 女人也一样,一部分女人用花车挡住自己站在远处观望,还有二十几个女人花枝招展的站在梅里莎对面那群端枪的男人之间,眉目之间全然是骄傲和欣喜。 “你们干什么呢?”沈醉高声问道。 “沈醉,老子现在把话撂在这里,老子们不甘心在你这个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手下做事儿了!”领头的男人凶狠的喊道,“从现在开始,这个车队,老子说了算!” “你是什么东西?”沈醉眉头微动,沉声问道。 “沈醉,告诉你,老子早就不爽了,”这男人怒气冲冲的喊道,“老子十五岁那年当兵,经历了两次北伐,还有大大小小战争无数,就是身上的刀疤也比别人多两块!如今到了汉口,不但要受一个书生指挥,还要让你这个毛头小子骑在头上,如今竟然沦落到了押送妓女的地步,老子不服!” “你想怎么样?”沈醉问。 男人指了指护卫在沈醉身边的士兵:“马上让他们扔了抢,这个车队我说了算,接下来的行程按照我说的去做。” “这是你的想法吗?”梅里莎插嘴问。 “干什么?当然是我的想法。”男人看向了梅里莎。 “那她们是怎么回事儿?”梅里莎问,指了指那人身边的女人 “梅长官,”男人身边的女人得意的喊道,“说真的,你这样的小毛丫头,也能装模作样的对姐姐们指手画脚,太不尊重人了吧,还动不动就削减我们的物资,这也太欺负人了,不就是占了沈醉的光吗?如果我身边这位大哥成了长官,姐姐我也能混个女军官当一当,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到时候我们都是女军官了呀!” 与这个女人站在一起的红粉胭脂们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 梅里莎眉头一跳,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到了沈醉前面,打量着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道:“我记得你叫翠梅,是挽红楼的头牌,能当头牌想来头脑应该不错,怎么现在能做出这种蠢事?” “梅长官,你别怪我们,都是你太不给人留余地了。”翠梅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今天给我的配额又少了一个鸡蛋,口红用完了都没人管,这也太过分了吧?” “就为了这个?”梅里莎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挑动他们闹事儿,就是为了一个鸡蛋、一管口红?” “也不全是吧,”翠梅冷哼一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几天磨磨蹭蹭的走的这么慢,十有八九是计划有变吧?那个何长官以前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对不对?说得那么好听,我呸!公款请大头兵逛窑子,老娘就没听过这种荒唐事儿!谁知道你们想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行了行了,少说废话,”翠梅身边的男人将她推到了一边,回头对沈醉道,“沈醉,赶紧识相点,放下枪!” “屁话!”沈醉嘲弄道,“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打过仗?说的好像谁没打过仗似的,就你这熊样,就连造个反,都要靠女人挑拨,靠酒来壮胆,能成个什么屁事!” “滚你娘犊子的!”那男人怒了。 “你要是有胆子,看你敢不敢和我单挑?”沈醉笑道,“不就是管这一帮妓女的官儿吗?说得好像有多抢手似的,你要想当,敢不敢和我真刀真枪的干一趟子?” 沈醉说玩将手里的塞给了身后的参谋,自己挽起袖子,走向了前方。 “小毛孩子!”男人怒极反笑,随手把自己的枪也给了身后部下,大踏步走上前去。 梅里莎紧张的捏起了一把汗。 她旁边的参谋用眼角瞟了她一眼,目光转向了中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东风压倒西风 那个男人步步生威,几下子抢来了场地中央,面对正面向他走来沈醉,嗤笑一声,就想伸手去抓他头发。 梅里莎看不到沈醉的表情,只觉得眼前一花,却见还在那男人前面的沈醉,突然矮了一头,突然到了那男人怀中,然后眼前又是一花,男人的头却突然向后仰倒,口中喷出一大口舌头血,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双眼满是泪花,口齿不清的含糊道:“乃偷袭!” 沈醉一腿将他踹翻出去。 这进展有点太迅速了,梅里莎愕然不已。 “给老嗝(子)嘎(打)!”男人捂着下巴,悲愤的说。 “全体都有,瞄准!”沈醉怒喝道,“对面敢动枪,全部击毙!” 哗变的士兵们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人多,但是周围持观望态度的那群痞子,谁能保证不会见机投入沈醉那边。 “不种(动)枪,种(动)手!”男人愤怒的吼道。 跟随男人哗变的几个士兵见状,放下枪,提着刀就上去了。 沈醉从靴子里抽出两根短棍,将它们接在一起,轮起来就上去了,三五下将那群兵痞子抽的哭爹喊娘,牙齿打掉满地,一个人就收拾了七八个兵痞子。 梅里莎看得目瞪口呆,对沈醉青少年的感情“咻——”一下子上升到了崇拜的阶段。 “傻逼,”参谋嗤笑道,“沈醉可是那个‘狼人’沈沐芳的亲侄子,手把手教出来的,否则,何雪竹凭什么高看他一眼。” “其余人缴枪不杀!”沈醉怒吼道。 跟随大汉的那些兵痞子一个哆嗦,面面相觑,于此同时,跟随沈醉的士兵和刚才在四周观望的士兵都抬起了枪支指向了那群跟着那个倒霉男人哗变的士兵。 跟随男人的士兵们赶紧扔下了手中的枪,举起了双手。 “带头的就地枪决,其余都抽上二十鞭子,扔到一辆花车上,饿他个三五天的!”沈醉怒吼道。 士兵们如狼似虎的涌上去,七手八脚的捆了那群士兵,执行军令去了。 接下来沈醉把眼睛瞄准了那群煽动大汉的女人,领头的翠梅一个哆嗦,勉强露出笑脸,说:“这个,沈长官,这个,我也是被逼着的,我早就不愿意陪着那个死鬼了,但是,你说,我一个弱女子,也不敢反抗他啊,你说对不对” “煽动军队哗变是什么罪名?”沈醉风轻云淡的问。 沈醉旁边的参谋抬起手中的枪,梅里莎清晰的听到了发出咔哒一声,他说:“胁从者放弃反抗,立即投降,可以重新收编,领头者死。” 一声枪响过后,这个活生生的美人已经变成了死美人。 扑通一声,刚才与这个美人站在一起的那几个女人,瘫倒在地上,梅里莎甚至还闻到了一股尿骚气味。 沈醉扫了一眼那群女人,扔下一句:“滚回去!”然后转身上了那辆当做宿舍的车子 梅里莎看着死美人,有些惶惶然,赶紧带着对沈醉青少年的崇拜,跟在他后面上了车。 宿舍车里,沈醉青少年又看起了那张地图,梅里莎满脸崇拜的在沈醉青少年旁边落座。满脸兴奋的看着他。 “怎么了?”沈醉莫名其妙。 “沈醉!没想到你功夫那么好!你什么时候开始练的?”梅里莎兴奋的问。 “从记事的时候起,”沈醉说,“怎么?你也想练?” 梅里莎连忙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沈醉叹了口气:“算了吧,我这门功夫不适合女人练,你要真心想练,就把军营里的搏斗技术抓上一抓,反正你以后肯定是要在何成浚手下讨饭吃,练点功夫很有必要。” “枪呢?”梅里莎问,“我能摸枪吗?” “当然可以啊,”参谋也进来了,把刚才枪决翠梅的还给沈醉,沈醉顺手插在腰间枪托里,参谋笑眯眯的说,“枪法准可比拳头硬管用。” “他说的没错,现在这世道,功夫好不一定比枪法准好使,你可以练练。”沈醉说。 “我能配枪吗?”梅里莎眼睛闪闪发光的问。 沈醉把参谋还给自己的又递给了梅里莎:“你可以试试先练几天,这把是卢格p08,送给你,以后都是在战场上混饭吃,不会打枪可不行。” “哇——”梅里莎爱不释手的接过这把枪,恨不得立刻打一枪试试。 参谋制止了她:“今天算了,再听到枪声,那些女人怕是会以为在枪决人犯,会吓死人的,明天再说。” “先看看该走哪里吧,刚才闹那么大动静,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出事的。”沈醉指了指桌上的地图。 “但我建议,我们不能这样招摇过市的通过这里,”参谋说,“我们的目标太大了,所以,不如将军用卡车和花车分开。” “兵分两路,很难完美执行保护。”沈醉说。 “没那么麻烦,”参谋摇摇头说,“那些花娘完全可以继续待在花车上招摇过市,我想不管是什么人都不会对她们起什么戒心,倒是军卡比较显眼。” “军卡上面的物资不能放弃。”沈醉说。 “所以,把物资分批隐藏在花车上,床底下、卡座下,都能藏些东西,”参谋说,“派上几个人把军卡开着和我们分开走,剩下的士兵伪装成侍候花娘的雇工,让花娘一路继续做生意,想必她们也不会反对。” “倒是可行,反正我们有三个月时间,再怎么招摇过市,也能按时抵达。”沈醉说。 沈醉的花车部队没在原地停留,立刻动身上路,一百二十余辆花车,十四辆军卡,一个走东路向霍山县驶去,另一个走西路向光山县驶去。 除了一百个士兵分给了卡车,剩下的人都穿上了乱七八糟衣服,有没有军章的旧军服,有码头工人的衣服,有百姓衣服,还有盗匪的衣服,沈醉和参谋更是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山大王和狗头军师,梅里莎则是山大王手下管理红粉胭脂军团的老鸨,一行人招摇过市,浩浩荡荡的驶向了霍山县。 在沈醉和梅里莎在路上慢吞吞行进的时候,何成浚那边的情形渐渐变得不太好了。 之前,蒋漱岩凭着运输优势和霸空优势,将西北军和晋军的联军打的七零八落。蒋漱岩要钱有钱,要飞机有飞机,要人有人,从这方面看,似乎比可怜巴巴的西北军强太多了,好像就稳赢了?其实不然,两边的军队素质也是有差距的,从五月中旬开始,蒋漱岩这边就开始节节败退。 蒋漱岩刚到前线的时候,以第二军团主力向兰封猛烈进攻,并以空军配合轰炸。但由于阎锡山预先在这方面加强了工事防御,还调来了一个军来增援,发挥了炮兵优势坚守阵地,以至于蒋漱岩在这方面一点都没讨了好。 蒋漱岩见正面打不下来,就决定剑走偏锋,先收拾晋军的右翼。 这确实击中了阎锡山的软肋,但阎锡山有个神队友,冯玉祥看到友军情况紧急,把预先留下的机动部队投入了使用,冯阎联军这一边顿时左、中、右三面铁桶一般坚固,全线即刻发动攻击,给了蒋漱岩的精锐部队迎头痛击。 蒋漱岩方面遭遇了很大挫折,木巳县的陈诚部就几度被围,杀伤很多,只以陈部装备优良,机枪火力炽盛,方得以突围而出,然而却随着敌人的步步紧逼而节节败退。 木巳县的失败只是蒋漱岩一方此战的缩影,其他方面也各有所失。 激战十余日,蒋军全线为之动遥。 “诸君不必为难,”蒋漱岩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一群军官、参谋,说道:“我军援军即刻就到,还请各位稳住阵脚。” 何成浚站在人群外面笑容满面的和大家一起欢呼,他身边一个小参谋叽叽咕咕的小声说:“早就说临阵换将是不对的嘛。” 何成浚笑容不改,一巴掌呼到了小参谋头上:“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小参谋看了看何成浚,没敢说什么。 “放心,阎锡山的兵没法子和冯玉祥的相比,”何成浚说,“阎锡山的兵,叫他们守在一个地方,倒是有些办法;要是叫他们一往直往前进攻,那就不能和西北军相比了,敌方配合必然有问题,只要抓住这一点,我军未必没有希望。” 不过两日,援军果然开到,蒋军将全线撤至定陶、曹县、民权、河阳集之线,开始这条线作为站脚之地,向冯阎联军发动进攻。 不得不说,西北军在冯玉祥的指挥下,确实是如同鬼魅一般神出鬼没,机动性能非同一般。就在蒋漱岩在归德府柳河车站指挥作战的时候,冯玉祥属下郑大章带领一队骑兵,夜间疾驰八十余里,奇袭了蒋军的飞机场后安然撤走,烧毁飞机十二架,俘虏机师和地勤人员五十余名。这个战况还是因为郑大章不知道蒋漱岩就在附近的车站,他要是知道,蒋漱岩都有可能被他绑走了。 蒋漱岩掐死冯玉祥的心都有了。 蒋漱岩在军事上打了败仗,在舆论上也吃了大亏。 因为各地军阀见冯、阎被蒋漱岩削藩的手段逼反了,顿时人人自危,他们可没有冯阎的势力,蒋漱岩要是对他们动手,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吗?在军事上他们不能和蒋漱岩对抗,在舆论上就不遗余力的搞臭蒋漱岩。 于是当蒋漱岩回过神的时候,反蒋声浪几乎弥漫全国。 何成浚就在这种时候,重新出现在了蒋漱岩的眼前,在陇海线的巨大失利,他寄希望于何成浚能在平汉线争取回来。何成浚笑嘻嘻的打电话给花车部队:“喂,梅里莎吗?我想,你们可以稍微走快一点了。” 梅里莎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在宿州了,她正在泡脚,因为长期穿着高跟鞋,她的脚很疼,脚底还磨破了皮,但不穿高跟鞋梅里莎就没自信,生怕被人当成了毛孩子,因此有时间她就待在宿舍车上让脚休息。 “我们现在在宿州,你有什么指示?”梅里莎问。 “宿州啊,挺好,”何成浚笑着说,“继续前进,尽可能到菏泽汇合。” “明白。”梅里莎平静的接受了指示。 “一路没遇到刁难吧?”何成浚问,“沈醉怎么样了?” “沈醉很好,”梅里莎说,“倒是军队小范围的哗变了一次,被镇压了,多亏了沈醉。” “那就好,你们一路要小心,千万不能和敌人硬碰硬,一路上少不了胭脂炮弹和袁大头开路,尽可能灵活作战。”何成浚嘱咐道。 “明白,我们目前没有遇到什么全副武装的士兵。”梅里莎说,“来花车消费的富商和大头兵却不少。” “那就好。”何成浚说。 正在打电话,又有一个花娘来敲门:“梅小姐,那个邦汉又来了。” 梅里莎头皮一紧,对电话悄声说:“麻烦人物来了,我不多说了,回头再联系。” 挂了电话,梅里莎整了整身上的旗袍,重新穿上了高跟鞋,走出了宿舍车子。 邦汉是最近来花车消费的神秘人士,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彝族男人,一身花哨的衣服和首饰别提多招展了,他自己却不觉得,随意自在的在各地乱跑,宿州只是他路过的一个地点,因为被花车吸引,暂停了行程,经常来花车消费,还指导花娘如何化妆搭配衣服,最近他迷上了沈醉的功夫,经常来讨教几招。 沈醉是一个带着两千多花娘沿街待客的山大王,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十分阔绰的样子,邦汉对他很感兴趣,某一次沈醉不堪他的骚扰对他动手之后,这家伙却好像被虐上瘾了,时不时就来讨教一番。沈醉最开始很不耐烦,但最近好像被他说的东西吸引了,经常会和邦汉在一起喝酒。 梅里莎直接就跑向了他们喝酒的花车。 “所谓土地改革,就是指不能把所有的土地都集中在少数人手里。” 梅里莎在猝不及防间听到了这么一句,立刻停住了脚步,她屏住呼吸仔细听里面的说话声。 “我在华国各地行走,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邦汉的声音说,“国民政府这里,大多数土地都集中在少数人手里,我们把这个比例划分为二和八,两成人口占有着八成土地,八成人口只占有两成土地,那么就会有八成人口成为国民政府的潜在敌人。” “百姓,会造反吗?”沈醉问。 “当然会,如果有人能为他们创造更好的条件,”邦汉说,“土地改革就是这种条件,在公华学社控制的地区,他们把集中在地主和富农的土地平均分给了贫民,你猜,为了保住这些土地,会有多少贫民愿意加入公华学社?又有多少人会因此给公华学社提供物资?” 沈醉没有说话。 “反观百业学社,如果没有了百姓,他们从哪里补充劳动力和兵力?”邦汉说,“所以,纵观历史,总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你觉得公华学社会夺得天下?”沈醉问。 “然也,”邦汉微笑着说,“如果国民政府能够为百姓分得更多利益就说不定了,但是,百业学社的主要权力阶层就是地主富农大商人,他们是不会触及自己的利益的,反而会将想这么干的人统统干掉。” 梅里莎一边听着一边注意周围,眼尖的看到军师打扮的参谋先生正在朝这边走来,立刻大声打起了招呼:“早啊,先生,吃饭了吗?” “吃什么饭啊,这都几点了,”参谋发着牢骚,走了过来,“十五号车的小娘皮又吵吵着要加餐了,我们哪儿有那么多钱乱花啊。” 花车里的说话声停止了。 梅里莎放心了,笑着说:“这倒是也不难,谁想吃好的尽管登记个单子,差遣人去买啊,谁要吃谁付钱。” “这倒是个好主意,就怕没几个人肯花钱。”参谋笑道。 沈醉走出了花车,看着梅里莎站在门口,心中微微一动,对梅里莎点点头,说:“就这么办,她们接了那么多客人,谁知都受了些什么好东西,难道连吃顿好的都没钱吗?” “真是为富不仁。”邦汉在后面说。 “你要是怜香惜玉,大可以全部买回去啊。”沈醉说。 邦汉被噎了一下。 参谋向沈醉打了个手势,这表示前方有情况,沈醉点点头,向参谋走去,路过梅里莎时,他微微低头,小声道:“晚上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美人窟是英雄冢 沈醉与参谋一起步行到了车队最前方,沈醉看着前方乌压压的人群有些无力。 “都是附近城乡的先生们,”参谋叹了口气说,“他们反对花车从他们的村镇经过,说有伤风化。” “最好不要与他们起冲突,”沈醉问,“还有别的道路吗?” “有是有,但是就绕远路了。”参谋说,“而且也不太安全。” “没得选择了,反正何成浚也没说我们什么时候抵达,就照八月来吧。”沈醉说,“那边战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参谋叹了口气,“据说中央军已经对西北军产生恐惧心理了,战况相当不利。” “何成浚没参战?”沈醉问。 “已经参战了,但是就算是他,一时半会儿也是没办法将战局扭转过来的。”参谋说。 “那就不能磨磨蹭蹭的了,”沈醉说,“尽快通过这里吧。” “绕路还是硬闯?”参谋问。 “难道你还能对这群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动手不成?”沈醉说,“委员长脑袋上的黑锅已经够多的了,要是我们也参一脚,信不信不用委员长动手,何成浚都能吃了我们。” 参谋哑然。 “绕路,加快速度,要尽快通过宿州。” 参谋前去调动军士,沈醉回到了充当宿舍的花车上,他和参谋、梅里莎三人住在一辆车上,趁着参谋不在,他毫不意外的在车上看见了梅里莎。 “现在来说说吧,”梅里莎面无表情的看着沈醉,“那个邦汉是什么人?”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沈醉揉了揉太阳穴,“他应该是个公华学社。” “他知不知道你是谁?”梅里莎问。 “不知道,他以为我是土匪或者别的什么,三番五次来找我,其实是为了说服我加入他们。”沈醉说。 “你没这个打算吧?”梅里莎紧张地问。 “没有,”沈醉说,“我好好的国家高级军官不当,跑去和公华学社吃土,我脑子有病啊。” 梅里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才刚刚有了工作,不想换。” 沈醉奇怪的看着她:“就算邦汉想拉人入伙,他找的也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梅里莎怒道:“我们不是一伙的吗?你去投奔乱党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你小声点,我没想背叛百业学社!”沈醉将手指竖在嘴边,恼怒的低声说。 “可你在跟那个邦汉眉来眼去的!”梅里莎也低声说。 “什么叫眉来眼去的!”沈醉瞪着梅里莎,“那个邦汉不过是个敌人的说客罢了,废话别说了!” 看在梅里莎不服气的还想说什么,沈醉严厉的制止了她:“不准再提那个邦汉了!” 梅里莎不甘心的闭上嘴。 “何成浚有什么指示?”沈醉问。 “他让我们加快脚步,说我们可能很快就派上用场了。”梅里莎说。 “真快,”沈醉说,“看来西北军名不虚传啊。” “什么?”梅里莎不解。 “别说了,我们可能要绕路通过宿州了,”沈醉展开了地图,“来看看,哪条路走的顺当些。” 在沈醉和梅里莎小心翼翼的向菏泽推进的同时,蒋漱岩命令何成浚的第三军团发动进攻,企图牵制西北军向陇海线增加兵力。何成浚在这方面能够调动的军队只有徐源泉、王金钰、杨久生等部,这些人并不是蒋漱岩的嫡系部队,都各自有自己的小九九,哪里肯为蒋漱岩出死力,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各个心存观望之态,甚至还有人在暗中与冯玉祥有联系,幸亏何成浚严防死守,才没出一个叛徒。 何成浚下达总攻命令之后,由驻马店到漯河督师,各个军队陆续向前推进。然而在用空军干掉了许昌的最高司令之后,冯玉祥派遣邓宝珊接任,并亲赴许昌视察,以安定军心,之后,冯玉祥连连派遣得力干将与何成浚部队先后遭遇。 何成浚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由于西北军战力的坚强,蒋军对冯玉祥的西北军产生了不可遏制的恐惧心态,士气大为低落,固守阵地,不敢再轻易作出出击的尝试。没多久,在桂军攻入湖南、占领长沙,又再次进占岳州之后,冯玉祥发动全线进攻,激战仅两昼夜,蒋军即纷纷向漯河以南溃退。 为此何成浚不得不放弃了八月发动美人计的计划,急电命令沈醉和梅里莎急速行军,尽快到达漯河。 沈醉接到何成浚的军令之后,立刻急行军,命令手下昼夜兼程,并在几日之后,途经淮北,绕过毫州,通过韩城、沈丘、上蔡,最后抵达了漯河,顺利与何成浚的人接上了头。 前来接应沈醉的是梅里莎曾经见过的,在倪少涵的接待室传送文件的小军官冯科,他见到沈醉和梅里莎之后立刻就带他们去见何成浚。 他们进入何成浚的指挥部时,何成浚胡子拉渣、一脑袋乱毛的形象极大的惊吓了他们。 “现在战况怎么样了?”沈醉问。 “不太好,仅仅是亳州城,我们围了好久都没打下来,一日前也被解围,孙连仲部已经会同孙殿英部由亳州长驱东进,如果被他们取得蚌埠、宿县,我们的后路就算被断绝了。”何成浚严肃的说。 “我方应对如何?”沈醉问。 “幸亏有靖远兄啊,”何成浚叹了口气说,“靖远兄最是擅长机动作战,特别善于在敌前运动和编组。此战他奔走于陇海、津浦两线及中间地带,行动飘忽不定,攻击凌厉迅猛,多次为我方解围,实在是国之大器。古有李广,今有蒋靖远,不愧于飞将军之名。” “如今前线吃紧,可有什么指示吗?”沈醉问。 “给我撒钱!”何成浚恶狠狠的说,“西北军长期驻防在陕、甘、宁、青这些穷山嘎达里,从来没有发过十足的军饷,再加上长途行军运输不便,所需要的弹药都是靠士兵随身携带,经过这些消耗战,我就不信他们还有弹药和粮食!” “撒钱好办,但敌人会上当吗?他们的后勤如何?”沈醉忙问。 何成浚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冷嘲热讽的说:“阎锡山那个铁公鸡,能给西北军什么补给?西北军军械弹药和战斗器材消耗巨大,阎锡山连根鸡毛都不舍得给他们补充,阎军自己按月发饷,给养充足,还有罐头吃,冯玉祥的骑兵连无线电台都领不到,存放军费的口袋比脸都干净,别说罐头了,连根咸菜都没有,我就不信冯玉祥愿意冒着这样的危险孤军深入,给阎锡山当这冤大头!” 沈醉和梅里莎为阎锡山的无耻惊呆了。 “给我撒钱!”何成浚恶狠狠的说,“烟土、女人和酒,给我拿这些淹死他们!” 于是,一百余辆从汉口千里迢迢奔赴而来的花车一排溜儿停放在了战场大后方,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摆开了阵势,拿出自己最擅长的本事,鼓足了劲儿,招待大头兵们来这迷魂阵里放飞自我。 一传十,十传百,没多长时间,整个战场都知道漯河不远处有免费的三千佳丽等待大爷们前去同赴瑶台宴饮,大鱼大肉随便吃,美酒大烟随便用,还有赛过西施貂蝉的三千美人儿随你挑选,吃喝玩乐一通之后,还能带着一摞袁大头走路,这么好的事儿,谁不去谁是傻子! 不过几天功夫,花车爆满,梅里莎不得不指挥很多人搭起了帐篷,扩大规模,勉强容纳了每天的官兵。 “真的有用吗?这可都是钱啊,那么多的钱,铺成地毯,能把漯河的大街小巷都铺满吧?”梅里莎颤抖的问。 沈醉也感觉心里在滴血,咬着牙,恶狠狠的说:“继续撒!给我拿钱砸死他们!” “我从没听说过这种打仗的办法,太烧钱了!”梅里莎几乎都要哭了。 何成浚站在他们身后,嘴上叼着烟,听了梅里莎的话,顿时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什么叫打仗?话本子里那些刀枪斧钺、枪林弹雨?开什么玩笑,现在打仗,不仅要用大炮,还要用袁大头和烟土。就像这场战争,我们在这里枪林弹雨,还有其他人坐在后方烟馆娼寮里与敌人唇枪舌战、交易画押,只要价钱合适,袁大头和烟土到位,敌人的兵马随时都能变成我们的兵马。但凡成点气候的军头,多是此道高手,只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碰上了一比,就看出谁的手笔更大了。” “要论烧钱,穷的要当裤衩的西北军和铁公鸡一样的阎军,绝不是我们的对手!”沈醉杀气腾腾的说。 “说的没错!”梅里莎的杀气也上来了。 “就是这个气势!”何成浚喊道,“又不是要你们掏钱,心疼个屁啊!给我撒钱,有多少撒多少!” 没几日,金钱攻势终于生效了。那时候梅里莎正在调动军士搬运银元和烟酒,手下一个花车的小组长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梅长官,不好了!”这个美丽的女人惊慌失措的喊道。 “怎么了?”梅里莎问。 “有个人来叫姑娘伺候了!”这女人惊慌的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梅里莎问。 美人急的直跺脚:“那是敌人的人啊!” “什么?”梅里莎来劲了,“真是敌人的人?你看对了?” “他们说话吞吞吐吐的,穿的倒是我们的衣服,但鞋子不是啊!”女人焦急的说,“我看他们的样子不太对,就赶紧来报告了!” “现在怎么样了?”梅里莎问。 “我,我让姑娘们先伺候着,我自己来向长官报告。”女人说。 “干得好!”梅里莎两眼放光的说,“跟我来,用钱砸死他们!” 梅里莎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雄赳赳气昂昂的奔向了那辆花车。 那辆花车里面欢声笑语不断,酒水和菜肴也不断被送进去,梅里莎亲自盯着那里,一直等到寻欢作乐的声音都褪去了,才带人抬着钱箱子走向了花车。 梅里莎踏进花车的时候,那三个冒充蒋军的西北军正抱着姑娘在唠嗑,看到梅里莎进去,立刻警惕起来。 “放轻松,朋友们,”梅里莎笑眯眯的说,“我知道兄贵哪里过来的,并不要各位性命,打仗是当兵的事儿,不是姑娘们的事儿,我们只管开门迎客,不管你们是哪里人士。” “得,那就承蒙好意,”一个士兵抬抬手,道,“但是话我说在前头,是你们自己说不要钱的,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 “我们连钱都不要,哪里还会要你们的性命。”梅里莎笑眯眯的说,“此时来找各位,不过是因为还有东西,担心各位忘记了,临走不去拿,所以我亲自送来了。” 梅里莎打了个眼色,她身后的两名士兵把钱箱子放在了那三个西北军坐着的桌子上,将满满一箱子袁大头亮给他们看。 花车里的人都听见了清晰的口水声。 “说好了,吃完喝完都要拿一些的。”梅里莎笑道。 “这真的给我们?”一个士兵问。 “当然,但凡是来我们花车上来玩的,都有。”梅里莎豪爽的笑道,拍了拍钱箱子,说,“请各位回去告诉你们的兄弟,但凡西北军,只要是排以上的军官,都能来我花车,吃饱喝足不说,还有姑娘陪着,临走都能带着袁大头!” “真的?”这三个士兵失声惊呼道。 “我虽然是个姑娘,但说话也是一言九鼎,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更改!”梅里莎说。 三个士兵面面相觑,一起扑向了袁大头。 梅里莎笑眯眯的看着兴高采烈离去的西北军,挥着小手绢目送他们走远,心满意足的说:“西北军什么都好,打仗勇猛,能够吃苦,上了战场也舍得拼命,但真的见不得女人,见不得钱,一旦有了诱惑,倒戈最快的,也是他们。” 有了这三个榜样,越来越多的西北军呼朋唤友的来花车消费了,就这样,在中原大战的西线战场,红粉胭脂言笑晏晏之间,纤纤玉指之下,美酒佳肴喷香扑鼻之际,袁大头悦耳的叮当声盖过了枪炮的隆隆之声,冯玉祥亲率主力在东线苦战之际,西线已经到了全线瓦解的边缘。 蒋漱岩将津浦线方面的大部精锐部队分别调到平汉、陇海两线,并把进攻重点放在平汉线,以威胁阎冯联军后方,进扰陇海路西段,以截断西北军的退路。 战局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冯玉祥不得不将两支部队撤退到了洛阳一带,以保持通往秦西的归路。 蒋漱岩见状,立刻发布了悬赏令:先占巩县者赏洋二十万元,先占领洛阳、郑州者赏洋一百万元。并抽调部队开到河南,集中主力对淮阳、周口进行攻击,还从平汉线以西分许多纵队,分途向登封、洛阳挺进,开始总攻。 西北军张维玺见两翼均遭到威胁,乃从许昌后撤,冯玉祥为了保住许昌,派冯治安率部增援。激战正酐,张汉卿发出通电,东北军大举入关,整个局势便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变化。 张汉卿通电发出后,阎冯联军中立即引起极大震动,阎锡山的部队首先开始向黄河以北撤退;庞炳勋、孙殿英、刘春荣等部均纷纷自由行动,随同晋军撤到黄河以北;其中还有石友三见势不妙,立刻通电表示拥护张汉卿的主张,并率部由鲁西开往豫北,破坏了漳河铁桥。 冯玉祥顿时陷入了众叛亲离、四面楚歌的境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中原大战结束 蒋军的驻守地一扫前几个月垂头丧气的样子,个个昂头挺胸洋洋得意,走起路来步履生风,仿佛恨不得将胜利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何成浚拍了拍沈醉的肩膀:“我说你,别跟他们一样犯傻,仗还没打完呢,等打完了在高兴也不迟。” “还有什么威胁吗?”沈醉乐呵呵的问,“冯玉祥都快完蛋了,我们还差什么吗?” “差得多了,”何成浚挺平了脸,“你真以为把他们打跑万事儿就完了?冯、阎那么多的兵,万一东山再起怎么办?” “再继续打?”梅里莎问。 “别犯傻,穷寇莫追,再打下去我们得死多少人。”何成浚说,“而且,我们的敌人又不是只有阎锡山和冯玉祥,当心渔翁得利。” “还有跟别人打?”梅里莎惊讶的问,“难道是瀛岛人吗?” 何成浚吐出一个烟圈,叹了口气:“不是,是工农军。” “啊?打工农军?”梅里莎惊讶的说,“原来还要打公华学社啊。” “是啊,沈醉发现在赣的工农军有集结现象,委员长担心他们大股串联,想要腾出手尽快去对付江西的工农军。”何成浚说,“所以,不能在这里把军队打的疲累了。” “那怎么办?”梅里莎问,“不能打,也不能放过他们,有什么办法呀?” “这就要靠那些嘴皮子比枪炮还厉害的家伙们了,”何成浚说,“看看我们的说客能不能说服他们彻底投降了。” 十月初,阎锡山、汪精卫秘密到郑州与冯会晤后,联合发表实行停战的通电,阎、汪在当天夜里离开郑州返回军队,冯玉祥也率军撤退到黄河以北的新乡,蒋军于六日进入郑州。 为了表示自己“宽宏大量”,也为了能尽快腾出手收拾工农军,蒋漱岩将收拾华北残局的全权委诸张汉卿,也对河南方面一了百了,表示愿意与河南方面商量对付西北军。 冯玉祥很担心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于是摆出姿态同意下野,命部下鹿钟麟出面与之接洽,提出三个条件,其一是,自己下野后外游时,希望给予便利;其二是,军队由鹿钟麟接管改编,驻守秦、泷及荷城西部;其三是给西北军编遣费三百万元。 “他倒是真敢开这个口,”何成浚撇撇嘴,“委员长又不是傻子,他怎么肯让西北军这个庞然大物继续存在下去。” 沈醉在旁边整理何成浚的文件,头也不抬的说:“漫天开价,落地还钱,鹿钟麟不过是想知道委员长对西北军是个什么态度罢了。” “这还真是有意思了,”何成浚讥笑道,“冯玉祥真以为他的部下有多三贞九烈,个个都会等着他吗?” “原西北军张维玺等部经过劝说,同意接受春城军事参议院参议名义,”梅里莎给何成浚端来茶水,小声说道,“可能最迟明天就要解除武装了。” “那样,要不了多久,冯玉祥就剩下个光杆司令了,”何成浚喝了一口茶,惊喜的说,“梅里莎,想不到你这么会泡茶啊,太好喝了!没想到在这种艰苦的地方也能喝到这么好喝的茶!” “那个,我曾经专门学过。”梅里莎半是害羞,半是得意的说。 “学过?”何成浚恍然大悟,“啊,你以前在梅家是伺候人的,所以自然专门学过了。” “不是在梅家学的,”梅里莎说,“我曾经在瑾风夫人那里住过一段时间,是她的管家教我的。” “是吗?”何成浚不知道瑾风夫人是何许人也,但这不妨碍他赞叹这杯茶,“一定是个很讲究、很有文化的女人吧。” 梅里莎点了点头。 门口有人打报告,何成浚让人进来,一进来梅里莎才发现还是个熟人,就是在倪少涵那里接待她,后来又在漯河与她接头的冯科。 “报告,我们师座请何司令前去。”冯科说。 “请我去?”何成浚问,“干什么?” “师座说,仗打完了,现在可以放松一下了,大家聚在一起娱乐一下。”冯科头也不抬的说。 何成浚明白了:“他的赌瘾又犯了是不是?” 冯科一眨不眨的盯着天花板。 “真是的,仗还没打完呢,就剩个收尾了也不能多忍一会儿,”何成浚嘟嘟嚷嚷的说着,问道,“还有谁?” “顾祝同师长和上官云亭师长。”冯科说。 “闲人还真多。”何成浚站了起来,“走吧,沈醉,梅里莎,我们一起去看看。” 三人在冯科的带领下刚走到倪少涵的宿舍旁,就听到了里面的喧哗声。 何成浚向里面迈腿,站在门口的守卫向他敬礼,何成浚对守卫点点头,迈了进去,沈醉和梅里莎紧紧跟着他。 房间里面,烟雾缭绕的,倪少涵和另外两个军官,在牌桌前吹胡子瞪眼的,桌子更是拍的啪啪响。 倪少涵的袖子捋到了肩膀,手上抓了一把牌,脸涨得通红,正在吵吵嚷嚷的同另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军官拉扯:“你作弊了,你肯定作弊了!” “靖远兄,空口白牙怎么能这么诬赖人呢!”这个军官笑嘻嘻的说。 “靖远兄,你不会是想赖账吧?”另一个军官笑着问。 “哪里想赖账了,”倪少涵气急败坏的说,“但是刚才的牌肯定不对,你怎么能连着四局都能拿到大王呢?这肯定不对!” “这就叫运气来了谁都挡不住,”斯斯文文的军官拉开倪少涵的手臂,笑的想让人在他脸上抽一把,“靖远兄,快给钱!” “给钱给钱!”另一个军官也把牌扔到桌子上,兴致勃勃的伸手要钱。 “肯定不对”倪少涵还在挣扎。 何成浚进去后,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笑嘻嘻的问道:“哟,这是怎么了?这牌怎么打成全武行了?” “雪竹兄,靖远兄看来是要赖账了,”斯斯文文的军官笑着说,“一代赌王晚节不保啊。” “上官云亭,你浑说什么!”倪少涵粗豪的吼道,“我老倪什么时候赖过赌账了?” “那就掏钱!”上官云亭赶紧伸手。 倪少涵就憋在了那里。 “怎么?”何成浚见状,好笑的看着他,“靖远兄这是囊内空空了?” 倪少涵咳嗽了一声,面红耳赤的说:“先欠着。” “我说,你都没钱了,怎么还把我叫过来?”何成浚笑道,“是想让我借钱给你,还是让我接替你的位子打下去?” “不是,是”倪少涵的脸色变得挣扎起来,哼哧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是什么?”何成浚等了半天都没等明白,不耐烦的问:“你这个飞将军什么时候染上了口吃的毛病了,什么事儿快说?” “借钱!”倪少涵大声说。 上官云亭和顾祝同大笑起来。 何成浚笑着摇摇头,掏出了钱包:“欠了多少?” 倪少涵却不说话了。 上官云亭伸出手指:“两百大洋。” “两百大洋就让你急成这个熊样了,你还真是有出息,”何成浚从钱包里掏出几张国外的纸币,递给了上官云亭,又把钱包递给倪少涵,“还继续吗?这里都给你了。” 倪少涵却面露挣扎之色,看着何成浚欲言又止。 “怎么了?”何成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说,“我身上就这么点,全拿出来了。” “不是这个。”倪少涵挣扎着说。 “什么?”何成浚不解,不耐烦的说,“痛痛快快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有五万大洋吗?”倪少涵哭丧着脸问。 “什么?”何成浚大吃一惊,“我哪里来那么多钱!” “你的花车之前对付冯玉祥的时候,撒钱撒的那么干脆,现在难道没了?”倪少涵问。 “那些钱是委员长拨给的特别军费,”何成浚说,“花车遣散后就封存起来了。” “能借我一点儿吗?”倪少涵哭丧着脸问。 “这要委员长签字,”何成浚说,“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话说到这里,上官云亭和顾墨同纷纷低下头,悄无声息的蹭到了门边,试图偷偷溜出去。 何成浚见状不对,赶紧堵住门:“等等,你们别走,倪少涵的五万大洋,不会是输给你们了吧?” 顾祝同干咳了一声,说:“这也算是有缘吧嗯呐。” “有缘个屁!”何成浚怒吼道,“你们赌了多长时间?怎么能输那么多等等,不对,”何成浚感觉不妙,瞪着顾祝同和上官云亭,问道:“倪少涵哪里来那么多钱?他不会是把军费输给你们了吧?” 上官云亭和顾祝同顿时闭嘴了,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何成浚恶狠狠的目光盯上了倪少涵:“你把军费输了?” 倪少涵忐忑不安的看着何成浚,辩解道:“你知道的,我手气很好,一直没怎么输过,所以这次不知不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输了很多,于是我就想啊,我手气那么好,再加把劲儿,或许就翻盘了呢,所以” “你手气好个屁!”何成浚怒骂道,“你怎么能蠢到这种地步!” “真的啊,我手气一直很好的,”倪少涵急忙说,“不信你看,你那边的那个小丫头,不就是我从沪城赢回来的吗?” “你一个带兵的实权军长,去跟有求于你的商人赌博,他还不迫不及待的都输给你啊!”何成浚骂道,“捧你三五回,你还当真了?” “那也不赖我啊,”倪少涵耍赖道,“都怪那姑娘他爹,疑兵之计让我没能摸清自己的虚实。” “屁!”何成浚堵在门口,向上官云亭和顾祝同道:“明天就要发军饷了,赶紧把钱还给他。” 上官云亭挺着一张苦瓜脸道:“雪竹啊,这钱,我已经发给士兵当做犒赏了,实在是要不回来了啊。” “我也是啊!”顾祝同忙说。 “滚犊子的!”何成浚骂道,“你刚从赌场上下来,什么时候发的犒赏?” “雪竹啊,你可知道我们赌了多久吗,这中间总是要吃饭上茅房的啊,”上官云亭辩解说,“我赌的痛快,赢得高兴,不得和手下的兄弟们一起乐一乐?所以,就全发下去了。” “我也是啊!”顾祝同忙说,“他那么大方,我也不能让兄弟们看扁不是?” 何成浚瞪着他们竟然无法分辨这话是真是假,上官云亭和顾祝同趁着他愣神的功夫,纷纷猫下腰,溜掉了。 何成浚一时没来得及拦住他们,恼怒的跺跺脚,对倪少涵道,“这事儿我不管了,你自己去和委员长说吧!” “等等,雪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雪竹!委员长会杀了我的!雪竹!雪竹!雪竹哎!” 倪少涵输了军饷的事情让蒋漱岩大发雷霆,甚至把何成浚也叫去骂了一顿。 梅里莎和沈醉在委员长的办公室外面,听到了里面暴跳如雷的怒吼: “娘希匹的,正是用兵之际,你把士兵的军饷都拿去赌博了?你怎么不拿你那裤衩子赌博去?”蒋漱岩怒气冲冲的骂道。 “那不是太丢人了么。”倪少涵低声说。 “娘希匹的,你还知道丢人?”蒋漱岩骂道,“就不怕士兵领不到军饷,把你那脸皮子贴到大门上去?” 倪少涵闷声不吭。 “账上还有多少钱?”蒋漱岩问。 倪少涵依旧一声不吭。 何成浚叹了口气,说:“刚打完仗,怕是没钱的。” “让上官云亭和顾祝同把钱吐出来!”蒋漱岩怒吼道,“十有八九是这两兔崽子设的局!” “设局?”倪少涵如梦初醒,“我就说嘛,我手气不可能那么臭” 蒋漱岩一巴掌呼到了倪少涵后脑勺上:“闭嘴!就你跟傻子似的跳进坑里,还有脸站在这儿!” 何成浚看着倪少涵被抽的一个趔趄,丝毫没有同情心的说:“可能要不回来了,这俩都是属貔貅的,鄙人从他们那里实在是掏不出钱来。” 蒋漱岩大为头疼,在办公室里踱着步,一下一下点着倪少涵,表情挣扎,欲言又止,何成浚都为他的心脏担心了。 最后蒋漱岩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条子,匆匆写几行字,扔给了倪少涵:“拿着,先把士兵的军饷发了,回头再收拾你!” “五万大洋?”倪少涵又惊又喜,“多谢委员长。 “滚,滚出去!”蒋漱岩指着门口咆哮道。 倪少涵于是屁颠屁颠的滚蛋了,身后还传来蒋漱岩的怒骂:“娘希匹的!” 可能是被倪少涵刺激了,蒋漱岩在与冯阎接下来的谈判中态度非常坚决,要求冯玉祥和阎锡山都必须下野,这二人几经周转,试图再挣扎一下,但蒋漱岩将他们的部下分而治之,分别使用各种手段拉拢了过去。冯玉祥的心腹鹿钟麟见此于是先行通电下野,冯玉祥重返西北的最后愿望就此破灭。 西北军残部,张自忠、刘汝明、赵登禹等,由张汉卿改编为第二十九军,冯玉祥苦心经营历时二十余年的西北军遂完全瓦解崩溃。 至此,这场历时7个月,双方动员兵力110万人以上,支出军费5亿元,死伤30万人,战火波及20多省的中原大战,就此结束,蒋漱岩完成了全国形式上的统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柳条湖事变 大战结束后,梅里莎依旧跟着何成浚和沈醉,每日给何成浚泡泡茶,背一背英文单词,还要和沈醉学习军队的搏击技术,还要练习枪法。 何成浚某次看到他们联系之后,也时不时过来指导,但他每日军务繁忙,梅里莎多半都是跟着沈醉练习。 闲暇时间多了起来,梅里莎就开始兴致勃勃的规划自己的生活。 首先,梅里莎给自己的哥哥写了封信,因为梅里莎不知道哥哥在哪个部队,她就托付沈醉为自己查询各个军队中,哪个有闫林虎这个人,之后就把写好的信托沈醉借助军队的邮递系统,邮寄给哥哥。 然后,梅里莎就开始查询自己的小金库,梅里莎自从跟了何成浚,吃穿住行都是军队里包办,她自己每月十七元的工资都储存着,算下来也有了一百多块钱了。但是,梅里莎仔细算了算,发愁的感觉到,这些钱如果用来在某个稍微繁华点的地方买一栋房子,某个生路,就有些太少了。 于是,梅里莎就开动脑筋,寻找能够挣钱的门路。伊甸园的物产当然是现成的财路,梅里莎现在能够自由出入军营和城镇,有的是将物产卖出去的门路。跟着何成浚东奔西跑的这一年,梅里莎就是靠着时不时进入伊甸园修整,才没被落下,这些年,看着伊甸园的水果鸡蛋一点点烂掉灰化,梅里莎别提多心疼了,因为担心被怀疑,都没敢拿出来,现在有机会了,赶紧把东西都卖了吧! 梅里莎先进入城镇,买了很多大篮子,寻了几家收购鸡蛋的,先把积攒了一地的鸡蛋、鸭蛋、鹅蛋都给卖了。然后又找了个酒楼把超龄服役的鸡、鸭、鹅都给卖了。 又把满地的兔子,只留下十来只,剩下的都卖了。 接下来是水果,先把地上完好的熟透的那些,一篮子一篮子统统都卖掉,再把树上摘下来的那些也卖掉,因为价格便宜,很多户人家都是整篮整篮的买,没几天就统统处理了。 麦地里和玉米地在以往如果长时间不处理,很快就会堆积出麦粒和玉米粒,但这次因为有了超多的鸡,还养了山羊,所以竟没有粮食堆积,只有超多的鸡和挤挤挨挨的山羊在田地里叫唤,鸡还好,都卖给酒楼了,但是山羊就有些麻烦了,更别提梅里莎还在树林里养了猪和牛。梅里莎经过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位于郊外的一个屠宰场,也没怎么还价,雇了一辆车子,将家畜从伊甸园拉出来,装上车,一趟一趟都拉了过去。 最后是蜂巢,每个有蜜蜂的地方都分出了很多个蜂巢,梅里莎穿戴好装备,将那些蜂巢一个个捅了下来,每亩地上只留一个,剩下的都带了出去,多半卖给了药店,留下两个最大的带回去给沈醉和何成浚。 等处理完空间里多出来的家畜和家禽,伊甸园才算清静下来,在以前,伊甸园整个都弥漫了家禽和家畜的粪便味道,幸亏伊甸园拥有超级厉害的自净功能,否则,梅里莎说不定会疯掉的。 晚上梅里莎在宿舍里算账,发现这一个月的买卖,她收入了八百多大洋,梅里莎惊喜的发现,如果找不到谋生的办法,做个小贩也是可以发财的。 白花花的银元还不是最大的收货,经过一年时间,梅里莎又多了六亩地!分别在养鸡场、两个菜园、2号果园、瓜豆园的后面,还有一块土地在竹林和二号果园之间,这样一来,围绕中央家园的就变成十亩地了,梅里莎又能种植新东西了! 梅里莎现在发现自己之前的规划有些混乱了。 首先是中央家园,这里真的太乱了,里面有面包树房子、葡萄树、紫藤、椰子、玫瑰、月季、无花果、猕猴桃、黄桃、蓝莓、砂糖橘、可可树,还有蜜蜂,这次进来,中央家园挂了八个蜂巢,别提多吓人了。 梅里莎受了教训,中央家园里绝不能种植需要蜜蜂的作物,否则还怎么住人啊! 梅里莎于是把葡萄剪了枝子,再加上自己之前储存在水缸里的几棵葡萄树和提子,水缸里的葡萄树和提子树也长大了,但因为受限于水缸,并没有比外面更大些。梅里莎把这些葡萄和提子都种植在了一亩新土地里面,就在1号菜园后面,又从军需处购买了军队里搭帐篷的钢铁支架,花了几周时间,在这一亩地上搭建了很高的两层架子,任由绿油油的藤条乱爬。 还有另一个水缸里的各种梅树,梅里莎把梅子类的树都种植在了养鸡场后面,也在葡萄园隔壁。蓝莓、黄梅、青梅、乌梅、西梅、杨梅,还在地上种植了草莓,每种都有好几个品种,仅青梅就有青竹梅、大核青梅、白莲头梅等品种,栽植了满满一亩地,名副其实的梅子园。 中央家园里,除了之前留下的靠着四柱床架子的葡萄和两棵无花果树之外,剩下的果树都被梅里莎移栽到了别的地方。她开辟了4号果园,将猕猴桃、黄桃、砂糖橘、山楂、可可树等,这些原本长在中央家园的果树都移植了过去。 梅里莎还在当地收购了一些野菜和蔬菜的种子,种植到了几个果园里面,另外还在花鸟鱼虫市场,买了一些鸽子和鹦鹉,全部放在了干果园之中。另从农户手里收购了几只鹌鹑和野鸡,放进了4号果园,并在四号果园里撒了一把各种蔬菜和豆类的种子,给野鸡和鹌鹑加餐。 另外购买了一些水稻种子,种植在2号菜园后面。 梅里莎很想养些鱼,但是伊甸园只有土地,梅里莎于是打算自己花些时间,自己挖出一块鱼塘来,就挖在第一圈新出的土地上。 最后还剩下两块土地,但梅里莎发现目前最紧要的不是种植作物,而是赶紧把暴露在外面的,从瑾风夫人那里购买的家具都搬进屋子里。 瑾风夫人狼狈离开沪城的时候,她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卖了,梅里莎用从梅家获得的金条和钱,用远远超过实际的价格统统购买了下来。衣服都挂在面包树屋子里,但是家具太多摆不进去了,梅里莎担心放在地上会灰化,就把家具都架在青石上面。但长时间暴露在外面,梅里莎很担心会不会坏掉,最好尽快搬进室内,于是扩建屋子就变成了最需要考虑的事情。 中央家园种植的树木被移走之后,梅里莎将面包树新发出来的小树苗,按照原本面包树小屋的位置,围绕着水池移栽了一圈,期待它们尽快长大。 在梅里莎白天忙着训练,晚上整理伊甸园的时候,时间悄悄的溜走了,不知不觉就到了民国二十年,梅里莎在繁忙的训练之余,时不时趁着休假去卖一卖伊甸园产物,还把外面小孩抓来的知了收购了一些扔到了松树林里。 在等待中,哥哥的第一封回信终于回来了,原来闫林虎就在杨虎城的军队里,之前中原大战,梅里莎一直跟在何成浚身边,闫林虎跟着杨虎城在战场奔驰转移,兄妹俩一直没能见面,这次闫林虎已经跟随杨虎城去西安了。 对于梅里莎的遭遇,闫林虎既庆幸又愤恨,庆幸的是梅里莎终于脱离苦海了,愤恨的是梅查理竟敢把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随意处理自己的妹妹,同时,闫林虎告诉梅里莎,梅家恐怕是有靠山了,不然他们不会无视闫林虎,随意卖掉梅里莎。 梅里莎仔细想了想,觉得哥哥说的很对,只是不知道梅家的靠山是哪个。 闫林虎让梅里莎在何成浚那里好好干,允诺自己打完仗就来接她。 梅里莎于是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就这样一直等到了九月十八日。 九月十九日清晨,一辆军车进入了何成浚的驻地,军车上下来不少人,陆陆续续往何成浚那里搬运了不少东西,其中押车的男人,让梅里莎为之侧目。 “小叔!”沈醉大喊着冲到了男人面前,刚到男人身边,就猛地从裤子里抽出一根短棍,对着男人的头部,猛烈的抽了过去。 梅里莎差点惊叫起来,但还没等她为男人惊呼,就马上替沈醉惨叫起来。 男人头也不抬,身子猛然一矮,躲过了沈醉的攻击,然后抬起右手,猛地向沈醉头部抓取,将之狠狠的灌在地上。 “招呼打得太早,语气中有杀气,不及格。”沈沐芳淡淡的说。 “我知道了”沈醉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说。 梅里莎愕然看着两人的动作。 何成浚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剔着牙,道:“早啊,我还以为你会来的更晚一点。” “事情紧急,容不得耽误,”沈沐芳说,“我从东北启程,昼夜兼程,在凌晨到达了委员长那里汇报了情况,之后就马不停蹄到了这里。” 何成浚愣了一愣,说:“你倒是够狠,车没爆炸吧?” “半路上坏了一辆,好在附近有村子,我在村子里买了两匹马,才没耽误事儿。”沈沐芳说。 何成浚不知道沈沐芳骑着没有马鞍的马跑了多久,更不知道他采用了什么方法才能不耽误事的跑了半个华国,既然他在这里看到沈沐芳了,那一切都是小事儿。 “进来说话吧,”何成浚说,“梅里莎,去泡茶,吩咐厨房炖点粥汤。” 梅里莎立刻跑着去了,先去厨房吩咐炖汤煮粥,再去何成浚房间里拿了茶叶和茶具,在小跑着去了办公室,刚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听见何成浚和沈沐芳说话。 “事件大体上就是这么回事,”沈沐芳说,“在我离开的时候,瀛岛文官屯的中岛正率军袭击北大营。” 梅里莎悄无声息的进入室内,安静的摆上了茶具,开始泡茶。 “等等,不对,”何成浚摆了摆手,沉思了一会儿,说,“你刚刚才说,杨絮湖东华山铁路段爆炸之后,在路边发现的是华国军人的尸体,既然铁路是华国人炸了的,怎么爆炸刚刚发生,瀛岛就进攻了?文官屯的中岛部队距离爆破点约有四公里距离,他们不需要反应时间吗?攻击之前不用整军吗?” 沈沐芳讥讽的笑了,在他那仿佛锋利刀刃雕刻而成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笑容是一件很奇异的事情,他用仿佛透着寒气的铁刃一般的声音说道:“我只是说铁路边上发现的是穿着华国军服的人,并没说是华国军人。” “是瀛岛人栽赃的?”何成浚立刻问。 沈沐芳点点头:“经查,铁路就是瀛岛人自己炸了的,那几具穿着军服的尸体是附近的老百姓,瀛岛人是蓄谋已久的,才刚刚炸了铁路之后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进攻了。” “现在打得怎么样了?”何成浚问。 沈沐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打输了?”何成浚问,“张裕亭家的小兔崽子就是借着他爹的威风胡闹而已,输得怎么样?” 沈沐芳的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何成浚更奇怪了,“总不至于把整个东北输掉吧?” “差不多吧。”沈沐芳咬着牙说。 “啊?”何成浚愣住了。 “我来这里之前,先去了委员长那里,”沈沐芳说,“那时候委员长正准备登上去江西南昌的船,我报告了情况后,委员长致电东北,指示说让他们随时报告情况,之后” “怎么了?”何成浚忙问。 “之后,我在来这里的路上,接到了好几处情报,”沈沐芳双眼冒火,咬牙切齿,声音仿佛在泣血,“我得知,张汉卿在昨日晚上遭到敌人进攻时,命令手下官兵,放弃抵抗,枪支全部入库,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 “什么?”何成浚失声惊叫起来。 梅里莎手中的茶壶放置在茶托上时,不由自主的划出刺耳的声音。 “由于执行张汉卿不抵抗命令,北大营八千守军被只有三百左右的瀛岛军击溃。”沈沐芳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他艰难的说,“截止今晨十点,瀛岛军先后攻占奉天、四平、营口、凤凰城、安东等东华山铁路、安奉铁路沿线18座城镇,目前正在进攻鹤城。” “鹤城能拖多久?”何成浚忙问。 “何司令,”沈沐芳闭上了眼睛,“东北执行的是不抵抗命令。” 何成浚身形晃了一晃,梅里莎险些以为他要倒下去了。 沈沐芳艰难的说:“按照这个速度,不需要几天,东北全境都会陷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君子藏锋 在沈沐芳抵达梅里莎所在的次日,鹤城陷落,然后仅仅一天之后,祥城陷落,及至十月,东北军金雀城洮南镇守使张海鹏投敌,且奉瀛岛军命令派出3个团进攻海城。金雀城省政府代理主席兼军事总指挥恒占远指挥三个旅又五个团共1.6万余人在金雀江大桥抗击瀛岛军,这仅有的抵抗消息让何成浚哭了出来,直呼华国军人气血尚未泯灭。 恒占远金雀江抗战的事迹在报纸上演绎的轰轰烈烈,字里行间都能嗅得到远在东北的硝烟和血气,全国各地群众自动组织慰问团、后援会,捐钱捐物,支援黑龙江省抗战,梅里莎所在的这个城市也开始了和宣讲,学生们拿着募捐箱在街上游走,到处都能听到东北抗击瀛岛军的第一声枪响。 然而,恒占远率领军队战至18日晚,终因伤亡惨重、粮尽弹绝而弃守省城,撤往克山、海伦,19日,瀛岛军攻陷齐齐哈尔,恒占远在海伦组建抗日团体,继续进行抗日救亡运动。 何成浚得到消息之后将满桌子东西砸了个精光:“张汉卿这个王八犊子还要求不抵抗吗?” 沈沐芳蹲在茶几和凳子前,仔细的翻检着传来的电报和文件,将它们仔细的分类放置,闻言说道:“事情爆发没多久,张汉卿就逃出奉天去锦城了,瀛岛在10月8日调集空军轰炸了锦城。” “炸死他了吗?”何成浚惊喜的问。 沈沐芳看了何成浚一眼:“没。” “委员长怎么说?”何成浚泄气的问。 “尚且不知道。”沈沐芳说。 何成浚看了看沈沐芳,用打商量的口气说:“你看,我要是想收买你去干掉张汉卿,要花什么代价?” 沈沐芳闻言,打量何成浚一眼:“算了吧,你付不起。” 何成浚嗤了一声。 “不过,既然是为国为民”沈沐芳思索着,认真的说,“我觉得可以试试,你看如何?” 何成浚居然认真思考了起来:“如果委员长有别的人能收服东北军,这买卖可就太划算了。” “有吗?”沈沐芳问。 “没有吗?”何成浚问。 “真有吗?”沈沐芳反问。 何成浚泄气了:“好像是没有。” 梅里莎在这个时候进入了办公室,将端在手中的粥汤等饭食放在了何成浚的办公桌上,然后去帮助沈沐芳收拾电报和文件。 沈沐芳见有人接手工作,于是就放开手去端饭碗。 “说实在的,”沈沐芳喝了一口八宝粥说,“我在你这里顿顿都吃得这么好,你就不打算问我要呆到什么时候?” “我问不着,”何成浚说,“我只要把你喂好了,你迟早要出去拼命的。” 沈沐芳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命令已经下来了?”何成浚问。 “我接到的命令是,等待顾顺章前来接洽。”沈沐芳道。 “那是谁?”何成浚问。 “沪城飞霞路梅家别墅外,王鑫遇害一案,你了解多少?”沈沐芳问。 梅里莎收拾文件的手顿了顿。 “公华学社员王鑫背叛之后,供认了公华学社的四个大人物,为此在飞霞路被杀,”何成浚说,“据说,鉴定的法医发现,王鑫的头颅被三发子弹贯穿,但只有四个弹孔,因为是被一位枪法出神入化的刺客所杀,三发子弹从同一个地方贯穿出来,所以才只有四个弹孔。” 沈沐芳说:“一名目击者认出了开枪的人就是顾顺章,我奉命一直追踪此案,今年四月,曾经在顾顺章手下干活的人发现,他化名化广奇在汉口新市场游艺厅表演魔术。” “等等,我知道这个人,曾经看过他的魔术表演!”何成浚说。 “魔术大师化广奇是顾顺章明面上的伪装身份。”沈沐芳说。 “这么说,我一直都在看一个高级刺客的表演?”何成浚心有余悸的说。 “顾顺章被发现后,我亲自带人实施了抓捕,”沈沐芳说,“顾顺章被捕后,我还没来得及用刑,他就主动投诚了。” “无耻!”何成浚说。 “顾顺章交代,对王鑫的刺杀是由周少山一手指挥的,王鑫被杀的时候周少山就在附近。”沈沐芳说,“顾顺章投诚后,交代了很多公华学社的机密,公华学社沪城被我们一网打尽,死了很多人,他激怒了公华学社。” 梅里莎的耳朵竖了起来,收拾文件的手也缓慢了下来。 何成浚心里有些毛毛的,他问:“顾顺章下场如何了?” “为什么是顾顺章?”沈沐芳反问,“我不是正在等待他接洽吗,为什么你认为是顾顺章出了事?” “我虽然不了解顾顺章,但我认识周少山,他不是那种挨了打不还手的人。”何成浚说。 “你觉得周少山能做到什么程度?”沈沐芳说。 何成浚摇摇头。 “他把顾顺章一家子十三口人都给吊死了,连带着其他相关人士,死了三十多人。”沈沐芳说。 “不可能!”何成浚冲口而出,“周少山我了解,他是那种谦谦君子如玉温润的男人,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事儿!”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沈沐芳苦笑道,“我们都忽略了周少山性子里铁血的一面,他不可能看着他的同伴,一个个都因为叛徒的出卖,而凄惨的死去,更何况他全力挽救的挥代英在即将获救之余,被顾顺章杀死在了雨花台,这次功败垂成的营救激起了周少山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真的把顾顺章老老小小都给他不在乎无辜了?”何成浚惊异的问。 “啊,不能那么说,”沈沐芳说,“顾顺章的一家子不能说无辜,因为他们之前都是为公华学社工作的,后来也都随着顾顺章一起投诚了。顾顺章是公华特科的负责人,公华学社高层的住址他都了解,守门人也都是他安排的,他的一家老小也在其中,负责作饭、看门和采买,在清扫沪城的行动中,顾顺章的家人给了我们很多援助。” “一家子叛徒?”何成浚想了想,“仔细一想也是能想得通的。” “我们都小看周少山了,”沈沐芳道,“他就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看似纹丝不动,其实只是带等待而已,一旦动了就必将敌人撕成碎片。” “君子藏锋,一鸣惊人。”何成浚叹息道。 “周少山这次行动非常迅捷,本来是可以列位经典行动的,但是他还是因为他的一念之仁付出了代价。”沈沐芳说。 “怎么讲?”何成浚问。 “在这次灭门行动里,周少山坚持孩子是无辜的,放过了顾顺章八岁的女儿和十六岁的小舅子,顾顺章的小舅子回家后,立刻协助顾顺章抓捕了参与灭门行动的一名成员,”沈沐芳说,“那名成员贪生怕死,交代了所有情报,九月份的时候,我们根据他的交代,在法界甘斯东路爱棠村十一号、公共租界武定坊三十二号、新闸路斯文里七十号等处,掘出三十多具尸体,顾顺章就跟疯了一样,带着徐恩曾的人像条疯狗一样在沪城乱窜,对公华学社沪城组织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如果是你办了这糟心事儿,我肯定骂死你,”何成浚道,“但他是周少山,谦谦君子即使开了杀戒,终究也不成不了屠夫。” “斩草不除根,”沈沐芳道,“周少山到底不是干刺客的材料。” “你在这里等顾顺章干什么?”何成浚问。 “等他一起行动,”沈沐芳轻飘飘的说,“上头不信任他,吩咐我与他一起行动,万一他有异心,就立刻干掉他。” “你们要去干什么?”何成浚问。 “去春城,”沈沐芳道,“徐恩曾给他在春城城双塘巷安排了一栋宅子,委派我将他带到春城,交给王思成就近监视。” “怎么要你去护送?难道怕他跑了?”何成浚问。 “怕他跑去找周少山,”沈沐芳道,“他现在还有用,不能稀里糊涂把命送了。” “他什么时候来?”何成浚问。 “快了,就这三两天的事儿。”沈沐芳道。 “你好像不太愿意执行这次任务?”何成浚问。 “我就是觉得”沈沐芳忽然笑了笑,那表情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悲怆,“瀛岛人正在杀我人民,占我土地,夺我资源,我不能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居然还在保护一个无耻之徒的性命,实在是” 沈沐芳摇了摇头。 何成浚怔住了,同样低下了头颅。 两人的谈话转移到了沈沐芳在这里的待遇方面,梅里莎终于吐出了胸口憋着的那口气,倾听着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她磕磕绊绊的将文件归纳到了一起,魂不守舍的离开了何成浚的办公室。 梅里莎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依然感觉到心脏正在激烈的跳动,这些天,在城市里来来去去,看到了人民的热血在为东北燃烧,梅里莎自己的心中也是憋了一朵小小的火花的,然而在真正应该保家卫国的军队这里,她却没有看到军人在为山河百姓流血牺牲,反而在争权夺利,一家子人难道不应该把强盗赶出家门,在讨论分家事宜吗?难道还有什么东西会比“还我河山”更加重要吗? 梅里莎真的不懂。 “里莎?” 宿舍门被推开了,沈醉站在门口看着梅里莎。 “你怎么没去靶场?”沈醉问。 “什么?”梅里莎恍然回神。 “今天不练习射击了?”沈醉问。 “啊,对了,今天要练习射击”梅里莎恍然道,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走,我要练习,不打光一箱子弹我就不走!” 沈醉诧异的看着气势惊人的梅里莎,有些不解:“你吃错药了?” “滚!”梅里莎怒气冲冲的吼道,“总有一天,我要打穿瀛岛鬼子脑袋!” 沈醉意外的看着梅里莎,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暴躁,跟在梅里莎后面一起去了靶场。 梅里莎拿着沈醉给她的卢格p08,乒乒乓乓的发泄,将心中的愤懑和不解都当做子弹打了出去,一直打到手臂僵直发酸,看的沈醉直皱眉头。 “行了行了,你这样乱打,有什么准头?不过是浪费子弹罢了,”沈醉走了过去,按下了梅里莎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梅里莎哽咽这说。 “你这叫没什么?”沈醉不免有些头疼,“是不是那些大头兵欺负你了?” “不是”梅里莎摇摇头。 “那怎么了?”沈醉又问,“何成浚骂你了?” “没。”梅里莎吸了吸鼻子,“什么都没,你让开吧,我要打枪了,这次好好打。” “你不说清楚,我能放心让你打枪啊?”沈醉更头疼了,“有什么事好好说,枪先放下。” 梅里莎低头不语,良久,问:“沈醉,你上过战场吗?” 沈醉晃了晃脑袋:“正经打仗是没有的,但我叔叔带我去过战场,我亲身经历过。” “那时候是跟谁打的?”梅里莎问。 “汪精卫,那时候是跟汪精卫的军队打的。”沈醉说。 “还是和自己人吗?”梅里莎失望的说,又问,“打的激烈吗?” “到处都是死人,”沈醉说,“大炮的声音让我耳朵都快聋了,后来遇到过一次白刃战,我亲手杀了人。” “你害怕吗?”梅里莎问。 沈醉摇摇头:“叔叔夸我了。” “你杀过瀛岛鬼子吗?”梅里莎问。 “这倒没有。”沈醉老实说。 “没杀过瀛岛鬼子,但是杀过自己人,”梅里莎问,“沈醉,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沈醉愣住了:“这我没想过。” 梅里莎低下了头:“大家好像都不会想这些事儿。” “因为对我们来讲,杀了我们兄弟的人就是敌人,不死不休,”沈醉道,“其他的,我们顾不上那么多了。” “总不可能一开始就是敌人吧?”梅里莎问,“最开始是为什么杀了对方呢?” 沈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有好多朋友,他们的父母家人都死在了瀛岛人手里,他们自己也不得不背井离乡,”梅里莎问,“你们会打瀛岛人吗?” “会,”沈醉果断的说,“其他的我不知道,但只有瀛岛人,那是一定要打的。” “什么时候?”梅里莎问,“什么时候你们才去打瀛岛人?” “我不知道。”沈醉说。 梅里莎顿时明白了,她愣愣的看着沈醉,说:“你们也不过是受到少数人的指挥罢了,是战是和,你们自己也完全不明白,如此而已。” 沈醉看着梅里莎,满脑子都是混混沌沌,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想不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分道扬镳 几日后,沈沐芳与一个长相猥琐的矮个子男人一起离开,梅里莎的日子照旧进行,每日传送文件,给何成浚泡茶,练习射击,最近还加上了搏击技术,由沈醉亲自教导。但因为梅里莎年纪较小,又是个女孩子,搏击技术的实际效果不大,沈醉为此给梅里莎增加了负重训练,梅里莎感觉很吃力,但凭着心里憋着的小火花,她坚持了下来。 除了训练,梅里莎最关注的就是东北的情况,事实上,现在整个华国都在关注东北的情况,除了瞎子,都在看报;除了聋子,都在听信儿;除了哑巴,都在议论。 何成浚每日也都在关注东北局势,梅里莎通过在何成浚办公室泡茶、打扫的便利,听到了很多内部消息。 何成浚每日泡在办公室里手不释卷,拿着的不是电报,就是文件。他的秘书将文件和报纸上的消息汇成几页汇报,每日读给他听。何成浚每天的眉头的皱得紧紧的,有时候他抓着电报的手都挣出了青筋,脸上的表情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狰狞恐怖。 “春城方面建议将锦城划为中立区,并以此向国际寻求支持,同意把军队撤出锦城和山海关,但要求法、英、美三国保证中立区的安全。”何成浚的秘书于西河说,“春城方面还在就此事商讨,不知是谁告诉了张汉卿,他亟不可待的与瀛岛方面进行具体交涉,春城方面阻止也来不及了,瀛岛也不肯妥协,坚持华国军队全部撤出锦城。” “猪队友,我们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猪队友!”何成浚将桌子拍得哐哐响,“中立案曝光了,怕是也执行不下去了吧?” “委员长也担心会被扣上卖国的帽子,已经急令停止中立案了。”于西河说。 “委员长具体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何成浚问。 于西河面露难色:“委员长的意思是一定不能放弃锦城,但是张汉卿不听他的,何主席,你也知道,东北军势力太大,委员长的意思不一定能得到执行。” “什么?”何成浚怒气冲冲的说,“难道他张汉卿还想继续当缩头乌龟?” “是的。”于西河叹了口气,“张汉卿直到现在都还在做梦,希望能用和平的方法解决锦城事宜,尤其钟情于“锦城中立化”方案,军统在锦城的内线报告,张汉卿已经在秘密安排从锦城撤军了。” 何成浚惊呆了。 这天,何成浚叫来了沈醉,梅里莎则一直站在旁边等着何成浚的吩咐。 “我有件事情要交给你。”何成浚说。 “什么事?”沈醉问。 “你敢去东北吗?”何成浚问。 “啊?”沈醉一愣。 “有一个人要去东北,我不放心,本来是打算安排沈沐芳去保护他的,但是沈沐芳现在正在执行另一个任务,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何成浚说,“其他人我不放心,只能交给你了。” “尽管吩咐吧,”沈醉说,“要保护谁?” “最近的东北局势你关注了吗?”何成浚说 “看了。”沈醉说。 “顾维钧要去东北了。”何成浚说。 “顾维钧先生”沈醉脸色陡然变得尊敬,“要前往东北了?顾先生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去东北?太危险了!” “顾维钧一定要去,”何成浚摸出一张电报递给沈醉:“十分钟前刚发来的,顾维钧已经就任春城国民政府外交部部长,他坚持要进入华国东北实地考察。” 沈醉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要不是因为张汉卿,顾先生何至于受此境地。” “你要做的就是前往东北,与顾维钧一行人接上头,保护顾维钧在东北的生命安全。” 沈醉面色肃穆,沉静的回答道:“我在他在,我若死了,定然死在他前面。” “好。”何成浚说。 何成浚的秘书于西河在旁边静静的看完了沈醉的表态,在沈醉离开之后,默不作声的低下头,开始收拾东西。 “你好像不太满意?”何成浚说,“是觉得他不能胜任吗?” “一半是因为如此,”于西河说,“另一半是,主席不该涉足东北事宜,那毕竟与您无关。” “现在的局势,谁能说与己无关呢?”何成浚道。 “你可以问问梅里莎。”于西河忽然说。 梅里莎在旁边当惯了隐形人,忽然被点名,神经突然就拉紧了,像触了电一样,手一抖,把何成浚的茶水倒出了一点在文件上,慌忙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 “你看把小姑娘吓得。”何成浚谴责秘书。 于西河轻飘飘的瞟了一眼梅里莎,说:“你知道梅里莎给你挡了多少春城的责难吗?” “啊?”何成浚茫然。 “春城每次来骂人的电话,梅里莎都给你挡回去了,只挑了要有正事儿的给你,”于西河说出,“要不然你以为你能这么闲的在这里瞎指挥吗?” “还有这事儿?”何成浚惊喜的看着梅里莎,“干得好,这个月奖金加倍!” “行了,主席,”于西河气急败坏的说,“您执掌湖北军政,但湖北已经沦为了大红区,委员长命您不要他顾,全力剿共,可半年过去了,您何功之有?” “现在湖北是个什么情况你看不见啊?”何成浚长吁短叹的说,“去岁七月以来,阴雨连绵不绝,这次洪灾,整个湖北都被淹了,连着旁边好几个省市,灾民遍地,饿殍遍野,光救灾我就手忙脚乱的了,财政全部填进灾区了,拿什么去剿匪啊。” “没时间剿匪,您却有时间对东北伸手?”于西河问。 “我就是觉得”何成浚慢吞吞的说,“在东北局势如此严峻的时刻,我身为一介军人,没能为国征战,却要打内战,这事儿要是这么干下去,委员长将盛名不保。” “您开什么玩笑,”于西河道,“就因为瀛岛人打进来,委员长就要对内部的叛乱分子视而不见了?真担心东北就赶紧清扫了湖北,我们再拔营起航远征东北啊!” “你以为我是谁?你真以为我是神仙,一时半会儿就能收拾了公华学社?”何成浚道,“我还实话告诉你,这种善于忽悠人,能放下身段在老百姓中扎根的种子,绝不是汪精卫、冯玉祥、阎锡山、张汉卿之流能相提并论的,没个三年五载,真收拾不了。” “那您打算怎么办?”于西河问。 何成浚沉默了良久,回答:“尽人事,听天命。” 当天,沈醉离开湖北。 十二月末,张汉卿一意孤行,从锦城撤军,次年一月二日,瀛岛占领锦城,并于二十八日大举进攻沪城,“一.二八”抗战爆发。抗战爆发同时,何成浚继续在湖北剿共,倪少涵在江西剿共失败后,奉命率两部增援沪城。 临行时,他特地来湖北同何成浚要人。 “所以,梅里莎这个小姑娘借给你已经够久的啦,我要带她回沪城啦!”倪少涵如此对何成浚说道。 梅里莎在那一刻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结冰了。 “开什么玩笑,”何成浚头也不抬,冷笑道,“我刚刚把她用顺手了,你就要带走?太不地道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倪少涵喷了一口雪茄,烟雾在他脸上盘旋,“从法律层面上来说,梅里莎一直都是我的小妾,只不过我没当真罢了。” “你现在想当真了?”何成浚问。 “当然不!”倪少涵道,“我看上的是她姐姐,不把她带回去,我拿什么给她父母交代?” “那个,您要是看上了安娜的话,仅可以前去拜访,梅先生和梅夫人一定会迫不及待的认同您”梅里莎满怀希望的说。 倪少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安娜那个狡猾小家伙一定有迷恋的男人吧?如果不带着你,我拿什么接近她?” 梅里莎更加不理解了:“我能有什么用处?梅先生和梅夫人才是最关键的人吧?” “不,他们是最无力的人,”倪少涵果断的说,“我虽然只见了安娜几次,但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安娜是一个相当自私的妖精,她不会在意她父母的意见。” “那我能有什么用处?”梅里莎急忙说,“安娜难道会在意我的意见吗?” “你当然不行,但是你能派上用场,,”倪少涵伸出一根手指,“奇怪得很,安娜很在意同龄人的意见,比如和她竞争的小姐们对她的讥讽,以及恭维她的少爷们对她的夸赞,以及你作为她的仆人时对她的几次建议。” “难道我能建议她接受你吗?难道只要我说要接受你安娜就一定会接受你吗?”梅里莎都快疯了。 “尽人事听天命,”倪少涵愉快的说,“你说对不对,何主席?” 何成浚没说话,他意外的看了倪少涵一眼。 “你不用再想了,”梅里莎果断的说道,“安娜喜欢的人是沈沂生,她说你长得恶心极了!” 倪少涵意外的看了梅里莎一眼:“沈沂生?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安娜连他的鞋面都高攀不上,我能看上她就算她走运了,对沈沂生的迷恋不过是小姑娘在做梦罢了,等她做了我的姨太太,自然就知道什么是好的了。” “我没答应你带梅里莎走。”何成浚说。 “我没答应你一直留着她,”倪少涵笑眯眯地说,“我有她的父亲的支持,你难道还想和我抢女人吗?当心委员长知道了。” 何成浚道:“都是一样的蚂蚱,你难道能与委员长说我们在抢女人吗?” “当然能,因为我在委员长那里一贯不要脸,但你就不行了,”倪少涵道,“在你对公华学社屡战屡败的时候,还有兴致抢女人,你觉得委员长会怎么想?” “倪少涵,你就是个牲口!”何成浚骂道。 倪少涵大笑起来,笑完了,他的脸色却暗淡了起来。 何成浚看着他,眼珠微微一颤,垂下了眼帘。 梅里莎不解的看着他们。 “雪竹啊,我给你交个底儿吧,”倪少涵叹气道,“你也别觉得我胡闹,我也是没办法,说为了姑娘都是逗你玩的,实际上还不是要去给沪城人低头当孙子,现在沪城是个什么局势你也清楚,我要是得不到沪城商业阶层的支持,你以为我在沪城能干什么?我知道这小姑娘过去很苦,但现在的华国谁不苦?我知道把梅里莎带回沪城送回她家里不是人干的事儿,但我必须把她带回去,我要做个样子给沪城的资本家看看,我倪少涵是他们的自己人,也是能和他们一起同甘苦的。” “那我”梅里莎颤抖着问。 “之前都是逗你的,”倪少涵叹了口气,道,“实际上,我是希望你回到沪城商业大家族里,作为我的内应,告诉我沪城资本家的态度。” “等等!”何成浚猛然跳了起来,“你不会是打算让梅里莎帮你暗杀吧?” 梅里莎猛地一跳,看向了倪少涵。 倪少涵沉默不语,只是点燃了第二支雪茄。 “她干不了。”何成浚说,“她最多能开枪杀只小鸡崽子。” “放心,我也没傻到那程度,”倪少涵道,“如果万不得已,我最多让她下毒。” 梅里莎愕然。 何成浚一脸难以置信:“守个沪城这么难吗?” “我给你说实话,”倪少涵道,“守住沪城,我是有把握的,前提是,沪城那群吃里扒外的商人不会里通瀛岛,而这个我就没把握了。” 何成浚深思起来。 “不用想了,”倪少涵道,“我对沪城不熟,我必须有个熟悉沪城的、能信任的自己人作为内应,梅里莎必须跟我走。” 于是,梅里莎被迫加入了倪少涵的队伍,何成浚千叮万嘱,要求倪少涵一定要注意梅里莎的安全,还给了梅里莎一箱子卢格p08的子弹,一把相当锋利的德意士制式军刀。 梅里莎接过武器的手都快抖的不成样子了,还是倪少涵看不过去,命令冯科帮她拿着东西。 梅里莎就这么告别了何成浚,而早在去年,沈醉就离开她前往东北了。 “我又是一个人了。”梅里莎心想。 1932年1月,梅里莎随着倪少涵驻军沪城滩,回到了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沪城,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梅里莎虽然只有十多年的记忆,但对她而言,沪城已经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苦难了,梅家的存在就是她最大的不幸。 “说好了,我不会回梅家的。”梅里莎紧绷着脸对倪少涵说。 “别忘了我给你的任务。”倪少涵说。 “你放心,把我扔回梅家才是最大的失策,我留在军队才能利益最大化,”梅里莎说,“回到梅家我就被囚禁了,就什么都不能做了,留在你这里,梅先生就一定会巴结我的,这样我就能随之出入你想让我去的地方了。” “听起来不错。”倪少涵思索着说,“梅先生不算,沪城的商人真的会来巴结你吗?” “梅先生一定会接近我的,因为据我所知,他现在还没能拿到军队的大烟买办职位。”梅里莎毫不客气的说,“有了梅先生,其他人还会远吗?” 倪少涵饶有兴趣的倾听着。 “给我你秘书的职位,我会帮你吊来数不尽的大鱼。”梅里莎说。 倪少涵笑了,伸手把他秘书放在他办公室的工作证扔给了梅里莎:“归你了。” 梅里莎惊喜的接过了工作证。 倪少涵抬了抬眉毛,看了看穿着旗袍的梅里莎,道:“下去领一身军装。” “是!”梅里莎昂首挺胸的回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重回沪城 九/一/八/事/变/之后,瀛岛一直计划着占领沪城这个大港口,唆使五个和尚在玉关山路华国藤本社总厂挑衅,而藤本社是有一支工/人/义/勇/军的,在被瀛岛花和尚扔石头骂人之后,他们就忍不住了。 当时东北沦亡,全国抵抗瀛岛的声势非常巨大,义勇军在此时被几个不规矩的瀛岛花和尚丢了石头,他要是忍下了这口气,回头还能在沪城挺胸抬头的做人吗? 于是工人就和这几个瀛岛和尚发生了斗殴事件,五个和尚被打伤了,被送进医院后就传闻说死了一个,于是一伙瀛岛暴徒在深夜焚烧了藤本实业社,砍死砍伤三名华国警员不说,还发动了大规模抗议。 瀛岛总领事村井苍松要求沪城市长道歉,并且惩罚凶手、赔偿损失、解散抗日团体。通牒完成后,村井苍松还没等沪城市长思考一下,就迫不及待的从本国向沪城增兵了。 这个时候,迫于全国的压力,蒋漱岩已经下野了,百业学社蒋氏中府已经感觉到了公华学社的巨大威胁,为了灭绝公华学社的威胁,军政部长何应钦急电第十九路军,要求他们忍辱求全,并令沪城市长全部接受瀛岛方提出的无理要求,蒋漱岩还想办法说服了蔡廷锴,尽量避免与瀛岛军的冲突,还让宪兵第十六团接替沪城第十九路军防务。 瀛岛很高兴的说非常满意华国的答复,然后回头就给了蒋漱岩一个大嘴巴:他们不但没撤出沪城,还增兵了,更要华国军队必须撤出闸北,并于当晚突袭了闸北。 眼睁睁看着瀛岛变脸了,国民政府也来不及骂人了,蒋光鼐、蔡廷锴指挥十九路军,在前来接防的宪兵团主动配合下,奋起抗战。 梅里莎就是在这个档口来到了沪城,穿着打扮的像个女军官,带着五个军人部下行色匆匆的走进了沪城有名的社交场所沪城大剧院,形色匆忙的给同在一起看演出的某些人士发放了见面的请帖,告知他们明日早晨,请去沪城市政府会议室商谈要事,其中就有梅查理先生。 当天,梅里莎带着五个职、业、军、人,派头十足的踩着高跟鞋,穿着百业学社女军官的制服,走进了沪城大剧院。 今天剧院演出的剧目是新剧宇宙锋,在这里,梅里莎第一次看到了沈沂生,舞台上款款而来的身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恍惚一瞬间,梅里莎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天人。 舞台上,一个身段款款,妆容精致,美丽的无法言说的女子站在舞台上,初看尚若莲步罗袜凌波去,流水清泓舞荧光;眨眼间又似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一席水袖仿若是有了癫狂的生命,上天入地、忽轻忽重、忽刚忽柔、忽疏忽密,让人眼花缭乱之际,也随之心神摇摆。 “哦,你要问你的无道,列位大人老哥了,你也听了:只因老王在世,东修岱海,西建阿房,南修五岭,北造万里长城。直指望江山万代,谁想你这昏君贪淫恋酒,不理朝事。我想这天下乃人人之天下,并非你一人之天下,我看你这江山未必能长久了!想此事气得我乌云扯乱,气得我舌尖儿咬破牙关!” 梅里莎一阵心驰神往,几乎要被这华美的唱腔勾走了魂魄,她终于能够理解安娜为什么如此迷恋沈沂生了,这样的天人,很少有人不会迷恋上他。 梅里莎很想坐在某个角落里,不受打扰的听完这部戏,但是她还有命令在身,梅里莎定定神,将天人赶出脑海,抬头挺胸,迈开大步,容姿端正的走向了第一间包厢,仿佛是走向了墓园一样的庄严肃穆。 敲开包间大门之后,梅里莎愣住了,继而微笑起来。 “哎呀哎呀,这还真是有缘啊,梅先生和夫人。”梅里莎微笑着说。 梅查理和他的夫人惊愕的看着眼前仿佛已经脱胎换骨的梅里莎,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梅查理找回了神志:“梅里莎?你怎么回沪城了?军长允许你回来的吗?你回来给军长打招呼了吗?军长有没有随你一起来?为什么不早点去家里通知我们?你现在是在干什么?还有没有教养?” 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让梅里莎恍然以为回到了梅家,自己还是那个瘦小可怜的孩子,然而,当她的手触摸到了腰间的德式手枪时,一瞬间就回到了现实,胸中重新充满了勇气,她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两个在烈烈炮火中依然纸醉金迷的男女,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带着报复的快感,微笑着面对他们,开口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梅先生,梅夫人,好久不见,我是倪少涵的贴身秘书,特别奉命来沪城执行军务,请配合。” 梅查理和梅夫人愣住了。 梅里莎迈着潇洒肆意的军步走到了梅查理对面的椅子上,姿态优雅而又盛气凌人的坐了下来,双手搭在椅子上,手指轻轻的敲打椅子,她身后的五个军人一瞬间把守了包厢的各个角落,军姿端正的站在各个要害位置。 梅里莎看着魂不守舍的梅查理,翘起了嘴角。 成败在此一举。 “梅里莎,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真让我意外,”梅夫人维持着自己的镇定,“不过,你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对付我吗?” “梅夫人误会了,”梅里莎笑了,“我奉倪少涵师长之命,来沪城拜访各界人士,请各位为沪城保卫战尽自己一份力量。” “我说嘛,”梅查理回复了本性,手臂一甩,大大咧咧的说,“你告诉倪师长,我们家没钱!” “梅先生,有没有钱,不是各位说了算的,”梅里莎一眨不眨的盯着梅查理,“国家大难当头人人有责,梅先生” 梅查理猛然起身冲到梅里莎面前。 梅里莎在那一刻大惊失色,猛然向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一直到接触到了椅背她才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 梅查理猖狂的大笑起来,他站直了腰,狠狠的一甩手:“梅里莎,你到底还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杂种,别给我装腔作势,我把你送给倪少涵,不是为了让你有一天回来给我耀武扬威的!” 梅里莎脸色铁青的看着梅查理。 “你既然能领到军务,说明倪少涵很信任你,对吧,”梅查理笑着点燃了一支香烟,“那就回去告诉倪少涵,我是你的爸爸,他不能跟自己的岳父要钱,明白吗?” “我不会说的。”梅里莎面无表情的说。 “你必须这么办!”梅查理恶狠狠的说,“是老子给了你现在的风光,你就必须给老子感恩,记住你以前是个什么鬼样子,家雀儿就算攀上了梧桐也变不成凤凰,你给我记住,以后按时回来报告你的情况,老老实实的侍奉倪师长,联结梅家和师长的情谊就够了,别给老子抛头露面的装神弄鬼!” 梅查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悠闲的坐了下来,毫不在意的对梅里莎挥挥手:“滚吧。” 梅夫人用骄傲的眼神看了看丈夫,又用眼角看了梅里莎一眼,嘲弄的弯了弯嘴角。 梅里莎胸中的怒气一下子上来了,她闭上眼睛谨记倪少涵的嘱托,切记不能将此次征收军费事件酿成血案,导致商人集体抗议。但是胸口的怒火若是不发,人是会废掉的吧?眼前的局面若是不破,整个局面也都会变成浆糊的。 梅里莎握紧了德意士手枪,猛然对准了梅查理的脑袋,梅查理为此惊诧的掉了嘴里的香烟。 “闭嘴,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梅里莎怒气冲冲的逼近了梅查理,“别以为你现在能够对我指手画脚,我的长官目前只有倪少涵,我需要执行的只有他的命令,你算哪根葱!” 梅里莎一枪打掉了梅查理的帽子,卢格p08开火的声音直接响在耳边,梅查理感觉自己的耳朵几乎要失聪了,他惊恐地看着梅里莎,仿佛梅里莎突然变成了老虎狮子。 “现在你不用发表你的意见,老老实实听我说话就对了,”梅里莎恶狠狠的说,“明天早上,六点钟,给我准时抵达沪城市政府,我不要听见请假的说法,你必须本人亲自过去,带上小黄鱼和袁大头,我知道你的家底,别糊弄我,我们需要枪支弹药,需要粮食和装备,我们守卫你的家和工厂,守卫你的女人和孩子,你就必须给我掏钱!” “我我真没钱!”梅查理嚷嚷道,“你知道的,工人罢工了,钱被偷走了,俄罗斯和华国绝交了,张汉卿滚蛋了我” 梅里莎直接把枪口塞进了梅查理嘴里,顶着他的上颚,威胁的笑道:“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现在你不是已经有了新靠山吗?早在我跟随倪少涵离开的时候,你的生意就已经蒸蒸日上了,我早就说过了,我知道你的底细!” “我的天哪瀛岛侵华后,整个华国的生意都不好做了,”梅夫人颤颤巍巍的说,“我们的日子也是每况愈下,你可以出去看看,沪城的生意几乎都瘫痪了。” “说实在的,”梅里莎对梅夫人微微一笑,“这个我可管不着,我的长官对我下达的命令是,每户商人都必须缴纳定额的战争善款,我只需要彻底执行他的这个命令就对了!” “你先把枪放下来!”梅夫人看着丈夫几乎要窒息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惊慌失措的叫到。 梅里莎看了看梅查理的死鱼眼,无趣的抽出,将枪口在梅查理肩膀上擦干净:“明天是最后期限,错过了这个期限,倪少涵会怎么干,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直接上门的,就看你的靠山,远水解不解的了近渴。” 梅里莎笃定,在筹集军资的事情上,即使是梅查理的靠山,也不会对倪少涵的政策说三道四的,这是时势所逼——瀛岛人的战火已经烧到了眉毛。 “明天早上六点,沪城市政府见。”梅里莎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 ,她回头去看梅查理,梅查理正气喘吁吁的瞪着自己。 梅里莎咧嘴一笑,抬手一枪打掉了梅查理旁边的台灯,惊得梅夫人尖叫起来。 离开了梅查理的包厢,梅里莎按照计划依次拜访了她情报里的包厢,见到了那些据说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们,梅里莎非常愤怒,就连张晓林、杜月升、黄士荣都给了军队不少军费,这些衣冠楚楚的“高贵人”们却死扒着手上的那些铜臭,不肯放松一点,难道他们以为瀛岛人进城后他们还能保留自己的财产吗? 拜访完那些商人之后,梅里莎出了大剧院,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整个人清醒不少。 “张晓林先生联系过了吗?”梅里莎问。 “已经拜访过了,”梅里莎身后的一个士兵回答,“是蔡廷锴司令的秘书亲自去的,张先生答应与杜月升、黄士荣联手,借出人手监视沪城动静。” “这倒是个爽快的人。”梅里莎说,“其余的拜访还顺利吗?” 这个士兵抬头看了看天空:“并不是每个商人都像我们今日遇到的那些一般,更多的商人争先恐后的表示,愿意全力帮助军队抵抗瀛岛军。” “这么说,我们今天遇到的是硬骨头了?”梅里莎饶有兴趣的问。 “真正的硬骨头,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个士兵神色莫测的说道。 梅里莎一怔,随即问道:“谁?” “民国第一杀手,暗杀大王,王亚樵。” 梅里莎回到市政府向倪少涵汇报情况,当她通过电话联系上倪少涵的时候,倪少涵正揉着眼角看文件,听完了梅里莎的汇报,倪少涵的眉头舒展多了。 “委员长命令我们自筹军费,你做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倪少涵对着电话说,“沪城这些盘根错节的小势力,我了解的实在不多,幸好你知道他们的身份,按照名单找过去果然省事很多。” “也多亏了军长的情报,我才能在大剧院堵住他们。”梅里莎在电话里道。 “明天会来多少人?”倪少涵问。 “只有一两个傻帽会缺席吧。”梅里莎说。 “很好,缺席的你直接对冯科说,你唱白脸就对了。”倪少涵说,“等他们交了钱,就直接交给蔡廷锴的人。” “现在局势对我们很不利,”梅里莎说,“但是有国际势力介入其中,沪城应该会有喘息之机。” 倪少涵摇了摇头:“我用我从军多年的眼光告诉你,所谓的国际和平组织,那就是一群,给钱的才是大爷,你指望他们支持公道,还不如指望瀛岛人自己良心发现靠谱些。” 梅里莎惊愕的看着盯着话筒,仿佛倪少涵从那里面钻了出来。 “国际和平组织不是已经介入东北局势了吗?”梅里莎问,“那么多国家,难道不能迫使瀛岛退兵吗?” “你说的是李顿调查团吧,”倪少涵的声音毫不客气的从话筒中传来,“我来告诉你真相吧,那个调查团一共有五个人,团长李顿是阿契美人,曾出任印度孟买省长、代理印度总督;美黎吉安代表为麦考益将军,曾任菲律宾总督;法兰克代表为亨利克劳德将军,曾任法属西非军司令;德意士代表为恩利克希尼博士,曾任德属东非总督;意大利代表为马柯迪伯爵,曾任意驻南美各国公使。” 梅里莎仔细听着。 “他们本来就在干着和瀛岛一模一样的勾当,你怎么指望他们来主持所谓的公正?”倪少涵道。 “那为什么要允许这些人介入东北?”梅里莎问。 “因为去年七月,长江中下游暴雨成灾,大水席卷江淮流域八个省市,洪水冲走了我们的经济和赋税,使本已捉襟见肘的政府财政雪上加霜,灾民遍地,损失达20多亿元,我们没钱了,因此现在我们需要有人为我们拖延时间,东北能打仗的已经打光了,我们需要钱、粮食和人,”倪少涵道,“在拖延瀛岛脚步这方面,迫于面子问题,他们还是要做一做表面功夫的,而且,总有一些人会寄希望于所谓的公道,他们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但是忘了公道只在人心,不在现实,茶余饭后谈一谈还是可以的,要为此放弃到手的利益就不可能了。” 梅里莎默然。 倪少涵最后总结一般说道:“军事上没能夺得主导权,就不要指望会有公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沪城保卫战(上) 接下来的日子,倪少涵依然不在沪城,梅里莎由他派遣供职于沪城市政府,奉命奔走在市政府和军队之间,传送文件和口讯,并接受从沪城黑帮那边传来的消息,收录沪城灾民情况。 沪城局势依然不容乐观,蒋光鼐和蔡廷锴多次研究之后,同意遵令撤出沪城,并令驻闸北的守军于二十九日凌晨与宪兵第六团换防。 形势异常紧张,整个沪城的士兵彻夜不眠的驻守在防线上,等待换防时间,第七十八师156旅旅长命令闸北守军第六团继续保持警惕,空气中涌动着的不是空气,而是另一种辛辣的东西。 终于到了二十八日晚上十一点,换防时间即将到来,十九路军的士兵就像拧上了螺丝一样,机械而且僵硬的准备着,来回的巡查紧张的视察着,一点点风吹草动也能让他们警觉半天。为防止瀛岛军趁华国换防之际占领闸北,戴戟也下令,命令各部进入阵地严密警戒。 时间仿佛在那个时候行进的特别缓慢,每个人都能听到钟摆的滴答声在耳边回响,一声一声,拉得特别长,人体的呼吸仿佛都要因为跟不上了节奏而断掉了。 梅里莎在那个时候已经下班了,但她在宿舍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魂不守舍的在房间里徘徊,她不断的看向窗外,心中为有些人担心。 马丁神父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匆匆离开了沪城,不知道神父和修女们,现在还好吗? 玛丽,玛丽应该还在王夫人家里吧?梅里莎咬着嘴唇心想,还有乔治,那个傻家伙不知道还活着吗? 梅里莎咬了咬嘴唇,起身穿上了一身便装,并换上了一双便于行动的鞋子,将卢格p08上膛,别再腰间枪托上,再把备用弹夹装在身上,剩下的子弹放在了伊甸园的青石上。 装备好之后,梅里莎仿佛幽灵一般,消失在了沪城的街道上。 午夜的沪城,分外的寂静,与平日里灯红酒绿的喧嚣完全不同,那一刻,梅里莎仿佛穿越了空间,仿佛已经不是身在沪城。 空寂的街道上,偶尔走过的是国民政府的士兵,他们会喝止梅里莎的脚步,梅里莎会在这个时候出示自己在沪城市政府的工作证,士兵们会惊奇的看看梅里莎的样貌,最后放行。 梅里莎最先来到了马丁教堂,但是教堂的大门紧闭着,梅里莎叫醒了看门的老头,像老头询问之后,才得到了惊讶的消息。看门老人告诉梅里莎,马丁神父和几位国外的修女已经回国了,因为沪城即将开战,马丁神父所属的教会组织担心驻扎这里的神父会有危险,早在一年前就将他们都召回去了。 梅里莎沉默了,原来教堂早就没有主人了。 梅里莎离开教堂后很顺利的来到了玛丽的家中,但就像之前的教堂一样,王夫人的豪宅之中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只有一个年迈的守门老人告诉梅里莎,王夫人已经带着全家前往春城避难去了。 梅里莎松了口气,玛丽没有危险就好,那么要不要去看看乔治呢? 梅里莎最后向梅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冷风吹到了梅里莎脸上,惶惶然似鬼风乱吹,梅里莎裹紧了外套,加紧了脚步。 当她走到一个典当行时,突然一声炮响,震得梅里莎一个哆嗦,她愕然抬起头,在她视线尽头,高低错落的建筑遮蔽的地平线那边,一片白光映的建筑黑魆魆的,继而又恢复了平常,随后又是一声炮响,白光乍现,周而复始。 “瀛岛打来了?”梅里莎失声惊叫,加快了脚步,鬼使神差的向着开炮的方向跑去。 梅里莎快速向前奔跑,卢格p08已经握在了手中,隐蔽的藏在衣服的阴影里。行至东方图书馆附近时,一阵慌乱的脚步让梅里莎停下了。 “什么人?”一声叫喊响起。 华国人!梅里莎松了口气,赶紧大声说:“我是沪城市政府的雇员,去亲戚家半路上发现打炮,过来看看。” 一队士兵从梅里莎身边跑过,其中一个队长模样的军官看了看梅里莎,皱着眉头吼道:“知道在打仗还不赶紧回去!” “现在达到什么程度了,我必须汇报给长官!”梅里莎递上了自己的工作证。 “还真是雇员,”军官拧着眉头道,“瀛岛已经进攻,攻势很猛,盐泽少将统率瀛岛海军陆战队在北定川路西侧突然向华国驻军发动进攻,十九路军156旅第6团团长张君嵩带领部下予敌猛烈还击,瀛岛军以二十余辆铁甲车为前导,分兵五路,正从闸北各路口发动进攻,我们要赶去增援。” “辛苦了,谢谢你的回答。”梅里莎道。 “你赶紧走吧,”军官说,“这里距离前线太近,难保不会有炮弹误伤。” “我明白,我会尽快离开的。”梅里莎说。 军官当即敬了一个军礼,头也不回的追上了增援的部队,义无反顾的向前线挺进。 梅里莎在原地跺了跺脚,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回宿舍,毕竟现在在街道上乱跑,难保不会有危险。 梅里莎于是几步攀上了东方图书馆外的大树,从大树翻越过墙,跳进了东方图书馆之中,最后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触目就是被飞机轰炸过的馆墙。梅里莎有些吃惊,她几步靠近了被飞机投弹震毁的窗户,翻越了进去。 图书馆之中一片凌乱,只有在一盏昏黄的手电照射下,一个人正在慢慢的收拾这些书本。 听到有人进来,这人吃惊的抬起头,看到是梅里莎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时,就更吃惊了。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这人问。 “我路过这里,外面打起来了,我进来躲一下。”梅里莎说。 “哎,进来吧,不过,你可挑了一个不怎么安全的地方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拿着手电,说,“你可以躲到墙角的桌子下面,被轰炸时说不定能安全点。” “是瀛岛人在轰炸吗?”梅里莎问。 “还能有谁,”男人无奈的说,“这样珍贵的殿堂,只有禽兽才能如此侮辱并毁灭她了吧。” 梅里莎没有吭声,她赶紧跑到了男人身边,有华国人在身边,她才稍稍安心一点:“你在干什么?” “抢救这些孤本珍本。”男人说,向梅里莎示意他已经装起来的十几箱子书籍,“时间太紧急了,我只来得及收拾了这些,你自便,我要尽快多收拾些。” “需要我帮忙吗?”梅里莎问。 “那就帮我把那边书架上的都装起来吧。”男人说,“这些都是我们民族的结晶,不能在此毁灭了。” 梅里莎赶紧过去了。 稍一耽搁,就到了凌晨,天色渐渐亮了,一阵刺耳的防空警报声响起。 梅里莎收拾书本的手一顿,她神色慌张的向窗外看去。 “不好,瀛岛人的飞机又过来了!”中年男人赶紧拉过梅里莎:“快,你快躲到墙角你!” “你怎么办?”梅里莎急忙问。 “我们一起!”男人拉着梅里莎,一下子将她塞进了墙角就地取材自制的简易掩体之中,自己就挡在外面。 飞机的轰鸣声过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梅里莎感觉到热浪在身边突起,泥土破簇簇的从头上淋下来。 梅里莎抖了抖头,抬起头看见男人依然张开手臂堵在掩体门口。 “你没事吧?”梅里莎扑了上去有。 “没事”男人咳嗽两声,抖落了脑袋上的尘土,“飞机走了吗?”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飞机的轰鸣声,还有轰炸接二连三的响起,有远处的,也有近处的。 “不太好”男人倾听着飞机的声音,忧心忡忡的说,“这么密集的飞机声难道瀛岛的航空母舰已经抵达沪城了吗?昨天他们就用彻底毁灭了商务印书馆,现在还想把东方图书馆彻底抹去吗?” 男人的担心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接二连三的轰炸在这一片区不断响起,图书馆幸村的窗户也不断被震得碎裂在地。 “先生,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必须转移!”梅里莎赶紧对男人说道。 “我不走!”男人激烈的说,“这里是华国的精神摇篮,代表了华国最先进的文化,是华国文化的重中之重!这里孕育了华国最先进的思维,我必须守住这里!” “先生!”梅里莎跺跺脚,劝解道,“你只是一个人!图书没了,你再去收回来啊!” “你简直是蠢蛋!”男人骂道,“这里收藏的全部都是不可复制的珍本啊!一旦没有了,他们所标志的华国文化也都会随之化为乌有啊!” “瀛岛人不一定会炸毁一座图书馆啊,”梅里莎赶紧说,“这里有没有士兵驻扎,他们首先要对付的是军队,图书馆既没有军人也没有百姓,炸他做什么?” “他们一定会轰炸这里的,因为这里能够唤醒华国人的精神,”男人深吸了一口气,道,“这里孕育的是反抗的精神,瀛岛人不会放过这里的。” 又是一阵炸弹轰鸣,这次,东方图书馆的墙壁裂开了,窸窸窣窣的水泥块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男人连忙奔出掩体,扑到了书箱上面。 梅里莎跺跺脚,顺手把她附近的几箱子书收进了伊甸园,也扑向了图书馆之中。 “你知道吗?”先生不顾生命危险,一边整理图书一边唠叨着说,“东方图书馆共计有藏书五十一万八千余册,图表照片五千多册。除普通书籍外,善本书中,有宋版书一百二十九种,两千五百一十四册;元版书一百七十九种,三千一百二十四册;明版书一千四百一十九种,一万五千八百三十三册;清代精版书一百三十八种,叁仟零三十七册;抄本一千四百六十种,七千七百一十二册;名人批校本两百八十八种,两千一百二十六册;稿本七十一种,三百五十四册;杂志三十一种,三百八十三册,这些数据还不包括去年购进的扬州何氏藏书四万余册,因其部分版本尚在整理,这些图书使东方图书馆成为华国藏书量首屈一指的公共图书馆,涵芬楼亦成为以收藏善本书而驰誉海内外的著名藏书楼,这是我们国家的骄傲!” “涵芬楼?”梅里莎抬头问。 “就是我们所在的这栋楼,这是东方图书馆的一部分,”男人悲哀的说,“这是亚洲最璀璨的明珠,或许今日就要不复存在了。” 梅里莎默然。 天已大亮,瀛岛军在装甲车的掩护下,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瀛岛航空母舰“能登吕”也起飞了密密麻麻的飞机,这些飞机像蝗虫一样在沪城上空盘旋,不停的轰炸沪城的军事设施和民居。 战火迅速蔓延,街市上到处都是炸弹燃起的火焰,老百姓哭喊着挖掘被掩埋的亲人,抢救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家资,沪城滩变成了地狱。 沪城守军全力抵抗瀛岛军的侵略,以集束手榴弹对付瀛岛军的装甲车,甚至全身绑上炸弹,用人命炸毁敌人的战车,每一寸土地都陷入了双方激烈的争夺之中,火焰漫天,黑烟滚滚,沪城守军用生命拖延了瀛岛军的脚步,打退了瀛岛军的连续进攻。 梅里莎在东方图书馆,和那位先生一起收拾图书,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们整理的图书还不到藏书的三分之一。 这个时候,瀛岛军的轰炸再次开始了,梅里莎拖着男人躲进了临时掩体之中,但这个掩体很不结实,在这次轰炸中,掩体坍塌了,先生从掩体中钻出来,奋不顾身在再次冲向了书籍。 梅里莎也从掩体中爬出来,,看着身后被炸出的大洞,她脸上的冷汗沾湿了灰尘。 透过被炸开的墙壁,梅里莎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况,外面是一片火海,处处哭喊,人人呼天。赤着脚的幼儿满脸是血坐在马路上声嘶力竭的哭喊,独脚的男人趴在废墟上拼命的翻动废墟试图扒出废墟下的亲人,半截的老人倒在门口,从废墟下钻出的孩童抱着死去的母亲 这是人间炼狱,只剩下了人们的悲惨和魔鬼的欢呼。 梅里莎擦了把眼泪,又去看那个先生,他仿佛疯了一样,拼命的把书籍塞进箱子里。 梅里莎忍不住喊道:“你装了这么多,怎么把它们运出去!” “张元济说他会派车的!张元济说他会派车的!”男人哭喊着说,“我不能放下它们啊!” 下午2时,瀛岛军纠集了千余人的队伍,在强大炮火和装甲车掩护下,向沪城火车北站发动了最猛烈的开展以来最猛烈的攻击,北站为沪城陆上交通枢纽,其得失关系整个闸北的安危。守战的宪兵在与瀛岛军激烈战斗之后,损兵折将,不得已退出了北站。5点之后,国民政府军第156旅主力加入战斗,浴血奋战之下,夺回北站及天通庵车站,并乘胜追击,一度攻占瀛岛军沪城陆战队司令部,迫使瀛岛军退至北四川路以东、靶子路以南地区。 然后,沪城的战斗渐渐进入了暂时停歇的阶段。 梅里莎在东方图书馆,听不见了飞机的轰鸣,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等待另一个靴子落下来一样,心中七上八下的。 门外的哭喊还在继续,门内的男人依然疯狂的搜集善本并把它们装进箱子。 梅里莎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 她站起来,想看看自己能做这些什么,犹豫的看了看外面,却忽然愣住了,她看见三个瀛岛浪人走过外面的大路,为首的一个一脚将坐在马路上哭泣的幼儿踢了出去,小孩子软绵绵的身体撞在了残垣断壁的废墟上,滑落在地,没了声息。 梅里莎感觉血液涌上了脑袋,她控制不住自己,如果她还能站在一边无动于衷,午夜梦回的时刻,那孩子的身影会不会在她梦中萦绕? 一声枪响过后,梅里莎发现她已经将卢格p08握在了手中,那个踢孩子的瀛岛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两个瀛岛浪人惊慌失措的呼喊起来。 梅里莎却感到出奇的平静,就像每次射击练习一样,她再次瞄准,开枪。 剩下的两个浪人依次倒在了马路边上。 正在收拾善本的男人吃惊的看着这一幕:“你打死他们了?” “好像是的吧,”梅里莎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说,“但是,我杀的,不算是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沪城保卫战(中) 时间快拨到2月1日,先生将涵芬楼内的古卷珍本都收藏在了一起,立刻就去了其他楼层收集其他的书籍,梅里莎在他走后将这些箱子收入伊甸园,同样去了其他楼层,穿梭在东方图书馆,刻意与先生错开,将一个个书架放入伊甸园,将之矗立在青石上,一排排的图书架延绵不绝,在青石上竖起了整面延绵不绝的围墙。 梅里莎将手上书架放好,气喘吁吁的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再看看图书馆里延绵不绝的书架,真心有种无力的感觉。 整整一天,她只搜集了不到一半的书架。 先生说的没错,这真的是亚洲最璀璨的明珠。 正在搬动书架的时候,图书馆外传来了一身喧闹,还有先生失措的惊叫呼喊声。 梅里莎眼神一紧,从窗口探头看去,看到了一伙浪人手拿汽油和火把,咆哮着冲进了图书馆,他们劈头抽翻了先生,将汽油倾倒在了图书馆的书架上,毫不客气的点燃了火把。 先生在大火中痛哭流涕,他冲向了纵火的浪人,然后被浪人推倒在地,拳打脚踢。 其余的浪人在愤怒的嚷嚷,向四周指指点点,开始分别纵火。 梅里莎见势不妙,赶紧沿着楼梯向下跑,来到西侧二楼楼梯口的时候,梅里莎看到了一个浪人手拿着刀子寻了上来。 梅里莎二话没说一枪就撂倒了他。 枪声惊动了剩下的浪人,他们呼喊着冲上了二楼。梅里莎捡起原本被死去浪人提在手中的汽油,在他死后密封的汽油桶就滚落到了旁边,梅里莎捡起汽油桶仍在尸体脚下,自己躲到另一个门口。 那些浪人走上来查看死去的同伴,梅里莎一枪击中了汽油桶。 爆起的火浪掀起了梅里莎的头发,她沿着走廊飞快的向另一间图书室跑去,然后从另一个出口进入了阅览室,从阅览室的楼梯进入了一楼。 一楼下方,还有浪人在搜查,甚至有人还拿着向梅里莎的方向走了过来,梅里莎惊慌失措,无法可想的情况下,闷头躲进了伊甸园,进去了之后才回想起,伊甸园的时间是不会流逝,出去了,她还在那个时刻。 梅里莎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突然发现,伊甸园虽然不能让她躲避危险,但是能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以便赢来回转之机。她四面扫视着,冲向了她饲养的家畜和家禽,将几十几头膘肥体壮的黄牛、山羊和肥猪从伊甸园里赶出来,还有大群的鸭子、白鹅、鸡,让它们对着浪人们冲过去。 黄牛、山羊、肥猪、鸭子、白鹅和鸡,这些家伙突然出现在了图书馆,惊呆了所有人,突然换了环境也让牲口们受了惊吓,它们四散奔逃,到处冲撞,羽毛乱飞,冲击着跑过来的浪人,将浪人撞得人仰马翻。 浪人们不明白为什么图书馆里会出现家畜,惊慌失措之下,他们对着家畜开枪了。 梅里莎趁着他打光弹夹的时候,在牲口们的掩护下,飞快的冲出去,一边开枪,一边冲向了门口,有一枪打中了浪人的汽油桶,再次掀起了闪爆。梅里莎一把提起地上的先生,将他向外推去,先生满脸是血,见到梅里莎,立刻狼狈不堪的护着梅里莎,两人一起向外跑去。 家畜们践踏了图书馆和浪人,在家畜的掩护下,两人顺利离开了东方图书馆。 然后,图书馆的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天,闸北最高的五层大厦焚毁一空,大量中外图书,积累多年的全部中外杂志、报章,极其珍贵的省、府、厅、州、县地方志及编译所所藏各项参考书籍及文稿无所保留,这座经营了三十年的东方智慧圣殿化为了乌有。 沪城战斗在短暂的停歇后更加猛烈的爆发出来,沪城军民浴血奋战,用死去的敌人和战友来堆积掩体,打光了子弹就抱着最后的炸弹拼上去与敌人同归于尽,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们只知道不停地顶上去,顶上去,一直顶上去,直到头颅顶上了敌人的炮弹,誓死也不回头。 闸北的路面已经变得鲜红,血液在地面上潺潺流过汇入了浮罗江,奄奄一息的人体在泥水中匍匐着,目光依然面向前线。 十九路军伤亡惨重,为了补充减员,蒋漱岩先后命令自上官云亭、梁冠英、刘峙等处,运徒手兵两千名,以补充十九路军,并为十九路军和第五军补充大批武器弹药,还调动了一大批军队赶赴沪城,但因为交通和战争的原因,大部分军队都没能抵达沪城。 然而,沪城守军严防死守,浴血奋战,在绝境中打出了铁军风采,瀛岛调动了大量军队和航空母舰,依然无法通过闸北,这一战就打到了二月中旬,情况渐渐于瀛岛军不利。 2月16日,根据瀛岛天皇批准的敕令,瀛岛军第九师团主力到达沪城港,并于吴淞登陆完毕,此时,瀛岛海陆空兵力已达3万余人,野炮六、七十门,飞机60余架,并有舰艇数十艘集中于吴淞口。 梅里莎蓬头垢面的走在难民之中,她离开先生后就回到了沪城市政府,市政府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工作人员,其余所有人都派遣了出去,用来安排疏散难民,并给前线士兵筹备饭食。梅里莎因为有在军队中的经验,被派遣出来与几位官员和警察一起维持秩序——宪兵都在战场上,人员不够用了。 沪城的商人和老百姓自发组织起来,搬来几十口大锅,给前线士兵蒸米饭,梅里莎趁机把自己伊甸园稻田之中堆积满地的米粒、面包果之类的东西都搬了出来,统统投进了大锅。米饭蒸好之后,市民自发组成敢死队,运送饭食上战场,虽然他们还没到达前线就被士兵们劝回来了,但是米饭都收下了,众人也算是稍稍安心了:只要军队不断炊,就还有力气打仗。 “梅里莎!”一个声音喊道。 梅里莎擦了擦脸上汗水,将扶着的老人和抱着的孩子塞给了身边同样扶老携幼的一男一女,换来了他们不断地感谢声,梅里莎推了他们一把,示意赶紧走,然后看向了来人。 市政府后勤部的官员徐成大步走过来,气喘吁吁的问:“你看见陈煌了吗?我让他来帮你安置难民。” “没有,我没见到他。”梅里莎摇摇头说。 “坏了!他不会是回家了吧?”徐成惶惶然道。 “发生什么事了?”梅里莎问。 “就在刚才,瀛岛军发动全线总攻了,他们采取了中央突破,两翼卷击的战法,瀛岛军第9师突袭了江湾和庙行结合部,”徐成擦了一把汗水,“陈煌的老母亲和岳丈家都在那一片儿!” “他们没迁出来?”梅里莎急忙问。 “瀛岛来的太快了,没来得及啊!”徐成跺了跺脚,“现在也来不及了,不管那边了,你赶紧把难民疏散到花园巷子那一块,那里的掩体已经建好了。” “我尽量。”梅里莎说,“我们的人还顶得住吗?” “有个好消息,蒋氏中府陆军军官学校教育长张治中先生自动请缨增援沪城,”徐成道,“春城方面的第五军军部和第87师259旅已经抵达南翔,我们已经在长江三角洲水网地带架设工事进行抗击,还组织了战斗力强的部队突入江湾、庙行结合部,沪城不会掉的!” 徐成说完话就离开了,梅里莎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她高喊着这个消息,顺手拉起倒在地上的女人和孩子,拿过女人手中的菜刀试图逼退对她们趁火打劫的地痞,与她配合的警察直接了结了那个地痞,携着她们一起向后方撤离。 “乱世用重典,有些行为,不杀不行。”这个警察对梅里莎说。 梅里莎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一行人在向前挪动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骚乱,有女人在惊呼,还有小孩子的哭声,更有男人在怒吼和悲号。 “怎么回事?”梅里莎身边的警察大声咆哮道。 “瀛岛人打来了!”前方有人大喊。 梅里莎一愣,身边人群突然骚乱起来,人们四散奔逃,又因为无路可去而相互撞击着,在人群乱跑乱滚的空隙里,梅里莎清晰的看到了一挺挂着膏药旗的枪支在人群中闪了一下。 “快撤!”梅里莎喊道,“向来时的路走!” 人群更加混乱了,梅里莎在人堆中被挤压着翻来滚去,突然就被一个人体撞倒了。 还没有落地,梅里莎就看到了眼前的头盔上一个清晰的红太阳。 梅里莎握紧了刚才拿到的菜刀,口中发出凄厉的呼喊声,一刀就砍了下去,接着又是一刀,一刀接一刀。刀下传来呼痛的声音,有一双手臂从刀下伸出来抓住了梅里莎,狠狠的将她向后推去,试图按到她,梅里莎在人群中被推挤的尖叫,她拼命地抗住,一边试图挣脱,一边狠狠的砍着,菜刀斩进了血肉里,飞溅出的血沾满了菜刀,最后终于没了声息。 梅里莎甩开瀛岛鬼子的尸首,干脆的拔出,接着人群的掩护,钻进了巷子外堆积的杂物后面,开始射击。 人群太多干扰太大,枪支其实起不了多大作用,梅里莎心急火燎之际,突然听到了整齐的喊杀声。 梅里莎有些惊讶:难道军队来了?可是军队不是都在前线吗? 随着市民逃走,视野渐渐开阔起来,梅里莎看到了截击瀛岛鬼子的人,来的不是军队,看样子应该是民兵,从服装上看,有商贩、学生、市民等等,五花八门什么行业都有。 截击他们的鬼子只有少数人,看来是登陆后直接进入后方的落单鬼子,民兵干掉鬼子之后,再次与警察一起将难民聚拢起来,梅里莎与他们走到了一起。 “多谢你们增援。”和梅里莎一起搭档着护送难民的警察说,“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我们是淞沪抗日义勇军,”一个带头的学生模样的人说,“王九光是我们的司令。” “斧头帮王九光?多谢义举!”警察连忙说,“我是护送难民的警察,钱贵。” 梅里莎赶上来后,有些纳闷:王九光,好熟悉的名字慢着,王亚樵的字不就是“九光”吗?他不是杀手吗?怎么干起司令了? 梅里莎有些惊悚的看着这群人,他们都是王亚樵的兵?可是杀手难道不是单枪匹马的吗? “各位从哪里过来,前方有没有危险?”钱贵还在与来人寒暄。 “放心,前方我们已经清扫过了,”来人说,“你们遭遇的是登陆后的小股流匪,大概三百来人,不是什么成气候的部队。” “三百人?你们都干掉了?”梅里莎敬畏的说。 “我们有装备!”学生模样的男人说,“是十九路军配备的,后来装备不够用,王司令帮我们争取了沪城兵工厂的枪支。” “等等,”钱贵疑惑的说,“沪城兵工厂的枪支不是奉命要转移到春城的吗?” 来人微笑着露出了牙齿:“王九光司令帮我们争取来了!” 梅里莎愕然,这是从军队手中劫持下来了吗?但是真的干得好!沪城武器这么吃紧,居然要把这些武器运走,简直混蛋! “你们要去哪里?”学生模样的领头人问。 “护送到后方,”钱贵说,“哪里安全去哪里。” “你们的人有点少啊,”领头人身后的一个女学生说,“要带着这么多的难民,太困难了。” “所以,你们能帮我们吗?”梅里莎问。 “我们有任务的”男学生领头人为难地说 突然间,他们身后也传来了骚动。 “怎么了?”钱贵问。 “王亚樵!王亚樵带人过来了!”有人惊喜的喊道。 梅里莎抬头看去,之间人群中,一队明显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人大步经过这里,看到这边的人群,就走过来了。队伍中一个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最是引人注目,他昂首阔步的向前行走,仿佛无所畏惧,即使是在阴暗的小巷子里都被他走出了大漠风沙、阳关古道的沧桑感,他给梅里莎的印象不像是一个杀手,倒像是话本里的大侠。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最前面的中山装问道。 “我们是护送难民的,”钱贵壮着胆子说,“刚刚和敌人遭遇了。” 中山装还想说什么,他身后那个带着墨镜的中年人摆了摆手:“大家都是抗日志士,有什么需要回避的,你帮他们维持秩序,就和他们一起走吧!” “是。”中年人心服口服的说。 “王司令!”梅里莎遇到的男学生兴奋的同墨镜男打招呼。 “很好,你们干得很好!”王亚樵说,“再干他一百个狗娘养的瀛岛崽子!” “是,保证完成任务!”男学生高兴的说。 “王司令,你们不是正在前方打仗吗?这是有什么任务吗?”女学生问。 “哦,我现在不是司令了,”王亚樵说,“现在的司令是余立奎,我转入后方了,义勇军也已经改名为救国决死军,现在我们确实是要执行任务。” “什么?”女学生问。 “炸沉出云号!”王亚樵带着凌冽的笑容,势在必得的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沪城保卫战(下) 王亚樵话在人群中仿佛掀起了一场地震,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隆隆话语声不绝于耳,众人用敬仰的目光看着王亚樵,只有梅里莎带着一丝丝怀疑:瀛岛军防守严密,战斗力精悍,王亚樵要如何在战场上炸沉瀛岛军的主力战舰? 义勇军的女学生看出了梅里莎的怀疑,用犀利的眼神不满的看着梅里莎,带着一丝丝狂热,说道:“王九光是无所不能的!只要他想干,就一定会去干!并且定然能够成功!” “我听说过他精于伏击暗杀事业”梅里莎看着狂热的女生,讪讪的说。 “他杀过很多人,也干过很多大事,”钱贵将梅里莎拉离了狂热的女生身边,说,“他曾经响应孙中山,在合肥组织军政府宣布独立,也曾经参与讨袁护国运动,担任代表赴沪城参加南北议和。1920年他因为反对武人干政遭到通缉,亡命沪城滩,创建斧头帮,斗败黄士荣、杜月升,替穷人撑腰。他曾出席春城奠都典礼大会,指责蒋漱岩发动四一二政变,公开与蒋漱岩对着干。并发动多次暗杀,先后刺杀淞沪警察厅长徐国梁、安徽建设厅长张秋白和沪城招商局总办赵铁桥,号称暗杀大王。” “他喜欢暗杀?”梅里莎惊悚的问。 “你以为蒋漱岩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沪城兵工厂的武器运往春城?”钱贵说,“因为蒋漱岩不想让武器流到王亚樵手里。” “他真能炸沉出云号?”梅里莎问。 “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但一定能成行。”钱贵说,“他真的会去干的。” 王亚樵还在和义勇军不,现在叫决死军了,他在和决死军的成员说话,决死军要求和王亚樵一起去炸沉出云,但王亚樵立刻阻止了,炸沉出云号这种事,王亚樵当然不会让什么人都跟着,但是对于视死如归的决死军成员,他还是要安慰一番的。 “既然你们都是决心要为国捐躯的,我要求你们立刻前往前线,”王亚樵严肃的说,“我们现在需要敢死队。” “敢死队?”众人一愣。 “对!”王亚樵道,“我们侦查到瀛岛军虹口兵力空虚,决死军将选拔精英成员成立敢死队,与19路军敢死队成员配合,踩死瀛岛司令部!” “袭击瀛岛司令部?”众人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我去我去我去!” “大家的决心我都能感受到,想加入敢死队的话,就尽快赶往前线同余司令汇合。”王亚樵说。 “是,保证完成任务!”决死军成员脸憋得通红,精神振奋的吼道。 “那就出发!”王亚樵大手一挥,决死军轰轰烈烈,争先恐后的向前线赶了过去。 梅里莎目瞪口呆的看着像是抽了大烟一样兴奋的人群,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就觉得王亚樵真心挺可怕的。 王亚樵看着余下的人,颇有些客气的问:“谁是领头的?”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钱贵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我是警察。” “你好,”王亚樵伸手与钱贵握手,说,“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钱贵有些惊悚。 “为了执行炸沉出云的任务,我本来预备了几艘渔船,但是在这次轰炸中被瀛岛军炸掉了,你能临时帮我调来几艘渔船吗?我会赔偿渔民损失。” “这个”钱贵咳嗽了几下,面红耳赤的说,“我是内陆的警察,没负责海边我不认识渔民” 王亚樵有些失望。 梅里莎眨了眨眼,说:“我知道谁家有船,我以前在学校上学的时候,有同学家里是船工,自己备有渔船。” 王亚樵精神一振:“太好了,那就请这位女学生带路吧!” 钱贵惊讶的看着梅里莎,梅里莎则一眨不眨的看着王亚樵:如果他的战绩都是真的,说不定真能炸沉出云号! 王亚樵带着心腹手下和梅里莎告别众人,大步离开,余下的众人兴奋的议论着,精神像是吸了毒一样激昂的振奋着,在这种时刻,人们太需要这样的消息来安慰自己了。 梅里莎带着王亚樵来到了浮罗江边的巷子里,当初教会学校的神父免费教导小孩子,这一片贫民窟都是码头的船工,他们的小孩有很多都在那里念书,其中就有人家里有自用的小渔船和运货用的小舢板。 梅里莎带着王亚樵来到那一片区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但还有几艘尚且完好的渔船停靠在巷子后方的河沟小码头里。 王亚樵看见小船,顿时像倪少涵看见牌桌一样,双眼都发红了,兴奋的指挥手下将渔船拖到了河沟出口。 王亚樵屏息看着七位手下:“你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勇士,告诉我,这次你们有信心吗?” “不成功,就成仁!”七位手下一起宣誓道。 “即使出云被击沉,你们也不可能回来了,”王亚樵说,“若是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王帮主,我们斧头帮怕过谁?”一个死士龇牙笑道,“能在小瀛岛的船头唱一次号子,老子这辈子死也值了!” “你们的家人,我王亚樵一定会照看好的。”王亚樵说。 “王帮主说话算话,我信。”另一个成员笑道,“这次出行,我就不回来啦!” 梅里莎背过身,擦了擦眼睛。 “你们准备好了吗?”王亚樵嘶声问道。 “好了!”其中一个成员道,“水雷呢?也准备好了吗?” “龚湘龄保证,你们到了接头点就能接到水雷,吴淞海防19路军翁照垣旅会护送你们接近出云号。”王亚樵说。 “那就走吧!” 七个人陆续上了码头上的小船,依次解开绳子,伏在船上,用一种极为艰难的姿势划着小船,从人工挖掘的河沟入口,进入了浮罗江。 王亚樵在码头目送着他们离开,狠狠的拍了拍梅里莎的肩膀,声音嘶哑的说:“你知道吗?他们都是最好的水手!” “我信。”梅里莎泪流满面的说。 为了更清晰的看到出云号爆炸,王亚樵和梅里莎转移到了更接近浮罗江的地点,在一个小饭馆的地窖里埋伏了下来,时不时钻出地窖在窗缝里张望江面,王亚樵在地窖里团团乱转,焦躁的像是被马蜂蜇了一样。 一直等了好久,梅里莎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天,但是事后证明不过几个小时,一直等到王亚樵恨不得再拖一艘小舢板亲自上阵时,浮罗江面上终于传来了久违的隆隆声响。 王亚樵和梅里莎立刻蹦了起来,窜到了窗口争先恐后的向外看,只见浮罗江面上冒起了巨大的火光和黑烟。 “他们成功了”梅里莎惊喜的喊道。 “炸他狗娘养的!”王亚樵恶狠狠的挥了一下拳头,久久站立着,向远方致敬。 “太好了!”梅里莎欢呼着就哭了起来。 “这里不能待了,赶紧走吧,”王亚樵一把捞起梅里莎,急切的说,“到了后方才能知道这次袭击结果!” 王亚樵和梅里莎回到后方之后就分道扬镳,王亚樵要回到前线,梅里莎则去了后方,一直找到了花园巷子,才终于和钱贵等人重新见面。 钱贵对王亚樵的袭击事件非常重视,急切地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梅里莎则眉飞色舞的向他描述浮罗江江面上的爆炸,仿佛她就在现场似的。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从上级那里知道,此次袭击出云号,还是功败垂成了,出云号受到了重创,但是并没有被击沉,瀛岛军为此大为震惊,加强了防御,这种手段终是不能再用第二次了。 到了23日,瀛岛军遭受重创,被迫中止进攻,沪城军民还来不及欢呼,就得到了瀛岛军再次派兵增援的消息,得到消息的时候,梅里莎正在和其他同僚一起吃饭。 徐成恶狠狠的咬着手里泡了泥水的馒头,仿佛在撕咬瀛岛军的血肉,怒气冲冲的骂道:“日他娘的!” “敌人有多少增援?”和梅里莎搭档了一个月的警察钱贵问道。 “钱柜儿啊,你是不知道啊,瀛岛人光飞机都跟蝗虫一样密密麻麻的啦,”另一个官员摇头晃脑的说,“我就百思不得其解了,你说瀛岛那么小的地方,比沪城的厕所也大不了多少,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兵呢?” “到底多少兵?”钱贵问。 “别听他胡说,”徐成摇着头说,“瀛岛加上增援一共也就三百架飞机。” “还有八十艘军舰和七万多的兵,”之前说话的官员道,“但我们打到现在,沪城守军总兵力已不足五万了,装备又差,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别瞎说!”徐成怒吼道,“我们不还在这里吗?我们难道就不能扛枪了?” “说得好!”钱贵笑道,“大不了为国捐躯,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个小瀛岛?” “说得好!”之前的那个官员也大笑起来,“那句戏文唱得好啊,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时候咱还能打瀛岛!” 梅里莎低头啃着硬馒头,对周围的几个大人说:“我已经打过瀛岛人了。” “哦?什么时候?”钱贵笑着问。 “之前在东方图书馆,”梅里莎笑着说,“我干掉了好几个呢!” 周围大人笑了笑,并不把梅里莎的话放在心上,梅里莎也没有辩解,她按了按腰间的,心中一下子安定了许多。 时间很快就到了三月,沪城的难民已经撤走的差不多了,瀛岛军驶入长江口,从浏河口、杨林口、七丫口突然登陆,疾速包抄守军后路,在闹北、江湾、庙行各方面都发动了进攻,用重炮、野炮、钢炮以及飞机连续轰炸,步兵则乘势进击,双方一下子接触上了,战场进入了白刃战的阶段。 “梅里莎!”钱贵扛着枪在市政府门口喊道,“快,最后一班市民要撤离了,你赶紧一起走!” “我不走,”梅里莎擦着,说,“我要是走了,我长官一定非常失望的。” “屁!”钱贵跺了跺脚,“倪少涵难道还能让你一个女人上战场吗?快走,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杀过瀛岛人,你杀过吗?”梅里莎怒吼道,“老娘比你有经验多了!” “这和你躲在一边枪不一样!这是白刃战!”钱贵怒吼道。 “我不会走的!”梅里莎喊道,“我想干什么就要干什么!这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生活!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像活在阴沟里了!” 钱贵眼见她那么倔强,时间又实在来不及了,只好一把拖过了梅里莎:“你跟着我。” 钱贵带着梅里莎穿梭在小巷子里,梅里莎紧紧跟着钱贵,心里七上八下的。 梅里莎心中知道,白刃战和枪战是不一样的,沈醉和何成浚不止一次对她描述过白刃战的凶残,沈醉还详细对她讲述过他遭遇白刃战的情形,甚至还专门传授过她在这方面的搏击经验。 但这都抵不过一个现实:梅里莎年纪太小了,她没有足够的力气来抗击瀛岛军。 好在后方梅里莎也不需要正面抵抗瀛岛军,只要骚扰逃过防线进入后方的小虾米就好了。 大部分瀛岛军都在前方和军队杠上了,那才是真的惨烈,能到后方来的不过是些散兵游将罢了。 梅里莎埋伏在一个卖布的柜台后面,看着两个端枪的瀛岛军从街边过来,钱贵对她打手势,梅里莎点点头,她和钱贵一人一个,一枪撂倒了那两个士兵,然后迅速从布店后门撤离,撤离时还能听见寻声过来的瀛岛军的喊声。 在布店后门和钱贵汇合,他们再次进入了另一个店铺,梅里莎趴在门缝里观察外面的瀛岛军,不过三个人,但麻烦的是,这三个人都没经过前方白刃战,不知道是从哪里漏进来的小虾米,从装备看,大概还有子弹剩下来。 一个瀛岛军大喊了一句什么,梅里莎听不懂日语,但能看到那个瀛岛人愤怒的表情,他们开始一间间搜索店铺,梅里莎心中一跳,赶紧爬起来撤离,没有惊动那些士兵。 又是一声枪响响起,梅里莎心中突了一下,回头看见,钱贵仓皇的追上来,兴奋的对她说:“我又干掉一个!” “快走!”梅里莎立刻说。 身后传来瀛岛人的喊声,一个远远的东西扔进了店铺,梅里莎和钱贵一起从店铺窗子跳了出去,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浪直接舔上了他们的头发。 梅里莎在地上滚了几下,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晃晃满头的沙土,回头看钱贵已经同追上来的瀛岛人扛上了,双方拼起了刺刀。 最后的那个瀛岛人已经看到了梅里莎,愤怒的乱喊着什么。也冲了上来,梅里莎见势不妙赶紧向后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开枪。 瀛岛军人的军事素质很好,梅里莎一枪都没打到。 军人和浪人毕竟是不一样的。 梅里莎瞅准空隙一下子攀上了一处楼房,踩着倒塌的墙壁上了房,然后钻进了伊甸园。 追击梅里莎的瀛岛人一愣,眼前的华国女人一下子不见了,还没回过神呢,却又出现了,手上还拿了一个大盆,劈头盖脸泼了下来。 滚烫的热油一下子浇透了瀛岛军人的脑袋,他一下子蜷在地上哀嚎起来,梅里莎趁机扔了盆子,用装好了子弹的德意士一枪崩了他。 解决了这个,梅里莎赶紧从房顶上朝钱贵那里跑去,正好周围的房高低都差不多。 钱贵离这里不远,过了三五座房子就到了钱贵和瀛岛兵头上,钱贵已经被瀛岛兵打翻在地,身上中了好几刀,梅里莎赶紧开枪,一枪干掉了那个瀛岛军人。 瀛岛人倒下后,梅里莎赶紧从房上爬下来去看钱贵,钱贵满身的血,看到梅里莎虚弱的笑了笑:“干得好。” “我这里有药,先处理一下,我带你找医生。”梅里莎说,在钱贵看不到的地方拿出了药箱,简单的处理了钱贵的伤,又从周围的店铺里推了一辆运货的独轮车,将钱贵扶了上去。 “哎呦,我这个老警察啊,今天被你救了。”钱贵虚弱的喘了口气,笑着说。 “我当兵都第三年了,经历过中原大战,”梅里莎说,“我是老兵了。” 钱贵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坑爹和不坑爹的国际友人们 梅里莎推着钱贵,一路奔波将钱贵送到医院,然后,从退回来的士兵口中得知:浏河失陷了。 “失陷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梅里莎失声问道。 “就在刚刚,”这个士兵回答,他的一只胳膊和耳朵已经没了,“百川的十一师团在七丫口、杨林口、六滨口强/行/登/陆,我们在那个地方的兵力本来就很薄弱,浏河就掉了。” “我们现在在哪里?”梅里莎问。 “全/军/退/守/第/二/道/防/线,在嘉定、黄渡一线展开了防/御/战。”士兵回答,“医院也要撤到后面去了。” “浏河掉了,岂不是说,我们的侧方和后方都有敌人了?”梅里莎惊声问道。 一个军医过来推走了这个士兵,轻声说道:“放心,上面一直在和国际上交涉,这场仗打不久了。” “沈沐芳?”梅里莎惊讶的说。 沈沐芳对梅里莎点点头:“欧/美/各/国/和/国/联虽然坑的我们很惨,但沪城战争直接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因此,瀛岛并不能随心所欲。” “会停/战吗?”梅里莎问。 “会的。”沈沐芳说。 “那沪城还在我们这边吗?”梅里莎问。 沈沐芳沉默良久,道:“我们的增援部队已经接近沪城了,第/二/防/线/也已经全面防控,陈铭枢担任/京/沪/铁/路方面防卫,为左翼军总指挥,倪少涵为右翼军总指挥,业已移师沪杭。” 3月2日,瀛岛军/攻入沪/城。 3月3日,瀛岛军/占领真如、南翔后宣布停/战。 第二天,梅里莎跟随医院一起撤退到了大后方,他们在一个中学中驻扎下来,梅里莎又回到了市政府的临时驻地。在那里,她得知徐成死在了与瀛岛军白刃战之中,徐成留守到了最后,安排伤兵撤离,瀛岛军攻入了沪城,徐成打光了手枪子弹,用一把榔头和瀛岛军拼命,死在了掩护伤员撤退的道路上。 梅里莎感觉自己哭不出来了,她问:“不是说要停战吗?” “这不还没停呢吗?”沈沐芳说,“瀛岛人见我们撤退了,态度就强硬起来了,说是撤军可以,但必须华国先撤,他们撤兵只先撤至沪城及吴淞地区,华国还不能监督他们撤军。” “这是当我们傻呢是吧?”梅里莎说。 “估计最迟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沈沐芳说。 “倪少涵说得对,国际上的调停还比不上婊子的许诺!”梅里莎恶狠狠的说。 沈沐芳微微看了梅里莎一眼。 瀛岛军在3月3日占领真如、南翔后发出停战声明,但话音还没落呢,就再次发动了攻击,沪城再次陷入战火之中。国/联怒斥瀛岛不守信用,答应得好好的事情竟然变卦了。 瀛岛对国/联嗤之以鼻,连回话都免了。 瀛岛占领了沪城,华国的反/击/战/主要集中在了第/二/战/线,士兵们再次如同燃烧的飞蛾一般投入了沪城这个大熔炉。 然后到了三月四日,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梅里莎面前。 沈醉出现在沪城/市/政/府/临/时据点的时候,梅里莎正小跑着传送文件,看到沈醉,她几乎要惊叫起来了: “沈醉?你不是去东北了吗?”梅里莎喊道,“调/查/团/走了吗?结果呢?东北事件什么时候能解决?” “解决个屁!”沈醉粗声粗气的说,“调查团刚刚才到沪城,还没去东北呢!” “啊?”梅里莎惊呆了,“你们去年就说要成立调查团了,这都四个月了,人还没去过东北?” 沈醉三步并作两步靠近梅里莎问:“有吃的喝的吗?” “有!现在厨房没吃的了,我在办公室给我自己藏了包点心!”梅里莎立刻说,带着沈醉去了大办公室,用自己办公桌作掩护,从伊甸园拿出了自己包的包子。 沈醉一口下去半个包子就没了,再来两口,一个包子就进了肚子,他一边拿起另一个包子,一边把旁边的茶缸打开,发现里面是空的,直接就在办公室扫视了起来。 “我帮你倒杯水。”梅里莎说。 沈醉摇摇头,四下扫视着看到了墙角的水桶,这里摆放着一排装满水的水桶,主要是用来防备瀛岛军空袭逃跑时用的,瀛岛军空袭经常使用燃烧弹,这些水桶届时能救不少人性命。 沈醉端着茶缸走到了墙角,直接伸进水桶舀出一缸凉水灌进了肚子,又连着吃了两个包子。 “你多久没吃了?”梅里莎问。 “半个月了,每天只能吃几口发霉的干粮吊住命,回沪城之前的最后两天,我连水都喝不上了。”沈醉说,“我皮厚肉粗的,还算好,顾先生可遭罪了。” “你们去哪儿了?”梅里莎问。 “东北,”沈醉说,“国际调查团指望不住,我们要尽量自己收集资料证据,顾先生带我踏遍了东北能去的地方,很多人都在暗地里反抗,帮我们收集证据,我们总算没辜负他们的期望。” “你们现在”梅里莎突然不知道该问什么,最后只能问:“调查团还在吗?” “调查团刚刚抵达沪城,”沈醉说,“现在正在和顾先生接洽,瀛岛多有阻挠,但都不算什么了。” “为什么现在才到沪城?”梅里莎问,“他们不去东北了吗?” “谁知道,”沈醉又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说,“这个李顿调查团是在今年一月份成立的,成立后并没有立刻动身去东北,而是先去了各个西方国家,在确定各个国家在东北入侵一事中的态度之后,才舍近求远,从法兰克勒哈弗尔港出发,先到伦敦,再到华盛顿,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在2月29号的时候抵达了瀛岛。” “瀛岛?”梅里莎失声道,“他们去瀛岛干什么?听瀛岛皇帝念叨满洲立国是慈悲的、繁荣的、和平的、他娘的大狗屁吗?” 沈醉翻了个白眼:“李顿爵士一行人在瀛岛停留了十天,拜会了瀛岛天皇和首相犬养,参拜了瀛国神社,一直待到吃腻了瀛岛饭,才乘船来到沪城,现在他们刚刚住下来。” “你觉得他们在东北事件上能起到多大作用?”梅里莎问。 沈醉举起了手中的包子:“就像这个包子。”他一口咬掉了半个包子,再加一口把另外半个也吃了下去,一通凉水冲下肚子之后,接着说:“它在我手里转了一圈,能剩下什么?最多就剩下一坨屎!” “妈了个巴子的!”梅里莎暴怒的吼道,“倪少涵说的太对了!他们还不如一群婊子讲信用!” 沈醉擦擦嘴,抬腿朝外面走去。 “你干什么去?”梅里莎问。 “看婊子去。”沈醉说。 李顿调查团并不担心他们的行程,他们在沪城休息整顿了几天,一直将在海上的疲惫洗去了,游览了在瀛岛控制下的沪城大都会,方才打算离开。 调查团离开的时候,沈醉也将与顾维钧一起与调查团同行,梅里莎去送行,看到了顾维钧和他太太黄惠兰,他们将从这里与调查团一起前往春城,与蒋漱岩夫妇会面,商谈后续调查事宜。 被沈醉引荐的时候,顾维钧的太太黄惠兰让梅里莎非常惊艳,她几乎要因此惭愧于自己灰尘满面的样子和破破烂烂的军装了。黄惠兰倒是非常大方和温婉,那是一种贵不可言的温婉,只有在那个年代的女性身上才能看到那种可贵的气质,而即使在那个年代,这种气质也只有少数女性才能拥有。 在得知梅里莎是沈醉的同伴之后,黄惠兰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披肩送给了梅里莎。 “我感谢并敬仰于你们在沪城付出的牺牲,”黄惠兰微笑着说,“也感谢沈醉一路护送我丈夫的情谊。” 梅里莎捧着披肩,惶惶的低头鞠躬,表示这是应该做的。 船起航后,沈醉再次与梅里莎分道扬镳。 之后的沪城,春城中府与瀛岛方面再次陷入了扯皮的阶段,外交部次长郭泰祺、军事代表戴戟、黄强等七人与瀛岛代表重光葵、植田、田代等九人唇枪舌战,英、美、法等公使也参与了其中,一直到了3月30日也没讨论出个像样的结果,会议陷于停顿。 问题再次提交到了国/联/特/别/委/员/会/手中,各国围绕着沪城再次打起了嘴仗,整整一个月都没讨论出个辣椒来。 梅里莎在医院看望钱贵的时候都快要神色恍惚了。 “我说,这都是上面大人物的事情,你一个小虾米跟着瞎操什么心啊。”钱贵摇着头说。 “我就是觉得,咱这么大的地盘,却被个弹丸小国欺压成这样,到底是因为什么啊。”梅里莎有气无力的说。 “还不是因为咱太弱了呗,”钱贵嚼着苹果说,“我说,你这苹果哪里来的,大家都说好吃极了,现在沪城哪里还有卖这么好吃的水果吗?” “不管在哪里都缺不了爱享受的人,”梅里莎阴沉沉的说,“而我是带着枪的!” “你持/枪/抢/劫就抢了几个苹果?”钱贵竖起大拇指,“干得好,足以名垂青史。” “这算什么,西北那边,持/枪/抢窝头的都有。”沈沐芳端着药盘子过来了。 “早啊,沈医生,太麻烦您了,”钱贵不好意思的说,“换药这种小事,麻烦护士就好了,还要你亲自来” “我是给你旁边那兄弟检查截肢情况的,”沈沐芳面无表情的说,“他人呢?” “刚没了,”钱贵说,“家人抬回去了。” 沈沐芳点点头,并没有离开,坐在钱贵旁边给他换药。 梅里莎狗腿的跑去给沈沐芳倒了一缸热茶:“小叔你喝茶!” 沈沐芳手一顿,莫名其妙的看着梅里莎:“你叫谁小叔呢?” “可不是您呗,”梅里莎笑嘻嘻的说:“沈醉是我兄弟,兄弟的小叔就是我的小叔!” “闭嘴,”沈沐芳面无表情的说,“除非你是我侄媳妇!” 梅里莎焉了,但心里还是很想打听一下现在的谈判结果,于是抓头挠耳朵的想要找个借口搭话,却看到沈沐芳挺的平平整整、能掉下冰碴子的晚娘脸,于是打退堂鼓了。 临时病房门口却被人撩开了帘子,一个腼腆的青年站在门口,心事重重的走了进来,直接就走向了沈沐芳,一直走到了沈沐芳面前。 “沈先生,你好,我是金九先生介绍来的。”青年说。 沈沐芳手下又是一顿:“谁让你来这里的?” “王亚樵先生说你在这里,他介绍我来的,金九先生让我尽快接受您的指导。”青年说。 “金九难道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沈沐芳语中带刺的说,“怎么什么人都往我这里丢,我这里什么时候成了收破烂的了。” 青年沉默不语,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怒意。 “你叫什么名字?”沈沐芳问。 “尹奉吉。”青年说。 “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沈沐芳又问。 “您不用在试探我的决心了,”青年轻轻的说,“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必将用我的生命为之付出。” “决心挺大的,不知道胆子怎么样。”沈沐芳说。 “您可以看到。”青年说。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我不能浪费给一个外行。”沈沐芳严厉的说。 “正因为我是外行,才比您更有可能成功。”青年声音清冽的说道。 沈沐芳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仔细看了看青年,问:“你会说瀛岛话吗?” “我能在瀛岛生活一年不被发现是外国人。”青年说。 沈沐芳闻言,脸色缓和了很多,看上去像是对青年的表现满意了,三两下帮钱贵换了药,抬起腿就走了,半句话都没留。 青年急忙紧紧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梅里莎瞪着沈沐芳的背影,终是没能开口。 眨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谈判结果还是没个影子,梅里莎怀疑,瀛岛人都快在沪城扎下根了,看向沪城方向的时候心中憋了一股子怒火,跑去找倪少涵领了一箱子子弹,对着靶场乒乒乓乓的发泄。 然后到了4月29日,毫无征兆的,意外突然就爆发了,瀛岛军侵华最高司令长官白川义则大将在沪城虹口公园参加“‘天长节’胜利庆祝大会”时,遭遇一位冒充瀛岛侨民的高丽籍刺客行刺,一整个主席台上的瀛岛军官被两颗炸弹炸得七零八落,据说,主持这场行刺的人依然是暗杀大王王亚樵。 梅里莎当时就快蹦起来,对王亚樵的赞美就像浮罗江水一样宣泄而出,兴奋得不能自已,然后在看到报纸上高丽志士被捕的照片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整个沪城都沸腾了,白川义则被送进了沪城最好的瀛岛医院,据说送去的时候满身都是血,眼看就不行了,整个华国都在衷心祈祷希望白川义则早日下地狱。 或许是受到了这次事件的威慑,行刺事件的次日,中日停战的决议草案终于将将通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我要带走乔治 一直到5月5日,中日停战协定在沪城签订。从6号开始瀛岛分批次从沪城撤军。5月12日华国首都保安队接管闸北,19日接管江湾,23日接管真如,24日京沪铁路恢复全线通车,同日接管吴淞炮台。到了5月31日,瀛岛军除海军陆战队及宪兵共2500人以外,全部撤离了沪城。 5月初,至少在国军势力范围内,沪城的秩序渐渐恢复了,倪少涵担任了沪城守卫,梅里莎也在沪城安顿了下来。 梅里莎安顿下来之后就去探望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们,首先是当初念过书的教堂,然而当梅里莎前往教堂的时候,才发现教堂已经人去楼空,当初的神父已经回国了,教堂已经变成了租住房,安置着在这次会战里无家可归的人。 梅里莎失落的离开了,王夫人也把玛丽带走了,梅里莎犹豫了许久,还是回营地了。 倪少涵担任沪城守卫之后就安定在了沪城,梅里莎是他麾下的兵,自然也从市政府回到了营地上。 梅里莎一进营地就被倪少涵揪着出去了。 “干什么?”梅里莎问。 “跟我走,”倪少涵兴致勃勃的说,“有人邀请我打麻将!” “您又要赌?”梅里莎惊讶的说,倪少涵输掉军饷的事情她早有耳闻,没想到他还敢赌博。 “这次不一样,”倪少涵高兴的说,“这次是有冤大头自愿送钱!” “可是您带着我干嘛?”梅里莎问。 “因为这次请客的人是你爹呀!”倪少涵兴高采烈的说,一把将梅里莎拎上了吉普车,梅里莎几乎是趴上了后座,倪少涵则上了副驾驶。 驾驶座上,上官云亭掉头对梅里莎打了个招呼。 “怎么走?”上官云亭问。 “我不记得了!你问后面的!”倪少涵高兴的说。 原来是让她指路,梅里莎无语的指了个方向。 上官云亭开着吉普,三人朝着梅家别墅的方向驶去,吉普后面跟着一队负责保护的士兵。 梅家别墅外面,梅查理和梅夫人早已心急火燎的等着了,看到倪少涵和上官云亭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两人笑的别提多甜了,等看到梅里莎,梅查理的脸色就僵硬了,梅夫人倒是若无其事的迎了上去,将三人邀请进了会客室。 会客室里早已经摆上了麻将桌,倪少涵二话不说,大刀阔斧的坐了上去,急切地就催开了。 “我这老哥啊,没事儿的时候就是喜欢小赌一把,勿怪勿怪啊。”上官云亭笑着对梅查理和梅夫人说。 “俗话说得好,小赌怡情,小赌怡情。”梅查理陪着笑脸说,邀请上官云亭坐在了倪少涵对面,他自己坐在了一边,这样就只剩下了一面空位。 梅夫人没有顶上另一边,反倒是对外面招呼了几声,安娜款款而来,风姿绰约的坐在了空着的那个位子上。 “你们慢慢玩啊,我去倒茶,拿点心,再切一些果盘。”梅夫人笑眯眯的走了出去。 梅里莎进门后就坐在了客厅里,梅夫人进出时看到梅里莎都不自觉的僵硬一下,随后就视她如空气了。 梅里莎倒是觉得这样反倒好一点,她饶有兴趣的观察监视她的艾特,一直看的艾特满脸都是汗水,才无趣的转移了视线,看向了她自己曾经居住过的楼层,不自觉的就开始惦记小黑屋里的乔治。 说起来,乔治自进入梅家以来,从未出过这栋房子,甚至几乎没有机会离开他的小黑屋,仅有的几次离开二楼的情形,是因为梅查理在那段时间迷恋一家人坐在一张长桌上规规矩矩吃饭的礼仪,在梅查理厌烦那套礼仪之后,乔治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小黑屋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梅里莎从沙发上起身,抬腿向二楼走去。 艾特立刻挡在了她面前:“梅小姐,您不能上楼.” 梅里莎懒得跟艾特废话,14岁的梅里莎身高一米五八,在伊甸园的养育下从没缺少过营养,不管在梅家还是在军队都不曾缺少过锻炼,现在踩着十厘米的高跟,她比一米五二的艾特还要高,尤其是在沪城保卫战中厮杀出来的血气,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得多。 梅里莎一只手抓住了艾特的衣领,轻描淡写的将她推到了一边:“让开。” 艾特没有勇气和配着枪的梅里莎争执,眼睁睁看着梅里莎上了二楼,她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在夫人把以前的储藏室改作客房之后,梅里莎的房间已经改做储藏室了。 但梅里莎并没有在自己的房间前停留,梅里莎直接进入了乔治的小黑屋。 推开门后,梅里莎惊讶的发现,乔治的小黑屋已经完全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就是一间带着小浴室的卫生间。梅里莎又惊又怒,她转身面对着跟上来的艾特,怒气冲冲的问:“乔治呢?” 艾特心惊胆战的的指了指外面:“他长大了,夫人给他安排了别的房子。” “在哪里?”梅里莎威胁的看着艾特。 “柴房里”艾特颤抖着说。 梅里莎飞奔下了楼。 梅家是依靠煤炭来取暖和烧饭的,于是梅家就有一个专门堆放煤炭的房间,下人们称之为柴房,是个靠近后门的小房子,连窗户都没有,堆了一地的煤炭。 梅里莎进门的时候乍一眼还没看见里面有什么,直到她仔细观察,才发现在一个角落里堆了一堆发黑的破棉絮,棉絮堆里拱着一个发黑的小孩。 梅里莎颤抖起来,她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那个发黑的小孩抬起头看着梅里莎,像个受惊的小狗一样,畏畏缩缩的蜷缩在一起。 梅里莎看着煤堆里的小孩,回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艾特,只那一眼,那种择人而噬的眼神让艾特当场腿软了一下,受惊一样转身跑掉了。 梅里莎重新看向了乔治,凑近了他,梅里莎本来以为乔治大概会缩到破棉絮里面,但乔治没有,乔治轻轻的向前多动了一下,向梅里莎伸了一下小手,又重新放下,含混的吐出两个字:“姐姐” 梅里莎惊呆了,乔治竟然还认识她! 梅里莎伸出一只手轻轻的触碰了乔治的手,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一段枯树枝一样,她打量乔治的样子,乔治全身都是煤粉,身上穿着不知道几年前的衣服,长短还在肚脐眼上方,裤子也一样,全身破破烂烂的,还有乔治的破棉絮,梅里莎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那是自己当初抱给乔治的旧被子。 梅里莎心中叹息起来,在梅家,孩子们如果没有用就都是这样的待遇吧,几个女孩子还好,来梅家的时候已经稍微大点了,能听的懂话,让干啥就干啥,能干活才没沦落到乔治的境地里,乔治来这里的时候完全是个婴儿,又是个男孩,梅夫人自然是可着劲儿的折腾了,不管他能够有多聪明,照这种方法养下来也成傻子了。 梅里莎伸手从伊甸园里拿出了一个苹果,乔治伸手触摸了一下又缩了回去,梅里莎将苹果塞进乔治手里,乔治拿着把玩,还伸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竟完全不知道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梅里莎于是又拿出小刀,将苹果在手里切成小片递给他,乔治这才慢慢塞进嘴里。 喂了乔治很多东西之后,梅里莎牵着乔治离开了堆满煤炭的房间,带着他往正房里走去,半路上就遇到了在房檐下等了很久的梅夫人。 梅里莎仔细看了看梅夫人,发觉梅夫人的脸色带着难以察觉的兴奋,心中叹了口气。 “梅里莎小姐,”梅夫人微笑的说,“你打算把乔治带到哪里呀?” “我想带他走,”梅里莎平静的说,“我带走了你正好省一份伙食费了。” “这可能不行,”梅夫人笑眯眯的说,“乔治可是山西粮商的女婿,我们可不能随意认人带走他。” “若我说一定要带走呢?”梅里莎平静的问。 “这”梅夫人低下头,笑了笑道:“我觉得吧,现在的沪城总是文明社会,总是有说理的地方吧?” “我会亲自与乔治的老丈人协商,他会放弃这次亲事的,”梅里莎说,“不管你是否放人,乔治都不会再有什么未婚妻了。” “不管他是不是别人的女婿,他总是梅家的儿子,”梅夫人立刻说,“我这个做后妈的总不能看着有人把他带走吧?不管你说什么,他死也要死到梅家,这一点即使是法律也是认同的。” “梅夫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梅里莎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我其实也没想别的什么,”梅夫人笑了笑,“梅里莎,你必须承认,你是梅家养大的,这话不假吧?毕竟我没掐死你,梅查理是你爸爸不假吧?毕竟是你亲妈把你交给他的,我有自己的孩子,为了我的孩子,我对别的女人的孩子稍微差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这几年下来,我也没亏过你什么,你能有今天也多亏了查理和安娜,所以要你帮一点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你说的有道理,”梅里莎笑了笑,“当初你没有掐死我,我确实应该谢谢你。” “所以,查理想参与军队的大烟交易,这事儿应该不难办吧?”梅夫人立刻说。 梅里莎思考了一下,道:“实话告诉你,现在全国各地的大烟,主要是云土和川土,都插不进脚了,倒是西北那边有点机会,在冯玉祥倒台之后,秦西的大烟市场就比较混乱了,可以插一脚,你不介意地方远吧?” “不不不!不远,一点也不远!”梅夫人眉开眼笑,“还在华国的地盘上就不能叫远!” “那好,我会和倪少涵说一声,给秦西那边的刘镇华打个招呼,分出一份额给梅先生。” “好!”梅夫人高兴的让开脚步,“请上座,我们来商谈一下具体的细节。” 梅里莎牵着乔治在梅夫人的指引下,坐上了客厅的贵宾沙发。 与梅夫人敲定细节后,梅里莎就牵着乔治向门外走去,倪少涵上了牌桌没个两三天就别想让他下来,梅里莎有足够的时间自由行动。 然而带着乔治靠近院子的时候乔治说什么都不肯迈开脚步了,直接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呜呜咽咽的小声哭喊着。 梅里莎猛然回过神,突然想到:乔治自打记事起还没见过天空吧?突然让他去室外,确实会害怕的。 但是时间不等人,梅里莎也顾不上了,她朝外面招呼,叫来了外面站岗的士兵,让其中一个士兵帮她叫来了黄包车,并帮她抱起乔治,不顾乔治的哭喊声按到黄包车上就带走了。 黄包车一路疾行,顺利来到了一家医院。 士兵帮着梅里莎将乔治带进去做了一番检查,除了重度营养不良导致发育不良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太严重的疾病,除了冬天的冻疮、夏天的虱子以外,还没什么不能治愈的疾病。真正严重的是乔治的精神状态和生长发育情况,乔治已经九岁了,但他的智商仅仅相当于三四岁的幼儿,身高不足一米,骨瘦如柴,不管是脸蛋还是手脚都粗糙的像是榆树皮,而这种伤害是终身性的,即使后期给他最好的教育和营养,他也不可能恢复正常了。 梅里莎为这个结果叹息了很久,但对乔治而言,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梅里莎接过医生给乔治开的处方,仔细听了医生的嘱咐,带着乔治离开了医院。之后,他们又去了一家成衣店,梅里莎给乔治买了合身的衣服和鞋子,本来还想带乔治去理头,但是乔治的反抗让梅里莎改变了主意,他们一起回去了营地里梅里莎的宿舍。 在宿舍里,梅里莎教乔治怎样摩擦她小心翼翼珍藏的小石头,带着乔治进入了伊甸园。 梅里莎不怕乔治泄露秘密,因为乔治是个傻子,傻子说的话是不会有人相信的,但藏起石头的时候梅里莎照旧是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的珍藏。 在伊甸园里,梅里莎将乔治放进了水渠中,将他狠狠的搓洗了一番,换上了新买的衣服和鞋子,但乔治因为自小不穿鞋子已经习惯了,新鞋子穿上后显得很别扭,没多久就偷偷踢下来了,梅里莎试着矫正两次后就放弃了。 换上新衣服,梅里莎又给乔治做了一顿粥食,因为担心乔治常年吃不饱,一次吃多了会吃坏肠胃,也没给他吃太多,餐后又给了他一些樱桃,乔治连核也一起吃了。 吃饱喝足了,梅里莎带着乔治在伊甸园里玩了一会儿,乔治总算不害怕室外环境了,还很喜欢躺在绿草茵茵的大地上打滚,看上去精神了很多。 而且,梅里莎发现,乔治对于自己的名字一点认知感都没有,他对类似“小黑鬼”、“小破孩”、“臭东西”、“下贱种子”这类的称呼反应更大一些,梅里莎觉得,这应该是因为在梅家根本没有人会叫他的名字的原因。 看着在趴在草丛里,即使是在玩都显得小心翼翼的乔治,梅里莎感觉到,自己应该给乔治取一个他认同的名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医院偶遇 梅里莎带着从伊甸园里整理出来的农产品,寻了好多家市场和餐馆分别卖掉了,又用卖得的钱换取了一些生活用品带进了伊甸园,最后又买了一些糖果,回营地去了。 等她回到营地,径直回了宿舍,等她推开宿舍门,一眼就看到倪少涵的秘书冯科正坐在桌子前等她:“梅里莎,你回来了,我有个文件你帮我送给王丰先生。” “好啊,但王丰先生是谁啊?”梅里莎问。 “他是管后勤的,在库房里住着。”冯科把文件夹递给梅里莎说。 “好啊,”梅里莎接过文件夹,对着房间的一个角落招招手:“走吧,小破。” 一个孩子像个幽灵似的从墙角冒出来,飘过整个房间,躲到了梅里莎身后。 冯科直接打翻了茶杯,他惊恐的看着梅里莎身后的小孩:“他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叫小破,是我弟弟,本来就在宿舍里待着的。”梅里莎说着,拉了拉身后的小孩,“来,小破,给哥哥打招呼!” 那小孩低着头,只微微抬了一下额头,露出一半的上半截眼睛,翻上来看了冯科一眼。 冯科觉得自己背后凉凉的,手心里渗出一把冷汗,忍不住在裤子上擦了擦手。 梅里莎看上去很满意:“好极了,下次要是能把头再抬高点就更好了!” “梅里莎,你从哪里找到这孩子的?”冯科心惊胆战的问。 “从我以前的家里,他过得太惨了,我就把他接出来了。”梅里莎说。 “这个梅里莎,”冯科咳嗽了一下,说,“照理说呢,这个守卫营里除了军官,其他人是不能” 冯科说了一半,就看到那小孩幽幽的抬起头,还是露出上半截眼睛,就那么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冯科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任凭脸上的虚汗滑下额头,闭嘴了。 梅里莎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冯科,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不能什么?” “没什么。”冯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快去送文件吧。” 梅里莎于是拉着小破出门了。 被剩下的冯科擦了把虚汗,不由自主的吐槽道:“麻蛋的,这小孩跟鬼魂似的,太可怕了!” 梅里莎带着小破顺利找到了在库房里清点器械的王丰,王丰亲自端了一盒子什么东西交到了他对面的人手里,两人在低声说着什么,梅里莎一靠近他们就发现了,立刻就不说了。 梅里莎走近后才发现,那个人正是沈沐芳。 “你好,王先生,沈先生。”梅里莎愉快的说。 “你好,梅里莎,是来送文件的吗?”王丰笑着说。 “当然,”梅里莎说着,将文件递给王丰,然后看向了沈沐芳:“沈先生,好久不见了,来这里公干吗?” 沈沐芳看了梅里莎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梅里莎瞟了一眼沈沐芳手里的盒子,看到盒子的样子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那是一盒子弹,而且是德意士武器的子弹,于是就问了出来:“现在不是停战了吗?那么多子弹是要执行任务?” “闭嘴!”沈沐芳说。 王丰楞了一下:“别说出去,是秘密任务。” 梅里莎一愣,顿时有些惊讶了:“秘密任务?那你们在这里商量?” “我是想去房间里说的,但是沈先生仿佛不在意。”王丰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任务。” “也不是机密任务,但还是谁都不能说。”沈沐芳将盒子装进随身的小皮箱里,瞥了梅里莎一眼,说,“要知道也行,先跟你上司申请一下。” “不必了。”梅里莎立刻说,转向了王丰:“先生,上次同你说的德意士工兵工具有吗?” “有,早给你准备了一套了!”王丰热情的说,将一个大箱子搬出来给梅里莎:“有工兵铲、工兵锹、斧头等,还有可快速机动布设的新式地雷,能在大纵深障碍区快速开辟通路的爆破器材。” “多谢!”梅里莎立刻掏钱买下了。 沈沐芳全程观看了他们的互动,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王丰。 王丰点了点货款,对沈沐芳笑道:“我可没有倒卖军需,这是我托人带回来的,为了挣些外快。” 沈沐芳嘴唇动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 王丰看向了梅里莎身后:“那小孩是谁?” 梅里莎把小破从身后拖出来亮相:“是我弟弟,刚接回来的。” “哦,”王丰点点头,“军队里不能带家属,我告诉你一声,别让纪律上的人警告你。” “嗯,我最近正想搬出去住呢。”梅里莎笑着说,她最近挣钱不少,正想出去租个房间呢。 “那就好,注意安全。”王丰说。 “我知道,托了之前在市政府认识的人,请他帮我留意安全点的房子。”梅里莎微笑着告别。 沈沐芳也同王丰告辞离开了。 一路上,梅里莎扛着箱子气喘吁吁的走着,沈沐芳侧目看去,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箱子单手托了起来。 “啊?谢谢。”梅里莎说。 “你住哪里?”沈沐芳问。 “前面不远,就在那棵大树旁边,第二个房子。”梅里莎说。 沈沐芳将梅里莎一直送到了宿舍里,将箱子放进了房间,梅里莎再次感谢沈沐芳的援手,拿出一袋子水果送给沈沐芳,沈沐芳犹豫了一下,接过了。 “你要去执行任务,这个路上吃。”梅里莎腼腆的说。 “还不知道是什么任务,我正要去倪少涵那里询问,”沈沐芳说,“苹果不错,谢谢,下次要是去抢劫,别忘了叫上我。” 梅里莎尴尬的笑了笑。 沈沐芳提着水果就离开了。 梅里莎收拾了东西,决定去卖掉昨天收集的水果,顺便看看房子找好了没有,于是换了衣服,锁上门,就带着小破一起出门了。 伊甸园的出产很丰富,并且得到了顾客人高度认同,有一个买水果的人建议梅里莎给有钱的人家家里供货,不要乱跑着推销了,还把自己工作的医院介绍给了梅里莎,梅里莎每次去都被众多医生护士还有病人家属围拢,每次都能把水果卖光,甚至还有医生愿意免费给小破检查身体,换取梅里莎每次给他多留一点水果,梅里莎决定这次也去那家医院。 梅里莎进入医院,顺利卖光了独轮车上的水果,将小破交给那位热心医生,梅里莎在护士的指引下去找厕所。等她从厕所出来时,护士已经不在了,梅里莎于是独自前往小破所在的诊疗室。 走过刚走到楼梯口,梅里莎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沐芳穿着一套英伦风衣,竖起衣领,手上提着梅里莎送给他的水果从梅里莎面前走过,仿佛不认识她一样,一路上了三楼。 梅里莎在下面看了看他,心中觉得有些不快,你提着我送的水果探望别人,看到我也不知道打个招呼,简直没礼貌! 梅里莎于是瞪了他一眼,气咻咻的去找小破了。 等她找到小破的时候,检查已经晚了,医生正在给小破写结果,看到梅里莎就请梅里莎在椅子上坐下来,自己拿着检查单子和梅里莎说起了小破的情况。 “总体来说,情况还是比较糟糕的,首先就是他的身高,这个无法改变了,努力补充营养,以后长到一米五左右没什么问题,但更高一点就不可能了,”医生告诉梅里莎,“他以前应该有一段时间不能站立,只能爬着或者蹲着,导致他的脊柱有些变形,但这个是可以纠正的。还有就是要注意他的消化系统,吃的方面尽量清淡一点,一年之内不要让他吃的太饱,七八成饱就可以了。他的视力、听力都非常敏锐,说话不好是因为从小时候就一直没学过,现在学习虽然有些晚,但经常矫正,勤加练习,正常交流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小破几乎不说话,”梅里莎忧心忡忡的说,“我几乎没办法让他开口。” “这就是心理问题了,这也是目前最严重的方面,”医生说,“还是要疏导他,这不是短期能解决的,你不要着急,慢慢来就可以了。” 告别医生后,梅里莎牵着小破离开诊疗室,看了看牵在手上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沉默着的小破,不由得头疼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向楼梯口走去。 还未迈开步子,梅里莎就被一声惊叫震在了原地,她吃惊的抬起头,又听到了一阵惊慌失措的瀛岛话,还有乱哄哄的脚步声,以及杂乱无章的枪响。 梅里莎一把按住小破,蹲在了一间诊疗室门口,从这个角度,梅里莎吃惊的看到了三楼的情况。 沈沐芳从三楼楼梯上翻下来,像条毒蛇一样伏在栏杆上翻飞,不时向着楼上回击,当他降落到了二楼的时候,楼下也已经汇集了瀛岛兵,他抬腿向梅里莎这边走了过来,边走边换了弹夹。 在他身后,他刚刚滑落的楼梯上,不少瀛岛兵想要快速降落,于是采取了和沈沐芳相同的办法,他们也从楼上滑下来,然后就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那像是一张编制的非常拙略的网,极其纤细的线在他们身上瞬间勒出了血线,无声无息间,楼梯上就挂满了浑身是血的人体,在一片哀鸿声中,血液像是浇水一样沿着楼梯流了下去。 梅里莎发楞的看着沈沐芳,他走过梅里莎这边时,一把拎起梅里莎,拉着她就走。 “放开我!”梅里莎惊叫,手上还拉着小破。 “闭嘴,他们会审问所有在这里的华国人,而且我进来时有人看到你同我打招呼了。”沈沐芳面无表情地说。 “你干了什么?”梅里莎赶紧拉着小破,跟上了沈沐芳的脚步。 “杀人。”沈沐芳说。 前方的诊疗室打开门,一个医生探出头,沈沐芳抬手就是一枪,一脚踢开了医生的尸首,带着梅里莎躲了进去,进入室内后,他先是顺手将柜子扳倒在门后,又打开了窗户,将梅里莎和小破提上了窗台。 小孩破在梅里莎怀里发出惊恐的呜咽声。 “你干什么?”梅里莎愤怒的问。 “趁外面没人,沿着窗户,往三楼爬。”沈沐芳说,“小孩交给我。” 沈沐芳也缩身上了窗台,一把夹住小破,一个起身,单手就攀上了三楼的窗台,在一缩身子,整个人就上去了。 梅里莎目瞪口呆。 “赶紧上来。”沈沐芳催促道。 梅里莎赶紧支起身子,先放下窗台的遮雨板,在攀了上去,在她脚刚刚离开窗台的时候,门外的瀛岛兵开枪了,一排子弹擦着她的脚底飞了出去,梅里莎惊叫一声松了手。 沈沐芳探下身子,一把捞起梅里莎,一下子就把她带了上去。 他们上了三楼,沈沐芳将他们塞进了一个储物间的柜子里,说:“呆在这里,我收拾了外面再来救你们。” “万一你不方便回来了呢?”梅里莎都快疯了。 “那你们就只能等死了。”沈沐芳如此说道,一把关上了柜子。 梅里莎爆出了一阵怒骂,在沈沐芳离开之后,她立刻将小破塞进伊甸园,拿上枪和一把工兵斧头就从柜子里爬了出来。 斧头背在身后,拿在手里,梅里莎悄无声息的跟上了沈沐芳。 刚走到了这边的楼梯口,她就看到沈沐芳在和楼下的瀛岛军枪战,但沈沐芳只有一把,楼下的瀛岛军拿着的是,表面上看好像沈沐芳这边很吃亏,其实并不,因为沈沐芳的枪法很准,每一枪都能打中,而他换弹夹的速度也很快。 梅里莎进入伊甸园,端起一盆汽油就悄悄摸了过去,自从上次泼过油之后,梅里莎就觉得盆子太好用了,准备了不少盆子备用,顺便还准备了几桶汽油。 沈沐芳发现梅里莎过来了,但他毫不在意,继续聚精会神的瞄准楼下的瀛岛人。 梅里莎摸过去之后就把一盆子汽油扔了下去,然后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后面。 子弹点燃了汽油,楼下被烧得鬼哭狼嚎,沈沐芳也被扑面而来的火浪逼退了。 “你哪里来的汽油?”沈沐芳惊魂未定的问。 “你管我哪里来的!”梅里莎吼道,抬手一枪打掉了从窗口进来的瀛岛军,“下面怎么办?” “从这里出去,外面有接应的。”沈沐芳说。 “所以,该怎么出去?”梅里莎吼道。 “打出去。”沈沐芳轻描淡写的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以狼为名 沈沐芳和梅里莎退到了走廊里,瀛岛兵也追上来了,为了防止子弹在走廊里弹射,他们采取了白刃战,四个瀛岛军人端着刺枪就上来了。 沈沐芳从靴子里抽出两根尖锐的钢棍,将它们接在一起,轮起来就上去了。 尖锐的钢棍仿佛一条毒蛇一般,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刺了出去,这一刺动作幅度很小,却像是避无可避一般刺进了一个瀛岛军的咽喉,仿佛毒蛇咬住了猎物;同时沈沐芳身形一矮,飞起一脚踹飞了这个瀛岛军旁边的人,抽出钢棍,一下轮在第三个人脑袋上。 梅里莎没想到沈沐芳居然敢这样悍然出手,而且一出手就击毙了两个敌人,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给沈沐芳踹开的瀛岛人暴怒的大吼了一句什么,端起刺刀猛地刺了过来。 梅里莎在那一刻忽然感觉到了耳鸣,她仿佛看见了刺刀沿着一个弧线,无可阻挡的穿越了空间,精准的瞄准了沈沐芳的额头,她几乎要惊叫起来。 沈沐芳的反应却更加可怕,钢棍凌厉强横的刺破空气,幻影一般掠至刺刀之前,猛然向上抽击,打开刺刀的同时,沈沐芳的另一只手开枪了,连续两枪都击中了敌人的心脏,端枪的瀛岛军仰后倒了下去。 三个!梅里莎默默数着,极力压抑自己的震惊,不过是一个照面,三个瀛岛人就已经倒了下去,剩下的那一个也悍不畏死的扑了上来。 梅里莎开枪了,每一枪都直直向前。 那个只盯着沈沐芳一人的瀛岛人带着惊异的神情倒了下去。 沈沐芳蹲在地上,回头瞄了一眼梅里莎:“沈醉的枪?” “他给我了!”梅里莎惊魂未定的说。 “不算辱没。”沈沐芳说。 楼下的瀛岛军人摆脱了汽油火灾,嚎叫着冲了上来,乱哄哄的瀛岛话让梅里莎耳鸣加剧:“怎么办?” “进入房间。”沈沐芳说,他一脚踹开了房门,进入后首先一枪打死了藏在里面的医生,接着踹飞了窗户。这是一个库房,里面有很多药物,包括酒精,沈沐芳将房间里的酒精统统扔了下去,又扔下去一个点燃的酒精灯,之后就带着梅里莎攀上了窗户,一下子就跳跃到了二楼之中。 进入二楼后,房间里这还好有一个搜查的瀛岛军,看见沈沐芳他尖叫着开枪了。 沈沐芳一把将梅里莎按下去,子弹贴着梅里莎头顶飞了出去,沈沐芳陡然出现了一个停顿,却突然用更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灵动犹如幽魂,轨迹难以捉摸,忽然脚下一踏,钢棍在空中划过一道圆融的弧线,闪电般的刺到了开枪的瀛岛军面前,猝然间猛然发力,瞬间又倒下一个瀛岛军。 梅里莎惊魂未定的看着倒下的瀛岛军,再看看抵在门边的沈沐芳,低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瀛岛军?” “这里是瀛岛人的医院,瀛岛军是日常留守巡逻的,”沈沐芳说,“白川义则在这里接受治疗,所以守卫比平时多。” 梅里莎突然醒悟:“你是去刺杀白川义则的?” “为了以防万一,”沈沐芳说,“虽然尹奉吉的炸弹已经取了他半条性命,但上面担心有个万一,毕竟瀛岛人的医疗水准也是世界公认的。” 沈沐芳打了个手势让梅里莎闭嘴,将门悄悄开了一道缝,如同游鱼一般滑了出去。 梅里莎靠近了门口,蹲在沈沐芳刚在站着的地方,平复自己激烈的心跳,门外传来了零星的枪响,一段时间后又归于平静,继而是日语暴怒的吼声和打斗的声音,应该是担心走廊里子弹会弹射,双方恢复了白刃战。 梅里莎定定神,进入伊甸园,用汽油和食用油浇在了二楼走廊每个角落,重新拿出一小桶汽油,等外面打斗的声音停止之后,她悄悄走了出去,窜进了走廊,蹑手蹑脚的越过走廊的尸体,来到了打斗声最激烈的楼梯口。 一发子弹嗖的擦过拐角墙壁飞了出去,梅里莎蹲在墙角向外看,这是当初梅里莎遇到沈沐芳的楼梯口,楼梯上依然悬挂着瀛岛军的尸首,像是拙略的人偶一样挂在那里摇摇晃晃。 只见沈沐芳借着悬挂在楼梯上的尸首的掩护,一手提着钢棍,全身的肌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绷紧又放松,用极高的速度在尸首间滑行,以不可抵挡之势,刺向了持枪的瀛岛军。 红光微闪,从钢棍尖锐的一段飞溅出来,那名瀛岛军捂着咽喉跪了下去,当他双膝挨着地面的时候,沈沐芳已经消失在了悬挂着的尸首间。 挂在楼梯间的尸首仿佛成了掩藏鬼怪的迷宫,沈沐芳闪电般出现在了另一头,钢棍的一段在墙壁上划出让人牙酸的声音,然后狠狠的抽击在了另一个瀛岛军的后脑上。然后沈沐芳猛然身形一矮,避过了向他刺来的刺刀,在刺刀刺进尸首无法转圜的时候,用一把匕首结束了来人性命。 另一批瀛岛军冲了上上来,沈沐芳用钢棍斜斜一指,躲在墙后面的梅里莎也感觉到了针刺般的痛楚,她看到沈沐芳像利剑般的身体在尸丛中,他向前探出一步,没有踩着坚实的栏杆和楼梯,而是踩在了尸体上,将整个人锁在了尸丛之中,然后他腰腹一紧,双脚闪电般的在尸体上转换,匕首在他手间游移,呲的一声扎进了最前面的瀛岛军头上,而他站的位置已经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瀛岛军见白刃战无用,于是开枪,沈沐芳没有回首,依然如同一头豺狼一般狂暴的向前纵行,从尸体上荡到了人群中后,他抡起了钢棍,狠厉的抽了出去,第一轮就抽断了前面瀛岛军的一排胳膊,随后钢棍在他手上一转,传递到了另一只手上,闪电般的连连刺杀,点点钢棍的影子在空中连成一片,缀成一个平面,接着他再次抽击,砸开了一个瀛岛军的脑壳。 梅里莎看了看沈沐芳,又看了看楼下蜂拥而至的瀛岛军,超沈沐芳大喊:“我有汽油!” 沈沐芳全身心都凝聚在了自己的钢棍上,在最后一击上,钢棍滑离了他的手,直直的插进了一个瀛岛军的胸膛,沈沐芳擦着一排子弹闪进了尸丛,瞬间出现在了二楼。 梅里莎扔下了汽油桶,然后开枪,爆起的火光淹没了楼梯口,继而沿着尸体烧上了二楼,沈沐芳带着梅里莎窜进了一个房间,冲破窗口跳上了医院的门楼,外面也已经打起来了,接应沈沐芳的人在与瀛岛军还击,沈沐芳见突不出去,扔下两个炸弹,趁着混乱抱起梅里莎就窜上了三楼,然后一路杀向了住院部。 梅里莎和沈沐芳坐在的地方是门诊楼,住院部和门诊楼以及其他建筑是成回字型围在一起的,沿着走廊他们很容易就窜到了医院后方。 住院部已经被前面的混乱扰乱了,里面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待转移的病人和在沪城保卫战中负伤的伤员,还有匆匆忙忙的医生和护士。 沈沐芳将梅里莎塞进了厕所里,自己在走廊一个拐角潜伏着,用一盆半人高的茂密植物遮挡自己的身形,在一个护士推着推车走过时,一把捞住了她,直接把匕首送进了她的后脑脊柱下方,然后将护士拖进了厕所,督促梅里莎换上护士的衣服,梅里莎立刻照做了。 换上衣服,挽起头发,再带上口罩,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这是外来人员了,沈沐芳立刻缩着身子藏进了推车。 “我就这样推着你出去?”梅里莎问。 “别说傻话,这种推车不可能离开医院,你要是那么做了,就会有几十把几枪对着我们扫射。”沈沐芳说,“找个人少的病房进去,关键是要有待转移的伤员和担架。” 梅里莎立刻明白了,推着车子窜进了住院区,瞅准了一间只有两个护士和一个伤员的病房,推开门就进去了。 门内的两个护士看到梅里莎,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什么,是日语。 梅里莎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顿时暗暗叫苦。 沈沐芳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窜了出来,仿佛灰色的鬼魂突然出现在了护士和伤员的身边,一把匕首像是进攻的毒蛇在空中游移,一瞬间就解决了护士和伤员,死者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 沈沐芳立刻脱掉全身衣服,在梅里莎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仿若无人的用推车上的绷带将自己缠成了木乃伊,又换上了伤员的病号服。 “衣服有点小”梅里莎脸色爆红,结结巴巴的说。 “问题不大。”沈沐芳说,将地上的死者全部推进了最里面的床底下,放下床单遮掩着,他自己则躺在了刚才伤员的病床上。 “你不躺在担架上吗?”梅里莎紧张的示意地上的担架。 “我现在的样子像是你一个人就能扶上担架的吗?”沈沐芳道,“赶紧叫个人进来抬我!” 梅里莎急了:“我不懂日语!” “医院里又不是只有瀛岛人,大部分护士都是在华国招聘的!”沈沐芳说,“赶紧去,别浪费时间!” 梅里莎正要辩解什么,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瀛岛军人站在门口问了一句什么。 梅里莎顿时紧张起来,张口结舌说不出什么。 那个瀛岛军看了看房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将手上的枪支背在了背上,走到了沈沐芳的床边,沈沐芳则对瀛岛军打了个颤颤巍巍的手势,瀛岛军立刻柔声宽慰的说了一句什么,伸手扶起了沈沐芳。 梅里莎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这个瀛岛军看到梅里莎呆呆傻傻的样子,不满的呵斥了一句什么,梅里莎猛然惊醒,赶紧帮着他将沈沐芳抬上了担架,然后他抬着头,梅里莎抬着脚,就这么出去了。 梅里莎仿佛做梦一样穿过了瀛岛军的封锁,跟着抬担架的瀛岛军向伤员转移的安全区走了过去。 医院里停满了转移伤员的车辆,除了几辆军用大卡之外,更多的是临时征用的轿车和黄包车,梅里莎和那个瀛岛军一起抬着沈沐芳在这里穿行,不由得害怕起来,这里都是瀛岛军,要怎么离开呢? 这个时候她却发现担架上的沈沐芳抬手打了个隐晦的手势。 梅里莎一愣,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辆黄包车却在梅里莎发愣的时候走到了他们面前,车夫点头哈腰的对抬担架的瀛岛军说:“太君,太君,坐我的车吧!保证把太君完完好好的、顺顺溜溜的送到安全区!” 抬担架的瀛岛军打量了一下满脸堆笑的黄包车夫,点了点头,和梅里莎一起把沈沐芳扶上了黄包车,然后用日语对梅里莎吼了一连串什么。梅里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估计是在告诫她照顾好伤员,于是连连点头。这个瀛岛人看上去很满意,拍了拍沈沐芳的肩膀就走了。 黄包车夫拉起伤员,踢了踢梅里莎:“看什么呢?走了!” 梅里莎梦游一般跟着车夫走了。 转移到安全区的半路上,这辆车熟门熟路的拐进了迷宫一般的巷子里,在巷子里穿行了半晌,梅里莎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从黄包车上坐起来扯掉脸上绷带的沈沐芳,忍不住问道:“你们早就约好的?” “那倒不是,”沈沐芳坦言,“我原本约好接应的人不是他,应该是出事了吧,对吗,冯科?” 黄包车夫冯科掉头道:“他在医院前门被击毙了,是个好同志。” “那怎么是你来?”梅里莎问。 “我们很多人都来了,”冯科道,“我们猜测了沈哥出来的几种情形,分组进行伪装,我这一组负责几辆黄包车和轿车,还有人在外面伪装成小贩,就等沈哥出来好去接应,但没想到里莎你跟沈哥在一起。” “你们太冒险了”梅里莎说,“还有,瀛岛医院的守卫那么多,为什么会选择刺杀这样危险的举动?” “因为行动的人是沈哥啊,”冯科得意洋洋的说,仿佛是他参与了刺杀,“沈哥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你太信任他了。”梅里莎吐槽。 “那是因为里莎不知道沈哥啊,”冯科道,“你知道吗?沈哥在道上有个外号叫‘狼人’,号称白刃战无敌。” 梅里莎闻言看了看表情淡定的沈沐芳,嘴唇蠕动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说。 “我记得,你是带着弟弟去医院的。”沈沐芳说。 “我弟弟”梅里莎想了想还在伊甸园里面的小破,说,“放心,他已经逃出去了!” 沈沐芳怀疑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着冯科说:“安排我们的人去摸摸门诊二楼尽头的储藏室。” “明白!”冯科说,将车子停在了一座空着的民居前,“进来换衣服吧,都要换。” 冯科先进去了,沈沐芳从车上下来也跟进去了,梅里莎连忙跟上了他们。 冯科走进房间,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包袱打开,道:“这是我们的一个据点,从今天之后就要被废弃了,我们准备了替换的衣服,但因为没想到梅里莎也来了,衣服准备的都是男人的,将就一下吧。” 三人匆匆换下了刚才的衣服,从后门溜出去,混入大街,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中日停战 梅里莎从瀛岛人的医院回来之后,就搬家到了距离守备军不远的一个巷子里,在那里租了一栋独栋的民居居住了下来,住下来之后梅里莎就把瑾风夫人的家具摆了进去,窗帘、挂饰、花瓶都摆在了各自应该在的位置上,装饰的就像瑾风夫人还在时一样,梅里莎想起几年前的日子,忽然发觉,夫人才是除了梅钮瓦之外,第一个给与她亲人感觉的人,金书尾公寓也是第一个让她有家的感觉的地方。 梅里莎端起夫人的茶具,看着夫人曾经手不释卷的书籍,思绪飞到了德意士,世道艰难,不知道夫人如今情况怎样了。 小破推门而入,扑到了梅里莎膝头。 梅里莎疼爱的抚摸着小破的头,问:“怎么了?外面的小朋友没欺负你吧?” 小破摇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梅里莎身上的花香味道,探头去看桌上的插瓶,那是一大捧插着大朵大朵绣球、波斯菊和月季的花瓶,点缀着鲜艳的小花,还有带着红色树叶的枝干和干枯的扫帚草,像是西洋油画一样绕着暖融融的感觉。 “小破想要车雏菊?”梅里莎问,从花瓶里拿出了一朵橘红色的花朵。 小破摇摇头,又把头埋在了梅里莎膝头。 梅里莎将花朵放在书本上,揽住了小破。 上次从医院回来之后,梅里莎找了个地方进入伊甸园寻找小破,当她进去之后才惊讶的发现,花园也好,果园也好,竟然完全与她刚才出去的时候一样,完全没有曾经出去一小会儿就疯涨一大截的样子,梅里莎还以为伊甸园失效了,赶紧带着小破离开伊甸园,忐忑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进入,这次花园里的花都开了。梅里莎奇怪极了,伊甸园没有实效,那么为什么之前的植物完全没长呢? 梅里莎把目光投向了小破,小破看到梅里莎再看他,立刻讨好的一笑。 梅里莎立刻想到了:会不会是因为当时伊甸园里面有人? 梅里莎立刻又做了几次试验,这才发现当伊甸园内有别人的时候,时间的流速与现实是一样的,当里面没人的时候,里面就会疯长,当自己在里面的时候,自己怎么进去的,出来就还是那个时间,与没人在里面的时候是一样的,里面的流速比外面要快的多。 也就是说,伊甸园的时间是随着自己在走的! 梅里莎觉得,这种现象造成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是第一个进入伊甸园的人 梅里莎带着小破在伊甸园里修整了一点时间,带着小破将新成的面包树都挖成了树屋,中央家园现在是一圈面包树小屋错落有致的绕着水池,中间点缀着几棵硕大的月季花树,还有两个像童话一样的葡萄床和紫藤床,整个家园看上去像是童话里的小村庄一样。 梅里莎将树屋装饰整齐,墙壁上挖出了书架,将自己从东方图书馆拿来的图书放了进去,但也只放了涵芬楼的那一部分,其余都还跟书架一起摆在青石上。 梅里莎有些犯难了,这些书也太多了,图书馆烧了,没地方搁了,只能继续放在伊甸园里,但伊甸园没有放书的地方,要是落带地上,一定会灰化的。可是随意放在外面,丢失了怎么办?想想当初那位无名先生痴狂的样子,梅里莎觉得放弃这些书就跟犯罪差不多,可是难道还要在开辟出一个家园? 梅里莎看了看自己的领地,觉得还是可行的,毕竟伊甸园实在太大了,如果不在其他地方设置一个休息的地方,自己去巡查的时候,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梅里莎看着伊甸园,恍惚感觉自己已经与校长是一个级别的人物了:都是有地盘的人! 那么新的家园开辟成什么样呢?不要面包树小屋了,建造起来太费事,而且自己也不喜欢重复的景观。 梅里莎仔细想了想,想起自己在瑾风夫人那里时夫人说过的话,夫人最喜欢玫瑰花了,还曾经和梅里莎一起幻想有一栋载满了玫瑰花的房子。 梅里莎决定新的家园就做成玫瑰花屋子! 梅里莎找了一块没种植的土地,位于瓜豆园之后的第三块土地,丈量了地面之后,感觉还是应该搭起一个架子,用框架构成一个简易的房子,但是什么样的框架比较合适呢?梅里莎就去寻找了军需处的王丰。 “你说架子?”王丰仔细思考了一下,“按照你的形容,好像只有工地的手脚架可以。” “手脚架?那是什么样的?”梅里莎问。 “长长的杆子,用特质的关节固定起来,上面承重还算不错,是房子建造到高层时用来垫脚的。”王丰说。 “是什么材质的?”梅里莎问。 “我们这边都是木质和竹子的。”王丰说,“金属的嘛我记得国外的公司盖多层楼房的时候会用。” “您知道在哪里能买到吗?”梅里莎问。 “我带是认识沪城的外国建筑公司老板,”王丰说,“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但是,金属手脚架比较贵一点。” “贵没关系,只要有就行了。”梅里莎说。 “那好。”王丰说,“我帮你联系一下。” 梅里莎致谢后出门的时候王丰送她出来,刚到外面,梅里莎就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 梅里莎吃惊的看到安娜正坐在上官云亭的马上,开心的与他说话,上官云亭还在对着很多搬运军械的士兵指指点点,逗得安娜笑得花枝乱颤,两个人腻歪的像是一个人似的。 “怎么跑到这里泡妞了。”王丰有些不满。 “他们他们”梅里莎结结巴巴的说。 “上官师座同蒋师座在外面赌博时认识的,据说是一个大商人的女儿。”王丰说,“他刚刚上手,我们别触他霉头。” 梅里莎有些惊讶,安娜不是喜欢沈沂生的吗?难道现在她终于放弃了?为什么会是上官云亭?以前她怎么那么抗拒嫁给倪少涵呢,这两人职位一样高啊,难道是因为上官云亭比倪少涵长得好看吗?还有,倪少涵不是惦记着安娜的吗?上官云亭不忌讳这个? “为什么会带着姑娘来军队呢?”梅里莎喃喃自语,“难道规矩变了?” “没变,但是最近和瀛岛会谈的很顺利,大家可能都有些松懈了,”王丰说,“白川义则死亡之后,瀛岛开始积极推动停战谈判,5号就签署了停战协定。” “那么瀛岛会撤军吗?”梅里莎担心的问,“不会说一套,做一套?” “这次应该不会了,”王丰说,“与东北不同,它损害了许多国家的利益,停战是必然的。” “什么时候撤军?”梅里莎问。 “不会一次撤完,大概要道六月份才能告一段落。”王丰说。 “停战就好,”梅里莎喃喃地说,“要是继续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王丰同情的拍了拍梅里莎的肩膀。 “我我就先走了”梅里莎匆匆同王丰告别,趁着安娜没看到她赶紧离开了。 几日后,王丰终于与她联系了,并向她推销了类似的钢铁架子,将一个西洋建筑公司一批退下来的手脚架卖给了梅里莎,其中还有一架焊接的简易楼梯。 梅里莎让他们将手脚架卸在了无人的巷子里,自己趁着没人注意全都收了进去。 接下来,梅里莎就在挖坑中度过了,她先挖了一个回字形的战壕,将手脚架沿着战壕组装,最后土方回填,就有了地基和四根柱子,绕着柱子在地面上建起了一个留着门窗空隙的笼子,玫瑰房子就有了架子。 梅里莎栽下了玫瑰后,又忙碌着进行内部装饰了。 一个月后,玫瑰花房子建成了,这是一个双层墙壁的架子,外面栽了一圈玫瑰,绕着笼子爬满了整个手脚架,密密麻麻遮蔽了丑陋的架子,只留下一个开满鲜花的外壳。内层的地面和墙壁是梅里莎砍来竹子,请匠人密密麻麻契在一起,自己和小破合力架在手脚架上的,窗户和门一样是请匠人用竹子做的,梅里莎虚心请教匠人之后自己完成了组装。 完成后的玫瑰房子非常美丽,每一面墙壁上都有一个大窗户,光线从窗户透进来照得里面亮堂堂的。梅里莎个小破一起搬进了八个书架,还在家具城挑选了躺椅和茶几,躺在上面看书的时候别提多惬意了。 但是这只有一栋小房子,不够放这些书,梅里莎决定再接再厉,将这六百六十六点六平米都变成玫瑰房子! 至6月17日,淞沪铁路以东、沙泾港以西、公共/租/界/以北,虹口方面越/界/筑路周围地域的瀛岛军海/军/陆/战/队,全部撤入越界筑路地域以内。至此,除停/战/协定所允许瀛岛军暂驻的丁区(闸北瀛岛坟山)内的警察权尚未恢复外,所有瀛岛军退出地区,完全恢复沪城被瀛岛军侵占以前的政治和治安权利。然后到7月17日,瀛岛军最后撤离丁区,由华国方面派保安队予以接收。至此,瀛岛军全部撤出公共/租/界和虹口越界筑路以外之地区,全面恢复“一/二/八/事/变”以前的状况。 沪城保卫战就此告一段落。 瀛岛撤军后,梅里莎走在沪城,这才感受到了以前的一丝丝气氛,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她的新家经常有餐厅和酒楼的客户来购买蔬菜、水果、蛋类和鸡鸭,梅里莎雇佣了一对夫妻来送货,每天早上他们来到梅里莎新家的时候,院子里会堆满梅里莎和小破从伊甸园里搬出来的货物,他们只需要把东西搬上车,再送到餐厅和酒楼就可以了。 梅里莎做生意赚了很多,因为受到瑾风夫人被银行吞了存款的教训,梅里莎没有存银行,而是在银行和黑市将纸币和外国钱等都换成银元,放在伊甸园的面包树小屋里。 梅里莎从市政府一个职员手里买了一辆自行车,每天骑车带着小破在沪城乱转,这天又在乱转的时候,她看到了街边小饭馆里坐着钱贵和在沪城保卫战力认识的市政府官员黄鹄。 “梅里莎!”钱贵也看到她了,朝她招手。 梅里莎停下车子,小破自己跳下来,熟门熟路的躲到了梅里莎身后,牵着梅里莎的裙子角跟着走。 “钱贵,你出院了?”梅里莎惊喜的问。 “嗯啊,”钱贵咧着嘴笑道,“刚出的,正想跟你报个喜呢。” “恢复怎样?”梅里莎问。 “好着呢!就是在和那帮狗娘养的干一架都没问题!”钱贵说。 “打不起来了,瀛岛走啦!”梅里莎笑着说。 “不会的,”黄鹄说,“顶多一年,肯定还要再打。” “不是停战了吗?”梅里莎忙问。 “只是停战,又不是战争结束,”黄鹄说,“瀛岛就在不远是看着我们,看着大沪城的繁华,他能不眼红?这次停站也只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梅里莎和钱贵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的眼中的忧虑。 “说起打仗,那是上面人操心的事情,”黄鹄笑了笑,“我们等着为国捐躯就行了,哪需要考虑那么多。” 钱贵释然了:“说的很对!” 梅里莎没说话。 “说起来,最近我们占了琼崖是吧?”钱贵大大咧咧的同黄鹄说,“那可是公华学社的老巢,委座针对公华学社的成效不错啊!” “是啊,”黄鹄说,“自从委座发出针对公华学社的通告之后,各界都在反对内、战,委座一意孤行,情形其实不好啊。” “只要尽快打赢,不就行了?”钱贵说。 “哪有那么简单,”黄鹄摇着头说,“公华学社又不是家畜,干等着被杀,人是会反抗的,你打我,我自然也能打你,这样你来我往,内耗光了,明年瀛岛人来了,谁去抗日呢?” “都是大人物争权夺利耽搁事儿啊。”钱贵说。 “东北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梅里莎说,“最近的报纸上什么消息都有,倒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分辨了。” “说起来,恒占远重新拉起抗日队伍后,不知道后续如何了。”钱贵说。 “瀛岛不好打啊,”黄鹄说,“我最佩服的就是马占山了,这才是华国的骨头!” “几个月前他退出黑龙江的时候,我是真的快吓死了,”钱贵摇着头说,“如果马占山都走了,东北还能靠谁呢?那时候就想这个了。” “东北打得太惨了,马将军也是为了给抗日留下点种子,”黄鹄说,“一时意气救不了东北,还要稳扎稳打。” “我还是很担心,马将军有假投降的前科,会不会被人忌讳呢?”钱贵说。 “瞎操心,大家又不是傻子,”黄鹄说,“马将军可是第一个喊出抗日口号的,不信他信谁?” “以后,再不会有不抵抗的破事了,”钱贵说,“军人扛起抢,不战斗算啥?” “说起来,很多军官都在战争中身先士卒,海军每一艘沉没的战舰上都有一个高级军官随之殉葬,也是让人唏嘘不已,”黄鹄说,“华国的军人,血性未泯,我们的国家还有希望。” “是啊,牺牲在最前线的将士们,”钱贵说,“据说牺牲前与瀛岛军拼了六个小时,死的时候全身都是血窟窿。” “浴血奋战到最后,没堕了华国军人的威风!” 二人说着说着,竟当众哭了起来,但饭馆中谁都没对二人报以怪异眼神,这年头,谁没为国流过几滴眼泪。 梅里莎沉默的听着他们的对话,越发感觉到自己身处的和平就像是玻璃窗户一样,只要轻轻一敲,就满地粉碎,紧接着就是刺骨的寒风灌满屋子,一切都将随着寒风终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春茂钱庄的枪声 时间一晃而过,梅里莎坐在自家客厅里,看着窗外的黄叶尽落的树木,再看看对面的沈醉,颇为同情的叹了口气,给他续上了一杯花茶。 “我早就知道他们有私心,”沈醉声音嘶哑的说,满脸憔悴,“但我没想到他们可以无耻至此,毫无尊严和诚信可言,就像是茅房里的苍蝇一样,什么都能叮上去。” “至少你下次不会在相信他们的鬼话了。”梅里莎说。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在东北的遭遇,”沈醉一手覆住面容,声音嘶哑中带着哽咽,“那么多人相信他们,冒死送来了情报。瀛岛在东北粉饰太平,为了揭穿他们的真面目,很多人都死在了送情报的路上,可是李顿调查团在东北大门口停留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他甚至没有真正到达瀛岛实际控制的区域。” “你不早就知道他们的节/操比婊/子还不如吗?”梅里莎说。 “我们死了那么多人,才将东北的实际情况送到他们手上,可是他们用那些沾满血的资料,完成了那样轻描淡写的报告。”沈醉将头埋在了桌子上,“他们甚至眼睁睁看着瀛岛扶持溥/仪,建立了所谓的满/洲/国。” “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无法赶走瀛岛,怎么能期待所谓的盟友?”梅里莎说,“他们自己在华国也有所谓的租界,那与瀛岛有什么区别?” “我真想杀了他。”沈醉说。 “你想就去干,李顿刚刚住进华懋饭店。”梅里莎说。 “妈的,”沈醉擦擦眼泪,“我就恨自己没有叔叔的本事。” “瀛岛把沈沐芳行刺的事情压下去了,对外声称是重伤不治。”梅里莎说,“没抓住沈沐芳,瀛岛也觉得很丢脸呢。” “不知道叔叔愿不愿意去刺杀李顿。”沈醉自言自语。 “他不会的,”梅里莎说,“沈沐芳只杀对现在局势有突破的对象,泄愤这种感性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你怎么”沈醉问,“好像很了解他?” “他最近经常来吃饭。”梅里莎说。 “”沈醉愕然。 “据说是我这里食材比较新鲜。”梅里莎说。 “妈的,他今天来吗?”沈醉问。 “看情况,也不是每顿都来。”梅里莎说。 “我今天也在这里吃饭!”沈醉说。 “欢迎。”梅里莎笑着说。 梅里莎今天做了蔬菜卷和红烧兔肉,金灿灿的鸡蛋炒着西红柿,还有白花花溢满香味的米饭。 沈沐芳没来,沈醉帮忙杀了兔子,感觉自己比光吃不干活的沈沐芳更有功劳,吃的满嘴是油,两只爪子都不够用了。 “吃完陪我去一趟春茂钱庄。”梅里莎说。 “什么事?”沈醉嘴里塞满蔬菜卷问。 “我手里有不少银元,想去换成黄货。”梅里莎说。 “钱庄做这生意?”沈醉诧异的问。 “请人牵的线,”梅里莎说,“支付了一千现大洋。” “真贵。”沈醉低估道,“我陪你去。” 靠着伊甸园,梅里莎承包了沪城诸多大饭店的果蔬供应,家畜也不卖屠宰场了,而是自己专门雇人宰杀后卖给饭店,获利颇丰,但梅里莎担心再某些敏感事情上银元不好交易,决定换成黄货,自己扛不动那么多钱,就交给了沈醉,沈醉扛着箱子,陪着梅里莎一起坐着黄包车去了春茂钱庄。 春茂钱庄的人不多,梅里莎很顺利就见到了钱庄的老板,二人在茶座上仔细讨价还价,梅里莎希望能多换点,手续费低一点,钱庄老板则表示没有那么多黄货,手续费也不能降低。 沈醉则在旁边百无聊赖的听着他们讨价还价。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门口进来了五个人,一进来就四处乱看着。 沈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身上,老板在谈生意,伙计连忙上来招待这几个看上去不像是来办正经事的人。 “几位这是来办什么业务的?”伙计满脸堆笑的问。 这几人没说话,就是打量着伙计。 沈醉的手摸向了腰间。 “你掌柜的呢?”其中一个人问道。 “大爷,掌柜在同客人说话,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告诉我。”伙计陪着笑说。 “这事儿你办不了。”那个人一把推开向老板这边走来。 沈醉站了起来。 “他不是掌柜!”伙计连忙拦住这人,“他是老板” “老板更好!”这人抬手拿起一支对准了伙计,“把你们所有的钱都拿” 沈醉抬手一枪打掉了这人的手,他嚎叫着蹲了下来。 伙计吓呆了,连滚带爬的跑向了柜台后面,这人的同伙纷纷拔出对准室内的几人,吼叫着要求他们拿出钱。 沈醉向柜台后方转移,梅里莎也拔出,一把拉住老板也向后转移,双方借着柜台等物的遮掩开始枪战。 梅里莎转移的时候,装满现大洋的钱箱子就放在桌子上没动,沈醉借着现大洋试图诱杀劫匪,劫匪也不是傻子,双方陷入僵持阶段。没多久,四马路巡捕房闻声赶来,包抄了劫匪退路,不过一时三刻就将五个匪徒统统活捉了。 梅里莎目送沈醉和警察交涉,自己若无其事的继续和老板谈生意,老板感念沈醉和梅里莎救命之恩,免除了手续费,还多换了一些金子,梅里莎满意极了。 黄金到手,梅里莎和沈醉也对抢劫犯没什么兴趣了,包起黄金打道回府,等第二天去上班,他们知道那些劫匪是什么来头的时候,梅里莎惊呆了,沈醉连肠子都悔青了。 “你说什么?”沈醉失声惊叫,拽着冯科失控的嚷嚷。 “就是王亚樵指使的啊,”冯科说,“王亚樵指使他们去杀李顿。” “那他们怎么跑去抢钱庄了?”梅里莎问。 “还不是想干一票就跑,”冯科让沈醉放开自己,整了整衣领说,“王亚樵找了这五个人,给他们发了,让他们去华懋饭店刺杀李顿伯爵,但是当天李顿应沪城市长吴铁城和保安处长杨虎的邀请,去别处赴宴了,他们在等待李顿回来的时候动起了歪脑筋。” 梅里莎顿时明白了,她惊悚的问:“王亚樵肯定应允过他们,杀了李顿就送他们远走高飞是吧?” “啊,”冯科无奈的点头,“正是如此,他们觉得反正也要远走高飞的,不如在离开以前干上一票。” “杀了李顿,王亚樵还能少了他们钱吗?”沈醉怒气冲冲的喊道,“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 “说话注意点,”冯科指点沈醉,“李顿怎么说也是友邦人士。” “去/他/娘/的/友/邦!”沈醉一下一下抽着自己开枪的手,悔恨的喃喃自语:“让你手贱,让你手贱” 梅里莎同情的看了沈醉一眼:“审问完他们了吗?” “没有,”冯科顿了一下,道,“除了刺杀李顿以外,他们供述了另外两个情报,挺可怕的,我们的人正在加紧审讯。” “什么?”梅里莎问。 “1931年6月14日庐山刺杀蒋漱岩案和7月23日沪城北站刺杀宋子文案,都是王亚樵指使的。”冯科说。 “什么?”沈醉和梅里莎失声惊叫。 “庐山刺蒋案和沪城刺宋案案发时间相差仅仅一个月,这个王亚樵,我看是活腻了。”冯科摇着头说,“我简直想象不到,有人能疯狂至此。” “王亚樵会有什么下场?”梅里莎问。 “活不了了。”冯科说。 “但是,我们的人想要杀王亚樵也不容易,对吗?”沈醉说,“王亚樵组织决/死/军,轰炸出云号,组织刺/杀白川义则,居功甚伟,斧头帮帮众甚多,想要杀他也不容易。” “但我还是觉得帮派不会是军队的对手,不是吗?”梅里莎说。 “沈醉不是那个意思,”冯科说,“沈醉的意思是,斧头帮眼线很多,王亚樵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了。” “所以,就算我们现在去找王亚樵,他也肯定已经不在沪城了。”沈醉说。 “确实,”冯科说,“当我们找到王亚樵家里的时候,他扮成姨娘逃跑了,警察当时没发现是王亚樵,现在正全城搜捕中。” “委座是什么意思?”沈醉问。 “全国通缉,”冯科说,“赏金百万大洋。” 沈醉倒吸了一口冷气:“就是委座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林/彪、徐海东等工农军高级将领,赏金也不过十万大洋啊。”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冯科叹了口气,“他们最多把委座的兵打残了,却不会杀了委座,王亚樵就说不准了。” “他真能靠近委座?”梅里莎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庐山刺蒋之时,要不是厨娘乱扔火腿,王亚樵就成功了。”冯科说。 “什么?”梅里莎不解,“火腿?” “委座所在的地方防卫甚严,尤其是武器,在山下就要解除,你猜王亚樵是怎么做的?”冯科说,“他把枪支藏在掏空的金华火腿里,让厨娘运了进去,刺客取了枪支之后将火腿随意丢弃,巡山的守卫看见了这个奇怪的火腿,认定有武器运了进去,于是严防死守,王亚樵的刺客击伤了委座之后被就地击毙。” 梅里莎顿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沪城刺宋案也一样,要不是宋子文身边跟了一个替身,他就也没命了,那个替身被当做宋子文,当场就被打死了。”沈醉说,“据说宋子文现在一听到王亚樵的名字都会惊恐的跳起来呢。” “王亚樵真的太可怕了!”梅里莎惊叹道。 春茂钱庄抢劫案之后,梅里莎深居简出了一段时间,唯恐被人认出是她破坏了刺杀李顿行动。斧头帮的帮众被收监了一部分,剩下的都老老实实的混日子,看上去太平的不得了,而王亚樵却是真的从沪城销声匿迹了。 王亚樵离开后,蒋家和宋家的人旁若无事的继续出席各种活动,除了那张百万通缉令,仿佛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十二月的时候,宋庆龄女士还发起成立了一个“华国民权保障同盟”,受到了各界的热烈拥护,就算有些“高贵人”对宋女士保护贱民的做法颇有微词,也淹没在了大众的歌功颂德之中。 梅里莎见状也不禁感叹,王亚樵作为杀手虽然令人闻风丧胆,却真的于时局影响不大,某些人,某些事,即使不再存在,在时代的推动下,某些暗潮汹涌的东西依然会沿着必然的流向,一路向东,不停留。 梅里莎收拾完自己的蜗居,将正在读的书本放在桌子上,又在桌子上摆满鲜花,放上鲜红的苹果,走出屋门,想看看沈醉是否来蹭饭了,却在门口看见了两个男人正在往里张望。 这不是什么特务,因为他们张望的大大咧咧,身形也不像是经常训练的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倒像是什么学校的老师。 看见梅里莎出来了,其中一个男人对梅里莎招招手,问:“小姐,家里有人吗?” “有什么事吗?”梅里莎问。 那个男人文质彬彬的说:“我和叶兄去饭店吃饭,对饭店水果非常喜欢,但那老板吝啬的很,不肯单独卖给我们,只告诉我们是限量的,我们好一阵打听才知道是从这家买来的,所以特来拜访。” “你们是”梅里莎问。 “我姓沈,你可以叫我茅盾,我旁边这位是叶圣陶。”男人微笑着说。 “你是茅盾?”梅里莎惊喜的看着这个男人,“写林家铺子的茅盾?” “啊,没错,”男人笑了,“你也看林家铺子?” “还有春蚕,”梅里莎跑了过来,“我正在读春蚕,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林家铺子。” “真是荣幸,”茅盾微笑着说,“那我能买一点水果吗?” “当然,”梅里莎打开门,“请进吧,我刚刚洗好苹果,家里还有些桃子和哈密瓜!” “十二月了还有哈密瓜?”茅盾拉着叶圣陶走进来,随和的问道。 “当然,只要储存的好,什么都能留到冬天的。”梅里莎微笑着说,“贵客临门,那我就开一瓶自制的樱桃酱吧。” 茅盾和叶圣陶坐在了梅里莎的客厅,并对室内阿契美乡村的古典装饰风格非常赞赏,梅里莎切了水果,并给他们端上了烤好的面包果和樱桃酱,还沏了香甜的自制花茶,两人对这次的招待赞不绝口。 梅里莎与他们一起坐下攀谈了起来,这才知道茅盾是因为新的子夜终于完工了,兴奋之下才和叶圣陶一起出门庆祝,这才阴差阳错的找到了梅里莎这里。 “子夜?一定是个很精彩的,”梅里莎忙问,“发表在那里呢?” “目前打算发表在叶兄的月报上,他是杂志的编辑。”茅盾说。 “真好,”梅里莎看向了叶圣陶,“我也读过叶先生的文章,感觉就像是雨后的新鲜树叶一样,读起来非常舒服呢。” “谢谢。”叶圣陶笑着说,“梅小姐真的读了很多书呢。” “个人爱好罢了,”梅里莎笑着说,“不比你们这些专门做学问的,我读书不过是打发时间。” 三人围绕着茅盾的谈起了当代华国鼎鼎大名的文学巨匠和他们的作品,梅里莎从小孩的眼光看这些作品,那些天真却一针见血的见解让两位大人叹为观止,三人还发现梅里莎粗通英语和德语,特别好奇的询问了梅里莎正在的书籍,还向她推荐了英语原文书。 “梅小姐在哪里上学呢?”茅盾问,“你的年纪也该考虑上大学了吧?有没有想报考的大学?” “如果有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引荐一些导师,北大的胡适、周作人和鲁迅,清华的朱自清,青岛大学的梁实秋和闻一多,武汉大学的沈从文,这些我们都认识,可以帮你写介绍信。”叶圣陶说。 “我目前已经失学了。”梅里莎说。 “啊?真是太可惜了,为什么?”叶圣陶问,“你的家境非常优渥,你本人也很喜欢的读书,为什么不上学了呢?” “我家里其实只有我和我弟弟两个人,再没别人了。”梅里莎说。 