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养丧尸那些年》 正文 1.小丧尸捡人 才过正月。陈家村这一带,年味儿早已经消散地干干净净,原本干寒的天气因为昨儿夜里下了一场雨,变得又湿又冷。 阿年站在陈有财后头,手里还捧着一只半旧的陶碗,里头放着两个硬邦邦的冷包子。包子已经有些放得有些僵了,可是阿年还是没舍得扔。 她这一身衣裳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掺着柳絮芦苇做得袄子本来就不暖和,方才走路的时候跌了一跤,沾了地上的积水不说,还蹭了一身的泥,湿哒哒地挂在身上,不仅脏,还邋遢。只是阿年现在还有些缓不过来神,只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木头牌子,根本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李氏在边上看着阿年这样子,暗暗摇头。原本就是个傻子,现在二弟去了,以后可怎么是好啊? 陈有财安顿好了二儿子,回头看到又呆住的阿年,心中复杂,一时又气不过,伸手狠狠地抽了一下阿年的脑袋。 “还不快给你爹磕头!” 阿年被他拍地往前一跪,膝盖朝下,却还是小心地将包子护在怀里。 陈有财气地直喘着粗气,只是好歹没有再打她。 阿年小心翼翼地将陶碗放在边上,擦干净墓碑上面的泥土后,一连磕了好几个头。直到大伯母李氏看不过去,叫她停了的时候才勉强停下来。抬头的时候,额头已经磕破红了一大块了。 “这孩子,心意到了就行,你爹也舍不得你这样磕头。”李氏打量着公公的脸色说道。 果然,李有财听到这话,只皱了皱眉,没有再为难这个“孙女”,开口道:“行了,回去吧。” 人已经没了,丧事也早就结束了,今日只是过来磕个头的。李氏忙对阿年道:“听到没,快起来,瞧你那衣裳,才穿没多久就脏成这样。” 李氏光看着就觉得眼睛疼,嫌弃的。见阿年不动,她只好弯下身给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阿年怔怔地由着李氏摆弄。她傻归傻,可也知道,里头埋着的那个人是她爹。那木牌上写着的几个字,其中就有她认得三个:陈大江。那是她爹的名字。 阿年不识字,但是她爹说,别的字可以不认识,她爹她娘的名字,还有阿年自己的名字,不能不认识。陈大江三个字,是她爹一笔一划交她写的,她对这三个字尤其敏感。 可惜阿年并不是她爹的亲生女儿,她是被她爹捡来的。 阿年是一只小丧尸,还是一只曾经以美貌叱咤整个丧失届的翘楚。至于她为何会变成这样,从前是各种模样,又为何会来到这里,阿年一概不知。她还是丧失的时候脑子就不大好,如今来了这里,更不够用了。 除了美貌,作为丧失的阿年曾经一无所有。 直到她遇上了她爹。 两年前她被陈大江捡到,自此便住在陈家,她不晓前事,不通语言,不辨是非,如若未曾遇上陈大江,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被捡回来的这两年,是阿年最幸福的两年。她娘早逝,她爹说她生地和她娘很相像,给她取了阿年的小名,待她若亲子,事无巨细。 阿年一直都知道,她爹的身子没有那么好,只是她没想到,原来一个人的身子,竟可以差到这个地步。 她爹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开始生病的,这场病和往常不一样,似乎生得格外厉害,也格外久。阿年记得,那个长着胡子,身上挂着箱子的老头来了他们家好几次,没回来都要摇头,阿年很讨厌他摇头,所以十分不待见他。最后一次,她爷爷让大伯去请,请了好久那人才过来。只是才看了一眼,便很快离开了,临走时不知和她爷爷说了什么话。 从那之后,阿年就感觉到,家里人似乎对她不一样了。她连话都说不完整,更不用说想明白这些了,好在阿年本来也不在意这些,她就只守在她爹的床前,但凡她爹吩咐她什么,阿年都会异常高兴。 四天前,阿年听到她爹念叨了一次以前她娘做的包子。 自从她爹病了之后,阿年便跟着爷爷奶奶吃了,每日吃得很简朴,哪里还能见着什么包子。只是阿年是个一根筋的,记着包子的事便就一心只想着包子。 不仅想着,还悄悄那了瓦罐里的铜板,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摸到了草市的边儿,磕磕绊绊地说清楚了话,买到了三个包子。 阿年揣着包子,一步一步地挪着步子往回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家里。顾不得家里人的骂,赶紧将怀里的包子送给她爹。 阿年觉得,她爹当时还挺高兴的,夸她孝顺,又夸她懂事儿,几口吞了一个包子,连气儿也不带喘的。吃了之后还从床上爬了起来,摸了摸阿年的头,将剩下的两个包子递到她手上。 阿年抱着包子,犹豫不绝,也没注意到她爹说什么,依稀好像听到他要出去一趟,叫她在家里乖乖吃包子。等阿年从包子的味道里回过神,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她爹已经不在了。 阿年从床上滑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 阿年走路从来都是慢慢的,再急也走不快,但凡快了些就要两腿打绊最后只能跌倒,这点家里人都知道。 只是那天,她不知道从那里使出来的力气,一下子奔了出去。走了许久,才在后院外头的那棵老树看到了她爹。她爹正在弯着腰干吐,刚才吃的包子已经全吐出来了,胃里剩下的那点酸水,也一并吐了完全,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 阿年偷偷地走了回去,坐在凳子上看着墙壁发愣,乖乖的。 她爹过会儿才又回来,这会儿精神抖擞,完全看不生病的样子。阿年觉得他不对,只是她爹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坐在床上后,拉着她交代了许多,又让她叫爷爷和大伯三叔过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阿年被赶到了外头。 她头一次觉得,害怕了 也是那一晚,她爹去了。 一切都发生地猝不及防,明明昨儿阿年还一心给她爹买包子的,只是那人已经没有了气息,身上也僵硬了下来,没有一点动静。阿年唤他,他也不会像往常一样惊喜地看过来,笑着摸摸她的头了。现在,他又被关在棺材里,被埋在土里,阿年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他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像她爹这样疼她的人了。 阿年跟在李氏后头,看着手里的两个包子。阿年这两天一直在想,她爹去世,是不是因为这两个包子? 可是这是她爹给她的最后两个东西,阿年舍不得扔。想了想,她还是伸手将那两个包子拿了起来,小口小口地啃着。 私心里,阿年有一点盼望着吃了这个自己也能死掉。只是她爹说过,要让她好好活着的 陈有财看着又生了一阵闷气,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一天到晚除了吃就只知道吃! 陈大海见父亲又要发火,杵了杵边上的妻子。李氏扫了一眼,当即会意,想也没想就上前拍了阿年的后脑勺:“你这丫头,家里那头猪都没你馋,吃吃吃,就知道吃,放馊了的东西都吃!” 有点痛,阿年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还吃!不准再吃了,听到没!”李氏色厉内荏。 阿年指了指包子:“爹,给的。” 李氏立马闭上了嘴,偷偷打量了一下李有财的脸色。 “唉”李有财想到自己那不省心的二儿子,想到家里病倒的老伴儿,忽然叹了一口气:“造孽。” 他背着手,忽然没有了再发火的力气,一步一步,佝偻着身子往前走。不过几天的功夫,竟像是一下老了好几岁。 瘦巴巴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也是,突然间没了一个儿子,不得像是剜了一块儿肉似的。 留下的几个人都不好受,陈大海和陈大河这两个做兄弟的,更加不好受。爹娘命苦,操劳了一辈子就为了他们兄弟三,临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了这样的事儿,谁也不会舒服。 回了家,几个人也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回了自个儿的屋子。看着大嫂去了厨房,王氏眼神一闪,快步进了自家的门。 阿年站在原地,盯着三婶一动不动。 王氏心里头有话,才刚扣上门,便挥手打发一对儿女去一边玩儿,自己却拉着丈夫说起了话来。 陈家人少,陈有财和陈阿奶一辈子只生了三个儿子,长子陈大海,次子陈大江,幼子陈大河。兄弟仨都随了陈有财寡言的性子,都不大讨喜,只是陈大江因为在三兄弟中既非长,又非幼,自小得到的关爱便少些。 直到后来生了一场大病,亏损了身子,陈阿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忽视了这个儿子许多时了。许是天意弄人吧,等二老明白了要关照关照这个二儿子的时候,陈大江的身子骨已经伤了根儿了,村里那个周半仙,更是断言了陈大江活不过三十岁。 周半仙算命一向极准,有了这批命,村里村外谁还敢将女儿嫁到陈家来。是以陈大江的婚事拖了又拖,直到后来实在没了法子,陈阿奶才恍然想起来,自个儿娘家似乎也有个身子骨不好的侄女儿。 陈阿奶本来也不想让儿子娶侄女儿的,只是她也不能看着儿子连个媳妇也没有,两家一合计,便定下了这桩婚事。 成婚后,这对夫妇倒是过了几年恩爱的日子。陈家虽未分家,却也析了产,陈大江侍弄庄稼不行,却不知从哪儿得了这养花的本事,这病怏怏的两口子,日子也过得下去。 可小张氏是个没福气的,前几年就去世了,走得时候也没给陈大江留下个一男半女的。陈有财夫妇当然不愿意看着二儿子绝后,既没人愿意嫁给他,便只好在余下两个兄弟身上动心思。 陈大海和陈大河都是娶妻生子的,陈大海同李氏有一儿一女,长子叫陈小虎,今年已经十五岁了,眼下还在县城的饭馆里头当学徒,一月里也见不到一次。另有一小女叫陈芸娘,比小虎小了四岁。陈大江和王氏膝下也有一长女,名唤慧娘,比芸娘小一岁,另有一子。当时陈有财提出过继的事,王氏才生了小儿子陈文不久。 王氏心里明白,陈小虎是长孙,不可能过继,要过继的,多半是她怀里的这个还不到一岁的宝贝疙瘩。王氏舍不得小儿子,自然不愿意答应。 原以为陈大江会求一求的,没成想他也硬气,没多久便从外头捡回来一个女娃娃。那眉眼,竟然和死去的小张氏有三四分相像。张氏生的不差,这捡来的女娃娃更是水灵,只可惜,是个傻子。 谁家愿意养一个傻子啊,路也不会走,话也不会说,脸上连个笑模样也没有,整天都傻不愣登的,怪丢人现眼。可陈大江偏偏在这事儿上执拗上了,硬是要养,不仅要养,还当伺候祖宗一样的养着。若非已经析产,三家各过各的,只是名义上合籍,陈大江这做派,只怕是要被赶出家门去的。 说来也怪,自打这傻子来了之后,陈大江的身子便不知缘由地一日好过一日,连病也生得少之又少了。 陈有财夫妻俩这才没有再提要将那小傻子赶出去的事。王氏琢磨着,他们心里只怕还盼着那小傻子是个福将,能保着陈大江一辈子平平安安,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呢。 这不,陈大江一出事儿,陈有财对那小傻子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说是孙女,可是没亲没故的,又不是真有福气,连自己儿子的命都保不住,不膈应才怪呢。王氏拉着陈大河:“你说,爹他真的要把阿年记到族谱上?” 陈大河拿干布抹了一把脸上的湿气:“不是已经定好了的事么,爹都答应二哥了,肯定会记的。” “我不过是看着爹这些日子对阿年态度也不算好么。” “好与不好,以后都是咱家的人。”陈大河对此倒没怎么介意。 “那户籍呢,也要上?”王氏追着问道。 陈大河沉沉地嗯了一声。 王氏皱着眉:“阿年是从外头捡回来的,不是本族人,二哥要认她当女儿,那也只能是乞养了。只这乞养也有乞养的规矩,阿年早已经过了三岁了,不在那年岁里头。” 陈大河打断了她的话:“别管那些了,爹总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两人心里也都知道,无外乎就是塞钱呗。 陈大江留下的钱,只怕一半儿都得用在这儿上头。里正那边要打点,县城的几个小吏,都得打点。里里外外加起来,可不得费不少钱。 想要个正经的身份,哪里又能有这么容易。至于这剩下的,就是阿年以后的口粮和嫁妆了。钱倒还是其次,主要是,二房还有屋子和田产 王氏看了一眼那边还在玩闹的小儿子,眼睛一转,忽然道:“要是当初咱们将文儿过继给你二哥,兴许就不会生出这样的事了。” 陈大河动作顿了顿:“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事儿了。”陈大河舍不得儿子,但更不愿意让二哥绝后,所以那事没成之后,他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当初你可是不愿意的。” “那不是才生了文儿,生怕他过给二哥,以后与咱们生分就吗?” 陈大河低着头,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合着现在就不担心了? “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二哥没了,他心情不好,不想再往下说。 王氏心情也不好,没来由的。只是她又不好在丈夫面前表面出来,所以千言万语,也就只能感慨了那么一句:“都是命啊,要是二嫂留了个后,也不至于弄成如今这个地步。” “阿年也孝顺。”半晌,陈大河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知道什么?”王氏哼了一声,“没儿子,外头人说起来总归会笑话的。再说了,阿年再孝顺也不过是个傻子,不中用,之后长大了,嫁了人,那也是别人家的了。能不能记着二哥还是两说。没了儿子,那可是绝户。” 王氏添了把火:“前些日子我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还听到几个妇人在嘀咕,说的话那些话可不好听。” “嘴碎的娘们!”陈大河不爱骂人,这时候也动怒了。 “虽说她们说话难听了些,但道理总归还是一样的道理。二房总得有个儿子,我看,家里也只有文哥儿合适了。” 陈大河没有接她的茬:“再说吧,爹还不一定同意呢。” “只要说了,还怕爹不同意?文哥儿可是爹的亲孙子,二哥的亲侄儿。断不能便宜了外人。”说完,王氏又睨了陈大河一眼:“得了,你不上心,那就我来说,定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夫妻俩说着话,外头窗台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王氏话头一止,看着窗台狐疑道:“谁在那儿你快去看看!” 陈大河不得不站起来去看,伸头往外一看,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回头对王氏道:“没啥呢。” 王氏嘀咕了一声怪,却也没有多想。 陈家院子里,李氏瞅着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阿年,唤了她过来,将手里的水桶交给她:“家里没水,去河边打点。” 家里骤然没了一个人,婆婆还病倒了,李氏这个做大儿媳的,可不得忙活着灶上的事儿。去的人已经入土为安了,可活得人总还要过日子吧。李氏不知道以阿年的脑袋瓜能不能多想,可是到底担心,还是安慰了一句:“好好做事儿啊,别的都别想了。” 想也没用,护着她的那人已经去了。 “哦。”阿年呆呆地应了一声。 “去吧。” 阿年接过水桶就转身走了。 只是她刚才蹲地有点久了,这会儿腿有点不舒服,是以走得更慢了。李氏看她走了半点只将自己挪出了篱笆外,心里暗自琢磨开,这腿脚也没毛病,怎么就是走不快呢。 看着就急人。李氏站在那儿摇了好一会儿的头,最后猛然想起锅里的饭还在烧着,一拍额头,赶忙冲回去。 另一头,阿年拎着水桶,晃晃悠悠地往河边赶。 陈家村除了几个富户,余下的人家都没有水井,吃水都得去河里打。好在那条河离村子也不远。 阿年这会儿心里存着事儿,走路的时候也闷闷不乐的。走到半路,远远地看见几个男童在那儿玩笑打闹。 要是平时,阿年肯定躲都来不及,这伙人,私底下总爱欺负她。阿年动作慢,又说不过人,不好跟他们正面冲突。只是今儿,她却停了下来,不近不远地站着,望着那群人。 阿年眼珠子动了动。男的,还是孩子 她爹说过,三婶不想把文哥儿过继到二房。正好,他也不稀罕。如今人都走了,阿年并不想让她爹再有一个他不喜欢的儿子。只是,没儿子,真的会被人嗤笑? 阿年不太懂,但是她不想让她爹被人笑话。阿年心里蠢蠢欲动,不过很快又将念头压下来了。就算是儿子,这也是别人家的儿子,眼馋也没用。 她晃了晃身子,继续朝前头。走到河边的时候,旁边已经没有人了。阿年拎着桶,弯下身子打了大半桶的水。 她力气极大,拎这一桶水完全不是问题, 正要回去的档口,阿年动了动耳朵,突然止住了动作。阿年回过头,河面宽广,那边除了一丛枯芦苇,再没有别的了。 “咚”地一声,阿年将水桶搁到地上,慢慢将身子挪过去。这是一片枯死的芦苇丛,平时并不会有人过来。她走过去,轻轻将芦苇叶拨开—— 芦苇边上,躺着一个穿着绛紫色衣裳的人,脸朝下,只依稀从身形中分辨出,这是一个半大少年。 阿年眼睛一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果断敲晕 那人躺在芦苇叶中间。 阿年踩着芦苇叶,一路朝着那儿走过去。芦苇叶本来就长在水边,她才往前走了两步,鞋子里便进了水,脚一踩,就有汲汲的声音,凉飕飕的。 阿年将将在那人旁边停住了,蹲下来,摸了摸这人身上的衣裳。虽然泡了水,身上也沾了不少脏东西,可是即便如此,也比她身上的麻衣要好看得多。 滑溜溜的,真是好摸。阿年听她爹说过,只有富贵人家的孩子才能穿上这样的衣裳的。只是他都变成这样了,应该也是没人要的。阿年心中带着期待,有点迫不及待地将人给翻了个个儿。 这一看,一颗心当即碎了好几片。 “寒碜!” 她努力憋出两个字,还是她爷爷平日里最爱对她说得两个字,心里说不出的失望。这鼻子眼睛,哪儿有半点出彩的地方。 这可是她挑中的人,得带回去。至于丑不丑,她不嫌弃,反正她长得也不好看。 谁知刚准备上手,那人忽然有所感应,动了一下手指。阿年吓了一跳,呆了片刻,竟然见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阿年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背回去,那人忽然瞥到了她,似乎是惊了一下,而后便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阿年:“” 这人,莫不是什么傻子吧?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不过,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的人,能有多大的力气。可是阿年还是有些生气,她觉得这人有点没心肝,鼓了鼓腮帮子,猛地推了一把。 阿年下足了力道,那人往后一倒,脑袋猛地磕到了地上,又昏了过去。 拍了拍手上的脏泥,阿年这才站了起来,随意地扯起他的右腿,夹着靴子,不急不换地往回走。人有点重,可这也不碍事。路过先前那地儿的时候,阿年又看到了被晾在一边的水桶。 差点忘了这个,阿年拍了拍脑门。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原先在那边玩闹的几个男孩儿也都被家里人叫回去吃饭去了。也亏得他们回得早,要不这会子看到了这个,回头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话了。 陈家的院子里头,李氏也早就在等着阿年了。陈有财和陈大海已经坐上了桌子,菜都摆上桌了,结果愣是半点都没见着人影。陈有财本来就不高兴,这会儿更是挂了相。 “打个水打到现在都不回来,一家人都等着她,架子还真是大。” 陈大海笑地憨厚:“爹您又不是不知道,阿年腿脚不利索,走不快。” “又不是两三岁的人,还走不利索,我看呐,她根本就不愿意走,都是被你二弟宠出来的。”陈有财哼了一声,倒也没说要教训她什么的。 李氏赔笑道:“爹您先吃,谁敢叫您等啊。阿年那死丫头,定是又在哪儿耽误了,回头她回来,看我不捶死她。” 她擦了擦手,转身将粥菜盛到李有财面前。农家粮食少,只在收粮的那几个月能一天三顿的,吃得好一些,饱一些。眼下家里粮食不大够,也只能紧着早上和晚上了,中午这一顿,只吃些稀饭,配着些红薯饼子,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李有财夹了块饼放碗里:“你娘那儿——” “送了,一早就做好了送过去了,芸娘正在里头伺候着娘吃呢。” 李有财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喝起了稀饭。 李氏也坐下吃了,才吃了几口,便听到外头有声音。她知道公公不大高兴呢,只好自己出去看看。 李氏有心在公公面前发作阿年几句,心中打了个腹稿,想好了要骂人的话。前脚踏出屋子,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儿,倒是被眼前的场面给吓地周身血气直往头顶上涌,差点没站住脚跟。 “你——”扶着边上的门框,李氏心肝儿都在颤抖,“阿年你这个死丫头,在那儿捡了个人回来,真是要人命!啊?” 实在是眼前这情况太过骇人,那人该不会是死人吧。 李氏吓得一把抡起旁边的扫帚就往阿年身上招呼,一面颤,一面骂道:“作死呢,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爹才没了,你折腾个什么劲儿!” 阿年抱着头,嘴里嘶嘶地叫唤着,倒也没躲。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都听到这话,心头一凛,当即放下了筷子,几步走到屋子外头。当下,就看到阿年站在院子里,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拖着一个人,披头散发,不晓生死。 李有财气地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阿年,嘴里哆嗦着:“个混账东西!” 那人是能往家里捡的吗?父女俩都是什么臭毛病! 还是李大海机灵些,赶紧冲李氏使了个眼色。两人顾不得捶阿年,连忙将那人接了过来。李氏等看到那人的脸,又是倒抽了口凉气。 就是在地上拖了这么久,脸上磨破了不少皮,即便蓬头垢面,那也是一张好看到极点的脸,比他们家这败家玩意儿还好看几分。李氏定了定心神,半天才狠狠心伸出手指头往前探了探,复又松了一口气。 没事,活的! 李氏一脸轻松。李大海和李有财见状,也庆幸不已。要真是断了气,那可有得麻烦了。 “你就这么把人拖回来的?”李氏横了阿年一眼。 “嗯!”阿年有点骄傲。 还点头,李氏都气糊涂了:“就你能,别人躲都躲不及呢,你咋这么能耐呢?” 阿年挠了挠头,大伯母怎么和奶奶似的,一言不合就夸人呢。 李氏看她这表情,心里都快呕死了。 夫妻俩将人挪回了里屋,这才开始审问起了阿年。只是方才的动静有些大,原本窝在屋子里的李大河两口子也都过来了。 看到屋子里躺着一个外人,两人也都惊住了。王氏心细些,一把扯过那人身上的玉佩,放在手心里打量了一眼:“啧啧,这还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 王氏即便没见过什么好玉,也知道这种成色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戴的。那玉佩通体莹白,既没有刻字,更像是一个玉牌子,只在玉牌子后头,有个弯弯绕绕的图,比起字,更像是符,一叠一叠的。王氏数了数,好像有九叠。 再看这人的衣裳,也是不俗的。王氏回头,难得给了阿年一个好脸色:“咱们阿年这回可捡对人了。” 李有财冷笑一声:“是不是个麻烦还不一定呢。” 大户人家又怎么了,就是大户人家,是非才多。更何况这人既然能被阿年捡到,应该也是落难了的,别到时候便宜没沾到,反惹了一身腥。 王氏一笑:“爹,话可不能这样说。” 李有财不满阿年多事,可人都捡回来了,他也不好将人再丢出去。是以才看着阿年,问道:“这人,你是在河边捡到的?” 阿年点了点头。 “他身边可有别的人?” “没。” “瞧清楚了,周围也没有?只他一个?”李有财知道阿年脑子不灵光,特意问地细些,生怕漏了什么。 阿年想了想,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有财嘀咕了一声,似乎是不大满意这回答。 阿年心里也有自个儿的成算。这人是她看中的,即便周围有人,那也没用。就是以刚才那事来看,这人好像是个脑子不大好的,她不会捡错了人吧? 阿年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来,只是没有坐得多近,她还记着那事儿呢。 这人想杀她。不管这是不是下意识的举动,总得提防些。 李有财不想惹事,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便打发了大儿子去请里正过来。 李大海人一走,剩下的人也没了吃午饭的心思,好好一顿午饭,愣是被这样毁了。李有财心里存着一股气,想要冲阿年发火,可想到二儿子临走时的交代,那一股子郁气却又发不出来了,憋在心里更加难受。 他是懒得再看这憨货,转了个身,去了堂屋,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王氏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夫妻俩也跟着去了外头。她这回倒不怨阿年随随便便捡个人回来了,这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待他醒了,他们陈家可就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了。想到以后的好处,王氏脸上的笑也真心了几分。没多久,李氏也带着阿年从里头出来。 好在,没叫他们等多久,李大海就将里正给请了过来。他们家没一个见过世面的,也怕担事儿,只好将里正请过来。 只是里正家虽比他们家好些,到了这会儿,也没能拿什么主意。那人他也看了,不认得,也没个头绪。 李有财同他琢磨着里头那少年的身份,又琢磨着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按着里正的话,是想将这人暂时放在陈有财家的,等问清楚了再处理,可陈有财明显不想沾上这趟浑水。 谁知道这人是好是坏呢。 外头正乱着呢,上面乱,下面也乱,听说皇帝都换了人做,还听说这新皇帝位子来得不大光彩,要不怎么刚登基南方就地动了呢。眼下正是流民北涌的时候,这一不安定,坏人就多,坏人一多,是非也多。 陈有财也是怕了。 屋子里,萧绎甫一睁眼,就听到外头有一阵阵的说话声,且没有一个声音是他熟悉的。 身上盖的被子也糙得很,磨得人身上难受。萧绎环视了一眼,发现这屋子有些破,里头也没有多少家具,只一张床,两个柜子,一张桌子并几个椅子,那张桌子,还缺了一个角,家具也都只有五成新。 还真是简陋。 不过,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萧绎也只能感慨自己当真是得天之佑了。看来,老天还是不愿他就这样窝囊地去了。 思及前事,萧绎冷笑了一声,有些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不知道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救他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为今之要,就是要养好身子,还有,不能泄露身份。但凡泄露了,等不及他的亲信找到他,新帝的人就会迫不及待地要了他的命。大仇未报,他还不能死。 他挣扎着起身,隐约间听到外头有人说到“官府”二字。 萧绎眉心一跳,凝神细听,只闻得那人道:“我看,还是先叫官府的人来看看为好,万一是什么通缉犯呢?” “爹,我看那人不像是坏人。” “你知道什么,多留个心眼总没错,等他醒了就先送官府看看。” 李有财一锤定音。 萧绎心头一震,四下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方才屋子里的那扇窗户上。 他不知道,如今的朝廷是不是真的下了通缉令。但真要被送到官府了,他这身份也未必藏得住。毕竟他手头无人,糊弄不住官府里的人。他可赌不起,也不能赌。 萧绎撑着身子往窗户那边走。 还没走几步,便听到后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逃跑被抓,萧绎身子忽然僵硬起来。他知道定是这家的人,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如何解释。 身后那人走得十分慢,正好便宜了萧绎,片刻间便已经琢磨好了要说的话。心中稍定,萧绎勾了勾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准备与他们好生说话,先稳住这家人再说。不过是农家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想来极好对付。 他转过头:“不知” “砰”地一声过后,萧绎身子晃了一下,随后摸了摸额头。 “血?”眼前一片迷糊,不等他看清来人,便已然倒下。 阿年收回了木棒,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她才出去一会儿,怎么这人又要整幺蛾子了,真是不听话。阿年将人从地上拖起来,还没扶上床,李氏便从外头进来了。 见这状况,又是抽了一口冷气。李氏指着地上的木棒,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打他了?” 阿年点头。 “好好的,你打他干什么,要是将人打坏了你赔都赔不起!”李氏三两步走到前头,小心地将那人扶到床上,这才空出手狠狠地掐了阿年一把,“还拿木棒打人,能耐了啊,你怎么不冲着自己的脑袋敲几下,没准还能长长记性!” 阿年咽下了他要逃的话。 李氏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没有留多少血,只是额头那儿已经肿了一个大包了,当下又怒道:“怎么这个没轻没重,真是个憨货!” 骂完了尤不解气,又捶了阿年一下。 这人还不知道是多大的来头呢,被阿年这么不知轻重地打了,以后追究起来可怎么办?本来还能算个救命之恩呢,如今可好了,屁的救命之恩,不盼着人家报复就谢天谢地了。 真是个小混账,李氏暗暗咬牙,又恨二弟怎么就这么去了,留下这么个没头脑的,以后可怎么照顾? 李氏唉声叹气。 两人都坐在床边,李氏瞪着阿年,阿年瞪着床上躺着的人。她磨着牙齿。都是因为他!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被大伯母打,阿年都快气死了。 “还磨牙?你这是想咬谁?你干脆把我也咬死算了!” 阿年瞬间泄了气。 原以为这回要不了多久人就会醒,没想到,那少年愣是睡了一天一夜也没动静。 李有财几人直道奇怪,李氏知道内情,却也只能憋在心里,半点没吐露。 那人本来是住在李氏和陈大海屋里头的,可他们晚上也得睡觉,思来想去,也只能将人挪到二弟屋子里了,正好那屋子里也没人住。 本来还担心阿年会不乐意,没想到陈大海提这件事的时候,阿年反而挺高兴的。 她一高兴,李有财反而不乐意,觉得她这么快就忘了自个儿的爹,真是狼心狗肺。这么一想,脸上又带了些怒气出来,反正怎么看阿年怎么不舒服,偏偏还不能将人赶出去。 第三日,阿年拎完水回来,正走进门,忽然看到床上那人坐了起来。都说人靠衣装,她将人从河边拖回来的时候,虽说长得寒碜,可配着衣裳,还有些富贵气儿。眼下换了堂哥的粗布衣,仅有的富贵气儿都没了。阿年感觉这人更丑了几分。 怪不得他家里人不要他了。 见到她过来,那人揉了揉额头,眼神迷惘。 “你是谁?”萧绎脑中一片混沌,人也不清醒得很。只知道,眼前整个人自己并不认识。 “阿年。” “阿年阿年是谁?”萧绎打量了她一下,随口又喃喃道,“我又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谜之自信 萧绎也不知道,他这是问自己,还是问别人。只是前事尽忘的感觉着实说不上好,整个人如坠雾中,茫然不知前后。 迷惘已经不足以形容萧绎此时之感了。 不过话一出口,那个小姑娘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似乎还透着失望,另有一些不能说出口的悔意。 不知道为何,萧绎总觉得她看自己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萧绎忽然打了一个激灵,不知道该说什么,转眼,就见那小姑娘拖着步子,转身走了。他如今这情况,除了留在床上等着,别无他法。 他靠在床边,低下头,便看见自己身上那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衣裳。 粗糙的麻布,并不细密的针脚,穿在身上也怎么看怎么不合身。萧绎摩挲着衣裳,心下琢磨,这应该是一个不大富裕的农家,听那姑娘的口音,好像与自己的也不甚相同。只是他为何会到这里来?萧绎努力地回想,可却什么都没能想起来,唯一还记得的,便是自己的名字了。 萧绎。 他的名字。萧绎本能地觉得这两个字不一般,正如他未知的身份一样。 不多时,那位叫阿年的小姑娘又回来了,只是这回还带来了一大群人。后面一个妇人见他醒了,有些紧张,转了身子,随手就将阿年给赶了出去。 萧绎看着中间有一个穿着不同于他人的中年男子,另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两人都走在前面,似乎是主事的人。 孙里正见萧绎醒过来,心里那颗大石头也一下落了地。前儿他也请村里的大夫给看了,说是没事儿,可人就是不见醒,差点把他们给急出了好歹。 “谢天谢地,公子可算是醒了。”里正走到他跟前,小心地说道,“我是这儿的里正,姓孙,蒙乡里人高看,都称我一句孙老。这儿是陈家,那日公子昏在河边,正是陈老叔家的小孙女儿救的。对了,也不知这位公子家住何方?如何称呼?” 萧绎扫过几个人,眼中划过一丝计较。 里正回头,与陈家人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这位公子,是不知道,还是不会说话? 里正也弄不清,又问了一句:“公子可记得自己是如何落水的?” 他知道,这人是阿年那丫头在河边捡回来的,那河叫卫河,算是这方圆十里最大的一条河了,平日里水流也湍急地很,尤其是前些日子还下了大雨,河水涨地飞快。落在这条河里都还没有死,可真是命不该绝,老天保佑了。 萧绎低声咳嗽了两下:“我亦不知。” 里正面上有些不大好。 萧绎并不是看不懂脸色,只是他下意识得觉得,眼前这位里正,还不够要他看脸色的份儿。 “不瞒孙老,我醒来是只感觉头疼难耐,前程往事,已经尽数不记得了。” “这”里正瞪大了眼睛,还能有这么一说?他打量着萧绎,“世上还有这样的怪事儿?公子真的不记得?” 萧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若是记得,我也不会知而不言了。如今这般情况,我亦想着早点找到亲人,早日归家。实话与孙老说,我固然不记得前事,却也记得,自己曾读过诗书经义。” 孙老一阵恍然。读过这些,说明家底确实是不凡的,要是贫苦人家,哪里有闲钱让子孙读这些? “只是我如今已想不出更多的东西来,更不知家在何处。家人寻来之前,还得劳烦孙老和陈恩公收留几日,待家人寻来,在下必定厚礼谢之。” “好说,公子客气。”孙里正说得有几分真心,甚至未经陈有财同意,先一步将话应下,又问道,“只是,也不知道公子的家人能不能寻到这儿来。” 萧绎抿了抿嘴角,笃定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循着河水往下找,也要不了多少日子。” “那就好,那就好。”孙里正连连点头。 陈有财张了张口,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孙里正见他识趣儿,心中满意了些。他转过身,复又叫陈大海将大夫请过来。这也是担心萧绎真的有什么差错,毕竟,那头上的伤还未好呢。 周大夫对来陈家已经是熟门熟路了,以前陈大江在世的时候,他就隔三岔五地被请到孙家来。本想着陈大江已经没了,他也清净了,结果陈家又来了一个不知道身份的。 又听说里正也在,周大夫再没敢耽搁,赶紧跟着一道过去。 人还是前儿那位公子,周大夫听孙老说了情况,拿眼瞅了一下他额头上的伤。这伤前两天周大夫也看见了,只是没怎么在意,毕竟人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在水里碰上了什么石头,也是在所难免的事儿。这会儿见人啥也不记得,周大夫才知道出大事了。 他皱着眉,许久不说话,李氏在边上看着就越揪心。 没谁比她知道的更清楚了,愧疚之下,便头一个问道:“大夫,这位公子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啊,可有大碍?” 周大夫摇了摇头道:“这不记事毛病啊,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先养着吧,等什么时候后脑勺的伤好了,没准就记得了,又或者是休息好了,没准也能想起来。急不得。” “就不能开什么药?” 李有财和陈大海却觉得李氏太上心了些,只是他们也都没说什么,反倒是王氏,比李氏还紧张些,道:“就是啊周大夫,您总得开个方子,说不定吃着吃着就好了呢。” “这毛病我也是头一次见,方子,委实不知该怎么开才好。这样吧,我见这位公子似乎有些着凉,你们过会儿熬些生姜水给他喝些就是了。” “这就没了?”王氏问道。 周大夫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过是村里的赤脚大夫,治些小病还可以,要是叫他治这个,可真是为难他了。 李有财也知道这些,瞪了不大安分的王氏一眼,王氏立马不敢再多言了。 陈大海与陈大河客客气气地将周大夫送走。 留下的人亦不算少,屋子就这么大,人多了总归是闹哄哄的。略说了几句话,萧绎面上便倦了。孙里正几人看出了他的脸色,自觉告辞,将屋子留给萧绎休息。 萧绎也没有拒绝,反而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 孙里正看着,更觉得心中有底。 人走之后,萧绎望着周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哪怕已经记忆全失,萧绎也认定了自己的身份非同一般。认定了这一点,萧绎也就有恃无恐了。他的家人c属下,迟早都会找到他的,萧绎不急。 是以,即便他如今一无所有,看这些农家人的时候,话里也都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缘于骨子里天生的矜贵。 屋子外头,里正将李有财拉到一边,思索了一番,斟酌道:“这人,毕竟是你们家阿年救上来的,你们就好人做到底,再收留他一段日子。我看这公子的谈吐也不似寻常人,估摸着家中非富即贵,你们救了人,好生待他,来日也会有福报的。” 李有财仍旧紧紧地蹙着眉。 他只求安安分分,不求什么福报不福报的,也不大愿意沾上这什么公子的。可里正的面子他也不能驳,只犹豫道:“我也不知他到底是好人还是歹人,万一是歹人,我陈家不成了包庇罪犯了?” “你瞧他才多大,还歹人?”里正笑话他想得太多,“得了,你既不放心,回头我替你问一问县衙的人,看看里头有没有他这个年纪的歹人。” 说到最后,里正也觉得这事荒谬得很。看那公子的模样,似乎才十三四岁呢,半大的孩子,哪里会是杀人放火的歹人? “只是我瞧他面善,必定是不可能的。” 李有财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仿佛将人想得太坏了:“是我想多了。” “也不怨你,小心些总是好的。”孙里正安抚道:“刚好,过些天就是县衙整改户籍的日子了,到时候,我也得过去。本来你们家只有阿年这丫头一个要费心的,如今正好能顺带捎带上他。” “那就劳烦孙老了。” “客气什么。”里正也收了陈家的银子,怎么好不办事。里头那个看着也不普通,不过是随手一帮,指不定日后还能结个善缘呢。 “记着,你们可要好生招待人家,左不过这个一段时间,回头报了官府,人家家里定能找过来的。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那位公子面向不俗,你们家的福气啊,在后头呢。” 李有财随意地嗯了一声。他可不想要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儿子都没了,要什么福气。 里正交代了事儿,又回里头同萧绎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放心地回去。 李有财跺着步子慢慢往回赶,两个儿媳妇一反常态,都围了过来,一脸的紧张。 “爹,那位公子要留在咱们家么?留多久?”王氏率先问出声儿来。 陈有财乜了她一眼:“留多久?留个屁!” “爹您怎么这样说,来者是客,这话要是被那位公子听到了,不定以为咱们家多小气,连个住处都不给人家。” 陈有财气笑了:“别一天到晚地搬弄你那花花肠子,要是他没个身份,你还能让人白吃白住?” “那是当然,”王氏腰板儿一挺,“我留人在咱们家,可不是为了那点见不得人的算计。他就是没钱没身份,我还能缺客人一口吃的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丧尸的审美 “这可是你说的。” 王氏嘴硬:“嗯,我说的。” 李有财嗤笑了一声,也没有反驳,只是悠悠地走回自个儿的屋子里,准备收拾收拾去做活儿了。虽然才出了正月,可嫁树c种麻c修农具,哪个不是要忙活的。既然家里有人上赶着管,那他也不必操这个心,免得人家还觉得他不知好歹。 李有财走得干脆,王氏眨了眨眼睛,看向大嫂:“爹这意思是同意了?” “或许吧。” 没有将人赶出去,那就是同意了留在家里住着,虽然只是留几天而已。李氏和王氏看明白了这点,也都长舒了一口气。 李氏是心虚加愧疚,王氏,则是欣喜了。 她和李氏不同,李氏是个笨的,一辈子不知道为自个儿打算。王氏不同,她本是秀才之女,只因家道中落才嫁进了农家,可她心里还是不愿意自己儿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当一辈子的农夫,亦不愿意自个儿女儿如她这般,一辈子都没个指望。 如今二房里躺着的那个人,便是他们一家的指望了。 “方才周大夫说了,让咱们熬姜汤,我这就去了。”王氏说着,正要去厨房,才踏出一步,冷不丁又停了下来,不经意道,“大嫂,我刚才好像听到娘在那儿叹气呢,你要不过去看看。” 李氏正了正神色,忙往婆婆的屋子里赶去。 王氏嘴角一勾,带着些得意地味道进了小厨房。家里还有不少晒过的生姜,王氏捡了几个最大了,切了之后便撂进锅里。 外头,慧娘带着文哥儿过来。文哥儿一见到母亲,立马上去抱着王氏的腿,软乎乎地叫了一声娘。 “乖。”王氏拍了拍他的脑袋,转向女儿,道:“你带着弟弟,去二叔屋子里坐一会儿。” 慧娘鼻子一皱:“我才不去他们家呢。” “听话,今儿不一样。那位公子醒过来了,你带着弟弟去看看,陪他说些话。”王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得意味深长,“看那位公子的年纪,似乎不比咱们慧娘大多少呢。你们俩,应该也是有话能说的。” “可是我又不认识他。” “多见见,不就认识了吗,情分都是处出来的。”王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交代道,“待会在二叔屋子里见到阿年的时候,待她好一些,别冲她大呼小叫的,被人看到了不好。” 慧娘随便应下,又道:“那我叫芸娘一起?” 王氏笑了笑:“不用。芸香有自己的活儿要做呢,别去打扰人家,免得人家活儿做不完。” “哦,那我去了?” “去吧。” 慧娘见状,知道今儿是非去不可了,撅了撅嘴,仍旧带着弟弟出去了。 三家都在一个院子里,从厨房到二房,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只是这么一句路,愣是被芸娘和文哥儿走出了半炷香的时间。等到了二房门口,远远地便看到阿年蹲在那儿,也不进门,就那么呆着。 文哥儿往姐姐那儿靠了靠。 他娘说过,挨傻子近会得上傻病的,二叔家的阿年姐是个傻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要是离得近了,不说到底会不会变傻,被小伙伴看到了,以后也肯定不带他玩儿了。 文哥儿吸了吸鼻子,等着他姐姐发话。 慧娘走到跟前,抬了抬下巴:“让让,我们要进去。” 阿年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后知后觉地挪了个地儿。她本来还在想事情,忽然就被人挡住了太阳,想的事儿就这么中断了,她心里其实也不大高兴。但是慧娘和文哥儿都比她小,阿年也不好意思生气。 等等她刚才在想什么来着?阿年歪着脑袋,使劲儿想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算了,不想了。看着慧娘和文哥儿溜进了屋子,阿年怕他们乱动她爹的东西,也赶紧赶着一道过去。 里头的屋子,萧绎正在假寐。忽得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疑心是谁,下一刻便看到三个小孩儿站在自己床边。两个小姑娘,一个跟桌子差不多高的小孩儿。 文哥儿盯着床上的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这就是家里救回来的公子?他咽了咽口水,看向自己姐姐。 姐姐没理他。 文哥儿有些委屈:“姐,姐?” “怎怎么了?”慧娘被摇地回神,看到文哥儿委屈的小脸,才发现自己原来看人看得呆住了,当即羞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声音如蚊子一般,“文哥儿要说什么?” “姐,你刚才不理我。”文哥儿控诉。 这要怎么答,慧娘羞答答地看了萧绎一眼。 萧绎也尴尬得很,仍谁被这样盯着看,只怕都会尴尬。尤其是哪个小的,鼻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萧绎既担心他担心他真的会兜不住口水,又担心他兜不住鼻涕,到时候涕泪横流,还不是污了自己的眼睛? 说到底,他只是想要好好休息,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慧娘讷讷地呆了半晌,为了不显太失礼,终于开了口:“我娘叫我们来看望公子。” 她将弟弟推出来:“这是我家弟弟文哥儿,大名陈文。我叫慧娘,还有个姐姐叫芸娘,只是她还在做活,没有过来。” 文哥儿被他看得害羞,又躲到姐姐腿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巴巴地瞧着萧绎。 萧绎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正对着了。 “还有这个——”慧娘犹豫了一下,她看着阿年的脸,又想着自己的脸,忽然不大想介绍给这个公子了。 “阿年。”萧绎接道,“我知道。” 萧绎话里带了些亲近,笑容里也真心了几分。 慧娘又狠狠地害羞了一下,心里埋怨阿年,当初去河边怎么就没叫她一道儿呢。这位公子亲近阿年,肯定也是因为阿年救了她。这小傻子,还挺有运道。自个儿被二叔救了,回头又救了这么一位公子。 这公子可真是好看,比村口的陈英俊还好看! 阿年恍然想起来,被慧娘和文哥儿打断的念头究竟是什么了。哦,她在想,这人生得这么丑,脑子也不太灵光,是不是不该把他捡回来? 这儿看他在那儿笑,阿年更嫌弃了。真的好丑啊,眼睛都疼了。 “对了,公子知道阿年的名字?”慧娘问道。 “先前与阿年说过话。” “这样啊。”慧娘想了想,不能叫阿年专美于前,遂又道,“我娘在厨房那儿熬姜汤,大夫说了,姜汤对公子身子好,得多喝。” 话音才落,王氏便恰如其时地从外头走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碗熬好的姜汤。 “公子可感觉好些了?” 萧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处儿还是很痛,也不知道是撞到哪儿了。 孰不住,王氏心里也纳闷呢,明明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额头上还没伤啊,这是在哪儿给碰到了。走到床边,王氏便笑着将盏子交给萧绎:“有些烫,公子慢些喝。” 萧绎接过,只喝了一口,便感觉鼻腔里都是一股姜味儿。味道很重,也有些陌生,但是不讨人厌。 王氏见他不嫌弃,越发欢喜地厉害:“家里也没有糖,公子将就着喝些吧。” “多谢夫人。” “哟。”王氏还是头一次听人这样叫她,不好意思道,“我这一农家妇人,哪里担得上公子您一句妇人,若公子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婶子吧。咱们这儿,都这么叫。” 萧绎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婶子。 王氏听得身心舒畅,总觉得这一句,一下子就将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这就对了,公子既然住进咱们家,就别外道了。这儿是我那故去的二哥家,我家的屋子就在对面,公子以后若是有什么要办的,只消吩咐一声就是了。我家这两个孩子,平日里也多是闲着,给公子跑跑腿,也足够了。” 萧绎又道了一句多谢,至于那句婶子,却再没有提。萧绎觉得这称谓别扭得很,他以前,好像也没有管谁叫过婶子。 慧娘从一边探过头来,忍着羞意问道:“我还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问那么多干什么?”王氏斥责了一声。 “问问名字也不可以吗?” 萧绎只淡淡地笑着,并不说话。 “公子头上受了伤,不记得之前的事儿。” “连名字,都,不记得?”这话说得磕磕绊绊,一听就知道是谁问的。王氏惊讶地看着阿年,诧异于这个小侄女竟然还肯说这么长的话。 “真,不记得?”几句话,阿年已经问地脸红脖子粗了,憋的。只是她盯着王氏和萧绎,分外执着。 “公子拿这儿骗你作甚,忘了就是忘了。” 阿年忽然垂着头,形容沮丧。 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原来——这人真的撞傻了啊。 萧绎皱了皱眉头,不解她这究竟是怎么了。只是他不好问,王氏同慧娘几个,压根没有心思管阿年到底在想什么。 小傻子还能想什么,要是她们能猜到,那不也成了傻子了么? 阿年心里憋着气,面上也不大痛快,好在她低着头,旁人也看不见。 王氏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率先在萧绎跟前露了脸,又让一对儿女在他跟前排了号,这便足够了。待萧绎喝完姜汤,王氏只殷切地让他好生休息,有事千万吩咐一声,便带着慧娘和文哥儿出去了。 他们走后,萧绎才好生打量起阿年来了。 只他有心想看,人家却并不愿意叫他看。 “阿年” 阿年觉得腻歪,她跟他又不熟,叫什么叫。翘了翘嘴巴,复又瞪了萧绎一眼,转身出去了。她也是有脾气的。 萧绎一怔,他好像,没有得罪过这姑娘吧。这是怎么了? 阿年走出屋子,重新坐在门槛那儿,一如刚才慧娘他们来之前的模样。托着腮,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她爹的儿子是有了,只是这儿子脑子好像撞坏了,啥都不记得。 阿年不知道失忆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正常人都是记事的。她不记事,所以在村里人看来,她就是个傻子,连带着她阿爹都被嘲笑。 要是她爹再收个傻子,那太可怕了,阿年摇了摇头,陷入一阵沉默。所以,真的要给她爹收下这样的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饭桶阿年(捉虫) 再怎么苦恼,饭还是要吃的。 尤其是这些天她爹不在了,阿年都没怎么顾得上吃饭。今儿想事情一下子废了脑子,叫阿年饿得受不住。 以前阿爹在的时候,阿年什么也不用想,为了照顾她,阿爹会将所有的事儿都替她想好。大概也是因为这样,这两年来阿年才什么长进都没有。她做丧尸的时候脑子就不好,当然,丧尸也不需要用脑子,她长得好看就行了。 如今却不不同了,没了阿爹,她得被迫长大。 晚饭是在大房吃的。萧绎已经醒过来了,虽说头上还带着伤,不过于行动无碍,兼之他又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是以等李氏提出要将饭菜端过来给他吃的时候,萧绎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躺了这么久,再躺下去,只怕他没病都能懒出病了。 两年前陈有财家便已析产,这会子是不兴别籍分家的,可析产与别籍不同,子孙析产,仍旧合籍,官府亦不会过问。三家这两年都是各过各的,陈有财与陈阿奶则跟着大房。眼下陈大江不在了,二房也只剩下一个阿年。陈大江走前,将阿年托付给了爹娘大哥照顾,故而阿年如今也跟着大房一块吃饭。 萧绎过去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坐上桌了。 农家里也没有什么男女分席的规矩。众人见萧绎过来,只客气地让座位。李氏见这桌子上也就阿年旁边还剩一个位子,那位子一贯是给小辈坐的,这位是客人,怎么也得挪一挪。 陈大海也在想这事儿,唯有陈有财,老神在在地坐着,还有心思给陈阿奶夹了一筷子的菜。他知道老婆子舍不得,可菜做了不吃留着干什么?什么客不客的,身份都还不清楚呢,这么客气干什么? “吃啊。” 陈阿奶横了他一眼,觉得老头子太浪费,心疼得很:“就你知道吃,人家还没动筷子呢。” 陈有财也不恼。 萧绎微微笑了一下,未叫李氏开口,便主动坐在阿年旁边。 芸娘跟来跟阿年坐在一块,见到萧绎过来,红了半张脸,悄悄往阿年后头缩了缩。她动作太大,倒是将阿年往萧绎那边挤了过去。 萧绎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退了退。 他知道自己是这个叫阿年的小姑娘救的。救命之恩,他当然不会忘,日后若是回去了,该怎么报答便怎么报答。只是除了恩人之外,他也不想同这家人在有什么别的关系。再有,这姑娘,貌似对他也有些偏见。萧绎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了,但是刚刚自己坐下的时候,他是明明确确听到这小姑娘翘了一下嘴,幅度很小,有些不乐意的模样。 萧绎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他的自尊让他做不来倒贴的事儿。人家不待见他,萧绎也不会主动招惹。 两人就这么冷冷地坐着,谁也不看谁,像是赌气似的。 阿年也很气,又气自己,又气萧绎不争气。咋就不记事呢,不记事儿家里人还让他上桌吃饭,客客气气的,这待遇可比当初她来家里好多了。 可凭什么,人还是她救回来的呢! 阿年一声不吭地扒着饭,心里嘀咕嘀咕着,颇为不满意。她觉得带萧绎回来就是个错误,她嫌弃了。他也就比文哥儿好上那么一丁点儿。正吃着,外头忽然又走进来几个人,却是王氏拉着陈大河和一对儿女赶过来了,几人手里还捧着几盘菜:“都在呢。爹娘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要是再来得晚些,岂不是要错过了?” “你家里没桌子吃?”陈有财皱眉道。 “这不是今儿多做了两道菜,想着爹娘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吃好,便端过来了,大家也能一道儿吃些。”王氏说完,便招呼丈夫将菜放下。 四个人一人带着一盘,一共四盘。原来桌上菜还不算多,这么一摆,看着竟有些席面的味道了。李氏赶紧从一边拿来几个马扎,让四人赶紧坐下。 一张桌子本来就只有这么大,他们几个人坐着还好,添了他们一家四口之后,就有些挤了。陈有财冷眼看着,也不说破,由着他们闹腾,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和老婆子。 王氏毫无所觉,见萧绎坐在阿年旁边,还遗憾了一下。倘若他们来的早些,说不定就能和慧娘坐了。她给萧绎夹了菜,一面道:“也不知道公子什么口味,便随便做了些,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还望公子千万别介意。” 陈有财哼了一声,不是说端给他们吃的么? 陈阿奶赶紧捅了他一下:“吃饭,都吃吧。” “可怜见的,几个孩子都瘦了,都多吃点儿。”陈阿奶给每个人都分了菜。一桌子都是素的,没什么荤腥,只是味道都还不错。几个孩子胃口也好,给什么吃什么。 只萧绎对着碗里不断往上冒尖儿的菜发闷。 老实说,他不太想吃。 尤其是跟这么多人一块儿吃饭,叫他不太适应。意识到出来吃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后,萧绎那仅剩的胃口也没了,只挑着菜,勉强应付两口。 “味道如何?”王氏问道。 萧绎咽下嘴里的饭菜,下意识地想要掏出帕子擦擦嘴再回话,手一伸,却掏了个空。萧绎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这许是他之前的习惯。 王氏还在等着他的话,萧绎点了点头:“味道很好。” “那就多吃点儿。公子在水里不知待了多久,又受了伤,身子正虚着呢,多吃点总错不了。” 陈阿奶听这话,也赞同道:“那是该多吃点儿。” 她抽空打量了萧绎一眼,心里啧啧称奇。这般品貌的人,竟然被他们家阿年给捡到了,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再一看阿年的长相,陈阿奶又觉得,其实走狗屎运的,一直都是他们老陈家。 可没多久,萧绎便被身边阿年好胃口惊住了。他是腹内空空却不愿意多吃,而阿年,她恨不得将桌上的盘子都扫光。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添了两碗饭了,看着架势,似乎还没怎么吃饱。 萧绎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自始至终都没消过去的样子,像只仓鼠一样,死命地往自己肚子里划拉,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她这是饿了几天了? 自他醒过来的时候,便没有人认真看过阿年,这会儿坐得近了,才能看得仔细清楚。阿年生得和别的农家小姑娘不同,萧绎觉得,陈家应该没有经常叫她出去做活,否则,小姑娘断不会被养得这么好。养的好并不是说丰腴,而是皮肤细腻,白里透粉,虽然瘦小,却也不缺肉。杏眼琼鼻,梨涡浅浅,十分出挑的模样。 这是这好模样生在阿年身上,似乎有些被糟蹋了。萧绎一错不错地看着,就见阿年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小嘴,用得是袖子,抹了之后,袖口也沾上了油。 萧绎目瞪口呆,那袖子本来也不干净,瞧着黑漆漆的,都不知道哪儿来的污垢,她就不嫌弃么? 阿年看了看空碗,正站起来要再去盛,忽然手上一疼,差点没拿住碗筷。抬头时,正好对上陈有财一张冷脸。 阿年抖了一下身子。 陈有财见她这愚钝模样,气得心肝肺都一块疼。他也是刚瞅到萧绎看阿年的眼光越来越不对劲儿了,顿时觉得丢人。偏偏王氏也看到了萧绎的眼色,在那儿幸灾乐祸道:“阿年啊,你这胃口似乎一日好过一日了,好在咱家还有几口田,要不还不被你吃穷了?” 阿年眨了眨眼睛,她平日里也是这么吃的啊? 李氏打了个圆场,推着阿年下去:“自己过去盛吧。” 陈有财板着脸:“盛什么,就她一个人吃,别人都不吃了?” 陈阿奶也没发话,冷冷地看着。她也觉得阿年实在吃得太多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老二都没了,还能指望谁没怨没悔地养着她? 阿年看了看萧绎碗里堆得高高的饭菜,心里不大乐意:“饿。” 她还没吃饱呢。 “饿也忍着,成日里这样胡吃海喝,还不能下地干活,谁家养得起你!” 王氏被理会扯着她衣裳的丈夫,自顾自道:“就是,二哥如今都不在了,阿年你多少也该收敛一些吧。谁也不会不让你吃饭啊,只是,多少顾着点儿家里。你慧姐儿懂事,每次都不敢多吃。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阿年讪讪地放下碗筷,垂着脑袋,鼻子酸酸的。 阿爹在的时候,就从来不嫌她吃得多,还让她多吃点儿。阿爹一没,她就被人嫌弃了。她也不想吃这么多,也不想被人嫌弃,可是她忍不住啊,饿了怎么能忍得住。 阿年揉了揉眼睛,又呆呆地做了下来。桌上的人只停了一会儿,便又继续动筷子,都不敢惹动怒的陈有财。 阿年看着他们一个个往嘴里塞着东西,饿感更重,一个没忍住,肚子便叫出声儿了,咕咕地几声,不大不小,刚好落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陈有财脸色铁青。当着外人的面,他这一张老脸都被她就尽了!这孽障! 王氏干笑了一声:“哟,阿年,又饿了?” 阿年没有回话。 王氏也习惯了,这小傻子说话不利索,三句话能回一句就不错了,没得指望。她看向萧绎笑道:“公子您见笑了,我们家阿年啊,别的本事没有,就在吃上面有些本事,谁都比不过她。今儿吃得还不算什么呢,公子习惯了就好。” 她摸了摸慧娘的头:“好在家里几个女孩儿,就阿年一个这么能吃,现在就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李氏心疼阿年,给她夹了菜:“没事儿,饿了再多吃点儿,大伯娘不饿,我的那份给你。” 阿年没有再拿筷子,她攥着手心,茫然地望着自己脚尖,脚尖晃了晃,鞋子上的一个小洞就特别明显。她爹不在,没人给她补鞋子了。 阿年头一次知道,难堪原来就是这么个滋味儿。她不想在饭桌上待着,可是她也不敢走,怕她爷奶生气。 爹不在,没人护着她,所以阿年也变得小心翼翼,不敢任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小丧尸加餐 一顿饭下来,没几个人是高兴的。 只除了王氏,还有不大晓事的文哥儿。文哥儿人小,不明白大家都是怎么了,明明小傻子平时也吃得挺多的,怎么就今儿被骂了。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儿,文哥儿包着一口饭,吃得两眼笑眯眯,开心地不得了。今天的饭菜可真好吃啊,以前可没这么好。 晚饭吃得早,吃完之后,天还没有黑。 李氏收拾了碗筷,便和陈阿奶去厨房了。王氏愣是没走,带着文哥儿几个坐在萧绎旁边,同他一道说笑。 她说话的时候,文哥儿一直在黏着萧绎。小孩儿也知道美丑,家里阿年生得不错,可是文哥儿知道母亲不喜欢,一向不喜欢和阿年玩。如今又来了一个哥哥,可把文哥儿稀罕坏了。他这会儿就想跟萧绎挨得紧紧的。 至于萧绎——他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边上的小孩儿隔一会儿就要擤一下鼻涕,萧绎忍着恶心往边上挪了又挪,生怕他将鼻涕滴到自己身上。只是刚挪了一点,那小孩儿又立马赶过来了,还扬着小脸,冲他天真地笑了笑。 嘿嘿嘿。 萧绎:“” 心好累。 直到实在没地儿挪了,他才叹了一口气,不得不静下心来听王氏的话。只是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在萧绎听来并没有什么趣味,耐着性子听了几句之后,依旧没法子听进去。他移开眼睛,看向堂屋里的阿年。 那小姑娘打吃完晚饭便没有什么精气神,像是受了委屈一样,埋着头,有些可怜。萧绎看着她,怎么都没办法将饭桌上那恶狼似的人联系在一块儿。真是人不可貌相。 阿年站在门边,听着肚子时不时地叫着,她捂着肚子,生怕它再出声。大伯母又不在身边,她往屋子瞅了几眼,只得到李有财恶狠狠地怒视。 阿年缩了缩脖子,小心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屋子。 李有财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一天到晚地就知道吃,除了吃真的没有别的本事了,本来就傻,还被养废了。按他讲,阿年这蠢样纯粹就是缺打。 “爹,您也别老骂她,看她怕您都怕您怕成这样了,再骂下去,回头阿年都不愿意跟你说话了。” “她敢?” “不敢,不敢。”陈大海讪笑两声,和李有财说起了里正家的事儿。 他们俩的话说得并不小声,起码,萧绎就听到了。他往门外头看了一眼,发现外头已经看不见阿年的身影了。这会儿天还没黑,却已经暗下来了,她一个人是去哪儿? 今儿醒来以后萧绎便发现,阿年同常人不一样,不仅走路比一般人慢些,连反应也慢许多,说话做事,喜欢按着自己性子来,有些执拗。 他住的是阿年的家,可是那家却没有一个大人,萧绎知道那边坐着的两个中年男子,一个是陈家老大,一个是陈家老三,阿年的爹,应该是老二了。 王氏见他似乎对阿年的事儿有些上心,想了想,与他道:“公子可是担心阿年?” 萧绎怔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只是见她忽然走了,在想她去了哪儿。” “想这些也没用,阿年就是这性子,孤拐着呢,想来只有她爹才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可惜了,阿年她爹是个苦命的,前些日子舍下她去了。” “这样”萧绎觉得自己仿佛不该问。 不过王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该避讳的,直接道:“不怕公子笑话,阿年这丫头啊,打从被捡回来脑子就不大好,一直笨笨傻傻的。我们家也是看她可怜,才收留了她,家里人平日里都对她不错,要不也不能养这么水灵。 只是,这丫头委实太能吃了,憨吃憨睡,手脚又不利索。要说她这饭量啊,家里便是有金山银山,由她敞开了吃,只怕都能吃空了,吃穷了。今儿晚上爹说了她,阿年怕是心里存着气,这才赌气跑出去呢。人不大,气性却不小。” 慧娘听着十分不开心。 不是因为她娘说阿年不好,而是因为她娘一直在说阿年。好容易和人家公子在一块说话,老说阿年算什么呀。慧娘摇了摇王氏的胳膊。 王氏偏头看了一眼闺女,知道她那小心思,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可不能学你阿年姐。” “我才不会学她呢。” 王氏笑地满意:“咱家慧姐儿啊,就是这么贴心聪慧。” 屋子里,几个人各说各的话,热热闹闹的,也不显冷清。 待李氏与陈阿奶将水烧好,屋子里的人才止住话头,各自去洗漱。萧绎回了屋子,打开门,里头暗暗的。李氏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盏陶灯,往里头添了些油,放在桌子上点着。陶灯并不亮,只能照那么一块地方,但也聊胜于无。 这样的陶灯,陈家只有两盏。还有一盏,放在李有财屋里,素日里也不大用。 李氏放下灯,又交代了几句才出去。 萧绎叩上门,转身的时候,慢慢打量着屋子。屋子并不大,一间堂屋,两间卧室,墙角那儿挨着放了好几只花盆。说是两件,其实也不过是用一个厚帘子隔起来,一间放一张床。 萧绎知道,里头放着的,肯定是阿年的。先前他不清楚还好,如今意识到这一点,反而生了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看着也有十一二岁了。这么一想,萧绎又记起了阿年刚才悄悄出去的可怜样,不知道她如今去了哪儿了。 外头的几个人也在琢磨着这事儿。 陈阿奶听说了阿年跑出去了,也跟着骂了几句,气她不知好歹,大江才没了就作妖。要不是心疼大江,陈阿奶才容不下一个小丫头这样放肆。 “大晚上的,非要一家人跟着担心她心里才舒服是不是?真是没心肝。”陈阿奶坐在陈有财身边,说话的时候还捶了一下桌子。气的。 似乎每每遇上阿年的事儿,都会叫人生气。 王氏勾了勾嘴角:“娘,阿年人小,不懂事呢,您跟她生气做什么?” “她小?她比慧娘还小不成?一天天的,饭没少吃,怎么就不长脑子,出去了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呢!” 陈有财也气,只是听了陈阿奶的话后,却瞪了三儿媳一眼:“时辰也不早了,文哥儿慧娘都困了,你们娘儿几个,哪儿来的都给我回哪儿去,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又瞪了陈大河一眼:“你也是!” 王氏暗暗撇嘴,可公爹的威严不容挑衅,她便是有再多看好戏的心思,这会儿也只能回去。 不甘愿地出了屋子,还没走几步,王氏就拧了陈大河一把,恨恨道:“爹骂我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帮一句,真是没用!” 陈大河摸了摸脑袋:“爹没骂呢。” “骂了还不迟了,以后我在大嫂跟前还有没有脸了?” “爹不会的。”说完还憨笑了两声。 “呆子!”王氏也是没了脾气,认命地抱起文哥儿进了屋子。要是指望着陈大河替他撑腰,那她这一辈子只怕都指望不上了。 这憨货,一贯分不清眼色,比大哥还憨。 三房人走了,少了个挑拨离间的,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陈有财三两句哄好了陈阿奶,让她先回屋子睡着,又让芸娘也先回去鞋子,只留下他和大儿子夫妻两个。 李氏见公爹脸色不佳,心里也无奈至极。 她既无奈饭桌上吃的好好的,怎么就偏偏生了事。又怨阿年不争气,饿了就饿了呗,饿一顿还能死了不成?明知道爹一贯不待见她,且越来越不待见她,还非得惹爹生气,这下好了,又捋到胡须了吧?真是不长记性,该打! “爹您放心,这回阿年回来,我定会好好惩罚她,叫她改了这臭毛病。” 李有财冷冷道:“她不回来才好呢,还省了咱家的口粮。” “二弟那些田,也够她吃了。” 陈有财淡淡地瞥了大儿子一眼。 陈大海闭口不言。不过,他这话也不假,他二弟虽然身子弱不能侍弄庄稼,可是析产的时候,该分到手上的田产还是一点儿没少的,兄弟几人都一样。只是析产后,二弟也没有种田,而是将田给他们大房种。 眼下二弟也去了,这些田的出产,供阿年一个人嚼用,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陈大海也知道,家里人对此也是介意的,便是以后入了户籍,入了族谱,阿年到底也不是他们老陈家生的孩子。 不一样呢。 “要不我去将她揪回来?”陈大海问道。 “找什么找,谁都不许去找。眼下天寒地冻的正好,让她好好冻一晚上,看看能不能把脑子冻清醒了。回头也叫她知道,出了这个屋子,就别想那么轻易地回来!” 说着,又愤愤地添了一句:“谁敢去找她,回头我打断他的腿!”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陈大海同李氏对视一眼,俱是无奈地闭了嘴。算了,正在气头上呢。 三个人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陈有财先是放了话,说是由着阿年在外头,不许陈大海和李氏去找,丢了跑了都随她。只是等了这么久没等到人,终究是改了口,骂骂咧咧地让陈大海出去寻人。 “大晚上的还不让人安生。”陈有财觉得丢脸,可又不肯服软,因而嘴上的骂声一刻没有停歇。 李氏担心他着了凉气,劝道:“爹您先回去吧,不必在这儿等阿年,我留下看着就行。” “谁说我等她?”陈有财铁着一张脸,怒道,“她是死是活,跟我有屁的关系,我等她?” 多大的脸,还要他来等? 夜深。 二房里的萧绎也将将睡着。骤然换了一处环境,被褥床榻还处处不合心意,熄灯了之后,他也一直翻来覆去地没有睡意。 许久之后,他才觉得眼皮渐渐沉重了起来,意识也渐渐消散。 迷迷糊糊之间,萧绎却好像感觉有什么味道飘到了鼻子里,带着一股焦糊味儿。他嗅了嗅,觉得这味道熟悉得很,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至于像什么,萧绎没想出来。 这味道越来越浓,到后来越来越奇怪直到,萧绎被这味道给熏醒了。鼻尖的焦味还没有消散,甚至越来越重,一股脑往鼻子里钻。萧绎这才恍然明白,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边上有光,火光颤颤巍巍,并不刺眼,间或有一两声悉悉索索的声儿,在冬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这家的主人,貌似才去了没多久。萧绎揉了揉眼角,觉得自己怕是想多了,刚想松口气,忽然身子一僵。 他如今睡的床,不正是阿年她爹的床么?是不是她爹不高兴了? 萧绎脑中胡思乱想,越想越心虚。好一会儿,他才压着动静,壮着担子小声地翻了个身朝床外瞄了瞄。 当即,便又被眼前的画面给吓地神魂俱无。 “你你在干什么!!” 大晚上的,突然蹦出来一个人,萧绎吓得嗓音都变了。 阿年转过身,背着光,模糊了轮廓,只一双眼睛,黑溜溜的。她手上的东西萧绎倒是看清了,好像是一块半熟的肉,上面还有几条红血丝。 她停止了咀嚼,定定地看着萧绎,似乎在好奇,他怎么就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记仇了 萧绎抚着胸口,这会儿还没静下来,惊吓之后便是一阵口干舌燥,喉咙也有些嘶哑:“你,你在吃什么?” 他看着那一坨,实在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肉。外头黑糊糊的,有的地方都已经焦黑了,里头却还没熟。 可方才阿年转过头的时候,他看得真真的,即便没熟,那肉她也吃了。她怎么吃的下去的,不腥么?萧绎忍着恶心,才继续看着阿年,以及她手上的肉。 越看越吓人。 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肉不放,阿年两个眉头都皱地紧紧的。早知道,就不在屋子里烤肉了。阿年有些犹豫,又埋怨萧绎怎么这么馋。今儿晚上那么多菜都还没吃饱吗,阿年哼哼了两声,将肉送到他面前。 她觉得自己大方极了,要是爹在,肯定会夸她的。阿年想到她爹,眉眼里都洋溢着快乐,看萧绎也顺眼了些。 “吃!” 萧绎以手握拳,干呕了一声,生硬地撇开了脑袋:“这这究竟是什么肉?” 也太恶心了吧,萧绎觉得这玩意儿能和陈家那位文哥儿的鼻涕媲美了。想到文哥儿的鼻涕泡,萧绎又是一阵干呕。 今儿一天,他真是受够了。 阿年以为他客气,虽然有些舍不得,却还是将肉送到他嘴边,道:“鸽子肉。” 萧绎嘴角一抽,他还真没看出来。 “吃吧。”阿年贴心道。 萧绎咽了咽口水,不是馋,而是怕。他推了推阿年的胳膊,将肉推远点儿,嘴上道:“我晚上吃饱了,现在还不饿。” 阿年怨念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折腾啥? 萧绎无言以对。 阿年本来也只是出于客气,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眼下看人不吃,还挺高兴,将鸽子肉拿了回来,使劲儿地咬了一口。 肉只在小火炉里头烧了一下,半生不熟。可是在阿年看来,这就是难得的美味了。她胃口是大,不过认真说起来,却也并不爱吃那些东西。吃那么多,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不让自己饿着了。 比起桌上那些饭菜,她更喜欢手里的肉。尤其是生肉。 只是她试过一次,她如今的身子并不能吃生肉,吃了是要吐的。而且她爹也不让她吃。是以,阿年只能退而求其次,吃这种半生的。手里有肉,心里就容易满足。 阿年憨憨地笑了两声,又撕了一口下来,嚼了嚼,幸福得眼睛都弯了。 萧绎却看得一脸狰狞,他移开了眼睛,勉强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些:“你今儿晚上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阿年点头。 晚上只吃那么多,屋子里还有阿爷盯着,她不敢去找大伯母要吃的。思来想去,阿年忽然想起了以前她和她爹一块架起来的网。 阿年馋肉,不管什么肉她都喜欢。可是陈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寻常只能吃饱,若非年节,轻易不会有荤腥的。 陈大江为了女儿能吃上肉,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这么一张细网,攀在山脚下的一处空地上。时不时地,也能网住几只鸟雀,给女儿开开荤。 阿年循着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那空地儿。她爹去了之后,阿年便没有再过来了,今儿还是头一次来。隔了这么些天,网上还真零零星星地缠住了几只鸽子,有些已经断气儿,有些还能扑腾两下翅膀。阿年赶紧上去将那些鸽子都取下来。幸好这地儿平常也没人过来,否则,这几只鸽子也不会便宜了阿年。 萧绎顿了一下,又问道:“陈大伯和婶子,就没去寻你?” 阿年忽然低下头,觉得手里的肉也没有什么滋味了:“找了。” 回来的路上还遇上了。 萧绎见她这样,便知道这里头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是今晚才知道,原来,阿年也不是这家的孩子,也是被捡回来的。 怪道陈家的几个人对阿年的态度都不一样。陈家两位老人暂且不说,都是不咸不淡,带着些距离感。陈家两个儿子,待她也只是客气,并没有多少亲近,估摸着这份客气,还是看在故去的陈大江头上。 至于王氏还有她的一对孩子,虽然在他这儿表现地不是很明显,可是萧绎也看出来了,他们都排斥阿年。这家里唯一对她真心的,只怕也只有李氏了。偏偏李氏也有自己的儿女,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对待阿年时更多的是有心无力。尤其是今儿晚上陈有财当中发火,更叫萧绎看到了阿年在陈家地位是有多尴尬。 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他一时心软了些,对着阿年招了招手。 阿年习惯了这招人的动作,当下就起身坐在床上,离萧绎不过半臂远。萧绎先是笑得温和,待看到她拿在手里的肉,还有那双油乎乎的手,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 算了,萧绎安慰自己,没爹没娘的小姑娘,脏点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小姑娘脑子还有些不大灵光呢。左右他也睡不着,不如开解开解她好了。这经历对萧绎来说也是陌生又惊奇,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善良了许多。 “可是他们说了你?”萧绎耐着性子问道。 阿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生气了,但是,没骂。”大伯和大伯母没有说什么,但是阿爷好像什么气,说下回再这样就让她别回来了,省的浪费家里的米粮。 阿年看着手心的鸽子肉,她本来是想分一半给阿爷的:“阿爷嫌弃,没要。” 萧绎觉得这小姑娘真的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委屈的时候,睫毛微颤,像是羽翼一般挠在人心里。只这一下,瞬间叫萧绎忘了之前与她的不开心。 “你阿爷不是嫌弃你。” “那是,什么?”阿年不懂。 她一直很听话,家里人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尤其是这些天,更是小心地讨好每一个人。可是他们好像都看不见她的努力一样,仍然觉得她是个拖后腿的。至于阿爷,阿年有些想亲近她,可是更多的是怕他。阿爷对着她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笑脸的,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周大夫说了她爹身子已经好转了。 “你阿爷”萧绎飞快地想着,忽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家里头才没了人,得守孝,不能吃肉。” 阿年一脸迷茫,不懂萧绎到底再说什么。 “你爹不是才去了么,这段时间你家里人都得服丧的。餐桌上都不能见荤腥,更不必说吃这鸽子肉了。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受礼制。按理说,你也得如此。古礼男子及未嫁女需得为父服斩衰,这三年里,你也得不能沾肉食。” 萧绎信口胡诌。 礼是礼,俗是俗,此处是乡里,本无什么礼制,只有风俗。他并不知陈家村是的丧葬风俗如何,这话,也不过是忽悠阿年这小呆子。且也是存了些心眼儿的,萧绎看这东西实在恶心,恨不得阿年现在就将肉给扔了。 阿年果真紧张起来,从床上弹起来,动作比平日里不知快了多少:“当真?” 她问得谨慎。 萧绎点了点头:“骗你作甚,你若是不信,回头问问村里的人,问问他们当不当得真?” 阿年紧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那,那,吃了怎么办?”她之前就吃了两个肉包子,今天还吃了烤鸽子肉,那怎么办?她岂不是不孝? 萧绎笑了笑:“没事儿,以后不吃就行了。” 阿年松了一口气。 萧绎亦是如此,这傻姑娘还挺好糊弄。 阿年看了看那肉,也觉得没胃口了。她从前没听说过这些规矩,只是如今听说了,就不能再犯错了。不过就是三年,她老老实实,不吃肉就行了。 可她阿爹说过,不能浪费粮食,肉不是粮食,可比粮食贵上许多。阿年瞧了萧绎一眼,将肉递上去,这回递得心甘情愿:“给。” 萧绎迟疑了一下。 “我不能吃,你吃!”阿年满眼执着,“爹说,不能浪费!” 萧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绎可算是见识到了。 可是这肉他是断不会吃的,可是阿年又是个一根筋的,认准了一件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这日夜里,两人唯一一次友好谈话,到头来也是谈崩了。 最后甚至付诸武力,战况惨烈。 惨烈的那个,自然不会是阿年。 翌日一早,李氏收拾完了里里外外,又折腾好了一家人的早饭,这才从厨房出来。才走两步,便看到阿年又在门口坐着,那儿风大,她倒也不嫌冷,也挪挪位子。 李氏摇了摇头,让她过来。 阿年慢慢走了过去。李氏见她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昨儿晚上的事,便道:“好了,这事说到底还是你的不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你阿爷嘴上不说,心里可担心着呢。骂你两句是为了你好,他一贯是嘴硬心软,你可瞧他什么时候真不让你进门了?” 阿年还真不记恨这个,她早就忘了。 再说,阿爷骂她的时候多了去了,犯不着因为这次闹不开心。她生气,是因为昨晚萧绎不吃她的肉。 阿年再一次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还觉得萧绎不知好歹,那可是肉啊!等看明白了他的嫌弃之后,阿年才反应过来,合着他之前说那么多,都是因为嫌弃她的肉! 好气哦,阿年真想发火,可大晚上的,她不敢闹得太过,最后只能憋着气回去睡了。 “大伯娘。”阿年唤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像在赌气,又像在撒娇。 李氏一下就软和下来了,轻声问道:“怎了啦?” “我不喜欢,那个人。” “不喜欢哪个啊?” “脑子,坏掉的那个。” 她小气,可记仇呢。 李氏听得迷迷糊糊,他们家能称得上脑子坏掉的,不正是眼前这个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小丧尸被围 李氏又问了几句,才知道阿年口中那个脑子坏掉的那个,原来是被她捡回来的那位公子。 之后又是一番仔细询问,方才明白,这脑子坏掉的说话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李氏又摸着阿年的脑袋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傻孩子。可笑过之后,她又替阿年心酸。那位公子的不记事和阿年的不记事,完全不是一回事。外人会笑话阿年,却不会笑话那位公子。 这样说,似乎也不对,如若那位公子是个寻常人,无依无靠,也无人觉得他是贵人,只怕也是要被嘲笑和排挤的。当初阿年被捡回来,可怜就可怜在她无依无靠,又憨傻得认真。 “这话不许在旁人面前提起。”李氏说完,又叮嘱了一句,“家里人也不行。” “为什么?” “这——”李氏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道,“那位公子迟早都会记得的,你这样说他,回头被他听到了,得要伤心的。” 既然都交代了,李氏索性一下子交代完:“这人是你请回来的,务必要待他客客气气的。人家和我们不一样,过些日子等家里人寻来了,便会回去过他的富贵日子。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份情谁也及不上。我也不用你多巴结他,只要不闹腾,别再像上回那样打人给打出好歹就行了。” 这样,等那公子回去的时候,多少也会记着她的好。 阿年不爱听这些,所以左耳进右耳出,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昨儿萧绎忽悠她的那些话,结结巴巴地问道:“大伯娘,守孝,是什么?” 李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知道守孝?” 真是稀奇。 阿年仰头看她,指了指自己:“阿年,要守孝么?” 李氏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瓜,又掏了掏她的下巴,咕哝着:“哪儿听来的话,还守孝呢,你守着自个儿就不错了。” 她一日不生事端,一日不惹爹娘生气,李氏便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指望着她守孝。只是,家里人都觉得阿年是个小傻子,从来也不会跟她说这些话,所以李氏今儿听到了,倒也怪稀罕的:“这话你哪儿听来的?” 阿年指了指自个儿的屋子。 李氏了然,原来是那位公子啊,难怪懂得这么多。李氏也没当一回事,她想着里头的鞋子还没有纳,便道:“人家和你说笑呢,别想那么多啊,我还有鞋子要纳,不能老站在这儿听你说话。你去洗洗脸吧,回头得吃早饭了。” 说着便要走。 不料,阿年一反常态地将人拦住了,两手箍着李氏的腰。她手劲不小,真要拦人,只怕陈大海两兄弟也不一定拗得过她,更不用说是李氏了。李氏拍了拍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斥道:“干什么呢?” “守孝!”阿年仍然是这两个字。 李氏这才意识到,阿年或许还真上心了,她不怕阿年没心没肺,就怕阿年认准了什么事,头疼道:“行,行,守孝,你去守去。丁点儿大的人,还要守孝。”她弯下腰同阿年说话, “按制你得守孝三年,不吃肉,不喝酒,不能出去玩闹,年节时也不能拜访亲戚,这样也要守孝?” 李氏没说还要穿孝服,因而阿年的衣裳本来就是麻的,又是素色,不必折腾。 阿年锁着眉头,像是在斟酌,半晌后很是认真地点了两下脑袋:“守!” 为了她爹,阿年是愿意的,毕竟她是她爹唯一的女儿。起码,目前是唯一的。 “小呆子。”李氏无奈,弹了弹她的额头,却也随她。这话在她听来不过就是个玩笑话罢了,也没指望阿年能当真。 别的不说,就不吃肉那一项,李氏便不信阿年能做到。真要不吃肉,那昨儿晚上是谁半夜里烤肉来着,那鸽子还是她给收拾干净的呢。 她有心看笑话,等着阿年更坚持到几天。 先前那话也就是应付阿年才说的。古礼确实是要守孝的,县城那块的富贵人家也有这个风俗,只是乡村里却并不十分兴这个。 都是要下地干活的,哪儿有那么多的讲究,谁家没了人,都是丧毕除服,饭桌上当然也注意些,只不过农家本来就穷,轻易不会有荤腥,更不会有酒。便是不守孝,过得也一样苦哈哈。 也就阿年这个小呆瓜,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李氏进了屋子,陈大海也起了,正在里头修农具。李氏见到他,也将今儿听到的两件稀罕事说与他听。一件是阿年与那公子闹了矛盾,另一间,则是阿年信誓旦旦地要守孝。 陈大海听得乐了:“阿年是个孝顺的。” “谁说不是呢。”李氏说完,又觉得前一件事更好笑些,“你说阿年那脾气,一棍子下去也不见她叫一声,平日里慧娘欺负她,从来没听她抱怨过一句,连告状都不敢。这回,怎么偏就和那公子过不去呢。” “许是这阵子心情不好吧。”毕竟二弟才刚去了,那位公子又住进了二弟的屋子。阿年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介意的吧。 “也是。对了,爹娘可起来了?” “爹一早就起来了,去田里转了一圈,才刚回来。娘估摸着也起来了。”陈阿奶是因为身子不好,要是换成以前,起来的比李氏都还要早。她可是家里最闲不住的人了。 李氏应道:“那我把早饭端来。” “行。”李大海放下农具,跟李氏一块去了厨房。 吃完早饭,一家人又忙活了起来。他们家人就是这样,即便是农闲时候,也是闲不住的。今年陈大海和陈大河都没有去外头做短工,便窝在家里做竹筐。做好了,再拿到草市上卖。虽说一个也买不到多少钱,可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萧绎则躺在床上生闷气。他这会儿也才吃过早饭,吃饱就躺着,浑身都不舒服,可是一想到出去就要看到阿年那小混账,他宁愿身上不舒服。 想到昨儿晚上的事,萧绎就牙痒痒。他竟然被被阿年给打了,还毫无还手之力! 本来两人是因为那块鸽子肉发生推搡的,结果阿年那小傻子使坏,一巴掌乎在他脸上,愣是逼着他吃了一口肉。 就像是拿他泄愤一样! 如今想起来,萧绎还觉得没面子,心里也悄悄地给阿年记上了一笔。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同情他。 萧绎摸着脸,心里憋屈到了极点。即使没有记忆,萧绎也敢断定,这肯定是他头一次被人打,还是被女人打。右边那张脸现在都还疼着,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的,下手又疼又狠,还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皮没肿,却受了内伤。 一时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那比乌龟还要慢的步子,萧绎闭着眼都知道是哪个。 他翻了个身,朝里头睡去。 人很快就进来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萧绎以为她是过来道歉的,便耐着性子等着,谁想她半天也没动静。萧绎忍不住又翻了个身,却见人已经调头走了。 理都没理他,手上还拿着昨晚那块令人作呕的鸽子肉。人家压根不是过来道歉的,是来拿肉的。 萧绎捶了一下床沿,恨恨地想,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气都气得差不多了,这觉他也不想再睡了。 外头,阿年刚拿了鸽子肉便碰上了李氏和王氏。王氏嗅了嗅鼻子,眼睛盯着她手上那块黑漆漆的东西:“什么味儿?” “还能有什么味儿,反正都不好闻。”李氏塞给阿年两个水桶,让她去河边打水,一面催她走,一面跟王氏抱怨道,“这丫头,成日里就喜欢玩那些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东西,黑成那样,也不嫌脏。” 王氏翻了个白眼,也觉得嫌弃,遂同李氏一道进屋纳鞋底。 打水这活阿年一点儿也不生疏,她力气大,平常家里吃用的水,一般都是她去河边打的。家里除了文哥儿年纪小,三个姑娘各有个的事儿要做,芸娘肯吃苦,家里的牲口都是她在照看;慧娘则轻松些,王氏一般只会叫女儿收拾收拾家里,每日的事儿也都轻松得很。 河边又几个夫人也在打水,见到阿年过来,远远地就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 阿年没管,自顾自地将水打好,又从怀里掏出那几块鸽子肉,扑腾一声扔到水里。她打定主意不吃肉了,再留着这些东西也不大好。 等阿年打了水离开之后,几个妇人才又聚在一块,看着阿年的身影小声地交谈,间或传出两声低笑。 阿年加快了脚步。说到底,那些妇人也并没有多少恶意,只是闲着无聊说道几句罢了,要么拿她是傻子说事,要么拿她爹没儿子说事。阿年不喜欢听这些,更不喜欢她们的眼神,所以从来都不搭理她们,打了水就走。 只是不巧,回去的时候,迎面刚碰上了几个半大的少年。 为首的男孩儿正是与阿年最不对付的陈二蛋,隔壁陈三石和周氏的独子。说来,他家与阿年家关系还挺近,本就是邻居,平日里走动也不少。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二蛋一直看不惯阿年。陈二蛋今年刚好十四岁,比阿年大两岁,不过他长得高,力气又大,在一群小男孩儿里一直是老大。他这个当老大的和阿年不对付,那些小弟就更不对付了。 当下,几个男孩儿就围住了阿年,学着村口的那些小混混的调调,流里流气道:“哟,打水呢小傻子。” “我来给你拿吧。” “就是啊,水桶那么重,你一个小傻子咋拎得动?走路都不会走,还打水呢,你们家人还真是心大啊。” 说着,便有两个人上前,将阿年的水桶夺了过去。 阿年木着脸,握紧了拳头,最后却什么也没做,任由他们嬉闹。 那几个男孩儿本来就是过来欺负阿年的,哪里会真帮她拎水桶。两桶水到了他们手里,跟玩儿似的,你甩给我,我甩给你,没多久,满满两桶水就全撒了。 泼了一地,也泼湿了阿年的鞋子。 “啧啧啧,咋这就没了呢?”没水了,几个男孩儿顿时觉得没意思,顺手将水桶扔给陈二蛋:“接着!” 陈二蛋没接住,水桶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滚到阿年脚下。 阿年没吱声,默默地将水桶拎起来。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水桶上的铁箍已经松开了,她如今一碰,原本好好的水桶,一下子就裂成了几块木板,都散了。 几个男孩儿瞬间沉默了,也终于意识到他们仿佛做了坏事。再不想想法子,该屁股不保了。 几个人都往后退。一群人也不过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调皮捣蛋的事儿干了不少,但是做了坏事,心里还是虚的。 陈二蛋也担心自己的屁股,只是再怎么担心,也知道在小弟们面前不能丢了面子。他硬着身板走到阿年面前,粗声粗气:“咋这么容易坏,你家水桶是不是不结实,给我看看。” 阿年不给他。 陈二蛋皱眉,说着,也不管阿年同不同意,就要上去抢。 “哎,我说快给我看看!”陈二蛋也火了,怒喝一声之后,加重了推搡的力道。接着便是一声闷闷地落地声。 陈二蛋看着趴在地上的阿年,忽然手足无措起来,只嘴上还不服软:“你怎么这么不禁推,该不会是故意赖上我吧。我告诉你啊,想都不要想,旁边还有人看着呢!” 他咽了一下口水。 正要过去拿水桶,背后忽然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陈二蛋猛地朝前跌去,摔了个狗吃屎。 “呸!”陈二蛋吐出嘴里的泥,狠狠地转过脑袋,“哪个不要命的推我!” 萧绎看着自己的手,本来觉得这样挺丢人的,可是见有人比他更丢人,这才满意了些,抱着胳膊,淡淡地瞥了陈二蛋一眼: “我推的,你待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熊孩子们 几个小弟看着萧绎,觉得不好惹,赶紧将大哥从地上扶了起来。 “二蛋哥,你没事吧?”众人都不大敢看萧绎。 陈二蛋却一直在打量他,这人看着和他差不多大,脸上仿佛写着不好惹三个字。陈二蛋一见,便先矮了三分底气 “你谁啊?” “干你何事?”萧绎也不客气。 陈二蛋酸了酸牙,这说话还文绉绉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他对村里的消息都清楚得很,哪家有什么亲戚,他也大致都知道。这人生的人模狗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村的亲戚。倒是听说陈有财家捡回来了一个人,以前都是在养病,没人见过,想来,大概就是这一位了。 果然,小傻子捡回来的能有什么好人,陈二蛋轻嗤了一声。 萧绎将阿年扶起来,甚至纡尊降贵地弯下腰,亲自给阿年掸了掸裤子上的脏泥。看着一声不吭,小脸脏兮兮的阿年,萧绎不由嫌弃地皱了皱眉。 本来只是衣服脏,现在今儿这么一跌,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更像是泥土里爬上来的人了。 “怎么脏成这样。”女孩儿跌倒不应该都先护着脸吗? 阿年看着萧绎从她脸上抠下一块泥巴,不知为何心念一动,想起了她爹。 爹在的时候,阿年从来不怕陈二蛋,每每见到他都会打回去,未曾输过。可次数多了,总有失算的时候,有一回,陈二蛋带了好几个人围住了她。也是那一次,她爹难得地发了火,事后冲到三石叔家狠狠地教训了陈二蛋一顿。这梁子,结得也早。 她爹去了之后,阿年就知道再不会有人会像他一样护着自己了。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会是个例外。阿年勾着衣服上的带子,乖乖地站在萧绎身边。 “可有哪儿受伤了?” “能伤到哪儿去,我不过就是失手推了她一下,都没使多大的力道她就倒了。哼,还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呢,她哪儿有这么娇贵!” 后头的几个人连连点头,再同意不过了。这小傻子力气可大了,不过就是被推了一下,能有多大的事? 萧绎冷笑了一声:“欺负人还有理了?” “我欺负她什么了,你哪只狗眼看到了?”陈二狗梗着脖子。要是换了别人,他也不会这样气短,只是刚才欺负人被萧绎看到了,这会儿也心虚。再者,他娘这些日子都一直在念叨,说什么陈有财家好福气,救了一个大人物。陈二蛋人不大,可是也分得清好歹,要是这人真是什么大人物,回头他爹娘还不得把他皮给掀了。 “不过就是闹一闹,又不是成心的,再说,小傻子都没喊疼呢,你在这儿充什么胖子?” 萧绎扯了扯嘴角:“还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也不嫌丢人。也罢,回头我好好请教请教诸位父母,问一问他们是如何教养儿女的,如此颠倒是非,鲜廉寡耻的教养,合该叫咱们也学一学。” “阿年,咱们走。”萧绎说完,眼神转到中间一人拿着的水桶上,目光渐寒。 陈柱子被他看得腿一抖,下意识地将水桶奉上。 萧绎单手接过,在众人面上逡巡了一圈,牵着阿年离去。他走得干脆,两手都没空着。至于另一只桶子,已经破成那样了,萧绎并不愿意拿。 陈二蛋憋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眼瞧着那两人已经走远,他忽然转过身子,吼了一句:“屁大点事儿就要去告状,也不嫌丢人,你个告状精!” “我乐意。” 萧绎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带着人走了。 陈二蛋看着两人的背影,气得牙痒痒。不过就是点小事,还给他们爹娘告状,果然是小白脸的行径,没个男人气概。 “二蛋哥,怎么办?”他们都是胆小的,这会子只能让二蛋哥拿主意了,毕竟二蛋哥是见过世面的。 陈二蛋咬牙,也知道今儿的事是自己理亏,道:“怕什么,这事我担着。” 几个心里小小地庆幸了一下,回过神来就看到二蛋哥的脸早已经黑了。陈陆生和陈二蛋家住得最近,知道三石叔和婶儿都不是好性的人,尤其是对着二蛋哥的时候。想到他们俩,陈陆生就忍不住给他二蛋哥捏了一把汗:“二蛋哥,这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没有!” “对了,二蛋哥你的嘴吧好像破了一块。”陈陆生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 陈二蛋伸手一抹,当即嘶了一声:“这兔崽子,下手可真痕,疼爱老子了。” 刚才不知道的时候还没感觉,这会儿被点破了,还真是疼得要命。陈二蛋甚至觉得自己那两排门牙可能有些松动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可千万别有事啊,掉了他岂不成了豁牙了?陈二蛋担心地舔着两颗门牙。 陈柱子后怕地接道:“可不是,瞧着真是凶,怪吓人的。看他推人的样子,还真是不敢惹他。” 陈陆生怕他们再提这事儿,二蛋哥的面子就要挂不住了,悄悄给陈柱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快点闭嘴,又叉开了话题:“这水桶搁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啊。要不,咱们把这水桶修好?” 陈二蛋看着地上被摔地七零八落的水桶,再一次黑了脸。 他就知道,那个小傻子阿年就是他的克星,每回遇上她都没什么好事。要说二蛋和阿年的关系,也不是打一开始就这么糟糕。陈二叔才把阿年捡回来的时候,陈二蛋也稀罕了一阵,主要是阿年生的比别人都好看。直到有一次,两个人在玩闹的时候都没掌控住力道,最后发展成了酣战。 陈二蛋也就是那次才知道,自己的力气竟然比不上阿年。他是个好强的,知道这点后,便时不时地要和阿年比上一比。久而久之,两人就变成了对头。 陈二蛋因为这事也被教训了几次,后来学乖了,也知道男孩儿不能和女孩儿动手,便换了个法子,企图让阿年先动他。 只可惜,没回都没能成功。这口气,也就从来没有撒过,一直憋在心里。 回了陈家,王氏猫在屋子里就看到了萧绎的影子,立马赶了出来。只是看到阿年也在旁边的时候,脸色淡了几分,道:“你们俩怎么一块儿回来了?” 待看到萧绎手上提着一只空水桶,皱眉问阿年道:“怎么拿了一只空水桶回来,水呢,哎?那只水桶到哪儿去了?” 李氏和陈阿奶闻言也赶了过来。 萧绎没有瞒着,三两句将那些男孩儿的行径交代了。王氏还没有什么反应,李氏和陈阿奶却有些生气。 “这定又是二蛋使得坏了。”李氏一听就知道萧绎口中的男孩儿是哪个,“那孩子,一向和我们阿年过不去,说他他也不听,一天到晚的,就喜欢四处捣蛋。” 李氏同周氏关系不错,可是对着陈二蛋这个孩子,却十分喜欢不来。若不是两家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李氏还真不愿意搭理陈二蛋。 陈阿奶也骂道:“讨人嫌的孩子,回头定要让他赔咱家的水桶!” 萧绎蹙眉,这是水桶的事儿么? 陈阿奶骂完,却又交代李氏:“也别说得太过了,免得伤了两家情分。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要是因为孩子的事儿生分了,也太不值了。” “娘,我都知道。” 萧绎听着这话刺耳,却也没有和陈阿奶争什么,只转头与李氏道:“她身上被泼了水,得洗个热水澡,再换一声衣裳。” 陈阿奶觉得太麻烦,可看到阿年身上那脏衣服的时候,也觉得脏得叫人难受,遂催促道:“快去烧水吧,要是受了凉,回头生病了不还得折腾人?” 王氏暗暗冷哼了一声,这就着凉了?还真是个小姐身子丫鬟的命。只是当着萧绎的面,许多话都说不得。 李氏闻言,赶紧下去。 萧绎领着阿年回去。 之前看她一个人走路的时候,知道她走得极慢,可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想法了。等真正跟她一块走,萧绎才知道,她这走路慢得是有多磨人。将人送到了屋子里,萧绎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前后走动了两步后,总算是将那磨人感抛到了脑后。 萧绎觉得自己真是不容易。 阿年坐在自己的小床旁边,不敢躺着,因为她身上脏。这会儿手心有点痒,阿年在被子上蹭了一下,又觉得有些疼了,翻开手心一看,手心已经流血了。 萧绎也注意到,凑近一看,原来她的手一早就破皮了,回来的路上结了痂子,这会儿在被子上蹭了两下,又把痂子蹭没了。 “活该流血。”萧绎嘲讽地撇了撇嘴角。 见天儿这么折腾,就该让她多疼一会。 阿年吸了吸鼻子,有点疼,她不想说话。 萧绎冷眼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去倒了水,给她将伤口给擦干净了。上头又是血,又是泥,脏得不行,萧绎实在不敢相信,有朝一日他会碰这样的手。 心里不舒服,嘴上也不闲着:“昨儿晚上拍我的时候不是力气挺大得呢,怎么遇上别人就变成哑巴了,连还手都不敢,还真是又蠢又笨。” 她走之后,萧绎气不过没能睡着,便与李氏说了,想在外头随处走一走。哪里想到,才走没多久,便看到那些人围在一块欺负她这个小傻子了。 “那个叫什么,二蛋的!”萧绎咬牙,费劲地说出这两个字。他觉得这俩字土得要命,就不能取给文雅一些的名字么?说出来都是一种煎熬,有辱身份,“下回他再欺负你,你就狠狠地打回去,叫他知道些厉害!” 包扎好了,萧绎立即将阿年的手扔出去。 阿年盯着自己被包地十分臃肿的手。 “怎么着,还嫌弃了不成?”萧绎眼神危险。 阿年摇摇头:“没有。” “最好是这样。”萧绎做不管这种照顾人,伺候人的活,这会儿正别扭着,索性偏过身子,不看阿年。 半晌,才听到身后的人小声地说了句:“三石叔,和家里关系,很好。” 论亲疏远近,她怕自己比不过陈三石家。 萧绎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她在说什么,心中惊异于她的敏感,随后便气笑了:“他们家和你家里关系好?不能得罪他,那就能得罪我了?” 这小傻子哪里傻,人家心里明白着呢,还会看人下菜,知道哪些人能打,哪些人不能打?想明白后,萧绎更是觉得气愤,合着他在这小傻子心里,是个最没身份,最不要忌讳的? “长本事了,还知道耍心机!”萧绎瞪了她一眼,“真是帮了一个白眼狼!” 阿年突然咧了咧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宝贝柜子 萧绎那话虽不中听,可也是实话。 阿年脑子虽没有旁人聪慧,可确实还是有些小心机的,甚至会恃强凌弱。陈二蛋和家里关系匪浅,她不敢得罪;萧绎是她捡回来的,阿年就觉得欺负他没什么不对的。更不必说,阿年还没有欺负他呢,昨儿晚上,那只是一时失误,况且,是他先嫌弃她的肉的。 谁还能没个小心机呢,阿年毫无负担地想着。 她在稀里糊涂地想着事儿,却见萧绎也半点没有说话,抬头一看,萧绎正盯着自己的脚,确切的说,是盯着自己的鞋子。 阿年受惊似地立马将脚缩回去。 萧绎却什么也没有说。 阿年见他又看向了别处,这才将脚露出来,看看自己的鞋子,又看看萧绎的鞋子,也没说话。 只是经此一事,两人的关系也好了许多。萧绎虽放不下昨儿晚上被打一事,但是今儿阿年受了伤,他也不能总和她计较。欺软怕硬便欺负怕硬吧,本来就是个小傻子,再没点心机,是得被人欺负死的。 萧绎介意的,从来都不是阿年欺软怕硬,但是在阿年眼里,连陈二蛋那蠢货都胜他一筹。即便萧绎从来不觉地自己是个小气的人,此时此刻,也深深地记恨上了那个所谓的二蛋。 他迟早都会叫阿年明白,哪个蠢蛋如何能与他相媲美,他可是堂堂 萧绎忽然卡壳,脑子就跟断片儿似的,极快地闪过几个片段,却也什么都没有抓住,愣是不能想出来自己真正的身份。 没多久,李氏那边便烧好了热汤。 家里的水缸里没来就没剩下多少水,现在给阿年烧了这么多,更是直接见了底。李氏看着仅剩的水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先给阿年洗澡吧,回头她再去打一桶。 李氏送了热水去二房,里屋两间都是连着的,阿年去洗澡,萧绎自然得出去。阿年也不至于连洗澡都不会洗,李氏放好了水之后,便也出来了,只是脸色不大好。 她才看到了,阿年不仅被欺负,还伤到了手。 李氏想到以前二弟在的时候,从来舍不得阿年做重活,疼她更疼什么似的。要是知道阿年被人欺负成这样,只怕在地底下都不能安心。 “婶子。”萧绎叫住李氏。 李氏停下步子,面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模样:“委屈公子在外头站一会儿了,阿年过会子就出来。” 她也没说叫萧绎去他们屋子里坐坐,虽说接触的不多,可李氏哪里能看不出来,这位公子并不是个多热心的人,除了二房这儿,也不爱待在别处。今儿他能给阿年撑腰,也足以叫李氏惊讶了,她还以为,这位会嫌弃他们呢:“这回倒多亏了公子帮忙,要不然我们家阿年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那孩子性子好,受了委屈也不会跟我们说,这要是没人看见,少不得我们还要把事儿怪到她头上。” “应该的。” “唉,要是那几个毛孩子能有公子您一半儿的品行,便再好不过了。”话虽如此,李氏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都是村里人,哪里能和眼前这位公子比? 萧绎听她又埋怨了几句,突然打断:“婶子——” 李氏不解地看着他,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直接道:“公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我方才带阿年回来,发现她鞋子破了。” 破了一个洞,袜子都露出来了,如今又沾了水,这样的鞋还怎么能继续穿。 “这好好的,鞋子怎么破了?”李氏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注意阿年穿什么衣裳,穿什么鞋子了。如今被这位公子明晃晃地提出来,顿时羞愧万分,“刚好,我前两日给芸娘做了一双鞋,她们俩差不多大,正好能穿。回头我就叫芸娘把鞋子送过来。” 李氏说完,迫不及但地走了。再待下去更没脸,二弟临终前,可是将阿年托付给他们家了,可她一个做大伯母的,竟然还没人家一个客人看得仔细。 想想都臊得慌。 萧绎看着李氏走远,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唐突。这话若是他不说的话,只怕没人知道,或是知道也当无所谓。阿年那个小傻子,分不清好歹,兴许还会继续穿那双鞋。 萧绎看得明白,这家里,也就李氏待阿年好些。只是李氏并不是阿年的娘,在许多事儿上也照看得不是那么仔细。 阿年洗澡洗得并不快。毕竟洗澡费水又费柴,冬日里算来算去也并不能洗几次澡。是以,阿年十分珍惜每次洗澡的机会。 一盆子水,半点没有浪费。等阿年洗干净了之后,那水也变了一个眼色。从里头出来后,阿年又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即便没看镜子,她都觉得自己焕然一新了。 同样有这感觉的还有萧绎。这两天被迫着看脏兮兮的阿年,看得他眼睛都疼了,如今人被洗干净了,萧绎也舒服了许多。 恰在此时,外头响起了哒哒的脚步声。 芸娘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双鞋。似乎没想到能看到萧绎,芸娘站在门边还惊讶了一会儿,惊讶过后便是脸红了。她小步走进来,羞答答地将鞋子递给阿年:“给,我阿娘做的,让我送给你穿。” 阿年不解:“我有鞋子。” “你那双不是破了个洞么,还怎么穿?拿着吧,这双结实,再不会破了。”说着,芸娘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阿年的鞋子,“天哪,怎么破成这样,这上面的洞可真大。” 阿年挠了挠耳朵,窘迫不已,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自己的鞋子丢出去,或者藏到床肚里头。 芸娘并没有察觉到阿年的窘态,看完了破鞋子之后,她便不埋怨她娘叫她送新鞋过来了。遂走到阿年身边,指着新鞋子道:“那鞋子也穿不了了,往后,你就穿这一双吧,可喜欢?” 阿年拿着鞋子,珍重地摸了摸。鞋子只是普通的鞋子,只是鞋面上绣着一朵小红花,一共五片花瓣。 “喜欢!”阿年捧着鞋子,一遍遍地摩梭着上面的小红花。 她喜欢极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毕竟是阿娘绣的嘛。”这鞋子是芸娘磨了好久才再她娘面前磨到的,只可惜,她还没穿呢便要送人。芸娘看着被阿年抱在怀里的鞋,还是有一点点舍不得,只交代道,“这鞋子给了你,你可得好好穿,别把它穿寒碜了。” 阿年十分捧场地点着脑袋,连连应下。 果然,大伯娘对她最好了,还专门给她绣鞋子呢。真好,她又能穿新鞋子了。 芸娘送了鞋子,再不敢多留一会儿,连看萧绎都不敢看,一路小跑着走开了。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才停下步子,抚着胸口小小地喘了几口气,等脸上凉了下来后,才敢进门。 今天在那位公子面前,她说了六句话呢,芸娘美滋滋地想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萧绎在边上看了全程,见阿年这宝贝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多了。只是看她这高兴的样子,萧绎也不点破。不过,这还真是个小傻子,一双鞋而已,至于乐成这样? 下午,李氏打水的时候去了陈三石家一趟。临走时,陈阿奶又交代了一句,叫李氏去了他家,说话千万注意着点儿。 李氏自是应下不提。 萧绎并不清楚里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李氏回来后不久,那个叫二蛋的亲自打了一桶水送过来,那桶貌似还是一只新的。 见到萧绎时,陈二蛋死命地捏着拳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隔着老远,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眼中的熊熊怒火。要不是这人多事儿,他的屁股也不会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这个小白脸,告状精! 萧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狗崽子,等着!”陈二蛋低低地骂了一声,气地直跺脚,可是又不敢追上去。 这可不是他们家,即便是他家,陈二蛋也不敢放肆,毕竟上头还有他爹娘压着。陈二蛋身为独子,却丝毫没有受到独子应该有的溺爱,日子过得也苦哈哈。 不过,打这一茬之后,萧绎也算是正式在陈家村露脸了,虽然瞧见的不过是些小毛孩儿,且还都对他没个好话,一个个地拼尽全力试图去抹黑萧绎。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村民们旺盛的好奇心。 陈家村并不是什么大村,就这么几十户人家,平日里有什么消息,也传得格外快。当初陈家老二捡了个女娃娃的时候,陈家村的人便议论了许久,只是后来见这女娃娃是个傻的,这稀罕劲儿就没了。如今又见陈家捡了个人,且还听说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众人的好奇心再次吊起来了。 翌日上午,以周氏为首的几个妇人,耐不住性子,终于过来串门了。熙熙攘攘,时不时地打量c说笑声,打她们来的时候便没有停过,有两个,还钻进了二房的门。 萧绎只是沉着脸,阿年却异常紧张。 萧绎自那些妇人进门后,便一直守在她的床头柜上,警惕得不行。萧绎纳闷地看着那柜子,心想着那里头还能有什么金银财宝不成? 看着小破屋子,似乎也不像是藏了金银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旁人的目光,阿年先是虎着脸,凶巴巴地瞪过来。待发现那人是萧绎后,阿年更加警惕,毕竟这人和旁人不同,是住在她家的。要是被他发现了 阿年抓耳挠腮地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快快地挪开了身子,离柜子远了很多,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表情也渐渐轻松。 过了一会儿,阿年悄悄看了萧绎一眼。 他没有再盯着柜子看了!阿年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很好,她没有暴露,阿年乐得晃了晃脑袋,浑身轻松。 小傻子,萧绎扯了扯嘴角,无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小丧尸婚事 “给,嗑瓜子。”周氏拉着忙活了半晌的李氏,给她塞了一把瓜子。 周氏丈夫叫陈三石,与陈家三兄弟关系一向不错,且两家是邻居,周氏没事儿就爱来这儿串门。一早就听说老陈家捡了一个公子哥回来,周氏可好奇极了,不过又听里正说那人受了伤,周氏一直没好意思过来。 也是她家二蛋犯了错,周氏这才知道陈有财家的那位公子已经痊愈了。所以,她这不就带着人过来了么。这会子将李氏拉了过来:“别人都歇着,你忙活啥?” 周氏值得是王氏。 李氏坐下:“这不是闲不住么?” “闲不住就陪着咱们说说话。”周氏也没含糊,直接问了:“大江屋子那位公子,记起事了没有?我刚刚也看了,他头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众人眼睛一亮,这才是今儿过来串门的重点。 李氏也愁:“还没呢,外头的伤是好了,里头还不一定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 “愁啥,人都在这儿,跑不掉的。”周氏小声道,“我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公子哥,啧啧,那通身的贵气,还真是形容不出来。便是孙老家的大公子,跟这位比起来,也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差得不知一星半点儿。” “这话倒是不假。”吴婶子附和着。 “要是寻常人家,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也没什么用,可那公子家世好,配着这脸,这气度,那就不同凡响了!”周氏夸夸其谈。 说这话,也是因为他们从孙老那儿得了消息,道这人身份肯定不一般。还说人家被救上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况且,这公子还是个读书人。若是家里没个家底,哪里能这么年轻便有一肚子学识,没看王家庄的那位秀才老爷们,读了一辈子的书,也把自个儿给读穷了,连女儿的嫁妆都置办不起。 李氏觉得她们说得太夸张了,忍不住道:“人家到现在还没记事儿呢,都不知道什么身份,你们就断定人家是贵人了?” 周氏吐了瓜子壳,随意地瞎侃起来:“我看人向来准,你们家这位公子啊,谁都比不过,命好着呢。” “退一万步,哪怕他就是个泥腿子,回头给你家阿年做个童养夫还不划算?他俩看着还配得很,两人都俊。刚好,再过两年,也都能下地干活,半点不耽误。你不是说你家老二临终前把阿年的婚事也托付给你了么,我看你也愁着阿年那小傻子多半嫁不出去,要是那公子是个没落公子,家里没钱了,正好做个童养夫,你们家救了他,没钱可不就得入赘么。” 屋子里的萧绎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拢了拢衣裳,萧绎有些期盼日子能过得快些,早点开春,他也不用被冻得打颤了。唉,要是烧着地龙的话,也不用冷成这样了。 外头的周氏胡咧咧完了,半天没见人回应,回头一看,李氏竟然还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周氏吓得瓜子都掉了:“妈呀,我乱说的,你可别动这个心眼子。” 这不是造孽么。 李氏回过神,也觉得自己的念头十分荒谬,笑了笑:“没多想呢。” 周氏不放心地又看了她一眼。阿年是个傻子,这要是人家真动了心思,不是害了那位公子么:“我不过信口胡说,你可别露出这个意思来,人家那样子,咋可能真没落了。” 李氏点头应着,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不过,周氏的话到底还是在她心里留了个念头,万一那公子的家里要是真没落了,他们家三个姑娘,年纪可都差不多 这话过后,两人都不想再往下细说,周氏换了个话头只问道:“哎,那阿年,你们家还真的给她落上户?” 李氏嗑着瓜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可不是,他二叔临走的时候交代了又交代,再不把这事儿办了,他在地底下过得都不安生。” 几个妇人听了,一连地啧啧了好几声。吴婶子更是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要她说,陈有财这一家人还真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收养谁不好,竟然收养一个丫头片子,这得费多少钱啊。本来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折腾个啥? “你那妯娌就没作妖?”吴婶子问道。 李氏也护短:“她不过也就是嘴坏了些,心肠不坏。” “得了吧,折腾还在后头。”吴婶子快人快语,她就把话撂在这儿。 “不会的。” 这话几个人也都是笑笑就过去了,谁也没当真。毕竟不是自己家,她们也没必要把话说得泰明吧,免得伤了和气。不多时,几人又看着王氏端着碗,从三房一路走到二房,路过她们几个人的时候,只冲着李氏打了声招呼。 吴婶子哼了一声。这秀才家的小姐是看不上她们呢,好大的心气儿,合着她就不是村妇。心里不舒服,嘴上也没客气:“依我看,你这妯娌可比你会献殷勤多了,学着点儿吧。” 李氏也没应话。 王氏并不知道她们在后头如何编排自己,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介意。以前不得已,才要跟这些人打交道,如今遇上贵人了,还要委屈自己做什么? 才端了碗进屋,便看到萧绎和阿年隔了老远地坐着,阿年坐在床边,萧绎坐在桌子旁,都不说话。这气氛,怎么有点古怪?王氏纳闷了一会儿,才笑着走到萧绎面前:“家里的两个孩子闹着要喝汤,刚好多做了一碗,拿过来给公子尝尝。” 王氏将蛋花汤放到桌上,碗里的飘着细密的蛋花,最上头还撒着一把小葱,看得出是下了本了。老陈家的鸡蛋平常都是攒起来等到赶集的时候卖的,平常也不大舍得吃,哪怕王氏疼儿女,也不敢一下子打这么多蛋做汤。 还费了这么多的力气。那味道香得很,阿年隔了老远都闻到了香味,陶醉地吸了吸,而后弱弱地咽了几下口水。 再闻口水就要兜不住了。要是他不喝就好了,阿年心中默默期待,可随即又想耷拉下了脑袋——不喝也轮不到她。 阿年有些羡慕萧绎了,明明生的那么丑,脑子还不记事,怎么偏偏这么受欢迎。 这边王氏已经劝着萧绎将蛋花汤给喝了下去,阿年再看过去的时候,一碗汤已经见底了。她翘了翘嘴,不开心,心里却想着,那汤肯定不好喝。 确实不大好喝。 萧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巴,心中评价。不过,即便不好喝,比起这两日吃的东西,还是要稍好一些。要知道这两日的饭菜,对萧绎来说实在不太能接受。如若不是现在还没想起家在何方,身边除了一个玉牌别无银钱,萧绎也不愿这般委屈自己。 王氏却十分满意,觉得自己力气没白花,笑道:“我听爹说,县城那边已经定下了核查户籍的日子,就是明儿。这事爹还没来得及同公子说,想来得等到午饭的时候。” 萧绎浑不在意地点点头。 王氏继续道:“明儿去了县城后,公子也不用担心,一切都有孙老呢。” 萧绎抬头看她:“核查户籍?我也要去?” 王氏讪笑两声,没好意思说爹他不放心萧绎的身份,怕他是朝廷通缉犯。这话王氏也觉得荒谬之极,更说不出口,只含糊着找了个借口:“总归是要去县衙报备一声的,再者,公子不是也说想要找到家人么,有了官府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萧绎不知为何,忽得心中已紧。 王氏说完,才看到萧绎脸色不对,她琢磨了一下,方才似乎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公子莫不是不愿意去县衙?”不应当啊,只有他们农家人才畏惧县衙,以这位公子的气派,还能怕去县衙不成? 萧绎迅速压下心里的那点慌张,随口道:“不是不愿意去,我亦想早日回家,只是不知此处离县衙究竟有多远。若是走去,定要花不少时间。” 这倒也是真,萧绎可不想折腾自己。 王氏释然地笑了:“原来公子是担心这个。这儿离县衙是不近,若是走的话只怕得走半个上午的。不过这回却不用走,孙老昨儿叫人带了话来,说是能坐他家的马车过去,如此便不要花多长时间,也免去了劳累。这方圆几十里,可就孙老家能养马呢,供得起马车呢。” 