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之润玉传——应龙劫》 1.第 1 章 众所周知,太初有道,划分阴阳二气而成天地两端,诞生天神和魔徒二界。 阴阳交感,氤氲相合,所以有了日月星辰,衍生花鸟鱼虫,群聚而居,吸纳天地灵气,各自修行,行事祟邪任性者为妖,安守本分者为精灵。 更有凡人,体悟天地灵感,或飞升上天跳脱轮回享万寿,或者年衰寿尽转为鬼魂,再入轮回。 而万物之中,花草树木根植大地,灵气充沛,独成花界,自成一脉。 由此,天c魔c妖c冥c凡人与花界,并称六界。 其中妖c冥c花虽然也并称六界,但都因为各自实力不足,都分别依附于天魔二界。 而花界,因为积年那些众所周知的缘由,天魔两界之主各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因此,虽然没有实力作为依仗,在天魔大战后却依旧独立于六界之中。 五百年前,天魔两界大战于忘川,两方将士死伤无数,之后天帝润玉立下永不踏足魔界的誓言,再之后魔尊旭凤传位于义妹。自那以后,天魔两界维持了五百多年的和平局面。 然而,正如阴阳不相容,正邪不两立,两界的战火虽然平息,争端却从未停止过。 当今天界之主,名润玉,是真龙所化,登基为帝仅五百多年,就已经把前几任天帝想做的,和没做成的亏心事,全部亮晃晃地做了一遍。 他逼死亲父嫡母,借刀杀人害死亲弟弟,收回了花界的自主权,差点灭尽天下花木。因为他的缘故,五百多年前的那场天魔大战,流传着另一个别称,曰“夺妻大战”。 尽管污点累累,却偏偏地位牢固,满天神仙都对他奉命唯谨。因为这是一个豁出颜面,不畏骂名不谋私利的君王,就像那种光脚之徒,凡是穿鞋的都得让着几分。 若是谁不小心忘记了他任性妄为的一面,那便要吃大苦头了。 比如刚刚被贬罚下界投胎为鸡五十年的卯日星官。 卯日星官新近在朝会上,向天帝建议纳鸟族的朱鹄郡主为妃,以此彻底将鸟族拉回天界阵营来。 这原本是好事,是一个很好的建议。 天帝即位这么多年,正宫之位还空悬着,神仙们都知道他是因为夺妻失败脸上无光,但堂堂天帝总得有个后代,纳个小星延绵子嗣,并不损天帝什么威严。 况且,天帝与鸟族联姻这是老传统了,成个亲,同时还能收服鸟族,这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而今的天界兵力真是相当空虚的,当年的天魔大战投入了百万将士,所剩者只有三成。鸟族的加入无疑会为天界注入浓稠的新鲜血液。 但任性的天帝就不,非但不,还痛斥卯日星官是谗言佞语,心机叵测,当场将其打下界去历劫做鸡做鸭五百年。 一殿的神仙都开始怀疑天帝陛下如此激动是不是有不可言说的暗疾。 罚完了卯日星官,天帝环视一殿臣下,冷冷道:“堂堂天界神官,不思报效本座,反将本座当作市井之货交易,简直是万死不足以罚其罪!再有有这等荒谬建言,绝不宽宥。” 众神仙们还是彼此交换眼神,思绪纷纷,陛下必定是有暗疾在身,否则这利天利己的事为什么不做?可惜了陛下这等俊美相貌,竟然有不足之症,也不知是何时有的,是不是天魔大战的时候伤到了,还是练什么秘法伤到了,听说这些年陛下很是勤修苦练,修为精进飞速,真是得不偿失 “尔等须记得,前朝天帝为制衡天界各方势力费尽心机,倒行逆施数万年,天界一派乌烟瘴气,无数无辜之人受牵连迫害。本座绝不容这等丑事再次发生。”天帝哪里知道群仙们那些龌蹉心思,依旧一腔正气。 他认真思索了片刻,语气放缓了,挑了十几个人出列。 被挑中的仙官品级都不高,走出来的时候心里都是惴惴不安,方才似乎并没有越权说什么赞同的话。 “即日其,尔等十六人,封印九成修为,下凡界开山立派,拣收天赋上佳的门人飞升天界,百年为期。” 众仙都心头鹿撞,下凡便意味着沾染凡人因果,天道早有规矩,天界神仙与凡人相处就有可能受天劫,灭元神,这种不确定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他们只剩下一成修为,心之所到,凡人的运势都会生出变数,变数几乎等同于天劫,他们如何自保? 天帝道:“天道大简,只朔本源,一应天劫自是本座承担,无须担心。” 众仙不敢违逆,领命而去。 与众仙议事完毕,天帝回到璇玑宫。他即位后并没有移宫,也不添加各色珍奇摆件,璇玑宫依旧清寒淡雅。 上元仙子邝露迎了上来。 她是璇玑宫中老人儿,品级高,有自己的府邸和封地,与天帝的情分十分深厚,往常常来宫中巡视,也不会都上殿参与议事。 陛下盛怒发落了谏妃的人,她这边得了消息,早就泡了一壶茶候着。 与众仙一头雾水不同,邝露其实清楚为什么天帝会当场发怒。 上一任天帝,明明贵为天界之主,满天的神佛和百万的将士皆为他所用,偏偏把自己当作下界那等只知道以肉体赢取权力的无能男色,今天娶这个,明天勾那个,一副四处配种的下贱样儿,祸害了无数人,也害陛下吃了无数的苦头。 她的陛下虽然样貌斯文温和,骨子里却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叫他纳妃换取鸟族,简直等同于是羞辱。 天帝一言不发地落了座,一眼便看见案几上的书信。 “旭凤?”他认得字迹,拿出信纸来看。 上一任魔尊旭凤,是他亲弟弟,一个自由自在的散漫之人,凡间说的甩手掌柜,就是他弟弟这样的。为天帝嫡子时就想甩掉天帝之位,继任魔尊没多久就传位给了义妹,他就是专为情而活着的天真性子。 往日从不写信的人,今日特特来信,想是又有什么事要甩给他? 果不其然。信中说的是一件奇事。。 魔族和冥界交界的忘川河中,原本有无数的孤魂野鬼,不肯去投胎转世。日前鎏英发现河中魂魄全部消失的异状,因此拘了一些尚未投胎的恶魂下去查探,结果去了几个都是泥牛入海再没见回来。这种怪事数万年来都未见过,以鎏英的见识自然束手无策,因此向旭凤求助。 而旭凤知道天帝平生爱读杂书,翻遍了省经阁中的所有奇闻怪谈,因此托他代为详查。 天帝摇头叹了一叹,笑了,也罢了,就替他走一趟忘川,当散散心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忘川河畔,靠魔界的那一侧沙滩上,有一块大石碑。上头空空的什么字都没有。 过往的魔界中人或者是妖精魂魄靠近,都会被那块大石碑给冻伤。据说这块大石碑,乃是当今天帝五百年前所立下的,誓言以此为界,从此再不踏足魔界。 一个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稚龄孩童,端着一根钓鱼竿,杵在不远处的河边,钓鱼竿伸出去,做钓鱼状。 他可不是普通人。 他名棠樾,真身是一只水属白鹭。他的祖父,是上一任天帝,外祖父是上任水神,祖母和外祖母,分别是上一任火神和上一任花神。他的父亲,是上一任火神,上一任魔尊旭凤,母亲是上一任水神锦觅。 满门神贵,贵不可言。 正专心致志地钓着,一道黑烟落了下来,幻化成黑衣少女模样,大声叫着:“白鹭!” 棠樾转头看去,叫了一声:“卿天姐姐。” 少女十五岁左右,眸子灵动,肌肤雪白,长得精致又可爱。一身黑衣,布料极好,偏偏裁成了短打服色,手臂和膝盖以下都光着。 卿天是白鹭娘亲的义女,她亲生母亲是女魔尊鎏英,父亲是灭灵族暮辞。 魔尊鎏英当年还怀着女儿时,夫君暮辞就没了,后来又跟着前魔尊旭凤与天帝干了一场架,受了重伤。 因此卿天在娘胎里就元气不足,生下来差点没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初鎏英给女儿取的名是倾天,意指要将惹起战端的天帝那小子给拉下来踩几脚。后来旭凤向玄灵斗姆元君求了一朵睡莲来,把孩子放进去养着。 玄灵斗姆元君是天界元老,鎏英没好意思,就把女儿改了名叫卿天。 卿□□河里张望了一下:“白鹭,干吗呢?你娘呢?” “我娘在同你娘说话。”名为白鹭的孩童眼皮一抬,笑咪咪露出一口白牙,“你快看,我钓媳妇呢。” 卿天乐了:“你是不是傻呀,媳妇要用抢的。” 白鹭闻言苦恼:“我灵力低微,抢不过怎么办?” 卿天满不在乎地手一挥:“那就哄啊,骗啊,什么法子好使用什么,好媳妇乃是兴家之根本,不先下手就没份儿了。不跟你细说,谅你也不懂。我走了。” 白鹭忙问:“你要去哪里?” 卿天兴高采烈地道:“我要上昆仑去。那日我在青城山跟一群道士玩,见到一个昆仑弟子,长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我怎么也忘不了他,连做梦都梦见他。我寻思着呀,这是不是我的姻缘来了。若果真是,我便把他掳来做你姐夫,庆祝我五百一十岁生辰。” 白鹭闻听也动心,闹着要去。 卿天在睡莲中养了两百五十年,才将将的固住了那点儿元气,又过了两百五十年才长成了十五岁的样貌。因为先天不足,所以修为也是不高,魔族的那些硬功夫一样不会,只会一些机巧应变之术。 因为在魔界长大,魔界下辖魔妖鬼三族,多是魔妖之流邪气偏重的角色,因此卿天耳濡目染,时常有一些荒谬言论和行止。这只见了一眼的人她便说要拉来成亲,白鹭直觉那个场面必定十分有趣。 卿天眼珠一转,哄道:“你别去了。那昆仑天险,神仙不少,万一我给神仙们捉去,还得靠你喊干爹来救我啊!” 白鹭讲义气,小胸脯拍的砰砰响:“那你尽管放心去。这事包在我身上!” 卿天一笑,旋身化成黑烟,向着昆仑而去。 白鹭转头,又专心致志看着河面。 “棠樾,你怎么在这里?” 白鹭大喜转过头看去:“大伯!” 他这名字很是生僻,知道的人不多,能这样称呼他的也就只有天帝大伯了。 果然,一个白色身影向他走来,翩翩白衣,如日如月,照亮了整个灰扑扑的忘川河滩,正是脱去帝王冠冕的天帝。剑眉星目,晶莹如雪的肤色,嘴角含笑,看上去如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一般。 天帝微笑,摸他头顶,和声道:“钓鱼呢?” 白鹭:“钓媳妇。” 天帝笑容绽开,像是想起什么开心事来:“你娘亲教你的吧?” 白鹭捉着钓鱼竿,一本正经:“娘亲说了,河里有很多好看的媳妇。只要你耐心细致,就能钓到属于自己的媳妇。大伯你和我一起钓吧。” 天帝一怔,好似布满星辉的双眼登时黯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笑着,向四周看了一眼,又向河中心看了一眼。 忘川河两岸之间,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气霭飘动环绕,深不见底,也看不见水,只有哗哗的水声,还有诸多魂魄在其中沉沉浮浮,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哽咽和叹气。这些声音没有一些修为的人是察觉不到的。 天帝记得他昔年多次来此,每回都能听到很是嘈杂而隐密的魂魄们的动静,而今那忘川河却只剩下河水的流动之声,好似河中那些无穷尽的魂魄都消失了一般。 “果然有古怪。”天帝心底纳罕。 “小鹭。”一声温柔甜美的呼唤声响起。天帝心一跳,呼吸也是一滞。他转头看去,只见那心尖上的女子,她带着笑容,明媚如花,一如当年。 对视的那一瞬间,往事呼啸涌来,那入骨多年的忧伤和悲凉,升起又落下,翻腾又平静,最终渐渐不落痕迹。 这一眼,像是过了一万年。 “我说呢,怎么一股仙气萦绕,原来是你呀。”锦觅微笑。 “办些公务,路过此地,便来看看。”天帝也微笑。 “不知道办些什么公务啊?这难道现在山下凡人打架,也归你们管了?”锦觅看着他如画的眉目,言语中带着一丝嗔怪和愧疚。 世人会受惑于天帝的面容,以为他本就是这样肌肤胜雪,她却知道,这是因为他送了一半的气血和精元给自己,一生的天命仙寿已经折损了一半。 少了气血精元的天帝,看起来如同透明的画中人一般飘渺,有一种病态的美丽,隐藏于他的儒雅温润和君王气度之下,硬是糅合出了一种少年天子的绝代风华。 天帝听出了她言语中的关切,低头一笑,终于还是问道:“这些年,你幸福吗?” 看那女子温柔笑着为孩子整理发丝,他知道了答案,释然一笑:“你自然是幸福的。如此甚好。那么我也该走了。” 终究是放心不下,锦觅对着他背影唤道:“润玉” 天帝转身,迎上了她关切的目光。 “昔年我听花主们说,昆仑冰泉,乃是上古洪荒时的鸿蒙遗迹。若能常以冰泉浸泡体肤,可有一些重生疗伤的奇功。你若得空,去昆仑看看,若能有所补益,我和旭凤也少些挂念。”锦觅大大方方地道。 天帝心下微苦,点头道了谢,起云离了忘川。 一路飘飘荡荡,大半心神竟像被风给吹得没了方向。 昆仑冰泉,他自然早就知道。母亲洞庭君当日留下的一箱书籍中某一本也提到过。只是,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追回那些失去的仙寿的必要。 他孑然一身,没有需要照顾和惦念的人。义弟彦佑没有音信数百年,想来已经将自己视作避之不及的凶残之人,宁死都不会出现在自己跟前。三弟游鲤修炼多年,已然升格为蛟龙,打理洞庭湖也井井有条,不生波澜。 他没有仙侣和后代,以他的心性,未来的数万年也不会有。 对于天界和天下,他恪尽职守数百年,早已把天下治理得滴水不漏,已经对得起这旁人眼中来得不明不白的天帝之位。 如今,唯一所余下的,就是无尽的孤单和寂寞。好在他也习惯如此清冷的时光。 只盼着那殒身归鸿蒙的那一天了。 饶是不改初衷,也不知为什么,他就不知不觉地地调转了头,来到了昆仑地界。 昆仑地貌高凌险峻,山间天地灵力充沛,很是适合凡人修炼。 此处上古时期曾是鸿蒙神邸,居留过多位远古尊神。鸿蒙隐化尊神退位之后,留下的几个古迹,而今被号称“昆仑”的修真教派所控制,派了人日夜守护,倒是保留得十分的完好。 天帝自然不惧那些教派凡人,只是挥挥手,他们便都个个哈欠连天,睡了过去。 熠熠银光闪过,天帝现出了原身——一条长二十丈的银白色应龙。龙身上的鳞片闪闪发光,浸入水中,几乎透明,矫健优美的龙躯在水中缓缓舒展开来,静静地沉入水底,任凭那冰凉的泉水抚慰着全身的伤痛。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天昏地暗。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天帝从睡中醒来。感觉有一双手,在轻轻抚触着他颈下那块逆鳞之肤,有一颗圆圆的球形物贴着他的脸颊,扭头看去,正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双眼。不由大吃了一惊,下意识变换回了人身。 “放肆!”惊怒交加的天帝振水而出,狼狈不堪。 一个黑影紧随着破水而出。 “啊——非礼!”一声比他的斥责更大声的尖叫尾随而来,像一把尖刀直戳得天帝脑仁发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那声尖叫拉得极长。伴随着尖叫声,一个浑身湿哒哒的披散着一头长发的黑衣少女,落在了天帝面前,一双圆溜溜的大眼,肆无忌惮地盯住了他。 天帝生平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放肆的眼神,几千岁的年纪顿时好像白活了,莫名地竟耳根热了起来,蹙眉扫了她一眼,当下便要转身离去。 “哎,龙哥哥,等等,等等!”黑衣少女大叫。 龙哥哥?天帝陛下无力地扶额,魔界中人果真是不拘小节,穿着不讲究一味省布料便罢了,连称呼都是这么的自来熟。 少女兴冲冲地转到跟前,一本正经地施礼:“小女子卿天,乃是魔族中人,请教龙哥哥大名。”一抬手,那两节雪白的还滴着水珠的手臂,差点照瞎了天帝双眼。 “哼!”没眼看的天帝窘迫之下不欲纠缠,拂袖冷哼,正要化去身形,少女却十分机灵地一下子扯住了他的衣袖。 “你”天帝吃惊得无以复加,这少女的反应也着实太敏捷了。 少女卿天急急忙忙道:“龙哥哥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只是我从未见到像龙哥哥这么漂亮的真龙,一时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话刚说完,手里捉着的衣袖就嗖地消失了,眼前的人一下子没了踪影。 “龙哥哥!”卿天气急,原地转了几圈,目光落到犹自躺在泉边沉睡不起的四个昆仑弟子身上。 她走上去,蹲下去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脸,那人口中嘟囔了一下,毫无醒来迹象,再摇,依旧连眼睛都睁不开。 想来这些迷噔噔睡死了的人是那条龙的手笔吧?他与她一般,应是都不属昆仑地界。 她腾身而起,口中轻斥:“蛊尾何在!” 一只五彩鹦鹉凭空出现,周遭环绕黑雾,头顶一排五根三红两黄的羽毛直立着,十分神气。 卿天翻手,手心赫然一串银白色骨珠,揪下一颗丢了出去。 那鹦鹉敏捷地展翅飞起,将骨珠吞了。 卿天下令道:“快去把他找出来。” 话音刚落,鹦鹉当即打了一个哆嗦,半空栽倒在地,那排头羽耷拉下来,一派无精打采奄奄一息的模样。 “怎么了?”卿天不解,想了想,又扯下两颗骨珠丢了出去。鹦鹉动了一下,看样子很想去啄却又犹犹豫豫地躺下。 “给我起来!” “死啦!死啦!”鹦鹉怪叫两声,怎么也不肯动,索性闭上了眼。 卿天无奈,收了骨珠,指着它道:“别装死,赶紧起来,不然我把你毛都拔了!” “不怕!不怕!”鹦鹉叫了两声,然后噗呲一下就消失了。 卿天直气得跺脚。她这鹦鹉并非活物而是魂魄,是母亲五百多年前天魔大战时在忘川河边遇见,随手收服的冥宠。平素贪食又胆大,再难办的事只要多丢两颗骨珠给它都会应承,也不知今日为何这一副要死要活的怪样子。 不过此时她也无心去细细追究,她的心还停留在方才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那是一位皎洁得像明月一样的翩翩公子啊!她活了几百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他的肤色莹白如美玉,身姿挺拔如苍松,他的眼,清澈明亮而深远广阔,像幼年时第一次睁开眼看见的那片星光夜空,他的唇,像那陪伴了她两百多年的睡莲花瓣,散发着柔软而温柔的气息。 他蹙着眉头看她的那一眼,带着薄怒,却风华无限,让她觉得世间的一切,好像都已经失去了颜色,没有了光彩。她靠近他的时候,分明闻到了一丝丝甘美的异香。 她很懊恼地想起来,自己方才好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叫了“非礼”二字? 天地良心,作为魔族的公主,她从未有机会喊过“非礼”这两个字。 只是,谁知道这条被她亲近了好久,睡得深沉的漂亮得惊人的白龙会突然变成人?谁知道在如此百年不遇的时机,她脑中竟然飘过了干娘收藏的那些戏文,迸出了如此不合时宜的两个字。 就是这两个字,把那温润如玉的公子气得耳朵都红了! 卿天回味过来,愈加确定是自己的小家子气,吓走和气走了这位如玉的公子,当即拿定主意,若下次再见到,一定要向他赔个不是,留个好印象。 只是,连他姓名都不知道,却要去哪里能找到他呢。 润玉飞出了好远,耳朵根都还冷不下来。 他被魔族之人摸了! 而且,这个人是一个不过才十五六岁的稚龄小姑娘!衣着还那么暴露! 都不晓得那孩子摸了多久,一想到那一幕,他便浑身不自在。 他的真身,因为少年时经历坎坷,鳞片下布满了丑陋的伤疤,他是从不给人看的。 想不到今日被人又摸又看,最后竟然有人夸说漂亮。 这少女真是会说话,虽然她说的他半句都不信。 回到天界,有人来报天机道盘崩裂,缘机仙子元神寂灭而死。 缘机仙子为何死,润玉能猜到一些内情。 她司掌的天机道盘,是整个天界顶顶要紧的一个圣器性质的宝物,出自鸿蒙时期,历史悠久,可以用来推衍运势,所有人都在其运算之中。 放眼整个天界,无人不关心自己的运势,除了润玉。 他一生坎坷,半世蹉跎,曾经爱得卑微,恨得疯狂,为了得到而苦苦纠缠,为了私欲带累了无数的人,如今连自己都无法面对这狼藉的过往。 天机道盘能有时光倒流的法子来挽回那么多的性命么? 若是没有,这样的运道,有什么可关心的?他唯一要做的只能是任劳任怨地赎罪,至死方休。 他如此洒脱,缘机却完全不能理解。 想是因为想不开,推衍他那复杂的命理太多次,熬干了心血,生生累死了? 只是天机道盘这等神物竟然毁损了,是什么缘故? 润玉叫了人来细问了一番,得知缘机死前曾写书信二封,送往西方佛祖并玄灵斗姆元君处。 这事倒是费思量了。 那信里的内容,极大可能与他有关,也与道盘崩裂有关。 他不动声色吩咐邝露将缘机府邸中的案卷都调来看,又召了缘机的副少司命董成来安抚了一番。 一无所获。 他好歹做了五百多年的天界之主,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当下便有些儿郁结。 目光投向站在殿前的董成,他兴味盎然地发现这董成竟与自己眉眼有些相似,衣着也是偏素净。 他记得董成在副少司命一位上有近两千年了,看上去与邝露倒是年岁相仿。那年初领夜神之职时,他曾去缘机仙人处问过亲缘,就是他接待的。 难得竟耐心周到,没有半分厌烦地抚慰了他一通。 “缘机故去,道盘也暂时不得启用,若有历劫如何安排?” 董成答道:“回禀陛下,道盘虽有毁损,仍可用以凡间历劫,只是天界诸仙的运道它却是测不得了。” 润玉不以为然:“无妨,测不得也罢了,本座对天意始终有敬畏之心。若人人都想着执意求全,岂不是乱了旁人的运道?顺其自然便可。” 董成:“陛下英明。” 润玉道:“即日你便继任缘机的少司命一职吧。邝露,你手头事放一放,兼领个副少司命,与董卿打个下手,本座这里事务不多,暂时不需你伺候。待董卿通熟了司命之事你再回来。” 侍立一旁的邝露愣了一下便要拒绝,张了张口,终是忍住了。 润玉自知自己是一个很不好伺候的帝王。 他清冷寡欲,不喜铺张,至今未立后,从未办寿宴,只出席大型祭典和法会,从不宴请群仙。 他不给群仙留下半点破绽,断绝了他们揣摩的心思,因此群仙们只好打点十二分精神努力办事。 他还心细入微,挑刺的时候远多过夸奖的时候,想要到他跟前奏对,功课得做足。他要求严格,却总有一些神仙,仗着资格老而偷懒懈怠,比如眼前这位。 润玉嫌弃地瞟了一眼太巳仙人。 看他表情,就知道这老货正在腹诽自己。 左右不过就是那些调调,比如要是当年的火神来做天帝就好了,火神是做大事的人,哪里会过问凡间土地公的任命,哪里会介意区区一个寡妇之子的魂魄去向,等等。 太巳仙人一面走神,一面老老实实地道:“这凉县土地也是委屈,想那刘氏本不是当地人,来凉山只是因投靠亲戚不得才暂居土地庙” 润玉突然接口道:“为何投靠亲戚不得?” “这”太巳仙人眨眼,他如何知晓为何,土地来求他的时候可没说到这么细微的小事,但陛下既然问了,总得有个说法。不由又在心里腹诽了了一遍。 “兴许是举家搬迁。”太巳仙人硬着头皮道。 润玉点头,合上了卷宗,手指轻敲着案几,眼中带着几许玩味,看着太巳仙人,道:“太巳,本座想不到你是如此恋旧之人。” “???”太巳仙人不明所以。 “本座记得,昔日你身边有一仆从,名栖山,本座曾见过一眼。他与这凉县土地同名。” 太巳仙人一下子冷汗飙了出来,这土地可不正是昔日他那个名栖山的近侍嘛。 本想着放出去历练几百年再提拔上来,谁知道正值要升官离任的当口,碰上这寡妇带着儿子跑来庙里借宿,结果儿子死在庙里,寡妇想不开吊死当场,死后魂魄不散揪住土地讨要儿子。 土地不得不去魔界走了一趟,发现那孩子的魂魄根本不曾出现。寡妇不依不饶地揪住土地不让走,定要他交出儿子的魂魄来,好同去投胎。土地无奈只好向太巳仙人求助,新任土地也不愿接这烫手山芋,定要上一任土地把这事摆平了才肯交接。 太巳仙人原本是想给栖山解个围,说几句好话,让他早点脱身。谁想到天帝对经书过目不忘,对人名也如此敏感,当下十分狼狈,不知如何应对。 润玉弹了弹白色蟠龙袍子袖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恋旧是好事,但不明真相不分是非,遇事敷衍,只想做个假好人,这恋旧就成了坏事。” “土地乃是我天界特设在凡间的一方父母官。所谓父母官,乃民之父母,需得聆听民声,为民做主。这等有关任内自己地面上的事务,土地不管,难道凡间县官来管?要不要把他俸禄给县官来领?让县官来替他飞升上仙?又或者把那寡妇赶回乡让别处土地来管?或者,让魔界来管管这事?” 太巳仙人满头是汗,扑通一声跪下:“臣知错了。请陛下恕罪。” 润玉冷冷道,“着,革去栖山土地之职,令其查明刘氏之子下落,若十日内无果,革去仙籍,打入轮回,百年后才得再入仙班。退下吧。” 看着太巳仙人狼狈的身影,他一哂。今日太巳仙人的这口锅背得有点冤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他想了一想,从案头的一摞画轴里抽出一卷来展开,凝视片刻,收入袖中,起身离宫,出了南天门,来到太湖畔。 此处是他义弟游鲤的封地。游鲤修炼数百年,而今已然升格蛟龙,每隔数年都会往天界与他走动,他自己却极少下来探望。 几年不见,游鲤的面容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一脸的笑逐颜开模样,只是身材变得有些儿壮硕了,蛟龙之躯与泥鳅之身果真有些大不同。 游鲤将他奉入上座,落座相陪。两人寒暄了几句。 润玉端详大殿内布置,心里暗暗摇头。 在天界,太湖水君并不是什么大官儿,润玉身为天帝一直注意避嫌,未曾给义弟游鲤什么特别的赏赐。而这大殿内的宝物,却名目繁多,数量不菲,且很多宝物润玉一口便能说出他们的出处。 比如悬挂于殿中央那盏琉璃六瓣莲花灯,就是破军星君的,那缠绕在大柱子上的八宝净心璎珞,就是太巳仙人的。还有面前案几上的鸣鹤冰心壶,他记得是邝露的。 润玉默然,取出袖中画轴。 游鲤接了画轴展开一看:“娘亲?” “不错,这幅画是我思念母亲时所做。母亲去世时你年岁尚小,想来你也不记得她长相了。”润玉微笑。 游鲤喜道:“大哥这是什么话,娘亲对我有再生之恩,她的面容我一刻也不敢忘。这画我拿来挂在娘亲灵位上,那是再好不过了。” 润玉点头道:“正是此意。母亲若知道我们兄弟俩如此和睦,必定十分高兴。” 游鲤点头称是。 润玉道:“鲤弟,今日就你我兄弟二人,我有几些心里话同你说。” 游鲤楞了一下,忙道:“大哥请说。” “我们兄弟俩的情分,是同经过生死结下的,旁人不会明白我们从前的那些苦那些磋磨。他们只看到了而今我为天帝,你是天帝手足这等亮丽堂皇之景象。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而今都想来对你好,却不知当年对我们生死毫不在乎的人遍及天界,除了亡故的先水神,何人曾经伸过援手?” 游鲤低头,鼻头酸楚。 想起那时候的孤立无援,润玉也微红了眼眶:“前尘之事,原该放下,只是,这世上有多少如当年你我那般凄楚无助之人,他们卑微如草芥,一点变故都能让他们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我们哪怕一丁点不以为然的轻慢,都会致使无辜者更无辜,无助者更无助。” 话说到此,游鲤已然全盘明了润玉来意,当下撩袍跪下,衷心认错道:“大哥,我错了。我不该替栖山去找太巳仙人求情。” 润玉扶他起来道:“梁县地处太湖流域,你与栖山来往,本是无可厚非。但不管是什么交情,牵涉到人命,终是要再三审慎,再三思量。我望你记得今日我的劝告,牢牢记住,人情之后便是债,还债的滋味并不美妙。” 游鲤满面羞惭,连声应是。润玉见状也不再多说,告辞了出来,在太湖边上驻足片刻,本该回宫,却鬼使神差地转了头,往梁县而去。 梁县在太湖以西三十里之处,片刻功夫便到了。时值正午,正是一天之中人气最旺足的时候,虽是冬日,也不见萧瑟。 润玉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一身白色云纹织锦长衣,虽精致了些,倒是没有什么出奇特别之处,因此也不施法变化,径直随着人流入了城,径往土地庙来。 想是因为地处江南,毗邻太湖,因此百姓颇为富庶,将土地庙盖得是十分的气派,一眼看上去竟然颇像道观,庙门口贴一副对联,上书“施威作福神通大,酌酒焚香感应多”。 一个白胡子老儿,拿着把扫帚在堂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口中不时地嘀咕着一些不明语义的话语,隐约有“晦气”二字。 润玉上前施礼道:“老人家,跟你打听个事可否。” 白胡子老儿抬眼,见是一个相貌俊秀的书生,不敢怠慢,回礼道:“好说好说。” 润玉道:“在下乃北方人士,有事在此处停留,日前收到家书称家中母亲病重,因有要事一时不能立回,想捐个香火,为母亲祈福,却不知此处土地仙公素来灵验否?” 老儿嗤的一声笑,道:“祈福快去寻寺庙,来这里作甚。城外往东约一里,有一处香火极旺的和尚庙。这里的土地庙,灵验不灵验不好说,新近刚死了人,晦气得很。” 说完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忍不住就抱怨起来。 润玉听了一下,心下了然。 原来此处土地庙是城中大户所盖,老儿却只是受雇每日来打扫。平素这处土地庙也极少人来拜。那日寡妇带着病中幼子来,因天冷求告老儿让她入内取暖借宿一夜,老儿去向大户请示遭拒,寡妇之子次日就冻得死了,寡妇也一头撞死在这土地庙门口。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她自来投宿,又不是我请来的,她自己撞死,干我什么事?”小老儿喋喋不休地抱怨。 润玉心下已是微生怒意,广袖轻拂,老儿顿时赶到困顿,扛着扫帚去一旁角落坐下打盹。 正要拘土地公来问,却听外头砰地一声,似有重物堕地,伴之以一声短促的呼痛之声,声音清脆,像是个女子。 出外来看时,只看得一股黑烟,歪歪扭扭地往街面上去了,这股黑烟,又分出了一条极为细微的几乎透明的烟,缓缓飘着,往他迎面而来,随后贴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正疑惑,呼地从天降下来两个人来,稳稳落地,身手矫健,手持长剑,看那服色,竟与那日昆仑冰泉旁的昆仑弟子一模一样。 那两个人其中年长者,约四十来岁,朝地上看了一看,眼角瞥到润玉,转头扫他一眼,客气地问道:“请问小哥,方才可见到异样之物?” 润玉心下踌躇了一下,答道:“不曾。” 另一个年轻些的人不信,狠狠看他,问道:“那魔女你确定没见到?” 润玉目光轻移,扫过他手臂上那快扎眼的包扎伤口的布,答的云淡风轻:“确实不曾。” 年长的那个点了点头,收剑回鞘,向同门道:“她如此狡猾,想来不会轻易给人见到行迹。你去里头看一看。我方才已经刺中了她,想必她跑不远。” 年轻的那个点头,奔入庙内。两人里里外外地找了几轮,润玉只是站在柱子一旁看。 柱子上那呼吸声低微至极,似乎还在发抖,听上去像是在极力压抑着痛楚。 润玉心下微动,终是不忍,微微抬手,袖中一道黑烟射出,向外飞去。 两人眼角瞥见,大喜,一前一后抢出,追了上去。 柱子上那道烟动了,血腥气一下散了出来。 一个黑衣女子摔落地上,呕出一口血来,肩胛处湿了一大片,像是伤得极重,头都抬不起来,抬手一把揪住了润玉的长衣下摆,袖口滑落,雪白的手臂上都是血,晃得润玉一阵眼花。 “莫非是她?” 这大冬天穿如此节约布料的衣裳,这露出半截的手臂,看着十分眼熟,润玉不由心里警铃大作。如此装扮,不是那昆仑冰泉里对他上下其手那小姑娘又能是哪个。 润玉耳根嗖地一下热了起来。 “龙哥咳咳哥哥,我们,咳,又见面了!”黑衣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来,一面咳着一面笑起来,眼睛闪闪发亮。 正是那名为卿天的魔族少女。 润玉下意识便想把衣裳下摆从她手里扯出来,随即想到对方身受重伤,委实有些不忍,只好拂袖施法,带她离开当场,来到郊外一处平缓的草地处,放下了她,靠在一株树下。 虽是觉着她衣不蔽体十分碍眼,润玉依旧还是忍着耳热给她把了把脉,这一把却发现了些许奇异之处。 魔族中人不论男女,体质尽皆十分强悍。天界中那些从凡人飞升而成的散仙,论体质还不如魔族中未修行的普通人。魔族中人一旦开始修行,就更偏向体修一些,修为越深,筋骨皮越是牢不可破,到一定程度能抵御法器宝器法宝的攻击。 而眼前这小姑娘,却根本不像个魔族中人,五脏肺腑脆弱至极,脉象微弱得几乎没有。至于肌肤,润玉目不斜视地凭三根手指的触摸,就断定她根本还没有开始体修,此时内伤还有些儿重。 他这厢一本正经把脉,那边卿天已经乐得要疯了,伤口也不觉得疼,只是瞅着他看,只觉得哪哪都好看,从头发丝到脚上那双靴子,还有他微红的耳根,都好看,要不是怕又把“大龙哥哥”吓走,她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润玉自然知道这小姑娘又在看他,只是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也不好再计较,当即问道:“你如何得罪了昆仑弟子?” “他们以为是我把那看守冰泉的守卫放倒了,”卿天眨眨眼,十分委屈,“就为了这点事,一路追杀我到这里来。我差点被他们打死。” 润玉微微一笑,摸出两颗丹丸来,道:“这么说是我的错了。把这丹药吃了吧,一粒止血,一粒疗伤。待你觉得好些,我给你找个地方你去包扎一下伤处。” “你也不算有错,算了。”卿天也不客气,取了丹药吞下,,扶着树干勉强站起来,“大龙哥哥只要告诉我名字,我们交个朋友,我就不去计较被你连累的事了。” 交朋友?润玉颇感头痛,他一个几千岁的神仙,跟一个十几岁的的魔族少女交什么朋友? 只是面对这小姑娘灼灼有神的眼睛和期盼的眼神,他也不忍拒绝,只好道:“我姓簌,名润玉。” “润玉哥哥?”卿天欢喜不已,“这名字好听,跟哥哥很相配。我名卿天,润玉哥哥记得吗?” 润玉又觉得自己耳朵根发热了,胡乱点了点头。“那么现在你可是感觉好些了?我送你去我义弟处包扎伤处罢。” 这一声声哥哥,叫得他极是尴尬不自在。他几千岁年纪,都够当这小姑娘的曾曾曾曾曾数十倍的祖父了。 卿天十分机灵,一下子读懂了他想要脱身的心思,顿时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往一旁树干上靠了过去:“我觉得我不能动,哪都不能去,我想坐一会儿。” 润玉无奈,只好目不斜视地扶她坐下,其间不小心碰到她肌肤,耳根又发热了。 忍无可忍地堂堂天帝,按捺不住,翻手变出一件衣裳,假情假意地道:“此处风大,你莫冷着。”