茅盾不赞成的摇摇头:“这不是不去求学的理由,从你家的情况看,你有足够的能力带着弟弟一起求学,为什么” “我弟弟智力有问题,我希望他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正在尽力的纠正和教育他。”梅里莎说。 茅盾和叶圣陶惊呆了,纷纷看向了梅里莎,带着赞赏的态度表达了他们的歉意。 真是两位让人如沐春风的文人啊,梅里莎简直要为这两位的风度倾心了。 “你们刚才提到了蓟城大学,”梅里莎说,“那么两位认识许德珩教授吗?” 这两位相视一下,回答:“不认识,但是听说过,许德珩毕业于里昂大学,后入巴黎大学,师从居里夫人研究放射性物理学,是当代的工科大拿。” “我刚刚听说教授被蒋氏中府秘/密/逮/捕了”梅里莎说。 “什么?”这两位看起来震惊极了,“什么时候的事?” “几天前,也不用过于担心”梅里莎说,“教授是因为创建了三声学社,和公华学社关系密切,所以才受到了当局的审讯,但他老婆是官宦世家出身,想必也不会受到什么太过可怕的刑讯。” “华国打不过外国,归根结底差劲的就是工科,”叶圣陶摇着头说,“这是在自毁长城啊。” “不会关押太久的,”茅盾说,“蓟城大学不会让当局关着教授不管的,就算是蒋漱岩,蔡鹤卿也能指着他的鼻子骂下去。” “蔡鹤卿已经不是校长了,现在是蒋梦麟。”叶圣陶说。 “蒋梦麟脾气更坏。”茅盾冷笑着说。 “别光顾着说话,尝尝我亲手做的花茶。”梅里莎微笑着说,“我放了薄荷。” “梅小姐这里好东西真多,”叶圣陶说,“这张桌子,就是正宗的法兰克手艺,我记得店老板说你是商贩,竟然也能买到法兰克家具?” “这是我老师的馈赠,她如今已经远赴德意士。”梅里莎说。 “梅小姐一定是很好的学生。”叶圣陶说,“你的老师也是好老师。” “真是美味的花茶,”茅盾笑着说,“我记得唐式煎茶中有一样做法就是用干果加进去煮成的,我实在接受不了花椒和葱花。” “但是很多香料加进去后,确实更加鲜甜好喝了。”梅里莎说。 “陆羽也说过鲜花入茶更加鲜香。”叶圣陶说。 梅里莎看着两位在她眼前谈古说今,针砭时事,时不时加上自己的疑问,桌上的花茶续满又喝完,点心碟子也渐渐空了,一直到下午时分,两人站起来告辞,梅里莎才恍然发觉,已经过去很久了,她用两个篮子装满水果送给这两位刚认识的朋友,将他们送出家门,感觉这一天过得真是太充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梦想 瀛岛军攻陷山海关的余威尚在华国头上盘旋,整个国家都陷入了疯狂的抗日喊声中,但是蒋漱岩仿佛看不见大家的热情,将他的热情都投向了公华学社,三番五次围剿追杀,只将公华学社基地赶得迁之又迁,鸡飞狗跳,公华学社喊出了抗日的口号,率先赢得了民心,好面子的蒋漱岩见此情形,只觉得这简直就是在捅自己的肾,杀的更狠了。 在公华学社第四次突破围剿之后,梅里莎感觉军营里的军官们都像上了发条一样绷紧了神经,倪少涵倒是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还去福熙路181号豪赌一把,过得不要太嗨皮,简直不像是乱世里的军人。 梅里莎在这种空幻的和平中茫然了很久,在一二八事变中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了弦,变得空落落的。报纸上依然是抗日的头版,却仿佛和自己划分为了两个世界,梅里莎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每日藏身小楼之中,自顾自的生活,仿佛关上门,外面的纷纷扰扰就再也找不到自己了。去他的抗日,去他的烂赌鬼倪少涵,去他的和平沪城,让一切都去见鬼吧。 梅里莎瘫倒在沙发椅上,手上拿着削了一半的菠萝,出神的看着上面的纹路,半晌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小破在旁边认真的削着菠萝,将削好的菠萝切成小块,装进桌上的玻璃瓶中,认认真真的拧好盖子,这是他最近学会的技能。 梅里莎看着菠萝发了很久的呆,又看着小破的动作良久不能回神,看着看着就感觉到发困了,昏昏欲睡,却又不想去睡,就那么半睡半醒的依靠在沙发椅上,听着钟表滴答声,等待时间缓缓流逝。 小楼的门被敲击出沉闷但悦耳的声音。 梅里莎惊醒了,她茫然看向了大门。门外的敲击声仍然继续,梅里莎茫然问道:“谁?” “我,茅盾,和圣陶。”门外的声音温和的说道。 梅里莎起身去开门,门打开后,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那两个温和而刚毅的文人。 “我们今天又来蹭饭了,希望梅小姐不要介意。”茅盾笑着说。 “这是礼物。”叶圣陶拿出一盒有名的高级点心道。 “请进来吧,我正觉得无所事事呢。”梅里莎笑着说。 两人随即跟随梅里莎一起进了房间,在沙发椅上落座以后,二人好奇的看着小破切菠萝,于是问道:“这是干什么?” “冬天的水果很昂贵,”梅里莎说,“我想做成这样的罐头,在冬天里能够储存更久一些。” “真是好主意。”叶圣陶说。 梅里莎微笑不语,其实这些都是要送给沪城大饭店的,因为这些水果在冬天很引人注意,梅里莎就想到将这些做成自制罐头,卖出去就不打眼了。 “梅小姐果然勤俭持家,生财有道。”茅盾笑着说。 “我其实也是什么都不懂的区区小孩子罢了,不过是仗着以前的好处讨些小便宜。”梅里莎说。 “商务印书馆新出的东方杂志,梅小姐看过没有?”茅盾问。 “什么?”梅里莎茫然问道,“商务印书馆不是在去年被瀛岛人烧毁了么?” “那是去年的事了,”茅盾说,“不管被摧毁多少次,我们也能在一片废墟中将之重建。” 梅里莎闻言,细细思量了一下,问:“东方图书馆呢?也重建了吗?” “张元济先生正在为此事奔波,”叶圣陶说,“他一大把年纪了,自诩一辈子就干了一件事,就是建成了东方图书馆,瀛岛人一天就摧毁了他一辈子的心血,他联合了很多德高望重的人士,正在向瀛岛提出赔偿,也正在向社会各界呼吁,期望能重建东方图书馆。” “书呢?”梅里莎问,“那些都烧了吧?重建图书馆,书从哪里来?” “捐吧,”茅盾说,“很多藏书家都愿意捐献自己家族的藏书。” “以前的书呢?”梅里莎问,“没有人问过吗?” “以前?不是都烧了吗?”叶圣陶说,“那天,大火烧了很久,什么都没抢救出来。” “不,还是抢救出了很多的,”梅里莎急忙说,“有个先生,当时兵荒马乱的,我也没问他的名字,他抢救了很多书,我帮他运出来了!” “什么!”茅盾和叶圣陶失声惊叫,“在哪里?” “一个仓库里,”梅里莎说,“因为找不到那位先生,我也不知道该把书交给谁,就一直屯在仓库里了。” “太好了!明珠尚存!”茅盾和叶圣陶喜极而泣,“我现在就去通知张元济先生!” “仓库在什么地方?”叶圣陶忙问。 梅里莎说了仓库的地址,道:“我先过去开门,你们找到张先生就赶紧过去吧。” 茅盾和叶圣陶坐不住了,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梅里莎赶紧带着小破去了仓库,梅里莎之前为了卖东西方便,特意租了一个仓库 ,用来中转伊甸园的出产,她赶紧匆匆去了仓库,将伊甸园中存储的书架统统都摆了进去,还有无名先生收集的书箱子,密密麻麻挤了一堆,将仓库塞得满满的。 等茅盾和叶圣陶带来了那位白发耄耋的老者,梅里莎已经等候多时了。 张元济看到仓库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泪水沿着脸上深深的沟壑低落到黄土地上,跟随而来的人也纷纷扑向了书籍,捧着失而复得的珍贵书本泪流满面。 其中一个先生走向了梅里莎:“你好,又见面了。” “先生?”梅里莎有些微微发慌,这位就是那天抢救书本的先生。 “谢谢,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们了。”先生深有感触的说。 “没什么。”梅里莎低声说。 “这么多书,也不是道你是怎么运出来的,”先生动情的说,“能让我见一见运送书本的人吗?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不用了,”梅里莎说,“我当天是找了军人来帮忙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个军的,他们急着打仗,当时就走了,后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兵荒马乱的时候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个了。 听闻了梅里莎的话,大家感慨万千,张元济带头,众人卷起袖子就开始搬书,梅里莎因为是女孩,又是救书的功臣,就被大家安排到外围休息,看着大家搬书。张元济年纪大了,也陪着梅里莎在外面等候。 梅里莎受不了老年人的感恩,就没话找话的转移话题:“那个我听别人说,商务印书馆新出的东方杂志刊登了很有意思的内容。” “是啊,”张元济笑着说,“东方杂志出了一本新年梦想特刊,是我们最新一期的主打内容。” “梦想?”梅里莎没想到是这么理想化的内容。 “从去年我们就开始为这一期的栏目奔波了,我们采访了很多人,询问了他们的梦想,”张元济笑了笑,微微有些难过的说,“很多梦想,看的让我们没办法对现在的世道袖手旁观啊。” 张元济取下头上的帽子握在手上,用拐杖戳了戳墙角探出头的小黄狗,看着小黄狗躺倒在地对他耍赖,张元济有些失神,他慢慢说道:“林语堂说自己很久都不做梦了,但他现在有个理想,希望人们能够安居乐业,祖国不受欺侮。巴金希望能够挣脱现实的束缚,看到一个繁荣富强的未来,哪怕仅仅是希望也好。梁漱溟相信国家富强的梦必定在将来实现。郎擎霄但愿能创造一个公平法治、法度健全、亲爱互助的社会。姚楚英希望用新思想唤醒青年,使他们投身华国救亡运动之中。顾颉刚希望能在思想上唤醒国人。还有叶圣陶,他说希望有三五日的闲暇,能够在平安和幸福中到处走走。而胡适则希望能有一个不受打扰的自我空间。” 梅里莎静静的听着张元济说话,他们头顶上是阴沉沉的恶天空,仿佛穿不透阳光一样,偌大的穹窿盖在头顶。 张元济还在说话:“很多人,很多梦,仔细品评之后,其实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梦,就是能够生活在一个让自己为之自豪的国度之中,挺胸抬头的活得像个人样,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梅里莎看着自己的手心,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没什么愿望和想法的,自己没有任何想要拼命抓住的东西。 “梅小姐的梦想呢?”张元济慈祥的问。 “我没什么梦想,”梅里莎喃喃地说,“但是在很久以前,我梦想能自由的活着,活得肆无忌惮的,随心所欲的,不用向人低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实现了吗?”张元济问。 梅里莎想了很久,说:“不知道。” “哦?”张元济笑了。 “我离开了那个欺负我的家庭,不用再看他们的脸色了,但是我开始看更多其他人的脸色,我不用被讨厌的安娜姐弟欺负了,但是又遇到了想杀害我和更多其他人的瀛岛人,”梅里莎茫然的说,“我不用在梅家干那些让我厌烦的家事了,但在瑾风夫人家里,那些家事让我很快乐,但现在我一个人带着我弟弟,做同样的事情,既不会让我恨之入骨,也不能带给我快乐了。” 张元济蹲下身,抚摸着身边的小黄狗,小黄狗在他身边嬉戏一阵之后,听到了巷子里的口哨声,撒腿跑掉了,张元济遥遥看着小黄狗跑去的身影,问:“梅小姐,你有没有什么无论如何也想要去完成的目标吗?” “没有。”梅里莎说。 “那么有没有,无论如何也想去见的人?”张元济又问。 “没有。”梅里莎说。 “那么有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呢?有没有以前和别人做过什么约定,有没有自己定下一个目标,然后督促驱使自己一定要完成?”张元济问。 梅里莎楞了一下,恍然想起了曾经,瑾风夫人要求她学习国学,背诵唐诗宋词诗经论语;吕碧城送了她英语词典,要求每天背诵单词;沈醉教了她枪法和军体拳,要求每天练习;而她自己,曾经想要写作,想要杀敌,想要离开沪城投靠哥哥,但在这段松懈的时间里,这些都已经被放弃了。 “曾经有过。”梅里莎慢慢说道。 “那为什么现在没有了?是发现那些不值得努力吗?”张元济问。 “不,是不知道努力有什么用处。”梅里莎说。 “你不去努力,怎么知道未来有什么用处呢?”张元济眨眨眼,“我年轻的时候一直在读书,但那时候大家崇尚军人,认为军人才能救国,百无一用是书生,但现在看来,唤醒民智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国民无智,难以固国。我把我的兴趣和这个国家的兴衰联系在了一起,这让我感觉自己活着还是有些用处的。” “用处?”梅里莎不解。 “蚂蚁爬过都有影子呢,我总得给自己留下一些足迹吧?”张元济笑着说,“这样当我死了,就有人怀念我了,我就会在别人的记忆里继续活下去了。” 梅里莎似懂非懂的听着张元济的话,突然有了一种想法:在这个世界上,有梅夫人和梅查理那样的人,还有瑾风夫人和吕碧城那样的人,有周少山君子藏锋运筹帷幄,有何成浚上将伐谋国士无双,有冯玉祥千里行军飞度中原,有王亚樵随心所欲不屈不挠,有沈沐芳和沈醉义无反顾的奔波战场,还有伊奉吉易水悲歌一去不回。这个世界是很大很大的,这个很大很大的世界养育了千千万万与众不同的人,那么自己可不可以不要停留在沪城这一个地方,能不能带着小破,踏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看看世界各地的人? 将东方图书馆的书籍返还给张元济以后,梅里莎整个人都振作了起来,她不在每日无所事事的在家里发霉,而是把以前的书本都捡了回来,每天早上先带着小破在外面跑步,出一身汗后好好休息一阵,在休息的时候看看报纸和期刊,之后练军体拳,练完后就学习外语和国学。 梅里莎新买了一本德文字典,加上吕碧城送她的英语词典,每天都要背诵一定数量的单词,还有国学内容,按照现在的学校教程,勤勤恳恳的学习着,除此之外还教导小破说话和认字,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每天都充满了朝气和目标。 茅盾和叶圣陶再次来拜访的时候,茅盾将子夜的手稿送给了梅里莎。 “我自走上写作的道路以来,手稿无数,但留存下来的所剩无几,想必子夜也会在惶惶转移之时遗失殆尽吧,所以,在手稿还算完好的时候,我把这个送给你,一来是感谢你保护了东方图书馆的珍本,二来是希望你不要放弃学习,就算不在学校,希望你也能继续读书,启发自己,奋发向上,不要走上华国妇女的老路。” 梅里莎接过了茅盾的手稿,珍重的托在手上,向这位朋友保证道:“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祝福。” 梅里莎将子夜手稿放置在了一个樟木箱子里,放置在伊甸园之中,她快乐的告诉沈醉:“如果我没有人生目标,那我就去找,走遍世界,去寻找我喜欢做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看谁比谁狠 某天,倪少涵不知道打哪里弄来了两瓶精装版的法兰克葡萄酒,剔着牙让梅里莎送去福熙路181号。 福熙路181号是瑾风夫人居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梅里莎对那里感触极深,但它现在已经变成赌场了,梅里莎一点也不想去看那个面目全非的的地方了,但是上司有令,梅里莎只能怏怏不乐的去了。 梅里莎去了之后才发现以前的赌场竟然已经关门了,现在里面是一派奢华沪城风,超豪华的客厅沙发下面,厚重的地毯上倚靠着一个小白脸,小脸煞白,眼睛却通红的,还沾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眼泪珠儿,梅里莎问话的两秒钟时间里,他的手就不受控制的抖了三抖,还不停地打着哈欠,看那副样子,任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要我叫人吗?”梅里莎问。 “在在后面”小白脸扯过沙发套擦了擦鼻涕口水,胡乱指了指后方。 梅里莎刚抬起脚,房间后面就有一个医生走了出出来,关切的看着地毯上的小白脸,关切的问:“少帅,要打针吗?” 小白脸胡乱的点点头,指了指梅里莎说:“我去打针,你把一荻叫来,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儿。” 梅里莎眼睁睁看着医生把小白脸搀扶走了,自己站在原地愣头愣脑的等了一会儿,后面出来一个冷艳的女人,让仆人接过了梅里莎带来的葡萄酒,冷艳的道了谢就让梅里莎走人了。 梅里莎直到出门的时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不留神,踩中了门口地上的一个布包,在她定眼一看的时候,猛地吓呆了,那个布包上还有一枚炸弹,只差一脚梅里莎就真的没了。 小心翼翼的收回自己的脚,梅里莎狂奔进了公馆之中。 赵一荻正在开瓶喝红酒,看见梅里莎,奇怪的问:“怎么回来了?” “门口门口有炸弹!”梅里莎气喘吁吁的说。 赵一荻脸色变了,连忙去叫警卫,警卫外出看了一眼后,拿回了一封信交给赵一荻告诉他炸弹已经排除了。 赵一荻拆开一看,脸色就变了,抬眼看了梅里莎一眼,问:“你是沪城人?” “啊?算是吧。”梅里莎其实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她父母都不是真正的沪城人,父亲是西北不知道哪个省的人,生母是南方不知道哪个省的人,但她既然在沪城出生,姑且算是沪城人吧。 “那你知道沪城有哪些流氓吗?”赵一荻问。 “这个,挺多的,您指哪方面?”梅里莎问。 “这封信,你觉得可能是哪一方面发出来的?王亚樵又是谁?”赵一荻问。 这可真是大名鼎鼎了啊,梅里莎略有些惊悚,指着信问:“那是王亚樵送过来的?” 赵一荻不明白了,递过了那封信让梅里莎看,问道:“王亚樵是哪个帮派的?” 梅里莎一看,那封信上赫然写着一段极其牛逼的文字: 告诫张汉卿先生:要么马上回到北方去,重整兵马,和瀛岛人决一死战;如果不战,请返回东北,自杀以谢国人。如果既不愿战也不肯死,那么请将全部财产交出,购买军火,接济关外的抗日义勇军。以上三条务必择一而行,否则我就代表人民予以制裁。 梅里莎感觉手有些抖,她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失声问道:“张少帅?刚才的是张少帅?” 赵一荻抬起下巴,道:“没错,所以,到底是谁如此大胆敢威胁少帅。” 梅里莎抬手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说:“这人说的话你们最好当真。” “他是谁?”赵一荻问。 “你就没听说过他?”梅里莎说,“就是行刺过委座和宋先生的那个,悬赏百万大洋,如今踪影全无的那个。” 赵一荻思索了一下,脸上抽了一下,问:“他不是离开沪城了吗?” “他又不是亲自出手的,基本上就是负责策划和暗杀的头头,手底下还是有些人的。”梅里莎说。 赵一荻思索了一下,拿过那封信匆匆上了楼,梅里莎在下面思考了一下,觉得走也不对,留也不对,尴尬的很,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一会儿,刚才那小白领精神抖擞的出来了,喊来所有人站在客厅里,从腰上抽出一把“啪”的拍在桌子上,吼道:“区区一个地痞流氓也能如此欺人!我张汉卿在此发誓,为报国仇家难,为收复失地,解救家乡父老,也为了我张汉卿的个人尊严,就是豁出一条命,也要把这烟瘾戒掉!在我戒烟期间,谁给我打针,我就一枪崩了谁!” 梅里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剧情,感觉自己再多余没有了。 离开已经是张汉卿公馆的福熙路181号,梅里莎赶快回去报告倪少涵,倪少涵听说以后很无赖的表示,这事儿咱插不上手啊,以后别去少帅家里了! 梅里莎很震惊倪少涵的表现。 当时在场的上官云亭表示:“丢了东北的小兔崽子,咱看在委座面子上对他客气一份,再多就没了!” 说这话的时候,上官云亭正在自己脸上练习画眉毛,据说练好了要去讨好安娜小姐。 倪少涵嫌弃的掀了上官云亭的镜子。 梅里莎有些明白这些军人的心思了,于是就当自己没见过张汉卿,认命的去帮上官云亭给安娜定做礼物。 安娜已经在家人的推动下公然与这位将军出双入对了,每次礼物几乎都是梅里莎帮上官云亭定的,因为上官觉得作为一家出来的姐妹,梅里莎肯定知道安娜喜欢什么。而梅里莎也确实从未让安娜失望过,她自己也从上官手里捞了不少好处。 但这次礼物的下落有些不明,梅里莎没多久就在一个她经常合作的西餐厅看到了她订的礼物,那是一串非常美丽的珍珠项链,价格也非常的美丽,此刻戴在一个漂亮的女子脖子上,那个女子不是安娜,额头上倒是顶着一对儿看上去很眼熟的眉形。 那不是上官云亭经常在自己脸上画的吗?梅里莎有些吃惊,原来他有新欢了!平时一副痴情不改的情圣模样,转过头就变陈世美了! 梅里莎颇有些唾弃,可是这和梅里莎没什么关系,梅里莎也就当自己啥都没看到了。 一个月后,张汉卿终于经不住杜月升的吓唬,决定离开沪城了,据说是王亚樵托杜月升给他带话,将以前的恐吓信摊了开来,要求三选一,张汉卿一个都不想选,只能一走了之,而且他之前就有出国的意思,此次正是一个时机,戒除毒瘾之后,他精神抖擞的搭乘“康脱罗素伯爵”号邮轮出了国。 代表倪少涵送走了张汉卿,梅里莎在回去的路上白了一份大公报,扫了整个版面之后,在一小片地方看到了一个报道,标题是世界抵制日货潮流:“自瀛岛放弃金本位后,积极倾销日货,至各国大起反感,抵制日货者达二十七国。而阿契美因市场被夺较多,故而抵制最为积极。” 梅里莎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与华国关系仿佛不大,毕竟华国一直都在抵制日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管瀛岛做什么,华国都不会买他的东西。 “梅里莎!” 梅里莎抬头一看,沈醉正从对面马路上迎面走过来。 “梅里莎你在这里干什么?”沈醉随意问道。 “刚刚送别张少帅。”梅里莎说,“你呢,也是去送别的?” “不是,”沈醉道,“我又不认识少帅,送什么别,我是来送我叔叔的。” “沈沐芳?他做什么?”梅里莎奇怪的问。 “他去东北了。”沈醉说,“上头给他两个任务让他二选一,一是去工农军那边干掉一个姓李的,一是去东北看看能不能干掉一个姓坂田的瀛岛人,叔叔立马就去东北了。” “姓李的很难对付?”梅里莎问。 “不是,”沈醉说,“是因为那边是瀛岛人。” “委座不是让优先对付工农军吗?”梅里莎问,“还说什么,将工农军彻底扑灭以前,不许提抗日的事。” “任务又不是委座给的。”沈醉眼神一转,说,“国军内部也不是全都认同委座的意思。” “贵圈真乱。”梅里莎叹气道。 “你现在要回家吗?”沈醉问。 “不,我想再去一趟邮局,”梅里莎说,“试试能不能寄信给哥哥。” “其实你现在可以申请调到你哥哥那边的队伍里了。”沈醉说。 “我改主意了。”梅里莎说,“我要留在沪城,挣足够的钱,将来去世界各地走一走。” “你哥哥同意?”沈醉问。 “为什么要他同意?”梅里莎说,“他有自己的家庭,他的老婆们也未必欢迎我过去,他将来还会有儿子女儿,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我这个小姑子可未必会受欢迎。” “你不出嫁?”沈醉惊讶的问。 “嫁给谁?”梅里莎问,“哥哥的部下?某个大商人大财主?或者某个高官?我才不愿意呢!哥哥一心想让我过上好日子,可是在什么是好日子上我们的看法有分歧,哥哥被梅查理欺负的狠了,认为有钱有权才是好日子,为我找夫婿也一定会参照这个标准的,但是我不愿意,我在梅家过得太压抑了,我希望以后能不受约束,随心所欲的过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哥哥的好日子不适合我。” “那你可真有主见,”沈醉说,“现在的女学生差不多都是你这样的,以后男人找老婆怎么找啊!”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梅里莎问。 “温柔的,乖顺的,话本里那种体贴的不得了的!”沈醉立刻说。 “你干脆找个裹脚的吧!”梅里莎气冲冲的说,转身就想走掉。 “梅里莎。”沈醉喊道。 “怎么?”梅里莎问。 “我要走了。”沈醉说。 “去哪儿?”梅里莎回头问。 “春城,”沈醉说,“我是蓝衣社的人,在外任务结束了,上司招我回去。” “什么时候走?”梅里莎问。 “很快。”沈醉说。 “我给你带点东西吧。”梅里莎吸了吸鼻子,“你回去路上吃。” “谢谢。”沈醉说。 梅里莎告别沈醉,回到自己居住的小楼的时候,在门口赫然看到了安娜。 “安娜小姐?”梅里莎惊讶的喊了出来。 “你回来了,”安娜的头高高昂着,看到梅里莎走进,就踩着高高的靴子迎了上去,“我有事儿问你!” “什么事儿?”梅里莎问。 “进去说!”安娜用下巴指了指梅里莎的房子。 “谁告诉你我住在这里的?”梅里莎问,“上官云亭?” “那么多话干什么?”安娜训斥道,“开门!” “抱歉,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不行就走人,我家不招待外人。”梅里莎说。 “你敢和我这么说话!”安娜怒气冲冲的说,伸手用长长的指甲指着梅里莎,“离开梅家就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了?” “我什么身份不用你操心,你什么身份也没资格在我家门前吵闹,”梅里莎冷淡的说,“快离开这里,我没工夫跟你瞎扯!” “我可是上官将军的女人!”安娜气冲冲的说,“当心我告你!” “我的上司是倪少涵,上官云亭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更没资格辞退我!”梅里莎嘲弄的说,“你大概不知道中央军的隶属关系吧?” 安娜胸脯起伏不止,气的浑身发抖:“小杂种,别忘你以前是怎么在我家要饭的!” “你是在提醒我,千万记得去找梅先生麻烦吗?”梅里莎问。 “你这个”安娜尖叫着扬起巴掌冲了上来。 梅里莎掏出。 安娜停住了脚步,紧紧盯着枪口,有些发虚但仍嘴硬的喊道:“你知道怎么用吗?真以为自己挂个名就是军人了?” “你想知道我在一二八事变里杀了多少人吗?”梅里莎问。 安娜定在了那里,不敢出声。 “沈沐芳说得对,在这个世道,武力比什么都管用,”梅里莎看着安娜,收起了枪,“快走,别让我生气。” 梅里莎绕过了安娜走进小楼前院半人高的矮门前开门。 “上官云亭是不是有人了?”安娜在她后面冲口问道。 梅里莎一怔,开门的动作停在了那里。 安娜在远处不敢靠近,但仍不屈不挠的问道:“上官云亭是不是和别的女人在一块儿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梅里莎难以置信的看着安娜,“难道你指望上官云亭只有你一个女人?” “云哥哥他答应过我的!”安娜狠狠的说。 “你在开什么玩笑?”梅里莎惊讶的说,“上官云亭什么人你没看明白?他娶了有恩于自己的老师的女儿,然后把她扔在乡下替自己奉养父母,他自己离开家乡后就一去不回了,这样的男人,你指望他会对你从一而终?” “他给我写了保证书!”安娜喊道。 “保证书?又是这一招”梅里莎无奈的挠了挠下巴,道,“上官云亭的国学根底很深,诗词歌赋什么的都能来一首,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什么?”安娜不解。 “就是说他很喜欢舞文弄墨,保证书也写过不少,他认识的女人人手一份,有的还不止一份,”梅里莎说,“你也只是其中一个。” “他和其他女人不是断了吗?”安娜难以置信的说。 “是断了,”梅里莎说,“以前他来往的都是舞女、歌妓、交际花、有夫之妇之流,他换一个地方,就断一波儿,到了新地方再结交别的。” “我可是良家的姑娘!”安娜哭喊着说。 梅里莎噎住了。 “他现在有几个女人?”安娜问。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毕竟不可能盯着他不放不是?上官的私生活我管不了啊。”梅里莎说。 “他现在到底是在和谁交往!”安娜气冲冲的跺着脚,哭着问,“他现在肯定有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来往很密切的女人!” 梅里莎想起了自己买的那串珍珠项链,她摇了摇头:“你就是上官云亭的情妇,连小妾都算不上,管那么多干什么?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梅里莎打开房门,进门之前最后看了安娜一眼,道:“别乱来,只要梅先生一天需要依仗上官,你就不能随心所欲,别给自己添麻烦。” 梅里莎进门后,再没朝外面看过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远方的来信 自从下定决心要储钱后,梅里莎就把劲头用在了伊甸园的经营上,除了学习的时候,她都带着小破在伊甸园里忙活,小破的身体很弱,梅里莎就花费精力教他进行一些简单的劳动,让他体质渐渐增强一些。 梅里莎自己的身体是没问题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吃伊甸园的出产,喝伊甸园水的原因,梅里莎身体特别好,从不生病,力气也比一般女孩大得多,伊甸园的劳动她自己一个人就能忙活的过来。 梅里莎再次购买了不少手脚架,除了完成了六百多平米的玫瑰屋子以外,在葡萄园里也搭建了类似的屋子,不同的是玫瑰屋子是方形的,这次梅里莎搭建了一个近似圆形的屋子,挂满葡萄的屋子散发着甜甜的水果味道,好闻极了。 梅里莎计划将猕猴桃和百香果等爬藤类的水果都可以按照这种样子进行种植。 竹林和二号果园之间的土地,梅里莎经过长时间人工劳作终于在里面挖掘出一个大池塘,池塘周围还挖掘了战壕一样弯弯曲曲的水沟,布满了整块土地。 池塘和水沟完工以后,梅里莎又购买了橡皮管子将水渠里的水引了进去,等到池塘和水沟灌满以后,梅里莎就购买了很多鱼、虾米和水草放了进去。鱼的种类很多,但梅里莎始料不及的是,很多鱼儿适应了池塘之后就开始厮杀,不少种类的鱼都被其他鱼扑杀的绝种了,最后池塘里只剩下寥寥六七种鱼和虾米共存了下来。 梅里莎接受了菜市场买菜小贩的建议,在池塘水沟边种植了各种芦苇、蒲苇等野草和灌木,放养了蚯蚓、蟋蟀、蚱蜢、蝉等昆虫在里面给鱼儿加餐,因为担心虫子太多会吃绝青草灌木,梅里莎将鸭子和白鹅也放进了这片池塘里。 除了水果和动物,梅里莎还发现了第三种可以卖钱的东西,就是鲜花。 在葡萄园后面,梅里莎开发了二号花园,购买了牡丹、芍药、郁金香等名贵花卉种植下去,在短短时间里,这些花儿疯长一大群,梅里莎既卖鲜花也买盆栽,剪下来的花枝用报纸包好捆起来,多余的植株挖出来种植在花盆里,一起批发给花市的小贩。因为她的花儿花朵健康鲜艳,成活率高、卖价很高还是供不应求。 暴利之下,梅里莎将2号花园后面的几块土地都变成了花园,种植着梅里莎能找到的各种鲜花,她甚至通过外国的船运,向花商订购了不少世界各地的其他花种,按照国家产区种植在了花园之中。 伊甸园陆陆续续又多出了一些土地,梅里莎花了很多时间,将家鸭苇塘后面的两块土地和四号果园后面的土地也挖成了池塘,如此以来梅里莎就有了四块水塘,能养水产了。 她陆陆续续放养了之前池塘里没有的鱼种,和乌龟、甲鱼、螃蟹、青蛙、林蛙等物种,还在市场上购买了活的大雁和野鸭放了进去。另外还栽种了斑叶芦竹,黄菖蒲,再力花,水生美人蕉,香蒲,泽泻,红莲子草、芡实、睡莲、东北金鱼藻、菱角、菖蒲、芦苇等等水生植物。 每天在池塘边,嗅着水汽氤氲的空气,梅里莎就想要一个水上的屋子,但是这里工人进不来,梅里莎没有造屋子的能力,只能把这个令人心痒痒的想法压抑了下去。 一号松林和三号果园后面都变成了松树林,三块松树林里种满了不同种类的松树,梅里莎还买了松鼠、灰雀等小动物放进去,又放养了知了给小鸟和小松鼠加餐。地上种满了青草和何种野花,梅里莎又在里面加上了一些构树、枸杞等等灌木,放养了梅花鹿、麝、和狍子。 能买到这些东西梅里莎也很吃惊,想想这是沪城,喜欢享受的有钱人最多,小贩不远万里运来各种东西来换些许酬劳,也能理解了。 春去秋来,在梅里莎的辛勤劳作下,伊甸园渐渐变得更加生机勃勃,如同世外桃源一样,让人只想跳进去逃离外面的纷纷扰扰,管他春夏秋冬,永远居住在里面。 尽管伊甸园有那样的诱惑,但外面总有些人和事让梅里莎不忍心离开。 1936年秋天,梅里莎在门口的信箱里看到了一封信,仔细看过信封之后,梅里莎惊讶的发现这封信竟然是瑾风夫人在1934年6月寄过来的,这封信在路上走了两年,才终于到达了梅里莎的手上。 梅里莎像是捧着最珍贵的珍宝一样,捧着信跑回屋里,小心翼翼的用裁纸刀切开信封,拿出信纸在桌面上展平,用触摸着每一个字,细心的读了起来。写在纸上的言语就像是春雪化开的涓涓细流,从梅里莎心头流过,却在夫人叙说着自己经历的时候,变成沉甸甸的泥土覆盖在了水流之上,继而在堆未来的迷茫之中,变成了沉重的负累让梅里莎喘不过气来。 梅里莎看着信纸上的字句,深深的为夫人担忧起来。 夫人离开华国以后,顺利抵达了德意士,她找到了马克斯先生的朋友,在那位朋友的帮助下,夫人找到了马克斯先生的家乡,然而,马克斯先生的家人对于夫人的到访非常冷淡,他们甚至没有让夫人进家门。夫人在信中对此表示了理解,她说在她决定去拜访以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能看一眼马克斯先生成长的家,她已经很满足了。 之后,夫人在马克斯先生另一个朋友的帮助下,在巴黎租下了房子,在一个犹太人的商会里找到了工作,日子过得很辛苦,但也很顺利。 让夫人忧虑的是最近德意士的政治形势,德意士人变得好像渐渐失去理智的,从今年一月三十日,一个名为阿道夫希特勒的人被任命为德意士总理之后,德意士人的情绪就渐渐变得狂热起来。一战以来笼罩在德意士人头上的阴影仿佛即将揭开了,人们狂热的信任这个小个子男人,将他捧到了救世主的地位上,像飞蛾一样义无反顾的向着男人描绘的方向疯狂前行,德意士甚至赋予了这个男人的权利,他们解散了全国工会,取缔犹太商人,焚烧全国的反对书籍,这个男人领导的黑色万字旗成了这个国家唯一的合法政党。反犹太人的浪潮愈演愈烈,夫人为此失业了,但因为她是华国人,并没有受到太大骚扰,但是夫人之前的雇主,他们的遭遇就太可怕了,黑色万字旗建立了一个叫做集中营的地方,夫人的雇主全家都被带进了那里,其中甚至包括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夫人对此恐惧极了,但她一来不想离开马克斯先生的家乡,二来无法申请到离开的车票,她只能在恐惧中继续生活在德意士了。 在信的末尾,夫人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请梅里莎为她回信,她说,如果听不到她爱和爱她的人的声音,她一定会在巴黎疯掉的。 梅里莎捧着信,为夫人的遭遇留下了眼泪,这个世界,不管在什么地方,战火都没有熄灭,为了各种理由,为了少数人的利益,战争不会停歇。 梅里莎接到夫人的信后颇有些消沉,但这份消沉在半个月后,又变的积极起来,梅里莎又接到了一个失联已久的朋友的来信,那是从春城寄来的,梅里莎小时候的朋友顾念寄来的。 顾念在信里说了自己的很多事情,她显得很快乐,信中,她说她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读书,读的是教育系,期待将来能够成为一个好老师,她的妈妈现在也很好,她妈妈在多年前认识了一个开饭馆的小老板,小老板早年丧妻,家中连个孩子都没有,因为生意困难,母亲病重,一直没找老婆,认识顾念的妈妈之后就惦记上了,前年他们终于结婚了,一起操持家务,顾念妈妈通过自己的手艺将小老板的饭馆起死回生了,一家人现在过得很和睦,顾念很挂念梅里莎在沪城的日子,问她有没有离开梅家,若是日子过得苦,请梅里莎去春城投奔她。 这是梅里莎接到的最好的来信,她给顾念回信时是很快乐的,寄信的时候她还寄过去一大包自己做的水果干,告诉顾念自己现在过的很好。 顾念的来信让梅里莎感觉自己的好朋友现在过得非常幸福,梅里莎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她的伊甸园里养了一大群鸡和兔子,都是顾念送给她的小鸡和小兔子的后代,顾念当初的遭遇让梅里莎非常担心,她的父亲和哥哥都死了,她也被迫和母亲一起流亡他乡,如今能的得到幸福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梅里莎握紧了自己的手心,在心中向久久没有联系过的上帝祈祷,这世界上的好人都能得到幸福的将来。 或许梅里莎的好运来了,送走了给顾念的回信后,梅里莎又接到了哥哥的信。 闫林虎告诉梅里莎,他现在在长安,已经官升营长,军衔少校,别提多威风了,闫林虎还告诉梅里莎他现在有儿子了,他的原配妻子前年病死了,他又娶了当地大烟买办的女儿,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家里又办了两个小妾,也都生了儿女,再加上原配的女儿,家里现在有一大群人,考虑到岳父在长安的势力,他深深感觉到大树底下好乘凉,决定在长安定居,现在请梅里莎和他一起去长安定居。他的太太和岳父岳母都很欢迎梅里莎前去,他的太太还在家里专门腾出了一间房间布置为梅里莎的闺房,就等梅里莎前去居住了。 闫林虎还寄给梅里莎一大堆的吃的喝的用的,梅里莎清点这些东西的时候,感觉很是温馨,然而考虑再三,梅里莎还是决定暂缓去西北投奔哥哥的计划。一来,梅里莎在沪城生意做的很顺利,她现在专门给四个大饭店供应果蔬和肉食,多余的家畜都卖给了沪城工部局宰牲场,钱来的很顺利。二来,梅里莎还是倪少涵的部下,倪少涵在1933年6月任津浦路南段警备司令,同年冬兼任川湘鄂赣皖苏浙七省水警总局局长,今年7月又担任了国防会议委员,梅里莎一直跟着他东北西跑,为国奉献,已经是老资历的女军官了。原本梅里莎没必要继续上班了,但梅里莎担心失去倪少涵这个靠山,她的东西就不好卖了,于是就继续留在了军队里。三来,沈醉说他很快就要回沪城了,他被任命为蓝衣社在沪城办事处的组长,估计会在明年回沪城长住。 好吧,我们不得不承认,梅里莎对沈醉是有那么一丢丢好感的,沈醉是梅里莎认识的第一个靠谱的异性同龄人,他毫无保留的教导梅里莎射击和军体拳,给了梅里莎很大的帮助,后来陆陆续续的接触中沈醉也确实展现了一个男人的担当,身边有这样优秀的同龄人,梅里莎又没机会认识别的男人,沈醉就成了唯一一个经常在梅里莎眼前乱晃的异性。 但梅里莎并不知道沈醉对她的意思,毕竟沈醉来来回回都是大大咧咧的样子,脑子里向来也都缺那根线,与他同龄的青少年们早早就开始对异性萌发了朦胧的好感,会试图笨拙的引起异性的注意,胆子大一些的甚至会瞒着周围人去一些大人才去的场所认识漂亮姑娘。 但是沈醉没有那种表现,他刻板的仿佛上了发条的时间表上从来都是一些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事情,不是工作就是训练,唯一的乐趣就是来梅里莎家里吃东西。这样规律的生活让大人们目瞪口呆,倪少涵甚至开玩笑的声称沈醉是妻管严,下了班就回“家”。 梅里莎红着脸发现整个军营都默认她和沈醉小哥是一对的了,但沈醉却完全没有多余的表现,对梅里莎就和对他身边的每一个哥们一样好! 连库管王丰都同情的拍了拍梅里莎的肩膀,无语的表示无能为力。 沈醉的脑壳就是这样固执而且刻板。 尽管这样,梅里莎还是悄悄的暗恋上了沈醉,梅里莎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沈醉对她长久以来的帮助,还是因为大家长久以来的怂恿导致的,梅里莎就是喜欢沈醉在她饭桌上大口大口吃东西的样子,就是喜欢他拎着钢棍抽人的样子,就是喜欢他射击时全神贯注的样子,没有道理的喜欢沈醉的每一个神态和举止。 梅里莎不知道自己和沈醉到底有没有将来,但梅里莎觉得,喜欢就是喜欢了啊,想做什么就去做,喜欢什么就去争取啊。 梅里莎在心里悄悄的告诉自己,这次沈醉回来了,她一定要告诉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长安事变 梅里莎在租住的小楼里等啊等,等到了十二月,沈醉终于兴高采烈的来电话告诉梅里莎自己要回沪城了。 “下个月,明年年初,我就能到沪城。”沈醉高兴的说。 “太好了,沈醉,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诉你,等你回沪城后,我们好好说说,我到那时再告诉你。”梅里莎许诺一般说道。 “什么事?”沈醉问。 “等你回来见到面我再告诉你。”梅里莎笑着说。 “什么事情那么神秘”沈醉说着兴高采烈的喊道,“梅里莎,我问你啊,我回沪城后,能不能就住在你家里啊?” “可以啊!”梅里莎说。 “那么,能不能继续在你家吃饭啊?”沈醉又问。 “当然可以啦!”梅里莎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啊,”沈醉说,“你看你对我挺好的吧,我这人吧,又没啥特长,唯一学过的本事就是杀人了,以后谁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去收拾他!以后你就归我照看了,你看行吗?” “”梅里莎无语了,“算了吧。” 电话那头的沈醉失望极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我现在没什么要置之死地的仇人。”梅里莎婉转的说,“如果你真的” “我在你家白吃白喝的,你也没嫌弃过,可我在这个家里总要派上点用场,要有一点地位啊,”沈醉说,“而且,你不觉得有我在旁边很威风吗?” “我又不是倪少涵,不需要保镖!”梅里莎吼道。 沈醉支支吾吾的,别提多沮丧了。 “总之,等你回沪城了,我们再好好聊聊,”梅里莎说,“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等你回来了,我们好好说一说。” “好吧”沈醉失魂落魄的说。 “那好,我在沪城等你。”梅里莎高兴的挂了电话,在心里数着日子盼望沈醉快点回来。 梅里莎欢快的数日子的时候,冯科一把推开了办公室大门,对梅里莎扔过来一本联系薄子,急匆匆的说道:“梅里莎,给这上面的人挨个打电话,让他们准备,一个小时后和军座一起出发去长安。” “什么?往长安?这么突然?”梅里莎惊呆了。 “委员长任命军座为西北剿匪军前敌总指挥,我们都要随军座往前线与工农军作战,军座命令,所有人不得延误!”冯科严肃的说。 梅里莎惊呆了,沈醉马上就回来了,自己却要去长安了,这变故也太大了吧! 军令如山倒,梅里莎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她只能随着倪少涵的队伍一起拔营,前往西北,一路上跋山涉水,吉普、卡车、两条腿,生生在短时间里赶到了长安,然而事情发展却让人始料不及。 倪少涵到长安后,蒋漱岩派人来邀请倪少涵赴宴,这也是惯例了,倪少涵就没多想,就带了冯科,直接就去了,这一去就再没回来,被放回来的冯科满脸是汗,直冲冲的赶去和春城方面联络。 “喂?谁?我问你是谁!”冯科对着电话咆哮,“不管你是谁,马上叫你们最高长官过来接电话,这是委员长的命令!什么,你就是?那好,我是倪少涵的参谋,我现在正式通告各位,张汉卿和杨虎城叛变了,他们软禁了蒋委员长,倪少涵和其他一众军事将领也被控制了,赶紧派人过来,他们说要谈判!” 梅里莎在旁边,整个人都惊呆了。 冯科打完电话,瘫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久久回不过神,下巴上的汗水就像水滴一样滴滴答答的滴落在衣服上,他就那样直愣愣的坐在那里。 “他们为什么叛变了?”梅里莎怯怯的问,“我们打不过了吗?” 冯科疲惫的看了梅里莎一眼,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说:“不是打不过,是不能打,要是这时候打起来,轻则委员长遇害,重则国内将无可御敌之兵,将华国大好河山拱手让给瀛岛。” “他们因为哪方面叛变了?”梅里莎问。 “他们要求蒋委员长联共抗日,”冯科说,“我就说他们在西北剿匪,搅来搅去搅成一锅粥,什么战功都没有,原来是早就被公华学社洗脑了。” 梅里莎愕然听着,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周少山,还真是个人物!整件事情就是他主要策划的,当年何成浚只身说服张汉卿东北易帜,我还以为华国就一个何成浚了,没想到周少山也有这等本事,居然敢教唆张汉卿囚禁委员长,”冯科乒乒乓乓的拍着桌子,“张汉卿这个傻大胆,怎么谁的话他都听啊!” 12月12日一大早,张汉卿和杨久生向全国发出了关于“改组春城政府,容纳各党各派,共同负责救国;停止一切内战;立即释放沪城被捕的爱国领袖;释放全国一切政治犯;开放民众爱国运动;保障人民集会结社一切政治自由;确实遵行孙总理遗嘱;立即召开救国会议。”的八项主张通电,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蒋漱岩正在他们手上,千万按照我们所说的办。 事态严重化,全世界都惊呆了,大公报、申报、益世报、真理报、消息报,国内外各大报纸全都炸开了锅,各机关、学校、机构、党派,还有各国首脑和全国名人,都纷纷谴责张杨二人的行动,各种谴责、抗议、对骂之后,梅里莎随军退到了洛阳,双方屯兵对垒,在长安周边扔了一圈炮弹,并逐渐逼近长安。 张汉卿终于感觉到自己hold不住了,迫不得已之下,由之前的油盐不进,变成可以商量了。在公开软禁蒋漱岩六天后,张汉卿终于同意被拘扣的倪少涵先返回洛阳,由他主持大局,请国军方面暂停军事行动,避免冲突升级。 倪少涵回来后整个人都像填满了炸药一般,尤其可怕的是他还在压抑自己的怒火,对于他周围的人来说,那种等待火山喷发的心情一言难尽啊。 “军座,委员长现在情况如何?”冯科问。 “吃好喝好,张汉卿哪里敢对委座不利?”倪少涵火爆的说。 “他同意释放委员长吗?”冯科又问。 “不同意!”倪少涵咬牙切齿的说,“他奶奶的,这兔崽子,他是想名声想疯了!” “什么?”冯科怪异的看了倪少涵一眼。 “张汉卿自从丢了东北之后,被全世界骂成狗了,再加上他抗日无力、剿共也无力,从他领军以来,就什么胜仗都没打过!”倪少涵暴躁的骂道,“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他的吗?他就是想摆脱这个名声!现在的华国能有比抗日更重要的事情吗?他就是被姓周的这么忽悠着才来囚禁委员长的。” 冯科有些难以置信,但倪少涵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梅里莎小心翼翼的给倪少涵续上茶水。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冯科茫然问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早在10月份就发生了,但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注意罢了,”倪少涵道,“张汉卿从十月以来就一直要求委员长抗日,要求他联络一些能够联系的盟友,公华学社当然也包括在内,并屡次上书自请抗日,委员长当然不答应。然后到了12月2日,他对委员长说,他的部下要求释放抗日救国会七君子,骚动不稳有兵变征兆,求助委员长前去训话,委员长虽然颇为唾弃他无能,但仍去帮忙了。” “委员长没怀疑?”梅里莎忍不住插嘴。 这次连冯科都在翻白眼了,他说:“张汉卿无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委员长见怪不怪,就没多想。” “委员长一住进华清池,张汉卿就三番五次苦谏,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委员长当然也没答应,11日那天委员长邀请我们赴宴,直接就宣布让我就任西北剿匪军前敌总司令,接替了张汉卿东北军在长安的权利,然后当晚,张汉卿就叛变了!” “现在情势如此紧急,张汉卿愿意投降吗?”冯科问。、 “不愿意!”倪少涵喷着粗气说,“他身后有公华学社在出谋划策,据说公华学社要求公审委座之后将其枪决。” “这可不行!”冯科声音颤抖起来。 “当然不行!”倪少涵咆哮着砸掉了茶缸,“他要是敢答应,老子端了他的东北军!” 梅里莎赶紧颤巍巍的帮倪少涵拿了一个新的茶缸,并续满水。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冯科问。 “等,”倪少涵道,“现在形势太过于紧张,牵一发而动全身,公华学社也不敢轻言枪决委座了,只要等到蒋夫人带来援兵了。” 22日,宋子衿、宋清湘及澳洲籍国际人士端纳等人抵达长安机场,与张汉卿、杨久生会谈之后,宋子衿在张汉卿带领下见到了蒋漱岩,一直到这个时候,悬在众人心上的钢丝才算稍稍放松了些。 次日,双方在张汉卿公馆西楼二层开始正式谈判,由宋清湘代表国民政府,长安方面的代表则是张汉卿、杨久生和周少山。 “竟然有胆子来这里,是个人物。”倪少涵看着周少山皮笑肉不笑,克制着自己一枪崩了他的冲动。 “哪里哪里。”周少山笑的如沐春风,一派清闲如来长安旅游一般。 可能是因为周少山的气度触怒了倪少涵,他怒道:“卑鄙无耻的东西,除了煽动小六子这个瓜娃子,你还能干什么?” “小六子?”周少山有些疑惑。 “是在下的乳名。”张汉卿面无表情的说。 周少山面不改色称赞道:“张裕亭元帅果然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谢谢。”张汉卿继续面无表情。 倪少涵更怒了。 梅里莎在人群里看着,有些感叹,早在以前她就知道,周少山有一种本事,他根本不用说话,只要一直注视着你,你就会不由自主的全身心的信任他,如果他开口说话,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会认同他,而如果他想激怒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再加上三两句不着边际的闲话,就能让那人气到脑血栓。如今他心情不好,倪少涵正好触到他的刀锋上了,自然是火力全开。 梅里莎一走神的功夫,倪少涵已经被周少山气的要吐血了,周少山一脸的无辜仿佛不知今夕是何月,幸亏宋清湘姗姗来迟,否则倪少涵或许就要成为周公瑾第二了。 “周先生,何必与靖远这样的大老粗一般见识呢,”宋清湘如临大敌的注视着周少山。 “哪里,我也不明白倪靖远先生为什么对我有如此大的意见。”周少山带着三分歉意客气的说。 宋清湘的眉毛一抽,狠狠的瞪了倪少涵一眼,面对长安方面的谈判代表,道:“既然人都来齐了,就请进来吧,时间紧急,我们尽快进入正题为妙。” “宋兄言之有理。”杨久生板着脸道,“请入座吧。” 一行人鱼贯进入了张汉卿公馆。 正主们进去议事了,像梅里莎这样的小虾米自然也就没什么事情了,她绷紧的神经终于送了下来,她一直担心周少山会表现的认识她,甚至熟悉她,在这种情形下,她真担心自己会变成内奸,如今与周少山见面不相识,正中梅里莎下怀。 这场谈判势必旷日持久,大家都没有围在外面的必要,梅里莎就轻松的向自己居住的酒店走去。 等她到了酒店,刚一打开房门就被房间里的人惊呆了,梅里莎反应很快,她立刻抽出,摆出了防御的样子,直面房间里的人。 房间里一个眉如墨画的蓝衣女子端坐在床头,翻看着梅里莎放在床头的子夜,看到梅里莎的表现,她轻轻一弯嘴角,带着三分嘲弄,语调轻快的说道:“怎么了?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许久不见,难道你不想和我打声招呼吗,梅里莎?” “梅黛西。”梅里莎念出了这个女子的名字。 “何必这样陌生,好歹我们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女子目光流转,看向了梅里莎的,“另外,我已经改名叫谢梅黛了,长久时间的分离,我们都已经变了啊。” “确实,变化非常巨大。”梅里莎抬头看向了梅黛西的双手,梅黛西的双手从身后拿出,手中赫然是两把瀛岛。 “我真没想到你也能从梅家出来,真是意外,” 梅黛西轻轻笑着,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就跟露西差不多,根本没法脱离梅家呢,没想到你也不赖,能到倪少涵麾下,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怎能及你,轻轻松松就拿到五万大洋,潇潇洒洒就能远走高飞,”梅里莎叹道,“只是可惜了玛丽。” “哦,原来最后梅家是把玛丽卖给了王家傻子了,”梅黛西叹了口气,手腕却丝毫不松懈,“我一直以为会把你送去,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即使对不起,你也依然会走,不是吗?”梅里莎说。 “没错,”梅黛西厉声道,“我不会让自己毫无尊严的陷入梅家的沼泽中的,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要爬出去,哪怕没有方向,我也要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你找到路了?”梅里莎问。 “找到了。”梅黛西道。 “那你来干什么?”梅里莎问。 “来捍卫我的道路,”梅黛西道,“现在,告诉我倪少涵的军事布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情非得已 梅里莎看着梅黛西,哦,不,现在应该叫她谢梅黛,谢梅黛手上牢牢握着两把枪,仿佛无所畏惧一样,胜券在握的笑容让梅里莎觉得有些扎眼。 梅里莎嘴角轻轻一勾,问:“周少山知道你来这里了吗?” “哦,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没错,就是周先生命令我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知道倪少涵的军事布置,”谢梅黛道,“蒋漱岩、宋美龄、宋子文,一个是政府首脑,一个是外交骨干,一个是经济支柱,只要他们留在长安,春城政府就等于完蛋了,看在我们是姐妹的份上,别让我动粗。” “你骗鬼去吧,”梅里莎嘲弄的看着谢梅黛,“周少山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恐怕连你来这里都是瞒着周少山的吧?” 谢梅黛眉头一跳,恶狠狠的说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们被春城政府害的有多惨吗?我们被反反复复的围剿,不得已走上了战略转移的道路,两万五千里的长征路,我们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在对付蒋漱岩的目标上,我党都是一致的!” “这个我相信,只要有可能,只要是公华学社,都恨不得将蒋漱岩杀之后快,但是,”梅里莎抬起眼睛,平静的看着谢梅黛,“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共产国际要求释放蒋漱岩,并对双十二事件提出了严正的抨击,在这种情况下,你的党不可能为了杀掉蒋漱岩就放弃共产国际的支援。何况,周少山之所以发起双十二事件,也只是为了为公华学社留存火种,蒋漱岩为了剿共不惜放弃与瀛岛对抗,公华学社的处境太危险了,周少山为了自保,他不得不这么做,但是他心中更加明白,蒋漱岩现在不能死,蒋漱岩一死,华国就走进死胡同了,抗日一事就更加遥遥无期了,所以他不会在这里杀掉蒋漱岩的。” “你知道的挺多。”谢梅黛面无表情的说。 “我又不是瞎子聋子,文件啊,报纸啊,我都会看,别人说话我也会听,”梅里莎说,“这些众所周知的东西,知道又有什么了不起?所以,你这种做法真的挺让人不理解的,放弃吧,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百业学社和蒋漱岩,应该是抗击瀛岛。” “笑话,只要蒋漱岩一死,我们党自然会举起抗日大旗,阻碍抗日的人死了,剩下的爱国志士自然会一呼百应,对瀛岛群起而攻,区区瀛岛一定会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海洋之中!”谢梅黛语调铿锵的说道。 “你知道个屁!”梅里莎轻蔑的说,“现在手里有兵的,你以为都是周少山啊,军阀也好,大头兵也好,你以为他们会无条件抗日?” “谁不愿意抗日,就将他彻底淹没!”谢梅黛眼神带着疯狂,坚持举枪丝毫不肯放松。 “你疯了!”梅里莎有些吃惊,“公华学社为什么发起双十二事变,就是为了反内战,你却要推崇内战?内耗光了谁去抗日?” “我们不是要内战,是为了将反对抗日的汉奸和瀛岛一起消灭!”谢梅黛说。 “我明白了,谁不听你的谁就是汉奸,”梅里莎摇摇头,问,“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谢梅黛闭口不语。 “不是周少山张断庭也不太可能,”梅里莎眼珠一转,“虽然他最想杀蒋漱岩,但他比较信任周少山的选择,如果周少山说不杀,他想杀也不会杀。朱建德、邓虎尾、刘汉韵、林端泽这些人都是张断庭的铁杆,他们不会指挥你乱来的那么到底是谁?” 谢梅黛微微倾过头颅,道:“你知道的挺多,那么我问你,你知道我的父亲吗?” “父亲?”梅里莎愕然了,“我想你指的不可能是梅查理。” “我的父亲名叫谢子长,是公华学社苔原地区中最了不起的将领,因为打击土豪劣绅,他在苔原被老百姓尊称为‘谢青天’,”谢梅黛目光肃穆,带着极高的崇敬如此说道,“1934年8月,在河口战斗中,我父亲中弹受伤,因为医疗条件恶劣,他受伤后没有医药,只能用鲜南瓜瓜瓤敷伤口,伤势不断恶化,在1935年的2月21日不幸去世了。” 梅里莎感到有些毛毛的,她看着谢梅黛,问:“河口战斗是反围剿吗?” “还能有别的吗?”谢梅黛咆哮起来,“在瀛岛人在华国土地上到处肆虐的时候,蒋漱岩却在打内战!如果不是他,我父亲就不会死了!” 梅里莎震惊了:“你是自己来的?没别人指使,你是来破坏这次和谈的?” “我不会让周少山那个软蛋放过蒋漱岩的,”谢梅黛恨恨的说,“我们大多数人都坚持要公审枪决蒋漱岩,就因为周少山对国际列强服软,我们就要放过那个死敌?别开玩笑了!” “你疯了?”梅里莎惊呼,“为了你死去的养父,你要破坏国共和谈?” “别废话,告诉我倪少涵的军事部署!”谢梅黛咆哮道。 “你以为我能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吗?”梅里莎吼道,“我只是个打杂的!” “你是倪少涵的秘书!”谢梅黛吼道,“你负责传送文件、整理办公室、接听电话,你肯定知道!” “传送的文件都是贴上封条的,我难道能打开文件袋吗?”梅里莎吼道,“军事文件和电话都是冯科负责的,我就是一打下手的。” “别骗我,你肯定知道!”谢梅黛的面色有些疯狂了,她手里的胡乱挥舞着。 梅里莎注视着谢梅黛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在谢梅黛疯狂的敌视中,梅里莎的脑筋在飞速的运转,抓住机会,梅里莎一枪击中了谢梅黛头顶的吊灯,吊灯砸下来后,梅里莎头一缩,掉头冲出了房间。 谢梅黛被吊灯砸的头昏眼花,满面都是流血,她跌跌撞撞的冲出房间,对着梅里莎的背影连开了好几枪。 梅里莎躲避着谢梅黛的射击,像敏捷的猴子一样攀上了二楼栏杆,模仿着沈沐芳的动作滑下去,屁股着地跌落在一楼地板砖上,梅里莎顾不上揉揉跌成几瓣儿的屁股,连滚带爬的冲出了旅馆,身后是被谢梅黛误伤的人士惊恐的尖叫声。 “里莎!” 就在里莎惊慌不定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暴雷般的怒吼,梅里莎抬头一看,竟然是闫林虎手上提着大兜小兜站在不远处。 “哥!”梅里莎赶紧爬起来喊道,“快跑!” 话音未落,谢梅黛捂着头上的血流跑了出来,抬手就是一枪。 梅里莎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向旁边滚去,闫林虎见状,一把甩开手上的累赘,拔出双枪就开始射击。 谢梅黛确实是久经沙场的,闫林虎拔枪的一瞬间,她立刻向旁边躲去,闫林虎射击一枪抢空,他不远处的小贩却掀开了摆摊的簸箩,从一把青菜下拿出一把枪就想射击。 梅里莎被沈醉训练久了,她一开始就不相信谢梅黛是一个人来的,如今看到了那人试图射击,梅里莎一枪就向着那个小贩去了,小贩低头躲过子弹,却被闫林虎发现了,闫林虎一枪击中了那人的肩膀,这人就地一滚,闪进了身后的民居里。 谢梅黛见状连开了好几枪,将梅里莎和闫林虎压制的躲在掩体后面不敢抬头,自己闪身就逃进了一条小巷子里,不见了踪影。 在双十二会谈的重要时刻,长安城内的气氛都是紧张而脆弱的,在旅馆门口的枪战引来了大部队的包围,梅里莎和闫林虎还没来得及叙旧,就被分别带进了禁闭室软禁了起来。 百业学社高级(并不是)官员在旅馆遇刺的消息让双边学社都紧张起来,冯科将逃回来的梅里莎结结实实的保护了起来,梅里莎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甚至有些不了解为什么要为了她这个小人物如此小题大做,就是为了抓住公华学社的痛脚,也未免太过于抬高自己了。 冯科排出的军队长安城搜索了好几遍,谢梅黛就像是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了。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一辆黑色的轿车开到了梅里莎和闫林虎被软禁居住的别墅之中,倪少涵亲自带着梅里莎和闫林虎登上了这辆轿车,黑色的轿车低调的驶离了这栋别墅,穿过街巷,绕了好大一个圈,最后进入了一个非常幽静和华美的园子里。 这个院子真是非常的华美,进入室内之后更加舒适和奢华,客厅里除了站岗的士兵,就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长得非常相像。女人是一个华美贵妇人,端庄而且温婉,男人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向后梳的大背头看上去捎带了几分凌冽之气。 贵妇人微笑的看着梅里莎,道:“你就是梅里莎吗?看上去真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啊。” 梅里莎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贵妇,仿佛忘记自己身在哪里了。 闫林虎赶紧拍了梅里莎一把,肃穆的看着贵妇,行了一个军礼,说:“蒋夫人,宋先生,这是我的妹妹梅里莎,她没见过大人物,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梅里莎诚惶诚恐的低头。 宋美龄笑了:“没什么,还是个孩子啊,你多大了?” “十、十、十八了!”梅里莎赶紧回答,这让她的声音稍稍显得有些洪亮。 “真好,还是个年轻的姑娘呢。”宋美龄笑道,她款款而来,走到了梅里莎身边,伸手拉住梅里莎的手,将她牵到了沙发前,“坐吧。” 梅里莎诚惶诚恐的坐了下来。 宋子文也向倪少涵和闫林虎招招手:“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客气了,坐下吧。” 倪少涵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宋子文身旁,闫林虎踌躇一番,依旧站在原地。 “怎么了?闫团长?”宋子文问。 “属下惶恐,属下是杨久生将军的部下。”闫林虎如此说。 梅里莎神经一紧,后知后觉的发现,闫林虎长久以来就职于西北,不管之前是谁的人,现在肯定是杨久生的人了。 “那你还敢跟着来我这里?”宋子文冷笑道。 “属下首先是蒋氏中府的一员!”闫林虎声音洪亮的回答。 宋美龄赞赏的笑了:“闫营长确实识时务。” 梅里莎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听着身边的人说话,心里感觉凉飕飕的。 “坐吧。”宋子文的语气缓和了很多。 闫林虎坐在了梅里莎旁边。 “这次袭击事件,你们受苦了。”宋美龄说。 “不敢,”闫林虎答道,“为国分忧是属下的本分。” “你们可知道袭击的人是谁?”宋美龄问。 “尚且不知道。”闫林虎摸着头回答。 梅里莎低头思索着,闫林虎离家很早,肯定已经不认识本来就见面不多的梅黛西了,那么自己呢? “梅里莎小姐认识那人吗?”宋美龄问。 梅里莎低着头,闷闷的回答:“没见过。” “哦?那倒是奇怪了,”宋美龄问,声音带了一点点严厉,“为什么那个女人会去行刺你呢?” “她问我,倪少涵将军的军事部署。”梅里莎回答,“我说不知道,她不相信。” “原来是这样,”倪少涵点点头,“梅里莎跟了我几年了,她是我秘书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对方恐怕觉得,对付冯科他们很难,对付梅里莎这样的小姑娘比较容易吧。” “是这样吗?”宋子文摸了摸下巴沉思起来。 “冯参谋和其他高级将领居住在离华清池不远的别墅里,防卫比较严密一些,梅里莎只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就近居住在附近旅馆了,防卫稀松一些,这是我的失误。”倪少涵说。 “确实是一个严重的失误,”宋子文道,“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居住在防卫不严的旅馆吗?” “梅里莎遇刺之后,他们都已经被召回来了。”倪少涵回答,“因为居住条件不足,就在冯科居住的别墅附近扎了帐篷。” “这样也好,就是委屈他们了,”宋美龄叹息道,“居住的这几天,每人每天工资加倍,年终津贴再翻一倍。” “这是小事,”倪少涵道,“首要是和谈,一切围绕和谈的指令皆为最高指示。” “蒋将军真是忠肝义胆,”宋子文叹息道,“多亏了蒋将军在此周旋,我们才能争取此次和谈。” “鄙人不敢居功,还是国际形势逼迫至此,是委座得道多助。”倪少涵回答。 “你们能如此深明大义,是我和中正的荣幸,”宋美龄拍了拍梅里莎的肩膀,叹息道,“我知道这次委屈你们了,但为了救回中正,这次的哑巴亏,我们还真的只能咽下去了。” 宋美龄卸下了手腕上的一个翡翠镯子戴在了梅里莎手上,慈爱的看着梅里莎道:“好姑娘,我要是能有你这样懂事的女儿该有多好,这个算是见面礼了,别客气。” 梅里莎诚惶诚恐的被宋美龄抓着手,心里七上八下的。 “小姑娘十八岁了,许了人家没有?”宋子文笑着问。 闫林虎正想说没有,倪少涵在下面轻轻踢了他一脚,抢先回答:“有啊,不过不是父母之言,是自由恋爱。” “哦?那可真是太合适了!”宋美龄惊喜的笑道,“自由恋爱啊,太合适不过了,我和中正当初也是自由恋爱,好多人都不看好呢,我和中正却也恩爱和睦,令人羡慕呢。” “夫人和委员长的恋爱确实让很多小姑娘心驰神往啊。”倪少涵笑着说,“梅里莎也是在战场上认识沈醉的。” “沈醉?是哪个沈醉?”宋子文不由自主的问。 “就是宋先生曾经见过的那位,曾护送过顾维钧先生前往东北的那位。”倪少涵说。 “那真是少年英雄,郎才女貌,确实很合适!”宋子文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梅里莎脸色通红,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被倪少涵这大嘴随意说出来,要是沈醉不愿意,她一大姑娘的脸往哪里搁啊? 周围的大人们却丝毫没有顾虑到梅里莎一小姑娘的脸皮,言笑晏晏间就将梅里莎的下家定下了,只有闫林虎一脸疑惑,时不时看看妹妹,费尽心思的猜测沈醉是那个家伙,搜肠刮肚的样子让人频频侧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墙头草 从宋美龄的别墅出来,梅里莎和闫林虎一起回了闫林虎的家,那是位于西安城和临潼县之间的一处民居大院,一进院门就能看到一株硕大的紫薇树枝干遒劲的屹立在院子中央。闫林虎和他的一个老婆,两个小妾,两个儿子,四个女儿一起居住在这里,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迎接了梅里莎。 闫林虎的老婆是个看上去十分讨喜的女人,一双眼睛天然弯弯的,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乌黑的眉毛和圆润的嘴唇,红扑扑鹅蛋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穿着西北传统的大红袄子,十分的喜庆和诱人。 那两个小妾不是梅里莎曾经见过的两个,而是另外两个更加年轻的,低眉顺眼的跟在正房身后,看上去过得挺好。 还有那一大群孩子,个个穿金戴银,喜庆极了。 梅里莎手足无措的被人拥了进去,嫂嫂亲自操刀做了一大桌子饭,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围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没多久他们就和梅里莎非常熟了。 吃完饭,两个小妾撤下了桌子上的碗碟,闫林虎咳嗽了一声,几个帮佣妈妈上来带走了玩闹的少爷小姐,房间里顿时就剩下了梅里莎和哥哥嫂嫂三人。 闫林虎凝视着梅里莎,说:“按道理讲,你现在确实应该休息了,但是哥哥我放心不下一件事,就只能让你再劳累一下。” “什么?”梅里莎不解的问。 “沈醉到底是谁?”闫林虎问。 “他”梅里莎有些脸红,讲真的,她现在和沈醉什么关系都没有,但却是有那点想法,因此梅里莎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哥哥讲。 “他是军队里的吗?看宋先生的意思,这个人有点能耐,但是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闫林虎问,“他是什么出身?他家里还有别人吗?他在军队到底是什么职位?” “这个事情有点复杂”梅里莎结结巴巴的说,头上有点冒汗。 “那人不会结婚了吧?”闫林虎看着妹妹的样子,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没有。”梅里莎立刻摇头说。 “哪有什么不好说的?”闫林虎焦急的问。 身旁的嫂嫂推了闫林虎一把,嗔怪道:“老闫哪,你这种问话的办法,哪家姑娘能说出口啊,羞都羞死了。” 闫林虎有些发愣。 嫂嫂起身坐到了梅里莎身边:“妹妹,你哥哥就是这样的大老粗,心眼比石碾子都大,他不是有心的,但是你这是终身大事,你哥哥会担心也是当然的,那人是什么情况,你就别怕羞了,老实告诉你哥哥,有娘家人帮衬着也不怕那坏心眼的欺了你。” “嫂嫂,你们别瞎猜了,”梅里莎不好意思的说,“沈醉是个挺好的人,老早就在军队了,算是久经沙场的,家里人口也简单,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爱好,就是我们现在其实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操心太早了。” “太早?”闫林虎疑惑的说,“连倪少涵都知道了,还告诉了蒋夫人,为什么还太早?难道那家伙还不乐意?他要是反悔,你的名声怎么办?” “那回事儿还没影子呢,就是倪少涵在瞎说啦。”梅里莎急忙说。 “我的傻妹子哎,”嫂嫂拉了梅里莎一下,“这事儿可不能瞎说啊,你告诉嫂嫂,你和沈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回事?”梅里莎问。 “就是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嫂嫂问,“可别稀里糊涂被骗子给骗了。” “沈醉不是骗子,我也没被骗。”梅里莎叹了口气说,“这事儿你们暂时别管,倪少涵说什么都别当真,他就是瞎起哄的。” “这可不能瞎起哄啊,”闫林虎怪叫起来,“就算是堂堂将军也不能拿我妹子的清白开玩笑啊,你和沈醉要是不成,带着这个帽子你怎么找下家?” “哥哥!”梅里莎生气的站了起来,“你就巴不得我赶紧出嫁啊,还是说盼望着把我塞给那个男人你就安稳啦?” “没那回事儿,我妹子,一辈子不嫁人都有哥哥我养着,怕他个尿啊!”闫林虎急忙说,“但是” “那不就行了!”梅里莎打断他的话,说,“这事儿就此打住,不许再提了,我累了,还请嫂嫂带我去客房。” “睡什么客房啊,家里永远都有你一间闺房!”闫林虎媳妇赶紧起来,拉着梅里莎离开了客厅。 闫林虎瞪着眼睛看着妹妹走了,恼火的呼噜了一把头发,嘴里骂骂咧咧的去睡觉了。 谈判持续了五天,县城内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沉重,那种沉重仿佛已经有了实质,每当游走在谈判会场时,每前进一步,挥动的臂膀都仿佛是推开了障碍,在仿佛深水或者胶质的囚困中开拓出了道路一般。 会议室依然不许进入,从中出来的文件都被贴上了最高机密的标志,由专人护送看管,专门腾出来的办公室中经常烟雾缭绕,吞吐火舌的火盆经常要吃掉一沓接一沓的文件。 梅里莎此次遇到的行刺仿佛对谈判没能激起任何水花。 截止12月22日,依然没能找到谢梅黛,闫林虎几人将眉头皱得紧紧的,梅里莎在旁边端着茶杯听他说话。 “那女人,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闫林虎的老婆皱眉道,“士兵都快把长安城反过来了。” “找不到才是当然的,”闫林虎道,“现在正是谈判的关键时期,公华学社怎么会让那个疯婆子被找到。” “不是说她是自己行动的吗?”闫林虎老婆问。 “但是,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呢,”闫林虎说,“只要她没被抓到,公华学社就能说她不是自己人。” “一旦抓到了就可以认定是被公华学社派来的了,对吧?”闫林虎老婆摇摇头,“你们男人的事情真难懂。” “委员长夫人的礼物,真是白送了。”闫林虎摇摇头,“到是我们得了好处,也不知道该不该谢谢那个疯婆子。” 宋美龄在之后送了梅里莎一笔大礼,一盒子金条和一盒子首饰,还有几件精工细致的旗袍和披肩,闫林虎和他的家人也都因此得到了很多好处。宋美龄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梅里莎对谢梅黛行刺事件三缄其口。 梅里莎对那次行刺本来就没放在心上,还能因此得到这么多好处,那还有什么说的。 “长安城本来就是公华学社的地盘,他们在此地经营多年,找不到谢梅黛也是当然的。”梅里莎说。 “便宜那个疯婆子了,”闫林虎愤愤道,“其就知道梅家带出来的没个好货!” “现在谈判怎么样了?”梅里莎问。 “不知道,关于会议都是保密的。”闫林虎说。 “要是快点完就好了。”梅里莎自言自语道。 夜色浓重,长安城曾被刘振华围城导致的残垣断壁和荒草丛生中,倪少涵带着冯科走在一条极其破烂的黄土道路上,道路两边的民居多数都是黑魆魆的,偶尔会有点着灯火的房子中透出一两声压抑的言语,冯科看着眼前的长安城,顿觉进入了鬼蜮一般。 “军座,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冯科问。 “找人。”倪少涵道。 “谁?”冯科问。 “为了营救委员长,能派出来的我们都派出来了,但是还是有人不看好我们此次行动,” 倪少涵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冯科叹气道,“因为他们都不相信公华学社会放过委员长啊,从琼州占山,到数次围剿,再到长征结束,双方的血海深仇不是轻易能忽略的。” “所以,现在对委员长的衷心,毫无疑问会让下一任政/府/首/脑疑心。”倪少涵道,“何成浚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冯科不言不语,何成浚纵然功绩累累,但是在营救蒋漱岩这件事情上,确实让他们失望了。 “何成浚觉得公华学社不会放过委员长,所以他现在就开始筹划着报仇的事情了。”倪少涵讽刺的一笑,“屡次邀请而不来长安,我看错他了。” “何成浚的推测”冯科有些心惊胆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何成浚以往的推断确实没有过失误,但是他又不是大仙,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出差错。”倪少涵道。 冯科脚下一滑,赶紧直起身子,紧跟上倪少涵。 “何况,”倪少涵的眼神看向了一个黑魆魆的房子,“就算此次到最后,依然是做无用之功又如何,身为军人,难道不是明知大厦将覆,依然能忠心不改吗?” 黑魆魆的房子点燃了灯火,一个脚步声从房子里延伸出来,吱呀一声推开了斑驳的木门。 “又不是把屁股贴在脑门子上当脸面的政客,谁他妈做得出背主求荣的事情?”倪少涵呲着牙,对门内来人咧嘴一笑,“你说对不对啊,张汉卿?” 张汉卿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内,一双黑魆魆的眼睛无声无息的注视着倪少涵,简直就像是门外的照不见明光的黑夜一样,猛地一看煞是渗人。 23日,谈判仿佛是冲破了瓶颈一样,开始顺利进行下去,梅里莎真切的看到倪少涵等将领脸上都带上了喜色,行走间也像是昂头的大鹅一样颇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模样。 梅里莎有些明白了:公华学社松口了,蒋漱岩性命无忧。 只要公华学社同意不杀蒋漱岩那一切都好说了,接下来,和谈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关于和谈的事情都是春城来的专人在负责,梅里莎等下面的干部无所事事,除了巡逻和接听电话,竟然闲的发慌了。 梅里莎多出了很多时间,她突然对宋美龄送给自己的披肩和旗袍感兴趣了,每天细细观摩上面的刺绣和针织,抚摸着线的走向,感觉到了工艺的魔力,为此梅里莎专门拆了自己的一件毛衣,模仿着披肩想要织出一件差不多的,然而却屡屡受挫。 冯科就在梅里莎琢磨披肩时出现了,一进门他四下扫视了一番,发出一声疑问:“哎?” “怎么了?”梅里莎问。 “倪少涵到哪里去了,”冯科说,“我把整个营地都找遍了,连谈判区我都亲自去了,他到底去哪里了?” “倪少涵又不见了?”梅里莎放下针线,“是不是去赌博了?” “不会吧,”冯科说,“这种关键时刻,怎么会” 冯科说不下去了,倪少涵为了赌博误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此次不同以往,倪少涵还不至于如此糊涂吧? “梅里莎你快去朱雀门后面找一找。”冯科赶紧说,“车就在外面,你去找司机让他带你去。” 梅里莎坐着汽车直奔长安城而去,长安城朱雀门后面是一片赌场,梅里莎带着司机老吴双手持枪将那一片地都翻过来了,最后是在一个楼子里找到倪少涵的。 “你怎么来了?”倪少涵气急败坏的说,“冯科怎么能让你来找我?” “大家都有事儿,还真只有我稍微闲一点,”梅里莎咬着牙说,“军座,您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如此行事!” “我又没耽误事儿!”倪少涵从司机老吴那里搜出来一包香烟给自己点上,“既然你来了,我们就走吧,你可真是耽搁我的事儿!” “军座!”梅里莎快气炸了。 倪少涵叼着烟,一巴掌呼在梅里莎后脑上,将她的头压下来:“回车上说。” 梅里莎呼吸一滞,乖乖闭上嘴,还是跟着倪少涵和司机老吴一起上了车。 车子驶出长安城,倪少涵深深吸了口气,将烟屁股扔出窗外,长长吐了口气,道:“冯科真会耽误事儿。” “怎么了?”梅里莎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还好我找到人了。”倪少涵道,“张汉卿同意释放委员长,我担心公华学社毁约,想找一个知道路的,好在那一天带委员长秘密离开临潼县。” “找到了吗?”梅里莎问。 “还好,找到了。”倪少涵道。 “什么时候能走?”梅里莎问。 “不知道,看张汉卿的通知。”倪少涵道。 “张汉卿到底是哪一边的人?”梅里莎忍不住问。 “哪边都不是,”倪少涵哼了一声,“他就是耳根子软,轻信,别人说啥他都信,之前公华学社和他接触多,他自然就信公华学社,现在老子给他洗洗脑,之前共事多年的情分也不是吹得。” 梅里莎有些无语。 “这种墙头草,闯祸起来最可怕,收拾起来也不难。”倪少涵狠狠朝窗外吐了口口水,道,“真正的大麻烦是周少山,就看周少山愿不愿意为了华国,稍微舍弃一点利益,对我们让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坑死个鬼 12月24日,梅里莎正在接待室里整理文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 “哎,这个小接待,倪少涵在吗?”女人大大咧咧的问。 “您是?”梅里莎有些拿不准,眼前这个女人浓妆艳抹的,两个脸蛋抹的跟猴屁股一样,头上戴着一串大红的头花,身上穿一件看起来很旧但明显精心收藏的大红旗袍,旗袍上是很粗糙的、描金绣凤的花哨刺绣,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像是戏台上的丑角一样。 “我问你话呢!”女人打量了梅里莎,操着浓重的陕西方言尖着嗓子说,“你给我把倪少涵叫过来,就说小黄鹂来找他了!” “小小黄鹂?”梅里莎感觉有些辣眼睛的,她定睛看着眼前的女人,问,“请问您是军座的什么人?为什么找他?” “哎,我说你个小接待,话那么多是找shi啊!”女人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吼道,“明知道我来找你们军座还不赶紧通报去?我和倪少涵什么关系?你什么人啊,敢问我们是什么关系?信不信我马上就能让你卷铺盖滚蛋?” 梅里莎面无表情的坐回了自己座位上,继续整理文件:“对不起,军事重地严禁喧哗吵闹,请你出去。” “哎?你个小接待,给脸不要脸是不是,叫倪少涵出来!我非给你点颜色看看不可!”女人薅起袖子嚷嚷开了。 “请你出去,这里不许吵闹。” “你个小接待,欺负人是不是,你不打听一下姑奶奶是你能欺负的人吗?”女人继续嚷嚷,“叫倪少涵出来!” “请出去!”梅里莎也来气了。 “倪少涵!倪少涵!姑奶奶被人欺负了!哎呀我的个妈呀!”女人直接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起来,“倪少涵啊,你个没良心的,提起裤子你就不认人了!让这个黄毛丫头欺负我啊!倪少涵你没良心啊!” 梅里莎目瞪口呆,顿时觉得有些束手无措。 门口很多人赶来看热闹,嘻嘻哈哈的指指点点,梅里莎赶紧一把拉起窗帘,抢上前还想关门,但是坐在地上的女人手疾眼快的爬起来,一屁股坐在了门框上继续哭天喊地,梅里莎迟了一步,面对门口越来越多的人尴尬不已。 梅里莎头疼的给冯科拨了电话,没多久,倪少涵狼狈的挤开人群过来一把拎起女人:“号丧啊你!在这里乱喊什么!丢人现眼的!” “倪少涵!”女人也不怕丢人,直接就撒泼了,“你个没良心的陈世美!老娘千里迢迢跑来看你,你就养了这个不要脸的小妖精气我!我小黄鹂也是有头有脸的!你让这个黄毛丫头给我脸子看,安得什么心!” “混说什么!”倪少涵吼道,“谁让你来的!” “怎么?倪少涵,你真打算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这女人也彪悍,直接就在原地喊了起来,“大家伙听一听啊,堂堂将军那个始乱终弃啊!老娘也是清清白白一姑娘啊,着倪少涵他下床就不了认啊!” “你滚蛋去!你一个楼子里的说什么清清白白!”倪少涵咆哮到你,“你给老子闭嘴!” “你还想欺压老娘?”女人的嗓子越来越高,“你一个当将军的,敢做不敢当,你算什么男人!你” 面对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倪少涵越发难堪,直接堵上小黄鹂的嘴巴,将她拖走了。 梅里莎在窗口伸长脖子张望,看着倪少涵带着小黄鹂走了,真心感觉到了一丢丢幸灾乐祸的心情。 围观的众人眼看没有乐子看了,嘻嘻哈哈说笑了四下散去了。 倪少涵拖着小黄鹂来到了自己卧室里,将人按在椅子上,擦了把脸上的汗,狼狈的吐了口气,道:“黄丽女士,你可真是出乎意料啊。” 女人咯咯咯咯的笑起来:“不出乎意料一点,谁会让我进来?” 倪少涵摇摇头,长叹道:“完了,我倪少涵一世英名,今天就算栽在这里了,算命的说的没错,我跟长安就是犯冲。” 女人从随身手提包里掏出了一根香烟点上,道:“路线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们早点出发,我派车接你们去机场,直飞春城。” “机场?现在机场很不安全啊。”倪少涵道。 “不是你们来时的机场,是另一个比较隐秘的机场。”女人吐出一口烟圈,道,“是中原大战时的一个废弃机场,我们重新整修了一下,你们的飞机可以在那里等候。” “明白了,明天我们会尽快去那里与你汇合。”倪少涵道。“黄丽女士此次大义援手,倪某人感激不尽。” “别介,你这么说是不打算付钱了?”女人瞪着眼睛问。 “没,钱一定给你!”倪少涵连忙说。 “我走的时候,给我派辆车,把金子放在车上,”女人道,“要是少了钱,你们的飞机就别想降落在机场了。” 倪少涵满头大汗的点头应允。 女人袅娜的起身,迈着高跟鞋靠近了门口:“蒋军长,此行祝你一路顺风。” “多谢。”倪少涵站在窗边遥遥向女人致敬。 12月25日,倪少涵紧急召集人手秘密开会,梅里莎也被秘密叫去了,到了倪少涵所在的临时居所之后,梅里莎才被告知,此行是要紧急撤离。 “什么?”一个军人惊讶的开口,“委员长能走了?” “是的,周少山松口了,同意放人,张汉卿会亲自陪同委员长离开长安。”冯科说,“但是,公华学社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更担心以/毛/为/首的公华学社高层会反悔,军座等高级将领一致决定,所以此次撤离将秘密进行。” “接应的车辆已经在门口了,”倪少涵道,“你们跟随委员长和夫人一起离开,梅里莎你是这里唯一的女性工作者,跟着一起撤离,照顾好委员长夫人。” 梅里莎紧张的点点头,但:“是。” “委员长和夫人在哪里?”那个军人问。 “已经有车辆去接了,他们将先于我们出发,”冯科道,“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按照计划去真正的目的地等候转移,另一队伍去长安城的机场,引开敌人的视线,我会跟着护卫委员长和夫人的人一起坐车,在半路与委员长接头,另一队由孙维伟带领前往长安机场。” “是!”众人一致应声。 众人开始行动,梅里莎被迫放弃了她的行李,被冯科带着上了一辆小汽车,同时上车的还有三个军人,大家挤在一起像是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梅里莎在严重挤压的气闷中伸长脖子呼吸,眼珠乱转时就看到了前座,顿时被前座的女人惊呆了。 女人弹了弹烟灰,笑道:“怎么连这么重要的时候都要带着这个小接待?倪少涵真是看上这黄毛丫头了?” “黄丽女士,请不要爱玩笑,我们军座还是很有操守的,”冯科说,“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守着,自然是要先于糙汉子离开了。” “冯参谋,你可真是有意思。”黄丽眼波流转在冯科脸上打量了一下,转过了脸。 汽车发动,悄无声息的驶离了他们住宿的地点,一路畅通无阻,驶出了骊邑县城,并在出城后拐向了斜口方向,在斜口镇外与另一辆漆黑的轿车汇合后,急速离开了。 在黄丽的指引下,两辆汽车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直接就抵达了一个简易的临时机场,梅里莎和众人下车后,就随着冯科的带领向另一辆车走去。 另一辆车上,蒋漱岩、宋美龄、宋子文和张汉卿依次从车上下来。 蒋漱岩看向了冯科这边,众人立刻行了个军礼。 蒋漱岩挥挥手:“不用这么拘谨,蒋某人此次承蒙大家搭救,实在是感激不尽。” “委员长客气了,”冯科道,“为国尽忠是在下等人的本分。” “我和达令最感谢的要数黄女士了,”宋美龄动情的看向了黄丽,“你此次的大义援手,将成为我们永远的记忆。” 黄丽慵懒的笑了笑,随意将烟头扔在脚下踩灭,道:“不客气,你们给了钱的。” “钱是小事,”蒋漱岩道,“情谊才是真的。” 黄丽笑了笑:“别介,说道情谊,周副主席对阁下才是真的,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什么?”蒋漱岩脸色僵了。 “我是周副主席手下的联络官,周副主席听说倪少涵阁下在寻找离开长安的安全道路,就体贴的给他提供了。”黄丽修长的手臂交叉抱着,猩红的嘴角带着惑人的笑意,说出了让在场众人感觉毛骨悚然的消息。 “你说什么?”蒋漱岩一字一顿的问道,“此次撤离,周少山是知晓的?” “当然,”黄丽高昂着头,露出了修长优美的脖颈,道,“在长安城的地盘上,没有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蒋漱岩脸色变得青灰一片,视线不由自主开始向四周徘徊,仿佛想从那黑魆魆的夜色中找到埋伏的敌人。 黄丽见状,勾起了嘴角,带着某种细微的韵味深长的笑容,道:“我所献身的理念,其主宰的政党,是由一位伟大的男人所引导着的,沈谋多算、善于决断、既富远见、又善施行。他既有您这样雄才大略的敌人,更有一群宛若天人的志同道合者,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出尔反尔的,毕竟,和谈一事,是我们先提出的。” “那真是不胜感激”蒋漱岩慢慢说道。 “哪里,是我们要感谢阁下的援助,”黄丽笑道,“根据地断粮很久了,武器也没多少,辛亏有您给的金条,大家伙又吃上饭了!” 冯科等人眼睛都快脱出来了,感情周少山白天人模人样的在前面谈判,转过身就狠狠宰了他们一顿! 蒋漱岩的眉毛狠狠的抽了一下,他身边的一个军人脖子上的血管都爆出来了,直接就想拔枪了,蒋漱岩伸手挡在那人前面,看着眼前依然巧笑倩兮的女人,慢慢点了点头,道:“润之和翔宇此次能够放过蒋某人,就已经很出乎意料了,绝境之地,反败为胜,胜券在握,又为国放弃一时的个人得失,能够做到如此地步,确实是国之大器。” “哪里,蒋委员长客气了,”黄丽道,怜悯的看了看张汉卿道,“周副主席有话要在下转告阁下,此次长安事变所有责任尽可归于周某人一人之身,还请委员长不要轻易怪罪张汉卿。” 张汉卿眼皮轻轻一跳,惊讶的目光转向了黄丽。 蒋漱岩点点头:“翔宇所言,我会放在心上,还请你转告翔宇,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的职位,我给他留着。” 黄丽点头道:“我会的。” 天的尽头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从春城而来的飞机在这个简易机场落了下来,机舱开启,蒋漱岩顺利登机了。 梅里莎直到坐在了机舱里,还是感觉到了一阵不真实的恍惚感,这场惊动世界的骊山捉蒋案就这么落幕了? 梅里莎不确定的看了看冯科,却见他一样是一脸梦游般的表情,当然即使是梦游,他依然带出了对倪少涵的担心 梅里莎顺着冯科的眼神看向了蒋委员长,却见委员长坐在自己位子上,手上拿着夫人给他的毛巾,慢条斯理的擦着汗,看上去仿佛没有什么不对。 蒋委员长擦完脸,毛巾给了他的夫人,然后端起桌子边上的茶杯,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娘希匹的,这个倪少涵,真给老子丢人!” 冯科不忍心般闭上了眼睛,低下了紧张的脸,将表情藏在衣服领子里。 梅里莎看他鸵鸟般的表现,无言的去看蒋漱岩,蒋漱岩在夫人的安慰下声音小了很多,却还是愤愤不平的说着:“周少山也是,死都不忘坑人的家伙,我们这次谈判,要钱就明说嘛,干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倪少涵也是,别人下了套,他就往里钻!” “达令,倪军长这次真的功劳很大,”宋美龄劝解道,“达令此次落难,倪军长是第一个奋不顾身坚决维护达令的人,此等忠贞实乃国之大器。” “我知道!”就是用拐杖敲打地面,道,“我就是觉得他太能上当了,上次被上官云亭骗走了整个军团的军饷,这次又被周少山骗走几箱子金条,他这种得罪财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啊!” “这种事情”宋美龄用手绢掩了掩嘴角,道,“这次也不是倪少涵的问题,周少山放到哪里都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此次不怪倪军长,别忘了,倪军长为了达令能顺利脱身,可是自己自愿留在了长安。” “我明白,”蒋漱岩,用拐杖捅了捅隔了一个走道的张汉卿,道:“飞机先去咸阳,从那里转移到另一架更安全的飞机上,我希望在离开咸阳的时候能够听到你已经释放了倪少涵、陈诚、陈调元、卫立煌四位将军。” 张汉卿颓唐的坐在座位上,闻言,稍稍翻了下眼皮,道:“是。” 梅里莎坐在后座上,全身放松,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终于脱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在春城 飞机在当天第二天抵达了春城,蒋漱岩一行人在机场被一群人前呼后拥的带走了,冯科扯过来一个小兵让他带梅里莎去住宿的地方,自己也紧紧跟着蒋漱岩一起走了。 “你好,梅小姐,听说你是此次长安一行唯一的女性,真是太勇敢了。”小兵敬佩的说。 “啊,没什么勇敢的,我什么也没做。”梅里莎说。 “已经很了不起了,”小兵笑了笑说,“蒋军座的夫人说什么都不敢跟随宋美龄夫人前往长安,梅小姐真是太勇敢了。” 梅里莎摇了摇头:“也许只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懂吧,因为不懂,所以不知道该害怕什么。” “梅小姐真逗!”小兵哈哈大笑着带着梅里莎走上了路边的小车,“军部的命令,所有从长安回来的人员都按照最高待遇对待,请前往春城饭店暂时居住吧。” 此次回来的人员,除了冯科这样的高级军官同就是一起走了,其余随行人员都安排在了春城饭店,梅里莎已经筋疲力尽,回到饭店之后,一头就扎进了松软的被褥之中,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梅里莎从床上爬起来,已经是下午了,太阳已经西斜,拉开窗帘看到外面,竟然已经亮起了路灯,梅里莎晃晃脑袋,有些今夕不知何年的感觉,手脚发僵不说,头还昏昏沉沉的,梅里莎知道这是睡得太久生物钟被打乱的原因,于是努力撑起精神出门觅食。 打开房门,看到隔壁出来一个人,睡眼惺忪的模样正是冯科。 “早。”冯科困顿的说。 “已经晚上了。”梅里莎说。 “哪一天?”冯科看了看四周,打了个哈欠,道:“没过夜吧,要是第二天了,肯定已经有人来砸门了。” “你这是怎么了?”梅里莎问。 “白天开了一整天会,回来后困得想睡觉,却饿的睡不着。”冯科又打了个哈欠,越过梅里莎向外走去,“我去吃饭了,你自便。” 梅里莎看着冯科东歪西倒的向外走,有些同情的走过去拉住了他:“你慢点,前面是楼梯。” “谢谢。” 梅里莎将冯科带到了餐桌上,冯科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份晚餐,放下碗筷就重新爬楼睡觉去了。梅里莎对着餐桌上的晚饭有些头疼,吃惯了伊甸园的产出,外面的蔬菜和肉真的有点难以入口,将餐盘里的食物戳成烂肉酱后,梅里莎终于放弃了食物,决定自给自足,回房间进入伊甸园之中。 伊甸园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长出很多物产,因为小破一直在伊甸园之中,梅里莎不放心小破独自留在沪城,去长安就一直带着他,但是随军不允许带家属,梅里莎就把小破放在伊甸园之中,晚上才进去陪他玩一会儿,伊甸园因为里面有人的缘故,里面的东西出产的速度一下子变得慢了不少,但每天一轮水果这个是不变的。 梅里莎在面包树小屋里自己做了一顿饭,和小破一起吃了,看看家里的摆设,她有点想叹气,面包树小屋已经扩展的很大了,新栽种的树木不断长大,很多都已经连在了一起,梅里莎与小破合力,将它们都挖掘成了小屋的模样,有的用来住人,有的就用来做仓库,小屋有了,家具确实有些少,瑾风夫人的家具够他们使用,但是屋子很大,摆上去不免空荡荡的。 梅里莎早就想买一些家具了,但是很难找到向瑾风夫人的家具一样的风格,只能慢慢看了。但是其他小屋却是可以随意摆放其他家具的,梅里莎早就想要一间缝纫小屋了,决定找时间布置一间。 “小破,今天的作业做了吗?”梅里莎一边将用过的碗筷装进竹篮子里,一边问。 小破心虚的对着手指头。 “这样不行啊,小破还是要学习说话的。”梅里莎说,“每天将认识的字十遍,这是最少的功课了吧?为什么不能认真做完?” 小破不吭声,眼睛却看向了面包树小屋外面。 “又去和小兔子玩了?”梅里莎说,“这样不行,一定要做完功课才能去玩,还有不能去牛、猪和羊的圈地里面,当心受伤。” 小破点点头,又看向外面。 “不行,先去读书,读完了再去外面,让我听听你的声音。”梅里莎说。 小破愁眉苦脸的拿出了识字课本,结结巴巴的读了起来,小破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样,其实有些破碎刺耳,但这已经比开始的时候好多了,发音也比以前准确了很多,梅里莎对此非常满意,在小破读完了一篇课文之后,梅里莎要求小破重新再读一遍,一直读了十遍之后才放他出破扔下书就跑向了养兔子的圈地。 梅里莎摇摇头,端起盛满用过碗筷的竹篮子通过厨房的小门向外面的水渠走去,将竹篮子用竹竿固定在了水渠上,任渠水漫过了碗筷。这是梅里莎新发现的水渠功能,将脏衣服、水果、蔬菜和其他脏东西放进水渠,只要固定住不让它们被水冲走,水渠里的流水自然会将东西洗干净,梅里莎发现这个功能别提多高兴了,一下子从洗衣服的苦海中脱离出来,衣服、被褥、床单都换的勤快了很多。 等到家里收拾完毕了,梅里莎走到田地边上看了看正在撒欢的小破,不免叹了口气,对小破喊道:“小破,姐姐要出去了。” 小破从兔子园中直起身子,眼巴巴的看着姐姐却不说话。 梅里莎对他伸出手:“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小破后退一步,连连摇头。 “这样不行啊,你要学会和别人相处啊。”梅里莎说。 小破退的更远了,一声不吭。 “那暂时就算了吧,”梅里莎说,“你在家里乖乖的,姐姐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小破低下头薅着手里的兔子毛。 “姐姐出去看看,买点东西回来,家里的调料都不多了。”梅里莎说,“很快就回来,你一定要乖乖的。” 梅里莎离开旅馆后,正是外面最热闹的时候,夜晚才是春城的上层社会正式开始生活的时候,无数的普通市民则围绕着他们的衣食住行开始了自己真正忙碌的时候。 梅里莎走在大街上,手里拿着顾念寄给她的信,叫来一两黄包车就顺着地址找过去了。 顾念如今和妈妈一起住在继父家里,妈妈和继父经营着祖传的小饭馆,在家里照顾老人和继父的孩子,顾念则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上学,一家人在一起过的很幸福。 顾念继父祖传的小饭馆叫做“知味斋”,在当地市民之中很有名气,梅里莎很容易就被带到了知味斋门前。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饭馆里人潮涌动很是红火,梅里莎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顾念的妈妈正在里面忙活,曾经瘦弱苍白的妇人如今胖了不少,人也白了,笑容满面,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她的丈夫、顾念的继父正在厨房里忙活,偶尔会把饭菜从厨房里送出来递到妻子手里,顾念妈妈则会在这个时候擦擦丈夫头上的汗珠,叮嘱几句话,丈夫微笑着连连点头,又进去忙活了。 她真幸福。 梅里莎微笑着想到,曾经她们母子仓皇的逃出沪城,惶惶不可终日,如今终于安定下来了。 梅里莎信步走进了餐馆之中,顾念妈妈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里面请,正好有座。” 梅里莎微笑着随着顾念妈妈一起走进去,坐在了一个刚刚腾出来的桌子前。 顾念妈妈擦了擦桌子,将一碗面汤摆在了梅里莎面前,笑眯眯的问:“客人有点眼生,是第一次来吧。” “是的,”梅里莎笑着说,“我其实不是来吃饭的,我是顾念的同学,特地来找她的。” “原来是这样,我就看你的穿着不像是会来我们这样的小饭馆吃饭的样子,”顾念妈妈笑了,将梅里莎带到了饭馆里面,通过堆的满满的食材架子,走到了一扇小门前,“顾念在家里照顾奶奶呢,从这边的门进去,顾念就在院子正对着的第一间房子里。” “谢谢”梅里莎低头道谢,走进了小院子里。 小小的院子干干净净的,除了饭馆,就只有一间正房点着灯,房间里传来了笑声和一阵阵说话声。 “念念,帮我穿上针。”一个老妇人的影子倒映在窗户上。 随后一个年轻姑娘的影子也随之出现了:“好的,奶奶。” 姑娘的影子在老妇人的身边坐了下来,接过了老妇人手中的东西,梅里莎就看着她们的手影重合在了一起,然后分开,很快又重合在了一起,她们的头靠的很近,相互之间仿佛没有隔阂一般。 “康子?”老妇人嗔怪的挥挥手,对着一个方向道:“快点写字。” “奶奶,我写完了。”一个男孩子的声音说道。 “念念,你帮他看看,不会有事糊弄我老婆子的吧?”老妇人说。 “不会的,奶奶吗,我盯着呢。”顾念笑着说。 “真写完了?”老夫人问。 “真的。”男孩不满的撒着娇,“我能去看看小人书吗?” “就惦记着那些东西。”老妇人对着男孩所在的方向挥着手:“只准看一会儿,拿过来看,别开你那边的灯,费电。” “哎,好的!”男孩快乐的窜起来,在窗户纸上冒出了一个圆头圆脑的影子,很快又看不见了。 房间门就这时候打开了,从房间里出来的小男孩看着院子里的梅里莎愣住了:“你找谁?” “我找顾念。”梅里莎笑着说。 “姐姐,有人找你。”小男孩喊道。 顾念的影子在窗户上一闪,人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梅里莎看着眼前的顾念,顿时有些呆愣。 眼前的顾念很难找到以前孩童时期的样子了,只有眉梢眼角间还停留着幼时的影子,曾经圆圆的脸变成了圆润的鹅蛋脸,嘴角张开了,看上去像是电影画报里的美女子,头发剪成了时兴的学生头,整个人都拔高成了漂亮的女学生了。 “你是”顾念迟疑的看着眼前的姑娘,她穿着朴素的旗袍,但是却披了一件华贵精美的披肩,顾念看着这个人,却忽然在她脸上找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顿时惊喜的叫了起来:“你是梅里莎!” 梅里莎笑了起来:“顾念,我来看你了!” “梅里莎!”顾念欢笑着,却突然哭了,她冲上去保住了梅里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你爸爸会把你送人呢!梅里莎见到你太好了!” 梅里莎拍了拍顾念的肩膀:“别哭了,我现在好极了,我已经摆脱了梅先生的掣肘了,我现在是自由身了!” “梅里莎?你难道嫁人了吗?”顾念问。 “没,我不是靠嫁人摆脱梅家的,我是”梅里莎笑了笑,发现自己颠沛流离、几经易主、颠三倒四的经历很难向顾念解释清楚,于是就轻描淡写的解释道:“我哥哥现在是高级军官了,梅先生不敢为难我了。” “那就太好了。”顾念握着梅里莎的手高兴的擦干了眼泪。 “念念,”老妇人在窗边唤道,“是谁来了?” “奶奶,是我的朋友来找我了。”顾念高兴的喊道。 “快请人进来吧。”老妇人在里面慈祥的说道。 “快进来吧,梅里莎,来见见我祖母。”顾念拉着梅里莎走进了暖融融的房间之中。 这是个典型的春城老人的卧室,坐在窗边的老人也是很符合梅里莎想象的慈祥老人,老人坐在窗边,旁边的桌子上放着针线簸箩和一件男人的衣衫,老人正在帮她的儿子补着衣服上的破洞。 “念念的朋友啊,真是个标致的姑娘,也是念念学校的朋友啊。”老人慈祥的笑着。 “不我是”梅里莎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我是顾念以前念小学时候的朋友。” “啊啦,那可太难得了,小时候的朋友啊,能再见到可太有福气了。”老奶奶微笑着抬起手臂,“别站着说话啊,快坐吧,念念,倒茶水,康子,去抓把干果来。” “别”梅里莎难为情的拉着顾念。 “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顾念小跑着拿来了滚烫的茶壶和杯子,熟练的沏茶放在了梅里莎面前,而那个小男孩却久久不见踪影,“奇怪,康子不是去拿干果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是去看小人书了吧。”老妇人摇摇头,“贪玩的家伙,念念,你去拿些干果。” “不用了,我不饿。”梅里莎赶紧拉住顾念,说,“别忙了,我们说说话吧。” “你大老远来的,连个像样的招待都没有你吃饭吗?”顾念问。 “不吃了,我刚刚吃过晚饭的。”梅里莎说,“快坐下吧,我想知道你离开沪城后过得怎么样?” “看也知道啊,我现在很好。”顾念笑了,“爸爸对我很好,知道我念过书后就让我继续念书,奶奶也很好,会帮我缝冬衣,我们来春城真是太好了,能遇到爸爸和奶奶真是太好了!” “顾念现在很好,我就放心了。”梅里莎微笑着说。 “梅里莎呢?梅里莎怎么样?梅先生对你很不好,你哥哥把你接出来了吗?”顾念问。 “是啊,我现在离开梅家了,我现在也很好。”梅里莎说。 “梅里莎现在是在工作还是在读书呢?”顾念问。 “我在工作,当然也没落下读书,”梅里莎说,“自学吧,学校后来就没去了。” “那太可惜了!”顾念摇着头说,“梅里莎你一定要再来读书啊,现在的世界,女孩子如果不读书,将来就太可怕了。” “你说的很对,我遇到了很多人他们都是这么对我说的,”梅里莎笑着说,“所以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辞了工作,好好读上几年书。” “去哪里读书?沪城吗?”顾念问。 “我想去北平,或者来春城,这里的学校比较好,沪城呆腻了,想去别的地方转一转。”梅里莎说。 “如果来春城就太好了,我可以请华小姐帮你开推荐信!”顾念高兴的说。 “华小姐?”梅里莎问。 “华群小姐,她是美黎吉安人,本名叫做明妮魏特琳,是我们学校的文理学院院长和教育系主任,我就是她的学生,”顾念说,“梅里莎,来春城吧,我们学校是与国际接轨的女子大学,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我也很想来这里啊,但是我要先经历考试才能上学吧,春城女子大学是很好的学校,不容易考呢。”梅里莎说。 “或者你可以先上中学。”顾念建议,“这里也有很好的中学。” “我会考虑的,但是要先辞职才行啊。”梅里莎微笑着说。 “梅里莎在哪里上班呢?”顾念问。 “在中央军第4军团当打杂的秘书。”梅里莎说。 “哎?真的吗?好厉害啊!” 华灯初上时,梅里莎在顾念家里呆到了很晚,两个女孩在一起聊着离别后的经历,相互为对方惊叹和感慨,一直待到很晚很晚,梅里莎才辞别顾念的挽留,告别了顾念家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沈醉结婚了? 因为一直没有接到冯科关于离开春城的命令,梅里莎就在春城暂时停留了下来,反正军部会全权负责她在春城的住宿费用,就全当是休假了。 顾念也放假了,因为快要到新年了,学校里除了一些留校的外地学生和外教职工以外,再没别的什么人了,顾念家里也没有要顾念在家帮忙,两个女孩每天在春城大街小巷逛来逛去,看遍了春城美景,尝遍了春城小吃,每日快乐的游来荡去,简直不能更好了。 “天哪,梅里莎你太有钱了!当秘书有这么多俸禄吗?”顾念惊叹着说。 “那倒不是,我有自己的产业,”梅里莎说,“工作之余,我也会卖东西,给饭店提供些新鲜蔬菜什么的。” “好厉害,”顾念惊叹道,“梅里莎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能很好的生活呢。” “这就是我的目标,不依靠任何人也能随心所欲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受任何约束。”梅里莎说。 “我也是啊!”顾念欢快的笑道,“我也希望能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样多快乐啊!” “顾念现在做到了吗?”梅里莎问。 “没有啊,”顾念说,“在家要被爸妈管着,进了学校要被学校管着,我妈妈已经开始帮我物色像样的男人了,她希望我毕业后能立刻嫁人。” “毕业后立刻嫁人?”梅里莎立刻问道,“难道不能在毕业后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工作,随心所欲的生活吗?” “不行啊,”顾念叹气道,“这样的事情想都别想,除非我能离开家里,但那样我妈妈就太可怜了。” “有得必有失啊。”梅里莎说。 “不说这些了,梅里莎你买那么多工具干什么?”顾念问,“单是石臼就买了六个,还有石碾子、药碾子、冲筒、切药刀凳,一堆东西呢,你要那些干什么?” “帮别人带的,”梅里莎说,“合作伙伴家里想要加工药材,让我帮他留意工具。” “这样吗?”顾念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梅里莎卖东西确实不需要她干涉什么,就稀里糊涂的认同了梅里莎的说法,“你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这些啊,”梅里莎想了想,“不知道有没有大些的石磨之类的” “什么?”顾念吃了一惊,“这是要做什么啊?其他东西倒也罢了,要石磨干什么?” “或者需要一个水磨坊?”梅里莎低头思索着。 “越说越奇怪了,水磨坊?”顾念更惊奇了。 “其实是这么回事,”梅里莎说,“我在沪城的朋友想开饭店,水磨坊是他要装在饭店里的,水流经过的水池只有三尺宽,需要一个微缩的水磨坊,但是一定要能使用才行。” “好奇怪,”顾念惊讶的说,“我也不知道那里有那样的水磨坊。” “这样的水磨坊大概只能定做吧。”梅里莎说。 “说的也是啊,但是我也不知道水磨坊哪里有定做的”顾念说。 “城里肯定没有吧”梅里莎叹了口气。 “说的是呢。” 告别顾念,梅里莎重新回到了春城饭店,一回去就看到了冯科正在大门口等他,冯科火大的看着梅里莎,怒气冲冲的说:“虽说是要你自便,你还真当是放假了吗?” “对不起长官,有什么吩咐吗?”梅里莎赶紧问道。 “跟我走,蒋夫人要见我们!”冯科一把拉住梅里莎就走。 “我们?”梅里莎不解。 “这次长安行的全部人员。”冯科没好气的说,将梅里莎塞进了一辆轿车,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轿车一溜烟儿,飞快的驶了出去。 到了蒋夫人的公馆,梅里莎才知道原来是开告别宴会了,蒋夫人很热情的招待了从长安回来的功臣们,尤其是梅里莎这位长安事变里唯一的女同志。 倪少涵和其他被公华学社扣押的军队将领也出现在了宴会上,张汉卿最终听从了蒋委员长的命令,放回了被扣押的国军高层将领。 梅里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张汉卿,但毫无疑问有这种部下是蒋漱岩心中永远的痛,这次宴会,张汉卿也没出现,梅里莎刻意不去猜想张汉卿现在的下落。 蒋夫人与各位将领见过之后,就和女士们在小书房一起聊天去了,她还把梅里莎带到了她的小书房,和女士们单独聊天,在得知梅里莎喜欢编织的时候,她对梅里莎大为赞赏,送给她很多衣服和披肩,在得知梅里莎喜欢看书的时候,又送了她很多国学典籍和外国名著。梅里莎后来还见到了顾维钧先生的太太黄惠兰,顾太太还曾经送过她一个披肩,此次相见顾夫人依然记得她,赠送了梅里莎一本她先生写的书籍。 这次宴会之后,梅里莎踩着新年的钟声回到了沪城滩。 “喂,哥哥,我已经到沪城了,嗯放心吧,我跟着大部队一起回来的。”梅里莎在单位里悄悄用办公电话给哥哥报平安,“嗯嗯,放心吧,我上次去春城不是秘密行动嘛,没来得及通知你,我到春城以后,不是立刻就给你电话了吗?我知道了,我明白,我一定给你写信,嗯,好吧,再见吧,这是办公电话,我不能长时间占用,嗯,再见。” 梅里莎挂了电话,长吁了一口气。 冯科从外面进来,给了她一叠文件:“梅里莎,把这些文件送给市政府。” “军座现在是在交接吧?”梅里莎抬头问,“为什么还有对接文件?” “虽然军座就要去别的地方了,但是至少现在,沪城依然是他的天下。”冯科如此说道,“我记得你以前有一部电文本,放在哪里了?” 梅里莎思索了一下,其实那本电文本已经被小破撕成碎片并且在伊甸园的土地上灰化成渣儿了,梅里莎在长安的时候,他一直在伊甸园,梅里莎出去了,他就一个人玩儿,翻出电文本,还以为是蝌蚪画,就撕着玩了,梅里莎决定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道:“在我家里。” “你租住的那个小楼?”冯科问。 “是的,我回沪城后,还没回去过呢,你要用吗?”梅里莎问。 “部里的被别人拿走了,我想借你的那本用用。”冯科说。 “好啊,你着急吗?不着急的话,我下午上班给你带来。”梅里莎笑着说。 “不着急,是明天会议上要用的。”冯科说。 “好吧!”梅里莎愉快的糊弄了冯科,决定下午来的时候告诉他电文本被老鼠咬坏了。 梅里莎从春城辗转回到沪城的时候,倪少涵都已经办了两天公了,以后他就不再负责沪城了,于是倪少涵决定临走之前再捞一把,在沪城滩的销金窟扒拉一些棺材底儿回去,正巧赶上过年了,他频频出入一些富商和高官的府邸,还有赌场和舞厅,兴高采烈的来来去去,浑身上下的口袋都揣的鼓鼓囊囊的,像头贪婪的巨龙一样毫不客气的胡吃海塞,什么东西都能咽下去。 梅里莎又开始犹豫了,按照规定,她是要和倪少涵的第四军团一起离开的,但是梅里莎舍不得沈醉,沈醉以后就留在沪城了,自己要是走了,以后还能见到沈醉吗?梅里莎有些举棋难定。 或者她应该考虑将读书的想法提上日程了,梅里莎想,她应该从倪少涵那里辞职,在沪城找个中学,一边上学,一边守着沈醉。 梅里莎心中如此美好的想象着。 但是沈醉不在沪城,梅里莎回到沪城的时候才知道沈醉回老家去了,家里打了封电报,好像很急,沈醉请假之后就回去了,梅里莎于是遗憾的错过了沈醉。 沈醉不在,梅里莎依然热情的开始了自己寻找学校的行动,她购买了不少学校的试卷,想来测试一下自己现在的文化水平,结果让梅里莎相当心碎。 除了国文课程尚可,其余课程惨不忍睹,尤其是理科各学科,惨不忍睹到了人见人怕的程度,讲真,梅里莎对数学的精通程度也就是能算账而已。即使是文科,梅里莎充其量也就是能遣词造句,在瑾风夫人和吕碧城的压迫下读的通四书和国内外名著,但更深的就别想了,史学更是一塌糊涂,她连华国迄今为止有多少个朝代都不知道。 上大学是别想了,找找看哪所中学能收她吧。梅里莎泪流满面的想,拿起手里的试卷坚强的走出了家门,去寻找补课的教师不知道茅盾和叶圣陶认不认识中学的老师 梅里莎走到门口时,赫然发现沈沐芳正站在自己的房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沈先生?”梅里莎惊讶的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是听说我回来了特意来看我的吗?” “哦,”沈沐芳答了一个字,顿了顿,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梅里莎高兴的说,“请进来吧。” “不了,我其实之前来过,想送帖子,但你没回来,我就走了。”沈沐芳说。 “帖子?”梅里莎莫名其妙,“什么帖子?” “邀请函,”沈沐芳回答,“沈醉成亲了,邀请你喝喜酒。” 梅里莎愣住了:“沈醉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礼拜。”沈沐芳说。 梅里莎想起了沈醉之前请假的事情,问:“他特意请假是回去成亲的?” “是的。”沈沐芳说。 梅里莎愣住了,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在单相思吗?沈醉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他对自己真的是和他的哥们一样吗?这也太欺负人了! 梅里莎毫无道理的愤怒起来,连带着看沈沐芳也一样不顺眼:“不知道沈醉娶的是那家的小姐?” “小姐谈不上,”沈沐芳道,“不过是在我们老家略有些薄产罢了,不过人倒是挺好的,双方父母都很满意。” 梅里莎咬咬嘴唇,问:“你来就是特意为了告诉我沈醉成亲了?” “那倒不是,沈醉大后天就要回沪城了,定下了下月初在龙华饭店招待同事,我来告诉一声,下月二号在龙华饭店韶华包厢。” “赴宴?”梅里莎几乎要气笑了,“带着他老婆一起来上任?” “应该不带夫人,毕竟沈醉的爹娘是需要有人照料的,这是我老家的习俗。”沈沐芳说。 梅里莎在那一刻想起了上官云亭,那人也是娶了老婆之后就离家了,老婆扔在家里服侍老人,自己在外面带着一堆情人寻欢作乐,最近喜欢上了一个教师先生的女儿,缠着要与人家结婚,不知道怎么处理原配。 梅里莎无端端厌恶起来,无力的挥挥手:“下月二号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就要出门了。” “你怎么了?”沈沐芳问。 “没什么,我有急事,就不与你闲聊了。”梅里莎说。 “那好吧。”沈沐芳让开了路。 梅里莎走出家门锁上院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走了很远还能感觉到沈沐芳探究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如芒刺在背,难受的要命。 梅里莎感觉自己难堪的要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喜欢沈醉,但沈醉却与别人结婚了,等沈醉回来,自己就会变成别人的笑柄吧,但真的无所谓了,让沈醉见鬼去吧,梅里莎从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任何东西,尊严或者自由。 梅里莎走到了一株茂盛的凤凰木之下,木质的院门虚掩着,梅里莎推门走了进去,院子在隆冬之中由一根金属管道供暖,零星的花朵盛开在管道附近。 “哎呀,真是稀客,好久不见了,梅里莎。”叶圣陶躺在小院里的躺椅上,身上趴了好几只猫,手里一把痒痒挠,惬意的向梅里莎打招呼。 “叶圣陶先生。”梅里莎站在门口打招呼。 叶圣陶试图从藤椅上起身,但身上趴了好几只猫,他不想惊动酣睡的猫咪,试了几次也没能如愿,哈哈大笑了几声,道:“不好意思,我现在起不来。” “没什么,叶先生,我来是有件事情想麻烦你。”梅里莎自己坐在了藤椅旁边的凳子上。 “什么事?”叶圣陶问。 “我想请你帮我写一份入学推荐。”梅里莎说、 “你想上学了?”叶圣陶问。 “是的,我辞职了,想离开沪城去春城求学。”梅里莎说。 “春城哪所学校?”叶圣陶问。 “我想要报考金陵女子文理学院,请给我介绍一所足够优秀的中学。”梅里莎说。 “那个国际学校啊,挺难考的。”叶圣陶微笑着说,“如果你有这份决心,我很高兴能给你写这封推荐。” “谢谢。”梅里莎说。 “我很惊讶你决定离开沪城,”叶圣陶抚摸着身上的猫咪,说,“你看起来很喜欢这片土地。” “不,”梅里莎说,“这里其实是我感觉最为乏味的地方,每一天每一天都那么可憎。”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在你眼中变得不同了?”叶圣陶问。 “不知道,”梅里莎说,“也许是遇到神父的时候,也许是认识顾念的时候,也许是在这里遇到了很多人吧。” “其实不管在什么地方,”叶圣陶说,“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处得来和处不来的区别罢了,造成这样的区别原因,不过是因为习惯而已。” “我不习惯他们,他们也不习惯我。”梅里莎说。 “所以,没必要刻意讨好别人,”叶圣陶说,“但也不要太过不合群了哦。” “我没有不合群。”梅里莎有些气闷。 “我没说你不合群。”叶圣陶叹了口气,说,“别太敏感了。” 梅里莎咬了咬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叶圣陶等了很久,都没见梅里莎在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我帮你写入学推荐吧。” 叶圣陶将身上的小猫们小心的挪开,从椅子上起身,走进房子里,梅里莎静静的等在外面,看着小猫抱着花枝打秋千,一直等了好一会儿,叶圣陶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将一封信递给了梅里莎。 “拿好了,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去春城,时间我就没写。”叶圣陶说。 “我明天就要走了。”梅里莎说。 “这么快?”叶圣陶问。 “是的,我朋友也在那边上学,她给我推荐的。”梅里莎说,“我希望尽快入学,就答应她了。” “那就祝你好运了。”叶圣陶说。 梅里莎再次郑重的向叶圣陶道谢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去他的沈醉 拿到推荐信的梅里莎一刻也没有耽误,直接就去了倪少涵的办公室,将提前写好的辞职信递了上去。 “你真的要走”倪少涵其实挺不舍的。 “还有假的吗?”梅里莎说。 “就算沈醉那小子不地道,我这里难道还挑不出比他强的小伙子了?”倪少涵不满的说。 “不是这个原因。”梅里莎面无表情的说。 “哪还有那个原因?”倪少涵敲了敲桌子,“你说出来,我帮你。” “给个痛快话,能辞职吗?”梅里莎问。 倪少涵叹了口气,道:“能,我们又不是土匪,哪还有能进不能出的规矩。” “那就好,那我就走了。”梅里莎说。 “怎么这么快?”倪少涵问。 “我拿到了一所女子学校的入学推荐,学校马上就开学了,慢了我担心赶不上。”梅里莎说。 “你已经有安排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倪少涵道,“就有一点,我叮嘱你一句,你离开这个办公室以后,就不再是蒋氏中府的人了,也就没人替你出头做你后盾了,你切记,这世上好人虽多,却总是恶人当道的,你自己万事小心。” “我明白。”梅里莎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倪少涵的办公室。 “好白菜让瞎老鼠给啃了。”倪少涵叹着气摇了摇头。 梅里莎离开倪少涵的军团后,就回去将自己小院里的东西全部打包扔进了伊甸园,之后飞快的将小院和租赁的仓库退了租,人后马不停蹄的跑去合作的饭店终止合约,饭店的老板听说那些水果蔬菜要终止供应,想哭的心都有了。 “梅小姐,你再考虑考虑啊,我知道给你的价钱有点低,我给你再加”饭店的人哭丧着脸,拉着梅里莎不放手。 梅里莎无奈的说:“老板,不是我不愿意做这生意,你想啊,有钱挣我为啥不愿呢?谁跟钱有仇啊?还不是因为瀛岛人啊。” “这关瀛岛人什么事?难道你是嫌弃我们饭店招待瀛岛人?”老板问。 “你招待瀛岛人有什么错?你要不招待他,他还不把你饭店砸了啊,我跟你没仇,何必害你?”梅里莎说,“不能合作的原因是,是因为栽种这些蔬菜的那家人,被瀛岛人杀了,菜园子也没了,供应断了,生意没法做了啊!” “啊?”老板错愕张大了嘴巴。 梅里莎毫不客气的给瀛岛人扣了一顶锅,摇着头说:“老板啊,等我以后再找到新的种植户,我一定还来找你做生意啊,现在我们只能先断了。” “我草他姥姥的小瀛岛!”老板哭丧着脸解了合约,将最后的欠款付清,依依不舍的叮嘱梅里莎,以后找到类似的货源,一定要优先寻找自己来合作。 梅里莎依次将合作的饭店终止合作,收回欠款,购买了当天的火车票离开了沪城。 去他的沈醉,老娘从来就没认识过他! 梅里莎走后的当天下午,沈醉就回来了,交割割完工作之后,沈醉跑去倪少涵驻扎点找梅里莎,一进门就听说梅里莎辞职了,沈醉很惊讶,连忙去倪少涵那里了解情况,一进门就看到倪少涵和上官云亭在打牌,看见沈醉,这两人也很惊讶。 “好你个沈醉,”倪少涵伸手指点着沈醉,气冲冲的审问道,“你把人家姑娘吊了五六年了,临到这档口了,你说你要娶媳妇了,媳妇还是别人,你怎么对得起梅里莎?” “我什么时候要娶媳妇了?不对,我怎么对不起梅里莎了?”沈醉茫然问道,“我们又没什关系。” 上官云亭一巴掌糊上了沈醉后脑勺:“屁话,你看你说这什么屁话?既然没关系你为什么不早说?吊着人姑娘不放,既不给承诺也不放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让人姑娘生生等你五六年,一姑娘的青春有几个五年?” “你不是说你喜欢梅里莎的吗?”倪少涵咄咄逼人的问。 “我是说过,当初我确实挺喜欢她的。”沈醉难过的说。 “那为什么变心了?”倪少涵问。 “我没变心啊。”沈醉说。 “没变?那你老家那女人是怎么回事?”倪少涵气冲冲的问,“当初在沪城,你悄儿没声息的就把人姑娘占上了,整整三年什么交代都没有,临了临了,你娶别人了?这叫什么事儿?” “我老家没女人啊,还有,我告白了,是梅里莎不答应我,”沈醉说,“我对她告白过啊,她没答应,” “不可能!”上官云亭和倪少涵一起吼道,“这绝对不可能!” “真的,我对她告白,她不肯答应,我让她再考虑一下,她还是不答应。”沈醉说。 “你什么时候告白的?”倪少涵问。 “一九三六年,你们去长安之前。”沈醉说。 “你是怎么告白的?”上官云亭问,顺便端起茶缸润润嗓子。 “我我就说,她对我挺好的,我在她家白吃白喝,她也没嫌弃过,我就想在那个家里有个明确的地位,我自己知道,我没别的什么本事,就会杀人,以后她就归我照看了,谁欺负她,我就收拾谁!我问她愿意吗,结果她说” “你这么告白的?那她说什么?”倪少涵难以置信的问。 “她说算了吧,她不要保镖!”沈醉都快哭了。 上官云亭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倪少涵整个人都呆住了。 “沈醉啊,沈醉,”上官云亭擦擦嘴角的茶水,一下一下指点着沈醉,脸上的表情仿佛抽筋一样,最后实在忍不住,一巴掌呼到了沈醉后脑勺,“你活该一辈子单身!” “既然你惦记着梅里莎,你老家的媳妇是怎么回事儿?”倪少涵道。 “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呢,”沈醉道,“你们从哪里听来我有媳妇的事儿的?我根本没媳妇啊,这是谁说的?” “你小叔说的。”倪少涵道,“他说你请假回老家成亲去了。” “什么?他瞎说!”沈醉忙说,“我是去山西执行任务去了!烙铁头带的我,他能做证!” 上官云亭和倪少涵面面相觑,看他不像是说谎,就问:“那为什么沈沐芳要说你成亲去了?你想好了再说,沈沐芳可不是会造谣生事的人。” “我哪儿知道啊!”沈醉都快哭了,“梅里莎去哪儿了?我赶紧解释一下去。” “走了。”上官云亭说。 “走哪儿了?”沈醉没听明白。 “她辞职了,离开沪城了,”倪少涵道,“昨天辞的职,啥时候走的就不知道了,去别地儿上学了。” “去哪儿上学了?”沈醉忙问。 “她没说。”倪少涵道。 沈醉愣住了。 沈醉离开了倪少涵的驻扎点,倪少涵在这以后也要开拔离开沪城了,他在沪城的熟人竟然只剩下了蓝衣社的同伴,啊,还有他叔叔,他叔叔是蓝衣社的元老,现在就在沪城停留着! 沈醉怒火一起,飞快的冲向了他叔叔所在的藏身点。 沈沐芳习惯在自己停留的地方留下三个假巢,自己在假巢与其他一次性落脚点间飘忽不定,要找到实在有些麻烦。 沈醉凭着对叔叔的了解,钻了四次空巢后终于在东溪茶馆后院堵住了叔叔。 “沈醉?什么时候回来的?”沈沐芳很惊讶。 “我的叔,你是我亲叔!”沈醉欲哭无泪的扑向沈沐芳。 “怎么了?”沈沐芳闪过沈醉,习惯性的伸手,将他撂倒在地上,“发生什么事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梅里莎我结婚了?”沈醉咆哮道。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沈沐芳反问,“你结婚了,还吊着人家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什么时候结婚了?你从哪里知道我结婚了?”沈醉咆哮道。 “你爸打电话告诉我的,”沈沐芳说,“让我帮你搞好同事关系,借着喜庆的事儿,好好操办一下,让你和同事们走得近一点。 “什么?”沈醉大惊失色。 “我帮你订好了龙华饭店的”沈沐芳正想说,沈醉一脚踹了过来,“你干什么?” “滚!”沈醉咆哮道,“你问过我了吗?” “小兔崽子!”沈沐芳也怒了,薅起袖子将沈醉收拾了一通,先是一脚将他踹到门边上,然后抢身上前,一把抓住试图逃跑的沈醉的后脖子狠狠的灌在地上,最后直接坐在他身上,将沈醉结结实实的压在土里,“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沈醉将脸埋在地上,良久,说道:“我爸给我订了一门亲事儿。” “然后呢?”沈沐芳问。 “之后急匆匆的让我回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以为家里发生啥大事儿了,请假赶回去后才发现是家里让我成亲。”沈醉说。 “然后呢?”沈沐芳问。 “我当然不同意,”沈醉说,“但是那时候 我刚刚被梅里莎拒绝了,没什么心情,对我爸说的话没怎么注意,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开始操办婚礼了。” “然后呢?”沈沐芳又问。 “我逃婚了,”沈醉干脆的说,“我跟我爸说不明白,正巧在当地的据点里遇到了烙铁头,就从他那里要了个任务,赶在成亲前跑了。” “那你爸的电话是怎么回事儿?”沈沐芳怀疑的看着沈醉。 “我也不知道啊。”沈醉哭丧着脸说,“可能是拜的空堂吧。” “到底你还是结婚了。”沈沐芳站起来放过了沈醉。 “没!”沈醉从地上爬起来,怒气冲冲的说,“结婚证都没领,算什么结婚?” “说得好像你爹妈有结婚证一样,那种新兴玩意儿在咱们老家不时兴。”沈沐芳说。 “我不承认我成亲了!”沈醉怒气冲冲的说,“老子不承认!” “梅里莎承认了。”沈沐芳慢悠悠的说。 沈醉蔫了。 “而且,你让那个拜空堂的闺女怎么办?”沈沐芳说道,离开了这个暂居地,“别耽误人家了。” 沈醉不知道沈沐芳所说的“别耽误人家”,指的是别耽误哪个,他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东溪茶馆,走在大街上心里像是针扎一样,半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慌忙道歉。 女子和蔼笑了笑,道:“我没事。” “啊,非常对不起。”沈醉说。 “哎?”女子看了看沈醉,笑了:“你不是陈沦吗?你调动到沪城了?” 沈醉愕然看向了女子,“陈沦”是他的化名,身份是一个记者,沈醉迅速提起了警戒心,微笑着看向了女子:“抱歉,请问你是” “我是白云啊,女子月刊的主编,我们之前见过的,”白云笑了,“大记者,我的小报刊就这么不如贵人之眼吗?” “不不不,”沈醉终于想起了眼前的女子,笑道:“哪里哪里,你的进步报刊在社界相当有名,不要打趣我了。” “陈仓,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白云好奇的问。 “没什么,家里出了点事儿”沈醉随意说道,“你这是去哪儿啊?” “刚刚采访回来,”白云说,“家里的事儿需要帮助吗?” “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啊。”沈醉无奈的摇摇头。 “失礼了,陈沦先生的家事我确实不该多问的。”白云抱歉的摆摆手。 “没什么,”沈醉挠了挠头,道:“不过是些小事儿。” “陈沦先生没吃饭的话,要不要一起?”白云问。 “嗯?不了。”沈醉摇摇头道,“我还有事儿。” “真遗憾”白云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想着要不要和你们夫妻一起吃顿饭呢啊,抱歉,先生娶妻了吗?” “没”沈醉迟疑了一下,问,“我父亲给我订了亲,但我不喜欢” “那就说清楚啊,”白云干脆的说,“不喜欢就不要结婚,包办婚姻这种落后的风俗,大记者是文明人,可不能就范啊。” “已经成亲了,”沈醉说,“家里让那个姑娘拜了空堂” “什么?”白云一下子激动起来,这让她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陈沦先生,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白云,这不是写作素材!”沈醉有些懊恼。 “不是,”白云急忙解释,“我就是为了解放妇女的思想才来做记者的,这种事情我知道了不能不管,你也不想有个空头老婆吧?你知道怎么解决这种事情吗?” “你知道?”沈醉愕然。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白云昂起头,“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我可不能让那个姑娘掉进火坑!” “”沈醉愕然。 “我们现在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这件事情吧。”白云说。 “不,”沈醉连忙说,“我还有事” “啊,对,你刚才说过”白云看了看手表,道:“那就改天,明天下午怎么样?我带你去喝咖啡。” “明天再说吧”沈醉难堪的说。 “那我明天找你”白云说,“你还在大公报吗?” “在的”沈醉说。 “那就说好了!”白云与沈醉握手,踩着小碎步,轻快的离开了。 沈醉看着她的背影懊恼的抓了一把头发,怏怏不乐的离开了。 白云离开了沈醉,步履轻快的来到了一栋小楼前,推开小门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翩然而入,哼着歌儿踩着小碎步踏上了楼梯。 “心情真好。”房中一个女子说道。 “哎呀!好久不见了,”白云看清楚了房中来人,微笑着说,“欢迎,谢梅黛同志。” 谢梅黛站在窗户边,神情莫测的看着白云:“你当记者上瘾了?” “我不是记者,我是报刊主编,兼任校对和编辑。”白云道,“说吧,你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上头的命令,‘第五队’寻机转至西北大后方进行抗日宣传并寻机前往凉城,”谢梅黛道,“不得耽误。” “凉城吗?”白云歪了歪头,看向了窗外的白云,“收到命令,此间之事了结后即刻启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农学院的校工 梅里莎来春城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如果不愿意留在上海,她要去哪里才能安稳一点,更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读书呢?结果是只有春城了,西北那边虽说有哥哥可以投奔,但是那里经过刘振华的祸祸之后,实在找不到好的学校了,好学校都在延安,梅里莎实在没勇气前往那边,毕竟之前自己刚随着国民党参与过国共谈判,她实在没勇气考验的肚量,别的地方她又不认识人,春城好歹还有个认识的朋友。 来到春城之后,为了避免自己又想起上海的糟心事情,梅里莎第一时间就投入了寻找房子的事业之中,现在她有了钱,也就不用自己乱跑着寻找房子了,下了车就先去了中介,拿来了好几个单门独院的房子资料,然后就让黄包车带着自己满城跑着去看院子,最后看中了一个位于鼓楼医院后面巷子的独栋,因为这栋房子没有院子,它原来的院子被改造成了一个大房间,这对梅里莎来说是很好的,因为伊甸园的缘故,院子对梅里莎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她需要的是可以中转货物的仓库,这个房子正好。房子的二楼是很适合居住的套件,这种布局在现在可是太珍贵了,梅里莎一眼就看中了。 看中了房子,梅里莎就去中介交了钱,然后去置办家具,经过从上海来来去去的经历之后,梅里莎发现,把瑾风夫人的家具全部留在伊甸园比较好,这样不容易弄丢,至于摆在外面的家具,随意找人做些简单的就行了,考虑到梅里莎还是要在外面生活的,外面的家具还是要偏舒适比较好。 一觉睡醒,第一件事情就去找木工,量了尺寸后,木工就去打家具了,因为梅里莎的要求比较简单,木工不需要费什么心思,承诺一个月后可以全部交货。 第二件事情就是寻找挣钱的营生,这个熟门熟路,梅里莎直接去找了春城有名的饭店和酒楼,送上了一筐又一筐的免费蔬菜和水果,承诺货物只比市价略高一点点,顺利的拿下了不少订单。 等一沓一沓订单拿回来的时候,月亮早就老高了,梅里莎也已经筋疲力尽了,进入伊甸园洗了澡,吃过早上留下的食物,梅里莎就爬上了床。 第三天,安居的事情基本都已经做好了,梅里莎开始考虑找学校的事情了,梅里莎对春城的事情不了解,就直接去照顾念,现在元宵节都过了,顾念肯定已经开学了,梅里莎就直接坐车前往顾念的学校金陵女大。 金陵女大已经开学,学生都在上课,梅里莎并没有得到进入学校的允许,于是就在学校外面晃悠起来。 春城不愧是国民政府的中心,梅里莎走在街头,深深的感觉到了浓重的政治氛围,比之浮华的上海,春城人仿佛有着更多的国家意识。他们在各处或是隐晦或是张扬的谈论着家国大事,仿佛每个人都能指点江山一样。 梅里莎在一处中药店前停住脚步,她走进去张望起来。 店铺的伙计看到梅里莎的穿着,颇为客气的问:“小姐想要抓药吗?” “不,我想问问,你们这里有药材种子吗?”梅里莎问。 “种子?这还真没有,”伙计回答,“种子大概只有在药农那里才有吧。” “但是药农的种子从哪里来的呢?”梅里莎问,将一个银元递到了伙计手中,“除了药农那里,应该还与别的地方会出售药材的种子吧?” “这个,别的药材店大概有种子卖吧对了,”伙计想了想,回答,“国立中央大学的农业系以前是有很多中药种子的,你去找找负责人,如果有留下来的话,大概会卖给你的吧。” “留下来?”梅里莎有些不解。 “你不知道吗?”伙计笑了笑,“从去年开始,春城的大学就都迁到外地去了,国立中央大学也已经迁往重庆了。” “迁学?”梅里莎更加疑惑了,学校是一个国家的重要组成,它与其他机构不同,学校一旦落成,除了非常原因,是不会再次搬迁的,除非是威胁到了学生和老师的生命,梅里莎失声问道,“春城要打仗了?” 伙计愣了愣,回答:“应该不会,这里毕竟是国都,只要蒋委员长没离开,军队还不都往这里集结吗?打不下来的。” 那为什么学校要走?梅里莎有些难以置信。 “除了学校,很多工厂也都前往重庆了,”伙计说,“也确实是人心惶惶了,但谁能离开这里呢?大家都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谁愿意离开啊,达官贵人们倒是很多都走了,但是不也有人留下吗?所以事情应该没发展到太难过的地步。” “都有哪些学校迁走了,又有哪些留下了?”梅里莎问。 “能走的都走了,”伙计说,“毕竟,谁不愿意待在更安全的地方呢?” “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呢?”梅里莎忙问,“她们会走吗?” “金陵女校啊,”伙计摇摇头回答,“这我就不知道了。” 梅里莎离开了药店,前往伙计所说的中央大学校址,在黄包车脚夫的勉励奔跑下,很快就抵达了中央大学,然而下车一看,梅里莎就有些失望了,这所学校的大门紧紧关闭着,完全看不出里面还有人,梅里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进入空间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出来后就绕着学校寻找能钻进去或者能翻过去的地方,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棵从学校里冒出来的大树,梅里莎用伊甸园里带出来的绳索甩挂到树上,攀着墙壁爬到了墙头,又攀着大树爬了下去,看看四周寂静无人,就放心的朝着学校建筑走去。 整个校园干干净净,教室门都是锁着的,楼梯的栏杆也没沾上多少灰尘,看得出来现在也是有人在看守,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在里面。 梅里莎在校园里漫步,仔细辨别能看到的每一个楼牌和门牌,循着指示找到了农业系. 有些出乎意料,中央大学很大,几乎比梅里莎见过的任何一个建筑群都大,农业系更是相当的大,梅里莎找到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而且这里的建筑比较少,更大的地方是实验园和牲口圈。 没错,牲口圈,这个农业系是有个畜牧专业的。 梅里莎有些惊讶,现在的大学竟然要学习这样的东西吗?种植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养牲口?畜牧专业究竟能学到些什么呢? 梅里莎在田地里走动的时候发现,这里的田地被人照料的非常好,几乎可以比拟梅里莎的伊甸园了,梅里莎有些愧疚,她的伊甸园能如此茂盛完全归功于伊甸园强大的生命力,但这里完全依靠人工的能力,如果自己有这些人的能力,伊甸园会有怎样了不起的变化呢? 梅里莎不知道,但她模模糊糊有了些目标了。 “什么人?”有人的声音从一排灌木中传来出来。 梅里莎定睛一看,是一个男人从灌木丛中直起了身子。 “对不起,我是想来学校看一看。”梅里莎说。 男人看了梅里莎一眼,温和的笑了笑:“没关系,学校本来就是向所有人敞开大门的,只不过”男人摇了摇头,“只不过最近有些麻烦,我就没开大门,你是怎么进来的?翻墙吗?” 梅里莎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从墙边的大槐树那边。” “那里啊,”男人从灌木里跨了出来,“以前晚上也有同学会从那里翻出去吃宵夜,真是怀念啊” “请问您是”梅里莎问。 “我是学校的校工,是负责看管农业系的田地的人,”男人笑道,“学校迁走之后,拜托我照看田地。” “这里很大,”梅里莎四下看着问,“看起来简直不像学校,现在的大学都是这样吗?” “你想象的大学是什么样子呢?”男人笑了,站在梅里莎旁边甩甩手上的泥巴,惬意的席地坐了下来,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一大口水,道:“国立中央大学共有文、理、法、工、农、医、师范七个学院,农学院下属共有农艺系、农业经济系、园艺系、农业化学系、森林系、畜牧兽医系、畜牧兽医专修科七个学系,还有自己的农场,是迄今为止中国最为先进的农业科学学校。” “农业科学是关于什么的?种地?养牲口吗?”梅里莎问。 “你说的太简单了,”男人笑道,“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的,关于培育优良种子和牲口,关于动植物疾病的克制,以及寻找更为科学和严谨的生产方式的学科。” 梅里莎看向了一望无尽的田地,问:“优良的种子是什么样的呢?” “更为高产、抗病虫害、在任何土壤中都能茁壮成长的种子。”男人认真的说道,“我们国家是以农业为主的国家,只要一亩地能够多打十斤粮食,加起来也能多养活几万人了,让人吃饱可不仅仅是政治家嘴里说说的,农业科学就是再向这方面努力。” “这里有什么稀有的种子吗?”梅里莎问。 “很多,我也不是都能说得上来,”男人伸了伸胳膊,指向了外面的田地,“这里的每一株都有可能是稀有种子。” “可能?”梅里莎不解。 “几率啊,”男人道,“稀有种子培育是否成功是有几率的,经过好几代的繁殖,基因更稳定之后才能成为成功的种子,现在种植在这里的有些是成功的种子,有些就是随时可能退化的失败种子。” “要怎么分辨它们?”梅里莎问。 “再次种植,查看它们后代的成长情况,失败的就被淘汰了,合格的再次种植,一代又一代,经过好几年的跟踪,直到真正的优质种子被培育出来。”男人说,“这是个耗时非常长的工程。” “你在这里工作,能吃到这些果子吗?”梅里莎问。 “不能吃!”男人忙说,“这些都是希望,万一吃掉的就是将来能救人的高产种子怎么办?一颗粮食、一个果子都不能吃,一定要全部留下来,培育成新的种子。” “有没有已经培育好了的呢?”梅里莎问。 男人摇摇头:“学校开设的时间还很短暂,即使已经有了多个研究方向,但真正能够称之为成功的种子的,只有寥寥几个品种有微小的增长,还没有显著的产量增长现象。” “培育这些的老师都走了,它们还有用吗?”梅里莎问。 “老师走了,我不是还在吗?”男人温和的笑着,“虽然我只是校工,但守住这些希望的能力还是有的。” 梅里莎有些无言,想想自己的来意,梅里莎还是试探着开口了:“能让我购买一点药材的种子吗?” “药材种子?”男人诧异的看着梅里莎,“你要那些干什么?” “我想试着种一种。”梅里莎说。 男人摇摇头:“首先,学校的种子都是公产,我不能卖给你;其次,药材种植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如果想种植药材就先去学习药材种植的技术吧,学会了再种也不迟。” 梅里莎没办法向他解释伊甸园的存在,就央求道:“起就要一点点,一颗行吗?” “不行,你不要浪费这些优产希望了。”男人毫不客气的说。 梅里莎沮丧的垂下了头。 但是不要以为梅里莎会放弃哦,告别男人之后,梅里莎在校园里继续参观,一直找到了储藏种子的标本室,在男人去整理标本室的时候,她缠着跟了过去,趁着男人进门后没注意,将一颗花椒籽儿塞进了锁眼里面,装作若无其事的与男人寒暄聊天。 “这里的都是种子吗?”梅里莎若无其事的问。 “别想我会给你。”男人笑着说。 “我没那么想了,我在想,要是在这里上学,种子是不是就能随便拿了,”梅里莎说,“要报考你们学校的话,要达到什么水平?” 男人好笑的看了看梅里莎,道:“你就算了吧,你连农业学科是什么都不知道。” 梅里莎不服气了:“这有什么?满大街有几个知道的?” “所以满大街想找到一个能考上我们学校的实在很困难,”男人笑了笑,“即使把读书人塞满大街,也一样。” “和金陵女校比呢?”梅里莎问。 男人大笑起来:“民国共有五大名校,分别是国立中央大学、国立武汉大学、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国立浙江大学,其余四个学校的经费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我们学校,不管是从师资、教学、规模等各方面看,中央大学都是当之无愧的魁首,至于金陵女校” “怎么样?”梅里莎忍不住问。 “它连其他四个学校任何一个的某个学院都比不上。”男人笑着说。 梅里莎怒了:“你看不起人!” “其实金陵女校也有超越其他学校的地方,”男人说,“它是将女子教育成系统的引进中国的第一家学校,是中国女子教育的先驱引导者,从这方面看,也是一所相当优秀的学校了。” “是吗?”梅里莎问。 “金陵女校有一个相当优秀的校长和教育系主任,”男人笑着说,“第一任校长德本康夫人离开后,她的第一届毕业生,留美博士吴贻芳女士成为校长,教育系主任则是前任的代理校长华群女士担任。” “那真是个让人非常向往的学校啊。”男人微笑着如此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你好,华小姐 梅里莎离开中央大学后已经是下午了,她叫了一个黄包车赶去了顾念的学校,梅里莎记得顾念告诉过她,现在的时间正好是她们社会活动的时候,她们的系主任华群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会在这个时候帮助贫民看病,顾念和其他学生会在这个时候帮助华群。 梅里莎抵达学校的时候,被门卫告知,顾念所在的院系都在他们院长的带领下出去做义工去了。 “不知是去了哪里呢?”梅里莎问。 “城外的村庄,”门卫回答,“华小姐最近在帮助村民灭虱子,带着医生和药品一个村一个村的跑,学生们帮助她。” “什么时候回来呢?”梅里莎问。 “看情况吧,”门卫回答,“有时候他们回来会被没钱的市民拦住请求看病,华小姐一般都会答应。” “我要找她们的话,应该去哪里寻找?”梅里莎问。 “等在小峰路口,他们回来一般都会在哪里被截住,你可以去找找看。”门卫回答。 “谢谢。”梅里莎礼貌地致谢。 今日的天气不算很好,正月里的寒风并不比腊月缓和一些,春城大街上密密匝匝的停满了人力车和马车,车夫们将双手笼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像个乞讨的野狗一样,坐在洋车水簸箕的脚垫上东拉西扯着,路边偶尔还能看见未消融的残冰拌在泥水里,白刺刺的马路上会在起风时飘过枯黄的残叶。 梅里莎走在这样的大街上,不时会有人力车夫向她招呼,梅里莎客气的婉拒之后继续前行。 小峰路口并不远,很快就走到了。 当梅里莎抵达那里时,那里已经非常的火热了。 很多人,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仿佛很混乱,却遵守着某种秩序,规规矩矩的进出,梅里莎被堵在了外围,透过人群能清楚地看见其中有十来个穿着金陵女校制服的学生。 梅里莎在其中寻找顾念,这可不容易,人太多了,找了半天什么都看不到。梅里莎四下望了望,寻到一块高一点的桩子站在上面向人群中望去,只见人群聚集的地方似乎是个茶水摊子,里面人头攒动,梅里莎在摊子边缘看到了顾念,她正在同一个拉着小孩的老人说话,脸上阴云密布的似乎很不高兴,老人不断的向她说什么,她则不断摇头,老人紧拉着小孩似乎有些失望。 梅里莎找到了人,就从桩子上跳下来,想顾念所在的地方走去。 人群还在聚拢,梅里莎试图从人群中挤进去,却招来了周围好多人的嚷嚷:“别挤别挤。”梅里莎不吭声,脚下却不停步,直接就寄到了顾念身边。 “顾念!”梅里莎高兴的打招呼。 顾念惊讶的看到了梅里莎,疲惫的微笑着对梅里莎伸手:“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来看看你的工作。”梅里莎笑着说。 “姑娘,”刚才和顾念说话的老人看了看梅里莎,继续和顾念说话,“我刚才想的” “不行,必须遵医嘱。”顾念严厉的说道,“在这方面,你说什么都不行!” 老人咂咂嘴,还带了一丝希望问:“姑娘” “你别说了,不可能的,你自己也说这小孩是你的命根子,命根子你还不愿意好好护着?”顾念说。 “可是,煮那么多次药,费炭火呀,”老人愁眉苦脸的说,“反正是要都吃了的,为什么不能” “这些药是五天的分量,不能一次吃完,除非不想活了!”顾念大声吼道,将老人推出去,“遵医嘱,不听话出了事就别再来了。下一个!” 梅里莎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念忙活,道:“你不是学教育的吗?竟然还懂抓药?” “是啊,”顾念头也不抬的帮助一个老太太抓药,说,“这都是华小姐的要求,时间长了也就练出来了。”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梅里莎摸了摸鼻子说道。 “那么现在就帮我一个忙吧,”顾念笑着说,“从华小姐那里申请一些西药过来。” “什么?”梅里莎一愣。 “呶,华小姐就在那边,请帮我从她那边拿一些西药,你说我要的,华小姐就知道了。”顾念笑着说。 “好吧。”梅里莎向顾念所指着的方向走去。 人群中,华群小姐非常引人注目,因为她是唯一一个金发碧眼的白种人,穿着朴素的洋装,就像是最常见的基督徒一样,如今她正拉着一个脸色蜡黄的妇女,详细的嘱咐着什么,妇女手上捧着一个西药瓶子,不住的点头,殷切的看着华小姐眼睛,满脸都是感激的神情。 梅里莎从人群中挤过去,走到了华小姐身边,用一口典型的中国口音英文说道:“华小姐,顾念请我来这里拿一些西药。” 华群微微一愣,看向了梅里莎,用一口地道的中文说道:“你是顾念的朋友?” “是的,”梅里莎微微汗颜,改口用中文道:“今天是来帮忙的,来帮顾念搬药。” “你的英文说得很好。”华小姐说道,理了理头发,叹气道,“需要什么药品?” 梅里莎微微一愣:“顾念说您知道呢。” 华小姐立刻明白了:“消炎药啊,只剩下一点了,你先把这一瓶给顾念吧,让她省着点用。” “我明白。”梅里莎说,接过华小姐给的药瓶,奋力的挤过人群将药品送给了顾念。 “梅里莎你帮了我大忙!”顾念笑着说。 梅里莎笑了笑:“你也太埋汰我了,这也算是大忙?” “那么就在帮我把这些纱布裁成同这些一样的长短吧。”顾念捧着一叠纱布说。 “是做绷带吧?”梅里莎问。 “是的,现成的绷带用完了,只能先做了,这些都是用开水煮过消过毒的,你帮我裁一裁吧。” 梅里莎就在这里给金陵女大的学生帮了一下午的忙,等她们忙完已经是下午饭时间了。 终于忙完了,华群带着学生们辞别拥挤的贫民,离开了路口的空地,等回到金陵女大,学校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饭食,顾念顺便就邀请梅里莎一起在这里吃饭。 梅里莎想到了在伊甸园中的小破,小破也没吃饭呢,就说弟弟在外面等她,想要推辞了,谁知金陵女大的其他学生们听见了吗,立刻热情的邀请梅里莎带着弟弟一起回来吃饭。 梅里莎推辞不过,就去校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小破带出来,一起带着他去学校聚餐。 小破的到来让金陵女大的学生们一阵唏嘘,这明显不是正常孩子的表现引起了华群的注意,她特意坐到了梅里莎和小破旁边,仔细的询问着小破的经历,梅里莎自然据实相告,引起了学生们的一阵唏嘘。 华群却皱着眉,问:“梅小姐,我注意到你今天一直在学生们中间帮忙,那个时候你弟弟在哪里?” 梅里莎咳嗽了一下,尴尬的说道:“我把他安排在安全的地方,尽量不让生人靠近他,您明白的,这个世道实在太乱了,我有事情的时候,就只能这样安排他了。” “梅小姐你这样实在是很糟糕的做法。”华小姐摇着头说,“你弟弟现在的情况最需要的就是接触外面的人,学会同人打招呼,学会说话,学会交往,你将他放在安全的地方,看上去似乎很好,但实际上剥夺了他与人接触的机会,这样对他的康复很不利。” 梅里莎更尴尬了,她说:“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试图让他与人接触,但是想尽了办法都无济于事,我曾经将他带到我工作的地方,也曾经带着他去公园等其他地方,但是无论我怎么样鼓励都没有任何效果。” 华群女士摇了摇头,道:“你不必说了,我大概知道你是怎样鼓励他的了,不外乎是说‘快呀快呀快去吧!’、‘快点和小朋友说说话吧!’或者‘加油,你最棒的!’诸如此类的吧?” 梅里莎微微有些脸红的点点头。 “梅小姐,你的这些鼓励”华群摇摇头,道,“说真的,就跟与小孩说‘你不要生病,千万千万不要生病!’是一样的,完全于孩子的现状没有任何帮助,小孩子还是会生病的,等他生病了你又会责怪他说‘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要生病了吗,为什么还是生病了呢?’这是完全没有任何用处的做法,你只告诉给孩子应该做什么,却完全没告诉过他怎样来做。” “我不明白”梅里莎目瞪口呆。 “比如说你希望他和人交往,但交往时应该做什么?”华群说,“他遇到了一个小朋友,你让他上去与小孩说话,但是,应该说什么呢?第一句要说‘你好’,第二句应该说什么呢?第三句应该说什么呢?对方回答了你弟弟,或者问了你弟弟什么话,你弟弟应该怎么回答呢?你完全没有教过他。” “可是这些”梅里莎惊呼,“我没有见过任何父母如此教导过孩子,不都是任孩子自由发挥吗?” “梅小姐,你说的那是普通的孩子,”华群严厉的说,“而你的弟弟已经完全不适应了,他已经过了最佳学习阶段了,更别说他之前还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换而言之他的基本教育学到的是沉默、不与人交往、不说话、不做任何动作,你现在所做的与其说是教导他,不如说是在推翻他以前学到的根深蒂固的东西,这是需要很多枯燥而且不断重复的训练和教导的。” 梅里莎恍然大悟,同时也更加焦虑了:“我大概知道错在哪里了,但是我完全不明白您所说的训练是怎么回事儿。” “梅里莎,这个你不用担心,”顾念快活的说,用信任的眼神看着华群,说,“华小姐从事的是教育事业,她一定知道应该怎么改变你弟弟的现状。你不是想考我们学校吗?正好可以上我们学院,学好教育,你不就能教好你弟弟了吗?” “说的是呢,”一个女同学笑着说,“我们国家的特殊教育现在完全就是零,梅里莎完全可以填补这项空白。” “你想报考我们学校?”华群看向了梅里莎,“这可真是太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报考?” 梅里莎有些汗颜,她用其它学校的考卷做过测试,完全扑街,考大学是肯定考不上的,但这么说似乎很丢人,她只能哼哼着说:“我现在还在做准备,关于考试,以前也没经历过,希望能把基础打好了一次通过。” “我们学校在下月初就要开始招生了,你可要抓紧了。”一个女学生说。 “我尽量。”梅里莎心虚的笑了笑。 吃完饭后,这些女学生们很热情的邀请梅里莎去宿舍里玩,还把自己曾经考大学时的资料整理了送给梅里莎,梅里莎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收完礼物,大家就在顾念的宿舍里闲聊,梅里莎见这些学生谈吐不俗,不但对国内外新闻了如指掌,还能用自己的理解针砭时事,心里羡慕的紧,但对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心知肚明,轻易不敢开口说自己的看法,但因为曾经参军的经历对很多事情细节比较了解,倒也能插上几句,让这些女学生刮目相看。 等到太阳西斜,梅里莎就向新交到的朋友们告辞了,她还惦记着国立中央大学的种子。 离开金陵女大之后,梅里莎还拉着小破,但想想自己要做的事情,梅里莎又有点担心,寻了美人的时候 ,将小破又放回了伊甸园,这次她谨遵华群女士的嘱托,没有立刻离开,一直陪着小破知道他睡着了,才离开了伊甸园。 出了伊甸园,梅里莎立刻叫了一辆黄包车坐了上去,直奔国立中央大学而去。 没多久,拉着梅里莎的黄包车停在了国立中央大学的校门前,梅里莎从车上下来,付给了车夫车钱,黄包车夫拉着黄包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梅里莎重新换了衣服,顺着原路进入了校园内,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农学院标本室。 梅里莎在标本室门前停住脚步,伸手拉住了门锁,这是一把老式的挂锁,梅里莎在里面嵌入了一棵花椒籽儿,现在她使劲拉了一下锁子的拉环,在轻轻一扭。 只听到在黑夜里,手中的锁子发出了清晰的咔哒声,门锁开了。 梅里莎走进了室内,打开带来的手电,熟门熟路的摸到了标本架子上,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大包她专门购买的纸袋。梅里莎将标本的标签抄写在了纸袋上,然后从标本上取下了一颗种子。 每种植物品种,她都只拿了一颗种子。白天里那个校工所说的话让梅里莎非常震动,她决定只拿一颗就好,当这些种子栽种再伊甸园之后,它们会在短时间里繁殖起来的,因此种子的多少并不影响伊甸园的丰收。 收拾完所有的种子之后,梅里莎又拿走了一本植物图鉴,然后走出标本室,将门重新锁上,把自己伊甸园的某些植株拿出来,用瓶子装好摆在了窗台上,算作此次不告而取的报酬。 梅里莎相信经过伊甸园强化之后的植物,一定能给他们一些帮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风雨欲来 1937年6月30日,谢梅黛穿着一身阴丹士林蓝走在上海街头,手中擎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伞下的阴影笼罩在她的面庞上,这让路过的人都看不清她的样子,而她却能从伞下清晰的观察这个细雨靡靡的世界。 在她不远处白云正在同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咖啡店门前。 “那么就下次再见了。”白云高兴的同男人招手说道。 “太谢谢你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男人笑着对白云说。 “哪里,挽救女性同胞是我应尽的责任,”白云微笑着,单手撩起长发任它们在细雨中撒开,这让对面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恍神,“也要谢谢你的配合,否则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进行。” “能让我躲开这次包办婚姻,实在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男人说。 “陈沦,我已经说服那位姑娘放弃这次婚姻,你已经解脱了,但是对那位姑娘来说,这件不幸的婚姻还远远没有结束,你应该明白那位姑娘回老家后会有怎样的遭遇,”白云说,“我希望你能正视这件事情,在这场糟糕的婚姻里,她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我明白,”陈仓青年笑着说,“反正我是男人,不怕什么名声受损,我会尽量把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尽可能不让她受到影响。” “那我就放心了。”白云舒心的笑了。 “时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陈沦说。 “不用了,我接下来还要去采访一位进步妇女,就不用你效劳了。”白云愉快的招手,“再见吧。” “再见,再次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陈沦笑着说。 “不客气,再见。”白云再次招手后,转身离开,踩着小碎步,步履轻盈的离开了。 陈沦看着白云离开,真身重新推开了咖啡店的大门,走了进去。 白云轻快的走在细雨蒙蒙的街头,朦胧的小雨像雾气一样洒落在她的头发上,这让她再次捧起头发洒落,抖下了头发上的水珠,有一些水珠地落在了一个黑色的小皮鞋上,这让小皮鞋的主人有些不快。 “真是太悠闲了,白冰,你难道是被小资产阶级腐化了吗?竟然还有心情和男人喝咖啡?”谢梅黛在伞下阴沉的说道。 “哎呀,这不是梅黛吗?原来你还在沪城啊。”白云笑着说。 “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开始行动了,没想到”谢梅黛阴沉的说。 “我已经开始行动了,只不过没通知你罢了。”白云说。 “你为什么不通知我?”谢梅黛怒了,“白冰,我可是” “不必用你特派员的身份压我,”白云笑了笑,“你不是在长安犯了错,被发配到这里来的吗?之所你让你来节制我,主要还是为了方便让我监督你。” “闭嘴!”谢梅黛怒道。 “好了,”白云用眼角关注每一个从她们身边走过的行人,“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但这件事情你真的帮不上忙,你以前在上海为学社募集了一大笔资金,我也是担心会有人认出你,我相信为了那么一大笔钱,一定还有人在找你。” “我也不怕他们,我在上海”谢梅黛说。 “我知道你在上海长大,但是在上海你能找到多少愿意帮助你的人呢?介于你的童年,你在上海根本没有朋友!”白云有些不耐烦了。 谢梅黛恨恨的转过头,平复自己急躁的呼吸。 “我刚刚见过的那个男人你看到了吗?”白冰问。 “看到了。”谢梅黛说。 “他是上海大公报的记者,本月26日,延安与春城之间的电台接通,负责跟踪报道这件事情的记者就是他的同事,”白冰说,“百业学社为此双方合作举办了多次座谈会议,两天后还有一次酒会,他的同事已经拿到了那次酒会的入场券,我拜托他帮我要两张入场券,他同意了。” 谢梅黛激动的抬起头。 “两张,你可以一起去。”白云得意的笑了笑,继而严肃的看向谢梅黛:“只有一点请你切记,此次酒会上,严禁擅自行动。” 陈沦告别白云,推开了咖啡馆的大门,像个随处可见的贵公子一样走到了一张桌子前,重新坐了下来,侍者走到了他身边,陈沦向他点了自己最喜欢的咖啡,只一会儿功夫,一杯醇香的咖啡就被送上了陈沦的面前。 “品味不错,这大概是这家店能提供的最难喝的咖啡了。”一个声音从陈沦身后传来。 陈沦额头有些冒汗。 一个高个子男人走到了陈沦面前,坐在了他对面,侍者走上来低声询问,男人点了一杯加了足够牛奶和糖的咖啡。 一直等到咖啡被送上桌,这两人都还没说过一句话。 高个子男人用长柄金属勺子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勺子和杯子的每一次碰撞都能让陈沦脸上多出一滴汗水,最后,陈沦实在受不了了,首先打破了宁静:“小叔。” “嗯,”沈沐芳看着面前的侄子,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咖啡:“听你妈说你退婚了?” “我就是不想稀里糊涂的。”沈醉说。 “我不是指责你,不愿意和那姑娘过就干脆利落点,这没什么错,”沈沐芳说,“而且后事处理的还算可以。” 沈醉悄悄的松了口气。 “就是那个帮你的人,你知道她是谁吗?”沈沐芳问。 “女子月刊的编辑?”沈醉说。 “你还算是合格的特务吗?”沈沐芳说,“那个人我跟了很久了,她曾经和白少飞有过接触。” “白少飞?谁啊?”沈醉问。 “把李大昭送给蓝衣社的人,我们怀疑他死了。”沈沐芳说。 “那么白云是谁?”沈醉问。 “可能是公华学社的人,”沈沐芳说,“同时也是杀死白少飞的人。” “可能?”沈醉有些奇怪,“你没有证据吗?” “她在上海时间久了,出身没有什么可疑的,所以一开始没有人怀疑过她,但是去年,白少飞潜伏回了上海,她主动接触过白少飞,后来就再也找不到白少飞了。”沈沐芳说,“没有什么能让一个人不留痕迹的消失,除非他死了。” 沈醉有些发愣:“她主动接触我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吗?” “我不清楚,”沈沐芳说,“目前她还没什么可疑的举动。” “她今天同我要了后天酒会的入场券。”沈醉说。 沈沐芳思索了一下:“严格来说,这不算什么可疑的举动,毕竟她的职业摆在那里,但是还是要留意一点,我会安排大公报让你去参加这次酒会,你记得看牢了她,注意她的举动。” “我明白。”沈醉说。 春城,顾念和她的两个同学正在提着一盒子糕点去拜访梅里莎在春城的新家,梅里莎在春城租住了一栋小楼,那是一栋有着硕大桂花树的小楼,树荫亭亭如盖,遮掩着砖木结构的小楼,后院院子里还养了一只小土狗,那是小破出门玩的时候捡回来的。 梅里莎在这里安家已经有半年时间了,她在春城重操旧业,给各大饭店提供蔬果,家畜则卖给屠宰场,以此解决经济问题。她还通过叶圣陶的推荐信,在一个知名的中学上了学,开始系统的学习中学知识,顾念和她的同学们则定期来探望小破,并给小破补课。 她们约定明年让小破上小学,现在一定要给小破打好基础,文化课是次要的,重点是要能和人交流。 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之后很快就嘻嘻哈哈的玩在了一起,小破牵着梅里莎的手也跟着她们形影不离,他现在面对顾念和她的同学时已经可以很放松了。 “梅里莎,”顾念的朋友,一个名叫易翠兰的十四岁女孩给梅里莎看自己的编织,她并不是顾念的同学,但是她是梅里莎的同学,都是中学生,虽然比梅里莎年纪小很多,“你看看,我知道你的披肩的花色是怎么编织出来的了!” “真的!你太棒了!我捉摸很久都搞不懂啊!”梅里莎惊讶的说, “翠兰跟里莎很有共同爱好呢,”另一个女同学李贞梅笑着拿出一本书,“梅里莎,这个送给你!” “骆驼祥子?这个好难买的!”梅里莎惊讶的说,“三月份才有第一版出来,立刻就卖断货了,我还以为要等好久才能有,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李贞梅笑了笑:“是同学送我的,因为我已经有一本了,这本就转送给你吧!” “谢谢,太珍贵了!”梅里莎高兴的说。 “里莎,你联系过那个做水车的人了吗?”顾念问。 “联系过了,帮我谢谢你同学。”梅里莎说。 “不客气,他也只是正好认识那人罢了,”顾念说,“对了,上次的美术展你看了吗?” “啊,那个啊,买不到票没看成!”梅里莎遗憾的说。 “对啊,票好难买的,又贵,”顾念说,“我也没买到,但听看过的人说,里面展品可珍贵了呢!” “第二届全国美术展呢,很多从未现世的珍本都拿出来展览了。”李贞梅说,“没去成真是太遗憾了。”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这样就可以让进去的人帮我们拍下来,”梅里莎说,“但是相机也好珍贵啊!” “德国相机,我做梦都想有一架呢,”李贞梅说,“我希望将来做记者,你们呢?” “我想做教师吧,”顾念笑着说,“总觉得做一个像华群女士那样优雅的人好有成就感呢!” “我呢,想去巴黎留学吧!学习服装设计!”易翠兰笑着说。 “等你考上大学吧,”顾念笑着说,“梅里莎呢?” “我啊现在还没想过,但我有周游世界的愿望!”梅里莎说。 “探险家吗?好浪漫呢!”李贞梅羡慕的说,“我家人肯定不允许我去的!” “一样啊!”顾念也说。 “我哥哥也是,很不愿意我在外面跑呢,”梅里莎说,“我昨天刚和他通了电话,哥哥想帮我相亲,被我拒绝了,他很生气。” “相亲?我的天,你哥哥怎么可以这样?”李贞梅惊讶的说,“你没告诉他你要考大学吗?” “我说了,但哥哥说我已经十九岁了,已经是要结婚的年龄了,”梅里莎烦恼的抓了抓头发,“我觉得和他很难沟通。” “大男子主义,”李贞梅说,“他应该是传统家庭出来的吧?” “啊,哥哥的母亲以前是西北的老式妇女,”梅里莎说,“我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但是自从她离开后,哥哥对她思念到了极致,对自己的一切要求和标准都向母亲曾经的愿望靠拢。” “比如怎样?”李贞梅问。 “娶媳妇生孩子,功成名就。”梅里莎木木的说,“哥哥完全按照他母亲的愿望,早早成亲生子,你不知道我在长安看到他那一大家子时,我是相当惊讶的,我们分别时他还是单身,现在却养着一大群老婆和孩子,我没想到他能有那么多孩子。” 李贞梅哑然。 顾念看着梅里莎说:“其实呀,你哥哥的生长环境决定了他只能走旧军阀的老路,他不愿意接受新思想,因为新思想会否认他现在信仰的东西。” “比如?”李贞梅问。 “老婆孩子,当大官挣大钱。”顾念说,“因为这是中国几千年来的传统,离开了这些很难找到目拼搏的目标。” “你说得对,”梅里莎说,“春城开美术展的时候,我曾经和哥哥提起过这件事,邀请他们来玩,结果你知道哥哥说什么了吗?” “什么?”顾念和李贞梅好奇的问。 梅里莎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学着哥哥的声音吼道:“我就不去了,能有啥看头,你哥哥我自己在家都能画,我在家自己画着自己看也挺好!能看见!画娃娃哥哥我也会!山水我也会啊!门口的高梆子山和屋后的水沟天天能看见!闭着眼睛都能画!你知道吗?上次哥哥趁军需处的大马猴睡着了,在他脸上划了乌龟,全军营都说我画的好!” 顾念和李贞梅哈哈大笑。 “所以我现在很烦,和他说话就跟打仗一样,完全驴唇不对马嘴,”梅里莎说,“他根本不在意你想的东西,就是一心一意把他觉得好的东西传达给你。” “很难应付这样过于认真的家长呢,”李贞梅说,“我觉得你应该这样!那样肯定更好!你怎么不这么样来呢?你别那个样子啊他们差不多都是这样!” “总结的很好!”顾念鼓掌,“我们都会遇到这样的家长或者亲戚,那么该怎么应对呢?” “只有一个办法!”李贞梅站起来豪气的一挥手。 她们两人在梅里莎面前举起胳膊做健美状,大声喊道:“管它雨打风吹,我自静卧烟雨中!” 梅里莎莞尔一笑:“我觉得我们好傻。” 一群女孩笑倒在了床铺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宴无好宴 七月八日的这一天,将梅里莎从床上叫起来的是她的同学,大门被敲的砰砰响,梅里莎从窗口向外面看,发现每天来帮饭馆酒楼运送蔬果的李秀英夫妇并没来,站在窗外的两男一女三位同学,此时他们正在对她使劲招手。 梅里莎揉揉眼睛,穿上了家居服去给他们开门。几位同学进来时都是一副相当愤慨的表情,两个男生走在前面,易翠兰走在后面拉着梅里莎,几人反客为主的走进了梅里莎的客厅。 “你弟弟呢?”一个男生问。 “楼上睡觉还没醒来。”梅里莎说。 “那就好,这件事情不要让小孩知道,当心吓到了,”易翠兰深吸了一口气,说,“梅里莎,你知道吗?日本对中国发动进攻了!” “啊!”梅里莎知道了,但她并没有感觉到惊讶,她感觉到的是一种类似“终于开始了”的感情,就像一直在等待着的另一只鞋子终于落地了一样。 “你好像不惊讶。”易翠兰说。 “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终于等到了,”梅里莎淡淡的说,“从哪里开打了?东北?沪城?还是” “是北京,北京外的卢沟桥,”一直没说话的男声拿出一张报纸摊在桌子上,“昨天晚上,他们在卢沟桥进行攻击了。” “卢沟桥?”梅里莎微微一愣,道,“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原本以为他们会在沪城抢先下手。” “我们要响应还在卢沟桥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这个男生说。 “应该怎么做?”梅里莎问。 “!春城是蒋先生所在的地方,目前就是整个中国的中心!我们要在这里发动,要让蒋先生和世界上所有对中国抱有不好念头的国家都知道呢吗,我们是做好了与他们血战到底的决心的,若要发动战争,就将他们置之死地!” 梅里莎愁眉紧锁,在原地踱着步子。 “里莎?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吗?”易翠兰问。 “当然不是,我自然要参加,”梅里莎说,“但是,我现在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北京已经开打了,东北、沪城等地方,包括春城在内,会怎么样呢?日本在北京发动战争,说明它的行进路线必然包括春城在内,我们能拦截多久?” “你这话什么意思?”最开始的那名男生气愤的说,“难道你觉得我们不能把日本定死在北京吗?” “王宝金,”梅里莎道,“事实上,我们并没有能与瀛岛打闪电战的实力,这场战争必然旷日持久。” “你觉得北京会沦陷?”拿着报纸的男生问。 “未必,”梅里莎凝重的看向了那张报纸,“军队确实有实力将日本定死,但我对中府没什么信心,我只怕那群政客会拖累军队的后腿,而这简直是必然的事情。” “政客难道会求和?或者再来一次不抵抗?”拿着报纸的男生紧张的问。 “不抵抗是不可能的,”梅里莎说,“但是,郭思名同学,你应该看过有关于东北的报道,在中府要求全力抵抗的时候,张汉卿还在考虑什么中立政策,所以,我怕会不会还有人把希望寄托在所谓‘谈判’这种流氓哄骗小姑娘的戏码上。” “应该不会吧?”王宝金迟疑的说。 “那可未必,也许有人觉得日本的这次进攻只是普通的日常挑衅呢。”梅里莎回答。 “我们应该怎么响应打仗的军人?”顾念问。 “只有请战了,”梅里莎说,“作为学生我们能做到的就是请战,将声势壮大,尽可能拉动各界的力量,你说得对,这里是春城,在这里发声能够传递到整个国家。” 两日后的清晨,梅里莎接到通知,学校今天停课了,大街上到处都是请战的学生,学生的即兴演讲分布在大街小巷的每个角落,梅里莎试着听了一会儿,觉得现在的学生都很有才华,关于在抗日方面的见解更是英雄所见略同,虽然更加激进一点,但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关于卢沟桥战役的消息铺天盖地的报道着,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纷纷,梅里莎去顾念家的饭馆吃饭的时候,看到饭馆里的人都在说这件事,就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 顾念正好也在饭馆帮忙,看到梅里莎很高兴的来找她说话。 “你还要忙,不用特意照顾我。”梅里莎说。 “不用,现在都没人吃饭,都在说话。”顾念说,“里莎,你听说了吗?日本这次是为了一个叫做志村菊花郎什么的士兵,才攻打北京的。” “是志村菊次郎,”梅里莎说,“好像是这个人上厕所去了,他朋友找不到,就上报了。” “哎,这么说是误会吗?”顾念问,“那么误会解除了,会不会就不打了?” “怎么可能,”梅里莎瞟了一眼碗里的菊花,说,“那位志村先生如果运气好的话,大概会被隐瞒身份,改名换姓送回国内,运气不好的话,就会直接被杀掉扔在卢沟桥附近的某个角落吧。” “哎?为什么?”顾念忙问。 “你以为日本找开打的借口找了多久了?”梅里莎叹了口气,“他们这次做梦都在笑吧?或者连志村这个人都是计划的一环吧,自己找机会潜入到北平藏起来,然后等同伴来解救,多好的打算。” “真无耻!”顾念说。 “你今天竟然没上街?”梅里莎问。 “我是很想去啦,”顾念说,“但是我妈妈怀孕了,她去医院做检查,爸爸就让我来帮忙了。” “是吗,恭喜啊!”梅里莎说。 “倒是里莎,竟然也没参加啊!”顾念说。 “我参加了,”梅里莎说,“但因为的队伍太多了,我们的人太少,被冲散了。” “而且在一群小孩子里面也是在太奇怪了吧!”顾念窃笑道。 “是啊,”梅里莎也笑了,“大家都是十四五岁的学生,只有我一个大人,好奇怪呢,很多人以为我是老师,很难堪呢。” “但是里莎真的很有勇气啊,愿意从国中念起重新上学。”顾念说。 “没办法,”梅里莎淡淡的笑着,“我的基础太差,这个世界,不懂新文化,连看东西都不清楚。” 两人正在说话,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冲进饭馆,手里挥舞着一张传单大声嚷嚷道:“快看啦!快看啦!第29军司令部通令全军‘卢沟桥即尔等之坟墓,应与桥共存亡,不得后退。’219团第3营吉星文在团长和金振中营长的指挥下浴血奋战!全中国的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请大家捐钱捐物,为卢沟桥抗战的官兵送上弹药粮食,让他们在前线安心战斗,不让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中国寸土,为保卫国土流最后一滴血!” 饭店内众人动容,随后有人问在哪里捐钱,这位同学挥手一指外面道:“市中心!” 他走之后,饭店里的人议论纷纷,顾念和梅里莎低下头,在心里翻了翻自己的小账本。 顾念问:“里莎有多少钱呢?” “挺多的,”梅里莎说,“我最近卖东西,挣了不少钱,我回去就捐点吧。” “我也是,虽然我没多少钱,但是我有很多年前爸爸送给我的一个金项链坠子。”顾念说。 “捐钱一定的,听刚才那个男生的话,蒋氏中府对抗击日本决心很大啊。”梅里莎说,“这样我就放心了,日本不可能通过卢沟桥的!” 春城的学生运动如火如荼的时候,沪城的风光却依然是旧日里的样子,总是带着纸醉金迷的色彩,仿佛每天都有最绚丽的生活在其中展开,人们的喜怒哀乐交织在一起,让这片土地充满了勾魂夺魄的魔性。 这一天,依然是沪城最普通的一天。沈醉穿着得体的西洋改良工装,脖子上挂着德国徕卡,带着黄色的卡其帽子,脖子上的领结看起来居然还带了一丝俏皮,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个名门出身的时尚记者。 沈醉站在门边,一张一张的谋杀胶卷,看着一个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从门边花枝招展的走过,顿时有种牙疼的感觉:那个叫白云的女人要真是公华学社的探子,只怕今天就能把沪城上层一锅端了。 沈沐芳穿着得体的西装,手上挽了一个带着半透明面纱的女人从沈醉面前走过,低声问道:“她来了吗?” 沈醉对着沈沐芳连拍了好几张,低声回答:“没有。” “你确定她今天会来吗?”沈沐芳问。 “不确定”沈醉回答。 那个带着半透明面纱的女人婀娜多姿的站在沈醉面前,笑了,继而发出了低沉的男声:“寿岂,你这小侄子还是一样有趣。” “岳南坪?”沈醉带着三分惊吓脱口而出。 沈沐芳狠狠地瞪了沈醉一眼:“谨慎。” 沈醉收回了吃惊的目光。 “我和岳南坪去看望顾道城,”沈沐芳说,“如果那女人来的话,记得盯紧了她。” “明白。” 沈沐芳走了以后,沈醉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进入会场的人们身上,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很快就在进来的人群里发现了自己等候已久的目标。 白云挽着另一个俏丽的女子一起走进了会场,神采飞扬的与走在她身边的男人交流,不时发出礼貌而动人的笑声,那男人仿佛受到了鼓励,更是情不自禁的侃侃而谈。 沈醉在最适合的时候举起手中的莱卡对着白云和她身边的人来了一次闪光灯,随后带着亲切自然地笑容面对白云:“嗨!” “陈沦先生?”白云惊讶的看着他,“怎么会是您?” “我的同事请假了,上司要求我来报到这次宴会。”沈醉笑着说,“见到你真高兴。” “我也是。”白云笑着说。 “能介绍一下吗,白小姐?”白云旁边的男人笑着说。 “当然,”白云笑着说,“这位是陈沦先生,是大公报的记者;陈沦,这位是李斐先生,从德国留学归来的国之重器。” “哎呀,这样的夸奖真是让我汗颜啊,”李斐笑着说,并看向了沈醉,“沈先生才是真正的国之利器,毕竟,现在的社会,只有记者才能告诉世界什么是真相了。” “谢您称赞。”沈醉笑着说,看向了白云,“你不是来采访的吗?” 白云笑着点点头:“是啊,就是采访李斐先生啊,我也没想到会在会场外面见到李先生。” “这真是缘分。”李斐笑着说。 “采访完了?”沈醉惊讶的说。 “还没开始,”李斐笑着说,“所以,我们就不打扰沈大记者了。” 白云也笑着看向了沈醉。 “请便。”沈醉让开了道路。 李斐颇有君子之风的携着白云向会场内走去,白云身后跟着一个俏丽的女子,女子脖子上挂着相机,手臂上挂着公文包。沈醉特意观察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记者常用的采访包,特意牢记了背包的形状等细节。 关于这次宴会,沈醉对白云的到来也是有过各种猜测的,他与沈沐芳对白云的目标做过各种分析,首先就是那位被称为上海王的先生,他手上扣押着公华学社的两个同党;其次是新任的上海一把手,拉拢此人对公华学社已被封锁已久的钱、粮、药后勤至关重要;再次是一个商人,这人有与公华学社暗通曲款的嫌疑,已经被蓝衣社盯上很久了,白云可能是来转移他的;再次是各个军队任职的高官,他们可能有公华学社需要的军情。 沈醉和沈沐芳研究了很久都不觉得公华学社会在这场宴会里杀人,除非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顾道城就是那个意外。 此人原本是不会来此次宴会的,但他非常欣赏的女演员来了,这位追星族就义无反顾的追来了。 顾道城这个名字或许有些陌生,但提起另一个名字就非常有名了。 顾顺章,梅家别墅外面射杀公华学社叛徒后一战成名,继而自己也叛变了的公华学社变节者,此人改名换姓后变了身份回到了沪城。 顾道城原本确有其人,顾顺章顶替了这个人的身份重新活跃在了沪城之中,顺便将公华学社在沪城仅有的根基,彻底的拔了起来,如果公华学社能放过此人,沈醉相信那一定是因为周少山死了。 既然周少山还康健如昔,那么顾顺章就必须去死。 但沈醉和沈沐芳不能让这人死了,现在的军部很需要这个人,他掌握着很多公华学社的绝密情报。 顾顺章深深明白,像他这样的危险分子,如果真的被蓝衣社倒空了脑袋,一定离死不远了,所以他很慎重的利用自己知道的东西,并接二连三的为蒋氏中府立下汗马功劳,在西安事变之后,很为军部长面子,因此被军部严密保护了起来。 沈醉和沈沐芳也因此被派来保护顾顺章,在倒空顾顺章脑袋之前,绝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宴会的客人们都已经进入会场了,沈醉也趁机离开了大门附近,在众多客人中游移,一点点的接近目标,在临近那个靠近角落被一盆如火焰般怒放的凤凰花半掩着的沙发座时,沈醉微微转过头,用眼角余光去看坐在沙发上的人。 白云如同最优雅的知识女性一样,侧过身子坐在沙发上,半点看不出这可能是个训练有素的间谍,而她旁边的陌生女人,那个让沈醉觉得有些眼熟的女性,却看上去有些拘谨,沈醉注意到她在坐下来的时候,极迅速的用眼角余光观测了周围的环境,随后她就规规矩矩的坐在白云身旁,乖巧的像是小白兔般无害。而她们二人面对的那个青年,则份外的绅士。 这桌人看上去就像是宴会上的每一位宾客一样,无害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沈醉拍下了两张照片,心中不由得思索了起来:她们的目标真的会是顾道城吗?这样的行事作风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来行刺一个杀手的,这种派头更像是情报间谍的行事作风。 难道还有别的目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你来我往 在沈醉默默观察白云等人的时候,白云已经与那位留学生李斐热情高涨的聊了起来。 “说起来,德国那边的形势不太好啊,我国在那里的留学生如今境况如何?”白云举着一杯香槟微笑着问。 “尚且安康,”李斐带着忧心的笑意说,“但德国确实越来越糟糕了,我就是为了逃避德国境内越来越狂热的反犹形势而回国的,白小姐,你没去德国,德国的情况我的天,那简直就是一群疯子在掌舵,将一条巨轮撞向冰山。” “留学生会遇险吗?”白冰问。 李斐迟疑了一下,说:“我感觉,一定会的,那里让我联想到东北,太可怕了。” “有多少留学生顺利回国了?”白云问。 “我不知道,”李斐回答,“我们这一批的留学生只回来四个,我没有得到其他人的消息,不知道现在的情形。” 沈醉举着相机,东拍一下,西拍一下,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情形,他的注意力在白云和李斐脸上溜了几圈,最后转移到了跟随白云而来的女人脸上。 沈醉总觉得,他应该见过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阴丹士林蓝的旗袍,肩膀上搭着浅蓝色的针织披肩,齐耳的长发就像每一个进步学生一样,那一张面孔看上去非常乖顺,就像一个听话的乖乖女一样。 这就是不对的地方,沈醉心里觉得,一个像她这样的进步女人,尤其是还做着近似记者工作的女人,她的性格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乖顺到近似封建女人的地步。 还有她的包,这个女人一直提着包,脖子上挂着的相机都没动过,一个记者怎么会这样失职? 沈醉暗暗提防起这个女人。 宴会场二楼,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举着酒杯坐在会客厅椅子上发脾气。 “沈老大,你这就不厚道了,当初你把我交给戴笠我也没说什么,毕竟那时候我还在被怀疑期间,但现在你就过分了,连我的私人生活你也要管?”顾顺章,不,顾道城不满的说。 “不,我对你的私生活没什么兴趣,但如果牵涉到公华学社,那就另当别论了。”沈沐芳说。 “公华学社,又是公华学社,”顾道城喷出一口烟,将烟屁股在烟灰缸里碾灭,“好像公华学社有多可怕一样,不就是一群丧家之犬。” “小心无大错,毕竟,您也经不起损失了。”岳南坪微笑着说。 卡啦一声,顾道城将手上的戒指也一起碾在了烟灰缸上,周少山带人吊死了他全家的事儿是顾道城心中最大的禁忌。 “禁声。”沈沐芳眼角的余光看向了岳南坪。 “是,老大。”岳南坪闭了嘴。 顾道城恶狠狠地看了岳南坪一眼:“你们怀疑的是哪个?” “你不能再擅自出手了,”沈沐芳说,“那个人我们跟了很久,她手上有我需要的情报。” 顾道城又点燃一支烟,自顾自的喷云吐雾,沈沐芳则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岳南坪则如同真正的淑女一样婀娜多姿的走向了大开的窗户,倚着栏杆向会场内眺望,面纱除了一半,巧笑倩兮的样子让会场内很多年轻人向楼上抛着飞吻。 “老大,我看到沈醉了。”岳南坪微笑着向楼下招手,低沉的男声与他婀娜多姿的外表搭配在一起让人略有些接受不了。 顾道城感到自己的眼皮有些抽搐,于是移开了视线,宁愿去看墙角的蜘蛛网也不再看岳南坪。 “目标还在吗?”沈沐芳问。 “在,在会场沙发上和一个德国留学生聊天。”岳南坪说,“沈醉在不远的地方给外国人拍照,伪装的很好。” “目标是一个人赴宴的?”沈沐芳问。 “看起来不是,还有一个女人,”岳南坪换了个姿势倚着窗户,微微侧过脸对沈沐芳说,“我觉得沈醉好像很关注这个女人,他所在的角度更便于观察这个女人。” “可能一号目标只是幌子,对这两个人都要重点关照。”沈沐芳微微抬起头看向了窗外。 “是。” “不用太过担心,”顾道城再次碾灭了烟屁股,说,“这场宴会的安保措施非常严格,无论公华学社想做什么,都不能全身而退话说,他们不是执行灭口任务的死士吧?” “伤脑筋啊”岳南坪晃了晃脑袋,“如果是灭口任务的话,很可能是死士。” “她们身上没有武器,”沈沐芳说,“如果带了武器,门口的安保人员会发现的。” “会不会有内应已经把武器放在会场之中了?”岳南坪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沈沐芳说,“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可能性比较低,如果真是死士顾老板还是不要出面了。” 顾道城迟疑的张了张嘴。 “你想说什么?”沈沐芳问。 “我在想”顾道城吞吞吐吐的说,“他们的目标真的是我吗?” “什么意思?”沈沐芳问。 “其实宴会的内部人员都知道,这次宴会其实是准备邀请一位大人物的。”顾道城说。 “谁?”沈沐芳问。 “一个日本人。”顾道城说。 “什么?”岳南坪惊讶的离开了窗户,径直走到了顾道城身边,扶着他的椅子背弯下腰,“顾老板,你可别开玩笑,眼下卢沟桥打的正是惨烈的时候,华国人人恨不得食瀛岛之肉咽瀛岛之血,你随随便便就邀请日本的大人物,难道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 “不是一般会引起争议的日本人,”顾道城说,“其实是日本的外交大臣主动说希望能参加这次活动。” “为什么?”岳南坪疑惑的问,“现在华国和瀛岛的状态完全就是不死不休,卢沟桥也罢,淞沪之外也罢,每次战役后抬走的尸体都顾不得掩埋了,日本外交大臣为什么会来参加这次宴会?我方为什么会同意?” “日本人为什么要来,这我还真不知道,至于我们这边嘛”顾道城说,“正因为要打仗了,所以有不少人希望得到一些内部消息,毕竟他们做生意的,跟日本有些往来,希望尽可能减小损失,也是可以理解的,军部这边也希望能刺探到一些消息,所以就促成了这次宴会。” “看来不管什么时候,汉奸都不会少了。”岳南坪说,“那么那个日本人来了吗?” “还没来,”顾道城说,“原本就准备在宴会后半段时间接待他。” “我先去下面探查一下,顺便去找沈醉,通知他这个消息。”沈沐芳从椅子上站起来,“岳南坪,通知其他人提升安保等级,还有” 顾道城看着沈沐芳漆黑的眼睛盯上了自己,不由得感觉心中发毛。 “顾老板就在这间会客室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要参加宴会,也不要随意离开。”沈沐芳说,“岳南坪,守着他。” 宴会场,翩翩男女都已经进入了舞池,在西洋音乐的悦耳声调中,一朵朵裙花展开就像春日百花盛开,男士们骄傲与自己的女伴,女士们则展示着自己的衣裙和妆容,往日里由雄鸟进行的展示在这里由女人们完成了。 沈醉已经不拍照了,拍的太多毫无疑问会引人怀疑,适当的休憩一下才符合一个整日忙碌的大记者的形象。 沈醉风度翩翩的靠近了白云那一桌。 “没有打扰吧?”沈醉笑眯眯的问。 “当然没有,”白云笑道,“李先生正在向我描述欧洲的自然风光。” “是的,”李斐推了推眼镜,道,“我认为欧洲的自然风光是孕育他们政治形态的摇篮,对这些的观测有助于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 “真无聊的话题,难道就没有人想去跳一支舞吗?”沈醉夸张的耸耸肩,转身面对谢梅黛:“白小姐既然已经佳人有约,可不能冷落了这位美丽的小姐。” 谢梅黛惊讶的看向了沈醉。 “能请你跳一支舞吗?”沈醉说。 谢梅黛有些慌乱:“抱歉,我不懂这个” 这不是撒谎,谢梅黛在梅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机会学会这些活动,逃到公华学社之后迫于严峻的现实也没有参加过与跳舞相关的活动——为了反围剿,公华学社已经很久都没有举办过有关跳舞的活动了。 所以,面对沈醉的邀请,谢梅黛首先升起的不是防备,而是尴尬。 沈醉惊讶的看着谢梅黛:“没跳过舞吗?” “是的,很抱歉,所以”谢梅黛尴尬的说。 “没什么关系啦,”白云笑着摆摆手,“可以让陈先生教你,这个舞会很合适啊。” “这个算了吧。”谢梅黛深深觉得不妥。 “来都来了,难道你回去能告诉你的朋友,你在舞会上连一支舞都没有跳吗?”沈醉笑道,“既然不会,就试着学一下吧。” 沈醉拉住了谢梅黛的手,趁她躲闪不及的时候将她轻轻一带,手腕微微反转,就将她引入了舞池。 轻柔的音乐在人们耳边响着,舞池中都是沉醉在舞蹈中的人,人们窃窃私语着,在舞池中摇曳,一次次缓慢的旋转带出一朵朵稍纵即逝的花。 舞会确实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忘记自己。 谢梅黛虽然从未跳过舞,但被人带着,她很快就适应了节奏,这种缓慢的舞曲不需要太复杂的技巧,她很快就跳的有模有样了。 “我名叫陈沧,目前在大公报的上班,是个每日里东奔西跑的记者,能有幸知道小姐芳名吗?”沈醉笑着说。 “谢珍珠。”谢梅黛说。 “真不错,名字也不错,舞也跳得不错。”沈醉称赞道,“你真的是第一次跳吗?” “是的,”谢梅黛拘谨的说,“以前都没什么机会。” “那真是可惜。”沈醉笑着说。 谢梅黛有些防备眼前的男人,微微抬起眼睛,看了沈醉一眼,又低下了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两个姐姐。”沈醉说。 “你还有姐姐?”谢梅黛说。 “是的,我出生在山西运城,家里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我的父母都是很老实的庄稼人,所幸我家有自己的地,不需要租赁地主的土地。大哥随他们,也在家里种地。二哥脑子灵活些,就做了走村串户的小贩,生意做得不错,我是家里唯一一个上过学的人。”沈醉笑着说。 “你还没说你的姐姐。”谢梅黛说。 “我的姐姐是最典型的贤妻良母,”沈醉无奈的耸耸肩,“就是封建的那种。” “她们裹脚?刺绣?对丈夫唯唯诺诺?在家不出门?”谢梅黛问。 “你眼中的封建女子是这样的?”沈醉笑了笑,“这种刻板的印象可不是一个记者应该有的。” 谢梅黛的眼神慌乱了一刹那,被沈醉看在眼中,但他故作不知。 “我比较喜欢标签人物,”谢梅黛掩饰道,“就是在一种类型的人物中找到共同点,便于素材整理。”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这样的习惯,”沈醉笑道,“毕竟记者并不是素材的搬运工,我们用自己的眼神发现现实,并将之记录下来以待进一步发掘。”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不是吗?”谢梅黛说。 “你说的很对。”沈醉说。 “沈先生是在哪里上的大学?”谢梅黛问。 “我没有上过大学。”沈醉笑着说。现在的大学生很少,只要用心就很可能发现他的身份是伪造的,所以沈醉不用那些看起来很辉煌实际很容易被戳破的伪装。 谢梅黛惊讶的看着他。 “你很吃惊,”沈醉说,“实际上我确实没有上过大学,我是国中毕业的,后期都是自学,所幸拜了一位恩师才得以进入新闻界。” “您的恩师是”谢梅黛问。 沈醉报上了一个很有名的报业人的名字,这人是美国人,在出版界很有些名声,是个绝对中立的人物,推荐了很多人进入新闻行业,沈醉的虚假身份也确实是被他推荐的,想要从这一点上发掘沈醉的现实情况实在有些困难。 “原来是那位先生啊。”谢梅黛失望的喃喃自语,这个人推荐的人物实在有些多,推荐区区一个陈沧实在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我们说了这么多都在说我,谢小姐呢?”沈醉笑着问,“不知可有幸得知谢小姐是那里人士?” “我”谢梅黛有些略微停顿之后,很顺利的告诉沈醉,“我是周庄人,父亲是个商人,我打小就跟他跑沪城和湖北两地,上学也是在沪城上的,所以说话有些沪城的口音,我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父亲早年去世了,母亲在舅舅家生活,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沈醉一眼就看出这是提前准备的身份,因为谢梅黛背的实在有些太熟了些,几乎听不出什么情感了。 “谢小姐是大学生吗?”沈醉笑着问。 “是的!”谢梅黛自豪的说,“我是长安大学的学生,国际新闻专业的。” “国际新闻?”沈醉惊讶的说,“长安大学不是在山区的吗?那里也有能开展国际新闻的能力?” 谢梅黛脸色一变,语气略有些僵硬的说,“陈先生,我们的大学是有很多有名的教授的,区区国际新闻当然不在话下。” “抱歉,我不是贬低你的大学,但是”沈醉摇摇头,“国际新闻专业不是有几个知名教授就行的,它必须要有最快捷的信息渠道,它的学生必须在最短的时间掌握最新的消息,并且要有足够的眼界来理解这些信息。” “你凭什么说我们没有呢?”谢梅黛激烈的说,“仅仅因为地区封锁?人们追求进步、追求自由的想法,并不会因为人为的封锁就能够阻挡!” “人类行为封锁确实不能封锁精神,但是能够阻挡拥有思想的人。”沈醉抱歉的笑了笑,“你不得不承认,在这个自由的国度,最不自由的就是思想。” “你也这么觉得吗?”谢梅黛神色稍稍缓和。 “别忘了我的家庭,”沈醉神色有些忧伤,“我其实并不是只能有现在的成就的,但有时候,你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谢梅黛有些神色黯然:“家庭出身是谁都不能选择的,由此而受到诟病简直是最愚蠢的。” “我们都说思想和才华决定人的未来,其实现实中,我们的未来是由出身决定的,”沈醉无奈的摇摇头,“因为出身不好,所以大部分人都觉得我们的成绩是偷来的,不能相信的。” “出身这种事情难道可以决定我们的心吗?”谢梅黛的手指在激动之下握紧了,沈醉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稍微有些疼痛。 “曾经我每天都因为自己的出身被否定,好在我熬过来了。”沈醉笑了笑,“我甚至感谢当初否定我的人,因为他们我才淬炼出了现在的自己,所以,遇到不顺心的人和事,就放宽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总能撑过来的。” “哈哈,你简直理想化的像个傻瓜!”谢梅黛微微咬了咬牙齿,说,“很多时候,有才华的人,就是被这些从出身看别人的傻瓜,埋没的。” 沈醉没有说话,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似乎激怒了谢梅黛,她瞪着眼睛,恨恨的说:“那群用出身否定别人的人,他们的出身难道真的是清白的吗?现在的假货那么多,谁知道他们用什么办法篡改了真相,还有那出身更不堪的,大喇喇的鄙视别人明明自己都是军阀家庭出身的” 谢梅黛低下了头。 沈醉微微转过身子,带着谢梅黛同样转了身,阻止了白云刺探的目光,再看看眼前已经被愤怒淹没的女人,她低着头,肩膀轻轻的颤动,沈醉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和脸庞的半个轮廓,沈醉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觉得眼前的女人很眼熟了: 她像梅里莎。 沈醉目光微微一沉,看向了会场二楼,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故人相遇 沈醉带着谢梅黛又跳了一圈,却从谢梅黛口再也中问不出其他的了,等谢梅黛的情绪平复下来,他就带着谢梅黛回到了白云身边。 “跳的真好,珍珠,”白云笑着说,“我简直不能相信你以前没跳过舞了!” “是啊,珍珠小姐跳的简直像在云端起舞一般浪漫,”李斐称赞道,“简直不能更好了。” “你们太过称赞了。”谢梅黛微红着脸说。 “你们呢?”沈醉笑着说,“为什么不去跳上一曲?” “我可是来采访的,”白云眨眨眼,“所以素材最重要。” 沈醉微微瞥了一眼他们旁边的座位,“谢珍珠”小姐背来的相机和袋子都在那里,动都没动过,哪里像是采访的。 “你们都在聊些什么?”沈醉随意问道,“总不会又是包办婚姻吧?” “哪里来的那么多包办婚姻,”白云笑道,“你可不要随意用自己的事情做参考。” “请原谅,我实在不明白妇女杂志还有什么材料可写的。”沈醉耸耸肩,“就算要采访海外学子,难道不是选择一个女性来采访更符合杂志的定位吗?还是说” 沈醉笑了笑,俯身在白云耳边低声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怎么样?李斐人不错吧?无论是长相还是别的?”白云也低声笑道。 “不会是真的吧?”沈醉低声说。 “为什么不呢?我年纪也不小了。”白云笑道。 “你们在说什么?”李斐感觉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没什么,”白云笑道,“陈沧先生向我推荐了一个好素材。” “确实如此。”沈醉叹道,着实感觉到这女人滴水不漏。 “啊,我看到我们亲爱的将军大人要出门了,”沈醉看到一个人物向外走去,随即站起身道,“我得去拍张照片,向总编大人表示我没有偷懒。” “快点去吧,也许你能赶上拍下他尊贵的屁股,希望上次他坐在你们报社记者脸上的事情不会影响到你的发挥。”白云咯咯笑着说。 “你太恶毒了!”沈醉也应景的开着玩笑,随即离开了白云的桌旁。 走到一个服务生面前的时候,沈醉拿起了一杯香槟,同时低声快速指示道:“盯着那边。” 服务生仿佛听而不闻的走向了下一个客人,但是沈醉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会再离开白云所在的位置范围。 沈醉随着那位将军大人的背影一同走出了宴会厅的小门,与将军的随从寒暄几句后分开,后进入了前庭之中,毫不意外的在中门外看见了沈沐芳的身影。 沈醉不经意的走到了沈沐芳身旁,借着花丛的掩映,低声道:“那个跟在白云身边的女人,不知是不是姓谢,是个思想激进分子,并且十有八九是公华学社的人。白云是节制她的人,而且是军阀家庭出身。谢珍珠的手有长期握枪留下的茧子,所以我断定她们此次应该是见红的灭口任务。” “她们接触了谁?”沈沐芳问。 “只有一个叫做李斐的留学生,此人没有在任何部门任事,也没有任何能与双边学社产生交集的机会,”沈醉偏了偏头,道:“或许李斐是在国外和公华学社有联系的,但是,这说不通白云为什么在此次宴会中只接触李斐一人。” “他们之前必定不认识,否则白云和谢珍珠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在此地相见,又或者,这是他们的计谋,李斐也是任务的一环。”沈沐芳思索了一下,道,“你确定白云和谢珍珠没有接触除了李斐之外的人吗?” “没有,他们一进门就在角落里聊天,什么人都没接触。”沈醉说,“不过,谢珍珠一路背进来一只相机和一个背包,那两个东西一直放在白云旁边没被动过。” “不管是真采访还是假采访,不至于这么的”沈沐芳脸色一变,“不好,那些不会是烈性吧?” 沈醉一愣:“不至于吧?白云也好,谢珍珠也好,明显不是死士,她们自己不要活?” “密切注意,看她们什么时候走!”沈沐芳说,“要真是,必定会在这个时间里引爆。” 沈醉一愣,正准备按照指示行动却突然停住脚步,转头对沈沐芳道:“不。” “什么?”沈沐芳抬起头。 “白云不是来执行必杀任务的,她是来要挟我们的。”沈醉说。 “什么?”沈沐芳不解。 “白云只是明面上的小卒子,她的背后还有指挥行动的人,”沈醉说,“白云进入会场之后什么都没做,事实是她也不需要再做什么了,后续任务已经交给下一环节的人了。” “你知道什么?”沈沐芳问。 “叔叔你一直在外面执行杀人任务,对百业学社现在的动静可能不太清楚,”沈醉道,“公华学社前段时间宣扬的人尽皆知的‘抗日七君子’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沈钧儒、李公仆、沙千里、史良、王造时、章乃器、邹韬,这七个人与蒋夫人的姐妹宋庆龄一起成立了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总部就在沪城,因为行为激进而且有勾连公华乱匪之嫌,早在去年11月22日就被当局逮捕羁押了。”沈沐芳目光微微一转,道,“你是说,她们是来营救那七个人的?” “这只是我的猜测,白云恐怕是想用这次宴会上的人来要挟蒋委员长释放七君子。”