被她这么一说,萧绎忽然生起了些许期待:“那马车可宽敞?” “宽敞,宽敞着呢!”王氏想到前几次匆匆的车,夸道,“孙老平日里也不轻易动这马车的,若不是因为公子,咱们还不能沾这个光呢。那马车啊,可气派呢,明儿公子您看过就知道了。” 王氏说的轻松,语气里还有一股雀跃。萧绎见她如此盛赞,想着那马车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此,方才好受了些。 午间用饭的时候,陈有财果真说起了这事。因着王氏事先都说了,萧绎也不觉地突兀,只是看着陈有财似打量又似警惕的眼神,萧绎心里总有股隐隐的不安。 之前王氏与他说话的时候,萧绎还觉得这不安多半是他胡思乱想,眼下这感觉迟迟未散,这便叫他不得不深思了。 为何听到县衙,他便如此下意识地抵触?莫不是他这从前与县衙有瓜葛,莫不是他的身份,当真有猫腻不成? 他究竟是谁? 这些话,也只能问问自己了,可惜问了大半日仍旧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这日夜里,萧绎再一次的失眠了。翻来覆去的,最后竟然隔着木板听到了旁边踹被子的声音。 小傻子睡得可真熟。萧绎翻了个身,无不羡慕地想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去县城 翌日,萧绎起身的时候眼角还青黑着,整个人也不似以往精神。 陈大河与王氏一早就在候着,也不好去催,等看到门开了,人从里头出来了后,夫妻俩脸上才挂了笑。今儿带他们进城的是他们俩,陈大河是要去县城的集市里卖这些日子家里做的竹篮,王氏则要去绣坊卖络子。 陈大河的是全家的东西,王氏的这个,却是她一个人打的。王氏手巧,打的络子比别人都要整齐漂亮,绣坊那儿给的价钱也不低。这家里其他人都走不开,所以这回只他们夫妻俩能沾光坐一回马车。 王氏早等不及了,见到萧绎一个人出来,朝里头看了看:“阿年那丫头呢,该不会这会子还没起吧?” “起了。”萧绎道。 王氏哼了哼:“家里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手脚都不利索,到现在还没收拾好自己呢,也不知道她在里头到底折腾个什么鬼?” 萧绎沉默了。 阿年在里头,折腾她那破柜子呢。那丫头好像挺提防他的,得等到他出去了才去看她那柜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柜子里藏着东西一样。 萧绎对她的脑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她难道就不知道,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蠢成这样,那柜子里的东西迟早都会被人拿去。 至于她那柜子里的究竟是什么,萧绎也曾琢磨过,但是最后也什么都没琢磨出来,他实在不知道这破房子里头还能有什么好藏的。好奇归好奇,萧绎却也不会去问,太跌份了。 大抵是屋里的阿年也听到了王氏的抱怨,没多久便出来了。只是出来后,仍旧警惕地看了萧绎一眼。 这傻子,萧绎白了她一眼,朝着大房走去。 他还没有洗漱,更没有吃早饭。看昨儿陈有财的架势,似乎不去县衙是不行的了,萧绎是不大想去,可是若是不去,只怕会漏掉不少消息。再有便是萧绎那股强大的信心了,他断定自己身份非同一般,绝对不是什么通缉犯之流。 这是无疑的。 用过早饭,四个人便准备出门。刚到了院子,三房里的一对姐弟却冲了过来,文哥儿黏着她娘,舍不得王氏出去,慧娘则一再提醒王氏记着她的蝴蝶簪。 上回看到孙老家的小孙女带那蝴蝶簪,慧娘便喜欢上了,好容易等到爹娘去县城,慧娘一早就磨着王氏应下了。昨儿晚上还提醒了好几次,担心王氏忘记了,如今又来提醒一遍。 王氏哄好了文哥儿以后,着实心累,勉强应付了慧姐一句不会忘。 得了准话,慧姐方心满意足地牵着文哥儿的手,喜滋滋地回去了。 王氏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跟着丈夫往外头走。只是才出去,便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匹快及人高的枣红马,鬃毛透着油光,精神地不像话。后头连着一个马车厢,车厢前头,是孙老家的老大,手里还捏着缰绳,看到他们出来,冲他们笑了笑。 孙里正也刚到,正要下车呢,就看到陈家人出来了,当即笑道:“哟,咱们来得可真是巧。” “可不是,我们也正想着去孙老家呢。难为孙老竟赶了过来,实在是对不住了。”王氏客套地说了两句。 “这有什么。”孙老说着便又看向萧绎,见他脸色并不怎么好,关切道,“公子可是什么还没大好?” 萧绎还记得这位里正,摇了摇头:“只是昨儿夜里有些冷,没有睡好罢了。” “怎么冻着了?大嫂也是,竟不给公子您多加床被子。这天寒地冻的,我们睡得,公子却未必睡的。这样,回头咱们回来的时候,我给公子送一床被子去。” 萧绎道了一声谢,又听孙里正说,“外头冷,公子快些上来吧。昨儿晚上没睡好,如今在马车上睡一睡也是好的。” 萧绎点头,上了马车。 孙里正也缩回了身子,方便萧绎进来。探身进去的瞬间,萧绎懵了一下。 这马车坐得下? 许是昨儿王氏的那番吹嘘实在叫萧绎印象深刻,兼之这马车从外头看也不小,是以萧绎理所当然地觉得马车应该挺宽敞的。可真正见到以后,萧绎方才知道,什么叫中看不中用。 外头看着宽敞,里面,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多少,偏偏那里头还坐着三个人。孙里正坐在最里头,一左一右还坐着两个上了年纪的乡老,都是今儿要去县衙对户籍的。 孙里正以为萧绎不好意思,十分客气道:“公子别见外,快坐下吧,坐这儿。” 他准备让出自己的位子。 萧绎连忙按住了他。他真是怕了这位里正了,客气也不能这么客气的,要真坐在两个老人中间,那画面萧绎不愿去深想。 他找了个边上的位子坐下,默默地将腿锁起来,这点儿,腿撑不开。外头陈大河跟孙家大郎一块,在外头坐着赶车,他手上拿着竹篮竹筐,再里头坐不开。王氏和阿年却不得不坐里头了。 上了马车,王氏一反常态地将阿年抱在怀里。 这一马车的大老爷们,就她一个妇人。虽说这大老爷们都上了年纪,乡里也不兴什么男女大防,她丈夫也正坐在外头,可王氏还是得避讳着点儿,这时候,阿年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阿年动了动身子,却被王氏拧了一下脸:“别折腾,公子还要睡觉呢。” 萧绎无力地撑着一张笑脸:“” 这逼仄的小马车,他要是真能睡着那还真是见鬼了。外头的帘子一放,孙大郎便赶起了车。小小的车厢里坐着六个人,像是愣塞进去的一般,便是这样,这几个人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 乡里的路颠簸得很,孙大郎能将马车赶起来,却未必赶得有多好,时不时地要颠簸一下。萧绎已经第三次撞到身边那位老者的身子了,他道了句歉,尽力将自己缩到壁角,努力忽视自己,以及其他人的存在。 萧绎:不适应,真的不适应。 张老一点儿也没介意,反而笑呵呵:“这小公子,也太客气了,跟我家那娃娃一点儿也不像。” 孙老暗暗想着,当然是不像的,毕竟人家读过书,戴得起玉佩,也不是乡里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县城。王氏和陈大河有事,便先下来了。王氏下去后,萧绎赶紧挪了个位子,与阿年坐在一块。 孙老三个知道阿年是他的救命恩人,且这些天两个人有事同吃同住的,自然比别人亲近些。眼下见萧绎非得跟阿年坐,众人心中还道陈家真是好福气呢。 孙老想得深些,扫了一眼阿年的脸,再看看萧绎,想着若是这份救命之恩能变成别的,说不住陈家这个捡来的小闺女还能飞到枝头变凤凰。可惜啊,两个人都太小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开窍呢。 阿年也没有反对。她现在生的丑,但是萧绎比她更丑,更他坐在一块,能让她找回一点自信。阿年不自觉地停止了胸膛。 萧绎嘴角一勾。 小傻子,就这么喜欢和他坐一块儿? 晃晃悠悠地到了县衙,孙老几个人一下车,便有小吏过来迎接。阿年和萧绎跟在后头,亦步亦趋。阿年隐约知道今儿过来时干什么的,萧绎则盯着四周,警惕非常。 到了县衙大堂,余下的里正也都过来了。趁着还没有对户籍,孙老先将里头的一位管事儿的郑主簿叫到一边,又唤阿年过来。 “喏,就是这个丫头。” 孙老收了银子,自然是一早就打点好了,也给郑主簿透了老陈家的底。这会儿郑主簿见到了人,打量了阿年一眼,仍旧觉得有些荒唐:“他家当真要给这么个小丫头上户籍?” “可不是呢,这是她养夫的遗怨,要是不办好了,他也去得不安心。”孙老当了这么多年的里正,知道怎么说才是最恰如其分的,“别看这孩子长得齐整,其实是有些傻的,脑子不灵光,腿脚也不利索,要不是她爹把她捡回来,说不定早饿死在外头了。她爹不放心她,也是情有可原。一家子都是命苦的,一个命中无子嗣,一个命中无父母,可怜着呢。” 郑主簿又盯着阿年看了一会,果然发现这小姑娘呆呆的,瞧着有些,不正常。 合着还真是个傻子。 “这划掉一个去了的,又添上这个一个十多岁的,唉!”郑主簿翻开陈家村的户籍册,直接在上面添了几笔。 孙老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这事,成了! 郑主簿收了笔,又挑眉问道:“她家里的人也没有意见?” “他们家已经析产了。” 郑主簿摇了摇头,析产了也未必分得干净。记在这上头,以后变成正正经经的陈家人,陈家二房的家产,按理说也该有她一大半儿的。好好的家产落到了外人手里,其他人不惦记才怪了。 可这事郑主簿却不管,银子他收了,事儿孙里正兜着,反正名字记了,以后闹不闹都与他无关。 孙老见大事定下了,这才招了招手,让萧绎过来,又将他往郑主簿面前推了推,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这位公子的。” 郑主簿眼前一亮,今儿见到的两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标志。他砸了咂嘴,忽然蹙眉道:“咦,这位公子,怎么好生面熟啊。” 萧绎心一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贵不可言 萧绎站在孙里正面前,周身血液上涌,僵直着身子,动弹不得。明明应该是值得高兴的话,倘若真是熟悉,他便能循着这条线索找到家了,也不必继续窝在陈家委屈自己,可可他偏偏就放松不下来。 萧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主簿,眸色越来越暗。 郑主簿没来由地抖了一下身子,不敢与之对视。孙里正却听得欢喜,上前道:“此话当真,郑主簿您之前是在哪儿看到过这位公子的?” 郑主簿再不敢胡说,摆了摆手:“我胡说的,不必当真。” 身上的视线忽得轻松了几分,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郑主簿松了一口气,他容易嘛,不过是说句玩笑话活跃活跃气氛,竟然被吓成这样,他的小心肝,到现在还怦怦跳着呢。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孙里正失望不已,指了指郑主簿,却也没好说什么,半晌才道:“不瞒你说,这位公子正是阿年从河里救下来的,只是中途碰了一下脑袋,记不得事儿了,不知道家在何方。我今儿带他过来,一是为了向县衙通报一声,给这位公子弄个临时的白籍;二来,则是为了求助几位官爷,看能不能差一支小队,循着卫水往上着,看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孙里正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公子之前穿戴的都不是俗物,又读过书,想来家境定是不差的,若是能早日寻到家人,也好过在村里受苦。” 孙里正这才重新打量了萧绎一眼。 抛去刚才那点小矛盾,单看这人,确实与安阳县的人不同。具体哪儿不同,大概就是这周身的气质了吧。 此人定不容小觑,郑主簿心道。他知道孙里正不是什么坏人,可也不是什么热心之人,如此巴巴地交代,定是有所图。不过是随手帮一帮而已,郑主簿当即就应下了。 “成,回头我叫人去办。” “哎唷,劳烦主簿了。” 孙里正知道他这话一出,便做不得假。说起来,这郑主簿在县衙里面职位也不算高,可架不住人家有一位做县令的叔叔。且那位叔叔,家里又没个男嗣,所以才卯足了劲儿地提拔侄子。也正是因为这点,众人才越发信服郑主簿。 事儿办成了,孙里正也捡着好听的奉承了郑主簿,听得郑主簿心中欢喜不已,忍不住又与他深探了起来:“你这回来得啊,可真是时候。” 孙里正疑惑地看着他。 郑主簿如今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这几日憋得很了,难得见到一个嘴巴紧的,可不就忍不住想要一吐为快了么,压低了声儿道:“要是平时,像陈家那样的事儿,县衙里头肯定还是得过问过问的。乞养也有定例,三岁以下才行,这过了年纪的,可不容易办。好在眼下到处都乱,浑水摸鱼也便利。叔叔顶了侄儿的位子,莫说京城那地儿波诡云谲了,就是咱们县里头,也是闹了许久呢。” 萧绎忽然看了郑主簿一眼。 孙里正不解:“天高皇帝远的,这事怎们和咱们县扯上关系了?” “那位县尉,正是京中调派到这儿的,素日里凭着和国舅高家那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张口皇上,闭口皇上的,压着我叔叔抬不头来。如今那位倒了,生死不知。你说,可能不热闹么?” 孙里正小声地笑了两声,道了句恭喜。 郑主簿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我如今就盼着咱们这位圣上能千秋万代,平平安安。他好了,那高县尉才能一辈子抬不起头。至于先前那个,哼!” 郑主簿扯了扯嘴,讽刺之味溢于言表。 虽未曾见过,可见到高县尉,他也知道那位被拉下台的先帝定不是什么好鸟! 萧绎捏着拳头,没来由的一肚子不爽。 “如今的国姓是什么?” “哈?”郑主簿掏了掏耳朵,一脸懵懵地看着萧绎。 孙里正咳了一声,提醒道:“先前说了,这位公子已经记不得事儿了,不知道国姓也不足为奇。”说吧,他转过身来同萧绎道,“如今的皇家,姓萧呢。” “姓萧!姓,萧”萧绎嚼着这个字,有些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姓萧啊,真是个好姓呢。 郑主簿却看得莫名其妙,咕哝道:“姓萧又有什么干系,高兴个什么玩意儿?” 他还有点记仇呢。 萧绎低头,抿了抿嘴角,也没有再笑下去,只是心里那点阴霾总算是消散得干净了。 一时县令从外头赶回来,郑主簿给孙里正使了个眼色,孙里正便让人带着萧绎与阿年离开了。远远看到两人出了大门,孙里正才回过头。 走着走着,孙里正才记起了陈有财之前的叮嘱,遂拍了拍郑主簿的肩 安阳县并不是什么大县,外头又是地动,又是雪灾,流民不知道有多少,可这都与安阳县无关。这儿既不是什么要塞,亦不是富贵县城,离京城又远,流民要逃难,也不会逃到这儿来。加之县衙的官吏和几位里正c乡老办事儿都利索,不过半日,便将户籍检阅好。 孙里正同几位乡老被小吏送出来后,发现萧绎和阿年还在外头站着,老老实实的,不吵也不闹。 孙里正晃晃脑袋,心道陈有财那家伙还真是多此一举,查什么查,白查了一番,这位公子品貌不俗,人也乖巧,怎么就他一个老是把人往坏处想。在心里唾弃了一遍陈有财后,孙里正才领着人过去。 陈大河与王氏也在那儿等着,夫妻俩卖完了东西,便赶着来县衙这儿等人了。 “你们在这儿等久了吧?” “没多久,我们也是刚来的。原以为孙老还要一会儿,打算带着两个小的去吃些东西,哪成想孙老这就出来了。” 王氏这么一说,孙里正也觉得饿了,嗅着街上飘的混沌味儿,顿时觉得胃口大开。 “正好,咱们一块去吃碗混沌,今儿都累着了,我来请客,你们谁也不许抢。” 孙里正拍了板子,王氏夫妻俩还能说什么?左右人家也不是缺钱的,王氏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与孙里正抢什么人情儿。 馄饨摊子就支在街边,临近中午,人也不少。摊主一抬头,看到这么多客人,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客官,吃馄饨?” 孙里正往锅里看了一眼,煮沸的水已经泛着奶白色,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摊主正舀着锅里的鲜汤盛到碗里,半碗的大馄饨,半碗汤水,上头撒着葱花,那香气伴着热气直往人鼻子里头钻。孙里正点了点头,道:“嗯,来九碗馄饨。” 他问了问众人的口味,八碗荤的,一碗素的。 “好咧,几位客官这边坐。” 摊主说完,旁边的一位妇人便引着众人坐下。九个人,分了两张桌子才坐下。 摊主动作也是快,没多久便将九碗馄饨端上来了。 阿年吸了吸,看到三婶已经开动了,这才赶紧拿起筷子,哼哧哼哧地埋头吃了起来。馄饨馅儿大,王氏匆匆吃了两口后解了馋,才开始慢慢尝了起来,还抽出空挡,打量一下周围的人。 待瞧见他们旁边正好坐了一个算命先生后,王氏瞪大了眼睛,扯了扯李大河的袖子:“半仙也要吃饭?” “半仙是人又不是鬼,怎么不能吃饭了?”那人抬起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扫了王氏一眼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王氏冷不丁地被人怼了一下,脸上无光,却也不愿意就这样软了声气,道:“我不过就是好奇。” 算命的整天神神叨叨,装得仙风道骨,最后还不是得吃喝拉撒。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命无运的蠢物罢了。” “你!”王氏摔了筷子,没来由得被这样咒,是个人都要发火。若不是今儿孙老和几位乡老都在,王氏定要将这招摇撞骗老东西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李大河连连安抚妻子,生怕她给气坏了,转过身与算命之人道,“这位先生,我家娘子也没有说什么对不住你的话,你又何必这样赌咒于她?” “我何曾咒她?你倒是个有后福的,可惜了。”那算命的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见一个咒一个,要是想坑银子那还是算了,咱们可没银子给你算计。”王氏发狠道。 算命的摇了摇脑袋:“非也,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可惜世人不爱听实话,待日后你便知——” 那人说着,瞥向一边正在吃东西的萧绎,满嘴胡话顿时停下,张大了嘴巴,又惊又俱,甚至还有一丝狂喜。 王氏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吓一跳,顺着目光看去,才知道他看得是家里那位公子,遂冷笑了一声:“怎么着,你不会瞧他也是个倒霉的命不成?” 话里还带着试探。 算命的掐指一算,越算越心惊,最后索性长叹了一口气,不算了。 “又不说话了?”王氏嘲笑道。 算命的又看了萧绎好几眼,斟酌着言辞,好一会儿才叹服道:“公子乃是真正的贵人。” 王氏止不住地勾了勾嘴角,心道这算命的还有点眼见儿,总算知道什么人是贵人,什么人不能得罪:“还算还有几分眼力。” “如此说来,今儿这些人里头唯独只有你命最不好。虽萍水相逢,我还是得奉劝妇人一句,日后需得修身正性,万事切莫与人争” “得了得了。”王氏截了他的话,轻嗤一声。她命最不好?王氏看了看边上的阿年,不由得放心了。 她命再不好,还能差过这命中无运,无爹无娘的小傻子不成? 那算命的仿佛看清了她的想法,当即道:“客气着些,这位也是个贵人。” “噗,啊哈哈哈哈,”王氏捂着嘴忍不住笑个不停,揉着肚子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家阿年有个什么贵法?” “凤命在身,贵不可言。” “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丧尸致命点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便是止不住的哄笑了。不独王氏,就连边上听他们说话的孙里正等人也乐不可支。这年头,骗子天天有,万万没想到今儿遇上的骗子胆子竟然这样大,还敢在县衙门前招摇撞骗。 阿年这傻姑娘还能当皇后呢,他要是皇后,那他们就是太上皇了。 “这位半仙说话可真有意思。”孙家大郎笑道。 王氏觉得自己之前为他的话生气真是蠢到家了,挺直了腰板,睨了那算命的一眼:“那行,等回头阿年真当了娘娘,我一定好生谢谢您,谢谢您今儿的良言。” “不必,反正到时候也与你无关。” “嗤。”王氏轻蔑一笑,丝毫不将这疯子放在眼里。还凤命呢,麻雀命差不多,真是异想天开。 王氏胡乱地揉了一把阿年的头,将碗里的大肉混沌夹了一个到阿年碗里:“咱们家的娘娘啊,快吃吧,别饿着,饿瘦了可当不成娘娘了。” 阿年盯着那个肉馅儿的馄饨。 “吃啊。”王氏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就要吃肉么,这会儿偏偏又挑了一碗素的,有人请客也不知道吃好点,怪不得人家都说你脑子不好呢。” 孙里正就在旁边,是以王氏这话说得极为小声,说完了,看见阿年碗里的白菜馄饨,一脸的嫌弃:“你也就是个吃白菜的命了!”还皇后娘娘呢,笑死个人。 阿年:“” “看什么看,盯着我看能吃饱肚子,吃你的去!” 阿年不说话了。她听着三婶的话,认认真真地吃着馄饨,丝毫不在意他们到底在笑什么。有吃的就好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在县衙外头站了大半上午,她早就饿了。这会儿就是有人站在后头逮着她骂她都不会分心,更何况只是笑两声了,又不会少两块肉。 至于那算命的半仙究竟说得是什么,什么又是凤命,她爹没有跟她说过,阿年也不太懂。 萧绎倒是听懂了。 头一句贵人,萧绎是信服他的,只是后一句,萧绎盯着阿年瞧,可无论怎么瞧,也没能在她脸上瞧出半点母仪天下的贵气来,憨气和稚气却是不少。思及她往日的呆傻,萧绎不禁有些同情那位被算命之人定下的皇帝了。 也不知,哪个倒霉皇帝会娶了她,真要是娶回去了,只怕后宫里离天翻地覆也不远了。 萧绎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姓萧,国姓也是萧,若是他猜的不错,他多半是皇室族人。只是因何流落于此,却再也猜不到了。 若说原本萧绎对自己的身份还有猜疑,对外人还有一丝忌惮的话,今日县衙一行,却叫他彻底放了心。他之所以对皇家之事如此敏感,之所以姓萧,一切,都有了解释。如今只需静候佳音即可,想必要不了多久,他的家人便会来寻他了。届时,所有的事都能真相大白,他也能早日离了这乡下。 不过若是阿年当真能入住中宫,日后他们还能再相见呢。萧绎也没把这念头当真,只当个笑话一般地去想着。 这几个人里头,确实没有一个人是把这话当真的,除了那位算命的半仙。 一碗馄饨,没多久便吃完了。王氏看着那算命的拿着个旗子晃晃悠悠地走了。孙大郎还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对他爹道:“现在的算命先生,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就是骗钱,你也得先把谎话给说圆乎了吧。这凤命一出,还真就把天儿给聊死了,叫他们怎么往下接? 道行不够啊,这算命先生。 孙里正拿着筷子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热闹,多大的人了。” 孙大郎捂着脑袋,嘻嘻直笑。虽说他成家已经多年,可这性子,还是与小时候差不多,从未变过。 那桌上王氏也搁了筷子,冷笑一声:“可算是走了,哼,装神弄鬼的东西。” 李大河赶紧安慰:“不过是一个没眼力见的人,你和他生气干什么,白白气坏了身子。” 王氏又看李大河:“怎么着,他说你是个有后福的,开心了,护着他了?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是个福气薄的。回头等我没了,正好腾出地儿来给那位新来。” 阿年耳朵动了动,抬起头,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当着孩子的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李大河有些生气,先不论那算命的说这话到底诚不诚心,便是诚心,他有后福,不就是妻子有后福气,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再说了,旁边还带着俩小的呢,叫他们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多不好。陈大河不敢说萧绎,只给阿年使了个眼色:“吃馄饨,别竖着耳朵听!” 阿年撅了撅嘴,郁闷地埋下头喝了一大口汤。 孙里正担心他们两口子真闹了别扭,赶紧劝和了两句:“好了好了,这还在县衙外头呢,吵吵闹闹的也不像个话。再说,刚才那位算命的本来就是满口胡言,他不是还说了阿年是贵人,又凤命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能是个有本事的么?” 王氏挤出了一丝笑,勉强将心头的不快压下。 正准备走,忽然看到阿年碗里还有一个没吃的馄饨,王氏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那是自己给的。先前被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地冒上来,沉下脸盯着阿年:“吃的用的,都是我家的东西,到头来还嫌弃起我来了。” 陈大河听着这话不像话,又怕被外人看笑话,赶紧拿筷子将阿年碗里的那个混沌夹起来自己吃了。 只是临走时,还拉着王氏道:“你心里不舒服,回家关起门来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何必当着阿年的面说。” “我说错什么了?”王氏挑眉。 “那,那不是家里的东西。”已经析产了,那是二哥的东西,阿年如今是二哥的女儿,用二哥的,也是天经地义。 陈大河习惯性地让着妻子,可要是叫他认下这昧心的话,他也做不出来。 “我看你们一家人还真是魔障了。”王氏不想与他分说。王氏知道指望丈夫,指望老陈家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能指望着眼前这位贵人。 好在她今儿卖络子也得了不少钱,回程的时候,还给萧绎买了一套成衣。萧绎身上的这套,是老大家小虎穿旧的衣裳。王氏总觉得萧绎穿这身衣裳委屈了他,只是苦于手上银钱不够,兼之又没机会来县城,如今来都来了,手头也宽裕,买衣裳的时候便阔气了起来,捡着两身好看的买了。 萧绎也不好意思,只是王氏给他卖好,怎么说也要给人买。 于是等出了成衣铺子的时候,萧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了。 阿年与陈大河站在一边,心里都酸酸的。陈大河想着,妻子还没给她买过这么好的衣裳呢,也不晓得这小子是哪儿入了妻子的眼里。 阿年则是羡慕了,她觉得这身衣裳给萧绎穿实在是白瞎了,陈二蛋穿得都比他好看。 两人都刻意忽略了王氏那一连串“好不好看”的追问。又不是买给他们的,好看个啥? 即便没人回应,王氏也乐呵得很。 回去的路上,依旧还是坐孙老的马车。托身上这一身新衣裳的福,萧绎一进去,便被人打趣了。本来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如今被他们盯着看,更加如坐针毡了。 因为一身衣裳被夸成这样,萧绎总觉得有些,羞耻。有时候太受欢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马车里闷得慌,一行人又颠簸了许久,才终于到了陈家村。 孙大郎客气,像来时一样,将那车停在了陈家门口。 四人从车上下来。 王氏和陈大河与孙里正又道了几句谢,客套得邀请他们去家里坐坐,不过被孙里正婉拒了。他家中也有事,再说今儿一天,在外头待的时间也够长了。 阿年站在萧绎旁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迟迟不肯走,有些替他们心急。都到了家门口了,怎么还不能回去。 阿年转了两下脑袋,忽得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儿。她动作一顿,咽了一下口水:“肉!” 她已经好久没吃肉了,记着守孝呢,不能吃肉,今儿也没吃。 孙大郎坐在马车上,倒是听到阿年这小声的话,笑着说:“你这鼻子倒是灵,还没熟就问道肉味儿了?” 他从木桶里拿出一块猪肉来,逗小孩儿似的在阿年面前晃晃:“想不想吃啊?” 陈大河和王氏还在说话,冷不丁看到孙大郎将肉拿出来。那肉上想是没放开血,又或是在桶里沾了一点水,这会儿拎起来抖的时候,还哒哒地滴着血水。 王氏脸都白了。 陈大河快她一步,上前捂住了阿年的眼睛:“孙大公子,您还是把肉收回去吧,别逗她了。阿年傻,不禁逗。” 孙大郎见他们夫妻俩紧张,以为他们怕阿年缠着他们要肉吃。右手擦了擦鼻尖,笑着将肉放回桶里,嘴里还道:“没事啊阿年,要真馋肉,今儿到我家来吃一顿。” “我不吃肉。” 阿年扒下陈大河的手,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木桶。她得守孝呢,馋归馋,可她不能吃! 孙大郎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也根本没把这话当真。哪儿有人不想吃肉的,估计是不敢说,怕家里人怪罪吧。这事儿之后,孙里正几个便没有再待了,坐着马车又往家里赶。 陈大河松了一口气,像是劫后余生一样。 萧绎看了半天,越看越古怪,忍不住问道:“阿年不能看到生肉?” “没呢,阿年不能见血。” 萧绎听得更迷糊了:“若是见血,会发生什么?” 王氏抖了一下身子,随即摇头:“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别问了。” 陈大河也不说,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只是这样子,越发勾得萧绎好奇了,他瞅了瞅阿年,想着这小傻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让人避讳成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宝贝被偷 回了陈家,萧绎再次被众人当作焦点。 依旧是因为那身衣裳。萧绎本以为李氏会介意,可真正看到她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也将人想得太过小气。 李氏只是将儿子的旧衣裳收好,还夸了王氏大方,直道换了她,可舍不得卖这么一身衣裳。 王氏也高兴,看着萧绎穿着她卖的那身衣裳,就好像看到了以后富贵无忧的好日子一样。那笑意,要多真心就有多真心,要多和蔼便有多和蔼。 直笑得萧绎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陈家里头,唯一觉得不满的,大概就是陈有财了吧。只是他看其他人都挺高兴,便没有出来说什么扫兴的话。败家儿媳妇上赶着去讨好别人,他还能说什么不成?要是能听进去他的劝,那也不是他那三儿媳妇了。 因着几个人回来的都不早,王氏与陈大河略在大房里坐了坐便赶着回去做饭了。李氏一早就做好了晚饭,这会儿趁着天没黑,正好先把晚饭给吃了。 萧绎还惦记着今儿回来时碰上的那件事。 晚饭过后回了屋子,他先拦着阿年:“你怕血?” 他倒是知道有些人看到血回晕过去,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避讳的事儿啊。单看陈大河与王氏的脸色,萧绎便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阿年皱眉:“你在,说什么?” “问你怕不怕血呢,或是你看到血会发生什么?”萧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 阿年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翻了个白眼走了。她一个丧尸,还能怕血?至于遇上血会发生什么,她怎么知道?她爹又没告诉她。 阿年唾弃了他一下,走到了自己的那一件小屋子里。 都还没来得及睡,外头三房里忽然传出一阵哭闹声。阿年直起了身子,听出了这是慧娘的声儿,话里话外,好像总提到什么簪子的事。 阿年一下子就想到了今儿早上慧娘缠着三婶叮嘱的话,她想要一支蝴蝶簪。不过,三婶俨然忘了,还把卖络子得的钱都给萧绎买了衣裳。 怪不得慧娘要闹,阿年好奇极了,悄悄挪到窗边。窗户被打开一条缝,从里头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大房里头也听到了动静,陈大海要出来,被李氏给按住了。 “别去了,去了少不得要落埋怨。” 陈大海想着三弟妹好强的性子,也觉得没意思,按下了那点心思,重又躺倒了床上。 然而外头的动静依旧没有消散,最后弄得陈有财都披着衣裳出来了。 大冷天的出来,心情能有多好?陈有财站在三房窗户外头,冷着脸:“吵什么,都吵什么,没瞌睡就出来翻地,整日不干事,就知道闹,丢人现眼!” 陈大河打开窗户,赔着笑脸:“爹,没事儿呢,您赶紧回去睡吧,外头冷,冻着了就不好了。我这就说说慧娘,让她赶紧睡觉。” “呸,老子怎么生出你个窝囊废!”陈有财气得一巴掌乎在陈大河的脑门上,“原以为你只是辖制不住儿媳妇,这会儿竟然连女儿也管不住!” 本来快要哭完了的慧娘听到这话,一个没忍住,又哭上了。 “嚎什么嚎,老子还没死呢!” 屋子里立即没了声儿,王氏紧紧捂住女儿的嘴,拿眼蹬她。慧娘抽泣了几下,到底没敢再哭出来。 李有财觉得糟心极了,大晚上的还闹出这样的事儿,真是没个所谓。他也懒得再看三儿子,背着手就回去了。 “爹您走慢点。” 陈大河冲着外头喊道,可惜,他爹一点儿也不想搭理他。 无人回应,李大河叹了一声气,等了一会儿见他爹进了门,这才轻轻地关上窗户。回头时,看到慧娘脸上还挂着眼泪,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心中越发愧疚了。他将慧娘拉到面前来,许诺道:“今儿是爹娘不对,答应了慧娘的事儿都没有做到。下回吧,下回爹一定给慧娘将那蝴蝶簪买回来,慧娘看怎么样?” 王氏听了这话,脸色更加不好:“你给他买?你知道那簪子多少钱吗?” “不过是一支簪子。” “哼,你家闺女是个心大的,见孙里正那小孙女戴了一支蝴蝶簪就眼热,可人家家底大,买得起镀金的簪子,搁咱们家,不知道要出多少血来。咱们不吃不喝的,就为了攒钱给她买那蝴蝶簪?别说咱们舍不舍得了,回头被爹娘听到,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二哥才没,你好意思让爹娘气坏身子么?” 李大河忽得沉默了。 他们家,确实比不上孙里正家。也是他没用,连一支簪子都没法儿给闺女买。 慧娘见爹不说话了,着急道:“可是娘一早就答应了要给我买,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就要那簪子!你不给我买,之前答应的那些又算什么?” “我要不答应,你不是要闹翻了天?” “我不管。”慧娘跺着脚。 王氏冷笑一声,“买,给你买,回头我在自己身上割几斤肉去当了,得了钱就给你买簪子成不?” 慧娘噎了一下,这话她也不能应下,可叫她就这么舍了簪子,如何能够,只埋怨道:“没钱给我买簪子,倒有钱给那个什么公子买衣裳了,还一买就是两身。” 没发生这事之前,慧娘对萧绎极有好感,没回见着了心里都欢喜得不得了。可如今因为他,叫自己没了簪子,再多的好感也都化为乌有了。说到底,一个没名没姓的公子哥,到底比不得一支蝴蝶簪在慧娘心里重要。 “把衣裳还回去,簪子的钱不就有了吗?” “快闭上你的嘴!”王氏拍了桌子,冷着脸道,“这样的话,别叫我再听第二次。” “你就是偏心那位公子!” “死丫头,你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文哥儿的将来。”王氏真想敲开女儿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都是浆糊。那小傻子还知知道和那公子处好关系呢,这么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懂? “你啊,就不会动动脑子,他是公子哥儿,家中必定富贵。你若与他交好了,以后你什么簪子没有?你以为娘不想让你如愿,不想让你比过那孙小姐?可咱们家的家底就这么大,我拿什么让你同人家比?”王氏气地坐了下来,女儿驽钝是驽钝了些,可是她又不能不教:“眼光放长远些,不必在乎这一时的输赢,没个意思。听懂了没有?” 王氏一扬声儿,慧娘便耷拉下脑袋,瓮声瓮气:“听懂了。” 王氏也说得口干舌燥,再没心思应付了:“听懂了就回去睡,大晚上的闹腾了这么久,明儿不知道要怎么被人看笑话。” 慧娘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回去了。 今儿一天都没有休息,王氏也觉得累得慌,正要回去睡,却见陈大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王氏皱眉,“有什么话就直说,说完了我还得睡觉。累了一日了,晚上却一个个的都不消停!” 陈大河犹豫了半天:“下回,别个孩子们说这个了。” “我说错了不成?” 陈大河说不上来,他知道妻子的打算,也从来没有阻止,只是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也有了这些小心思,想着要如何如何讨好一个外人。 这未免有些太残忍。 王氏可没有他这样的优柔寡断,直接道:“文哥儿日后是要读书的,不趁早巴结巴结着那位公子,难道还要像后头的二叔家那样?” 陈家后面住着的便是陈二叔家。 陈二叔与陈有财是亲兄弟,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又只生了一个孙子。按理说家中是不应该有什么负担的,不过那一家都盼着小孙子考科举,早早地将人送到了学堂里,如今已经读了十一二年的书了,可惜书没读出什么道道来,家却读穷了。 也正是因为穷,才起了许多心眼子。陈大江想将阿年记在户籍上,反对最厉害的,竟不是他们家,而是陈二叔家里的一大家子人。 大概人都是不禁念叨的。王氏晚上才念了陈二叔家几句,翌日,他家儿媳妇周氏便登门拜访了。 为的依旧是阿年的事。再听到他们已经将阿年记到户籍里头后,周氏立时便没了好脸色。 李氏也懒得理她,仍旧做着针线活。 周氏气了半晌,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见到那小傻子的人,气儿没地撒,便与李氏道:“我说大堂嫂啊,你们这样不是傻是什么,不过就是个外人罢了,给她一口吃,那就是天大的恩惠了,何必还使了银子去替她这样打算?” “不只是为了阿年,更是为了二弟。” “你二弟不是不在了么——”周氏正想挑拨挑拨,忽得见李氏垮了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讨喜,讪笑道,“我不是替你们这一房打抱不平么。本来就是养着堂伯父他们,如今还要添一个小丫头片子。养着她干啥,我就不信,他二弟去了前没有给那小傻子留后路。两口子这些年卖花攒的银子,估摸着都在她那儿呢。” 李氏越听脸色越差,突然扔了手里的针线起身:“我去做饭。” 说着就快步往外头走了。 “哎,别走啊。”周氏见人留不住,索性跟了上去,“这是要做中饭?得了,我陪你一道儿去帮忙。” 帮了忙,自然得留人在家里吃饭的。 周氏也不客气,不管李氏开没开口,愣是在老陈家吃了午饭后,才慢悠悠地晃回去了,临走时候还扫了二房一眼。 多好的房子啊,可惜便宜了别人。他二弟这么多年养花卖钱,应该还是留了不少给那小傻子吧 晚上,阿年像往常一样回了房,扫了一眼后,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怪了,便只好先躺下睡觉。还没睡到一刻钟,阿年眼皮一掀,忽得惊醒过来。 难道她今儿没锁柜子? 不应该啊,阿年记得自己是锁了的。她赶紧滑下床,鞋都来不及穿,便费劲地冲到柜子便。柜子是合上的,只是上面的锁,已经不知去向了。阿年握了握拳头,许久才举起手,拉开柜门。 今儿十五,屋子里并不暗。 阿年弯着腰朝柜子里看去,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萧绎心寒 阿年怔了怔,有点不相信,用力地叩上柜门。过了会儿,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柜门。 吱呀一阵声响过后,阿年屏着呼吸息睁大眼睛,朝着里头看去。 依旧什么也没有。阿年慌了,双手在柜子里摸索着,柜子就那么大,却怎么也摸不到她的东西。东西就是锁在这个柜子里的,现在却没有了。阿年在地上摸了一阵,最后在柜子底下摸到了她的那把锁。锁已经被撬开了阿年跌坐在地上。她的东西,被人偷了。 两间屋子中间只是隔着一曾木板,这边便是翻个身,隔壁都能听到,更不必说她在这儿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了。 萧绎不耐烦地将陶灯点上,端着灯去了隔壁屋子。大晚上的被折腾,萧绎心情也不甚美妙,他皱着眉,举灯往屋子里照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阿年回过头看他,手上还捏着一把旧地生锈的锁,连鞋子也没有穿,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一般。 不像是梦游。萧绎又打量了一眼,发现那柜子开了。平日里,那柜子一直都是锁着的。萧绎这才意识到怕是,他将灯放到桌子上,蹲下身子看着阿年:“出了什么事儿了?” 阿年愣愣地指了指那个空柜子:“东西,没了” 嗓音有些沙哑,拼命地抑制着,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可她不能发火,她知道阿爷阿奶都不喜欢她发火。阿年深呼吸了好几次,将火气压住,看着手上已经坏掉的锁。 萧绎扫过她的脚,又问道:“什么时候没的?” 阿年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只是方才打开的时候,就什么也没了。可明明早上还是好好的,她出门的时候,还仔细地数了一遍,挨个儿擦了一遍。 “柜子里头有什么?” 阿年迟疑了一下:“泥人,好看的泥人。还有,铜板。” 她爹留给她的铜板,装在以前家里的瓦罐里头。她爹临走之间,交代她把铜板锁在柜子里。家里的钱都给了爷爷和大伯家,只剩下这些铜板,爹说让她留着,慢慢花。还有那个泥人,是她让爹捏的,按着她以前的样子,是阿年最宝贝的东西。 阿年忽然想起了前几次,萧绎盯着柜子的眼神,随即朝他看去,会是,他么 萧绎正琢磨着给她想办法,低头便瞥到她这个眼神。 阿年赶紧垂下眸子。 萧绎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凉了半截,也没了再问下去的心思了。也是,最该被怀疑的就是他了。萧绎勾了勾嘴角,有些讥讽地笑了一声:“怀疑是我偷的?” 阿年微微摇头,欲言又止。 萧绎越发觉得心寒,再不看她,转过身,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也是,你们家就我一个外人。如今出了事,不是我偷的还是谁,你不是一直都提放着我么,怕是一早就觉得我手脚不干净了吧?” 阿年掐了掐手指,疼痛之余,还有懊恼。她悄悄伸手,想要够上萧绎的衣角。 “是我自作多情了。” 萧绎抬脚便走。 阿年一手落空,盯着他的背影。萧绎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阿年眼睛亮了亮,巴巴地看着。 萧绎转过身,看都没看她一眼,撤回来拿走了陶灯,便回了自个儿屋子。动作利落得很,完全将阿年当作空气。 阿年知道,他真的生气了。那盏陶灯没了之后,屋子里一下子就暗了许多。阿年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她才从地上爬起来。还没走一步,却先崴了一下脚。冻了太久,脚底板已经没有知觉了,猛然要走路,连提起脚的劲都没有。阿年缓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一步步地挪回了床上。 被子盖地紧紧的,只是阿年却没有一点睡意。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什么思路,也想不明白到底会是谁做的。私心里,她竟然希望这事是萧绎做的,要是他做的话,应该只是为了捉弄她吧,肯定还会还回来的。可惜不是他,拿会是谁呢,三婶?阿奶?还是村子里的人? 阿年甚至不知道今天晚上应该怎么渡过。一夜未眠,第二日天刚亮,阿年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匆匆赶到了大伯母的住处,轻轻敲了两下门。 过了一会儿,李氏才从里头出来。她也是刚起来,打开门后看到是阿年,还有些回不过来神:“阿年?你不睡觉在这儿干嘛?” 李氏说完,打了个呵欠。 阿年拉住了李氏的手。 李氏立马打了一个寒颤。这倒霉丫头,大清早的手就这么凉,“昨儿晚上又蹬被子了,一双手跟个鬼手似的。” 阿年只一个劲儿地将人往自己房里拉。 李氏一面数落阿年,一面往里头走着。话音刚落,人已经进屋了。李氏朝着里头看了一眼,也是一愣。他们家的那位公子,竟也起得这么早。李氏张了张嘴:“公子,公子莫怪,是阿年吵了你睡觉了吧,这孩子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刚才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非得把我往屋子里拉。” 萧绎连看也没看阿年,只同李氏道:“婶子快进去看看吧,昨儿家里招了贼。” “什么!什么时候来的,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这挨千刀的小毛贼,胆子倒是不小,竟然偷到咱们家来了!”李氏说得咬牙切齿。 萧绎只一副冷清的模样:“不妨事,只有里面那个柜子被偷了。” 李氏瞬间皱紧了眉。她甚至没有多问,便先一步甩下两人,往里头那间屋子去了。也不过就是几步路,转眼间,李氏便瞧见了那个柜子。 如今已经是空柜子了,边上还搁着一把旧锁,锁芯都被撬开了。 李氏心一沉。她知道阿年这柜子里藏着钱,这钱是二弟临终前交给阿年的,没瞒着他们分毫。李氏与陈大海都不是小气的人,这钱本来就是二弟挣的,给阿年也没错。只是没想到,这藏起来的钱,也招了别人的眼。 “大伯娘。”阿年唤了她一声,“有人偷。” 李氏回神。有些事,不用阿年说李氏心里也明白。她知道这不是小事,蹲下身摸了摸阿年的脑袋:“放心啊,大伯娘会帮你找回来的。” 李氏并不是忽悠阿年,吃过早饭,她便让芸娘将家里所有人请过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将这事摊开说了。 谁家丢了东西都不是小事儿,更何况还是丢了那么一瓦罐的铜板。 陈有财坐在上头,拉长着脸,一言不发。 李氏一早便有自己的想法,如今不过是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出来罢了,“这贼来得也巧。昨儿一整日,家里都有人看着,我和三弟妹都在家里,娘也在家里。再有,几个小孩儿也都没怎么出去,想要不知不觉地偷偷溜进来,还真是不容易。更何况,那贼哪儿也没翻,直接冲着那柜子里去了,可见他是知道那柜子里有钱的。” “你的意思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脸色差到了极点。 王氏失笑,觉得大嫂实在是想多了:“咱们家里人都是是什么品性,大嫂又不是不知道。” 陈阿奶也点头:“就是。哪里会是咱家的人,老大家的,你可不要胡说啊,伤了情分就不好了。” “我也没说是咱家的。” 陈阿奶却觉得李氏小题大做:“丢了就丢了吧,找什么着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要找!”阿年板着脸,严肃道。 陈阿奶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讽刺:“找啥,你能找到?” “找贼!”阿年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手腕粗的木棍,咬牙切齿,“找到了,打死!” 木棍应声裂开,碎成了两半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后,滚到陈阿奶脚下。 阿年是认真的,认真要打死那个贼。 陈阿奶瞪直了眼睛,干巴巴地吞了一口口水。王氏再不敢落井下石,陈阿奶则又虎着一张脸,有些不悦:“行,你找,自个儿找去吧,我才懒得管!” 陈有财却转向李氏:“你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 李氏迟疑了一会儿,道:“昨儿,大树媳妇来了咱家,还在家里吃了饭。她是为了阿年落户的事儿过来的,还拐弯抹角的问了我不少事,似乎似乎心里存了不少意见。”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看向陈有财。 大树是后头陈二叔家的独子,他家的儿媳妇也是个不安分的,整天惦记着他们家二房的财产,行事也荒唐得很,说出来都叫人笑话。 陈阿奶率先出声:“我看呐,一准就是她,整天好吃懒做,又惦记着别人家的钱,手脚不干净也是有的。” 陈有财站了起来,阴沉着脸:“先搜一遍各家屋子,都没搜到的话,我再去你二叔家看看。” 两个儿子都没意见。 陈有财带头去搜,陈阿奶却忽然拉着他的手:“你折腾啥,自家人搜自家人,传出去了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再说了,各家都有私房,难不成阿年的钱,还和别的铜板儿不一样?” 阿年:“不一样。” “拉到吧,就会胡咧咧。”陈阿奶没好气地看了阿年一眼,待看到脚下的木棍,又不敢多说她什么,只拦下了陈有财,“咱家儿子儿媳是什么人,你还信不过?何必这样多此一举?” “那我去找大树媳妇。” “哎哎,你等等!”陈阿奶嚯得一下站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搜家结果 陈阿奶一脸不认同,“你这样火急火燎的跑到人家去质问人家儿媳妇有没有偷钱,不被人打出去才怪。一则问不出来,二则,也伤了亲戚间的情分,你莫不是不要为了这点钱,以后都不和二弟往来了?” 陈有财盯着陈阿奶。 陈阿奶被他看得心慌慌,也失了底气,只软下声儿同他说起了道理:“我不是不让你去,去肯定是要去的,谁家丢了银钱不着急的啊?只是你这去的不是时候,回头请二弟和大树c大树媳妇来家里吃顿饭,好好试探一番不就行了?若真是她偷的,怎么着也会露出点马脚来,你再去和二弟说的时候,也不至于空口说白话。” “你今儿,倒是对这事上心得很。”陈有财忽然说了一句。 陈阿奶平日不怎么说话,也不爱说什么意见,只要儿媳妇不忤逆,便没有什么要管的。今儿说了这么多,如何不叫陈有财多想。 陈阿奶笑了笑:“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不用脑子想想就去搜,回头指不定得惹出一桩又一桩的破事儿出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急性子。” 陈大海见父亲态度不大对,也出来缓和缓和气氛:“爹,我觉得娘说得没错,先就按着娘说的来吧。今儿中午,咱们请二叔一家来家里吃顿饭,算算日子,咱们却是好久没一起吃过了。” 陈大河也连连点头。 王氏倒是无所谓,反正丢得也不是她的钱,就算找到了,那也没有她的份。还有那周氏,说话行事都叫人讨厌,还十分的不要脸,若是这回能让她吃瘪,王氏也是乐见其成的。 唯阿年不大高兴。 她丢了东西,结果还要请别人吃饭?那她的泥人和铜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万一泥人坏了呢;还有铜板,要是被人花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她见他们商量得正热闹,忽然生了些许烦躁,悄悄顺着墙角出去了。 萧绎坐在里头,将这一幕收在眼里,只是他也没有说什么。昨儿晚上的事像一根刺一样,如今还扎在心里,约莫是拔不出来了。 纵使知道陈阿奶态度不对,可萧绎也不想管。管那个白眼狼做什么,只会浪费自己的好心。 屋子里众人商量过后,李氏便于陈阿奶去了厨房。 既然说是要请人吃饭,那便要早早地准备着了。李有财看着陈阿奶出去后,打发走了几个小辈,只留下了两个儿子和王氏。 王氏觉得爹肯定有什么事儿要瞒着娘,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李有财道:“待会儿我先领着你们去各房屋子里转一转,搜过之后再去请二叔一家。” “爹您还是怀疑自家人?”陈大海问道。 陈有财没有解释什么,主要是,妻子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叫他不得不怀疑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能容忍子孙后代没出息,却不能容忍他们品行不好,连家里的东西都要惦记。他扫了一眼底下的三人:“最好不要被我发现是自家人,否则——” 他没有言明,可是陈家人谁不知道,一家之主的威严,是绝对不容冒犯的。只是两家都能确认不是自家做的,心里的畏惧倒也少些,王氏还有点看不过眼地道:“万一是贼喊捉贼呢?” 陈大河连忙拦着妻子:“你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阿年说有人偷了她的东西,那就是有人偷了她的东西了?万一她故意这样说怎么办,咱们岂不是平白被她溜了一场?” 陈有财横了她一眼:“你以为,阿年还能有这个脑子?” 王氏不满地闭了嘴。平日里说小傻子说得最多的便是她了,这话确实她反驳不了。 陈有财也懒得和儿媳妇争什么,他对着儿子是非打即骂,可到了儿媳妇这儿,实在懒得出手,怕被人笑话。 老实说,家里原来三个儿媳,陈有财却最看不上这个小儿媳。三儿子是个老实头,陈有财和陈阿奶本来都想着给他找个手脚利索,勤劳肯干的。结果呢,他偏偏看中了这个。糟心!王家的家境,认真说来还比不上他二弟陈有顺家呢。不嫌弃她们王家,反倒嫌弃起了陈家来了。 陈有财背着手出去后,两个儿子也在后头跟着。这会儿陈阿奶还在厨房里烧火,听到外头似乎有动静,抬头问李氏:“外头怎么了,好像有人出来了?” 李氏笑道:“应该是他们过去请二叔他们吧。” “折腾个啥?”陈阿奶咕哝着。 李氏哭笑不得:“娘,这法子不还是您交代爹他们做的么,怎么这会儿又埋怨爹了?” “我这不是怕他太冲动,伤了亲戚间的情分才出这主意的吗?”陈阿奶叹了一口气,“唉,你爹也是,为了这么些钱,非得闹得这么大动静,这回头要是被人知道了,不管是被谁偷的,被笑话的都是咱家。” 李氏却道:“可那钱被偷了,总得要找出来吧。” “找什么?本来也不会花到你们头上,真不知道你们在意个什么劲儿。你说我是为了什么啊,为来为去,不还是为了这个家吗?” 李氏也不说话了,专心做菜。 陈有财也是个有成算的,先去了自个儿屋子,然后才依次是大房c二房,再是三房。 搜别的地儿的时候,王氏也没怎么上心,唯独在阿年屋子里多转悠了好几篇。正好如今萧绎不在,听说是去外头闲逛了。他不在,王氏便再没有掩饰自个儿的心思,摆明了怀疑阿年监守自盗。倘若不是那地太硬实在翻不起来,只怕王氏连地都想拿铲子翻一翻了。 陈有财也由着她,看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最后实在没处儿找了,王氏才歇下了动作,见众人都瞧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我这不是担心阿年没记性,把东西丢在屋子里哪处却不记得,以为被人偷了么?” 阿年闷闷地坐在床头,没有理会。她不理,就更没有人理王氏了。 “我,我这不也是为了阿年好吗。倘若真像我说的那样,回头你们又要责怪阿年不懂事儿了。” “我没记错。”阿年心情低落得很。 王氏挤出一点笑意来:“三婶也没说你记错了。” 陈有财看不下去,粗着声音问道:“搜好没有?搜好了就去你们那儿,谁贼喊捉贼还不一定呢。” 王氏正想顶嘴,却被陈大河扯了一下袖子。她也知道方才惹了爹不高兴,这会儿还是不要去得罪的好。不敢顶撞陈有财,王氏只好瞪了阿年一眼。 就是这个小傻子,叫她今儿又没了脸面。 二房的事儿萧绎半点不知。 他这会儿正在外头“游荡”。鉴于同阿年生了嫌弃,又被她弄得心寒入骨,萧绎一时半会还不想看到阿年那张倒霉脸。 可眼下才二月下旬,今年的天气不知怎么得回暖极慢,到现在还冷着。萧绎走到外头,渐渐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 寒风刺骨,可不是说笑的。 刚想转身回去,忽得又想到阿年那双怀疑的眼睛,顿时又气上心头,咬牙朝前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卫河边。 萧绎知道,自己就是在这儿被阿年“捡”回去的。 只是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要是皇室的人能早一点将他接回去便好了。有御医,他的失忆症也能早日好转。 他受够了阿年,也受够了陈家。他姓萧,大齐萧家的萧,注定是天皇贵胄,何必要在这小破地方受苦受罪? 萧绎带着一股莫名的,不为人知的期盼,在河边独自站了许久。直到最后被风吹的实在受不住,牙齿打颤,这才不得不转身准备回去。别处的风是干冷,河边的风,却是湿冷,寻常人实在受不住。 轻一脚重一脚地往前走着,才没多久,萧绎忽然踢到了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脚底下是个泥人。 手掌大小的泥人,却是青面獠牙,面无可憎,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要掉不掉,脸上的皮肤也裂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猩红的血肉,骇人得很。且那玩意儿也是上了色的,周身青黑,只是有许多地方的颜色已经淡了许多,想是被人把玩了许多次。 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还有,这,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莫不是什么阴私之物?萧绎嫌恶地一脚踢开,提步便走。可猛然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萧绎像是被击中一般,顿时停住身子。那声音憨憨的,回旋在脑海: “泥人,好看的泥人。” 王氏跌了面子,束手束脚地再没了动静。只是轮到他们三房的时候,王氏也搜得格外细致,里里外外都搜了一边。 她是不乐意养着阿年这么个外人,可那也不代表她会做出那等偷鸡摸狗的事儿来。王氏不仅将家里的边边角角都搜了,还将两个孩子拉了过来。 她这两个孩子都不大,文哥儿才三岁多,慧娘也才将将十岁。王氏要强,一双儿女都养得极好。 这会儿被王氏叫到爷爷跟前,两个孩子都有些不知所措。 王氏也没有含糊,直接问道:“二叔家的钱,可是你们拿的?” “二叔家有钱,在哪儿?文哥儿怎么不知道?” 文哥儿吮着手指头,看着王氏。他娘不是经常说二叔家已经没钱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有钱了? 文哥儿懵懵懂懂的,说话也没个所谓。只是这态度足以叫众人看出他做没做了,王氏看向陈有财:“爹,你也瞧见了不是,咱们家才是最清白的。” 陈有财盯着慧娘。 慧娘一触及爷爷的目光,却当即低下头,瑟缩了一下。 “慧娘,你说呢?”陈有财问道。 “我” 她支支吾吾,听得王氏不耐烦,轻轻打了慧娘一下。 不想,慧娘竟吓得软了身子,差点倒下去。 王氏赶紧将人给扶起来,冲几人道:“这孩子不经事,想是被今儿这架势给吓坏了。”说完,便摸了摸慧娘的头,“是娘没轻没重的,慧娘别怕啊,咱没拿就是没拿,怕什么。” 慧娘干笑了两声,把脑袋埋进王氏怀里,“娘,我没偷呢。” “当然不是咱们慧娘偷的。” 陈有财定定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尤其是慧娘。慧娘察觉到阿爷的目光,悄悄往王氏怀里缩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真相大白 王氏哄完女儿,回头就看到陈有财那有些隐隐有些不善和怀疑的眼神。 王氏当即跳了脚,护犊子似地将慧娘藏在身后,也没了刚才的避讳,冲着陈有财道:“爹您这么看慧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铜板还能是慧娘偷的不成?” 陈有财仍旧没有说话,只脸色总有股说不出的讽刺。 王氏气不过,拧了丈夫一把:“陈大河,你这个窝囊废,女儿都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了,你竟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要你这个当爹的有什么用!” “我可怜的慧娘,平白受了这样的冤枉!”王氏抹着眼泪。 慧娘也被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母女两个,看着便可怜兮兮的。陈大河也觉得爹的怀疑实在太过荒谬,忍不住站了出来,“爹,我们三房虽不富裕,可是两个孩子却是好的,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儿。我和王氏敢领着大伙儿来三房,便是认定了东西不是三房偷的,更不可能是慧娘偷的。慧娘才多大,哪儿有这样的心思,再说她没事偷阿年的钱做什么?” “你就这样信她?” “她是我女儿,也是您孙女儿啊。”陈大河说着,都带了一丝祈求。 他不想和他爹起冲突,可那是他女儿,陈大河也舍不得女儿受了委屈,“爹,绝对不可能是慧娘,慧娘是什么品性,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就是。”王氏附和着,“爹您可别被一个外人迷了心眼,分不清哪个是亲的,哪个是捡回来的。咱们慧娘,不说宠着长大,起码也是不愁吃,不愁穿,哪怕我穿得磕碜了些,也不会短了她的吃用。她什么都有,又何必去偷人家的?” 陈有财却没有听她的话,只朝着慧娘招了招手:“慧娘,过来。” 慧娘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王氏气她不中用,使劲把人推了出去,推到陈有财身边:“没事儿啊,爹娘都在这儿。” 慧娘死死咬着牙。 陈有财也没怎么着,只是盯着她,淡淡地问了一句:“慧娘,你老实说,那钱到底是不是你偷的?只要说了实话,不管拿没拿,阿爷都不会计较。” 陈大河紧张道:“爹您别吓她。” “你闭嘴!” 陈有财对儿子可没有什么软和的语气。陈大河动了动嘴巴,终究不敢再说话。 陈有财继续道:“阿爷说了不计较,便是真的不计较。谁小的时候没犯过几个错呢,但只要知错就改,阿爷和你阿奶仍旧是喜欢的。” “我”慧娘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她看了王氏一眼,又看了陈大河一眼,最后低下头,默默道,“我没拿,不是我拿的。” 王氏松了一口气:“爹,真不是慧娘偷的,她哪儿有这样的胆子。” 陈有财看了慧娘一眼,也没有再说话,放了她回去后,便从板凳上起身。 “阿年是咱家入了户籍,也入了族谱的孙女,日后,别再叫我听到什么捡来的不捡来的话了。” 王氏自知失言,没有吭声。 “听到了没?” “听到了。”王氏讪讪地应了一声。 陈有财这才带着大儿子出去了。才出了屋子,便看到厨房的烟囱冒着白烟,想来是饭菜都还没有做好。折腾了这么久,却什么也没有搜出来。可陈有财失望的,却不是这点。 陈大海看着这天差不多到中午了,便问道:“爹,咱们是不是要去请二叔他们了?” 再晚些,指不定他们家饭也做好了。 陈有财叹了气:“也别请大树媳妇了,就叫你二叔和你堂弟过来吃个中饭吧,就说我心情不好,找他们吃顿饭,说说话,别的事儿,一概不许透露。” “哎,那我去了。” “去吧。”陈有财摆摆手,准备去厨房,可想了想,还是回了自个儿屋子。老妻有老妻的想法,谈不上对错,只是亲疏之别罢了。 没什么好问的,问了也是白问。 陈大海挠了挠头。他不知爹怎么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只是他一向是个孝顺的,爹怎么吩咐便怎么来,也就怎么做,转身便出了院子,去陈有顺家了。 三房的气氛也有些不大好。慧娘被吓着了,这会儿还哭着呢,见阿爷出去了身边只有爹娘,哭得越发委屈。 王氏心疼得要命,只是她除了心疼,还有些怀疑,不禁拉着女儿再三确认道,“慧娘,真的不是你做的吧?” “不是,不是,不是我做的我都说了这么多遍,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呜呜” 陈大河也舍不得女儿这么哭,安抚道:“好了好了,爹娘都知道不是咱们慧娘。慧娘多乖啊,怎么会偷阿年的东西呢。别哭,这回你受委屈了,回头再上集的时候,爹给你买个簪子。” 慧娘身子一颤。 王氏怒道:“你怎么又说簪子的事,那簪子是咱们买得起的吗?” 陈大河憨憨地笑了两声:“那什么蝴蝶簪咱们买不起,一般的还是能买一买的。咱们慧娘生的好看,你该多戴些漂亮的簪子。” 陈大河说完,又与王氏道:“也给青娘买一支。” “我”王氏羞了一下,随即色厉内荏地骂道,“得了吧,我才不要呢,吃饱了撑着才戴那个。” 她天生丽质,什么都不戴都好看。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应下了陈大河要买簪子给女儿的要求。陈大河是一家之主,可家里的钱财,却是捏在王氏手里的,她应下了,陈大河才会去买。 外头,陈大海已经将陈有顺父子请到了家门口。快要进门的时候,刚好碰上萧绎。萧绎也是认得这对父子的,稍稍点了点头以示招呼,便率先进去了。 人走后,陈有顺咂了咂嘴巴:“你们家这位公子,派头不小啊。” 陈大海笑道:“许是今儿心情不大好吧。” “不过啊,这公子哥就是公子哥,你瞧他那模样,那气度,就是抱着一个破瓦罐,都比不是咱们村里人能比的。” 瓦罐?这个陈大海倒是没有注意到。 陈大树也纳闷:“他拿破瓦罐干什么?” “谁知道呢,人家公子哥儿的事,咱们哪里能管。我跟你说啊,回头见到他,千万别胡说八道,免得忍了别人不高兴了。大户人家出来的,脾气都挺大,千万别惹着人家。” 陈大海见他们说得离谱,这才说了一句公道话:“别这样说,我们家这位公子待人还是挺客气的,你们也别总这样在背后说人家的不好。” 陈大海也不是乱说,萧绎待他们确实客气,尽管那客气只在面上,入没入心里不知道。可他总没有没有陈大海之前想象之中的傲气,是位极平易近人的公子。 萧绎自幼习武,耳目也较之旁人聪慧,隔了这么远,依然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听到陈大海的话,萧绎轻嗤了一声,不屑一闻,可嗤笑过后,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陈大树一直盯着萧绎,见状又小小地惊呼道:“咋人家走路都走得那么好看。” 萧绎按下上扬的嘴角,正跨进门槛的时候,忽然鼻子痒痒的。萧绎赶紧进门,往里头走了几步,才弯下腰,打了两声喷嚏。 “阿嚏阿嚏!” 声音有些大,萧绎捂着鼻子,心中琢磨:早知道今儿不在河边吹那么久的冷风了。 真是被那个小傻子给气蠢了。 平易近人的萧绎才进了二房的门,便进了阿年的“闺房。” 阿年正在发呆。看到他,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有些心虚,也有些期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萧绎走到她跟前,将那破瓦罐往桌上一搁。 阿年看着瓦罐,不由得睁大眼睛,指着瓦罐:“我的!” 难道真是的他藏起来的? “路边捡的。”萧绎原本想要冷冷地放下,而后一句不说的就转身离开,可是看到阿年这眼神,又忍不住想要解释。 阿年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又想多了。这是她的瓦罐,是她藏铜板的瓦罐,每天都要擦一擦的,便是化成灰了阿年都认得出来。 扑到桌子边,阿年稀罕地将瓦罐抱在怀里。 萧绎嫌弃地移开眼睛,那瓦罐他拿在手里的时候都是只用两只手指捏着,生怕弄脏了衣裳。她倒好,直接抱上了。 阿年晃了晃瓦罐,里头并没有铜板的声音,只是手身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头还有一个熟悉的东西。阿年亦惊亦喜地取了出来,宝贝似地蹭了两下。 “泥人!阿年的!” 阿年快高兴死了,还举起来送到萧绎眼前给他看。好宝贝要一起分享。 萧绎脸都绿了。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哪里想到,这泥人竟然真的是她的。这也叫好看?萧绎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晚上便要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了。 阿年却陷入自个儿的回忆中无法自拔。她还是个小丧尸的时候,就是这样漂亮,可是到了这儿,不知怎么就变了一个模样。 起先阿年嫌弃自己的长相,便磨着她爹给她做了一个泥人。做了好几次,才达到阿年的要求。那么多的泥人,就这个和阿年长得最像,简直一模一样。 重新变成丧尸约莫是不可能的了,可她还有泥人! 如今泥人回来了,瓦罐也回来了,阿年觉得,她的铜板离回来也不远了。想到这个,阿年忽然就不那么愤怒了,之前的戾气也消散了大半。 “我的铜板,要回来了!”阿年一脸期待。 萧绎哼了一声,笑她太天真。破瓦罐和泥人能回来,那是因为人家不稀罕。至于那铜板,恐怕早就被花光了,还回来?梦里回来还差不多。 对于阿年的不知打哪儿来的信心,萧绎嗤之以鼻。 然而,许是阿年的愿望太多强烈,临近中午,竟然真有人敲开了陈家的大门。 来人是孙大郎,他来时,陈家刚好一家人都围在桌子边吃饭。孙大郎见此还有些尴尬,直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只是他还有别的事儿,没怎么寒暄,便从袋子里取出一贯铜板来。 阿年听到熟悉铜板声儿,瞬间抬头,巴巴地望着。 铜板,她的! 慧娘立马慌了,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孙大郎没有注意到慧娘的异样,只对着陈有财道:“陈叔,这钱是我家小闺女今儿给我的,非得要我再去给她买个蝴蝶簪。可她哪儿有这么多钱,我琢磨着不对劲便问了几句。她也都招了,说是你家小孙女给她的,用这钱换一支簪子。这一贯铜板实在不是小数,我怕我家那不懂事的闺女听错了,所以过来问一声。” 众人一愣,脸色不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打脸之后 孙大郎并非吃饱了撑的。 实在是这铜板太多了些,足足有一贯。寻常人家,哪里会这般舍得,用这么多银子换一支女儿家戴的簪子。便是他们家稍稍富裕些,也是被女儿磨了许久,实在没有了办法才咬牙买下那簪子的。这陈家,家底还远不如他们家呢,又哪里能舍得? 孙大郎就怕这家的小孙女不听话,做了什么错事,回头他将簪子买回来,与老陈家也交代不了,吃力不讨好。故而,才有了他跑了这一趟。 孙大郎的话音刚落,桌上的气氛便凝固了。 大房几个只是纯粹的惊讶,王氏与陈阿奶,便是彻底沉下了脸。事已至此,陈阿奶也只是心中一叹。她也知道纸包不住火,原本只是想帮着瞒一瞒,好叫慧娘和三房不至于面上无光。哪里想到,这才多久的功夫,事情便被戳穿了。 出了这样的丑事,众人心里都不大舒服。慧娘更是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这会儿的她,就像是被揭了一层皮一样,赤·裸·裸地暴露于人前,没了脸面,也没了尊严。 她知道,她们都在笑话她,芸娘会笑话,阿年,也会笑话。 阿年却老老实实地坐着,眉眼间还能瞧出几分神气。瞧瞧她说得多准,她的铜板,这不就回来了么。 阿年忍住了伸手取拿的欲望。 孙大郎察觉到气氛不对,越发觉得今儿是来对了,将那一贯铜板往桌上轻轻一搁:“陈叔,我看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或是我家闺女听错了也是有的” 陈有财沉默了半晌,忽而笑了一声,不似先前凝重。他将铜板还给孙大郎:“没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这铜板,原就是他们夫妻俩攒下来给慧娘买簪子的。你也知道,小姑娘家家,最爱那些珠花簪子的,上回她见着你家姑娘有,回头便回来嚷嚷着要。” 阿年着急地站起来,一个没注意,将碗给碰到了。正要说话,忽见陈有财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阿年心中犯怵,没敢再有所动作,乖乖坐下。 阻止了想坏事的孙女,陈有财又睨了一眼三房几个,继续道:“他爹娘本来也舍不得,这不是实在被吵得没法子了么,咬咬牙,便遂了她了。” 陈阿奶也反应了过来,笑骂着:“是啊,是这样。这两个败家的东西,为了这事儿还瞒着我们两个老的,生怕我们骂他们。如今可好了,可算是被大郎你打脸了。”说完,陈阿奶转头与陈大河,拉下脸,“你个没脑子的,累得人家大郎白跑一趟,还不快过来赔礼道歉。好好的事儿,愣是被你们给办成这样,我听着都替你们害臊,不长进的东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丁点儿分寸都不懂!” 陈大河心里泛苦,面上却勾起一丝笑意来:“对不住了,孙大哥,是我没叫慧娘说清楚。” “没事。”孙大郎心里仍旧有些嘀咕,知道不会这样简单,可是人家一家都这样说了,他也只能将铜板收回去,左右也不是他家的。 “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本来就是爱俏的时候,和我们家那个一样。正好我今儿要取县里,回头就把那蝴蝶簪给你们家送来。” “哎,劳烦孙大哥跑一趟了。” “这有什么。倒是我胡思乱想的,打扰你们一家人吃饭了。”事已至此,孙大郎便不好在陈家多待了。尽管陈家人几番开口留他,孙大郎也不好意思留下。 何况,他已是在家里吃过了才出来的。 陈大河亲自送孙大郎出去。将人送回去后,那脸上的笑便再没能维持下去,颇有些心灰意冷地回了堂屋。 这会儿陈有财父子两个都在,一家人便是心情再复杂,也没有流露半分。陈有顺看出了点儿东西,却只当作不知。 陈大树自来粗枝大叶的,也瞧不出里头的门道,看到陈大河过来,还满口夸赞:“三堂弟啊,你还真是越来越阔气了,这一贯钱的簪子也舍得买,搁我我是舍不得买的。” 陈大河:“” 陈大树还在那儿念叨:“慧娘生在你们家,可真是好福气。不过,要是咱们家有慧娘这样的姑娘,肯定也疼着宠着。谁叫咱们慧娘最懂事呢,又懂事,又听话,谁不夸着呢,不像我家那臭小子。是吧慧娘?” “是是”慧娘干笑两声,一粒粒地数着米,忐忑地咽下。 “这小侄女,说话怎么跟蚊子嗡似的,都快听不见了。女儿说话声是不能大,可这么小,人家还以为你心虚呢。我夸你你心虚做什么?还真是不禁夸。” 陈大树呵呵地笑了两声,还想再说,却被老爹踩了一下脚,一肚子的话就这么憋回了肚子里。末了,他还拿眼瞅了他爹一眼,似乎在问他闹什么。 陈有顺冲着儿子笑了笑。 陈大树心肝一颤,果断闭上了嘴。 一顿饭,众人吃得不尴不尬,除了诸事不知的陈大树,还有闹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文哥儿。饭过之后,陈有顺便赶不及地带着儿子回去了。他也不知道今儿大哥叫他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正经事一件没说,却看了一桩人家的丑事。就他儿子这张嘴,再多待一会儿,只怕亲戚都没得做了。 “你呀!”陈有顺走出他大哥家,忍不住回头,点了点儿子的脑袋。 陈大树一脸疑惑:“我怎么了?” “你没事儿,你好着呢!”陈有顺说得咬牙切齿。句句戳着人家的肺管子,还问怎么了,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儿子哟。 “吃饱了当然好。”陈大树满不在乎。 陈有顺捂着脸,都三十多岁了,丢人呐。 这外人都走了,留下来的,也都不必藏着掖着了。陈有财将筷子往下一撂,饭桌上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王氏自方才孙大郎说了话,便一直没有好脸色,这会儿见爹发火,便将文哥儿抱下去。 “乖,文哥儿你先回去。” “姐姐呢?”文哥儿歪着头看着慧娘。他和慧娘关系极好,从来都是一块儿进一块儿出的,因而也格外黏慧娘。 慧娘咬牙,也不吭声。 王氏哄他:“你先回,姐姐待会儿再回去。” “那好。”文哥儿也是个好哄的,哒哒地就回去了,没叫人担心。 李氏也让芸娘回去,至于萧绎,他也是个外人,不等李氏开口,便直接出去了。至于阿年,她是被偷的那个,谁也没想叫她出去。再者,众人多少还是知道阿年的脾气的,多数时候都好说话,只是犯到了她的倔头儿上,便是九头牛拽着她,她也是不肯走的。 这会儿她就那么坐着,脸也板着,这是气的。至于气什么,自然还是气他们把自己的铜板给了孙大郎带走了。 阿年知道,带走了,以后就回不来了。 陈有财见她不说话,便道:“你那钱既然是慧娘偷的,回头还叫她爹娘还给你。一贯铜板是吧,不会多了你的,也不会少了你的。” 王氏欲言又止。 阿年赌气:“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三房的铜板是三房的。她的,是她爹给她的。可是心急之下,阿年一下子说不出来这么顺畅的话,想要争,可嘴巴跟不上来。 陈阿奶看不过去,瞪着眼:“还管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只要是铜板不就行了?给了你就接着,矫情什么?” 她一开口,倒叫陈有财记起了之前她帮着隐瞒的事儿,只是念及这里这么多小辈,不好落了老妻的面子,陈有财也未曾说开,只道:“好了,你也别说了,这事到底是阿年受了委屈。” 言毕,陈有财看着三儿子:“今儿这事,我帮你逗着,为的是咱们家的脸面,为的是老陈家的名声,再有下次,你自个儿想法子吧。” 陈大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贯钱,今儿晚上你就亲自交给阿年,听到了没?” 话是对着陈大河说的,可是眼神却落在王氏身上。王氏知道爹这是在敲打她呢,只是今儿这事是他们三房不占理,再多的委屈也受了,王氏咽了一口气:“行,我们出这钱。” 陈有财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别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这钱,不是你们出,难道还想着阿年白送给你们不成?” 说着,陈有财转向慧娘。 王氏心一紧。 “慧娘,跪下。”出乎意料的,陈有财话里并没有多少怒气,与教训陈大河夫妇的时候全然不同。 慧娘腿一抖,当众跪下:“阿爷” “可知错了?” “我——”慧娘犹豫了半天,几次想开口,都没能说出来,最后索性一个劲儿地哭。 叫她当着阿年的面认错,比杀了她还难。 王氏与陈大河面上都不好看,又气又羞,活像跪在地上的是他俩一样。陈大海想过去劝,被李氏阻止了。她知道爹的性子,真发火了还好,这样憋着,却是真失望透顶了。 “惯子如杀子。我们陈家养不了小姐,也养不了贼。只此一次,否则,你也别叫我阿爷了。” 王氏心一沉,看着坐在陈有财身边的阿年,指甲掐进了手心。 慧娘抖着身子,惶恐不已。她知道,阿爷定是看不起她了。可她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拿了阿年一贯钱而已。阿年的钱,不就是她们家的钱吗?她只是,拿来用用啊 “都散了吧,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女儿。生了这样的心思,多半是家里活计做少了,多累些,便没有这样的鬼心眼子了吧,滚回去,别在这儿碍眼了!” 陈有财发话了,三房哪里还敢在这儿待。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被教训了一顿后,王氏一反常态,再没咋呼。只是傍晚时候,亲自上门,送给了阿年一贯铜板。 一切回归原点,那件事,也再没人提起,只当作没发生,或是不知道。不过,翌日一早,萧绎便看到拿着扫帚扫院子的慧娘,一身粗衣粗布,形容憔悴,完全没了平日里的讲究,旁边还有刚拿回来,在河边洗好的衣裳。萧绎知道,这事不会这么轻易的过去的,最起码,阿年以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小丧尸发怒 一日,两日,连着好几日,慧娘都早早地起身,包揽了一家的活计。 别人暂且不说,李氏和芸娘,早就瞪大了眼睛,心中稀罕。原以为王氏只是叫女儿做做样子,没想到她还真舍得。不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效果,起码这几日的功夫,阿奶已经彻底心疼上了,阿爷也没了之前的火气。 只是慧娘心里的火气却是一日盛过一日。 陈家村里,多的是将女孩儿当下人一般使唤的人家。可陈家却不然,李氏与王氏都是疼孩子的,且生的孩子又不多,只一男一女,因而芸娘和慧娘在家里的待遇都是不差的。尤其是慧娘,比芸娘还娇惯些,年纪又不大,平日里没怎么受过苦。最多,也只是闲着的时候帮着收拾收拾家里。 像这样大清早地爬起来扫院子c洗衣裳,甚至是喂猪喂鸡,是从未有过的。可再不甘,慧娘也只能照做。 正气着呢,忽得看到阿年从屋子里头出来,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显是幸灾乐祸!慧娘摔了扫帚,急火攻心:“你开心了,得意了!” 阿年古怪地瞧着慧娘,她开心什么? 她还想要想想怎么才能跟萧绎和好呢?上次毕竟是她误会了萧绎,他却帮自己找回了泥人,阿年觉得她应该好好报答他。可萧绎还在别扭,晚上都不和她说话,阿年觉得得先从缓和关系开始。 他喜欢什么呢,阿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比起这件事,慧娘的找茬根本算不得什么。 慧娘却觉得阿年就是过来示威的:“你这会儿是不是心里正痛快着啊,还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就算是看笑话,也轮不到你来看!” 她这几日真是受够了,一日都不想再受下去! 她不过,就是拿了二叔家的一贯铜钱而已,又不是拿了这个小傻子的,凭什么惩罚她啊?要说慧娘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话,如今被罚了这样的差事,那仅有的心虚和害怕都化成了厌恶了,对着阿年的,还有对孙家大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孙大姑娘多嘴,她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阿年,慧娘也没有觉得拿二叔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以后还会还的。可阿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她的笑话! 阿年觉得她这会实在太不正常,轮不到她看,那她走还不成么? 她掉头就走。 慧娘张着胳膊地拦在她面前:“还想走,这儿是我家,哪儿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年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了:“也是我家。” 她爹是阿爷的儿子,她也是阿爷的孙女,这自然也是她的家。 慧娘眉头一竖,讥讽道:“呸,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野丫头,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家?要不是我二叔心善,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撒野?” 阿年脸一沉。 慧娘就是要她生气,看着她心里痛快极了:“别把自个儿看得多金贵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外人,即便上了户籍,身上流的也不是我们陈家的血。这回阿爷帮你,可不是因为你是陈家的人,只是被孙大郎闹开了,不得不出手罢了。我才是家里的正经孙女,亲的!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想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她说得眉飞色舞。有些话,根本不用想就能说出来。慧娘凑近了些,轻声道:“二叔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捡了你这么个野种回来,怪道绝了户呢,没咱们家文哥儿,以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算是他捡了这野种回来的报应!” “报应野种?”阿年痴痴地呢喃了一句。 “对,报应!野种!”慧娘恶意地笑了。 阿年眼神一厉,往前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慧娘一愣,连连往后退。 实在是阿年如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活像是要杀了她一样,连眼睛都红了。 阿年一把揪住慧娘的脖子。 慧娘头一仰,脚尖离地,使劲儿拍着阿年的手,却是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偏偏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要么在厨房里,要么在屋子里。就连她爹娘也都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扫地。原本只是为了做给阿爷看,现在却差点害死她。慧娘张着嘴巴,间或哟哟两声,只是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我是,爹的女儿!”阿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里泛起了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也一点一点暴起来。 “是爹的女儿!” “不是野种!” 阿年着魔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是爹的女儿,怎么会是野种呢。爹说了,谁也不能欺负她,就是三叔的女儿也不行!阿年看着慧娘,眼中闪过一丝偏执和疯狂。 阿年要掐死她,这是个坏人,就像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一样。 疯了,这人是个疯子!慧娘挣扎着,可脖子上的手却像是一块铁似的,谁来救救她,完了,完了 “阿年——” 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阿年迟疑地回过头,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跟着松了下来。慧娘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呛出了眼泪。 她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生怕阿年再发疯。 萧绎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阿年,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朝着这儿招了招手:“过来吃早饭了。” “哦。”阿年茫然了一下,遂赶紧过去。 待阿年走到跟前,萧绎才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脸色正常,眼睛也不红了,像是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可萧绎知道不该是这样的,他问道:“方才在做什么?” 阿年唔了一声,有些失神。 她方才在做什么来着?没做什么呀。阿年奇怪地看着萧绎,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见状,萧绎也绝了再问下去的心思,领着阿年回去吃饭。阿年跟着萧绎去了大房,后知后觉的地察觉到,萧绎愿意理她了。 阿年垂着脑袋,嘿嘿地傻笑两声。 忽然觉得他不丑了。 后头的慧娘连滚带爬地回了屋子。才进门,便哭着奔向王氏怀里。王氏本来还在生气,一是气白白折进去这么多钱;二是气女儿这么不中用,好说歹说,仍旧犯了这样丢人的错。 这会儿见慧娘哭得这样厉害,王氏也只冷着脸:“不过就是扫扫院子,这么点儿活也不愿做?” “娘,呜呜,阿年要杀我!” 慧娘哽咽着,让王氏看她的脖子。 王氏定睛一看,立即慌了:“怎么被掐成这样?”到底心疼女儿,王氏气得咬牙,“这天杀的小杂种,就知道欺负我女儿,等着,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王氏正要撸着袖子去二房,还没出门,便被陈大河拦住了。 “怎么着,陈大河,你还要帮着那小杂种不成?还真把她看成是你们家人?” “你总要问清楚再去吧。” “问什么问,没看你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这口气我要是不替慧娘出了,回头咱们不在,慧娘还不被她给欺负死!正经的陈家孙女,却被一个外来的给欺负了,陈大河,你也好意思,你也不嫌丢脸!” 慧娘哭得越发伤心。 陈大河无奈:“慧娘,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阿年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子,还敢欺负人?就是陈大河偏心自个儿女儿,也不能这样冤枉人的。再则,女儿昨儿才犯了错,这会儿要是再闹出事来,他爹肯定对慧娘更有意见。 慧娘迟疑了一下。 王氏看得清楚,气漏了大半,只剩下怒其不争的愤懑:“你说你,没事儿去撩拨她做什么?” 自己女儿自己还不清楚,这心虚的模样,肯定是她先没忍住去胡说八道的。“你啊你,我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先忍者,阿爷如今正生你的气,你不去哄你阿爷,哄你阿奶,和那小杂种计较个什么劲儿。你便是压过她,就出息了?” “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别犯蠢,就是跟人吵,也得占理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王氏气得直点着慧娘的头。 陈大河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慧娘也被吓坏了,你就别说她了。” 慧娘却不愿意:“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说得还有些不可思议,阿年差点要杀了她,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她了? 王氏冷笑一声:“眼皮子浅的,先等着。” 昨儿一桩,今儿一桩,她也不会这样算了。日子还长,想要折腾一个傻子,还不容易?争一朝一夕的长短,最是王氏所不屑的,她要的,是将那小傻子彻底赶出陈家! 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人,占着他们家的家产算什么?她就不信,爹娘心里还能一点意见也没有。但凡有丁点儿,王氏觉得自己便不会输。 慧娘傻了:“等什么?” 王氏招了招手,说得小声:“你明儿” 对于王氏的打算,阿年是丁点儿也不知晓,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这会儿正想着法子讨好萧绎呢。 可惜阿年的聪慧程度有限,只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是以这日晚间,等萧绎回屋的时候,便发现床头放着一只破罐子,里头插着几只山茶花。开得正浓,颜色正好,又鲜艳又娇媚,与这瓦罐丝毫不搭,可奇怪的是却又不显得突兀。 亏她能想到这个,还送花。萧绎偏头看过去,精准无比地找那颗从隔壁冒过来的脑袋。 一看到他,阿年立马缩了回去。 “德行。”萧绎失笑。 他脱下衣裳躺在床上,嗅着山茶花的味道,原先心里那故郁气与憋闷,仿佛一下子便无影无踪了。他也是糊涂了,明知道她和旁人不一样,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他迟早也都会走,往后的几日,便与阿年这个小傻子好好相处吧。反正,他才不会带阿年回家的。 彼时萧绎想得理所当然,也期待着萧家人能早日寻回他。却不知翌日一早,他的身份便明明白白把摆在陈家人面前了。 再无退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萧绎的身份 翌日,陈阿奶偶然间发现了孙女儿脖子上的伤。 陈阿奶吓了一跳,赶紧拉着慧娘细问。好好的脖子,怎么就被勒成了这样。 “是不是你娘干的?”陈阿奶第一个就想到王氏,只因王氏一向好面子。虽说也疼儿女,可是这回慧娘丢了她的脸面,她心里不舒服,发泄在慧娘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个毒妇,我且问问她是怎么养女儿的!” “阿奶,别去!”慧娘赶紧拉着陈阿奶。 “怎么了?别怕啊,阿奶不过是跟你娘说几句。” “不是娘弄的。” 陈阿奶皱着眉:“那是哪个?” 总不会是她儿子吧,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再不然,便是外头那些不懂事的毛孩子。 慧娘先是憋着不说,等陈阿奶拉下脸的时候,才憋着眼泪,要哭不哭地说起了原委。掐头去尾,委委屈屈地说了一遍。 “这个阿年,真是反了天了!”陈阿奶又心疼又生气。 慧娘整个人都蔫蔫的:“原是我不好,偷拿了她的钱,被罚了还当着她的面拿她撒火,她忍不住动手也是情有可原。昨儿晚上娘已经教训过我了,往后我也再不敢说她了。” 陈阿奶听得怒火更甚,直接拉着慧娘去来了二房。 阿年正在摆弄她那山茶花,昨儿晚上放的已经不新鲜了,她决定给萧绎再换一束。 看到陈阿奶怒气冲冲地领着慧娘过来,阿年有瞬间的呆滞。她她最近都很听话,没有惹阿爷生气,更不敢惹阿奶了。阿年乖乖地站起来,等着下文。 陈阿奶看着阿年就没好气。对阿年,陈阿奶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既不想养着,又不忍心丢了,毕竟生了一双和她侄女儿相似的眼睛,又是二儿子疼着宠着养了两年的。可这不代表阿年就能为所欲为,甚至欺负起了慧娘。 “你过来。”陈阿奶冷着脸让阿年走近些,没等她吭声便指着慧娘脖子上的伤道,“看你干的好事!” 阿年迟疑了一下,许久才从慧娘的脖子上移开眼睛。阿年咂咂嘴,有些羡慕:“还挺好看。” 慧娘眨了眨眼睛,当下跳了脚:“侮辱人也没有这个侮辱法,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陈阿奶也捂着胸口直喘气,孽障,这真是,孽障啊! “我没见过你这样不知悔改的。慧娘是拿了你的铜板不假,可你三婶不是已经还给了你么,到底有大仇才叫你恨慧娘恨成这样,你这是想要她的命啊,再多掐一会儿,说不准慧娘就断气儿了。你这么孽障,对自己家里人出手,还说这样的风凉话,你,你跪下!”陈阿奶狠狠地拍着桌子。 阿年局促地站在一边,紧张地绞着手:“不是我,做的。” 陈阿奶扬着眉,打量地看着她。 慧娘赶忙道:“就是她,就是她。阿奶,她记恨我拿了她的钱,砸了她的锁,趁你们都不在的时候差点要掐死我。” 说罢,慧娘指着阿年,生怕她再狡辩:“阿奶你可别被她骗了,这会儿装得这样无辜,您是没看到她那时候的狠劲儿。”她将脖子再次露出来,给陈阿奶看清楚,“昨儿夜里疼得睡不着觉,这会儿都没好,可见她是下了死力气。这家里,除了她同我有仇,便再没有别人了。爹娘不可能,大伯和大伯娘更不可能,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手劲,阿奶你是知道的。” 陈阿奶确实知道,事实上,阿年有多大的力气,家里人都是知道的。这么一想,确实是阿年无疑了。 阿年被指责得眼睛都红了。 慧娘吓得躲在陈阿奶身后:“阿奶你瞧,她又要发狠了,昨儿就是这样瞪着我的。” “莫怕,莫怕,她再不敢的。”陈阿奶护着慧娘,却瞪着阿年,“叫你跪下,耳聋了不是。” 都怪老头子太纵着这丫头了,把她给纵得目中无人,瞧瞧这模样,是对她这个做阿奶的不满了? “不是我!”阿年哽咽。 她根本没错这事儿就叫她认,阿年也委屈啊。说什么掐慧娘,她吃饱了撑着要掐她啊,阿年记得她昨儿都没有跟慧娘说过话,一整日都在琢磨怎么才能和萧绎和好的事儿。既这样,哪有空和慧娘闹。 阿年知道,她们是容不下她了,想要赶她走。在她们心里,她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外人。可是这是她的家啊,她爹在这儿住过,阿年舍不得走。 慧娘被阿年的无耻给震惊了:“你骗人!你这个骗子,有胆子做没胆子认。” 阿年眼眶红红:“我没做。” “你!” “我有钱。”阿年小声却突兀地说了一句。 “什么?”陈阿奶被她突然的一句弄得有些懵。 “钱给你们,我不走。”阿年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心一揪一揪地,疼得慌。她一直把这里当作她的家,即便阿奶阿爷还有三叔一家不怎么喜欢她,可是阿年也一直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家人。 爹的家人,就是她的,阿年不想走。钱给他们,是不是就能留下了?阿年知道三婶其实是不愿意给她钱的。 陈阿奶被她哭得一愣,又被这话弄得惭愧起来,想着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一些了。 慧娘都快气疯了:“阿奶,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就会装可怜。” 陈阿奶看着阿年那眼睛,觉得糟心极了,转过头拉着孙女:“慧娘啊,你说她掐你,身边有没有旁人看到啊。” 慧娘听了这个哪里还能淡定得了:“阿奶你不信我?!”因太过震惊,以至于叫慧娘都忘了,其实旁边还有有人看见的。 “不是这不是,想问清楚么。”毕竟陈阿奶也清楚阿年的性子,别说说谎了,话都说不完全。 慧娘气得发抖,冲到阿年跟前摇着她:“你这个小人,你这个骗子,就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不承认!” “不是我!” 阿年确定不是她。 “就是!” “不是!” “就是,就是就是你。呜呜——”慧娘气不过,抹了眼睛大哭了起来。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讲道理又讲不过,又没人帮她,可是的确是阿年掐了她啊,还差点把她给掐死了,慧娘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娘,娘——” 慧娘边喊边往外头扑。 陈阿奶惊讶地站起身,刚想拦着孙女,却见孙女已经扑王氏怀里了。合着人家早在外头偷听,陈阿奶没意思地坐了下来,也没插手。 王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女儿,几句便将人给哄好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能撑到这样已经不错了。莫说是女儿,就连王氏,也被阿年的无耻给惊呆了。这会儿王氏也深深地打量了阿年一眼。 以前是她小看这个小傻子了,没成想,这小傻子只是外头憨傻,内力竟这么重的心机。就这委屈的样子,连她都要相信了呢。今儿这棋,算是白下了。王氏生了些许忌惮,看来,日后她还得好好提防这个二房小傻子了。 王氏心里过了一遍,重新站到陈阿奶身边,唤了一声:“娘。” “嗯。”陈阿奶应了一声,没说话。 “我本来在家里纳鞋底,听到这儿有吵架声,这才赶了过来。谁知一过来,就被慧娘扑了个正着。” “你这个做娘的来了,也就用不着我了。阿年和慧娘都在这儿,该怎么着,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王氏也没推脱,毕竟女儿是真受了伤,要她这么轻易放过阿年,是不可能的。她浅笑了一声,转向阿年:“阿年啊,不用怕,我也不是非得要你怎么着。只是我是个做娘的,看到女儿被掐成这样心里实在是心疼。你今儿认了这个罪,赔个礼,道个歉,回头咱们也不计较了,可好?” 王氏问得可亲。 阿年低下头,不与她对视。 王氏笑意一僵:“好话都说尽了,你这样不给面子,那三婶也没法子了。慧娘,去唤你阿爷回来吧。受了委屈,总得有人做个公道。” 王氏本来是想借着陈阿奶的手料理阿年的,谁想到呢,这小傻子精着呢。如今也只有过来请陈有财了。 慧娘冲着阿年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还没出门呢,外头忽然扬起一道声音:“不用叫了。” 陈有财带着孙里正进门,看到几个人这针锋相对的模样,眉头都皱成一道川子。 陈阿奶知道他好面子,赶紧给王氏使了个眼色。王氏不服,还想再说,陈阿奶气得拧了她一把。 王氏不得不先憋着。万事,等孙里正走了再说。 陈有财和孙里正坐下后,看了屋子里一眼,却没发现想看到的人:“家里那位公子哥呢?” 王氏一听到萧绎,立马来了精神,下意识地忽略了陈有财话里的那股与往日不一样的意味:“刚还在外头看到他呢,想来还没走远。” “还真是悠闲啊。”陈有顺哼了哼,“去叫他过来。” 王氏赶紧拍了拍慧娘。 慧娘不大乐意地出去了。萧绎本来只是去外头透透气,并没有走得多远,慧娘一寻便寻到了。没过一会儿,两人便一道回了二房。 王氏看到萧绎过来,还笑着道:“外头还冷着,公子老是往外头跑做什么,别冻着自个儿。” 陈有财看了王氏一眼,突然觉得又好笑又糟心。他身边的孙里正却满心遗憾,见到萧绎过来,也不似从前欢喜。 “这位公子,你上回托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萧绎心中一喜。 萧家人,这么快就寻到他了么?便是再低调,萧绎这会儿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他甚至在想,那小傻子若是知道他是皇家人,不知道会怎么惊讶呢。想着,萧绎偏头看向阿年,却发现她眼睛红红的,俨然是被欺负了。 萧绎顿时不悦。只是这会儿不是给阿年出气的时候,萧绎看着孙里正,压着心里的欢喜,矜持地问道:“可是我家里人寻来了?” “唉”孙里正长叹一声,“你家里人,怕是寻不回来了。” “怎,怎么了?” 孙里正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萧绎忽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公子不记得也是好事。我托衙门的人沿着卫水往上寻,这么些天过去,终于找到了公子的身份。若是找的不错,公子应该是姓萧的吧。” 萧绎克制住想要点头的冲动。 “这萧家,本也是商户人家。可惜,年前在江南做生意,赔光了大半的家产不说,还得罪了一位江南大官儿。走投无路之下,只好举家回太原族地。谁想途中有家丁生了不轨之心,杀了萧家一家老小,卷了钱财跑路。”孙里正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会儿,少顷又对着萧绎道,“萧公子也是得天之幸,才保住了一条命。” “怎么可能!” 两道声音响起。一道是萧绎,一道,则是王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商户之子 萧绎绝望,王氏比萧绎更绝望。 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呢,只是商户之子,还是家道中落,被家丁抢了全部家财的商户之子?这岂不就是意味着,即便萧绎回了家,也依旧什么也没有?王氏不敢相信这事竟然是真的。 “孙老,县衙那边是不是弄错了?” 陈有财嫌老三媳妇太过丢人,斥道:“胡说八道什么,那可是县衙,县衙怎么会差错呢。”陈有财看着萧绎,“他不就是从卫水那儿捡回来的么,上游刚好出了这样的案子,发生的时间又附和得很,不是他还能是哪个?” 萧绎傻了好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县衙的人可说了我叫什么?” “这个,似乎是叫萧逸的吧,我也没仔细问是哪个逸字,只这么听郑主簿说了一嘴。” 萧绎是他的名字不假,萧绎说不出心底是何感受,艰难地问道:“萧家人,当真一个不剩了?” 孙里正虽同情他,却也不能撒谎:“萧公子,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县衙那边也再查,只可惜,两边隔着好几个县,咱们的人手也不能往那儿伸太多。有些事,便只能委屈一下萧公子了。” 杀人夺财,本事一桩大案,但案子不是在他们县里发生的,他们也没法儿盯着人家,要人家尽心尽力地抓凶手。再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里还能找得出来。 萧绎嗓子都哑了:“萧,不是国姓么?” 孙里正忽然长笑一声,看着萧绎的眼光越来越像看傻子:“萧是国姓不假,可是天底下姓萧的多了去了,可不是每一个姓萧的都是皇亲国戚。真要那么着,那朝廷得养多少人啊。公子莫不是因为一个萧,便以为自己是皇家的哪个萧了吧。”孙里正摆了摆手,觉得可乐,“那是不一样的。” 萧绎怔住。 他只知道皇室姓萧,知道这点之后,便对自己是皇家人的事深信不疑。不是他自大,而是他一直有这样的预感。 如今现实摆在眼前,冲散了萧绎所有的自以为是。可是他却还是无法接受,觉得荒唐之极。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商户之子呢。 萧绎并非瞧不起商户,而是从来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想得这般低过。他是商户之子?家中人全部被害身亡?如今还定点家产不剩? 不可能的,萧绎不愿相信,是不是弄错了,可是“萧绎”那个名字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他真的只是一无所有的商户之子? 孙里正与陈有财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想来这位公子怕是一时间还不能接受。也不奇怪,任谁听到了这事,怕是都不能淡然处之的。 孙里正起身,陈有财也给众人递了个眼风,让他们都出去。 本还以为阿年傻乎乎,看不懂眼色,哪里想到阿年今儿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明白了,跟着陈阿奶一道出去。反而是王氏,愣在那儿也不知道做什么。 “老三媳妇?老三媳妇!” “啊?”王氏许久才回身,看着陈有财。 “出去了。”陈有财也没骂她。 王氏哦了一声,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一样,恍恍惚惚地出去了。陈有财冲孙里正道了一句见笑,便随着他一道出去了,只留萧绎一个人在这儿消化。 出了屋子后,孙里正才拉着陈有财走道一边,避开了众人。孙里正也是一肚子感慨,本来想着这个是位贵人,没想到啊,贵人倒霉起来,连他们这些老百姓都比不上。起码他们还有房有田呢。 “如今你们家要怎么办?我听郑主簿的语气,那些家产多半是追不回来了。” 孙里正觉得这老陈家还真是倒霉,救了个人,粮食和钱也搭进去了不少,结果却捞得这么一个结果。陈有财没有发火,已经算是脾气好了。 陈有财也是心情甚烦:“谁知道呢,如今先这么着吧。” “这是还让他住着?”孙里正一脸惊奇。 这萧公子如今也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孙里正本来还琢磨着要不要想个法子呢,他是不愿收留这人的。不过孙里正没想到,老陈竟然有这好心。他还以为陈有财不待见这萧公子呢。原来阿年将人捡回来的时候,陈家可就他一个最反对的。 陈有财扯了扯嘴角:“自然也不会叫他白白待着。” 他们家不养闲人。 孙里正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了。让他留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至于留多久,那便不关他的事了。 “真是白费了一场功夫。” 孙里正说完,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兴致,同陈有财叮嘱了两句之后,便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氏才从后头冒出来。 陈有财被她唬了一下,好容易才端住了,仍旧能绷着一张脸:“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爹,那孙老说的,都是真的?”这是王氏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她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萧绎身上,结果呢,萧绎竟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那她的一对儿女怎么办,还要继续窝在这乡下不成? 王氏更愿意相信是孙老传错话了,或是县衙那头的人出了个乌龙事儿。连拿不靠谱的算命先生都能看出来萧绎是个贵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 陈有财乜了她一眼:“你觉得是你有本事,还是孙里正和县衙那些人有本事?” “自然是她们。” “那就别在这儿问东问西!” 王氏心虚地干笑一声,而后又不甘心道:“可是那萧公子那长相,那气度,一看就不是等闲众人。” “阿年长相也极好,她也不是等闲中人?” 王氏一噎,又道:“这怎么一样,人家萧公子可是穿得起丝绸衣裳,戴得起玉的人。” “是啊,不是说了么,人家有钱过,有钱什么买不起,戴不起?” 这不是现在没钱了么?可这也是最叫王氏绝望的地方:“那些家产,当真再也寻不回来了?” “没了,寻不回来了。”陈有财不耐烦同她墨迹,索性一下子断了她的念想,“他家也不过就是个商户,还得罪了江南大官,就是寻回家产了,那点儿家产又能做什么,说不得还没里正家多呢。你也别整日琢磨这个琢磨那个,人家没什么好给你琢磨的。如今他只赤条条一个人,连衣裳都是你买的,你说折腾到现在到底为了什么?” 她自然是,为了儿女 王氏心中又悔又恨,她将满腔希望都托付在萧绎身上,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地步。若不是为了他那两身衣裳,慧娘又怎么会去拿二房的铜板,他们三房又怎么会在外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王氏悔之不及。 “以后把你那点心思放在正道上吧,整日算计,连儿女都被你带累坏了。”陈有财言尽于此。 见陈有财准备走,王氏忽然醒悟过来,忙叫住了人。 “还有什么事儿,有事快说,我还带下地干活。” 王氏犹豫了片刻,最后问了出来:“那萧绎,还得在咱们家住着?” 陈有财笑了:“是啊,不在咱们家住还能在哪儿住,他一个身无分文的半大少年,出去了还不得饿死。他老家在太原,这年景,还有人敢往那贼地去?县衙那头,也不过说的好听点罢了。且你不是早说了么,你留人在咱们家,可不是为了那点见不得人的算计。他就是没钱没身份,你还能缺客人一口吃的不成?” 王氏都震惊了:“我我几时说了这样的话?” “你自己清楚。” 王氏觉得自己没说,这话肯定不能是她说的:“爹,他一个外人,还想要咱们养着他?再说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啊,不还有一身衣裳还有一个玉牌子么?他家里好歹也富裕过,那玉牌子随便买一买,也足够他嚼用了,哪儿用得着咱们出钱。” “不是咱们,是你。”陈有财出声提醒,“我可没说要养他的话,是你说的。” 王氏气得要死。 这怎么,怎么就变成她养了呢?若说方才他还留着一线希望,指望这事儿能有所回转;如今则是被她爹说得只剩下厌恶了。 不知道她爹是真傻了要白养一个人,还是真那么狠心,想要他们三房出银子。反正王氏是不充这个大头的,没找他要回那两身衣裳便已经不错了,还想着叫他们养。多大的脸! 王氏调头便走了。 这事来得太突然,叫王氏一时间连女儿被欺负的事儿都没能记起来,准备好的状也没有告。 慧娘还在陈阿奶身边,阿年也在。 只是她们俩彼此看着都不顺眼。慧娘觉得阿年太奸诈,阿年觉得慧娘平白冤枉人。陈阿奶也正忧心着萧绎的事,便也没顾得上她们俩。她和王氏想得差不多,看陈有财终于走出来了,陈阿奶也赶紧跟上。 她也有话要问。 慧娘年纪并不大,可是也极有眼色,她知道今儿之后,那位萧公子在家里肯定就不值钱了。慧娘心里有些痛快,对着阿年:“瞧你整日巴结的,现在好了,巴结错人了吧?” 阿年瞬间迷惑了,她这话,确定不是对三婶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赶走还是留下 王氏回了屋子便关上门窗生闷气,如若不是文哥儿喊饿,只怕她今儿一整日都不会出来。 中午陈大河从地里回来的时候,便发现家里隐隐有些不对劲。他只以为是这母女俩去告状没告成,才被气成这样。陈大河夹了一筷子菜到王氏碗里,安慰道:“爹如今正在气头上,再过几日便会好的。” “哪里又是这件事了。” 陈大河不解:“那是什么?” 说到这个王氏心情便更糟糕了几分,脸也不自觉地拉长了:“早上孙老过来,说二房那个的身份查出来了。哼,原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了,结果就是个商户之子。他若是家财万贯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做生意赔得干干净净的人家,半路上还被家丁谋害害命,一家人只剩下他一个。既这么着,当初还不如死了算了,倒还干净,省的咱们白费了一场功夫!” 陈大河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缓过来:“这事是真的?” “孙老亲自过来说的,还能有假?”王氏冷哼了一声,“你那会不在,没看到那姓萧的听到这话是个什么表情,一脸不相信呢,还以为孙老骗他。说不得,他还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呢。姓萧的人多了去了,单他就是皇亲国戚?好大的脸面,如今可好,不仅他没了脸,咱们也跟着没脸!” 陈大河一时沉默了。他没有王氏那样大的戾气,只觉得这位萧公子实在太倒霉了些:“那往后,他要怎么办呢?” 家人也没了,钱财也空了,忒可怜了吧。 “怎么着?我管他怎么着。总之一句话,咱们三房可不能白养着这么一个人,他若出不起钱,别想在陈家待。” “他住的是二房。”陈大河提醒。 王氏眼睛一横:“二房也不行,二房就不是咱家的?” 慧娘吃着饭,听到这话的时候还跟着点了点头:“就是!” 反正她现在跟二房所有人都不对付。萧绎不是二房的,却和阿年亲近得很,慧娘恨屋及乌,连带着嫌弃上了。要是能把他们都赶出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可告诉你,咱们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我们这房就更不是了,日子都过得紧巴巴,你也别装什么大方,充什么胖子。便是要收养,也不该轮到咱们三房来。回头爹要是有这个有意思,你若敢没头没脑地顺势应下来,回屋你就等着吧!反正我是不会养着一个外人的,更不会出钱!” 王氏说得斩钉截铁,非逼着陈大河摆出一个态度来。 只是陈大河有些不明白:“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外人,既是外人,爹又怎么可能让我们家养着?” 王氏被问地堵了一下,半晌才咽下这口气:“吃饭吃饭,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记得,咱们家没钱,养不起人就是了。这人,绝对不能留!” 能赶出去就赶出去,省的他看着碍眼。 不管之前有没有说那话,王氏都打定主意不会认的。她也摸不清爹的意思,一时分不清他是真不赶人走亦或是只是暂时不赶人走,无论哪一个,她都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大房那边气氛也说不上好。 李氏将饭菜端上桌,才发现桌上少来了一个人。她擦了擦手,同芸娘道:“去叫萧公子出来吃饭吧。” 芸娘抬头,心中生了些小欢喜,应声后便要出门。 李有财拿筷子敲了敲饭碗,喊住了人:“叫什么叫,都不来吃饭,说明还不饿呢,你巴巴地过去请干什么?” 芸娘:“可不吃饭哪儿行?” “吃你的饭,少操心!”陈有财骂了一句。 芸娘顿时不敢出门了,只拿眼盯着李氏。李氏也不敢说话啊,毕竟爹都开口了。也罢,李氏想着,这一顿不吃也没什么,说不定真同爹说的那样,人家真的不饿呢。毕竟出了这样大的事,那萧公子年纪也不大,约莫只十三四岁的样子,骤然听到这些,心情不好,吃不下饭也是有的。 回头,叫阿年给他带几个馒头就是了。 阿年默默地扒饭,从前她有多羡慕萧绎,这会儿就有多同情。孙老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他在家里的待遇就这样一落千丈了,真可怜! 阿年唏嘘着。 陈阿奶对萧绎意见也大着呢,这会儿正好发泄发泄:“要我说,这姓萧的就是好日子过多了,现在还当自个儿是个公子哥呢,连吃饭都要别人三催四请的。这样的好菜好饭不来吃,还指望着咱们给他送去不成?命里无福,有那公子哥的命也受不住。” 桌上没有一个人应她的话。 芸娘倒是挺不服气的,她觉得阿奶这话刻薄了些,明明人家萧公子什么也没做,怎么就给他按了这么些罪名了呢?只是不服气归不服气,她仍旧什么话也不敢说。 “正好借着这机会,咱们把之后的事也商量商量,总赖在咱们家叫什么事儿啊,你们说——” “吃菜。”陈有财打断了老妻的话。 “就你心思多,这都第二回岔开我的话了,早上也是一样。你还真想把人留下来不成,我告诉你啊,想都别想!”陈阿奶觉得老头子真是疯了。 “要说也不是现在说。” “那什么时候?”陈阿奶不依不饶。 “晚上吧,等人齐了的时候。”陈有财如是道。 陈阿奶盯着他看,等看明白了这人不是在说谎,才暂且放下了这件事:“最好是这样,你可别想着糊弄我。” 陈阿奶也不是不同情这个什么萧公子,只是同情不能当饭吃啊,他们家是没有穷到那个份儿上,只是白吃白喝的供着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是她同意了,儿媳妇也不能同意。因为一个外人惹得家里不高兴,这是陈阿奶最不能容忍的。 午饭过后,李氏单独叫了给阿年过去,给她塞了两个馒头。 馒头,两个!阿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李氏,感动不已:“大伯娘!” 李氏点了点她的脑袋:“别瞎想,不是给你吃的,带回去给萧公子吃。他中午没吃饭,要是饿着就不好了。” 听了陈阿奶的话,李氏就知道这位萧公子怕是不能再他们家久待了。这样可怜的人,给两个馒头而已,李氏不至于舍不得。 阿年撅着嘴巴,有点失望。 “别偷吃!”李氏再一次警告。 “哦,知道了。” 阿年抱着馒头出去,慢吞吞地走回了二房。想着上午的事,阿年没有立即破门而入,站在外头敲了敲门。 没人应。 阿年推了推门,意外地发现门竟然没有锁,她之前还以为门是锁着的呢。阿年揣着馒头跨进去,才走几步便看到了萧绎。他正坐在地上,埋着头,一动也不动。 为什么不躺在床上想呢,阿年不明白。她还没走进,萧绎便听到了声,抬头见是阿年,脸色仍旧是冷冷地:“做什么?” 这脸色臭臭的,说话还冲得很,阿年皱了皱鼻子,想着他的遭遇,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 “馒头。”阿年示意。 萧绎板着脸转过头去,没有接。 阿年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将馒头放到他面前。这个是大伯娘交代的,否则阿年早就偷偷吃了,还能等到现在? 萧绎迟迟不伸手,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阿年有些生气,一把捏过他的手。 萧绎瞪着她。 阿年才不管他瞪不瞪,一下一下地掰开他的手指头,愣是将两个馒头放到他手心里,再替他将手握好。 “好了。”阿年拍了拍手,满意了,“吃吧。” 萧绎:“” 萧绎没了脾气,比力道,他还真不是阿年的对手。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失败,连个小傻子都比不过:“你怎么还过来,别人都恨不得离我远远的。”萧绎说得有些颓然。 自打身世公开,他的情绪便有些不对劲了。也想振奋,只是实在振奋不起来,毕竟这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阿年歪了歪头,指着房顶:“屋子,我的。” 她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萧绎扯了扯嘴角,亏他还以为真是白感动了一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什么都没了,是个可怜虫?” 阿年没好意思点头。 萧绎看出了她的意思,将馒头放到桌子上:“你先出去一会儿好么,我想再静静。馒头放在这儿,待会儿吃。” 阿年还是足够体贴的,听了他的话,乖乖出去了。 这会儿还早,阿年也没事儿做,遂拿着家里的水桶准备去外头打水。出了院子,还没走多久呢,便看到隔壁陈二狗她娘周婶子正靠在自家门框上,同边上的人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一看到阿年,几个人立马就闭了嘴。 须臾,周氏笑着对阿年道:“阿年,快过来。” 她用手上的瓜子对着阿年晃了晃。 阿年犹豫了一下,到底过去了。 周氏将瓜子递给阿年,又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感慨:“这丫头,生得还真是齐整。”这小模样,哪里像她们乡里的人,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有人信。这般水灵,怎么就成了傻子呢? “齐整又有什么用?”吴婶子白了一眼,看着阿年连嗑瓜子也不大会嗑瓜,那笨拙样,再好看 的脸也是白瞎了。 周氏不同意地看了看吴婶子,又弯下腰与阿年道:“阿年啊,你家住着的那位公子,家里是不是真的没人啦?” 阿年点了点头。 “那他们家也没钱了?” “嗯。” 周氏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还真是这样!” “看着像个公子哥,谁知道他原来这样穷酸。我看呐,老陈家这回事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要不了几日,兴许明儿就得将人赶走。谁家愿意养一个外人呢,还是精穷的外姓人!” “就是,搁孙家都不一定愿意。” “这什么冒牌公子,还真是会唬人。要我看,有财叔家要不了多久肯定就要把他赶出去。” 周氏只道:“可那人眼下不是无家可归么?” “无家可归也不能赖在别人家吧,有财叔家又没欠他,该走的还是得走” 阿年听着她们你一眼我一语,也不嗑瓜子了,只握紧了水桶,若有所思。 几个妇人说着说着,渐渐说到了兴头上,旁若无人,最后连阿年也不知道避讳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她们说得尽兴,谁也没发现边上乖乖嗑瓜子的阿年究竟听了多少进去,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提着水桶走了。 