不由分说便给她盖在了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这突如其来的体贴,卿天有些儿招架不住,想强忍着欢喜装作不适,却禁不住笑容从嘴角开始慢慢漾开,眉眼都笑弯了。 润玉心内莫名,因从未和像卿天这般活泼大胆的魔族女子独处过,故而其实一直十分忌惮她会有什么突然让人尴尬的举动,当下也不理会她到底笑什么,只是走一边,抬手便设了一个结界,将两人圈在结界之内。 隔绝了外间的杂音,周遭顿时安静下来,安静的时间太久,就变成了冷清,两人一坐一站,相距有一丈之远。 这等冷清的场面,润玉由来便甘之如饴,不觉有什么不妥,卿天却坐不住了。 卿天幼年体弱,在睡莲中养身,自记事起周遭就一直没有断了人伺候,只要醒着,都有人说话有人走动,离了睡莲后,更是见惯了热闹场面,魔尊府里人来人往,不说是人声鼎沸,那至少也算得上门庭若市。 这般静悄悄的,两个大活人面面相觑却可以一声不吭的场面,着实是卿天生平所仅见。 偏偏“润玉哥哥”依旧还能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负手而立,看上去十分怡然自得。 卿天暗暗磨牙,刚才真不该装作不适,又或许直接假装晕过去比较好一些? 但事已至此,必须另外想法子不让他送自己走,至少也要打听出他的来历,好日后找他玩儿走动也方便一些。卿天眼珠一转,道:“润玉哥哥。” 润玉看她,眼中露出询问之意。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怎么看上去很嫌弃我的样子?” “不敢,润玉并无嫌弃之意。”润玉有些儿尴尬,他就知道这魔族少女与常人不同,言语这般直接莽撞,毫无遮拦,躲着她都不行。 记忆中也就锦觅偶尔会这般跟他说话。只是锦觅自小服了陨丹,难道她也服了陨丹?看着不像,应是魔族特有的性情吧,言语间更像魔尊鎏英一些。 卿天道:“若没有嫌弃,为什么非要送我去别处疗伤?此处不可以吗?” “包扎伤口总要换下衣物来,此处乃是野外露天之处,终是不便。”润玉道,“不若我送你去忘川。你自回家中让家人给你包扎医治。” 卿天一听便暗暗着急,随口道:“我家中无人,父亲早逝,母亲对我并不疼爱,常年累月不在家中。” “原来如此”润玉沉默了,眼波微闪,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家中无人疼爱教养,也难怪如此这般不羁。一丝丝不忍从心底悄悄地冒了出来,他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卿天一下子便捕捉到他的心软,眼珠一转,乘胜追击道:“润玉哥哥若当真嫌弃我,非要送我回去,那便走吧。”说着挣扎着要站起来。 这最后一击终于打倒了润玉的防备之心:“也罢了,我带你去城中医馆吧。” 卿天垂下眼帘,努力掩盖心中的狂喜:“那便有劳润玉哥哥了。” 照卿天本意,最好是去远一些的别处医馆,以免万一又再与那两个昆仑门人相遇。那两人从昆仑追了几千里到此处,跟狗皮膏药一般,令她吃了不少苦头,着实有些烦了。 她这时候只想静静地跟白龙哥哥相处,说说话儿,增进下感情,话说生辰确实也快到了,如何才能把他骗回魔界去和自己热热闹闹地过一回生日,这才是头等要紧的大事。 只可惜润玉身为天帝,登基已然数百年,手握天下,主宰天界,根基日渐稳固,已非当日那寄人篱下忍气吞声的小白龙可比,行事间不自觉地带着君王气度,怎肯给两个凡人让路,当下也不多说,只带她径直往城中医馆而来。 医馆掌柜令婆子带卿天入后堂去清洗伤口和上药,润玉却先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包裹,内里装了一身浅蓝宫装。款式虽是简单,好在不吝惜布料,袖子和下摆统统齐全,十分地妥当安全不透风。那身黑色破布也似的衣裳屡屡碍眼,害他狼狈不已,实在是对心境定力的一种挑战,必须换下来。 卿天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抬头看他。 润玉与她对视,眼神清澈,神容平静,十分无辜。 卿天败下阵来。她倒不是非要穿的那般清凉,实是因为虚火旺盛,终年觉得燥热,是以一直不愿受拘束,但眼下需要求同存异,这时候若耍小性子,润玉哥哥一气之下就走了,却要去哪里找他? 见卿天噘着嘴随婆子去了,润玉不自觉地扶额,松了一口气,带着自己也不曾觉察到的微微笑意。 正在此时,门外哗啦啦进来四五个人,抬了一个病人,放到地上。 “大夫,大夫,救命啊!”一个中年农妇哭天抢地,“怎么好好儿地还在说话,突然就倒下了我命好苦” 周围人想是帮忙的,围着七嘴八舌地议论。大夫上前检视后,摇着头道:“这又是失魂症,你们另外请人吧,老夫无能为力。” 农妇呆住片刻,旋即嚎啕大哭。大夫不耐,打发众人将病人抬了出去。 润玉一旁听了个□□,见众人离去,大夫坐那里叹气,便问道:“请问大夫,何谓失魂症?这妇人如此悲痛,莫非是个必死之绝症?” 大夫看他一眼,叹了口气,道:“若是能死便好了。” “愿闻其详。” 原来这失魂症却是大夫自己给这病症取的名。 得病的人都是行走如常时突然倒下,人事不知,水米难咽,无论怎么喊都不醒,施以药石之术,也毫无效果。按说不吃不喝,十日必死,偏偏得了这病的人只是昏睡,却不咽气。城中得此病的人至今已有四例,家人请了道士和尚来做法驱邪,却半点效果都没有。 大夫摇头,捻着长须慨叹:“我行医数十年,竟从未见过这等蹊跷病症。” 润玉提醒道:“是否瘟疫之类?” 大夫摇头,神色十分确定:“绝不可能是瘟疫,皮肤无溃烂,伤创,也未见传染。老夫以为,更像是中邪了。” “中邪?”润玉若有所思。若是中邪,此事必定该当本地土地来管。 天魔大战以来,两界虽有不再战的约定而相安无事,但是也难免一些小冲突发生。因此双方都设了专门负责交涉的官员,天界这边负责的官员就是土地仙,土地解决不了,就需要向上奏报,层层上奏直达天帝,由天帝来指派人手解决。 润玉记得,他从未见过梁县土地关于这类事件的奏章。这梁县土地,大有问题。 “润玉哥哥,我们走吧。” 正想得入神,卿天却已换好了衣服出来。说来也奇,润玉虽是在她跟前目不斜视,不假辞色,但给的衣服却是刚刚好,不长不短,跟量过了一般十分妥帖,布料也十分精致舒适,穿身上竟半点不觉得闷热,反倒有丝丝冰凉之感。 出了医馆,卿天便夸道:“这身衣裳穿着十分舒适尺寸也刚好,比我娘给我的舒适多了。哥哥哪里来的这布料,想来十分名贵。 润玉心中有事,正想着怎么跟她告辞,闻言一愣,支吾道:“这布料也只是寻常,就是有些儿费功夫。你若喜欢,等我得了新的便送你。” “多谢润玉哥哥。”卿天大喜,又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不知怎么的,面对她满脸喜色,润玉竟觉得那声告辞竟十分难以出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见了他犹豫神情,卿天一下便懂了他的去意和为难。不知怎么地心口发堵,有些儿难受。 也是啊,救了一命,赠了两丹,给治了伤,也留了名,还有什么借口硬拖着不放? 幸好她不是个轻易便认输放弃的人,眼神只黯了一下,便振作精神,笑容不减地道:“我知道了,润玉哥哥还有要事要办对么?只是哥哥今日救我一命,又赠我丹药和衣裳,卿天不知如何表示谢意,请哥哥吃饭可好,恰好我也有些儿饿了。” 润玉默默点点头。 卿天大喜,恰好医馆边上便是一处酒楼,两人入内就坐,点了些儿酒菜,一面说话一面慢慢吃着。润玉生性沉静,不喜多言,只是垂着眼,有问才有答,幸好卿天常听魔族之众说些奇闻异事,挑了些文雅地来说,也并不冷场。 “润玉哥哥,”卿天端起酒杯,“那日昆仑山顶,我无意中冒犯了你,一直想跟你赔个不是。似哥哥这般丰神俊朗如天神一般的人物,怎会是那些登徒子,卿天真是唐突失礼了。” 听到“昆仑”二字,润玉嗖地一下又耳根发红。卿天说的是昆仑,他想的却是昆仑冰泉。 卿天奇道:“润玉哥哥,我发现一事” 润玉疑问:“?” “你总是会耳朵发红,”卿天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很是不解,“莫非也像我这般虚火过旺,精元不足?” “咳咳。”润玉差点呛到,脸现绯色,耳朵简直要滴出血来。 卿天身手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关切道:“你没事吧?” “无事无事,”润玉忙转移注意力道,“我正想问你,方才给你把脉,发现你脉象不稳,且五脏极其之脆弱,观你形色却又康健如常人,这是何故?” “这可说来话长了。”卿天听问,开心不已,这事可以简说,也可以详说。她决定详说。 简而言之,就一句话——娘亲怀着她的时候去打战受伤了。 详细来说,那便要从几千年前说起了,她刚听的八卦,刚好派上用场。虽然事涉干爹干娘,不过,他们俩身为天魔两界公众风头人物,她不八卦之,别人也会八卦之,由她来八卦,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这厢说得高兴,眉飞色舞,不时加一点自己的精辟点评,周围的人耳尖听见一言半语,觉得精彩,都围上来,当说书一般听,听到精彩处还会赞叹和愤慨,尤其是听见那水神竟然受了天帝蒙蔽,一刀刺死了火神,都觉惋惜不已,有几个妇人甚至还落下泪来,甚是感伤。 有人捧场,卿天甚是得意。最终说到天帝为夺回水神未婚妻,发动了天魔大战,双方死伤无数,有妇人便问道:“最后呢?那杀千刀的天帝死了吗?” 卿天眨眨眼道:“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一哄而散。卿天转头,谈兴未减,低声神秘地对润玉道:“最后结果如何你知道的对不对?” 润玉摇了摇头,微笑道:“结果如何?” “你竟不知?”卿天讶异,“最后自然是我干火神和水神历经千辛万苦,重归于好,从此过上幸福的日子。润玉哥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你是哪里不舒服么?” “没什么,我喝酒历来会头晕。”润玉凝视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这天魔大战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娘与火神是结拜兄妹,”卿天凑近了低声道,“她怀着我时候也参战了,因此动了胎气,后来生了我下来,差点没了。我娘很是生气,因此给我取名倾天,意思总有一日要将天界弄个翻天覆地,为我和那些死伤的将士们复仇。” “原来你是”鎏英和暮辞的女儿。润玉抬眼,看着眼前这明眸皓齿鬼灵精怪的女孩儿。 卿天还以为他问年纪,难为情地笑了一下,道:“我只是看上去年岁小,其实我已经五百多岁了啦。哥哥你有一千多岁了吧?” “我已经很老了。”润玉苦笑,心里阵阵发痛,有一块大石头压着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卿天不信,一个劲的问,但润玉却已意兴阑珊,勉强说着话,神色却始终苍白得几近透明一般。 卿天无奈,只好道:“润玉哥哥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不介意,是否方便让我跟着?左右我也无处可去。” “这却有些不太方便。”润玉婉转回绝。从此便不用再见面了罢,他本就是遭人鄙弃的孤寡之命,不该再与任何人有交集。 卿天失望至极,沉默片刻,想借口说担心那两个昆仑弟子又来寻她麻烦,最后却是忍住了,她可是魔族中人,魔族公主,天性中有着极强的自尊和血性,岂能说出这等怯弱畏死的话来。 两人各有心事,无言相对了片刻,结了账出来,润玉终是惦记着失魂症一事,先拱了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润玉哥哥,”身后传来小姑娘迟疑的呼声。 他转身,见到她绽开了一脸灿若艳阳的笑容。 “过三日是我生辰,我能邀请你去我家做客吗?” 润玉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她,终于还是点点头,转身去了。 身后远远传来她的声音:“我在界碑石那里等你。” 神仙的灵力,来自两个方面。一是自身修炼,通过吸纳天地精华灵气,而后淬炼运转,为自己所用,一是凡人信仰,通过在凡间设立庙宇,信徒供奉香火,转化为专属的精华灵气。 前者天然,后者人为。相比之下,自是天然的更上乘更精纯,更有助于修行。 不过,世人都知道,越是天然之物,来得越是不易,只有资质上佳,聪慧无匹的人,才能体悟天地奥妙,从中吸纳到天地精华灵气。 凡人的信仰,终究带着许多的杂念,转化而成的精华灵气,夹杂太多杂念,若没有去芜存菁,终有走火入魔的一天。 因此上,天界的上神们,个顶个的不食人间烟火,不受凡间功德,不屑吸纳信徒。换而言之,他们也不愿随意下界去干预凡人的运道。天界上神们深信一言一因果,言多必失,行多必错。 反倒是那些散仙及以下的小仙,因天资受限,修行到一定程度就遭遇瓶颈,因此对来自凡人的灵力极为看重,故而,若有机会,便不吝力气地大行方便,以此来达到吸纳信徒的目的。 常理来说,土地庙最贴近凡人,自然是香火越旺越好。 而一个大户人家盖的土地庙,谁能进去参拜供奉?对一方土地有何好处? 当地凡人出现失魂疑案,照理土地应及时察觉,就算力有未逮,自己处理不了,也应该报给上司。这并不是多难的事。润玉在位以来,多次整顿天界,量才而用,容得下无能,却容不下渎职,手段颇为严苛,这土地怎敢如此惫懒无所顾忌?有那找太巳仙人和游鲤说情的力气,还不如写一封奏折。 而刘氏之子死在土地庙前,这本身便是一件天大的讽刺,天下哪一个土地官儿不晓得雪中送炭可得无数美名?不过是给予一些柴火或者栖身之地便可施恩,何至于如此冷漠? 因此,润玉深感梁县土地栖山的行事十分之诡异。要么此人天资愚钝,要么便是有不可告人之处。 “你自认有罪?那夺你仙籍,你可有话说?”看着跪在下首除了说自己有罪其他却半字不提的栖山,他甚感不耐。 若是自认有罪便能解决世间一切麻烦,那便好了。他也觉得自己有罪,手上沾满了鲜血,但谁人能来罚他让他好过一些呢? 栖山顿了一下,再次磕头:“臣愿领罪,毫无怨言。” “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座。”润玉冷冷道。 栖山缓缓抬起头。 润玉心下起疑。他对自己的记性极有信心,此人只是酷肖栖山,绝对并非栖山本人。 但方才他所念的拘仙令,又的的确确拘的是梁县土地栖山。 “你不是栖山,你是何人,竟然敢假冒天界仙官?” 栖山摇晃了一下,辩解道:“臣就是栖山,愿随陛下回天受罚。” 润玉冷笑出声,若有所悟:“回天?莫非你是想尽快回天?故而你才不顾任上一应事务?实话与你知晓,本座乃天界之主,掌诸仙生死,可即刻处死你,无须带你上天向任何人交代。” 栖山瞪视着他,看上去竟像是十分失望。 润玉缓步上前,提起他来,鼻中闻到一股浓重的像泥土一样的味道。 “给我出来。”他砰地一掌击在栖山胸口 一个灰色的影子应声从栖山背后射出,与此同时,栖山头一点,竟当场晕死过去。 那灰色影子爬在润玉立的结界之顶,不似魂不像魄,圆圆的一团,似乎在努力耸动着想要钻出去。 润玉抬手,袖中一股银蓝色水光荡起,向那灰影飞去。 蓦然一道血光在结界外一晃而过,一只巨大的黑手噗地一下穿透了结界,抓住了那灰影,而后又噗地一下退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润玉根本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那灰影和巨手就已经消失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悄无声息毫无征兆就破了结界? 润玉蹙眉思索片刻,蹲下身来,探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栖山。 呼吸犹在,却无法苏醒。面容渐渐变化,现出了他记得的那个面孔。探视其眉间灵台,竟然搜寻不到半点魂魄存在的迹象。 失魂症!以栖山这等散仙,竟然也守不住自己的三魂七魄,只剩下一具不腐不坏的肉身! 回想方才经过,那附身在栖山身上的怪异东西,急于逃窜,似乎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反倒是那双突如其来的黑色巨手,竟然能在顷刻之间来去自如地突破了他的结界,这种境界委实太让人震惊。 神仙之结界,能反应其修为之高低,灵力之雄厚。若遇强敌或者担忧被攻破,会布下多层结界。润玉天性谨慎细密,虽然绝未料到会有这样突发状况,依旧是做足功夫,设的结界厚实绵密,毫无破绽。 看来那黑色巨手的主人,修为绝对不低于自己,至少也修炼的是能够克制自己的土系之术。 想不到不过一桩凡人母子冤死土地渎职的小小案子,竟然牵扯出如此诡异的凶物来!润玉心下隐隐不安,思绪回转,想到几处疑点,更是觉得悚然,犹豫了片刻,挥手将栖山暂时安置于其神像之内,而后便施术往忘川而去。 忘川边,头戴蓑笠的老者,躺卧与船中,翘着腿儿,手中的旱烟杆忽明忽灭地冒着烟儿,一派惬意之态。 润玉缓步走上渡口。 老者一下坐了起来,旱烟杆在船边上敲了敲,收起来,甚是殷勤地招呼道:“公子可是要摆渡?” 润玉微微摇头:“老丈,向你打听些事。”手中握了一颗灵丹递过去,老者甚是欣喜接过。 “公子请说。” “近来往冥界投胎转世的魂灵,可是少了许多?” 老汉愣了一下,一拍大腿:“你怎么知道?非但如此,连这河中的游魂野鬼都渐渐消失不见了。老汉在这里真是寂寞得紧啊!真想把这渡口搬到大石碑那里去,又热闹又好营生。” “老汉可曾见到河中有怪异物事上岸?”润玉转头看向河中央。忘川有魂无水,众所周知,只见那迷茫一片绿悠悠的气雾,却半点见不到世人所说的孤魂野鬼。 老汉笑呵呵地:“公子说笑了,这忘川绵延流长,老汉眼神不好,如何看得到有什么怪异物事上岸?倒不如去大石碑那处去问问看。” 润玉点点头,离开渡口,向下□□去,到了老汉见不到的地方,抬手施了大法,护住全身,轻抬一步,便跨入忘川河中。 自天地初定轮回之日,忘川便已存在。那时的忘川,泉水从山涧上流下,清幽的兰丛鲜翠的竹林,一派郁郁葱葱。数百万年来,亿万孤魂野鬼将此处当作归宿,在其中昼夜呼号,释放怨气,怨念之毒,硬生生地熬干了忘川之清水,只留下遗忘之愿念,充作了忘川之水。 舀一碗忘川水,仰头的那一刻,涓滴不曾见,前尘俱已忘。 润玉早听说过,忘川之怨,可蚀神仙肌骨,迷乱神仙心智。 世上并没有多少神仙,愿意舍肌骨迷心智,毕竟忘川之中,除了孤魂恶鬼,什么都没有。 除了当年的她和现在的自己。 她是为了被自己硬生生斩断的情,自己却是为什么呢? 想来想去,应是为了被捆缚在宝座之上万年不能解脱的责任罢了。 耳边流淌着咕咕的水声,冰冷邪毒如蛇的寒意一下子裹挟了全身。 此时的护身术法,就像浇在烈焰上的水花儿,嗤的一下被几十万年的怨毒化成了雾气,不堪一击,白衣下的肌肤现出了一条条的血痕,连眼眶之中都布满了无法形容的刺疼之感。 这感觉让他回忆起幼年时的剔龙角剥龙鳞,那般地难熬,无法呼吸,绝望而冰冷,神智都有些儿昏乱。 越向下,越寒冷。 他闭一闭眼,在河中停了下来,不再下潜。 一团团黑色丝絮,在河中漂浮,像有生命一样,凝聚又分开,重聚又散开。 掌心伸出,一道银白色的亮光射向下方。 下方是浓稠的一片黑暗,黑暗中像有莫名凶残的邪恶巨兽翻滚,慢慢扩大,速度极其之慢,边缘部分分出了一团团黑色丝絮,不断分合。 这一处黑暗大约方圆数十丈,像一朵柔软的黑蘑菇的顶端,他恍恍惚惚地向底部潜去,口鼻中开始涌出血来,神智愈加昏乱,脑中似有无数刀枪举起落下,跟他讨要性命。 周围渐次被浓稠的黑暗包围了,连掌中的亮光都变得暗淡。 在最下方,大概百丈之处,他终于看见了一条长长的缝隙。周围是丑恶嶙峋的乱石,黑蘑菇的根茎便长在这缝隙之中。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双手合起,收了亮光,默念口诀,移来华山之西麓,镇在那缝隙之上。那山势来得凶猛,将黑蘑菇压扁下去,四散飘摇,却依旧残而不断,从其他地方溢出来。 山石四溅,被他运指削开,揉合,补在溢出黑雾的地方。渐渐的那黑蘑菇根茎愈来愈细,但总是无法彻底阻断,这里补上了那里就溢出来。 他感到眼中模糊一片,刺痛得无法睁开,像有泪水涌在眼里流不出来,还带着血腥气。 无奈之下,他只好收手放弃。直向上飞去。 甫一露头,就有劲风扑面。 数十根黑漆漆的闪着精光的长箭,破空而至,嗖嗖之声带着火光。 蹭蹭几声,赤霄剑出,将长剑斩落。只是其中一根刁钻得歪了一下,射入了左臂。 他踏步虚空,转身看去。 一排排上满了箭矢的车布列在忘川河畔,河滩上站满了严阵以待的黑衣将士。 天空之上,横亘着一张漫天大网。 “天帝陛下,久违了。” 阵前,黑衣女魔尊傲然道,浓烈的眉眼,布满了不屑和杀气。 “魔尊,好久不见。”他微笑着,挥手隐去一身狼狈,化出翩翩白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魔尊鎏英嗤笑一声,语带讥讽:“天帝真是好记性,才过区区五百年,就忍不住食言而肥,再次觊觎魔界。” 凝重地抬起了手,身后的箭车纷纷得令,拉紧了弦。眼看无数噼里啪啦带着火星的利箭,便要发射出来。 润玉初入忘川之中,她便得了消息。后来华山之麓沉入忘川,本该是惊天动地的声势,硬是被润玉压着好似小石子投入大海,不由得她更起了疑心。 联想到近日忘川之中魂魄消散的怪异之事,鎏英更是怒意滔天,她看凤兄面上不计较,不等于可以容忍天帝在自己眼皮底下动手脚。 当下匆匆点起数万魔族精兵和冥界鬼兵赶来,陈兵在此,驾起遮天网,势必要天帝铩羽而归。 她不是傻子,忘川之毒,任你大罗金仙也是难挡,死不得也总得脱层皮,此时不给他颜色看看,此后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 何况,是天帝自己找上门挑衅,魔界只是自保而已。充其量防卫过当,凤兄也不好说什么。 那时候她并不想下杀手,也未曾想到有这个可能。 这里数万魔众,有实力和资格跟天帝过招的只有长老和妖王,数量不多,也就十来个。 天帝功力可与凤兄比肩,修行的是水系术法,众所周知,水系和土系术法,用于防守最为得力,而水系术法,更兼无形之优势,要想遁走那是再容易不过。假如天帝要跑,谁都拦不住,最多只能借着遮天网拦他一时半会。 不过,在见到天帝露面的一刻,鎏英改了主意。 天帝陛下狼狈得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破布娃娃,细看身上还带着若隐若现的死气,无比颓废。看来忘川之毒,超过她的预期,如此良机不抓住,怎么对得起无辜死去的近百万魔族子民,如何对得起她那先天不足无望修炼享万寿的女儿? 润玉如何看不出她眼里的重重杀意,提醒道:“本座所立之地,不在界碑石地界之内,算不得毁约。况且,若要兴兵起戈,本座何须孤身前来?天魔两界各有大道,同谋和平数百年,苍生因此受益匪浅,本座只愿促成,绝无意破坏!” 鎏英冷笑:“天帝仁义之心,自弑父囚母那一日便天下皆知,不必与我等魔道邪徒细说。本尊只知,天帝调华山之麓镇忘川之底,亿万孤魂野鬼无处安身,势必流离四方,怨碍人间,再次让天下人见识天帝之仁义。” 闻此言,润玉衣袖下的双手不由的握紧。弑父囚母,是他这一生永不后悔的选择,再活一万遍,他还是会这么做,世人在攻讦他之时,首先便要以此为刀刃,当真可笑,于此,他从未在乎,亦绝不在乎! “忘川的亿万孤魂野鬼,早已不知去向,魔尊心知肚明,无力寻出缘由,却非要栽到本座身上,此举殊为不智。魔尊号令魔界千万之众,手握万千生灵,一举一动皆要细细思量,率性而行岂对得起前魔尊的托付?” “我配不配得上魔尊之位,不劳陛下费心。” 鎏英瞳孔收缩,怒火高涨。 “陛下当年算计残害手足,摧残囚禁花界众芳主,为一己私欲兴不义之师,用尽种种鬼祟手段,焉知今日忘川孤魂不是为天帝所窃用,以图谋颠覆我魔界?照本尊看来,尔德不配位,不配做这天界之主。本尊今日要替天下所有被无辜枉死之人,讨回公道!” 鎏英厉声指斥,随后手一扬,上千只携带灵力的黑色火箭嗖嗖破空,如电蛇一般向润玉射来。 魔族长老和冥界妖王,纷纷升空,祭起各自法宝。 整个忘川上空,瞬时之间便如白昼,交织着各色光芒。 润玉眼瞳微缩,深吸一口气,摊开双手,掌心向上,空气裂动,万千水珠汇聚成流,汩汩涌来,在身周挂起一道闪闪发光的蓝色水幕,将他护在其中。 无数只火箭和法宝都在这水幕之中,进退不得,陷入拉锯。透明水色之中蓝光渐渐凝聚,水幕不断加强,愈来愈厚。 灵力涌动,他的脸色反益加苍白,挑眉一笑缓缓道:“魔尊,本座曾立上神之誓,永不踏足魔界,你若不明白何为上神之誓,那便向旭凤多多讨教,如此草木皆兵实在贻笑大方。今日之众不过尔尔,魔尊想要取本座之命,尚须多方努力才是!” 他倏忽握掌,水幕狂卷,将其中火箭化为齑粉,个个法宝震飞开去。 众妖王呼喊施法,收回法宝,便要发起新一轮攻击。 “慢着!”鎏英抬手阻止。 方才天帝那般狼狈落魄,一副重伤在身的样子,此时却又是如此狂妄肆意,无所顾忌的姿态,鎏英由不得心里突然闪过一念,对方莫不是故作伤重引自己上当挑起争端以毁免战之约? 此人一直心机深沉,诡计多端,昔日月下仙人提起他得一些环环相扣的险恶计策,都是她脑子想破了都想不到的! 这一迟疑,那水幕已凝聚如龙向天一冲,遮天网赫然破一大洞,他化身一道白光,穿隙而过,身后还留下他轻飘飘的话音:“本座告辞,魔尊请留步!” 鎏英怒极,许久才跺了跺脚,骂出来一句:“无耻!” 璇玑宫中,太上老君呈上一瓶丹药,道:“陛下,那忘川之怨毒积攒至少数十万年,实在非同小可,臣观陛下气色,其实并未痊愈,请陛下继续服用这五泉六灵丹七七四十九天,方可彻底根除奇毒。” 润玉伸手接过,问道:“本座若还要再下一次忘川,可有妨碍?” 那日他自忘川之底出来,本是受了极重的伤,若真和魔界之众缠斗起来,哪怕只是几十招都撑不下来,也无法脱身,只能故作狂妄之态,引鎏英疑惑才有了可趁之机,顺利脱身。回天将养了两日,已是大有好转。 老君失色道:“陛下,这可使不得。” “为何?” 老君肃容道:“陛下莫非不知忘川之怨伤肌骨动神智?如此大凶之地,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敢问陛下,这两日难道不觉肌骨时时有针扎之感?” 润玉微微点头:“非但如此,还时有心悸惊魂,恍惚无措,老君可有什么安神灵丹?” 老君忙道“有的有的。”一壁掏出丹丸来送上,口中道:“若陛下非要再去,至少也要做些防范举措,诸如护体铠甲,固本丹丸,以及宝物傍身。” 润玉一笑应了,又问道:“本座想托老君锻造一件宝物。此宝物需有万钧之力,可大可小,无定状,用于填堵缝隙,不令其中物事外泄,老君可能做到?” 老君略一思忖,问道:“陛下可否告知,要此物用在何处?知其用处才好备下材料。。” 润玉踌躇一下。老君年岁不小,有老年人通病,基本上藏不住话。 “时机未到,不便相告。老君只要知道,此物必得牢固异常,坚韧无匹,且能容我灌注灵力,简而言之,比照昔日那封印穷奇的大鼎即可。” 没有打探到信息,老君自尊心有些受伤,想了又想,抬眼偷觑润玉脸色,道:“如此,老臣需要雷公电母出手相助。” 润玉不动声色,端起桌上茶杯饮了一口,道:“准。” 他说准,老君却不动。 话说那雷公电母自从润玉登基后就万念俱灰,递了请求下凡历万劫的奏折,被润玉驳回。此后每日龟缩在仙府中惴惴不安,连当差都有些儿偷工减料头脑昏聩,该当的雷和电,尽往错的地方招呼。 普天神官心里头雪亮雪亮的,纷纷断绝与这两神仙的往来。笑话!昔年陛下差点死在三万道天雷地火之刑下,而今翻身做主,能不记仇?能不报复?谁敢逆龙鳞触天颜? 偏偏等啊等,等这么些年过去了,雷公电母还是好好儿的,大伙儿预料中的几千几百只小鞋,一只都没穿上,最多两人只是闭门不出熬瘦了而已。眼看着就要这样僵持下去千万年,老君忍不得便要借这个机会,探一探天帝陛下的心,到底是要杀要剐,您好歹放个话啊。 润玉凉凉看他一眼,嘴角微动,似笑非笑道:“本座初登帝位,便已昭告六界,从此用人不计前嫌,只论德行才干。如此明白的用心,漫天仙神竟惘然不顾,只一味揣摩猜测本座,如此冥顽不灵,也不知他们是如何飞升如何修行的。” 他给老君留了脸面,不说尔等只说他们,但老君却有些儿脸热,赞叹了几句陛下圣明,便赶忙退下去给雷公电母报信。 看老君离去,他才起身,从案头取过一个小匣子打了开来。 三日之期已到,那小姑娘此时想是已经在忘川边上等着了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匣子中躺了一片弯弯的银白龙鳞,流淌着淡淡的华光。 这一片龙鳞,是润玉幼年时从身上剥下来的那片逆鳞,与他血肉相连,于他来说珍贵无比独一无二。 这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件真正完全属于他的本命之物。持有龙鳞之人,凭着龙鳞和唤龙诀,可以即刻将他召唤到身边。 那女娃儿体弱易伤,虚火过旺,精元不足,这些缺陷完全是拜他所赐,所以龙鳞送给她做生辰礼物是最恰当不过。 只是,润玉反复思量,自己并不想见到她,那么唤龙诀也就无法传授,有危难时也无法即时赶去。他沉吟片刻,指尖微动,从心口抽出一股心血,运神通,默念口诀,注入龙鳞之中。 龙鳞化为一块龙形玉佩,与他的真身一般模样。 龙引决之下,但凡世间有任何加诸于她身上的杀伐磨难,都由他来承担。只希望能补偿一些自己的罪过。 只是,也不知她会不会将这玉佩给鎏英看,若是那鎏英认出来,会不会以为自己对她女儿图谋不轨而将它扔了。 润玉隐隐担忧,莫名生出一些恼意来。 素知鎏英性情粗放,不拘小节,没想到竟会粗放到如此地步,那般娇弱的女孩儿放出来乱跑,身边也不带个侍从护卫着。就算没有护卫,好歹给她配些厉害的傍身法宝也好啊。 对亲生女儿一点都不上心,倒是对怎么弄死天帝孜孜以求念念不忘。 润玉悻悻然。旋即惊醒,自觉好笑,人家的家务事自己哪里来的权力置喙?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 “来人,传司命神君董成来见。” 董成这几日其实很不好过。 缘机死太早,她的一身本领,董成还没学到三成。他在天帝跟前撂下了豪言壮语,说道盘依旧可用于推算凡人劫数,真到要用时,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凡人无数计,若个个都要道盘推算才能编写出这一世履历来,那还得了?还要不要过日子?漫漫仙途,每日里下棋看云都嫌无聊,哪里能用来做这等琐碎小事,凡人何德,配得上神仙们如此呕心沥血? 所以缘机受月下仙人启发,常拿戏文话本来应付差事。人间狗血剧目层出不穷,左右跳不出那几种,假使天意是个人,那也有技穷的时候。 别说这有违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但是却允许变通,因为每个人心性不定,一念便是一世,你怎么知道天意给你一碗饭你就非要吃下去?你完全可以给狗吃,完全可以给乞丐吃,你自己不吃,那么你的命运这一刻便与天意不符。 这等变通之法,董成就不会。所以,这几日他忙的那叫一个人仰马翻,焦头烂额。 幸好天帝陛下早有先见之明,指了上元仙子邝露来帮忙。 董成多次暗暗感叹,这真是一个妙人儿啊! 她做事麻利,效率奇高,董成只刚露个话意,她便能领会他的想法。真不愧是天帝陛下亲自□□出的好人才。 不止于此,邝露还姿容秀美,温婉娴静,心细如发,善体人意,聪慧无比,总而言之,若问董成,这天界哪位仙女最美貌最可爱,董成的回答只有一个,那便是上元仙子。 可惜,邝露是天帝身边的人,跟了天帝许多年,虽没有名分,却一直以璇玑宫女主人主理事务。天帝与天元仙子究竟是什么关系,没有一个人说的上来。 因此董成爱慕之心始终不敢表露,只默默忍耐。此刻闻听天帝召见,竟莫名的有些心虚。 幸好天帝陛下只是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诸如会看相否,魔族之人是否能推衍命数等等,随后便递了一个匣子来命他去忘川走一趟,送一份礼物给一个女子。 刚接了,又听天帝好似漫不经心地道:“不可透露身份,明白吗?” 说实话,董成不明白。送了礼,还不说谁送的,这是闹哪样? 天帝陛下斟酌一番,才道:“若她问,你便说是笠泽龙君相赠。其他你一概不知。” 董成应了。他可不正是一概不知么?什么笠泽龙君,从来没听说过。 正要退下,天帝又叫住他,蹙眉思虑了半天,道:“也罢,你放下礼物便走,不用回她。” 这不妥吧,董成腹诽,只好应了一声是。 走几步,天帝又在背后唤他。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董成看天帝似乎有些儿脸红,看来是为自己的反复无常而颇为难为情。 “你还是告诉她是笠泽龙君相赠吧。”天帝陛下下定了决心,“去吧,速去速回。” 董成慢慢转身,走了几步,这次天帝陛下终于没有再唤他了。 董成这一去没多久便回来复命了。 忘川河畔,并未见到天帝所说的女子。为谨慎计,董成从上游直到下游,都搜寻了一遍。 天帝脸色有点发白,立刻又命他悄悄去魔界的魔尊府中查探动静。 董成回来复命,那魔尊正在府中与一众长老议事,商议如何应对即将来犯的天界大军。 天帝陛下默然许久,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的没了血色,问道:“你再去走一趟,捉个魔尊府中的下人,问问那公主可曾回来过。” 董成:“” 天帝蹙眉,看他一眼:“怎么了?” 董成道:“臣听魔尊与一长老提及,公主并未回来,似乎今日是公主生辰。” 天帝眉目微敛,俯首看着案几上陈放的那个匣子,脸色苍白,几近于透明。 董成也不知自己有没有看错,历来冷情寡淡的陛下,眼角似乎红了一圈。 “来人,传召五德真君速速来见,不得有误。你先退下吧。” 五德真君不是一个人,是金木水火土五位真君。 润玉刚回天便命这五人点起数百仙官下界,暗中调查各处土地仙,查访是否有其他失魂症之人出现。 要说这下界土地仙数量是极其多的,一时半会儿哪里查得完,因此真君府上人来回说真君尚未回天。 润玉却顾不得了,再三再四催仙官下界去传。 好好儿要过生日的一个小姑娘,能跑哪里去?若不是出了意外,怎么会不回来?说好了在忘川边上等他,却不见踪影,也不在家中,总不至于猜到自己不会去见她而躲起来捉迷藏。 