沈醉说。 “不可能,白云没有办法将这些人都阻拦在会场,如果这些人要走,白云还能拦住他们?”沈沐芳说。 “她又不需要将所有人都拦住,只要拦住一个或者两个重要的人就行了。”沈醉说。 “那个德国留学生?”沈沐芳怀疑的说,“那个德国留学生有什么值得作为人质的?” “这个”沈醉哑口无言。 “或许是因为她想作为人质的人,还未出现吧。”沈沐芳沉思道,他想起了顾道城所说的日本外交官,这倒是一石二鸟的好主意。 “如果是一般人被要挟,蒋委员长未必肯放过七君子,因为据说,七君子与西安事变有些牵连。”沈醉说。 “什么?”沈沐芳问。 “沈钧儒被发现在西安事变前夕发电报给张汉卿,要求他‘请命中央援绥抗日’,蒋委员长怀疑他们也是西安事变的策划者。”沈醉说。 “他还真是不要命。”沈沐芳思索着说,“想救这样的人,白云的人质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分量,卢沟桥前还在打着,白云抓了日本外交官,一来可以要挟蒋委员长放出七君子,二来还可以将蒋委员长逼到日本的对立面,让他除了抗日之外无路可走。” “日本外交官?”沈醉大吃一惊。 “顾顺章邀请了日本外交官来参加这次舞会,只不过那个外交官现在还没有来。”沈沐芳说。 沈醉愣住了:“在卢沟桥打的正激烈的时候,他邀请日本人赴宴?” “是的。”沈沐芳说。 沈醉怒了:“他想让世人怎么看待我们?” “顾顺章还管这些,只要嗅到了腥味,他那里还管得着别的。”沈沐芳讽刺的说,一向冰冷的脸上带出了一丝奇异的笑容,“如果白云的打算是这样,倒也不是太难接受,七君子无足轻重,外交官也与局势无补,但是要真的可以联公抗日,倒也” “叔叔?”沈醉难以置信的看着沈沐芳。 “我开玩笑的。”沈沐芳说,但他那冰冷的脸着实让沈醉乐不起来。 “叔叔,你早就想对付日本人了吧?”沈醉说,“百业学社内部一直就有要求抗日的人,你也是他们那一派的?” “是又如何,”沈沐芳道,“现在,不想抗日的才是异类吧,就连蒋委员长自己也是想要对付日本的那一类人,只不过,他对公华学社与日本的感情不相上下,并为此左右摇摆罢了。” “那”沈醉抓了抓耳朵,问,“我们让白云把局做成?” 沈沐芳一巴掌呼在了沈醉后脑勺,将他打的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你还有没有脑子?” 沈醉闭着嘴巴什么都不敢说。 “白云要是极端仇恨百业学社的人怎么办?等不来日本人,她直接将舞会上的人当做目标怎么办?”沈沐芳恨铁不成钢的将沈醉刚刚抬起来的头按下去,“需要我给你重复双边学社之间的爱恨情仇吗?” “不用了” 白云的目的基本上清楚了,接下来,只要把她的目标打发走,就可以自由发挥了。 沈沐芳令岳南坪上二楼守在顾道城身边,自己责令部下在会场外面拦截日本外交官的车子,只要日本外交官不来,白云的目标基本上就只有小猫两三只了。 沈沐芳重新进入会场穿梭,在诸多大人物中挑选贴近目标的人物,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现在距离舞会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白云等不来日本外交官,随时可能变化目标。 白云的目的是令百业学社释放“七君子”,往更深里挖掘是为了让百业学社放弃对公华学社的围剿,进而联公抗击瀛岛,但因为不清楚蒋委员长的想法,这个目的随时可能变化为“尽可能降低百业学社对公华学社的战斗力”。 所以,白云的目标只能是对公华学社有敌意的那一部分派系的人物。 沈沐芳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白云所在的角落,发现那里只有白云和那个德国留学生还在谈笑风生,另一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沐芳贴近了一个端着盘子的服务生,随手从盘子里拿起一杯香槟,低声问道:“另一个呢?” “那位小姐说要上厕所,小沈尾随她去了。”服务生低声说。 听说沈醉跟着,沈沐芳稍微放了些心,离开服务生继续在人群中穿梭,将那杯没碰一口的香槟倒进花盆,随后将空杯子放在另一个服务生的盘子上,低声道:“准备夺取目标的行李,可能是危险品。” 服务生微微点头,随后离开。 白云的任务如果是公华学社批准的,那么她们的目标必定不是军人,先不提白云和谢珍珠能不能制服军人,现在这种局势下还想通过杀死军人来达成目的,公华学社必定成为众矢之的,原本就本小利薄的公华学社承担不起这么大的损失,所以白云的目标必定是文臣,还是一个反对公华学社、没有太多保镖、本人在百业学社有较大影响力的文臣,并且这位文臣的风评可能还不太好。 沈沐芳将视线放到了会场中的某人身上。 沈醉尾随着谢梅黛走到了会场走廊的一个拐角处,这里确实是女厕所,沈醉不方便进去,于是眼睁睁看着谢梅黛背着相机进入了女厕所。 沈醉闪身进入了另一条走廊,但没有走远,而是躲在里面叹气:完了,谢梅黛的相机里面肯定是武器,这下子可该如何是好。他在拐角等着目标出来,心里则快速决定着该用什么办法制住这女人,思索了几十种办法却都觉得容易惊动旁人,半晌没个取舍。 沈醉在走廊拐角等了很久,终于见到谢梅黛出来了,谢梅黛的脖子上还挂着相机,看上去仿佛与刚才没什么不同,沈醉上上下下扫视了她的全身,不觉得那贴身的旗袍中能藏得下枪支之类的东西,顿时有些诧异了。 沈醉随着谢梅黛回到了会场,谢梅黛没有去见白云,而是自己在会场穿梭,看上去仿佛没什么目的,沈醉悄无声息的随着她在会场转圈,将她接触过的每个人都记了下来。 走到大厅柱子前时,一个服务生暗暗扯住了沈醉:“沈哥,好像出事了。” “什么?”沈醉问。 这个服务生焦急的说:“沈老大刚才让我注意一号目标,准备夺取一号目标随身的危险品,但是我靠近后才发现,一号目标随身的背包已经空了,里面的东西不知道去哪儿了。” 沈醉目光如电的盯住了服务生:“你确定?” “一号目标刚进来的时候,背包里是满的,这个我确定,”服务生哭丧着脸说,“但现在,背包已经瘪了,我借着送酒的时候摸了一下,里面除了一个硬皮本子什么都没了。” 沈醉突然觉得不妙:白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角落,有人过去必定会引起他的警觉,既然没有什么人靠近白云的桌子,能拿走背包里东西的只能是刚刚去了趟厕所的谢梅黛。 想到谢梅黛搭在手臂上的披肩和那个相机,沈醉顿时脸色大变:“不好!快去女厕所,她们有同党去那里拿东西,务必将人截住!” 沈醉令那个服务生盯着还在会场穿梭的谢梅黛,自己飞快的冲去女厕所,等他到达女厕所门口的时候,女厕所外面已经挂上了“清洁中”的牌子,沈醉一脚踹开门,举枪对着里面,却将里面的人惊得猛然回头。 这一回头,两人都愣住了。 “啊呀,可真是难得,”门内佳人巧笑倩兮,看上去美颜如画,却让沈醉眼皮抽搐,佳人却仿若不知,只笑道,“沈先生,宿州一别,别来无恙?” “邦汉”沈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 “让沈先生见笑了,”邦汉对自己身上打眼的少数民族风情装束视而不见,只对沈醉笑道,“可是我的脸仿佛有些招人,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沈醉看着邦汉,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你是白云任务的下一个环节人物?” “让您操心了。”邦汉脸上笑容不变,却是陡然在狭小的厕所间悍然出手,直接从厕所小隔间里拉出一挺刚刚组装好的德国枪械,“沈先生,得罪了。” 德国枪械喷吐的火舌直接吞没了厕所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调虎离山 在邦汉出手的那一刹那,沈醉就地一滚,扑到了走廊上,喷吐的火舌淹没了厕所门走廊对面的墙壁打成一片坑坑洼洼。 突然出现的枪声惊动了四周巡逻的警卫,这个角落之外顿时人声鼎沸。 沈醉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邦汉走出了厕所,急忙乱滚带爬的窜进了另一条走廊,身后留下了一连串弹痕。 “他哪里来那么多子弹!”沈醉又惊又怒,顿觉邦汉进入会场的同党不止白云和谢珍珠,必定另有其他人。 “沈先生,我很遗憾在此处看到阁下,”邦汉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当年宿州一见,只觉少年英豪,虽是养妓子的山匪,却值得我折节相交,谁知后来何成浚决战冯阎联军,百花盛宴计定乾坤,实在让我大吃一惊,这才明白原来阁下也是蒋氏中府中人,顿觉一时瑜亮。” “你这家伙,明明是个粗糙武夫,说话学什么酸文?”沈醉的悄悄探出墙角,“你不是周瑜,我也不是诸葛,更没什么交情,就别在这儿攀关系了。” “我上次说过的话,现在依然有效,”邦汉的声音越来越近,“你要不要跟我走?” “你当我傻呢?”沈醉话音未落,就向声音所在的方向连开数枪,随后,也不查看战果,直接就向远处转移。 “妈的!”邦汉暴怒的一声怒吼,直向前抢过几步,再次开枪扫射,但这时,沈醉所在的走廊已经空无一人,邦汉见状,只得又骂了一声,随即回身,转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沈醉好不容易逃离了邦汉的扫射,刚入花园就遇到了沈沐芳。 “怎么回事?”沈沐芳问。 “白云的同伙,一个彝族男的,”沈醉说,“刚刚在女厕所里和谢珍珠交接了一把德国枪,连射的那种。” “什么枪?”沈沐芳问。 “不认识,”沈醉说,“看起来是典型的德国枪,但是哪一种都不是,有点像勃朗宁,具体的型号不知道,应该是新型的,具体射速、射程、装填多少弹药,都不清楚。” “公华学社穷的很,哪里来的渠道买新枪?”沈沐芳身后有人说。 “公华学社在欧洲可是有分社的,淘上几支德国新货还不容易?只是整军装备是没那个财力的。”沈沐芳说,“那个彝族人去哪里了?” “从逃出来后没见他跟来,不是去会场就是上二楼了。”沈醉说。 “会场现在还没什么大动静,他一定是去二楼了。”沈沐芳说,“你们去封锁会场,疏散参加宴会的人,密切关注白云和谢珍珠,不能让她们挟持任何一个人。” “明白!”沈醉和跟随沈沐芳的男人立刻答应,转身执行任务去了。 沈沐芳看着他们离开,回头进入了沈醉刚刚出来的走廊,直上二楼而去。 顾道城心里暗暗后悔着。此次宴会是他假借一位熟人的身份举行的,主要是为了能让他重新回到沪城的上层社会,他紧紧抓着瀛岛与华国的争端,巧妙的引导沪城上层人士,营造出一种他在瀛岛和华国均有话语权的假象,使尽了移花接木与狐假虎威的法子,原本是真的在瀛岛和华国都笼络到了一批人,眼看着就能成事了,却在今日功亏一篑了。 那日本外交官要来他的宴会,原本是让顾道城非常得意的,华国与瀛岛的争端让两国人水火不容,与瀛岛来往毫无疑问会让他身败名裂,但那位瀛岛客人外交官的身份却恰恰避开了这一点最危险的地方,好处却一点不会少,顾道城原本是非常为此得意的。 可是现在公华学社却在其中掺了一脚,那位瀛岛客人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可真是要大祸临头了。 顾道城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情不自禁的站起身,走到了一处壁橱前,打开了壁橱里的抽屉,从中拿出一把,细细的检查起来,那公华学社的人若是来了,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顾道城感觉自己的手很稳,他的气息也很平静,他深深觉得,自己还是处于一个杀手最巅峰的阶段,他本来做的就是亡命的买卖,也不惧什么公华学社的死士、探子、枪手之流,他一手铲除了公华学社一半以上的骨干,原本就是不死不休。 邦汉进入二楼,谨慎的贴着墙快速行进,在靠近谢梅黛所说的房间之后,他谨慎的抬起了手中的枪械,站在原地犹豫而没有贸然进入其中。 邦汉心里明白,楼下已经闹了那么一场,顾道城很可能已经得到消息了,但他没有时间离开这个房子,所以一定就在里面,说不定就在门后,等着自己进去,所以他一定要谨慎。 邦汉突然冲过去对着门开枪,轰鸣的枪械直接将大门打成了筛子,确定门后没有埋伏,邦汉直接踹开了破破烂烂的木门进入房间。 正对着邦汉的是面对舞场的开放式小阳台,那里空无一人,而在房间的左侧,他清晰的看到了沙发上坐了一个带着礼帽的人影。 枪械的轰鸣声再次响起,但这次却不像邦汉所以为的那样顺利,没有鲜血和惨叫,只有一种“扑簇簇”的仿佛打中棉被的声音。 邦汉一惊,察觉一声枪响之后,他就地一滚,躲到了一个柜子后面,侥幸躲过了枪手的致命射击,但却在腰部渗出了红色的痕迹。 该死!邦汉在心底暗骂,小心翼翼的去看对面。 在他对面,他刚刚射击的方向,整个塌下了数面屏风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很高的屏风,上达屋顶,下抵地板,正对邦汉的方向是写实的、与室内装饰摆设一模一样西方画作,一张画着沙发和人影的画作已经被邦汉打成了马蜂窝。 在昏暗的房间内,邦汉正是被这样的东西迷惑了,以为是目标坐在沙发上,对着画作开枪,以至于被潜伏的敌人击中了。 倒下的屏风后面露出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长发的男人,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裤子,他举着一支对着邦汉的方向,随手甩下一个东西,只那一刹那就不见了了踪影。 岳南坪邦汉认出了对方,随后被对方扔下的东西吸引了,他不顾被射击的危险冲了出来,一脚将那个东西踢出了房间,向着露台的方向踢去。 圆圆的没有落地就在半空爆炸,舞场内还来得及未被疏散的人群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和呼喊声在会场内此起彼伏。 邦汉向着岳南坪消失的地方冲了过去,却看到地板上有一个洞口,联通了下面仿佛是化妆间的地方,岳南坪已经不见了踪影。 邦汉没有从这个洞口下去,而是冲向了小露台,在他跨在小露台栏杆上的时候,沈沐芳冲了进来,电光火石之间,沈沐芳举枪向邦汉射击,邦汉立刻俯身从露台上滑落,沈沐芳一边射击一边追击了过去。 邦汉将踢向会场的时候,沈醉正在会场之中截击谢珍珠,谢珍珠果然是有枪的,在伪装成服务员的蓝衣社成员即将抓住她的时候,谢珍珠一把抓住了正在她对面的白云作为人质顶在了那人的前方。 “珍珠!你疯了吗?快放了白云!”刚刚还在白云身旁,却被谢梅黛一脚踹开的李斐惊叫道。 “小姐,你是不是在开玩笑?”这名服务员冷笑着说,“你拿自己的同伴威胁我们?” “她不是我的同伴,”谢梅黛冷笑道,“我只不过利用她进入会场罢了,她叫陈白冰,笔名白云,是陈济棠的女儿!” 服务员愣住了:“没听过陈济棠将军有这么个女儿。” “陈济棠有几个女儿还要向你报告吗?”谢梅黛冷笑道,“想让她活命就让开!” 服务员顿时进退两难。 “快让开!”李斐对着服务员惊叫,“千万别伤害无辜的老百姓!” 沈醉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会场,躲在人群后方观察谢梅黛那边的动静,见状诧异的问身边的另一个服务员:“白云真是陈济棠的女儿?” “这个我只是知道陈济棠有几个女儿,分别叫什么名字,”这人回答,“但是我不清楚他女儿的长相。” “陈白冰”沈醉问。 沈醉身边的服务员摇摇头:“陈济棠没有叫陈白冰的女儿。” “所以谢珍珠在说谎?”沈醉问。 服务员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的专长是刑讯,根据我的经验,从这个谢珍珠的肢体语言所表现出来的特点来看,她不像是说谎。你不也说白云可能是军阀女儿吗?或者陈白冰也是假名也是说不定,毕竟现在的记者谁没几个笔名,你不也是?” 沈醉迟疑了一下,道:“陈济棠已经下野,而且就要出国了,他女儿死于公华学社之手,怪不到我们头上吧?” 他面前的同伴耸了耸肩:“据说前不久,蒋委员长刚刚派黄镇球去安慰他了,陈济棠要出国就是接受了蒋委员长的橄榄枝,你若还是觉得无所谓,我们也认了。” 沈醉顿时感觉到了森森的牙疼感。 就在沈醉迟疑的刹那,邦汉从二楼露台滑落下来,落地就开枪,那把陌生型号的枪械直接扫倒了谢梅黛面前的几个服务员。 沈醉与自己身边的那个服务员连忙趴了下来,对着邦汉的方向连连射击。 邦汉一把拉过不远处的李斐,抵着他作为人质冲了出去,谢珍珠也拉着白云紧随他身后。 沈醉连忙追了过去。 邦汉一手抓着枪支,一手抓着李斐急匆匆的向前走,他腰部泅出的血迹沾湿了衣服又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你受伤了?”白云问。 “子弹穿出去了,没伤要害,不要紧,”邦汉说,“这个人小谢你带着。” 邦汉一把将李斐扔给了谢梅黛,谢梅黛不甘不愿的放开了白云,抓住了李斐,邦汉则对白云道:“你去吧。” “我明白。”白云说。 “白云,这是怎么回事儿?”李斐有些惊恐的问。 “别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白云对李斐笑了笑,“只是有事请你帮忙,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你出事的。” 白云随即瞅准空隙离开了邦汉和谢梅黛。 白云离开后,邦汉带着谢梅黛和李斐拐进了宴会场后门外的巷子里,邦汉将谢梅黛与李斐塞进了一辆接应的车子里。 “你带他走,我引开沈沐芳,”邦汉道,“这次是我失策了,没想到顾道城也在这里,将沈沐芳和岳南坪也招来了。” “我怎么和你联系?”谢梅黛忙问。 “不用和我联系了,要是我侥幸从那个狼人手中逃得一命,一定会去找你们的,”邦汉道,“你的枪给我。” 谢梅黛将自己的给了邦汉,子弹也一起递了出去。 “快走。”邦汉对接应的司机叮嘱了一声,司机立刻发动汽车离开。 汽车即将离开的一刹那,从旁边屋顶上落下来一个人,直接落在了车顶上,手上的的德国军刀直接透过车辆顶棚扎进了汽车后座里,车里传来一声负痛的惊叫。 “岳南坪!”邦汉惊叫,抬手举起谢梅黛的对车顶射击。 岳南坪俯下身子躲避子弹。 邦汉开了一枪落空后没机会再开第二枪,沈沐芳的子弹直接打中了邦汉的,以至于那支枪脱手而出掉在街上。 汽车启动了,在街道上呈s行轨迹乱冲乱撞,岳南坪也没机会再抡刀子了,紧紧抓着汽车顶棚不放,防止自己被甩出去。 谢梅黛从接应的司机手里接过备用的,将手臂探出窗外对车顶射击。 岳南坪为了躲避子弹,一时不察被从车顶甩了下来,滚落在大街上,车子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沪城的大街小巷里。 却看邦汉对上沈沐芳,且战且退,一直在巷子里游移,对沈沐芳造成了很大困扰。 顾道城假托他人之名举行的这次宴会是在沪城新新饭店举行的,新新饭店是沪城有名的销金窟,华丽的舞场让诸多名流在此地夜夜笙歌流连忘返,会场前方大门对着的是正街,后方小门面对着的则是杂乱无章、错综复杂的小巷子。 这些小巷子是依靠新新饭店生存的小人物的避风港,送菜、送水、送酒的各种小贩,洒扫的妇女,管理花木的园丁,服务员和门童,花枝招展的舞女们,还有依靠这些人的衣食住行为生的人,都住在这里。三教九流汇集的结果就是,这里乱搭乱建的现象比别处更严重些错综复杂的蛛丝小径在这里自由的蜿蜒,就算是常驻民,也可能迷失在其中找不到回家的路径,邦汉和沈沐芳这样的外来户更是如此。 邦汉不需要认路,他只需要尽可能的逃离沈沐芳就行了。 沈沐芳也不需要认路,他只需要紧紧咬住邦汉就行了。 邦汉在小巷子里左右穿梭,沈沐芳则在后方紧追不舍,邦汉在巷子里左右突进,沈沐芳则像一道鬼魅一般紧紧咬在他身后,邦汉一边向前跑一边时不时回头开一枪,而沈沐芳双脚不断交替着在地上变换动作,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前进的每一个走位都保持在零点八秒以内,以至于邦汉根本连瞄准都做不到,只能胡乱开枪。 走过一个酒坊,邦汉瞅准了墙边的大缸,两步登上去,就扒上了窗户,脚下一蹬就上了房,回头往大缸上丢了一个手榴弹,头也不回的跳进了室内。 大缸被手榴弹炸开了,溅射的弹片和陶片向四周散落,相比子弹也惶不多让。 沈沐芳躲避爆炸已经浪费了几十秒钟,墙角又没了垫脚的东西,墙体也已经开裂,要想追击更是危险了很多。 沈沐芳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几步上前手指抠住墙体炸裂的缝隙,微微一晃身体便轻摆而上,脚尖交替踩着裂缝攀登,身子忽地拔高,不过是一眨眼间,便已经攀到了邦汉逃生的窗口,一个翻身进进入了室内。 他刚刚进去,刚才攀登的墙体就轰然坍塌,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壁,尚余半间屋子仍然存在着。 “目标发现。”沈沐芳站在半边楼上,看着渐行渐远的邦汉,如同最精密的机械一般,端的刺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狭路相逢 邦汉成功耽误了沈沐芳的时间,只要他再向前一点点,接应他的车辆就在前方,他已经看见了前方的车子了,那是一辆载人摩托,还印着瀛岛的军旗标志,这也是能避免多方检查的有效手段。 “任务完成,走!”邦汉喜出望外,高兴的对来接应他的人招手。 那人戴着鸭舌帽,对他的方向伸手。 一个人影从那人的头顶落下来,手持长刀像是从天而降的猎食兀鹫,准确的落在了载人摩托上,那个邦汉心心念念的接应人倒了下去,从摩托上摔到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了。 “什么成功了?”岳南坪伸出舌头,舔过溅射到嘴角的血迹,狰狞的看着邦汉。 邦汉抬手举起手中的德国枪。 “别唬我,我计算了,你哪里还有子弹?”岳南坪说道,直接面对邦汉扑了过去。 一声枪响。 岳南坪趴在了地上,忍着剧痛向后一滚,同时抬手射出手中的长刀。 邦汉迅速偏过头,长刀擦着他的头发狠狠的扎进了背后的墙壁里,他直接扔了已经没有子弹的德国枪,再把另一把塞进腰带,顺手拔出刀子,直接对岳南坪杀了过去。 沈沐芳远远奔来,眼看着岳南坪的吃饭的家伙就要告别主人了,心急之下,抽出自己的尖头铁杆,像扔标枪一样扔了过去。 破空之声直袭邦汉后脑勺,邦汉挥刀向岳南坪的刹那,一个趔趄向旁边躲去,长刀堪堪擦着岳南坪的脖颈歪向旁边,在他胸口划出一长道血痕。沈沐芳的铁杆也擦着邦汉的耳朵边飞了过去,然后钉在岳南坪头顶上,两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邦汉伸手捂住之前被岳南坪打伤的腰部,摸到满手的血让他想起了宾馆的水龙头,再看看即将赶来的沈沐芳,邦汉忍痛放过了岳南坪跨上摩托疾驰而去。 沈沐芳赶到了岳南坪身边,见他还清醒着就想去追邦汉。 “寿岂。”岳南坪连忙喊住他,快速说道,“邦汉说他任务完成,我怀疑我们被他调虎离山了。” “什么?”沈沐芳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快回去。”岳南坪说。 “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不如先把这个”沈沐芳的眼神定在了渐行渐远的邦汉身上。 “沈老大!”岳南坪快哭了,“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不能把我仍在这儿!我腹部中枪了,脖子上的血管也被划开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我不能死在这儿!” 沈沐芳只能停住脚步,走向了岳南坪,从腰带内侧巴拉出一卷绷带,又从裤子边上摸索出几包药剂和针剂,利落的给岳南坪打针包扎:“我迟早被你们这帮拖后腿的给害死。” “宴会那边”岳南坪问。 “有沈醉在,出不了大乱子。” 但是沈沐芳还是乐观了,当他带着岳南坪回到已经清空的宴会场的时候,沈醉正对着顾道城的尸体沉默。 沈沐芳将岳南坪交给自己人,立刻上楼去找沈醉看现场。 “怎么回事?”沈沐芳问沈醉。 “白云来刺杀顾顺章,”沈醉说,“我就打算杀了她。” “你失手了?”沈沐芳问。 沈醉歪了歪头:“没有,我把差一点就把白云钉死了,追到了宴会场外,她被人救走了。” “那,顾顺章”沈沐芳指了指已经死透了的顾顺章问。 沈醉歪了歪头,面对着沈沐芳:“小叔,你觉得是谁下的手?谁能下得了手?” 沈沐芳一愣,靠近去看顾顺章,发现顾顺章是在完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被杀的,身上的痕迹份外的熟悉,然后沈沐芳对那种熟悉的手段沉默了,继而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名字:“徐恩曾!” 沈醉在沈沐芳后面吐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顾顺章可是徐恩曾手下的的人啊,他投靠徐恩曾后可是给他立下了汗马功劳的,难道就为了和叔叔你的恩怨,徐恩曾就要对顾顺章下死手?” “当然不是,”沈沐芳冷笑道,“顾顺章爬的太快了,已经威胁到徐恩曾的利益了,而且顾顺章胃口太大,他迫不及待想要拥有自己的独立组织,不少人都对他起了防备之心,徐恩曾不过是看到了这一点,想顺手让我给他背个黑锅罢了。” “徐恩曾”沈醉低头想了想,顿时有些后怕:“蒋委员长难道是想秋后算账吗?” “这跟蒋委员长有什么关系?”沈沐芳问。 “小叔你好歹关心一下我们的内部争斗吧,你这样将来一定会被灭口的!”沈醉惊恐的看着沈沐芳。 沈沐芳不解的看着他。 沈醉眼角抽了抽,叹气解释道:“徐恩曾是蒋委员长的人,蒋委员长在长安被囚禁的那段时间,几位头儿就是邓文仪、贺衷寒他们,因为得不到蒋委员长的重视,就打起了其他主意,他们跟何应钦一样,想借公华学社的刀来杀人,支持武力解决长安事变,谁知蒋委员长平安回来了,于是” 沈沐芳只是不太了解内部派系争斗,又不是傻,沈醉一说,他立刻就明白了:“蒋委员长想要解散蓝衣社?” “应该是吧,否则徐恩曾为什么这么拼命?一边表现一边还要踩别人。”沈醉说。 沈沐芳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抬腿向外走去,道:“把顾顺章清理了,我去向上级汇报。” “小叔,你还没说,你有什么打算呢。”沈醉说。 “我能有什么打算,”沈沐芳一边走一边说,“不管他们怎么处理蓝衣社,我还是要做和现在一样的事情,蒋委员长舍不得我这把刀,不会把我和邓文仪他们一起处理了的。” “可能更糟,”沈醉面无表情的说,“邓文仪出了事,大不了辞职下野,但你不一样,蒋委员长不会让你下野的。” 沈沐芳头也不回,抬手挥了挥:“放心,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沈沐芳下楼的时候,正看到岳南坪坐在沙发上把玩捡回来的邦汉扔掉的那把德国枪。 “寿岂,你来看看,这把枪可好玩了。”岳南坪笑嘻嘻的说。 “你不去医院?”沈沐芳问。 “去什么医院啊,百业学社最好的军医不就是你,”岳南坪头也不抬的拆卸手里的枪,“我伤的没那么重。” “这什么枪?”沈沐芳问。 “不是德国枪,”岳南坪笑道,“这是一把私人订制的改装枪,用勃朗宁的底子,加上土产的零件。” “威力比勃朗宁强多少?”沈沐芳问。 岳南坪摇了摇头:“并没有强多少,反倒是在射程上有所降低,土产零件的质量导致枪的寿命也非常短暂,载弹量倒是比一般的枪多出一半,但却比勃朗宁容易咔膛。” “有什么意义?”沈沐芳问。 “不知道啊,”岳南坪摇了摇头,“这样改装的枪,整体来说是比勃朗宁评价要低一等的。” 沈沐芳接过岳南坪的枪,一边看一边思索:“难道是公华学社用报废的破烂自己改的?” “不太可能,”岳南坪说,“这把枪的所有零件都是崭新的。” “崭新的”沈沐芳又陷入了沉思。 沈醉处理了顾顺章的遗体,下楼就看到他们在大厅里对着一把枪发呆:“怎么了?” “邦汉留下了一把枪,我和寿岂在研究。”岳南坪说。 沈醉走过去,岳南坪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沈醉瞧着叔叔手上的枪,沈沐芳已经把枪拆卸光了,正在打量一个土产零件,沈醉也顺手拿起了另一个,拿在手上掰了掰,沈醉灵光一闪,问:“这把枪的成本一定很小吧?” 沈沐芳眼光一闪,开始对比土产零件和原装勃朗宁零件的区别,他的脸色渐渐变了:“公华学社难道有兵工厂了?” 沈醉和岳南坪都是一惊:“不可能吧?” “土产零件的钢材不需要太好的,一般的小钢铁厂就能出产,按照这种成本,公华学社没准能武装一大批人。”沈沐芳说。 “要是能留下那个邦汉就好了。”岳南坪遗憾的说,“他一定知道这些秘密,可是”岳南坪伸手捂住自己的伤口,骂道:“他娘的,不愧是打过台儿庄战役的强人。” “邦汉打过台儿庄?”沈醉问。 “要不是那样的牛人,你叔叔我怎么会受伤?”岳南坪说。 沈醉眼睛微微一斜,对他借着沈沐芳在口头上占自己便宜的事情有些反感:“你就吹吧,要真是那样的牛人,为什么要用刀砍你的头?那么近的距离,他不是有枪吗?一看就知道是新手,就知道装逼。” “这你就错了,”岳南坪笑了,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邦汉不是不用枪,而是他的枪没子弹了,不管是我们缴获的这把,还是他打伤我用的那把,都没子弹了。” “你怎么知道?”沈醉笑了笑,“难道说在我叔叔追杀他的时候,他还能记得给你留一发子弹?” “邦汉里的最后一发子弹,不是给别人留的,”岳南坪笑道,“那是给他自己留下自杀用的,只那一发,他在最后给了我。” 沈醉有些难以置信。 “光荣弹,”岳南坪说,“公华学社有为自己留下最后一发子弹的习惯,为了不做俘虏。” 沈醉心下微微一沉,邦汉的枪到底是不是谢珍珠给的?她又是从哪里来的枪?想到了那个与梅里莎有些相似的女人,沈醉微微抬头,问:“小叔,白云身边的那个女的,假名谢珍珠,你知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白云身边的女的?”岳南坪抬起头想了想,“就是那个带走人质的坏了,人质呢?” 沈沐芳慢了半拍的想到了那个被劫持的男人:“他叫什么名字?” “李斐,德国留学生。”沈醉说。 “有什么背景?”沈沐芳问。 “不清楚,据说刚刚从德国回来,白云在宴会上一直粘着他,我最初还怀疑他是白云的目标呢。”沈醉说。 “为什么?”岳南坪问。 “白云在宴会上真的一直留心李斐,其他人她都没关心过,还特意将李斐带到宴会的角落,不让别人靠近他们,”沈醉说,“就算是最后开打,白云都紧紧跟着李斐。” “查一下那个男的,”沈沐芳说,“他是哪一批的留学生?” “不清楚,”沈醉遗憾的说,“除了说他是国之重器,白云没透漏其他。” “国之重器”沈沐芳沉思了一下,说:“查一下留学生名单有没有叫李斐的,重点检查德国军事工业和钢铁工业相关学科的留学生,看看有没有中国人就读。” “军工和钢铁”岳南坪一愣,将难以置信的目光移到了沈沐芳手里的零件上。 “一石二鸟,公华学社还真是好手段。”沈沐芳冷笑着将手里的零件扔在了桌子上。 这件事并没有让蒋氏中府头疼多少,瀛岛才真是要操心的东西,沪城这边明争暗斗,卢沟桥依然战火连天。 蒋氏中府抗战的决心或许确实挺大的,但他们瞻前顾后,顾虑太多,终究还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众人最开始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卢沟桥战役爆发后,日本在桥头死磕了许久,却被中方军队牢牢地钉死在了桥头,几天也不得寸进,于是日本要求和谈。 日本说:那什么志村不过是个小芝麻,哪里值得我们大动干戈呢?我们来谈一谈,或者给志村遗孀赔几毛抚恤金就能解决这件事了,何必打架呢? 于是蒋氏中府就迟疑了,或者可以谈谈吧? 双方先后三次和谈,达成的协议都被狮子桥的隆隆炮火吹上了西天,而日本却借着谈判的机会暗度陈仓,偷偷增了兵。 到了七月底,纠结在狮子桥地区的日军已经达到了六万以上,但是蒋氏中府对此却有些准备不足,眼睁睁的让日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完成了军事部署,甚至还占领了廊坊。 蒋氏中府的一个将领名叫刘汝珍,在此次战斗中,日本曾想故技重施,像占领廊坊一样通过刘汝珍驻守的紫阙门占领蓟城,刘汝珍玩了一招关门打蛇,将日本的队伍夹断在了紫阙门内外,想将他们分而击垮,但日本方面发起了外交抗议,于是蓟城方面要求刘汝珍放过这些日军,刘汝珍只能眼睁睁看着到口的肥肉都溜走了。 随后,日军向蓟城发动总攻,佟麟阁、赵登禹殉国,许多在此前投笔从戎的学生军也献出了生命,蓟城陷落。 然后在七月的倒数第二天,天津失守。 七月的最后一天,公华学社的努力终于产生了良好效果,曾经让公华学社和百业学社纠结已久的“七君子”出狱了,两个学社终于达成了合作抗日的意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空袭春城 8月12日,梅里莎押送一车粮食前往粮食局,这些粮食是要捐献给前线的。 梅里莎在狮子桥战役结束之后捐献了最后一次金钱,之后就没打算再捐钱了,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梅里莎总觉得身上必须屯一点钱才能安心,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能够用来收买一些物品、消息,或者人。但什么也不捐也不是梅里莎的风格,于是对于伊甸园源源不断的物产她就没什么顾虑了,一车又一车的粮食、干果、水果送进了粮食局和爱国商人所开的工厂,用来支援前线抗战。 送完粮食局的粮食,梅里莎又把一车蔬菜送往了一个工厂,这个工厂的老板姓谢,他的工厂能够制作脱水蔬菜和水果罐头,已经免费供给前线好长时间了,梅里莎的水果和蔬菜大半都是给了这家工厂。 送完蔬菜,接受货物的老板娘欣慰的笑了笑,对梅里莎说:“还是你送来的东西最好,这么好的菜和果子,要是拿去卖,一定能卖不少钱,太谢谢你了。” “我只是做了能做的事情,”梅里莎说,“仗还会打很久,我能做的只是杯水车薪。” “快别这么说,我们中国有这么多人,每人来一杯水,都能淹了小日本,不就是一个小岛嘛,怕啥!”老板娘豪爽的笑道,“来,里莎,进来喝杯水,还有我们新出厂的罐头你带一点回去吧,我改了配方。” “那么谢谢老板娘了。”梅里莎笑着跟着老板娘进去了 这家工厂既是生产的地方,也是生活的地方,老板和老板娘的家也在这里,就在仓库的二楼,六间装修朴素大方的房间就是老板和老板娘的家,他们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也一起生活在这里,如今大儿子已经参加工作,二儿子和女儿在上学,此刻并不在家中。 当老板娘带着梅里莎上二楼的时候,老板正与三个人在露台上说话,梅里莎一看见其中一个人就愣住了。 “啊,里莎来了。”老板和蔼的笑着,“谢谢你每天送来的物资。 “不客气。”梅里莎说。 “哦,真是好久不见了。”老板旁边,那位梅里莎很久不见的人笑着对她点头。 “你好,周少山先生。”梅里莎说。 “你好。”周少山笑着说。 “原来你们认识,”老板笑着说,“梅小姐每天都会无常给我的工厂提供生产原料,虽然不多,质量却是最好的。” “原来那些水果蔬菜是你提供的啊,小里莎,”周少山和蔼的笑着,从垂着黄花金丝藤的藤椅上站起来,走到了梅里莎身边,“多年不见,当年的小孩子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你过得好吗?” “谢谢关心,我很好。”梅里莎礼貌的点点头,“周少山先生也好吗?” “很好,唔我记得你是倪少涵的秘书。”周少山说,“怎么会在春城?” “我已经辞职了,现在在读书。”梅里莎说。 “读书?真是太好了,”周少山点头道,“我一直觉得里莎应该是个如同诗经一样钟灵毓秀的女孩,现在看来我看的果然没错。” “翔宇,这个漂亮小姑娘就是你曾经提到过的梅里莎吗?”周少山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笑着问。 “是的,我曾说过,在上海她曾经救过我。”周少山笑道,“里莎,我给你介绍一下吧,他们是我的同事,朱德和叶剑英。” “你们好,”梅里莎对着那边的两个男人说道,然后转身对面周少山,“周先生为什么会在春城呢。” “为什么不能来春城呢?我们现在与蒋先生可是合作无间的密友,”周少山笑着说,“日本猖狂,我们最近刚刚召开国防会议,公华学社和百业学社终于还是握手言和了。” “这是个好消息,”梅里莎笑着说,“终于不用自己打自己了。” “说得好!”朱建德哈哈大笑。 “翔宇,你说的对,这小姑娘确实是挺灵秀的。”叶剑英笑着说。 “当年在长安看到你,就觉得有缘,但那时候怕给你惹麻烦,就没跟你说话,现在在春城遇到,确实巧了。”周少山笑着说,“我还是那句话,要不要去延安看看?” “我现在学业繁重,就不去了,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的。”梅里莎笑着说。 “那就说定了,将来去了延安,我可以给你做向导,”周少山笑着说,“我的太太也很想见你,希望你能早点成行。” “帮我谢谢周太太,”梅里莎笑道,“若有机会,周太太到春城来了,我一定做东,请她吃我自己做的果蔬大餐!” “那可是太期待了!” 8月14 日,梅里莎是被一阵爆炸惊醒的,当她从床上连跪带爬的跳起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清晰的嗡嗡声,那是飞机的声音! 梅里莎立刻跳起来,箭一般冲出房间,跑到了小破的房间里,一把抓住他跳进了伊甸园,两人在伊甸园里穿好衣服,梅里莎则等待自己惊魂未定的神志恢复原样,然后镇定的收拾好日常备好的干粮堆在青石上,将枪支检查好装备在身上,再将小破哄骗进兔子园,让他和最爱的小兔子一起玩耍,自己平复呼吸后,冲出了伊甸园。 来到小破屋里,梅里莎的脚刚刚挨地就立刻窜了出去,在一声巨大的隆隆炸响声中,滚下楼,爆炸掀起的冲击波炸开了屋子的窗户,玻璃哗啦啦洒满了室内,梅里莎冲出屋子,躲进了厚实的仓库里,将自己蜷缩在小小的安全角落,这是梅里莎来春城租好房子的第一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掩体。 经历过一二八上海保卫战,她很难忘记当时的感觉。 这次轰炸时间并不很长,半天之后,飞机的声音就远去了。 梅里莎从掩体中爬出来,小心翼翼的探头去看外面,确定安全后,才靠近了家门口。 梅里莎的房子损伤不大,被扎了个正着的是房子斜对面的一家小吃店,梅里莎以前经常去那里吃饭,如今房子已经变成了废墟,梅里莎能够清晰的看到有一支胳膊搭在残垣断壁上,但没有看到人影。 整条街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悄无声息。 梅里莎走出家门,走到了那个废墟前,然而什么都没看到,那里已经没有需要救治的人了。 在这件小饭馆的隔壁,一个母亲从墙角掀开砖石钻出来,费力的爬向了另一个角落,那里原本是放置儿童床的地方,母亲爬到了角落,掀开断开的房梁部件,坐在那里嚎哭起来。 这个时候街上的声音仿佛才回来了,哭声、喊声、呼救声、惨嚎的声音,一下子爆发出来,像是来到了鬼蜮。 整个春城都行动了起来,医护人员有条不紊的救治着伤员,商人和手工业者自愿成立了救援队并给受到袭击的人提供援助,军人开进了城区在原来就有的防线上进行更加严谨的布防。 梅里莎现在是自由的人,不受任何约束,于是她跑去寻找自己在春城的朋友,希望能给她们一些帮助,她首先去找顾念,并在去顾念家的途中首先经过了经常去捐献东西的罐头厂。 梅里莎踌躇了一下,进了罐头厂。 罐头厂已经被炸成废墟了,幸好老板和老板娘安然无恙,他们正组织人手救治在此次袭击中手上的工人。 “梅里莎?”老板娘看到了梅里莎,赶紧将她拉住,“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不放心你们,过来看看。”梅里莎说。 “你这个孩子!”老板娘赶紧拉扯了她一下,怒气冲冲的说,“这个时候你还瞎管些什么?为什么不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没事,”梅里莎冷静的说,“我参过军的,老板呢?。” “人没事,就是头被炸开的石头棱子划破了,没生命危险,”老板娘说,“但是,工厂里死了两个工人,重伤一个。” 正说着,老板头上包着布条推着一辆板车过来了,看到梅里莎他也很惊讶:“里莎?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家里没事吧?” “啥事都没有,”梅里莎说,“老板,你这是” “送老黑去医院,”老板喘了口气说,“当家的,你赶紧和剩下的人把工厂里的东西抢救下,把东子和三官的身子收拾一下,通知他们家里,看看有什么能帮的。” “哎,我醒的,你赶紧去吧。”老板娘赶紧说。 老板将板车的带子勒在身上,拉着板车小跑着走了。 “停在外面的车子被炸坏了,只能用板车了。”老板娘叹了口气,说,“不知道能不能赶的急送医院。” “老板娘,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梅里莎说。 “哎,这时候你瞎跑什么呢,在这里我们人多,多少安全点,别跑了。”老板娘说。 “不行,我不放心顾念,我得去看看。”梅里莎说,拍了拍自己的卢格p08,“放心,我有枪。” 梅里莎离开了罐头厂,一路跑着前往顾念家里,路上看尽了废墟和死人,还有生不如死的人,最后来到那一片民居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 曾经富饶而安详的一条街道,两边是小而精致的店铺,有小吃店,有卖油和米的,有卖布匹裁衣服的,整整一条街并不很长却仿佛什么都能买到,街坊总是在满足的微笑,仿佛不离开这条街就能富足的生活,但是现在这条街没有了,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壁,还有惊慌而茫然的人们。 梅里莎飞快的跑向了顾念的家,还未接近就听到了顾念声嘶力竭的哭声。 “妈!妈!你振作一点!爸爸找医生去了!你撑着啊!”顾念的哭声在一片惨然中引起了梅里莎的注意。 梅里莎飞快的跳上残垣断壁,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顾念身边:“顾念!” 顾念整个人趴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满脸都是黑灰,那些黑灰被泪水冲刷,变成了滑稽的脸谱,配上零星的血迹,让人不忍直视,在她旁边是她弟弟在声嘶力竭的哭着。 “梅里莎!梅里莎!我妈妈受伤了!我妈妈受伤了!”顾念哭喊着说道。 梅里莎落到了顾念旁边刚刚接近地上的人就呆住了,顾念的母亲神志不清,整个人淹在了一汪血中。 “怎么回事?”梅里莎惊恐的问道。 “房子倒了!妈妈妈妈”顾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流产了!她流产了,快救她!”梅里莎惊呼。 顾念哭的更绝望了。 梅里莎顿时明白了,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找不到医生了。 “跟我来!”梅里莎咬咬牙,从一旁的废墟里拖出了一辆独轮车。 “哪里来的车子?我家没有这样的车子”顾念茫然的说。 “别问了,赶紧把你妈妈抬上来还有被子吗?” 梅里莎推着顾念的妈妈在顾念的帮助下一路狂奔,顾念一边扶着车上的妈妈,一边拉扯着身边的弟弟。 “梅里莎,我们去哪里?”顾念茫然问道。 “医院!”梅里莎喊道,“去医院,总有人能救她!” 三人带着伤员一路狂奔,终于赶到了医院,然而此时的医院已经人满为患,梅里莎和顾念推着车子完全挤不进去。 “怎么办?”顾念哭着问。 “往前走!”梅里莎咬咬牙,一把背起了顾念妈妈,对顾念吼道,“开路!” 顾念顾不得擦眼泪,拉着弟弟冲了上前,和弟弟一起拼命向前挤,为梅里莎冲开一条路,一路上遭到不少巴掌和脚踹,顾念一声不吭,一边瞪着眼睛流泪,一边拉着弟弟向前挤,梅里莎紧紧跟着她们。 三人终于在人山人海中冲出一条路,来到了医生面前。 “救救我妈妈!”顾念哭着喊道。 医生只看了一眼:“这里是外科,你们应该去妇产科。” “不,求求你,我妈妈赶不及了!”顾念哀求着喊道,“我妈妈来不及了,求你救救我妈妈,墙塌了,她被墙砸中了,求你救救她!” 医生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血糊糊的病人,对身边人道:“准备抢救。” “我们的血不多了。”一个护士说。 “用我的,我和妈妈血型是一样的!”顾念赶紧说。 “还有我,我是o型血。”梅里莎说。 顾念的妈妈被推进了抢救室,顾念瘫坐在了抢救室门外,只剩下了低低的抽泣声。 “你爸爸和奶奶呢?”梅里莎问。 “妈妈出事后,爸爸就跑出去找医生了。”顾念低声说,“奶奶房子倒塌的时候,她爬到了康子身上,康子没事,她被砸死了。” 梅里莎默然不语。 “奶奶奶奶”顾念的弟弟哭了起来。 顾念一把搂住弟弟也低声哭了起来。 梅里莎靠在了墙上,茫然不知所措,离开了军队,遇到这种事儿,她已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念还所在墙角,梅里莎看了她一眼,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下。” 顾念没有吭声,不知道听没听见,梅里莎叹了口气,随手从衣服里拿出一包干粮递给顾念的弟弟,随后站了起来。 “放心吧,”梅里莎向外面走了几步,道,“我既然救了你们,就不会放着你们不管,还有你们的爸爸,我会帮你们找回来的。” “从哪里找呢?”康子茫然的问。 “我先去你家附近帮忙救人,你爸爸回来我就能看见他,或者总有别人见过你爸爸。”梅里莎说,“我请他们帮着找,一定能找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围城 春城城内已经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正在救灾的人,但总有那些趁乱抢劫大发灾难财的垃圾混在其中,梅里莎在街上走过了一阵儿,已经收拾了好几拨儿人,那群欺软怕硬的东西一旦看到梅里莎拿枪走一哄而散了,偶尔有试图抢走这把枪的人,也被梅里莎一枪撂倒了,梅里莎始终谨记着上海保卫战里钱贵的话:乱世用重典。 梅里莎又回到了顾念的家所在的那片区域,然而并没有看到顾念的爸爸,周围幸存的邻居们也都在忙碌着,忙着将伤者送医,死者送葬,将家里仅存的财物抢救出来。 梅里莎帮着他们挖掘废墟下的死者,给受伤的人包扎,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了一整天,直到夜晚也没能看到顾念的爸爸,只能独自回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梅里莎看到抢救室外面已经换了一拨儿人留守,估计顾念妈妈已经送去病房了,就自己找了过去,反正这家医院也不大。 医院里到处都是人,连走廊上也躺满了人,梅里莎最后是在一间楼道的拐角处看到顾念一家人的。 顾念的妈妈躺在梅里莎送她来时的棉被上,身上盖了被子的一角还有顾念的衣服,顾念的弟弟康子缩在顾念妈妈地铺的一角,胆怯的看着周围目光呆滞,顾念坐在妈妈身边,防止来来去去的人踩伤了妈妈。 梅里莎有些伤感,她借着衣物的掩护,从伊甸园里面提出了一罐热汤,走了上去。 “顾念,怎么样了?”梅里莎问。 顾念看到梅里莎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样,抽抽搭搭的帮妈妈掩了掩被角,说:“医生说要好好养着。” “那就好。”梅里莎说。 “家都没了,去哪里养着啊。”顾念伤心的说。 “别那么说,人还在就比什么都强。”梅里莎说。 “爸爸也不知道去哪里了”顾念茫然道。 “别担心,你爸爸是大人,不会有事的,”梅里莎说,将汤罐子递给了顾念,“你和康子吃点东西,别把人都累病了。” 顾念抽噎着和康子分了这罐热汤。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有病房?”梅里莎问。 顾念摇摇头,说:“现在到处都是伤员,医生说实在没有地方了,让我们先回去,说这里的环境不比在家里好,可是妈妈这个样子,我们也不敢回去,也没地方能回去了。” 梅里莎叹了口气,道:“我帮你们去找些被褥和垫子,等你妈妈情况稳定了,就先去我家,我家没被炸毁。” 顾念伤心的抽噎着,迟疑着点了点头。 众人原本等着第二天就能回家,后来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二天,春城遭遇了更大规模和频次的轰炸,这次在医院门口的梅里莎清晰的看到了敌人的飞机略过头顶,机翼上是个鲜红而刺眼的红坨。 “我去你妈的瀛岛杂种!”梅里莎在那一刻爆发出了倪少涵的口头禅。 隆隆而过的飞机投下几个,梅里莎就地一滚,躺进了墙角的阴沟里,随后被从天而降的沙土渣滓掩埋了一半。 等到飞机投弹的特有隆隆声响远去,梅里莎立刻从阴沟里跳出来,飞奔去了医院里,庆幸的是刚才的投弹并没有涉及医院。 进入医院内部,里面已经慌了,到处是乱跑的人,有些人摔倒了,其余人就从那人身上踩过去,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跑向什么地方,不敢出去也不敢待在里面,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梅里莎对着上方鸣枪,强行令周围暂时冷静下来。 “医生!医生先站出来!”梅里莎厉声吼道,“医生和护士先站出来!其余人跟着他们,不许喧哗!不许乱跑!看顾好自家的病人,不许乱跑!” 也许是枪的威力让人们暂时胆怯,也可能是梅里莎说的被人听进去了,人们转过身,看护着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不再到处乱跑,医生们也有条不紊的行动了起来。 一位医生距离梅里莎不远,他来到了梅里莎旁边:“多谢。” “没什么,”梅里莎说,“现在安全了吗?” “我怎么知道,”这人说道,“我见你行事挺像是军队里的手段,你不知道吗?” “我退役了。”梅里莎说。 “真遗憾,”这人说,“你有没有亲人在这里?” “有。”梅里莎说。 “赶紧带着走吧,”这人叹了口气,道,“按照现在飞机的飞行频率,轰炸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们是医院,并没有对抗空军的手段和设备,而像医院这类地方,向来都是瀛岛轰炸的重点。” 梅里莎心中一顿,知道这医生说的是真的,连忙告辞后,向顾念所在的地方奔去。 找到顾念之后,梅里莎拿到了医生给开的药方子,让顾念和康子用独轮车推着顾念妈妈,一路上自己开路,四人结伴儿离开了医院。 “我们去哪里?”顾念茫然问道,在她的声音里,遥远的风中传来了轰鸣不断的爆炸声。 “去我朋友那里,”梅里莎说,“如果那里也没有了,我们就去找别的安全点的地方。” “我爸爸怎么办?我要回去找他!”康子说。 “等一等,”梅里莎说,“等爆炸停了再去,你爸爸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向外面跑。” “我还没给妈妈抓药!”顾念说。 “我去,你们先去安全的地方,跟我来,别怕。” 接下来的日子,春城是在日本飞机的轰鸣声中度过的,长达一个月的轰炸令春城遍体鳞伤,满目怆然。国民政府军的空军对日军飞机进行了殊死拦截,先后击落敌机七架,对春城军民的士气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春城的报纸在这种时候依然兢兢业业的发行着,仿佛不知疲惫和恐惧,梅里莎在报纸上看到了日本进攻上海的报道,长达半年的小规模冲突之后,日本人终于抬起了他们的脚底板,向上海的土地伸了过去,全中国都对淞沪保卫战发起了支援的吼声。 梅里莎将报纸攥得紧紧的,心中一阵后怕,幸亏自己离开上海了,随后她又开始替尚在上海的朋友们紧张,还有沈沐芳就和沈醉,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顾念的父亲最终没能找到,看着顾念一日比一日失神的眼神,梅里莎知道,顾念的父亲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还有顾念的母亲,虽然缺少药品,但她还是虚弱的、顽强的活下来了,她成了顾念的支柱,维系着这个家庭最后的希望。 自那天春城轰炸之后,梅里莎带着顾念一家人暂居在了近郊罐头厂谢老板家里,轰炸中,谢老板将工人遣散回家,目前只有他们一家人住在工厂机房里,因为他们的小楼可能耐不住飞机轰炸,厂房则是可以当做掩体使用的。 梅里莎本来打算只是暂居,等轰炸停了就回去,然而,日本却结结实实的打起了持久战,这一炸就断断续续的炸了三个月。 自那天开始,日本的飞机时不时就会飞过春城上空,迫于无奈,梅里莎只能在这里居住了下来,毕竟她租住的小楼位于城区之内,本来就是日本轰炸的重点区域,那种民房绝对抵挡不住日本飞机的轰炸。 住得久了,梅里莎和顾念也感到很不好意思,梅里莎开始还给了谢老板一些大洋,但她还要给顾念的妈妈请医生、买药,三个月下来,银元都花完了,只剩下了金条,梅里莎出于安全考虑,没敢把金条拿出来给谢老板,只私底下给过一位外国医生做报酬,这年头也没有能让她工作的地方,只能对谢老板表示抱歉,以后一定报答。 谢老板则表示梅里莎多虑了,在这年头,互相帮助本来就是应该的。 顾念的情况更糟糕,她身无分文,还有缠绵病榻的母亲和懵懂无知的弟弟要照料,连给谢老板家里做事的功夫都没有,天天吃白食,将顾念的自尊都扒拉下来了,然而为了母亲和弟弟,她必须接受这样的施舍,于是她每天躲在母亲的床前,几乎从不出来。 梅里莎从沙发上站起来,环顾四周,她们居住在一台机器旁边,用草席隔成了一间房子的样子,顾念的妈妈躺在床上,已经好多了,顾念坐在妈妈床头垂着头。 梅里莎叹息了一声,向外面走去。 “里莎,你要做什么?”顾念从房间里探出头。 “去外面看看。”梅里莎说。 “不要去了好吗?外面好危险。”顾念说。 “必须去啊,”梅里莎说,“如果不去,我们对外面一无所知,岂不是更危险。” 顾念看上去很焦虑,梅里莎不禁缓了缓情绪,面对着顾念。 “放心吧,”梅里莎说,“就算是日本人,也是要休息的,不会有事的。” 梅里莎必须出去,一是因为她确实需要了解当前的情况,二来则是因为谢老板家里因为多了四个吃闲饭的,家里粮食不太够,谢老板的孩子们不太高兴了。 梅里莎于是决定出去买些报纸,顺便带回来一些吃的。 走出房门就看到另一个厂房里走出来谢老板的两个儿子。 “梅小姐,下午好。”谢老板的大儿子说,他也正准备出门。 “谢先生要出门吗?”梅里莎问。 “我去洋行看看,”谢老板的大儿子说,“上头没说放假,我还是要去上班的,毕竟家里的花销还是要维持住的。” “当心。”梅里莎说。 “谢谢。”谢先生点点头,戴上帽子就出去了。 谢先生刚走,谢小先生就出来了:“梅小姐,也要出去吗?” “是的,我去外面看看情况。”梅里莎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谢小先生笑着说,“已经没太听到飞机的声音了,想必日本人也不会来了。” “或许吧。”梅里莎说。 “在外面避难的人也都回来了呢。”谢小先生笑着说。 梅里莎略略有些难堪,微笑着说:“我去外面就是想看看情况的,毕竟” “谢长青,你在那里瞎嚎什么!”谢老板提着米袋子在不远处虎着脸,“管人家那么多事,怎么不知道把院子扫一扫!” 谢小先生灰溜溜的跑回了厂房里。 谢老板走近了梅里莎:“里莎,别听那些小崽子瞎说,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捐助了那么多物资,你是有功劳的,在我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谢谢老板,”梅里莎笑了笑,“我其实是想去外面看看情况,看看日本人什么时候放弃这里。” “外面危险,你要当心。”老板说。 “我知道。” 梅里莎离开工厂后,一路跑着进入了城区,随意招了几个报童,买了些报纸,坐在一间茶馆靠外面的座位上,看了起来。 打开报纸后,头版头条的消息就吸引了梅里莎的注意: 淞沪会战结束,日本占领了上海。 措不及防的这条消息让梅里莎心口像被大石锤中一样,几乎缓不过气来。 长达三个月的战争,在报纸上看到的都是激进和奋发的消息,全国的报纸都为抗击日本进行号召,前不久的平型关大捷更是让所有人兴奋不已,激昂的演讲席卷了整个城市,飞机的轰鸣声也不曾掩盖这些振聋发聩的声音,梅里莎几乎要以为,我们的军队必定将日本赶出上海,必将对日本殊死决战绝不后退了,可是今天的报纸却是上海沦陷的消息,上海市市长俞鸿钧对全世界宣布上海沦陷,这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梅里莎反复将这条消息看了又看,心里惦记着上海的人,杜妈妈一家、秦安女士一家、叶圣陶、茅盾、市政府的人、军队的人、曾经在教堂学校一起读书的小伙伴,甚至包括梅家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这场浩劫中是否安然无恙。 在对诸多人的挂念中,梅里莎发现,她对沈醉的牵挂改变了,不是说她就不担心沈醉了,而是现在她突然觉得沈醉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他其实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曾经她对沈醉,是带着一种近似于崇拜的感情,那种感情为沈醉加上了一层光环,让沈醉有别于其他人,并且无所不能,但现在那层光环脱去了,剩下的沈醉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不再期待沈醉的战绩,更加担心的是沈醉的生命。 沈醉并非无所不能。 这是爱吗?梅里莎不知道,这不重要了,就连曾经懵懵懂懂的固执仿佛也变得不重要了。 沈醉的媳妇,倪少涵的调侃,上官云相的嬉笑,沈沐芳别有用心的告诫,军营里或同情或嘲弄的劝慰,还有自己莫名其妙的屈辱,都不重要了,在生命面前,那些东西多么的可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6.惶惶然,戚戚焉 梅里莎将报纸折叠起来,揣进衣服里,走出了茶馆。 春城的街道上已经很少有人出来了,偶有行人也是步履匆匆,只有一些店铺还顽强的开着,为城里的人提供生存的物资。 报童是有的,但都有气无力的;朝气蓬勃的大抵都是学生,他们会三五成群买一份报纸,高谈阔论着前往学校和集会的地点;洋行和商会的雇员们大都是无声无息的赶路,即使是日本人的轰炸也不能停止他们上班的脚步,不管是自己家里,还是老板家里,都等待他们养活着;提着大篮子健步如飞的,是出来买菜的市民,他们大都不关心周围,只飞快的跑着,期待在下一次炮弹到来之前,将米和菜带回家里,还有人力车夫,这大概是除了报童以外,唯一一个仿佛有气无力却永远都在运作的群体。 梅里莎走到了人力车聚集的地方,人力车夫们都无精打采的缩在街角,看到梅里莎后才有了一些神采。 “我要两个人。”梅里莎说。 车夫们你争我抢的争夺这次生意的机会,最后,两个身强力壮的车夫得到了这次机会,梅里莎坐着黄包车前往了自己租住的小楼。 梅里莎曾经租住的小楼位于一个十分热闹的街道上,如今街道已经变成了废墟,只有几栋残垣断壁依然孤零零的出力在一片废墟之上。 这里已经没有人烟了,幸存者们大都去其他地方谋生了,或投奔亲友,或随遇而安。荒凉的街道上偶尔会有找食的野狗出没,都是一群瘦骨嶙峋的模样,与最近家破人亡的难民们一模一样。 梅里莎的小楼塌了一办,另一半仍然顽强的挺立在废墟之中。 梅里莎让车夫停在外面,自己进入了房间里面,将小破从空间里放出来,又拿出了很多粮食、蔬菜和果子,让车夫将这些东西用车子载起来,自己了小破坐上了另一辆车,回到了谢老板的家里。 这些东西来的很及时,晚饭的餐桌上有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谢老板的儿子回家后对梅里莎也和气了很多。 “梅里莎真是太厉害了,”谢老板高兴的说,意有所指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多亏了里莎,我们才能有这么好的东西吃。” 谢老板的两个儿子颇有些尴尬,谢先生带着些许歉意对梅里莎道:“谢谢梅小姐。” “哪里,是我该谢谢你们的帮助。”梅里莎对他们之前的表现很理解,如果不是自己有伊甸园,必定也无力帮助顾念的。 “里莎,你是在哪里找到你弟弟的?”顾念轻轻地问。 “在我之前居住的地方,”梅里莎说,“我去拿之前存储的粮食,看到他自己回到家里了。” 顾念和康子面面相觑,轻轻的低下头。 “放心吧,你们爸爸一定没事的!”老板娘心疼的拍了拍康子的头顶。 “嗯,一定没事的,”梅里莎说,“我明天还出去,会帮你们留意的。” 谢小先生咳嗽了一声,说:“我认识难民援助所的人,明天就去他们那里找找,应该能找到你爸爸的行踪。” 顾念和康子很惊喜。 “有长青帮忙,里莎明天就不要出去了吧。”老板娘说。 “还是要去的,”梅里莎说,“我还有一批粮食希望拉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吧,”谢小先生说,“拉粮食时也算有个帮忙的。” “还是算了,”梅里莎说,“谢先生明天还是帮助顾念找找顾先生吧,这才是紧要的。” 谢小先生思索了一下,道:“也行。” 即使上海沦陷了,春城的人民感受到的依然是愤怒和悲哀,学生、名人、记者、大商人,他们每日里讨论的依然是夺回上海这一类的话题,然而到了十一月二十日,这些感情,就变成了恐慌。 蒋氏中府对外宣告,春城蒋氏中府正式迁都山城。 蒋氏中府放弃春城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春城都炸开了锅,放弃首都,这是怎么一种情况?日本人真的那么强大吗?强大到我们拥有这么多军队,却依然对那个小小的弹丸岛国无能为力? 春城喧嚣起来了,学生们走上了街头,抗议蒋氏中府逃避瀛岛的软弱行为,将沪城失陷作为蒋氏中府不作为和无能的证据。 蒋氏中府针对此次迁都事件向全国做了说明,逻辑缜密的向外界分析了此次迁都的利害,并且对目前的战况做了说明,表达蒋氏中府必将回归春城、收复淞沪的决心 一番决心表下来,不知道有没有说服学生们,但媒体确实大部分都开始支持蒋氏中府,但仍在诟病蒋氏中府对公华学社的围剿。 是的,长安事变之后,蒋氏中府对公华学社若即若离,那些似是而非的合作很难说服大家公华学社和百业学社双方化敌为友了,至于他们私底下互相捅了几次刀子了,就更说不准了。 梅里莎对此挺难过的,毕竟她亲眼见证了长安事变,也曾经寄希望于此,希望双方能够合作抗日,不要把中国最尖锐的力量用在自己人身上,然而国家最上层的那些事儿,并不是梅里莎所以为的那么简单。 时间一天天流逝,梅里莎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仿佛在一夕之间,天就变了。 不过十几天后,十二月九日,隆冬时节,仿佛连天气都不在顾惜这座城市,日本人的铁蹄仿佛在飞一样,一夜之间就抵达了春城城下。 梅里莎蹲在掩体里,头上是隆隆飞过的敌机,声音很频繁,却没听到紧随其后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这是怎么回事?”事有反常必有妖,老板娘有些恐慌。 梅里莎也有些惴惴不安。 然后,充作掩体的厂房窗外飘起了雪花般白色。 “那是什么?”顾念恐慌的问。 “是纸片吗?”老板娘愕然说道。 蝗虫一样的飞机在天空盘旋,洒下了遮天蔽日的传单。 梅里莎走出掩体,飞快的捡起了一张纸,跑回厂房内,她们凑在一起观看传单上的内容。 日本“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致中国守军的最后通牒,日本已经兵临城下,华国的都城春城已在其掌握之中,期望守军能珍惜自己和城中人民的性命,开城投降。 春城,被围城了。 谢老板家里匆忙的行动了起来,家当都纷纷集中了起来,谢老板还和儿子一起拆卸机器。 “当家的,机器就暂时别管了吧!”老板娘焦急的说,“日本人都快打来了,这些东西就算运走了,往哪里放呀!” “城里什么地方不能放?”谢老板不以为然,“我们现在是在郊区,日本人可能会打过来,到时候我怕糟践了我的机器,但是城里就不一样了,连蒋先生都没走呢,蒋先生都说了,誓死守卫春城,日本人打不进去的。” “是呀,妈,你就别担心了,日本人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来的,”谢小先生笑眯眯的说,“从上海撤下来的军队都在春城集合了,誓死血战,春城不会有事的。” “是吗?”老板娘心里忐忑不已,但看着丈夫和儿子的样子,就稍微放心了些,“但是,这些机器怎么运走啊。” “放心,姑爷说他会帮我找车的。”谢老板笑着说。 谢老板除了两个儿子以外,还有一个女儿,已经嫁人了,就在春城城内生活。 “说起来,我一直担心,”老板娘忧心忡忡的说,“姑爷在军队里干活,今天这阵势真是让人担心。” “尽瞎操心,”老板谢老板不以为然,“你看看人家里莎和顾念,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可不像你那么不稳重” 梅里莎和顾念正在合力帮助老板用绳子将被褥捆起来,听了这话,就笑了笑:“其实我都吓得不敢说话了,顾念呢?你害怕吗?” 顾念难为情的笑了笑:“挺害怕的。” “不怕,”谢小先生道,“进了城,就安全了。” 中午饭大家匆匆吃了点,连吃的是什么都没来得及注意,只匆匆填满肚子就赶紧跑去收拾东西,饭后没多久,谢老板的姑爷就开着车过来了。 谢老板的姑爷是个很精神的年轻人,他刚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就超忙碌的众人喊道:“爸,赶紧的,这辆车是部队里的,我暂时借用一下,时间不等人,赶紧快走。” “哎,你这车拉不下这么多机器啊。”谢老板赶紧说。 “拉什么机器啊,”谢老板的姑爷焦急的跺脚,“赶紧走,先把人保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感觉情况仿佛有些严峻。 谢老板问:“日本人来了?” “外围都打了几天了,距离这里不远了。”他姑爷说,“你就没听见炮火声?” “这几个月听惯了,没多留意。”谢老板讪讪的说。 “紧着重要的东西带着,赶紧走,机器别要了。”他姑爷说。 “哎,那我机器怎么办?总不能便宜了小日本吧?”谢老板问。 “那能怎么样?你就是想破坏机器也没时间了,”他姑爷说,“别说了,尽瞎耽误功夫,赶紧走。” 众人连忙匆匆登车,只带了些许衣服、铺盖和金钱等物,谢老板的姑爷也同大家一起登上了车厢,卡车发出突突的声音在驾驶员的引领下向城内驶去。 “先生怎么称呼?”梅里莎正好距离谢老板的姑爷最近,于是就主动搭讪。 “我叫张栋梁,是88师的,负责驻守中华门,前面开车的是我战友皇甫,”谢老板的姑爷说,“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她是梅里莎梅小姐,是个爱国商人,经常给我捐赠蔬菜水果,我免费供给军队的物资很多都是她给的。”谢老板笑着介绍。 “原来是谢小姐,幸会。”张栋梁说,“多谢你长久以来的支持。” “我们就不要这么客气的说话了,”梅里莎笑了笑,“张长官,我想问一下,这次战役的最高指挥是谁?” “春城卫戍司令长官是唐生智阁下,他是主动请缨后,蒋委员长亲自委任的。”张栋梁是。 “唐生智阁下打算怎么守卫春城?有什么具体的措施吗?”梅里莎问。 “这个我不清楚,我只是一个小兵,上头说打哪里我就打哪里,”张栋梁说,“我对这次守卫春城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蒋委员长已经下达了第三十六号文件,下令死守春城,唐生智长官也在前日下令收缴渡江船只,要求全军誓死抵抗,置之死地而后生,将日本拒之与城门之外。” “下令收缴渡江船只?”梅里莎有些担心,“船只都放置在哪里了?” “不知道,许是毁了吧。”张栋梁说。 不会,船只不会被毁的。梅里莎暗自思索,船只被收缴之后,既能鼓舞士气,另一方面也能为万一城破之后做好撤退准备,唐生智考虑的还算完全。 车里的人心思都沉甸甸的,梅里莎兀自思考春城这次战役究竟能打到什么程度,谢老板正在同儿子商量以后的收入问题,顾念揽着妈妈坐在角落,康子紧紧偎依着姐姐。 顾念的妈妈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能走能动,只是不能做体力活,身子还是虚的厉害。 “我们到了城里要去哪里?”顾念揽着她妈妈问。 张栋梁思索了一下,道:“我没料到有这么多人,我家是确实住不下的,所以,你们有什么建议?” 梅里莎有些尴尬,她赶紧说:“不敢麻烦你了,我门可以租屋居住的,就请你在帮我一个忙,能不能帮我们打听一下可靠的房屋。” “这个简单,”张栋梁道,“你们先去我家休息一下,我媳妇可以帮你们打听外面的房屋,只是最近十几万难民都涌入春城了,房屋怕是不好找。” “没关系,只要是能落脚的地方就行。” 进入城内之后,梅里莎并没有看到类似兵荒马乱的情景,街道两旁的店铺甚至都还在营业,偶尔听到的炮火声仿佛也惊扰不到里面的人。春城的街道上匆忙来去的只有军人,市民也好,难民也好,都缩在路旁行走,将宽敞的道路为军队留出来。 难民和市民很好分辨,难民都是一副惶惶然的样子,市民则大都比较淡定。 梅里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眼前的情景安慰了。 “这么多难民,都安置在那里?”梅里莎问。 “城内有安置他们的安全区,大都是外国人设立的,本国的也有,但都不如外国的保险。”张栋梁说,“还有学校,很多学校也已经变成难民营了。” “金陵女大呢?”顾念问。 “也变成安全区了,”张栋梁说,“带头的是华群女士。” “里莎,我们去华小姐那里吧。”顾念小声说。 “也好。”梅里莎思索了一下,点点头,问,“张大哥,能不能送我们去金陵女大?” 张栋梁看了她们一眼,说:“行是行,但那里现在比较乱,我看你妈妈状态不太好,确定要去哪里吗?” “没关系,如果不适应的话,我们再搬出来。”梅里莎说。 “好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战备中山门 在谢老板和他女婿的热情帮助下,梅里莎和顾念一家人在金陵女大门口下了车,梅里莎照看着顾念妈妈,顾念则跑去找华群小姐,等了好久才见到华群女士,华小姐现在很忙,她匆匆的将梅里莎一行人带到了顾念以前的宿舍,并把这间宿舍交给他们使用。 “谢谢你,华小姐。”顾念感激的说。 “没关系,好好照顾你妈妈。”华小姐说。 “宿舍的其他人呢?”顾念问。 “都回家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同家人待在一起比较安心。”华群女士宽慰的拍了拍顾念的头,“别担心,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念再也掩饰不住,痛哭了起来。 “华小姐,外面现在怎么样?”梅里莎担心的问,“外面的炮火声听着有点近。” “具体怎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华小姐忧虑的说,“我听有难民说,日本已经开始进攻城垣了。” “什么?这不可能吧!”梅里莎惊呼,“城东南不是有驻军吗?” 华小姐无力的摇摇头:“我没有亲眼看到,不清楚具体情景,但是如果日本真的进攻城垣,城里的这么多人都会有危险的。” “天哪”梅里莎惊恐的捂住了嘴巴。 “我现在正在为那个时候做准备,我正准备说服在学校里的男人离开学校,好为女人和孩子腾出空来。”华群女士说,“一旦城真的破了,女人和孩子才是真正可怜的。” “男人们会怎么样?”梅里莎问。 “我不知道,我顾不上了,”华小姐悲哀的说,“那些难民,有很多都是从日本占领的地方逃出来的,那里的女人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来预防这些!” “我明白,”梅里莎定定神,道,“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您的。” 一行人在顾念的宿舍里安顿下来以后,梅里莎看着他们茫茫然的样子,有些闷闷的,于是说:“我出去找吃的,你们在这里等等。” “我和你一起去吧。”顾念忙说。 “不用了。”梅里莎说。 “还是让顾念和你一起去吧,”顾念的妈妈说,“这么长时间一直这么麻烦你,我们真的很过意不去,多少让我们分担一点吧。” “妈妈现在的身体还可以,”顾念忙说,“康子就可以照看妈妈了,我和你去找食物。” “不,”梅里莎说,“我除了找食物,还想去找找看,这次来的军队里有没有我认识的人,好方便我打听现在的情况,阿姨现在身体确实是恢复的不错,顾念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是去帮华小姐干活吧。” 顾念想了想,就答应了。 梅里莎于是找地方进入伊甸园,换上了她最利落的衣服,这是她在军队里时发给的军装便服,再手枪子弹上膛以后,就离开了金陵女大。 金陵女大外面就如同她刚进来时一样,梅里莎直接去了春城卿事寮,走到卿事寮外面的时候,站岗的小哥直接“啪”的给梅里莎敬了个礼:“梅小姐,好久不见了。” “哎?”梅里莎吓了一跳,“你是” “上次委员长从长安回来,是我为梅小姐带的路!”小兵高兴的说。 “原来是你。”梅里莎想起来了。 “梅小姐是来送军情的吗?”小兵问。 “哦,委员长现在在哪里?”梅里莎问。 “委员长7号就已经离开春城了!”小兵这么说。 “什么?”梅里莎努力压制着自己的震惊,“委员长不是早上还说要誓死保卫春城吗?” “委员长又不用亲自指挥作战,”小兵说,“唐生智长官依然坚守在战斗岗位上。” 梅里莎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又问:“倪少涵和何成浚在附近驻守吗?” “你不是倪少涵的秘书吗?”小兵奇怪地说。 “哦,我最近在休假,正好遇到春城保卫战就想提前归队。”梅里莎说。 “这样啊,倪少涵军长不在此次保卫战的行列之中,”小兵说,“至于何成浚小姐真的不知道?” “知道啥?”梅里莎茫然问。 “何先生因为在上次长安事变里表现不尽人意,已经被委员长厌弃了。”小兵说道。 梅里莎愕然:“怎么会等等” 上次长安事变,很多人都在四处奔走,倪少涵也好,宋子文也好,宋美龄也好,恰恰是何成浚这个蒋委员长的心腹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这是为什么? 梅里莎有些阴谋论了,但何成浚看上去不像是想要将委员长取而代之的人啊,为什么哦,大人物的事情,她没必要弄得太懂了,对现在又没什么帮助 “附近的军团指挥官都有谁?”梅里莎问,“我想找个熟人去。” 小兵想了想,问:“春城卫戍司令长官唐生智,副司令罗卓英、刘兴” “不认识,”梅里莎说,“直接面对战斗的那些都有谁?” “你还是先告诉我,你都认识谁吧”小兵说。 “上官云相?”梅里莎问。 “不在这里。”小兵说。 “顾祝同?”梅里莎有问。 “也不在。”小兵说。 “沈沐芳和沈醉?”梅里莎问。 “没听过。”小兵说。 “还有邱清泉和桂永清?”梅里莎问。 “哎,等等,桂永清在这里,”小兵说,“桂永清负责中山门附近城垣及紫金山阵地的守备。” “我之前听说日本已经打进城垣了?”梅里莎问。 “是的,”小兵回答,“城东南方面,因复廓阵地已基本丧失,日军直接进攻城垣,现在的形势非常严峻。” “我明白了,谢谢你,我现在就去中山门。”梅里莎道。 梅里莎并没有立刻去找桂永清,考虑到她去了以后可能被拉壮丁,梅里莎先回了金陵女大,将几十大麻袋提前准备的干粮、糙米、干果等物品托人运进了金陵女大,又给顾念他们留了单独一大袋子干粮,之后才去了中山门。 然而事情并不像梅里莎想的那么顺利,桂永清就算拉壮丁也拉不到梅里莎一个爱国女青年的头上,何况桂永清并不是只负责中山门,桂永清和他的教导总队奉令据守紫金山、天堡城、光华门等处,他的指挥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的。 中山门附近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是临时搭建的掩体和射击点,铁丝网拉得到处都是,还有狼狈进出的士兵,梅里莎甚至不能从他们的精神判断他们到底是正在参与战斗还是已经撤离了的伤兵,这简直比一二八沪城保卫战时的后方更加凄惨。 就在梅里莎想要找个人问问桂永清的位置的时候,一发炮弹落在了不远处一栋民房上面,民房立刻变成了灰渣,连带着有两个人被炸了出来。 其中一个人当时就爬了起来,另一个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没能起来。 梅里莎立刻就扑了过去,拖着人就走。 “等等!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那个与这名伤员一起被炸出来的人喊道。 “医院!”梅里莎回头吼道,“快来帮忙!” 这个人愣了愣,赶紧扑过来帮忙,梅里莎看在那人满身是血的份上,主动抬起了伤员的上半身,只将那人揽入怀中时,梅里莎才发现这人肩膀上竟然是排长的肩章。 “他是谁?”梅里莎愕然问道。 “是我们排长,”抬着伤员脚的士兵说,“我们奉命在这里搭建掩体,没想到会被飞机炸个正着。” “你们一共多少人?”梅里莎问,“现在都在那里?” “活着的还在原地继续干,死了的就不知道了。”士兵回答。 梅里莎有些不忍,她拼命的跑,将那个血肉模糊的排长揽在自己怀中。 “医院在哪里?”这名士兵问。 “离这里不远!”梅里莎说,“往前走,再拐一个弯,不远!” 士兵闷声不吭,抬着战友紧紧跟着梅里莎向前跑,两人抬着血肉模糊的伤员跑到了医院所在的街道上,这里已经被军队接管了,他们刚拐过那条路口就被驻守在医院的士兵接管了,士兵将他们抬着的伤员放上担架,一刻没停小跑进去了,梅里莎和另外那位伤情较轻的伤员在原地直喘气。 “谢谢。”这名士兵道。 “不客气,应该的。”梅里莎说,“现在打到哪里了?” “还在城垣,156师已经前去增援光华门、通济门城垣的守备,但是看上去是守不住的了,”这名士兵回答,“我们军队的人都被调入了城内,奉命在中山门及玄武门内构筑工事,这是要打巷战的准备,第103师和第112师也从镇江撤下来了,刚刚进入春城。” “这么说,春城被围了?”梅里莎怵然道。 “是的。”这名士兵回答。 梅里莎有些腿软,上海上次就被围了,最后是惨胜,现在呢?春城还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那边两个,快过来包扎!”不远处的军医对着与梅里莎说话的士兵吼道。 这名士兵赶紧与梅里莎道别,小跑着过去了。 梅里莎则紧紧追了过去:“不好意思,我能在问一下,中山门现在是谁在防守吗?” “现在是我们第六十六军在进行战时工事构筑,从镇江撤下来的第103师和第112师负责中山门附近城垣及紫金山阵地的守备,归属教导总队总队长桂永清指挥。” “桂永清的指挥部在哪里?”梅里莎问。 “这我怎么知道。”士兵回答。 “我要回军队要找谁?”梅里莎问。 “这我怎么知道?”士兵说道,“而且,你现在回军队干啥?你一个女人家,好好待在后面不行吗?我们男人在前面拼死拼活,不就为了你们在后面能安稳一点吗?” “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拼死拼活什么都不干吧?”梅里莎说。 “要是像以前一样还是跟桂军、陕军、晋军打仗,你跟上去无所谓,顶多也就是为国捐躯,被俘虏也没什么大不了,日本人不行,他们不是人,你不要去。”士兵说。 “你不用多说了,我要去前方阵地找桂永清,他或许会让我参军。”梅里莎说。 “你不用找,你也找不到,”这位士兵说,“桂永清的教导总队在最前线,你是不可能找到他的指挥部的,如果你真想参军,不妨去我们66军,我们就在中山门里构筑工事,你随便去哪个地方都成。” “我该找谁?”梅里莎问。 士兵摇摇头:“不用找谁,现在急缺人手,去了就成,只要能帮上忙就行。” 梅里莎已经没多少子弹了,从倪少涵那里辞职的时候,她还有一箱倪少涵赠送的子弹,但她每日里都要训练,准头这种东西,还是要天天训练才能保持并且提高的,所以,尽管梅里莎已经非常珍惜了,但她的子弹依旧已经不多了。 梅里莎希望找到指挥部的原因就在这里,只有指挥部能够批准她得到一些子弹,否则现在这种情势下,她有钱也买不到子弹的——黑帮也好,军队也好,没有人会把能够保命的东西卖给别人。 梅里莎刚来到春城的时候不是没找路子购买子弹,但是她的卢格p08是德国货,一般市面上真找不到它的子弹。梅里莎非要找桂永清的原因也是这样,桂永清的教导总队是德械师,他肯定有梅里莎需要的子弹。 但现在,直接去找桂永清已经不太现实了,梅里莎决定先找个军队长官,参不参军无所谓,拿到枪和子弹自保,最好能打日本人才是正经。 梅里莎于是按照士兵所说的,前往中山门寻找六十六军的负责人。 中山门外的掩体工程进行的很顺利,日本人的飞机并没有拖延士兵们的速度,昔日堪称繁华的中山门内外都已经搭建了足够设施,梅里莎在其中寸步难行,还没走几步就被士兵拦住要求返回,梅里莎则坚持自己是军人,要求加入战斗。 “你在这里倔个什么劲儿啊!”挡住梅里莎的士兵愤怒的吼道,“你自己也说了你自己是后勤上的,老往前先跑个什么劲儿啊!” “我不是后勤的,我是参谋部的!”梅里莎争论道。 “一个接电话和传送文件的!”士兵愤怒的说,“你摸过枪吗?” “我杀过小日本!”梅里莎同样愤怒的吼道。 “他可真够倒霉的!”士兵恼怒的说道,“估计是自己撞到你子弹上了吧?” “你混蛋!你闭嘴!让我过去!”梅里莎怒气冲冲的吼道。 “你知道你在往哪里走吗?”士兵吼道,“滚回去!” “老娘要去找桂永清或者第六十六军能喘气的管事的!”梅里莎吼道。 “你再无理取闹我就把你当做奸细就地击毙了!”士兵吼道。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从旁边掩体中钻出来一个人,火冒三丈的看着梅里莎和那个士兵,像个发怒的狼狗一样冲着他们龇牙: “吵个屁啊!有那功夫还不快去搬沙袋!” 梅里莎和那个士兵愣住了。 “说的就是你!”从掩体中钻出来的人对着梅里莎吼道,“想加入就快去帮忙!先帮着搬沙袋再说别的!” 梅里莎看着那个人,那人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但肩章什么的都已经摘了下来,估计这应该是个级别不低的军官,于是挺胸抬头的告诉这人:“搬沙袋可以,能给我枪吗?” “给你个皮蛋蛋!”这人骂道,“想搬搬,不想搬滚!” 梅里莎恼怒不已,然而只能忍气吞声,乖乖的随着指点去搬沙袋了。 随着搬沙袋的人前往卸车点的时候梅里莎才发现,很多市民都已经自发前来搬运沙袋了,但都是男人,梅里莎竟是其中唯一的一个女人。 看到梅里莎的时候,搬沙袋的男人们都愣住了,梅里莎也感觉有些尴尬,但既然来了,就不能半途而废,更不能被刚才的士兵看扁,自己挖的坑,坑死也要填满!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梅里莎气冲冲的吼道。 男人们面面相觑,都没搞明白梅里莎是来干什么的。 梅里莎则大步走到卸车点,伸手拉扯了一下地上的沙袋,嘴角悄悄翘了起来:什么嘛,比起自己在伊甸园抗起来的米袋子,差远了。 也许是因为伊甸园的缘故,梅里莎的力气特别大,以前在瑾风夫人那里的时候就独自一人扛起蔬菜、水果、大米回家,后来经过在军队的历练,梅里莎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没等旁边的男人来阻止,梅里莎就直接将地上的沙袋轮起来扛到了肩膀上,脚步都不打一下磕绊,直接大踏步顺着固定的路线往阵地上扛了过去,身后落了一地的下巴。 扛了一天大包之后,梅里莎让工地上的男人们震惊了,在他们眼中,这个年轻女人太可怕了!扛了一天沙袋脸不红气不喘的,还有心情时不时整理个头发衣服,下午吃饭的时候,男人们都快趴下了,这个女人竟然还能小跑着去上厕所,洗了把脸以后又是光彩照人的女学生一个! 这体力太可怕了! 梅里莎不知道男人们是怎么嘀咕的,就算知道自己这样频繁进出伊甸园进行修整会让人看出来不对头,她也不顾上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她要留着最精神的状态随时准备逃脱瀛岛的轰炸。 下午搬完沙袋之后就该吃饭了,梅里莎假装自己带了干粮,在随身小干粮包的掩护下,从伊甸园里拿出烙饼,领了一杯米汤坐在一边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和设施。 正吃着饭,之前遣梅里莎来搬沙袋的那个男人带着七八个人匆匆走过来了,一边走一边对周围的设施指指点点,看样子是在视察这些设施设置的怎么样了。 “他们都是来义务帮忙的市民。”男人旁边的一个中年微胖的军官指了指周围吃饭的人说,“如果不是这些热心的市民,我们的工程进度不会这么快。” “太好了哎?怎么还有个女人?”男人问。 “老大,那是早上你让过来的。”男人身后一个年轻的军官说。 “有这回事儿吗?”男人回忆了起来。 “早上,她说她来找桂永清,还说要参军。”年轻军官说。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小娘们嘛,”男人惊奇的说,“她竟然没走?” 中年军官擦了擦脸上的虚汗,笑着说:“不但没走,干的还挺不错的,那帮子大男人竟没一个人比她力气更大,搬沙袋也搬得又快又好。” “真的假的?”男人惊奇的张大了嘴巴,“不就是个小娘们嘛,娇娇弱弱的,真有那么大力气?” “是的,一袋沙子扛起来都不带喘气儿的。”中年军官说。 男人思索了一下,回头问之前说话的年轻军官:“之前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找桂永清?” “好像是说她也是军人,要求归队。”年轻军官说。 “有意思,桂永清的教导总队有女军人吗?我怎么不知道?”男人笑了笑,“叫上她,我们回去了。” “是!”年轻军官行了军礼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8.孤城 梅里莎被男人和他的身边的军人们带着,来到了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民居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是教导总队的人吗?”男人问。 “我叫梅里莎,我不是教导总队的,我是陕西省保安司令,兼第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倪少涵的行军秘书,我参加过对冯玉祥与阎西山作战任务,以及一二八上海保卫战,并亲身经历长安事变,我要求加入这场战斗。”梅里莎一字一顿的说。 这个男人惊讶的看着梅里莎:“你?” “你可以联系陕西方面确认我的身份,倪少涵的秘书兼参谋名叫冯科。”梅里莎说。 “不能确认,事实上我们也已经联系不上外面了,”这人回答,“日本已经完全控制了春城与外界的联系,现在只有少量军事电台还能与外面联系上,其余已经完全断绝联系了,包括这里。” 梅里莎沉默了一下,道:“这么说,我的身份不能证明了?” “你不是认识桂永清吗?”男人问。 “是的!”梅里莎振作起来,“我还认识上官云亭、顾祝同、何成浚、沈沐芳、闫林虎,还曾经与蒋委员长及夫人一起共进晚餐!” “真是辉煌的经历。”男人笑道,“但是没什么卵用。” 梅里莎沉默了。 “不过也不用确认,所有还有抵抗意识的人都能立即加入战斗,”男人说,“只要经过排除确认不是奸细。” “我怎么证明自己?”梅里莎问。 “桂永清,”男人招了招手,将他旁边的一个年轻军官叫了过来,“正好我这里有桂永清的人。” 年轻的军官看了梅里莎一眼,道:“桂永清的人已经确认了,在她进入这间房子的时候。” 梅里莎顿时呼吸一滞,瞬间感觉到冷汗湿透了衣服。 “她真是倪少涵的人?”男人问。 “是的,曾经与委员长一起经历了长安事变。”年轻军官说。 “还真是!”男人道,“那么小姑娘,加入我的军队是不可能的,但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尽量满足。” “我想知道现在瀛岛是什么情况。”梅里莎说。 “春城被围,只剩下血战一条路。”男人道。 “有守住城的把握吗?”梅里莎问,在问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缓缓跳动。 “要是打仗这种事都必须有把握了才来,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干成的?”男人说。 “现在你们有什么打算?”梅里莎问。 “还用问吗?”这人恶狠狠的盯上了外面,“死也要钉死在这里!” “那么请给我枪和子弹,我习惯使用手枪,不要小手枪,要军队制式的那种!”梅里莎说,“当然,如果你们有卢格p08的子弹就更好了。” “你要枪干什么?难道还想打瀛岛人吗?”男人问。 “哪怕一个也好,”梅里莎说,“我不能想象那群牲口在我眼前杀人的时候,我连杀了他们也做不到。” “德国货的子弹只有德械师才有,”这人回答,“教导总队也许有吧,我这里是没有的,但是,我们有美国货,子弹也管够!” 梅里莎得到的是一把m1911,子弹有满满一袋子,梅里莎必须自己进行填装,外面的枪声已经很激烈了,梅里莎并没有就地填装,而是提起袋子就离开这间临时指挥部。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士兵将梅里莎带离了指挥部,梅里莎走到外面时,问道:“你们就这么让我走了?不需要下达命令?” “现在很乱,你可以自由行动。”这名士兵回答。 “我要是带着这子弹和枪走了呢?”梅里莎问。 “对我而言,这无所谓,你一个女人,逃跑的时候有个防身的也是好的,对军座而言,有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均与全局无用,随你高兴去哪里,万一真像你所说的一样,或许能够有点用处吧。”这名士兵回答。 “军座?”梅里莎疑惑的问。 “刚才给你这把枪的,是我们第66军的军座,叶肇。”这名士兵说道,随即敬了个军礼,转身回了指挥部。 梅里莎呆愣在当场。 离开第六十六军后,梅里莎并没有立刻回去,她刚刚看完中山门内外的防御工事,心中沉甸甸的,于是决定去看看其他地方的准备情况,好为不久的将来做好准备。 从伊甸园里拿出了初到春城时买下的自行车,梅里莎飞快的骑着车去找带他们来的谢老板。 刚刚抵达谢老板家门口,就看到谢老板的女儿挺着大肚子,困难而且别扭的帮她妈妈将一捆干菜抬进去。 “梅里莎?你怎么来了?”谢夫人问。 “我来找谢先生,”梅里莎说,“就是您的大儿子。” “找连青?”谢夫人惊讶的问,“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他不是在外国商行做买办吗?我想问问他,是不是知道蒋氏中府在市民的安置方面,有什么措施之类的。”梅里莎拘谨的说。 “安置措施?”谢夫人的女儿惊讶的说,“不知道呢,大哥在家从没说过这方面的事儿,如果他知道不会不告诉我们的。” “谢大哥在春城市政府没有认识的人吗?”梅里莎惊讶的说。 “那倒不是,做他们这一行的,在市政府没有人怎么可能,”谢夫人的女儿说,“但是他确实没说过这方面的事情。” “我也问过他这方面的事情,毕竟现在情况人心惶惶的,”谢夫人说,“但是连青说,市政府从上到下接到的命令都是死守春城,就连军队,能动的也都开到春城了,所以,想必蒋氏中府对于守卫春城是有把握的吧。” “除了死守春城,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吗?比如撤退什么的?”梅里莎焦急的问。 “没听说过,”谢夫人的女儿说,“而且也没必要吧?现在我们的士气很高呢,瀛岛充其量也就是围围城吧,多囤点粮食也就过去了。” “谁说的?”梅里莎脸色有些发白。 “报纸上天天都这么说啊,”谢夫人的女儿理所当然的说,“蒋先生和夫人每天都在报纸上通告全国,誓死守卫春城,我们的军队也都在春城驻扎了,瀛岛人难道还能飞进来吗?” “春城毕竟和上海不同,春城可是国都,是蒋氏中府的根本,不会被占领的,”谢夫人说,“困难是一定的,但挺过去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不用担心的。”谢夫人的女儿微笑着说。 “对了,我们今天要做杂菜汤,你要来尝一点吗?”谢夫人说。 “不了,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梅里莎说,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离开谢夫人和她女儿,梅里莎有些不确定,她在春城各个大街小巷穿行,发现这里的居民居然都持着与谢夫人差不多的态度:春城城被围,困难是一定的,但是一定不会有太大事情的。他们依然安居乐业,唯一不同平日的就是物价的上涨和大家囤货的激情。 梅里莎甚至还看到一个老太太抱着两个捆在一起的大白菜,拉着自己的小孙子,操着东北话与旁人抱怨菜价涨的太快了,自家快要吃不起大白菜猪肉炖粉条了。 整个城市的祥和与军队里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完全不像是处在一个城市之中 到底是为什么呢?梅里莎有些恐惧,在何成浚那里,梅里莎清晰的理解了城破之后的后果,而在上海保卫战之中,日本人的表现则加剧了这种后果的可怕。梅里莎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眼前这样“祥和”的景象。 是因为宣传报道吧! 梅里莎愤怒的想到,因为害怕城内先乱起来,干脆不告诉大家真相,因为害怕对春城城真实状况的报道会危及蒋氏中府的士气以及在国际上的形象,所以干脆在对外报道上也只有誓死抵抗的决心。 不是说这样做不对,但是,至少做好城内军民的安置工作啊! 从军队的情况看来,蒋氏中府对于此次战争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准备,至少在针对春城城陷落之后,如何安置和保护市民方面,蒋氏中府并没有一个靠谱的计划。滞留在春城城内的市民,在各种狂热的宣传报道之下,对现状也没有一个准确和正确的了解,由此导致了他们完全没有任何自我保护和自救的意识。从第六十六军的情况看来,他们也只是做好了死守的准备,但对于城破之后如何撤退,或者保护市民一起撤退,完全没有任何计划。 梅里莎一个急刹车,将自行车停在了春城市政府的大门前,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市政府如今大门紧锁,完全不知内里是何种模样。 梅里莎纳闷的走向前,趴在门缝上瞧了瞧,里面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到,她使劲敲响了大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回应,连看门人都没有了。 梅里莎有些感觉不好,她看了看四周,市政府外面的大街上行人比之以往少了很多,站岗的,以及警察,也是一个都没有看到。 梅里莎皱起了眉头,她心里一狠,直接摸出一把斧头,堂而皇之的砸开了市政府的大门闯了进去。 市政府大楼内空无一人,地上到处散落着扔掉的文件,空空的市政府大楼只剩下了家具,人确实一个都看不到了。 梅里莎握着斧头,挨着砸开紧锁的房门,在每个房间内搜索,连写着机密门牌的房间都没放过,然而里面都是空空如也,除了家具和满地的废纸,什么都没有了。 市政府机关已经搬走了?梅里莎恼怒的明白了,这不是转移了工作地点,是真的完全的搬离了这座城市!蒋氏中府没有在安置城市居民方面费什么心思,因为他们将时间完全花费到了搬迁各类机关方面。 中央大学搬走了,金陵女大只剩下了留守的空壳子,市政府也搬走了,想必其他机关也没有留下。 梅里莎恐惧的想到了:蒋氏中府是做好了放弃春城的准备的,但是他没有安置和疏散市民的准备! 梅里莎冲出了市政府,跑到大街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刚才在里面,空荡荡的市政府和突然发现的真相,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身处坟墓一般,到了外面才算感觉到了一点点热度和光亮。 梅里莎在大街上平复了激烈的心跳,她抬起头看向了西边,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太阳斜斜的挂在紫金山头,红彤彤的映满了山头她微微眯起眼看着远处的红光,压在红光上的那是什么,是乌云吗? 那深厚的云层,连阳光都无法刺穿。 阳光下的夕阳却亮的刺眼。 梅里莎眯起眼睛看着那刺眼的红光,痴痴的看着,良久,她蹲下身,扶起了自己的自行车,整顿了一下就想赶往金陵女大。 她踩着踏板滑了两下,忽然神经一紧,踉跄着掉下了自行车。 她扶着有些歪歪的自行车猛地回过头,死死的盯着弥漫着红光的紫金山。 那是火! 紫金山上,大火连天,红光弥漫,惊天的大火烧穿了夕阳,整座高山都已经陷入了火海。 梅里莎握着自行车,木木的看着那片火海。 那是桂永清的教导总队所负责的阵地,日军在发动了所有的手段而无济于事之后,终于放火烧山了。 春城最后的盾牌,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危城漏船 12月11日凌晨,梅里莎疲惫的出现在了金陵女大门口。金陵女大还是老样子,不少南方逃来的难民都集中在金陵女大内,整个校园变得闹哄哄的,梅里莎奋力从人群中挤进去,半路上看到华群女士在分发食物,她也没顾得上打个招呼,一路狂奔向顾念的宿舍。 进入宿舍,正好看到顾念在扶着她妈妈练习走路,小破趴在桌子上拿着小锤子在一块木板上敲敲打打,看到梅里莎进来,立刻就扑了上去。 梅里莎忍着自己因为狂奔而剧烈喘息的气息接住了小破,将他抱在怀里,亲吻了他的额头。 “梅里莎!你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顾念惊喜的看着梅里莎道。 梅里莎上气不接下气,摆摆手,示意别说话,她自己则喘着气道:“赶紧收拾东西!” “什么?”顾念的妈妈茫然道。 “赶紧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出城!”梅里莎说。 “出城?往哪里去?”顾念问。 “离开春城,哪里都好,赶紧离开春城!”梅里莎严肃的说。 顾念和妈妈面面相觑,问:“里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时间不等人,晚了就来不及了!”梅里莎说。 “从那里走?”顾念妈妈说,“外面都是人,不是蒋氏中府的,就是瀛岛的,里外都封了,往哪里走?” “走水路!”梅里莎道,“从长江渡过去。” “我的大小姐啊!现在江面上哪里还有船啊!”顾念的妈妈说,“蒋氏中府说要与城共存亡,要背水一战,江面上的船都被他们搜走了,全都烧了啊!” “不可能全都烧了,”梅里莎道,“是人就有私心,一定有人私藏了船只,数量不会太少,我们先找到船舶所在的地方再考虑下一步。” 顾念和妈妈忧心忡忡的返回柜子旁,开始收拾行李。 “别拿太多,轻装上阵,”梅里莎道,牵上小破正想出去,忽然回头问道,“康子呢?” 康子是顾念的弟弟,是她继父的儿子,一直跟着她们行动,现在却不在了。顾念仿佛突然想起了,惊慌的四处找了起来:“康子?康子跑到哪里去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玩儿!尽给人添麻烦!” 梅里莎摇摇头,道:“我先出去找车,你赶紧找康子,把行李收拾好。” 梅里莎带着小破先去了金陵女大的厨房,那里只有两个做饭兼看守食物的厨子,梅里莎思索了一下,摸到了厨房隔壁的仓库,在那里将小破放进了伊甸园,又从伊甸园拿出了一把军刀小心的破开了木板封死的窗户,从窗口翻进去,将伊甸园存储的粮食和肉干全部放进了仓库之中。 “我只能帮到这里了,华群女士。”梅里莎自言自语的说,“你是美国人,瀛岛人不敢为难你,有你在这里就是安全区,加上这些,应该能够支撑到春城得救吧。” 做完这些事,梅里莎爬出了窗户,离开了金陵女大。 走在外面的大街上,来来去去的车辆都显得急迫而且躁动。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梅里莎才深深感觉到有一辆车的好处,但梅里莎既没有机会买到车,更没有机会学会开车,只能看着大街上的车叹气了。 梅里莎没多耽误时间,她快速来到了租赁汽车的广陈车场,在这里租赁了一辆汽车,带着司机回到了金陵女大,她让司机等在门口,自己从伊甸园里放出了小破,带着他又回去了宿舍。 等她回到宿舍,康子已经被找回来了,低着头被顾念斥责了几句,就帮着拿行李下楼。 “怎么拿了这么多,”梅里莎皱了皱眉,“连棉被也拿?” “没有棉被不行,”顾念妈妈道,“现在都几月份了?万一要露宿,没有棉被会冻死人的。” “随便吧,赶紧,”梅里莎挥挥手,帮着拿起了最大的行李,四人陆续下了宿舍楼。 下了楼,顾念站在楼下踌躇了一下,道:“里莎,你和妈妈先走。” “你要去干什么?”梅里莎问。 “我去了华小姐打个招呼,麻烦了她这么久”顾念说。 “别去!”梅里莎说。 “啊?”顾念不解。 “我们这次,到底能不能出去还是个问题,万一不能离开春城,还需要你的宿舍落脚,你这招呼一打,别到时候我们连落脚地儿都没有了。”梅里莎说。 “这样啊”顾念点了点头,“那就不说了,走吧。” 五人上了汽车,连带着所有的行李,一起挤进了汽车中,梅里莎带着小破,和小件行李坐在前面,顾念带着妈妈和弟弟,还有大件行李一起坐在后面。 “怎么这么多人和行李。”司机不满的说。 “没说不能带行李啊。”梅里莎顾左右而言他道。 “但你这么多行李,车子哪里扛得住!”司机有些恼怒了。 “拜托了。”梅里莎递上了一把银元,这是从何成浚那里学会的。 “好吧。”司机收下了银元,再没多说话。 车子顺利发动,向着城北驶去。 车子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车里的人心事重重,暗自思量着,都没说话。车子行驶了了一半路程的时候,顾念的妈妈打破了沉默。 “里莎,你觉得有必要离开吗?”顾念妈妈说,“金陵女大可是有华群女士在啊,就算瀛岛人打进来,也肯定不敢进去的,我们” “那可说不定,”梅里莎道,“我在第六十六军得到消息了,春城已经被封闭了,除了水路,其他地方连只鸟都飞不出去,在这种封闭环境下,杀几个外国人怕什么?难道还怕死人会回去告状吗?到时候瀛岛对外发声,说是蒋氏中府误伤的,谁能证明?” 顾念和妈妈面面相觑,都没话说了。 车子轰轰隆隆的走在路上,司机偶尔也会看一看梅里莎的脸色,同样沉默不语。一时三刻之后,车子停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 “就到这里了,再往前就不让去了。”司机说。 “过了这条街就是城门了吗?”梅里莎问。 “是的。”司机说,“但前面都是军队在驻守,不让走了,瀛岛的飞机还老是轰炸,没个安生。就算是江面上也一样,几天前说是没有瀛岛海军,现在可就说不准了,指不定瀛岛的海军就在不远处守着,你们要是打算从江面上逃跑,可要好好打算。” “这样啊”梅里莎皱起了眉头。 司机收下了车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梅里莎看着眼前的街道,开始思索,小破拉着她的衣角安静的站在那里,顾念和妈妈相互扶持着站在旁边,康子安安静静的守着行李。 “城真的守不住吗?”顾念的妈妈轻轻地问。 “难说,”梅里莎说,“蒋氏中府反正是已经放弃了。” “啊?”顾念大吃一惊,他妈妈和康子也吃惊的看着梅里莎。 “机关都已经空了,行政方面已经完全瘫痪了,只剩下军队了。”梅里莎说。 “但是军队还在,不是吗?”顾念忙说。 “连军队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梅里莎说,“就说是要死在这里,但他们都死了,老百姓还想活吗?” 顾念和母亲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一丝丝害怕,顾念妈妈握紧了女儿的手,胆怯的问:“但是,蒋先生不是说,要誓死守卫春城吗?” “十一月二十号,蒋氏中府就已经宣告要迁都重庆了,你们都忘了?”梅里莎道,“本月七号的时候,宣称誓死守卫春城的蒋委员长就已经离开春城了,留守的这些,都是弃子。” “军队都成了弃子,以后谁来保护蒋氏中府?”顾念敏锐的问。 “所以最开始,蒋先生确实是打算守卫春城的,但是沪城的溃败让他发现,瀛岛确实不好打,而且他的手下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蒋先生就犹豫了,他开始考虑有什么更合算的、不会太赔本儿的办法来让瀛岛退兵。”梅里莎叹了口气。 “什么办法?”顾念文。 “国际调停,”梅里莎道,“以前,蒋氏中府就不止一次这么干过。” “有用吗?”顾念的妈妈问。 “有用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儿了。”梅里莎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顾念道,“这些都是你猜的,不是吗?现在春城的消息都断绝了。” “见的多了,就能猜到三五分了,”道:“我在军队的时候,也观察过蒋氏中府的各位将领,凭良心讲,打仗的时候他们大部分确实都不惧死亡,但是,不惧死亡是一回事儿,没头没脑什么都不知道的面对敌人就是另一回事儿了,谁都不是傻子,蒋漱岩做了死守的决心,却因为没有底气而没有进行完全的准备,所有的战前统筹都是丢三落四的,军人要怎么在这种情况下死守?” “不会死守?”顾念恐惧的问。 “我不知道,”梅里莎道,“但是,蒋氏中府硬气的军人也就那么几个了,守城的大部分我都不认识,唯一认识的那个硬气的今天早上紫金山大火,也不知道他还活着么。” 顾念看着沉思的梅里莎,鼓起勇气问:“我们要怎么逃跑?” “先出城,去各个码头看看,”梅里莎思索着说,“找找哪里还有船,肯定还有船被藏在哪里。” 梅里莎带着四个人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反其道,向着城内走去,寻了一条人口稠密的小巷子,就向里面走了过去。 “梅里莎,我们不是要出城吗?这是要去哪里?”顾念问。 “先找地方吃饭,”梅里莎说,“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先吃饭,有力气才能逃跑。” “现在赶时间,不是吗?”顾念说,“瀛岛还在轰炸,难道还有饭馆开门?” “开门的饭馆是不会有了,”梅里莎道,“但是,能吃饭的地方还是有的。” “梅里莎是想拜码头吗?”顾念的妈妈问。 “阿姨知道拜码头?”梅里莎笑了。 “以前在顾念父亲在的时候,纱厂工会势力大,很多人员来访都要拜访工会才能开展工作。”顾念的妈妈说。 “是的,”梅里莎说,“在上海的时候,黄浦江码头有很多小帮派,专门依靠黄浦江吃饭,想来长江也是一样,在这种靠近城门的地方,应该会有他们的据点。” “能找到吗?”顾念的妈妈担心的说。 “有钱能使鬼推磨,”梅里莎道,“他们那种人,不就是认钱吗?” 十二月的午后,天气并不是很好,再加上长期轰炸后的硝烟,空气里都充满了火药的味道,带着眼前弥漫的灰土,让跟在梅里莎身后的几人很有些忐忑。 梅里莎镇定的走在这条灰突突的街道上,余光扫视着周围的房门,与别处不同,这里的房门大多都是开着的,人也都集中在房檐下,有赌钱的,有喝茶的,有三五成群聊天的,偶尔有匆匆行人,也都是带着满满的篮子或者鼓鼓的大袋子,仿佛别处居住着人家的街道别无二致。 但现在是战时。 如此悠闲的街道,未免太过不合时宜了些。 梅里莎看得出来,这些人都不是在刻意摆场面,那是真的悠闲和有恃无恐,在瀛岛大军压境的时候,这样的有恃无恐,就难免会让人联想到某些东西了。 梅里莎昨天为了侦查整座城的情况,骑着自行车跑遍了整座城,一直跑到了凌晨都未停歇,除了在伊甸园修整,几乎都在路上,这条街的与众不同,当时就让梅里莎留意到了,这次一来到城北,她就直奔这里来了。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走到了三个正在打牌的人力车夫面前,对他们每人递上了一块银元:“你好,我想吃顿饭,顺便拜个码头。” 人力车夫楞了一下,接过了银元:“有什么事吗?” “找船。”梅里莎说,“我们想离开春城。” “没船。”人力车夫说。 “我有钱,”梅里莎说,“送我们去拜码头,能不能过江是我们的事,到了门口,我给五百现大洋。” 三个人力车夫直接站了起来,不知是谁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声音响的出奇,带头的那个拉起了车子:“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锗二爷的生意 没多久,梅里莎等人就被人力车夫拉到了一栋独立的小楼前,不是有钱人居住的花园楼房,是那种在南京江畔郊区很常见的多层楼房,分割出很多小房间专门租给靠长江吃饭的长短工的出租楼房。 楼房前面还搭着一片帐篷,帐篷里堆满了锅碗瓢盆和一些其他看不出来派什么用处的木器和工具,还有一群青壮年围在一起打牌喝酒,人力车夫停在门口的时候,不少人抬头看去,发现是几个女人和小孩子之后,都饶有兴趣的低声交流了几句。 梅里莎下车后,将一包大洋隐晦的递到了车夫手中,车夫在背后颠了颠重量,将布包塞进了后腰里,清了清嗓子,向正在打牌的男人们问道:“锗二爷和太太在家吗?” 坐在房檐下握着牌九的中年男人问:“什么事?” “这是南边来的几个难民,来拜码头的。”车夫说 中年男人将嘴里的烟屁股吐到地上,旁边的小青年赶紧掏出一根塞进中年人的嘴里,替他点上火,男人吸了一大口烟,青白的烟雾从鼻子里喷了出来:“这倒是新鲜,拖家带口来拜码头。” “请问,锗二爷在家吗?”梅里莎问。 “在,就看你那拿什么敲门。”中年男人问。 梅里莎淡淡一笑,她可不想做冤大头,要掏钱的在后面,门前的小鬼不能花太多了:“我初来乍到吗,不清楚这边的行情,还请大哥指点。” “连这种小事都要指点,看来你不是道上的。”中年男人道。 “大哥是明白人,我们这样拖家带口的老弱妇孺,哪里敢混道上,好请大哥指点。”梅里莎说。 “我也不为难你,”中年男人道,“走偏路五千,走正路两万。” “还请大哥指教,什么是偏路,什么是正路?”梅里莎问,她确实不知道男人的意思。 给中年男人点烟的小青年挺起腰,大声而且傲慢的对梅里莎道:“我们贵哥问你,要办的什么事儿,要是一般事儿,贵哥就能帮你办了,只要五千就行,要是太难,就只能请锗二哥出马,要两万。” “我们想过江。”梅里莎说。 打牌的众人面面相觑。 “你这走的既不是正路也不是偏路,这是险路。”中年男人道。 “有路就行。”梅里莎道。 中年男人沉思了一下,站了起来:“你等着,我进去传个话。” 梅里莎于是安静的站在了外面,小破也温顺的站在她旁边,将半张脸藏在她的身后,只露出另外半张脸在外面温顺的看着外界。顾念和妈妈一起下了车,将行李从车子上搬下来,两人偎依在一起,胆怯的看着前面的人群,康子默默的站在她们后面,就如同沉默的羔羊一样稚嫩。 等了好一会儿,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面对着梅里莎,仿佛很为难一样挠了挠头发,这让梅里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男人最后还是松口道:“进来吧。” 梅里莎顿时全身都放松了,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她激动的对男人道:“多谢先生。” “我叫陈安,兄弟们都叫我陈哥。”男人道。 “多谢陈哥。”梅里莎说。 “你进去就能看到锗二爷,但能不能过江,还要看锗二爷的意思,”陈安说,“兵荒马乱的,大家都不容易,我就能帮你到这儿了。” “多谢。”梅里莎等人连忙道谢。 但当她们一起走上前的时候,陈安伸手挡住了走在梅里莎后面的人:“只能小姐一个人进去。” 梅里莎一愣,顾念和妈妈的表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梅里莎一愣之后,身后暗暗抚向了腰间叶肇给她的m1911,镇定的说道:“顾念,阿姨,康子,你们在外面等一等。小破,你和顾念姐姐一起,也在外面等一下。” 顾念欲言又止,却被妈妈拉住了。 梅里莎独自一人跟着陈安进入了小楼之中。 进入小楼入眼的就是窄窄的走道,两边的门户破烂不堪,偶尔能从半开的门里看到有人影在走动,整个走廊都充斥着说话声和呼喊声,还有孩子的叫声,租住这里的都是在锗二爷手下吃饭的码头工人,锗二爷盖了这栋楼之后,就和锗大爷分了家,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搬到了这里,多出来的地方就租出去赚点菜钱,都是用比市场价低一成的价钱租给自己人,有这么多自己人护着,也免了寻仇的来滋事。 锗二爷自然不会和码头工人住在同一层里,这栋楼房的二楼一整层都是锗二爷和太太的家,他们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帮厨的老妈子一起住在这里。 梅里莎进入锗二爷的地盘之后,入眼就是不伦不类的乡下木匠打出来的西洋家具,还有花哨到了极致的窗帘和盖布之类的装饰,柜子上的花瓶里插了几朵很是喜庆的绸子花,一把装饰着粗糙西洋雕刻板材的老爷圈椅大模大样的摆在一个看起来同样别扭的圆桌旁,锗二爷叼着烟斗看着报纸坐在圈椅上。 梅里莎跟着陈安进来后,锗二爷才把眼皮从报纸上挪过来。 陈安径直走到了锗二爷身边,弯下腰小心的汇报道:“锗二爷,这就是那个想过河的难民。” 锗二爷歪着头打量了梅里莎一眼,那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取下嘴里的烟斗,咳嗽了几声,道:“我听老陈说了你的事儿了,想过河对吗?” “是的,我想和家里人一起过河,”梅里莎说,“还请锗二爷帮忙。” “你要知道,前些日子,当兵的把江面上的船都烧了,说是要背水一战,我们老百姓可不能拖了蒋氏中府的后腿啊。” “锗二爷就别说笑了,”梅里莎微微一笑,道,“船怎么可能会没有,就算锗二爷不藏,也会有人舍不得烧的。” 锗二哈哈大笑:“你倒是聪明人,不错,当兵的是在我这里存了几艘船,但是,送你过河我能有什么好处?这种时候和当兵的作对可不是个好事。” “还请锗二爷开个价。”梅里莎说。 锗二眯起眼打量了梅里莎好几眼,伸出了五根手指。 梅里莎暗自估算开了:这个锗二活在这种环境里,胃口肯定与蒋鼎文之流不能比,最多加上现在局势影响,充其量也就比中原大战时的中层军官稍高那么一点。 梅里莎于是愁眉苦脸的看着锗二,试探着问:“五百大洋?” 锗二脸色变了,直接一挥手背过身去。 陈安皱起眉头:“你这小姑娘,打发要饭的呢?连我们手下跑腿的,都不稀罕这个价。” 梅里莎眼珠轻轻一颤,慢吞吞的说道:“刚才在门口,陈哥是说过价钱锗二爷出手,走正路是两万大洋” “但你这不是正路,这是险路。”陈安说。 “陈哥,您看我们三个女人带着两个小孩,连个能顶事儿的都没有,那里有那么多钱啊,您能不能看在我们走投无路的份上,帮帮我们吧!”梅里莎微微啜泣起来,其实五万大洋,她是有的,拿来过河也是可以的,但是绝不能这么轻易就给出去。 锗二爷转过身,看了看梅里莎,又看向了陈安。 陈安为难的看了看梅里莎,再看了看锗二爷,说:“二爷,刚才我看过了,她们看上去确实不像能拿出太多钱的样子。” “不行,”锗二摇着头说,“日本人的飞机整天嗡嗡乱飞,过河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路,我不能让撑船的伙计连抚恤金都拿不上。” 陈安刚想说什么,锗二爷把眼睛一瞪:“陈安,你别忘了,你弟弟可也在船上呢,他要是出事,你养活的了他那一家子?” 陈安叹了口气,面对梅里莎道:“小姐,你也看到了,这实在不是能发善心的时候,要不然,你想想别的路子?” 梅里莎连忙奔到了陈安面前说:“别呀,锗二爷,陈哥,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能想什么办法?要有办法不早就走了吗?求您给指条明路吧。” 说着她作势就要跪下。 陈安连忙扶住她,为难的看了看锗二爷,叹了口气,道:“二爷,我看她们确实挺可怜的,要不然就让她们随着下一班,挤在船舱里过去吧。” 锗二爷为难的叹了口气,道:“你能拿出多少钱?我可话说在前头,太少了真不行,我们可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你也总得给我们一个活路吧?” 梅里莎想了想问:“锗二爷出手的花费是两万,我和我妹妹把家里给留着当嫁妆的金簪子也加上,一共是大约三万多袁大头,还请二爷高抬贵手。” 锗二和陈安微微一点头:“好吧,不过这点钱你只能藏在甲板过道的犄角旮旯里,我最多保证船上没人动你们,财物之类的你自己注意。” “多谢锗二爷。”梅里莎道。 锗二爷伸出了手。 梅里莎迟疑的看着他。 “给钱啊。”陈安说。 梅里莎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地笑着说:“定金多少?” 锗二爷大怒,一甩袖子转过了身。 陈安也怒了:“定金?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你还想分期付款是怎么着?” “我总得有个保证吧!”梅里莎说。 “要是半路上瀛岛飞机把船炸了,船员们的孤儿寡母谁来安置?”陈安道,“大家伙冒死送你们过河,就得给个说法,要不然,你就找别家吧。” 锗二看了梅里莎一眼,对陈安道:“别是来空手套白狼的吧?” 陈安也迟疑了。 梅里莎见状不妙,害怕被赶出去了,万一被赶出了就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她只能说:“还请等一等吧,我这就给钱。” 在锗二爷和陈安的注视下,梅里莎把手伸进了包袱里,悄悄的从伊甸园里拿出了两个布包放进去,并作势顺手打开了包袱,当着他们的面将这两个无中生有的布包打开,从中数出了五个袁大头拿出来,剩下的给了锗二爷和陈安,哀求道:“这是我们所有的钱的,一共两万大洋都给你们了,剩下的五个零头还请留给我们吃饭。” 这是之前她提前包好的,一万银元带几个零头包在一起,就为了现在的情况。 陈安接过了布包,问:“簪子呢?” 梅里莎将手伸进了衣服里,装模作样的拿出了一个贴身包,打开后里面是两个样式很常见的细金簪子,重量也是一般般。 陈安一样接了过来,打量了一下,对锗二爷点点头。 “好吧,交易就算是成立了,”锗二爷道,“今天下午五点,你带着家人和其他客人一起渡江,你回去准备吧!” 梅里莎不知算不算成功了,满腹心事的离开了锗二爷的房子。 走出了锗二爷小楼的大门,顾念和她妈妈一起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梅里莎?锗二爷同意了吗?”顾念的妈妈焦急的问。 梅里莎不愿大家同她一起担心,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同意了,虽然花了些钱,但都是值得的。” “阿弥陀佛!”顾念的妈妈感激的对着锗二爷的大门作揖,激动的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下午五点,”梅里莎说,“到时候还有其他人。”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们现在去哪里?”顾念的妈妈问。 “先找个地方吃饭,”梅里莎想了想道,“我们就守在这里,万一有什么变化,也好及时作出变动。” “里莎说的是,就这么办!”顾念的妈妈附和道。 “在人家门口不好,我们去哪里吧。”梅里莎指了不远处的地方说道。 梅里莎选定的休息地方也是一栋小楼,与锗二爷的楼差不多,不同的是,那栋楼后半部分已经变成废墟了,看来也是被轰炸的,这片地区被轰炸的地方不多,这条街上那里更是唯一的一个废墟,梅里莎知道,那是因为这里距离瀛岛机场地方较远,也不是重点轰炸区域的原因,他们决定在这里等着。 五个人忧心忡忡的坐在这栋废墟小楼的台阶上,远远看着锗二爷的家门,还有那一大群在外面喝酒打牌男人。梅里莎掏出干粮,众人就着瓶子里已经凉了的水随意吃了点,草草塞满肚子,等吃喝完毕,再看看天空,太阳才过去一点点。 梅里莎掏出了一块怀表,这是曾经与沈醉一起执行花车计划的时候,与沈醉一起买的,给沈醉的是一块相当名贵的怀表,而她自己的则是一块只稍微次一点的怀表,这也是符合两人豪门少爷和女秘书身份的伪装物,梅里莎为了看时间方便,一直随身携带着。 现在不过三点二十分,距离锗二爷所说的时间还差一个多小时。 小破伸出小手拉住了梅里莎的表链,梅里莎看着小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两人玩起了小破最喜欢的手指游戏。 时间又过了一会儿,梅里莎不经意的看看锗二爷的小楼,却看到锗二爷穿着西装带着陈安匆匆走出了小楼,两人站在小楼大门前说话,没一会儿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的停在了锗二爷和陈安的面前,两人登上黄包车,离开了小楼。 “梅里莎?”顾念在后面轻轻问道。 梅里莎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站起来了,她宽慰的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没事。” “我看到门口的那个男人走了。”顾念说。 “我也看到了,”梅里莎说,“应该是安排船只去了。” “是吗?那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吧?”顾念小声问。 “一定。”梅里莎说。 他们一直在废墟前等着,一直等到了五点,那两辆黄包车始终也没有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好事多磨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钟,离开的锗二爷没有回来,顾念胆怯的拉住了梅里莎:“里莎,为什么那个人没回来?我们不会是被骗了吧?” “不会,”梅里莎道,“跑得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他家里我可看过了,确确实实就是常住的房子。” “那我们”顾念还是忧心忡忡的。 “我们过去问问,或许他们不会回来,我们只要直接去船只所在的地方就行了。” “好吧。”顾念放开了梅里莎。 梅里莎捞起了地上的包袱,又悄悄的在里面放了一万大洋,再拉过小破,向锗二爷的房子走去。 锗二爷的门口已经没有了牌局,那些打牌的男人都回了自己的家里,门口只剩下了一个抽着旱烟的中年男人在修补一台破旧的柜子。 “请问,锗二爷在家吗?”梅里莎明知故问。 “二爷出去了还没回来,有什么事吗?”男人问。 “我和锗二爷约好了,下午五点,送我过河。”梅里莎说。 “那你等一下吧,”中年男人说,“等一下他们就回来了。” “大约多久?”梅里莎问。 “那我可不知道,锗二爷是个大忙人,和军队里的人有来往,我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男人说。 “那么陈安先生呢?”梅里莎又问。 “陈哥是锗二爷手下的大将,做什么事儿都是一起的。”男人说,“你等等吧,等等他们就回来了。” 梅里莎等人只好在门外等着了,期间又掏出干粮吃晚饭,梅里莎让了一块油饼给抽旱烟的男人,他毫不客气的接受了,并给大家的水瓶盛满了热水。 一直等到了晚上八点左右,锗二爷和陈安回来了。 梅里莎等人赶紧迎了上去。 “二爷!二爷!陈哥!”梅里莎呼喊到。 两人停了下来,看向了梅里莎,陈安认出了梅里莎,道:“是你啊,二爷,就是今天中午要过河的那个。” 锗二爷点点头:“你们久等了。” “二爷,什么时候能走?”梅里莎焦急的问。 “现在走不了,”锗二爷解释道,“藏船的军官突然来检查,我们也很被动,只能推迟了时间。” “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梅里莎问。 “不会,”锗二爷道,“我也不是第一次送人过江,那群军官隔几天就来检查一次,我都习惯了,只是” “怎么了?”梅里莎问。 “其中一个军官看出了我在做什么事情,他愿意为我保密,甚至愿意帮我们在上司那里打掩护,但是要求我支付每个人头五百大洋的报酬。”锗二爷说。 梅里莎愣住了。 “所以,你明白了吧。”锗二爷挠了挠头,“我和他纠缠半天了,他威胁我,如果不答应,他就把我们偷渡的事情举报上去,到时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你答应他了?”梅里莎紧紧盯着锗二爷说。 “我没有别的选择,”锗二爷坦荡的摊开手,“如果我不答应,我去坐牢或者吃枪子,你们就别想过河了,之前交的钱也就打水漂了。” “小姐,你就别为难二爷了,他实在不容易,”陈安说,“那群军阀真的是吃人不吐骨头,二爷没别的办法。” “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梅里莎憋了一口气说。 “想想办法吧,毕竟现在这时候,钱哪里有人命重要啊,其他人也都同意交钱了。”陈安说,“就连撑船的伙计,每个人都要交五十块的抽成呢。” 梅里莎紧紧盯着锗二爷,实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她只能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再凑一凑。” 梅里莎拉着顾念和她妈妈走到一边商量。 顾念妈妈愁容满面的说,“里莎,你还有钱吗?” 梅里莎点了点头。 顾念妈妈道:“我看,这钱还是给他们吧,毕竟大头都已经给了,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子。” “我知道这个理,”梅里莎道,“现在这个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梅里莎数出两千五百大洋走到了锗二爷面前递了上去。 陈安接过了钱。 “锗二爷,我们全家的身家性命就交给您了。”梅里莎说。 “我明白。”锗二爷说,“明天早上五点之前,来这里。” 说完,锗二爷就和陈安一起进入了小楼,梅里莎等人还想问什么,却被外面的男人拦住了:“二爷没让进去,你不能进去,明天再来吧。” 梅里莎等人在外面等了一整天却落了空,只能无能为力的离开了。 “里莎,我们去哪里?”顾念问,“要回学校吗?” “不回去,时间来不及,”梅里莎说,“我们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客栈吧。” 五个人很顺利的在隔壁街上找到了一家客栈,因为现在难民涌入,客栈已经满了,但是老板很愿意让出一间伙计居住的夹板屋,梅里莎与顾念一合计,就定了下来。 夹板屋位于楼梯间里,里面只堪堪够摆上一张床的,梅里莎让顾念和她妈妈住在床上,用带来的铺盖在地上给康子铺了床,自己推说要去等另外的房间顾念和她妈妈则坚持要把房间让给梅里莎姐弟。 五人推来让去,梅里莎最后说,外面难民太多,不知底细,她带着枪,即使睡在外面也不怕,其他人的警惕性不如她,还是她在外面比较好,顾念这才作罢。 梅里莎带着小破,问了老板茅房的位置,带着小破掩人耳目的进入了伊甸园,在里面饱饱的睡了一觉,休整好了,留下小破在里面玩耍,自己则离开伊甸园,拉了条凳子坐在夹板屋外面,拿着一个军用手电和一篮子热馒头、煮鸡蛋、酱腌菜在那里守夜,半夜无聊又拿出了茅盾林家铺子的手稿在那里细细读着。 客栈里的人都已经睡了,但偶尔仍有人说话的声音响起,很快又低了下去,偶尔还有一两声婴儿的哭声,夹杂着大人的争吵声,也是不久就低了下去,梅里莎坐在凳子上读书,偶尔也凝神注意周围的动静,期间又去厕所一次,进入伊甸园再次休整,将馒头等食物重新热了拿出来。 大约三点半的时候,客栈的大门开了,客栈老板扛着一袋子大米进入了客栈。 梅里莎看着满头白发的老板,收起书本去帮忙,只轻轻一抬就将老板的大米抗在了自己肩膀上,她问:“放在哪里?” 老板一愣,赶紧说:“厨房,案板下面就行。” 梅里莎大步走了过去,在老板的指点下将大米放在案板下面,老板千恩万谢着将梅里莎送了出去。 “老板,现在还有卖大米的啊。”梅里莎随意说道。 老板笑了笑:“那是,那是。” “老板,你从外面回来,能看见什么动静吗?”梅里莎问。 “你是问外面打的怎么样了吧,”老板说,“还是老样子,看来能打上十天半个月的,老百姓的存粮勉勉强强还是够用。” “瀛岛推进到哪里了?”梅里莎问,“能看到吗?” “我可没去光华门那里。”老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据说,光华门已经失守两次了,又被夺回来了,打的很激烈。” “失守两次?”梅里莎一怔,这是她不知道的。 “可不是嘛,”老板说,“前天晚上,日本突袭光华门,有个瀛岛军曹带着小队已经进入了门洞了,被我们这边干掉了之后,我们就把光华门的门洞堵死了,想着这样好歹能撑一段时间,但后来又发现这样不行,他们是进不来了,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了。所以呀,就在门外又设了几道堡垒,搁了几个汽油桶,昨天早上瀛岛再次进攻的时候,我们这边就突然打开城门,谢团长带着一个排的战士端着十几挺机枪就是一阵扫射,汽油桶轰的一声炸开了,瀛岛杂种们都被炸死了,哎,还有一个被活捉了!” 梅里莎看着老板眉飞色舞的说着,笑了笑:“你知道的真清楚!” 老板的笑声戛然而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都是我儿子说的,他也在军队里。” “那袋大米就是你儿子给你的吧。”梅里莎明白了。 老板尴尬说的咳嗽了几声:“儿子心疼爹。” “我明白的。”梅里莎说,“我们这边打的不错,看来还是能撑一段时间的,多囤点粮食总是不错的。” “难说,”老板低下头,脸上带着明显的忧愁,“瀛岛在紫金山上用了加农炮,他们直接用加农炮轰炸我们的机枪堡垒,堡垒哪经得住这样轰炸,都被炸成碎渣了,他们后面就是明孝陵、吴王坟,瀛岛这是要轰炸老祖宗的坟包啊。” “老板,你知道船吗?”梅里莎问。 老板笑了笑:“你是说提前预留下来的船只吧,你去找了锗二爷了?” “您也知道这件事儿?”梅里莎问。 老板点点头:“锗二爷赚了不少。” “他真的送人过江?”梅里莎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真的有船留下来了,锗二爷也确实是军方指定的船头。”老板说,“我儿子也说过,要是有个万一,就去找锗老二,他打过招呼了,有我儿子的面子,他走的时候一定带上我。” 梅里莎心里疙瘩总算放下了,看来锗二爷并没有骗人,不过是好事多磨,总能心想事成的。 梅里莎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钟了,就向老板告了声失陪,去厕所从伊甸园里放出了小破,又去叫醒顾念等人,催促他们早点吃完饭去找锗二爷。 顾念等人自是不敢耽搁,狼吞虎咽吃了点馒头酱菜,一人两个鸡蛋,打点好行李就离开了客栈。 五个人匆匆来到锗二爷的小楼时,门口守着的是两个小青年,看到梅里莎来了,赶紧进去通报,良久出来说锗二爷请梅里莎进去说话。 梅里莎赶紧进去了,再次来到了锗二爷那间看上去份外别扭的客厅里,锗二爷披着褂子站在客厅,陈安在他旁边倒水,看到梅里莎进来,陈安连忙客气的请梅里莎也坐下,梅里莎也顾不得推辞,顺势坐了下来,问道: “二爷,不知什么时候能上船?” 锗二爷看了陈安一眼,低下了头。 陈安给梅里莎也倒了一杯水,歉然道:“小姐,可能还要推迟一下。” “怎么了?”梅里莎感觉有些不妙。 “我们和那个小军官的交易已经被上面知道了,”陈安说,“那个军官被打了棍子。” “事情不成了?”梅里莎感觉身上发冷。 “也不是不成,”锗二爷咳嗽了一声,说,“蒋氏中府的情况你可能不知道,有钱就好说话,我给了那个军官一盒子大洋,算是把他拉下水了,但他也要人头钱和抽成。” “还要交钱?”梅里莎定了定神,问:“他要多少?” “一个人两千块。”锗二爷说。 “什么?他不如去抢!”梅里莎气急败坏的说。 “我的小姐啊,他不正是在抢嘛!”陈安垂头丧气的说,“像我这样跑船的,本来跑一次能挣个五六百块的,对我们这样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来说,算是不错了,但现在光抽成钱就要交三百二的,这一趟就等于白干啊!” 梅里莎左思右想,两千大洋,五个人就是一万块,她是能拿出来的,但是还有没有下一次呢?梅里莎紧紧盯着锗老二问道:“那个军官能不能保证让我们马上上船?” “怎么不能,”陈安说,“船就是他管的。” “那我给,什么时候上船?”梅里莎问。 “要等一等。”锗二爷说。 “为什么还要等?”梅里莎问。 “要等我舅舅!”锗二爷说,“他没钱,去凑钱了。” 梅里莎怪异的看着锗二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我收了这么多钱,为什么不帮我舅舅一把,”锗二爷冷笑道,“你以为我收到的钱就都能落到我手上?” 梅里莎哑然:“你舅舅什么时候能上船?” “不会太久,我亲戚都不是穷鬼,”锗二爷大手一挥,“天亮之后就能。” 时间就在梅里莎的不断祈祷和忧心中渐渐过去了,天色亮了,有一个男人匆匆从远处来了,径直进入了锗二爷的小楼。 梅里莎紧张的站了起来。 不一会儿,锗二爷一边披上外套一边大步从楼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陈安。 梅里莎激动的迎了上去:“二爷,是不是能上船了?” 锗二爷看了看梅里莎,问:“你们一直在这里等着?” “时间不等人,我怕有什么变故,”梅里莎说,“我们能上船了吗?” 锗二爷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陌生男人,男人点了点头,锗二爷脸色舒展了:“能,走吧。” 梅里莎和身后的顾念等人都小声欢呼了一下,紧紧跟着锗二爷走了。 天才刚刚亮,空气中带着让人战栗的冷气,沿街的门窗都紧闭着,空旷的街道上连条狗都没有,瑟瑟的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传单,像是走在参加丧礼的路上扑面而来的纸礼。 梅里莎裹紧了身上的衣袍,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走在自己左前方的锗二爷和陈安,看见那两人脸色都甚为轻松,顿时觉得这件事情总算有了门道,于是悄悄的松了口气,脚步也轻松了很多。 几人走得很快,很快就走到了这条街的尽头,与锗二爷居住逼仄小街不同的宽阔大道,这是能行驶大车的道路,此时,正有一辆两匹骡子拉着的大马车和一辆小轿车正停在路上,车夫看到锗二爷从小街里出来,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点头哈腰的面对着锗二爷。 “都收拾好了?”锗二爷问。 “兄弟们都好了,爷您就放心吧。”车夫兴奋的笑着说。 “严肃点,”锗二爷带着淡淡的不快对车夫说道,继而转过身面对梅里莎众人道,“上车吧。” 锗二爷率先登上了小轿车,陈安也上了小车,梅里莎看了看合上的车门,带着身后的几人默不作声的上了马车,车夫随后也上了马车,长鞭在空寂的天幕下响起,马车徐徐启动了,跟在轿车后面小跑着向前行驶。 梅里莎再登上马车的一刹那,总算是放心了,她暗暗庆幸着,总算是可以离开这个漏船一样的危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空城计 登上了锗二爷的马车,梅里莎才发现,大马车里已经坐了很多人了,都是拖家带口的,有一家四口人的,还有带着年迈父母的加起来大概有快二十人了。 “你们也是要过河的?”离梅里莎最近的一个妇女笑着问。 “是啊,你们也是?”见梅里莎没有开口的意思,顾念的妈妈于是笑着说。 “是啊,等了很久呢,总算是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中年妇女笑着说,问道,“你们花了多少钱?” “不老少”顾念妈妈讪讪的笑着说,顾忌着这些人都不认识,没说出来。 “都不少,”中年妇女叹了口气道,“我是已经被加了三次价了,家当都搭进去了,可算是怕了他们了,就指着今天能过河,要是万一过不了,还不知道将来怎样呢。” “应该不会加价了吧?”顾念的妈妈迟疑的说。 “看来你们也被加了价,”另一个女人说道,“官商勾结,就是要小市民破财,只要全家都能平平安安的,也算是划算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找到锗二爷的?”梅里莎问。 “三天前。”中年妇女说。 “五天前。”刚才说话的女人说。 “我们也是三天前。”一个年迈的老人说。 “都是近些天的。”梅里莎说,“六天以前呢?以前没人过河吗?” “六天前江面还没封锁呢,能跑的都自己走了。”老人说,“但是,蒋先生说的挺好听的,走的人不多。” “所以锗二爷才能发大财,”中年妇女插话道,“现在大家都在找门路过河,但能打保票让你过河的就只有锗二爷。” “我们现在去哪里?船只所在的地方吗?”梅里莎问。 “肯定是啦,”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表情都热切的很,“都这么久了,肯定能过河了,交了那么多钱,还有锗二爷的亲戚也在呢,肯定能过河!” “锗二爷的亲戚?”梅里莎看向了笑的一脸矜持但掩不住得意的男人,那是一个已经步入老年但依然硬朗的老男人,此时他正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向大家点头致意。 “他就是锗二爷的舅舅,”中年女人兴奋的说,“所以今天肯定能过河,锗二爷总不能连舅舅都不管吧?” 梅里莎的眉头些微舒展开了。 “太好了,谢谢菩萨保佑”顾念的妈妈喃喃自语道。 马车行驶的很快,在天亮的时候顺利的出了城,然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 “到了!”马车里的众人争先恐后的撩开车帘子布向外看,纷纷发出惊喜的呼喊声。 梅里莎也赶紧向外看去,却看到一片荒凉中有一道不算低矮的墙壁,从墙壁之中延伸出林立的船帆。 “船!有船了!”顾念惊喜的呼喊道。 船上的人们骚动起来。 梅里莎随众人跳下马车,看向了那道墙壁,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一扇铁门,还有守在铁门外面的五个士兵,锗二爷正满面笑容的迎向了其中一个军官打扮的人。 “吴长官,太好了,又见到您了,”锗二爷愉快的面对众人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从湖南一路打到春城的66师的吴长官,真正的民族英雄啊,也是我们这次渡河的长官,长官,您看我们人到齐了,大家伙儿都想着什么时候能上船呢,您看” 马车上下来的众人一副热切的样子想要向前涌去,对面的士兵却抬起了手里的枪支。梅里莎心里咯噔一下,一只手按在了腰间。 “吴长官,您这是来的哪儿出啊?”锗二爷陪着笑脸问。 “好让各位知道上船的规矩啊,”那位军官满脸横肉,恶声恶气的说道,“一个男人交五千块钱过路费,女人交三千,还有小孩,没成年的小孩都要交一千块的携带费,还有每人五百块的饭钱,两百块的床铺钱。”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叫苦起来。 锗二爷陪着笑脸说:“长官,你看大家都是拖儿带女的,哪里还有多的钱啊?您看” “没钱就不要过河了,不过”吴长官恶狠狠的看了锗二爷一眼,道,“不过之前交的钱,是不会退的!” “什么?”中年妇女惨叫起来,扑向了那个满脸横肉的长官,直接跪了下来,“那是我家所有的钱啊!我们一分都没了,我们不过河了,长官,长官,我求求你,把之前的钱退给我啊!” “放屁!你说不过就不过了?耍我们玩啊?我们也是冒险给你开路的,现在你一句不过了,我们兄弟之前吃的苦受的罪就白吃了白受了?”吴长官一脚将中年妇女踢了出去,“辛苦费也想要回去,你懂不懂事儿?” 众人惊呼起来,中年妇女的女儿连滚带爬的过去扶起了母亲。 “长官,”锗二爷笑着说,“长官,你看,这么多人,那有些人是真的拿不出来了,要不,您给个折中的招儿?” 吴长官打量了人群一眼,道:“也行,女人不用交过路费了。” 众人面露喜色,梅里莎却疑云窦起。 “不过”吴长官笑嘻嘻的说道,“却要交两千的相亲费。” “相亲费?”锗二爷目瞪口呆。 “交了让上船,不交的就现场选个英雄,当场圆了房就能上船了!”吴长官笑着说。 顾念的妈妈腿一软,被顾念拉住了。 梅里莎看了看身边两个脸色苍白的女人,也同样气得脸色发白。 “还要交钱?”顾念气急败坏的问,“为什么?我们都已经交了那么多钱了,为什么还要交什么见鬼的相亲费?” “不交就滚蛋,”吴长官白眼一翻,指了指顾念,道,“对长官无礼,你先交一千块的罚款,否则,圆了房都不让你上船!” 顾念不敢大声说话了,泪眼朦胧的低声对梅里莎道:“他是在抢啊!” “他就是在抢啊。”梅里莎紧紧攥着包袱恨恨的说。 “里莎这钱你”顾念妈妈难堪的面对着梅里莎。 “这钱,我还是有的,”梅里莎低声说。 顾念妈妈松了口气。 “但是,万一上了船,他还要开船钱呢?”梅里莎茫然的问,“万一还要别的钱呢?”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那么多钱都交了,也不差这几个了,”顾念妈妈赶紧劝她,“上了船,总不能把我们扔下去吧?” 梅里莎不甘心的看向了锗二爷那边,锗二爷已经叹着气向回走了。 锗二爷的舅舅就在梅里莎不远的地方,锗二爷径直走向了他舅舅,轻声问道:“家里还有钱吗?” “不瞒你说,连皮带骨,就剩下一万大洋了,就够我和你兄弟的,还差你舅妈和你妹妹的四千。”男人愁眉苦脸的说。 “一点都没了?”锗二爷问。 “没了,什么都没了。”他舅舅说。 “首饰呢?我妹妹和我舅妈就没个首饰?”锗二爷问。 他舅舅摇摇头,道:“当初想着财不外露,也为了花销方便,首饰都换成钱了,这过路费相亲费一交,就真的没了。” “不怕,那四千我垫着了。”锗二爷轻声说。 “福贵,舅舅多谢你救命了。”他舅舅哽咽着说。 “您老保重,叮嘱我兄弟看护好舅妈和妹妹。”锗二爷说。 “哎!”他舅舅赶紧说道。 梅里莎思绪了一下,锗二爷已经拿着他舅舅的钱走向了那个长官,一分不少的放进了吴长官脚下的箱子里。 “长官,我舅舅一家的一万块钱,缺的我随后补上。”锗二爷说。 “你们,”吴长官伸手指了指锗二爷的舅舅一家,向右边一划拉,道:“站到那边去!” 锗二爷的舅舅赶紧拉扯着儿女和老婆规规矩矩的站到了吴长官指定的地点。 之后,也有一对夫妻交了钱,也站到了那里。 梅里莎还在思索,人群中却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惊呼,众人抬头看去,却看到一个男人拉扯着自己的妻子将她推到了吴长官脚下,两眼发红的说:“她,能抵过河钱吗?” 吴长官看了看那个面目姣好的小媳妇一眼,笑了笑:“算,算,当然算。” 男人闷不做声的拉着自己年幼的儿子,顶着众人鄙视的眼神飞快的跑到了另一边站定了。那媳妇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被两个大头兵捆起来,嘴也被堵住了,随后被拉到了铁门处,从门里伸出来一双胳膊,将女人拉扯进去,继而再无声息。 然后那个年迈的老人交了钱,面对自己的儿子吩咐道:“你们走吧。” 那儿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止。 “走吧,走吧,我和你娘年纪大了,不想背井离乡的受苦了,你们还年轻,赶紧走吧。”老人挥挥手。 儿子哭着抱着自己的儿子,拉扯着媳妇,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只剩老人扶着自己的老伴儿站在原地叹气。 梅里莎见状,再无其他法子,也走上了前,如数交了钱:“都在这里了。” “数目不对。”吴长官皱着眉头道。 “一共八千。”梅里莎说。 “不对,缺四千。”吴长官说。 “是你们说的,一个女人两千,一个小孩一千。”梅里莎说。 “他是小孩吗?”吴长官指了指顾念的弟弟康子,嗤笑道,“再交四千。” “康子还是小孩!他才十岁出头!”顾念赶紧说。 “哄傻子呢?十三岁以上都交五千。”吴长官说。 顾念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妈妈拉住了,梅里莎忍气吞声的再拿出了四千。 “你们也站到那边去。”吴长官说。 顾念赶紧拉着小破,顾念扶着她妈妈,康子跟在他们后面,大家一起来到了那片带着希望的地点,并谨慎的与那个卖了老婆的男人隔了点距离。 余下的人或是交了钱,或是被赶走了,还有人也行了与那男人一样的事情,拖拖拉拉一直到中午时分,最后还有三分之一的人留了下来。 吴长官点了点剩下的人,道,“你们可以上船。” “我们现在就走?”锗二爷问。 “还要在等等。”吴长官说,“船现在还在船坞里,等我们把船拖出来。” “这是要等的!”锗二爷笑着说。 吴长官看了看剩下的人一眼,道:“等我们来叫你们就登船,现在可以原地休息一下。” 吴长官带着手下的小兵就想进入铁门之中,锗二爷拉住了他,他看了锗二爷一眼,道:“你也跟我们来吧。” 他们便进入了铁门之中。 留下的人顿时松了口气,脸色多少都带上了点笑意。 “里莎,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和妈妈早就活不下来了。”顾念真诚的说。 “没什么,是我多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一直陪着我,我大概早就撑不下来了。”梅里莎淡淡一笑,道,“是我们一直共同扶持才能走到这里。” “说的太好了!”顾念笑着,问:“过了河,我们去哪里?” 梅里莎想了想,说:“西安吧,我哥哥在那里,我们都去投奔他吧,也好有个照应。” “嗯,都听你的!”顾念说。 众人在原地停留了很久,铁门那边始终没什么动静,众人都有些焦躁了。 梅里莎使劲望着墙那边林立的船帆,心里七上八下的。 顾念凑近了梅里莎担忧的说:“里莎,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啊。” “怎么了?”梅里莎问。 “那片船帆没一个动的”顾念担忧的说。 “不怕,船帆没动,说明他们也没走。”梅里莎说。 “要是万一,他们不在那里了呢?”顾念问。 “你说,他们不要船了?”梅里莎思索了一下,摇摇头,道,“现在船那么珍贵,他们犯不着。” “看那边!看那边!”有人突然惊叫了起来。 梅里莎寻声看去,却看随行的人们纷纷指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梅里莎随着他们的指尖看去,却见春城的方向涌过来一大片溃兵,看身上的衣着,竟都是蒋氏中府的士兵,另还有大批老百姓夹杂其中,整个队伍仿佛被狂风拍过麦秸杆儿一样,让人难以置信的乱! “怎么回事儿?”梅里莎震惊的仍掉了手中的包袱,“瀛岛攻入春城了?” “梅里莎,我们怎么办?”顾念胆怯的问。 梅里莎猛然回头,冲向了铁门,三两下爬上了铁门,然后她就看到了门内的情境,这一眼让她头晕目眩,手一松,直接就从铁门上掉了下来。 “梅里莎!”顾念惊呼起来。 梅里莎在地上摔了个起脚朝天,剧烈的震动和疼痛让她难受的同时也让她清醒了很多,她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踹向了铁门,铁门晃动了两下,被踹开了,梅里莎加上了两脚,将铁门踹的大开,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门里面的情景。 门的里面荒凉不堪,分明是一个已经被废弃的修船厂,里面根本没有船,只有两片根本不能称之为船的残骸,再就是林立的桅杆——只有桅杆,别的什么都没有,那片桅杆光秃秃的插在地上,上面煞有介事的挂着船帆,看上去煞是可笑。 这是一个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精心策划的骗局! 在一片绝望的尖叫声中,梅里莎恍然明白了,他们所有人在只知道锗老二这个人,别的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交出了身上所有的财产甚至还有家里的女人。 梅里莎有些恍惚的转过身,溃兵已经临近了,而她们还剩下什么?又还能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城破 铁门外的众人乱作一团,众人纷纷私下寻找早已逃走的锗老二,他们在修船厂中乱跑,胡乱的翻检着,妄图从那三三两两的破旧残骸之中找到锗老二,却只在修船厂的另一头找到了一个单扇的小门,小门空荡荡的大开着,明晃晃的告诉众人,那锗老二连同他的同党都已经不在了。 锗老二那舅舅一面满脸茫然、声嘶力竭的呼喊,一边拼命的在修船厂中乱跑,一直跑到了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最开始卖掉了妻子的男人面色扭曲,突然大吼一声,猛地窜上去狠狠的踹了锗老二的舅舅一脚:“骗子!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众人被煽动了起来,一个女人大吼着,也冲了上去,随后有更多人也冲了上去,凶狠的殴打那个可怜的男人,他的儿子、女儿还有妻子试图维护自己的父亲和丈夫,却也被众人推倒在地,拳打脚踢。 梅里莎懒得看了,但逼近的溃兵却没给她第二个选择,她直接掏出m1911,对着天空鸣枪一声。 众人暂时停手了。 “别打了,赶紧看看逃过来的这些兵,锗老二如果真有船吗,这些士兵肯定知道在哪里,跟着他们,一定能找到船。”梅里莎说,“只要找到船,要找锗老二还不容易吗?” “那群兵有枪!”一个女人面目呆滞的说。 “那你就别去了,”梅里莎将m1911重新塞进了衣服里,“我是肯定要去找一找锗老二和船只的。” 梅里莎面对着从春城而来的溃兵,迎了上去。 春城而来的溃兵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只有最后一点点逃生的希望支撑着,拼命的挪动双脚逃跑,,梅里莎还没有靠近他们,那群溃兵竟已然先一步避开了她,梅里莎就如同神父经文所说的摩西分开红海一样,她站在那里,溃兵则从她两侧越过了她,机械的向前方逃命。 怎么回事儿?梅里莎愕然了,这群士兵,完全不像她以前见过的那样,精气神都没了,仿佛是木偶一样,机械的思维里只剩下了逃命。 梅里莎顾不上别的,她赶紧扯住从她身边经过的一个士兵,凶狠的问:“怎么回事儿?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春城怎么了?瀛岛打到哪里了?” “城破了,”这个士兵机械的说,“城破了,瀛岛进来了,大炮轰进来的。” “为什么没有老百姓出来?”梅里莎问,“为什么老百姓没出来?” “我不知道啊,”这个士兵说,“谁知道呢?谁还顾得上啊。” “你不是军人吗?”梅里莎问。 “可是我的长官都走了,我为什么还要留着?”士兵说。 梅里莎放开了士兵,任凭士兵随着人流一起离开,说到底,梅里莎也是一个逃兵,哪里来的立场责备他人。 梅里莎逆着人流向前走了几步,再次扯住了一个士兵,她打量着士兵枯瘦的脸庞,开口问道: “你是那个团的?你的长官在哪里?” “长官被炸死了,”这个士兵回答,“后来被编入了另一个师团里,还没见过长官,城就破了,新的长官听说昨天晚上就跑了。” “最后殿后的是哪个师团?”梅里莎问。 “不知道。”这个士兵说。 梅里莎正要问下一句,却突然看到不远处来了个熟人,她赶紧让下这个士兵,飞一般冲向了那个熟人。 “桂永清先生!桂永清先生!”梅里莎呼喊起来。 不远处,有一群人在溃兵中显得分外显眼,那是一群虽然已经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却依然有着纪律的军队,听到了梅里莎的声音,那群士兵警惕的抬眼,在其中,一个被属下扶着深一脚浅一脚赶过来的男人茫然抬起头,却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子飞奔过来,他制止了属下拔枪的手,看向了梅里莎: “梅里莎小姐。” “你记得我?”梅里莎惊讶的说。 “本不太记得,但后来倪少涵和蒋夫人也称赞过你,又有了印象。”桂永清说,“我记得你是倪少涵的部下,为什么会在春城?” “一年前,我为了求学,已经辞职了。”梅里莎说。 “那你运气真不好。”桂永清叹气道。 “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连您也会逃跑?您弃城了?”梅里莎震惊的说。 “你知道什么!”桂永清身边的属下愤怒的吼道:“我们教导总队是拼到最后的一群了!那些王八羔子昨天晚上就跑了,要不是这样,我们哪里会损失这么多兄弟!整个教导总队就剩下最后几千人了!” “昨天晚上?”梅里莎失声惊叫起来。 “没那么严重,”桂永清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痰,身子微微晃了晃,重新站直了,“唐生智是今天才下达撤退命令的,我们的人也都拼在战场上,没什么。” “个屁!”桂永清的属下带着哭腔说道,“他就是说了一声撤退,什么安排都没有,全靠教导总队殿后,就这,也损失了大部分军队,老百姓都没守住” “军队撤出来了?没人守护老百姓了?”梅里莎问。 “梅小姐,你别说了,”桂永清的另一个部下说,“师座原本打算殉城的,是蒋委员长发电报要求他立刻渡河召集人手夺回春城。” “你们怎么过河?”梅里莎问。 桂永清微微失神,苦涩的说:“先到江边,看看能不能抢夺那些兵痞子私留的船只吧,好在我们只有五千人了,要不了几艘船。” “你不是有船吗?”梅里莎紧紧盯着桂永清说。 “啊?船在哪里?”桂永清问。 “从湖南撤下来三个师的军队不是都并入教导总队了吗?66师有个姓吴的,他奉命看守船只。”梅里莎说。 桂永清愣了愣,摇摇头说:“哪里来的三个师?从湖南一共就撤下来三个团,确实都并入了教导总队,并没有什么66师。” 梅里莎愣住了,她这才明白自己怕是被错误的消息误导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思索了一下道:“我知道谁有船,但是需要时间来找。” “时间不多了,日本就在后面,我必须尽快过河,在开封征集更多军队。”桂永清说。 “七宝街上有个锗老二,他应该确实是有船的,”梅里莎说,“这些船是为驻守光华门的某些人留着的,一个小时以前,锗老二刚从这里离开前往藏船的地点。” “附近哪里能藏船?”桂永清问。 “回禀师座,附近有十好几个修船厂,都能藏船。”他的属下回答道。 “召集兄弟们分路去找!”桂永清说。 “是!”这个属下立刻去发布命令了。 “先生,”梅里莎急切的呼喊道,“我有家人也在这里,就在前面那个修船厂里,您过河的时候能不能带着他们?” 桂永清思索了一下,道:“可以,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梅里莎问。 “这里太大了,找人费事,”桂永清说,“我给你一匹马,你帮我去锗老二的家里找找,看看会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好!”梅里莎一口应答了。 桂永清找人牵来了一匹马,梅里莎立刻飞身上马,这也是在倪少涵的军队里历练出来的骑术。 “还有”桂永清叫住了想要离开的梅里莎。 梅里莎疑惑的看向了桂永清。 “麻烦你留意一下,城内的溃兵中,有没有邱清泉。”桂永清声音喑哑,“他应该还在城内,你见过他的,还记得他吗?” “记得,他送回了瑾风夫人,他作的诗特别好。”梅里莎说,扬鞭打马,头也不回的回了城。 那条让梅里莎损失惨重的狭窄街道上,梅里莎一脚踹开了锗老二小楼的大门,门内只剩下了锗老二的门人,那群在码头讨生活的苦力工人。看到梅里莎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人试图将她赶出去,却在面对梅里莎手中的m1911时,退缩了。梅里莎于是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锗老二所在的楼层,楼层之中已经空无一人,能打包带走的东西都已经被搬走了。 “混蛋!”梅里莎一脚踹翻了锗老二东西结合的可笑桌子,窜出房门,路过楼下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她手疾眼快的上去扯住了那个人,“是你!” “哎!哎!哎!”那人哀叫起来。 “我们走的那天,是你在守门!”梅里莎吼道,“说,今天早上,锗老二离开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的东西又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这人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立刻哀叫起来:“锗二爷的事情,我怎么” 砰! 梅里莎一枪擦着这人的头皮打了出去,立刻就有头发烧焦的淡淡气味弥漫开来。 “嗷——”这人惨叫起来。 “锗老二已经要去过河了,他不会回来了,你就是死在这里,他也不会知道的。”梅里莎威胁道,对准了这人的太阳穴。 “别别别,我说我说!”这人立刻惨叫起来,“锗二爷离开后就没回来过,是夫人搬走了家里的东西!锗二爷离开前就吩咐夫人收拾好了家里的东西,他前脚刚走,夫人就带着儿女,乘着马车离开了,家里的东西也都带走了。” “往哪里去了?”梅里莎问。 “我不知道” 梅里莎的m1911又向前逼近了一点。 “但,但是,夫人是个孝子,她走的时候一定是接走了她的老母亲,”这人赶紧说道,“夫人娘家比较远,如果她真的是沿着锗二爷离开的路走的,现在最多走到齐老三的修船厂。” “齐老三的修船厂?”梅里莎神经一紧。 “就是河堤路上,门口有五棵大杨树的那家,”这人说。 “里面是不是有船?”梅里莎问。 “有的,”这人赶紧说,“那是当兵的留下的,给了锗二爷不少钱呢。” “怎么走?”梅里莎问。 “从七宝街上一名路,最后拐上河堤路,一直走,门口有五棵大杨树的那家。”这人立刻说道。 “要是你敢骗我”梅里莎威胁道。 “没有没有,锗二爷都不打算回来了,我干啥要骗你?”这人赶紧说。 “算你识相!”梅里莎恶狠狠地说,收起枪,疾步离开小楼,到了门口就上马,沿着那人说的路飞快的跑去了。 上了河堤路之后,梅里莎才发现,那齐老三的修船厂离得并不远,甚至还没有他们之前去的那个废弃修船厂远,那明晃晃的五棵大杨树就那么立在大路边上。 梅里莎飞快的靠近了修船厂,本以为能听到很多嘈杂,看到很多士兵,临近了却发现外面没有什么士兵,也听不见没什么嘈杂,甚至也没有桅杆露出围墙。 船早就离开了,修船厂已经空了。 “妈的,遭瘟的当兵的,敢骗我,我日你祖宗八辈!我日你姥姥!” 梅里莎刚到墙角就听到了里面声嘶力竭的吼声,她微微晃了晃头,看了看身边高大的杨树,马匹收进伊甸园,手/枪别再腰带上,上前抱住树干就往上爬。几下子爬上了树头,躲进一片茂密的树叶中向下看,却看到里面乱糟糟的,没有船,没有当兵的,但却有好几个熟人:之前设下空城计,用几根桅杆骗走了她辛辛苦苦积蓄的大洋的那群痞子,一个不少,都在里面待着。 锗老二披头散发,状似发狂一般,狠狠的踢打地上的一具人体,但那人体根本不是士兵,甚至不是男人,那是一个女人,就是之前被自己丈夫抵了船票的小媳妇。 虽然离得远,梅里莎也能看出来,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已经死了。 锗老二踢累了,气喘吁吁的走到一堆木板前,一屁股坐在了木板上。刚才让他点头哈腰的那个吴长官,如今点头哈腰的走到了锗老二身边,忧心忡忡的问:“二爷,您看,我们现在怎么办?” “妈的,我是真没想到,那群当兵的竟然出尔反尔,”锗老二骂骂咧咧道,“说好的到我们一起过河,竟然翻脸不认人了。”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有能开船的人啊,”姓吴的愁眉苦脸的说,“本以为他们要开船就必须留下我们,谁知道还有这么一招。” “现在去哪里找船”锗老二使劲抓了抓头发,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 “二爷,你看,要不然我们就把大爷的”姓吴分低声说道。 后面的声音太小了,梅里莎实在听不见了,只看到锗老二听了话就沉思了起来。 犹豫不决的锗老二让姓吴的有些焦急,但姓吴的并没有去催锗老二,而是向后退了几步,用明显比刚才都大的声音叹气道:“二爷高义啊,大爷有船,二爷不忍心误了大爷,不愿上船啊。” “啥!”一声尖叫从不远处的马车里传出来,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女人从马车里飞奔下来,朝着锗老二飞扑过来。 “当家的?你哥哥家有船?”这女人尖声尖气喊道。 “有是有”锗老二犹犹豫豫的说。 “在哪里?”女人问。 “还能在哪里,自然是在锗二爷家里的修船厂里了。”姓吴的赶紧说。 “赶紧走!”女人立刻说。 “慢着!”锗老二赶紧说。 “怎么了?当家的?”女人说,“他锗老大家里一共才几口人?一艘船上都容不下我们一家?” “毕竟当年分家的时候”锗老二摇摇头,“他恐怕不会让我们上船,我们又没枪,怕也是抢不过的。” “怕什么!现在当兵的那么多,我们随便找几个人,只要答应送他们过江,还怕找不到枪?” “你说得对啊!”锗老二眼睛亮了。 锗老二惊喜的站了起来,一挥胳膊大声喊道:“兄弟们,赶紧动起来,搬家伙去五道湾,抢船了!” 修船厂里轰然叫好,里面的伙计们都纷纷动了起来,梅里莎在树上看的分明,满打满算一共才八个男人,不就是锗老二和陈安,加上那个车夫,再就是刚才装士兵端枪吓唬他们的五个人,他们的“枪”都已经插进泥地里,根本没人理睬,原来都是假货。 “这就好办了。”梅里莎喃喃自语。 砰! 锗老二愕然发现,走在他旁边的那姓吴的狗腿子,脸上还带着笑容,却突然在额头绽开了一朵红花,一头扑进了泥地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你的结局让我来决定 “老吴!”锗老二一声惊呼,一脚踹开了老吴的尸首,连跪带爬的钻进了旁边堆积的几个破破烂烂的小舢板的残骸之中。 锗老二那女人像个穿山甲一样猫着腰一下子钻进了马车里。剩下的人也都四下散开了,但因为他们没什么军事素养,并不知道遇到枪时应该怎么应对,跑的甚是散乱,甚至还有人慌乱中相互撞在了一起。 梅里莎又连开了两枪,打死了一个狗腿子。 这两枪让拉车的马受惊了,马匹拖着马车撒腿就跑,慌乱间掉进了空荡荡的船坞里,溅起的水花泼上了岸,锗老二的女人在水里呼救,另还有老人和小孩的声音。 锗老二的人面面相觑,都躲在藏身地点,没一个人动的。 藏在锗老二后面的陈安,从木板堆里窜过去,踢了两个手下,喝骂道:“快去救人!” 那两个人惊恐的私下张望,唯恐被人一枪毙了。 “一个人赏金一百大洋!”锗老二喊道。 这才有人壮着胆子,下了水,在水里摸索着救人。 梅里莎没开枪,她在树上看着,等着那群人将落水者都救了上来。也许是因为长时间的救援都没等来枪声,躲藏着的人有些放松,从掩体后面探出头看热闹。梅里莎看着落水者获救,开枪又打死了两个看热闹的。 这两枪让下面再次陷入了混乱,陈安推着锗老二的两个孩子躲在堆积如山的板材后面,锗老二的女人和丈母娘也被另两个伙计推着躲到了板材后面。 锗老二的女人还在号丧:“钱还在马车上!钱还在马车上!” “夫人,保命要紧!马车又不会被冲走,等会儿再捞!”陈安大声喊道。 “开枪的在树上!”推着锗老二女人的那个马夫喊道。 “树上”陈安暗暗叫苦,就算知道了偷袭者的位置,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没有枪,难道要靠匕首和木板将人赶下来吗?陈安的脑筋飞快地运转,壮着胆子对梅里莎的方向喊道:“壮士!别开枪!有话好好说,你要钱,还是要船?要钱的话,你开个价,要船的话,你也看见了,我们是真没有啊!” “钱和船,我都要,”梅里莎在树上喊道,“锗老二,你说送我们过河,你骗了我多少钱你自己算算,船在哪里?” “姑姑娘”陈安的嗓子有些发颤,“姑娘,都是我们的不是,可你也看见了,我们也是被当兵的骗了,是他们要挟我们那么干的,不过姑娘你别担心,我们现在又有船了!有话我们好好说,我们一起把船抢过来,我送你们过河!” “还有我的钱!”梅里莎吼道。 “退!都退!”锗老二喊道,“只要姑娘和我们一起把船抢过来,不但退,还有报酬!” “锗老二,若是我同那些普通百姓一样,你还会说这些话吗?”梅里莎在树上道。 “姑娘,瞧你说的这话,我能诚心骗你吗?还不是那些当兵的”锗老二陪着笑脸说,但人却始终藏在破船的船舱里,没露出一根头发。 梅里莎从树上跨到修船厂的墙壁上,又从墙壁上直接跳到了修船厂里面,双手执枪,一手m1911,一手卢格p08,就那么缓步走了过来。 “我记得你,你姓梅,梅小姐,别”锗老二的声音在破烂的船舱里响起,梅里莎能从那烂成蜂窝的小舢板的船舷窟窿里看到锗老二鬼鬼祟祟的面孔。 “钱在哪里?”梅里莎问。 “掉到河里了,”锗老二脸色变得稍微好了点,似乎他觉得稍微安全了点儿,“等我把它捞上来,一定退还梅小姐的船资我必须重申一遍,我没欺骗你,我本来是打算开着船去接大家的,但是那群当兵的骗了我,他们开走了我的船。” 梅里莎没有说话,她仔细辨别这剩下的几个人,其中四个是男人,锗老二,陈安,还有一个马夫和一个司机。马夫是当初驾驶搭载诸多诈骗受害人的马车的那个马夫,司机是为锗老二开车的那个司机。剩下的是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锗老二的老婆、丈母娘和两个孩子。 “梅小姐,我还是有船的,在九道湾,锗家的修船厂里,”锗老二从破破烂烂的船舱里探出头,道,“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我这次没说谎,和我一起去把船抢过来,我们就能过河了。” 梅里莎将m1911的枪口转移到了陈安那里,没有子弹的卢格p08则对准了锗老二,她用余光瞄了瞄女人和孩子的方向,锗老二的丈母娘没什么战斗力,但他的老婆甚是强壮,需要注意一下,还有锗老二的孩子,正是青春期的时候,需要注意,但梅里莎还没想到该把他们怎么办。 “梅小姐,你听到了吗?”锗老二没有听到回答,着急的询问了一下。 “九道湾的哪个船厂?”梅里莎问。 “最大的那个!”锗老二立刻说。 “把钱捞出来给我。”梅里莎对陈安说。 “我”陈安刚想说话,梅里莎一枪打掉了他旁边木板,他立刻说:“我现在就去!” “别去!”锗老二躲在小舢板之中,嚎叫道:“别去,陈安,她没想帮我们,她是想把钱和船一起拿走!” 陈安额头上都是汗水,双手举过头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进退两难。 “陈安,别让我说第二次。”梅里莎说。 “梅小姐,九道湾有很多船,你就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陈安说。 “你有没有想过放我一马?”梅里莎说,“还有那群想要过河的可怜人,还有你的舅舅,锗老二,你知道你舅舅现在怎么样了吗?因为你毁诺离开,他被那些想要渡河的人围起来殴打,极其凄惨。” “那老头以前就对不起我们!”锗老二愤怒的吼道,“如果不是因为他想渡河,他还会继续算计我,我也只是想自保,你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我的第一个儿子就是因为他没了!我儿子病了,那时候我没钱,去找他借钱,他一分都没给我!他挖苦我!说我的儿子是垃圾的种,没那活着的命!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谁才是垃圾的种,让他全家去死!” “那么其他人呢?也一样对不起你吗?”梅里莎厉声道,“你至于要求别人拿女人抵船资吗?” “现在这世道,就算我不要,她们的男人也会把她卖给别人的,”锗老二嗤笑道,“我至少还给她们找个好的下家。” “就像那样吗?”梅里莎看向了还躺在地上的女尸。 锗老二仿佛卡壳了,他开始胡言乱语,并且顾左右而言他。 梅里莎意识到了,锗老二恐怕没说几句实话,他说出来的这些只是想让自己放过他,那具衣衫不整的女尸,就是锗老二的行事作风,尽量榨干目标的每一滴油和血,至于别的,都不在他眼中。或许锗老二的舅舅真的对不起锗老二和他的儿子,但梅里莎相信,即使他舅舅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锗老二的事儿,他现在也会是一样的待遇。 “我时间很紧,马上,把我的钱捞出来,还有,”梅里莎道,“把之前被你们带走的女人和孩子都放出来。” “你这是在要我的命!”锗老二的老婆在藏身的地点嚎叫起来,她拼命地想要挣脱按着她的人,想要冲出来,“想都别想,我们不要吃饭啊!你别想害我们,我认识军队里的人,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把你交给瀛岛人!” “你”认识瀛岛人?梅里莎刚想说话,却突然看到了听到了一声轰炸般的枪响,她的肩膀突然火辣辣的疼起来,梅里莎大惊失色,赶紧趴伏在地滚到了一边,同时连开几枪对着刚才开火的地方。 梅里莎万万没想到,连锗老二都没有枪,锗老二的老婆竟然是有枪的。 幸好锗老二的老婆对打枪不甚熟练,即使是那么近的距离,子弹也只是擦过了梅里莎的肩膀。那应该是一把瀛岛枪,不是很稳定,也不灵活,但近距离杀伤力很大,仿佛一台小炮一样轰开了梅里莎肩膀上的皮肉,幸好没伤到骨头。 “别以为就你一个人会打枪,臭娘们,我也不是好惹的!”锗老二的老婆嚎叫道,“你等着,老娘认识很多当兵的,老娘一定把你送到瀛岛军营里,你就等着被轮烂吧!” 梅里莎突然想到了她第一次见到倪少涵的时候,倪少涵对她说过的话,于是她如此说了出来: “正所谓衽席为战场,脂粉作甲胄,盼来是枪矛,颦笑胜弓刀。被献上的女人有于战场上取上将之头者,有于国会夺元首之魄者,有父凭女贵,兄凭妹贵,甚至甘戴绿帽子而夫凭妻贵者。此计既可诱惑敌人,亦可作向上爬的阶梯。”梅里莎在躲藏的地点笑着说:“我猜测,锗夫人你应该是第三种,你有一个交往甚是亲密的蒋氏中府军军官情人,并且凭借这个关系,让你丈夫得到了为军队看守船只的任务,但是,你的情人在刚才扔下了你,带着他的下属走掉了,对吗?” 锗老二的老婆发出了一声威胁的吼声,听上去简直像是杀猪的嚎叫一样。 梅里莎在掩体后面大笑:“锗老二,你这个绿帽子带的有点冤啊!” “闭嘴,别嚎了!”锗老二愤怒的吼道,也不知说的是他的老婆,还是梅里莎。 “啊,对了,也不算冤,恐怕正是因为这层关系,那群当兵的在开走船只的时候才放过了你的财产。”梅里莎道,“只是你算过了没有,够你老婆的皮肉钱吗?” 锗老二的老婆再次嚎叫起来,不外乎是要把梅里莎扔给瀛岛军的那些话。 梅里莎在掩体后面仔细瞄准,嘴里依然嘲弄着,模仿着倪少涵的口气说道:“原来锗二爷戴了不止一顶帽子啊,还有瀛岛吗?”梅里莎神色微微变,道:“不,你不可能认识瀛岛军人,或者是奸细?”梅里莎眯了眯眼睛随意猜测道,“你认识一个瀛岛奸细,甚至可以说,你被他发展成了汉奸,你的蒋氏中府军军官情人,也是被安排的,对吗?你的瀛岛奸细情人让我想想你家里有点小钱,平时往来的人除了商贩就是船工,不可能是商贩,因为你买不起真正的奢侈品,瀛岛人则不会在下层阶级那里花心思,他们的商人都是卖高档品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有一个经常看病的瀛岛医生吧?” “闭嘴,闭嘴!”锗夫人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 “但看看你现在的遭遇,你的医生情人对你也不怎么样啊,”梅里莎嘲弄道,“这是因为什么啊?果然,对一个满身肥肉的老女人下手真的很重口味啊,你的情人们也真是够忍辱负重的!” “闭嘴,闭嘴!”锗夫人狂暴的反抗着压制她的属下,整个人都抖动了起来。 “砰!” 一声枪响,锗夫人刚刚因为愤怒冒头的天灵盖被掀翻了。 “第五个,”梅里莎用能掉下冰碴子的语气如此说道,“你们的下场,就让我来决定吧。” 锗老二方面有些寂静了,锗老二也好,陈安也好,女人的孩子也好,都没有什么声音。 继而,那个女人的母亲,锗老二的丈母娘哀嚎起来:“啊啊啊啊啊!秀莲!秀莲!杀了她,锗二狗,杀了她,杀了那个狗娘养的!杀了那个婊子!杀了” “让她闭嘴!”锗老二暴怒的吼道。 修船厂里再次响起了一声轰鸣般的枪响,那个老妇人的喊声戛然而止。 “六个”梅里莎说,但对于对手来说,少了一个拖后腿的老妇人,锗夫人的枪还落到了另一个人手里,敌人的力量实际上是提高了一点的。“还有四个男人,两个小孩。” “梅小姐,”锗老二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了很多,这是一个无耻而且没什么底线的男人。“我们之中有很多误会,但这不是不可调和的,你要钱,要船,我实话告诉你,船资可以退,但是船你就别上了,你要是同意,我们就这么办,之后就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如果你想通吃,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若是我要船呢?”梅里莎问。 “要船也行,船资不退,你要随我将船夺过来,时间不等人,你要是还在这里拖着我,船早就开走了!”锗老二焦急地说。 “我考虑一下”梅里莎将没有子弹、仅仅是用来示威的卢格收回了背后,随即放入了伊甸园,接着,梅里莎从伊甸园里抓出了一只野鸡,随即撒手将它扔向了锗老二那群人的方向。 突然出现的野鸡让锗老二神经紧张,立刻对拿着的人喊道:“打掉它!” 枪声响起。 梅里莎神经紧张,小心翼翼的去看那只野鸡飞到了那里,却看到野鸡在修船厂里到处乱窜,隐隐还有想要回到自己这边的样子,野鸡想要跑回自己这边,子弹也随着野鸡飞到了这边。梅里莎不由得后悔不已,伊甸园对生物的吸引力已经传递到自己身上了,只要是进入过伊甸园的生物,懵懵懂懂中都想重新进入那里。 好在枪声响了几声后就停了,梅里莎数着枪响,判断对方到底是为什么不打了,可能是没子弹了,也可能是发觉上当不想浪费子弹了。梅里莎没时间了,她只能冒险判断对方是在换弹夹或者干脆没有更多子弹了,她摸出来一个从倪少涵的后勤王丰那里买来的新式地/雷,用在这里其实不太合适,但梅里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梅里莎将地/雷拉环拉掉后,扔向了所在的地点。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后,梅里莎趴在地上被掀起的泥土和碎木屑盖了一身,耳朵里有些嗡嗡的,对面却是没什么声音了。 梅里莎又等待了一会儿,等耳朵里的嗡嗡声没有了,小心翼翼的去看对面。 陈安所在的那一片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了,看不到人,想必是已经没人了。锗老二所在的地方原本是一堆堆起来的破旧小舢板,现在那块破烂堆倒塌了,锗老二随着破船滚落在地上耳朵里都是血,人也昏迷不醒了。 梅里莎松了口气,她走向前看了看锗老二,随即用指向了昏迷的人。 “倪少涵说得对,这个世界上,好人虽多,却总是恶人当道。”梅里莎像是说给锗老二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不是不能放过你,我只是不想放过你。这世上,总是不缺恶人,少一个你,或者多一个我总是不同的。” 枪声响起。 梅里莎先去看了看沉没钱财的船坞,看到沉没的只剩下一点点的马车和已经淹死的马,估测了一下水深,没有丝毫犹豫就决定放弃下面的钱财,转身去看其他地方,最后在远处堆积货物的地方看到了十几个笼子,里面都是年轻的女人和小女孩。 梅里莎用工兵铲破开笼子,放她们出来,并允许她们拿走货物里的食物,在女人们离开之后,她将剩下的货物扫进了伊甸园,随即放出自己的马,离开了修船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后路阻断 梅里莎找到桂永清并没有费多少时间,他们顺利的来到了锗老二口中所说的九道湾锗家修船厂,锗老大看到数千刚从战场下来的士兵,腿都软了,直接就答应将船让给桂永清,只要求将他们全家也带过河,桂永清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锗老大只有一条船,还是他偷偷藏的,桂永清将他们修船厂所有的小舢板也征用了,临时加固后也用作了运送士兵的工具,开始横渡长江。 “梅小姐,感谢你的帮助。”桂永清说。 “没什么,我也是自救,”梅里莎说,“抱歉,没能找到邱清泉。” “意料之中,”桂永清低声说,“清泉打仗一向都是这样,说的好听是敢闯敢拼不畏牺牲,说白了就是疯子,他现在的处境都是自找的!” 话虽如此说,但梅里莎还是从桂永清的语气中听出了泣血的味道,她不由得安慰道:“现在城里还有很多没撤出来的士兵,还有民众,邱清泉若要离开,还是很容易的。” “我就怕他不愿意逃跑,”桂永清语气沉重,“清泉,是宁为玉碎的性子。” 话说到这里,即使是梅里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毕竟梅里莎并没有多了解邱清泉,仅有的那两次见面,唯一对上话的时候,瑾风夫人正处在危险之中,唯一印象最深的就是邱清泉清澈凌冽的嗓音,当真如同清泉激流撞击在岩石上,果决、坚毅而且冷的彻骨。 两人沉默间,桂永清的副官前来报告。 “士兵已有一半过河,师座,你也上船吧。”桂永清的副官说。 “我先去对岸,你在这边负责,务必让所有人都渡过长江。”桂永清说。 “是。”副官说。 “梅小姐,能上船吗?”桂永清问。 “顾及到对岸的战斗部署,这一趟恐怕不行”副官说,“或者梅小姐不介意小舢板?” “下一趟,”桂永清果断的说,“让梅小姐和她的家眷过江。” “是!” 桂永清上了船,梅里莎与他的副官打招呼后就去找顾念一家和小破,当她寻找到顾念一家的时候,顾念和母亲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等着,康子在不远处站着,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些士兵,面色有着极度的渴望,还夹杂着些微难以察觉的不屑。小破就在另一边不远处,自己专心的挖泥土玩儿。 梅里莎心里稍微安慰了点,她走过去将小破拉起来抱住拍了拍后背,道: “我们可以过河了。” “真的?”顾念开心的笑了,“太好了!” “阿弥陀佛!太好了,受的苦没白受,能过河就好啊!”顾念的妈妈也高兴的双手合十。 “等这一船回来,我们就上船。”梅里莎说。 桂永清的船顺利进入了江中,平稳的向河对岸驶去。 梅里莎在长江这边期待的看着桂永清的大船,手里牵着小破。顾念拉着她妈妈也在注视着大船。康子坐在行李上,带着渴望的眼神看着船只渐行渐远。 “我们一定能过河的。” 城中的难民和更多的散兵游勇涌向了江边,他们或孤身一人,或拖家带口,或三五成群,搜遍了附近的修船厂,将那些原本不屑一顾的小舢板利用了起来,还伐倒了周围的树木当做独木舟,纷纷下到了江中,不顾一切的向河对岸渡去。 “都是可怜人。”梅里莎叹了口气。 “飞飞”小破突然说话了。 “什么?”梅里莎看向了小破。 “飞飞”小破快乐的伸出手臂,像一只大鸟一样挥动着。 “你想飞?”梅里莎笑了,“我们要是能飞就好了。 小破摇摇头,固执的伸展臂膀:“飞!飞!” “飞机!飞机!” 忽然有人大声喊叫起来。 梅里莎骤然抬头,却看到长江下游飞来了一个中队的瀛岛飞机,带着令人战栗的轰鸣声,势如破竹的向他们所在的地方飞来。 “趴下!卧倒!”不远处的军官声嘶力竭的呼喊,士兵们迅速卧倒,向四周滚去,将自己隐藏在了四周能够找到的掩体之中。 “他们的目标是江面上的船只!那个长官的大船和那些小舢板!”顾念喊道。 “没办法了”梅里莎说。 瀛岛飞机逼近了,头领机开始调整角度,降低高度向飘在江面上的船只发起俯冲,在它身后的飞行中队则如同跟随头雁一样,沿着头领机的轨迹一起发起了俯冲的姿势,带着呼啸的声音从江面上略过,在水面上压出一道沟壑。 “是瀛岛的飞机!快!快!隐蔽!快隐蔽!”桂永清的副官声嘶力竭的呼喊起来,身后的士兵在短时间的慌乱之后迅速行动,有条不紊的寻找掩体。 地面上的人寻找掩体很容易,但江面上的人就完全没办法隐蔽了,机关炮喷出死亡的火焰,大口径子弹在水面上扫过一条条长长的弹痕,打得江面溅出了一片延绵不绝的涟漪。一个个小舢板被炮火击中,子弹洞穿了士兵的肢体,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就随着碎成一片片的小舢板漂浮在了江面上。那些再无声息的人体,在江面延绵不绝的涟漪染中染上了血红的纹理,随即便与江水一色,再无迹可寻。 喷吐火舌的大雁们的第一轮俯冲结束,但是机关炮的怒吼并没有停止,头领机带着飞行中队在长江上空进行了一次死亡盘旋,向江面倾洒了更多子弹,更多的士兵漂浮在了江面上。 他们重点照顾了河对岸的大船。 “师座!”桂永清的副官声嘶力竭的对着对面吼叫。 梅里莎在一堆砂砾后面向对面看去。 搭载着桂永清的船只正好停在了对面,随后,高高的桅杆就从中折断,四散的木屑在船体上绽放,船只开始裂开。 梅里莎在对岸心急如焚,甚至顾不得瀛岛的炮火,抻长脖子使劲看着。 “梅里莎!”顾念在她身后尖叫,一把上来按下了她的头,“你不要命了!” 梅里莎在低头的一刹那,看到了桂永清的影子,那个影子翻下了船舷,落到了地面上,一路匍匐着,消失在了一片片障碍之间。 梅里莎握了握身后顾念的手,道:“赶紧,过不了长江了,快回城,回到华群女士那里去,现在只有那里最安全了。” “”顾念欲言又止,迟疑的看了看对岸,眼中都是挣扎的,最后果断的回头,扶起妈妈,拉起弟弟,弓着腰往回走。 梅里莎凑到了小破身边,将他团在身边,眼见周围人都在关注瀛岛飞机,顺势将小破送进了伊甸园,她自己则试图在人群中寻找桂永清的副官,然而已经找不到他了。 瀛岛飞机在江面轰炸之后,不少士兵因为距离岸边较近,从江里爬了上来,这些士兵刚刚从轰炸下逃出生天,还没有淹死在滚滚长江之中,以为捡回了一条性命,却没想到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幸运,最终还是逃不出鬼怪的爪牙。 头领机升到高空之后,迅速调整方位发动了第二轮俯冲。只不过此时江面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两岸的士兵们都已经分散逃避,再也无法达到第一轮进攻的效果,于是他们开始在两岸毫无目标的扫射,其他飞机紧随着头领机的步伐,机关炮火舌丝毫不曾减弱,大口径子弹从岸边的建筑上扫过去时,强大的火力甚至足以穿透墙壁,薄如纸片的建筑丝毫无法给人安全感。 “挺住!挺住!注意隐蔽!向上游撤退!撤退!撤”桂永清的副官在这种时候举起了部队的旗帜,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指挥剩余的部队突围。就在这个时候,一连串大口径子弹袭击了他的位置。 梅里莎眼睁睁的看到,那个年轻的军人被子弹打成了两截,就像船只的桅杆一样,折断在了地上。 刚刚成形的防线瞬间崩溃,在不能进行反击的情况下,士兵们根本生不起任任何斗志,一边倒的屠杀对于这些士兵来讲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死亡,逃跑是明智的,丢下所有能丢的东西,只求不把命丢掉,往后还能够再战江东。 他们蜂拥着沿着副官刚刚指出的道路,向上游逃生,一路上他们尽可能的执行纪律,但是没有了指挥官的他们已经失去了最优势的一面,即使还有底层军官试图力挽狂澜,可这种努力在敌机的轰击下没有任何效果,这些努力反倒暴露了他们,让他们更早的倒在血泊了之中。 仅仅两轮俯冲过后,瀛岛空军就将桂永清的残部击垮了,对瀛岛而言这次空袭取得了最好的效果,现在继续去追击那些分散的到处都是的士兵,显然是毫无意义的举动。于是天上的战斗机攀到半空,集合飞行中队之后,开始向城内进发,或许是侦查,或许就是轰炸,梅里莎和顾念看着飞机越过了自己的头顶,消失在了南京城的方向。 梅里莎没有跟桂永清的残部而去,她擦了一把脸上的尘土,沿着与他们相反的路线,向城内撤退,去追赶顾念他们的脚步。 这个时候,春城之内已经有更多的难民蜂拥逃到了长江边,没有桥梁、没有船只,只有滚滚的江水奔腾而去,无数散兵,难民一片混乱,大家的心理已经完全崩溃,长江岸边惊嚎不绝,哭声震天,还有人纷纷寻来四周能够漂浮的物品,趴着木头盆、门窗、木棍子等等一切的东西想要飘过滚滚长江。 梅里莎没走几步,竟然看到顾念一家人又随着难民回来了! “顾念!为什么不进城?”梅里莎怒问道。 “不能进!不能进!千万不能进!”一个走在顾念旁边的难民惊恐的说,“春城内外方圆几十里已经被五路瀛岛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了,回去就是个死啊!” “在这里一样是个死!”梅里莎说,“难道你能过江吗?” “总要想办法活着啊,不能送死,”这个难民说,“想办法过江还有点机会,万一老天爷给人活路呢?” 这个难民说完,也顾不得梅里莎和顾念他们了,自己匆匆向江边奔去了。 “你想靠什么过江?木盆子吗?顾念,你甚至连木盆子都没有!”梅里莎怒道。 “可是”顾念结结巴巴的说,“可是大家都跑出来了,我们难道还要回去吗?” “难道不能从别的地方突围吗?”梅里莎问。 “我刚刚听一个当兵的说,瀛岛的火力封锁线非常严密,城内城外犄角旮旯到处都是瀛岛机枪的交叉火力网,别说是一支大部队,就是一只苍蝇也不可能逃出去,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横渡长江了。”顾念说。 “可是我们靠什么过江?游过去吗?”梅里莎绝望的说,她的伊甸园里有竹子也有木头,但她无法将大树砍伐,也没有制作竹筏的能力,即使是暴露伊甸园也无所谓,但从哪里能找到造船的人呢?“顾念,你给我一个能过江的办法啊!” 唯一的办法是回去,寻找能造船的人。 这才是梅里莎必须回城的原因。 城里面有金陵女大,金陵女大有美国人华群女士坐镇,在这种情况下,这就是天然的安全区,只要有安全区,就有时间来做别的事情,比如说秘密建造出一艘小船。 即使没有办法造船,只要有安全区来躲藏,有伊甸园可以依靠,他们完全可以衣食无忧的等到瀛岛围城结束。伊甸园不能用来躲藏危机,但完全可以当做后勤使用。 “我们必须回去,”梅里莎说,“相信我,我们不会死的。” “里莎,我们真的要回去吗?”顾念颤抖的说,“我们不能过江了吗?” “船也没了,开船的人也没了,我们还怎么过江啊?”梅里莎语气凄凉的说,“我们必须回去,华群女士的身边才是安全的地方,否则,我们在野外,很快就会被扫荡的瀛岛军抓住的。” “我害怕!”顾念哭泣着说,“我害怕,我不要去有瀛岛人的地方!蒋委员长说过,他会与城共存亡,他呢?为什么城会破呢?我们有那么多军队,为什么城会破呢?” “别哭了,顾念,我”梅里莎犹豫了一下,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只要找到安全的藏身地方,我们就不会出事!这是我的秘密,我们不怕饥荒,不怕没水喝,不怕没药用,不怕别的什么,只要有安全的藏身地方,我们都能的得救的!” “真的吗?华群女士能救我们吗?”顾念哭着问。 “真的!我们只需要有一个能够躲藏的地方,能够让我们挨过瀛岛占据春城的时间的地方,我们没有危险,因为我有一个没人知道的秘密!”梅里莎说。 “什么秘密?”顾念问。 “等我们回到华群女士那里,我就告诉你。”梅里莎说。 顾念又哭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擦干眼泪,随梅里莎回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危如累卵 此时夜已深了,因为没有什么光线,回城的道路并没有多困难,城外还有不少市民居住着,只要躲过飞机,这一路尚且还算得上顺利,但进入城中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瀛岛的飞机从长江上飞来,在城中投下一大片,加上城门口攻城的军队,春城笼罩在火海和炮弹之中,各种各样的炮弹和子弹在头顶呼啸而过,即使是春城最大养殖场的母鸡下的蛋也没有今天扔在春城内的炮弹更多,爆炸声像新春的爆竹声一样此起彼伏,那种似是而非的硝烟味,在某种程度上竟然让人忘记了这个季节的寒冷。 随着主力部队的撤离,余下殿后的部队在没有长官的情况下,用血肉去填春城城门的炮火,但这种悲壮面对瀛岛车坚炮利的现代化部队,便只剩余了悲壮。 瀛岛果断的发动冲锋,蒋氏中府军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火线转瞬之间土崩瓦解,瀛岛肃清了镇守春城大门的军队,攻入了城中。 梅里莎与顾念一家人在路上奔跑,越是这种时候,梅里莎就越是后悔没能弄出一辆汽车来,她只有一辆自行车,也载不了这么多人。 她们在炮火中乱滚带爬,越是往内城就越是萧条,经过这一个月的轰炸,曾经富饶的春城破板不堪,这原本是蒋氏中府权力聚焦的地方,许许多多商人、政客都幻想着将这里打造成华国的政治中心,在这里手握权力指点江山,将一座华国城市展成堪比巴黎、伦敦、华盛顿那般繁华的大都市。可他们的憧憬就在近日被粉碎在地成了一片狼藉,千年历史的沉淀,一代又一代人努力经营的成果,俱在今日被碾压成了粉尘,昔日的荣华富贵与权力尊严就像女人手中的玻璃镜,一朝落地,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他们奔跑到一个小巷子时,梅里莎骤然停住脚步,一种心悸的感觉突然袭击了她,就像上次在沪城保卫战,她躲过了瀛岛军的搜查。 “等等!”梅里莎伸手拦住了身边的人。 顾念立刻挺住脚步,同时拉住了妈妈,将康子挡在身后,她惊慌的低声问道:“怎么了?” “前面有人。”梅里莎贴着墙角蹲下来,同时示意其余人也这么做,“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前面什么情况。” 顾念点点头。 梅里莎将身上的行李取下来放在地上,手上拿着m1911,贴着墙根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 夜深,人却未静。借着微弱的星光,梅里莎看到,前方距离金陵女大已经不远了,这里正是她第一次见到华群女士的地方,那个时候她带着很多女学生和自费请来的医生为穷人看病。但那个时候梅里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条小巷子,就是他们今日藏身的地点。 从这个小巷子向外看,前面大约五百多米的地方就是十字路口,昔日平整的马路被炮弹轰炸出连绵不绝的弹坑,其中还有斑驳不堪已经结冰的血水,还有被大火烧出的黑黢黢的涂层。 大约五个人东歪西倒、嘻嘻哈哈的站在马路边上,用枪指着一群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那种尖利的笑声即使隔了很远,梅里莎依然能清楚地听到。 那些被欺压的同胞趴在马路上,趴在泼着自己、家人、亲戚、朋友的血的马路上,一动不动,而那些拿着枪的人,他们在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不时被胳膊腿什么的拌一下,这时他们会更开心的大笑大嚷。 梅里莎听不懂,也听不太清楚,只看到他们说了一阵,突然就开了一枪,对着地面的人。梅里莎心里一沉,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他们在检查有没有人活着。 等了好一会儿,他们终于检查完了,其中一个人拿出了小本本,嘟嘟嚷嚷的记录着什么,梅里莎虽然听不懂大部分日语,却能分辨出某些发音在指代什么,他们是在数数。 数杀了多少人吗? 楞了一下,梅里莎突然想明白了,他们在记录战功,把平民当作蒋氏中府军的士兵拖到大街上杀掉,然后把死亡人数记录下来充为战斗伤亡,数着人头记录自己的战功。 梅里莎紧紧攥着拳头,将牙龈咬成了一片血红,但她还是留在这个墙角,没有动手。 她不能冲动,在这种情况下,她一个人不可能战胜五个瀛岛士兵,何况身后还站着朋友和朋友的家人。 那边的几个士兵数完战功之后,坐上停在路边的军用机车,唱着歌,一起结伴往梅里莎所在的这个方向走来,速度不慢。 梅里莎惊恐的向后退,贴近了顾念他们:“快,往回走!前面有瀛岛人!” 顾念和妈妈齐刷刷捂住了嘴,惊恐的向后跑去,但他们的动作在惊慌失措之下变得慌乱,加上身上的行李,响亮的脚步声让梅里莎全身都凉了。 一声暴怒的吼声在身后响起,那群瀛岛人用急速的日语在后面喊着什么,机车加速冲进了巷子里,梅里莎正面对上了着群瀛岛人。 完了梅里莎绝望的发抖。 “等等!”一个响亮但是生硬的声音响起,“等等,他们是我的家眷!” 梅里莎一愣,却看到旁边房子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外国人从中走了出来,挥着手臂,挡在了梅里莎前面。 瀛岛人停住了。 领头的日本人大喊了一句什么,然后用磕磕绊绊的英语问:“你的是什么?” “我是德国人!”这个外国人喊道,“我是德国人,他们是我的家眷,你不能杀他们!” “纳尼?”刚才说英语的日本人咕哝着,怀疑的眼神在梅里莎和德国人身上扫视着,“她是你的什么?” “家眷,”这个德国人断然说道,“她是我太太,我们正打算离开城市去外面。” “太太?”日本人怀疑的看着他,“证明?” 梅里莎神经一紧,立刻开口用流利的德语道:“我们是一家人,他是我的先生。” “说什么?”日本人一愣,回头问同伴,“她说的是什么语言?” “听不懂,”另一个日本人说,“但是是外国语言,不是支/那的话。” “是德语,”梅里莎立刻换成英语,道,“这是德语,我先生家乡的语言。” “是的是的,这是我家乡的语言,”德国人高兴的看了梅里莎一眼,对日本人道,“日本和德国是友好国家,你们不能伤害我的家人。” “真的是一家人啊,”日本人的脸色缓和了,“你说得对,日本和德国是友好国家,你的家人我们不会伤害,但是你最好不要收留其他人,否则很难说清楚你的立场。” “我明白的,”德国人高声叫道,“我明白的。” “那么祝你夜晚愉快。”日本人说完,转身上了机车,一起离开了。 梅里莎目送着瀛岛人离开,顿时感觉到心里的一根弦刹那间松了开来,感觉手脚发软,身上背着的行李一下子跌落在地面上。 “你没事吧?”德国人关切的看着她。 “谢谢您,尊敬的先生,您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梅里莎控制不住自己,她用发抖的手擦去一滴惊惧的泪水,勉强让自己看上去显得体面些。 “这是必须要做的,”德国人说,“我的信仰不允许我像个懦夫一样看到女人和孩子在我眼前被杀,你们是要出城吗?” 梅里莎摇摇头:“出不去了,我们刚才外面逃回来,要去金陵女大。” “该死的,出不去了,”这个德国人使劲揪了揪自己的头发,“这群畜生连平民都不放过,该怎么才能离开呢。” “如果是您的话,他们不敢为难吧。”梅里莎说。 “不行啊,”德国人无奈的说,“我也是刚才从外面逃回来的,我想离开,但是被封锁线的日军像赶鸭子一样赶回来了,看在德国的份上,他们没有杀我,但是要求我出示通行证,没有通行证的华国人都被杀了,唯一生存下来的我只能逃回城内了。” 梅里莎惊恐的攥紧了手指。 “你们要去金陵女大?”德国人反身回到他房间的门口,从里面拿出一顶帽子带上,道,“我送你们去吧。” “真的吗?”梅里莎惊喜的问,“你愿意护送我们。” “当然,既然我没有危险,为什么不呢?”德国人说道,“金陵女大距离这里不远,我们赶快走。” “谢谢,先生,请问怎么称呼您呢?”梅里莎问。 “约翰拉贝,”德国人说,“我还有一个华国名字,艾拉培。你们等等,我去开车。” 乌云蔽日,也看不见星光,原本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因为灼灼火光拉出了摇曳的影子,就像鬼怪在街角招手。 乘坐上拉贝的德国汽车,他们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驶着,向着金陵女大的方向进发。春城的战斗仍然未曾平息,反而随着更多瀛岛军后续部队的开进,让这座人文古城更加混乱不堪。 此时的春城早已是一片萧条,映入眼帘的尽皆是尸横遍野的惨景,经过这数月的大炮轰击、飞机轰炸,里面再也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屋舍,残垣断瓦夹杂着人类的肢体,在点燃的烽火下发出焦臭的气味。 街道上到处可见鲜血和弹壳,还有被炮弹炸碎的残垣断瓦,汽车轮胎时不时碾压在这些障碍上面,颠簸的像是行驶在海上的破船。 尸体、废墟、弹片,还有摇曳在火光中的影子,这让行驶在大街上的梅里莎几人看来,就仿佛进入了鬼蜮一般。 他们还遇到了好多瀛岛士兵,幸亏有拉贝先生,他们并没有对车上的众人有太多刁难,最多对梅里莎和顾念口花花几句,看到她们惊恐的脸色哈哈大笑,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毕竟,这座城市有太多美丽的少女,不必对外国友人的家眷挂念太多。 经过中山门的喋血战斗,瀛岛军踩着蒋氏中府军的血肉进入了城中,数个月的针锋相对,数十天的喋血战斗,经此一役,瀛岛的士兵彻底从被华国军队压制的的情况中解放出来。 被驱逐出沪城的耻辱、被拦在紫金山下的耻辱、被拦在中山门外的耻辱,这群该死的支/那/人,他们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片富饶的大地,本就不该属于这种低下的民族!我们,我们才是被神选中的子民,我们才是被神庇佑的存在,我们才应该永久的居住在这片富饶美丽的大地上,就该把这些低下的东西踩在脚下,将他们从这片大地上彻底净化! 瀛岛军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见到美丽春城的一刹那得到了彻底的释放,这种释放后无限膨胀的情绪占据了他们的大脑,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种疯魔般的狂热和混乱,全军上下尽皆疯魔起来。这支来自狭小岛国的士兵,其大部分军纪素质极其低下,在他们看来打了胜仗就已经对天皇效了忠,就是神明也该称赞和赏赐自己,那么捞点好处也是理所当然的,为了得到更多的财物犒赏自己,必然是要亲自动手的。 于是率先进城的部队不顾上级抢占城中重要位置的指令,如同嗅到了血腥的苍蝇一样到处乱钻,士兵们迫不及待的沿街抢劫,军官则带着手下奋不顾身、身先士卒的直闯银行、公库,找到值钱的东西全部收入私囊,就连大厅里的镀金花瓶也被他们刮下了金箔,只在花瓶上留下了狗舔一样的痕迹。 后续而来的部队看到先行者的步伐,唯恐被丢下少拿了好处,更是像脱了缰绳的疯狗一样狂吠乱咬,唯恐稍微慢了一步就会被同伴抢去了战利品。 军官尚且如此,士兵更加不堪入目,纷纷三五个人结伴而行,有的专寻大宅深院破门抢劫,有的不辞辛苦挨家挨户的搜刮,甚至连家养鸡鸭猪羊都没能躲过搜刮,纷纷打死了拖走,直接就在大街上屠宰烹煮起来。 乱兵抢劫这种战争衍生出来最寻常的行为,对于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们来说,或许还是最好的遭遇,若是就如此过去了,他们或许只会骂上几声,然后逆来顺受的做自己的良民。 可偏偏瀛岛军与众不同,残暴不仁、疯狂野蛮在他们中不是个别的稀少现象,而是普遍现象,除了抢劫破坏之外,他们还奸/淫/掳/掠,不管是谁家的女人,年老或者年幼,貌美或者貌丑,只要是女人,都成为了他们的目标,但凡遇到稍微的抵抗就拔枪招呼。 梅里莎和约翰拉贝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一路前行来到了金陵女大,这一路上比他们曾走过的任何路都更艰难,这一路就像走在黄泉之上,死者的灰烟飘散在空气中,被他们吞咽在了肺里,再也没有人更够干干净净的置身事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南京辛德勒(上) 金陵女大门前,汇集成海的难民静穆的站在学校门口,他们身后是同族同胞惨叫、怒吼和求饶的声音,枪声、炮火和硝烟弥漫在春城的大街小巷,烧干了春城的血液,而他们手无寸铁,只能引颈待戮。 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的学校了。 明妮魏特琳,眼前的难民都称她为“华群小姐”,他们都是想要进入学校避难的难民,华群小姐则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金陵女大的老师和大部分学生们早在春城学校搬迁的时候就早早离开了,只有华群女士和部分本地学生,固执的留在了这里,在现在这个时候,华群小姐驻守的金陵女大已经成了无可争议的“安全区”。 “但是,我们的地方太小了,我们也没有足够的食物,所以,只能请女人和孩子留下来,只能这样,请你们大家理解,我没有能力收留那么多的人,请原谅,请原谅。” 华群女士对眼前潮水般的难民鞠躬道歉,眼泪糊满了她的脸庞,难民则默默看着她,一言不发。 华群女士就那么躬身在那里,久久不肯直起腰来。 难民看着华群女士,依然一言不发。 然后,不知从谁开始,无声的哭泣开始了。大家沉默的抹着眼泪,丈夫拥别妻子和年幼的儿女,父亲与成年的儿子一起拥别女儿,还有年迈的母亲放弃了进入校园的机会选择与成年的儿子一起留在外面。金陵女大门口黑压压一片的人口开始井然有序的移动,女人和孩子进入了校园,男人们则在门外沉默的看着,向亲人挥手告别,女人流着泪护着孩子进入安全区。 她们知道,这也许是她们最后一次看见她们的父亲、丈夫、兄长、弟弟、儿子。 他们知道,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看见他们的母亲、妻子、长姐、妹妹、儿女。 梅里莎在车上看着人群泪流满面。 拉贝拼命地眨着眼睛,最后趴在了方向盘上。 后座上的顾念等人都已经哭倒在了座位上。 “别哭了,别哭了,”拉贝从方向盘上直起身,眼角还带着泪痕,他高声叫道,“别哭了,快点进去吧,只要进去了,你们就不怕了,只要进去了,你们就安全了!” “拉贝先生,您也进去吗?外面太危险了,您不能再去别的地方了,您是德国人,不是吗?您应该可以进去的。”顾念怯怯的说。 “我不能,”约翰拉贝摇摇头,“看看这些男人,我不能去和女人小孩抢吃的,我要回我的工作岗位上去,魏特琳救了这些男人的妻子和孩子,该我拯救这些父亲和丈夫了。” “你要怎么做?”梅里莎惊讶的问道。 “我曾经信仰过一个男人,但后来我发现我信仰了一个魔鬼,于是我逃离了我的国家来到这里,”约翰拉贝伸手在汽车下面摸索了一下,从座椅上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但在这里,我庆幸我是这个魔鬼的信徒,至少瀛岛没有挑战魔鬼的勇气。” 梅里莎惊呼了一声。 那个打开的盒子里赫然放着一枚黑色的万字徽章。 “这是魔鬼赐予我的权利,如果只有变成魔鬼才能拯救这些人,那就让魔鬼赐予我勇气,”拉贝将那枚黑色的万字徽章戴在了胸口,“上帝知道,上帝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拉贝打开了车门,迎面走向了人群,那一刻,爆炸的火光照耀在了他的身上,如同展开了一对火焰的翅膀。 “停一下!停一下!”拉贝面对人群展开臂膀,高声叫道,“我是南京西门子分公司经理,约翰拉贝,我的公司是南京西门子分公司,请大家移步那里,我和我的同伴会庇护你们!请前往南京西门子分公司,请前往南京西门子分公司,我是德国人约翰拉贝,我会庇护你们!” 人群迸发出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那种从地狱里爬回现世的眼神熠熠生辉,就算是最明亮的光也无法媲美其万一,留在金陵女大外面的人群向拉贝的车子围拢过来。 拉贝将梅里莎和顾念一家从车里请出来,说:“抱歉,请你们进去吧,魏特琳这里更适合你们。” “谢谢您,拉贝先生,”梅里莎说,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说,“祝你好运。” “你也是,我走了,再见。”拉贝戴上了帽子,转身回到车上,发动了汽车向西门子公司的方向驶去,在他的车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春城市民。 “我们也走吧。”梅里莎对顾念几人说道。 顾念忙不迭的点头,率先走向了魏特琳女士。 “顾念?”魏特琳看到了顾念惊讶的迎了上来,“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想离开这里,但是出不去了。”顾念低声说。 “当然出不去了,你应该庆幸你还能回来,”魏特琳说,“好了,让我们回去吧,你眼睛上的黑眼圈很重,神色也很憔悴,别再想那些该死的事情了,回去好好睡一觉,还有你,你是顾念的母亲,我认识你。” “谢谢你,华小姐,”顾念的妈妈赶紧说,“还要麻烦你,真是太抱歉了。” “别说这些话了,赶紧进来吧,还有你,梅小姐,你弟弟呢?