这日晚上,陈有财果真叫了一家人在一块,为的,正是萧绎的去留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金主阿年 趁着天还没暗,陈家人都聚在大房的堂屋里头。只是眼前,众人的脸色都说不上好,甚至有些凝重。 萧绎也坐在里头,他的边上,则是坐着阿年。 和从前商议大事的时候一样,两位老人坐在上头,底下依次坐着三个房的人,不同的是阿年身边的人从她爹换成了萧绎。阿年看着身边的人,心里掀起些不一样的情绪来。 萧绎没有看任何人。早在来之前,他便已经知道今儿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懵懂小儿,知道陈家对他的收留只是看在他的身份上,从一开始便是有所求。如今这身份没了,预期的好处也没了,陈家自然不会白白养着他。今儿商议的结果,直接决定着他是去还是留。 萧绎生性高傲,本不愿如此被动,更不愿承受这样如同屈辱一般的审视。只是再高傲,再不甘,萧绎也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那便是他除了陈家,早已经无处可留了。 回所谓的萧家? 他没有记忆,没有家人,甚至没有银子傍身,如何回去都是个问题。眼下并非盛世,朝廷动乱,流民四起,别的地儿,远不如安阳县这般太平。贸然出去,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是以,萧绎唯有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陈有财再老妻的催促下,清了清嗓子,率先起了个头:“用不着我多说,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今儿过来时为了什么。” 王氏铁青着脸坐在下头,生怕爹又说起了先前那番话。 好在陈有财并没有提,反而道:“萧公子如今的境遇,你们都看到了。他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县衙那头,也尚未与太原萧氏旧族有所联系,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了这事急不得。孙老也说了,得慢慢来。萧公子呢,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我,”萧绎欲言又止,他这境况,还能有什么要说的,怕是早已没了说话的资格。可若要萧绎求人将他留下,那也是不可能的,他说不出口。 “你可想起了旧事?” 萧绎摇了摇头。 “那你可有别的地儿可以去?” 萧绎沉默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边上的几个都锁上了眉头,李氏与陈大海亦然。他们也想帮这位公子,无奈,手中拮据,实在没什么法子。这萧公子除了他么家便无处可去了,一日两日还好,可长长久久的养着,他们家也吃不消啊。 陈有财也一脸沉重,“既这么着,你先——” “爹。” “老头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陈有财被打断,却也没有生气,安抚了老妻后,又转向王氏:“你们三房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王氏直接道:“萧公子可怜是不假,可咱们家也不富贵。暂住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可这暂住总得有个头吧,是三天,还是五天,还是半个月?总不能叫咱们家一直担着伙食。不在三房吃,我们倒是对这个没意见,可也不能总瞧着大哥大嫂他们吃亏,是不是?”王氏看着李氏。 李氏低下头。 她她和丈夫,身上的担子也确实不轻。有儿有女,日后还得养着爹娘。 萧绎忽然感到一阵齿冷,这是要,赶他走了?也是,如今他可不正是被嫌弃的那个。心寒之际,忽然被人握住了手。 萧绎抬头看去,却见阿年正盯着他,见他看过来,还傻兮兮地笑了一声。眼睛都弯了。 这小傻子,她在高兴什么,萧绎稍显苦涩地跟着她笑了笑,只是心情倒也稍稍明朗了一些。 “再说,即便不考虑伙食住地儿的问题。人家萧公子毕竟是这样大的人了,咱们家也有三个姑娘,芸娘慧娘都是懂事儿的人,阿年憨了些,可毕竟也是姑娘。这在一块儿住着,以后还怎么说人家?就是芸娘和慧娘,多少也有些影响。” 芸娘募得红了半张脸。 李氏敏锐地抬头。看着萧绎,又看着羞怯的芸娘,李氏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王氏这话,正戳中的李氏最在意的一点:“爹,弟妹说的,也有些道理。” 阿年惊讶地看着大伯娘。 陈有财看着两个没出声的儿子,再看着一脸愤然的王氏和显然已经动摇了的李氏,脸色也说不上好:“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只是,这萧公子是被咱们家救回来的,又在咱们家住了这么一段时间,若是由着你们将人请出去,外头该怎么看待我们家?” “暂且先让他住一阵子吧,等县衙的人联系到他的老家,又或是他记起事儿来了为止。”陈有财说着,看向萧绎,“萧公子可有意见?” “没有。” 陈有财点了点头:“我知道萧公子以前过得富裕,只是这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咱们家就这般境况,若想吃什么好的,那也是不可能的。萧公子既住了咱们家,往后的习惯也需得改一改。”他说完,看着按耐不住的底下众人,又点明了他们最在意的话,“至于伙食,萧公子觉得应当如何?” “自然是我自己出。”萧绎淡笑。 “说的好听,你如今拿什么出,有银子么?”王氏冷不丁嘲讽了一句,“总不能用一句白话敷衍了大家。爹说的让人赞助我是没意见的,只是这伙食的银子,也得事先拿出来,免得到时候说不清。” 萧绎攥紧了袖子,他确实,什么也没有。 也不对,萧绎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玉牌子,上头刻着他的名字。这或许,是他身上唯一之前的东西了,若能典当,定能解眼前之急。只是一想到这个可能,萧绎便下意识地排斥。 他总觉得,这玉牌于他关系重大。 “萧公子如今哪里有钱?”芸娘咕哝了一句。 王氏笑道:“不是还有那个玉牌子吗,当了就好。”她看着萧绎迟迟没有表示,也不耐烦了,“萧公子莫不是还舍不得?” 吃着他们家的,用着他们家的,轮到他出钱的时候,就这样吝啬。不独王氏对萧绎的沉默有看法,在场的几个,多的是心里不舒服的。 “瞧瞧,我那话说得没错吧。如今都舍不得,更遑论以后了,可见这银子还是现成的好。” 萧绎松开拳头,从怀里将那玉牌取出。 王氏眼睛一亮。 萧绎:“这玉牌,你们拿去——” “等等。”阿年突然出声。 众人都瞧她。 阿年从后面拿出一个包裹来,方才她过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这么一个包裹,只是大伙儿都没当一回事。这会子包裹被拆开了,众人方才看出,里头装着的竟然是串得整整齐齐的一贯钱! 阿年将铜钱送给陈有财,昂首挺胸,颇为阔气,仿佛一掷千金的模样:“伙食费,萧绎的!” 阿年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王氏差点咬碎了牙,那还是他们家的钱:“阿年,你可不能拿咱们家的钱养外人。” 阿年奇怪地望着王氏:“这是我的钱。” “这是咱家的钱!” 陈有财没理这个爱作妖的媳妇,只问阿年:“这钱,你当真要替他出?” 阿年回头看看萧绎,见他紧张得竟有些坐立不安,便转过身朝着阿爷点了点头。 陈有财打量了他们半晌:“也行,只是往后你也别后悔。”他果断将铜钱收下,又递给了李氏,“阿年既然这样说了,你便收下吧。这本来就是她的,她愿意给谁用就给谁用,谁也别多嘴。” 王氏心里恨极了。 陈阿奶也不说话了。这钱本来就是二房的,如今变成了阿年的。若是放在阿年那儿,家里人也用不到。如今拿出来了,反而能便宜大房。毕竟是一贯钱呢,够用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左右住着地儿都是现成的,不必费钱。 这一番变故,叫众人心里都舒服了,唯有三房,打落了压还硬生生地肚子里咽,既没脸,又肉疼。 萧绎看着自己稀里糊涂被保住的玉牌,心中着实复杂。 他没想到,最后关头帮他一把的,竟然是阿年。不得不说,萧绎确实是被阿年感动了一下,他本不抱希望的,甚至连玉牌也拿了出来,谁曾想到呢 萧绎释然地笑了一声,将玉牌重新放回怀里。 萧绎觉得,这份感动足以让他对阿年另眼相看,不想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阿年。晚上回房后,阿年一把将门锁上。萧绎尚不曾回神,便看到阿年站在他面前,一脸严肃。 不知为何,萧绎竟有些紧张:“你要干什么?” 阿年认为自己现在是又底气的人了,更有底气说这样的话:“我给你出了钱。” 这是事实。 萧绎也点头默认。 “你得,给我阿爹,当儿子!” “哈?”萧绎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已经聋了,或是坏掉了,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会听到这样荒谬的话? 阿年捉摸着,先前那话没毛病,也没说得不清楚。她出钱,萧绎当儿子,多美的事儿啊,他不可能不乐意的。 “爹没儿子,你给爹当儿子!” “你都用了我的钱!” 阿年掷地有声。 萧绎看着一脸认真的阿年,忽然仰面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真荒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京城皇帝 京中皇宫太极殿处。 自退朝后,文武百官依次出了大殿。新皇登基三月有余,期间定年号,行登基之礼,清理前朝,封赏百官,恩泽六宫,哪一样都是耗时费神,不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毕竟,新皇之位来得不是十分光彩,越不光彩,便越要迎合旧制,宣扬正统。不仅新皇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亦是累之不及。 不过,如今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侥天之幸了,众臣大多不敢有半点抱怨。丞相张铎也正准备出宫,正往前走着,后头忽然来了一个小太监,拦住了张铎的去路。 “丞相大人,皇上请您去紫檀殿商议事情呢。” 小太监叫陈齐,乃是御前总管陈升的干儿子。他过来请,必不会出错。张铎与几位同僚道了声歉,便随着陈齐一道去了紫檀殿。 太极殿是视朝之所,紫檀殿却是皇上日常寝殿,非诏不得擅入。去了紫檀殿,张铎却发现今儿来的不知是他,还有兵部尚书韩公望。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主动说话,径自往里头去。 萧承衍正在殿内踱着步子,见到两人过来,也没让他们行礼,只不耐道:“都先起身,朕有要事要与你们商议。” “可是太原那头有了消息?”张铎小心地问道。 当初城破之日,赵申甫等人愣是待着人将废帝逃出了城,渡过黄河一路北上,欲往山西大营挺近。他们意识到废帝失踪,派人前去捉拿的时候,早已经来不及了。最叫人脸上无光的是,那些前去捉拿的三千精兵,最后却一个也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千精兵,眨眼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萧承衍为了这事,不知发了多少次火,又派了不少兵力去拦截,最后仍没有拦截上,依旧叫他们回了太原。 太原那地,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仗着天险,易守难攻,朝廷一时间也拿这些反贼没办法。故而,看到皇上如此焦急,张铎觉得必定是太原那边出事无疑了。 “朕收到消息,说是萧绎并不在太原,一早就失踪了。赵申甫和程仲卿那两个老匹夫,也是沉的住气,对外瞒得这般紧。”萧承衍捏着拳头。 探子传来的消息,定不会是假。张铎迟疑了片刻,最后断定:“这必定是逃往山西,两兵交战的时候失踪的。” 他们对外瞒着,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私下寻找。 “若是当初那三千精兵没有被灭,也能带回些许消息,起码也能知道那废帝究竟是在何处失踪的。” 韩公望脸色极臭,只因为这三千兵马中,领头的便是他的人。如今这人不中用了,他脸上也没光。可恨张铎这个心计之辈,每每都要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韩公望沉着气:“皇上,臣昨日也收到了消息,说是有人在沁河边遇上了不少逆贼。臣原本还觉得古怪,如今听了皇上此话,便知道他们是在找寻废帝无疑了。” 萧承衍募得振奋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 “一定是萧绎!”能叫赵申甫几个冒着危险,大张旗鼓地过来寻的,除了他那个废物侄子还能有谁? “传令下去,立即派兵前去沁河,务必将反贼捉拿归案!”萧承衍说完,忽然又顿住,“不,先不急。” 韩公望面露疑惑。 萧承衍坐了回去,一派闲适,心情也比方才不知好了多少:“派人去盯着,不必打草惊蛇。先由着他们找,等找到了,再一网打尽。” “皇上英明。”韩公望立刻应下。 只张铎尚且有些疑虑:“皇上,依臣看,此事恐怕没有这样简单。” “哦?丞相有何见解?” “赵申甫此人,老奸巨猾,行事诡秘无常。若非到了有头无路之境地,他是绝不对如此明目张胆地去寻废帝。这不就等于是给我们传消息,告诉我们废帝身在何处么?臣觉得此中有诈。” “丞相大人未免太过小心。”韩公望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废帝都丢了,眼下不正是他们走投无路的境地了吗,病急乱投医,也是有得,奇怪什么?” 萧承衍亦点头。 张铎总觉得不妥,可是皇上对此深信不疑,他也不能说什么。一时商议好了事情,萧承衍便让两人退下。张铎言明还有事要回禀,便单独留了下来。 他是自皇上驻守西南便跟在左右的旧臣。如今萧承衍能位登大宝,里头的功劳数他最大,如若不然,他也不能年纪轻轻便坐上宰相的位子。 眼下没了旁人,张铎便与萧承衍推心置腹:“皇上,山西那地虽攻不下,可短时间内也难成气候,皇上实在不必为此久费心力,咱们不妨徐徐图之。再有那废帝,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幼年登基,却无才干,最是庸俗之辈,即便他大难不死,也不得民心。” 萧承衍没有说话。 张铎犹豫了一会儿:“如今天下都是您的了,只要好生治理,还怕民心不在您身上么?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废帝已然下台,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虽也要紧,却不是最要紧。为今之急,还得安抚民心,改革弊政,轻徭薄赋。大齐官场积病已久,若不” “朕知道,此事容后再议。”萧承衍打断道。 “皇上,京外流民已是闹得人尽皆知。如若一再镇压却不减赋安抚,只怕谣言不止啊。” 萧承衍点了点头,像是应下,又像是没有应下:“朕知道。丞相累了,先下去歇息吧。” 张铎欲言又止,许久,终究还是出去了。只是心里中的担忧更甚一层。于他而言,改革朝政,改革赋税才是重中之重,无奈,皇上却迟迟不上心。 萧承衍也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没了兴致。他如何能不知道流民安置地不妥,如何不知此时要收拢人心。只是,他初初登基,先前大肆封赏武官已经搬空了国库,今岁眼看着也不是好年岁,赋税受不受得齐整还是一说。 这样的年景,倘若再减轻赋税,朝廷如何运作,官员的俸禄如何,对抗山西的军费从何处来?施仁政?难道他不想人人称他一声仁君,可惜天不待他罢了。 至于萧绎,已经成了萧承衍的忌讳与执念了。萧绎不除,萧承衍誓不罢休。 被心心念念一定要除掉的萧绎还没有做好被除掉的觉悟。 这日早上他依旧起得极早。知道自己没有了任性的权利,萧绎并未让人喊,直接去了大房的堂屋吃了早饭。 一家人围在一块坐着,老少都在。只萧绎这么一个外人,平常气氛热闹些,总有人找他说话,萧绎也不觉得尴尬,如今没了与他说了,一个个如同锯嘴葫芦一般,更显得他是个多余的。 当然,比起前些日子来,早上的饭菜也差了许多,算是回归了陈家原先的水准。 吃惯了的陈家人觉得都还好,只是萧绎有些接受不了。吃了一口粗粮饼,磨得他嗓子疼了厉害,最后愣是灌了两碗清粥才觉得好受了些,肚子也饱了一大半。 陈阿奶冷不防出了声,与李氏交代道:“早上做这么多干什么,白白浪费了。又不是农忙的时候,随便吃点不就算了,谁家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儿禁得住这样吃?” 李氏往桌子上扫了一眼,她平常,也都只做这么多,阿奶从来也没有觉得做的多了。再看了旁边坐着的萧绎,李氏方才顿悟了,应声道:“我下回注意点儿。” 陈阿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呼呼地喝着粥。 萧绎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碗。 他也不愿意看人脸色,更不愿意压抑自己。萧绎放好碗筷,便同李氏几个道自己已经吃饱了,先出去走走。李氏也没拦着,交代了几句,叫他别走远了。 看到萧绎离开,阿年赶紧加快吃饼子的速度,用眼色告诉萧绎等等她。 她还有话要跟他说呢。 萧绎溜得更快了,活像后头有鬼再追一般。不过,阿年之于他,却是比恶鬼还可怕,起码恶鬼不会逼着他认一个陌生人当爹,还是一个已经故去的陌生人。 萧绎真是怕了她了,好说歹说,愣是没有把她说通。阿年那脑子,一根筋通到底,认定了的事儿绝对不会改。萧绎打不过,也说不清,只得先躲着,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出了陈家,萧绎就这么茫无目的得走着。他不仅不想看到阿年,还不想看到村里的人,所有都是避着人,往偏僻的地方走。 萧绎自以为不引人注目,却不料他一出门,便被一伙儿盯上了,还是曾经结过怨的人。 自那回被萧绎打了脸之后,陈二蛋迫于爹娘的威严,一直没敢报复,但是心里还一直记着。昨儿无意间听到爹娘说话,话里话外都是这个家伙不行了,边穷光蛋了,陈二蛋便忍不住带人来探一探虚实。 “二蛋哥,我看这小子是真没钱了,没看刚才他出门的时候,文哥儿他娘还瞪了他一眼么?要是换以前,哪里会瞪他?”陈陆生慧眼如炬。 陈柱子也有点跃跃欲试:“要不咱们现在就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就是,我看不惯这小子已经很久了,那轻狂样儿,看着就欠揍!” 众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陈二蛋担心萧绎听到,挥手叫他们赶紧闭嘴。 “二蛋哥,咱们,不打?” “打!”陈二蛋说得咬牙切齿,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白白错过了。陈二蛋盯着萧绎,眼神渐冷:“先等等,等他走近些,咱们在上。” 闻言,后头的几人俱是摩拳擦掌,面露凶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赚钱第一步 萧绎停住步子。 这几天正是回暖的时节,天并不冷,可萧绎却莫名地感觉背后一凉。他的直觉向来都很准的,看着这条小路,萧绎却觉得莫名地诡异,也不敢再往下走了,调头就走。 “那兔崽子走了!”陈柱子气地哇哇叫。 “闭嘴!”陈二蛋呵斥道。 可这会儿已经迟了。萧绎听到后面的声音,身子一僵,加快了速度。 陈二蛋一脚踢飞面前的石头,知道定是追不上了:“真是可恶!” 陈柱子也知道自己坏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到他二蛋哥身边:“哥,回头我再盯着,看他什么时候落单。这回不行,下回肯定能把这兔崽子打得趴在地上叫爹。” 陈二蛋没理他。 陈柱子讪讪地闭上了嘴,不过还是暗暗决定盯着那个姓萧的兔崽子。 却说萧绎这边,刚摸到了陈家的院门,他便看到阿年候在外头,四处张望着,俨然是在等人。至于等谁,不言而喻。萧绎正准备再出去走走,阿年却先他一步看到了人,惊喜道:“萧绎!” 萧绎步子一顿,认命地转过身,却见阿年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反正都被看到了,这事逃也逃不掉,萧绎也只能迎难而上。说道理是说不通了,阿年认死理,觉得她给他出了银子,他就一定要给她爹当儿子。这样的强盗说法,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同意。 “昨天说的话”阿年提醒了他一句。 萧绎心头烦躁,他也担心说得太明白了阿年会恼,只是这事儿,叫他怎么能答应?萧绎直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这事儿没得考虑,你便是叫我考虑再长时间,结果也是一样的。” 阿年张大了嘴巴:“为什么?” 她钱都给出去了,结果这人却不答应了,明明是这样的大好事! 萧绎憋着气:“我有爹。” “现在不是,没了么。”阿年眨了眨眼睛,她可不好忽悠。她都听说了,萧绎现在也跟她一样,没有爹,也没有娘了。她好歹还有房子,还有田,可是萧绎连这些都没有。说是太原那边还有旧宅,可是阿爷也说了,太原那边正乱着呢,谁也不敢过去。阿年觉得萧绎比她还可怜。 可怜成这样,怎么还会拒绝呢,阿年道:“放心,我不嫌弃你。” “这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萧绎抓耳挠腮,又想跟她讲道理了,可是心里又明白肯定是讲不通的,如此一来,更加烦躁了几分,“难不成你救我回来,只是因为要让我当你爹的儿子?” “当然啦。” 萧绎好容易回来些的理智,被她这句话冲散得干干净净。他握着阿年的肩膀,几乎要咆哮出声:“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呢,我有爹又娘,即便他们兴许已经不在了,即便如今我不记得了,也不轻这般轻易地认别人做父亲,这是不孝,更是罔顾纲常伦理!” 阿年听得懵懵的:“为什么?” 萧绎只觉得自己方才的话白说了。泄了气,他觉得身子有些乏力,说话的力道也轻了几分:“即便我不知廉耻地应下了这事儿,陈家人也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你除了这话,就不能再问其他的话了么?” 阿年摇头。 萧绎半分脾气也没了:“我不是陈家人,若给你爹做了儿子,以后是要继承你爹的家产的。就算你不在意,不与我争,陈家人也不会看着一个外人来跟他们争二房的东西。要知道,你大伯母那边还有一个堂哥,你三婶那头还有个文哥儿,这两个随便哪个过继都比我好。” 阿年皱着小眉头:“爹不喜欢。” 不喜欢认文哥儿当儿子,也没说过要大堂哥当。 “你爹已经过世了,这事儿由不得他喜欢不喜欢。只要你爷奶有这个意思,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将这事给定下来,丝毫没有你插手的余地。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都没有用。你只是个养女,不是养子,不是继子,更不是陈家生的,没资格管这事,别自作多情了,懂吗?” 阿年木讷地看着他,呆呆的。 “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算了,千万别再旁人面前提起,尤其是你三婶面前。”萧绎说得冷静。他不是一定得这样残酷,只是,他真的受不了阿年一直拿这件事烦他。有些事,还是彻底说开了才好,萧绎不忍心看阿年的眼睛。 “你家的房子和田地,如今是还在你手上,往后是不是你的,还是两说。你大伯和你三婶,甚至是陈家族人,都有资格分一杯羹。别再有那些糊涂的念头了,叫他们知道,兴许还会觉得你是白眼狼。这是陈家的财产,已经不是你爹的了,更不是你的,你无权插手,无权过问!” 说完,萧绎迟迟没听见阿年的回应,抬头一看,见阿年怔在原地,有些震惊,也有些失落。 “你还好吧?”萧绎不禁后悔,或许,他不该一下子说得这样明白。稀里糊涂地活着,对阿年这个小傻子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阿年仍旧不说话。 萧绎急了:“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你要是不愿意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只不过,给你爹当儿子的事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换个要求吧,随便换一个,我肯定不会拒绝的。” 毕竟阿年帮了他,萧绎也不能忘恩负义。只要不是当儿子,随便什么他都能答应。 阿年鼓了鼓腮帮子,抬起头:“不给当儿子,那,还钱。” 阿年伸出手心,坚定地放在萧绎跟前。 萧绎瞬间没了言语,又窘又羞:“你就不能缓一缓?” “那就当儿子!” 阿年固执得说道。她刚才也被萧绎的话给唬住了,可转念一想,爹那么疼她,她给爹找一个合适的儿子,又什么不可以的。 反正她不想要三房的文哥儿过继到这边。 “你怎么就说不通呢,这事你做不了主!”萧绎挠了挠头发,心烦意乱地绕开阿年,朝里头走去。感情他刚刚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了! 才走两步,面前忽得泼出一盆水,要不是萧绎眼疾身快地往后闪了,指不定要被泼一身。 王氏收了盆,才发现院子里还站了一个人。对着萧绎,王氏从前又多喜欢现在就有多不待见。 那日没将人赶走,王氏心里便一直不舒服,这会儿又见到他在这儿碍事,后头还跟着一个晃晃悠悠的阿年,王氏顿时便没了好声气,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青天白日的也不知道给家里干事,没看见慧娘早上起来都扫地洗衣裳么,一个两个的,就知道四处瞎晃,踩着点儿回家吃白饭。” “我们给了钱的。”阿年小小地辩驳了一句。 “那么点钱,够几个人吃的?更不必说还是打我们房里出的,也好意思说自个儿出了钱,真是笑死人了。”王氏想到这个事就来火,“来一个穷鬼也就罢了,如今还又来了一个,真当我们老陈家有什么金山银山不成?便是有,迟早也得被某些讨债鬼给吃没了!” 阿年埋头不理她。 王氏还待要骂,陈阿奶在屋子里听着,觉得实在丢人,隔着窗户吼了一句:“骂谁呢?骂谁呢!” 萧绎是他们老头子决定要留下来的,她可以埋怨,儿媳妇却不行!更不用说阿年,那是她二儿子的女儿,即便不是亲的,那也轮不到王氏来多嘴,要骂也得她骂。 王氏压下了火气:“娘,没事儿呢,我随便说两句,教训教训慧娘。” “没事儿就回屋里待着,骂骂咧咧地像个什么话!” 王氏再厉害,也不敢和陈阿奶较劲,冲着阿年他们冷笑了一声: “穷光蛋!” 说完,便端着盆子进屋了。 萧绎也被这王氏的几句骂地脸红耳赤,恨不得钻进地里去。他何曾被人这样羞辱过,还是当面羞辱。转过身看阿年的时候,才发现阿年竟然一点表现都没有。 这是被骂习惯了啊。直至此刻,萧绎才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地位,他早已经连阿年都不如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钱。倘若他有钱,王氏必当不敢这样骂他,只可惜他如今一无所有,不仅是他,连阿年也变成了穷光蛋一个。自上回偷窃一事之后,萧绎便知道,阿年的体己拢共就只有那么一贯铜板。如今钱都给了他用上了,阿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阿年还没有变成穷光蛋的认知,知道萧绎不同意,阿年就跟在后头磨,左一句右一句地念叨。所说无非还是儿子两个字。 萧绎快疯了。 他跑着回了屋子的,看着空荡荡的二房,萧绎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没有钱,但他可以赚啊! 萧绎眼睛一亮。只要赚了钱,他不仅可以请大夫医治他的失忆之症,可以查清他落水的真相,还可以摆脱阿年!并不是说萧绎讨厌阿年,而是萧绎实在受不住阿年连番的折磨,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有精神上的。他再也不想听到什么当儿子的话了,再同阿年住下去,只怕有朝一日,他也会变成一个傻子。 想到有这个可能,萧绎当即打了个颤,恶寒不已。 有了想法,萧绎瞬间精神了,连这破屋子也觉得美妙了起来。不过是赚钱罢了,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萧绎觉得这还不足以难倒自己。 “当儿子,当儿子!”阿年哼哧哼哧地跟进来,坐下后,还是念念不休。 萧绎一把捂住了耳朵,一下倒在床上,拿被子将自己隔绝起来。 赚钱这个事,他势在必行! 既然决定好了,翌日一早,萧绎便去寻了陈有财。他昨儿想了一整夜,也有了大概的方向,所以提起这事儿的时候,也分毫不怯场,说得有理有据。 陈有财也不想白养着人,能上进,总归是好的。 是以,待萧绎托他帮忙将那一身衣裳给当了,去集市换一张弓的时候,陈有财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有财办事利索,只一天,便将弓带回了陈家。 也是等到看到了那弓,众人才知道萧绎的打算。旁人便罢了,王氏却是头一个嘲笑的:“毛都没长齐,还打猎挣钱呢。” 李氏笑了笑:“话也不能这样说。” “大嫂啊,你就好好看着吧,瞧他能打出个什么玩意儿。”王氏对此一点兴趣也没有,嘲讽了两句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细皮嫩肉的大少爷,还想赚钱?赚个屁都嫌多。她就等着看笑话就是了,到时候钱没赚着,人就可以滚了。 萧绎摸着弓箭,也没将王氏那些话放在心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野猪与阿年 拿到新弓以后, 萧绎对着弓摆弄了许久。这弓自然不是什么好弓,力道也不够, 只不过萧绎也知道,以他那身衣裳的价钱, 也就只够换这样的弓了, 他还没有底气嫌弃。 对于赚钱,萧绎从来都是信心满满。 比起替书坊抄书, 他更愿意上山打猎, 这样钱来得更轻松。不过是打猎而已, 萧绎虽没有记忆,可是下意识地觉得, 只要他进了山林, 站在哪儿,便能打到猎物。 听起来荒谬,可是萧绎却认定自己应该是经历过这样的事的。恍惚间萧绎还觉得,自己应当是身着骑装, 脚蹬汗血马,漫山遍野都是追着猎物,或是雄鹿, 或是黑熊, 亦或是白狼之类。且他身边还应该跟着诸多随从, 他箭一落, 后头便会有欢呼赞颂。 萧绎拉开弓, 对着院子角落里的木桩瞄了准头。松手后, 箭离弦而去,正中木桩中心。 边上登时传来一阵喝彩与掌声。 萧绎又恍了一下神,有什么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阿年和芸娘坐在台阶上,看到那弓箭直直地射中木桩,都是两眼放光。芸娘激动地耳朵都红了,连连说好:“萧公子竟然真的会箭术,真是厉害!”她从来没见过有人射箭射得这样准过。 实则,芸娘压根没有看过别人射过箭,这弓箭都是她头一次见呢。 阿年不会夸人,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萧绎手上的弓箭。 想要! 萧绎矜持地笑了笑,侧头看了阿年一眼,见阿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中啧啧了两声:怎得这般不矜持? 嫌弃归嫌弃,可萧绎仍旧有些自豪,又拉开弓,嗖嗖地两箭过后,木桩子上已经扎了三根羽箭了。边上呼声更甚。 萧绎满意了些。他只知道自己会射箭,未曾想过自己箭术竟然这般精湛,简直是出神入化!故而,萧绎对此次上山打猎一事更是信心倍增。萧绎摸了摸剩下的几只羽箭,想着要不要再让阿年长长见识。 陈有财刚好也在边上看热闹,见状阻止道:“行了行了,别把箭给射钝了,你可只有那一身衣裳能当。” 萧绎掠过一丝不自然,迅速收了弓箭。 陈有财也不过是提醒一句。知道萧绎真的会射箭,也就足够了,至于刚才那番争着要表现的事,他也是心里笑笑就过去了。少年人啊,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小心思的。想着,陈有财忽然看了地上坐着的两个孙女,眼神在阿年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这个孙女傻归傻,却也生的好看。 眼下还是清早,萧绎拔了箭,整理了一下,便准备出去。 李氏听到动静,匆忙从厨房里头出来,拿了一个布袋子给萧绎:“这里头装着三个饼子,我没给你带上水,毕竟是要走远路的,背得太重也不好。这些,算是你今儿中午和晚上的口粮了。” 萧绎将弓箭背上,道:“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不过是上山打猎罢了,又不要走多远的路,不至于带干粮。再说,他早上已经吃饱了。 李氏乐得不行,一把将布袋子拍到他手心里:“要你带着你就带着。” 萧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带着干粮走了,走得还挺干脆。 王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头走出来,看到人走了,这才挑了挑眉:“很快就回来?能有多快?听这话,就该知道他是个半吊子!”哪儿有人上山打猎,过会儿就能回来?就是一天都在山上待着,也不见得能打到什么猎物。或是一整天都见不到什么猎物,或是见到了什么大件儿,一个不好便将性命搭在里头。 这年头,猎户哪里有那么容易做? 李氏笑道:“这不是还小么。” “你家小虎也不比他大多少,这都已经回去饭馆当学徒给家里挣钱了,每月还能给家里补贴许多。这位公子哥呢,说是打猎挣钱,结果一句话就露了底。指望他挣钱?还不如指望阿年呢。”毕竟,都是不中用的。 “说不准能打到呢。” “瞧着吧,就这德性,要是能打什么猎赚什么钱,回头我把他当祖宗供着。” 阿年突然回头,看了王氏一眼。 王氏被看得颇不自在,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仿佛又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现在再将之前的话收回来已经是来不得了,王氏朝着阿年瞪了一眼:“看什么看!” 阿年收回目光,不过这句话,算是彻底记下了。 王氏也觉得方才那话不好,更没了和李氏说笑的心思,连风凉话也不说了,加快了步子往屋子里去,她还得打络子呢。 萧绎这边,他背着弓箭除了陈家,一路上免不了碰上不少人。见他走过去,都目送许久。不过,没有一个人上来与他说话便是了。 众人本来对他十分好奇,如今知道他家里没落了,白白住在陈家,便更他对好奇了。只是这好奇里头,还带着一丝鄙薄。都是不会遮掩的,这心里瞧不起,面上便带了些出来。等萧绎走过之后,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话里话外,无不是嫌弃。 萧绎没有理睬这些人,他本不是陈家村的,这些人排外,也不足为奇。他是往山上走的,渐渐的,人便不多了。快到山脚下的时候,那条路便再看不到一个人。 萧绎走得安稳了许多,不过走了一会儿,前头忽然生了些意外,挡住了萧绎上山的路。 来人显然是有准备的,也知道他要去哪儿,所以才故意在这僻静的地方拦着。来者不善! 萧绎看到前面拦着的五六个少年,眯着眼睛,停下了步子。 又是他们。 陈家村后头的山,叫凤凰山,据说许久之前,有村民在山顶梧桐树上看到过一只凤凰。传着传着这座山包括后头那许多座,便都叫凤凰山了。不过,这山顶上却是从来都没有梧桐树的,那凤凰,自然也是虚无缥缈的事。 如今天气渐渐回暖,山脚下的野菜新芽也都发出来了,长势喜人,嫩得能掐出水来,最是新鲜的时候。陈家村几个妇人正好约着一道来这儿打野菜。这么一会儿功夫,篮子就已经装的满满的,再放不下了。 眼看着今儿的菜已经挑好了,众人都沿着小路往村里走。行到半路,刚好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萧绎。 萧绎背着弓,形容比往日狼狈些许,两只手的手背还有些青。见到这些妇人,萧绎却也没有停下,只当作是没看见一般,照直往前走了。 一声不吭,十分冷漠,与打陈家出门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模样。 吴婶子等人走远了,才冲着萧绎的背影嗤了一声,心里老大不乐意:“小子派头还挺大,见了面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多半还不认得人呢。”周氏道。 “毕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怕是不屑于认得咱们。” 周氏摇摇头,却也没有分辨什么,毕竟她与这个萧公子也不常见到。 周氏是老陈家的邻居,对老陈家的的事情知道的最清楚,是以众人便都问她:“你说,这小子怎么今儿跑到这儿来了?他背着弓箭,这是要去山上打猎?” 周氏迟疑道:“估摸着是吧。昨儿我看有财叔从集市上带回来一把弓,就是他身上背的那把。估计这小子应该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想要自个儿挣点。” 别人不知道,周氏却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小子能留在有财叔家,全赖阿年拿出来的一贯钱。那可是一贯钱啊,李氏同周氏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周氏都替阿年心疼。果然是傻孩子,要是换个机灵点儿的,哪里会做这样的糊涂事。 “他就这样一个人上山,行吗?” “谁管他行不行,反正不是住在咱们家。” “哎,”其中有个妇人悄悄杵了一下周氏的胳膊,“说实话,老陈家留这小子在家,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能有什么心思?” “养着当童养夫啊。” “快别瞎说了,坏了人家姑娘家的名声。”周氏止住了话头,却哭笑不得。好好的事儿,怎么到她们嘴里,就变成别有用心了呢。 不过,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啊,好像她也跟谁说过。她跟谁过说这话来着?周氏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才走两步,周氏一个抬眼,便看到前面冲出来几个半大少年,为首的那个,一看到她立马就调头往后跑。 周氏运气:“陈二蛋,你个兔崽子,快给老娘站住!” 那皮小子身子一僵,不得不转过身,讪讪地站在哪儿等着。他一停下,旁边五六个男孩儿便都不敢走了。 “我的老天爷啊!这,这——”周氏走近,待看清了自己这个搅天搅地的儿子,顿时眼前一黑:“你这又是从哪儿打了一架过来的?” 王氏一看就知道儿子一准是找人打架了,不仅打了,还打输了。 自家儿子平日里虽说时不时地要跟别人打上一场,可也没有那次被打成这样的啊。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下面还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又是血痂子,又是灰的,连衣服都给弄破了,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不是脏的。 再看旁边几个,嚯,比他还惨! 一个个就跟蔫了的白菜一样,低着头,没精打采,也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见了人羞的。 见到周氏看过来,一个个都躲在陈二蛋身后,全然没了平日里作天作地的样子。这把周氏心疼得不行,拉着儿子:“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我就说让你老实点儿吧,眼下好了,踢到铁板了吧。” 说着,周氏忙替儿子擦了擦脸上的脏,越擦心里越难受。 陈二蛋被擦得嘶嘶直叫,躲着周氏的手:“娘,没事儿,等会儿就好了,别担心啊。” “滚犊子,谁担心你了,我恨不得你再被打得厉害点儿,省的一天到晚给老娘惹祸!” 陈二蛋被训得一声不吭。 吴婶子的小儿子也在里头,她从后头过来,捶作势了一下陈柱子,没好气道:“平日里你们几个不是能耐得很吗,今儿怎么这么不中用被人打成这样,哪个兔崽子干的,是不是王家庄那几个小子?” 王家庄是隔壁的村子,因出了一个御史大夫,这几年,整个村子的半大少年都改了名字,一律从玉,不管先前的辈分是高是低,都与王御史家的子女从一个字,一个村的少年都变成人家王御史的子侄了。 陈家村没出这样的大官,村里人都觉得王家庄不要脸,占便宜也没这个占法儿。王家庄也觉得陈家村没见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两村的关系这些年来是越发得不好了。 是以才有吴婶子这么一问。 只是几个少年都没有说话,嘴巴封得紧紧的。周氏绷着脸,威胁道:“你说不说?” “这不是没什么事呢,就是玩玩,玩玩儿而已。”陈二蛋应付道。 开玩笑,要是被别人知道,他们六个人都打不过那小子一个人的话,他二蛋哥的颜面往哪儿搁? 几个人都是丢不起面子的,任凭旁人怎么问,都是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不说。最后被问烦了,一个个地竟然从周氏几个眼皮底下溜出去了,径自往山里头跑。 周氏追都追不上:“臭小子,你往山上去干什么,快回来!” “过会儿就回来,娘,中饭别等我了” 声音越来越小了,人影也渐渐地远了。 周氏气地直喘,吴婶子劝她:“算了,玩够了就会回来的。” “这山里哪里是能玩的。我听说昨儿就有人在里头受了伤,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吴婶子每当一回事:“这几个小子机灵着呢,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他们还能不知道?不过就是在山脚下闹一闹就是了,寻常不也是这样么,一玩就是一整天,跟猴子似的,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的。” 反正那几个毛孩子也是一天到晚不着家的,也没见他们出过事,吴婶子心宽得很。周氏被她这么一说,也放下了心,男孩儿么,皮点就皮点。 那溜了的几个人待看到周氏几个已经回去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陈陆生看着前头已经没了萧绎的影子,跺脚道:“不好,二蛋哥,人已经跑了。” 陈二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就在这山里么,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那找到了那姓萧的,咱们还打不打?” 这话问得十分没有底气,只因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萧绎的本事,万不敢再贸然挑衅了。本来以为对方只是个纸老虎,没想到,他竟然真有本事,出手毒着呢,哪儿疼往哪儿踹,屁股蛋子这回儿说不定都肿了。 他们好几个人加在一块都不是那姓萧的对手。这会儿跟着过来,也是因为实在咽不下这个气。他们纵横陈家村,还从来没有丢过这个脸。可要是待会儿再碰上了人,真要叫他们上去打,那他们也是不大敢的。 毕竟疼啊。 陈二蛋摸着嘴角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陈柱子伸过头来:“二蛋哥,你没事吧?” “没事。”陈二蛋拿定了主意,“先找,找到了再说。” 反正不会让他好过就是了! 然而陈二蛋几个在山脚下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 这凤凰山毕竟太大了,他们几个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哪里能这么容易就把人给找到。陈柱子和陈陆生几个,都是气愤不已,嘴里骂着萧绎太过狡猾。可是骂过之后,又暗暗庆幸。 他们实在不想再与萧绎正面碰上,被打怕了。 眼看着这中午都已经过去了,几个小子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不得不与陈二蛋商议,是不是先回去吃个饼子再过来。 平常中午的时候,他们也都不怎么吃东西,出去玩的话更是找到什么便吃什么。可是今儿不一样,早上那场架已经将众人弄得快筋疲力尽,如今绕着山脚跑一圈,更是累得不行,更饿得不行。 陈二蛋望着山头,暗暗握拳,难道真要这么放过那小子? 萧绎这边也不比他们好到哪儿去,甚至还要更糟。教训了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后,萧绎便没了什么兴致,只是出于挣钱的念头,仍旧是上了山。 原在家里想得好好的,可真正上了山,方知道什么是纸上谈兵,什么叫不遂人愿。只因萧绎发现,这山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猎物,转悠了这么一圈,也只发现几只野兔野鸡,再有则是一些没有什么肉的鸟雀。便是原本有什么,也早就被附近一带的猎户打完了。且萧绎还发现,这些野鸡野兔还机灵得很,完全不像他想象中应该有的木愣模样。 这些野物,难道不应该站在那儿等着他射箭的吗? 萧绎再一次迷茫了,他觉得自己的感觉仿佛出现了错误。或许,之前那些画面只是他那莫须有的臆想?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山中的猎物都那样乖觉呢? 萧绎小跑过去,捡起那支放空的羽箭,箭头还戳着一根黄色的鸡毛。再抬头的时候,哪儿还有什么野鸡的影子。 又转悠了许久,萧绎渐渐感觉腹中饥饿,看了看天色,知道时辰不早了,才从布袋子那拿出一个饼子来。饼子还是一样的粗糙,眼下又没有清粥,萧绎只觉得噎人。不过噎人也比饿肚子抢。临走之前,李氏叫他带饼他还拒绝来着,想到这个,萧绎便又是一阵苦笑。 人家必定是在心里笑话他了吧。 实在是他太过不自量力了。不亲自过来,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萧绎的箭法是还不错,可是只限于射不动的东西,或是迟钝的猎物,但凡它们伶俐些,便每每都只能射空。 吃了饼,萧绎继续往前。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又看到了一只野兔。灰色的,不大不小,约莫有三斤重,蹲在矮树丛底下啃着草叶子。 萧绎凝神屏气,悄悄抽出了箭,拉满了弦正对着那只兔子。 这次,定要一击即中。萧绎盯着那野兔,心跳声清晰可辨,手心渐渐濡湿起来,捏着羽箭的手也跟着微颤。 瞄准了猎物,正待松手。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忽然发出一阵怪叫。萧绎手一抖,羽箭离弦而去,直直地射中了兔子旁边的矮木丛。 正在啃草的兔子听到动静,惊慌地抬头看了一眼,等看到旁边的箭,吓得草都不啃了,连忙跳着奔到树丛后头去,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绎转过身,脸色奇差无比。 “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几个喝倒彩的半大小子都心肝颤颤,不住地往后退,正是陈二蛋和陈陆生几个。他们本来是想走的,可是怎么着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萧绎,愣是撑着一口气追到了山林深处。 当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走了半天,终于叫他们逮住了人。刚才他们也就是凭着一股冲动才捣乱的,想着不能让萧绎这个臭小子好过,更不能叫他打上了猎物,这才起哄的。他们被打得这样惨,又在山里转悠了半天,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不发泄发泄,只怕今儿晚上都要憋屈地睡不着。 可这会儿将那野兔子给吓跑了,等到萧绎转过身来盯着他们的时候,这些小子又后怕起来。不仅是他们,连陈二蛋也心里没底,气弱得很。 “你,你要干什么!”陈二蛋指着萧绎,心里怕得要死,可嘴上仍不服输,“我可告诉你啊,别以为我们怕你,刚才那是让着你,你要是再动手,定把你打得爹娘都不认识!” 萧绎眼神一暗。 陈二蛋暗暗地呸了一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听他娘说,这个姓萧的小子一家人都死绝了,哪里还有爹娘呢。 众人见萧绎过来,不住地往后退:“你,你别过来啊!” 威胁得毫无底气。 萧绎死死握着弓,这才惹住了给他们一人一箭的冲动。走近后,萧绎的脸也冷得越发厉害了:“觉得这般捣乱很好玩?” 陈二蛋等了许久,没见萧绎打人,当即镇定了几分:“没觉得好玩,只是你将我们打成这样,还不兴我们自个儿找回点场子?” 他看着萧绎空荡荡的手,嘲讽地笑了一声:“再说了,即便没有我们捣乱,你也不见得能打到那只兔子。你要真有点本事,打早上上山到现在,也不会一只猎物也没射到。还不是自个儿不中用!” 陈陆生害怕地扯了扯陈二蛋的袖子:“二蛋哥,还是别说了吧。” 谁料陈二蛋说到兴头上来了,反而越说越厉害:“这凤凰山也不是你家的,你能来,我们就不能来?我还就跟来了,你要怎么着?” 萧绎摸了摸伸手的羽箭。 众人看着那亮地反光的箭头,心里没底,虚得很,双腿微微打颤。 就这点能耐?萧绎冷笑。 威慑够了,萧绎也懒得同他们一般见识,径自转身去了山林里头。 “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撤?”陈陆生见人走了,暗搓搓地问了一句。实在是刚才那小子的眼神太过吓人了,万一他真的拿箭射他们该怎么办,毕竟拿玩意儿看着就疼。 “怕他干什么?”陈二蛋虚张声势,“他走,咱们也走,反正他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底下有人不同意,主要是怕的:“可是我想回去吃饭了。” “是啊,都已经过了饭点了,我好饿啊二蛋哥,咱们回去吧。” “回什么回,不许回!”陈二蛋凶巴巴。 他一向是这里头的老大,老大发了话,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都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头,而陈二蛋,他则是老老实实,又静悄悄地跟在萧绎后头。 这话倒是不敢闹腾了。 萧绎知道后头跟着不少人,只是他们不出声,对他便没有影响。时间不多,萧绎懒得浪费体力对付他们,他们要跟着便跟着吧。 与陈家人说好了要打猎挣钱,可是这半天都过去了,他却一无所获。海口已经夸下去了,倘使今儿真的空手而归,不用想也该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愈往林子深处走,萧绎愈感觉身上的担子重了。 他丢不起这个人。 后头的陈二蛋几个果真没捣乱,跟着萧绎跑了大半个山头,连时辰也忘了。起先是看热闹,看着看着,竟真的有些佩服了。 他们本来以为萧绎说要打猎不过是大话而已,待真见到他射中一只野鸡,方才知道这人还真有些本事。 陈柱子也掏出怀里的弹弓,有些跃跃欲试:“哥,咱们也试试?” “试什么,哪儿有东西给你试。” 话是这样说,可陈柱子依然拿着弹弓四处射着,茫无目的,但是好玩! 冷不丁地,陈柱子忽然听到一声闷哼,就像是家里的小猪叫唤一般。陈柱子顺着石子打过去的方向看去,赫然发现一头小野猪! 那小野猪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巧不巧就被他的弹弓打到眼睛,发了狂一般四处窜着。还没等陈柱子跑过去逮,它就先一头撞上了石头,脑门开了花。 陈柱子:“!!!”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陈柱子飞奔出去,边上的二蛋正要骂他,就听到陈柱子惊喜道:“哥,快看!” 这一声,让几个人都回了头。 陈柱子手里揪着一头碰死的野猪,笑得牙花都露出来了:“二蛋哥,这是我打的!” 风一吹,林子里静得诡异,更方才的静,完全不是一回事。萧绎收拢了袖子,感觉有些不对劲,立马道:“快把那野猪扔了,咱们快下山!” 陈柱子护着野猪崽:“这是我打的,你别妄想了。” 他以为萧绎是想抢自个儿的野猪崽,死都不愿意扔了。这可是肉啊,带回去一家人要吃好久呢,哪里还愿意扔? 陈二蛋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正要劝陈柱子,忽然听到树丛那头传来两声急促的野猪哼。 越来越近,狂躁且愤怒。 众人身子僵直,偏头看去,只见也野猪已经出来了,龇着猩红地獠牙,凶相毕露。待看到陈柱子手上拿的野猪崽,那野猪顿时红了眼睛,朝着这边扑来。 “快跑!” 日头渐斜。 芸娘出了屋子,发现阿年还在二房门口的台阶上坐着,双目放空,一副出神的模样。 今儿大半天,她都是这副德行。本来芸娘以为吃了中饭便会好,哪里知道中饭过后,阿年又回了台阶那儿坐着。 芸娘摇了摇头,走到跟前同阿年坐到了一块儿,顺着阿年的目光往天上看,万里无云,什么都看不到。她在阿年眼前挥了挥手:“看什么呢?” “看天。” 芸娘失笑:“哪里是看天,你这是在想着萧公子吧。” 阿年撇着嘴:“没想呢。” “还嘴硬。”芸娘托着下巴,与阿年道,“唉,也不知道萧公子那儿怎么样了,有没有打到什么东西。也不用什么大的,就是来只野鸡也好啊,这都多长时间没有吃肉了。阿年,你说,萧公子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毕竟,这已经到了下午了。 “你说他回来的时候会带回来什么?”芸娘兴致勃勃地问着。 阿年晃了晃脑袋,她不知道。阿年知道萧绎出去是为了挣钱的,但是阿年对钱财什么都没有概念,有也好,没有也罢,反正钱财再多也不会是当初她爹给她留下的。比起挣钱,她更希望萧绎留在家里,留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自打知道萧绎不愿意给她爹当儿子,阿年便一直担心萧绎想离开陈家,想要逃出去。 眼下已经一天没见到人了,阿年在这儿坐了这么久,心里的不安也一点点得被放大。萧绎他不会跑了吧?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适的。 “阿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芸娘觉得跟阿年说话实在没个意思,正要起身,忽然看到慧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们旁边了。芸娘一愣,后知后觉地抱怨了一句,“慧娘,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儿啊,怪吓人的。” “我不出声,才能听到你们说什么啊。” 芸娘听着这话,忽然生了羞怯之心,抢白道:“你别胡说八道,我们什么都没说!” “哟,还护上了。”慧娘翻了个白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忽然恶劣地笑了一声,不是对着芸娘,而是对着阿年:“这会儿都没回来,该不会是回不来了吧。我可是那山里有野狼的,那什么萧公子细皮嫩肉,该不会是被狼,给吃了吧?” 阿年抬头看她。 “慧娘!”芸娘大呵一声,俨然是生气了,“你怎么能这样咒人呢,人家萧公子也没跟你过不去啊。” 慧娘哼了一声,看了阿年一眼,颇有些得意洋洋地走了。 芸娘气得跺脚,却还是回头安慰阿年道:“阿年你别听她胡说啊,她这阵子是真糊涂了,行事越发没个章法。” “山上,有野狼?”阿年盯着芸娘,一错不错。 “或许没有吧。”芸娘支支吾吾,半晌没说上来话。她也没有上过凤凰山,顶多是在山脚下转转。爹娘说了,山里危险,可具体怎么危险,谁也不知道。 这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阿年忽然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外头走去。 芸娘赶忙拦着:“阿年你去哪儿?” “外面。”说话间,她已经将芸娘的手推开了,坚定不移地朝着外头走去。 “外面哪儿?” 没人回答,再看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出门院门了。 芸娘知道阿年性子倔,只是没想到她能倔到这个份儿上。这会儿家里人都去地里干活去了,芸娘看了看阿年,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拦不住。 芸娘气得瞪着三房门口的慧娘:“明知道她憨傻,你还同她说这个干什么,阿年哪里招惹你了?这要是出了事儿,看你怎么和爷奶交代!” “怕什么,该回来总该回来,回不来也没办法!”慧娘说完,帘子一掀便躲进了屋子里去。 出了陈家,阿年便费劲地往凤凰山走。她走路一向比旁人慢,别人走这段路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阿年则要两刻钟都不止,走起来的时候还气喘吁吁,像是丢了半条命一般。 阿年也不愿意这般累着自己,她向来是不会替旁人操心的。只是今儿不一样,阿年心中不安生,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好不容易赶到山脚下,上山那条路上,猛然间就冲出几个人来,一个个惊慌失措,口中连连叫着“救命”。 阿年顿住了身子。 陈二蛋几个往这边冲来,一眼就看到了阿年。余下几个人都被吓地魂不附体,看到了人也只当作没看到,依旧飞奔着往山下跑。只陈二蛋一脸慌张地拉着阿年:“快跑,山上有野猪!” 阿年反手扯住陈二蛋的胳膊,将人按了下来:“野猪?” “发了疯的野猪,还不赶紧跑,再晚就没命了!”陈二蛋咆哮着,他这会儿也是狼狈不堪,逃跑间连衣裳都被划烂了,两眼发直,声音跟着颤抖:“姓萧的在前头挡着,我估摸着是挡不了多长时间了,咱们赶紧下去叫人!” 姓萧的有箭,趁着野猪追陈柱子的时候射了一箭,没把野猪射死,反倒让它更狂躁了。原本是要报复陈柱子的,如今连萧绎也报复上了。萧绎便是再有本事,也挡不住一只野猪。他们往山下跑,那野猪也往山下追。这会儿,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陈二蛋拉着阿年的手,一个劲儿地往山下拉,“听我的,咱们赶紧跑。” 阿年心中一个咯噔,侧耳听去,林子里头果然有嘶鸣声,裹挟着愤怒,像是要将人撕扯开。声音不远,那萧绎,肯定也在这附近。 阿年赶紧甩下人,往山里冲。 “你疯了,快回来!”陈二蛋被阿年给吓傻了,拦也拦不住,叫也叫不停,“山上有野猪,你要不要命了!回来!” 陈二蛋嗓子都喊哑了。 阿年继续朝前,连头也没回。 “疯子,真是,死了算了!”陈二蛋又气又怕,最后还是转过身,往山下跑。他得赶紧去找人。陈二蛋急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他得再快些,再晚了,那两人就真没命了! 阿年从来没有这样急过。她想得不错,野猪就在不远处。阿年赶到的时候,那野猪正直直地冲向萧绎。 萧绎再没了力气,直接被顶着装到了树上,猛得摔倒了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是血啊,阿年站在不远处,眼睛忽然混沌了。 萧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震出来了,擦了擦嘴角,脚蹭着地,不断往后退。他知道,这回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恍惚间,萧绎仿佛还看到了阿年那个小傻子。萧绎苦笑了一声,这时候竟然还想着她。而且,他想象中的阿年,还与平常不一样。 仿佛仿佛整个人都诡异了起来,五官狰狞,挤成了一团,似乎随时都会裂开的模样。一双眼睛尚且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血,竟像是在渴望着什么。 那人影迟迟未动,萧绎瞪大了眼睛。是阿年,真的是阿年! 确定了这件事之后,萧绎猛地从地上起身,拼着力气一跃,将将避开撞过来的野猪。合抱粗的大树被野猪撞得缺了好大一个口子,连着脚下的地都跟着颤了两下。 萧绎拿着仅剩的羽箭对着野猪,企图将这东西往林子深处引。 野猪低吼着,停在原地蓄力,鼻子里喷出猩热的白气,危险地盯着萧绎。 萧绎见阿年还没动静,急道:“快走,快走啊!” 阿年只盯着血,呼吸渐渐急促,她捏着拳头,死命抑制着,不过丝毫没有用。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一般,完全不受控制。 “叫你滚听到没有,聋了吗,滚啊,滚下山去!”萧绎急疯了。 突然间,野猪哼哧哼哧地低吼着,向着萧绎冲过来。萧绎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手脚也不听使唤。 皮肉绽开的声音近在耳畔。 萧绎却没有感受到半点痛意。抬眼看去,却见阿年突然拦在他跟前。萧绎瞬间慌了,掰着阿年的身子,可却迟迟没有掰动。 不会是死了吧? 还不待他看得仔细,那野猪忽然癫狂一般地后退了几步,力道极大,一下撞倒了后面的那棵树。 萧绎看得真切,那野猪头顶上被戳了一个窟窿,两根獠牙也被齐根斩断,湿哒哒地往下滴着血。 萧绎揪紧的心更乱了,只因他注意到,阿年手上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方才是用手,对付那个野猪的。 那野猪颤了几下,仍旧站了起来,呼哧作响,意图朝着这边扑过来。 阿年握着滴血的拳头,瞬间冲了过去。 这不是阿年应该有的反应,萧绎一颗心陡然跌到深渊里。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阿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萧绎的怀疑 又是一声撞击, 萧绎眼看着那野猪竟然飞了出去,撞到地上滚了两圈, 接着便没了动静。 死了? 萧绎不确定,撑着身子走过去看了一眼, 确定是死绝了。只是看到这一幕, 他心里再平静不下来。 阿年就在他面前站着,五官扭曲, 双目通红, 像是充了血一般, 手上,脸上, 俱是猩红一片。连萧绎也分不清那究竟是野猪的血, 还是她的血。 “阿年?”萧绎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面前的人看了他一眼,仍旧没有什么感情,好似冰块一般。忽得,阿年腿一软, 仰面倒在了地上。 “阿年!”萧绎赶紧过去,将人扶了起来,只是再怎么晃, 怀里的人也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萧绎颤巍巍地伸出手, 在她鼻下探了探, 许久之后, 才放下了绷紧的心。只是他仍旧担心阿年会出什么毛病, 方才阿年那怪异的模样, 要说没毛病,傻子也不会信的。 恰在此时,林子外头传来一阵阵呼喊声。 萧绎听出了有熟悉的声音,忙大叫道:“我们在这。” “人在那儿!快!”慌忙中,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句,余下人都慌慌张张地往这边跑。没多久,便看到了萧绎与阿年。 陈大海与陈大河率先跑过来,他们这一行人手里不是拿着刀就是扛着锄头,陈大海兄弟俩也一样。看到阿年满脸是血的样子,两人都吓得不行,手里的锄头都险些没拿稳:“阿年,阿年这是,怎么了?” 萧绎看了一下阿年的脸蛋,蹙眉道:“应该不是她的。” “都流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不是她的血。是不是那野猪弄的,那野猪在哪”陈大海张望了一眼,到嘴边的话却愣是咽了下去。只因那头野猪已经倒在了不远处,流了一滩血,一动不动,俨然是死透了。 “这野猪,是你杀的?”陈大海震惊地看着萧绎。 “此事待回家再说。”萧绎蹲下身,想将阿年背在身上,陈大海见状,赶紧将人给接了过来。 “我背着吧,下山这么远的路,你哪里能背得动。” 萧绎也没有与他争,实在是他如今也累得慌,连抬抬手指都费劲,更莫要提将人背到陈家了。既然有陈大海代劳,萧绎也落个清闲,只是后头的事儿,免得不还要再劳烦劳烦别人。 萧绎转向一边站着的陈大河:“那野猪,便麻烦陈三叔找些人将它抬回去了。” 陈大河连连应下,让萧绎别担心这个。今儿本是为了过来救人,自然不会缺人手。 陈大河一声吆喝,便有几个壮汉走了过来,合几人之力,方才将这野猪给抬了起来,只是走动起来,仍然有些困难。 陈三石一边抬着,还一面与陈大河感叹道:“这样大的野猪,还真是少见。倘若今儿真下了山,还不知道要糟蹋多少房屋,伤了多少人。” “谁说不是呢。” 几人往前走着,才几步,陈三石忽然踩到一个扎脚的东西,低头一看,差点没吓一大跳:“这是什么?!” 陈大河也低头,面上亦是惊讶不已:“这,这不是野猪的牙齿么?” 看着就吓人。 陈三石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句:“怪不得我方才看这野猪,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原来獠牙被人掰断了,啧啧,真是——” 真是什么,他也没说出来。只是众人心里头都知道,这牙齿,可不是撞断的,而是被人生生掰断的,且还断得整齐。 这得多大的力气啊,众人舔了舔自己的牙齿,脊梁骨那儿冒出了一阵阵冷汗。 怪道老人说真人不露相呢,看着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原来竟这般凶残。本来他们对着姓萧的还存了点看笑话的心思,现在想想,幸好没主动招惹。否则,自个儿的下场还不一定有这野猪好呢。 因着方才陈二蛋几人在村子里叫着救命,又个个惊慌失措的,惹得陈家村一村子的人都提心吊胆的。这回众人抬着东西下山,刚到村里,便有许多人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更有不少人围在陈大河他们边上,看着野猪,脸上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许久不曾散开,弄得陈大河等人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进退两难。 吴婶子也在里头。 见到柱子爹也在那儿抬着野猪,她没声没息地便走了过去,拉了拉柱子爹的袖子:“这野猪,是你们打的?” “我们哪儿有这个能耐,人家萧公子打的。” 吴婶子闻言颇觉失望。她看着这野猪也眼馋得很,想着要是她男人打的,回头还能分点肉回去。柱子这回吃了大亏,到家的时候差点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不补一补怎么行。可惜了,这样大的野猪,竟一点儿也分不到。 “对了,柱子还说了,他在山里头还打了一头小野猪,你怎么也没带下来?” “哪儿有什么小野猪。” “就在林子里头,半山腰往上走走,就能看到了。你回头再去看看,说不定还在呢。” “我不去,要去你去。”笑话,这山里的野猪不知道死绝了没有,万一他待会儿上去再碰上一只呢。他可没有本事,能一人打死一头野猪。 “你!你个不中用的!” 柱子爹半点不在意她骂的是什么。想起那萧公子的手段,柱子爹哆嗦了一下,告诫了婆娘一句:“往后叫柱子机灵着些,千万别和那个姓萧的对上。” “怎么着了?” 柱子爹看着边上还有陈大河在,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媳妇先回去照看儿子。 吴婶子最后看了一眼那野猪,依依不舍地回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夫妻有多腻歪呢。 剩下的也有不少人想探探萧绎的话,只是他还冷着脸,又没有力气说话,但凡上来的,没有一个得了好脸的。 陈大海背着人,不得不替他描补一二,带着歉意道:“他一个小孩儿家,也早就累了,这会儿没有力气说话呢,大家别见怪。” 话刚说完,陈大海忽然感觉到背后的人动了一下,他赶紧回头:“哟,阿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萧绎也忙踮着脚望过去。 阿年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围一眼,最后发现自己正趴在大伯背上,还有点惊讶:“我怎么睡着了?” 陈大海哭笑不得:“身上可疼,可有哪出伤口?” 阿年摸了摸脸,又动了动身子,最后摇头:“好着呢。” 陈大海长舒一口气,看来萧公子那话才是真的。这丫头脸上的血都不是她自己的,多半是那野猪的。她倒下,必定也是因为被吓到了。阿年才多大,见到野猪害怕也正常。 “我要下来。”阿年觉得背着不舒服。 陈大海将人放下。 阿年脚落了地,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冷不防就要往前倒去。边上的萧绎眼疾手快地将人扶好,遮住阿年的视线,生怕阿年看到后头的野猪。 “那里怎么那么多人围着?”阿年好奇道。 萧绎想捂住她的眼睛,可是看她这一脸血的,实在下不去手,只道:“别看。” “哦。” 见阿年还算听话,萧绎才放松下来。他忘不了刚才阿年的失常,在山上还好,没人看到,若是这会儿再犯一次,只怕是会被当作怪物抓起来了。 “咦,你们终于回来了!”陈二蛋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带着些惊喜。 萧绎见人过来,忽然握紧了阿年的手腕。 陈二蛋脸上有血! 阿年皱了皱眉,将手腕从萧绎手里抽了出来,挺不乐意:“疼!” 萧绎俯身,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年。 阿年发现他的眼神有些诡异,不由得后撤了一步,心里毛毛的。 “阿年,你们没事儿吧。”陈二蛋没有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仍旧欢喜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阿年一眼,见她除了狼狈些,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口,这才放了心:“我还以为你不要命地跑去林子里会出什么事呢,还好还好。” 方才他也是不要命一般地往山下跑,见了人便叫救命。只是村里人都怕野猪,听到山上有野猪,谁也不敢过去救人,任凭陈二蛋怎么喊,愣是没有一个人出头。好在最后陈有财带着儿子过来了。 有了领头的,后头的事情便好办多了。陈二蛋都不敢想,要是今儿没有人故去救,阿年和那个姓萧的会怎么样。虽然这俩人他都不怎么喜欢,但是一下子没了,也实在太过可怕。 陈二蛋看向萧绎,别扭道:“这次多谢你了。” 他知道,要不是萧绎,他们肯定不能活着回来。丢下他一个人逃命,陈二蛋心里也过意不去,只是当时算了,他承认,自己不过就是个懦夫。 经过这一次,陈二蛋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佩服萧绎的,只是他说不出来那么矫情的话,也拉不下脸同萧绎道歉,只昂着脖子:“这回算我们欠了你的,往后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说完,陈二蛋觉得自己特大方,特豪气! 萧绎冷着脸同阿年道:“既然没事了,咱们便回去吧。” “哦。”阿年仍旧乖得不像话,全然不似方才的癫狂。 萧绎心中的疑窦更甚。 两人走得干脆,后头的陈二蛋被无视得彻底,跺着脚:“喂,我说话你听到了没?” “姓萧的,你别得意,你能得救还是我叫的人!早知道,我就不叫人救你们了。” 要不是他,这俩人现在还在山里被野猪拱呢,说不得再倒霉些,两人都没命了。这会儿神气什么,萧绎是救了他们几个不假,可是他也是萧绎的救命恩人啊。有这样无视救命恩人的吗。陈二蛋咬牙,他果真和那姓萧的不对付! 陈大海在边上听得都乐了。这几个小孩儿,还挺好玩。 他也没告诉陈二蛋实情,二蛋既然想当救命恩人,便让他当一段时间的救命恩人吧,左右他迟早也会知道的。 萧绎头一次上山打猎,便闹出了这样的事,这在陈家村事绝无仅有的。 刚好,村里人都想着看热闹,因而便有不少人一直跟到了老陈家。萧绎对此烦不胜烦,只是他们并不是来找他的,只是单纯过来看野猪,萧绎也不能将人轰走。 这儿毕竟不是他的家。 回了陈家,又被李氏等人盘问了个仔细,尤其是阿年,她这一身是血的模样可吓坏了一屋子人。只是问她的时候,却是一问三不知。 王氏冷眼刺了一句:“傻都傻了,还指望她能知道什么?” 李氏没理她,哄着阿年:“先去房里把脸擦干净啊,我去给你们烧热水。” 彼时,李氏和陈阿奶去烧水,王氏也带着人走了,屋子里没了旁人。 萧绎当即叩上门,转过身看着阿年,神色莫辨。 阿年被他看得万分紧张,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今天的萧绎,有点不正常啊,阿年琢磨着。 “阿年,”萧绎唤了她一声,声音低沉。他逼近了几步,看着近在咫尺的阿年,头一次觉得迷茫,不真实,“你到底,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杀猪小英雄 阿年心虚地缩了缩脑袋。 难道这么快就暴露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阿年对这个倒是没有避讳,只是她记得阿爹说的话, 这件事不能给外人知道。萧绎现在, 究竟能不能算外人呢。 “妖魔?或是精怪?”问到最后, 萧绎自己都不相信了。倘若世上有这般愚钝的妖魔精怪,只怕它们早已不足为惧了, “所以,你到底是人是鬼?” 阿年歪了歪脑袋:“等你答应给我爹当儿子,就跟你说!”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阿年说话的速度已经快了不少, 也利索了不少。 “痴心妄想!” “那我不告诉你。”阿年哼了哼, 她可小气了。白了萧绎一眼, 阿年弱弱地骂了一句,“白眼狼。” 萧绎额角的青筋都爆起来了。这话是王氏骂他们的, 结果她倒是学了个十成十。瞧着她这自以为是的蠢模样, 萧绎连气也不想生了, 和她生气,纯粹是折磨自己,“你就只知道给你爹找儿子?” “反正就是要当儿子。”阿年嘴中碎碎念着。 “陈家人知道吗?”萧绎忽然追问。 “嗯?”阿年被问得一愣,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萧绎问的是什么,只摇了摇头。 这事, 只有她阿爹知道。虽然一开始阿爹也不信,可是后来也不知怎么, 他就忽然相信了, 只是告诫阿年, 不许与旁人说这件事。阿爹说,要是别人知道她是小丧尸,一定会嫌弃她的。阿年不想让陈家人嫌弃,所以瞒得紧紧的。谁都不告诉,包括萧绎! “你”萧绎欲言又止。 之前听陈大河夫妻俩的语气,陈家人应当知道阿年不能见血,只是阿年又说他们不知道,只怕这里头,还有别的,见不得人的秘密。陈家人所见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萧绎越发沉默,许久才道:“今天在山上的事,还记不记得?” 阿年又摇了摇脑袋,她只记得她听说山上有野猪,然后就奔过去了,之后的事儿,便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是不是每回你都不记得?” 阿年懵懵懂懂,她不知道萧绎的这个“每回”是什么意思。记忆中,反正是一次也没有的。 “罢了,不记得也好。”萧绎看她那表情,便知道了大概。 他忽然想起了那日早上的事儿。阿年被慧娘激怒,差点失手掐死了人。要不是他刚好路过,叫醒了阿年,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萧绎知道,有些人被激怒,便会失去理智,做出和往日不同的举动。他以为阿年也是这般,便没有放在心上。就连后来阿年说自己没有掐慧娘,萧绎也以为是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不敢承认。 如今看来,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以后小心些,切莫被人看到了。”萧绎交代道。 阿年听着,只觉得怪怪的:“小心什么?” 萧绎眉心微蹙,心中无端生了许多担忧。 他从来不是一个热心肠之人,也不好多管闲事。可是每每面对阿年,总会有数不完的忧虑与担心。最重要的,是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生出来的变故,她到底不是精怪,连萧绎也不敢断定。世人排斥异类,萧绎生恐有一日,连自己也看顾不了她。 没有人能照顾别人一辈子,他不也不行,更不愿意自己哪一天会被阿年牵住。没有谁会心甘情愿背负别人的一生,哪怕那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而且,他总是要离开的。 “没什么。”萧绎移开目光,不去看她。 阿年挠了挠脑袋。 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李氏。李氏推门而入,看到他们一站一坐,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由得打趣道:“说什么呢,还挺像个事儿的。” 萧绎摇了摇头:“说野猪的事呢。” 他见李氏拎着热水进来,便自觉地出去了。 堂屋外头,众人还在瞧着那头野猪。 陈家村虽说近山,可平日里那野猪只待在深山老林里头,轻易不会出来。最近一次看到野猪,还是五年前的事呢,那会儿年景不好,野猪下山觅食,还拱死了不少人。是故,陈家村人对那些野猪既忌讳,又畏惧。 今日不同,这野猪已经是死的了,再不能伤人。众人围在野猪旁边,有些害怕,还有些刺激。没一会儿,见萧绎过来,外头守着的几个汉子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肃然起敬! 陈有财坐在上首,看到萧绎从里头出来,皱眉在他和野猪之间来回打量:“你老实说,这野猪当真是你打的?” “那还能有假?”不等萧绎开口,边上的陈三石就冒了出来,“咱们几个上山的时候,那山上只有萧小公子和你家阿年。平日里瞧着阿年力气也大,可关键时候仍是不大顶用,都被吓得昏了过去。要不是人家萧公子一捶将野猪打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陈三石说得跟他亲眼所见一般。 “真是你打的?”陈有财仍旧不信。 萧绎想着里头还糊里糊涂的阿年,不想她担下太多,便道:“是我打的!” 陈有财也就问一下,见他承认了,遂将心里那点疑惑放下:“下回若遇上这些东西,切勿鲁莽。” 陈三石却不愿意了,当即道:“有财叔这话可就不对了,人家那是有真本事,哪里是鲁莽呢。” 他又将在林子里捡到的两个野猪獠牙给大伙儿看。陈三石对萧绎的佩服,可是实打实的,“我也一直想着去山上打猎的,可是每每想到山里那些大东西,便再不敢去。往后可好了,跟着萧公子,也就不必害怕了。是吧萧公子?” 萧绎尴尬地笑笑,这人该不会当真了吧? 当真的又岂是陈三石一个,满屋子的人,都被萧绎给镇住了。陈大海兄弟俩都对萧绎另眼相待了。 “萧小公子,你再给大伙儿讲讲你是怎么打死野猪的吧?”陈三石激动地说道。 萧绎心中尴尬,退拒道:“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没什么好说的,这可是野猪啊,咱们陈家村,可没人能打死一头野猪,就是整个安阳县,你也是头一个!今儿要不是你,我们几家的臭小子们,可就真的回不来了。”这才是他们对萧绎敬佩与感激的原因。归根结底,是他救了二蛋几个,还免得野猪下山,糟蹋田地。 柱子爹先是夸了萧绎,接着连老陈家也夸上了,“有财叔您可真是有眼光,谁便救个人,都能救出这样厉害的来,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慧眼识金,对,可不就是慧眼识金么!” “可不是我,是我们家阿年救的。”陈有财笑着摆手。 “都一样。” 陈有财尽力绷着脸,不过眼角处的细纹还是暴露了他愉悦的心情。他瞅着萧绎,脸上是从未有过和蔼可亲:“萧家小子,既然他们好奇,你就给他们说说呗。” 陈有财说着,话里还带了鼓励,示意萧绎尽管说。 “说说啥?”萧绎一阵惊悚。 “说你是怎么一拳打断野猪獠牙的!”陈三石兴奋道。 萧绎又惶恐又心虚,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低着头道:“也没什么,先前我对着野猪射了一箭,正好射中了。那野猪流了不少血,早就没了力气,我打了它几拳,它就自个儿撞到树上撞死了。也獠牙,也是被树撞断的。就只是,这样罢了。”说道最后,竟然都没声儿了。 话落,满堂静默。 萧绎心虚之余,又不禁生了几分侥幸:想着他都这样说了,应该再没有别的事儿了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几个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陈三石见他看过来,还同陈有财:“有财叔啊,你们俩这位小公子,还真是谦虚。” 陈有财亦笑呵呵:“他低调惯了。” “那不行,该高调的时候还是得高调的。” 他们分明是不信萧绎那话的,以为是他谦虚,才故意说那野猪是撞死的。这年头,这样居功不自傲的人,可不好找! 想着他们先前竟然因为害怕不愿上山救人,再看看人家萧小公子如何高风亮节,在场的几个心里又是一阵害臊。 比不得,实在比不得! 不过知道了萧绎不是个喜欢吹嘘的人,众人都不得不将夸奖的话给咽了下去。只不过,当着面不夸,出去了还是得夸夸的。怎么着都是几个孩子的救命之恩,又是杀野猪的英雄,可不能委屈了人家。 一时又有人问起这野猪是不是要赶紧料理了,陈有财思考片刻,拍板道:“送去县城的酒楼里,看他们要不要。” 说完,陈有财吩咐大儿子,“将家里的牛牵出来,再去里正家借辆牛车,套好后咱们赶紧去县里。” 陈三石赶紧道:“找里正借做什么,我们俩就有,大海哥跟我过去拿就是了。” “那也行。”陈有财并未与他客气。 陈大海赶紧牵着牛出去,一时又从陈三石家拿了牛车套上去,众人才合力将野猪搬上车。 萧绎以为这就没有他的事了,准备离开,陈有财忽然拉住他的手:“去哪儿?你得跟着我们去县里。” “我也要去?” “野猪是你打的,你当然要看着。” 萧绎闻着野猪身上浓厚的血腥味,只觉得想吐,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去就行了,不用考虑我。” “谁考虑你?我是考虑咱们老陈家的名声!你不去看着,别人以为我占你便宜怎么办?咱们俩的好名声,可不能因为你给败坏了,快上来!” 后头有人轻轻推了萧绎一把:“杀野猪的时候那般果断,这时候又磨蹭什么,小心折了你的英雄气概!” 萧绎听得背后一僵:“英雄?” “杀猪英雄,这名头如何?”众人笑道,对萧绎俨然是一副推崇备至的模样。 萧绎:“” 所以,当初直接说是阿年捶死的,是不是就没这么多的事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萧绎最后还是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上了牛车。一想到他还得闻着这味道闻上半个多时辰,再有那杀猪英雄的称号,萧绎便觉得人生灰暗。 他一点,一点也不想跟一头死猪扯上什么干系,况且那猪还不是他杀的! 牛车渐行渐远,留下的一帮汉子暗暗嘀咕:过些天,他们一定要再邀萧小公子一道上山,上山打野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皇亲高县尉 屋子里,阿年已经洗好澡了。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四下里都瞧遍了, 仍旧没看到萧绎的影子。阿年忽然慌了, 哒哒地去了大伯娘跟前。 李氏正在做晚饭,身后忽然被人扯了一下, 回头一看,却是阿年。 “洗澡水都倒了没?” “倒了。”阿年说完,赶紧问了一句,“萧绎呢?” “萧公子啊, 跟着你阿爷和大伯去县城了, 一时半会儿地怕是回不来。你先去外头玩一会儿, 天黑了估摸着他们就该回来了。” 阿年一听,人还在, 没跑, 也就不再关心了。屋子里芸娘还在绣花, 慧娘和文哥儿向来都不爱跟她一块儿玩,阿年也不会自讨没趣,看了一眼便出去了。 出乎阿年的一意料, 他们家外头竟然站着不少人,也不能算是站在他们家外头, 因为他们围着的那个是陈三石,阿年家的邻居。这里头男的女的都有, 热闹得很。 方才那牛车驮着一头大野猪出了村子, 村里老老少少, 没有一个是没见着的。正好陈三石又是个能说会道的,大伙儿便围在他家门口,只听他说就够了。说来说去,还是闲出来的毛病。若正是农忙时,莫说一头野猪,便是十头野猪,村里人也不会有这个看热闹的闲心。 陈三石说得是抑扬顿挫,口若悬河,一收一放,勾得人兴致勃勃,恨不得替他来讲。 “说时迟那时快,那野猪背上中箭,愈发疯狂,笔直地朝着萧小公子扑来。萧小公子不慌不忙,退后一步,以手握拳,迎面而上,一拳——” “怎样怎样?”众人忙叽叽喳喳地追问。 “一拳,就砸断了野猪的两颗獠牙。”说罢,陈三石从袖子里将那两颗獠牙给掏出来,显摆似的在众人面前过了一遭,话里尚且带着三分炫耀,“瞧瞧,这可是真的牙齿,野猪的!看这根断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下了死力气的,要是咱们,不给那野猪拱死便算命大了,哪里还能一拳吹断了野猪的牙齿。” 众人连连发出一阵抽气声。这可真的是野猪的牙齿,不带作假的,因而对陈三石说的内容更加深信不疑。 “然后呢?” “那野猪自知不敌,站直了腿便想往林子里头逃,狼狈到了极点。萧小公子见状,提步追去,一把揪住野猪的尾巴,一转身,嚯!便是一个过肩摔。三百多斤的野猪,生生被这般摔死了,溅了一地的血!” “哇——!!!”有小孩儿听得眼睛里都冒星星了。 阿年亦然。 她听着别人夸萧绎,心里还有点小激动。平日里瞧着萧绎力气都没有她大,难不成竟是装的?他还能一拳打死野猪?阿年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对萧绎刮目相待了。 陈三石笑了笑:“我说得可一点儿都不假,都是亲眼看到的。你们若是不信,打可以去林子里看看,那里还留着许多的血呢,都是野猪的血。” 这话一出来,反而没人应了。知道那山里有野猪,谁还会不要命地往哪里跑。倒是有几个小孩儿跃跃欲试,还没说出口呢,就被大人瞪着歇了心思。 正在这时,也不知谁说了一声阿年过来了,惹得众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阿年害怕地往后面退了两步。 “哟,是阿年啊。”陈三石对着阿年招了招手。 要是平时,阿年说不定就去了,她对陈三石一家印象还不错,只除了陈二蛋和她过不去。只是这会儿人多,阿年便还是站在原地,不敢过去。 “阿年啊,你也跟咱们说说萧小公子是怎么打野猪的呗。”有人听着觉得不过瘾,还想让阿年再讲一遍。 阿年嗫嚅着道:“我,我不记得。” “二蛋他们不是说你也跟着上山了吗,怎么会不记得?” 陈三石替阿年说了话:“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是去了,可是看到野猪就被吓晕了,哪里还能看到什么?你们这会儿让她讲,不是难为人家么?再说了,阿年一向就不爱说话。” 众人知道她晕了,顿时没了兴趣,也都不再看阿年。还有的觉得阿年不中用,暗暗给了个白眼。 瞧瞧吧,老陈家捡了个什么玩意儿。平日里看着力气大,关键时候一点儿用处都不顶,野猪没拱死这傻子,还真算是她福大命大。 阿年见其他人没再看她,这才安下心,继续听着陈三石瞎侃。只是瞎侃终究还是头,陈三石说了一会儿,嘴巴也说干了,这才不得不将人都请走了。 众人走得时候还是觉得意犹未尽,脑子里将陈三石的话过了一遍,又按着自己的理解加工了一遍,等着回去后再同认识的人吹嘘吹嘘。 他们陈家村也是有个拳打野猪c为民除害的野猪英雄! 想到这儿,众人心里多少都有些激动。这里头莫说小孩子了,就连大人也没看过几次野猪。每每听说,无一不是野猪又伤了人,又糟蹋了多少庄稼之类的。如今骤然听到有人一拳打死一头野猪,怎么能不稀罕,何况这人还是他们村里的。时人都崇拜英雄,即便人家萧绎只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郎,即便人家除的是猪,也不妨碍村民对他的推崇敬仰。 阿年意犹未尽,等人走了,才走上前,期待地看着陈三石。 陈三石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阿年?” “还要听!” 陈三石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阿年的脑袋瓜:“乖啊,你要是想听我明儿再讲,今日实在不能说话了。要不然,回头你亲自去问问萧小公子?” 阿年觉得这也行,遂放过了陈三石。 望着慢慢吞吞回了陈家的阿年,陈三石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转过头,也回了自家屋子。里头摆饭的周氏看到他回来,懒懒地问了句:“说完了?” “完了。” “胡说八道的,真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 陈三石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儿子,笑着道:“还不是替咱儿子还人情么。那萧公子毕竟救了他,咱们俩能做的,也只有送送东西给他,再替他说几句好话了。” 陈三石知道村里人排外,从前他也跟别人一样,不待见这个什么萧公子。可如今不一样了,人家救了他儿子!他不过张口闭口几句话的功夫,可说得好了,村里人便会觉得萧小公子是个本事大的。虽不能完全接纳他,也差不离了。 陈三石想着自己方才说的话,啧啧了两声。他怎么就那么聪明呢!口才还这般好! 经此一事,萧绎的好名声不胫而走,同时也牢牢地与野猪二字绑在了一起。 被他好一顿夸的萧绎尚且一无所知,他正跟着陈有财一道来了县城。 陈有财说的酒楼乃是县城里最大的一家,名叫望月楼。陈家的长孙陈小虎,便在这家当后厨那儿当学徒,打下手。 陈有财几个也不是头一次来了,下了牛车后便托人寻了陈小虎过来。这会儿人已经过来了,陈有财正同他说这野猪的事儿。 陈小虎听罢,稀罕地看了萧绎一眼。他一早就听说,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只是酒楼里头忙,一直不给假,他便是想回去也没法子。如今见了人,更是惊为天人。 好一个唇红齿白,俊朗无双的少年郎! 那一身旧衣裳,穿在他身上只会显得人臃肿;穿在人家身上,却越发凸出不俗的眉眼来。乍一看,还真像是个落难的贵人。只不过陈小虎也知道,困难是真,那贵人嘛,早已经不是了。他悄悄将陈有财拉到一边说话:“阿爷,那野猪真是这位公子打的?” “我也奇怪着呢,看着不像。” 陈小虎深以为然。 “可那山里只有他和阿年,不是他打的,难道还能是阿年打的?就阿年走路那样子,乌龟都比她快,那不是她打野猪了,而是野猪打她!” “也是。”阿年走路一向都那么慢悠悠的,不知道急。 “她不顶用,只能是这萧绎打的了。”陈有财继续道:“不管他是真有这本事,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反正野猪是被他打到的。我们寻思着,也没有旁的卖处,便领着到你们酒楼里来了。你帮忙问一声,看看你们酒楼要不要。若是不要,我再去别处问问。” “放心吧阿爷,咱们酒楼定是吃得下的。”陈小虎让陈有财放心,自个儿去了里头请了掌柜出来。 邹掌柜一看这野猪,也是亦惊亦喜。这样完整的野物,可是不常见了。 两边都急着将买卖做成,当下就敲定了价钱,须臾间,野猪便被请去了后厨房。 邹掌柜知道这野猪是这位萧小哥打的,虽然震惊,却也觉得约莫是真人不露相。想着以后还能做长久的买卖,价钱给的也公道,足足给了一千五百文。 陈有财没碰这钱,尽数给了萧绎拿着:“这野猪是你打的,得了钱该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左右伙食费早已经交了。 萧绎见陈有财没说要全都交给阿年,或是全都要当做伙食费,悄悄松了一口气。给阿年的他不会少,只是,他还想着私下攒一些钱呢,要不然以后连跑路的盘缠都没有。 一千五百文,算是一笔巨款了。萧绎抱在怀里,都觉得沉甸甸的,原来这就是有钱的滋味儿! 做完了生意,陈有财便没再管萧绎了。他这回跟着过来,也是因为实在想念孙儿,不亲自看一眼,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家里几个孩子都在眼皮底下,天天见,不稀罕。唯有这个大孙子,一年见不到几次,每每都想念得紧。 若不是怕完了回不去,陈有财和陈大海还有的交代。 陈小虎亲自将人送出了酒楼。才将人扶上了车,外头正好来了一群衙役,下了职,约着一道来楼里吃饭。这些人是酒楼里的常客了,面子又大,可得好好招呼,陈小虎当即走了过去。 陈有财看着大孙子弯着腰毕恭毕敬地给人引路,见谁都得低头,心里不是个滋味,越看越心酸:“走吧,小虎还得忙呢。” 陈大海也不说话,默默地驾起了牛车。 说啥?只怪他没用。 望月楼外头,高县尉正和人说说笑笑,突然手一松,东西掉了。高县尉摇了摇头,不得不回过身弯腰去捡。 站起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牛车上的三个人。 “怎么了?”前头人看他盯着人家发愣,不由得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高县尉笑了笑,觉得自己怕是眼花了,否则怎么会看谁都觉得眼熟。 他跟了上去,一道进了酒楼。只是跨过门槛的时候,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奇了,怎么越看越眼熟,到底在哪儿见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还钱与吵架 牛车上,萧绎依旧抱着自己的一千五百文。身上揣着钱, 萧绎只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定。吃一堑长一智, 萧绎如今方知这钱的重要所在, 是以对这还未在怀里揣热的铜板十分待见。 陈有财看他一直盯着钱,担心这孩子会一头扎进钱眼里, 虽说人家家里原本就是经商的,可如今不是没钱给他嚯嚯了吗?“这钱没长腿,跑不了。又不是没见过钱,稀罕成这样也不嫌丢人!” 萧绎才不会觉得丢人, 反而把铜钱抱紧了些。 陈大海赶着车, 听到他爹这话, 回头道:“谁不喜欢钱啊,要是我挣了这么多, 一定也是抱在怀里不撒手。” “那是你没见过世面!” 陈大海被骂得没敢反驳。 萧绎抱着钱, 觉得不能坐吃山空, 遂又问道:“陈阿爷,若是在外头,五百文钱能干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 就是好奇而已。”萧绎眼神飘忽,看向一边。 陈有财只以为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一句一句地教导了起来:“五百文,用处可大了。可以买一石米c三匹布或是十斤盐, 可以够咱们一家人吃用许久。” 萧绎眼睛一亮:“这么说来, 这五百文岂不是很值钱?” 他对钱财什么的也没有概念, 只是如今缺了才知道钱财的重要性。如若不然,萧绎是不屑于张口闭口地提这些俗物的,有辱身份。 陈有财没回他的,前头的陈大海却道:“那得看你一怎么花,若只花在日常嚼用上,那是够用许久。可若是想用这五百文做什么大事儿,那还是算了。毕竟哪儿哪儿都要用钱的,越是在外头闯荡,这钱折得越厉害。” 萧绎忽然静默了。 这一千五百文,有一千文是得还给阿年的。至于剩下的五百文,他想先挪用,看看能不能做些小生意。 上山打猎这事,萧绎已经是不再去想了。一来他对自己的本事也看清了,今儿转了一圈,也只打了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最后还丢在了山里,不知便宜了哪个畜生。二则,那山里实在太过危险,谁知道什么时候那林子里又会冒出什么野猪野狼的呢。 这回是侥幸,阿年跟了过来救了他,再有下回,便没这般幸运了。 萧绎知道也野猪是阿年打的,与他没有半分干系,这余下的五百文也不该拿去。只是萧绎实在没办法了,他的那身衣裳已经当了,王氏买的那两声,早就洗干净还回去了,如今穿的还是陈小虎的旧衣裳。他可再没有衣裳能当了,只好先借用阿年的。日后挣了钱,再连本带利地还给阿年。 牛车晃晃悠悠,一路颠簸,等到了陈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三人俱是又累又饿,萧绎因为在山中同野猪搏斗了一番,还没来得及洗澡,这会儿背上还有点痒。 家里几个人都聚在一块儿,唯二的两盏油灯都点上了,众人都坐在堂屋,也不觉得挤。 王氏和陈阿奶本来还期待着这回卖了野猪,得了银子,晚上回来会带些好东西,结果就看到这两人空着手,唯有萧绎怀里抱着东西,看样子仿佛还是钱。 萧绎才踏进屋子,还没站稳,便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低头一看,却是文哥儿。 萧绎想到文哥儿的鼻涕泡,瞬间不敢动了,僵笑一声:“文哥儿,你想干什么?” “萧绎哥,你低下头说话。”文哥儿甜甜地唤了一声,他对萧绎还是喜欢的。虽说如今他阿娘不大愿意他找萧绎,可是这也不妨碍文哥儿对萧绎亲近。等见到萧绎果然弯下身,文哥儿越发开心,满足地笑了笑,“萧绎哥,咱们下回——” “文哥儿,回来!”王氏才发现儿子不见了,再一看,差点没气出个好歹,“一眼没盯着你就乱窜,也不看看是谁就窜过去,快过来这边坐!” “我和萧绎哥说话。” “回来,别叫我再所第三遍!” 文哥儿撅了撅嘴,仍是不敢反抗阿娘。他遗憾地拍了一下萧绎的手,示意自己只能先走了。 萧绎抱歉地笑了一声,内心暗喜。 王氏将儿子拉到自己身边来,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手心:“下回再乱跑,看娘怎么教训你!” “教训哪个啊?”陈阿奶皱眉道,“他才这么大,能懂什么,你别拘着他。” 王氏点头,应付了几句,却仍旧不以为然。 她不教训怎么行?吩咐了这么多次还是不长记性,真不知道这儿子生得是什么脑子。当然,王氏不仅埋怨儿子,更埋怨萧绎。那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若不是他勾着儿子,儿子怎么会一天到晚地想着往他身边跑。才这么大人,怎么就有那么多心计了。 真是个祸害! 作为祸害头子的萧绎还没有应该有的觉悟。 他揣着钱坐到阿年旁边。才一坐下,便看到阿年递给了他半张饼,从她手里拿的那块撕下来的。 李氏和陈阿奶一早就做好了晚饭,不过外头三个人之前都还没回来,家里几个人也都饿着肚子。旁人能顶饿,阿年却够呛。她本来未扣就大,饿得也快,且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饿得比往常还要快上许多,活像是干了一天活,费了好大力气一搬。 那肚子叫的,声响震天,叫人想不注意都不行。陈阿奶一开始还能狠心无视,可后来看着阿年一直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心也软了,默许了李氏塞饼子给她吃,只是嘴上仍旧骂了她几句。 因而,阿年就这么坐在桌子边上,一直吃到了现在。如今萧绎过来,她还大方地分出了半个。 萧绎有些受宠若惊地看了她一眼,确定阿年没给错人,方才稀罕地接下了。 阿年乐滋滋地站在他旁边,眼里都是喜悦,或者还有那么点崇拜的味道在里头。 “还吃吗?我还有!”阿年举着另外半个饼子,在萧绎眼底下晃了晃。 萧绎干咳了一声,不知怎么得,当下就不大敢吃了。 “吃啊。”阿年催促着,吃完了才有力气打野猪呢!陈三石把萧绎说得十分厉害,阿年也遗憾自己怎么没有看到萧绎是如何打死野猪的。不过没关系,这回看不到,还有下回呢。 那边陈有财已经将去县城卖野猪经过的事儿都和家里人说了一声。 待听到那野猪买了一千五百文,钱还都给萧绎拿了之后,陈家人要说心里没点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众人心里也知道,这野猪本来就是人家打的,就算卖了钱,也同他们没甚干系。 只是王氏看了阿年一眼,“当初那伙食费可是我们阿年垫付的,如今得了钱,总该还了吧。” 萧绎当即道:“自然该还的,我今晚就还给阿年。”萧绎说完,还冲着王氏笑了笑,“这个,就不劳烦婶子费心了。” 他对王氏仅有的那一丝好感,早在她对着他与阿年一遍遍的冷嘲热讽中消磨干净。他自然知道王氏的怒从何来,一则是因为他是穷光蛋,二则,是因为慧娘偷的那一贯钱。总是,如今他们已经是相看两厌了。 王氏脸上含笑,至于心里怎么想,便不得而知了。 阿年听了萧绎的话,却是小眉头紧蹙:“我不要。” 她这一脸嫌弃的模样,看的王氏分外不喜:“倒贴也没这么个倒贴法儿,阿年啊,你可多少长点心吧!” “弟妹,话可不能这样说。”李氏觉得这话说得实在难听。 王氏可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的:“阿年的钱,说到底还是咱们老陈家的钱。这钱给阿年用我没意见,可给了别人用,这是个什么说话。阿年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若是真不想要,拿这钱给阿爷阿奶做几件衣裳也是好的。只是不知道,阿年肯不肯了?别到头来舍得给外人,却舍不得给家里人用啊。” 陈阿奶盯着阿年。 阿年急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王氏知道这小傻子说话不利索,好整以暇得等着她解释。 “行了行了,年纪一大把了,要什么新衣裳。”陈有财出声打断,“他们两个人的事给他们俩个琢磨去,这钱本来就是萧绎挣的,他怎么用都成。” 一时李氏摆好了晚饭。 陈有财也不想再谈这钱的事儿,让众人都坐下好好吃饭,谁也别再废话了。 王氏不得比闭了嘴,瞧着这里没他们三房的事儿,便领着两个孩子出房了。不过王氏那话到底还是在叫陈阿奶心里存了事。 晚饭过后,陈阿奶便急冲冲地拉着陈有财去了一边,悄悄问道:“老头子,你说阿年那憨货,不会真被那个萧绎拿捏住了吧?” 白送给人家钱,这也太傻了吧,虽然她本来就是个傻子。可可陈阿奶也舍不得了,以前萧绎没钱也就算了,如今有钱,怎么着也得还上啊。干嘛不要,就像老三媳妇说的那样,给她和老头子做身衣裳也好啊。 陈有财虎着脸:“别听老三家的瞎扯,整天到晚的就知道挑拨离间,这张嘴,真是叫人恨!” “老三家的说得也没错啊。” “她心思不正!”陈有财懒得与老婆子分辨王氏心思好坏,只吩咐道,“萧绎那小子看着不会是个白眼狼,该给阿年的,他一分都不会少,你且放心吧!” 陈阿奶又咕哝了几句,显而易见,她放下不下。 入夜,萧绎擦洗好了身子,终于觉得舒服了些。将放钱的包裹打开,萧绎从里头取出了一贯钱来,走到阿年的那间屋子,亲自放到她跟前。 “这是你先前借我的钱,如今正好还你。” 阿年将那一贯铜板往他那儿推了推,眼皮都没掀一下,冷冷地起身道:“我不要。” 萧绎不解地看着阿年:“这虽不是你爹给你的,可好歹也是钱。我如今只能还这么多,至于别的,以后再慢慢还你,如何?” 不如何,阿年转过身子,那背对着她,就是不说话。 萧绎不明所以:“你要是不接我就搁在这儿了。” 他放下钱就准备走,阿年听到声音,立即转身,凶巴巴地瞪着他:“我说,我不要!” “为什么?” “要了,你就要逃走了。”阿年赌气。 她之所以能理直气壮地要求萧绎给她爹当儿子,不仅仅是因为她救了他,还以为她给他出了一贯钱。若是这钱还了回来,萧绎岂不是更有借口拒绝她了?是不是有一日,他还能心安理得地离开陈家? 阿年盯着萧绎,怎么都要他给个说话。 萧绎却觉得阿年魔障了,这事,于他本就是无稽之谈,他都拒绝那么多次了,怎么阿年就是想不开。 萧绎将钱搁在桌上,抱着胳膊:“你不收,我也是要走的。” “你——”阿年气极,“白眼狼,我不要你了!” “谁稀罕。”萧绎嗤笑一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因为阿年这话来了火气,心里头介意得不行。不过,萧绎转念又想,他本来就不想留在这儿。便是如今留下来,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阿年越想越气,觉得自己真不该,抹了一把泪汪汪的眼睛,直直地朝着外头走了。 没多久,萧绎听到一阵摔门而出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迅速和好【一更】 萧绎听着那摔门声,心里忽然空落落了, 像是一下子缺了好大一块, 怅然若失, 许久都没能回过神。 其实许多话说着也不过是图嘴上开心,一冷静下来, 才知道后悔。萧绎如今便是这样。他看着桌上的一贯钱,甚至感觉有些厌烦了,若不是这钱,他应该也不会对着阿年说出那样的话吧。 萧绎这般站了许久, 直到双腿有点麻木了。没去管桌上的钱到底要怎么办, 萧绎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天, 忍不住担心起来。 阿年晚上跑出去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者陈家村这儿也没有什么地痞流氓, 都是她熟悉的地方, 可是萧绎仍旧担心, 担心她会出事。脑子里胡思乱想,萧绎也再站不住了,抬脚便准备出去。 他对陈家村不算熟, 也不知道阿年到底会往哪里去。只是不出去找找,总是心中不安。或许, 她会去陈家的祭田那儿也不一定,她爹的墓立在那儿, 平常阿年隔一天就会过去坐一坐, 这会子伤心了, 指不定也要过去的。要真是跑到她爹哪儿一阵哭诉,萧绎想想都觉得慎得慌,祭田那块地方可不干净,万一阿年碰上什么就不好了。 萧绎心揪成了一团。 门一打开,他便大步朝前走去。 只是才走两步,脚下忽然踢到一个东西,软乎乎的,看着却不小。萧绎没提防,差点被绊得跌了一跤,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将身子稳住。 借着月光一看,却是阿年抱着腿缩成一团坐在在门口,她摸着后背,显然是刚才被萧绎误伤,踢得有些疼了。看到他站在前头,还瞥了他一眼,目光幽幽,带着些责怪。 萧绎:“” 多大的出息,她就不能跑远点儿? 萧绎简直无语,怕吵醒了其他两房的人,也不敢大声说话:“哭好了?” 阿年吸了吸鼻子,不想跟他讲话。如今虽说天气暖和了,可是晚上还是冷得很,阿年哭了一会儿,眼泪干了之后,脸上还有点黏糊糊的,总之不是很舒服。 这样,她就更不待见萧绎了。都是他害的! 萧绎放缓了语气,哄道:“哭好了咱们就进去吧,在外头坐着像什么话,被你三婶听到,又该笑话你了。” 阿年想想也是,她才不想被三婶笑话。遂站直了身子,也不看萧绎,直接回房了。 萧绎被丢在后面,也不恼,只是觉得好笑。 本来还怕她跑到外头去呢,看来是他想太多了。阿年这脑袋瓜,生气都和旁人不一样。认命地往回走,跟着阿年回了屋子后,萧绎重新将门带上,不比阿年之前的力道,轻轻的,生怕别人听见。 屋子里,阿年正坐在床上生闷气。 萧绎看着她坐在那儿,却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好在这会儿不是那么暗,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地抹黑说话。萧绎将陶灯点亮,放到阿年那头,自己也走了过去。 “还生气呢?”萧绎坐在她旁边,说完这句,便看到阿年往旁边挪了挪,显然是不想跟他坐在一块。 萧绎摸了摸鼻子:“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没必要生气。” “白眼狼,没良心!”阿年拔高了声音。 被骂得多了,萧绎竟然真的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白眼狼。那野猪是阿年打的,虽说阿年并不知道,可他拿着阿年的钱还阿年,这——好像确实不大道德。 只是他嘴上仍旧不承认,争辩着:“我怎么就白眼狼了?你借我钱,我如今还你还还犯了法不成?若是不还,才真正是白眼狼了。你虽救了我,又收留我住下,却也不能这样逼着我认下我不想做的事儿吧。我同你说了,除了给你爹当儿子,别的事儿都听你的,这还不够么?是你自己不同意的,我能有什么办法?”萧绎摊开了手,拿阿年丝毫办法也没有。 阿年一愣,旋即偏开脑袋,仍旧不听。 “你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想想?” 阿年显然是不能的,这点萧绎也知道。只是有些话,还是得说,“好比你也有你自己的爹。倘若有一天你落了难,别人让忘了你爹,重新认个新爹,你会愿意?” 阿年张了张嘴,忽然没了言语:“那,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看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心疼你爹没有儿子,被人笑话是绝户,焉知我爹又会不会被人笑话呢?倘若我答应了你,于我那故去的爹,又何其不公?” 萧绎难得平心静气地与阿年讨论这件事,并不像以往那样,谈到这个便一肚子气。主要是今儿他把阿年给弄哭了,心也虚着,即便再心高气傲,看着阿年濡湿的眼睛,也说不出来什么刺耳的话,“再者,你也不是非我不可啊。除了我,难不成你就不能给你爹找别的儿子了吗?” “可是——” “我知道你不喜欢三房的文哥儿。”萧绎转而道,“可是你大伯娘又不是不能生养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给你生个堂弟呢。便是没有堂弟,如今外头流民甚多,只要有钱,还怕不能给你爹买个儿子?” 阿年糊涂了,脑子和一团浆糊一样,竟然觉得萧绎说得很有道理。 “有了钱,什么都可以买,什么都可以做。你三婶也不会对你指手画脚,陈家也不会不把你的话当一回事,你想给你爹找几个儿子就给你爹找几个儿子,外人再不敢置喙。” 阿年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没钱。” 她穷啊。 “可以赚啊。”萧绎终于松快了些,天知道要说通阿年这一根筋的脑袋,到底有多难。既然说通了,那之后的事情便好办了,“咱们卖了野猪,往后可以拿这钱当本钱,随便做什么小生意都行。赚了钱,一切就好说了。” “那你不打野猪了?”阿年问道。 萧绎干笑道:“不打了。” “怕是,不行的。”阿年盯着萧绎,忽然意味深长地来了这么一句。 萧绎听了,奇怪地瞅着她,并不知道她这话究竟从何而来。只不过,阿年也没有解释。 半晌,阿年又问:“那你赚了钱,要走吗?” “现在知道舍不得了?” 阿年低下眸子:“没有。” 两人之间的气氛无端沉重许多。 萧绎静默了一会儿,方回道:“倘若有一天你被迫离开陈家村,会不想回来吗?” 阿年知道了他的答案,心里涩涩的,不大好受。 萧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一辈子待在这小乡村里头,一辈子碌碌无为。即便他如今不知道他是谁,即便旁人都觉得他是个落难的无所有的商户之子,可那又怎样?萧绎有他自己的骄傲,他不甘心一辈子失忆,连前程往事都不记得。他总要离开的,谁都不能拦他。 这是萧绎的执念,仿佛他冥冥之中就该离开,他还有这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是他也见不得阿年伤心,少顷,萧绎又安抚道:“放心,再我离开之前一定会给你爹找个合适的儿子。” 阿年迟疑地看着他,似乎在考虑这句话的真假。 萧绎挺直了背,任由她打量:“我可是说到做到,一言九鼎!” 阿年暂且相信他。说起来,她自己也是嫌弃萧绎的长相的,虽然看得久了,不比当初那样丑得无与伦比,但是也不算好看。倘若不是因为处了这么多天,阿年对他处出些感情了,也不愿意让他给爹当儿子。 如今萧绎既然承诺了,那阿年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不怕萧绎骗她,敢骗她的,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萧绎也不例外! 阿年悄悄握拳,眼神直勾勾的。 萧绎还陷入在终于说通阿年的欣喜之中,对未来可能有的危险,还毫无所觉。本来还嫌弃那野猪味道大,熏着他一路,如今看来,倒还多亏了这野猪。 如若不然,他也没有契机能这般顺利地解决这件事。他终于,终于不用当别人的儿子了! 萧绎如释重负。 一夜好眠,第二日起身,阿年看着桌上放着的钱,已经没有那般排斥了,她等着萧绎承诺的好儿子。 本想把这钱放到瓦罐里装着的,只是阿年忽然又鬼使神差地想到三婶昨儿说的话。 阿爹曾经告诉过她,话不能随便乱说,因为说了就得实现。阿年煞有介事地想了一会儿,而后拎着一贯钱出去了。 萧绎看她出了门,直接往三房那边走,还问了一句:“去干什么?” 阿年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具体说什么,萧绎也没有听清,只知道她说了什么“野猪”,什么“祖宗”的。 可是萧绎迷茫了一阵,野猪和祖宗怎么扯到一起了? 鉴于阿年做事一向没头没脑的,萧绎也就没有太在意,继续躺在床上假寐。可突然,三房那边爆出一声怒喝。 接着便是王氏脱口而出的怒骂了:“放你娘的屁,老娘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王氏自视甚高,从来都不屑说粗话,如今这样,显然是气狠了。连文哥儿和慧娘都一阵哆嗦,悄悄躲远了点。 阿年疑惑三婶怎么这般大的忘性,好心提醒她道:“昨儿下午说的,就在这儿!”阿年指了指院子中间的那块地。 王氏脸色越发难看:“滚滚滚!哪儿来的破落户,也配老娘把他当祖宗供着,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呸!” 骂完,王氏阴测测地盯着阿年:“再瞎咧咧,连你的嘴巴也一块撕了!年纪不大,搬弄是非的本事倒是不小,哪儿来的滚哪儿去,老娘没空跟你掰扯!” 语毕,王氏猛地关上了门。 阿年被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拎着铜钱,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明明记得三婶有说过的,怎么说话不算话 那头李氏也听到了动静,只是仍旧掩着门,半点没有出去劝和的意思。她这三弟妹也是该,平日里说话一点儿不注意,现在好了,没人拿捏住了吧?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胡乱说话。 大早上闹的这一出,除了王氏,谁也没放在心上。吃过晚饭后,萧绎决定先出去看看,好想想以后和阿年能做什么生意。 阿年什么都不会,至于他,萧绎总觉得自己会很多,无所不能,可是要真说起来,却又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 是该好好想想了。 除了陈家,萧绎一路上遇上不少人。只是,这些人都和往常比起来,都怪怪的。萧绎拼命忽略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想着是不是先回去算了。 一念起,还没来得及转身,便看到柱子爹c陈三石带着几个猎户打扮的村民走了过来。看到萧绎,几人都是眼睛放光。 “萧小公子,你可算出来了,等了你好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为荣誉而战【二更】 看萧绎还有点懵,陈三石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 大河兄弟没跟你说吗?” “说, 什么?”萧绎望着那三个猎户, 心中陡然升起不太妙的预感。 但愿他的预感是错的。 然而下一刻,陈三石的话就打破了萧绎的期望:“也是, 昨儿你们回来都晚了,想来三石兄弟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萧小公子,你可是咱们村出的第一个英雄,我们昨儿就商议着邀你一道上山打猎来着。” 萧绎心乱如麻。要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陈家的。 柱子爹也兴冲冲得同萧绎说起旁边这三个人:“这两个是咱们村里的猎户, 一家兄弟, 哥哥叫陈冲,弟弟叫陈浩, 都是打猎的好手!”说着, 柱子爹又看了一眼边上的另一个, 语气稍显冷淡,“这个是王保定,隔壁王家庄的。” 王保定就那么杵在原地, 抱着胳膊上下扫着萧绎,像是在打量一般。 这人, 来者不善。萧绎心中的警钟当即敲响。不,这几个人于他而言, 都是来者不善! 陈冲与陈浩年纪都不大, 算是陈三石的小辈。被点了名字后, 俱朝着萧绎笑了笑,招呼了一声:“昨儿就听说了萧小公子的英雄事迹,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 陈浩看了他哥一眼,实在不知道他哥是打哪儿看出的不同凡响来着。照他说,这不过就是个少年郎罢了,俊是俊了些,只是瞧着单薄,真有那样的能耐? “本来呢,只我和柱子他爹准备同萧小公子你上山打猎的。可是才出了门,便被这陈家两兄弟给拦住了,说是也想看看你的身手,愣是要跟着过来。”陈三石说得与有荣焉,毕竟萧绎声名在外,也有他出的一分力不是么? 陈冲道:“我们兄弟俩也没别的意思,纯粹是想长长见识,毕竟,这方圆几十里还没有人能一拳打死三头野猪。” 萧绎嘴角一抽:“三头?!” “对啊,我们昨日一整天都在山里打猎,晚上回来的时候听我们家隔壁的邻居婶子说的。还说萧公子会什么隔山打牛的功夫,一掌就能把那野猪打得粉身碎骨!” “可是我听前头张婶子说的明明是五头野猪。”陈冲说完,还认真地看了萧绎一下,似乎在思考传言的真实性。 王保定狐疑地看着众人,皱了皱眉,传言不是数十头吗? 光三头便已经叫萧绎接受不了了,何况后头还来了个五头。萧绎黑了脸,猛地看向陈三石和柱子爹。 陈三石讪笑一声,“误传,误传,我也不知道她们竟然会这样胡说八道。” 陈浩好奇道:“难道打野猪的不是萧公子?” “怎么不是?”陈三石挑眉,“就是人家萧小公子打死的,那野猪如今都卖了。只不过没她们说得那样夸张,只打了一头。那些妇人啊,就是喜欢胡说八道,什么话到她们嘴里都会变个样。不过你们也不要在意啊,反正咱们知道实情就够了。”陈三石说完,还冲着萧绎笑了笑。 萧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冲两兄弟对萧绎的兴趣确实越发浓厚了,听三石叔的话,便知道萧公子真是个能耐人。陈浩还有些跃跃欲试:“我自小力气便比别人大些,但是还从来没敢跟野猪对上,要不下回咱俩比比?” 萧绎看着他亮出膀子,暗暗后退一步。 这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他还是早点回去算了,萧绎烦不胜烦,同几人道:“那你们先去,我还有事,便不与你们一道了。” “哎——”陈三石和柱子爹忙拉住萧绎,“说好了要一起去的,就这样丢下我们可不行。” 谁跟你说好的?萧绎无奈至极,躲又躲不掉,甩又甩不开。陈三石怕他跑了,拉着萧绎胳膊的手可是卯足了劲儿的,有点疼。 陈三石嘿嘿地笑了两声,指了指后头的三个,说得小声:“人家特意赶过来,就是为了看你大展身手的。你只小小露一手,将他们震住后,这名声也就真正立起来了。”毕竟,昨儿大伙儿虽然看到了野猪,可却没看到萧绎是怎么打的,今儿若是能叫这三个猎户都心服口服,那才是真正厉害呢。往后,也再没人敢质疑什么了。陈三石觉得自己真心不容易,为了一个萧绎简直操碎了心。 陈三石说完,后头的陈浩也凑了过来,问道:“你们说好了没,咱们什么时候能上山?我也想打一头野猪回来。” 哪怕是合着打一头也好啊。陈浩望着萧绎,眼睛亮得发光。 萧绎心生警惕,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些,面上带笑,委婉地拒绝:“我没带弓箭,怕是不能去了。” “那没事儿,这儿里有财叔家也不远,我们陪你过去取就是了。” 萧绎摆手:“我是真的有事儿。” 陈三石奇怪道:“什么事?” 萧绎正了正容色:“昨日那野猪卖了之后,得了些散钱。我准备用这当本,做些小生意,回头多少能挣点钱,也省的带累陈阿爷一家了。” “我当是什么呢。”陈三石笑了笑,觉得这位萧小公子还是太稚嫩,生意哪儿有这么容易做,“快绝了这个念头吧,否则指不定连本也赔进去了。做生意哪儿有打猎挣钱啊,还是无本的生意。” 萧绎本来只是存着试一试的心思,现在却坚定了要做生意的念头了:“总该要试试才能知道能不能挣钱。” 陈三石往后看了一眼,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容易找到了人,结果人家萧小公子却不愿意上山打猎了。难不成,他们要自个儿去山里?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后头的王保定冷笑了一声,冲着萧绎道:“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哪儿来那么多借口?” 萧绎默然。他说的,确实是借口。 王保定本来就看不惯陈家村的人,昨儿听到那消息就觉得是陈家村人胡诌出来的,眼下更是笃定了这想法:“你怕不是没本事,不敢跟我们上山吧?” “你胡说什么呢!”陈三石和柱子爹怒目而视,“那野猪可是实打实的,就是人家萧小公子打的。” “可有人真正看到他是怎么打死野猪的?” 陈三石和柱子爹互看了一眼,许久,柱子爹才挺了挺腰板:“我们都看到了!” “嗤,你们就吹吧。”王保定面露讥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野猪也不一定是他打的,说不得是人家野猪自己撞死的,被他捡了漏。要不,他怎么不敢跟我们一道上山再打一头?” 萧绎老神在在,不为所动。 陈三石怒极:“谁说不敢?” “人家都没说话,你应个什么声儿?你们陈家村的人,能有什么能耐,也是我高看了你们,竟然还真的亲自过来看,真是白跑了一趟。”王保定说完,转身便要回去。他才懒得在这里和他们白费功夫,“你们陈家村向来只能出孬种,如今还吹什么野猪英雄,也不嫌害臊。” 陈三石猛地拉下脸:“小兔崽子,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打烂你的牙!” “我不过实话实说,有种,今儿咱们就上山,看他有几分能耐!” 陈冲两兄弟也面带不善,柱子爹直接撸了袖子:“瞎了你的狗眼,今儿叫你看看什么是真本事!咱们六个人,一个不少,谁不去谁是孙子!” 萧绎:“” 一炷香的功夫,几个人都来了陈有财家。陈家几个男人都去田里忙活去了,只有几个女人在家里。李氏听到动静,还以为是陈大海回来了,走到院子一看,却见是萧绎形容憔悴地站在外头,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 这,这是怎么了,李氏心头不解,她记得萧绎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兴致勃勃,脸色红润的。这是被欺负了? 陈三石看李氏面色不好,怕她误会,主动解释道:“大嫂子,实在是打扰了,我们过来给萧小公子拿弓箭的。” “拿弓箭做什么?”李氏看着几个人的架势,觉得有些奇怪。 陈三石哼了一声,乜了边上那王保定一眼:“咱们说好了要一道上山,最好是能再打一头野猪回来。一则是为陈家村除害,二则,也叫那些不长眼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长长见识!” 李氏在王保定身上扫了一圈,当即明悟了。 合着这人还欺负到自家门前来了?李氏心里也觉得憋闷,当即转身去了二房,将萧绎的弓箭取了过来。 阿年也跟着来了,兴致勃勃地盯着萧绎看。 “咱们陈家村是没出过什么能耐人,萧绎啊,你可是第一个,千万别叫人小瞧了去!”李氏走到跟前,郑重其事地将弓箭交给萧绎。事关陈家村的荣誉声名,即便是李氏,也觉得不能退群。总不能还叫王家庄给压过一头。 萧绎心头阵阵发苦,强笑着接过。目光所及之处,阿年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的萧绎狠狠咬了咬牙。 他都是因为谁啊! 阿年见萧绎看过来,眼睛一亮:“我也想去!” “去什么,山上危险。”李氏呵住了阿年,“那野猪都是记仇的,昨儿被柱子摔死的是小野猪,萧绎打的是母野猪,焉知它们一家子还会不会再有别的。野猪记仇,你昨儿沾了它的血,回头它闻到了,必定不会放过你。