那般幼弱一个人,若是碰到了那能致使人失魂的异物他急得心焦如焚。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五德真君来见,但润玉却不知该如何问起。 天下之大,怎么才知道她会去了哪里?哪里便那么巧,会被他们撞见?假若她已经遭了不幸,此刻或许正躺在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永不能再醒过来。 润玉只觉眼中酸楚,心头剧痛,悔意重得像山一样压下来,要让人无法呼吸。 “陛下,急召我等前来,可有什么吩咐?”见他失态,五德真君之首,金德真君小心翼翼地问道。 润玉摆摆手,一时说不出话来,心口气血翻涌,针刺之感袭来,从身到心都揪在一起冷得很。 五德真君甚是惊诧,对视一眼,还是由金德真君道:“陛下请保重龙体。” “本座日前曾与魔尊交手,”润玉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他,“偶然间听闻魔族中人亦在凡间走动。不知这几日可发现魔族中人得失魂症?” 金德真君想也不想道:“不曾发现” 润玉刚一喜,又听他接下去道:“即便有魔族中人失了魂,若失去防卫之力,被人打死,我们未曾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润玉如受巨震,一脸苦涩,重复了一句:“被人打死?” 见他如此,金德真君不敢再说,陛下分明是不希望魔族中人被打死,他若再说就是触龙鳞了。 “下去吧。”呆了好半晌,润玉才挥手令他们退下。 润玉心下发冷。枯坐了很久很久。 这天下总不至于从此见不到这个人了?他无法相信。 脑中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相遇以来的所有场景呼呼地在眼前晃过。 等到终于想起来一事时,已经是子夜丑时。 他匆忙站起,出了南天门,往昆仑而去。 上一次他来时,已经稍稍探过昆仑地形。 昆仑教众聚集之处在前山,那里殿堂楼宇极是密集,因是夜间,故而有亮光的地方十分显眼。 他在上空看了看,隐了身形,朝灯火通明的一处厅堂行去。那里传来的人声很是喧闹,像在争执什么。 “二师兄也太怕事了些。这等正义之举,理应公告天下,为何要遮遮掩掩的?”一个粗犷豪放的声音大声道。 另一个显得稍微纤细的声音慢条斯理道:“三师兄,掌门师兄闭关未出。这等关系到本教存亡的要紧大事,还是等他出关了再做决定才好。” 那三师兄似乎一下怒了,冷笑一声道:“什么关系本教存亡?六师弟,这几日你到处游说,造谣生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六师弟依旧慢条斯理:“请教三师兄,我如何造谣生事了?” “你有没有说那小魔女是魔族公主,轻易不可动她?有没有说若是小魔女有事,魔族攻来,我教不是对手?”三师兄咄咄逼人。 六师弟道:“这是实情。我并没有造谣。” 三师兄大笑:“分明是那小魔女唯恐被我们处死,才编出这些谎话来,可笑你入门修行两百年,竟被一个小魔女骗得团团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黑暗中,润玉轻轻地长吁了一口气,心底一块大石终于放下。 幸好他不甘心来看一眼。也不知这昆仑教到底什么道理要对如此一个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女子紧追不放,非要置之死地。 当下不再掩藏,向前行去,直入中庭。 堂上诸人依旧争执,各执一词,一方赞同立刻将魔女处死,一方则忌惮魔族公主身份,建议囚禁观望。 他们自是见不到身边站了一个天帝陛下,尽皆畅所欲言,一口一个小魔女地说个不了,听话意,昆仑教对失魂症也有所发现,认定是魔族中人做的手脚。 润玉不悦地皱起了眉,目光微动,拢在袖中的手伸出来,骈指向着一个虬髯道士,正是那主张应立刻处死魔族公主并公告天下的三师兄。 下一秒,他略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身为天帝,亦不可仗势欺人,凡人无知,逞一点口舌之利,还是不要挂怀罢了。 多看了几眼那虬髯道士,将他打扮看在眼里,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中庭,他便施法将自己变成了那虬髯道士的模样,一摇一摆向着一旁侧殿行去。 “如此,元君之见如何?” 西方世界,佛祖与玄灵斗姆元君会与灵山之顶。 佛祖面前一方水镜,澄净通透,正显出润玉变身的景象。 玄灵斗姆元君思虑良久,才道:“世态多变,观一事不若经一事。” 佛祖摇头道:“鸿蒙隐化留真言,虚空现世之时,便是论道之世。如何论道,却是天意。天意本莫测,如何全寄予一人之身,且是如此一人” 言下颇多不以为然。 玄灵斗姆元君道:“未必只系于此一人。那缘机仙冒死泄天机,在下以为也是在天意之中。我等今日在此议事,亦是如此。” 佛祖眼底微闪。这道理难以辩驳。 他和玄灵斗姆元君皆不入轮回,不归鸿蒙,享无上境界,若就此入局干预,后果实在难以预测。 两人一起默默看向那水镜。 镜中,润玉已然寻到一处禅房前,对着一个循声而出的弟子说话,随后一前一后向某处行去。 “三师伯可是身子不适?”那弟子一面掌灯前头领路,一面关切地回头问候。“三师伯”看起来十分没精神,不时停下来,像是看不见路一般。 “咳咳。”润玉假作不适地咳了几下,用那虬髯道士的声音道:“有些儿受寒。” 他不知卿天被囚于何处,只能假冒虬髯道士,骗昆仑弟子带他去寻。一路试探了几句,似乎卿天也未受什么苦,据说还很是嚣张跋扈,一个劲叫嚷要出去。 行了一会儿,来到后山一处洞口。洞口有两弟子看守,见他来,都上来见礼。 润玉昂然道:“那小魔女如何了?可有老实了些儿?” 两弟子对视一眼,回想方才送饭时的情形,都是一哆嗦。一人吞吞吐吐道:“禀师尊,她说今日是她生辰,若再不放她出去,她娘亲便会寻来,要” 润玉道:“要如何?” “要血洗昆仑。”那弟子鼓起勇气道。 润玉失笑,血洗昆仑,想想也确实是鎏英做得出来的事。 三个弟子见师尊发笑,都莫名其妙。 润玉正色道:“如此嚣张,着实可恨。也罢了,便容她得意几日,待掌门师兄出关再行处置。” 又像模像样地叮嘱了几句,然后转身要走。 三弟子都面面相觑,想不通三师伯跑来这样不痛不痒说几句话,究竟是何意思。 正莫名其妙,只见“三师伯”看了他们一眼,袖子一挥,登时脑中发晕,两眼一闭,躺倒地上。 山洞并不是很深,走了约数十丈,就来到一处铁栅栏前,里头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歌声,听起来倒是有些儿像卿天的声音。 她是在唱歌?润玉颇有些儿愕然,深感魔族少女真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隐去身形,穿过铁栅栏,路面开始倾斜向下,越来越窄,那歌声也越来越响。 润玉下意识地隐去了身形。 在路的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半圆形囚室,环形一侧靠着山壁,另一侧,是手臂粗的铁栅栏,上面有一层结界。 一个着浅蓝色衣裙的少女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低着头,似乎在看什么。 歌声很是嘹亮清脆,像是唱的什么花和草还有狗。 若不是此时亲眼见到,只是听这声音,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眼前这是在囚室。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少女一下子停止唱歌,站起转过身来。 润玉粹不及防地跟她四目相对,还以为被她发现,险些心跳停了。 待看到她目光从左向右游移,似乎在搜寻什么,他才意识到其实她根本看不见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 卿天皱眉摇了摇头。她直觉有人看着自己。 “有人吗?”她试探地问道。 润玉大气不敢出。 “没人?真的没人?”卿天不信,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 虽然没人应,她依旧不死心,咬着手指,看上去十分焦急:“能放我出去吗?我有很要紧的事,能放我出去吗?” 润玉都不敢看她了。 “蛊尾何在?”卿天突然想到那只鹦鹉。 “啪” 鹦鹉凭空跌了出来,直接跌在地上,一动不动。 卿天莫名其妙,蹲下去戳了戳。 “傻帽来了,傻帽来了。”鹦鹉被戳了一下,叫道。 这声音有些儿耳熟。润玉默默看着这只鹦鹉,认出了它。 他大婚那日彦佑留下的,那只不走运的,被他恼羞成怒干掉的鹦鹉。 “你才傻帽”卿天恼了,“你看一下,这里有没有人?” 鹦鹉伸了伸腿,叫道:“死咯,死咯。” 随后又消失了。 润玉再看不下去了。袖中一动,化去那层结界和铁栅栏。 卿天大喜,对空拱手:“多谢多谢,不知是哪一位叔伯相助脱困,改日卿天一定重谢。” 随后便向外奔去。 润玉一声不吭地跟在后头。 才到洞外,就迎面碰上两个昆仑弟子,提着灯,想是轮值来换岗的。 两人愣了一下,刚要大喊,润玉一挥袖,两人刹时就倒下睡去。 卿天又惊又喜,转头四处看,自然什么也看不着,只好再次拱手对空道谢,道了一声后会有期,化成黑烟升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她才一升空,方才那议事厅方向就闪起了一大片星星点点的光芒五颜六色的光芒,向这边飞了过来,四面八方远远近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不要叫小魔女走了!” 卿天慌忙向天空冲去。 那片光芒来得极快,转瞬便到了近处,竟是那几个方才还在议事的昆仑教中长老,纷纷御着各自的法宝向卿天招呼过来。 润玉将手一指,一道无形的气墙抢在卿天之前向那些法宝冲了过去,给她开了一条路出来。 长老们只觉一股强悍无比的飓风,呼啸着刮来,差点将他们从半空吹掉下来,拼命睁眼看时,早已失去那小魔女踪迹。 卿天慌不择路地飞了许久,见身后并没有人追来,才松一口气,寻了一处僻静的山顶,落了下来。 此时已是寅时,夜色浓重,天上一弯小月,洒下柔和的清辉,在温柔月色的照拂下,好像连山风都变得柔和了。 “润玉哥哥,是不是你?”卿天环顾四周,月光下的双眼如星星一样闪着细碎却晶莹的光。 润玉心头一跳,退后了一步。他只是要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而已,并不想与她相见。 卿天侧耳听了很久,想从呼呼的风声中捕捉出一点儿动静来。旋即,像想到了什么,走了几步,转过身来,迎着山风,静静站着。 润玉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转过身来看她。 只见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好几下,而后睁开眼,绽开了满脸的笑容:“果然是你。我闻到你的香味儿了。” 润玉暗叫糟糕。也是他大意了。他是龙,天生便带有淡淡的绵延不绝的异香。但,若不是近身仔细闻,也未必能闻到,也不知这小姑娘怎么会鼻子这般灵敏。 卿天又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想象中的人现身,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揉了揉鼻子,想就算是他在一旁,或许是有一些特殊缘由才不来见她,实在也不应勉强,因此虽然十分失望,却也不再纠缠,再次御风而起,向忘川飞去。 润玉远远缀在身后,不敢靠的太近。 不多久,忘川便到了。下方正是他五百多年前立的那块界碑。 忘川并没有夜晚和白天之分,但魔界中人却也多数与凡间人一同作息,往常热闹的河畔上空无一人。 卿天落下,东西张望着。 润玉心下了然,这是在找他吧?摸摸袖中那个匣子,不再迟疑,转头离去。 董成再次接了送礼的任务。 这一趟倒是无比的顺利。他去的时候那女子还在河畔石头边上转圈圈,径直上去呈上礼物,将笠泽龙君这四个字说出来,他的任务便完成了。 八卦之心让他多看了几眼这稚龄少女。他觉得还是自己的上元仙女更好看更温婉更有韵味一些,差点有点儿想不通天帝陛下怎会对这女子如此上心。 但所谓各花入各眼,兴许天帝陛下就是心爱这股子淳朴天然的乐趣。 有这少女在,他觉得自己与上元仙子的前途一片光明,因此心情十分的好,回来应对时便十分的轻松,都敢直视天帝陛下乐。 这一看,他觉着自己的眉眼与天帝陛下有些许相像——都是上挑的长剑眉,刀刻出来一般深深的双眼皮,鼻梁高挺——都是一般儿好看。甚至,相比之下,天帝陛下面容过于苍白,反倒是自己更有阳刚气一些。 听到董成回来奏报说卿天并没有留难他,润玉十分满意。 此事可以告一段落了。有他的龙鳞在,想必此后卿天的安危并没有大问题了,再与那昆仑门人相逢,他也能保她安然无恙。 润玉是个敏感的君王,即便并不抬头看一眼,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奏折,他也能凭着下首的臣属的语气,读懂他们的心思,知道他们此刻的表情。 很多时候,他自认为无须去理会,人人都有七情六欲,三心五感,做帝王不必也无权干涉臣属心里怎么想。 只是,眼下董成的欢快劲儿藏都藏不住,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抬眼,不动声色看了董成一眼,心想或许那事能成了。 “陛下,若无要事,臣便告退了。”董成心急回去,奏对完毕便想走。 润玉将手中奏折往案上一丢,道:“尚有一事” 斟酌着语气,和声道:“你觉得上元仙子如何?” 董成心里正想着上元仙子,闻此一问,一下愕然,张了张嘴说不话来,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润玉心里雪亮,等了一等,见他还是没回过神来,便微笑道:“不必紧张,本座只是问一问。” “陛下为何”董成十分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来,结结巴巴地语不成句,“上元仙子她,她很好” “很好便对了。”润玉轻轻一拍案几,“本座与上元仙子情同兄妹,相处时日甚久。昔年本座微末之时,经历坎坷,承她多次相助,才度过诸多磨难。是以本座心中十分感激。这些年来,上元仙子一直忙于天界各种事务” 董成听到情同兄妹四个字,登时便懂了。陛下这是给自己和上元仙子的关系定了性,听这话意,像是要给他和上元仙子保媒拉纤,不由心花怒放。 耳中听得天帝陛下接下来的话果然便是此意,主要是希望他接纳上元仙子的事业心,多些耐心尽力将她从繁杂事务中拉回来做个贤妻良母等等。 耐心听完,董成再无迟疑,一下跪倒:“臣明白。臣多谢陛下赐缘。” 这一跪倒是衷心诚意,毫无半点虚假。 润玉点点头,不再多言,令董成退下。 这些年他物色了不少人,给他们制造了不少的机会与邝露相处,均以失败告终。 邝露眼里只有她的天帝陛下,没有其他任何人。 邝露的深情厚意,他实在无法给出回报。 那年那月那日,他爱着别人的时候,她便陪在了身边,亲眼见到了他爱而不得爱得发疯爱得癫狂。 她会宽慰她,给他温暖,时刻等候着他的转身。 然而,越是如此,他对她越生不出半点男女情意来。 就好像他对那个人,也是如此,卑微的爱着,等着,却换不来半点回馈。 世上的□□,由来如此,不是非此即彼那般简单武断。 只希望这一个有着与自己相似的相貌和风度得人,能些许宽慰下邝露的心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目送着送礼物的人离去,卿天心下是十分难受的。 这人口风太严,无论她怎么问,都是一句“受笠泽龙君之托。” 笠泽应该是一个地名,到底在哪里,她从未听说过。 卿天并不是孤陋寡闻的闺中女子,她见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魔界之众,听说了不少轶事。 她听说,上古时代,龙族曾是世间最强悍的物种,他们与很多邪恶奇兽都有过争斗,后来数量越来越少,最后整个族群都随着尊神们隐化了。现在世间的龙,都是入世神龙与其他物种通婚的后代。 她还知道,龙都是骄傲的,他们天生神力,善于变化,来往的皆是神或者圣这两级别大能,不屑于跟其他种族打交道。所以说像她的润玉哥哥这样平易近人的漂亮的龙,应该是世间罕有的。 可惜,因为自己的的莽撞和贪心,以后要再见到他可真的有些儿难了。 她深深懊悔自己不该忍不住又回土地庙去,结果却被那两个昆仑中人撞上了捉回去。 她端详着手里的龙形玉佩。玉佩晶莹剔透,发出了奇异瑰丽的光,像极了魔界的极光。礼物来了,人却没来,难道方才助自己脱困的并不是他? 她想了一想,收了玉佩,向家而去。娘亲见多识广,明日问她,兴许她知道笠泽到底在哪里。 魔界的天,一直都没有日夜之分,只是魔族中人也有需要清净修行的时候,是以,这时候家家都紧闭大门。 她翻过墙头,没有惊动其他人,蹑手蹑脚朝自己卧房行去。 “你去哪里了?”一个不满的声音在突然身后响起,把她吓得一个趔趄。 卿天直起身子转过身来,嬉皮笑脸地叫了一声“娘亲。” 鎏英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 她三日前就接到了旭凤锦觅的书信,说卿天不辞而别,去向不明。 她并不担心。女儿若遇到危险,那只驯化了五百多年的鬼鹦鹉,立刻便会回来报信。 见女儿身上并无异样,鎏英也不再计较,嗔责道:“你不告而别,可把你义父义母急坏了。今日还来过一趟,问你下落,还送了礼物来。” 卿天伸了伸舌头,笑道:“我去昆仑玩了。白鹭知道的,不过我叮嘱他不能说,想不到这小娃儿还是挺守信用。” 鎏英白她:“你那身手也敢去昆仑玩?不怕被逮住杀了?” 卿天道:“有何不敢?我跟他们说我是魔族公主,魔尊鎏英是我娘亲,我若少半根头发,魔尊就会血洗昆仑。” 鎏英被女儿逗的急了:“什么血洗昆仑?休要胡说,我何曾滥杀过人?” 卿天见她当真,忙改口道:“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鎏英十分无奈。 五百年来,她过得十分的累。 义兄旭凤将魔尊之位传给她,其实真是有些儿难为她了。 论能力,鎏英其实倒是颇具才干,打理族里事务,井井有条,论头脑,她也不是愚笨之人,颇有些机智。 但魔族中人,最敬重的不是德行,而是修为。也就是那些凡人所说的,谁拳头大,就听谁的。 鎏英区区数千年的道行,在整个魔界,前五十都排不上。魔界诸多妖王c长老c鬼王,她能使唤得动的,也就十来个罢了。 故而鎏英其实常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受,尤其在明知天帝前来觊觎忘川之时,她能调动的居然也只有十几个长老妖王级别的人,硬是眼睁睁地让天帝给跑了。 在面对女儿卿天的教养问题上,鎏英尤其感到无力。 卿天自幼体弱,不能修炼,读书识字也是一知半解,偏偏主意极多,想法也多,性子又倔强,跟着一帮子族中汉子称兄道弟,毫无忌讳。鎏英对女儿是打不得,说不过,自己又事务繁多忙碌非常,只好一直随着她。 见母亲被自己逗得一脸郁结,卿天忙收了嬉笑嘴脸,好生撒娇讨好了一番,才把她哄得高兴一些,说道:“好了,你早些儿休息吧,明日去水镜走一趟,跟你义父义母赔个不是。” 见母亲离去,卿天长舒了一口气,掩上门,然后把自己摔到床上,掏出了玉佩,举高高地看着。 看着看着,越看越喜欢,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窗外,去而复还的鎏英,注视着她和她手里的玉佩,若有所思。她这时候才发现女儿身着的不是日常惯着的短打衣裳,而是一身娇柔的宫装。 天界的南天门守卫,由御殿将军调度,都是一些极为刚直的军士,轻易不会放人进出。 不过天帝的义弟,太湖水君游鲤是个例外。 他每几年就会来天界探望天帝,因此他的脸等于就是一张通行证。 往日他都是一人前来,今日却带了一个仆从,那人看上去样貌寻常,一身绛紫色的锦袍,垂眸低眼,倒是一副老实样。 守门军士有些犹豫,不过当游鲤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充满灵力的灵石时,他的犹豫就烟消云散了。 游鲤带着仆从,一路行来,没有遇到半点阻拦,径直到了省经阁前。 天帝陛下正在里头批阅奏章,似是感觉到什么,远远地便抬起头看了过来。 游鲤和那仆从对视一眼,都整了整衣冠,快步入内,大礼参拜。 “这是何人?”润玉问道,将手中笔搁下。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气息,像是妖气,带着一丝甜腻。 游鲤道:“陛下,这是妖界狐王胡不归,与臣弟是至交好友,因有事禀报,特意央托臣弟带他上天拜见陛下。” 润玉眼风微闪,扫了他一眼。往日他们见面都是极随意的,今日有外人在场,倒是做足了样子。 “狐王?有何见教?”润玉淡淡道。妖界历来归属在魔界名下,他风闻三大妖王各有近万年修为,平素与魔尊面和心不和,今日此来莫不是要倒戈算计魔尊? 那仆从看游鲤一眼,游鲤突然会过意来,拱手告退。 待游鲤退下,胡不归才道:“陛下,小王今日此来,却是有一十分难解之事,要向陛下讨个指点。” “哦?”润玉挑眉,不为所动,“为何不向魔尊求教?本座虽承诺不入魔界,却也不曾允准过任何魔界中人登堂入室擅入天界。” 胡不归一笑,道:“魔尊乃女流之辈,不值一提。那日小王在忘川有幸亲眼见到陛下英姿,心里着实敬佩仰慕,想来只有陛下这等英明果敢之君,才配享天下敬重。” 原来那日这妖王也在场。润玉恍然,打量他一眼,心下微动:“那忘川之底,不会被他察觉了罢?” 见润玉沉默,狐王有点马匹拍到棉花里的感觉,只好又道:“小王所求教的难题,其实陛下应该也有所耳闻。陛下可曾听说失魂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狐族之中,有那些只化了人形,却未脱离狐性的小妖,沉迷人世之繁华,色相之诱人,因此与凡人之间多有交集。 狐王对此并未多加干预。鸿蒙之初,天道初定时,就确定了鸟兽鱼虫这些族群与凡人一般都是弱势之类,彼此之间的交集不逆天道,不应天劫。 只是这半年来,狐王座下有不少小妖,去凡人世界走一遭都奇异暴死,引起了狐王的注意。 狐王查验之下发现暴死的小妖内丹完好无损,因此初时还以为是凡人修真门人暗算,去查探了一番,发现小妖暴死之处附近都有凡人失魂之事发生,才恍然大悟。 世间生灵,皆有魂魄。妖族之魂魄贮存于其内丹,一旦失去魂魄或者内丹破裂,便立时断气。暴死之小妖既然内丹完好,那自然是魂魄被人吸走。 是谁有这般能耐,能将小妖的魂魄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小妖终究有些儿法力,并非凡人那样没有抵御之力。 狐王为此特意遣了几只小妖做饵,果然被他发现了目标。 说到此处,狐王卖关子,特特停了下来,等待润玉发问。 见润玉只是淡淡看着自己,并无半点兴趣的样子,狐王只好接着说道:“那是几个灰色的影子,速度极快,穿身而过,而后失了踪迹。” 润玉道:“只是如此?” 妖王悻悻地,欲言又止。他自是追了上去,只是很吃了一些亏,若这么直接说出来,不换点什么情报或者是允诺,未免太不划算了。 “狐王今日此来应该不是跟本座讲故事,”润玉微笑道,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究竟是何意图,便请一口气说个明白。光阴漫漫,却不是用来和殊途之人蹉跎的。” 妖王暗暗气得咬牙,只好把自己吃了大亏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他也是拿住了一个灰色的影子,想是因为少了润玉那层结界的保护,正要查看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击了一掌,扭头看时,只见到一个巨大的黑手一闪而过。 润玉微微点头,心底隐忧越加沉重。他只见到一个影子,狐王却见到了几个,究竟这种影子有多少个?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来自忘川之底? 见他面色微有和缓,狐王眼珠一转,道:“陛下,小王以为,那东西与魔尊有脱不了的干系。” “哦?”润玉这下子是真地觉得惊异了。 狐王上前一步,好似隔墙有耳一样,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这种灰色影子,小王五百多年前见过。那时陛下正在忘川与前魔尊交战,陛下之天龙一击与魔尊之凤舞在天相撞后,有一道灰色影子从忘川之中爬了出来,飘过小王眼前,钻进了魔尊之身。” 他说得口干,舔了舔嘴唇,见天帝听得入神,便又说道:“魔尊当时便晕倒在地。小王那时也受了重伤,动弹不得。要不然,怎么也把那影子捉在手里看个究竟。” 说完,兴味盎然地看着润玉,等他说话。 润玉艰难地张了张嘴,他知道此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脑中嗡嗡地有些儿乱,不知得说些什么才是对的。 “你究竟所指何意?”他听见遥远的一个声音问道。 “陛下,小王以为,那影子投身魔尊之身后,极有可能化身为现在的公主。异日无论是陛下或者是小王,若要将那吞噬魂魄的怪物彻底根除掉,难免要面临魔尊的反对。” “想那鎏英文不成武不就,只是沾了前魔尊的光,才继任这魔尊之位。我妖界上下不服者甚众,偏偏我妖界又势单力薄,难以与魔族冥界同时抗衡。小王愿归附陛下,助陛下拿下魔界,铲除奸邪还天下太平。” 润玉直盯着他,看着他的嘴一动一合,心底蓦地杀机涌现。 不过是怀揣着野心的的妖邪罢了,竟然敢假借着正义之名来达到上位的目的! 最荒唐的是,竟然以为自己会信! 杀了他! 杀了他,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事,更不会有人再借那无辜的小姑娘来生事了。 卿天在家中睡了一夜,次日,鎏英便命她去水镜给旭凤和锦觅赔罪,顺便送一封信。 走之前,她破天荒在鎏英身边挨挨蹭蹭半天,找了机会问笠泽在何处。 鎏英昨夜无意窥探到一点女儿的秘密,心里有些明白,有心过问但又不敢说破,她自己少女时便是个直来直往的糙性情,哪里懂得情窦初开是个什么情况,只好说不知道,一个劲催她去水镜。自然,她也确实是不知道笠泽在何处。 被母亲催得没办法的卿天,无奈只好改了主意打算问义母。 待得到了水镜,还不及递上母亲的信,便发现义父义母一家要出门。问去哪里,说是要上天界,送白鹭去见伯父。 卿天一想义父义母这一来一往至少要一日,再也按捺不住,趁着义母给白鹭收拾打扮,站边上问道:“义母,您知道笠泽在哪里么?” 锦觅手上没停,“笠泽?这地方似乎哪里听过。” 卿天大喜,催她想想。 锦觅转头微笑道:“这么着急?那容我好好想想。” 正凝神思索,卿天迫不及待取出那块玉佩来给她看,指望帮她想起来,“义母这块玉佩见过没?” 锦觅接过玉佩,一丝极淡的香,若有若无地飘动着,似曾相识。一瞬间,她恍然大悟,想起来那地方,转头探究地看着义女,“这是哪里来的?” 卿天不易察觉地忸怩了一下,“笠泽龙君送我的。” “笠泽龙君?”锦觅点了点头,笑意渐渐爬上来,无法掩盖:“可是名润玉?” 一旁白鹭便要开口:“润玉,那不是” 锦觅一下拦住儿子不让他说下去,“对,正是笠泽龙君。小鹭,去找你爹,我与姐姐有些话说。” 白鹭莫名其妙,被母亲瞪着只好去了。 “你想见笠泽龙君对么?”锦觅转头看着卿天,掌中灵力暗暗蓄势。 卿天点头。 “收好玉佩。我告诉你那地方在哪里。”锦觅道。 卿天又惊又喜,正将玉佩往怀里放,锦觅一伸手,一股白光罩下,将她化成了一朵小小睡莲。 “缘分来了,”锦觅狡黠地托着这睡莲,“谁都别想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旭凤并不知道锦觅在做了孩子他娘后,竟然还有这么不靠谱的举动。儿子去见他,跟他说卿天回来了,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卿天那孩子虽然早早就认他们二人为义父义母,却因着身体不好的缘故,很少出门走动,前几日来水镜,却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来。谁想没呆几天人就不见了,夫妻俩个为此着实不安了好久。 牵着儿子来,问锦觅能否动身时,没见到卿天,旭凤倒也不觉奇怪,想是去哪里疯玩了。只是见到锦觅神神秘秘将一物放入袖中,随口问了一句。 锦觅笑嘻嘻地,“不可说不可说。” 想是要送给润玉的礼物罢?旭凤如此想。 夫妻俩对润玉其实一直颇有心疼愧疚之意,他们过得越是美满,越是不舍润玉形单影只。两人都是死过一次的人,经历过那般撕心裂肺的痛而后重聚相守,留在心里的只有庆幸和欢喜,很难再去记恨过往。 原本两人都是有意让白鹭拜润玉为师,给润玉带点儿人气儿做个伴,不过新近又得了一个好消息,因此他们俩改了主意,有意令白鹭认润玉为义父,若是此番润玉并不反对,他们俩就会将白鹭留在璇玑宫。 只是,看妻子将放了儿子一应衣物用具的包袱直接丢下便走,旭凤很是惊讶。 锦觅道:“白鹭别去添乱了。走罢。” 白鹭听了甚是委屈,旭凤甚是一头雾水。 路上旭凤问道:“那小鹭还认不认义父了?” 锦觅抿嘴一笑,风情万种,“自然不认了。孩子还是自家的好。” 旭凤一路都没弄明白妻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自然白鹭就更不明白了。 一家三口顺利通过了南天门。 听侍卫报说天帝陛下在省经阁会客,三人便慢慢向省经阁行去。 旭凤自小在此处长大,而今携家带口旧地重游,那番感慨真是无法言说,为儿子解说景致都带了些唏嘘。 远远一人,低头快步行来,三人还道是仙家,避让一旁。交错而过时,那道甜腻的气味引得旭凤侧目,却不及见到其人面容,只看了一个背影。 “旭凤!” 正看那背影疑惑,这边润玉得了人禀告,早早迎了出来。 白鹭笑着唤了一声大伯,夫妻俩也与润玉见了礼。 礼罢,片刻短暂的沉默。那次大战后,他们三人这是头一回聚齐一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虽在心底放着变陈旧了,幸好也不在心里念着,让它们变深刻了。 回过神来的润玉邀三人去璇玑宫坐。一路言谈说笑倒也和谐。唯独锦觅东张西望,颇有些魂不守舍。 待到璇玑宫坐定了,拉了几句家常,白鹭便闹着要到处玩玩。旭凤示意锦觅带白鹭出去到处走走看看,临出去时,锦觅背对着润玉,对旭凤轻轻摇了摇手指。 “你去吧,我与兄长说些事。”旭凤默契地点了点头。不认便不认,妻子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看着母亲鬼鬼祟祟地变出一个花盆,然后摸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睡莲来放进去,白鹭很是不解。 接下来他更是不解了。 母亲揣着花盆,带着他到处走,一会儿璇玑宫的寝殿,一会儿璇玑宫的柳树下,一会儿又要去省经阁,把那花盆到处摆上一摆,然后又十分不满意地拿走,嘴里嘀咕不停。 幸好璇玑宫里本就清冷,省经阁守卫也知道她身份,并没有阻拦问话。 “娘亲,你到底要做什么?”白鹭忍不住了。 锦觅看他一眼,脸上笑眯眯地,和蔼慈祥得简直前所未见,“送你伯父一个天大的礼物。” 白鹭好奇地看那睡莲一眼,这礼物也是寻常罢了,睡莲哪里不能有,他方才在璇玑宫那星光熠熠的小湖里就看到过,“为什么不直接给他呢?是不是怕他嫌弃?” 锦觅刮了一下他鼻梁:“小小娃儿知道什么,这是惊喜懂不懂?” “哦,这睡莲名为惊喜。果真是惊喜啊!”白鹭似懂非懂。 最终锦觅还是将睡莲花盆摆在了璇玑宫里那棵银丝柳下的石桌上,然后笑意盈盈地拉着他,“我带你去找魇兽。” 璇玑宫中,润玉将接了旭凤得书信后调查所得的进展与他说了一遍,有些无关此事的地方,比如鎏英留难,狐王诬告兼投诚,他就摘去不提,只是将狐族小妖暴死一事略略带了一下,旭凤终究心地单纯,不会追究他消息来源。 听罢,旭凤也觉得忘川河中魂魄丢失必定与忘川之底的那倒缝隙相关,两人推断有怪物从那忘川之底出来后吞噬了整个忘川的孤魂野鬼,而后上了岸,流窜去往凡间祸害凡人。 只是不知道忘川两岸的魔族和冥界是否也有怪物栖身。 旭凤答应回去便让鎏英调查。 得知润玉委托太上老君锻造神器用来填补裂缝,他建议将此事告于玄灵斗姆元君。毕竟对于如何遏制失魂症一事,润玉也拿不出办法来。 润玉其实原本也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依旭凤之意,即刻便要去见斗姆元君,润玉却有所迟疑。 他以天帝之尊下界干预凡人事务,一出手便沾染了至少十几个人的因果,改变了他们的命数,必招来天劫。 天劫将至,却莫测时日,无法感应。万一恰恰在斗姆元君跟前降下,前有篡位之逆举,中有天魔大战之暴行,今有伺强凌弱之妄为,叫他有何颜面在斗姆元君面前立足。 因此润玉与旭凤约定待五德星君回天,得了结果后一同去见斗姆元君。 议事完毕,两人步出宫来,迎面就遇见锦觅牵着白鹭走来。 白鹭嘴快,一下子便冲上来爆料:“大伯,娘亲说要送你惊喜。” 锦觅尴尬,深恐他漏了底,引润玉怀疑,薄怒道:“小鹭,你要不要抄书?” 白鹭吓一跳,小脸泛白,不敢再说。抄书抄的是百花经,他可抄怕了。 润玉一笑,眼底敛了漫天的星辰,只看着白鹭,和声道:“棠樾别怕,你娘亲可疼你呢。” 白鹭嘴一撇,“娘亲要有小妹妹了,不会再疼我。” 锦觅大囧。 润玉扬眉,欣然看向旭凤,笑着道:“当真?那可真是要恭喜了。” 旭凤笑道:“多谢兄长。” 将三人送到南天门离去,润玉缓缓行回璇玑宫。 沿路偶有仙侍向他注目行礼,然而,多的是冷风素景,寥廓一片。 他很不解。 天宫当初究竟是怎么建起来的,竟如此广大宽阔,雕栏玉彻,不计耗费,难道就没想到其实神仙只要有心,自己便能设下结界造一方天地么? 数万年的生涯,时时刻刻得看着这只是徒增了孤寂之感的排场,如何对修炼有益处? 诺大璇玑宫,也并没有什么人烟。