我记得你有一个弟弟。”魏特琳停住了脚步,有些忧心的看向了梅里莎。 “对啊!”顾念恍然大悟,惊慌失措的看向了梅里莎,“小破呢?梅里莎,你弟弟呢?” 梅里莎笑了笑:“我拜托一个蒋氏中府军的士兵先带他回来了。” “回来了?”顾念问。 “是啊,”梅里莎道,“我刚才还看到他随着人群一起进去了,我们也快进去吧,否则,小破找不到我会害怕的。” “那赶紧进去吧。”顾念的妈妈忙不迭的抓着女儿的手向里面走去。 梅里莎目送她们向前走,顾念被妈妈拉着担忧的看了梅里莎一眼,梅里莎则回了她一个宽慰的笑,随后去看走在最后的康子,康子拖着他自己的行李,低着头走在顾念和她妈妈的身后,跟着她们也进去了。 看着眼前的三人,梅里莎有些莫名的担心: 顾念的妈妈是一个很普通的传统守旧女人,在家里利利落落的,什么都能干,一旦出了家门,就连去银行这样的事情都做不了。她做过的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改嫁了。她的前夫和长子都死在了战争里,这导致她对与战争相关的一切都异常的恐惧。若是在和平之时,她还算是个很好的母亲,但现在这种情况,失去的亲人让她神志紧绷到了极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的她眼里只剩下了她自己的女儿,对于另一个非亲生的孩子康子的照顾就显得不足了。 顾念也是,她没有机会自己长大。父亲死的时候,有母亲、哥哥、马丁神父和卡梅拉修女安慰照顾她,离开南京后,妈妈组建了新家庭也没有亏待她,因为失去了父亲和哥哥,亲生母亲对她的照看无微不至到了谨小慎微的程度,所以顾念从心理上还未来得及长大,在现在的时间里,她自己都还需要人照顾,自然也顾不上康子了。 所以,康子在失却父亲之后,其实已经没有能够满怀关怀的安慰他、平息他的恐惧的人了。 这样可不行啊。梅里莎叹了口气,连魏特琳女士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都能注意到小破不在,一路走来,顾念一家却什么都没察觉到,这不得不说是极其糟糕的。 梅里莎借口找小破与顾念一家分开,随后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将小破从伊甸园放出来,然后带他回顾念的宿舍。 是的,他们依然居住在了顾念的宿舍里,但这个时候,宿舍里已经居住了三个女人和一个婴儿了,平日里只能居住两个人的宽敞宿舍此时显得异常狭窄。 那个带着婴儿的母亲占据了一张床,另外两个女人挤在了另一张床上,顾念还想把其中一个床要回来,但没能成功,他们只能打地铺。 “那个小孩倒也算了,但那个男孩必须住到别的房间去。”一个女人说。 “不行,”梅里莎皱了皱眉头道,“康子只能住在这里,我们一家人不能分开。” “但他都是个小伙子了。”这个女人坚持说。 “外面是个什么情形你看不出来吗?”梅里莎说,“还会有更多人进来的,就算是我们这间房子,只怕还会被继续塞人进来,与其和不认识的人居住,我觉得康子更好些。” “我又不认识你们,我不觉得和你们居住更好,”女人坚持说,“我们都是女人,不能跟男人一起住。” “魏特琳女士允许他进来,说明她觉得康子是小孩,他可以住在这里。”梅里莎说,“而且,现在是你们占据了我们的房子,你要是觉得这里住不下去,你可以自己换房子,但不能要求我们出去!” “或者你可以让魏特琳女士来要求我们离开。”顾念说。 那女人被同伴拉了拉,不说话了。 “你们别介意,南绣只是有点害怕,”劝架的女人道,“我的名字是王玉娘,我公公家在金陵女大隔壁开皮鞋店,她是岳南绣,我的小姑子,我们都是来避难的,就不要吵架了。” “我是顾念,金陵女大的学生,这间就是我的宿舍,”顾念说,“康子是我弟弟,他必须和我们住在一起。” “当然可以,现在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讲究了。”王玉娘说,将目光转向了梅里莎,“不知道这位小姐叫什么名字。” “梅里莎。”梅里莎说,看向了小破,道:“这是我弟弟小破。” “是梅咳咳。”王玉娘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小破,没有姓氏。”梅里莎无语的说。 “这是我妈妈,”顾念拉着自己妈妈介绍道,问哪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不知这位姐姐的名字是” “刘月珠。”女人细声细气的说。 “接下来我们就要相处很久了,大家都相互体谅一下吧,”王玉娘笑着说,“也许明天瀛岛人走了,我们就能回家了呢。” “但愿如此吧。”刘月珠低声说道。 “别的话不要说了,”梅里莎说,“顾念,赶快把地铺铺好,我已经很累了。” “说的是。”顾念连忙去拿地上的行李。 “我们也帮忙吧。”王玉娘也迎了上来。 “谢谢。” 收拾好床铺以后,梅里莎借口上厕所,去伊甸园狠狠睡了一觉,起来后吃饱肚子,又蒸了一大锅米饭,等到米放凉以后,捏成了一个个饭团,用树叶包起来打算拿出去,梅里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存粮。 糙米、麦子、玉米很多,但是能直接食用的大米、面粉就快要见底了,梅里莎在春城的时候懈怠了,根本没有存储多少粮食,加上又把很多粮食给了收留他们的谢老板一家,现在梅里莎已经没有多少存粮了。但幸好她曾经买了石磨等东西进来,套上一头牛,就能磨面粉了。 早知道就尽快把水磨坊架起来了。梅里莎看着水渠中流过的清水悻悻的想到。 梅里莎带着饭团来到了宿舍里,宿舍里的众人都已经睡下了,折腾了一个晚上,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了,都已经爬进了被窝里沉沉睡过去了,梅里莎将装饭团的袋子挂在架子上,也躺进了铺盖里,但她已经没有了睡意,就躺在那里随意眯了一会儿。 她们睡下的时候就已经到凌晨了,天亮后又被嘈杂的声音吵醒,除了梅里莎和小破,每个人都是头疼欲裂、睡眼惺忪的样子,梅里莎早早起来,将米饭分给大家吃。 “梅里莎,你又浪费钱了,”顾念的妈妈责备道,“包袱里还有很多干粮,完全够我们吃的。” “干粮太硬了,没有米饭好吃。”梅里莎笑了笑,将放了梅子干的饭团分给了众人,连三个陌生人也没有漏掉。 “谢谢。”王玉娘和另外两个女人惊喜的接过了饭团。 “我这里还有一些咸菜,是自家做的,不介意的话,请用一些吧。”带着婴儿的女人小声说。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梅里莎笑着说。 “我还带了红糖烧饼,虽然凉了,但很好吃的。”岳南秀说。 “谢谢。” “真丰盛啊!” 吃过早饭,梅里莎提着水桶去打水,路过教学楼前面的时候看到三个人从她前面匆匆而过。 “拉贝先生,华小姐。”梅里莎惊喜的开口招呼道。 “早啊,梅小姐,”魏特琳微笑着说,“你起得真早。” “早安,华小姐,早安,拉贝先生,”梅里莎说,“你们昨天晚上都没睡觉吧,今天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吗?” “是有一些事情,”拉贝脱下帽子,说,“金陵大学校董会董事长杭立武先生请我们去金陵大学议事,关于现在的局势。” “局势,”梅里莎神色一震,问,“有外面的消息吗?” “据我所知,依然没有,”拉贝说,“瀛岛的封锁很严密,我们主要是担心落难的民众,希望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时间不早了,拉贝先生,我们要赶紧过去。”拉贝身后一个神色淡漠的男人说道。 “好的,韩,我们这就走。”拉贝说,转头对梅里莎点点头,“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梅里莎说。 拉贝三人匆匆上了停在办公楼下的汽车绝尘而去,梅里莎目送他们离开,继续向打水的地方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南京辛德勒(中) 瀛岛进入春城之后,春城的炮火就未曾熄灭过,众人躲藏在学校里,炮火爆炸声不绝于耳,进入金陵女大的难民越来越多,一间普通的房间里已经挤进十多个人,建筑里面已经快要饱和了,连走廊里都已经开始有人打地铺了。 梅里莎和难民们安顿在金陵女大已经五天了,难民的的食物基本上都由金陵女校提供,一开始饭菜里面还能捞到几勺的米,但今天的米汤真的只有寥寥可数的几粒大米了。 梅里莎于是主动去金陵女大的厨房帮忙,但是被厨师礼貌而且严厉的拒绝了。 “对不起,梅小姐,华小姐吩咐过我们,厨房和储物间绝对不能随意招人。”魏特琳的女秘书赶来说,“现在粮食很珍贵,女校里已经有两万多人了,我们的粮食不多,必须慎重使用,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如果有了意外很可能会引起恐慌,甚至引起抢夺事件。” “金陵女大的粮食能维持多久?”梅里莎问。 “不好意思,粮食是有华小姐亲自监管的。”女秘书说。 “那我就不多问了,”梅里莎揉着眉头,道,“那么,华小姐今天在学校吗?没有去金陵大学?” “去了,”秘书小姐叹了口气,“金陵大学也收留了很多人,比我们学校多的多,我听华小姐说,杭立武先生打算把安全区合并,他们在商量这件事。” “我明白了。”梅里莎说,“等华小姐回来,希望你转告她一声,我曾经有从军的经验,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请尽管吩咐,只要能帮得上忙,什么都没问题。” “好的,谢谢你,梅小姐。”女秘书说。 梅里莎只能离开了厨房,她揉了揉额头,有些为难,她想去厨房帮忙就是考虑到金陵女大的粮食可能不够,她在厨房可以把伊甸园的食物一点点浑水摸鱼的投放进厨房里,这样金陵女大的粮食可以维持的久一点,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第二种办法,”梅里莎握紧了拳头,“找机会把粮食放在某个地方,然后让华小姐找人去拉!” 梅里莎一边往回走一边思索该把粮食藏在什么地方。 下午的时候,梅里莎再次遇见了约翰拉贝。 梅里莎正在将烧开的伊甸园水灌入公用的大水壶里,这些水可以提高难民的免疫力,避免由更多人生病,看到约翰拉贝的时候,梅里莎非常高兴、 “下午好,拉贝先生。”梅里莎说。 “你好,梅小姐。”拉贝说。 “你来找华小姐吗?金陵女大正在开会,她应该在会议室。”梅里莎说。 “会议室已经住满了难民,现在开会都在华小姐的房间,那个”拉贝说,“我不是来找华小姐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梅里莎好奇的放下了水壶,“什么事?” “我们成立了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但是人手严重不足,我记得梅小姐会讲英语和德语,能不能请你加入我们呢?”拉贝问。 “当然,我很荣幸,”梅里莎说,“你们缺多少人?” “很多,”拉贝笑了笑,“我们现在只有不到十个人,却要安置十几万的难民,并且难民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多。” “我愿尽我的一切努力。”梅里莎说。 “你有能推荐的人就更好了。”拉贝说。 “我同住的顾念是华小姐的学生,虽然做不了太多事情,但整理文件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我们没什么文件好整理的,”拉贝说,“但是如果你和她愿意,还请帮我们安排难民的居住问题,还有就是帮助纠正难民随地大小便之类的习惯,梅小姐可以担任难民安置小组的组长,负责和委员会的成员沟通。” “顾念没什么问题,”梅里莎说,“但我能做的更多,我曾在军队里任职,我能杀人。” 拉贝吃了一惊,随后摇摇头:“不,不,梅小姐,我们现在处于绝对的劣势,不能激怒那群魔鬼,但如果你有足够的勇气,就和我一起把还在外面惶惶不可终日的人带回安全区。” “没问题。”梅里莎说。 为了尽快熟悉安全区委员会的工作,也为了尽快救出更多的人,梅里莎决定立刻就和拉贝先生前往外面,救助更多的人,这样也可以趁机寻找合适的地方放置粮食,再找人拉回去救助难民。 梅里莎没法不为这个男人动容,国人还为了不可知的明天惶惶不可终日,这个外国人已经开始拼尽全力救助这些与他无缘无故的陌生人。 这实在是让梅里莎汗颜。 梅里莎先去了宿舍里,她将拉贝先生的话转述给顾念,请她去魏特琳女士那里报道。 “让我去照顾难民?”顾念吃了一惊,随后高兴起来,“太好了,做点事情打发时间也好,我实在是怕了最近几天过的日子了。” “你以前也和魏特琳女士一起帮助过贫民,这对你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情,你要注意安全。”梅里莎说,“带着你弟弟一起去,教他怎么做事,别把他撇在一边。” “我明白,”顾念羞赧的说,“最近的事情太突然了,我知道有些忽略他,我会做一个好姐姐的。” “请问,”与他们同住一起的王玉娘看向了梅里莎,“是要找做事的人吗?我也可以的。” 梅里莎转过头看向了王玉娘,还没等她说话,王玉娘的小姑子岳南绣就拦住了她:“嫂子,你还要照看孩子,还是我去吧。” 王玉娘摇摇头:“云峰又不是太闹腾的孩子,背着就能做事了,哪里那么娇气,我们住在这里是得了华群小姐的福气,帮她也是应该的,何况现在还是帮助我们自己。” “你真的能做事吗?”梅里莎问。 “可以的。”王玉娘说。 “那就和顾念一起去找华小姐,她会安排的,最近实在很缺人手。”梅里莎说。 “我们都会去的。”王玉娘说。 随后梅里莎就带着小破一起离开了,拉贝先生还在外面等她。 当梅里莎来到楼下的时候,就看到拉贝先生正站在汽车旁等她。 “梅小姐,我们要走了。”拉贝先生招呼梅里莎。 “让您久等了,拉贝先生。”梅里莎说。 “你带着孩子?”拉贝先生有些不放心,“我们出去会有危险的,你不该带着弟弟。” “放小破一个人他会害怕的。”梅里莎说,“再说了,我们只是去寻找幸存者,又不会跟瀛岛人起冲突。” “你不该对瀛岛人的人性心存幻想,”拉贝先生皱着眉头道,“让你弟弟回去。” 梅里莎厥起了嘴,但最后还是带着小破向楼内走去,但在拐角的时候,她趁四周没人,直接将小破塞进了伊甸园,随后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走吧。”拉贝先生说。 汽车很快驶离可金陵女校,进入了春城之中。 直到离开安全区,梅里莎才知道拉贝先生为什么不允许她带着弟弟。 春城已然变成了地狱。 街道上到处可见倒伏的尸体,死于虐杀的人们已然暴尸于野;还有被炸碎的房屋碎片,尚且挺立的断壁上,星星点点的弹痕留守在斑驳的血迹之上,道路都染红了一片,腥臭的血液夹杂在污水之中顺着道路流淌 在这种悲惨的世界中,行走在其中的瀛岛人就像是鬼怪一样突兀而且可怕,他们笑着,在尸体丛中微笑着互相聊天,就像往常的春城人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一样,他们在残垣断壁中翻翻捡捡,寻找值钱的东西,就像野狗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偶尔会有人注意到拉贝先生的汽车,然后对坐在汽车里的梅里莎吹着口哨,哄笑着指指点点。 梅里莎打了个寒战,她深深觉得自己不应该洗脸出门,更不该穿着旗袍。她围拢身上披肩,低下了头,尽可能地掩藏自己的脸。 “没用的,”拉贝先生看了梅里莎一眼,“对瀛岛人来说,只要是女人,他们不挑美丑的,我昨天从一栋老房子里救出了一个被残害过的老妇人,看上去比我的祖母还要老,你至少还年轻点。” 梅里莎瞪大了眼睛。 “不过你不用担心,”拉贝先生说,“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如果被拦住了,记住咬死你是我的妻子。” “我记住了。”梅里莎低声说。 “别担心。”拉贝先生说,然后他停下了汽车,从容的拉开车门下了车。 “拉贝先生!”梅里莎低声惊叫。 “记住叫我约翰,”拉贝先生严厉的说,“我的脸在瀛岛那边有备案的,我的妻子不应该称呼我的姓氏,还恭敬的称我先生。” “抱歉,我”梅里莎有些慌乱了。 “别担心lisa,”拉贝先生说,“我就是把挡住汽车的可怜人挪开。” 梅里莎一愣,将目光转向了汽车前方,她看到五六具尸体躺在马路中央,个个双目圆睁,平均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十几个弹孔。 她倒吸了一口气,看着拉贝先生弯下腰,将其中一具尸体费力的拖到路边放好,然后又走向了第二具尸体。 梅里莎心里忽然就被感动了,然后感觉到了羞愧:她也是在一二八事变中打过仗的,但她在自己的国土上,坐在车子里,看着一个外国人为华国人收敛尸体。 于是她走下车,也走向了道路上的尸体。 拉贝先生惊讶的看着她。 “我说过,我不怕这些,我经历过这些,”梅里莎低声说,“我可以帮你的john。” 梅里莎和拉贝一起将道路上的尸体放在路边,防止被来去的车辆碾压,随后他们一起登上车子继续前行。拉贝的汽车走在道路上,时不时停下来,然后他们一起下车去做同样的事情,将阻挡在汽车前方的尸体拖到路边放好,汽车就这么走走停停,一路通过了市区。 “我们要去哪里?”梅里莎问。 “市中心已经没有活人了,我们去周边碰碰运气。”拉贝先生说。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片尚且可以称之为完整的居民区,拉贝先生找了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停下汽车。 “我们必须把汽车放好,万一被瀛岛人开走,可就没有车了。”拉贝先生说。 “你说的很对”梅里莎笑了笑,说,“约翰,你能教我开车吗?” “你想学开车?”拉贝先生惊讶的说。 “是的,这样我们一起在外面救人的时候,也可以替换着开车。”梅里莎说。 拉贝先生微微停顿了一下,遗憾的摇摇头:“若是在半年前,我一定教你,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没多少汽油了。” “哦,”梅里莎失望的点了点头,问,“已经找不到汽油了吗?” “是的,瀛岛人一直在春城搜寻一切能用的物资,汽油是他们搜寻的重点。”拉贝先生说,向梅里莎伸出手,“走吧。” 梅里莎上前挽住拉贝先生带着黑色万字臂章的胳膊,两人一起向前方走去。 “我听到了声音。”梅里莎紧张的说。 “哭声,”拉贝先生说,“这几天我听得太多了,走这边。” 在拉贝先生的指引下,梅里莎很快来到了哭声的地点,一个普通的居民小院里。 “天哪!”梅里莎惊呼起来。 “我的上帝!”拉贝先生冲向了前方,“快快!梅里莎,快来帮忙!” 那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看面孔不会超过二十岁,但她已经怀孕了,大约快要足月,但现在她浑/身/赤/裸,躺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泣,下/身/泡在一汪鲜血中,在她不远处,倒着三个人的尸体,看上去是这个女人的家人。 “该死的瀛岛狗!”拉贝先生咒骂道,上前试图抱起那名孕妇,但那名孕妇在抽搐着挣扎,拉贝先生在原地打了个趔趄,没能把她抱起来。 “我来!”梅里莎喊道,伸出手臂一把就将孕妇圈在自己怀里,将她抱了起来,直接站起来向外健步如飞:“去哪里?” 拉贝愣住了,晃了一下才回过神:“鼓楼医院!快去鼓楼医院,她要生了!” 梅里莎抱着孕妇坐在后座,拉贝先生开着车横冲直撞的驶向前方,他们很快就到了鼓楼医院。 梅里莎抱着孕妇跳下车,将试图过来扶她的拉贝先生扔在身后,拔腿向医院跑去,一边跑,一边叫喊:“医生!医生!有人要生孩子了!” 梅里莎的叫声惊动了附近的医生和护士,他们从梅里莎手里接过了那个可怜的女人,将人送到了手术室。 等拉贝先生赶过来的时候,梅里莎已经站在手术室门口等着了。 “我的天,你的力气也太大了,”拉贝先生惊叹道,“我现在相信你有从军经历了。” “拉贝先生,”梅里莎茫然的看向拉贝,“那个女人瀛岛人他们连连” “是的,梅里莎,”拉贝严肃的说,“别对他们的人性抱有幻想,保护好你自己。” “他们连孕妇都不放过”梅里莎低声说。 “人进手术室了?”拉贝问。 “是的。”梅里莎说。 “那我们也该走了。”拉贝说。 “啊?”梅里莎茫然道,“我们不等手术做完吗?” “她在这里是安全的,但外面还有人等你去拯救他们,就如同那个女人等在那个院子里,”拉贝先生用力拍了拍梅里莎的肩膀,扯出一个笑容,道,“你是他们正在等待的英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南京辛德勒(下) 汽车行驶在道路上,梅里莎振作精神观察四周,她竖起耳朵试图倾听周围的动静,想要拯救一个人的性命。 拉贝先生在她旁边看的好笑,道:“你不必这样,大部分情况下,你是听不到任何求救的声音的,毕竟瀛岛人在这里杀了太多人,假如有幸存者,他们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向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援助求救。” “你平日是怎么寻找需要救助的人的?”梅里莎问。 “挨家挨户的找,或者,在侵害发生的时候,他们会求救的。”拉贝说。 “您从遇到我们的那天起就开始救人了?您救了多少人?”梅里莎问。 “大约十几万吧,”拉贝平静的说,“我不是从遇到你们的那天起开始救人的,那天只是我决心公布自己的纳粹身份,公开庇护那些人的时候。” “我有一个很尊敬的长辈,她在德国,我曾经收到她的来信。”梅里莎说。 “那真遗憾,想必对我的祖国没几句好话吧。”拉贝笑着说。 “拉贝先生和他们不一样,”梅里莎笑了,“您是什么时候救人的?又是什么时候决定设立安全区?” “别说安全区,”拉贝道,“对瀛岛来说,那是禁词,要说难民区。” 说话间,车子停在了他们之前离开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们救了那个女人。 “下来吧,挨家挨户的找一找,”拉贝先生说,“我来教你判断哪一家居住着人,哪一家已经空了。” “他们会不在家吗?”梅里莎问。 “有的不在家,”拉贝先生说,“出去找食物,或者被瀛岛拉了壮丁,你要知道,瀛岛杀了太多人,尸体堆的满街都是,如果不及时清理,一定会爆发瘟疫的,所以他们抓了很多男人去清理尸体。” 他们走进了一户民居里,拉贝先生四下看了看,道:“这家已经没有人了。” 梅里莎也能看出来,这间房子很乱,桌椅上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们于是离开了这家,去了下一户人家,第二户人家中,梅里莎还是觉得没有人,这一户就想上一家人一样,桌椅都是灰尘。 她走向了厨房,暗暗将一袋稻米放在地上,然后高兴的对拉贝先生说:“瞧我发现了什么!很多米!” 说着梅里莎就把米袋子提了起来。 “放下!”拉贝先生赶紧说,“这里有人居住!” “啊?”梅里莎惊讶的放下了那袋米,“不是到处都是灰尘吗?” “里莎,不能通过桌椅的灰尘判断有没有人,毕竟,一个男人,或许家人已经遇害,在这种条件下,谁还有心情打扫屋子,”拉贝先生说。 “约翰是从哪里发现有人住的?”梅里莎惊讶的说。 “其他家具都是灰尘,只有这张放置在角落的椅子,椅子面和放胳膊的把手上没有灰尘,这张椅子放在整个房间视野最好的角落,从这个角落能看到整个房间,而且它在窗户后面,坐在上面的人只要歪一歪头,就能从窗户的缝隙看到大门。”拉贝先生说。“还有茶杯,杯子很干净,一定有人在最近用过它。” “那么那个男人呢?”梅里莎问。 “也许去处理尸体了,可怜的人,被瀛岛人拉壮丁就是九死一生,希望他是被红十字会叫走了。”拉贝先生说。 “红十字会?”梅里莎茫然问道,“他们也在这里吗?” “在这里的人比你想象得多,”拉贝先生说,“红十字会正在救助春城的幸存者,并为不幸罹难的人收敛尸体。” 两人离开了这家有人的房子,梅里莎将那袋稻米放在这家没有用拿走。 他们继续挨家挨户的寻找幸存者,梅里莎也在拉贝先生的指导下学会了很多搜寻的技巧,梅里莎很为拉贝先生的细心感到惊讶。 “约翰,你曾经是军人吗?”梅里莎问。 “我现在也是,”拉贝先生平静的说,“我是纳粹南京小组的负责人,在中国生活有一段时间了。” “真不敢相信,您做的是与蓝衣社一样的事情吗?”梅里莎问。 “差不多,我主要负责情报方面,”拉贝先生说,“但来这里没多久,瀛岛就开始找事儿了,我就主要盯着瀛岛方面的情报。” “那您一定知道瀛岛现在的情况了?”梅里莎说。 “不,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瀛岛一直在改变,”拉贝先生说,“我怀疑瀛岛的军方已经控制了他们的政府,现在瀛岛国内是军人主政,文官已经完全被废了。” “这是军队叛乱了?”梅里莎惊呼,“那么为什么还能继续打华国?他们不是国内乱成一团糟了吗?” “瀛岛和其他国家不一样,他们的文官体系他们的政治体制常年处于军政对立状态,文官没什么大用处。”拉贝先生说,“尤其是经济危机爆发之后,瀛岛都是军人说了算的,如果文官不同意,军人会换上一批愿意同意自己意见的文官上台。” “我的天,这简直就是董卓在把持政权。”梅里莎说。 “瀛岛围城后,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救助难民,”拉贝先生说,“在这方面,很多机构都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十二月一号那天,我与克勒格尔和施佩林一起开车去平仓巷,马市长也参与了会议,他答应给我们三万袋大米和一万袋面粉,可惜的是,我们没有卡车来运送这些粮食,对于这些粮食应该怎么来使用,低价卖掉来筹款还是免费送给难民,还是建立施粥处,大家为此争论不休,但后来我们还是解决了分歧。” “马市长真够意思。”梅里莎说。 “但是你们的最高统帅就不太够意思了,”拉贝先生说到这里很有些不高兴,“他答应给我们捐献十万元,但最后只收到两万元,我希望金陵大学的杭立武博士去过问那些款项什么时候能到,但杭立武告诉我,运气好的话,我们最多只能再收到三万元了。” 梅里莎笑了笑没做声,她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百业学社上下都是这个德行。 拉贝先生还在发着牢骚:“如果他们大方一点,我能够修更多的防空洞,就可以救助更多的人了。” “防空洞?”梅里莎有些错愕。 “围城之前,瀛岛一直在轰炸,所以我就有修防空洞的想法,我在我们院子里就修了三条,花了1.75万元,斯迈斯博士称赞修得好极了,为此他决定从此以后只称呼我为约翰hd拉贝洛克菲勒。”拉贝先生说。 梅里莎低声笑了起来。 这时他们走进了一家院子,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尸体,大约十人左右,尸体堆在一起,看的出来这是很和睦的一家人,面对暴行的时候他们挤在一起试图为家里的成员挡住刀枪,但是他们最后都死在了刺刀之下。 梅里莎不忍的闭上了眼睛,她几乎能看到刺刀穿透他们的瞬间。 “走吧,”拉贝献身叹了口气,“收尸这种事交给别人吧,我们去寻找活人。” 他们转过身,向外走,伸手却传来了响动。 梅里莎和拉贝先生愕然转身,却看到那堆尸体动了一下。 “我的天哪!有人活着!”梅里莎几乎要为此感激而且感动了,她冲上去一把拉开上面的尸体,然后在下面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躯体,那躯体还在微微动弹着。 “活着!快救人!” 在拉贝先生扶起她的时候,这个女人挣扎着,从拉贝先生手中滑落,倒在旁边的尸体上,她挣扎着去翻那具尸体。 “别动了,我们快走吧,”梅里莎劝解那个女人,“姑娘,我们先去医院,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吗?” “我我”女人挣扎着去摸那具尸体的脸,目光却转向了梅里莎,“我叫夏淑琴。” 说完,女人就晕倒在了尸体堆上。 他们将夏淑琴送到医院的时候,梅里莎抽空去问了之前送来的孕妇的情况,护士告诉他,孕妇难产,现在还在产房里挣扎,好在接生的医生很有经验,目前那个孕妇情况还行。 拉贝先生叹了口气,叮嘱护士好好照顾夏淑琴。 “我们会的,”护士长微微低头颔首道,“拉贝先生,院长很感谢您赠送的12罐汽油,这些汽油挽救了很多患者的生命。” “派上用场就好。”拉贝先生说。 离开医院后,拉贝带着梅里莎上了车,但他并没有启动车辆。 “真倒霉,我们今天什么物资都没找到。”拉贝先生郁闷的说。 “物资?”梅里莎抬起头。 “是的,粮食太缺了,”拉贝先生说,“虽然马市长慷慨的给了我妈三万袋大米和一万袋面粉,但是因为我们没有车辆运送它们,后来被军部的人拖走了一半,我们又收留了这么多的难民,是真的马上就没有吃的了。” “安全区到底有多大?”梅里莎问。 “没多大,”拉贝先生说,“本来我们规划的时候是很大的,但是因为中方的军队为了对抗瀛岛,不断的进行各种战备设施建设,安全区的区域被一再压缩,后来瀛岛入城,安全区就又变小了。” “有多少人在安全区呢?或者换句话说,有多少人幸运地逃脱了屠杀?”梅里莎问。 拉贝这次没有说话,他沉默的看着外面,良久没有动弹一下,仿佛已经化作了雕像。 梅里莎感觉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话,顿时有些局促,但拉贝先生却在她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开口说话了。 “你知道吗?”拉贝低沉的声音在汽车里响起,“从金陵大学开始,断断续续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金陵神学院、金陵中学、最高法院、鼓楼医院不到四平方公里的地方,已经挤进了几十万人了,仅仅是金陵大学就收容了三万人,我们只有25处难民所,根本收容不了这么多人,那群可怜人没地方去,指望生活在我们附近就能保住性命,他们在走廊、院子、马路边、树林里搭满临时的棚子,全家人都挤在里面。” 梅里莎抬起头,看向了拉贝先生视线所及之处,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现在是冬天,我不知道他们在那样的小棚子里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每一天每一天,每当我路过那些棚子里的时候,他们都活着站起来了,”拉贝先生说,“在我的房子里,那里有两百多人,你知道吗?他们把我当做神明一样敬重,每当我经过他们身边,他们就对我下跪,我很难过,但我对此毫无办法,因为” 拉贝转过脸,看着梅里莎,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安全区并不安全。” 梅里莎感觉自己的呼吸停顿了一刹那。 车辆在鼓楼医院门口停了一会儿,拉贝终于发动了汽车,他问梅里莎:“已经中午了,你想吃什么?” “还能点餐?”梅里莎想用开玩笑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 “你可以试着在面饼、面包、稀粥中选择,”拉贝耸耸肩,“别的真没有。” 梅里莎微笑了一下:“我们去哪里?” “我的住所,”拉贝说,“该吃饭了,我请你。” 他们来到了拉贝先生所在的地方,宁海路5号。 宁海路五号所在的这条街,每家每户大门都是紧闭着的,这恰好说明里面有人居住,当他们行至目的地的时候,梅里莎看到前方小院的院墙上,有两个日本士兵正在爬墙。 “嘿!嘿!你们在干什么!”拉贝将头探出窗外,愤怒的拍着车窗,“给我下来!那是我的房子!” 瀛岛士兵一下子翻了过去。 拉贝咒骂了一声,紧急将车辆停在路边,拉开车门就跑了过去。 梅里莎犹豫了一下,将披肩蒙在脑袋上也追了过去。 梅里莎刚进门,就看到拉贝先生将那两个瀛岛士兵拦在正房门外,他展示了自己胸前的徽章和手臂上的万字臂章,正愤怒的要求两个士兵离开这里。 两个士兵讪笑着向外走去。 “请原谅,先生,我是看到由中国士兵爬墙进来了,所以想来看看。”其中一个士兵笑说着,拉着同伴一起离开了,临出大门的时候,他们经过了梅里莎身边,他们紧紧盯着梅里莎肆无忌惮的打量她。 梅里莎忍受着这种仿佛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粘住的恶心感觉,不动声色的走向了拉贝先生,并用德语与拉贝先生交流。 那两个日本兵这才失望的离开了。 “呸,这群该死的家伙,”拉贝愤愤的说,“什么看到华国士兵,他们不过是想偷点东西!” 拉贝身后的房门打开了,一个中国男人站在门内,面上满是疲惫。 “拉贝,你回来了。”男人说。 “韩,你还好吗?”拉贝先生关切的说。 “我还活着,不是吗?这再好没有了。”男人说。 “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客人上门?”拉贝先生问。 “有,”男人恹恹的说,“他们开走了洛伦茨的车。” “什么?”拉贝大惊失色,“我们可没几辆车了。” 男人歪歪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拉贝先生:“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无法阻挡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一定要在他们拿走东西时留下字据,我很高兴的告诉你,这次我做到了。” 拉贝先生接过字条,纸条上赫然写着: “感谢你的赠送!日本皇军,k.佐藤。” 拉贝先生将纸条攥在手心,脸色气的煞白:“好吧,这下洛伦兹会‘高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南京安全区委员会 拉贝先生的院子宁海路5号就是安全区委员会的办公场所,拉贝先生和他的几位同伴居住在这里,这里同时也容纳着几百人在此避难。 梅里莎被邀请进了拉贝先生的房间里,这是一间虽然宽敞但是因为家具过多而显得逼仄的房间。 床铺有三张,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但床单明显有段时间没洗了,略显得邋遢了些。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账本和文件,还有一个电话本,一台电话也占据着桌子的一角,还有一些蘸水笔和墨水瓶零散的放在桌子上。六张椅子将桌子周围挤得满满的,其中两张椅子不得不摞起来放着。墙角还有一个文件柜,这个文件柜一下子吸引了梅里莎的目光。 那个年轻的男人请梅里莎在桌子前坐下,自己取了水壶泡茶,修长的十指握着水壶,目光紧盯着杯中的水花,略微有些长了的散碎头发洒在额间,一张天生的俊秀娃娃脸看起来还带着几分天真。 “喝茶吧,梅小姐。”年轻男人端来了茶杯递给梅里莎。 “谢谢。”梅里莎接过了茶杯。 “这是我的秘书,韩湘琳,一个非常能干的小伙子,”拉贝先生说,“他很好,安全区能运行到现在,他真的费了很大心力。” “韩先生真了不起。”梅里莎说,这是真心话。 “没什么,不过是些力所能及的政客们的太极功夫,”韩湘琳耸耸肩,“在沟通方面似乎有些作用。” “他在谦虚,”拉贝笑着说,“韩如果不在这里,他随时可以去外交部任职,他会讲好几国语言,也不缺乏勇气和机智,全靠他我们才能和瀛岛军方流畅和平的沟通,安全区的很多要求都是在韩的沟通下,瀛岛才答应的。” 这可真的是很了不起了。梅里莎惊讶的看着这个面相上还有些天真的青年,深深感觉到对方真人不露相。 “拉贝先生客气了,”韩湘琳将桌子上的文件收拾到一摞,让梅里莎有更宽阔的空间活动胳膊,“如果我不是你的秘书,瀛岛怎么可能会愿意听我说话,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嗨,能狐假虎威的人多了去了,送了命的的确不少见,办成事的却寥寥无几。”拉贝先生说。 “吃饭时间了,你们中午想吃什么?”韩湘琳问。 “里莎呢?”拉贝问。 “随意吧。”梅里莎连忙说,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能挑剔。 “我开一罐牛肉罐头吧,”韩湘琳卷起了袖子,“加上稀饭和豆饼。” “好极了。”拉贝先生愉快的说。 拉贝先生的房间旁边是一个很窄的空地,现在那里搭起了一个很大的灶台,灶台的大小就像是学校里常用的那种大锅饭灶台,上面架着一口很大的锅。 梅里莎目瞪口呆的看着韩湘琳走出房间,熟练的在那口灶台上点火,架起锅生火做饭。 “稀饭里能放些红枣吗?”拉贝先生靠在门框上问。 “已经没有了。”韩湘琳在灶台边忙活着说,“昨天,史伯林拿走最后的四颗红枣送人了。” “为什么?”拉贝问。 “史伯林救了一个妇女,医生说她需要补血,提议吃红枣。”韩湘琳说。 “这样啊,”拉贝叹了口气,“我这边情况也一样,早上我和里莎救了一个孕妇,医生也说最好吃些红枣,或者红糖。” 韩湘琳回到房间里从窗户下的柜子里掏出一碗米。 “我来帮忙吧,”梅里莎赶紧走了过去,“我去淘米。” 韩湘琳躲过了梅里莎的手:“不要洗,米的分量会少的,捡干净,没沙子就好了。” 梅里莎一愣,想到自己富裕的伊甸园,顿时有些尴尬。 “我们还有多少粮食?”拉贝问。 “支撑不了两天,安全区的人太多了,还在不断增加,史伯林已经去找吃的去了。”韩湘琳抬起头,看着梅里莎说,“梅小姐,能拜托你填些碳在炉子里吗?” “是的!”梅里莎赶紧过去,从炉子旁边摆着的碳篓里铲出一铲子碳,填进灶台里,然后揭开锅盖想看看水是不是快开了,谁知看到了一大锅冰冷的水。 “水是不是有些多了?”梅里莎惊讶的问。 “不多,是吃饭的人多,”拉贝先生笑着说,“韩一会儿还要再煮一锅。” “有多少人吃饭?”梅里莎问,她还以为就只有他们三人。 “六百多人,”韩湘琳说,“他们住在防空洞里。” 梅里莎看着韩湘琳手里的碗,她突然明白了,那满满一碗的米看起来仿佛很多,其实是要煮一大锅饭,供几百人吃的,这里确实已经闹粮荒了。 “韩先生一个人做几百人的饭?”梅里莎问,“你们收容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找些人来帮助韩先生?” “因为粮食太缺了,”韩湘琳叹了口气,“我实在不放心,饥肠辘辘的难民就算自己愿意饿死,总是不愿意看到儿孙饿死,如果因此引发恐慌,甚至丢失了仅有的米粮,那可就不妙了。” 梅里莎看着韩湘琳,越发感觉自己坐拥伊甸园简直就是罪恶。 “困难总会过去的,”拉贝说,“我相信。” “但愿如此。”韩湘琳端着米坐在门口挑拣沙子。 “我现在就觉得很享受了,”拉贝先生端来一把椅子坐在韩湘琳旁边,“你看,我坐在这里晒太阳,家里还有人打理我的一日三餐,这就是安逸的生活。” “能够得到拉贝先生如此称赞,我所做的就很值得了。”韩湘琳微微一笑说。 “拉贝先生,韩先生,”梅里莎烧着火问,“委员会有多少人呢?” “很多,我是会长,同时也是我的政党在春城的总负责人,”拉贝拍了拍他的黑色万字臂章说,说,“然后是杭立武,他是金陵大学校董会董事长;美籍教授魏特琳,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教育系主任兼教务主任;英国记者廷珀利;美国教授李格斯;还有克罗格、马洛、克里斯蒂安等等,最后,还有史波林爷爷,他是我们国家的人,一个六十岁的德国商人。” “那么多外国人!”梅里莎惊讶的说。 “哦,对了,还有韩,”拉贝微笑着说,“我们最出色的外交家。” “史伯林本来有机会离开春城,在围城以前,他本来可以坐船回国,”韩湘琳说,“但是他放心不下难民,就留下来了,他是个很好的商人,一直在外面为我们寻找食物。” “围城以前”梅里莎心里一颤,问,“你们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收容难民了吗?” “是的,”韩湘琳说,“先是下关地区,围城之前,那里的人就大批大批的过来投靠,还有当地的军队,为了坚壁清野,他们烧毁了当地人的住宅,再将居民送过来给我们接收。因为预计到了会有很多难民,我们划出了很大范围的安全区,政府答应了,但军队不愿意,他们需要合适的地区搭建对抗瀛岛的阵地,我们和军队方面几次沟通,不断缩小安全区,才有了现在的国际难民收容所。” “我想人们可能觉得我们愚蠢得要命,”拉贝先生笑着说,“因为我们开展大规模的救助活动却什么也不图。” “我绝不会那么想,”韩湘琳说,“因为我一直看着您。” “谢谢,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拉贝先生笑笑了笑,说,“有几个外国人认为,华国的所有抵抗都只是做做样子,他们只想打一场给别人看的战役,为的是不丢面子。但是我的看法不同,围城之前,我更担心的是,守城的唐将军可能会毫不留情地献出他手下的士兵和平民百姓的生命,毕竟在中国,几个人甚至几十万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中国每年都有大约100万人死于饥荒或洪水,而上位者对此毫不动容。” “您的想法应验了,”韩湘琳面无表情的说,“从另一种意义上。” “我以为他们会打到死,一直将这座城打烂,”拉贝说,“但我没想到人没有死于战争,却死于单方面的屠杀。” 韩湘琳沉默了。 这个时候,水烧开了,韩湘琳走了过去,揭开锅盖,将碗里的米撒了半碗下去,又从锅台旁边一个盖着的桶里舀出一大碗渣子撒下去。梅里莎看到那些渣子是很多食材的混合物,有剁碎的绿菜、麦糠和豆类。这一碗渣子下去,锅里简直就像是在煮猪食一般。 梅里莎目瞪口呆。 “很快就能吃了。”韩湘琳误解了梅里莎的目光,他笑着对梅里莎说。 “现在这里只有你们?其他人不回来吃饭吗?”梅里莎问。 “大家都很忙,史伯林在外面寻找能吃的东西,他开着车跑过一个接一个地区搜集一切能吃的东西,他甚至为此接触过瀛岛军方,乞求他们能分一些粮食给难民,但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廷铂利在外面一边救人一边搜集瀛岛的新闻”说到这里,韩湘琳目光微微一闪,道,“或者说罪证,瀛岛封锁了一切对外联系的方法,廷铂利希望能将消息传送出去,呼吁国际社会关注这里;魏特琳和杭立武守在各自的学校里,为那里的人提供保护,李格斯和其他人都在外面行走,照看其他收容所的人。” “其他?”梅里莎问,“收容所很多吗?” “很多,”拉贝说,“分布在安全区各个角落,有的在学校里,有的在宗教场所里,有的在外国人的家里,有的在其他已经没有主人的空房子里,前几天的屠杀吓坏了所有的人,华国人都缩在难民收容所里,宁可饿死都不肯出来找吃的,我们的人会将每天的饭送到他们住的地方,防止真的饿死了人。” “是啊,前几天他们挨家挨户的找,挨家挨户的杀”梅里莎难过的说,“一定有好几条街都空了。” “你想的太温馨了,”韩湘琳扯着嘴角笑了笑,看上去像哭了似的,“瀛岛怎么可能会用这么缓慢而且劳累的方法去杀人,他们使用了更加简单、更加高效的办法。” 梅里莎难以置信的看着韩湘琳,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更加高效的杀人方法了,或者说,怎还能有比这更加残忍的方法呢? “仅仅是昨天和前天两天,就有6万多人被屠杀了,”拉贝说,“15号那天,战败的华国军警人员大约有5000多人放下武器投降,按照国际公约,他们是应该被公正对待的,但是瀛岛将它们集体押解到汉中门外,用机枪集中扫射,完事后点了一把火,将死去的人和侥幸没死的人一起烧了。” 梅里莎正在烧火,听着这句话她手一抖,想起了邱清泉,邱清泉应该也在城内,不知道他在不在那群人当中。 “到了晚上,他们就更疯狂了,很多人,不仅仅有放下武器的军人,还有很多市民,大约9000多人,被他们押解到了营,用老办法杀掉了。”拉贝悲哀的说,“然后在宝塔桥一带,他们大概觉得几千几千的杀人太慢了,于是他们一次屠杀了3万余人,大概是还没杀够,还需要补上一点凌晨前的狂欢,他们闯进了中山北路防空壕,枪杀200多的难民。” 梅里莎的手在发抖。 “这是我曾亲眼目睹的、听闻过的、过的最残忍、最没有人性、最该下地狱的畜生民族!”拉贝先生愤怒的说。 “可是您挽救了很多人,不是吗?有二十多万人因为您和您同伴的善举得到了救赎,”梅里莎高声说,“只要有你们在,就算是瀛岛人,也没有胆子动我们,不是吗?” “你太高估我了,”拉贝惨然笑道,“我在瀛岛人的眼中大概就是一条讨厌的狗,如果他们哪一天厌倦了,也许就会毫不犹豫的杀掉我了吧。” “安全区没有你所以为的那样安全,”韩湘琳低声说,“瀛岛人并不怕外国人,他们只是有些迫于与德国的同盟之谊,不得不忍受我们罢了。” “就是这样,安全区其实并不安全,”拉贝说,“就在昨天,我们位于安全区之内的用来安置难民的华侨招待所被瀛岛军人闯入了,我们安置在那里的5000余难民被他们集体押往中山码头,他们被日军双手反绑,排列成行,站在长江边上,被瀛岛用机枪射杀,后弃尸于长江以毁尸灭迹。” “此后,瀛岛又在四条巷屠杀400余人,在阴阳营屠杀100多人。”韩湘琳说,“如你所见,安全区,并不安全。” 经过这段沉重的话题之后,三人沉默下来,梅里莎低下头机械的烧火,韩湘琳一遍又一遍的搅着锅里的饭,又将冰冷的豆饼用笼屉热在饭上。 梅里莎看到了豆饼,那就是农民用来饲养牛马的饲料,但她已经完全不会惊讶了。 拉贝先生终于忍不住这沉重的气氛了,他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帽子戴在头上。 “你们先做饭,我去外面巡逻。”拉贝说。 “饭还有半个小时做好,路上小心,按时回来。”韩湘琳说。 “知道了。”拉贝先生摇摇手,走出了家门。 等饭做好后,拉贝先生还没回来,韩湘琳将热好的豆饼放在拉贝先生房间的桌子上,将一小盆滚烫的混合粥和一罐牛肉罐头也放在桌子上,然后他请梅里莎先吃,自己去给防空洞里的难民送吃的。 “我和你一起去吧。”梅里莎说,没好意思动那些豆饼和罐头,只将碗里的粥匆匆喝完了。 “你再吃一点吧,这个罐头是美国人李格斯捎来的,他分给拉贝先生的只剩下这一罐了,再不吃可就没有了。”韩湘琳说。 “我不喜欢吃肉。”梅里莎说。 韩湘琳笑了:“你跟拉贝先生真像,他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将肉分给小孩子。” 梅里莎笑了:“拉贝先生真是好人。” “是啊。”韩湘琳笑的非常温暖,“在这样的时候,拉贝先生愿意留下来,是春城的福分。” “还有杭立武、魏特琳、廷铂利、克罗格、马洛、史波林真的是一群很伟大的人。”韩湘琳总结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困兽 韩湘琳和梅里莎拉着一两架子车前往防空洞,车上放着一个很大的铁皮桶,和很大的竹篓,铁皮桶里是稀粥,竹篓里面是豆饼,这些就是难民今天的食物——难民和委员会的众人一样,每天只吃一餐。 拉贝先生的先生的防空洞建在一棵树下面,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小小的土丘,上面还放着一盆花。 “这是拉贝先生的主意,”韩湘琳笑着说,“土堆下面是一块厚木板,上面的花盆是老板先生妻子的礼物,我们称这花盆是伪装,日本飞机就不会识别出下面藏着什么。” “这真是好主意,”梅里莎笑着说,“可是为什么防空洞在一棵树下面呢?也是为了伪装吗?” “是的,”韩湘琳说,“我们把这个地下坑洞建筑在这棵树的底下,树根这时可能就长在它的上面。我们给防空洞四周的墙壁蒙上干净的草垫子,开了两个门,一个门供人们进出,另一个门专供运送货物。还在这两个门外垒了沙袋路障,保护坑洞不受爆炸产生的气浪破坏。” “防空洞是拉贝先生建设的吗?”梅里莎问,“我好像听他说过。” “是他设计并且督造的,”韩湘琳说,“瀛岛攻占春城之前的几个月,我们天天都会遇到轰炸,平民大都是死于建筑物倒塌,这些建筑物并不只是说他们的房子,还有他们自建的防空洞,因为百姓并不懂得如何建造安全的防空洞,有不少人在轰炸带来的震荡之中,遭遇了被倒塌的地洞压死的悲惨命运。” “拉贝先生改变了这一切。”梅里莎说。 “是的,拉贝先生是德国工程师出身的专业人士,做事严谨认真,技术超群,他将自己修建防空洞的经验在民间广泛推广,先是通过书信的形式告诉了朋友,而朋友又通过报纸传播出去,”韩湘琳说,“他亲自设计的防空洞被命名为‘拉贝式防空洞’,先是在德国同事、驻京外籍使馆人员及传教士中流传开,后又被春城市民甚至部分守城军队及政府部门的小型防空洞建设所采用,这让许多人免于因防空洞的不坚固而丧命或受伤。” 说话间,他们拉着车子来到了防空洞门口,在那个小土包下面果然留着一个洞口。 韩湘琳将车子停在洞口支好,自己吓到了洞口中,敲开了简陋的门,门中走出两个男人,看到韩湘琳,他们很客气的低头问好,脸上是很虔诚的恭敬。 梅里莎觉得,要不是因为洞口空间太小,他们是一定会跪下的。 “饭来了,你们把饭拿进去吧,”韩湘琳温和的说,“老规矩,老人、妇女和孩子先吃,每人一碗粥,一个豆饼。” 那两个男人千恩万谢的上来,抬起了那桶粥下了洞口,洞里面有别的人将桶接了过去,他们又转回来抬走了竹篓,千恩万谢的下了洞。 两个男人进入洞口后,门并没有关上。 韩湘琳对梅里莎伸出手:“下来吧,我扶着你。” “可以进去吗?”梅里莎问。 “可以的,”韩湘琳说,“我们要看着他们分完食物,以免出现一些不好的事情。” 梅里莎了然,随着韩湘琳进入防空洞之中。 下到坑里之后,梅里莎看到防空洞门口贴着一张很显眼的公告,用德、中、英文写道: 致我的客人和本洋行成员的通知 凡经常使用我的耐轰炸的防空洞者,必须遵守下述规定:应该让孩子和妇女(无论是谁)占用最安全的位子,也就是防空洞中间的位子,男人只可使用两边的座位或站位。 有违本规定者,今后不得再使用本防空洞。 约翰拉贝 “他真是一位天使。”梅里莎情不自禁的说。 韩湘琳看了梅里莎一眼,说:“拉贝先生是有妻子的。” “我没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梅里莎说,“为什么你会这么提醒我?难道有很多人爱慕拉贝先生吗?” “为什么没有?”韩湘琳理所当然的说,“即使不是在这种时候,拉贝先生也是一个充满魅力的人。” “我觉得最迷恋他的人可能是你。” 他们进入了那个简陋的门,进入了昏暗的防空洞之中。 洞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就如告示所规定的那样,妇女和儿童在中间,男人靠在墙边坐着,人们看到韩湘琳进来,纷纷向韩湘琳低头道谢,很多上了年纪的人和妇女们,直接跪了下来,向韩湘琳叩首。 “别这样,拉贝先生没有来哦。”韩湘琳微笑着扶起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老人。 跪着的和没有跪着的人纷纷看向了韩湘琳身后,发现那个洋菩萨确实没有进来之后,仿佛有些失望,但还是将头叩在地上后才重新坐回了位置上,窸窸窣窣的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碗。 “他们经常这样?”梅里莎低声问。 “每天,只要看到洋菩萨们。”韩湘琳说。 梅里莎叹了口气。 “只要拉贝先生在这里,民心就不会散。”韩湘琳说。 “这个防空洞是怎样建设的?”梅里莎问。 “拉贝先生雇用了10名苦力,吩咐他们挖一个矩形的深坑,一直挖到双脚浸水为止,坑深1.5米时就出现了水。于是,我们在坑底铺一些墙砖和圆木头,然后再铺上地板。地板上必须留一个洞,以便我们能够取到地下水。”韩湘琳说,“你一定听说过怎样降低地下水位,真是简单极了!” “听上去真不错,”梅里莎说。“所以这种办法很快得到了推广,是吗?” “是的。”韩湘琳说。 人们围拢在食物周围,规规矩矩的等着发食物的人盛满自己的碗,再接过一个豆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极珍惜的吃起来。 周围的人太多,发食物的人有些顾不过来,韩湘琳走过去,接过了勺子:“我来,你去发豆饼吧。” 那人将勺子给了韩湘琳,自己站在竹篓旁边,两手飞快的抓起豆饼分发给周围的人。 看得出来,在这里,发食物是个很荣耀的任务。 梅里莎看着他们手忙脚乱也挤到了人群中:“我也来帮忙吧。” “好,”韩湘琳说:“在最里面有一群受伤的人,他们没办法移动,梅小姐帮我们把他们的碗拿来吧。” “没问题。”梅里莎走向了洞的深处。 防空洞很深,里面完全没有电灯和其他光线,梅里莎小心翼翼向前蹭,防止踩着坐在四周的人。如同涉水过河一般,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一群躺着的人身边。 “把你们的碗都给我吧。”梅里莎说。 躺着的人挣扎着抬起身子,将身边的饭碗递给了梅里莎。 “一个一个来,”梅里莎高声说,“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 梅里莎从最边上开始接收饭碗,她将一个个碗叠起来,搂在怀里,记住它们主人的位置,从左到右一个不落。 “先生?你的碗呢?”梅里莎走到了一个躺着的人身边,那人裹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昏暗的防空洞里看不出衣服颜色,也看不出男女,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梅里莎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死了。 谢天谢地,那人在地上动弹了一下,伸长胳膊将身边的碗递给梅里莎,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依然蜷缩在地上。 梅里莎接过了他的碗,走向了下一个人。 一碗碗的稀饭打满,再加上一个飘满豆香的饼,梅里莎一个接一个的将食物送回那群伤员身边,伤员则千恩万谢的接受了。 来来回回的跑了很多趟,梅里莎一点也不觉得累,她又端了一碗稀饭,拿起了一个豆饼,回到了伤员身边:“你的饭。” 那个伤员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你还好吗?”梅里莎担心的问。 “刚才还说话呢,人没事,”旁边一个伤员说,“你把饭放在他旁边就好了。” 梅里莎依言弯下腰小心的将碗放在放在这个一动不动的伤员左上方,然后看着豆饼犹豫了一下,豆饼放不进已经装满粥的碗里,放在地上怕沾了土,她又看了那个伤员一眼,问:“豆饼你拿着吧,好吗?” 伤员稍稍蜷缩了一下,将头更深的埋在了怀里。 梅里莎觉得他大概是发烧了,于是跪在他身边用手去试探。 一只修长消瘦手闪电般伸出,抓住了梅里莎的手。 那只手像是钢爪一样抓的梅里莎手腕生痛,梅里莎心里突的一下,她几乎要惊叫起来,在就在她要叫出声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人的脸,还有一双阴云满布的锋锐的眸子。 邱清泉! 梅里莎将即将出口的惊叫咽回嗓子里,定了定神,她从容的将豆饼递到了邱清泉面前,邱清泉看了梅里莎一眼,又看看豆饼,最后慢慢放开了梅里莎,接过了豆饼。 邱清泉慢慢直起身,盘腿坐在地上,拿起豆饼咬了一口,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依旧盯着梅里莎。 梅里莎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蹲在邱清泉面前简直不知道该不该走。 “你怎么在这里?”梅里莎低声问。 “没逃出去,就来了。”大概是认定梅里莎没有敌意,邱清泉低下了头,端起旁边的饭碗喝了一口粥。 曾经在瑾风夫人家里,邱清泉衣冠整洁,一身军装干净笔挺,扣子从头扣到脚,面上白白净净,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精英范儿,能写能画能打仗,带兵打的各个军阀鬼哭狼嚎的,直呼他为“邱疯子”,写战术理论就跟玩儿似的,黄埔军校的辅导书都是他写的,还会作诗,简直秒杀倪少涵那群兵痞子不是一条街的。 梅里莎觉得,邱清泉这样的人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面,拿着酒杯吃牛排,但现在看看他,穿着一身老农民的破旧大棉袄,灰头土脸的盘腿坐在地上,啃着喂牛的豆饼喝一碗猪食一样的稀饭,落差不是一点大。 偏偏他自己浑然不觉自己的落魄,像个伪装成绵羊的狼,即使是在这种老百姓扎堆的地方也阴沉沉关注四周,伺机而动。 梅里莎看着心里不自觉有些毛毛的。 “桂永清过河了,”梅里莎说,“我看着他过的,他托我留意你的下落。” 邱清泉的动作稍稍迟缓了一下,继续埋头苦吃。 “你打算怎么办?”梅里莎问。 邱清泉嘴里塞满食物,喝了口粥咽下去之后,才面无表情的说道:“离开春城,整军重来,军队都被打散了,我就剩一个光杆司令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怎么离开?”梅里莎问。 “一个办法,我需要通行证,”邱清泉说,“瀛岛已经完全封锁了这座城,只有拿到通行证才能出去。” “那么问题来了,”梅里莎看着邱清泉,“你怎么拿到通行证?” “那就只有第二个办法了,”邱清泉说,“混到卡子那里,杀出去。” “你疯了?”梅里莎说。 “你有通行证?”邱清泉问。 “我没有,”梅里莎迟疑了一下,“但是,或者,拉贝先生能办到?” “拉贝”邱清泉低头思索了一下,放下喝空了的碗,说:“你要想帮我的话,就请拉贝试一试,但不要勉强,瀛岛军官不好说话,第二个办法也不是不行。” “我尽量!”梅里莎说,拿起邱清泉的空碗离开了。 分发完食物,韩湘琳带着梅里莎推着空空的桶和竹篓离开了防空洞,他们回到拉贝先生房间的时候,拉贝先生还没回家,桌子上的食物完全没有人动过,已经冰凉了。 “到哪里去了”韩湘琳抬手看了看手表,“一般这个时候” 就在韩湘琳念叨的时候,大门发出哐啷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韩!”拉贝先生满身是血的在门口喊道,“快救人!” “拉贝?你惹了瀛岛人了?”韩湘琳失声惊叫。 “我没!”拉贝先生咬牙切齿的说,“虽然差一点” “你别动,我过来给你包扎!”韩湘琳从睡床底下翻出一个有着红十字的箱子,梅里莎则立刻向拉贝先生跑去。 “我没受伤,快来救救那个女人!”拉贝先生喘着气说,“就在我们巷子里!从我们家里离开的那两个瀛岛兵,他们闯进了史伯林的房子,了住在那里的女人,还在她的脖子上刺了一刀!” 韩湘琳立刻拿起急救箱向外跑去,梅里莎也紧紧跟了上去,拉贝先生在后面喊道:“你们先去,我去找救护车!” 梅里莎跟着韩湘琳来到史伯林的家,这里很明显也收留了很多难民,此时那些难民正默默的围在一个房间门口,一声不吭的看着里面。 韩湘琳冲进了,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韩湘琳和梅里莎得以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屋子。 一进屋子梅里莎就被屋里浓重的血腥味惊呆了,在她对面的床上,一个年轻的姑娘赤身裸体的倒在床上,身上只盖了一条床单,脖子上缠着一圈圈布料,这圈布料让她支撑到了韩湘琳的到来。 “坚持一下。”韩湘琳打开急救箱开始给她包扎,他熟练地解开女人脖子上的布料,给她清理创口,止血,并包扎。 梅里莎在旁边束手无措,她真的感觉到了她毫无用处。 “梅小姐,帮帮我!”韩湘琳喊道。 “是!是!”梅里莎赶紧上前,“我该做什么?” “帮我压住这里,我要找找剪刀。”韩湘琳熟练的将绷带缠在女人脖子上。 “好!”梅里莎压住伤口上的纱布,韩湘琳顺利找到剪刀,剪断纱布并用胶布将之固定好。 “好了,接下来不要动她,我们等拉贝找救护车来。”韩湘琳说。 “救护车?”梅里莎有些愕然,现在的局势,不知道还有没有救护车。 “没办法,”韩湘琳说,“我现在没法判断她的情况,如果伤到了气管,随意挪动她可能会让血呛进去,最好是等救护车和专业医生来帮助她。” 梅里莎守在那个受伤的姑娘身边,一遍一遍的安慰她,然而那姑娘始终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韩湘琳看不下去了,他转身向外走去,他走道门口,门外围观的人群照样默默的给他让路。 韩湘琳走了出去,他站在院子,良久,他猛然回过头,对着院子里的难民怒吼道:“他们只有两个人!两个人!你们为什么不把人赶走!” 难民默默的看着他,一声不吭,像是背负重担和苦痛的牛,沉默的站着。 韩湘琳继续恶狠狠的看着他们,发狂般的怒吼道:“懦夫!混蛋!胆小鬼!” 难民依然沉默着。 韩湘琳看了一会儿,背过了身,他向外面踉跄的走着,每一步都像是在泥足深陷中试图逃出性命。他走着走着,眼前不断变得模糊,又变得清晰,继而又再次变得模糊。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擦去了腮边的泪水,平静的转过身,面对着满院子的难民。 他说:“抱歉。” 难民们沉默着,在冰冷的院子里,就像是一尊尊肃穆的雕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医院遇鬼 他们等了好久,拉贝先生终于找来了救护车,他们顺利的将那个女人送进了鼓楼医院,医院已经人满为患,缺医少药的条件下,医生平静的告诉他们,那个女人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对了,你们早上送来的那个产妇已经生下了孩子,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医生说。 “产妇情况怎么样?”梅里莎问。 “不太好,”医生说,“她现在处在歇斯底里的状态里,医院担心她会自杀,正密切的关注她。” “请您多关照她。”梅里莎说。 “我尽量,但我们医院人手太少,所以”医生抱歉的说,“有太多这样的女人了,每天都有人自杀,这个女人还算好,她还有一个孩子牵挂住她。” 四人正在说话,门口却传来喧闹的声音,还有病人家属和护士惊慌失措的乱跑乱撞。 “怎么回事?”医生厉声道,“医护人员怎么可以参与喧哗?你们的纪律呢?” “鬼子来啦!”不只是谁的声音凄厉的喊道,却在高音上戛然而止。 门口更加混乱了,呼声、喊声、哭声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拉贝先生大步走向门口,“这里可是医院!” 汹涌而来的人群后面是一群带着钢盔的牲口,他们大声笑闹着闯进了这家医院,并向四周散开,直闯入病房和诊疗室,甚至还有人直接拉住了逃散的护士,一边撕扯她们的衣服,一边将她们推进了最近的房间里。 “住手!放开她们!”正在与梅里莎他们说话的医生冲上去,声嘶力竭的呼喊着,试图救回被劫持的护士,却被两个瀛岛军人,踹倒在地,其中一个一枪洞穿了医生的腿。 “住手!”韩湘琳冲过去护在医生前面,挥舞着自己的黑色万字臂章,大声喊道,“这里是美国人的地方!这里是美国的地方!” 端着枪的瀛岛人看着黑色臂章有些迟疑。 韩湘琳趁热打铁,换成日语,飞快的对他们说着什么,瀛岛军人则很不耐烦的听着,韩湘琳脸色越发焦急,门里面不断传出凄厉的呼救声。 梅里莎扶着医生站起来,大声用德语对瀛岛军人吼道:“还有没有人性!她们是护士!是国际红十字会的护士!想想她们服役的组织!” “放开她们!我会将这里的事情如实汇报给你们的外交部和最高指挥!”韩湘琳怒斥道,“红十字会是绝对中立组织,任何人都不能对她们实行如此兽行!” 对于韩湘琳大义凛然的话语,瀛岛人回应他的是一枪托,这是看在黑色臂章的份儿上没有用刺刀。 枪托直接砸在了韩湘琳眼眶上,韩湘琳顿时感觉头晕目眩,眼眶火辣辣的疼,他甚至怀疑眼球被撞的炸开了。 韩湘琳在梅里莎的惊呼声中倒在了地上,前方是瀛岛人哄笑的声音。 “滚开!”约翰拉贝大步走了上来,一把推开了用枪托抵在韩湘琳脸上的刺刀,用英语怒吼,“你们的队长是谁?将军是谁?我要向他抗议!” 面对一个白种人的脸,瀛岛人谨慎了许多,他们面面相觑,或许是因为听不懂英语,互相发出类似于询问的语调,嘻嘻哈哈的对拉贝先生指指点点。 瀛岛人身后的房间来还不停地传出惨叫,梅里莎等人在房门外心急如焚,梅里莎不由自主的将手伸进了怀中,却因为顾忌而迟迟不能掏出。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医院四周的喊声在一阵示威般的鸣枪声中停止了,梅里莎护着韩湘琳趴伏在地上,拉贝先生双手举过头顶下蹲,同时向四周紧张的张望。四周的医生、护士、还有病人们纷纷下蹲,甚至趴下,双手紧紧抱着头,一声不吭。 这样的场景仿佛很可笑,但与他们对峙的瀛岛人却没有笑,而是迅速立正,将枪放在身体一侧敬礼。 梅里莎微微抬起头,从人缝中向外看,医院大门口已经被瀛岛军人堵死了,新进来的军人衣装整齐,每人都端着枪,最正中站着一个军官模样的小胡子男人。 “发生什么事了?我途径贵医院之外,突然听到了鸣枪的声音,”字正腔圆的汉语从这个更瀛岛军官口中发出,“刚刚是谁在开枪?这里谁是负责人?” 有一个瀛岛军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举起手:“すみません,私です(对不起,是我。)。” “あなた、なぜショットですか?(是你啊,为什么鸣枪?)”军官问。 “他他们抓走了红十字会的护士!还闯进了女病人的房间!”一个头上留着血的男医生大胆的向军官说。 “我是问我的士兵,他为什么开枪,是否遭遇了危险,请不要打断我的话。”这位军官如此说。 韩湘琳挣扎着从梅里莎的掩护下站起来,大步走向了那位瀛岛军官:“谷寿夫先生,我是韩湘琳,您还记得我吗?” “啊,我记得,德国先生的秘书。”谷寿夫说。 “你的士兵没有遭遇任何危险,但是他们面对的护士和病人们非常危险,就在我的身后,你的士兵正在侵犯两位红十字会的护士,请您阻止这件令人遗憾的事情。”韩湘琳说。 谷寿夫皱了皱眉头,看向了与拉贝先生对峙的两个瀛岛军人,向他们询问事情的经过。这两位军人礼貌的回答了谷寿夫的问话,脸上居然还带了一丝腼腆的笑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逗得谷寿夫哈哈大笑,将领与士兵一问一答,其乐融融非常和谐,仿佛他们身后那扇门从不曾传出过惨叫一般。 “谷寿夫先生!”拉贝用生硬的日语,急促的打断了他们对话,“请您阻止这家医院中发生的一切暴力行为!” 谷寿夫微微皱眉,继而对面前的两个士兵发号施令,两个士兵耸耸肩,走到发出惨叫的房门外敲门:“それは終わったですか?私は行ったはずだ!大人は外で待っている!(事情办完了吗?我们该走了,大人在外面等我们呢。)” 房间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两个衣衫不整的瀛岛男人惊慌失措的从房间里爬出来,跑到谷寿夫面前立正行礼,其中一个人甚至因为找不到皮带不得不用手提着裤子。 谷寿夫与他们训话几句,就转身面拉贝先生到:“让先生受惊了,我已经批评过他们了。” 拉贝先生欲言又止,脸上的愤怒都成了实质,却因为顾及太多而未能将心里的话吐出来。 因为年长而幸免于难的护士长站了出来,指挥几个因为被外国人保护而幸免于难的女护士进入了那间房子,自己则像个护卫一样张开双臂站在门口。 “谷寿夫先生,这里是外国的医院,与华国没什么关系,也与您的伟业没什么关系,请让军队离开这里。”韩湘琳说。 “应该的,”谷寿夫说,“为了我们与德意志的友谊。”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士兵下达了指令,那些士兵整齐划一的转身想门外走去。 走到一半,那个刚才从门内走出的衣衫不整的士兵转过身,对着门口的护士长露出了笑脸:“wa ta xi wa ma ta ki ma si you!” 护士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拉贝立刻挡在了护士长前方大声呵斥对方。 瀛岛士兵耸耸肩,无所谓的笑了笑,就那么提着裤子转身离开了。 “他说什么?”梅里莎问。 “他说‘我还会回来的。’。”韩湘琳说。 梅里莎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拉贝站在自己的车前,狠狠地用手砸了下自己的汽车。 “别难过了,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韩湘琳说。 “安全区并不安全,这里已经变成瀛岛的妓院了。”拉贝先生绝望的说,“我做的一切或许只是将灾难拖延了几个小时而已,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用同样的令人绝望的方式,这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呢?” “有的有的,您所做的一切都不会白费的!”梅里莎急忙说,“您用自己安危做赌注拯救与您无关的人,当您站在鬼子前方的时候,这一切就将被铭记,有人的生命因此而延续。” 拉贝先生悲哀的摇了摇头,拉开车门:“上车吧,我送你回金陵女子学院。” 车子缓慢的行驶在春城的路上,两边的街道上不时走过拉着板车的人,这些人的带着袖章,有些是红十字的,有些是写着日语的,他们弯着腰走在被轰炸的坑坑洼洼的路上,身后的板车上堆满了尸体,他们就这么拉着尸体,佝偻着腰,吃力的向前走着。 梅里莎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最后贴在了车窗上,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些人,看他们仿佛辛勤的工蚁一样,搬运着同胞的尸首。 “我们能活下来吗?”梅里莎轻轻的问。 “能,”韩湘琳说,“一定能的。” 汽车停在了金陵女子学院门口,梅里莎从车上下来,她向拉贝先生告别。 “等等。”拉贝先生叫住她。 梅里莎不解的看向了拉贝先生。 拉贝从自己的胸前上取下了那个黑色徽章,连同手臂上的黑色臂章一起递给梅里莎:“拿着吧。” “先生!”梅里莎明白了,激动的接过了拉贝手中的东西。 “这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对付瀛岛人很灵,就算是美国国旗都没它管用。”拉贝先生说,“魔鬼只认魔鬼是自己的同伴。” “我明白,谢谢你,先生。”梅里莎说。 “明天我还来接你上班,”拉贝先生说,“独自一人的时候不要外出。” “谢谢你,先生。”梅里莎说。 经过这一天的遭遇,梅里莎已经筋疲力尽了,她寻了一个角落进入了伊甸园,走进猴面包树小屋,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遇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乌漆墨黑的建筑和人,像烂泥一样涂满了整个梦境。 等她醒来,小破正忽闪着眼睛蹲在她的床头。 “早啊,”梅里莎困乏的说。 “早。”小破说。 “你吃过了吗?”梅里莎问。 “里莎放在厨房的饭我都吃完了。”小破说。 梅里莎有些吃惊,自己做了很多饭放在锅里,小破竟然吃完了? “我睡了多久?”梅里莎问。 小破扳着手指头算了很久,说:“很久很久。” 梅里莎晃晃脑袋,从床上下来,她身上依然穿着早上离开女校时的衣服,一觉睡过去之后,这些衣服捆在身上,汗渍渍的,难受极了。 “乖,小破,帮我搬些柴火到厨房,我要烧些水。”梅里莎说。 小破听话的去了。 梅里莎则进厨房烧水,烧好水后美美的洗了澡,又做了猴面包果、鸡蛋和黄桃的粥,饱饱的吃了饭。 饭后,梅里莎讲锅碗瓢盆装进一个大竹筐里,沉进了水渠中固定在青石上,又将床单都换了新的,脏的床单同换下来的衣服一起,同样放进竹筐,沉进了水渠上游。 梅里莎最喜欢伊甸园的这一点,放进水里的衣服和碗筷会慢慢被冲洗干净,完全不用自己动手。 做完不多的活儿,小破在外面青草上打滚儿,梅里莎躺在门外的躺椅上眯着眼睛休息。 “里莎,里莎,”小破欢快的跑过来,“里莎不在的时候,我有好好干活哟。” “是吗?”梅里莎笑了笑,“小破做了什么呢?” “我把那些新长出来的果树像里莎一样扣了树皮!”小破一本正经的说,“还把蛋蛋都捡回家了。” “这可真是帮了我大忙。”梅里莎说,“谢谢你,小破。” “不客气,”小破说,“我还捅了一个蜂窝,蜂蜜都在罐子里!” 梅里莎吓了一跳,这可真是不得了的活动:“听着,小破,下次千万不要再捅蜂窝了,想吃蜂蜜,我帮你捅。” “不用,我跑得很快,蜜蜂追不上我!”小破说。 “什么?”梅里莎有些困惑,“你是怎么捅蜂窝的?” “很简单啊,”小破说,“我在蜂窝下面垫上绒绒的干草,再用竹竿把蜂窝捅进干草里,这样蜂窝就不会摔伤了,小蜜蜂出来要蛰我,我跑得很快,跑过青石圈,他们就追不上我了。” 害怕蜂窝摔伤?这可真是个好办法。梅里莎揉了揉小破的头发,说:“但是你怎么拿到蜂窝呢?” “用里莎钩果子的长钩子勾出来,出来前把蜜蜂抖干净。”小破说。 梅里莎揉揉小破的头:“下次记得穿上防护服,你做的很好。” 小破快乐的在原地跑了几圈。 “但是,这种办法只能在这里用,外面没有青石圈,你跑不过蜜蜂的。”梅里莎说。 “我跑得很快啊!”小破说。 “不许在外面捅蜂窝。”梅里莎说。 “好吧,这里蜂窝很多,我不用在外面捅。”小破说。 “乖孩子。” 伊甸园真是人间仙境,尤其是相对于外面的春城来说。 但仙境,不是人间,他们终归是要离开这里的。 “小破,你帮我去摘一朵花吧,就是种植在花园角落里的那丛马蹄莲,我要一朵就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黑夜搏命 梅里莎的脚再次踏上了金陵女子学院的土地,这时的她穿着从瑾风夫人家的柜子里翻出来的旧衣服,这件衣服曾经属于管家秦安女士,是一件相当老气的、灰扑扑的大袄裙。梅里莎穿上了这件大袄裙,还用一个黑纱网把头发盘了起来,整个人显得古板而臃肿,像是个老派的管家或者家庭教师。还有她的脸,马蹄莲花粉时隔多年后重新被梅里莎扑在了脸上,她的脸顿时红肿起来,还长满了疙疙瘩瘩的疹子,看上去可怕极了。 梅里莎背着一大包干粮和干果,牵着小破的手走回了他们居住的金陵女子学院宿舍里。 “我的老天,梅里莎你的脸怎么了?”顾念的妈妈惊叫起来。 “没事,”梅里莎微笑着说,“药物过敏罢了,今天帮着救人的时候,没注意手上沾了药粉,我对那种药过敏。” “这可怎么办才好?”顾念的妈妈忧心忡忡的说,“要不要去找华群小姐看病呢?” “没关系,我已经找医生看过了,医生说不要紧,慢慢会好的。”梅里莎组织了顾念妈妈向外跑的举动。 “可不能留疤啊。”顾念妈妈说。 “不会的。”梅里莎说,她向房间里看了看,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其他人都不在了,于是她问,“顾念和康子呢?” “帮着盖房子去了,”顾念妈妈说,“天越来越冷了,华群小姐允许大家在校园里搭建窝棚,很多人都忙活着盖房子去了。” “还可以盖房子?”梅里莎惊奇的说。 “瞎,不过就是捡些砖头垒个圈,顶上蓬一把茅草,不进风就行,凑合能住人。”顾念妈妈说着把梅里莎放在门口的大袋子提进来,“我的天,装了什么,这么沉。”。 “一些干粮,以后我们宿舍里都吃我带回来的东西,不要吃学校的粮食了。”梅里莎说。 在旁边哄孩子的两个年轻妈妈听见了,惊讶的看向了梅里莎:“我们也有?” “是的,大家都在一处住着,我能弄来吃的,就分给大家。”梅里莎说。 “梅小姐,”王玉娘小心翼翼的问:“您有多少粮食呢?够不够分给学校?” “里莎哪有那么多粮食,”顾念妈妈不满的说,“我们也不是见死不救,可是里莎就那么点钱,还被一群遭瘟的害人精骗走了大半,买不了多少粮食了,能救济你们就已经是万幸了。” “不好意思。”王玉娘说,眼睛依然看着梅里莎。 “我最近在外面就是在找粮食,可是也没多少,都被瀛岛人拉走了,若是能找到多的,一定都给华群小姐留着。”梅里莎说着,把袋子里的干粮拿出来,那是已经晾凉的杂粮饼子,还有很多混合在一起的干果,梅里莎将这些按人头分给了众人。 “谢谢。”王玉娘感激的抱着干粮说。 “谢谢。”另一个女人同样感激涕零的说。 “不用那么客气,这年头,可不是要靠大家伙儿相互帮助嘛。”梅里莎说,牵着小破坐在了他们的铺盖上。 顾念妈妈将留给他们的粮食整理好,放进了顾念的衣柜里,回来坐在梅里莎隔壁的铺盖上缝补衣服。 “里莎,你今天在外面有没有看到军队?”顾念妈妈把一根针在头上擦了擦问。 “没有,但是洋菩萨们很多,安全区很安全。”梅里莎说。 “洋菩萨们人很好,但是总待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是个办法呀,我听逃回来的人说,江边上的死人都把河水堵得断流了,那得死多少人啊,”顾念妈妈忧心忡忡的说,“军队再不来,洋菩萨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啊,到时候不是饿死就是被鬼子杀死,有啥区别?” “不会的。”梅里莎安慰她。 顾念妈妈缝了几针,皱着眉头思索良久,说:“还是饿死好,不受糟践,有个全尸,将来好轮回。” 梅里莎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大家各忙各的,一会儿,那个年轻的妈妈,好像是姓刘的女人,红着脸面对梅里莎,说:“我要去打热水,顺便帮你打吧。” “那谢谢了,”梅里莎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水壶,说,“麻烦你了,孩子我帮你看着。” “孩子睡了,很乖,不用看着。”女人的脸更红了,提起桌上的水壶,出去了。 顾念妈妈看着她的身影叹了口气说:“她这是白拿了粮食不安呐。” 梅里莎笑了笑。 没多久,顾念和康子说说笑笑回来了,一进门看到梅里莎免不了又是一阵大惊小怪,梅里莎又解释了一遍脸上的癍痕,顾念听到瘢痕会消失才松了口气。 梅里莎犹豫了一下,说:“我这瘢痕来的恰是时候,鬼子在外面到处抓女人,我的脸变成这样,想必是不会被盯上了,你们要不要试试这种办法?” 顾念听了犹豫了一下问:“你用的是什么药?每个人的效果都一样吗?” “未必,”梅里莎说,“听医生说,像我这样对那种药有反应的很少,但是你们可以试试自己对什么过敏,只要在脸上弄些痕迹,看上去很丑就没事了。” “瞎,哪里需要那么操心的办法,抹些锅底灰就行了。”顾念妈妈说,“在我老家,土匪很多,乡下人嫁女儿都是把女儿往丑里打扮,不怕被土匪盯上。” “都是抹锅底灰吗?”顾念问。 “锅底灰是最常见的,还有用泥巴和鸡粪混合起来冒充疤瘌的,办法很多。”顾念妈妈说,“我们在洋菩萨的地盘上,鬼子不敢进来,抹不抹就随意吧。” “我们不出学校大门,不用抹的,梅里莎要出去工作,她很需要。”顾念说,随后转头对梅里莎说,“日后脸上好了,抹点锅底灰就行了,可别再去弄药粉了。” “我明白。”梅里莎微笑着说,心里却打定主意继续用花粉,梅里莎本就对长相不怎么上心,加上有伊甸园,一点小瘢痕更不放在心上了,锅底灰能防备得了人,未必防备得了畜生,还是小心为好。 等刘月珠提来开水,众人就着热水吃了干粮,再把凌乱的室内收拾干净就该就寝了。梅里莎铺好了铺盖,将小破按在地铺里睡觉,自己则窸窸窣窣的爬起来穿上了鞋子。 “里莎?”顾念在地铺上小声喊道,“你要上厕所吗?” “恩,”梅里莎提起鞋子,问,“要一起去吗?” “等我一下,我好像喝太多水了。”顾念也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鞋子。 “灯笼在门后挂着。”刘月珠小声说。 “我看见了,谢谢。”梅里莎张望了一下,从门后拿起灯笼,并点燃了它。 “不用灯笼吧,”顾念说,“外面有月亮,不黑的,蜡烛只剩一根半了,还是节省点吧。” “没什么,我今天拿回来一点蜂蜡,足够我们用了,楼道有点黑,最好还是点上蜡烛。”梅里莎说。 这栋宿舍楼里其实是有厕所的,但是因为宿舍楼内收留了太多的难民,导致如厕人数过多,很多人从村落中逃来,都不会使用干净的水厕,所以现在宿舍楼内的厕所卫生状况实在很糟糕,两个女孩情愿去楼下的公厕,那里虽然使用的人更多,但因为管理到位,每天都会掏干净,比宿舍楼的厕所更卫生一些。 楼下的公厕外面等待上厕所的人排了长队,顾念裹紧身上的衣服,将双手放在嘴边哈气:“梅里莎,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组织人手清理我们楼的厕所,但是没多少水了你知道吗?现在的水只够饮用了,实在分不出珍贵的水来清洗厕所了。” “连水都不够了?”梅里莎有些惊讶。 “从外面拉进来的水管都不能用了,幸好学校还有几口水井,但是人太多了,我们每天能打上来的水就那么多,只够喝的。”顾念说,“所以我们用土来清理厕所,但这样却让厕所更容易堵住。” “真辛苦。”梅里莎咋舌。 “还有更糟糕的,楼里有很多孩子,那些大人根本不管孩子在哪里大小便,你知道我一个晚上后发现楼梯拐角被粪便淹了的感觉吗?”顾念苦笑着说,“教导村民如何文明的上厕所实在是个艰巨的工程。” “顾念你也不容易。”梅里莎说。 “不,和你在外面跑的事情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没有危险的工作实在算不得什么。”顾念说,“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尽可能地让环境变得好一点,梅里莎回来的时候才能好好休息。” 梅里莎心里淌过了热流。 “一直被梅里莎照顾,我也要学着自己生活了。”顾念说。“爸爸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妈妈完全没办法干重活,弟弟还小,我要变成家里的脊梁,像梅里莎一样,我要学着照顾别人了。” “顾念,你真好。”梅里莎拥抱了顾念,这让顾念眯起了眼睛,嘴角都是笑容。 顾念将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越来越冷了。” “已经十二月了,难免的,只希望不要下雪吧。”梅里莎说。 “十二月啊,”顾念愣愣看着梅里莎,说,“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吧?” 梅里莎一愣,面色缓和,微微带上了一丝笑容:“是啊,快过年了。” “不知道今年怎么过年,”顾念说,“粮食不够了。” 梅里莎有些默然,她已经积攒了一些粮食,但不知道怎么将粮食送给拉贝和魏特琳,掩藏粮食成了一个比较困难的事情,附近被安全区的难民搜刮了一层又一层,能吃的都吃光了,突然出现大批粮食很难解释,走远了又会有危险,瀛岛鬼子太可怕了,纵然有枪,梅里莎也实在不敢自己独自离开保护区太久,而且粮食若是藏得远了还可能会被鬼子找到,实在是个很困难的任务。 梅里莎正在沉思,外圈却传来了骚动,不远处突然爆发了一阵惊恐的喊叫,接着迅速感染人群,变成了成群的嘶吼和哀嚎。 人群炸开了。 “怎么了?”顾念惊慌的问。 “杀人了!杀人了!” 前方的骚乱很快传到了梅里莎附近,梅里莎猛然抬头,双手不自觉的摸上了m1911,却看到前方厕所方向,人群仓皇失措的向反奔跑。 梅里莎冲了过去,拉着一个人问:“怎么了?” “瀛岛!瀛岛冲进来了!”这个女人哭喊着说。 “他们怎么进来的?”梅里莎震惊的问。 “好像是翻墙进来的!别拦着我!让我跑!”女人撞开梅里莎像没头苍蝇一样逃走了。 “这里不是有美国人驻守吗?为什么他们敢进来?”梅里莎震惊的说。 “梅里莎快逃!”顾念一把拉住了梅里莎。 梅里莎甩开了顾念的手:“你先跑,去找魏特琳!我引开他们!” “梅里莎,有危险!”顾念喊道。 “这里里宿舍太近了,被他们闯进去,女人们就别想活了!”梅里莎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快去找魏特琳!” 梅里莎抬头看向前方,她已经看见瀛岛士兵的身影了,十几个瀛岛士兵拿着枪,分成了三四个小团体,肆无忌惮的行走在手无寸铁的女人身边,有十来个人直接向更加庄严华丽的教职工楼跑去,剩下的四个人留在原地,每人手里都拽着一两个女人,哈哈大笑着,试图将她们拖向宿舍楼。 女人们呼喊着挣扎,但完全无济于事,反倒被一个士兵用枪托在脸上狠狠的砸了几下,砸出了满嘴的血。 梅里莎像慌不择路一样,跑过了瀛岛人身边。 梅里莎的伊甸园里放置了自己在从军时期定制的大量常服,春夏秋冬一应俱全,因为不差钱,衣服也都做的典雅华美,在如今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难民中分外耀眼,她像所有女人一样,遮住了脸,慌不择路的奔跑,斗篷被风扬起,婀娜的腰线在加棉旗袍下也分外清晰。 “あ女を見る!(看那个女人!)” 有人在身后大喊,声音里满满都是惊喜。 梅里莎继续奔跑,如同所有惊慌失措的女人一样,但她远离了宿舍楼,向教学楼跑去。 “早く追いかけて、これは以前よりも仲良くしてください!(快去追,这可比之前那些都要好啊!)” “大幸運!(大幸运!)” 瀛岛人如狼似虎一般拖着自己抓住的女人追了上来,跑了两步之后,嫌弃女人累赘的他们纷纷扔下了到手的女人,向梅里莎追了过去。 梅里莎跑近了教学楼,却仿佛失去理智一般,并没有进入楼里,而是贴着教学楼,向后面跑去。 楼里面都是难民,她要尽可能讲这些人引到别处去。 看着前面的年轻女人慌不择路的乱跑,士兵们高兴极了,他们大声喊着梅里莎听不懂的瀛岛话,打着呼哨,兴高采烈的追了上来。 他们才不担心会遇到袭击呢,这里可是外国人的学校,那群外国人都是没有武装的,那些难民也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废物,抓住那个女人,完全没有任何难处! 教学楼后面是一些独立的建筑,有些是早已离开教师的独立宿舍,有些是礼堂之类的功能建筑,这些建筑之间还点缀着绿树和篱笆,典型的西式庄园式审美。 瀛岛人进入这里之后有些愣神。 “おかしい,そ女性はどこに行ったですか?(奇怪了,那个女人去哪里了呢?)”有人低声抱怨。 “私たちは別に探します,ここに住んでいる人はお金があるようだ。(不如我们分开找吧,住在这里的人好像很有钱。)”有一个人说。 “あなたは貴重なもを探してみたい!(你是想找找有没有贵重的物品吧!)”有人大笑着说。 “それはどうですか,女を見つける,君たちはまず上に。(那又如何,找到女人,你们先上。)”这人平静的说。 “うまいことを言う!(说好了!)” 这四位士兵于是分了开来,其中一个直接向教师的房屋走去,一枪打开门锁后,房屋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刺耳的尖叫。 剩下的人,一个沿着花篱走去,另外两个人看上去关系比较好,结伴向另一栋房屋走去。 沿着花篱搜寻的士兵仔细看着眼前的绿篱,忽然在前方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穿着绣花鞋的脚。 他惊喜的喊了一声,向哪里跑去,这一声惊动了躲藏在那里的女人,他看到那个背影袅娜的女人从篱笆前站了起来,惊慌的逃离了,那背影简直像个起舞的鹤。 既然是真的女人他兴奋的追了过去,两眼都看着女人,兴奋的喷着粗气,大步跑去,接近了那个拐角,他目不斜视的跨了过去 一声凄厉的尖叫在绿篱深处响起,继而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嚎哭。 刚刚走到房屋前的二人组惊讶的看向了哭声响起之处,急忙端起了枪支,向哭声处赶去。 当他们转过绿篱之后,却看到同伴倒在地上翻滚,声嘶力竭的大叫,一口木质澡盆扣在他脚下,还冒着蒸蒸热气,空气中充斥着油炸的香气。 油? 二人面面相觑:哪里来的这么一大盆热油? 一阵脚步声响起,两人端起枪向发声处扫射,打落了一地枝叶,却没看到听到任何人的声音。 “あそこにいますか!(在那里吗!)”其中一个人向树林喊道。 树林中完全没有任何声音。 在那两人如临大敌的时候,梅里莎已经绕到了另一边,有一个瀛岛士兵刚刚进入了有着难民房子里。 金陵学院里有太多难民了,魏特琳把所有的房屋都拿来让难民居住了,这些原本用来给教师居住的房屋现在也是难民在住,现在,其中一间房屋里闯进了饿狼。 梅里莎靠近房屋时,里面已经什么声音都没了,那个士兵正漫不经心的从房屋里出来,一边走一边喊着什么:“何が起きた?誰が叫んでいる?中はすべて貧乏な人で,すべてお金がないから,私は弾丸を浪費している。女人はさっき见つけたことがないんだけど、そ女を见つけたんですか(发生什么事了?谁在喊?里面都是穷鬼,都没什么钱啊,浪费我子弹。女人也没有我们刚才找到的那个好,你们找到那个女人了吗?)” 在他走向树篱尽头的时候,一声枪响从旁边传来,这个刚从房屋里出来的士兵,摇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树篱尽头,那两个持枪的士兵,呼喊了一声,拖了自己被油烫伤的同伴就想向外跑。 梅里莎藏在暗处,连发数枪击毙了走在后面的那个人,前面的士兵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扔下自己被油炸的同伴,拔腿就跑。 梅里莎顺手一枪打死了那个被油炸的家伙,紧紧追在逃跑的士兵后面,临近树篱出口,她对前方的人说:“出口可是有东西的哦。” 那人听见女人声音,下意识回头,却忽然之间看到了一张满是红痕疙瘩、还在狰狞笑着的鬼面,吓得惊叫起来。 梅里莎再次开枪。 前方的男人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何声!誰がそこにいますか?(什么声音!谁在那里?)”远方传来日语大声的询问。 “たすけて!(救命啊!)”被枪击中的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发出凄厉的喊声,向树篱外冲去。 糟了! 梅里莎神经一紧,来不及思考,她伸出手臂,一把抓住前方即将逃掉的人的头发,狠狠向后一扯,像往日带着小破一样,将人带进了伊甸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没有受害人的谋杀 梅里莎进入伊甸园之后立刻就从地上爬起来,立刻试图进入周围的猴面包树之间隐藏,谁知刚刚站起来却在一刹那间恍惚了一下。 梅里莎带着那个瀛岛士兵并没有在水井旁边,而是在一块新发出来的没有种植任何植物荒芜土地上。 一声痛苦的从梅里莎脚下响起,梅里莎迅速向后方退去,同时将对准了那个瀛岛士兵。 瀛岛士兵从地上爬起来,惊讶的看着四周,口中叫喊着梅里莎听不懂的瀛岛话,向四周挥舞着手臂呼叫,他手边还有那把! 梅里莎飞快开枪,却听到手中的枪支发出撞空的声音,这把枪没有子弹了,开枪的声音却在寂静的伊甸园内引起了那个瀛岛士兵的注意。 士兵大吼着什么,抬起枪瞄准梅里莎。 糟了!梅里莎身子一矮,直接撞向了那个男人,她本来力气就大,这一撞使得那个男人如同被狂奔的野兽撞到了一般,向后仰倒,梅里莎则迅速伸出两只爪子,十指弯曲,抓向了那个男人的脸,指头狠狠向男人的眼睛伸去。 被撞到倒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拼命用枪横在身前抵着梅里莎,梅里莎没能顺利戳瞎他的眼睛,只那锋利的指甲在男人脸上抓出深深的血痕。 男人嘶吼着狠狠揣向梅里莎。 梅里莎腹部被狠狠踹中,一口气没喘上来,张开了嘴,哈出一口气,恶狠狠地咬住了男人执枪的手向后一撕,只这一口顿时血肉横飞。 梅里莎和那个瀛岛士兵,两人在泥土里翻滚,士兵嘶吼着拼命踹着梅里莎,并用横着的枪支去撞她的脸,直撞的她鼻青脸肿,鼻血和眼泪糊了满脸。 梅里莎不甘示弱,一口接一口去撕咬士兵裸露在外的手,咬的牙根生痛,双腿锁住男人以防自己被踹出去,两手卡住士兵的喉咙,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 士兵惨叫着用横着的枪支撞击梅里莎的脸,使自己的手摆脱了梅里莎的牙齿,并用更大的力气试图去撞开她。 梅里莎双手抵着男人的下颚,费力的让自己的十指攀上了男人的脸,在摸索中触及到了一片柔软的存在,用手指狠狠地抓了进去。 瀛岛士兵发出一声惨叫,全身的力气都在那一刹那间松懈了。 梅里莎像一头疯狂的母狼,抓住那一刹那的机会,再次狠狠戳瞎了瀛岛士兵的另一只眼,并抓住时机将自己的发簪拔下来狠狠扎进了瀛岛士兵的喉咙里。 梅里莎自南京沦陷之后,所带的发簪都是特制的,那是沈醉为了感谢梅里莎让自己和沈沐芳在家里吃白食送给她的,简洁的簪头连接着的不是棍状的簪体,而是一把如大拇指那么宽的、小巧的精钢匕首,蓝衣社女特务的制式装备。 飞溅的鲜血中,士兵的嘶吼声如同被剪断一般戛然而止,那是声带被割裂了。士兵挣扎着,下颚被一只有力的手撑起,另一只手握住匕首一下一下刺进士兵喉咙里,血液顺着脖子淌进了泥土之中。 小半天后,士兵终于不动了。 梅里莎扔下匕首,抓起士兵的枪,喘着粗气爬到远离他的地方坐着休息。 她浑身都在发抖。 我终于用手干掉一个牲口了! 梅里莎愉快的想,更加兴奋的颤抖着。 她看着泥土中的瀛岛军人,发现了伊甸园的又一个用处:毁尸灭迹。 这简直不能太好用了!只要将杀死的瀛岛人塞进这里,外面的瀛岛人就再也找不到证据证明有人死去了。 梅里莎抖着腿站起来,举目四望,发现她在玫瑰屋子旁边,这是伊甸园的第三圈土地,为什么自己没有在入口的水井处,而是在第三圈土地上呢? 梅里莎思索,难道是因为她在进入伊甸园的那一刹那,潜意识的不想让瀛岛人玷污了自己作为家园的中央土地?那么自己可以在伊甸园中随意移动? 梅里莎闭上眼睛,试图实现瞬间移动,然而费了半天劲,依然在原地站着。 看来不能在伊甸园瞬间移动。 梅里莎叹了口气,向玫瑰庄园走去,刚走了两步,她转过身去找那个瀛岛死尸,打量了一番这个人的身材,这个人不是很高,大约有一米七几,也不是很胖,但还算适中。 不是很合身但也能凑合了。 梅里莎动手扒下士兵的衣服、帽子,连同他身上的一切物件都卸了下来,子弹带、手表、戒指等,只留下穿着内衣的尸首孤零零的躺在泥土里。 梅里莎则抱着扒下来的衣服和物件,蹒跚着走向了玫瑰屋子。 费力的爬上青石,挪过了青竹在水渠上搭建的简易小桥,梅里莎进入了玫瑰屋子,随意搜出了一张包袱皮,将从瀛岛军人身上拔下来的衣服包起来放在地上,自己躺在躺椅上一边休息,一边远远看着对面土地上的尸体。 大概半个月后,那堆肉就该灰化了吧。 梅里莎心想,以前她自己做了肉食,把家禽和家畜的骨头埋进土地,差不多就是半个月后灰化的,无非是大的骨头灰化的慢一点罢了。 只是这半个月要面对一堆半灰化的干肉,有些令人恶心罢了。 梅里莎思索着决定将对面的土地专门用来毁尸灭迹,所以还是在土地上种些灌木之类的遮掩一下吧。 梅里莎感觉到自己体力恢复了,蹒跚着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出了玫瑰屋子,登上青石,玫瑰屋子前的青石边竖着一根拴马桩,上面套着一条小小的、狭长的船只,梅里莎上了船,松开拴着的穿的绳索,让船顺着水渠漂走,自己拿着竹篙,也不撑船,只在拐弯的时候点一点青石,控制船的走向。 水流很急,船行很快,如此不长的时间后,她就来到了中央家园。 从船上下来,再将船继续套在拴马桩上,她自己则进入了中央家园,打水洗脸。 经过中央水井的井水清洗,她脸上的肿胀不过三五分钟就消了,只是那些伤口还在,看上去有些骇人。 花粉还是等伤好了再敷吧,万一发炎可不是好玩的。梅里莎思索着想,她在一个大澡盆里打满了水,脱了衣服小心的爬进去,肚子上和腿上的一片淤青触目惊心。 “嘶,该死的小鬼子,力气还挺大。”梅里莎喃喃自语,“不过没有内伤,这种淤青十分钟就没了,不碍事。” 梅里莎躺在澡盆里沉思,等她从伊甸园出去,外面必定还是她进入伊甸园的时刻,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死去的小鬼子的呼救声已经引起了同伴的警觉,而树篱里面还有三具尸体躺在那里,如果没有合适的处理办法,金陵女校一定会被鬼子扫荡的。 梅里莎躺在澡盆里想了又想,想了很久,最后她慢慢沉下,让那些冰凉的井水淹没自己的头顶,然后又从水里冒出头,爬出澡盆,穿上旁边的睡衣。 “难道只能灭口了?”梅里莎喃喃自语,“这难度有点大啊。” 梅里莎穿好衣服,拿起自己以前买来的药品小心的敷在还没痊愈的伤口上,伊甸园的水对于浮肿、淤血、青春痘、皮肤癣等等都很管用,但对于破皮出血的伤口就没那么立竿见影了,梅里莎于是自备了很多常用药品在伊甸园中。 梅里莎上好药后,摸出以前备好的干粮,一边吃,一边费力的回想自己之前到底看见了几个瀛岛兵。 “记得有十几个人跑到教职工楼去了,四个人留在原地被我引走了到底是几个人去了教职工楼?”梅里莎费力的回想,却只想到了乱糟糟的一大团如同多脚的怪物一般向前移动的黑影,“到底是几个人呢?” 一块干粮啃完了,梅里莎也没想明白到底有几个人:“或者,当那个废物蛋子求救的时候,有几个人听到了?又有几个人看到了?” 梅里莎没看到,但她听到了有一个人在回话。 “糟糕了”梅里莎捂住了脸,森森感觉到了绝望,“绝不能连累到魏特琳女士,如果实在不行,我就自首吧,反正我有伊甸园,大不了进去之后再不出来了。” 梅里莎定了定神,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便服,动手清点自己的装备,给上好子弹,再将备用的弹夹放好,动静太大,梅里莎根本没打算使用,她将装满汽油的酒瓶子一个接一个排列在了青石上,等着用来引火或者炸人,这玩意声音小,杀伤大,一定能弄死一两个鬼子! 当初刚离开沪城在春城安家的时候,梅里莎就在伊甸园里盘了四个露天的大灶,里面的锅是饲养场用来熬猪食的超级大锅,梅里莎烧了一大锅的热油,装进了盆子里,分别装了一大浴盆和四个脸盆,都放在了青石上,然后她又把灶膛里烧的红彤彤的木炭用铲子巴拉出来,铁盆子装好放在青石最边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没有油了,于是又在四口锅里装满水备用。 “好了!烫死那帮狗日的!” 梅里莎深吸了一口气,握住,闪出了伊甸园。 伊甸园外面还是当初进去的那个时刻,被油炸后打死的瀛岛人的尸体正在她后面不远处,树篱出口外面,还有不断靠近的瀛岛人的脚步声和询问声。 梅里莎没时间紧张了,鬼子不断靠近,伊甸园也没时间让她考虑什么了,伊甸园的时间流逝的很快,梅里莎必须在一分钟之内将热油用掉,否则油就凉了。 她故技重施将两个脸盆拿出来,并排放在入口的必经之路上,自己迅速后退,顺手将油炸鬼子扔进了伊甸园。 当梅里莎贴着树篱钻进树丛中的时候,入口处传来了脸盆被踩倒的声音。 一阵嚷嚷声响起,间或夹杂着呼疼的声音。 梅里莎惊呆了:没有效?他们不怕油炸? 呼疼的声音确实有,但那也太小了,完全不像是上一个人被烫伤的声音那般惨烈,梅里莎惊慌之下想到了之前被她扒下来的死人衣服。 靴子!梅里莎猛然醒悟了,瀛岛军人的靴子是很厚的牛皮靴子,他们的裤子更是在冬天更是进行了额外的加厚,一脸盆的热油太浅了,根本没办法穿透瀛岛人的装备。 早知道该用澡盆的!梅里莎暗暗叫苦,树篱出口的这一块光线有些亮,梅里莎担心澡盆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才改用脸盆的,却是失策了。 有人嚷嚷起来,跑过了梅里莎藏身的树篱,向着拐角处躺倒的尸体跑去。 梅里莎心中一动,在那些跑过来的瀛岛人靠近死尸后,摸出了一瓶汽油,贴地扔了过去。 瓶子滚动的声音引起了瀛岛人的警觉,有人对着瓶子开枪了。 瓶子里是汽油,而他们所在的地面上都是已经凉透了的菜油,就算凉透了,那也是油。 汽油瓶子炸开后爆燃,引燃了地面上厚厚一层的菜油,火焰在一阵惊慌的惨叫中顺着他们的靴子爬了上去,然后引燃了他们身上的弹药。 梅里莎被一阵爆响起炸起,弹片四下飞舞,被树篱挡住了一部分,梅里莎趁机钻进伊甸园,出来后裹了一层湿透了的厚棉被,顺着树篱拼命的逃跑了,路过一栋屋子时,顺手把地面上的一具死尸收走了。 等到爆炸声停止了,梅里莎也已经从屋子后面钻出来,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骚动,冒险靠近了那群烧伤后炸死的鬼子,手忙脚乱的把尸体塞进伊甸园。 梅里莎在伊甸园里把自己打理好,换了件衣服,带上黑色万字臂章和徽章,退回了之前被鬼子一枪撬开门锁的屋子里。 梅里莎进入屋子后,挥手间将里面满地的死尸都塞进伊甸园,布满了弹痕和血迹的家具也都收了起来,用地毯盖在地面遗留的血迹上,再摆上伊甸园里的家具,飞速将家具都翻开,抽屉、书本、纸张、衣服扔满地,自己端正的坐在了书桌前,手里拿上了一本圣经。 梅里莎紧张的手心里冒汗,不知不觉,将圣经的纸张揉的有些发皱,她侧耳倾听,门外有瀛岛人在说话,就在树篱那边,很多人在嘈杂的说话。 门外嘈杂声不断,时而远,时而近,有时还有鸣枪的声音。 梅里莎在屋子里徘徊,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平心静气的等待必然会来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给我交出失踪者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梅里莎所在的屋子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就是这里了,只有这里的锁子被打开了,”有人在说话,“失踪的人肯定进来过。” “劳烦你了。”一个熟悉的、阴冷的声音说到。 梅里莎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房门,从房门口先走进来了四个端着刺刀的人,继而又走进来一个熟悉的瀛岛军官,还有一个穿着皱巴巴西服的男人,随后又是六个士兵,将原本就不大的房子带塞得满满的。 瀛岛的军官跨进屋子,四下看了看,对地上四处乱扔的东西视若无睹,吩咐手下进去搜查。后进来的六个士兵接受命令后熟练的翻箱倒柜四下搜查,而那个穿着西服的男人则看向了梅里莎。 “喂,你是谁?”西服男问。 “我是暂时借住在这里的人,”梅里莎紧张的说,“我我叫梅里莎” 那个军官找了个还还算摆放端正的椅子坐下,看向了梅里莎,他在梅里莎疙疙瘩瘩形如鬼面的脸上看了半天:“你好,我仿佛在哪里见过你。” “我们在医院见过,谷寿夫先生。”梅里莎说。 “是吗?”谷寿夫回忆了一下,“并没有吧,如果见过你,我一定会印象深刻的但也许是那天人太多,我没注意到吧,印象不是很深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住在这里,”梅里莎说,“我和魏特琳女士是同事。” “你是老师?”谷寿夫问。 “不,我是难民营的工作人员。”梅里莎低声说。 谷寿夫恍然大悟,他身边的那个西服男却训斥道:“胡说什么?什么难民营?” 谷寿夫摆摆手,问:“你晚上一直住在这里?” “是的。”梅里莎说。 “那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谷寿夫问。 “我知道的不多,”梅里莎说,“我今天本来是在这里看书的,但是有士兵闯了进来您也看到了,这里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了,然后外面突然有爆炸声,声音挺大的,他们就出去了,我不敢出去,就一直待在屋子里,然后您来了。” “就这样?”谷寿夫问。 “是的。”梅里莎说。 谷寿夫没有说话了,他的目光转移到了梅里莎手上,看到了她手上的圣经。 “你在看这本书?”谷寿夫问。 “是的。”梅里莎说。 “你是基督徒?”谷寿夫饶有兴趣的问。 “是的。”梅里莎说。 “为什么?据我所知,你们国家大多信仰佛教,更多的青年则不信仰神明,为什么你会信教?”谷寿夫问。 “人总要有点寄托,”梅里莎说,“而且,我们国家的领导人也都是信仰上帝的。” “我们国家有句话,翻译成中文就是‘上所好,下必效之。’你也是这种情况吗?”谷寿夫说。 梅里莎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道:“这是我们国家的话,它出自” 谷寿夫的眼神令梅里莎闭了嘴,他眯着眼,微微倾下头颅,却翻起眼睛向上看,仿佛一条从岩缝里探出头的蛇:“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的。”梅里莎感觉脊背上出了一层白毛汗。 谷寿夫微微撇嘴,对西服男说:“真是不懂事的小孩,浪费了我的竞赛时间就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简直不可理喻。” 西服男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你信教吗?”谷寿夫问西服男。 “不怎么了解”西服男小心的说。 “这样啊”谷寿夫回过头去看梅里莎,“你能给我说一说你对你所信仰的教派的心得吗?” 梅里莎一手托起书,另一只手按在圣经上,庄重的说。“上帝是万能的,唯一的真神即耶和华,我们是他放牧的羔羊,聆听神音使我们幸福,遵照神的指示即我们的义务,神必使我们幸福。” “你说的真是好听,但,耶和华是谁,使我听他的话?”谷寿夫微笑着,狭长的眼睛射出阴毒的光,犹如一头扁头的蛇在石缝中窥伺。 梅里莎镇定将书抱在怀里,说:“耶和华是上帝,是引领吾等的,请将军务必对他保持尊敬。” 谷寿夫闷声笑了笑,忽然站起身,抬起手,从腰间拔出一把犹沾血迹的日本刀架在了梅里莎的脖子上:“你答错了,那是圣经中埃及法老的话,你不是基督徒。” 梅里莎头上渐渐渗出冷汗,她确实曾在教会学校上学,但已经好多年没有仔细圣经了,她的经历让她无法全身心的信任上帝,她确实不是基督徒。 谷寿夫的手腕轻轻转动,那把刀子冷冰冰的刀刃紧贴着梅里莎的脖子。 “我确实是基督徒,只不过是新近受洗的,”梅里莎急中生智,声音发颤的拉出了自己的保护神,说,“我的先生是德国纳粹党的约翰拉贝,他是基督徒,为了取悦我的丈夫,我在不久之前发誓自愿成为上帝放牧的羔羊。” 谷寿夫眉头轻轻一挑:“你以为我怕德国人?” “当然不,”梅里莎赶紧说,“我只是说出事实,不信您看。” 梅里莎将胸口的徽章拿了下来递给了谷寿夫。 谷寿夫饶有兴趣的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接过了梅里莎的徽章,这是一个典型的纳粹党徽,但是它的背面刻着一个德语名字。 “还真是”谷寿夫意外的说,他是见过拉贝的字的,写在给瀛岛军方的官方信件上。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我没有撒谎,”梅里莎说,“当时我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爆炸声,您知道的,在我这里的是您的士兵,有四个人,然后他们也听到了,他们就出去了。” “你是说,爆炸发生的时候,他们都在你的房子里?”谷寿夫问。 “是的,将军。”梅里莎说,“请您看看我,我只是一个女人,我真的没有办法将您的四个士兵都藏起来。” “他们是自己从你的屋子里走出去的?”谷寿夫问。 “当然,如果他们不走,我能有什么办法?”梅里莎感觉刀刃划破了她的皮肤,膝盖都在打颤。 “但你的屋子里,没有多余的脚印。”谷寿夫慢慢的说,“你的屋子铺着地毯,他们从外面进来,脚上必然是沾着泥土的,而你的地毯上既没有泥土也没有鞋印,难道说他们在进入你的屋子前,还记得脱鞋吗?” “不,将军,我说的是真的,鞋鞋子”梅里莎惊恐万分,却忽然急中生智的说,“他们进来的时候就是光着脚的!连衣服都没怎么好好穿!其中一个还光着大腿!” 谷寿夫微微一愣,脸上呈现出了一种甚为精彩的表情。 对于自己的属下都是些什么德行,谷寿夫心里是有底的,尤其是这里还是一个女子学校,所以他拿不准梅里莎是不是真的没撒谎。 谷寿夫收回了军刀,将它送回了刀鞘之中。 梅里莎松了口气,感觉背后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一层。 这个时候,搜查房屋的士兵们也都回来了,笔直的站在谷寿夫身旁不远处。 “捜査はいかがですか?(搜查怎么样了?)”谷寿夫问。 “発見は何もない。(没有任何发现。)”其中一个士兵回答。 “現金やアクセサリーやそ他価値あるもは見つかりませんか?(有没有发现现金、首饰或其他的有价值的东西?)”谷寿夫问。 “何もありません!(什么都没有!)”士兵回答。 谷寿夫有些相信梅里莎的话了,毕竟从这间屋子的地毯、家具的现状上来看,这是一间经常有人居住的屋子,既然经常居住,就不可能什么钱财都没有,何况梅里莎还是个女人,有一个德国丈夫,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没有首饰。 可是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自己的士兵确实来过这里,并把东西都带走了,换而言之,他们在离开这间屋子以前,还是活着的。 爆炸的时间与自己的人到达现场的时间很近,敌人和失踪的部下必然还在学校里。 如果他们死了,敌人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转移尸体,何况既然已经是尸体了,也没有转移的必要。所以他们应该是活着失踪的,他们现在还活着,但是如果不尽快找到他们,他们很可能就要死了。 现在的问题是爆炸是在他们离开屋子以前发生的,还是之后? 如果是之前,梅里莎就没有撒谎,如果是之后,梅里莎一定知道敌人是谁,并在掩护他们。 谷寿夫坐回了椅子上,侧头去看西服男:“魏特琳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过来?” “已经来了,但是被拦在外面,没有您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来。”西服男说。 “让她进来。”谷寿夫说。 “是。”西服男立刻从谷寿夫身后越过,两三步走到了门口,将等在门外的魏特琳请了进来,确实是请进来的,毕竟美国人他一样惹不起。 魏特琳从容的走进了这间屋子,直接面对的除了谷寿夫,就是已经紧张到呼吸暂停的梅里莎。 这间屋子已经被改变了,之前居住的难民和之前留下的家具,都已经消失了,现在摆在这里的是梅里莎来到春城后自己定做的具有春城特色的家具,不是以前虽然结实但很粗糙的东西,更没有金陵女大的油漆标记。 魏特琳立刻就会发现的,她会不会揭发出来呢? 魏特琳进来后,慢慢的扫视了整间屋子,目光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光彩。 “魏特琳女士,我很遗憾再次与你相遇,”谷寿夫说,“我不懂英语,你不懂日语,但我们都懂汉语,我们就如此交流吧。” “是的。”魏特琳说。 “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你似乎很惊讶。”谷寿夫说。 “我很惊喜没有在这里看到尸体,以及需要解救的女性。”魏特琳说。 梅里莎心里很为魏特琳的仗义欢呼,但更为她的语气和遣词造句捏了一把冷汗。 “我的四个士兵失踪了,在你的学校里。”谷寿夫说。 “只是失踪?”魏特琳问。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但很可能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们正在遇害。”谷寿夫如此说,他转向了魏特琳,走到了魏特琳身前两步远的地方,紧紧盯着这位洋人女老师,“我需要你立刻把他们交出来,活着的。” “我不知道他们的所在,我们在贵国进入春城之前就已经与你们讲明白了,我们是中立的慈善组织,没有武装,没有抵抗,唯一的目的只有救治平民,阁下士兵的失踪与我们无关,更不能让我们承担此次责任。”魏特琳说。 “但你们也向我承诺了你们绝不会收留蒋氏中府的士兵,以及有着对抗我们意图的人,”谷寿夫说,“承诺犹在耳边,我的士兵却在贵校失踪了,你食言了,魏特琳。” “且不说阁下的士兵原本就不该进入女校,这也是贵方向我承诺的,阁下怎能如此粗暴的将士兵失踪的责任推脱到我的头上?谁能保证他们不是发现了漂亮的女子或者有钱的富商,随后追逐他们而去了呢?”魏特琳说。 “别向我狡辩,魏特琳,”谷寿夫从容的踱着步子,“他们消失得太突然了,如果真如你所说的,他们不该消失得如此干脆!除非是有人把他们捉去了,并且那群人就在女校之中!” 魏特琳面色焦急,还带着一丝恳求:“将军,我这里没有抵抗者,在我的学校里没有人会对您的士兵不利,您的士兵或许只是离开了!” “我不听假设,”谷寿夫道,“你曾经也承诺过,只收留女人和孩子,但我一路走来,我发现这里不止女人和孩子!居住在校园里的那群男人是怎么回事?” “那些都是平民,他们无处可去,我不能一直将他们拒之门外,那不人道,”魏特琳道。“何况女人和孩子很容易被盯上,您为什么不问问您的士兵呢?这些天他们偷偷翻墙闯入几次了?我们需要有人巡逻值守。” “也就是说他们是为了对付我的士兵准备的,有重大嫌疑。”谷寿夫说。 “没有!”魏特琳急忙说,“他们在进入学校的第一天就被我警告过了,没有人会对抗您的士兵,他们只需要在发现您的士兵的时候尽快告诉我,由我来处理所有的事情,他们甚至不被允许和您的士兵接触!”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魏特琳,何况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不是军人伪装的?凭你们那来者不拒的筛选态度?”谷寿夫嗤笑了一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魏特琳,交出我的士兵,否则我就将学校里的人都杀掉。” “您不能这么做,这里的都是平民!”魏特琳惊呼。 谷寿夫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被叫来学校以前正在干什么吗?在我的国家,武士上阵杀敌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杀敌一百者被称为‘百人斩’,杀敌一千者被称为‘千人斩’,杀敌过万,则为鬼神。来你的学校之前,我和我的两个同事正在比赛,争夺那种崇高的称号,或许你的学校可以为我的功绩添砖加瓦。” 魏特琳后退了一步,撞上了背后的柜子,柜子上的廉价花瓶被撞得掉在地毯上,一声闷响后碎成了瓷片。 谷寿夫不去看魏特琳惊恐的目光,转身走向了大门:“天亮之时,我要求学校里所有的人都要在校场集合,如果人没有来或者来的不齐,我就杀了所有人并烧毁这座学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沉默与反抗,孰是孰非? 谷寿夫带着他的士兵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了魏特琳和梅里莎。 梅里莎面对魏特琳的目光,,但她没有退缩,她直视着魏特琳,表情平静。 “你是谁?”魏特琳问。 “我们曾经见过,”梅里莎说,“我是梅里莎,拉贝先生请我加入了你们的救援组织。” “原来是你,顾念的朋友,”魏特琳愤怒的看着梅里莎,“是你让瀛岛的军人消失的?” “是的。”梅里莎回答。 “你简直不可理喻!”魏特琳愤怒的说,“整座学校超过三万人都将为你的鲁莽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们尽心尽力全身心投入的安全区也因此岌岌可危。” “不会的,魏特琳女士,因为这里没有受害者,”梅里莎从容道,“没有受害者就意味着没有人遇害,自然也就不存在杀手和抵抗者。” “这些话你对谷寿夫说去吧,假如说的通的话!”魏特琳胸口起伏,显示她已经愤怒到了极致,“那些人在哪里?你赶快把他们交出来,然后我去平息他们的怒火,用我们两个人换取三万人的平安。” “别开玩笑了,魏特琳,”梅里莎淡然道,“假如真的交出了他们,金陵女校才是危难当头,毕竟您的安全区并不安全,瀛岛人的承诺还不如狗放屁。” “可这是唯一能拯救难民的办法了,谷寿夫真的会杀光这里所有人的!”魏特琳低吼道。 “我相信,前提是我们真的做出了抵抗的事,假如不能证明我们抵抗呢?”梅里莎道,“假如我们真的屈服了此次,谷寿夫会提出更多意见的,比如定期交出一批姑娘充实他们的军中妓院,魏特琳,你还会继续屈服吗?到了那种地步,你的安全区除了免费为瀛岛人养了一批军妓之外,还能保证什么安全?” “我不是上帝,没有能力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我只能尽力保证大多数人的生命能够存续下去,我没得选择,”魏特琳疲惫的说,“连你们国家的军队都已经溃败了,我们能做什么?” “抵赖,魏特琳,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抵赖,”梅里莎说,“不承认我们和那群军人有关系,谁能证明真的有人遇害了呢?让谷寿夫去搜吧,搜查全校,我保证连一根毛都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你哪来的自信?你还有同伴?”魏特琳惊异的问。 “同伴对了,魏特琳女士,你们在为粮食发愁吧?我能提供。”梅里莎说。 “我们需要很多” “三十吨,分批给你,还有干菜。” 梅里莎听到了魏特琳吞咽口水的声音。 魏特琳在两方挣扎,她的眉头皱巴巴的,她仍年轻,但头发已经出现斑白,她在梅里莎眼前来回踱步,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没有受害人,谷寿夫能提什么意见呢?反正不管有没有发生这件事,他提出的意见都是一样的罢了。” “多谢您,魏特琳女士。”梅里莎愉快的说。 “你能保证不会搜出人吗?”魏特琳问。 “我不拿我同胞的性命开玩笑的,”梅里莎说,“谷寿夫要求所有人天亮集合,他找不到可疑人士的。” “他不会找可疑人士,只要是他怀疑的,一律就地处决。”魏特琳说,“死人是肯定的。” 梅里莎心里多少也有了底:“那么你觉得他会用什么办法?” “我不知道。”魏特琳说,“瀛岛人的办法,从来就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瀛岛对付我们国家的人向来喜欢采用连坐的办法,我猜这次也是一样的,”梅里莎说,“不过是让没有嫌疑的人去辨认可疑的人,能够确定今晚不在这个院子附近的人作为无辜者,没有人能证明自身所在的人就是可疑人员。” “也就是说,有人愿意证明的就可以放过,没人能证明的就杀掉?”魏特琳问。 “是的,请您做好准备。”梅里莎说。 “我去通知所有人,”魏特琳伤心的说,“这真是绝望的一天,您要是没有动手就好了。” “我要是没动手,那群士兵会杀光这里的人,”梅里莎说,“居住在这间屋子的里的难民都已经遇害了。” “我没有选择,只有倾尽全力,我没有别的可以奉献,只有自己能够牺牲。”魏特琳如此说。 “我保证,女士,我保证只要我在一天,我不会让你死的!”梅里莎高声说道。 “我从不畏惧死亡。”魏特琳摇摇头,离开了屋子。 与她相比,我是多么的低微。 梅里莎含着眼泪看着魏特琳离开,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小石头,或许自己能够成为魏特琳的上帝。 但是伊甸园装不下这么多人!梅里莎发愁了,伊甸园只有不到三十亩地,春城尚有几十万人,就算安全区所有人都站着进入里面,也是放不下的。 梅里莎原本是打算只把顾念一家放进去,自己留在外面,伊甸园的时间是随着自己走的,只要自己在外面,时间就会正常流逝,没有顾念他们,自己也能自由行动,紧紧跟着拉贝先生,自己也能安全。 但是来到魏特琳的保护范围之后,梅里莎对于是否能暴露伊甸园又犹豫了:伊甸园不能保护这里所有人,被留下的人会产生怎样的怨念呢? 至少顾念的妈妈,一个没有受过训练的、简单的家庭妇女,是没有足够的信念来保守秘密的,这与她是否想保密无关,训练有素的人能从她的表情里读懂所有的秘密。 保密这种事,从来就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魏特琳是不是对的?我真的应该对瀛岛人杀害同胞的事情保持沉默吗?如果我保持沉默,他们杀够了是不是就会心满意足的离开?这样是不是就能保护大多数人了?这样的“保护”究竟有没有意义呢? 现在只能依靠魏特琳了,梅里莎忧心忡忡的想着,如果谷寿夫能相信失踪的四个人都是自己离开的就好了。 她坐在了椅子上,手臂落在了膝头,站立已久的身子稍微松懈了下来,立刻就感觉到了手上的沉重,手上的精装硬皮圣经掉落在了地上。 梅里莎微微一愣,捡起了地上的圣经。 她想起了谷寿夫的询问:“耶和华是谁,使我听他的话” 埃及法老的话? 梅里莎翻到了出埃及记,她的手在那些字体上移动,终于找到了那段对话。 摩西说:“耶和华以色列的上帝” 法老故意不认识耶和华,话意之中表达出对以色列上帝的鄙视,说:“耶和华是谁,使我听他的话” 上帝对法老说:“其实我叫你存立,是特要向你显我的大能,并要使我的名传遍天下。” 梅里莎感觉到了顺着她的脊背渐渐升起的寒意。 这是一道送命题,若是按照圣经原话回答,就表示梅里莎看不起谷寿夫,有抗日之心,自然是该杀;若是答错了,表示她不是基督徒,撒谎的人自然该杀。 合理的应对应该是沉默不语,或者转移话题然后听天由命? 一句话,说不说都是错,杀不杀都在谷寿夫。 他根本没打算听我辩解,只想杀人,让他放过我的原因是因为那四个人没找到,他还在怀疑我! 梅里莎恍然大悟。 他与魏特琳一样,都在怀疑那四个人的失踪与我有关,但不认为我有能力让四个人销声匿迹,他让那些人在校场集中,是为了找到我的同伴! 谷寿夫怀疑,金陵女校隐藏了一个抵抗瀛岛的队伍! 他让所有人在校场集合,其实是为了排查有能力抵抗的人!他不是想要找到那四个失踪的士兵,是想在集合所有人之后,杀掉有能力反抗的人! 天色微亮,金陵女大的难民们都被驱赶到了校场上,乌压压的一片人聚集在了小小的校场上,地方完全不够用,于是还有人站在校场外面,试图用光秃秃的灌木和树干挡住自己的身影,然而这种做法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谷寿夫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身后是一队端着刺刀的瀛岛军人,昨天的西服男站在他前面,代替他对难民吆喝。 “我旁边这位是瀛岛的大将军,也是春城现在的领袖之一,谷寿夫先生,”西服男大声喊道,“谷寿夫先生的士兵昨天晚上来学校拜访,却遭遇了可怕的事情,四个士兵下落不明,谷寿夫先生非常生气,要求大家交出谋害士兵的人,谁有线索尽快告诉皇军,皇军将会表彰做出了贡献的民众!” 难民们乌压压站在下首,迟钝的看着西服男的表演,像一群放在仓库里的僵硬木偶,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谁能向皇军报告?”西服男再次大声喊道,“立功的机会很少的,抓紧了啊!” 民众依然迟钝的站在原地,懵懂的像一群家畜。 “呵呵。”谷寿夫笑了。 “谁!有昨晚的情报!谁知道昨天是谁袭击了皇军?昨晚上,谁敢打皇军?”西服男面色通红,怒气冲冲的吼道,“交代出来!向上级报告的人,我们给钱!” 脱离了冠冕堂皇的书面用语,文盲的老百姓们终于听懂了,他们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却一个赛一个的茫然,全都对昨晚的事情一无所知。 谷寿夫在西服男束手无策的时候站了出来,他伸出手搭上了西服男的肩膀:“还是让我来吧。” “将军”西服男面色挣扎着,小声说,“请不要生气,他们就是一群不懂事的土老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把可疑人员找出来。” “我们没有时间了,”谷寿夫亲切的拍了拍,西服男的肩膀:“我是很忙的。” 西服男抖了一下,退到了后方。 “女人都出列,站在那排梧桐树后面去!”谷寿夫大声道,“女人都出去!站在梧桐树后面,皇军是要排查抵抗分子,男人站在原地不要动!你们只有一分钟的时间,一分钟之后站在原地的女人,都杀掉!离开原地的男人,也杀掉!” 杀掉,这个词没人听不懂。 一阵混乱之后,难民勉强分成了两个部分。 女人和婴儿、孩童都站在梧桐树后面了。 “婴儿就算了,”谷寿夫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指点着梧桐树后面,“所有会走路的男孩子,都站到男人旁边去,你们有一分钟时间。” 梧桐树后面乱成一团,哭声此起彼伏,嘈杂不堪。 “你们还有四十秒钟。”谷寿夫看着腕表说。 西服男踌躇了一会儿,走到了谷寿夫旁边:“将军,那么小的孩子肯定不可能参与袭击皇军,只把十四岁以上的孩子挪过去就行了吧?” 谷寿夫抬起眼皮看了看西服男一眼:“你愿意担保吗?” 西服男迟疑了一下,道:“我对皇军的忠心不会改变,所以我更担心那四个失踪的士兵,他们现在很可能还活着,所以,将军,还是不要在无所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吧?” 谷寿夫笑了笑,看了看腕表,道:“还有二十五秒。” 西服男犹豫了,他看了看梧桐树后面慌乱不知所措的女人们,几十秒的时间肯快就在她们的犹豫中流逝了,而谷寿夫是真的会杀人的。 “嗨!不就是一群毛孩子吗?”西服男大笑着,对谷寿夫鞠躬,“既然将军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一定圆满完成!我愿意担保!” 谷寿夫微微一愣,古怪的看了西服男一眼。 西服男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谷寿夫撇撇嘴:“随便。” 在西服男的调停下,年幼的孩子们得以留在原地,十四岁以上的男孩子则回到了男人所站着的地方。 “所有人都站好了啊!”西服男大声吆喝道,但这次他的声音稍稍有些沙哑,“皇军的士兵都是骁勇善战的,以一敌百、以一敌千,都是不成问题的,所以大家伙就不要想着反抗了,昨天晚上失踪的皇军,一定是被军人袭击了的!必定是成群结队的军人!在这里的老爷们,谁有从军的经历,立刻站出来!” 没有人动弹。 “都有谁当过兵,马上站出来!别浪费时间!”西服男大声喊道。 “黄先生,你有一句话用词不当。”谷寿夫在西服男身后说。 西服男立刻点头哈腰的来到谷寿夫身边:“将军请赐教!” “你对皇军的信心使我感到很欣慰,但你夸大了那四个失踪士兵的战斗力,”谷寿夫亲切的说,“袭击他们不一定是军人,身强力壮的男人都有可能。” “将军,”西服男小声说,“皇军都是带着武器的,平头老百姓怎么想都不可能袭击他们吧?只有受过训练的士兵才能成功偷袭他们啊。”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谷寿夫亲切的说。 西服男嘴唇抖了一下,讨好的笑着:“将军说什么,一定都是什么但,是不是先排查可能的漏网之鱼呢?据说蒋氏中府的士兵还有很多在城里呢!” 谷寿夫迟疑了一下,也考虑到了这个严重的可能:“那就暂且放过那群傻大个子吧,先查士兵。” 西服男擦擦汗水,重新面对男人们,这次他的声音带着意思咬牙切齿的味道:“逃兵们别想着躲避!是你们把城市拱手相让的!都投降了还怕什么!别让老百姓给你们挡子弹!都他妈的站出来!” “黄先生,你高估蒋氏中府士兵的荣誉心了,”谷寿夫笑道:“自己站出来这样的事,胆小鬼是做不到的,还是让女人们帮帮他们吧。” “将军”西服男迟疑的看着谷寿夫。 “让女人们认领自己的亲人,确定不是士兵的就可脱离嫌疑,”谷寿夫道,“没人认领的,或者敢认领士兵的,统统都处决。” “是。”西服男同意了。 梅里莎在人群里松了口气,截至目前为止,谷寿夫所做的基本与她预测的一致,现在就看魏特琳的了。 魏特琳在通知人群集中的时候就恳求过各位难民了,她提出了瀛岛人可能会让大家互相辨认士兵和平民,她请大家相互默认,挽救彼此的生命。 即使是不认识的人,也请认同他是自己的家人,这样能够挽救一个无辜的生命。 现在就是需要选择的时候了,有谁愿意挽救他人的生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流血“跑马城” 谷寿夫同意女人认领回自己的亲人,女人们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她们按照瀛岛人的要求,一个接一个上前认领了自己的亲人,认领回了自己的儿子、男人、父亲、兄弟。 太阳一点一点走上当空,站在谷寿夫前方的难民越来越少,女人们也行动的越来越慢。 魏特琳女士在人群中穿梭,一个接一个的悄声做着工作,梅里莎看到大家都没怎么动,而过去认领亲人的女人也在减少,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主动向前走去。 她径直走到了一个年轻男人身旁,迎着他惊喜而惊讶的目光,牵起他的手就走。 “他是什么人?”翻译官问,“从事什么职业?” “他叫梅查理,是我的兄长。”梅里莎说着拍了拍男人的手臂。 男人如梦初醒,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做衣服的我是裁缝!我不是军人!我叫梅茶里,我是裁缝!” “手伸出来。”翻译官说。 男人伸出手,检验的瀛岛士兵将他的手反复看了好几遍,点了点头。 “走吧!”翻译官说。 梅里莎带着男人向指定的地点走去,一路上男人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就在他们快要走向安全区域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声音。 “等等!” 梅里莎心里咯噔一声,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向后看去。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军官模样的男人站起了起来,向梅里莎招手:“你们过来。” 梅里莎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男人四周的士兵,只能拉着自己认领的男人走了回去,每一步跨出去,心都向下沉没一分,手心也变得冰凉。 那名瀛岛指挥官,谷寿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饶有兴趣的目光看向了梅里莎,“我记得你,你不是那个德国人的妻子吗?为什么会认领男人?难道说” “我在春城上班,嫁了一个很有身份的外国人,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家人为了谋生来此投靠也是应该的,这是华国自古以来的习俗。”梅里莎面不改色的说。 “是吗?昨天晚上离开学校后,我特意去找拉贝确认了你的身份,谢天谢地,幸亏拉贝没有骗我,否则我会很遗憾的。”谷寿夫将目光转向了被梅里莎拉住的男人身上,“那么,这人是谁?” 梅里莎说:“他是我哥哥。” “开什么玩笑!”谷寿夫将他的军刀指向了梅里莎的脖子,“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这个男人和你一点都不像!” “如果你了解中国,你就应该明白,中国的男人是能够娶很多妻子的,”梅里莎慢慢的说,“他和我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谷寿夫愣住了。 男人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是这么回事儿吗?”谷寿夫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打转,“你的勇气,远远不及你的妹妹,这可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梅里莎心里有些沉重,如果被这个人察觉大家都是在乱认亲戚,他一定会将所有的男人都杀掉的。 “我、我在家里不受重视,”男人突然说话了,“我的妈妈是一个乡下女人,但我妹妹的母亲是受过教育的家庭出身的女儿,我的父亲有很多妻子和孩子,他并不能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妻子和孩子。” 谷寿夫定定的看着眼前直冒虚汗的男人,最后,拉贝的国籍和信誉挽救了梅里莎,他收回了目光:“下一个。” 梅里莎和男人都松了口气,一起来到了指定的地点,当他们在不受怀疑的人群中站定的时候,梅里莎拍了拍男人的手,说: “你还挺镇定的,回话很聪明。”梅里莎说。 “哪里,”男人苦笑了一声,他的腿依然在颤抖,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梅里莎的手,仿佛握住救命的稻草,“除了名字,我说的全是实话。” 下一个,出去认领男人的妇女是王玉娘,梅里莎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室友。 王玉娘从容而不失殷切的走向了那群男人,然后她在人群里穿梭,直接将三个站在一起的男人一起拉了出来。 “这是我的丈夫,这是我的公公,这是我的妹夫。”王玉娘说。 “这三个都是你的家人?”谷寿夫问。 “是的。”王玉娘说。 大家都是一个一个认领的,王玉娘一次认三个的做法虽然引人注意,但出人意料的没有被怀疑,瀛岛人对她的盘问反而是最少的,谷寿夫甚至都没有把目光移到她身上,确定了那三人的职业之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有了梅里莎和王玉娘作为榜样,女人们接二连三的上前认领不认识的人,最后,眼见着谷寿夫面前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没有了。 魏特琳心中稍稍松了口气,靠近了谷寿夫。 “我早就说过的,先生,我们学校里的人都是有来历的,不收留来历不明的人,更不会有抵抗瀛岛的人。”魏特琳说。 “这不对,”谷寿夫脸色拉长了,“我的士兵不能不明不白的失踪了。” “先生,为什么您总是觉得您的士兵遇害了呢?”魏特琳生气的说,“为什么不是他们自己离开了呢?退一万步讲,即使他们真的遇害了?为什么您就那么确定一定是在学校遇害的呢?或许他们是自己离开后在外面遇害的也说不定啊,您在学校里搜到尸体、残骸之类的东西了吗?” “并没有搜到。”谷寿夫面色不爽的说。 “那就是说,您的士兵失踪与我们学校无关!”魏特琳说。 西服男匆匆走到谷寿夫身边:“先生,魏特琳女士说的有点道理,或许我们应该扩大搜索范围,在学校外面确实有几个可疑地点” 西服男在谷寿夫的眼光里退缩了。 “您说的有点道理,”谷寿夫慢慢的说,他盯上了魏特琳,“但是这样辛苦的来来去去,实在有点让我很不高兴,我的士兵是因为你的学校才私自外出的,您们必须负责任。” “怎样负责任?请您说的明确一点。”魏特琳说。 “因为处理这里的事情,我在与我同伴的竞争中落后了。我们比赛谁斩杀的华国人最多,他们中成绩最好的一个已经杀了三百多人了,我追不上了,我很不高兴,那就让我高兴起来。”谷寿夫说。 “您想怎么样?不你不能把平民作为成绩”魏特琳声音颤抖的说。 “无聊的杀人比赛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来点有趣的。”谷寿夫坐回了椅子上,“我想想想想有了!” “什么?”西服男问。 “你们玩过‘跑马城’没有?”谷寿夫兴致勃勃的问。 “什么?”魏特琳有些不解。 “那是我来华国之后看到的小孩子的游戏,太有意思了!把所有参加这个游戏的孩子,平均分成两大队,相离二三十步的距离立着,在一个大空场里,每一排都紧紧的牵了手,这便造成两座城,然后就开始攻城!” 说到这里谷寿夫从椅子上跳起来,兴致勃勃的冲到空地里指手画脚的演示着。 “孩子们开始唱儿歌,两个队伍从一边开始对唱:‘野鸡翎,跑马城。马城高,你的兵马着俺挑。’”谷寿夫兴致勃勃的说到,“这时候就开始问答了,挑战的孩子喊道:‘挑谁?’被挑战的一方则挑选一个孩子,他们喊出孩子的名字:‘魏特琳!’” 魏特琳和西服男看着谷寿夫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知该怎么插嘴,为什么他会提出这样一个游戏呢? “你们猜,然后会怎么发展?”谷寿夫高兴的问。 “这个游戏我小时候也玩过,应该是要攻城了。”西服男笑着说。 “是啊,”谷寿夫愉快的说,“被挑去的孩子,用力冲向对方孩子所连的城,要撞开他们紧紧握着的手,撞开了就凯旋回归自己队伍,还能挑选一个敌方孩子作为俘虏,否则自己就被俘,投降敌方队伍。然后又开始唱“野鸡翎”这样做下去,游戏结束时计算人数以定胜败。” “将军是想玩这个游戏吗?还真是童心未泯”西服男说。 “是要玩这个游戏,不过不是我玩,是让你们的难民玩给我看!”谷寿夫笑着说,阴冷的眼神盯上了魏特琳,那一刻他看上去就像是毒蛇一般。 “只是玩个游戏吗?”魏特琳问。 “当然,既然是游戏,自然是有奖励和惩罚的。”谷寿夫回答。 “怎样的奖励和惩罚?”魏特琳问。 “你们先挑选参与游戏的人吧,”谷寿夫笑着走回了自己的椅子,“优先推荐男人参加,快去吧,魏特琳,别让我久等。” 很快,二十个男人在瀛岛人和西服男的督促下按照跑马城的游戏规则站好,有气无力的喊着号子: “野鸡翎,” “跑马城。” “马城高,” “你的兵马着俺挑。” 男人们喊着喊着迟疑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在了原地。 “快继续!”谷寿夫兴致勃勃的喊道,“该挑人了!” 跑马城的男人们面面相觑,依然没人吭声。 “怎么了?快继续啊,都哑巴了?”谷寿夫焦急的拍着椅子扶手。 “将军,”西服男晃了晃头,说,“我想,他们大概不知道对面的人叫什么,毕竟都是四面八方来的人,互相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啊?那怎么办?”谷寿夫问。 “数数吧,”西服男说,“从左边开始数,喊第几个就是第几个。”西服男说。 “就这么办,快喊!” 挑人的男人稀稀拉拉的喊了几声: “第三个。” “第四个” “十五个。” “” 谷寿夫瞪眼看向了西服男。 西服男低下了头:“不统一啊真是抱歉,玩游戏就是这样的喂,你们快点决定!别让将军发火!” 挑人的这一边很快决定了人选:“第三个!第三个!” 对面的第三个男人,从自己的队伍里跑出来,冲向了对面的队伍,他对面的队伍则手拉手连在了一起,等待男人冲过来。 被迫在刺刀威逼下玩游戏,确实让难民头脑有些发涨,只想着敷衍过去,男人慢跑着冲向了对面,然后被对面的人拢住了,没能冲开对面的队伍。 “被俘虏了!”西服男在一片寂静中鼓掌,努力协调气氛,“这位先生,下次继续努力,现在就请你留在敌方阵营作为俘虏吧,你的同伴如果冲开了敌人,就能把你赎回去了!” “慢着,”谷寿夫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规则是这样的了?” “可是规则一直都是这样啊。”西服男说。 谷寿夫走向了输了游戏的男人:“我说过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比赛是有奖惩机制的,输了就要受罚。” 谷寿夫站在男人面前,突然拔出了自己的佩刀,熟练的挥刀斩下。 一片血迹喷溅到了黄土地上,输了游戏的男人半边脖子挂在胸前,还瞪着眼睛,就那么倒下了。 全场寂静无声。 人们都已经学会在瀛岛人面前保持安静了。 “第两百零六个!啧,没砍断。”谷寿夫用一张雪白的手帕擦干净佩刀上的血迹,走回了椅子前,施施然坐了上去。 在他前面,玩游戏的男人们如同羔羊一样发着抖,一股尿骚味从场地里弥漫开。 “我说过的,游戏是有奖惩机制的,所以都给我卖力一点,”谷寿夫微微倾下上半身,眼睛却向上看,如同从岩峰里探出头的蛇,“对面的人都死光了,留下的人就可以不用再玩了。” “野鸡翎” “跑马城” “马城高” “你的兵马着俺挑” 这次被挑中的是一个胡子拉渣的男人,他怔怔的看着对面,再看看他的同伴仿佛不敢置信。 对面的人和他的同伴都对闪着他的眼睛,不敢看他。 男人恍然明白了,没人敢放过他。 那人在明白过来的时候涕泪横流,他惨嚎着冲向了对面的队伍,对面的人们则紧紧拉着手抵抗男人的冲击。 男人惨嚎着,拼劲吃奶的力气冲了过去,就像是一颗炮弹一样冲破了对方的防御。 冲开对面的手拉手的拦截之后,男人依旧嚎叫着向前冲,然后脚下绊倒,如同滚地葫芦一样翻滚在地上,连滚了几圈之后,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了。 男人颤抖着趴在地上,良久才反应过来:“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我赢了!是我赢了!我赢了!” “精彩精彩!”谷寿夫拍着巴掌站了起来:“祝贺我们的勇士,他是第一个赢得游戏的人,祝贺他,那么按照游戏规则,你要选择一个俘虏了。” 全场寂静无声,就连趴在地上的男人都停止了自己欢喜的哭声。 “快点啊,游戏还没结束呢。”谷寿夫拔出了佩刀,在他旁边,被游戏者冲开防御的男人们发出了恐惧的呜咽声,而他仿佛没听见一般,愉快的看着趴在地上的胜利者,“要快点啊,拖延游戏可不是个好的习惯,要受罚的。”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颤抖的看了看站在远处的谷寿夫,然后看向了点出他来冲城的对手。 “他。”男人指向了第一个指点他的对手。 手起刀落。 谷寿夫干脆的杀掉了游戏中的俘虏:“第两百零七个,游戏继续,记住我说过的,对面死光了,游戏才能结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火烧金陵女大 金陵女大的校场上,女人们在树下瑟瑟发抖,男人们在空地上瑟瑟发抖,空气中散发着屎尿的臭味和一种奇异的腥味。 校场中间,地面黑魆魆的流着一地腥臭的血液,血液里散落着十几具尸首,像孩子们洒落的草棍一样横七竖八的搭在一起。 还有两队佝偻身子的男人,分作两列面对面站在一起,抖得尤其厉害,像是风中的秋叶,还有那些嘶哑的声音,伴着抽搐的压抑哭声,好像是几百年没发过声似得。 “野鸡翎” “跑马城” “马城高” “你的兵马着俺挑” 男人们哭着,结结巴巴的念出了游戏的童谣,每一个字脱口而出,都仿佛更尽快一步踏入地狱。 “第几个?”谷寿夫在后面愉快的问。 “” “第几个?”谷寿夫又问。 “第第一个” “攻城吧,第一位先生!”谷寿夫说。 一阵声嘶力竭的嘶吼之后,冲过来的男人,没能冲开对手手拉手的连接。 “真遗憾。”谷寿夫说,再次扒出了他的军刀。 “no!no!等一下!等一下!”魏特琳高声喊着,冲开拦截她的瀛岛士兵跑了过来,“谷寿夫先生!您不能这么做!您是文明社会的公民,您身为一个文明国家的代表不能做这样的事!” “怎样的事?魏特琳身为一个女人,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要尊重男人吗?”谷寿夫无趣的看了看魏特琳,“你这样在外面乱跑的女人,在我们国家早就被社会唾弃了。” “先生,请不要这样,他们都是一群无辜的普通民众,他们没有参军,没有抵抗,甚至没有对您表现出任何不满,请不要将战争的结果在他们身上清算,你们已经胜利了,不是吗?他们现在是您的人民了。”魏特琳小心翼翼的说。 “说得太对了!”谷寿夫说,“他们现在是我的人民了,所以,死活就看我的心情,这是我们国家自古以来的风俗!请尊重!” “不!”魏特琳张开手臂,挡在了谷寿夫面前。 “别让我对你的国家产生厌恶的情绪,魏特琳。”谷寿夫说。 “please ”魏特琳哀求着说。 在魏特琳哀求谷寿夫的时候,梅里莎在紧张的关注远处的房子。 梅里莎对谷寿夫是有一点印象的,在医院里,他对侮辱护士的士兵和颜悦色,就仿佛他与众生不是一个物种一般,普通人即使是对受到残害的猫狗都有一定的怜悯之心,但谷寿夫对与他同类的人都完全没有认可的概念。 这是一个在精神上无法用人来定义的生物。 梅里莎对谷寿夫有这样的印象,也就对现在的情况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她用最坏的情况来为此时做准备: 谷寿夫如果一言不和就开杀戒,就只能靠魏特琳和自己来拖延时间了,魏特琳用她的国籍来拖延谷寿夫的决定,如果不行,必要时可以抛出自己来做诱饵,但到了那个时候,就要做好伊甸园被暴露的准备,到时候即使自己不死,也要远离春城去其他没有人认识的自己的地方。 为了三万条性命,这是必要的冒险,做好准备自己有很大可能不用去死。 谷寿夫如果愿意给魏特琳一个面子,给他们时间等待就再好不过了,足够他们拖来援军。 在意识到此次流血难以避免的时候,梅里莎就试图想办法联系拉贝,拉贝身为国际安全区管委会的主席,身边可以调动大量资源,对金陵女校的的围攻,毫无意外会成为安全区的头等大事,他们得到消息必然会全体赶来。 所以,梅里莎在离开房子前来校场集合的时候,用蜡烛做引燃物,点燃了那栋房子,并在房子里放置了足够的引火物和用以熏起浓烟的鲜花、绿叶。 “将军!”西服男突然叫起来。 “怎么了?”谷寿夫问。 “那边着火了!”西服男高声喊道,“着火了,将军,我们快离开吧,您是千金之躯,不能垂座于危墙之下啊!” “听不懂。”谷寿夫坦然道。 西服男一愣,跺了跺脚,喊道:“太危险了!我们快跑吧!” 谷寿夫一巴掌扇向了西服男,打得他险些跌倒在地上,然后不耐烦的整了整衣领。 “黄!镇定一点!太丢人了!”谷寿夫怒气冲冲的说。 “对对不起”西服男喘着气说。 “别耍滑头,我知道你暗底下悄悄转移皇军视线,放走一群黄皮猴子的事,同一种办法别对我用两次,你这样博学多才的向导很好用,我不希望太早换人。”谷寿夫说。 “不、不,我对皇军一向忠心耿耿”西服男吓得魂飞魄散,痛哭流涕的滚在地上。 “站起来!黄,别丢我的人!”谷寿夫怒气冲冲的吼道,“哪里着火啊还挺大的” 金陵女大是很大的,毕竟民国时期的大学占地都很大,金陵女大虽然与十大名校不能相比,但也是民国大学的佼佼者了。在这样的学校里,着火点如果远了,一般不太容易发现,但现在,金陵女大的西北角,浓烟滚滚,升腾的黑雾几乎淹没了不远处的教学楼。 这是怎样的着火规模? “谁在放火?”这是谷寿夫的第一反应。 西服男一愣,转身去看谷寿夫身后的队伍,那些持枪的士兵们也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将军,好像我们大家都在这里,不是我们放的火。”西服男说。 谷寿夫一愣,这才把视线转移到了难民这边。 “也不是我们,金陵女大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是您的士兵亲自驱赶过来的,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人,学校里已经没有难民了。”魏特琳说。 “那是谁放火?自然着火绝不会扩散的这么快!”谷寿夫说。 梅里莎趁机挤到了魏特琳身边:“将军,还有可能是您那四个失踪的士兵啊,或许他们没能找到他们追逐的女人,又或许没能抢到足够的钱财,于是生气了也说不定呢。” “我之前已经搜索过整座学校,我们士兵不在这里。”谷寿夫说。 “既然您确定他们不在这里,今天的搜查是不是无稽之谈呢?”魏特琳气愤的说。 梅里莎赶紧推了推魏特琳,说:“将军,您搜索的时候他们确实是不在这里,也许不过是又回来了罢了,毕竟,谁也不能肯定他们是遇险了,也许不过是自己离开了,然后又回来了。” “也许,还有可能是掳走我士兵的人放的火。”谷寿夫眯起了眼睛。 “这不可能的,毕竟您又不住在这里。”梅里莎耸了耸肩说。 谷寿夫哑口无言,对西服男吩咐道:“去火灾现场看看。” “啊?那火好大!”西服男哭丧着脸,“必定是已经烧了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离得远,我们没能及时发现罢了,放火的人想必已经不在那里了,就算过去了,也看不见什么的。” “着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就是说不可能是在这里的人放的火,”梅里莎说,“只能是从外面来的人放的,而对皇军有抵抗意识的人不可能放火烧难民营,那就只能是” “闭嘴。”谷寿夫面无表情的说。 梅里莎从善如流的闭上了嘴。 谷寿夫原地踱了几步,死死盯着着火的方向,然后把西服男叫到一边,问道:“你知道这附近还有什么女人或者有钱人吗?” “将军,”西服男小心翼翼的说,“住在金陵女大和西门子公司附近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全都有点小钱,家里若有女人,不用做粗活,一般也都不会太难看的。” 谷寿夫脸色有些难看:“假如真的是我的士兵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 “想必是不敢吧”西服男小心翼翼的说,“他们整整一晚上没有回营,返回学校看到学校的人都不见了,一时激动之下放火烧学校,突然发现原来您也在这里,吓坏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的士兵不会无故一晚上不回营地,他们必定是有危险。”谷寿夫说。 “可是,将军,金陵女大有没有抵抗军,不是您亲自确认的吗?”西服男苦着脸说,“您没找到啊。” “没找到不等于没有,”谷寿夫断然说道,“蒋氏中府的士兵还有很多留在城内,他们就是隐患。” “但是,尊贵的将军,他们不在金陵女大里面啊,”西服男说,“我们刚刚确认的。” “该死的魏特琳,她一定是隐瞒了什么。”谷寿夫狠狠地说。 “将军火越来越大了”西服男说。 “你说我要不要邀请魏特琳去我的营地看看?毕竟她的学校已经烧没了。”谷寿夫说。 “万万不可,将军,那可是美国人,平时刁难一下也就罢了,若真的抓起来,一定会出事的!”谷寿夫连忙劝导,“想想拉贝那些人,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营救魏特琳的,若是捅了出去,贵国在国际上的形象一定会大受打击的。” “有些道理”谷寿夫不甘不愿的说,“为了我的国家” “这就对了!”西服男高兴的说。 “那就只杀这群黄皮猴子吧。”谷寿夫说。 “”西服男愣住了。 “游戏没有结束,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吧。”谷寿夫眯起了眼睛,“将他们驱赶到江边吧,收拾起来也方便。” “将军”西服男牙齿打颤。 “别担心,”谷寿夫拍了拍西服男的头顶,就像梅里莎拍伊甸园的家畜一样,“你不用参与游戏。” “我”西服男语带哭腔,却说不出话。 谷寿夫做出了愉快的决定,吩咐手下的士兵驱赶难民去河岸,不论男女都要去。 魏特琳坚决站在谷寿夫前方阻拦他的做法,梅里莎也只能一同站在谷寿夫前面。 “让开,女士们,美国人和德国人的亲眷有特权,不用参与游戏。”谷寿夫懒洋洋的说。 “您不能这么做!”魏特琳说。 “城里好玩的东西多得是,”梅里莎急切的说,“我知道城里哪里有钱!” “什么地方?”谷寿夫问。 “油壶小巷里面有一户人家,那里是蓝衣社的据点之一,里面有个银库,都是他们的行动资金。”梅里莎痛快的说,“城破以后,蓝衣社的人都撤退了,但是他们没有足够的运输工具运走里面的钱,只要你放过这些人,我就带你去。” “你说晚了,已经有一位绅士告诉我了,”谷寿夫说,“里面钱并不多,不够赎买这么多的人。” 梅里莎瞠目结舌,她盯上了西服男。 “不是我!我以前是做酒店的,我不清楚这些事!”西服男连忙说。 “你是怎么知道蓝衣社的事情的?”谷寿夫眯着眼睛问。 “我以前的男人是蓝衣社的头目!”梅里莎愤怒的撒起泼来,歇斯底里的撕扯自己的外套,将围巾拉扯的七零八落:“那个不要脸的!吃我的!喝我的!还敢在外面养女人!养了一个花楼里的小婊子也就算了,还敢瞒着我在老家娶了媳妇!当初要不是我带他在花花世界见识,他连多少钱一晚上都搞不清楚!后来搬到上海,还不是我养着他!一天三顿饭的伺候着!养出个大爷!” 谷寿夫目瞪口呆,西服男瞠目结舌,他们身后的士兵津津有味的看着。 “我发现他娶媳妇养女人,带着人抓奸,那个不要脸的我呸!男人都是贱皮子!官越做越大,良心越来越黑!敢威胁我!”梅里莎直接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要不是被那没良心的威胁,我也不至于流落到春城,不至于有现在!我在沪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啊!” “你不是德国人的太太吗?”谷寿夫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拉贝不在意你以前的遭遇?” 梅里莎抹抹眼睛,哽咽的说:“外国人和华国人又不一样,只要女人现在单身就行。” “可是你长得也太丑了,”谷寿夫说,“我当初真的以为你们是患难真情,结果是半路认识的?你让我怎么相信拉贝不在意你的长相?你以前的男人才是正常反应吧。” “我不是长这样的!”梅里莎急忙说,“我是因为生病后没有合适的药品,使用了会过敏的药品才变成这样的!我以前不长这样的!” “这可真是”谷寿夫话未说完,一声刺耳的汽车轰鸣声传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一辆老爷车冲破了难民自建的草房,碾过灌木丛,向校场冲了过来,在谷寿夫身后的士兵端枪之后,老爷车一个甩尾,停在了校场边上,四个外国人和一个华国人结伴向这边冲了过来。 得救了梅里莎看着拉贝、韩湘琳,和那三个不认识的外国人,喜极而泣,终于拖到救星了。 金陵女校的这把火,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只是烧掉了高级教师居住的那个树篱院子,之所以有那么大的烟,是因为梅里莎在引火的柴火和家具上撒了大量起烟雾的鲜花和绿叶。点火的把戏也很简单,只不过是一根放在引火棉上的蜡烛罢了,蜡烛烧完了之后,就会点燃引火棉,引火棉会引燃柴火和家具,自然就起了大火。 一切都是为了尽可能为自己和学校脱罪。 经过拉贝和其他几位外国人的交涉,谷寿夫不得不遗憾的离开了学校,难民门也算是暂时安全了。 安置好难民,拉贝、魏特琳、韩湘琳,和三个外国人一起来来到了魏特琳的宿舍。 “开个小会,”拉贝严肃的说,“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梅里莎小姐,梅里莎,我和韩你已经认识了,另外三人是分别是廷珀利,他是英国记者;李格斯,他是一位来自美国的教授;还有史波林,一位德国商人,今年已经60岁了。” “你们好,我是梅里莎,曾经在军队任职。”梅里莎说。 “按照魏特琳的说法,你现在依然和军队有联系,对吗?”拉贝严肃的说。 梅里莎犹豫了一下,说了一个容易让人误会的实话:“其实我个人已经和军队没有联系了,但是我的哥哥是一个军官。” “这可真是糟糕,”拉贝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的,”梅里莎叹了口气,“你们希望安全区能绝对中立,尽可能地不激怒瀛岛,以此来保存绝大多数人的生命。” “是的,”拉贝回答,“为此,我们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和牺牲” “请恕我直言,”梅里莎打断了他的话,“拉贝先生,你们的努力很让我感动,在异国土地上,你们做出的努力足以让我国的官员羞愧自杀,但是,在这么多的努力和牺牲之后,您依然维持自己最初的看法,认为忍耐可以拯救无辜者的生命吗?” “从最开始,我就不那么认为,”拉贝回答,“华国不过是在重复我国的灾难,瀛岛所做的事情,纳粹已经做过了。” “拉贝!”魏特琳制止了拉贝的话,“即使你不认可也无可奈何,忍耐,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魏特琳说得对,”延珀利说,“忍耐不能使我们得救,但反抗必然让我们和我们所保护的人一起死亡,忍耐至少还能救一些人。” 拉贝沉默的看向了梅里莎。 “你们说的对,”梅里莎叹了口气,“迄今为止,在拯救的人数上,没有人比你们做的更好了。” “但是你还想反抗?”拉贝问。 “别无选择,”梅里莎说,“这一次我很抱歉,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你做的很干净,如果对方不是瀛岛,你完全可以混过去,”拉贝说,“我不会说服你停止,但我要求你下次不能在安全区之内下手。” “你不该鼓励她,拉贝,”年迈的史波林叹了口气,“下一次,她很可能会失手,然后死在瀛岛枪口,清除瀛岛这种事,是国家的任务,与孩子无关。” “但她成年了,她已经是这个国家的合法国民了,有些事情,即使死亡也必须去做。”拉贝说。 “好了,我不在意反抗瀛岛,”李格斯道,“我只关心你承诺给我们几十吨粮食?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必须分批给,运输方面是很大问题,”梅里莎说,“还有我这边的人必须保持隐蔽,为了我们双方的安全,他们不会在你们面前出现,粮食会放在附近,你们想办法拉回来。” “这可真是糟糕的交接,”史波林抱怨道,“难道不能直接送到安全区吗?” “除了送粮食,他们不会进入安全区的范围了,”梅里莎说了一个让他们安心的谎言,“我会离开金陵女大一两天,第一批粮食会尽快送来。” “你们有什么要求吗?”李格斯主动问,“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有,”梅里莎犹豫了一下,说,“你们能弄到通行证吗?” “你们没有通行证?那你们怎么运送粮食?”拉贝问。 “粮食本来就在春城之中,只不过除了我们,没人知道在哪里,”梅里莎说,“春城好歹是一个国家的首府,怎么可能没有战备粮食储存着。” “原来是这样”拉贝想了想,道:“通行证很难弄到,瀛岛倒是允诺过给我们发放通行证,但是必须精确到个人。” “也就是说,如果通行证和持证的人对不上,或者被发现得到通行证的人还在春城之中,后果就会很不好。”梅里莎叹了口气,“但他们不会对每一个人都这样,这种条款肯定只是针对外国人的。” “是的,通行证只给我们这些国外人开,是不会开给华国人的。”李格斯说。 “但是肯定有例外,不是吗?假如有人给他们很多钱呢?”梅里莎问。 “有些华国高官,就是在外面影响很大的那种,瀛岛不得不把他们送走,有些商人,疏通了瀛岛方面的门路,也能得到这样的优待。”李格斯说。 “他们的通行证不可能辨认是开给谁的,不是吗?”梅里莎说,“持有他们的通行证,即使不是本人,也没有人会关心,不是吗?” “是的。”李格斯说。 “这样的通行证能开吗?”梅里莎问。 拉贝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李格斯说:“不知道,瀛岛对通行证抓的很紧,他们必须亲眼看到持证的人,以保证不会有敌人混入其中。” “假如是开给拉贝先生的妻子的亲人呢?”梅里莎问。 拉贝想了想:“应该可以吧。” “拉贝的妻子?”史波林抬起头,“拉贝太太的亲人不是在德国吗?” “梅里莎一直在冒充先生的妻子,”韩湘琳说,“为了便于安全行走。” 史波林恍然大悟:“应该可以开出通行证的,但怎么证明他是你的亲人?” “会有办法的。”梅里莎说。 “那就行动吧,”拉贝戴上了帽子,“我带韩去找瀛岛方面,尽快开出通行证,梅里莎,希望你信守承诺,拿出粮食来挽救你的同胞。” “我会的,祝你好运,先生。”梅里莎说。 “也祝你好运。”拉贝道,他戴上了帽子,带着韩湘琳离开了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再搞一个事儿 梅里莎离开魏特琳的宿舍之后,赶紧回了顾念的宿舍,她快步走在校园内的小路上,道路两旁,黑魆魆的都是挤挤挨挨的难民,梅里莎顾不得去看难民的情形,她快步走向了宿舍楼,匆匆来到了宿舍门前,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一片压抑的哭声。 梅里莎叹了口气,敲了敲门:“顾念,快来给我开门吧,我回来了。” 门很快开了,顾念两眼睛肿的跟核桃似得,将梅里莎拉了进去,然后像受到惊吓似得快速掩上了房门。 梅里莎抬头一看,一宿舍的女人都在哭,哦,除了小破。 顾念的妈妈整张脸都是死灰色的,整个人蜷缩在地铺上,顾念开门回来后,她一把搂住了自己姑娘,嘴里哆哆嗦嗦的念着阿弥陀佛,脸上糊成了一片。康子缩在自己的地铺上,咬着拳头默默流眼泪。刘月珠抱着自己的孩子像失了魂似得,一边流眼泪一边哆嗦。王玉娘陪着她的小姑子岳南绣,两人在一块呜呜的哭着。还有王玉娘和刘月珠的婴儿大概是感受到了房间里的气氛,也在有气无力的哭着。 小破也许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哭,自己在一边玩着,看着梅里莎进来,欢快的扑上去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吻。 “都怎么了?”梅里莎努力扬起笑容,道,“我们真幸运,不是吗?这么凶险的情况都安然度过了,明天一定会更好。” “哪还有什么以后啊,”岳南绣哽咽着说,“那些瀛岛鬼子,那么凶残,杀人比杀鸡都狠,洋菩萨也保不了这么多人。” “阿弥陀佛,洋菩萨怕是不管用唷,”顾念的妈妈哆嗦着说,“你看今天那样子,瀛岛是不怕杀个洋菩萨啊。” “可是最后他不没杀吗?瀛岛就是嘴硬,会说几句狠话,真个对洋菩萨下手,他们是不敢的。”梅里莎说。 “不敢杀洋菩萨,杀我们还是敢的,”王玉娘抹着眼泪,说,“洋菩萨看来是拦不住他们。” “洋菩萨人多,人多了,他们就不敢了。”梅里莎宽慰道,“早些时候不过是因为只有华群一个女人,瀛岛人向来看不起女人,自然是不放在眼里,后来男人们一来,他们不就乖乖走了,不怕的。” “也不知明天是个什么样子。”顾念妈妈说。 宿舍的女人们坐在一起,自顾不暇,除了哭泣却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洋菩萨有事情让我去,我今天就要出学校,这两天就不回来了,”梅里莎说,“你们放心,外面有什么消息,我都留意着,什么风吹草动我都传回来给华群女士知道。” “你要出去?”这个消息驱散了女人们的自怨自艾,她们紧张的站了起来,“洋菩萨为什么要叫你出去?外面那么危险,你怎么能出去?” “这事儿还真我去不可,”梅里莎笑了笑,“魏特琳和拉贝联名给我签署了在外行走的证明,我带着拉贝的袖章和徽章,最多被盘问一番,不会有事儿的。” “”女人们惶恐的看着梅里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破,我们走吧。”梅里莎拉着小破就要出门。 “你带着小破一起去?太危险了,留下他吧,我们可以照顾他,你也少一个累赘。”顾念的妈妈说。 梅里莎顿了一下,笑着说:“小破不是累赘,我正好可以带他出去看看医生,小破的身高长得太慢了。” 顶着众人不赞同的目光,梅里莎离开了宿舍,走出宿舍楼后,梅里莎带着小破走到没人观察到的角落里,两人一起进入了伊甸园。 瀛岛人真的太可怕了,梅里莎再也不放心将小破独自留在外面了,就让他待在伊甸园里,就算不知道外面的生活,就算无法尽快融入人群,只要小破安然无恙就好了,至于教育之类的,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来得及。 伊甸园是小破最喜欢的地方,也是让小破第一次产生家的意识的地方,里面的兔子、鸡鸭、鸟雀、昆虫、牲口,都是他的家人,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在里面过得很开心,如果有姐姐在,那就更好了! 梅里莎看着小破玩的很开心,自己放心的去了花园,祸祸了一大片马蹄莲,把花心都摘回来,研磨在一个小碗里,用水调均匀了,放在一边备用。 自己关上门窗,用一张手绢蘸着花粉汁子涂变了全身,这让她整个人看去来就像批了一张蟾蜍的皮一般。 “这样就妥了!”梅里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松了口气,就算瀛岛人祸祸女人不分老少,想必也不会对这样一个女人下手吧。 梅里莎梳好头发,将自己最华贵的冬季衣服搜罗出来,厚厚的加棉西装裙子,厚厚的鹿皮靴子,还有蒋夫人宋美龄赠送的披肩,装满子弹的手枪自然放置在腰间最妥帖的地方,全副武装的打扮了起来。 整理好自己之后,梅里莎关照了小破,深吸了口气,离开了伊甸园。 梅里莎答应给安全区粮食,但这粮食怎么送却是一个大难题。 最安全的方法无非是找一个瀛岛不去的地方,放好粮食,等着拉贝派人来拉。但地方怎么选,却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现在的春城不缺空房子,但是很难找到藏东西的安全地点。 金陵女校附近难民众多,怕是不合适,拉贝所在的地方也是如此,现在的大家公认一定要居住的离洋人近一点,离外国的国旗近一点,这样比较安全。 距离洋人较远的地方倒是会有空着的房子,但离开安全区较远的地方,却难保安全。 除非是找一个瀛岛已经翻了四五遍,已经完全失去兴趣的地方。小老百姓的民居,瀛岛军官是不耐烦去翻找的,回报小就算了,还会被同僚笑话。底层的士兵不嫌弃这样的地方,但假如已经被同伴翻找过了,那就完全没必要在去翻找了,如果在这样的民居中藏点粮食,想必是不会有人注意到的,梅里莎希望尽可能的寻找到一个这样的地方。 梅里莎在春城生活了很久了,不上课的时候就满春城乱跑,她去过很多地方,其中有一个地方,她与拉贝也一同去过,在那里他们救了一个被残害的孕妇,那个地方,居住的都是底层的小市民,已经被瀛岛的士兵祸害过好几次了,想必是不会再有人去关注那个没有多少油水的地方了。 梅里莎于是骑上了她的自行车,向那片民居赶去。 金陵女大外面,大街上已经看不到人烟了,梅里莎骑着自行车一路前行,一点也不敢耽误。 渐行渐远,很快就走到了安全区的边界。 两个瀛岛士兵押着推板车的中国男人迎面走了过来。 “站住!”瀛岛士兵用生硬的汉语喊道,“你的,什么人?哪里去?” 梅里莎停下车,规规矩矩的站好,将手臂上的黑色万字臂章和胸口的徽章展示给他们看:“我是德国人,约翰拉贝,我丈夫,我是好人。” 现在春城的瀛岛士兵,都已经对安全区的几个外国人很熟悉了,对于这几个脑子大概有些毛病的外国人很不尊重,但迫于他们的祖国,都还不敢造次,再加上梅里莎现在的脸很有些恐怖,他们对梅里莎的美色也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他们看看梅里莎身上的衣裙,不像是一般人穿得起的,对于她外国人老婆的身份也就有些相信了,他们于是没有动手:“那边不能去!” “我要去找一些药,我先生的朋友生病了,要吃药。”梅里莎规规矩矩的鞠躬,并拿出了一小袋大洋:“请太君放行,我是友好的。” 士兵咧开了嘴,笑嘻嘻的拿过了钱袋,放在手里颠了颠,对同伴点点头:“外国人はやはり金持ちだ,そんなに多く人を収容できるではないか!(外国人果然很有钱,难怪能收留那么多人!)” 他的同伴也笑了,打量了梅里莎的脸一小会儿,丝毫不掩饰嫌弃的表情,撇撇嘴道:“快走。” 梅里莎松了口气,规规矩矩的对两个瀛岛人鞠躬,推着自行车从他们身边走过。 路过那两个中国男人身边时,梅里莎没忍住,悄悄的看了他们一眼,他是两个算是比较强壮的男人了,拉着一辆血迹斑斑的板车,低着头站在瀛岛士兵身后。 运尸队的人啊 梅里莎顾不得可怜别人,离开那两个士兵后,赶紧骑上车,匆匆离开了。 又偶遇了几队拉尸首的运尸队之后,梅里莎来到了那片民居,她谨慎的检查了每一间民居的,确认短期内再没有人来过这里。 这片民居已经只剩下空荡荡的房屋了,瀛岛士兵们为了取暖,已经把能搬走的家具都搬走当柴烧了,房屋也破烂不堪,真的是没有人会来这里了。 梅里莎满意极了。 她将自己存储在伊甸园内的粮食和干果都拿了出来,还有匆匆晒好的不多的干菜,挑了几户不起眼的民居,藏了进去。 从下午一直搬到了深夜,进入伊甸园修整一会儿再出来继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伊甸园内的粮食差不多都拿出来了,梅丽莎擦了把脸上的汗,看着一户一户的粮食,满意的笑了。这么多粮食,想必可以让安全区支撑一段时间,但这远远不够梅里莎承诺给拉贝和魏特琳的粮食,但这没什么关系,梅里莎已经把伊甸园的空地全部种上了高产的粮食,按照伊甸园一天顶一年的速度,她很快就能再给安全区一条街的粮食了。 藏好粮食,梅里莎觉得应该去做另一件事情了。 之前在金陵女大,她夜袭了四个瀛岛士兵,将他们的尸首藏进了伊甸园,以为借此可以躲避瀛岛人的追责,谁知责任是躲过了,但没躲过杀戮。 瀛岛人杀人不需要理由。 因为她的行为,十几个男人被谷寿夫杀了泄愤,这是梅里莎不能容忍的。 梅里莎不后悔杀了那几个瀛岛人,有些事情,不能因为害怕牺牲就放弃去做,当晚如果她没有行动,与今日的遭遇并无什么不同,区别不过是死的是这些人还是那些人罢了:没有袭击,借住在高级教师居住区的难民就会死光,袭击了瀛岛,死的变成了另一群人,如此而已。 梅里莎不希望在看到谷寿夫以此为借口进入金陵女大了,所以她必须给谷寿夫一个交代,让瀛岛在别的地方发现失踪的士兵。 但士兵的尸体确实已经不全了。梅里莎看过了,伊甸园销毁动物尸体的速度虽然不如植物快,但也是比在外面要快得多的,那四个瀛岛士兵都已经腐败的不像什么了,那样的尸体即使拿了出去,恐怕谷寿夫也不认为那是自己昨天晚上才失踪的士兵。 那片地区被冲天的恶臭笼罩着,甚至还波及了四周的土地。伊甸园土地不隔离气味真是一个遗憾的功能。梅里莎在离开伊甸园以前把玫瑰房子里的玫瑰、蔷薇之类的花卉折了几支匆匆插在了毁尸灭迹的土地上,希望种活后借着花朵的香味能遮掩尸臭。 尸体不能用了,但好在梅里莎将第一个人身上的装备都卸下来放在屋子里了,完全可以用那些东西做做文章。 梅里莎骑了好久的自行车,距离藏粮食的地方很远很远,搞出事情之后,即使瀛岛人大搜查,也不怕波及到了粮食。 梅里莎换了衣服,这次换了一身灰扑扑的大棉袄,脸用泉水洗干净,将瘢痕都去掉,露出了自己的真容,梳好头发插上了那根匕首发簪,用头巾包好,然后挎上一个大篮子,篮子里装上烤好的鸡鸭,调料充足,弄得香喷喷的,老远都能闻到香味,然后挎着香喷喷的大篮子走在一片民居的小巷子里的。 现在春城的大街小巷里都能遇到运尸队的人,除了民间组织的运尸队,更多的就是瀛岛人抓壮丁拉起的队伍。 这些运尸队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寻找死人搬上车,拉倒江边倒掉,在街上经常能够遇到,通常是两三个士兵带着两三个壮丁,拉着一辆板车在城市里行走。梅里莎的目标就是这些人,好处是在一条狭小的街道上,通常不会出现第二支队伍。 目标很快就上钩了:两个瀛岛士兵押着三个中国男人在小巷子里,刚刚将一栋民宅内的尸首搬上板车。 “えっどんな味ですか?(咦?什么味道?)”一个瀛岛士兵好奇的抬起头。 “死人はまだどんな味になるだろうか。(死人还能是什么味道。)”他的同伴说。 “いや,死人味ゃない,ああ,よい香りだ!(不,不是死人的味道,噢,好香!)”这个士兵激动的说,东张西望的寻找着。 “なにあら,あ女を见る!本当に良い香りです!肉味!(什么哎呀,看那个女人!真的好香!是肉的味道!)”他的同伴激动的喊道。 一个穿着灰色大棉袄的女人刚刚从一个巷子的拐角冒出头,忽然看到前方的运尸队,女人浑身抖了一下,回头跑掉了。 “早く追いかけて!あ女は肉味がある!いいですね!(快追!那个女人有肉吃!长得还不错!)”士兵激动的对他的同伴说。 “早く!(快!)”他的同伴同样激动的喊道,两人端着枪就追了过去。 运送尸体的男人面面相觑,在原地休息了起来。 两个士兵追到巷子口,就看到女人飞快的打开了一户民居的大门,飞快的躲了进去。 “她住在那里!”士兵激动的说,飞快的跑了过去,就像往常进入民居一样,他一脚踹开了大门,用生硬的汉语高声喊道:“皇军来了!出来迎接!” 屋内什么声音都没有。 “彼女は身を隠した!(她躲起来了!)”士兵的同伴说,飞快的进入民居,端着枪一脚踹开了中间房屋的大门,门内却哐啷一声从门上方掉下来一个大茶壶,摔碎在地上。 “危険なんだ,これら支那人は本当におかしいな,そうすれば私たちを遮ることができるかと思う!(好危险啊,这些支那人真是好笑啊,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们。)”这个士兵撇撇嘴笑道。 “こういうやり方では、やはり普通市民で、早く探しに来ている人はどこだ!(用这种办法,果然是普通的市民,快找找人都在哪里!)”踹开大门的士兵兴高采烈的说。 “こような場所には抵抗軍にはならないだろう(这种地方不可能有抵抗军的,)”踹开中门的士兵说,“隣部屋に住んでいるかもしれない。(可能是居住在旁边的屋子里。)” “そ窓には香りがある!(那个窗户里有香味!)”走在前方的士兵激动的说,飞快的跑到东厢房,踹开了门。 一大桶热油兜头浇了下来。 凄厉的喊声在院子里响起,他的同伴惊呆了。 梅里莎在西厢房探出头,用一把瀛岛步枪结果了这位同伴,又拿过死人的枪打死了被烫伤的那位倒霉蛋。 梅里莎匆匆把死人的枪还给原主人,将倒霉蛋拖进了伊甸园的户外大锅旁,放在铺好的席子上。 先把之前拔下来的士兵衣服换在了这个死人身上,再舀出一瓢热油浇在被烫伤的倒霉蛋脸上,确保他亲妈都认不出他是谁,然后把死在伊甸园的倒霉蛋的枪支之类的东西交给死人,最后把死人搬出伊甸园放在屋子里那一地的油里,最后再浇上一桶热油确保衣服黏在死人身上,这样做之后,验尸官检查尸体的时候会把死人的皮肤撕下来,死人身上若有胎记、黑痣之类的东西,也就无法验证了。 做完这一切,梅里莎匆匆离开了巷子,特意用画过浓妆的真容经过了运尸队的三个中国男人身边,完全不怕遇到别的瀛岛人:这条巷子已经有运尸队了,今天是不会有别的瀛岛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再遇沈沐芳 梅里莎希望尽快让拉贝把粮食拉走,迟则生变,万一瀛岛人因为死亡的人全面戒严,那些粮食就真的喂了狗了,还会让以后送粮变得更为艰难。 梅里莎于是恢复了自己癞皮一样的脸,直接去了她曾去过的拉贝的小院,那个被拉贝称为“西门子难民营”的地方。 梅里莎来到小院门口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已经不再年轻的陌生神父,梅里莎有些看不出他的年纪,他肯定比拉贝要年长,但似乎比上次见过的史波林稍微年轻一点。 “你好,”梅里莎局促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神父,“我来找拉贝先生,我是梅里莎,拉贝先生应该说过的。” “奥,我知道你,一个慷慨的姑娘,上帝感谢你的慷慨,”神父打开大门请梅里莎进来,“我是美国圣公会的牧师,你可以叫我梅奇神父,拉贝不在,他和韩去搞通行证去了,你先进来吧。” “哦,我来是告诉你们,粮食已经准备好了,为了防止意外情况,请尽快拉走。”梅里莎说。 “这么快?”神父惊讶的说,“我想想我们有一辆卡车,这是归李格斯使用的,他会去安全区外面寻找能吃的东西,等他回来,我们就能去拉粮食了,我得找个人给他送信儿。” “那个美国教授?”梅里莎惊讶的看着神父,“他去安全区外面?” “是的,毕竟我们有几十万人要吃饭,而粮仓已经见底儿了,”梅奇神父说,“上帝保佑他好运,我们现在吃的豆饼就是他从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养殖场里拉回来的。” 梅里莎随着神父进入小院,这个小院与之前相比又多了很多人,院子里都已经住满了。 “又有人来投靠了吗?”梅里莎问。 “是的,你的粮食很及时,”梅奇说,“现在,办公室安置了30人,储藏煤的地下室安置了3个人,有8个妇女和孩子睡在佣人的厕所里,剩下的100多人分别在防空洞里,在露天,在院子里,还有在石子路上,上帝保佑他们。” “这次的粮食不是很多,”梅里莎不安的说,“我会尽快送第二次的,你们还缺别的吗?比如新鲜的中药什么的?” “太感谢了,”梅奇说,“药品是我们急缺的,但是我们只有西医,中药有些中国医生倒是会用,但是新鲜的中药据我所知是不能直接使用的。” “炮制好的药材是没有的,只有新鲜的,刚从地里割出来的那种。”梅里莎继续说谎,“我的同伴在坚壁清野的时候碰到了药草地。” “这等我问过医生之后再说吧,”梅奇说,“你们还有煤炭吗?现在急缺煤炭。” “干柴行吗?”梅里莎问。 “好过没有。”梅奇说。 两人进入了拉贝的房间,梅奇倒了一杯烧好的开水给梅里莎,梅奇叹了口气说:“现在什么都缺,缺水、缺电、缺煤炭、缺医少药、缺粮食、缺御寒的衣服,只要是说的上来的,我们都缺。” 梅里莎思索了一下,发现除了粮食和干柴,自己真的是什么都拿不出来,乖乖的闭上嘴,喝了一口水。 一老一少两个人在房间里愁眉苦脸,小院子的门却打开了。 “什么人?”梅里莎警惕的问。 梅奇从窗口瞭望了一下,说:“别怕,是我们的财务主管,安全区的财政部长克里斯蒂安克勒格尔。”梅奇从房间里走出去,对着那个外国中年人迎上去:“上帝保佑你,克里杉,你怎么来啦?” “我有事找拉贝,”克勒格尔东张西望地说。 “他和韩出去办事了,”梅奇神父说,“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太好。” “咳,我刚遇见了一队瀛岛士兵,上帝保佑我,我幸运的没有出事,但是我看到那群牲口往外交部去了。”克勒格尔说。 “外交部?我记得哪里还有一千多个伤员,转移了吗?”梅奇问。 “没有,”克勒格尔愁眉苦脸的说,“一千多个呢,都是在轰炸中受伤的,不能随意移动,我们只有一辆救护车了,实在来不及转移这么多人。” “我的上帝,那群牲口会杀了他们的!”梅奇惊叫道,抬腿就向外面走去。 “等等,神父,”克勒格尔惊慌的喊道,“你这样去不行的,瀛岛对德国人比对美国人容忍更大一点,我去找拉贝。” “来不及了,等你找到拉贝,那群可怜人已经去天国了。”梅奇说。 “那你带上这个。”克勒格尔几步冲上了台阶,将一面挂在墙上的红十字会旗扯下来塞给了神父,“带上这个,我和你一起去!” “你留在这里看守这个院子,如果这里没有外国人,瀛岛会洗劫了这里的!”神父严肃的说,“我是神职人员,我去更安全,所以我去!” 克勒格尔懊丧的挥挥手:“上帝保佑你,我的好神父。” 梅里莎从屋子里出来,看向了神父:“神父,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你留下来,”神父道,“女人对瀛岛的吸引力超出了文明的认知。” “不,神父,我不觉得瀛岛会对我的脸感兴趣。”梅里莎说。 “你留下来等拉贝回来,现在粮食的安全更加重要,”梅奇果断的说,“瀛岛如果要杀人,多个你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你留下来安全区就能有更多的粮食,记得代我感谢你慷慨的同伴,愿上帝保佑他们。” 梅奇说完,不待梅里莎再说什么,将红十字会旗展开在手臂上,大步踏出了小院。 梅里莎和克勒格尔沮丧的看着神父离开,克勒格尔匆匆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上帝保佑你,我的好神父。” “先生,外交部那边情况怎样?”梅里莎问。 “我不知道,”克勒格尔说,“我从那附近经过的时候,瀛岛就快要走到外交部的那条街上了,外交部搬空之后,我们在里面安置了一千多个在空袭中受伤的难民,还没来得及转移,现在那边没有可靠的人留守,我担心瀛岛会进去。” “也就是说不一定会进去,是吗?”梅里莎怀满希望的问。 克勒格尔迟疑了一下,说:“不,他们大概一定会进去的,瀛岛对华国士兵的排查很严格,只要有人的地方,通常都会进去,而那些人不管是不是军人,通常都会被杀光,红十字会为了清运这些可怜人,雇佣了很多人没日没夜的运输,来不及一个个掩埋,只能在郊外挖一个大坑将他们全部埋下去,太惨了太惨了,这些伤员如果被发现了,也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坑罢了。” “瀛岛也在运输尸体,他们把人埋在哪里?”梅里莎问。 “哼,”克勒格尔气愤的喷出一口气,“瀛岛才不会做这种费力的事情,他们会直接把尸体倾倒进江水之中,让他们被水冲走。” “也不知道神父过去会受到什么刁难。”梅里莎忧心忡忡的说。 “担心也没用,只求美国能给力点吧,”克勒格尔耸耸肩,“日本需要买美国的武器,应该会给美国一点面子。” “但愿如此。”梅里莎说。 “我们先进房间去吧,这个鬼天气真够冷的,”克勒格尔说,“你叫什么名字?” “梅里莎。” “啊?你就是那个答应给我们粮食的人?怪不得神父不让你去冒险!嘿,你们还有多少粮食?能多给一点吗?我保证每一颗粮食都是用在难民身上的,我可以给你看我们的账本!” 梅里莎和克勒格尔在小院里等待了很久,拉贝、韩湘琳、梅奇神父,都没有回来,梅里莎不禁有些焦躁起来。 “已经到吃饭的时间了,为什么还没回来?”梅里莎问。 “我也在担心,”克勒格尔说,“再迟一点,难民要挨饿了。” “我去做饭吧。”梅里莎说。 “你会做吗?”克勒格尔问。 “我看韩湘琳做过,我会做。”梅里莎说。 梅里莎走出屋子,走进了简陋的厨房之中,拎起水桶就去提水。 “我来吧!”克勒格尔赶紧走过来想接过水桶。 梅里莎微笑着避开了:“算了吧,先生,我想你的力气没有我大,毕竟我能扛起一麻袋满满的大米,而你们好像都不行。” 克勒格尔尴尬的笑了笑。 梅里莎提来了水,每放进锅里一桶水都悄悄掺进去一部分伊甸园的水,大锅很快就满了。 “我来烧火吧!”克勒格尔说。 梅里莎摇摇头:“您帮我喊一个女性的难民吧,然后请待在房间里等着开饭。” “我真是没什么用处。”克勒格尔沮丧的嘟嚷着,离开了简易厨房,顺便帮梅里莎叫来一个女性难民来烧火。 梅里莎打开韩湘琳用来放干菜的木桶,发现里面已经没多少了,梅里莎不动声色,走出小院,骑着自行车在外面兜了一圈,带着满满一麻袋食物回来了。 把食物抬进厨房,再把韩湘琳切好的干菜舀了一瓢进去,没动灶台下的米,而是把伊甸园里的糙米放了半脸盆进去,烧到快熟的时候,又悄悄放进了半脸盆伊甸园的蔬菜和肉干进去,剁的碎碎的蔬菜和肉干下锅后就和米粥混在了一起。 等食物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的时候,难民们都已经吞着口水围着简易厨房看了,稠的超出想象的米粥让他们着迷。 梅里莎微笑着问:“平日里谁帮韩先生发食物?” 有几个人大声回应了梅里莎,殷切的笑着看着锅里的食物。 “按照平时的规矩,你们来送食物,我再煮下一锅。”梅里莎说。 分发食物的难民规规矩矩的按照平日里的程序,将一锅食物装进桶里推出去分给众人,梅里莎则继续煮下一锅食物。 连续不停的煮了几锅食物之后,梅里莎总算可以停下来休息了,难民们高兴的承担了刷锅的任务。 梅里莎走出简易厨房的时候,拉贝和韩湘琳终于疲惫不堪的回来了。 “拉贝先生,韩先生,”梅里莎惊喜的喊道,“你们终于回来了!” “里莎?”拉贝惊讶的看着梅里莎,“你来了?这么说粮食已经准备好了?” “嗯!第一批粮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去拉了!”梅里莎说。 “太好了,”拉贝的眉头舒展开来,“这是近些天我听过的最好的消息,李格斯也快要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就去拉粮食。” “还有一件事,先生,”梅里莎不安的说,“梅奇神父去外交部救那些伤员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救伤员?”韩湘琳惊讶的说,“瀛岛去了外交部?” “克勒格尔先生看见的,他来找你,你不在,梅奇神父就决定自己去救人了。”梅里莎说。 “这可真是”拉贝皱起了眉头,“等李格斯回来,我们一起去找他。” “这样也好,你们陷进去吃点东西吧。”梅里莎说。 “你们吃过了?”韩湘琳问。 “难民也都吃过了,用的是我带来的食物。”梅里莎说。 “是吗,那可真要尝尝了。” 三人进去了拉贝的房间,克勒格尔已经吃过饭了,正心满意足的躺在沙发上小憩,桌子上还放着半盆热腾腾的粥。 “好香,里面有肉!”韩湘琳惊奇的说。 “只有一点的肉干。”梅里莎说,动手给韩湘琳和拉贝都盛了一碗。 “谢谢,”拉贝接过食物,喝了一大口,赞不绝口,“有个好消息告诉你,韩帮你融到了通行证。” “真的?”梅里莎惊喜的说。 “而且我还留了个私心,”韩湘琳笑着说,“我给瀛岛方面说的是希望给拉贝先生妻子的兄长一家人办理通行证,好说歹说,弄到了给一个家庭使用的通行证!” “家庭!”梅里莎惊喜的蹦了起来,“我这边有一个人,最多可以过几个人?其他人你们有没有人选?” 拉贝和韩湘琳对视了一眼,说:“如果你还有别的资源,可以给你。” “什么资源?”梅里莎问。 “药品,我们现在急需大量的药品。”拉贝说。 “西药我是真的弄不到,”梅里莎说,“中药呢?新鲜的、未经炮制的中药有很多,煤炭没有,但是干柴有很多,还有一些蜂巢。” “这些”拉贝失望的摇摇头,“我们没有中医,新鲜的中药我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使用。” “通行证你是打算给谁?你自己用吗?”韩湘琳问,“你如果走了,粮食还能给我们兑现吗?” “一张是给一个蒋氏中府军军官的,”梅里莎坦然道,“他曾经帮助过我的老师,所以我希望帮助他。” “你不打算走?”韩湘琳惊讶的说。 “我如果走”梅里莎突然想到:只要有一张通行证,把人放进伊甸园自己就能带他们出去了! 梅里莎情不自禁的激动了起来,她立刻说:“通行证我要用!药品我没有,但可以用粮食来换!” “多少?”拉贝问。 “翻倍!”梅里莎说。 “好!”拉贝立刻说。 睡在沙发上的克勒格尔被他们的声音惊醒了,他睡眼惺忪的从沙发上爬起来:“我的老天爷,你们回来了。” “你好,克里杉,看到你真高兴!”拉贝微笑着说。 “发生什么事了?”克勒格尔困惑的看着他们的笑容。 “很多好事”拉贝停住了,门外传来的嘈杂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声音!” “我的老天,牲口进来了!”克勒格尔冲到了窗口惊叫。 六个瀛岛士兵哈哈大笑着冲进了拉贝的院子,追逐着几个年轻的姑娘一路冲进了难民群中,驱赶着女人直入堂屋之中,仿佛虎狼进入了羊群。 “不好!”拉贝惊叫着冲出了屋子,韩湘琳、克勒格尔紧追在后面。 “停下!停下!看看房子上悬挂的国旗!这里是德国人的地盘!给我滚出去!”拉贝气势如虹的冲进了堂屋。 梅里莎也紧追着他们赶了过去,一路安抚着难民,尽快的赶去了堂屋。 梅里莎刚刚走进堂屋,就看到那几个被追赶的姑娘尖叫着逃上了二楼,拉贝则穿过瀛岛士兵挡在楼梯口,与韩湘琳、克勒格尔一起拦住了六个瀛岛士兵。接下来就是韩湘琳愤怒的与他们交流,要求他们立刻退出院子。 两个外国人的脸起了作用,瀛岛士兵恋恋不舍的看了楼梯口好几眼,说说笑笑的退了出去。路过门口的时候,他们贪婪的看了梅里莎一眼,然后被她的脸惊得一个哆嗦,像看什么稀奇动物一样围着她指指点点,被拉贝喝止后窃笑着的离开了。 “lisa,你不该出来。”拉贝不赞同的说。 “我有点担心那几个姑娘。”梅里莎说,她向楼上看了一眼,楼梯口,一个人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梅里莎骇的向后退了一步,撞上了拉贝。 “怎么了?”拉贝看到梅里莎脸色不对,赶紧伸手扶住她,“你不舒服吗?” 梅里莎直直的瞪着眼睛看着楼梯口,忘了眨眼。 “原来你离开沪城后是到南京来了。”楼梯上的人影慢慢走下了楼梯。 “沈沐芳。”梅里莎低声说。 沈沐芳走下楼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好久不见。” 拉贝左看看右看看,挡在了梅里莎身前,问:“你们认识?” “曾经共事过,”沈沐芳说,“放心吧,拉贝,我们不是敌人,倒是你,怎么会认识她?” “我”拉贝还没说话,梅里莎急促的打断了他的话。 “他是我的丈夫!”梅里莎急促的说,她不想让和沈醉有关的人觉得她还在思念沈醉,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沈沐芳惊呆了,他看了看梅里莎,再看看拉贝,就那么来回看。 拉贝犹豫了一下,帮着梅里莎圆谎说:“是的,我们在春城认识的,我们哦后来在一起了。” 沈沐芳的眼神慢慢转移到了拉贝脸上,然后收了回去:“哦。” “你怎么在这里?”梅里莎瞪着沈沐芳问。 “来营救一个飞行员,顺便带着同事来救他的家人。”沈沐芳说,“飞行员和我同事就在二楼,只有我同事的家人现在还没找到,她们以前在金陵女大附近开了一个皮鞋店,拉贝说她们可能就在金陵女大,你有什么线索吗?” “金陵女大难民很多,可能没见过。”梅里莎说。 “请帮我联系一下,拜托了,”沈沐芳叹了口气说,“我们好歹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梅里莎顿了顿,问:“叫什么名字。” “他老婆叫王玉娘,带着一个孩子,还有个妹妹叫岳南绣。”沈沐芳说。 梅里莎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也太巧了! “你见过?”沈沐芳没有放过她的表情。 梅里莎迟疑了一下,说:“认识,她们现在很好。” “那就好,”沈沐芳说,“请帮我同事照顾她。” “你们怎带走她们?”梅里莎问。 “请韩先生帮忙,”沈沐芳说,“他答应给我们弄一张通行证。” 韩湘琳脸色很难看。 “我刚才听到你们说,弄到了一张?”沈沐芳问。 “你偷听我们说话!”韩湘琳愤怒的说。 “只是不小心听到了,”沈沐芳说,“这么说弄到了?” “那张不行,那是给我的!”梅里莎说。 “是一张家庭证吧?”沈沐芳说,“你伪装成那个飞行员的妻子。” “那张是我给邱清泉的,没办法让出来!”梅里莎毫不客气的说,她就是不想让沈沐芳满意。 “邱清泉?那就好办了,我去见他,让他让出来。”沈沐芳说。 “你要杀了他?”梅里莎震惊的问。 沈沐芳愣住了:“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我只是想和邱清泉商量一下,我们在黄埔军校时就认识。” 梅里莎松了口气,她不确定邱清泉是不是能打得过沈沐芳。 “先生们,”克勒格尔突然说,“李格斯回来了,我们可以出门去了。” “沈先生,我们有事要出去,”拉贝说,“请你立刻回到楼上,你答应过不会乱跑,我才会收留你们这些士兵。” “你只是收了老龙给你的三万大洋。”沈沐芳说。 “龙先生答应我可以用这些钱换成给难民的药品,”拉贝说,“快上去吧,别再下来了。” “我们快走。”梅里莎挽着拉贝的手臂走出门,在所有人离开堂屋后,她瞥了屋子里一眼,看到沈沐芳仍然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泄密 梅里莎带路,拉贝和李格斯一起运回了梅里莎隐藏的粮食,安全区暂时有了喘息的机会,那些粮食装了满满一辆军用的大卡车,李格斯高兴坏了,等他们带着粮食回到小院,发现梅奇神父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众人拥抱了勇敢的神父,坐在拉贝的房间里说说笑笑,分着吃了一些梅里莎赠送的干果,一直到了晚上,梅里莎要回去了,李格斯自告奋勇,一直将梅里莎送到了金陵女大校门口。 “谢谢你,李格斯先生。”梅里莎笑着说。 “不客气,帮助女性是绅士的责任!”李格斯畅快的笑着说,“快进去吧。” “是的,先生,你也快回去吧,祝你好运。”梅里莎开心的笑着说。 李格斯开车走了,梅里莎也走向了金陵女大,走到门口,梅里莎惊讶的看到魏特琳披了一张美国国旗坐在门柱旁边打盹。 “魏特琳女士?”梅里莎惊讶的拍了拍打盹的人,“你怎么在这里?” 魏特琳惊醒了:“梅小姐?你回来了粮食找到了吗?” “已经让拉贝拉回去了,”梅里莎说,“您为什么不回去?” “我必须守在这里”魏特琳低声说,“你住在顾念房间里是吗?赶紧去看看,上帝啊,她们都吓坏了。” 梅里莎心中升起了不详的感觉,赶紧跑向了宿舍楼。 宿舍楼里,当梅里莎带着小破敲开门,看到顾念的母亲的时候,梅里莎几乎是被惊吓了的。 “梅里莎!”顾念的母亲痛哭流涕。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梅里莎问,她牵着小破走进室内,看了看房间里的人,只有顾念躺在地铺里昏睡不醒,其他人都不在,梅里莎于是问:“其他人呢?康子呢?玉娘呢?南绣呢?月珠呢?还有顾念,她怎么了?生病了吗?” 顾念的妈妈嚎啕大哭起来。 梅里莎有些不详的预感,她赶紧冲向了顾念,一把拉起了她,动手检查。 小破紧紧跟在梅里莎身后,顺从的躲进了自己惯常待着的角落。 顾念被梅里莎猛地一拉,就惊醒了,先是惊恐的喊叫了一声,发现时梅里莎,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梅里莎,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顾念的妈妈拉住了梅里莎,摆着手说:“顾念没事,顾念没出事,就是被吓着了。” 顾念闻言,眼泪也汹涌出来了:“梅里莎,鬼子来了!鬼子来了!南绣她们都被害死了!梅里莎,我好怕啊!” “什么?” 在顾念和她母亲的讲述中,梅里莎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就在她离开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之后,一小队鬼子闯进了学校,奸污、枪杀了好多人。 顾念、刘月珠和岳南绣结伴去打水,在打水的人群里,她们遭遇了闯进来的瀛岛士兵,打水的人群惊吓之下四散奔逃,鬼子追在后面想要抓住女人们,男人就直接击毙了。岳南绣被两个鬼子追上了办公楼,为了不被侮辱,她从三楼窗户跳下了去,摔死在了石子路上。刘月珠被一个鬼子抓住了,直接被按倒在了地上,她的孩子原本背在后背,她被瀛岛人按在地上的时候,孩子被活活压死了,她疯了,抱着死孩子在学校里疯跑,跑出了学校,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顾念幸免于难,因为她慌不择路逃进了偏僻的后墙根,那里有一大坑粪便,顾念直接跳了下去,鬼子对这样的顾念顿时没有了兴趣,直接对着落入粪坑的人打了一枪,子弹击中了顾念的大腿,却在入坑的时候溅起了一片粪便,鬼子恶心之下,赶紧离开了,顾念从坑里爬出来竟因此保住了一命。 魏特林得到了消息,挥舞着一张美利坚国旗,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嚷,如同母兽一样维护受到侵害的难民,在她努力下,那队鬼子被赶出了学校,魏特林就一直举着国旗守在学校门口到现在。 王玉娘知道岳南绣死了,直接昏倒过去,被人送到医院抢救去了。 梅里莎听完了学校发生的事情,浑身发冷,她刚刚告诉沈沐芳,他同事的妻儿妹妹安然无恙,现在就知道南绣死了,她怎么给沈沐芳交代? 我为什么要给他交代?梅里莎心想,烦躁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念突然呼痛了一声,他妈妈一把夺过了顾念握在梅里莎手里的胳膊。 梅里莎恍然发现她抓疼了顾念:“抱歉。” 顾念低下头,使劲摇了摇:“没什么,反正都要死了。” “别这么说,”梅里莎难过的说,“我们都还活着,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 顾念和妈妈抱头痛哭。 “其实”梅里莎慌乱之下,想到了那张通行证,那张拉贝先生给的通行证,那张通行证可以给两个人使用,邱清泉伪装成自己的哥哥,自己是拉贝的“妻子”,兄妹两个完全可以不受怀疑的拿着那张通行证离开春城,然后自己还有一个伊甸园,这个伊甸园可以把很多难民装进去!二十多亩土地,挤一挤可以装进去两万多人!顾念、她妈妈、康子、小破、王玉娘和她的孩子、学校的难民、魏特林、韩湘林、拉贝,等等等等,一大批人,自己都能带出去! “其实,我们有办法离开春城!”梅里莎睁着明亮的眼睛,兴奋的告诉顾念和她妈妈,“我们有救了!” “军队打回来了?”顾念问。 “还没有,但是我能带你们离开春城!我有一个办法,也许能救你们,还有这里所有的人!”梅里莎兴奋的说,“你还记得我们不得不从江边返回春城那天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顾念的妈妈强颜欢笑,道,“要是真的就太好了。” 梅里莎笑了笑:“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问问小破,他可从不说谎。” 小破在自己的天地里怯怯的伸出头,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姐姐,又把头缩了回去。 “我有一个伊甸园,里面有很大的土地,有很多的食物,”梅里莎说,“里面虽然装不下十几万人,但是装上一两万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什么?”顾念还以为梅里莎发癔症了,“你想念马丁神父了吗?” “我带你进去看一看,”梅里莎拉住了顾念的手,“别担心,那都是真实的。” 顾念被梅里莎紧紧拉着,她不知所措的看着梅里莎,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清醒的,这些日子以来,疯掉的人太多了。 “别担心,我先给你演示一下,”梅里莎笑着说,她招了招手,喊过小破,两人手拉手站着:“要开始了,千万别眨眼啊!” 在顾念和他的母亲疑惑的眼神下,梅里莎和小破突然凭空消失了。 “天哪!” “老天爷啊!” 顾念和妈妈惊叫起来,话音未落,梅里莎独自一人又出现了,前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我看错了吗?”顾念的妈妈揉了揉眼睛,“我刚刚好像看到你不见了一下!” “小破!小破不见了!”顾念惊呼着喊道。 “我的老天!”顾念的母亲喘着气,几乎要吓晕了。 “小破现在就在伊甸园里面,”梅里莎笑着说,“现在相信了吧,我能把你们都放进伊甸园,然后用拉贝先生的通行证离开春城,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只需要把你们都装进伊甸园里面,我们就能离开了!” “梅里莎!你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顾念的妈妈严肃的问,“你每天带着小破来来去去,其实就是把小破放进你那个什么院子里?既然你能救大家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你早点拿出来刘月珠和南绣她们就不用死了!早先的那群人也都不用死了!” 梅里莎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笑容也收了起来:“以前我们没有通行证,里面地方不大,早把难民放进去,我们没地方种粮食,都会饿死的。” “妈妈,”顾念拉住了妈妈的手:“里莎做事比我们都有远见,她不拿出来自然有她的道理,我相信里莎。” 顾念的妈妈张了张嘴,懊丧的摇了摇头。 梅里莎脸色缓和了很多,她解释说:“伊甸园只有二十八亩地,能种些粮食,我们吃的食物一直都是里面的东西,里面的时间不会流失,进去什么时候,出来还是什么时候,不管在里面呆多久,在外面人看来都是一眨眼,完全不能躲避灾难,没什么意义,反倒不如把空间留出来种些粮食给难民们吃。” “是这样吗?”顾念妈妈将信将疑。 “拉贝先生拿到了通行证,”梅里莎说,“我打算把你们放进伊甸园,我自己在外面拿着通行证离开春城,等到了春城外面再把你们都放出来,这样大家都能得救了,不敢早些把人放进去,是因为我们没有通行证,没办法离开春城,人一旦进去,就没有地方种地了,反倒不如呆在外面,留下土地来种地,这样反倒能救更多人。” “我就说里莎做事是有远见的!”顾念笑出了眼泪,“这么说,我们很快就能得救了?” “是的,现在我们来试一试吧!明天,我们就能在春城外面生活了!”梅里莎说。 “太好了,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顾念痛哭这对梅里莎伸出手。 梅里莎拉住了顾念,对顾念笑了笑,然后将一只手伸进了腰间的口袋之中,握住了那块掌握着她命运的石头。 “进来!” 良久之后,梅里莎和顾念还在原地,纹丝不动。 梅里莎狐疑的攥紧了自己的小石头,再次清了清嗓子,喊道:“进来!” 周围还是那间逼仄的宿舍。 “进来!进来!进来!”梅里莎几乎要绝望了,但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顾念绝望的站在原地看着周围,最后扑了上去,紧紧抱住梅里莎绝望的问道:“能进去吗?能进去吗?为什么进不去了?我可以不进去,能不能让我妈妈进去!” “不,不,让顾念进去!”顾念的母亲急忙说道,她直接跪在了地上,“里莎,里莎,你和顾念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就让顾念进去吧!” “不,我”梅里莎慌了,“我是真的想让你们都进去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不知道为什么,里面明明很大的,足以住进一万个人!但是” 顾念和母亲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绝望。 “你们等等!”梅里莎松开顾念的手,自己独自一人握住小石头,“进来!” 她消失了,然后再次出现在了宿舍里。 “没失效啊!”梅里莎狐疑的再次抓住了顾念的妈妈,喊道:“进去!” 她们还在原地。 “怎么回事!”梅里莎再次独自进入伊甸园,将小破一起带了出来,然后让小破呆在外面,自己抓住顾念,这次两人顺利进入了伊甸园,一眨眼的功夫,她们又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梅里莎茫然的说。 站在逼仄的宿舍里,四个人面面相觑,梅里莎一脸茫然,小破一脸天真,顾念一脸兴奋和担心混杂的神情,她的妈妈脸上全是恐惧。 “会不会”顾念的妈妈轻轻的说,“这等仙境,最多只能进去两人?” 梅里莎心中一动,看向了顾念的母亲。 “以前还有人进去过吗?”顾念的母亲问。 “只有我和小破进去过,再没其他人知道了。”梅里莎说。 “这是第一次进入第三个人吗?”顾念的母亲问。 梅里莎张了张嘴,排除死人,的确是只进去过两个人,于是她说:“是的。” 顾念和母亲互相看着,互相抱住了对方,顾念的母亲哀伤的说:“看来是天意如此,只是我真的”顾念的母亲挣扎着,突然推开了顾念,扑上去跪在梅里莎脚下,紧紧抱着她:“求求你,求求你,救救顾念,救救顾念!” “我”梅里莎挣扎着,心里翻江倒海,伊甸园只能进去两个人,自己是一个,救了顾念就只能放弃小破,顾念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可以说是自己小时候唯一的好朋友,但是小破是自己弟弟,他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果就这被自己抛弃 梅里莎挣扎着,看向了顾念的妈妈,强颜欢笑着:“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糕,你看,我们在魏特琳女士的庇护下,这里是安全的,情况远远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糟糕,不是吗?只要我们不出去,我们有足够的食物,完全可以撑到蒋氏中府的军队来救我们,南京是都城不是吗?他们不会放弃这里的!” 顾念的妈妈挣扎了一下,脸色灰暗了下去。 “而且”梅里莎浅然一笑,“有件事情我刚才告诉你了,你好像没注意,进入伊甸园后的时间是固定的,你进去多长时间,出来后一定也是什么时候,希望依靠伊甸园躲避危险是行不通的,伊甸园注定只能当做粮仓使用。” “这样吗?这样”顾念的妈妈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脸,“其实,不管是怎么回事,能有吃的,不会挨饿,就已经很好了” 梅里莎张了张嘴,她知道,顾念的妈妈只怕是并未相信自己的说法,她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小石头,叹息了一声,明白即使让她亲身体验了,她也未必一定能相信,只能在日后的生活里潜移默化的让她明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人性善恶 岳南绣死了,王玉娘生死未卜,这实在是件糟糕的大事,梅丽莎不得不尽快去告诉沈沐芳,但这时天已经很黑了,梅丽莎没有汽车,在外行走很危险,她不得不等到第二天。 整个晚上,梅丽莎听着顾念母亲翻来覆去的声音,没有丝毫睡意。 梅丽莎并不后悔告诉顾念自己有个伊甸园,但是对于顾念的母亲,梅丽莎有点没把握。顾念纵然胆小,但并不懦弱,多年来受到的教育让她成为了一个尽力正直的人,尽管无法做到端正光伟,但她在竭力向这方面靠拢,梅丽莎并不担心顾念会对自己不利。但是顾念的母亲就不一定了,这并不是说顾念母亲有为恶之心,但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命途多舛的家庭妇女,出于对求生的渴望,能做出什么蠢事,这可真是不能预料的,梅丽莎已经看了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唯一比较庆幸的是,顾念的母亲是一个比较有原则的人,她有着华国老百姓最朴素的是非观,不会占据别人的所有物,梅丽莎只担心她会不会处于对生存的渴望,将伊甸园的存在告诉洋菩萨或者瀛岛人。 梅丽莎听着顾念的母亲翻来覆去的声音,她突然想到,自己与顾念一家相处很久了,却从不知道顾念的母亲叫什么名字,梅丽莎敢打赌,就算是顾念自己,恐怕也是不知道的。 “阿姨?”梅丽莎轻声说道。 顾念的母亲抖动了一下,低声应到:“嗯?”然后大概觉得这样的应声有些不妥,又应了一声:“哎?” “阿姨,我们处的久了,还不知道您的名字,这可真是失礼了,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梅丽莎问。 