早些年有一家究竟因为伤了一头母野猪,被公猪报复,一家五口,一个都不剩,全死光了!” 萧绎后背发凉。 昨儿,他身上也沾了野猪的血。 只是,没有人在意他去山里究竟危不危险,连阿年都对他自信满满。萧绎看了一眼众人,心知这次必躲不过了,心中苍凉一片。 李氏还在哄着阿年:“听大伯娘的话,今儿别去啊,以后也少去山上,我们就在家里等着。” 说罢,李氏还鼓励地看了看萧绎,“我给你装着干粮,你也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阿年跟着学了一句,还举着爪子与萧绎挥了一下。 萧绎抬头望天,但愿,他今日真的能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继续吹嘘【一更】 拿了弓箭,几个人便出了陈家。只是萧绎心中不情愿, 即便不是刻意, 可步子仍旧迈得比平常慢些。 李氏那些话, 一直回旋在萧绎脑海里,挥之不去。见识过了野猪的威力, 萧绎也知道,那些话,很有可能是真的。一头公野猪,真的能杀了一大家的人。 王保定冷眼瞧着, 觉得这人分明就是心虚。也就陈家村的人眼瞎, 看不出来谁有本事谁没本事。心里看不过, 嘴上也没绕过萧绎,直接嘲讽道:“若是没胆子去, 直接回去不就是了, 承认自己没本事当真这么难?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给我闭嘴!”陈三石一早就在忍他了, 忍到现在没动手已经算是给面子了,他沉着脸,“这儿可不是你们王家庄, 别给脸不要脸!” “三石叔,消消气, 今儿过来可不是为了吵架的。”陈浩连忙安抚。 陈冲也道:“也是,都少说一句吧, 时辰已经不早了, 快些上山才是要紧事。” 陈三石斜着眼睛瞪了王保定一眼。王家庄的人, 一个个都是王八羔子,狗眼看人低!要不是为了给他们王家庄一个教训,今儿他也不会捏着鼻子带这么个王八羔子去,这副臭德行,他看着都嫌眼睛疼! 王保定仍旧不屑,只是看着他们人多,也没有再说话。 萧绎默默地跟上,没有再给人落下什么把柄。若是只关系到他个人有没有本事的话,尚且能退,可眼下这情况,已经上升到两个村之间的恩怨了。 不仅他输不起,陈家村也输不起。 几个人走后,王氏才从屋子里出来,问了李氏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在里头听着动静,只知道里头有个王家庄的,想着便没有出来。待问清楚后,王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边是陈家村,一边是王家庄,王氏也两边为难。 王家庄和陈家村是邻村,两个村子之间通婚的人数也不再少数,王氏就是其中一个。按理说两村之间不该有这样大的隔阂,只是这两年也不知两个村子犯了什么冲,就是彼此看不顺眼,且这两年,矛盾还越演越烈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以后两个村连结亲都困难了。 “唉,好好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争个什么劲儿。” 李氏没有回话,有些事,自个儿心里知道就算了,没必要在弟妹面前说得太明白。两村的恩怨,先挑起来的从来都不是陈家村。 都是王家庄的人,出了个大官儿就不把别的村放在眼里了,话里话外都是埋汰他们陈家村的人,处处踩着陈家村,自以为高人一等。爹这些年对弟妹老是看不顺眼,也多是因为王家庄的人实在不上道了。 “大嫂,你说他们这回还能打到野猪么?” 李氏动作一顿,她心里吧,也没底。倒是阿年信心满满得应了一句:“能!” 昨天打一头,今天打两头,萧绎肯定能行的!阿年觉得萧绎现在应该是半个自己人,阿年对自己人,向来都很有信心。 王氏瞥了阿年一眼:“哼,你倒是对那小子了解得很,到底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这话说得,又奇奇怪怪的了,李氏唤阿年回去,也不想再跟王氏聊下去。那头的王氏却又自顾自得道:“但愿别出事吧。” 要是萧绎打的东西归家里,王氏自然愿意他回回都能打到野猪,可如今爹发话了,不管萧绎打到什么,三房都什么也捞不到,她干嘛还盼着萧绎好?再说了,今儿这里头可还有个王家庄的人呐,那王保定,她也是认识的,娘家隔壁邻居的堂兄弟,熟悉得很。 被王氏念叨的王保定几个,不多时就上了山。 王保定是打猎的好手,平日里这凤凰山也没有少上,边上陈冲陈浩两兄弟也是猎户,不比王保定差。有这三人领着,余下的萧绎等人也就只亦步亦趋地跟着。 萧绎忐忑归忐忑,可是面上已经镇定了,瞧不出什么。倒是陈三石和柱子爹,还是头一回走到这么深的林子里头。 往常说上山上山,也不过在最前面那座山的山脚下转转,从来没有走得这样远。仗着人多,虽说不至于太害怕,但总还是下意识地往萧绎这边靠拢。 萧绎不习惯挨着外人,已经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好几次了。只是每每避开不久,两个人还是会黏上来。 萧绎忍着没有发作,索性转移注意力,细心地观察周围,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细致。 买办法,这关系到他们几个人的性命。萧绎是真担心四周突然窜出来一头野猪,要是那样,身边这两个人肯定是不中用的。至于那三个猎户,从他们之前的话里头来看,应该也没本事对上野猪。 唉,萧绎想想便又是轻轻一叹。 忽得,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萧绎确定了方位,屏气凝神,飞快抽出羽箭,拉开向后,猛地射出一箭。 “嗖”得一声过后,羽箭划破空气,仿佛扎入皮肉之中。 陈三石和柱子爹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冲三人却已经转身,精准地看向那头倒下的野鸡身上。 野鸡被一箭射死,连挣扎的空挡都不曾有,直接倒地,没了动静。 “好箭法!”陈冲赞叹道。 萧绎受了弓箭,听着陈冲的话,略微有些不自在。他真的只是碰巧罢了,人一紧张,四周的动静都会放大许多。 要是平常,萧绎定然不会分辨得这般仔细,更不不会一箭就射中这野鸡。方才他还以为,有危险呢。 “只是侥幸罢了。”萧绎惭愧道。他的水准究竟如何,那日他已经充分了解到了。 “什么侥幸,萧公子你就是太谦虚了。”陈三石兴冲冲地走过去,将那野鸡捡起来,拎了回来,稀罕道,“这箭射的,也太准了些,简直是百发百中!” 王保定翻了个白眼:“不就一只野鸡么,大惊小怪。” “不就一只野鸡?有本事你自己也打一只。上山到现在,也没看你打到什么东西,还有脸说别人,也不害臊!” 陈三石以牙还牙。 王保定怒道:“我可不稀罕这破玩意儿。”身上还没二两肉呢,也就这些没见过世面的那一只野鸡当一回事了。 陈三石凉凉地笑了一声:“也是,你们王家庄的人面子大,看不上小的,那有有本事打一个大的啊。” 王保定捏着拳头,他今儿还就非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 只是这目标早早地定下了,却丝毫没有实现的机会。几个人一连爬了三座山,愣是没见着什么大件儿,王保定也一只没有出手的机会,背后的箭筒还好好的挂着,里头的箭一支都没派上过用场。 陈冲和陈浩两个兄弟却是收获满满。他们不急着表现,也没有一定要打一头野猪的决心,见到什么便射一箭,半天过去,篓子里已经装不下了。萧绎也时不时地放上两箭,算是没有空手而归。 众人看着天色不早,也歇了继续往前的心思。毕竟天一暗下来,林子就更不安全了。 这山林子大,野物虽多,但也不是每天都能碰上什么大件儿的。到了半山腰,已经能远远得看到陈家村了。陈家村旁边的村子,便是王家庄。萧绎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件事。从这儿看,陈家村和王家庄隔得确实不远,且两个村子也差不多大。 上山有多不安,下山的时候便有多坦然。萧绎甚至觉得身上都松快了许多,今儿这一劫,总算是能平安躲过了,往后,他是再也不会再上山了。 只是才走两步,陈三石忽然瞅了王保定一眼,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故意感慨了一句:“看来那些野猪也知道今儿萧小公子要过来,晓得敌不过,一个个都躲起来了。” 萧绎被说得心里没底,连忙道:“可不能这样说。” “有啥不能的,那野猪不是怕你,难不成还怕某个姓王的不成?”陈三石扫了一眼王保定的篓子,眼里的鄙薄差点都要溢出来了,“有些王八羔子啊,就是这样眼高手低,最后啥也没落着,啧啧啧。” 王保定觉得今儿自己一个人过来就是个错误,咬牙道:“你们等着,有本事咱们过几天再来,看看谁才是王八羔子!” “怕你?”陈三石和柱子爹战意凛然。 两方对垒—— 萧绎打了一个激灵,瞬间不好了。 然而不好的还在后头。 陈王两姓不合已经是好几年的事儿了,今儿王保定在他们面前没了脸面,自然也不肯这样轻易地算了。两方还做了约定,半月过后,王保定会再带着人过来,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势均力敌。他们再过来比一比,谁打不到野猪谁就是王八羔子。 陈家村的人哪里有不应的?便是稳重如陈冲,也禁不住这样的挑衅。 王家庄的实在欺人太甚!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当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以后就他们王家庄的人能耐?真不要脸! 下山的时候,一行人还遇上了许多村民。王保定存着气,直接走了。他不在,陈三石几个说话还方便些。 陈三石与柱子爹却从来都不是能藏得住话的人,何况还是这样关于整个村子尊严的大事。才走到半路,已经有小半村子的人都知道两村要“决斗”的事儿了。 村民们私下里嘀嘀咕咕,少不得要将目光放到萧绎身上。 对于萧绎,他们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他这样重要过,这可是野猪英雄。赢过隔壁的王家庄,全靠他一人了! 萧绎忽略那些殷切的目光,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不去看,也不去听。略过众人,萧绎提着三两只野鸡,木然地走到河边。 阿年不能见血,他得清理干净了才能回去。至于别的,他已经放弃思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王家庄人【二更】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躺了这么久, 再躺下去,只怕他没病都能懒出病了。 两年前陈有财家便已析产,这会子是不兴别籍分家的, 可析产与别籍不同, 子孙析产, 仍旧合籍, 官府亦不会过问。三家这两年都是各过各的,陈有财与陈阿奶则跟着大房。眼下陈大江不在了,二房也只剩下一个阿年。陈大江走前, 将阿年托付给了爹娘大哥照顾, 故而阿年如今也跟着大房一块吃饭。 萧绎过去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坐上桌了。 农家里也没有什么男女分席的规矩。众人见萧绎过来, 只客气地让座位。李氏见这桌子上也就阿年旁边还剩一个位子,那位子一贯是给小辈坐的, 这位是客人, 怎么也得挪一挪。 陈大海也在想这事儿,唯有陈有财, 老神在在地坐着, 还有心思给陈阿奶夹了一筷子的菜。他知道老婆子舍不得,可菜做了不吃留着干什么?什么客不客的,身份都还不清楚呢, 这么客气干什么? “吃啊。” 陈阿奶横了他一眼, 觉得老头子太浪费, 心疼得很:“就你知道吃, 人家还没动筷子呢。” 陈有财也不恼。 萧绎微微笑了一下,未叫李氏开口,便主动坐在阿年旁边。 芸娘跟来跟阿年坐在一块,见到萧绎过来,红了半张脸,悄悄往阿年后头缩了缩。她动作太大,倒是将阿年往萧绎那边挤了过去。 萧绎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退了退。 他知道自己是这个叫阿年的小姑娘救的。救命之恩,他当然不会忘,日后若是回去了,该怎么报答便怎么报答。只是除了恩人之外,他也不想同这家人在有什么别的关系。再有,这姑娘,貌似对他也有些偏见。萧绎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了,但是刚刚自己坐下的时候,他是明明确确听到这小姑娘翘了一下嘴,幅度很小,有些不乐意的模样。 萧绎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他的自尊让他做不来倒贴的事儿。人家不待见他,萧绎也不会主动招惹。 两人就这么冷冷地坐着,谁也不看谁,像是赌气似的。 阿年也很气,又气自己,又气萧绎不争气。咋就不记事呢,不记事儿家里人还让他上桌吃饭,客客气气的,这待遇可比当初她来家里好多了。 可凭什么,人还是她救回来的呢! 阿年一声不吭地扒着饭,心里嘀咕嘀咕着,颇为不满意。她觉得带萧绎回来就是个错误,她嫌弃了。他也就比文哥儿好上那么一丁点儿。正吃着,外头忽然又走进来几个人,却是王氏拉着陈大河和一对儿女赶过来了,几人手里还捧着几盘菜:“都在呢。爹娘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要是再来得晚些,岂不是要错过了?” “你家里没桌子吃?”陈有财皱眉道。 “这不是今儿多做了两道菜,想着爹娘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吃好,便端过来了,大家也能一道儿吃些。”王氏说完,便招呼丈夫将菜放下。 四个人一人带着一盘,一共四盘。原来桌上菜还不算多,这么一摆,看着竟有些席面的味道了。李氏赶紧从一边拿来几个马扎,让四人赶紧坐下。 一张桌子本来就只有这么大,他们几个人坐着还好,添了他们一家四口之后,就有些挤了。陈有财冷眼看着,也不说破,由着他们闹腾,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和老婆子。 王氏毫无所觉,见萧绎坐在阿年旁边,还遗憾了一下。倘若他们来的早些,说不定就能和慧娘坐了。她给萧绎夹了菜,一面道:“也不知道公子什么口味,便随便做了些,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还望公子千万别介意。” 陈有财哼了一声,不是说端给他们吃的么? 陈阿奶赶紧捅了他一下:“吃饭,都吃吧。” “可怜见的,几个孩子都瘦了,都多吃点儿。”陈阿奶给每个人都分了菜。一桌子都是素的,没什么荤腥,只是味道都还不错。几个孩子胃口也好,给什么吃什么。 只萧绎对着碗里不断往上冒尖儿的菜发闷。 老实说,他不太想吃。 尤其是跟这么多人一块儿吃饭,叫他不太适应。意识到出来吃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后,萧绎那仅剩的胃口也没了,只挑着菜,勉强应付两口。 “味道如何?”王氏问道。 萧绎咽下嘴里的饭菜,下意识地想要掏出帕子擦擦嘴再回话,手一伸,却掏了个空。萧绎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这许是他之前的习惯。 王氏还在等着他的话,萧绎点了点头:“味道很好。” “那就多吃点儿。公子在水里不知待了多久,又受了伤,身子正虚着呢,多吃点总错不了。” 陈阿奶听这话,也赞同道:“那是该多吃点儿。” 她抽空打量了萧绎一眼,心里啧啧称奇。这般品貌的人,竟然被他们家阿年给捡到了,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再一看阿年的长相,陈阿奶又觉得,其实走狗屎运的,一直都是他们老陈家。 可没多久,萧绎便被身边阿年好胃口惊住了。他是腹内空空却不愿意多吃,而阿年,她恨不得将桌上的盘子都扫光。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添了两碗饭了,看着架势,似乎还没怎么吃饱。 萧绎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自始至终都没消过去的样子,像只仓鼠一样,死命地往自己肚子里划拉,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她这是饿了几天了? 自他醒过来的时候,便没有人认真看过阿年,这会儿坐得近了,才能看得仔细清楚。阿年生得和别的农家小姑娘不同,萧绎觉得,陈家应该没有经常叫她出去做活,否则,小姑娘断不会被养得这么好。养的好并不是说丰腴,而是皮肤细腻,白里透粉,虽然瘦小,却也不缺肉。杏眼琼鼻,梨涡浅浅,十分出挑的模样。 这是这好模样生在阿年身上,似乎有些被糟蹋了。萧绎一错不错地看着,就见阿年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小嘴,用得是袖子,抹了之后,袖口也沾上了油。 萧绎目瞪口呆,那袖子本来也不干净,瞧着黑漆漆的,都不知道哪儿来的污垢,她就不嫌弃么? 阿年看了看空碗,正站起来要再去盛,忽然手上一疼,差点没拿住碗筷。抬头时,正好对上陈有财一张冷脸。 阿年抖了一下身子。 陈有财见她这愚钝模样,气得心肝肺都一块疼。他也是刚瞅到萧绎看阿年的眼光越来越不对劲儿了,顿时觉得丢人。偏偏王氏也看到了萧绎的眼色,在那儿幸灾乐祸道:“阿年啊,你这胃口似乎一日好过一日了,好在咱家还有几口田,要不还不被你吃穷了?” 阿年眨了眨眼睛,她平日里也是这么吃的啊? 李氏打了个圆场,推着阿年下去:“自己过去盛吧。” 陈有财板着脸:“盛什么,就她一个人吃,别人都不吃了?” 陈阿奶也没发话,冷冷地看着。她也觉得阿年实在吃得太多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老二都没了,还能指望谁没怨没悔地养着她? 阿年看了看萧绎碗里堆得高高的饭菜,心里不大乐意:“饿。” 她还没吃饱呢。 “饿也忍着,成日里这样胡吃海喝,还不能下地干活,谁家养得起你!” 王氏被理会扯着她衣裳的丈夫,自顾自道:“就是,二哥如今都不在了,阿年你多少也该收敛一些吧。谁也不会不让你吃饭啊,只是,多少顾着点儿家里。你慧姐儿懂事,每次都不敢多吃。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阿年讪讪地放下碗筷,垂着脑袋,鼻子酸酸的。 阿爹在的时候,就从来不嫌她吃得多,还让她多吃点儿。阿爹一没,她就被人嫌弃了。她也不想吃这么多,也不想被人嫌弃,可是她忍不住啊,饿了怎么能忍得住。 阿年揉了揉眼睛,又呆呆地做了下来。桌上的人只停了一会儿,便又继续动筷子,都不敢惹动怒的陈有财。 阿年看着他们一个个往嘴里塞着东西,饿感更重,一个没忍住,肚子便叫出声儿了,咕咕地几声,不大不小,刚好落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陈有财脸色铁青。当着外人的面,他这一张老脸都被她就尽了!这孽障! 王氏干笑了一声:“哟,阿年,又饿了?” 阿年没有回话。 王氏也习惯了,这小傻子说话不利索,三句话能回一句就不错了,没得指望。她看向萧绎笑道:“公子您见笑了,我们家阿年啊,别的本事没有,就在吃上面有些本事,谁都比不过她。今儿吃得还不算什么呢,公子习惯了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萧绎的迷弟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滑溜溜的, 真是好摸。阿年听她爹说过,只有富贵人家的孩子才能穿上这样的衣裳的。只是他都变成这样了, 应该也是没人要的。阿年心中带着期待, 有点迫不及待地将人给翻了个个儿。 这一看,一颗心当即碎了好几片。 “寒碜!” 她努力憋出两个字, 还是她爷爷平日里最爱对她说得两个字, 心里说不出的失望。这鼻子眼睛,哪儿有半点出彩的地方。 这可是她挑中的人, 得带回去。至于丑不丑,她不嫌弃, 反正她长得也不好看。 谁知刚准备上手, 那人忽然有所感应, 动了一下手指。阿年吓了一跳,呆了片刻, 竟然见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阿年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背回去,那人忽然瞥到了她,似乎是惊了一下, 而后便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阿年:“” 这人, 莫不是什么傻子吧?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不过, 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的人,能有多大的力气。可是阿年还是有些生气,她觉得这人有点没心肝, 鼓了鼓腮帮子, 猛地推了一把。 阿年下足了力道, 那人往后一倒,脑袋猛地磕到了地上,又昏了过去。 拍了拍手上的脏泥,阿年这才站了起来,随意地扯起他的右腿,夹着靴子,不急不换地往回走。人有点重,可这也不碍事。路过先前那地儿的时候,阿年又看到了被晾在一边的水桶。 差点忘了这个,阿年拍了拍脑门。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原先在那边玩闹的几个男孩儿也都被家里人叫回去吃饭去了。也亏得他们回得早,要不这会子看到了这个,回头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话了。 陈家的院子里头,李氏也早就在等着阿年了。陈有财和陈大海已经坐上了桌子,菜都摆上桌了,结果愣是半点都没见着人影。陈有财本来就不高兴,这会儿更是挂了相。 “打个水打到现在都不回来,一家人都等着她,架子还真是大。” 陈大海笑地憨厚:“爹您又不是不知道,阿年腿脚不利索,走不快。” “又不是两三岁的人,还走不利索,我看呐,她根本就不愿意走,都是被你二弟宠出来的。”陈有财哼了一声,倒也没说要教训她什么的。 李氏赔笑道:“爹您先吃,谁敢叫您等啊。阿年那死丫头,定是又在哪儿耽误了,回头她回来,看我不捶死她。” 她擦了擦手,转身将粥菜盛到李有财面前。农家粮食少,只在收粮的那几个月能一天三顿的,吃得好一些,饱一些。眼下家里粮食不大够,也只能紧着早上和晚上了,中午这一顿,只吃些稀饭,配着些红薯饼子,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陈有财夹了块饼放碗里:“你娘那儿——” “送了,一早就做好了送过去了,芸娘正在里头伺候着娘吃呢。” 陈有财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喝起了稀饭。 李氏也坐下吃了,才吃了几口,便听到外头有声音。她知道公公不大高兴呢,只好自己出去看看。 李氏有心在公公面前发作阿年几句,心中打了个腹稿,想好了要骂人的话。前脚踏出屋子,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儿,倒是被眼前的场面给吓地周身血气直往头顶上涌,差点没站住脚跟。 “你——”扶着边上的门框,李氏心肝儿都在颤抖,“阿年你这个死丫头,在那儿捡了个人回来,真是要人命!啊?” 实在是眼前这情况太过骇人,那人该不会是死人吧。 李氏吓得一把抡起旁边的扫帚就往阿年身上招呼,一面颤,一面骂道:“作死呢,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爹才没了,你折腾个什么劲儿!” 阿年抱着头,嘴里嘶嘶地叫唤着,倒也没躲。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都听到这话,心头一凛,当即放下了筷子,几步走到屋子外头。当下,就看到阿年站在院子里,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拖着一个人,披头散发,不晓生死。 陈有财气地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阿年,嘴里哆嗦着:“个混账东西!” 那人是能往家里捡的吗?父女俩都是什么臭毛病! 还是陈大海机灵些,赶紧冲李氏使了个眼色。两人顾不得捶阿年,连忙将那人接了过来。李氏等看到那人的脸,又是倒抽了口凉气。 就是在地上拖了这么久,脸上磨破了不少皮,即便蓬头垢面,那也是一张好看到极点的脸,比他们家这败家玩意儿还好看几分。李氏定了定心神,半天才狠狠心伸出手指头往前探了探,复又松了一口气。 没事,活的! 李氏一脸轻松。陈大海和陈有财见状,也庆幸不已。要真是断了气,那可有得麻烦了。 “你就这么把人拖回来的?”李氏横了阿年一眼。 “嗯!”阿年有点骄傲。 还点头,李氏都气糊涂了:“就你能,别人躲都躲不及呢,你咋这么能耐呢?” 阿年挠了挠头,大伯母怎么和奶奶似的,一言不合就夸人呢。 李氏看她这表情,心里都快呕死了。 夫妻俩将人挪回了里屋,这才开始审问起了阿年。只是方才的动静有些大,原本窝在屋子里的李大河两口子也都过来了。 看到屋子里躺着一个外人,两人也都惊住了。王氏心细些,一把扯过那人身上的玉佩,放在手心里打量了一眼:“啧啧,这还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 王氏即便没见过什么好玉,也知道这种成色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戴的。那玉佩通体莹白,既没有刻字,更像是一个玉牌子,只在玉牌子后头,有个弯弯绕绕的图,比起字,更像是符,一叠一叠的。王氏数了数,好像有九叠。 再看这人的衣裳,也是不俗的。王氏回头,难得给了阿年一个好脸色:“咱们阿年这回可捡对人了。” 陈有财冷笑一声:“是不是个麻烦还不一定呢。” 大户人家又怎么了,就是大户人家,是非才多。更何况这人既然能被阿年捡到,应该也是落难了的,别到时候便宜没沾到,反惹了一身腥。 王氏一笑:“爹,话可不能这样说。” 陈有财不满阿年多事,可人都捡回来了,他也不好将人再丢出去。是以才看着阿年,问道:“这人,你是在河边捡到的?” 阿年点了点头。 “他身边可有别的人?” “没。” “瞧清楚了,周围也没有?只他一个?”陈有财知道阿年脑子不灵光,特意问地细些,生怕漏了什么。 阿年想了想,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 陈有财嘀咕了一声,似乎是不大满意这回答。 阿年心里也有自个儿的成算。这人是她看中的,即便周围有人,那也没用。就是以刚才那事来看,这人好像是个脑子不大好的,她不会捡错了人吧? 阿年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来,只是没有坐得多近,她还记着那事儿呢。 这人想杀她。不管这是不是下意识的举动,总得提防些。 陈有财不想惹事,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便打发了大儿子去请里正过来。 陈大海人一走,剩下的人也没了吃午饭的心思,好好一顿午饭,愣是被这样毁了。陈有财心里存着一股气,想要冲阿年发火,可想到二儿子临走时的交代,那一股子郁气却又发不出来了,憋在心里更加难受。 他是懒得再看这憨货,转了个身,去了堂屋,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王氏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夫妻俩也跟着去了外头。她这回倒不怨阿年随随便便捡个人回来了,这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待他醒了,他们陈家可就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了。想到以后的好处,王氏脸上的笑也真心了几分。没多久,李氏也带着阿年从里头出来。 好在,没叫他们等多久,陈大海就将里正给请了过来。他们家没一个见过世面的,也怕担事儿,只好将里正请过来。 只是里正家虽比他们家好些,到了这会儿,也没能拿什么主意。那人他也看了,不认得,也没个头绪。 陈有财同他琢磨着里头那少年的身份,又琢磨着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按着里正的话,是想将这人暂时放在陈有财家的,等问清楚了再处理,可陈有财明显不想沾上这趟浑水。 谁知道这人是好是坏呢。 外头正乱着呢,上面乱,下面也乱,听说皇帝都换了人做,还听说这新皇帝位子来得不大光彩,要不怎么刚登基南方就地动了呢。眼下正是流民北涌的时候,这一不安定,坏人就多,坏人一多,是非也多。 陈有财也是怕了。 屋子里,萧绎甫一睁眼,就听到外头有一阵阵的说话声,且没有一个声音是他熟悉的。 身上盖的被子也糙得很,磨得人身上难受。萧绎环视了一眼,发现这屋子有些破,里头也没有多少家具,只一张床,两个柜子,一张桌子并几个椅子,那张桌子,还缺了一个角,家具也都只有五成新。 还真是简陋。 不过,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萧绎也只能感慨自己当真是得天之佑了。看来,老天还是不愿他就这样窝囊地去了。 思及前事,萧绎冷笑了一声,有些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不知道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救他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为今之要,就是要养好身子,还有,不能泄露身份。但凡泄露了,等不及他的亲信找到他,新帝的人就会迫不及待地要了他的命。大仇未报,他还不能死。 他挣扎着起身,隐约间听到外头有人说到“官府”二字。 萧绎眉心一跳,凝神细听,只闻得那人道:“我看,还是先叫官府的人来看看为好,万一是什么通缉犯呢?” “爹,我看那人不像是坏人。” “你知道什么,多留个心眼总没错,等他醒了就先送官府看看。” 陈有财一锤定音。 萧绎心头一震,四下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方才屋子里的那扇窗户上。 他不知道,如今的朝廷是不是真的下了通缉令。但真要被送到官府了,他这身份也未必藏得住。毕竟他手头无人,糊弄不住官府里的人。他可赌不起,也不能赌。 萧绎撑着身子往窗户那边走。 还没走几步,便听到后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逃跑被抓,萧绎身子忽然僵硬起来。他知道定是这家的人,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如何解释。 身后那人走得十分慢,正好便宜了萧绎,片刻间便已经琢磨好了要说的话。心中稍定,萧绎勾了勾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准备与他们好生说话,先稳住这家人再说。不过是农家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想来极好对付。 他转过头:“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采择之礼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王氏早等不及了, 见到萧绎一个人出来, 朝里头看了看:“阿年那丫头呢,该不会这会子还没起吧?” “起了。”萧绎道。 王氏哼了哼:“家里这么多人, 就她一个手脚都不利索, 到现在还没收拾好自己呢, 也不知道她在里头到底折腾个什么鬼?” 萧绎沉默了。 阿年在里头, 折腾她那破柜子呢。那丫头好像挺提防他的,得等到他出去了才去看她那柜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柜子里藏着东西一样。 萧绎对她的脑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她难道就不知道,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蠢成这样,那柜子里的东西迟早都会被人拿去。 至于她那柜子里的究竟是什么,萧绎也曾琢磨过,但是最后也什么都没琢磨出来,他实在不知道这破房子里头还能有什么好藏的。好奇归好奇, 萧绎却也不会去问,太跌份了。 大抵是屋里的阿年也听到了王氏的抱怨, 没多久便出来了。只是出来后, 仍旧警惕地看了萧绎一眼。 这傻子, 萧绎白了她一眼, 朝着大房走去。 他还没有洗漱, 更没有吃早饭。看昨儿陈有财的架势, 似乎不去县衙是不行的了, 萧绎是不大想去,可是若是不去,只怕会漏掉不少消息。再有便是萧绎那股强大的信心了,他断定自己身份非同一般,绝对不是什么通缉犯之流。 这是无疑的。 用过早饭,四个人便准备出门。刚到了院子,三房里的一对姐弟却冲了过来,文哥儿黏着她娘,舍不得王氏出去,慧娘则一再提醒王氏记着她的蝴蝶簪。 上回看到孙老家的小孙女带那蝴蝶簪,慧娘便喜欢上了,好容易等到爹娘去县城,慧娘一早就磨着王氏应下了。昨儿晚上还提醒了好几次,担心王氏忘记了,如今又来提醒一遍。 王氏哄好了文哥儿以后,着实心累,勉强应付了慧姐一句不会忘。 得了准话,慧姐方心满意足地牵着文哥儿的手,喜滋滋地回去了。 王氏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跟着丈夫往外头走。只是才出去,便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匹快及人高的枣红马,鬃毛透着油光,精神地不像话。后头连着一个马车厢,车厢前头,是孙老家的老大,手里还捏着缰绳,看到他们出来,冲他们笑了笑。 孙里正也刚到,正要下车呢,就看到陈家人出来了,当即笑道:“哟,咱们来得可真是巧。” “可不是,我们也正想着去孙老家呢。难为孙老竟赶了过来,实在是对不住了。”王氏客套地说了两句。 “这有什么。”孙老说着便又看向萧绎,见他脸色并不怎么好,关切道,“公子可是什么还没大好?” 萧绎还记得这位里正,摇了摇头:“只是昨儿夜里有些冷,没有睡好罢了。” “怎么冻着了?大嫂也是,竟不给公子您多加床被子。这天寒地冻的,我们睡得,公子却未必睡的。这样,回头咱们回来的时候,我给公子送一床被子去。” 萧绎道了一声谢,又听孙里正说,“外头冷,公子快些上来吧。昨儿晚上没睡好,如今在马车上睡一睡也是好的。” 萧绎点头,上了马车。 孙里正也缩回了身子,方便萧绎进来。探身进去的瞬间,萧绎懵了一下。 这马车坐得下? 许是昨儿王氏的那番吹嘘实在叫萧绎印象深刻,兼之这马车从外头看也不小,是以萧绎理所当然地觉得马车应该挺宽敞的。可真正见到以后,萧绎方才知道,什么叫中看不中用。 外头看着宽敞,里面,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多少,偏偏那里头还坐着三个人。孙里正坐在最里头,一左一右还坐着两个上了年纪的乡老,都是今儿要去县衙对户籍的。 孙里正以为萧绎不好意思,十分客气道:“公子别见外,快坐下吧,坐这儿。” 他准备让出自己的位子。 萧绎连忙按住了他。他真是怕了这位里正了,客气也不能这么客气的,要真坐在两个老人中间,那画面萧绎不愿去深想。 他找了个边上的位子坐下,默默地将腿锁起来,这点儿,腿撑不开。外头陈大河跟孙家大郎一块,在外头坐着赶车,他手上拿着竹篮竹筐,再里头坐不开。王氏和阿年却不得不坐里头了。 上了马车,王氏一反常态地将阿年抱在怀里。 这一马车的大老爷们,就她一个妇人。虽说这大老爷们都上了年纪,乡里也不兴什么男女大防,她丈夫也正坐在外头,可王氏还是得避讳着点儿,这时候,阿年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阿年动了动身子,却被王氏拧了一下脸:“别折腾,公子还要睡觉呢。” 萧绎无力地撑着一张笑脸:“” 这逼仄的小马车,他要是真能睡着那还真是见鬼了。外头的帘子一放,孙大郎便赶起了车。小小的车厢里坐着六个人,像是愣塞进去的一般,便是这样,这几个人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 乡里的路颠簸得很,孙大郎能将马车赶起来,却未必赶得有多好,时不时地要颠簸一下。萧绎已经第三次撞到身边那位老者的身子了,他道了句歉,尽力将自己缩到壁角,努力忽视自己,以及其他人的存在。 萧绎:不适应,真的不适应。 张老一点儿也没介意,反而笑呵呵:“这小公子,也太客气了,跟我家那娃娃一点儿也不像。” 孙老暗暗想着,当然是不像的,毕竟人家读过书,戴得起玉佩,也不是乡里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县城。王氏和陈大河有事,便先下来了。王氏下去后,萧绎赶紧挪了个位子,与阿年坐在一块。 孙老三个知道阿年是他的救命恩人,且这些天两个人有事同吃同住的,自然比别人亲近些。眼下见萧绎非得跟阿年坐,众人心中还道陈家真是好福气呢。 孙老想得深些,扫了一眼阿年的脸,再看看萧绎,想着若是这份救命之恩能变成别的,说不住陈家这个捡来的小闺女还能飞到枝头变凤凰。可惜啊,两个人都太小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开窍呢。 阿年也没有反对。她现在生的丑,但是萧绎比她更丑,更他坐在一块,能让她找回一点自信。阿年不自觉地停止了胸膛。 萧绎嘴角一勾。 小傻子,就这么喜欢和他坐一块儿? 晃晃悠悠地到了县衙,孙老几个人一下车,便有小吏过来迎接。阿年和萧绎跟在后头,亦步亦趋。阿年隐约知道今儿过来时干什么的,萧绎则盯着四周,警惕非常。 到了县衙大堂,余下的里正也都过来了。趁着还没有对户籍,孙老先将里头的一位管事儿的郑主簿叫到一边,又唤阿年过来。 “喏,就是这个丫头。” 孙老收了银子,自然是一早就打点好了,也给郑主簿透了老陈家的底。这会儿郑主簿见到了人,打量了阿年一眼,仍旧觉得有些荒唐:“他家当真要给这么个小丫头上户籍?” “可不是呢,这是她养父的遗愿,要是不办好了,他也去得不安心。”孙老当了这么多年的里正,知道怎么说才是最恰如其分的,“别看这孩子长得齐整,其实是有些傻的,脑子不灵光,腿脚也不利索,要不是她爹把她捡回来,说不定早饿死在外头了。她爹不放心她,也是情有可原。一家子都是命苦的,一个命中无子嗣,一个命中无父母,可怜着呢。” 郑主簿又盯着阿年看了一会,果然发现这小姑娘呆呆的,瞧着有些,不正常。 合着还真是个傻子。 “这划掉一个去了的,又添上这个一个十多岁的,唉!”郑主簿翻开陈家村的户籍册,直接在上面添了几笔。 孙老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这事,成了! 郑主簿收了笔,又挑眉问道:“她家里的人也没有意见?” “他们家已经析产了。” 郑主簿摇了摇头,析产了也未必分得干净。记在这上头,以后变成正正经经的陈家人,陈家二房的家产,按理说也该有她一大半儿的。好好的家产落到了外人手里,其他人不惦记才怪了。 可这事郑主簿却不管,银子他收了,事儿孙里正兜着,反正名字记了,以后闹不闹都与他无关。 孙老见大事定下了,这才招了招手,让萧绎过来,又将他往郑主簿面前推了推,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这位公子的。” 郑主簿眼前一亮,今儿见到的两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标志。他砸了咂嘴,忽然蹙眉道:“咦,这位公子,怎么好生面熟啊。” 萧绎心一紧。 躺了这么久,再躺下去,只怕他没病都能懒出病了。 两年前陈有财家便已析产,这会子是不兴别籍分家的,可析产与别籍不同,子孙析产,仍旧合籍,官府亦不会过问。三家这两年都是各过各的,陈有财与陈阿奶则跟着大房。眼下陈大江不在了,二房也只剩下一个阿年。陈大江走前,将阿年托付给了爹娘大哥照顾,故而阿年如今也跟着大房一块吃饭。 萧绎过去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坐上桌了。 农家里也没有什么男女分席的规矩。众人见萧绎过来,只客气地让座位。李氏见这桌子上也就阿年旁边还剩一个位子,那位子一贯是给小辈坐的,这位是客人,怎么也得挪一挪。 陈大海也在想这事儿,唯有陈有财,老神在在地坐着,还有心思给陈阿奶夹了一筷子的菜。他知道老婆子舍不得,可菜做了不吃留着干什么?什么客不客的,身份都还不清楚呢,这么客气干什么? “吃啊。” 陈阿奶横了他一眼,觉得老头子太浪费,心疼得很:“就你知道吃,人家还没动筷子呢。” 陈有财也不恼。 萧绎微微笑了一下,未叫李氏开口,便主动坐在阿年旁边。 芸娘跟来跟阿年坐在一块,见到萧绎过来,红了半张脸,悄悄往阿年后头缩了缩。她动作太大,倒是将阿年往萧绎那边挤了过去。 萧绎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退了退。 他知道自己是这个叫阿年的小姑娘救的。救命之恩,他当然不会忘,日后若是回去了,该怎么报答便怎么报答。只是除了恩人之外,他也不想同这家人在有什么别的关系。再有,这姑娘,貌似对他也有些偏见。萧绎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了,但是刚刚自己坐下的时候,他是明明确确听到这小姑娘翘了一下嘴,幅度很小,有些不乐意的模样。 萧绎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他的自尊让他做不来倒贴的事儿。人家不待见他,萧绎也不会主动招惹。 两人就这么冷冷地坐着,谁也不看谁,像是赌气似的。 阿年也很气,又气自己,又气萧绎不争气。咋就不记事呢,不记事儿家里人还让他上桌吃饭,客客气气的,这待遇可比当初她来家里好多了。 可凭什么,人还是她救回来的呢! 阿年一声不吭地扒着饭,心里嘀咕嘀咕着,颇为不满意。她觉得带萧绎回来就是个错误,她嫌弃了。他也就比文哥儿好上那么一丁点儿。正吃着,外头忽然又走进来几个人,却是王氏拉着陈大河和一对儿女赶过来了,几人手里还捧着几盘菜:“都在呢。爹娘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要是再来得晚些,岂不是要错过了?” “你家里没桌子吃?”陈有财皱眉道。 “这不是今儿多做了两道菜,想着爹娘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吃好,便端过来了,大家也能一道儿吃些。”王氏说完,便招呼丈夫将菜放下。 四个人一人带着一盘,一共四盘。原来桌上菜还不算多,这么一摆,看着竟有些席面的味道了。李氏赶紧从一边拿来几个马扎,让四人赶紧坐下。 一张桌子本来就只有这么大,他们几个人坐着还好,添了他们一家四口之后,就有些挤了。陈有财冷眼看着,也不说破,由着他们闹腾,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和老婆子。 王氏毫无所觉,见萧绎坐在阿年旁边,还遗憾了一下。倘若他们来的早些,说不定就能和慧娘坐了。她给萧绎夹了菜,一面道:“也不知道公子什么口味,便随便做了些,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还望公子千万别介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大胜而归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依旧什么也没有。阿年慌了, 双手在柜子里摸索着, 柜子就那么大,却怎么也摸不到她的东西。东西就是锁在这个柜子里的, 现在却没有了。阿年在地上摸了一阵,最后在柜子底下摸到了她的那把锁。锁已经被撬开了阿年跌坐在地上。她的东西, 被人偷了。 两间屋子中间只是隔着一曾木板,这边便是翻个身,隔壁都能听到, 更不必说她在这儿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了。 萧绎不耐烦地将陶灯点上,端着灯去了隔壁屋子。大晚上的被折腾,萧绎心情也不甚美妙, 他皱着眉,举灯往屋子里照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阿年回过头看他,手上还捏着一把旧地生锈的锁, 连鞋子也没有穿,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一般。 不像是梦游。萧绎又打量了一眼,发现那柜子开了。平日里, 那柜子一直都是锁着的。萧绎这才意识到怕是,他将灯放到桌子上,蹲下身子看着阿年:“出了什么事儿了?” 阿年愣愣地指了指那个空柜子:“东西, 没了” 嗓音有些沙哑,拼命地抑制着, 不是害怕, 而是愤怒。可她不能发火, 她知道阿爷阿奶都不喜欢她发火。阿年深呼吸了好几次,将火气压住,看着手上已经坏掉的锁。 萧绎扫过她的脚,又问道:“什么时候没的?” 阿年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只是方才打开的时候,就什么也没了。可明明早上还是好好的,她出门的时候,还仔细地数了一遍,挨个儿擦了一遍。 “柜子里头有什么?” 阿年迟疑了一下:“泥人,好看的泥人。还有,铜板。” 她爹留给她的铜板,装在以前家里的瓦罐里头。她爹临走之间,交代她把铜板锁在柜子里。家里的钱都给了爷爷和大伯家,只剩下这些铜板,爹说让她留着,慢慢花。还有那个泥人,是她让爹捏的,按着她以前的样子,是阿年最宝贝的东西。 阿年忽然想起了前几次,萧绎盯着柜子的眼神,随即朝他看去,会是,他么 萧绎正琢磨着给她想办法,低头便瞥到她这个眼神。 阿年赶紧垂下眸子。 萧绎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凉了半截,也没了再问下去的心思了。也是,最该被怀疑的就是他了。萧绎勾了勾嘴角,有些讥讽地笑了一声:“怀疑是我偷的?” 阿年微微摇头,欲言又止。 萧绎越发觉得心寒,再不看她,转过身,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也是,你们家就我一个外人。如今出了事,不是我偷的还是谁,你不是一直都提放着我么,怕是一早就觉得我手脚不干净了吧?” 阿年掐了掐手指,疼痛之余,还有懊恼。她悄悄伸手,想要够上萧绎的衣角。 “是我自作多情了。” 萧绎抬脚便走。 阿年一手落空,盯着他的背影。萧绎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阿年眼睛亮了亮,巴巴地看着。 萧绎转过身,看都没看她一眼,撤回来拿走了陶灯,便回了自个儿屋子。动作利落得很,完全将阿年当作空气。 阿年知道,他真的生气了。那盏陶灯没了之后,屋子里一下子就暗了许多。阿年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她才从地上爬起来。还没走一步,却先崴了一下脚。冻了太久,脚底板已经没有知觉了,猛然要走路,连提起脚的劲都没有。阿年缓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一步步地挪回了床上。 被子盖地紧紧的,只是阿年却没有一点睡意。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什么思路,也想不明白到底会是谁做的。私心里,她竟然希望这事是萧绎做的,要是他做的话,应该只是为了捉弄她吧,肯定还会还回来的。可惜不是他,拿会是谁呢,三婶?阿奶?还是村子里的人? 阿年甚至不知道今天晚上应该怎么渡过。一夜未眠,第二日天刚亮,阿年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匆匆赶到了大伯母的住处,轻轻敲了两下门。 过了一会儿,李氏才从里头出来。她也是刚起来,打开门后看到是阿年,还有些回不过来神:“阿年?你不睡觉在这儿干嘛?” 李氏说完,打了个呵欠。 阿年拉住了李氏的手。 李氏立马打了一个寒颤。这倒霉丫头,大清早的手就这么凉,“昨儿晚上又蹬被子了,一双手跟个鬼手似的。” 阿年只一个劲儿地将人往自己房里拉。 李氏一面数落阿年,一面往里头走着。话音刚落,人已经进屋了。李氏朝着里头看了一眼,也是一愣。他们家的那位公子,竟也起得这么早。李氏张了张嘴:“公子,公子莫怪,是阿年吵了你睡觉了吧,这孩子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刚才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非得把我往屋子里拉。” 萧绎连看也没看阿年,只同李氏道:“婶子快进去看看吧,昨儿家里招了贼。” “什么!什么时候来的,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这挨千刀的小毛贼,胆子倒是不小,竟然偷到咱们家来了!”李氏说得咬牙切齿。 萧绎只一副冷清的模样:“不妨事,只有里面那个柜子被偷了。” 李氏瞬间皱紧了眉。她甚至没有多问,便先一步甩下两人,往里头那间屋子去了。也不过就是几步路,转眼间,李氏便瞧见了那个柜子。 如今已经是空柜子了,边上还搁着一把旧锁,锁芯都被撬开了。 李氏心一沉。她知道阿年这柜子里藏着钱,这钱是二弟临终前交给阿年的,没瞒着他们分毫。李氏与陈大海都不是小气的人,这钱本来就是二弟挣的,给阿年也没错。只是没想到,这藏起来的钱,也招了别人的眼。 “大伯娘。”阿年唤了她一声,“有人偷。” 李氏回神。有些事,不用阿年说李氏心里也明白。她知道这不是小事,蹲下身摸了摸阿年的脑袋:“放心啊,大伯娘会帮你找回来的。” 李氏并不是忽悠阿年,吃过早饭,她便让芸娘将家里所有人请过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将这事摊开说了。 谁家丢了东西都不是小事儿,更何况还是丢了那么一瓦罐的铜板。 陈有财坐在上头,拉长着脸,一言不发。 李氏一早便有自己的想法,如今不过是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出来罢了,“这贼来得也巧。昨儿一整日,家里都有人看着,我和三弟妹都在家里,娘也在家里。再有,几个小孩儿也都没怎么出去,想要不知不觉地偷偷溜进来,还真是不容易。更何况,那贼哪儿也没翻,直接冲着那柜子里去了,可见他是知道那柜子里有钱的。” “你的意思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脸色差到了极点。 王氏失笑,觉得大嫂实在是想多了:“咱们家里人都是是什么品性,大嫂又不是不知道。” 陈阿奶也点头:“就是。哪里会是咱家的人,老大家的,你可不要胡说啊,伤了情分就不好了。” “我也没说是咱家的。” 陈阿奶却觉得李氏小题大做:“丢了就丢了吧,找什么着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要找!”阿年板着脸,严肃道。 陈阿奶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讽刺:“找啥,你能找到?” “找贼!”阿年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手腕粗的木棍,咬牙切齿,“找到了,打死!” 木棍应声裂开,碎成了两半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后,滚到陈阿奶脚下。 阿年是认真的,认真要打死那个贼。 陈阿奶瞪直了眼睛,干巴巴地吞了一口口水。王氏再不敢落井下石,陈阿奶则又虎着一张脸,有些不悦:“行,你找,自个儿找去吧,我才懒得管!” 陈有财却转向李氏:“你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 李氏迟疑了一会儿,道:“昨儿,大树媳妇来了咱家,还在家里吃了饭。她是为了阿年落户的事儿过来的,还拐弯抹角的问了我不少事,似乎似乎心里存了不少意见。”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看向陈有财。 大树是后头陈二叔家的独子,他家的儿媳妇也是个不安分的,整天惦记着他们家二房的财产,行事也荒唐得很,说出来都叫人笑话。 陈阿奶率先出声:“我看呐,一准就是她,整天好吃懒做,又惦记着别人家的钱,手脚不干净也是有的。” 陈有财站了起来,阴沉着脸:“先搜一遍各家屋子,都没搜到的话,我再去你二叔家看看。” 两个儿子都没意见。 陈有财带头去搜,陈阿奶却忽然拉着他的手:“你折腾啥,自家人搜自家人,传出去了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再说了,各家都有私房,难不成阿年的钱,还和别的铜板儿不一样?” 阿年:“不一样。” “拉到吧,就会胡咧咧。”陈阿奶没好气地看了阿年一眼,待看到脚下的木棍,又不敢多说她什么,只拦下了陈有财,“咱家儿子儿媳是什么人,你还信不过?何必这样多此一举?” “那我去找大树媳妇。” “哎哎,你等等!”陈阿奶嚯得一下站起来。 滑溜溜的,真是好摸。阿年听她爹说过,只有富贵人家的孩子才能穿上这样的衣裳的。只是他都变成这样了,应该也是没人要的。阿年心中带着期待,有点迫不及待地将人给翻了个个儿。 这一看,一颗心当即碎了好几片。 “寒碜!” 她努力憋出两个字,还是她爷爷平日里最爱对她说得两个字,心里说不出的失望。这鼻子眼睛,哪儿有半点出彩的地方。 这可是她挑中的人,得带回去。至于丑不丑,她不嫌弃,反正她长得也不好看。 谁知刚准备上手,那人忽然有所感应,动了一下手指。阿年吓了一跳,呆了片刻,竟然见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阿年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背回去,那人忽然瞥到了她,似乎是惊了一下,而后便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阿年:“” 这人,莫不是什么傻子吧?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不过,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的人,能有多大的力气。可是阿年还是有些生气,她觉得这人有点没心肝,鼓了鼓腮帮子,猛地推了一把。 阿年下足了力道,那人往后一倒,脑袋猛地磕到了地上,又昏了过去。 拍了拍手上的脏泥,阿年这才站了起来,随意地扯起他的右腿,夹着靴子,不急不换地往回走。人有点重,可这也不碍事。路过先前那地儿的时候,阿年又看到了被晾在一边的水桶。 差点忘了这个,阿年拍了拍脑门。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原先在那边玩闹的几个男孩儿也都被家里人叫回去吃饭去了。也亏得他们回得早,要不这会子看到了这个,回头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话了。 陈家的院子里头,李氏也早就在等着阿年了。陈有财和陈大海已经坐上了桌子,菜都摆上桌了,结果愣是半点都没见着人影。陈有财本来就不高兴,这会儿更是挂了相。 “打个水打到现在都不回来,一家人都等着她,架子还真是大。” 陈大海笑地憨厚:“爹您又不是不知道,阿年腿脚不利索,走不快。” “又不是两三岁的人,还走不利索,我看呐,她根本就不愿意走,都是被你二弟宠出来的。”陈有财哼了一声,倒也没说要教训她什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再去县城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萧绎也坐在里头, 他的边上,则是坐着阿年。 和从前商议大事的时候一样, 两位老人坐在上头,底下依次坐着三个房的人, 不同的是阿年身边的人从她爹换成了萧绎。阿年看着身边的人, 心里掀起些不一样的情绪来。 萧绎没有看任何人。早在来之前, 他便已经知道今儿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懵懂小儿, 知道陈家对他的收留只是看在他的身份上,从一开始便是有所求。如今这身份没了, 预期的好处也没了,陈家自然不会白白养着他。今儿商议的结果, 直接决定着他是去还是留。 萧绎生性高傲,本不愿如此被动, 更不愿承受这样如同屈辱一般的审视。只是再高傲,再不甘, 萧绎也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那便是他除了陈家,早已经无处可留了。 回所谓的萧家? 他没有记忆,没有家人, 甚至没有银子傍身,如何回去都是个问题。眼下并非盛世, 朝廷动乱, 流民四起, 别的地儿, 远不如安阳县这般太平。贸然出去,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是以,萧绎唯有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陈有财再老妻的催促下,清了清嗓子,率先起了个头:“用不着我多说,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今儿过来时为了什么。” 王氏铁青着脸坐在下头,生怕爹又说起了先前那番话。 好在陈有财并没有提,反而道:“萧公子如今的境遇,你们都看到了。他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县衙那头,也尚未与太原萧氏旧族有所联系,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了这事急不得。孙老也说了,得慢慢来。萧公子呢,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我,”萧绎欲言又止,他这境况,还能有什么要说的,怕是早已没了说话的资格。可若要萧绎求人将他留下,那也是不可能的,他说不出口。 “你可想起了旧事?” 萧绎摇了摇头。 “那你可有别的地儿可以去?” 萧绎沉默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边上的几个都锁上了眉头,李氏与陈大海亦然。他们也想帮这位公子,无奈,手中拮据,实在没什么法子。这萧公子除了他么家便无处可去了,一日两日还好,可长长久久的养着,他们家也吃不消啊。 陈有财也一脸沉重,“既这么着,你先——” “爹。” “老头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陈有财被打断,却也没有生气,安抚了老妻后,又转向王氏:“你们三房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王氏直接道:“萧公子可怜是不假,可咱们家也不富贵。暂住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可这暂住总得有个头吧,是三天,还是五天,还是半个月?总不能叫咱们家一直担着伙食。不在三房吃,我们倒是对这个没意见,可也不能总瞧着大哥大嫂他们吃亏,是不是?”王氏看着李氏。 李氏低下头。 她她和丈夫,身上的担子也确实不轻。有儿有女,日后还得养着爹娘。 萧绎忽然感到一阵齿冷,这是要,赶他走了?也是,如今他可不正是被嫌弃的那个。心寒之际,忽然被人握住了手。 萧绎抬头看去,却见阿年正盯着他,见他看过来,还傻兮兮地笑了一声。眼睛都弯了。 这小傻子,她在高兴什么,萧绎稍显苦涩地跟着她笑了笑,只是心情倒也稍稍明朗了一些。 “再说,即便不考虑伙食住地儿的问题。人家萧公子毕竟是这样大的人了,咱们家也有三个姑娘,芸娘慧娘都是懂事儿的人,阿年憨了些,可毕竟也是姑娘。这在一块儿住着,以后还怎么说人家?就是芸娘和慧娘,多少也有些影响。” 芸娘募得红了半张脸。 李氏敏锐地抬头。看着萧绎,又看着羞怯的芸娘,李氏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王氏这话,正戳中的李氏最在意的一点:“爹,弟妹说的,也有些道理。” 阿年惊讶地看着大伯娘。 陈有财看着两个没出声的儿子,再看着一脸愤然的王氏和显然已经动摇了的李氏,脸色也说不上好:“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只是,这萧公子是被咱们家救回来的,又在咱们家住了这么一段时间,若是由着你们将人请出去,外头该怎么看待我们家?” “暂且先让他住一阵子吧,等县衙的人联系到他的老家,又或是他记起事儿来了为止。”陈有财说着,看向萧绎,“萧公子可有意见?” “没有。” 陈有财点了点头:“我知道萧公子以前过得富裕,只是这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咱们家就这般境况,若想吃什么好的,那也是不可能的。萧公子既住了咱们家,往后的习惯也需得改一改。”他说完,看着按耐不住的底下众人,又点明了他们最在意的话,“至于伙食,萧公子觉得应当如何?” “自然是我自己出。”萧绎淡笑。 “说的好听,你如今拿什么出,有银子么?”王氏冷不丁嘲讽了一句,“总不能用一句白话敷衍了大家。爹说的让人赞助我是没意见的,只是这伙食的银子,也得事先拿出来,免得到时候说不清。” 萧绎攥紧了袖子,他确实,什么也没有。 也不对,萧绎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玉牌子,上头刻着他的名字。这或许,是他身上唯一之前的东西了,若能典当,定能解眼前之急。只是一想到这个可能,萧绎便下意识地排斥。 他总觉得,这玉牌于他关系重大。 “萧公子如今哪里有钱?”芸娘咕哝了一句。 王氏笑道:“不是还有那个玉牌子吗,当了就好。”她看着萧绎迟迟没有表示,也不耐烦了,“萧公子莫不是还舍不得?” 吃着他们家的,用着他们家的,轮到他出钱的时候,就这样吝啬。不独王氏对萧绎的沉默有看法,在场的几个,多的是心里不舒服的。 “瞧瞧,我那话说得没错吧。如今都舍不得,更遑论以后了,可见这银子还是现成的好。” 萧绎松开拳头,从怀里将那玉牌取出。 王氏眼睛一亮。 萧绎:“这玉牌,你们拿去——” “等等。”阿年突然出声。 众人都瞧她。 阿年从后面拿出一个包裹来,方才她过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这么一个包裹,只是大伙儿都没当一回事。这会子包裹被拆开了,众人方才看出,里头装着的竟然是串得整整齐齐的一贯钱! 阿年将铜钱送给陈有财,昂首挺胸,颇为阔气,仿佛一掷千金的模样:“伙食费,萧绎的!” 阿年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王氏差点咬碎了牙,那还是他们家的钱:“阿年,你可不能拿咱们家的钱养外人。” 阿年奇怪地望着王氏:“这是我的钱。” “这是咱家的钱!” 陈有财没理这个爱作妖的媳妇,只问阿年:“这钱,你当真要替他出?” 阿年回头看看萧绎,见他紧张得竟有些坐立不安,便转过身朝着阿爷点了点头。 陈有财打量了他们半晌:“也行,只是往后你也别后悔。”他果断将铜钱收下,又递给了李氏,“阿年既然这样说了,你便收下吧。这本来就是她的,她愿意给谁用就给谁用,谁也别多嘴。” 王氏心里恨极了。 陈阿奶也不说话了。这钱本来就是二房的,如今变成了阿年的。若是放在阿年那儿,家里人也用不到。如今拿出来了,反而能便宜大房。毕竟是一贯钱呢,够用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左右住着地儿都是现成的,不必费钱。 这一番变故,叫众人心里都舒服了,唯有三房,打落了压还硬生生地肚子里咽,既没脸,又肉疼。 萧绎看着自己稀里糊涂被保住的玉牌,心中着实复杂。 他没想到,最后关头帮他一把的,竟然是阿年。不得不说,萧绎确实是被阿年感动了一下,他本不抱希望的,甚至连玉牌也拿了出来,谁曾想到呢 萧绎释然地笑了一声,将玉牌重新放回怀里。 萧绎觉得,这份感动足以让他对阿年另眼相看,不想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阿年。晚上回房后,阿年一把将门锁上。萧绎尚不曾回神,便看到阿年站在他面前,一脸严肃。 不知为何,萧绎竟有些紧张:“你要干什么?” 阿年认为自己现在是又底气的人了,更有底气说这样的话:“我给你出了钱。” 这是事实。 萧绎也点头默认。 “你得,给我阿爹,当儿子!” “哈?”萧绎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已经聋了,或是坏掉了,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会听到这样荒谬的话? 阿年捉摸着,先前那话没毛病,也没说得不清楚。她出钱,萧绎当儿子,多美的事儿啊,他不可能不乐意的。 “爹没儿子,你给爹当儿子!” “你都用了我的钱!” 阿年掷地有声。 萧绎看着一脸认真的阿年,忽然仰面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真荒谬。 李氏坐下:“这不是闲不住么?” “闲不住就陪着咱们说说话。”周氏也没含糊,直接问了:“大江屋子那位公子,记起事了没有?我刚刚也看了,他头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众人眼睛一亮,这才是今儿过来串门的重点。 李氏也愁:“还没呢,外头的伤是好了,里头还不一定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 “愁啥,人都在这儿,跑不掉的。”周氏小声道,“我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公子哥,啧啧,那通身的贵气,还真是形容不出来。便是孙老家的大公子,跟这位比起来,也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差得不知一星半点儿。” “这话倒是不假。”吴婶子附和着。 “要是寻常人家,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也没什么用,可那公子家世好,配着这脸,这气度,那就不同凡响了!”周氏夸夸其谈。 说这话,也是因为他们从孙老那儿得了消息,道这人身份肯定不一般。还说人家被救上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况且,这公子还是个读书人。若是家里没个家底,哪里能这么年轻便有一肚子学识,没看王家庄的那位秀才老爷们,读了一辈子的书,也把自个儿给读穷了,连女儿的嫁妆都置办不起。 李氏觉得她们说得太夸张了,忍不住道:“人家到现在还没记事儿呢,都不知道什么身份,你们就断定人家是贵人了?” 周氏吐了瓜子壳,随意地瞎侃起来:“我看人向来准,你们家这位公子啊,谁都比不过,命好着呢。” “退一万步,哪怕他就是个泥腿子,回头给你家阿年做个童养夫还不划算?他俩看着还配得很,两人都俊。刚好,再过两年,也都能下地干活,半点不耽误。你不是说你家老二临终前把阿年的婚事也托付给你了么,我看你也愁着阿年那小傻子多半嫁不出去,要是那公子是个没落公子,家里没钱了,正好做个童养夫,你们家救了他,没钱可不就得入赘么。” 屋子里的萧绎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拢了拢衣裳,萧绎有些期盼日子能过得快些,早点开春,他也不用被冻得打颤了。唉,要是烧着地龙的话,也不用冷成这样了。 外头的周氏胡咧咧完了,半天没见人回应,回头一看,李氏竟然还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周氏吓得瓜子都掉了:“妈呀,我乱说的,你可别动这个心眼子。” 这不是造孽么。 李氏回过神,也觉得自己的念头十分荒谬,笑了笑:“没多想呢。” 周氏不放心地又看了她一眼。阿年是个傻子,这要是人家真动了心思,不是害了那位公子么:“我不过信口胡说,你可别露出这个意思来,人家那样子,咋可能真没落了。” 李氏点头应着,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不过,周氏的话到底还是在她心里留了个念头,万一那公子的家里要是真没落了,他们家三个姑娘,年纪可都差不多 这话过后,两人都不想再往下细说,周氏换了个话头只问道:“哎,那阿年,你们家还真的给她落上户?” 李氏嗑着瓜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可不是,他二叔临走的时候交代了又交代,再不把这事儿办了,他在地底下过得都不安生。” 几个妇人听了,一连地啧啧了好几声。吴婶子更是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要她说,陈有财这一家人还真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收养谁不好,竟然收养一个丫头片子,这得费多少钱啊。本来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折腾个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新衣与疯马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依旧是因为那身衣裳。萧绎本以为李氏会介意, 可真正看到她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也将人想得太过小气。 李氏只是将儿子的旧衣裳收好,还夸了王氏大方, 直道换了她,可舍不得卖这么一身衣裳。 王氏也高兴,看着萧绎穿着她卖的那身衣裳, 就好像看到了以后富贵无忧的好日子一样。那笑意, 要多真心就有多真心, 要多和蔼便有多和蔼。 直笑得萧绎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陈家里头, 唯一觉得不满的,大概就是陈有财了吧。只是他看其他人都挺高兴,便没有出来说什么扫兴的话。败家儿媳妇上赶着去讨好别人,他还能说什么不成?要是能听进去他的劝, 那也不是他那三儿媳妇了。 因着几个人回来的都不早, 王氏与陈大河略在大房里坐了坐便赶着回去做饭了。李氏一早就做好了晚饭, 这会儿趁着天没黑, 正好先把晚饭给吃了。 萧绎还惦记着今儿回来时碰上的那件事。 晚饭过后回了屋子, 他先拦着阿年:“你怕血?” 他倒是知道有些人看到血回晕过去,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避讳的事儿啊。单看陈大河与王氏的脸色, 萧绎便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阿年皱眉:“你在, 说什么?” “问你怕不怕血呢, 或是你看到血会发生什么?”萧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 阿年看了他好一会儿, 最后翻了个白眼走了。她一个丧尸, 还能怕血?至于遇上血会发生什么,她怎么知道?她爹又没告诉她。 阿年唾弃了他一下,走到了自己的那一件小屋子里。 都还没来得及睡,外头三房里忽然传出一阵哭闹声。阿年直起了身子,听出了这是慧娘的声儿,话里话外,好像总提到什么簪子的事。 阿年一下子就想到了今儿早上慧娘缠着三婶叮嘱的话,她想要一支蝴蝶簪。不过,三婶俨然忘了,还把卖络子得的钱都给萧绎买了衣裳。 怪不得慧娘要闹,阿年好奇极了,悄悄挪到窗边。窗户被打开一条缝,从里头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大房里头也听到了动静,陈大海要出来,被李氏给按住了。 “别去了,去了少不得要落埋怨。” 陈大海想着三弟妹好强的性子,也觉得没意思,按下了那点心思,重又躺倒了床上。 然而外头的动静依旧没有消散,最后弄得陈有财都披着衣裳出来了。 大冷天的出来,心情能有多好?陈有财站在三房窗户外头,冷着脸:“吵什么,都吵什么,没瞌睡就出来翻地,整日不干事,就知道闹,丢人现眼!” 陈大河打开窗户,赔着笑脸:“爹,没事儿呢,您赶紧回去睡吧,外头冷,冻着了就不好了。我这就说说慧娘,让她赶紧睡觉。” “呸,老子怎么生出你个窝囊废!”陈有财气得一巴掌乎在陈大河的脑门上,“原以为你只是辖制不住儿媳妇,这会儿竟然连女儿也管不住!” 本来快要哭完了的慧娘听到这话,一个没忍住,又哭上了。 “嚎什么嚎,老子还没死呢!” 屋子里立即没了声儿,王氏紧紧捂住女儿的嘴,拿眼蹬她。慧娘抽泣了几下,到底没敢再哭出来。 陈有财觉得糟心极了,大晚上的还闹出这样的事儿,真是没个所谓。他也懒得再看三儿子,背着手就回去了。 “爹您走慢点。” 陈大河冲着外头喊道,可惜,他爹一点儿也不想搭理他。 无人回应,陈大河叹了一声气,等了一会儿见他爹进了门,这才轻轻地关上窗户。回头时,看到慧娘脸上还挂着眼泪,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心中越发愧疚了。他将慧娘拉到面前来,许诺道:“今儿是爹娘不对,答应了慧娘的事儿都没有做到。下回吧,下回爹一定给慧娘将那蝴蝶簪买回来,慧娘看怎么样?” 王氏听了这话,脸色更加不好:“你给他买?你知道那簪子多少钱吗?” “不过是一支簪子。” “哼,你家闺女是个心大的,见孙里正那小孙女戴了一支蝴蝶簪就眼热,可人家家底大,买得起镀金的簪子,搁咱们家,不知道要出多少血来。咱们不吃不喝的,就为了攒钱给她买那蝴蝶簪?别说咱们舍不舍得了,回头被爹娘听到,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二哥才没,你好意思让爹娘气坏身子么?” 陈大河忽得沉默了。 他们家,确实比不上孙里正家。也是他没用,连一支簪子都没法儿给闺女买。 慧娘见爹不说话了,着急道:“可是娘一早就答应了要给我买,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就要那簪子!你不给我买,之前答应的那些又算什么?” “我要不答应,你不是要闹翻了天?” “我不管。”慧娘跺着脚。 王氏冷笑一声,“买,给你买,回头我在自己身上割几斤肉去当了,得了钱就给你买簪子成不?” 慧娘噎了一下,这话她也不能应下,可叫她就这么舍了簪子,如何能够,只埋怨道:“没钱给我买簪子,倒有钱给那个什么公子买衣裳了,还一买就是两身。” 没发生这事之前,慧娘对萧绎极有好感,没回见着了心里都欢喜得不得了。可如今因为他,叫自己没了簪子,再多的好感也都化为乌有了。说到底,一个没名没姓的公子哥,到底比不得一支蝴蝶簪在慧娘心里重要。 “把衣裳还回去,簪子的钱不就有了吗?” “快闭上你的嘴!”王氏拍了桌子,冷着脸道,“这样的话,别叫我再听第二次。” “你就是偏心那位公子!” “死丫头,你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文哥儿的将来。”王氏真想敲开女儿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都是浆糊。那小傻子还知知道和那公子处好关系呢,这么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懂? “你啊,就不会动动脑子,他是公子哥儿,家中必定富贵。你若与他交好了,以后你什么簪子没有?你以为娘不想让你如愿,不想让你比过那孙小姐?可咱们家的家底就这么大,我拿什么让你同人家比?”王氏气地坐了下来,女儿驽钝是驽钝了些,可是她又不能不教:“眼光放长远些,不必在乎这一时的输赢,没个意思。听懂了没有?” 王氏一扬声,慧娘便耷拉下脑袋,瓮声瓮气:“听懂了。” 王氏也说得口干舌燥,再没心思应付了:“听懂了就回去睡,大晚上的闹腾了这么久,明儿不知道要怎么被人看笑话。” 慧娘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回去了。 今儿一天都没有休息,王氏也觉得累得慌,正要回去睡,却见陈大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王氏皱眉,“有什么话就直说,说完了我还得睡觉。累了一日了,晚上却一个个的都不消停!” 陈大河犹豫了半天:“下回,别个孩子们说这个了。” “我说错了不成?” 陈大河说不上来,他知道妻子的打算,也从来没有阻止,只是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也有了这些小心思,想着要如何如何讨好一个外人。 这未免有些太残忍。 王氏可没有他这样的优柔寡断,直接道:“文哥儿日后是要读书的,不趁早巴结巴结着那位公子,难道还要像后头的二叔家那样?” 陈家后面住着的便是陈二叔家。 陈二叔与陈有财是亲兄弟,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又只生了一个孙子。按理说家中是不应该有什么负担的,不过那一家都盼着小孙子考科举,早早地将人送到了学堂里,如今已经读了十一二年的书了,可惜书没读出什么道道来,家却读穷了。 也正是因为穷,才起了许多心眼子。陈大江想将阿年记在户籍上,反对最厉害的,竟不是他们家,而是陈二叔家里的一大家子人。 大概人都是不禁念叨的。王氏晚上才念了陈二叔家几句,翌日,他家儿媳妇小周氏便登门拜访了。 小周氏与隔壁陈三石的媳妇周氏同出于周家庄。今儿小周氏为的依旧是阿年的事。再听到他们已经将阿年记到户籍里头后,小周氏立时便没了好脸色。 李氏也懒得理她,仍旧做着针线活。 小周氏气了半晌,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见到那小傻子的人,气儿没地撒,便与李氏道:“我说大堂嫂啊,你们这样不是傻是什么,不过就是个外人罢了,给她一口吃,那就是天大的恩惠了,何必还使了银子去替她这样打算?” “不只是为了阿年,更是为了二弟。” “你二弟不是不在了么——”小周氏正想挑拨挑拨,忽得见李氏垮了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讨喜,讪笑道,“我不是替你们这一房打抱不平么。本来就是养着堂伯父他们,如今还要添一个小丫头片子。养着她干啥,我就不信,他二弟去了前没有给那小傻子留后路。两口子这些年卖花攒的银子,估摸着都在她那儿呢。” 李氏越听脸色越差,突然扔了手里的针线起身:“我去做饭。” 说着就快步往外头走了。 “哎,别走啊。”小周氏见人留不住,索性跟了上去,“这是要做中饭?得了,我陪你一道儿去帮忙。” 帮了忙,自然得留人在家里吃饭的。 小周氏也不客气,不管李氏开没开口,愣是在老陈家吃了午饭后,才慢悠悠地晃回去了,临走时候还扫了二房一眼。 多好的房子啊,可惜便宜了别人。他二弟这么多年养花卖钱,应该还是留了不少给那小傻子吧 晚上,阿年像往常一样回了房,扫了一眼后,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怪了,便只好先躺下睡觉。还没睡到一刻钟,阿年眼皮一掀,忽得惊醒过来。 难道她今儿没锁柜子? 不应该啊,阿年记得自己是锁了的。她赶紧滑下床,鞋都来不及穿,便费劲地冲到柜子便。柜子是合上的,只是上面的锁,已经不知去向了。阿年握了握拳头,许久才举起手,拉开柜门。 今儿十五,屋子里并不暗。 阿年弯着腰朝柜子里看去,空的 不知道为何,萧绎总觉得她看自己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救人之后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晚饭吃得早, 吃完之后, 天还没有黑。 李氏收拾了碗筷,便和陈阿奶去厨房了。王氏愣是没走, 带着文哥儿几个坐在萧绎旁边, 同他一道说笑。 她说话的时候,文哥儿一直在黏着萧绎。小孩儿也知道美丑, 家里阿年生得不错, 可是文哥儿知道母亲不喜欢, 一向不喜欢和阿年玩。如今又来了一个哥哥,可把文哥儿稀罕坏了。他这会儿就想跟萧绎挨得紧紧的。 至于萧绎——他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边上的小孩儿隔一会儿就要擤一下鼻涕, 萧绎忍着恶心往边上挪了又挪,生怕他将鼻涕滴到自己身上。只是刚挪了一点,那小孩儿又立马赶过来了,还扬着小脸, 冲他天真地笑了笑。 嘿嘿嘿。 萧绎:“” 心好累。 直到实在没地儿挪了,他才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静下心来听王氏的话。只是这些家长里短的话, 在萧绎听来并没有什么趣味, 耐着性子听了几句之后,依旧没法子听进去。他移开眼睛,看向堂屋里的阿年。 那小姑娘打吃完晚饭便没有什么精气神,像是受了委屈一样, 埋着头, 有些可怜。萧绎看着她, 怎么都没办法将饭桌上那恶狼似的人联系在一块儿。真是人不可貌相。 阿年站在门边,听着肚子时不时地叫着,她捂着肚子,生怕它再出声。大伯母又不在身边,她往屋子瞅了几眼,只得到李有财恶狠狠地怒视。 阿年缩了缩脖子,小心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屋子。 李有财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一天到晚地就知道吃,除了吃真的没有别的本事了,本来就傻,还被养废了。按他讲,阿年这蠢样纯粹就是缺打。 “爹,您也别老骂她,看她怕您都怕您怕成这样了,再骂下去,回头阿年都不愿意跟你说话了。” “她敢?” “不敢,不敢。”陈大海讪笑两声,和李有财说起了里正家的事儿。 他们俩的话说得并不小声,起码,萧绎就听到了。他往门外头看了一眼,发现外头已经看不见阿年的身影了。这会儿天还没黑,却已经暗下来了,她一个人是去哪儿? 今儿醒来以后萧绎便发现,阿年同常人不一样,不仅走路比一般人慢些,连反应也慢许多,说话做事,喜欢按着自己性子来,有些执拗。 他住的是阿年的家,可是那家却没有一个大人,萧绎知道那边坐着的两个中年男子,一个是陈家老大,一个是陈家老三,阿年的爹,应该是老二了。 王氏见他似乎对阿年的事儿有些上心,想了想,与他道:“公子可是担心阿年?” 萧绎怔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只是见她忽然走了,在想她去了哪儿。” “想这些也没用,阿年就是这性子,孤拐着呢,想来只有她爹才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可惜了,阿年她爹是个苦命的,前些日子舍下她去了。” “这样”萧绎觉得自己仿佛不该问。 不过王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该避讳的,直接道:“不怕公子笑话,阿年这丫头啊,打从被捡回来脑子就不大好,一直笨笨傻傻的。我们家也是看她可怜,才收留了她,家里人平日里都对她不错,要不也不能养这么水灵。 只是,这丫头委实太能吃了,憨吃憨睡,手脚又不利索。要说她这饭量啊,家里便是有金山银山,由她敞开了吃,只怕都能吃空了,吃穷了。今儿晚上爹说了她,阿年怕是心里存着气,这才赌气跑出去呢。人不大,气性却不小。” 慧娘听着十分不开心。 不是因为她娘说阿年不好,而是因为她娘一直在说阿年。好容易和人家公子在一块说话,老说阿年算什么呀。慧娘摇了摇王氏的胳膊。 王氏偏头看了一眼闺女,知道她那小心思,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可不能学你阿年姐。” “我才不会学她呢。” 王氏笑地满意:“咱家慧姐儿啊,就是这么贴心聪慧。” 屋子里,几个人各说各的话,热热闹闹的,也不显冷清。 待李氏与陈阿奶将水烧好,屋子里的人才止住话头,各自去洗漱。萧绎回了屋子,打开门,里头暗暗的。李氏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盏陶灯,往里头添了些油,放在桌子上点着。陶灯并不亮,只能照那么一块地方,但也聊胜于无。 这样的陶灯,陈家只有两盏。还有一盏,放在李有财屋里,素日里也不大用。 李氏放下灯,又交代了几句才出去。 萧绎叩上门,转身的时候,慢慢打量着屋子。屋子并不大,一间堂屋,两间卧室,墙角那儿挨着放了好几只花盆。说是两件,其实也不过是用一个厚帘子隔起来,一间放一张床。 萧绎知道,里头放着的,肯定是阿年的。先前他不清楚还好,如今意识到这一点,反而生了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看着也有十一二岁了。这么一想,萧绎又记起了阿年刚才悄悄出去的可怜样,不知道她如今去了哪儿了。 外头的几个人也在琢磨着这事儿。 陈阿奶听说了阿年跑出去了,也跟着骂了几句,气她不知好歹,大江才没了就作妖。要不是心疼大江,陈阿奶才容不下一个小丫头这样放肆。 “大晚上的,非要一家人跟着担心她心里才舒服是不是?真是没心肝。”陈阿奶坐在陈有财身边,说话的时候还捶了一下桌子。气的。 似乎每每遇上阿年的事儿,都会叫人生气。 王氏勾了勾嘴角:“娘,阿年人小,不懂事呢,您跟她生气做什么?” “她小?她比慧娘还小不成?一天天的,饭没少吃,怎么就不长脑子,出去了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呢!” 陈有财也气,只是听了陈阿奶的话后,却瞪了三儿媳一眼:“时辰也不早了,文哥儿慧娘都困了,你们娘儿几个,哪儿来的都给我回哪儿去,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又瞪了陈大河一眼:“你也是!” 王氏暗暗撇嘴,可公爹的威严不容挑衅,她便是有再多看好戏的心思,这会儿也只能回去。 不甘愿地出了屋子,还没走几步,王氏就拧了陈大河一把,恨恨道:“爹骂我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帮一句,真是没用!” 陈大河摸了摸脑袋:“爹没骂呢。” “骂了还不迟了,以后我在大嫂跟前还有没有脸了?” “爹不会的。”说完还憨笑了两声。 “呆子!”王氏也是没了脾气,认命地抱起文哥儿进了屋子。要是指望着陈大河替他撑腰,那她这一辈子只怕都指望不上了。 这憨货,一贯分不清眼色,比大哥还憨。 三房人走了,少了个挑拨离间的,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陈有财三两句哄好了陈阿奶,让她先回屋子睡着,又让芸娘也先回去鞋子,只留下他和大儿子夫妻两个。 李氏见公爹脸色不佳,心里也无奈至极。 她既无奈饭桌上吃的好好的,怎么就偏偏生了事。又怨阿年不争气,饿了就饿了呗,饿一顿还能死了不成?明知道爹一贯不待见她,且越来越不待见她,还非得惹爹生气,这下好了,又捋到胡须了吧?真是不长记性,该打! “爹您放心,这回阿年回来,我定会好好惩罚她,叫她改了这臭毛病。” 李有财冷冷道:“她不回来才好呢,还省了咱家的口粮。” “二弟那些田,也够她吃了。” 陈有财淡淡地瞥了大儿子一眼。 陈大海闭口不言。不过,他这话也不假,他二弟虽然身子弱不能侍弄庄稼,可是析产的时候,该分到手上的田产还是一点儿没少的,兄弟几人都一样。只是析产后,二弟也没有种田,而是将田给他们大房种。 眼下二弟也去了,这些田的出产,供阿年一个人嚼用,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陈大海也知道,家里人对此也是介意的,便是以后入了户籍,入了族谱,阿年到底也不是他们老陈家生的孩子。 不一样呢。 “要不我去将她揪回来?”陈大海问道。 “找什么找,谁都不许去找。眼下天寒地冻的正好,让她好好冻一晚上,看看能不能把脑子冻清醒了。回头也叫她知道,出了这个屋子,就别想那么轻易地回来!” 说着,又愤愤地添了一句:“谁敢去找她,回头我打断他的腿!”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陈大海同李氏对视一眼,俱是无奈地闭了嘴。算了,正在气头上呢。 三个人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陈有财先是放了话,说是由着阿年在外头,不许陈大海和李氏去找,丢了跑了都随她。只是等了这么久没等到人,终究是改了口,骂骂咧咧地让陈大海出去寻人。 “大晚上的还不让人安生。”陈有财觉得丢脸,可又不肯服软,因而嘴上的骂声一刻没有停歇。 李氏担心他着了凉气,劝道:“爹您先回去吧,不必在这儿等阿年,我留下看着就行。” “谁说我等她?”陈有财铁着一张脸,怒道,“她是死是活,跟我有屁的关系,我等她?” 多大的脸,还要他来等? 夜深。 二房里的萧绎也将将睡着。骤然换了一处环境,被褥床榻还处处不合心意,熄灯了之后,他也一直翻来覆去地没有睡意。 许久之后,他才觉得眼皮渐渐沉重了起来,意识也渐渐消散。 迷迷糊糊之间,萧绎却好像感觉有什么味道飘到了鼻子里,带着一股焦糊味儿。他嗅了嗅,觉得这味道熟悉得很,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至于像什么,萧绎没想出来。 这味道越来越浓,到后来越来越奇怪直到,萧绎被这味道给熏醒了。鼻尖的焦味还没有消散,甚至越来越重,一股脑往鼻子里钻。萧绎这才恍然明白,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边上有光,火光颤颤巍巍,并不刺眼,间或有一两声悉悉索索的声儿,在冬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这家的主人,貌似才去了没多久。萧绎揉了揉眼角,觉得自己怕是想多了,刚想松口气,忽然身子一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野猪的报复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陈二蛋酸了酸牙, 这说话还文绉绉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他对村里的消息都清楚得很, 哪家有什么亲戚,他也大致都知道。这人生的人模狗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村的亲戚。倒是听说陈有财家捡回来了一个人, 以前都是在养病,没人见过,想来, 大概就是这一位了。 果然,小傻子捡回来的能有什么好人,陈二蛋轻嗤了一声。 萧绎将阿年扶起来, 甚至纡尊降贵地弯下腰,亲自给阿年掸了掸裤子上的脏泥。看着一声不吭, 小脸脏兮兮的阿年,萧绎不由嫌弃地皱了皱眉。 本来只是衣服脏, 现在今儿这么一跌, 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更像是泥土里爬上来的人了。 “怎么脏成这样。”女孩儿跌倒不应该都先护着脸吗? 阿年看着萧绎从她脸上抠下一块泥巴, 不知为何心念一动,想起了她爹。 爹在的时候, 阿年从来不怕陈二蛋,每每见到他都会打回去, 未曾输过。可次数多了, 总有失算的时候, 有一回,陈二蛋带了好几个人围住了她。也是那一次,她爹难得地发了火,事后冲到三石叔家狠狠地教训了陈二蛋一顿。这梁子,结得也早。 她爹去了之后,阿年就知道再不会有人会像他一样护着自己了。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会是个例外。阿年勾着衣服上的带子,乖乖地站在萧绎身边。 “可有哪儿受伤了?” “能伤到哪儿去,我不过就是失手推了她一下,都没使多大的力道她就倒了。哼,还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呢,她哪儿有这么娇贵!” 后头的几个人连连点头,再同意不过了。这小傻子力气可大了,不过就是被推了一下,能有多大的事? 萧绎冷笑了一声:“欺负人还有理了?” “我欺负她什么了,你哪只狗眼看到了?”陈二狗梗着脖子。要是换了别人,他也不会这样气短,只是刚才欺负人被萧绎看到了,这会儿也心虚。再者,他娘这些日子都一直在念叨,说什么陈有财家好福气,救了一个大人物。陈二蛋人不大,可是也分得清好歹,要是这人真是什么大人物,回头他爹娘还不得把他皮给掀了。 “不过就是闹一闹,又不是成心的,再说,小傻子都没喊疼呢,你在这儿充什么胖子?” 萧绎扯了扯嘴角:“还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也不嫌丢人。也罢,回头我好好请教请教诸位父母,问一问他们是如何教养儿女的,如此颠倒是非,鲜廉寡耻的教养,合该叫咱们也学一学。” “阿年,咱们走。”萧绎说完,眼神转到中间一人拿着的水桶上,目光渐寒。 陈柱子被他看得腿一抖,下意识地将水桶奉上。 萧绎单手接过,在众人面上逡巡了一圈,牵着阿年离去。他走得干脆,两手都没空着。至于另一只桶子,已经破成那样了,萧绎并不愿意拿。 陈二蛋憋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眼瞧着那两人已经走远,他忽然转过身子,吼了一句:“屁大点事儿就要去告状,也不嫌丢人,你个告状精!” “我乐意。” 萧绎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带着人走了。 陈二蛋看着两人的背影,气得牙痒痒。不过就是点小事,还给他们爹娘告状,果然是小白脸的行径,没个男人气概。 “二蛋哥,怎么办?”他们都是胆小的,这会子只能让二蛋哥拿主意了,毕竟二蛋哥是见过世面的。 陈二蛋咬牙,也知道今儿的事是自己理亏,道:“怕什么,这事我担着。” 几个心里小小地庆幸了一下,回过神来就看到二蛋哥的脸早已经黑了。陈陆生和陈二蛋家住得最近,知道三石叔和婶儿都不是好性的人,尤其是对着二蛋哥的时候。想到他们俩,陈陆生就忍不住给他二蛋哥捏了一把汗:“二蛋哥,这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没有!” “对了,二蛋哥你的嘴吧好像破了一块。”陈陆生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 陈二蛋伸手一抹,当即嘶了一声:“这兔崽子,下手可真痕,疼爱老子了。” 刚才不知道的时候还没感觉,这会儿被点破了,还真是疼得要命。陈二蛋甚至觉得自己那两排门牙可能有些松动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可千万别有事啊,掉了他岂不成了豁牙了?陈二蛋担心地舔着两颗门牙。 陈柱子后怕地接道:“可不是,瞧着真是凶,怪吓人的。看他推人的样子,还真是不敢惹他。” 陈陆生怕他们再提这事儿,二蛋哥的面子就要挂不住了,悄悄给陈柱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快点闭嘴,又叉开了话题:“这水桶搁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啊。要不,咱们把这水桶修好?” 陈二蛋看着地上被摔地七零八落的水桶,再一次黑了脸。 他就知道,那个小傻子阿年就是他的克星,每回遇上她都没什么好事。要说二蛋和阿年的关系,也不是打一开始就这么糟糕。陈二叔才把阿年捡回来的时候,陈二蛋也稀罕了一阵,主要是阿年生的比别人都好看。直到有一次,两个人在玩闹的时候都没掌控住力道,最后发展成了酣战。 陈二蛋也就是那次才知道,自己的力气竟然比不上阿年。他是个好强的,知道这点后,便时不时地要和阿年比上一比。久而久之,两人就变成了对头。 陈二蛋因为这事也被教训了几次,后来学乖了,也知道男孩儿不能和女孩儿动手,便换了个法子,企图让阿年先动他。 只可惜,没回都没能成功。这口气,也就从来没有撒过,一直憋在心里。 回了陈家,王氏猫在屋子里就看到了萧绎的影子,立马赶了出来。只是看到阿年也在旁边的时候,脸色淡了几分,道:“你们俩怎么一块儿回来了?” 待看到萧绎手上提着一只空水桶,皱眉问阿年道:“怎么拿了一只空水桶回来,水呢,哎?那只水桶到哪儿去了?” 李氏和陈阿奶闻言也赶了过来。 萧绎没有瞒着,三两句将那些男孩儿的行径交代了。王氏还没有什么反应,李氏和陈阿奶却有些生气。 “这定又是二蛋使得坏了。”李氏一听就知道萧绎口中的男孩儿是哪个,“那孩子,一向和我们阿年过不去,说他他也不听,一天到晚的,就喜欢四处捣蛋。” 李氏同周氏关系不错,可是对着陈二蛋这个孩子,却十分喜欢不来。若不是两家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李氏还真不愿意搭理陈二蛋。 陈阿奶也骂道:“讨人嫌的孩子,回头定要让他赔咱家的水桶!” 萧绎蹙眉,这是水桶的事儿么? 陈阿奶骂完,却又交代李氏:“也别说得太过了,免得伤了两家情分。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要是因为孩子的事儿生分了,也太不值了。” “娘,我都知道。” 萧绎听着这话刺耳,却也没有和陈阿奶争什么,只转头与李氏道:“她身上被泼了水,得洗个热水澡,再换一声衣裳。” 陈阿奶觉得太麻烦,可看到阿年身上那脏衣服的时候,也觉得脏得叫人难受,遂催促道:“快去烧水吧,要是受了凉,回头生病了不还得折腾人?” 王氏暗暗冷哼了一声,这就着凉了?还真是个小姐身子丫鬟的命。只是当着萧绎的面,许多话都说不得。 李氏闻言,赶紧下去。 萧绎领着阿年回去。 之前看她一个人走路的时候,知道她走得极慢,可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想法了。等真正跟她一块走,萧绎才知道,她这走路慢得是有多磨人。将人送到了屋子里,萧绎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前后走动了两步后,总算是将那磨人感抛到了脑后。 萧绎觉得自己真是不容易。 阿年坐在自己的小床旁边,不敢躺着,因为她身上脏。这会儿手心有点痒,阿年在被子上蹭了一下,又觉得有些疼了,翻开手心一看,手心已经流血了。 萧绎也注意到,凑近一看,原来她的手一早就破皮了,回来的路上结了痂子,这会儿在被子上蹭了两下,又把痂子蹭没了。 “活该流血。”萧绎嘲讽地撇了撇嘴角。 见天儿这么折腾,就该让她多疼一会。 阿年吸了吸鼻子,有点疼,她不想说话。 萧绎冷眼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去倒了水,给她将伤口给擦干净了。上头又是血,又是泥,脏得不行,萧绎实在不敢相信,有朝一日他会碰这样的手。 心里不舒服,嘴上也不闲着:“昨儿晚上拍我的时候不是力气挺大得呢,怎么遇上别人就变成哑巴了,连还手都不敢,还真是又蠢又笨。” 她走之后,萧绎气不过没能睡着,便与李氏说了,想在外头随处走一走。哪里想到,才走没多久,便看到那些人围在一块欺负她这个小傻子了。 “那个叫什么,二蛋的!”萧绎咬牙,费劲地说出这两个字。他觉得这俩字土得要命,就不能取给文雅一些的名字么?说出来都是一种煎熬,有辱身份,“下回他再欺负你,你就狠狠地打回去,叫他知道些厉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丧尸原型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阿年踩着芦苇叶, 一路朝着那儿走过去。芦苇叶本来就长在水边, 她才往前走了两步, 鞋子里便进了水, 脚一踩,就有汲汲的声音, 凉飕飕的。 阿年将将在那人旁边停住了,蹲下来,摸了摸这人身上的衣裳。虽然泡了水, 身上也沾了不少脏东西, 可是即便如此,也比她身上的麻衣要好看得多。 滑溜溜的,真是好摸。阿年听她爹说过, 只有富贵人家的孩子才能穿上这样的衣裳的。只是他都变成这样了,应该也是没人要的。阿年心中带着期待,有点迫不及待地将人给翻了个个儿。 这一看, 一颗心当即碎了好几片。 “寒碜!” 她努力憋出两个字, 还是她爷爷平日里最爱对她说得两个字, 心里说不出的失望。这鼻子眼睛, 哪儿有半点出彩的地方。 这可是她挑中的人, 得带回去。至于丑不丑,她不嫌弃,反正她长得也不好看。 谁知刚准备上手, 那人忽然有所感应, 动了一下手指。阿年吓了一跳, 呆了片刻,竟然见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阿年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背回去,那人忽然瞥到了她,似乎是惊了一下,而后便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阿年:“” 这人,莫不是什么傻子吧?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不过,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的人,能有多大的力气。可是阿年还是有些生气,她觉得这人有点没心肝,鼓了鼓腮帮子,猛地推了一把。 阿年下足了力道,那人往后一倒,脑袋猛地磕到了地上,又昏了过去。 拍了拍手上的脏泥,阿年这才站了起来,随意地扯起他的右腿,夹着靴子,不急不换地往回走。人有点重,可这也不碍事。路过先前那地儿的时候,阿年又看到了被晾在一边的水桶。 差点忘了这个,阿年拍了拍脑门。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原先在那边玩闹的几个男孩儿也都被家里人叫回去吃饭去了。也亏得他们回得早,要不这会子看到了这个,回头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话了。 陈家的院子里头,李氏也早就在等着阿年了。陈有财和陈大海已经坐上了桌子,菜都摆上桌了,结果愣是半点都没见着人影。陈有财本来就不高兴,这会儿更是挂了相。 “打个水打到现在都不回来,一家人都等着她,架子还真是大。” 陈大海笑地憨厚:“爹您又不是不知道,阿年腿脚不利索,走不快。” “又不是两三岁的人,还走不利索,我看呐,她根本就不愿意走,都是被你二弟宠出来的。”陈有财哼了一声,倒也没说要教训她什么的。 李氏赔笑道:“爹您先吃,谁敢叫您等啊。阿年那死丫头,定是又在哪儿耽误了,回头她回来,看我不捶死她。” 她擦了擦手,转身将粥菜盛到李有财面前。农家粮食少,只在收粮的那几个月能一天三顿的,吃得好一些,饱一些。眼下家里粮食不大够,也只能紧着早上和晚上了,中午这一顿,只吃些稀饭,配着些红薯饼子,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陈有财夹了块饼放碗里:“你娘那儿——” “送了,一早就做好了送过去了,芸娘正在里头伺候着娘吃呢。” 陈有财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喝起了稀饭。 李氏也坐下吃了,才吃了几口,便听到外头有声音。她知道公公不大高兴呢,只好自己出去看看。 李氏有心在公公面前发作阿年几句,心中打了个腹稿,想好了要骂人的话。前脚踏出屋子,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儿,倒是被眼前的场面给吓地周身血气直往头顶上涌,差点没站住脚跟。 “你——”扶着边上的门框,李氏心肝儿都在颤抖,“阿年你这个死丫头,在那儿捡了个人回来,真是要人命!啊?” 实在是眼前这情况太过骇人,那人该不会是死人吧。 李氏吓得一把抡起旁边的扫帚就往阿年身上招呼,一面颤,一面骂道:“作死呢,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爹才没了,你折腾个什么劲儿!” 阿年抱着头,嘴里嘶嘶地叫唤着,倒也没躲。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都听到这话,心头一凛,当即放下了筷子,几步走到屋子外头。当下,就看到阿年站在院子里,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拖着一个人,披头散发,不晓生死。 陈有财气地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阿年,嘴里哆嗦着:“个混账东西!” 那人是能往家里捡的吗?父女俩都是什么臭毛病! 还是陈大海机灵些,赶紧冲李氏使了个眼色。两人顾不得捶阿年,连忙将那人接了过来。李氏等看到那人的脸,又是倒抽了口凉气。 就是在地上拖了这么久,脸上磨破了不少皮,即便蓬头垢面,那也是一张好看到极点的脸,比他们家这败家玩意儿还好看几分。李氏定了定心神,半天才狠狠心伸出手指头往前探了探,复又松了一口气。 没事,活的! 李氏一脸轻松。陈大海和陈有财见状,也庆幸不已。要真是断了气,那可有得麻烦了。 “你就这么把人拖回来的?”李氏横了阿年一眼。 “嗯!”阿年有点骄傲。 还点头,李氏都气糊涂了:“就你能,别人躲都躲不及呢,你咋这么能耐呢?” 阿年挠了挠头,大伯母怎么和奶奶似的,一言不合就夸人呢。 李氏看她这表情,心里都快呕死了。 夫妻俩将人挪回了里屋,这才开始审问起了阿年。只是方才的动静有些大,原本窝在屋子里的李大河两口子也都过来了。 看到屋子里躺着一个外人,两人也都惊住了。王氏心细些,一把扯过那人身上的玉佩,放在手心里打量了一眼:“啧啧,这还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 王氏即便没见过什么好玉,也知道这种成色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戴的。那玉佩通体莹白,既没有刻字,更像是一个玉牌子,只在玉牌子后头,有个弯弯绕绕的图,比起字,更像是符,一叠一叠的。王氏数了数,好像有九叠。 再看这人的衣裳,也是不俗的。王氏回头,难得给了阿年一个好脸色:“咱们阿年这回可捡对人了。” 陈有财冷笑一声:“是不是个麻烦还不一定呢。” 大户人家又怎么了,就是大户人家,是非才多。更何况这人既然能被阿年捡到,应该也是落难了的,别到时候便宜没沾到,反惹了一身腥。 王氏一笑:“爹,话可不能这样说。” 陈有财不满阿年多事,可人都捡回来了,他也不好将人再丢出去。是以才看着阿年,问道:“这人,你是在河边捡到的?” 阿年点了点头。 “他身边可有别的人?” “没。” “瞧清楚了,周围也没有?只他一个?”陈有财知道阿年脑子不灵光,特意问地细些,生怕漏了什么。 阿年想了想,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 陈有财嘀咕了一声,似乎是不大满意这回答。 阿年心里也有自个儿的成算。这人是她看中的,即便周围有人,那也没用。就是以刚才那事来看,这人好像是个脑子不大好的,她不会捡错了人吧? 阿年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来,只是没有坐得多近,她还记着那事儿呢。 这人想杀她。不管这是不是下意识的举动,总得提防些。 陈有财不想惹事,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便打发了大儿子去请里正过来。 陈大海人一走,剩下的人也没了吃午饭的心思,好好一顿午饭,愣是被这样毁了。陈有财心里存着一股气,想要冲阿年发火,可想到二儿子临走时的交代,那一股子郁气却又发不出来了,憋在心里更加难受。 他是懒得再看这憨货,转了个身,去了堂屋,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王氏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夫妻俩也跟着去了外头。她这回倒不怨阿年随随便便捡个人回来了,这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待他醒了,他们陈家可就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了。想到以后的好处,王氏脸上的笑也真心了几分。没多久,李氏也带着阿年从里头出来。 好在,没叫他们等多久,陈大海就将里正给请了过来。他们家没一个见过世面的,也怕担事儿,只好将里正请过来。 只是里正家虽比他们家好些,到了这会儿,也没能拿什么主意。那人他也看了,不认得,也没个头绪。 陈有财同他琢磨着里头那少年的身份,又琢磨着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按着里正的话,是想将这人暂时放在陈有财家的,等问清楚了再处理,可陈有财明显不想沾上这趟浑水。 谁知道这人是好是坏呢。 外头正乱着呢,上面乱,下面也乱,听说皇帝都换了人做,还听说这新皇帝位子来得不大光彩,要不怎么刚登基南方就地动了呢。眼下正是流民北涌的时候,这一不安定,坏人就多,坏人一多,是非也多。 陈有财也是怕了。 屋子里,萧绎甫一睁眼,就听到外头有一阵阵的说话声,且没有一个声音是他熟悉的。 身上盖的被子也糙得很,磨得人身上难受。萧绎环视了一眼,发现这屋子有些破,里头也没有多少家具,只一张床,两个柜子,一张桌子并几个椅子,那张桌子,还缺了一个角,家具也都只有五成新。 还真是简陋。 不过,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萧绎也只能感慨自己当真是得天之佑了。看来,老天还是不愿他就这样窝囊地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分猪肉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孙老,县衙那边是不是弄错了?” 陈有财嫌老三媳妇太过丢人, 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那可是县衙,县衙怎么会差错呢。”陈有财看着萧绎, “他不就是从卫水那儿捡回来的么,上游刚好出了这样的案子, 发生的时间又附和得很, 不是他还能是哪个?” 萧绎傻了好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县衙的人可说了我叫什么?” “这个,似乎是叫萧逸的吧, 我也没仔细问是哪个逸字,只这么听郑主簿说了一嘴。” 萧绎是他的名字不假, 萧绎说不出心底是何感受,艰难地问道:“萧家人, 当真一个不剩了?” 孙里正虽同情他,却也不能撒谎:“萧公子,人死不能复生, 还望节哀。县衙那边也再查,只可惜,两边隔着好几个县, 咱们的人手也不能往那儿伸太多。有些事, 便只能委屈一下萧公子了。” 杀人夺财, 本事一桩大案, 但案子不是在他们县里发生的, 他们也没法儿盯着人家,要人家尽心尽力地抓凶手。再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里还能找得出来。 萧绎嗓子都哑了:“萧,不是国姓么?” 孙里正忽然长笑一声,看着萧绎的眼光越来越像看傻子:“萧是国姓不假,可是天底下姓萧的多了去了,可不是每一个姓萧的都是皇亲国戚。真要那么着,那朝廷得养多少人啊。公子莫不是因为一个萧,便以为自己是皇家的哪个萧了吧。”孙里正摆了摆手,觉得可乐,“那是不一样的。” 萧绎怔住。 他只知道皇室姓萧,知道这点之后,便对自己是皇家人的事深信不疑。不是他自大,而是他一直有这样的预感。 如今现实摆在眼前,冲散了萧绎所有的自以为是。可是他却还是无法接受,觉得荒唐之极。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商户之子呢。 萧绎并非瞧不起商户,而是从来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想得这般低过。他是商户之子?家中人全部被害身亡?如今还定点家产不剩? 不可能的,萧绎不愿相信,是不是弄错了,可是“萧绎”那个名字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他真的只是一无所有的商户之子? 孙里正与陈有财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想来这位公子怕是一时间还不能接受。也不奇怪,任谁听到了这事,怕是都不能淡然处之的。 孙里正起身,陈有财也给众人递了个眼风,让他们都出去。 本还以为阿年傻乎乎,看不懂眼色,哪里想到阿年今儿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明白了,跟着陈阿奶一道出去。反而是王氏,愣在那儿也不知道做什么。 “老三媳妇?老三媳妇!” “啊?”王氏许久才回身,看着陈有财。 “出去了。”陈有财也没骂她。 王氏哦了一声,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一样,恍恍惚惚地出去了。陈有财冲孙里正道了一句见笑,便随着他一道出去了,只留萧绎一个人在这儿消化。 出了屋子后,孙里正才拉着陈有财走道一边,避开了众人。孙里正也是一肚子感慨,本来想着这个是位贵人,没想到啊,贵人倒霉起来,连他们这些老百姓都比不上。起码他们还有房有田呢。 “如今你们家要怎么办?我听郑主簿的语气,那些家产多半是追不回来了。” 孙里正觉得这老陈家还真是倒霉,救了个人,粮食和钱也搭进去了不少,结果却捞得这么一个结果。陈有财没有发火,已经算是脾气好了。 陈有财也是心情甚烦:“谁知道呢,如今先这么着吧。” “这是还让他住着?”孙里正一脸惊奇。 这萧公子如今也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孙里正本来还琢磨着要不要想个法子呢,他是不愿收留这人的。不过孙里正没想到,老陈竟然有这好心。他还以为陈有财不待见这萧公子呢。原来阿年将人捡回来的时候,陈家可就他一个最反对的。 陈有财扯了扯嘴角:“自然也不会叫他白白待着。” 他们家不养闲人。 孙里正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了。让他留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至于留多久,那便不关他的事了。 “真是白费了一场功夫。” 孙里正说完,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兴致,同陈有财叮嘱了两句之后,便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氏才从后头冒出来。 陈有财被她唬了一下,好容易才端住了,仍旧能绷着一张脸:“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爹,那孙老说的,都是真的?”这是王氏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她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萧绎身上,结果呢,萧绎竟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那她的一对儿女怎么办,还要继续窝在这乡下不成? 王氏更愿意相信是孙老传错话了,或是县衙那头的人出了个乌龙事儿。连拿不靠谱的算命先生都能看出来萧绎是个贵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 陈有财乜了她一眼:“你觉得是你有本事,还是孙里正和县衙那些人有本事?” “自然是她们。” “那就别在这儿问东问西!” 王氏心虚地干笑一声,而后又不甘心道:“可是那萧公子那长相,那气度,一看就不是等闲众人。” “阿年长相也极好,她也不是等闲中人?” 王氏一噎,又道:“这怎么一样,人家萧公子可是穿得起丝绸衣裳,戴得起玉的人。” “是啊,不是说了么,人家有钱过,有钱什么买不起,戴不起?” 这不是现在没钱了么?可这也是最叫王氏绝望的地方:“那些家产,当真再也寻不回来了?” “没了,寻不回来了。”陈有财不耐烦同她墨迹,索性一下子断了她的念想,“他家也不过就是个商户,还得罪了江南大官,就是寻回家产了,那点儿家产又能做什么,说不得还没里正家多呢。你也别整日琢磨这个琢磨那个,人家没什么好给你琢磨的。如今他只赤条条一个人,连衣裳都是你买的,你说折腾到现在到底为了什么?” 她自然是,为了儿女 王氏心中又悔又恨,她将满腔希望都托付在萧绎身上,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地步。若不是为了他那两身衣裳,慧娘又怎么会去拿二房的铜板,他们三房又怎么会在外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王氏悔之不及。 “以后把你那点心思放在正道上吧,整日算计,连儿女都被你带累坏了。”陈有财言尽于此。 见陈有财准备走,王氏忽然醒悟过来,忙叫住了人。 “还有什么事儿,有事快说,我还带下地干活。” 王氏犹豫了片刻,最后问了出来:“那萧绎,还得在咱们家住着?” 陈有财笑了:“是啊,不在咱们家住还能在哪儿住,他一个身无分文的半大少年,出去了还不得饿死。他老家在太原,这年景,还有人敢往那贼地去?县衙那头,也不过说的好听点罢了。且你不是早说了么,你留人在咱们家,可不是为了那点见不得人的算计。他就是没钱没身份,你还能缺客人一口吃的不成?” 王氏都震惊了:“我我几时说了这样的话?” “你自己清楚。” 王氏觉得自己没说,这话肯定不能是她说的:“爹,他一个外人,还想要咱们养着他?再说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啊,不还有一身衣裳还有一个玉牌子么?他家里好歹也富裕过,那玉牌子随便买一买,也足够他嚼用了,哪儿用得着咱们出钱。” “不是咱们,是你。”陈有财出声提醒,“我可没说要养他的话,是你说的。” 王氏气得要死。 这怎么,怎么就变成她养了呢?若说方才他还留着一线希望,指望这事儿能有所回转;如今则是被她爹说得只剩下厌恶了。 不知道她爹是真傻了要白养一个人,还是真那么狠心,想要他们三房出银子。反正王氏是不充这个大头的,没找他要回那两身衣裳便已经不错了,还想着叫他们养。多大的脸! 王氏调头便走了。 这事来得太突然,叫王氏一时间连女儿被欺负的事儿都没能记起来,准备好的状也没有告。 慧娘还在陈阿奶身边,阿年也在。 只是她们俩彼此看着都不顺眼。慧娘觉得阿年太奸诈,阿年觉得慧娘平白冤枉人。陈阿奶也正忧心着萧绎的事,便也没顾得上她们俩。她和王氏想得差不多,看陈有财终于走出来了,陈阿奶也赶紧跟上。 她也有话要问。 慧娘年纪并不大,可是也极有眼色,她知道今儿之后,那位萧公子在家里肯定就不值钱了。慧娘心里有些痛快,对着阿年:“瞧你整日巴结的,现在好了,巴结错人了吧?” 阿年瞬间迷惑了,她这话,确定不是对三婶说的? 王氏哼了哼:“家里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手脚都不利索,到现在还没收拾好自己呢,也不知道她在里头到底折腾个什么鬼?” 萧绎沉默了。 阿年在里头,折腾她那破柜子呢。那丫头好像挺提防他的,得等到他出去了才去看她那柜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柜子里藏着东西一样。 萧绎对她的脑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她难道就不知道,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蠢成这样,那柜子里的东西迟早都会被人拿去。 至于她那柜子里的究竟是什么,萧绎也曾琢磨过,但是最后也什么都没琢磨出来,他实在不知道这破房子里头还能有什么好藏的。好奇归好奇,萧绎却也不会去问,太跌份了。 大抵是屋里的阿年也听到了王氏的抱怨,没多久便出来了。只是出来后,仍旧警惕地看了萧绎一眼。 这傻子,萧绎白了她一眼,朝着大房走去。 他还没有洗漱,更没有吃早饭。看昨儿陈有财的架势,似乎不去县衙是不行的了,萧绎是不大想去,可是若是不去,只怕会漏掉不少消息。再有便是萧绎那股强大的信心了,他断定自己身份非同一般,绝对不是什么通缉犯之流。 这是无疑的。 用过早饭,四个人便准备出门。刚到了院子,三房里的一对姐弟却冲了过来,文哥儿黏着她娘,舍不得王氏出去,慧娘则一再提醒王氏记着她的蝴蝶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决定离开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不过,如今能保住性命, 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众臣大多不敢有半点抱怨。丞相张铎也正准备出宫, 正往前走着, 后头忽然来了一个小太监, 拦住了张铎的去路。 “丞相大人, 皇上请您去紫檀殿商议事情呢。” 小太监叫陈齐, 乃是御前总管陈升的干儿子。他过来请, 必不会出错。张铎与几位同僚道了声歉, 便随着陈齐一道去了紫檀殿。 太极殿是视朝之所,紫檀殿却是皇上日常寝殿,非诏不得擅入。去了紫檀殿, 张铎却发现今儿来的不知是他, 还有兵部尚书韩公望。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径自往里头去。 萧承衍正在殿内踱着步子,见到两人过来,也没让他们行礼,只不耐道:“都先起身, 朕有要事要与你们商议。” “可是太原那头有了消息?”张铎小心地问道。 当初城破之日, 赵申甫等人愣是待着人将废帝逃出了城, 渡过黄河一路北上, 欲往山西大营挺近。他们意识到废帝失踪, 派人前去捉拿的时候, 早已经来不及了。最叫人脸上无光的是,那些前去捉拿的三千精兵,最后却一个也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千精兵,眨眼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萧承衍为了这事,不知发了多少次火,又派了不少兵力去拦截,最后仍没有拦截上,依旧叫他们回了太原。 太原那地,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仗着天险,易守难攻,朝廷一时间也拿这些反贼没办法。故而,看到皇上如此焦急,张铎觉得必定是太原那边出事无疑了。 “朕收到消息,说是萧绎并不在太原,一早就失踪了。赵申甫和程仲卿那两个老匹夫,也是沉的住气,对外瞒得这般紧。”萧承衍捏着拳头。 探子传来的消息,定不会是假。张铎迟疑了片刻,最后断定:“这必定是逃往山西,两兵交战的时候失踪的。” 他们对外瞒着,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私下寻找。 “若是当初那三千精兵没有被灭,也能带回些许消息,起码也能知道那废帝究竟是在何处失踪的。” 韩公望脸色极臭,只因为这三千兵马中,领头的便是他的人。如今这人不中用了,他脸上也没光。可恨张铎这个心计之辈,每每都要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韩公望沉着气:“皇上,臣昨日也收到了消息,说是有人在沁河边遇上了不少逆贼。臣原本还觉得古怪,如今听了皇上此话,便知道他们是在找寻废帝无疑了。” 萧承衍募得振奋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 “一定是萧绎!”能叫赵申甫几个冒着危险,大张旗鼓地过来寻的,除了他那个废物侄子还能有谁? “传令下去,立即派兵前去沁河,务必将反贼捉拿归案!”萧承衍说完,忽然又顿住,“不,先不急。” 韩公望面露疑惑。 萧承衍坐了回去,一派闲适,心情也比方才不知好了多少:“派人去盯着,不必打草惊蛇。先由着他们找,等找到了,再一网打尽。” “皇上英明。”韩公望立刻应下。 只张铎尚且有些疑虑:“皇上,依臣看,此事恐怕没有这样简单。” “哦?丞相有何见解?” “赵申甫此人,老奸巨猾,行事诡秘无常。若非到了有头无路之境地,他是绝不对如此明目张胆地去寻废帝。这不就等于是给我们传消息,告诉我们废帝身在何处么?臣觉得此中有诈。” “丞相大人未免太过小心。”韩公望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废帝都丢了,眼下不正是他们走投无路的境地了吗,病急乱投医,也是有得,奇怪什么?” 萧承衍亦点头。 张铎总觉得不妥,可是皇上对此深信不疑,他也不能说什么。一时商议好了事情,萧承衍便让两人退下。张铎言明还有事要回禀,便单独留了下来。 他是自皇上驻守西南便跟在左右的旧臣。如今萧承衍能位登大宝,里头的功劳数他最大,如若不然,他也不能年纪轻轻便坐上宰相的位子。 眼下没了旁人,张铎便与萧承衍推心置腹:“皇上,山西那地虽攻不下,可短时间内也难成气候,皇上实在不必为此久费心力,咱们不妨徐徐图之。再有那废帝,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幼年登基,却无才干,最是庸俗之辈,即便他大难不死,也不得民心。” 萧承衍没有说话。 张铎犹豫了一会儿:“如今天下都是您的了,只要好生治理,还怕民心不在您身上么?