魇兽啾啾地叫了两声,迎了上来。 他竟从那碧绿晶莹的眼里看到了茫然,转头便去了省经阁,直待到夜间,往昔需要他布星挂夜的时分,才回璇玑宫来。 信步到那星光湖边,银丝柳下。 没有生命的柳枝,随风飘荡,荡起了一树的声响,水波粼粼,随风轻漾,漾出了哗哗的流水声,好似都在向他说话一般。 他漫不经心地拂袖,白光过处,一壶一盏,还有一盆睡莲。 润玉惊讶地注视这睡莲。谁放在此处的,他竟不知道。 这睡莲他渐渐蹙起眉来。 广袖轻扬,拂过那莲花瓣儿,一道白光,“哎哟”声过,一个人儿掉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四目相对之时,彼此脸上和眼中都是短暂的愕然。 一瞬过后,一起回过神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润玉拢了衣袖,很认真地摆正歪斜的酒盏,缓缓坐下,一壁镇住被惊得够呛的心。 想必眼前的大活人,就是白鹭说的惊喜。 惊是够惊了,喜却无论如何谈不上。怎么应付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实在是件比批阅一百份奏章还要辛苦的事儿。且容他压一压惊。 卿天也回过神来。五感被封,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浑浑噩噩来到此间,一睁开眼就看到深深惦记的人,这份惊喜真是非同小可。义母真是个靠谱的妙人儿。 只是看他面容神情和眼神,却像是并不是很欢迎自己。 “义母带我来的。”卿天避重就轻地不想多提被变成睡莲的糗事。 “昨日我生辰失约了,润玉哥哥是不是生我的气?”一面说一面不请自坐,与他直视。 她还是如此这般入乡随俗的热络劲润玉垂下眼,专心地品杯中的酒,心里乱哄哄,方才的那点儿怅然,早被丢到远远地再也回不来。 抿了一口,才想起这时候分明需要茶,喝什么酒。他自觉乱了套,放下了酒盏,拂袖收了酒具,变出一壶茶两小杯,“没有生气。我原本就不会去。” 又拢了袖将茶盏放到她跟前,示意她喝。 卿天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抿着那清爽的茶水,他觉着思绪也清爽起来,开始有了一点从容的疏离的笑意:“有些忙,不是那么方便。” 见少女有些儿怔忡,他心一软,反思自己是不是冷淡得太刻意了,人家什么都还没有做,什么也都还没有说,何至于就这么提防着,于是笑得开了些,和声道,“无妨,以后还有机会。” 这一笑,就像极光初现时那道最绚丽的光,就像离开魔界时见到的第一眼春花胜景,霎时之间在卿天的心里点了一道热辣辣的火流,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不苟言笑的人,就是占便宜,随便牵个嘴角,都会挠人心窝。 她木讷地看着他,渐渐地恢复了神智,开始筹划起来,默默地学着捉那茶盏,品那带点苦味的水,不露半点怯场地环顾四周,问道:“润玉哥哥,此处便是笠泽吗?” 她还不知自己的身份? 润玉想起那日在凡间她说的天帝故事,默了一默,最终还是勇敢地自己撕了伤疤,笑意吟吟地实话实说,“此处是天庭。你是锦觅的义女,如此说来,便得唤我一声大伯了。” 笑意吟吟,一脸慈祥,将狼狈不堪深深藏起来。 天庭?大伯?卿天再次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只觉荒谬绝伦。诚如写那些话本的月下仙人所说,世上的事,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原本有意发展成情郎,现在变成了大伯,原本是侠义的龙君,现在是邪恶的暴君。 她只不过五百来岁,从未做过坏事,老天至于这么坑她么? 很快地怨艾完,卿天再次恢复了神智,再次精神抖擞地进入了跃跃欲试的状态。天帝恶名在外,她不在乎,还有什么大伯,这拐弯抹角的亲戚,半点血缘都没有,怎么也不能作数,非要认什么大伯,她便不认义母了,一拍两散。 “润玉哥哥”,她特意加重语气,“要我唤你作大伯,须得我娘亲同意。我父亲早逝,我娘亲对父亲敬爱有加,想来不会乐意给他老人家加一个兄弟。” 润玉一想,是这个理。想那鎏英对他深恶痛绝,哪里会准许这个大伯的称号。 卿天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心里得意。 她是个有主见的魔族女子,看润玉先入为主地存了好感,此刻知道身份,却已经改不掉欣赏他的习惯,她觉得旧日的那些故事里的主角,完全不是眼前这目光清澈时时透着无奈,美好得像皎洁月光一样的人。她很希望有机会能亲耳听到他说一说自己的故事。 只是,好像天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满心要做自己的大伯,看自己的每一眼,每一句话,都像在宣告,我要送你走。 留下来,是她第一要完成的任务。 接下来,果然如她所料,喝完了一壶茶,说完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问候鎏英的话,润玉便起身,说送她回水镜。 卿天早有准备,委屈地说道:“润玉哥哥,我而今五百一十岁,有两百五十年呆在睡莲里,另外两百六十年呆在魔界,世人都说花花世界多么好,我却只见识了魔界的一派荒凉。好不容易来天界长长见识,你这么块便要送我回去” 她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仰视着他,眼里都挤出了泪花儿,“我就这么讨人嫌吗?连半点风景都看不得?” “讨人嫌”这类话,真是杀手锏,屡试不爽,一下子挤兑得润玉惶恐不已,自我反思确实怠慢了她,口气不由得松动了,“天界其实也没什么风景” 她敲钉转脚,乘胜追击:“你在这里看了几千年,自然不觉得美。”转头指向那棵银丝柳,“你觉得它好看吗?是不是觉得很稀松平常?我便从未见过,魔界没有花草树木。” 他随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觉得那只是一棵稀松平常的树,而且还是假的,心里知道她说的对,但还是不得不提醒她,“天界与花界交恶,其实也没什么花草树木。这棵树” 她小手一挥,打断他的话,“那也好过魔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也好,”润玉不得不让步,“我带你四处走走。” 只是走走?卿天眼珠一转,主意立时便有了。 “不用你带我,你太闷了,我自己走走,或者你指一个人带我四处看看。” 无端被指责太闷了,润玉也是无奈,只好叫了一个女仙侍来,带着卿天出璇玑宫去四处逛逛。 一路上卿天都心不在焉。她哪有心思看风景,景致再好,走马观花也是寻常。好不容易来趟天界,不住个日回去,怎么对得起义母? 很快机会便来了。 雷神府邸前,有一对儿石狮子。这石狮子是雷云狮变的,性情倒是温顺,偏偏看不得人对它们使鬼脸。 侍女见卿天拍着狮子肚子赞叹好大只,便友情讲解了几句。 卿天笑哈哈连说有趣,两人走开时,她趁侍女不备,转过头来,对着石狮子拧出了出娘胎以来最别扭的鬼脸,自己觉得鼻子都拧得要掉下来了。 石狮子被她毛手毛脚拍几下肚子,早已浑身毛孔直竖,斜眼看她这番做作,当即大怒。咔嚓咔嚓,眼中冒出雷刃来,嗖嗖地射在了她脚下,以示警告。 卿天正等的就是这个,一提裙摆,往前凑了一凑。哗的一下,雷刃一下把她裙摆割走了半边,顺带刮了一下她的手,嗖地一下,血花儿就冒出来了。 卿天惊呼一声,直接靠在了侍女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这点儿响动,一下惊动了雷公,从府里出来,一眼看破她魔族身份,斥道:“哪里来的小魔女,好大胆!” 气不顺的雷公立刻掏出电锤,便要将她电上一电,侍女想说这是陛下贵客,奈何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半个字憋不出来。 “你才大胆!”一个清雅却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响起。 “陛下!”雷公一哆嗦,手中电锤,差点没拿住,忙转身施礼。 润玉看也不看他一眼,负手在身后,行过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卿天,和她手上那条血口子,还有那无辜的被坑了的石狮子,不易察觉地拧了拧眉。 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什么四处看看,全是假的。不折腾点事儿出来,简直对不起她魔族公主的身份了。 只是看那眼含珠泪的可怜样儿,他也不好意思,也不忍心不表示一下,转头瞥雷公一眼,问道:“雷公,你以为天宫是何等地方?莫非是四处漏风的筛子,谁都可以进来?如何见到人便要动雷法?” 雷公听这诛心之言,白着脸,立马跪了,心下哀叹原来老君说陛下已放下私怨,看这样子,竟是假的,这么点大事,就要编排这么重的话,也罢,下凡去历个劫,权当放假罢了。 “本座问你,你怎地如此清闲,不往老君那里帮个手?偷懒懈怠了几百年还不够吗?”他扫那对石狮子一眼,鼻中轻轻哼出一声,“还有这对石狮子,这般易怒爱生事放这里是迎客还是拒客?” 雷公忙不迭地将石狮子收入袖中,再三告罪。老君说要他帮忙其实也只是好心捞他一把,谁曾想陛下这是要当真,看来以后得天天去老君宫里报个到,守在那里寸步不离才是。 听陛下说“下去吧”,雷公心里大石落地,连自己府门都不敢迈,直接往老君兜率宫奔去。 发作完了,润玉又开始发愁了,就像雷公总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他也琢磨不透卿天的心思。 明明很希望自己陪,却又拒绝自己作陪,明明想看天宫风景,却又要找个事出来。这找事的分寸没把握好,都闹受伤了。 “你感觉如何了,我来看看。”他示意侍女退下,拾起她受伤的手,低头检视。 “我”卿天眨巴眨巴眼,喉咙梗住了,任凭他的手握着自己的手。那手,像一块晶莹白玉雕成,骨节分明,修长秀气,指尖冰冰的,抚触着她的肌肤,有一股暖流,窜遍了全身。 她情不自禁地一下将所有算计都忘记了,脱口哀求道:“润玉哥哥,别赶我走。” “好。”他爽快地答应,兜转了半天,其实也只是这点要求,也不见得不能满足。拿她当子侄辈来看,原本也应招待一下。 世间事就是这样,抗拒一件事,最初是不能接受,而后一点一点地退后,一点一点的让步,最后就会不再抗拒。 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原本是要与她保持距离,原本是要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独自舔伤口,此刻一心一意地打算起怎么好好地让她高兴一下。 他把她安置在栖梧宫,名正言顺,旭凤和锦觅的义女,理当住在那里。 卿天本意想住璇玑宫,奈何润玉心里担忧天劫一事,又兼男女大防,因此寸步不让。卿天只好作罢。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山不就她,她去就山。 接下来,润玉给她新的衣裳换了,带着她逛完了璇玑宫,然后走遍了整个天宫。他不介意旁人怎么理解堂堂天帝陪一个魔族少女四处乱晃这件事,只希望整个天宫的人都看明白了,让着她点儿,以免又闹出点流血事件来。 卿天对月下仙人的府邸十分有兴趣,那个妙笔生花爱写风花雪月的折子戏的月下仙人,已经消失了五百多年,只留下一团又一团的红线还有一箱的话本。倾天偷偷揣了一团红线,或许这红线还有点儿法力,她用得上。 逛完了,润玉觉得任务便完成了,自去省经阁做事。卿天看着他背影,想赖着跟上去,不过最后还是忍住,她也有事要做。 她不回栖梧宫,直奔璇玑宫。忙了大半天,满头大汗。 等润玉想起她来已经是辰时,天色也暗了下来。信步往栖梧宫去找了一趟没看见,走回璇玑宫来,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他的魇兽,委屈地等在璇玑宫门前,啾啾地叫着,满眼热泪。身上穿了一件银光闪闪地衣裳,说它是衣裳,其实也不准确,只是两块布,分别围住了它的脖子和肚子而已。 看那布料,竟像是柳条编制的。 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他违心地说:“还是蛮好看的。” 魇兽:“” 卿天迎了上来,手里拿了一个东西给他看,很气馁地说:“润玉哥哥,我想编个帽子给魇兽戴,怎么都弄不好。” 魇兽在旁边啾啾一声。 倾天安抚道:“别急,帽子会有的。” 魇兽:“” 石桌上堆满了裁下来的柳条,乱糟糟的。他飞速地瞥了一眼那棵遭了大难的银丝柳,幸好,似乎并没有少什么枝条。 倾天体贴入微地道:“你放心吧,我手底下有分寸的,不会可着一根枝去剪。” 他扶额,不知说什么好。 卿天随手将手里的半成品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手,问道:“好了,一会儿再弄吧。我饿了。润玉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开饭?” 他愣了一下,自责道:“我竟把这事忘了。我带你下凡间去吃吧。” 卿天一口回绝:“不去。” “为何?” “不去就是不去,吃腻了啦。”卿天转过头。她可不上当,要是下了凡,回不来怎么办? 润玉十分为难:“那如何是好?天宫膳房也只是为宴席而设,我们仙家” 仙家吃东西,只是意思意思,不吃都可以,哪里像魔族那么接地气儿,一日三顿顿顿不落。 卿天眼珠一转,主意又来了:“有膳房便好,我自己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天宫的膳房,就像天宫一样,整个儿透着一股壮阔的豪气,豪气的同时,自然便少了相当的仙气。 大,是它的最显眼的特色。能容纳数十个厨师同时大展身手的空间,亮堂堂的,锅灶,盆罐,砧板,刀刃,调料瓶,酱料,十八般武器,一应俱全。看不清里头有些什么,膳房正中央,几个巨大的柜子悬浮在空中,冒着丝丝的冷气,下方,是一条黑色的长案,横七竖八陈列着各色刀具,砧板。 太大了!卿天咂舌,摩拳擦掌,他们魔界的禺疆宫的正殿也就这般大小,在这样广阔的空间里一试身手,是多么美妙的事儿! 润玉看她在屋子里奔过来窜过去,口中不时发出惊呼和赞叹,禁不住嘴角微牵,开始也隐隐期待起来。 天界的神仙,其实并不像传说中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每个神仙,都是至少上万年的寿命打底,根基好的天生仙根的,能到几万年的寿元。 这么长的岁月里,每一天都饮仙风食玉露,不辨鲜香滋味,不沾荤腥和甜酸苦辣,只有西天佛圣们才做得到,天界神仙们,是要品品美食喝喝酒,呼朋唤友推杯过盏的。 因而天界的膳房也承接了给神仙们开小灶的任务,各种珍禽走兽奇珍异宝食材神仙们自己搜罗,膳房小仙们负责料理炮制,整顿出一道道符合大小神仙们口味,极具天界特色的美食来。 当然也有一些神仙,不吭不哈地混出南天门,投身红尘大快朵颐,那些都是一些顾嘴不顾身的另类之神仙,毫不畏惧沾染因果招来天劫,其个中原由千奇百怪,不足为道。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膳房的小厨仙们早都散去歇息,诺大的膳房只有他们两人,堂堂的天界之主和魔族公主。这种搭配,出现在这处地方,这种时分,在天界应说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种行径,也不知道算是什么,天界史官若来书写这段历史,难免要有些为难。只是他的污点已经够多,也无所谓再加一条。 润玉一面感慨,一面随手布了一个结界,罩住了整个膳房,他不在乎身后名,行事自主独断,但自忖做的都是大事,破天荒陪小女子下厨这样的事,怎么说跟他的天帝身份不相匹配。 卿天兴奋了半天,终于被咕咕叫的肚子催得冷静下来,到处翻找食材。润玉一指那几个冒着冷气的柜子,柜子便缓缓降了下来,稳稳地落在长案上。 打开一看,卿天有些儿失望,东西倒是不少,都是一些分割好的大块生肉,肉上还带着鳞片,还有便是一些从未见过叫不出名字的草根果蔬。她能料理得来的,本就不多,翻了半天,最后终于找到看上去像豆腐的豆腐一块,看上去像糕点的糕点一盘,看上去像胡萝卜的胡萝卜几根。 看她一脸失望,他又照例心软,提议道:“还想要什么,我帮你去弄些来。” “不必了,”卿天眨眨眼,“尽着这些来做就好。”笑话,她可是天生厨艺高手,东西虽然少,却也能收拾出两道菜来。她牟足了劲儿,要在他面前好好显摆,做一次无米的巧妇。 只是,柴火呢?怎么没有柴火? 她往灶下看了又看,每一个灶下,还有各处角落,找了又找。 润玉哑然失笑,他怎么忘记了这事,“天界岂会用那些凡俗薪火。厨仙们都修行火系术法,烹饪食物用的是与食物对应的各阶业火。因此无须准备柴火。” 卿天问道:“那润玉哥哥你呢,通晓火系术法吗?” 他道:“我修的是水系术法,只是对火系术法也略通一二,倒是可以稍稍帮上手。” “润玉哥哥好厉害!竟然能同时精通水火两种不相容的术法。”卿天由衷赞赏,“那么我们便开始吧。” 说着便卷起袖子开工了。 润玉有心想解释自己其实对火系术法并未精通,最多仅止步于四阶醇酿之火,话到嘴边又默默忍住了,听起来像是少女没见过世面随口说的话,没必要太过当真。 他从未进过膳房,亦不知诸般食物如何料理而成各种美味,只是看她的忙碌样子 ,直觉那是一件极为难人的事情。 豆腐应是世上最软的固状食材罢,怎么切起来竟要牙关紧咬,踮起脚尖,将全身力气都压在那片薄刃上?好似切的不是豆腐,竟是铁板 豆腐切不动,于是便去刮胡萝卜皮,看那样子也是极为艰难,每一下都像在做慢动作。 他开始担心那几块糕点是不是根本就咬不动的摆设。 当啷一声,卿天甩下手中的刀,长出了一口气。额上亮晶晶的竟然泛出汗珠来,脸色通红。 “润玉哥哥,你们天界的豆腐和萝卜,都是什么做的”她大感没面子,却又觉得这话像是在推诿责任,于是过来拉他去长案前,撺掇他试试看。 他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宽袖广身锦衣,微微皱眉,挥手换了一身云纹米白窄袖劲装,才伸出手接了刀和萝卜。真是匪夷所思,莫非他今日是要来这里体验民情做厨仙? 他深信,此时若是让人看见他穿成这副要上战场的样子,舞弄的却是小小一柄刮刀,恐怕明日天界所有人都会私下笑歪了嘴。 卿天一面夸他穿这衣服好看,一面催他快些儿动手。他被催又被夸,有些儿手足无措,硬着头皮刮了两下,倒是不像想象中那么艰难,只用了一些力气。真是为难凡间的凡人了,区区一个萝卜,他这样层次的上神来侍弄,都要费气力,凡人可不得花吃奶的气力。 很快便将萝卜刮完,卿天又是好一阵夸奖,他直觉再这么夸下去,一会儿估计主厨都得换自己上。 接下来又是切那豆腐,他终于发觉了不对劲,这豆腐根本不是豆腐,坚韧的像胶皮糖,闻起来还有一股子又腥又香的味道。那么那胡萝卜或许也根本不是胡萝卜。 想想也是,天界膳房,怎么会存放凡间白豆腐和胡萝卜这般清淡的食物,当年即便故天后那般苛待他也不曾给过这样的伙食。这一次倒是他失于计较了。 “不如不做了罢?”他建议道。相比之下,还是去凡间酒楼下馆子更合心意,姑且不论好吃与否,至少不用穿着战衣做厨师。况且做成了,能不能吃也还两说,有的东西蕴含灵力过多,修为太低的吃了反而伤身。 卿天不答应,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豆腐不切了,直接水煮,加些调料,胡萝卜切成丝撒上去,盖上锅盖焖。 “润玉哥哥,现在看你的了,点火罢。”卿天拍拍手,下令道。 他默默伸手,一束三阶薪火从指尖冒出来,窜了出去驾在了锅底。现下他连厨仙都算不上了,就是个没技术的烧火小倌,穿着战衣的烧火小倌。 赶紧把这豆腐烧熟了,离开膳房,才是正经,他催动灵力,加大了火量。 卿天却没放过他,掀起锅盖,观察半天,突然道:“火太大了,水会烧干的。” “” 过一会儿:“太小了。现在要大火。” “” 又一会儿:“小火小火。” 他终于忍不住了,“到底要大火还是小火?” 她怯生生地,“好像就是差点火候,好奇怪” 好吧,那就四阶醇酿之火,他二话不说,自灵台中抽出修炼的本源之水,化为烈酒,注在那火苗之上。 顿时酒香四溢,那锅中的水,沸沸地鼓动了一下,那块“豆腐”登时像化去了韧度,一下扁了下去。 卿天大喜,这应该便是熟了。又烧了会儿收了汁,起锅时,一股醇厚的酒之甜香久久不散。 “是不是闻起来就十分美味?”卿天得意洋洋,献宝似的端给润玉看。 他点点头,美味确是美味了,但能不能吃还是两说。换了衣裳,给两人身上都除了味,他便解开了结界,招来一个厨仙,细问了一番。 这块豆腐原来果真不是豆腐,是一百多岁的东海蓝狮鲸的脑,是雷公弄来吃的,据说他常常心悸多梦,食这蓝狮鲸可以安神定心,谁吃了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既是雷公的,那便不用客气了,三万道雷刑的利息都不止这么多,润玉随意点了点头,道:“跟雷公说,他的这幅鲸脑,本座吃了。” 厨仙不敢多言,应了声是。 端了糕点和这喷香的鲸脑回璇玑宫,润玉又泡了一壶茶,两人便面对面坐在银丝柳下,随便说着话,一起吃这搭配怪异前所未有的晚餐。 自然了,话多的那个依旧还是卿天,吃得多的那个也是她。 她的一肚子故事,说起来琐碎,偏偏口才了得,再怎么显得无趣的一件事,都能发掘出亮点来,拿来做谈资或者下酒菜,也不觉得乏味。 “润玉哥哥,你知道么,这豆腐脑,”她红着脸,伸箸,夹了一块放入口中,“我吃了也没什么好处坏处的,它只是好吃而已。” 润玉抿了口茶,“怎么说?” “我这辈子就没做过梦,”她丢下手中箸,托着两颊,定定地看着他,苦恼地皱眉,“一个梦都没做过。很是奇怪。” 润玉点点头,“这确实是少见。你娘亲带你去瞧过大夫了么?” 她摇了摇头,咕哝道:“头好晕。我是醉了吗?” 润玉一怔,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润玉试了一箸,并没有吃出半点酒味来。 只是看卿天的样子,确实有些酒醉之意。虽然坐得稳当,两颊却是晕红一片,蹙眉苦恼的样子自相识以来从未见过。 想是方才他用了醇酿之火,烈酒的味道钻入了锅底渗入了鲸脑中?他想不明白,火系术法终究不是他的专长,或许哪个地方出现疏漏也未可知。 “你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他将那盘肇事的鲸鱼脑拿开。 她定定地看着他,眉间渐渐展开,像是忘记了方才正在苦恼的事,眼中倒映出粼粼的波光来。 “润玉哥哥,你真好看。”她偏着头,放开了托着双颊的右手,直直地伸出来,好像要摸他的脸,半途中却又失去了力道,落在了桌面上。 他可以确定,她确实是醉了,“你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没有醉,”她抬手拍了一下桌子,很不满,口齿伶俐得不像话,“你别动,你动了我都看不清你了。” 他只好正襟危坐,眼眸下垂。被看得手足无措,尴尬又狼狈。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她微笑着看着他,眼里渐渐雾气弥漫,像烟波渺渺地湖面,忧伤沉郁,“可是你不喜欢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只是他的喜欢,有可无也可,先入为主带了一层愧疚和拒人于千人之外的疏离,随时准备脱身,是一种惊弓之鸟的喜欢。而她的喜欢却毫无保留,热情得如同艳阳,照得人没有半点藏身之地。 他们的喜欢根本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无所谓地说着,“没有关系。不喜欢我,我还是要喜欢你。说不定有一天你就改主意了。” 他的心尖一颤,酸楚一下子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堵住了他的胸口。 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扶她,“你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她却一手推开了他,“不要。我想一直看着你。” 他哄道:“明天再看也不迟。” “明天?”她被他半拖半扶地站了起来,脚下却是一软,差点摔到他怀里。 “头好晕”她口中抱怨着,大睁着眼,尽力地看着周围辨认方向,咦了一声,“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她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转过头来向他一扑,这下子全钻到了他怀里,将脸埋在那层层叠叠的衣衫里,陶醉地叹了一声,彻底靠在了他身上。 他窘极了,捉住她的肩膀轻轻向外推,才一动,便觉得身上一紧,被她双手环抱住,“我喜欢这味道,我喜欢你,让我抱一会儿。” 这下两个人紧紧贴到了一处。 “你”血一下子冲上了头。他眼前有金光闪过,像是一个闷雷狠狠敲在他的头顶。 扶着她双肩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全身绷紧,动也不敢动,整个人站成了一根顶天立地的柱子。 一股像莲花的清香从她的头顶她的身上飘了过来,像迷药似的让他也开始头晕。 他自然可以使出法力来把她推开,或者把她催眠了送回栖梧宫,只是,他觉得不忍心。 被她这样抱着,于自己是一种束缚,让自己不自在,可是于她却是一种欢喜的事,若是将她强行隔开了,万一她醒了想起来,是不是又要觉得这是一种嫌弃的表现? 不喜欢与嫌弃,他觉得是不一样的。或许初见的那一刻,他是嫌弃她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种嫌弃变成了无奈,无奈变成了习惯,习惯最后变成了纵容。 她安静地靠着,呼吸着,好像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一种窸窸窣窣像是抽泣的声音,他很不安,“你怎么了?” 她的双手在他背上摩梭着,哽咽着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句话百转千回,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执着的回声。 他不敢接话。 任凭她这样长久地抱着,身上最柔软的地方都贴着他,手还在背上逡巡,不能动也不能说,真是对他的一种漫长的考验。 他忍得十分辛苦,全身都在哆嗦,握在袖中的手在颤抖。 耳根,终于忍无可忍地烧了起来,烧得他失去了神智,轰隆一声一条沉寂数百年的龙在心里苏醒,缓缓露出了缱绻的样子。 他下定决心,温柔地揽住了她的肩,微微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向寝殿走进去,轻轻将她放到床上。 她含着泪,松开了手,却又攥紧了他的衣袖,“别走。” “我也喜欢你。”他开口说道。 她抬起了长长的睫毛,讶异地看着他,迷离的泪眼柔情款款,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被人喜欢和喜欢一个人,感觉这么美妙,他很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无言的伸出手,抹去了她的泪。 他的心,走过了漫长的荒凉,无尽的黑暗,肆虐的风沙,终于找到了一片山花浪漫的青草地。 天界的神仙们,都是几万年的人精儿。他们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天帝的不同。 上挑的眉梢,含笑地眼神,微翘的嘴角,和煦的话语,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容光焕发的喜悦。 联想到今早听到的消息,仙官们都会心会意地互相挤眉弄眼,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听说陛下宫中突然来了一个小魔女,这小魔女厉害,一来就害得雷公天天去老君府上烧火炼丹,还关了石狮子禁闭。晚上还和陛下一起去膳房吃夜宵,把雷公的鲸鱼脑,破军的木腰子,还有嫦娥的桂花糕都给吃了。 想必吃了夜宵后还很是做了一些不可言说之事?不然为何如此春风满面? 原来以为天帝陛下乃是千年铁树永不开花,积年隐疾难振雄风,而今看来,陛下竟是看人下菜碟儿,非是不能也是不为也。这满天的仙女,都没有拿下天帝陛下,真是天界之耻啊! 真想见识见识这破了陛下几千年的功的小魔女,究竟是长了怎样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儿! 众仙传音过来又过去,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完全无法遏制。 看陛下早早就议完事回宫去,众仙中那些胆大的女仙,女仙们当即决定,轮流去璇玑宫前散步。总归会有一个能见到小魔女真容。 邝露见女仙们闹腾,心里也是发苦,想了一个由头,便径直往璇玑宫来。刚进宫门,就听到一阵极为清脆的笑声。 她心头更是苦涩,那笑声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放肆了,整个天界都不会有人这般高声狂笑。她自小到大也未曾这样开怀大笑过。 循声找过去,只见星光小湖边,魇兽和一只五彩鹦鹉齐齐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一个女子背对着她,笑得乐不可支。 她的天帝陛下,站在一旁,温柔地笑如清风明月,眉眼间柔情一片,像一道皎洁的月光,洒向了那个女子。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冰成了一块又碎了一地的声音。 “陛下。”她上前见礼。 天帝笑容未收,看向她,“邝露,你来得正好” 那女子也转过身来,笑着与她四目相对。才十五六岁的样貌,精致如画的眉眼,稚气又聪慧。 她先笑着道:“邝露姐姐好,我叫卿天。” 天帝道:“卿天乃是魔尊之女,魔界骄阳公主。” 难怪如此放浪形迹。邝露福了一福,“公主殿下。” 天帝道:“上次那种云纹冰丝料子可还有,”他看了一眼倾天,“若是有就取来给卿天做几身衣裳。” 邝露应道:“有的。我这便去取。” 看着她的背影,卿天赞道:“润玉哥哥,这邝露姐姐好生漂亮!” 润玉不以为意,转头指着地上的魇兽道:“快起来,别装死了。” 魇兽一动不动。卿天大笑,“没决出胜负,他们两个都不会起来的。” 润玉宠溺地看她一眼,笑道:“你若不叫他们起来,他们要在这里躺一天罢。” 卿天眨眨眼,“不会的,润玉哥哥要不要同我打个赌,我堵魇兽会输。” “哦,赌注是什么?” “我想想,”卿天歪着头想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我若赢了,今晚我便来璇玑宫住。璇玑宫热闹。” “不行。璇玑宫不安全。”润玉摇头。 昨夜之事,卿天睡了一觉起来便忘记得干干净净。他被揪着袖子在床边坐了一夜,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满腔柔情无限缱绻。 撩拨完就睡着的人浑然不觉那时的他情意初动,爱念汹涌,那百般忍耐的滋味是折磨也是享受,他期待终有彼此托付的一天,那一天他盼了千年万年,他愿意为之九死不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煌煌天界,天帝的居所,竟然有不安全这个说法! 卿天惊奇道:“润玉哥哥,璇玑宫怎生不安全了?你不是骗我吧?” 润玉笑了,去石凳上坐了,沏一杯茶呡一口,然后反问道:“你平生最怕的是什么?” 卿天想了想,说道:“我怕睡着。” 这下轮到润玉惊奇了。昨天看她睡得倒是很香,并未有什么不安啊。 卿天解释道:“我有半辈子的时光都在睡莲中虚度,出来后便特别怕睡着,我好怕自己一睡不起。” 原来如此,润玉满怀歉意,点了点头,柔声道:“我原本以为你会怕惊雷。过来,坐一会儿歇一歇。” 芝兰玉树的样貌,柔而不媚的神色,像一道白月光,晃得她心一跳。 她的润玉哥哥真的太好看了。好看得让她都生出自惭形秽的心来。 她半点记不起来昨晚醉了之后的情形,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攻陷了他的心。今日一睁开眼便见到了他坐在床边,还以为自己昨晚大闹了一通,因此为之惭愧了很久。 只是自那以后,她就觉得她的润玉哥哥好像变了个人,不再是不苟言笑的古板神情,他不管是说话或者是走路,哪怕只是看自己一眼,身上从里向外都透着一股子欢喜之意,像春风那样醉人,像月光那样静好。 她着迷得如堕蜜罐之中,开始琢磨怎么向他表白自己的爱慕之心,听着他那柔和温润的嗓音,几乎像被一支洁白的羽毛在全身拂过一样舒服。 只听他道:“我们天界神仙日常修行常有境界突破的情况,每当此时,天上必降雷霆手段作为警示和考验。通常这时候若是有人在附近出入,难免会受到波及。你看我璇玑宫都不敢留人伺候,便是这个道理。万一夜半时分,天雷突降,人尚在睡梦之中如何来得及走脱?” 她对他的信口胡诌深信不疑,脑中朦朦胧胧地只是颇感遗憾,自己的修为几乎可以说没有,自然不能留在璇玑宫添乱。 只是,什么时候能找到机会向他表白自己的心意呢? 她看他的神情,觉得他现在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要等他说出来,想来要很久。娘亲说过,天界的人,没有自由,古板的很,一大堆的天规法度,动不动就要受罚,赐婚在天界都是常事,由此可见,男女之间的喜欢不见得能随心所欲。 何况,做天帝,又长得这样好看,有一些儿矜持也是该当的。 只能她来主动表示了。那么不住在璇玑宫,这样青天大白日的就说出那句我喜欢你,是不是太没有遮拦了些? 