这好像是一个不得了的问题,顾念的母亲在被窝里抖动,像是哭了一样。 “阿姨?怎么了?”梅丽莎赶紧撑起上半身,问。 “我也不知道啊,”顾念的母亲悄声呜咽着说,“我前夫是姓顾的,可我康子他爸姓吴,我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叫什么了,我改嫁都是迫不得已,我都是为了顾念,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了,她想上学,她跟着我太苦了,就这么一个愿望,我说什么也得实现啊,可是上学那么贵,我没办法啊” 梅丽莎愕然,她不明白就是问个名字,这都扯到哪里了。 顾念的母亲还在低声哀诉:“康子他爹娘都是好人,当初康子娘病了,他家里人侍候不了,我就去帮着服侍,挣一点糊口的钱,他娘最后没救过来,临终前求康子他爸收了我,她说我命苦,留他家里能吃个饱饭,只要我不生孩子,还能保留顾念的姓氏,能让顾念上学,我就应下了。” 梅丽莎猛然听到这样的内情,整个人都震惊了,她急忙低声问:“康子他娘是要求你和康子爸做个假夫妻吗?” 顾念的的母亲抽噎了一声,简直像是要被自己吸进去的气噎死了,她慌慌的说:“不是,康子娘怎么会是那么善妒的人,她就是为了康子,就是不许我生孩子康子的爹说,他家里已经有康子这个男丁了,不算绝后,以后有没有孩子都不要紧,让我答应康子娘,让她走的安心。” 梅丽莎看着顾念母亲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样子,还有越来越小的声音,真的难以想象她当初到底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情景,这个妇女恐怕并不清楚自己应下了什么。 沉默许久后,顾念母亲哀泣着说:“可我最后还是怀上了,但最后又流掉了,这一定是康子娘在盯着我呢。” “别瞎说,没影的事儿。”梅丽莎安慰道。 “想到当初同意康子家的提议,我也不知道悔不悔,”顾念的母亲说,“就是现在你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也难啊,我现在到底该叫什么啊,想到以后,见了阎王爷,连名字都报不上来,脸都没了” “你的名字不好听吗?”梅丽莎糊涂了。 “我以前是叫顾刘氏,现在大概是可以叫做吴刘氏的吧。”顾念的妈妈说。 梅丽莎再次愕然并且震惊了,她忍不住说道:“顾念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了,你怎么还有这种封建思想啊,世界上哪里来的什么阎王爷?阎王爷什么的,都是狗皇帝让人编出来吓唬老百姓的,不存在的。” 顾念的妈妈这时候惊慌失措的从被子里爬出来,慌慌的问:“要是没有阎王爷,人死了,魂魄该往哪里去呢?那不都成了孤魂野鬼了?” “人死如灯灭,哪里来的什么魂魄!”梅丽莎耐心地说,“那都是为了让老百姓老老实实接受压迫编造出来的,你这辈子见过魂魄吗?” “若是人死如灯灭,难道人真的没有魂灵的吗?阿弥陀佛!若是连魂灵都没有了,人怎么活着呢?”顾念的妈妈急切的问。 “这个”梅丽莎哑口无言,这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 “若是没有阎王爷,没有魂魄难道说,也没有轮回转世的吗?”顾念的妈妈唠唠叨叨的说着,几乎魔怔了。 “阿姨,你别想那么多了,”梅丽莎劝慰道,“死了以后的事情,管那么多干什么,把眼下过好就行了。” 顾念的妈妈沉默着,缩进了被子里,叹了口气。 梅丽莎也躲进了自己的被窝,睡着之前,梅丽莎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顾念妈妈的名字。 天刚一亮,顾念和她妈妈还在睡觉,梅丽莎就从被窝里爬出来,穿好衣服就打算出门。 “里莎?”顾念的妈妈从被子里探出头,问,“天还没亮,你要去哪里?” 梅丽莎思索了一下,说:“我昨天找到王玉娘家的亲戚了,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要去告诉他们一声。” “唉,那是得说一声,”顾念妈妈爬了起来,说,“王玉娘被送到鼓楼医院了,也不知有没有人照看,可以去那里找到她。” “我知道了。”梅丽莎穿戴停当,走出屋子,关门的那一刹那,她看到顾念的妈妈整殷切的看着她,梅丽莎露出一个笑容,随即掩上了门。 梅丽莎骑着自行车抵达了拉贝先生的小院前,进去的时候还搬了一麻袋自制风干肉,一进门就被殷切的难民接了过去,帮助她搬进了厨房里,在一片恭敬的感激中,梅丽莎不安的走到了拉贝先生房间门前。 还没等梅丽莎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欢迎,梅小姐,”韩湘林看见梅丽莎,高兴的说,“我们正在讨论你呢。” “讨论了什么?”梅丽莎笑着问,“别是什么坏话。” “怎么会!”韩湘林迎着梅丽莎进入室内。 梅丽莎看见房子里坐着的人,有些发愣,在她前方,那张小小的书桌前,围着一圈椅子,几位她很熟悉的人正围坐在桌子前,看上去像在开会。拉贝先生、梅奇神父、克勒格尔、沈沐芳、邱清泉,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年轻男人,再加上韩湘林梅丽莎有些明白了,他们在商量由谁拿着那张通行证离开春城。 “里莎,很高兴看见你,”拉贝先生招呼道,“我们正在讨论一件和你,和难民们,性命攸关的事情。” “什么?”梅丽莎不解。 “邱清泉同意把通行证让给我救护来的那个飞行员,因为这是个家庭证件,我们正在讨论让谁扮演飞行员的妻子。”沈沐芳说。 “或者是扮演飞行员的妹妹,”邱清泉说,“我只答应把我自己的那份让出去,可没答应把别人的份也让出去。” “她不能走!”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说。 “通行证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名额,梅小姐一人正好,”邱清泉冷笑一声,道,“可是你那边呢?岳南坪,你不单单有个媳妇,你还有个妹妹也在里面呢。” “如果她走了,她承诺的粮食怎么办?”岳南坪粗暴地说,“几十万人吃什么?” “闭嘴。”沈沐芳斜了岳南坪一眼。 “如果梅小姐还有粮食,我相信不管她在哪里,她都一定会拿出来的,如果她没有,即使我们可留下她,她也一样没有,而我们不能因为她没有更多的粮食,就否定了她已经捐献出来的东西。”梅奇神父说。 “可她并不需要通行证!”岳南坪喊道,沈沐芳站起来试图阻止岳南坪,却被岳南坪粗暴的甩开胳膊,“春城里根本没有什么预先储备的粮食!” “岳南坪!”沈沐芳怒吼道。 “她的粮食必定是从城外运进来的!”岳南坪吼道,“你还要视而不见吗,老大?” “”众人愣住了。 沈沐芳闭上了眼睛,狼狈的擦了一把脸,狠狠的将岳南坪拖到了门口:“你给我滚出去!” “老大!”岳南坪又惊又怒。 “你知道个屁!”沈沐芳怒吼道,一脚将岳南坪踹出了房门。 众人微妙的看着沈沐芳的样子,沈沐芳则在几秒钟内重新镇定下来:“让各位见笑了,岳南坪没什么心眼。” “粮食不可能从城外运进来,瀛岛的封锁线是我亲自验证的,”邱清泉闲闲的说,“岳南坪的脑子大概是被屎糊了。” “我也觉得不可能,”克勒格尔眨了眨眼睛,说道,“要是能自由进出,里莎也不会在这里啊。” 韩湘林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妙的看了梅丽莎一眼,带着恍然大悟的神情,给梅丽莎倒了一杯茶水。 “”梅丽莎全程一头雾水,她发现大家好像都默认了什么,但是她完全不明白他们明白了什么,虽然他们不追究粮食的来路是件好事,但是这种完全摸不着底儿的感觉实在不太妙。 “里莎,”拉贝关切的看向了梅丽莎,“通行证已经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离开,但是我们需要知道,如果你走了,谁来接替你和我们联络?谁能把剩下的粮食按时间交给我们?” “我”梅丽莎有些茫然,如果她走了,伊甸园自然也走了,粮食也没法交给他们了,梅丽莎本来以为她可以带着难民一起走,但她想多了,伊甸园不能让他们一起走,那么梅丽莎还要不要离开呢? 梅丽莎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小石头。 那个小小的石头依然躺在她肚子上的小袋子里 梅丽莎脸色一变,形状不对!梅丽莎的袋子是贴身带着的,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肚子上的硬物,这样梅丽莎才有安全感,她的手指已经习惯了小石头的形状,轻轻一摸就能安心,但现在小石头的形状变了! 梅丽莎顾不得周围的人,立刻将手伸进衣服里掏出了小石头,石头贴近眼前,梅丽莎才发现,那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跟金陵女大校园里的任何一块石头一样,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顾念的妈妈! 梅丽莎一下子站了起来,全身都被巨大的恐惧占据了。 “里莎?怎么了?”拉贝急忙走到里沙面前,拉着她舒缓她的气息。 梅丽莎这才感觉到胸腔剧烈的疼痛,她知道这是呛着气了,梅丽莎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挣扎着站起来,向门外冲去。 “梅丽莎!你怎么了?”沈沐芳一把拦住她! “石头被偷了!”梅丽莎恐惧的尖叫,甩开沈沐芳冲出了拉贝小院。 众人拦不住梅丽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骑上车风一般离开了。 “怎么了?”梅奇神父茫然道,“石头?什么石头那么重要。” 沈沐芳思索了一会儿:“你们先准备一下,下午离开春城,我去找她。”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那张通行证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他们只能按照沈沐芳的话来做,为下午有人离开春城做准备。 梅丽莎风一般奔驰在大街上,甚至连鬼子也顾不上了,幸好她的脸已经在瀛岛备案了,德国人约翰拉贝有个极其丑陋的妻子的事情也人尽皆知了,所以,尽管她一路遇到了好几队鬼子,却没有被抓起来或者击毙,倒是有些瀛岛士兵会嘻嘻哈哈的指着她的背影做出滑稽的动作惹同伴大笑。 梅丽莎闯进了顾念的宿舍。 房间里只有顾念的妈妈一个人,看到梅丽莎带着吃人一样的表情进来,顾念妈妈慌了神:“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里莎?” “把我的小石头还给我!”梅丽莎厉声说。 “我我没拿!”顾念的妈妈大声说,因为声音太大,已经有些变形了。 “阿姨,别怪我说话直,你们一家能活到现在,是托了谁的福?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梅丽莎怒吼道。 梅丽莎的声音因为了左邻右舍难民的关注,一大群人围在了门口,顾念的妈妈跺了跺脚,冲过去连连训斥让难民散开,关上宿舍门,又拉上了窗帘,最后回到梅丽莎身边跪了下来:“里莎,里莎,我求求你,你救救顾念吧!救救顾念吧!”她连连磕头,磕的极狠,“你那么厉害,刀山火海都能闯,还有外国人做靠山,可是顾念不行啊!她在外面会死的!我求求你救救她吧!” “那个伊甸园是要给几十万难民养粮食的!”梅丽莎怒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是个女人,我顾不上那么多,老顾死了,顾盼也死了,现在老吴也死了,我没办法啊!”顾念妈妈嚎啕大哭起来,“顾念和你弟弟在里面,有她照顾你弟弟你放心,你有大本事,你在外面,我也在外面,我给你当牛做马,没有粮食,我割肉给你吃!想吃多少都行!吃成骨头都行!就是顾念啊,只有顾念啊!求你救救她啊!瀛岛鬼子不是人,顾念不能在外面啊!” “不行!”梅丽莎咬牙切齿的说,“把小石头还给我,我保你全家安然无恙,我有一张通行证,可以给顾念,让她逃出去。” “你别骗我啊,里莎,要是有通行证,你早就走了。”顾念妈妈呜咽着说。 “别让我等久了!”梅丽莎怒吼着拔出藏在衣服里的手枪,“快” 嘭! 一声闷响,梅丽莎觉得自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鲜红的颜色顺着头上流下来,继而开始耳鸣,像是瀛岛的飞机在脑子里盘旋,她倒了下去。倒下去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一双脚走在自己旁边,她极力挣扎着睁大眼睛,看到了康子。 原来这个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顾念的妈妈目露恐惧的看着康子,嘴唇颤抖。 康子双眼发红,鼻翼扇动着喷着粗气,他声音嘶哑的低声说道:“把小石头拿出来!” “康子康子”顾念的妈妈声音颤抖,“别这样,康子,你听娘说” “你是谁的娘?我娘早就死了,你就是个贱女人,哪里配做我娘!快给我把石头拿出来!”康子嘶声吼道,冲上去撕扯顾念妈妈的衣服。 “康子!你别!你别!你是男的!还有洋菩萨保护,你姐姐是女孩啊!”顾念妈妈惨叫着喊道,“给你姐姐留条活路啊!” “谁给我活路?你说谁给我活路?你们就是一群骗子!”康子咆哮道,“你们早就有办法躲过日本人了,就瞒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只要有了这个小石头,我就能躲过日本人了!你们打算自己逃走,根本没打算救我!” “康子你听我说!”顾念妈妈焦急的喊道,“我肯定会救你啊!你一个,顾念一个,小石头正好可以躲两个人啊!” “你别想骗我!你心里就想着你自己和你的娃!你根本就没想过我和我爸爸!”康子脸色扭曲的吼叫道,“天下后妈都一样!后妈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康子!”顾念妈妈愤怒的吼道,“你拍拍良心问问自己,我自从到了你家,哪一点对不起你?新衣服什么的,就是不给顾念,我也一定给你,你吃的用的,哪点不比顾念好?” “那是因为那时候有我爸在!你不敢!”康子怒吼道,“我爸失踪了!你从没想过去找他!你没想过!你就想着你自己,你就想着你的娃!” “康子,现在兵荒马乱的,你到哪里去找你爸啊!”顾念妈妈焦急的喊道,“你快放下榔头,我们和你一起去找你爸!” “你别想骗我!”康子哭叫道,“我不会信你的,我信了你,你就会把我扔了,小石头就会被你拿走了!你不会救我和我爸的!” 梅里莎在地上挣扎着,努力抬起头,从糊了满脸的头发和鲜血缝隙里朝外看,正好看到康子抡起榔头重重的敲击在顾念母亲的头上,一下一下,狠狠的砸着,像是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一样,然后将她一把推开,在她衣服里摸索,终于掏出了一个带着微弱光芒的桃核大小的石头。 梅丽莎挣扎着去看康子,康子也正好看到她,看到梅丽莎的视线,他整个人猛地一抖,沾满鲜血的脸在梅丽莎模糊的视线里看上去像是圣诞节沾满草莓酱的糕点,他举起榔头,却挣扎了一下,没有敲下去,扔下榔头飞奔着离开了。 完了,梅里莎绝望的想,头一歪,昏倒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平安夜 梅丽莎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白色的屋顶,虽然已经被污垢变成了发黄的颜色还有不少污渍,但确确实实是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屋顶和墙壁。 这是哪里呢?梅丽莎费力的转过头,这引起了一阵晕眩,定了定神后,她睁开眼,然后看见了沈沐芳面无表情的脸。 “哟,醒了。”沈沐芳说。 “我在哪里?”梅丽莎问。 “鼓楼医院,”沈沐芳说,“现在是12月23日,20号那天,我在你后面赶去了金陵女大,因为魏特琳不让我进去,所以耗费了点时间,等我进去的时候,正好救了你。” “另一个人呢?”梅丽莎问。 “送来了医院,但是抢救无效,当时就死了。”沈沐芳说,他看了看梅丽莎的表情,补充道,“我那天是耽误了点时间,抱歉,但是魏特琳是值得尊敬的女士,我不能随意闯进她守护的地方。” “还有个男孩呢?他袭击了我们,你看到他了吗?”梅丽莎问。 沈沐芳迟疑了一下,道:“我和魏特琳商量的时候,确实看到一个满脸血的小孩在学校里乱跑,我和魏特琳都以为是瀛岛人进去了,立刻就跑去学校,那个小孩的下落没人注意。” 梅丽莎闭上了眼睛。 沈沐芳看着梅丽莎的表情,冷不丁来了一句:“是他偷走了取粮食的信物?” 梅丽莎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的射向了沈沐芳。 沈沐芳坦然道:“那天,拉贝提到了粮食问题,你伸手去拿东西,却立刻变了脸色,说石头丢了,那块石头其实就是换取粮食的信物吧?你回到学校想找到石头,却被偷石头的人袭击了。” “是的”梅丽莎惨然一笑,道:“我没有粮食了。” “没什么,”沈沐芳道,“通行证昨天要过期了,你的情况不好,医生提议最好不要移动,而我们不确定你什么时候醒来,所以,我让岳南坪的老婆带着孩子和那个飞行员汪汉万一起离开了春城,我很抱歉。” 梅丽莎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说:“无所谓,没拿到小石头,我不会离开的。 “你们公华学社还真是死犟死犟的。”沈沐芳叹了口气。 梅丽莎一抖,神色诡异的看向了沈沐芳 沈沐芳明显误会了梅丽莎的脸色,他耸耸肩道:“很容易看出来,不是吗?蒋氏中府在春城是肯定没有什么储备粮食留下来的,也不可能从外面运进来,但那么多粮食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出现的,必然就是别的势力储备的了。” 梅丽莎神色更加诡异,她盯着沈沐芳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沈沐芳却没有发现她的真实意思,还以为她是在震惊自己的推理 “你一开始没有拿出粮食,是因为没有和组织跟沟通好吧,后来终于可以拿出粮食了,但那么重要的事情必然是要有印鉴之类的东西来做信物的,那个信物一直都是由你保存的,却被人发现了。”沈沐芳说。 梅丽莎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一屋子人会是那种反应了,感情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公华学社的乱党,她绝望地问:“为什么是公华学社?为什么不是别的?” “除了公华学社,我实在找不到能在蒋氏中府大本营留下那么多储备粮的组织了。”沈沐芳诚恳的说,“你也别害怕,在我进入春城之前,蒋氏中府和公华学社已经同意联手了,也就是说,我们不是敌对方,而是合作的同伴了。” 梅丽莎无话可说。 沈沐芳站起来:“我去通知顾小姐你醒来了。” “顾小姐?”梅丽莎猛然看向沈沐芳。 “死者的女儿,据说是你的同学和舍友,她一直等在外面。”沈沐芳说。 “她不是”梅丽莎愕然,那天她回去没看到顾念,还以为顾念已经进入了伊甸园,但她竟然没有。 沈沐芳没等到梅丽莎说话,就径直出去了。 沈沐芳出去没一会儿,顾念拄着拐杖,眼泪婆娑的进来了,扑到梅丽莎床上就开始哭:“梅丽莎,发生什么事了?我妈妈死了,我以为你也要死了,我害怕!到底发生了什么?” 梅丽莎紧紧盯着顾念,看顾念到底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然而顾念只是一个劲地哭,仿佛真的什么也不明白。 梅丽莎于是慢慢说:“你妈妈偷了伊甸园,我要,她不给,康子趁机袭击了我们,抢走了伊甸园。” 顾念瞬间止住了哭声,脸色惊恐,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知道这件事吗?”梅丽莎问。 顾念脸色恍惚,完全听不见梅丽莎的问话,微微摇晃了一下,瘫坐在了沈沐芳刚才坐着的椅子里。 梅丽莎看着顾念的脸色,感觉似乎是应该叫医生了。 “原来是这样”顾念脸色惨白,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原来她早上是要对我说这个” “什么?”梅丽莎问。 “我妈妈不,她不,她不是为了自己”顾念泪流满面,失声痛哭起来。 梅丽莎安静的看着顾念,看着她哭得毫无形象,像是她曾经在上海轰炸的那天,看着路边的小孩在哭一样。 在顾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梅丽莎叹了口气,说:“擦擦眼泪吧,你要是知道什么,不妨告诉我。” 顾念又哭了一会儿,低声抽泣着说:“早上,我起来后,华群女士带着韩先生来找我,让韩先生带我去医院换药我的腿被瀛岛打断了我走之前,我妈妈问我,她做了恩将仇报的错事,问我怎么想,我说不能的,不能那么做的;我妈妈又问我想不想离开这里,我说当然想;然后,她问,如果做错事就能离开春城,我愿不愿意试一试,我我就说好啊” 顾念再次痛哭流涕。 梅丽莎慢慢的说:“你真的,不知道你妈妈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顾念停了一会儿,缓慢的摇了摇头:“我没想到是偷你的伊甸园,我以为是通行证的事儿,你说过你弄到了通行证,我以为妈妈想要去求洋菩萨,把通行证,给我” 梅丽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顾念羞愧的无地自容,她搓着双手,脸埋在胸前,低声啜泣着说:“你是拉贝先生的太太,还那么厉害,还有伊甸园我当时以为通行证对你是可有可无的毕竟你只要躲进伊甸园就高枕无忧了” “顾念,你让我很失望。”梅丽莎叹了口气。 “我知道”顾念低声说。 顾念不断颤抖着,越缩越小,几乎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子。 两人沉默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快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圣诞快乐!” 梅丽莎吃惊的看去,却看到拉贝先生快乐的走进病房:“圣诞快乐,我可爱的女孩们,尤其是你,里莎,我听说你醒了就立刻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还好”梅丽莎说。 “但你的脸色有点苍白,”拉贝先生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拿出了两朵圣诞玫瑰,递给了梅丽莎和顾念每人一支,“这是圣诞礼物,希望你们能开心点。” “怎么会有花?”梅丽莎惊讶的说。 “这就要感谢张国珍先生了,他是我们的同伴,这是他送给我的,他还买来了一株圣诞树,天知道在这年头,他是怎样做到的!”拉贝先生高兴的说。 “谢谢,”梅丽莎的心情有些轻松了,“也替我感谢张先生。” 沈沐芳从拉贝先生身后走过来:“我想你能赶上今晚的圣诞晚会,你的伤不重,颅骨没有裂缝,就是脑震荡,回去慢慢修养,病房让给更需要的人。” “那可太好了,”拉贝先生亲切的说,“我家里现在装饰的美极了,韩将4盏小煤油灯和烧剩下来的蜡烛用松树枝装饰起来,还在蜡烛上扎上了红丝带,我们还打开了圣诞节装饰用的红色小星星的包装,还有张送给我的圣诞树,他还送了四根完整的蜡烛!” “你不该夸奖他们,先生,”沈沐芳说,“那些是你们最后的照明工具,电厂恢复遥遥无期,照明用具最好尽量节省。” “现在,士气比别的更重要。”拉贝先生说,然后他转过头对梅丽莎悄声说:“他每天都这样板着脸,一定是嫉妒我得到了很多礼物,他可一个都没得到。” 梅丽莎不禁笑出了声。 沈沐芳看了看她,他肯定听到了拉贝先生的话,但他默不作声。 “那么医生阁下,里莎现在可以出院了吗?”拉贝先生问。 “随时。”沈沐芳说。 “那就好,”拉贝先生对梅丽莎说,“是他救了你,也是他给你做的手术,医院的药品不足,但他携带了一些必要的药品。” “谢谢。”梅丽莎说。 “应该的,我本来就是军医。”沈沐芳停顿了一下,说,“只是皮外伤,那个凶手对你特别客气。” 梅丽莎和拉贝先生都楞了一下。 “我是说相对于另一个受害人而言,”沈沐芳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毛病,于是补充道,“另一个人的头颅都快被砸碎了。” 顾念发出一声极度恐惧的抽泣,转身跑出了房间。 “你不该在她面前说的,”拉贝先生责怪道,“她是死者的女儿。” “真抱歉。”沈沐芳没什么真心的说。 “我去看看顾小姐,顺便帮你办理出院事宜。”拉贝先生说,他握紧了梅丽莎的手,随即离开了病房。 沈沐芳目送老拉贝先生离开,看向了梅丽莎,问:“对于那个凶手,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要找到他。”梅丽莎说。 “怎么找?”沈沐芳问。 “去他有可能去的地方。”梅丽莎说。 “非常好,那么能把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告诉我吗?”沈沐芳说,“你也许需要帮手。” “你想帮我?”梅丽莎问。 “不是帮你,”沈沐芳面无表情了偏了偏头,道,“那个信物关系着能不能继续从公华学社的粮仓里拿出粮食,难民们没有粮食,挨不过冬天。” “你没想过直接去找粮仓吗?”梅丽莎问。 “我对公华学社没什么不满,所以,不会做你以为我会做的事情。”沈沐芳说,“蒋氏中府和公华学社正在合作,介于双方往日里的恩怨情仇,一点点火花都可能导致合作流产,这是瀛岛非常愿意看到的,我不愿意那样。” “那真是谢谢了。”梅丽莎说。 “我和公华学社打交道的日子长了,对于你们都是什么德行,再清楚不过了,没有命令,粮仓的守护人宁愿饿死也不会动一粒粮食,而我不能暴力解决,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凶手手上的信物了。”沈沐芳说。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误会。梅丽莎心想。 拉贝很快就帮梅丽莎办好了出院手续,考虑到梅丽莎所在的那个宿舍在这几天已经被新的难民住满了,拉贝先生就让她和顾念暂且居住在了他自己的家里,当天下午她们就来到了拉贝先生的小院里,暂时居住在阁楼里。 拉贝本来想让梅丽莎住在自己房间,但是大家都反对,理由是拉贝自己更需要好的睡眠,梅丽莎自己也坚决推辞,于是她们被安置在了阁楼,这里已经住了一家难民了,梅丽莎和顾念在拉贝的关照下得到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拉贝还把自己的一张牛皮垫子给了梅丽莎。 当天晚上,梅丽莎和顾念两个伤员被韩湘林和沈沐芳搬到了楼下的餐室,大家现在都在这里围着,小小的圣诞树前坐了好几个人,几根凄惨的蜡烛将自己微弱的光彩放射开来,韩湘林和几个中国人在静静地装点着那棵小圣诞树,树上有圣母一家人,有大象工艺品和各种小动物的模型,还有彩球和小星星,它们温馨洒脱地混合在一起,让众人心中又上了一丝丝的圣诞情怀。 “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宴会,女孩们,”拉贝先生欢快的说,“今天是我度过的最好的圣诞夜之一,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让我有更大的圣诞喜悦,所有的人都喜欢上了我。非常感人!奇怪,以前据我所知是没人能容忍我的。或者,难道是我的错觉?” “没有的事,”韩湘林将一颗点燃的小星星蜡烛放在桌子上,笑着说,“像先生这样伟大的人,值得最好的!” “你真是太美好了,我的朋友!”拉贝高兴的说。 沈沐芳走近梅丽莎递给了她一个眼熟的钢笔:“圣诞快乐。” “谢谢。”梅丽莎说,她接过钢笔,发现那和自己的簪子是一样的,蓝衣社的制式装备,匕首钢笔,“我没有礼物可以给你。” “没关系。”沈沐芳说。 众人忙碌的时候,拉贝先生的邻居敲门进来,他是一位鞋匠,是来给送拉贝先生送鞋的,拉贝先生在他那里修了一双旧皮靴,他顺便还给拉贝先生的望远镜做了一个皮套子,拉贝先生很感谢,而且今晚上是平安夜,他慷慨的给了鞋匠10元钱。 但这让鞋匠受了很大刺激,他又默默地把钱重新塞到了拉贝先生手上,低头说了句什么告辞了。 韩湘林微笑着送鞋匠出门,回来看到拉贝先生还在为自己没送出去的钱郁闷,于是笑着说:“你的钱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的,他说欠你的太多了。” 拉贝先生沉默了一下,低声说:“可怜的人啊” 拉贝先生环顾四周,大家都在忙碌,顾念也拄着拐杖主动去帮忙点蜡烛,他于是拿了一把彩纸走到仅有的闲人梅丽莎和沈沐芳身边。 “我们来叠一些花朵放在晚会上吧。”拉贝先生说。 “好的。”梅丽莎说。 “你知道吗?明天就是格蕾特尔的生日了,我很想念她。”拉贝先生说。 “那是谁?”沈沐芳问。 “我太太,她的生日是圣诞节,每年的圣诞节就是我们全家最开心的时候你怎么了?” 沈沐芳惊异的瞪直了眼镜,他看了看梅丽莎再看看拉贝先生,似乎想说什么 梅丽莎有些尴尬,拉贝先生则从容的解释:“里莎不是我的情人,这种说法不过是为了让瀛岛人放过她,我是在春城城破那天晚上遇见她的,如果不那么说,她和她的同伴就要死了。” “事后也没有澄清?”沈沐芳问。 “为了方便她行走,”拉贝先生说,“梅丽莎懂德语和英语,我们很缺人,就招募她来难民委员会工作。” 沈沐芳将手边的彩纸揉成了一团,他拍了拍梅丽莎:“和我来一下。” 他直接将梅丽莎连人带椅子一起搬了出去,引起众人的一阵惊呼和短暂的慌乱。 梅丽莎忐忑的蜷在椅子里,感觉在移动的时候头晕晕的,有些想吐。 “你敢吐出来,我就把你扔到院子里。”沈沐芳的脸色有些可怕。 “怎么了?”梅丽莎问。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沈沐芳问。 “什么?”梅丽莎明知故问。 “你和拉贝的事。”沈沐芳咄咄逼人。 “有什么关系吗?”梅丽莎问。 “沈醉在春城外面等着接应,我刚让岳南坪的老婆告诉他你结婚了!”沈沐芳说。 “沈醉”梅丽莎在这时发现,沈醉还是像个沉重的山石一样压在她心里,梅丽莎已经很久没想过沈醉了,但有些人,即使你平日里不去想他,当他突然从别人嘴里出现在你耳边的时候,分量从未减轻过,甚至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重。 梅丽莎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又怎么样?” “沈醉没结婚。”沈沐芳说,“他把家里给他安排的女人推掉了,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但他还是没结婚。” 梅丽莎猛然回过头,直愣愣的看着沈沐芳。 “沈醉没结婚。”沈沐芳说。 梅丽莎在那一刹那感觉到空落落的心里仿佛被什么填上了,泪水滂沱而下,就像得知沈醉结婚的那个晚上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礼物 今晚平安夜让所有人都非常感动,他们围着圣诞树,气氛非常神圣,依然能让人重新燃起希望之火。虽然圣诞歌是唱不起来了,收音机不响了,因为电厂还没有复工,但所有人从心底在感动着。 “这真是个感人的日子,不是吗?”拉贝先生说。 “是的。”韩湘林笑着说。 梅丽莎看到有人在擦眼泪。 “先生,”有个中国男人笑着说,“克勒格尔先生和施佩林先生来了。” “快让他们进来,”拉贝快活的说,他率先走出去,迎接两位外国朋友进来,拉着两人进入餐厅,向大家宣布:“我隆重的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平安夜的第一位和第二位到来的客人,克勒格尔先生和施佩林先生!” 大家兴高采烈的欢呼着。 “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克勒格尔笑道,“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大家相互打了招呼,拉贝问:“怎么这么晚过来?” “为了看看这棵圣诞树,”克勒格尔说,“这大概是春城唯一的一棵圣诞树了,为了它,冒点危险也是值得的,我还带来了圣诞礼物。” 克勒格尔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了一瓶白葡萄酒。 “这可真是太棒了!”拉贝先生说,招呼韩湘林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点。 “这是我从沙尔芬贝格家的废墟中抢救出来的,可惜的是已经漏掉了半瓶。”克勒格尔说。 “已经够好的了,伙计,”拉贝说,“那么让我们为所有人的健康,举杯!” 梅丽莎尝了尝杯子里的白葡萄酒,这让她的味蕾一下子炸开了,这可真是太美味了,寡淡的日子里有了这么个意外,真是太美好了。 “一个人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有时是意想不到的!”拉贝先生品尝了葡萄酒,笑着说,“两年前在北戴河的一次茶会上,特劳特曼博士用这么一句话来和我打招呼:‘看,南京市长来了。’我当时听了他的玩笑还有些不高兴,可是现在,这句玩笑几乎要变成真的了!我深受几万名南京人的爱戴!” “拉贝呀拉贝,你得意忘形了!”克勒格尔哈哈大笑。 克勒格尔身后那个包着头巾、随他一起进来的外国男人,放下酒杯,说:“我们该走了。” “这么快?”拉贝问。 “我们要去平仓巷美国人的家,”这个外国人说,“他们邀请我们去参加由丹麦人辛德贝格捐赠的圣诞晚会。” “你去吗?”克勒格尔问。 “虽然有点想去,但我不能放着我的602名难民不管,所以不能前去参加。”拉贝说。 “没关系,”头巾包的密不透风的外国人说,“我们先去,在晚会的过程中,由委员会的某位成员来替换你就行了,这样你也能来参加,也不怕会有牲口进来了。”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不过,”拉贝看着那个外国人,问:“你很冷吗,施佩林?为什么一直包着头巾?” 拉贝试图去拉施佩林的头巾,被施佩林和克勒格尔制止了。 “别动,拉贝,这是代替绷带的,施佩林被打了。”克勒格尔说。 “谁?”拉贝问。 “一群该死的瀛岛鬼子,”克勒格尔说,“他们想要抓走一个妇女,施佩林挺身而出,被他们殴打了。” “我的上帝”拉贝看向了施佩林,“外国人的脸不起作用了?” “没那么严重,不过是底层的小鬼,没什么见识,所以也不畏惧什么罢了。”施佩林说,“时间不早了,我们真的要走了。” “你们慢点走。”韩湘林说,他送两位洋菩萨离开小院。 拉贝先生送两位朋友出门,却在打开院子门的时候惊讶的高呼出声,房间里的人有点骚动,韩湘林出门去看,沈沐芳也走到了窗口张望,然后他脸色一变,直接从餐室里面那扇通向主人卧室的小门走掉了。 院子里骚动了一下,餐室的门被打开了,拉贝先生和韩湘林带着两个瀛岛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位文质彬彬,另一位有些目中无人。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拉贝先生露出最得体的笑容,分别指着那两位先生礼貌的说,“这位是福井先生,瀛岛大使馆的外交家,这位是高玉警官,负责我们这里的治安。” 外交家脱下帽子,礼貌的致意,警官先生则微微欠身,傲慢的扫视了全场。 “平安夜快乐,两位,没想到能见到你们,真是荣幸。”拉贝先生说。 “我也是,”外交家福井慢吞吞的说,“感谢你送的圣诞礼物,我喜欢那本西门子日历记事簿,我很意外能收到你的礼物,尤其是当我的同事都没有的时候,这样的荣幸更加倍让我珍惜。” “您客气了,您帮了我们很多,我很感激。”拉贝先生说。 “这是给您的回礼。”福井将一个盒子递给拉贝先生。 拉贝接过盒子之后惊叹的点点头说:“一箱哈瓦那雪茄!真是慷慨的礼物!烟草制品现在变得非常的稀少,以前一听雪茄只卖8角5分,现在据说没有6元根本买不到!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抽烟了。” “希望你喜欢。”福井说。 “我的朋友们都会喜欢的!”拉贝笑着说,“韩,请帮我们慷慨的朋友倒一杯酒!福井先生,请您尝尝白葡萄酒,这是施佩林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不尝尝太可惜了!” 韩湘林极为珍惜不舍得倒了两杯酒,从容的端到了两个瀛岛人身边,拉贝先生也全齐了自己的酒杯:“平安夜快乐!”他说。 “也致各位快乐。”福井礼貌的说,高玉警官则一口闷了这杯酒。 “你们的平安夜真让我们惊讶,”高玉饶有兴趣的说,“圣诞树,真是漂亮的圣诞树!啊,还有花,太让人惊奇了!” “是啊,”福井看到鲜花也来了兴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花了。” “真的吗?那太可惜了,听说瀛岛人都很喜欢花,正巧我这里库存了一些,”拉贝先生对韩湘林示意道,“作为平安夜的礼物吧。” 韩湘林向储存的柜子走去,他正好经过了梅丽莎身边,顾念从旁边走过来,悄悄的拉住了韩湘林,满脸不甘和抵抗。 韩湘林拍了拍顾念的手,悄声道:“乖,我也不喜欢他们,但这是必须的,我们要和这两位先生套套近乎,以使在这儿的那么多难民的命运多少能好一些,因为他们现在掌握着大权。” 梅丽莎叹了口气,拉住了顾念,韩湘林从她们身边走开,拿来了花朵送给了两位瀛岛客人。 他们看上去非常高兴。 “我们也要告辞了。”福井先生礼貌的说。 “我送你们出去吧。”拉贝先生说。 “麻烦你了,拉贝,”福井先生握着花束,略略停顿了一下,说:“还有件事,你们做好准备,从明天开始,所有的难民必须在我们这边进行登记,为期十天时间,过期不再登记。” “我的天,难民已经超过二十万人了,这可不容易,不能宽限点时间吗?”拉贝先生惊讶的问。 “没有那么多时间,”福井说,“我们有很多工作需要人来做,这个城市也必须尽快回复正常,这是必须的。” “你能够给他们工作以换取食物等生存物资吗?”拉贝先生问。 “这是必然的。”福井先生说。 他们走出餐室大门,面对这满院子的难民。 “请您抓紧时间,明天我会派人来这里进行登记。”福井先生说,这大概是他看在花朵礼物的份上,能够给与的最大帮助了。 “嘿,先生,”高玉警官突然说:“我能跟您借一辆车吗?” “什么?”拉贝愣住了。 “最近的事儿很多,但是我没有车辆,军部给的车子已经被我的上司们瓜分了,我只能徒步在这座城市里工作,”高玉说,“所以,能借我一辆车吗?” 拉贝先生张口结舌,满脸为难。 “当然可以,”韩湘林挤了过来,“看见院子里那辆车了吗?这是车钥匙。” 高玉接过钥匙,咧嘴一笑:“谢谢,圣诞快乐。” “我们该走了。”福井看了眼高玉,说。 “还有件事,”拉贝先生赶紧说,“还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一下,街上的那具尸体什么时候才能被清理掉?” “什么?”高玉警官问。 “那个被绑在竹床上枪毙的中国士兵的尸体10天前就躺在距我的房子不远的地方,现在一直没有清理掉。没人敢接近这具尸体,甚至连红卍字会都不敢,因为这是一具中国士兵的尸体。”拉贝先生严肃的说,“这实在有些吓人,也不卫生,我们有人可以帮忙收敛,但是需要得到你们的许可。” “再说吧,”高玉警官点了点头,“我需要去询问下关于被枪毙的人的具体情况。” 两个瀛岛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拉贝的院子。 拉贝脸色难看极了,而韩湘林看上去更加难过。 “别伤心了,韩。”拉贝先生说。 “那是我最后一辆车了,”韩湘林遗憾的说,“是我朋友离开春城前送给我的。” “我以后会帮你再弄一辆的。”拉贝先生说。 “再说吧。”韩湘林摇摇头,沮丧的进入餐室。 瀛岛人离开以后,拉贝小院里的人们在用蜡烛装点得具有节日气氛的餐室就座,开始圣诞晚餐。 主食是每人一小份包莱腌肉,梅丽莎觉得这和上好的煎肉在味道上没有两样。 大概是为了安慰失去了汽车的韩湘林,拉贝先生送了他一个插有4根蜡烛的圣诞节花环作为礼物。 “我一定会帮你再弄一辆车的!”拉贝先生信誓旦旦的说。 “您不用这样”韩湘林有些脸红。 “拉贝先生,”那位送了拉贝圣诞树的张先生牵着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我的孩子们希望送你一份圣诞礼物。” “我很荣幸。”拉贝高兴的说,“那么,是什么呢?” 小男孩和小女孩红着脸,对视了一眼,由小男孩递给拉贝一个包装的很好的纸袋。 “这是什么呢?我要打开看看噢,天哪!这简直是做好的圣诞礼物!”拉贝惊讶的高声呼喊道。 “什么老天啊!”韩湘林伸头看了一眼,也惊讶的叫了起来。 “大家快看!”拉贝快乐的把打开的礼物给大家看。 梅丽莎看到那是四块心形的小甜饼,上面还有用红丝带打的装饰结,还装饰了一根新鲜的松树枝。 拉贝将小甜饼掰开,分给每人一小块。 “这真是太珍贵了!”拉贝激动的说着,却不小心让甜饼屑卡在了喉咙里。 他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韩湘林连忙帮他倒水。 “对不起,先生,”张先生不安的说,“这是一年前你送给我家的,可能不太好了。” “不!”拉贝先生喝了水,好多了,他说,“责任不在甜饼,当然,甜饼是无可挑剔的,责任完全是在我自己的喉咙!” 大家充满善意的哄笑起来。 “那么为了感谢我们带来甜饼的小天使,”拉贝眨了眨眼,“请你们去圣诞树上挑选礼物吧,花朵、星星,或者大象模型怎么样?” 夜深之后,众人慢慢散去,一个梅丽莎从未见过的外国人来接拉贝先生,韩湘林叫他米尔斯,这位先生接替了拉贝的岗,他守在小院里,拉贝则开着米格斯的车去了外国人联谊的平安夜晚会。 梅丽莎有些困倦了,但她没有上楼睡觉,而是和几个女人一起坐在圣诞树旁边缝补衣服。那个外国人不用缝衣服,于是他坐在远离圣诞树的地方凝视着灯火凄凉的圣诞树发呆。 韩湘林给他倒了一杯水,轻声问道:“米格斯先生,一路过来外面怎么样?” “老样子,”米格斯说,“一路上碰到了好几具尸体,这些尸体已经连续12天横陈在我们周围的街道上,无人收殓。我还经过了被日本士兵纵火焚烧后剩下的废墟,这里不是平安夜,这里像是死城。” “会过去的,我们很快就会渡过这个难关,群魔乱舞之后,安宁和秩序将会重新来临。”韩湘林说。 米格斯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你说话越来越像拉贝了。” 梅丽莎看向了窗外,小小的拉贝收容所充满了祥和与安宁,十二个岗哨悄无声息地沿着院墙来回走动,换岗时,就互相悄悄打几个手势,断断续续的悄声说几句语,谁都不想打搅患难兄弟姐妹的睡眠。 今天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梅丽莎靠着窗户,长时间地倾听着屋里屋外的呼吸声和鼾声,偶尔被某些病人的咳嗽打断,手里的针线越来越捏不住了,慢慢地,她也合上了眼帘睡着之前,她听到了有什么人在轻声唱歌: “平安夜,圣善夜, 万暗中,光华射, 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 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 静享天赐安眠,静享天赐安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寻找康子 27日凌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梅丽莎穿着一身男人的棉衣,头巾裹着脑袋,一顶苦力帽顶在脑袋上,坐在一个商铺的台阶前,满脸都是汗水。 “吃点吧。”沈沐芳递给她一个干硬的饼子,这已经是现在能找到的最好的食物了。 “你没有从拉贝先生那里拿食物,这些吃的从哪里来的?”梅丽莎问。 “偷的,”沈沐芳说,“这是瀛岛的军粮,他们随身带着的。” 梅丽莎很服气了。 他们蹲在商铺门前啃饼子。 他们出来已经几天了,为了找到逃跑的康子,已经在安全区转了很久了。他们穿着难民的衣服,打扮的像两个收尸的劳工,梅丽莎还从拉贝先生那里要了两个红十字会的臂章,还有一辆板车,靠着这个他们在安全区已经转悠了几天了。 梅丽莎还在小口的啃着干饼子,从拐角处又转悠来两个拉着板车的劳工。 “有发现吗?”沈沐芳问。 “没有,”其中一个劳工把帽子从头上取下来拿在手里,却是岳南坪,“我们连那个小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找?”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这样的小孩在安全区可是太多了。”另一个人,邱清泉说,他把通行证让给了沈沐芳所救的飞行员汪汉万,他自己只能留在城里了。 “邱清泉不是已经画了像吗?梅里莎说挺像的。”沈沐芳说。 “但他现在很可能已经不是这样子了,”岳南坪说,“表情和整洁程度对人的外表影响是非常大的,一般老百姓可分辨不出来。” “我怀疑,康子可能不在安全区了,”梅丽莎说,“康子现在只有一个人,常年被忽视让他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我怀疑他会跑回他以前的家里。” “他家在什么地方?”邱清泉问。 “其实距离金陵女大不是很远,但是已经不在安全区里面了。”梅丽莎说。 “那可难办了,”沈沐芳说,“安全区外面都是鬼子,他们把军队驻扎在城里了。” “头儿,其实我们无所谓,”岳南坪笑道,“我们以前干的都是黑活儿,鬼子可不认识我们,装成运尸队应该可以混过去,但是这家伙就不一样了,”岳南坪拍了拍邱清泉的肩膀,“这家伙是正面战场上的,鬼子很可能认识他。” 邱清泉则说:“那可未必,我快一个月没洗澡刮胡子了,除了熟人,我不信有人能一眼认出我。” “他以前的家在哪里?”沈沐芳问。 “下西街,”梅丽莎说,“就是开着很多饭铺的那条街,也是城破那天遭到炮飞机袭击的那条街。” “那条街”邱清泉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说,“我记得,但是不是已经变成白地了吗?” “什么?”梅丽莎很吃惊,她自从带着顾念一家从那里离开之后就没回去过了。 “第一次空袭之后,又来了第二次,这次是投掷了,大部分房子都已经被烧毁了,没被烧毁的,后来也被鬼子拆去木料用以取暖了,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平地了。”邱清泉说。 “也就是说藏不了人,康子未必在哪里啊。”沈沐芳说。 “不管他在不在那里,必定是会回去看一眼的。”梅丽莎坚信如此。 “你曾说康子是去找父亲的,”沈沐芳说,“他父亲失踪后还有没有消息?” “没有,哪来的消息啊,”梅丽莎说,“我们在金陵女大安顿下来之后,顾念和她妈妈也是在难民中打听过的,但是几乎没人认识他,她们也不敢离开学校,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了,死活也没人知道。” “他父亲失踪前去了哪里?”岳南坪问。 “据说是进货去了,康子家开饭铺,蔬菜、肉类都是要从外面购买的。”梅丽莎皱着眉头思考,“顾念的妈妈曾说过,他是去进货。” “进什么货?”岳南坪问。 “顾念妈妈没说,很重要吗?”梅丽莎问。 “蔬菜、肉类、米面、香料,进货地点都不一样,假如康子知道,他很可能是去了那里。”岳南坪说。 “下西街附近就那么几个市场,统统找一遍很难吗?他总不会跑去城的另一边吧?”邱清泉说。 “今时不同往日,到处都是鬼子,我们很可能会错过康子,”岳南坪皱着眉头说,“我担心康子已经被杀掉了。” “难说。”沈沐芳说。 梅丽莎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尤其是操心的是,万一康子是在伊甸园中呆了一两年之后再出来呢?对于他们来说,只在那一瞬间,但是康子已经长大了。 真是太糟糕了。 四人草草吃了点饼子,填充了咕咕乱叫的肚子,就准备出发。三个男人还好,他们都是经常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梅里莎尤其不好受,毕竟从有了伊甸园开始,她就没饿过肚子,这真是不好受。 “吃好了我们就走吧。”沈沐芳道,“先去康子的老家看看,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等等,”邱清泉拉住了准备起身的沈沐芳,“那群人是干什么的?” “什么?”沈沐芳顺着邱清泉的指示看去,“没什么吧,只是拉壮丁而已。” 众人看向了那个方向,却看到一群青壮年男人被瀛岛的军人驱赶着向前行走,他们没有即将被行刑的感觉,只是麻木而且恐惧的随着军人的驱赶行走,仿佛被放牧的家畜。 人群行进的不算缓慢,很快就走到了死人前面。 沈沐芳挡在了梅里莎前面,其他两人随后也向前走了半步。 被驱赶的人群前方是一辆瀛岛军部的摩托车,侧方的斗子里做了一个翻译官打扮的男人,男人见到沈沐芳等人,抬起上半身,对他们吆喝道:“喂!你们是哪个部分的?谁是带头的?” 沈沐芳半躬下身子,脸上在那一瞬间带上了恭维的微笑,整个人的气场都瞬间低到了尘埃里:“小的是高玉太君分部的人,负责清理这一片区的垃圾。” “高玉太君的下属”翻译官稍稍停止了扯高气扬的语气,问,“怎么在这里偷懒?清理干净了吗?” “正在清理呢,这就走。”沈沐芳点头哈腰的说。 “等等,”翻译官盯了四人一眼,道,“这片区哪里需要这么多扫垃圾的,留两个人就好,剩下的两个跟我走,皇军需要些干活的!” 沈沐芳稍稍停顿了一下,苦着脸讨饶道:“太君,这片区那么大,高玉太君要求我们打扫干净,两个人实在干不来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翻译官唾了一口,道:“要你走就走,给太君干活还敢挑三拣四的,想不想活了?再说了,去搬砖难道不比收尸要强?吃的也好,还不怕染上疫病,脑子进屎了是不是?匀两个人出来,跟我走!” “敢问太君是去修营房的吗?”岳南坪突然插嘴道。 “是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有肉吃的!”翻译官大声说。 “那感情好!”岳南坪憨厚的笑道。 沈沐芳一时不清楚这家伙打什么注意,飞快的扯了扯岳南坪的袖子,却被岳南坪按住:“太君,我愿意去。” “懂事!”翻译官用鼻子指了指沈沐芳道:“你去吗?” 沈沐芳谨慎的低下头:“让我弟弟去吧,我是老大,好事儿得想着家里。” 他顺手把邱清泉推了出去,低声道:“看着他!” 邱清泉低着头,微微点了点头,走了出去与岳南坪并列站着。 “懂事儿!跟老爷走吧,有肉吃!”翻译官满意的坐回了斗里,摩托车突突的向前行进了,岳南坪头也不回的随着壮丁队伍走了,邱清泉紧随着他后面,拉低了苦力帽,回头对沈沐芳点了点头,也走了。 沈沐芳目送着他们走远,脸上阴的能掉冰雹了。 梅里莎这才怯怯的从沈沐芳身后露出头:“他怎么了?” “去杀人了。”沈沐芳阴着脸道,“我们赶紧走,要是被抓住就麻烦了。 “杀人?”梅里莎下了一跳。 “岳南坪的老家就在春城,家人都被杀了,妹妹差点被了最后死无全尸,就剩个老婆儿子了,”沈沐芳拉着梅里莎,拖着架子车就走,“老婆儿子也被安全送走了,他当然要去报仇了。” “那他就不想想万一他出事,他老婆孩子以后怎么办?”梅里莎问。 “这不是有我吗?还有兄弟在,总不会让他老婆孩子饿死。”沈沐芳说,拖着车子向前走着,飞快的钻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这边走。” 岳南坪肆意妄为,然而粮食还要继续找的,安全区几十万人都等着伊甸园活命。 沈沐芳带着梅里莎来到了康子老家下西街所在,这里真的已经变成一片白地了,连残垣断壁都已经倒塌了,残砖烂瓦遍地都是,木料却都已经没有了。 “房梁呢?被拉走了吗?”梅里莎问。 “是的。”沈沐芳说。 “他们也要盖房子吗?”梅里莎问。 “不是,”沈沐芳说,“是用来取暖,烧掉了。” “这么多的木头,他们是怎么搬走的?”梅里莎问。 “你以为瀛岛人会自己搬运吗?”沈沐芳道,“当然是靠拉壮丁来搬运了,否则你以为刚才的壮丁都是干什么的?” 他们拉着车子向前走,慢慢靠的近了才发现,这里并不是没有人烟的,有一群老人正在这里劳作着,他们坐在尘土中,手里摩挲着正在叮叮当当的干活。到底在干什么活儿?离得太远,梅里莎没看清楚。 看到沈沐芳和梅里莎拉着车子过来,其中一位老人从地上站起来,朝他们挥挥手,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烂瓦堆:“在那边,都收拾好了。” 梅里莎莫名其妙,沈沐芳却像是明白什么,直接拉着车子去了那片烂瓦堆。 “跟上,推车。”沈沐芳低声说。 他们拉着车子路过了那群劳作的老人,梅里莎才发现,他们是在这里取砖块。用很简陋的工具,或者干脆就是石片,将砖头四周的灰浆磕掉,再把砖头回收利用。 梅里莎默默着随着沈沐芳向前,来到了烂瓦堆,看到烂瓦堆旁边放着三具尸首。 沈沐芳闷头不语,直接将尸首扛起来,放在板车上,草草整理了一下,喘了口气,仿佛很累的样子,在老人们不远处捡了块地方,坐了下来。 梅里莎也学着他的样子,但没有靠近人群,而是在板车旁边将板车上沈沐芳没顾过来的地方细致的整理着。 沈沐芳掏出水瓶,将冰凉的水灌了一口,问:“老丈,这里都没了吧?” “谁知道,”砌砖头的老人,头也不抬的说,“也许还在里面埋着呢,等我们再往前一点儿,就露出来了。” “你们这是给自家捡砖头呢,还是给那边?”沈沐芳草草的打了个手势问。 “给太君呗,听说要给太君建营房,”老人说,“说是每家要交三万块砖头,这不就出来了。” “你们都在这附近住着?”沈沐芳问。 “本来是的,太君一来都不敢住了,只能搬到洋菩萨附近住着,人都住满了,没办法,只能在外面露宿,然后就被太君拉壮丁了。” 沈沐芳闷着头又喝了口凉水,问:“我兄弟家就在这里,城破那天生死不知,我侄子前些天从洋菩萨那里跑了,可能是回家来了,你们这几天可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在这附近转悠?” “十三四岁的小孩?”老人们纷纷抬起头,看向了沈沐芳,“那可真是” “有人看到他了吗?”沈沐芳问,“我挺着急的,我兄弟就这么一根独苗,他现在死活不知,孩子再出个什么事儿,我怎么跟他交代啊,有人看到了吗?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 “好像是有个,”一个老太太,突然插嘴道:“那天我来得早,看到有个小孩在那边那片宅子里翻捡什么,我以为是在找吃的,就没管。” 梅里莎神经一紧,老太太比划着的地方正是康子的家,她脱口而出:“就是他啊,那是他家!” 老人们神色怪异的看向了梅里莎:“怎么是个媳妇子?” “她是孩子的姐姐,”沈沐芳说,“特特出来找孩子的。” “唷,那可真是瞎混跑了,外面太乱了,不该出来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到了梅里莎身边,将她的围脖使劲向上拉扯了一下,“快遮好,指不定有鬼子在看着呢,别说话,像个男人一样站好,头低下来。” “好婆婆,你看到我弟弟了吗?他现在往哪里去了?”梅里莎问。 “我看到他在这片宅子里翻了半天,往南边去了。”老太太说。 “南边是不是有个市场?”沈沐芳问。 “以前是有个市场,外面来的庄稼人在那里卖自家产出的菜啊、蛋啊什么的。”老太太说。 “那就对了,我兄弟以前就是去买菜去了,一去就没回来,孩子一定是去找他去了。”沈沐芳说。 “那你们可小心点儿找啊,”一个老头儿说,“那片市场也被平了,听说太君要在那里建一个营地。” “营地”梅里莎有些不详的预感,瀛岛在这么靠近金陵女大的地方建营地,这可真是耗子盯上香油了。 “多谢了,我们这就走了。”沈沐芳站起来,轻轻推了魂不守舍的梅里莎一把,拖着板车就走了。 沈沐芳拖着板车,胡子拉渣,一身邋遢,缩着肩膀拉车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底层市民,对比身边跟着梅里莎,虽然穿着男人的衣服,也不像是男人。 “你的伪装不合格,”沈沐芳说,“你这个样子只要有心立刻就会被发现的。” “抱歉。”梅里莎低着头,“我没有受过伪装培训。” “倪少涵就算了,他一个大老粗记不得这些,何雪竹就没给你提过?”沈沐芳问,“他身边不都是特训出来的吗?” “何成浚,就让我打杂,真正需要外出的特勤工作基本都是沈醉做的,即使需要女特务,也不会是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梅里莎说,“何况后来倪少涵又把我要走了,没机会接触那些。” 沈沐芳看了梅里莎一眼,道:“两脚分开,脚尖向外,胯骨向外” “胯骨怎么向外?”梅里莎问。 “就是说你走路的时候两腿别并拢,胳膊也别夹着,”沈沐芳说,“底层的市民每天都很卖力的工作,尤其是现在,大多数人都是筋疲力尽的,这样的人走在路上的时候,看上去都是很疲惫的,没有形象,骨头也都尽量松懈下来,不浪费额外的力气,尽可能节省体力。” “额”梅里莎依照沈沐芳的指点调整自己的姿态,“这样好像更累” “因为你没习惯,重心不对,放松下来。”沈沐芳说。 梅里莎低着头,回想着沈沐芳刚才提到的人,终于是忍耐不住,问道:“我在南京城破的前一天听说,何成浚被蒋委员长厌弃了,是真的吗?” “是有这回事儿,”沈沐芳说,“他在西安事变的时候,没站对位置,不过性命无忧,以目前的情形看,蒋委员长也不会让他一直放假,毕竟,蒋氏中府能用的人不多。” 梅里莎松了口气:“我一直担心蒋委员长派系的人会把他处理了,没事就好。” “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蒋氏中府不会随意处理官员的,尤其是何雪竹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即使捅出天大的篓子,最多也就是下野。”沈沐芳说,“明面上的官员是不会被随意处置了的。” “那么暗面上的呢?”梅里莎小声问,“比如你们蓝衣社?” 沈沐芳看了拉着车子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已经没什么蓝衣社了蓝衣社已经名存实亡了。” “什么?”梅里莎惊讶的问。 “蒋委员长不喜欢蓝衣社,蓝衣社就分裂了,现在已经碎的不成样子,最多明年,蓝衣社就会被正式解散吧。”沈沐芳说。 “那你和沈醉怎么办?”梅里莎急忙问。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和沈醉这样的,只要还能动,上头轻易不会放人的,不会失业。”沈沐芳说。 “沈醉有什么打算吗?”梅里莎问,“你说他在外面” 沈沐芳又看了梅里莎一眼:“他现在也许已经走了,我们的任务是营救飞行员汪汉万,任务已经成功,他应该不会在外面守着了,具体看上面下达的任务。” “这样啊”梅里莎失望的说。 “沈醉”沈沐芳停顿了一下,突然说,“我让岳南坪的老婆告诉沈醉你结婚了,你别怪我。” 梅里莎愣了一下,说:“不会,沈醉已经找了我这么久,不会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的。” “若是有万一呢?”沈沐芳犹犹豫豫的问。 “你知道什么?”梅里莎直直盯着沈沐芳,“不是你告诉我沈醉一直在找我吗?现在怎么好像感觉他会变似的。” “不,”沈沐芳说,“我就是那么一说。” 梅里莎看了沈沐芳一眼,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只能放弃了。 两人拖着板车上的尸体走在春城破破烂烂的街道上,在破砖烂瓦之间寻找落脚地,颠簸的前进,终于在一片废墟中寻到了一片开阔的地方。 “前面就是市场了。”沈沐芳说。 梅里莎抬头看去。 远远的那边,街道的尽头,在一片残垣断壁之中,开出了一块广阔的平地,瀛岛的军车在其中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队队的瀛岛士兵在空地上操练,还有如同工蚁一样辛劳的壮丁民夫们在缓慢的劳作着,一圈圈的铁丝网围拢着这片空地,每一个通向空地的街口都有简易的工事防御着,简直就是一座城中之城。 “如何?”沈沐芳笑了,“即使从康子逃跑的那天算起,这片土地都已经被占据了,康子不可能靠近哪里。” “你觉得康子是看到这一切立刻就逃走了,还是被抓住了?”梅里莎问。 “你是想问,康士是不是还活着吧?”沈沐芳看了那片土地一眼,说,“我怎么知道,许是死了吧。” 梅里莎沉默的看着瀛岛人的营地,说:“不会的,康子一定还活着,他要是死了,一定会轰动的。” “嗯?”沈沐芳疑惑的看着梅里莎。 梅里莎就是这样笃定的,毕竟一个人在眼前消失又出现,这样的的事情一旦发生了,瀛岛人的营地不会这么平静。 梅里莎的眼睛扫视着全场,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线索,然后她看到了远处的营地中黑压压的开进了一片人群。 “那是什么人?”梅里莎问。 “壮丁吧,”沈沐芳说,“瀛岛要建设营地,需要很多工人,狗腿子们一直在城里抓壮丁。” “哦嗯?怎么好像很乱?”梅里莎疑惑的看着那群人。 “”沈沐芳脸色有些变了:“不好,那是岳南坪混进去的那批人!他怎么这么快就行动了?” “我们要支援吗?”梅里莎问。 “快走,”沈沐芳扔下了板车,拉着梅里莎就跑,“先去那附近看看情况。” “哎?”梅里莎不解。 “不能放弃同伴,”沈沐芳在奔跑中气息依然不乱,“但是,也不要轻易让自己陷入危机。” “哈?” “伺机而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遭遇战 越是接近那片骚乱的街区,梅里莎就越是感觉到身边男人逐渐变的恐怖,仿佛重新回到了沪城的那家瀛岛医院。 他们跑到了那片骚乱的地区,难民们在瀛岛军方的镇压里四下逃窜,不断有人倒在地上被其他人踩踏而过。 “别过去!”沈沐芳厉声道,在奔跑中将梅里莎推进了街边的破败店铺之中。 “等等”梅里莎急忙喊到,试图拉住沈沐芳,却只勾到了他错身而过的空气。 一道强悍的气息从沈沐芳身边升腾而起,在春城隆冬的空气里与尘土一起狂舞而起,紧接着,他双脚所站立的地面微微下陷,形成一个小小塌陷,借着恐怖的反震力,他的身体消失在街面上。 沈沐芳离开了街面,在坍塌的房子里曲折的奔跑,越过墙壁,踏过窗棂,他的的脚重重地踩在砖瓦上。被瀛岛轰炸过的残垣断壁已经不在结实,承载着他的身体和高速所带来的冲击力,它们发出沉重的嗡鸣,绽开了细小的裂缝,有碎砖和泥土扑簌簌的落下。 沈沐芳在奔跑,脚下是残破的建筑,他的脚步声并不沉重,在哀嚎和呼救声中被掩盖的几近于无,但每一记都是那般有力,每一步都跨过天堑,不过刹那时间,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人群前面。 在瀛岛人的吼叫声中,大约二、三十个手持枪械的士兵对着人群用刺刀乱戳,他们甚至还开出了三辆军用卡车,在人群中碾压,后车厢站着执枪的士兵同样在对人群用刺刀乱戳。 没有人开枪。 沈沐芳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这对沈沐芳而言无疑是幸运的。 他看到了岳南坪,岳南坪掩护着邱清泉向外逃窜,他们身边追着一辆军用卡车,有鬼子不断的试图用刺刀刺穿他们。 沈沐芳如同一道离弦的箭般冲了过去,只听得一声轰鸣,他伸手抓住了一柄刺向岳南坪的刀。他手套的线被割开,露出了里面的钢丝,虽然看不见刺刀与钢丝摩擦所带起的火花,却清晰的嗅到了线头燃烧的焦炭味道。 刺刀还在向前,军车也在向前,伴着恐怖的冲击力,沈沐芳的身体向后倒掠而去,他的双足像铁柱一般踩在瓦砾堆里,竟是硬生生犁出了两道极深的沟壑。 随后,车上的鬼子重重一墩,借着军车的冲击,将沈沐芳墩到了断墙之上。 沈沐芳抬起头,凝固的视线像是利剑一样刺向了车上的鬼子,消瘦的脸庞泛过一丝苍白,有血水从唇角溢出。 “老大!”岳南坪惊叫,伸手将一柄抢夺来的日本刀甩向了沈沐芳。 沈沐芳动了。 他单手握着刺刀,另一只手探手一抓,抓住了岳南坪扔过来的刀,在抓住刀的同时,他右脚重重的踩在断壁之上,以刺刀为支点,借力强行在空中扭转身体,把沉重的日本刀在身前撩成了一道白光。 那道白光在一刹那间仿佛就成了一堵墙,密不透风,刀光所掠之处,骨肉横飞! 鬼子的身体还在车上,陡遭重击,顿时重重的飞起,在空中散开,然后加速堕下,狠狠地砸进车下的土里,溅起尘土和瓦砾的花朵。 沈沐芳单手握刀,顺着车子冲了上去。 军车行进很急,地面坑坑洼洼,在颠簸中,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快要变成一道黑色的影子,黑色的影子后方那道残影,便是刀的影子,只消几下子,军车上便再无活人。 一刹那间,鬼子们纷纷惊叫起来。 “悪鬼がいる!(有鬼啊!)” “早く発砲する!(快开枪!)” 枪声大作。 沈沐芳感觉到,须臾间,一道极为蛮不讲理的力量,狠狠戳进他身前的刀花里,轰的一声巨响,刀子飞了,沈沐芳握着自己被震到发麻的胳膊卧倒在车厢里。 岳南坪窜上了沈沐芳所在的军车,一把刁钻的匕首伸进了车中,刺死了司机。邱清泉紧在他身后,打开车门扯出死人,窜了进去,两手把住方向盘,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岳南坪挂在车旁被甩的七晕八素的,怒气冲冲的用南边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方言唾骂了几句。 “把车横在道路上,我们进巷子!”沈沐芳在车厢里吼道。 “听到了吗?疯子?”岳南坪对车里吼道。 “了解!”邱清泉回答。 军用卡车窜了出去,在一个狭窄的巷子前来了个漂亮的甩尾,嵌在了巷子里,车上的三人窜了下去,直向巷道深处窜去。 横在巷子口的军车阻挡了鬼子军车的前进,再加上巷道狭窄,被丢弃的军车卡在了巷子里,挪不开,鬼子们只能跳下车徒步追了过去。 沈沐芳带着岳南坪和邱清泉在巷子里奔跑,借着建筑的掩护,他们很快就与鬼子拉开了距离。 “老大,他们追不上了!”岳南坪惊喜的说。 “别放松!”邱清泉说。 沈沐芳不言不语,只向前奔跑,感觉到胸前一阵阵作痛,他知道这是之前被墩在砖墙上的暗伤,应该不要紧的。 奔跑中沈沐芳突然看到一道反光。 在他们脚下的泥土中,一道细微的反光,就像是一根白发掩映在了泥土之中。 沈沐芳的神经在疯狂叫嚣,他怒吼一句:“向旁边跳!” 同时他率先向旁边屋子里斜着扑了进去。 隆冬的地面,冻得结实的黄土地陡然迸裂,两边墙壁尽伏,火光大作,气浪狂卷。 沈沐芳被震的飞起,狠狠的撞进了里面的墙壁上。 火浪之中是无数道凄厉的尖啸,嗤嗤作响,没有倒伏的墙壁像是撒满了沙子一样,变得坑坑洼洼,一颗颗细小的铁片、钢珠深深的打进了墙壁里。 沈沐芳重重落到建筑的另一边,顺着墙壁滑下,但身体竟是强悍地保持碰上平衡,蹲在了地上没有趴下,几个锋利的铁片附着在他的身上,鲜血开始流淌。 沈沐芳闷声吐出一口带血的沙土渣滓。 他想到了,这里距离鬼子的营地这么近,附近怎么可能没有防御?这里一定是一片地雷区。 “老大,你没事吧?”岳南坪在对面建筑里叫到。 “没事。”沈沐芳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他突然想到:梅里莎被他放在另一个街口的建筑里,那里会不会也有地雷? 沈沐芳突然感觉到了一点恐惧。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老大,”岳南坪还在说话,“我和邱疯子都没事,要趟雷吗?” “各顾各的,淌过雷区尽快走,鬼子很快就会来的。”沈沐芳压下自己心里的不安,说。 “雷区”岳南坪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来吧。”邱清泉在岳南坪身后道。 “噶?”岳南坪惊讶的看着邱清泉。 “以前在军队,经常需要淌雷。”邱清泉说着,玩起了袖子。 “喂喂,你不会真的要滚碌碌吧?”岳南坪更加惊讶了。 “滚你个蛋!”邱清泉骂道。 滚碌碌这种办法,实在完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用的下下策,现在既然到处都是工具,也就必要采取这样的办法了。 邱清泉趴在了地上,顺着地面看了过去,在一片土坷垃中仔细观察,很快他就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看到了一丝细细的丝线,如同白发掩映在土地上。 邱清泉小心的靠近这个引线,三下五除二将它连接着的卸下来,再将它拆开,寻了一个沿着街道的裂开缝隙的墙壁,降倒了进去,然后用引信点燃。 喷发的引信燃起之后,邱清泉迅速扯着岳南坪躲到了另一片墙壁后面,同时大声对沈沐芳示警:“卧倒!” 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墙壁,轰然倒塌,压住了地面上的雷区,一阵连续的爆炸之后,沿着街道的墙壁连绵不绝的倒塌下去,引爆了更多的地雷。 爆炸完毕之后,躲在墙壁后的众人耳朵都开始隆隆作响。 “怎么样?”岳南坪大声吼道。 “完事了。”邱清泉说。 沈沐芳咳嗽着,爬起来,看着狼藉的街面,有些无语。 用推倒一面危墙,危墙引爆地雷,地雷炸毁更多的建筑墙壁,坍塌的墙壁再次引爆地雷,这他妈也太简单了! “你他妈差点把我们都活埋了!”岳南坪抖着衣服上的泥土渣滓说。 “鬼子用的是很简单的引线地雷,引线暴露在外面那么高,埋得肯定不深,遇到压力就会爆炸,”邱清泉说,“那么就给它压力。” “地雷清扫完了?”岳南坪问。 “应该没有,”邱清泉道,“有些埋得深、离得远的肯定还在,这种办法糟就糟在不能清扫干净。” “来不及了,快走。”沈沐芳说,“鬼子追上来了。” 砰的一声,沈沐芳旁边残留的危墙上,出现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沈沐芳霍然抬头,目若幽芒盯着鬼子赶来的方向,看到了一群鬼子举着枪奔跑过来,他对岳南坪打了手势,然后再次开始奔跑。 他确认自己还是低估了鬼子的执着,毕竟他们人太多了,这里又是他们的大本营,而且他也不能确定在这之前岳南坪和邱清泉到底干了什么事情这俩倒霉孩子。 沈沐芳看着岳南坪和邱清泉远去,但他不能再退,他必须给岳南坪和邱清泉争取逃离的时间。 所以无论来了多少鬼子,无论这片凋蔽的民居里隐藏着多少地雷,他都必须要冲过去。 所以他动了,他继续向民居之中,以民居为掩体,快速的穿插,在地雷之间奔跑。 于是爆炸再次发生。 沈沐芳动了,他像一朵模糊的黑云,在建筑之间穿插,他在墙壁之间跳跃,黑云飘忽不绝,轻盈的近乎于飞行,每向前一步,都踹倒一片墙壁,在爆炸的烟花中踩着墙壁前进。 鬼子追上来了,沿着爆炸的痕迹,蜂拥而至,在沈沐芳经过的路上。 忽然,冲刺在最前面的那个鬼子,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容,那种立功的急切在他心脏里膨胀,他扛着他的枪,抢在最前面冲上了断墙,然后便再也无法继续了。 他的笑容还在脸上,却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他执枪的手上,也多了一道红线。 他身上的衣服突然开了小口,一道道细细的红色血珠从里面溅了出来。 他的身上,出现了更多数细密的红线。 他的身子向前倾倒,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倾倒,那颗还带着笑容的大好头颅离开了身子,被细密的血线牵连着悬挂在半空。身子悄无声息地脱离头颅,依然向前倾倒,甚至还能看到脖子里喷出的血雾,最后同样挂在了半空。他的四肢也离开了身体,像摆在屠夫案头的肘子一样被分成了小块,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掉在瓦砾遍地的泥土中。 他身后的同伴们,也如同他一样,年轻的身体,就像是春城被轰炸的建筑一样,分崩离析,小块的掉在地上,大块的挂在半空。 空中隐隐有一丝丝血线连接着他们的身体。 沈沐芳手套里的钢丝,是可以拆开来用的。 沈沐芳甩开鬼子之后就遇到了顺利脱身的岳南坪和邱清泉。 “老大,怎么样了?”岳南坪问。 “我们闹的这一场,实在安全区之外,不会给安全区造成压力,但是会对附近的民众”沈沐芳迟疑的说。 “不会有什么民众了,附近已经连一只活着的狗都没有了,”邱清泉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跟着被抓的壮丁进去过了,被抓去的壮丁大部分都已经死了,约翰拉贝被瀛岛耍了,他们根本不是要难民登记,是为了方便杀人。” “什么?”沈沐芳吃惊的问。 “我和这个疯子刚刚进入瀛岛营地就觉得不对了,”岳南坪说,“里面的人太少了,按照瀛岛抓壮丁的频率,里面人不该那么少。” “一开始我们以为人都被派到别的地方了,但是没有,”邱清泉说,“他们都死了。” “瀛岛人把他们能找到的居民赶成数百人一群的,然后分批带他们到登记办公室去,身体最强壮的男人被挑选出来拉去做苦工,健康顺眼的女人被拉去做军妓,剩下来的人,还有之前一批因做苦工出现了健康问题没法继续干活的壮丁,皆被处决。”岳南坪吐了口气,道。 “不是被枪决,是被聚在一起用刺刀刺伤,确保无法逃跑,然后扔进汽油点着的柴火里,活活烧死。”邱清泉说。 岳南坪指了指邱清泉:“这疯子当场就爆了。” 沈沐芳偏了偏头,说:“烧死,不开枪,遇到我们之前,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不开枪,用刺刀,或者用车碾压,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畜生!”邱清泉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砖瓦堆,两手都在颤抖,“该死的唐生智,他最好死了等我出去” 沈沐芳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先回据点,我有个事儿。” “你干什么?”岳南坪忙问。 “去找梅里莎,我把她藏在一片建筑里了。”沈沐芳说。 “喂,老大,你不会以为她还在原地吧?这么大的动静,她早跑了吧!”岳南坪说,“那可是公华学社的接头人,老手了,会蠢到那份上?你又没让她原地待命!” “我不放心,回去看看。”沈沐芳说。 “你疯了,老大,那片街区一定被戒严了。”岳南坪说。 “还是看看放心。”沈沐芳说。 “你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岳南坪迟疑的看着沈沐芳,“不是你说过蠢蛋死了也活该吗?” “粮食最重要,”沈沐芳看了看天边,道,“我怕她偷跑进营地找康子。” “你等等,”岳南坪跟了上去,“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你都吐两次血了。” “还有我,”邱清泉也跟了上去,“她好歹给我弄过一次通行证,我欠她人情,放着不管不像话。” 三人慢慢的朝着刚刚离开的方向走去,沈沐芳默默盘点着自己身上的武器,心里感觉到一阵荒谬。 为什么自己就非得去找她?就像岳南坪说的,身为公华学社的人,加上从军那么久,她会不知道怎么做安全?她一定早就不在原地了吧,为什么自己就一定要回去看看呢? 沈沐芳叹了口气,任命的迈着脚步向前走,道: “我们从边上绕过去,也许能更快找到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深入敌营 沈沐芳走了,梅里莎被他推进了那座半塌的危房里。 没拦得住沈沐芳,梅里莎有些挫败感。 “就说了等等的啊,”梅里莎从危房里探出头,看向了骚乱的地方。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地势很高,可以放眼远处的营地和骚乱,想必在营地建设好之后,这里也会建造监视城市的瞭望塔吧,但这是以后的事情了。 沈沐芳走了,梅里莎有些犹豫,这个地方肯定说不能久呆的,瀛岛很快就会搜索周围,这个地方肯定不能幸免,可是自己该去哪里? 回去?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连点线索都没找到,未免有点不甘心。 梅里莎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沿着沈沐芳离开的脚步,悄摸着,向前摸了过去。 梅里莎的武器大都在伊甸园里面,现在身上有的,是一把子弹装满了的m1911,早在她用枪威胁顾念母亲的时候就握在手里,被康子袭击后,康子太慌乱没拿走枪,沈沐芳救她的时候,把枪一起带走了,等她痊愈后就还给了她。 还有两把匕首,一把是沈醉送的簪子式样的,一把沈沐芳送钢笔式样的。 都能派上用场。 她匕首藏进袖子里拢住,拍了拍还在原位的手枪,向前摸过去。 梅里莎独自一人的时候,心里就忘记了害怕,只剩下了全神贯注,她沿着沈沐芳走过的路线悄悄的接近了骚乱地点。 梅里莎接近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冲出来的瀛岛军车,还有沈沐芳宛如鬼魅翻飞的身影,暗暗羡慕了沈沐芳的身手,梅里莎将目光转移到了难民的身上。 难民如被驱赶的羊群一样自营地向外涌出,奇怪的是却没有人开枪,鬼子都是用刺刀解决难民,再加上军车碾压,这是为了什么? 梅里莎不知道,但她很想知道康子在不在营地里面,这实在是个危险的想法,但是梅里莎已经快要没办法思考了,她需要伊甸园,再没有比现在更渴望伊甸园的时候了,万一错过康子,她要去哪里找回伊甸园?在这种急切的心愿下,梅里莎没办法放弃进入营地的想法。 她要找回伊甸园。 在一片混乱中,梅里莎靠近了一个被沈沐芳掀翻从而落在后面的鬼子,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梅里莎一手捂住了那个鬼子的口鼻,一手攥着一把钢笔匕首插进了手中人后脑下方,把这人拖进了废墟中。 等到追赶沈沐芳的人离开,从营地中又出现了一队鬼子,继续像赶羊一样追赶逃走的壮丁。 梅里莎穿着鬼子的衣服,脸上抹的乌漆嘛黑的,缩手缩脚的靠近了营地,看了看前方的鬼子哨卡,牙一咬,掏出了沈醉送她的匕首。 这把匕首时间久了,已经有些卷刃了,特别是在伊甸园与鬼子厮打之后,匕首已经钝的不像样子了。 梅里莎捡起一块砖头,砸碎了簪头,让它看起来像一把普通的匕首,再把刀刃折断大半,把剩下的小半截断刃拿在手里看了一下,然后梅里莎把这把断了的匕首刺进了脖子与肩膀连接处的肌肉里,捂着流血的脖子,跌跌撞撞的跑向了哨卡。 哨卡里驻守的士兵们看到了一个同伴跌跌撞撞的跑了归来,靠近外面的鬼子举起手里的枪做了做样子,喊道:“前友达は、あなた名前と番号を书いています。(前面的朋友,报上你的名字和番号。)” 这个人继续靠近哨卡,腰弯的像要折断一样,帽子的两片帘子耷拉在脸旁,走路的时候呼扇呼扇的晃动在他脸上,帽檐的阴影笼罩在他脸上,他好像很痛苦。 “何かあった(发生什么事了吗?)”哨兵关切的问,他没有疑心,在春城腹地,敌人实在太少了,刚刚被追杀走了一个,他不认为还有别人能够靠近。 靠近他们的这位看不清长相的士兵发出一声痛苦地,他的手捂着侧面脖子,一把深深刺入脖子的匕首引起了哨兵的注意,这把匕首刺得很深,只露出了匕首的柄,哨兵大吃一惊,赶紧扶住了这位几乎要倒下去的士兵。 “しっかりしろ!私が医者を探しに連れて行ってあげる!(振作一点!我带你去找医生!)”哨兵急切的喊道,他与守门的其他哨兵打了招呼,就把自己的枪背在了背上,扶着眼前这位士兵进入了营地。 当他们走进了一片临时的建筑旁,四周没有旁人的时候,被扶着的士兵袖子一抖握住了另一把匕首,他突然抬手,一手捂住了扶着他的同伴的口鼻,另一只手精确的将匕首插进了哨兵的后脑,顺便还转动了手里的匕首一下。 好心的哨兵一声不吭的倒下了。 梅里莎抬起头警惕的望了望身前身后,哨兵想把他扶进医疗室,但这里应该还不在医疗室范围,否则应该有很多人,但这里人并不多。 想想也是,医疗室这种地方肯定是在安全的营地中心,或者更深一点的地方,反正不可能是在靠近边缘的地方。 梅里莎将这个士兵的枪械、子弹等随身物体卸下来背在自己身上,再把他的尸首拖得靠近墙边,让他蹲下来,顺便还将他的裤子扒下来一半,让他看上去就跟在上大号一样。自己则捂着伤口继续伪装伤员,向前方摸了过去。 梅里莎向前走了两步,靠近了建筑,听到了里面的喧哗声,从哪些听不懂但令人印象深刻的语言中,梅里莎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那个哨兵把她带到了低等士兵的宿舍,哨兵大概是希望能找到一个士兵带她去医疗室,自己回去站岗的,但是他没机会回去了。 这片营地刚刚开始建设,里面的建筑并不多,如果士兵的宿舍在这里,说明壮丁居住的地方也不会太远。 梅里莎绕过了士兵的宿舍,向里面走去,从她这里能够看见前方有一片草棚子。 士兵都还挤在简陋的建筑里,壮丁没道理住的更好,想必那些草棚就是壮丁居住的地方了。 草棚里空无一人,壮丁们都还在劳作,用外面苦力送来的砖头和木料帮助鬼子建造营房屋舍和其他必要建筑。 这片被夷平后的空地里到处都能看见工地,但因为之前的骚乱,工地并没有开工,所有壮丁都抱头蹲在地上,工地上能够活动的,都是端着枪械的鬼子。 梅里莎没办法靠近工地。 肯定有什么办法梅里莎咬着指甲,目光带着一分癫狂急切的看着那些壮丁。 康子身高并不很高,如果他在那些壮丁里,梅里莎只需要一扫就能看到他,但她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看到与康子类似的人。 他一定是在后面,或者另一片工地里! 梅里莎在心里对自己说,她根本不去想康子会不会不在这里,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她都像饿死的人抓住一块馒头一样,死死的抓住这个可能不愿意放开。 失去伊甸园以后,梅里莎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活不下去了,她的生存技能、生活方式和她的战斗方法,几乎全部依托于伊甸园,那是保佑她从梅家那个深渊里活出来的命,她不能失去伊甸园,她不能想象自己以后靠什么活,那是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除了伊甸园,她没有活下去的技能,她不能想象自己像在梅家一样靠做“那些活计”为生。 梅里莎看到外面市民辛勤劳作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这些人低人一等”之类的感觉,虽然难免会有“可怜的人啊”那样的感慨。 但是如果是她要依靠这样的方法来谋生的时候,哪怕只是想一想,那种屈辱感就挥之不去。 她脱离了梅家之后,抬头的自尊心像一株疯长的怪异苗木,在她的精神里疯狂而茁壮的成长,它盘踞在梅里莎心头,张牙舞爪的笼罩着她的精神世界,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意那些琐碎的种种事件。很多人能够一笑置之的小事和玩笑,梅里莎能够耿耿于怀的记在心里好多年。摆脱梅家的压制之后,梅里莎得到的其实不是自由,而是另一个无形的笼子。 梅里莎疯长而扭曲的自尊是一株有毒的苗木,纵然有毒,却是支撑她向前走的动力。就如同她把对瑾风夫人的无能为力化作了对顾念全家的精心照看,把小时候自己的卑躬屈膝化作了现在不断向上的前进动力。明知道只向前看会被绊倒、明知道倔强抬头早晚碰头,梅里莎也不愿意放弃尊严,那是比命更重要的东西,梅里莎被心里那株有毒的苗木支撑着,倔强的站立着。 而伊甸园是她的续命药,那是让她在失去了一切能够失去的东西之后,依然能够抱着自己那有毒的自尊,倔强活着的东西。 康子年纪小,身材很矮小,工地中的苦力都是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虽然经过鬼子的驱使折腾,已经面如枯槁,但仍能看出当初的健壮,梅里莎一眼就看出,眼前的人海中,没有康子。 梅里莎有些为难,如果眼前这一片工地中找不到的话,恐怕就要去别的地方看看,但是这里时不时就有鬼子巡逻队穿梭来去,工地难民又多的海里去了,要是一个个看过去,恐怕够呛。 瀛岛的工地太大了,每个地方都在热火朝天的开工,工地按照在建建筑的使用功能划分了不少片儿区,不同的片区都有为数不少的难民在工作,导致工地上很乱,人很多,大约有一万多人吧,梅里莎若是一个个看去,只怕还没看到一半就被抓住了。 人多就会混乱,为了便于管理,瀛岛必然会给在这里工作的难民按照片儿区进行登记。为了防止难民之间互相包庇串联,在登记的时候,即使没有照片,也会对难民的外表特征进行特写。 若是能找到存放难民登记的地方,就简单很多了,至少不会抓瞎乱跑。 梅里莎只要找到登记的记录,在记录中找到符合康子外表的特写,圈定他们可能在的片儿区,按图索骥比一个人瞎摸乱撞要顺利得多。 那么,难道要去登记的地方看看吗? 这是必须的啊! 记录会存放在哪里呢?工地中某个瀛岛军官的休息室里?还是专门的档案室? 梅里莎仔细回想与沈沐芳三人在那片高地时,看到的瀛岛营地的全景:整个营地几乎被推平了,只剩下几栋在空袭中依然幸存的民宅坚强的屹立在空荡荡的营地里,其他的建筑都是临时搭建的简陋屋子和难民居住的草棚。沈沐芳和邱清泉指着热火朝天的工地,详细的向剩下的两人分析了每个区域的功能,按照划区域分,自西往东、由外朝里分别是第一圈岗哨台、校场、宿舍、第二圈岗哨台、库房、军官楼,除了第一圈的岗哨台已经建好了之外,里面完工的建筑只有库房和寥寥几栋军官宿舍。 存放难民登记的建筑是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呢? 梅里莎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太可能放在工地的军官休息室里,这样的资料通常都是为了管理难民才整理的,若是放在工地的军官休息室,很容易被难民看到,然后就会被修改或者销毁。何况工地上的军官管理的都是自己下属的那一小撮人,他不需要对比资料,只要把手下的人记个大概就行了,这样完善的资料通常都是被整理的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放置在资料库里,以待出现万一之后拿出来排查人口。 所以,资料必然是在那些已经完工的、瀛岛文职军官最多的军官宿舍里面。 从梅里莎躲藏的地点前往完工的军官宿舍需要横跨过空荡荡的校场训练区,经过正在建设的普通士兵宿舍、第二圈瞭望台、库房,然后才是军官宿舍。 梅里莎趁着第一列巡逻小队经过校场,第二列小队还没接上去的时候,捂着脖子做出一副需要帮助的样子,匆匆经过了校场,没有被阻拦,她顺利的进入了工地之中。 梅里莎迫使自己沉住气,在庞大的工地中游走,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所到之处被人群畏惧的躲避着,为她的行动增添了不少便利。 她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地形,不停的向前走,一路上还用躲藏在帽帘下的余光观察周围的人。 两边都是难民,都是形容枯槁,状似尸首的难民,机械的做着砌砖头的活路,偶尔能从半拉建筑和人群的缝隙里看到瀛岛的看守在晃荡。 有两个瀛岛鬼子看到她了,却漫不经心的移开了目光,大概是以为梅里莎也是他们的同伴,没有过来。 梅里莎的心脏在一次次的遭遇中几乎要在胸膛里爆炸了。 然而这种踩狗屎的运气,始终是会用完的。 离开宿舍建筑区,当梅里莎走近瞭望台工地时,她遇到了一个鬼子的巡逻小队。 “前は何者か?(前面是什么人?)” 前方,终于,第三个看到梅里莎的鬼子在叫喊了。 梅里莎原地打了个冷战,插了把匕首尾巴的肩膀肉也开始作妖,肩膀肉在紧张之下收缩了,匕首的刀刃更深的扎进了肉里,连疼带紧张,让她全身都有点儿抖。 但是梅里莎不想离开,她太想伊甸园了,她还需要再向前。 在极度的渴望中,梅里莎靠近了叫喊她的鬼子,一共五个鬼子,她跌跌撞撞的捂着脖子出现在了端着枪械的鬼子眼前。 梅里莎痛苦的捂着插着匕首的脖子,颤颤巍巍的身手指了指刚才被她刺死的鬼子的方向,继续向前走着。 “来ないで!そ場に立っている!どうした何があった(别过来!原地站着!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鬼子抬起了枪,继续喊着。 梅里莎估摸着差不多了,再靠近也许真的会有危险,她于是在原地晃悠了一下,扑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只虾米。 “彼は怪我をしているようだ!东城、山田、见てみて,松田さん、真戸,あなた达は私と行ってどこに行って何があったか!(他好像受伤了!东城、山田,你们去看看,松田、真户,你们和我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看上去像是小队长的人,开口说了一连串话,带着三个人走向了梅里莎指着的方向,另外两个人则放下了枪口,靠近了梅里莎。 自此,这边的鬼子小队分散开了。 “どうしたとんでもない!君首(你怎么了?天哪!你的脖子)”其中一个鬼子惊呼。 “まだ敵ありますか(还有敌人吗?)” “もう出かけたゃないか。?(不是都走了吗?)” 梅里莎听着他们一句一句说话,依然蜷缩在地上,原本打算在这两个鬼子靠近以后就突然暴起宰了他们的,但现在,那两个鬼子发现有敌人之后都紧张的聚在一起四下张望,根本不管地上的伤员,梅里莎只能不断在肚子里骂娘。 瞭望台工地距离外圈的临时兵营不远,那三个离开的鬼子很快就会发现蹲在墙角拉屎的尸体,那个时候,整个营地都会乱起来。 不一会儿,放在墙角的鬼子尸体被发现了,引起了一阵骚乱,先前去探查的鬼子大声呼喊着,营地乱了起来,一阵巨大的铃声和哨音响彻了营地。 梅里莎趴在地上仿佛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站在梅里莎身边的两个鬼子面面相觑了一下,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梅里莎,大概以为她死了,竟然扔下她跑去集合了。 梅里莎用眼角余光注意到四周鬼子乱窜,纷纷跑去了校场的方向,难民们则继续上工,一点都不敢耽误。 梅里莎不声不响的爬起来,捂着脖子,歪歪扭扭的向前走,她弯着腰,帽子两边的帘子在脸上晃来晃去,慌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她的长相,也没有那个难民敢靠近她,她一步一步,仿佛踉踉跄跄站立不稳,像是在求救一样,却是快速的、毫不拖泥带水的,穿过了不过五十来米的瞭望台工地,走进了建设完毕的库房区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匕首向前 库房是重点守备的地方,已经有成群结队的鬼子在哨声响起之后集合完毕,他们好像一群群蟑螂,密密麻麻的来来往往,看得人头皮发麻。 梅里莎感觉肩膀上的伤口实在有些疼的过分了,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一刻不停的行动,让断刃在肉里来回磨砺导致的,断刃有些松动了,但现在她能不能过这个库房区域,就看这把匕首了。 梅里莎咬咬牙,皱着眉,瞪着眼,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将断刃再往肉里推了半分,刀柄严丝合缝和贴近了她的肩膀。 梅里莎穿着鬼子的冬衣,衣服很厚,如果来人不是仔细的搜摸她的身体,一般不会发现她是个女人,但是她脸上的红疹已经消退,没有伊甸园她也弄不来过敏的花粉,思来想去,想在脸上来一刀,却终究没下手,除了实在不忍心、不愿意之外,梅里莎也担心万一因为脸上的伤被人仔细观察面部怎么办? 最终,梅里莎没在脸上动手,她用沾满血的手在脸上一抹,又抓了一把黄土,混着脖子上的血,在脸上来回摸了,确定把自己糊成了个血泥人,又拿了自己的另一把钢笔匕首,比划着小心的刺进了腹部的棉衣里,用这幅形象窜进了库房建筑的一个小夹道里。 前后不过十秒钟时间,梅里莎瞅准了一队鬼子经过,捂着肚子倒在了这个巡逻队的尾巴后面,鸡贼的让帽帘挡住脸,把脖子上明晃晃的匕首露在外面。 “(什么人?)”前面的鬼子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急速转身端起枪瞄准后面,然后他就看见了身负重伤、像个虾米一样蜷缩着倒在地上的“同伴”,“(报告!敌袭!)” “(敌袭!)” “(敌袭!)” 一连串的吼声震颤梅里莎的耳鼓,她在地上惟妙惟肖的抽搐了一下。 “(他还活着!拖走送医,敌人走不远,追击!)” 一个鬼子在同伴的掩护下抓着梅里莎肩膀衣服粗鲁的将她拖走,梅里莎感觉,如果自己真的重伤,一定已经被他拖死了,她再次惟妙惟肖的抽搐了一下。 增援的两个鬼子小队也跑过来了,他们如临大敌的面对着梅里莎窜出来的夹道,摆出一副堡垒攻坚的样子。 “(怎么样?)”后面的一个鬼子问。 “(这里没有敌人,一定是从后面绕过去了!)”最前面警戒的鬼子道。 “(追击,三三制掩护前进,最后留下的人把伤员拖进医疗区。)”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快速说完话,猛地一挥手,其他人自觉开始行动,分成三个单位,相互掩护着进入了本就空无一人的夹道里,并像四周搜索。 最后剩下的三个人,两个一头一脚抬起梅里莎,另一人端枪戒备着,顺着鬼子严密警戒的路线,走进了梅里莎心心念念的军官住宅区,通常情况下这个区域就是行政区。 走进行政区之后,梅里莎悄悄睁开了眼,晃晃悠悠的帽帘掩护了她的视线,梅里莎看到行政区其实没多少鬼子。 应该是都去搜寻入侵者了,梅里莎心想。 这个驻军营地兵力本来不少,但肯定是要分出至少三分之二来巡视、镇压春城。营地内人数本来就少,还要在外圈的防护上占用大部分兵力,毕竟他们有万把人的苦力,若是万一哗变了,可不是好玩的。在这种情况下,内圈兵力难免不足,鬼子于是将内圈的兵力大都集中在行政区、医疗区、库房这三个地方,其他的地点难免就有些疏忽了。 作为一支深入敌国的军队,文职人员原本就是少数,加上白天工作时都集中在几栋办公用的房子里,占地就更少了,另有一处医疗区域,从鬼子国内调配过来的医生护士都在这里,还住有很多伤员,除库房守备不能调动以外,鬼子将剩余兵力重点集中在了这两个地方,梅里莎若是想全须全尾的活下来,必须在进入医疗区以前动手,若不幸进去了,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于是在抬着她的鬼子堪堪拐过库房守备视线的时候,梅里莎像条出水的鱼一般弹了起来,从肚子上拔起的匕首直接刺进了抬着她上半身的鬼子的咽喉里,在那个被春城大米和空气养的格外活泼的脖子上开了一个血盆大口。她没有拔出匕首,而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抢在落地以前捞起了她的m1911美制手枪,脚尖堪堪触及地面的时候一枪结果了端枪的鬼子,转身一枪再结果了后面的鬼子。 枪声响起,惊动了巡逻的队伍,梅里莎已经在他们到来之前,拔走了自己的匕首,闯进了这片几乎没什么人的宿舍区。 鬼子的宿舍区当然不会是独立的小别墅,这是数栋相连的大楼,一片依附着经过轰炸后依然健在的大楼而扩建的建筑群,梅里莎直接敲开了一扇无人的窗户,翻进了这片大楼里。 梅里莎在这片大楼里快速但是无声无息的前行,她不时翻进无人的房间,再从窗户里翻进另一个走廊或者院子,在闯进另一个无人的空间。她既想寻找一个认路的向导,又希望一直遇不见敌人,心情紧张而矛盾。 她终于把脖子上的匕首扔掉了,途径一个宿舍时,看见了一件笔挺崭新的衬衫,梅里莎毫不客气的拿走了,用这件衬衫包扎了脖子。 也许是之前太顺利了,梅里莎在一个无人宿舍里搜寻到了一个打火机,她几乎没经过思考就用打火机点燃了鬼子的床铺。 就在她放火的时候,一道带着锐响的钝器破风之声,狠狠砸到了梅里莎的头上。 梅里莎感觉脑袋就象是被康子再次袭击了,眼前猛然迸射起无数颗星星,毫无抗拒的被砸翻在地,她用最后的反映抱着头,直挺挺的向后摔倒,毫无花巧的摔到坚硬的地板上。 点燃的床铺烧着了,并且慢慢蔓延了。 袭击梅里莎的鬼子慌忙上前想要灭掉大火。 梅里莎在地上睁开眼,一枪打穿了他毫无防备的后脑勺,带着血淋淋的脑袋从地上站起来。 她看了看着火的床铺,被眼前这个鬼子拉开的枕头下露出一张全家福,站在最正中的正是这个鬼子,身边是一个年轻温顺的女人和两个孩子。 梅里莎朝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说不出的厌恶:既然你自己有妻有子,为什么能够毫无感觉的伤害别人的妻和子? 梅里莎将另一张床上的被褥也拉过来,让火焰烧得更旺,自己赶紧离开了这间宿舍,更加小心的窜到了别的地方。 被袭击一次之后,梅里莎更加小心了,这次她刚刚听到前方的脚步声,就下意识的想要进入旁边的宿舍里躲避,不料一推门才发现,这间宿舍是有锁子的。刹那间她就遭遇了鬼子。 “(你是哪个部分的?)”眼前的鬼子尖叫着问。 梅里莎不声不响,一只脚在地上突然向鬼子的方向一滑,仿佛要摔倒在地一样,发出“嗞啦”一声轻响,眼前的鬼子下意识低头,然而梅里莎的脚不过在地上打了个转,画出一个小小的圆圈,另一只脚迅速跟上,身体突然一矮之后,猛然窜起,手臂一抬,夹着匕首的右手闪电般狠狠扎在鬼子因为低头出现在攻击范围的眼睛上。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握成了拳头。右手带着匕首扎进鬼子眼眶狠狠往下按,左手的拳头则恶狠狠的向上撩起,砸在了他的咽喉上。 攻击之后,梅里莎迅速拉开距离,眼前的鬼子就象是一个喝醉酒的醉汉一下,脚步啷呛的打了个转,向下倒去。 梅里莎在他与地面接触以前接住了他,左手卡住喉咙,右手匕首则刺进他的后脑,一转之后迅速抽出。 然后梅里莎利落的搜寻了这个鬼子的全身,除了步枪和子弹什么都没有,梅里莎扫兴的放过了他,迅速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通过刚才的攻击,梅里莎感觉自己还需要一把匕首才能感更干脆的杀敌,她开始下意识的留意周围的物品。 除了匕首,再就是需要手枪和美制手枪的子弹,或者抢夺瀛岛的手枪和子弹。步枪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可发挥范围太小,枪支太长不好使用,再加上梅里莎也没怎么练过步枪,不熟练的武器对她没什么用处,何况步枪子弹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可能会折射,万一伤到自己就不好玩了。 梅里莎在走廊里尽可能的贴地前行,她听到了外面有鬼子在高声吼叫,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她必须尽快寻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比如哪个库房的老柜子,或者四通八达的下水道之类的地方。 突然,梅里莎的身体撞到了什么,可是却没有想象的那么痛,梅里莎意识到她撞到的不是墙壁或物体,那是人体。 一股带着可怕穿透性的力量狠狠从前方传过来,陡然和梅里莎的腹部遭遇,梅里莎发出一声闷在胸膛的惨叫,只觉得身体一轻,竟仿佛是飞了起来,撞在了墙上,擦着墙壁发出“咝咝啦啦”的磨擦声,一个跟头从墙壁上倒栽下来。 贴地后,梅里莎下意识的双手一抱,就地一滚,头顶传来一阵刺刀划过墙壁的簇簇声响。 梅里莎滚到了一双军靴之下,还握在手里的匕首直接狠狠的向上撩起。 不知刺到了什么,梅里莎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那个袭击她的鬼子捂着裆部倒在了地上。 梅里莎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觉得头皮陡然发麻,感觉整个头部的皮肤都在一阵酸麻中汗毛直竖,她的身体率先一步在理智到位之前,弯下了身子。 一颗子弹擦过梅里莎的眼角,在她的眼角留下了一道细长的灼伤痕迹,射击在砖石的墙壁上,弹射回来,击中了地上哀嚎的倒霉蛋,贯穿了他的大腿。 还有一个? 梅里莎惊魂未定抬头看去,看到两个鬼子向她这边跑来。 竟然有两个! 为了防止他们再次开枪,她迅速向墙角闪避,却在抬腿的同时,感觉到了双腿被辖制。透过鲜红的眼角余光,她朦朦胧胧的看到倒在地上的鬼子扑了上来,沾满裆部血迹的两只手,犹如铁钳一般死死扣住梅里莎双腿膝弯处,只是略一用力,梅里莎就不由自主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啃地。 倒地之后,梅里莎像被攥住的蛇一样,身体扭曲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一只手猛然抠紧了抱着她腿的鬼子的眼眶,将他向外拉扯,另一手将匕首刺进了他的咽喉,同时整个人就着被扣住双腿的姿势,身子一扭猛然蹲起,双手掀起只剩半口气的鬼子,使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扔向了跑过来的两个敌人。 敌人在狭小的走廊里,迎面飞来同伴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梅里莎就地一滑,在尸体的遮掩下故技重施,滑到了敌人脚下,一记撩阴匕首就上去了。 敌人再次惨叫,整个人躬成了虾米,已无反抗意识,另一个敌人慌乱之下端起刺刀就朝下刺,正好刺中了同伴的尸首,梅里莎则趁这个时候,手握匕首顺着刺刀就上去了。 那一瞬间,梅里莎仿佛看见了沈沐芳握着匕首的手。 连声惨叫都没有,梅里莎已经握着匕首送进了敌人的颅骨缝隙里,扎透了那颗头颅的大脑。 整个画面神似沈沐芳的影子。 梅里莎仿佛在那一刹那开窍了,她一脚踹开敌人,回身便将匕首送进了后面那个因为失去了男人至关重要的东西而浑身发抖的鬼子的咽喉。 收拾完敌人,梅里莎感觉自己一下子进入了一个很安定的境地,她头脑清明,呼吸均匀,身体纵然乏力,精神却是脱离肉体的安定。梅里莎不敢在原地多待,没来得及多想,就赶紧转移了。 临走时梅里莎卸下了一个刺刀,她把刺刀从鬼子的步枪上卸下来,用鬼子的一条袖子缠上了把手,拿在手里挥了挥,感觉还算能用,就心安理得的拿走了。 刚走过这条走廊,还没来得及观察走廊后的情况,梅里莎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是很多人在急促的向前走。 梅里莎猛然明白了,鬼子的搜寻小队很可能过来了,这可不能硬拼,梅里莎向后一退,正好推开了一扇门,她从门缝里扫了一眼,发现里面没有动静,就立刻闪身进去了。 进去后梅里莎才发现,这是一个虽然不很大,摆设却很讲究的日式小会客室,典型的日式会客室,没什么躲藏的地方,她心急之下一把掀起了地上的榻榻米,却轻而易举的将整片榻榻米连同下面的木板都掀起来了,那下面是个一尺高的空间,露出了原本凹凸不平的砖石地面,梅里莎喜出望外,赶紧跳进去躺了下去。 梅里莎躺进榻榻米下面原本是想躲避外面搜查的队伍,躺进去以后却发现,这里完全可以休息一下,等恢复体力,顺便等外面稍微平息一下再行动,就心安理得的躺平了。 梅里莎一边休息一边倾听外面的声音,门外的脚步声响了又响,想必是搜查的队伍来来去去,几乎没怎么停过。 然后,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响过之后,停在了梅里莎所在的会客室的外面。 梅里莎的神经陡然绷紧了。 他们发现了吗? 梅里莎不知道,她仔细回想自己经过走廊进入会客室并且躲藏起来的经过,她没有留下脚印,没有留下血迹,没有留下其他什么不该留下的东西,那么敌人到底是凭借什么发现她的? 梅里莎心脏跳的像擂鼓一样,第一次后悔为什么会如此愚蠢的闯进瀛岛的驻军营地。 门打开了,一个熟悉的男人的汉语声音从门口传来。 “谷寿夫先生,佐尔格先生,进来说吧,在外面吵架实在是不合时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筛子 “谷寿夫先生,佐尔格先生,进来说吧,在外面吵架实在是不合时宜。”打开的会客室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梅里莎眼睛睁开了,她记得这个声音,这是谷寿夫的向导,那个姓黄的商人的声音。 一阵混乱但单调的脚步声传来,有两个人走进了会客室,随后门被关上了。 踢踢踏踏的声音过后,梅里莎头上的榻榻米被人扔下了一个垫子。 谷寿夫道:“坐吧。” 另一人用英语道:“sorry, i\'m not used to sitting on a cushion.(抱歉,我不习惯坐在垫子上。)” 黄先生慎重的对谷寿夫翻译了过去。 “那你就站着吧,白人的臭毛病。”谷寿夫如此说。 黄先生苦哈哈的翻译:“sorry, only cushions.(抱歉,只有垫子)” 有“白人臭毛病”的先生最后还是站着了,谷寿夫则坐在了主位的垫子上,黄也跪坐在了客位的垫子上。 有“白人臭毛病”的先生问了一句话,黄先生殷勤的翻译道:“佐尔格先生问您是否认识外面的客人?” 谷寿夫闭了眼,良久回答:“认识,他们是蒋氏中府的人,我认识其中一个,他曾经试图来刺杀我,但在大日本帝国英勇武士的阻拦下失败了。” 梅里莎心中一动,感觉他说的应该是沈沐芳,联想起在拉贝小院,沈沐芳看到日本外交官的身影立刻就走人的举动,梅里莎觉得她猜对了。 陌生的臭毛病先生又说了句话,黄先生照旧殷勤的翻译:“佐尔格先生问闯进营地的人是他吗?” 谷寿夫很不情愿的说:“应该不是,他现在还没有越过第二瞭望台,还在工地内打转,进入行政区的不可能是他,但肯定是他的同伴。” 黄先生翻译之后,殷勤的补充:“我们的人已经报告说他是伪装成伤员进入的,是一个身高一般的瘦小男人,脖子扎过刀子,脸上有血,应该是受伤挺重的,而且面部受伤了。” 梅里莎心中一动,醒悟到她自从进入瀛岛营地之后,鬼子们都没来得及搜她的身,仅仅凭借她刻意伪装过的、穿着厚厚瀛岛冬季军装的身影,得出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也就是说梅里莎现在还没有被拆穿画皮。 “was badly injured,and you didn\'t catch him(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们竟然没能抓住他?)”陌生的先生再次展示了他的臭毛病。 谷寿夫听完翻译,很不痛快的说道:“我们的人被外面的那群团伙吸引了注意力,没能及时发现这只潜入军营的小老鼠,但不会让他逍遥很久,受了伤的瘦弱男人,要找到并不难。” 黄先生帮助陌生的先生翻译着说:“现在在工地上的那群人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这么嚣张的窜来窜去吧?” “我知道,但营地很大,在建的工地也很乱,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他们,你要有耐心,佐尔格。”谷寿夫说。 “你难道没什么措施吗?”陌生的先生问。 “我国的防御措施没必要说给你听,”谷寿夫说,“总之我会保住你性命的,佐尔格。” “你觉得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我总感觉他们不是来刺杀你的。”佐尔格问。 “我觉得也不像,”谷寿夫思索着说,“感觉像是来找人的难道我抓住的苦力中有什么重要人物吗?” 谷寿夫神经猛然振奋起来:“黄,马上吩咐下面人把羊群驱赶好,我们好好辨认一下谁才是他们要找的人!” “是!”黄先生点头哈腰的站了起来,飞快的拉开会议室的门。 一阵脚步声后,小会客室内外都安静了下来 梅里莎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悄悄抬起榻榻米,从下面探出头。 然后她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上了。 一个留着长长灰发,并把它们整齐束在脑后,带着单片玻璃眼镜的洋鬼子直愣愣的看着她。 坏了! 梅里莎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出手一拳就砸在了眼前这个洋鬼子的下巴上,同时她一缩身子从地下窜出来,举着刺刀的手对着洋鬼子就刺了过去。 梅里莎出来的时候,洋鬼子正拿了一本圣经一丝不苟的看着,突然被袭击、还没来得及放下圣经,眼看梅里莎刺刀上来了,洋鬼子举起圣经,刺刀一下子卡在了圣经上。 “help!help!”洋鬼子拼命的叫了起来。 梅里莎一脚上去,将洋鬼子踹了个滚地葫芦,也打断了他的求救,然后她直扑上去,用匕首狠狠向洋鬼子刺去。 洋鬼子正好翻滚到谷寿夫的垫子上,直接拿起垫子挡在眼前,匕首刺进垫子,在梅里莎想要抽出再刺的时候,洋鬼子手疾眼快的将垫子像拧麻花一样一个翻拧,竟把梅里莎的匕首连同握着匕首的手一起缠在了里面,但同时,匕首的刀刃也从垫子里透出来了。 梅里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洋鬼子两只手都拿着垫子,她分出一只手抓住了洋鬼子的头发,将他狠狠掼在地上。然后一只手压制着他,另一只手隔着垫子握着匕首就要扎他脑袋。 那个洋鬼子痛苦的大声吼道:“пpekpatn!(俄语:住手!)” 什么鬼?梅里莎没听懂,照样下狠手往死里掼他。 正在这时候,小会客室的门响了,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梅里莎紧张之下,凶狠的抬头瞪视进来的人,下意识就想躲避或进攻,然而,当她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却愣住了。 “住手!” 沈沐芳失声惊叫,冲上去一手拉住梅里莎握着匕首的手,另一手拦着她的腰将她向后一带,救了洋鬼子的性命。 “千万别下手!那是自己人!”沈沐芳惊魂未定的说。 “什么?”梅里莎愣住了。 “咳咳!沈先生!我严重怀疑你们和红色苏维埃讲和的意图!”洋鬼子一边咳嗽着,一边发出字正腔圆的汉语。 “不,她是你们那边的人。”沈沐芳说。 “胡说八道!”洋鬼子脸憋得通红,脑门上还有被梅里莎掼出来的红印子。 “真的,她是公华学社的人,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沈沐芳说。 洋鬼子愣住了。 “怎么回事?”梅里莎问。 沈沐芳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放开了牵制她的手:“他叫佐尔格,是德国驻日大使馆情报分析员,同时也是红色苏联的秘密特工。” “什么?”梅里莎失声道。 “哦,他也是拉贝的朋友。”沈沐芳说,“我们来救你的时候,拉贝帮我们联系了他,我和他通过暗号约定,来坐标西区的小会客室碰头,你怎么也在这里?” 等双方都弄明白了来龙去脉,梅里莎顿时觉得一阵庆幸,她真心实意的看着沈沐芳,低声道:“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沈沐芳仿佛楞了一下,一声不吭。 “别废话了,我们快走,”佐尔格从最里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套瀛岛士兵的衣服,吩咐沈沐芳道:“穿上,你们都跟我来。” “去哪里”梅里莎问。 “先去我宿舍,这个地方不安全。”佐尔格说。 “等等,我要去资料室,我需要看到苦力的身份登记资料。”梅里莎赶紧说,她觉得她再不可能遇到这么合适的向导了。 “苦力的登记资料?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佐尔格诧异的说。 “瀛岛抓了那么多壮丁,不做登记的吗?”梅里莎震惊的问。 “哪里有那么多需要登记的人,”佐尔格怜悯的看着梅里莎,“这里的苦力,几乎每天都要换一批,瀛岛不会给消耗品进行登记的。” 梅里莎愣住了。 “别说话了,跟我走。”佐尔格说。 佐尔格整理好了衣服头发,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带着梅里莎和沈沐芳大大方方的走出了。 出门的时候,佐尔格低声轻描淡写道:“我弄不来武器,你们没有武装,这在现在很不正常,找落单的士兵,抢了他们的装备,怎么善后你应该清楚吧,沈先生?” “知道。”沈沐芳低声说。 于是他们顺利拿到了武器,正儿八经的武装起来,跟着佐尔格一路顺利的来到了他的宿舍里。 被他们抢夺了武装的倒霉尸体则属于不幸被闯进来的敌人杀害的一小撮意外,躺倒在了一个无人的厕所隔间里。 在宿舍里,佐尔格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叹了口气道: “现在我们来商量该怎么送你们出去。” “康子还没找到,你能帮我们找一个人吗?”梅里莎急切的问。 “什么?”佐尔格问。 “不用找了,”沈沐芳说,“康子不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梅里莎问。 “瀛岛不用康子那样的童工,他们只要健康健壮的成年男人,体检不达标的都已经被杀了,”沈沐芳说,“康子那样的身高体格,若被抓了苦力,一定已经死了,若还活着,定然没被抓来这里。” 梅里莎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是为了一个小孩子,你们猜擅闯瀛岛驻军的?简直太可笑了,”佐尔格冷漠的看着他们,“作为国家机器,沈先生,你是生锈了吗?为了一己私欲,置家国于不顾” “就是为了家国,”沈沐芳叹了口气说,“拉贝那里有十几万难民等着吃饭,但那个小孩抢走了取粮食的信物,我们必须找到他。” 佐尔格手一抖,看了沈沐芳一眼,思索了一下,说:“体检不达标的人,先用刺刀夺去反抗能力,再用火烧,最后的遗体统一拉去城西坟场,如果他真的被抓住了,尸体一定在那里,信物如果没被搜走,应该就在遗体上。” 沈沐芳看了梅里莎一眼。 梅里莎闭上眼睛:“应该不会被搜走,如果被搜走了,瀛岛应该会有不一样的反应,但我刚才遇到谷寿夫的时候,我没觉得他的语气有什么不对或者他当时没有表现出来谷寿夫最近有没有表现的哦,有什么不一样?” 佐尔格缓缓的摇摇头:“至少我没发现你那个信物是什么宝贝吗?” “一个不起眼的古董,石头的。”梅里莎说。 “那应该没有,如果找到了古董,谷寿夫应该会迫不及待的向他的祖国打报告,这种东西通常我都能发现。”佐尔格说。 “有没有被底下的士兵据为己有的可能?”沈沐芳问。 “那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佐尔格说。 “先出去再说吧,先去城西坟场。”沈沐芳说。 “只有你们两个人的话”佐尔格思索着说。 “对不起,”沈沐芳诚恳的说,“除了我们俩,还有两个藏在一个生病的军官的宿舍里,我们把军官干掉让他睡在床上,他们藏在衣柜和床下了。” 佐尔格气坏了:“那就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 “什么?”沈沐芳问。 “瀛岛的军营里打算建一个大规模的士兵妓院,叫什么‘慰安所’,就在西北角,那里有一批从春城里搜罗来的年轻姑娘,瀛岛士兵经常去光顾,那里有个能够带活人离开军营而不用被仔细检查的车辆,我们可以到那里去,借用那辆车子” “等等,”沈沐芳思考着说,“如果死人能顺利离开为什么不躲进运尸车里?” “只有刚从炉子里出来的尸体才能离开军营,”佐尔格板着脸说,“慰安所的车子则是带着患病的姑娘去看医生的。” “他们还给女人看病?”梅里莎惊讶的说。 “一般情况下是直接杀了换新的,但有时候,有些士兵因为离开家太久远了,难免有些情结,希望和他好的姑娘不用死,这样也便于鼓励姑娘们好好伺候太君,于是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佐尔格说。 梅里莎的表情活像吞了一只苍蝇。 “那就这么办吧,怎么去?”沈沐芳问。 “我给你们指好方向,帮助你们拖着某些军官和下面上报的情况,你们自己带上你们的同伴,去慰安所寻欢作乐,然后找一个身上有假条的士兵注意,一定要是被上级批准过的假条抢了他的假条,利用假条,带着女人,坐车离开军营。”佐尔格说。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梅里莎问。 “不,我潜伏在这里不是为了你们。”佐尔格说。 “为什么一定要带女人?”沈沐芳问。 “带着女人坐车子才不会被严格检查,如果你们单独出去是会被查看的。”佐尔格说。 “竟然不检查女人?”沈沐芳喃喃自语。 “不是的,是因为女人可能换有一些传染性的疾病,比如梅毒什么的,即使是站岗的哨兵,宁愿疏忽些也情愿远离生病的女人。”佐尔格说。 “我们告诉女人们可以带她们出去,她们会安静配合吗?”梅里莎不安的说。 “应该会的吧,”佐尔格迟疑的说,“但是这些女人都是惊弓之鸟,在苛刻的对待下很多人都已经不会思考了,甚至曾经发生过出卖同伴的事,你们自己慎重考虑。” “出卖同伴?”梅里莎问。 “有个傻姑娘,因为咬伤了她的客人,被打的不太正常了,她被惩罚禁食,给她食物的一律同罪处罚,她几天没喝水了,她的同伴看她可怜,偷偷给她喝了口水,她神志不清了,为了免于处罚,当场就把给她水喝的那个姑娘出卖了。”佐尔格说。 “啊!”梅里莎低声惊叫起来。 “幸好那个好心姑娘长得还不错,看守没舍得打死她。”佐尔格说,“她们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不一定都经得起这些事情,你们若是要找一个合适的姑娘来配合行动,最好仔细观察清楚。” “我明白。”沈沐芳说。 沈沐芳从佐尔格手里拿到了通往军营慰安所的安全线路,就去找回了躲在军官宿舍的邱清泉和岳南坪。 他们躲藏的军官宿舍大概住的是个中级军官,这间宿舍只有他一个人住,比之梅里莎一路过来闯开的多人宿舍更加舒适些,只是宿舍的主人现在已经凉了,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睡那永远起不来的大头觉。 邱清泉和岳南坪听了沈沐芳的计划,都有些犹疑。 “现在想办法去西北角,怎么去?”邱清泉问。 “外面鬼子很多,如果只靠批一层鬼子皮浑水摸鱼,有点难。”岳南坪说。 梅里莎看了看这间宿舍的布置,然后在桌子上看到了几张便签:“嘿,你们来看这是什么?好像写着个‘妓’字,是和被抓来被迫当的人有约定吗?或者别的什么?” 沈沐芳凑过去,看到几张写在白纸上的行程表,这个军官应该是个做事井井有条的人,他把他要做的事情都详细的写在了便条上,上面详细的罗列着他最近几天要做的事情。 最上面的便条纸上用日语详细的写着他的行程记录,沈沐芳大略一看,翻译道: “八点整,见前田上尉,取包袱。 九点整,去见塞纳医生,打针。 (重要)九点半,打完针把包袱交给鹿岛先生。(鹿岛先生今天去看姓白的,九点半离开,错过就不能见了。)” “是昨天的行程。”岳南坪说。 “等等,这个可以利用,”邱清泉立刻盯上了便签,“这个军官昨天去看医生,大家都知道他病了对吧?那么他今天都起不来了,当然也要去啊!” “什么?”岳南坪惊讶的看着邱清泉。 “有道理!”沈沐芳立刻明白了,“从便签上看,医院和慰安所距离很近,他要去见一个叫鹿岛的人,这件事情很重要,鹿岛九点半离开慰安所,他九点半才打完针,即使用狂奔的速度来看,这两个地点距离也不会很远。” “我们先用送军官去医院的办法混过去,再从医院去慰安所。”沈沐芳说,“只要谨慎点,路上即使遇到盘查的也不会穿帮。” “也是啊,”岳南坪反应过来,“那就把这个死人送到医院去吧。” 四个人的目光俱都热切的盯上了床上的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冲出重围(上) 敌营军官的宿舍里,主人已经死亡,只有四个敌人在他的宿舍里忙忙碌碌的收拾,捡起能带的东西带走,顺便把主人也给打包了。 岳南坪在宿舍里翻来翻去寻找能用的东西。 一把短刀、两把手枪、一把步枪,还有子弹若干匣子,他毫不客气的据为己有。打火机、小刀、刮胡刀,锡纸包的几根针,还有一小盒烟草,一样都没放过。 沈沐芳正在用床架和床单制作简易担架。 这位军官的床不是简单的木板床,而是框架结构,沈沐芳用短刀和一个从军官宿舍里找到的小锤子从榫卯结构的床框上卸下了两根长长的四方木棍,用窗帘绳将床单固定在了木框上做成了一个简易担架。他担心方形的担架棍太可疑,还贴心的裁下了房间主人的旧衣物,将把手位置包裹了起来。 梅里莎正在帮房间主人的尸体伪装。 他死了不是很久,现在天气又冷,尸体的脸色除了稍稍泛着青白的颜色看不出别的异状,作为一个病人,脸色发青发白反而比较正常。梅里莎把尸体沾血的衣服脱了,撕了一条床单裹上致命的伤口防止搬动的时候流出什么东西,再给尸体换上睡衣,用被子裹起来和沈沐芳一起抬上了担架。最后用主人的旧衣服卷起来当做围巾给主人围上,将他的脖子固定在担架上,防止他的脑袋出现不正常的晃动。 至于主人的围巾,梅里莎就自己使用了,她用围巾把自己的脸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路。 邱清泉则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堆书本资料压榨他那能写军校辅导书的大脑。 邱清泉从主人的书本笔记等东西里面查找到了主人的姓名、军衔等信息,详细的记在了脑子里。顺便还用自己在高地上看到的营地全景搭配主人的行程和日记,以及其他一些资料,在稿纸上画出了相当详细的营地地图,功能分区乃至部分岗哨都一目了然,尤其是去医院的道路,描绘的相当详细。最后他试图从主人日记中记载的人际交往中搞清楚瀛岛的兵力部署,还有他们一路上可能遇到的意外。 沈沐芳和梅里莎搞定了死人,问其余两人:“好了吗?” 岳南坪扫荡完整间宿舍,把能用的东西都打包装好了,回答:“好了。” 邱清泉拿着自己的稿纸说:“我也好了,但这毕竟只是一间中级军官的房间,线索不是很多,加上我们闯进来后,瀛岛肯定增加了巡逻部署,所以,地图就将就着用吧。” “已经够好的了,”沈沐芳接过地图扫了一眼,问,“我和岳南坪都会说日语,你们呢?” “我会。”邱清泉说。 “我不会。”梅里莎说。 “没关系,”沈沐芳对梅里莎说,“那你就只抬担架了,脚那一头的。” “这个我可以,”梅里莎说,“没问题。” “头这一边”沈沐芳思索着。 “我来抬,”邱清泉说,“你和岳南坪做搭档的时间长了,更适合放开来应对突发情况。” “好,现在我们来分一下武器。”沈沐芳说,同时示意岳南坪把东西拿上来。 岳南坪把他们带来的东西和搜集的东西摆了一地,说:“老大和梅里莎带来了两支步枪三支手枪,我和老邱有四只手枪,加上从这个军官房里搜来的,我们一共有三只步枪,九支手枪,但是子弹不是很多。” “我不太会打步枪,还只是在何雪竹手下时练过几天,后来再没碰过,只会打手枪,我还会用匕首、短刀。”梅里莎说。 “我看过你动手,”沈沐芳说,“可以给你留下两支手枪,你自己还有两把匕首可以留着。” “我只有一把匕首了,另一把已经没了,”梅里莎说,“我还有一把刺刀。” “可以,你拿这些就行,再分你半匣子弹。”沈沐芳说。 “步枪我们三儿一人一把,手枪每人两把,老沈,你多带一把。”邱清泉说。 “我带那么多枪没什么用,两把足够了,把那个短刀给我。”沈沐芳说,他看上了那个军官的短刀,“还有针线、小刀和打火机。” “我多拿一把手枪你不介意吧?老邱,”岳南坪说,“我还有一些细刀片,加上步枪够我用了。” “那我就拿剩下的两把手枪,一支步枪。”邱清泉说。 武器分完后,四人就上手装备。 梅里莎把手枪别再腰间,瀛岛士兵很多也会别着两把枪,他们这样并不显得突兀。剩下的匕首和刺刀梅里莎拿在手里颠了颠,钢笔匕首照旧塞进袖子里,刺刀太长,单独拿着刺刀又太过引人注意,梅里莎于是就把刺刀藏进了担架上死人的铺盖里,靠近手边,保证随时能抽出来。 沈沐芳看到梅里莎拿着自己送的钢笔匕首,目光闪了闪,什么也没说,拿起了那位瀛岛军官的军大衣披上,背起步枪,手枪塞进军大衣的袖子里,短刀在军大衣的掩护下挂在腰间,剩下鸡零狗碎的刀片什么的,只见他两手飞快的在身上走了一圈,那些刀片、细针什么的,就都不见了。 再看看其他两人也都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他们对视了一眼。 邱清泉和梅里莎蹲下来抬起了担架,沈沐芳率先靠近门口,先把门开了一条缝,外面瞅了瞅,只有一个端着脸盆的士兵正无所事事的站在几步远的另一个宿舍门口,良久不见离开。 沈沐芳大方的推开宿舍门,自己走出去站在门口示意邱清泉带头出来。 邱清泉和梅里莎抬着担架走出来,邱清泉消瘦的脸稍稍低下,尽量不引人注意。 梅里莎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帽帘后面窥视外界。 岳南坪跟在他们身后出来,如同一个真正的瀛岛人一样中规中矩。 他们在沈沐芳的带领下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那个无所事事的瀛岛士兵看到他们过来了,也看到了担架上的人,于是开口说:“(上井上尉怎么了?)” 沈沐芳回答:“(上井上尉病情加重了,塞纳医生让我们把他带到医院去。)” “(真可怜。)”瀛岛士兵看着担架上的死人说。 “(你怎么不进房间?)”沈沐芳问。 “(昨天给房间加了锁,不习惯带钥匙,我正在等我的室友。)”士兵回答。 “(哦,我们先走了。)”沈沐芳说。 “(路上小心,入侵者还没抓到。)”瀛岛士兵说。 “(谢谢,我会小心的。)”沈沐芳说。 他们于是顺利的离开了那里。 梅里莎抬着担架走的稳稳的,只有心脏跳的不太平稳,她抬头看到沈沐芳的背影就在前方。 沈沐芳大概感觉到了梅里莎的视线,他关切的回过头。 她对沈沐芳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很好。 沈沐芳于是回过头看前面,他和岳南坪一左一右、一前一后走在担架旁边。偶尔有过路的巡逻队伍盘问。沈沐芳和邱清泉也都根据军官宿舍里得来的情报,顺利的应付了过去。 然后他们走出宿舍楼。 “前方注意,”沈沐芳低声说,“出了宿舍楼大门是一条东西路,根据邱清泉画的地图来看,往东边走,前方是一个十字口。我们正前方东北角是新建的宿舍楼,担架上的死人在日记里提到过,因为找不到足够的玻璃窗,采光取暖情况比这边没被炸毁的大楼要差一点,为了防风,他们的窗户都是小格子,里面的人能从小格子清晰的观察到外面,但从外面很难看到里面,从那里经过要小心。西北角是一栋没被炸毁的民居,用做食堂使用,休班的鬼子会聚在那里赌博喝酒,现在这个时间,那里一定有很多鬼子。西南角对应着食堂,是一家内部的商店,主要销售酒水,所以人也不会少。” “我们要从酒鬼间穿过。”邱清泉说,“经过了这个十字,一直往前会有一片小空地,医院就在空地边上。” “需要走多久?”梅里莎问。 “不知道。”邱清泉说。 “路上注意观察医院和慰安所的位置,”沈沐芳说,“慰安所一定就在医院附近。” 走在后面的岳南坪忽然耳朵动了一下,他做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回头一看,却看到了两个鬼子的巡逻小队,一左一右从他们后面的十字路口处冒了出来,并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岳南坪低声道:“两支鬼子小队,十八人,距离两百六十米。” “放松,适当加快速度,不要跑。”沈沐芳说。 他们很快就接近了十字路口,一阵夹杂着黄土的风吹了过来,梅里莎听到了车辆开动隆隆声音。 他们被迫停了下来。 一队94式卡车排着队,从他们眼前经过,跟在卡车后面的,是一队蒙着伪装网的坦克。这些车辆发出怪兽般的隆隆轰鸣,碾压着土地向前行进,经过梅里莎等人前面,从商店和食堂前穿过,只向前方行驶,最前面的卡车已经看不见了,后面的轻型坦克还看不到尾巴。 “都是94,”邱清泉说,“六辆94式卡车,十七辆94式轻型坦克,城破以前,我们在春城外面遭遇的就是这种坦克。” “长3.08米,宽1.62米,高1.62米,重量3吨以上吧?”沈沐芳问。 “自重3.2吨,战斗全重3.45吨;发动机功率23.5千瓦;车辆最大速度40千米/时,最大行程208千米;车内乘员2人。”邱清泉说,“驾驶室和动力舱在车体前部,驾驶室居右,动力舱在左,发动机位于变速箱的后面。” “后面哪一部分?”沈沐芳问。 “车体中部靠前的位置上,”邱清泉说,“便于检修和拆装,发动机和传动部分各有一个检查窗。” “那,战斗室应该就在后面了?”沈沐芳问。 “对,”邱清泉说,“战斗室位于车体后部,上部有一个枪塔,其主要武器是一挺机枪,早期为91式6.5毫米机枪,现在已经被7.7毫米机枪取代我曾经在桂永清那里见过一份情报,说是这种94式坦克装过37毫米火炮,不清楚眼前这些属于哪一类。” “我们现在在他们的军营里,火炮没有机枪有威胁,”沈沐芳说,“告诉我舱门在那里。” “车长和驾驶员处都有舱门,车体后部还开一个后门,便于乘员上下车以及与被牵引车辆的联络。”邱清泉说。 那一队长长的车队 “你觉得眼前有多少鬼子?”沈沐芳问。 “不清楚,”邱清泉说,“这些轻型坦克大概是这个军营一半的坦克了吧,当然,也许他们还有别的89式、95式和97式。” “一半的坦克”沈沐芳思索了一下,惊讶的抬头,“他们之前是出去打哪里了吗?蒋氏中府要收回春城了?” “有可能,”邱清泉精神一下子振奋了,“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攻打了春城周边的城市,但蒋氏中府打回来了的可能性比较高!” “如果蒋氏中府打回来了”梅里莎在后面轻声说,“那些坦克不可能那么完整,至少要有些损伤吧。” 前面两人稍微楞了一下,发现梅里莎所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他们太渴望收回春城,太渴望蒋氏中府打回来了,竟然下意识的忽略了。 沈沐芳暗暗唾弃了自己,精神高度集中了。 “后面过来了。”岳南坪在后面说。 梅里莎神经一紧,在轻型坦克隆隆的声响里,听到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在被装甲车耽误的时间里,后面的巡逻队赶上来了。 巡逻队靠近了他们。 坦克的尾巴也穿过了十字路口。 沈沐芳打了个手势,四人抬着死人在十字路口向北边拐弯,缀着坦克的尾巴,打算横穿十字路口。 “(前面等一下!)”后面的巡逻队里有人喊道。 梅里莎抓着担架的手一下子绷紧了。 沈沐芳淡定的回过头:“(是!)” “(你们是做什么的?)”巡逻对的人问。 “(报告,上井上尉病重,塞纳医生要求我们送他去医院。)”沈沐芳说。 “(上井?他怎么了?)”巡逻队的人似乎是死人的熟人,很关切的问道。 “(上井上尉昨天打完针回去就病重了,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沈沐芳说,“(现在已经昏迷。)” “(这么严重?)”巡逻队的人很惊讶,走到担架旁边就伸出了去碰触上井。 梅里莎的新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胳膊轻轻一抖,匕首就抵达了手腕下面被腕骨顶在手掌上方。 沈沐芳拦着了这个人:“(请小心,介于外面疫病传播,还没有排除传染的可能。)” 巡逻队的人立刻收回了手:“(这么危险啊,你们快去医院吧。)” 沈沐芳于是和巡逻队的人告辞,带着其他人向前走,梅里莎走了几步,感觉身后的目光如刺刀一样狠狠的刮着自己,隐隐还能听到步枪的声音。 她的汗水从额头上留到了眼睛下面渗进了围巾里。 “(对了,)”沈沐芳淡定从容的转过身,“(上井之前说,有一个要转交给鹿岛先生的包袱,好像是前田那里拿来的,我在上井那里没找到,不知道给了没有前田在哪里?)” “(嗨,是我稍给鹿岛先生的家书,)”巡逻队里有人回答,“(上井君昨天告诉我已经交给鹿岛先生了。)” “(啊,对了,鹿岛先生昨天去看望白小姐了,但是上井那个时候不是还在打针吗?)”沈沐芳说。 话说到这里,巡逻队的人都已经放松下来了,前田士兵脸上还带了笑容:“(就在打完针之后,他跑着去的。)” 沈沐芳貌似自言自语的说:“(刚打完针就剧烈活动,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加重病情的呢?)” 巡逻队里的前田士兵不安的看了看担架:“(应该不会吧,妓院就在隔壁,不是吗?没多少路啊。)” “(也是,也许真的是染上了什么疫病,不好意思,我要带他去医院了。)”沈沐芳说。 “(快去吧!)” 这一次,当他们穿过十字路口到达商店旁边的时候,巡逻队也向南边拐了弯,与他们分道扬镳,相安无事的离开了。 梅里莎没有放松警惕,这里,还有很多鬼子正在吆五喝六的大声喧哗着,她的匕首依然顶在腕骨上方,只要轻轻翻转手腕就能握在手中。 休班的鬼子们聚在这里,一部分在商店外面支起了几张桌子,一部分在食堂外面用餐的桌子前,用纸牌和骰子赌博,对着瓶口喝酒,就像在热闹的集市上一样。 梅里莎看到沈沐芳的手扣在两边,半缩回袖子里,军大衣袖子上隐隐能看到枪柄顶起的轮廓。 鬼子们仿佛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四个人,偶尔有人看到他们,也是漫不经心的打量一眼,随后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几乎没有人为了他们浪费过多的注意力。 梅里莎轻轻吐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气,感觉心脏再次恢复了跳动。 他们抬着死人,不快不慢的经过了喝酒赌博的人群,向前方走去。 这是一条长长的道路,来来去去的都是休班的鬼子,除了食堂和商店外喝酒赌博的鬼子,顺着道路边建筑的墙根,还有很多鬼子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喝酒、打牌、说话,有人拿着自己的武器与别人交换保养经验,有人拿着自己从外面抢来的东西与别人交换。甚至还有一些花枝招展的瀛岛女人和鬼子们坐在一起,大声用家乡话说笑着,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在热闹人群的掩映下,这条道路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商业步行街一般。 一直向前看,更远的地方,道路尽头是一道岗哨,岗哨护卫着一道拱门,拱门里透出浅浅的风景,其余被一道长长的斑驳的园林老院墙挡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热闹的商业步行街和岗哨之间隔着一片空地。 “注意,我们要穿过空地,越过岗哨进入大门里面。”沈沐芳低声说。 “确定是那个大门吗?”邱清泉低声问。 “不是你画的图吗?”沈沐芳说。 “但是刚刚开始,我不确定了,医院和妓院是隔壁,谁他妈这么有创意,真是个天才的主意,”邱清泉低声咒骂道,“前面那个到底是医院还是慰安所,我不确定啊。” 沈沐芳微微偏过头,瞥了邱清泉一眼:“再靠近一点,总能看出来的。” “我觉得要慢一点,也许里面会出来或者进去人,到时候就能看见了。”邱清泉说。 “也许前面还有一个门,”沈沐芳说,“总不会两个大门一模一样吧?” “说不准,这是轰炸后遗留的建筑,以前大概是前清官员的宅邸,大门已经被夷平了,剩下的大概是哪个园子的门,从拱门上看不出什么,”邱清泉说,“如果有人进出,伤员和寻欢客总是不一样的。” “我们不能再这条路多留,万一遇上死人的熟人”沈沐芳低声说。 “我们也不能走的太快,万一进入空地还没分辨出来呢?或者前面只有一个门呢?”邱清泉打断了沈沐芳的话,“如果医院不是在正前方而是在拱门斜对面呢?” “那拱门是什么地方?”沈沐芳问。 “你以为将军和元帅会和普通军官住在一起吗?”邱清泉急促的说,“万一那是谷寿夫居住的地方呢?” “那我们”沈沐芳眉头一皱想说什么。 “危险!”岳南坪在后面示警。 “(滚开!臭狗!敢动我的女人!)” 一声粗鲁的瀛岛脏话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矮壮男人口中喷出,同时飞出来的还有一个瘦高的瀛岛人,这个瘦子被矮壮的男人甩飞出来,直接撞上了梅里莎和邱清泉抬着的担架。 神经高度紧张的梅里莎反应过度,使劲抓住担架向男人飞来的方向死扛,邱清泉却因为正在和沈沐芳争论没来得及反应。 担架一下子翻了过来。 担架上的死人一个翻滚掉在了地上,歪曲成一个滑稽的姿势,压在了瘦高男人的身上。 瘦高男人试图推开死人,却一个愣神,失声尖叫:“(死了!死人了!)”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沈沐芳的手枪端掉了男人的首级,他皱着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说:“动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冲出重围(下) 黄昏,尖利的警报再次响彻了营地,瀛岛士兵一窝蜂向警报响起的方向狂奔。 “(南北径第三通道将军府邸门前!再次通告,南北径第三通道将军府邸门前!在附近的士兵准备迎敌!)” “(调集突击队!)” “(快快快!)” 整个营地乱成一团,突击队赶到之前,尚在附近的巡逻兵按照队长的命令,在食堂和商店外完成对敌人所在街区的包围。 通往拱门的直行道上,岳南坪和邱清泉端起步枪,在四周点射了一圈。 梅里莎摸上了手枪,双手一握住枪,她立刻像吃了镇定剂一样安静了下来,随着岳南坪和邱清泉的节奏开始清扫四周。 步枪不太好用,但他们四周几乎都是没带武器的休假兵,两三百人竟然被他们三人清扫了一圈。 沈沐芳一手握着手枪,另一手提起担架向旁边建筑的大门狠狠扎了过去。那扇木门刚才还是大开的,门口坐着几个士兵在吹牛。岳南坪射击的时候,门口的士兵就逃进了门里,关上门,沈沐芳扔过担架之后,实木的担架棍子把简易的木门戳了个洞开,担架卡在了门上,将里面正在向外冲出来的鬼子,挡在了门内。 “巡逻队要过来了,注意隐蔽!”沈沐芳高声道。 话音刚落,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混乱的人群中扔到了他们脚下,沈沐芳眼角轻轻一别,一脚将那个东西踢进了洞开的楼门。 沈沐芳一把捞起梅里莎,邱清泉和岳南坪不用别人指挥,四人就地一趴,滚进了不远处的商店堆积的杂物里。 被踢进门内的,爆炸了,连同残砖破门一道被炸出来的是一堆碎肉和看不出形状的杂物。 梅里莎感觉耳朵嗡嗡的,几乎不想从地上起来,身边尽是乱糟糟的脚步。 一声瀛岛语言的刺耳尖叫让梅里莎猛一哆嗦,她猛一抬头,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先打了一枪。 在她身前,一个拿着刺刀的鬼子,向后仰倒。 梅里莎猛地从地上窜起来,看到沈沐芳和另外两人已经和旁边人打起来了,沈沐芳的手枪在身前身后游移,每开一枪都带出一朵血花。 “跑!”沈沐芳吼道。 “掩护!”邱清泉大声吼道。 “清理通道!”岳南坪大声回应道。 梅里莎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迅速打起了配合。 接下来,沈沐芳开路,岳南坪殿后,两条步枪都对准了拱门方向,邱清泉和梅里莎掩护,四支手枪收割四周的人命。 幸亏附近都是休假的鬼子,只有少数几个带了武器。 四周的鬼子瞬间鸟作兽散,纷纷四下里寻找掩体,他们身边一下子空旷了起来,四人拔腿就跑,向拱门方向冲去。 “巡逻队来了!”梅里莎正面对后方掩护,一眼就看见距离他们不远的建筑里传出来一队鬼子,立刻大声喊道。 “跑!快跑!”邱清泉大声示警。 “有机枪!”梅里莎惊呼,她看到有鬼子正在搬沙袋架设机枪。 “前面也有!”岳南坪吼道,拱门前方整架设着两挺机枪。 “必须穿过前面的封锁!”沈沐芳吼道,“准备突击!” “老大,我们没地方躲!”岳南坪惊呼。 “来不及了,后面人和机枪会越来越多,越过去就有机会!”沈沐芳吼道。 “那就冲!”邱清泉吼道。 巡逻队的机枪已经架设好了,机枪手就位,开始对这条道路扫射。 四人各顾各在地上翻滚,岳南坪手疾眼快,拖过几条尸体,拦在身前就当做掩体了,沈沐芳也同样在面对拱门的方向堆起了尸体,四人窝在尸体后面反击。 四人心里都明白,三条步枪支撑不了多久,何况要不了多久,敌人很可能会搬来迫击炮。 没等四人商量战术,沈沐芳从掩体里探出身子,朝拱门口打了个短点射。 突然飞来的子弹穿过机枪手旁边鬼子的头颅,吓了几个鬼子一跳,也许是鬼子们觉得已经将敌人包围在了这一小段道路里了,鬼子一直没有全开火力,现在发现了敌人竟然还有还击的余地,立刻加紧了围拢。 “打光步枪子弹,退入建筑!”沈沐芳低声道。 “不行,我们”邱清泉着急的想说什么。 “不要质疑我的命令,”沈沐芳厉声道,“正面战场遣兵领将我不如你,小队刺刀深入敌营作战你不如我。” 邱清泉闭上了嘴。 “快进入建筑!”梅里莎惊呼,“卡车来了!” 三个男人豁然看去,却见拱门方向转过来一辆94卡车,横冲直撞的向他们碾压过来。 “进!”沈沐芳吼道,直接扔掉步枪,把对准了刚刚被他轰炸开的大门,四人直接冲了进去。 岳南坪进入宿舍楼之后就扔掉了步枪:“我在前面。” “我在你后面,邱清泉,你殿后。”沈沐芳头也不抬的说。 “知道。”邱清泉也拿出了手枪说。 梅里莎张了张嘴,最后闭上,执枪的双手握得更紧了。 四人一路疾行,在狭窄的走廊里奔跑,措不及防间,一道房门从里面炸开,四散的弹片、砖石和木门在走廊里烩成一锅爆米花。 梅里莎闷哼一声,被飞散的弹片在胳膊上割开了一道口子,来不及查看伤势,她就地卧倒,翻滚着窜出了爆炸区域。 “曹尼玛的!”邱清泉爆出一句粗口,端着枪对着炸开的门洞连射数枪。 “快走!”沈沐芳在前面喊道。 梅里莎一骨碌爬起来,眼尖的看到刚才炸开的门洞里有四个鬼子,一个试图从窗户逃走尚挂在窗框上,另两个被邱清泉打死了倒在窗户下,还有一个贴在墙角整试图反击。梅里莎一枪抢在他前面打死了他,窗户上的那个翻过去逃走了,只有残留的子弹在床框上打开了一朵木窗花。 “前方经过楼梯口,注意头上!”岳南坪在前面吼道。 岳南坪在最前面,奔跑中,他在经过楼梯口之前先快速对拐角后连开数枪,接下来直接躺倒弓着背收缩成一团,双手握枪对准二楼滑过了楼梯口,沈沐芳在他后面端着枪瞄准试图从二楼下来的鬼子,打得他们不敢抬头,掩护岳南坪在楼梯对面拐角处蹲好了。接下来他自己守在这一边,对梅里莎和邱清泉道:“过去!” 梅里莎于是飞快的跑过去,抢在了最前面担起了岳南坪刚才的差事,在前面警戒开道。 邱清泉也经过楼梯口之后,沈沐芳快速上了新子弹,在岳南坪掩护下也经过了楼梯口。 此时,他们的队伍已经变成梅里莎开道,邱清泉警戒,岳南坪第三位,沈沐芳殿后。 “我们去哪里?”梅里莎在前面狂叫道。 “找一个房间,从窗户出去,确定房间外面没有太多鬼子!”邱清泉在她后面道。 梅里莎一脚踹开了身边的一个房间,正对房间的窗户外是一辆辆正在行进的94军卡。 “再往前走!这里距离刚才交火的地方太近了,肯定有鬼子!”岳南坪一边往后开火一边在后面喊道。 “太往里面会接近另一个出口,现在肯定也都是人!”梅里莎回嘴道。 嘭的一声,从一间紧闭的房门里窜出几个全副武装的鬼子,正挡在梅里莎前面。 “他们从窗户进来了!”梅里莎高声喊道,同时就像是在之前刺杀鬼子时一样,她卧倒后滑向了鬼子,同时两手开枪。 邱清泉在她后面蹲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开火,岳南坪兼顾前后,沈沐芳只顾得上后面追来的鬼子。 打光子弹后,梅里莎正好滑到了鬼子们脚下,她顺手扔了手枪,拔出匕首,一手接住了在枪战中倒下来的尸首盖在自己身前,整个人顶着尸体从地上弹起,另一手握着匕首从尸首腋下探出,直接扎入了前方一个鬼子的腹部,梅里莎感觉匕首全部扎进去之后,狠狠向旁边一划。 岳南坪从后方上来,接住梅里莎捅过的鬼子,一手拧断了他还在喘气的咽喉,另一手连开两枪,打死了他们前方的另一个鬼子。 “房间里还有!他们从外面越过窗户进来了!”梅里莎吼道。 邱清泉握枪的手顶着尸体挡枪子,另一只手滑向了尸体腰间,攥住了一颗手榴弹,手指像翻花绳一样灵活的翻动,手榴弹已经哧哧响着飞向了不断窜进鬼子的房间。 梅里莎在爆炸之前,手疾眼快枪抢过尸体的步枪,紧随着邱清泉的身影飞快的向前扑去。 房间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头顶的天花板和身旁的墙壁扑簌簌的落下白灰和碎砖颗粒。 “梅里莎!”沈沐芳在后面窜上来,一把从碎砖和灰渣中捞出梅里莎就跑。 “咳咳咳!”梅里莎使劲咳出嘴里的石灰,把手里牢牢攥住的步枪递给沈沐芳,“我只要刺刀!” “38式友坂步枪,只有5发子弹,打光扔了吧。”沈沐芳头也不抬的说。 “你怎么了?”梅里莎听出了沈沐芳声音不对。 “我中弹了,在后腰上,”沈沐芳说,“是手枪子弹,没伤内脏不要紧。” “老大!疯子!女人!”岳南坪吼道,“还能动吗?” “能。”沈沐芳道。 “刚才房间里出来的那群人是从94卡车上下来的,卡车就在房间外面,抢了吧!”岳南坪说。 “那还等什么!抢啊!”邱清泉吼道。 两人没等沈沐芳说话,从窜进了刚才的房间,踩着一地残肢断臂向窗户靠近。 梅里莎和沈沐芳赶紧一边一个守住门口,抬枪就帮他们压制火力。 岳南坪和邱清泉在他们的支援下靠近了窗户对窗外还击,走廊里也有鬼子赶上来了。 “卡车开走了!”岳南坪愤怒的吼道,对着毫不恋战的军卡发泄似的打光了一把手枪,随后他就地捡起了死尸的枪支弹药。 “鬼子过来了!”梅里莎惊叫,和沈沐芳一起退到了房间里,“从窗户出去!” 邱清泉探出头向窗外一看:“窗外有人堵过来了,上二楼!” “怎么上?”岳南坪看着他好像他已经疯了。 邱清泉没吭声他两步窜到了旁边连接隔壁房间的墙壁前,抬脚一踹,在爆炸下摇摇欲坠的墙壁倒塌了。 梅里莎沿着邱清泉踹倒的墙壁跨到隔壁,看到隔壁房间的架子床完好的立在墙角,立刻明白了邱清泉的想法,她飞快地跑过去,与邱清泉一起将架子床抬到了窗户边。 “快!”岳南坪扔给沈沐芳一把步枪,两人对追上来的鬼子还击。 梅里莎看到邱清泉的胳膊正往外冒血,便自己抢先窜上了架子床,站直身子伸手搭上外面窗户的欧式防雨檐。那个防御檐,装饰作用远大于实际作用,梅里莎手堪堪能在上面搭好,双手有了支点之后,她身子一缩,整个人就上去了,窜上去的一瞬间,她分出一只手弹上去抓住了二楼的窗台,接下来整个人如同一只猿猴一般攀上了二楼。 确定二楼安全后,她对下面的邱清泉伸出手。 在她和邱清泉正合力拉沈沐芳上来的时候,梅里莎眼角闪过一个黑影,接着就是一声粗豪的瀛岛话。 一个穿着睡衣的瀛岛鬼子拿着一把从枪支上卸下来的刺刀从后面勒住了邱清泉,邱清泉不得已只能松开了拉着沈沐芳的手,抓住了勒住他的鬼子。 沈沐芳腰部中弹,全靠楼上的人拉他上来,邱清泉一放手只剩下了梅里莎一人,把沈沐芳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梅里莎的力气是真的大,她将沈沐芳从楼下拉了上来,沈沐芳还未站稳,就冲上去卡住了袭击邱清泉的鬼子的脖子,只听喀喇一声,他把那鬼子的脖子拗断了。 梅里莎这时也把岳南坪从下面拉上来了。 邱清泉说:“我帮你取子弹。” 沈沐芳点点头,额头上全是冷汗。 “有人来了!”梅里莎惊呼。 邱清泉只能暂时放弃了,接过岳南坪递来的枪支就去堵人了。 “梅里莎,你看好老大。”岳南坪说,随后也紧随着邱清泉去了。 “我们走。”沈沐芳皱着眉头说。 “你的伤”梅里莎说。 “现在顾不上,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子弹取出来。”沈沐芳说,“必须尽快取,否则我没法动手。” 梅里莎知道子弹在肉里磨砺的感觉,她之前刚被断了的匕首磨了半天。 岳南坪和邱清泉把敌人引开了,梅里莎带着沈沐芳找到了一个无人的鬼子宿舍,她把沈沐芳推到了床上,抬手把一个架子床拉到了门口堵住房门,然后转身面对沈沐芳: “来吧!” 沈沐芳斜斜的靠坐在床上,愣住了。 “不是要取子弹吗?别耽误时间了。”梅里莎说。 沈沐芳悄悄松了口气:“你会吗?” “第一次,”梅里莎说,“我以前就会杀鸡杀兔子什么的。” “那你还敢帮我取子弹?”沈沐芳咬着牙说。 “不是有你在吗?你指导,我动手。”梅里莎说。 “我又看不见后面,”沈沐芳下意识的说,“最多告诉你顺着肌肉走向下刀” “那就行了,趴下!”梅里莎说着伸手就去扒沈沐芳的裤子。 “等等!”沈沐芳满头大汗,恼火的低声喊道,“你一个年轻女孩怎么能随便扒男人的裤子?你知道伤在哪里吗?” “你的兄弟正在外面拼命,你还在这里纠结裤子的问题,沈老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沈沐芳感觉自己快疯了。 “快点!”梅里莎催促道,再次伸出手。 沈沐芳一把打开她的手:“我自己来!” 在梅里莎的催促下,心狠手辣的沈老大别别扭扭的半褪下裤腰,趴在了床上,露出肌肉结实的后腰,还有后腰略下方的枪伤。 梅里莎略一打量,看出这颗子弹应该是打在髂骨略上方位置了,但好在没打碎骨头,否则沈沐芳也不可能中弹后还随他们跑了一大截路。 “子弹穿过手枪套子打进去的,”沈沐芳说,“创口大不大?” “还行。”梅里莎说。 “你拆开一个子弹放旁边,割去烂掉的肉,顺着肌肉走向把子弹挖出来,倒上去点火止血,懂吗?”沈沐芳说。 “我看过别人用止血。”梅里莎说。 “那就好。”沈沐芳说,“快动手吧。” 梅里莎于是上手了。 也不知道是梅里莎手艺特别好,还是沈沐芳特别能忍,他全程没吭一声,就连烧在伤口的时候也只是突然紧绷了一下。 梅里莎就特别佩服。 “好了吗?”沈沐芳任凭冷汗顺着额头滑下,双手紧紧抓着床板。 “就差最后一步了,我帮你包扎,我看这床单挺干净的,我撕成绷带,你等等。”梅里莎说着,两三下就把床单撕成条,然后就试图帮沈沐芳包扎。 “我自己来”沈沐芳说。 “别逞能了,你都哆嗦了。”梅里莎说。 “闭嘴!”沈沐芳咬牙切齿的说,一把打开梅里莎试图揽在他腰上的手,夺过绷带,“我自己来!” 梅里莎于是放了手,看着沈沐芳用绷带缠上自己半裸的腰臀。 “把脸转过去!”沈沐芳手忙脚乱的拉着绷带和裤子,忍无可忍的吼道。 梅里莎耸耸肩,把目光从沈沐芳漂亮的腹肌上收回,顺从的转过脸。 经此一役,在梅里莎心里,沈老大“啪叽”一声,从云端跌到地上,再不是当初那种鬼见愁的可怕形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2.失联于军医院 梅里莎和沈沐芳收拾好东西之后,就走出了那间用来疗伤的小宿舍,走廊里空无一人,但是能听到不远处有枪支交火的声音,看来邱清泉和岳南坪就在不远处。 “暂时不要过去回合,探探路去。”沈沐芳说。 两人走在走廊里,外面天色已晚,走廊没有灯光,黑魆魆的令人害怕。 梅里莎微微偏过头,她看到团出有一团黑影掠过,于是拉了拉沈沐芳,被沈沐芳塞了一个弹夹在手上。 原来沈沐芳已经发现了。 两人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在走到一扇宿舍门前的时候,仿佛达成了什么约定,同时矮下身子,抬手开枪。 子弹在空中碰撞,在砖石墙壁上打出朵朵烟火一样的火花。 梅里莎和沈沐芳一边踹开旁边的宿舍门躲避,一边在门和门之间游移,不断向前突进。 突然,梅里莎感觉眼角被一道白光晃中,眼前刹那就变得鲜红一片,脸上和额头淅淅沥沥的流下血液。 “当心!”沈沐芳沉声道,越过梅里莎向前,陡然翻起身子,探上走廊天花板,他像一只壁虎一样沿着天花板移动,在敌人的死角中前进,靠近目标后连着几枪干掉了前方的敌人 梅里莎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她记得在白天看过天花板上都是砖石,因为是轰炸过的危楼的关系,砖石之间缝隙是比较大,但那也只是砖缝而已,难道沈沐芳是扣着砖石缝隙前进的吗? 前方无声无息之后,梅里莎奔跑过去,与沈沐芳一起窜出了这条走廊,在通往一楼的楼梯口刹住脚。 梅里莎抬手向楼下连射几枪,听到了鬼子中枪的惨叫。 沈沐芳静静听着梅里莎射击后的响动,也缓缓跟着开了几枪,仿佛是点菜似的,每一枪都能听到一声惨叫。 楼下的传来的压力一下子大减。 “别下去,跟我来。”沈沐芳道。 梅里莎跟着沈沐芳离开了楼道,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路过一个尸体时沈沐芳弯下腰,从尸体上摸下一个弹夹换下了自己的,借着继续在其他尸体上寻摸,梅里莎也同样换了弹夹,寻摸能用的东西。 “你还有几个弹夹?”沈沐芳问。 “两个。”梅里莎说。 “真巧,我也是,”沈沐芳说,“外面还包围着吗?” “那不是废话吗?”梅里莎说,“我们还能离开这里吗?” 沈沐芳沉默不语。 梅里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连忙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嘿,看我找到什么!” 沈沐芳抬头一看,是一颗手榴弹。 “运气不错。”沈沐芳说,他拿走了那颗手榴弹。 楼梯口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沈沐芳把刚到手的手榴弹扒开引信扔了出去。 两人迅速卧倒。 一声轰鸣带着砖石碎块,连带横飞的骨肉从楼梯口喷了出来。 “走。”沈沐芳说。 两人从地上站起来,向与楼梯间相反的方向跑去。 “我听到了开火声!”梅里莎说。 “我也听到了。”沈沐芳说。 “不,等等他们在朝这边来!”梅里莎喊道。 沈沐芳停住脚,踹开一道门试图隐蔽起来。 没等他们进入房间,从前方一个房间里窜出一个人影。 “老大!”岳南坪惊叫道。 沈沐芳对着岳南坪开枪,将追击岳南坪的人一枪爆头。 “邱清泉呢?”沈沐芳问。 “开车去了!”岳南坪高兴的说,“疯子抢了一辆车!94军卡!等车厢里的鬼子进入楼道以后,他从二楼直接跳进车厢里,干掉了司机!” “车呢?”梅里莎和沈沐芳异口同声的问。 “在外面兜圈,带着鬼子,我们要靠近窗口,等他来了就跳!”岳南坪说。 “走!” 一声军卡特有的笛声响起,沈沐芳靠近他们所在房间的窗户,向外看了看。 “邱清泉在另一边,听声音马上就要拐过来了,”沈沐芳皱着眉头道,“我们一起跳!” “明白!” 军卡特有的笛声再次从外面响起,梅里莎看到在黑色夜幕中,一辆军卡在瀛岛四下扫射的探照灯里,像狂奔的犀牛一样,横冲直撞的开了过来。 “一!二!三!跳!” 三人落在了卡车里,而那辆卡车在接到三人之后,丝毫没有减速,任凭三人在卡车里摔了个头破血流,带着一往无前的兴头,直直的对着前面冲去。 在三人缓过神,却又听到了汽笛声,他们抬头看去,他们赖以栖身的军卡正对着前方的坦克直直的撞了过去。 “等等!疯子!前面是坦克!”岳南坪惊叫。 “跳!”沈沐芳大吼。 三人还没在卡车里站稳脚,又向地面跳去。 在地上翻滚之后,梅里莎恍惚看到了邱清泉的身影也在前方滚动,然后就是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哐啷一声巨响,卡车撞上了坦克。 邱清泉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扔过去一个什么东西。 “手榴弹!快跑!”岳南坪嘶声吼道。 沈沐芳一把抓起梅里莎,三人慌不择路,闷头闯进了前方建筑的窗户里。 邱清泉紧跟他们身后也跳了进来。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响起。 梅里莎感觉耳朵嗡嗡响个不停,窗户上的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尘土和坷垃被气流从窗口扔了进来,沙沙响成了一片。 “怎么回事?”梅里莎惊魂稳定的问。 “邱清泉,你疯了?”沈沐芳咬牙切齿的说。 “老沈,老岳,猜猜我们在什么地方?”邱清泉抬起他血糊糊的脸,笑着说。 沈沐芳一愣,他抬头看向四周,却看到了一间医生的办公室。 他们看似闷头乱闯,其实已经被邱清泉带进了医院里面。 “医院?”岳南坪恼怒的看向了邱清泉,“你还不如直接带我们去闯营门!” “靠一辆卡车?你才疯了呢!”邱清泉说。 “不,等等,”沈沐芳看向了梅里莎,“我们也许会被查出来,你不一定。” “什么?”梅里莎惊讶的看向沈沐芳。 “瀛岛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女人吧?”沈沐芳说,“换上护士衣服。” “等等,我也可以啊!”岳南坪急忙说,“我也可以穿护士或者医生的衣服啊!” “你要不要脸!”邱清泉骂道。 “我以前又不是没穿过!没准真的有用呢!”岳南坪说,“何况梅小姐不会说日语,没人掩护一定会穿帮的。” “那你就换上!”沈沐芳说,“邱清泉,你呢?” “我看上去像女人吗?”邱清泉说。 “那你和我想办法藏起来。”沈沐芳说。 “你其实可以试试。”梅里莎诚恳的对沈沐芳建议道。 沈沐芳:“” “瞎说什么,”岳南坪没好气的说,“瀛岛有那么高的女人吗?” 梅里莎真心觉得可以,还有邱清泉,刮了胡子应该比沈沐芳更像。 岳南坪和梅里莎匆匆从这间办公室里翻出了两身护士装,梅里莎拿过一身,转进病床的帘子后面。 病床前方还有一面镜子在爆炸中幸免于难,梅里莎凑过去将自己打理了一下,她脸上左眼旁有一道弹痕,有眼旁更是血糊糊的一片灼伤,身上还有不少战斗伤,看上去着实不太像一般遭难的护士。 梅里莎思考了一下,随意找了些纱布和外伤药,匆匆缠上身体的伤口,脸上没动,依旧保持灰头土脸的样子,只是将头发按照护士要求的样子扎好,在上面洒下一些瓦砾碎硝和灰土,完后换上护士衣服,在地上滚了几下,让衣服变得皱巴巴脏兮兮。 好了!梅里莎心理暗暗想到,对脸上的伤口甚为庆幸,这样瀛岛就认不出自己是不是这里的护士了! 梅里莎心情很好的转过帘子,迎面就看到一个挽着发髻的美人正对着一块碎玻璃的影子化妆。 “你好了?”美人开口。 “岳南坪?”梅里莎感觉自己遭到了一万点暴击。 岳南坪嫌弃的打量了梅里莎一眼:“还行吧。” “我们在爆炸现场,你画成这个样子算什么?”梅里莎恼怒的说。 “既然是护士,当然不可能在战场上拼命,就算灰头土脸,也要有底线!”岳南坪说,“你就算了,你脸上那伤看上去也不像绊了一跤。” “你哪里来的化妆品?”梅里莎忍不住问。 “医生抽屉里找的。”岳南坪说,说着他仔细看了看梅里莎脸上的伤,叹着气摇了摇头:“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还毁容了。” 梅里莎大怒。 岳南坪赶紧转移话题:“我记得你不会说瀛岛话,如果遇到人,就看我脸色行事。” “我知道。”梅里莎恨恨的说,看了看四周,“沈沐芳和邱清泉呢?” “出去了,”岳南坪说,“老大拿走了一身医生衣服,恐怕会伪装医生吧。” “会被认出来的吧”梅里莎迟疑的说。 “看怎么操作了。”岳南坪说,“老大也没打算混过去,应该只是混淆视线。” “我们怎么办?”梅里莎问。 “找地方藏起来,”岳南坪说,“现在这情况,我们也没办法离开,等等再说。” 医院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慌乱的人群和搜查的鬼子士兵。 岳南坪一把将梅里莎揽在自己怀里,看上去就像在援救受伤的同伴似的,他小声在梅里莎耳边道:“靠着我,闭眼,别说话。” 梅里莎顺从的做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岳南坪就这么半扶半抱着梅里莎穿过了搜查的鬼子。 走到二楼楼梯口,岳南坪和梅里莎被拦住了。 一个端着枪械的鬼子凶狠的看着岳南坪,吼道:“(哪个部分的!谁准你们乱跑了?)” 岳南坪一把抱住梅里莎将她的头按向自己怀里,同时发出一声女性的哭泣的尖叫:“(啊——别过来!别过来!)” 鬼子一愣,怒气冲冲的吼道:“(我问你哪个部分的?)” “(我不知道!)”岳南坪哭泣着,语无伦次的尖声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想找个病床!我什么都不知道!别过来!)” 鬼子恼怒的看着哭成泪人的岳南坪,,就算是哭泣,护士装的岳南坪也美的像一幅画,鬼子不知不觉间,就缓和了口气:“(找病床吗?必须搜查过才能过去)” 鬼子的同伴凑过来,垂涎欲滴的看着岳南坪:“(没错没错,所有人都要搜查,但是下面很乱,我来护送你们上去搜查吧!)” “(三井!什么时候了还想那种事!)”最先拦住岳南坪的鬼子吼道,“(也许敌人就在我们身边,保持警惕!)” 岳南坪看上去仿佛被吓住了:“(我们我们是吉田医生我们)” 吉田医生是他们刚进来时的那间办公室的主人,姓氏就贴在门上。 这两个鬼子听到吉田的名字不约而同楞了一下,第一个鬼子露出一脸厌恶的样子,第二个鬼子则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原来是吉田)”第一个鬼子说,“(那个护士怎么了?)” “(敌人闯进来的时候,她就在办公室里,受伤了,)”岳南坪胆怯的说,“(她她好像快死了,让我过去吧,她需要躺下来。)” 说到这里,岳南坪恰到好处的露出了梅里莎的脸,眼前的鬼子被那张血糊糊的脸晃了一下眼。 “(女人的话)”第一个鬼子盯着岳南坪和梅里莎来回扫视。 “(女人而已,敌人又没有女人,别浪费时间了,敌人都要跑了!)”第二个鬼子说。 “(过去吧!)”第一个鬼子喷着粗气说,去拦截别的人去了。 第二个鬼子则殷勤的凑上来帮岳南坪扶着梅里莎:“(我带你上去。)” “(谢谢你,你知道吉田医生在哪里吗?)”岳南坪殷切的问。 “(死了,)”这个鬼子笑着说,“(我们刚刚才帮他收尸。)” “(这可真是)”岳南坪悄悄松了口气。 “(一个医术不精的色鬼罢了,)”这个鬼子笑着说,“(别提那些倒人胃口的事,我会保护你的。)” “(阿里嘎多!)”岳南坪貌似惊喜的说,整个人如同水蛇一般,袅袅娜娜,带着个大活人都走出了风情万种的暧昧感。 梅里莎佯装昏迷中,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从对话的语气里听出了少儿不宜的内容,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嘴角。 最后,在岳南坪的周旋下,梅里莎躺在了一间单人病房里,那个意图占便宜的瀛岛士兵则被岳南坪手法纯熟的糊弄走了。 等病房的门关上,梅里莎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你这个样子你老婆知道吗?” “有什么问题?我化妆、走路都是我老婆教的。”岳南坪说。 梅里莎为王玉娘的胸怀跪倒了。 “我们要在这里躲多久?”梅里莎问。 “不知道,看老大怎么吩咐。”岳南坪说。 “你老大人在哪里?”梅里莎问。 “等合适的时候想办法会和,”岳南坪说,“我们现在只要别被拆穿就好了。” 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进了医院,瀛岛士兵为此包围了医院,像打了鸡血一样层层筛选,但是敌人却像是石沉大海一样,一根毛都找不到,医院的混乱为此持续了很久,沈沐芳和邱清泉也不知道躲在了哪里,竟真的没人找得到。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梅里莎带着对沈沐芳和邱清泉的无限担心,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岳南坪因为担心其他两个人的下落,冒险出去探路了,梅里莎实在睡不着,一骨碌爬起来,小心的靠近门边,倾听外面乱哄哄的声音。 距离他们闯进医院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外面比之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稍微安静一些了,梅里莎松了口气,摇晃着酸痛的腿脚重新躺回了病床上。 她闭上眼睛想睡觉,养精蓄锐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但是外面安静下来后,病房里就模模糊糊的传来一阵阵嬉笑和哀叫,一阵又一阵,似有似无,飘散在病房里。 梅里莎睁开眼,细细倾听,却又似乎听不见了,她于是又闭上眼睛睡觉。 那个声音若有若无,又出现了,这次,这个声音没有消失,而是越来越大,嬉笑和求饶的声音。 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哭泣低声哀求着,隐隐约约听到她说:“太君,饶了我吧,太君,行行好,行行好” 女子求饶的话还未说完,是几声嘻嘻哈哈的笑闹的瀛岛话断断续续响起。 女子低声哭着继续求饶,嘻嘻哈哈的瀛岛声音未曾停止。 梅里莎微微眯上眼,从病床上坐起,在房间里扫视,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了窗户上,梅里莎靠近被厚厚窗帘遮挡着的窗户,将它小心翼翼的撩起了一个角,却看到窗帘背后的额窗户是被封死的。 梅里莎拉开窗帘,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倾听,听到了窗户后面不堪入耳的声音。 她陡然瞪大眼睛,这扇窗户后面就是慰安所! 梅里莎仔细回忆自己进入这间医院后的情况,分析出了她所在的方位和慰安所的位置,猛然发觉:医院的人之所以变少了,会不会是因为瀛岛认为他们已经不在医院了?瀛岛之所以认为他们不在医院,会不会是因为沈沐芳和邱清泉已经去了慰安所? 这实在是有点危险。 梅里莎深吸了口气,发觉她除了继续待在病房里之外,最好不要擅自行动。 他们一共四个人进入军营,但现在已经变成三队了,沈沐芳和邱清泉不知所踪,岳南坪去找他们也不知现在如何,梅里莎根本无法找到他们,待在原地还有可能与岳南坪汇合。 梅里莎拉回窗帘,躺回了床上,在辗转反侧中浅浅的进入了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梅里莎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轻轻的咔哒一声,立刻警觉的睁开眼睛,看到岳南坪从外面进来了。 “找到沈沐芳他们了吗?”梅里莎低声问。 岳南坪摇摇头:“没,他们应该不在医院了。” 梅里莎身手指了指已经安静下来的窗户,低声道:“他们应该在那里,墙那边就是慰安所,他们应该是躲到那边去了。” 岳南坪道:“我也发现了,但是没找到能够不惊动瀛岛进入那边的通道,墙这边和那边是完全封死了,想从医院去慰安所,只能先从大门出去,老大他们不可能从大门出去。” “窗户呢?”梅里莎问:“沈老大应该可以从窗户出去,挂在墙壁上爬过去。” 岳南坪摇摇头:“邱清泉可没有这个本事。” “还有别的通道?”梅里莎问。 “应该是这样。”岳南坪道。 “我们怎么和他们汇合?”梅里莎有些担心的问。 “等他们来找我们,”岳南坪说,“我已经在外面留下了足够的线索,老大他们只要看到就能找过来,最多两天,你要伪装成一个合格的昏迷病人,躺床上别下来,最好连眼睛都别睁。” “太难了!”梅里莎惊呼。 “瀛岛正在一一间间排查所有的房间,墙那边也没放过,说不定,能离开军营的人就剩下我们俩了,你最好别露怯。”岳南坪说。 梅里莎有些怯了,沈沐芳他们是为了自己才进来的,这像一柄悬在梅里莎头上的匕首,让她寝食难安,终于从失去伊甸园的焦虑中找回了理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3.沈醉身边的小妖精是谁? “(所以说啊,针打得好有什么用啊,子弹也不会因为你针打得好就不打你,重要的还是人啊!)”岳南坪娇嗔的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你说的太对了!)”坐在岳南坪对面的瀛岛士兵色眯眯的看着岳南坪娇艳欲滴的唇角,连声附和。 “(医院里的这群婊子,太气人了,只要你比她们强一点,一个个全都来找你的麻烦,让人很烦恼呐!)”岳南坪举着一个消毒纱布,在这位瀛岛士兵脸上一块被蹭伤的地方来回沾着,一边掐着嗓子絮絮叨叨的说话,“(好讨厌啊,那个什么吉田护士,奥,我的天哪,一个女人居然能长成那个样子!她竟然还有勇气活着!我的天哪!就是她,大概是因为嫉妒吧,自从我认识上尉之后,她就一直在找我的麻烦!)” “(是吗?)”瀛岛士兵大概根本没听见岳南坪在说什么,一直盯着岳南坪活泼的红唇一眨不眨。 “(话说)”岳南坪将纱布放回消毒水里,用红色的指甲点着这位瀛岛士兵的额头:“(那位吉田护士不会是喜欢你吧?)” “(是什么?)”瀛岛士兵被吓的连连摇头,“(不,不,绝不可能!)” “(很有可能啊!)”岳南坪噘着嘴说,“(自从那天敌人闯进医院,上尉你亲自护送我们来到这间单人病房,还给这间病房加了一张床给我睡,让我既能照顾妹妹,又能免除睡大宿舍的灾难,从那天起,吉田护士就一直在找我的麻烦,说什么‘那个女人很可疑!’之类的话,幸亏有上尉帮我作证,要不然我就危险了!)” “是吗?”瀛岛士兵问。 “当然啊,”岳南坪说,“她以前可没有关注过我和妹妹,就跟看不见我们一样,眼睛一直长在头顶上!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上尉,为什么会突然刁难我们呢?” “竟竟然”瀛岛士兵有些傻眼。 “上尉喜欢吉田护士吗?”岳南坪撅着嘴问。 “不!绝不!哪怕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这位士兵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岳南坪甜甜的笑着,伸出一根长长的手指在士兵胸前画圈:“那么,上尉喜欢谁呢?” “我我喜欢”士兵的舌头像打了结一样结结巴巴。 梅里莎在床上忐忑的闭着眼睛,生怕看见什么有伤风化的画面,却抵不住好奇心,时不时将眼睛张开一条小缝去看,然后被岳南坪神一样的手段折服的五体投地。 这个上尉先生就是前天护送她们来病房的家伙,一直想占岳南坪的便宜,却被岳南坪耍的几乎要卖身给他了,却连什么便宜都没占到。 有个军事素养很高的护士,发现岳南坪和梅里莎之后直接就要向上级汇报,岳南坪拉来了这位上尉,把护士拦截下来了,还给了护士一个警告处分,最后整个军营都知道医院的那个谁谁谁看上某上尉,争风吃醋要至同伴于死地,气的护士几乎要吐血,却对色迷心窍的上尉先生毫无办法,最后只能明哲保身的放弃盯梢岳南坪。 从前天晚上他们进入医院开始,梅里莎已经在心里给岳南坪跪了十几回了。 “对了,我们忙了这么久,那个入侵者被打死了吗?”岳南坪问。 “没有呢,”瀛岛上尉遗憾的说,“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都没找到。” “哎?怎么可能!他们还能飞到天上吗?或者钻到地里去?”岳南坪用一张干净纱布和医疗胶带在上尉脸上被擦伤的红印上贴出了一个心形,“一定是没有用心找吧?” “不可能啦!”上尉为自己的同事争辩,“我们连每一个柜子都打开了,但是谷寿夫将军很恼火呢,他怀疑那几个人闯到他的住宅里去了。” “什么?”岳南坪眼神微微一闪,问,“将军的住宅不是有很多守卫吗?那是最不可能的地方了吧?” “我们都这么觉得啊!”上尉顿时将岳南坪引为知己,“那是最不可能的地方,你也是这么觉得吧!但是,将军不这么觉得啊!要求分出很多人去他的住宅里找,一定是因为分出太多兵力的原因了,寻找入侵者的任务始终没什么进展!” “将军是有别的原因吧。”岳南坪做出一副不好意思说将军太胆小的样子,就是那种很想鄙视但是却不敢的样子。 上尉哈哈大笑:“也有可能啊!” “上尉别动!”岳南坪笑着用棉签沾着红药水,在上尉脸上的心形胶带上沙沙的画了两笔,“好啦!” “什么?”上尉心痒痒的看着岳南坪,“什么?你画了什么?” “不能告诉上尉,说了就不好玩了!”岳南坪说。 上尉被岳南坪的样子勾引的心神不安,只想伸手去拉住他,却被岳南坪按住了肩膀。 “上尉,”岳南坪说,“你喜欢去隔壁玩吗?” 瀛岛士兵慌乱了一下子,连连摆手:“别别别瞎说,将军不让去隔壁,隔壁已经封锁了?”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封锁”岳南坪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你也觉得很奇怪,对吧?”这位上尉,说,“说来也真是奇怪,将军似乎认为我们一定是抓来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昨天他亲自带队把军营的苦力都筛查了一遍,什么发现都没有,于是今天就决定封锁隔壁筛查女人。” “是前天的敌人吗?”岳南坪问。 “不是,将军认为,前天来的人是来救人的,他们要找的人就在军营里。”上尉说。 岳南坪眼睛忽闪着,像星星在闪闪烁烁,“这可真是奇怪的事情啊。” “谁说不是呢?”上尉连声附和着,又想去拉岳南坪的手。 梅里莎躺在床上听着那两个人各怀鬼胎的试探,发现到底是岳南坪技高一筹,实在不需要担心会暴露了。 过了好久,岳南坪终于把恋恋不舍的上尉先生送出门,给了一个飞吻后,毫不留恋的关上了门。 “老大他们在医院里,我要去接应他们。”岳南坪说。 梅里莎猛然从床上坐起:“什么?在医院?不是在隔壁吗?” “笨!他们就不会在回来吗?”岳南坪翻了个白眼,“隔壁已经被谷寿夫封锁了,老大一定已经从那里转移了。” “要我帮忙吗?”梅里莎忙问。 “不用,你当你的植物人,别打草惊蛇。”岳南坪说,“我一个人行动比较方便。” 岳南坪收拾好自己之后,贴在门口听了听,察觉门后无人,立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岳南坪走了,梅里莎躺回病床上,心里默默计算他们离开几天了。 从拉贝小院离开的那天,他们四个人伪装成运尸队,在春城四处搜寻,后来,他们就闯进了军营,当天晚上就经历了一番血战,进入了医院,那天是27号。 今天是29号了,后天就是新年了。 梅里莎睁开眼睛,盯着屋顶发呆,如果他们没能找到伊甸园,那些难民,他们靠什么过年呢?蒋氏中府什么时候才能打回春城? 想到蒋氏中府,梅里莎辗转反侧,心里慌慌的。 她是在蒋氏中府待过一段时间的,那里的人都是什么做派,她都看在眼中了,倪少涵、上官云亭、何雪竹,都是她比较了解的。 倪少涵打仗很好,内政上就一塌糊涂了,兼之贪婪过度,不管在哪里任职,必定将其刮地三尺,是个大大的贪官,但他对自己不错。 上官云亭,更过分,不但贪财,还好色,连部下的妻子都不放过,走到哪里色到哪里,上到下到萝莉,爱好广泛,不挑口味。 何雪竹倒是少有的内政好手,为蒋氏中府立下了汗马功劳,确确实实的定国的大才,大概也正是因为确实有能力吧,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恨不能自己撸着袖子上,当蒋委员长落难的时候,何某人就迫不及待的站队了,自此一落千丈。 桂永清和邱清泉,打仗好,但是输了春城,至于内政就更不清楚了。 至于沈沐芳、岳南坪、沈醉这些人,杀人还行,打仗就不行了,内政更是不要指望。 这就是蒋氏中府能力上处在上层的人士了,其他人还不如这些人呢,但在敛财方面确实绰绰有余:蒋委员长的太太和孔家联合起来发国难财,连难民们节衣缩食捐赠的买飞机的钱都不放过,你指望他们能干什么? 能打仗的人多,但是,有钱打仗吗?或者有了钱,那些将军们还愿意打仗吗? 这样的蒋氏中府,有能力收回春城吗? 梅里莎发出一声低微的啜泣,用被子蒙住了头。 下午时分,岳南坪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了沈沐芳和邱清泉。 沈沐芳和邱清泉都穿了一身瀛岛军医的装束,口罩蒙在脸上,帽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出来他是谁,进门后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才取下了帽子。 梅里莎看到这两人的时候,心里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你们没事太好了,”梅里莎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你们藏在哪里了?” “别提了,多亏了老沈,”邱清泉抬起脸,露出他冻伤严重的耳朵和眼皮,“实在没地方藏了,老沈把我塞进了医院后面的烂仓库里,那里扔的都是死后来不及火化的鬼子,我搁那里光着身子装死人,在死人下面钻了好久倒霉的瀛岛鬼子,连自己人死了都不给穿身衣裳,寒冬腊月的,冻死我了。” “沈老大呢?你藏在哪里了?”梅里莎问。 “问这些干什么”沈沐芳看着梅里莎盯着他bulingbuling闪的飞快的眼睛,咳嗽了一下说。 “不能说吗?”梅里莎问。 “老沈更惨,先是钻进火化炉的烟筒里,好半天后才转移到屋内了,那烟熏火燎的,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忍下来的。”邱清泉敬佩的说。 “你们没去隔壁?”梅里莎问。 “没去,怕惊扰了那里的女人,混乱起来更没办法收拾。”邱清泉说。 “今天有人告诉我,瀛岛在排查慰安所,我们怕是出不去了。”岳南坪说。 “没什么,”沈沐芳说,“等机会就是了。” “再等下去我怕就没机会了。”岳南坪担心的说,“在这么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我们来总结一下,通过什么办法离开会比较安全?”邱清泉说,“一个办法是按照洋鬼子教我们的办法,带上一个姑娘出去其实不用姑娘,岳南坪你跟梅小姐伪装一下也行啊;再就是直接冒充放假的鬼子出去,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瀛岛已经全部取消假期了。”岳南坪移开了眼睛。 “现在想离开比较难,。除非有什么重量级人物送我们出去。”沈沐芳呼出一口气,说,“一般人是真出不去军营了。” 梅里莎心中一动,忽然说道:“还记得担架上的那个死人吗?他宿舍里的那张行程表,一个叫鹿岛的人去看姓白的姑娘。” “你想说什么?”岳南坪问。 “那个鹿岛身份不低吧?”梅里莎问,“能被一个上尉称之为先生,还在病中亲自为他跑腿,实在不像是一般人。” “你是说,盯着姓白的女人,那个鹿岛能送我们出去?”岳南坪说。 “嗯,我觉得那个鹿岛恐怕不是军营里的人,主要是因为,上井上尉称呼鹿岛为‘先生’。不是军衔,而是‘先生’。所以鹿岛应该不是军营里的人,他只是定期来探望白小姐。”梅里莎说。 “有点道理,”邱清泉说,“但是,既然他身份不低,为什么不能把姑娘要走呢?作为一个身份不低的瀛岛人,从军营的慰安所要走一个女人应该不难吧?或者,那个白小姐也不是一般人?” “是什么重要人士的女儿或者妻子?被抓到瀛岛慰安所了?”梅里莎猜测。 “那不可能吧,”邱清泉说,“一般应到抓住这样的女人,瀛岛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当作人质威胁她的家人。直接扔到慰安所,只能说明这个女人没什么价值。” “等等,我们或许忽略了一个可能,”沈沐芳摆了摆手,“白小姐不是被抓来的,她是工作人员。” 其余三人一愣之下,恍然大悟:“很有可能!她很可能是看守姑娘们的,甚至是负责说服姑娘们认命的人。” “后天是三十一号,新年就要到了,鹿岛很可能会来陪着白小姐跨年!”梅里莎说。 “不可能,”岳南坪说,“瀛岛有传统,跨年时,上司会陪着公司里的人一起过,所以,鹿岛在三十一号一定有应酬,他能来陪着白小姐过新年,只能是今晚或者明晚!” 沈沐芳贴着病房内被封死的窗户,侧耳倾听墙后面的声音,不时用手敲一敲墙壁,试探后面的反映。 “后面肯定是一个姑娘的房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瀛岛人。”梅里莎说。 “瀛岛人应该不会有,”岳南坪说,“之前那个上尉不是说了吗?谷寿夫要求封闭慰安所排查所有的女人,所以,现在那边的人应该不多。” “那他是在试探现在过去会不会惊动女人吗?”梅里莎问。 “一半一半,是在试探女人的反映,但不是现在过去,”岳南坪说,“现在那边正在戒严,不能过去,老大这么做,是在试图让女人觉得这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瀛岛士兵,当我们拆砖头的时候,那边的女人就不会非常惊讶了,顶多觉得这边有个不守规矩的人。” “要是那边一直戒严呢?”梅里莎问。 “应该不会,”邱清泉说,“别忘了鹿岛先生,马上就要过年了,一直封闭慰安所会让士兵们有怨言的,还会出现各种流言,比如说闯进来的敌人杀了多少人啊之类的,封闭搜查这种事,不管在哪里都不能持续很久。” 梅里莎于是靠着墙壁坐在了地上,盯着沈沐芳忙碌的背影发呆。岳南坪见状,一样贴着墙壁坐在梅里莎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梅里莎:“哎?你老看我们老大干什么?” “我就是觉得,他这么能干,一定有办法带我出去找沈醉的!”梅里莎说。 “带你找沈醉?”岳南坪愣了愣,“为什么?” “沈老大给我保证过了!”梅里莎笑了笑,说,“沈老大说,沈醉退婚了,一直在找我,我决定离开春城后就去找他。” 岳南坪一愣,仿佛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最后也去盯着沈沐芳看了。 梅里莎察觉了岳南坪的欲言又止,问:“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岳南坪说。 “上次,沈老大也是这样,”梅里莎说,“我说要去找沈醉,他吞吞吐吐的说,万一沈醉变心怎么办,真是奇怪,明明是他告诉我沈醉退了婚,一直在等我,现在说沈醉变心的也是他,难道说” “别乱想啊,”岳南坪咳嗽了声,说,“我们老大不是背后说人不是的人。” “所以,难道在沈沐芳进入春城的那段时间,有什么小妖精去了沈醉的身边吗?”梅里莎面无表情的看着岳南坪说。 岳南坪大惊失色,一张精明美艳的脸上难得的带上了三分蠢样。 “果然,我一直这么怀疑,”梅里莎说,“是谁?能让你们怀疑沈醉的操守,是蒋氏中府哪家的千金吗?” 岳南坪咳嗽了几声,尴尬的说:“不是,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玄乎,就是一个上边派下来的女人,他们之间其实没什么,就是同僚之间有些流言。” “流言?”梅里莎半信半疑。 “其实那个女人,我们怀疑是公华学社的地下党,沈醉于是主动去接触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是胆子忒大,直接就和沈醉你来我往的试探上了,加上蒋氏中府不是和公华学社握手言和了吗?那个女人就在沪城扎下来了,沈醉也就经常去接触她。”岳南坪说,“其他人都不知道那个女人底细,就有谣言说两人好上了,其实纯粹的谣言。” “是吗?”梅里莎闻言并没有更放心,“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你和沈沐芳都会提醒我沈醉会变心?”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岳南坪连忙说,“沈醉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他为你做了那么多,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难道说”梅里莎怀疑的看着岳南坪,“沈醉为那个小妖精也做了什么?” “”岳南坪张口结舌。 “竟然”梅里莎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冒出来了,“这跟他已经结婚了有什么不同吗?” “不是!”岳南坪连忙说,“在感情关系上,他绝对是干净的!” “那肉体关系呢?” “”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想多了,”岳南坪有些招架不住,“其实真没什么,只不过我们之前和那个女人有些冲突,沈醉打伤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现在是蒋氏中府的贵宾,她要求沈醉赔礼道歉,我们上司因此受到了一些人的责备,就让沈醉去找那个女人道歉,要求他必须让那个女人满意才行。” “哪方面的满意?”梅里莎面无表情的说,“那女人有关于肉体的肮脏要求吗?难道也必须让她满意?” “不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是正经的特务机关,那女人也是正经的他方特务,我们都是纯粹的情报和刺探的关系!”岳南坪大惊失色。 “我还没听说过特务也有正不正经一说。” “你够了!”岳南坪恼怒的锤着地面,“我们买卖的是手艺,不是肉体!” “”一直在忙活着的沈沐芳阴沉着脸回头警告的看了岳南坪一眼,这一记眼刀让岳南坪如鲠在喉。 岳南坪咳嗽了两声,道:“别瞎猜了,沈醉是干净的,从思想到肉体!” “如果是这样,你们为什么这么怀疑沈醉会变心?”梅里莎再次问。 “我们没有怀疑沈醉的节操,我们怀疑的是那个女人,在沪城还不到一个月,她就策反了我们俩人了,”岳南坪头疼的说,“沈醉本来就有点那方面的倾向,我们有点担心。” “你们担心沈醉会被她策反?”梅里莎冷笑了一声,“咸吃萝卜淡操心。” “真的。”岳南坪说。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那个女人抓了?”梅里莎问。 “现在形式不同了,全国统一战线,蒋氏中府不能在这个时候捅公华学社的刀子,何况”岳南坪坦然道:“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女人是探子,而她有蒋氏中府多位高官和他们太太的维护,谁都不敢轻易对她动手。” “这女人这么厉害?”梅里莎半信半疑。 “没亲自较量过真的难以相信一个女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岳南坪说,“对你而言恐怕尤其可怕,你知道吗?这女人缠上沈醉了。”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梅里莎问。 “她叫陈淑媛,曾有个叫笔名叫做白冰,有段时间,蒋氏中府内部谣言她是陈大帅的女儿,后来证实不是,她生于福建省安溪县崇善里东溪乡,父亲是老派官僚,她自幼离家在外读书,后来在沪城担任女子月刊的编辑职务。”岳南坪说,“我们曾经和她起过冲突,但没能拿到她是公华学社的证据。” “这个女人漂亮吗?”梅里莎问。 “”岳南坪从梅里莎包着纱布的脸上移开视线,“这不重要,我们都坚信沈醉不会变心。” 梅里莎失落的抚上纱布,第一次对容貌产生了无与伦比的重视。 那边,沈沐芳直起身子,面对他们:“墙那边没有人,不清楚人去了哪里,也不清楚有没有排查完毕,我们最好等一等。” “也好,”岳南坪说,“但你们最好藏起来,有个瀛岛人可能会过来找我。” “我们藏起来,你注意墙后的动静。”沈沐芳说。 “明白。”岳南坪说。 两个小时后,墙后面终于传来了动静,住在墙壁后面的女人回来了,又过了两个小时,医院终于传来消息,隔壁解禁了,士兵们欢呼着三五成群去了隔壁。 沈沐芳和邱清泉幽灵般冒了出来,围着那扇被封死的窗户,开始动手砸窗卸砖头。 一扇窗户而已,不过一分钟时间,沈沐芳就在墙壁上开了个洞,从洞口往里看,看到了一个光着屁股的瀛岛鬼子。 “(什么人!)”鬼子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拽着裤子从床上跳下来,气急败坏的问。 岳南坪在被他发现沈沐芳以前,拽着邱清泉凑到了洞口,对墙壁那边的鬼子抛了一个暧昧的飞吻,笑着对邱清泉说:“(中岛君,我就说很有意思吧?哈哈哈哈)” 邱清泉也一幅笑的喘不过气的样子。 “(八嘎!你们那个部分的?太过分了!)”鬼子见状,还以为是同事在与他恶作剧,恼羞成怒的吼道。 “(中岛君,美和子,太过分了!)”一边的沈沐芳带着口罩,义正辞严的说,将他们从洞口推开,和气的对对面的鬼子说,“(抱歉,我会教训他们的。)” “(太过分了!我可能会有阴影的!这么没教养的行为,你是章鱼吗?恶心!)”鬼子吼道。 “(八嘎!你在骂谁!)”邱清泉陡然变脸,一脚踹在那个洞口,本来就只有薄薄的一层砖头,还被砸的松动了,邱清泉一脚下去,整扇被堵死的窗户哗啦一声,被踹开了。 “(你干什么?)”对面的鬼子气坏了。 “(干什么?让你这个三秒君好好接受教训啊!怎样?还能硬起来吗?你这个软蛋!)”邱清泉一边骂着一边从窗户跳到了对面。 “(你说谁是软蛋?)”瀛岛鬼子被激怒了,仍下裤子就冲过来了。 “(等等!)”沈沐芳和岳南坪做出一副要赶过来劝架的样子,也从窗户跳了过来。 “(决斗吧!你这个没教养的混蛋!)”鬼子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邱清泉直接撞了上去,他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型诱饵,控制了敌人的全部心神和行动,岳南坪和沈沐芳配合着,沈沐芳一把搂住了鬼子的脑袋,咔嚓一声,拗断了他的脖子。 岳南坪则贴近了床上的女人,瞬间把床上的女人制住了。 女人眼睁睁看着鬼子死在了自己房间里,顿时挣扎起来。 “别动。”岳南坪用汉语道,“在动我就不客气了。” 女人顿时不动了,带着奇异的眼神看着岳南坪。 “白小姐在哪里?”岳南坪问。 女人挣扎了一下。 “你老实点,我放开你,但你要是敢乱喊,我随时能要你的命。”岳南坪说。 女人点点头。 岳南坪放开了女人,她则迫不及待的说:“姓白的婊/子在一楼住着,最门口的那个房间,正在接待一个瀛岛高官。” “那个高官是不是鹿岛?”沈沐芳问。 “没错没错!”女人说,“那个男的就在姓白的那里,你们是来找他的吧?” “姓白的和鹿岛是什么关系?”沈沐芳问。 “是那女人的恩客,”这个女人解释着说,“姓白的在春城沦陷以前是青楼的老鸨,鹿岛是那个青楼的老板,春城沦陷后,鬼子从鹿岛那里把那借来看管我们。”女人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竹筒倒豆子般都倒出来。 梅里莎见里面安静了,就偷偷从洞口向里面张望,轻轻的攀爬过了洞口。 “鹿岛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沈沐芳问。 “那人一般都是待两三个小时后走,我们”女人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转头去看那个洞口,正好看到了梅里莎爬过洞口走过来,她一愣,失声惊叫起来:“我的天啊!你不是梅里莎吗?” 房间里的几人一愣,纷纷警戒起来。 “你是”梅里莎愣住了。 “我是易翠兰!易翠兰啊!”女人疯了一样想要冲过来,却被岳南坪制住,只能在原地挣扎,“我是顾念的同学易翠兰啊,我们见过的!” 梅里莎愣住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女人涂满了红末的脸,终于从里面找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易翠兰!你怎么会在这里?学生们不是都去重庆了吗?” 易翠兰失声痛哭起来:“我没去啊,我家就在这里,我没跟着一起去,鬼子杀了我爹,烧死了我娘,摔死了我妹妹,把我抓来了我弟弟才一岁啊” “翠兰”梅里莎手足无措的靠近了易翠兰。 “别哭了,当心把鬼子招来。”岳南坪说。 易翠兰立刻不哭了,她擦干眼泪,强忍着抽泣,一张脸被泪水冲的五颜六色的,还憋得扭曲,她絮絮叨叨的说:“对了,梅里莎以前当过兵,你们也是当兵的吗?你们是来杀鬼子的吗?蒋氏中府军队打回来了?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们就想知道怎么能活捉那个鹿岛,让他把我们送出这个军营。”梅里莎说。 “活捉鹿岛”易翠兰琢磨了一下:“倒是不难,这里的鬼子虽然多,但只要靠近那个的房间,里面就鹿岛有一支手枪,其他什么都没了,鹿岛又胖,不像是能反抗的。” “你画个图给我们,我们捉到鹿岛,可以带你一起出去。”沈沐芳说。 易翠兰眼睛一亮:“行,你们可要带我出去,我家人都还暴尸在外呢,我不出去,他们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我一定要出去!” “那你画个图。”沈沐芳示意岳南坪放开易翠兰。 岳南坪随后放开了她:“这样最好。” 易翠兰随手拿了个砖块碎渣,就在地上画起来:“我们一般不让乱走,但两个地方经常去,一个是吃饭的地方,一个就是姓白的房间,不听话的姑娘会在那里被她教训,从我这里出了门向右转,走到楼梯口往下走,姓白的就住在右手边上的房间里,那个房间很大,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还有一间专门放刑具的忏悔室。” “你见过假条吗?”沈沐芳问。 “假条?”易翠兰一愣,明白过来,“你说的是鬼子进出军营的条子?见过,但是现在没有,之前那个鬼子说过,他们不让出去了,只有随队去执行任务的才能进出,再就是鹿岛和鹿岛的随从。” “鹿岛的随从?”岳南坪饶有兴趣的说。 “鹿岛的随从一般有两个人,现在应该在哪个姑娘那里吧。”易翠兰说,“鹿岛今天来的时候正好是搜查完的时候,大概还有两小时他才会离开,在他离开之前半小时左右,他的随从会在房间门口等他。” “那就是一个半小时时间,”岳南坪笑道:“足够了。” “易小姐,我们伪装成来寻欢作乐的人,能在外面走动吗?”沈沐芳问。 “可以,”易翠兰毫不犹豫的说,“鬼子经常带着姑娘在各个房间串门。” “那就准备行动,”沈沐芳说,“岳南坪穿上易小姐的衣服和我走,其他人半个小时后也去那个房间汇合。” “明白。”邱清泉说。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梅里莎说,“万一他的随从提前过去了呢?你们需要个能缠住他们的人。” “也行,易小姐,你还有衣服吗?”沈沐芳说。 “有的,我有两身衣服,里莎和那个姐姐一人一件。”易翠兰忙说。 “那你就穿我的衣服吧。”梅里莎说。 男人们避开到病房里,梅里莎和易翠兰换了衣服,另拿了一身给岳南坪,岳南坪就地在病房换了,回头出来看了看梅里莎被包着的脸,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毁了容的姑娘,肯定有人怀疑吧,要不,邱清泉和我们走,你留下?” “其实这里好多姑娘都被打伤了,毁容也不是很奇怪的事儿。”易翠兰说,“里莎这样不稀奇。” “那就好,邱清泉还是待在这里吧,”梅里莎说,“在外面冻了那么久,烧的都快成煮熟的虾子了,装什么力拔山兮气盖世?我不信他还有力气打架!” “我吃过药了,也打了针。”邱清泉咳嗽了两声说。 “待着吧。”沈沐芳也说。 时间紧急,他们匆匆安顿好岳南坪和易翠兰,将死去鬼子的尸体塞进柜子里,沈沐芳带着岳南坪和梅里莎闪出了这间房子,向白小姐和鹿岛所在的房间摸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4.抓住那个不要脸的! 走出易翠兰的房间,走廊里一排排的房门都是紧闭着的,偶尔会有一两个鬼子大笑着穿过走廊。 沈沐芳一手揽着梅里莎,一手揽着岳南坪,在这栋楼里招摇过市,偶尔会有鬼子经过他们身边,哈哈大笑着用促狭的语气对沈沐芳说什么,沈沐芳则笑着应对了什么,他们就都笑着离开了。 很顺利的,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们就下了二楼,来到了楼梯拐角处,拐角下面就是白小姐的门外,而门外,鹿岛的随从并没有回来,反倒是楼梯口对面正好是进出大楼的大门,门口站着两个岗哨。 沈沐芳眼神微微一闪,面对梅里莎说:“可能要你受些苦。” “什么?我说无所谓。”梅里莎虽然有些疑惑,但出于对沈沐芳的信任,并没有犹豫。 “我要把你踢下去,”沈沐芳皱着眉头说,“我们需要一场骚乱,一场可以把白小姐牵引进来的骚乱,你最合适扮演源头。” “我要怎么配合?”梅里莎问。 “你只要哭就行了,不用讲话。”沈沐芳说,他伸出手道,“咬我一口,见血的那种。” 梅里莎瞪大眼睛。 “他要有个由头才能行动,不能让楼下怀疑。”岳南坪说,“我涂上的口红不能乱,就靠你了,咬吧。” 梅里莎迟疑的捧住沈沐芳的手,觉得实在下不了口。 岳南坪催促道:“想想还搁在坟场的粮食信物,几十万人等着吃饭,还有你在楼上受苦的姐妹,快,就当是在咬鬼子了!” 梅里莎一抖,哭丧着脸说:“联想不到啊,更咬不下去了!” “别婆婆妈妈的了!”岳南坪不耐烦的说,“在等鹿岛就要出来了!” 梅里莎心一狠,将那只手心里带着薄茧的、柔韧的手托到嘴边,闭上眼狠狠一咬。 还没等她感觉到什么,只觉得腿上一疼,被人一脚踹下了楼梯。 梅里莎:心里有句mmp实在很想讲一讲! 沈沐芳一定是故意的!他就是在报复! 梅里莎像只滚地葫芦一样顺着楼梯滚到了白小姐门口,身后是岳南坪夸张凄厉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嚎叫。 这种心塞的感觉,像吃了一大团棉花噎在胸口。 梅里莎感觉自己之前的不忍心全部喂了狗,一口怎么够?应该再来几口! “(混蛋!不许闹事!)”门口的守卫很快反应过来,熟练的训斥道。 “(该死的!她敢咬我!)”沈沐芳变了脸,就像他们在二楼看见的每一个鬼子一样,一模一样的表情,他冲下楼梯,“(那个姓白的娘们呢?找了一个这么丑的女人干活!还敢咬人!姓白的女人呢?就这么尊重皇军对她的信任吗?)” “(混蛋!不许闹事!)”门口的哨兵吼道,其中一个赶紧过来想要拉住沈沐芳。 沈沐芳却抢在这个哨兵赶来以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开了白小姐所在的房门,一把提起地上的梅里莎将她扔了进去,顺手把一支手术刀塞进梅里莎手里。 身后的岳南坪惊叫着赶来闯进去护住梅里莎。 哨兵正好赶到了沈沐芳身边试图控制住他,沈沐芳则梗着脖子与那哨兵纠缠起来。 岳南坪在屋内一边尖叫一遍嚎哭,看梅里莎没太反应过来,将她的头狠狠向下压了一下,梅里莎也赶快哭叫起来。 内室的房间门唰的被拉开了!一阵愤怒的脚步声响起,像擂鼓一样从内室踩着榻榻米走了出来,停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吵死人了!混蛋!这里是军营!)”一个有着黄种人罕见鹰钩鼻子的瀛岛男人愤怒的吼道。 梅里莎一愣,在假哭中偷偷观察周围。 这是一间还算不错的房屋,两间打通了的普通楼房,简陋的灰土色房子坐了简单的装修,屋里摆着堪称奢华的家具。一个男人从内室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衣,另一个妖娆的女人快步绕过男人走了过来。 “闭嘴!小贱蹄子,在吵吵把你带出去枪毙!”这女人厌恶的对地上的梅里莎和岳南坪说。 梅里莎正好觉得嗓子喊哑了,顺势闭上嘴。 女人调整了面上的表情,带着三分亲热和两分慎重,还有一分持宠而娇的高傲,面对门外的沈沐芳走过去:“这是哪位太君?以前怎么没见过?” “(喂,你是怎么挑的女人?为什么毁容的也在里面?还敢咬人!)”沈沐芳避开女人的询问,气冲冲的问,还把血淋淋的手伸出来给大家看。 女人和守卫都看见了沈沐芳的手。 守卫咧了咧嘴,忍着没笑出声。 女人则叹了口气,换了瀛岛话道:“(太君,真是对不起,这次算我请客了,空闲的女人你随便挑,但是今天请不要闹了,毕竟我这里有贵客。)” 沈沐芳仿佛没看见房门里面的鹿岛先生,不甘心受辱,更想趁机占点便宜,他甩了甩手,说:“(这种事情,竟然是在军营里发生的,太可恶了!敢咬人,不就说明敢反抗皇军吗?你竟然还要包庇她们!更对皇军所受的伤视若无睹!她们与皇军作对就是你与皇军作对,她们对我的侮辱就是你们对皇军的侮辱,我要求道歉!更要求赔偿!)” “(太君,请不要趁机敲诈,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说了,我这里是有贵客的!)”白小姐挺起胸膛骄傲的说。 “(敲诈?你拿那么丑的女人糊弄皇军才是敲诈!)”沈沐芳愤怒的吼道,“(你以为皇军是你可以随意欺骗的吗?)” “(我怎么欺骗皇军了?)”白小姐说,“(有些姑娘的伤不就是你们没轻没重弄出来的吗?)” “(混蛋!你这个下贱的女人,敢对我无礼!)”沈沐芳挥着手臂吼道,“(对我无礼就是对皇军无礼,欺骗我就是欺瞒皇军,如果你不亲自道歉并且服侍我,我就要处置你!)” “(你想处置谁?)”门内的男人压抑着愤怒,蹬蹬的踏着重重的步子走过来,阴霾密布的眼睛盯上了沈沐芳:“(什么时候皇军的荣誉竟然尽系于你一个人的身上了?)” “(鹿岛先生,非常抱歉。)”守卫立刻立正道,“(我会把他交给军法处的!)” “(等一等,)”鹿岛阴森的目光丝丝盯着沈沐芳,“(我需要他给我一个交代,竟然妄想我的女人服侍他,作为侮辱我的代价,我要求亲自处置他。)” “(抱歉,鹿岛先生,这不符合纪律。)”守卫说。 “(军法处有意见让他来找我!)”鹿岛先生重重的喷出一口气。 这个时候,鹿岛的两个随从都听到闹事的消息,赶紧跑过来了。 “(把他带进来!)”鹿岛对两个随从说道。 两个随从立刻像捕猎一样扑向沈沐芳,沈沐芳则乖乖没有反抗,被这两个随从带进了房间。 鹿岛头也不回进入了房间里。 白小姐对守卫歉意而风情的笑了笑,当着守卫的面关上了门。 房间里,梅里莎和岳南坪还一起缩在桌子角。 鹿岛看了她们一眼,随后走向客厅的会客沙发,搭着脚坐在沙发上,伸出手。 白小姐赶紧走到鹿岛身边,从旁边的盒子上拿出一只抽了一半的雪茄,放在鹿岛嘴里点燃。 鹿岛闭上眼睛吞云吐雾。 白小姐见他没有对抓进来的闹事者有什么指示,就离开了鹿岛身边,摇摇走到了挂着不少器物的墙角,从中拿出一支短短的硬马鞭,再缓缓漫步走到梅里莎和岳南坪身旁,张开手臂随手就是两鞭子抽下去,用软软的江南口音道:“爬到那边地毯后面,跪好。” 梅里莎微微抬起头,看到白小姐指着的地方正好是鹿岛正前方,微微一动,就从余光中去询问岳南坪。 岳南坪全程低着头,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脸,在梅里莎手腕上重重的握了一下,顺从的爬过去。 梅里莎也模仿着岳南坪的动作趴伏下来,但在原地踌躇着没有移动。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趴伏在地上的岳南坪像是一头敏捷的豹子,终于露出了锋利的口牙,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扑向了鹿岛。 没有什么信号,沈沐芳也陡然出手,他本来被鹿岛的两个随从左右抓着手臂控制着,但他在那一刻突然缩下身子,身形突然一矮,手臂向前挣开,五指紧缩呈凸起,向上探出一把扣住了两个随从的咽喉,一击挫开了随从咽喉部位的喉结和软骨。 两个随从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突然间岔了气,眼前发暗,脑内空白。 沈沐芳则在一瞬间再次时出手,咔嚓一声轻响,两个随从的脖子就歪在了肩膀上,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这时鹿岛已经被岳南坪制住,他被岳南坪按倒在地毯上,岳南坪的手指紧紧扣住鹿岛的喉咙让他无法发声,鹿岛瞪着眼睛诧异的倒在地毯上挣扎。 白小姐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正要放声呼救,一支胳膊从后面扣住了她的脖子,一把手术刀随后从头颅侧面刺了进去。 白小姐温软的身体躺倒在地毯上时,整个房间都依然安静如初,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鹿岛看着白小姐躺倒,安静了下来,冷静的去看岳南坪。 “不错,是个人物。”岳南坪冷笑着说,他稍稍松了手,保证鹿岛可以在他的控制范围内说话。 他这一出口,鹿岛顿时明白了,用不甚熟练的汉语说:“你是男人?你们就是姿(之)前闯进乃(来)的华国刺客?” “我们不是刺客,”岳南坪笑道,“我们只是误入,但是贵国实在太热情了,不愿意我们离开,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们要绑架我作为人字(质)离开?”鹿岛立刻摇头,“比(不)可楞(能)的,谷寿夫比(不)会桑(让)敌人离开的,他比(不)在意我的死活。” “谷寿夫不会知道的,”沈沐芳道,“您有两个随从,不是吗?何况就是新年了,带上白小姐离开一下并不是太为难的事情。” 鹿岛眼珠子咕噜噜乱转。 岳南坪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有很强的国家责任感,正巧我们也是,对我们而言能离开很好,不能离开也不是太难接受的事情,前者你好我好大家好,后者就只能请阁下先去死一死了。” “等等,我考虑一下!”鹿岛忙说。 “我们都有时间。”沈沐芳说,对梅里莎道:“趁岳南坪控制着他,你快去翻一翻这间屋子,能用的都带走。” 鹿岛鼓起眼睛,在岳南坪手下挣扎:“等一下,万四(事)好桑(商)量” 但他的挣扎就像是小鸡崽子微弱的力道一样,毫无用处。 梅里莎立刻去搜查了,沈沐芳则慢条斯理的剥起了随从的衣服。 梅里莎兴高采烈的把白小姐的屋子翻了一遍,从客厅、卧室到那个刑具房,每个犄角旮旯都被翻了一遍,连墙壁和地板都挨个敲了一遍,找到了金银首饰、金条、美元和各种值钱的东西,大概白小姐的身家都在这里了,她也不怕被兵油子偷走,梅里莎啧啧称奇。 文件之类的东西这里是没有的,只有类似姑娘名单和账单的东西,没什么价值。 