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废帝已然下台,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虽也要紧,却不是最要紧。为今之急,还得安抚民心,改革弊政,轻徭薄赋。大齐官场积病已久,若不” “朕知道,此事容后再议。”萧承衍打断道。 “皇上,京外流民已是闹得人尽皆知。如若一再镇压却不减赋安抚,只怕谣言不止啊。” 萧承衍点了点头,像是应下,又像是没有应下:“朕知道。丞相累了,先下去歇息吧。” 张铎欲言又止,许久,终究还是出去了。只是心里中的担忧更甚一层。于他而言,改革朝政,改革赋税才是重中之重,无奈,皇上却迟迟不上心。 萧承衍也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没了兴致。他如何能不知道流民安置地不妥,如何不知此时要收拢人心。只是,他初初登基,先前大肆封赏武官已经搬空了国库,今岁眼看着也不是好年岁,赋税受不受得齐整还是一说。 这样的年景,倘若再减轻赋税,朝廷如何运作,官员的俸禄如何,对抗山西的军费从何处来?施仁政?难道他不想人人称他一声仁君,可惜天不待他罢了。 至于萧绎,已经成了萧承衍的忌讳与执念了。萧绎不除,萧承衍誓不罢休。 被心心念念一定要除掉的萧绎还没有做好被除掉的觉悟。 这日早上他依旧起得极早。知道自己没有了任性的权利,萧绎并未让人喊,直接去了大房的堂屋吃了早饭。 一家人围在一块坐着,老少都在。只萧绎这么一个外人,平常气氛热闹些,总有人找他说话,萧绎也不觉得尴尬,如今没了与他说了,一个个如同锯嘴葫芦一般,更显得他是个多余的。 当然,比起前些日子来,早上的饭菜也差了许多,算是回归了陈家原先的水准。 吃惯了的陈家人觉得都还好,只是萧绎有些接受不了。吃了一口粗粮饼,磨得他嗓子疼了厉害,最后愣是灌了两碗清粥才觉得好受了些,肚子也饱了一大半。 陈阿奶冷不防出了声,与李氏交代道:“早上做这么多干什么,白白浪费了。又不是农忙的时候,随便吃点不就算了,谁家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儿禁得住这样吃?” 李氏往桌子上扫了一眼,她平常,也都只做这么多,阿奶从来也没有觉得做的多了。再看了旁边坐着的萧绎,李氏方才顿悟了,应声道:“我下回注意点儿。” 陈阿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呼呼地喝着粥。 萧绎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碗。 他也不愿意看人脸色,更不愿意压抑自己。萧绎放好碗筷,便同李氏几个道自己已经吃饱了,先出去走走。李氏也没拦着,交代了几句,叫他别走远了。 看到萧绎离开,阿年赶紧加快吃饼子的速度,用眼色告诉萧绎等等她。 她还有话要跟他说呢。 萧绎溜得更快了,活像后头有鬼再追一般。不过,阿年之于他,却是比恶鬼还可怕,起码恶鬼不会逼着他认一个陌生人当爹,还是一个已经故去的陌生人。 萧绎真是怕了她了,好说歹说,愣是没有把她说通。阿年那脑子,一根筋通到底,认定了的事儿绝对不会改。萧绎打不过,也说不清,只得先躲着,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出了陈家,萧绎就这么茫无目的得走着。他不仅不想看到阿年,还不想看到村里的人,所有都是避着人,往偏僻的地方走。 萧绎自以为不引人注目,却不料他一出门,便被一伙儿盯上了,还是曾经结过怨的人。 自那回被萧绎打了脸之后,陈二蛋迫于爹娘的威严,一直没敢报复,但是心里还一直记着。昨儿无意间听到爹娘说话,话里话外都是这个家伙不行了,边穷光蛋了,陈二蛋便忍不住带人来探一探虚实。 “二蛋哥,我看这小子是真没钱了,没看刚才他出门的时候,文哥儿他娘还瞪了他一眼么?要是换以前,哪里会瞪他?”陈陆生慧眼如炬。 陈柱子也有点跃跃欲试:“要不咱们现在就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就是,我看不惯这小子已经很久了,那轻狂样儿,看着就欠揍!” 众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陈二蛋担心萧绎听到,挥手叫他们赶紧闭嘴。 “二蛋哥,咱们,不打?” “打!”陈二蛋说得咬牙切齿,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白白错过了。陈二蛋盯着萧绎,眼神渐冷:“先等等,等他走近些,咱们在上。” 闻言,后头的几人俱是摩拳擦掌,面露凶光。 她这一身衣裳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掺着柳絮芦苇做得袄子本来就不暖和,方才走路的时候跌了一跤,沾了地上的积水不说,还蹭了一身的泥,湿哒哒地挂在身上,不仅脏,还邋遢。只是阿年现在还有些缓不过来神,只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木头牌子,根本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认小弟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你今儿, 倒是对这事上心得很。”陈有财忽然说了一句。 陈阿奶平日不怎么说话, 也不爱说什么意见,只要儿媳妇不忤逆, 便没有什么要管的。今儿说了这么多, 如何不叫陈有财多想。 陈阿奶笑了笑:“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 不用脑子想想就去搜,回头指不定得惹出一桩又一桩的破事儿出来。这么多年了, 还是这样的急性子。” 陈大海见父亲态度不大对,也出来缓和缓和气氛:“爹,我觉得娘说得没错, 先就按着娘说的来吧。今儿中午, 咱们请二叔一家来家里吃顿饭, 算算日子, 咱们却是好久没一起吃过了。” 陈大河也连连点头。 王氏倒是无所谓, 反正丢得也不是她的钱,就算找到了, 那也没有她的份。还有那周氏, 说话行事都叫人讨厌, 还十分的不要脸, 若是这回能让她吃瘪, 王氏也是乐见其成的。 唯阿年不大高兴。 她丢了东西, 结果还要请别人吃饭?那她的泥人和铜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 万一泥人坏了呢;还有铜板, 要是被人花了, 那可就不好办了。 她见他们商量得正热闹,忽然生了些许烦躁,悄悄顺着墙角出去了。 萧绎坐在里头,将这一幕收在眼里,只是他也没有说什么。昨儿晚上的事像一根刺一样,如今还扎在心里,约莫是拔不出来了。 纵使知道陈阿奶态度不对,可萧绎也不想管。管那个白眼狼做什么,只会浪费自己的好心。 屋子里众人商量过后,李氏便于陈阿奶去了厨房。 既然说是要请人吃饭,那便要早早地准备着了。李有财看着陈阿奶出去后,打发走了几个小辈,只留下了两个儿子和王氏。 王氏觉得爹肯定有什么事儿要瞒着娘,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李有财道:“待会儿我先领着你们去各房屋子里转一转,搜过之后再去请二叔一家。” “爹您还是怀疑自家人?”陈大海问道。 陈有财没有解释什么,主要是,妻子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叫他不得不怀疑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能容忍子孙后代没出息,却不能容忍他们品行不好,连家里的东西都要惦记。他扫了一眼底下的三人:“最好不要被我发现是自家人,否则——” 他没有言明,可是陈家人谁不知道,一家之主的威严,是绝对不容冒犯的。只是两家都能确认不是自家做的,心里的畏惧倒也少些,王氏还有点看不过眼地道:“万一是贼喊捉贼呢?” 陈大河连忙拦着妻子:“你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阿年说有人偷了她的东西,那就是有人偷了她的东西了?万一她故意这样说怎么办,咱们岂不是平白被她溜了一场?” 陈有财横了她一眼:“你以为,阿年还能有这个脑子?” 王氏不满地闭了嘴。平日里说小傻子说得最多的便是她了,这话确实她反驳不了。 陈有财也懒得和儿媳妇争什么,他对着儿子是非打即骂,可到了儿媳妇这儿,实在懒得出手,怕被人笑话。 老实说,家里原来三个儿媳,陈有财却最看不上这个小儿媳。三儿子是个老实头,陈有财和陈阿奶本来都想着给他找个手脚利索,勤劳肯干的。结果呢,他偏偏看中了这个。糟心!王家的家境,认真说来还比不上他二弟陈有顺家呢。不嫌弃她们王家,反倒嫌弃起了陈家来了。 陈有财背着手出去后,两个儿子也在后头跟着。这会儿陈阿奶还在厨房里烧火,听到外头似乎有动静,抬头问李氏:“外头怎么了,好像有人出来了?” 李氏笑道:“应该是他们过去请二叔他们吧。” “折腾个啥?”陈阿奶咕哝着。 李氏哭笑不得:“娘,这法子不还是您交代爹他们做的么,怎么这会儿又埋怨爹了?” “我这不是怕他太冲动,伤了亲戚间的情分才出这主意的吗?”陈阿奶叹了一口气,“唉,你爹也是,为了这么些钱,非得闹得这么大动静,这回头要是被人知道了,不管是被谁偷的,被笑话的都是咱家。” 李氏却道:“可那钱被偷了,总得要找出来吧。” “找什么?本来也不会花到你们头上,真不知道你们在意个什么劲儿。你说我是为了什么啊,为来为去,不还是为了这个家吗?” 李氏也不说话了,专心做菜。 陈有财也是个有成算的,先去了自个儿屋子,然后才依次是大房c二房,再是三房。 搜别的地儿的时候,王氏也没怎么上心,唯独在阿年屋子里多转悠了好几篇。正好如今萧绎不在,听说是去外头闲逛了。他不在,王氏便再没有掩饰自个儿的心思,摆明了怀疑阿年监守自盗。倘若不是那地太硬实在翻不起来,只怕王氏连地都想拿铲子翻一翻了。 陈有财也由着她,看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最后实在没处儿找了,王氏才歇下了动作,见众人都瞧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我这不是担心阿年没记性,把东西丢在屋子里哪处却不记得,以为被人偷了么?” 阿年闷闷地坐在床头,没有理会。她不理,就更没有人理王氏了。 “我,我这不也是为了阿年好吗。倘若真像我说的那样,回头你们又要责怪阿年不懂事儿了。” “我没记错。”阿年心情低落得很。 王氏挤出一点笑意来:“三婶也没说你记错了。” 陈有财看不下去,粗着声音问道:“搜好没有?搜好了就去你们那儿,谁贼喊捉贼还不一定呢。” 王氏正想顶嘴,却被陈大河扯了一下袖子。她也知道方才惹了爹不高兴,这会儿还是不要去得罪的好。不敢顶撞陈有财,王氏只好瞪了阿年一眼。 就是这个小傻子,叫她今儿又没了脸面。 二房的事儿萧绎半点不知。 他这会儿正在外头“游荡”。鉴于同阿年生了嫌弃,又被她弄得心寒入骨,萧绎一时半会还不想看到阿年那张倒霉脸。 可眼下才二月下旬,今年的天气不知怎么得回暖极慢,到现在还冷着。萧绎走到外头,渐渐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 寒风刺骨,可不是说笑的。 刚想转身回去,忽得又想到阿年那双怀疑的眼睛,顿时又气上心头,咬牙朝前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卫河边。 萧绎知道,自己就是在这儿被阿年“捡”回去的。 只是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要是皇室的人能早一点将他接回去便好了。有御医,他的失忆症也能早日好转。 他受够了阿年,也受够了陈家。他姓萧,大齐萧家的萧,注定是天皇贵胄,何必要在这小破地方受苦受罪? 萧绎带着一股莫名的,不为人知的期盼,在河边独自站了许久。直到最后被风吹的实在受不住,牙齿打颤,这才不得不转身准备回去。别处的风是干冷,河边的风,却是湿冷,寻常人实在受不住。 轻一脚重一脚地往前走着,才没多久,萧绎忽然踢到了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脚底下是个泥人。 手掌大小的泥人,却是青面獠牙,面无可憎,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要掉不掉,脸上的皮肤也裂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猩红的血肉,骇人得很。且那玩意儿也是上了色的,周身青黑,只是有许多地方的颜色已经淡了许多,想是被人把玩了许多次。 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还有,这,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莫不是什么阴私之物?萧绎嫌恶地一脚踢开,提步便走。可猛然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萧绎像是被击中一般,顿时停住身子。那声音憨憨的,回旋在脑海: “泥人,好看的泥人。” 王氏跌了面子,束手束脚地再没了动静。只是轮到他们三房的时候,王氏也搜得格外细致,里里外外都搜了一边。 她是不乐意养着阿年这么个外人,可那也不代表她会做出那等偷鸡摸狗的事儿来。王氏不仅将家里的边边角角都搜了,还将两个孩子拉了过来。 她这两个孩子都不大,文哥儿才三岁多,慧娘也才将将十岁。王氏要强,一双儿女都养得极好。 这会儿被王氏叫到爷爷跟前,两个孩子都有些不知所措。 王氏也没有含糊,直接问道:“二叔家的钱,可是你们拿的?” “二叔家有钱,在哪儿?文哥儿怎么不知道?” 文哥儿吮着手指头,看着王氏。他娘不是经常说二叔家已经没钱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有钱了? 文哥儿懵懵懂懂的,说话也没个所谓。只是这态度足以叫众人看出他做没做了,王氏看向陈有财:“爹,你也瞧见了不是,咱们家才是最清白的。” 陈有财盯着慧娘。 慧娘一触及爷爷的目光,却当即低下头,瑟缩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维护阿年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儿, 文哥儿包着一口饭, 吃得两眼笑眯眯,开心地不得了。今天的饭菜可真好吃啊,以前可没这么好。 晚饭吃得早, 吃完之后, 天还没有黑。 李氏收拾了碗筷, 便和陈阿奶去厨房了。王氏愣是没走,带着文哥儿几个坐在萧绎旁边, 同他一道说笑。 她说话的时候,文哥儿一直在黏着萧绎。小孩儿也知道美丑,家里阿年生得不错,可是文哥儿知道母亲不喜欢, 一向不喜欢和阿年玩。如今又来了一个哥哥, 可把文哥儿稀罕坏了。他这会儿就想跟萧绎挨得紧紧的。 至于萧绎——他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边上的小孩儿隔一会儿就要擤一下鼻涕,萧绎忍着恶心往边上挪了又挪, 生怕他将鼻涕滴到自己身上。只是刚挪了一点, 那小孩儿又立马赶过来了,还扬着小脸, 冲他天真地笑了笑。 嘿嘿嘿。 萧绎:“” 心好累。 直到实在没地儿挪了,他才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静下心来听王氏的话。只是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在萧绎听来并没有什么趣味, 耐着性子听了几句之后, 依旧没法子听进去。他移开眼睛, 看向堂屋里的阿年。 那小姑娘打吃完晚饭便没有什么精气神,像是受了委屈一样,埋着头,有些可怜。萧绎看着她,怎么都没办法将饭桌上那恶狼似的人联系在一块儿。真是人不可貌相。 阿年站在门边,听着肚子时不时地叫着,她捂着肚子,生怕它再出声。大伯母又不在身边,她往屋子瞅了几眼,只得到李有财恶狠狠地怒视。 阿年缩了缩脖子,小心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屋子。 李有财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一天到晚地就知道吃,除了吃真的没有别的本事了,本来就傻,还被养废了。按他讲,阿年这蠢样纯粹就是缺打。 “爹,您也别老骂她,看她怕您都怕您怕成这样了,再骂下去,回头阿年都不愿意跟你说话了。” “她敢?” “不敢,不敢。”陈大海讪笑两声,和李有财说起了里正家的事儿。 他们俩的话说得并不小声,起码,萧绎就听到了。他往门外头看了一眼,发现外头已经看不见阿年的身影了。这会儿天还没黑,却已经暗下来了,她一个人是去哪儿? 今儿醒来以后萧绎便发现,阿年同常人不一样,不仅走路比一般人慢些,连反应也慢许多,说话做事,喜欢按着自己性子来,有些执拗。 他住的是阿年的家,可是那家却没有一个大人,萧绎知道那边坐着的两个中年男子,一个是陈家老大,一个是陈家老三,阿年的爹,应该是老二了。 王氏见他似乎对阿年的事儿有些上心,想了想,与他道:“公子可是担心阿年?” 萧绎怔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只是见她忽然走了,在想她去了哪儿。” “想这些也没用,阿年就是这性子,孤拐着呢,想来只有她爹才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可惜了,阿年她爹是个苦命的,前些日子舍下她去了。” “这样”萧绎觉得自己仿佛不该问。 不过王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该避讳的,直接道:“不怕公子笑话,阿年这丫头啊,打从被捡回来脑子就不大好,一直笨笨傻傻的。我们家也是看她可怜,才收留了她,家里人平日里都对她不错,要不也不能养这么水灵。 只是,这丫头委实太能吃了,憨吃憨睡,手脚又不利索。要说她这饭量啊,家里便是有金山银山,由她敞开了吃,只怕都能吃空了,吃穷了。今儿晚上爹说了她,阿年怕是心里存着气,这才赌气跑出去呢。人不大,气性却不小。” 慧娘听着十分不开心。 不是因为她娘说阿年不好,而是因为她娘一直在说阿年。好容易和人家公子在一块说话,老说阿年算什么呀。慧娘摇了摇王氏的胳膊。 王氏偏头看了一眼闺女,知道她那小心思,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可不能学你阿年姐。” “我才不会学她呢。” 王氏笑地满意:“咱家慧姐儿啊,就是这么贴心聪慧。” 屋子里,几个人各说各的话,热热闹闹的,也不显冷清。 待李氏与陈阿奶将水烧好,屋子里的人才止住话头,各自去洗漱。萧绎回了屋子,打开门,里头暗暗的。李氏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盏陶灯,往里头添了些油,放在桌子上点着。陶灯并不亮,只能照那么一块地方,但也聊胜于无。 这样的陶灯,陈家只有两盏。还有一盏,放在李有财屋里,素日里也不大用。 李氏放下灯,又交代了几句才出去。 萧绎叩上门,转身的时候,慢慢打量着屋子。屋子并不大,一间堂屋,两间卧室,墙角那儿挨着放了好几只花盆。说是两件,其实也不过是用一个厚帘子隔起来,一间放一张床。 萧绎知道,里头放着的,肯定是阿年的。先前他不清楚还好,如今意识到这一点,反而生了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看着也有十一二岁了。这么一想,萧绎又记起了阿年刚才悄悄出去的可怜样,不知道她如今去了哪儿了。 外头的几个人也在琢磨着这事儿。 陈阿奶听说了阿年跑出去了,也跟着骂了几句,气她不知好歹,大江才没了就作妖。要不是心疼大江,陈阿奶才容不下一个小丫头这样放肆。 “大晚上的,非要一家人跟着担心她心里才舒服是不是?真是没心肝。”陈阿奶坐在陈有财身边,说话的时候还捶了一下桌子。气的。 似乎每每遇上阿年的事儿,都会叫人生气。 王氏勾了勾嘴角:“娘,阿年人小,不懂事呢,您跟她生气做什么?” “她小?她比慧娘还小不成?一天天的,饭没少吃,怎么就不长脑子,出去了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呢!” 陈有财也气,只是听了陈阿奶的话后,却瞪了三儿媳一眼:“时辰也不早了,文哥儿慧娘都困了,你们娘儿几个,哪儿来的都给我回哪儿去,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又瞪了陈大河一眼:“你也是!” 王氏暗暗撇嘴,可公爹的威严不容挑衅,她便是有再多看好戏的心思,这会儿也只能回去。 不甘愿地出了屋子,还没走几步,王氏就拧了陈大河一把,恨恨道:“爹骂我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帮一句,真是没用!” 陈大河摸了摸脑袋:“爹没骂呢。” “骂了还不迟了,以后我在大嫂跟前还有没有脸了?” “爹不会的。”说完还憨笑了两声。 “呆子!”王氏也是没了脾气,认命地抱起文哥儿进了屋子。要是指望着陈大河替他撑腰,那她这一辈子只怕都指望不上了。 这憨货,一贯分不清眼色,比大哥还憨。 三房人走了,少了个挑拨离间的,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陈有财三两句哄好了陈阿奶,让她先回屋子睡着,又让芸娘也先回去鞋子,只留下他和大儿子夫妻两个。 李氏见公爹脸色不佳,心里也无奈至极。 她既无奈饭桌上吃的好好的,怎么就偏偏生了事。又怨阿年不争气,饿了就饿了呗,饿一顿还能死了不成?明知道爹一贯不待见她,且越来越不待见她,还非得惹爹生气,这下好了,又捋到胡须了吧?真是不长记性,该打! “爹您放心,这回阿年回来,我定会好好惩罚她,叫她改了这臭毛病。” 李有财冷冷道:“她不回来才好呢,还省了咱家的口粮。” “二弟那些田,也够她吃了。” 陈有财淡淡地瞥了大儿子一眼。 陈大海闭口不言。不过,他这话也不假,他二弟虽然身子弱不能侍弄庄稼,可是析产的时候,该分到手上的田产还是一点儿没少的,兄弟几人都一样。只是析产后,二弟也没有种田,而是将田给他们大房种。 眼下二弟也去了,这些田的出产,供阿年一个人嚼用,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陈大海也知道,家里人对此也是介意的,便是以后入了户籍,入了族谱,阿年到底也不是他们老陈家生的孩子。 不一样呢。 “要不我去将她揪回来?”陈大海问道。 “找什么找,谁都不许去找。眼下天寒地冻的正好,让她好好冻一晚上,看看能不能把脑子冻清醒了。回头也叫她知道,出了这个屋子,就别想那么轻易地回来!” 说着,又愤愤地添了一句:“谁敢去找她,回头我打断他的腿!”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陈大海同李氏对视一眼,俱是无奈地闭了嘴。算了,正在气头上呢。 三个人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陈有财先是放了话,说是由着阿年在外头,不许陈大海和李氏去找,丢了跑了都随她。只是等了这么久没等到人,终究是改了口,骂骂咧咧地让陈大海出去寻人。 “大晚上的还不让人安生。”陈有财觉得丢脸,可又不肯服软,因而嘴上的骂声一刻没有停歇。 李氏担心他着了凉气,劝道:“爹您先回去吧,不必在这儿等阿年,我留下看着就行。” “谁说我等她?”陈有财铁着一张脸,怒道,“她是死是活,跟我有屁的关系,我等她?” 多大的脸,还要他来等? 夜深。 二房里的萧绎也将将睡着。骤然换了一处环境,被褥床榻还处处不合心意,熄灯了之后,他也一直翻来覆去地没有睡意。 许久之后,他才觉得眼皮渐渐沉重了起来,意识也渐渐消散。 迷迷糊糊之间,萧绎却好像感觉有什么味道飘到了鼻子里,带着一股焦糊味儿。他嗅了嗅,觉得这味道熟悉得很,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至于像什么,萧绎没想出来。 这味道越来越浓,到后来越来越奇怪直到,萧绎被这味道给熏醒了。鼻尖的焦味还没有消散,甚至越来越重,一股脑往鼻子里钻。萧绎这才恍然明白,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边上有光,火光颤颤巍巍,并不刺眼,间或有一两声悉悉索索的声儿,在冬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这家的主人,貌似才去了没多久。萧绎揉了揉眼角,觉得自己怕是想多了,刚想松口气,忽然身子一僵。 他如今睡的床,不正是阿年她爹的床么?是不是她爹不高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阿年被讨好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陈阿奶被他看得心慌慌, 也失了底气,只软下声儿同他说起了道理:“我不是不让你去,去肯定是要去的, 谁家丢了银钱不着急的啊?只是你这去的不是时候, 回头请二弟和大树c大树媳妇来家里吃顿饭,好好试探一番不就行了?若真是她偷的,怎么着也会露出点马脚来,你再去和二弟说的时候,也不至于空口说白话。” “你今儿,倒是对这事上心得很。”陈有财忽然说了一句。 陈阿奶平日不怎么说话, 也不爱说什么意见,只要儿媳妇不忤逆, 便没有什么要管的。今儿说了这么多, 如何不叫陈有财多想。 陈阿奶笑了笑:“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不用脑子想想就去搜, 回头指不定得惹出一桩又一桩的破事儿出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急性子。” 陈大海见父亲态度不大对, 也出来缓和缓和气氛:“爹,我觉得娘说得没错, 先就按着娘说的来吧。今儿中午, 咱们请二叔一家来家里吃顿饭,算算日子, 咱们却是好久没一起吃过了。” 陈大河也连连点头。 王氏倒是无所谓, 反正丢得也不是她的钱, 就算找到了,那也没有她的份。还有那周氏,说话行事都叫人讨厌,还十分的不要脸,若是这回能让她吃瘪,王氏也是乐见其成的。 唯阿年不大高兴。 她丢了东西,结果还要请别人吃饭?那她的泥人和铜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万一泥人坏了呢;还有铜板,要是被人花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她见他们商量得正热闹,忽然生了些许烦躁,悄悄顺着墙角出去了。 萧绎坐在里头,将这一幕收在眼里,只是他也没有说什么。昨儿晚上的事像一根刺一样,如今还扎在心里,约莫是拔不出来了。 纵使知道陈阿奶态度不对,可萧绎也不想管。管那个白眼狼做什么,只会浪费自己的好心。 屋子里众人商量过后,李氏便于陈阿奶去了厨房。 既然说是要请人吃饭,那便要早早地准备着了。李有财看着陈阿奶出去后,打发走了几个小辈,只留下了两个儿子和王氏。 王氏觉得爹肯定有什么事儿要瞒着娘,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李有财道:“待会儿我先领着你们去各房屋子里转一转,搜过之后再去请二叔一家。” “爹您还是怀疑自家人?”陈大海问道。 陈有财没有解释什么,主要是,妻子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叫他不得不怀疑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能容忍子孙后代没出息,却不能容忍他们品行不好,连家里的东西都要惦记。他扫了一眼底下的三人:“最好不要被我发现是自家人,否则——” 他没有言明,可是陈家人谁不知道,一家之主的威严,是绝对不容冒犯的。只是两家都能确认不是自家做的,心里的畏惧倒也少些,王氏还有点看不过眼地道:“万一是贼喊捉贼呢?” 陈大河连忙拦着妻子:“你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阿年说有人偷了她的东西,那就是有人偷了她的东西了?万一她故意这样说怎么办,咱们岂不是平白被她溜了一场?” 陈有财横了她一眼:“你以为,阿年还能有这个脑子?” 王氏不满地闭了嘴。平日里说小傻子说得最多的便是她了,这话确实她反驳不了。 陈有财也懒得和儿媳妇争什么,他对着儿子是非打即骂,可到了儿媳妇这儿,实在懒得出手,怕被人笑话。 老实说,家里原来三个儿媳,陈有财却最看不上这个小儿媳。三儿子是个老实头,陈有财和陈阿奶本来都想着给他找个手脚利索,勤劳肯干的。结果呢,他偏偏看中了这个。糟心!王家的家境,认真说来还比不上他二弟陈有顺家呢。不嫌弃她们王家,反倒嫌弃起了陈家来了。 陈有财背着手出去后,两个儿子也在后头跟着。这会儿陈阿奶还在厨房里烧火,听到外头似乎有动静,抬头问李氏:“外头怎么了,好像有人出来了?” 李氏笑道:“应该是他们过去请二叔他们吧。” “折腾个啥?”陈阿奶咕哝着。 李氏哭笑不得:“娘,这法子不还是您交代爹他们做的么,怎么这会儿又埋怨爹了?” “我这不是怕他太冲动,伤了亲戚间的情分才出这主意的吗?”陈阿奶叹了一口气,“唉,你爹也是,为了这么些钱,非得闹得这么大动静,这回头要是被人知道了,不管是被谁偷的,被笑话的都是咱家。” 李氏却道:“可那钱被偷了,总得要找出来吧。” “找什么?本来也不会花到你们头上,真不知道你们在意个什么劲儿。你说我是为了什么啊,为来为去,不还是为了这个家吗?” 李氏也不说话了,专心做菜。 陈有财也是个有成算的,先去了自个儿屋子,然后才依次是大房c二房,再是三房。 搜别的地儿的时候,王氏也没怎么上心,唯独在阿年屋子里多转悠了好几篇。正好如今萧绎不在,听说是去外头闲逛了。他不在,王氏便再没有掩饰自个儿的心思,摆明了怀疑阿年监守自盗。倘若不是那地太硬实在翻不起来,只怕王氏连地都想拿铲子翻一翻了。 陈有财也由着她,看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最后实在没处儿找了,王氏才歇下了动作,见众人都瞧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我这不是担心阿年没记性,把东西丢在屋子里哪处却不记得,以为被人偷了么?” 阿年闷闷地坐在床头,没有理会。她不理,就更没有人理王氏了。 “我,我这不也是为了阿年好吗。倘若真像我说的那样,回头你们又要责怪阿年不懂事儿了。” “我没记错。”阿年心情低落得很。 王氏挤出一点笑意来:“三婶也没说你记错了。” 陈有财看不下去,粗着声音问道:“搜好没有?搜好了就去你们那儿,谁贼喊捉贼还不一定呢。” 王氏正想顶嘴,却被陈大河扯了一下袖子。她也知道方才惹了爹不高兴,这会儿还是不要去得罪的好。不敢顶撞陈有财,王氏只好瞪了阿年一眼。 就是这个小傻子,叫她今儿又没了脸面。 二房的事儿萧绎半点不知。 他这会儿正在外头“游荡”。鉴于同阿年生了嫌弃,又被她弄得心寒入骨,萧绎一时半会还不想看到阿年那张倒霉脸。 可眼下才二月下旬,今年的天气不知怎么得回暖极慢,到现在还冷着。萧绎走到外头,渐渐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 寒风刺骨,可不是说笑的。 刚想转身回去,忽得又想到阿年那双怀疑的眼睛,顿时又气上心头,咬牙朝前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卫河边。 萧绎知道,自己就是在这儿被阿年“捡”回去的。 只是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要是皇室的人能早一点将他接回去便好了。有御医,他的失忆症也能早日好转。 他受够了阿年,也受够了陈家。他姓萧,大齐萧家的萧,注定是天皇贵胄,何必要在这小破地方受苦受罪? 萧绎带着一股莫名的,不为人知的期盼,在河边独自站了许久。直到最后被风吹的实在受不住,牙齿打颤,这才不得不转身准备回去。别处的风是干冷,河边的风,却是湿冷,寻常人实在受不住。 轻一脚重一脚地往前走着,才没多久,萧绎忽然踢到了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脚底下是个泥人。 手掌大小的泥人,却是青面獠牙,面无可憎,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要掉不掉,脸上的皮肤也裂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猩红的血肉,骇人得很。且那玩意儿也是上了色的,周身青黑,只是有许多地方的颜色已经淡了许多,想是被人把玩了许多次。 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还有,这,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莫不是什么阴私之物?萧绎嫌恶地一脚踢开,提步便走。可猛然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萧绎像是被击中一般,顿时停住身子。那声音憨憨的,回旋在脑海: “泥人,好看的泥人。” 王氏跌了面子,束手束脚地再没了动静。只是轮到他们三房的时候,王氏也搜得格外细致,里里外外都搜了一边。 她是不乐意养着阿年这么个外人,可那也不代表她会做出那等偷鸡摸狗的事儿来。王氏不仅将家里的边边角角都搜了,还将两个孩子拉了过来。 她这两个孩子都不大,文哥儿才三岁多,慧娘也才将将十岁。王氏要强,一双儿女都养得极好。 这会儿被王氏叫到爷爷跟前,两个孩子都有些不知所措。 王氏也没有含糊,直接问道:“二叔家的钱,可是你们拿的?” “二叔家有钱,在哪儿?文哥儿怎么不知道?” 文哥儿吮着手指头,看着王氏。他娘不是经常说二叔家已经没钱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有钱了? 文哥儿懵懵懂懂的,说话也没个所谓。只是这态度足以叫众人看出他做没做了,王氏看向陈有财:“爹,你也瞧见了不是,咱们家才是最清白的。” 陈有财盯着慧娘。 慧娘一触及爷爷的目光,却当即低下头,瑟缩了一下。 “慧娘,你说呢?”陈有财问道。 “我” 她支支吾吾,听得王氏不耐烦,轻轻打了慧娘一下。 不想,慧娘竟吓得软了身子,差点倒下去。 王氏赶紧将人给扶起来,冲几人道:“这孩子不经事,想是被今儿这架势给吓坏了。”说完,便摸了摸慧娘的头,“是娘没轻没重的,慧娘别怕啊,咱没拿就是没拿,怕什么。” 慧娘干笑了两声,把脑袋埋进王氏怀里,“娘,我没偷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王氏怀孕【一更】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像这样大清早地爬起来扫院子c洗衣裳, 甚至是喂猪喂鸡,是从未有过的。可再不甘,慧娘也只能照做。 正气着呢, 忽得看到阿年从屋子里头出来, 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 显是幸灾乐祸!慧娘摔了扫帚,急火攻心:“你开心了, 得意了!” 阿年古怪地瞧着慧娘, 她开心什么? 她还想要想想怎么才能跟萧绎和好呢?上次毕竟是她误会了萧绎,他却帮自己找回了泥人, 阿年觉得她应该好好报答他。可萧绎还在别扭,晚上都不和她说话,阿年觉得得先从缓和关系开始。 他喜欢什么呢, 阿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比起这件事,慧娘的找茬根本算不得什么。 慧娘却觉得阿年就是过来示威的:“你这会儿是不是心里正痛快着啊,还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就算是看笑话,也轮不到你来看!” 她这几日真是受够了, 一日都不想再受下去! 她不过,就是拿了二叔家的一贯铜钱而已, 又不是拿了这个小傻子的, 凭什么惩罚她啊?要说慧娘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话, 如今被罚了这样的差事, 那仅有的心虚和害怕都化成了厌恶了, 对着阿年的,还有对孙家大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孙大姑娘多嘴,她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阿年,慧娘也没有觉得拿二叔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以后还会还的。可阿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她的笑话! 阿年觉得她这会实在太不正常,轮不到她看,那她走还不成么? 她掉头就走。 慧娘张着胳膊地拦在她面前:“还想走,这儿是我家,哪儿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年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了:“也是我家。” 她爹是阿爷的儿子,她也是阿爷的孙女,这自然也是她的家。 慧娘眉头一竖,讥讽道:“呸,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野丫头,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家?要不是我二叔心善,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撒野?” 阿年脸一沉。 慧娘就是要她生气,看着她心里痛快极了:“别把自个儿看得多金贵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外人,即便上了户籍,身上流的也不是我们陈家的血。这回阿爷帮你,可不是因为你是陈家的人,只是被孙大郎闹开了,不得不出手罢了。我才是家里的正经孙女,亲的!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想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她说得眉飞色舞。有些话,根本不用想就能说出来。慧娘凑近了些,轻声道:“二叔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捡了你这么个野种回来,怪道绝了户呢,没咱们家文哥儿,以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算是他捡了这野种回来的报应!” “报应野种?”阿年痴痴地呢喃了一句。 “对,报应!野种!”慧娘恶意地笑了。 阿年眼神一厉,往前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慧娘一愣,连连往后退。 实在是阿年如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活像是要杀了她一样,连眼睛都红了。 阿年一把揪住慧娘的脖子。 慧娘头一仰,脚尖离地,使劲儿拍着阿年的手,却是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偏偏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要么在厨房里,要么在屋子里。就连她爹娘也都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扫地。原本只是为了做给阿爷看,现在却差点害死她。慧娘张着嘴巴,间或哟哟两声,只是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我是,爹的女儿!”阿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里泛起了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也一点一点暴起来。 “是爹的女儿!” “不是野种!” 阿年着魔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是爹的女儿,怎么会是野种呢。爹说了,谁也不能欺负她,就是三叔的女儿也不行!阿年看着慧娘,眼中闪过一丝偏执和疯狂。 阿年要掐死她,这是个坏人,就像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一样。 疯了,这人是个疯子!慧娘挣扎着,可脖子上的手却像是一块铁似的,谁来救救她,完了,完了 “阿年——” 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阿年迟疑地回过头,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跟着松了下来。慧娘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呛出了眼泪。 她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生怕阿年再发疯。 萧绎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阿年,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朝着这儿招了招手:“过来吃早饭了。” “哦。”阿年茫然了一下,遂赶紧过去。 待阿年走到跟前,萧绎才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脸色正常,眼睛也不红了,像是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可萧绎知道不该是这样的,他问道:“方才在做什么?” 阿年唔了一声,有些失神。 她方才在做什么来着?没做什么呀。阿年奇怪地看着萧绎,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见状,萧绎也绝了再问下去的心思,领着阿年回去吃饭。阿年跟着萧绎去了大房,后知后觉的地察觉到,萧绎愿意理她了。 阿年垂着脑袋,嘿嘿地傻笑两声。 忽然觉得他不丑了。 后头的慧娘连滚带爬地回了屋子。才进门,便哭着奔向王氏怀里。王氏本来还在生气,一是气白白折进去这么多钱;二是气女儿这么不中用,好说歹说,仍旧犯了这样丢人的错。 这会儿见慧娘哭得这样厉害,王氏也只冷着脸:“不过就是扫扫院子,这么点儿活也不愿做?” “娘,呜呜,阿年要杀我!” 慧娘哽咽着,让王氏看她的脖子。 王氏定睛一看,立即慌了:“怎么被掐成这样?”到底心疼女儿,王氏气得咬牙,“这天杀的小杂种,就知道欺负我女儿,等着,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王氏正要撸着袖子去二房,还没出门,便被陈大河拦住了。 “怎么着,陈大河,你还要帮着那小杂种不成?还真把她看成是你们家人?” “你总要问清楚再去吧。” “问什么问,没看你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这口气我要是不替慧娘出了,回头咱们不在,慧娘还不被她给欺负死!正经的陈家孙女,却被一个外来的给欺负了,陈大河,你也好意思,你也不嫌丢脸!” 慧娘哭得越发伤心。 陈大河无奈:“慧娘,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阿年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子,还敢欺负人?就是陈大河偏心自个儿女儿,也不能这样冤枉人的。再则,女儿昨儿才犯了错,这会儿要是再闹出事来,他爹肯定对慧娘更有意见。 慧娘迟疑了一下。 王氏看得清楚,气漏了大半,只剩下怒其不争的愤懑:“你说你,没事儿去撩拨她做什么?” 自己女儿自己还不清楚,这心虚的模样,肯定是她先没忍住去胡说八道的。“你啊你,我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先忍者,阿爷如今正生你的气,你不去哄你阿爷,哄你阿奶,和那小杂种计较个什么劲儿。你便是压过她,就出息了?” “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别犯蠢,就是跟人吵,也得占理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王氏气得直点着慧娘的头。 陈大河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慧娘也被吓坏了,你就别说她了。” 慧娘却不愿意:“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说得还有些不可思议,阿年差点要杀了她,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她了? 王氏冷笑一声:“眼皮子浅的,先等着。” 昨儿一桩,今儿一桩,她也不会这样算了。日子还长,想要折腾一个傻子,还不容易?争一朝一夕的长短,最是王氏所不屑的,她要的,是将那小傻子彻底赶出陈家! 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人,占着他们家的家产算什么?她就不信,爹娘心里还能一点意见也没有。但凡有丁点儿,王氏觉得自己便不会输。 慧娘傻了:“等什么?” 王氏招了招手,说得小声:“你明儿” 对于王氏的打算,阿年是丁点儿也不知晓,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这会儿正想着法子讨好萧绎呢。 可惜阿年的聪慧程度有限,只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是以这日晚间,等萧绎回屋的时候,便发现床头放着一只破罐子,里头插着几只山茶花。开得正浓,颜色正好,又鲜艳又娇媚,与这瓦罐丝毫不搭,可奇怪的是却又不显得突兀。 亏她能想到这个,还送花。萧绎偏头看过去,精准无比地找那颗从隔壁冒过来的脑袋。 一看到他,阿年立马缩了回去。 “德行。”萧绎失笑。 他脱下衣裳躺在床上,嗅着山茶花的味道,原先心里那故郁气与憋闷,仿佛一下子便无影无踪了。他也是糊涂了,明知道她和旁人不一样,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儿媳妇人选【二更】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王氏觉得自己之前为他的话生气真是蠢到家了, 挺直了腰板,睨了那算命的一眼:“那行, 等回头阿年真当了娘娘,我一定好生谢谢您, 谢谢您今儿的良言。” “不必,反正到时候也与你无关。” “嗤。”王氏轻蔑一笑,丝毫不将这疯子放在眼里。还凤命呢, 麻雀命差不多,真是异想天开。 王氏胡乱地揉了一把阿年的头, 将碗里的大肉混沌夹了一个到阿年碗里:“咱们家的娘娘啊, 快吃吧, 别饿着,饿瘦了可当不成娘娘了。” 阿年盯着那个肉馅儿的馄饨。 “吃啊。”王氏瞥了她一眼, “你不是就要吃肉么, 这会儿偏偏又挑了一碗素的,有人请客也不知道吃好点,怪不得人家都说你脑子不好呢。” 孙里正就在旁边, 是以王氏这话说得极为小声,说完了, 看见阿年碗里的白菜馄饨, 一脸的嫌弃:“你也就是个吃白菜的命了!”还皇后娘娘呢,笑死个人。 阿年:“” “看什么看, 盯着我看能吃饱肚子, 吃你的去!” 阿年不说话了。她听着三婶的话, 认认真真地吃着馄饨,丝毫不在意他们到底在笑什么。有吃的就好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在县衙外头站了大半上午,她早就饿了。这会儿就是有人站在后头逮着她骂她都不会分心,更何况只是笑两声了,又不会少两块肉。 至于那算命的半仙究竟说得是什么,什么又是凤命,她爹没有跟她说过,阿年也不太懂。 萧绎倒是听懂了。 头一句贵人,萧绎是信服他的,只是后一句,萧绎盯着阿年瞧,只无论怎么瞧,也没能在她脸上瞧出半点母仪天下的贵气来,憨气和稚气却是不少。思及她往日的呆傻,萧绎不禁有些同情那位被算命之人定下的皇帝了。 也不知,哪个倒霉皇帝会娶了她,真要是娶回去了,只怕后宫里离天翻地覆也不远了。 萧绎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姓萧,国姓也是萧,若是他猜的不错,他多半是皇室族人。只是因何流落于此,却再也猜不到了。 若说原本萧绎对自己的身份还有猜疑,对外人还有一丝忌惮的话,今日县衙一行,却叫他彻底放了心。他之所以对皇家之事如此敏感,之所以姓萧,一切,都有了解释。如今只需静候佳音即可,想必要不了多久,他的家人便会来寻他了。届时,所有的事都能真相大白,他也能早日离了这乡下。 不过若是阿年当真能入主中宫,日后他们还能再相见呢。萧绎也没把这念头当真,只当个笑话一般地去想着。 这几个人里头,确实没有一个人是把这话当真的,除了那位算命的半仙。 一碗馄饨,没多久便吃完了。王氏看着那算命的拿着个旗子晃晃悠悠地走了。孙大郎还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对他爹道:“现在的算命先生,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就是骗钱,你也得先把谎话给说圆乎了吧。这凤命一出,还真就把天儿给聊死了,叫他们怎么往下接? 道行不够啊,这算命先生。 孙里正拿着筷子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热闹,多大的人了。” 孙大郎捂着脑袋,嘻嘻直笑。虽说他成家已经多年,可这性子,还是与小时候差不多,从未变过。 那桌上王氏也搁了筷子,冷笑一声:“可算是走了,哼,装神弄鬼的东西。” 陈大河赶紧安慰:“不过是一个没眼力见的人,你和他生气干什么,白白气坏了身子。” 王氏又看陈大河:“怎么着,他说你是个有后福的,开心了,护着他了?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是个福气薄的。回头等我没了,正好腾出地儿来给那位新来。” 阿年耳朵动了动,抬起头,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当着孩子的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陈大河有些生气,先不论那算命的说这话到底诚不诚心,便是诚心,他有后福,不就是妻子有后福气,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再说了,旁边还带着俩小的呢,叫他们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多不好。陈大河不敢说萧绎,只给阿年使了个眼色:“吃馄饨,别竖着耳朵听!” 阿年撅了撅嘴,郁闷地埋下头喝了一大口汤。 孙里正担心他们两口子真闹了别扭,赶紧劝和了两句:“好了好了,这还在县衙外头呢,吵吵闹闹的也不像个话。再说,刚才那位算命的本来就是满口胡言,他不是还说了阿年是贵人,又凤命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能是个有本事的么?” 王氏挤出了一丝笑,勉强将心头的不快压下。 正准备走,忽然看到阿年碗里还有一个没吃的馄饨,王氏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那是自己给的。先前被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地冒上来,沉下脸盯着阿年:“吃的用的,都是我家的东西,到头来还嫌弃起我来了。” 陈大河听着这话不像话,又怕被外人看笑话,赶紧拿筷子将阿年碗里的那个混沌夹起来自己吃了。 只是临走时,还拉着王氏道:“你心里不舒服,回家关起门来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何必当着阿年的面说。” “我说错什么了?”王氏挑眉。 “那,那不是家里的东西。”已经析产了,那是二哥的东西,阿年如今是二哥的女儿,用二哥的,也是天经地义。 陈大河习惯性地让着妻子,可要是叫他认下这昧心的话,他也做不出来。 “我看你们一家人还真是魔障了。”王氏不想与他分说。王氏知道指望丈夫,指望老陈家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能指望着眼前这位贵人。 好在她今儿卖络子也得了不少钱,回程的时候,还给萧绎买了一套成衣。萧绎身上的这套,是老大家小虎穿旧的衣裳。王氏总觉得萧绎穿这身衣裳委屈了他,只是苦于手上银钱不够,兼之又没机会来县城,如今来都来了,手头也宽裕,买衣裳的时候便阔气了起来,捡着两身好看的买了。 萧绎也不好意思,只是王氏有心给他卖好,怎么说也要买。 于是等出了成衣铺子的时候,萧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了。 阿年与陈大河站在一边,心里都酸酸的。 陈大河想着,妻子还没给她买过这么好的衣裳呢,也不晓得这小子是哪儿入了妻子的眼里。阿年则是羡慕了,她觉得这身衣裳给萧绎穿实在是白瞎了,陈二蛋穿得都比他好看。两人都刻意忽略了王氏那一连串“好不好看”的追问。 又不是买给他们的,好看个啥? 即便没人回应,王氏也乐呵得很。 回去的路上,依旧还是坐孙老的马车。托身上这一身新衣裳的福,萧绎一进去,便被人打趣了。本来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如今被他们盯着看,更加如坐针毡了。 因为一身衣裳被夸成这样,萧绎总觉得有些,羞耻。有时候太受欢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马车里闷得慌,一行人又颠簸了许久,才终于到了陈家村。 孙大郎客气,像来时一样,将那车停在了陈家门口。 四人从车上下来。 王氏和陈大河与孙里正又道了几句谢,客套得邀请他们去家里坐坐,不过被孙里正婉拒了。他家中也有事,再说今儿一天,在外头待的时间也够长了。 阿年站在萧绎旁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迟迟不肯走,有些替他们心急。都到了家门口了,怎么还不能回去。 阿年转了两下脑袋,忽得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儿。她动作一顿,咽了一下口水:“肉!” 她已经好久没吃肉了,记着守孝呢,不能吃肉,今儿也没吃。 孙大郎坐在马车上,倒是听到阿年这小声的话,笑着说:“你这鼻子倒是灵,还没熟就闻到肉味儿了?” 他从木桶里拿出一块猪肉来,逗小孩儿似的在阿年面前晃晃:“想不想吃啊?” 陈大河和王氏还在说话,冷不丁看到孙大郎将肉拿出来。那肉上想是没放开血,又或是在桶里沾了一点水,这会儿拎起来抖的时候,还哒哒地滴着血水。 王氏脸都白了。 陈大河快她一步,上前捂住了阿年的眼睛:“孙大公子,您还是把肉收回去吧,别逗她了。阿年傻,不禁逗。” 孙大郎见他们夫妻俩紧张,以为他们怕阿年缠着他们要肉吃。右手擦了擦鼻尖,笑着将肉放回桶里,嘴里还道:“没事啊阿年,要真馋肉,今儿到我家来吃一顿。” “我不吃肉。” 阿年扒下陈大河的手,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木桶。她得守孝呢,馋归馋,可她不能吃! 孙大郎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也根本没把这话当真。哪儿有人不想吃肉的,估计是不敢说,怕家里人怪罪吧。这事儿之后,孙里正几个便没有再待了,坐着马车又往家里赶。 陈大河松了一口气,像是劫后余生一样。 萧绎看了半天,越看越古怪,忍不住问道:“阿年不能看到生肉?” “没呢,阿年不能见血。” 萧绎听得更迷糊了:“若是见血,会发生什么?” 王氏抖了一下身子,随即摇头:“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别问了。” 陈大河也不说,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只是这样子,越发勾得萧绎好奇了,他瞅了瞅阿年,想着这小傻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让人避讳成这样? 陈阿奶被他看得心慌慌,也失了底气,只软下声儿同他说起了道理:“我不是不让你去,去肯定是要去的,谁家丢了银钱不着急的啊?只是你这去的不是时候,回头请二弟和大树c大树媳妇来家里吃顿饭,好好试探一番不就行了?若真是她偷的,怎么着也会露出点马脚来,你再去和二弟说的时候,也不至于空口说白话。” “你今儿,倒是对这事上心得很。”陈有财忽然说了一句。 陈阿奶平日不怎么说话,也不爱说什么意见,只要儿媳妇不忤逆,便没有什么要管的。今儿说了这么多,如何不叫陈有财多想。 陈阿奶笑了笑:“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不用脑子想想就去搜,回头指不定得惹出一桩又一桩的破事儿出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急性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情敌来访【一更】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萧绎却什么也没有说。 阿年见他又看向了别处, 这才将脚露出来, 看看自己的鞋子, 又看看萧绎的鞋子, 也没说话。 只是经此一事, 两人的关系也好了许多。萧绎虽放不下昨儿晚上被打一事, 但是今儿阿年受了伤,他也不能总和她计较。欺软怕硬便欺负怕硬吧,本来就是个小傻子, 再没点心机, 是得被人欺负死的。 萧绎介意的,从来都不是阿年欺软怕硬,但是在阿年眼里, 连陈二蛋那蠢货都胜他一筹。即便萧绎从来不觉地自己是个小气的人,此时此刻,也深深地记恨上了那个所谓的二蛋。 他迟早都会叫阿年明白,哪个蠢蛋如何能与他相媲美, 他可是堂堂 萧绎忽然卡壳, 脑子就跟断片儿似的,极快地闪过几个片段, 却也什么都没有抓住,愣是不能想出来自己真正的身份。 没多久,李氏那边便烧好了热汤。 家里的水缸里没来就没剩下多少水, 现在给阿年烧了这么多, 更是直接见了底。李氏看着仅剩的水桶,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先给阿年洗澡吧,回头她再去打一桶。 李氏送了热水去二房,里屋两间都是连着的,阿年去洗澡,萧绎自然得出去。阿年也不至于连洗澡都不会洗,李氏放好了水之后,便也出来了,只是脸色不大好。 她才看到了,阿年不仅被欺负,还伤到了手。 李氏想到以前二弟在的时候,从来舍不得阿年做重活,疼她更疼什么似的。要是知道阿年被人欺负成这样,只怕在地底下都不能安心。 “婶子。”萧绎叫住李氏。 李氏停下步子,面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模样:“委屈公子在外头站一会儿了,阿年过会子就出来。” 她也没说叫萧绎去他们屋子里坐坐,虽说接触的不多,可李氏哪里能看不出来,这位公子并不是个多热心的人,除了二房这儿,也不爱待在别处。今儿他能给阿年撑腰,也足以叫李氏惊讶了,她还以为,这位会嫌弃他们呢:“这回倒多亏了公子帮忙,要不然我们家阿年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那孩子性子好,受了委屈也不会跟我们说,这要是没人看见,少不得我们还要把事儿怪到她头上。” “应该的。” “唉,要是那几个毛孩子能有公子您一半儿的品行,便再好不过了。”话虽如此,李氏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都是村里人,哪里能和眼前这位公子比? 萧绎听她又埋怨了几句,突然打断:“婶子——” 李氏不解地看着他,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直接道:“公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我方才带阿年回来,发现她鞋子破了。” 破了一个洞,袜子都露出来了,如今又沾了水,这样的鞋还怎么能继续穿。 “这好好的,鞋子怎么破了?”李氏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注意阿年穿什么衣裳,穿什么鞋子了。如今被这位公子明晃晃地提出来,顿时羞愧万分,“刚好,我前两日给芸娘做了一双鞋,她们俩差不多大,正好能穿。回头我就叫芸娘把鞋子送过来。” 李氏说完,迫不及但地走了。再待下去更没脸,二弟临终前,可是将阿年托付给他们家了,可她一个做大伯母的,竟然还没人家一个客人看得仔细。 想想都臊得慌。 萧绎看着李氏走远,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唐突。这话若是他不说的话,只怕没人知道,或是知道也当无所谓。阿年那个小傻子,分不清好歹,兴许还会继续穿那双鞋。 萧绎看得明白,这家里,也就李氏待阿年好些。只是李氏并不是阿年的娘,在许多事儿上也照看得不是那么仔细。 阿年洗澡洗得并不快。毕竟洗澡费水又费柴,冬日里算来算去也并不能洗几次澡。是以,阿年十分珍惜每次洗澡的机会。 一盆子水,半点没有浪费。等阿年洗干净了之后,那水也变了一个眼色。从里头出来后,阿年又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即便没看镜子,她都觉得自己焕然一新了。 同样有这感觉的还有萧绎。这两天被迫着看脏兮兮的阿年,看得他眼睛都疼了,如今人被洗干净了,萧绎也舒服了许多。 恰在此时,外头响起了哒哒的脚步声。 芸娘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双鞋。似乎没想到能看到萧绎,芸娘站在门边还惊讶了一会儿,惊讶过后便是脸红了。她小步走进来,羞答答地将鞋子递给阿年:“给,我阿娘做的,让我送给你穿。” 阿年不解:“我有鞋子。” “你那双不是破了个洞么,还怎么穿?拿着吧,这双结实,再不会破了。”说着,芸娘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阿年的鞋子,“天哪,怎么破成这样,这上面的洞可真大。” 阿年挠了挠耳朵,窘迫不已,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自己的鞋子丢出去,或者藏到床肚里头。 芸娘并没有察觉到阿年的窘态,看完了破鞋子之后,她便不埋怨她娘叫她送新鞋过来了。遂走到阿年身边,指着新鞋子道:“那鞋子也穿不了了,往后,你就穿这一双吧,可喜欢?” 阿年拿着鞋子,珍重地摸了摸。鞋子只是普通的鞋子,只是鞋面上绣着一朵小红花,一共五片花瓣。 “喜欢!”阿年捧着鞋子,一遍遍地摩梭着上面的小红花。 她喜欢极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毕竟是阿娘绣的嘛。”这鞋子是芸娘磨了好久才再她娘面前磨到的,只可惜,她还没穿呢便要送人。芸娘看着被阿年抱在怀里的鞋,还是有一点点舍不得,只交代道,“这鞋子给了你,你可得好好穿,别把它穿寒碜了。” 阿年十分捧场地点着脑袋,连连应下。 果然,大伯娘对她最好了,还专门给她绣鞋子呢。真好,她又能穿新鞋子了。 芸娘送了鞋子,再不敢多留一会儿,连看萧绎都不敢看,一路小跑着走开了。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才停下步子,抚着胸口小小地喘了几口气,等脸上凉了下来后,才敢进门。 今天在那位公子面前,她说了六句话呢,芸娘美滋滋地想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萧绎在边上看了全程,见阿年这宝贝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多了。只是看她这高兴的样子,萧绎也不点破。不过,这还真是个小傻子,一双鞋而已,至于乐成这样? 下午,李氏打水的时候去了陈三石家一趟。临走时,陈阿奶又交代了一句,叫李氏去了他家,说话千万注意着点儿。 李氏自是应下不提。 萧绎并不清楚里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李氏回来后不久,那个叫二蛋的亲自打了一桶水送过来,那桶貌似还是一只新的。 见到萧绎时,陈二蛋死命地捏着拳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隔着老远,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眼中的熊熊怒火。要不是这人多事儿,他的屁股也不会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这个小白脸,告状精! 萧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狗崽子,等着!”陈二蛋低低地骂了一声,气地直跺脚,可是又不敢追上去。 这可不是他们家,即便是他家,陈二蛋也不敢放肆,毕竟上头还有他爹娘压着。陈二蛋身为独子,却丝毫没有受到独子应该有的溺爱,日子过得也苦哈哈。 不过,打这一茬之后,萧绎也算是正式在陈家村露脸了,虽然瞧见的不过是些小毛孩儿,且还都对他没个好话,一个个地拼尽全力试图去抹黑萧绎。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村民们旺盛的好奇心。 陈家村并不是什么大村,就这么几十户人家,平日里有什么消息,也传得格外快。当初陈家老二捡了个女娃娃的时候,陈家村的人便议论了许久,只是后来见这女娃娃是个傻的,这稀罕劲儿就没了。如今又见陈家捡了个人,且还听说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众人的好奇心再次吊起来了。 翌日上午,以周氏为首的几个妇人,耐不住性子,终于过来串门了。熙熙攘攘,时不时地打量c说笑声,打她们来的时候便没有停过,有两个,还钻进了二房的门。 萧绎只是沉着脸,阿年却异常紧张。 萧绎自那些妇人进门后,便一直守在她的床头柜上,警惕得不行。萧绎纳闷地看着那柜子,心想着那里头还能有什么金银财宝不成? 看着小破屋子,似乎也不像是藏了金银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旁人的目光,阿年先是虎着脸,凶巴巴地瞪过来。待发现那人是萧绎后,阿年更加警惕,毕竟这人和旁人不同,是住在她家的。要是被他发现了 阿年抓耳挠腮地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快快地挪开了身子,离柜子远了很多,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表情也渐渐轻松。 过了一会儿,阿年悄悄看了萧绎一眼。 他没有再盯着柜子看了!阿年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很好,她没有暴露,阿年乐得晃了晃脑袋,浑身轻松。 小傻子,萧绎扯了扯嘴角,无语。 晚饭是在大房吃的。萧绎已经醒过来了,虽说头上还带着伤,不过于行动无碍,兼之他又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是以等李氏提出要将饭菜端过来给他吃的时候,萧绎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躺了这么久,再躺下去,只怕他没病都能懒出病了。 两年前陈有财家便已析产,这会子是不兴别籍分家的,可析产与别籍不同,子孙析产,仍旧合籍,官府亦不会过问。三家这两年都是各过各的,陈有财与陈阿奶则跟着大房。眼下陈大江不在了,二房也只剩下一个阿年。陈大江走前,将阿年托付给了爹娘大哥照顾,故而阿年如今也跟着大房一块吃饭。 萧绎过去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坐上桌了。 农家里也没有什么男女分席的规矩。众人见萧绎过来,只客气地让座位。李氏见这桌子上也就阿年旁边还剩一个位子,那位子一贯是给小辈坐的,这位是客人,怎么也得挪一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初提婚事【二更】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慧娘也被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母女两个,看着便可怜兮兮的。陈大河也觉得爹的怀疑实在太过荒谬, 忍不住站了出来, “爹,我们三房虽不富裕, 可是两个孩子却是好的,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儿。我和王氏敢领着大伙儿来三房,便是认定了东西不是三房偷的, 更不可能是慧娘偷的。慧娘才多大, 哪儿有这样的心思, 再说她没事偷阿年的钱做什么?” “你就这样信她?” “她是我女儿,也是您孙女儿啊。”陈大河说着,都带了一丝祈求。 他不想和他爹起冲突, 可那是他女儿, 陈大河也舍不得女儿受了委屈, “爹, 绝对不可能是慧娘, 慧娘是什么品性, 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就是。”王氏附和着,“爹您可别被一个外人迷了心眼, 分不清哪个是亲的,哪个是捡回来的。咱们慧娘,不说宠着长大, 起码也是不愁吃, 不愁穿, 哪怕我穿得磕碜了些,也不会短了她的吃用。她什么都有,又何必去偷人家的?” 陈有财却没有听她的话,只朝着慧娘招了招手:“慧娘,过来。” 慧娘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王氏气她不中用,使劲把人推了出去,推到陈有财身边:“没事儿啊,爹娘都在这儿。” 慧娘死死咬着牙。 陈有财也没怎么着,只是盯着她,淡淡地问了一句:“慧娘,你老实说,那钱到底是不是你偷的?只要说了实话,不管拿没拿,阿爷都不会计较。” 陈大河紧张道:“爹您别吓她。” “你闭嘴!” 陈有财对儿子可没有什么软和的语气。陈大河动了动嘴巴,终究不敢再说话。 陈有财继续道:“阿爷说了不计较,便是真的不计较。谁小的时候没犯过几个错呢,但只要知错就改,阿爷和你阿奶仍旧是喜欢的。” “我”慧娘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她看了王氏一眼,又看了陈大河一眼,最后低下头,默默道,“我没拿,不是我拿的。” 王氏松了一口气:“爹,真不是慧娘偷的,她哪儿有这样的胆子。” 陈有财看了慧娘一眼,也没有再说话,放了她回去后,便从板凳上起身。 “阿年是咱家入了户籍,也入了族谱的孙女,日后,别再叫我听到什么捡来的不捡来的话了。” 王氏自知失言,没有吭声。 “听到了没?” “听到了。”王氏讪讪地应了一声。 陈有财这才带着大儿子出去了。才出了屋子,便看到厨房的烟囱冒着白烟,想来是饭菜都还没有做好。折腾了这么久,却什么也没有搜出来。可陈有财失望的,却不是这点。 陈大海看着这天差不多到中午了,便问道:“爹,咱们是不是要去请二叔他们了?” 再晚些,指不定他们家饭也做好了。 陈有财叹了气:“也别请大树媳妇了,就叫你二叔和你堂弟过来吃个中饭吧,就说我心情不好,找他们吃顿饭,说说话,别的事儿,一概不许透露。” “哎,那我去了。” “去吧。”陈有财摆摆手,准备去厨房,可想了想,还是回了自个儿屋子。老妻有老妻的想法,谈不上对错,只是亲疏之别罢了。 没什么好问的,问了也是白问。 陈大海挠了挠头。他不知爹怎么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只是他一向是个孝顺的,爹怎么吩咐便怎么来,也就怎么做,转身便出了院子,去陈有顺家了。 三房的气氛也有些不大好。慧娘被吓着了,这会儿还哭着呢,见阿爷出去了身边只有爹娘,哭得越发委屈。 王氏心疼得要命,只是她除了心疼,还有些怀疑,不禁拉着女儿再三确认道,“慧娘,真的不是你做的吧?” “不是,不是,不是我做的我都说了这么多遍,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呜呜” 陈大河也舍不得女儿这么哭,安抚道:“好了好了,爹娘都知道不是咱们慧娘。慧娘多乖啊,怎么会偷阿年的东西呢。别哭,这回你受委屈了,回头再上集的时候,爹给你买个簪子。” 慧娘身子一颤。 王氏怒道:“你怎么又说簪子的事,那簪子是咱们买得起的吗?” 陈大河憨憨地笑了两声:“那什么蝴蝶簪咱们买不起,一般的还是能买一买的。咱们慧娘生的好看,你该多戴些漂亮的簪子。” 陈大河说完,又与王氏道:“也给青娘买一支。” “我”王氏羞了一下,随即色厉内荏地骂道,“得了吧,我才不要呢,吃饱了撑着才戴那个。” 她天生丽质,什么都不戴都好看。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应下了陈大河要买簪子给女儿的要求。陈大河是一家之主,可家里的钱财,却是捏在王氏手里的,她应下了,陈大河才会去买。 外头,陈大海已经将陈有顺父子请到了家门口。快要进门的时候,刚好碰上萧绎。萧绎也是认得这对父子的,稍稍点了点头以示招呼,便率先进去了。 人走后,陈有顺咂了咂嘴巴:“你们家这位公子,派头不小啊。” 陈大海笑道:“许是今儿心情不大好吧。” “不过啊,这公子哥就是公子哥,你瞧他那模样,那气度,就是抱着一个破瓦罐,都比不是咱们村里人能比的。” 瓦罐?这个陈大海倒是没有注意到。 陈大树也纳闷:“他拿破瓦罐干什么?” “谁知道呢,人家公子哥儿的事,咱们哪里能管。我跟你说啊,回头见到他,千万别胡说八道,免得忍了别人不高兴了。大户人家出来的,脾气都挺大,千万别惹着人家。” 陈大海见他们说得离谱,这才说了一句公道话:“别这样说,我们家这位公子待人还是挺客气的,你们也别总这样在背后说人家的不好。” 陈大海也不是乱说,萧绎待他们确实客气,尽管那客气只在面上,入没入心里不知道。可他总没有没有陈大海之前想象之中的傲气,是位极平易近人的公子。 萧绎自幼习武,耳目也较之旁人聪慧,隔了这么远,依然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听到陈大海的话,萧绎轻嗤了一声,不屑一闻,可嗤笑过后,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陈大树一直盯着萧绎,见状又小小地惊呼道:“咋人家走路都走得那么好看。” 萧绎按下上扬的嘴角,正跨进门槛的时候,忽然鼻子痒痒的。萧绎赶紧进门,往里头走了几步,才弯下腰,打了两声喷嚏。 “阿嚏阿嚏!” 声音有些大,萧绎捂着鼻子,心中琢磨:早知道今儿不在河边吹那么久的冷风了。 真是被那个小傻子给气蠢了。 平易近人的萧绎才进了二房的门,便进了阿年的“闺房。” 阿年正在发呆。看到他,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有些心虚,也有些期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萧绎走到她跟前,将那破瓦罐往桌上一搁。 阿年看着瓦罐,不由得睁大眼睛,指着瓦罐:“我的!” 难道真是的他藏起来的? “路边捡的。”萧绎原本想要冷冷地放下,而后一句不说的就转身离开,可是看到阿年这眼神,又忍不住想要解释。 阿年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又想多了。这是她的瓦罐,是她藏铜板的瓦罐,每天都要擦一擦的,便是化成灰了阿年都认得出来。 扑到桌子边,阿年稀罕地将瓦罐抱在怀里。 萧绎嫌弃地移开眼睛,那瓦罐他拿在手里的时候都是只用两只手指捏着,生怕弄脏了衣裳。她倒好,直接抱上了。 阿年晃了晃瓦罐,里头并没有铜板的声音,只是手身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头还有一个熟悉的东西。阿年亦惊亦喜地取了出来,宝贝似地蹭了两下。 “泥人!阿年的!” 阿年快高兴死了,还举起来送到萧绎眼前给他看。好宝贝要一起分享。 萧绎脸都绿了。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哪里想到,这泥人竟然真的是她的。这也叫好看?萧绎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晚上便要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了。 阿年却陷入自个儿的回忆中无法自拔。她还是个小丧尸的时候,就是这样漂亮,可是到了这儿,不知怎么就变了一个模样。 起先阿年嫌弃自己的长相,便磨着她爹给她做了一个泥人。做了好几次,才达到阿年的要求。那么多的泥人,就这个和阿年长得最像,简直一模一样。 重新变成丧尸约莫是不可能的了,可她还有泥人! 如今泥人回来了,瓦罐也回来了,阿年觉得,她的铜板离回来也不远了。想到这个,阿年忽然就不那么愤怒了,之前的戾气也消散了大半。 “我的铜板,要回来了!”阿年一脸期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知难而退【一更】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郑主簿没来由地抖了一下身子, 不敢与之对视。妈呀,这人怎么看着这么吓人! 孙里正却听得欢喜, 上前道:“此话当真,郑主簿您之前是在哪儿看到过这位公子的?” 郑主簿再不敢胡说, 摆了摆手:“我胡说的,不必当真。” 身上的视线忽得轻松了几分, 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郑主簿松了一口气, 他容易嘛,不过是说句玩笑话逗趣儿, 竟然被吓成这样, 他的小心肝, 到现在还砰砰直跳着呢。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孙里正失望不已, 指了指郑主簿, 却也没好说什么,半晌才道:“不瞒你说,这位公子正是阿年从河里救下来的, 只是中途碰了一下脑袋,记不得事儿了, 不知道家在何方。我今儿带他过来, 一是为了向县衙通报一声,给这位公子弄个临时的白籍;二来, 则是为了求助几位官爷, 看能不能遣一些衙役, 循着卫水往上找, 看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孙里正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公子之前穿戴的都是上等衣料,又读过书,谈吐不俗,想来家境定是不差的,若是能早日寻到家人,也好过在村里受苦。” 郑主簿这才重新打量了萧绎一眼。 抛去刚才那点小矛盾,单看这人,确实与安阳县的人不同。具体哪儿不同,大概就是这周身的气质了吧。 此人定不容小觑,郑主簿心道。他知道孙里正不是什么坏人,可也不是什么热心之人,如此巴巴地交代,定是有所图。不过是随手帮一帮而已,郑主簿当即就应下了。 “成,回头我叫人去办。” “哎唷,劳烦主簿了。” 孙里正知道他这话一出,便做不得假。说起来,这郑主簿在县衙里面职位也不算高,可架不住人家有一位做县令的叔叔。且那位叔叔,家里又没个男嗣,所以才卯足了劲儿地提拔侄子。也正是因为这点,众人才越发信服郑主簿。 事儿办成了,孙里正也捡着好听的奉承了郑主簿,听得郑主簿心中欢喜不已,忍不住又与他深谈了起来:“你这回来得啊,可真是时候。” 孙里正疑惑地看着他。 郑主簿如今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这几日憋得很了,难得见到一个嘴巴紧的,可不就忍不住想要一吐为快了么,压低了声儿道:“要是平时,像陈家那样的事儿,县衙里头肯定还是得过问过问的。乞养也有定例,三岁以下才行,这过了年纪的,可不容易办。好在眼下到处都乱,浑水摸鱼也便利。叔叔顶了侄儿的位子,莫说京城那地儿波诡云谲了,就是咱们县里头,也是闹了许久呢。” 萧绎忽然看了郑主簿一眼。 孙里正不解:“天高皇帝远的,这事怎们和咱们县扯上关系了?” “那位县尉,正是京中调派到这儿的,素日里凭着和国舅高家那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张口皇上,闭口皇上的,压着我叔叔抬不头来。如今那位倒了,生死不知。你说,可能不热闹么?” 孙里正小声地笑了两声,道了句恭喜。 郑主簿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我如今就盼着咱们这位圣上能千秋万代,平平安安。他好了,那高县尉才能一辈子抬不起头。至于先前那个,哼!” 郑主簿扯了扯嘴,讽刺之味溢于言表。 虽未曾见过,可见到高县尉,他也知道那位被拉下台的先帝定不是什么好鸟! 萧绎捏着拳头,忽然一肚子不爽。 “如今的国姓是什么?” “哈?”郑主簿掏了掏耳朵,吃惊地看着萧绎。 孙里正咳了一声,提醒道:“先前说了,这位公子已经记不得事儿了,不知道国姓也不足为奇。”说吧,他转过身来同萧绎道,“如今的皇家,姓萧呢。” “姓萧!姓,萧”萧绎嚼着这个字,有些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姓萧啊,真是个好姓呢。 郑主簿却看得莫名其妙,咕哝道:“姓萧又有什么干系,高兴个什么玩意儿?” 他还有点记仇呢。 萧绎低头,抿了抿嘴角,也没有再笑下去,只是心里那点阴霾总算是消散得干净了。 一时县令从外头赶回来,郑主簿给孙里正使了个眼色,孙里正便让人带着萧绎与阿年离开了。远远看到两人出了大门,孙里正才回过头。 走着走着,孙里正才记起了陈有财之前的叮嘱,遂拍了拍郑主簿的肩 安阳县并不是什么大县,外头又是地动,又是雪灾,流民不知道有多少,可这都与安阳县无关。这儿既不是什么要塞,亦不是富贵县城,离京城又远,流民要逃难,也不会逃到这儿来。加之县衙的官吏和几位里正c乡老办事儿都利索,不过半日,便将户籍检阅好。 孙里正同几位乡老被小吏送出来后,发现萧绎和阿年还在外头站着,老老实实的,不吵也不闹。 孙里正晃晃脑袋,心道陈有财那家伙还真是多此一举,查什么查,白查了一番,这位公子品貌不俗,人也乖巧,怎么就他一个老是把人往坏处想,还通缉犯呢。在心里唾弃了一遍陈有财后,孙里正才领着人过去。 陈大河与王氏也在那儿等着,夫妻俩卖完了东西,便赶着来县衙这儿等人了。 “你们在这儿等久了吧?” “没多久,我们也是刚来的。原以为孙老还要一会儿,打算带着两个小的去吃些东西,哪成想孙老这就出来了。” 王氏这么一说,孙里正也觉得饿了,嗅着街上飘的混沌味儿,顿时觉得胃口大开。 “正好,咱们一块去吃碗混沌,今儿都累着了,我来请客,你们谁也不许抢。” 孙里正拍了板子,王氏夫妻俩还能说什么?左右人家也不是缺钱的,王氏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与孙里正抢什么人情儿。 馄饨摊子就支在街边,临近中午,人也不少。摊主一抬头,看到这么多客人,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客官,吃馄饨?” 孙里正往锅里看了一眼,煮沸的水已经泛着奶白色,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摊主正舀着锅里的鲜汤盛到碗里,半碗的大馄饨,半碗汤水,上头撒着葱花,那香气伴着热气直往人鼻子里头钻。孙里正点了点头,道:“嗯,来九碗馄饨。” 他问了问众人的口味,八碗荤的,一碗素的。 “好咧,几位客官这边坐。” 摊主说完,旁边的一位妇人便引着众人坐下。九个人,分了两张桌子才坐下。 摊主动作也是快,没多久便将九碗馄饨端上来了。 阿年吸了吸,看到三婶已经开动了,这才赶紧拿起筷子,哼哧哼哧地埋头吃了起来。馄饨馅儿大,王氏匆匆吃了两口后解了馋,才开始慢慢尝了起来,还抽出空挡,打量一下周围的人。 待瞧见他们旁边正好坐了一个算命先生后,王氏瞪大了眼睛,扯了扯陈大河的袖子:“半仙也要吃饭?” “半仙是人又不是鬼,怎么不能吃饭了?”那人抬起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扫了王氏一眼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王氏冷不丁地被人怼了一下,脸上无光,却也不愿意就这样软了声气,道:“我不过就是好奇。” 算命的整天神神叨叨,装得仙风道骨,最后还不是得吃喝拉撒。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命无运的蠢物罢了。” “你!”王氏摔了筷子,没来由得被这样咒,是个人都要发火。若不是今儿孙老和几位乡老都在,王氏定要将这招摇撞骗老东西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陈大河连连安抚妻子,生怕她给气坏了,转过身与算命之人道,“这位先生,我家娘子也没有说什么对不住你的话,你又何必这样赌咒于她?” “我何曾咒她?你倒是个有后福的,可惜了。”那算命的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见一个咒一个,要是想坑银子那还是算了,咱们可没银子给你算计。”王氏发狠道。 算命的摇了摇脑袋:“非也,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可惜世人不爱听实话,待日后你便知——” 那人说着,瞥向一边正在吃东西的萧绎,满嘴胡话顿时停下,张大了嘴巴,又惊又俱,甚至还有一丝狂喜。 王氏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吓一跳,顺着目光看去,才知道他看得是家里那位公子,遂冷笑了一声:“怎么着,你不会瞧他也是个倒霉的命不成?” 话里还带着试探。 算命的掐指一算,越算越心惊,最后索性长叹了一口气,不算了。 “又不说话了?”王氏嘲笑道。 算命的又看了萧绎好几眼,斟酌着言辞,好一会儿才叹服道:“公子乃是真正的贵人。” 王氏止不住地勾了勾嘴角,心道这算命的还有点眼见儿,总算知道什么人是贵人,什么人不能得罪:“还算还有几分眼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一桩好婚事【二更】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王氏也高兴, 看着萧绎穿着她卖的那身衣裳, 就好像看到了以后富贵无忧的好日子一样。那笑意, 要多真心就有多真心, 要多和蔼便有多和蔼。 直笑得萧绎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陈家里头, 唯一觉得不满的,大概就是陈有财了吧。只是他看其他人都挺高兴, 便没有出来说什么扫兴的话。败家儿媳妇上赶着去讨好别人,他还能说什么不成?要是能听进去他的劝,那也不是他那三儿媳妇了。 因着几个人回来的都不早, 王氏与陈大河略在大房里坐了坐便赶着回去做饭了。李氏一早就做好了晚饭, 这会儿趁着天没黑, 正好先把晚饭给吃了。 萧绎还惦记着今儿回来时碰上的那件事。 晚饭过后回了屋子, 他先拦着阿年:“你怕血?” 他倒是知道有些人看到血回晕过去,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避讳的事儿啊。单看陈大河与王氏的脸色, 萧绎便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阿年皱眉:“你在,说什么?” “问你怕不怕血呢, 或是你看到血会发生什么?”萧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 阿年看了他好一会儿, 最后翻了个白眼走了。她一个丧尸, 还能怕血?至于遇上血会发生什么, 她怎么知道?她爹又没告诉她。 阿年唾弃了他一下, 走到了自己的那一件小屋子里。 都还没来得及睡,外头三房里忽然传出一阵哭闹声。阿年直起了身子, 听出了这是慧娘的声儿, 话里话外, 好像总提到什么簪子的事。 阿年一下子就想到了今儿早上慧娘缠着三婶叮嘱的话,她想要一支蝴蝶簪。不过,三婶俨然忘了,还把卖络子得的钱都给萧绎买了衣裳。 怪不得慧娘要闹,阿年好奇极了,悄悄挪到窗边。窗户被打开一条缝,从里头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大房里头也听到了动静,陈大海要出来,被李氏给按住了。 “别去了,去了少不得要落埋怨。” 陈大海想着三弟妹好强的性子,也觉得没意思,按下了那点心思,重又躺倒了床上。 然而外头的动静依旧没有消散,最后弄得陈有财都披着衣裳出来了。 大冷天的出来,心情能有多好?陈有财站在三房窗户外头,冷着脸:“吵什么,都吵什么,没瞌睡就出来翻地,整日不干事,就知道闹,丢人现眼!” 陈大河打开窗户,赔着笑脸:“爹,没事儿呢,您赶紧回去睡吧,外头冷,冻着了就不好了。我这就说说慧娘,让她赶紧睡觉。” “呸,老子怎么生出你个窝囊废!”陈有财气得一巴掌乎在陈大河的脑门上,“原以为你只是辖制不住儿媳妇,这会儿竟然连女儿也管不住!” 本来快要哭完了的慧娘听到这话,一个没忍住,又哭上了。 “嚎什么嚎,老子还没死呢!” 屋子里立即没了声儿,王氏紧紧捂住女儿的嘴,拿眼蹬她。慧娘抽泣了几下,到底没敢再哭出来。 陈有财觉得糟心极了,大晚上的还闹出这样的事儿,真是没个所谓。他也懒得再看三儿子,背着手就回去了。 “爹您走慢点。” 陈大河冲着外头喊道,可惜,他爹一点儿也不想搭理他。 无人回应,陈大河叹了一声气,等了一会儿见他爹进了门,这才轻轻地关上窗户。回头时,看到慧娘脸上还挂着眼泪,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心中越发愧疚了。他将慧娘拉到面前来,许诺道:“今儿是爹娘不对,答应了慧娘的事儿都没有做到。下回吧,下回爹一定给慧娘将那蝴蝶簪买回来,慧娘看怎么样?” 王氏听了这话,脸色更加不好:“你给他买?你知道那簪子多少钱吗?” “不过是一支簪子。” “哼,你家闺女是个心大的,见孙里正那小孙女戴了一支蝴蝶簪就眼热,可人家家底大,买得起镀金的簪子,搁咱们家,不知道要出多少血来。咱们不吃不喝的,就为了攒钱给她买那蝴蝶簪?别说咱们舍不舍得了,回头被爹娘听到,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二哥才没,你好意思让爹娘气坏身子么?” 陈大河忽得沉默了。 他们家,确实比不上孙里正家。也是他没用,连一支簪子都没法儿给闺女买。 慧娘见爹不说话了,着急道:“可是娘一早就答应了要给我买,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就要那簪子!你不给我买,之前答应的那些又算什么?” “我要不答应,你不是要闹翻了天?” “我不管。”慧娘跺着脚。 王氏冷笑一声,“买,给你买,回头我在自己身上割几斤肉去当了,得了钱就给你买簪子成不?” 慧娘噎了一下,这话她也不能应下,可叫她就这么舍了簪子,如何能够,只埋怨道:“没钱给我买簪子,倒有钱给那个什么公子买衣裳了,还一买就是两身。” 没发生这事之前,慧娘对萧绎极有好感,没回见着了心里都欢喜得不得了。可如今因为他,叫自己没了簪子,再多的好感也都化为乌有了。说到底,一个没名没姓的公子哥,到底比不得一支蝴蝶簪在慧娘心里重要。 “把衣裳还回去,簪子的钱不就有了吗?” “快闭上你的嘴!”王氏拍了桌子,冷着脸道,“这样的话,别叫我再听第二次。” “你就是偏心那位公子!” “死丫头,你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文哥儿的将来。”王氏真想敲开女儿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都是浆糊。那小傻子还知知道和那公子处好关系呢,这么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懂? “你啊,就不会动动脑子,他是公子哥儿,家中必定富贵。你若与他交好了,以后你什么簪子没有?你以为娘不想让你如愿,不想让你比过那孙小姐?可咱们家的家底就这么大,我拿什么让你同人家比?”王氏气地坐了下来,女儿驽钝是驽钝了些,可是她又不能不教:“眼光放长远些,不必在乎这一时的输赢,没个意思。听懂了没有?” 王氏一扬声,慧娘便耷拉下脑袋,瓮声瓮气:“听懂了。” 王氏也说得口干舌燥,再没心思应付了:“听懂了就回去睡,大晚上的闹腾了这么久,明儿不知道要怎么被人看笑话。” 慧娘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回去了。 今儿一天都没有休息,王氏也觉得累得慌,正要回去睡,却见陈大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王氏皱眉,“有什么话就直说,说完了我还得睡觉。累了一日了,晚上却一个个的都不消停!” 陈大河犹豫了半天:“下回,别个孩子们说这个了。” “我说错了不成?” 陈大河说不上来,他知道妻子的打算,也从来没有阻止,只是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也有了这些小心思,想着要如何如何讨好一个外人。 这未免有些太残忍。 王氏可没有他这样的优柔寡断,直接道:“文哥儿日后是要读书的,不趁早巴结巴结着那位公子,难道还要像后头的二叔家那样?” 陈家后面住着的便是陈二叔家。 陈二叔与陈有财是亲兄弟,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又只生了一个孙子。按理说家中是不应该有什么负担的,不过那一家都盼着小孙子考科举,早早地将人送到了学堂里,如今已经读了十一二年的书了,可惜书没读出什么道道来,家却读穷了。 也正是因为穷,才起了许多心眼子。陈大江想将阿年记在户籍上,反对最厉害的,竟不是他们家,而是陈二叔家里的一大家子人。 大概人都是不禁念叨的。王氏晚上才念了陈二叔家几句,翌日,他家儿媳妇小周氏便登门拜访了。 小周氏与隔壁陈三石的媳妇周氏同出于周家庄。今儿小周氏为的依旧是阿年的事。再听到他们已经将阿年记到户籍里头后,小周氏立时便没了好脸色。 李氏也懒得理她,仍旧做着针线活。 小周氏气了半晌,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见到那小傻子的人,气儿没地撒,便与李氏道:“我说大堂嫂啊,你们这样不是傻是什么,不过就是个外人罢了,给她一口吃,那就是天大的恩惠了,何必还使了银子去替她这样打算?” “不只是为了阿年,更是为了二弟。” “你二弟不是不在了么——”小周氏正想挑拨挑拨,忽得见李氏垮了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讨喜,讪笑道,“我不是替你们这一房打抱不平么。本来就是养着堂伯父他们,如今还要添一个小丫头片子。养着她干啥,我就不信,他二弟去了前没有给那小傻子留后路。两口子这些年卖花攒的银子,估摸着都在她那儿呢。” 李氏越听脸色越差,突然扔了手里的针线起身:“我去做饭。” 说着就快步往外头走了。 “哎,别走啊。”小周氏见人留不住,索性跟了上去,“这是要做中饭?得了,我陪你一道儿去帮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懦夫萧绎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这可是你说的。” 王氏嘴硬:“嗯, 我说的。” 陈有财嗤笑了一声,也没有反驳,只是悠悠地走回自个儿的屋子里,准备收拾收拾去做活儿了。虽然才出了正月, 可嫁树c种麻c修农具, 哪个不是要忙活的。既然家里有人上赶着管, 那他也不必操这个心,免得人家还觉得他不知好歹。 陈有财走得干脆,王氏眨了眨眼睛,看向大嫂:“爹这意思是同意了?” “或许吧。” 没有将人赶出去,那就是同意了留在家里住着, 虽然只是留几天而已。李氏和王氏看明白了这点, 也都长舒了一口气。 李氏是心虚加愧疚,王氏,则是欣喜了。 她和李氏不同,李氏是个笨的,一辈子不知道为自个儿打算。王氏不同,她本是秀才之女,只因家道中落才嫁进了农家, 可她心里还是不愿意自己儿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当一辈子的农夫,亦不愿意自个儿女儿如她这般, 一辈子都没个指望。 如今二房里躺着的那个人, 便是他们一家的指望了。 “方才周大夫说了, 让咱们熬姜汤,我这就去了。”王氏说着,正要去厨房,才踏出一步,冷不丁又停了下来,不经意道,“大嫂,我刚才好像听到娘在那儿叹气呢,你要不过去看看。” 李氏正了正神色,忙往婆婆的屋子里赶去。 王氏嘴角一勾,带着些得意的味道进了小厨房。家里还有不少晒过的生姜,王氏捡了几个最大了,切了之后便撂进锅里。 外头,慧娘带着文哥儿过来。文哥儿一见到母亲,立马上去抱着王氏的腿,软乎乎地叫了一声娘。 “乖。”王氏拍了拍他的脑袋,转向女儿,道:“你带着弟弟,去二叔屋子里坐一会儿。” 慧娘鼻子一皱:“我才不去他们家呢。” “听话,今儿不一样。那位公子醒过来了,你带着弟弟去看看,陪他说些话。”王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得意味深长,“看那位公子的年纪,似乎不比咱们慧娘大多少呢。你们俩,应该也是有话能说的。” “可是我又不认识他。” “多见见,不就认识了吗,情分都是处出来的。”王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交代道,“待会在二叔屋子里见到阿年的时候,待她好一些,别冲她大呼小叫的,被人看到了不好。” 慧娘随便应下,又道:“那我叫芸娘一起?” 王氏笑了笑:“不用。芸香有自己的活儿要做呢,别去打扰人家,免得人家活儿做不完。” “哦,那我去了?” “去吧。” 慧娘见状,知道今儿是非去不可了,撅了撅嘴,仍旧带着弟弟出去了。 三家都在一个院子里,从厨房到二房,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只是这么一句路,愣是被芸娘和文哥儿走出了半炷香的时间。等到了二房门口,远远地便看到阿年蹲在那儿,也不进门,就那么呆着。 文哥儿往姐姐那儿靠了靠。 他娘说过,挨傻子近会得上傻病的,二伯家的阿年姐是个傻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要是离得近了,不说到底会不会变傻,被小伙伴看到了,以后也肯定不带他玩儿了。 文哥儿吸了吸鼻子,等着他姐姐发话。 慧娘走到跟前,抬了抬下巴:“让让,我们要进去。” 阿年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后知后觉地挪了个地儿。她本来还在想事情,忽然就被人挡住了太阳,想的事儿就这么中断了,她心里其实也不大高兴。但是慧娘和文哥儿都比她小,阿年也不好意思生气。 等等她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阿年歪着脑袋,使劲儿想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算了,不想了。看着慧娘和文哥儿溜进了屋子,阿年怕他们乱动她爹的东西,也赶紧赶着一道过去。 里头的屋子,萧绎正在假寐。忽得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疑心是谁,下一刻便看到三个小孩儿站在自己床边。两个小姑娘,一个跟桌子差不多高的小孩儿。 文哥儿盯着床上的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这就是家里救回来的公子?他咽了咽口水,看向自己姐姐。 姐姐没理他。 文哥儿有些委屈:“姐,姐?” “怎怎么了?”慧娘被摇地回神,看到文哥儿委屈的小脸,才发现自己原来看人看得呆住了,当即羞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声音如蚊子一般,“文哥儿要说什么?” “姐,你刚才不理我。”文哥儿控诉。 这要怎么答,慧娘羞答答地看了萧绎一眼。 萧绎也尴尬得很,仍谁被这样盯着看,只怕都会尴尬。尤其是哪个小的,鼻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萧绎既担心他担心他真的会兜不住口水,又担心他兜不住鼻涕,到时候涕泪横流,还不是污了自己的眼睛? 慧娘讷讷地呆了半晌,为了不显太失礼,终于开了口:“我娘叫我们来看望公子。” 她将弟弟推出来:“这是我家弟弟文哥儿,大名陈文。我叫慧娘,还有个姐姐叫芸娘,只是她还在做活,没有过来。” 文哥儿被他看得害羞,又躲到姐姐腿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巴巴地瞧着萧绎。 萧绎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正对着了。 “还有这个——”慧娘犹豫了一下,她看着阿年的脸,又想着自己的脸,忽然不大想介绍给这个公子了。 “阿年。”萧绎接道,“我知道。” 萧绎话里带了些亲近,笑容里也真心了几分。 慧娘又狠狠地害羞了一下,心里埋怨阿年,当初去河边怎么就没叫她一道儿呢。这位公子亲近阿年,肯定也是因为阿年救了她。这小傻子,还挺有运道。自个儿被二叔救了,回头又救了这么一位公子。 这公子可真是好看,比村口的陈英俊还好看! 阿年恍然想起来,被慧娘和文哥儿打断的念头究竟是什么了。哦,她在想,这人生得这么丑,脑子也不太灵光,是不是不该把他捡回来? 这儿看他在那儿笑,阿年更嫌弃了。真的好丑啊,眼睛都疼了。 “对了,公子知道阿年的名字?”慧娘问道。 “先前与阿年说过话。” “这样啊。”慧娘想了想,不能叫阿年专美于前,遂又道,“我娘在厨房那儿熬姜汤,大夫说了,姜汤对公子身子好,得多喝。” 话音才落,王氏便恰如其时地从外头走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碗熬好的姜汤。 “公子可感觉好些了?” 萧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处儿还是很痛,也不知道是撞到哪儿了。 孰不知,王氏心里也纳闷呢,明明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额头上还没伤啊,这是在哪儿给碰到了。走到床边,王氏便笑着将盏子交给萧绎:“有些烫,公子慢些喝。” 萧绎接过,只喝了一口,便感觉鼻腔里都是一股姜味儿。味道很重,也有些陌生,但是不讨人厌。 王氏见他不嫌弃,越发欢喜地厉害:“家里也没有糖,公子将就着喝些吧。” “多谢夫人。” “哟。”王氏还是头一次听人这样叫她,不好意思道,“我这一农家妇人,哪里担得上公子您一句夫人,若公子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婶子吧。咱们这儿,都这么叫。” 萧绎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婶子。 王氏听得身心舒畅,总觉得这一句,一下子就将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这就对了,公子既然住进咱们家,就别外道了。这儿是我那故去的二哥家,我家的屋子就在对面,公子以后若是有什么要办的,只消吩咐一声就是了。我家这两个孩子,平日里也多是闲着,给公子跑跑腿,也足够了。” 萧绎又道了一句多谢,至于那句婶子,却再没有提。萧绎觉得这称谓别扭得很,他以前,好像也没有管谁叫过婶子。 慧娘从一边探过头来,忍着羞意问道:“我还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问那么多干什么?”王氏斥责了一声。 “问问名字也不可以吗?” 萧绎只淡淡地笑着,并不说话。 “公子头上受了伤,不记得之前的事儿。” “连名字,都,不记得?”这话说得磕磕绊绊,一听就知道是谁问的。王氏惊讶地看着阿年,诧异于这个小侄女竟然还肯说这么长的话。 “真,不记得?”几句话,阿年已经问地脸红脖子粗了,憋的。只是她盯着王氏和萧绎,分外执着。 “公子拿这儿骗你作甚,忘了就是忘了。” 阿年忽然垂着头,形容沮丧,眉头耷拉着。 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原来——这人真的撞傻了啊。 萧绎皱了皱眉头,不解她这究竟是怎么了。只是他不好问,王氏同慧娘几个,压根没有心思管阿年到底在想什么。 小傻子还能想什么,要是她们能猜到,那不也成了傻子了么? 阿年心里憋着气,面上也不大痛快,好在她低着头,旁人也看不见。 王氏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率先在萧绎跟前露了脸,又让一对儿女在他跟前排了号,这便足够了。待萧绎喝完姜汤,王氏只殷切地让他好生休息,有事千万吩咐一声,便带着慧娘和文哥儿出去了。 他们走后,萧绎才好生打量起阿年来了。 只他有心想看,人家却并不愿意叫他看。 “阿年” 阿年觉得腻歪,她跟他又不熟,叫什么叫。翘了翘嘴巴,复又瞪了萧绎一眼,转身出去了。 她也是有脾气的。 萧绎一呆,他好像,没有得罪过这姑娘吧。这是怎么了? 阿年走出屋子,重新坐在门槛那儿,一如刚才慧娘他们来之前的模样。托着腮,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她爹的儿子是有了,只是这儿子脑子好像撞坏了,啥都不记得。 阿年不知道失忆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正常人都是记事的。她不记事,所以在村里人看来,她就是个傻子,连带着她阿爹都被嘲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仓皇离开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别人暂且不说, 李氏和芸娘,早就瞪大了眼睛,心中稀罕。原以为王氏只是叫女儿做做样子,没想到她还真舍得。不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效果, 起码这几日的功夫, 阿奶已经彻底心疼上了, 阿爷也没了之前的火气。 只是慧娘心里的火气却是一日盛过一日。 陈家村里,多的是将女孩儿当下人一般使唤的人家。可陈家却不然,李氏与王氏都是疼孩子的,且生的孩子又不多,只一男一女, 因而芸娘和慧娘在家里的待遇都是不差的。尤其是慧娘, 比芸娘还娇惯些,年纪又不大,平日里没怎么受过苦。最多,也只是闲着的时候帮着收拾收拾家里。 像这样大清早地爬起来扫院子c洗衣裳,甚至是喂猪喂鸡,是从未有过的。可再不甘,慧娘也只能照做。 正气着呢, 忽得看到阿年从屋子里头出来, 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显是幸灾乐祸!慧娘摔了扫帚, 急火攻心:“你开心了, 得意了!” 阿年古怪地瞧着慧娘, 她开心什么? 她还想要想想怎么才能跟萧绎和好呢?上次毕竟是她误会了萧绎,他却帮自己找回了泥人,阿年觉得她应该好好报答他。可萧绎还在别扭,晚上都不和她说话,阿年觉得得先从缓和关系开始。 他喜欢什么呢,阿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比起这件事,慧娘的找茬根本算不得什么。 慧娘却觉得阿年就是过来示威的:“你这会儿是不是心里正痛快着啊,还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就算是看笑话,也轮不到你来看!” 她这几日真是受够了,一日都不想再受下去! 她不过,就是拿了二叔家的一贯铜钱而已,又不是拿了这个小傻子的,凭什么惩罚她啊?要说慧娘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话,如今被罚了这样的差事,那仅有的心虚和害怕都化成了厌恶了,对着阿年的,还有对孙家大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孙大姑娘多嘴,她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阿年,慧娘也没有觉得拿二叔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以后还会还的。可阿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她的笑话! 阿年觉得她这会实在太不正常,轮不到她看,那她走还不成么? 她掉头就走。 慧娘张着胳膊地拦在她面前:“还想走,这儿是我家,哪儿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年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了:“也是我家。” 她爹是阿爷的儿子,她也是阿爷的孙女,这自然也是她的家。 慧娘眉头一竖,讥讽道:“呸,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野丫头,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家?要不是我二叔心善,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撒野?” 阿年脸一沉。 慧娘就是要她生气,看着她心里痛快极了:“别把自个儿看得多金贵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外人,即便上了户籍,身上流的也不是我们陈家的血。这回阿爷帮你,可不是因为你是陈家的人,只是被孙大郎闹开了,不得不出手罢了。我才是家里的正经孙女,亲的!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想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她说得眉飞色舞。有些话,根本不用想就能说出来。慧娘凑近了些,轻声道:“二叔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捡了你这么个野种回来,怪道绝了户呢,没咱们家文哥儿,以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算是他捡了这野种回来的报应!” “报应野种?”阿年痴痴地呢喃了一句。 “对,报应!野种!”慧娘恶意地笑了。 阿年眼神一厉,往前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慧娘一愣,连连往后退。 实在是阿年如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活像是要杀了她一样,连眼睛都红了。 阿年一把揪住慧娘的脖子。 慧娘头一仰,脚尖离地,使劲儿拍着阿年的手,却是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偏偏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要么在厨房里,要么在屋子里。就连她爹娘也都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扫地。原本只是为了做给阿爷看,现在却差点害死她。慧娘张着嘴巴,间或哟哟两声,只是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我是,爹的女儿!”阿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里泛起了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也一点一点暴起来。 “是爹的女儿!” “不是野种!” 阿年着魔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是爹的女儿,怎么会是野种呢。爹说了,谁也不能欺负她,就是三叔的女儿也不行!阿年看着慧娘,眼中闪过一丝偏执和疯狂。 阿年要掐死她,这是个坏人,就像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一样。 疯了,这人是个疯子!慧娘挣扎着,可脖子上的手却像是一块铁似的,谁来救救她,完了,完了 “阿年——” 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阿年迟疑地回过头,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跟着松了下来。慧娘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呛出了眼泪。 她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生怕阿年再发疯。 萧绎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阿年,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朝着这儿招了招手:“过来吃早饭了。” “哦。”阿年茫然了一下,遂赶紧过去。 待阿年走到跟前,萧绎才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脸色正常,眼睛也不红了,像是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可萧绎知道不该是这样的,他问道:“方才在做什么?” 阿年唔了一声,有些失神。 她方才在做什么来着?没做什么呀。阿年奇怪地看着萧绎,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见状,萧绎也绝了再问下去的心思,领着阿年回去吃饭。阿年跟着萧绎去了大房,后知后觉的地察觉到,萧绎愿意理她了。 阿年垂着脑袋,嘿嘿地傻笑两声。 忽然觉得他不丑了。 后头的慧娘连滚带爬地回了屋子。才进门,便哭着奔向王氏怀里。王氏本来还在生气,一是气白白折进去这么多钱;二是气女儿这么不中用,好说歹说,仍旧犯了这样丢人的错。 这会儿见慧娘哭得这样厉害,王氏也只冷着脸:“不过就是扫扫院子,这么点儿活也不愿做?” “娘,呜呜,阿年要杀我!” 慧娘哽咽着,让王氏看她的脖子。 王氏定睛一看,立即慌了:“怎么被掐成这样?”到底心疼女儿,王氏气得咬牙,“这天杀的小杂种,就知道欺负我女儿,等着,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王氏正要撸着袖子去二房,还没出门,便被陈大河拦住了。 “怎么着,陈大河,你还要帮着那小杂种不成?还真把她看成是你们家人?” “你总要问清楚再去吧。” “问什么问,没看你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这口气我要是不替慧娘出了,回头咱们不在,慧娘还不被她给欺负死!正经的陈家孙女,却被一个外来的给欺负了,陈大河,你也好意思,你也不嫌丢脸!” 慧娘哭得越发伤心。 陈大河无奈:“慧娘,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阿年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子,还敢欺负人?就是陈大河偏心自个儿女儿,也不能这样冤枉人的。再则,女儿昨儿才犯了错,这会儿要是再闹出事来,他爹肯定对慧娘更有意见。 慧娘迟疑了一下。 王氏看得清楚,气漏了大半,只剩下怒其不争的愤懑:“你说你,没事儿去撩拨她做什么?” 自己女儿自己还不清楚,这心虚的模样,肯定是她先没忍住去胡说八道的。“你啊你,我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先忍者,阿爷如今正生你的气,你不去哄你阿爷,哄你阿奶,和那小杂种计较个什么劲儿。你便是压过她,就出息了?” “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别犯蠢,就是跟人吵,也得占理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王氏气得直点着慧娘的头。 陈大河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慧娘也被吓坏了,你就别说她了。” 慧娘却不愿意:“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说得还有些不可思议,阿年差点要杀了她,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她了? 王氏冷笑一声:“眼皮子浅的,先等着。” 昨儿一桩,今儿一桩,她也不会这样算了。日子还长,想要折腾一个傻子,还不容易?争一朝一夕的长短,最是王氏所不屑的,她要的,是将那小傻子彻底赶出陈家! 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人,占着他们家的家产算什么?她就不信,爹娘心里还能一点意见也没有。但凡有丁点儿,王氏觉得自己便不会输。 慧娘傻了:“等什么?” 王氏招了招手,说得小声:“你明儿” 对于王氏的打算,阿年是丁点儿也不知晓,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这会儿正想着法子讨好萧绎呢。 可惜阿年的聪慧程度有限,只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是以这日晚间,等萧绎回屋的时候,便发现床头放着一只破罐子,里头插着几只山茶花。开得正浓,颜色正好,又鲜艳又娇媚,与这瓦罐丝毫不搭,可奇怪的是却又不显得突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王家人的报复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或许吧。” 没有将人赶出去, 那就是同意了留在家里住着, 虽然只是留几天而已。李氏和王氏看明白了这点, 也都长舒了一口气。 李氏是心虚加愧疚,王氏, 则是欣喜了。 她和李氏不同, 李氏是个笨的,一辈子不知道为自个儿打算。王氏不同,她本是秀才之女, 只因家道中落才嫁进了农家,可她心里还是不愿意自己儿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当一辈子的农夫, 亦不愿意自个儿女儿如她这般,一辈子都没个指望。 如今二房里躺着的那个人,便是他们一家的指望了。 “方才周大夫说了,让咱们熬姜汤,我这就去了。”王氏说着, 正要去厨房, 才踏出一步,冷不丁又停了下来, 不经意道, “大嫂, 我刚才好像听到娘在那儿叹气呢, 你要不过去看看。” 李氏正了正神色, 忙往婆婆的屋子里赶去。 王氏嘴角一勾, 带着些得意的味道进了小厨房。家里还有不少晒过的生姜,王氏捡了几个最大了,切了之后便撂进锅里。 外头,慧娘带着文哥儿过来。文哥儿一见到母亲,立马上去抱着王氏的腿,软乎乎地叫了一声娘。 “乖。”王氏拍了拍他的脑袋,转向女儿,道:“你带着弟弟,去二叔屋子里坐一会儿。” 慧娘鼻子一皱:“我才不去他们家呢。” “听话,今儿不一样。那位公子醒过来了,你带着弟弟去看看,陪他说些话。”王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得意味深长,“看那位公子的年纪,似乎不比咱们慧娘大多少呢。你们俩,应该也是有话能说的。” “可是我又不认识他。” “多见见,不就认识了吗,情分都是处出来的。”王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交代道,“待会在二叔屋子里见到阿年的时候,待她好一些,别冲她大呼小叫的,被人看到了不好。” 慧娘随便应下,又道:“那我叫芸娘一起?” 王氏笑了笑:“不用。芸香有自己的活儿要做呢,别去打扰人家,免得人家活儿做不完。” “哦,那我去了?” “去吧。” 慧娘见状,知道今儿是非去不可了,撅了撅嘴,仍旧带着弟弟出去了。 三家都在一个院子里,从厨房到二房,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只是这么一句路,愣是被芸娘和文哥儿走出了半炷香的时间。等到了二房门口,远远地便看到阿年蹲在那儿,也不进门,就那么呆着。 文哥儿往姐姐那儿靠了靠。 他娘说过,挨傻子近会得上傻病的,二伯家的阿年姐是个傻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要是离得近了,不说到底会不会变傻,被小伙伴看到了,以后也肯定不带他玩儿了。 文哥儿吸了吸鼻子,等着他姐姐发话。 慧娘走到跟前,抬了抬下巴:“让让,我们要进去。” 阿年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后知后觉地挪了个地儿。她本来还在想事情,忽然就被人挡住了太阳,想的事儿就这么中断了,她心里其实也不大高兴。但是慧娘和文哥儿都比她小,阿年也不好意思生气。 等等她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阿年歪着脑袋,使劲儿想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算了,不想了。看着慧娘和文哥儿溜进了屋子,阿年怕他们乱动她爹的东西,也赶紧赶着一道过去。 里头的屋子,萧绎正在假寐。忽得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疑心是谁,下一刻便看到三个小孩儿站在自己床边。两个小姑娘,一个跟桌子差不多高的小孩儿。 文哥儿盯着床上的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这就是家里救回来的公子?他咽了咽口水,看向自己姐姐。 姐姐没理他。 文哥儿有些委屈:“姐,姐?” “怎怎么了?”慧娘被摇地回神,看到文哥儿委屈的小脸,才发现自己原来看人看得呆住了,当即羞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声音如蚊子一般,“文哥儿要说什么?” “姐,你刚才不理我。”文哥儿控诉。 这要怎么答,慧娘羞答答地看了萧绎一眼。 萧绎也尴尬得很,仍谁被这样盯着看,只怕都会尴尬。尤其是哪个小的,鼻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萧绎既担心他担心他真的会兜不住口水,又担心他兜不住鼻涕,到时候涕泪横流,还不是污了自己的眼睛? 慧娘讷讷地呆了半晌,为了不显太失礼,终于开了口:“我娘叫我们来看望公子。” 她将弟弟推出来:“这是我家弟弟文哥儿,大名陈文。我叫慧娘,还有个姐姐叫芸娘,只是她还在做活,没有过来。” 文哥儿被他看得害羞,又躲到姐姐腿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巴巴地瞧着萧绎。 萧绎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正对着了。 “还有这个——”慧娘犹豫了一下,她看着阿年的脸,又想着自己的脸,忽然不大想介绍给这个公子了。 “阿年。”萧绎接道,“我知道。” 萧绎话里带了些亲近,笑容里也真心了几分。 慧娘又狠狠地害羞了一下,心里埋怨阿年,当初去河边怎么就没叫她一道儿呢。这位公子亲近阿年,肯定也是因为阿年救了她。这小傻子,还挺有运道。自个儿被二叔救了,回头又救了这么一位公子。 这公子可真是好看,比村口的陈英俊还好看! 阿年恍然想起来,被慧娘和文哥儿打断的念头究竟是什么了。哦,她在想,这人生得这么丑,脑子也不太灵光,是不是不该把他捡回来? 这儿看他在那儿笑,阿年更嫌弃了。真的好丑啊,眼睛都疼了。 “对了,公子知道阿年的名字?”慧娘问道。 “先前与阿年说过话。” “这样啊。”慧娘想了想,不能叫阿年专美于前,遂又道,“我娘在厨房那儿熬姜汤,大夫说了,姜汤对公子身子好,得多喝。” 话音才落,王氏便恰如其时地从外头走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碗熬好的姜汤。 “公子可感觉好些了?” 