她犹犹豫豫,左左右右地思量,一肚子心事。 润玉见她神情,知道算是把天劫一事圆了过去,心下松了一口气。 作为神仙,哪一个没挨过几道天雷?每一次伴随着境界的突破都有一场大的天劫。只是这种时候的天劫,性质还算是历练,挺过去便是飞跃。而干预凡尘沾染因果所承受的天劫,那性质却完全是惩戒。受牵连的人越多,惩戒力度越大。 他原本应当去某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处,心无旁骛静候天劫来到,以他的修为加以一些手段防护着,要想平安度过应不是难事。 只是,此时此刻的他,就像一个饮鸩止渴的亡命之徒,若要叫他舍下刚刚尝到的两情相悦的甜蜜滋味,去守在某一处山谷静静地等天劫,那是万万不能的。 他脑中认定此时是两情相悦之时,其实终究还是一场误会。 酒后的倾诉,只搅乱了他的心,牵住了他的人,对卿天来说,他的这个人,他的那颗心,依旧还是如同雾里看花一片迷茫,她完全的不解风情,依旧认为自己是单相思。 只是对他这样一个从未品尝过甜美情意,一直在渴求和付出的痴人来说,这样的不解风情几乎已经是毕生难以企及的美梦,珍之爱之尚且来不及,唯恐自己说出一句错话将这美梦打碎了。 两个傻傻的人,面对面傻傻地坐着,心里含着那句“喜欢”却不知如何说,各自柔肠百转,徒然生出一些欲说还休,乍惊又乍喜的情思来,那股子酸涩甜美之感流连不去,真是销魂到无以复加。 这样岁月静好的画面,鹦鹉和魇兽哪里懂得,纷纷都看不下去,一起从地上起来。 鹦鹉飞到她肩上,魇兽走到他身边,彼此不搭理,斜眼看对方,哼地一声,下次再决胜负。 被它们一闹,两人尽皆一笑,醒过神来。 润玉轻轻清了清嗓子,转头垂下眼看魇兽,轻抚着它的脖颈,微笑道:“你今天可玩得高兴了?知道要感谢谁么?” 魇兽啾啾叫了几声,润玉嗔道:“那还不去表示一下谢意。” 魇兽会意,低下头,滴答滴答走近卿天,用头蹭了蹭她。 卿天甚是欢喜,“不用客气。蛊尾也很开心有伴儿一起玩。” 蛊尾怒道:“傻帽!不要!” 魇兽:“啾啾!” 蛊尾:“傻帽!傻帽!” 魇兽“啾啾!啾啾!” 润玉:“” 卿天:“” 正吵闹不休,有兜率宫仙童过来,请润玉去老君处议事。润玉责怪了魇兽几句,随后就去了。 卿天收了蛊尾,随魇兽信步在宫中四处走了走,无意一扭头,便看见宫门处有三个探头探脑的人。 她走了过去。 原来是几位貌美如花满身仙气儿的仙官。 “请问几位仙女姐姐,有什么指教?”卿天并不怯场,拱了拱手。 仙女们早已将她从头到脚打量完,互相传音入密评品了一番,都觉着这少女稚气兼土气,想来没什么心眼,正适宜探探虚实。遂一起笑着见了礼。 为首的何仙官,捏一手帕,看上去特别的优雅贵气,道:“小仙与这两位仙女是至交好友,听闻魔族公主来我天界做客,心下甚是景仰,因此特特过来求见,想不到公主殿下竟是如此的青春样貌,平易近人,真是让本小仙羡慕不已,也敬佩不已。” 她这话说得动听得体,卿天也不觉有异,将她们让进来。 璇玑宫自润玉入驻以来,冷清了几千年,他未登基前,门庭冷落,登基后,亦是人烟稀少,因此偌大的宫殿,连个会客的地方都没有。 卿天只好将他们请到镜湖边石桌上坐了,四人一桌,倒也刚刚好。 几位仙女都又是激动又是嫉妒。她们何曾有机会能入这璇玑宫来做客。天帝未登基,他们看不上,天帝登基了,他们没得看。只是,人都是如此,自己不稀罕的若是别人得了去,心下都会不快。 于是看卿天的眼神便有些不善,旁敲侧击了半天。卿天不是凡间话本中那些傻白甜可比,她毕竟跟邪魔之流打交道两百多年,渐渐听出话意来,眼珠一转,从怀中取出来一朵漾着紫色柔光的五瓣睡莲来,道:“原来几位姐姐是想知道卿天都有哪些本事啊?这简单啊,姐姐们看这睡莲。” 何仙官奇道:“这睡莲有什么稀奇?” 卿天神秘地道:“我这睡莲,可是斗姆元君所赠,普天之下仅此一朵。名曰解忧莲。所谓解忧,意思便是能读懂你心思,把所有不开心事情都吸走,只给你留下开心的事情。” “我们哪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几位仙女对视一眼,尽皆不信。 “好罢,各位姐姐既然不信,卿天就来献个丑,给姐姐们瞧瞧解忧莲的厉害如何?来,都伸一根手指出来!”卿天笑眯眯地,将睡莲随手一放,睡莲便悬在了空中,缓缓吞吐着光晕,花瓣颤巍巍的娇艳欲滴。 几位仙女们将信将疑各伸出一根娇滴滴的食指来,依照她的指点搭在那睡莲花瓣上。 “姐姐们别动,闭上眼睛,让卿天来看看。”卿天肃容,抬双手,骈两指,点太阳穴,闭目凝神,轻声念道:“收!” 睡莲一下大放光明,花瓣先是一收,一道黑气从仙女们指尖溢出被吸入花瓣之中。 仙女们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随即面色转换,变为一脸的愉悦,似乎沉迷不能自拔。 卿天依旧闭着双眸,微微点头,嘴角渐渐上翘,许久才轻声道:“原来如此!好罢,那便放!” 睡莲一下张开,一道比方才粗一些的黑气滚动着从莲花瓣上钻入了仙女们的指尖。 仙女们一下子都花容失色,停了一瞬,齐齐惊呼出声,睁开了眼,像被针扎一样收回了手。 “哇”的一声,何仙官当即哭了出来,泪流满面,似是想起了什么心痛欲绝的往事。 其他两位仙女也都流泪不止,抱做一团。 卿天收了睡莲,一脸无辜地劝道:“姐姐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难过,卿天都要不忍心了!” “你!你!简直是恶魔!”何仙官啜泣着,手指发抖,指着卿天。 “咦,我确是魔族中人,姐姐说得不错!”卿天笑嘻嘻的,满不在乎,谁让他们打主意打到她的润玉哥哥身上的。 何仙官气急,怒而站起,同两位仙女拂袖而去,一面走一面流泪,好巧不巧的在宫门口迎面遇上了天帝陛下,尽皆难堪至极,连礼都忘记见了。 润玉莫名其妙,问卿天道:“她们怎么了?” 卿天抿嘴一笑,笑得可爱至极:“没什么,几位姐姐都想起了一些伤心往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必定是你顽皮了!”润玉宠溺地微笑着说,几位仙女哭得妆容都花了,哪里是想起伤心事那么简单,想必都在卿天这里吃了亏。 仙家们多数都是性子沉稳,极少在人前流露心底想法,尤其是心里不快时也会顾着形象和颜面,对自己多加克制。也不知这毫无修为的小人儿什么手段,能让这帮至少活了一千年的仙家如此失态。 卿天哼了一声,大咧咧地承认了下来:“我就是给她们吃了点小苦头而已,算不上什么。谁让她们都不是好人,一肚子坏主意。” “哦?”润玉失笑,“什么坏主意?” “反正就是不怀好意。”卿天气哼哼的。这个坏主意怎么好意思说呢,个个都想当天妃,都以为她傻的,满心想跟她套话打听天帝陛下喜好。 她这番气恼得红了脸,看在润玉眼里越觉她可爱有趣,想了想才故意道:“那么你还是在生气?也罢,我令她们来跟你赔不是。” 魇兽在一旁啾啾两声,看样子甚是赞成。 卿天对他玩笑话当了真,忙道:“不用不用,我没怎么生气。” 润玉故意蹙眉道:“真的不用么?” 卿天:“真的不用,我并没有吃亏。反倒是她们”想起方才一幕,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润玉凝视她许久,眼底柔光脉脉,渐渐展颜笑了,点头道:“好!那便放他们一马罢!” 他这一笑,如一波清泉,粼粼的荡漾开来,卿天眼一花,心一热,红着脸情不自禁道:“润玉哥哥,我”喜欢你三个字到嘴边,打了个突,又吞回去了,昨天还对她自称大伯呢,若是听见自己说喜欢他,会不会一下吓到了送自己走? 润玉扬眉,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 见她红着脸吞吞吐吐,润玉心里微微担心。许是她在不满那三个女仙来访?或者那三人说了什么让她多心之事? 略一思忖,笑道:“你知道么,我这璇玑宫素来冷清,少人登门,五百多年来拢共才招待了四位客人,你是第四个呢。” 卿天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住:“那前面三个是谁?” 他眼波轻荡,瞟她一眼,拢袖换了一壶热茶,为她倒了一杯,轻描淡写道:“哦,那三个你也熟,你义母一家三口啊。过来坐,喝茶。” 卿天呆呆地,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事,随口问:“那其他人都不来看你吗?” “这里冷清,其他人都不爱来。” 卿天想了一想,表示怀疑道:“方才几位仙女姐姐进来便非常欢喜,四处看呢。” 润玉一下将锅甩给了魇兽:“想来她们是看到魇兽很喜爱。” 魇兽莫名背锅,啾啾两声,在卿天身上蹭。 卿天摸了两把魇兽,问道:“那润玉哥哥喜欢热闹吗?” 润玉淳淳善诱:“我自然是不喜欢太热闹的。有你,蛊尾,还有魇兽我觉得就够了。” 卿天终于回过神来,喜滋滋地入了他的局:“我也这么觉得。” 见她自我感觉这么好,润玉才放下心来。 过一会儿,卿天又忍不住八卦道:“润玉哥哥,方才那三位仙女姐姐是不是何姐姐官最大?” 润玉怕她纠缠,一下便彻底将自己的好记性甩到十万八千里:“我跟她们不熟,名字都叫不出来,面生得很。” 卿天吧唧吧唧嘴,很是遗憾,转了眼珠,道:“润玉哥哥,想见识一下我的本命法宝么?” 润玉兴味盎然道:“哦?你修为尚浅,用得了法宝?” 卿天得意洋洋取出那朵睡莲,放在空中,道:“这睡莲养了我两百多年,是我的本命法宝,自然用得。” 润玉仔细端详那睡莲,赞道:“这睡莲品种与平常的好象不一样,看上去更精致些。” 卿天道:“它名叫解忧莲,像这魇兽吞梦一样,它能吞忧伤的烦心事。润玉哥哥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让卿天为你开解一下。” “解忧莲?”润玉重复了一遍,想笑说这名字取的好,随即想到魇兽能吞梦,或许这解忧莲真能吞伤心事。突然一时心思恍惚,都没有去琢磨鎏英与暮辞怎会生出一朵莲花来。 卿天以为他不信,兴冲冲地道:“真的,方才我本来可以为三位姐姐解了烦忧,谁知道她们总之,不管多大多难过的事,我都可以给哥哥消了。” 润玉摇头,笑着推却:“不必了,我怎会有烦心事。” 见卿天还要再说,润玉忙起身道:“好了,你是不是觉着有些饿了,我带你去凡间走走找些美食吧?” 卿天咬唇道:“我不去,去了你就不肯再带我回来。” 润玉举手道:“润玉以上神之名发誓,只是带你去玩玩走走,完了必定带你回来。” 卿天莫名,虽然觉着就这么一件小事何至于就要立誓,也只好把莲花收了,终究还是欢欢喜喜随他下界去。 苏湖熟,天下足。 江南之地富庶,尤以苏杭为最。 富庶之地,即便是冬日也不觉有多萧索,市集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色小摊,街面上一溜儿摆开,生意十分热火。 卿天与润玉缓行于人流之中。两人身上的天魔两界印记各都封了,相貌也略作变动,因此一路下来都是风平浪静未生波澜。 卿天东张西望,甚是欢喜。人流涌动,不时将她与润玉挤在一处,润玉便伸手将她护在身畔,不让人碰及她身,那感觉着实甜美得紧啊,她高兴得要飞起来了,有时还故意往他身上靠一靠,偷看他生不生恼。 润玉一路微笑,由着她闹。 行至一处名为“醉月阁”的酒楼,卿天指着道:“就这里吧。” 润玉停足,转头温言道:“那可要说好,小酌两三杯即可,不得过量。” 卿天吐了吐舌头,保证道:“那是自然,我跟哥哥在一起,欢喜得很,不喝酒。” 两人去楼上窗边僻静位置落了座,点了些小菜,慢慢吃着。 此番境味,与数日前那匆匆一会,是大不相同。 虽是没有完全地彼此互诉衷情,得到对方的回应,自己却都已经是胸怀了满满的情愫,眼角眉梢都是风光无限,自己都会生出甜酸交织的滋味来。 情到深处反而无言,东西吃在嘴里也都不辨滋味,两人不时对视一眼又掩藏不住笑容地由衷喜悦。 正心不在焉,楼下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引得卿天伸出半个身子去看。 润玉亦转头望去。 只见一男子四仰八叉地躺地上,昏迷不醒,身边散了一地的饼和两个筐,想来是突然晕倒,周围围了一群人,指点几句,随后将他抬到一边,便各自散去。 片刻之后,便有一妇人哭天抢地的奔过来,趴到他身上哭泣。 卿天立时便要起身,急急地道:“那人没死,还有气儿,怎么不送医馆呢?润玉哥哥我们去看看吧。” 润玉摇头道:“看了也没有用处,这是失魂症,无药可医。” 卿天道:“你也医不了么?你不是天”她收了口,盯着他,“无药可医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再也醒不过来,却死不掉,除非肉身衰老而死。”润玉垂下眼睑,淡淡抿一口酒,他一见到那男子倒地,便已经解了自己的封印放出神识在附近扫了一圈,毫无所获,也是他太大意了,若未封印神识,或许能赶在那个邪物出手前拦住。 见他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卿天有些着急,还是不信他没办法,又低声问道:“真的没办法吗?是因为魂魄归属我娘管辖的缘故?” “你先坐下,听我解释。” 润玉斟酌着道:“失魂症这事,我已经在查了。但此时我们管不了,一则是人有天命,冥冥中早有定数,我们干涉了一时,也保不了他一世,管了他这事,其他人我们管不管?二则,失魂症,便是有邪物将他的魂魄吞了,除非我们拿到那邪物,或许可以逼它吐出来,若是它已经将魂魄炼化己用,那也是无用。” 见她眉头皱紧十分不快,便问道:“你为何非要帮他们?” “我想起了我娘”卿天有些儿难过。她尚未出世父亲暮辞就亡故了,母亲鎏英惦念父亲,舍不得他一生坎坷,来不及见到女儿出世,甚至不知道有个女儿在人世,心痛了几百年。她是解忧花的性情,最见不得至亲心伤痛苦,由此及彼,故而对这样的场面尤为不忍。 润玉默然,良久道:“你不要难过,我定会将此事妥善解决,总有办法的。就算我没办法,我去求斗姆元君,她必定会出手相助。” 他们正低声私语,忽听“啪”的一声,酒楼中另一个角落桌上传来一声瞧桌子声音,随即一人兴奋地道:“此话当真?若果真如此,真是苍天之大幸啊!” 两人看去,只见那边墙边桌边坐了两个人,一个做富家公子装扮,另一个却是个六十来岁的道士,面白须长,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方才拍桌说话的却是那富家公子。 道士抱着手中的浮尘,一脸悲天悯人,叹道:“只是可惜那昆仑教创派上千年,教中多少德高望重的道中名宿,多少天资绝顶的弟子,竟一夕遭此毒手,真真叫人扼腕叹息了!” 卿天听着还不觉什么,润玉却是心一凛。 昆仑灭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润玉心中一片惊疑。他下界来救卿天,也就在两天前。偌大一个教派,竟然两天就被人灭了?莫非是魔界中人听说卿天被囚而越界过来惹事? 又或者,与他的出手有关? 他低声叮嘱道:“我现在过去打听一下,你若听见些什么不可发作,等我回来。” 见卿天点头,他略整整衣冠,上前作揖道:“两位兄台有礼了。” 那两人见他气质从容眉目清雅,第一眼便生好感,客气拱手道:“有礼有礼。” 润玉道:“在下姓簌,旧年有一家中长辈,拜一昆仑道长为师,随他去了昆仑。而今已经过去了三十年,方才在下无意听得道长称昆仑教全教上下似遭不测,心里惦念,不知,”他停下来,诚恳望向那老道,“那昆仑教可有人幸存下来?内情究竟如何,能否指点一二?” 老道阅历丰富,第一眼觉得这是一翩翩佳公子,多看几眼才觉他身上似有一股威压,气质又清贵,双目有神,隐有华光,分明是有些来头的,但以他修为和目力却又看不出深浅,不由暗暗纳罕,有心结交,请他坐下细说。 润玉也不推辞,大方坐下。 原来这昆仑灭教却也就是昨日之事。 话说数日前,一自称魔族公主的女子潜入昆仑圣地冰泉,打晕了守卫,被发现后逃窜被捉回囚禁,魔界之人假冒教中三长老,放走了魔族公主。为此三长老带着座下弟子负气出走,竟遇上那魔界中人作恶,三长老率座下弟子仗义出手,竟不敌,只逃出两人来,其余人竟全部履难。 那魔界中人凶性大发,尾随着那两人上了昆仑山,将整个教派都杀了,只剩下一小弟子逃了出来。想那魔族公主只是被囚了几日便得以毫发无损地脱逃,只是气不过便灭了昆仑教数百人口,当真是残暴至极。 润玉默然转头,望卿天一眼,果然如他所料,她已经气恼得脸都涨红了,眼瞅着便要过来理论,忙轻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又打听了几句,随后客气道了谢回来坐下,卿天早已按捺不住,抢先开口道:“润玉哥哥,你别听那老道士胡说,我娘根本不知道昆仑的事。” 润玉微微颔首,“我明白,这事其中另有别情。” 见卿天还是十分不快,便劝慰道:“你不必担心,这事交给我来处置,我必会还你娘和魔界中人公道。眼下不若我送你回”原本想说送她回鎏英身边,想到方才所立誓言,便指了指天,“然后我再回来。” “我不能跟着你一起吗?”卿天眼巴巴地看着他。 润玉犹豫,若他所料不差,接下来事态是有些严峻的。 老道说那幸存的小弟子给各大教派山头都送了求助的信,激起了天下修道中人同仇敌忾之心,彼此约定明日在太真教齐聚一堂,商议如何对付魔界之凶徒。 若那幸存弟子并非有心,倒还好说,若是他受了人控制,或者根本已经已经是失魂之人 他需尽快招五德星君来问一问,且得往昆仑走一趟。这两件事并无大凶险,凶险的是那不知何时来的天劫。 昆仑几乎满门尽死,源头便是他出手助卿天逃出昆仑山,若要追溯,甚至更早,从他在昆仑催眠了那四个昆仑弟子开始,便已经沾上了无数人的因果。 见他沉默,卿天又是不解又是失望又是沮丧,她既看不出来这其中凶险之处,也不愿意同他分开。 初识之时他便不愿带她在身边,而今还是如此,只能说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魔族身份对他可能有些不便,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毫无修为,帮不上忙只会添乱。 两人至此第一回生分,一言不发地匆匆结了账,离了酒楼,回了天宫。 送至璇玑宫门口,卿天垂头看着脚尖,闷闷地道:“你,早些回来。”说完转身便要走。 润玉心下一软,叫住她,“你真想跟我一起去吗?” 卿天瞥他一眼,不言语。 “我送你的玉佩,还在身边么?”润玉道。 卿天一言不发地从腰间小荷包里掏出那块玉佩来,在他跟前晃了一晃。 他伸手道:“给我。” 接过玉佩来,变出一根麒麟绳,穿好了玉佩,“来,挂上。” 卿天低头,润玉为她挂在颈上,微笑着道:“这是润玉哥哥送给卿天的护身符,保卿天一世平安,望卿天好好珍惜,不要丢掉。” 卿天蓦然心中莫名感动,鼻头发酸,仰头看他,展颜笑道:“我也想保哥哥平安。” 润玉凝视她片刻,道:“那我们走吧。” 武德星君带下界去一共三百名仙官,而天下土地仙有三千多位。 因为担忧出现上一次土地仙被附身吸走魂魄,最后出现莫名的黑手突袭情况出现,所以,这三百名仙官分做五组,由五位星君分别带领,一处一处地排查。所捕获的邪物必得当场处死,以杜绝后患,最终会只带一个回天。 这是天帝授命之时就定下的流程,五位星君下界后按此流程一处处排查,日以继夜,都累得要趴下,所幸,也已排查了大半,发现有百来位土地仙是被吸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下辖的失魂症案例多则有近百,少则数位。倒是没有什么规律。 那些邪物刀枪不入,五系术法中唯独怕火,最奇的是,它们似乎都不会御空飞行,被追捕时都是地行逃窜。 出走昆仑的三长老及其座下弟子是在洞山镇附近遇袭的,当地土地仙并未被附身,亲眼见到那邪物成群结队侵入昆仑弟子之身,而后透体而出,成为形貌凶恶的兽人之状,而所有昆仑弟子当场毙命断气。土地仙吓得肝胆俱裂不敢出声。 这情况却与润玉所见到梁县失魂者颇有出入。梁县失魂者被取魂魄后尽皆还活着,昆仑弟子修为在身,怎么全都死了?润玉微一思量,心下隐有所悟。 令五德星君继续排查后,润玉带同卿天,往昆仑而来。 往昔昆仑教派尚存时,山上人气颇足,处处可见弟子和杂役,而今全教都死光了,处处空荡荡地,大白天都显出一股子凄凉之意来。 昆仑门人弟子的尸体都葬在后山新坟之中,倒也不难找。 “我要挖他们尸身出来看,你转过头去。”润玉看卿天一眼道。 卿天咂舌道:“哥哥你这一身纤尘不染的人,竟舍得亲自来做这种事?” 润玉若无其事地道:“这种事是何种事?我见过比这血腥多了的场面。转过头去,会吓到你的。” 卿天一笑,反而上前道:“我是魔族中人,自小亲近鬼魅妖怪,怎么会怕这些。我帮你吧?” “快快别来。”润玉难得瞪她一眼,袖子轻挥,将那土掀到一旁,“得罪了各位。” 连挖了几个坟,所见的尸身尽皆无骨,果然在他意料之中。 那灰影取没有修为的生魂并不能生肌化骨,但是取修道之人的生魂,就会生出一身骨肉来。 他满心忧虑。 若是明日之聚会是陷阱,后果实在可怕。但若此时他出面想法子禁止聚会,将这层因果又背在身上,他也实在再承担不起了。 他看了卿天一眼,现在的他怎能出事呢。 卿天突然道:“润玉哥哥你听,冰泉那边有动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润玉侧耳一听,果然似有一些哗哗水声传了过来。传来的声音不大,是以他方才心中有事竟没有觉察。 将尸身原样放回地底葬好,挥手隐去两人身形,循声向冰泉悄然行去。 绕过几丛密林,前方便是一照山壁,山壁后便是那冰泉。 越靠近水声越大,并不连贯,一阵一阵的。 润玉向卿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缓缓行了过去。 山壁之后,一男子背对他们,临水而立,一身靛蓝暗纹锦衣,身形甚是伟岸高大。 冰泉之中似有一物,不断冲入水中,又破水冲出,带出一大团水,哗哗落下,水花四溅,声势极大。 “玩够了么?玩够了就上来。有人来了。”那男子说道,像是对着那冰泉中所说,声调慵懒又宠溺。 水中之物一听便呼啦冲了上岸,一道绿光闪过,没入了男子的袖中,随后男子转身,看向润玉卿天站立之处,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们,似笑非笑地道:“何方道友,请现身一见。” 润玉现出身形来,却没有化去卿天的隐身。 “叨扰了。”润玉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那男子有意无意地朝卿天站的地方看了一眼,也拱了拱手,笑道:“道友可是昆仑门下?请教尊姓大名。” “在下姓簌,来自北海,请教仁兄高姓大名,师承何派。”润玉心下暗暗纳罕。 此人样貌英武,看上去三十岁不到,当然这种年岁不能代表什么,润玉自己业已五千岁,样貌看起来却仅仅凡间二十来岁。要紧的是,他竟看不出这人是哪一路人,是仙还是魔或者是妖还是鬼? 通常道行高者轻易就可以看出道行相对低一方的身份,他若看不出来,那么此人至少修为不低于他。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否看得出自己的龙身来。 他不易察觉地往前半步,负手而立。 “在下廉华,师承么,无,哈哈哈。”那人仰天打了个哈哈,问道,“簌道友同行这位朋友为何不肯现身,可是怕廉华唐突冒犯么?” 润玉挑眉,正色道:“兄台说笑了,此处并无其他人。” “是么?”廉华笑容渐收,冷厉之色突现,盯着卿天站立之处,沉默不语,看上去棱角分明的脸阴霾一片。 被他这样恶狠狠地看着,虽然知道自己是隐身的,卿天还是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动。 润玉像没有看见他脸上凶狠神情一样,从容道:“廉兄可是同在下一般来游历观光的?” 廉华缓缓移动视线,盯着润玉,阴郁的神情渐渐化开:“在下听闻昆仑乃是天下教派之首,道法高深者甚众,因此特来讨教切磋。谁知道此处竟然空无一人,也是稀奇。” “哦,那倒真是一件憾事。”润玉点了点头,他方才一路走来,见到的可是处处狼藉一片,激战过的痕迹甚是明显,这廉华绝口不提,分明是故意装糊涂。 “憾事却也未必。”廉华一笑,双颊上阴影微现,看上去像是狞笑一样,“找道友切磋也是一样。” 润玉讶然:“在下乃是粗通道法的不入流之辈,岂敢与昆仑高人相提比论。” “是么?” 廉华一抬手,一道绿光闪电一般从他手中扑了出来,直奔卿天站立之处。 润玉挥袖,华光绽放,立在卿天身前,将那绿光撞得“呀”地一声惨叫倒跌了回去,重新收入廉华袖中。 廉华脸一沉,侵身向前,一掌向润玉拍去,猛烈飓风平地而起,向润玉撞去,另一手却也不闲着,径直向卿天抓去。 见他一再图谋卿天,润玉微恼,左手袍袖一动,无根之大浪从身后倒卷而出,撞向那飓风,右手将卿天轻轻一带,放到了身后。 “廉兄无礼,恕不奉陪。”他并不恋战,轻搂卿天,只一晃,就已经登空而起,飘到了高空,扬长而去。 “哗啦” 大浪与飓风相撞,化为亿万细碎水滴四溅,电射出去,嗖嗖地如利刃钻入山壁和树干之中,力道之猛十分惊人。 廉华仰视高空,脸上阴沉沉地要滴出水来。 绿光化为一个佝偻的赤身小儿,一身深绿的肌肤,胸口肿起一大片,形状十分怪异。 “主人,魍魉受伤了,很疼。”小儿开口说道,撒娇的口吻,声音却是成年人的音调。 “谁让你不小心的。”廉华毫不动容,低下头来,问道,“你刚才可有闻到那人身上气味?是不是她?” “来不及,主人,魍魉一下子被打回来了。” 廉华沉吟许久,“这位天帝不是易与之辈,原定的计划得改一下。” “是,主人。” “若就是她的话,本座倒是十分期待。”廉华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来,“省得我好找。” “润玉哥哥,方才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啊?” 方才之事,对卿天而言真是一头雾水。由始至终她都在,却看不明白,怎么就动起手了,怎么就一直冲着她来?最奇异的是,为什么她就得隐身? 润玉摇摇头,清俊得脸上掠过一抹迟疑,:“我也不好说,仅仅是直觉罢了。” 直觉这东西,说准不准,说不准也准。说准确点,就是对危险有一种后天的敏锐感。他自小经历坎坷,寄人篱下,事事小心如履薄冰,每踏出一步都要思量再三,有的事事后证明是直觉,有的当然也算得上多疑。 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不明来历的人,这无论如何都算得上反常,反常之人图谋的若是他,他也无所畏惧,若是卿天,自然得拿出十万分的小心来。他甚至直觉此人与明日的事有关。 听他这回答,卿天也不追究,再问道:“那你们的修为谁更高一些?” 润玉字斟句酌地回答道:“若我放手一搏,未必没有胜算。” 他看不明对方深浅,从方才过的几招来看,确实不落下风,只是,他出的是三成之力,对方呢? 这话说得含糊,不过卿天却明白了,她眼珠一转,难得地不再追问。 “我们去找旭凤帮手,明日之事若有此人在,我没有把握。”润玉调转方向,向水镜飞去。 卿天一愣,去见干爹?这就有些儿不好办了。 干娘把她带去天界必定是偷偷的,没让干爹知道。自己失踪这几天,想来干娘也会有什么说法,现在突然两人同时出现,怎么跟干娘的说辞对得上?就算干爹心粗没留意,她回了水境,还能跟着出来吗?干娘会不会不允,干爹会不会不允? 不由暗暗着急,道:“去水境?不去不可以吗?或者我不去可以吗?” 润玉转头来,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和声问道:“你是怕见到他们对么?” 卿天犹豫了一下,这话也对也不对,“或者我跟你分开去可以吗?我们分头走。” 润玉眼里一黯:“怕他们见到你同我在一起?” 这话算是对的了,卿天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点得干脆,润玉心底暗暗发痛,她分明对自己有心有意,却也怕被他连累。可悲他竟然还想厚颜让旭凤帮忙向鎏英说些好话,缓和鎏英的敌意。他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面上依旧若无其事的道:“好,便依你,我自去见旭凤。” 两人落在水境之外的草地上,卿天推他道:“我们分开走,一会儿见。”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先开溜了。 润玉忧郁地看着她背影,嘴里一片苦涩,半晌回不过神来。 旭凤和锦觅还有棠樾皆不在水境。 “他们不在,说出门玩几天。”老胡萝卜精不耐烦地将筐扔到润玉脚下,又丢了一堆的菜帮叶子进去,“去哪里我不知道,你让一让。” 他没忘记那一年被捆成了一个大号的胡萝卜,差点被砍脑袋的事。花房里透着一股子腌胡萝卜的味道,花铲,草筐,藤条,草绳,到处都是。 润玉默默走出来,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声“爷爷!爷爷!” 那是卿天装作刚回来的样子。 两人在花房外碰面了,那场面着实有些尴尬。 润玉默默看着她,她哈哈干笑了几下,摆了几下手,高声说给里头的老胡听:“你是哪位?” 润玉垂下眼,他该如何回答?大伯么?真是有些讽刺啊。 见他不配合,卿天着急起来,挤眉弄眼叫他赶紧回答,那样子真是说不出得可爱。他看在眼里,更是心里不舍。 “这位哥哥面生得很,你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卿天高声提示,把哥哥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晰。 老胡终于走了出来,笑眯眯地:“小卿天,你来了啊?什么哥哥,这得算是你大伯了,就是我同你说过的那位天帝陛下。”他朝卿天挤了挤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卿天一脸懵懂的样子,“什么大伯,这么年轻,这位哥哥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确是你大伯,”润玉微笑着道,“旭凤是我亲弟。” “什么啊!”卿天再也装不下去,气得跺脚。 三人这厢正扯不清这关系,外间传来一声喊:“老胡!老胡在不在?” 随即一个红色影子奔了过来,化身成一个二十岁少年,一身品红纱衣。 润玉拱手见了个礼:“叔父!” 来的正是他那把道心修炼成了玩心的不争气的叔父,月下仙人丹朱。 “红红!”老胡大喜冲上去抱在一团,两人又跳又笑地原地蹦跶了一会儿。 丹朱整了整衣衫,斜眼白了润玉一眼,也不理睬他,转眼看向卿天,登时挤出了满脸的惊叹:“谁家小娃儿,这眼睛圆溜溜亮晶晶,好生水灵标致!”说着便伸手去捏卿天脸颊。 “啪” 卿天一把拍开他手,怒道:“干嘛!”润玉哥哥的叔父,莫不就是那月下仙人。难怪那些话本透着一股腐色气,原来真人就是这么神经兮兮。 丹朱一愣,复又笑嘻嘻起来,搓着手,“小女娃有个性,老夫喜欢。老胡,这是你闺女吗?” 老胡道:“这是魔尊鎏英之女卿天,认小葡萄做干娘的,你算是人家叔公啰。” 丹朱大喜,眼珠乱转,“魔尊之女?这个好啊,刚好配小白鹭,天作之合。来来来,叔公送你一条红绳做见面礼,以后这红绳我就拴小白鹭脚上,你们俩就分不开了。”说着手中就多了一根红绳,要递出去给卿天。 “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叔父还是一点没变,”润玉再也按捺不住,袖中的手指捏得嘎嘎作响,冷笑起来,“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乐意,有没有想法,就随心所欲乱牵线。叔父这仙人做得太霸道了。” 丹朱一愣,眼角斜过去,不快地道:“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乐意?小白鹭又不是那些污名累累臭名远扬的私恶人,打小清清白白的,父母皆是人品贵重,家世显赫,有什么不好?” 说完便捉起卿天的手,将红绳放她手心,“来,给你。” 润玉热血上涌,深吸一口气,正要发作,却见卿天一下将他手甩开,把红绳丢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又用脚掌碾了几下。 “我才不稀罕什么红绳。我喜欢谁我自己知道,不劳你操心。讨厌。”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做完这惊世骇人之举,卿天一把拉起润玉:“润玉哥哥,我们走。” 润玉脑中一时空白一片,被她拉着走到好远,还能听到丹朱的嚎啕大哭和老胡萝卜精的叫声。 “你别理老胡和那什么破叔父,”卿天一面拖着他走,一面气咻咻地道,“老不正经,不要脸。” 昔年旧事,她缠着老胡说给她听,所以知道了很多,她在魔界也听得不少。那日在酒楼所说的就是她听来的综合版本。她听到的,自然都是他的不好,他的坏,他的无耻。 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份后,她不再信那些说他不好的故事。只是,她也从未想到在别人的眼里,他竟然已经不堪到亲友连假意的客气都不需要维持的地步。 她舍不得他受这种委屈。 “你”润玉停下步子,低头看着卿天。 也许,她是不介意他的过去的?他误会了她? 他为什么还要等别人来帮他?连至亲都要有心无意地要抢走他的心上人,一直抢,从未放松过。这世上有谁能帮他得到幸福? 卿天惊讶抬头,只见到他默默地若有所思,神色温柔而又郑重。 冬日的阳光柔和地从背后给他的脸,他的白衣镶了一道金的轮廓。 她被晃得眨了眨眼,终于听见他说话。 他的声音在旷野里清晰而坚决,“我想同你说几句话。” 被他如春风一样温柔的眼神看着,卿天莫名地心跳起来,垂下眼,红了脸,嗫嚅道:“什么话?” 他缓缓伸手,将她两手握在手里,柔声道,“我对你很是喜欢,你,对我心意如何?” “你,你说什么?”卿天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都都瞪圆了,结结巴巴。 这太突然了。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这朗朗乾坤大太阳底下,他竟然会如此表白。 “我想同你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又是担忧又是急切,口干舌燥,不自禁地都带着一些颤音,“你呢?你想不想?” “我当然想,一直都想。”卿天毫不迟疑,红着脸脱口说道。 “我说的是一直在一起。”他渐渐笑了,眼中如万点星芒亮起,“以后都不分开。” “我也是。” “就算以后别人骂我鄙弃我,连累你也被骂,你也愿意同我在一起,不会嫌弃我?” “我会一直同润玉哥哥在一起,决不嫌弃。” 他欢喜无限,“相信我,我会倾尽所有,让他们忘记以前的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太真教是仅次于昆仑的第二大教派,位于泰山与华山之间的弥渡山之顶。 弥渡山昔年曾是鸿蒙尊神曾建造过行宫的圣地,山中灵气也是极其充裕的。因此教中长老泰半都闭关多年,不问世事。而今执掌教中事务的掌门,名居易真人,德高望重,素来声名极佳。 天下教派大大小小有一千多个,规模大些弟子多一些的约有百来个。虽是时间仓促,在居易真人的主持下,居然也请到了四十多个教派的掌门前来。其他教派为表示对太真教及居易真人的敬重,即便自己不来,也都派遣了最有分量的门人出席。 太真教辰时便大开山门迎客。巳时开始有人赶到,早有门中弟子各自领去休息安顿。 大殿前的空地上,早已搭好了一个高台,台下摆了一排椅子,想是留给最有名望的人所坐。那些早到的人各自三三两两站着说话。 润玉同卿天隐身踞于云端,距太真山顶大殿不到百丈距离。 自辰时起他们便守候在此,以防万一。为免卿天过劳累,他移了一张石桌两石凳来,一道施施然坐着喝茶。 结界之外,风将洁白如丝絮的云吹着,穹顶上是一片广阔的湛蓝的晴空。 两人不时莫名地微笑,只是无言望对方一眼,都说不出的欢喜快活。 润玉将手伸过去,握住卿天的手,笑了一笑道:“一会儿若是我下去了,你不可到处乱跑,就呆此处等我回来。” 卿天欲言又止。 “不要担心我。凡间能伤我的人几乎没有。”润玉从容安慰道,“贪狼星君已经点好天一万天兵,若局势不可控,他们便会出手帮我。” “好!”卿天点点头。 已是午间时分,来的人渐渐少了,三三两两的渐至没有。 终于从殿中行出来一群人,登上高台。 润玉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人,着的是昆仑门人服色。想来那个便是昆仑教的唯一幸存门人。 “我下去了。你等我。”他起身,看了看天空,依旧湛蓝一片,并无异样。 卿天镇定地点了点头。 他穿过结界,飞身而下,轻轻落在那昆仑门人身后。所有人都不曾察觉身畔多了一个隐身的人。 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泥土味道,飘了过来。果然如他所料。 他皱了皱眉,传音入密:“贪狼星君,布阵,备战。” “是。” 他仰头看了看天,不知是不是错觉,亮蓝色的天空,有些暗了下来。他缩回了手。 一旦出手,这昆仑弟子必死,他一死,昆仑满门弟子就此死尽,那么结算因果之期也不远了。 他退后一步,取出了老君的捆仙绳。 “陛下,有敌情。”耳边传来贪狼星君的语声,“有无数灰影正向山顶潜行而来。” “火箭射杀,不得放其靠近大殿。”他冷声下令道。 “是。” 万里晴空,突然嗖嗖嗖地出现无数火箭,如下雨一般倾盆而下,直往正殿高墙之外射去。 密密麻麻的火箭布满半空,层层叠叠,一波又一波。虽是白日,也像火烧云一样烧红了半空。 场中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俱是震惊无比,停了一刹那,先后纷纷升空而起,查探究竟。 那昆仑弟子身形也动了,润玉当头抛出了捆仙绳,橙光一道一道将他捆了个结实,随手一掌劈下,一道封印一下镇住了他动惮不得。 他现出身形来,手提那昆仑弟子,登空而起,白衣翻飞,形如翩鸿。 朝下望去,无数密密麻麻的灰影争先恐后地向山顶窜去,火箭落下,每射中一个,都会烧成一个蓝色火团很快熄灭。只是火箭虽然密集,那灰影却数量更多,逃过了头几波攻击的灰影已经冲进了山门。 那些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人一下便与这群邪物迎面相遇。灰影傲的一声,窜入人群。有不少人见机得快,急速后退,侥幸躲过。 “贪狼,若不能灭尽邪物,提头来见!”润玉大怒,呛啷一声,赤霄剑出,赫赫扬扬,红光大盛,挟风雷之势挥下。 山门之外,轰的一声,砂石四溅,尘土漫天,豁然划出一道丈余深壑,隔开了那邪物,一时冲不过去。 突然一声嗤笑在身边响起。 润玉一惊,立刻反应过来,将手中提的昆仑弟子要丢出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巨大的黑手掌从那弟子身上穿体而出,噗地一声印在他胸口,力量之大,一下便将他打飞了出去数十丈远。 那昆仑弟子身子四分五裂,现出一个人来。 天色猛然间暗了下来。 他勉强在半空之中定住了身形,脸色惨白如雪。 “簌道友,天帝陛下,哈哈哈,”那人笑容满面,正是昨日所见廉华,“我们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 他默然,身周渐渐泛起水纹,极淡的蓝光浮现其中。 天雷之声隐隐而来,如有形之足,踏空凌顶,由远即近。 “陛下,我诚心邀你切磋,却不知你为何一再回避。”廉华笑得张狂,“莫非你这天界之主还怕了我这无名散仙不成?”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答话,猛然心脏一缩,他下意识抬头看去。 卿天所在云层已经消失不见,人也不见踪影。他惊得两眼发黑,凝神闭目复又张开,运神识搜寻龙鳞去向。 在数里之外,一个绿色影子,肩头负着一人,正飞速窜走。 他惊怒交加,当即拧身向那人全力追去。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廉华大笑,追了上去,兜头祭出一束白光,漫天撒下,化成无数针芒,闪烁寒光。 他头也不回,赤霄剑向后挥出,漫天针芒尽数粉碎散开。 眼见他去势飞快如闪电,自己追拦不易,廉华大喝一声,双手捏诀,两道雄浑无比的气墙像大山一样,凭空竖起,呼呼地挡在他前路之上。 “轰隆隆” 云层之上,满天灰暗,穹顶之下,像裂开了一道口子。滚滚惊雷,汇聚一处,当空向他劈来。 他怒啸一声,剑指向前,不退反进,直向那气墙冲去。 “轰” 惊天动地的一下相撞,爆出了百丈高的气浪。 “咔嚓” 天雷劈到,无数电蛇没入他的身体。 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只是一停,依旧向前。 世人不懂那直击灵台深处的痛楚,那是对身心的巨大考验和惩戒,每一刻都是凄厉的撕扯和煎熬,上穷碧落下黄泉一般无处躲避无可闪避,在这痛楚面前再强大的神都如泥土一样渺小卑弱,即便是贵为天帝亦不能例外。 他昏昏沉沉地向前飞驰,向着那遥远的绿光不懈地追去,神智迷茫之间,想起那一年的三万道天雷极光红莲火,那时他生不如死,心中无所凭依,凄凉无助,失去所有。他以为他必死,却活了过来。 而今他心里是有人的,如珠如宝,有人也将他放在了心里,真真切切。他们是彼此的希望和光明。 他追的就是那希望,那光明,他能撑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裂动,万千水珠急剧汇聚,汩汩涌来,在身周挂起一道巨大的蓝色水幕。 天雷落下,击在水幕之上,高速颤抖蒸发出无数水汽。 越来越多的天雷落下,夹杂着细碎的坚硬的冰棱。想是老天爷也不忿于他的不臣服,攒尽了所有的力气要将他劈倒在半空。 他耳中传来了一阵阵细碎的崩裂声音,那是他的真身龙鳞片片裂开。 他痛极,怒极,热血如沸,眼前血红一片,无数雷光在他身前身后落下。 忍无可忍,白光闪过,一条巨龙赫然现身。 高空之上,雷光动天,白龙驰跃。 万万道惊雷与白龙的不屈之姿交相辉映,纵横千里,连绵无休,那一幕,就像雷光是白龙所召唤,为他伴舞于天际。 这一幕奇景,世人称为帝龙一怒,惊雷千里,从此流传万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北海雪原之上,万里苍茫,白雪皑皑,一望无际。 此处终年积雪不化,酷冷冰寒,昼短夜长。数十万年前,它曾是谪仙流放之地。而今,连谪仙都看不见了,仅留下几处曾经用于栖身的荒凉石窟,真正是一片死静之地。 突然之间,这片死静被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打破。 从渺渺云端,冲下来一条白色巨龙,腾跃如闪电,奔雷滚滚在其后,如影随形。 白龙之前二十丈,一个巨大的圆形结界飘飘荡荡,在满天雪花之中缓缓下落。其中困着一个女子,满脸是泪,痛哭不已。 白龙亦飞落下来,在雪原之上,抖了一抖,细碎鳞片和血珠四处飞洒,一下便画出满地的鲜艳红梅。 他绕着那结界缓缓飞了两圈,不敢靠近,血不断地从破碎的鳞片下渗出来,滴落下来。血雨漫漫,在雪地上蜿蜒一路。 终于还是退到二十丈外雪地之上,向着她,落了下来,伏在雪地上。身下的雪地一下子红了一大片。 他曾经炯炯有神的龙目之中布满了血丝,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尽是求恳,凄楚,爱恋,羞惭。 无数的厉雷砸下来,溅起无数碎鳞血花。 他已经痛得麻木了,痛得失去了神智,失去了伪装,只是眷恋地向她望着,想恳求她的爱和抚慰。哪怕她给的只是怜悯,只是施舍,他也想要。 这一生,从未如此难堪,从未如此凄惶。 在心上人面前,他失去了帝王的光环,光鲜的相貌,露出了一身的破败,丑陋的伤疤,无能为力地任凭天意的杀戮。 他的每一处伤疤都在向她提醒自己不堪的过去,屈辱的历史。 他不是天之骄子,不是天潢贵胄,他是是私生子,是篡位者,是被抛弃的,是被厌憎的,是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可笑的无耻君王,是手上断送了无数性命的万古罪人。 刀刻剑琢的往事呼啸涌来,灭顶一般将他吞没。 无数人想要置他于死地,恨不能杀他而后快。 无休无止的天雷,不知何时是头。 想必,老天也是不愿意放过他吧! 他不能再承受这些积年沉淀的悲凉,颤抖着缓缓闭上了眼。 来吧,舍一身剐,抵所有罪! “啊!”卿天泪如雨下,绝望地冲撞结界之壁,“放我出去!” 他是要死了吗! 她要眼睁睁地亲眼看他消失在眼前,从此再也不能在一起,再也不能见到他春风一样的笑容,再也不能握他的手,再也不能触碰到他哪怕一片衣袂,再也不能与他会心一笑,她的余生,从此没有他了! 他们之间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支离破碎地闪过。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再见到他的那一刻,他为他戴上那玉佩的郑重,他对她说喜欢时的不安,他向她承诺时的从容,他的宽厚,他的忍让,他的害羞,他的所有,从此都要消失了! 化为乌有! 她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拼命敲打着那无形的墙,痛哭得喘不过气来,眼里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睡莲从她怀里露出了一片花瓣,隐隐吐露光华。 突然,结界散了开去,她重重扑倒在地上,脸砸到雪地里,她抽泣着爬起来,向那一片模糊中的雷光奔去。 她要与他同死共生,绝不让他一个人走得孤单凄凉!她连滚带爬,狼狈又可怜,一直奔到雷光之处,奋身向前一步,向他抱去。 身体穿过了雷电的光束,竟然毫发无损,那雷电之光一下子化为乌有,无声消散。 她喘着气,抽泣不止,死命地抱着他的脖颈,将脸贴了上去,胸口的睡莲花瓣触到了他失去了逆鳞的那片肌肤,登时闪耀出紫光来。 她身子一震,哭肿的眼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一束电流穿过她和他的身体。 时光如飞梭,将她的心神拉入了他那幽暗的遥远的过去。 她看见了那个被亲生母亲斩断龙角,剔去龙鳞的幼童,全身都是血。 她看见了那个一次又一次举起鱼骨刀剔掉自己满身龙鳞的孩子,他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她看见了他绝望地跳上了岸,躺在那片湿漉漉地草地上仰望星空,说着真美啊! 她看见了他被锁在空无一人的宫殿之中受罚,恐惧地拍着门,哭喊请求原谅。 她看见他孤单地跪在大殿之上,接受质疑,为自己的清白辩解。 她看见他孤单地站立在布星台上,面对漫漫的星空,一脸的寂寥。 她看见他怀抱着逝去的亡母痛哭失声,亲眼见到母亲在眼前消失,所有孺慕之情都化为仇恨。 她看见他被定在空中承受无数的雷电火焰的烧灼,痛苦难忍地喊着娘亲。 她看见他亲眼目睹心上人与亲弟弟缠绵悱恻眼中那一抹愤怒和忍耐。 她看见他卑微地祈求心上人的那点淡薄的爱。 她她看见他为了心上人舍性命斩仙元时的那一滴泪。 她看见他为了夺回自己的妻子而挥兵下界,葬送无数人的性命。 她看见他悔恨自锁于室,受尽良心的折磨。 她看见了所有的一切,他生命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忘却的,不曾忘却的路途,她都留下了足迹。 千年一瞬,犹如亲历。 她心痛难忍,酸楚和不平如排山倒海压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揉碎了撕裂了,再也不能圆满,所有的魂都飘去了那个不幸的人身上,所有的痛和伤都像加在她身上。 他是怎么能承受这么多的痛苦的?数千年的凄凉孤单,他怎么还能依旧保留那样一颗柔软的心? 泪像雨一样汹涌滂沱地滚落下来,她舍不得他,感受到了这一刻他心中的绝望和放弃。 她张开双臂,怀抱着莲花,一道紫光从她胸口照出,投放在莲花之上,缓缓向逆鳞靠了过去。 “赠君两瓣解忧莲,一瓣助你无忧,一瓣许你来年。” 紫光灼灼,越来越亮,道道黑气,从逆鳞处溢出,被吸入睡莲花瓣,很快,一片睡莲花瓣渐渐变黑 ,失去光泽,枯萎掉落,消失不见。又一瓣莲花没入了逆鳞处,消失不见。 白光闪过,他重新化成了人形,白衣浸血,奄奄一息。 她喜极而泣,将他抱在怀里:“润玉哥哥!” 他无力地睁开双眼又闭上,想说对不起,却只能动了动唇。 她热泪如泉涌,喃喃地说道:“不要死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他无力回答。胸口疼痛无比,像是肋骨断了。身体越来越冷,冷到了骨子里,像有一堆烈焰在焚烧他的骨胳和五脏。 她的声音那么遥远,却让他闻到了依稀的莲花清香,迷迷茫茫之中,他似乎见到一片淡淡的紫光从灵台中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他迷迷糊糊地想,感到越来越冷。 她没有得到回应,怀抱里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冰凉,令她再次惊恐地体会到死亡的恐惧。 她努力睁大眼睛四处张望,越来越暗的天空之下,什么都看不见,茫茫的冰原,一望无际的荒凉,没有一个人可以救命。 她疯狂起来,尖声叫道:“蛊尾蛊尾!快去找我娘来!”  ” 蛊尾应声而去。 不能叫她来,她会杀了他!他昏昏沉沉地想,却无力制止。 她将他架了起来,背对着他跪着将他背在身上,拼命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远处的石窟走去,他太高了,以至于脚都拖到了地上。 被她这样一搓弄,胸口像有几把刀一下一下的扎他,他疼得几乎要彻底地昏死过去,心底反倒柔软成了一片湖光山色,迷迷糊糊地想笑:“傻姑娘!” 她驮着他走了好久,终于到了石窟前。她将他朝上颠了颠,预备向里走去。 又是几把刀乱捅,巨大的疼痛终于令得他唇间拼命挤出□□来:“痛!” 她耳尖,听见了,吓坏了,也高兴坏了。跪了下去,将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背靠着石窟门边的柱上,两眼放光,眼里还含着没有掉干的泪,问道:“润玉哥哥,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到处都疼,火烧火燎摧心剜肝地疼,他很想睡过去逃过去,但是他知道不能睡,睡了她会害怕,会伤心会痛哭。 他努力睁开了眼,一张挂满了泪痕的苍白的脸映入了眼帘,蓬头乱发,见他醒来,竟然嘴一扁,哭了出来,哭一会儿又笑了出来。 他手指一动,想抬手,为她擦擦眼泪,她忙把他的手捧起来,放到脸上,湿哒哒的泪在他手心里濡湿一片,像昔年他曾淋过的春雨。 他灵台渐渐清明,觉得自己算是活过来了。眼角余光似有几个黑点急速地向这里飞来。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嘲的想仇家来得总是比救星快。 那几个黑点来得很快,一下就到了眼前,落在不远处。正是鎏英,带着四个人,他认出来,其中一个便是狐王胡不归。 她也感觉到了,转头看去,瞬时欣喜地叫了出来:“娘!” 鎏英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女儿,见她只是脸色苍白头发蓬乱,并未受伤,心里放了心,转头看向了他。 那一眼,真说得上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天帝陛下,想不到人生处处有相逢,逢君必是落魄时。”鎏英冷笑着打量他,这次分明伤得比忘川还重。 机会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罗云熙演技赏析(1-3集) 申请签约两次,被拒绝两次,一次说文笔有待提高,一次说情节有待提高。 算了,豁出去不申请了,任性一把。把微博超话的帖子也收录进来,大家看着玩玩吧,都是半夜写的,我就不捉虫了。 请不要说我们花痴(一) 一一一一罗云熙演技赏析(第1集) 追《香蜜沉沉》剧以来,老阿姨颇受了一番非议。个个都说我中年人少女心,我不想争辩,坦然受之,结果闺蜜聚餐时全都忧心忡忡的劝我回到现实来 我也是醉了。我何曾脱离过现实?我一直很现实,只是那一颗欣赏美,热爱美,成全美的那颗心一直没有死,且会永远保持到老。我喜欢的男女明星都是实力派,这里不多说其他明星,随便举一个都是演技杠杠,经得起怼脸的(演得好的人,皱纹也很美)。 所以快别说我花痴颜控喜欢小白脸了好么,是不是小白脸,阿姨心里是有数。 做为一个演员,演技是首要的傍身法宝。演技绝对是王道。没有演技,一切都是空的,瞪眼睛捶胸口歇斯底里,难道能一招鲜吃遍天?你到四十岁了再试试看?那时候你已经去开火锅店了,需要靠打玻尿酸来撑起你毫无活力的身躯扯远了。 因为是半夜熬夜写的文,有错别字有昏头昏脑言语请谅解。 第一集,云熙小宝出现的时间很短,大概才只有四分钟。只是这四分钟,就很惊艳。武打动作干脆利落,袖子甩的那叫一个漂亮,那旋身360度而出的小s型水浪,以及托掌后撤再出的动作,太帅了。这才是仙侠武侠片中男人们大侠们该有的动作啊。 仙侠剧的打斗戏,仙侠是皮,武侠是骨。即便不拳拳到肉,那也至少是拳来脚往。不练一下,就得用替身,就得经常做出狗爬式泳姿性质的动作。真是不堪入目,毫无仙的风范。亲眼见到某场面,要对敌的一刹那,做了一个下蹲动作才推出了那一掌,顿时脑中出现三个字——□□功,久久盘旋不去。 所以,这一点也恰恰是本阿姨喜欢罗云熙的一个方面。打戏亲自上,动作好看,表情养眼。无论什么高难度动作,包括空中翻身360度,还是旋身360度,还是踏石而起,都是自己做的哦, 大家都知道,明星们都很忙。要满世界飞,今天代言,明天综艺,后天拍戏,这个很正常,老阿姨也一个人想做四个人的事,是人都想三头六臂创奇迹。但是云熙同学是真的花了不少时间学和练,b站有太多他练打戏的视频,大家可以去看看,真是帅,顺便见识下云熙的小蛮腰,也很帅。 这一集,无所谓演技啦,打戏的时候该有的专注,警惕,戒备,都有了。不过要特别提到一点,不知道这是不是导演的提点。润玉当值布星后回来时,在南天门,有个小兵向他行礼,喊了一声殿下,这时候他有一个动作。很赞。大家不妨再去看一下。什么动作,我不说,你想得起来吗? 都两点半了,明天再写,老阿姨腰要断了。 请不要说我们花痴(二) 一一一一罗云熙演技赏析(第2一3集) 预先说明一下,我不是专业影评人,也不懂什么表演专业术语。我就是觉得我和很多小阿姨粉罗云熙粉得对,因为他值得人喜欢和欣赏,他演的戏好看,耐看,耐推敲。我很遗憾屠龙十日的时候我还没加入,那时候若是知道,哼哼,大家都懂的。肯定一起冲啊!对不对? 上一篇我们说到打戏,盛赞了云熙小朋友的敬业。这一篇我想说的是他的投入。后面其实很多地方都能证明这一点,不过,那时候类似这两集的场面不多,也不会这么典型,所以还是值得专门提一下的。 第二集,几乎没有云熙小宝的戏。不提了。 第三集,总共四个场景,一个多人场景4分钟,一个双人场景25分钟,一个单人场景1分钟,还有一个双人场景约4分钟。总共不到125分钟的戏。 多人场景4分钟,天帝天后怀疑润玉害旭凤,旭凤回天替润玉说好话。就这四分钟的戏,云熙同学的情绪从平静,到诚恳,委屈,认命,再到惊喜,到疏离,到冷漠,到不服,平稳过度得一丝不苟,一点链子都没掉,哪怕镜头不在他身上,他的侧颜和站立姿势以及调整站位,都在传达情绪,真真全身都是戏,让我想起《我是演员》的几个导师们的风采(当然实际上还是有一些差距,不过我都说了,是让我想起来,不是等同于。) 天帝招他问话,他是从容平静。 天帝指责他怀疑他,他很诚恳地解释。 天后说“并非父帝母神怀疑你”的时候,他甚至还带着一点儿孺慕之情地仰视着天后。 他露出了手上的严重烧伤,天帝陛下吃惊说“为何不早报”,他移开了眼神,那时候他是暗暗委屈。 天后向天帝说他是“一面之词”的时候,他是带着认命等候裁决的神情。 以上这些情绪,都是微表情,你几乎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肌肉方面的动作,只是眼神的变化,就有这么多内容。 而且,因为长期以来的处境,所以他一直不让人看出心里的想法,所以,即便有这些情绪,作为演员,也不能表达的十分明显,他必须符合润玉的性格,就是一个字“忍”。 所以接下来报说火神到的时候,他竟露出了十分明显的惊喜和期盼,目光一直跟着旭凤走,直到他跪在一旁,还看着他。谁知道那渣帝渣后从宝座上跑下来,竟然只扶起了弟弟,嘘寒问暖,一家三口团圆的鬼样子,这时候他的神情就开始变淡了,眉头微微的皱着。 幸好弟弟罗嗦完了,然后帮他说了好话,渣帝才让他起来。这时候他的心已经拔凉拔凉,觉得自己站太前,向后退了一步。侧面看,就是冷淡和疏离。弟弟没回来,他还能用孺慕的眼神看着帝后,弟弟回来,他终于认清了现状,退避三舍。最终说到吓退魔界军队一事,他眼里是不服“若是弟弟没回来,我也可以退敌的”。 总共才四分钟的戏啊亲,你们倒是去看看我这四分钟里他每一个表情对不对得上我说的情绪。 所以说,这是一个十分饱满的角色。这么饱满的角色,若给一个不刻苦不努力不用心的渣流量明星来演,那可真是明珠蒙尘,糟心得很。 双人场景25分钟,旭凤为他治伤,兄弟情。也挺好看,该有的都有。 单人场景1分钟,回忆第一集的动作戏。润玉说破案查凶手,那就是真的在动脑,经典动作拿着小茶盏,我相信好多妹子愿意做他手里这个小茶杯。手指很好看哦,像女生的手,手背,毕竟还是学过十一年芭蕾舞力量够,浮凸青筋,很有力量感。 双人场景4分钟,与锦觅相识,被彩虹屁哄得误终身。我相信很多姐妹备有大量彩虹屁,区区一个“无与伦比”算个啥??看把润玉给高兴的。这四分钟很好看,尤其说尾巴说膳房说弼马温这一部分,表情依旧有层次,礼貌,尴尬,窃喜,欢喜,可以用125倍速度看,不然会觉得锦觅太啰嗦了。窃喜的表情特别可爱。 这一集里已经看出来他的仙人之姿不是盖的,第二个场景,也就是治伤,请自己去看。一定要看。 从床上疗伤下地来,负手而行,袍裾迤逦,到小几旁边侧面落座,而后挪正,落座时撩起下摆,荡开宽袖,喝茶时一手拢住袖口,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与现代人完全不一样,你们自己去看。 这不是耗费无数心思练出来的?难道还是天生的?若是天生的,那被我们喜欢就更应该了。 那些忘记自己饰演的是古人,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摇摇摆摆,任凭自己宽大的袖子当擦桌布的明星,老阿姨是不会喜欢的。 好了,,睡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 28 章 “娘,你”卿天站起来,她看得出来母亲眼含杀机。 天魔两界关系不睦,六界皆知。当年的天魔大战,魔界死了六十万将士,元气大伤,至今都没有恢复过来。 整个魔界对天帝都仇视无比,只是碍于没有绝对的把握,才和平相处至今。 所以母亲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好在,她也有所准备,只是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 “你身上带了疗伤的丹药吗?”她单刀直入,伸出手讨。 鎏英气极反笑:“你说什么?这是我魔界上下的死仇,你要我给你药替他疗伤?” “是,”卿天毫不畏怯,“他救了我的命。” 鎏英冷冷道:“那是因为,你是我女儿,他不怀好意才会救你。你让开。我跟天帝陛下有账要算。” 卿天道:“他为了我差点命都没了,没有不怀好意。娘,你给我药,你们的事以后再算,以后我不会管,今天我不能让你碰他。” 鎏英瞪着女儿,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她从来舍不得说半句重话,动一根手指头,捧着养了五百多年,现在只是出门几天的功夫,她就已经像要飞走的鸟,翅膀硬成这样了。 今天不杀他,什么时候杀?只有这时候杀了他才是代价最小的。 “让开。”鎏英抽出了鞭子。带来的四个长老也亮出了法宝和兵器。 “你们不必吵了。” 润玉轻轻喘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声音极是清晰,却十分低沉。 廉华那一掌,应是将他肋骨都打断了,每说一句话都剧痛难忍,方才为了救下卿天,避开廉华,硬受了天雷,一路拼命奔波,是以不觉得哪一处有特别突出的痛感,此时安稳下来,只觉得那肋骨像扎到了胸肺之间,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费尽力气去忍耐因扯动肺部而带来的痛楚。 卿天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连手都抬不起来的样子,更是心痛,转头对鎏英大声道:“你到底给不给药?” “卿儿,你来。”润玉道。 卿天一愣,他从未这么称呼她过,他要么称她卿天,要么就直接温柔地看着她说“你”。只是当此非常时期,她也不会去多想,退回他身边半跪下扶他,一面警惕地观察着母亲的动静。 润玉示意她握着自己的手,卿天会意,伸出双手去握住了,感受到他的冰凉的指尖在自己手心不易察觉地轻轻戳了一下,又是一下,而后又是一下,一直不停。她愣了。 见女儿如此听话,双手握着仇人的手,还被称为卿儿,鎏英几乎要气疯了,柳眉倒竖,正要发作,只听对方道: “魔尊,卿儿她如今有难,你可知道?” 鎏英一怔,什么难,她并不知道。 “有人欲图劫走卿儿,本座这一身重伤,便是被那人所伤。”润玉缓缓道,无力动弹,只能动一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卿天。 “卿儿是旭凤义女,本座便是卿儿大伯。她有难,本座理应相救。”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下便明白了,心中大痛,想不到他已然这样了,还在为她着想不愿意他们母女为了他争执。她不愿意违逆他,只好低下了头,忍着泪将这侄女身份接了下来。 “那人与忘川河孤魂有关,且他手下有无数吞噬魂魄之怪物,本座怀疑他来自忘川河底不知名处。”他两眼阵阵发黑,尽力将话说得简短,“他法力高强,本座根本不是他对手。” “那又如何?卿天与他并无仇怨。”鎏英虽不屑一顾,心下却也开始骇然于他所说那人的实力。看这天帝陛下行将断气的样子,至少要二十个长老或者妖王级别的人围攻才有这样的战果。 润玉提醒道:“怪物之情绪,其他人怎会全盘知晓?或许,是因为卿儿有灭灵族血统?况且他的邪物不仅吞噬魂魄,亦能附身。忘川河毗邻魔界,若河底再有邪物出现,对魔界和卿儿图谋不轨,魔界是否能够独力抵敌?” 他问道,“魔尊当真不需要一点帮手?” 鎏英冷笑道:“天魔两界历来水火不容,你真的出兵来救,我还不敢要呢。” 他道:“前魔尊旭凤与本座是亲兄弟,若非他将河底魂魄一事来求助,本座不会前往忘川河底查探。前有上神之誓,后有旭凤之保,魔尊难道还要心存疑虑,罔顾爱女与魔界的安危?” “本座若死,天界再无一人与魔界有所关连。” 鎏英斜睨他,嗤笑道:“天帝陛下这是在向我求饶么?” 他淡淡道:“本座若畏死,就不是今日这般光景。魔尊自命光明正大,却一再以多欺少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有迟疑之意,却又有意羞辱,本座也觉得与魔界合作,甚是委屈,毫无安全感。也罢,魔尊动手吧!” “你胡说,”鎏英大怒,“我哪里不够正大光明?” 润玉将眼闭上,缓缓呼吸,他已是强虏之末,再多说半个字也是不能了。 见他这样傲慢,鎏英更是气极,恨不能将鞭子挥过去抽他几百鞭,目光移女儿身上,对上了她怀疑和不满的眼神,更觉恼怒,怒血冲上脑子,道: “我不够正大光明,那也是被你祸害。你已经夺了帝位,还想强娶锦觅,害死那么多人命,害得我女儿只有一千年寿元,我想杀你不应当么?” “你说什么?”润玉一下挣开眼,不能置信。 卿天站起来,冲到她面前大叫:“娘,你不要再说了!你走,不要再说了!” 鎏英气愤难平,越过女儿向他道:“天生你便欠她的,欠我们魔界的,你死一万遍,都不足以偿还你的罪过!” “噗” 润玉喉咙一甜,胸口剧痛,一腔的血从口中喷涌了出来。 卿天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扑了过去,想伸手接,又接不住,也止不住,滚烫的血从她手指间流过,她不由得又泪如雨下,哭出声来。 “我不杀你,”鎏英怒气难消,去拉女儿,“留着你的命,好好赎罪,赎完罪了你再死!” “够了!” 卿天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冲着母亲大喊:“你闹够了吗?他要死了,你满意了?他死了我也活不了,你满意吗?” 鎏英被她吓得一怔神:“你说什么?” “我说,他死,我也会死!他死了,我立刻,马上,也死给你看!” 鎏英震惊得像被雷劈了,“他是你大伯!他害得你” “狗屁!”卿天挥着手,满手的血,状若癫狂,“我爱他,我喜欢他,我要跟他在一起,你听见了没!我不许你们再羞辱他欺负他!” 她疯了一般,觉得自己的心和身就要被愤怒撑爆开来。 “你们全都欺负他!全都欺负他!就因为他没有人依靠,就因为他没有条件给你们什么东西。” “你们抢他的未婚妻,杀他的母亲,无视他的痛,还要说他心计深,你们太过分了!他犯了错,也是你们逼的!他一直在弥补,你们呢?你们弥补他了吗?” 她步步紧逼,向着自己的母亲发出一声声的质问。 “你那凤兄,□□娘一刀扎死,跟我的润玉哥哥什么关系?是他把刀放进她手里的吗?他们苟且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来她是有婚约的?他眼里,对兄长有没有半点尊重?他跟他那个娘,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凤兄凤兄,你知道那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对吗?你知道他的那个飞扬跋负的娘杀了我的父亲,你还一声不吭半句不提,让我叫他干爹?” “你说什么凤兄传你魔尊之位,是对你看重,这么辛苦的事,为什么他不来做?他用这个魔尊之位,带着百万魔界将士,抢了哥哥的未婚妻,然后不干了,甩给你,他有什么资格让我叫他干爹?” “他为什么不向润玉哥哥单独挑战,为什么想做魔尊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全天下的便宜事都给他一个人占全了,他还是最无辜最深情的那一个?” “我呸!” 怒火烧干了她眼中的泪,她两眼发红,瞪视着自己的母亲: “我感激娘对我的疼爱,但是我绝不能容忍被欺瞒了这么多年!过去的所有种种,如果要赎罪,也叫你的凤兄先赎罪!母债子偿,天经地义!如果娘觉得是你的凤兄让我能够活到现在,那么请他先把我的父亲,还给我,还给你!” “他的母亲,害死你的夫君,害死我的父亲,他利用完了魔界的百万将士,就把天底下最重的担子,甩给了你!他才是欠我的,欠我魔界的,那一个罪人!” “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再碰我的润玉哥哥半下,”她从怀里取出了那朵只剩下三瓣的睡莲,甩了过去,“睡莲还给你的凤兄!你如果非要杀润玉哥哥,我们母女俩情分就从此断绝!他死的那一日,我也绝不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请不要说我们花痴(二) 今天看了9/22的《我是演员》,吴秀波导师说了一句话,真希望小哥哥也能听一下。我知道他已经做得很好,已经很尽力,只是因为资源不够,所以一直机会不够。 那句话说给一个在十几年前演绎过一部很有名的电视剧的男星,他之后沉沦多年,一直没有更好的机会,甚至说那个角色就是他的顶峰。吴秀波老师说的是:“演员的自信不是(来自)侥幸的成功而是(来自)让自己无路可退,假如你是个方法派的演员,绝不是用方法把自己搁到容易取胜的地方,而是去亲历每一道难关。” 