枪械这里也是没有的,刑具倒是不少,但都不利于打仗。 “真遗憾,”梅里莎说,“除了钱,其他的都没什么用处。” “鹿岛先生的随从身上倒是有枪和子弹。”沈沐芳说。 “你们比(不)是士兵吗?”鹿岛挣扎着说,“为什么会搜钱?” “士兵?士兵就不吃饭了?”岳南坪笑道,“士兵也是要吃饭穿衣养孩子的!” “我给你们钱,能放过我吗?”鹿岛问。 回答他的是岳南坪的一击手肘,直捣在他喉结上方。 鹿岛发出一声小鸡一样的哀叫,岳南坪收紧捏着鹿岛咽喉的手,直到鹿岛翻起白眼,岳南坪才稍稍松了下手,让空气灌进他喉咙里。 鹿岛呛咳之下,眼窝也迅速红了起来。 “”鹿岛不敢说话了,这是典型的黑道手段,鹿岛不敢盲目认为他们是士兵了,如果是士兵还能用政党军队、国家关系、国际形势威胁一下,黑道的话,还是算了吧,这群没文化的家伙根本听不懂。 沈沐芳已经换上了其中一个随从的衣服,把那两个随从尸体扔进了内室,替换了岳南坪控制着鹿岛。 “你去叫老邱和那个姑娘下来。”沈沐芳对岳南坪说。 岳南坪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悲苦模样,将房间门打开一条缝闪身出去。 “值钱的都收好,”沈沐芳对梅里莎说,“装在鹿岛先生的公文包里,包里如果有印鉴可别仍,回头要赎金的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还要放了他啊?要不干脆杀了?往哪里一埋?”梅里莎故意迟疑的说。 沈沐芳在鹿岛惊恐的视线里深思熟虑了一下,说:“官老爷还是不能杀的,这不一样。” 鹿岛悄悄松了口气。 岳南坪顺利把邱清泉和易翠兰叫了下来。 “老邱,你换上那身衣服,”沈沐芳指了指自己剥下来的随从衣服,“老岳换上白小姐的衣服,稍微伪装一下。” “门口的哨兵和大门外的岗哨都认识鹿岛的随从吧?”邱清泉迟疑的说,“真的能混过去吗?” “让我给你化个妆,保准没人能认出来。”岳南坪笑道。 “?” 邱清泉原本以为,岳南坪是会易容之类的神奇技术的,谁知只是刮了他留了一个月的胡子,精心化了个妆,虽然眉眼看起来是与那随从有五六分相像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 “这也算能混过去?”邱清泉没好气的说。 “易容那种技术,是里的,你真以为现实里有啊?”岳南坪笑道,“来,带上帽子和口罩,这不就没人认出来了吗?” “这样也行?”邱清泉问。 “当然行,”岳南坪不在意的说,“白小姐得了些乱七八糟的病,需要出去看医生,随行的人当然要注意个人卫生了。” 邱清泉接替了沈沐芳,控制住鹿岛,岳南坪又帮沈沐芳伪装了一下,还带上了手套。 梅里莎在他们化妆的时候从窗帘向外看了看,门口的哨兵正在聊天,步枪当拐杖拄着,进出的鬼子也挺多。大门外停了一辆看上去颇为昂贵的黑色老爷车,来来往往的鬼子都会看一眼,梅里莎瞧着那实在不像是军队的东西。 梅里莎略一打量,回头问鹿岛:“官老爷,那是你的车吧?” 鹿岛没吭声。 “肯定是,军队里都是开美国吉普,商人又怕树大招风,那种招摇的老爷车只有文官才会开。”邱清泉说。 “挺贵的吧?”梅里莎笑着问。 “大概值好几条小黄鱼吧。”邱清泉说。 “白捡了一辆好车!”梅里莎笑着说。 岳南坪已经帮沈沐芳伪装好了,随后给自己按照白小姐的样子也化了妆。白小姐原本就浓妆艳抹,看不出原本模样,岳南坪化了妆后与那白小姐竟是十分相似。他随后又从死人身上剜了些碎肉,加上白小姐房间里找到的化妆粉、蜂胶等物,在自己胳膊上做出了以假乱真的烂疮。 “好了。”岳南坪满意的说。 “能走了吗?”邱清泉问。 “我还没有和鹿岛先生说好。”沈沐芳说。 “鹿岛先生,你想活,还是想死?”岳南坪笑道,用活灵活现的女声道,“想活,就请你一路闭嘴,想死就请和我们一起死吧。” 岳南坪的疯狂让鹿岛悄悄咽了口唾沫。 沈沐芳用枪指着鹿岛,道:“我们该上路了。” “啧,真不吉利,老大。”岳南坪笑道,聘聘婷婷的拉着易翠兰走在一边,“你是我的丫头,注意扶着点我。” 易翠兰连忙扶着他向前走。 “我就在岳南坪旁边走着吧。”梅里莎晃了晃脑袋说。 “我当然也要跟着鹿岛先生。”邱清泉像个最尽忠职守的保镖,把一团烂袜子塞进鹿岛嘴里,也帮他带上了口罩 “你们两个一边一个扶着点我,”岳南坪对梅里莎和易翠兰说,同时把自己的两只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了做好的烂疮。 梅里莎和易翠兰上前扶住了岳南坪,岳南坪立刻像换了个人一样,变成了一副弱柳扶风带着点委屈和恐惧的样子,还逼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挂在睫毛上。 梅里莎感觉脊背上滑下了一丝寒意,对岳南坪如变色龙一般的本事万分佩服。 枪支顶在鹿岛腰眼上,沈沐芳和邱清泉挟持着他走出了房门。 “(鹿岛先生!)”门口的哨兵立刻立正敬礼,然后看着鹿岛带着口罩的样子愣住了,“(鹿岛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刚才那个失礼的家伙呢?)” 沈沐芳咳嗽了一声,改变了声线,说:“(那个失礼的家伙正在被处罚,没到时间不许他离开,鹿岛先生先生)” 沈沐芳没说完,岳南坪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两只生着小小烂疮的胳膊明晃晃的摆在外面。 岳南坪微微一摇晃,带着一副屈辱欲死的表情,无声的哭泣起来。 易翠兰大概是没经过这样的阵势,更没见过岳南坪这样的人,整个人僵硬成了一块石头,却恰恰应对了现在的情况。 梅里莎也扶着岳南坪,岳南坪一副快昏倒的样子,体重几乎全靠她撑着了。 鹿岛一副脸色灰白的样子,想看不敢看,想暗示不敢暗示的样子。 沈沐芳咳嗽了一下,缓缓说:“(说起来,还挺感谢那个无礼的家伙的,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知道白小姐竟然生病了,现在我们需要带白小姐去看医生,那个失礼的家伙,罚站就好了,不必过多处罚了。)” “(啊)”两个士兵惊恐的看着包的严严实实的鹿岛、沈沐芳、邱清泉三人,再看看长了烂疮的白小姐,齐齐后退了一步。 “(就这样,这里的工作暂时放下,鹿岛先生会尽快送其他人来帮助你们进行管理,白小姐已经不适合工作了。)”沈沐芳说。 “(我知道了)”士兵结结巴巴的说,“(请和谷寿夫先生商量)” 梅里莎微微侧过头,看到一堆巡逻的士兵从远处过来,这些巡逻队大概是要去春城里巡逻,打头的是一辆军用吉普,后面跟几辆大兜子摩托。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让他们有些紧张,虽然面上看不出来。 “(我会的!)”沈沐芳说,“(鹿岛先生会亲自去和谷寿夫先生说的,但现在我们更需要先看医生!我们必须走了!)” 说完,沈沐芳和邱清泉挟持着鹿岛先生走向了老爷车,这辆车果然是鹿岛先生的,他们上车的过程没有任何人表现出不妥。 邱清泉开车,梅里莎在副驾驶,沈沐芳和岳南坪夹着鹿岛坐在后面,最边上挤着易翠兰。 最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后座挤了太多人,车门关不上了。 众人几乎要将心脏呛出了嗓子眼。 “(鹿岛先生?)”门口的哨兵开口了:“(需要让那个女人留下吗?你们好像坐不下了。)” 那个士兵指着的正是易翠兰,这让易翠兰整个人抖了一下,几乎要露馅了。 岳南坪手疾眼快的将她按向自己,哭着说:“(我现在连个能侍候自己的丫头都不能带吗?)” 沈沐芳点点头,对士兵说:“(你们说的很对,但是鹿岛先生对白小姐还是很珍惜的,白小姐希望能有熟人照看自己,那就让她带着吧。)” “(那你们需要再多一辆车吗?)”哨兵彬彬有礼的讨好道,同时伸手招呼刚过来的巡逻队:“(高田队长,你们能顺路送鹿岛先生和白小姐回去吗?)” 车上的人瞬间起了一身冷汗,沈沐芳将手枪更贴近鹿岛,鹿岛大概是害怕沈沐芳枪支走火,额头上青筋暴露的都快抽筋了。 邱清泉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颤抖。 岳南坪额前厚厚的粉都快起皱纹了。 梅里莎感觉自己心脏是在体外跳动的,她迅速看了眼沈沐芳。 沈沐芳在原地没动,也没吭声。 巡逻队走进了,打头一个陌生的队长向车里扫了眼。 “(鹿岛先生要回去了吗?)”高田队长彬彬有礼的说,“(需要什么帮助吗?)” 岳南坪见事情无可避免了,就主动推着易翠兰一起下了车。 高田诧异的看着岳南坪,道:“(白小姐要走了?去和鹿岛先生过新年吗?请过假了?)” 岳南坪在泪眼婆娑中挤出一个微笑:“(是啊,我出去过年,这里这里鹿岛先生会安排别人来接手的。)” “(那真可惜,但为什么呢?白小姐做的很好,不是吗?)”高田说。 “(我我回去也挺好。)”岳南坪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侧过了身子用手绢沾掉了眼角的泪水,顺便把眼睛上花了的粉抹平。 高田就在这个角度上,被哨兵用眼神和隐晦的肢体语言示意着,去看岳南坪裸露在外的手。 厚厚的袖子边,手腕上的一个烂疮在岳南坪抬手的时候,从袖子里漏了出来,还留着血水的烂疮,让高田一下子变了脸。 “(原来是要出去做别的工作啊!)”高田一脸惊恐结结巴巴的说,“(那就祝福白小姐一路高升了!)” “(谢谢。)”岳南坪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高田惊恐的向后退了半步,想要离开:“(那我就不打扰了我还要巡逻呢我)” “(高田队长,)”哨兵叫住了要离开的人,“(你能送送鹿岛先生吗?他们的车坐不下了。)” 高田一愣,脑瓜子转的飞快:“(当然很好啊,那就请高田先生上我的车吧!)” “(不了,)”岳南坪叹了口气说,“(还是我上队长的车吧。)” 然后岳南坪就在高田队长惊恐的眼神里走向了高田的军用吉普。 梅里莎微微侧过脸,赶紧从副驾驶上下了车,做出一副赶过去服侍白小姐的样子,岳南坪叹了口气,挥挥手:“(你还是帮我照看鹿岛先生吧,高田队长的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 梅里莎顺势转移到了老爷车后座,与沈沐芳一起挟住鹿岛。 岳南坪上了高田的车,高田磨磨蹭蹭的,把自己车上的副驾驶赶下去坐大兜子,自己坐在了副驾驶上,与后面的岳南坪保持足够的距离。 高田队长一声令下,车队启动,向军营外面行驶。 老爷车上的鹿岛终于死心的闭上了眼睛。 梅里莎悄悄松了口气。 沈沐芳看到了梅里莎的样子,主动道:“放心,这是好事,有巡逻队帮忙,离开就方便多了。” 梅里莎点点头。 巡逻对的车子很快靠近了进出军营的哨卡,哨卡的士兵用力挥动手臂要求检查,巡逻队的车子也依次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哨兵问打头的高田队长。 “(白小姐生病了,鹿岛先生来把她带回去。)”高田队长说。 “(鹿岛先生?)”士兵抬头去看。 “(在后面车上不知道被感染了没有)”高田队长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我去看看。)”哨兵说,正想走向老爷车的时候,岳南坪打开了车门。 这扇车门开的实在是巧妙的很,正好在哨兵要靠近后面车辆之前,与他距离三步远,既挡住了他前进的路,也不失礼貌。 哨兵只能停下脚步等待岳南坪下来。 岳南坪扯着易翠兰下了车,让她像个合格的丫鬟守在自己旁边,自己则看向哨兵:“(真对不起,鹿岛先生不太舒服,您有什么事情吗?)” “(例行检查。)”哨兵硬邦邦的说,径直越过岳南坪去了后面老爷车。 岳南坪赶紧跟了过去。 易翠兰极其紧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停留在原地,紧紧的跟上了岳南坪。 哨兵在车旁向里面张望,沈沐芳只能打开车窗,包的严严实实的三个人暴露在哨兵眼前。 “(鹿岛先生?您生病了吗?)” 沈沐芳用枪暗暗戳了鹿岛一下。 鹿岛缓缓摇摇头。 “(您和您的随从有什么需要吗?)”哨兵继续问。 鹿岛再次摇头。 “(您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岳南坪感觉喉咙发干。他故意啜泣了一声,引起了众人注意,然后用哀泣的眼神看了车内的鹿岛。 但这只让深刻明白他身份的鹿岛狼狈的躲避他缠绵的眼神。 岳南坪见状更加哀婉的低声哭泣。 哨兵有些弄不明白,怀疑的看看车内,再看看岳南坪。 沈沐芳咳嗽了一下,说:“(白小姐,请不要这样,鹿岛先生现在不想说话,他对你还是有些怜惜之意的,否则也不会带你一起走,你要明白。)” “(我知道)”岳南坪哭泣着说,“(我知道,我明白,我不该隐瞒我只是不想)” 岳南坪说了些不知所谓的胡言乱语,直接就哭上了。 “她”哭的很有技巧,样子很美,眼泪很少,不至于让人怀疑“她”假哭,也不至于让多余的眼泪花了妆容,每一滴眼泪都恰到好处的滴在了“她”的手绢上,看上去别有一份韵味。 高田队长的心一下子软了。 但哨兵没有,他继续硬邦邦的说道:“(我没有接到让白小姐离开的指令,请让白小姐回去,等命令下来再离开。)” “(不行啊,让她留下可能会传染给别人。)”沈沐芳说,“(白小姐最好尽快离开,鹿岛先生会亲自和谷寿夫先生说的。)” “(那就请说吧。)”哨兵说。 “(说什么?)”沈沐芳问。 “(谷寿夫先生已经过来了。)”哨兵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5.都给我滚 沈沐芳几乎是惊骇的看向了哨兵,又在哨兵的示意下去看哨卡那边。 那个熟悉的瀛岛人正悠闲的从哨卡边的小房子里走出来。 “(康介,听说你要走了,还要带走白小姐,我特意来送送。)”谷寿夫笑着说。 梅里莎几乎要发抖了。 沈沐芳猛然探过身子,将手枪塞进了梅里莎手里,暗示她控制住鹿岛。 梅里莎瞬间会意,握住手枪继续挟持鹿岛。 沈沐芳则打开车门跳下车迎上了谷寿夫,直接挡在了谷寿夫面前。 “(将军!非常感谢您相送的情谊,但是鹿岛先生现在不太舒服,不愿意见人,让我来为您至上最诚挚的歉意!)”沈沐芳大声说。 “(你是康介的下属吧,)”谷寿夫对沈沐芳点点头,就想越过他去看鹿岛。 沈沐芳赶紧移动脚步,继续阻拦在谷寿夫身前:“(请等一下,鹿岛先生现在并不想和人接触。)” “(哦呀,真是稀奇,康介不愿意和我接触?)”谷寿夫对沈沐芳露出微笑,这个微笑让他露出了牙齿,就像毒蛇吐出信子,“(让他亲自和我说吧!)” 他再次越过了沈沐芳,沈沐芳情急之下再次追了上去,这次他被谷寿夫随行的士兵拦住了,眼睁睁看着谷寿夫向车辆走去。 只要他靠近车辆,就会发现鹿岛被人挟持的事实,他们的逃脱将在此处功败垂成。 岳南坪借着身为“女性”的便利阻拦在了谷寿夫身前:“(将军,请等一等,请给先生,留下一点隐私吧)” 话语到最后,岳南坪越来越小声,但是依然坚定的站在谷寿夫身前。 “(白小姐。)”谷寿夫低下头,凑近了岳南坪,这让岳南坪后颈寒毛直竖,后背都是冷汗,“(白小姐,请不要做无谓的事情,军营里闯进了敌人,任何进出都必须得到我的允许,而你在这个时候离开军营,没有得到任何命令和申请,实在令人怀疑。)” “(先生,我有我的苦衷,我不愿意失去先生的庇护和宠爱,为此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我已经把我自己的全部献给了鹿岛先生,我是发自肺腑的希望能与他终生相处,为此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然而先生再次给了我机会,我不能辜负他。)”岳南坪说如此说。 “(包括阻拦我?违抗军法?)”谷寿夫问。 “(请给先生一点尊严,他现在真的不希望见到任何人,尤其是朋友。)”岳南坪双手合十说道。 “(尊严?)”谷寿夫饶有兴趣的看了汽车玻璃上的影子一眼,“(如此严重吗?)” “(是的。)”岳南坪说。 “(康介?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谷寿夫高声喊道,“(康介?)” 知情人的身上都起了冷汗,在谷寿夫的喊声中战栗起来。 “(康介,你现在的情况恕我不能让你离开,)”谷寿夫慢条斯理的说,“(如果我不能确认你平安无事的话。)” “(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对先生不利吗?)”岳南坪惊讶的说。 “(我很怀疑,)”谷寿夫对岳南坪訾出牙齿,低着头,却上翻眼睛,就像毒蛇一样紧紧盯着他,“(鹿岛从不做不合理的事情,这次带你离开却没有进行申请,如此匆匆忙忙,难道不是被人蒙骗,或者挟持?)” 众人都感觉到心脏停跳了一瞬。 “(这次匆匆离开吗,真的只是个意外。)”岳南坪说。 “(让开!)”谷寿夫挥手,一把推开岳南坪。 “(等等,将军!)”岳南坪摔了个趔趄,却没跌倒,匆匆又上去阻拦谷寿夫,“(将军,请听我说,将军真的有苦衷!)” “(放开我,女人!看在康介的面子上,我不追究你的失礼!卫兵,拖开她!)” 汽车外面争执不断,车内,梅里莎和鹿岛心里都像坐了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动荡不安。梅里莎额头的冷汗不断流下,濡湿了绷带。 “鹿岛先生,我知道您听得懂汉语,我只问您一句,您想活,还是想死?”梅里莎阴着脸问。 鹿岛没吭声,他也不能吭声,一团烂袜子正闷在他嘴里呢。 “我给您把嘴里的东西掏出来,您能说几句我愿意听的话吗?”梅里莎问。 鹿岛赶紧点头。 “您先听我把话说完,说完后您要是愿意,再点头不不迟。”梅里莎深吸了口气说,“给我把谷寿夫糊弄过去,我们要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一个也不能少!你要说只能保住我一个人的性命,你就看轻我了,我们要一起离开这里,要不就一起死在这里,行吗?” 鹿岛迟疑的看着梅里莎。 “我说话算数,你要是能帮助我们离开,我就把你放了。”梅里莎说。 鹿岛点点头。 “我要是把你嘴巴放开,你可不能大喊,”梅里莎一只手稳稳的端着枪顶着鹿岛,另一只手去掏鹿岛的口罩,“你要是大喊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没有你糊弄不过谷寿夫,大不了就是一死,但我保证,我死之前一定先弄死你。” 鹿岛终于摆脱了嘴里的烂袜子,深深的喘了口气,紧张的低声道:“我帮你们骗过谷寿夫,你们怎么保证放了我?” “我们要是先放了你,你怎么保证一定放过我们?”梅里莎阴阴的说,“我们谁都没办法做出任何保证,只能是谁怕死谁妥协。” “”鹿岛愤怒的盯着梅里莎。 “你若是一定要与我们一起去死,你现在就可以喊了。”梅里莎如此说。 “”鹿岛挣扎不语。 “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死,就请给我看到你的诚意。”梅里莎说。 “可以,但你们也要有足够的诚意!”鹿岛咬牙切齿的说,“我有个条件。” “什么?” “把我的钱还给我!”鹿岛低声吼道,“你们从白溪娘那里搜出来的金子!那是我的,白溪娘不过是帮我收藏起来罢了!我把财产放在那里是因为害怕在外面会被乱民抢走!那是我的钱!” “可以!出了军营大门我立刻把东西还给你,”梅里莎立刻说,“先帮我们老大解除困境,让谷寿夫别再盯着他盘问了,快,说句话。” “你这样不是什么保证都没有?”鹿岛震惊的说。 “你还想要什么保证?现在是死活的关键,先给我看你的诚意!”梅里莎低声吼道。 鹿岛张了张嘴,眉头皱的死紧,虽然闭着眼睛,但眼珠在眼皮下乱转。 “别拖延时间,”梅里莎急促的说,“谷寿夫应该已经发现不对了,如果他有什么异动,我一定先动手!” “别!”鹿岛惊恐的睁开眼,“我缩(说)!” “我的同伴都懂日语,别耍花招。”梅里莎说。 鹿岛紧张的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话了。 沈沐芳和岳南坪正被谷寿夫以言语和行动逼至绝境,已经无法阻挡谷寿夫前去看望鹿岛了,正考虑争取发狠带一波儿瀛岛士兵一起下黄泉时,鹿岛说话了。 “(将军,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不太想见你。)”鹿岛声音低沉的说。 “(康介?)”谷寿夫诧异的看向了老爷车。 “(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鹿岛声音低沉,仿佛情绪很低落,“(我现在只想回到我在春城的家里去。)” “(康介?发生什么事了?)”谷寿夫越过沈沐芳靠近了车辆,护卫他的鬼子们也一起随之移动。 沈沐芳和岳南坪竭力保持平静,跟在谷寿夫后面靠近了车辆。 “(别过来了,将军,我是真的不希望看见别人,尤其是朋友,事关尊严。)”鹿岛从牙齿里挤出这个词。 “(什么?)”谷寿夫诧异的看向了汽车,但确实停住了脚步,“(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失常?)” “(白溪娘染上了恶疾,但为了留住我的宠爱,她擅自隐瞒了这一点!)”鹿岛自暴自弃的说,“(我今天发现了。)” “(什么?)”谷寿夫诧异的看向了岳南坪。 岳南坪露出恰到好处的慌张,侧过脸去。 “(我带她出去看医生,因为太过震惊和焦急,我没有向你提出申请,抱歉惊动了你,)”鹿岛说,“(我现在就地向你提出申请吧,我会找新的管理者给你,现在能带白溪娘走吗?)” “(抱歉,还是不能。)”谷寿夫道,“(我要搜查你的车辆和随行人员。)” “(为什么?)”鹿岛也有些惊讶了,“(为什么?搜查我?你在怀疑我?你认为我会和敌人联合起来?你怀疑我背叛了国家?)” “(没有,)”谷寿夫道,“(因为发生了一些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我没有怀疑康介你,但我确实怀疑我们当中出现了叛徒。)” “(请讲。)”鹿岛说。 “(前几天我们有些士兵闯进了金陵女大,随后失踪了,我加派人手进行寻找也没找到,但在一天之后,其中一个人出现在了一户民居当中,怀疑与我们的运尸队押送人员发生枪战,其余人依然下落不明。)”谷寿夫神色凝重的说,“(军部怀疑,那个家伙是被敌人收买了的,他向敌人出卖了同伴,致使他们遇害,尸体很可能已经混入众多死尸中被销毁了。)” 梅里莎面色古怪,没想到她油炸了的那具尸体起了这么大作用。 谷寿夫还在继续说话:“(这次敌人闯入军营,一路顺利通过众多岗哨,我们怀疑,内部依然还有奸细,因此必须进行全面排查!)” 鹿岛不知该怎么回话,梅里莎在他耳边低声指示,鹿岛只能按照梅里莎的话重复道:“(如此说来,奸细应该在士兵之中,我是没什么嫌疑的。)” “(不能排除任何可能。)”谷寿夫回答,“(军部都能被渗透,外交部当然也能。)” “(你就是在怀疑我!)”鹿岛立刻吼道。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陷入僵局。 鹿岛是不可能离开车辆的,如果真让鹿岛下车,挟持的紧了必然会被谷寿夫发现,松懈了他们就没有人质了,但是谷寿夫是不会轻松放过鹿岛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而梅里莎已经词穷,她已经没有阻拦谷寿夫的理由了。 “(将军,能听我说一句话吗?)”沈沐芳越过外围的士兵,尽可能的靠近了谷寿夫,“(先生确实不是不愿意配合搜查,实在是实在是有风险!)” “(风险?)”谷寿夫傲慢的扫视了沈沐芳一眼,“什么风险?” “(将军,您看到我们的打扮,还不明白吗?)”沈沐芳如此说。 谷寿夫傲慢的看了沈沐芳一眼,沈沐芳脸上带着口罩遮住了大半的脸,身上也是裹得臃肿,手上还有手套,再看看汽车里的鹿岛和司机,也是一样的,没有裹全身的只有三个女人。 “(说起来我是听说白小姐生病,什么病?)”谷寿夫问。 “”沈沐芳挣扎不语。 这个时候,巡逻队的高田也已经过来了,笑着低声道:“(还能是什么病?毕竟是那种地方出身的女人,鹿岛先生真的是很深情的男人。)” “(有那么难以启齿吗?风流病?)”谷寿夫笑着说。 “(不是。)”沈沐芳说。 “(什么?)”谷寿夫问。 “(不是风流病。)”沈沐芳如此说。 谷寿夫愣了愣,看向了岳南坪。 “(目前也只是怀疑,)”沈沐芳说,“(也有可能是疥疮,或者丘疹,或者别的什么。)” “(什么叫也有可能是疥疮、丘疹、别的什么?)”谷寿夫脸色有些怪异,“(你们什么都不清楚,就这么着急把白小姐带走?)” 沈沐芳焦急的说:“(请让我们快点过去吧!)” “(等等。)”谷寿夫终于离开了汽车,向着岳南坪走去。 “(请不要靠近她!)”沈沐芳不顾守在谷寿夫身边的士兵,连忙冲上去阻拦。 “(你怎么回事?)”谷寿夫厌恶的看向了沈沐芳,“(太无礼了!)” 岳南坪也胆怯而焦急的向后面移动,倚靠在易翠兰身上发抖。 易翠兰更是把脸埋在岳南坪身后,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一样。 “(你们,都是怎么回事?)”谷寿夫不耐烦了,一把向岳南坪抓了过去。 岳南坪发出一声惊叫,手腕挡在身前,被谷寿夫抓了个正着。 易翠兰像是被抓住了她自己一样不断尖叫。 “(快放手!将军!)”沈沐芳连忙喊道。 “(搞什么鬼!)”谷寿夫恼怒的吼道,一把踹开了易翠兰,将岳南坪扯过来,“(我看看,你手上是什么?烂了吗?”谷寿夫发出一声嗤笑,“我怎么感觉像是香粉?你怎么解释啊?)” “(将军!)”岳南坪从谷寿夫手里使劲抽出了手臂,“(别碰我!)” “(你)”谷寿夫伸出手刚想说什么,却愣住了。 他刚刚抓过岳南坪的手心里,确实粘了女人的香粉,但同时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颜色灰暗,都发臭了。 岳南坪的烂疮是用死人的肉做的。 “(这是怎么回事?)”谷寿夫惊骇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血迹,高田队长从后面赶过来,掏出手绢给谷寿夫擦手,谷寿夫一把夺过手绢自己使劲擦着,问道:“(她是真的长了疮吗?为什么在疮上擦香粉?)” “(将军,)”沈沐芳连忙解释,“(白小姐一开始以为自己得了疥疮,不敢告诉鹿岛先生,用香粉掩盖,屋里黑暗,鹿岛先生一开始也没发觉,后来看到了,就觉得不对,因为看上去实在不太像疥疮,就赶紧把白小姐带出来了。)” “(不是疥疮?那是什么?)”谷寿夫怀疑的问。 沈沐芳吞吞吐吐不肯说。 高田队长看着岳南坪沉思,突然惊叫起来:“(不会是天花吧?)” 这一声惊叫让整片地区都惊动了,岳南坪身前身后的鬼子像退潮一样散开了。所有的人都惊叫着,像是看见史前怪兽一样惊恐,不,岳南坪现在比史前怪兽还要令人恐惧。 谷寿夫扔掉了手绢,像抽筋一样扯着身边的高田队长在他身上擦手。 高田则像杀猪一样疯狂的嚎叫,还不敢反抗谷寿夫。 “(混蛋!)”谷寿夫踹开高田,掏出手枪直接就开枪了! “(将军!)”沈沐芳冲上去拉扯谷寿夫的手。 这一枪依然打在了岳南坪身上。因为沈沐芳的阻拦,这一枪没有击中脑袋,但是击中了腹部。 “(我杀了她!)”谷寿夫愤怒的吼叫着,连连开枪射击。 “(别在这里开枪!血液会传染!)”沈沐芳喊道,拼命拽着谷寿夫的手,让他对着天空射击。 谷寿夫一个激灵后,终于放弃了开枪,浑身发抖:“(混蛋!你们竟然还瞒着我!)” “(将军,我们现在还不确定!)”沈沐芳喊道,“(不一定是天花!)” “(你告诉我那是什么病?)”谷寿夫吼道。 “(所以我们才要带她出去看医生!不去军医院,出去看!)”沈沐芳连忙说。 “(传染多少人了?)”谷寿夫问。 “(不确定!这两个女人因为经常和她在一起,我们也带走了,其他人不确定!)”沈沐芳连忙说,“(我们还不确定是天花!)” “(混蛋!这种事情是能拖延的吗?)”谷寿夫吼道,“(不管确不确定,都让她给我滚!)” 岳南坪倒在地上,紧紧按着腹部的枪伤,低低的,血液顺着手指流出。 易翠兰抱着他,护着他,都快吓晕过去了。 “(我们立刻离开!)”沈沐芳连忙放开谷寿夫,想去抱起岳南坪,却因为顾忌谷寿夫而迟疑了一下,最后对易翠兰吼道:“(站起来!扶着他!上车!快!)” 易翠兰惊恐万分,眼泪唰唰唰的往下流,却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也不敢吭,听见沈沐芳的指示,方才如梦初醒,抖抖索索的扶起岳南坪,岳南坪则挣扎着,竭尽全力的向汽车走去。 “(等等!别上我的车!)”高田哀嚎着说。 “(她已经去过了!让给我们吧,我们的车坐不下这么多人,)”沈沐芳对高田说,“(我们希望尽快离开!)” “(让给他!)”谷寿夫吼道。 汽车上的司机连滚带爬的下了车,飞快的跑远了,岳南坪和易翠兰上了车。 岳南坪直接倒在了座椅上。 易翠兰抱着他发抖。 邱清泉从老爷车上下来,上了军车,发动汽车后向营门外开区,哨兵集体让路,军车毫不迟疑的开了出去。 他们出去了。 “(我们就走了。)”沈沐芳说着,打开了老爷车的车门。 “(赶快给我滚!)”谷寿夫恼怒的说。 “(等等!)”鹿岛在车里说,声音发抖。 沈沐芳转脸去看鹿岛,在谷寿夫看不到的角度,一双眼睛像鹰隼一样锐利。 鹿岛无奈的向他示意挟持他的梅里莎。 梅里莎在鹿岛耳边说话,鹿岛则规规矩矩的把她所说的话转换成瀛岛话,对谷寿夫喊道:“(慰安所的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谷寿夫听见了,满脸阴霾,“(慰安所的那群女人,你确定没感染吗?)” “(我不是很确定,因为几乎每个女人都会定期与白溪娘见面接受教训指导,)”鹿岛规规矩矩的翻译道,“(但是我建议你不要杀掉她们,毕竟血液也好、尸体也好,要真是天花,那些东西不好处理,包括烧毁也不安全。)” “(那怎么办?)”谷寿夫问。 “(驱赶她们吧,)”鹿岛说,“(把她们赶出春城,赶到别的地方去,反正别待在春城附近就行了。)” 谷寿夫沉思起来。 “(她们离开了,说不定能够给我们的敌人带来一些麻烦呢。)”鹿岛说。 “(你说的很有道理。)”谷寿夫道,“(就这么办,找一辆卡车,把她们全都拉出去,让她们滚去蒋氏中府那边吧!)” “(这样最好。)”鹿岛说。 “(白溪娘怎么办?)”谷寿夫说。 “(我会把她处理掉的。)”鹿岛说。 “(你最好尽快!)”谷寿夫说,他神经质的在衣服上蹭着手掌,话刚说完,立刻匆匆跑着走了,走的是去医院的路。 沈沐芳发动了汽车,汽车缓缓向前,周围的士兵像是避开瘟疫一样避开了他们,这两缓缓驶向了军营出口,然后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越过哨卡,老爷车终于离开了军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6.回到难民营 鼓楼医院,梅里莎、沈沐芳、邱清泉和易翠兰守在手术室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打开了。 特里默大夫和护士们推着岳南坪从手术室出来了。 “特里默大夫,我的朋友怎么样了?”梅里莎问。 “他很好,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没有伤到内脏,”特里默大夫说,“我给你们安排一个病床吧。” “谢谢您!”梅里莎说。 在特里默大夫的协调下,他们得到了一个病床,昏迷的岳南坪被放在了病床上,众人从军营出来后才算松了口气。 “他现在很好,”特里默大夫说,“只是等醒来以后就没有止疼药了。” “没什么,他挺得住。”沈沐芳说。 “你们在这里等他醒来,我还有病人要护理,”特里默大夫说。 “等一下大夫,”梅里莎赶紧把易翠兰推到医生面前,说,“还有我的这个朋友,她被鬼子抓去好多天了,能帮她检查一下吗?” “啊?”特里默大夫惊讶的看着畏畏缩缩的易翠兰,充满震惊的说,“被抓去好多天了?你还活着?太幸运了!上帝一定就在你的身边保佑着你!” “她需要治疗。”梅里莎说。 “没问题,我找护士长帮你” 特里默大夫正在说话,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护士长站在门口焦急的喊道:“特里默大夫,拉贝送来了一个病人,他被鬼子的刺刀辞了五刀,现在很危险!” “我马上去!”特里默大夫立刻说,抬起步子就走了出去,走到门口他对护士长说:“我去救那个病人,这里有个好女孩,她刚从鬼子那里逃出来,你帮她做个检查。” “是的,大夫。” 特里默大夫离开了,护士长则转身面对房里仅有的两个姑娘,问:“有谁需要帮助吗?” 梅里莎推着易翠兰上前,易翠兰紧张极了,她紧紧抓着梅里莎的衣服不放手,脸上全然是一副惊恐的模样。 “别怕,”年迈的护士长慈祥的说,“好姑娘,跟我来吧,我们去另一个房间。” “我我不”易翠兰更加惊恐了。 “别怕,我们已经逃出来了,这里的人都是好人,你不会被抓走了,”梅里莎说,“放心吧,这里事红十字会的地方,鬼子不敢进来,我们都很安全。” “是的,放心吧,我们这里有两个洋菩萨,鬼子不敢撒野。”护士长走过去,慢慢的拥抱了易翠兰,“放心吧,好孩子,上帝保佑你,你以后一定会很好很好的。” 易翠兰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一下一下抽泣着,几乎不能呼吸。 “放松,放松,别怕,别怕,跟我来。”护士长牵着易翠兰往外走。 易翠兰走了两步,连忙回过身子拉住梅里莎。 “哦,不,孩子,这个检查不能让人跟着但是,好吧,她可以留在房间外面等你。”护士长哄着易翠兰,梅里莎也紧紧抱着她,三人一起离开了岳南坪的病房。 易翠兰跟护士长进医疗室检查去了,梅里莎等在房子外面,不过一时三刻之后,她看到了拉贝。 约翰拉贝与一个外国医生大步走过来,看到梅里莎他眼睛一亮,大声打招呼:“嘿,梅小姐,很高兴看见你,真高兴你从哪个倒霉的敌方逃出来了。” “我也很高兴看到你,拉贝先生。”梅里莎说。 “你在这你干什么?为什么不先回我的难民营?还有沈先生他们呢?”拉贝问。 “岳南坪受伤了,我们来这里治疗,我们还救了我的一个朋友,她正在检查,我在这里等她,”梅里莎说,“先生,你这要是去干什么吗?” “威尔逊大夫要带我去停尸房看看,”说到这里,拉贝的情绪低落下来,“有一些尸体我需要去看看。” “尸体?什么样的?”梅里莎问。 “平民的,很多,我需要把他们都记下来,”拉贝平静的说,“我必须去看看,我要亲眼目睹这些残暴行径,以便我将来能作为目击证人把这些说出来。” “其实你不必每次都亲自来看的,我可以把记录送给你。”威尔逊医生说。 “不,我必须看,”拉贝说,“对这种残酷的暴行,仅仅在城市占领10天内就犯下的可怕罪行,是不能沉默的!” 威尔逊叹了口气。 “我刚才看了几个病人,”拉贝对梅里莎说,“一个渔民的下额被子弹击中,全身被烧伤,瀛岛人把汽油浇在他的身上,然后点燃了汽油。他全身的皮肤有三分之二被烧伤,他现在还能说几句话,但是估计肯定活不过今天。还有一个大约7岁的小男孩的尸体上有4处刺刀伤口,其中一处在胃部,伤口有手指那么长,我是看着他死去的,死的时候甚至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 “与那个渔民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句尸体吗,现在他也在停尸房,”威尔逊医生说,“瀛岛士兵也同样把汽油浇到了他的头上,眼睛被烧掉,头颅全部被烧焦。” “我的天啊”梅里莎喃喃自语。 “在这里的十几天,耗尽了我一辈子的心力,”威尔逊医生摇着头说,“我和我的病人们都得了一样的心病,我们经常会发现自己在盯着时钟走动,觉得它走得太慢了,一天好像有100小时而不是24小时,这一夜很平静,明天白天也会这样吗?我们一天又一天的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一切。” “想点好事情,伙计,想点好的事情!”拉贝高声说道,“嘿,梅里莎,你知道吗?我们当初救回来的那个孕妇快要康复了!” “真的?”梅里莎惊讶的说,这可真是难得的好消息了。 “是的,她现在看起来很好,精神也恢复了,我想她很快就能离开医院了。”拉贝说,“我告诉她我愿意带她去金陵女大接受庇护,她很感激,一切都会好的。” “是的,一切都会好的。”梅里莎低声说,她伸手扶着医疗室的门。 拉贝与威尔逊去了停尸房,梅里莎在门口终于等到了易翠兰出来。 “她需要治疗,”年迈的护士长慈爱的抚摸着易翠兰的头顶,说,“让她和我留在医院吧。” “你愿意吗?”梅里莎说,“或者我可以带你去找顾念?” “我”易翠兰胆怯而自卑的低下头,“我想留下来,暂时暂时不想见到以前的熟人” “我明白,”梅里莎拉着易翠兰的手,说,“放心吧,这里是很安全的地方,你在这里一定会平安的。” “但是但是梅里莎,”易翠兰带着哭腔说,“你能带我去找我的父母吗?我家和顾念在一条街上,我要回去帮他们收尸,还有我的弟弟和妹妹” “我之前没告诉你,其实你父母的尸体已经收敛了,”梅里莎低声说,“红十字会的人和附近的乡亲们,互相帮助着,把那里的尸体都收敛了,就葬在城西坟场,等你康复了,我带你去找他们。” 易翠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后的支撑也被抽走了,她跌倒在地上,不停地嚎哭,一直哭到空空的肠胃因抽筋而干呕,护士长一直在旁边安抚着她。 易翠兰和岳南坪暂时都要留在医院里,梅里莎、沈沐芳和邱清泉则被要求离开,因为医院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不需要闲杂人等在这里停留,正好拉贝也要告辞,他们就一起回了西门子难民营。 拉贝的汽车停在了熟悉的小院门口,拉贝从车上下来,一个外国人来给他开门。 “欢迎回来,拉贝。”这个外国人说。 “你好,菲奇,我不在的时候还好吗?”拉贝问。 “不太好,那群瀛岛鬼子大概是喝醉了,在外面乱跑,狂呼乱叫,还乱拍门,难民们都吓坏了。”菲奇说。 “真是可恶。”拉贝抱怨了一句,对梅里莎等人介绍到,“这是菲奇,我在医院的时候,菲奇就在我家守卫,防止瀛岛的散兵游勇闯进我的房子,惊吓到居住的人。” “嗯,我们今天也没闲着,”菲奇说,“韩给这里安置的难民做了确切的统计,在你的办公室和院子里投宿的人一共有602名,男子有302名,妇女有300名,其中有126名是10岁以下的儿童,还有一个婴儿仅两个月。” “这个数字没有包括公司的14名职员、杂工和他们的家人吧,”拉贝说,“这样算起来总数约有650人。”” “是的。”菲奇说。 “我也有些新的消息,”拉贝说,“今天,有一名被刺了5刀的男子被送进了鼓楼医院,据他说,他是被处决的200名前中国士兵之一。难民登记的时候,瀛岛人要求以前的中国士兵主动站出来,答应保护他们,并称只是要把他们编进劳工队伍。这个人和其他一些人站了出来,他们被带进一所空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和衣物全被抢走,身上的衣服被脱光,每5人为一组,被绑在一起。然后日本人在这所屋子的院子里点燃了一大堆木柴,把一组一组人分别牵过去,用刺刀刺他们,并把他们活活地扔到火堆上,每次大概有五十人被处决。这个人和另外六个人很幸运的挣脱绳索,翻越围墙,逃进了人群中,外面的人自愿地给他们衣服穿,并帮助他们逃走了。” “刺刀?火烧?”菲奇皱着眉头说。 “是的,所有人都被用刺刀刺死,而不是被枪杀,之所以要选择这种方法,是因为我们外国人听到机枪声就会竖起耳朵并且打听开枪的原因。”拉贝说,“瀛岛对我们也是很防备了。” “那么难民登记其实是幌子吗?”菲奇说。 “是的,”沈沐芳插嘴道,“据我发现的情况来看,瀛岛人给难民登记之后,大部分人都被处死了,瀛岛军营内甚至有一座焚化炉,专门焚化死去的劳工和女人。” “每次我以为我知道瀛岛人恐怖的底线的时候,他们总能破纪录的做出更恐怖的事情。”菲奇说。 他们走进了小院,并靠近了拉贝的房间,韩湘林掀开门帘从里面迎出来:“拉贝先生,欢迎回来。” “韩,很高兴看到你,你还好吗?”拉贝说。 “非常好!”韩湘林高兴的说。 “他一点都不好,”菲奇悄声说,“因为新年快到了,人们都越来越害怕,粮食越来越少了,他到处搜寻能吃的东西,还要照顾难民,还得跑瀛岛那边进行协调,简直忙碌的像个机器一样。” “哦,可怜的韩。”拉贝低声说。 韩湘林看到梅里莎他们平安回来很高兴,他把众人都迎进了拉贝的房间兼会议室,并给没个人都报泡了一杯拉贝珍藏的茶叶。 “情况怎么样?”韩湘林低声说,“这里的粮食不多了。” “我们没找到信物,”沈沐芳说,“现在的消息是,东西可能在城西坟场。” “万一不在呢?”韩湘林焦急的问,“能不能越过信物的阶段,直接把粮食拿出来?难道看守粮食的人能看着这么多人活活饿死吗?” 众人都去看梅里莎。 梅里莎咬着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艰难的摇了摇头:“根本没有什么看守粮食的人,那个信物就是钥匙。” “把我带过去,”沈沐芳说,“不管什么门,我都能打开。” “没有门,地点也没有。”梅里莎说,“粮食就藏在信物里。” “什么意思?”韩湘林莫名其妙。 梅里莎一声不吭,她不知道该怎么圆谎,或者该把伊甸园盘托而出? “等等,”沈沐芳突然想到了什么,带着一丝疑惑,说,“难道粮食是分批隐藏的,只有通过信物能找到地点?” “是的!”梅里莎立刻说,“只有用信物一层层打开嗯,总之,有了信物才能有粮食。” 众人有些失望。 韩湘林问:“你们什么时候去城西坟场?” “还是等天黑去吧,”沈沐芳说,“我们在军营被很多人看到了,担心会暴露,等天黑,在遮掩一下,更安全一些。” “希望你们顺利。”韩湘林说。 “承你吉言,”沈沐芳说,“话说回来,你们在其他地方实在找不到粮食了吗?” “本来是有机会买一些粮食的,”拉贝遗憾的说,“ 前天,张和韩告诉我说,新街口中央商场里开了一家合股公司,那是一家日中公司,那里一切可能需要的食品都可以买到。我和韩立即驱车前往,哪知我们刚刚赶到公司门口,就看到那栋大楼已经着了大火,什么都没买到。” “那现在还有多少粮食?”沈沐芳问。 “大概还能支撑几天吧,”韩湘林说,“威尔逊和其他人都在外面找粮食呢。” “我们会尽快去找回信物的。”沈沐芳说。 “还有件事,”韩湘林走到沈沐芳身边,悄声说,“你能找一些糖尿病的药物吗?” “给谁?”沈沐芳下意识问。 “拉贝先生,他断药很多天了,他现在情况有点糟糕,”韩湘林忧心忡忡的说,“已经几天没好好睡过了,身体浮肿很厉害。” 沈沐芳有些懵了,现在的春城,怎么可能找得到糖尿病药物,拉贝真的只剩下两条路了,或者走,或者死。 他们是万万不能让恩人死在这里的,但他走了这个小院里的人怎么办?春城怎么办? 带着满肚子的忧虑,沈沐芳还不能告诉别人,直到他们走出拉贝的房间,梅里莎看出了沈沐芳的心不在焉。 “怎么了?韩湘林给你说什么了?”梅里莎问。 “你”沈沐芳迟疑了一下,干脆的问道,“信物那里有没有治疗糖尿病的药物” 梅里莎心里突的就是一下,沈沐芳不会是知道什么吧?她迟疑着说:“应应该没有的吧” 伊甸园确实没有。 “那有没有办法缓解糖尿病?”沈沐芳干脆的说,“要是没有办法,我们就只能把拉贝送走了。” “送走拉贝?”梅里莎惊慌起来,“为什么?” “拉贝有糖尿病,这种病要用药物控制,一旦停药就会有危险。”沈沐芳说。 “什么药?”梅里莎问。 “胰岛素,”沈沐芳说,“春城已经不太可能找得到这种药了。” 梅里莎咽了口唾液,小心的问:“如果一直找不到胰岛素,会怎样?” “可能会死。”沈沐芳说。 梅里莎恐慌的看向了屋内,看样子想突然冲进去一样。 “别冲动,”沈沐芳一把扯住她,“会引起骚乱的。” 梅里莎也突然醒悟了,忧心忡忡的看了眼拉贝的房间,随沈沐芳去大厅了。 刚走进大厅,梅里莎就看到顾念随张太太一起给难民准备食物,桌子上放了一大盆不知是草还是什么菜的黄绿色东西。 顾念看到梅里莎,突然一愣,原有的一点笑容都变成了局促:“你回来了,里莎,要吃东西吗?我们正要做呢” 梅里莎没有回答,她靠近了盛放食物的大盆,看到里面黄绿色的物质应该是某种植物切碎后的样子,顾念和张太太正在把其中的硬杆儿挑出来。 “梅小姐,行程顺利吗?”张太太问。 梅里莎点了点头,问:“这是什么?” 张太太有些局促的笑了笑:“现在也找不到什么吃的了,原有的一点粮食要省着点用,这是我先生从中央大学找回来的,掺点粮食可以做团子。” 梅里莎弯下腰闻了闻盆里的东西,有股酸酸的味道,总觉得在哪里闻到过也见到过,却想不起来。 “这是给牛吃的青饲料。”张太太轻声说。 梅里莎恍然大悟,却皱起眉:“纤维太多,不好消化吧?” “也没别的办法了,多蒸煮一会儿吧。”张太太说。 “里莎,你们找到小石头了吗?”顾念轻声问。 “没有。”梅里莎说。 顾念一顿,扔下手里的青饲料大哭起来。 梅里莎一愣,看着嚎啕大哭的顾念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好了,别哭了。”张太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盲目的安慰顾念,说:“别担心,以后会好的。” 梅里莎茫然的看着她们,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别哭。” 顾念依然嚎啕大哭,眼泪糊了一脸,丑的让人不忍目睹。 梅里莎突然想笑,咧了咧嘴却根本笑不出来,满心都是酸涩。 晚上,梅里莎收拾好自己,打扮成男人的样子,在穿上张太太特意让出来的高帮大皮靴,这是特别适合踩泥地的大靴子,再带上一把镐,梅里莎就出了门。 门口,沈沐芳和邱清泉正等在那里。 “我们走吧,”沈沐芳说,“从这里走,大概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城西坟场了。” “我已经联系了鼓楼医院,他们有一批尸体要送到城西坟场掩埋,我把这个活儿讨来了,”邱清泉说,“通往那里的道路管理并不严格,我们能走的很顺利。” “这么说要先去鼓楼医院了?”梅里莎深吸了一口气说。 “是的,”沈沐芳说,“我们没有任何武器,这一路会很危险,但你是唯一见过信物的人,必须跟过去。” “我明白,走吧。”梅里莎说。 三人的身影顺着街道缓缓离开,在冬天的大雾里消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7.城西坟场 冬天的城西坟场,土地冻得结结实实的,城里残存的人们在这种条件下,给自己的同胞挖下了一个又一个葬身的大坑,算是给他们留下最后一点尊严和温暖。 晚上的城西坟场已经没有人烟了,只剩下埋了一半的、和来不及埋的尸体在外面暴露着,一股尸臭味在空气中蔓延,平时可能会让人作呕,但春城被占领的这些天里,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 “从哪里开始找?”邱清泉问。 “康子如果在这些尸体里,最早是在27号那天被送来的。”梅里莎说。 “那可麻烦了,说不定他已经被埋了。”邱清泉说。 “就算埋了,也应该是新近两天埋的,最近又是圣诞节,又是新年,鬼子酗酒闹事很频繁,民间的运尸队为了避开他们,劳作的时间并不固定,效率很低。”沈沐芳说,“何况,鬼子在27日抓了康子,未必是在27日杀的,没有埋的可能也是有的。” “先找外面暴露的。”梅里莎说着,冲进了尸体堆里。 邱清泉和沈沐芳随后也跟了上去。 一个个翻看这些死相千般不一的尸体是很沉重的一件事,胃里就像是坠了铅块,心脏也仿佛是不在了。 这个人是被浇了汽油烧死的,这个人是被刺刀刺死的,这个人被刨了肚子,这个人被砍了四肢,还有女人和儿童的尸体更是惨不忍睹,更有被摔死的婴孩那凄惨的样子像一把尖刀刺进梅里莎脑子里。 梅里莎有些头晕恶心,她直起身子,看了眼旁边的人,沈沐芳和邱清泉都在低头查看尸体,速度比她快的多,一会儿工夫就查看了一大片。 “邱清泉?”梅里莎开口唤道。 “怎么?”邱清泉诧异的抬头看她。 “我一直想问问你,”梅里莎在尸臭中艰难的呼吸着,“当初春城那么多士兵,怎么坚守不住呢?就算是打不过,为什么都没坚守到援军到来呢?或者,为什么连撤退都没安排呢?” 邱清泉闻言,沉默了。 梅里莎原本以为他会大骂蒋委员长或者当初驻防的最高指挥官,但是邱清泉什么都没说。 梅里莎有些失望了。 倒是沈沐芳看到了邱清泉的脸色,解释道:“春城失守不能怪教导总队,如果不是他们,春城早就破了,最该死的还是唐生智,明明是个草包,还敢立军令状,春城老百姓落到这地步,他头一个该死。” “军令状?”梅里莎愕然。 “当时所有人都建议退出春城避开瀛岛,只有唐生智,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要和春城共存亡,立下军令状说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慷慨激昂的让蒋委员长热泪盈眶,”沈沐芳脸色阴冷的吓人,“谁知这位坚定不移的总指挥官在瀛岛围城第二天就连滚带爬的逃走了,为了给自己逃走拖延时间,他甚至没通知守城的军队,只带着近身的队伍连夜乘着私藏的船只走了。” 梅里莎几乎以为自己在听天书。 邱清泉微微转过脸,在阴冷的夜色里只能看见他的小半张脸:“教导总队得知唐生智逃走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那个时候,撤退的命令传到我手里,没有纸质文书也没有任何计划,只有口传的撤退二字,我们后方的守城军队军心大乱,士兵成批逃走,桂永清要求教导总队坚守阵地,为后方撤退拖延时间。” 说到这里,邱清泉的眼睛已经发红了,他半跪在地上翻看尸体的举动已经停止了,双手扣着泥土,不住颤抖,他继续说:“我们想着唐生智逃走后总会通知援军,谁知他害怕委员长要求他践行军令状,直接躲了起来,春城之事一时之间竟无人知道确切情况。我们在紫金山血战,连伙夫都没后退一步,直到瀛岛火烧紫金山,桂永清才带着残存的部队退走了。” “但是你没走,”梅里莎轻轻的说,“我们知道你不是懦夫。” “但我们是罪人。”邱清泉声音嘶哑,梅里莎清晰的看到他低下的头,泥土上溅上了两滴湿漉漉的痕迹,“这里的每一具尸体,我都有责任。” “那么唐生智呢?”梅里莎问沈沐芳,“你们进入春城的时候,他被处决了吗?” “他怎么可能会被处决,”沈沐芳长出了一口气,道:“蒋氏中府可没有公开处决高官将领的习惯,他应该会被降职或者撤职吧。” “撤职?”梅里莎失声道,“他犯了这么大的事儿,只是撤职?” 沈沐芳抬头看天一声不吭。邱清泉也撇过头去擦了擦眼睛。 梅里莎无言,她抬头看看眼前的尸山血海,咬着牙道:“有机会一定暗杀了他!” “会有机会的。”沈沐芳如此说。 “还有瀛岛人,根本不配活下来!”梅里莎道,“我们抓回来的那个鹿岛关在哪里了?” “关?”沈沐芳诧异的说,“我们连自己都养不活,干什么要养一个瀛岛人?” “那人呢?”梅里莎赶紧问,“你们放了?” “你傻了?”沈沐芳白了她一眼。 “我记得你答应过不杀他的”梅里莎看着沈沐芳那张正经的脸,总有种这人说话算话的错觉。 “我说话当然算话,我答应不杀他,当然不会杀他,”沈沐芳叹了口气,说,“但邱清泉可没答应过他什么,他委实不该以为我能代表所有人。” “那他人呢?”梅里莎惊悚道,“要是被人发现了,会不会给安全区添麻烦?” 沈沐芳指了指他们拖来的板车说:“你以为我们拉来掩埋的是谁的尸体?” 梅里莎愣住了。 “快点找!”邱清泉打断他们闲聊,说:“大家等着吃饭呢!” “我一直有个疑问,”沈沐芳看着梅里莎说,“那批粮食,真的存在吗?” 梅里莎心里打了个突儿,但她已经经历太多了,因此面上丝毫没有显现出来,淡定的回答沈沐芳的话:“你这么问,是信不过我?是觉得我给拉贝撒了谎?” “正因为没觉得你撒谎,我才更觉得奇怪。”沈沐芳沉默了片刻,回答,“你不太像公华学社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梅里莎问。 “你活的太肆意了,完全没有目标。”沈沐芳回答,“公华学社的人我见过,每个人都是一副严于律己、目标坚定的样子,你不像他们。” “我确实不是公华学社的人,”梅里莎叹了口气说,“那批粮食也不是公华学社的存粮。” “这么说粮食是真的有?”邱清泉问。 “这肯定的,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梅里莎说。 “那就找吧!”邱清泉说。 沈沐芳还想说什么,邱清泉打断了他还未出口的话,说:“我知道你有疑问,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既然梅小姐没做什么对不起家国的事情,为什么就要被翻出所有的秘密?” 沈沐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邱清泉:“你可是一名军人!” “我首先是一个人!”邱清泉说,“别把你们蓝衣社疑神疑鬼的毛病用在自己人身上。” 沈沐芳哑口无言。 梅里莎在不远处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沈沐芳连忙冲过去。 邱清泉紧随在他后面。 梅里莎从尸体里翻出来一具少年人的尸首,虽然死的甚久,但严寒的天气让他还未大面积腐烂,青灰色的脸孔上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脑门正中一个血窟窿,惊骇的神情在已经有些变形的脸上依然清晰可见。 “康子!”梅里莎惊呼。 沈沐芳目光如电的扫视了他的尸体,开始出手搜身。 梅里莎定了定神,也开始动手。 “被钝器正面砸中,”邱清泉歪着头,用怪异的口气说:“他本来就不高,可是从伤口来看,攻击他的人,怎么比他还矮啊!” 梅里莎下意识的停住了手,去看康子的伤口。 “看起来是用石头或砖头之类的东西砸的,”邱清泉说,“这个人个子矮,但是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沈沐芳也停了手,说:“什么都没有,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信物?”邱清泉疑惑的偏了偏头。 “什么都没有。”沈沐芳遗憾的摇摇头,“他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是空的。” “难道是攻击他的人抢走了信物?或者是收殓尸体的人以为是遗物就给他带走了?”邱清泉猜测说。 沈沐芳打量着尸体说:“他应该是在与对方的冲突中,站立着被击中正面的,从下往上去砸,一把打晕对方,再加上几下重的,几乎砸开了康子的脑子。” “但是这个人只砸康子的头顶,他一下子击中康子额头,把他砸晕了,接下来就骑在康子身上,不断砸他的头顶,为什么不砸脸?砸脸不是更省力气更安全吗?”邱清泉说,“这举动,简直有病!” 有病 梅里莎心里突的又是一下,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之前一直刻意避开不去想的人,就是她失去伊甸园的时候,依然在园子里的小破。 她本来以为伊甸园落到康子手里,小破一定也已经死了。 也许是她多心了,那么胆小的小破怎么会下这么狠的手?但是邱清泉指出的凶手特点,矮小、大力、行为怪异,真的很难不让她联想到小破。 小破因为年幼时的虐待,身材注定一辈子都不会太高了,行为智商也像小孩子,长期居住在伊甸园里,他也像梅里莎一样力大无穷。 小破真的活着吗?是他从康子手里抢走了伊甸园吗?那么小破现在在哪里? 沈沐芳看着梅里莎起伏不定的申请,试探着问:“看你的表情,你是不是知道是谁袭击了康子?” 梅里莎一愣,下意识的戒备起来。 “你如果知道是谁袭击了康子,那很有可能信物就在他那里。”沈沐芳说。 “我知道,”梅里莎擦了把脸上的冷汗,说,“我大概有点猜测,我还需要你满帮我找到他,他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 “是朋友?”邱清泉问。 “是的,沈沐芳知道的,我有一个弟弟。”梅里莎说。 “什么?”沈沐芳真的吃惊了,他记得那是一个小傻子,他还以为已经死了呢,“你是说,袭击康子的是他?” 梅里莎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怀疑是他,但没什么证据,但是康子被袭击是的情况,听你们那么一说,我感觉很像小破。” “你弟弟和你是什么时候失散的?”沈沐芳问,他自从见到梅里莎就没见过她弟弟。 “一直到我被康子袭击,我们都还在金陵女大里,”梅里莎说,她感觉实在说不清康子是怎么离开她的,只能含糊着说,“那天,我发现信物不见了,就跑回金陵女大,那个时候,我看见屋子里只有顾念的妈妈,在我们交涉的时候,康子才从一堆行李后面出来,我一直没看到小破。” “也就是说,你也不确定是不是你弟弟?”沈沐芳问。 “但是你们刚才分析的情况,袭击康子的人身材矮小、力气很大,头脑不是很清楚,这完全符合小破的情况!”梅里莎忙说,“而且,小破知道信物的重要性,他很可能是看到了康子抢走信物的情况,就攻击了康子,把信物抢回来了。” “那你弟弟现在在哪里?”邱清泉问。 众人大眼瞪小眼。 “他有可能去哪里?”沈沐芳提醒她。 “小破脑子不清楚,他就算想去哪里,也是不认识路的。”梅里莎说。 沈沐芳和邱清泉顿时头大如斗:“这可麻烦了” “等等,我们或许可以找找收殓尸体的人,找到康子的死亡地点,就可以从那里向周边寻找,你弟弟一定就在那附近吧如果活着的话。”邱清泉说。 “这也是个办法。”梅里莎说,她知道伊甸园如果真在小破手里,他是不会放着她不管的,一定也在找她,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保守伊甸园的秘密,会不会也因此被袭击了。 忙碌了一晚上的三人一无所获的回到了难民营,梅里莎走在最后面,满脑子还是小破的事儿。 现下看来,小破很可能还活着,这让梅里莎心里宽慰不少,但小破的下落依然令人忧心忡忡,即使是在和平时期,小破在外面都不能保证生存,更何况是现在,小破若是在外乱跑,下场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邱清泉走在最前面,到达难民营门口的时候,他抬手去敲门,但手还未挨着大门,门却从里面被撞开了。 邱清泉捂着被撞了个正着的脸,恼怒的看向开门的人。 约翰拉贝一脸惊慌失措的向外跑。 “怎么了?”沈沐芳忙问。 “生了!生了!”拉贝慌慌张张的说。 “什么?”沈沐芳没听明白。 “小孩子!有两个难民母亲要生了!”拉贝惊慌失措的喊道,“哪里有产科医生?我的上帝啊,来个产婆也行啊!我们没有接生的条件!我去找医生!” 梅里莎三人吃了一惊,邱清泉陪着拉贝去找大夫,梅里莎和沈沐芳进了院子。 院子里已经围了很多人,在院子里草草搭建的草棚里,在污泥和垃圾中,产妇正在挣扎喊叫。 男人们在最外围面朝外为产妇挡着风,妇女们围着草棚给产妇鼓劲。 梅里莎也好,沈沐芳也好,完全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和顾念一起照看小孩子,待在外面焦急的等待。 两个产妇嘶喊了一晚上,快到天明的时候,她们生下了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没有医生,没有接生婆,没有护士,没有包扎用品,没有襁褓,只有几块肮脏的破布,这就是父母为新生儿留下的全部东西。 当他们用破布抱着新生婴儿的时候,所有人都像打了胜仗一样欢喜不已,这是春城围城以来,唯一的喜事了。 新生儿的父母忧愁的接受众人的祝贺,这两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他们的母亲因为饥饿已经没什么奶水了,孩子很可能活不下去,甚至产妇也是。 拉贝空着手回来了,他没找到医生和护士,但是他回来的时候,两个产妇都已经平安渡过了难关,孩子都已经出生了。 “春城已经没有产科医生了,”拉贝忧郁的说,“特里默和威尔逊都不能过来,他们说医院有很多病人等着急救,他们不能离开,而且他们也不是产科大夫,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留在医院能救更多的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韩湘林安慰拉贝。 “不能给她们一个清洁卫生的生产条件,我真羞愧。”拉贝难过的说。 “千万别这么说!”韩连忙说,“你给了他们平安的不被打扰的避难所,不是吗?” “我很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助那两个孩子,他们在这种时刻来临,一定是天使降临了,但是我们不能给天使更好的条件”拉贝絮絮叨叨的说,排解心里的烦闷。 “嘿,拉贝,孩子的爸爸来看你了!”韩湘林赶紧推了推拉贝。 “什么?额,你们好!”拉贝如梦初醒,看到了两个卑微的华国男子虔诚的看着他。 “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吗?”拉贝问。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看,蜡黄肮脏的脸上带上了羞怯的红晕,吞吞吐吐的说明了来意,声如蚊鸣,几乎听不清楚。 “什么?”拉贝没听清楚。 “他们说希望你给孩子取个名字!”韩湘林高兴的说。 “是吗?什么?我来取名?”拉贝惊讶极了,“真的吗?你们要我给取名字?” 两个父亲,咧着嘴傻笑着,再次说了一遍他们的请求:“希望菩萨能帮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有菩萨的保佑,他们一定能健康的扛过去。” “我我很乐意,我是说,我很乐意!”拉贝说。 虽然他没能找来接生婆,但他还是赶上了给孩子起名字,拉贝红着眼圈,为女婴取名“多拉”,男婴取名“约翰尼”,并给两对夫妇每对十元钱作为庆生贺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8.掠过新年的空军 第二天,梅里莎是在凌晨被人推醒的。 “快起来!快起来!都起来了吗?拉贝先生被张太太骗走了,我们要趁这个时间把这里都收拾起来!” 有人在她耳边喊叫,折让梅里莎感觉头昏脑涨,说话的人刚才还还在身边,话音未落就已经到了门口,看来他是要把这栋房子里的人都叫起来。 梅里莎睡眼惺忪的从地铺上坐起来,她旁边的顾念已经下楼了,地铺收了起来,更旁边的一张拼接大床上,管家张先生的几个孩子正在自己穿衣服,一边嬉笑打闹着。 梅里莎从地铺里钻出来,揉着眼睛走到门边,这不容易,她半夜才回来,刚睡了没几个小时,但是今天,真的太吵了,与平时的寂静相比,今天简直像是回到了春城城破以前。 但是真的太吵了。 这可真是个吉利的早上。 梅里莎顺着梯子从阁楼下来,看到房间里的人都快乐的匆匆来去,大家好像在准备什么。 “嗨,梅小姐,你能帮我把鞭炮抬到院子里吗?”韩湘林急匆匆的拉住梅里莎问。 “好啊,”梅里莎说,“鞭炮在哪里?” “在墙角,我好不容易搬出来的,是瀛岛为了庆祝新的自治政府成立时发下来的,可真沉啊,”韩湘林笑着说,“正好今天能用,我们一起来抬” 梅里莎一把扛起箱子,两腿丝毫不打颤儿,稳稳当当的走出房门。 韩湘林目瞪口呆,连忙追上了梅里莎给她引路。 “今天什么日子?你们在干什么?”梅里莎问,“我早上好像听说张太太把拉贝骗走了?” “为了给拉贝先生一个惊喜,”韩湘林笑着说,“好了,放在大门口,等拉贝先生回来,就能点燃了!” “惊喜?今天他生日?”梅里莎问。 “不是,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啊!”韩湘林说,“外国人都在今天过新年。” 梅里莎恍然大悟,今天是西方历法的新年,他们是想在今天给拉贝先生一个惊喜。 “张太太把拉贝骗走,你们在准备新年贺礼?”梅里莎问。 “是的,”韩湘林笑着说,“早上,张先生告诉拉贝先生,说他太太病了,拉贝先生把张太太送去了医院,当然,医生是肯定检查不出什么的。” “我们还需要做什么?”梅里莎问。 “也没别的什么了,”韩湘林沮丧的说,“就是鞭炮、贺年信,然后大家一起鞠躬感谢先生的庇护。” 梅里莎也沉默了,要是正常年节,他们一定能给拉贝一个更大的新年聚会,但现在的条件只能这样了。 “或者我可以从瀛岛外交官那里给拉贝要些东西作为礼物。”韩湘林说。 “千万别!”梅里莎赶紧说,“万一他们也来聚会呢?大家都会吓坏的。” “说的也是。”韩湘林放弃了自己的念头。 “对了,我记得你说,拉贝先生得了糖尿病,断药了?”梅里莎问。 “是的。”韩湘林说,“先生一直在用药控制病情,但春城被瀛岛占领后,先生存储的药物都用光了。” “瀛岛医院有药吗?”梅里莎问。 “我去找过瀛岛,希望他们能送鞋药物给拉贝先生,但他们拒绝了。”韩湘林说,“他们说没有储备糖尿病药物,但我怀疑他们是想趁机逼走拉贝先生。” “如果没有药物,拉贝还能在这里待几天?”梅里莎问。 “说不上来”韩湘林沮丧的说,“最多一个月,再不能多了。” 清扫清洁,简单的装饰,难民们忙得像是在给自己过节,全心全意想给保护他们的人带来一点节日的欢喜。 没有更多的彩带和鲜花,他们就用松树枝和干草扎花来装饰院子;没有丰富的食物,他们就把自己珍藏很久的糖果拿出来装在碟子里,因为数量太少,就用松树枝装饰起来,让它们看上去更加可口一些;他们帮助拉贝先生擦干净了所有的鞋子,洗了所有的脏衣服,收拾了床单和被子,把他的房间连同整座小院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忙活了很久,整座小院焕然一新,终于有人飞跑到院子里报信:“来了来了!先生回来了!” 院子里的人群轰动了,六百多个难民一起涌向门口,他们喜气洋洋的围拢在紧闭的院门口,等待门外的人推开大门。 然后正如他们所期待的,拉贝推开了房门,看到了围在他面前的难民,他所保护的难民们都是高高兴兴的样子,正殷切的看着他。 “怎么了?”拉贝问。 人们呵呵笑着,期待的看着他,却不说话。 “嘿,发生什么事情了?总得告诉我让我一起高兴高兴啊!”拉贝好奇的笑着说。 张先生和韩湘林站在去前面,高兴的面对拉贝,张先生伸手一挥,所有的难民一起对拉贝鞠躬,高声喊道:“先生,新年快乐!” 几支礼炮对着拉贝拉开,彩色纸屑落了拉贝一身,外面两挂鞭炮被点燃了,噼噼啪啪的惊醒了1938年的第一天。 “先生,新年快乐!”韩湘林笑容满面的对拉贝说。 “这这我的天哪!”拉贝感动的说:“在我的家乡,只有国王才有这样的待遇啊!” “先生,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礼物!”张先生高兴的说,让两个孩子捧上了一张新年贺信。实在是很大的一封信,用红墨水写在白色的包装纸上,信上只有一句话: 拉贝先生: 恭贺新年吉祥!亿万滚滚而来! 您收容所的难民 1938年 拉贝接过新年贺信,高兴地看了又看,说:“我很高兴收到礼物,但是谁能帮我翻译一下吗?我对中文实在不是很熟。” 韩湘林笑着翻译:“ herrnrabemitdenbesten:wuinschenfureinglucklichesneuesjahr.hundertmiiiionensinddirnah!diefluchtlingeihresgers1938。” “太谢谢了!”拉贝将这封信叠起来放进口袋,难民们都很高兴。 欢乐的聊了半天之后,张太太喊大家吃饭,大家一起进了房子,难民们也都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这个寒酸的新年聚会就算结束了。 拉贝坐在餐桌前,把那封信掏出来看了又看。 “说真的,我没看明白,‘亿万’指的是什么呢?”拉贝说,“我可从来没玩过彩券啊。” “那是一种祝福,”韩湘林说,“你可以理解成亿万种祝福。” “既然是祝福,当然也可以理解成亿万种智慧,这不是很好吗!”拉贝说,他转头对着张先生道:“嘿,我万能的管家先生,你知道‘亿万’的意思吗?” 管家张先生只粗通德语,他想了想,说:“就是德语prositneujahr的意思。” “那可真是太好了。”拉贝咕哝着说,他把那张贺信看了又看。 今天的饭摆上了桌子,梅里莎还是没有习惯难民的食物,但她坚持吃下去了。 “拉贝先生,”沈沐芳看着拉贝说,“你知道送去城西坟场的尸体都是谁来运送的吗?” “几乎所有的运尸队都往那里送过尸体,”韩湘林代替拉贝说,“你们找到信物了吗?” “没有,我们找到那个盗窃信物的人的尸体了,”沈沐芳说,“梅里莎怀疑攻击盗贼的人是她的弟弟,我们现在需要找到她弟弟,信物很可能在她弟弟手里。” “那真是太好了,”韩湘林说,“梅小姐之前住在金陵女大,她的弟弟会回到金陵女大吗?” “这不容易,她的弟弟是个智力残障儿童,他不认识路。”沈沐芳说。 “我的天哪,”拉贝说,“那具尸体是什么时候死亡的?” “我们怀疑他盗取信物没多久就死了,大约是在三四天以前,”沈沐芳说,“我们想知道四天前到昨天,都有哪些人运送尸体去过城西坟场。” “你还是把所有的收尸机构都拜访一遍吧,”拉贝说,“四天时间,足够所有的机构去一次了,我给你联系名单,大约有国际红十字会、南京红十字会、红万字会、崇善堂、同善堂、下关区公所、第一区公所、南京市政公署卫生局。” “下关什么?区公所是什么?”邱清泉在旁边问道。 “瀛岛成立了自治政府,公区所是他们划分的行政单位,市政公署卫生局也是他们的,”韩湘林说,“那些你们不用问了,他们运送的都是成年男人和女人的尸体,几乎没有小男孩的。” “那些是去登记的劳工吗?”邱清泉问。 “是的。”拉贝说。 “快吃饭,吃完饭早点去探查。”沈沐芳说。 “我们也快点吃,”拉贝对韩湘林说,“吃完饭我们去买圣诞树。” “什么?”韩湘林有些糊涂。 “我知道哪里有小圣诞树,我看过,是些很漂亮的小东西,翠绿的放在瓷盆里,好看极了,我们去买两盆送给日本大使馆的福井先生和南京卫成部队司令官佐佐木少将。”拉贝说。 “什么?”桌子上的其他人愤怒了,“先生,您可不可以不要把钱花在那群畜生身上?” “恐怕不行,”拉贝说,“毕竟我们都还要看他们的脸色生存,这两颗圣诞树或许可以换一些粮食。” 桌上的众人怏怏不乐。 “开心一点,”拉贝说,“前些天,我自己制作了一些贺卡,张先生可以带你们帮我发给住在这里的难民们,贺卡正面带有安全区徽章和我的签字,背后有在南京的全体22位欧洲人和美国人的签字。”” “我的天哪!那岂不是说可以当做护身符吗?”张太太惊喜的说。 “恐怕不太可能。”拉贝说。 “不,或许真的可以呢!”大家喜气洋洋的交换着意见,“我们可以给每一个人都发一张。” “可能没那么多卡片,我可爱的女士们,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做更多的卡片” 接下来对康子死亡地点的探查,沈沐芳是与邱清泉一起去的,因为瀛岛士兵越来越猖狂的缘故,他们甚至没让梅里莎出门,反正沈沐芳是见过小破的,他认得人。 男人们不敢让女人出门了,哪怕是经过乔装。 “我可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梅里莎争取和他们一起行动。 “但是你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沈沐芳说,“瀛岛人连老太婆都不放过,你至少不老。” “我们需要隐秘行动,没有女人更方便。”邱清泉也这么说。 梅里莎只能放弃了。 谋杀和一些更为不不齿的罪行在春城司空见惯,瀛岛士兵闯进每一栋没有外国人守护的房子抢劫,连几角钱都不放过,顺便还要求房子的主人交出家里的女人,当着他的面将女人之后刺死。 新年第一天下午,珞珈路17号福斯特牧师的住所,住在这里保护难民的福斯特牧师同菲奇先生结伴出去吃饭去了,这是春城城破以来外国人第一次离开这栋房子,前后不到两个小时,两个瀛岛士兵闯入其中了一名姑娘,另一个姑娘在反抗的时候遭到毒打,福斯特牧师与菲奇先生闻讯赶回来的时候,两个瀛岛士兵已经扬长而去,他们只得将两个姑娘送进了医院。 拉贝的小院也被成群结队的瀛岛士兵光顾,他们坐着卡车来,用枪托砸门,要求交出里面的姑娘,拉贝拒绝开门,他们最后悻悻的离开了,朝着不远处经常被骚扰的中学开去。 拉贝加强了岗哨,尤其是夜间警卫,布了双人岗,带着哨子,一旦发现瀛岛人闯入,岗哨立刻就吹哨子,所有人都是和衣而睡的,为了能更快的赶到事发地点。 谋杀之外就是放火,当天晚上,梅里莎在阁楼看到距离拉贝小院两排房子远的北门桥有两栋建筑物失火了,火很大,燃烧的很反常,在很短的时间里,这栋房子就突然烧起了大火,拉贝避难所的院子和附近住宅被照得通明。 直到第二天拉贝才得到消息,日本人将特殊的化学药品洒在那栋着火的房子里,点着了火,火势蔓延很迅速,根本来不及救火,房子就烧光了。烧房子的原因是因为住在那栋房子里的母女俩拒绝被瀛岛士兵糟蹋,不给他们开门。 新年第二天,协管金陵女大难民营的程瑞芳女士来给拉贝难民营的女人送些卫生用品,她气愤的说起了一件事情,昨天,有3个日本士兵闯入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楼内,其中一个到竹园里追踪一名姑娘,该姑娘便向魏特琳小姐呼救。魏特琳小姐及时赶到,从而制止了一起糟糕的可怕事件。 “我还看到了另两名日本士兵,他们自称是宪兵队的。”程瑞芳女士气愤的说,“这群畜生竟然还有法律!” “谢天谢地,那姑娘逃过了一劫。”张太太双手在胸前合十。 “嘿,给你们说一个好消息,”张先生从外面闯进来,当这一屋子女士的面微笑着说,“我们有水了!” “什么?”张太太惊讶的问。 “一部分水管恢复了供水,”张先生说,“虽然因为压力太小,水还没流进厨房,但韩先生的住所已经有水了,我们以后都能吃上干净的水!” 这个好消息让大家欢欣鼓舞。 女士们都在兴高采烈的欢呼,并且计划什么时候能洗个脸,还想给已经肮脏不堪的床单也洗个澡,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计划,兴致勃勃的规划将来的生活。 梅里莎突然听到声音:“什么声音?” “什么?”张太太问。 “我好像听到了飞机的声音”梅里莎说。 梅里莎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岗哨的惊慌的呼喊声:“飞机来了!飞机来了!飞机来了!” 一连三声警报让小院里炸开了锅,难民们纷纷躲藏起来,挤在防空洞、墙角、厕所里, 房间里的女人们也纷纷寻找藏身地点,多日的轰炸已经让人们熟练的掌握了逃生技能,梅里莎躲在墙角的桌子下面,透过窗户看外面,正好看到飞机从窗口掠过。 “等等,那好像是我们的飞机啊!”梅里莎吃惊的叫喊起来。 “什么?”程瑞芳惊讶的看向梅里莎:“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我们的飞机就是那样的!”梅里莎说,“我见过的,瀛岛的飞机不是那样的!那是我们的飞机!” 众人轰的一声,从躲藏的地点涌向窗边,正好看到飞机向城南方向飞去。 “那是瀛岛的机场!”程瑞芳惊喜的喊道,“我们的飞机去轰炸瀛岛机场了!我们的军队打回来了!” 难民营里欢呼一片,大家抱在一起喜极而泣,欢呼雀跃,更加急切的期待军队入城的时刻。 华国的飞机像是黎明前的灯火一样让大家兴奋不已,大家一致在议论那些飞机,飞机飞过之后,瀛岛的飞机也来示威了一圈,但并没有多少,大家都猜测是因为华国飞机炸了机场,瀛岛已经没有飞机了。 晚上,大家还沉侵在军队打回来的喜悦里,斯迈思博士来小院里了,但是拉贝正好不在,在这里值守的是飞菲奇先生。 “你好,博士,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脸色很难看。”菲奇先生说。 “是的,一些很愤怒的事情,”斯迈思博士说,“我给你带来了许博士的留言条子。” “我看看。”菲奇接过了条子。 “许博士是谁?”有个孩子悄声问。 “你连许博士都不知道?”张太太责怪说,“你一定要记住,许传音博士是春城的活菩萨,在他的主持下,春城建起了25个难民营,收容了几十万老百姓,他还把自己的两栋洋房也拿出来给难民住,是个大大的好人。” “他真了不起!”孩子说,“就像拉贝先生一样了不起!” 菲奇已经看完了条子,他张着嘴:“刘培坤死了?” “是的。”斯迈思博士说,“你看你能过去吗?” “我得等拉贝回来,这里不能离开外国人,”菲奇说,“一旦瀛岛发现这里没有外国人,就会像豺狼一样涌进来。” “我们等等。”斯迈思博士说。 “好的可怜的刘”菲奇喃喃的说,将那张条子放在了桌子上。 亲爱的菲奇先生: 刘培坤因保护自己的妻子免遭一个日本士兵侮辱,而在今天下午约4时30分遭该士兵枪杀。 因为我们邻近的房屋被日本士兵占据,我们的住处现在挤满了逃来的妇女。我给施佩林先生写过信,请他立刻到我们这儿来,留在这几保护我们。要是施佩林走不开,您是不是能派另一名外国人留在宁海路5号保护我们? 致以亲切的问候 您的 许传音博士1938年1月2日南京陈家巷5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9.伊甸园出现了 沈沐芳和邱清泉离开拉贝小院之后就什么消息都没有了,梅里莎每日在难民营里焦急地等待,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些华国飞机也是,初初看到他们的时候,所有人都兴奋不已,但之后,那些飞机就再没来过春城了,谣言要打回来的军队更是杳无音信,大家的情绪也一点点低落下去。 刘培坤被杀案让外国人无比气愤,拉贝与约翰马吉一起去应到外交部抗议,但没有得到任何答复请求田中先生向日本军事当局提起申诉要求调查这起事件。 为了这起杀人案,也为了更多的谋杀和强暴案,拉贝带人与瀛岛交涉,在外面奔波了几天,一直到1月18日才筋疲力尽的回来了。 克里斯蒂安克勒格尔和他一起踏进小院,守在这里的施佩林才松了口气。 “嘿,顺利吗?”施佩林开门见山的问。 “不太好,”拉贝说,“瀛岛没把华国平民的生命当做一回事儿。” “按照瀛岛人的观点,这就是战争,士兵有权决定无辜的华国平民的生死,至于前华国军人,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当然必须被处死。”克勒格尔说。 “他们什么都不管?”施佩林气愤的问。 “当然不,”拉贝转着眼珠说,“其实田中答应立即把这起事件通报军方。” “那就是说什么回应都没有,”施佩林从鼻子出了一股粗气,“我还没见过在这种事情上瀛岛对士兵有扇耳光之外的处罚!” 拉贝一声不吭。 “但是田中有好消息给我们的,”克勒格尔说,“罗森博士已经于1月5日抵达春城了,现在他应该去拜访许传音博士了,另外据说许尔特尔和沙尔芬贝格目前在芜湖逗留。他们可能也要来,也就是说,他们同已经通知我们的美国大使馆的先生们同一天到达。” “这可太好了!”施佩林说,“第一次有人从外面进入这座被封闭的城市了!” “哦,不,还有人出去过。”拉贝说。 “谁这么大胆?”施佩林问。 拉贝斜眼去看克勒格尔,克勒格尔因此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你去哪里了?”施佩林惊讶的问。 “克里斯蒂安克勒格尔先生在这期间去过紫金山。”拉贝说,“他告诉我,天文台被毁坏了,就是说变成了断墙残壁。通往山顶的路被破坏得相当严重,但还可以通行。” “只是为了散散步。”克勒格尔说。 “我对你的‘散步’不完全赞同。”拉贝说,“你不应如此频繁并且没有迫切理由地去冒险。” “我下次会注意的。”克勒格尔说。 施佩林摇了摇头:“既然你们回来了,我就要离开了,我得去许传音博士那里看看。” “等等,”拉贝说,“我们有些新的消息需要和你们共享,请你通知其他人来我这里开会。” “我希望会是些好消息。”施佩林咕哝着离开了拉贝小院。 随后施佩林去而复返,几个外国人也随他一起来开会,因为形势更加严峻了,主要就是因为粮食储存已经过了黄线,即将见底了。 罗森博士、克勒格尔和施佩林都来参加了这次会议,梅里莎作为难民委员会的成员在旁边得到了一个座位,大家都有些紧张,不知日本人是否会来干涉,为此专门在墙外布置了一个岗哨,预备有情况发生立刻通知德国大使馆,结果他们空等一场,会议进行得平静而正常。 “首先,我们的难民营要改名字了,如果不愿意改,瀛岛会让我们很为难的,”拉贝说,“包括我们的委员会,也要改名字,从今天开始,它不能叫‘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而要改称‘南京国际救济委员会’” “这是小事儿,只要我们能继续工作。”众人纷纷点头,谁愿意在这些事情上激怒瀛岛。 “还有另一件事,我们昨天给瀛岛的信已经被拒绝了。”菲奇说。 “口头拒绝的?”罗森问。 “是田中的口头答复,”拉贝说,“就是说,我们在城里既不可以运送米,也不可以运送其他粮食;既不可以从城里的仓库运粮,也不可以从上海运进。” “从去年12月13日开始,我们就从储备的2200袋米和1000袋面粉里抽出份额出售给25万平民,这些粮食就要耗尽了,5万难民每天从我们这里得到的免费定量大米也快支撑不住了,”菲奇说,“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 “他们是想把难民饿死,必须挫败这个企图,”施佩林脸色阴沉的说,“我要向沪城发电报,给沪城基督教总会的博因顿。” “我们都是这个意思,”拉贝说,“我们已经购买了米和小麦,但是运不进来,请求准许从上海运进来,如果他们能支援我们更多粮食就更好了,现在最少需要600吨,争取在上海进行谈判。” “还有蚕豆,”克勒格尔说,“最近脚气病蔓延的很严重,请他们尽快船运100吨蚕豆来这里。” “还有钱,”拉贝说,“请他们继续进行募捐,我们十分需要救济款。” 简短的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外国人们先后离开了,小院里只剩下了拉贝和菲奇在整理一些文件。 梅里莎一边把自己摘抄的会议记录收拾起来,一边忍不住问道:“拉贝先生,你们最近在外面有没有遇到沈沐芳他们?” “遇到了,”拉贝说,“他们很好,还在找信物,但我已经告诉他们不用找了,但他们还希望找到你的弟弟,毕竟他很可能还活着。” “不用找了?”梅里莎难以置信的说,“明明这么困难,为什么不找了?” “其实,我们一直没告诉你,”菲奇说,“瀛岛在城内到处搜寻物资,他们找到了很多私人储存的粮食、布匹、煤炭等等,包括我们存储的那些煤炭,大部分都被他们抢走了,还有一个储煤的仓库,被他们一把火烧了,我们怀疑,你的粮食也已经被搜走了。” “所以,等沈和邱回来,就不必再出去了,因为城里已经真的没有粮食了。”拉贝轻轻的说,“我们必须想别的办法了。” 梅里莎知道伊甸园的秘密,但拉贝不知道,现在梅里莎已经对保守伊甸园的秘密没什么兴趣了,她更希望把伊甸园奉献出来,挽救更多人的生命,但她也知道没有伊甸园在眼前,是不会有人相信那个神奇空间的。 除非找到伊甸园。 但现在这情况,她实在没有找到伊甸园的信心。 或许拉贝是对的,信物已经不可能找到了。梅里莎悲哀的想到。 1月19日,拉贝收到了一份电报,西门子公司要求他停止春城内的业务,启程回德国。拉贝感觉很为难,他放不下这里的难民,但最后还是给已经逃走的房东写了解约书,结束对他房子的租赁,但实际上难民营依然在运作着。 到了20号,难民的生活发生了灾难性的改变,春城刮起了暴风雪。饥寒的难民不得不在简陋的草棚里升起了火堆,这原本是不允许的,但现在的天气也顾不得防火了。要想温暖,总要冒点险。 但随后更早的情况发生了,雪水融化后,拉贝的小院变成了泥潭,当人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水里的时候简直像是经过沼泽地,更恶心的是因为疾病蔓延,每个人都在咳嗽和吐痰。张先生指挥难民在每个帐篷和草棚的四周都挖了水沟,以便排除雪水,但仍无济于事。 “不能这么下去了,”梅里莎把顾念和张先生的三个孩子带到院子里说,“现在的情况太糟了,万一发生传染病,谁都躲不过去。” “有什么办法吗?”顾念问。 “有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暂且可以一用。”梅里莎说。 “什么?”几个大小孩子问。 “我最近观察到,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一栋正在建的新房,他们有很多砖头。”梅里莎说。 “然后呢?”顾念问。 “我们去偷一点来。”梅里莎说。 “什么?”顾念低声惊呼,“这不行!我们不能偷东西!” “只是权宜之计,”梅里莎说,“主要是因为我发现,那栋房子的主人是个瀛岛官员!他从军队的劳工那里运来很多砖头,想建一栋欧式别墅!那可都是春城的砖头!” “我们要是激怒了瀛岛人,一定会给拉贝先生带来麻烦的。”张先生的大女儿说。 “你说得对,所以我们要智取。”梅里莎说,“还记得那个福什么的外交官吗?” “福井?”张先生的大女儿问。 “对,就是他,我记得他给拉贝说过,军队实行了物资集中制度,也就是说,那个官员把军队的砖头运来盖自己的房子是不被允许的,我们去偷完砖头立刻就把他举报了,想必当军队来检查的时候,那位官员一定很庆幸自己的砖头少了很多,才不会去查是谁偷了砖呢!” “有道理!”张先生的大女儿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偷呢?” “今天晚上!”梅里莎说。 于是当天晚上,他们偷偷摸摸的从那个工地搬了很多砖头,拉贝发现后对他们的主意相当赞赏,也找人帮着搬了很多,大约偷偷搬了几千块砖,在帐篷和草棚之间铺了条狭小的步行道,以免行人陷到泥泞中。还在茅厕坑周围筑起砖墙,以免粪水横流。 随后拉贝亲自去拜访了福井,不经意间说起了那栋在建的房屋。福井很重视,毕竟军队物资紧缺,谷寿夫查的挺严的,他亲自去找了那个盖房子的官员,勒令他停止了自己的工程,把砖头送回去了。 正如梅里莎所料,那名官员很庆幸自己的砖头少了很多,他声称自己只拿了军队一点砖头,把剩下的那一点送回去了。 21日,菲奇沮丧的从瀛岛所谓的“春城临时自治政府”回来了,他垂头丧气的,这让拉贝先生很开心。 “嘿,菲奇,你牙疼好了吗?瀛岛准许你离开春城去看医生了吗?”拉贝问。 “别提了,”菲奇说,“我已经喊了很久的牙疼了,那个见鬼的官员一定没经历过牙疼,否则他怎么会认为牙疼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儿呢?” “所以说他们不许你离开春城?”拉贝说。 “见鬼的,我现在真的有点牙疼了,”菲奇说,“还有什么办法能去上海寻求援助呢?” “我想,我可以去跟瀛岛实话实说。”拉贝说。 “说什么?” “就说西门子洋行没钱了,”拉贝说,“我欠债了,非走不可。” “我亲爱的,他们会立即斜着眼睛审视你这个西门子洋行的经理。”菲奇说。 “但这也不会影响我的决心。”拉贝说,“我还得跟克里斯蒂安克勒格尔借500元钱,以便凑齐1月份的薪水。” 说话间,克里斯蒂安克勒格尔推门进来了。 “我的朋友,你来的真及时,我们刚说到要和你借钱。”菲奇说。 “我拿到通行证了。”克勒格尔说。 “什么?”拉贝和菲奇大吃一惊,“你跟瀛岛说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给你开通行证?” “我告诉他们,我要结婚了,”克勒格尔说,“我需要通行证离开春城赶到上海去同我的未婚妻结婚。” “为什么是上海?”菲奇问。 “因为我的未婚妻从家乡赶来了,我不能在让她等下去了,我们定了下周三的婚礼。”克勒格尔说。 “我的天,这可真是一个好借口,我也想要一张通行证去上海看望我亲爱的,”拉贝羡慕的说,“可惜我用不了,瀛岛人知道我是一个幸福的丈夫。” “我去也是一样的,”克勒格尔说,“我会把我们的情况给上海基督教会说明白,你们有什么需要捎走的吗?他们会派一名士兵跟着我,你们需要带出去的东西最好不要过于激进,以免刺激瀛岛把我这个可怜的新郎扔下火车。” “你什么时候走?”拉贝问, “明天,”克勒格尔说,“原本是打算今天,但是最近天气有点恶劣。” “把我的日记带给我的妻子,告诉她我爱她,还有我们的孩子。”拉贝说。 “我会的。”克勒格尔说。 “帮我问问,能不能搞到船运许可?大米什么时候能运来?能不能用用英国炮艇运1000磅鱼肝油和200磅包扎用药棉到大学医院,最好是大包装的,23号送到最好还有1月10日在国际药房预定的白喉血清,整整二十万单位呢,请尽快送来。”拉贝说。 “我会的。”克勒格尔说。 “我们尊敬的布雷迪大夫准备返回这里,但是他和志愿而来医生、护士没能得到入城许可,他们所乘坐的炮艇被堵在香港了,你去问问博因顿能不能在上海能通过格伦麦英托什为在星期日启航的炮艇办到航行许可证。”拉贝说。 “我会的。”克勒格尔说。 “就这些了,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到别的了,你记着这些最紧急的事情就行了。”拉贝说。 “我明天才走,你今晚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克勒格尔说。 “我会的。”拉贝说。 克里斯蒂安克勒格尔一直拖到23日才得到离开的许可,他于23日早晨6时动身赴上海,哈茨开车送他去火车站,看着和一大帮日军士兵上了一节敞篷车厢。 回来后他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拉贝等人。 “换了是我,我会拒绝如此去上海的!”拉贝愤怒的说。 “在这个季节,这么长的旅途,而且是坐在敞篷车厢里,谁都会得上重感冒。”菲奇咕哝着说,“可怜的克里杉,他一定会大病一场的。” “我得为他祈祷,”拉贝说,“他带着很多东西和一群强盗匪徒坐在一起,我的天哪,我希望我的日记能安全抵达上海。” “等等,我好像幻听了,我听到了鸭子的声音!”哈茨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嘿,拉贝,活的鸭子!” 拉贝连忙推门而出,他看到辛德贝格拖着一个鸭笼子走进了小院,他带来了6只蛋和20只活鸭。 “我的天!我们有肉吃了!”菲奇、拉贝和哈茨欢天喜地的走出房间迎接他。 “是的,整整二十只鸭子,活的,”辛德贝格说,“因为笼子太小,有三只已经憋死了,让我们的厨师看看怎么收拾吧。” 张先生闻讯赶过来,看了看鸭子说:“不要紧,还能吃。” “想想以前吃的大白菜烧咸肉,啧啧,现在吃烤鸭味道肯定不错。”菲奇说。 “是的,菲奇先生,”辛德贝格微笑着说,“其中三只是给您的,今天使劲的55岁生日,生日快乐!” “今天是我的生日!哈哈,我的生日!”菲奇突然想起来了,开怀大笑。 众人为菲奇的生日开怀庆祝,张先生当即把鸭子带去厨房处理。 在拉贝先生的小厨房里,张太太带着几个女人一边做活一边拉家常,梅里莎和顾念也在里面学着缝衣服。 张先生把鸭子带进去的时候大家都围上来看稀奇,这年头的活鸭子可比死人更稀奇。 “快看!好肥的鸭子!”张太太惊喜的说,“我们可以做鸭汤了!” “一只做鸭汤,另外两只就烤着吃吧,”张先生高兴的搓着手,“今天是菲奇先生的生日,他喜欢吃烤鸭。” “好的,没问题,”张太太撸起袖子,将三只死鸭提出来,“我来杀鸭子,梅里莎你能帮我搬一盆水吗?” 梅里莎在旁边,手里的衣服已经落到地上了,她定定的看着那笼鸭子。 伊甸园的竹子编成的笼子,一般放在猴面包树的房子里。 还有二十只肥肥的鸭子,都是放养在水塘里的,吃着蚂蚱和小虾米长大,那是她放养在伊甸园的鸭子。 伊甸园出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0.那是我的 一辆汽车风驰电掣的穿过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了春城市中心。 车门打开,辛德贝格、拉贝、菲奇和梅里莎一起下了车。 “就是这里,我就是在这里买到鸭子的。”辛德贝格说。 “卖鸭子的人呢?”拉贝东张西望的问。 “可能是走了吧。”辛德贝格说。 “他是徒步来这里的吗?”拉贝问,“板车之类的工具有吗?” “没有,没看到他有车,板车也没有。”辛德贝格说。 “那他肯定居住在附近!那么一大堆鸭子,没有车子可没办法运来!”拉贝高兴地说。 梅里莎有些失望,如果卖鸭子的小贩有伊甸园,根本就不存在运输问题。 梅里莎抬头四下张望,这是原本的市中心,屡次被轰炸后依然保持着昔日的繁华,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商家和居民们也在努力保持这里的尊严。 残存的商铺顽强的开着门,当然,能在这时候开门、并且没有遭到瀛岛洗劫的都是外国人的商铺,比如比利贝斯特糕饼店,再比如施理温钟表店。 除了固定的店家之外,最多的就是跑来跑去的小贩,其中不乏趁机发财的家伙。 “嘿!”菲奇突然怪叫起来,“那个卖米的,站住!” 众人随着菲奇的目光看去,发现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正在兜售一篮子大米,用一只茶杯量着卖。他也看到了菲奇等人,顿时打了个激灵,转身就跑。 “站住!”菲奇拔腿追了过去。 “那个家伙!”拉贝愤怒的紧随菲奇追了过去,“那是安全区一个救济所的员工!他贩卖的是救济粮!” 众人闻言紧紧追了过去。 他们追了两条街,把那个家伙堵在了他的家里。 “饶了我吧,老爷们,我是第一次!”这家伙倒在地上喘气。 “闭嘴!混蛋!你知道你卖的是什么吗?”拉贝怒气冲冲的吼道。 这家伙上气不接下气的摆着手:“不是的,这不是你们给的救济粮,是我从别人那里换来的!” “换来的?”拉贝怒气冲冲的吼道:“哈哈,告诉我,我也去换一些来啊!” “在含光路73号,”这人说,“从苟喜乐那里换来的。” “谁?”拉贝问。 “苟喜乐,”这人回答,“是春城城破之后一个小帮派的头头,给瀛岛人搜罗古董和图书的狗腿子,很多大学和私立的图书馆就是他带瀛岛人过去搬空的,还有一些私人的藏书和古董。因为这个,瀛岛人很感谢他,给了他很多东西,尤其是粮食。” “他有粮食?瀛岛给他的?”拉贝问。 “是的。”这人说。 “瞎说!”菲奇嚷嚷道,“瀛岛人自己都快吃不饱了,哪里有粮食给一个小混混外销?” “是真的,”这人急忙说,“除了大米,还有新鲜的蔬果,除了瀛岛,谁能弄来这些稀奇的东西?” “新鲜的蔬果?”梅里莎心中一动。 “是的,呶,我用一块钱从他那里买了一根萝卜,你们看。”这人奔去家里的厨房,从里面拿出了一根白嫩嫩的大萝卜。 梅里莎一把夺过萝卜,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那人惨叫起来。 “梅里莎!”拉贝不赞同的夺过萝卜还给了那个人,“你不该抢别人的东西既然他没有偷窃大家的粮食。” “就是这个!”梅里莎两眼发光,“就是这个,信物储存的粮食!” “什么?”菲奇吃了一惊,“你不是说是储存的粮食吗?这么新鲜的萝卜,怎么看都不是能储存的东西,又不是萝卜干。” “我也说过,那些粮食是分批储存的吧?必须用信物才能找到吧?”梅里莎两眼发亮,“等找到信物,你们就知道了。” “先是活鸭子,再是新鲜蔬菜我越来越好奇了”辛德贝格喃喃自语。 四人再次马不停蹄的赶往含光路,汽车一路以非比寻常的速度向前横冲直撞,一路遇到的人们认出这是洋菩萨的车子,以为又有什么惨事发生了,难民和瀛岛士兵在汽车两旁出现了截然相反的面目,难民们凄惶四顾,纷纷缩起身子匆匆赶路,瀛岛士兵则欢快的吹起了口哨,还有人对拉贝的车子挥手高喊:“good lock!” 汽车上的人哪里顾得上与这些人计较,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到了含光路那位苟喜乐的家里。 汽车在一栋老旧的房子前刹车停了下来,梅里莎没等车子停稳就跳下车,迎头就看见了一辆高大的军用卡车堵在门口。 梅里莎和后来下车的人纷纷吸了一口冷气,定住了。 这是一辆瀛岛的军用卡车,通常是巡逻和寻找乐子的瀛岛士兵成群结队出来时乘坐的,现在这辆车子停在苟喜乐家门口,难道说,苟喜乐已经被瀛岛士兵抓住了? 那么伊甸园呢? 梅里莎头脑一片空白,机械的伸出脚丫子就想往里面走。 “梅里莎!”拉贝赶紧拉住她,“别着急,我们进去瞧瞧。” 苟喜乐的家是一栋在春城很常见的贫民户的家,老旧的房子依稀能看出往日的辉煌,经年失修的屋檐和墙壁看得出草草修补的痕迹,屋子的主人在尽力维持一种“上等”的体面,但在匮乏的财务下显得狼狈不堪。 梅里莎等人踩着厚实的台阶走进屋子时,迎面就看到六个瀛岛士兵正在屋子里涮着火锅哄笑着什么,地上狼狈的趴跪着一个男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还能闻到一股腥臊的尿骚味。 看到有人进来了,正在涮火锅的士兵们也有些愣神,纷纷去看走在最前面的外国男人。 “请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这是我们安全区的地方,禁止士兵进入民居之中。”拉贝说。 “(他说什么?)”一个瀛岛士兵问同伴。 “(谁知道,他们这些外国人就是吃饱了撑的,)”他的同伴耸耸肩说,“(十有八九又是来坏事儿的。)” 菲奇越过拉贝走在前面,眼睛紧锁着正在吃饭的鬼子,说:“(他是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们与贵国军部有过约定,禁止士兵进入民居。)” “(抱歉,但是我们在执行任务,)”一个士兵漫不经心的回答,“这里有个偷东西的贼,我们按照军法要将他带走。” “(他偷了什么东西?偷了谁的?)”菲奇问。 “(当然是我们的,在春城土地上的任何东西,都属于瀛岛帝国所有!)”那个士兵说,“(按照我们的法律,我们会处死他!)” 梅里莎不懂瀛岛话,但在春城这么久,她已经清楚的明白了“处死”的发音,她于是微笑着对地上的男人说:“他们说要处死你。” 地上的男人抖了一下,真个人都抖成了一把风中的叶子。 “(我需要知道他的罪行,确切的,否则你们不能处死他,他是平民,按照日内瓦公约,你们不能处死平民的生命。)”菲奇对瀛岛士兵说。 “那是你们的公约,我们可不认那些玩意儿!”瀛岛士兵不以为人的说,“他偷了我们的军需用品,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偷我们的,春城从哪里找到这么多新鲜的食材?按照我们的法律这就是死刑,即使你们的国王来了也没别的话说。” 趁着菲奇和瀛岛人交涉,梅里莎靠近了地上的华国男人。 “你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吧?”梅里莎快速说道,“那些新鲜的食物是从哪里来的?” “我我找来的”男人畏畏缩缩的说。 梅里莎靠近那个男人:“我是那个东西原本的主人,那是我的。” 男人自此抖了一下,惊讶的看向了梅里莎。 “我再说最后一次,”梅里莎威胁的看向男人:“把东西给我,我保你不死,否则我就要考虑先送你去死了。” 男人脸色渐渐变了:“你还别吓我,大不了我把秘密告诉太君,你什么都别想得到!” “你还想告诉太君?”梅里莎几乎要被气笑了,“你以为告诉太君你就不用死了吗?太君会让你活着把这个秘密嚷嚷得满世界都是?告诉太君,太君和我都要杀你!” “你还别吓唬我,”男人在这种狼狈的情形下,龇着牙笑了笑,看上去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比起你这种人,还不如给了太君呢!至少太君和我关系好!” 梅里莎用脚踢了踢他的屁股:“你管这叫关系好?” “那是因为今天来的太君不认识我,只要我给他们说了高田太君,他们就知道了。”男人说,“我跟高田太君可好了,我给高田太君带过路,好多私人藏书都是我带着去,在高田太君那里,我可是开国的大功臣,我” 梅里莎用后背挡着鬼子和外国人的视线,一记指拳捣在了苟喜乐的咽喉上,然后在他发出声音以前,用她的指节纤细的手掐住了他的咽喉,将一连串的咳嗽和惊呼全部闷在了他的喉咙里。 “好好的人不做,偏偏要做狗,还要做条死狗,可真让人刮目相看,”梅里莎凶狠的看着他,“开国大功臣?开哪门子的国?做谁家的功臣?” 男人的咳嗽和喘气都憋再了喉咙里,憋得脸涨成了紫茄子,一双手使劲了吃奶的力气都掰不开那只铁铸似的手,只能用发红的眼睛惊恐的看着这个貌似弱质女流的恐怖大力士。 那边厢,菲奇和瀛岛人的交涉还在继续。 “(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非法擅入平民的屋舍,即使是控告他盗窃也应该经由合法的程序,)”菲奇说,“(何况根据我们的消息,他盗窃的并非你们的食物。)” “(不是我们的?难道是你们的?)”瀛岛士兵说,“(谷寿夫将军已经全面禁止任何国家的船只靠近春城,你们难道在非法走私的食物吗?根据我国的法律,这可是很严重的罪行,即使是德国人和美国人也不能免责,或许你们不会受罚,但是安全区或许就必须解除了,你说呢?)” “(我们没有做任何你们禁止我们做的事情,别想给我们栽赃!)”菲奇气愤的说。 梅里莎稍稍松开了一点缝隙,让珍贵的空气缓缓流入苟喜乐的肺里:“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东西在哪里?否则我杀了你再搜也是一样的,若是你这里没有,我想你平日里往来的人是很容易查找的,你的家人,亲戚,朋友,我一个个找过去,找一个杀一个,总会有人告诉我的。” “神神”苟喜乐在手指的缝隙里挣扎着说。 “什么?”梅里莎问。 “我没有神仙有”苟喜乐挣扎着说。 “谁有?”梅里莎再松开了一点手指。 “神仙神仙来了吃的有了”苟喜乐痛苦的说。 “神仙是谁?”梅里莎问。 “一一个” 苟喜乐艰难的从手指的禁锢里吐出字句,但那声音实在太小,梅里莎什么都没听到,不由得再次松了松手。 苟喜乐得到了更多的空气,他张了张嘴,在一瞬间发出尖叫。 梅里莎一愣神,她的手快脑子一步,在一瞬间收紧,掐的苟喜乐那声尖叫像鸭子被掐住脖子发出残留的嘎嘎声一样,然后梅里莎迅速反应了过来,快速的收回了了自己的手,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用惊讶的表情面对众人的质疑。 “她她掐我”苟喜乐痛苦的咳嗽着对瀛岛人告状。 瀛岛人的反应很冷淡,倒是拉贝先生几人很惊讶的看向了梅里莎。 梅里莎无辜的看了回去。 “(该怎么审问他?)”一个瀛岛人问自己的同伴。 “(审什么啊,他又听不懂我们的话,)”这个瀛岛人大大咧咧的把一筷子蔬菜塞进嘴里,擦了把嘴角滴落的油,说,“(分两个人拦着这些外国人,剩下的人搜查这里,把可疑的全部带走,全部,什么都别留下。)” “(你们不能这样!这是公然抢劫!)”菲奇气愤的喊道。 “(这是合法扣押可疑物件!)”瀛岛士兵们嘻嘻哈哈的回答道,他们放下了碗筷,端起了放在旁边的枪支,分出两个人看守外面的人,剩下的人则纷纷去搜查这栋屋子。 梅里莎走回了拉贝先生身边,眼珠不断闪烁,她有些不确定了,苟喜乐口中的神仙是谁?是他得到了伊甸园吗?他是从谁的手中得到伊甸园的?小破现在如何了? 就在梅里莎忐忑不安之际,楼上的瀛岛士兵发出欢快的笑声:“(快来!有猪!活的!肥猪!啊!鹅!鸡!鸭子!啊哈哈哈!大丰收!)” “(水果也有很多!)” “(还有松子和花生!)” 听着楼上的声音,留在楼下的两个鬼子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但几个外国人却频频皱眉。 梅里莎向地上跪着的男人看去,却看到男人脸上露出三分疑惑,随即变成了了然,还有一些嫉妒。 楼上的嘈杂还在继续,人声夹杂着动物的嚎叫,使楼上变得嘈杂无比。 “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楼上可没有声音。”拉贝低声说,“他用什么办法隐藏这么一大群动物的?”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大家都不清楚。 梅里莎眉头轻轻颤动,目光转向了楼梯口,随着鬼子的笑声,一大群家禽家畜被赶下了楼梯,跪在地上的男人露出了肉疼的眼神,但看向鬼子的时候,就变成了心虚。 “(这次可真是大丰收!)”一个抱着大鹅的鬼子笑着说。 “(这么多吃的,能吃好多天。)”赶着猪的鬼子说。 “营地里那么多人,别想吃独食,”端着枪的鬼子说,“他们会吃了你的。” “(真扫兴。)”抱着鹅的鬼子说。 “(那么,钱呢?)”端枪的鬼子说,“(吃的可以分给他们,钱我们自己留着,掏出来我们均分。)” 刚才上楼的鬼子面面相觑:“(我们没找到钱。)” “(纳尼?你们说真的?)”端着枪的鬼子高声说,“(据我们打听到的情报,这人卖粮食已经好多天了,你说他没有钱?开什么玩笑?你们不是把钱都藏起来了?)” “(他的房间里就是家具,一些风扇什么的,收音机什么的,倒是挺值钱的,但是电都没了,那些东西就是摆设,没什么用处啊。)”鬼子说,“(花瓶倒是有几个,不知道值不值钱,已经装起来了。)” “(真的没钱?)”端枪的鬼子怀疑的问。 “(反正我没找到。)”赶着猪的鬼子说。 “(所有的房间都找了?)”端枪的鬼子问。 “(我想想啊!厨房还没找!)”鬼子们嚷嚷说。 “(快去啊,我奶奶就喜欢把钱埋在厨房里!)”端枪的鬼子喊道。 鬼子们蜂拥向了厨房。 踢踢踏踏的声音过后,是锅碗瓢盆被随意乱扔的声音,夹杂着瓷器的破裂声,随后就是一声惊呼和怒吼:“(八嘎!他咬我!)” 又是一阵哄笑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厚底军靴踩在青砖和木质的地面上,鬼子们回到了屋子里,手上还提了一个不断挣扎的孩子。 梅里莎发出一声惊呼,向鬼子冲了过去。 “梅里莎!”拉贝惊呼。 “八嘎!”鬼子恼怒的端起了枪支。 梅里莎扑到了鬼子身边,伸出手去抢夺他手里的孩子,旁边两个鬼子一个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另一个干脆的伸脚一踹。 梅里莎用尽了全身的克制力才没有去抵抗鬼子的暴力,被一脚踹在了肚子上发出一声闷哼跪倒在地。 “姐姐!”小破喊道。 梅里莎抱着肚子,伸出手抓住鬼子的衣摆,哀求道:“他是我弟弟,被人贩子拐了好几天了!求求你们了,把他给我吧!” 除了鬼子以外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拉贝、梅奇、辛德贝格纷纷上前与鬼子交涉。 “这个孩子是我们那里的,已经失踪很多天了,请把他还给我们吧!” “这只是个小男孩,可卖不了钱,也干不了活,把他给我们吧!” “我认识福田先生和高玉警官,我可以做担保,孩子的姐姐担心急了,请把孩子给我们吧!” 跪在地上的男人楞呆呆的看着站着的人们,他们与鬼子交涉,要求带走那个孩子,其中有不少外国人,那些鬼子的表情已经变得松动了,男人的表情渐渐就变得有些绝望和极度的妒忌。 含光路73号,居住在这里的是一户在春城生活了好几辈的人家,但传到苟喜乐这一代,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早在大清国还在的时候,他娘就没了,他爹带着他,还要伺候他爷爷,家里就三个男人,因为贫穷没续过弦,家里连蚊子都找不到一只母的。 苟喜乐他爹是读书人,正儿八经的大清国秀才,他爹读了一辈子八股文,除了做文章什么都不会,原本想凭着这一点光宗耀祖走上人生巅峰,但是命不好,大清国没了,秀才也没用了,只能出卖苦力,跟他原本最看不起的人成了同一阶层的人。他爹一肚子郁闷全窝在了肠子里。窝着窝着,兜不住了,人一下子就倒了。大夫说这是劳思成疾,得静心养着,情绪尤其忌讳大起大落。苟喜乐和爷爷连连点头,心惊胆战的伺候着家里唯一的劳力。 但是这个时候,街面上突然传来一个消息,说大清国复辟了!张大元帅带着皇帝回来了! 苟喜乐他爹可高兴坏了,连忙把自己尘封已久的四书五经和八股文题库都找了回来,连夜苦读,满心欢喜的等着皇帝开恩科。他揣摩着,皇帝刚刚登基,必然是要开恩科,广选人才充实空空的朝堂的,所以他就日夜苦读,等着光宗耀祖走上人生巅峰。 但是突然之间,大清国又么有了! 这一下子忽悠了苟喜乐全家,他爹尤其震惊,一口老血全喷在了做了一半的文章上,这一下子就再也回天乏术了。 他爹死了,没等葬礼办完,他爷爷也撑不住跟着走了,苟喜乐半大小子的时候成了孤儿,混迹在他父亲曾经劳作过的码头上,自己养活自己,时间一长,倒也混得如鱼得水,因为读书人家出来的,也识的一些字,在苦力中颇为吃得开。 除了上班干活,苟喜乐大部分时间泡在茶馆里,更高级的消费他也承担不起,最喜欢的就属听评书了,尤其喜欢吴三桂的事迹,每次说到吴三桂投入大清国的怀抱成为铁帽子王的段子,苟喜乐就听得如痴如醉,觉得那铁帽子王就是他,那金银财宝的赏赐都是他的,那环肥燕瘦的女人也都是他的,苟喜乐觉得他和吴三桂的差距就是一个机会的距离了。 然后春城突然就破了。 瀛岛攻入春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抢东西,他们除了要钱要粮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古董和图书。 苟喜乐森森觉得他的机会来了,他现在和吴三桂的距离就差一句话了。 苟喜乐带着瀛岛搜遍了他知道的所有地方,藏书、古董装了好几十车,满心欢喜等着瀛岛册封他铁帽子王,赏给他一座大宅院、一些金元宝、一群女人。 等呀等呀,等了又等,老是不见瀛岛的圣旨过来,苟喜乐等不住了,亲自去见了他平日里最熟悉的瀛岛军官,然后被一脚踹出了那位军官的房间。 苟喜乐这才发现,铁帽子王不是那么好当的,忙活了好几十天,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瀛岛眼里什么都不是,瀛岛能给他留下一条命已经是看在他功劳的份上了。 苟喜乐沮丧的发现,他在瀛岛这里是当不成铁帽子王的,于是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家了。 苟喜乐在回家半路上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男孩,一个啥都不懂的傻子,在粮食急缺的时候,他竟然抱着几个新鲜的苞米在啃,一路问有没有人见过他姐姐。 苟喜乐追了上去,套问男孩的事情,却发现男孩什么都说不出来,颠三倒四的重复他姐姐被人打了,满头血,他要回去找姐姐,却连姐姐叫什么名字都说不清楚。 苟喜乐思量着,男孩的姐姐怕是已经被瀛岛打死了,就想把男孩的苞米骗过来。 他哄骗男孩说:“我见过你姐姐,不就是被打了的那个吗?唉吆喂,都流血了,我可以带你找她。” “那我们快走吧!”男孩急切的说。 “哎,等等啊,”苟喜乐愁眉苦脸的说,“我都饿了几天了,走不动了。” “那你怎么才能走?”男孩问。 “你给我吃点苞米吧。”苟喜乐说。 “我多给你点,你吃了快带我找姐姐。”男孩说。 “好啊!”苟喜乐连忙点头。 他伸长脖子等着男孩给他递上一根玉米,却见男孩转过身,前后不过几秒钟,在转过来的时候,男孩怀里已经抱了七八根翠绿欲滴的苞米了,鲜浆的味道直冲他的鼻子。 苟喜乐咕噜一口吞下了自己的口水,感觉自己遇到神仙了。 “苞米给你了,你得带我找姐姐。”男孩说。 “好啊!”苟喜乐笑了,感觉铁帽子王虽然没有了,但成为有钱人,买一座宅院,存一些金元宝,找一些女人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带回男孩的第一天,苟喜乐吃了围城以来最饱的一顿饭,还偷偷摸摸的用苞米换了一个电风扇,平时这东西要三十块钱,但现在四个苞米就换了! 第二天,这一天,男孩除了苞米,还拿出了鸡蛋!苟喜乐深深感觉到自己之前太过于谨慎了,他用苞米和鸡蛋换了更多东西,甚至还有一个青铜杯子,据说挺值钱的,苟喜乐原本想把它献给太君,但想到太君的拔吊无情,他改变了想法:哼,给了太君那么多东西,连个封赏都没有,谁要继续赔钱啊!他把杯子藏在了床底下。 第六天,男孩还有糙米和干果! 第十六天,男孩连鸡鸭鹅都拿出来了!还有新鲜的水果和蔬菜!这真是神仙!苟喜乐把男孩供了起来,在自己家里开了店铺。 或许是对苟喜乐过于招摇的报应,他生意越做越大,换来了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但是也把瘟神招上门了。 今天早上,苟喜乐像往常一样在家里打算盘,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技能之一,打的分外生疏。 然后他听到了一群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与这些天经常听到的谨慎的脚步声不同,这些脚步声太随意太放肆了,苟喜乐熟悉这些脚步声,这是那些太君的走路时的声音,苟喜乐能够想像那群太君脚下生风神气活现的样子。苟喜乐慌了,太君是极喜欢抢东西的,这是他亲自领教过的,若是神仙被太君抢走了,能换来一个铁帽子王也就值了,但是太君真的会给他封王吗?苟喜乐不敢相信了,他赶紧把神仙藏进了房间的西洋大衣柜里,自己出来见太君。 原本苟喜乐以为,只要出点血,把太君哄走,自己靠着神仙就又能过上以前的神仙日子,但是,太君还没走呢,又来了一群洋鬼子!这群洋鬼子还带着神仙的姐姐! 苟喜乐彻底慌了。 苟喜乐跪在地上瞪着泛红的眼睛看着前方的人群。 神仙的姐姐来了,神仙当然是要跟着走的,那么自己怎办呢?又要回到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中去了吗? 苟喜乐当然不愿意,看着那群洋鬼子,苟喜乐是极愤恨的,他们已经有了神仙的姐姐,还来抢自己的神仙,太无耻了!神仙的姐姐当然也是仙女,当然也能变出吃的东西,怪不得那群洋鬼子能养那么多难民呢!太无耻了,有了一个不够,还想再抢一个,简直太无耻了! 眼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鬼子渐渐松动,想把神仙送给洋鬼子,苟喜乐急了,给这群洋鬼子,还不如给太君呢!至少太君还欠自己一个铁帽子王,给了说不定就封王了! 苟喜乐在这一瞬间喊了出来:“别给!吃的,他有!我没有!他有吃的!” 房间在一瞬间安静了一下。 梅里莎眼神闪了闪,快速去看梅奇神父。 梅奇笑了笑:“(请把孩子给我们吧。)” 其中一个鬼子却伸手挡住了他:“(那个人在说什么?)” “(没什么,他在求饶。)”梅奇说。 “(别骗我啊,先生。)”这个鬼子笑着说,“(他好像不是在求饶。)” “(先生,您又不懂汉语,他确实在求饶,不希望你们伤害他。)”梅奇说。 “(我是不懂汉语,但是来春城之后,为了更好的执行任务,我学了一些单词,)”这个鬼子带着莫名的笑意,缓缓说道:“(比如‘钱’、‘值钱’、‘宝贝’、‘古董’、‘汽车’、‘粮食’、‘吃的’,还有‘他有’。)” 梅里莎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却发现口中完全是干的。 “他有吃的。”鬼子用生硬的汉语说,看向了手里的小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1.抢回来吃下去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的渗人的凉。 面对瀛岛士兵咄咄逼人的眼神,苟喜乐像个干瘦的大头乌龟一样在地上趴着,脸上带着让众人甚为费解的期待,梅里莎的手悄悄的摸向了袖子里的钢笔匕首。 几位外国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菲奇耸耸肩说:“(先生,你们不会相信这么滑稽的事情吧?)” “(或许不是乱说,)”那个粗通汉语的瀛岛人笑着说,“(大家都知道,有些时候老百姓自己的存粮更加可观。)” “(何况这个家伙还能做生意,用粮食换了很多好东西呢。)”另一个抱着猪的瀛岛士兵说。 菲奇大皱眉头,把瀛岛人的话翻译给众人听。 “那你们还是问问这个男人吧,”梅里莎听了菲奇的翻译,就说,“这个孩子是个傻子,连自己爹妈叫什么都说不清楚,不信你们问他。” “他是神仙!他能变粮食!”苟喜乐赶紧插嘴说,一边说一边连连磕头。 瀛岛士兵只听懂了“粮食”两个字,其他的完全不明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菲奇,用倨傲的眼神示意他解释。 梅里莎赶紧用一副十分之恭敬的眼神面对瀛岛士兵,亲热的说:“他说他的粮食都是我和我弟弟的家人留下的,他私自占用了那些粮食。” “她撒谎!”苟喜乐趴在地上把脖子伸的死长,惊恐的说,“粮食是神仙变的!” 菲奇把梅里莎的话翻译给瀛岛人。 梅里莎继续说:“那些粮食是我的父母们积攒的,但是地上的这个男人诱拐了我弟弟,顺便把我们的存粮都霸占了!我愿意把那些粮食献给太君,求太君放过我们姐弟!” 菲奇继续翻译。 瀛岛士兵看了看梅里莎,问:“(粮食在哪里?)” 梅里莎秒懂士兵的语气,指向了地上的男人:“在他那里!” 瀛岛士兵看向了苟喜乐,用生硬的汉语问:“粮食,在哪儿?” 苟喜乐赶紧指着还在瀛岛士兵手里的小破,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竹筒倒豆都说了出去。梅里莎也听明白了,她惊讶而且惊喜的发现,小破非常聪明,他从没让任何人进入过伊甸园,只是从里面拿东西出来,而苟喜乐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小破能变出食物,如此而已。 换而言之,苟喜乐什么都不知道。 苟喜乐说了一大堆,瀛岛什么都没听明白,而听明白的洋人都非常不以为然。 “(他说什么?)”瀛岛人问菲奇。 菲奇耸耸肩:“(他说所有的粮食都是小男孩变出来的,简直可笑至极。)” “(变出来的?)”瀛岛怀疑的看向了小破:“(万一是真的呢?)” “(什么?无论怎看都不可能是真的吧?变出粮食这种事情,简直就像可笑的戏法,就算是上帝都不会让粮食从天而降。)”菲奇说。 “(那是你们的神,在我的国家可是有着八百万的神,大部分都能赐予信徒无尽的粮食!)”士兵说。 “(哦?你见过?)”菲奇问。 士兵争辩:“(我们的史书上有记载!)” “(花边野史吧?)”菲奇说。 “(混蛋,你要是再侮辱我的国家,我就处决你!)” “(对不起)” 菲奇一边和瀛岛争辩,一边把意思翻译给众人听,梅里莎有些担心对瀛岛说:“没有什么神仙,这些粮食都是我的父母储存的,养在大缸和地窖里保鲜,但是被这个男人发现了,他为了得到地窖,抢走了我的弟弟,我们的地窖就被这个男人霸占了,所有的粮食都被他偷偷运走了,求太君救救我弟弟,被那个男人夺走的粮食就都送给太君了!” 菲奇把梅里莎的话翻译给瀛岛听,瀛岛听完后陷入了思考,毕竟梅里莎这些话比什么神仙的要靠谱的多。 “(你们怎么看?)”士兵问身后的同伴。 同伴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如此回答:“(除了洋人,都别放走了,他们太狡猾了,尤其是那个女孩,鬼知道谁说的是真的,都带走了慢慢审问。)” “(毕竟是个挺年轻的女孩啊!)”另一个鬼子眯着眼笑道。 菲奇等人的脸色都变了。 梅里莎还是高估了外国人的分量,在唾手可得的财物和粮食面前,瀛岛士兵选择了对抗外国人。 士兵就是士兵,他们是瀛岛匆匆间征集的农夫、工人、小商贩、地痞、流氓和罪犯,本来文化水平就不高,还在侵华战争时亲手犯下了绝大部分人类一生都想象不到的犯罪,他们已经没有了廉耻感觉和人文观念,文化水平不高又决定了他们对国际关系一无所知,对外国人更没有福田外交官等高级官员的忌惮观念,对他们而言,对抗几个外国人最多挨一耳光,而到口的肥肉不吃就是傻瓜。 梅里莎和小破被他们拖着走出了苟喜乐的家,而苟喜乐根本就像狗一样俩滚带爬的自己跟了上来,瀛岛士兵把梅里莎和小破扔上了他们开来的卡车,苟喜乐在瀛岛士兵刺刀的胁迫下连滚带爬的自己攀了上去,士兵们也踹倒阻拦的外国人上了车,一溜烟离开了这条街道。 梅里莎眼睁睁看着汽车距离拉贝、菲奇等人越来越远,而瀛岛士兵已经不顾是在大街上,迫不及待的试图拉扯她的衣服了 梅里莎紧紧盯着试图进犯她安全的瀛岛鬼子,心中明镜一般,这次是她失策了,不该以为有外国人跟着就万事大吉,越是底层的士兵越不会明白什么叫做格局,现在害得自己陷入这种境地,但这并不是不能改变的。 必须在汽车靠近军营以前摆脱他们!如果不能,哪怕是死,也绝不落入慰安所之中! 梅里莎低下头掩饰自己凶悍的眼神,在心中思量:按照瀛岛士兵的习惯,抓到女人之后他们一般不会立刻回军营,而是找个地方先尝个鲜,在春城这个鬼蜮一般的无人地区,让他们满意的地方很多,对梅里莎来说,只要别碰上巡逻队,那里都好! 在一个鬼子面对着低着头的梅里莎想去解开她的衣领时,一把匕首角度刁钻的越过了他的双手,悄无声息的刺入了他的喉咙,瀛岛鬼子脸上还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脆响,梅里莎握着刺入肉里的匕首把手,往旁边斜着划了过去,在这个新鲜的脖子上开了个天窗,血沫子顺着鬼子的天窗和嘴角留了下来。 “(山田君!)”旁边一脸期待的看着天窗主人解女人衣服领子的鬼子,突然看到了这么刺激的一幕,脸色大变,端起枪就吼了起来。 “不许打我姐姐!”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小破挣脱了钳制他的鬼子,直直的撞向了端枪的鬼子,一把抱住他撞了出去,两人在卡车边沿跌倒,翻过了卡车围挡,掉下了行驶中的卡车。 梅里莎直接一把捞过就坐在她旁边的苟喜乐,一刀抹掉了他的脖子,将还在挣扎的男人扔向了对她抓过来的鬼子,飞一般翻下了卡车,向小破奔去。 按照一般情况,瀛岛士兵会携带前二后一三个子弹盒,共一百二十发子弹,梅里莎手中,除了一把匕首之外什么都没有,决不能拼战斗力,只能逃跑。 跑,跑,跑,跑出他们的射击范围,逃出他们的抓捕! “小破!快跑!”梅里莎抱着头,凄厉的喊道。 小破抱着鬼子摔下卡车,他死死卡住鬼子,被枪托砸了好几下也不松手,双臂像铁箍一样掐住鬼子,那个鬼子被卡的横躺在地怎么也翻不过来。 听见梅里莎的声音,小破松了手,扔下鬼子爬起来就跑。 鬼子从地上翻起来就想开枪。 梅里莎抡起一脚,使足了全力,一脚抡向鬼子的头颅,只听见咔嚓一声,直踢的鬼子的头颅像漏水的袋子一样挂在肩膀上。 伴随着一声枪响,梅里莎打了个趔趄,斜着向鬼子身上倒去。卡车上的鬼子开枪了,一枪从梅里莎腰侧穿透过去。 梅里莎翻倒在鬼子身上,直接一个打滚,带着鬼子的尸体翻过去,把那个尸体挡在身侧,向旁边的房子里退避,抬头就看见小破又跑回来了。 砰的一声,小破肩膀溅起了血花,小小的孩子被枪只的冲力打的向后仰倒躺在了地上 “进屋!进屋!”梅里莎喊道。 小破翻身不屈不挠的撒腿跑了回来,和梅里莎一起躲到了鬼子的尸体下面,梅里莎用鬼子挡住小破,自己暴露在外面,只感觉大腿又是一下钻心的疼,站立不住跪倒在地,这时她的手已经摸到了屋子的台阶,急忙拖着小破一起钻进屋子。 “姐姐!”小破钻进梅里莎怀里喊道。 “伊甸园呢?”梅里莎喘着气问,伤口钻心的疼,同时她看到小破中枪的肩膀那一侧,手臂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 “在这里!”小破用剩下的那只能动的手捧出了那颗牵动众人的小石头。 “快进去!”梅里莎一把拿过小石头,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小破,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重新呼吸到伊甸园的空气,梅里莎几乎要落泪了。 在春城的日日夜夜,呼吸到的都是腐臭的味道,突然间嗅到如此清新的空气,梅里莎想这就是幸福,这真是太幸福,幸福的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们落在中央水池旁边,四周的猴面包树小屋长得更加巨大了,梅里莎原本以为被掏空的树不会成长,但它原来不过是长得慢了很多而已,原来挖出来的小屋大门现在离地已经很高了,需要搭台阶才能上下方便。 所有的土地都疯长着,植物姿态千奇百怪。 最先栽种下去的荔枝树已经完全延绵成了一片,枝干相互挤压,最后长在了一起,它们连成了一棵树,向外伸展的枝干触到了地缘边界就向上生长,巨大的主干更是向上拔起,像一栋古堡一样直插云霄,树叶的墨绿色像要滴出来一样鲜活,硕大的荔枝挂在枝头,像小灯笼一样鲜艳。 远处的竹林随风婆娑,绕着池塘摇曳。池塘里,鲤鱼时不时蹦出水面,张口吞掉掠过水面的飞虫。 但还有几块地,那几块栽种了很多水果的果园,都已经枯萎了,只剩下寥寥几棵干枯的树干颤巍巍的触立在泥土中,随时都会彻底坍塌灰化。 但是其他的树木,那些放牧着牛羊和家禽的园林都还健在。 梅里莎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梅里莎顾不上探查伊甸园了,她和小破都受了伤,匆匆一瞥已经让她满足,重要的是小破和伊甸园都回来了。 小破的肩膀中了一枪,正好被打在手臂和肩膀的关节处,已经抬不起手臂了,这样的伤必须马上看医生。 梅里莎拖着受伤的腿带着小破进入房间,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刚想拆开就顿住了:伊甸园已经离开自己那么久了,这些药品真的没过期吗? 梅里莎先检查了一下小破的伤口,伤口很深,但后面完全没有洞开,看来子弹是卡在里面了。正好是关节上,梅里莎不敢贸然动手取子弹,万一给小破造成二次伤害,梅里莎后悔也来不及。还有药品,她倒是有几瓶云南白药和酒精,但伊甸园的时间怪异,不知道药品过期了没有。 梅里莎犹豫了一会儿,看看小破的样子,感觉心急如焚。 小破的肩膀里面可能还卡着子弹,梅里莎不能耽误太久,她感觉不能冒险,决定自己先使用药品,如果没问题再给小破使用。 她就打开医药箱,拿出里面的绷带给小破止血,只用绷带扎紧止血,完事后吩咐小破躺在床上休息。 到了自己,梅里莎小心的捡出一瓶云南白药撒在了自己腰部的伤口上,再用绷带绑起来,然后是腿上。 梅里莎检查了腿上的伤口,子弹卡在了肉里,梅里莎用伊甸园的水清洗了匕首,在伤口上比划了一下,想起当初给沈沐芳取子弹的时候,小心的顺着肌肉的纹理刺了下去。 下刀的一刹那,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疼的几乎要甩腿了。不一样,和被别人刺一刀完全不一样,自己割自己更疼。梅里莎眨巴眨巴眼睛,疼的眼眶都湿漉漉的,真想就这么算了,但看看床上的小破梅里莎必须争分夺秒了,再不看医生,他一定会残疾的。 梅里莎给自己做了祈祷,祈祷词念得东一句西一句,颠三倒四的,结束后也不知道念完没有。 做好心理准备再次下刀做好心理准备下刀就更疼了!梅里莎疼的直打颤,森森感觉沈沐芳真不容易,但她自己更不容易!沈沐芳那个皮厚肉粗的糙汉子能和自己比吗?能吗? 梅里莎一边握着匕首发抖一边绞尽脑汁转移注意力,想到沈沐芳就想到他和邱清泉如今下落不明,再就想到医院里躺尸的岳南坪说起来他们三儿都是被自己害了,因为她的失误失去了伊甸园,因为她不冷静导致他们全部进入瀛岛军营,幸好他们都平安无事的出来了,但是沈沐芳和邱清泉自从离开避难所去找小破之后就再无音讯,着成了压在梅里莎心头的石头,沉甸甸的罪孽感深重。 梅里莎心不在焉的胡思乱想着,颤抖的割开腿上的肉,取出子弹,撒上白药,再次缠上绷带。 站在地上试了试,腿上钻心的疼,但能活动了。 梅里莎走出房门,搜罗能当做武器的东西:匕首、水果刀、柴刀、斧头,几个装满汽油的汽油桶,再就是各种禽畜和树木 尽可能的逃跑吧!梅里莎心想。 梅里莎把汽油灌满能找到的所有玻璃瓶,又装满了木桶和盆子,深吸一口气后离开了伊甸园。 出伊甸园的第一件事,梅里莎将两个满满的铁皮汽油桶翻倒在房子里,从房后的窗户跳了出去。她刚刚跳出房屋,身后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梅里莎滚在了地上,规整的青砖地面让她察觉自己在一个院子里,见临街的门面房直接坍塌了,泥土沙沙的落了她满头,梅里莎爬起来闯进了对面的堂屋里,躲在门后观察后面。 就在刚才,鬼子在进入房屋前习惯性的先对房屋里面射击,子弹击中了汽油桶,油桶爆炸了,房屋坍塌,熊熊火焰盘踞着房梁和砖瓦,门口传来一声声怒骂。 梅里莎仔细听者外面的声音,很明显,鬼子在并没有因为这次爆炸产生什么严重的上伤亡,梅里莎估计,最多就是靠近门口的鬼子被气浪掀起的砖石砸伤了。 要尽快找到后门离开这里。梅里莎顺着堂屋摸了一圈,发现这个房屋没有后门, 不可能没有后门,一定在旁边的房间里,或者房子边上有一条隐蔽的走道。梅里莎暗暗想到。 梅里莎正想摸出堂屋,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的怒骂声,梅里莎靠近窗户去看,鬼子们进入了院子。 “一、二、三、四只有四个?难道又死了一个?”梅里莎默默数着敌人的数量,有些庆幸的喃喃自语。 刚才的爆炸确实干掉了一个鬼子。 梅里莎下车的时候踢死了一个,进入房屋之后,剩下的五个鬼子追了过来。 他们追到了梅里莎逃进去的房屋门口,四个鬼子站在门口朝里面射击,还有最后一个鬼子,他有着相当不错的军事素养,没有和同伴们胡乱射击,而是靠近了房屋的窗户试图探查里面的情况,但就在他刚刚在窗户下蹲好点儿的时候,同伴的射击击中了汽油桶,爆燃的汽油桶爆炸了,房子塌了,这个有着很好军事素养的鬼子直接被埋在了废墟里,进而被燃烧的屋梁杂物吞没了埋藏点。 剩下的鬼子绕开大火进入了院子,三个完好无损,最靠近门口的那个被高温和大火撩伤了,正抱着脸怒骂着横冲直撞。 看着他直接对着堂屋冲过来,另外三个鬼子则去旁边的屋子和通往二楼的楼梯,梅里莎感觉到,一场硬仗在所难免了。 梅里莎进入伊甸园,在青石上插好燃烧的火把,捡起一把柴刀,又出了伊甸园。 脸被撩伤的鬼子一脚踹开堂屋的门,劈面就遇到了雪亮的刀光。 他发出一声尖叫,瞬间举起步枪格挡。 还算及时,那把雪亮的柴刀在他头上留下一道血印,销掉一小片头皮后被步枪挡住了,免除了他身首异处的麻烦。 “混蛋!”鬼子嚎叫起来。 梅里莎一脚将他蹬了出去,这一脚用上了十成力气,一脚将他蹬飞了出去,撞在了院子里一棵大枣树上。 “敌人在这里!”另外几个鬼子纷纷围了过来。 梅里莎没在原地停留,一边向前冲一边飞手甩出一个汽油瓶,迎面砸到了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头上,破碎的玻璃瓶砸的他嗷嗷直叫,但这还没完,梅里莎反手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火把直接撩上了他浇了汽油的门面。 火一下子爆烧起来,鬼子嚎叫着在地上打滚。 另两个鬼子被这变故惊呆了,纷纷放慢脚步。 梅里莎这时已经冲到了枣树下,抡起砍刀就要对树下的鬼子下手。 被梅里莎踹出来的鬼子爬起来,用枪格挡砍刀 “(混蛋!混蛋!我杀了你!)”被烧伤的鬼子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被同伴用衣服扑灭了头上的火,带着满脸狰狞对梅里莎冲过来。 “不许打我姐姐!” 一声童稚的尖叫响起,梅里莎感觉身边猛然一洞寒风袭过,小破竟然自己从伊甸园里出来了。 “小破!”梅里莎惊叫。 小破低着头冲了出去,撞进了鬼子的怀里,用那只完好的胳膊紧紧攥住鬼子的腰,像头力大无穷的小牛一样顶着鬼子向前猛冲。 鬼子猝不及防,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一愣神的工夫就被小破抱住了腰,被撞的连连后退,简直要被扛了起来。 “八嘎!”鬼子惊呼着用胳膊肘连连撞击小破的后背。 剩下的鬼子暴怒的吼着什么,梅里莎也听不懂,其中一个鬼子绕过被小破顶撞的同伴,执着的对梅里莎冲过来,端着刺刀就想刺过去。 梅里莎挥手拿出了一把柴刀,抵住了鬼子的刺刀口,将枪口别向一边,抬腿踢了过去。 这个鬼子正好也抬起腿向梅里莎踢过来,两条腿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两人在空中连踢了好几下,鬼子终究不如梅里莎的力气大,哀嚎着收回腿胡乱开枪,梅里莎用柴刀抵着枪口将枪口按在树上任子弹乱飞,抬腿狠狠踢了这个鬼子的裆部。 鬼子的脸霎时间变得青黑一片,梅里莎趁机一把柴刀挑掉步枪,鬼子后退几步,梅里莎抢向前一刀捅向前。 紧随在后面的鬼子一脚把同伴踢向一边,另一个对梅里莎开枪了。 梅里莎瞬间从伊甸园中放出了一头黄牛挡在自己身前,黄牛中枪了,它没有倒下,而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声,撒开蹄子横冲直撞的跑起来,在院子里胡突乱撞。 鬼子被突然出现的黄牛吓懵了,胡乱开枪射击。 梅里莎再次放出了一群牛羊,牛羊刚刚离开伊甸园就被枪支惊到了,它们发出各种叫声,摔着蹄子乱跑,在小小的院子里横冲直撞,将鬼子冲击的晕头转向,那个蜷缩在地上捂着裆部的鬼子被牛羊踩的满地血,在地上嚎叫。 “小破?”梅里莎在一片慌乱中寻找弟弟。 她的声音暴露了位置,鬼子在起初的惊慌之后,很快找到了应对方法,他们在牛羊中转向躲闪,听到了梅里莎的声音立刻就开枪了。 乱跑的牛羊让鬼子难以寻找梅里莎和小破的位置,但也让梅里莎失去了鬼子的位置,梅里莎的声音给了鬼子指引,但她自己却什么也没察觉到。 枪响过后,梅里莎被子弹的冲击打的飞扑出去,她胸前溅起少量血花后飞出了一颗圆圆的小东西。 “伊甸园!”梅里莎惊呼。 那颗子弹打在伊甸园上,伊甸园在梅里莎胸前产生的冲击力折断了梅里莎的一根肋骨,然后飞了出去,掉在地上,眨眼就被牛羊带的不知所踪,但仅仅是一眨眼之后,它又现形了,一从碧绿的光华从地上升起,凡是跑到光华附近的牛羊都瞬间消失了,它们回去了伊甸园。 “(宝物!那是宝物!牛羊是从那里面变出来的!那个华夏男人没骗我们!粮食都是变出来的!)”看见光华的鬼子贪婪的呼喊着,向地上那片碧绿的光华冲了过去。 “那是我的!”梅里莎暴怒的呼喊道,抡起柴刀砍了过去。 “(当心!)”后面的鬼子惊呼。 贪婪的鬼子眼睛只看着光华,忘记了近在咫尺的梅里莎,梅里莎的柴刀直直砍在鬼子身上,溅起了一蓬血花。 “(混蛋!混蛋!)”后面的鬼子嚎叫着连连开枪。 梅里莎弯下腰,借着牛羊的掩护,一把将柴刀捅进受伤鬼子的肚子将他挑在刀上冲向开枪的鬼子。 牛羊仿佛被伊甸园引导着,纷纷冲向光华,一只接一只消失在了光华里,院子重新空旷起来。 小破还紧紧攥着脸上受伤的鬼子的腰,鬼子用手肘一下一下在他背上狠狠撞击,小破口中溢出血液,依然紧紧抱着他不肯撒手,将他按到在地上死也不放。 梅里莎挑着鬼子的尸首冲向步枪,端枪的鬼子一把子弹都打在了同伴尸体身上,愤恨的放弃开枪挪动脚步躲闪,并寻找开枪的机会。 “(宝物!宝物!我的!宝物!)”一声响起,梅里莎和端枪的鬼子一起看去,却见之前被牛羊踩的奄奄一息的鬼子伸出了手,他没有进入伊甸园,而是用手抓起了伊甸园的小石头,碧绿的光华照射在他的身上。 怎么回事?梅里莎有些心惊,她疯了一样扛着鬼子的尸体冲向伊甸园。 “(那是我的!)”端枪的鬼子也冲向了伊甸园。 “放开我的伊甸园!”梅里莎愤怒的吼道,将扛着的尸体扔向了那个鬼子。 躺在地上的鬼子吓坏了,反射的将双手挡在身前,伊甸园光华一闪,那具飞来的尸体不见了。 “(果然是宝贝!)”端枪的鬼子惊喜的喊道。 三人都靠近了伊甸园,梅里莎抡起柴刀横扫,端枪的鬼子用枪格挡,梅里莎趁着柴刀与枪支的撞击,抢先一步靠近伊甸园,再次抡起柴刀,飞起一刀砍断了鬼子拿着伊甸园的手。 在一声惨叫声中,伊甸园的光华夹杂着血迹飞到了远处,掉在了黄土地上。 “我的!”端枪鬼子对梅里莎的方向就想来一波横扫,但这时候,他的步枪需要更换子弹了,步枪一次只能填装十五枚弹药,他刚才已经打完了。 梅里莎抡起柴刀气势汹汹的砍了过去,鬼子急忙跑着躲避,鬼子来华夏很久了,杀了很多人,但真的第一次遇到梅里莎这样不像女人的女人,力大无穷,砍起人来比瀛岛人都猛,一把柴刀轮起来真的很吓人。 “八嘎呀路!”鬼子嚎叫着用刺刀和梅里莎拼命。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我的国家!”梅里莎愤怒的吼叫着,柴刀一下一下劈在枪支上。 “八嘎!八嘎!八嘎!”鬼子嚎叫着用枪支格挡梅里莎,在间隙里,他突然腾出一只手,闪电般从腰上摸出一把,对着梅里莎就是一枪。 梅里莎手臂上溅起血花,子弹近距离穿透了她的小手臂,打在了右边锁骨上方,柴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梅里莎也扑到在地。 “(混蛋!你以为我没有办法杀你吗?)”鬼子喘着粗气吼道,对着梅里莎的后背又是一枪。 梅里莎趴在地上抖动了一下。 鬼子试图再开枪,但子弹已经没有了。 鬼子唾骂了一声什么,向碧绿的光华走去。 梅里莎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用手臂撑起自己,带着满身的血迹向伊甸园撞了过去。 “那是我的!”梅里莎的袖子里掉出了那把钢笔匕首,她用完好的左手握着匕首撞向了鬼子后方,匕首深深扎进鬼子后腰里。 鬼子嚎叫着一把将梅里莎掀打出去,梅里莎被摔落在地上,就地滚向了伊甸园。 “那是我的!”梅里莎凄厉的喊着抓住了伊甸园。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梅里莎指尖响起,梅里莎定睛一看,伊甸园之前被子弹击中的地方裂开了一个小口,并且在不断扩大,深绿色带着微光的汁液从里面流了出来。 “(放开我的东西!)”鬼子怒吼着伸出爪子。 梅里莎毫不迟疑的把流着汁液的小石头一把塞进了嘴里,死死含在嘴里。 “吐出来!把宝贝给我吐出来!”鬼子嚎叫道,一拳一拳砸在梅里莎脸上。 梅里莎陡然受到撞击,咕咚一声,把小石头咽了下去。 清凉到有些发苦的味觉从口腔里顺着食道一直延伸进了肚子里,进而发散到了全身,疲累和伤痛瞬间去了大半,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梅里莎用受伤的手臂格挡鬼子的拳头,另一只手一把攥住了扎进鬼子腰间的匕首,整个人从地上弹起,用那把匕首狠狠向上划去,在鬼子腰间猛然开出了一个巨大切口,鬼子被梅里莎掀翻在地上,抽动几下没了声息。 梅里莎从地上茫然抬起头,看到小破还在地上死死攥着那个鬼子,她眼中的茫然消失,双脚在地上一蹬,眨眼就来到了小破身边,匕首直接刺进了鬼子耳后的颅骨缝隙里。 鬼子瞬间不动了。 小破趴在鬼子怀里。 梅里莎跪在地上,泪如泉涌:“小破,小破!你撑着,姐姐马上带你去医院!” 梅里莎用了狠劲才把小破勒在鬼子腰间的手臂拉开,她脱了自己的棉衣,用匕首将棉衣裁成布条,和着棉花里子给小破做了简单的止血和固定,再给自己草草包扎了一下。将鬼子的尸体都拖进汽油烧起的大火里,抱起小破冲出了这个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2.再见,拉贝 梅里莎醒来的时候,是在鼓楼医院的病房里,她旁边床上是岳南坪,看到她醒来,岳南坪松了口气,抬手打了声招呼。 “醒了吗?听得到我说话吗?”岳南坪问。 “听到了。”梅里莎转过头,说话的时候觉得嘴巴周围一圈都僵僵的,“谁送我来的?” “拉贝,他说你被瀛岛抓走以后,他们就追了过去,谁知半路上看到你抱着你弟弟倒在街上,身上全是血,就赶紧把你送过来了。”岳南坪说,“你杀了那些鬼子?” “嗯,”梅里莎说,“没给拉贝添麻烦吧?” “还不清楚。”岳南坪说。 “我昏迷多久了?拉贝先生回去了吗?”梅里莎问。 “那肯定的呗,避难所一秒钟都不能离开外国人。”岳南坪说,“你昏了没多久,倒是你弟弟,比你醒得早,但是又昏过去了。” “小破在哪里?”梅里莎问。 “在威尔逊医生的房间里,”岳南坪说,“没别的地方住了。” “他没事就好。”梅里莎说。 “你中了五枪。”岳南坪说,“大腿上一处,子弹是自己取出来的吧?活做的真糙。腰部一处洞穿伤,只在肉上,没伤到里面。远处开的枪吧?肉没炸开真好运。手臂上一处洞穿伤,是近距离打的吧?这次运气不是很好了,穿出伤炸开了,肉向外翻,但是高温封住了大血管,没让你失血过多。脖子下面一枪,子弹卡在锁骨上,骨裂了没断,没打穿肉和骨头,这枚子弹一定是国产的,它很爱国啊。后背一枪,穿过了肌肉,从肺叶侧下方打到前面的肋骨根上,没伤内脏。还有一个骨折伤,好像是什么小面积的撞击伤,不清楚什么伤的。” “五枪,”梅里莎说,“手臂和脖子下面是一枪打的。最后一个骨折伤是因为子弹打到了信物才没伤到我。” “看来是鬼子产的子弹,真他妈爱国。”岳南坪说,“你刚才说什么信物?” “就是我们一直找的那个信物。”梅里莎叹了口气,心疼的摸了摸肚子。 “信物找到了?”岳南坪惊喜的坐了起来。 “找到了。”梅里莎说。 “粮食有了?不用挨饿了?”岳南坪高兴地说。 梅里莎张了张嘴,又摸了摸肚子,迟疑的说:“大概可能还需要我研究一会儿。” “怎么了?”岳南坪问。 “那个信物,被鬼子一枪打坏了,然后他来抢,信物我就一口吞下去了,现在大概在我肚子里吧。”梅里莎说。 岳南坪愣住了。 这可真是一个糟透了的消息,拉贝、菲奇和辛德贝格围在梅里莎床前唉声叹气。 “能动手术吗?”梅里莎问。 “不能,我们没有药品,动手术一定会死人的。”拉贝说。 “你能拉出来吗?”岳南坪问。 其余四人都露出了一副恶心的表情。 “应该可以吧”梅里莎的表情一言难尽,“让护士开些泻药给我吧。” “信物有棱角吗?会不会造成内伤?”拉贝问。 梅里莎一愣想起了原本圆滑的小石头上出现的裂痕。 “顾不上了,”岳南坪说,“别忘她说过,信物是石头的,长时间停留在体内也是会出事的。” “啊。”众人点点头。 “那我去找护士过来。”拉贝说。 然而梅里莎花了整整四天也没能把信物拉出来,拉贝、菲奇和辛德贝格围在梅里莎床前继续唉声叹气。 “我们就不能放弃信物直接去拿粮食吗?”辛德贝格实在受不了了。 “不行。”梅里莎摇摇头,她每天都在不断尝试,但真的无法进入伊甸园。 “我真的很怀疑,”辛德贝格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些新鲜的食物和家禽家畜,我真的会怀疑你说的真实性,但是,你还是没说真正的实话吧?” 梅里莎一愣。 “没有什么仓库,那些食物”辛德贝格猜测道,“是从外面运进来的,对吗?” “啊?”梅里莎一愣。 “那些肥美的家禽和家畜,不像是春城养的出来的,如果有的话,早就被饥饿的人吃掉了,或者被瀛岛抢走了,即使侥幸留了下来,也一定骨瘦如柴,毕竟春城的粮食连人都养不活,怎么可能会有多余的来养活禽畜?所以那些东西根本不是在春城内部的。”辛德贝格说,“你有的不是装满粮食的仓库,而是一条能越过瀛岛封锁的线路。” 所有人瞬间都僵住了。 “但这也说不通,”辛德贝格抓了抓脑袋,“如果你真的有这条通道,为什么不离开春城呢?” “还是说,你真的有一个装满粮食和活的禽畜的仓库,粮食没有用来救济灾民而是用来养家禽了?”拉贝说。 梅里莎感觉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感觉。 “事情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怪异,就像神话一样奇怪,”梅里莎说,“我是真的想把伊甸园拿出来和大家共享,但是我现在拿不出来了,信物没有了。”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岳南坪躺在病床上,用手指捏起了自己的一根长发将它揪了下来,“你们之前说,信物被苟喜乐拿走之后,他通过信物得到了粮食,也就是说,接头人根本不管来的人是谁,只要看见信物就把粮食交给他,这么稀松的验收方式有没有信物真的那么重要吗?” “对啊,信物不重要,重要的是连苟喜乐那种人都能拿到粮食不正说明所谓的严密看守根本一点都不严谨吗?”菲奇说。 “没有接头人,”梅里莎慢吞吞的说,“和你们想的不一样,粮食其实就在信物里面,在伊甸园里面。” “伊甸园是什么?”岳南坪问。 “是我在小时候的得到的奇怪物品,我本来以为那是一个漂亮的宝石什么的,但是它突然展现了一个奇怪的空间,”梅里莎详细说着伊甸园的情况,“苟喜乐曾经说过,粮食是变出来的,他没说谎,那是小破从伊甸园拿出来的,外人看来就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岳南坪面无表情的看了她很久,从床上爬起来,对梅里莎伸出手:“变一个我看看。” “所以说没有了啊!信物我吃下去了!吐不出来也拉不出来啊!”梅里莎看着岳南坪的表情,恼火极了。 “你说什么笑话啊!”岳南坪吼道,“我们在讨论正经的事情,没工夫听你胡扯!” “我没胡扯。”梅里莎喊道。 “梅里莎。”辛德贝格说。 “啊?”梅里莎回头。 “拉贝快要撑不住了。”辛德贝格说。 “拉贝先生?”梅里莎看向拉贝。 “我们没有糖尿病的药物,拉贝的妻子格蕾特尔通过克勒格尔送进来的最后的药物也要用完了,拉贝必须走了。”辛德贝格说,“所以,以后能护着你们的人又少了,你的粮食究竟能不能派上用场呢?” 梅里莎一顿,揪紧了领口,半晌,说:“我现在说什么,听起来都像在做梦,所以,给我动手术吧,把伊甸园拿出来,有了伊甸园的泉水,即使没有后续的恢复药物,我也不会死的,动手术吧。” 岳南坪用眼角看了她一眼:“没那个必要,按照这几天你喝下去的催吐药和泻药分量来看,如果你肚子里真的有石质的物体,早就胃出血了。” 梅里莎愣住了。 岳南坪躺回了床上:“看来你真的不知道粮食的地点,只不过知道信物的存在罢了,直说不就好了,我们也不会为了你没有的东西,就要你的命。” “不是的”梅里莎焦急的说。 拉贝突然间一个晃悠,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拉贝!” 拉贝长期劳损的身体终于倒下去了,同事们开始安排他离开春城,拉贝满心的不舍终究抵不过病魔的侵袭,他是春城保护神的同时,也是一个丈夫和父亲,他的妻子和孩子还在沪城等他,他不能真的死在这里,他必须走了。 他的同事们保证会守护春城到最后,以此来安慰拉贝忧心忡忡的情绪。 春城就像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已经消耗了他能够消耗的所有东西,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城市的粮食供应形势十分严峻,预计形势不仅不会好转,反而会恶化。 居民长期倚靠着他们的储备过日子,但这种储备实在是很有限的,他们没有收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可能复苏经济恢复生产。在南京被占领前,安全区的众人费劲心思绞尽脑汁的藏起大约8000袋大米和1000袋面粉。他们把这批储备分成了无数份,一部分提供给粥厂,免费分发给大约5万名难民,一部分则出售给居民。另外在城内城外的隐蔽地方还藏有大约10万袋大米和4万袋面粉,但是在最近的扫荡中全部被日本人全部没收。安全区与瀛岛进行了反复交涉,希望他们能把粮食还回来,哪怕是交还一部分也好。瀛岛虽然嘴上答应归还粮食,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友好的举动。 “他们是在等饥荒的出现,”拉贝忧愁的说,他倚靠在床头看着同事们帮他收拾行李,“以此迫使居民变得更加顺从。” “他们是想解散安全区。”辛德贝格说,他把拉贝最近的日记和其他一些笔记整理在一起,用油布细心的包裹起来,“新的粮食储备已经在沪城装船完毕,但至今没有得到进入安全区的许可。” “现在还有一些新鲜蔬菜进入城中,”菲奇攥着一把拉贝的袜子说,“我今天看到了。” “那些是农民从荒弃的农田里勉强收上来的,一旦菜田收完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因为什么都没种。”拉贝没精打采的说,“农村到处都不安全,农民无法耕种,或者说只能推迟耕种,从上海调运则完全取决于日本人的恩赐。” “我们会继续和瀛岛以及美国,进行交涉,”辛德贝格说,“争取尽快把粮食运进来嘿,拉贝你那件棕色的大衣呢?” “我送给韩了,”拉贝说,“可怜的韩,希望他一切都好。” 辛德贝格沉默了一下,问:“韩去哪里了?” “去找瀛岛了,”拉贝说,“要粮食。” “我的老天,他以后不能这么鲁莽了,”菲奇说,“拉贝走了,还有谁能保他?” “韩是希望我能没有牵挂的离开,”拉贝说,“我昨天还在说要不要再留一些日子,韩不答应。” “你确实不能在留下了,你需要打针,需要吃点好的、健康的食物。”辛德贝格说。 “我离开不意味着我就放弃春城了,我会继续为春城奋斗,安全区还有多少人?”拉贝问。 “整个安全区共有较大规模的难民收容所26个,安置的人数从数百上千到5.5万不等。”辛德贝格说。 “等一下,我们不是只有25个收容所吗?”菲奇问。 “这个数字是克勒格尔统计的,可能他将双塘难民收容所也计算在内。”辛德贝格说。 “少了很多人。”拉贝说。 “前段时间,瀛岛不是在劝说居民离开安全区回到自己家里吗?统计登记什么的,许诺发放食物安排工作什么的,可是那些相信他们的人全都死了,仅存的一小部分幸存者也遭到了日本士兵的野蛮折磨,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了。”辛德贝格说。 “今天,仍有五万多人没有粮食,一无所有,仅靠粥厂救济过日子。怎么才能让这些人重新恢复正常生活呢?”拉贝说。 门被敲响了,管家张先生靠近门口说:“韩湘林先生回来了,岳南坪先生和梅里莎女士也回来了。” “哦?他们出院了?”菲奇靠近了门口,但是还没等他开门,门就自己打开了,韩湘林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 “拉贝先生,我回来了。”韩湘林说。 “嘿,伙计,你还好吗?一切顺利吗?”菲奇问。 “还好,”韩湘林露出一个忧伤的微笑,他在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高兴些,“福井先生说会尽快归还一部分粮食的。” “他上个月就是这么说的。”拉贝先生冷漠的说。 “先生,”韩湘林叹了口气,走向了拉贝窗边拥抱拉贝:“先生,我很舍不得你。 “我也是,韩,你是个好朋友,顶顶好的。”拉贝咕哝着说,“我把我的大衣留给你,希望能让你暖和些。” “谢谢先生。”拉贝说。 “顺便说一下,我很喜欢你的围巾,我会带着它回去德国,当我老去的时候我会想起你的,我的朋友。”拉贝说。 “我也是,我会告诉我的后代,我曾经有幸与一位伟大的人共事过。”韩湘林说。 这个时候,岳南坪和梅里莎正好进入了屋子。 “你们回来了,”拉贝结束了与韩湘林的拥抱,看向门口,“这么说,你们都恢复的不错。” “是的,所以威尔逊医生不愿意容忍我们占用医院的床位了。”岳南坪笑着说。 “你要走了吗?拉贝先生?”梅里莎轻声问。 “哎,我恐怕是的。”拉贝说。 “对不起,拉贝先生,我让你失望了。”梅里莎啜泣着。 “不,”拉贝摇摇头,“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善心苛责你,毕竟你是真的想给我们粮食,而你也确实做到了,不是吗?想想你运回来的那些食物,我们吃了很多天呢。” “我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梅里莎难过的说。 “不提那个,梅里莎我有东西给你,”拉贝说,“你知道我一开始是在西门子工作的,我们有一台相机,德国产的,最好的徕卡,所以我们拍摄了一些照片,那些照片我恐怕带不走了,瀛岛不会让那些照片流出去的,我想把那些照片交给你保管,当一切结束之后,让发生在春城的真相重见天日。” “我一定会做到的,先生,”梅里莎连声承诺道,“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这些照片。” “哎,我的孩子,万万不能如此,还有什么能比人的生命更加重要呢?”拉贝说,“我想留下这些照片,是为了死者的尊严,但若要用你的生命来守护,这样的尊严太奢侈了。” “我会好好保存的。”梅里莎说。 “很好。”拉贝说。 “在南京城受难的日子里,”拉贝说,“我和大家一起经历了多少可怕的日日夜夜,这是我人生最宝贵的经历。” “我们的荣幸,先生,”韩湘林说,“与您相遇,是我们最大的幸运。” “也谢谢你,朋友。”拉贝说,“在春城的经历,我真切的意识到,中国军事领导人的素质是可悲的,中国军队完全不具有军人的气质,这对一个国家来说是毁灭性的灾难。” “我呢,先生,我是否具有您所说的气质呢?”岳南坪问。 “抱歉,我的朋友,你也是如此,你的那位姓沈的朋友也是如此,与其说你们是军人,不如说你们是你们国家传说中的刺客,”拉贝狡黠的笑了,“以刺客为军人,是很危险而且很不明智的。” 岳南坪微微颔首,既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表示赞同。 “另一方面,我们也极为失望地看到,瀛岛军队只是一支通过绝对服从组织起来的军队,”拉贝说,“就像是用纸糊的绳子约束的豺狼,一旦这种服从不存在了,或者说被人为地取消了,这只亚洲野兽就会抛弃所有人所具有的克制和约束,裸地登场亮相。正是这只野兽把自己标榜为反对共产主义的先锋,声嘶力竭地要为中国的变革和解放而不遗余力,而它在中国的所作所为,却助长了裸的共产主义和一切丑陋的因素。” “您不认同共产主义?”岳南坪问。 “我只是不认同瀛岛展现出来的、他们所反对的那种共产主义,”拉贝说,“所谓主义,在有用的时候用用也无妨,但终究是会出现各种弊端,所以,别太相信了任何所谓的主义。” “谢谢您的忠告。”韩湘林说。 “先生,什么时候动身?”岳南坪问。 “明天早上的火车。”拉贝说。 “我送你。”岳南坪说。 “谢谢你,我的朋友。”拉贝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3.最后通牒 拉贝原计划是要立刻离开的,但是他又被耽搁了,行程泡汤。 瀛岛发来了最后的通知,在2月4日前,要求解散所有安全区,安全区的所有人员将被押送至集中营。 拉贝不顾劝阻坚决留了下来,最后,29日清晨九点的火车,坐上了菲奇先生,英国领事普里多布龙先生和乔治菲奇先生带着拉贝的日记乘坐“蜜蜂”号离开了春城。 送走了菲奇,众人在拉贝屋子里开会,心烦意乱的摆弄着几张写满消息的纸条。 “瀛岛人真的会把所有人的都处死吗?”拉贝担心的说。 “他们已经谋杀了几万人了,再杀几万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岳南坪说。 “居住在安全区街道上的人恐怕会第一批被清理,那么住在外国辖区和外国侨民住宅里的中国难民呢?也会被抓走吗?”辛德贝格问。 “难说,一大部分难民收容所就在美国辖区里,”韩湘林说,“我们这里更是如此,因为它就在一个德国人的院子里。” “假如说,瀛岛迫于外国的压力,不动外国辖区里的难民,那么我们是否被允许在我们的收容所里接纳更多的难民?”拉贝问。 “从一开始就不被允许吧,”韩湘林说,“或许我们可以继续偷偷摸摸的接收?” “也许瀛岛就是在等我们这么做,好找借口把安全区踏平了。”辛德贝格忧虑的说,“我们能不能申请我们祖国的保护?” “瀛岛刚刚给德国、美国等几个国家发了外交函件,信中对德国大使馆给予难民的各种帮助表示感谢,并通知他们限期解散安全区的事儿。”韩湘林说。 “无论如何,在我们未阐明自己的立场之前,请求我们的大使馆暂不对日方的函件作答复。”拉贝说。 “什么声音?”岳南坪抬起头。 “外面有什么骚乱?”梅里莎靠近了窗户,发现外面有一道浓黑的烟柱冲天而起。 “坏了,又有人纵火了!”辛德贝格跳起来向外跑去,“我的老天,我们昨晚上刚刚扑灭多尔莉罗德太太房子的火!” “瀛岛人真的无所顾忌了。”韩湘林说。 昨天晚上,距离拉贝小院不远处的多尔莉罗德太太的房子着了火,众人救火后将幸存者送往医院,还未来得及休息,就看到了另一起纵火。 “我们去救火。”岳南坪站起来。 “等等!”梅里莎惊呼,“那个瀛岛人来了!那个警察,叫高玉的!” 岳南坪迅速从离开房间,从后门闪避了。 “高玉?”拉贝惊讶的站起来,这让他一阵晕眩。 “先生,你坐着就好,我去看看。”韩湘林说,起身离开了房间。 没过几分钟,韩湘林和高玉一起进入了房间。 高玉用眼角打量了房间里的人,傲慢的略一欠身,道:“拉贝先生,很高兴见到您,我是来通知您一件事情的,从今天开始,你们必须逐步遣散安全区内的百姓,请他们立刻回到他们的家庭原址,开始正常的生活。” “我们已经把我们的要求通过信件形式告知福井先生了,”拉贝疲倦的说,“我们在信中重申了我们的请求,即允许我们提取前任马市长交给我们的米面储备中的剩余部分。我们请求福井先生再次向日本军事当局提出这一问题。福井先生让我们与贵委员会接洽,因此从现在起,我们也请求你们,就此事与日本军事当局进行协商,以便我们能用这批有争议的米面储备赈济城中的难民。” 高玉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着:“我不明白你一再重申这种不可能的要求是什么意思,听说你原本已经要离开了,我很为你高兴,可是你却没走,留在这种肮脏的地方和我们为难,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们的底线,先生,你很没意思。” “高玉警官”拉贝试图说话,却被打断。 “先生,”高玉飞快的说,“我来此地是通知你尽快遣散你的安全区的,不是来与你商量什么的,如果你有意见,大可以让你的人去骚扰福井,我没那个耐心,就如同我们之前通知你的,最迟2月4日,我们的军队就要开进你的安全区了,请做好准备。” 众人面面相觑。 高玉看了眼墙上的日历,说:“你们还有一周时间,我不希望看到某些不太友好的事情。” 高玉说完后,并没有得到回复的打算,直接转身,头昂的很高,像一头摇摇摆摆的大鹅,跨出了房门。 韩湘林只能恭敬的送他出门。 高玉站在门口,用手捂着鼻子:“真是太脏了,我不知道拉贝坚持留在这里是为什么,这里简直就是地狱,臭死我了。” “这里原本不是地狱,这里其实很美。”韩湘林说。 高玉耸耸肩:“清扫某些没价值的东西还是很有必要的。” 拉贝的难民收容所已经成了一片沼泽。在两天大雪之后,雪开始融化,如今这片院子已经泥泞不堪,某些地方的泥水已经漫过小腿,难民就在这种地方搭着窝棚,挤在四面漏风的破草棚里,因为各种原因,他们的人和他们的窝棚,味道都很糟糕。 600名难民已经获悉,他们在2月4日必须迁出难民收容所,这名瀛岛官员是来下达最后通牒的。 难民们蜷缩在窝棚里,默默的看着这个军官高昂着他的头颅,用一块雪白的手帕握着口鼻,厌恶的打量着他们,傲慢的踩着垫脚的砖块,缓缓走出了院子。 韩湘林送走了高玉,看着眼前的人们,和他们一起悲伤。 韩湘林想,幸好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的住处离拉贝的院子不远,一旦情况危急,还可以迅速回来。 但这段距离并不能让难民们安心,院子的门槛就像天堑一样将内外划分成两个世界,里边是饥饿穷困的天堂,外面是血腥残酷的地狱。 一切折腾都稍稍安静之后,约翰马吉又送过来了2名小女孩,一名4岁,一名8岁,她们家一共11口人全部惨遭瀛岛杀害,她俩就守在母亲的尸体边,姐姐用家里仅有的一点点米养活着自己和妹妹,在一间屋子里待了整整14天,直到被邻居救出。 拉贝叹着气看梅里莎照看姐妹俩:“把他们遣散就等于让他们去死,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们可以请罗森博士和瀛岛人进行磋商。”韩湘林建议到。 “可以这么做,但是我对能取得多大的进展不抱多少希望,”拉贝说,“罗森博士在瀛岛人的眼里不是一个可爱的人,而是一个可恨的人。” “这正说明博士的建议让他们无法忽视,”韩湘林说,“我们必须试图让瀛岛人放弃将华国难民强制赶出安全区的打算,在此事上我们只能选择罗森博士,因为您作为委员会的德国籍主席最好通过德国大使馆或它的代表行事。” “你说得对。”拉贝说。 “我去自治委员会看看,把这里去的情况说一说,请求他们的帮助。”韩湘林说。 “我和你一起去。”拉贝说。 “我也去。”梅里莎说。 “你不许去,留在这里。”韩湘林说。 “我必须去,”梅里莎低头拿起拉贝的吃饭的刀叉塞进袖子里,打算再去厨房拿个菜刀,“你们需要有人保护,你也好,拉贝也好,没一个能打。” “我们不是去打架的!”韩湘林吼道。 “不一定,”梅里莎抬头道,“自从瀛岛的‘2月4日通牒’下达之后,瀛岛的士兵就都疯了,不少外国人都被抢劫了,你们去的路上会遇到什么,还真不一定,我至少能护你们平安到达终点。” 韩湘林哑口无言。 安全区的机械师哈茨轻快的走了进来:“先生,听说你们要用车?我把车修好了,就停在外面。” “谢谢你哈茨,你脚上是什么?”韩湘林问。 “哦啊我新买的!”哈茨转着眼珠说。 “我要是没看错,这是平克内勒的鞋!”韩湘林愤怒的说,“你从哪里买的?你是擅自从平克内勒的房间把它穿走了吧?” “嘿!我是经过了克勒格尔的允许!”哈茨高声叫道,“在他走之前我问过他,我说嘿,伙计,平克内勒的长筒靴能借我穿会儿吗?他说可以,是他说的!我感谢我的朋友,祝福他一路顺风,上帝保佑他,此时他和他那两条长腿已在美丽的沪城或香港了!” “算了吧。”拉贝说,谁也不知道他是指什么,但韩湘林和哈茨都不吭声了。 还说什么呢?哈茨是个穷鬼,又碰上平克内勒这么个好心人,关于克勒格尔,他们除了在广播里听到他一周前到达沪城的消息外,一无所知。 于是大家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哈茨得到了一双长筒靴。 一行人出发前往自治委员会。梅里莎说得对,瀛岛士兵确实更加肆无忌惮了,好几次都是多亏了梅里莎的菜刀加上拉贝的脸,他们才顺利抵达自治委员会。 在那里,原拍卖商,现高级官员吉米王接待了他们,王答应尽力说服日本人归还没收的粮米和面粉储备。 这已经是他们能争取到的最大的善意了,就是这种善意不见得能取得什么效果。 但是不管结果如何,他们也得去做,因为他们不能放弃任何尝试,要坚持自己的权利。 得到来自自治委员会承诺的帮助之后,拉贝他们就要去见瀛岛人,吉米王喊住了他们。 “等一下,先生。”王骚了骚秃顶上寥寥无几的头发,说:“先生,明天就是新年了,祝您新年快乐。” “啊是的。”几人突然想起,明天就是华国最大的节日,农历新年了。 “鉴于先生的慈悲,挽救了几十万人的生命”吉米王说。 “您夸张了,我只挽救了不到十万人的性命,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递减。”拉贝说。 “委员会决定为你们的新年发放一些补助。”吉米王说。 “太好了!”拉贝惊喜的说,“在哪里?多少粮食?” 吉米王尴尬的比划了一下手势。 “5?5袋米?”韩湘林问,“那也不少了,可以过个好年!” “5元钱,”吉米王尴尬的说,“供你们购买一些年货,吃顿好点的年夜饭。” 拉贝失望的脸色几乎要钉在这里了。 “先生,我很抱歉,但是我们真的没钱了!也没有粮食了!”吉米王连忙说。 “我理解,我只是”拉贝叹了口气,“我只是为我的难民们难过,我不能让他们过一个好年。” “我很抱歉,先生。”吉米王咕哝道。 离开自治委员会,拉贝手上还拿着那5元钱,定定的站在大街上看。 “先生,我们可以购买一些调味品了,最近嘴里都快淡出鸟了。”韩湘林努力让气氛愉快点。 拉贝叹了口气,拿出皮夹把钱装进去。 一个路过的瀛岛人看到了,飞快的跑来就想抢走拉贝的皮夹。 梅里莎手疾眼快,一手拉住这个抢劫者伸出来的手臂,直接向后一掰,另一手抓住他的后脑向下按,一腿抬起膝盖就与抢劫者的下巴亲密接触。 飞飚出来的血迹让拉贝和韩湘林刮目相看。 “あまっ!(滚开!)”梅里莎吼道,这是她少数掌握的几个日语单词之一。 抢劫者摇摇晃晃的逃走了,留下了一连串的咒骂。 “这个城市”拉贝凝望着那个逃走的士兵,喃喃自语,“已经” 第二天,他们终于得到了罗森博士的回话,罗森同意他们去拜访。 拉贝和韩湘林带着梅里莎一起去罗森博士处与他商量难民的未来。 “现在是4点钟,罗森给我们的时间是下午六点。”韩湘林说。 “我去做礼拜。”拉贝说。 梅里莎和韩湘林默然,拉贝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礼拜了,这时候突然要去,想必也是精神绷到了极致。 “现在还有教堂开着吗?”梅里莎问。 “有的,就在平仓巷,神父们也在帮助难民。”拉贝说。 汽车行驶在路上,拉贝眉头紧锁,韩湘林闭口不言,梅里莎盯着马路上的尸体发呆。以前他们还会把这些尸体拖到路边或者通知掩埋队,但现在谁都已经司空见惯了,也就懒得去做什么了。 汽车缓缓穿过这片街区,在汉口路,汽车被约50名华国人拦住了。 “怎么回事?”拉贝问。 韩湘林跳下车去询问,然后告诉拉贝:“有一名妇女被瀛岛士兵带走了,在薛家巷4号。” “走。”拉贝说。 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必须尽快过去。 薛家巷四号已经是被抢劫过多次的废屋了,门户大开,地面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东西的碎片,这间房子里只有一间客厅和两间屋子,其中一间敞开门的房间里停着一口棺材,另一间紧闭着房门的房间传来阵阵尖叫。 梅里莎抢在拉贝前面踹开房门,只见房间里铺满了稻草和杂物,稻草之上,一个矮个儿歪嘴鬼子正撕扯着一个妇女。谢天谢地,那个妇女还在挣扎,那个鬼子并没有得逞。鬼子看见有人进来愣了一下,梅里莎抢在前面将他一脚踹翻,伸手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掼在墙上,“咚”一声巨响后又把他抡出房间。 鬼子尖声咒骂着滚落在拉贝脚下,他骂骂咧咧抬起头,仰面就看到了一个面孔很熟的外国人——在这片地区,这个外国人的脸确实是很有名气了。 拉贝一把薅住这家伙的头发将他拖到外面走廊,厉声怒骂。 这个鬼子被拖出来后就看到了一群中国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群情激涌,还有一辆德国牌照的汽车停在不远处,他打了个激灵,从拉贝手中挣脱,爬起来就逃,消失在邻居住宅的废墟里。 处理完薛家巷4号的事情,他们才顺利来到了平仓巷。 这个教堂并不大,但也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难民,在梅奇神父的领导下,大家低头祷告,用颤抖而虔诚的声音唱着诗歌 拉贝凝神望着受难耶稣,几度忘记了唱词。 6点钟,他们准时来到了罗森博士住处,与他一起喝茶。 拉贝把他们眼下的困境告诉了博士,并请求他的援手。 罗森博士放下茶杯,用手取下眼镜,捏了捏因架眼镜儿酸痛的鼻梁,说:“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做。” “摆脱您了,博士。”拉贝说。 “但是还请你别抱太大希望。”罗森说,“我在瀛岛那边并不受欢迎,几乎没人愿意听我说话,我只能尽我所能的去做我能做到的事情。” “这就足够了。”拉贝说。 “拉贝,”罗森凝望着拉贝端着茶杯的肿胀手指,“你不该留下的。” “我也不能放下。”拉贝说。 “你做不了什么,我也做不了什么,在军队的刺刀下,”罗森说,“武力才是支撑一切的骨架,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我们至少做过,并且一定改变了什么,”拉贝凝视着罗森,说,“现在一定比什么都不做情况要好,不是吗?” “我不知道。”罗森低头道,“2月4日,在一切到来之前。” “今天早上我听到了防空警报,”拉贝说,“最近,巡逻的瀛岛飞机少了很多,不是吗?这个国家还在挣扎,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你要是知道他们的领导人在做什么,你就不会这么想了,”罗森失望的闭上眼睛,“我们这些外国人在为这座城市的人民奔走,可是他们的元首,拿着各地捐献的、用来扩充军队和救灾的金钱买了一大批发霉的大米和破烂报废的飞机。” 拉贝惊讶的看着他。 罗森凑到拉贝跟前说:“用很高的价钱。” 拉贝低下头喝了一口茶。 “这个国家完了,她挣脱不了瀛岛。”罗森说,“瀛岛就是德国,华国人就是下一个犹太人。” “瀛岛不是德国!”拉贝重重放下茶杯,“德国不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逃离德国来这里?你既然已经看到希特勒的做法会导致什么后果,为什么不想想现在的欧洲是什么样的?”罗森点点头,“并不比现在的华国好多少。” 拉贝靠在椅子上,揉着眉骨之间穴位,“今天,我们在希特勒掌权5周年之际向地方党小组长劳膝施拉格尔博士发去了一份电报。” “庆祝我们伟大的首领掌权第五年。”罗森看着自己的茶杯,“你好像经常给德国那边发电报。” “报告瀛岛的举动,并且求援。”拉贝说。 “我猜你被骂了。”罗森说。 “并没有,”拉贝说,“他们被瀛岛的举动惊呆了,我觉得希特勒还是有救的。” “放弃吧,哪怕天上的星星都掉下来,太阳从西半球升起,希特勒也是没救的,”罗森毫不客气的说,“他们之所以对瀛岛的举动感觉震惊,不是对杀戮的结果感觉愤怒,而是对杀戮的手法感觉恶心,杀人比赛什么的,把人刨开什么的,强奸什么的,砍头什么的,不够高雅,要是把人扔进毒气室,让尸体完好无损的出来,他们肯定称赞瀛岛真是干净优雅讲卫生的上等人!” 拉贝有些颤抖。 “别对我们的祖国抱什么希望了。”罗森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4.大厦将傾 清晨,这是华夏的新年,昨天晚上的大年夜,众人救了一夜的火,将年夜饭也耽误了,于是决定在今天早上补上。 拉贝一大清早起来,韩湘林带着拉贝的佣人和安全区的雇员隆重地向拉贝拜年,难民们更是在院子里排着整齐的队伍向拉贝三鞠躬,这其中还有许多年轻姑娘,大家都感谢拉贝保护了她们,救了她们。 “这真是太隆重了,太热情了”拉贝嘟嚷着说,“我真的太高兴了,我也很羞愧得到你们这样的对待,可是我没有能力给你们一个圆满的结局,我” 众人围上来拥抱拉贝并且和他一起相互安慰。 岳南坪和梅里莎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 “说真的,我没见过拉贝这样的,已经做了这么多,还在为自己没做到的愧疚,”岳南坪说,“没看到蒋氏中府的官员都逃光了吗?他到底图什么呢?” “他图他自己的心,坐视糟糕的事情发生而无动于衷,这样的事情,会让他的心蒙上尘埃。”梅里莎低声说。 “我听不懂,这种说法挺可笑的。”岳南坪坦白的说。 梅里莎瞪了他一眼。 新年庆贺已经到了送礼物的环节,安全区的雇员和难民们一起献上了一块折叠在一起的红布。 “这是什么?”拉贝好奇的问,但他的表情已经断定着必然又是一封感谢信了,于是他把它打开。 长长的红布在人群中展开,拉贝惊讶的发现这是一块长3米、宽2米的红绸布,上面写着汉字。 “这可真够大的,”拉贝好奇的说,“谁能为我翻译一下?” 韩湘林已经被欢乐的人群挤到外面去了,没人能给拉贝翻译成德文,他身边的一个安全区雇员就把这块红绸翻译成了英语:“you are the living buddaforhundred-thousandpeople. (你是几十万人的活菩萨。)” “什么?”拉贝很惊讶,“我的老天,我还没从这‘春城市长’的岗位上退下,就已经有人把我当成成千上万不幸人的活菩萨了!这可真是不能承受的赞誉,您开玩笑了,修辞太过是会闹笑话的。” “这可不是开玩笑,”那个翻译笑着说,“我之前曾经担任蒋氏中府的职位,在众人眼中还算是个级别较高的官员吧,但是我真正的职业是个古文学者。” “哦?那可真是失礼了,”拉贝看着他,“能请你再翻译一遍吗?不要加任何恭维的修饰的那种?” 这位学者耸耸肩,笑着说:“我所念的,字字准确。我当然还可以翻译得更完整一些,大概是这样:‘你有一副菩萨心肠,你有侠义的品质,你拯救了千万不幸的人,助人于危难之中。愿上天赐福于你,愿幸福常伴你,愿神祗保佑你。你难民收容所的难民’” 拉贝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就哭了,他背过身去擦拭脸上的泪水。 “先生?”众人担心的看着他。 “我感谢大家,”拉贝转过身,眼睛还是红红的,“但是我不敢对这份在无数的鞭炮声中献给我的礼物有丝毫的兴奋,因为2月4日一天天迫近了。” 众人期待的看着拉贝。 “我很抱歉,迄今为止,我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说服瀛岛,”拉贝难过的说,“我当然可以把你们强行留在这个院子里,但是瀛岛会怎么做,我却是无法保证的。” 众人依然期待而固执的看着拉贝。 “他们或许会冲进来,或许会直接烧了这里,都是有可能的,但我仍然希望能用我的德国国旗来防止最糟糕事情的发生。”拉贝看着难民们,颤抖的开口说着,“上帝保佑我们。” 之后就是迟来的年夜饭,韩湘林和拉贝把从自治委员会得到的5元钱换得了一些调料发给了难民,此外每个人除每天配给的可惜为数甚少的两茶杯口粮外,还偷偷地得到了满满一茶杯的米,多了他们也拿不出,就是这点儿馈赠难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另外,他们还为西门子难民营中最穷的约100人举行了一次私人聚会。他们凑了100元钱,分给了难民每人一元,难民们高兴得不得了。 众人散去之后,拉贝伸手拢住韩湘林拥抱他:“库存用于赈济穷人的粮食储备已经告罄。后续物资已毫无任何希望。” 韩湘林赶紧拍拍了吧的后背:“据全国基督教总会的广播报道,食品在上海已经装船完毕准备发运,我们还有希望。” “瀛岛不会让一粒米进入春城的,”拉贝嘶声道,“难民继续呆在这里只能饿死了,我必须劝告他们离开了,只有离开,他们才有可能从瀛岛手里得到维持生计的物资。” “不要相信他们!不要相信他们,先生!”韩湘林惊呼,“想想那些被骗去做劳工的男人和女人!千万不要相信他们!” 拉贝痛苦的闭上眼睛:“和这帮道德败坏的日本兵痞旷日持久地斗来斗去,我已经厌倦了。” 韩湘林明显的颤抖起来:“先生,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支撑几天,马上就要好了。” “我们或许无能为力了,朋友。”拉贝低声说, 梅里莎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她从未见过拉贝这样消沉。 或许已经到尽头了。 梅里莎越过门槛,来到院子里,难民们在自己的窝棚里做饭,用刚刚领来的米。 岳南坪扛着一个铁锹站在门口正打算出去,梅里莎叫住了他。 “外面很多喝醉了的瀛岛鬼子在乱跑,你出去干什么?”梅里莎问。 “把门口那具尸体埋了。”岳南坪说。 岳南坪指的是拉贝门口那具被绑在竹床上枪毙的中国士兵的尸体,因为无人敢掩埋,他已经在那里横尸六个星期了。 “我和你一起去。”梅里莎也去扛了一把铁锹。 “外面那么多鬼子,你出去太危险,万一他们把你拉走,我不一定救得了你。”岳南坪说。 “没关系,”梅里莎长长吐出一口气,“反正四天后也是死,我实在想砍人。” “那就走吧。”岳南坪说。 岳南坪从屋里找出一条床单,两人扛着铁锹走出了拉贝的院子,远远看着那具躺在竹床上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岳南坪说:“拉贝这里肯定是保不住了,4号一到,大家伙儿都是个死,我瞅你挺顺眼的,要不要跟我混吧?” “怎么个混法儿?”梅里莎拄着铁锹问。 “反正都要死了,干什么不是个死?趁死之前拖几个垫背的,你干不干?”岳南坪问。 “那感情好啊!”梅里莎砸了砸嘴,说:“黑吃黑可比当良民好多了,说不定能吃顿饱的。” “这你就别想了,”岳南坪说,“瀛岛自己都在饿肚子,那群士兵没黑没夜的在外面找吃的,不就是因为军营供给不足吗?” “他们也在挨饿?那我就顺心了。”梅里莎开心的说。 两人把床单铺在地上,岳南坪将尸首从竹床上解下来,高度腐烂的尸首在挪动中四分五裂,两人只好一点一点把残骸转移到床单上打包。 “你胆子挺大的。”岳南坪笑着说。 “我曾经把好几个鬼子宰了,藏在我的伊甸园里,没人发现。”梅里莎说。 “怎么又提伊甸园的事儿啊。”岳南坪依然不相信。 “我真的曾经有过一个伊甸园,”梅里莎遗憾的说,“可惜后来没了。” “得得,咱不提当年了行吗?”岳南坪说,“咱商量一下,把这仁兄埋在哪里?” “找个近点儿的,你觉得清真寺后面怎么样?” “那里只埋回民。” “都是种花家的兔子,分什么回民汉民,咱给这仁兄烧点纸钱,让他投回民的胎,这不就是回民了吗?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新年之后,安全区的工作人员开始劝告难民们返家,并告诉他们即使他们继续呆在这里,也不能得到粮食了,因为安全区已经没有米了,任何粮食都没有了。 难民们商量了一下,有些人固执的继续待在这里,有些人则听从安全区工作人员的话,陆陆续续回家了。 但之后两天,相当一部分人陆陆续续又回来了。 一个女人离开安全区后,又再次回到了拉贝的小院。 “您怎么回来了?我们没有粮食了。”韩湘林说。 “我不要粮食,让我留在这里!”女人拼命的恳求,“我本来是想回去的,我家在西华巷,可是我刚到我家附近,就看到几个瀛岛兵了!他们正逼迫我祖母为他们找姑娘,我祖母已经70岁了,她找不到姑娘给他们,他们就把她杀了,我只能赶紧跑回来了。” 说话期间,一个老太太带着两个女儿也回来了。 “您又是怎么了?”韩湘林问。 “我家在西饮马巷,”老太太说,“看到告示后,我和我女儿本来是要回去的,可是半路上就被瀛岛兵拦住了,他们抢走了我的3元2角钱,我们全家就指望这些钱的,现在什么都没了,只能回来了。” “人没事就好。”韩湘林安慰她们。 说话间,陆陆续续有人重新回到了安全区。 “我家在二条巷,昨天我们全家都回去了,可是当天晚上3个鬼子捣毁后院篱笆闯进了我家,他们砸开大门,拿着刀枪,了我女儿和我奶奶,我女儿才12岁啊!我奶奶都那么大年纪了!我媳妇和我妈命好,死的早,才不用受这苦,求求你们,让我们回来吧!” “我叫叶金木,我回家途中在石婆婆巷和丹风街交界处的街上看到有三个人在那里被鬼子杀了,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在先生这里投宿的人,回家途中被杀了,我不敢回去了,求先生让我留下吧!” “我家在回升州路171号,已经被瀛岛烧光了,他们还抢走了我所有的钱。” 前几天接连有几名日本兵闯进后宰门321号我的家中。我的房东刘文龙的太太被日本兵打伤,因为她拒绝为他们找姑娘。我情急之中逃走,躲在一个防空洞里。请你们让我回难民收容所住吧。 “我们那条街的女人都被鬼子骗走了,他们说要用米面换鸡鸭,把人骗到老米仓,都被糟蹋了。” 韩湘林颤抖的拿着花名册,整个人哆嗦的像片风中的树叶。 拉贝打开门,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眼前饱受磨难的人们,人们看到活菩萨出来了,立刻号哭震天。 70个姑娘和妇女当场双膝下跪,频叩响头,嚎啕大哭,令人可怜。没有人愿意离开拉贝的院子,因为她们害怕遭到日本士兵的强xx,这害怕是有道理的。 女人们面对拉贝不断叩首,不断诉苦,说:“你就像我们的父母,你保护我们到现在,可不能把我们甩下不管啊!如果我们受到污辱不得不死,那我们宁愿死在这里!” 拉贝将大门拉的更开,说:“都进来吧。” 2月4日。 今天是个最可怕的日子。 天上飘着雪花,还有稀稀拉拉的雨点,瑟瑟的冷风刮着这片大地。 拉贝亲自在院门口站岗,他的小院后面是一所德国学校,他的小院前面不远处,还有一所中学,他的院子里还有满满一院子的难民,他单枪匹马站在院子门口。 如果瀛岛人强行闯入,他当然阻挡不住,但他起码可以做一个目击者,观察事态发展以向世界通报。 “我一定想方设法保护好我自己的房子,我们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在我面前侮辱德国国旗!”拉贝扛着国旗在难民的注视下发着豪言壮语。 他扛着旗子的双臂因为缺少药物和长期缺乏营养而导致水肿。 梅里莎在他身后院墙下蹲着,岳南坪过来递给她一把磨得很锋利的尖头菜刀。 “我们只有这些了。”岳南坪说。 “够了,我至少能杀两个。”梅里莎说。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一直到太阳西斜,一切都很平静。 “瀛岛有顾忌吗?”梅里莎茫然问。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岳南坪说,“今天不会有麻烦了,但明天,我们一定会在接到一个通告的。” 今天是中国春节的最后一天假日,尽管天公不作美,下着雨雪,难民们仍是兴奋地在院子里燃放鞭炮。 拉贝扛着旗子回到院子里,如释重负的样子给大家带来了很多安慰,大家都相信,我们又可以多活一天了! 这些可怜的人如此知足:只要不被打死,他们就满意了。 正如岳南坪所说,2月5日,他们再次接到了瀛岛的通告:所有难民收容所必须在2月8日解散。 “这次还会是单纯通告吗?”梅里莎问。 “这次不会了,”岳南坪说,“如果难民营不解散,瀛岛真的会动武的,毕竟他们也要面子。” “那我们就要动手了?”梅里莎紧张的说。 岳南坪点了点头:“我们做些准备,多拿点武器,菜刀、斧头什么的,别嫌弃。” “能袭击鬼子抢些枪械吗?”梅里莎问。 “等彻底撕破脸皮后再说,现在不能给拉贝添麻烦。”岳南坪说。 梅里莎想了想,问:“你和沈老大还有联系吗?” 岳南坪摇摇头:“老大没联系我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会不会出去了?”梅里莎问。 “不可能,老大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岳南坪说。 “他要是出去了倒还好,留了下来,却杳无音讯的,也不知是死是活。”梅里莎说。 “没什么,就算死了,也没比我们走的远,追的上。”岳南坪用力吸了口气,侧耳倾听。“我好像听到了飞机声。” “哈?” 最近,华国的飞机经常飞过春城上空,飞机上有着明显的华国标志,至于飞行员来自哪个国家,就很难确定了。 “如果是俄国的飞行员,我们挂着万字旗的小院肯定已经没了。”岳南坪笑着说,德国和俄国的纷争即使在这种封闭的城里也人尽皆知。 果然,几架飞机从天空掠过,但院子里的难民完全没有躲藏的意思,依然在干自己的事儿。 这些人几乎没有求生的欲望了。 时间就在人们的注视中一点点流逝,如同生命在倒计时。 2月8日。 最近几天,瀛岛把抛弃在马路上的凌乱军服及装备堆放在一起,放一把火烧了,后来又在焚烧停留在马路上的报废汽车,不过,他们已取走了一切有用的零部件。 “你说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梅里莎怀满希望的问,“我以前跟何成浚行军的时候,他说这是要撤离的标志,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岳南坪说,“但我们若是烧东西,除了要撤离,还有可能是为了毁灭证据,应付上级和记者。” 韩湘林从院子里匆匆而过。 “嗨,韩,你拿着什么?”岳南坪招呼着问。 韩湘林臂弯里夹着一大叠资料,在这种时候非常罕见,他平静的说:“同意向金陵女子文理学院进行现金援助的资料,第一次100元,第二次500元,可分期归还,归还时不必汇入基金会,而是用于学院的社会支出。另还有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申请特批专项资金3000元,为一贫如洗的寡妇和毫无家庭资助的妇女开办一所家庭手工劳作学校,计划给150名妇女每月发10元工钱。国际委员会讨论决定,要求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拿出具体计划,并说明计划为妇女提供的培训是否能为她们从事这项手工劳动提供必要的准备。” 岳南坪目瞪口呆,他就是顺口问一下,谁知道韩湘林说了这么多,而且都是那么有条理的计划,几乎不像是关于即将被屠城的难民的计划。 韩湘林看出了岳南坪的震惊,他终于微笑了一下:“不管到什么时候,日子总要过下去,不是吗?” 韩湘林进入拉贝的房间,不多时,拉贝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院子里的难民关注拉贝房间很久了,所有妇女和姑娘一个紧挨着一个地站立在院子中央的小路上,这是院子里唯一的一块空地。拉贝刚一出来,她们就双膝下跪,跪在潮湿冰冷的水泥地上不起来。 拉贝看着这些可怜的人,疲惫的开口说道:“日本人和自治委员会公开宣布,你们今天必须离开难民收容所,也就是我们的安全区,如果你们想留下,我个人也不反对,我不会赶你们出去的!但是,如果日本兵大队人马开进来,强迫你们离开我的屋子与院子,我一个外国人单枪匹马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难民们眼巴巴的看着他。 “我正要去找一个伟大的人,”拉贝说,“你们必须看到,我的权力太小,我不能长期保护你们!尽管如此,我还会想方设法阻止日本人闯进院里。请让我到德国大使馆去与使馆代表商谈一下。” 韩湘林带着拉贝挤出人群,向院子外面挤去,一路喊着:“他没办法,他也是没办法。” 拉贝走到了院子门口,看到梅里莎和岳南坪正站在门口。 “让一下吧。”拉贝说。 “没问题,先生,你要去哪里?需要保护吗?”梅里莎问。 “我要去罗森博士那里,”拉贝犹豫了一下,说:“日本大使馆邀请我们去听音乐会,我们委员会的人都必须去逢场作戏,笑脸前往,罗森这个人很固执,他拒绝了,我很担心瀛岛会对他做什么。” “音乐会?”岳南坪脸色瞬间严肃了:“这是鸿门宴吧?是要对先生们做什么,还是” “应该只是下达通牒,要把他们都赶出春城。”韩湘林说。 “直接在音乐会上绑架后扔出去?”岳南坪问。 “只是警告,并且教育他们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韩湘林说,“绑架并且扔出去,瀛岛不会那么糊涂。” “那么先生,您要走了吗?”梅里莎不安的说。 “我很想笑,”拉贝突然说,“我们上午还在四处查看被瀛岛军人杀害的华国人,下午却要去欣赏瀛岛军队举行的音乐会,显然有些过分,但是,在这充满了欺骗的东方世界,一切都是可能的。为了给对方面子,一张早已丢尽的脸面,为了顾及闻名于世的东亚礼仪,我们要去参加杀人犯的音乐会,并且聆听他们的。” 梅里莎固执的看着拉贝:“您必须走了,对吗?因为您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您需要胰岛素。” “是的,”拉贝难过的说,“我可能必须走了,但是别担心,会有人留下来的,安全委员会的很多人都不打算离开,我今天还在广播里听到菲奇的声音了,他在申请回到春城来。” “我很难过,先生,我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我现在很难过。”梅里莎说。 “我也是,”拉贝说,“但我们要相信,我们一定还有明天,一定。” 拉贝去听瀛岛的音乐会了,梅里莎和岳南坪又找了两把斧头,花了一下午时间,把它们磨得很锋利。 梅里莎忧心忡忡的等在院子里,终于在半夜等到了拉贝。 拉贝一进门,看到梅里莎还在门口蹲着等他,顿时头疼了。 “进来房子吧,这雪下的,你会生病的。”拉贝说。 “我就是想知道,先生什么时候走?”梅里莎低声说。 “进来我再告诉你,”拉贝说,他带着梅里莎和韩湘林一起进入了他的房间里。 “今天,我们听了瀛岛的音乐会,罗森真的没去,他真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我愿上帝保佑他。”拉贝说,他疲惫的脱下大衣,躺到了床上,韩湘林给他腰后面垫了一块枕头。 “他们要先生明天离开。”韩湘林说,“车票都给了。” “明天?”梅里莎脸色苍白。 “是的,”拉贝说,“我明天就要走了。” “那您的院子怎么办?”梅里莎惊慌的问。 “我托付给罗森了,”拉贝说,“还有妇女们,金陵女校的魏特琳同意保护她们。” “瀛岛会强行驱赶我们吗?”梅里莎问。 “我不知道。”拉贝说。 “这可真是”梅里莎低下了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了,我却完全没有办法接受。” “我很抱歉。”拉贝说。 “我不能责怪您,我不能因为您做不到的事情而否定您已经做了的事情,”梅里莎说,“就如同您对我的那样,我始终感谢您。” “谢谢。”拉贝说。 “我们都感谢您。”韩湘林说。 拉贝用力握了他的手。 “福井约谈过我了,”拉贝说,“他明明白白告诉我,要我立刻去沪城,让我切切不可忘记,在沪城只许说瀛岛人的好话。” 梅里莎侧耳倾听,让拉贝看出她很认真,这让拉贝开怀一笑。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也许是认为我会不同意,”拉贝笑着说,“那就大错特错了。当然,在这方面他不会错,我也不会错,他对我已经相当了解,他知道,我会以同样的亚洲式虚伪向他保证,说他想听的话。至于我以后是否还把它当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对此,他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不过是你知道我在说谎,我知道你知道我在说谎罢了。”韩湘林轻轻的说。 “现在是到了最后关门的时候了。”拉贝说。“我得回德国了。” “我们会保重自己的。”韩湘林说。 “我需要箱子,”拉贝说,“我要收拾行李了,需要一些木头的箱子。” “木料?”梅里莎说,“现在连做棺材的木头都不够了。” “没关系,我们的管家先生会设法搞到几块木板的,他总是那么神通广大。”拉贝说。 “您需要带走什么东西,我来帮您收拾吧。”韩湘林说。 “我们的家具以及由我自己付钱购买的办公设备全部留下,这些带不走的。”拉贝说,“怎样处置你们就看着办吧,我最心疼的是那幅油画,它也是带不走的。” “没什么,”韩湘林笑着说,“普菲岑罗伊特太太说什么来着?她说,‘不必为50芬尼的东西操心!’” “你说的对。”拉贝咕哝着说。 韩湘林和梅里莎为拉贝收拾了行李,将他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好后放在皮箱和桌子上,一边明天一走能够尽快收拾好。 一切收拾完毕之后,韩湘林拉住了梅里莎,说:“我去找张先生请他弄一些木板来,先生就先休息吧。” “晚安,我的朋友。”拉贝说。 “晚安,我的先生。”韩湘林低声说,带着梅里莎离开了这间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5.誓死反抗 拉贝走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 他走了以后,难民营的人因为恐惧嚎哭了整整一天,直到现在都还在哭。 拉贝最后还是没能带走他的很多行李,因为真的找不到木料了,他万能的管家先生找不到木料,现在这年头,惟独瀛岛人有木料,可是,他们就连几块木板都不愿意卖出去。 拉贝很为他的那些漂亮的旧衣服遗憾。 韩湘林把那些旧衣服收集起来,整理的干干净净放在了衣柜里。 拉贝走的时候是被瀛岛的外交官和军人带着走的,那位外交官福井先生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的警告拉贝:“如果您在沪城对报社记者说我们的坏话,您就是与瀛岛军队为敌。” 拉贝对此答应的很顺溜。 福井依然很不放心,他用克勒格尔来举例子,说明这个外国人良心真是大大的坏,辜负了瀛岛对他的信任,克勒格尔在沪城,对春城发生的事作了详细报告,并同意公开发表。 介于福井暴怒的脾气,拉贝于是问他:“瀛岛允许我在沪城说些什么?” “这就由您自己斟酌了。”福井如此回答。 “要不您看这样吧,”拉贝叹了口气,说:“我就对报界这样说:‘春城的局势日益好转,贵刊不要再刊登有关瀛岛士兵罪恶行径的报道,这样做等于是火上加油,使瀛岛人和欧洲人之间更增添不和的气氛。’” “好!”福井喜形于色,竖起了大拇指,“真是太棒了!” 拉贝趁机想为安全区争取一些利益:“好吧,我亲爱的福井先生,现在请您给我机会与你们的麻生将军和本后少佐亲自谈谈此事,听说本后先生说得一口流利的德语。我认为,我和贵方之间,即委员会和瀛岛军方之间总会取得谅解并进行友好合作。我们为鼓楼医院争取到几个外国医生和护理人员,您为什么还拒发他们来春城的通行证?为什么不允许我们从上海船运粮食来春城?为什么禁止我们进入外交部里面的红十字医院?这个医院还是由我们委员会提供食品的呢!” 福井则像脱了气的河豚一样,对此不答一言,反反复复的耸耸肩膀,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如果您说瀛岛的坏话,就要激怒瀛岛军方,这样,您就回不了春城!” 拉贝就在此种情况下被瀛岛军人用刺刀礼送去了火车站,坐上了一辆敞篷的火车,送离了春城。 没有了拉贝的小院让梅里莎感到寒冷,就像那些墙壁和屋舍都已经不存在了,整个人裸的暴露在瀛岛的视线下。 梅里莎一直缺乏家庭感,第一个让她有家的感觉的,是沪城马丁神父的教堂,神父很严厉,但仍然给梅里莎慈爱的感觉,他年纪很大了,就像一个严厉的祖父。 然后就是伊甸园,这是梅里莎的第一个家,但只有家而没有家人。 何成浚和倪少涵给梅里莎的感觉都很狡猾,虽然让梅里莎很感激,但完全没有家人的感觉,更多是像一个负责任的老师和一个不负责任的老师。 小破是弟弟,顾念像个不懂事的妹妹,沈醉是曾经爱慕的人,沈沐芳说不上来。 拉贝则是第一个让梅里莎有长辈感觉的人,虽然他们年纪差别不是很大,但拉贝一直给梅里莎带来一种宽厚的倚靠感,从后面看着高山仰止,能将所有灾难一力扛起来,给身边的人一片安稳避风港。 那就是父亲的感觉吧梅里莎不止一次这么想着。 现在父亲没有了。 二月料峭,梅里莎很寂寞。 “我觉得我们可以行动了。”梅里莎说。 “再等等。”岳南坪说。 “等什么?”梅里莎问。 “等出手的机会。”岳南坪说,“走远一些,别给安全区添麻烦,做大一点,别尽盯着小喽啰。” “我听你的。”梅里莎说。 几日之后,机会终于来了,沉寂已久的瀛岛开进了安全区,嚣张的抓捕壮丁和女人。他们撬开每一家有人居住的房子,用脚踩踏地面查看是否有地窖,抢走每一毛钱和每一粒米。花姑娘是他们最欢迎的,上到六十岁下到十岁左右的女人都被他们绑走,有些死在了反抗中,有些死在了路途中,尸体沿街扔了一路,其余少数侥幸生存的都被关进了慰安所,毫无意外她们大部分都会死。还有男人们,一批一批的被拉走,就此再不见踪影。 罗森博士接替了拉贝,以强势的姿态接替了守护难民的责任,这位德国人不像拉贝那么谦逊得体圆滑,以弹性的态度处置事件。他强硬的像一块石头,固执的拒绝一切有关于瀛岛的人和事。 高玉和福井来检查拉贝离开后的难民营的时候,这位德国人像头暴怒的狮子,在韩湘林的劝解下,忍了又忍,才对瀛岛人表现出了最低限度的礼貌。 瀛岛人又一次带着魏特琳来请罗森参加他们的宴会,据说是要对安全区进行一些安排,罗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的宴会。 “如果是拉贝,他一定会去的。”魏特琳劝解说。 “他改变什么了吗?”罗森恼怒的说,“我不相信瀛岛的任何承诺,不相信关于瀛岛的任何东西!他们只会强迫我们接受他们的命令,而我,是绝不会妥协的!” “想想您庇护的可怜人。”魏特琳继续劝解。 “正是为了这些可怜的人!”罗森道,“看看外面的情况吧!昨天,又有三万人在下关被谋杀了!想想你的学校,魏特琳,曾经他们住满了每一条走廊,在校场搭建窝棚,现在呢?里面还有几个人?” 魏特琳痛苦的闭上眼睛:“为了幸存者,我也要坚持下去。” “我绝不去!不见他们,一眼也不见,哪怕多看一眼都是对死者的侮辱!”罗森博士说。 “那你能怎么办呢?”魏特琳喊道,“他们就在这里!如果你对他们无礼,外面的难民会承担你无礼的后果!” “啊哈!这真是个卑鄙的选择,但我也有办法!”罗森一把拉开了壁橱,抬腿跨进去,“这样行了吧?我就在这里,如果他们有什么话,就对着壁橱说吧!” 魏特琳吃惊的看着罗森真的钻进了壁橱里。 “我还是那具话!”罗森说,“不相信,不妥协,不认同。” “你太固执了!”魏特琳嚷道。 “就算你们达成了协议也没用,除非最后一个华国人死在瀛岛刀下,”罗森说,“瀛岛是绝不会放过活着的华国人的,他们就是一群牲畜、野兽、地痞流氓、绞刑犯、魔鬼和无赖!如果地球上有什么东西灭绝了会更好,一个是希特勒和他的追随者,一个就是瀛岛人!” 他关上了壁橱的门。 “你真的不去见见瀛岛官员?”魏特琳说。 “不去。”罗森在壁橱里说。 “那你的难民”魏特琳忍不住问。 “让他们先砍了我吧!”罗森说。 “你躲在壁橱里可没办法保护他们。”魏特琳说。 “这只是一种姿态,”罗森打开壁橱门,“我拒绝他们展示出来的友好,如此而已。” 魏特琳还想说什么,外面却闯进来一个女人,惊慌失措的跑到魏特琳面前。 “怎么了?玛丽?”魏特琳问。 “女士,瀛岛闯进了学校!”玛丽惊慌的说。 魏特琳二话没说就跑了出去。 罗森慢吞吞的从壁橱里钻出来:“我就说不该应付瀛岛那些突如其来的想法,他们是不会改变的。” “博士,”韩湘林走进来,“外面又有瀛岛人在敲门了。” “我这就去。”罗森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领子,大步走出了房间。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行动?”梅里莎焦急的问岳南坪。 “再等等,”岳南坪摸着下巴说,“瀛岛最近的行动很不对劲,我怀疑他们战败了,可能春城会解围的。” “你确定?”梅里莎问。 “战败几乎是一定的了,”岳南坪说,“但是什么时候撤军就不一定了,毕竟瀛岛还有能战的兵力。” 院子骚乱起来,梅里莎听到了轰轰隆隆的声音。 “怎么了?”梅里莎问。 “军车过境,”岳南坪说,他只凭声音就听出了外面的动静,“坦克、卡车、还有一些战车,载满军火的,可能又要打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院子的大门被砸开了,一群瀛岛士兵蜂拥而至冲上前抓捕难民,整个小院乱成了一锅粥,尖叫哭嚎的声音乱成一片。 “他们在抓壮丁!”岳南坪喊道,“赶他们出去!” 岳南坪一把扛起墙角的铁锹超瀛岛士兵打去,梅里莎紧随在他身后,还有一些难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驱赶士兵。 瀛岛士兵愤怒的吼叫着,挥舞着刺刀,毫不客气的刺杀敢于反抗的人,同时将另一群人如同赶畜生一样向外驱赶、抓捕。 “混蛋!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罗森冲了出来,“我是德国大使馆参事罗森,我要求你们离开这里!” 罗森的突然出现让混战稍稍停滞,他站在刺刀之前,背后是恐慌不安的难民,他张开双臂拦截前方的士兵把难民护在身后,就像一只蚂蚁面对大象。 幸亏敌人方面还有一个有理智的军官喝止了士兵的行动,高玉警官挤到了前方面对罗森:“好了都停一停。” 罗森愤怒的双眸紧紧盯着高玉:“先生,这是我的地盘,我要求你们离开。” “无所谓,但是我们也是有任务的,交出一百个壮丁我们就走吗,或者姑娘也行。”高玉说。 “这是德国人的地方!”罗森愤怒的说。 “很遗憾,这座城市都是我国的国土,从一开始我国就不承认贵国的权益。”高玉毫不客气的说,“交出我们需要的人,我可以离开,或者我们自己抓。” “先生!”韩湘林挤了过来,“先生,您从未在这里抓过人,不是吗?这里是拉贝先生的家,这里的人受他和他的祖国的庇佑。” “从现在开始不是了,”高玉不耐烦的说,“我以前对你们礼遇不过是之前我们不需要,现在我们需要了,我国的利益高于一切!” “我不管你们需要什么!”罗森狂怒的指着高玉吼道:“我是德国外交官,我代表德国利益,我以德国的名义在此宣告,这里代表德国的荣耀和权益,请你们立刻离开!” 高玉恼怒的看着罗森,嘴唇发抖:“德国,德国” “先生,请你离开。”韩湘林也坚定的说。 “离开可以,”高玉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刚才袭击军队的人必须带走,这是不可妥协的!” 在罗森和韩湘林的抗议中,高玉强硬的挥手吼道:“带走!” 他身后的士兵如虎狼一般,将罗森隔离看押起来,踹倒韩湘林,抓走院子里的难民,难民哭喊着,被鬼子撵的四散奔逃,不幸被抓住的人被拖行在地上强行赶出门。 “住手!住手!”韩湘林挥舞着双手徒劳的拦截瀛岛士兵,在最后,他试图阻拦一个拖走梅里莎的鬼子,被另一个鬼子刺刀刺中了。 “韩先生!”梅里莎暴怒的呼叫着,在夹着自己的两个鬼子中挣扎,奋力脱出一只手臂,手指一把插入了另一个不肯松手的鬼子的眼睛里,扣出了两块血淋淋的碎肉。 鬼子的惨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鬼子尖叫着端刺刀就想刺杀梅里莎,梅里莎则像游鱼一样避开刀锋顺着枪杆滑过去,手一抖,从袖子里窜出一把尖头菜刀,划过这个鬼子的脖子。 “抓住她!”高玉在尖叫。 梅里莎欺身上前,连着砍伤好几个惊慌失措的鬼子,窜到了高玉眼前,伸手一把攥住了这个鬼子的脖子,五指收紧,菜刀直接捅进了他肚子里。 “放手!放手!瀛岛帝国不会放过你的!”高玉惨叫道。 “反正都是个死!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梅里莎吼道,手中菜刀旋转,将这个高贵的肚子搅成了碎馅。 岳南坪在不远处,夺走了一名士兵的刺刀连杀了好几个人,鬼子开始向后退。 “他们要退出去开枪了!”岳南坪吼道,“关门!马上关门!” 罗森狼狈的脱离了瀛岛士兵的辖制,他一把拖起受伤了的韩湘林,对岳南坪吼道:“他们会撞开门的!你怎么能杀人!你让难民怎么办?” “我出去!”岳南坪关上门,平静的对罗森说,“我出去引开他们,你们马上处理尸体,当做冲突不曾发生过,我不会让他们就机会回军部告状的。” “你凭什么保证!”罗森绝望的说。 “凭这个。”岳南坪从地上的尸体上搜出了全部的手榴弹将它们装在衣服里,“我去了。” “我也去!”梅里莎赶紧喊道。 “我冲击他们的阵线,你往外面跑,跑的越远越好,让他们追着你走,能做到吗?”岳南坪问。 “能!”梅里莎喊道。 “走!” 子弹打在门上的声音越来越密集,那块木门坚持不了太久,院子里的难民都已经去房子里避难了,岳南坪抬手甩出一个手榴弹,一声轰隆之后,不堪重负的木门也被冲开了,他再次扔出两个手榴弹,在爆炸之后带着梅里莎冲了出去。 爆炸冲起的烟雾并没有多大,岳南坪冲出去之后就看到外面大概还有十几个鬼子站着,都端着枪对着门,看到岳南坪和梅里莎出来,立刻就开了枪,岳南坪一把将梅里莎甩到军用卡车下面,自己也抱头滑了进来。 “你受伤了!”梅里莎惊呼。 “不碍事!”岳南坪再次甩出一个手榴弹,轰隆一声后,岳南坪吼道:“抢车!” 梅里莎脑海中闪过沈沐芳的身影,她瞬间像条黑影一样滑到了驾驶座下方,顺着车门攀上去,手中的尖头菜刀刺了出去。 却听卡拉一声,车里的鬼子鬼怪叫起来,却是梅里莎的菜刀刺中了鬼子的头盔。 糟了!梅里莎顾不上其他,接二连三就开始挥刀刺杀。 汽车下的岳南坪也窜了出来,身上的血哗啦啦往外流,抬手就是一个接一个手榴弹往外扔出去,尽可能给梅里莎争取时间。 梅里莎将上半身都探进了驾驶室,一手挡住鬼子双臂的挣扎,她力大无穷,加上全力下狠手,竟一手压制了这个坐在驾驶座上的鬼子,另一只手抓着菜刀狠狠的连刺带剁,将那颗头颅砍刺的血肉模糊,很快就咽了气。 梅里莎从驾驶室外滑下来,顺便打开了车门,将鬼子的尸体拽下来,一把拎起岳南坪甩上去。 岳南坪靠着卡车扔光了手榴弹,被梅里莎扔进驾驶室,甩上车门。 刚刚被手榴弹逼走的鬼子纷纷又回来了。 梅里莎蹲下身子从刚刚拽下来的尸体上掏出和弹夹,整个人像是复活了一样,抬手就开枪。 卡车发动了。 “你走!”梅里莎吼道,“吸引鬼子跟你走,我在后面收割!” 岳南坪有气无力,发动了卡车就走。 梅里莎钻进卡车攀在卡车下方,借着卡车的掩护枪。 鬼子跟了上来试图抢回卡车,最前方的两个被梅里莎直接撂倒了,剩下的不到十个人开始后撤。 梅里莎趁机松手爬到了车厢里对驾驶室的岳南坪说道:“他们逃走了。” “还剩几个人?”岳南坪问。 “八个。”梅里莎说。 “不但能让他们走脱,他们会带大批人来踏平难民所的。”岳南坪说,他直接调转卡车,追着那几个鬼子过去了。 梅里莎趴在车厢里,感受卡车横冲直撞。 一梭梭子弹从车厢上飞过去,岳南坪驾驶卡车碾压过了鬼子,剩下的漏网之鱼被梅里莎收拾了。 梅里莎从卡车上下来,几乎不敢相信他们的顺利:“这么简单?我们这么简单就干过了这么多的瀛岛士兵?我数数,一、二、三、四十六、十七!十七个!” 岳南坪从车上下来,检查这些尸体:“不,我想这只是因为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士兵。” “什么?”梅里莎不解。 “从这些人的手掌等部位来看,他们接受军事训练的痕迹几乎看不出来。”岳南坪说。 “什么意思?”梅里莎问。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刚刚入伍不到四个月的兵,而且几乎没有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我怀疑他们中的某些人甚至都不会开枪,”岳南坪茫然的说,“那些正规军去哪里了?” “别想了,这里很快就要来人了!”梅里莎焦急的说。 “你说得对,”岳南坪甩手不想了,“把尸体抬上卡车。” 梅里莎赶紧跑动起来,将一具一具的尸体甩上卡车。 在他们动手的时候,罗森博士跑了过来他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的老天,你们把他们都杀了?” “你怎么跑出来了?”岳南坪说,“你赶紧回去,难民营没你不行。” “我就是出来看看”罗森打着乱七八糟的手势,“我的老天,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们开车走人,你记着,是院子外面打仗,你没开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别承认你开过门,懂?”岳南坪说。 “我知道了。”罗森点点头,“上帝保佑你们。” 罗森从大衣里掏出一个包裹:“这是红十字会的医疗包,带着走吧。” “谢谢,你快回去吧,”梅里莎接过医疗包说:“不要让人发现你在外面。” “我会的,祝你们一切顺利。”罗森说,转身回去了。 岳南坪开车向前,梅里莎在车厢后面搜寻这些尸体,将、、子弹、手榴弹,都搜出来放在旁边,还有干粮和水壶。 梅里莎搜出来一包饼干,立刻递给了开车的岳南坪,岳南坪单手开车,另一只手就拿饼干吃。 “你止血了吗?”梅里莎在后面咬着一块干硬的饼子问。 “你包扎的不错,没出血。”岳南坪说。 “那就好,我们去哪里?”梅里莎问。 “你拿好枪支,下个街口跳车下去,找地方藏好。”岳南坪说。 “那你呢?”梅里莎问。 “下个街口,我们就会被截住的,这么招摇的卡车还指望能逃掉?”岳南坪说。 “我们弃车逃走?”梅里莎建议。 “那么我们谁都逃不走,难民营也会被血洗的。”岳南坪说,“必须有人给这一卡车敌人陪葬。” “为什么是你?”梅里莎不安的说,“我可以保护你,我们一起逃,只要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走不就行了?” “逃不掉,鬼子人太多了,这个城市都被他们围了,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岳南坪说。 “我没办法把你放下,”梅里莎不安的攥着面饼,“你在我面前去死什么的,我看太多了,不想经历了。” “南秀死了。”岳南坪突然说。 “”梅里莎知道,岳南绣是岳南坪的妹妹。 “我就那么一个妹妹,”岳南坪说,“我不想看你死了。” “你还有一个儿子,还有你老婆,你忍心让他们孤零零的生活?”梅里莎说,“我打小没人疼,知道没人疼的小孩长大特不容易,你要好好对你儿子,别死。” “我们现在必须死一个,或者死两个,你觉得哪个划算?”岳南坪笑了笑。 “我们为什么不试试一起逃呢?逃不掉再说别的?”梅里莎问。 “下个街口,”岳南坪说,“只有不到八百步距离了,我们会遭遇别的鬼子,来不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6.掩护逃亡 梅里莎眺望街口,果然看到了不少鬼子在砸门、抢劫、巡逻。 岳南坪用枪支卡住油门让车辆直直冲出去,自己从驾驶室翻上了车厢,端起了枪支,对梅里莎说:“走!” 梅里莎身上挂着四把和一包弹夹,从背后一把搂住了岳南坪:“我看到太多人死了,也不想看见你死,谁都不能再死了!” 梅里莎的手臂死死卡住岳南坪,从卡车上一跃而下,两人一起从车上滚落下来,梅里莎顺手将一个拉着的手榴弹对着行驶中的卡车扔出去。 卡车驶出了街口,爆炸了。 梅里莎和岳南坪一起滚入了旁边的房屋废墟里。 “你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梅里莎对岳南坪说道,“沈沐芳去找我弟弟的时候交代我照顾你,他把你交给我,我也要把你平安的交给他!” 爆炸的卡车将原本就炸成废墟的街口变成更为残破的废墟,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鬼子的尸体和伤员,幸存者嚎叫着向卡车驶来的方向冲过来。 “我记得你说过他们没经过训练?”梅里莎心怀侥幸的说。 “很不幸,没经过训练的那波都已经躺倒了,能幸存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岳南坪说,从地上爬起来扯住梅里莎就往废墟里钻,“别跟一群拿着的敌人正面对抗。” 敌人有,他们只有刚刚从敌人身上搜出来的几把和菜刀,处于行动便利的缘故,他们没拿,于是只能逃且跑。 两人翻过被飞机轰成废墟的房屋向后街跑去,刚刚从废墟落地却听到前方传来爆炸声。 “什么声音?难道还有我们这样的勇士?”梅里莎惊讶的问。 “也许是勇士被轰了。”岳南坪说,“这动静像是瀛岛在炸什么。” 他们很想去看看情况,但是时机不允许,他们后面追着一个排的鬼子,而且在刚才的爆炸之后,又有许多繁多而杂乱的脚步声,从别的地方,由远而近,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两人面面相觑,顿时明白了:鬼子在外围扫荡了一个多月,外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安全区内部还有许多的粮食、钱物和女人,所以在8号宣告已经发出,安全区要被解散的时候,这群贪婪的食腐动物都进入安全区了,刚才先后两次爆炸声把附近抢劫的鬼子都招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梅里莎心惊肉跳。 “往这里走!”岳南坪再次推着梅里莎跳进了另一排建筑里,试图从这片建筑穿过,到后面的街区。 但这次有些难办,这里的建筑是前后两户相互依靠,俩庄基尾对尾,完全不通,除非把墙炸了。 “换一户,这一片都被轰炸了,肯定有墙被炸开的一户!”梅里莎说。 梅里莎率先就想出门,岳南坪拉住她。 “等等!” 外面传来一大波脚步声,也像被爆炸声刺激了一样,没头没脑的冲向爆炸处。 岳南坪说:“是刚才追着我们的那群,他们大概以为刚才的爆炸也是我们弄得。” “他们会不会进来?”梅里莎有些忐忑,这栋屋子不知已经被抢劫了几次,空荡荡的,完全没有任何可以藏身地地方。 “没事,等他们过去我们就从他们后面绕过去。”岳南坪说。 “万一他们集体一回头,我们可就是标准的投怀送抱了。”梅里莎喃喃自语。 脚步声从门口进过,越来越远,岳南坪蹲在门口向外望了一眼,伸手招呼梅里莎,两人从藏身的屋子里窜出来,悄无声息的向后逃跑,瞅准了一栋破破烂烂的屋子,再次钻了进去。这次他们运气来了,这栋房屋果然被炸的通透了,他们顺利从这栋屋子绕进了后面的街区。 “外面怎么有汽车声?”梅里莎小声问。 “鬼子经过。”岳南坪说,“他们都在搜索苦力和女人,还有钱。” 梅里莎蹲在残垣断壁后面努力从一个窟窿口向外看:“鬼子!” “到处都是,不用提醒我!”岳南坪说。 “不是,是刚才追我们的鬼子!”梅里莎说,“在街上跑。” “什么?你是不是看错了?”岳南坪问。 “不会,那个小胡子,还有那个独眼龙,太显眼了。”梅里莎说。 “他们怎么过来的?”岳南坪惊讶的问,“也从房子里过来的?” “看起来不像,他们人太多,大概前面有个我们不知道的巷子吧。”梅里莎说。 “这里不安全,跑!”岳南坪率先,又从刚才的缺口跑了回去,瞅准一个个被炸开的缺口,在房子里乱窜。 梅里莎紧跟着他。 但能藏身的屋子并不多了,再往前房屋都被轰平了,就剩下一点点地基和碎砖瓦片了,没什么能藏身的地方,敌人可都有,再往前真的没活路了。 岳南坪当机立断:“再往前不行,转弯,去对面屋子。” “外面有鬼子!”梅里莎说。 “没别的选择了。”岳南坪说。 简直像是马拉松赛跑,外面的鬼子来来去去,这里一个班狂奔,那里一个排乱窜,他们俩加在一群群鬼子中间,怎么看都像是命不久矣。 “外面都是鬼子!”梅里莎说。 “另一边呢?”岳南坪问。 “一样啊!”梅里莎说。 “那好,走右边那条街,至少还有车能挡一下。”岳南坪舔了舔干裂的唇角,说,“我出去,把鬼子引走,你立刻跑去对面。” “那你怎么办?”梅里莎问。 “你到对面之后,找机会接应我,把敌人引走,我就立刻逃走。”岳南坪说。 “我觉得咱可以换换,”梅里莎盯着岳南坪渗血的绷带说,“我怕你这样逃不掉啊。” “别开玩笑,你一个姑娘能有我体能好?”岳南坪如此说。 梅里莎面无表情的打量了岳南坪消瘦的身子骨,再看看四周,蹲了下去,然后从地上举起一块断裂的墙壁,差不多有大半个自己那么大的断裂的墙壁。 岳南坪脸色发白。 梅里莎把墙壁竖在自己前面,挡着自己大半个身子,满意的点点头:“这块可以,能挡三四枪的。” 她挑衅的看了看岳南坪,抬抬眉毛,意思是问“你行吗?” 岳南坪甘拜下风:“我找机会从卡车旁边进入对面屋子,您随意。” 梅里莎满意的点点头,两臂举起墙块儿就向外走,顺便打击岳南坪:“连沈沐芳都不敢跟我比体力,你以为你行?” 岳南坪跪倒。 梅里莎带着那块墙壁,蹑手蹑脚顺着原路返回,寻找适合诱敌的地点,破房子两边都是鬼子的脚步声,万一有哪个出于好奇走进某个破房子里,就能顺着破烂不堪的墙壁缺口看到她的身影。 梅里莎咽了口气,感觉真的必须加快脚步了。 走了不多时,梅里莎就看到了她觉得很合适的地点。 这是一栋没了屋顶的房子,邻着左边大街屋子已经被炸没了,右半边却还挺立着,尤其是尚有一扇完好无损的单扇木门。 梅里莎靠近过去,将木门打开一条缝,四下张望,发现外面鬼子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都在外面来来去去。 梅里莎轻轻的拍了拍手边墙块儿,打算用它来诱敌。 这种东西只能拿来诱敌,逃跑中带这玩意儿就是拖后腿。 梅里莎瞅准了一个时机,看着一群鬼子刚刚经过,走在最后面的那个距离她还不到三尺远 深吸口气,就是现在! 梅里莎猛地推开门双手抓起那块墙块儿轮出去 走在最后面的鬼子听到声音,茫然回过头,眼前直面一块遮住视线的模糊物体 “咚啪一声,”飞起的墙块儿将这个鬼子砸瘪在门边,血水溅了一墙。 前方的鬼子纷纷回头,立刻嚎叫起来,纷纷冲过来,梅里莎抬起从鬼子尸体上搜出来的连着就是两枪,探出半个身子到走廊,大喝:“嘿,我在这里——” 鬼子们看到如此嚣张的敌人,不由得顿了一下,下一秒,加速奔来! 梅里莎握果断缩回去,咣当一声,重重关上实木大门,落锁!几乎在同时,连续十多发子弹打在门上。 枪声惊动了附近的鬼子,鬼子们闻声而来,像是一群豺狗听见了猎物的叫声,密密麻麻蜂拥而来,一眼看去简直肝胆俱裂。 岳南坪趁着所有鬼子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梅里莎那里的时候,立刻就地一滚,滑入了街上的卡车底下,在卡车启动的一瞬间攀上了卡车地盘,途径一栋看上去便于隐藏的建筑时,从地盘滑下,窜入了建筑中,并向内部逃窜。 在路上的鬼子超枪声响起的地方汇聚时,还有另一部分鬼子也慢悠悠的从某些完好的房子里出来,脸上手上鲜红色纵横交错,还有些人正在系上自己的裤子,当他们看到地上被墙块儿抡成了一滩血肉的尸体时,很多人都惊呆了,慌乱的找寻自己的枪,冲开被挂住的木门端枪进去巡视。 梅里莎已经跑远了,跨过地上的障碍,疯狂的向前奔跑,在她身后,最开始追赶的几个鬼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紧追不放,双方互相对射了几枪,却被建筑干扰,导致全部落空,梅里莎索性干脆全力逃跑,放弃了对抗,这让她的速度更飙升了一个档次,像脚下装了子弹一样眨眼间就飚的很远。 她身后的鬼子见状,也不开枪了,背起枪就狂追 梅里莎正在奔跑,忽然一股巨大力量从身后将她扑倒,她条件反射一后肘击出,腿从后方向上踢,腰部折成了一个奇异的角度,猛地将扑倒她的人顶开掀翻,迅速回身,却见扑通一声,一个裤子还挂在腿弯上的鬼子被她掀翻在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孩儿的尸体。这个小孩大概是这鬼子从别处劫来的,赤身裸体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下半身血肉模糊。 梅里莎先是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再被小孩子的尸体激怒,抬腿就对着那鬼子里踩了下去。 梅里莎全力一脚能有多大力气她真不太清楚,但承受的鬼子陡然间弯成了一个虾米,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那是梅里莎迄今为止听过的最刺耳的嚎叫,简直毛骨悚然,就像垂死的鬼怪发出最后的求救。 这声哀鸣清楚的告诉周围的鬼子:这里有个能对我们产生威胁的家伙,快来,先干掉他! 更多的鬼子因此骚动起来,所有人都在往发声处跑。 梅里莎再一脚踢向鬼子的头颅,那个头颅在脖子上折成了一个怪异的角度,悬挂在了肩膀上。 梅里莎再次狂奔,一步跨出,正想迈出另一条腿,脚踝忽然被抓住! 梅里莎心中悚然,猛地回头,没等看清人已经被生生扯了下去,直接摔趴到地上! 正常人此时定是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但梅里莎在落地的一瞬间就看清了拽住他的东西,是刚刚追在她后面的鬼子, 只一个! 鬼子见她倒地,立刻松开手,居高临下扑过来! 梅里莎曲起腿,猛的用力蹬出,一脚重重踹在鬼子胸口,梅里莎也趁着反作用力如同最滑溜的游鱼般滑出了鬼子的抓捕范围,地上一滚就爬了起来。 鬼子被踹得向后踉跄两步,梅里莎瞅准时机跳起,用力腾空,举起手臂攀住对面坍塌的墙壁,飞身就想窜出去。 可就在她腾空的时候,那鬼子飞身扑上来,一把抱住梅里莎的腿,将她再次扯了下来。 梅里莎回手就甩出一把菜刀,尖头菜刀在她指尖穿出,五指抓住刀把,直接一刀招呼到鬼子门面。 鬼子惧怕之余,松手后退。 梅里莎刀子还没收回,直接一脚飞出,脚尖直接对鬼子的下巴来了一次上钩踢,将他踢了个仰面倒。 鬼子一下子不能掌握平衡,连连向后倒退着倒下去。 梅里莎追上去,飞身骑上鬼子身子,菜刀割断了鬼子的喉管,动作狠烈的就像母狼咬住猎物。 与地上的尸体一起追来但落在后面的四位也追了上来,最前面的一个直接扑上梅里莎后背,张嘴就咬下来,梅里莎一时不察,被咬中后脖子,直接从尸体上跳了起来,反手菜刀扎进了这人的脖子里,趁他张嘴的工夫,连菜刀都不要了,从这人的虎扑中脱离出来,却被另外三个鬼子包围了起来。 鬼子看出梅里莎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不算难看的女人呢,顿时神情都变了,张牙舞爪的嚎叫着,更挥手比划着什么。 “我听不懂。”梅里莎坦白说。 梅里莎再次从怀里掏出一把菜刀,这次是更为细长的牛排刀,近乎光速的划向对面人的眼睛,在对方后退的时候,自己也想后退去,并回身捅向身后的鬼子。 这鬼子也迅速后退一步,并侧身躲开,一把抓住了梅里莎的手臂,将之狠狠弯折。 梅里莎痛的大叫一声,赶紧随着鬼子弯折的方向旋转身体,并用另一只手紧攥成拳头,连续几拳头击中鬼子的腰腹。 没想到这鬼子竟然硬气得很,一声不吭,也不松手躲避,只吃痛的大吼了一句什么。 另外的人立刻扑到梅里莎身上,制住她的动作。 “滚开!”梅里莎感觉像是一团臭屎贴着自己,疯狂的吼叫。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响起,即使从梅里莎所在的破房子里都能看到遮天蔽日的浓烟,灰土扑簌簌的从天而降,淋了众人一头一脸。 梅里莎感觉自己耳朵隆隆作响,周围的三个鬼子也一样,或捂着耳朵,或甩着头嚎叫。 岳南坪?梅里莎福至心灵,趁抱着自己的鬼子注意力转移之际,张嘴咬住他的脸颊狠狠的撕下一大片肉,,在他弓起身子嚎叫的时候,曲起腿连蹬好几下,将他踹的仰倒。 另一个鬼子连忙来帮忙,梅里莎一把躲过敌人的飞扑,学着之前敌人抓住自己的样子,一把抓住这个鬼子的手臂,向后一抡。 鬼子嚎叫着单手抓着自己肩膀。 之前那个被咬了一口的鬼子,取下肩上的,端起刺刀对着梅里莎背后刺去。 梅里莎眼见寒光乍现,就着抓住鬼子手臂的姿势一把将对方转到寒光来临的方向! 扑—— 光尽,刀入。 鬼子的刺刀递进同伴胸膛里。 爆炸声再次响起,更多的浓烟隆隆升上半空,灰土像下雨一样从天而降。 梅里莎感觉嗡嗡声不绝于耳,几乎听不到正常的声音了。 对面的鬼子取下了,连连对着梅里莎开枪,梅里莎一把抡过尸体顶在自己前面,另一只手扔了牛排刀就拔出,先是一枪端掉看着自己杀了同伴愣神的鬼子,在靠尸体掩护躲到另一块墙壁后面与对面敌人对射。 爆炸声再次传来,对面敌人捂住耳朵。 梅里莎一只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从尸体上摸出一个手榴弹,用牙拉开引信就扔了出去,同时自己飞扑向身后窗户,从窗户里窜了出去。 有爆炸声再次传来,外面已经完全骚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在背对着爆炸的方向跑。 梅里莎在房屋的掩护下,将一个跑昏了头的鬼子一把捂进了屋子里,折断了脖子,然后扒下了他的衣服,裹在自己身上,瞅着一个空隙,死死挤在庞大的人流里,被裹挟着流向了远方。 在一片慌乱中,不断有人逃走,不断有人跌到,被人踩踏而过,汹涌的人流在大街小巷里挤作一团。 爆炸还在继续,滚滚黑烟从逃命的人群头上飘过,尘土砂砾像下雨一样兜头浇下。 梅里莎寻了个安全地点,趁着周围都是慌乱人群的时候,寻机会脱离大部队,躲了起来。 岳南坪在远处搞事儿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梅里莎略一思索,觉得不能放着岳南坪不管,就从躲藏的地点爬出来,四下搜寻有什么能搞事儿的东西。 她现在已经随着人群深入了安全区,这里的房屋大都比较完整,被搜寻抢劫的也很彻底,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梅里莎急的抓头搔耳,突然间心生一计,将身上披着的鬼子皮脱下来,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靠近躲藏房屋的出口窥伺,瞅着一个落单的鬼子,甩出衣服兜住他,露出甜美的笑容嗲声道:“大爷,来玩儿啊!” 鬼子一愣,大概是急于逃命,竟然甩开梅里莎继续跑了! 跑了!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单纯的鬼子,梅里莎愣了半晌。 这个鬼子没顾得上梅里莎,但却被另一个鬼子看见了,这鬼子胆子比较大,径直冲梅里莎跑了过来,将她推进门内,兴冲冲就想办事儿,然后脚在屋内还没站稳,就被一件衣服勒住了,干脆利落的没了气。 梅里莎搜出这个鬼子身上所有的子弹和手榴弹裹在他肚子上,用衣服裹好,然后悄悄凑近门口向外看,人群依然在逃命。 梅里莎瞅准了人最多的地方,猛的拉开门,瞬间拉开手榴弹引信,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着这鬼子的尸体甩出去,专门冲着人多的地方仍。 爆炸之后的碎肉铺天盖地,人群乱作一团,哀嚎声此起彼伏。 差不多所有的鬼子都认为,敌人打进来了。 梅里莎趁机从窗户跳到了另一条街,然后掉进了另一群人之中,不仅有鬼子,还有平民。 梅里莎落地后,就是被人推着跑的,根本无暇去看刚才的混乱在成了什么效果,更没机会看到多少鬼子追着自己来了,又有多少摔倒的人被众人踩了过去。 整片区域内外哀嚎震天,死的、疯的、半死不活的,已占满了街道! 除了梅里莎跟鬼子在逃跑,还有其他平民从房屋里跑出来——被轰炸的次数多了,大家听到密集的爆炸声就条件反射的往外逃——一时间四面八方逃来的难民汇成了狂奔的海洋,而且很有默契地都往安全区更里面狂奔。 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反正梅里莎跑出来的时候,队伍是往安全区内奔跑的,后来加入的难民即便原本想跑其他方向的,也本能地跟随了主流。 一阵机关枪连续开火的声音从众人耳边炸响,让狂奔的众人瞬间四散奔逃,一系列军车顺着大道开过来。 有人拿着大喇叭再喊:“蹲下!蹲下!逃跑者,就开枪!” 梅里莎抬头看到,一列军车拱卫着两辆高大的卡车驶过来,其中一辆卡车上,赫然正是谷寿夫和几个不认识的军官,而在另一辆卡车上,还有梅里莎见过多次的瀛岛外交官福井。 “禁止奔跑!禁止冲击军事地点!禁止起哄!蹲下!蹲下!”福井拿着大喇叭在喊,“所有人都蹲下!有站着的,全部枪毙!” 喇叭的声音并不大,却在瞬间寂静如鸡的人群中分外清晰。 梅里莎看到,卡车上的谷寿夫微微低着头,看向地上的人群,嘴角裂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笑容,消瘦的头颅微微向外伸出,如同一条毒蛇,探出了岩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7.尸山血海 在福井的大喇叭声,和周围的刺刀威逼下,人群慌乱一阵之后,大多数人都蹲下了,试图逃跑的人,都被击毙了。 梅里莎也在人群中蹲了下来,心中不禁奇怪:为什么这么多看起来就像高级军官的人会聚集在这里?为了这次骚乱?开什么玩笑,这种骚乱最多派出几个联队长级别的官员就行了,谷寿夫这种级别的怎么会出来?更别提他身边还有那么多看起来级别一点都不低的军官,最奇怪的还是福井,身为外交官的福井根本不需要来控制骚乱,为什么他也来了? 除非 他们是为了别的什么才来的。 梅里莎微微抬头,看到谷寿夫正在和身边的人说什么,然后他身边的人对后面卡车看了句话,福井再次扯着嗓门喊道:“所有人站起来,跟着皇军走!不走的,击毙!” 从军车后面,一大群难民被瀛岛士兵驱赶着涌向了梅里莎所在的地点。 梅里莎瞬间明白了,这群人是来安全区内抓人的,福井是作为外交官来和安全区管理人员谈判的,他们在安全区内抓人。 梅里莎看了看那些人,都是青壮年男人,是为了抓壮丁吗? 抓壮丁需要来这么多人吗? 福井还在扯着嗓子喊叫:“所有人,站起来,跟着人群走,对你们身边维持秩序的皇军礼貌一点!” 人群被推推搡搡的,随着大部队走了起来。 梅里莎看了看周围荷枪实弹的鬼子,毫无疑问,谷寿夫带来的,都是正规军。 她只好打消逃走的念头,随着人群一起移动。 一大群人一起移动,加上恐惧和绝望,走的异常的慢。 梅里莎在移动中看向了旁边的人,那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手中哆哆嗦嗦的抱着一床很薄的被子。 “奶奶,你从哪里被抓来的?”梅里莎轻声问。 “中城路那里”老妇人轻声说,言语中带着恐惧。 “你抱着被子做什么?”梅里莎问。 “我家里就只有这个,万一被人拿走了,我回去盖什么?”老妇人说。 “我们要去哪里?”梅里莎问。 “不知道”老妇人说。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梅里莎问。 “听说是需要人干活。”老妇人说,“他们给洋人是这么说的。” “干活啊”梅里莎有些揪心,眼前这么多人,不分老幼都抓走,看上去不像是简单的抓壮丁。梅里莎双手紧紧攥住了衣襟,有些晕眩,她想起了以前在拉贝那里时听过的消息:鬼子们会把老百姓成群驱赶到江边,直接在江边用机关枪扫射,死去的人自动翻倒在江水里被冲走,对瀛岛来说是最简单省时省力的清理办法了。 不会吧 梅里莎在人群中转头看向身后,人海中她渺小的像颗砂砾,完全不会引人注意,然后她看到了远远缀在人群身后的军用卡车,谷寿夫和几个人站在卡车上说话。 旁边,两边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监督着人群向前走,就像恶犬驱赶羊群。 必须快逃 梅里莎让自己镇定下来,观察两边士兵,她发现,这些跟随谷寿夫而来的士兵与之前遇到的那群完全不一样,他们目光镇定到呆滞,看人的眼神与看猪羊完全没有区别,拿着枪支的手能清晰的看到厚茧和细小的伤疤。 这是一群真正的士兵,完全不是之前那些门外汉能比的。 瀛岛的士兵数量减少了?梅里莎突然意识到了这个情况,心里激动极了,这是不是说,在春城外面,华国的军队正在节节进逼?瀛岛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已经严重缺乏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但是对现在自己的情况完全没有帮助。 梅里莎的心重新沉寂下来。 “啊你是不是梅小姐?” 一个声音在梅里莎身后轻声响起。 梅里莎心里突的一下,锐利的眼神盯住了旁边的女人。 这让此人一阵瑟缩,她再次抬起头,小声说:“我是罐头厂谢老板的女儿。” 梅里莎恍然想起来,这是当初给前线士兵提供免费罐头的谢老板的女儿,但是,虽然只见过一次,梅里莎还是记得,那个女儿是一个孕妇。 “你不是怀着孕吗?”梅里莎惊讶的小声问。 女人的脸色一片灰败之色,她摇了摇头,说:“没了。” “抱歉,你家人都还好吗?”梅里莎问。 “都没了,”女人摇头说,“瀛岛冲进春城之后,我家附近没有外国人,就遭殃了,他们说抓华国军人,但凡男人都抓去杀了,女人都被祸害了,我被我弟弟的朋友救了,送到了栖霞寺,才活下来。” “栖霞寺这么远,你怎么被抓到这里了?”梅里莎问,“他们已经搜到那边了吗?” “栖霞寺的僧人也保不住那么多人,”女人说,“我们总要吃饭,跑出来找吃的,被抓了。” “你知道我们是要去哪里吗?”梅里莎轻声问。 女人迟疑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但这像是去下关的路。” 女人的双手紧紧揪着破旧的棉袄,脸上满是恐慌。 “下关?”梅里莎轻声问。 “他们,经常在那里,处决华国人”女人轻声说。 梅里莎看着女人的头垂到了胸口,脚步也踉踉跄跄的, “这次是为了什么?什么借口?”梅里莎轻声问。 “还能有什么,肯定是说要处决军人。”女人低声说。 “军人?”梅里莎有些愤怒,周围都是老弱妇孺,谁是军人?抱着被子的老太太?这个流产不到两个月的虚弱女人?还是那边那些不到十五岁的孩子?他们不过是想尽可能的多杀一些人罢了! 庞大的队伍还在不断向前移动,果然在正如谢老板的女儿所说,他们正在往下关移动。 很多人都意识到这这一点,这让队伍开始骚乱起来,人群拒绝向前移动,有些人开始不顾恐惧向旁边军人询问。 “不是说要干活吗?这是要去哪里?” “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我是来干活的!我是来干活的!” “我是顺民!” “求太君了!” 最开始的时候,那些声音都细小如蚊虫哀鸣,渐渐地,随着越来越靠近下关,人群开始混乱,声音也越来越大,死亡的恐惧盖过了一切,人群开始向后溃逃,迎着军用卡车,向来时的路逃亡。 梅里莎在人群中被挤得晕头转向,所有的人都在拼命的逃跑,她在人流的夹缝里被带的流来转去,几个回合下来几乎连方向都辨不清了。她拼命的伸手去捞谢老板的女儿,然而她也不见了踪影,大抵是被人流给冲走了。 “谢小姐?谢小姐?”梅里莎大声呼喊,却被人群的声音遮盖,即听不见自己的额声音,也听不见他人的声音,只有几万人共同发出的乱哄哄的雷鸣般的哀嚎和求饶混在一起,变成洪水的涛声,什么都听不清了。 谢老板当初收留她和顾念一家的情分,梅里莎始终谨记在心,在现在看到他们家仅存的人口,梅里莎必定是要尽一份力的。 但是人也太多了,他们像洪水一样拥挤着奔跑,向瀛岛的方向覆盖而去,单个的人在其中,犹如洪水中的稻草,除了随波而去,再没有别的办法。 “停下!你们这些贱民!停下!听从皇军的”福井在车上声嘶力竭的狂吼。 另一辆车上的谷寿夫,挥手示意他闭嘴,福井了然的看了眼谷寿夫,随即闭了嘴。 “所以说,希特勒先生的理念还是与一定道理的,”谷寿夫低下头叼了一根烟,身边的人立刻帮他点燃香烟,福井看着群涌而来的难民,语调傲慢而鄙视的说道,“贱民,其身上一代一代流传的血就是有罪的,世界这般美好,必定是要让高贵而伟大的民族来主宰的,希特勒这样的想法是值得赞美的,只除了一点” 谷寿夫拔出了军刀,单手持刀用刀尖指着人群,旋转手腕画了一个圆,笑道:“世界上最高贵的民族可不是什么日耳曼,而是我们生于日出之处的瀛岛和族,最富饶最美丽的大地只能是属于我们的!” 刀尖狠狠的向下划去,锋刃砍在了木质的卡车挡板上。 “开火。” 周围的瀛岛士兵早在周围难民混乱的时候,就已经把枪支的保险打开了,当他们听到谷寿夫一声“开火”的命令时,他们几乎扣下了手中的扳机。 谷寿夫在下达“开火”命令地同时,梅里莎的内心深处就猛然不适,这让她想到了当初在战场上被炮弹的弹片擦着脸飞过的时候,曾经留下的疤痕也像被蜂蛰一样,有着火辣辣蛰痛的错觉,这是梅里莎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件之后面对不可预测危险本能的直觉。 梅里莎啪的就扑到了。 那一刻,空气似乎都被枪管子里喷射出来的火舌烧红了,子弹在空中搜搜乱窜,穿透人体溅射在地面上,激起一阵血雾和尘土砂石,一时间,无数尘土、石子还有弹头混合着血雾和肉块在空中飞溅,吸上一口气都要灌进半嘴土外加同胞的血肉。 加上轻机枪,让难民群中响起一片凄厉惨绝的哀叫,一片片腥红的血雾在阵地上此起彼伏,子弹飞舞之处,打哪碎哪。 梅里莎连滚带爬的躲在了街边倒伏下来的死尸旁边,趴在地上尽量掩护自己,突然间,她想起了坐在被轰炸完毕的沪城街道上哭泣的孩子。在她一愣神的工夫,她旁边当做掩体的死尸在瞬间就被几百发子弹打中,无数湿热的点点在面上飞溅,一股灸热气浪从脸庞上划过,她略一偏头,一道鲜血从她的额角飞溅出去。 她赶紧低下头爬行,密集的子弹在她上方飞舞,溅起的泥土和肉块崩了她一身,身体一边开始感受到了密密麻麻的疼痛,不晓得是被子弹打中了还是被砖石误伤了。 一边漫无目的的爬行,一边渐渐绝望,突然她感到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打到了她的背上,又从她背上滚下来,落到了她脸侧,她抬起眼皮,一时间有些发怔。 那是一个孩子的头颅,还连着半边肩膀,双眼还睁着,带着无辜的茫然,他的瞳孔还倒影着梅里莎的脸,就像他还活着似的。 梅里莎伸出手合上了孩子的眼睛,绝望终于漫过了她的理性。 我就要死了。梅里莎想,我没能做到任何事情,就像在梅家一样,我没能活成自己渴望的样子,不管在哪里,对任何事,我都无能为力。 鬼子还在不停射击着,四面也都有子弹飞窜回来,幸存的难民终于崩溃了,他们向鬼子为他们留存的唯一一条路奔跑逃命。 朝着下关的方向。 幸存的众人都抱着侥幸向下关逃命,缓慢的,但是匆忙的奔逃,在他们身后留下了一地的死尸。 地上满是碎石瓦砾,两边尽是墙倒房塌,拦在前路上非常难走,梅里莎随着众人的背影漫无目的的逃命,瀛岛的军人和车辆也如同驱赶猎物一样引着人群往下关奔走。 子弹如影随形,梅里莎爬过了好几具尸体,他们大多满身是血,甚至死无全尸,被机枪打中的人大都残缺着,血渗入泥土里,然后沾染在经过的人的身上,又被新的血覆盖。 所有人身上都有他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一次次覆盖,一次次沾染,直到再也分不清谁的血。 梅里莎满身血泥在地上蠕动,只觉得很多子弹就擦着头皮打过,头顶嗖嗖嗖的风声来来去去。到底还有多少人在逃命,她已经完全不知道了,耳边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听不见了,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她和那群兽类。 不,不要死,至少留下一个,至少别让我一个人!求求你们,至少活下来一个啊! 不知不觉间,梅里莎的手抓住了一片芦苇。 她已经逃到了江边。 她和仅存的一群人跌跌撞撞的逃到了一片宽广的芦苇地。 腥臭的江水温柔的抚摸她的脸庞,梅里莎茫然四顾,看到死去的人堆满了江岸,如山般延绵不绝,江水一片血红,真正的尸山血海。 鬼子也随着难民一起来到了江边,开始了最后一次密集扫射。 无数鬼子对着幸存的难民人群进行了一次细密的扫射,不断有幸存者倒伏在地绝了声息,芦苇丛被打得如风中凌乱一般左摇右摆,沉重的呼吸声盖过了心跳。 梅里莎突然奋力钻进那些不知堆积了多久的尸体堆里,子弹打在她的背后腿上,什么也顾不得了,她拼命的扒着死尸,直到两手指甲尽皆剥落,在死尸堆里扒出一条通道,将自己掩埋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扫射终于停止了, 整个江边上已经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遍地都是碎裂的肢体,遍地都是红的、白的粘粘腻腻的血肉模糊,混在江水里,被水流带着,一路向东。 谷寿夫终于抽完了那根烟,将砍在车栅栏上的刺刀送回腰间,摆了摆手说:“找找看有没有装死的。” 那些士兵于是纷纷端着刺刀,磨磨蹭蹭在死人堆里寻找,不管活的死的,都送上一刀,知道磨蹭完了谷寿夫的时间。 “回去了!”谷寿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们在春城留不了太久,赶紧去清理下一批,军部指示,决不能留下目击者给那群记者!” “这次我们用什么借口?”他身边一个军人问,“那群洋人恐怕不会让我们再带走什么了。” “管他们去死,”谷寿夫嗤之以鼻,“多嘴的一律驱逐出境。” “说的是,修桥这种事,再多的人也嫌太少啊!”另一个军人笑嘻嘻的指着堆积成山的尸体说,“呶,你看,这连桥墩都嫌太矮呢!” 整车的人哈哈大笑起来,鬼子整军,缓缓退去了。 梅里莎在尸体堆里瑟瑟发抖,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江水开始涨潮,将她浸泡在江水中,她开始缺氧,实在憋不住了,才小心翼翼的从尸体里爬出来。 万籁俱静,明月高悬,江边已经没有人烟了。 梅里莎跪在尸体上,目所能及,都是死尸,身后的江水里,密密麻麻的尸体延绵不绝,那是之前被处死的无辜者的尸体,终于从江底浮起来来了。 延绵不绝的死尸,让这个曾经繁华的运输线变成了黄泉渡。 梅里莎在死人堆里发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她的胳膊紧紧护在自己头上,整个人伏在地上蜷缩成了虾米,混着泥水,看上去就像一堆在飓风中颤抖的烂菜叶子。 她就那么抱着头,在这里坐了很久。 突然,她眼睛动了动,不由自主的向前探了探身子。 她看到有一座死人山动了一下。 她死死的盯着那片仿佛动了一下的尸堆,静静的等着。 死人堆再次抖动了一下。 梅里莎的呼吸急促起来。 死人堆还在抖动,一具垒在上面的女人的尸首从旁边滑落下来,一只沾满泥巴和血迹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右手!梅里莎在心中说,心里像是起了暴风雨一样,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只手。 尸堆还在颤抖,又有一具孩童的尸首落了下来,那只手连同小手臂一起伸了出来,然后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这次是左手。 梅里莎仿佛升起了一丝期盼,她屏住呼吸看着那双手,期盼着那里面的人能再出来一点。 然而,那双手在地上抓了几把,抓了一手混合着鲜血的泥土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不!”梅里莎惊呼起来,她仿佛再也不怕被鬼子发现了,她扑了上去,紧紧握住那双手,“不,不,别留下我一个人!求求你,活下来!活下来!” 她涕泪横流的扑上了那堆尸体垒成小山,用她的手臂搬开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首,用她断了指甲的手指挖开浸透了鲜血的尸骨和江边泥土,从那里面挖出了一个穿着国军军服的男人。 梅里莎扑向了那个男人,用她的手臂紧紧抱住他,声音嘶哑的呼唤着,企图从那辨不清面目的脸上喊出一丝气息。 男人身上都是淤泥,整个人都成了泥人,这泥土又充满了血腥味,混杂着鲜血变得乌黑,这让他更像是一具尸体而非活人。 梅里莎快要绝望了,她贴近了那个男人,肆意横流的眼泪混着她自己脸上的脏灰掉落在男人脸上,她用手堵在男人身上能够看见的伤口上,绝望充斥着她的胸膛,这让她感觉自己的内脏快要裂开了,她绝望的哭着,忘记了一切,只剩下怀里这个死尸一般的男人。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鬼蜮,所有的一切都只剩下了死亡,那么她自己呢,她还能算是活着吗? 就在梅里莎痛哭流涕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了怀中男人的动静。 男人的消瘦的手臂抓住了梅里莎的头发:“闭嘴,你会把敌人引来的!” 梅里莎忽然忘记了哭泣,她怔怔的看着怀里的脸,糊满了泥的脸上赫然睁开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但很快,那双眼睛就再次闭上了。 “不,不,不,求你醒过来,求你醒过来!”梅里莎捧着男人的脸,急促的低声呼唤,“这里是地狱,这里一定是地狱,别把我一个人留下!求求你!” 但男人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连气息都变得更加轻微了。 梅里莎慌了,她抬起头,看着四周,但是除了尸首,什么都没看到。她紧紧抓住了男人,嘶哑的喊道:“进去!进去!让我带他进去!” 无声无息间,梅里莎和那个男人就消失在了尸山血海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8.家园归来 时隔两个月之久,梅里莎再次回到了伊甸园,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恍如隔世之久,泥土的清香再次盈满口鼻,不是春城硝烟和腐臭的气味,梅里莎感动的落泪了。 失去的勇气仿佛又回来了,匮乏的精神里又有了生的希望。 梅里莎用小屋里的药物处理了自己和那个男人的伤口,不管药物过没过期,匆匆就用了,期间还帮男人洗了脸,然后看到了一张消瘦但是分外熟悉的脸。 “沈沐芳又见面了啊”梅里莎叹息了一声,伸手拧住了沈沐芳的脸,面色变得狰狞,“这些日子你死到哪里去了?” 昏迷中的沈沐芳自然没能给她任何回答,只是不舒服的皱了皱眉。 梅里莎讪讪的放开手,坐在旁边继续看他。 沈沐芳消瘦了很多,曾经肌肉修长健美的手臂上如今干瘦的露出血管青筋,加上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看起来凄惨极了。 梅里莎叹了口气,离开床边去做饭,这么多天下来,她已经很饿了,想必沈沐芳也是一样。 梅里莎来到麦田里,发现麦田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鸡,几乎没有转身之地,鸡蛋也是被踩的到处破碎。 梅里莎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捡起几个鸡蛋,又从猴面包树上摘了几个果子,回去煮粥去了。 麦子都喂了鸡,稻谷和玉米地因为没人打理,谷物堆积过久,厚度导致种子无法萌芽,都已经灰化的渣渣都不剩了,找了一圈,除了猴面包树,竟没什么能吃的粮食了。 接下来的日子,梅里莎除了照顾昏迷不醒的沈沐芳和受伤的自己,就躺在伊甸园里什么都不干。 梅里莎在钻入尸堆的时候被子弹击中了,她自己剜了腿上和腰上的子弹,肩胛骨上的就没管,在药物和伊甸园水源的帮助下,竟也一点点好转了。 她搬了一把竹床和躺椅放在伊甸园的院子里,白天躺在躺椅上,晚上睡在竹床上,整天在院子里看伊甸园,怎么也看不够。 第三天,她去捡了些干果,摘了些荔枝,坐着满载的竹筏顺流飘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沈沐芳站在院子里,对着猴面包树发呆。 “沈沐芳!”梅里莎开口叫到。 沈沐芳回过头看到梅里莎,表情木然。 “你好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梅里莎问。 “我是死了,还是活着?”沈沐芳问。 “你当然是死了,要是没死,不还是在春城吗?”梅里莎说。 “这是什么地方?”沈沐芳问。 “这里是伊甸园,你知道吗?”梅里莎说。 “我不信洋教。”沈沐芳摇摇头,一点没信梅里莎的鬼话,“春城里没有这样的地方,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你就没发现季节不对?”梅里莎说,“春城可是冬季。” “我也觉得不对,”沈沐芳说,“印度和非洲是热带气候,地中海是副热带夏干气候,季节没什么差错。” “哦?”梅里莎感兴趣的看着沈沐芳。 “只有这些地方有猴面包树,所以,我是怎么离开春城的?我昏迷了多久?”沈沐芳问。 “我们现在不在印度、非洲,也不在地中海,我们还在春城,”梅里莎叹了口气,问,“你还记得我让你找的信物吗?” “拿粮食的信物?”沈沐芳问。 “嗯。”梅里莎把沈沐芳离开后的经历说了一遍,对他详细解释了伊甸园,一直说的沈沐芳表情崩溃维持不住高冷的外表。 “我需要静一静”沈沐芳扶着额头,“我还是不太明白” “别急,慢慢就适应了,”梅里莎说,“别想着夺走伊甸园,岳南坪都证实了,伊甸园虽然我吃了,但是现在已经不再我肚子里了,想必是已经被我消化吸收了,我现在和伊甸园同生共死。” “我对别人的东西不感兴趣。”沈沐芳打量着猴面包树,“等等,我记得你从没离开过华国,猴面包树是从那里来的?这种树木,市面上没有销售的吧?” “我哥哥给我的,”梅里莎高兴的说,“他说是管一个军医要的!” 沈沐芳打量梅里莎很久,点了点头:“原来闫林虎问我要猴面包树是送给你的。” “你给的?”梅里莎失声道。 “当年我接到一个紧急任务要去印度洋一个小岛上,可外面还有一伙山匪跟我有点旧怨,没清干净前我不想走。闫林虎主动找我说他有个妹妹喜欢种植,托我带个稀奇点的植物回来,还答应帮我砍人做报酬。我把那伙山匪交给他料理,他活做的挺不错,我就把他要来做我手下,但是后来戴笠把我抽走了,他就去了杨虎城那里。” 梅里莎听懂了,当初哥哥说的对他挺照顾的军医就是沈沐芳,自己的猴面包树也是他送的。 “我们还真是有缘。”梅里莎说。 沈沐芳目光闪动,脸色微微发红,转头去看周围的景色。 梅里莎却被飞在空中的小虫子吸引了视线,没注意到。 “伊甸园什么时候有了这样虫子”梅里莎一巴掌拍死了虫子,疑惑的说。 “这是长在春城江边的蚊虫,看起来跟城内的蚊子不一样,但就是吸血的虫子。”沈沐芳说。 梅里莎想到这可能是贴着她或者沈沐芳一同进入伊甸园的,顿时头疼极了,也不知是不是只有这一只虫子,万一还有其他的,这片中央家园岂不是要遭殃了? “别担心,”沈沐芳咳嗽了一声,整理好表情,说,“这个季节的雄蚊都已经死亡了,雌蚊就算侥幸存活也已经过了产卵期,即使有万一,它们会在水坑产卵,注意水域消毒,就不会蔓延了。” 梅里莎立刻一脸惊恐的跳起来去找东西去盖那口井了。 因为伊甸园区域划分的作用,蚊虫飞不过青石,无法在流水中产卵,只要照看好中央的那口井,蚊子就不会泛滥了。 沈沐芳看着梅里莎的背影,脸色悄悄的又泛起微红。 盖上水井,在将猴面包树附近的水坑都清理干净之后,梅里莎和沈沐芳总算是有时间坐下来聊聊天了。 “你怎么会在那里?”梅里莎低着头剥荔枝,问,“我听人说,谷寿夫是为了抓捕军人才驱赶难民的,是在找你吗?” “不是,”沈沐芳抓着一把小锤子挨个敲开梅里莎带回来的坚果,再把剥出来的坚果都堆在一个小碟子里,“我是发现他们在有计划的清理难民,才故意出来找事儿,希望能把他们引走的。” “清理难民?”梅里莎抬起头,嘴唇上还沾染着荔枝的汁水。 沈沐芳转过头,盯着她唇角的甜水看了一会儿,目光微微一闪,突然转移了视线。 “瀛岛军部传来消息,国际上已经知道他们在春城屠杀的事情了,有很多记者希望进入春城采访,希望谷寿夫军队能尽量掩盖屠杀事实,并且对部分街区进行整理。”沈沐芳说,“谷寿夫决定清理一些完好的街道来接待记者。” “只有安全区。”梅里莎说。 “是的,现在完好的街道只能在安全区找到,但那里的难民人数太多了,看起来很不自然,不像是一条安居乐业的街道,所以谷寿夫决定清理一批难民,让街道看起来自然一点。”沈沐芳说,“我和邱清泉从坟地里刨出来两身蒋氏中府军队制服,希望能把他们从安全区引走。” “就凭你们两个人?太冒险了。”梅里莎说。 “一开始是有机会的,蒋氏中府和公华学社联手了,外面打的很热闹,谷寿夫手中很多军队都抽出去增援了,我们原本是有机会的。”沈沐芳摇了摇头,说,“但是瀛岛增兵了,他们从国内运来了很多新兵,补足空缺之后就腾出收拾我们的人手了,计划完全失败了。” “邱清泉呢?”梅里莎问。 “不知道,我们失散了。”沈沐芳说。 “我和岳南坪也失散了,”梅里莎说,“岳南坪说,新增的兵力都是没摸过枪的新兵。” “是啊,但是抓捕难民可不需要能打仗,只要会吓唬人就行,”沈沐芳说,“谷寿夫还可以趁机练练那群新兵蛋子的胆子。” “怎么讲?”梅里莎问。 “他们不是不会摸枪吗?先练刺刀吧,难民不都是现成的靶子?抓一场人,见了血,他的新兵就算练出一半了,再开一次枪,就能上战场当炮灰了。”沈沐芳说。 梅里莎默不作声的低下头 沈沐芳将自己剥出来的坚果推给梅里莎,问:“我们不会要一直呆在这里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出去?” “无所谓,”梅里莎低头去看那一小碟干果,礼尚往来的把自己占了的一把荔枝给了沈沐芳,“伊甸园的时间很独特,不管我们在里面呆了多久,我们出去的时候,通常就在我们离开的那个地方、那个时间。” 沈沐芳惊讶极了,目光突然闪现了惊人的光彩,梅里莎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当初她用伊甸园伏击瀛岛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 “先养好伤吧,不着急。”梅里莎说。 养伤期间,沈沐芳发现了梅里莎种植的药草,这些药草大约是因为不出产海量种子,侥幸仍然存活,生长的密密麻麻。 沈沐芳动手收割了一些,自制了一些药物,帮梅里莎开刀取了残留的子弹。 梅里莎则在整理自己的伊甸园,伊甸园里很多植物因为缺少打理都已经灰化了。 果树林除了那些变成参天城堡的荔枝树外几乎全军覆没,因为果实成熟以后掉落下来,都变成了种子生根发芽,数目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超出了生长压力,最后大片大片的都被挤死了。反倒是饲养了牛、羊、猪的松树林、干果林,因为有牲口帮助吃掉新生的树木,反倒是长得越来越好了。 梅里莎庆幸动物不像植物一样会疯长,否则今日踏进来伊甸园一定都是家畜和家禽的尸首在散发臭气。 竹林也都光秃秃了,但是竹林隔壁的池塘完好无损,蚂蚱等昆虫和水里的鱼、鸭子形成了良性的循环,长得好极了。 蔷薇花房屋也完好无损,除了长得更加茂盛,更加庞大之外,钢铁支架的房屋框架完美的额承担了巨大压力,在野性蔷薇下显得分外渺小,门窗都被遮盖了。 蔷薇花对面的土地原本是用来抛尸,因为臭气熏天,梅里莎折了几支蔷薇插在地上,那几支蔷薇后来长成了一片花海,完美的遮盖了尸体和气味,现如今不比蔷薇房屋,连同尸体一起灰化了。 其他植物,包括蔬菜大都没什么留存下来。 梅里莎叹了口气,感觉和那些被抢劫的难民一模一样。 她到处搜寻自己以前的种子,但因为从没进行过妥善的保存,能找到的寥寥无几。 她在厨房发现了一些豆类和玉米粒,又在仓储间找到了半袋稻谷,最后还找到了哥哥给自己的王莲种子,因为没出种植,这袋种子一直躺在抽屉里。 除此之外真的什么都没了。 梅里莎叹了口气,把豆子和玉米、稻谷种了下去,王莲重新放回抽屉里。 晚上吃饭的时候,梅里莎把自己的烦恼说给沈沐芳听,沈沐芳听了梅里莎的苦恼,想了想,说:“我在广西的时候,见过那里人种植稻米,把水稻、鱼和稻田鸭养在一起,正好是个循环,你可以试试。” “桑基鱼塘那样的模式?”梅里莎问,“鸭子不会吃鱼吗?” “似乎是不会的,”沈沐芳说,“鸭子和鱼都吃田里的虫子,鸭子还吃野草的嫩芽。” “哎?这还真是稀奇。”梅里莎说,“那么玉米呢?玉米能养什么?” “猴子,鸽子,还有老鼠,野兔、野鸡,这些最喜欢吃玉米,考虑养一些?”沈沐芳问。 “猴子就算了,老鼠算什么?” “老鼠不算!猴子也不用养,那东西太野性了,兔子、鸽子、野鸡,都行。” “说起来很奇怪啊,”梅里莎思索着说,“一号果园里我养了很多兔子啊,为什么果树和兔子全都死绝了?难道兔子不会吃新生的树木?” “也许就是因为养了兔子吧。”沈沐芳漫不经心的戳着自己的那碗粥,“你不是说过,动物在这里繁殖成活率很高吗?虽然比不得植物,但长得也比外界快的多。牛羊繁殖率是很低的,长起来也慢,但兔子不一样,生得多,长得快,你那些果树大概是被饥饿的兔子啃了树皮才死了的。” 梅里莎慢慢戳着碗里的饭,为兔子哀伤,原来它们也是饿死的。 等到稻田和玉米地初具规模的时候,沈沐芳和梅里莎的伤总算好了大半,梅里莎想在养些日子,但沈沐芳却不肯等了。 “听你这些时候说的,当我们在里面的时候外面的时间并不是不流动的,而是走的异常的慢,所以,我们必须尽量快点出去,”沈沐芳说,“邱清泉、岳南坪和你弟弟,都在外面,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梅里莎感觉沈沐芳说的有些道理,万一就是因为耽搁了一秒钟导致最后不能救人呢?还是听沈沐芳的吧。 梅里莎于是匆匆收拾东西,与沈沐芳一起离开了伊甸园。 走出伊甸园,外面依然是那个尸山血海的晚上,空气中浓重的腐尸味道仿佛成了胶质,在空气里蠕动蔓延。 沈沐芳蹲下身子,顺便把梅里莎也拉扯下来。 “别惊动人。”沈沐芳说,“鬼子可能会回这里来。” “为什么?”梅里莎问。 “训练,”沈沐芳说,“他们会抓捕一些难民来这里练胆子,一些小队长经常会这么做。” 梅里莎心里沉甸甸的。 “往城里走,”沈沐芳说,“顺便搞一些趁手的家伙事儿。” 沈沐芳就地剥了一具尸体的衣服穿上,虽然对不起那位兄弟,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们现在需要尽快进入城中,找到失散的岳南坪和邱清泉,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把医院里的小破接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小破还在不在医院,或者可能已经被送去了拉贝的小院。 在沈沐芳的带领下,他们趁着夜色,一路顺利进入城中,一边潜行,一边扫荡落单的士兵,顺带武装自己,等到了鼓楼医院,沈沐芳已经给自己和梅里莎都弄到了两把顺带六袋子弹,还有两把刺刀。 瀛岛的从枪上取下来就是短刀,非常好用,梅里莎爱不释手。 凌晨,他们进入了鼓楼医院,内部依然人满为患,除了伤者,还有附近的居民在此躲避瀛岛抓人。 梅里莎奋力挤进了医院,没找到医生,但是找到了护士长,护士长还记得住在医生办公室的小男孩,告诉梅里莎,医院已经把那个孩子送到拉贝的小院了。 梅里莎于是向护士长告辞,临走的时候,沈沐芳撬开了一间医生办公室,梅里莎把自己搜集的一堆猴面包树果实倒在了里面,并在办公桌的记事本上写上了食用方法,放在显眼的位置上。 两人离开鼓楼医院又去了拉贝小院。 大街上到处都是鬼子,完全看不到华国的行人,这群人在大街上来来去去,放肆的敲着每一户的房门,砸开门后进入,抢劫屋里的东西,若是看到有人,立刻毫不迟疑的拖走。 沈沐芳带着梅里莎从漏窗进入一间无人的房屋,屋里没有人,东西也被抢劫一空。 沈沐芳在房间里搜索能用的东西,梅里莎靠在窗口偷窥外面的动静。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小破。”梅里莎问。 “至少等到天黑,人太多了。”沈沐芳说。 梅里莎于是又去看窗外的鬼子,有些担心的问:“他们要清扫全城了吗?” “难说,”沈沐芳将几件烂衣服拿在手里扯了扯,烂衣服立刻被扯的更加不成样子,沈沐芳只好把这些完全不能作为绳子使用的东西放下,“打一开始,他们就是想要尽可能的减少华国的人口,好腾出土地给他们的人移民,就像鬣狗和田鼠那样,毕竟野兽的思维方式与人类是不一样的。” “他们会把人杀光的吗?”梅里莎问。 “放在全国,不可能,放在这座城市,我就不清楚了。”沈沐芳说。 “也就是说,他们是可以做到的,是吗?”梅里莎问。 “仅考虑武力影响,是的。”沈沐芳说,“但是还要考虑国际上和战略上的影响,他们做不到。” “我看不到我们在国际上的影响。”梅里莎说。 “因为我们尚未赢得过令人瞩目的胜利,我们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沈沐芳说,“找不到绳子,只能爬墙了。” “什么?”梅里莎不太明白沈沐芳的意思。 “爬墙进入对面街区,不经过大街,遇到鬼子的几率比较小。”沈沐芳说。 “从哪里爬墙?”梅里莎问。 “进来前我观察过,这栋屋子西北角的屋顶受损了,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入后面的一户人家,再从他们的大门出去,经过后面那条大街进入拉贝所在的街区。”沈沐芳说。 “不还是要经过大街?”梅里莎说。 “知足吧,至少我没让你在外面大街上跟子弹赛跑。”沈沐芳说。 在晚上,翻墙不是什么难事,梅里莎小心翼翼的从屋顶的窟窿探出头,看到外面大街上来来去去的鬼子。 “小心,别让他们看见你。”沈沐芳在她下面说。 “我知道,”梅里莎小声说,“我看见了好几辆装甲车,它们往紫金山那边开走了。” “那边可能开打了,别管他们,等车子开走,就翻过去。”沈沐芳说。 “我尽量。”梅里莎埋着头,等装甲车开走,趁着街上鬼子不多,而且没人向上看的时候,一下子跨过了墙壁,灵敏的落在地上。 她过去之后,沈沐芳也如飞燕一般,紧贴着她的背后轻巧的翻了过来。 “跟我来。”沈沐芳说。 他们来到这户人家的大门前,拉贝的小院大门在距离这里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门外的巷子里,有三五个鬼子正靠在一户人家门槛上休息。 沈沐芳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瓦砾,瞅着更远处的目标挥手打了出去。 碎瓦砾准确击中了远处一户人家窗口的玻璃,碎裂的玻璃声让鬼子警觉起来,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靠了过去。 沈沐芳趁机拉着梅里莎钻出屋子,悄无声息的靠近拉贝小院,先把越过围墙将梅里莎甩进院子,自己也两步攀上围墙,悄无声息的翻了过去。 刚刚在门口休息的鬼子才刚刚靠近被击碎的玻璃。 梅里莎和沈沐芳的到来让院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恐慌,一些胆小的难民姑娘甚至尖叫起来。 梅里莎赶紧露出自己的脸,做出小声的动作。 “谁进来了?”罗森博士的声音传来,他披着斗篷从屋子里出来,一眼看到了梅里莎,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 “我的上帝,你还活着!”罗森高兴的说。 “博士,我很好,你们还好吗?”梅里莎说。 “我们?我们还是老样子。”罗森说。 “博士,我刚从鼓楼医院过来,医生说,我弟弟被送过来了。”梅里莎说。 “是的,是韩湘林和一个医院的护工送来的。”罗森说,“跟我来吧,你弟弟在阁楼上和张家的几个孩子一起住着,顾念小姐在照料他们。” “顾念?”梅里莎慢了半拍,问,“她最近好吗?” “老样子,”罗森说,“她帮了难民营很多忙,她在教难民上厕所,以及怎么更有效的保持院子干净。” 说话间,他们进入了室内,罗森让他们在下面等着。 “上面可能不太方便,”罗森说,“张太太生病了,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把你弟弟叫下来。” 梅里莎点点头。 罗森上去了,不多时,小破就从楼上飞了下来,一头扑进了梅里莎怀里。 “姐姐!”小破喊道。 “乖。”梅里莎拍了拍小破的头,“我不会让一一个人了。” 小破把头埋进梅里莎怀里。 “梅小姐,”罗森说,“在昨天晚上,和你一起离开的那位岳先生回来了。” “岳南坪?那有没有说什么?”沈沐芳问。 “岳先生说,梅小姐可能和难民一起被鬼子带走了,他要过去找找看,若是万一,梅小姐回来了,或者有位姓沈的先生来找他,让我转告他们,去城西坟场找他,若是他暂时不在城西坟场,记得在一口空坟前等一等他。”罗森说。 “谢谢,我们这就要走了,小破,我们也带走了。”沈沐芳说。 “这样也好,毕竟孩子在这里也是快要饿死的。”罗森沮丧的说。 “没粮食了吗?”梅里莎问。 “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了,没人每天只能分半杯米了。”罗森说。 “我的天啊”梅里莎低声说。 “鬼子有没有从这里抓人?”沈沐芳问。 “抓了,”罗森更加沮丧了,“他们从每一个安全区都抓了人,在这里,我拼命的抵抗,最后福井给了我一个折中的办法,问有没有人自愿去帮他们洗衣服,他们提供一日三餐给他。” “最后有人去了吗?”梅里莎问。 罗森沮丧的点点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梅里莎说,“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他们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想能吃点东西。” “不,他们不是相信鬼子,毕竟这么些日子了,没人还会相信他们的鬼话,”罗森拼命眨着眼睛,将泪水憋回眼眶里,“他们知道安全区粮食不多了,为了省下粮食给孩子们,所以就去冒险了。” 梅里莎垂下了头。 “我得到消息,他们想要清理一条干净而繁华的街道给外界的记者看,”罗森说,“所以市中心那一片会戒严,你们千万别去那里。” “我们记住了。”梅里莎说。 “这也是件好事儿,这说明瀛岛顶不住外界的压力了,他们不能肆无忌惮的做什么了。”罗森说。 “他们现在不正在为了迎接外界而肆无忌惮的作恶吗?”梅里莎有些绝望的说。 “不,不,这说明瀛岛也必须顾及外界的压力,你们的政府正在全力营救这个城市。”罗森说,“虽然他们的动作有点慢,但是希望已经来了。” “政府靠什么营救春城?我们能打赢瀛岛吗?”梅里莎茫然的问。 “能的,这样的野兽不可能战胜文明,”罗森说,“战争只是一种手段,但你们的国家从不曾因为这种手段而屈服过。” “你说的太奇怪了,自我出生以来,我的国家就没打过胜仗,你说的太遥远,我竟没有你那样的信心。”梅里莎说,“我印象中的国家能做到的只有求和求和求和,请求国际的支援,各方面的,物资的、军事的,还有舆论的,但我可怜的国家在国际上并没有足以控制自己的影响力。” “不,你们有的,来自于你们祖先的馈赠。”罗森说,“无关战争,无关言语,更与报纸无关,而是来自于数千年的积累,站在先辈肩膀上所看见的东西。” 梅里莎一下一下抚摸着小破的头发,对罗森的话完全没有任何信心。 “我们该走了。”沈沐芳说。 “一路顺风。”罗森说。 “会的。”沈沐芳说。 梅里莎和沈沐芳带着小破走向门口,梅里莎思索着怎样把罗森调开,好把粮食放进拉贝的房间里。 “梅里莎!”阁楼传来一声急促的喊声。 梅里莎停住脚步回过头,顾念焦急的从楼上下来,她的腿依然一拐一拐的,但不用拐杖了。 “梅里莎,你要走了吗?”顾念问。 “是的。”梅里莎说。 “你不回来了吗?”顾念问。 “看情况吧,现在这形势我也出不了城。”梅里莎说。 “那你一定要回来。”顾念说。 “再看吧。”梅里莎说。 “我还没对你说过谢谢,”顾念讪讪的,小声说,“还有对不起。” 梅里莎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要怎么弥补我做过的,但是,我希望尽我全部的能力”顾念低下头,“但梅里莎也不需要吧” “罗森博士,”梅里莎说,“你能和顾念到楼上去吗?” “啊?”罗森茫然道。 “拉贝房间有人吗?”梅里莎说,“韩湘林是在那里吗?” “韩”罗森吞吞吐吐了一会儿,转过脸抹了一把泪水。 “什么时候的事儿?”梅里莎声音发颤。 “昨天下午,你和岳先生在的时候,韩湘林先生不是被鬼子捅了一刀吗?”顾念小声说。 “不是不严重吗?”梅里莎问,“我看着的啊!” “本来不严重的,但是鬼子又来了,”顾念说,“他们来找被你们引走的人,什么都没找到,为了发泄怨气,就踹人打人,韩湘林先生正好距离他们最近” “我没能保护好韩,对不起。”罗森咕哝着说。 梅里莎几乎忘记怎么呼吸了,胸口的闷痛侵袭了大脑,让她几乎没办法说话了。 沈沐芳靠近梅里莎扶住她,对罗森说,“能请你们上去一下吗?我们要去拉贝的房间看看。” “好吧,韩的遗物也在那里,还有拉贝留给梅小姐的一些纪念,梅小姐昨天走的时候没有带。”罗森说, 罗森带着顾念上了楼,梅里莎则和沈沐芳一起去了拉贝的房间。 拉贝的书桌上依然放满了安全区的粮食和财务账单,各种笔记放满了一桌子,看的出来依然有人在使用这间房间,最有可能是韩湘林和罗森在共同使用。 床上放着两个布袋,梅里莎打开看了看,其中一个布袋放着梅里莎的东西,其中就有拉贝托付给梅里莎的几个胶卷。 另一个布袋打开一看,是韩湘林的一些私人物品,至今无人认领。 不会有人来领的,韩湘林已经没有家人了。 梅里莎翻了翻韩湘林的东西,看到了几个记满了春城围城之后事情的笔记本,再就是几件旧衣服和一块手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梅里莎想了想,把两个袋子一起装进伊甸园,想着以后有机会就把韩湘林的遗物带给拉贝,毕竟这些外国人离开的时候,是不被允许带走太多东西的,他们没机会把韩湘林的东西交给拉贝。 再把伊甸园里所有能吃的东西,豆类、鸡蛋和一堆装进筐子里的活鸡、活鸭一起堆满房间,梅里莎才把小破放进伊甸园,同沈沐芳一起悄悄离开了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9.这个秘密太难懂 又是一个夜晚,月亮依然凄凄惨惨的挂在天空,看不到星子,阴云稀稀拉拉的挂在空中,莫名有种阴风惨惨的感觉。 “(该死的!这帮不知好歹的记者,军部也是没用,让这群家伙进入春城!)” 瀛岛帝国驻春城的外交大使,福井先生骂骂咧咧的从一间酒店里出来,爬上了一辆老爷车,重重的墩坐在车子后座中间,对车子前面的两人嚷嚷道:“(开车!)” 车子顺从的行驶,沿着灯火通明的马路。 这条马路是谷寿夫先生特意准备的,就连路灯也是一样,为了这条马路,谷寿夫先生的士兵跑遍了春城才凑齐了看起来差不多的路灯,还抢修了发电厂。 “(这帮不知道感恩的下流痞子!竟然为了一群马上就要灭绝的下等民族,这般刁难我等!)”福井松开了勒的他直喘气的领带,脸上尽是愤愤然,“(记者真是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 汽车行驶在宽敞干净的马路上,早在今天之前,瀛岛发动了几千难民,通宵把这条街上的硝烟和血迹都清洗的一干二净。 “(谷寿夫先生的命令恐怕不容易完成,现在他们都要求要去外面逛一逛,见一见当地的外国人,)”福井思索着说,“(逛一逛是比较容易阻止的,随便找个借口就行,但是,他们希望见一见当地的本国人,这就不太好办了,毕竟一个德国记者希望见到罗森博士,这种事情不太容易回绝,但是罗森这家伙很不配合到底该怎么办呢?)” 汽车里安静如斯,只有福井一个人在嘟嘟囔囔的思索着。 “(你们怎么不说话?)”福井抬头去看汽车前方,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坐着军部给他安排的司机和卫兵,都穿着瀛岛军服,猪耳朵一样的帽檐儿垂挂在脖子两边,看不见他们的脸。 福井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两边的道路。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汽车已经偏离了灯火通明的主干道,进入了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 “(慢着!你们要带我去哪里!)”福井厉声说着,一边伸手去拉车门。 车门却在他触碰以前打开了,一个蒙着面的男人挂在车门上,像条游鱼一般滑进了车厢里,手中的刺刀顶在了福井的脖子上。 “(请安静,配合一点。)”男人用流利的日语如此说。 福井目光缩成了一个针眼:“你们是谁?蒋氏中府的士兵吗?还是黑道的?” 沈沐芳挑了挑眉毛:“现在是我问话的时候。” “你们想知道什么?兵力部署我一个外交大使可没资格知道。”福井嘶声道。 “别的事儿,”沈沐芳说,“我需要四份不记名的通行证。” “好说!”福井立刻说。 “还有,”沈沐芳的眼睛紧紧盯着福井,“来的记者都是哪里人?” “美国的、德国的、英国的,当然也有华国的。”福井说。 “多少人?”沈沐芳问。 “我没数啊。”福井说。 “记者居住的酒店外有多少人在监控?”沈沐芳问。 “大概二、三十吧,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所有的门都有人守着,窗户也是,还有人绕着酒店巡逻。”福井说。 “他们是从哪个城门进来的?” “中山门。”福井说。 “城西坟场外的关卡有几道?”沈沐芳问。 “两道。”福井说。 “四道,他在说谎。”司机低笑着说。 沈沐芳把刺刀逼近福井。 “我只知道两道,毕竟我进出都不经过那里,也不认识管理关卡的人。”福井说。 “你们的补给从哪里进来?”司机问。 “轮船从长江运来,再就是火车。”福井说,“火车运得多些,那里查得也严一些。” “从火车站到军营有几道关卡?”司机问。 “一道都没有,”福井说,“整个地区都囊括在军营内部,两边都是驻军。” “多少驻军?”沈沐芳问。 “不知道,”福井说,“只知道很多。 “从进入春城算起,你们补了几次兵?”沈沐芳问。 “四次,”福井说,“具体数目我不知道。” “那么往外面派了几次兵?”司机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军队的抽调不会与我说的。”福井说。 “你与安全区的管理人多次对话并从安全区带走一些人,有多少能确定是士兵?”副驾驶上一个女人的声音说。 福井偏头看去,突然惊骇的瞪大眼睛:“是你!” “回答。”沈沐芳说。 “不你不是拉贝在春城的情人吗?”福井忙问,“你” 又一把刺刀从前方伸过来,直直顶着福井的一只眼睛,梅里莎轻声道:“快回答。” “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指示从里面带人,带多少人有任务的,虽然我几乎就没完成过,人带出来之后有军队管理,我不能插手。”福井回答。 “你还真是废物啊。”司机叹了口气,“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你说我们留着你有什么用?” “你可以问问别的,”福井忙说,“比如我知道华国打到什么地方了!” “我们也知道,”司机从前座探过身子,说,“比如你们有个亲王进入华国的事儿。” “看前面!”梅里莎惊呼。 汽车惊险的从一堵破墙前漂移而过。 “岳南坪,开你的车!”梅里莎低声吼道。 司机笑了笑,一脚油门窜出了巷子,进入了另一条看起来乱哄哄的道路上,一队鬼子经过,对汽车伸出手。 “(排——查——)”鬼子队长拉长声音喊道。 “(福井外交官回归。)”岳南坪对窗外说,顺便把放在汽车上的通行证晃了晃。 “(请——进——)”小队长再次拉长声音说。 随着小队长的声音,前方的关卡放行,汽车开进了春城瀛岛人的居住区域。 “你们要干什么?”福井小声问。 “我们现在没地方去,需要一个比较安全的落脚点。”梅里莎说。 “我家?”福井问。 “我们之前已经打听过了,你家只有两个女仆,还有军部派给你的一个司机和一个护卫,很抱歉,司机和护卫现在没有了。”梅里莎说。 “”福井更加紧张了。 “福井外交官今日有约吗?”梅里莎问,“有约的话请提前说,这样对我们都好。” “没有,”福井说,“说真的,你们应该不可能缺了落脚点吧?现在的春城,你们哪里去不了?” “您这恭维真是捧杀我们了。”岳南坪笑道。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福井问,“你们需要我干什么?不会只是几张小小的通行证吧?” “我们需要知道一些事情。”沈沐芳说。 “我知无不言。”福井立刻说。 “外交官大人客气了,但刚才您可没一句真话,我们委实不敢轻易相信一位外交官的实话了。”岳南坪说。 “你们应该能察觉到,我很配合吧?”福井说。 “是的,但这可能是因为我们老大的枪正顶着您的腰眼。”岳南坪撇撇嘴。 “所以,”福井选择性忽略了某些话,“你们也能察觉我的真诚吧?我同意配合你们的行动,也会守口如瓶,请不要伤害我,必要时,我可以自己跳楼。” “可是会有目击者,福井大人为什么不是独身居住呢?”梅里莎叹了口气。 “你们可以”福井正想说将女仆灭口,话语却在舌头尖上急刹车,看着旁边人眼中明明灭灭的杀意,他改口说,“给她们放假!” “这真是个好主意。”岳南坪叹气说。 梅里莎撇撇嘴。 福井也知道自己这个主意实在是愚蠢至极,于是在接下来的行程中闭上嘴,带着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悲壮的奔赴自己临时的家。 福井在春城的家原本是一个富商的别墅,富商早在南京打仗之前就逃往沪城了,留下空荡荡的别墅,在春城被占领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充了瀛岛的公,然后被分配到了福井手中。 福井对这栋欧式小别墅十分满意,加上里面清一水儿的黄花梨沙发家具,又从难民中挑选了两个面目姣好的女仆帮他打扫屋子,他居住的十分舒适。 每次回到别墅,福井都有种当了国王的感觉,每天都真心赞美军部的英明做法,每天都更加热爱自己的别墅王国。 到现在为止。 汽车平稳的驶进了福井的别墅院子,两个女仆听见了汽车声,小跑着赶来开门,跪在地上请主人进屋,全程头都没抬,自然也没发现主人身边的人已经变了,但即使她们发现了,估计也不敢有任何疑问。 沈沐芳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顺手在她们后脖子敲了一下。 福井带着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闭上眼睛。 岳南坪和梅里莎把昏迷的女仆拖进屋子,把床单撕开绑了她们,还把眼睛死死蒙住,然后把人塞进了衣柜里。 “每天喂一顿食水,吊着命就行。”梅里莎说。 沈沐芳点点头。 “你们打算在这里呆多久?”福井小心翼翼的问。 “不会很久。”沈沐芳说。 这让福井额头上冒了一层白毛汗。 沈沐芳亲自出手捆了福井,连嘴巴一起堵了个结实,放在卧室里床底下,然后三人就开始在附近别墅里搜查,重点照顾了客厅和书房。 他们首先查书房,岳南坪在墙壁上和地板下敲击着寻找隐蔽的储物柜,沈沐芳重点照看书桌,梅里莎则去翻找书架。 她从最左边开始,挨个翻找每一本书和每一个盒子、花瓶。 “你们看这个。”梅里莎从书架一个盒子里翻出来一沓儿空白通行证。 “签子盖上章就能用吗?”岳南坪远远瞥了一眼问。 “没那么简单,”梅里莎翻阅着通行证说,“我看了一下,这些通行证看起来差不多,但其实边角的图案有些区别,我数了一下,大概有六种不同标记。” “”岳南坪和沈沐芳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猜,”梅里莎叹了口气说,“不同的图案要么是应对不同的身份,要么是应对不同的关卡出口,拿了错误的通行证,是会出事的。” “他还真是留了一手啊。”岳南坪说。 “通行证收起来,找找别的东西。”沈沐芳说。 梅里莎背过身子,把通行证放回书架上,打算完事儿后连同书架一起放进伊甸园。 沈沐芳撬开上了锁的书桌,从里面拿出了一沓从瀛岛来的电报和往来军部的信件,一封一封看起来。 岳南坪敲完了地板和墙壁,确定这间书房里没有藏东西的秘密储藏柜,又去翻找家具,还真从沙发下面翻出了一个皮包,从皮包里翻出来一沓儿汇丰银行的不记名票据,想必是别人给福井送的礼。 岳南坪失望的把皮包扔了,又去翻找其他东西。 梅里莎把岳南坪扔了的皮包从地上捡起来放在沙发上,继续翻找书架,她发现这个书架上的书大概是前主人留下的,福井并没有把这些书处理了,而是继续放在原地,同时,他大概也没有翻过这些书。 梅里莎有些失望的加快速度翻找,当她拿起一本辞海的时候,手突然不受控制的偏斜了一下。梅里莎一愣,又晃了晃手里的书,这次清晰感受到了手中书籍重心的偏移。 她小心打开了这本书,看到书本内部果然被人掏了个空洞,里面放着一个铁盒子。 梅里莎小心拿出铁盒子,并把它打开。 铁盒子里面,满满的插着一排的金属卷。 这是什么? 梅里莎小心的拿出了其中一个金属卷,这个金属卷大约一指宽,卷了十几道,估计长度大约有梅里莎的小胳膊那么长,厚度相于部队里用的铁皮杯子,整条金属带子上还有很多不规则的突起,看起来像是钉子钉出来的。 其他金属卷和这个带子差不多,就是钉出的突起位置都不一样。 这个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梅里莎百思不得其解。 “哎,你们看,这个像不像我们要找的?”梅里莎举起手中的金属卷。 “这是什么?”沈沐芳问。 “不知道,但是上面的凸点像不像密码?”梅里莎问。 “不知道”沈沐芳说。 “你们不知道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吗?岳南坪朋友没说?”梅里莎问 岳南坪放下自己正在处理的东西,说:“那天,我和梅里莎一起调走围攻拉贝小院的鬼子,半途中,我们失联了,我怀疑梅里莎夹在难民里被鬼子带走了,就追着难民的行动找了过去,就看到江边尸体堆成山,找了半天没找到梅里莎,但是找到了一个活口。” “就是你说的那个?”梅里莎费力的回想那个人的名字。 “皇甫原来是蒋氏中府军在春城驻守的士兵,春城破后没逃走,躲在一家空屋里装作是当地百姓逃过第一波清洗。”岳南坪说,“他装的很好,瀛岛一直没识破他,他当过运尸队,当过洗衣服的壮丁,还被拉过修路的壮丁,然后这次记者进入春城的时候,因为他很听话,保长就推荐他去记者下榻的酒店擦地。” “然后进去就被认出来了?”梅里莎问。 “嗯,这次记者进入春城,蒋氏中府怎么可能会放过,”岳南坪抬起眼皮,说,“大公报一个叫陈沦的记者就随记者团进来了。” 沈沐芳轻轻摩挲着手里的信件没说话。 梅里莎低头想了一下问:“这人是蒋氏中府的军人?” “他确实是记者,”岳南坪说,“不过早年就加入蓝衣社了。” “蒋氏中府需要春城的情报,这安排无可厚非,但是他既然刚进入春城,怎么会知道福井家里有密码机?” “蓝衣社破获了一起间谍案,俘虏了瀛岛派往华国内地的一位亲王,从那位亲王随从的行李中找到了一本疑似密码本的书,经审讯后,这位随从承认密码本是用来联系内地几个军团的。” “几个军团?这手笔有点大啊。”梅里莎惊奇的问,“既然是联系军团的,为什么会把密码机放在福井这里?” “谷寿夫那里也有,密码机不止一个,每个军团都有,他们准备了好几个密码机,密码转换规律随时变化,但可以通过同一本密码本进行破译,福井这里应该也有同样的书。” “是这个吗?”沈沐芳举起一本厚厚的书问。 “啊,就是,你怎么知道的?”岳南坪问。 “这是一本关于瀛岛国家法律的示例解说书籍,锁在桌子里,”沈沐芳说,“我从没见过哪个官员如此郑重对待这样一本枯燥无味的书,何况是瀛岛那个法律已经名存实亡的国家。” “既然有密码本和密码机这么说这个福井不是普通外交官了?”梅里莎说。 “在华国乃至国际问题上,瀛岛内部分有好几个派系,福井服务于那个被俘虏的亲王,所以他得到一台密码机,用来配合亲王的指令。”岳南坪说。 “既然是密码机这个东西怎么解读密码?”梅里莎说,“会不会找错了?” 岳南坪走到梅里莎身边,拿过一个金属卷仔细看:“可能没找错,这是某个机器其中的一个配件,你们看这像什么?” 沈沐芳和梅里莎都是一脸茫然。 岳南坪看向了梅里莎:“老大不知道就算了,你一个女人也没见过吗?” “这是什么?”梅里莎问。 “这是八音盒发音的关键,音乐发条啊。”岳南坪指着金属卷说,“看到这上面的凸点没?金属撞针会从上面经过,然后发出高低不同的音色组成一段曲子。” “八音盒?”梅里莎赶紧问,“必须装在八音盒上面吗?” “不一定,既然是密码机,不一定是八音盒的外表。”岳南坪说。 “钟表呢?”沈沐芳问。 “大概可以装吧?”岳南坪说。 沈沐芳从书桌上拿起一台座钟,说:“福井家里有很多钟表,这个表看起来不很贵重,也不甚美观,却被摆放在书桌上。” 这个钟表看起来很是粗笨,木质的外壳包裹着内部的机芯,走的精准而无趣。 在梅里莎看来,这个钟表仅有的好处就是它很结实,耐碰撞,还防水,体积不大,各种好处都表明它便于携带运输。 实在很可疑。 “打开看看。”沈沐芳说,同时伸手沿着钟表去扣它的后盖。 “当心,可能会自毁。”岳南坪说。 “不会。”沈沐芳说,他小心翼翼的扣下了钟表的后盖,钟表后盖里面果然有能容纳金属卷的卡槽。 梅里莎捡了一个金属卷递过去。 沈沐芳试探着把金属卷装进了钟表里。 钟表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金属卷严丝合缝的装了进去,同时,钟表也停止了走动。 “怎么回事儿?”岳南坪问。 “把电报都打开!”沈沐芳把自己搜出来的一堆信件递给梅里莎。 梅里莎手忙脚乱的打开电报,看到里面都是些数字。 “735,125,411,554,1018,72。”梅里莎读到,“这是什么?” “时间,”沈沐芳说,“第一个是七点三十五分。” 沈沐芳将时针和分针拨到了相应位置。 钟表内发出细细的一声响动,众人屏息等待。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从哪里破解?为什么都没个声响?”岳南坪忍不住问。 沈沐芳再次拨动指针,有时候钟表内会有声音,有时候毫无声响。 “错了,换一个。”沈沐芳把金属卷拿出来,换上了另一个金属卷。 一共四个金属卷,沈沐芳终于找到了一个每拨动指针,都会发出规律声响的金属卷。 “这次对了吗?”梅里莎问。 “应该。”沈沐芳说。 “你每拨动指针,都会发一声响,但只有一声,听起来也都差不多,你确定能破解?”梅里莎问。 “密码的声音,咋一听当然是的无迹可寻的,关键看怎么破解,”沈沐芳说,“何况不一定是靠声音传递密码的。” 沈沐芳的手再次拨动了钟表,侧耳聆听钟表内的滴答声响。 岳南坪倚靠在沙发上翻阅密码本。 梅里莎摩挲着手里的密码卷,陷入沉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0.陈沦就是沈醉 清晨,梅里莎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的洗漱过后,就去厨房做饭,除了调料,没有用福井家里的东西,全用了伊甸园的产出。幸运的是从福井家里找到了一些花椒、茴香等物,有些花椒带着没清理干净的黑子,完全可以当做种子。 饭菜顺利端上桌,岳南坪和沈沐芳这才出来吃饭。 “福井和那两个女仆怎么办?”梅里莎问。 “一天不吃饿不死人。”岳南坪说。 “我是说,福井今天要上班吧?”梅里莎说。 “打电话请假,”岳南坪说,“我能模仿福井的声音。” 梅里莎了解,于是换了个话题:“今天还是看密码吗?” “昨晚上研究一宿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上密码本,”岳南坪喝了一大口粥说,“要不要直接把密码机拿给陈沦?” “这不容易,陈沦在酒店被看的死死的,根本出不来,皇甫进出酒店都要搜身,东西怎么给他?”梅里莎掰着猴面包树的果片说。 “福井可以进去,而且没人搜他的身。”沈沐芳说。 “太冒险了!”岳南坪惊呼,“福井若在人前被我们押送进出,怎么可能不露出马脚?” “我也就是说一说。”沈沐芳说。 不,你刚才一定认真考虑了!梅里莎和岳南坪在心里说。 “那么就看怎么把陈沦弄出来?”梅里莎提议。 沈沐芳和岳南坪对视一眼,表情都变得不太自然。 “怎么了?”梅里莎问。 “没什么,主意是个好主意,”岳南坪咳嗽了一声说,“具体看怎么弄吧。” “没那个必要,”沈沐芳沉声说,“我带着密码机去找他。” “你这么进去?那么多护卫。”梅里莎问。 “岳南坪,你想办法把人调开,能行吗?”沈沐芳问。 “我试试吧,应该不难。”岳南坪说。 “我呢?”梅里莎忙问。 “你待在福井家里,看住福井和女仆,顺便在房子里再查查,看看还有什么漏掉的。”沈沐芳说。 “好吧。”梅里莎点头,岳南坪和沈沐芳搭档好几年了,他们一起出行确实比自己合适。 吃完饭,众人各自行动,沈沐芳和岳南坪带着密码本和密码机出发了,梅里莎则在福井家里警戒。 她去查看了床底下的福井,又检查了衣柜里的女仆,确定没有意外之后,就着手检查这栋屋子的东西 第一个被检查的地点就是卧室,昨天他们已经大略检查了卧室,梅里莎决定把这里重新翻找一番。 她先把福井从床底下拉出来,确定床下没有暗格之类的东西,再把福井睡觉的那张床仔细摸索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机关,才把福井重新塞进了床底下。然后检查衣柜,把女仆拉出来之后,梅里莎在衣柜里找到了一个木头箱子,撬开后在里面发现了一些银行债券、金条、美元之类的东西,梅里莎有些失望的收进了伊甸园。 接下来厨房、客厅、阳台、客卧等等地方,梅里莎都翻找了一遍,找的汗水顺着下巴直往下滴,然而除了一些财物之外,再没其他发现。 奇怪,福井不是一个军事强国的外交官吗?为什么有关工作的东西这么少?梅里莎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只能重新放在书房里。 在梅里莎搜查福井别墅的时候,沈沐芳和岳南坪已经抵达了酒店附近。 “老大,你记着,我最多把他们引开半个小时,你要抓紧时间去跟目标接触。”岳南坪说。 “半小时太少了,”沈沐芳说,“万一他也不知道密码机的用处,很可能是要向蓝衣社求援的,半小时不够。” “四十分钟极限了,再多真的没有,”岳南坪说,“还有密码机不能留给他们,瀛岛每天都会搜查房间,一旦被发现就全完了,毕竟这是唯一一台我们能拿到手的密码机。” “谷寿夫那里也有。”沈沐芳皱着眉头说。 “别妄想了,谷寿夫的密码机在军营里,我们不可能拿到的。”岳南坪说,“四十分钟时间,带着密码机去见接头,时间到立刻带着密码机出来。” “我知道了。”沈沐芳说。 “好的,老大,我出发了。”岳南坪说。 “小心。” 福井的书房里,有关工作的东西依然很少。 瀛岛在春城并没有正经的大使馆,福井的这栋别墅才是真正办公的地方,但这里的工作物品、资料,实在太少了。 难道福井身为外交官,其实并没有确切的工作内容?梅里莎猜想。 梅里莎在书架上来回巡视,再一次确定这些书,福井并没有翻阅过。 这栋屋子的原主人是一个从国外回来的洋学生,学的是机械相关的学科,书架上摆满了有关机器的书籍和图册。 梅里莎随手翻了翻,仅仅依靠这些书籍和图册,关于这些书籍所记载的都是些什么机器,梅里莎并没有足够学识来分辨这些。 梅里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为里面空空的学识感到有些绝望。 梅里莎以前在瑾风夫人那里的时候,主要是学习文科有关的东西,更是以传统文学为主,随着工作经验的增加,她学习的主要方向转移到了时事政治和新文学上面,因为零碎工作的增加,她学习的东西也随着工作侧重点的不断变化变得支离破碎,难以融会贯通。 辞职后重新上学,梅里莎选择了高中,文科方面还算跟得上同学,但在理工科方面就差的太远了,毕竟梅里莎从小都没有接触过系统的数学学习。最接近数学学习的,是在瑾风夫人那里为了记账学过基本的加减乘除知识,后来到了何雪竹那里,系统的学习和巩固了会计知识,这就是梅里莎有关数学的全部学识了。 到了高中时代,梅里莎为了恶补理工科学习很是下了一番工夫,甚至自费请了老师为她补课。 伊甸园的时间差用来很有用,但是很多知识,尤其是理工科知识,没有老师就没那么容易学习了。 但是,仅仅是在一年之后,春城就破了。 梅里莎的求学路就此终止了。 原本梅里莎经过与同辈年轻人的交流,感觉自己在学识上虽不敢说傲视群雄,但也已经小有所成了,但如今才发现,自己那些架构在文学知识上的学识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完全没有任何用处。 毕竟文学知识既没办法帮助自己杀死敌人,也没办法破译密码。 一本本翻阅过那些机械书籍,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充斥着每一段文字,还有更多的是德国原版书籍。梅里莎的德语书写的很流利,但书籍上的德语单词,大部分她几乎就没见过。 理工科的好处一眼就能看见,能修理甚至制造军事和工业机械,军事和经济都是靠理工科支撑起来的。 那么文学呢?文学究竟有什么用处呢? 很多进步类书籍都说过,文学可以启发民智,可以支撑民族的脊梁,可以让我们在绝望中也用不放弃,但是梅里莎已经经历过绝望了,文学好像没给她什么显而易见的好处,毕竟她不能拿着书本去杀死敌人。 那么以后要放弃文学,学习理工科吗?梅里莎看着满书架的工科书籍陷入沉思。 我未来的学习究竟该走哪条道路呢? 梅里莎陷入了迷茫。 在梅里莎迷茫的时候,岳南坪已经引走了在酒店外面巡逻的士兵,但依然有不少士兵守在门口和阳台,以及屋顶露台等处。 沈沐芳靠着墙壁藏在一个视觉死角,数出了接头人所在的窗户,反手丢出去一枚石子,石子打在窗户上发出清晰的咚哒声。 随后,酒店内传来骚动,巡查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骚动的地方,沈沐芳趁机纵身上了墙,几下翻越,来到了目标的窗户前。 窗户应声而开,从里面伸出一双手把沈沐芳拉了进去。 “好久没见了,小叔。”沈醉靠着窗边探查,一边与沈沐芳打招呼,一边关上了窗户。 “是很久没见了,”沈沐芳皱着眉头,“我没想到蓝衣社会派你来。” “我的记者身份不容易揭穿,陈沦在新闻界已经活跃很久了,”沈醉说,“还有,小叔你的情报滞后了,蓝衣社已经没有了,蒋委员长已经正式解散蓝衣社了。” “换汤不换药,现在叫什么?领导是谁?”沈沐芳问。 “我们现在叫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是戴笠,在任上的也都是戴局长的人,原来的其 他元老,都已经没了。”沈醉说。 “这是小事儿,岳南坪还在外面拼死拼活呢,我们聊聊正经的,”沈沐芳利落的掏出密码机,“你看着这个是不是你们要找的?” “没错!就是这个!我先用相机拍下来!”沈醉眉开眼笑的拿出相机,对准密码机仔细拍了一张,然后把密码机打开,给内部也拍了一张,再给每一个金属卷也都拍了张清晰无比的照片。 拍完后,沈醉收起相机问:“密码本呢?你们翻译出电报没?” “不知道怎么用,特意拿来给你看的。”沈沐芳把密码本、密码机、金属卷都推给沈醉看,“抓紧时间,赶紧研究。” 翻完了书架,再翻书桌,梅里莎将书房翻的底朝天,然而除了找到更多的电报之外,什么都没了。 梅里莎有些气恼的翻着电报。 一张张看过去,再按时间将它们整理在一起。 梅里莎的手指划过电报上一连串的数字。 然后她停住了。 1108,287,328,188. 这是什么?梅里莎的瞳孔瞬间钉在了电报上。 数字代表时间。 1108即是十一点零八分,328即是指三点二十八分。 那么287、188是什么意思? 两点八十七分?还是二十八点零七分? 一点八十八分还是十八点零八分? 梅里莎意识到他们可能解错密码了。 287287梅里莎苦苦思索着,将所有的电报一字排开铺在地板上,自己趴在地上研究。 对比完所有的电报之后,梅里莎发现,第一、第三、第五等单数排行的数字都可以用时间来解释,但第二个、第四个、第六个等双数排行的数字并不能全部用时间解释,双数排行的数字很可能与时间无关,它指的是别的东西。 梅里莎闭上眼睛回想有关密码的物品,想起来沈沐芳拿来调侃官员的法律释例书,也就是密码本。 梅里莎倏然想到,难道双数排行的数字指的是书的页码? “时间到了,我必须走了。”沈沐芳说。 “再等一下,我需要在再看看!”沈醉紧张的摆弄着密码机。 “再不走来不及了,岳南坪撑不住的。”沈沐芳说。 “再等一下!我要看看这些数字”沈醉头也不抬的说,“你可以走,把密码机留下!” “你能保住密码机?”沈沐芳毫不客气的说,“当鬼子例行搜查的时候,你连吃掉它都做不到!” “我去,难道你就能吃掉它吗?”沈醉怒道,“我需要和军统联系一下,他们可能已经撬开俘虏亲王的嘴了!” “他们不会的,”沈沐芳直接说道,“蒋氏中府绝对不敢对瀛岛亲王用刑,最多拿他换点好处,那位亲王殿下若是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也就不会被派到华国督战了,他什么都不可能说的。” “他还有随从”沈醉咬牙硬撑着。 “那位随从若能活到现在,才是奇迹。”沈沐芳说,“何况你靠什么联系蓝衣社我是说军统,你们的电台在哪里?进入春城了吗?等你把消息传递到电台,密码机早被瀛岛带走了。” “我这里有个人比较精通密码类的东西。”沈醉皱着眉头,不甘不愿的说。 “在哪里?”沈沐芳问。 “她是女性记者。”沈醉说。 沈沐芳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无比:“那个公华学社的女人?” 沈醉硬着头皮点点头:“她也是记者,这次也来春城了,是公华学社派来的,蒋氏中府和公华学社不是合作了吗?这次行动我们是搭档。” “既然是搭档,为什么一开始不把她叫进来?”沈沐芳问。 “我们是有限定的搭档。”沈醉含蓄的说。 “我对两党之争不感兴趣,”沈沐芳说,“我只关心你们能不能使用这个密码机。” “等我把她叫过来。”沈醉说。 再次翻遍了福井的书房,梅里莎筋疲力尽,但什么都没找到了。 福井的书房内已经什么都翻出来了。 书柜上的书籍、盒子、花瓶分门别类的放在架子上,看不出任何对密码有帮助的东西。 沙发和茶几等东西,梅里莎几乎都要把它们拆开了,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书桌上,梅里莎把电报、信件和文件分开放在茶几上,摆件放在地上,桌面都掀开了,每一层木板都仔细敲了敲,然而却是没什么收获了。 还有摆件。 梅里莎把摆件一一放回书桌上原本的位置。 一本有着瀛岛军旗的台历,一个笔筒,一部电话,一盏台灯,四支笔和一把裁纸刀,这就是桌面上全部的物品了。 文件、电报什么的都收在抽屉里。 当初这个桌子上还有一个钟表。 梅里莎坐在书桌前,用手指摩挲着黄花梨的桌面,沉思着。 假如说密码机是在桌子上放着,会不会表明,福井确定即使敌人发现钟表不对劲,也不能破解密码机的秘密? 那岂不是说,仅仅只有密码机是不能破解密码的? 如果单单只有一个密码机无法破解密码,那么是不是要配合别的东西? 金属条是一个保障,福井把它们藏得很好,但也说不上绝密。毕竟福井几乎不翻阅架子上的书籍,只要仔细一点就能发现,那个架子上只有辞海是经常被使用的。 那岂不是说,金属条只是第一道保障,还有第二道保障,才是让福井放心把秘密放在书房的原因? 那么第二道保障在那里?依然在书房吗? 梅里莎的手指在书桌上来回移动,从福井的习惯来看,肯定是在书房内部了,那第二道保障会是什么? 笔和刀子这种随时随时可能会丢失的东西肯定不会是。 台历?电话?笔筒?台灯? 梅里莎挨个摩挲着,等她啪的拉开台灯的时候,从金属的灯罩里射出了一片暖黄色的光。 梅里莎眯起眼睛检查台灯,然后她发现,这盏台灯的灯泡有两层。 梅里莎关了台灯,小心翼翼的去拆灯泡,手指一圈圈拧松螺丝后,拆下来一个内部空空的灯泡壳子,里面还有一个细长的灯泡。 梅里莎再次打开台灯,这一次,台灯射出了一道细细的亮光,精确笔直的打在了桌面上。 这是什么? “你也没办法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吗?”沈沐芳问。 “很抱歉,我学识有限,没有办法破解。”梳着时尚披肩头、带着白色发卡的女性坐在桌子旁边,手上拿着密码机摆弄,苦着脸说,“我已经按照数列、乐谱、历法等多个方向进行拼写了,我尽力了。” “没事,”沈醉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小声安慰。 女人看了沈醉一眼,沮丧的向后一靠,正好靠在站立着的沈醉的腰间。 沈醉没有移开。 沈沐芳眼神闪了闪:“我要走了。” “密码机也带走吧,”女人说,“沈醉已经拍了照片了,等照片传出去,让我们的人照着复制一个也能用。” “这样也好。”沈沐芳点点头。 “我们送你。”女人说。 “我从窗户下去,陈小姐,能请你再去引开外面的看守吗?”沈沐芳问。 “自然,”女人点点头,“我出去搞点儿事儿,你看准时机出去。” “你小心。”沈醉叮嘱女人。 女人嫣然一笑,从容离开了。 沈沐芳拉着沈醉走到窗户边。 “小叔,你回心点。”沈醉说,伸手就要开窗。 沈沐芳一把拉住沈醉,问:“你和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儿?” “陈淑媛是公华学社的代表,和我们进行合作的,我在这段时间一直和她搭档。”沈醉说。 “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和那个女人好了?”沈沐芳直截了当的问。 “这个”沈醉艰难的笑了笑,“怎么会?我们迟早还会变成敌人的。” “是不愿意和她好,还是没办法和她好?”沈沐芳又问。 “小叔,你关心这些干什么?”沈醉叹了口气,说,“我心里有底儿,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梅里莎还在等你。”沈沐芳说。 沈醉一愣:“她不是和外国人结婚了吗?” “我搞错了,”沈沐芳说,“那是梅里莎为了骗鬼子瞎编的,她还是单身。” 沈醉脸色复杂的转开了视线。 “你怎么想的?”沈沐芳问,“那个陈淑媛和梅里莎,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我和梅里莎几乎没好好说过话,都是在抬杠,”沈醉垂下眼皮,说,“但是,她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和姑娘说话也很痛快的人,觉得女人也不像我想的那么烦,和她过一辈子真的挺愿意的但是她不给我机会。” “现在不是有机会吗?”沈沐芳问。 “当初,她为什么不愿意等等我?”沈醉问,“你告诉她我要结婚,她立刻就走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为什么?” “现在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吗?”沈沐芳问。 “我不是在追究谁对谁错,我是觉得,其实,梅里莎没喜欢过我吧?”沈醉说。 “她知道你没结婚的时候,哭了,”沈沐芳问,“这算喜欢还是没喜欢?” 沈醉摇摇头:“梅里莎太难懂了,很多小事儿上,她计较的厉害,我不明白为什么。” “就像你当初结婚的谣言?”沈沐芳问,“你觉得她没等你这一点很难释怀?” “我后来其实想明白了,”沈醉说,“梅里莎不是信不过我,她是对世间的一切都抱着戒心,对她来说这样更有安全感,但对我来说,这太累了。” “面对那个陈淑媛的时候,你不累?”沈沐芳问。 “陈淑媛是个有很积极心态的女人,这是她和梅里莎最大的不同。”沈醉说。 “你希望被人追,而不是一直追着人?”沈沐芳一针见血的说。 “我也很累啊!”沈醉恼怒的说,“梅里莎只会在原地等着。” 沈沐芳看起来很震惊,他几次要开口怒斥什么,但最后都把话吞了回去。沈沐芳紧紧抿着嘴唇,来回在窗口前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对沈醉道:“你现在觉得梅里莎在原地等着是件让人不能忍受的事儿了?可是我记得分明,当初你质问我为什么要几次暗示梅里莎走人,我问你梅里莎到底有什么好,你的回答是” “她像家。”沈醉如此说。 沪城的晚霞里,沈沐芳的落脚点,两人打了一架后,沈沐芳不解的问,沈醉给了这样的回答,也让沈沐芳对梅里莎留了心。 “她像家,这是你说的,”沈沐芳咬着牙说,“不管你在哪里,那都是你可以回去的地方,永远在那里等着。” 沈醉咬了咬唇角,移开视线。 “梅里莎没有变,是你变了,”沈沐芳说,“你现在的样子,就像那些公子哥一样,希望女人随着自己的喜好不断迎合自己,如果她不能为你改变,你就要喜欢上另一个符合你如今希望的人了。” “梅里莎从没给过我任何许诺,哪怕是一个暗示,我看不到希望。”沈醉声音嘶哑的说。 “难道她得知你结婚的时候,曾得到过你的什么承诺吗?”沈沐芳问 沈醉一顿,说:“没来得及。” “那她为什么不能走?”沈沐芳说,“你说当初在沪城,梅里莎没有等到你回来就走了,从那时起到如今,也就一年。” 沈醉看着沈沐芳,渐渐有些心燥。 “你等了一年呢,你确实是等的够久了。”沈沐芳说。 沈醉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梅里莎还在等你,可你已经不是会恋家的人了。”沈沐芳说。 “小叔,你该走了。”沈醉推开窗户。 沈沐芳叹了口气,翻身下了窗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1.春城脱身 沈沐芳顺利回到了福井家里,刚一敲门,梅里莎就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我可能发现密码机的秘密了!”梅里莎兴奋的对沈沐芳说。 沈沐芳一个愣神,竟然错开了与梅里莎对视的目光。 “怎么了?”梅里莎警觉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沈沐芳说。 “你没见到那个潜入春城的记者?”梅里莎问。 “见到了,”沈沐芳顿了顿,决定隐瞒来的人就是沈醉这回事儿,“你刚才说你发现了什么?” 梅里莎立刻被引开了注意力:“我可能发现了密码机的秘密!” “什么?”沈沐芳这才注意到了梅里莎的意思,“你能解开密码?” “大概吧,”梅里莎兴奋的说,“赶紧去书房,那里有个有意思的玩意儿,密码机你还拿着吗?” “当然,”沈沐芳说,“密码机,金属卷,密码本,我都带回来了。” “赶紧去书房岳南坪呢?”梅里莎问。 “在外面断后,他说晚上回来。”沈沐芳说。 “明白!” 梅里莎拉着沈沐芳赶去了书房,献宝一样把那盏台灯拿出来,“这个台灯可能也是密码机的一部分!” “怎么用?”沈沐芳问。 “密码机给我!” 梅里莎兴奋的接过密码机和密码本,选了一个金属条塞进了密码中,再拉过刚才的电报。 “1108”梅里莎把钟表指针拨到了十一点零八分。 沈沐芳一眨不眨的看着梅里莎的举动。 “287!”梅里莎将密码本翻到了第二百八十七页,高兴的说,“我们搞错了,接下来的数字不是时间,是页码。” “然后呢?”沈沐芳问。 “接下来看这个台灯。”梅里莎说,她打开台灯,台灯射出了一道细细的、笔直的光柱,然后她仔细观察密码机,发现打开的后盖后方有一块细小的雕花空洞,如同装饰一样。 梅里莎把光柱对准了空洞 表盘的时间刻度射出了几道细细的光亮,散碎的落在了桌面上。 “就是这个!”梅里莎兴奋的喊道。 沈沐芳连忙把打开的密码本递过去,说:“照一下。” 两人把钟表在密码本上移动了多次,当钟表与书的左右边角重合的时候,光纤都能准确的打在印刷字体上,但是这些字并不成句。 “换个密码卷!”沈沐芳屏住呼吸说。 梅里莎于是替换了密码卷,一连换了两个,真实的电报终于出来了,星星点点的光斑映照在几个清晰的文字上。 电报上的数字两个为一组,每组对应一个金属密码卷。 梅里莎所对照的那份电报,第一组数字解开后的意思是:登记剩余人口。第二组数字的意思则是:清理原住民。 梅里莎紧紧锁着眉头,说:“这份电报抵达春城后,瀛岛就开始做难民登记,他们告诉拉贝,难民经过登记,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瀛岛会为他们发工资和食物,但是之后我们闯进瀛岛军营,发现他们是搜集苦力干活,随后成批处死了他们。” “驻春城军队是接到了上级命令对春城原住民进行清理的。”沈沐芳说。 “密码机解开了,下来该做什么?”梅里莎问。 “把东西送到外面去,”沈沐芳说,“前蓝衣社现军统的电报站就在春城外面候着,把密码机给他们,能解救春城。” “怎么给?”梅里莎问。 “你不是从福井家里搜出了一堆通行证吗?”沈沐芳说,“我去问问福井,那些通行证到底是怎么用的。” “福井未必肯说真话,那些通行证如果用不好就暴露了。”梅里莎担心的说。 “我还没见过能撑过蓝衣社手段的人呢,”沈沐芳说,“趁岳南坪没回来,你把这里收拾一下,能用的都带走,我去楼上审问福井。” “明白!” 梅里莎在福井家里大肆扫荡,把整个书房都装进了伊甸园,顺带把客厅和客房里华丽的家具也都装进去了。 因为主卧室已经被福井使用过了,梅里莎出于心理洁癖也就没动。 沈沐芳看到梅里莎清空了一间屋子,就把福井提进去审问去了。 梅里莎见岳南坪还没回来,就去厨房做饭,饭煮在锅里之后,还去整理了伊甸园,想把福井的家具放进猴面包树小屋里。 猴面包树已经长得很粗壮了,当初挖房子的时候,梅里莎还太小,挖的房子也小,如今看来,小屋已经不太适宜居住了,福井的家具因为过于庞大完全搬不进小屋大门,也过于华丽,不适合小屋的风格。 安定下来之后就把房子扩大一下吧。 梅里莎想。 那么,该把家具怎么办呢? 梅里莎想到了蔷薇屋子,那间屋子是很大很大的,占地一亩,完全可以放进去。 但是把沉重的家具一路搬到蔷薇树屋子里,也太累了。 梅里莎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初在金陵女校搬运瀛岛人尸体的时候,她心里想着不能污染面包树家园,于是进入伊甸园的时候,她就出现在了蔷薇家园隔壁的空地上。 或许可以试一下。 梅里莎抓着一个沙发离开了伊甸园,随后再次进入,这次她想着蔷薇别墅。 当她再次进入伊甸园的时候,她果然来到了蔷薇别墅的大门口。 成功了!梅里莎心里一阵狂喜,用力搬起沙发进入了蔷薇别墅。 等梅里莎收拾完了伊甸园,沈沐芳也从二楼下来了,一路走一路漫不经心的用一块撕碎的床单擦着手上的血迹 “怎么样?”梅里莎兴奋的问,“那家伙招了吗?” “招了,”沈沐芳说,“通行证上不同的标志对应不同的出口,城西坟场背后的出口驻军最少,只有一个小队大概四到六个人,但是这个出口只对出城扫荡的军队开放。” “如果不是军队呢?”梅里莎问。 “那也不妨事儿,”沈沐芳说,“只要不是华国可疑人员,并且给守军交足钱就好。” “我们是要从那里走吗?”梅里莎问。 “是的,”沈沐芳思索了一下,说:“我把福井弄死了,准备一下,我们可能今晚就要走。” “这么快?”梅里莎问。 “是的。”沈沐芳说,“密码机越快到达蒋氏中府手中,春城就能尽快抢回来。” “我能去一下学校和拉贝小院吗?”梅里莎问。 “干什么?有什么东西忘了吗?”沈沐芳问。 “没有,我想把伊甸园里的吃的给他们一些,”梅里莎解释说,“我又搜集了一点儿。” “没有意义,”沈沐芳目光闪动了一下,“你的东西太少了,他们的人太多了,不够吃,还不如尽快解救春城。” “能救一个是一个,”梅里莎说,“我还想要不要我就不离开了,我有伊甸园,不怕他们,但我留下来就能供应吃的。” “没有用,”沈沐芳扫了梅里莎一眼,“如果我们的行动顺利,春城在一个月内就能解围,对春城内而言,有没有你意义不大,但是我们如果在离开的时候被敌人搜身,密码机就会暴露,一切就都完了。” “那我”梅里莎发愁了。 “你和我一起走,”沈沐芳说,“密码机藏在你的空间里。” “好吧。”梅里莎说,“但是我要去给他们留食物,这个你不能阻止我。” “可以,在岳南坪回来以前,你可以现在去,开福井的车。”沈沐芳点头。 “我不会开车。”梅里莎说。 “我陪你去。”沈沐芳说,“这栋房子已经没有需要戒备的人了。” “需要把福井的尸体塞进伊甸园吗?”梅里莎问。 “会污染吗?”沈沐芳问。 “不会,我扔过好几具尸体,腐坏的特别快。”梅里莎说。 “那就扔吧。”沈沐芳说,“再把房间打扫一下早知道就在伊甸园刑讯了。” “我上去处理。”梅里莎说。 “你注意脚下还有,戴手套。”沈沐芳有些吞吞吐吐的说。 梅里莎一头问号,完全不知道沈沐芳在紧张什么,然而当她推开刑讯福井的那间房间的门时,就知道了。 蓝衣社的手段实在是让人反胃,房间里几乎连下脚的地儿都没了。 匆匆清理了房间,梅里莎就和沈沐芳开着车出去了,他们将伊甸园里能吃的食物都集中了起来,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了拉贝小院交给了罗森,一份给了金陵女校,交给了魏特琳。 “还有这些通行证,”梅里莎顺手也把盖过福井印章的通行证给了罗森一叠,“这些通行证都可以用,但必须从中山门出去,魏特琳那里也有一叠,她的那些必须从东勤路出去,你们使用的时候小心些。” “福井怎么样了?”罗森问。 “失踪了。”梅里莎说。 “我会在今天下午之前安排一些人离开春城,能帮助一些人逃离这里,也能帮你们牵制一些视线,剩下的通行证我会烧掉的。”罗森说。 “我也是这个意思,但不知道你需要多少,干脆就多给了一些。”梅里莎说,“尽快使用,小心隐秘些,别让瀛岛发现了。” “我会的。”罗森犹豫了一下,说,“那个邱清泉先生昨晚上回来了,今天凌晨又出去了,他说下午会回来,你们要等他吗?” 梅里莎和沈沐芳对视了一眼,沈沐芳道:“不等了,请你给他一份通行证,请他尽快离开春城,去徐州。” “我知道了。”罗森说。 “我们走。”沈沐芳对梅里莎说。 离开罗森,福井的车子半路上没油了,现在的春城除了瀛岛军方,还真找不到一滴汽油了,梅里莎和沈沐芳对此叹息不已,只能恋恋不舍的扔下了这辆价值不菲的别克轿车,徒步前行。 梅里莎和沈沐芳走在路边上,梅里莎拉扯着头巾躲避着来回的路人和鬼子的目光。 他们并不怕被鬼子看见,最近因为记者进入春城,鬼子抓人的行为一下子少了很多,集体性的屠杀行为基本上绝迹了,路上也有了些鲜活的气息。像他们这样,整个人都是大写的落魄,一幅正在寻觅食物和工作的老百姓模样,满街都是,并不引人注意。 “接下来要与岳南坪汇合吗?”梅里莎问。 “要先告诉接应的记者,密码机的使用方法解开了,他们可能会冒失行动。”沈沐芳说。 “怎么告诉他们?”梅里莎问,“需要我像岳南坪一样帮你引开巡逻吗?” 这让沈沐芳有些踌躇了,说真的,如果有人帮他引开巡逻,毫无疑问要方便的多,但是,万一梅里莎看见沈醉了呢? “不用,”沈沐芳最后说,“只要寻机向里面打个手势就行。。” “那我们先去酒店?”梅里莎问。 “”沈沐芳考虑了一下,说,“我去酒店,你回福井家等岳南坪。” “也行。”梅里莎说。 “密码机什么的你都带好了吗?”沈沐芳问。 “都好了,我把福井家里的东西,能用的不能用的,为了以防万一,都带了。”梅里莎说。 “那就好,”沈沐芳点点头道,“你在屋里等着,如果我或者岳南坪顺利回来了,我们就一起走,但是若是等不到我们,最迟下午五点,你就自己一个人离开。” “我知道,通行证你自己也带好。”梅里莎说。 “为了防止意外,每个出口的通行证我都带了四张,放心吧。”沈沐芳说,“倒是你,一个女人独自离开一定会被驻军盘问的,你自己随机应变。” “如果我一个人出发,密码机要送到哪里?”梅里莎问。 “送到徐州,桂永清在那里等着。”沈沐芳说,“离开春城后,你要立刻马不停蹄前往甘家坳镇,明日晚上十点,有一辆发往徐州的火车经过那里,千万不可错过了,在车上,你会遇到戴孝的女人,问她‘夫人要去哪里?投亲还是访友?’她会回答‘去买广州的珍珠项链’你再问她‘项链上有几颗珍珠’她会告诉你‘金螺蚌的珍珠不值钱,买回家送给姨奶奶。’接下来,你就不要与她说话,车到徐州后,跟在她后面,她送你去见桂永清,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梅里莎说。 两人在前往福井居住地的路口告别,沈沐芳一下子消失在了空落落的街道上,梅里莎闭上眼睛为他祈祷了一番,拉紧衣服向福井家所在的别墅区走去。 福井所在的别墅区,在春城被占领以前,是春城大商人和大官僚居住的地区,如今居住的基本上都是瀛岛人。 梅里莎徒步前去其实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于是她特别的小心,为了以防万一,决定多花些时间,先绕着别墅区外围转一圈,探探情况再挑一个好进入的路口进去。 接下来的情况让梅里莎感谢她的警惕。 梅里莎从伊甸园拿了一篮子香叶、茴香等等香料,用蓝布盖了,伪装成小贩绕着别墅区外围转圈,刚刚靠近进入别墅区的路口,就被荷枪实弹的瀛岛士兵拦住了。 士兵叽里呱啦的对着梅里莎吼叫了一番。 梅里莎听不懂瀛岛的话,一头雾水又心惊胆战的把篮子递给士兵,士兵把篮子翻了又翻,又对梅里莎进行搜身,梅里莎忍气吞声的任他们搜遍了全身,被抢走了一块破旧的手表。 鬼子们一无所获,确定这是一个卖东西的小贩,气氛顿时轻松了很多。 有个鬼子对梅里莎不断邪笑,被另一个鬼子训斥了。 梅里莎紧紧盯着这些鬼子的手势,并且认真听他们的话。 瀛岛话在很多语调上与汉语其实有点相似的,加上这些日子梅里莎不断自学,连蒙带猜竟然判断出了他们的意思。 那个鬼子想要“花姑娘”,带头的鬼子训斥了他,因为别墅区里有“大人”在,不能耽误“大人”的“大事”。大人平时不在这里,今天来这里是因为这里出了“骇人听闻的可怕事情”,大人为了“国家任务”于是亲自出马。 瀛岛士兵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很多,因为语速很快,梅里莎并没准确判断出每个人的话,但那个带头人的话语调比较清晰,这段意思是梅里莎从他所讲的几个能听明白的词语中猜测出来的。 仅用来居住的别墅区能出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不就是福井失踪了,他家里还有一大滩碎肉和血迹吗? 沈沐芳刮了福井之后,尸体实在难以处理,梅里莎用铲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部分尸体送进了伊甸园毁尸灭迹,但是黏在地毯和雕花青砖地面的部分残存的血迹和碎肉就不是人力能收拾干净的了。 福井失踪了,家里被洗劫一空,二楼有一堆明显的血迹,卧室里还有两个活口的女仆,发生了什么事还需要调查吗? 于是居住区戒严了。 几个小时之后,没了耐心的梅里莎把藏在鞋垫子里的二十元钱给了看守的士兵。 士兵们都不认为离开了的凶手还会再回来,能办搬空福井整个家也不像是一两个人能办到的,而这个小贩看上去也实在不像是有同谋的样子,收了贿赂之后,就把梅里莎驱赶走了。 梅里莎立刻心惊胆战的小跑着离开了这片地区。 折腾了半晌之后,梅里莎暂时躲藏在一栋空屋里,一边休息一边思考该怎么办。 能看时间的怀表被抢走了,能看时间的东西也没了。 伊甸园倒是还有表,手表、怀表都有,但是一旦放进伊甸园,并且不与自己同进同出,再拿出来时间就都不准了,梅里莎至今没找到这个规律。 明天,也就是2月20日晚上十点,绝不能错过的火车 梅里莎略一思索,进入伊甸园,拿了一些衣服和钱,加上几本从书架上拿下来的书,几个煮鸡蛋,匆匆收拾了一个箱子,提着箱子就离开了藏身点。 然后梅里莎回到和沈沐芳分开的路口,找了一面墙壁,像小孩涂鸦一样在不引人注意的边角上画了一辆火车,火车车厢上写上了2010的字样。 涂鸦完毕,梅里莎顺手把在地上捡的红砖碎块扔了,遥遥看了眼酒店的方向,决定先离开春城。 如今福井死亡被人发现,保不准出入会被禁止,还是先带着密码机离开为上。 梅里莎提起箱子,掂量了一下几个出口的特点和自己一个独身女人的弱势,独自向港口方向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2.再遇倪少涵 甘家坳镇曾经是一个很小的镇子,因一条铁轨从镇子经过,最近两年渐渐发展了起来,如今,附近的行脚商人都会从镇子经过,通过镇上的火车站输送自己的商品并带回财富。 梅里莎紧赶慢赶,终于在晚上八点之前抵达了甘家坳镇火车站。 梅里莎带着一个箱子,看上去像是中产阶级出身的女教师,在这个小商人云集的火车站其实是有些格格不入的,但梅里莎依然选择了这样的打扮,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梅里莎不知道火车上的对方是个什么身份,一个邋里邋遢的乡下小贩随意搭讪一个高贵太太,显然太过引人注意,而一个中产阶级出身的女教师显然更加方便行动,上可搭讪贵妇人,下可搭讪贩夫走卒,非常安全。 梅里莎在火车站焦急的等待着,不时四下张望,然而一直到十点钟,通往徐州的火车进站,梅里莎也没有见到邱清泉、岳南坪和沈沐芳的身影。 不能等了。 梅里莎提起脚边的箱子,再次扫视了整个站台,走上了火车。 隆隆车声从小镇上发出,列车缓缓驶出了站台。 这辆车是最普通的那种客运列车,车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塞得满满的,给梅里莎找人造成了很大困扰。 梅里莎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一节一节车厢的寻找,奋力打量她身边的每一个女人。现在这个年头,还是春城外围的镇子,戴孝的人不少,给梅里莎找人带来很大的干扰,梅里莎在人群中挤得满头是汗,排除了所有男人和没戴孝的女人,跟每个可疑人物都对了暗号,一无所获。 最后只剩下了一节车厢,梅里莎带着略微的焦急和半分耐心推开了车门,一眼看去,整个人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僵在了那里。 这是一节比其他车厢看起来都更高档的车厢,车里的座位分布的很宽敞,乘客虽然坐满了,但也完全不拥挤。 在车末尾的卡座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看起来就像中产阶级出身的女教师,从这点看她与梅里莎的想法完全一致。 这女人妆容精致,头发用火钳烫出时髦的刘海,在脑后攒起并不大的发髻,穿着合体而漂亮的女士棉大衣,胳膊上带着显眼的白布。 梅里莎屏住呼吸靠近了女人。 这女人微微抬头看了眼梅里莎,露出了温婉的笑容,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就像旅途中遇到了有修养的知识分子一样。 “夫人要去哪里?投亲还是访友?”梅里莎轻声问。 “去买广州的珍珠项链。”女人微笑着回答。 “项链上有几颗珍珠?”梅里莎问。 “金螺蚌的珍珠不值钱,买回家送给姨奶奶。”女人回答。 梅里莎精神一震,看到女人对面的座位是空着的,于是就坐了上去。 “你的车票掉了。”女人轻声说。 梅里莎低头一看,她的脚边果然多出了一张车票,于是弯腰捡起来,对女人道谢。 等梅里莎坐稳之后,她才终于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周女士,好久不见了。” 女人抬起眼皮,轻轻看了眼梅里莎,有些惊讶的对梅里莎点点头,同样轻声道:“我好像没见过你。” 梅里莎正想说说自己,话语却在舌尖打了个转,她微微垂下眼皮,笑了笑说:“我曾有幸认识瑾风夫人,随王公子去过瑾风夫人的家中。” 王公子的名字梅里莎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他曾追求过瑾风夫人,送过几次可笑的情书,因为家世显赫,曾是瑾风夫人沙龙上的座上宾,他与眼前的女士曾在同样的沙龙上见过几面。 “原来是王公子的朋友。”女人微微笑了笑。 梅里莎也笑了。 眼前的女人名字叫做周婉婉,曾是瑾风夫人最好的闺蜜,多次出入瑾风夫人家中。 在瑾风夫人口中,这个女人心思细腻而善良轻信,聪明敏锐而内敛宽厚,虽然胆小却数次为瑾风夫人出头得罪权贵,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梅里莎曾经与这女人接触过几次,对她的看法与瑾风夫人如出一辙,但眼前的女人推翻了梅里莎曾经的印象。 眼前的女人优雅而干练,仅仅是一个把车票扔到梅里莎脚下的动作,就做的隐秘而娴熟,梅里莎也算是有着过人经历的人了,但这女人刚才的动作,梅里莎完全没有察觉到。 这个女人聪明敏锐、心思细腻不假,轻信却未必了,胆子更是不小。 但是梅里莎从随身箱子里拿出了一本骆驼祥子,低头对着书本笑了笑,多少年都过去了,自己也是今非昔比,眼前的熟人不也没认出自己吗?周婉婉又怎么可能一直都是曾经的样子? 火车轰隆隆的飞驰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在梅里莎昏昏沉沉中抵达了徐州。 梅里莎在睡眼朦胧中感觉到有人在桌子下面踢了自己一脚,迷迷糊糊的抬头,看到周婉婉站起身准备下车,连忙起来跟上。 梅里莎缀周婉婉身后,穿过洪水一样的人流,走出了徐州车站。 车站外面,一辆轿车正等在那里。 周婉婉袅袅娜娜的走到了车子旁边,车上下来一个憨憨的大汉小跑着来为她打开了车门:“夫人,您终于回来了,接到人了吗?” “接到了,”周婉婉侧过身子对不远处的梅里莎招手,“我们回家吧。” 梅里莎走上前,与周婉婉一起上了车,那个大汉启动汽车汇入车流。 车越来越快,穿过了繁荣而匆忙的市中心。 梅里莎向车窗外看去,敏锐的意识到徐州的情况有些怪异,这里的人都来去匆匆的,时不时有军车从街面上匆忙而过,整个城市就像是 “像是还未沦陷的春城一样,”梅里莎低声说,“这里是在打仗吗?” “是的,”周婉婉说,“你不知道吗?徐州已经打了十几天了。” “是吗?我之前一直在春城里,还真不知道。”梅里莎说。 “春城里?”周婉婉和开车的汉子都吃惊的说,“你是从春城里面逃出来的?有报道称春城被瀛岛屠杀了,是不是真的?” “真的,”梅里莎点点头,“城外的死人堆得山一样高,我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周婉婉问。 “自然是有人帮忙,我一个人的话,肯定早就死了。”梅里莎说。 “别担心,”开车的汉子说,“我们很快就能打到春城。” “我相信。”梅里莎说。 车子坎坎坷坷的移动,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开进了一个学校里。 刚到学校大门口,梅里莎就有些愣住了,这个学校看起来就像何雪竹曾经的驻地一样,沙袋、炮楼之类的一个不少,看来也是一个被军队借用的学校。 车径直开到了最里面的一栋楼里,大楼门口连站岗的都比旁的楼多些,按着部署来看,里面怕是一个大人物。 梅里莎猜测着随周婉婉下车,两人一起跟在开车的汉子身后走向岗哨。 那汉子向站岗的出示了一张通行证,站岗的看过之后又看向了汉子身后的人。 “她们是随我一起的,将军要见她们。”汉子说。 梅里莎敏锐的意识到,周婉婉和这个明显是军人的汉子不是一起的。 或者说,军人汉子与这个军营是一起的,但周婉婉不是。 岗哨让开路,汉子带着梅里莎和周婉婉进入了大楼,三拐两拐,又上了楼梯,三人刚刚抵达一条走廊,走廊口,一个微笑着的男人站在路当中拦住了他们。 “辛苦了,老程,接下来把人给我就行了。”这个男人笑着说。 梅里莎一眼看过去,又惊呆了,竟然是冯科,难道在这栋楼里的大人物就是倪少涵? “老冯,让开,别让兄弟骂人。”领路的那憨憨的汉子咧嘴露出一个凶神恶煞的笑容。 梅里莎心里咯噔一下。 “老程,你这就没意思了,”冯科浅浅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在一瞬间竟让人直冒冷汗,“你明明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 “我只知道,这人是我们军座指名要的!”憨憨的汉子看起来一点都不憨了。 “你们军座最后还不是要把人给我们军座!”冯科说。 “那就跟我们军座要人吧!”程汉子大步向前,直直的对着冯科撞了过去。 冯科脸色都憋青了,不得不让开了路,让老程带着周婉婉和梅里莎走向了里面,自己跟在后面也进去了。 几人最后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前,办公室里,只坐了两个中年男人。 一个有着时下新武侠里常有的星目剑眉,此时他眉头紧皱,嘴唇紧紧抿着,正在一张大桌子上拿着铅笔看地图。另一个男人端着个大茶缸子在此人身边踱步,一边看地图一边啧啧叹息着摇头晃脑,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唱戏般的唉声叹气,直叹的坐在桌子前的男人眉头青筋直跳。 星目剑眉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把铅笔一扔,回头就吼道:“倪少涵,你他妈坐到凳子上去!” “我就看看,又没说话,”倪少涵端着大茶缸子,“你看你,又不能容人了不是?” “滚你亲妈的!”男人憋出一句粗话。 就在这时,姓程的汉子带着梅里莎、周婉婉和冯科来带了办公室前,敲了敲门,敬礼道:“报告军座,军统周女士和春城来客均已抵达!” “程潇啊,进来吧,这一趟真是辛苦啦!”倪少涵笑嘻嘻的说。 门口的汉子纹丝不动,眼皮都没翻一下。 星目剑眉的男人看了倪少涵一眼,嘴角带着扳回一城的浅笑,说:“程潇,进来吧,帮我招呼招呼客人,再去泡点茶。” “是!”汉子立刻一个军礼,带着周婉婉和梅里莎进入了屋子。 梅里莎随着程潇的指引进入屋子,在椅子上落座,程潇随后端上了一杯茶水放在梅里莎手边的桌子上,梅里莎低头道谢。 “这位女士怎么称呼?”星目剑眉的男人问道。 “不知您是哪位军长?”梅里莎问。 “我名叫张自忠,眼下驻扎在徐州,”男人道,“奉命接应从春城而来的朋友,并处理相关的一切事物。” “我很荣幸。”梅里莎低着头啜饮茶水。 张自忠没等到梅里莎的回答,兀自笑了笑,对周婉婉道:“周女士舟车劳顿辛苦了,在下已经备下薄酒,为周女士洗尘,就请周女士与程潇先行一步,在下随后就到。” 周婉婉顿了顿,极不情愿的道:“让张军长费心了。” “哪里哪里,我夫人正等着周女士呢,周女士请先行吧。”张自忠说。 周婉婉不情愿的磨磨蹭蹭起身,却见眼前的几个人都没有留她的意思,只能叹了口气,随程潇离开了这间屋子。 “那么,这下子,女士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张自忠说。 “什么问题?我知无不言。”梅里莎说。 “请问女士叫什么名字?”张自忠说。 “我名叫梅里莎,曾是蒋氏中府军中打杂的小兵。”梅里莎说。 “你是什么时候进入春城的,又是奉了谁的命令、从哪个门、经过什么手续出来的?”张自忠带着些让人难以言说的恶意如此问道,“出来又是奉了什么命令?” 梅里莎端着茶的手停住了,慢慢思索着张自忠话里的意思。 张自忠等了好一会儿,梅里莎都没说话,他于是只能挑明道:“我们眼下是在对你进行调查,所以,你是奉了谁的命从春城出来的?” 梅里莎喝茶的动作定了定,眼神奇异而隐晦的看了眼张自忠,手心不由自主的微微攥了一下。 张自忠的这句话太有意思了,不问有什么任务,却问奉了谁的命令?难道说他这个奉命接应的人竟连执行任务的人是谁都不知道?退一万步讲,即使出于保密条例,张自忠不能得知是谁在执行任务,但他难道竟不知道这种东西不能随意打听吗?难道说对他而言,执行任务的人竟比正在执行的任务更加重要不成? 梅里莎眼皮微微一颤,机械的回答道:“我奉命,交接任务的人应该是桂永清。” “桂永清不在徐州,”张自忠说,“他奉了上头的命令,对春城事件避嫌。” 避嫌?梅里莎失态的看了眼张自忠,然而张军长的眼神没有遗漏出任何消息。梅里莎不由自主的揣摩了起来,这个避嫌避的是哪门子嫌? 有问题的是桂永清,还是春城里的人? 还是眼前这个人? “我没有得到其他任务命令,能说明一下情况吗?”梅里莎说 “不能。”张自忠审视着梅里莎。 “等一下,”倪少涵突然插嘴道,“这个姑娘我认识,她是我的部下。” 梅里莎飞快的看了眼倪少涵,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对倪少涵感激的笑了笑。 “这跟她是谁的部下没关系,”张自忠揉了揉额头,道,“眼下我们必须搞清楚,她是奉了谁的命令,来做什么事情,对整件事情知道多少,而她的上线又究竟有什么个想法?” “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指的是什么?为什么桂永清要避嫌?我在春城呆的久了,外面事情不太了解,我的上线是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梅里莎问。 “我军正面战场对决瀛岛节节败退,很多情报衔接出了问题,上头怀疑我军出了内奸,把情报泄露给了瀛岛。有人举报,春城内部有人投靠瀛岛,把我军情报联络驻点及负责人透漏给了瀛岛。”倪少涵说,“张自忠奉命对对春城来人实行监视调查。” “谁在举报?他怎么知道的?他去过春城?在春城待到什么时候?”梅里莎问,“他从哪方面举报在春城的内部人?消息来源是否合理?” “现在是我在问你,”张自忠注视着梅里莎,却在眨眼间眼珠轻颤,余光瞟向了倪少涵,“请现在回答我,你是奉了谁的命令?” 梅里莎也看向了倪少涵。 倪少涵对梅里莎点了点头。 梅里莎踌躇了一下,回答:“是沈沐芳告诉我来和桂永清接头的,他的消息来源应该是蒋氏中府从外面潜入的记者陈沦。” 张自忠的神情纹丝不动,倪少涵的表情却在刹那间变得极其怪异。 “具体任务是什么?”张自忠问。 “我们从瀛岛外交官福井手中拿到了密码机并破解了它,我奉命把密码机交给接头的人。”梅里莎说。 “密码机?”倪少涵惊喜的喊叫起来,两三步冲向了梅里莎,“密码机在那里?” 梅里莎假装从棉大衣里拿东西,实际上从伊甸园里拿出了一个扁扁的盒子,把盒子递给了倪少涵。 张自忠也迫不及待的扔下地图走了过来,与倪少涵一起摆弄盒子里的东西。 “怎么用的?”倪少涵迫不及待的问。 梅里莎手把手的教会了他们使用密码机,张自忠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从书桌里拿出了一张写满了数字密码的情报。 “这是军统情报站截获的,”张自忠对在场的人解释说,“试试能不能解出来。” 张自忠和倪少涵两人你争我夺的把密码机来回摆弄,最后顺利解出了情报纸上的密码。 张自忠立刻拿起电话,抬手就跟摁死人一样,啪啪啪几下拨通了电话,等电话接通之后,立刻失态的对着电话那头吼道:“喂,请接李宗仁司令喂?司令吗?我是张自忠,我手头接到了春城来的情报,破获了军统截获的密码电报,瀛岛正对着曹福林第55军阵地行军,预计会在明天发起进攻,他们的行军路线将沿着杏花村行进,越过运河遥望嘉祥!如果瀛岛真的占领嘉祥,我军就只能退守相里集、羊山集、巨野一线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张自忠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他依然不断应允着电话那头的命令,最后只道:“请司令放心,五十九军绝不会掉链子!” 电话挂了之后,张自忠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梅里莎全程眼观鼻,鼻观目,专心对付手上的茶水,一直到喝干了杯子也没转移视线。 张自忠坐回了地图前,开始研究地图,仿佛忘记了梅里莎。 倪少涵呵呵一笑,对梅里莎道:“你是怎么从春城出来的?” “我们从福井那里拿到了通行证。”梅里莎说。 “哪,当时都有谁和你一起行动?”倪少涵又问。 “沈沐芳和岳南坪,”梅里莎说,“最开始的时候,还有邱清泉,但是后来他和我们失散了。” “邱清泉?他还活着?”张自忠从地图上抬起头惊讶的说。 “活着,我和沈沐芳托人给他带了份通行证,他可能会在最近几天离开春城,往徐州来。”梅里莎说。 “那就好,邱清泉失踪后,桂永清就跟死了爹妈一样,连牛皮都吹不起来了,”倪少涵松了口气,道,“幸亏清泉没事。” “说起来我挺奇怪的,”冯科在倪少涵身后插嘴,“桂永清对打仗比他强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却跟邱清泉关系不错,也真挺稀奇的。” “德械师刚刚建立的时候,邱清泉是桂永清的参谋长,救过他几次,”张自忠说,“后来邱清泉独立指挥部队,屡战屡胜,也算是给他长脸。” “邱清泉文化程度比桂永清高了几十杆子,桂永清以前在春城的时候,偷偷抄邱清泉的诗集去勾搭女学生,露馅之后假称自己是媒人,把锅栽给邱清泉,”倪少涵龇着牙,幸灾乐祸的笑着说,“人家女学生也不是吃素的啊,把两人一块儿告了,委员长不敢得罪学生和学生的老师、校长,就把两人一块儿罚了,那段时间啊,天天见他俩在掐架。” “谁知罚完之后,两人关系却比以前好了,”张自忠说,“桂永清从春城逃出来后,说邱清泉是为了掩护他才留下来的,也不知是死是活,哭得跟什么似的。” “邱清泉没出来是因为和你们失散了,那沈沐芳和岳南坪呢?不至于也失散了吧?他们呢?”倪少涵问。 “我们计划离开的时候,正好福井的死亡被瀛岛发现了,为了防止出现变故,我就自己一个人先走了,”梅里莎说,“那个时候,沈沐芳正好去酒店通知陈沦我们要撤退了,岳南坪从之前晚上起,为了掩护沈沐芳就没回来。” “也就是说,你拿到密码机就出来了,其他人你再没见过?”张自忠问。 “是的。”梅里莎说。 “你能把你在春城的行程详细与我说说吗?”张自忠问。 “这个可以。”梅里莎说。 “现在太匆忙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倪少涵打岔道,“梅里莎舟车劳顿的,让她休息一下,吃喝点东西吧。” 张自忠想了想,道:“也行,我让程潇送你去房间休息,吃的东西也送过去,梅小姐今天就好好休息。” “多谢军长。”梅里莎感激的说,同时对倪少涵也道了谢。 “客气客气,”倪少涵大笑着说,“程潇那么忙,就不用他了,我和冯科送她过去,正好有些日子没见了,我们叙叙旧。” 张自忠了然的点了点头:“随你吧。” 梅里莎于是和倪少涵、冯科一起从屋子里离开了,一路无话的走到了简陋的客房。 这客房看起来是以前的学生宿舍,三人进去之后,冯科掩上房门,倪少涵才算松了口气,骂骂咧咧的吧领口的扣子松开。 “他娘的,这个张自忠,一点情面都不讲。”倪少涵低声骂到。 梅里莎对倪少涵感激的笑了笑:“军座,好久不见了!我特别想你们!” “好说,”倪少涵看向了梅里莎,“你的脸是怎么了?一年不见,怎么就毁容了?” 梅里莎尴尬的笑了笑:“没吧,就是额头多了个疤” “哪里就额头个疤了?右耳朵下面不也是?”倪少涵摇着头,唉声叹气的说,“左边的额头,右边的耳朵,本来就跟柴火棒子似的,这下子还毁了容,还怎么跟公华学社那个妞争啊” “什么?”梅里莎有些莫名其妙。 “军座,别说闲话了,有什么话快说吧,当心来不及。”冯科警惕的注意着外面。 “哦,对了,”倪少涵咳嗽了一声,道:“梅里莎,你能确定沈沐芳在春城的行踪吗?一点都不能遗漏,快告诉我!” “发生了什么事儿了?”梅里莎问。 “上头怀疑,投敌的人就是沈沐芳,”倪少涵叹气道,“沈沐芳是蓝衣社的骨干,蓝衣社的情报驻点和负责人他都知道,蓝衣社解散后,他在军统里也没捞个显眼的位置,加上军统局长是戴笠,他又跟戴笠不怎么好,上头有充足的理由怀疑,沈沐芳是对委员长不满了。” “不可能,别的不说,沈沐芳一直在春城里面,和外面的消息都是隔绝的,他连蓝衣社解散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就为此投敌?”梅里莎反驳说。 “所以,上头只是要调查,而没有直接把他处理了。”倪少涵他摇着头说,“关键就在于,沈沐芳得罪的人太多了,又没几个朋友,唯一和他关系好那么一点儿的何成浚,还因为西安事变站错了队,被委员长厌弃了,现在出了事儿,连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梅里莎将信将疑:“那,沈醉呢?他就没为他叔叔说点什么?” 倪少涵看了眼梅里莎,说:“我还以为你跟沈沐芳关系不好,更对沈醉因爱生恨了呢,没想到你还挺关心他们叔侄俩的。” 梅里莎更加不解了。 “你刚才在张自忠那里说,沈沐芳放弃你去和陈沦接头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要把沈沐芳和沈醉一网打尽了呢。”倪少涵摇着头说。 “沈沐芳和陈沦接头跟沈醉有什么关系吗?”梅里莎稀里糊涂的问。 倪少涵和冯科都惊讶的看向了梅里莎:“你不知道?陈沦是沈醉的假名,那个潜入春城的记者就是沈醉,你没见到他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3.狼窝虎口轮流转 晚上,梅里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憋了一肚子疑问,却没有能解答的人。 陈沦就是沈醉,沈沐芳和岳南坪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们却什么都没说!现在想想那两人当时的眉来眼去,原来就是在为沈醉掩饰什么! 梅里莎一骨碌爬起来,更加头疼了。 到底在掩饰什么?有什么好掩饰的? 梅里莎百思不得其解。 思来想去不得解,梅里莎从床上爬起来,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水,刚拿到嘴边想喝,房间门却被敲响了。 “谁?”梅里莎问。 “梅小姐,我是程潇,奉命过来找你。”门外有人说道。 听声音确实是程潇,梅里莎于是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面黑压压一片人吓了梅里莎一跳。 程潇确实就在在门口,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一个中年男人就把他拨到一边:“梅小姐,在下是军统特派员赵理君,奉上面的命令来问你几句话。” 梅里莎看向了这位特派员身后,张自忠、倪少涵、冯科一个不少,倪少涵隐晦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梅里莎不知道倪少涵是什么意思,于是说:“抱歉,赵特派员,我能问一下是关于什么的吗?如果是密码机,我已经交给张军座了。” “当然不是为了密码机,”赵理君带着一脸傲慢,周身锋芒毕露,说,“是关于一些投降的军统败类,为了华国对瀛岛的胜利。” 梅里莎还想说什么,赵理君却已经不耐烦了,对身后穿着便服的几个军统特务道:“把她带走!” 倪少涵想要阻拦,却被张自忠拦住了,张自忠对倪少涵摇摇头,倪少涵踌躇了一会儿,错过了阻拦的时机,于是眼睁睁看着梅里莎被带走,额头青筋暴露,一直目送梅里莎和军统的人消失在了夜色里。 梅里莎跟着这位特派员走到了一辆轿车前,轿车副驾驶上,周婉婉焦急的探出身子。 赵理君冲周婉婉点了点头:“人带回来了。” 周婉婉打开车门恭敬的站在赵理君面前:“赵科长,抱歉,是我无能,劳动您出面。” “没什么,张自忠本来就不是你扛得住的。”赵理君说,“上车,回据点。” 周婉婉恭敬的让开副驾驶的位子,并拉开后面的车门,押着梅里莎的特务将梅里莎塞进了车里,随后自己也上去了,一边一个牢牢的看守着梅里莎。 赵理君上了副驾驶,周婉婉绕到了驾驶座上,发动了汽车。 汽车在梅里莎的忐忑中开进了一栋独立的别墅小洋楼里,小洋楼外面还有两个特务在看守着。 押送梅里莎的两人将梅里莎带进了小洋楼里面,赵理君和周婉婉随后也跟了进去。 梅里莎脚下跌跌撞撞,踩着木质的地板被押进了一间只摆了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的房间里。 桌子靠着墙边,后面有张椅子,桌子上摆着墨水和钢笔,还有一沓空白的制式记录纸。 还有一张椅子被摆在房屋中央。 梅里莎就坐在房屋中央的这把椅子上。 “我这没犯什么事儿吧?”梅里莎故作镇定的笑了笑。 “目前看来没有,”赵理君如此说,“梅小姐请放心,我们只是例行公事,请你把在春城的经历对我们讲述一遍,并在记录上签个字就完事儿了。” “这倒是没什么。”梅里莎说。 “那就开始吧。”赵理君说。 周婉婉坐在了桌子后面,拿起钢笔,在梅里莎讲述之后,就将她的话一字不差的抄写在了记录纸上。 梅里莎一句句口齿清晰的把自己在春城的经历说给这些人听,并在沈沐芳的经历上稍稍隐瞒了一些行踪不明的事情,其余都没什么隐瞒的,尽数都告诉了这群人,说到春城屠杀的时候语调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些许悲愤和泣意。 正在说着,一声轻响将梅里莎从春城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梅里莎稍稍抬起眼睛,却看到赵理君有些心不在焉的把手指间的钥匙扣轻轻的敲击在腰间的皮带扣上。 梅里莎突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目光不由自主的垂了下去。 这种感觉就跟在瀛岛军营里,险些被鬼子伏击了一样。 梅里莎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说话的速度,把一半的精力用来观察这间屋子,和这屋子里的人。 房间里那两个押送梅里莎进来的特务一个在门口,一个在窗边,全身心的在观察外面的动静。 赵理君心不在焉,完全没注意到梅里莎在说什么,用一个钥匙圈,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自己的皮带扣,仿佛在沉思什么。 只有周婉婉聚精会神的听着梅里莎的话,并运笔如飞的在白纸上记录。 一切仿佛都那么正常。 梅里莎的神经却绷得更紧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攥紧了她的神经,让她神思不定,却完全无法把握这种紧张的来源。 梅里莎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唯一一个参与这场审问的人身上。 周婉婉终于放下了笔。 “你说的都在这里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周婉婉和蔼的说,将写满字的记录纸送到了梅里莎面前。 梅里莎迟疑的接过了这沓记录纸,仔细看过纸上的记录,密密麻麻记着十二页,按照梅里莎所说的时间,按月份分列,每个月四张,连感叹词都没记错,果真是一字不差。 梅里莎反复看着这些供词,心中渐渐放下了疑惑,难道真的没什么问题? “梅小姐,看好了吗?”周婉婉轻声问。 “好了。”梅里莎说。 “那请在每一页的这个位置签个名,再按下指纹。”周婉婉说。 “”梅里莎没有作声,只是顺从的拿起周婉婉的钢笔,准备签字。 签字前,梅里莎眼睫轻轻一颤,发觉赵理君那钥匙圈敲击皮带扣的声音停止了。 她用眼角余光轻轻瞟向了赵理君,发觉这人终于不是那幅心不在焉的样子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上了梅里莎握着钢笔的手。 那种警告一样的预感又来了。 梅里莎握紧了钢笔,目光疯狂的扫视这沓白纸。 纸张没有问题,就是普通的前蓝衣社现军统通用的记录纸,以前白纸排头印着“中华复兴社”,现在印刷着“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记录的格式、字体都没什么变化,就连签字的位置也是在每张纸尾部预留一段空白,完全就是很正常、很公正的做派,找不到任何有毛病的地方。 梅里莎有些拿不准了。 “梅小姐?”周婉婉又叫了一声。 “啊?”梅里莎被叫的回了神。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周婉婉问。 “没了。”梅里莎说。 “那就签字吧。”周婉婉说。 “啊好”梅里莎始终找不出问题,只能再次抻了抻这张记录纸,打算签字。 这是梅里莎以前在何成浚那里干活的时候留下的习惯,每当情报送到,梅里莎都要这样将折痕无数的白纸抻平,送去给何成浚看过,再誊抄到制式的记录纸上,将原件和誊抄件一起夹住,装进文件袋保存起来以待以后查阅,装袋以前还要习惯性的抻一抻,将边角什么的都抚平。 手指顺利的从白滑的纸张间穿过 梅里莎僵住了。 蒋氏中府所用的制式记录纸,除了排头的单位名称,格式、大小都是一样的,每当梅里莎用手指试图抻平纸张的时候,都是左手平握捏住纸张左下角,右手顺着纸张从下到上顺上去,以手肘为圆心,右手轻轻在纸上轻轻滑过正好到达右上角。 但眼前这张纸,梅里莎这么作的时候,右手没有划到右上角,而是在距离右上角大约两三厘米的地方就滑出白纸。 军统成立后,记录纸的样式变了吗? 梅里莎以前年纪小,胳膊短,如今长大了,胳膊也长长了,按照每次做衣服时衣服袖子的长度判断,梅里莎现在按照以前的习惯抻平白纸,手指应该在还未抵达右上角时就已经从右上方滑出白纸了。 但现在,却在距离右上角还有两三厘米的地方滑出。 纸张变大了。 梅里莎的目光落在了供词上,突然发现,这份按照月份记录的供词,每月的最后一张都只有一两行字,所有的字都在五分之一长度之内! 也就是说,如果裁掉那些字,眼前这些人就有了三张签有梅里莎名字和指纹的白纸。 如果在白纸上印上军统的排头,就是三张画过押的、空白的标准制式记录纸了。 梅里莎手指一抖,指间的钢笔在纸上画了一道难看且无意义的痕迹。 “梅小姐?怎么了?”赵理君终于开口了。 “没什么,就是,我能添上几句话吗?”梅里莎问。 “什么话?”周婉婉问。 “在后面的空白上,我写大一点,‘以下无内容’,就这五个字,怎么样?”梅里莎问 周婉婉的脸色僵住了。 赵理君扔掉了手里的钥匙。 赵理君轻轻踱步,走到了梅里莎身边,伸手推开周婉婉,弯腰靠近梅里莎轻声问:“梅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出于严谨的工作态度考虑。”梅里莎轻声说。 “梅小姐这是不信我赵某人。”赵理君说。 “不敢。”梅里莎说。 “那为什么不签字?”赵理君微微露出牙齿,轻声问。 “不敢。”梅里莎依然如此说。 “你这个不敢,胆子还真大。”赵理君轻声说。 “不敢。”梅里莎依然说 赵理君试图直起身,,梅里莎却在这时目露凶光,双手如鹰爪一样扣住了赵理君,一把钢笔顶住了赵理君的脖子。 赵理君陡然被人挟持,满脸都是震惊和骇然的表情。 “梅里莎!你好大的胆子!”周婉婉惊叫,“快放开赵科长!” “不敢,还请赵科长明鉴,蓝衣社的手段我见识过,这次我是真的不敢!”梅里莎目露凶光,卡着赵理君脖子,拖着他靠近了墙壁,在赵理君试图反抗的时候,狠狠一膝盖顶在了此人尾椎骨上,让他一瞬间泪流满面。 “梅里莎,你想干什么?我们好商量!”周婉婉张开手臂拦在梅里莎面前。 “打开门,让我出去。”梅里莎说。 “你听我说,梅小姐,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跑不了的,你要是跑了,叛国的名头你就背定了”周婉婉试图说服梅里莎。 “我要是不走,叛国的名头我才是背定了,”梅里莎用钢笔死死顶住赵理君,“如果我放手,你们立刻就能宰了我,把我碎尸万段,捣成肉泥,就留下一只手按手印儿,我是真的不敢放开赵科长。” “你想要什么,我们好好商量,行吗?”周婉婉说。 “开门,一点诚意都没有,商量什么?先开门,给我看看你们的诚意!”梅里莎如此道。 “你别乱来,这个案子蒋委员长已经定了!”赵理君终于忍不住吼道,“我是听命行事!” “什么?”梅里莎问。 “我军节节败退,全国上下人声鼎沸,尽是声讨委员长之音,总要有人背锅!这是为了顾全大局!”赵理君吼道。 “你这是在逗我?”梅里莎嗤之以鼻。 “是真的”周婉婉忙说。 “背锅是要一个无名之辈吗?”梅里莎吼道,“要堵天下悠悠众口,不要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吗?” 赵理君忙说:“当然不会只有一个人,我们需要一条证据链!” “去你妈的,蒋氏中府推诿责任的流程你以为我没见过?” 双方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梅里莎有些焦躁了,时间拖得越长,对她就越不利,再拖下去就只能进入伊甸园了,但是她可没把握将在场的人都灭口,这样一来,伊甸园的秘密就只能暴露出来了,太划不来了。 “你们开不开门?”梅里莎只能下狠心了。 “我们好好说”周婉婉还想拿老一套拖时间。 梅里莎的钢笔闪电一样戳进了赵理君的招风耳耳扇上,再往下一拉,半只耳朵就挂在了他脑袋上。 赵理君闷哼一声,不言不语。 周婉婉的魂都快飞了。 “别动手,别动手,一切好商量!”周婉婉尖叫。 “开门!”梅里莎的钢笔这次对准了赵理君的眼睛,“再不开门我先废了他的眼睛,不知道蒋委员长会不会要一个瞎了的特务头子!” 这次,在前途的要挟下,赵理君只能开了口:“开门!” 守在门边的特务打开了审问室的房门。 周婉婉和另外两个特务都掏出了,全部对准梅里莎。 梅里莎拖着赵理君向外走,这不太容易,赵理君比梅里莎高一点。 梅里莎刚刚拖着他挪了一步,就察觉到这人试图捣鬼,他的腿在地上一边挪动一边试探,看来是想将梅里莎绊倒或者做些别的什么小动作。 梅里莎绝不能在这种地方绊倒,顶着三把,梅里莎咧嘴一笑,一脚踩断了赵理君的脚腕子。 这一次赵理君没忍住,尖叫起来。 “梅里莎!”周婉婉怒吼。 “退后!别靠的那么近!”梅里莎吼道。 这时候 ,在外面放哨的两个特务也进来了,迎面就看到老大被人挟持,也掏出了。 “都给我让开!在拦着我,我就动手了!”梅里莎吼道,“看是我先把你们老大凌迟了,还是你们先击毙了我!” 周婉婉绝不敢让赵理君就这么死了,但也绝不能看着梅里莎一点点凌迟了他! 权衡再三,周婉婉只能咬着牙对新进来的两个特务打手势:“退后!” 两个特务面面相觑。 “别让她走!”赵理君忍痛声嘶力竭的吼道,“就地击毙!” “赵科长!”梅里莎将他掐在自己身边,恶狠狠道,“当心你自己吧!” “你以为我怕死吗?”赵理君面色狰狞的道:“梅里莎,老子还没吃过这样的亏!要是让你就这么跑了,老子我还怎么在军统内混下去?沈醉这个小畜生别想看老子的笑话!” “原来是沈醉啊,”梅里莎嘲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想对付沈沐芳,赵科长您的目标也忒小了点,对付小屁孩有什么好玩的?搞这么大的阵仗看来你在军统内也不怎么样啊” 赵理君额头上青筋暴起:“梅里莎,别以为老子我不知道,你不就是跟沈醉谈了几天吗?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这么死皮赖脸沈醉知道吗?人活脸树活皮,沈醉都快跟陈淑媛私奔了,你在这儿干这些人知道吗?” “老娘我什么时候跟沈醉谈过?我清清白白的名声都让你们这群兵痞子埋汰了,为了澄清这个谣言,还请赵科长和我一起去聊一聊?”梅里莎手下一点都没放松,嘴上不断打仗,眼睛还在瞥着逃跑的路线。 “谁埋汰谁啊?谁不知道谁啊!”赵理君额头都是冷汗,嘴上一点不让,“你说你那什么跟陈淑媛争?瞅瞅你这模样!鬼子都看不上你!听说你在春城被围了几天?伺候了几十个太君啊?好过的都快一个师团了吧?都成烂人了还献什么殷勤啊,谁看的上你啊!” “赵科长了解的真多啊,难道是您瀛岛的哪位相好进春城了?靠山走了,升不上去了,急着立功啊!”梅里莎脸色狰狞的看着赵理君,“毕竟像你这样的男人,除了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也没别的本事了!” “梅里莎!”周婉婉快急疯了,“立刻停下来,我们既往不咎!” “现在是谁占上风?”梅里莎吼道,“立刻给我让开!” 一声紧急刺耳的刹车声在围墙外面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过后,小别墅的院门被人踹开了。 倪少涵带着冯科和四个士兵站在门口。 “倪少涵!这女人谋反了!”赵理君大呼。 倪少涵轻轻垂下眼皮,仿佛没看到眼前的情景,从容而礼貌的开口:“赵兄,在下此次前来是想领回下属,毕竟天已大亮,想必贵方已经讯问完毕了吧?” 周婉婉焦急的喊道:“倪将军,快让梅小姐住手吧,在这么下去,场面如何收拾?” 倪少涵慢条斯理的微微躬身,眼睛都没眨一下,严肃的向旁边让了一下,亮出了身后的一个老头。 这老头身板挺直,一缕山羊胡子迎风飘扬,青灰色大褂外面套了一件西服,手上拄着文明杖,像是在大街上散步一样走进了这剑拔弩张的院子里。 “赵科长,许久不见了。”老头像是看不到眼前的情景一样,同样慢条斯理的说。 赵理君眼珠子一下子变红了。 “周小姐也是好久不见,各位都好吗?”老头拄着拐杖,慢慢踱步进来,一声一声打招呼,“我们的追命太岁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别伤了身子。” “韦孝儒”赵理君眼珠发红,咬牙切齿。 老头绕着剑拔弩张的几人转了几圈,又看了看赵理君狼狈的模样,发出响亮但促狭的嘲笑声,随后摆摆手:“都放手吧,赵科长,这次我救了你,这女娃娃我就带走了。” “妄想!”赵理君怒吼道。 “你真想死吗?”老头轻蔑的看了赵理君一眼,“这人我带走了,有什么话,让戴笠同我说吧。” 梅里莎迟疑的看着这老头,拿不准这是什么人。 倪少涵对梅里莎点点头。 梅里莎心里稍稍放心了一点,一把将赵理君扔向倪少涵方向的一个特务,自己也飞快的跑了过去,藏到了冯科等人的身后。 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 “多谢韦老。”倪少涵对老头说。 “哪里哪里,老头子也就是出来活动活动罢了,担不得一个谢字。”老头笑着说。 赵理君从地上爬起来,让手下扶着,歪歪斜斜的站着,面色狰狞的对老头说道:“韦孝儒,你给我等着,老子迟早拿你开刀!” “我等着。”韦孝儒轻蔑的看了赵理君一眼,带着倪少涵等人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4.杀手是谁 为了答谢韦孝儒的援手,倪少涵在庆喜楼设宴,张自忠作陪,梅里莎作为被韦孝儒搭救了的人,自然也是要来谢谢救命恩人。 席间,梅里莎端起酒杯对韦孝儒道:“多谢先生援手,这次救命之恩,梅里莎没齿难忘。” 韦孝儒哈哈大笑:“你一个小姑娘说话怎么跟那群倚老卖老的家伙们一个口气,小姑娘就稍微活泼一点啊!” 梅里莎有些尴尬的接不上话。 倪少涵见状,就解围道:“这位是韦孝儒先生,是蒋氏中府外派的行政督察专员,这次多亏他路过徐州,否则我真是不知道该找谁去救你。” “没什么,”韦孝儒端起酒杯与梅里莎碰了一下,说:“别人不敢管军统的事儿,是怕被他们记下来,可那个赵理君栽在我手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的。” “但是这次赵理君看上去不像是打算善罢甘休,”张自忠道,“在徐州就让我派遣警卫员跟着您吧。” 韦孝儒摆摆手:“我是带着人来的,不用占用你的人了,徐州打的正紧急,还是你需要人手。” “先生带着人就好,但还需多加小心,我就给先生派一辆车吧。”张自忠说。 “那就多谢你了,”韦孝儒笑着说,随后看向了梅里莎,“赵理君让你干什么?” “嗯?”梅里莎一愣,说,“让我给他签字画押。” “口供是什么?”倪少涵问。 “我不知道,”梅里莎把当时的情况一说,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他们打算把我怎么办,我早就离职了,有什么能往我头上栽啊。” “不是栽赃你,”倪少涵说,“是想让你揭发别人。” “嗯?”梅里莎一愣后,明白了。 一开始,梅里莎以为赵理君是想伪造口供给自己背什么黑锅,后来他提到沈醉,梅里莎还以为他是想激怒自己,现在看来,应该是想陷害沈醉什么。 “赵理君提到了沈醉,”梅里莎说,“难道是陷害沈醉?他和沈醉有什么过节吗?” “你真不知道沈醉的分量啊?”倪少涵笑了笑,说,“在军统里,沈醉是出了名的年纪小,资格老,因为他聪敏过人,有过人的政治嗅觉,其实比沈沐芳更得上司的看重,和赵理君等人一同列为戴笠手下最得用的四个,人送外号‘四大金刚’。” “所以,赵理君是在争权?”梅里莎问。 “没错,”张自忠说,“这次春城有内奸的消息被爆出来之后,赵理君立刻就把这件事情往沈家叔侄身上牵,也不知道他暗地里做了多少,沈醉有戴笠看重,他一时半会儿按不下去,就打算从沈沐芳下手了,你这次的口供怕是专门针对沈沐芳来的。” “但你们应该知道沈沐芳不是内奸吧?”梅里莎问。 张自忠笑了笑没有说话。 韦孝儒则端起酒杯摇摇头。 倪少涵则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我和沈沐芳不熟,对他的行踪更是一无所知,张自忠和韦老先生根本不认识他,他在春城到底干了什么,只有你一家之言,而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也没有证据,所以,现在对蒋氏中府而言,还是赵理君的证据最可信。” “他有证据?”梅里莎问。 “要有的话他早就宣扬的天下皆知了,他这不是正在找吗?”倪少涵说。 “他这是在伪造吧?”梅里莎说。 “若是你没有发现记录纸的问题,谁能说清这是真的还是伪造的?”倪少涵反问道。 梅里莎哑口无言。 “这个赵理君,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极其下作,梅小姐还是自己小心吧,”韦孝儒眯着眼说,“毕竟现在你是最容易下手的。” “先生也请小心,我看那个赵理君不大正常,难保不会对先生下手。”梅里莎说。 “梅里莎说的是,”倪少涵说,“你要是在徐州没什么事儿,要不要赶紧先走?” 韦孝儒摇摇头:“我就是来办事儿的,走不成。” “我还是给你派些人吧。”张自忠说。 “赵理君但凡不怕被一撸到底、人头落地,就不会对我动手。”韦孝儒大笑道,“没事儿,他还是很珍惜自己前途的。” 这倒是真的。倪少涵和张自忠互相看了看便安心了。 “先生和赵理君有很大过节吗?”梅里莎问。 “那可不是很大了,”倪少涵说,“赵理君为了钱,私自偷运抗日用的枪炮弹药,卖给土匪和大烟贩子换鸦片,装船的时候被韦孝儒的军队拦下来了,他那下属很是嚣张,违抗韦孝儒的禁令,坚持要开船,韦孝儒就把他毙了,赵理君这人心眼小得很,就记仇了。” “要不是戴笠保他,我能把他也一起毙了!”韦孝儒愤愤道,“前线的枪械陈旧破损不堪,他们却把替补的枪械偷偷卖了,简直王八蛋!” “不是一枝一枝卖,也不是一箱一箱卖,是整船整船的卖,事情爆出来蒋氏中府都震动了,也不知道戴笠保他为什么。”张自忠叹气道。 “还能为什么,他好用呗。”倪少涵翻了白眼。 “不说这些了,”张自忠说,“韦先生在徐州要停留几天?具体什么事务能说吗?需要协助什么的吗?” “没什么需要惊动你的,”韦孝儒道:“你打好你的仗,争取早日收复春城即可,倒是倪将军,可能需要协助一下。” “你尽管说。”倪少涵说。 “徐州事毕,我需要取道河南参加洛阳的一个会议,顺便办点私事,在你第一战区地盘上,需要你多多协助。”韦孝儒道。 “好说,我给河南那边写个条子。”倪少涵说,随后对梅里莎道:“你呢?你打算干什么?” “我想继续上学,我的学校搬走了,我打算再找个学校。”梅里莎说。 “你不回军队?”倪少涵问。 梅里莎摇摇头:“我觉得很多东西我闹不明白,还是多多学些东西再做事吧。” “这小姑娘倒是一个难得的清醒人啊,甚好甚好,”韦孝儒摸着山羊胡子笑道:“你上大学还是中学?” “中学。”梅里莎说。 “以前在哪个学校上学?”韦孝儒问。 “在春城,”梅里莎说,“春城中学。” “这样啊,春城中学有部分学生去了重庆,另一部分则去了两广、河南、陕西这些地方,我与洛阳复旦中学校长郭兆曙是朋友,他那里也收留了几个春城的学生和老师,要不,你就去洛阳复旦中学吧?”韦孝儒说,“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拿去他们就接收你了。” “多谢先生!”梅里莎高兴的说。 酒宴散了之后,梅里莎心里轻松很多,自己的出路解决了,这终究是一个很好的事情。 梅里莎又开始思考沈沐芳和沈醉,从沈沐芳的态度来看,赵理君所说的沈醉看上别人的事情应该真的,否则沈沐芳和岳南坪为什么都要瞒着自己? 梅里莎深深呼吸了一口,徐州的空气里有淡淡的硝烟,却没有春城的腐臭气味,梅里莎看了看徐州的天,忽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了。 没有很伤心,也没有很愤怒,感觉她对沈醉的感情都在春城的忙碌里被冲淡了。 人生在世,毕竟不可能只有爱情。 很多事情,曾经很重要,但时过境迁,一切都错过了,就不可能在回去了。 不管是自己,还是沈醉,他们都变了。 没有谈过的那次恋爱,终于终结了。 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很难受,就像心里的什么东西被挖出来丢掉了。 梅里莎蹲在了街边,盯着地面发呆,耳边传来徐州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喧闹声,不知不觉就流下了眼泪,在地面上留下两滴圆圆的水印。 事后,为了防止赵理君在出什么别的幺蛾子,梅里莎在张自忠和倪少涵那里分别重新录了口供,画押签字,作为证据放在两人这里等待上级查阅。 至于梅里莎自己,既然不是军中人了,倪少涵就做主,不打算扣押她了,让她随韦孝儒的人一起去了洛阳。 梅里莎曾想过等沈沐芳、岳南坪和邱清泉从春城出来,待见过他们平安再走,但终是担心赵理君在做什么,反倒是害了他们,于是反复叮嘱倪少涵留意他们三人,自己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徐州。 车马劳顿之后,梅里莎就与韦孝儒一行人来到了洛阳复旦中学,经由韦孝儒介绍,校长郭兆曙将梅里莎安顿在了学校里,插班上课。 梅里莎安顿下来后,就先给徐州的倪少涵送了信,再次叮嘱了他及时联系沈沐芳等人。几日后,程潇回信告诉梅里莎,倪少涵只是作为见证人来与张自忠一起处理春城来人事件的,事情办完已经回他的驻军地去了,信件退回。 梅里莎于是立刻给程潇又去了信,将事情拜托给了他。 恢复了学生的作息,梅里莎颇为不习惯,尤其怀念春城的人和事,于是在课余参加了不少为春城募捐和的活动,还特意去信和倪少涵等人打听,寻了能信任的组织团队,将以前储存的银钱和后来收获的粮食尽数捐了出去。 近日梅里莎又在为春城募捐,捧着募捐箱在街道上与同学一起宣讲,男同学慷慨激昂的站在木箱子叠起来的简易讲台上声嘶力竭的宣讲,女同学则捧着募捐箱在人群中集资,一上午下来也收获不小。 正在忙碌的时候,却有人来找他。 “梅小姐,好久不见了!”来人含蓄的顿首笑道,白色便服上搭着青色的围巾,一派光风霁月之相,就是肩膀上还窝着一只猫,挺煞风景的。 “叶圣陶先生?”梅里莎惊喜的看着眼前的故人。 “梅小姐近日可好?据说你从春城逃出,在复旦中学就读,我特意来看看你。”叶圣陶说。 “我很好,就是春城不太好,您要募捐吗?”梅里莎举起手里的募捐箱。 叶圣陶笑了笑,随手放下了一些银元,道:“有时间谈谈吗?” “有的,我们马上也要收拾了,要去吃饭,叶先生一起去吗?”梅里莎问。 “这个不用,”叶圣陶为难的笑了笑,说,“我想问一些大约不适合年轻人听的。” 梅里莎了然:“这样吧,我把箱子给同学,请先生去我住的地方坐一坐吧。” “甚好。”叶圣陶说。 梅里莎于是把募捐事宜托付给了同学,自己带着叶圣陶去了租住的房子里。 其实学校有宿舍,但梅里莎需要带着小破,住学校就有些不合适了,梅里莎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屋子,带着小破住在里面,还给小破找了小学让他去上,学习成绩不看重,就是为了让他适应和人相处。 梅里莎带着叶圣陶回到了出租屋,屋子里摆着曾经在春城定做的简单家具,不过床、桌椅、书架、一炉子而已。 叶圣陶进屋后四下看了看,笑道:“梅小姐看的书挺多的。” “那里,那是别人的书,我接下来后没来得及看多少。”梅里莎去烧水打算沏茶。 叶圣陶在书架前站定,翻看着眼前的书本:“很多都是机械工程相关的书籍,大学生都未必学过,你能看懂吗?” “说真的,看不大懂,”梅里莎笑了笑,“但是我想试着看看,我现在在考虑将来是从文还是从理。” “就是说对理论民智和现实实践产生了疑问,”叶圣陶犀利的指出了这一点。 “嗯?”梅里莎一顿,察觉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搞不明白的疑问。 “空幻的语言和枪炮,到底哪个更有用,你是在疑惑这个吗?”叶圣陶问。 “是的,”梅里莎说,“我在春城看到了很多,也经历了很多,我所学的东西好像对现实没有任何帮助,到底什么才对我又用呢?我想不明白。” “你是想说,到底什么才对这个国家有用吧?”叶圣陶笑了,将手里的书放回了书架,“这个问题,我们国家的学者们,思考了足足数十年,从清朝末期一直到现在,争论依然不休,你可真是提了个好难的问题。” “叶先生?”梅里莎不解。 “我只说说我的看法,我觉得吧,都很重要。”叶圣陶目光轻轻转动,从书架上的一溜书籍转到了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但是对眼下的华国来说,启民智,比什么都更重要。” “启民智?”梅里莎不解的看着叶圣陶,“我只是想问,什么对我有用,这个国家太大了,我搞不明白。” “所以梅里莎就属于民智未启的那一拨人啊,”叶圣陶的目光转会了梅里莎身上,“你看过很多,学过很多,但是始终还差一点,就那一点,你找不到你需要的东西。” 梅里莎一头问号。 “多看看别的书吧,这些理工书籍别看了,不是理工类专业大学毕业你是看不懂的,”叶圣陶说,“我给你列一份书单,你自己定个时间表,一年之内把它看完。” 梅里莎想起了瑾风夫人给她的时间表,一时间有些羞愧。 “水开了。”叶圣陶提醒梅里莎。 梅里莎赶紧过去从炉子上拿起水壶,到桌子前沏茶。 “说起来,叶先生来找我是想问什么?”梅里莎问。 “我想问问春城的实际情况,”叶圣陶坐到了桌子前,握紧了双手,“我和一些同伴正在寻找春城的真实事件,想把这些事件汇集成书,告诉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人,不能让瀛岛继续猖狂下去了。” “我刚从春城出来没几天,只能从报纸上看看外面的情况,”梅里莎皱着眉头说,“现在的战况对我们似乎很不利,我们这边几乎看不到什么胜利的消息。” “是的,军人战场拼命,我们也不能闲着,”叶圣陶从肩膀上拿下那只小猫,拢在手间轻轻抚摸,“有些从后方射来的冷箭,不放就让我们来为他们清除了吧。” “你是指中府,还是国际上?”梅里莎问。 “很多方面,最主要还是国际上吧,”叶圣陶说,“将春城的真实公之于众,还有谁能厚着脸皮对瀛岛大张旗鼓的进行支援?如果能从这方面遏制住瀛岛,也算是一次胜利了吧。” “我该怎么做?”梅里莎问。 “请你口述看到的事情,我和我的同伴们会记录下来,等汇聚成书,就出版。”叶圣陶说,“再就是通讯,你会写通讯吗?” “会,”梅里莎说,“我学过。” “那就更好了,我不能在洛阳久待,你可以写好通讯投递给我报社的朋友,他会酌情修改发表或者转给我。” “这个可以”梅里莎踌躇了一下,说,“我在春城的时候,得到过拉贝先生给与的一些胶卷,都是拍摄春城的,还有难民营韩湘林先生的日记。” “真的吗?”叶圣陶激动的说,“能给我吗?” “可以。” 梅里莎走到床边,以床边柜子作为掩饰,从伊甸园里拿出了胶卷和日记,回来交给了叶圣陶,这人她在沪城就相交已久,对他的人品很是信任。 “胶卷和日记我就给你了,用完后记得要还给我。”梅里莎说。 “一定。”叶圣陶抚摸着这些珍贵的证据,说,“一定不会辜负这些东西的。” “我会每天写通讯,该交给谁?”梅里莎问。 “我给你一个电话,你和他联系,”叶圣陶说,“还有,你写这些通讯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同学也不能说,老师最好也不要说,如果被人宣扬出去,可能会有危险。” “危险?这里又不是瀛岛占领区”梅里莎想说什么,但被叶圣陶的眼神制止了。 “我们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叶圣陶说,“有在街上被枪支袭击的,有在家里被毒死的,还有莫名其妙就不见了的,好几日之后尸体才被发现在人迹罕至的树林里,在金钱的诱惑下,敌人无处不在。” 梅里莎立刻明白了。 “这也说明,我们所做的事情,正是敌人所害怕的。”叶圣陶轻轻的说。 近日,河南省政会议召开,韦孝儒参加了会议,会议间隙中,居住在了复旦中学,梅里莎作为受过韦孝儒恩惠的人,特意去拜访了,带着伊甸园产出的一把荔枝作为礼物。 梅里莎的伊甸园里现在只种植粮食,粮食一旦产出就捐献出去,果树只剩下荔枝和葡萄了。 韦孝儒此次来参会,只带了两个随从,就住在复旦中学招待客人的客房里,一个简单但并不简陋的独栋小楼里。 梅里莎向门房通报了自己的身份,请门房对里面通知。 门房是个很和蔼的小老头,立刻就打了电话,随后对梅里莎说: “先生正在小憩,客人请稍等,或者明日再来拜访?” 梅里莎想了想说:“我明天再来吧,先生刚刚回来,还没有用饭,请代我把这篮子水果送给先生。” “好说。”小老头笑眯眯的说,从门房窗户里探出头来接篮子。 梅里莎也走上前,站在台阶上把篮子递进去,在门房接过篮子的时候,梅里莎接触到了对方的手,食指间的茧子粗糙一片。 梅里莎眼睛轻轻颤动一下,用余光扫视了整个门房,看到了那台电话,电话线从桌子延伸到地面上,蜷曲在桌子角的是一节断茬。 这部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先生小憩通常会睡多久?”梅里莎问。 “这个难说,”门房笑着说,“最近会议太多,先生睡眠不好,可能会多睡一点。” “那真可惜,”梅里莎晃晃脑袋,“我本来还带了给先生的信,有人拜托我交给先生,或者先生的随从,能把严大哥叫出来吗?就是先生那个瘦瘦高高的随从。” 门房楞了一下,随后道:“严先生不在啊,他去买东西了,要不然,你明天再来给他吧。” 一把匕首从窗户伸进来直接刺进了门房的喉咙。 梅里莎从窗户探进去,一只手臂锁住门房的反抗的举动,另一只手将匕首更深的送进门房的喉咙,坚持了一小会儿,门房悄无声息的蹬了腿儿。 梅里莎松开手,将匕首拿了回来,用窗帘搽干净手和匕首,向小楼内走去。 先生的随从根本不姓严,若是真的门房,不可能不知道;若是真的门房,不可能有一双惯于握枪的手,更不可能拿着割断线的电话装模作样的打那么小半天。 梅里莎悄无声息的潜入小楼,从一扇损坏了的窗户攀了进去。 刚一进屋就看到韦孝儒其中一个随从的尸体,身上中了两枪,死的不能再死了。人高马大的年轻人被塞进半人高的垃圾桶里,放在楼梯拐角用窗帘遮着。 梅里莎深吸了口气,她身上只有几把来到洛阳之后,从市井中买来的几把匕首,枪械真的没有,而敌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小楼里静悄悄的,但不可能没有人,若人已经撤走,门房不可能还有眼线,此时这样安静,难道是自己杀门房的时候被里面的人看到了? 梅里莎沉思了一下,终是担心韦孝儒,毕竟他救了自己一次,梅里莎就握紧匕首,向客厅潜行而去。 梅里莎知道这栋楼的格局,学校为了招待偶尔来交流的客人,特意建了好几栋这样的小楼,但为了省钱,小楼的格局甚为紧凑,通常客厅都在一楼,主卧室在二楼,为了方便带着仆人的客人,一楼和二楼都带有一间客房,并且整栋楼都没有厨房。 韦孝儒刚刚回到小楼,他可能会在客厅休息或者用餐的时候遇到入侵的敌人。 然后他会怎么做? 梅里莎转到了客厅,小心翼翼的从一盆植物后面向里面找张望。 然后她看到了,韦孝儒还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几盘饭菜,饭菜上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韦孝儒已经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5.栽赃嫁祸 韦孝儒死了,那么杀他的人呢? 梅里莎的视线逐渐向上移动,扫视了整座客厅,客厅之中除了已经死去的韦孝儒外空无一人,什么东西都没有翻乱。 梅里莎靠近了韦孝儒,看到他的胸前心脏处有一个枪眼,鲜血从里面溅射出来,弄脏了饭菜,饭菜对面,放了一杯尚且带着余温的茶水,前面的沙发上,还有人坐过的微微凹陷痕迹。 有人拜访了韦孝儒,坐在他的对面,向他开了枪。 梅里莎的视线再次转移,目光转移到了沙发旁边的置物凳上,高脚凳子上放了一个烟灰缸,烟灰缸歪歪斜斜,里面的烟灰泼出来少许,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滚落在烟灰上。 有人从这里经过,碰到了置物凳,凳子移动了一小段距离,烟灰缸上的香烟也因此滚落了。 梅里莎的目光随着无名客人的痕迹转移到了她刚才进来的客厅门口,通往二楼和卫生间的走廊上,站着一个人。 熟人。 “沈沐芳?”梅里莎目光愣愣的盯着他。 “不是我干的,”沈沐芳说,“我也是刚进来。” “什么时候?”梅里莎问。 “就在你后面。”沈沐芳说。 “你来拜访他?”梅里莎问。 “不是,我看到你进来了,就跟来了。”沈沐芳说。 梅里莎明白了,沈沐芳大概是来找自己的,也许是有人告诉他自己来找韦孝儒了,也有可能是自己从蛛丝马迹上推断出来的,他也来到了韦孝儒居住的小楼外面,看到了自己杀死门房的一幕,于是也跟进来了。 “是谁动的手?”沈沐芳问。 “我不知道,”梅里莎说,“我怀疑一个人,但是可能性不大。” “谁?”沈沐芳问。 “赵理君,韦孝儒前几天刚刚得罪了他,赵理君放话说要拿他开刀。”梅里莎说,“正因为如此,我不是特别怀疑他,刚刚得罪他,韦孝儒就立刻被杀了,这也太明显了,而我并不知道韦孝儒的其他敌人。” “说的也是。”沈沐芳微微偏过头,看向了韦孝儒的遗体,“来人是韦孝儒认识的人,但是韦孝儒并不欢迎他,因为他没有请他吃饭。” “也许是来客不想吃饭呢?”梅里莎猜测。 “可能性不大,”沈沐芳偏过头,“这个时候来拜访,纯粹来问候的可能性不大,多数都是来商谈事情的,韦孝儒不太可能自己一个人吃,而把客人晾着。” “如果是他不喜欢的客人,直接轰走就是了啊。”梅里莎说。 “如果不能轰走呢?”沈沐芳在韦孝儒遗体前蹲下来,伸手去摸韦孝儒搭在椅子上的手,“他是站起来,想去接什么东西,然后被枪击,倒回椅子上的。” 梅里莎眼前浮现了这样一幕: 韦孝儒接待了一个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的客人,客人给他带了东西,可能装在一个皮包里,他伸手从皮包里往外掏,韦孝儒伸手去接,客人却掏出了一把手枪,开枪杀死了韦孝儒。 这一枪近距离正对着韦孝儒的心脏,飞溅而出的鲜血印在桌子和饭菜上,韦孝儒倒回沙发上死去了。 客人将放回了皮包里,从沙发上站起来离开客厅,途中撞到了置物凳,来到卫生间的时候,遇到了韦孝儒的一个随从,杀死了随从,将他放在垃圾桶里 可是被从外面损坏的窗户怎么说? 梅里莎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的穴位,这段说不过去。 “韦孝儒有两个随从,其中一个死了,在卫生间,另一个不知道在哪里。”梅里莎说,“你觉得是客人下的手吗?” “不是。”沈沐芳说。 “那就是说,杀手不止一个,会是谁?有几个?”梅里莎的目光转移向了门外,正好看到了门房,“等等,如果是客人,那么门房是怎么回事儿?伪装客人不就是为了不惊动门房吗?那么有必要对门房动手吗?” 沈沐芳离开客厅,顺着客人离开的痕迹来到走廊上,他蹲了下来,顺着方向去看地板上的痕迹。 为了迎接韦孝儒,这栋小楼特意打扫过,地板光鉴可人,此时,在光线的映照下,一片浅浅的皮鞋足迹在地板上相当的明显。 杀死韦孝儒的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为首的一个拜访了韦孝儒并且杀死了他,其余人从其他地方突入,包括窗户,进入房子后杀死了这栋房子里的其余人。 然后他们消失在了房子里。 随后,梅里莎杀死放哨的门房,推窗而入。 “很多人”沈沐芳低头沉思,回头去看梅里莎:“是你给程潇留言,让我来找你的吗?” 梅里莎也愣了一下:“我就是告诉程潇,让你小心赵理君,顺带给我带个平安,没让你来找我。” 沈沐芳闻言,眼角轻轻一跳,说:“门房是个弃子,快走。” 梅里莎感觉不太妙:“你说清楚” 沈沐芳却没在多说,拉着梅里莎就像他们进来时的窗户走去,几步路的距离就抵达了刚才进来时的走廊窗户。 沈沐芳向梅里莎伸手。 梅里莎心里咯噔一下,登时就感觉毛毛的。 “快!”沈沐芳探身一把拉过梅里莎托起她就向窗外扔去。 “等等,沈沐芳”梅里莎急忙喊到,然而话未说完,就被扔麻袋似的扔了出去。 “你先走,我收拾一下现场。”沈沐芳说。 你这样子,我就算知道你是想帮我,也很难产生什么感谢的情绪啊你造吗?梅里莎探进窗户拉住沈沐芳:“算了,别忙活了,来不及了。” 梅里莎话还没说完,沈沐芳也同样觉察到了。 在距离这栋小楼不远的地方,三个观众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着这边,另外还有数十个持枪的便衣正在往此处聚拢。 “这是怎么回事?”梅里莎看向了那些观众。 其中一个正是复旦中学的校长郭兆曙,此时他正带着莫名的恐惧看着梅里莎。 有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脸色紧张中带着凝重。 还有一个穿着警察的制服,可能是当地警署的要员。 “校长”梅里莎想说什么。 “你们真的杀了韦先生?”郭兆曙嘶声说。 “没有,我们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也正在找凶手。”梅里莎说。 “找到了吗?”郭兆曙旁边的中年男人问。 “没有。”梅里莎说。 “为什么要从窗户出来?还如此匆忙可疑?”男人问。 “你是谁?”梅里莎问。 “鄙人,军统河南站负责人岳烛远,”男人道,“接到情报,叛国者沈沐芳今日将来暗杀韦孝儒,特来阻止,但是仿佛已经晚了。” “不是我。”沈沐芳说。 “前辈,不得不说,您此时来到这里真的十分可疑,毕竟,按照您的任务行踪,您现在应该在前往重庆的路上,南辕北辙至此,可有什么要说的吗?”岳烛远说。 “不过是被人摆了一道。”沈沐芳说。 “完全不算什么理由,”岳烛远道,“请跟我们走一趟吧,还有那位小姐。” “你是赵理君的人?”梅里莎问。 “非也,众所周知,鄙人与赵某人素来不睦。”岳烛远说。 “我怎么看,都感觉韦孝儒是你杀的,”梅里莎慢慢道,“这也太巧了。” 岳烛远没有说话。 沈沐芳慢慢看向了围拢而来的军统人员,暗暗将一把塞到了梅里莎手里:“准备突围。” “不准备解释吗?”梅里莎问。 “活人才有解释的机会。”沈沐芳说。 “岳烛远会杀人?”梅里莎看向了包围人群。 “不,但这群人里一定有要杀我的人,”沈沐芳说,“岳烛远确实不是凶手,他将成为下一个死人。” “什么?你知道什么?” “动手!突围!” 究竟是怎么出来的,梅里莎不想回忆了,被沈沐芳带着一路杀出来的经历比在瀛岛军营还要让人心情沉重。 毕竟瀛岛士是敌人,而军统算自己人吧? “这下子,搞不好真的成了叛国的了。”梅里莎说。 “没什么,”沈沐芳淡定的说,“把事情搞清楚,戴笠就不得不为我们正名。” “搞得清楚吗?”梅里莎有些怀疑,“总觉得,找到凶手很容易,把事情搞清楚就不那么容易了呢。” 山脚的风吹得很大,梅里莎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黑魆魆的山岗叹气。 沈沐芳挟持了岳烛远,顺便还帮岳烛远打掉了对他枪的人,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岳烛远配合沈沐芳,放走了他们俩。 此时他们已经逃到了一处山脚下,岳烛远在后续追踪上没下太大工夫,大概是把精力用在排查暗杀自己的人身上了,这给了梅里莎和沈沐芳很大帮助。 沈沐芳站在不远处,检查身上的武器装备,因为刚才对战岳烛远放了水,武器并没有损失多少。 梅里莎稍稍看了眼,叹为观止,简直是个能移动的小型军火库。 “我们能对一下已知的情报吗?”梅里莎问,“谁让你来找我的?” “程潇,”沈沐芳说,“我和岳南坪从春城出来,直接去了徐州,然后被张自忠告知赵理君的事情,张自忠建议我们回军统解决后患,我和岳南坪就打算去重庆见见戴笠,走的时候程潇给了我你的信,信里说有要事不敢对张自忠等人说起,需要与我商量。” “我确实给程潇写了信,请他帮我留心你们,但我没让你来找我。”梅里莎说。 “看到韦孝儒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沈沐芳说,“你是使用普通邮路来投递信件的,应该在程潇接到信以前,信就已经被赵理君截获了,然后他们重新伪造了书信。” “赵理君一直在关注韦孝儒,”梅里莎说,“他说要拿韦孝儒开刀,他是真的打算杀了韦孝儒,然后栽赃在我们身上?” “赵理君知道河南省政会议开始,韦孝儒一定会来参会,他和复旦中学的郭兆曙关系很好,郭兆曙一定会帮他安排住宿。你受过韦孝儒的恩惠,韦孝儒是个大人物,不管是出于感恩还是出于对前途的考虑,你一定会去拜访韦孝儒。”沈沐芳说,“他只要卡住这个时间就行了。” “他怎么判断我去拜访韦孝儒的时间?又怎么确定你来找我的时间,尤其是他怎么确定你会跟我一起进入韦孝儒的房子?”梅里莎问。 “你去拜访韦孝儒的时间不难确定,你和韦孝儒不熟,若去拜访他,必定是韦孝儒来复旦的某一个下午。”沈沐芳说。 “门房呢?”梅里莎问,“换门房不需要准备吗?万一被韦孝儒发现,他一定会有所准备,他不就前功尽弃”话刚说到这里,梅里莎突然醒悟了,“门房不是敌人的人,就是真正的门房,可能是被收买了,他正常值班看守门房,一旦发现我来了,就对里面发信号,然后里面的客人杀了韦孝儒他是通过什么告诉里面人的?电话线已经被剪断了既然门房就是韦孝儒的人,为什么要剪断电话线,毕竟他在值班室里,电话线通或者不通没什么区别,这说不过去” “没什么说不过去的,”沈沐芳走到梅里莎旁边,目光瞟向了远处的山巅,“剪断电话线是为了脱罪,营造门房是被人挟持的假象,不是他不通知韦孝儒,是敌人剪断了电话线,他没办法通知主人,万一敌人行动不成功,他可以以此向韦孝儒标表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那个门房的手是拿惯了枪的。”梅里莎说,“所以,不是学校安排的人?是韦孝儒自己的人?可既然是韦孝儒自己的人,为什么不知道韦孝儒随从的名字?连我都知道韦孝儒的随从一个姓李,一个姓宋,他竟然不知道?” “名字?” 梅里莎把自己的试探告诉沈沐芳。 沈沐芳撇过头背过梅里莎露出一闪而逝的笑容后又转过脸:“韦孝儒其中一个随从,名字叫做李延。” 梅里莎默然了。 “嗯,韦孝儒有自己的军队。”沈沐芳说,“那个门房,赵理君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就算你我都没动手,赵理君也会的,在赵理君的计划里,这人就是要被我们杀死的。” “要是我当时就是在门房外打了个转,没发现什么不对,直接走了呢?”梅里莎问。 “军统构陷一个人,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但最后事情都是你的,”沈沐芳说,“赵理君不会只有一个计划,只要你出现在那个地方,你就不可能摆脱嫌疑,至于证据,赵理君总能拿出来。” “既然门房是你杀的,韦孝儒也不会例外,是这个意思吧?但我还是不明白,赵理君怎么确定你正好赶上这件事?”梅里莎说。 “韦孝儒不是我杀的,是你杀的,”沈沐芳说,“我赶不赶得上无所谓,他的目标是韦孝儒,最多加上你。” 梅里莎明白了,沈沐芳赶不赶得上无所谓,只要自己和韦孝儒上钩就行了,韦孝儒死了他泄了私愤,自己上钩之后,赵理君不但能泄割耳断足之痛,还能通过那封伪造的信把自己和沈沐芳、沈醉联系起来,将这二人拉下水。 至于沈沐芳本尊亲自到场这件事,不过是个添头。 “赵理君现在会在哪里?”梅里莎问。 “应该会回重庆,”沈沐芳沉思着说,“现在是军统河南站负责人、复旦中学校长和当地警署都看到了我杀死了韦孝儒,赵理君必定会拿这个大做文章,他一定会尽快去重庆对蒋委员长汇报这件事情,将这件事情的利益最大化。” “韦孝儒被杀到底会有什么影响?”梅里莎问。 “韦孝儒是行政督察专员,负责这一路的督查事宜,也就是说,他对当地大大小小的人员都有监察责任。”沈沐芳慢慢的说。 “也就是说,他可能会得到一些某人叛国的证据,而某人为了灭口就把他杀了?”梅里莎说。 “我不至于为了这个就杀人,毕竟死在我手上的瀛岛官员更多,”沈沐芳说,“而区区一点捕风捉影的证据,蒋委员长也好,戴笠也好,都不会为此轻易舍下我这把好用的刀。” “今时不同往日,”梅里莎说,“现在这世道,一旦与投降瀛岛扯上关系,这人基本上就完了,你可以参考汪精卫。” “即使不投靠蒋氏中府,我也不至于走投无路。”沈沐芳说。 “这就是赵理君的打算,他要的是权力,把你们逼走了,他就能揽权了!”梅里莎说。 “然后为了防备我暗杀他,每日都活不舒服?”沈沐芳说。 梅里莎哑口无言。 “赵理君只要坐不上戴笠的位子,就要不了我的命,他必须考虑清楚这一点。”沈沐芳说。 “戴笠能杀了你?”梅里莎问。 “戴笠的权利很大,他可以动用的人手和各种资源很多,人海战术,衣食住行,防不胜防。”沈沐芳说。 “人海战术,衣食住行”梅里莎忽然大惊失色,“我知道了!赵理君不会轻易放过你!他一定会通过舆论散布这件事情!” “舆论?”沈沐芳莫名其妙。 “在我刚到徐州时就被赵理君带走了,他当时说需要给蒋氏中府战败找个借口,他们会造一条证据链”梅里莎越想越明白,“赵理君一定是想把你叛国的事情坐实了,顺带牵连一串裙带下水,所以,他们一定会采用舆论的办法,先把水搅浑了!” “舆论对我的影响不大,”沈沐芳说,“算不上对付我吧” “以前确实不大!”梅里莎抢着说,“因为那个时候你是‘自己人’,舆论开火也不会动摇本质,但是赵理君一旦把叛国做实了,你就是 ‘敌人’,那就不一样了,各种民间团体都会对你出手,首先”梅里莎越急越举不出例子,只能说,“首先你的武器弹药就找不到补充的地方!” “这个影响就更不大了,我的补给点不全部依靠蒋氏中府啊。”沈沐芳说。 梅里莎哑口无言,愤愤道:“总之,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是很严重的!我们想想怎么给自己分辨吧!” “分辨有用吗?”沈沐芳问。 “可能已经晚了。”梅里莎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6.四海通缉 事情正如梅里莎所预料的那样,赵理君迫不及待的把他精心编织的故事通知了各大报社,而各大报社看到充满了“证据”的情报之后,也迫不及待的带着满腔怒火将之散布了出去。 “春城围城后,某些蒋氏中府中人为延续富贵权势,投降了瀛岛,并把蒋氏中府的重要情报告知了敌人,导致蒋氏中府反应不及,在战场上节节败退。” “此人在看到瀛岛即将放弃春城之后,为了隐瞒他曾经投降瀛岛的事实,竟然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在洛阳复旦中学校内,无耻的杀害了国之栋梁韦孝儒先生。” “卖军国,杀义士,屠百姓,此事世间难容。” “不求诸君削尽天下恶徒,为盼此时天理之昭彰。” 这种报道在军统的推波助澜之下,以惊人的速度横扫了民间。 赵理君就在这个时候打出了王牌,他把梅里莎和沈沐芳的照片放了出去。 在某个报社曝光了梅里莎等人的照片之后,事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人们才不管韦孝儒是谁,只要是卖国,只要是投降瀛岛,这个人就比稻田里的蚂蟥还该死。 梅里莎和沈沐芳一时之间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凶猛如沈沐芳也只能仓皇逃离洛阳。 毕竟他不可能真的对老百姓动手,除了逃,真没别的办法了。 一路上餐风露宿好吧,靠着伊甸园,他们其实也没吃什么苦,就是每天匆忙赶路,遮遮掩掩怕被人发现。 赵理君这次真的打在了两人七寸之上。 梅里莎也发现了沈沐芳的又一个技能,伪装。 比在春城里更加精湛的伪装技术。 春城里能用的材料太少,出来后沈沐芳明显补充了用来伪装的物资,两人伪装成难民逃往郑州。 “我要杀了他。”梅里莎看着报纸恶狠狠的咬着馒头说。 “吃你的饭吧。”沈沐芳漫不经心的说,同时清点地点的货物。 他们现在已经逃离洛阳,一路躲避通缉,现正身处于郑州城内沈沐芳的一个落脚点里,沈沐芳处于职业习惯在很多地方都有一些落脚点,有些很机密,除了他自己以外再没有别人知道,而有些就是专门用来联络外人的。 此时他们就在一个专门联络外人的落脚点之中,因为沈沐芳说,他们需要物资来支撑寻仇的行动。 伊甸园能长出食物,但长不出武器弹药,梅里莎就同意了。 沈沐芳带着梅里莎来到落脚点之后,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人带着沈沐芳需要的东西上门了。 “沈老大,你要的都在这里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混混笑着对沈沐芳说,“西药和枪支有,但是弹药就少了,最近生意不好做,弹药也不好买了。” “多谢。”沈沐芳把两根金条给了他。 “还是你出手大方,赵理君那小人就吝啬多了。”小混混眉开眼笑。 “赵理君还让你们做什么?”沈沐芳问。 “老一套,军统给人罗织罪名的时候,造势的都是我们,只不过这一次,对象变成了您,”小混混将金条收进怀里,“赵理君也是个傻的,还给我们老大一瓶氰化毒药,真以为我们老大会对您出手啊。” “给老宋说,我记得他人情。”沈沐芳说。 “客气。”小混混笑着说。 小混混走后,梅里莎的目光转移到了桌上的几把枪支几盒子弹和一大包西药上面,“真贵。” “没办法,我们现在也不能出去买东西。”沈沐芳说。 “那群黑社会真的能信任吗?”梅里莎问。 “他们不敢出卖我,要是万一我不死,他们上下谁都跑不了。”沈沐芳说,“赵理君给钱不少,但也要有命花才行,而能让他们豁出命的钱我这个价,赵理君给不起。” “我们去不去找赵理君?”梅里莎问。 “当然要去,”沈沐芳说,“现在要想办法去重庆,赵理君应该也在那里。” “怎么去?”梅里莎问,“一路上排查关卡那么多,没有合适的伪装我们可是寸步难行,扮成难民恐怕是去不了重庆。” “伪装倒是不难,女人只要画个浓妆,看起来就跟素颜判若两人,再穿的富贵点,关卡上的人基本不敢随意刁难。” “那怎么去?”梅里莎问。 “我干军统这么久了,你以为我没计划?”沈沐芳说。 “那就什么都不缺了?”梅里莎说。 “还缺一点,”沈沐芳说,“就是身份。” “身份?” “关卡可不是光看衣服的,还有身份证明,”沈沐芳说,“我们需要一些官方出具的证件和文书,没有这些就等着被关卡打劫吧。” “这些文书”梅里莎正等着沈老大运筹帷幄的告诉她一切他来搞定,沈沐芳却闭上了嘴。 “沈老大?”梅里莎问。 “这个东西往常我不用考虑,总会有人弄好了交给我。”沈沐芳实事求是的说,“都是真的证件,我没用过假证,不清楚哪里能办。” “那些黑社会” “他们弄出来的玩意儿,糊弄关卡的普通官兵还行,对付军统就差远了。”沈沐芳说。 “那我们” “先上路,看看路上能不能劫上个富商或者小官,抢了他的证件来用吧。”沈沐芳说。 半日之内,不断有人上门,送来各种物资,沈沐芳一一支付银元和金条,收拾了足够的行李,忽然想了起来。 “我们还需要一些伪装用的东西,”沈沐芳说,“衣服之类的” “衣服我不需要,”梅里莎赶紧说,“我的伊甸园里有很多,都是挺贵的衣服,洋装之类的也有。” “新衣服?”沈沐芳以为是梅里莎离开春城之后新做的,当即轻轻嘀咕了一句:“女人!” “不是!”梅里莎说,“是以前我一个老师的旧衣服,她出国了,衣服留给我纪念,都是看起来很新的那种。” “合身吗?”沈沐芳问,“一个有钱的女人不会穿不合身的衣服。” “还行,”梅里莎说,“我试穿过,虽然有些大,但不是很明显。” “改一下,衣服合不合身,军统一眼就能看出来。”沈沐芳说。 “好吧。”梅里莎其实有些不想改变这些衣服,但是为了行动方便,还是改上一两件吧。 “你自己会改吗?要不要找个裁缝?”沈沐芳问。 “我自己会改,”梅里莎说,“我和小破的衣服很多都是自己做的。” “那就好小破?你弟弟?”沈沐芳回过味,惊讶的看着梅里莎,“不会一直在你那个伊甸园里面吧?” “白天在学校,回家后就立刻回伊甸园,他不愿意呆在外面。”梅里莎头疼的说。 “他这样,只怕不能在外面生存吧?”沈沐芳说。 梅里莎低下头。 曾经在春城里,金陵女大有一群可爱的女学生,希望她能成为幼儿特殊教育专家,填补国内相关专业空白,但是世间一切都不会尽如人意,甚至往往会向着最糟糕的方向而去,和那些青春年华的女学生们再也不能相见,梅里莎终究是不想从事幼儿教育的工作了。 “行李有点多,”梅里莎说,“要不然,放进伊甸园吧。” “也行,”沈沐芳说,“武器除了必须要用的,其余补充弹药也一并放进去。” 梅里莎带着沈沐芳和行李进入了伊甸园,小破远远的瞧见他们,立即对着梅里莎飞扑过来。 小破在伊甸园带着的时间远远大过他在外面的时间,曾经还有兔子陪着他玩,后来在伊甸园遗失的时间里,兔子都死了,小破伤心极了,梅里莎为了安慰他,为他捉了一只小黄狗,小破有了新朋友,更加不愿意从伊甸园里出去了, 交代了小破几句话,小破又去同小黄狗玩的不亦乐乎, 梅里莎于是放下小破,与沈沐芳搬行李进屋子。 猴面包树的小屋是梅里莎年幼的时候自己挖出来的,现在很是低矮,沈沐芳在里面甚至不能直起腰,否则头就会碰到屋顶。 “这也太矮了!”沈沐芳说。 “这是我小时候给自己挖的,确实不适合现在住了,”梅里莎说,“但我不想改变这里,猴面包树多得是,我再挖一些屋子出来就是了。” “你这里东西还挺多,”沈沐芳在屋子里转悠,“家具什么的,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就是搭配不太合适。” “这些有的是我的老师留下的,为了使用方便留了几个在这里。还有些是当初从梅先生家里搬进来的。我老师还留了更多的家具,都在另一个当做仓库使用的屋子里,那些更精美。” “老师的家具怎么会在你这里?”沈沐芳问。 “当初老师想要去德国,需要钱,就想把家具都卖了,我就自己掏钱买了,”梅里莎说,“我当时已经有伊甸园了,攒了些钱,就都给我老师了。” “你和你老师都挺实在的。”沈沐芳说在一个黑色涂漆的铁架子木质柜子前停下脚步,看了看柜子顶上的小金属箱子,“这是什么?” “那个柜子是从梅先生那里搬来的,为了报复他们,你明白的。”梅里莎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不,我说的是这个箱子,好像有斧子劈过的痕迹。”沈沐芳说着打开了箱子。 “那是梅先生全家的证件”梅里莎突然住了嘴。 “证件”沈沐芳深吸了口气,双手捧起箱子两三步走到床前,将箱子里的证件全部倒在了床上。 梅里莎跳起来,赶到床前翻看这些证件。 “我的天啊,我们刚才不正说需要证件吗?”梅里莎惊喜的问,“这些能用吗?” 沈沐芳没说话,把那些证件一一翻开,仔细检查。 “时间确实太久了,我拿到这些证件的时候才十岁左右,”梅里莎说,“不知道失效了没有” “大人的勉强能继续使用,孩子的确实失效了,”沈沐芳说,“但不是什么问题,其他几个孩子暂且不说,这有个叫梅安娜和梅麦克的,有他们很齐全的出生证明和基督教受洗材料,完全可以补办。” “那就是说,可以用了?”梅里莎惊喜的说。 “是的,”沈沐芳说,“你可以伪装成这个叫安娜的女孩,她看上去是最受宠的,我的话梅麦克太小了,只有伪装成你父亲了,梅查理?这什么倒霉名字?” “安娜确实是最受宠的”梅里莎摩挲着自己的出生证明,又看着安娜的相关证件,那些证件的照片上,逐渐长大的安娜嚣张跋扈的样子是那样的显眼。 “这样最好,”沈沐芳说,“嚣张跋扈的富人家的小姐,一般士兵都不敢招惹。” “可是梅查理有些胖,”梅里莎不安的说,“也不高,这个能伪装吗?” “证件上又没写他的身高体重,只要脸看起来差不多就行了。”沈沐芳说,“他的脸还在能伪装的范围,况且这是十年前的照片了,胖瘦怎么能做了准,完全可以伪装。” “你刚才说要补办安娜的证件” “这可好办,出门在外的小姐丢失了证件,完全可以在当地补办一份临时的。”沈沐芳说,“带着出生证明,我甚至可以帮这个安娜把户口落在河南!” 说走就走,沈沐芳去补办相关证件,梅里莎在据点里规划路线。 根据送东西的小混混的情报,南边的那群开工厂的大商人正计划把沿海的工业整体向重庆和四川等地搬迁,长江和沿海都是运输的船只,很多船只都是各大资本家免费集资来的船,就是为了将华国的工业向西迁移,不给入侵者留下哪怕一个零件! 梅里莎就从这方面动脑子了。 他们要去重庆,但现在去往重庆的交通工具几乎都被工业运输征用了,能够让人乘坐的交通工具优先供应内部人员和富贵资本家,以他们的伪装肯定是很难混上去的,所以只能打运输工业的船只的主意了。 根据小混混的情报,目前宜昌是最紧张的地方,因为宜昌特殊的作用和位置,卢作孚很可能选择宜昌作为撤退的起点,周边工业尽从宜昌撤退,沿着长江逆流而上,进入四川。 考虑到重庆的政治作用,必然定会有一部分进入重庆。 这样就会产生两条路线,一大方面经过万县、云阳、巴东、奉节、巫山等地入川,另一大方面从涪陵去往重庆。 所以宜昌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他们可以先进入宜昌地,盘下一些机器,通过船只运输,随船只去重庆。 但是钱呢? 此次撤退必然是军队主导的,他们若想随军而行,必然要有一个工厂来做掩护,盘下能够开一个小工厂的机器,是需要不少的钱的,梅里莎还记得梅先生曾经为了机器发愁以至于大把大把掉头发的画面,他们还有多少钱能盘下一个小工厂? 梅里莎曾经有不少钱,但有些给了春城安全区,有些出来后都捐掉了,只剩下了最后几个用来维持生活的银元。 至于沈沐芳,看他买东西时出手大方的样子,想必不可能存下多少钱,即使还有能留有几根金条,买下一个工厂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钱从哪里来? 梅里莎想着想着,目光不由自主的放在了梅先生家的证件箱子上。 梅先生家的资料箱子里面放着的不单单是家里人员的身份户口等证明,还有工厂的证件、银行的证券和开户契约、与合作伙伴的合同和与工人的契约等东西。 生意合同肯定已经失效了,但是工人的合同就太有意思了。 其中一个姓王的男人,从契约上看,他是一个很熟练的机械维修工人,梅查理和他直接签了二十五年的合同,支付给他很低廉的工钱。 还有一个姓刘的女人,这个人是个花边编织大师,契约上甚至写着她曾在国外学习过花边技术,与她花边大师的身份丝毫不符的是,她的工钱低得不可思议。 她签了四十年的合同。 另外还有刺绣的绣娘和熟练的纺织工,这类合同林林总总足足有二十多张。 另外还有地契八张、房契十二张、工厂证两张,还有银行证券和开户的各种合同资料 梅里莎曾经在军队干过很长时间,与军队里的人关系都很好,为此学会了很多东西,在担任何成浚助手的时候,更是没少和银行打交道。 梅里莎握着这些证件,心里砰砰直跳。 靠着这些东西,她可以从银行办出超过六十万大洋的贷款! 不止这些! 倪少涵的朋友上官云亭在卖自己不需要的房契地契的时候,惯是喜欢把一物多卖,曾经对梅里莎吹嘘过多次,还一套一套的教她怎么挑选卖家、怎么和多个卖家对话头等等。 于是,时间长了以后,梅里莎虽然没做过这类事,靠着上官云亭的经验,也是熟练地紧。 如果把这些东西在别的地方多卖上两次的话 梅里莎咕咚一下,吞下了一口口水。 等沈沐芳办好证件回来,梅里莎就把自己的想法对沈沐芳说了一下,两个没多少道德感的家伙一拍即合,当即决定用这箱子证件来生财。 “银行贷款怎么办我不清楚,全靠你了。”沈沐芳说,“但是房契地契在银行卖不了多少钱,还是卖给黑道吧,这年头,除了资本家,就这些做无本生意的人钱最多。至于工人契约” “这个还是我来卖,这个我擅长!”梅里莎眼睛亮晶晶的说,“我最多能把这些卖给六家,但我怕事后被打,你觉得卖几家安全又划算?” 沈沐芳闻言,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梅里莎,整个人都是一个大写的震惊,同时感觉自己的节操在急速掉落,脸上的神情不断挣扎,最后定格在了平静上面:“能卖几家卖几家,有我在,谁能动你?” 梅里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霸气的宣言,对沈沐芳的好感直线上升:“那就好!我们现在行动,银行的行动比黑社会和商家要快,但是黑社会报复起来行动比较快,你觉得我们先卖什么?” “一起卖,”沈沐芳想了想说,“卖房契和工人契约就说我们要移民国外就美国吧,那里移民管的松一点儿,去银行办贷款就说要扩大经营。” “银行需要的证据比较多,我们先去银行办贷款,这些工人身契和房契地契都能作为贷款的证据和增值证明,”梅里莎一边说一边飞快的拿出一个皮包,把证件都装进去,“我们现在就行动!” “你先去换衣服,过来我给你化妆。”沈沐芳说。 “你会吗?”梅里莎好奇的问,沈沐芳看上去实在不像会给女人化妆的男人。 “岳南坪他老婆教的,对执行任务有好处,就学了。”沈沐芳说。 “太棒了!”梅里莎对化妆不是很精通,所以对岳南坪神乎其技的化妆技术羡慕很久了,沈沐芳既然和他是一个师父带出来的,想必也不会差。 伪装完毕后,新鲜出炉惟妙惟肖的梅安娜小姐就和她微微有些老迈的“父亲”梅查理先生一起乘车去往各大国外银行商谈贷款事宜。 从银行出来后,梅先生又带着女儿马不停蹄的去往城里的各大舞厅、电影厅、和俱乐部等地认识高官、富商和黑道大哥。 沈沐芳在多个地点不断转换身份,电影厅里他是父亲梅先生;舞厅和俱乐部里,他是梅安娜小姐的新欢,在年迈的老父亲人设和风流俊美的富家公子之间切换自如。 出没了几次之后,还真在一个俱乐部里碰上了几个曾和梅查理有过生意关系的老板。 那一刻,梅里莎是非常担心的,毕竟她与梅先生一家好多年不见了,也不知道扮演的真不真。 但是她曾经当过安娜的贴身女仆,对安娜的了解使她在扮演安娜方面神乎其技。 尤其是甩开外套的那一下,让一个老板曾经追过安娜的儿子眼睛发亮,全场见过梅里莎的人几乎就没人认出来,这女人不是梅安娜。 加上沈沐芳的神助攻,梅里莎在俱乐部的各位商人和商人公子面前如鱼得水,聊的不亦乐乎。 几日后,借着梅安娜的身份,梅里莎把那一沓工人身契顺利卖给了俱乐部认识的商人,而沈沐芳也在电影厅里用梅查理的身份卖掉了房契地契。 工人卖了六次,房子和地卖了两次。 生意都是梅里莎谈的,梅里莎很高兴,对上官云亭当初的倾囊相授更是感激不已,而沈沐芳看梅里莎的眼神更加诡异了。 再然后他们顺利从银行拿到了贷款。 在等待贷款之余,梅里莎还把梅先生的工厂假意卖给一个想要从良的黑社会,收了他们一盒子金条做定金。当然只有定金,黑社会先生是幸运的,他等不到给骗子更多钱的机会了,因为银行很快就把工厂的相关手续收走当做抵押了。 商人和黑道直接给的是银元和金条,银行给的是单据。 因为梅查理先生承诺可以在新的工厂里给银行经理分红利,在经理周旋下,他们拿到了更多的贷款。 东西到手之后,沈沐芳和梅里莎买了一辆汽车,一路上套着梅先生和梅安娜的身份,从多家银行里取出了银行单据上承诺的一百二十万美元,连夜逃离了郑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7.花园口决堤 从银行取出最后一笔钱后,沈沐芳和梅里莎离开了郑州,目前是走到了中牟。 中牟此时非常和平,春天的气息洋溢着小小的县城,到处都是新绿初诞的颜色,就连空气都是香甜的,不想像其他地方,空气里是硝烟的味道,中牟的空气里是花朵和绿草的味道。 到达中牟后,他们依然使用梅先生和梅小姐的身份,挑了当地最豪华的旅馆住了进去。 当天晚上,因为逃跑的过程太过兴奋,又在伊甸园睡了个满饱,梅里莎和沈沐芳晚上睡不着了,就一起坐在旅馆屋顶的椅子上眺望远方。 这间宾馆确实是附近最豪华的了,四层高的豪华大楼天台上摆着好十好几个盆栽花木,不少树木甚至有碗口粗,栽种在丈宽口沿的花盆里,还有很多有着软软垫子的椅子摆在圆桌前供客人观景所用。 “开车果然快的多啊!”梅里莎攀着屋顶边缘的栏杆高兴的说,“但是我们还是使用梅家的身份,会不会被抓住啊。” “会吗?”沈沐芳拿着一包河南特产的道口烧鸡,坐在豪华旅馆四楼屋顶的圆桌前慢条斯理的撕着。 “我们坑了银行和商人那么多钱,他们肯定会找我们的啊,”梅里莎说。 “银行不会,他们发现被骗了,肯定会去沪城接收工厂,到时候就是真正的梅先生和他们扯皮了,”沈沐芳把一块鸡肉放到嘴边用牙齿撕了一口,“其他人嘛倒是有可能找到我们。” “对吧对吧?所以要不要造个新身份?”梅里莎问,“造假证还是抢一个都行啊!” “时间来得及吗?”沈沐芳问,“我们是要去重庆。” “我在郑州的俱乐部里就已经打听过了!”梅里莎说,“宜昌那边根本还没开始运输,这次撤退,蒋氏中府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是卢作孚独自担起了所有的压力,一力推行,极力争取的,他和蒋氏中府的皮还没扯完。” “这件事儿要真成了卢作孚以后不管干了什么,注定是要青史留名了。”沈沐芳喃喃自语。 “所以现在去宜昌没什么用处,”梅里莎说,“重庆那边其实还有个办法过去。” “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有钱了,还有一辆汽车,完全可以自己开车过去,对吗?”沈沐芳想着说,“但是一路上的关卡,我不信赵理君没在找我们。” “你的伪装没把握一路溜进重庆?”梅里莎问。 “我一个人可以,在加上你就不行了。”沈沐芳说,“毕竟就算有人打我,我也能继续演戏,你行吗?” “会有人打我们吗?”梅里莎问。 “是刑讯,介于对我的恐惧,赵理君会让军统会对所有可疑的人动手,”沈沐芳说,“而我们的梅家身份其实是经不起推敲的。” “坐船不会吗?”梅里莎问。 “如果真是工业撤退的船,赵理君肯定不敢公然对船上的人动手,”沈沐芳说,“你说是卢作孚独自推行工业西迁,有把握吗?” “肯定的,”梅里莎竖起大拇指,“我已经和好几个做生意的人核对过了,卢作孚撤退时估计是指望不上蒋氏中府,只能指望民间,各大资本家和杜月笙这样的黑道霸王都会成为主力。” “那就对了,给赵理君两个胆子,他都不敢在这些人面前闹事儿。” “如果我们在船上,遇到赵理君的人只要把事情闹大,他们就不敢对我们动手了?”梅里莎问。 “差不多吧。”沈沐芳说。 “啊,那真的只能等工业运输吗?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梅里莎摇晃着走到沈沐芳身边,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要真像你说的,运输还没开始,恐怕就不能等工业运输了,”沈沐芳说,“闯关卡吧。” “老大,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梅里莎慢吞吞的说,“赵理君真的会在重庆吗?” “为什么这么说?”沈沐芳问。 “你既然这么肯定他怕你,为什么他就会留在重庆等你去找他?”梅里莎问。 “因为他无处可去,”沈沐芳轻蔑的说,“不管目标藏在什么的地方,我都能找到他,赵理君藏在其他地方没有用,他还不如藏在重庆,至少在重庆保护他的人多。” “老大威武!”确定了目标无误,梅里莎高兴的抢了沈沐芳半只鸡趴到栏杆前吃去了。 “老大,我一直没问过,你多大年纪了?”梅里莎问。 沈沐芳头也不抬,说:“34。” “34?”梅里莎惊讶的问,“那为什么没结婚?” 沈沐芳撕鸡的手一顿,直接回了一句:“干你什么事儿?” 梅里莎悻悻的闭了嘴。 沈沐芳察觉梅里莎闭了嘴,犹犹豫豫的在远处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微闪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是没有开口。 “老大,那是什么?”梅里莎突然说,“好大,从远处过来了看不清楚” 沈沐芳放下烧鸡,用桌子上的擦手布擦了擦手,走到梅里莎身边:“看见什么了?” “那边,”梅里莎用手指着前方,“远远的那边,白白的,跑的很快” 沈沐芳一把抓住了梅里莎,脸色变得煞白。 “老大?” “洪水!那是洪水!快伊甸园有救生的物品吗?船之类的?”沈沐芳问。 “船?没啊,就两个小筏子” “没用!快去喊人!” 就在两人声嘶力竭的叫醒这栋宾馆里大部分人的时候,奔腾的巨浪盖进了县城。 洪水来的很快,从崎岖的地势间奔腾而来,触立在平原、丘陵和道路边的树木被冲的东歪西倒,甚至直接沉浮在了洪水中时隐时现。浑浊的水流夹杂着圆木和石块,不断的冲入原本平缓的庄稼地和村庄里,浩浩荡荡、铺天盖地,隆隆的向县城席卷而来,像一头饥饿的鬼怪,吞吃了途径的一切事物。 房屋和庄家被尽数吞没,沉睡在家中的人连出逃的机会都没有就消失在了暴涨的洪水中。 梅里莎和沈沐芳最后还是回到了宾馆的屋顶上,连同住宿在宾馆里的很多人,一起登上了宾馆屋顶,看着远处道道巨浪像兽类伸出的爪子,一道一道抓在县城的房屋上,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全城。 那道巨浪向宾馆拍过来的时候,屋顶上的住客乱作一团,尖叫声冲破了旁人的耳鼓。 梅里莎双手紧紧攥着沈沐芳的衣角,一双眼睛紧张的看着洪水,时刻准备着进入伊甸园。但这真的有用吗?等他们从伊甸园出来,依然是在此时此刻,在洪水之中,仅仅靠着伊甸园,真能逃出洪水吗? 曾经的梅里莎是无所畏惧的,倚靠伊甸园,她能藐视一切困难。 但初次面对这样的天灾,面对如此恐怖的洪水,梅里莎没有把握了。 沈沐芳在她身后,看着梅里莎脸色不断变幻,眼睫微微垂下,低头对梅里莎道:“洪水来时,记得闭上眼睛,腾出一只手捏紧鼻子,其余的别想。” 梅里莎还未反应过来,停了沈沐芳似乎再说什么,却对内容没什么记忆,还没来得及问沈沐芳他刚才说了什么,洪水就盖过来了。 浪花比四层楼都更高,雪白的浪花映衬着明月高悬的夜空,也带上了月白的色泽,犹如一堵雪白晶莹的墙壁,向宾馆垮塌下来。 沈沐芳一把抱住了梅里莎,将她的头按向了自己的胸膛,大吼道:“闭眼!捏着鼻子!” 洪水覆盖在了他们身上,梅里莎感觉自己漂浮了起来,整个人陷在沈沐芳怀里,像是失重的木头,在洪水里翻滚。 带着泥星子的洪水从鼻子灌进了嘴里,口腔里都是泥土,甚至还有残水呛入了气管,不由自主的张开嘴想咳嗽,却灌进了更多的泥水。 屋顶用作景观的桌椅浮了起来,砸在了梅里莎的身上,让他们的翻滚偏离了路线,但这或许是好事,梅里莎感觉自己撞在了一棵树上,她松开了沈沐芳双手伸向树木,一把抓着树枝死也不放手。 沈沐芳在她身边,一手还揽着梅里莎怕她飘走,另一只手在横在他们前面的碗口粗的树木上摸索,摸到了一个口沿丈宽的巨大花盆,一把扣住了盆沿,将他们固定在了这个花盆上。 而这个花盆不负众望,仗着可观的体积和重量在浪里翻滚几下之后,卡在了另一堆花木里,固定住了。 汹涌的巨浪终于过去了,四层楼的宾馆在洪水中顽强的冒出了头,涛涛洪水从宾馆两侧奔流直下,向远方席卷而去,而这栋宾馆终于是从洪水中留存下来了。 梅里莎从泥水里爬起来,浑身都是泥浆,又是咳嗽又是呕吐,好不容易清干了喉咙和气管里的泥渍,抬头四顾,原本站的满满的屋顶只剩下一小半人了,其余人等皆被刚才的洪水冲走了 “太惨了”梅里莎惊魂稳定的喃喃自语。 沈沐芳从地上爬起来,也咳嗽了好半天,他没看屋顶的人,而是向着洪水来时的方向看去:“好端端的,怎么会有洪水?周边区县最近也没下过大雨啊。” 梅里莎听到了他的话,不由得问道:“这不正常吗?” 沈沐芳没有回答,他绕着屋顶走了一圈,从各个方向看了看楼下的水流,这才说道:“看这水的流速和高度,恐怕是花园口的黄河堤岸溃掉了。” “花园口决堤了?”梅里莎一愣,“那里没下过大雨,怎么会决堤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沈沐芳说。 眼前的屋顶,原本有二十几人,十多个都被冲走了,如今除了梅里莎和沈沐芳,就只剩下八个人,大都带着伤,在屋顶上惊魂未定的发着抖。 但没有人哭,在这个世道上,出门在外的人都已经不会哭了。 “我去救人。”沈沐芳挽起袖子走向了一个昏迷的小女孩。 在刚才的洪水中,女孩的父母将女孩夹在两人之间,趴着栏杆才没被冲走,但是大概是在水中淹的太久,女孩已经昏迷了。 沈沐芳在蒋氏中府中对外的身份是军医,是真正上过医学院的专业西医,如今是正巧派上用场了。 梅里莎在沈沐芳救人的时候,做出一副去拿行李的样子,下了楼。 梅里莎和沈沐芳都住在三楼,如今黄河泥水都已经灌了进去,好在他们的行李都在伊甸园,也没什么损失。 梅里莎也没真下三楼,四楼的水已经降了。她在四楼随意找了个房间,借着房间掩护进入伊甸园里烙了一堆饼子拿面袋子装了,又拎起了沈沐芳购买的医疗箱,出了伊甸园往楼顶去了。 折腾了一宿,仅存的十个人在四楼安顿下来。 除却梅里莎和沈沐芳,八个人里,有一个是旅馆的经理,原本在四楼修理水龙头,梅里莎一喊,他就反应过来,上了顶楼。 还有途径中牟要去外地任职的一家三口,其中的女儿刚被沈沐芳救了。 一个单身上路的男性,是个布料和纱支的商人,一开始是在二楼住着,接到警报就抱着全付家当跑上四楼,大浪拍来时为了挽救自己的箱子,被水里的漂浮物砸断了手臂,沈沐芳帮他接了骨。 还有两个结伴上路的男性,不清楚什么职业,看起来都文质彬彬的,都只受了小伤,梅里莎给他们送了药,都自己包扎了。 最后一个是个老人,原本是和儿子一起上路的,但是儿子为了救老父亲被水冲走了,现在人伤心过度加上被水淹窒息太久,已经昏迷了。 