萧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处儿还是很痛,也不知道是撞到哪儿了。 孰不知,王氏心里也纳闷呢,明明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额头上还没伤啊,这是在哪儿给碰到了。走到床边,王氏便笑着将盏子交给萧绎:“有些烫,公子慢些喝。” 萧绎接过,只喝了一口,便感觉鼻腔里都是一股姜味儿。味道很重,也有些陌生,但是不讨人厌。 王氏见他不嫌弃,越发欢喜地厉害:“家里也没有糖,公子将就着喝些吧。” “多谢夫人。” “哟。”王氏还是头一次听人这样叫她,不好意思道,“我这一农家妇人,哪里担得上公子您一句夫人,若公子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婶子吧。咱们这儿,都这么叫。” 萧绎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婶子。 王氏听得身心舒畅,总觉得这一句,一下子就将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这就对了,公子既然住进咱们家,就别外道了。这儿是我那故去的二哥家,我家的屋子就在对面,公子以后若是有什么要办的,只消吩咐一声就是了。我家这两个孩子,平日里也多是闲着,给公子跑跑腿,也足够了。” 萧绎又道了一句多谢,至于那句婶子,却再没有提。萧绎觉得这称谓别扭得很,他以前,好像也没有管谁叫过婶子。 慧娘从一边探过头来,忍着羞意问道:“我还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问那么多干什么?”王氏斥责了一声。 “问问名字也不可以吗?” 萧绎只淡淡地笑着,并不说话。 “公子头上受了伤,不记得之前的事儿。” “连名字,都,不记得?”这话说得磕磕绊绊,一听就知道是谁问的。王氏惊讶地看着阿年,诧异于这个小侄女竟然还肯说这么长的话。 “真,不记得?”几句话,阿年已经问地脸红脖子粗了,憋的。只是她盯着王氏和萧绎,分外执着。 “公子拿这儿骗你作甚,忘了就是忘了。” 阿年忽然垂着头,形容沮丧,眉头耷拉着。 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原来——这人真的撞傻了啊。 萧绎皱了皱眉头,不解她这究竟是怎么了。只是他不好问,王氏同慧娘几个,压根没有心思管阿年到底在想什么。 小傻子还能想什么,要是她们能猜到,那不也成了傻子了么? 阿年心里憋着气,面上也不大痛快,好在她低着头,旁人也看不见。 王氏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率先在萧绎跟前露了脸,又让一对儿女在他跟前排了号,这便足够了。待萧绎喝完姜汤,王氏只殷切地让他好生休息,有事千万吩咐一声,便带着慧娘和文哥儿出去了。 他们走后,萧绎才好生打量起阿年来了。 只他有心想看,人家却并不愿意叫他看。 “阿年” 阿年觉得腻歪,她跟他又不熟,叫什么叫。翘了翘嘴巴,复又瞪了萧绎一眼,转身出去了。 她也是有脾气的。 萧绎一呆,他好像,没有得罪过这姑娘吧。这是怎么了? 阿年走出屋子,重新坐在门槛那儿,一如刚才慧娘他们来之前的模样。托着腮,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她爹的儿子是有了,只是这儿子脑子好像撞坏了,啥都不记得。 阿年不知道失忆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正常人都是记事的。她不记事,所以在村里人看来,她就是个傻子,连带着她阿爹都被嘲笑。 要是她爹再收个傻子,那太可怕了,阿年摇了摇头,陷入一阵沉默。所以,真的要给她爹收下这样的儿子? 她这一身衣裳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掺着柳絮芦苇做得袄子本来就不暖和,方才走路的时候跌了一跤,沾了地上的积水不说,还蹭了一身的泥,湿哒哒地挂在身上,不仅脏,还邋遢。只是阿年现在还有些缓不过来神,只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木头牌子,根本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李氏在边上看着阿年这样子,暗暗摇头。原本就是个傻子,现在二弟去了,以后可怎么是好啊? 陈有财安顿好了二儿子,回头看到又呆住的阿年,心中复杂,一时又气不过,伸手狠狠地抽了一下阿年的脑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更大的危机【一更】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阿奶, 别去!”慧娘赶紧拉着陈阿奶。 “怎么了?别怕啊, 阿奶不过是跟你娘说几句。” “不是娘弄的。” 陈阿奶皱着眉:“那是哪个?” 总不会是她儿子吧,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再不然,便是外头那些不懂事的毛孩子。 慧娘先是憋着不说, 等陈阿奶拉下脸的时候, 才憋着眼泪, 要哭不哭地说起了原委。掐头去尾,委委屈屈地说了一遍。 “这个阿年, 真是反了天了!”陈阿奶又心疼又生气。 慧娘整个人都蔫蔫的:“原是我不好,偷拿了她的钱,被罚了还当着她的面拿她撒火,她忍不住动手也是情有可原。昨儿晚上娘已经教训过我了, 往后我也再不敢说她了。” 陈阿奶听得怒火更甚, 直接拉着慧娘去来了二房。 阿年正在摆弄她那山茶花,昨儿晚上放的已经不新鲜了, 她决定给萧绎再换一束。 看到陈阿奶怒气冲冲地领着慧娘过来,阿年有瞬间的呆滞。她她最近都很听话,没有惹阿爷生气,更不敢惹阿奶了。阿年乖乖地站起来, 等着下文。 陈阿奶看着阿年就没好气。对阿年,陈阿奶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既不想养着, 又不忍心丢了, 毕竟生了一双和她侄女儿相似的眼睛, 又是二儿子疼着宠着养了两年的。可这不代表阿年就能为所欲为,甚至欺负起了慧娘。 “你过来。”陈阿奶冷着脸让阿年走近些,没等她吭声便指着慧娘脖子上的伤道,“看你干的好事!” 阿年迟疑了一下,许久才从慧娘的脖子上移开眼睛。阿年咂咂嘴,有些羡慕:“还挺好看。” 慧娘眨了眨眼睛,当下跳了脚:“侮辱人也没有这个侮辱法,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陈阿奶也捂着胸口直喘气,孽障,这真是,孽障啊! “我没见过你这样不知悔改的。慧娘是拿了你的铜板不假,可你三婶不是已经还给了你么,到底有大仇才叫你恨慧娘恨成这样,你这是想要她的命啊,再多掐一会儿,说不准慧娘就断气儿了。你这么孽障,对自己家里人出手,还说这样的风凉话,你,你跪下!”陈阿奶狠狠地拍着桌子。 阿年局促地站在一边,紧张地绞着手:“不是我,做的。” 陈阿奶扬着眉,打量地看着她。 慧娘赶忙道:“就是她,就是她。阿奶,她记恨我拿了她的钱,砸了她的锁,趁你们都不在的时候差点要掐死我。” 说罢,慧娘指着阿年,生怕她再狡辩:“阿奶你可别被她骗了,这会儿装得这样无辜,您是没看到她那时候的狠劲儿。”她将脖子再次露出来,给陈阿奶看清楚,“昨儿夜里疼得睡不着觉,这会儿都没好,可见她是下了死力气。这家里,除了她同我有仇,便再没有别人了。爹娘不可能,大伯和大伯娘更不可能,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手劲,阿奶你是知道的。” 陈阿奶确实知道,事实上,阿年有多大的力气,家里人都是知道的。这么一想,确实是阿年无疑了。 阿年被指责得眼睛都红了。 慧娘吓得躲在陈阿奶身后:“阿奶你瞧,她又要发狠了,昨儿就是这样瞪着我的。” “莫怕,莫怕,她再不敢的。”陈阿奶护着慧娘,却瞪着阿年,“叫你跪下,耳聋了不是。” 都怪老头子太纵着这丫头了,把她给纵得目中无人,瞧瞧这模样,是对她这个做阿奶的不满了? “不是我!”阿年哽咽。 她根本没错这事儿就叫她认,阿年也委屈啊。说什么掐慧娘,她吃饱了撑着要掐她啊,阿年记得她昨儿都没有跟慧娘说过话,一整日都在琢磨怎么才能和萧绎和好的事儿。既这样,哪有空和慧娘闹。 阿年知道,她们是容不下她了,想要赶她走。在她们心里,她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外人。可是这是她的家啊,她爹在这儿住过,阿年舍不得走。 慧娘被阿年的无耻给震惊了:“你骗人!你这个骗子,有胆子做没胆子认。” 阿年眼眶红红:“我没做。” “你!” “我有钱。”阿年小声却突兀地说了一句。 “什么?”陈阿奶被她突然的一句弄得有些懵。 “钱给你们,我不走。”阿年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心一揪一揪地,疼得慌。她一直把这里当作她的家,即便阿奶阿爷还有三叔一家不怎么喜欢她,可是阿年也一直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家人。 爹的家人,就是她的,阿年不想走。钱给他们,是不是就能留下了?阿年知道三婶其实是不愿意给她钱的。 陈阿奶被她哭得一愣,又被这话弄得惭愧起来,想着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一些了。 慧娘都快气疯了:“阿奶,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就会装可怜。” 陈阿奶看着阿年那眼睛,觉得糟心极了,转过头拉着孙女:“慧娘啊,你说她掐你,身边有没有旁人看到啊。” 慧娘听了这个哪里还能淡定得了:“阿奶你不信我?!”因太过震惊,以至于叫慧娘都忘了,其实旁边还有有人看见的。 “不是这不是,想问清楚么。”毕竟陈阿奶也清楚阿年的性子,别说说谎了,话都说不完全。 慧娘气得发抖,冲到阿年跟前摇着她:“你这个小人,你这个骗子,就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不承认!” “不是我!” 阿年确定不是她。 “就是!” “不是!” “就是,就是就是你。呜呜——”慧娘气不过,抹了眼睛大哭了起来。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讲道理又讲不过,又没人帮她,可是的确是阿年掐了她啊,还差点把她给掐死了,慧娘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娘,娘——” 慧娘边喊边往外头扑。 陈阿奶惊讶地站起身,刚想拦着孙女,却见孙女已经扑王氏怀里了。合着人家早在外头偷听,陈阿奶没意思地坐了下来,也没插手。 王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女儿,几句便将人给哄好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能撑到这样已经不错了。莫说是女儿,就连王氏,也被阿年的无耻给惊呆了。这会儿王氏也深深地打量了阿年一眼。 以前是她小看这个小傻子了,没成想,这小傻子只是外头憨傻,内力竟这么重的心机。就这委屈的样子,连她都要相信了呢。今儿这棋,算是白下了。王氏生了些许忌惮,看来,日后她还得好好提防这个二房小傻子了。 王氏心里过了一遍,重新站到陈阿奶身边,唤了一声:“娘。” “嗯。”陈阿奶应了一声,没说话。 “我本来在家里纳鞋底,听到这儿有吵架声,这才赶了过来。谁知一过来,就被慧娘扑了个正着。” “你这个做娘的来了,也就用不着我了。阿年和慧娘都在这儿,该怎么着,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王氏也没推脱,毕竟女儿是真受了伤,要她这么轻易放过阿年,是不可能的。她浅笑了一声,转向阿年:“阿年啊,不用怕,我也不是非得要你怎么着。只是我是个做娘的,看到女儿被掐成这样心里实在是心疼。你今儿认了这个罪,赔个礼,道个歉,回头咱们也不计较了,可好?” 王氏问得可亲。 阿年低下头,不与她对视。 王氏笑意一僵:“好话都说尽了,你这样不给面子,那三婶也没法子了。慧娘,去唤你阿爷回来吧。受了委屈,总得有人做个公道。” 王氏本来是想借着陈阿奶的手料理阿年的,谁想到呢,这小傻子精着呢。如今也只有过来请陈有财了。 慧娘冲着阿年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还没出门呢,外头忽然扬起一道声音:“不用叫了。” 陈有财带着孙里正进门,看到几个人这针锋相对的模样,眉头都皱成一道川子。 陈阿奶知道他好面子,赶紧给王氏使了个眼色。王氏不服,还想再说,陈阿奶气得拧了她一把。 王氏不得不先憋着。万事,等孙里正走了再说。 陈有财和孙里正坐下后,看了屋子里一眼,却没发现想看到的人:“家里那位公子哥呢?” 王氏一听到萧绎,立马来了精神,下意识地忽略了陈有财话里的那股与往日不一样的意味:“刚还在外头看到他呢,想来还没走远。” “还真是悠闲啊。”陈有顺哼了哼,“去叫他过来。” 王氏赶紧拍了拍慧娘。 慧娘不大乐意地出去了。萧绎本来只是去外头透透气,并没有走得多远,慧娘一寻便寻到了。没过一会儿,两人便一道回了二房。 王氏看到萧绎过来,还笑着道:“外头还冷着,公子老是往外头跑做什么,别冻着自个儿。” 陈有财看了王氏一眼,突然觉得又好笑又糟心。他身边的孙里正却满心遗憾,见到萧绎过来,也不似从前欢喜。 “这位公子,你上回托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萧绎心中一喜。 萧家人,这么快就寻到他了么?便是再低调,萧绎这会儿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他甚至在想,那小傻子若是知道他是皇家人,不知道会怎么惊讶呢。想着,萧绎偏头看向阿年,却发现她眼睛红红的,俨然是被欺负了。 萧绎顿时不悦。只是这会儿不是给阿年出气的时候,萧绎看着孙里正,压着心里的欢喜,矜持地问道:“可是我家里人寻来了?” “唉”孙里正长叹一声,“你家里人,怕是寻不回来了。” “怎,怎么了?” 孙里正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萧绎忽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公子不记得也是好事。我托衙门的人沿着卫水往上寻,这么些天过去,终于找到了公子的身份。若是找的不错,公子应该是姓萧的吧。” 萧绎克制住想要点头的冲动。 “这萧家,本也是商户人家。可惜,年前在江南做生意,赔光了大半的家产不说,还得罪了一位江南大官儿。走投无路之下,只好举家回太原族地。谁想途中有家丁生了不轨之心,杀了萧家一家老小,卷了钱财跑路。”孙里正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会儿,少顷又对着萧绎道,“萧公子也是得天之幸,才保住了一条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恢复记忆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她说话的时候,文哥儿一直在黏着萧绎。小孩儿也知道美丑, 家里阿年生得不错, 可是文哥儿知道母亲不喜欢,一向不喜欢和阿年玩。如今又来了一个哥哥, 可把文哥儿稀罕坏了。他这会儿就想跟萧绎挨得紧紧的。 至于萧绎——他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边上的小孩儿隔一会儿就要擤一下鼻涕, 萧绎忍着恶心往边上挪了又挪, 生怕他将鼻涕滴到自己身上。只是刚挪了一点,那小孩儿又立马赶过来了,还扬着小脸,冲他天真地笑了笑。 嘿嘿嘿。 萧绎:“” 心好累。 直到实在没地儿挪了, 他才叹了一口气,不得不静下心来听王氏的话。只是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在萧绎听来并没有什么趣味,耐着性子听了几句之后, 依旧没法子听进去。他移开眼睛,看向堂屋里的阿年。 那小姑娘打吃完晚饭便没有什么精气神,像是受了委屈一样,埋着头,有些可怜。萧绎看着她, 怎么都没办法将饭桌上那恶狼似的人联系在一块儿。真是人不可貌相。 阿年站在门边,听着肚子时不时地叫着,她捂着肚子, 生怕它再出声。大伯母又不在身边, 她往屋子瞅了几眼, 只得到李有财恶狠狠地怒视。 阿年缩了缩脖子,小心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屋子。 李有财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一天到晚地就知道吃,除了吃真的没有别的本事了,本来就傻,还被养废了。按他讲,阿年这蠢样纯粹就是缺打。 “爹,您也别老骂她,看她怕您都怕您怕成这样了,再骂下去,回头阿年都不愿意跟你说话了。” “她敢?” “不敢,不敢。”陈大海讪笑两声,和李有财说起了里正家的事儿。 他们俩的话说得并不小声,起码,萧绎就听到了。他往门外头看了一眼,发现外头已经看不见阿年的身影了。这会儿天还没黑,却已经暗下来了,她一个人是去哪儿? 今儿醒来以后萧绎便发现,阿年同常人不一样,不仅走路比一般人慢些,连反应也慢许多,说话做事,喜欢按着自己性子来,有些执拗。 他住的是阿年的家,可是那家却没有一个大人,萧绎知道那边坐着的两个中年男子,一个是陈家老大,一个是陈家老三,阿年的爹,应该是老二了。 王氏见他似乎对阿年的事儿有些上心,想了想,与他道:“公子可是担心阿年?” 萧绎怔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只是见她忽然走了,在想她去了哪儿。” “想这些也没用,阿年就是这性子,孤拐着呢,想来只有她爹才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可惜了,阿年她爹是个苦命的,前些日子舍下她去了。” “这样”萧绎觉得自己仿佛不该问。 不过王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该避讳的,直接道:“不怕公子笑话,阿年这丫头啊,打从被捡回来脑子就不大好,一直笨笨傻傻的。我们家也是看她可怜,才收留了她,家里人平日里都对她不错,要不也不能养这么水灵。 只是,这丫头委实太能吃了,憨吃憨睡,手脚又不利索。要说她这饭量啊,家里便是有金山银山,由她敞开了吃,只怕都能吃空了,吃穷了。今儿晚上爹说了她,阿年怕是心里存着气,这才赌气跑出去呢。人不大,气性却不小。” 慧娘听着十分不开心。 不是因为她娘说阿年不好,而是因为她娘一直在说阿年。好容易和人家公子在一块说话,老说阿年算什么呀。慧娘摇了摇王氏的胳膊。 王氏偏头看了一眼闺女,知道她那小心思,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可不能学你阿年姐。” “我才不会学她呢。” 王氏笑地满意:“咱家慧姐儿啊,就是这么贴心聪慧。” 屋子里,几个人各说各的话,热热闹闹的,也不显冷清。 待李氏与陈阿奶将水烧好,屋子里的人才止住话头,各自去洗漱。萧绎回了屋子,打开门,里头暗暗的。李氏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盏陶灯,往里头添了些油,放在桌子上点着。陶灯并不亮,只能照那么一块地方,但也聊胜于无。 这样的陶灯,陈家只有两盏。还有一盏,放在李有财屋里,素日里也不大用。 李氏放下灯,又交代了几句才出去。 萧绎叩上门,转身的时候,慢慢打量着屋子。屋子并不大,一间堂屋,两间卧室,墙角那儿挨着放了好几只花盆。说是两件,其实也不过是用一个厚帘子隔起来,一间放一张床。 萧绎知道,里头放着的,肯定是阿年的。先前他不清楚还好,如今意识到这一点,反而生了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看着也有十一二岁了。这么一想,萧绎又记起了阿年刚才悄悄出去的可怜样,不知道她如今去了哪儿了。 外头的几个人也在琢磨着这事儿。 陈阿奶听说了阿年跑出去了,也跟着骂了几句,气她不知好歹,大江才没了就作妖。要不是心疼大江,陈阿奶才容不下一个小丫头这样放肆。 “大晚上的,非要一家人跟着担心她心里才舒服是不是?真是没心肝。”陈阿奶坐在陈有财身边,说话的时候还捶了一下桌子。气的。 似乎每每遇上阿年的事儿,都会叫人生气。 王氏勾了勾嘴角:“娘,阿年人小,不懂事呢,您跟她生气做什么?” “她小?她比慧娘还小不成?一天天的,饭没少吃,怎么就不长脑子,出去了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呢!” 陈有财也气,只是听了陈阿奶的话后,却瞪了三儿媳一眼:“时辰也不早了,文哥儿慧娘都困了,你们娘儿几个,哪儿来的都给我回哪儿去,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又瞪了陈大河一眼:“你也是!” 王氏暗暗撇嘴,可公爹的威严不容挑衅,她便是有再多看好戏的心思,这会儿也只能回去。 不甘愿地出了屋子,还没走几步,王氏就拧了陈大河一把,恨恨道:“爹骂我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帮一句,真是没用!” 陈大河摸了摸脑袋:“爹没骂呢。” “骂了还不迟了,以后我在大嫂跟前还有没有脸了?” “爹不会的。”说完还憨笑了两声。 “呆子!”王氏也是没了脾气,认命地抱起文哥儿进了屋子。要是指望着陈大河替他撑腰,那她这一辈子只怕都指望不上了。 这憨货,一贯分不清眼色,比大哥还憨。 三房人走了,少了个挑拨离间的,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陈有财三两句哄好了陈阿奶,让她先回屋子睡着,又让芸娘也先回去鞋子,只留下他和大儿子夫妻两个。 李氏见公爹脸色不佳,心里也无奈至极。 她既无奈饭桌上吃的好好的,怎么就偏偏生了事。又怨阿年不争气,饿了就饿了呗,饿一顿还能死了不成?明知道爹一贯不待见她,且越来越不待见她,还非得惹爹生气,这下好了,又捋到胡须了吧?真是不长记性,该打! “爹您放心,这回阿年回来,我定会好好惩罚她,叫她改了这臭毛病。” 李有财冷冷道:“她不回来才好呢,还省了咱家的口粮。” “二弟那些田,也够她吃了。” 陈有财淡淡地瞥了大儿子一眼。 陈大海闭口不言。不过,他这话也不假,他二弟虽然身子弱不能侍弄庄稼,可是析产的时候,该分到手上的田产还是一点儿没少的,兄弟几人都一样。只是析产后,二弟也没有种田,而是将田给他们大房种。 眼下二弟也去了,这些田的出产,供阿年一个人嚼用,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陈大海也知道,家里人对此也是介意的,便是以后入了户籍,入了族谱,阿年到底也不是他们老陈家生的孩子。 不一样呢。 “要不我去将她揪回来?”陈大海问道。 “找什么找,谁都不许去找。眼下天寒地冻的正好,让她好好冻一晚上,看看能不能把脑子冻清醒了。回头也叫她知道,出了这个屋子,就别想那么轻易地回来!” 说着,又愤愤地添了一句:“谁敢去找她,回头我打断他的腿!”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陈大海同李氏对视一眼,俱是无奈地闭了嘴。算了,正在气头上呢。 三个人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陈有财先是放了话,说是由着阿年在外头,不许陈大海和李氏去找,丢了跑了都随她。只是等了这么久没等到人,终究是改了口,骂骂咧咧地让陈大海出去寻人。 “大晚上的还不让人安生。”陈有财觉得丢脸,可又不肯服软,因而嘴上的骂声一刻没有停歇。 李氏担心他着了凉气,劝道:“爹您先回去吧,不必在这儿等阿年,我留下看着就行。” “谁说我等她?”陈有财铁着一张脸,怒道,“她是死是活,跟我有屁的关系,我等她?” 多大的脸,还要他来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跟踪的人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滑溜溜的, 真是好摸。阿年听她爹说过, 只有富贵人家的孩子才能穿上这样的衣裳的。只是他都变成这样了,应该也是没人要的。阿年心中带着期待, 有点迫不及待地将人给翻了个个儿。 这一看, 一颗心当即碎了好几片。 “寒碜!” 她努力憋出两个字, 还是她爷爷平日里最爱对她说得两个字, 心里说不出的失望。这鼻子眼睛,哪儿有半点出彩的地方。 这可是她挑中的人, 得带回去。至于丑不丑, 她不嫌弃,反正她长得也不好看。 谁知刚准备上手,那人忽然有所感应, 动了一下手指。阿年吓了一跳,呆了片刻,竟然见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阿年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背回去, 那人忽然瞥到了她, 似乎是惊了一下,而后便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阿年:“” 这人,莫不是什么傻子吧?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不过,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的人,能有多大的力气。可是阿年还是有些生气, 她觉得这人有点没心肝, 鼓了鼓腮帮子, 猛地推了一把。 阿年下足了力道, 那人往后一倒,脑袋猛地磕到了地上,又昏了过去。 拍了拍手上的脏泥,阿年这才站了起来,随意地扯起他的右腿,夹着靴子,不急不换地往回走。人有点重,可这也不碍事。路过先前那地儿的时候,阿年又看到了被晾在一边的水桶。 差点忘了这个,阿年拍了拍脑门。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原先在那边玩闹的几个男孩儿也都被家里人叫回去吃饭去了。也亏得他们回得早,要不这会子看到了这个,回头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话了。 陈家的院子里头,李氏也早就在等着阿年了。陈有财和陈大海已经坐上了桌子,菜都摆上桌了,结果愣是半点都没见着人影。陈有财本来就不高兴,这会儿更是挂了相。 “打个水打到现在都不回来,一家人都等着她,架子还真是大。” 陈大海笑地憨厚:“爹您又不是不知道,阿年腿脚不利索,走不快。” “又不是两三岁的人,还走不利索,我看呐,她根本就不愿意走,都是被你二弟宠出来的。”陈有财哼了一声,倒也没说要教训她什么的。 李氏赔笑道:“爹您先吃,谁敢叫您等啊。阿年那死丫头,定是又在哪儿耽误了,回头她回来,看我不捶死她。” 她擦了擦手,转身将粥菜盛到李有财面前。农家粮食少,只在收粮的那几个月能一天三顿的,吃得好一些,饱一些。眼下家里粮食不大够,也只能紧着早上和晚上了,中午这一顿,只吃些稀饭,配着些红薯饼子,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陈有财夹了块饼放碗里:“你娘那儿——” “送了,一早就做好了送过去了,芸娘正在里头伺候着娘吃呢。” 陈有财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喝起了稀饭。 李氏也坐下吃了,才吃了几口,便听到外头有声音。她知道公公不大高兴呢,只好自己出去看看。 李氏有心在公公面前发作阿年几句,心中打了个腹稿,想好了要骂人的话。前脚踏出屋子,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儿,倒是被眼前的场面给吓地周身血气直往头顶上涌,差点没站住脚跟。 “你——”扶着边上的门框,李氏心肝儿都在颤抖,“阿年你这个死丫头,在那儿捡了个人回来,真是要人命!啊?” 实在是眼前这情况太过骇人,那人该不会是死人吧。 李氏吓得一把抡起旁边的扫帚就往阿年身上招呼,一面颤,一面骂道:“作死呢,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爹才没了,你折腾个什么劲儿!” 阿年抱着头,嘴里嘶嘶地叫唤着,倒也没躲。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都听到这话,心头一凛,当即放下了筷子,几步走到屋子外头。当下,就看到阿年站在院子里,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拖着一个人,披头散发,不晓生死。 陈有财气地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阿年,嘴里哆嗦着:“个混账东西!” 那人是能往家里捡的吗?父女俩都是什么臭毛病! 还是陈大海机灵些,赶紧冲李氏使了个眼色。两人顾不得捶阿年,连忙将那人接了过来。李氏等看到那人的脸,又是倒抽了口凉气。 就是在地上拖了这么久,脸上磨破了不少皮,即便蓬头垢面,那也是一张好看到极点的脸,比他们家这败家玩意儿还好看几分。李氏定了定心神,半天才狠狠心伸出手指头往前探了探,复又松了一口气。 没事,活的! 李氏一脸轻松。陈大海和陈有财见状,也庆幸不已。要真是断了气,那可有得麻烦了。 “你就这么把人拖回来的?”李氏横了阿年一眼。 “嗯!”阿年有点骄傲。 还点头,李氏都气糊涂了:“就你能,别人躲都躲不及呢,你咋这么能耐呢?” 阿年挠了挠头,大伯母怎么和奶奶似的,一言不合就夸人呢。 李氏看她这表情,心里都快呕死了。 夫妻俩将人挪回了里屋,这才开始审问起了阿年。只是方才的动静有些大,原本窝在屋子里的李大河两口子也都过来了。 看到屋子里躺着一个外人,两人也都惊住了。王氏心细些,一把扯过那人身上的玉佩,放在手心里打量了一眼:“啧啧,这还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 王氏即便没见过什么好玉,也知道这种成色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戴的。那玉佩通体莹白,既没有刻字,更像是一个玉牌子,只在玉牌子后头,有个弯弯绕绕的图,比起字,更像是符,一叠一叠的。王氏数了数,好像有九叠。 再看这人的衣裳,也是不俗的。王氏回头,难得给了阿年一个好脸色:“咱们阿年这回可捡对人了。” 陈有财冷笑一声:“是不是个麻烦还不一定呢。” 大户人家又怎么了,就是大户人家,是非才多。更何况这人既然能被阿年捡到,应该也是落难了的,别到时候便宜没沾到,反惹了一身腥。 王氏一笑:“爹,话可不能这样说。” 陈有财不满阿年多事,可人都捡回来了,他也不好将人再丢出去。是以才看着阿年,问道:“这人,你是在河边捡到的?” 阿年点了点头。 “他身边可有别的人?” “没。” “瞧清楚了,周围也没有?只他一个?”陈有财知道阿年脑子不灵光,特意问地细些,生怕漏了什么。 阿年想了想,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 陈有财嘀咕了一声,似乎是不大满意这回答。 阿年心里也有自个儿的成算。这人是她看中的,即便周围有人,那也没用。就是以刚才那事来看,这人好像是个脑子不大好的,她不会捡错了人吧? 阿年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来,只是没有坐得多近,她还记着那事儿呢。 这人想杀她。不管这是不是下意识的举动,总得提防些。 陈有财不想惹事,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便打发了大儿子去请里正过来。 陈大海人一走,剩下的人也没了吃午饭的心思,好好一顿午饭,愣是被这样毁了。陈有财心里存着一股气,想要冲阿年发火,可想到二儿子临走时的交代,那一股子郁气却又发不出来了,憋在心里更加难受。 他是懒得再看这憨货,转了个身,去了堂屋,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王氏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夫妻俩也跟着去了外头。她这回倒不怨阿年随随便便捡个人回来了,这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待他醒了,他们陈家可就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了。想到以后的好处,王氏脸上的笑也真心了几分。没多久,李氏也带着阿年从里头出来。 好在,没叫他们等多久,陈大海就将里正给请了过来。他们家没一个见过世面的,也怕担事儿,只好将里正请过来。 只是里正家虽比他们家好些,到了这会儿,也没能拿什么主意。那人他也看了,不认得,也没个头绪。 陈有财同他琢磨着里头那少年的身份,又琢磨着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按着里正的话,是想将这人暂时放在陈有财家的,等问清楚了再处理,可陈有财明显不想沾上这趟浑水。 谁知道这人是好是坏呢。 外头正乱着呢,上面乱,下面也乱,听说皇帝都换了人做,还听说这新皇帝位子来得不大光彩,要不怎么刚登基南方就地动了呢。眼下正是流民北涌的时候,这一不安定,坏人就多,坏人一多,是非也多。 陈有财也是怕了。 屋子里,萧绎甫一睁眼,就听到外头有一阵阵的说话声,且没有一个声音是他熟悉的。 身上盖的被子也糙得很,磨得人身上难受。萧绎环视了一眼,发现这屋子有些破,里头也没有多少家具,只一张床,两个柜子,一张桌子并几个椅子,那张桌子,还缺了一个角,家具也都只有五成新。 还真是简陋。 不过,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萧绎也只能感慨自己当真是得天之佑了。看来,老天还是不愿他就这样窝囊地去了。 思及前事,萧绎冷笑了一声,有些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不知道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救他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为今之要,就是要养好身子,还有,不能泄露身份。但凡泄露了,等不及他的亲信找到他,新帝的人就会迫不及待地要了他的命。大仇未报,他还不能死。 他挣扎着起身,隐约间听到外头有人说到“官府”二字。 萧绎眉心一跳,凝神细听,只闻得那人道:“我看,还是先叫官府的人来看看为好,万一是什么通缉犯呢?” “爹,我看那人不像是坏人。” “你知道什么,多留个心眼总没错,等他醒了就先送官府看看。” 陈有财一锤定音。 萧绎心头一震,四下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方才屋子里的那扇窗户上。 他不知道,如今的朝廷是不是真的下了通缉令。但真要被送到官府了,他这身份也未必藏得住。毕竟他手头无人,糊弄不住官府里的人。他可赌不起,也不能赌。 萧绎撑着身子往窗户那边走。 还没走几步,便听到后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逃跑被抓,萧绎身子忽然僵硬起来。他知道定是这家的人,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如何解释。 身后那人走得十分慢,正好便宜了萧绎,片刻间便已经琢磨好了要说的话。心中稍定,萧绎勾了勾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准备与他们好生说话,先稳住这家人再说。不过是农家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想来极好对付。 他转过头:“不知” “砰”地一声过后,萧绎身子晃了一下,随后摸了摸额头。 “血?”眼前一片迷糊,不等他看清来人,便已然倒下。 阿年收回了木棒,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她才出去一会儿,怎么这人又要整幺蛾子了,真是不听话。阿年将人从地上拖起来,还没扶上床,李氏便从外头进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属下来寻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慧娘也被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母女两个, 看着便可怜兮兮的。陈大河也觉得爹的怀疑实在太过荒谬, 忍不住站了出来, “爹, 我们三房虽不富裕, 可是两个孩子却是好的,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儿。我和王氏敢领着大伙儿来三房,便是认定了东西不是三房偷的,更不可能是慧娘偷的。慧娘才多大, 哪儿有这样的心思, 再说她没事偷阿年的钱做什么?” “你就这样信她?” “她是我女儿,也是您孙女儿啊。”陈大河说着,都带了一丝祈求。 他不想和他爹起冲突, 可那是他女儿,陈大河也舍不得女儿受了委屈,“爹,绝对不可能是慧娘, 慧娘是什么品性, 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就是。”王氏附和着, “爹您可别被一个外人迷了心眼, 分不清哪个是亲的, 哪个是捡回来的。咱们慧娘, 不说宠着长大, 起码也是不愁吃, 不愁穿, 哪怕我穿得磕碜了些,也不会短了她的吃用。她什么都有,又何必去偷人家的?” 陈有财却没有听她的话,只朝着慧娘招了招手:“慧娘,过来。” 慧娘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王氏气她不中用,使劲把人推了出去,推到陈有财身边:“没事儿啊,爹娘都在这儿。” 慧娘死死咬着牙。 陈有财也没怎么着,只是盯着她,淡淡地问了一句:“慧娘,你老实说,那钱到底是不是你偷的?只要说了实话,不管拿没拿,阿爷都不会计较。” 陈大河紧张道:“爹您别吓她。” “你闭嘴!” 陈有财对儿子可没有什么软和的语气。陈大河动了动嘴巴,终究不敢再说话。 陈有财继续道:“阿爷说了不计较,便是真的不计较。谁小的时候没犯过几个错呢,但只要知错就改,阿爷和你阿奶仍旧是喜欢的。” “我”慧娘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她看了王氏一眼,又看了陈大河一眼,最后低下头,默默道,“我没拿,不是我拿的。” 王氏松了一口气:“爹,真不是慧娘偷的,她哪儿有这样的胆子。” 陈有财看了慧娘一眼,也没有再说话,放了她回去后,便从板凳上起身。 “阿年是咱家入了户籍,也入了族谱的孙女,日后,别再叫我听到什么捡来的不捡来的话了。” 王氏自知失言,没有吭声。 “听到了没?” “听到了。”王氏讪讪地应了一声。 陈有财这才带着大儿子出去了。才出了屋子,便看到厨房的烟囱冒着白烟,想来是饭菜都还没有做好。折腾了这么久,却什么也没有搜出来。可陈有财失望的,却不是这点。 陈大海看着这天差不多到中午了,便问道:“爹,咱们是不是要去请二叔他们了?” 再晚些,指不定他们家饭也做好了。 陈有财叹了气:“也别请大树媳妇了,就叫你二叔和你堂弟过来吃个中饭吧,就说我心情不好,找他们吃顿饭,说说话,别的事儿,一概不许透露。” “哎,那我去了。” “去吧。”陈有财摆摆手,准备去厨房,可想了想,还是回了自个儿屋子。老妻有老妻的想法,谈不上对错,只是亲疏之别罢了。 没什么好问的,问了也是白问。 陈大海挠了挠头。他不知爹怎么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只是他一向是个孝顺的,爹怎么吩咐便怎么来,也就怎么做,转身便出了院子,去陈有顺家了。 三房的气氛也有些不大好。慧娘被吓着了,这会儿还哭着呢,见阿爷出去了身边只有爹娘,哭得越发委屈。 王氏心疼得要命,只是她除了心疼,还有些怀疑,不禁拉着女儿再三确认道,“慧娘,真的不是你做的吧?” “不是,不是,不是我做的我都说了这么多遍,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呜呜” 陈大河也舍不得女儿这么哭,安抚道:“好了好了,爹娘都知道不是咱们慧娘。慧娘多乖啊,怎么会偷阿年的东西呢。别哭,这回你受委屈了,回头再上集的时候,爹给你买个簪子。” 慧娘身子一颤。 王氏怒道:“你怎么又说簪子的事,那簪子是咱们买得起的吗?” 陈大河憨憨地笑了两声:“那什么蝴蝶簪咱们买不起,一般的还是能买一买的。咱们慧娘生的好看,你该多戴些漂亮的簪子。” 陈大河说完,又与王氏道:“也给青娘买一支。” “我”王氏羞了一下,随即色厉内荏地骂道,“得了吧,我才不要呢,吃饱了撑着才戴那个。” 她天生丽质,什么都不戴都好看。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应下了陈大河要买簪子给女儿的要求。陈大河是一家之主,可家里的钱财,却是捏在王氏手里的,她应下了,陈大河才会去买。 外头,陈大海已经将陈有顺父子请到了家门口。快要进门的时候,刚好碰上萧绎。萧绎也是认得这对父子的,稍稍点了点头以示招呼,便率先进去了。 人走后,陈有顺咂了咂嘴巴:“你们家这位公子,派头不小啊。” 陈大海笑道:“许是今儿心情不大好吧。” “不过啊,这公子哥就是公子哥,你瞧他那模样,那气度,就是抱着一个破瓦罐,都比不是咱们村里人能比的。” 瓦罐?这个陈大海倒是没有注意到。 陈大树也纳闷:“他拿破瓦罐干什么?” “谁知道呢,人家公子哥儿的事,咱们哪里能管。我跟你说啊,回头见到他,千万别胡说八道,免得忍了别人不高兴了。大户人家出来的,脾气都挺大,千万别惹着人家。” 陈大海见他们说得离谱,这才说了一句公道话:“别这样说,我们家这位公子待人还是挺客气的,你们也别总这样在背后说人家的不好。” 陈大海也不是乱说,萧绎待他们确实客气,尽管那客气只在面上,入没入心里不知道。可他总没有没有陈大海之前想象之中的傲气,是位极平易近人的公子。 萧绎自幼习武,耳目也较之旁人聪慧,隔了这么远,依然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听到陈大海的话,萧绎轻嗤了一声,不屑一闻,可嗤笑过后,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陈大树一直盯着萧绎,见状又小小地惊呼道:“咋人家走路都走得那么好看。” 萧绎按下上扬的嘴角,正跨进门槛的时候,忽然鼻子痒痒的。萧绎赶紧进门,往里头走了几步,才弯下腰,打了两声喷嚏。 “阿嚏阿嚏!” 声音有些大,萧绎捂着鼻子,心中琢磨:早知道今儿不在河边吹那么久的冷风了。 真是被那个小傻子给气蠢了。 平易近人的萧绎才进了二房的门,便进了阿年的“闺房。” 阿年正在发呆。看到他,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有些心虚,也有些期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萧绎走到她跟前,将那破瓦罐往桌上一搁。 阿年看着瓦罐,不由得睁大眼睛,指着瓦罐:“我的!” 难道真是的他藏起来的? “路边捡的。”萧绎原本想要冷冷地放下,而后一句不说的就转身离开,可是看到阿年这眼神,又忍不住想要解释。 阿年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又想多了。这是她的瓦罐,是她藏铜板的瓦罐,每天都要擦一擦的,便是化成灰了阿年都认得出来。 扑到桌子边,阿年稀罕地将瓦罐抱在怀里。 萧绎嫌弃地移开眼睛,那瓦罐他拿在手里的时候都是只用两只手指捏着,生怕弄脏了衣裳。她倒好,直接抱上了。 阿年晃了晃瓦罐,里头并没有铜板的声音,只是手身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头还有一个熟悉的东西。阿年亦惊亦喜地取了出来,宝贝似地蹭了两下。 “泥人!阿年的!” 阿年快高兴死了,还举起来送到萧绎眼前给他看。好宝贝要一起分享。 萧绎脸都绿了。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哪里想到,这泥人竟然真的是她的。这也叫好看?萧绎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晚上便要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了。 阿年却陷入自个儿的回忆中无法自拔。她还是个小丧尸的时候,就是这样漂亮,可是到了这儿,不知怎么就变了一个模样。 起先阿年嫌弃自己的长相,便磨着她爹给她做了一个泥人。做了好几次,才达到阿年的要求。那么多的泥人,就这个和阿年长得最像,简直一模一样。 重新变成丧尸约莫是不可能的了,可她还有泥人! 如今泥人回来了,瓦罐也回来了,阿年觉得,她的铜板离回来也不远了。想到这个,阿年忽然就不那么愤怒了,之前的戾气也消散了大半。 “我的铜板,要回来了!”阿年一脸期待。 萧绎哼了一声,笑她太天真。破瓦罐和泥人能回来,那是因为人家不稀罕。至于那铜板,恐怕早就被花光了,还回来?梦里回来还差不多。 对于阿年的不知打哪儿来的信心,萧绎嗤之以鼻。 然而,许是阿年的愿望太多强烈,临近中午,竟然真有人敲开了陈家的大门。 来人是孙大郎,他来时,陈家刚好一家人都围在桌子边吃饭。孙大郎见此还有些尴尬,直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只是他还有别的事儿,没怎么寒暄,便从袋子里取出一贯铜板来。 阿年听到熟悉铜板声儿,瞬间抬头,巴巴地望着。 铜板,她的! 慧娘立马慌了,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孙大郎没有注意到慧娘的异样,只对着陈有财道:“陈叔,这钱是我家小闺女今儿给我的,非得要我再去给她买个蝴蝶簪。可她哪儿有这么多钱,我琢磨着不对劲便问了几句。她也都招了,说是你家小孙女给她的,用这钱换一支簪子。这一贯铜板实在不是小数,我怕我家那不懂事的闺女听错了,所以过来问一声。” 众人一愣,脸色不一。 他看着那一坨,实在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肉。外头黑糊糊的,有的地方都已经焦黑了,里头却还没熟。 可方才阿年转过头的时候,他看得真真的,即便没熟,那肉她也吃了。她怎么吃的下去的,不腥么?萧绎忍着恶心,才继续看着阿年,以及她手上的肉。 越看越吓人。 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肉不放,阿年两个眉头都皱地紧紧的。早知道,就不在屋子里烤肉了。阿年有些犹豫,又埋怨萧绎怎么这么馋。今儿晚上那么多菜都还没吃饱吗,阿年哼哼了两声,将肉送到他面前。 她觉得自己大方极了,要是爹在,肯定会夸她的。阿年想到她爹,眉眼里都洋溢着快乐,看萧绎也顺眼了些。 “吃!” 萧绎以手握拳,干呕了一声,生硬地撇开了脑袋:“这这究竟是什么肉?” 也太恶心了吧,萧绎觉得这玩意儿能和陈家那位文哥儿的鼻涕媲美了。想到文哥儿的鼻涕泡,萧绎又是一阵干呕。 今儿一天,他真是受够了。 阿年以为他客气,虽然有些舍不得,却还是将肉送到他嘴边,道:“鸽子肉。” 萧绎嘴角一抽,他还真没看出来。 “吃吧。”阿年贴心道。 萧绎咽了咽口水,不是馋,而是怕。他推了推阿年的胳膊,将肉推远点儿,嘴上道:“我晚上吃饱了,现在还不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赶人离开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这一看, 一颗心当即碎了好几片。 “寒碜!” 她努力憋出两个字, 还是她爷爷平日里最爱对她说得两个字, 心里说不出的失望。这鼻子眼睛, 哪儿有半点出彩的地方。 这可是她挑中的人, 得带回去。至于丑不丑,她不嫌弃,反正她长得也不好看。 谁知刚准备上手,那人忽然有所感应, 动了一下手指。阿年吓了一跳, 呆了片刻,竟然见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阿年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背回去,那人忽然瞥到了她, 似乎是惊了一下,而后便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阿年:“” 这人,莫不是什么傻子吧?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不过,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的人, 能有多大的力气。可是阿年还是有些生气, 她觉得这人有点没心肝, 鼓了鼓腮帮子, 猛地推了一把。 阿年下足了力道, 那人往后一倒, 脑袋猛地磕到了地上, 又昏了过去。 拍了拍手上的脏泥, 阿年这才站了起来, 随意地扯起他的右腿,夹着靴子,不急不换地往回走。人有点重,可这也不碍事。路过先前那地儿的时候,阿年又看到了被晾在一边的水桶。 差点忘了这个,阿年拍了拍脑门。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原先在那边玩闹的几个男孩儿也都被家里人叫回去吃饭去了。也亏得他们回得早,要不这会子看到了这个,回头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话了。 陈家的院子里头,李氏也早就在等着阿年了。陈有财和陈大海已经坐上了桌子,菜都摆上桌了,结果愣是半点都没见着人影。陈有财本来就不高兴,这会儿更是挂了相。 “打个水打到现在都不回来,一家人都等着她,架子还真是大。” 陈大海笑地憨厚:“爹您又不是不知道,阿年腿脚不利索,走不快。” “又不是两三岁的人,还走不利索,我看呐,她根本就不愿意走,都是被你二弟宠出来的。”陈有财哼了一声,倒也没说要教训她什么的。 李氏赔笑道:“爹您先吃,谁敢叫您等啊。阿年那死丫头,定是又在哪儿耽误了,回头她回来,看我不捶死她。” 她擦了擦手,转身将粥菜盛到李有财面前。农家粮食少,只在收粮的那几个月能一天三顿的,吃得好一些,饱一些。眼下家里粮食不大够,也只能紧着早上和晚上了,中午这一顿,只吃些稀饭,配着些红薯饼子,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陈有财夹了块饼放碗里:“你娘那儿——” “送了,一早就做好了送过去了,芸娘正在里头伺候着娘吃呢。” 陈有财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喝起了稀饭。 李氏也坐下吃了,才吃了几口,便听到外头有声音。她知道公公不大高兴呢,只好自己出去看看。 李氏有心在公公面前发作阿年几句,心中打了个腹稿,想好了要骂人的话。前脚踏出屋子,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儿,倒是被眼前的场面给吓地周身血气直往头顶上涌,差点没站住脚跟。 “你——”扶着边上的门框,李氏心肝儿都在颤抖,“阿年你这个死丫头,在那儿捡了个人回来,真是要人命!啊?” 实在是眼前这情况太过骇人,那人该不会是死人吧。 李氏吓得一把抡起旁边的扫帚就往阿年身上招呼,一面颤,一面骂道:“作死呢,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爹才没了,你折腾个什么劲儿!” 阿年抱着头,嘴里嘶嘶地叫唤着,倒也没躲。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都听到这话,心头一凛,当即放下了筷子,几步走到屋子外头。当下,就看到阿年站在院子里,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拖着一个人,披头散发,不晓生死。 陈有财气地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阿年,嘴里哆嗦着:“个混账东西!” 那人是能往家里捡的吗?父女俩都是什么臭毛病! 还是陈大海机灵些,赶紧冲李氏使了个眼色。两人顾不得捶阿年,连忙将那人接了过来。李氏等看到那人的脸,又是倒抽了口凉气。 就是在地上拖了这么久,脸上磨破了不少皮,即便蓬头垢面,那也是一张好看到极点的脸,比他们家这败家玩意儿还好看几分。李氏定了定心神,半天才狠狠心伸出手指头往前探了探,复又松了一口气。 没事,活的! 李氏一脸轻松。陈大海和陈有财见状,也庆幸不已。要真是断了气,那可有得麻烦了。 “你就这么把人拖回来的?”李氏横了阿年一眼。 “嗯!”阿年有点骄傲。 还点头,李氏都气糊涂了:“就你能,别人躲都躲不及呢,你咋这么能耐呢?” 阿年挠了挠头,大伯母怎么和奶奶似的,一言不合就夸人呢。 李氏看她这表情,心里都快呕死了。 夫妻俩将人挪回了里屋,这才开始审问起了阿年。只是方才的动静有些大,原本窝在屋子里的李大河两口子也都过来了。 看到屋子里躺着一个外人,两人也都惊住了。王氏心细些,一把扯过那人身上的玉佩,放在手心里打量了一眼:“啧啧,这还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 王氏即便没见过什么好玉,也知道这种成色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戴的。那玉佩通体莹白,既没有刻字,更像是一个玉牌子,只在玉牌子后头,有个弯弯绕绕的图,比起字,更像是符,一叠一叠的。王氏数了数,好像有九叠。 再看这人的衣裳,也是不俗的。王氏回头,难得给了阿年一个好脸色:“咱们阿年这回可捡对人了。” 陈有财冷笑一声:“是不是个麻烦还不一定呢。” 大户人家又怎么了,就是大户人家,是非才多。更何况这人既然能被阿年捡到,应该也是落难了的,别到时候便宜没沾到,反惹了一身腥。 王氏一笑:“爹,话可不能这样说。” 陈有财不满阿年多事,可人都捡回来了,他也不好将人再丢出去。是以才看着阿年,问道:“这人,你是在河边捡到的?” 阿年点了点头。 “他身边可有别的人?” “没。” “瞧清楚了,周围也没有?只他一个?”陈有财知道阿年脑子不灵光,特意问地细些,生怕漏了什么。 阿年想了想,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 陈有财嘀咕了一声,似乎是不大满意这回答。 阿年心里也有自个儿的成算。这人是她看中的,即便周围有人,那也没用。就是以刚才那事来看,这人好像是个脑子不大好的,她不会捡错了人吧? 阿年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来,只是没有坐得多近,她还记着那事儿呢。 这人想杀她。不管这是不是下意识的举动,总得提防些。 陈有财不想惹事,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便打发了大儿子去请里正过来。 陈大海人一走,剩下的人也没了吃午饭的心思,好好一顿午饭,愣是被这样毁了。陈有财心里存着一股气,想要冲阿年发火,可想到二儿子临走时的交代,那一股子郁气却又发不出来了,憋在心里更加难受。 他是懒得再看这憨货,转了个身,去了堂屋,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王氏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夫妻俩也跟着去了外头。她这回倒不怨阿年随随便便捡个人回来了,这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待他醒了,他们陈家可就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了。想到以后的好处,王氏脸上的笑也真心了几分。没多久,李氏也带着阿年从里头出来。 好在,没叫他们等多久,陈大海就将里正给请了过来。他们家没一个见过世面的,也怕担事儿,只好将里正请过来。 只是里正家虽比他们家好些,到了这会儿,也没能拿什么主意。那人他也看了,不认得,也没个头绪。 陈有财同他琢磨着里头那少年的身份,又琢磨着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按着里正的话,是想将这人暂时放在陈有财家的,等问清楚了再处理,可陈有财明显不想沾上这趟浑水。 谁知道这人是好是坏呢。 外头正乱着呢,上面乱,下面也乱,听说皇帝都换了人做,还听说这新皇帝位子来得不大光彩,要不怎么刚登基南方就地动了呢。眼下正是流民北涌的时候,这一不安定,坏人就多,坏人一多,是非也多。 陈有财也是怕了。 屋子里,萧绎甫一睁眼,就听到外头有一阵阵的说话声,且没有一个声音是他熟悉的。 身上盖的被子也糙得很,磨得人身上难受。萧绎环视了一眼,发现这屋子有些破,里头也没有多少家具,只一张床,两个柜子,一张桌子并几个椅子,那张桌子,还缺了一个角,家具也都只有五成新。 还真是简陋。 不过,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萧绎也只能感慨自己当真是得天之佑了。看来,老天还是不愿他就这样窝囊地去了。 思及前事,萧绎冷笑了一声,有些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不知道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救他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为今之要,就是要养好身子,还有,不能泄露身份。但凡泄露了,等不及他的亲信找到他,新帝的人就会迫不及待地要了他的命。大仇未报,他还不能死。 他挣扎着起身,隐约间听到外头有人说到“官府”二字。 萧绎眉心一跳,凝神细听,只闻得那人道:“我看,还是先叫官府的人来看看为好,万一是什么通缉犯呢?” “爹,我看那人不像是坏人。” “你知道什么,多留个心眼总没错,等他醒了就先送官府看看。” 陈有财一锤定音。 萧绎心头一震,四下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方才屋子里的那扇窗户上。 他不知道,如今的朝廷是不是真的下了通缉令。但真要被送到官府了,他这身份也未必藏得住。毕竟他手头无人,糊弄不住官府里的人。他可赌不起,也不能赌。 萧绎撑着身子往窗户那边走。 还没走几步,便听到后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逃跑被抓,萧绎身子忽然僵硬起来。他知道定是这家的人,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如何解释。 身后那人走得十分慢,正好便宜了萧绎,片刻间便已经琢磨好了要说的话。心中稍定,萧绎勾了勾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准备与他们好生说话,先稳住这家人再说。不过是农家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想来极好对付。 他转过头:“不知” “砰”地一声过后,萧绎身子晃了一下,随后摸了摸额头。 “血?”眼前一片迷糊,不等他看清来人,便已然倒下。 阿年收回了木棒,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她才出去一会儿,怎么这人又要整幺蛾子了,真是不听话。阿年将人从地上拖起来,还没扶上床,李氏便从外头进来了。 见这状况,又是抽了一口冷气。李氏指着地上的木棒,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打他了?” 阿年点头。 “好好的,你打他干什么,要是将人打坏了你赔都赔不起!”李氏三两步走到前头,小心地将那人扶到床上,这才空出手狠狠地掐了阿年一把,“还拿木棒打人,能耐了啊,你怎么不冲着自己的脑袋敲几下,没准还能长长记性!” 阿年咽下了他要逃的话。 李氏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没有留多少血,只是额头那儿已经肿了一个大包了,当下又怒道:“怎么这个没轻没重,真是个憨货!” 骂完了尤不解气,又捶了阿年一下。 这人还不知道是多大的来头呢,被阿年这么不知轻重地打了,以后追究起来可怎么办?本来还能算个救命之恩呢,如今可好了,屁的救命之恩,不盼着人家报复就谢天谢地了。 真是个小混账,李氏暗暗咬牙,又恨二弟怎么就这么去了,留下这么个没头脑的,以后可怎么照顾? 李氏唉声叹气。 两人都坐在床边,李氏瞪着阿年,阿年瞪着床上躺着的人。她磨着牙齿。都是因为他!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被大伯母打,阿年都快气死了。 “还磨牙?你这是想咬谁?你干脆把我也咬死算了!” 阿年瞬间泄了气。 原以为这回要不了多久人就会醒,没想到,那少年愣是睡了一天一夜也没动静。 陈有财几人直道奇怪,李氏知道内情,却也只能憋在心里,半点没吐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离开了【一更】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不是娘弄的。” 陈阿奶皱着眉:“那是哪个?” 总不会是她儿子吧,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再不然, 便是外头那些不懂事的毛孩子。 慧娘先是憋着不说, 等陈阿奶拉下脸的时候, 才憋着眼泪, 要哭不哭地说起了原委。掐头去尾, 委委屈屈地说了一遍。 “这个阿年, 真是反了天了!”陈阿奶又心疼又生气。 慧娘整个人都蔫蔫的:“原是我不好, 偷拿了她的钱, 被罚了还当着她的面拿她撒火,她忍不住动手也是情有可原。昨儿晚上娘已经教训过我了, 往后我也再不敢说她了。” 陈阿奶听得怒火更甚,直接拉着慧娘去来了二房。 阿年正在摆弄她那山茶花,昨儿晚上放的已经不新鲜了, 她决定给萧绎再换一束。 看到陈阿奶怒气冲冲地领着慧娘过来, 阿年有瞬间的呆滞。她她最近都很听话,没有惹阿爷生气,更不敢惹阿奶了。阿年乖乖地站起来, 等着下文。 陈阿奶看着阿年就没好气。对阿年, 陈阿奶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既不想养着, 又不忍心丢了,毕竟生了一双和她侄女儿相似的眼睛, 又是二儿子疼着宠着养了两年的。可这不代表阿年就能为所欲为, 甚至欺负起了慧娘。 “你过来。”陈阿奶冷着脸让阿年走近些, 没等她吭声便指着慧娘脖子上的伤道,“看你干的好事!” 阿年迟疑了一下,许久才从慧娘的脖子上移开眼睛。阿年咂咂嘴,有些羡慕:“还挺好看。” 慧娘眨了眨眼睛,当下跳了脚:“侮辱人也没有这个侮辱法,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陈阿奶也捂着胸口直喘气,孽障,这真是,孽障啊! “我没见过你这样不知悔改的。慧娘是拿了你的铜板不假,可你三婶不是已经还给了你么,到底有大仇才叫你恨慧娘恨成这样,你这是想要她的命啊,再多掐一会儿,说不准慧娘就断气儿了。你这么孽障,对自己家里人出手,还说这样的风凉话,你,你跪下!”陈阿奶狠狠地拍着桌子。 阿年局促地站在一边,紧张地绞着手:“不是我,做的。” 陈阿奶扬着眉,打量地看着她。 慧娘赶忙道:“就是她,就是她。阿奶,她记恨我拿了她的钱,砸了她的锁,趁你们都不在的时候差点要掐死我。” 说罢,慧娘指着阿年,生怕她再狡辩:“阿奶你可别被她骗了,这会儿装得这样无辜,您是没看到她那时候的狠劲儿。”她将脖子再次露出来,给陈阿奶看清楚,“昨儿夜里疼得睡不着觉,这会儿都没好,可见她是下了死力气。这家里,除了她同我有仇,便再没有别人了。爹娘不可能,大伯和大伯娘更不可能,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手劲,阿奶你是知道的。” 陈阿奶确实知道,事实上,阿年有多大的力气,家里人都是知道的。这么一想,确实是阿年无疑了。 阿年被指责得眼睛都红了。 慧娘吓得躲在陈阿奶身后:“阿奶你瞧,她又要发狠了,昨儿就是这样瞪着我的。” “莫怕,莫怕,她再不敢的。”陈阿奶护着慧娘,却瞪着阿年,“叫你跪下,耳聋了不是。” 都怪老头子太纵着这丫头了,把她给纵得目中无人,瞧瞧这模样,是对她这个做阿奶的不满了? “不是我!”阿年哽咽。 她根本没错这事儿就叫她认,阿年也委屈啊。说什么掐慧娘,她吃饱了撑着要掐她啊,阿年记得她昨儿都没有跟慧娘说过话,一整日都在琢磨怎么才能和萧绎和好的事儿。既这样,哪有空和慧娘闹。 阿年知道,她们是容不下她了,想要赶她走。在她们心里,她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外人。可是这是她的家啊,她爹在这儿住过,阿年舍不得走。 慧娘被阿年的无耻给震惊了:“你骗人!你这个骗子,有胆子做没胆子认。” 阿年眼眶红红:“我没做。” “你!” “我有钱。”阿年小声却突兀地说了一句。 “什么?”陈阿奶被她突然的一句弄得有些懵。 “钱给你们,我不走。”阿年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心一揪一揪地,疼得慌。她一直把这里当作她的家,即便阿奶阿爷还有三叔一家不怎么喜欢她,可是阿年也一直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家人。 爹的家人,就是她的,阿年不想走。钱给他们,是不是就能留下了?阿年知道三婶其实是不愿意给她钱的。 陈阿奶被她哭得一愣,又被这话弄得惭愧起来,想着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一些了。 慧娘都快气疯了:“阿奶,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就会装可怜。” 陈阿奶看着阿年那眼睛,觉得糟心极了,转过头拉着孙女:“慧娘啊,你说她掐你,身边有没有旁人看到啊。” 慧娘听了这个哪里还能淡定得了:“阿奶你不信我?!”因太过震惊,以至于叫慧娘都忘了,其实旁边还有有人看见的。 “不是这不是,想问清楚么。”毕竟陈阿奶也清楚阿年的性子,别说说谎了,话都说不完全。 慧娘气得发抖,冲到阿年跟前摇着她:“你这个小人,你这个骗子,就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不承认!” “不是我!” 阿年确定不是她。 “就是!” “不是!” “就是,就是就是你。呜呜——”慧娘气不过,抹了眼睛大哭了起来。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讲道理又讲不过,又没人帮她,可是的确是阿年掐了她啊,还差点把她给掐死了,慧娘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娘,娘——” 慧娘边喊边往外头扑。 陈阿奶惊讶地站起身,刚想拦着孙女,却见孙女已经扑王氏怀里了。合着人家早在外头偷听,陈阿奶没意思地坐了下来,也没插手。 王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女儿,几句便将人给哄好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能撑到这样已经不错了。莫说是女儿,就连王氏,也被阿年的无耻给惊呆了。这会儿王氏也深深地打量了阿年一眼。 以前是她小看这个小傻子了,没成想,这小傻子只是外头憨傻,内力竟这么重的心机。就这委屈的样子,连她都要相信了呢。今儿这棋,算是白下了。王氏生了些许忌惮,看来,日后她还得好好提防这个二房小傻子了。 王氏心里过了一遍,重新站到陈阿奶身边,唤了一声:“娘。” “嗯。”陈阿奶应了一声,没说话。 “我本来在家里纳鞋底,听到这儿有吵架声,这才赶了过来。谁知一过来,就被慧娘扑了个正着。” “你这个做娘的来了,也就用不着我了。阿年和慧娘都在这儿,该怎么着,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王氏也没推脱,毕竟女儿是真受了伤,要她这么轻易放过阿年,是不可能的。她浅笑了一声,转向阿年:“阿年啊,不用怕,我也不是非得要你怎么着。只是我是个做娘的,看到女儿被掐成这样心里实在是心疼。你今儿认了这个罪,赔个礼,道个歉,回头咱们也不计较了,可好?” 王氏问得可亲。 阿年低下头,不与她对视。 王氏笑意一僵:“好话都说尽了,你这样不给面子,那三婶也没法子了。慧娘,去唤你阿爷回来吧。受了委屈,总得有人做个公道。” 王氏本来是想借着陈阿奶的手料理阿年的,谁想到呢,这小傻子精着呢。如今也只有过来请陈有财了。 慧娘冲着阿年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还没出门呢,外头忽然扬起一道声音:“不用叫了。” 陈有财带着孙里正进门,看到几个人这针锋相对的模样,眉头都皱成一道川子。 陈阿奶知道他好面子,赶紧给王氏使了个眼色。王氏不服,还想再说,陈阿奶气得拧了她一把。 王氏不得不先憋着。万事,等孙里正走了再说。 陈有财和孙里正坐下后,看了屋子里一眼,却没发现想看到的人:“家里那位公子哥呢?” 王氏一听到萧绎,立马来了精神,下意识地忽略了陈有财话里的那股与往日不一样的意味:“刚还在外头看到他呢,想来还没走远。” “还真是悠闲啊。”陈有顺哼了哼,“去叫他过来。” 王氏赶紧拍了拍慧娘。 慧娘不大乐意地出去了。萧绎本来只是去外头透透气,并没有走得多远,慧娘一寻便寻到了。没过一会儿,两人便一道回了二房。 王氏看到萧绎过来,还笑着道:“外头还冷着,公子老是往外头跑做什么,别冻着自个儿。” 陈有财看了王氏一眼,突然觉得又好笑又糟心。他身边的孙里正却满心遗憾,见到萧绎过来,也不似从前欢喜。 “这位公子,你上回托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萧绎心中一喜。 萧家人,这么快就寻到他了么?便是再低调,萧绎这会儿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他甚至在想,那小傻子若是知道他是皇家人,不知道会怎么惊讶呢。想着,萧绎偏头看向阿年,却发现她眼睛红红的,俨然是被欺负了。 萧绎顿时不悦。只是这会儿不是给阿年出气的时候,萧绎看着孙里正,压着心里的欢喜,矜持地问道:“可是我家里人寻来了?” “唉”孙里正长叹一声,“你家里人,怕是寻不回来了。” “怎,怎么了?” 孙里正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萧绎忽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公子不记得也是好事。我托衙门的人沿着卫水往上寻,这么些天过去,终于找到了公子的身份。若是找的不错,公子应该是姓萧的吧。” 萧绎克制住想要点头的冲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他走之后【二更】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阿年回过头看他, 手上还捏着一把旧地生锈的锁, 连鞋子也没有穿, 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一般。 不像是梦游。萧绎又打量了一眼, 发现那柜子开了。平日里, 那柜子一直都是锁着的。萧绎这才意识到怕是,他将灯放到桌子上,蹲下身子看着阿年:“出了什么事儿了?” 阿年愣愣地指了指那个空柜子:“东西,没了” 嗓音有些沙哑, 拼命地抑制着, 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可她不能发火,她知道阿爷阿奶都不喜欢她发火。阿年深呼吸了好几次, 将火气压住,看着手上已经坏掉的锁。 萧绎扫过她的脚,又问道:“什么时候没的?” 阿年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只是方才打开的时候, 就什么也没了。可明明早上还是好好的, 她出门的时候, 还仔细地数了一遍, 挨个儿擦了一遍。 “柜子里头有什么?” 阿年迟疑了一下:“泥人, 好看的泥人。还有, 铜板。” 她爹留给她的铜板, 装在以前家里的瓦罐里头。她爹临走之间, 交代她把铜板锁在柜子里。家里的钱都给了爷爷和大伯家,只剩下这些铜板,爹说让她留着,慢慢花。还有那个泥人,是她让爹捏的,按着她以前的样子,是阿年最宝贝的东西。 阿年忽然想起了前几次,萧绎盯着柜子的眼神,随即朝他看去,会是,他么 萧绎正琢磨着给她想办法,低头便瞥到她这个眼神。 阿年赶紧垂下眸子。 萧绎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凉了半截,也没了再问下去的心思了。也是,最该被怀疑的就是他了。萧绎勾了勾嘴角,有些讥讽地笑了一声:“怀疑是我偷的?” 阿年微微摇头,欲言又止。 萧绎越发觉得心寒,再不看她,转过身,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也是,你们家就我一个外人。如今出了事,不是我偷的还是谁,你不是一直都提放着我么,怕是一早就觉得我手脚不干净了吧?” 阿年掐了掐手指,疼痛之余,还有懊恼。她悄悄伸手,想要够上萧绎的衣角。 “是我自作多情了。” 萧绎抬脚便走。 阿年一手落空,盯着他的背影。萧绎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阿年眼睛亮了亮,巴巴地看着。 萧绎转过身,看都没看她一眼,撤回来拿走了陶灯,便回了自个儿屋子。动作利落得很,完全将阿年当作空气。 阿年知道,他真的生气了。那盏陶灯没了之后,屋子里一下子就暗了许多。阿年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她才从地上爬起来。还没走一步,却先崴了一下脚。冻了太久,脚底板已经没有知觉了,猛然要走路,连提起脚的劲都没有。阿年缓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一步步地挪回了床上。 被子盖地紧紧的,只是阿年却没有一点睡意。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什么思路,也想不明白到底会是谁做的。私心里,她竟然希望这事是萧绎做的,要是他做的话,应该只是为了捉弄她吧,肯定还会还回来的。可惜不是他,拿会是谁呢,三婶?阿奶?还是村子里的人? 阿年甚至不知道今天晚上应该怎么渡过。一夜未眠,第二日天刚亮,阿年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匆匆赶到了大伯母的住处,轻轻敲了两下门。 过了一会儿,李氏才从里头出来。她也是刚起来,打开门后看到是阿年,还有些回不过来神:“阿年?你不睡觉在这儿干嘛?” 李氏说完,打了个呵欠。 阿年拉住了李氏的手。 李氏立马打了一个寒颤。这倒霉丫头,大清早的手就这么凉,“昨儿晚上又蹬被子了,一双手跟个鬼手似的。” 阿年只一个劲儿地将人往自己房里拉。 李氏一面数落阿年,一面往里头走着。话音刚落,人已经进屋了。李氏朝着里头看了一眼,也是一愣。他们家的那位公子,竟也起得这么早。李氏张了张嘴:“公子,公子莫怪,是阿年吵了你睡觉了吧,这孩子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刚才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非得把我往屋子里拉。” 萧绎连看也没看阿年,只同李氏道:“婶子快进去看看吧,昨儿家里招了贼。” “什么!什么时候来的,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这挨千刀的小毛贼,胆子倒是不小,竟然偷到咱们家来了!”李氏说得咬牙切齿。 萧绎只一副冷清的模样:“不妨事,只有里面那个柜子被偷了。” 李氏瞬间皱紧了眉。她甚至没有多问,便先一步甩下两人,往里头那间屋子去了。也不过就是几步路,转眼间,李氏便瞧见了那个柜子。 如今已经是空柜子了,边上还搁着一把旧锁,锁芯都被撬开了。 李氏心一沉。她知道阿年这柜子里藏着钱,这钱是二弟临终前交给阿年的,没瞒着他们分毫。李氏与陈大海都不是小气的人,这钱本来就是二弟挣的,给阿年也没错。只是没想到,这藏起来的钱,也招了别人的眼。 “大伯娘。”阿年唤了她一声,“有人偷。” 李氏回神。有些事,不用阿年说李氏心里也明白。她知道这不是小事,蹲下身摸了摸阿年的脑袋:“放心啊,大伯娘会帮你找回来的。” 李氏并不是忽悠阿年,吃过早饭,她便让芸娘将家里所有人请过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将这事摊开说了。 谁家丢了东西都不是小事儿,更何况还是丢了那么一瓦罐的铜板。 陈有财坐在上头,拉长着脸,一言不发。 李氏一早便有自己的想法,如今不过是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出来罢了,“这贼来得也巧。昨儿一整日,家里都有人看着,我和三弟妹都在家里,娘也在家里。再有,几个小孩儿也都没怎么出去,想要不知不觉地偷偷溜进来,还真是不容易。更何况,那贼哪儿也没翻,直接冲着那柜子里去了,可见他是知道那柜子里有钱的。” “你的意思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脸色差到了极点。 王氏失笑,觉得大嫂实在是想多了:“咱们家里人都是是什么品性,大嫂又不是不知道。” 陈阿奶也点头:“就是。哪里会是咱家的人,老大家的,你可不要胡说啊,伤了情分就不好了。” “我也没说是咱家的。” 陈阿奶却觉得李氏小题大做:“丢了就丢了吧,找什么着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要找!”阿年板着脸,严肃道。 陈阿奶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讽刺:“找啥,你能找到?” “找贼!”阿年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手腕粗的木棍,咬牙切齿,“找到了,打死!” 木棍应声裂开,碎成了两半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后,滚到陈阿奶脚下。 阿年是认真的,认真要打死那个贼。 陈阿奶瞪直了眼睛,干巴巴地吞了一口口水。王氏再不敢落井下石,陈阿奶则又虎着一张脸,有些不悦:“行,你找,自个儿找去吧,我才懒得管!” 陈有财却转向李氏:“你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 李氏迟疑了一会儿,道:“昨儿,大树媳妇来了咱家,还在家里吃了饭。她是为了阿年落户的事儿过来的,还拐弯抹角的问了我不少事,似乎似乎心里存了不少意见。”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看向陈有财。 大树是后头陈二叔家的独子,他家的儿媳妇也是个不安分的,整天惦记着他们家二房的财产,行事也荒唐得很,说出来都叫人笑话。 陈阿奶率先出声:“我看呐,一准就是她,整天好吃懒做,又惦记着别人家的钱,手脚不干净也是有的。” 陈有财站了起来,阴沉着脸:“先搜一遍各家屋子,都没搜到的话,我再去你二叔家看看。” 两个儿子都没意见。 陈有财带头去搜,陈阿奶却忽然拉着他的手:“你折腾啥,自家人搜自家人,传出去了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再说了,各家都有私房,难不成阿年的钱,还和别的铜板儿不一样?” 阿年:“不一样。” “拉到吧,就会胡咧咧。”陈阿奶没好气地看了阿年一眼,待看到脚下的木棍,又不敢多说她什么,只拦下了陈有财,“咱家儿子儿媳是什么人,你还信不过?何必这样多此一举?” “那我去找大树媳妇。” “哎哎,你等等!”陈阿奶嚯得一下站起来。 “我可怜的慧娘,平白受了这样的冤枉!”王氏抹着眼泪。 慧娘也被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母女两个,看着便可怜兮兮的。陈大河也觉得爹的怀疑实在太过荒谬,忍不住站了出来,“爹,我们三房虽不富裕,可是两个孩子却是好的,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儿。我和王氏敢领着大伙儿来三房,便是认定了东西不是三房偷的,更不可能是慧娘偷的。慧娘才多大,哪儿有这样的心思,再说她没事偷阿年的钱做什么?” “你就这样信她?” “她是我女儿,也是您孙女儿啊。”陈大河说着,都带了一丝祈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悲催的侍卫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这一看, 一颗心当即碎了好几片。 “寒碜!” 她努力憋出两个字,还是她爷爷平日里最爱对她说得两个字, 心里说不出的失望。这鼻子眼睛, 哪儿有半点出彩的地方。 这可是她挑中的人, 得带回去。至于丑不丑, 她不嫌弃,反正她长得也不好看。 谁知刚准备上手,那人忽然有所感应,动了一下手指。阿年吓了一跳,呆了片刻, 竟然见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阿年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背回去,那人忽然瞥到了她,似乎是惊了一下,而后便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阿年:“” 这人, 莫不是什么傻子吧?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不过,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的人,能有多大的力气。可是阿年还是有些生气,她觉得这人有点没心肝,鼓了鼓腮帮子,猛地推了一把。 阿年下足了力道, 那人往后一倒,脑袋猛地磕到了地上, 又昏了过去。 拍了拍手上的脏泥, 阿年这才站了起来, 随意地扯起他的右腿,夹着靴子,不急不换地往回走。人有点重,可这也不碍事。路过先前那地儿的时候,阿年又看到了被晾在一边的水桶。 差点忘了这个,阿年拍了拍脑门。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原先在那边玩闹的几个男孩儿也都被家里人叫回去吃饭去了。也亏得他们回得早,要不这会子看到了这个,回头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话了。 陈家的院子里头,李氏也早就在等着阿年了。陈有财和陈大海已经坐上了桌子,菜都摆上桌了,结果愣是半点都没见着人影。陈有财本来就不高兴,这会儿更是挂了相。 “打个水打到现在都不回来,一家人都等着她,架子还真是大。” 陈大海笑地憨厚:“爹您又不是不知道,阿年腿脚不利索,走不快。” “又不是两三岁的人,还走不利索,我看呐,她根本就不愿意走,都是被你二弟宠出来的。”陈有财哼了一声,倒也没说要教训她什么的。 李氏赔笑道:“爹您先吃,谁敢叫您等啊。阿年那死丫头,定是又在哪儿耽误了,回头她回来,看我不捶死她。” 她擦了擦手,转身将粥菜盛到李有财面前。农家粮食少,只在收粮的那几个月能一天三顿的,吃得好一些,饱一些。眼下家里粮食不大够,也只能紧着早上和晚上了,中午这一顿,只吃些稀饭,配着些红薯饼子,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陈有财夹了块饼放碗里:“你娘那儿——” “送了,一早就做好了送过去了,芸娘正在里头伺候着娘吃呢。” 陈有财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喝起了稀饭。 李氏也坐下吃了,才吃了几口,便听到外头有声音。她知道公公不大高兴呢,只好自己出去看看。 李氏有心在公公面前发作阿年几句,心中打了个腹稿,想好了要骂人的话。前脚踏出屋子,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儿,倒是被眼前的场面给吓地周身血气直往头顶上涌,差点没站住脚跟。 “你——”扶着边上的门框,李氏心肝儿都在颤抖,“阿年你这个死丫头,在那儿捡了个人回来,真是要人命!啊?” 实在是眼前这情况太过骇人,那人该不会是死人吧。 李氏吓得一把抡起旁边的扫帚就往阿年身上招呼,一面颤,一面骂道:“作死呢,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爹才没了,你折腾个什么劲儿!” 阿年抱着头,嘴里嘶嘶地叫唤着,倒也没躲。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都听到这话,心头一凛,当即放下了筷子,几步走到屋子外头。当下,就看到阿年站在院子里,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拖着一个人,披头散发,不晓生死。 陈有财气地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阿年,嘴里哆嗦着:“个混账东西!” 那人是能往家里捡的吗?父女俩都是什么臭毛病! 还是陈大海机灵些,赶紧冲李氏使了个眼色。两人顾不得捶阿年,连忙将那人接了过来。李氏等看到那人的脸,又是倒抽了口凉气。 就是在地上拖了这么久,脸上磨破了不少皮,即便蓬头垢面,那也是一张好看到极点的脸,比他们家这败家玩意儿还好看几分。李氏定了定心神,半天才狠狠心伸出手指头往前探了探,复又松了一口气。 没事,活的! 李氏一脸轻松。陈大海和陈有财见状,也庆幸不已。要真是断了气,那可有得麻烦了。 “你就这么把人拖回来的?”李氏横了阿年一眼。 “嗯!”阿年有点骄傲。 还点头,李氏都气糊涂了:“就你能,别人躲都躲不及呢,你咋这么能耐呢?” 阿年挠了挠头,大伯母怎么和奶奶似的,一言不合就夸人呢。 李氏看她这表情,心里都快呕死了。 夫妻俩将人挪回了里屋,这才开始审问起了阿年。只是方才的动静有些大,原本窝在屋子里的李大河两口子也都过来了。 看到屋子里躺着一个外人,两人也都惊住了。王氏心细些,一把扯过那人身上的玉佩,放在手心里打量了一眼:“啧啧,这还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 王氏即便没见过什么好玉,也知道这种成色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戴的。那玉佩通体莹白,既没有刻字,更像是一个玉牌子,只在玉牌子后头,有个弯弯绕绕的图,比起字,更像是符,一叠一叠的。王氏数了数,好像有九叠。 再看这人的衣裳,也是不俗的。王氏回头,难得给了阿年一个好脸色:“咱们阿年这回可捡对人了。” 陈有财冷笑一声:“是不是个麻烦还不一定呢。” 大户人家又怎么了,就是大户人家,是非才多。更何况这人既然能被阿年捡到,应该也是落难了的,别到时候便宜没沾到,反惹了一身腥。 王氏一笑:“爹,话可不能这样说。” 陈有财不满阿年多事,可人都捡回来了,他也不好将人再丢出去。是以才看着阿年,问道:“这人,你是在河边捡到的?” 阿年点了点头。 “他身边可有别的人?” “没。” “瞧清楚了,周围也没有?只他一个?”陈有财知道阿年脑子不灵光,特意问地细些,生怕漏了什么。 阿年想了想,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 陈有财嘀咕了一声,似乎是不大满意这回答。 阿年心里也有自个儿的成算。这人是她看中的,即便周围有人,那也没用。就是以刚才那事来看,这人好像是个脑子不大好的,她不会捡错了人吧? 阿年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来,只是没有坐得多近,她还记着那事儿呢。 这人想杀她。不管这是不是下意识的举动,总得提防些。 陈有财不想惹事,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便打发了大儿子去请里正过来。 陈大海人一走,剩下的人也没了吃午饭的心思,好好一顿午饭,愣是被这样毁了。陈有财心里存着一股气,想要冲阿年发火,可想到二儿子临走时的交代,那一股子郁气却又发不出来了,憋在心里更加难受。 他是懒得再看这憨货,转了个身,去了堂屋,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王氏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夫妻俩也跟着去了外头。她这回倒不怨阿年随随便便捡个人回来了,这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待他醒了,他们陈家可就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了。想到以后的好处,王氏脸上的笑也真心了几分。没多久,李氏也带着阿年从里头出来。 好在,没叫他们等多久,陈大海就将里正给请了过来。他们家没一个见过世面的,也怕担事儿,只好将里正请过来。 只是里正家虽比他们家好些,到了这会儿,也没能拿什么主意。那人他也看了,不认得,也没个头绪。 陈有财同他琢磨着里头那少年的身份,又琢磨着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按着里正的话,是想将这人暂时放在陈有财家的,等问清楚了再处理,可陈有财明显不想沾上这趟浑水。 谁知道这人是好是坏呢。 外头正乱着呢,上面乱,下面也乱,听说皇帝都换了人做,还听说这新皇帝位子来得不大光彩,要不怎么刚登基南方就地动了呢。眼下正是流民北涌的时候,这一不安定,坏人就多,坏人一多,是非也多。 陈有财也是怕了。 屋子里,萧绎甫一睁眼,就听到外头有一阵阵的说话声,且没有一个声音是他熟悉的。 身上盖的被子也糙得很,磨得人身上难受。萧绎环视了一眼,发现这屋子有些破,里头也没有多少家具,只一张床,两个柜子,一张桌子并几个椅子,那张桌子,还缺了一个角,家具也都只有五成新。 还真是简陋。 不过,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萧绎也只能感慨自己当真是得天之佑了。看来,老天还是不愿他就这样窝囊地去了。 思及前事,萧绎冷笑了一声,有些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不知道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救他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为今之要,就是要养好身子,还有,不能泄露身份。但凡泄露了,等不及他的亲信找到他,新帝的人就会迫不及待地要了他的命。大仇未报,他还不能死。 他挣扎着起身,隐约间听到外头有人说到“官府”二字。 萧绎眉心一跳,凝神细听,只闻得那人道:“我看,还是先叫官府的人来看看为好,万一是什么通缉犯呢?” “爹,我看那人不像是坏人。” “你知道什么,多留个心眼总没错,等他醒了就先送官府看看。” 陈有财一锤定音。 萧绎心头一震,四下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方才屋子里的那扇窗户上。 他不知道,如今的朝廷是不是真的下了通缉令。但真要被送到官府了,他这身份也未必藏得住。毕竟他手头无人,糊弄不住官府里的人。他可赌不起,也不能赌。 萧绎撑着身子往窗户那边走。 还没走几步,便听到后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逃跑被抓,萧绎身子忽然僵硬起来。他知道定是这家的人,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如何解释。 身后那人走得十分慢,正好便宜了萧绎,片刻间便已经琢磨好了要说的话。心中稍定,萧绎勾了勾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准备与他们好生说话,先稳住这家人再说。不过是农家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想来极好对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小丧尸告密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萧绎不耐烦地将陶灯点上, 端着灯去了隔壁屋子。大晚上的被折腾, 萧绎心情也不甚美妙,他皱着眉,举灯往屋子里照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阿年回过头看他,手上还捏着一把旧地生锈的锁,连鞋子也没有穿,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一般。 不像是梦游。萧绎又打量了一眼,发现那柜子开了。平日里, 那柜子一直都是锁着的。萧绎这才意识到怕是,他将灯放到桌子上, 蹲下身子看着阿年:“出了什么事儿了?” 阿年愣愣地指了指那个空柜子:“东西,没了” 嗓音有些沙哑,拼命地抑制着,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可她不能发火, 她知道阿爷阿奶都不喜欢她发火。阿年深呼吸了好几次, 将火气压住, 看着手上已经坏掉的锁。 萧绎扫过她的脚, 又问道:“什么时候没的?” 阿年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 只是方才打开的时候, 就什么也没了。可明明早上还是好好的, 她出门的时候, 还仔细地数了一遍, 挨个儿擦了一遍。 “柜子里头有什么?” 阿年迟疑了一下:“泥人,好看的泥人。还有,铜板。” 她爹留给她的铜板,装在以前家里的瓦罐里头。她爹临走之间,交代她把铜板锁在柜子里。家里的钱都给了爷爷和大伯家,只剩下这些铜板,爹说让她留着,慢慢花。还有那个泥人,是她让爹捏的,按着她以前的样子,是阿年最宝贝的东西。 阿年忽然想起了前几次,萧绎盯着柜子的眼神,随即朝他看去,会是,他么 萧绎正琢磨着给她想办法,低头便瞥到她这个眼神。 阿年赶紧垂下眸子。 萧绎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凉了半截,也没了再问下去的心思了。也是,最该被怀疑的就是他了。萧绎勾了勾嘴角,有些讥讽地笑了一声:“怀疑是我偷的?” 阿年微微摇头,欲言又止。 萧绎越发觉得心寒,再不看她,转过身,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也是,你们家就我一个外人。如今出了事,不是我偷的还是谁,你不是一直都提放着我么,怕是一早就觉得我手脚不干净了吧?” 阿年掐了掐手指,疼痛之余,还有懊恼。她悄悄伸手,想要够上萧绎的衣角。 “是我自作多情了。” 萧绎抬脚便走。 阿年一手落空,盯着他的背影。萧绎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阿年眼睛亮了亮,巴巴地看着。 萧绎转过身,看都没看她一眼,撤回来拿走了陶灯,便回了自个儿屋子。动作利落得很,完全将阿年当作空气。 阿年知道,他真的生气了。那盏陶灯没了之后,屋子里一下子就暗了许多。阿年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她才从地上爬起来。还没走一步,却先崴了一下脚。冻了太久,脚底板已经没有知觉了,猛然要走路,连提起脚的劲都没有。阿年缓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一步步地挪回了床上。 被子盖地紧紧的,只是阿年却没有一点睡意。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什么思路,也想不明白到底会是谁做的。私心里,她竟然希望这事是萧绎做的,要是他做的话,应该只是为了捉弄她吧,肯定还会还回来的。可惜不是他,拿会是谁呢,三婶?阿奶?还是村子里的人? 阿年甚至不知道今天晚上应该怎么渡过。一夜未眠,第二日天刚亮,阿年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匆匆赶到了大伯母的住处,轻轻敲了两下门。 过了一会儿,李氏才从里头出来。她也是刚起来,打开门后看到是阿年,还有些回不过来神:“阿年?你不睡觉在这儿干嘛?” 李氏说完,打了个呵欠。 阿年拉住了李氏的手。 李氏立马打了一个寒颤。这倒霉丫头,大清早的手就这么凉,“昨儿晚上又蹬被子了,一双手跟个鬼手似的。” 阿年只一个劲儿地将人往自己房里拉。 李氏一面数落阿年,一面往里头走着。话音刚落,人已经进屋了。李氏朝着里头看了一眼,也是一愣。他们家的那位公子,竟也起得这么早。李氏张了张嘴:“公子,公子莫怪,是阿年吵了你睡觉了吧,这孩子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刚才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非得把我往屋子里拉。” 萧绎连看也没看阿年,只同李氏道:“婶子快进去看看吧,昨儿家里招了贼。” “什么!什么时候来的,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这挨千刀的小毛贼,胆子倒是不小,竟然偷到咱们家来了!”李氏说得咬牙切齿。 萧绎只一副冷清的模样:“不妨事,只有里面那个柜子被偷了。” 李氏瞬间皱紧了眉。她甚至没有多问,便先一步甩下两人,往里头那间屋子去了。也不过就是几步路,转眼间,李氏便瞧见了那个柜子。 如今已经是空柜子了,边上还搁着一把旧锁,锁芯都被撬开了。 李氏心一沉。她知道阿年这柜子里藏着钱,这钱是二弟临终前交给阿年的,没瞒着他们分毫。李氏与陈大海都不是小气的人,这钱本来就是二弟挣的,给阿年也没错。只是没想到,这藏起来的钱,也招了别人的眼。 “大伯娘。”阿年唤了她一声,“有人偷。” 李氏回神。有些事,不用阿年说李氏心里也明白。她知道这不是小事,蹲下身摸了摸阿年的脑袋:“放心啊,大伯娘会帮你找回来的。” 李氏并不是忽悠阿年,吃过早饭,她便让芸娘将家里所有人请过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将这事摊开说了。 谁家丢了东西都不是小事儿,更何况还是丢了那么一瓦罐的铜板。 陈有财坐在上头,拉长着脸,一言不发。 李氏一早便有自己的想法,如今不过是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出来罢了,“这贼来得也巧。昨儿一整日,家里都有人看着,我和三弟妹都在家里,娘也在家里。再有,几个小孩儿也都没怎么出去,想要不知不觉地偷偷溜进来,还真是不容易。更何况,那贼哪儿也没翻,直接冲着那柜子里去了,可见他是知道那柜子里有钱的。” “你的意思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脸色差到了极点。 王氏失笑,觉得大嫂实在是想多了:“咱们家里人都是是什么品性,大嫂又不是不知道。” 陈阿奶也点头:“就是。哪里会是咱家的人,老大家的,你可不要胡说啊,伤了情分就不好了。” “我也没说是咱家的。” 陈阿奶却觉得李氏小题大做:“丢了就丢了吧,找什么着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要找!”阿年板着脸,严肃道。 陈阿奶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讽刺:“找啥,你能找到?” “找贼!”阿年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手腕粗的木棍,咬牙切齿,“找到了,打死!” 木棍应声裂开,碎成了两半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后,滚到陈阿奶脚下。 阿年是认真的,认真要打死那个贼。 陈阿奶瞪直了眼睛,干巴巴地吞了一口口水。王氏再不敢落井下石,陈阿奶则又虎着一张脸,有些不悦:“行,你找,自个儿找去吧,我才懒得管!” 陈有财却转向李氏:“你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 李氏迟疑了一会儿,道:“昨儿,大树媳妇来了咱家,还在家里吃了饭。她是为了阿年落户的事儿过来的,还拐弯抹角的问了我不少事,似乎似乎心里存了不少意见。”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看向陈有财。 大树是后头陈二叔家的独子,他家的儿媳妇也是个不安分的,整天惦记着他们家二房的财产,行事也荒唐得很,说出来都叫人笑话。 陈阿奶率先出声:“我看呐,一准就是她,整天好吃懒做,又惦记着别人家的钱,手脚不干净也是有的。” 陈有财站了起来,阴沉着脸:“先搜一遍各家屋子,都没搜到的话,我再去你二叔家看看。” 两个儿子都没意见。 陈有财带头去搜,陈阿奶却忽然拉着他的手:“你折腾啥,自家人搜自家人,传出去了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再说了,各家都有私房,难不成阿年的钱,还和别的铜板儿不一样?” 阿年:“不一样。” “拉到吧,就会胡咧咧。”陈阿奶没好气地看了阿年一眼,待看到脚下的木棍,又不敢多说她什么,只拦下了陈有财,“咱家儿子儿媳是什么人,你还信不过?何必这样多此一举?” “那我去找大树媳妇。” “哎哎,你等等!”陈阿奶嚯得一下站起来。 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肉不放,阿年两个眉头都皱地紧紧的。早知道,就不在屋子里烤肉了。阿年有些犹豫,又埋怨萧绎怎么这么馋。今儿晚上那么多菜都还没吃饱吗,阿年哼哼了两声,将肉送到他面前。 她觉得自己大方极了,要是爹在,肯定会夸她的。阿年想到她爹,眉眼里都洋溢着快乐,看萧绎也顺眼了些。 “吃!” 萧绎以手握拳,干呕了一声,生硬地撇开了脑袋:“这这究竟是什么肉?” 也太恶心了吧,萧绎觉得这玩意儿能和陈家那位文哥儿的鼻涕媲美了。想到文哥儿的鼻涕泡,萧绎又是一阵干呕。 今儿一天,他真是受够了。 阿年以为他客气,虽然有些舍不得,却还是将肉送到他嘴边,道:“鸽子肉。” 萧绎嘴角一抽,他还真没看出来。 “吃吧。”阿年贴心道。 萧绎咽了咽口水,不是馋,而是怕。他推了推阿年的胳膊,将肉推远点儿,嘴上道:“我晚上吃饱了,现在还不饿。” 阿年怨念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折腾啥? 萧绎无言以对。 阿年本来也只是出于客气,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眼下看人不吃,还挺高兴,将鸽子肉拿了回来,使劲儿地咬了一口。 肉只在小火炉里头烧了一下,半生不熟。可是在阿年看来,这就是难得的美味了。她胃口是大,不过认真说起来,却也并不爱吃那些东西。吃那么多,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不让自己饿着了。 比起桌上那些饭菜,她更喜欢手里的肉。尤其是生肉。 只是她试过一次,她如今的身子并不能吃生肉,吃了是要吐的。而且她爹也不让她吃。是以,阿年只能退而求其次,吃这种半生的。手里有肉,心里就容易满足。 阿年憨憨地笑了两声,又撕了一口下来,嚼了嚼,幸福得眼睛都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衙役造访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是不是你娘干的?”陈阿奶第一个就想到王氏, 只因王氏一向好面子。虽说也疼儿女,可是这回慧娘丢了她的脸面, 她心里不舒服, 发泄在慧娘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个毒妇,我且问问她是怎么养女儿的!” “阿奶,别去!”慧娘赶紧拉着陈阿奶。 “怎么了?别怕啊, 阿奶不过是跟你娘说几句。” “不是娘弄的。” 陈阿奶皱着眉:“那是哪个?” 总不会是她儿子吧,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再不然, 便是外头那些不懂事的毛孩子。 慧娘先是憋着不说,等陈阿奶拉下脸的时候,才憋着眼泪,要哭不哭地说起了原委。掐头去尾, 委委屈屈地说了一遍。 “这个阿年, 真是反了天了!”陈阿奶又心疼又生气。 慧娘整个人都蔫蔫的:“原是我不好, 偷拿了她的钱, 被罚了还当着她的面拿她撒火,她忍不住动手也是情有可原。昨儿晚上娘已经教训过我了,往后我也再不敢说她了。” 陈阿奶听得怒火更甚, 直接拉着慧娘去来了二房。 阿年正在摆弄她那山茶花,昨儿晚上放的已经不新鲜了,她决定给萧绎再换一束。 看到陈阿奶怒气冲冲地领着慧娘过来, 阿年有瞬间的呆滞。她她最近都很听话, 没有惹阿爷生气, 更不敢惹阿奶了。阿年乖乖地站起来,等着下文。 陈阿奶看着阿年就没好气。对阿年,陈阿奶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既不想养着,又不忍心丢了,毕竟生了一双和她侄女儿相似的眼睛,又是二儿子疼着宠着养了两年的。可这不代表阿年就能为所欲为,甚至欺负起了慧娘。 “你过来。”陈阿奶冷着脸让阿年走近些,没等她吭声便指着慧娘脖子上的伤道,“看你干的好事!” 阿年迟疑了一下,许久才从慧娘的脖子上移开眼睛。阿年咂咂嘴,有些羡慕:“还挺好看。” 慧娘眨了眨眼睛,当下跳了脚:“侮辱人也没有这个侮辱法,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陈阿奶也捂着胸口直喘气,孽障,这真是,孽障啊! “我没见过你这样不知悔改的。慧娘是拿了你的铜板不假,可你三婶不是已经还给了你么,到底有大仇才叫你恨慧娘恨成这样,你这是想要她的命啊,再多掐一会儿,说不准慧娘就断气儿了。你这么孽障,对自己家里人出手,还说这样的风凉话,你,你跪下!”陈阿奶狠狠地拍着桌子。 阿年局促地站在一边,紧张地绞着手:“不是我,做的。” 陈阿奶扬着眉,打量地看着她。 慧娘赶忙道:“就是她,就是她。阿奶,她记恨我拿了她的钱,砸了她的锁,趁你们都不在的时候差点要掐死我。” 说罢,慧娘指着阿年,生怕她再狡辩:“阿奶你可别被她骗了,这会儿装得这样无辜,您是没看到她那时候的狠劲儿。”她将脖子再次露出来,给陈阿奶看清楚,“昨儿夜里疼得睡不着觉,这会儿都没好,可见她是下了死力气。这家里,除了她同我有仇,便再没有别人了。爹娘不可能,大伯和大伯娘更不可能,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手劲,阿奶你是知道的。” 陈阿奶确实知道,事实上,阿年有多大的力气,家里人都是知道的。这么一想,确实是阿年无疑了。 阿年被指责得眼睛都红了。 慧娘吓得躲在陈阿奶身后:“阿奶你瞧,她又要发狠了,昨儿就是这样瞪着我的。” “莫怕,莫怕,她再不敢的。”陈阿奶护着慧娘,却瞪着阿年,“叫你跪下,耳聋了不是。” 都怪老头子太纵着这丫头了,把她给纵得目中无人,瞧瞧这模样,是对她这个做阿奶的不满了? “不是我!”阿年哽咽。 她根本没错这事儿就叫她认,阿年也委屈啊。说什么掐慧娘,她吃饱了撑着要掐她啊,阿年记得她昨儿都没有跟慧娘说过话,一整日都在琢磨怎么才能和萧绎和好的事儿。既这样,哪有空和慧娘闹。 阿年知道,她们是容不下她了,想要赶她走。在她们心里,她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外人。可是这是她的家啊,她爹在这儿住过,阿年舍不得走。 慧娘被阿年的无耻给震惊了:“你骗人!你这个骗子,有胆子做没胆子认。” 阿年眼眶红红:“我没做。” “你!” “我有钱。”阿年小声却突兀地说了一句。 “什么?”陈阿奶被她突然的一句弄得有些懵。 “钱给你们,我不走。”阿年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心一揪一揪地,疼得慌。她一直把这里当作她的家,即便阿奶阿爷还有三叔一家不怎么喜欢她,可是阿年也一直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家人。 爹的家人,就是她的,阿年不想走。钱给他们,是不是就能留下了?阿年知道三婶其实是不愿意给她钱的。 陈阿奶被她哭得一愣,又被这话弄得惭愧起来,想着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一些了。 慧娘都快气疯了:“阿奶,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就会装可怜。” 陈阿奶看着阿年那眼睛,觉得糟心极了,转过头拉着孙女:“慧娘啊,你说她掐你,身边有没有旁人看到啊。” 慧娘听了这个哪里还能淡定得了:“阿奶你不信我?!”因太过震惊,以至于叫慧娘都忘了,其实旁边还有有人看见的。 “不是这不是,想问清楚么。”毕竟陈阿奶也清楚阿年的性子,别说说谎了,话都说不完全。 慧娘气得发抖,冲到阿年跟前摇着她:“你这个小人,你这个骗子,就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不承认!” “不是我!” 阿年确定不是她。 “就是!” “不是!” “就是,就是就是你。呜呜——”慧娘气不过,抹了眼睛大哭了起来。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讲道理又讲不过,又没人帮她,可是的确是阿年掐了她啊,还差点把她给掐死了,慧娘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娘,娘——” 慧娘边喊边往外头扑。 陈阿奶惊讶地站起身,刚想拦着孙女,却见孙女已经扑王氏怀里了。合着人家早在外头偷听,陈阿奶没意思地坐了下来,也没插手。 王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女儿,几句便将人给哄好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能撑到这样已经不错了。莫说是女儿,就连王氏,也被阿年的无耻给惊呆了。这会儿王氏也深深地打量了阿年一眼。 以前是她小看这个小傻子了,没成想,这小傻子只是外头憨傻,内力竟这么重的心机。就这委屈的样子,连她都要相信了呢。今儿这棋,算是白下了。王氏生了些许忌惮,看来,日后她还得好好提防这个二房小傻子了。 王氏心里过了一遍,重新站到陈阿奶身边,唤了一声:“娘。” “嗯。”陈阿奶应了一声,没说话。 “我本来在家里纳鞋底,听到这儿有吵架声,这才赶了过来。谁知一过来,就被慧娘扑了个正着。” “你这个做娘的来了,也就用不着我了。阿年和慧娘都在这儿,该怎么着,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王氏也没推脱,毕竟女儿是真受了伤,要她这么轻易放过阿年,是不可能的。她浅笑了一声,转向阿年:“阿年啊,不用怕,我也不是非得要你怎么着。只是我是个做娘的,看到女儿被掐成这样心里实在是心疼。你今儿认了这个罪,赔个礼,道个歉,回头咱们也不计较了,可好?” 王氏问得可亲。 阿年低下头,不与她对视。 王氏笑意一僵:“好话都说尽了,你这样不给面子,那三婶也没法子了。慧娘,去唤你阿爷回来吧。受了委屈,总得有人做个公道。” 王氏本来是想借着陈阿奶的手料理阿年的,谁想到呢,这小傻子精着呢。如今也只有过来请陈有财了。 慧娘冲着阿年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还没出门呢,外头忽然扬起一道声音:“不用叫了。” 陈有财带着孙里正进门,看到几个人这针锋相对的模样,眉头都皱成一道川子。 陈阿奶知道他好面子,赶紧给王氏使了个眼色。王氏不服,还想再说,陈阿奶气得拧了她一把。 王氏不得不先憋着。万事,等孙里正走了再说。 陈有财和孙里正坐下后,看了屋子里一眼,却没发现想看到的人:“家里那位公子哥呢?” 王氏一听到萧绎,立马来了精神,下意识地忽略了陈有财话里的那股与往日不一样的意味:“刚还在外头看到他呢,想来还没走远。” “还真是悠闲啊。”陈有顺哼了哼,“去叫他过来。” 王氏赶紧拍了拍慧娘。 慧娘不大乐意地出去了。萧绎本来只是去外头透透气,并没有走得多远,慧娘一寻便寻到了。没过一会儿,两人便一道回了二房。 王氏看到萧绎过来,还笑着道:“外头还冷着,公子老是往外头跑做什么,别冻着自个儿。” 陈有财看了王氏一眼,突然觉得又好笑又糟心。他身边的孙里正却满心遗憾,见到萧绎过来,也不似从前欢喜。 “这位公子,你上回托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萧绎心中一喜。 萧家人,这么快就寻到他了么?便是再低调,萧绎这会儿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他甚至在想,那小傻子若是知道他是皇家人,不知道会怎么惊讶呢。想着,萧绎偏头看向阿年,却发现她眼睛红红的,俨然是被欺负了。 萧绎顿时不悦。只是这会儿不是给阿年出气的时候,萧绎看着孙里正,压着心里的欢喜,矜持地问道:“可是我家里人寻来了?” “唉”孙里正长叹一声,“你家里人,怕是寻不回来了。” “怎,怎么了?” 孙里正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萧绎忽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公子不记得也是好事。我托衙门的人沿着卫水往上寻,这么些天过去,终于找到了公子的身份。若是找的不错,公子应该是姓萧的吧。” 萧绎克制住想要点头的冲动。 “这萧家,本也是商户人家。可惜,年前在江南做生意,赔光了大半的家产不说,还得罪了一位江南大官儿。走投无路之下,只好举家回太原族地。谁想途中有家丁生了不轨之心,杀了萧家一家老小,卷了钱财跑路。”孙里正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会儿,少顷又对着萧绎道,“萧公子也是得天之幸,才保住了一条命。” “怎么可能!” 两道声音响起。一道是萧绎,一道,则是王氏。 陈有财嗤笑了一声,也没有反驳,只是悠悠地走回自个儿的屋子里,准备收拾收拾去做活儿了。虽然才出了正月,可嫁树c种麻c修农具,哪个不是要忙活的。既然家里有人上赶着管,那他也不必操这个心,免得人家还觉得他不知好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阿爷的智慧【一更】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没有将人赶出去, 那就是同意了留在家里住着, 虽然只是留几天而已。李氏和王氏看明白了这点,也都长舒了一口气。 李氏是心虚加愧疚, 王氏, 则是欣喜了。 她和李氏不同, 李氏是个笨的,一辈子不知道为自个儿打算。王氏不同, 她本是秀才之女,只因家道中落才嫁进了农家, 可她心里还是不愿意自己儿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当一辈子的农夫, 亦不愿意自个儿女儿如她这般, 一辈子都没个指望。 如今二房里躺着的那个人,便是他们一家的指望了。 “方才周大夫说了, 让咱们熬姜汤, 我这就去了。”王氏说着,正要去厨房,才踏出一步,冷不丁又停了下来, 不经意道, “大嫂, 我刚才好像听到娘在那儿叹气呢, 你要不过去看看。” 李氏正了正神色, 忙往婆婆的屋子里赶去。 王氏嘴角一勾, 带着些得意的味道进了小厨房。家里还有不少晒过的生姜,王氏捡了几个最大了,切了之后便撂进锅里。 外头,慧娘带着文哥儿过来。文哥儿一见到母亲,立马上去抱着王氏的腿,软乎乎地叫了一声娘。 “乖。”王氏拍了拍他的脑袋,转向女儿,道:“你带着弟弟,去二叔屋子里坐一会儿。” 慧娘鼻子一皱:“我才不去他们家呢。” “听话,今儿不一样。那位公子醒过来了,你带着弟弟去看看,陪他说些话。”王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得意味深长,“看那位公子的年纪,似乎不比咱们慧娘大多少呢。你们俩,应该也是有话能说的。” “可是我又不认识他。” “多见见,不就认识了吗,情分都是处出来的。”王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交代道,“待会在二叔屋子里见到阿年的时候,待她好一些,别冲她大呼小叫的,被人看到了不好。” 慧娘随便应下,又道:“那我叫芸娘一起?” 王氏笑了笑:“不用。芸香有自己的活儿要做呢,别去打扰人家,免得人家活儿做不完。” “哦,那我去了?” “去吧。” 慧娘见状,知道今儿是非去不可了,撅了撅嘴,仍旧带着弟弟出去了。 三家都在一个院子里,从厨房到二房,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只是这么一句路,愣是被芸娘和文哥儿走出了半炷香的时间。等到了二房门口,远远地便看到阿年蹲在那儿,也不进门,就那么呆着。 文哥儿往姐姐那儿靠了靠。 他娘说过,挨傻子近会得上傻病的,二伯家的阿年姐是个傻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要是离得近了,不说到底会不会变傻,被小伙伴看到了,以后也肯定不带他玩儿了。 文哥儿吸了吸鼻子,等着他姐姐发话。 慧娘走到跟前,抬了抬下巴:“让让,我们要进去。” 阿年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后知后觉地挪了个地儿。她本来还在想事情,忽然就被人挡住了太阳,想的事儿就这么中断了,她心里其实也不大高兴。但是慧娘和文哥儿都比她小,阿年也不好意思生气。 等等她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阿年歪着脑袋,使劲儿想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算了,不想了。看着慧娘和文哥儿溜进了屋子,阿年怕他们乱动她爹的东西,也赶紧赶着一道过去。 里头的屋子,萧绎正在假寐。忽得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疑心是谁,下一刻便看到三个小孩儿站在自己床边。两个小姑娘,一个跟桌子差不多高的小孩儿。 文哥儿盯着床上的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这就是家里救回来的公子?他咽了咽口水,看向自己姐姐。 姐姐没理他。 文哥儿有些委屈:“姐,姐?” “怎怎么了?”慧娘被摇地回神,看到文哥儿委屈的小脸,才发现自己原来看人看得呆住了,当即羞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声音如蚊子一般,“文哥儿要说什么?” “姐,你刚才不理我。”文哥儿控诉。 这要怎么答,慧娘羞答答地看了萧绎一眼。 萧绎也尴尬得很,仍谁被这样盯着看,只怕都会尴尬。尤其是哪个小的,鼻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萧绎既担心他担心他真的会兜不住口水,又担心他兜不住鼻涕,到时候涕泪横流,还不是污了自己的眼睛? 慧娘讷讷地呆了半晌,为了不显太失礼,终于开了口:“我娘叫我们来看望公子。” 她将弟弟推出来:“这是我家弟弟文哥儿,大名陈文。我叫慧娘,还有个姐姐叫芸娘,只是她还在做活,没有过来。” 文哥儿被他看得害羞,又躲到姐姐腿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巴巴地瞧着萧绎。 萧绎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正对着了。 “还有这个——”慧娘犹豫了一下,她看着阿年的脸,又想着自己的脸,忽然不大想介绍给这个公子了。 “阿年。”萧绎接道,“我知道。” 萧绎话里带了些亲近,笑容里也真心了几分。 慧娘又狠狠地害羞了一下,心里埋怨阿年,当初去河边怎么就没叫她一道儿呢。这位公子亲近阿年,肯定也是因为阿年救了她。这小傻子,还挺有运道。自个儿被二叔救了,回头又救了这么一位公子。 这公子可真是好看,比村口的陈英俊还好看! 阿年恍然想起来,被慧娘和文哥儿打断的念头究竟是什么了。哦,她在想,这人生得这么丑,脑子也不太灵光,是不是不该把他捡回来? 这儿看他在那儿笑,阿年更嫌弃了。真的好丑啊,眼睛都疼了。 “对了,公子知道阿年的名字?”慧娘问道。 “先前与阿年说过话。” “这样啊。”慧娘想了想,不能叫阿年专美于前,遂又道,“我娘在厨房那儿熬姜汤,大夫说了,姜汤对公子身子好,得多喝。” 话音才落,王氏便恰如其时地从外头走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碗熬好的姜汤。 “公子可感觉好些了?” 萧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处儿还是很痛,也不知道是撞到哪儿了。 孰不知,王氏心里也纳闷呢,明明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额头上还没伤啊,这是在哪儿给碰到了。走到床边,王氏便笑着将盏子交给萧绎:“有些烫,公子慢些喝。” 萧绎接过,只喝了一口,便感觉鼻腔里都是一股姜味儿。味道很重,也有些陌生,但是不讨人厌。 王氏见他不嫌弃,越发欢喜地厉害:“家里也没有糖,公子将就着喝些吧。” “多谢夫人。” “哟。”王氏还是头一次听人这样叫她,不好意思道,“我这一农家妇人,哪里担得上公子您一句夫人,若公子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婶子吧。咱们这儿,都这么叫。” 萧绎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婶子。 王氏听得身心舒畅,总觉得这一句,一下子就将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这就对了,公子既然住进咱们家,就别外道了。这儿是我那故去的二哥家,我家的屋子就在对面,公子以后若是有什么要办的,只消吩咐一声就是了。我家这两个孩子,平日里也多是闲着,给公子跑跑腿,也足够了。” 萧绎又道了一句多谢,至于那句婶子,却再没有提。萧绎觉得这称谓别扭得很,他以前,好像也没有管谁叫过婶子。 慧娘从一边探过头来,忍着羞意问道:“我还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问那么多干什么?”王氏斥责了一声。 “问问名字也不可以吗?” 萧绎只淡淡地笑着,并不说话。 “公子头上受了伤,不记得之前的事儿。” “连名字,都,不记得?”这话说得磕磕绊绊,一听就知道是谁问的。王氏惊讶地看着阿年,诧异于这个小侄女竟然还肯说这么长的话。 “真,不记得?”几句话,阿年已经问地脸红脖子粗了,憋的。只是她盯着王氏和萧绎,分外执着。 “公子拿这儿骗你作甚,忘了就是忘了。” 阿年忽然垂着头,形容沮丧,眉头耷拉着。 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原来——这人真的撞傻了啊。 萧绎皱了皱眉头,不解她这究竟是怎么了。只是他不好问,王氏同慧娘几个,压根没有心思管阿年到底在想什么。 小傻子还能想什么,要是她们能猜到,那不也成了傻子了么? 阿年心里憋着气,面上也不大痛快,好在她低着头,旁人也看不见。 王氏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率先在萧绎跟前露了脸,又让一对儿女在他跟前排了号,这便足够了。待萧绎喝完姜汤,王氏只殷切地让他好生休息,有事千万吩咐一声,便带着慧娘和文哥儿出去了。 他们走后,萧绎才好生打量起阿年来了。 只他有心想看,人家却并不愿意叫他看。 “阿年” 阿年觉得腻歪,她跟他又不熟,叫什么叫。翘了翘嘴巴,复又瞪了萧绎一眼,转身出去了。 她也是有脾气的。 萧绎一呆,他好像,没有得罪过这姑娘吧。