小哥哥多次说过,想出演杀手,间谍以及精神病,想来这种想法和吴秀波老师的话有异曲同工思路。希望小哥哥很顺利地能接到这样的角色。衷心希望小哥哥能突破自己,不断得到挑战机会,做好准备,积累足够的沉淀,那样当机会来到时,能够再次创造和演绎出润玉这样成功的角色。 又扯远了,打住哈, 第四集:云熙小哥哥总共出现三个场景。 ac第一个场景:这个场景四分钟,与月下仙人在花园偶遇。得到了锦觅是旭凤小书童的信息。 有人说润玉对锦觅是没有爱的,一直是利用的心理。我觉得说这个话的人是有心理疾病的。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遇见一个美且娇憨的少女,竟会毫不动心,竟会一下子想到了几十集后要利用他去杀亲弟弟?你确定你不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就算你确定自己不是,我也得大笔一挥送你进去。 不戴锁灵簪的锦觅是很美的,设定的是宛如花神的样貌。如此美的女子,似润玉这样孤独了几千年的人,不可能不动心。 因此,当他在花园里遇见月下仙人后,他马上意识到有某种机会来了。他微微垂下眼,眼珠转了半个眼眶的距离,来表示他这一刻的一点喜悦的心思。(见图1) 话说着说着,就提到了他婚约。月下用“这么一个大好的的坑”来比喻他,难得他此时还竟然不掩藏他的心思,居然眨巴着眼,心有戚戚焉地叹了一口气。夜神殿下,你的矜持呢? 这一声叹气逗得我都笑了。终究还是少年心性,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玩心机的。 而后就是他表明无所求和不娶妻的志向,月下调侃他要“芙蓉帐暖”。这时候他的演绎很生硬。他想演的是自己一本正经守礼自持,结果演成了心怀鬼胎满面肃容。(见图二) 估计这一幕场景是云熙小宝刚进剧组的时候拍的,杨紫老师都还没有开始喂小猪吧,脸瘦得都只剩下皮了,光也没有打,他也还没有完全找到感觉。这一场景,无论是妆容还是角色匹配度都还差着一些。应该算得上全剧最不好看的时候。 不过,远观的时候,他的风度气质又半点不少,挺拔如松的腰身,真是要让很多男星惭愧啊。(见图三) 之后对叔父的拉媒保纤的好意谨谢不敏的时候,他有一个很有趣的动作,应该是故意为之的。 只是,做这个动作的目的,十分不明确。 通常拱手致礼,应该是两手向前平举,从后向前像环抱一棵树,注意,是平举。守礼甚严的夜神殿下,竟然将右手几乎都举过了头,这还不够,还特意在半空抖了一抖分明是想把那根红线抖出来让月下见到。(见图三) 云熙小朋友,你是为了不ng,为了一条过地露出红线,才这样搞笑的吗? 露出红线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是为了打听锦觅,就该直说这是名为小仙侍的锦觅赠的吧?若是怕给她添乱而不提,那就没有必要如此明显地露出红线吧?月下说他府上没有这个新的小仙侍,他的脸上变得一下子严肃,露出了探究的眼神,开始怀疑锦觅是天后派来的。(见图四,是不是有点阴沉?很像天帝时候的样子吧?) 这一幕场景,其实主要表示:我们的夜神殿下,此时还是与世无争听天由命的,对于婚约和那个还没出娘胎的未婚妻,他半点热情和指望都没有,但是,他也需要陪伴,美丽娇憨的锦觅让他上了心,锦觅不是天后的人,所以他放任自己对她的兴趣和那点萌芽的情意。 bc第二个场景,只有一分钟不到。得知了锦觅消息的夜神,大白天也不宅了,去栖梧宫混脸熟,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那个愣头青弟弟居然把锦觅给藏起来。啊,捧心可怜润玉一分钟。你真的跟锦觅没有缘分,还是从众多天妃中挑一个吧。(图五图六) 虽然只是一分钟,但是也有很关键的一个内容。润玉自我调侃称自己有面子,弟弟也调侃他:“你在我这儿才有这样的面子”,再次捧心可怜润玉一分钟。看看,其实旭凤早就知道他的处境的。其他不多说,自己意会。 第三个场景,一分半钟。是这一集最好看的地方。邝露假扮男丁混入璇玑宫接近润玉。 说实话,我深深的同情邝露。恋爱的姿势完全的不正确,大家别多心别想歪(不是那个意思)。她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子,设定的相貌也是美丽的,估计会略逊锦觅一些,但是对于润玉这种,未婚妻还没投胎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她是太巳仙人的掌上明珠,正经大老婆生的唯一一个娃(没见到兄弟姐妹),如果大摇大摆地冲进璇玑宫说要学布星,则拿下润玉那是迟早的事,偏偏毕恭毕敬去当仆人,谁不知道仆人c丫头之流的最适合当卧底?润玉不防着你还防哪个? 果然他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一脸严肃。(图七)发觉有一个动作哦,好可爱,当润玉沉思后要说一些话的时候,都要吸一口气,很明显的,大家去看看,在“我璇玑宫征兵”这句话之前。这个习惯后面多次出现。 他先是“无战攻”婉拒,邝露要“跟随”,于是他变得严厉起来,列举了璇玑宫的几大缺陷,最后甚至自己给自己抹黑。就想甩掉这块自己找上门来的狗皮膏药。奈何,邝露这次就是来当狗皮膏药的。于是夜神殿下,破天荒地败下阵来。 看一下两人的招式。 “无仗可打”对“我也不擅长打仗” “人少活多”对“我都会做” “披星挂夜”对“我可以的” “脾气不好”对“殿下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夜神殿下这时候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这一段,十分好看,十分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 30 章 鎏英胸怀余怒未消,遭女儿当头棒喝一般质问了这么多话,正气得手脚发抖,突然一见三瓣睡莲,登时把所有一切都抛在脑后,抓住女儿的手急问:“怎么只剩下三瓣了?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不知道” 卿天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话来,冷冷甩开她的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又怎样,我想如何安排我自己,就如何安排,就算你是我亲娘,也管不着我。”将手一伸,“你给不给我药?” 鎏英心痛得落下泪来,这是她爱不够的亲生女儿,十月怀胎,生下来便从未见过亲身父亲,养在睡莲中养了两百多年,她原本以为她永远都长不大 而今她居然只有三百年的寿命了,而今她居然已经爱上了那个最不可能爱的人,为了他居然这样疯狂地六亲不认。 见母亲迟疑,卿天也不多话,转身大步走回润玉身边,将裙摆撕下一片,轻轻帮他擦拭脸上血迹。 润玉凝视着她,眼中尽是歉疚。 她看懂了他的心思,心中难过至极,不自禁地哽咽,“润玉哥哥,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不要把所有的错都自己一个人背,我,我舍不得你” 看她这样做派,鎏英的一腔怒火终于化为无奈,想自己若是少女时认准了一人,只怕也是这样不管不顾。眼下这天帝伤势沉重,只怕是回天无术了,若非要出手,只会让女儿跟自己反目,倒不如做个好人,放他自生自灭好了。 于是随意掏出一瓶药来,放到地上,“这丹丸内服,最多三颗。” 伸手取了三瓣睡莲,道:“解忧莲先放我处,等你回来我再还你。”说罢,便带了人走了。 卿天急急去取药过来,倒出来喂他。 他轻轻摇头,牙关紧咬,如星辰一般的双眼渐渐黯淡下去。 卿天忍着泪劝道:“哥哥把这药吃了,等伤势好些了,帮我去找续命的法子,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怎么可能有续命的法子?玄灵斗姆元君都只能给她一千年的寿元,他嘴角牵动,慢慢闭上眼,低声一个字一个字道:“对不起!” 卿天心中大恸,泪流满面将他抱着,痛哭失声,“哥哥,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怀里那身体似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而后寂静一片。 绝望的痛楚弥漫上来,卿天仰天痛哭。一道淡得几乎完全看不见的残影从她手中抱着的身体上脱出来,站了起来,默默看着她。 灵山之顶,佛祖看着面前的水镜,水镜之中,赫然是卿天仰天痛哭的一幕。 慈悲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眼底却闪过一道光。佛祖默然片刻,最终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似是不忍看。 水镜的水面突然晃动了一下,道道涟漪散开,最终归为平静,依旧还是那卿天痛哭的一幕。 佛祖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凉,渐渐的凉透,卿天心中悲凉无比,伸手轻轻抚触他的脸庞,看着他俊秀的侧颜,描着他的眉峰,他的鼻梁,他的唇线,低声道: “润玉哥哥,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上辈子见过你,也许在哪一个地方,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你,那时候我便已经爱你喜欢你,所以我不怕费尽千辛万苦地来见你。” “我想我是为了你才来这个世界的,为了昆仑山见到你的那一眼,我等了五百多年。没想到,终于见到了你,终于让你爱上我,你却要离开我” 她亲吻着他的眉峰,眼泪不断地落在他脸上。 残影开始晃动,忽现忽暗。 “他还没死。” 一个柔和的声音突然道。 卿天抬起泪眼看去,雪地之上,一个着素色道服的女子,披散着发,足上未着鞋履,不辨年龄,样貌慈和高贵,周身萦绕光芒,缓缓而来。 虽是未曾见过她,卿天也知道眼前或许就是她唯一的救星了,当即将手中抱的润玉身体靠到石窟壁上放好,跪到那女子跟前,磕头不止,“请上神救润玉哥哥一命,上神叫我做什么都可以,请上神救命!” 女子看了那残影所站立之处一眼,又仰天看了一眼,像是天上有什么人一般,随即唇边露出一抹笑容来,道:“卿天,你起来,时间紧迫。我有话问你。” 卿天擦了一把泪,快快从地上爬起来。 女子道:“我若救你润玉哥哥,异日天下将会因你有一场腥风血雨,那时你可愿放手?” 卿天愣了一下。 女子道:“他此时已经元神离体,很快便会肉身羽化,元神散尽,你需早做决断。” 卿天不敢再迟疑,大声道:“卿天发誓,若有那一日,卿天愿意舍却己身全哥哥的大节。” 女子道:“你需记得今日所发誓言。伸手出来。” 卿天伸手,手中赫然多了一枚红色丹丸。 天上隐隐有雷声传来。 “立刻给他吃了吧,”女子微笑,看了那道残影一眼。 卿天问道:“请教上神名讳,若哥哥醒来,我也好告知他,来日报答上神恩情。” “不必了。他那没名儿的师父是我弟子。我们都是没名儿的。”女子转身施施然离去,口中叹道,“我今日才想明白,原来我是最早入局的那一个。罢了罢了,索性将事儿做到底!” 回身一弹指,一道鹅黄的光没入润玉的臂弯。 雷声愈来愈大。女子眉一拧,冷意骤现,哼了一声,随即消失不见。 卿天跪下向她消失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快快爬起来奔回去,将药送他口中。 奈何润玉已然没有呼吸,牙关紧咬,这药怎么也喂不下去。 卿天着急之下,当即搂住他颈项,大胆向他吻去,含住他双唇,缓缓伸舌,好一番唇齿交缠。 那残影一阵乱晃,似是站立不稳,心猿意马,晃过一阵后,消失不见。 水镜微动,涟漪一片,而后从卿天仰天痛哭直接换为两人相吻。 佛祖望着水镜之中这一幕,脸色微变。 那人公然做此手脚,也不怕受天谴 看来防他之心一直都未曾放下。 许久,他眼中闪过一抹颓然之色。对方做了手脚,舍得出道心,下得了本钱,自己却不能糊里糊涂跟着下场。 这天地间的大局说是豪赌,输了其实也不见得有什么损失,来日依旧可期。 何况,胜负也未定呢。 佛祖挥手拂去水镜,复又闭上双目。 虚空之中,宫宇俨然,连绵成片,独成一番天地。 廉华坐于殿堂之上,余怒未消。计划如此周详,以数万的魑魅为代价,却没有达到目的,他深觉自己的颜面受到极大的挑战。 魍魉虽是平日受宠,这时候却也知道看他脸色,趴伏在地上,告罪不已。 帝龙挟天雷而下的态势太过恐怖,他不过是一介无根无萍的妖,怎么能扛得住那恐怖的雷击,只能将手里的人丢出去。何况,原本的计划便是由主上来缠住天帝,他来抢人。主上没有拦住天帝,他有什么法子? 幸好他能确认那个女子就是主上要找的人,好歹不是毫无收获。找了五百多年,还以为至少还要再找一千年,没想到就这么突然碰上了,也真是运气好。 廉华横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可查出来她身份么?与天帝是什么关系?” 魍魉早有准备,道:“查了,是魔尊之女,魔族公主,名卿天。是天帝亲弟的义女,因此算是天帝的侄女。” “侄女?这么拼命?”廉华诧异,稍稍消了一些怒气,道:“既是知道身份,那便好办,去准备一些厚礼。” 魍魉莫名其妙,“请主上示下。” “本座要去向魔尊提亲。”廉华道,“来此五百多年了,也见了不少人情世故。少不得入乡随俗,跟她将婚事办了,哄她欢欢喜喜随本座回去。” 魍魉比他常在俗世中厮混,好心提醒道:“主上,魍魉听说,若去提亲,只怕要生辰八字,还有,要媒人,还有,魔尊并不知道主上是何许人,恐怕不见得会答应,不若直接抢。” 一阵掌风袭来,将他打了个跟头。 廉华怒道:“生辰八字和身份,你去瞎编一个。媒人你来做。抢是那么容易的?她既然已经投胎,那自然便将前世恩情忘得干干净净,真抢过来,怎会心甘情愿随本座回去?” 魍魉战战兢兢道:“可是方才主上不是让魍魉抢她吗?” 廉华闭一闭眼,深觉被他蠢得要气死,“那是因为天帝把她藏得太好,本座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要找的那个人,只能将她抢过来。” 魍魉恍然大悟,却又担忧道:“万一魔尊不答应,又或者天帝不答应” 廉华冷笑道:“魔尊不答应情有可原,天帝不答应?他不过是大伯,跟他有什么关系?” 魍魉小心翼翼道:“似乎,可能,好象,天帝对她有不伦之恋的倾向。” 廉华扶额,直觉一阵气堵。 难怪如此拼命,原来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 31 章 夜色渐渐落下,天光渐暗,白茫茫的大地笼罩在月的微光中。 雪地上的两个人影重叠在一处,动也不动。 润玉依旧还是没有醒来,卿天痴痴地抱着他,被血浸湿了的白衣,已经凝结出薄薄的冰霜,沾在她身上,让她愈来愈冷,由内而外,由外而内地哆嗦,只是她就是不舍得放手。 她以为方才吻着他的那时候,他已经回来了,好像还悄悄地回应了她的亲昵,却不曾想,药渡下去了,他却还是没有半点活转来的迹象,连呼吸都没有。 “润玉哥哥,你是不打算理我了吗?”她困惑地蹙眉,含着泪,更紧地将他抱着,将头靠到他肩上。 “疼”头顶传来一声轻轻地吸气。 她抬头,迎上了一双亮如星光的眼,顿时便不争气地哭了出来,泪水涟涟,像洪水一样收不住。 “怎么这么傻?”他微笑着。 大难不死,劫后余生,此刻,一身的血衣也挡不住他如芝兰玉树一般的皎洁容光。他缓缓抬起手,冰霜碎尘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摩挲着她的脸庞,一点点地擦她的泪,擦过了又擦,耐心又温柔,“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以为就算那丹丸都救不回你,”她抽泣着,话都说得断断续续:“明明我亲你的时候我觉得你都活过来了” “咳咳咳咳”他突然咳了起来,咳得耳根都红了。 他元神离体,是还存有一些神智的,自然能见到她情急之下的亲昵举动,非但如此,他竟还不由自主地迫不及待地挣扎着回去感应了一番,此事真是有些非君子所为,想起来都觉羞耻万分。 卿天忙去抚他背,“哥哥你怎么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摆手掩饰道:“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冷,你冷么?” “我还好。哥哥你这里等我,我去寻点取暖的东西来。”卿天道。 “不必你去,你扶我起来罢。” 两人相扶着从地上起来,他拂袖换了两人衣裳,设了结界,又仔细将她乱发梳理整齐,做完这些,他轻轻将她拥着,靠着她的头顶,低低叹了一声,道:“对不起。” “哥哥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有很多事是天意如此,只是借了你的手而已,没有你,或许还有其他人来做这事。” 卿天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更知道他心里的负疚和自责远比别人重,深吸了一口气,抱住他,将耳贴着他胸膛,听着那一下一下心跳,“天意能让我遇见你,我心中只有感激,没有其他。”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你只有一千年的寿元?” 润玉放开她,低头凝视着她宝石一样的双眸,心中柔情一片,他由来便比旁人多一窍心思,联想之力丰富而通达,自然能想到那朵莲花之所以只有五片花瓣,是因为她只剩下五百年寿命的缘故。 而今那朵莲花只有三瓣莲,那她只剩下三百年寿命了吧?他隐约记得自己元神离体时曾见到灵台中有一道紫光,极像是她的本命莲瓣。想来这傻姑娘送了两片给自己。 卿天仰头,明净澄澈的双眼中渐渐升腾起一片雾气,再豁达如她,终究还是有些儿难过,她只剩下三百年时间能跟她的润玉哥哥相守了。 她眨眨眼,将雾气化去,“为什么要到处说呢?世上比我寿命短的人很多,况且,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我不觉得自己比旁人少了什么。” 傻姑娘,真是一个傻姑娘,润玉只觉自己的心尖儿好象被她的话弹得颤抖了起来,浓浓的爱怜之意如烈火一样席卷全身。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子呢,她的心胸如此宽广,她的情意如此热烈,她的性情如此果勇,他何其有幸,竟然能遇上这样美好的人儿! 他缓缓低下头,深深凝视她,呼吸渐重,心如擂鼓,元神初归时品尝到了芬芳甜美,他很想再来一次。 她眨了眨眼,几乎要被那灼热的呼吸烧化,凝望着他深邃如星空的双眸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闭上了双眼。 他深深地吻下去,“我爱你,知道么,我的傻卿儿。” 唇齿交融,缱绻缠绵,似江南春雨,似湖畔微风,千般怡然,万种美妙。 一条银光闪闪的龙尾缓缓现了出来,时而悠然盘绕,时而轻轻甩动。 许久,两人才分开,彼此对望一眼,都是眼波如丝如醉,欢喜之意跃然脸上。 他从不知道两情相悦竟有这样的滋味,拥着她,一下一下亲着她的发,嗅着她发间那天然的莲花清香,心意越加的坚定起来,他必定得救她,必定要与她长相厮守,决不分开。 “回宫吧。”心间被幸福感填满,一身的伤都浑然抛在脑后,他觉得有好多事立刻要去做。 虚空之中。 廉华依旧扶额,计议难定。 那条被雷劈了还威风凛凛带着雷到处跑的白龙,着实让他感到有些儿棘手。 论体能和修为,他略高一筹。 但对方身为天界之主,名义上坐拥六界,地位之高,势力之大,以他目前外来客的身份,就算积攒了五百多年的人力,也无法独力抗衡。何况,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用强,惊动天下。 所幸还有个不伦之恋的说法。 来此凡尘俗世几百年,他常觉无聊,有时候也看些书,有时候也听些戏,知道这不伦之恋可大可小。 上位者若是强势,无论怎么个不伦法,臣下都是屁也不敢放一个字,还得变着法子掩盖和吹捧。上位者若是不那么有手段,那这不伦之恋就是个笑话和悲剧了。 而今倒是需要对这天帝,好好研究一番,必须尽快寻点破绽出来,将他二人分开。想到此刻那两人不知正躲在何处卿卿我我,他不由妒火中烧起来,深恨那一掌怎么没有将天帝当场打死。最最可恨的分明那天雷滚滚气势汹汹,他怎么就没想起来借天雷之力一道弄死天帝。 “去,立刻好好查一查天帝的生平。本座要知道有关他的所有一切,越细越好。”他下令道。 “是,”魍魉暗暗骂自己没事找事,非要多嘴提什么不伦之恋,“请主上示下,还是否需要准备厚礼去向魔尊提亲?” 廉华不快,横了他一眼,“怎么不去?天魔两界由来不合,魔尊想必对天帝有十分不满,我去提醒下给她一个新的选择,顺便也提点下她怎么管教女儿。” 听出了他话里的酸意,魍魉暗暗咂舌,不敢多说,应了一声是去了。 天雷原本就是天道对神仙的惩戒,由此造成的创伤,必定都是会抑制灵力自愈,因此只能敷以外药治疗。只是这一点润玉却不愿意让卿天知道以免她难过不舍,好言好语将她哄回栖梧宫歇息后,他让人去请了老君来。 天宫之中设有两位岐黄仙官之位,只是润玉平常极少用得上他们。他是天帝,本来就极少动驾,没什么机会受伤。若是受了伤,那必定是有些难办的重创,岐黄仙官未必能处理得了。 老君看着他脱了衣裳,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君年岁不小,见识也多,自然认得出这是天雷所伤。 往昔神仙历劫,不过几道天雷就敷衍过去,天道终究仁慈,不是以杀神毙仙为目的。 但眼前这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伤口,数也数不清,道道伤口都是皮肉裂开翻出甚至见骨,焦黑一片,可以想像当时降下天雷那一幕有多惊心动魄。 今日那动静他坐在宫中也略有耳闻,还以为是凡间妖怪集体历劫,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都懒得去关注,谁想这天雷竟是奔着陛下去的? 陛下做什么坏事了 这么重的伤怎么还活的下来,看这伤口,血都流干了 老君思绪纷纷,看天帝陛下脸色却又淡然如常,莫测高深,一副你给我闭嘴不准多问的样子,只好忍着好奇,动手上药包扎。 天帝突然开口道:“老君,本座有一事请教。” 老君正走神,被他突然一问,手差点一哆嗦将药粉罐子丢底下,“陛下请说。” “若是一个人天生元气不足,只好寄生在一朵莲花之上,她的寿命只能同那朵莲花息息相关。可有什么办法能延续她的寿命,使之不受那朵莲花的擎肘?” 老君沉吟道:“元气不足,则仙元难固,与凡人无异。并且也无法修炼。又不入轮回,无法投胎,这着实是难办。” 天帝道:“昔日说血灵子之术能逆天改命,用在此人身上可有效果?” 老君吃了一惊,心里警铃大作,忙道:“陛下休要再有此念头。昔日水神仙上是因为本命仙身被玄穹之光所融化,才需要陛下给她血灵子。此人元气不足,是另外一番光景,血灵子就算服一百颗,也毫无作用。” 天帝怀疑的眼光打量他:“当真?” 老君忐忑不安地道:“当真,臣不敢欺瞒。若非要延续寿元,只能另寻一朵与那莲花一般品类的莲花即可。用尽一朵后,再寻一朵,如此这般,也可以等同于万寿。” 天帝踌躇,一般品类的莲花?她那莲花似乎与众不同啊。 “世间何处可得解忧莲?”天帝问道。 老君大吃一惊:“解忧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 32 章 见老君如此,润玉心里打了个突,隐隐察觉不妙,“怎么了?” “那解忧莲,自昔年鸿蒙隐化之日起便已绝迹世间,只剩下一朵,在玄灵斗姆元君之处。因此极其珍贵,”老君迟疑道,“不知陛下所说的那人寄生的莲花,可是解忧莲?” 只有一朵! 润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几乎完全能断定,卿天的这朵便是斗姆元君的那一朵。 他呆了半晌,才苦涩地问道,“你确定只有一朵吗?” “不错,此世间解忧莲只有一朵。”老君十分肯定地说道,手中不停,给他缠好绷带打了结。 见他神容惨淡,老君又问了一次道:“陛下所说那人寄生的莲花莫非是解忧莲?” 润玉点了点头。 “这可奇了,按说若是真心救治眼光长远一些,怎么也不应该用解忧莲做寄生之物。” 润玉低声自语,“或许是因为伤势过重,只有解忧莲的灵气才能有一线生机罢。” 老君点头应是,见他不再多说,便叮嘱了几句,留下丹丸便告退了。 润玉起身,敞着衣襟,缓缓行至院中银丝柳下。 月色如水,一树的银光随风舞动。他再次感到了孤寂和迷茫,甚至更添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酸楚。 他的卿儿,只剩下三百年了 魇兽似是知道他心中忧思,将头在他腿上蹭了一下。 他怔怔看着它,“魇兽,你说斗姆元君还能不能再救她一救” 魇兽睁着无知无邪的双眼回应了他一声啾啾。 一夜无眠。 次日,天光初现,润玉便招了贪狼来问话。 据贪狼观察,那些灰影邪物并没有什么主心骨,目标似乎就是要捉一些有修为的凡间之人来附身,天帝离开后,很快就被贪狼所率天兵灭了个干净。 由始至终,贪狼都没有见到那个廉华露面。 润玉沉吟,那个廉华,原来竟是老相识,在梁县见过,想必他一见面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来。 那么他策划的昆仑之举,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他直觉并不如此简单。或许最初廉华是另有企图,就像之前那些灰影邪物灭昆仑满门一样,欲图灭尽天下教派,催生新的邪物。只是在昆仑山与自己打了一个照面后,对方认出了自己,因此调整了计划。 即便如此,对方的目标恐怕也不是自己,若是冲着自己来,根本没必要劫走卿天。 他的目标只能是卿天。 如此,似乎很多事都有了解释。 润玉隐隐感到惕然,挥手令贪狼退下,命人去传金德星君来。 “润玉哥哥。”外间传来卿天一声唤,润玉忙打起精神,迎了出去:“卿儿,昨晚睡得可好?” 卿天扮了个鬼脸:“睡得可香了。哥哥你伤好些了么?” 他点头,“老君来给我上过药,好多了。” 她又轻轻点了点他胸口,“这里呢?” 他笑了,一派和风细雨之从容。 “无妨,筋骨外伤,过几日便好了。你听我说,”他轻轻拉起她的手,和声道,“我今日要同旭凤去见玄灵斗姆元君,你去不去?” 卿天摇头道,“我不想见到那个人。” 润玉知道他说的是旭凤。昨日她为了维护自己,那般激烈地斥责母亲,多次提到旭凤,他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不愿意令她不快,也就不多问原因,“那也好,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为什么要去见她?”卿天先是不解,随即会意,“你是专程去问我的事?” 润玉道,“也不尽然,我早已同旭凤约好了要去求教她一些事。其实,昨日那人”他想了一想,还是收口不言。 好在卿天的注意力此时并不在此,问道,“那你是打算问斗姆元君有关我的事了吗?” “是,”润玉点点头,认真地道,“我想同卿儿长长久久在一起。” 卿天抿嘴一笑,眼波流转瞥了他一眼,“哥哥,你现在一点都不矜持了。” “是么?”润玉灿然一笑,眉眼都笑弯了,轻轻摇了摇她的手,“我对其他人都是矜持的,唯独对卿儿矜持不起来。” 正说笑,那金德真君却已应招而来。见润玉有事,卿天便自领了魇兽去玩。 此番招金德真君来,问的依旧还是凡间那失魂症一事。 这两日土地仙失踪了不少,据金德星君估计,至少有四百多个。失魂症倒是彻底不再出现。 五德星君正在加紧排查,大概今日便能结束。 四百多个!润玉默然,轻轻敲案几,沉吟许久。这四百多个土地仙,必定成了廉华的手下,他到底所图何事?如果是为了卿天,难道想靠着这些人来对抗魔界或是对抗天界? 挥手令金德星君退下,他往栖梧宫去了一趟,见卿天与蛊尾和魇兽在凤凰花下玩得正投入,便也不进去了,径直往水镜而来。 旭凤和锦觅一家三口恰好都在,不巧的是,月下也还未走。见他来,月下气恼不已,横他一眼,问道:“小卿天呢?你把他藏哪里去了?是不是你教她那般没大没小的?” 旭凤早已从锦觅处得了消息,知道她把干女儿偷偷带上天,虽然心里埋怨她多事,却也毕竟不好意思拂兄长颜面,劝道:“叔父别急,兄长不是那种人。” “叔父,卿天就在旭凤的栖梧宫住着,若是你想见她,自可以回天去找她。”润玉道,“卿天生性倔强,为老不尊者在她这里由来讨不到好。叔父以后跟她说话可要放尊重些,不然丢的可是自己的颜面。” “你!”月下怒极,正要反驳,锦觅忙打圆场,“好啦好啦,我回头去说说卿天,怎可以那般任性。润玉,你今日来是有事吗?” 润玉点头道,“我来寻旭凤同往斗姆元君处求教凡间失魂症一事。这两日,那幕后之人已经现身。” 当下便把前日初遇廉华以及昨日昆仑山剿灭灰影邪物经过说了,只略去了自己险死于天雷之下一事。 听完大家都是一阵迷惑不解,他们未曾听狐王说起五百年前的经历,无法想象廉华为何暗算润玉的同时要劫走卿天。 锦觅道:“莫非要以此要挟鎏英?或者要挟旭凤?” 润玉垂下眼,不愿多说。 旭凤道:“不必多想,问下斗姆元君便都知晓了。兄长,我同你去,老君所铸的神器进展如何了?” “还需一些时日,走罢。” “圣人闭关,未曾提及何时出关。”小童道,拱手向润玉和旭凤两人行了一礼。 润玉和旭凤面面相觑。这么不巧! 小童道:“尊上可是天帝陛下?” 润玉点头,“正是本座。” 小童道:“圣人令小人转告陛下,无能为力,强求亦不可得,所以不必再来了。” 润玉听得一阵气苦,这说的应是卿天罢?他本就是怀揣着那一点渺茫的希望来,谁知道斗姆元君竟然连半点机会都不给。 旭凤不明所以,还以为说的是廉华那失魂症一事,也不觉得如何,拉着润玉告辞出宫。 离了斗姆元君处不多远,两人正云间飞行,身后传来一声唤,转头看去,却是一罗汉。 罗汉施礼道:“两位尊上,佛祖相请一叙。” 魔界,禺疆宫。 看着一群相貌丑陋的道童络绎不绝地抬进来一个又一个箱笼,鎏英莫名奇妙,低头看一看拜帖,“南海逐流岛?廉华真人?” 从未听说过。 天魔两界虽然水火不相容,但是魔界中人与天界中人不乏有些交情好的,常有走动。这廉华真人殷殷切切地来上门拜访,原本鎏英是不见的,她心境不佳,根本不想见任何人。 奈何廉华下了血本,给宫中一众仆从都递了好处,因此终于还是混到了鎏英跟前来。 “真人这是何意?”鎏英耐着性子道。 廉华一身华贵紫色锦衣,衬得他愈加气宇轩然,“在下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向魔尊求娶骄阳公主。”他示意一旁已经变身做媒婆的魍魉上前呈递生辰八字。 魍魉硬着头皮上前,双手呈上字帖,然后一阵吹嘘,将逐流岛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醉,遍地是宝,将廉华也吹捧上天,说成设若他去竞争天帝之位就没有当今天帝什么事儿的一个旷古奇人。 鎏英回过神来,越发心情不佳,抬手不让魍魉再说下去,“够了。多谢真人抬爱,可惜本座之女而今尚在稚龄,未有婚配打算。” 廉华质疑道:“公主芳龄五百又一十,怎是稚龄?魔尊请多加考虑,在下虽无官位在身,修为品行却并不输任何人,且在下对公主是真心爱慕,一心一意与公主缔结良缘。异日魔尊有用得着在下之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鎏英不快,女儿五百年来靠睡莲续命,因此样貌一直偏小如同少女一事,知晓的人除了旭凤和锦觅并无其他人,今后她也不愿告诉任何人。 这廉华真人来得莫名其妙,赶紧轰出去是正经。 “本座不愿将女儿许配给任何人,请真人休要多言了。来人,送客。” 廉华也微生怒意,“魔尊所说任何人,可包括天帝?” 他不提天帝,鎏英尚且留些薄面,这一提天帝,等于在她脸上忽了一巴掌,当即跳了起来:“你是何人,竟来管我家事!滚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 33 章 此言一出,登时室内气压骤降,一股冷森的煞气从廉华身上腾腾升起。 “魔尊慎言,”廉华冷冷道,“本座一片赤诚前来求亲,魔尊不应也罢了,竟然如此羞辱本座,真当本座一介布衣白丁么?” 鎏英挑眉,她何曾怕过谁?不屑冷笑道:“就算天帝在此,本座也是如此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魔界耀武扬威,本座只敬你是客,速速离去,休要自取其辱。” 廉华再难抑制盛怒,随意一抬手,一圈刺目的金光从袖子中挥了出去,粹不及防第当空便罩住了鎏英,令她动弹不得。 “魔尊想来霸道横行惯了,半点不懂待客之道。” 他站起身,眼中冷冽之意毕现,“无论魔尊如何推脱,本座对公主都是真心仰慕,志在必得,因此,彼此还是留些余地,以免日后不好相处。” 拂一拂袖,他施施然向外走去,行了几步,顿住脚步,似想起一事,转头道:“对了,天帝与公主是伯侄关系吧,如此辈分,魔尊竟也能容忍其孤男寡女厮混一处,不成体统,莫非魔尊从此要归顺天界与天界结万年姻亲?” 说罢仰头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鎏英被那金光定住,挣扎好久都不能动,只把脸挣得血红一片,下人进来见了忙出去喊请当值的护法来。 等人赶到,那金光却已自动消了,鎏英羞怒欲狂,抽鞭一下子将厅上所有箱笼抽了个稀巴烂,登时珠光宝气四溢,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今日当值的正是狐王胡不归,不明底细,问了下人只知道访客是逐流岛廉华,见状眼底一闪,忙道:“属下护驾来迟,请魔尊降罪。” 鎏英也不怪他,不耐烦的挥挥手,“罢了,与你无关,是我大意了才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胡不归道:“不知那廉华何故触怒了魔尊?” 