旅馆的经理跑前跑后给所有人重新安排了房间,将八楼的所有房间都打开了,打不开的也砸开了,反正原本的客人已经不在了,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梅里莎把烙饼给了经理,让他给旅客发下去,经理千恩万谢的搬着烙饼袋子走了。 沈沐芳还在几位受伤的客人那里做医疗记录,梅里莎无事可干就爬上床睡了。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梅里莎睡眼惺忪的进入伊甸园熬了粥,给自己和小破做了饭,热了热昨日的烙饼,吃饱后又给沈沐芳端了一碗出去。 敲了敲隔壁的门,沈沐芳不在房间,梅里莎就推门进去,把食物放在桌上,自己出了门上顶楼去了。 到了顶楼才看到沈沐芳就在楼顶上。 他从自己房间办了把椅子上来,坐在栏杆边看洪水。 “你在这里啊,沈老大,”梅里莎走向了他,“你饭在房间里,快去吃吧。” “哦,我不饿,”沈沐芳说,回头看了梅里莎一眼,又去看洪水,“我吃过干粮了。” “昨晚上被水淹过,吃点暖和的防止感冒,吃什么干粮啊。”梅里莎说。 “习惯了。”沈沐芳说。 梅里莎也去看楼下的洪水,如今的洪水依然浩浩荡荡,一点退却的意思都没有:“怎么会这么大?没完没了这是?一般来说,水流不是应该开始变缓了吗?” “昨晚上你睡着后,赵口也决堤了,”沈沐芳说,“现在是两股水流一起从这里经过。” “水这么高,我们还怎么赶路啊。”梅里莎说。 “赶路是赶不了,”沈沐芳说,“洪水过后,这里肯定会变成淤泥潭,万一没有救援,我们会困在这里少说大半个月,想办法自救吧。” “作孽啊,”梅里莎从栏杆上向外探出上半身,“我昨天晚上睡着前,突然有个想法。” “说吧。”沈沐芳说。 “我左思右想,怎么想,都感觉这黄河堤岸不应该溃掉,”梅里莎说,“那可是黄河,黄河的堤岸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样的,没下雨没地震,黄河堤岸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垮掉。” “怎么?”沈沐芳微微一偏头,问。 梅里莎迟疑了一下,说:“不会是有人故意的吧?” “啊?”沈沐芳略一迟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会吧?瀛岛吗?他们或许真的敢” “难说,”梅里莎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脖子上被蚊子叮了的地方,“如果花园口决堤真是人为的不一定就是瀛岛,也有可能是蒋氏中府。” 沈沐芳一愣,整个人都有点紧绷了。 “瀛岛我们都知道,干出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情有不足为奇,这种事确实像是他们的手笔,”梅里莎迟疑了一下,说,“但按照目前军队的行动来看我是说从军队的移动和打仗的地点来看,花园口决堤明显更对蒋氏中府有利一些。” “这可”沈沐芳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办法相信,也有可能是瀛岛想把正在打仗的队伍一起淹了也说不定。” “也有可能,”梅里莎说,“我也只是随便猜猜。” “即使只是随便猜猜,这种想法也太可怕了。”沈沐芳看向了梅里莎。 “你也觉得可怕吗?”梅里莎看向沈沐芳,“说起来你也许不信,对政客而言,做出这样的决定基本与你杀死一个人所做出的的决定是一样的,政客这种东西,都是有着大局观的人,而他们所谓的大局观,就像下棋,吃掉棋子是不需要多做思考的。” 关于花园口决堤,他们的讨论就到此为止了。 梅里莎和沈沐芳都不愿就此作出更多猜测了,毕竟无论怎样猜测都于事无补,还不如想想他们怎么从这个孤岛上撤离。 按照如今水流的高度和速度,只怕洪水会暴涌数天,不知下游会是个什么情况,更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个旅馆能不能承受数天洪水的冲击。 好处是郑州那群被他们骗了的黑社会、商人和银行再也不可能追的上他们了,就让他们和梅先生撕去吧。梅里莎苦中作乐的想。 这次洪水正如沈沐芳所猜测的那样,整整汹涌了四天四夜,水位才慢慢下降。 这栋宾馆在洪水的考验下幸存了下来,众人欢呼雀跃,为自己幸免于难而兴高采烈,同时也为死去的人伤心。 洪水到来的那一夜,为数不少的富贵人为了逃离洪水做了错误的决定,他们上了汽车,企图逃离这个县城,但汽车的速度终究抵不过洪水,那些人都下落不明。 加上那些在睡梦中被淹没的不幸者,这次花园口决堤造成的死伤难以估计,初步推测不会少于十万人。 但对旅馆幸存的人而言,他们现在还想不到那么多,自己能生存下下来就是很了不得的幸运了。 水位开始下降,就表示这栋旅馆大楼撑过了劫难,众人在这次灾难前到底是留得性命。 旅馆里的众人欢呼雀跃,在天台上生了一堆篝火,烤饼子和干肉来吃,干肉是经理从三楼值班室的柜子里找到的,封在铁皮罐子里,没有进水。 天台的篝火燃烧起来,用铁皮罐子当锅,煮着肉干和饼子,喷香的饼子和肉香顺着空气飘散出去,众人心满意足的喝着沉淀后烧开的河水,笑着说着。 “我是韩朝林,我先生叫徐国延,”女人笑着说,“我和我先生刚刚接到了绍兴一所中学的聘用通知,正打算去绍兴。” “那你们两口子都是老师啊。”众人立刻肃然起敬。 “我呢,姓陈,是个卖布的,大家都叫我陈布,其实我本来叫陈波。”商人笑着说。 “我叫郭兆林,这是我同事韩宁和我女儿韩豆豆,我们本来是结伴打算去重庆的。”另外两个男人点点头说。 “我姓张,”旅馆经理说,“叫张贵,是这个旅馆的经理,干了差不多有五年了,我老板本来已经上天台了,但是又被水冲走了,现在这栋旅馆,就我一个人在了。” 最后幸存的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抹了抹眼睛,他叫王屈石,他的儿子也被冲走了。 “医生呢?”韩女士热心的看向沈沐芳:“医生叫什么名字?你救了我们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 “没什么,”沈沐芳礼貌的笑了笑,说:“我叫方牧,是一个医生,这次和大家患难与共也是我的荣幸。” “我叫顾念,是他的同事。”梅里莎笑着说。 “顾小姐啊,多谢你给的烙饼,”大家纷纷对梅里莎道谢,“只是不知道你带这么多饼做什么?” “是我家里人担心我路上饿着,给我带着的,”梅里莎编瞎话张口就来,“我家人都没出过远门,不知道上路需要什么,就是担心我饿着,准备了好多饼子让我路上吃。” “慈父慈母啊。”众人唏嘘不已。 篝火前,相互认识之后,众人少了许多拘谨,纷纷对众人说起了自己家和亲人,还有自己的工作和打算。 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被洪水围在一栋孤楼之上,畅快的说笑,幸存之后的喜悦超过了一切灾难给与的苦楚。 梅里莎倾听着他人的喜怒哀乐和希望,在这一刻若有所感,她觉得她稍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她曾经想去看,看看这个世界和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人,看不是只用眼睛看的,还要听,要去接触不同的人,倾听不同的生活。 感知世界不是走马观花,她需要更深刻的熟悉这个世界,更多的倾听人们的生活和经历,更多的看到世界的美好与灾难后的重生,然后把这些记录下来,等到自己决定定居下来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8.救援 洪水全面下降已经是十天以后,旅馆的人靠着梅里莎给的一大面袋子烙饼撑过了这十天的饥饿,终于开始考虑离开这里的事情了。 “我不走,”旅馆的经理在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轻轻的说,“你们走吧,我就不走了。” “什么?”韩朝林女士惊讶的看着经理,“为什么?你们老板都已经不在了,你在这里没吃没喝没工钱,做什么?这里的淤泥这么厚,很长时间里都不会有工作的机会,在这里生活会很难的。” “是啊,”商人陈波热心的说,“大家在这次天灾面前患难与共,也算是一种缘分了,你要是要找工作,愿意的话可以来我这里,我正好需要一个掌柜!” “不是的,”经理笑了笑说,“我不走,主要是为了这栋房子,这是我们老板的房子,老板对我很不错,我想帮他守着房子,等我们少爷回来,我们少爷去重庆念书了,我得帮他守着这个房子,等他回来,再说去留的话。” 大家一时之间都有些感动了,在这个时候,遇到如此忠诚的朋友实在是太难得了。 “你若是留下来,吃什么用什么?”韩朝林担心的问,“你一个人留着,可怎么生活?” “也不是一个人,”经理笑了笑说,“最近我一直在观察我们县城,我发现留下来的楼不少,想必里面还有很多幸存者,我们可以一起帮扶着度过这次难关。” “对啊,”韩宁也想到了,立刻拉了拉他的同伴,说,“这里的楼都很结实,想必还有很多人幸存着,要不我们先不走了吧?先救人?” 郭兆林想了想说:“也好,我们就和张先生一起救人吧,你们呢?” 众人听了相互商量了一会儿,一起决定留下来:“先救人,救了人我们再走!” 韩朝林热心的对沈沐芳说:“先生,你是医生,你也留下来吧!” 沈沐芳和梅里莎对视了一下,笑了笑说:“反正这个县城里都是半人高的淤泥,想走也走不了,就先留下来吧。” 洪水过后的县城,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大地,寥寥几栋楼宇屹立在淤泥之中,更多的平房和瓦房被水淹过,更有些因为承受不了洪水的冲击,垮塌后被水冲走,这个曾经繁华的小县城,如今只剩下了一片沼泽泥潭。 旅馆中,梅里莎给的食物已经没剩什么了,梅里莎不能在旅馆之中拿出食物,于是决定出去溜一圈,拿点米粮回来说是自己捡的。 幸存的人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派几个男人同梅里莎一起去。 沈沐芳自然是要去的,然后是一家三口中的男人徐国延,加上另外两个年轻人郭兆林和韩宁,五个人一起出去,即是找粮食也是寻找需要救援的幸存者。 剩下的人待在旅馆里,烧好热水等大家回来。 五个人背着只装着水的背包,从四楼下来,二楼和三楼的水退去之后,潮湿的家具和地板散发出一股微臭的霉味,站在二楼窗户下向外看,一楼下半截都被淤泥盖住了,淤泥里还有一些砖木石头半露在外面。 “这可怎么下去?”徐国延喃喃自语,“难道要从淤泥里游过去吗?” “我们可以吧旅馆里的家具,比如床板什么的,铺在淤泥上,应该不会沉下去吧?”韩宁说。 “我看可以,”郭兆林说,“但是家具太少,剩下的路只能从淤泥里走过去了” “那么方向呢?”徐国延问,“朝哪边走?” 沈沐芳指向了在洪水中幸免于难的几栋楼宇说:“那边,不管是物资还是幸存者,那样的楼里面幸存的可能会大一点。” “说的是,”韩宁点点头说,“若是低一点的房子,里面若有东西,也被水冲走了。” “那就去最近的那栋楼,我记得那也是个旅馆,”梅里莎说,“先去搬家具吧。” 众人于是在二楼里拆家具,再将家具平放到淤泥上。 这可不容易,众人拆了一扇窗户才得到了能把拆下来的家具抬出去的出口。 忙碌了半天后,才算在淤泥上铺设了一条晃晃悠悠的通道。 韩宁率先从二楼下去,通过床单拧成绳子,降落在了木板上,小心的踩了踩,有换更大的力气踩了踩,才对上面说到:“可以下来了,但是要小心,木板太薄了。” 楼上的人于是依次从二楼降落。 踩在淤泥上的感觉很奇怪,仿佛脚下的大地一直在颤抖,而这样的道路也维持的不长。 众人踩着自己铺设的道路,将木板和家具一张一张铺设到更远处,这样就延伸到了街对面,再通过从街对面的房子里取材,将这条道路延伸到了他们看好的那栋旅馆里。 “这个小县城里,高楼都是旅馆、银行什么的,县政府都只有两层呢,一般的人家里也都只有一两层。”韩宁一边探路一边说。 “看起来也就主街道上都是三层往上的,其他地方大都是一层两层。”徐国延说着把身上背着的最后一块板子递给韩宁,让他铺在前面。 “中牟只是一个中转站一样的县城,没什么令人见之不忘的特产,要是万一打仗,一马平川的还很容易被困,于是只有中转的商人和偶尔途径的旅客。”沈沐芳说。 “真是个不容易的县城啊。”徐国延叹气道,将身后郭兆林递来的板子递给韩宁。 “我们到了。”韩宁说。 “我背着的板子用完了,”郭兆林说,“方牧和顾念的板子还没用,能再往另一栋楼铺一段呢。” “先进去看看,万一有吃的,或者幸存者,也能救一救。”徐国延说。 “二楼太高,上不去。”最前面的韩宁说,“只能从大门进去了。” “好在洪水已经帮我们打开了大门,不需要我们砸门了,”徐国延笑着说,“这次我先下去吧。” 徐国延打头,众人依次攀着门框下到了淤泥里。 沈沐芳下去前先把自己背着的板子靠着门框固定在墙内侧,又把梅里莎背着的板子也放上去,这才下入了淤泥里。 梅里莎向下一踩,,稀软糜烂的淤泥立刻吞没了她的腿,一路涌到了她的腰部。 “小心,”沈沐芳在前面扶了她一下,“能走吗?” “有点困难”梅里莎在泥巴里艰难的动了动自己的腿,感觉自己被锁住了似的。 “在泥巴里不能像往常那样走,要这样。”徐国延示意道,伸出自己的胳膊,刨开前方的淤泥,趁着淤泥没有合拢之前,赶紧抬腿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再次伸胳膊刨泥。 没两步,人已经变成了泥人。 “我的天啊”郭兆林愁眉苦脸的说,但也没有犹豫,立刻按照徐国延的示意,向前走去。 “找到楼梯就好了,”沈沐芳安慰梅里莎,“这次你先走。” 梅里莎点点头,学着前方人,排着队,跟在韩宁后面,刨着泥进入了旅馆。 进入旅馆后,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楼梯,登上楼梯后,才算是摆脱了泥巴里游泳的窘境。 这时候,五个人都变成了泥巴糊成的泥人,也顾不得整理自己,赶紧挨着房间去找吃的和被困者。 “如果能找到吃的,就表示这里没有被困者,要是找不到吃的,就表示可能有被困者。”徐国延说。 梅里莎默默的把刚摸到的米袋子放回了伊甸园。 “不一定,”沈沐芳在后面说,“可能吃的藏的隐秘,或者被困人员自己带了吃的,就像我们一样。” “你说的很对。”徐国延摸了摸头,乐呵呵的说。 “我们去楼上找找,看看有没有被困者,”沈沐芳说,“顾念,你在下面找找吃的。” “好的。”梅里莎说。 “我也一起留下来陪顾念吧,她一个人太难了。”郭兆林说。 “现在是不太可能遇到从外面来的人的,反倒是楼上可能有坏人,我们在楼上可以帮她挡住。”沈沐芳说。 “方牧说的很对,”韩宁说,“我们都上去吧,顾小姐在下面更安全点。” 郭兆林想想也对,就与其他人一起上三楼去了。 梅里莎等其他人走了以后,自己进入伊甸园。 现在的伊甸园除了松树林和荔枝巨树,其他果树林和竹林等都已经灰化了。 梅里莎的果树和养在果树林里的兔子和家禽都没有了,倒是松树林里养了牛和羊,在牛羊的维护下,松树林长得很好。在松树林和林间杂草的养育下牛羊也长得很好。梅里莎若是晚一点拿回伊甸园,可能牛羊会繁殖的超出松树林的承受能力,到时候这里也会灰化成渣渣。 幸亏拿回的及时。 梅里莎从春城出来后,在洛阳找了畜牧场,将牛羊杀的杀、卖的卖,只留下了种牛羊。更把一部分牛羊请人做成了肉干挂在仓储的屋子里。 没有人打理伊甸园的结果就是,整个伊甸园疯狂生长,果树、花卉和竹林长得太快,没有人经营,树木个竹子挤成一团,缺少空间,最后都同归于尽了,养殖在其中的家鸡野鸡等禽类也都死掉了。 其中一个果园里养着兔子,一开始在兔子的维护下,这个果园生长的也很正产,但是后来兔子开始繁殖,在兔群几何倍数的增长下,果园被它们啃光了,最后它们也饿死了。 现在幸存的土地只有中央家园、松树林和苇塘。 中央家园幸存是因为猴面包树育种困难,增长的太慢了。松树林是多亏了有牛羊的维护。苇塘是因为有水和昆虫,灌木的生长被限制了,昆虫的繁殖又被养殖的鱼和鸭鹅限制了。 看来以后伊甸园种植还是要考虑良性循环的问题。 伊甸园缺乏打理疯狂生长最后集体灰化的唯一好处就是,土地又增加了,整整增加了六亩地。 梅里莎高兴坏了,就把这些空出来的地都种上了粮食,这样就有更多粮食可以捐献了。 只有一亩地,为了日常生活,混着种上了各种蔬菜。 梅里莎在菜地里刨了半天,收了萝卜和各种青菜,放在青石上打算凉一凉,半干之后当做在旅馆找到的粮食,又去拿了一袋大米和一些牛肉干,把这些东西一起装进一个在伊甸园里放了很久的缸里,一起带出了伊甸园。 等她出来后,在二楼等了一会儿,韩宁才从楼上匆匆探出半个身子朝下面喊道:“顾小姐,找到吃的了吗?” “找到了,在一个封的很严实的缸里,有大米、肉和菜。”梅里莎说。 “太好了!楼上有人,整整十六个!都活着,可是快饿死了,快做点饭!”韩宁跑下楼喊道。 “马上!” 梅里莎和他一起把粮食搬上顶楼,用大缸当做锅,把他们带来的清洁的水倒进去煮肉粥,香飘四溢的肉粥煮好后,那些在洪水中没吃没喝整整十多天的人终于撑过来了。 “本来人还有更多,”一个男人狼吞虎咽的喝着粥,说,“可是没有吃的,后来水退的差不多了,有人就想出去找吃的,但是刚一下水,就沉了,有经验的人就说,是泥太深陷进去了,然后就没人敢出去了,后来水没了,看见泥,就更不敢下去了。” 其他人说的大同小异,基本没什么差别,就是形销骨立的人说的,因为没干净水喝,他们多少都有些拉肚子。 幸亏水十天就退了,要是再晚来几天,这些人就真没救了。 梅里莎他们存储的药物其实还挺多,日常药物在梅里莎的坚持下也囤了不少,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要是按照沈沐芳的意思都屯上创伤和发炎药,那才叫绝望呢。 救了这些人之后,众人让他们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救人小队则去找家具做垫路的板材去了。 主要是厚实宽大,符合条件的木头在旅馆这样的地方还挺多,主要就是床板和大桌子,小桌子可以用来在上面垫脚。 徐国延和沈沐芳留在病人身边,教他们怎么从污水里提取干净的水,怎么保护自己在肠胃炎肆虐下的身体。 天黑之前,他们又搭建了一条通往另一个三层楼的道路,这条路短得多,也幸亏如此他们才能在天黑前撘完。 其他人没有找到幸存者,而梅里莎又发现了一竹桶的大米,还有些盐。 晚上众人回到了他们住宿的旅馆,烧了一锅肉粥香甜的吃了一顿好的。 徐国延捂着自己十天来第一次吃饱了的肚子说:“我们这样搭小路太慢了,整整一天,我们才搭了多少路啊。” “没别的办法,在泥里面游泳更费体力,万一里面再有铁钉或者锋利的石头,刮伤了容易感染,这种条件,万一感染就死了吧。”郭兆林说。 “郭先生说的对,”张经理说,“现在这情况,我们自己也要保重啊。”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徐国延说,“我们要不要把木板绑在脚上?” “什么?” “就像滑雪一样,你们滑过雪吗?就是脚上有两条木板,然后人就站在雪上面沉不下去了,淤泥应该也可以吧?” “这样行吗?”郭兆林问。 “应该可以吧,”徐国延说,“试试从没损失。” “我觉得可以试试,”韩朝林说,“你们想想看,你们人太少,这个县城又不小,要是等你们铺好道路,那得到什么时候啊,到时候我们还能找到吃的吗?必须要想办法出去求救啊,让中府尽快来救灾才是最正理。” “对呀对呀,”徐国延一看媳妇支持他,兴奋的说,“这样一来,我们不就可以分出两个人出去求救了吗?” 众人思索了一下,感觉徐国延说的挺有道理,遂决定明天试试。 次日一试,果然十分妥帖,虽然不能向前滑,但是走路还是可以的,不会陷入泥里。 就是脚上绑了两个十分宽大的木板,走起路来容易跌倒。 这下子就可以出城去求救了。 商量之后决定让韩宁和郭兆林去求救。 沈沐芳是医生,他不能走。 梅里莎是他的同伴,在众人眼中又是个女人,她自己更担心到了中府被人认出来,自然也不走。 韩朝林也是女人,更要管着一个六岁的女儿。 徐国延放心不下老婆孩子。 张经理放不下旅馆。 王老头已经是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 昨日被救的十多个人都拉肚子拉的两腿稀软。 能出去求救的,只剩下郭兆林和韩宁了,他们互相熟悉,路上也有个照应。 郭兆林和韩宁走了之后,剩下的人再次走上寻找物资和幸存者的道路,这次快了很多,当天就把一条街找完了,共找到幸存者一百余人。 接下里搜救活动就向周边扩展了。 被救的人几乎都有肠胃炎,因为他们喝洪水时没有精心过滤,甚至有些人直接喝生水。 伊甸园的药物在人口基数下消耗的飞快。 好在沈沐芳在伊甸园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些草药的种子,这还是当初梅里莎在中央大学偷来的,他立刻清理了一亩粮食地,用来种植这些草药,并很快把药物应用到了病人身上。 沈沐芳越发感觉到在伊甸园干活效率高,于是自己动手在一个粗壮惊人的猴面包树上给自己挖了个房子,又在旅馆里抬了个床放进去就算是安家了。 梅里莎对沈沐芳的新房子嫉妒不已,那么大,那么高,进入不用弯腰!几天就好了!这效率也太快了! 梅里莎于是物色了另一株非常宽阔的树,这一株是个五连树,新长出来的树和以前的老树长在了一起这么说起来,中央家园好像变大了,以前和周边的其他土地一样大,现在好像比其他土地大上一圈。 这又不是坏事,梅里莎就没多想,抽空就去挖自己的新房子去了,除了救人、读书、写作的时间,都用在了挖房子上。 梅里莎白天在外面搜救找粮食,晚上回去后就在伊甸园里读书,还把自己的经历一点点写在笔记本上。 梅家的时候、教堂的时候,中原大战的时候、沪城保卫战的时候,还有春城的时候 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慢慢的,笔记成了散文和叙事文,随着阅历和读书的积累,在笔尖开出了花朵。 沈沐芳见她那么忙,就想帮她挖房子,梅里莎摇头拒绝了:“我不急着用这个房子,劳作是因为读书累了,用来休息脑子的,你就忙自己的事吧。” 沈沐芳见她这么说,也就不坚持了。 这样一直到一个月后,梅里莎快不能遮掩自己粮食的来源了,被他们救了的幸存者也自发组成了搜救队伍,在全城甚至周边农村和临近的县城去搜寻幸存者了,韩宁和郭兆林才在大家的望眼欲穿下,浑身狼狈的回来了。 “怎么样?”韩朝林少了一大锅热水热粥给他们洗尘,热切问:“中府什么时候能派人来救援?” “没可能了,”韩宁说,“我们找了好多地方,蒋氏中府和委员长已经在重庆了,我们还给我们在重庆的朋友拍了电报,但完全没用。” “中府不管吗?”韩朝林赶紧问。 “那倒不是,”郭兆林说,“花园口决堤轰动了全国,中府肯定是必须要管的,但是我们国家的现实是,现在正处于内外交困的时间段。中府正在抵御日寇,本就抽不出多少人手,只能发动民间力量,钱款和粮食倒是拨了些,但是淹没地区太大了,杯水车薪到不了我们这里。” “那怎么办?”韩朝林问。 “只能自救了。”郭兆林说,“淹没地区的中府组织已经瘫痪了,原来的官员大概也都淹死了,现在新任命的官员就是个空架子,基层下面什么人手都没有,等到他们来管事儿,黄花菜都凉了。” 众人交换了眼神,王屈石老头子说:“我们自己动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毕竟这一个月,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是这个吃的怎么办?吃的快没有了。” “是啊,最近获救的已经有几百人,”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顾小姐之前发现了一个粮仓,粮食很多,但这么长久的吃下去也撑不了多久啊。” “这个我有办法,”沈沐芳在旁边说,“我有些途径能买来粮食,你们留下,我和顾念去买粮食,买到粮食后就给你们运回来,但是运输的办法怎么解决?车辆可没办法在泥里运输。” “你要是能买来粮食,其他的都好办!”郭兆林说,“在淹没地区外面,打上一个自救营地,后勤和老人、小孩、女人就住在那里,粮食也运到那里,至于救人的前线,那些路程,我们人抗肩挑,送到救人的地点。” “这个办法好!”众人纷纷说。 定下接下来的决策后,众人就开始划分人手,梅里莎和沈沐芳一起离开,其余人先护送幸存者去外面搭建营地,后方安顿好之后,再去搜寻幸存者。 沈沐芳和梅里莎打算在当天动身。 临走的时候,商人陈波跑来把自己在淹水那天辛苦保护的皮箱给了沈沐芳:“这里都是钱,原本是打算进货的,你拿去买粮食吧。” “这个不用,我有钱。”梅里莎说。 “顾小姐,我知道你们是有钱人,但是我也想做点什么,”陈波说,“我家在郑州,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也打算离开这里去郑州了,你们要是买了粮食,给郑州也运一点,行吗?” 沈沐芳思索了一下,果断的接过了箱子,说:“好说,粮食我们一定给你运过去,也要你帮点忙,你有运输方面的熟人吗?” “有的有的,”商人忙说,“我认识很多跑运输的,我有他们老板家的电话!” “那就好,你把他们的电话给我,你有电话吗?有的话给我也留个。”沈沐芳说。 “哎,我家还不知道什么个情况呢,”商人沮丧的说,“我给你个电话,是我妹夫的,他就是搞运输的,手下车队有六十多辆大车,还有两辆摩托卡车!。” 大车指的是马车,摩托卡车就是卡车,以前大家都是这么叫的,现在少了,这个陈波的妹夫家能经营六十多辆马车和两辆卡车,也是家底厚实的很。 “好的,我记住了。”沈沐芳说。 随后三人互相告别,沈沐芳和梅里莎离开了中牟。 路上沈沐芳让梅里莎把箱子放进伊甸园,说:“出去后,给他在宜昌找家纺织厂,联系些布料让他妹夫给他运回去。” 梅里莎一开始不解他为什么要收商人在洪水中用性命保住的箱子,如今听他一说,不禁乐了,不在想箱子的事儿,而是开始计划离开后的路程。 “粮食拿出来很容易,,我们一边去重庆,一边把粮食委托给搞运输的商人,这样就不耽搁事儿了。”梅里莎说。 “嗯。”沈沐芳沉思着说。 “还是从宜昌走吗?”梅里莎问,“或者从别的地方?” “嗯。”沈沐芳又是回答了一个字。 “怎么了?”梅里莎问。 “郭兆林和韩宁,你对他们怎么看?”沈沐芳问。 “他们好像是中府雇员那样的人。”梅里莎说。 “而且职位不会低,”沈沐芳说,“一般人是不会用基层来形容底层的中府雇员的,你在中府听过这样的说法吗?” “很少,”梅里莎说,“更多的是称呼他们下属,或者部下,或者其他什么,基层比较少见。” “这种说法是从公华学社传过来的,”沈沐芳说,“一般会用这种称呼的都是有共产倾向的人,而那两个人的样子更像是公华学社的干部。” 啊?梅里莎真的惊讶了。 “但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沈沐芳说,“快走吧,去宜昌,路上把粮食运回黄泛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9.刺杀 夏天正炎热的时候,梅里莎和沈沐芳抵达了宜昌。 绿树荫下,长江水边的城市沾染着香甜的气息,美不胜收。 下午的街道两边,挤满了打地铺的居民,一家老小都坐在凉席上,老外婆绕着大蒲扇,一遍遍唱着儿歌,赶走小孙儿身边的蚊虫;大爷们则三五成群的下象棋,看起来和平极了。 但是街上行旅匆匆的商人们打破了这种和平的假象。 汽车一辆接一辆驶过马路,仿佛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目的地,来来去去的工人和纤夫则给这种忙碌加上了怪异的感觉。 梅里莎和沈沐芳在馆子里吃饭,一边吃一边观察外面的行人。 “不是说军队会帮忙吗?”梅里莎问,“为什么看不到当兵的?” “军队打仗都忙不过来,只怕是顾不上宜昌了。”沈沐芳说。 “运不了了?”梅里莎喃喃自语,“不可能,运是肯定要运的,只怕要延期了。” “反正要延期了,正好办点别的事儿。”沈沐芳说。 “我打听到了,”梅里莎立刻说,“最近因为要运输机器,附近的仓库已经都租光了,更多工厂都是自己在搭建临时棚屋来储藏机器的,我们只怕也只能自己搭建棚屋了。” “这个好说,”沈沐芳说,“我一会儿去找干活的,你去租个房子,有人来找也不至于没个场面。” “知道了,”梅里莎说,“我用哪个身份?” “山西土财主的那个。”沈沐芳说。 之前在中牟救人,沈沐芳和梅里莎捡来不少合适的身份,身份的主人都已经在黄河决堤里死去了,梅里莎和沈沐芳就借用了他们的身份。之前他们用一个郑州官员的身份坐火车来到宜昌,现在需要租房子买机器,当然还是假身份最好。 吃完饭,两人分头行动。 梅里莎穿着一身富贵的旗袍,举着精致的遮阳伞,经人指点找到一个房屋中介,将自己需要租房子的消息告诉他们,指定要家具齐全,自己拎包入住的那种。 中介专门派了辆车带梅里莎跑了好几个地方。 走马观花的看了一圈,梅里莎敲定了一个看上去最土豪的房子,乡土欧洲风看上去相当的接地气,整体金黄色的建筑看上去非常豪华,就连房屋内部的天花板都是镀金的,是乡下土财主最喜欢的那种壕无人性的奢华富贵。 中介的表情看上去一言难尽。 梅里莎款款一笑说:“我先生喜欢。” 这个锅她不背,还是给土财主沈沐芳吧。 中介了然,退散了。 工棚搭建的很快,仅仅四天时间,一个很大工棚就搭建好了,当天梅里莎就从码头卖麻袋的那里买了一万张麻袋,全部装上粮食放进了工棚里,电话联系了相关的车队,把粮食运往黄泛区。 之后,梅里莎就过上了每天在宜昌俱乐部打牌的日子,顺便向四周的牌友打听,谁家要卖机器。 白天摆出一副阔太太的样子逛街,买书和别的东西,顺便还买了一个相机,晚上去俱乐部通宵打牌,打探消息,全靠伊甸园的支撑梅里莎才没过劳死。 而沈沐芳自从工棚盖好之后,就只每隔两天运粮食的时候能见到人,其余时间神出鬼没,难见人影。 某日,梅里莎墨水用光了,拎着包包上街去买墨水,刚进了惯常的笔墨斋,就看到显眼的地方摆着一支钢笔。 这是一支很漂亮的钢笔,黑色的笔杆上刻着金色的玫瑰花纹,看上去好看极。 梅里莎立刻快步走到了钢笔前想拿起来,谁知旁边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抢过了那支笔,高声喊道:“老板,这支笔我要了!” 梅里莎有些生气,抬头去看抢了她看中的钢笔的人,却见到一个满脸明媚的艳丽女人带着兴高采烈的笑容。 女人笑着的看向了梅里莎:“对不起对不起,我先生过生日,我想送他礼物,找了好久才找到合适的,真对不起,就让给我吧!” 话已至此,梅里莎也不能再说什么了,于是悻悻的点头,转到其他地方去看墨水。 女人却自来熟的凑到了梅里莎身边:“你也是来买笔墨的吗?你自己用的吗?你还在读书吗?在哪里读书?我就不行了,结婚后就不上学了,你叫什么?家在哪里?我在季成璐住着,说不动我们离的很近呢!” 女人的声音并不难听,态度也很随和亲热,但是她太自来熟了,话也太多了,梅里莎有些不耐烦,于是对女人轻声说:“我不是当地人,就是路过,不好意思,我要买东西了。” “路过 ?哎?那你也是要运输机器的商人的家眷了,最近宜昌好多这样的人哎,我给你说啊”女人叽叽喳喳的,话多人也活泼,能一口气不间断的说很长时间还不用人回话,不但只跟梅里莎说话,也抽空跟老板和伙计说话,不一会儿就从老板那里蹭到了一杯茶。 梅里莎光顾了这家店好多天了,从没蹭到过老板的茶水。 不到半天,这女人成功挑起了梅里莎对店家的不满,梅里莎便想离开了,抬脚就向门外走去,走时还看到女人和老板、伙计叽叽喳喳的说话,老板和伙计没空关注梅里莎,脸上堆满男人看女人的那种笑容凑在那个多话女人的身边,梅里莎心中腻歪极了,心里对老板看人下菜碟的本事更加不忿,决定以后的笔墨换家店来买。 正打算走,梅里莎却突然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如今这形势看起来很不利啊,先生想卖了机器回老家去,可是谁愿意接手呢,难啊!” 梅里莎呼吸一窒,心里怦怦直跳,她知道这是机会来了。 如今的宜昌挤满了爱国商人,他们心心念念都是把机器运走,继续发动生产支持国家抗战,愿意把机器卖了的人真不多,如今却被她碰上一个了! 梅里莎向门外走去的脚一转,转到了卖笔记本的地方,拿起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本子慢慢摩挲着,偷听女人和老板说话。 女人废话了好久,才买下那只钢笔,让老板给自己包装了,袅娜的抬起性感的腰臀,向门外走去。 梅里莎立刻追了上去。 “夫人!”梅里莎赶到了女人身边,笑着问:“我刚才听说你们家要卖机器,不知道是什么机器?” “一些纺纱机,八台呢。”女人说,“怎么,你要吗?” “我要啊,我们正需要纺纱机呢!”梅里莎笑着说。 “啊呀,那可太好了!我们正发愁卖给谁呢,”女人高兴的说,“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看机器吧?” 梅里莎略一思索,说:“约个时间吧,等我先生回来我和他一起去。” 女人思索了一下,说:“成,那就等你先生回来你们一起来,我家住在季成璐105号,买卖不管成不成,就当交个朋友,明天下午饭点到我家!说定了啊!” “我和我先生商量一下,但是今晚上他不一定回去啊,”梅里莎用一张手帕擦了擦眼角,说,“这样吧,两日后吧,行吗?” “这”女人发愁了,“我和先生急着回老家啊” “可是机器没卖,你们不也回不去吗?就等两天,两天后我先生肯定回来。”梅里莎说。 “你就不能自己做主吗?”女人问。 “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女人家怎么做的了主啊!”梅里莎赶紧说,“就等两天,两天好吗?” “也行,你尽快找到你先生啊!”女人说。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梅里莎回头就跑回了租屋,屋子里果然没有人,她就在沈沐芳的卧室里留下了一张硕大的纸张,把买机器的事情写了上去,以防沈沐芳没看见。 然后梅里莎就去联系了搬运工,准备等机器买下来就立刻搬到他们的棚屋里。 梅里莎联系好了工人,下了定金,就回去等沈沐芳。 沈沐芳已经回去了,他已经看过梅里莎留的字条,留在客厅没有出门,正捧着一本德文原版书在看。 梅里莎看见沈沐芳,立刻就奔过去坐在他对面,把自己在笔墨斋遇到那个女人的事情给沈沐芳说了。 沈沐芳听后也感到机不可失。 他最近在外面寻找其他打算乘船的商人,与他们接触后发现船只真的难找啊,单单只乘坐人的船那是肯定还有的,但是因为重庆是目前蒋氏中府的大本营,前往那里的人检查的太严格了,沈沐芳和梅里莎这样的冒牌身份,完全经不住那群专业人士的检查。唯一能偷空子的只有货运船只了,但是沈沐芳原来打算的藏在货箱里夹带进去的做法完全行不通,检查人员会打开每一个箱子,用刀刺进每一垛棉纱里检查,沈沐芳认为他们最好还是不要冒险了。 唯一的机会就是当做货物的老板,随着庞大的运输一起去了,数千家大型工厂和上万家小型工厂都在长江沿岸等候运输,数不清的工人和老板都等着登船随机器一起出发,如此庞大的检查任务仅仅依靠军统当然是忙不过来的,这样主要任务就落在船运的头上。 只有卢作孚的民生公司在独立支撑这件事,当然,民生公司也在试图拉拢其他船运一起来做这件事,但目前看来,因为船只最多而成为运输主力的只能是民生了,民生为了此次运输事宜,已经连日常的民航运输都暂停了。 船运对身份检查向来都很粗犷,此次更是事关华国命运的工业大撤退,因为时间紧任务重,也为了对这些爱国工厂主人表示尊敬,身份检查不会刨根问底,而军统检查在有船运作担保的情况下,也会轻很多。 既然机器如此重要,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真的不能放过了。 沈沐芳和梅里莎立刻动身前去那个女人所住的街区。 黄包车轻快的在路上跑着,梅里莎心情也渐渐变好了,如果这次能顺利拿下这些纺纱机器,他们就能顺利前往重庆了。 季成璐距离梅里莎租住的地点并不远,只隔了两个街区,黄包车夫只要跑四十多分钟就到了。 但是黄包车却在第一个街口被挡住了,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故,这片街口已经塞得严严实实的,连只老鼠都过不去了。 “怎么回事?”梅里莎心急如焚的探出身子向前看:“到底什么地方被堵住了?” 好几辆黄包车已经往回拉了,沈沐芳抬手散出几根香烟,拦住了准备离开的车夫。 “不知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沈沐芳彬彬有礼的问。 “前面车祸了。”拿了沈沐芳香烟的车夫把香烟夹在耳朵上,说,“一开始是辆大车,拉满了木头,因为撞了一辆汽车,车上的木头都掉下来了,滚了一地,伤了好些人和车,现在都在那里扯皮呢。” “你看什么时候能通路?”沈沐芳好脾气的问。 “通不了啊,车太多了。”车夫摇摇头,拉着黄包车走了。 沈沐芳随后下了车,对梅里莎伸手道:“我们徒步过去。” 梅里莎于是下了车,付给车夫工钱后,随沈沐芳走向了人群。 事故发生地点,确实混乱一片。 一辆卡车横放在路中央,车上的圆木滚落一地,两辆汽车被圆木伤到停在附近,加上和卡车相撞的那辆车,整条路被堵的严严实实。 受害人不光是车辆上的人,还有不少路人也被波及了,伤者的家属冲上来讨说法,几番冲突之下,言辞愈加激烈,如今肇事者、受害者,都已经打起来了,相互推搡着、扭打着,乱作一片,再加上浑水摸鱼的混混和很多看热闹被打后也加入战团的人,现场越来越混乱了。 很多汽车被堵在路上,本打算掉头离开,但因为路被这群打架的人占据,只能停在原地不能动弹,鸣笛声响成一片。 梅里莎正在思考怎么才能尽快通过这段路,沈沐芳却在后面拉住了她。 “这是人为的。”沈沐芳看着眼前的混乱说。 “怎么?” “车祸和打架的人,大都是一伙的,眼前这起车祸是精心策划的,”沈沐芳凝神观察,道,“这种事情,军统常做,所以我比较熟悉,他们是打算刺杀,目标应该是那辆车。” 沈沐芳指向了陷在人群和车辆之间的一辆老爷车。 那是一辆非常漂亮的名牌轿车,别克的century。 “那谁的车?”梅里莎问。 “卢作孚的。”沈沐芳说。 梅里莎大惊失色,卢作孚要是死了,这次工业撤退就全完了。 “快!”梅里莎失声道。 沈沐芳已经拉着梅里莎像是赶路一样,绕过了来来去去的打架人群,向卢作孚的汽车靠近。 “有枪吗?”沈沐芳问。 “有。”梅里莎说。 “你负责吧消息告诉车里的人,卢作孚肯定带着保镖,你和他们一起护着车子,一旦有人靠近,别管什么人,都杀了。”沈沐芳说,“我去解决人群里的杀手。” “那群杀手是什么人?”梅里莎问。 “打架的都是混混,自工厂迁来之后,很多无事可做的流民也随着一起来讨生活了,因为在宜昌同样无事可做,大多都在近处无事生非,他们都是被真正的策划刺杀的人雇佣来的。”沈沐芳说,“混在人群里的杀手,我却是认识他们的手段的,都是瀛岛的刺客。” “瀛岛要杀卢作孚?”梅里莎略为一想,就明白了,“是为了工厂吧?他们想把工厂的机器都抢去,卢作孚一死就没人能组织运输了。” “就是这样。”沈沐芳推开前面挡路的混混,这混混被推了个趔趄,猛地拔刀就对梅里莎砍了过来。 沈沐芳手臂微微一抖,就从袖子里掉出了一把匕首,匕首在他手上翻出一个半圆,直直送进了前方人的喉咙。 “快去!”沈沐芳一把将梅里莎推了出去。 梅里莎赶紧向卢作孚的汽车跑去,沈沐芳则在她身后,将那把匕首刺进了另一个人的胸口。 “敌袭!” 不知是谁,一声刺耳的尖叫过后,四处混乱起来,那群别有用心制造混乱的混混大都拿出了刀和匕首。 果真是一群混混,连把枪都没有。 梅里莎同样一抖手臂,自袖子里翻出一把匕首,向卢作孚的汽车杀去。 卢作孚与他的保镖已经反应过来了,司机发动汽车,试图从杀手群中碾压过去,却被人将几根圆木拦在车前,困死了汽车。 保镖从车窗中探出身子,连连开枪,将搬来原木的混混一一打死,自己却被从暗处打来的黑枪击毙了。 梅里莎正好来到附近,立刻将匕首刺进一个混混的后脖子里,抓住他做掩护,另一只手摸出手枪就对刚才开枪的那个人打去。 那是一个站在街边卖香烟的男人,刚刚从香烟篮子里翻出一把手枪打死了车窗里的保镖,梅里莎两枪解决了他,自己随即一个转身离去,扔下了手里尸体。 匕首送给了死人,梅里莎再次翻手拿出了一把m1911,手持两把枪在卢作孚汽车周围游走。 梅里莎最开始惯用卢格p08,这种德国制式单兵装备非常好上手,是沈醉送给梅里莎的,梅里莎一开始的训练和作战用的都是这把枪,但是后来因为德式装备的子弹太难找了,梅里莎就得到了一把美式手枪m1911,在春城的历练让梅里莎对这种手枪的熟练更超过了最开始卢格p08,因为子弹更好搞到,梅里莎就开始使用m1911,经过长期的训练,对这把枪早已如臂指使。 梅里莎带着两把枪,在汽车和人群中挪移,一边把靠近汽车的人一一击毙,一边警惕注意周围有可能打黑枪的人。 而在她警戒之时,沈沐芳已经扔出了四具尸体。 梅里莎在警戒之余,顺手拉过了一旁逃命的混混,用枪指着他的脑袋说:“把卢老板车前的木头搬开。” 混混别无他法,只能去搬圆木,梅里莎照旧拉过混混一一威胁他们去搬圆木。 拉了三个人之后,卢作孚车前的圆木已被两人合作搬起了一根,然而还没等圆木搬走,其中一个搬运圆木的就被黑枪打死了。 梅里莎手疾眼快,对着刚才开枪的角落连着就是几枪打过去,然后换了个位置,继续拉人搬圆木。 此时那些搞事儿的混混都已经放弃闹事儿,纷纷逃命了。 卢作孚的车门打开了,两个保镖下来,一边开枪制造混乱,一边想圆木靠近,看来是想去搬木头。梅里莎赶紧为他们护航。 此时周围看热闹的都已经散光了,那些混混打死了也无妨,此时大多数也都散了。 只有瀛岛的特务和杀手还在试图对车辆开枪。 梅里莎和沈沐芳联手,一个在明处吸引敌人开枪,另一个游走在街道建筑的阴影里,一旦动手,必定带走某些该死的东西。 卢作孚车辆后面的圆木被搬开了,两个保镖只剩下了一个,那个活着的飞快的跑向车子,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子启动了,梅里莎在一辆小车后面看着,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口气松的早了,一辆被人扔在路边的人力车上突然窜出个人,推着车子就向卢作孚的车子奔去。 梅里莎一枪打死了那个推车的。 黄包车却在车夫倒下的时候爆炸了,卢作孚的车子被波及了,车玻璃碎了一车一地,整辆车子原地崩了一下,对着炸弹的那半边都烂成废铁了,那半边正好是司机所在的一边,梅里莎在后面就看到司机直接从没了门的车子里掉了出来。 另一边,卢作孚正和幸存的保镖从车子里钻出来,,向旁边的裁缝铺跑去,想必是想要寻找掩体或从后面逃跑。 梅里莎赶紧向卢老板靠过去。 此时,刺客边的枪声已经减弱了很多,想必是沈老大已经快要清理干净了,梅里莎直接靠近了卢老板。, 卢老板和保镖惊魂未定,差点对梅里莎开枪了,梅里莎手疾眼快,赶紧藏到街边的柱子后面,高喊道:“卢老板,我是帮你的,那帮人是瀛岛派来的,我是来保护你的!” “你是谁?”卢作孚的声音有点急促,但透出一股相当清醒和镇定的味道。 “我是路过的,因为认出老板的车子才来伸把援手,你们前面走,我不靠近,等你安全了,我就走。”梅里莎在远处说。 “多谢了!”卢作孚也没客气,见梅里莎没在靠近,便相信这可能是个自己人,再不济也不是敌人,于是放弃与梅里莎敌对,沿着裁缝铺门前的柱子障碍,向远处逃去。 梅里莎也不再靠近,而是缀在他们身后,打算远距离为他们护航 梅里莎跟着卢老板跑了,沈沐芳在后面将埋伏的杀手挨个干掉后也追了上去,护送卢老板和他的保镖一路奔走,直到卢作孚的人来接应。 卢老板的人开着六辆汽车来接人,如临大敌的将卢作孚保护起来。 梅里莎见卢作孚安全了,就打算离开,沈沐芳干脆就没露脸。 卢作孚却开口留下了梅里莎。 “那个,为了感谢小姐的义举,不妨赏光到舍下用些寒食?”卢作孚微笑着说。 “不用了,我赶时间。”梅里莎说,转身就打算离开。 “其实,我是想感谢小姐此次救命之恩,我记得你是叫做梅小姐?是吗?”卢作孚微笑着如此说道。 梅里莎一愣,防备的看向了卢作孚,却见卢作孚笑的坦坦荡荡,梅里莎不禁就有些疑惑了。 沈沐芳从旁边的屋舍阴影处走了出来,道:“如此,就打扰了。” 卢作孚看到沈沐芳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样子,随后开怀一笑,道:“请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0.这叫什么事儿 卢作孚做东,在宜昌大酒店请客,在专门的包间里,偌大的餐厅只留下卢作孚、沈沐芳、梅里莎和几个侍奉用餐的侍者。 卢作孚请两人在一张圆桌前坐下。 梅里莎和沈沐芳挨着坐在一方,卢作孚则坐在了他们对面。 这张圆桌真的很大,圆桌中央摆着一大片美丽典雅的鲜花花艺,体积很大而且不高,梅里莎能轻松从花艺上方看到坐在对面的卢作孚的笑容。 “你们想吃什么?我推荐这里的河鲜,不管是贝类还是鱼,都可以尝尝,”卢作孚说,“一般河鲜总有腥味,但是这家不一样,做的相当美味。” “随意吧,”梅里莎笑着说,“卢老板是常客,请您推荐几道吧。” “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卢作孚说,“你们对什么忌口吗?” 梅里莎摇摇头。 卢作孚于是打开了菜单,招手叫过一个侍者,拿着钢笔在菜单上点来点去:“那就这道这个还有这个再这几个” 卢作孚在菜单上点了半天,其中一个侍者带着菜单出去了,但还有四个侍者站在桌前等着侍候客人用餐,这让梅里莎隐隐有些焦躁。 “不必拘束,这几个侍者都是我这边的人,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卢作孚说。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梅里莎笑了笑,道,“卢老板认识我倒不奇怪,但是怎么有胆量让我护送一路,还请我吃饭呢?您刚被瀛岛刺杀,我可是投靠瀛岛的叛国者,您这心,有点大啊!” 卢作孚大笑,道:“梅小姐的消息落后了,我们早就接到相关信报,赵理君截杀韦孝儒,这个事儿是已经判了的,蒋委员长亲自批示枪毙的。” “什么?”梅里莎和沈沐芳失声惊叫,“判了?死了?枪毙?赵理君?” “是的,”卢作孚道,“赵理君,已经死了好多天了,估计坟上草都长出来了。” 梅里莎和沈沐芳难以置信,完全无话可说,他们为收拾赵理君做了好多计划,如今却一拳打空,好不憋气。 “为什么会死?”梅里莎有些恍惚的说,“韦孝儒的案子是谁查的?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漏出来?” “韦孝儒遇刺后的第二天,洛阳当地把案子呈上去后,河南省府直接报告给了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倪少涵将军,倪将军得到呈报后,召集军统河南站负责人兼河南省政府调查统计室主任岳烛远,限令十天内弄个水落石出,活着要找到人,死了要见尸首。” “岳烛远是个有能耐的。”沈沐芳说。 梅里莎也想到了韦孝儒死亡时,那个在她这个外行眼中也无比粗糙的现场。 “是的,仅仅两天,岳烛远就破了案,指认了赵理君,”卢作孚说到这里,有些不可思议的摸了摸鼻子,“这个赵理君倒也光棍,他竟然直接认下来了,岳烛远本来还打算和他扯皮呢,谁知不费吹灰之力,赵理君就认了。” “认了?”梅里莎难以置信,“他竟然不怕死?” “他不是不怕死,他是没想到会死。”沈沐芳道,“戴笠给他的权利太大了,为他包庇的事情也太多了,所以,赵理君根本没想到他会因为杀了韦孝儒而死,韦孝儒的官位不算高,人在蒋氏中府也不算太重要,但是他在学者的圈子里太有名了,而赵理君根本没把学者圈子放在眼里。” “没错,赵理君就是栽在这个上头了,”卢作孚说,“河南省党部和教育界人士上街,要求严惩凶手。重庆的陈果夫也一再上书蒋委员长,要求缉拿凶手,以平民愤。蒋委员长不得已,就让倪少涵将赵理君拘捕审讯。” “倪少涵不能审讯赵理君吧?他没有权限。”梅里莎说。 “是的,”卢作孚说,“倪将军把人移交给了军法执行分监部监押审讯,这个时候,赵理君才回过味,觉得不对了,开始抵赖,可是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了,岳烛远已经搜集了人证物证,证据俱都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赵理君的人没办法毁尸灭迹了。” “于是蒋委员长就把赵理君批示枪毙了?倒也算公正。”梅里莎说。 “不,感觉不对,蒋委员长不是因为这个才枪毙赵理君的吧?”沈沐芳突然说,“死了一个韦孝儒,蒋委员长最多把人收拾一顿,收拾得狠一点,等风声过去了,再重新启用,毕竟赵理君真的太好用了。” “你说的很对,”卢作孚再次苦笑了一声,道,“韦孝儒案子还没定严实,中统突然提供了确凿证据,赵理君才是瀛岛蓝衣社的特务,是一个早已投降日寇的汉奸。” “戴笠什么反应?”沈沐芳问。 “当然是矢口否认,他的部下成了汉奸,戴笠怎会承认?他企图保全赵理君的性命,便致电战区长官部,要求提人,交由军统内部处理。”卢作孚说,“倪少涵当然不愿意交人,他直接电请蒋委员长,要求处决赵理君,委员长于是令他将赵理君在洛阳就地正法。” “于是赵理君就这么死了?”梅里莎还是感觉有些不踏实。 “是的,真的死了。”卢作孚说。 “那为什么报纸上什么消息都没有?”梅里莎问,“如此重大的事件,报纸上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还是有的,河南当地报纸,浓墨重彩的报道了韦孝儒案子告破的事情,但是随后河南突发特大水灾,大家都去关注灾区了,这件事情就被冲淡了。”卢作孚解释说。 “那么瀛岛汉奸呢?赵理君都栽在我们头上了,实际上真正的汉奸是他自己,这个事儿报道了没?”梅里莎问。 “这个也查清楚了,倪少涵将军解除了自己辖区对你们的搜捕。”卢作孚如此说。 “倪少涵?他辖区?”梅里莎失声道。 “蒋委员长没解除我们的通缉吗?”沈沐芳问,“事情不是查清楚了吗?为什么还不解除我们的通缉?蒋委员长既然亲自批示枪毙赵理君,为什么不撤销通缉?戴笠怎么说?” 卢作孚惊讶的看着沈沐芳,忽然笑了,那种快乐的情绪看上去就像个快活的小孩子:“沈沐芳、沈老大、沈狼人,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天真的好人!我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 沈沐芳依然面色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坚定的像一块石头,但梅里莎看到他桌子下的手微微蜷了起来。 这个时候上菜的人来了,话题暂时停止。 几个侍者陆陆续续摆上了一桌子菜,又陆续退了下去。 等在桌子旁边的侍者上前,拿起公筷有条不紊的为三位客人分餐,不一会儿,三个人面前都摆上了一碟刺和骨皆已去净的、卖相相当好看的鱼、肉和贝类。 但三人都没动筷子。 “你知道吗?”卢作孚看向了梅里莎,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梅里莎苦笑了一声:“大概是因为战败的借口暂时改不了了吧” “就是这样!”卢作孚把筷子戳进了他面前大盘的整鸡里,“赵理君给委员长的借口太好了,连带着各种细节都已经处理妥当了,对各位带兵的将军而言,被叛徒出卖导致兵败也比自己无用导致兵败要好听的多,新的叛徒即使已经找出来了,但把他从抗日英雄转化成叛徒,而把叛徒转化成无辜者,对蒋氏中府来说,要付出的声望代价太大了,蒋委员长冒不起这个险,只能继续委屈你们先担着了。” “只因为这样?”沈沐芳的脸色看起来难看了许多。 ‘沈老大,你那侄子可比你想的更明白,’卢作孚说,“沈醉在赵理君死后全面争夺侵吞赵理君手下的资源,戴笠之所以容许他,也是因为他在明面上没有反对军统对你的处理,但是他掌握权力之后,对下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是,对你们要活捉,谁杀你们他杀谁全家。” “他这么做倒也挺讲义气的。”梅里莎说。 “对呀,”卢作孚笑道,“戴笠不愿意处理赵理君,因为赵理君太好用了,蒋委员长扛不住社会上的压力,把赵理君处理了,戴笠别提多伤心了,对手下其他人未免就有些期望过高,希望能有人顶的上赵理君,目前看来,他挺看好沈醉的。” “靠沈醉感觉也没什么前途啊”梅里莎说。 “那可不一定,你们的靠山可不是沈醉,而是蒋委员长。”卢作孚笑道,“帮蒋委员长背黑锅,委员长还不谢谢你们啊?” “啊?”梅里莎有些哭笑不得。 “蒋委员长也是受人帮助必定回报的人。”卢作孚轻描淡写的说,“否则,戴笠为什么那么受宠?” 从宜昌大酒店出来,两人不由得都带上了几分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赵理君死了,他们毫不知情,如今究竟有谁能为他们的黑锅负责,竟全无头绪了。 不,头绪还是有的,蒋委员长毫无疑问是头一份,但,两人能去找这个人要公道吗? 梅里莎看向了沈沐芳,却见沈沐芳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却是她认识沈沐芳以来从未见过的。 “我们先回租屋去吧,”梅里莎建议说,“现在这情况,重庆未必要去了,机器也不必买了,先回去休整一下吧?” 沈沐芳有一下没一下的点了点头,随着梅里莎坐上了一辆黄包车,回租屋去了。 土豪金的大屋里,只有梅里莎和沈沐芳两人,原本房子租好之后是有两个房屋附带的佣人,即是增加房屋价值,又是看守房屋防止租客搬走了家具什么的,梅里莎把这两人都当做钟点工来用,让他们没事儿都在自己屋里不许出来,那两人很好地执行了梅里莎的命令,每日里乐的偷懒。 空荡荡的大屋最大的好处就是沈沐芳如今怎样失态都不会有人看到了。 除了梅里莎。 沈沐芳进入大屋之后一言不发上了二楼,直朝自己卧室去了,之后再没出来。 梅里莎感觉事情有点大条。 这和她了解的沈老大不一样啊,按照她的想象,沈老大现在应该调转刀锋,朝着蒋委员长进攻,怼天怼地怼空气才对,现在这种躲进屋里自怨自艾的样子实在很难和他昔日谁挡杀谁的气势相提并论,简直像是还珠楼主里的走火入魔一样,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梅里莎思索了一下,泡了杯茶当借口,蹑手蹑脚的凑到了沈沐芳门口,悄悄的去偷听。 梅里莎耳朵在门上贴了半天,里面啥动静都没有,不由得心里直犯嘀咕,于是挪动了一下耳朵,换了块地方,贴着继续听。 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梅里莎一头栽进去正好撞在一个胸膛上,当时就尴尬的举起了手里的茶杯。 “老大,你渴不?我给你泡了茶!”梅里莎讨好的说。 沈沐芳瞥了那杯已经冰凉的茶,转身进了屋:“进来吧,偷听半天了,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其实没来多长时间”梅里莎小声辩解。 “你那动静,跟在我窗外跑步一样,谁听不见?”沈沐芳说,走到窗前,坐在椅子上。 这沈老大的耳朵,真是尖。梅里莎于是也不掩饰了,把茶杯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自己坐在了他对面的床沿上。 “老大,你” 梅里莎刚想说话,沈沐芳举手示意她闭嘴:“你能不能别叫我老大了?” “啊?”梅里莎茫然的看着沈沐芳。 “你又不是我部下,怎么总叫我老大?”沈沐芳说。 “这不听着就是自己人吗?”梅里莎说,“那我叫你什么?” “你直接叫名字不行吗?”沈沐芳说。 “沈沐芳?”梅里莎砸了咂嘴,道,“这么连名带姓,听着怪怪的。” “那你把姓去掉,”沈沐芳咳嗽了一下说,“我同事都这么叫我。” “是吗?你同事都叫你沐芳?”梅里莎低头咋摸了一下,“更怪了,算了,我年纪小,叫你一声沈哥吧。” “不是沐芳,那是我的字,”沈沐芳一瞬间仿佛失望了很多,“戴笠和蒋委员长都叫我寿岂。” “你同事指的是戴笠和蒋中正?”梅里莎一瞬间有些战战兢兢的。 “能对我直接下令的只有戴笠和蒋委员长。”沈沐芳说,“我经常都是独立行动,在岳南坪以前没有能搭伙的人,其他人最多听我吩咐帮我打个下手,指挥我或是和我一起行动是没那个资格和本事的。” 你这个同事的概念有点牛逼啊 “沈哥,你还去不去找你同事啊?”梅里莎问。 “不想去了。”沈沐芳说。 “为什么?”梅里莎问,“你如果去,说不定能找到清白呢。” “没用。”沈沐芳说,“我了解他们,尤其是委员长,他最多让我继续升官发财,但绝不会帮我澄清什么,而我这样的只能做暗活儿的人,怎么升官都不会在明面上显示出来,这个锅只能背到底。” 梅里莎听到这儿,已经明白了沈沐芳未来的下场了,她有些心惊胆战的看了沈沐芳一眼,发现沈沐芳居然挺平静的。 “为什么?你不生气?”梅里莎小心翼翼的问。 “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儿,有什么好生气的,”沈沐芳平静的说,“从最开始,蒋委员长说服我加入他的麾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将来必然有两种结局,一种是位极人臣,如同戴笠如今一般,另一种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你赌错了?”梅里莎问。 沈沐芳摇摇头:“一开始我就选的第二条路,我知道我走不了第一条,毕竟我对政治的感觉太差了。” “为什么?”梅里莎不解的问。 “因为当时,国家太脏了,需要一个清道夫。”沈沐芳平静的说。 沈沐芳与蒋中正相遇是在德国,当时蒋中正暗访德国寻找国际支持,沈沐芳则在柏林大学读医学专业。 原本两人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但那一天,蒋中正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遇到了国内极刺杀,沈沐芳正好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就被卷了进去。 六个行刺的杀手,都带着枪和刀。 沈沐芳一个人全收拾了。 蒋中正惊为天人,当时就留心上了,之后几年里,一直极力邀请沈沐芳回国,还让戴笠亲自去德国暗访了沈沐芳,其实也就是给沈沐芳一个评价,而戴笠给的评价是“国之利刃”,并建议让沈沐芳成为清道夫,专门针对叛徒和间谍。 沈沐芳后来感觉蒋中正和戴笠确实诚意满满,于是就抱着为国家清扫垃圾的想法回国成为了清道夫,他任务的执行率是百分之百,只要是他盯上的人,没有逃脱的,尤其是一次针对瀛岛间谍的行动,沈沐芳一个人硬杠一个十多人的间谍小组,间谍加上汉奸,杀得蒋氏中府朝野震动,狼人之名就此流了出去。 在王亚樵刺杀蒋中正以前,第一杀手的诨名一直都默认是沈沐芳。 但如今,委员长似乎不太在意沈沐芳这把刀子了。 “因为他已经是委员长了,实打实是国家的第一掌权人,各大军阀和公华学社都没有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人了,还因为,我这把刀子并不太听话,有些人,我实在是不肯去杀的。”沈沐芳说。 “当初,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啊?”梅里莎忍不住问,“你可是柏林大学的医学生,前途光明,为什么要去做见不得光的清道夫?” “因为国家当时太脏了,”沈沐芳说,“清朝的那群想着重新立国的疯子,加上很多义和团式的暴徒,还有各国的间谍和探子,整个国家就像个四处透风的筛子。国家不强,民众也被欺凌,我在国外的时候 时常因为是华国人而被人欺负,我的导师最开始还以为华国的医学生就跟西方故事里的巫师一样,只会煮草根树皮和蜥蜴的眼睛来给人治病,屡次拒绝我求学,一直到我父亲的一个老朋友帮我担保,他才给了我求学的机会,我实在不想我的后代也是这样的遭遇了。” “所以你就回国了?”梅里莎问。 “在戴笠找我以前,我是考虑去战场做个军医的,”沈沐芳说,“但是戴笠建议我做清道夫,他给我说了很多,我也感觉他说的很有道理,国家不缺军医,多一个军医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清道夫至少能够扫清眼前的脏污。” 梅里莎实在没想到沈沐芳最开始竟是如此天真纯粹的人,再想想蒋氏中府一团黑泥浆糊的环境,深深感觉沈沐芳变成如今冷心冷情的模样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最开始,是对蒋委员长抱着崇敬的心理而加入蒋氏中府的,”沈沐芳说,“因为我见到了他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的样子,但是最后,到底是我看错了,还是一切都变了?” “人在高处和低处的时候,都会有些变化的。”梅里莎说。 “我是为了蒋委员长口中的未来而成为清道夫的,但是未来已经看不见了,我也没有成为清道夫,而是变成了一个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不知所谓的刀子。”沈沐芳说,“而如今,一把脏了的刀子,委员长也不需要了。” 梅里莎看着沈沐芳没有表情的脸,忽然就恐慌极了,沈沐芳找了一辈子的目标,在她这里还未触及就已经幻灭了。 “你在蒋氏中府这么久,觉得里面的人怎样?”梅里莎小心的问。 “你是想问我,作为清道夫看到蒋氏中府既脏又贪的现状,是什么感觉吧?”沈沐芳茫然道,“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感觉,举个例子来说,按照清道夫的观念,宋家人是必然该杀的,但是国家金融除了宋子文真的没人能收拾了,宋美龄虽然贪污但是她的外交能力给国家带来了很好的国际影响。倪少涵那批人肯定是大大的贪,但是他们死了谁来打仗?每个人都在贪、占、抢,每个人也都必不可少,我真不知道他们该不该死了。” “这个国家已经被这群必不可少的人变成一个怪物了。”沈沐芳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1.白骨生花 沈沐芳在租屋里窝了两天后终于出门了,他要去把梅里莎给黄泛区的粮食发出去。 沈沐芳走了之后,梅里莎也出了门,她的笔记本用完了,打算出去把笔墨本子再买一批屯着,顺便买点胶卷去城里的大街小巷拍点照片。 机器不用买了,当初坑蒙拐骗弄来的金子和美元全都可以乱花了,梅里莎表示很满足。 梅里莎在大街小巷乱窜,买了不少调味品和花椒等香料的种子,打算腾出一亩地,把香料重新种上去,顺便还找了舂米的人家,付钱请他们把伊甸园的糙米加工成能入口的白米。 所有的事物安排妥当之后,梅里莎就去正街拍照顺带买本子笔墨去了。 行走在宜昌城市的正街上,道路两旁都是非常洋气的店铺,南来北往的商人在此聚集继而离开,将这里变成了一个繁华的港口城市,就连这里的女人都比别处的洋气些。 梅里莎在街上悠闲的散步,时而拍摄一些行人和街道的照片,逛着逛着就来到了平日里卖笔墨的那家店,上次这店主被美色所迷,差别待遇让梅里莎很是不爽,但是这家店的笔记本确实是最好看也是质量最好的一家,梅里莎于是就进去了。 挑选了十多本厚厚的笔记本,也买了墨水和新钢笔,梅里莎又转过去看新到的书籍,莫泊桑的集正好到了,梅里莎就拿起来翻了翻,这一翻就是小半天。 一个袅娜的影子笼罩在了梅里莎手中的书上,浓烈的香水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区域,梅里莎回过神,听到了店内伙计和老板殷切的举动带来咚咚哐哐的声响。 梅里莎从书本里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她前方的女人。 “夫人,你不是说要买机器吗?”女人着急的说,“我等了两天了,你们怎么没来。” 梅里莎恍然认出了女人,抱歉的说:“我先生家里联系了国外的工厂,已经定下了一批新机器了,所以很抱歉,我们不需要你们的机器了。” 女人很惊讶,带着些气愤的嚷嚷道:“我好心帮你留着机器,可你买了新的都不给我打个招呼!” 梅里莎只能抱歉的陪着笑道:“不好意思了,夫人,这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突然得到消息的,实在对不住了。” “我不管!你总得给个说法吧!”女人气愤的说。 “说法?”梅里莎倒是有些好笑了,“您说说看,要个什么说法?”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相信你,与我老公等着你买那机器,中间多少人问价我都没答应,你现在放我鸽子,你不说个清楚明白你不能走!”女人大声喊道。 “得了吧,夫人,你前些日子还说没人买你的机器呢,就这两天时间,你能买到天上去啊!”梅里莎翻了个白眼,拿着书越过女人结账去了。 当她路过女人身边的时候,一缕略微发臭的刺鼻气味透过浓烈的香水味,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附着在了梅里莎的鼻腔内。 梅里莎略微一恍惚,脚下一个踉跄,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残存的意识里,眼角最后的余光看见的是旁边女人那如同花朵一般摇曳生姿的模样。 梅里莎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里,极为拥挤狭小,人捆得结结实实的,眼睛被蒙着,嘴巴也被堵上了,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 梅里莎使劲挪了挪,但完全被这个空间限制了,动惮不得。 看来那个女人是把自己装在了箱子或者柜子里了,梅里莎心想,她立刻凝神打开伊甸园躲了进去。 进入伊甸园后,梅里莎总算是摆脱了箱子,开始使劲挣扎求救。 沈沐芳不在伊甸园,但是小破就在里面啊,梅里莎努力了半天总算等来了小破。 看见梅里莎吓坏了,还以为回到了春城那时被坏人夺走伊甸园的时候,立刻露出一副凶悍的模样,兔子一般跳起,从墙角拿起一把镰刀,开始与不存在的敌人对峙。 梅里莎一开始被小破的样子吓了一跳,感觉兔子变成了怪兽,随后就气急败坏的示意小破给自己松绑。 小破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用镰刀割开捆着姐姐的绳子,梅里莎才算是得救了。 “谁教你拿镰刀砍人的?”梅里莎森森怀疑某个人。 “沈哥哥!”小破开心的说,“他说那石头打人没用,刀子更快!” 梅里莎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说:“乖,下次遇见坏人,就躲起来。” “沈哥哥说我是男人,要保护姐姐!”小破说。 “沈沐芳那杀胚说的话不能当真!”梅里莎气急败坏的说,“你和他不一样,别学他!” 小破完全不懂,歪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玩去吧,记得下次遇到坏人躲起来。”梅里莎淳淳叮嘱,将小破推开了。 送走小破后,梅里莎蜷缩起来,重新回到了那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里,这个空间上方留着一圈细细的缝隙,大概是怕把里面的人憋死了,梅里莎透过缝隙看了看四周,发现是一个类似于仓库的地方,视线所及之处完全没有人看守,也听不到声音,梅里莎于是感觉这个仓库里面应该是没有人的。 她轻轻敲了敲木质的四方空间。 仓库里面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梅里莎于是试探着推开这个箱子或者柜子。 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藏身的箱子推开了小小一条缝隙,沉重的箱子盖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梅里莎被吓了一跳。 好在仓库内外都没有动静传来。 梅里莎于是继续推盖子。 这个箱子上方应该是叠放着其他箱子压着这口装人的箱子,梅里莎抬起箱子时非常困难,尤其是担心上面的箱子掉落时会发出声音。 但是梅里莎白担心了,藏人的箱子盖打开到半只手臂那么宽的时候,叠放在上面的箱子遇到了障碍,发出轻轻的咚的一声撞击声,就卡住了,梅里莎所在的这个箱子打不开了。 好在还是有半只手臂那么宽的空隙的。 梅里莎试了一下,发现脑袋完全能够钻的出去,于是她先把手臂探出去,接着是脑袋,然后整个人像一条残疾的蛇一样,从箱子里笨拙的爬了出去。 当脚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一时没能撑住箱子盖,木质的箱盖合拢时直接打在了脚踝上,梅里莎疼的几乎要尖叫了,但最后还是飙着眼泪捂住了嘴巴,缩进了伊甸园里才把那一声尖叫吼了出来。 “气气死我了!”梅里莎飚着疼出来的眼泪,气急败坏的为自己包扎脚踝,“我非把那个女人弄死不可!” 包好脚踝,梅里莎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抓着换下来的白金绣花旗袍冲进羊圈,找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重量的羊,往羊的嘴巴里塞满布料,用黑胶布结结实实的缠了几圈,确保羊不会发出声音,再把羊的四肢捆结实,裹上了自己脱下来的旗袍扛出了伊甸园。 梅里莎把那只羊装进了之前藏自己的箱子里,将现场还原,自己则去寻找仓库的门。 梅里莎记得沈沐芳说过,自己悄悄行动起来声音依然很大,于是更加小心翼翼的在仓库里挪动,小心翼翼的把耳朵竖起来偷听,然而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仓库的门在哪里。 这个仓库里面竟然是没有门的! 梅里莎顿时有点毛骨悚然,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四周。 这是一个阴暗潮湿的仓库,里面布满了尘土和蜘蛛网,大大小小的箱子堆放在墙的四周,些微亮光从屋顶四周的几个通风口照进来,给这个黑暗的空间带来了微微的光亮。 梅里莎只观察了一下就发现了不对,正常的仓库放置物品的时候,是会避开开门的地方,但这里却没有,箱子都是贴着墙放置的。 梅里莎想到了拉贝的防空洞,难道说这个仓库的门,不在墙上吗? 梅里莎抬起头,然而屋顶上极为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梅里莎思索了一下,进入了伊甸园,拿出一根手电筒,出来的时候,直接照射到屋顶上。 果然,屋顶上有一个醒目的活板门扣在上面。 这是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屋顶的活板门下面没有梯子,梅里莎就近搬了两个箱子摞起来,站在箱子上推了推活板门,但那扇门纹丝不动,看来是从外面锁上了。 梅里莎只能从箱子上跳下来,将箱子搬回原位,歪着头看了看地下室的箱子,打着手电筒,将这些箱子一个个打开看。 箱子里多是些不用的杂物工具,铁锹、铲子、镐子、锯子之类的,还有些,再就是些用油布包起来的衣服,梅里莎提起来看了看,发觉是某些军种和党派的工作服,有蒋氏中府各个军阀的,有公华学社的,还有瀛岛的,还有一些大公司的制服,大约是用来栽赃嫁祸的。 这地方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租屋,倒是跟沈沐芳在郑州的落脚点有些相像,还有这些箱子,也不像是一般的地痞流氓黑帮,毕竟这些人物不会准备这么全的伪装衣服,像是要把全华国的势力挨个得罪一轮。 也只有军统了。 可能是赵理君残留的势力吧,梅里莎猜想。 在地下室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梅里莎还偷空去伊甸园吃了饭,还是没有人来地下室,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只有那只羊挣扎时发出咚咚碰壁的声音。。 梅里莎不想在等了,她把工具和装进伊甸园,再把其余箱子翻倒,让它们发出巨大的声响。 自己瞬间藏在了一堆箱子后的死角里,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抓着匕首。 地下室的活板门打开了,一把梯子放了下来,一男一女拿着枪小心翼翼的进入了地下室。 透过活板门打开时的光,梅里莎看到那个女人正是自己在笔墨斋时遇到的女人。 “怎么回事儿?”女人问。 男人拿着手电筒扫了一圈,松了口气:“没事,箱子里的肉票醒了,挣扎的时候把上面的箱子顶开了。” “力气还真大,”女人倾听着山羊在箱子里挣扎的声音,渐渐放下了警惕。 “我就说你多心了,”男人笑道,“地下室的入口只有这一个,谁能不惊动我们进来?” “还是要小心,沈沐芳这个人实在有些邪性。”女人说。 梅里莎在箱子后面听了这一耳朵,心里顿时怀疑这群人是冲着与沈沐芳的私怨来的。 “沈沐芳也是人,没什么可怕的,何况我们手里不还有他的女人嘛。”男人说。 “小心为上,那家伙可能不会在意这个女人,我们还是多准备几手吧。”女人说。 “心心,你太小心了。”男人笑道。 心心?馨馨?还是欣欣?梅里莎猜测着这个女人的名字。 “只要能杀了沈沐芳,什么都值得。”女人慢慢说,“沈沐芳找机器必定是为了进入重庆,不能让他去。” “他去不了。”男人说。 “跟了这么久,布了这么久的局竟然被卢作孚破了!”女人一步步走下梯子,走到了装着山羊的木箱子前,“这个沈沐芳也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搭上了卢作孚,他们不买机器,一定是因为卢作孚已经答应送他们去重庆了。” “幸亏心心提前做准备,抓住了沈沐芳的女人。”男人说。 “沈沐芳那杀鬼才没什么女人!”女人恼怒的,“这个女人肯定不是沈沐芳的女人,肯定是别的什么关系!” “啊?”男人茫然,“都住在一起了,能是什么关系?” “我跟你还睡在一起了,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女人突然挑起一个媚眼,在手电筒的光芒下一晃而过。 男人正在下楼梯,这一下眉眼让他几乎一脚踩空了。 “原本打算请他们吃饭,一网打尽的,但现在只能用这个女人做诱饵了,”女人忐忑的看向了箱子,“我只怕沈沐芳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可能不会管这个女人的死活,那个杀鬼” 男人闷声不吭。 “人都布置好了吗?”女人问。 “布置好了,”男人说,“我们找了一个小孩,让他给沈沐芳送了信,想必沈沐芳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也都埋好了,只要他一踏进来,就立刻引爆。” 女人点点头,然后开始在地下室四处走动。梅里莎不得不把自己更深的藏在箱子后面。好在女人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你说”女人迟疑的问,“万一他不来呢?” 男人一愣,轻轻笑了笑:“不来就不来呗,也不是第一次落空了。” “可这次不一样,万一他上了重庆,戴先生会生气的。”女人说。 梅里莎眉头轻轻一跳,戴先生?难道是戴笠? 她轻轻探出,但是晃来晃去的手电筒干扰了她的判断,她并没有沈沐芳无论什么环境开枪打人都如点菜一般的本事。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个本事。 女人不停的走动,在手电筒断断续续的照耀下,像是一只在光影里翻飞的花蝴蝶,严重干扰了梅里莎的瞄准。 那只手电筒要是关了就好了,梅里莎如此希望着,无光的环境也比这样不稳定的光源要好一些,于是她迟疑了一下,将瞄准了那个拿着手电筒的男人。 虽然这两人明显是女人主事,但若能杀了女人的同伴,以这个女人弱不禁风的样子,靠肉搏战自己也能留下她。 梅里莎于是调转了枪口,对着手电筒光线的源头,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之后,那个手电筒在空中翻了半圈,明黄的光柱随之在阴暗的地下室里扫了一圈,在梅里莎眼中留下一串光斑,掉落在了地面上。 拿着手电筒的男人惨叫着翻倒在地,在地上抽搐。 女人在那一刹那伏低身子,像条在水底穿梭的鱼一样,向梯子跑去。 梅里莎从躲藏的箱子后跳出来,一路追着游鱼般的女人向梯子跑去。 女人的身形非常敏捷诡异,行走的路线既似游鱼又似蛇行,敏捷的避开了子弹,攀上梯子跃出地下室,一下子就抽走了梯子,眼看就要锁闭活板门。 梅里莎猛地向前窜去,在活板门下的箱子上借力起跳,一巴掌将快要闭合的活板门拍开,另一只手攀上了门框前方,身子一缩,脚就蹬上了门框后方后面,整个人如同蜘蛛一样悬挂在活板门出口上。 女人被掀起的活板门拍在下巴上,口中喷出带血的口水,向后仰倒,却瞬间爬起,抬手拔出一把甚为眼熟的发簪匕首。 梅里莎袖子一抖,抬手挥出一把半尺长的匕首挡在眼前,正好挡住了女人的发簪匕首。 “军统装备,我曾经也有一把。”梅里莎狰狞的笑道,屈腿一蹬,整个人如捕食的狼一样冲了出去,攀在门框上的手再次一抖,从袖子里掉出另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向前方的女人刺去。 女人的额头绷出几条青筋,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见的是沈沐芳,心中警铃大作,腰肢如出水的鱼儿一样弯曲摇摆,躲开冲刺的匕首的同时格挡开了梅里莎悬在她头上的第一把匕首,在空中翻出一圈,落在了不远的地上。 就此,两人都离开了地下室。 纷踏的脚步声向他们所在的地点聚集,梅里莎扫视了她们所在的空间,这是一个储物间,与地下室不同的是,还是有个窗户的,两尺高一尺宽的窗户悬在高高的狭窄的墙上。 储物间的门被踹开了,四个男人端着枪支站在门口。 梅里莎瞬间起跳,踩着储物间的架子翻上了窗户。 女人退出了储物间,声嘶力竭的吼道:“开枪!” 梅里莎攀在窗户上,一拳打碎玻璃,缩起身子钻出窗户。 强大的火力吞没了窗户。 梅里莎从高墙上掉了下来,摔在了青砖铺地的院子里。 脚步声纷沓而来,是屋子里面的人追出来了。 看来这栋屋子里在没有别的人了, 梅里莎心中庆幸,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都是院墙,那个高度,梅里莎实在没法挑战,而眼前房屋的两边都传来了脚步声,看来是包围过来的。 梅里莎心中一横,手中匕首换成双枪,随意挑了个方向,对着人冲了过去。 刚刚冲到墙角,从对面就追过来两个人,梅里莎身子猛地一沉,避开了他们平端着的枪口,从子弹下方滑过,滑到了他们脚下,两枪打出。 一枪响了,中弹的直截了当的死了,另一把枪却是空的。 那是刚才在地下室追击女人的枪,子弹已经打光了,梅里莎却没有及时发现。 端枪的男人猛然调转枪头,梅里莎松手仍掉没了子弹的枪,一把抓住他的枪支,用力将枪口扭向一边,同时伸腿猛踹这人。 这个男人正面受了梅里莎一脚,发出一声闷哼,将枪支抡起来狠狠的砸向梅里莎,同时双腿曲下,整个人向下压了下去。 糟了!会被制住的!梅里莎有些慌乱了,难道要进入伊甸园吗? 一只修长有着淡淡青色筋脉的手握着一把黑色的匕首从墙后伸出来,直接抹掉了与梅里莎硬杠的男人的脖子,在他倒下之后,墙后出现了沈沐芳的脸。 梅里莎有些惊魂未定。 “发什么呆?”沈沐芳伸出手一把拉过梅里莎将她拉到墙后。 后面追过来的三个人刚刚跨过墙角,正好看到了沈沐芳。 “沈沐芳!”女人失声惊叫。 “裙带花。”沈沐芳的声音如同金属敲击般带着磁性的余音,看向女人的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谨慎。 梅里莎呸的吐掉嘴里不慎咬破舌头流出的血,怒吼道:“就是她!说要卖我们机器!其实是想杀了我们!还设陷阱,埋了很多等你上钩!” “你不是去码头了吗?”女人惊魂未定的看着沈沐芳。 “我就是上了一趟去码头的车。”沈沐芳淡然道。 “那是谁?”梅里莎恼怒的盯着女人问。 沈沐芳凝视着女人如见鬼魅的面孔,回答道:“军统高级女特务,‘裙带花’向影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2.溶洞迷踪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从宜昌郊区一栋独立别墅里传来,隆隆的烟尘四处飘散,在远处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但在别墅所在的这条道路上,却依然寂静,鸦雀无声,只在道路入口处立着一块冷清的牌子,孤零零的一行字在烟尘的衬托下也带出了几分萧杀之气。 军统办事,禁止进入。 梅里莎感觉被抛上半空,随后开始掉落。 碎石、泥土和瓦砾像子弹一样在身前身后如骤雨般降落,泥沙扬进眼睛里,完全看不见东西,下落的感觉在失去视距之后更加令人心惊胆战。 从高空落下,更让人有种想尿的感觉,加上途中不断撞击在石头的障碍上,那种操蛋的感觉真是生不如死,当落在实地上之后,梅里莎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她直接落在了浅水里,脑袋晕乎乎的,她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脑震荡了,一路撞着石头掉下来,全身上下无处不疼,干脆就在浅水里趴了一会儿,良久才被酸疼的眼睛催促着,挺尸般的爬起来,就着浅水清洗了被泥沙迷了的眼睛,小半天后才迷迷瞪瞪的睁开眼,而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耳边是水流不断潺潺而过的声音,还带着水滴滴落的空荡回响。 梅里莎摸索着爬上岸,岸边完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摸着湿漉漉的,上了岸之后,又适应了一会儿,才算在黑暗中看见了一星半点的物体轮廓。 这是一处溶洞,嶙峋怪石张牙舞爪的盘踞在四周,一人高的石笋和钟乳石或是倒挂或是触立,更多已经连接成了石柱,叠叠的石幔垂挂在层层云盆之上,蔟簇石花从各种角落里延伸出来,脚下的地下河沿着石沟曲曲折折,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我们刚才不是在和裙带花对峙吗?梅里莎茫然抬起头,沈沐芳去哪里了? 梅里莎摸索着爬起来,打算去四周看看,刚刚直起身子,抬手就摸到了一片尚且温热的躯体。 她手一抖,就着残余的微光看去,一张血糊糊的大脸正挂在一片石笋之上,依稀能认出来是刚才在别墅院子里对她开枪的军统特务。 梅里莎松了口气,却又引发了新的疑问:他们都掉进这里了吗?梅里莎慢慢思索着,记得她在逃跑中遇到了沈沐芳,然后那个女人就追上来了,沈沐芳认识她,但那个女人好像很怕沈沐芳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儿? 梅里莎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当时好像是爆炸了。 爆炸? 对了,裙带花说过,别墅下面埋了,是想等沈沐芳来了炸死他的。 但是,裙带花自己又没走,她难道打算牺牲自己带走沈沐芳吗? 梅里莎愣愣的思索了一会儿,把现在的情况归功于军统特务的职业素养。 现在该怎么办呢? 梅里莎在尸体后面坐下来,感觉现在有点情况有些难办,他们应该是都掉下来了,她自己和沈沐芳,再加上裙带花那边的几个人。 沈沐芳应该是没什么事儿的,自己都没事儿,沈沐芳身手那么好,肯定也没事儿,照这个逻辑看,裙带花和自己半斤八两,十有八九可能也没事儿。 但也不是绝对的,比如自己这边的老兄,如果不是落在石笋上,他也不会出事儿的。 沈沐芳到底怎样了?梅里莎有些焦躁。 一片黑暗中,梅里莎把自己的存在感尽可能的降低,完全不发出任何声音,倚靠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 地下河的潺潺水声在空寂的溶洞里不断回响,钟乳石上的水滴滴落在石笋顶端,滴滴答答,带出绵绵不绝的回音,在一片空寂中,一声抛物的响动让梅里莎浑身紧绷。 刹那之后,从一片石花前方张开了一道定向光源。 一把手电筒孤零零的在地上转动了半圈,停在了石花前。 有人对着石花方向,抛出了一个打开的手电筒。 梅里莎小心的缩在尸体后面,盯着手电筒打死不吭声。 一片寂静之后,又一个手电筒被抛出来,这次手电筒被仍在梅里莎的脚下。 那个手电筒越过了穿着尸体的石笋,掉在了人梅里莎脚下,梅里莎屏住呼吸,轻轻一脚把那个手电筒踢进了地下河,就像它是自然滚落的一样。 “那是谁?”一声极为细微的声音在地下河的水声中冒出来,是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不知道,像是男人。”另一个声音低声道。 梅里莎感觉毛骨肃然。 有人就在她附近,而她完全没发现,那么他们发现自己了吗 梅里莎一抬头,这次她准确的看到,从一处嶙峋怪石后面扔出了一个泛着黄色光柱的手电筒,在空中打着圈,向自己这边飞了过来。 梅里莎一矮身子,像条蛇一样悄无声息的趴下,贴着地游到了地下河里,潜入了石沟之中。 那个手电筒在死尸上弹了一下,落在了地上。 黑暗中的人松了口气,声音稍微大了点。 “是小王啊,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吧。”其中一个人说。 “沈沐芳呢?那个女人呢?”向影心的声音响起。 “死了吧?”另一个声音迟疑着说。 向影心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你们都没死,沈沐芳怎么可能会死?” “可是这里不大,应该是没有人了。”之前说话的人说。 “没有人,也没有尸体,他一定是藏起来了。”向影心说。 然后这片溶洞再次悄无声息。 梅里莎依旧老老实实的潜伏在石沟里。 不知过了多久,梅里莎感觉自己的腿都在冰冷的地下河里泡的起皮了,终于再次有声音响起。 “队长,应该是真的没人了。”那个胆怯的男人的声音说,“我们都已经暴露出位置了,沈沐芳若是真的在,怎么没摸过来?” 向影心发出一声短促的咒骂:“急着死啊!这么沉不住气!就算他想过来,听见你们说话也不回过来了!” “队长,依我看,这里是真的没人了。”男人说,“没准,沈沐芳根本就没掉下来呢。” 向影心闭了嘴,她也在思考这个可能。 “是谁引爆的?”向影心问。 “不是您说,只要看见沈沐芳进来,就引爆吗?”那个男人问。 “我都没撤离,他是打算炸死我吗?”向影心问,声音很平静,但梅里莎却听到了一丝丝血气翻涌的感觉。 “队长,外围的人看不见里面,失误也是可能的。”男人说,“只是,真没想到这下面竟然是个溶洞。” “外围有多少人?”向影心问。 “六个,沈沐芳就算在外面,被爆炸所伤,一定也逃不了。” “但愿如此。”向影心终于动了,她从自己藏身的地方出来,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平坦的地方,从上方掉落溶洞看来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她走路一拐一瘸,却依然带着一丝丝别样的妖娆,扔出去的手电筒打出昏黄的光,将她的影子映照在石壁上,如同一只捕食的蜘蛛。 梅里莎依然缩在石沟里,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只有眼珠随着向影心的身影不断移动。 向影心依然在不断移动,在一片平坦的地面上辛苦的移动。 这一个漆黑尽头的溶洞里,目所能及的,就那么一小片平坦的地方,向影心就在那里不断移动。 她不相信沈沐芳不在这里,她在以身为饵,试图吸引沈沐芳来捕猎。 梅里莎眼神随着向影心摇曳生姿的身影移动,最后看着她体力不支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喘气。 能弄死她吗?梅里莎在心里掂量,最后遗憾的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可能,这是给沈沐芳吃的饵,自己吞不下去的。 向影心装模作样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静,她才终于放弃了。 “可能,沈沐芳真的没掉下来吧。”向影心说。 “那我们怎么上去?”又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问。 四个!梅里莎眼神猛然一颤,除了最开始的三个人,还有一个躲在暗处。 “上面的人若是能干掉沈沐芳,想必是可以来救我们的,”向影心说,“但万一,他们都死了,我们就必须想别的办法了。” “也可能是沈沐芳死了啊,毕竟那么大的爆炸。”最开始的男人的声音说。 “我不相信他死了,”向影心低声道,“他没那么容易死。” “所以,也可能是沈沐芳会下来?”最后说话的男人问。 “应该不会吧,”向影心一愣,道,“没掉下来,为什么还要自己下来?” 向影心的三个下属聚在一起,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吞吞吐吐道:“总觉得他不会放过我们。” “一群丧货!”向影心骂道。 “队长,我们现在该做什么?”一个男人问,“是想办法爬上去,还是找别的出口?” “爬上去?”向影心嗤笑道:“你倒是爬给我看啊!” 这人将手电筒打到头顶上,对上面山高水长穹隆一样的破口,看了半晌,说:“顺水流走,应该能找到出口,十有八九在长江某个崖壁下面。” “你带路!”向影心道。 三人点头,顺着地下河向黑暗深处走去。 等到脚步声终于消失了,梅里莎又在水里呆了好一会儿,才从河沟里爬了出来,两条腿都已经被冰的没了知觉,她一下子扑在地上搓着自己的双腿。 “刚才,我真怕你沉不住气。”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梅里莎顿了一下,叹气道:“我是真以为你没掉下来。” 沈沐芳从暗处走出来,看着梅里莎道:“五个人都在,我实在是担心还有别人。” “五个?”梅里莎看向沈沐芳。 “他们一共掉下来八个人,两个摔死了,还有一个看见我了,我只能把他解决了,其余五个不好动,我就没动。”沈沐芳说。 “五个?”梅里莎自言自语道,“原来有那么多人。” “最后一个一直在那边待着,”沈沐芳指了指暗处,道,“一直等我出来,最后大概以为我是真的不在,就跟着那四个人走了。” “我们偷偷跟上去,能不能悄悄把他们弄死?”梅里莎问。 “不行,裙带花是戴笠的情人,我们的事儿没搞清楚前,她不能死。”沈沐芳说。 “戴笠不缺一个情人吧?”梅里莎憋不住说。 “她还是毛人凤的老婆。”沈沐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梅里莎。 “哦什么玩意儿?”梅里莎手一颤,差点把外套扔出去。 “那是我的衣服”沈沐芳的语气里带着丝丝幽怨。 “不是我是问裙带花,她是谁老婆?”梅里莎甩掉自己心里对沈沐芳的异样感,问。 “裙带花是毛人凤的老婆,也是戴笠的情人,她是给戴笠立下汗马功劳之后,戴笠做媒嫁给毛人凤的。”沈沐芳说。 “戴笠把自己的情人嫁给自己的心腹手下?这不坑人吗?”梅里莎说。 “这样可以让他们互相监视,戴笠信这个。”沈沐芳说。 “他不怕把两个都弄得生出反心?”梅里莎问。 “这个我就不懂了。”沈沐芳说。 梅里莎突然为沈醉的帽子担心起来,若是突然变了色儿,也不知他会怎样虽然他已经跟姑娘自由恋爱了,但也架不住戴笠乱点鸳鸯谱啊 “裙带花走远了,我们也走吧。”沈沐芳说。 “等等,我进伊甸园换个衣服,我冷!” 梅里莎把沈沐芳的衣服还给他,自己闪身进了伊甸园,留下沈沐芳看着自己的外套,脸上满是懊恼。 阴森的溶洞里,越往里面走,越是伸手不见五指,加上路径的崎岖难行,各种障碍层出不穷,梅里莎渐渐有些焦躁了。 “我们真的不打开一个手电筒吗?”梅里莎问。 沈沐芳摇摇头:“会被看见的,裙带花就在前面。” “可我完全看不见,要是弄出什么动静,不是更危险吗?”梅里莎问。 沈沐芳顿了一下,说:“我能看见,我可以背着你走。” “不行啊,万一敌人袭击,你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梅里莎说。 “哦”沈沐芳的语气里又带上那种幽怨的语调。 梅里莎这次感觉自己应该没有听错了,却不知道沈老大又对什么不满了,可能是因为自己总是抱怨吧,梅里莎决定挽救自己的形象,于是她转移话题:“我们跟就这么一直跟着吗?不做点什么吗?” “跟上去看看他们跟谁联系,”沈沐芳说,“军统受过关于反刑讯的训练,抓住他们进行审问作用不大,即使问出来了也很难确定真假,跟上去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获得消息的可能更大。” “我在被她们关起来的时候,听裙带花说,万一你没有被处理掉,戴老板会生气的,戴老板指的是戴笠吗?”梅里莎问。 沈沐芳沉默了一下,说:“是的。” “是军统要处理你,还是蒋氏中府要处理你?”梅里莎问。 “我也不知道。”沈沐芳说。 “你要不要考虑换个老板?”梅里莎忍不住问,“明知道迟早会被处理,还不尽早跳槽?别说为了国家,你一个人救不了国家,国家也不需要你沈沐芳一个人力挽狂澜。” “我知道。”沈沐芳只回答了一句,就停下脚步,接着就伸出双手,梅里莎看到他握着两把锋利的匕首。 “做什么?”梅里莎问。 “改变计划,既然是戴笠下手,就没必要追查后面了,前面人也没必要留了。”沈沐芳说。 “那我”梅里莎怵然了 “你在后面等着,你看不见,对方可能开枪,溶洞里石头多,子弹可能反射,你去了没用。”沈沐芳说。 “那好吧。”梅里莎乖乖说。 沈沐芳伸手把她推到一片石笋后面,轻声叮嘱道:“蹲下,别出声,等我回来。” 沈沐芳消失在了前面的黑暗里,梅里莎蹲在石笋后面满头都是冷汗。 她委实没想到沈沐芳这么快就打算换老板了,她还以为沈沐芳是需要挣扎一番,痛苦一番,选择一番,然后才能做出艰难的决定,却没想到沈老大不愧是沈老大,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沈老大也许已经挣扎、痛苦、选择过了,毕竟他在租屋里时把自己关了好几天的。 梅里莎对着黑暗瞪了半天眼睛,忽然想到,前面裙带花一行人是带着手电筒的,也就是说,自己去了完全不担心拖后腿,毕竟敌人离了手电筒也是瞎子。 沈沐芳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或许沈沐芳一开始就打算先干掉手电筒的吧?梅里莎猜想着,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前面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溶洞伸出终于传来了枪支交火的声音,还有一声声尖叫和咆哮,梅里莎闭上眼睛,仔细辨别那里的声音,试图通过声音来了解那里的情况。 声音很杂乱,各种声音混杂一起,但梅里莎还是通过一两声怒骂,连蒙带猜的分辨了沈沐芳过去的情况,应该是他躲在暗处袭击了最后面的一个人,直接得手了,然后被发现,双方交火。随后各种声音和回声混在一起,梅里莎完全不能分清那边的情况了。 梅里莎听者那边一片混乱的声音,心里不断冒出各种情况,着急不不知该干什么好,只能在原地不断扭来扭去,还要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正在这时,梅里莎的的后背接触到了东西。 那是一片温热的躯体,还带着低低的喘气声音。 不是沈沐芳。 对方也同时发现她了。 梅里莎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就如同神经被一把锥子刺中,她举起手中的向对方抡过去。 一声金属相交的刺激声响颤动耳鼓,一把短刀被枪支格挡,从梅里莎耳边飘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3.地底亡命 梅里莎躲在石笋后面,这应该是个相当偏僻的犄角旮旯了,加上溶洞应该是很大的,毕竟有回声,所以即使敌人逃过来了,碰上她的几率也不大。 可是偏偏就被梅里莎遇到了。 一把短刀被枪支格挡,从梅里莎耳边飘过,带起了几根发丝。 男人的吐息带着丝丝血气直扑梅里莎的门面,她竖起脚一脚踹了过去,踹到了一片软乎乎的肉,对面的人发出一声闷哼,直接一把抱住了梅里莎的腿,向后一拉扯将梅里莎甩了起来,撞击在石笋上,带着断裂的石笋飞了出去。 梅里莎爬起来,抬手就对自己飞来的的方向连开了几枪,然后被子弹叮叮乱弹的声音吓到了,赶忙换了匕首,对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探了过去。 这里很黑,自己看不清,敌人肯定也看不清,双方条件一样,自己未必会输。 从梅里莎飞来的方向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小石头砂砾滚落的声音。 那个人也在探路,试图离开这里。 还能让他跑了? 梅里莎咬牙切齿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探过去,一只手拿匕首举在身前,另一只手用短刀探路,刚走了两步路,突然头上风声渐起,急促的向她的方向掠过来。 梅里莎连滚带爬的向旁边逃去,一路撞上石笋几丛,直撞得翻滚在地。 妈的!这家伙看得见! 突然又是破空之声响起,梅里莎举起短刀格挡,两把刀在黑暗中撞在一起,溅起了一从火星。 几刀之后,梅里莎倚靠听觉挡住了对方好几刀,而对方还有好几刀砍在了石笋上,石笋断裂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可见。。 梅里莎明白了,他看得见,但是看不清楚。 借着双刀交接的一刹那,梅里莎狠狠砍下匕首,几声刺耳声音不断响起,匕首在对方的头盔和手臂上来回接触。 对方只有一把短刀,另一只手赤手空拳的抵抗梅里莎,间或用腿不断踢击。 梅里同样莎手脚并用,一把短刀一把匕首,拼着被踢好几脚也要用匕首在他身上留伤,挨几脚她身体结实没事儿,对方的伤口不断流血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你来我往中,不知谁一脚踩空,两人一起跌入石沟的地下河中,又从浅水区打入深水区,中间梅里莎还借着对方看不清楚她的机会,趁打斗间隙进入伊甸园修整了一番,再次出来,梅里莎清晰的而感觉到,对方的体力快耗空了。 “慢慢着”对面那个男人气喘吁吁的喊道,“停战,我投降,可以吗?” “你说投降就投降?你谁啊那么大面子?”梅里莎吼道。 “我是裙带花抓来的壮丁,咱其实也没啥深仇大恨不是吗?”对面男人说。 “滚你妈的!咱现在不正在结仇吗?” “都是军统出来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次我认栽了,裙带花八成也被沈沐芳杀了,你好歹留我一个活口啊!” “谁军统出来的?谁军统出来的?跟谁攀交情哪?你见过我吗?”梅里莎骂道。 “那倒是没有,军统那么多人,我又不是哪个都认识,但是沈沐芳就只跟军统的人搭档,还是说你不是军统的?”这人惊讶之后,道,“那就更好办了,你不在我们名单上,咱就更没什么仇怨了!” 两人说话间,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接着一束光线从头顶投下来,伴着隆隆的垮塌声,他们头顶上的溶洞穹顶碎成了数不清的石块掉了下来。 “不好!刚才的爆炸把洞顶炸的松动了,它坚持不住要塌了!” 梅里莎终于看清了对面的对手,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大约与沈醉差不多年纪,此时一头一脸的水,看不清模样,他狂叫了一声之后,一个猛子扎进了地下河,看不到了。 “还用你说!”梅里莎骂道,但是她不会游泳,只能拼尽全力向岸上跑去,企图寻找一个安全点的角落。 岩石纷纷落下,砸在地下河里,溅起一阵阵浪花,层层叠叠的水浪向四周拍打涌动,就像一双双胳膊在拉住梅里莎逃生的腿,加上上面不断掉落的石头,逃生之路异常艰难。 梅里莎双手抱头,顶着从天而降的落石,一边逃命一边观察头顶石头落下的方位,好不容易从深水区逃到了浅水区,双腿摆脱水流的约束,眼看就能逃到安全区了,余光却突然感到有些不对,还没等她转头,从安全区的石笋石花之后陡然飞出来一个东西,梅里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巨大的力量扑的踉跄后退,情急之间,双手快大脑一步,将短刀刺了出去。 刀刃刺中人体的感觉,从手臂延伸到大脑里,继而一阵带着血腥的口水和热气直扑到她脸上,一声嚎叫正面击中她的耳鼓。 梅里莎惊愕的瞪大眼睛,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也一瞬间空白。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根本由不得她反应。 一张血肉模糊的大脸被从天而降的昏暗光线照射着出现在她眼前,睚眦欲裂,双眼暴突。 这是一个跟随裙带花的敌人,半边脸被削去了,半只眼珠挂在脸上,另一边眼眶开裂,鼻子只剩了一半,血糊糊的大嘴张开着不断嚎叫,抵着梅里莎向深水区猛冲,完全不顾深入腹部的短刀。 梅里莎踉跄着被敌人推着后退,脚下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被敌人压迫着向后仰倒。 不好!要淹死了! 梅里莎绝望的摔进了淹过小腿的水中。 噗簇一声,浪花翻响,一个小小的人影从水中一跃而出,像个炮弹一样,直直撞上了押住梅里莎的敌人,口中发出稚嫩的咆哮,推着敌人向后猛冲! 梅里莎狼狈的从水里爬起来。 落石已经停止了,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坍塌。 梅里莎看向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小破,他竟然自己从伊甸园出来了! “别停!小破,推着他!”梅里莎大吼,抓着短刀就冲了上去! 小破依然抵着敌人向前冲,已经到了浅水区,马上就要上岸了,梅里莎冲上去,几步追上他们,抡起短刀狠狠砍了下去! 一刀砍在敌人脑门上,一下子让他卸了力气,被小破推了个仰倒躺在了地上,根本爬不起来, 梅里莎再次挥刀猛砍,瞅准脖子,一连七八刀,只把那颗头颅砍了下来,才算松了口气。 “狗日的!”梅里莎气喘吁吁的说,一脚把那颗头颅踢进水里,然后她提起还在水边的小破,走向了安全地带。 刚把小破放在地上,他就一骨碌爬起来了。 “你怎么出来的?”梅里莎问,她突然想起来,以前在春城,自己被鬼子围攻的时候,小破也是自己出来的,但那时候事情太多,自己就忘了问。 “井里有声音,”小破一边比划一边说,“有声音,姐姐在喊,我要救姐姐,就跳下来了!” “跳下来?你跳进井里了?”梅里莎震惊的说,伊甸园只有一口井,就是中央家园的那口井,梅里莎曾经用绳子绑着石头测量过,未切割的军用运输麻绳,两千八百米,没探到底儿。 “井里有姐姐!”小破说。 “你能从井里看到我?”梅里莎问。 小破摇摇头:“能听见。” 梅里莎摇摇头,道:“以后不要随意跳进井里。” 小破点点头。 梅里莎伸手拉住小破,正想把他送进伊甸园,却突然看到小破衣服后面露出一把弯弯的库克瑞军刀:“那是什么?谁给你的?” “沈哥哥!”小破说。 “沈醉?什么时候的事儿?”梅里莎问。 小破使劲摇头:“是住在家里的那个哥哥。” “沈沐芳你要叫叔叔!”梅里莎说。 小破歪歪头。 “记住了吗?”梅里莎说。 “记住了!”小破点点头。 “回去吧。” 送回小破,梅里莎还顺便弄干了自己,接着就出来找沈沐芳了。 溶洞里依然黑漆漆的,坍塌带来的空洞撒下来的光线只停留在空洞所在的那一截,再往前,就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 梅里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打开手电筒,否则,她连路边倒下的人是不是沈沐芳都看不见。 往前走了很久,梅里莎一开始还在数着步子,随后就完全放弃记路了,这就是一条笔直的溶洞,只能一直往前。 一开始梅里莎还小心翼翼的,随后就开始一路狂奔,跑了很久之后,才在路边发现了第一具尸体,但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那个人仿佛是走着路,突然就被一刀捅进了后脑勺。 之后又是五十多米的距离,打斗的痕迹突然出现,极其猛烈,石柱、石笋和石花上都是刀砍的痕迹,更有许多石笋和石柱都已经断裂了,横七竖八的血迹到处都是,边上更有一个紧紧攥着匕首的胳膊。 谢天谢地,不是沈沐芳的。 梅里莎又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发现了胳膊的主人,死状极其凄惨。 再往前,搏斗的痕迹更明显了,路上又是一具尸体,主人在变成尸体前还往前爬了一段。 还剩下沈沐芳和向影心,还有那个游泳离开的家伙,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遇到谁?梅里莎沉思了一会儿,没有选择关上手电筒。 沈沐芳如果看到自己,一定会来和自己汇合,向影心如果看到自己她已经被沈沐芳追了很久了,体力和精神都已经消耗了很多,如要袭击自己,一定做不到无声无息。 梅里莎决定加快速度。 梅里莎抬脚继续飞奔,刚刚起步,突然就有了那种危机感觉,如同之前许多次那样,锥子扎进神经般刺痛的紧张感,梅里莎的前脚先脑子一步,陡然向前一滑,后脚随后跟上,整个人向上翻起,地面之上凌空翻滚,一手抓住了旁边的石柱,将自己甩向了石柱后方。 就在她将自己甩起来的时候,一颗子弹擦过肩膀溅起了一蓬血花,向梅里莎后方飞去。 裙带花是有枪的!梅里莎又惊又怒,惊的是自己差点就没了,怒的是自己竟然疏忽了这一点,还有就是裙带花在沈沐芳的追杀下竟然还有子弹! 梅里莎将自己甩向石柱后方时,腾出一只手将手电筒向子弹飞来的方向扔了出去。 昏黄的手电筒在黑暗的环境下显得异常明亮,带着明黄的光柱在空中打着圈,照亮了四周的阴影,一个狼狈的女人的影子出现在了一从怪石后方。 梅里莎抬手拔出腰间的短刀就扔了出去,短刀在梅里莎的怪力下如炮弹般飚向怪石,溅起了一从刺眼的火花后将那块石头顶部一击碎裂开来。 裙带花别过脸躲避飞石,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她头上的层层石幔中倒吊下来一个人影,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的垂挂下来,然后一条皮带像蛇一样缠住了裙带花的脖子。那个人影再次无声无息的从石幔上落地,手中皮带牵紧,裙带花像被绞刑的犯人一样被凌空悬吊起来,只剩双腿在空中挣扎。 “沈沐芳!你没事吧?”梅里莎惊呼。 沈沐芳没空答话,按下身子拉住皮带,看着裙带花在空中挣扎。 “放我下来”裙带花挣扎着断断续续的说。 沈沐芳一声不吭,就像没听到一样。 “我知道戴笠为什么要杀你”裙带花急忙喊到。 沈沐芳依旧不动声色。 “还有人”裙带花的眼睛都快突出来了,“还有人要杀你岳南坪也会” 岳南坪?他难道也遭了什么不测?这次沈沐芳不能视若无睹了,他慢慢放下皮带,警告道:“你最好什么都别动。” 裙带花被放下来,脚刚刚沾地。沈沐芳就猛地窜到了她的身后,一手制住她的手臂,一手抓住她的头发,直接把人按在了地上。 “说,岳南坪怎么了?”沈沐芳问。 “你都要被清理了,岳南坪怎么可能没人动,”裙带花喘着气说,“但是你放心,岳南坪不是戴笠要动的,暂时没什么大的危险。” “谁要动他?”沈沐芳问。 “毛人凤!”裙带花痛快的说,“毛人凤要动他,为了以前的一些旧怨。” “毛人凤以为我死了,岳南坪就可以动了?”沈沐芳冷笑道,“瞎了他的眼。” 裙带花一声不吭。 梅里莎靠近裙带花,问:“你们这次来是奉了戴笠的命令吗?” 裙带花看了梅里莎一眼,犹豫着没有回答。 沈沐芳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是是是!是戴老板让我来的!否则我也不会自己找死啊!”裙带花的脸都快被蹭在石头地面上了,她连忙交代。 “为什么?”梅里莎问,“戴笠为什么要处理沈沐芳?蒋委员长知道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戴笠也不可能给我说啊。”裙带花说。 “重庆现在是什么情况?”梅里莎问。 “你指哪方面?”裙带花问,“如果是关于沈沐芳的赵理君死了算不算?” “戴笠为了一个死人要杀沈沐芳?”梅里莎冷笑道:“他不是这么意气用事的人,到底为了什么?戴笠要你杀他,不可能什么都不说。” “具体的我真的不知道,”裙带花说,“戴笠就告诉我说,上面要处理沈沐芳了,然后就让我去准备,具体的,他也没告诉我啊” 梅里莎有些不耐烦了:“我记得你审问过瀛岛人,要不要再试一次?” 沈沐芳缓缓松了自己制住裙带花的手,这让裙带花稍稍有些放松了,沈沐芳说:“没用的,我那一套都是从军统里学来的,裙带花是军统训练出来的,对那一套很熟,刑罚什么的,她也忍得住。” “真不试一次?”梅里莎问。 “裙带花曾经刺杀过殷汝耕,虽然失败了,但计划几乎没有漏洞,”沈沐芳说,“她伪装成普通人成为殷汝耕的情人,与他如胶似漆之际,为他做了一碗有毒的面,殷汝耕差点就被毒死了。” “那也只是差一点,最后不还是没成功吗?不正说明她做事很不利落吗?”梅里莎问。 沈沐芳摇摇头:“殷汝耕差一点就吃了那碗面,但在他吃面之前,有人来拜访他,他就没吃,等送走客人再回来时,面变色了。但这不是裙带花的问题,给她毒药的人心太急了,光顾着考虑毒性和口味问题,把别的问题忽略了,比如,有些毒药与淀粉成分反应后会变色。” 梅里莎微微皱了皱眉头。 “殷汝耕立刻就拿下了裙带花,严刑拷问,但她什么都没说,还趁机把自己的嫌疑推给了别人,这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沈沐芳说,“裙带花是个合格的特务,即使我刑罚她,她也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裙带花脸色变得很有些嘚瑟,甚至带出了一丝丝喜悦之情。 沈沐芳继续说:“所以我不准备浪费时间了。” 裙带花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我就直接动手吧。”沈沐芳说。 “等等!”裙带花大惊失色,“等等!虽然我不知道戴老板为什么要杀你,但是我知道除了我还有谁要杀你啊!你真不考虑等等再动手吗?” “还有谁?”梅里莎立刻问。 裙带花不说话,但用眼角余光别了眼沈沐芳。 “如果刺杀成功了,你们打算去重庆报告吗?”梅里莎问。 “那是自然的,”裙带花说,“但是,戴笠也不会轻易相信沈沐芳死了,所以,除了我之外,有多个保险,我也不能直接去找他报告,而是去烙铁头那报告,后续交给烙铁头处理。” 沈沐芳看了她许久,问:“烙铁头在哪里?如果你成功了,他还需要处理什么?” “我不”裙带花正想说什么,但看到沈沐芳的脸色,立刻高声喊道:“知道知道,我知道!戴笠让烙铁头确认我的任务到底成没成功,顺便把相关人员灭口!” “怎么确认?”沈沐芳问。 “尸体,如果没有亲眼看到尸体,任谁说出花来,戴笠也不会信的。”裙带花说。 “烙铁头必须带着我的尸体才能去见戴笠?”沈沐芳问。 “是的,除此之外,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几个心腹,戴笠谁都不会见的。”裙带花说。 “如果你失败了呢?”沈沐芳问。 “那就烙铁头亲自动手,”裙带花说。 “让烙铁头对付我?”沈沐芳讥诮的说。 “烙铁头一大把年纪了,当然对付不了你,但戴笠给了他一些小小的便利你懂的。”裙带花说。 沈沐芳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就是说,军统会全面配合那什么烙铁头?”梅里莎问。 裙带花点头:“烙铁头策划过很多暗杀,他牵头,能动用军统很多东西。” “蒋委员长同意吗?”梅里莎问。 裙带花苦笑道:“这种事情,戴笠不会告诉委员长,但也不可能真的瞒得过他。” 梅里莎秒懂,顿时有些肝疼。 “所以你们考虑考虑,如果我死了,烙铁头那边的行动会立刻被触发,如果我活着,就能拖一段时间了,我可以配合你们。”裙带花说。 “如果刺杀失败,你接下来该做什么?”沈沐芳问。 “去重庆,与毛人凤布局对付岳南坪钓你的鱼。”裙带花说,“毕竟岳南坪有家有口,好对付。” “怎么去重庆?”沈沐芳问。 “我们有船,”裙带花说,“挂着军统的号。” “带我一起去。”沈沐芳说。 裙带花迟疑一下,痛快的说:“行,但我有条件。” “条件?”梅里莎冷笑,“现在你为鱼肉,有什么条件可讲?” “有!我得罪沈沐芳是个死,可勾结沈沐芳我死得更快!我带你们去重庆,足够我死上十次的了,我为什么不能提条件?”裙带花说。 “你说。”沈沐芳说。 “你们不能跟我一起去!”裙带花说,“船和人我都让给你们,你们把我放了,否则,我随便说一艘船,咱一块儿死吧!” “你怎保证,你给我们的是真的船?”梅里莎问。 “沈沐芳知道。”裙带花说。 “你走后,会对上面汇报我们的行踪吗?”梅里莎问。 “我要说不会,你也不信,不是吗?”裙带花说,“你们把我绑起来放在出口边的地方,我的人会来救我,这个时间差足够你们行动的了。” “可以。”沈沐芳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4.往事的遗留问题 沿着溶洞一直向前,沈沐芳和梅里莎最后从江边一处崖壁的裂缝处走了出来,裙带花被他们困在了裂缝口,让她自己等着救援,梅里莎则与沈沐芳一起去找裙带花所说的船。 沈沐芳能认出船是否有鬼,若有什么不对,沈沐芳和梅里莎分分钟都能赶回来弄死裙带花。 从崖壁下找地方上来,两人根本没有回去租屋,反正他们的重要行李都在伊甸园里面放着,于是二人就直接去了裙带花藏船的地方。 沿着江边码头一直走,在大大小小的船只中搜寻,最后终于在一众船只中找到了向影心所说的广源号,小型的货运船只,载满了无烟的高级煤球要运往重庆,水手只有四个,加上一个船长。 船长知道他要接的人是谁。 “所以现在就靠你了,”沈沐芳对梅里莎说,“在郑州的时候,你扮演梅安娜演的不错,现在就看你能不能演裙带花了。” “我有些方”梅里莎有些忐忑,想起裙带花走路的姿态,就有种崩溃感,那种妖娆多姿的感觉,她真的走不出来,或许岳南坪可以? “这个放心,介于裙带花的日常作风,一般人根本就不敢看她,”沈沐芳说。 “怎么说?” “裙带花曾经挖下过别人的眼睛,”沈沐芳说,“就因为他们看她。” “我可以试试。”梅里莎说。 “好,进伊甸园好好装扮一下,你现在看上去灰头土脸的。”沈沐芳说。 伊甸园里,梅里莎把自己的好衣服都拿出来,精挑细选了一番后,对镜自揽,颇有些得意。额头上的疤在伊甸园泉水的滋润下已经淡的看不清楚了,头发一梳理,很有点高级知识分子的感觉。 然而沈沐芳不这么看,他审视了梅里莎的头发一眼,问:“你不会烫发吗?” “啊?”梅里莎茫然看向沈沐芳。 “裙带花不烫发根本就不会出门,”沈沐芳说,“你要伪装成裙带花不是只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就行,要像她。” “我没烫过头发。”梅里莎说,“你呢?你不是学过化妆吗?烫发会吗?” “这我还真不会。”沈沐芳吐了口气说,“化妆也是为了伪装合格,特意跟岳南坪一起学的。” “你学化妆的时候画在谁脸上?”梅里莎好奇的问,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象沈沐芳浓妆艳抹的样子。 “一般的伪装,比如化妆成阔少、富商、劳工、农夫、小商贩,是为了伪装我自己;”沈沐芳完全不知道梅里莎的脑洞,特坦诚的回答,“化女妆主要是为了讨好任务目标,这个有模特,军统的人特别多,我要用谁直接点名就行了,街面上我发展的线人也能提供需要的人选,老少都有,给钱就行。” “那么烫发没学过?”梅里莎问。 沈沐芳摇摇头:“这个真没有,会给女人化妆可以说风流,烫发真是技术活,阔少也好才子也罢,都不会去学的,如果是需要一个女性同伴,就在军统内部找一个女搭档,化妆烫发她自己会打理的。” 沈沐芳说的很有道理,从没烫过发的梅里莎委实有些落伍了。 “要不我们去买一顶假发?”梅里莎说。 “时间来不及,等我们从宜昌城回来,裙带花就该得救了。”沈沐芳说。 “你说,要是我们当时直接把裙带花干掉多好?”梅里莎说。 “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干掉裙带花,”沈沐芳说,“她死了就没人牵制毛人凤了。” “牵制?她不是毛人凤的老婆吗?”梅里莎问。 “换了是你,你愿意家里有这么个老婆?”沈沐芳叹了口气,“整个军统里,大概没谁比毛人凤更希望裙带花早死的了。” 最后他们折中了一下,用当年某位外交官的夫人送给梅里莎的昂贵披肩当做头巾围在脑袋上,反正很多贵妇人害怕江风摧残皮肤都带头巾的,再加上了一个巨大的墨镜,挡住半张脸后就露出下半截的一小点脸,涂上厚厚的鲜红唇膏,就差不多了。 即使看起来不是很像,船长也是不敢细看的。 “真的能行吗?”梅里莎带着一个遮住半张脸的巨大墨镜,感觉自己实在是很蠢。 “放心,船长既然知道裙带花是谁,就不会使劲盯着看的,”沈沐芳帮梅里莎梳理了她的头发,道:“接下来就靠你了。” “我是没什么问题,但若是真的被发现了,我们都在江面上,你会开船吗?”梅里莎问。 “会,”沈沐芳说,“飞机我都会开。” 梅里莎打头,带着沈沐芳去了那艘船那里,船长当时正蹲在岸上烤鱼,大老远看到梅里莎带着沈沐芳过来,船长立刻从椅子上窜起来,面向梅里莎的方向,但视线却微微下移,看着梅里莎的脚步移动。 “客人打哪里来的?”船长先招呼道。 梅里莎一顿,不知道这是不是暗号,于是看了沈沐芳一眼,沈沐芳微微摇头,做了个口型:骂。 梅里莎于是竖起眉眼,厉声骂道:“滚!上船!马上开船!” 船长打了个寒战,连忙低着头,两步踩在搭在岸边的登船踏板上,带头上了船,然后侍立在旁。 梅里莎大步跟上去,越过船长脚下生风的踏上甲板,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于是佯作怒气冲冲的样子,在甲板上来回走步撒气。 船长却有些忐忑的样子,好几次看向梅里莎想要说什么,沈沐芳在后面拦住了他。 “开船吧,任务失败,向小姐心情不好,别触她霉头。” 船长微微躬身,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就打算离开。 沈沐芳拦住他:“向小姐在哪里休息?我先去收拾收拾。” “已经收拾好了,你们直接去就行了。”船长说。 “你带路,我先去检查一下,”沈沐芳对船长笑了笑,“习惯了,你别介意。” 船长连忙点头,带着两人往休息的船舱去了。 船舱收拾的很干净,看上去完全就是游艇的高级客房一般,沈沐芳在里面手法专业的检查了一遍内部布置,确认安全后,让梅里莎进来,自己则走向了船长。 “不错,这次待遇挺好。”沈沐芳说。 船长在船舱外面站着,悄悄松了口气,笑着说:“吃的马上送到,小吴比你们回来的早,现在差不多该吃完了,饭就让他送来吧。” “小吴?”沈沐芳笑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和你们前后脚,来了之后先去包扎了伤口,就去吃饭了,”船长道,“小吴说,你们这次任务不容易,向小姐需不需要医生?” “不用,向小姐什么人?还用得着医生,”沈沐芳笑道,“睡一觉养足精神就好了,饭嘛,就按照你说的,让小吴送到船舱里来。” “好!”船长答应着离开了。 沈沐芳立刻关上船舱门,对梅里莎道:“漏网之鱼,等他过来马上抓住他,可以对对裙带花的口供,动静不能太大。” 梅里莎点点头,想到了那个与她对抗很久之后游泳逃走的青年,道:“十有八九就是我遇到的那个人,那家伙水性很好,也很狡猾,当心。” 沈沐芳点头。 没几分钟,外面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沈沐芳靠在舱门后面等着人进来,梅里莎站起来踱着步子,最后选择了背对舱门面向窗口的位置。 很快,舱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沈沐芳伸手打开舱门,另一只手上的匕首已经从袖子里掉到了手上。 一个头发短的跟英国猫一样的青年端着一个四尺长的大红漆盘,里面盘盘碗碗汤汤水水盛的满满当当的,还有新鲜的水果和各种点心。青年小心翼翼的端着漆盘,小心不要把汤水洒出来,视线全在漆盘上,自然也就没发现屋里异样的情况。 进屋后青年才抬起视线扫视屋内有没有能放漆盘的地方,抬头就看到梅里莎站在窗口,忽然就感觉有些不对,怎么今天裙带花站在那里的样子看起来老正经了? 青年于是试探着开口道:“向姐,饭来了,您看现在是先吃饭呢,还是先看看大夫?” “大夫不用了,这屋里大概谁都不需要了。”沈沐芳在后面说道,说话的同时,他的手从空中探出,几乎完全看不见运动的轨迹,瞬间就出现在了青年的咽喉边。 青年手中的漆盘脱了手,凄厉哐啷摔了一地。 梅里莎瞬间转身,从地上捞起一块西洋蛋糕,塞进了青年张开的嘴巴里。 舱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有人敲响了舱门:“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沈沐芳声音平稳的回答,“向姐拿不懂事的小年轻撒撒气,一会儿就没事了。” 门外人于是道:“劝慰向小姐别动气,教训小年轻也别气坏了身子,我就在甲板上,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就喊一声。” “知道了。”沈沐芳回应道。 门外的人离开了。 被沈沐芳制住的青年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泄气了。 “我叫吴森,是军统二处的,这次是毛先生让我跟夫人出来的,我就听她调遣,具体事情我也不是太懂,夫人也不需要我懂,我只要会开枪就行。”青年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情况。 “你们这是要跟毛人凤汇合吗?”沈沐芳问。 “是啊,具体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船长知道,他负责把人送过去。”青年说。 “听说毛人凤要对付岳南坪?”沈沐芳问。 “大体听过一点,”吴森小心翼翼的说,“向姐曾对王哥说过,我听了一耳朵,具体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听到他们不是要岳南坪的命,就是想让他配合一些行动,其他的我没敢细听。” “配合行动?”沈沐芳思索着,“看来你们是要去岳南坪在重庆的住所啊” “也可能,戴笠已经把王玉娘和她儿子带走了,岳南坪要救老婆孩子就只能配合。”梅里莎忧虑的说。 沈沐芳也考虑到了这个可能。 “你觉得岳南坪他 ”梅里莎迟疑的看向了沈沐芳。 “你是想问岳南坪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为了兄弟牺牲老婆孩子吗?”沈沐芳看了梅里莎一眼,让梅里莎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鄙视,“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对岳南坪而言,亲人比什么都重要。” 沈沐芳跟岳南坪的老婆孩子孰重孰轻?岳南坪可以为了兄弟牺牲自己,但若要牺牲老婆孩子,那就只能对不住兄弟了。 梅里莎叹了口气。 沈沐芳继续审问吴森,一直把他从裙带花那里掏出来的东西都对完了,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了吴森,此时吴森已经汗水淋漓,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打着哆嗦。 梅里莎在旁边看的叹为观止。 沈沐芳把刑讯用的白纸从吴森脖子上揭下来,对梅里莎道:“学着点。” 梅里莎连连点头,她从未想过,几张白纸也能对人体产生这么大的伤害,都是谁发明的啊,忒阴损了! “我们该怎么办?”梅里莎问。 “去重庆,找找岳南坪,看看他现在的情况,有必要的话,帮他救人。”沈沐芳说。 “话说,这艘船不是去找毛人凤的吗?”梅里莎说,“那还找什么岳南坪啊,直接扣下毛人凤,还怕救不了人?” “我也想,但是毛人凤身边护卫挺多的,从他入手不一定成功,他和裙带花是夫妻,你肯定接近不了他。”沈沐芳说。 “那就放过他了?”梅里莎问。 “看船长表现,到了重庆见机行事。”沈沐芳说。 “我知道的都说了,不灭口行吗?”吴森发着抖,艰难的说,“我乖乖听话。” “行啊,”沈沐芳说,“我还需要一个向导,毕竟重庆我不是很熟。” “你想去哪里?”吴森问。 “裙带花和毛人凤的家,”沈沐芳说,“你放心,我不进去,就是想知道他家在哪里。” 吴森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道:“饶了我吧,要是被毛先生知道,我得死一万次,还没有抚恤金。” “毛先生怎会知道?”梅里莎笑着说,“难道你自己会告诉他吗?” “你以为他会去查吗?毛先生会把所有可疑的人一起杀了。”吴森说。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梅里莎眼珠微微动了一下,“那你说你还有什么用处?没有用处,我们留你做什么?” 吴森顿了顿,一声不吭。 梅里莎抬头去看沈沐芳:“要做掉吗?” 沈沐芳沉思了半晌,看着吴森,问:“军统里你还认识谁?” 吴森看了沈沐芳一眼,说:“沈醉算吗?” “毛人凤跟沈醉关系不是太好。”沈沐芳说。 “是的,所以毛先生会让我们留意沈醉,”吴森说,“有时候会有些意外的发现。” “你指什么?”沈沐芳问。 “沈醉已经秘密结婚了,沈先生知道吗?反正,戴老板是不知道的。”吴森说。 “什么意思?”沈沐芳问。 “他结婚的对象是一个叫做陈淑媛的女人,此人是公华学社的特务,沈醉自己也是知道的,但他擅自对上面隐瞒了这件事,陈淑媛甚至已经有了沈醉的孩子。”吴森说。 “毛人凤知道了吗?”沈沐芳问。 “还不知道。”吴森说。 “毛人凤都不知道的事情,你知道?”梅里莎忍不住问。 “这件事情我们组长不让毛先生知道,”吴森说,“现官不如现管,我总得听我顶头上司的。” “你组长是谁?”沈沐芳问。 “丁司立,我们小组其中一个任务就是盯着沈醉,所以也在沈醉那里挂了号,”吴森说,“毛先生不能得罪,沈醉也不是好惹的,所以我们组长有交代,一般的事情可以随意,关乎生死的大事,没必要太认真,神仙打仗,我们做小鬼的插手太深不是好事。” “你对毛先生不是太忠诚啊。”梅里莎忍不住说。 “那倒不是,我们就是底层小鬼,跟毛先生隔了好几层,很多事情真不好插手太深。”吴森说。 梅里莎迟疑了一下,看了沈沐芳一眼,沈沐芳微微点了点头,梅里莎明白了,丁司立是沈醉的人。 “这真是个及时的消息,”梅里莎指了指沈沐芳道,“你知道他和沈醉的关系吗?” “知道。”吴森诚实的回答。 “你不觉得我现在灭了你的口,对我们,对他侄子,都好吗?”梅里莎问。 吴森突然笑了,相当狡猾的那种:“不觉得,自从我发现裙带花要对付的人是沈老大之后,我就留了一手,要是我真的死了,我的线人会把沈醉的情况直接汇报给戴老板,沈老大请三思。” 沈沐芳眼神微微一动,手指就扣在了吴森脖子上。 吴森坦然的面对沈沐芳,还眨了眨眼。 沈沐芳松了手:“你活着吧。” “多谢。”吴森说。 “是个人物,”梅里莎面对着吴森说,“那就请你说一些不要命的事情吧,比如现在,毛先生可能会在哪里?我们走的是哪条路?一路上遇到的关卡是谁守卫的?岳南坪的老婆孩子在你们手上没有?” “岳南坪的老婆孩子,我是真的不知道,反正我们出发之前,没听说要对付岳南坪。我们要去的是生蚝码头,毛老板当然不在那里,上岸之后往哪里走我真不知道,毛老板会安排车子接我们,关卡嘛人我倒是知道,但不认识,听说原本是杨虎城的手下,西安事变时,他接应过裙带花,为肃清杨虎城立下过功劳,裙带花很赏识他,就被提拔了。” “谁?”梅里莎问。 “闫林虎。”吴森说。 梅里莎心跳陡然一停,后背全是冷汗。 沈沐芳也抬起眼睛看向了梅里莎,却一语不发。 梅里莎让心跳恢复平静,垂下了眼帘:“你知道的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嘛,其他的我一个小虾米裙带花也不可能让我知道,我就会开枪。”吴森说。 “我听你口气”梅里莎慢慢的说,“你跟裙带花好像不是很熟?你怕她?” “确实不熟,也就是这次任务我才接触的多了些,其他时候躲都来不及。”吴森说。 “为什么?”梅里莎问。 “那个女人要人命,她看谁顺眼就往床上带,不去她生气,去了毛先生生气,会死人的。”吴森说。 聊了半天,梅里莎看他是真的说不上来什么了,就放过了他,让沈沐芳把他捆起来塞在了床底下。 梅里莎坐在窗前,沈沐芳在收拾地上的漆盘。 “我来吧。”梅里莎忍不住说。 “你好好坐着,要是被人看到向小姐竟然亲自收拾杂物,那我们就只能自己开船去重庆了。”沈沐芳说。 “奥。”梅里莎点头。 沈沐芳把一地杂物都装进漆盘,找了块抹布擦地上的汤水:“你和你哥哥还有联系吗?” 梅里莎摇摇头:“最后一次联系还是在春城围城之前,华国开全国美术展览的时候,之后就一直没联系了,我在洛阳的时候给哥哥打过电话,西安的人告诉我,他已经不在西安了,具体的我也没问出来。” 沈沐芳一丝不苟的擦着地,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听。 梅里莎忍不住问道:“我哥哥和裙带花的事情,你知道吗?” 沈沐芳擦地的手停了一下,说:“我就是知道,裙带花当年进入西安,是有内部的人接应的,但我不知道,所谓的内部人士就是你哥哥。” 梅里莎沉默不语。 “你对这个很在意?”沈沐芳问。 “我之前和哥哥多次通话,哥哥对杨虎城将军相当崇拜,说了很多他的好话,说将军很器重他,那么到底为什么”梅里莎说不下去了,她摇了摇头,飞快的转移话题,问道,“裙带花当年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西安事变的事情,你是亲自经历过的,那是蒋委员长一生的耻辱,当事情结束之后,你觉得他会放过使他陷入那种境地的人吗?”沈沐芳说。 “张学良和杨虎城他们”梅里莎迟疑着问。 “张学良解除了兵权,到现在还在软禁,持续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这是看在宋美龄的面子上,张学良与宋美龄关系非常,宋美龄为了保他求了蒋委员长很久,但杨虎城可没有这么个好朋友。”沈沐芳说,“因为杨虎城在西安经营益久,蒋委员长并不敢直接对付他,于是决定先分化他的支持者,派了裙带花打入了杨虎城的杨家军内部,裙带花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让杨虎城的部下都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昔日威名赫赫的杨将军变成了孤家寡人,蒋委员长很容易就” 沈沐芳摆了摆手,表示接下来的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杨虎城死了?”梅里莎问。 “连同他的父母妻儿,据说两个孩子还未成年。”沈沐芳说。 “那我哥哥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梅里莎问。 “他原本是杨虎城的部下,”沈沐芳说,“西安事变时,因为你的缘故,宋美龄不止一次秘密接见过他,想必那时候就已经投诚了吧,后来戴笠派裙带花过去,就是他掩护的。” “奥。”梅里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哥哥的做法她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与她一直以来的道德感相悖,然而哥哥自小的遭遇却让梅里莎感觉到,这一切又是顺理成章的。 “你知道他是用什么身份向杨虎城介绍裙带花的吗?”沈沐芳说。 “什么?”梅里莎茫然问。 “他说那是他的妹妹梅里莎,从上海来投奔他。”沈沐芳说。 梅里莎脑海一片空白,西安事变时,她是一个无名小卒,原本没人知道她是谁,但自从她被谢梅黛袭击之后,杨虎城一方应该已经知道她是谁了,毕竟即使宋美龄这边没有透露出去,周少山也是认识她的梅里莎突然想了起来,周少山当时并没有表现的认出她,她与周少山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十八了。 周少山确实没有认出她,后来在春城见面的时候杨虎城已经死了,周少山必定是严查过出现在西安的那个“梅里莎”,所以才会在春城表现的认识她。 “你觉得我哥哥我还能信任他吗?”梅里莎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沈沐芳说,“他爱护你与他想向上爬并不矛盾。” 梅里莎使劲晃晃脑袋,心里满是烦闷。 沈沐芳站起来,顺手把漆盘端起来,走向船舱门口。 “我出去找点吃的。” “伊甸园里有。” 沈沐芳转过身子:“裙带花摔了盘子,然后就饿了一顿,这简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请你拿一点吃的回来吧!”梅里莎举手投降。 “你伪装实在不及格,就像你在宜昌租的房子,十有八九裙带花就是顺着这条线找来的。”沈沐芳说。 “为什么?土大款不就好那口吗?”梅里莎说。 “那是上海的土大款,”沈沐芳说,“山西的土大款都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日子过得跟难民似的,不过是租住几天,怎么舍得那么奢侈?” 梅里莎目瞪口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5.毛人凤 顺利通过关卡后,就抵达了生蚝码头。 生蚝码头是给重庆达官贵人运送新鲜食材的码头,清晨的时候尤其繁忙,现在正好是中午,正是一天之中最清闲的时候。 “马上就要靠岸了,我们不能跟着你走了。”沈沐芳说,“毕竟毛人凤派来的人很可能是认识我的。” “我知道。”刚被从床底下捞出来的吴森说。 “你老老实实上车,跟着毛人凤的人去目的地,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告诉他。”沈沐芳说。 “我建议你们把我继续捆在船上,接应裙带花的人没等到她就会去找船老板,船老板搜索船舱的时候会发现我的。”吴森说。 “我会的。”沈沐芳说。 “不该说的我绝不说,沈老大放心。”吴森说。 “嗯。”沈沐芳说。 “所以”吴森哭丧着脸。 “你到底想说什么”梅里莎忍不住问。 “我就想说,你炸掉那辆车的时候,能不能等我下车之后”吴森眼巴巴的看着沈沐芳说。 沈沐芳一顿,奇怪的问“我为什么要炸毁那辆车” “啊毛人凤派来的车,你不要炸掉吗有利于你们逃跑。”吴森说。 “不炸。”沈沐芳说。 “你要跟着那辆车”吴森立刻明白了,“那能别炸目的地的房子吗活着等我出去了再说行吗” “我为什么要炸”沈沐芳不耐烦的薅起吴森,把枕巾塞进他嘴里,将人往床底下塞,“目前为止我不会对毛人凤做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你的担心毫无必要,只要按照正常情况去反应就对了。” 货船顺利在生蚝码头靠岸,沈沐芳凑到窗口一看,看到生蚝码头上只有一些工人在搬运货物,完全看不到车辆,于是对梅里莎说“好消息,我们不用游泳了。” 梅里莎松了口气。 “上岸后,你走在前面,一路上注意看周边的建筑上有没有红色的勾形标志,顺着打钩的那个方向走,千万别出港口。”沈沐芳说。 “红色的勾”梅里莎不解,沈沐芳人都没来重庆就已经做好接应工作了吗 “是以前和岳南坪商量的指路方式,目的地是个简单的落脚点,里面有武器和伪装工具。”沈沐芳说,“困于地形原因,生蚝港口是狭长的形状,往前直走,很快就能离开港口,出口外直接就是一条公路,来接裙带花的车一定就在公路边等着,他们一定认识裙带花,别让人看到了。” “岳南坪准备的”梅里莎说。 “嗯,他来重庆久了,必定已经准备好了各处的落脚点,即使被毛人凤盯上了也不会把这些地点供出去的。” “我知道了。”梅里莎说。 上岸的踏板搭上了堤岸,梅里莎也终于从船舱里出来了,走到踏板前,沈沐芳塞给了船老板一把钞票。 “一路辛苦了。”沈沐芳说。 “客气。”船老板喜滋滋的把钞票塞进了衣服口袋,“对了,小吴呢他不下船吗” “小吴啊,太不懂事了,向姐看中他,这是他的福气啊,不好好珍惜,还惹恼了向姐,这不,被抽了一顿,布置了别的任务,功劳也被撸掉了,不懂事啊”沈沐芳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比那电影里演的还精彩。 船老板好像明白了什么,一头冷汗,更不敢看梅里莎了。 梅里莎在沈沐芳胡说八道的时候,目光藏在墨镜之后四下扫描,一眼就在石砌的堤岸上看到了一个红色油漆打出的勾,不动声色的踏上了踏板。 沈沐芳赶紧对船老板道“向姐要走了,我就告辞了。” “慢走慢走。”船老板赶紧说。 二人上岸,一路顺着标记走到了一个窄窄的巷子里,看起来像是码头劳工住宿的地方,但是这里今日此时并无人烟。 “此时劳工都在上工,这里不会有人的。”沈沐芳说,“跟我来。” 梅里莎跟着沈沐芳走到了一扇涂鸦无数的门前,上面还贴着各种卖膏药和收购走私物品的广告单子。 沈沐芳推开门,里面就如同每一个工人居住的房子一样,就是看起来好像很久没人住了。 沈沐芳带着梅里莎进入屋子,从屋角的柜子里翻出了几个包袱,打开后从里面翻出两身衣服。 “换上。”沈沐芳说。 梅里莎迅速换上了这身衣服,蓝灰色的碎花短衣,深色的裤子,再加上一块土布格子头巾,看上去就跟大街上的山城老百姓一模一样。 “打盆水把脸上的妆洗掉。”沈沐芳说,他换上了一身土布坎肩和白土布的对襟大褂子,还有深色的裤子和布鞋,脸上扣上了一顶草帽,瞬间变成了一个山城随处可见的挑夫。 梅里莎洗了脸,回来就看到沈沐芳从箱子底翻出来几把枪和几盒子子弹,正在往自己身上装。 “我们有这么多钱了,买机器的钱都没花呢,找时间都换成枪械子弹吧。”梅里莎说。 “我在考虑买两辆车,一种军用的,一种民用的,再囤点汽油,正好你有伊甸园,也不把钱打了水漂。”沈沐芳说,“枪械弹药和医疗用品都囤一点。” 梅里莎想了想,憋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说“其实,汽车之类的,我突然想起了个事儿,汽车多贵啊,我们其实可以袭击几个鬼子,抢他们的车啊,省下的钱多买点医药和子弹。” 沈沐芳想了想“你说的很有道理,回头看看毛人凤的车值不值得抢过来吧伊甸园有地方放吗放地上的东西好像会风化。” “这我还真没把握”梅里莎想了想,“玫瑰庄园里,我用铁架子悬空放了一批书,一直都好好的,我感觉应该只要不接触地面就没问题。” “这个好办,山城石头多,多买点石头,铺一个停车位,枪械弹药再盖一个房子吧,就像你的玫瑰屋子那样,”沈沐芳说,“用葡萄架子搭吧,我喜欢吃葡萄。” “我以前用伊甸园的竹子编织成竹板做玫瑰屋子的墙壁,现在竹子没有了,葡萄架子用什么”梅里莎问。 “木头,”沈沐芳说。 “伊甸园的木头”梅里莎想起自己的松树林。 “你会伐木吗”沈沐芳问,“还是打算把木匠带进去” 梅里莎撇撇嘴。 “重庆被轰炸过多次,建筑材料价格很高,离开重庆后再考虑这些吧。”沈沐芳说。 “汽车呢放在土地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啊”梅里莎还是很财迷的。 “先处理岳南坪的事儿,汽车多得是。”沈沐芳说。 岳南坪住在石湾街,一栋院子很深的民居之中,他的父母早亡,妹妹也死在了南京,只剩下妻子带着孩子居住在这栋民居中,还有一个帮佣的刘妈妈与母子一起住着。 岳南坪自己,原本常年不在家,如今终于有机会与妻子厮守,自然是每日都要回去了。 但最近,情况有些不对。 军统里的同事突然待他热情起来,不但邀请他去聚会,还与他同路回家,要么蹭他的车,要么让他蹭车,甚至还有礼物送进家里。 岳南坪陡然有些危机感了,毕竟自从沈沐芳出事之后,同事们对他疏远了很多,就连工作都几乎要停了,现在突然如此殷勤,岳南坪心里七上八下的。 在岳南坪已经打算把老婆孩子送走的时候,他被约谈了,然后,左右两边的院子都被买下来了,住进了一群军统的同事。 然后,岳南坪就不被允许回家了,被毛秘书亲自带人看守了起来。 “所以,从春城出来后,沈沐芳就去了洛阳,我呢,就直接回重庆了,我和他真的再没联系了。”岳南坪说。 “别着急,慢慢说。”毛人凤笑眯眯的,非常和蔼,端起酒瓶给岳南坪倒了一杯葡萄酒。 法国进口的葡萄酒,据说很贵,还有一桌子在这个时节更贵的山珍海味。 就毛人凤和岳南坪两个人。 岳南坪很难说服自己坦然的吃下这桌子菜。 毛人凤这个人,你仅仅从外表来看,真的看不出来一丁点威胁,一张笑眯眯的大白胖脸,活像个弥勒佛似的,对谁说话都和蔼可亲的,仿佛还很胆小,头上都绿成一片青青草原了,还吃好喝好,心宽体胖,外面的流言蜚语从来进不了他的耳朵。 从这一点来说,岳南坪还真的挺佩服他的。 但你若是真的以为他好欺负,你就活该去死了。 毛人凤不是凭借着裙带花的裙带关系才当上戴笠的私人秘书的,要论狠心,岳南坪是自愧弗如的。 岳南坪真的有些惆怅了。 “毛老板,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可以去查,查查我的信件、电话,我家也可以搜啊,我真的没联系过沈沐芳。”岳南坪说。 “我知道,你要是联系过他,你今天可就不能坐在这里同我吃饭了,”毛人凤笑着说,“但是,不是我说你,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就是联系他一下,又能怎么样呢能说明什么呢” “您这是说”岳南坪思索着,试探着问道,“让我和沈沐芳联系联系” 毛人凤笑眯眯的点点头。 “早说啊,”岳南坪拍了拍桌子,“可以啊,不是什么难事儿” “那就尽快吧,我还是想快点联系上他。”毛人凤说。 “好。”岳南坪拿起筷子夹了一口不知名的鱼类塞了满口。 “那你什么时候联系”毛人凤问。 岳南坪顿了一下,放下了筷子“毛老板,你这就没意思了,我是真的没联系过沈沐芳,更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连他人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毛人凤脸色有些难看。 “你若要我联系他,只能通过你们的方式了。”岳南坪说。 “要通过我们的方式,他还不早跑了”毛人凤没好气的说。 “那我就真的没办法了,”岳南坪说,“我最多保证他来联系我时,我立刻通知你。” “真的”毛人凤问。 “那还有假”岳南坪说,“毕竟我有老婆孩子要养,沈沐芳可以冒险,我不行。” “聪明人”毛人凤笑眯眯的一拍桌子,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过一个文件包,打开后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了岳南坪,“给弟媳妇的一点意思。” 岳南坪迟疑一下接了过来,打开后看到是一对价值不菲的碧绿镯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了对付沈沐芳,毛老板出血不小啊。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毛人凤说。 “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我全面配合。”岳南坪说。 “没什么,我们在你家门外布控了,你若是有办法联系到沈沐芳记得让他去你家。”毛人凤说。 岳南坪愣了一下,极其愤怒的看向了毛人凤“你要在我家炸死他那玉娘和我儿子怎么办你们打算让他们给沈沐芳陪葬” “当当然不可能你冷静一下”毛人凤连忙站起来安抚岳南坪,“当然不可能,首先,我的人都在你隔壁,要真用,那不是自杀吗其次你老婆孩子我们不会让他们一直留在那里。” “如果我家里没有人,沈沐芳要怎么踏进去你舍得放过他”岳南坪问。 “你,”毛人凤点头道,“只要你让他去,他就一定会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狼人还信任哪个人,那就是你了。” 岳南坪定定的看了毛人凤半晌,问“那你也敢让我帮你” 毛人凤给了他一个和蔼到有些滑稽的笑容。 岳南坪感觉脊背上,一丝冰凉顺着血管渗透了进去。 “吃菜吃菜。”毛人凤笑着,夹了一块子菜到岳南坪碗里。 岳南坪味同嚼蜡的吃了下去。 毛人凤看上去满意极了。 梅里莎挎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面盛满了鸡蛋,沈沐芳走在她旁边,挑着一个扁担,任谁看到了都感觉这是一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底层小夫妻俩。 两人在半路上看到了一个卖饼的,梅里莎走过去掏钱买了四个大饼,赔着卑微的笑容问“乡亲,请问,石湾街怎么走” 那卖饼的看了她和沈沐芳一眼,笑着说“你们是送菜的” “我们送些货。”梅里莎笑着说。 “往前一直走,看到公交站牌向右转,第三个路口左拐就是了。”小贩说。 “多谢了。” 石湾街岳南坪家隔壁,清空的房间里满是监听的机器,每个机器旁边都坐了工作的人,最边上的桌子旁,毛人凤正同旁边人说话。 “今天沈沐芳真的会来吗”毛人凤身边的下属问。 “错不了,”毛人凤神色凝重的说,“今日,接到夫人电报,上面说沈沐芳昨日乘船离开宜昌,乘的就是接应她的那艘船,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啊。”下属有些紧张了。 “这个夫人啊,她要是早点来电,我就能直接把沈沐芳沉到江底去喂鱼了,偏偏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上岸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毛人凤痛心疾首。 “那也不见得今天会来啊。”下属说。 “必定是今天,因为我随时可能知道他来到重庆了,”毛人凤说,“沈沐芳行动的越快,他争取到这个时间差的机会就越大。” “但他不知道您已经知道了。”下属讨好的说。 “谁知道呢”毛人凤神思不定。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毛先生,夫人的那个下属,就是被沈沐芳绑在床底下又被我们抓回来的那个,逃走了” “谁”毛人凤问。 “二处的吴森,丁司立的手下,跟着夫人去宜昌截击沈沐芳,夫人失败后,沈沐芳靠他混上了夫人的船。”下属立刻说。 “不是下令处决了吗”毛人凤说。 身边的人都起了一层冷汗,推门进来的人立刻说“押往刑场途中,就在新市街口,一棵树倒在那里了,我们好不容易把树搬开,回到车上发现他不见了。” “你们没绑他”毛人凤问。 “铐的严严实实的。”推门进来的人忙说。 “那叫逃走了那分明就是被人救走了”毛人凤冷冷的说。 屋里众人噤若寒蝉。 “谁干的有数吗”毛人凤问。 推门进来的人轻声道“平素里与吴森来往密切的人都调查过了,行踪透明,没发现可能会救他的人。” “那就奇了,”毛人凤神色一动,看向了说话的人,“如果不是这些与他关系好的人,其他人凭什么救他” 下属想到了什么,顿时起了一头的冷汗。 “查查吴森的经历,如果有可能,把他尿床的经历都查出来。”毛人凤说。 “是”下属立刻说。 梅里莎和沈沐芳拐到了通往石湾街的路口,沈沐芳停住了脚步,道“不能这么过去,岳南坪家里一定内外都是毛人凤的人,他们认识我,就算做了伪装也未必能骗过那群人。” “那怎么办”梅里莎问。 “我和岳南坪有一套自己的联络手段。”沈沐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碎砖片,在旁边的建筑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哭脸娃娃,然后将砖块扔到了不远处,道,“走吧,等岳南坪来找我们。” 梅里莎转身时,看到那块躺在墙角的砖头片上刻了一个数字22。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6.又见何成浚 沈沐芳和梅里莎等了两天,都没有岳南坪的任何消息,更别提见到他的人了。 “岳南坪一定是被控制起来了,”沈沐芳说,“我需要尽快和他联系上。” “会不会是因为他没看到你的留言”梅里莎问。 “不会,不管是我还是岳南坪,我们知道对方就在附近的时候,就会留意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涂鸦,”沈沐芳说,“哭脸娃娃表示我需要联系他,请他来找我,涂鸦附近五米之内会有我刻下的线索,昨天是22,我们所在的这个落脚点外面的门牌号是22。整整一天了,岳南坪没有出现,唯一原因就是他不能自由行动。” “这个联络办法,只有你和岳南坪知道吗”梅里莎问。 沈沐芳犹豫了一下,回答“沈醉也知道。” “只有你们三个了”梅里莎问。 “是的。”沈沐芳说。 “那就没有泄密的可能了,”梅里莎思索着,问,“让我去找岳南坪,行吗” “不行,毛人凤一定已经有了你的照片了。”沈沐芳说。 “那怎么办”梅里莎问。 “从别的途径,让其他人去联系岳南坪。”沈沐芳说。 “沈醉”梅里莎犹豫着问。 “不好说,”沈沐芳紧皱眉头,“沈醉那边一定也被盯得很紧。” “那或者试试我哥哥”梅里莎提议道。 “我真的有点儿信不过你哥哥。”沈沐芳说,“毕竟我不认识他,而你和他接触也不多,加上裙带花的事儿,还是不要冒险了。” “那还有谁”梅里莎问。 “何成浚,”沈沐芳说,“他现在是个失意人,关注他的人不多,应该可以联系上。” 西安事变之时,倪少涵等人电请何成浚前往临潼营救蒋委员长,何成浚因为之前种种事件,对蒋委员长是腻味的要死,真正是恨不得蒋氏中府立刻换个主子,于是就怼了倪少涵等人一句“我何雪竹何斯人也哪里有那等通天本事还请各位另请高明吧” 这一句话将何成浚的政治生涯彻底断送了,曾经辉煌的履历也改变不了蒋委员长对他的厌弃,何成浚被蒋氏中府雪藏了,同时因为他在关键时刻背信弃义的行为,重庆官场对他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无论地位还是名誉,都是一落千丈,墙倒众人推,一时之间,何成浚被拍进了泥坑里。 如今,何成浚在蒋氏中府担任了个闲到不能再闲的闲职,连卯都不用点,每日里就自己在家看看书,写写字,浇浇花,喂喂狗,其他的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闲到蛋疼。 何成浚泡了一壶花茶,把叭儿狗赶到院子里,往躺椅上一溜,顺手打开之前放在茶桌上的书,整个人瘫成了猫饼。 书是某人指定要他看的,蒋氏中府的思想政治纲领,何成浚向来不怵于看这些枯燥的东西,但一连看了几个月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何成浚把书放在茶桌上,感觉到脚下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乱窜,就伸出脚想去勾一勾那只雪白的叭儿狗,谁知竟被那只狗一口咬住了鞋子,何成浚甩了几下竟没甩开,这狗是下了死口的。 何成浚顿时有些恼了,这狗与他向来不睦,白吃了他一年的肉,竟也喂不熟,白眼狗是也。 何成浚从躺椅上坐起身,狠狠瞪了那只狗一眼,抬脚就想踹上一踹。 那狗甚为机灵,更与何成浚斗争的久了,他一抬眼就知道他想干啥,一见何成浚抬腿,迅速放开鞋子窜进了花花草草里。 何成浚一脚踹空,更恼了。 何成浚正想着与那狗不共戴天,家里的院门却被敲响了。 何成浚愣住了,自他来到重庆,住在这所院子里之后,已经许久都没有人敲过他的院门了。 会是谁呢何成浚思索着起身去开门。 穿过青砖铺就的狭小院子,打开许久未曾上油的大门,转轴干涩的吱呀声后,开启的大门外出现了一张何成浚做梦都未曾想过的脸。 砰一声,何成浚迅速从里面关上院门,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仿佛门后面是什么洪水猛兽阎魔鬼面,怂的一逼。 紧张的咽下一口口水,何成浚头疼的感觉到,麻烦大了。 “喂,你觉得关门有用吗”沈沐芳在门外说。 “谁让你来的”何成浚恼怒的问。 “我自己找来的,毕竟现在靠得住的人只有你了。”沈沐芳说。 “闭嘴老子靠不住完全靠不住”何成浚小声喊道,“有事找你侄子,别找我” “但凡有一丁点办法,你以为我会来找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吗沈醉被毛人凤监视着,整个重庆我认识的人不多,靠谱的就剩下你了。”沈沐芳说,“你再不开门,我就要踹门了。” 何成浚权衡一下,觉得与其让沈沐芳在自己门外踹门被人看到,还不如先让他进来。 于是何成浚叹了口气,极其不舍的打开了院门,放外面的人进来,谁知打开门后才发现,门外不止沈沐芳一人,还有自己曾经的小秘书正害羞的站在沈沐芳后面,忐忑的看着自己。 “”何成浚在那一瞬间是有些懵逼的,女儿第一次带着男朋友回家的既视感让他有自戳双目的冲动。 沈沐芳跨进门,自来熟的走近茶桌前坐下,翻开一个倒扣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干之后才回头看了看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的何成浚和梅里莎。 “愣在那里干什么坐啊”沈沐芳说。 梅里莎于是走向了茶桌。 何成浚在后面啪的一下关上门,把门闩插上,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样子,道“你还喝上了这到底是谁家谁告诉你我住在这里的” “还用得着有人告诉我吗”沈沐芳又倒了杯茶,道“你何斯人的住所,有不知道的吗” “能别拿话怼我成吗”何成浚一拍桌子,道,“他蒋某人是怎么对我的一边用我一边防着我,眼看我能建功立业了,立马恨不得快马加鞭来摘桃子,等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了,就把我拉出来擦屁股我何某人是不是贱啊我忍了他十多年了” 沈沐芳一语不发,只是把何成浚摆在旁边的杯子拿过来,续上一杯茶,又递给他。 何成浚一把抄起茶杯灌了下去,用袖子一把抹过嘴巴,继续说“我在军事上、外交上都立下汗马功劳了,对不对蒋某人火速把我从抗日前线撤了下来,扔到湖南去剿红匪。湖南那边呢红匪的大本营,多少人拿不下来,给我一年时间必须拿下,这跟限我一年灭绝红匪有什么区别” 沈沐芳挠了挠脸颊,不去看何成浚。 何成浚冷笑了一声,道“我可以把这当成是对我的信任,毕竟我何某人有能耐但是,湖南洪灾淹了大半个省,一颗粮食都不给我,我救灾都来不及,他让我立刻打下红匪大本营,他当我何某人有撒豆成兵、点石为金的本领吗没粮、没兵、没钱,我拿什么去打仗红匪为了救灾到处筹措粮食,我堂堂省长连半个米粒都拿不出来我要是在那时候对红匪动兵,后面那几百万嗷嗷待哺的难民,下一秒就能把我生撕了充饥” 梅里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颇有些难以置信,沈沐芳倒是有些司空见惯的意思。 何成浚在旁边坐下来,拿过沈沐芳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倒茶“你给我说说,在这种情况下,我知道蒋某人马上就要完蛋了,还不用我亲自动手,我为什么要去救他我给自己找罪受啊以前的亏吃的不够多吗” “但是蒋某人回来了。”沈沐芳说。 何成浚牙疼般的一咧嘴“说到这里,我是真的想把周少山一枪崩了那可是蒋中正啊都到他锅里了,他竟然把人放回来了他可真舍得” 沈沐芳再次抄起茶壶,道“我不是来听你诉苦的,我就想问问,你知道毛人凤的行踪吗他绑了岳南坪的老婆孩子,我打算去救人。” “我不知道啊,”何成浚说,“我脱离政治中心已经很久了,尤其是军统,行动都是保密的。” “别敷衍我,谁不知道你的能耐,一方院子就想困住你,那是做梦。”沈沐芳说。 “我这次怕是真的无计可施了,”何成浚摇摇头道,“无论华国怎样,蒋委员长在蒋氏中府的地位是固若金汤了,而我的未来只能在各个中府探寻。公华学社那边我是去不得的,毕竟信仰不同,但各个中府注定要被蒋氏中府压制的死死的,这就决定我的未来将由蒋委员长的好恶决定,我后半辈子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除非蒋委员长在两年之内去世了。”何成浚补充说。 “这个我真干不了。”沈沐芳说。 何成浚失望的看向了手里的茶杯。 “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毛人凤要杀沈沐芳的事情”梅里莎忍不住问。 “知道,这么轰动的事情,怎么能不知道”何成浚说。 “为了什么”沈沐芳问,“蒋中正为什么要杀我” 何成浚侧头靠近沈沐芳,道“你真不知道” 沈沐芳用眼角看向他。 “你帮蒋中正做了多少脏活,你心里没数”何成浚问。 沈沐芳脸上带出一丝丝困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得,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我慢慢给你分析吧。”何成浚摇着头坐直了身体。 何成浚进了屋内,端了一盘瓜子出来,又给茶壶里续了水,这才重新坐下来,那过去的一些事情细细说给两位听众。 “你还记得你在蒋氏中府的成名战吗”何成浚问,“就是一个人干掉一个瀛岛小组的那个” “记得。”沈沐芳说。 “除了鬼子,你还杀了不少汉奸,是也不是”何成浚问。 “有这么回事。”沈沐芳说。 “那你可还记得,当时有人电请你手下留情”何成浚问。 “有,戴老板请我手下留情,说还有情报没挖干净,让别动汉斯路的那些人。”沈沐芳说。 “你是怎么干的”何成浚说。 “我立马收拾了他们,把情报挖得干干净净,连夜送去给戴老板了。”沈沐芳说。 连梅里莎都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何成浚看了梅里莎一眼,把梅里莎的表情比划给沈沐芳看。 “我后来不是知道里面的门道了吗”沈沐芳说,“事情不是也调查清楚了吗戴老板还把关键人物撤了职。” “那人被撤职的原因不是因为走私,是因为他没能拦得住你,让你把那条走私线路全扯断了”何成浚说。 沈沐芳一脸问号。 “你可能不知道,那条走私的线路是戴老板入了股的。”何成浚说。 沈沐芳脸色变了。 “这水有点深,你当时淌的浅,没看完全,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何成浚说,“戴老板通过军统的探子,策反了一些汉奸,就是汉斯路的那些,他们不用给戴老板卖命通知情报,只要守好那条走私线路就行了,国外的好烟好酒丝袜口红通过那条线路进入华国上层市场,棉纱药品军火等大宗交易也会通过那条线路转移,那条线路养活了军统上上下下大半的官员。” 沈沐芳有些头疼“等等,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条线路好像还把来自欧洲的军火卖给了瀛岛” “否则你以为瀛岛为什么会容忍那条线路的存在”何成浚说。 梅里莎这时候有些明白了“沈哥,你不但断了戴老板财路,还把他用的最顺手的刀子给折了” “那也是戴笠要杀我,关蒋委员长什么事儿”沈沐芳问。 “那条线路,也有孔家的股份,孔令侃和孔祥熙都参合了一脚,你觉得蒋夫人就没拿点分红什么的”何成浚问。 “”沈沐芳有些震惊。 “很多东西,明面上来说,为了家国大义,是不允许交易的,但有钱不赚王八蛋,这条线路就是为了这些准备的,”何成浚说,“蒋宋两家用它买过奢侈品和军火,比如一些便宜的飞机,用来换掉正在服役的飞机,然后就可以上报损伤,公开换新飞机,再把之前换掉的服役飞机送回去,这样能挣好几翻的钱;孔家卖过大宗生活用品,棉纱什么的,卖给日本,据说他们急缺;戴老板走私过香水、香烟、丝袜、肉类等等。” 梅里莎听不下去了“我记得,这是蒋家的天下,他们这么搞,没考虑未来吗” “未来什么”何成浚坦然回答,“既然是蒋家的天下,自己家的东西怎么糟践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他们做什么,还需要顾虑吗” 半碟瓜子下了肚,梅里莎感觉有些饿了,然而话题还没进入今天的正事儿上,于是催促沈沐芳道“以前的事儿以后再说,先说岳南坪,他还等着我们去救他呢。” “你一来我就想问了,”何成浚说,“你怎么会和沈沐芳在一起” 梅里莎说“在春城的时候,我们就是在一块儿的,后来在洛阳,赵理君把我们一起算计了,就一块儿逃亡了。” “你们还真是有缘”何成浚说。 沈沐芳撇过头咳嗽了一声。 “岳南坪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梅里莎问。 “毛人凤把岳南坪请去了,据说两人一块儿吃了顿饭,”何成浚说,“我劝你别太着急,你不出现,岳南坪全家都会很安全的。” “那我要是一走了之呢”沈沐芳问。 “那可不行,岳南坪全家之所以安全,就因为你已经来了,你要是一走了之,毛人凤说不定就要做点什么来逼你现身了。”何成浚说。 “我要怎么才能救他”沈沐芳问。 “把他们送走,或者和岳南坪彻底决裂,”何成浚说,“他们已经和你扯上关系了,已经不能善了了。” “决裂”沈沐芳思索着。 “不管怎么决裂,都要毛人凤相信才行。”何成浚提醒他,“那老狐狸可不是好骗的。” “只要毛人凤相信,岳南坪并不足以威胁到你就行了,”梅里莎说,“比如说,把岳南坪扔在一边,别去管他,直接对付毛人凤,让毛人凤以为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岳南坪,而是为了他。” “没错就是这样”何成浚说。 裙带花在今日抵达了重庆,直接回了家,家里还是老样子,毛人凤常年不着家,只有婆婆和几个仆妇在照顾着两个孩子。 裙带花在家里应付了婆婆,孩子吃过饭也都去上学了,家中无事,裙带花就出门去拜访留守在重庆的熟人们,她刚才回到重庆,还不知道沈沐芳在重庆闹成了什么样子呢,情报也好,八卦也好,也是时候了解一些了。 山外楼是重庆一家很有名气的茶楼,裙带花在里面常年包下一间包房,此时就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包房里。 裙带花在茶楼里悠闲的吃了茶点,泡上一壶上等的信阳毛尖,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塌上,点起了一壶水烟,这才把在门外等候多时的亲信叫了进来。 等亲信报告完重庆发生的事,裙带花真的有些惊讶了“你说什么沈沐芳到了重庆,但他什么都没做” “是的,毛先生这些天非常紧张,一直驻守在岳南坪家的隔壁等着对付沈沐芳,但是这两天风平浪静的,沈沐芳根本就没靠近过岳南坪家。”亲信叹了口气,“我们分析了沈沐芳的用意,我们感觉,沈沐芳根本就不是来重庆救岳南坪的,他是来杀先生,甚至是来杀戴老板的。” 裙带花感觉有些晕眩,不知是水烟的作用,还是这个消息激出来的。 “有沈沐芳的行踪吗”裙带花问。 “完全没有,沈沐芳上岸之后就消失了。”亲信说。 “戴老板知道这件事儿吗”裙带花想了想,从塌上爬起来,“不行,我要去见见戴老板。” “没用的,戴老板已经躲起来了,谁都找不到他,工作都是几个亲信轮流传递的。”亲信说。 “先生还在岳南坪家吗”裙带花问。 “在的。”亲信说,“先生决定要守到沈沐芳出现。” “如果沈沐芳对岳南坪的死活毫不在意,他守在那里有什么用”裙带花思索了一下,说,“沈沐芳跟谁比较熟悉或者说,还有谁与他关系比较好” “这个大概就是戴老板和蒋委员长了,”亲信无奈的说,“这个人实在太神秘了,几乎跟谁都不来往,实在是找不到几个与他关系好的,倒是因为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仇家攒了不少。” 裙带花把水烟壶扔在小炕几上“什么人啊这是” “还有件事。”亲信说。 “什么”裙带花问。 “您带走的几个队员中,有个叫做吴森的,您还记得吗”亲信问,“那个家伙” 裙带花稍稍摆了摆手,亲信住了嘴,裙带花道“我记得这个人,枪法很准,人也长得俊俏,他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人怕是哪里安插的探子,”亲信说,“他带着沈沐芳上了您的船,毛先生下令处决,在去刑场的途中,被人救走了。” 沈沐芳是怎么上船的,裙带花心知肚明,但这个吴森能跟着沈沐芳上船还没被杀了,足以说明这个人确实有问题了。 “他难道是沈醉的人”裙带花问。 “很有可能。”亲信说。 “这还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裙带花思索着,说,“与沈沐芳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查出她的身份了吗” “查出来了,”亲信说,“此人名叫梅里莎,是” “等等,你说她叫什么”裙带花惊讶的问。 “梅里莎。”亲信回答。 裙带花想起以前的经历,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一直笑的流出了眼泪,前仰后合,欢乐无比。 山外楼,某个包间内,戴笠的秘书王金华正等着吃饭,顺便查看刚刚接手到的几分文件。 自从处决沈沐芳的命令自上往下渗透之后,戴老板就躲起来了,所有命令都是经由秘书处往下传达的,毛人凤作为戴老板心腹的秘书长,戴老板通过他完全遥控了针对沈沐芳的刺杀行动,整个行动紧锣密鼓而又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王金华端起一杯茶,吹开浮在顶上的龙井茶叶丫子,吸了一口香味弥漫的茶水,将茶杯重新放在了茶盘上。 包间的门被敲开了,服务员推着餐车进入包间,餐车上摆着广式的茶点和一壶新茶,另有一碟鸡肉沙拉配着一瓶洋酒。 王金华皱了皱眉,对这不中不西的搭配有些腻味,自从外地人涌入重庆之后,各种混搭就流行起来,山外楼为了吸引顾客,也开始尝试混搭风,好好的广式茶楼,变得不南不北不中不西,对王金华这样的老顾客而言,实在有些令人伤心。 服务员把茶点一一放在桌子上,又拿出起子开洋酒,王金华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服务员于是把洋酒放回桌子上,拿起餐车下方的抹布,开始收拾房间。 王金华喝了一口茶,拿了一个广式烧麦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翻看手边的文件。 服务员在擦完桌椅之后又去收拾窗台,忙来忙去转到了王金华身后。 王金华全神贯注的看着手里的文件,文件排头打着戴老板的标志,下方的“烙铁头开放第三权限,相关部门机构全力配合”字样异常显眼。 服务员收拾到了王金华身后,素手轻轻一翻,右手从左边雪白的袖子里拉出了一条纤细的钢丝,一个翻转就勒在王金华脖子上,勒紧钢丝的同时,拇指翘起顶住了王金华的咽喉令他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王金华大惊失色,立刻去掰服务员的手,然而那双手就像雕像一样纹丝不动,王金华绝望至极,双脚胡乱踢腾,几乎将桌子踢翻。 一个男人掀开餐车的台布,从里面伸长胳膊扶住了桌子,然后从餐车里钻出来,慢条斯理的拿起了王金华扔掉的文件翻看起来。 王金华看着男人的面容,眼睛瞪得大大的,犹如鼓起的青蛙,终于停止了挣扎,咽了气。 梅里莎抬起头看向了沈沐芳“上面写了什么” “戴笠让烙铁头开始行动,通知其他部门配合。”沈沐芳说,“按照戴笠的风格,烙铁头应该已经开始布局了。” “按照你的了解,我们应该怎么行动”梅里莎问。 “没有,”沈沐芳说,“戴笠之所以选择烙铁头执行对我的处决,就是因为烙铁头行动素来没有套路,天马行空,无据可依。” “那我们”梅里莎有些无措。 “我们做我们的,让他来走我们设定好的路。”沈沐芳说,“王金华已死,戴笠恐怕已经认为我是来刺杀他的了,毛人凤一旦落实这条消息,岳南坪就没什么价值了,也就不必担心他的家人被波及了。” “我们做到什么程度”梅里莎问。 “把刀搁在戴笠的喉咙上。”沈沐芳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7.沈沐芳的烦恼 山外楼,裙带花与下属制定了重回山城的种种事宜,决定先去调集听话的下属,刚走到大厅就被外面的人拦住了。 “不许离开”拦住裙带花的人语气生硬的说。 “新鲜”裙带花笑着看向拦路的人,却见那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于是问,“出什么事了” “无可奉告”此人如此道。 裙带花的下属拿出自己的证件递给拦路的人,他看过之后,再次看了裙带花一眼,道“戴先生的秘书被杀了。” “谁”裙带花惊出一身冷汗。 “王金华。”这人说。 裙带花愣了一下,这才感觉到身上一层薄薄的冷汗,刚才,她还以为被杀的是毛人凤,呼吸恢复正常后,裙带花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刚才,刺客伪装成服务员进入王金华所在的包厢,刺杀王金华后,带走了他的公文包。” “我要是问你公文包里有什么,你也不会说吧”裙带花问。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拦路的人说。 “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裙带花问。 “等排查结束,非常时期,任何人不得例外,这是戴先生的命令。”拦路的人说。 裙带花掉头对下属道“先回包房,等放人了再走。” “是。” 毛人凤坐在茶桌前,看着手里的情报沉思。 身边的人保持安静等他沉思结束。 良久,毛人凤终于抬起头,道“你们说,他杀那个王金华是冲着谁来的” 身边人对视一眼道“冲着戴老板来的可能性大一点。” “他真敢对老板下手”毛人凤有些难以置信,“他可不比当初的王亚樵,有人有钱,他单枪匹马一个,能杀的了戴老板” 下属们沉默良久之后,终于有人轻声道“狼人还未出手,谁能知道” 毛人凤皱起眉头,将目光转移到情报上“如果真是这样,重点就要转移了但这难道不是狼人的计策吗” “都有可能,但是,戴老板可比岳南坪重要的多。”有人说。 毛人凤还是有些迟疑“戴老板那边是万无一失的,岳南坪这边则到处都是筛子,一旦重点转移,就有可能一切皆空啊。” 身边人也都犹豫起来,毕竟戴老板虽然喜欢马屁,但并不喜欢因为马屁耽误工作的人。 “岳南坪这边不能放松,戴老板那边派人盯着就行了,万一出事我们也能及时反应,”毛人凤说,“适当给岳南坪一点自由,都给我放聪明点,盯紧了,一旦他有可疑举动,允许就地击杀。” “明白”下属们纷纷说道。 “还有,查清楚沈沐芳到底上了谁的门,”毛人凤说,“一入山城,立刻击杀王金华,还拿走了对付他的情报,沈沐芳在重庆半点根基没有,王金华的行踪是谁透漏给他的” “要不要把沈醉先控制起来”有人问。 “对呀,这个事儿,无论怎么看,沈醉的嫌疑都很大。”另有人说。 “盯着沈醉的人有什么回话吗”毛人凤问。 “没有。” “那你凭什么控制他”毛人凤道,“何况,控制了沈醉有什么用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下属们纷纷点头称是。 “烙铁头到位了吗”毛人凤问。 “烙铁头决定放弃原来的计划,他说既然沈沐芳已经知道了,计划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下属说。 “那他打算怎么做”毛人凤问。 “他说想请您和夫人吃饭。”下属小心的说。 毛人凤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何成浚的院子里,主人和他并不欢迎的客人一起坐在院子里,梅里莎正在做饭。 “要不是看在梅里莎的午饭的份儿上,我绝对不会收留你们”何成浚恼怒的说。 “我明白。”沈沐芳简单的回答。 “我已经给你足够的帮助了,你们是不是应该早点离开了”何成浚说。 “我打算做点别的事儿。”沈沐芳说着,掉头问,“你知道哪里有汽油吗私人油库存储的那种” “你打算做什么”何成浚问。 “没什么,”沈沐芳说,“梅里莎想要一辆车,车我已经有目标了,还需要比较多的汽油。” “你脑子进水了”何成浚说,“一辆车能用多少油” “你告诉我就行了。”沈沐芳说。 何成浚看着沈沐芳,目光不由自主的就带上了探究的意思“你跟梅里莎我总觉得不太对。” 沈沐芳沉默了一会儿,用很小的声音说“我正在追求她。” 何成浚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感觉有点难,”沈沐芳说,“我之前好几次示好,但是她完全没有接受的意思,我觉得大概是因为我为她做的有点少,所以我打算送她一辆车” “等一会儿,你让我反应一下,”何成浚使劲揉了揉脑袋,“你在追求梅里莎” 沈沐芳点了点头。 “你在追求你侄子的前女友”何成浚小声问。 “他们没交往过”沈沐芳小声争辩说,“不过是沈醉暗恋过梅里莎,很快就结束了” “梅里莎也暗恋过沈醉”迎着沈沐芳的目光,何成浚越说越小声,“我不说了” “据说沈醉结婚了,孩子也快有了”沈沐芳说。 “等等,这个我怎么不知道”何成浚惊讶的说。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梅里莎和沈醉以前没发生过任何事,以后也不可能有任何事,我为什么不能追求她”沈沐芳说。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何成浚又揉了揉脑袋,“你,追求,梅里莎” 沈沐芳期待的看着何成浚。 “总觉得有点扯淡”何成浚说。 沈沐芳的目光极其复杂“你也这么觉得吗” “怎么说”何成浚问。 “我暗示过梅里莎很多次了,但是她完全没有反应,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不愿意接受我”沈沐芳说着,突然觉得何成浚的表情异常扭曲,“你怎么了” “你说的这些让我觉得看到了假的沈沐芳”何成浚深深的吸了口气,灌下了一大杯茶,险些连茶叶都咽下去,“千年铁树开了花,原来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儿” 沈沐芳沉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何成浚连忙说,“对了,你说梅里莎不愿意接受你,你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我做什么都不太对”沈沐芳诉苦道,“我想着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我总得多关心关心她,所以我就时刻留意她的需求,她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得到,我就尽可能的帮助她,但是结果总是不对。” “你的想法没毛病,是该多照顾她,”何成浚思索了一下,问,“那为什么不对呢你是怎么帮助她的” 沈沐芳对自己陷入死胡同的感情问题苦恼很久了,如今有人好为人师,立刻诚恳的请教道“我和她相遇是在春城里面,那时候梅里莎想要学习格斗杀鬼子,我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提点她,还带她实战训练;有次我听到她和韩湘林说话,她说她想多做点事儿,派上点用场而不是依靠别人,所以去找密码机的时候我就带着她,评估过她的能力之后,还把最重要的护送任务交给她” “等一会儿,”何成浚脸色有点儿白,“你说你教她杀人还带她杀人还把她推出去执行危险任务” “都是她希望的啊。”沈沐芳诚实的说。 “如果我记忆中的常识没有出现什么重大错误,正常情况下,身为一个绅士,面对自己爱慕的女性,在那种生死存亡的时候,难道不是该向对方表明,哪怕是我死亡,我也要保护你,不让你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让心爱的人永远保持最纯真的样子吗”何成浚说。 沈沐芳一脸茫然“我不正是这么做的吗” “我可能有点懵,我们说说别的吧,离开春城后呢不需要杀人了吧你又是怎么做的”何成浚问。 “说到这个我就更不明白了,”沈沐芳说,“离开春城后,我收到了梅里莎给我的信,当然,后来知道是伪造的了,但这不重要,信上说让我去洛阳找梅里莎,我就去了,然后我们就一起逃亡了,路上我也是一直关心她帮助她” “还教她杀人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训练学生的样子”何成浚恨铁不成钢的说,“沈沐芳我告诉你,趁早把这个改了否则你打一辈子光棍” “可是这是她希望的啊我一开始也心疼她,教的时候就留手,结果她发现后很难过,也有点生气我就不敢留手了”沈沐芳说 何成浚有点吃惊了“难道真被你这只瞎猫碰上死耗子碰上了一个能看对眼儿的了” “你也这么觉得吗”沈沐芳精神振奋了,“我也觉得梅里莎这个样子比其他女人都更有魅力” “不,只有你这么觉得”何成浚说,“那么后来呢” “后来”沈沐芳有点沮丧的说,“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儿,我还是一直在尽力对她好,但是她完全不领情” “不会吧”何成浚说。 “真的,有一次她落水了,我担心她着凉,把我自己的衣服脱给她,可是她转手就还给我了,都没往身上去。”沈沐芳说着就觉得有些难过。 “这确实是有点过分。”何成浚点头说。 “嗯。” “她会不会不冷”何成浚猜测。 “她换了身干的衣服。”沈沐芳说。 “干的衣服,难道在附近”何成浚眼皮有些想跳。 “是啊。” 何成浚按住了自己猛跳的眼皮。 “你知道梅里莎有个弟弟,她把他藏的很好,我偶然遇到后,就帮着她一起照顾弟弟,”沈沐芳说,“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他弟弟对我亲近了点,叫我哥哥,可是,没几天后,她弟弟就又改口叫我叔叔了,说是她姐姐让他这么叫的” 何成浚叹为观止,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心里一阵阵的窜上幸灾乐祸的心情,赶紧抓住茶杯遮住自己乐不可支的笑容。 “饭来了,”梅里莎端着大漆盘,上面满满都是丰盛的午餐,她就那么托着分量十足的漆盘,轻轻松松的走到了院子里,将漆盘放在桌子上,“吃饭吧。” “哇很久没吃到这么丰盛的午饭了”何成浚高兴的拿起筷子。 “你们俩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梅里莎坐了下来。 “计划下一步的行动。”何成浚笑着说,回想梅里莎刚才端着庞大漆盘举重若轻的样子,感觉跟沈沐芳这个榆木脑袋大杀胚还真是绝配。 “下一步要做什么”梅里莎问。 “继续搅浑重庆的水,”何成浚说,“对了,沈沐芳不是说要汽油吗孔家在重庆有栋别墅,里面有个油库。” “重庆不是天天空袭吗没被炸了”梅里莎问。 “那个别墅不在城里,”何成浚说,“巧就巧在,蒋夫人恰巧在那里常住,而且打算在今天下午离开。” “你是说,要我们在蒋夫人走后,去那里扫光油库,伪装成去袭击蒋夫人但没找到人的样子”梅里莎说。 “蒋夫人若是在,你们别想进入别墅一步,”何成浚说,“当年王亚樵行刺蒋中正,不知花了多长时间进行渗透才靠近了蒋中正,最后也是失败了,你们才两个人,还没半点根基,要真去刺杀蒋夫人,还没看见人就完蛋了。” “我了解,”梅里莎连忙说。 “你们把自己需要的拿走,一把火烧了别墅,引爆油库,成功撤离就行了。”何成浚说,“事情做到这个程度,就算是戴笠,恐怕也对你的目标豪不怀疑了,岳南坪基本没啥事儿了,你们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不行,”沈沐芳说,“我们已经被烙铁头盯上了,这个人必须死,否则我们永无宁日。” “这倒是个问题,但是只要你们隐姓埋名,或者干脆出国,把蒋氏中府的烂摊子一把扔了,不也能逍遥自在吗”何成浚说。 “这不是我的作风,”沈沐芳说,“你知道我心眼小,一般有仇我当场就报了,把人留着膈应自己这种事儿,还从没有过。” “没错没错不能留下后患”梅里莎立刻赞同。 何成浚看了梅里莎一眼,再看沈沐芳一眼,突然有些怀疑,梅里莎眼下这个三观是不是某人刻意引导的 “怎么了”梅里莎问。 “没什么,”何成浚说,“就是,如果你们打算对付烙铁头,我是真没什么办法,我还从没见过这个人呢,也没有过任何接触各种层面上的,我的眼线也抓不住这个人的行踪,我曾经怀疑这人监视过我,但没什么证据。” “监视你”梅里莎有些好奇。 “西安事变之后,”何成浚说,“有人一直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一直到我束手就擒,被蒋委员长安排在这个院子里才撤走。” “不一定是他,”沈沐芳说。 “军统里能躲过我眼线的人不多,我实在不知道还有谁。”何成浚说着情绪有些低落,“不过也不是绝对的了,毕竟我一个没什么前途的囚犯,下属们若想要另投他人,我也没什么办法。” 话题到了这里就有些沉重了。 沈沐芳看了何成浚一眼,问“你刚才还劝我出国,你就没想过把自己送出去” 何成浚想了想,摇了摇头“国家这个样子,我出去也不安心。” “你留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梅里莎陈恳的说,“或者出去发展一下,或者能有别的出路” “我想,或者蒋某人某天又惹出大乱子了,或许我还可以发挥一下余热。”何成浚说。 “想都别想,”梅里莎说,“你就没读过某个裱糊匠的故事” 何成浚眼皮又有些想跳了“你说李鸿章” “你真想跟他一样当蒋氏中府的裱糊匠”梅里莎问。 “这怎么能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的” “蒋委员长” “发国难财。” “众多将士” “贪得无厌。” “各方行政” “被军阀左右,贪婪无耻,落魄无能。” 何成浚拍着桌子争辩道“总有那么一群人,兢兢业业,清廉无暇,抗日爱国,不怕牺牲,无私奉献” “被之前说的那一群人压得毫无抬头之日。”梅里莎毫不客气的说。 何成浚无话可说。 “所以,走走别的路,说不定能通呢。”梅里莎说。 山城城外,一栋庄园别墅在树木的掩映下极其隐蔽的藏在山腰之间,一条仅容一辆汽车进出的便捷小道穿插在盘山公路上,将这栋别墅与便捷的交通联系在了一起,一路上密密麻麻的的关卡保证了别墅的安全。但从今日下午开始,这些关卡就要撤掉一大半了,因为居住在别墅里面的贵人要离开了。 梅里莎和沈沐芳隐藏在山间,举起望远镜查看山间的道路。 一辆别克轿车在一个队列的军人的掩护陪同下,在山间小路上急速前进,犹如一条长蛇在山间出没,在条条小径上穿插而过,时而现身,时而隐蔽,很快就驶入了公路,在那里有更多的军人护送贵人去最近的飞机场。 沈沐芳放下望远镜,看向了梅里莎“可以靠近了。” “关卡没撤。”梅里莎说。 “马上就要撤了,最多几十分钟,我们要尽快靠近别墅,否则戏就不像了。”沈沐芳说。 “好吧,”梅里莎同意了沈沐芳的想法,“我可以搬空那栋别墅吗” “搬空吗”沈沐芳说,“那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 “真的可以吗”梅里莎问。 “等关卡撤掉之后,那栋别墅里面,最多也就十来个人,剪掉电话线,收拾他们也就一小会儿的事儿,搬空别墅很容易。”沈沐芳说,“但是土地会灰化掉它们。” “除了有价值的东西,其他都暂先放在青石上,以后慢慢收拾。”梅里莎说,“若还是灰化了也没什么心疼的” “好的。”沈沐芳说,“其实我们袭击鬼子的时候完全可以把他们所有的东西都抢走” “是啊,”梅里莎沮丧的说,“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纯洁呢” “慢慢改吧。”沈沐芳也叹着气说,“以前没考虑战利品是因为轻便行军有利于生存,可是我们现在有伊甸园,完全没必要浪费资源” “嗯,我们要勤俭持家,什么都别放过”梅里莎说。 勤俭持家几个字让沈沐芳瞬间竖起耳朵,在心里咂摸半晌,感觉甜甜的,于是对刚才支持梅里莎的决定点了个赞。 “我们快点去吧”沈沐芳迫不及待的说。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8.蝗虫过境(上) 这栋属于孔家的别墅相当的大,主人和侍候的仆人共同居住的主楼虽然只有两层,却桥廊相连,曲折承转,由五栋中小型别墅共同构成,借着地形占据上层。 从别墅所在的山上下来,往山后背阴的地方走,有一个庞大的仓库,三分之一在外面,三分之二藏于山体之中,孔令侃的扬子公司在重庆的存货有一半都在这里,另有孔家私人使用的豪车数辆,汽油一百多桶。 蒋夫人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分布在孔家别墅周边的驻军关卡都撤走了,连带着别墅里面的留守人员都减了一半,尚有二十余人在别墅中留守,十余人在仓库做看守,另有做饭和清扫屋子的仆人四人。 孔家人此时都不在此地,贵人又已经离开,此时别墅中的防护算是比较松懈的了。 余四从牌桌上起来,骂骂咧咧的走到角落的桌子前拿了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一口灌了半瓶,旁边有人坐上了他的位子接替他洗起麻将牌,与牌友们嘻嘻哈哈的推着麻将,在桌子上揉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出去尿一泡,回来还打”余四喊道。 “等着吧,等我下来”接替他的人头也不回的招手道。 “就没人想拉个屎什么的”余四问。 “去你妈的”桌上四人笑道。 余四于是一个人去厕所了。 余四从值班的屋子里走出来,一边把手伸进里挠着一边把皮靴在高级的地板砖上踢出响亮的踢踏声。 值班室的这间屋子位于最西侧的一栋中型别墅的西侧一楼,前边是主人庞大的游戏室和调酒间,后边是小厨房,值班室借用了难以采光的中间这段,白天也是要开灯的。 出了值班室的屋子,余四眯了眯眼睛,看了看西沉之后红的刺眼的太阳,无端端觉得这太阳衬着周边的乌云,看上去就跟老太婆尿血似的,贼恶心。他把嘴里的烟蒂吐到墙根,哼着小调,踩着青砖的地面走向了院墙下的小门。 小门外有个茅房,是主人允许后守卫们私建的。这栋庄园建造完毕之后,留给下人们的厕所只有前院最前面和后院最后面两处,处于庄园中间段的几位看房守卫不能使用主人的厕所,上个茅房要跑老大一段路,后来有人为了省事就在草丛和花木下面随意大小便,熏得主人大发雷霆。然而人有三急这件事儿,就算是孔大公子也是改变不了的,只能捏着鼻子同意再建一个厕所,但又不愿意厕所占用了游戏室和调酒间窗外的美景,于是只能在院墙上开了个小门,在院子外面盖了个厕所。 余四开了门,踩着黄土走向了厕所,一手把裤腰带松开,另一手将别再腰间的枪匣子向后送了送。 余四对着简陋肮脏的墙壁放水,感觉膀胱骤然放松,舒服的长出一口气,晃了晃脖子,余光突然看见侧面墙壁上自己的影子边突然多了一块阴影。 一只雪白但犹如钢铁般坚定的手捂住了余四的嘴巴,他还未来得及发声就感觉后脑一凉,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送进了他的后脖子里。 余四松开抓着裤子的手,徒劳的向后抓去,只触摸到了一双纤细但力量惊人的手臂,双腿在地上蹬了几下后,余四终于不动弹了。 墙壁上余四的影子和多出来的影子倚靠在一起,仿佛很亲密的样子,突然从这间厕所里消失了,只一眨眼后,多出来的那个影子又单独出现了。 梅里莎从厕所里出来,沈沐芳站在门外对她赞许道“你做的很好” 梅里莎迟疑的看向沈沐芳,刚才看到的东西让她觉得要张针眼“既然是男厕所,你为什么不去” “你希望能尽可能的多做一些事情,我当然要全力支持你。”沈沐芳真诚的说。 梅里莎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得罪沈老大了。 “地上没留痕迹吧”沈沐芳问。 “我没让血留在地上。”梅里莎说。 “很好,那我们就进去吧,看看下一个目标是谁。”沈沐芳看了看梅里莎,带着一丢丢邀功的语气说,“我一定把人留给你” 梅里莎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到。 值班室里,麻将打的热火朝天,四个男人的荤段子和之前住在这里的贵客的八卦随着唾沫飞溅到对面人的脸上,银元和麻将的声音交错响起,伴随着缭绕烟雾和哄笑,终于有人乏了。 “余四一泡尿怎么这么久”有人问。 “你真当他撒尿去了,怕是输急了,借着撒尿遁走了。”另一人不以为然地说。 “小家子气的。”另一人道。 “我饿了,去厨房拿只鸡,还有人要吃吗”马六问。 “给我也拿一只。” “我不要鸡,你给我拿些火烧。” “要不让厨房开个火,烧两个菜” “那感情好,我去吧。”马六说着把赢来的银元揣进兜里,一步三摇的走出值班室。 马六走出屋子,向东边走廊步行而去,走了几步路却突然感觉不对,猛然转身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犹如女鬼一般正紧紧贴在他后面,马六感觉刚才喝下的啤酒都顺着毛孔涌出来了,他刚刚张嘴,一把匕首顺着他的喉咙刺了进去,他挣扎了一下,却突然发现女人的对面他的后面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制住了他的动作,还把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颅骨之中。 第二具尸首成功送进伊甸园,没有惊动任何人。 屋子里面。梅里莎用口型对沈沐芳说。 沈沐芳点点头,在梅里莎前面靠近了值班室,倾听里面的动静,然后对梅里莎比了三根手指。 梅里莎指了指屋子里面,意思是说不管值班室了,直接进入屋子吧。 沈沐芳摇了摇头,指了指门上的锁子。 梅里莎瞬间会意,孔家人不在,别墅的大部分房间和通道都是锁着的,值班室里可能会有钥匙。 梅里莎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说,要不要突入。 沈沐芳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杀掉三个人很容易,若让他们发出声音就得不偿失了。 沈沐芳指了指屋顶。 这个两层别墅有着重檐歇山的屋顶,第一层的屋顶上方有些空间,沈沐芳一把托起梅里莎让她踩着自己的肩膀上了屋顶,自己随后也攀上屋顶,随后垂下了一条皮带伪做敲门。 里面有人推开门探头张望了一下,门外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这人随后又关门回去了。 沈沐芳再次垂下皮带敲门。 开门的还是那个人,一头雾水的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门外,尤其怀疑的看了看旁边折进屋子里的走道。 第三次敲门之后,这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向走道拐角处走去,显然是怀疑有同伴在捉弄他,然而,当他靠近走道的时候,一根皮带从上面垂下来,一把套住他的脖子,瞬间就把他提了起来,脖子折断的咯嘣声分外清脆。 皮带把人带了上去,梅里莎伸出手抓住这具尸体,瞬间就把他放进了伊甸园。 屋子里剩下的两人久等不回同伴,有些警惕了,两人一同出来,除了制式配备的瀛岛手枪外,还带着一挺能够连射的美国货。 小小值班室,火力却真的不小。 这两人出来后就发现院子的小门没锁,瞬间大惊失色,急忙跑去屋外查看厕所,然而什么都没发现,又急忙跑了回了值班室,找了一圈后,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三个去哪里了都去厨房了”王九有些不解。 “可能吧,门可能是余四忘了锁的。”王十二说。 “你去厨房看看。”王九说。 “哎。”王十二点头道。 王十二顺着走道拐进别墅里面,顺利来到厨房,然而厨房空无一人,冰锅冷灶的。 王十二有些生气“我说怎么拿个饭半天没回来,原来是管厨的小娘皮不肯做饭” 王十二于是去敲厨娘的门,把厨娘吵吵起来,厨娘非常气愤,赌咒说根本没人来找自己做饭,二人吵了半天让另一个厨娘劝开了,厨房去开火,王十二才满意的回值班室了。 值班室空无一人,留守的王九不见了。 王十二感觉头上有些冒冷汗,回想起不见了的兄弟,感觉有些不妙,一把拿起旁边的电话,然而根本打不通。 晚了。这是王十二最后的想法。 厨房里,两个厨娘叽叽喳喳的抱怨刚才守卫的粗鲁,手脚麻利的把熟鸡、熟鱼、馒头和一盆蒸菜放进蒸笼,然后一个人开始切卤肉,另一个人把火烧放进烤炉加热后,顺手就剥了一盆白菜打算炒一炒。 “听说你儿子要去留学了”一个厨娘笑着说。 “嗯呐,去瀛岛。”年纪较为年轻的厨娘笑着说。 “瀛岛不是正和我们打仗的吗还让华国人去读书”年纪老些的厨娘有些惊奇的说。 “要的,据说瀛岛那边安稳些,不打仗,”年轻的厨娘自以为很有见识的说“看眼下,瀛岛怕是要打赢喽,我儿子早点去,以后就在那边讨生活,轻松的多呐。” “是吗广播里不是说,瀛岛死了很多人吗为什么瀛岛会赢”年纪大的厨娘问。 “那都是糊弄人的嘞,要是我们能打赢,主家能这么急着去外面买地吗”年轻的厨娘自得的说,“大财主都去国外买地嘞,谁还留在国内啊” “啊呀,这可真是”年老的厨娘有些信了,但也有些不以为然,“但和我们老百姓没什么关系吧,不管谁来,老百姓都是一样过日子,一样” 老迈的厨娘去取烤炉里的火烧,被烫的直吸气,甩手间不小心就把装火烧的篮子碰翻了。 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一把捞起半空中的篮子,满满的火烧一点都没洒出来。 “多亏你,要不然,那群痞子又要骂人喽。”厨娘笑着接过了篮子,却忽然发现,拿着篮子的那只手有些不对,那双手异常的雪白细嫩,就像大小姐的手一样,然而掌心指间却又留着薄薄的茧子,与小姐们又大有差异,反正不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的手。 厨娘惊讶的转身,却在转身间感觉脖子一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梅里莎从篮子里捡出一个火烧,咬了一口,麦香味在口中弥漫,虽然不及伊甸园的面粉香甜,制作的技艺足以弥补这点不足。 “好吃”梅里莎惋惜的说,“可惜这么好的手艺了。” “这还不算最正宗的,回头我带你去吃正宗的驴肉火烧。”沈沐芳在后面说。 “说好了,不许赖账”梅里莎眼睛亮晶晶的说。 “不会赖账的。”沈沐芳说。 梅里莎把火烧放进伊甸园,说“翻到几串钥匙了” “有用的两串,”沈沐芳说,“守卫那边有四把钥匙,厨娘这边也有四把。” “我们去试试吗”梅里莎问。 “先不试,”沈沐芳说,“除了他们自己家的钥匙,厨娘的钥匙肯定是储物间和厨房的,守卫的钥匙无非就是值班室和院门的,没什么价值,我们要去找管家,他那里的钥匙才值得试一试。” 别墅庄园很大,由一栋大型的和四栋中小型的别墅构成,梅里莎和沈沐芳所在的这栋别墅是位于最西侧,是孔家的子女专门用来招待朋友的游戏室,一楼都是桌球、棋牌、调酒室、室内泳池等正常的娱乐设备,二楼则有一些非常的设备。 此时所有游戏室的门都是紧紧锁着的,梅里莎只能从窗户看到里面的情形。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梅里莎说。 “专门用来娱乐的屋子,不需要人来看守,若不是这栋屋子位于最西侧的边上,那间值班室也不会在这里。”沈沐芳说。 “往后面去是另一栋小型的别墅,东边去是主楼。”梅里莎问,“我们先去哪里” “主楼,”沈沐芳说,“尽量不要惊动守卫大门的护卫,我们去主楼,管家肯定在那里,他有所有地方的钥匙,包括仓库。” 往东边走,经过一条曲折游廊的相连,就是那栋庞大的主楼的,当孔家人居住在这里的时候,仆妇云集,花匠、水电工等匠人一应俱全,但是当主人离开之后,就只留了四个照料屋子的女佣和一个管家。 管家权限很大,除了要管理女佣和厨房以外,护卫的调遣也由他负责。 管家的妻子是女佣的头领,除了管理这个家里的器具之外,还要负责保养它们,瓷器要定期清洗,皮具要定期保养,地板要打蜡,窗帘要拆洗,这些都是女管家的活。 上午是女佣们打扫的时间,到了下午就要开始保养家具和皮具了,女佣们把部分物品搬出来晾晒,让它们见见阳光和微风,顺便拿着各种进口的蜡盒给家具和皮具擦擦亮,一边干活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笑,这个时候,外面巡逻的小伙子们就会过来与她们打趣,这个时候,管家也是不会来扫兴的。 如今日已西斜,女佣们把下午晒太阳的物品陆陆续续搬回储物间,小伙子们争先恐后的给心仪的女佣帮忙,厨房也开了火,这里的厨房不是游戏室的小厨房,这是供应给主楼的大厨房,还负责给前后门的守卫做饭,足足有三个伙夫和两个帮厨的厨娘。 搬运的众人忙忙碌碌的,小伙子们嘻嘻哈哈的打趣着说着荤段子,把小件的家具和摆设规整了,女佣们则把刚才加热保养药品和工具的蜡烛、酒精灯、酒精炉等器具灭掉,其中一个女佣端着酒精炉时突然感觉膝弯里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整个人向前一趴,酒精炉脱手而出,盖子飞开,带着火苗的酒精炉飞到了晾晒的窗帘上,瞬间点燃了窗帘。 收拾的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众人纷纷捞起手边趁手的东西去灭火,不知怎么的,更不知是谁不小心,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接二连三的有酒精灯炉和蜡烛倒掉了,引燃了一大片物品。 院子里的众人大声呼救起来。 “失火了失火了” 喊声把主楼里外的人都喊了出来,厨房里的厨子一起跑出来灭火,其中一个二愣子端着水盆出来,一盆水泼在了酒精炉上,火苗瞬间沿着水流扩散出去窜起了几尺高,引来了一片骂声。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火终于灭掉了,管家铁青着脸计算损失,女佣呜呜咽咽哭着,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女管家训斥完笨手笨脚的仆人们之后,与管家商量“损失的窗帘倒也算了,皮具都是国外定做的,家具大都是主人收集的古董,肯定是瞒不过去的。” “大家都听到了吗”管家大声说。 众人面面相觑。 “钱是赔定了,”管家说,“大家都知道大公子和小姐的脾气,要是不想被那两人处置了,就自掏腰包把东西补上。” “这古董怕是补不上吧。”有人说。 “何况,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另有人说。 “谁引的火,谁赔。”众人纷纷道。 这个时候就没人愿意自己损失了。 最开始掉了酒精炉的女佣吓得脸色灰白。 管家冷笑一声,直接抬手一枪打死了最开始翻到酒精炉的女佣,让众人噤若寒蝉。 “她最该死,但众人别忘了,一个炉子是烧不掉那么多东西的,后来的炉子是谁弄倒的谁说得清楚还有厨房,你们那盆水泼的,脱得了干系”管家怒气冲冲的喊道,“你们难道打算在大公子和二小姐耳朵边推诿扯皮吗” 众人擦了擦冷汗,若是找不到替罪羊,孔家的少爷小姐会把自己一群人全部推出去毙了的,他们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儿,孔二小姐走在路上若有人挡了她的路,她是万万不肯费力气去喊那人让路的,直接一枪就撂倒那人了。 “祸是她闯的,人死了算干净了,”管家说,“主家损失的钱,我们大家一起赔了,我出大头,谁还有意见” 没人有意见。 “那就收拾东西,吃饭。”管家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次散了。 “等会儿,把人抬出去。”管家说。 走了的人又回来两个,抬着死去女佣的尸体离开了。 人都走光了,女管家与管家没去吃饭,而是检查烧毁的窗帘和家居摆设。 “窗帘除了几个彻底烧烂了的,还有这边这些都是只撩了点洞,都是好料子,补一补还能卖些钱。”女管家说。 “摆设那些呢”管家问。 “象牙还可以取没烧着的部位重新雕刻,金器化了重新打就是了,古董家具算是彻底没救了,就算只是烟熏,熏过的地方也留印子了,卖出去也不值几个钱。”女管家说。 “还行,比我想的好些,”管家思索了一会儿,说,“把这些损失了的,补在公子小姐的日常损失里,起火的事儿要报告,别说有损失,主家不会当回事儿的。” “真的可以吗”女管家担心的问。 “这有什么,”管家笑了笑,低声说,“单是二小姐,日里要砸掉多少宝贝这么点东西,哪里会放在心上,只要别让她知道是我们不小心烧掉的就行,你看他们谁有胆子去告诉二小姐” “那就好。”女管家舒了口气。 厨房的饭菜依次送了出去,前后门的守卫和巡逻的、打扫的、做饭的都吃上了饭,管家和女管家也回房间吃自己的小灶去了。 女佣们闷声不响的坐在厨房角落等着用餐。 “吃什么吃都是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孔家的东西也是你们能糟蹋的吗”厨子暴怒的吼道,“还有脸吃什么滚回房间去” 女佣们扑簌簌的留着眼泪,饿着肚子回去了。 厨子们和守卫骂骂咧咧的吃饭去了,另有守卫把分好的食物用餐车送到前后门的门卫处。 四个巡逻的守卫小伙子拉着送饭的餐车把食物送到了前门,六个看门的守卫过来吃饭。 “刚才张七和刘十怎么拖着死人出去了出事儿了”看门的人问。 “别提了,”送饭的人晦气道,“那个狗娘养的烧了孔家的东西,被管家打死了,却要我们赔钱。” 看门的面面相觑,都知道孔家的东西有多值钱,肚子里为这倒霉的弟兄道声可怜,可怜完了就去取食物吃了。 半碗饭下了肚,有人问“张七和刘十怎么还没回来” “要埋人吧,费事儿。”有人说。 “还要埋啊”另一人惊讶的说,“不是扔下山崖就行了吗” “操你们这么省事儿啊上次公子玩死了一个娘们,老子挖了半宿的坑” 众人哄堂大笑,有人边笑边说“往常是都这么干,你竟不知道,还跑去挖坑” “我哪里知道有这么省事儿的办法。”这人摇着头说,突然就觉得有些犯困了,他挤了一下眼睛,感觉眼皮颇有些沉重,艰难的挪动颈椎抬起自己的头颅,却看到在自己前方吃饭的兄弟摔了手里的饭碗,人也一头栽在了地上,他的脑子里一阵阵的犯着迷糊,试图站起来,却也像他前方的兄弟一样,一头翻倒在了地上。 不好。看着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伸手去拿电话,然而当他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拨完号码之后,电话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最后一个人终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主楼里吃饭的人和后门的门卫也遭遇了相同的事情,当他们挣扎着跑出房间想去求救的时候,偌大的庄园让他们的声音完全不能传递到同伴的耳中,在半路上,他们就奄奄一息的倒下了。 管家吃的是小灶,幸运的躲过了大锅灶的,然而吃的也不甚安稳。 “该给主人打电话了。”女管家提醒他。 “我知道,我在酝酿该怎么说。”管家叹着气说,“必然是要挨骂的。” 管家拿起电话,陡然发现电话里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不好,电话线被人剪断了” 女管家脸色一变“刚才的火可能有蹊跷,我来找人” 女管家摇响了窗口的铃铛,这样的铜铃用一根细细的铁丝与其他窗口的铜铃相连,只要要动一个,其余铜铃也都会一起响起来,专用于警报。 然而,女管家摇了半晌铜铃,整座主楼别墅没有任何响动。 两位管家都有些忐忑,互相对视一下,管家开始迅速收拾东西,钥匙、文件装了一个包,抖开一件风衣穿上,包提在左手里,右手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把手枪。 女管家穿上披肩,从门边的雕花桌子抽屉里同样拿出一把枪,与丈夫一同靠近出口,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 门外空无一人。 两人并肩快速靠近楼梯,楼梯外依然无人,两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下了楼。 客厅同样空无一人,房间也是,厨房里火还烧着,锅子的蒸汽呼呼的冒着,饭吃到一半的桌子狼藉一片,地上还有打翻的碗筷,然而就是没有人。 “怎么回事儿”管家头上有些冒汗,“他们若是被袭击了,为什么没呼救都跑到哪里去了” “我觉得有些不对,”女管家有些紧张“我们赶紧去前门,那里护卫多” “对快走”管家与妻子一起快步跑向了别墅外面,出了别墅大门,管家一把拉住向前跑的妻子,道“把车开上,万一出事,我们就直接往外跑” “对”女管家赶紧跑去开停在楼后面的汽车。 管家紧随着妻子后方,两人一前一后警戒着。 沈沐芳和梅里莎躲在二楼一处窗户边看两人从脚下经过。 “怎么办”梅里莎问。 “开枪。”沈沐芳说着把窗户开了条缝,把手枪伸出去。 “枪声一响,会不会惊动仓库的人”梅里莎担心的问。 “即使我们不开,他们也会开的,”沈沐芳说,“他们现在不开枪,是因为害怕帮手没来,反倒把敌人招来了,但若我们上前袭击,他们必然会开枪。” “是啊,”梅里莎叹息道,“现在可没办法偷袭了。” 沈沐芳一枪击中了男性管家的头颅,这个男人摇晃一下扑倒在地,女管家一个激灵,拔腿就跑,瞬间拐过了拐角。 梅里莎从窗户跳了出来,手攀着窗沿儿把自己吊下去,腿一晃荡,就掉在了一楼的窗台上,然后翻到了地上。 沈沐芳随着梅里莎一起离开窗户,但没有下地,而是直接攀上了屋顶。 梅里莎靠近尸体,一把捡起地上的包,顺手把尸体送进伊甸园,随后别克轿车轰鸣着向她冲了过来。 梅里莎赶紧跳起来,向别墅里面冲去。 轿车在别墅台阶前一个甩尾,突然加速向大门口冲去,在马达的轰鸣中,冲开虚掩着的侧门,开了出去。 “这下子,仓库那边定然是要过来人了。”梅里莎自言自语的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