这是怎么了? 阿年走出屋子,重新坐在门槛那儿,一如刚才慧娘他们来之前的模样。托着腮,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她爹的儿子是有了,只是这儿子脑子好像撞坏了,啥都不记得。 阿年不知道失忆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正常人都是记事的。她不记事,所以在村里人看来,她就是个傻子,连带着她阿爹都被嘲笑。 要是她爹再收个傻子,那太可怕了,阿年摇了摇头,陷入一阵沉默。所以,真的要给她爹收下这样的儿子? 萧绎却什么也没有说。 阿年见他又看向了别处,这才将脚露出来,看看自己的鞋子,又看看萧绎的鞋子,也没说话。 只是经此一事,两人的关系也好了许多。萧绎虽放不下昨儿晚上被打一事,但是今儿阿年受了伤,他也不能总和她计较。欺软怕硬便欺负怕硬吧,本来就是个小傻子,再没点心机,是得被人欺负死的。 萧绎介意的,从来都不是阿年欺软怕硬,但是在阿年眼里,连陈二蛋那蠢货都胜他一筹。即便萧绎从来不觉地自己是个小气的人,此时此刻,也深深地记恨上了那个所谓的二蛋。 他迟早都会叫阿年明白,哪个蠢蛋如何能与他相媲美,他可是堂堂 萧绎忽然卡壳,脑子就跟断片儿似的,极快地闪过几个片段,却也什么都没有抓住,愣是不能想出来自己真正的身份。 没多久,李氏那边便烧好了热汤。 家里的水缸里没来就没剩下多少水,现在给阿年烧了这么多,更是直接见了底。李氏看着仅剩的水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先给阿年洗澡吧,回头她再去打一桶。 李氏送了热水去二房,里屋两间都是连着的,阿年去洗澡,萧绎自然得出去。阿年也不至于连洗澡都不会洗,李氏放好了水之后,便也出来了,只是脸色不大好。 她才看到了,阿年不仅被欺负,还伤到了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想阿年【二更】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趁着天还没暗, 陈家人都聚在大房的堂屋里头。只是眼前,众人的脸色都说不上好, 甚至有些凝重。 萧绎也坐在里头, 他的边上, 则是坐着阿年。 和从前商议大事的时候一样,两位老人坐在上头,底下依次坐着三个房的人, 不同的是阿年身边的人从她爹换成了萧绎。阿年看着身边的人,心里掀起些不一样的情绪来。 萧绎没有看任何人。早在来之前, 他便已经知道今儿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懵懂小儿,知道陈家对他的收留只是看在他的身份上,从一开始便是有所求。如今这身份没了,预期的好处也没了, 陈家自然不会白白养着他。今儿商议的结果, 直接决定着他是去还是留。 萧绎生性高傲, 本不愿如此被动, 更不愿承受这样如同屈辱一般的审视。只是再高傲,再不甘,萧绎也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 那便是他除了陈家,早已经无处可留了。 回所谓的萧家? 他没有记忆,没有家人, 甚至没有银子傍身, 如何回去都是个问题。眼下并非盛世, 朝廷动乱,流民四起,别的地儿,远不如安阳县这般太平。贸然出去,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是以,萧绎唯有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陈有财再老妻的催促下,清了清嗓子,率先起了个头:“用不着我多说,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今儿过来时为了什么。” 王氏铁青着脸坐在下头,生怕爹又说起了先前那番话。 好在陈有财并没有提,反而道:“萧公子如今的境遇,你们都看到了。他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县衙那头,也尚未与太原萧氏旧族有所联系,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了这事急不得。孙老也说了,得慢慢来。萧公子呢,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我,”萧绎欲言又止,他这境况,还能有什么要说的,怕是早已没了说话的资格。可若要萧绎求人将他留下,那也是不可能的,他说不出口。 “你可想起了旧事?” 萧绎摇了摇头。 “那你可有别的地儿可以去?” 萧绎沉默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边上的几个都锁上了眉头,李氏与陈大海亦然。他们也想帮这位公子,无奈,手中拮据,实在没什么法子。这萧公子除了他么家便无处可去了,一日两日还好,可长长久久的养着,他们家也吃不消啊。 陈有财也一脸沉重,“既这么着,你先——” “爹。” “老头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陈有财被打断,却也没有生气,安抚了老妻后,又转向王氏:“你们三房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王氏直接道:“萧公子可怜是不假,可咱们家也不富贵。暂住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可这暂住总得有个头吧,是三天,还是五天,还是半个月?总不能叫咱们家一直担着伙食。不在三房吃,我们倒是对这个没意见,可也不能总瞧着大哥大嫂他们吃亏,是不是?”王氏看着李氏。 李氏低下头。 她她和丈夫,身上的担子也确实不轻。有儿有女,日后还得养着爹娘。 萧绎忽然感到一阵齿冷,这是要,赶他走了?也是,如今他可不正是被嫌弃的那个。心寒之际,忽然被人握住了手。 萧绎抬头看去,却见阿年正盯着他,见他看过来,还傻兮兮地笑了一声。眼睛都弯了。 这小傻子,她在高兴什么,萧绎稍显苦涩地跟着她笑了笑,只是心情倒也稍稍明朗了一些。 “再说,即便不考虑伙食住地儿的问题。人家萧公子毕竟是这样大的人了,咱们家也有三个姑娘,芸娘慧娘都是懂事儿的人,阿年憨了些,可毕竟也是姑娘。这在一块儿住着,以后还怎么说人家?就是芸娘和慧娘,多少也有些影响。” 芸娘募得红了半张脸。 李氏敏锐地抬头。看着萧绎,又看着羞怯的芸娘,李氏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王氏这话,正戳中的李氏最在意的一点:“爹,弟妹说的,也有些道理。” 阿年惊讶地看着大伯娘。 陈有财看着两个没出声的儿子,再看着一脸愤然的王氏和显然已经动摇了的李氏,脸色也说不上好:“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只是,这萧公子是被咱们家救回来的,又在咱们家住了这么一段时间,若是由着你们将人请出去,外头该怎么看待我们家?” “暂且先让他住一阵子吧,等县衙的人联系到他的老家,又或是他记起事儿来了为止。”陈有财说着,看向萧绎,“萧公子可有意见?” “没有。” 陈有财点了点头:“我知道萧公子以前过得富裕,只是这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咱们家就这般境况,若想吃什么好的,那也是不可能的。萧公子既住了咱们家,往后的习惯也需得改一改。”他说完,看着按耐不住的底下众人,又点明了他们最在意的话,“至于伙食,萧公子觉得应当如何?” “自然是我自己出。”萧绎淡笑。 “说的好听,你如今拿什么出,有银子么?”王氏冷不丁嘲讽了一句,“总不能用一句白话敷衍了大家。爹说的让人赞助我是没意见的,只是这伙食的银子,也得事先拿出来,免得到时候说不清。” 萧绎攥紧了袖子,他确实,什么也没有。 也不对,萧绎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玉牌子,上头刻着他的名字。这或许,是他身上唯一之前的东西了,若能典当,定能解眼前之急。只是一想到这个可能,萧绎便下意识地排斥。 他总觉得,这玉牌于他关系重大。 “萧公子如今哪里有钱?”芸娘咕哝了一句。 王氏笑道:“不是还有那个玉牌子吗,当了就好。”她看着萧绎迟迟没有表示,也不耐烦了,“萧公子莫不是还舍不得?” 吃着他们家的,用着他们家的,轮到他出钱的时候,就这样吝啬。不独王氏对萧绎的沉默有看法,在场的几个,多的是心里不舒服的。 “瞧瞧,我那话说得没错吧。如今都舍不得,更遑论以后了,可见这银子还是现成的好。” 萧绎松开拳头,从怀里将那玉牌取出。 王氏眼睛一亮。 萧绎:“这玉牌,你们拿去——” “等等。”阿年突然出声。 众人都瞧她。 阿年从后面拿出一个包裹来,方才她过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这么一个包裹,只是大伙儿都没当一回事。这会子包裹被拆开了,众人方才看出,里头装着的竟然是串得整整齐齐的一贯钱! 阿年将铜钱送给陈有财,昂首挺胸,颇为阔气,仿佛一掷千金的模样:“伙食费,萧绎的!” 阿年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王氏差点咬碎了牙,那还是他们家的钱:“阿年,你可不能拿咱们家的钱养外人。” 阿年奇怪地望着王氏:“这是我的钱。” “这是咱家的钱!” 陈有财没理这个爱作妖的媳妇,只问阿年:“这钱,你当真要替他出?” 阿年回头看看萧绎,见他紧张得竟有些坐立不安,便转过身朝着阿爷点了点头。 陈有财打量了他们半晌:“也行,只是往后你也别后悔。”他果断将铜钱收下,又递给了李氏,“阿年既然这样说了,你便收下吧。这本来就是她的,她愿意给谁用就给谁用,谁也别多嘴。” 王氏心里恨极了。 陈阿奶也不说话了。这钱本来就是二房的,如今变成了阿年的。若是放在阿年那儿,家里人也用不到。如今拿出来了,反而能便宜大房。毕竟是一贯钱呢,够用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左右住着地儿都是现成的,不必费钱。 这一番变故,叫众人心里都舒服了,唯有三房,打落了压还硬生生地肚子里咽,既没脸,又肉疼。 萧绎看着自己稀里糊涂被保住的玉牌,心中着实复杂。 他没想到,最后关头帮他一把的,竟然是阿年。不得不说,萧绎确实是被阿年感动了一下,他本不抱希望的,甚至连玉牌也拿了出来,谁曾想到呢 萧绎释然地笑了一声,将玉牌重新放回怀里。 萧绎觉得,这份感动足以让他对阿年另眼相看,不想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阿年。晚上回房后,阿年一把将门锁上。萧绎尚不曾回神,便看到阿年站在他面前,一脸严肃。 不知为何,萧绎竟有些紧张:“你要干什么?” 阿年认为自己现在是又底气的人了,更有底气说这样的话:“我给你出了钱。” 这是事实。 萧绎也点头默认。 “你得,给我阿爹,当儿子!” “哈?”萧绎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已经聋了,或是坏掉了,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会听到这样荒谬的话? 阿年捉摸着,先前那话没毛病,也没说得不清楚。她出钱,萧绎当儿子,多美的事儿啊,他不可能不乐意的。 “爹没儿子,你给爹当儿子!” “你都用了我的钱!” 阿年掷地有声。 萧绎看着一脸认真的阿年,忽然仰面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真荒谬。 萧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主簿,眸色越来越暗。 郑主簿没来由地抖了一下身子,不敢与之对视。妈呀,这人怎么看着这么吓人! 孙里正却听得欢喜,上前道:“此话当真,郑主簿您之前是在哪儿看到过这位公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赵寡妇现身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嗤。”王氏轻蔑一笑, 丝毫不将这疯子放在眼里。还凤命呢, 麻雀命差不多,真是异想天开。 王氏胡乱地揉了一把阿年的头,将碗里的大肉混沌夹了一个到阿年碗里:“咱们家的娘娘啊, 快吃吧,别饿着,饿瘦了可当不成娘娘了。” 阿年盯着那个肉馅儿的馄饨。 “吃啊。”王氏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就要吃肉么, 这会儿偏偏又挑了一碗素的, 有人请客也不知道吃好点, 怪不得人家都说你脑子不好呢。” 孙里正就在旁边,是以王氏这话说得极为小声,说完了,看见阿年碗里的白菜馄饨,一脸的嫌弃:“你也就是个吃白菜的命了!”还皇后娘娘呢, 笑死个人。 阿年:“” “看什么看, 盯着我看能吃饱肚子,吃你的去!” 阿年不说话了。她听着三婶的话, 认认真真地吃着馄饨, 丝毫不在意他们到底在笑什么。有吃的就好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在县衙外头站了大半上午, 她早就饿了。这会儿就是有人站在后头逮着她骂她都不会分心, 更何况只是笑两声了, 又不会少两块肉。 至于那算命的半仙究竟说得是什么, 什么又是凤命,她爹没有跟她说过,阿年也不太懂。 萧绎倒是听懂了。 头一句贵人,萧绎是信服他的,只是后一句,萧绎盯着阿年瞧,只无论怎么瞧,也没能在她脸上瞧出半点母仪天下的贵气来,憨气和稚气却是不少。思及她往日的呆傻,萧绎不禁有些同情那位被算命之人定下的皇帝了。 也不知,哪个倒霉皇帝会娶了她,真要是娶回去了,只怕后宫里离天翻地覆也不远了。 萧绎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姓萧,国姓也是萧,若是他猜的不错,他多半是皇室族人。只是因何流落于此,却再也猜不到了。 若说原本萧绎对自己的身份还有猜疑,对外人还有一丝忌惮的话,今日县衙一行,却叫他彻底放了心。他之所以对皇家之事如此敏感,之所以姓萧,一切,都有了解释。如今只需静候佳音即可,想必要不了多久,他的家人便会来寻他了。届时,所有的事都能真相大白,他也能早日离了这乡下。 不过若是阿年当真能入主中宫,日后他们还能再相见呢。萧绎也没把这念头当真,只当个笑话一般地去想着。 这几个人里头,确实没有一个人是把这话当真的,除了那位算命的半仙。 一碗馄饨,没多久便吃完了。王氏看着那算命的拿着个旗子晃晃悠悠地走了。孙大郎还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对他爹道:“现在的算命先生,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就是骗钱,你也得先把谎话给说圆乎了吧。这凤命一出,还真就把天儿给聊死了,叫他们怎么往下接? 道行不够啊,这算命先生。 孙里正拿着筷子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热闹,多大的人了。” 孙大郎捂着脑袋,嘻嘻直笑。虽说他成家已经多年,可这性子,还是与小时候差不多,从未变过。 那桌上王氏也搁了筷子,冷笑一声:“可算是走了,哼,装神弄鬼的东西。” 陈大河赶紧安慰:“不过是一个没眼力见的人,你和他生气干什么,白白气坏了身子。” 王氏又看陈大河:“怎么着,他说你是个有后福的,开心了,护着他了?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是个福气薄的。回头等我没了,正好腾出地儿来给那位新来。” 阿年耳朵动了动,抬起头,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当着孩子的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陈大河有些生气,先不论那算命的说这话到底诚不诚心,便是诚心,他有后福,不就是妻子有后福气,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再说了,旁边还带着俩小的呢,叫他们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多不好。陈大河不敢说萧绎,只给阿年使了个眼色:“吃馄饨,别竖着耳朵听!” 阿年撅了撅嘴,郁闷地埋下头喝了一大口汤。 孙里正担心他们两口子真闹了别扭,赶紧劝和了两句:“好了好了,这还在县衙外头呢,吵吵闹闹的也不像个话。再说,刚才那位算命的本来就是满口胡言,他不是还说了阿年是贵人,又凤命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能是个有本事的么?” 王氏挤出了一丝笑,勉强将心头的不快压下。 正准备走,忽然看到阿年碗里还有一个没吃的馄饨,王氏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那是自己给的。先前被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地冒上来,沉下脸盯着阿年:“吃的用的,都是我家的东西,到头来还嫌弃起我来了。” 陈大河听着这话不像话,又怕被外人看笑话,赶紧拿筷子将阿年碗里的那个混沌夹起来自己吃了。 只是临走时,还拉着王氏道:“你心里不舒服,回家关起门来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何必当着阿年的面说。” “我说错什么了?”王氏挑眉。 “那,那不是家里的东西。”已经析产了,那是二哥的东西,阿年如今是二哥的女儿,用二哥的,也是天经地义。 陈大河习惯性地让着妻子,可要是叫他认下这昧心的话,他也做不出来。 “我看你们一家人还真是魔障了。”王氏不想与他分说。王氏知道指望丈夫,指望老陈家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能指望着眼前这位贵人。 好在她今儿卖络子也得了不少钱,回程的时候,还给萧绎买了一套成衣。萧绎身上的这套,是老大家小虎穿旧的衣裳。王氏总觉得萧绎穿这身衣裳委屈了他,只是苦于手上银钱不够,兼之又没机会来县城,如今来都来了,手头也宽裕,买衣裳的时候便阔气了起来,捡着两身好看的买了。 萧绎也不好意思,只是王氏有心给他卖好,怎么说也要买。 于是等出了成衣铺子的时候,萧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了。 阿年与陈大河站在一边,心里都酸酸的。 陈大河想着,妻子还没给她买过这么好的衣裳呢,也不晓得这小子是哪儿入了妻子的眼里。阿年则是羡慕了,她觉得这身衣裳给萧绎穿实在是白瞎了,陈二蛋穿得都比他好看。两人都刻意忽略了王氏那一连串“好不好看”的追问。 又不是买给他们的,好看个啥? 即便没人回应,王氏也乐呵得很。 回去的路上,依旧还是坐孙老的马车。托身上这一身新衣裳的福,萧绎一进去,便被人打趣了。本来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如今被他们盯着看,更加如坐针毡了。 因为一身衣裳被夸成这样,萧绎总觉得有些,羞耻。有时候太受欢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马车里闷得慌,一行人又颠簸了许久,才终于到了陈家村。 孙大郎客气,像来时一样,将那车停在了陈家门口。 四人从车上下来。 王氏和陈大河与孙里正又道了几句谢,客套得邀请他们去家里坐坐,不过被孙里正婉拒了。他家中也有事,再说今儿一天,在外头待的时间也够长了。 阿年站在萧绎旁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迟迟不肯走,有些替他们心急。都到了家门口了,怎么还不能回去。 阿年转了两下脑袋,忽得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儿。她动作一顿,咽了一下口水:“肉!” 她已经好久没吃肉了,记着守孝呢,不能吃肉,今儿也没吃。 孙大郎坐在马车上,倒是听到阿年这小声的话,笑着说:“你这鼻子倒是灵,还没熟就闻到肉味儿了?” 他从木桶里拿出一块猪肉来,逗小孩儿似的在阿年面前晃晃:“想不想吃啊?” 陈大河和王氏还在说话,冷不丁看到孙大郎将肉拿出来。那肉上想是没放开血,又或是在桶里沾了一点水,这会儿拎起来抖的时候,还哒哒地滴着血水。 王氏脸都白了。 陈大河快她一步,上前捂住了阿年的眼睛:“孙大公子,您还是把肉收回去吧,别逗她了。阿年傻,不禁逗。” 孙大郎见他们夫妻俩紧张,以为他们怕阿年缠着他们要肉吃。右手擦了擦鼻尖,笑着将肉放回桶里,嘴里还道:“没事啊阿年,要真馋肉,今儿到我家来吃一顿。” “我不吃肉。” 阿年扒下陈大河的手,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木桶。她得守孝呢,馋归馋,可她不能吃! 孙大郎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也根本没把这话当真。哪儿有人不想吃肉的,估计是不敢说,怕家里人怪罪吧。这事儿之后,孙里正几个便没有再待了,坐着马车又往家里赶。 陈大河松了一口气,像是劫后余生一样。 萧绎看了半天,越看越古怪,忍不住问道:“阿年不能看到生肉?” “没呢,阿年不能见血。” 萧绎听得更迷糊了:“若是见血,会发生什么?” 王氏抖了一下身子,随即摇头:“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别问了。” 陈大河也不说,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只是这样子,越发勾得萧绎好奇了,他瞅了瞅阿年,想着这小傻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让人避讳成这样? “这个,似乎是叫萧逸的吧,我也没仔细问是哪个逸字,只这么听郑主簿说了一嘴。” 萧绎是他的名字不假,萧绎说不出心底是何感受,艰难地问道:“萧家人,当真一个不剩了?” 孙里正虽同情他,却也不能撒谎:“萧公子,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县衙那边也再查,只可惜,两边隔着好几个县,咱们的人手也不能往那儿伸太多。有些事,便只能委屈一下萧公子了。” 杀人夺财,本事一桩大案,但案子不是在他们县里发生的,他们也没法儿盯着人家,要人家尽心尽力地抓凶手。再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里还能找得出来。 萧绎嗓子都哑了:“萧,不是国姓么?” 孙里正忽然长笑一声,看着萧绎的眼光越来越像看傻子:“萧是国姓不假,可是天底下姓萧的多了去了,可不是每一个姓萧的都是皇亲国戚。真要那么着,那朝廷得养多少人啊。公子莫不是因为一个萧,便以为自己是皇家的哪个萧了吧。”孙里正摆了摆手,觉得可乐,“那是不一样的。” 萧绎怔住。 他只知道皇室姓萧,知道这点之后,便对自己是皇家人的事深信不疑。不是他自大,而是他一直有这样的预感。 如今现实摆在眼前,冲散了萧绎所有的自以为是。可是他却还是无法接受,觉得荒唐之极。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商户之子呢。 萧绎并非瞧不起商户,而是从来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想得这般低过。他是商户之子?家中人全部被害身亡?如今还定点家产不剩? 不可能的,萧绎不愿相信,是不是弄错了,可是“萧绎”那个名字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他真的只是一无所有的商户之子? 孙里正与陈有财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想来这位公子怕是一时间还不能接受。也不奇怪,任谁听到了这事,怕是都不能淡然处之的。 孙里正起身,陈有财也给众人递了个眼风,让他们都出去。 本还以为阿年傻乎乎,看不懂眼色,哪里想到阿年今儿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明白了,跟着陈阿奶一道出去。反而是王氏,愣在那儿也不知道做什么。 “老三媳妇?老三媳妇!” “啊?”王氏许久才回身,看着陈有财。 “出去了。”陈有财也没骂她。 王氏哦了一声,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一样,恍恍惚惚地出去了。陈有财冲孙里正道了一句见笑,便随着他一道出去了,只留萧绎一个人在这儿消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事情暴露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可方才阿年转过头的时候, 他看得真真的, 即便没熟, 那肉她也吃了。她怎么吃的下去的,不腥么?萧绎忍着恶心, 才继续看着阿年, 以及她手上的肉。 越看越吓人。 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肉不放,阿年两个眉头都皱地紧紧的。早知道, 就不在屋子里烤肉了。阿年有些犹豫,又埋怨萧绎怎么这么馋。今儿晚上那么多菜都还没吃饱吗,阿年哼哼了两声, 将肉送到他面前。 她觉得自己大方极了,要是爹在,肯定会夸她的。阿年想到她爹, 眉眼里都洋溢着快乐,看萧绎也顺眼了些。 “吃!” 萧绎以手握拳,干呕了一声, 生硬地撇开了脑袋:“这这究竟是什么肉?” 也太恶心了吧,萧绎觉得这玩意儿能和陈家那位文哥儿的鼻涕媲美了。想到文哥儿的鼻涕泡,萧绎又是一阵干呕。 今儿一天,他真是受够了。 阿年以为他客气,虽然有些舍不得, 却还是将肉送到他嘴边, 道:“鸽子肉。” 萧绎嘴角一抽, 他还真没看出来。 “吃吧。”阿年贴心道。 萧绎咽了咽口水, 不是馋,而是怕。他推了推阿年的胳膊,将肉推远点儿,嘴上道:“我晚上吃饱了,现在还不饿。” 阿年怨念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折腾啥? 萧绎无言以对。 阿年本来也只是出于客气,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眼下看人不吃,还挺高兴,将鸽子肉拿了回来,使劲儿地咬了一口。 肉只在小火炉里头烧了一下,半生不熟。可是在阿年看来,这就是难得的美味了。她胃口是大,不过认真说起来,却也并不爱吃那些东西。吃那么多,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不让自己饿着了。 比起桌上那些饭菜,她更喜欢手里的肉。尤其是生肉。 只是她试过一次,她如今的身子并不能吃生肉,吃了是要吐的。而且她爹也不让她吃。是以,阿年只能退而求其次,吃这种半生的。手里有肉,心里就容易满足。 阿年憨憨地笑了两声,又撕了一口下来,嚼了嚼,幸福得眼睛都弯了。 萧绎却看得一脸狰狞,他移开了眼睛,勉强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些:“你今儿晚上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阿年点头。 晚上只吃那么多,屋子里还有阿爷盯着,她不敢去找大伯母要吃的。思来想去,阿年忽然想起了以前她和她爹一块架起来的网。 阿年馋肉,不管什么肉她都喜欢。可是陈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寻常只能吃饱,若非年节,轻易不会有荤腥的。 陈大江为了女儿能吃上肉,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这么一张细网,攀在山脚下的一处空地上。时不时地,也能网住几只鸟雀,给女儿开开荤。 阿年循着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那空地儿。她爹去了之后,阿年便没有再过来了,今儿还是头一次来。隔了这么些天,网上还真零零星星地缠住了几只鸽子,有些已经断气儿,有些还能扑腾两下翅膀。阿年赶紧上去将那些鸽子都取下来。幸好这地儿平常也没人过来,否则,这几只鸽子也不会便宜了阿年。 萧绎顿了一下,又问道:“陈大伯和婶子,就没去寻你?” 阿年忽然低下头,觉得手里的肉也没有什么滋味了:“找了。” 回来的路上还遇上了。 萧绎见她这样,便知道这里头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是今晚才知道,原来,阿年也不是这家的孩子,也是被捡回来的。 怪道陈家的几个人对阿年的态度都不一样。陈家两位老人暂且不说,都是不咸不淡,带着些距离感。陈家两个儿子,待她也只是客气,并没有多少亲近,估摸着这份客气,还是看在故去的陈大江头上。 至于王氏还有她的一对孩子,虽然在他这儿表现地不是很明显,可是萧绎也看出来了,他们都排斥阿年。这家里唯一对她真心的,只怕也只有李氏了。偏偏李氏也有自己的儿女,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对待阿年时更多的是有心无力。尤其是今儿晚上陈有财当中发火,更叫萧绎看到了阿年在陈家地位是有多尴尬。 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他一时心软了些,对着阿年招了招手。 阿年习惯了这招人的动作,当下就起身坐在床上,离萧绎不过半臂远。萧绎先是笑得温和,待看到她拿在手里的肉,还有那双油乎乎的手,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 算了,萧绎安慰自己,没爹没娘的小姑娘,脏点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小姑娘脑子还有些不大灵光呢。左右他也睡不着,不如开解开解她好了。这经历对萧绎来说也是陌生又惊奇,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善良了许多。 “可是他们说了你?”萧绎耐着性子问道。 阿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生气了,但是,没骂。”大伯和大伯母没有说什么,但是阿爷好像什么气,说下回再这样就让她别回来了,省的浪费家里的米粮。 阿年看着手心的鸽子肉,她本来是想分一半给阿爷的:“阿爷嫌弃,没要。” 萧绎觉得这小姑娘真的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委屈的时候,睫毛微颤,像是羽翼一般挠在人心里。只这一下,瞬间叫萧绎忘了之前与她的不开心。 “你阿爷不是嫌弃你。” “那是,什么?”阿年不懂。 她一直很听话,家里人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尤其是这些天,更是小心地讨好每一个人。可是他们好像都看不见她的努力一样,仍然觉得她是个拖后腿的。至于阿爷,阿年有些想亲近她,可是更多的是怕他。阿爷对着她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笑脸的,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周大夫说了她爹身子已经好转了。 “你阿爷”萧绎飞快地想着,忽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家里头才没了人,得守孝,不能吃肉。” 阿年一脸迷茫,不懂萧绎到底再说什么。 “你爹不是才去了么,这段时间你家里人都得服丧的。餐桌上都不能见荤腥,更不必说吃这鸽子肉了。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受礼制。按理说,你也得如此。古礼男子及未嫁女需得为父服斩衰,这三年里,你也得不能沾肉食。” 萧绎信口胡诌。 礼是礼,俗是俗,此处是乡里,本无什么礼制,只有风俗。他并不知陈家村是的丧葬风俗如何,这话,也不过是忽悠阿年这小呆子。且也是存了些心眼儿的,萧绎看这东西实在恶心,恨不得阿年现在就将肉给扔了。 阿年果真紧张起来,从床上弹起来,动作比平日里不知快了多少:“当真?” 她问得谨慎。 萧绎点了点头:“骗你作甚,你若是不信,回头问问村里的人,问问他们当不当得真?” 阿年紧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那,那,吃了怎么办?”她之前就吃了两个肉包子,今天还吃了烤鸽子肉,那怎么办?她岂不是不孝? 萧绎笑了笑:“没事儿,以后不吃就行了。” 阿年松了一口气。 萧绎亦是如此,这傻姑娘还挺好糊弄。 阿年看了看那肉,也觉得没胃口了。她从前没听说过这些规矩,只是如今听说了,就不能再犯错了。不过就是三年,她老老实实,不吃肉就行了。 可她阿爹说过,不能浪费粮食,肉不是粮食,可比粮食贵上许多。阿年瞧了萧绎一眼,将肉递上去,这回递得心甘情愿:“给。” 萧绎迟疑了一下。 “我不能吃,你吃!”阿年满眼执着,“爹说,不能浪费!” 萧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绎可算是见识到了。 可是这肉他是断不会吃的,可是阿年又是个一根筋的,认准了一件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这日夜里,两人唯一一次友好谈话,到头来也是谈崩了。 最后甚至付诸武力,战况惨烈。 惨烈的那个,自然不会是阿年。 翌日一早,李氏收拾完了里里外外,又折腾好了一家人的早饭,这才从厨房出来。才走两步,便看到阿年又在门口坐着,那儿风大,她倒也不嫌冷,也挪挪位子。 李氏摇了摇头,让她过来。 阿年慢慢走了过去。李氏见她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昨儿晚上的事,便道:“好了,这事说到底还是你的不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你阿爷嘴上不说,心里可担心着呢。骂你两句是为了你好,他一贯是嘴硬心软,你可瞧他什么时候真不让你进门了?” 阿年还真不记恨这个,她早就忘了。 再说,阿爷骂她的时候多了去了,犯不着因为这次闹不开心。她生气,是因为昨晚萧绎不吃她的肉。 阿年再一次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还觉得萧绎不知好歹,那可是肉啊!等看明白了他的嫌弃之后,阿年才反应过来,合着他之前说那么多,都是因为嫌弃她的肉! 好气哦,阿年真想发火,可大晚上的,她不敢闹得太过,最后只能憋着气回去睡了。 “大伯娘。”阿年唤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像在赌气,又像在撒娇。 李氏一下就软和下来了,轻声问道:“怎了啦?” “我不喜欢,那个人。” “不喜欢哪个啊?” “脑子,坏掉的那个。” 她小气,可记仇呢。 李氏听得迷迷糊糊,他们家能称得上脑子坏掉的,不正是眼前这个么? 萧绎也坐在里头,他的边上,则是坐着阿年。 和从前商议大事的时候一样,两位老人坐在上头,底下依次坐着三个房的人,不同的是阿年身边的人从她爹换成了萧绎。阿年看着身边的人,心里掀起些不一样的情绪来。 萧绎没有看任何人。早在来之前,他便已经知道今儿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懵懂小儿,知道陈家对他的收留只是看在他的身份上,从一开始便是有所求。如今这身份没了,预期的好处也没了,陈家自然不会白白养着他。今儿商议的结果,直接决定着他是去还是留。 萧绎生性高傲,本不愿如此被动,更不愿承受这样如同屈辱一般的审视。只是再高傲,再不甘,萧绎也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那便是他除了陈家,早已经无处可留了。 回所谓的萧家? 他没有记忆,没有家人,甚至没有银子傍身,如何回去都是个问题。眼下并非盛世,朝廷动乱,流民四起,别的地儿,远不如安阳县这般太平。贸然出去,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是以,萧绎唯有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陈有财再老妻的催促下,清了清嗓子,率先起了个头:“用不着我多说,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今儿过来时为了什么。” 王氏铁青着脸坐在下头,生怕爹又说起了先前那番话。 好在陈有财并没有提,反而道:“萧公子如今的境遇,你们都看到了。他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县衙那头,也尚未与太原萧氏旧族有所联系,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了这事急不得。孙老也说了,得慢慢来。萧公子呢,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我,”萧绎欲言又止,他这境况,还能有什么要说的,怕是早已没了说话的资格。可若要萧绎求人将他留下,那也是不可能的,他说不出口。 “你可想起了旧事?” 萧绎摇了摇头。 “那你可有别的地儿可以去?” 萧绎沉默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边上的几个都锁上了眉头,李氏与陈大海亦然。他们也想帮这位公子,无奈,手中拮据,实在没什么法子。这萧公子除了他么家便无处可去了,一日两日还好,可长长久久的养着,他们家也吃不消啊。 陈有财也一脸沉重,“既这么着,你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矛盾激化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正气着呢, 忽得看到阿年从屋子里头出来,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显是幸灾乐祸!慧娘摔了扫帚,急火攻心:“你开心了,得意了!” 阿年古怪地瞧着慧娘,她开心什么? 她还想要想想怎么才能跟萧绎和好呢?上次毕竟是她误会了萧绎, 他却帮自己找回了泥人,阿年觉得她应该好好报答他。可萧绎还在别扭, 晚上都不和她说话,阿年觉得得先从缓和关系开始。 他喜欢什么呢,阿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比起这件事, 慧娘的找茬根本算不得什么。 慧娘却觉得阿年就是过来示威的:“你这会儿是不是心里正痛快着啊,还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 就算是看笑话, 也轮不到你来看!” 她这几日真是受够了, 一日都不想再受下去! 她不过, 就是拿了二叔家的一贯铜钱而已,又不是拿了这个小傻子的,凭什么惩罚她啊?要说慧娘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话, 如今被罚了这样的差事,那仅有的心虚和害怕都化成了厌恶了,对着阿年的, 还有对孙家大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孙大姑娘多嘴, 她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阿年, 慧娘也没有觉得拿二叔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以后还会还的。可阿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她的笑话! 阿年觉得她这会实在太不正常,轮不到她看,那她走还不成么? 她掉头就走。 慧娘张着胳膊地拦在她面前:“还想走,这儿是我家,哪儿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年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了:“也是我家。” 她爹是阿爷的儿子,她也是阿爷的孙女,这自然也是她的家。 慧娘眉头一竖,讥讽道:“呸,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野丫头,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家?要不是我二叔心善,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撒野?” 阿年脸一沉。 慧娘就是要她生气,看着她心里痛快极了:“别把自个儿看得多金贵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外人,即便上了户籍,身上流的也不是我们陈家的血。这回阿爷帮你,可不是因为你是陈家的人,只是被孙大郎闹开了,不得不出手罢了。我才是家里的正经孙女,亲的!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想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她说得眉飞色舞。有些话,根本不用想就能说出来。慧娘凑近了些,轻声道:“二叔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捡了你这么个野种回来,怪道绝了户呢,没咱们家文哥儿,以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算是他捡了这野种回来的报应!” “报应野种?”阿年痴痴地呢喃了一句。 “对,报应!野种!”慧娘恶意地笑了。 阿年眼神一厉,往前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慧娘一愣,连连往后退。 实在是阿年如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活像是要杀了她一样,连眼睛都红了。 阿年一把揪住慧娘的脖子。 慧娘头一仰,脚尖离地,使劲儿拍着阿年的手,却是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偏偏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要么在厨房里,要么在屋子里。就连她爹娘也都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扫地。原本只是为了做给阿爷看,现在却差点害死她。慧娘张着嘴巴,间或哟哟两声,只是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我是,爹的女儿!”阿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里泛起了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也一点一点暴起来。 “是爹的女儿!” “不是野种!” 阿年着魔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是爹的女儿,怎么会是野种呢。爹说了,谁也不能欺负她,就是三叔的女儿也不行!阿年看着慧娘,眼中闪过一丝偏执和疯狂。 阿年要掐死她,这是个坏人,就像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一样。 疯了,这人是个疯子!慧娘挣扎着,可脖子上的手却像是一块铁似的,谁来救救她,完了,完了 “阿年——” 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阿年迟疑地回过头,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跟着松了下来。慧娘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呛出了眼泪。 她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生怕阿年再发疯。 萧绎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阿年,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朝着这儿招了招手:“过来吃早饭了。” “哦。”阿年茫然了一下,遂赶紧过去。 待阿年走到跟前,萧绎才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脸色正常,眼睛也不红了,像是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可萧绎知道不该是这样的,他问道:“方才在做什么?” 阿年唔了一声,有些失神。 她方才在做什么来着?没做什么呀。阿年奇怪地看着萧绎,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见状,萧绎也绝了再问下去的心思,领着阿年回去吃饭。阿年跟着萧绎去了大房,后知后觉的地察觉到,萧绎愿意理她了。 阿年垂着脑袋,嘿嘿地傻笑两声。 忽然觉得他不丑了。 后头的慧娘连滚带爬地回了屋子。才进门,便哭着奔向王氏怀里。王氏本来还在生气,一是气白白折进去这么多钱;二是气女儿这么不中用,好说歹说,仍旧犯了这样丢人的错。 这会儿见慧娘哭得这样厉害,王氏也只冷着脸:“不过就是扫扫院子,这么点儿活也不愿做?” “娘,呜呜,阿年要杀我!” 慧娘哽咽着,让王氏看她的脖子。 王氏定睛一看,立即慌了:“怎么被掐成这样?”到底心疼女儿,王氏气得咬牙,“这天杀的小杂种,就知道欺负我女儿,等着,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王氏正要撸着袖子去二房,还没出门,便被陈大河拦住了。 “怎么着,陈大河,你还要帮着那小杂种不成?还真把她看成是你们家人?” “你总要问清楚再去吧。” “问什么问,没看你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这口气我要是不替慧娘出了,回头咱们不在,慧娘还不被她给欺负死!正经的陈家孙女,却被一个外来的给欺负了,陈大河,你也好意思,你也不嫌丢脸!” 慧娘哭得越发伤心。 陈大河无奈:“慧娘,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阿年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子,还敢欺负人?就是陈大河偏心自个儿女儿,也不能这样冤枉人的。再则,女儿昨儿才犯了错,这会儿要是再闹出事来,他爹肯定对慧娘更有意见。 慧娘迟疑了一下。 王氏看得清楚,气漏了大半,只剩下怒其不争的愤懑:“你说你,没事儿去撩拨她做什么?” 自己女儿自己还不清楚,这心虚的模样,肯定是她先没忍住去胡说八道的。“你啊你,我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先忍者,阿爷如今正生你的气,你不去哄你阿爷,哄你阿奶,和那小杂种计较个什么劲儿。你便是压过她,就出息了?” “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别犯蠢,就是跟人吵,也得占理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王氏气得直点着慧娘的头。 陈大河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慧娘也被吓坏了,你就别说她了。” 慧娘却不愿意:“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说得还有些不可思议,阿年差点要杀了她,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她了? 王氏冷笑一声:“眼皮子浅的,先等着。” 昨儿一桩,今儿一桩,她也不会这样算了。日子还长,想要折腾一个傻子,还不容易?争一朝一夕的长短,最是王氏所不屑的,她要的,是将那小傻子彻底赶出陈家! 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人,占着他们家的家产算什么?她就不信,爹娘心里还能一点意见也没有。但凡有丁点儿,王氏觉得自己便不会输。 慧娘傻了:“等什么?” 王氏招了招手,说得小声:“你明儿” 对于王氏的打算,阿年是丁点儿也不知晓,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这会儿正想着法子讨好萧绎呢。 可惜阿年的聪慧程度有限,只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是以这日晚间,等萧绎回屋的时候,便发现床头放着一只破罐子,里头插着几只山茶花。开得正浓,颜色正好,又鲜艳又娇媚,与这瓦罐丝毫不搭,可奇怪的是却又不显得突兀。 亏她能想到这个,还送花。萧绎偏头看过去,精准无比地找那颗从隔壁冒过来的脑袋。 一看到他,阿年立马缩了回去。 “德行。”萧绎失笑。 他脱下衣裳躺在床上,嗅着山茶花的味道,原先心里那故郁气与憋闷,仿佛一下子便无影无踪了。他也是糊涂了,明知道她和旁人不一样,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他迟早也都会走,往后的几日,便与阿年这个小傻子好好相处吧。反正,他才不会带阿年回家的。 彼时萧绎想得理所当然,也期待着萧家人能早日寻回他。却不知翌日一早,他的身份便明明白白把摆在陈家人面前了。 再无退路。 陈大河的是全家的东西,王氏的这个,却是她一个人打的。王氏手巧,打的络子比别人都要整齐漂亮,绣坊那儿给的价钱也不低。这家里其他人都走不开,所以这回只他们夫妻俩能沾光坐一回马车。 王氏早等不及了,见到萧绎一个人出来,朝里头看了看:“阿年那丫头呢,该不会这会子还没起吧?” “起了。”萧绎道。 王氏哼了哼:“家里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手脚都不利索,到现在还没收拾好自己呢,也不知道她在里头到底折腾个什么鬼?” 萧绎沉默了。 阿年在里头,折腾她那破柜子呢。那丫头好像挺提防他的,得等到他出去了才去看她那柜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柜子里藏着东西一样。 萧绎对她的脑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她难道就不知道,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蠢成这样,那柜子里的东西迟早都会被人拿去。 至于她那柜子里的究竟是什么,萧绎也曾琢磨过,但是最后也什么都没琢磨出来,他实在不知道这破房子里头还能有什么好藏的。好奇归好奇,萧绎却也不会去问,太跌份了。 大抵是屋里的阿年也听到了王氏的抱怨,没多久便出来了。只是出来后,仍旧警惕地看了萧绎一眼。 这傻子,萧绎白了她一眼,朝着大房走去。 他还没有洗漱,更没有吃早饭。看昨儿陈有财的架势,似乎不去县衙是不行的了,萧绎是不大想去,可是若是不去,只怕会漏掉不少消息。再有便是萧绎那股强大的信心了,他断定自己身份非同一般,绝对不是什么通缉犯之流。 这是无疑的。 用过早饭,四个人便准备出门。刚到了院子,三房里的一对姐弟却冲了过来,文哥儿黏着她娘,舍不得王氏出去,慧娘则一再提醒王氏记着她的蝴蝶簪。 上回看到孙老家的小孙女带那蝴蝶簪,慧娘便喜欢上了,好容易等到爹娘去县城,慧娘一早就磨着王氏应下了。昨儿晚上还提醒了好几次,担心王氏忘记了,如今又来提醒一遍。 王氏哄好了文哥儿以后,着实心累,勉强应付了慧姐一句不会忘。 得了准话,慧姐方心满意足地牵着文哥儿的手,喜滋滋地回去了。 王氏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跟着丈夫往外头走。只是才出去,便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匹快及人高的枣红马,鬃毛透着油光,精神地不像话。后头连着一个马车厢,车厢前头,是孙老家的老大,手里还捏着缰绳,看到他们出来,冲他们笑了笑。 孙里正也刚到,正要下车呢,就看到陈家人出来了,当即笑道:“哟,咱们来得可真是巧。” “可不是,我们也正想着去孙老家呢。难为孙老竟赶了过来,实在是对不住了。”王氏客套地说了两句。 “这有什么。”孙老说着便又看向萧绎,见他脸色并不怎么好,关切道,“公子可是什么还没大好?” 萧绎还记得这位里正,摇了摇头:“只是昨儿夜里有些冷,没有睡好罢了。” “怎么冻着了?大嫂也是,竟不给公子您多加床被子。这天寒地冻的,我们睡得,公子却未必睡的。这样,回头咱们回来的时候,我给公子送一床被子去。” 萧绎道了一声谢,又听孙里正说,“外头冷,公子快些上来吧。昨儿晚上没睡好,如今在马车上睡一睡也是好的。” 萧绎点头,上了马车。 孙里正也缩回了身子,方便萧绎进来。探身进去的瞬间,萧绎懵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王氏难产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孙老, 县衙那边是不是弄错了?” 陈有财嫌老三媳妇太过丢人,斥道:“胡说八道什么,那可是县衙,县衙怎么会差错呢。”陈有财看着萧绎, “他不就是从卫水那儿捡回来的么, 上游刚好出了这样的案子, 发生的时间又附和得很,不是他还能是哪个?” 萧绎傻了好久, 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县衙的人可说了我叫什么?” “这个,似乎是叫萧逸的吧,我也没仔细问是哪个逸字, 只这么听郑主簿说了一嘴。” 萧绎是他的名字不假, 萧绎说不出心底是何感受,艰难地问道:“萧家人, 当真一个不剩了?” 孙里正虽同情他, 却也不能撒谎:“萧公子,人死不能复生, 还望节哀。县衙那边也再查,只可惜, 两边隔着好几个县, 咱们的人手也不能往那儿伸太多。有些事,便只能委屈一下萧公子了。” 杀人夺财, 本事一桩大案, 但案子不是在他们县里发生的, 他们也没法儿盯着人家,要人家尽心尽力地抓凶手。再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里还能找得出来。 萧绎嗓子都哑了:“萧,不是国姓么?” 孙里正忽然长笑一声,看着萧绎的眼光越来越像看傻子:“萧是国姓不假,可是天底下姓萧的多了去了,可不是每一个姓萧的都是皇亲国戚。真要那么着,那朝廷得养多少人啊。公子莫不是因为一个萧,便以为自己是皇家的哪个萧了吧。”孙里正摆了摆手,觉得可乐,“那是不一样的。” 萧绎怔住。 他只知道皇室姓萧,知道这点之后,便对自己是皇家人的事深信不疑。不是他自大,而是他一直有这样的预感。 如今现实摆在眼前,冲散了萧绎所有的自以为是。可是他却还是无法接受,觉得荒唐之极。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商户之子呢。 萧绎并非瞧不起商户,而是从来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想得这般低过。他是商户之子?家中人全部被害身亡?如今还定点家产不剩? 不可能的,萧绎不愿相信,是不是弄错了,可是“萧绎”那个名字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他真的只是一无所有的商户之子? 孙里正与陈有财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想来这位公子怕是一时间还不能接受。也不奇怪,任谁听到了这事,怕是都不能淡然处之的。 孙里正起身,陈有财也给众人递了个眼风,让他们都出去。 本还以为阿年傻乎乎,看不懂眼色,哪里想到阿年今儿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明白了,跟着陈阿奶一道出去。反而是王氏,愣在那儿也不知道做什么。 “老三媳妇?老三媳妇!” “啊?”王氏许久才回身,看着陈有财。 “出去了。”陈有财也没骂她。 王氏哦了一声,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一样,恍恍惚惚地出去了。陈有财冲孙里正道了一句见笑,便随着他一道出去了,只留萧绎一个人在这儿消化。 出了屋子后,孙里正才拉着陈有财走道一边,避开了众人。孙里正也是一肚子感慨,本来想着这个是位贵人,没想到啊,贵人倒霉起来,连他们这些老百姓都比不上。起码他们还有房有田呢。 “如今你们家要怎么办?我听郑主簿的语气,那些家产多半是追不回来了。” 孙里正觉得这老陈家还真是倒霉,救了个人,粮食和钱也搭进去了不少,结果却捞得这么一个结果。陈有财没有发火,已经算是脾气好了。 陈有财也是心情甚烦:“谁知道呢,如今先这么着吧。” “这是还让他住着?”孙里正一脸惊奇。 这萧公子如今也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孙里正本来还琢磨着要不要想个法子呢,他是不愿收留这人的。不过孙里正没想到,老陈竟然有这好心。他还以为陈有财不待见这萧公子呢。原来阿年将人捡回来的时候,陈家可就他一个最反对的。 陈有财扯了扯嘴角:“自然也不会叫他白白待着。” 他们家不养闲人。 孙里正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了。让他留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至于留多久,那便不关他的事了。 “真是白费了一场功夫。” 孙里正说完,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兴致,同陈有财叮嘱了两句之后,便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氏才从后头冒出来。 陈有财被她唬了一下,好容易才端住了,仍旧能绷着一张脸:“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爹,那孙老说的,都是真的?”这是王氏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她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萧绎身上,结果呢,萧绎竟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那她的一对儿女怎么办,还要继续窝在这乡下不成? 王氏更愿意相信是孙老传错话了,或是县衙那头的人出了个乌龙事儿。连拿不靠谱的算命先生都能看出来萧绎是个贵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 陈有财乜了她一眼:“你觉得是你有本事,还是孙里正和县衙那些人有本事?” “自然是她们。” “那就别在这儿问东问西!” 王氏心虚地干笑一声,而后又不甘心道:“可是那萧公子那长相,那气度,一看就不是等闲众人。” “阿年长相也极好,她也不是等闲中人?” 王氏一噎,又道:“这怎么一样,人家萧公子可是穿得起丝绸衣裳,戴得起玉的人。” “是啊,不是说了么,人家有钱过,有钱什么买不起,戴不起?” 这不是现在没钱了么?可这也是最叫王氏绝望的地方:“那些家产,当真再也寻不回来了?” “没了,寻不回来了。”陈有财不耐烦同她墨迹,索性一下子断了她的念想,“他家也不过就是个商户,还得罪了江南大官,就是寻回家产了,那点儿家产又能做什么,说不得还没里正家多呢。你也别整日琢磨这个琢磨那个,人家没什么好给你琢磨的。如今他只赤条条一个人,连衣裳都是你买的,你说折腾到现在到底为了什么?” 她自然是,为了儿女 王氏心中又悔又恨,她将满腔希望都托付在萧绎身上,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地步。若不是为了他那两身衣裳,慧娘又怎么会去拿二房的铜板,他们三房又怎么会在外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王氏悔之不及。 “以后把你那点心思放在正道上吧,整日算计,连儿女都被你带累坏了。”陈有财言尽于此。 见陈有财准备走,王氏忽然醒悟过来,忙叫住了人。 “还有什么事儿,有事快说,我还带下地干活。” 王氏犹豫了片刻,最后问了出来:“那萧绎,还得在咱们家住着?” 陈有财笑了:“是啊,不在咱们家住还能在哪儿住,他一个身无分文的半大少年,出去了还不得饿死。他老家在太原,这年景,还有人敢往那贼地去?县衙那头,也不过说的好听点罢了。且你不是早说了么,你留人在咱们家,可不是为了那点见不得人的算计。他就是没钱没身份,你还能缺客人一口吃的不成?” 王氏都震惊了:“我我几时说了这样的话?” “你自己清楚。” 王氏觉得自己没说,这话肯定不能是她说的:“爹,他一个外人,还想要咱们养着他?再说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啊,不还有一身衣裳还有一个玉牌子么?他家里好歹也富裕过,那玉牌子随便买一买,也足够他嚼用了,哪儿用得着咱们出钱。” “不是咱们,是你。”陈有财出声提醒,“我可没说要养他的话,是你说的。” 王氏气得要死。 这怎么,怎么就变成她养了呢?若说方才他还留着一线希望,指望这事儿能有所回转;如今则是被她爹说得只剩下厌恶了。 不知道她爹是真傻了要白养一个人,还是真那么狠心,想要他们三房出银子。反正王氏是不充这个大头的,没找他要回那两身衣裳便已经不错了,还想着叫他们养。多大的脸! 王氏调头便走了。 这事来得太突然,叫王氏一时间连女儿被欺负的事儿都没能记起来,准备好的状也没有告。 慧娘还在陈阿奶身边,阿年也在。 只是她们俩彼此看着都不顺眼。慧娘觉得阿年太奸诈,阿年觉得慧娘平白冤枉人。陈阿奶也正忧心着萧绎的事,便也没顾得上她们俩。她和王氏想得差不多,看陈有财终于走出来了,陈阿奶也赶紧跟上。 她也有话要问。 慧娘年纪并不大,可是也极有眼色,她知道今儿之后,那位萧公子在家里肯定就不值钱了。慧娘心里有些痛快,对着阿年:“瞧你整日巴结的,现在好了,巴结错人了吧?” 阿年瞬间迷惑了,她这话,确定不是对三婶说的? 才过正月。陈家村这一带,年味儿早已经消散地干干净净,原本干寒的天气因为昨儿夜里下了一场雨,变得又湿又冷。 阿年站在陈有财后头,手里还捧着一只半旧的陶碗,里头放着两个硬邦邦的冷包子。包子已经有些放得有些僵了,可是阿年还是没舍得扔。 她这一身衣裳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掺着柳絮芦苇做得袄子本来就不暖和,方才走路的时候跌了一跤,沾了地上的积水不说,还蹭了一身的泥,湿哒哒地挂在身上,不仅脏,还邋遢。只是阿年现在还有些缓不过来神,只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木头牌子,根本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李氏在边上看着阿年这样子,暗暗摇头。原本就是个傻子,现在二弟去了,以后可怎么是好啊? 陈有财安顿好了二儿子,回头看到又呆住的阿年,心中复杂,一时又气不过,伸手狠狠地抽了一下阿年的脑袋。 “还不快给你爹磕头!” 阿年被他拍地往前一跪,膝盖朝下,却还是小心地将包子护在怀里。 陈有财气地直喘着粗气,只是好歹没有再打她。 阿年小心翼翼地将陶碗放在边上,擦干净墓碑上面的泥土后,一连磕了好几个头。直到大伯母李氏看不过去,叫她停了的时候才勉强停下来。抬头的时候,额头已经磕破红了一大块了。 “这孩子,心意到了就行,你爹也舍不得你这样磕头。”李氏打量着公公的脸色说道。 果然,李有财听到这话,只皱了皱眉,没有再为难这个“孙女”,开口道:“行了,回去吧。” 人已经没了,丧事也早就结束了,今日只是过来磕个头的。李氏忙对阿年道:“听到没,快起来,瞧你那衣裳,才穿没多久就脏成这样。” 李氏光看着就觉得眼睛疼,嫌弃的。见阿年不动,她只好弯下身给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阿年怔怔地由着李氏摆弄。她傻归傻,可也知道,里头埋着的那个人是她爹。那木牌上写着的几个字,其中就有她认得三个:陈大江。那是她爹的名字。 阿年不识字,但是她爹说,别的字可以不认识,她爹她娘的名字,还有阿年自己的名字,不能不认识。陈大江三个字,是她爹一笔一划交她写的,她对这三个字尤其敏感。 可惜阿年并不是她爹的亲生女儿,她是被她爹捡来的。 阿年是一只小丧尸,还是一只曾经以美貌叱咤整个丧失届的翘楚。至于她为何会变成这样,从前是各种模样,又为何会来到这里,阿年一概不知。她还是丧失的时候脑子就不大好,如今来了这里,更不够用了。 除了美貌,作为丧失的阿年曾经一无所有。 直到她遇上了她爹。 两年前她被陈大江捡到,自此便住在陈家,她不晓前事,不通语言,不辨是非,如若未曾遇上陈大江,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被捡回来的这两年,是阿年最幸福的两年。她娘早逝,她爹说她生地和她娘很相像,给她取了阿年的小名,待她若亲子,事无巨细。 阿年一直都知道,她爹的身子没有那么好,只是她没想到,原来一个人的身子,竟可以差到这个地步。 她爹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开始生病的,这场病和往常不一样,似乎生得格外厉害,也格外久。阿年记得,那个长着胡子,身上挂着箱子的老头来了他们家好几次,没回来都要摇头,阿年很讨厌他摇头,所以十分不待见他。最后一次,她爷爷让大伯去请,请了好久那人才过来。只是才看了一眼,便很快离开了,临走时不知和她爷爷说了什么话。 从那之后,阿年就感觉到,家里人似乎对她不一样了。她连话都说不完整,更不用说想明白这些了,好在阿年本来也不在意这些,她就只守在她爹的床前,但凡她爹吩咐她什么,阿年都会异常高兴。 四天前,阿年听到她爹念叨了一次以前她娘做的包子。 自从她爹病了之后,阿年便跟着爷爷奶奶吃了,每日吃得很简朴,哪里还能见着什么包子。只是阿年是个一根筋的,记着包子的事便就一心只想着包子。 不仅想着,还悄悄那了瓦罐里的铜板,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摸到了草市的边儿,磕磕绊绊地说清楚了话,买到了三个包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阿奶拉郎配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越看越吓人。 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肉不放,阿年两个眉头都皱地紧紧的。早知道, 就不在屋子里烤肉了。阿年有些犹豫, 又埋怨萧绎怎么这么馋。今儿晚上那么多菜都还没吃饱吗, 阿年哼哼了两声, 将肉送到他面前。 她觉得自己大方极了, 要是爹在, 肯定会夸她的。阿年想到她爹,眉眼里都洋溢着快乐, 看萧绎也顺眼了些。 “吃!” 萧绎以手握拳, 干呕了一声, 生硬地撇开了脑袋:“这这究竟是什么肉?” 也太恶心了吧,萧绎觉得这玩意儿能和陈家那位文哥儿的鼻涕媲美了。想到文哥儿的鼻涕泡,萧绎又是一阵干呕。 今儿一天,他真是受够了。 阿年以为他客气, 虽然有些舍不得, 却还是将肉送到他嘴边, 道:“鸽子肉。” 萧绎嘴角一抽, 他还真没看出来。 “吃吧。”阿年贴心道。 萧绎咽了咽口水, 不是馋,而是怕。他推了推阿年的胳膊, 将肉推远点儿,嘴上道:“我晚上吃饱了, 现在还不饿。” 阿年怨念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折腾啥? 萧绎无言以对。 阿年本来也只是出于客气, 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眼下看人不吃, 还挺高兴,将鸽子肉拿了回来,使劲儿地咬了一口。 肉只在小火炉里头烧了一下,半生不熟。可是在阿年看来,这就是难得的美味了。她胃口是大,不过认真说起来,却也并不爱吃那些东西。吃那么多,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不让自己饿着了。 比起桌上那些饭菜,她更喜欢手里的肉。尤其是生肉。 只是她试过一次,她如今的身子并不能吃生肉,吃了是要吐的。而且她爹也不让她吃。是以,阿年只能退而求其次,吃这种半生的。手里有肉,心里就容易满足。 阿年憨憨地笑了两声,又撕了一口下来,嚼了嚼,幸福得眼睛都弯了。 萧绎却看得一脸狰狞,他移开了眼睛,勉强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些:“你今儿晚上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阿年点头。 晚上只吃那么多,屋子里还有阿爷盯着,她不敢去找大伯母要吃的。思来想去,阿年忽然想起了以前她和她爹一块架起来的网。 阿年馋肉,不管什么肉她都喜欢。可是陈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寻常只能吃饱,若非年节,轻易不会有荤腥的。 陈大江为了女儿能吃上肉,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这么一张细网,攀在山脚下的一处空地上。时不时地,也能网住几只鸟雀,给女儿开开荤。 阿年循着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那空地儿。她爹去了之后,阿年便没有再过来了,今儿还是头一次来。隔了这么些天,网上还真零零星星地缠住了几只鸽子,有些已经断气儿,有些还能扑腾两下翅膀。阿年赶紧上去将那些鸽子都取下来。幸好这地儿平常也没人过来,否则,这几只鸽子也不会便宜了阿年。 萧绎顿了一下,又问道:“陈大伯和婶子,就没去寻你?” 阿年忽然低下头,觉得手里的肉也没有什么滋味了:“找了。” 回来的路上还遇上了。 萧绎见她这样,便知道这里头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是今晚才知道,原来,阿年也不是这家的孩子,也是被捡回来的。 怪道陈家的几个人对阿年的态度都不一样。陈家两位老人暂且不说,都是不咸不淡,带着些距离感。陈家两个儿子,待她也只是客气,并没有多少亲近,估摸着这份客气,还是看在故去的陈大江头上。 至于王氏还有她的一对孩子,虽然在他这儿表现地不是很明显,可是萧绎也看出来了,他们都排斥阿年。这家里唯一对她真心的,只怕也只有李氏了。偏偏李氏也有自己的儿女,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对待阿年时更多的是有心无力。尤其是今儿晚上陈有财当中发火,更叫萧绎看到了阿年在陈家地位是有多尴尬。 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他一时心软了些,对着阿年招了招手。 阿年习惯了这招人的动作,当下就起身坐在床上,离萧绎不过半臂远。萧绎先是笑得温和,待看到她拿在手里的肉,还有那双油乎乎的手,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 算了,萧绎安慰自己,没爹没娘的小姑娘,脏点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小姑娘脑子还有些不大灵光呢。左右他也睡不着,不如开解开解她好了。这经历对萧绎来说也是陌生又惊奇,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善良了许多。 “可是他们说了你?”萧绎耐着性子问道。 阿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生气了,但是,没骂。”大伯和大伯母没有说什么,但是阿爷好像什么气,说下回再这样就让她别回来了,省的浪费家里的米粮。 阿年看着手心的鸽子肉,她本来是想分一半给阿爷的:“阿爷嫌弃,没要。” 萧绎觉得这小姑娘真的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委屈的时候,睫毛微颤,像是羽翼一般挠在人心里。只这一下,瞬间叫萧绎忘了之前与她的不开心。 “你阿爷不是嫌弃你。” “那是,什么?”阿年不懂。 她一直很听话,家里人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尤其是这些天,更是小心地讨好每一个人。可是他们好像都看不见她的努力一样,仍然觉得她是个拖后腿的。至于阿爷,阿年有些想亲近她,可是更多的是怕他。阿爷对着她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笑脸的,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周大夫说了她爹身子已经好转了。 “你阿爷”萧绎飞快地想着,忽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家里头才没了人,得守孝,不能吃肉。” 阿年一脸迷茫,不懂萧绎到底再说什么。 “你爹不是才去了么,这段时间你家里人都得服丧的。餐桌上都不能见荤腥,更不必说吃这鸽子肉了。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受礼制。按理说,你也得如此。古礼男子及未嫁女需得为父服斩衰,这三年里,你也得不能沾肉食。” 萧绎信口胡诌。 礼是礼,俗是俗,此处是乡里,本无什么礼制,只有风俗。他并不知陈家村是的丧葬风俗如何,这话,也不过是忽悠阿年这小呆子。且也是存了些心眼儿的,萧绎看这东西实在恶心,恨不得阿年现在就将肉给扔了。 阿年果真紧张起来,从床上弹起来,动作比平日里不知快了多少:“当真?” 她问得谨慎。 萧绎点了点头:“骗你作甚,你若是不信,回头问问村里的人,问问他们当不当得真?” 阿年紧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那,那,吃了怎么办?”她之前就吃了两个肉包子,今天还吃了烤鸽子肉,那怎么办?她岂不是不孝? 萧绎笑了笑:“没事儿,以后不吃就行了。” 阿年松了一口气。 萧绎亦是如此,这傻姑娘还挺好糊弄。 阿年看了看那肉,也觉得没胃口了。她从前没听说过这些规矩,只是如今听说了,就不能再犯错了。不过就是三年,她老老实实,不吃肉就行了。 可她阿爹说过,不能浪费粮食,肉不是粮食,可比粮食贵上许多。阿年瞧了萧绎一眼,将肉递上去,这回递得心甘情愿:“给。” 萧绎迟疑了一下。 “我不能吃,你吃!”阿年满眼执着,“爹说,不能浪费!” 萧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绎可算是见识到了。 可是这肉他是断不会吃的,可是阿年又是个一根筋的,认准了一件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这日夜里,两人唯一一次友好谈话,到头来也是谈崩了。 最后甚至付诸武力,战况惨烈。 惨烈的那个,自然不会是阿年。 翌日一早,李氏收拾完了里里外外,又折腾好了一家人的早饭,这才从厨房出来。才走两步,便看到阿年又在门口坐着,那儿风大,她倒也不嫌冷,也挪挪位子。 李氏摇了摇头,让她过来。 阿年慢慢走了过去。李氏见她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昨儿晚上的事,便道:“好了,这事说到底还是你的不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你阿爷嘴上不说,心里可担心着呢。骂你两句是为了你好,他一贯是嘴硬心软,你可瞧他什么时候真不让你进门了?” 阿年还真不记恨这个,她早就忘了。 再说,阿爷骂她的时候多了去了,犯不着因为这次闹不开心。她生气,是因为昨晚萧绎不吃她的肉。 阿年再一次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还觉得萧绎不知好歹,那可是肉啊!等看明白了他的嫌弃之后,阿年才反应过来,合着他之前说那么多,都是因为嫌弃她的肉! 好气哦,阿年真想发火,可大晚上的,她不敢闹得太过,最后只能憋着气回去睡了。 “大伯娘。”阿年唤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像在赌气,又像在撒娇。 李氏一下就软和下来了,轻声问道:“怎了啦?” “我不喜欢,那个人。” “不喜欢哪个啊?” “脑子,坏掉的那个。” 她小气,可记仇呢。 李氏听得迷迷糊糊,他们家能称得上脑子坏掉的,不正是眼前这个么? 陈阿奶一脸不认同,“你这样火急火燎的跑到人家去质问人家儿媳妇有没有偷钱,不被人打出去才怪。一则问不出来,二则,也伤了亲戚间的情分,你莫不是不要为了这点钱,以后都不和二弟往来了?” 陈有财盯着陈阿奶。 陈阿奶被他看得心慌慌,也失了底气,只软下声儿同他说起了道理:“我不是不让你去,去肯定是要去的,谁家丢了银钱不着急的啊?只是你这去的不是时候,回头请二弟和大树c大树媳妇来家里吃顿饭,好好试探一番不就行了?若真是她偷的,怎么着也会露出点马脚来,你再去和二弟说的时候,也不至于空口说白话。” “你今儿,倒是对这事上心得很。”陈有财忽然说了一句。 陈阿奶平日不怎么说话,也不爱说什么意见,只要儿媳妇不忤逆,便没有什么要管的。今儿说了这么多,如何不叫陈有财多想。 陈阿奶笑了笑:“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不用脑子想想就去搜,回头指不定得惹出一桩又一桩的破事儿出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急性子。” 陈大海见父亲态度不大对,也出来缓和缓和气氛:“爹,我觉得娘说得没错,先就按着娘说的来吧。今儿中午,咱们请二叔一家来家里吃顿饭,算算日子,咱们却是好久没一起吃过了。” 陈大河也连连点头。 王氏倒是无所谓,反正丢得也不是她的钱,就算找到了,那也没有她的份。还有那周氏,说话行事都叫人讨厌,还十分的不要脸,若是这回能让她吃瘪,王氏也是乐见其成的。 唯阿年不大高兴。 她丢了东西,结果还要请别人吃饭?那她的泥人和铜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万一泥人坏了呢;还有铜板,要是被人花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她见他们商量得正热闹,忽然生了些许烦躁,悄悄顺着墙角出去了。 萧绎坐在里头,将这一幕收在眼里,只是他也没有说什么。昨儿晚上的事像一根刺一样,如今还扎在心里,约莫是拔不出来了。 纵使知道陈阿奶态度不对,可萧绎也不想管。管那个白眼狼做什么,只会浪费自己的好心。 屋子里众人商量过后,李氏便于陈阿奶去了厨房。 既然说是要请人吃饭,那便要早早地准备着了。李有财看着陈阿奶出去后,打发走了几个小辈,只留下了两个儿子和王氏。 王氏觉得爹肯定有什么事儿要瞒着娘,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李有财道:“待会儿我先领着你们去各房屋子里转一转,搜过之后再去请二叔一家。” “爹您还是怀疑自家人?”陈大海问道。 陈有财没有解释什么,主要是,妻子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叫他不得不怀疑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能容忍子孙后代没出息,却不能容忍他们品行不好,连家里的东西都要惦记。他扫了一眼底下的三人:“最好不要被我发现是自家人,否则——” 他没有言明,可是陈家人谁不知道,一家之主的威严,是绝对不容冒犯的。只是两家都能确认不是自家做的,心里的畏惧倒也少些,王氏还有点看不过眼地道:“万一是贼喊捉贼呢?” 陈大河连忙拦着妻子:“你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阿年说有人偷了她的东西,那就是有人偷了她的东西了?万一她故意这样说怎么办,咱们岂不是平白被她溜了一场?” 陈有财横了她一眼:“你以为,阿年还能有这个脑子?” 王氏不满地闭了嘴。平日里说小傻子说得最多的便是她了,这话确实她反驳不了。 陈有财也懒得和儿媳妇争什么,他对着儿子是非打即骂,可到了儿媳妇这儿,实在懒得出手,怕被人笑话。 老实说,家里原来三个儿媳,陈有财却最看不上这个小儿媳。三儿子是个老实头,陈有财和陈阿奶本来都想着给他找个手脚利索,勤劳肯干的。结果呢,他偏偏看中了这个。糟心!王家的家境,认真说来还比不上他二弟陈有顺家呢。不嫌弃她们王家,反倒嫌弃起了陈家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接阿年离开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他看着那一坨, 实在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肉。外头黑糊糊的, 有的地方都已经焦黑了, 里头却还没熟。 可方才阿年转过头的时候,他看得真真的, 即便没熟,那肉她也吃了。她怎么吃的下去的,不腥么?萧绎忍着恶心,才继续看着阿年,以及她手上的肉。 越看越吓人。 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肉不放,阿年两个眉头都皱地紧紧的。早知道,就不在屋子里烤肉了。阿年有些犹豫,又埋怨萧绎怎么这么馋。今儿晚上那么多菜都还没吃饱吗, 阿年哼哼了两声,将肉送到他面前。 她觉得自己大方极了,要是爹在, 肯定会夸她的。阿年想到她爹,眉眼里都洋溢着快乐, 看萧绎也顺眼了些。 “吃!” 萧绎以手握拳, 干呕了一声, 生硬地撇开了脑袋:“这这究竟是什么肉?” 也太恶心了吧, 萧绎觉得这玩意儿能和陈家那位文哥儿的鼻涕媲美了。想到文哥儿的鼻涕泡, 萧绎又是一阵干呕。 今儿一天, 他真是受够了。 阿年以为他客气, 虽然有些舍不得, 却还是将肉送到他嘴边,道:“鸽子肉。” 萧绎嘴角一抽,他还真没看出来。 “吃吧。”阿年贴心道。 萧绎咽了咽口水,不是馋,而是怕。他推了推阿年的胳膊,将肉推远点儿,嘴上道:“我晚上吃饱了,现在还不饿。” 阿年怨念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折腾啥? 萧绎无言以对。 阿年本来也只是出于客气,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眼下看人不吃,还挺高兴,将鸽子肉拿了回来,使劲儿地咬了一口。 肉只在小火炉里头烧了一下,半生不熟。可是在阿年看来,这就是难得的美味了。她胃口是大,不过认真说起来,却也并不爱吃那些东西。吃那么多,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不让自己饿着了。 比起桌上那些饭菜,她更喜欢手里的肉。尤其是生肉。 只是她试过一次,她如今的身子并不能吃生肉,吃了是要吐的。而且她爹也不让她吃。是以,阿年只能退而求其次,吃这种半生的。手里有肉,心里就容易满足。 阿年憨憨地笑了两声,又撕了一口下来,嚼了嚼,幸福得眼睛都弯了。 萧绎却看得一脸狰狞,他移开了眼睛,勉强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些:“你今儿晚上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阿年点头。 晚上只吃那么多,屋子里还有阿爷盯着,她不敢去找大伯母要吃的。思来想去,阿年忽然想起了以前她和她爹一块架起来的网。 阿年馋肉,不管什么肉她都喜欢。可是陈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寻常只能吃饱,若非年节,轻易不会有荤腥的。 陈大江为了女儿能吃上肉,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这么一张细网,攀在山脚下的一处空地上。时不时地,也能网住几只鸟雀,给女儿开开荤。 阿年循着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那空地儿。她爹去了之后,阿年便没有再过来了,今儿还是头一次来。隔了这么些天,网上还真零零星星地缠住了几只鸽子,有些已经断气儿,有些还能扑腾两下翅膀。阿年赶紧上去将那些鸽子都取下来。幸好这地儿平常也没人过来,否则,这几只鸽子也不会便宜了阿年。 萧绎顿了一下,又问道:“陈大伯和婶子,就没去寻你?” 阿年忽然低下头,觉得手里的肉也没有什么滋味了:“找了。” 回来的路上还遇上了。 萧绎见她这样,便知道这里头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是今晚才知道,原来,阿年也不是这家的孩子,也是被捡回来的。 怪道陈家的几个人对阿年的态度都不一样。陈家两位老人暂且不说,都是不咸不淡,带着些距离感。陈家两个儿子,待她也只是客气,并没有多少亲近,估摸着这份客气,还是看在故去的陈大江头上。 至于王氏还有她的一对孩子,虽然在他这儿表现地不是很明显,可是萧绎也看出来了,他们都排斥阿年。这家里唯一对她真心的,只怕也只有李氏了。偏偏李氏也有自己的儿女,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对待阿年时更多的是有心无力。尤其是今儿晚上陈有财当中发火,更叫萧绎看到了阿年在陈家地位是有多尴尬。 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他一时心软了些,对着阿年招了招手。 阿年习惯了这招人的动作,当下就起身坐在床上,离萧绎不过半臂远。萧绎先是笑得温和,待看到她拿在手里的肉,还有那双油乎乎的手,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 算了,萧绎安慰自己,没爹没娘的小姑娘,脏点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小姑娘脑子还有些不大灵光呢。左右他也睡不着,不如开解开解她好了。这经历对萧绎来说也是陌生又惊奇,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善良了许多。 “可是他们说了你?”萧绎耐着性子问道。 阿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生气了,但是,没骂。”大伯和大伯母没有说什么,但是阿爷好像什么气,说下回再这样就让她别回来了,省的浪费家里的米粮。 阿年看着手心的鸽子肉,她本来是想分一半给阿爷的:“阿爷嫌弃,没要。” 萧绎觉得这小姑娘真的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委屈的时候,睫毛微颤,像是羽翼一般挠在人心里。只这一下,瞬间叫萧绎忘了之前与她的不开心。 “你阿爷不是嫌弃你。” “那是,什么?”阿年不懂。 她一直很听话,家里人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尤其是这些天,更是小心地讨好每一个人。可是他们好像都看不见她的努力一样,仍然觉得她是个拖后腿的。至于阿爷,阿年有些想亲近她,可是更多的是怕他。阿爷对着她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笑脸的,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周大夫说了她爹身子已经好转了。 “你阿爷”萧绎飞快地想着,忽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家里头才没了人,得守孝,不能吃肉。” 阿年一脸迷茫,不懂萧绎到底再说什么。 “你爹不是才去了么,这段时间你家里人都得服丧的。餐桌上都不能见荤腥,更不必说吃这鸽子肉了。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受礼制。按理说,你也得如此。古礼男子及未嫁女需得为父服斩衰,这三年里,你也得不能沾肉食。” 萧绎信口胡诌。 礼是礼,俗是俗,此处是乡里,本无什么礼制,只有风俗。他并不知陈家村是的丧葬风俗如何,这话,也不过是忽悠阿年这小呆子。且也是存了些心眼儿的,萧绎看这东西实在恶心,恨不得阿年现在就将肉给扔了。 阿年果真紧张起来,从床上弹起来,动作比平日里不知快了多少:“当真?” 她问得谨慎。 萧绎点了点头:“骗你作甚,你若是不信,回头问问村里的人,问问他们当不当得真?” 阿年紧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那,那,吃了怎么办?”她之前就吃了两个肉包子,今天还吃了烤鸽子肉,那怎么办?她岂不是不孝? 萧绎笑了笑:“没事儿,以后不吃就行了。” 阿年松了一口气。 萧绎亦是如此,这傻姑娘还挺好糊弄。 阿年看了看那肉,也觉得没胃口了。她从前没听说过这些规矩,只是如今听说了,就不能再犯错了。不过就是三年,她老老实实,不吃肉就行了。 可她阿爹说过,不能浪费粮食,肉不是粮食,可比粮食贵上许多。阿年瞧了萧绎一眼,将肉递上去,这回递得心甘情愿:“给。” 萧绎迟疑了一下。 “我不能吃,你吃!”阿年满眼执着,“爹说,不能浪费!” 萧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绎可算是见识到了。 可是这肉他是断不会吃的,可是阿年又是个一根筋的,认准了一件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这日夜里,两人唯一一次友好谈话,到头来也是谈崩了。 最后甚至付诸武力,战况惨烈。 惨烈的那个,自然不会是阿年。 翌日一早,李氏收拾完了里里外外,又折腾好了一家人的早饭,这才从厨房出来。才走两步,便看到阿年又在门口坐着,那儿风大,她倒也不嫌冷,也挪挪位子。 李氏摇了摇头,让她过来。 阿年慢慢走了过去。李氏见她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昨儿晚上的事,便道:“好了,这事说到底还是你的不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你阿爷嘴上不说,心里可担心着呢。骂你两句是为了你好,他一贯是嘴硬心软,你可瞧他什么时候真不让你进门了?” 阿年还真不记恨这个,她早就忘了。 再说,阿爷骂她的时候多了去了,犯不着因为这次闹不开心。她生气,是因为昨晚萧绎不吃她的肉。 阿年再一次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还觉得萧绎不知好歹,那可是肉啊!等看明白了他的嫌弃之后,阿年才反应过来,合着他之前说那么多,都是因为嫌弃她的肉! 好气哦,阿年真想发火,可大晚上的,她不敢闹得太过,最后只能憋着气回去睡了。 “大伯娘。”阿年唤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像在赌气,又像在撒娇。 李氏一下就软和下来了,轻声问道:“怎了啦?” “我不喜欢,那个人。” “不喜欢哪个啊?” “脑子,坏掉的那个。” 她小气,可记仇呢。 李氏听得迷迷糊糊,他们家能称得上脑子坏掉的,不正是眼前这个么? 萧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主簿,眸色越来越暗。 郑主簿没来由地抖了一下身子,不敢与之对视。妈呀,这人怎么看着这么吓人! 孙里正却听得欢喜,上前道:“此话当真,郑主簿您之前是在哪儿看到过这位公子的?” 郑主簿再不敢胡说,摆了摆手:“我胡说的,不必当真。” 身上的视线忽得轻松了几分,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郑主簿松了一口气,他容易嘛,不过是说句玩笑话逗趣儿,竟然被吓成这样,他的小心肝,到现在还砰砰直跳着呢。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孙里正失望不已,指了指郑主簿,却也没好说什么,半晌才道:“不瞒你说,这位公子正是阿年从河里救下来的,只是中途碰了一下脑袋,记不得事儿了,不知道家在何方。我今儿带他过来,一是为了向县衙通报一声,给这位公子弄个临时的白籍;二来,则是为了求助几位官爷,看能不能遣一些衙役,循着卫水往上找,看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孙里正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公子之前穿戴的都是上等衣料,又读过书,谈吐不俗,想来家境定是不差的,若是能早日寻到家人,也好过在村里受苦。” 郑主簿这才重新打量了萧绎一眼。 抛去刚才那点小矛盾,单看这人,确实与安阳县的人不同。具体哪儿不同,大概就是这周身的气质了吧。 此人定不容小觑,郑主簿心道。他知道孙里正不是什么坏人,可也不是什么热心之人,如此巴巴地交代,定是有所图。不过是随手帮一帮而已,郑主簿当即就应下了。 “成,回头我叫人去办。” “哎唷,劳烦主簿了。” 孙里正知道他这话一出,便做不得假。说起来,这郑主簿在县衙里面职位也不算高,可架不住人家有一位做县令的叔叔。且那位叔叔,家里又没个男嗣,所以才卯足了劲儿地提拔侄子。也正是因为这点,众人才越发信服郑主簿。 事儿办成了,孙里正也捡着好听的奉承了郑主簿,听得郑主簿心中欢喜不已,忍不住又与他深谈了起来:“你这回来得啊,可真是时候。” 孙里正疑惑地看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答应上京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陈大河与王氏一早就在候着, 也不好去催, 等看到门开了, 人从里头出来了后,夫妻俩脸上才挂了笑。今儿带他们进城的是他们俩, 陈大河是要去县城的集市里卖这些日子家里做的竹篮,王氏则要去绣坊卖络子。 陈大河的是全家的东西,王氏的这个,却是她一个人打的。王氏手巧,打的络子比别人都要整齐漂亮,绣坊那儿给的价钱也不低。这家里其他人都走不开,所以这回只他们夫妻俩能沾光坐一回马车。 王氏早等不及了,见到萧绎一个人出来, 朝里头看了看:“阿年那丫头呢,该不会这会子还没起吧?” “起了。”萧绎道。 王氏哼了哼:“家里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手脚都不利索, 到现在还没收拾好自己呢,也不知道她在里头到底折腾个什么鬼?” 萧绎沉默了。 阿年在里头, 折腾她那破柜子呢。那丫头好像挺提防他的, 得等到他出去了才去看她那柜子, 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柜子里藏着东西一样。 萧绎对她的脑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她难道就不知道, 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蠢成这样, 那柜子里的东西迟早都会被人拿去。 至于她那柜子里的究竟是什么, 萧绎也曾琢磨过,但是最后也什么都没琢磨出来,他实在不知道这破房子里头还能有什么好藏的。好奇归好奇,萧绎却也不会去问,太跌份了。 大抵是屋里的阿年也听到了王氏的抱怨,没多久便出来了。只是出来后,仍旧警惕地看了萧绎一眼。 这傻子,萧绎白了她一眼,朝着大房走去。 他还没有洗漱,更没有吃早饭。看昨儿陈有财的架势,似乎不去县衙是不行的了,萧绎是不大想去,可是若是不去,只怕会漏掉不少消息。再有便是萧绎那股强大的信心了,他断定自己身份非同一般,绝对不是什么通缉犯之流。 这是无疑的。 用过早饭,四个人便准备出门。刚到了院子,三房里的一对姐弟却冲了过来,文哥儿黏着她娘,舍不得王氏出去,慧娘则一再提醒王氏记着她的蝴蝶簪。 上回看到孙老家的小孙女带那蝴蝶簪,慧娘便喜欢上了,好容易等到爹娘去县城,慧娘一早就磨着王氏应下了。昨儿晚上还提醒了好几次,担心王氏忘记了,如今又来提醒一遍。 王氏哄好了文哥儿以后,着实心累,勉强应付了慧姐一句不会忘。 得了准话,慧姐方心满意足地牵着文哥儿的手,喜滋滋地回去了。 王氏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跟着丈夫往外头走。只是才出去,便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匹快及人高的枣红马,鬃毛透着油光,精神地不像话。后头连着一个马车厢,车厢前头,是孙老家的老大,手里还捏着缰绳,看到他们出来,冲他们笑了笑。 孙里正也刚到,正要下车呢,就看到陈家人出来了,当即笑道:“哟,咱们来得可真是巧。” “可不是,我们也正想着去孙老家呢。难为孙老竟赶了过来,实在是对不住了。”王氏客套地说了两句。 “这有什么。”孙老说着便又看向萧绎,见他脸色并不怎么好,关切道,“公子可是什么还没大好?” 萧绎还记得这位里正,摇了摇头:“只是昨儿夜里有些冷,没有睡好罢了。” “怎么冻着了?大嫂也是,竟不给公子您多加床被子。这天寒地冻的,我们睡得,公子却未必睡的。这样,回头咱们回来的时候,我给公子送一床被子去。” 萧绎道了一声谢,又听孙里正说,“外头冷,公子快些上来吧。昨儿晚上没睡好,如今在马车上睡一睡也是好的。” 萧绎点头,上了马车。 孙里正也缩回了身子,方便萧绎进来。探身进去的瞬间,萧绎懵了一下。 这马车坐得下? 许是昨儿王氏的那番吹嘘实在叫萧绎印象深刻,兼之这马车从外头看也不小,是以萧绎理所当然地觉得马车应该挺宽敞的。可真正见到以后,萧绎方才知道,什么叫中看不中用。 外头看着宽敞,里面,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多少,偏偏那里头还坐着三个人。孙里正坐在最里头,一左一右还坐着两个上了年纪的乡老,都是今儿要去县衙对户籍的。 孙里正以为萧绎不好意思,十分客气道:“公子别见外,快坐下吧,坐这儿。” 他准备让出自己的位子。 萧绎连忙按住了他。他真是怕了这位里正了,客气也不能这么客气的,要真坐在两个老人中间,那画面萧绎不愿去深想。 他找了个边上的位子坐下,默默地将腿锁起来,这点儿,腿撑不开。外头陈大河跟孙家大郎一块,在外头坐着赶车,他手上拿着竹篮竹筐,再里头坐不开。王氏和阿年却不得不坐里头了。 上了马车,王氏一反常态地将阿年抱在怀里。 这一马车的大老爷们,就她一个妇人。虽说这大老爷们都上了年纪,乡里也不兴什么男女大防,她丈夫也正坐在外头,可王氏还是得避讳着点儿,这时候,阿年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阿年动了动身子,却被王氏拧了一下脸:“别折腾,公子还要睡觉呢。” 萧绎无力地撑着一张笑脸:“” 这逼仄的小马车,他要是真能睡着那还真是见鬼了。外头的帘子一放,孙大郎便赶起了车。小小的车厢里坐着六个人,像是愣塞进去的一般,便是这样,这几个人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 乡里的路颠簸得很,孙大郎能将马车赶起来,却未必赶得有多好,时不时地要颠簸一下。萧绎已经第三次撞到身边那位老者的身子了,他道了句歉,尽力将自己缩到壁角,努力忽视自己,以及其他人的存在。 萧绎:不适应,真的不适应。 张老一点儿也没介意,反而笑呵呵:“这小公子,也太客气了,跟我家那娃娃一点儿也不像。” 孙老暗暗想着,当然是不像的,毕竟人家读过书,戴得起玉佩,也不是乡里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县城。王氏和陈大河有事,便先下来了。王氏下去后,萧绎赶紧挪了个位子,与阿年坐在一块。 孙老三个知道阿年是他的救命恩人,且这些天两个人有事同吃同住的,自然比别人亲近些。眼下见萧绎非得跟阿年坐,众人心中还道陈家真是好福气呢。 孙老想得深些,扫了一眼阿年的脸,再看看萧绎,想着若是这份救命之恩能变成别的,说不住陈家这个捡来的小闺女还能飞到枝头变凤凰。可惜啊,两个人都太小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开窍呢。 阿年也没有反对。她现在生的丑,但是萧绎比她更丑,更他坐在一块,能让她找回一点自信。阿年不自觉地停止了胸膛。 萧绎嘴角一勾。 小傻子,就这么喜欢和他坐一块儿? 晃晃悠悠地到了县衙,孙老几个人一下车,便有小吏过来迎接。阿年和萧绎跟在后头,亦步亦趋。阿年隐约知道今儿过来时干什么的,萧绎则盯着四周,警惕非常。 到了县衙大堂,余下的里正也都过来了。趁着还没有对户籍,孙老先将里头的一位管事儿的郑主簿叫到一边,又唤阿年过来。 “喏,就是这个丫头。” 孙老收了银子,自然是一早就打点好了,也给郑主簿透了老陈家的底。这会儿郑主簿见到了人,打量了阿年一眼,仍旧觉得有些荒唐:“他家当真要给这么个小丫头上户籍?” “可不是呢,这是她养父的遗愿,要是不办好了,他也去得不安心。”孙老当了这么多年的里正,知道怎么说才是最恰如其分的,“别看这孩子长得齐整,其实是有些傻的,脑子不灵光,腿脚也不利索,要不是她爹把她捡回来,说不定早饿死在外头了。她爹不放心她,也是情有可原。一家子都是命苦的,一个命中无子嗣,一个命中无父母,可怜着呢。” 郑主簿又盯着阿年看了一会,果然发现这小姑娘呆呆的,瞧着有些,不正常。 合着还真是个傻子。 “这划掉一个去了的,又添上这个一个十多岁的,唉!”郑主簿翻开陈家村的户籍册,直接在上面添了几笔。 孙老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这事,成了! 郑主簿收了笔,又挑眉问道:“她家里的人也没有意见?” “他们家已经析产了。” 郑主簿摇了摇头,析产了也未必分得干净。记在这上头,以后变成正正经经的陈家人,陈家二房的家产,按理说也该有她一大半儿的。好好的家产落到了外人手里,其他人不惦记才怪了。 可这事郑主簿却不管,银子他收了,事儿孙里正兜着,反正名字记了,以后闹不闹都与他无关。 孙老见大事定下了,这才招了招手,让萧绎过来,又将他往郑主簿面前推了推,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这位公子的。” 郑主簿眼前一亮,今儿见到的两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标志。他砸了咂嘴,忽然蹙眉道:“咦,这位公子,怎么好生面熟啊。” 萧绎心一紧。 陈大河的是全家的东西,王氏的这个,却是她一个人打的。王氏手巧,打的络子比别人都要整齐漂亮,绣坊那儿给的价钱也不低。这家里其他人都走不开,所以这回只他们夫妻俩能沾光坐一回马车。 王氏早等不及了,见到萧绎一个人出来,朝里头看了看:“阿年那丫头呢,该不会这会子还没起吧?” “起了。”萧绎道。 王氏哼了哼:“家里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手脚都不利索,到现在还没收拾好自己呢,也不知道她在里头到底折腾个什么鬼?” 萧绎沉默了。 阿年在里头,折腾她那破柜子呢。那丫头好像挺提防他的,得等到他出去了才去看她那柜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柜子里藏着东西一样。 萧绎对她的脑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她难道就不知道,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蠢成这样,那柜子里的东西迟早都会被人拿去。 至于她那柜子里的究竟是什么,萧绎也曾琢磨过,但是最后也什么都没琢磨出来,他实在不知道这破房子里头还能有什么好藏的。好奇归好奇,萧绎却也不会去问,太跌份了。 大抵是屋里的阿年也听到了王氏的抱怨,没多久便出来了。只是出来后,仍旧警惕地看了萧绎一眼。 这傻子,萧绎白了她一眼,朝着大房走去。 他还没有洗漱,更没有吃早饭。看昨儿陈有财的架势,似乎不去县衙是不行的了,萧绎是不大想去,可是若是不去,只怕会漏掉不少消息。再有便是萧绎那股强大的信心了,他断定自己身份非同一般,绝对不是什么通缉犯之流。 这是无疑的。 用过早饭,四个人便准备出门。刚到了院子,三房里的一对姐弟却冲了过来,文哥儿黏着她娘,舍不得王氏出去,慧娘则一再提醒王氏记着她的蝴蝶簪。 上回看到孙老家的小孙女带那蝴蝶簪,慧娘便喜欢上了,好容易等到爹娘去县城,慧娘一早就磨着王氏应下了。昨儿晚上还提醒了好几次,担心王氏忘记了,如今又来提醒一遍。 王氏哄好了文哥儿以后,着实心累,勉强应付了慧姐一句不会忘。 得了准话,慧姐方心满意足地牵着文哥儿的手,喜滋滋地回去了。 王氏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跟着丈夫往外头走。只是才出去,便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匹快及人高的枣红马,鬃毛透着油光,精神地不像话。后头连着一个马车厢,车厢前头,是孙老家的老大,手里还捏着缰绳,看到他们出来,冲他们笑了笑。 孙里正也刚到,正要下车呢,就看到陈家人出来了,当即笑道:“哟,咱们来得可真是巧。” “可不是,我们也正想着去孙老家呢。难为孙老竟赶了过来,实在是对不住了。”王氏客套地说了两句。 “这有什么。”孙老说着便又看向萧绎,见他脸色并不怎么好,关切道,“公子可是什么还没大好?” 萧绎还记得这位里正,摇了摇头:“只是昨儿夜里有些冷,没有睡好罢了。” “怎么冻着了?大嫂也是,竟不给公子您多加床被子。这天寒地冻的,我们睡得,公子却未必睡的。这样,回头咱们回来的时候,我给公子送一床被子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荣庆侯府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一日, 两日, 连着好几日, 慧娘都早早地起身,包揽了一家的活计。 别人暂且不说,李氏和芸娘, 早就瞪大了眼睛,心中稀罕。原以为王氏只是叫女儿做做样子, 没想到她还真舍得。不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效果,起码这几日的功夫,阿奶已经彻底心疼上了, 阿爷也没了之前的火气。 只是慧娘心里的火气却是一日盛过一日。 陈家村里,多的是将女孩儿当下人一般使唤的人家。可陈家却不然,李氏与王氏都是疼孩子的, 且生的孩子又不多, 只一男一女,因而芸娘和慧娘在家里的待遇都是不差的。尤其是慧娘,比芸娘还娇惯些,年纪又不大,平日里没怎么受过苦。最多,也只是闲着的时候帮着收拾收拾家里。 像这样大清早地爬起来扫院子c洗衣裳, 甚至是喂猪喂鸡,是从未有过的。可再不甘, 慧娘也只能照做。 正气着呢, 忽得看到阿年从屋子里头出来, 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显是幸灾乐祸!慧娘摔了扫帚,急火攻心:“你开心了,得意了!” 阿年古怪地瞧着慧娘,她开心什么? 她还想要想想怎么才能跟萧绎和好呢?上次毕竟是她误会了萧绎,他却帮自己找回了泥人,阿年觉得她应该好好报答他。可萧绎还在别扭,晚上都不和她说话,阿年觉得得先从缓和关系开始。 他喜欢什么呢,阿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比起这件事,慧娘的找茬根本算不得什么。 慧娘却觉得阿年就是过来示威的:“你这会儿是不是心里正痛快着啊,还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就算是看笑话,也轮不到你来看!” 她这几日真是受够了,一日都不想再受下去! 她不过,就是拿了二叔家的一贯铜钱而已,又不是拿了这个小傻子的,凭什么惩罚她啊?要说慧娘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话,如今被罚了这样的差事,那仅有的心虚和害怕都化成了厌恶了,对着阿年的,还有对孙家大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孙大姑娘多嘴,她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阿年,慧娘也没有觉得拿二叔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以后还会还的。可阿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她的笑话! 阿年觉得她这会实在太不正常,轮不到她看,那她走还不成么? 她掉头就走。 慧娘张着胳膊地拦在她面前:“还想走,这儿是我家,哪儿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年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了:“也是我家。” 她爹是阿爷的儿子,她也是阿爷的孙女,这自然也是她的家。 慧娘眉头一竖,讥讽道:“呸,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野丫头,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家?要不是我二叔心善,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撒野?” 阿年脸一沉。 慧娘就是要她生气,看着她心里痛快极了:“别把自个儿看得多金贵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外人,即便上了户籍,身上流的也不是我们陈家的血。这回阿爷帮你,可不是因为你是陈家的人,只是被孙大郎闹开了,不得不出手罢了。我才是家里的正经孙女,亲的!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想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她说得眉飞色舞。有些话,根本不用想就能说出来。慧娘凑近了些,轻声道:“二叔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捡了你这么个野种回来,怪道绝了户呢,没咱们家文哥儿,以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算是他捡了这野种回来的报应!” “报应野种?”阿年痴痴地呢喃了一句。 “对,报应!野种!”慧娘恶意地笑了。 阿年眼神一厉,往前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慧娘一愣,连连往后退。 实在是阿年如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活像是要杀了她一样,连眼睛都红了。 阿年一把揪住慧娘的脖子。 慧娘头一仰,脚尖离地,使劲儿拍着阿年的手,却是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偏偏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要么在厨房里,要么在屋子里。就连她爹娘也都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扫地。原本只是为了做给阿爷看,现在却差点害死她。慧娘张着嘴巴,间或哟哟两声,只是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我是,爹的女儿!”阿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里泛起了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也一点一点暴起来。 “是爹的女儿!” “不是野种!” 阿年着魔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是爹的女儿,怎么会是野种呢。爹说了,谁也不能欺负她,就是三叔的女儿也不行!阿年看着慧娘,眼中闪过一丝偏执和疯狂。 阿年要掐死她,这是个坏人,就像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一样。 疯了,这人是个疯子!慧娘挣扎着,可脖子上的手却像是一块铁似的,谁来救救她,完了,完了 “阿年——” 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阿年迟疑地回过头,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跟着松了下来。慧娘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呛出了眼泪。 她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生怕阿年再发疯。 萧绎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阿年,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朝着这儿招了招手:“过来吃早饭了。” “哦。”阿年茫然了一下,遂赶紧过去。 待阿年走到跟前,萧绎才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脸色正常,眼睛也不红了,像是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可萧绎知道不该是这样的,他问道:“方才在做什么?” 阿年唔了一声,有些失神。 她方才在做什么来着?没做什么呀。阿年奇怪地看着萧绎,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见状,萧绎也绝了再问下去的心思,领着阿年回去吃饭。阿年跟着萧绎去了大房,后知后觉的地察觉到,萧绎愿意理她了。 阿年垂着脑袋,嘿嘿地傻笑两声。 忽然觉得他不丑了。 后头的慧娘连滚带爬地回了屋子。才进门,便哭着奔向王氏怀里。王氏本来还在生气,一是气白白折进去这么多钱;二是气女儿这么不中用,好说歹说,仍旧犯了这样丢人的错。 这会儿见慧娘哭得这样厉害,王氏也只冷着脸:“不过就是扫扫院子,这么点儿活也不愿做?” “娘,呜呜,阿年要杀我!” 慧娘哽咽着,让王氏看她的脖子。 王氏定睛一看,立即慌了:“怎么被掐成这样?”到底心疼女儿,王氏气得咬牙,“这天杀的小杂种,就知道欺负我女儿,等着,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王氏正要撸着袖子去二房,还没出门,便被陈大河拦住了。 “怎么着,陈大河,你还要帮着那小杂种不成?还真把她看成是你们家人?” “你总要问清楚再去吧。” “问什么问,没看你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这口气我要是不替慧娘出了,回头咱们不在,慧娘还不被她给欺负死!正经的陈家孙女,却被一个外来的给欺负了,陈大河,你也好意思,你也不嫌丢脸!” 慧娘哭得越发伤心。 陈大河无奈:“慧娘,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阿年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子,还敢欺负人?就是陈大河偏心自个儿女儿,也不能这样冤枉人的。再则,女儿昨儿才犯了错,这会儿要是再闹出事来,他爹肯定对慧娘更有意见。 慧娘迟疑了一下。 王氏看得清楚,气漏了大半,只剩下怒其不争的愤懑:“你说你,没事儿去撩拨她做什么?” 自己女儿自己还不清楚,这心虚的模样,肯定是她先没忍住去胡说八道的。“你啊你,我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先忍者,阿爷如今正生你的气,你不去哄你阿爷,哄你阿奶,和那小杂种计较个什么劲儿。你便是压过她,就出息了?” “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别犯蠢,就是跟人吵,也得占理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王氏气得直点着慧娘的头。 陈大河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慧娘也被吓坏了,你就别说她了。” 慧娘却不愿意:“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说得还有些不可思议,阿年差点要杀了她,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她了? 王氏冷笑一声:“眼皮子浅的,先等着。” 昨儿一桩,今儿一桩,她也不会这样算了。日子还长,想要折腾一个傻子,还不容易?争一朝一夕的长短,最是王氏所不屑的,她要的,是将那小傻子彻底赶出陈家! 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人,占着他们家的家产算什么?她就不信,爹娘心里还能一点意见也没有。但凡有丁点儿,王氏觉得自己便不会输。 慧娘傻了:“等什么?” 王氏招了招手,说得小声:“你明儿” 对于王氏的打算,阿年是丁点儿也不知晓,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这会儿正想着法子讨好萧绎呢。 可惜阿年的聪慧程度有限,只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是以这日晚间,等萧绎回屋的时候,便发现床头放着一只破罐子,里头插着几只山茶花。开得正浓,颜色正好,又鲜艳又娇媚,与这瓦罐丝毫不搭,可奇怪的是却又不显得突兀。 亏她能想到这个,还送花。萧绎偏头看过去,精准无比地找那颗从隔壁冒过来的脑袋。 一看到他,阿年立马缩了回去。 “德行。”萧绎失笑。 他脱下衣裳躺在床上,嗅着山茶花的味道,原先心里那故郁气与憋闷,仿佛一下子便无影无踪了。他也是糊涂了,明知道她和旁人不一样,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他迟早也都会走,往后的几日,便与阿年这个小傻子好好相处吧。反正,他才不会带阿年回家的。 彼时萧绎想得理所当然,也期待着萧家人能早日寻回他。却不知翌日一早,他的身份便明明白白把摆在陈家人面前了。 再无退路。 萧绎站在孙里正面前,周身血液上涌,僵直着身子,动弹不得。 明明应该是值得高兴的话,倘若真是熟悉,他便能循着这条线索找到家了,也不必继续窝在陈家委屈自己,可可他偏偏就放松不下来。 萧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主簿,眸色越来越暗。 郑主簿没来由地抖了一下身子,不敢与之对视。妈呀,这人怎么看着这么吓人! 孙里正却听得欢喜,上前道:“此话当真,郑主簿您之前是在哪儿看到过这位公子的?” 郑主簿再不敢胡说,摆了摆手:“我胡说的,不必当真。” 身上的视线忽得轻松了几分,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郑主簿松了一口气,他容易嘛,不过是说句玩笑话逗趣儿,竟然被吓成这样,他的小心肝,到现在还砰砰直跳着呢。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孙里正失望不已,指了指郑主簿,却也没好说什么,半晌才道:“不瞒你说,这位公子正是阿年从河里救下来的,只是中途碰了一下脑袋,记不得事儿了,不知道家在何方。我今儿带他过来,一是为了向县衙通报一声,给这位公子弄个临时的白籍;二来,则是为了求助几位官爷,看能不能遣一些衙役,循着卫水往上找,看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孙里正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公子之前穿戴的都是上等衣料,又读过书,谈吐不俗,想来家境定是不差的,若是能早日寻到家人,也好过在村里受苦。” 郑主簿这才重新打量了萧绎一眼。 抛去刚才那点小矛盾,单看这人,确实与安阳县的人不同。具体哪儿不同,大概就是这周身的气质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再见面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陈阿奶一脸不认同, “你这样火急火燎的跑到人家去质问人家儿媳妇有没有偷钱, 不被人打出去才怪。一则问不出来,二则,也伤了亲戚间的情分,你莫不是不要为了这点钱,以后都不和二弟往来了?” 陈有财盯着陈阿奶。 陈阿奶被他看得心慌慌, 也失了底气, 只软下声儿同他说起了道理:“我不是不让你去,去肯定是要去的, 谁家丢了银钱不着急的啊?只是你这去的不是时候, 回头请二弟和大树c大树媳妇来家里吃顿饭, 好好试探一番不就行了?若真是她偷的, 怎么着也会露出点马脚来, 你再去和二弟说的时候, 也不至于空口说白话。” “你今儿, 倒是对这事上心得很。”陈有财忽然说了一句。 陈阿奶平日不怎么说话, 也不爱说什么意见,只要儿媳妇不忤逆,便没有什么要管的。今儿说了这么多, 如何不叫陈有财多想。 陈阿奶笑了笑:“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不用脑子想想就去搜, 回头指不定得惹出一桩又一桩的破事儿出来。这么多年了, 还是这样的急性子。” 陈大海见父亲态度不大对, 也出来缓和缓和气氛:“爹, 我觉得娘说得没错,先就按着娘说的来吧。今儿中午,咱们请二叔一家来家里吃顿饭,算算日子,咱们却是好久没一起吃过了。” 陈大河也连连点头。 王氏倒是无所谓,反正丢得也不是她的钱,就算找到了,那也没有她的份。还有那周氏,说话行事都叫人讨厌,还十分的不要脸,若是这回能让她吃瘪,王氏也是乐见其成的。 唯阿年不大高兴。 她丢了东西,结果还要请别人吃饭?那她的泥人和铜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万一泥人坏了呢;还有铜板,要是被人花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她见他们商量得正热闹,忽然生了些许烦躁,悄悄顺着墙角出去了。 萧绎坐在里头,将这一幕收在眼里,只是他也没有说什么。昨儿晚上的事像一根刺一样,如今还扎在心里,约莫是拔不出来了。 纵使知道陈阿奶态度不对,可萧绎也不想管。管那个白眼狼做什么,只会浪费自己的好心。 屋子里众人商量过后,李氏便于陈阿奶去了厨房。 既然说是要请人吃饭,那便要早早地准备着了。李有财看着陈阿奶出去后,打发走了几个小辈,只留下了两个儿子和王氏。 王氏觉得爹肯定有什么事儿要瞒着娘,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李有财道:“待会儿我先领着你们去各房屋子里转一转,搜过之后再去请二叔一家。” “爹您还是怀疑自家人?”陈大海问道。 陈有财没有解释什么,主要是,妻子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叫他不得不怀疑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能容忍子孙后代没出息,却不能容忍他们品行不好,连家里的东西都要惦记。他扫了一眼底下的三人:“最好不要被我发现是自家人,否则——” 他没有言明,可是陈家人谁不知道,一家之主的威严,是绝对不容冒犯的。只是两家都能确认不是自家做的,心里的畏惧倒也少些,王氏还有点看不过眼地道:“万一是贼喊捉贼呢?” 