听他问,鎏英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愿意多说,皱眉道:“罢了,此事你不用多问。去查一下逐流岛在哪里,这逐流岛主是什么来头。” 胡不归只好应了声是,招呼下人收拾好一地的宝物后退下。 鎏英心烦意乱起身踱了几步。那廉华虽然嚣张,最后那句话倒是说的不错,就算她不承认,天帝也得算是女儿的大伯,跟女儿辈分有别,厮混一起本就不成体统,她放手不管,自然会被有心人解读成有意归顺。 魔界与天界抗衡数十万年,绝不能在她手上堕了威名。 也不知那天帝死了没有,若是死了倒好,省却她一番麻烦。只是,怕天帝死了,女儿就也不活了。 鎏英烦躁至极,她一生顺遂,除了丧夫一事受了挫折,从未想到有一天竟然要作为一家之主来思虑这些儿女□□,不禁长叹一声。 闻听佛祖相请,润玉与旭凤都是微感诧异。 佛祖与斗姆元君交好,也与天界有走动,昔日先天帝每一百年便会请佛祖来天宫讲法论道。 佛祖所修道法与天界道法其实并不相同,起口便是无情道,润玉本是多情多虑之人,满心的忧思满怀的天下,即位五百来年,将泰半心思用在天界事务上,哪里静得下心听得进他那些世人皆苦之类的论法,因此即位后从未请过佛祖来讲法,无形之中便荒废了与西方佛众的来往。 润玉正要问佛祖相请何事,突然想起卿天那事来,心里一动,想到佛祖与斗姆元君道法虽不相同,见识阅历并不差半分,或许能救卿天,当即欣然同旭凤随罗汉同往西天灵山而来。 佛祖早已命十八罗汉在灵山之顶相候,引二人往护法堂而来。只见处处桃林,似火烧金,浮屠塔显,优钵花香,别有一番景象。 经过一池莲花时,润玉着意停步打量一番,白莲红莲粉莲蓝莲争奇斗艳,唯独就是没有他要的那朵紫睡莲,不由黯然。 佛祖早已从水镜之中见到他神情,不动声色请二人落了座,一番寒暄后问起凡间中原失魂症一事。 润玉据实以告,说起欲以神器填补忘川底的那个缝隙,并向佛祖请教,是否知道凡间吞噬生魂的灰影邪物来历。 佛祖叹息道,“此话说来话长了。” 原来数十万年前,鸿蒙尊神与烛照及幽莹二圣兽大战数万年,双方都元气大伤,双方约定从此停战。 为免争端,尊神隐鸿蒙,圣兽入虚空,两不相见各自相安。那忘川底便是虚空的入口所在。想必五百年前那场大战投入战力过多,因此灵力波动碰撞太厉害,以致崩裂了入口,从虚空中溢出了一些魑魅来。 灰影邪物名为魑魅,可吞噬魂魄,无论生死,也可附身操控神智。魑魅数量众多,虽不会飞行,却极难彻底消灭。 “原来如此!”润玉恍然,原来此事还是因他而起,心下不免愧疚。 佛祖安慰道:“陛下不必忧虑,若有需要之处,灵山上下愿鼎力相助。而今陛下与火神殿下和好如初,旧日之事就当大梦一场,忘却便是。” 眼风微移,目注旭凤,微笑道:“听闻殿下将魔尊之位让给了旁人?” 旭凤点头道,“不错,旭凤对权力名位并无兴趣。” 佛祖慨叹:“火神性情高洁,令人赞叹。只是原本一身仙根,堕了魔界,倒是有些可惜了。” 润玉看了他一眼。 佛祖佯若未见,继续道,“若是殿下有意重归仙界,其实洗去魔血,再塑仙根也并非绝无可能。” 旭凤惊喜道:“佛祖所言当得真否?” “自然当真。陛下以为如何?” 润玉微笑道:“只看旭凤之意便好。” 旭凤眼底闪过犹豫,想起一事来,呐呐道,“旭凤需回去与内子商议一番。” 佛祖点头:“正应如此,若有需要殿下直接来灵山便可。” “佛祖,方才润玉见外间莲池中各色奇莲争艳,”润玉见他如此,心中还是不死心,问道:“请教其中可有解忧莲?” 佛祖一脸慈悲,道:“世间唯有一朵解忧莲,原属斗姆元君,想是你已然见过,便是魔尊之女的那一朵。只是”他停了一停。 润玉心跳如鼓,急切问道:“只是如何?” “烛照和幽莹当年曾带走一些奇花异草入虚空,其中便有一朵解忧莲。”佛祖缓缓道。 润玉旭凤二人辞别佛祖,离了灵山,往中原而来。 一路上两人都是默默无言,各有心事。 到水镜上空,旭凤正要说话,润玉却并不道别,拉了他同入水镜。 锦觅正同白鹭编花蓝玩耍,一见他们便笑着说,“你们回来得倒快。” 润玉点头道:“斗姆元君闭关,因此并未见到。觅锦觅,可否引我去拜祭下水神?” 锦觅诧异,目视旭凤,见旭凤也不知何意,也不好多问和拒绝,便点了点头。 水神冢前,润玉肃容整衣,郑重跪下,顿首在地行了大礼。 锦觅在旁惊异道:“你这是做什么?”她父亲先水神,照理是臣,润玉是君,无论如何也没有君向臣行这样叩首礼节的道理。 润玉朗声向水神灵位道:“弟子不孝,今日才知原来当年的无名师父就是您老人家,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师父的教导之恩,心下感念愧怍,今后润玉将把锦觅视同亲妹一般,珍爱照顾,请师父放心。” 锦觅震惊不已,水神辞世五百多年,生前半个字都不曾提起润玉是他弟子一事。 润玉礼毕起身,见她不信,便稍稍解释了一番。 幼年时他初上天庭,天后不肯为他延请师父,自己也不愿教导,天帝教他半年之后也因事务繁忙,且并未重视,因此一直处于稚弱无依之境地,困守在璇玑宫中,非但没有师长,连半个玩伴都没有,端的是可怜至极。 后来有一青衫仙人日日半夜来他宫中,传他水系术法,给他启蒙度气,指点些学问教导他做人,甚至还留了一只魇兽给他,整整教了他三年之久。润玉一直追问他姓名而不得,因着忌惮被天后知道后连累了这位怜惜自己的师父,所以他始终未曾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 那日他被天雷所击将死,元神离体,见到了那位自称没名儿的师父的师父,虽然未束发未着冠履,他依旧还是认出来那便是斗姆元君。天下人皆知斗姆元君只有三个徒弟,花神水神风神。由此看来,那唯一的男弟子水神便是他师父无疑了。 锦觅听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没想到兜兜转转几百年,原来两人竟是师兄妹 难怪父亲当年对润玉多番照顾,多次相助。 送走了润玉,锦觅回转来,跟旭凤说起此事,感叹好久。 旭凤心中有事,应了几句后道:“明日你去一趟,将卿天接回来。” 锦觅奇道:“为何?” “呆了这么多天,也该回来了。再玩便要出事了。”旭凤横她一眼,她自作主张将卿天带上天,分明是撮合之意,他原来也明白和默许。只是鎏英对润玉由来便是深恶痛绝,没有经过鎏英同意,此事终究不太好。 锦觅不以为然,“润玉虽然性情有些执拗,却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君子,天下若真有什么坐怀不乱的高洁之人,这人必定是他。他怎会做对卿天不好的事?” 旭凤敏感地看她一眼,嗤笑了一声。 锦觅不解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说清楚,方才你笑什么?”锦觅不依不饶。 旭凤忍不住道:“你说他坐怀不乱,彬彬有礼?莫非当年他对你半点不曾有染?” 锦觅刷的一下脸色雪白,“方才的话,你再说一次。” 旭凤不欲再说,“罢了罢了。不说了。” “龌龊。”锦觅道。 “你说什么?”旭凤吃惊地瞪大眼。 锦觅一字一句道:“我说你太龌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 34 章 活了几千年,由来便是亲友眼中的艳阳,同僚眼中的战神,即便是堕入魔界,也出尽了风头,连昔日的对手都要臣服拜倒,为他出生入死的旭凤,此生,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与“龌龊”两字扯上干系,更没有想到这两个字竟然出自身边爱妻之口。 一时之间惊得呆若木鸡。 锦觅红着眼眶,一肚子的郁结之气无法发泄,沉默半天才道:“这五百多年来,你是不是一直揣着这种心思看我和润玉?” 旭凤回过神来,心里也生了怒气,脸上故作糊涂,“什么心思?”见她竖起了柳眉又要发作,只好闷闷的说道:“罢了,这些陈年旧事,我不会计较的。” “你不会计较?”锦觅气极反笑,“莫须有的事,你倒是很大方。你这般乱揣测,也不怕惹人笑?” 旭凤:“有什么可笑之处?我不过只是多说了一句而已,你便这般动气。原本我是以为没什么的,现在看来却未必了。” 锦觅怒极,脱口道:“未必什么?润玉品行端庄,守礼自持,与你毫不相同,你休要当天下人都似你一般心思龌龊。” 又被她说了一次龌龊,旭凤气极,“你意思我不如他品行端庄,守礼自持?想不到你们今日认了师兄妹,倒比往日更亲近了些,不惜为他编排诋毁我。” 锦觅只觉自己心已凉透。 “当年是我和你对不起润玉在先,旁人不知道,我们自己心里总该知道。你自己德行有亏,也怀疑别人一样德行有亏,还振振有词高高在上。想来,你心里从未为旁人考虑过,你总是站在最高的位置,领着别人的愧疚过日子,却丝毫不愿想起你欠别人的。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窗外,一个绿影一闪而过。 虚空之中。 魍魉将打听到的信息向廉华汇报了一遍,廉华颇感有趣。 昆仑山一役损耗了数万的魑魅,也只是廉华这五百多年来攒的兵力的一部分,他手上尚且有近十万的魑魅和上千的修道中人转化的怪物——毒魃以及数百个土地仙。 魍魉派了数十个魑魅去魔界,很快便打听清楚五百年前那场天魔大战的来龙去脉,关于天帝的生平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自然也就全盘知晓。 廉华点点头,抚着下巴,笑起来,“如此说来,天帝倒是一个重情的主儿。重情之人,多数念旧,想来这花界之主锦觅在他心里依旧还是有些分量。” 魍魉道:“魍魉方才听他们说,天帝师父便是锦觅之父,两人应是师兄妹关系。” 廉华甚是满意:“甚好。甚好,你去准备一下,明日不可再出差错。” 魍魉应声去了。 想到明日就能见到那个等候了数千年的真人,廉华莫名思绪有些激动。 回到天界,润玉径直去了栖梧宫,没有见到卿天,问了宫中的仙侍,才知道她已去了璇玑宫。 才进宫门,便听到七政殿方向隐隐传来她笑声,听起来甚是畅怀,不由嘴边也带了一抹笑意出来。 行过去,只见卿天正与一个身穿浅黄衣裳的女仙,坐在石桌旁正低头玩什么,看那女仙身姿,竟有点像邝露。 他暗暗点头。旧日邝露在他宫中,为着照顾他的心境,穿衣打扮都偏素净,从未穿红着绿,连半点鹅黄色都不曾见。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不是没有道理。 好在他也乐见其成。 “玩什么呢?”他笑问道。 邝露忙起身施礼。 “润玉哥哥,我们在玩花绳,你要不要玩。”卿天举着手,手上还套着一根透明的丝绳。 他忙摆手,走至一旁石凳坐下,“不必了。你们玩吧。” 卿天招呼邝露继续,邝露脸现为难,她只是来送衣裳给卿天,被她捉着玩这两千多年前还是少女时才玩的花绳,也是头疼得紧。 润玉道:“卿儿,邝露不喜就不必勉强她了。” 听他叫卿天作卿儿,邝露神情微动,黯然垂下了眼,扯出一抹微笑道:“陛下若是无事,邝露就先告退了。” “且慢,”润玉看了她一眼,和声道:“邝露,你跟在我身边也有近一千年了罢。” “是,陛下。”邝露应道,九千三百一十三年又四个月零六天。 润玉道:“你是太巳仙人的掌珠,原本可以安乐清闲度日,却来我这清寒的璇玑宫执洒扫守夜等苦差,且从未嫌弃,我一直十分感激。我没有姐妹,旭凤也极少回天来,因此我常有孤单之感” 邝露心下一沉,黯然想他果然是要跟她撇清关系了,他对她半点情意都没有,始终斩钉截铁的拒绝,原以为就算如此,她也能陪在他身边天长地久,没想到,分别的这一天真的来到了。 果然听他继续说到:“若你不介意,我想认你做义妹,日后常常走动联络,可否?” 虽是询问,言语里那不容拒绝不容分说的意思却十分明白。 邝露眼中浮出雾气来,低头顿了一顿,才应道:“多谢陛下厚爱天恩,邝露遵旨。” 卿天眼珠一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忙低下头摆弄手里的花绳,不敢开口说话。 润玉起身扶她,微笑道:“此后便不必再行什么大礼了。我稍后便将这一消息昭告天下。太巳仙人是你父亲,便也算得上是我长辈,你先知会他一声看他意思如何。” 邝露低声应了一下是,随后便匆忙告退。 看着她微现落寞的背影,卿天迟疑道:“润玉哥哥,邝露姐姐不愿意,她都快哭了。” 润玉暗暗叹了一声,他原本可以再等一些日子,再多给董成一些时间的。只是,在他眼中,人心是最不可捉摸的一件东西,他不愿意将与卿天相守的三百年时间,费去哪怕只有一天的时间用来应付可能出现的隔阂。 他违心地说道:“兴许她是欢喜得哭了。” 知道自己这话拙劣且虚伪得很,也不等卿天反驳,他忙接着说道:“这事你先放一边,我还有事同你说。” 卿天收了花绳。 “明日,你义母和旭凤,有可能会来接你回去。”润玉道。 卿天一下子跳了起来,“我不回去。” “你要回去,听话。”润玉安抚道。 昨日佛祖所说能给旭凤洗去魔血重塑仙根,他便猜到了旭凤的心思。 他这个弟弟终究还是心性太过浮躁,沉不住气。 当年被削了神籍,一怒之下入了魔道,又被鎏英和卞城王推着做了魔尊。刚做了魔尊,就带着百万魔兵,跟天界大战了一场,死伤了无数魔界强兵,过后又将魔尊之位传给根本不具备实力的鎏英,现在又想洗掉魔血,恢复神籍。 天下再见不到这般随心所欲的人。 当年虽然是他先大兵压境,旭凤却也积极迎战,半点不曾顾忌魔界兵力的损伤。而今旭凤想恢复神籍,想必要跟鎏英有所交代罢?至少也要知会一声吧。 要交代势必要先将鎏英的女儿送回去,否则怎好意思开口? 他都已经能猜到旭凤会怎么想怎么说了。怕天下人悠悠之口议论纷纷,怕自己这做大伯的对侄女不怀好意做出令人不齿之事,等等。 回去便回去,卿天在天上呆得久了,于她的清誉确实也有些妨碍,未来他要立她为后,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尤其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卿天的娘——鎏英的反对。 他促狭地想,要对付鎏英,天下还有比旭凤更合适的人么?旭凤要回天恢复神籍,正好拿捏他在鎏英面前说几句好话。 故而,一环扣一环,卿天理应得先回去。 至于佛祖主动提出为旭凤洗魔血一事,他也隐隐猜得到那点意图。 左右不过两种,一是欲扶旭凤上帝位,又或者欲干预天界事务。 对此他无所畏惧。旭凤对帝位是否有心尚且两说,他做了几百年天帝,也做得够够的了,若能从此只与卿天四海游荡逍遥度日,他正求之不得。至于天界事务,有他在一日,哪里便那么好干预的。他若不在位,也由得旁人折腾罢了。 可惜这些思量,都不能与卿天细说。 卿天求告道:“我不能过几日再回去吗?” 见她拱手作揖,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怜样,他又不由得心软,想了一想,起身牵了她手,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璇玑宫向南的天河,深蓝一片,头顶脚下,无数的星尘从身边飞过,远处一条光带环绕着散发五彩光芒。 他带着她从天河飞过,在空中盘旋。 她发出惊叹声,脸都激动得红了,伸手去捞身边的星尘,乌发被风吹得飘在身后一荡一荡,形容俏美至极。 不时有细碎的星尘被他们猎猎飞舞的衣裳挂住,远看上去像是为他们的衣裳缀上了亮闪闪的钻石。 “美吗?”他牵着她的手,衣袂飘飘,发带飞舞,手随意一指,满天星尘被他排成了各色的小动物,栩栩如生,在他们身周跳跃来去。 她兴奋不能自已,不时伸手去抱那些星尘组成的小兽,笑得开心又惬意。 “卿儿,”他将她抱在怀里,“此处名为天河,满天的星尘便是天河的浪花,它们在此处已经有亿万年了。以此为证,润玉要娶卿儿为妻,从此我们相依相伴永不分离,你说好不好?” 蓦然得他这一腔热诚地倾诉衷情,卿天幸福得眸中含泪,点头应道:“好!” 思及明日便要分别,又愁绪满怀,低声道:“可是我明日便要回去了。” 他抱着她,沉默一下,道:“你要见我时,只要将玉佩握在手心里,心里念着我的名字,我便会立刻来见你。好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 35 章 次日,果然如润玉所料,锦觅一早便来了,旭凤却没有出现。 见她似是气色不佳,神情郁郁,润玉也不多问,想来是与旭凤闹了些别扭,笑了笑传贪狼来,让他点五百天兵去南天门外候着。 卿天心中怨恨旭凤,对锦觅却是满心的感激,拉着她去栖梧宫又逛了一圈。 见她欢天喜地一口一个润玉哥哥,锦觅也替她高兴,更替润玉高兴,满怀的郁闷也稍稍冲淡了些。 旭凤曾因为她擅作主张,而抱怨辈分有别不成体统,都被她压下去不准再提。 她与旭凤不同。 于她而言,所谓“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不是只用来为自己找借口的嘴上文章,她是真心的至情至性,可以放下一切,因此,辈分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情。 待两人回璇玑宫来,正好见润玉将一张信纸封入一封信函。 “这封信极为要紧,务必帮我转交给魔尊,请她拆阅。”他将信给锦觅,笑道,“由你转交,她应该不会看也不看就将信撕碎了。” 锦觅点点头,收了信,招呼卿天,“那,卿天,我们走吧。” 卿天看看润玉,欲言又止,润玉道,“我送你们。” 三人缓步行至南天门,贪狼率着一片黑压压的军士迎了上来:“陛下。” 锦觅惊讶地望润玉一眼。 润玉解释道,“我怕有人对你们不利。” 锦觅想起他所说那个廉华,默默点头,旭凤不在,就她一人的确势单力薄了些,虽然到魔界不过片刻功夫,但小心些也无大错。 “走吧。”润玉道。 锦觅又是惊讶,卿天早已惊喜起来,道,“润玉哥哥你同我们一道回去吗?” “那是自然的。送你们到忘川我便回来,”润玉笑吟吟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道,“回家了也别到处乱跑,省得大家担心,知道么?” “嗯。”卿天应得又大声又干脆,倒是把锦觅逗得莞尔一笑,道:“我怎么觉着我今日在这里是多余的。” 润玉卿天被她取笑了一下,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主上,他们出来了,已经离开了南天门。”魍魉回来汇报。 廉华道:“同行者都有谁?那个什么火神在么?” 魍魉偷觑了一下主人的脸,道:“火神不在。天帝在,还带了五百天兵。” 廉华吃了一惊,随即一想,上一次劫人不成,惊动了天帝,引得他这次谨慎小心些也属正常。 既然天帝出马了,他自然也要上场,不过,若要想不正面冲突,不妨等天帝将人送到目的地放心离开,再动手也不迟。 “嗯,你水镜和魔界都安排好了人手么?”他不由自主地多问了一句,因不知道从天界回来是往魔界还是往水镜,故而他们做了两手准备。 “安排好了。” 廉华道,“甚好,再探。” 神仙飞行速度是极快的,不过片刻功夫,一行人就到了忘川,降下云头来。 锦觅道:“就送到这里罢,魔界地域,天界中人出入有些不便。况且,离禺疆宫也不远了。” “这如何行得,”润玉笑道,“旭凤若是知道我没有将你们送到魔尊府上,必定怨我对你们照顾不周。贪狼!” “在。” “挑二十个人,变换一下装扮,随同水神和公主进去,不得惹事。送到禺疆宫就回来,本座在这里等你们。” “是。” 锦觅凝视他道:“你也太小心了些。” 润玉正色道:“卿儿上次差点被他们劫走了,在弄明白那人企图之前,小心些总是没大错的。何况你现在不太方便,我多担些责也是应该的。” 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有孕在身,锦觅不由红了脸,不再多说。 正在此时,一声“兄长”传来。 众人扭头看去,却原来是旭凤从禺疆宫方向缓缓行来。 卿天皱眉,立时便往润玉身边站了过去。润玉向她轻轻摇头示意不可如此。 锦觅淡然将目光移向一旁。旭凤却像没事人一样喊了她一声,而后向润玉道:“兄长有心,竟送到此处。” 润玉微笑点点头,“有你在我便放心了。” “主上,火神来了。”魍魉禀报道。 廉华:“现今谁同卿天在一起?” 魍魉:“火神和水神。除此之外没有旁人。” 廉华:“天帝呢?” 魍魉道:“天帝同五百天兵还在忘川边,尚未离去。” 廉华点点头,沉思片刻,道:“天帝一旦离开,立刻动手。” 魍魉建议道:“只怕天帝离开时,他们已经入了禺疆宫,宫中有值勤长老和大小魔将,再加上火神,魍魉怕魑魅和毒魃抵不过他们,要劳动主上出手。” 廉华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会为了卿天拼命的仅有两人,一是天帝,一是魔尊,天帝若走了,剩下魔尊不足为虑。至于火神,修为未必高过天帝,只需全力围攻水神,他便无暇顾及卿天。至于其他人,一见魑魅溃逃且不及,遑论其他。” 魍魉心悦诚服:“主上英明,算无遗策,魍魉佩服。” 廉华自得一笑道:“其实,若不是怕生变故,本座倒是有些希望天帝在场,看看他究竟敢不敢破誓言入魔界。” 目送旭凤三人背影,尤其卿天几步便一回头,润玉心情颇有些患得患失的沉重之感,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过轻率了。 天界的天宫,再怎么冷情空旷,至少还是安全的,是在他眼皮底下,南北天门都有重兵把守,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魔界却完全不相同。魔尊府原本就不是十分讲究,像个大筛子一样四处有漏洞,若是鎏英看了信往心里去,从此着意提防,提高防卫,也便罢了,若是不当回事,那就真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锦觅同旭凤又分明是在闹别扭的气头上,此时恐怕未必有心思跟鎏英好好细说他那封信的重要吧? “贪狼!” 贪狼道:“陛下有何吩咐?” 润玉道:“你变化一下,去看看水神是否有将一封信交给魔尊。” “是。” “小心些,勿要让水神火神发现你。速速回来。” “是。”贪狼化作一只蚊蝇,飞了出去。 魍魉回来禀报,“主上,火神水神已经同魔尊会面了。只是,天帝依旧还未走。” “还没走?”廉华摸着下巴想,莫非他起了疑心? 这是极有可能的。他总觉这天帝心机颇深,先是识破了魑魅附身土地仙的计策,派了几百人下来盘查土地仙,又追去昆仑坏了他的事,这几日下来几乎都在同他唱对台戏,见招拆招,极有章法。 魍魉终究没什么脑子,或许哪里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让他生了疑心。 这是一个极有挑战性的对手,廉华再次来了兴趣,动了杀机,站起身,“动手罢。我给你们掠阵。” “陛下,臣见水神的确将一封信交给了魔尊,只是,魔尊并未拆开,而是收了起来。”贪狼回来禀报道。 润玉蹙眉,信没看?那是一会儿会看么?若是不看,倒不如叫贪狼做信使,直接面呈。 他正盘算不如现在立刻再书写一封时,只听魔界中禺疆宫方向传来一阵隐隐的喧嚣呐喊,像是打斗呼救之声。 贪狼刚吃惊地道:“陛下你听。” 才说一个字,润玉已化为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直向那处喧嚣之声来处扑去。 贪狼目瞪口呆:“陛下,你不能去啊” 随即回过神来,忙带天兵追了上去。 数不清的魑魅在禺疆宫前四处奔窜,吞噬生魂,若是遇到修为高些的,便直接附身上去。过了片刻功夫便化为魁梧高大的毒魃脱体而出。毒魃在空中飞来飞去,见到谁御空便扑上去。 魔界中人体质强横,能抗天界法宝武器的攻击,却无法抵御这种鬼魅一般速度不需要任何武器直接吞噬魂魄的怪物,所有闻讯赶来救援的魔族人反倒被追得四处跑,只剩下几个修为高深些的留原地与魑魅相抗。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怪物,是以一时之间极度混乱,狼狈至极。 旭凤锦觅和鎏英被分做三处,一大群魑魅围在锦觅周边,密密麻麻地,锦觅招出无数树根灌木将自己围起来。原本她 旭凤见状疯了一样,向她靠过去,手中业火四射,烧死一波又一波的魑魅。 鎏英牵着女儿卿天,手中的长鞭舞得密不透风,奈何伤害有限,被魑魅逼得一直后退,若不是这些魑魅事先得了魍魉的命令,其实早便将她们母女俩给吞了。 “娘,我们得去忘川河边,润玉哥哥会救我们。”卿天被母亲拖得踉踉跄跄,眼见所退方向是往旭凤那边而去,但与忘川相背,不由焦虑万分,此处是魔界地域,润玉曾发重誓绝不涉足,她不能招他过来破了誓言受反噬。 鎏英狠狠抽飞一个魑魅,怒道:“谁要他救!” 突然一个紫色人影从空落下,在鎏英肩头一推,登时便将她们两分开,随即拉住卿天的手只轻轻一甩,便将她甩了出去,一个绿色影子跳了起来,手中张开一个绿色的口袋,兜头将她捞起来,扑哧一下钻入地底消失不见。 事出突然,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女儿就被人抢走,鎏英震惊得手脚发麻,随即醒过神来,“廉华?” 她怒向那人冲过去,“还我女儿!” 那人一闪身,避了开去。 随即魑魅像得了命令,如潮水一般退开。 锦觅手脚发软,差点脱力晕厥过去,旭凤冲过去将她抱住, 一道白光从天降落,化出一个白衣人来,清隽的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 他目视四周,随即冷冽的目光落在廉华身上,“交出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 36 章 廉华微眯双眸,玩味地上下打量润玉,从他苍白而微微发青的脸色,再到他稳稳提在身前隐在袖中的手,“天帝陛下,一见面就这样凶神恶煞的,这是何必呢!” “交出人来,否则”润玉瞳孔微缩,深吸了一口气,挥袖在空中划了一圈,半空中和地上突然哗啦哗啦水声大作,脚下和半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开了一大片汪洋大海一般的水界,将方圆二十丈之内缓缓罩住,魑魅惊慌失措地逃出散了开去。堪堪赶到的贪狼等人只来得及进来数十人。 廉华身形一动,向右手边那一处尚未合拢的缺口电射而去。 “旭凤!”润玉轻喝一声。旭凤会意,放开锦觅,上前一步,掌间凝出红莲业火,封住了那道缺口。 廉华见机也快,知道自己若强行冲关与旭凤缠斗,背后就露了空门,极易被润玉偷袭,因此硬生生刹住身形,不敢硬冲,转向鎏英。 鎏英蹬蹬后退,手中长鞭挥出,廉华根本不惧,抬手便将长鞭荡开,周围鎏英座下的几位长老见她危急,忙上前援手。 润玉微一闭目,左手骈指印上太阳穴,一抹莹白如珠的水光从太阳穴中逸出,没入指尖。 这么一耽搁,只听“哗”地一声,上下两道水幕聚合在一处,水界完全合拢,场中所有人都像置身于海底一般,周遭尽是一片蓝汪汪的,连脚下都是一片汩汩流动的水域。 廉华双手振开鎏英和几位魔界长老,旋身后退,一面大笑道:“诸位这是要以多欺少么?” “你方才没有以多欺少?”润玉冷冷道:“休要多言,把卿儿交出来,我可放你走,绝不留难。” 廉华戏谑一笑,“陛下说笑了吧?这不过是一方水界,我若要走,谁能拦我?” 润玉将那水光隐在袖中,嘴角微勾,“上太湖,下洞庭,如此水界你若能一秒破解,尽管试试。” 太湖之水和洞庭之水?廉华脸色微变,“想不到陛下水系术法竟然有此境界,我好生佩服!只是” 他眼珠微转,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听闻陛下昔年立誓永不踏足魔界,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而今悍然破誓,反噬就在眼前还这般大动干戈,看来陛下对魔界是势在必得啊!” 润玉知道他有意离间,沉声道,“你倒是输人不输阵,这时候还有心思挑拨离间。我只问你,到底交不交人?” “自然不交。我已向魔尊求娶公主,魔尊也已收了我的聘礼。”廉华笑得极为开怀,满面春风。 “放”鎏英气结,好不容易才忍住粗言,“胡说八道,谁稀罕收你的聘礼?” 润玉冷笑:“看你形容有些道貌岸然,观你言行却是一介厚颜匹夫。就你也配求娶公主!”伸手一握,剑啸铿锵,赤霄剑出,森寒杀气冲天而起。 红光伴随尖锐破空之声当空斩下,来势凶猛,廉华不愿攫其锋芒,迅速闪身避开,目光微转,落在旭凤身后的锦觅身上,轻笑一声,反向旭凤攻去。 旭凤未堪破他意图,双掌一错,迎了上去。 “觅儿小心!”润玉大惊,再不迟疑,含在袖中的那抹水光如闪电一般射了出去,轻微地扑哧一声响没入廉华背心,右手赤霄剑红光烈烈,裹挟起隐隐风雷,再次斩落。 廉华只觉后心一凉,似有一片冰凌射入,却也顾不得多想,背后绷紧,护体华光突然闪现出来,托住了那赤霄剑芒。只是那剑意猛烈,虽没有破了他的护体华光,却也将他震得胸口气血翻涌,口鼻中渗出血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将躲避不及的锦觅拖到了跟前,脚下只是微动就已经退到了水界边缘。 旭凤大急,想要上千抢人,却又怕他伤到锦觅,怒声道:“你快放了她。” 廉华不屑一顾地扫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看向润玉,笑了几声,道:“陛下,如何,而今你是要公主还是要你的小师妹?” 润玉暗暗吃惊怎么被他知道自己与锦觅关系,有心想不承认,但是面对锦觅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锦觅给他解围道:“我乃是前魔尊,火神之妻,与天帝陛下没有关系。你拿住我没有用” 廉华手下微一用力,她一滞,几乎无法呼吸,话再也说不下去。 旭凤几乎要急疯了,上前道:“你放开她,换我给你做人质。” 廉华瞥他一眼,刻意挖苦道:“火神?你在天帝眼里哪有小师妹这般有分量。要想她安全,就让陛下给你打开水界。我们各自相安,互不侵扰。” 旭凤无奈,都不敢直视鎏英,只是看润玉一眼,不言不语。要放了廉华走,卿天就讨不回来,若是不放,锦觅捏在他手心里,肚子里还一个,有什么意外那就是一尸两命。 鎏英也默默看着润玉,不知如何是好。义嫂被挟持,女儿被劫走,而今只有仰仗他了。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之前必欲置其死地而后快的种种言行,心底升起一点淡淡的歉意,她想,女儿也许是对的,他并不是一个彻底的坏人。 润玉垂下眼,思虑良久,终于开口道,“也罢,我今日可以放你走。只是,你说你欲娶公主,我也想娶公主,左右你我皆是任性之人,那么便我们俩自行解决,与他人无涉。我们约一处地方,三日后决个高低,不死不休,如何?” 在场众人几乎尽皆石化。如魔界长老之流,是决计想不到天帝竟然盯上了他们魔界的公主,鎏英和旭凤以及锦觅是想不到他如此直白承认自己的心思,毫无避讳。当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还有一点,堂堂天帝陛下竟然像凡人那般以武力决斗来解决。大家都想起了五百多年前的那场天魔大战。 鎏英深感屈辱,她的女儿竟然成了争风吃醋的焦点,刚刚升起的那点歉意差点被他打得烟消云散。 见他迟疑,润玉斜睨他,不屑之色溢于言表,“你不敢?还是想用什么诡计?” 廉华被他激得好胜心起,飞快在心里计议权衡一番,道:“也好。那地点便定在昆仑如何?” 润玉点头,再次强调道:“仅你我二人,绝不牵连旁人,不带帮手。” “那是自然。” “且,这段时日你不可再以魑魅害人,我想你之所以害人,不过就是为了在此间积攒势力,寻找公主下落,我猜测的没错吧?” 廉华讶异地挑眉,随即笑了,“陛下明察秋毫,令人佩服。” 润玉紧紧盯着他道:“是否能答应这个条件?” 廉华点头,润玉二话不说,扬手便退了两湖水界,“你走吧,留下觅儿。” 他如此爽快,廉华都不好意思再废话,当即便放了锦觅,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锦觅愧疚地看着润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旭凤扶住她低声问她可还好,被她轻轻推开。 润玉环视三人一眼道,“你们都别担心,我会把卿儿找回来的。” 鎏英又是尴尬,又是忧心忡忡,不知该不该应他这句话。冷不防他转头看过来,正色道:“魔尊若是不反对,这三日,我会调天兵来守着忘川河边,日夜监视,以免卿天被他们偷偷带去忘川河底。” 鎏英点头道:“我也会派人来守。” “那么我们天界之兵将就部署在冥界沿岸,有劳魔尊与冥王说一声。” 鎏英应了。随后润玉与旭凤锦觅说了几句,便带着贪狼和五百兵士回天了。 廉华回到虚空之境,魍魉迎了上来,兴高采烈地讨好道:“主上,魍魉今天没有让你失望吧?” 廉华点了点头,重重坐下,长吁了一口气,脸色有点不好看。 “都安顿好了?” 见主人形容似乎有些疲惫,魍魉不安地收起来笑容,应道:“是,安顿好了,她现在在房中发呆。” 廉华道:“什么她她的,以后要改称呼,叫少夫人。” 魍魉道:“是,少夫人,主上打算何时与少夫人完婚?我们何时动身回去?” 廉华揉着额头,道:“不急,至少也要三日后。” 魍魉小心翼翼问道:“主上似乎哪里不适?” 廉华脸上浮现一抹冷笑,“中了天帝的暗算,被他种了一滴化神水。” “化神水?”魍魉不解。 廉华解开衣襟,露出胸口,在胸口点了一下,肌肤变为透明,露出内里的骨胳,五脏,血管,有一点白色的水珠样物事,浮在血液之中,缓缓地向着心脏而去。 “这应该就是父亲曾说过的无极化神水了。幸好只有一滴,”廉华道,“若是再多些份量,我可回不来了。” 魍魉吃惊道:“主上你会死么?” 廉华随手一掌将他打了一个跟头,掩上衣襟,“笑话,就这一滴死不了,只是有些麻烦费些力气逼出来。嗯,也罢了,天帝想必日子也绝不会好过,誓言反噬那滋味,哈哈。” 魍魉不懂他笑什么,陪着笑了半天。 他觉着很无趣,想到今日交手经过,叹了一口气,真是大意了。天帝的修为,现在他真是有些捉摸不透。 这无极化神水是水系术法的顶阶之技,若是被这滴水潜入灵台,会化去他全身灵力,将他变为废人一个。 照理,如此奇妙之物,至少应是圣人才凝练得出来,他来这世间,所知的圣人也仅佛祖与斗姆元君,区区一个上神天帝,哪来的本事能炼出这化神水? 原本他对三日后的决斗是颇有胜算,而今倒是有些动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