陈大河连忙拦着妻子:“你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阿年说有人偷了她的东西,那就是有人偷了她的东西了?万一她故意这样说怎么办,咱们岂不是平白被她溜了一场?” 陈有财横了她一眼:“你以为,阿年还能有这个脑子?” 王氏不满地闭了嘴。平日里说小傻子说得最多的便是她了,这话确实她反驳不了。 陈有财也懒得和儿媳妇争什么,他对着儿子是非打即骂,可到了儿媳妇这儿,实在懒得出手,怕被人笑话。 老实说,家里原来三个儿媳,陈有财却最看不上这个小儿媳。三儿子是个老实头,陈有财和陈阿奶本来都想着给他找个手脚利索,勤劳肯干的。结果呢,他偏偏看中了这个。糟心!王家的家境,认真说来还比不上他二弟陈有顺家呢。不嫌弃她们王家,反倒嫌弃起了陈家来了。 陈有财背着手出去后,两个儿子也在后头跟着。这会儿陈阿奶还在厨房里烧火,听到外头似乎有动静,抬头问李氏:“外头怎么了,好像有人出来了?” 李氏笑道:“应该是他们过去请二叔他们吧。” “折腾个啥?”陈阿奶咕哝着。 李氏哭笑不得:“娘,这法子不还是您交代爹他们做的么,怎么这会儿又埋怨爹了?” “我这不是怕他太冲动,伤了亲戚间的情分才出这主意的吗?”陈阿奶叹了一口气,“唉,你爹也是,为了这么些钱,非得闹得这么大动静,这回头要是被人知道了,不管是被谁偷的,被笑话的都是咱家。” 李氏却道:“可那钱被偷了,总得要找出来吧。” “找什么?本来也不会花到你们头上,真不知道你们在意个什么劲儿。你说我是为了什么啊,为来为去,不还是为了这个家吗?” 李氏也不说话了,专心做菜。 陈有财也是个有成算的,先去了自个儿屋子,然后才依次是大房c二房,再是三房。 搜别的地儿的时候,王氏也没怎么上心,唯独在阿年屋子里多转悠了好几篇。正好如今萧绎不在,听说是去外头闲逛了。他不在,王氏便再没有掩饰自个儿的心思,摆明了怀疑阿年监守自盗。倘若不是那地太硬实在翻不起来,只怕王氏连地都想拿铲子翻一翻了。 陈有财也由着她,看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最后实在没处儿找了,王氏才歇下了动作,见众人都瞧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我这不是担心阿年没记性,把东西丢在屋子里哪处却不记得,以为被人偷了么?” 阿年闷闷地坐在床头,没有理会。她不理,就更没有人理王氏了。 “我,我这不也是为了阿年好吗。倘若真像我说的那样,回头你们又要责怪阿年不懂事儿了。” “我没记错。”阿年心情低落得很。 王氏挤出一点笑意来:“三婶也没说你记错了。” 陈有财看不下去,粗着声音问道:“搜好没有?搜好了就去你们那儿,谁贼喊捉贼还不一定呢。” 王氏正想顶嘴,却被陈大河扯了一下袖子。她也知道方才惹了爹不高兴,这会儿还是不要去得罪的好。不敢顶撞陈有财,王氏只好瞪了阿年一眼。 就是这个小傻子,叫她今儿又没了脸面。 二房的事儿萧绎半点不知。 他这会儿正在外头“游荡”。鉴于同阿年生了嫌弃,又被她弄得心寒入骨,萧绎一时半会还不想看到阿年那张倒霉脸。 可眼下才二月下旬,今年的天气不知怎么得回暖极慢,到现在还冷着。萧绎走到外头,渐渐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 寒风刺骨,可不是说笑的。 刚想转身回去,忽得又想到阿年那双怀疑的眼睛,顿时又气上心头,咬牙朝前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卫河边。 萧绎知道,自己就是在这儿被阿年“捡”回去的。 只是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要是皇室的人能早一点将他接回去便好了。有御医,他的失忆症也能早日好转。 他受够了阿年,也受够了陈家。他姓萧,大齐萧家的萧,注定是天皇贵胄,何必要在这小破地方受苦受罪? 萧绎带着一股莫名的,不为人知的期盼,在河边独自站了许久。直到最后被风吹的实在受不住,牙齿打颤,这才不得不转身准备回去。别处的风是干冷,河边的风,却是湿冷,寻常人实在受不住。 轻一脚重一脚地往前走着,才没多久,萧绎忽然踢到了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脚底下是个泥人。 手掌大小的泥人,却是青面獠牙,面无可憎,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要掉不掉,脸上的皮肤也裂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猩红的血肉,骇人得很。且那玩意儿也是上了色的,周身青黑,只是有许多地方的颜色已经淡了许多,想是被人把玩了许多次。 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还有,这,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莫不是什么阴私之物?萧绎嫌恶地一脚踢开,提步便走。可猛然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萧绎像是被击中一般,顿时停住身子。那声音憨憨的,回旋在脑海: “泥人,好看的泥人。” 王氏跌了面子,束手束脚地再没了动静。只是轮到他们三房的时候,王氏也搜得格外细致,里里外外都搜了一边。 她是不乐意养着阿年这么个外人,可那也不代表她会做出那等偷鸡摸狗的事儿来。王氏不仅将家里的边边角角都搜了,还将两个孩子拉了过来。 她这两个孩子都不大,文哥儿才三岁多,慧娘也才将将十岁。王氏要强,一双儿女都养得极好。 这会儿被王氏叫到爷爷跟前,两个孩子都有些不知所措。 王氏也没有含糊,直接问道:“二叔家的钱,可是你们拿的?” “二叔家有钱,在哪儿?文哥儿怎么不知道?” 文哥儿吮着手指头,看着王氏。他娘不是经常说二叔家已经没钱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有钱了? 文哥儿懵懵懂懂的,说话也没个所谓。只是这态度足以叫众人看出他做没做了,王氏看向陈有财:“爹,你也瞧见了不是,咱们家才是最清白的。” 陈有财盯着慧娘。 慧娘一触及爷爷的目光,却当即低下头,瑟缩了一下。 “慧娘,你说呢?”陈有财问道。 “我” 她支支吾吾,听得王氏不耐烦,轻轻打了慧娘一下。 不想,慧娘竟吓得软了身子,差点倒下去。 王氏赶紧将人给扶起来,冲几人道:“这孩子不经事,想是被今儿这架势给吓坏了。”说完,便摸了摸慧娘的头,“是娘没轻没重的,慧娘别怕啊,咱没拿就是没拿,怕什么。” 慧娘干笑了两声,把脑袋埋进王氏怀里,“娘,我没偷呢。” “当然不是咱们慧娘偷的。” 陈有财定定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尤其是慧娘。慧娘察觉到阿爷的目光,悄悄往王氏怀里缩了一下。 陈阿奶笑了笑:“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不用脑子想想就去搜,回头指不定得惹出一桩又一桩的破事儿出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急性子。” 陈大海见父亲态度不大对,也出来缓和缓和气氛:“爹,我觉得娘说得没错,先就按着娘说的来吧。今儿中午,咱们请二叔一家来家里吃顿饭,算算日子,咱们却是好久没一起吃过了。” 陈大河也连连点头。 王氏倒是无所谓,反正丢得也不是她的钱,就算找到了,那也没有她的份。还有那周氏,说话行事都叫人讨厌,还十分的不要脸,若是这回能让她吃瘪,王氏也是乐见其成的。 唯阿年不大高兴。 她丢了东西,结果还要请别人吃饭?那她的泥人和铜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万一泥人坏了呢;还有铜板,要是被人花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她见他们商量得正热闹,忽然生了些许烦躁,悄悄顺着墙角出去了。 萧绎坐在里头,将这一幕收在眼里,只是他也没有说什么。昨儿晚上的事像一根刺一样,如今还扎在心里,约莫是拔不出来了。 纵使知道陈阿奶态度不对,可萧绎也不想管。管那个白眼狼做什么,只会浪费自己的好心。 屋子里众人商量过后,李氏便于陈阿奶去了厨房。 既然说是要请人吃饭,那便要早早地准备着了。李有财看着陈阿奶出去后,打发走了几个小辈,只留下了两个儿子和王氏。 王氏觉得爹肯定有什么事儿要瞒着娘,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李有财道:“待会儿我先领着你们去各房屋子里转一转,搜过之后再去请二叔一家。” “爹您还是怀疑自家人?”陈大海问道。 陈有财没有解释什么,主要是,妻子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叫他不得不怀疑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能容忍子孙后代没出息,却不能容忍他们品行不好,连家里的东西都要惦记。他扫了一眼底下的三人:“最好不要被我发现是自家人,否则——” 他没有言明,可是陈家人谁不知道,一家之主的威严,是绝对不容冒犯的。只是两家都能确认不是自家做的,心里的畏惧倒也少些,王氏还有点看不过眼地道:“万一是贼喊捉贼呢?” 陈大河连忙拦着妻子:“你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阿年说有人偷了她的东西,那就是有人偷了她的东西了?万一她故意这样说怎么办,咱们岂不是平白被她溜了一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不欢而散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给,嗑瓜子。”周氏拉着忙活了半晌的李氏, 给她塞了一把瓜子。 周氏丈夫叫陈三石, 与陈家三兄弟关系一向不错,且两家是邻居, 周氏没事儿就爱来这儿串门。一早就听说老陈家捡了一个公子哥回来,周氏可好奇极了,不过又听里正说那人受了伤, 周氏一直没好意思过来。 也是她家二蛋犯了错, 周氏这才知道陈有财家的那位公子已经痊愈了。所以, 她这不就带着人过来了么。这会子将李氏拉了过来:“别人都歇着, 你忙活啥?” 周氏值得是王氏。 李氏坐下:“这不是闲不住么?” “闲不住就陪着咱们说说话。”周氏也没含糊,直接问了:“大江屋子那位公子, 记起事了没有?我刚刚也看了, 他头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众人眼睛一亮, 这才是今儿过来串门的重点。 李氏也愁:“还没呢, 外头的伤是好了, 里头还不一定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 “愁啥,人都在这儿, 跑不掉的。”周氏小声道, “我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公子哥, 啧啧, 那通身的贵气, 还真是形容不出来。便是孙老家的大公子,跟这位比起来,也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差得不知一星半点儿。” “这话倒是不假。”吴婶子附和着。 “要是寻常人家,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也没什么用,可那公子家世好,配着这脸,这气度,那就不同凡响了!”周氏夸夸其谈。 说这话,也是因为他们从孙老那儿得了消息,道这人身份肯定不一般。还说人家被救上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况且,这公子还是个读书人。若是家里没个家底,哪里能这么年轻便有一肚子学识,没看王家庄的那位秀才老爷们,读了一辈子的书,也把自个儿给读穷了,连女儿的嫁妆都置办不起。 李氏觉得她们说得太夸张了,忍不住道:“人家到现在还没记事儿呢,都不知道什么身份,你们就断定人家是贵人了?” 周氏吐了瓜子壳,随意地瞎侃起来:“我看人向来准,你们家这位公子啊,谁都比不过,命好着呢。” “退一万步,哪怕他就是个泥腿子,回头给你家阿年做个童养夫还不划算?他俩看着还配得很,两人都俊。刚好,再过两年,也都能下地干活,半点不耽误。你不是说你家老二临终前把阿年的婚事也托付给你了么,我看你也愁着阿年那小傻子多半嫁不出去,要是那公子是个没落公子,家里没钱了,正好做个童养夫,你们家救了他,没钱可不就得入赘么。” 屋子里的萧绎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拢了拢衣裳,萧绎有些期盼日子能过得快些,早点开春,他也不用被冻得打颤了。唉,要是烧着地龙的话,也不用冷成这样了。 外头的周氏胡咧咧完了,半天没见人回应,回头一看,李氏竟然还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周氏吓得瓜子都掉了:“妈呀,我乱说的,你可别动这个心眼子。” 这不是造孽么。 李氏回过神,也觉得自己的念头十分荒谬,笑了笑:“没多想呢。” 周氏不放心地又看了她一眼。阿年是个傻子,这要是人家真动了心思,不是害了那位公子么:“我不过信口胡说,你可别露出这个意思来,人家那样子,咋可能真没落了。” 李氏点头应着,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不过,周氏的话到底还是在她心里留了个念头,万一那公子的家里要是真没落了,他们家三个姑娘,年纪可都差不多 这话过后,两人都不想再往下细说,周氏换了个话头只问道:“哎,那阿年,你们家还真的给她落上户?” 李氏嗑着瓜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可不是,他二叔临走的时候交代了又交代,再不把这事儿办了,他在地底下过得都不安生。” 几个妇人听了,一连地啧啧了好几声。吴婶子更是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要她说,陈有财这一家人还真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收养谁不好,竟然收养一个丫头片子,这得费多少钱啊。本来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折腾个啥? “你那妯娌就没作妖?”吴婶子问道。 李氏也护短:“她不过也就是嘴坏了些,心肠不坏。” “得了吧,折腾还在后头。”吴婶子快人快语,她就把话撂在这儿。 “不会的。” 这话几个人也都是笑笑就过去了,谁也没当真。毕竟不是自己家,她们也没必要把话说得泰明吧,免得伤了和气。不多时,几人又看着王氏端着碗,从三房一路走到二房,路过她们几个人的时候,只冲着李氏打了声招呼。 吴婶子哼了一声。这秀才家的小姐是看不上她们呢,好大的心气儿,合着她就不是村妇。心里不舒服,嘴上也没客气:“依我看,你这妯娌可比你会献殷勤多了,学着点儿吧。” 李氏也没应话。 王氏并不知道她们在后头如何编排自己,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介意。以前不得已,才要跟这些人打交道,如今遇上贵人了,还要委屈自己做什么? 才端了碗进屋,便看到萧绎和阿年隔了老远地坐着,阿年坐在床边,萧绎坐在桌子旁,都不说话。这气氛,怎么有点古怪?王氏纳闷了一会儿,才笑着走到萧绎面前:“家里的两个孩子闹着要喝汤,刚好多做了一碗,拿过来给公子尝尝。” 王氏将蛋花汤放到桌上,碗里的飘着细密的蛋花,最上头还撒着一把小葱,看得出是下了本了。老陈家的鸡蛋平常都是攒起来等到赶集的时候卖的,平常也不大舍得吃,哪怕王氏疼儿女,也不敢一下子打这么多蛋做汤。 还费了这么多的力气。那味道香得很,阿年隔了老远都闻到了香味,陶醉地吸了吸,而后弱弱地咽了几下口水。 再闻口水就要兜不住了。要是他不喝就好了,阿年心中默默期待,可随即又想耷拉下了脑袋——不喝也轮不到她。 阿年有些羡慕萧绎了,明明生的那么丑,脑子还不记事,怎么偏偏这么受欢迎。 这边王氏已经劝着萧绎将蛋花汤给喝了下去,阿年再看过去的时候,一碗汤已经见底了。她翘了翘嘴,不开心,心里却想着,那汤肯定不好喝。 确实不大好喝。 萧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巴,心中评价。不过,即便不好喝,比起这两日吃的东西,还是要稍好一些。要知道这两日的饭菜,对萧绎来说实在不太能接受。如若不是现在还没想起家在何方,身边除了一个玉牌别无银钱,萧绎也不愿这般委屈自己。 王氏却十分满意,觉得自己力气没白花,笑道:“我听爹说,县城那边已经定下了核查户籍的日子,就是明儿。这事爹还没来得及同公子说,想来得等到午饭的时候。” 萧绎浑不在意地点点头。 王氏继续道:“明儿去了县城后,公子也不用担心,一切都有孙老呢。” 萧绎抬头看她:“核查户籍?我也要去?” 王氏讪笑两声,没好意思说爹他不放心萧绎的身份,怕他是朝廷通缉犯。这话王氏也觉得荒谬之极,更说不出口,只含糊着找了个借口:“总归是要去县衙报备一声的,再者,公子不是也说想要找到家人么,有了官府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萧绎不知为何,忽得心中已紧。 王氏说完,才看到萧绎脸色不对,她琢磨了一下,方才似乎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公子莫不是不愿意去县衙?”不应当啊,只有他们农家人才畏惧县衙,以这位公子的气派,还能怕去县衙不成? 萧绎迅速压下心里的那点慌张,随口道:“不是不愿意去,我亦想早日回家,只是不知此处离县衙究竟有多远。若是走去,定要花不少时间。” 这倒也是真,萧绎可不想折腾自己。 王氏释然地笑了:“原来公子是担心这个。这儿离县衙是不近,若是走的话只怕得走半个上午的。不过这回却不用走,孙老昨儿叫人带了话来,说是能坐他家的马车过去,如此便不要花多长时间,也免去了劳累。这方圆几十里,可就孙老家能养马呢,供得起马车呢。” 被她这么一说,萧绎忽然生起了些许期待:“那马车可宽敞?” “宽敞,宽敞着呢!”王氏想到前几次匆匆的车,夸道,“孙老平日里也不轻易动这马车的,若不是因为公子,咱们还不能沾这个光呢。那马车啊,可气派呢,明儿公子您看过就知道了。” 王氏说的轻松,语气里还有一股雀跃。萧绎见她如此盛赞,想着那马车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此,方才好受了些。 午间用饭的时候,陈有财果真说起了这事。因着王氏事先都说了,萧绎也不觉地突兀,只是看着陈有财似打量又似警惕的眼神,萧绎心里总有股隐隐的不安。 之前王氏与他说话的时候,萧绎还觉得这不安多半是他胡思乱想,眼下这感觉迟迟未散,这便叫他不得不深思了。 为何听到县衙,他便如此下意识地抵触?莫不是他这从前与县衙有瓜葛,莫不是他的身份,当真有猫腻不成? 他究竟是谁? 这些话,也只能问问自己了,可惜问了大半日仍旧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这日夜里,萧绎再一次的失眠了。翻来覆去的,最后竟然隔着木板听到了旁边踹被子的声音。 小傻子睡得可真熟。萧绎翻了个身,无不羡慕地想着。 “是不是你娘干的?”陈阿奶第一个就想到王氏,只因王氏一向好面子。虽说也疼儿女,可是这回慧娘丢了她的脸面,她心里不舒服,发泄在慧娘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个毒妇,我且问问她是怎么养女儿的!” “阿奶,别去!”慧娘赶紧拉着陈阿奶。 “怎么了?别怕啊,阿奶不过是跟你娘说几句。” “不是娘弄的。” 陈阿奶皱着眉:“那是哪个?” 总不会是她儿子吧,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再不然,便是外头那些不懂事的毛孩子。 慧娘先是憋着不说,等陈阿奶拉下脸的时候,才憋着眼泪,要哭不哭地说起了原委。掐头去尾,委委屈屈地说了一遍。 “这个阿年,真是反了天了!”陈阿奶又心疼又生气。 慧娘整个人都蔫蔫的:“原是我不好,偷拿了她的钱,被罚了还当着她的面拿她撒火,她忍不住动手也是情有可原。昨儿晚上娘已经教训过我了,往后我也再不敢说她了。” 陈阿奶听得怒火更甚,直接拉着慧娘去来了二房。 阿年正在摆弄她那山茶花,昨儿晚上放的已经不新鲜了,她决定给萧绎再换一束。 看到陈阿奶怒气冲冲地领着慧娘过来,阿年有瞬间的呆滞。她她最近都很听话,没有惹阿爷生气,更不敢惹阿奶了。阿年乖乖地站起来,等着下文。 陈阿奶看着阿年就没好气。对阿年,陈阿奶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既不想养着,又不忍心丢了,毕竟生了一双和她侄女儿相似的眼睛,又是二儿子疼着宠着养了两年的。可这不代表阿年就能为所欲为,甚至欺负起了慧娘。 “你过来。”陈阿奶冷着脸让阿年走近些,没等她吭声便指着慧娘脖子上的伤道,“看你干的好事!” 阿年迟疑了一下,许久才从慧娘的脖子上移开眼睛。阿年咂咂嘴,有些羡慕:“还挺好看。” 慧娘眨了眨眼睛,当下跳了脚:“侮辱人也没有这个侮辱法,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陈阿奶也捂着胸口直喘气,孽障,这真是,孽障啊! “我没见过你这样不知悔改的。慧娘是拿了你的铜板不假,可你三婶不是已经还给了你么,到底有大仇才叫你恨慧娘恨成这样,你这是想要她的命啊,再多掐一会儿,说不准慧娘就断气儿了。你这么孽障,对自己家里人出手,还说这样的风凉话,你,你跪下!”陈阿奶狠狠地拍着桌子。 阿年局促地站在一边,紧张地绞着手:“不是我,做的。” 陈阿奶扬着眉,打量地看着她。 慧娘赶忙道:“就是她,就是她。阿奶,她记恨我拿了她的钱,砸了她的锁,趁你们都不在的时候差点要掐死我。” 说罢,慧娘指着阿年,生怕她再狡辩:“阿奶你可别被她骗了,这会儿装得这样无辜,您是没看到她那时候的狠劲儿。”她将脖子再次露出来,给陈阿奶看清楚,“昨儿夜里疼得睡不着觉,这会儿都没好,可见她是下了死力气。这家里,除了她同我有仇,便再没有别人了。爹娘不可能,大伯和大伯娘更不可能,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手劲,阿奶你是知道的。” 陈阿奶确实知道,事实上,阿年有多大的力气,家里人都是知道的。这么一想,确实是阿年无疑了。 阿年被指责得眼睛都红了。 慧娘吓得躲在陈阿奶身后:“阿奶你瞧,她又要发狠了,昨儿就是这样瞪着我的。” “莫怕,莫怕,她再不敢的。”陈阿奶护着慧娘,却瞪着阿年,“叫你跪下,耳聋了不是。” 都怪老头子太纵着这丫头了,把她给纵得目中无人,瞧瞧这模样,是对她这个做阿奶的不满了? “不是我!”阿年哽咽。 她根本没错这事儿就叫她认,阿年也委屈啊。说什么掐慧娘,她吃饱了撑着要掐她啊,阿年记得她昨儿都没有跟慧娘说过话,一整日都在琢磨怎么才能和萧绎和好的事儿。既这样,哪有空和慧娘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夏彤心计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不是娘弄的。” 陈阿奶皱着眉:“那是哪个?” 总不会是她儿子吧,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再不然,便是外头那些不懂事的毛孩子。 慧娘先是憋着不说,等陈阿奶拉下脸的时候, 才憋着眼泪,要哭不哭地说起了原委。掐头去尾, 委委屈屈地说了一遍。 “这个阿年, 真是反了天了!”陈阿奶又心疼又生气。 慧娘整个人都蔫蔫的:“原是我不好,偷拿了她的钱, 被罚了还当着她的面拿她撒火, 她忍不住动手也是情有可原。昨儿晚上娘已经教训过我了, 往后我也再不敢说她了。” 陈阿奶听得怒火更甚, 直接拉着慧娘去来了二房。 阿年正在摆弄她那山茶花,昨儿晚上放的已经不新鲜了,她决定给萧绎再换一束。 看到陈阿奶怒气冲冲地领着慧娘过来, 阿年有瞬间的呆滞。她她最近都很听话, 没有惹阿爷生气,更不敢惹阿奶了。阿年乖乖地站起来, 等着下文。 陈阿奶看着阿年就没好气。对阿年,陈阿奶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既不想养着, 又不忍心丢了,毕竟生了一双和她侄女儿相似的眼睛, 又是二儿子疼着宠着养了两年的。可这不代表阿年就能为所欲为, 甚至欺负起了慧娘。 “你过来。”陈阿奶冷着脸让阿年走近些, 没等她吭声便指着慧娘脖子上的伤道,“看你干的好事!” 阿年迟疑了一下,许久才从慧娘的脖子上移开眼睛。阿年咂咂嘴,有些羡慕:“还挺好看。” 慧娘眨了眨眼睛,当下跳了脚:“侮辱人也没有这个侮辱法,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陈阿奶也捂着胸口直喘气,孽障,这真是,孽障啊! “我没见过你这样不知悔改的。慧娘是拿了你的铜板不假,可你三婶不是已经还给了你么,到底有大仇才叫你恨慧娘恨成这样,你这是想要她的命啊,再多掐一会儿,说不准慧娘就断气儿了。你这么孽障,对自己家里人出手,还说这样的风凉话,你,你跪下!”陈阿奶狠狠地拍着桌子。 阿年局促地站在一边,紧张地绞着手:“不是我,做的。” 陈阿奶扬着眉,打量地看着她。 慧娘赶忙道:“就是她,就是她。阿奶,她记恨我拿了她的钱,砸了她的锁,趁你们都不在的时候差点要掐死我。” 说罢,慧娘指着阿年,生怕她再狡辩:“阿奶你可别被她骗了,这会儿装得这样无辜,您是没看到她那时候的狠劲儿。”她将脖子再次露出来,给陈阿奶看清楚,“昨儿夜里疼得睡不着觉,这会儿都没好,可见她是下了死力气。这家里,除了她同我有仇,便再没有别人了。爹娘不可能,大伯和大伯娘更不可能,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手劲,阿奶你是知道的。” 陈阿奶确实知道,事实上,阿年有多大的力气,家里人都是知道的。这么一想,确实是阿年无疑了。 阿年被指责得眼睛都红了。 慧娘吓得躲在陈阿奶身后:“阿奶你瞧,她又要发狠了,昨儿就是这样瞪着我的。” “莫怕,莫怕,她再不敢的。”陈阿奶护着慧娘,却瞪着阿年,“叫你跪下,耳聋了不是。” 都怪老头子太纵着这丫头了,把她给纵得目中无人,瞧瞧这模样,是对她这个做阿奶的不满了? “不是我!”阿年哽咽。 她根本没错这事儿就叫她认,阿年也委屈啊。说什么掐慧娘,她吃饱了撑着要掐她啊,阿年记得她昨儿都没有跟慧娘说过话,一整日都在琢磨怎么才能和萧绎和好的事儿。既这样,哪有空和慧娘闹。 阿年知道,她们是容不下她了,想要赶她走。在她们心里,她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外人。可是这是她的家啊,她爹在这儿住过,阿年舍不得走。 慧娘被阿年的无耻给震惊了:“你骗人!你这个骗子,有胆子做没胆子认。” 阿年眼眶红红:“我没做。” “你!” “我有钱。”阿年小声却突兀地说了一句。 “什么?”陈阿奶被她突然的一句弄得有些懵。 “钱给你们,我不走。”阿年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心一揪一揪地,疼得慌。她一直把这里当作她的家,即便阿奶阿爷还有三叔一家不怎么喜欢她,可是阿年也一直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家人。 爹的家人,就是她的,阿年不想走。钱给他们,是不是就能留下了?阿年知道三婶其实是不愿意给她钱的。 陈阿奶被她哭得一愣,又被这话弄得惭愧起来,想着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一些了。 慧娘都快气疯了:“阿奶,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就会装可怜。” 陈阿奶看着阿年那眼睛,觉得糟心极了,转过头拉着孙女:“慧娘啊,你说她掐你,身边有没有旁人看到啊。” 慧娘听了这个哪里还能淡定得了:“阿奶你不信我?!”因太过震惊,以至于叫慧娘都忘了,其实旁边还有有人看见的。 “不是这不是,想问清楚么。”毕竟陈阿奶也清楚阿年的性子,别说说谎了,话都说不完全。 慧娘气得发抖,冲到阿年跟前摇着她:“你这个小人,你这个骗子,就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不承认!” “不是我!” 阿年确定不是她。 “就是!” “不是!” “就是,就是就是你。呜呜——”慧娘气不过,抹了眼睛大哭了起来。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讲道理又讲不过,又没人帮她,可是的确是阿年掐了她啊,还差点把她给掐死了,慧娘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娘,娘——” 慧娘边喊边往外头扑。 陈阿奶惊讶地站起身,刚想拦着孙女,却见孙女已经扑王氏怀里了。合着人家早在外头偷听,陈阿奶没意思地坐了下来,也没插手。 王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女儿,几句便将人给哄好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能撑到这样已经不错了。莫说是女儿,就连王氏,也被阿年的无耻给惊呆了。这会儿王氏也深深地打量了阿年一眼。 以前是她小看这个小傻子了,没成想,这小傻子只是外头憨傻,内力竟这么重的心机。就这委屈的样子,连她都要相信了呢。今儿这棋,算是白下了。王氏生了些许忌惮,看来,日后她还得好好提防这个二房小傻子了。 王氏心里过了一遍,重新站到陈阿奶身边,唤了一声:“娘。” “嗯。”陈阿奶应了一声,没说话。 “我本来在家里纳鞋底,听到这儿有吵架声,这才赶了过来。谁知一过来,就被慧娘扑了个正着。” “你这个做娘的来了,也就用不着我了。阿年和慧娘都在这儿,该怎么着,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王氏也没推脱,毕竟女儿是真受了伤,要她这么轻易放过阿年,是不可能的。她浅笑了一声,转向阿年:“阿年啊,不用怕,我也不是非得要你怎么着。只是我是个做娘的,看到女儿被掐成这样心里实在是心疼。你今儿认了这个罪,赔个礼,道个歉,回头咱们也不计较了,可好?” 王氏问得可亲。 阿年低下头,不与她对视。 王氏笑意一僵:“好话都说尽了,你这样不给面子,那三婶也没法子了。慧娘,去唤你阿爷回来吧。受了委屈,总得有人做个公道。” 王氏本来是想借着陈阿奶的手料理阿年的,谁想到呢,这小傻子精着呢。如今也只有过来请陈有财了。 慧娘冲着阿年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还没出门呢,外头忽然扬起一道声音:“不用叫了。” 陈有财带着孙里正进门,看到几个人这针锋相对的模样,眉头都皱成一道川子。 陈阿奶知道他好面子,赶紧给王氏使了个眼色。王氏不服,还想再说,陈阿奶气得拧了她一把。 王氏不得不先憋着。万事,等孙里正走了再说。 陈有财和孙里正坐下后,看了屋子里一眼,却没发现想看到的人:“家里那位公子哥呢?” 王氏一听到萧绎,立马来了精神,下意识地忽略了陈有财话里的那股与往日不一样的意味:“刚还在外头看到他呢,想来还没走远。” “还真是悠闲啊。”陈有顺哼了哼,“去叫他过来。” 王氏赶紧拍了拍慧娘。 慧娘不大乐意地出去了。萧绎本来只是去外头透透气,并没有走得多远,慧娘一寻便寻到了。没过一会儿,两人便一道回了二房。 王氏看到萧绎过来,还笑着道:“外头还冷着,公子老是往外头跑做什么,别冻着自个儿。” 陈有财看了王氏一眼,突然觉得又好笑又糟心。他身边的孙里正却满心遗憾,见到萧绎过来,也不似从前欢喜。 “这位公子,你上回托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萧绎心中一喜。 萧家人,这么快就寻到他了么?便是再低调,萧绎这会儿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他甚至在想,那小傻子若是知道他是皇家人,不知道会怎么惊讶呢。想着,萧绎偏头看向阿年,却发现她眼睛红红的,俨然是被欺负了。 萧绎顿时不悦。只是这会儿不是给阿年出气的时候,萧绎看着孙里正,压着心里的欢喜,矜持地问道:“可是我家里人寻来了?” “唉”孙里正长叹一声,“你家里人,怕是寻不回来了。” “怎,怎么了?” 孙里正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萧绎忽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公子不记得也是好事。我托衙门的人沿着卫水往上寻,这么些天过去,终于找到了公子的身份。若是找的不错,公子应该是姓萧的吧。” 萧绎克制住想要点头的冲动。 “这萧家,本也是商户人家。可惜,年前在江南做生意,赔光了大半的家产不说,还得罪了一位江南大官儿。走投无路之下,只好举家回太原族地。谁想途中有家丁生了不轨之心,杀了萧家一家老小,卷了钱财跑路。”孙里正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会儿,少顷又对着萧绎道,“萧公子也是得天之幸,才保住了一条命。” “怎么可能!” 两道声音响起。一道是萧绎,一道,则是王氏。 一日,两日,连着好几日,慧娘都早早地起身,包揽了一家的活计。 别人暂且不说,李氏和芸娘,早就瞪大了眼睛,心中稀罕。原以为王氏只是叫女儿做做样子,没想到她还真舍得。不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效果,起码这几日的功夫,阿奶已经彻底心疼上了,阿爷也没了之前的火气。 只是慧娘心里的火气却是一日盛过一日。 陈家村里,多的是将女孩儿当下人一般使唤的人家。可陈家却不然,李氏与王氏都是疼孩子的,且生的孩子又不多,只一男一女,因而芸娘和慧娘在家里的待遇都是不差的。尤其是慧娘,比芸娘还娇惯些,年纪又不大,平日里没怎么受过苦。最多,也只是闲着的时候帮着收拾收拾家里。 像这样大清早地爬起来扫院子c洗衣裳,甚至是喂猪喂鸡,是从未有过的。可再不甘,慧娘也只能照做。 正气着呢,忽得看到阿年从屋子里头出来,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显是幸灾乐祸!慧娘摔了扫帚,急火攻心:“你开心了,得意了!” 阿年古怪地瞧着慧娘,她开心什么? 她还想要想想怎么才能跟萧绎和好呢?上次毕竟是她误会了萧绎,他却帮自己找回了泥人,阿年觉得她应该好好报答他。可萧绎还在别扭,晚上都不和她说话,阿年觉得得先从缓和关系开始。 他喜欢什么呢,阿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比起这件事,慧娘的找茬根本算不得什么。 慧娘却觉得阿年就是过来示威的:“你这会儿是不是心里正痛快着啊,还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就算是看笑话,也轮不到你来看!” 她这几日真是受够了,一日都不想再受下去! 她不过,就是拿了二叔家的一贯铜钱而已,又不是拿了这个小傻子的,凭什么惩罚她啊?要说慧娘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话,如今被罚了这样的差事,那仅有的心虚和害怕都化成了厌恶了,对着阿年的,还有对孙家大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孙大姑娘多嘴,她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阿年,慧娘也没有觉得拿二叔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以后还会还的。可阿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她的笑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初次进宫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陈大河不解:“那是什么?” 说到这个王氏心情便更糟糕了几分, 脸也不自觉地拉长了:“早上孙老过来, 说二房那个的身份查出来了。哼,原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了, 结果就是个商户之子。他若是家财万贯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做生意赔得干干净净的人家, 半路上还被家丁谋害害命, 一家人只剩下他一个。既这么着,当初还不如死了算了,倒还干净,省的咱们白费了一场功夫!” 陈大河听得目瞪口呆,半晌, 才缓过来:“这事是真的?” “孙老亲自过来说的,还能有假?”王氏冷哼了一声, “你那会不在, 没看到那姓萧的听到这话是个什么表情, 一脸不相信呢,还以为孙老骗他。说不得, 他还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呢。姓萧的人多了去了,单他就是皇亲国戚?好大的脸面, 如今可好, 不仅他没了脸,咱们也跟着没脸!” 陈大河一时沉默了。他没有王氏那样大的戾气, 只觉得这位萧公子实在太倒霉了些:“那往后, 他要怎么办呢?” 家人也没了, 钱财也空了,忒可怜了吧。 “怎么着?我管他怎么着。总之一句话,咱们三房可不能白养着这么一个人,他若出不起钱,别想在陈家待。” “他住的是二房。”陈大河提醒。 王氏眼睛一横:“二房也不行,二房就不是咱家的?” 慧娘吃着饭,听到这话的时候还跟着点了点头:“就是!” 反正她现在跟二房所有人都不对付。萧绎不是二房的,却和阿年亲近得很,慧娘恨屋及乌,连带着嫌弃上了。要是能把他们都赶出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可告诉你,咱们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我们这房就更不是了,日子都过得紧巴巴,你也别装什么大方,充什么胖子。便是要收养,也不该轮到咱们三房来。回头爹要是有这个有意思,你若敢没头没脑地顺势应下来,回屋你就等着吧!反正我是不会养着一个外人的,更不会出钱!” 王氏说得斩钉截铁,非逼着陈大河摆出一个态度来。 只是陈大河有些不明白:“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外人,既是外人,爹又怎么可能让我们家养着?” 王氏被问地堵了一下,半晌才咽下这口气:“吃饭吃饭,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记得,咱们家没钱,养不起人就是了。这人,绝对不能留!” 能赶出去就赶出去,省的他看着碍眼。 不管之前有没有说那话,王氏都打定主意不会认的。她也摸不清爹的意思,一时分不清他是真不赶人走亦或是只是暂时不赶人走,无论哪一个,她都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大房那边气氛也说不上好。 李氏将饭菜端上桌,才发现桌上少来了一个人。她擦了擦手,同芸娘道:“去叫萧公子出来吃饭吧。” 芸娘抬头,心中生了些小欢喜,应声后便要出门。 陈有财拿筷子敲了敲饭碗,喊住了人:“叫什么叫,都不来吃饭,说明还不饿呢,你巴巴地过去请干什么?” 芸娘:“可不吃饭哪儿行?” “吃你的饭,少操心!”陈有财骂了一句。 芸娘顿时不敢出门了,只拿眼盯着李氏。李氏也不敢说话啊,毕竟爹都开口了。也罢,李氏想着,这一顿不吃也没什么,说不定真同爹说的那样,人家真的不饿呢。毕竟出了这样大的事,那萧公子年纪也不大,约莫只十三四岁的样子,骤然听到这些,心情不好,吃不下饭也是有的。 回头,叫阿年给他带几个馒头就是了。 阿年默默地扒饭,从前她有多羡慕萧绎,这会儿就有多同情。孙老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他在家里的待遇就这样一落千丈了,真可怜! 阿年唏嘘着。 陈阿奶对萧绎意见也大着呢,这会儿正好发泄发泄:“要我说,这姓萧的就是好日子过多了,现在还当自个儿是个公子哥呢,连吃饭都要别人三催四请的。这样的好菜好饭不来吃,还指望着咱们给他送去不成?命里无福,有那公子哥的命也守不住。” 桌上没有一个人应她的话。 芸娘倒是挺不服气的,她觉得阿奶这话刻薄了些,明明人家萧公子什么也没做,怎么就给他按了这么些罪名了呢?只是不服气归不服气,她仍旧什么话也不敢说。 “正好借着这机会,咱们把之后的事也商量商量,总赖在咱们家叫什么事儿啊,你们说——” “吃菜。”陈有财打断了老妻的话。 “就你心思多!这都第二回岔开我的话了,早上也是一样。你还真想把人留下来不成,我告诉你啊,想都别想!”陈阿奶觉得老头子真是疯了。 “要说也不是现在说。” “那什么时候?”陈阿奶不依不饶。 “晚上吧,等人齐了的时候。”陈有财如是道。 陈阿奶盯着他看,等看明白了这人不是在说谎,才暂且放下了这件事:“最好是这样,你可别想着糊弄我。” 陈阿奶也不是不同情这个什么萧公子,只是同情不能当饭吃啊,他们家是没有穷到那个份儿上,只是白吃白喝的供着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是她同意了,儿媳妇也不能同意。因为一个外人惹得家里不高兴,这是陈阿奶最不能容忍的。 午饭过后,李氏单独叫了给阿年过去,给她塞了两个馒头。 馒头,两个!阿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李氏,感动不已:“大伯娘!” 李氏点了点她的脑袋:“别瞎想,不是给你吃的,带回去给萧公子吃。他中午没吃饭,要是饿着就不好了。” 听了陈阿奶的话,李氏就知道这位萧公子怕是不能再他们家久待了。这样可怜的人,给两个馒头而已,李氏不至于舍不得。 阿年撅着嘴巴,有点失望。 “别偷吃!”李氏再一次警告。 “哦,知道了。” 阿年抱着馒头出去,慢吞吞地走回了二房。想着上午的事,阿年没有立即破门而入,站在外头敲了敲门。 没人应。 阿年推了推门,意外地发现门竟然没有锁,她之前还以为门是锁着的呢。阿年揣着馒头跨进去,才走几步便看到了萧绎。他正坐在地上,埋着头,一动也不动。 为什么不躺在床上想呢,阿年不明白。她还没走近,萧绎便听到了声,抬头见是阿年,脸色仍旧是冷冷地:“做什么?” 这脸色臭,说话还冲得很,阿年皱了皱鼻子,想着他的遭遇,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 “馒头。”阿年示意。 萧绎板着脸转过头去,没有接。 “大伯娘给的。”阿年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将馒头放到他面前。这个是大伯娘交代的,否则阿年早就偷偷吃了,还能等到现在? 萧绎迟迟不伸手,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阿年有些生气,一把捏过他的手。 “嘶。”萧绎疼的直叫,怒目而视。 阿年才不管他瞪不瞪,一下一下,慢慢地掰开他的手指头,愣是将两个馒头放到他手心里,再替他将手握好。 “好了。”阿年拍了拍手,满意了,“吃吧。” 萧绎:“” 萧绎没了脾气,比力道,他还真不是阿年的对手。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失败,连个小傻子都比不过:“你怎么还过来,别人都恨不得离我远远的。” 萧绎说得有些颓然。自打身世公开,他的情绪便有些不对劲了。也想振奋,只是实在振奋不起来,毕竟这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阿年歪了歪头,指着房顶:“屋子,我的。” 她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萧绎扯了扯嘴角,亏他还以为真是白感动了一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什么都没了,是个可怜虫?” 阿年点点头。 还真是,萧绎越发失望,绝了让她安慰的心思。他将馒头放到桌子上:“你先出去一会儿好么,我想再静静。馒头放在这儿,待会儿吃。” 阿年还是足够体贴的,听了他的话,乖乖出去了。 这会儿还早,阿年也没事儿做,遂拿着家里的水桶准备去外头打水。出了院子,还没走多久呢,便看到隔壁陈二狗她娘周婶子正靠在自家门框上,同边上的人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一看到阿年,几个人立马就闭了嘴。 须臾,周氏笑着对阿年道:“阿年,快过来。” 她用手上的瓜子对着阿年晃了晃。 阿年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下,到底过去了。 周氏将瓜子递给阿年,又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感慨:“这丫头,生得还真是齐整。”这小模样,哪里像她们乡里的人,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有人信。这般水灵,怎么就成了傻子呢? “齐整又有什么用?”吴婶子白了一眼,看着阿年连嗑瓜子也不大会嗑瓜,那笨拙样,再好看的脸也是白瞎了。 周氏不同意地看了看吴婶子,又弯下腰与阿年道:“阿年啊,你家住着的那位公子,家里是不是真的没人啦?” 阿年点了点头。 “那他们家也没钱了?” “嗯。” 周氏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还真是这样!” “看着像个公子哥,谁知道他原来这样穷酸。我看呐,老陈家这回事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要不了几日,兴许明儿就得将人赶走。谁家愿意养一个外人呢,还是精穷的外姓人!” “就是,搁孙家都不一定愿意。” “这什么冒牌公子,还真是会唬人。要我看,有财叔家要不了多久肯定就要把他赶出去。” 周氏只道:“可那人眼下不是无家可归么?” “无家可归也不能赖在别人家吧,有财叔家又没欠他,该走的还是得走” 阿年听着她们你一眼我一语,也不嗑瓜子了,只握紧了水桶,若有所思。 几个妇人说着说着,渐渐说到了兴头上,旁若无人,最后连阿年也不知道避讳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她们说得尽兴,谁也没发现边上乖乖嗑瓜子的阿年究竟听了多少进去,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提着水桶走了。 这日晚上,陈有财果真叫了一家人在一块,为的,正是萧绎的去留问题。 直笑得萧绎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陈家里头,唯一觉得不满的,大概就是陈有财了吧。只是他看其他人都挺高兴,便没有出来说什么扫兴的话。败家儿媳妇上赶着去讨好别人,他还能说什么不成?要是能听进去他的劝,那也不是他那三儿媳妇了。 因着几个人回来的都不早,王氏与陈大河略在大房里坐了坐便赶着回去做饭了。李氏一早就做好了晚饭,这会儿趁着天没黑,正好先把晚饭给吃了。 萧绎还惦记着今儿回来时碰上的那件事。 晚饭过后回了屋子,他先拦着阿年:“你怕血?” 他倒是知道有些人看到血回晕过去,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避讳的事儿啊。单看陈大河与王氏的脸色,萧绎便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阿年皱眉:“你在,说什么?” “问你怕不怕血呢,或是你看到血会发生什么?”萧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 阿年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翻了个白眼走了。她一个丧尸,还能怕血?至于遇上血会发生什么,她怎么知道?她爹又没告诉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夜探香闺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说到这个王氏心情便更糟糕了几分, 脸也不自觉地拉长了:“早上孙老过来, 说二房那个的身份查出来了。哼,原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了, 结果就是个商户之子。他若是家财万贯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做生意赔得干干净净的人家,半路上还被家丁谋害害命, 一家人只剩下他一个。既这么着,当初还不如死了算了,倒还干净,省的咱们白费了一场功夫!” 陈大河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缓过来:“这事是真的?” “孙老亲自过来说的,还能有假?”王氏冷哼了一声, “你那会不在,没看到那姓萧的听到这话是个什么表情, 一脸不相信呢,还以为孙老骗他。说不得,他还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呢。姓萧的人多了去了, 单他就是皇亲国戚?好大的脸面,如今可好, 不仅他没了脸,咱们也跟着没脸!” 陈大河一时沉默了。他没有王氏那样大的戾气, 只觉得这位萧公子实在太倒霉了些:“那往后, 他要怎么办呢?” 家人也没了, 钱财也空了,忒可怜了吧。 “怎么着?我管他怎么着。总之一句话,咱们三房可不能白养着这么一个人,他若出不起钱,别想在陈家待。” “他住的是二房。”陈大河提醒。 王氏眼睛一横:“二房也不行,二房就不是咱家的?” 慧娘吃着饭,听到这话的时候还跟着点了点头:“就是!” 反正她现在跟二房所有人都不对付。萧绎不是二房的,却和阿年亲近得很,慧娘恨屋及乌,连带着嫌弃上了。要是能把他们都赶出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可告诉你,咱们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我们这房就更不是了,日子都过得紧巴巴,你也别装什么大方,充什么胖子。便是要收养,也不该轮到咱们三房来。回头爹要是有这个有意思,你若敢没头没脑地顺势应下来,回屋你就等着吧!反正我是不会养着一个外人的,更不会出钱!” 王氏说得斩钉截铁,非逼着陈大河摆出一个态度来。 只是陈大河有些不明白:“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外人,既是外人,爹又怎么可能让我们家养着?” 王氏被问地堵了一下,半晌才咽下这口气:“吃饭吃饭,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记得,咱们家没钱,养不起人就是了。这人,绝对不能留!” 能赶出去就赶出去,省的他看着碍眼。 不管之前有没有说那话,王氏都打定主意不会认的。她也摸不清爹的意思,一时分不清他是真不赶人走亦或是只是暂时不赶人走,无论哪一个,她都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大房那边气氛也说不上好。 李氏将饭菜端上桌,才发现桌上少来了一个人。她擦了擦手,同芸娘道:“去叫萧公子出来吃饭吧。” 芸娘抬头,心中生了些小欢喜,应声后便要出门。 陈有财拿筷子敲了敲饭碗,喊住了人:“叫什么叫,都不来吃饭,说明还不饿呢,你巴巴地过去请干什么?” 芸娘:“可不吃饭哪儿行?” “吃你的饭,少操心!”陈有财骂了一句。 芸娘顿时不敢出门了,只拿眼盯着李氏。李氏也不敢说话啊,毕竟爹都开口了。也罢,李氏想着,这一顿不吃也没什么,说不定真同爹说的那样,人家真的不饿呢。毕竟出了这样大的事,那萧公子年纪也不大,约莫只十三四岁的样子,骤然听到这些,心情不好,吃不下饭也是有的。 回头,叫阿年给他带几个馒头就是了。 阿年默默地扒饭,从前她有多羡慕萧绎,这会儿就有多同情。孙老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他在家里的待遇就这样一落千丈了,真可怜! 阿年唏嘘着。 陈阿奶对萧绎意见也大着呢,这会儿正好发泄发泄:“要我说,这姓萧的就是好日子过多了,现在还当自个儿是个公子哥呢,连吃饭都要别人三催四请的。这样的好菜好饭不来吃,还指望着咱们给他送去不成?命里无福,有那公子哥的命也守不住。” 桌上没有一个人应她的话。 芸娘倒是挺不服气的,她觉得阿奶这话刻薄了些,明明人家萧公子什么也没做,怎么就给他按了这么些罪名了呢?只是不服气归不服气,她仍旧什么话也不敢说。 “正好借着这机会,咱们把之后的事也商量商量,总赖在咱们家叫什么事儿啊,你们说——” “吃菜。”陈有财打断了老妻的话。 “就你心思多!这都第二回岔开我的话了,早上也是一样。你还真想把人留下来不成,我告诉你啊,想都别想!”陈阿奶觉得老头子真是疯了。 “要说也不是现在说。” “那什么时候?”陈阿奶不依不饶。 “晚上吧,等人齐了的时候。”陈有财如是道。 陈阿奶盯着他看,等看明白了这人不是在说谎,才暂且放下了这件事:“最好是这样,你可别想着糊弄我。” 陈阿奶也不是不同情这个什么萧公子,只是同情不能当饭吃啊,他们家是没有穷到那个份儿上,只是白吃白喝的供着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是她同意了,儿媳妇也不能同意。因为一个外人惹得家里不高兴,这是陈阿奶最不能容忍的。 午饭过后,李氏单独叫了给阿年过去,给她塞了两个馒头。 馒头,两个!阿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李氏,感动不已:“大伯娘!” 李氏点了点她的脑袋:“别瞎想,不是给你吃的,带回去给萧公子吃。他中午没吃饭,要是饿着就不好了。” 听了陈阿奶的话,李氏就知道这位萧公子怕是不能再他们家久待了。这样可怜的人,给两个馒头而已,李氏不至于舍不得。 阿年撅着嘴巴,有点失望。 “别偷吃!”李氏再一次警告。 “哦,知道了。” 阿年抱着馒头出去,慢吞吞地走回了二房。想着上午的事,阿年没有立即破门而入,站在外头敲了敲门。 没人应。 阿年推了推门,意外地发现门竟然没有锁,她之前还以为门是锁着的呢。阿年揣着馒头跨进去,才走几步便看到了萧绎。他正坐在地上,埋着头,一动也不动。 为什么不躺在床上想呢,阿年不明白。她还没走近,萧绎便听到了声,抬头见是阿年,脸色仍旧是冷冷地:“做什么?” 这脸色臭,说话还冲得很,阿年皱了皱鼻子,想着他的遭遇,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 “馒头。”阿年示意。 萧绎板着脸转过头去,没有接。 “大伯娘给的。”阿年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将馒头放到他面前。这个是大伯娘交代的,否则阿年早就偷偷吃了,还能等到现在? 萧绎迟迟不伸手,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阿年有些生气,一把捏过他的手。 “嘶。”萧绎疼的直叫,怒目而视。 阿年才不管他瞪不瞪,一下一下,慢慢地掰开他的手指头,愣是将两个馒头放到他手心里,再替他将手握好。 “好了。”阿年拍了拍手,满意了,“吃吧。” 萧绎:“” 萧绎没了脾气,比力道,他还真不是阿年的对手。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失败,连个小傻子都比不过:“你怎么还过来,别人都恨不得离我远远的。” 萧绎说得有些颓然。自打身世公开,他的情绪便有些不对劲了。也想振奋,只是实在振奋不起来,毕竟这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阿年歪了歪头,指着房顶:“屋子,我的。” 她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萧绎扯了扯嘴角,亏他还以为真是白感动了一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什么都没了,是个可怜虫?” 阿年点点头。 还真是,萧绎越发失望,绝了让她安慰的心思。他将馒头放到桌子上:“你先出去一会儿好么,我想再静静。馒头放在这儿,待会儿吃。” 阿年还是足够体贴的,听了他的话,乖乖出去了。 这会儿还早,阿年也没事儿做,遂拿着家里的水桶准备去外头打水。出了院子,还没走多久呢,便看到隔壁陈二狗她娘周婶子正靠在自家门框上,同边上的人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一看到阿年,几个人立马就闭了嘴。 须臾,周氏笑着对阿年道:“阿年,快过来。” 她用手上的瓜子对着阿年晃了晃。 阿年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下,到底过去了。 周氏将瓜子递给阿年,又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感慨:“这丫头,生得还真是齐整。”这小模样,哪里像她们乡里的人,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有人信。这般水灵,怎么就成了傻子呢? “齐整又有什么用?”吴婶子白了一眼,看着阿年连嗑瓜子也不大会嗑瓜,那笨拙样,再好看的脸也是白瞎了。 周氏不同意地看了看吴婶子,又弯下腰与阿年道:“阿年啊,你家住着的那位公子,家里是不是真的没人啦?” 阿年点了点头。 “那他们家也没钱了?” “嗯。” 周氏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还真是这样!” “看着像个公子哥,谁知道他原来这样穷酸。我看呐,老陈家这回事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要不了几日,兴许明儿就得将人赶走。谁家愿意养一个外人呢,还是精穷的外姓人!” “就是,搁孙家都不一定愿意。” “这什么冒牌公子,还真是会唬人。要我看,有财叔家要不了多久肯定就要把他赶出去。” 周氏只道:“可那人眼下不是无家可归么?” “无家可归也不能赖在别人家吧,有财叔家又没欠他,该走的还是得走” 阿年听着她们你一眼我一语,也不嗑瓜子了,只握紧了水桶,若有所思。 几个妇人说着说着,渐渐说到了兴头上,旁若无人,最后连阿年也不知道避讳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她们说得尽兴,谁也没发现边上乖乖嗑瓜子的阿年究竟听了多少进去,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提着水桶走了。 这日晚上,陈有财果真叫了一家人在一块,为的,正是萧绎的去留问题。 萧绎也坐在里头,他的边上,则是坐着阿年。 和从前商议大事的时候一样,两位老人坐在上头,底下依次坐着三个房的人,不同的是阿年身边的人从她爹换成了萧绎。阿年看着身边的人,心里掀起些不一样的情绪来。 萧绎没有看任何人。早在来之前,他便已经知道今儿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懵懂小儿,知道陈家对他的收留只是看在他的身份上,从一开始便是有所求。如今这身份没了,预期的好处也没了,陈家自然不会白白养着他。今儿商议的结果,直接决定着他是去还是留。 萧绎生性高傲,本不愿如此被动,更不愿承受这样如同屈辱一般的审视。只是再高傲,再不甘,萧绎也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那便是他除了陈家,早已经无处可留了。 回所谓的萧家? 他没有记忆,没有家人,甚至没有银子傍身,如何回去都是个问题。眼下并非盛世,朝廷动乱,流民四起,别的地儿,远不如安阳县这般太平。贸然出去,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是以,萧绎唯有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陈有财再老妻的催促下,清了清嗓子,率先起了个头:“用不着我多说,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今儿过来时为了什么。” 王氏铁青着脸坐在下头,生怕爹又说起了先前那番话。 好在陈有财并没有提,反而道:“萧公子如今的境遇,你们都看到了。他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县衙那头,也尚未与太原萧氏旧族有所联系,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了这事急不得。孙老也说了,得慢慢来。萧公子呢,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我,”萧绎欲言又止,他这境况,还能有什么要说的,怕是早已没了说话的资格。可若要萧绎求人将他留下,那也是不可能的,他说不出口。 “你可想起了旧事?” 萧绎摇了摇头。 “那你可有别的地儿可以去?” 萧绎沉默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心口不一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他看着那一坨, 实在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肉。外头黑糊糊的, 有的地方都已经焦黑了, 里头却还没熟。 可方才阿年转过头的时候, 他看得真真的, 即便没熟,那肉她也吃了。她怎么吃的下去的, 不腥么?萧绎忍着恶心,才继续看着阿年, 以及她手上的肉。 越看越吓人。 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肉不放,阿年两个眉头都皱地紧紧的。早知道, 就不在屋子里烤肉了。阿年有些犹豫,又埋怨萧绎怎么这么馋。今儿晚上那么多菜都还没吃饱吗,阿年哼哼了两声,将肉送到他面前。 她觉得自己大方极了,要是爹在,肯定会夸她的。阿年想到她爹,眉眼里都洋溢着快乐, 看萧绎也顺眼了些。 “吃!” 萧绎以手握拳, 干呕了一声, 生硬地撇开了脑袋:“这这究竟是什么肉?” 也太恶心了吧, 萧绎觉得这玩意儿能和陈家那位文哥儿的鼻涕媲美了。想到文哥儿的鼻涕泡,萧绎又是一阵干呕。 今儿一天, 他真是受够了。 阿年以为他客气, 虽然有些舍不得, 却还是将肉送到他嘴边,道:“鸽子肉。” 萧绎嘴角一抽,他还真没看出来。 “吃吧。”阿年贴心道。 萧绎咽了咽口水,不是馋,而是怕。他推了推阿年的胳膊,将肉推远点儿,嘴上道:“我晚上吃饱了,现在还不饿。” 阿年怨念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折腾啥? 萧绎无言以对。 阿年本来也只是出于客气,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眼下看人不吃,还挺高兴,将鸽子肉拿了回来,使劲儿地咬了一口。 肉只在小火炉里头烧了一下,半生不熟。可是在阿年看来,这就是难得的美味了。她胃口是大,不过认真说起来,却也并不爱吃那些东西。吃那么多,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不让自己饿着了。 比起桌上那些饭菜,她更喜欢手里的肉。尤其是生肉。 只是她试过一次,她如今的身子并不能吃生肉,吃了是要吐的。而且她爹也不让她吃。是以,阿年只能退而求其次,吃这种半生的。手里有肉,心里就容易满足。 阿年憨憨地笑了两声,又撕了一口下来,嚼了嚼,幸福得眼睛都弯了。 萧绎却看得一脸狰狞,他移开了眼睛,勉强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些:“你今儿晚上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阿年点头。 晚上只吃那么多,屋子里还有阿爷盯着,她不敢去找大伯母要吃的。思来想去,阿年忽然想起了以前她和她爹一块架起来的网。 阿年馋肉,不管什么肉她都喜欢。可是陈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寻常只能吃饱,若非年节,轻易不会有荤腥的。 陈大江为了女儿能吃上肉,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这么一张细网,攀在山脚下的一处空地上。时不时地,也能网住几只鸟雀,给女儿开开荤。 阿年循着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那空地儿。她爹去了之后,阿年便没有再过来了,今儿还是头一次来。隔了这么些天,网上还真零零星星地缠住了几只鸽子,有些已经断气儿,有些还能扑腾两下翅膀。阿年赶紧上去将那些鸽子都取下来。幸好这地儿平常也没人过来,否则,这几只鸽子也不会便宜了阿年。 萧绎顿了一下,又问道:“陈大伯和婶子,就没去寻你?” 阿年忽然低下头,觉得手里的肉也没有什么滋味了:“找了。” 回来的路上还遇上了。 萧绎见她这样,便知道这里头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是今晚才知道,原来,阿年也不是这家的孩子,也是被捡回来的。 怪道陈家的几个人对阿年的态度都不一样。陈家两位老人暂且不说,都是不咸不淡,带着些距离感。陈家两个儿子,待她也只是客气,并没有多少亲近,估摸着这份客气,还是看在故去的陈大江头上。 至于王氏还有她的一对孩子,虽然在他这儿表现地不是很明显,可是萧绎也看出来了,他们都排斥阿年。这家里唯一对她真心的,只怕也只有李氏了。偏偏李氏也有自己的儿女,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对待阿年时更多的是有心无力。尤其是今儿晚上陈有财当中发火,更叫萧绎看到了阿年在陈家地位是有多尴尬。 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他一时心软了些,对着阿年招了招手。 阿年习惯了这招人的动作,当下就起身坐在床上,离萧绎不过半臂远。萧绎先是笑得温和,待看到她拿在手里的肉,还有那双油乎乎的手,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 算了,萧绎安慰自己,没爹没娘的小姑娘,脏点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小姑娘脑子还有些不大灵光呢。左右他也睡不着,不如开解开解她好了。这经历对萧绎来说也是陌生又惊奇,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善良了许多。 “可是他们说了你?”萧绎耐着性子问道。 阿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生气了,但是,没骂。”大伯和大伯母没有说什么,但是阿爷好像什么气,说下回再这样就让她别回来了,省的浪费家里的米粮。 阿年看着手心的鸽子肉,她本来是想分一半给阿爷的:“阿爷嫌弃,没要。” 萧绎觉得这小姑娘真的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委屈的时候,睫毛微颤,像是羽翼一般挠在人心里。只这一下,瞬间叫萧绎忘了之前与她的不开心。 “你阿爷不是嫌弃你。” “那是,什么?”阿年不懂。 她一直很听话,家里人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尤其是这些天,更是小心地讨好每一个人。可是他们好像都看不见她的努力一样,仍然觉得她是个拖后腿的。至于阿爷,阿年有些想亲近她,可是更多的是怕他。阿爷对着她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笑脸的,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周大夫说了她爹身子已经好转了。 “你阿爷”萧绎飞快地想着,忽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家里头才没了人,得守孝,不能吃肉。” 阿年一脸迷茫,不懂萧绎到底再说什么。 “你爹不是才去了么,这段时间你家里人都得服丧的。餐桌上都不能见荤腥,更不必说吃这鸽子肉了。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受礼制。按理说,你也得如此。古礼男子及未嫁女需得为父服斩衰,这三年里,你也得不能沾肉食。” 萧绎信口胡诌。 礼是礼,俗是俗,此处是乡里,本无什么礼制,只有风俗。他并不知陈家村是的丧葬风俗如何,这话,也不过是忽悠阿年这小呆子。且也是存了些心眼儿的,萧绎看这东西实在恶心,恨不得阿年现在就将肉给扔了。 阿年果真紧张起来,从床上弹起来,动作比平日里不知快了多少:“当真?” 她问得谨慎。 萧绎点了点头:“骗你作甚,你若是不信,回头问问村里的人,问问他们当不当得真?” 阿年紧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那,那,吃了怎么办?”她之前就吃了两个肉包子,今天还吃了烤鸽子肉,那怎么办?她岂不是不孝? 萧绎笑了笑:“没事儿,以后不吃就行了。” 阿年松了一口气。 萧绎亦是如此,这傻姑娘还挺好糊弄。 阿年看了看那肉,也觉得没胃口了。她从前没听说过这些规矩,只是如今听说了,就不能再犯错了。不过就是三年,她老老实实,不吃肉就行了。 可她阿爹说过,不能浪费粮食,肉不是粮食,可比粮食贵上许多。阿年瞧了萧绎一眼,将肉递上去,这回递得心甘情愿:“给。” 萧绎迟疑了一下。 “我不能吃,你吃!”阿年满眼执着,“爹说,不能浪费!” 萧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绎可算是见识到了。 可是这肉他是断不会吃的,可是阿年又是个一根筋的,认准了一件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这日夜里,两人唯一一次友好谈话,到头来也是谈崩了。 最后甚至付诸武力,战况惨烈。 惨烈的那个,自然不会是阿年。 翌日一早,李氏收拾完了里里外外,又折腾好了一家人的早饭,这才从厨房出来。才走两步,便看到阿年又在门口坐着,那儿风大,她倒也不嫌冷,也挪挪位子。 李氏摇了摇头,让她过来。 阿年慢慢走了过去。李氏见她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昨儿晚上的事,便道:“好了,这事说到底还是你的不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你阿爷嘴上不说,心里可担心着呢。骂你两句是为了你好,他一贯是嘴硬心软,你可瞧他什么时候真不让你进门了?” 阿年还真不记恨这个,她早就忘了。 再说,阿爷骂她的时候多了去了,犯不着因为这次闹不开心。她生气,是因为昨晚萧绎不吃她的肉。 阿年再一次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还觉得萧绎不知好歹,那可是肉啊!等看明白了他的嫌弃之后,阿年才反应过来,合着他之前说那么多,都是因为嫌弃她的肉! 好气哦,阿年真想发火,可大晚上的,她不敢闹得太过,最后只能憋着气回去睡了。 “大伯娘。”阿年唤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像在赌气,又像在撒娇。 李氏一下就软和下来了,轻声问道:“怎了啦?” “我不喜欢,那个人。” “不喜欢哪个啊?” “脑子,坏掉的那个。” 她小气,可记仇呢。 李氏听得迷迷糊糊,他们家能称得上脑子坏掉的,不正是眼前这个么? 这一看,一颗心当即碎了好几片。 “寒碜!” 她努力憋出两个字,还是她爷爷平日里最爱对她说得两个字,心里说不出的失望。这鼻子眼睛,哪儿有半点出彩的地方。 这可是她挑中的人,得带回去。至于丑不丑,她不嫌弃,反正她长得也不好看。 谁知刚准备上手,那人忽然有所感应,动了一下手指。阿年吓了一跳,呆了片刻,竟然见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阿年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背回去,那人忽然瞥到了她,似乎是惊了一下,而后便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阿年:“” 这人,莫不是什么傻子吧?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不过,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的人,能有多大的力气。可是阿年还是有些生气,她觉得这人有点没心肝,鼓了鼓腮帮子,猛地推了一把。 阿年下足了力道,那人往后一倒,脑袋猛地磕到了地上,又昏了过去。 拍了拍手上的脏泥,阿年这才站了起来,随意地扯起他的右腿,夹着靴子,不急不换地往回走。人有点重,可这也不碍事。路过先前那地儿的时候,阿年又看到了被晾在一边的水桶。 差点忘了这个,阿年拍了拍脑门。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原先在那边玩闹的几个男孩儿也都被家里人叫回去吃饭去了。也亏得他们回得早,要不这会子看到了这个,回头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话了。 陈家的院子里头,李氏也早就在等着阿年了。陈有财和陈大海已经坐上了桌子,菜都摆上桌了,结果愣是半点都没见着人影。陈有财本来就不高兴,这会儿更是挂了相。 “打个水打到现在都不回来,一家人都等着她,架子还真是大。” 陈大海笑地憨厚:“爹您又不是不知道,阿年腿脚不利索,走不快。” “又不是两三岁的人,还走不利索,我看呐,她根本就不愿意走,都是被你二弟宠出来的。”陈有财哼了一声,倒也没说要教训她什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奇葩客人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她在稀里糊涂地想着事儿, 却见萧绎也半点没有说话, 抬头一看, 萧绎正盯着自己的脚,确切的说,是盯着自己的鞋子。 阿年受惊似地立马将脚缩回去。 萧绎却什么也没有说。 阿年见他又看向了别处,这才将脚露出来, 看看自己的鞋子,又看看萧绎的鞋子,也没说话。 只是经此一事,两人的关系也好了许多。萧绎虽放不下昨儿晚上被打一事, 但是今儿阿年受了伤, 他也不能总和她计较。欺软怕硬便欺负怕硬吧, 本来就是个小傻子, 再没点心机, 是得被人欺负死的。 萧绎介意的,从来都不是阿年欺软怕硬,但是在阿年眼里, 连陈二蛋那蠢货都胜他一筹。即便萧绎从来不觉地自己是个小气的人,此时此刻,也深深地记恨上了那个所谓的二蛋。 他迟早都会叫阿年明白, 哪个蠢蛋如何能与他相媲美,他可是堂堂 萧绎忽然卡壳, 脑子就跟断片儿似的, 极快地闪过几个片段, 却也什么都没有抓住,愣是不能想出来自己真正的身份。 没多久,李氏那边便烧好了热汤。 家里的水缸里没来就没剩下多少水,现在给阿年烧了这么多,更是直接见了底。李氏看着仅剩的水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先给阿年洗澡吧,回头她再去打一桶。 李氏送了热水去二房,里屋两间都是连着的,阿年去洗澡,萧绎自然得出去。阿年也不至于连洗澡都不会洗,李氏放好了水之后,便也出来了,只是脸色不大好。 她才看到了,阿年不仅被欺负,还伤到了手。 李氏想到以前二弟在的时候,从来舍不得阿年做重活,疼她更疼什么似的。要是知道阿年被人欺负成这样,只怕在地底下都不能安心。 “婶子。”萧绎叫住李氏。 李氏停下步子,面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模样:“委屈公子在外头站一会儿了,阿年过会子就出来。” 她也没说叫萧绎去他们屋子里坐坐,虽说接触的不多,可李氏哪里能看不出来,这位公子并不是个多热心的人,除了二房这儿,也不爱待在别处。今儿他能给阿年撑腰,也足以叫李氏惊讶了,她还以为,这位会嫌弃他们呢:“这回倒多亏了公子帮忙,要不然我们家阿年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那孩子性子好,受了委屈也不会跟我们说,这要是没人看见,少不得我们还要把事儿怪到她头上。” “应该的。” “唉,要是那几个毛孩子能有公子您一半儿的品行,便再好不过了。”话虽如此,李氏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都是村里人,哪里能和眼前这位公子比? 萧绎听她又埋怨了几句,突然打断:“婶子——” 李氏不解地看着他,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直接道:“公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我方才带阿年回来,发现她鞋子破了。” 破了一个洞,袜子都露出来了,如今又沾了水,这样的鞋还怎么能继续穿。 “这好好的,鞋子怎么破了?”李氏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注意阿年穿什么衣裳,穿什么鞋子了。如今被这位公子明晃晃地提出来,顿时羞愧万分,“刚好,我前两日给芸娘做了一双鞋,她们俩差不多大,正好能穿。回头我就叫芸娘把鞋子送过来。” 李氏说完,迫不及但地走了。再待下去更没脸,二弟临终前,可是将阿年托付给他们家了,可她一个做大伯母的,竟然还没人家一个客人看得仔细。 想想都臊得慌。 萧绎看着李氏走远,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唐突。这话若是他不说的话,只怕没人知道,或是知道也当无所谓。阿年那个小傻子,分不清好歹,兴许还会继续穿那双鞋。 萧绎看得明白,这家里,也就李氏待阿年好些。只是李氏并不是阿年的娘,在许多事儿上也照看得不是那么仔细。 阿年洗澡洗得并不快。毕竟洗澡费水又费柴,冬日里算来算去也并不能洗几次澡。是以,阿年十分珍惜每次洗澡的机会。 一盆子水,半点没有浪费。等阿年洗干净了之后,那水也变了一个眼色。从里头出来后,阿年又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即便没看镜子,她都觉得自己焕然一新了。 同样有这感觉的还有萧绎。这两天被迫着看脏兮兮的阿年,看得他眼睛都疼了,如今人被洗干净了,萧绎也舒服了许多。 恰在此时,外头响起了哒哒的脚步声。 芸娘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双鞋。似乎没想到能看到萧绎,芸娘站在门边还惊讶了一会儿,惊讶过后便是脸红了。她小步走进来,羞答答地将鞋子递给阿年:“给,我阿娘做的,让我送给你穿。” 阿年不解:“我有鞋子。” “你那双不是破了个洞么,还怎么穿?拿着吧,这双结实,再不会破了。”说着,芸娘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阿年的鞋子,“天哪,怎么破成这样,这上面的洞可真大。” 阿年挠了挠耳朵,窘迫不已,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自己的鞋子丢出去,或者藏到床肚里头。 芸娘并没有察觉到阿年的窘态,看完了破鞋子之后,她便不埋怨她娘叫她送新鞋过来了。遂走到阿年身边,指着新鞋子道:“那鞋子也穿不了了,往后,你就穿这一双吧,可喜欢?” 阿年拿着鞋子,珍重地摸了摸。鞋子只是普通的鞋子,只是鞋面上绣着一朵小红花,一共五片花瓣。 “喜欢!”阿年捧着鞋子,一遍遍地摩梭着上面的小红花。 她喜欢极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毕竟是阿娘绣的嘛。”这鞋子是芸娘磨了好久才再她娘面前磨到的,只可惜,她还没穿呢便要送人。芸娘看着被阿年抱在怀里的鞋,还是有一点点舍不得,只交代道,“这鞋子给了你,你可得好好穿,别把它穿寒碜了。” 阿年十分捧场地点着脑袋,连连应下。 果然,大伯娘对她最好了,还专门给她绣鞋子呢。真好,她又能穿新鞋子了。 芸娘送了鞋子,再不敢多留一会儿,连看萧绎都不敢看,一路小跑着走开了。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才停下步子,抚着胸口小小地喘了几口气,等脸上凉了下来后,才敢进门。 今天在那位公子面前,她说了六句话呢,芸娘美滋滋地想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萧绎在边上看了全程,见阿年这宝贝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多了。只是看她这高兴的样子,萧绎也不点破。不过,这还真是个小傻子,一双鞋而已,至于乐成这样? 下午,李氏打水的时候去了陈三石家一趟。临走时,陈阿奶又交代了一句,叫李氏去了他家,说话千万注意着点儿。 李氏自是应下不提。 萧绎并不清楚里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李氏回来后不久,那个叫二蛋的亲自打了一桶水送过来,那桶貌似还是一只新的。 见到萧绎时,陈二蛋死命地捏着拳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隔着老远,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眼中的熊熊怒火。要不是这人多事儿,他的屁股也不会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这个小白脸,告状精! 萧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狗崽子,等着!”陈二蛋低低地骂了一声,气地直跺脚,可是又不敢追上去。 这可不是他们家,即便是他家,陈二蛋也不敢放肆,毕竟上头还有他爹娘压着。陈二蛋身为独子,却丝毫没有受到独子应该有的溺爱,日子过得也苦哈哈。 不过,打这一茬之后,萧绎也算是正式在陈家村露脸了,虽然瞧见的不过是些小毛孩儿,且还都对他没个好话,一个个地拼尽全力试图去抹黑萧绎。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村民们旺盛的好奇心。 陈家村并不是什么大村,就这么几十户人家,平日里有什么消息,也传得格外快。当初陈家老二捡了个女娃娃的时候,陈家村的人便议论了许久,只是后来见这女娃娃是个傻的,这稀罕劲儿就没了。如今又见陈家捡了个人,且还听说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众人的好奇心再次吊起来了。 翌日上午,以周氏为首的几个妇人,耐不住性子,终于过来串门了。熙熙攘攘,时不时地打量c说笑声,打她们来的时候便没有停过,有两个,还钻进了二房的门。 萧绎只是沉着脸,阿年却异常紧张。 萧绎自那些妇人进门后,便一直守在她的床头柜上,警惕得不行。萧绎纳闷地看着那柜子,心想着那里头还能有什么金银财宝不成? 看着小破屋子,似乎也不像是藏了金银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旁人的目光,阿年先是虎着脸,凶巴巴地瞪过来。待发现那人是萧绎后,阿年更加警惕,毕竟这人和旁人不同,是住在她家的。要是被他发现了 阿年抓耳挠腮地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快快地挪开了身子,离柜子远了很多,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表情也渐渐轻松。 过了一会儿,阿年悄悄看了萧绎一眼。 他没有再盯着柜子看了!阿年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很好,她没有暴露,阿年乐得晃了晃脑袋,浑身轻松。 小傻子,萧绎扯了扯嘴角,无语。 孙大郎的话音刚落,桌上的气氛便凝固了。 大房几个只是纯粹的惊讶,王氏与陈阿奶,便是彻底沉下了脸。事已至此,陈阿奶也只是心中一叹。她也知道纸包不住火,原本只是想帮着瞒一瞒,好叫慧娘和三房不至于面上无光。哪里想到,这才多久的功夫,事情便被戳穿了。 出了这样的丑事,众人心里都不大舒服。慧娘更是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这会儿的她,就像是被揭了一层皮一样,赤·裸·裸地暴露于人前,没了脸面,也没了尊严。 她知道,她们都在笑话她,芸娘会笑话,阿年,也会笑话。 阿年却老老实实地坐着,眉眼间还能瞧出几分神气。瞧瞧她说得多准,她的铜板,这不就回来了么。 阿年忍住了伸手取拿的欲望。 孙大郎察觉到气氛不对,越发觉得今儿是来对了,将那一贯铜板往桌上轻轻一搁:“陈叔,我看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或是我家闺女听错了也是有的” 陈有财沉默了半晌,忽而笑了一声,不似先前凝重。他将铜板还给孙大郎:“没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这铜板,原就是他们夫妻俩攒下来给慧娘买簪子的。你也知道,小姑娘家家,最爱那些珠花簪子的,上回她见着你家姑娘有,回头便回来嚷嚷着要。” 阿年着急地站起来,一个没注意,将碗给碰到了。正要说话,忽见陈有财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阿年心中犯怵,没敢再有所动作,乖乖坐下。 阻止了想坏事的孙女,陈有财又睨了一眼三房几个,继续道:“他爹娘本来也舍不得,这不是实在被吵得没法子了么,咬咬牙,便遂了她了。” 陈阿奶也反应了过来,笑骂着:“是啊,是这样。这两个败家的东西,为了这事儿还瞒着我们两个老的,生怕我们骂他们。如今可好了,可算是被大郎你打脸了。”说完,陈阿奶转头与陈大河,拉下脸,“你个没脑子的,累得人家大郎白跑一趟,还不快过来赔礼道歉。好好的事儿,愣是被你们给办成这样,我听着都替你们害臊,不长进的东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丁点儿分寸都不懂!” 陈大河心里泛苦,面上却勾起一丝笑意来:“对不住了,孙大哥,是我没叫慧娘说清楚。” “没事。”孙大郎心里仍旧有些嘀咕,知道不会这样简单,可是人家一家都这样说了,他也只能将铜板收回去,左右也不是他家的。 “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本来就是爱俏的时候,和我们家那个一样。正好我今儿要取县里,回头就把那蝴蝶簪给你们家送来。” “哎,劳烦孙大哥跑一趟了。” “这有什么。倒是我胡思乱想的,打扰你们一家人吃饭了。”事已至此,孙大郎便不好在陈家多待了。尽管陈家人几番开口留他,孙大郎也不好意思留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王家反应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依旧是因为那身衣裳。萧绎本以为李氏会介意, 可真正看到她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也将人想得太过小气。 李氏只是将儿子的旧衣裳收好,还夸了王氏大方, 直道换了她,可舍不得卖这么一身衣裳。 王氏也高兴, 看着萧绎穿着她卖的那身衣裳,就好像看到了以后富贵无忧的好日子一样。那笑意,要多真心就有多真心,要多和蔼便有多和蔼。 直笑得萧绎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陈家里头, 唯一觉得不满的,大概就是陈有财了吧。只是他看其他人都挺高兴,便没有出来说什么扫兴的话。败家儿媳妇上赶着去讨好别人, 他还能说什么不成?要是能听进去他的劝, 那也不是他那三儿媳妇了。 因着几个人回来的都不早,王氏与陈大河略在大房里坐了坐便赶着回去做饭了。李氏一早就做好了晚饭, 这会儿趁着天没黑, 正好先把晚饭给吃了。 萧绎还惦记着今儿回来时碰上的那件事。 晚饭过后回了屋子, 他先拦着阿年:“你怕血?” 他倒是知道有些人看到血回晕过去,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避讳的事儿啊。单看陈大河与王氏的脸色, 萧绎便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阿年皱眉:“你在,说什么?” “问你怕不怕血呢, 或是你看到血会发生什么?”萧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 阿年看了他好一会儿, 最后翻了个白眼走了。她一个丧尸, 还能怕血?至于遇上血会发生什么,她怎么知道?她爹又没告诉她。 阿年唾弃了他一下,走到了自己的那一件小屋子里。 都还没来得及睡,外头三房里忽然传出一阵哭闹声。阿年直起了身子,听出了这是慧娘的声儿,话里话外,好像总提到什么簪子的事。 阿年一下子就想到了今儿早上慧娘缠着三婶叮嘱的话,她想要一支蝴蝶簪。不过,三婶俨然忘了,还把卖络子得的钱都给萧绎买了衣裳。 怪不得慧娘要闹,阿年好奇极了,悄悄挪到窗边。窗户被打开一条缝,从里头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大房里头也听到了动静,陈大海要出来,被李氏给按住了。 “别去了,去了少不得要落埋怨。” 陈大海想着三弟妹好强的性子,也觉得没意思,按下了那点心思,重又躺倒了床上。 然而外头的动静依旧没有消散,最后弄得陈有财都披着衣裳出来了。 大冷天的出来,心情能有多好?陈有财站在三房窗户外头,冷着脸:“吵什么,都吵什么,没瞌睡就出来翻地,整日不干事,就知道闹,丢人现眼!” 陈大河打开窗户,赔着笑脸:“爹,没事儿呢,您赶紧回去睡吧,外头冷,冻着了就不好了。我这就说说慧娘,让她赶紧睡觉。” “呸,老子怎么生出你个窝囊废!”陈有财气得一巴掌乎在陈大河的脑门上,“原以为你只是辖制不住儿媳妇,这会儿竟然连女儿也管不住!” 本来快要哭完了的慧娘听到这话,一个没忍住,又哭上了。 “嚎什么嚎,老子还没死呢!” 屋子里立即没了声儿,王氏紧紧捂住女儿的嘴,拿眼蹬她。慧娘抽泣了几下,到底没敢再哭出来。 陈有财觉得糟心极了,大晚上的还闹出这样的事儿,真是没个所谓。他也懒得再看三儿子,背着手就回去了。 “爹您走慢点。” 陈大河冲着外头喊道,可惜,他爹一点儿也不想搭理他。 无人回应,陈大河叹了一声气,等了一会儿见他爹进了门,这才轻轻地关上窗户。回头时,看到慧娘脸上还挂着眼泪,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心中越发愧疚了。他将慧娘拉到面前来,许诺道:“今儿是爹娘不对,答应了慧娘的事儿都没有做到。下回吧,下回爹一定给慧娘将那蝴蝶簪买回来,慧娘看怎么样?” 王氏听了这话,脸色更加不好:“你给他买?你知道那簪子多少钱吗?” “不过是一支簪子。” “哼,你家闺女是个心大的,见孙里正那小孙女戴了一支蝴蝶簪就眼热,可人家家底大,买得起镀金的簪子,搁咱们家,不知道要出多少血来。咱们不吃不喝的,就为了攒钱给她买那蝴蝶簪?别说咱们舍不舍得了,回头被爹娘听到,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二哥才没,你好意思让爹娘气坏身子么?” 陈大河忽得沉默了。 他们家,确实比不上孙里正家。也是他没用,连一支簪子都没法儿给闺女买。 慧娘见爹不说话了,着急道:“可是娘一早就答应了要给我买,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就要那簪子!你不给我买,之前答应的那些又算什么?” “我要不答应,你不是要闹翻了天?” “我不管。”慧娘跺着脚。 王氏冷笑一声,“买,给你买,回头我在自己身上割几斤肉去当了,得了钱就给你买簪子成不?” 慧娘噎了一下,这话她也不能应下,可叫她就这么舍了簪子,如何能够,只埋怨道:“没钱给我买簪子,倒有钱给那个什么公子买衣裳了,还一买就是两身。” 没发生这事之前,慧娘对萧绎极有好感,没回见着了心里都欢喜得不得了。可如今因为他,叫自己没了簪子,再多的好感也都化为乌有了。说到底,一个没名没姓的公子哥,到底比不得一支蝴蝶簪在慧娘心里重要。 “把衣裳还回去,簪子的钱不就有了吗?” “快闭上你的嘴!”王氏拍了桌子,冷着脸道,“这样的话,别叫我再听第二次。” “你就是偏心那位公子!” “死丫头,你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文哥儿的将来。”王氏真想敲开女儿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都是浆糊。那小傻子还知知道和那公子处好关系呢,这么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懂? “你啊,就不会动动脑子,他是公子哥儿,家中必定富贵。你若与他交好了,以后你什么簪子没有?你以为娘不想让你如愿,不想让你比过那孙小姐?可咱们家的家底就这么大,我拿什么让你同人家比?”王氏气地坐了下来,女儿驽钝是驽钝了些,可是她又不能不教:“眼光放长远些,不必在乎这一时的输赢,没个意思。听懂了没有?” 王氏一扬声,慧娘便耷拉下脑袋,瓮声瓮气:“听懂了。” 王氏也说得口干舌燥,再没心思应付了:“听懂了就回去睡,大晚上的闹腾了这么久,明儿不知道要怎么被人看笑话。” 慧娘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回去了。 今儿一天都没有休息,王氏也觉得累得慌,正要回去睡,却见陈大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王氏皱眉,“有什么话就直说,说完了我还得睡觉。累了一日了,晚上却一个个的都不消停!” 陈大河犹豫了半天:“下回,别个孩子们说这个了。” “我说错了不成?” 陈大河说不上来,他知道妻子的打算,也从来没有阻止,只是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也有了这些小心思,想着要如何如何讨好一个外人。 这未免有些太残忍。 王氏可没有他这样的优柔寡断,直接道:“文哥儿日后是要读书的,不趁早巴结巴结着那位公子,难道还要像后头的二叔家那样?” 陈家后面住着的便是陈二叔家。 陈二叔与陈有财是亲兄弟,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又只生了一个孙子。按理说家中是不应该有什么负担的,不过那一家都盼着小孙子考科举,早早地将人送到了学堂里,如今已经读了十一二年的书了,可惜书没读出什么道道来,家却读穷了。 也正是因为穷,才起了许多心眼子。陈大江想将阿年记在户籍上,反对最厉害的,竟不是他们家,而是陈二叔家里的一大家子人。 大概人都是不禁念叨的。王氏晚上才念了陈二叔家几句,翌日,他家儿媳妇小周氏便登门拜访了。 小周氏与隔壁陈三石的媳妇周氏同出于周家庄。今儿小周氏为的依旧是阿年的事。再听到他们已经将阿年记到户籍里头后,小周氏立时便没了好脸色。 李氏也懒得理她,仍旧做着针线活。 小周氏气了半晌,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见到那小傻子的人,气儿没地撒,便与李氏道:“我说大堂嫂啊,你们这样不是傻是什么,不过就是个外人罢了,给她一口吃,那就是天大的恩惠了,何必还使了银子去替她这样打算?” “不只是为了阿年,更是为了二弟。” “你二弟不是不在了么——”小周氏正想挑拨挑拨,忽得见李氏垮了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讨喜,讪笑道,“我不是替你们这一房打抱不平么。本来就是养着堂伯父他们,如今还要添一个小丫头片子。养着她干啥,我就不信,他二弟去了前没有给那小傻子留后路。两口子这些年卖花攒的银子,估摸着都在她那儿呢。” 李氏越听脸色越差,突然扔了手里的针线起身:“我去做饭。” 说着就快步往外头走了。 “哎,别走啊。”小周氏见人留不住,索性跟了上去,“这是要做中饭?得了,我陪你一道儿去帮忙。” 帮了忙,自然得留人在家里吃饭的。 小周氏也不客气,不管李氏开没开口,愣是在老陈家吃了午饭后,才慢悠悠地晃回去了,临走时候还扫了二房一眼。 多好的房子啊,可惜便宜了别人。他二弟这么多年养花卖钱,应该还是留了不少给那小傻子吧 晚上,阿年像往常一样回了房,扫了一眼后,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怪了,便只好先躺下睡觉。还没睡到一刻钟,阿年眼皮一掀,忽得惊醒过来。 难道她今儿没锁柜子? 不应该啊,阿年记得自己是锁了的。她赶紧滑下床,鞋都来不及穿,便费劲地冲到柜子便。柜子是合上的,只是上面的锁,已经不知去向了。阿年握了握拳头,许久才举起手,拉开柜门。 今儿十五,屋子里并不暗。 阿年弯着腰朝柜子里看去,空的 “孙老,县衙那边是不是弄错了?” 陈有财嫌老三媳妇太过丢人,斥道:“胡说八道什么,那可是县衙,县衙怎么会差错呢。”陈有财看着萧绎,“他不就是从卫水那儿捡回来的么,上游刚好出了这样的案子,发生的时间又附和得很,不是他还能是哪个?” 萧绎傻了好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县衙的人可说了我叫什么?” “这个,似乎是叫萧逸的吧,我也没仔细问是哪个逸字,只这么听郑主簿说了一嘴。” 萧绎是他的名字不假,萧绎说不出心底是何感受,艰难地问道:“萧家人,当真一个不剩了?” 孙里正虽同情他,却也不能撒谎:“萧公子,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县衙那边也再查,只可惜,两边隔着好几个县,咱们的人手也不能往那儿伸太多。有些事,便只能委屈一下萧公子了。” 杀人夺财,本事一桩大案,但案子不是在他们县里发生的,他们也没法儿盯着人家,要人家尽心尽力地抓凶手。再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里还能找得出来。 萧绎嗓子都哑了:“萧,不是国姓么?” 孙里正忽然长笑一声,看着萧绎的眼光越来越像看傻子:“萧是国姓不假,可是天底下姓萧的多了去了,可不是每一个姓萧的都是皇亲国戚。真要那么着,那朝廷得养多少人啊。公子莫不是因为一个萧,便以为自己是皇家的哪个萧了吧。”孙里正摆了摆手,觉得可乐,“那是不一样的。” 萧绎怔住。 他只知道皇室姓萧,知道这点之后,便对自己是皇家人的事深信不疑。不是他自大,而是他一直有这样的预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金山寺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 ̄( ̄ ̄〃)ゝ  陈大河与王氏一早就在候着, 也不好去催,等看到门开了,人从里头出来了后,夫妻俩脸上才挂了笑。今儿带他们进城的是他们俩,陈大河是要去县城的集市里卖这些日子家里做的竹篮, 王氏则要去绣坊卖络子。 陈大河的是全家的东西, 王氏的这个, 却是她一个人打的。王氏手巧,打的络子比别人都要整齐漂亮,绣坊那儿给的价钱也不低。这家里其他人都走不开,所以这回只他们夫妻俩能沾光坐一回马车。 王氏早等不及了, 见到萧绎一个人出来, 朝里头看了看:“阿年那丫头呢, 该不会这会子还没起吧?” “起了。”萧绎道。 王氏哼了哼:“家里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手脚都不利索,到现在还没收拾好自己呢, 也不知道她在里头到底折腾个什么鬼?” 萧绎沉默了。 阿年在里头, 折腾她那破柜子呢。那丫头好像挺提防他的, 得等到他出去了才去看她那柜子, 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柜子里藏着东西一样。 萧绎对她的脑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她难道就不知道, 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蠢成这样, 那柜子里的东西迟早都会被人拿去。 至于她那柜子里的究竟是什么, 萧绎也曾琢磨过,但是最后也什么都没琢磨出来,他实在不知道这破房子里头还能有什么好藏的。好奇归好奇,萧绎却也不会去问,太跌份了。 大抵是屋里的阿年也听到了王氏的抱怨,没多久便出来了。只是出来后,仍旧警惕地看了萧绎一眼。 这傻子,萧绎白了她一眼,朝着大房走去。 他还没有洗漱,更没有吃早饭。看昨儿陈有财的架势,似乎不去县衙是不行的了,萧绎是不大想去,可是若是不去,只怕会漏掉不少消息。再有便是萧绎那股强大的信心了,他断定自己身份非同一般,绝对不是什么通缉犯之流。 这是无疑的。 用过早饭,四个人便准备出门。刚到了院子,三房里的一对姐弟却冲了过来,文哥儿黏着她娘,舍不得王氏出去,慧娘则一再提醒王氏记着她的蝴蝶簪。 上回看到孙老家的小孙女带那蝴蝶簪,慧娘便喜欢上了,好容易等到爹娘去县城,慧娘一早就磨着王氏应下了。昨儿晚上还提醒了好几次,担心王氏忘记了,如今又来提醒一遍。 王氏哄好了文哥儿以后,着实心累,勉强应付了慧姐一句不会忘。 得了准话,慧姐方心满意足地牵着文哥儿的手,喜滋滋地回去了。 王氏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跟着丈夫往外头走。只是才出去,便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匹快及人高的枣红马,鬃毛透着油光,精神地不像话。后头连着一个马车厢,车厢前头,是孙老家的老大,手里还捏着缰绳,看到他们出来,冲他们笑了笑。 孙里正也刚到,正要下车呢,就看到陈家人出来了,当即笑道:“哟,咱们来得可真是巧。” “可不是,我们也正想着去孙老家呢。难为孙老竟赶了过来,实在是对不住了。”王氏客套地说了两句。 “这有什么。”孙老说着便又看向萧绎,见他脸色并不怎么好,关切道,“公子可是什么还没大好?” 萧绎还记得这位里正,摇了摇头:“只是昨儿夜里有些冷,没有睡好罢了。” “怎么冻着了?大嫂也是,竟不给公子您多加床被子。这天寒地冻的,我们睡得,公子却未必睡的。这样,回头咱们回来的时候,我给公子送一床被子去。” 萧绎道了一声谢,又听孙里正说,“外头冷,公子快些上来吧。昨儿晚上没睡好,如今在马车上睡一睡也是好的。” 萧绎点头,上了马车。 孙里正也缩回了身子,方便萧绎进来。探身进去的瞬间,萧绎懵了一下。 这马车坐得下? 许是昨儿王氏的那番吹嘘实在叫萧绎印象深刻,兼之这马车从外头看也不小,是以萧绎理所当然地觉得马车应该挺宽敞的。可真正见到以后,萧绎方才知道,什么叫中看不中用。 外头看着宽敞,里面,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多少,偏偏那里头还坐着三个人。孙里正坐在最里头,一左一右还坐着两个上了年纪的乡老,都是今儿要去县衙对户籍的。 孙里正以为萧绎不好意思,十分客气道:“公子别见外,快坐下吧,坐这儿。” 他准备让出自己的位子。 萧绎连忙按住了他。他真是怕了这位里正了,客气也不能这么客气的,要真坐在两个老人中间,那画面萧绎不愿去深想。 他找了个边上的位子坐下,默默地将腿锁起来,这点儿,腿撑不开。外头陈大河跟孙家大郎一块,在外头坐着赶车,他手上拿着竹篮竹筐,再里头坐不开。王氏和阿年却不得不坐里头了。 上了马车,王氏一反常态地将阿年抱在怀里。 这一马车的大老爷们,就她一个妇人。虽说这大老爷们都上了年纪,乡里也不兴什么男女大防,她丈夫也正坐在外头,可王氏还是得避讳着点儿,这时候,阿年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阿年动了动身子,却被王氏拧了一下脸:“别折腾,公子还要睡觉呢。” 萧绎无力地撑着一张笑脸:“” 这逼仄的小马车,他要是真能睡着那还真是见鬼了。外头的帘子一放,孙大郎便赶起了车。小小的车厢里坐着六个人,像是愣塞进去的一般,便是这样,这几个人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 乡里的路颠簸得很,孙大郎能将马车赶起来,却未必赶得有多好,时不时地要颠簸一下。萧绎已经第三次撞到身边那位老者的身子了,他道了句歉,尽力将自己缩到壁角,努力忽视自己,以及其他人的存在。 萧绎:不适应,真的不适应。 张老一点儿也没介意,反而笑呵呵:“这小公子,也太客气了,跟我家那娃娃一点儿也不像。” 孙老暗暗想着,当然是不像的,毕竟人家读过书,戴得起玉佩,也不是乡里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县城。王氏和陈大河有事,便先下来了。王氏下去后,萧绎赶紧挪了个位子,与阿年坐在一块。 孙老三个知道阿年是他的救命恩人,且这些天两个人有事同吃同住的,自然比别人亲近些。眼下见萧绎非得跟阿年坐,众人心中还道陈家真是好福气呢。 孙老想得深些,扫了一眼阿年的脸,再看看萧绎,想着若是这份救命之恩能变成别的,说不住陈家这个捡来的小闺女还能飞到枝头变凤凰。可惜啊,两个人都太小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开窍呢。 阿年也没有反对。她现在生的丑,但是萧绎比她更丑,更他坐在一块,能让她找回一点自信。阿年不自觉地停止了胸膛。 萧绎嘴角一勾。 小傻子,就这么喜欢和他坐一块儿? 晃晃悠悠地到了县衙,孙老几个人一下车,便有小吏过来迎接。阿年和萧绎跟在后头,亦步亦趋。阿年隐约知道今儿过来时干什么的,萧绎则盯着四周,警惕非常。 到了县衙大堂,余下的里正也都过来了。趁着还没有对户籍,孙老先将里头的一位管事儿的郑主簿叫到一边,又唤阿年过来。 “喏,就是这个丫头。” 孙老收了银子,自然是一早就打点好了,也给郑主簿透了老陈家的底。这会儿郑主簿见到了人,打量了阿年一眼,仍旧觉得有些荒唐:“他家当真要给这么个小丫头上户籍?” “可不是呢,这是她养父的遗愿,要是不办好了,他也去得不安心。”孙老当了这么多年的里正,知道怎么说才是最恰如其分的,“别看这孩子长得齐整,其实是有些傻的,脑子不灵光,腿脚也不利索,要不是她爹把她捡回来,说不定早饿死在外头了。她爹不放心她,也是情有可原。一家子都是命苦的,一个命中无子嗣,一个命中无父母,可怜着呢。” 郑主簿又盯着阿年看了一会,果然发现这小姑娘呆呆的,瞧着有些,不正常。 合着还真是个傻子。 “这划掉一个去了的,又添上这个一个十多岁的,唉!”郑主簿翻开陈家村的户籍册,直接在上面添了几笔。 孙老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这事,成了! 郑主簿收了笔,又挑眉问道:“她家里的人也没有意见?” “他们家已经析产了。” 郑主簿摇了摇头,析产了也未必分得干净。记在这上头,以后变成正正经经的陈家人,陈家二房的家产,按理说也该有她一大半儿的。好好的家产落到了外人手里,其他人不惦记才怪了。 可这事郑主簿却不管,银子他收了,事儿孙里正兜着,反正名字记了,以后闹不闹都与他无关。 孙老见大事定下了,这才招了招手,让萧绎过来,又将他往郑主簿面前推了推,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这位公子的。” 郑主簿眼前一亮,今儿见到的两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标志。他砸了咂嘴,忽然蹙眉道:“咦,这位公子,怎么好生面熟啊。” 萧绎心一紧。 两间屋子中间只是隔着一曾木板,这边便是翻个身,隔壁都能听到,更不必说她在这儿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了。 萧绎不耐烦地将陶灯点上,端着灯去了隔壁屋子。大晚上的被折腾,萧绎心情也不甚美妙,他皱着眉,举灯往屋子里照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阿年回过头看他,手上还捏着一把旧地生锈的锁,连鞋子也没有穿,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一般。 不像是梦游。萧绎又打量了一眼,发现那柜子开了。平日里,那柜子一直都是锁着的。萧绎这才意识到怕是,他将灯放到桌子上,蹲下身子看着阿年:“出了什么事儿了?” 阿年愣愣地指了指那个空柜子:“东西,没了” 嗓音有些沙哑,拼命地抑制着,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可她不能发火,她知道阿爷阿奶都不喜欢她发火。阿年深呼吸了好几次,将火气压住,看着手上已经坏掉的锁。 萧绎扫过她的脚,又问道:“什么时候没的?” 阿年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只是方才打开的时候,就什么也没了。可明明早上还是好好的,她出门的时候,还仔细地数了一遍,挨个儿擦了一遍。 “柜子里头有什么?” 阿年迟疑了一下:“泥人,好看的泥人。还有,铜板。” 她爹留给她的铜板,装在以前家里的瓦罐里头。她爹临走之间,交代她把铜板锁在柜子里。家里的钱都给了爷爷和大伯家,只剩下这些铜板,爹说让她留着,慢慢花。还有那个泥人,是她让爹捏的,按着她以前的样子,是阿年最宝贝的东西。 阿年忽然想起了前几次,萧绎盯着柜子的眼神,随即朝他看去,会是,他么 萧绎正琢磨着给她想办法,低头便瞥到她这个眼神。 阿年赶紧垂下眸子。 萧绎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凉了半截,也没了再问下去的心思了。也是,最该被怀疑的就是他了。萧绎勾了勾嘴角,有些讥讽地笑了一声:“怀疑是我偷的?” 阿年微微摇头,欲言又止。 萧绎越发觉得心寒,再不看她,转过身,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也是,你们家就我一个外人。如今出了事,不是我偷的还是谁,你不是一直都提放着我么,怕是一早就觉得我手脚不干净了吧?” 阿年掐了掐手指,疼痛之余,还有懊恼。她悄悄伸手,想要够上萧绎的衣角。 “是我自作多情了。” 萧绎抬脚便走。 阿年一手落空,盯着他的背影。萧绎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阿年眼睛亮了亮,巴巴地看着。 萧绎转过身,看都没看她一眼,撤回来拿走了陶灯,便回了自个儿屋子。动作利落得很,完全将阿年当作空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下山吃肉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太极殿是视朝之所, 紫檀殿却是皇上日常寝殿,非诏不得擅入。www.去了紫檀殿, 张铎却发现今儿来的不知是他, 还有兵部尚书韩公望。 两人对视一眼, 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径自往里头去。 萧承衍正在殿内踱着步子,见到两人过来,也没让他们行礼,只不耐道:“都先起身,朕有要事要与你们商议。” “可是太原那头有了消息?”张铎小心地问道。 当初城破之日, 赵申甫等人愣是待着人将废帝逃出了城, 渡过黄河一路北上,欲往山西大营挺近。他们意识到废帝失踪,派人前去捉拿的时候, 早已经来不及了。最叫人脸上无光的是, 那些前去捉拿的三千精兵, 最后却一个也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千精兵, 眨眼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萧承衍为了这事, 不知发了多少次火, 又派了不少兵力去拦截, 最后仍没有拦截上, 依旧叫他们回了太原。 太原那地, 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仗着天险,易守难攻,朝廷一时间也拿这些反贼没办法。故而,看到皇上如此焦急,张铎觉得必定是太原那边出事无疑了。 “朕收到消息,说是萧绎并不在太原,一早就失踪了。赵申甫和程仲卿那两个老匹夫,也是沉的住气,对外瞒得这般紧。”萧承衍捏着拳头。 探子传来的消息,定不会是假。张铎迟疑了片刻,最后断定:“这必定是逃往山西,两兵交战的时候失踪的。” 他们对外瞒着,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私下寻找。 “若是当初那三千精兵没有被灭,也能带回些许消息,起码也能知道那废帝究竟是在何处失踪的。” 韩公望脸色极臭,只因为这三千兵马中,领头的便是他的人。如今这人不中用了,他脸上也没光。可恨张铎这个心计之辈,每每都要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韩公望沉着气:“皇上,臣昨日也收到了消息,说是有人在沁河边遇上了不少逆贼。臣原本还觉得古怪,如今听了皇上此话,便知道他们是在找寻废帝无疑了。www.” 萧承衍募得振奋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 “一定是萧绎!”能叫赵申甫几个冒着危险,大张旗鼓地过来寻的,除了他那个废物侄子还能有谁? “传令下去,立即派兵前去沁河,务必将反贼捉拿归案!”萧承衍说完,忽然又顿住,“不,先不急。” 韩公望面露疑惑。 萧承衍坐了回去,一派闲适,心情也比方才不知好了多少:“派人去盯着,不必打草惊蛇。先由着他们找,等找到了,再一网打尽。” “皇上英明。”韩公望立刻应下。 只张铎尚且有些疑虑:“皇上,依臣看,此事恐怕没有这样简单。” “哦?丞相有何见解?” “赵申甫此人,老奸巨猾,行事诡秘无常。若非到了有头无路之境地,他是绝不对如此明目张胆地去寻废帝。这不就等于是给我们传消息,告诉我们废帝身在何处么?臣觉得此中有诈。” “丞相大人未免太过小心。”韩公望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废帝都丢了,眼下不正是他们走投无路的境地了吗,病急乱投医,也是有得,奇怪什么?” 萧承衍亦点头。 张铎总觉得不妥,可是皇上对此深信不疑,他也不能说什么。一时商议好了事情,萧承衍便让两人退下。张铎言明还有事要回禀,便单独留了下来。 他是自皇上驻守西南便跟在左右的旧臣。如今萧承衍能位登大宝,里头的功劳数他最大,如若不然,他也不能年纪轻轻便坐上宰相的位子。 眼下没了旁人,张铎便与萧承衍推心置腹:“皇上,山西那地虽攻不下,可短时间内也难成气候,皇上实在不必为此久费心力,咱们不妨徐徐图之。再有那废帝,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幼年登基,却无才干,最是庸俗之辈,即便他大难不死,也不得民心。” 萧承衍没有说话。 张铎犹豫了一会儿:“如今天下都是您的了,只要好生治理,还怕民心不在您身上么?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废帝已然下台,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虽也要紧,却不是最要紧。www.为今之急,还得安抚民心,改革弊政,轻徭薄赋。大齐官场积病已久,若不” “朕知道,此事容后再议。”萧承衍打断道。 “皇上,京外流民已是闹得人尽皆知。如若一再镇压却不减赋安抚,只怕谣言不止啊。” 萧承衍点了点头,像是应下,又像是没有应下:“朕知道。丞相累了,先下去歇息吧。” 张铎欲言又止,许久,终究还是出去了。只是心里中的担忧更甚一层。于他而言,改革朝政,改革赋税才是重中之重,无奈,皇上却迟迟不上心。 萧承衍也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没 了兴致。他如何能不知道流民安置地不妥,如何不知此时要收拢人心。只是,他初初登基,先前大肆封赏武官已经搬空了国库,今岁眼看着也不是好年岁,赋税受不受得齐整还是一说。 这样的年景,倘若再减轻赋税,朝廷如何运作,官员的俸禄如何,对抗山西的军费从何处来?施仁政?难道他不想人人称他一声仁君,可惜天不待他罢了。 至于萧绎,已经成了萧承衍的忌讳与执念了。萧绎不除,萧承衍誓不罢休。 被心心念念一定要除掉的萧绎还没有做好被除掉的觉悟。 这日早上他依旧起得极早。知道自己没有了任性的权利,萧绎并未让人喊,直接去了大房的堂屋吃了早饭。 一家人围在一块坐着,老少都在。只萧绎这么一个外人,平常气氛热闹些,总有人找他说话,萧绎也不觉得尴尬,如今没了与他说了,一个个如同锯嘴葫芦一般,更显得他是个多余的。 当然,比起前些日子来,早上的饭菜也差了许多,算是回归了陈家原先的水准。 吃惯了的陈家人觉得都还好,只是萧绎有些接受不了。吃了一口粗粮饼,磨得他嗓子疼了厉害,最后愣是灌了两碗清粥才觉得好受了些,肚子也饱了一大半。 陈阿奶冷不防出了声,与李氏交代道:“早上做这么多干什么,白白浪费了。又不是农忙的时候,随便吃点不就算了,谁家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儿禁得住这样吃?” 李氏往桌子上扫了一眼,她平常,也都只做这么多,阿奶从来也没有觉得做的多了。再看了旁边坐着的萧绎,李氏方才顿悟了,应声道:“我下回注意点儿。” 陈阿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呼呼地喝着粥。 萧绎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碗。 他也不愿意看人脸色,更不愿意压抑自己。萧绎放好碗筷,便同李氏几个道自己已经吃饱了,先出去走走。李氏也没拦着,交代了几句,叫他别走远了。 看到萧绎离开,阿年赶紧加快吃饼子的速度,用眼色告诉萧绎等等她。 她还有话要跟他说呢。 萧绎溜得更快了,活像后头有鬼再追一般。不过,阿年之于他,却是比恶鬼还可怕,起码恶鬼不会逼着他认一个陌生人当爹,还是一个已经故去的陌生人。 萧绎真是怕了她了,好说歹说,愣是没有把她说通。阿年那脑子,一根筋通到底,认定了的事儿绝对不会改。萧绎打不过,也说不清,只得先躲着,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出了陈家,萧绎就这么茫无目的得走着。他不仅不想看到阿年,还不想看到村里的人,所有都是避着人,往偏僻的地方走。 萧绎自以为不引人注目,却不料他一出门,便被一伙儿盯上了,还是曾经结过怨的人。 自那回被萧绎打了脸之后,陈二蛋迫于爹娘的威严,一直没敢报复,但是心里还一直记着。昨儿无意间听到爹娘说话,话里话外都是这个家伙不行了,边穷光蛋了,陈二蛋便忍不住带人来探一探虚实。 “二蛋哥,我看这小子是真没钱了,没看刚才他出门的时候,文哥儿他娘还瞪了他一眼么?要是换以前,哪里会瞪他?”陈陆生慧眼如炬。 陈柱子也有点跃跃欲试:“要不咱们现在就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就是,我看不惯这小子已经很久了,那轻狂样儿,看着就欠揍!” 众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陈二蛋担心萧绎听到,挥手叫他们赶紧闭嘴。 “二蛋哥,咱们,不打?” “打!”陈二蛋说得咬牙切齿,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白白错过了。陈二蛋盯着萧绎,眼神渐冷:“先等等,等他走近些,咱们在上。” 闻言,后头的几人俱是摩拳擦掌,面露凶光。 谁还能没个小心机呢,阿年毫无负担地想着。 她在稀里糊涂地想着事儿,却见萧绎也半点没有说话,抬头一看,萧绎正盯着自己的脚,确切的说,是盯着自己的鞋子。 阿年受惊似地立马将脚缩回去。 萧绎却什么也没有说。 阿年见他又看向了别处,这才将脚露出来,看看自己的鞋子,又看看萧绎的鞋子,也没说话。 只是经此一事,两人的关系也好了许多。萧绎虽放不下昨儿晚上被打一事,但是今儿阿年受了伤,他也不能总和她计较。欺软怕硬便欺负怕硬吧,本来就是个小傻子,再没点心机,是得被人欺负死的。 萧绎介意的,从来都不是阿年欺软怕硬,但是在阿年眼里,连陈二蛋那蠢货都胜他一筹。即便萧绎从来不觉地自己是个小气的人,此时此刻,也深深地记恨上了那个所谓的二蛋。 他迟早都会叫阿年明白,哪个蠢蛋如何能与他相媲美,他可是堂堂 萧绎忽然卡壳,脑子就跟断片儿似的,极快地闪过几个片段,却也什么都没有抓住,愣是不能想出来自己真正的身份。 没多久,李氏那边便烧好了热汤。 家里的水缸里没来就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丑儿复宠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和从前商议大事的时候一样, 两位老人坐在上头, 底下依次坐着三个房的人,不同的是阿年身边的人从她爹换成了萧绎。www.阿年看着身边的人, 心里掀起些不一样的情绪来。 萧绎没有看任何人。早在来之前, 他便已经知道今儿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懵懂小儿,知道陈家对他的收留只是看在他的身份上,从一开始便是有所求。如今这身份没了, 预期的好处也没了, 陈家自然不会白白养着他。今儿商议的结果, 直接决定着他是去还是留。 萧绎生性高傲, 本不愿如此被动,更不愿承受这样如同屈辱一般的审视。只是再高傲, 再不甘, 萧绎也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 那便是他除了陈家, 早已经无处可留了。 回所谓的萧家? 他没有记忆, 没有家人,甚至没有银子傍身, 如何回去都是个问题。眼下并非盛世, 朝廷动乱, 流民四起,别的地儿, 远不如安阳县这般太平。贸然出去, 能不能活着, 都是个问题。 是以,萧绎唯有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陈有财再老妻的催促下,清了清嗓子,率先起了个头:“用不着我多说,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今儿过来时为了什么。” 王氏铁青着脸坐在下头,生怕爹又说起了先前那番话。 好在陈有财并没有提,反而道:“萧公子如今的境遇,你们都看到了。他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县衙那头,也尚未与太原萧氏旧族有所联系,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了这事急不得。孙老也说了,得慢慢来。萧公子呢,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我,”萧绎欲言又止,他这境况,还能有什么要说的,怕是早已没了说话的资格。可若要萧绎求人将他留下,那也是不可能的,他说不出口。 “你可想起了旧事?” 萧绎摇了摇头。 “那你可有别的地儿可以去?” 萧绎沉默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边上的几个都锁上了眉头,李氏与陈大海亦然。他们也想帮这位公子,无奈,手中拮据,实在没什么法子。这萧公子除了他么家便无处可去了,一日两日还好,可长长久久的养着,他们家也吃不消啊。 陈有财也一脸沉重,“既这么着,你先——” “爹。” “老头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陈有财被打断,却也没有生气,安抚了老妻后,又转向王氏:“你们三房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王氏直接道:“萧公子可怜是不假,可咱们家也不富贵。暂住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可这暂住总得有个头吧,是三天,还是五天,还是半个月?总不能叫咱们家一直担着伙食。不在三房吃,我们倒是对这个没意见,可也不能总瞧着大哥大嫂他们吃亏,是不是?”王氏看着李氏。 李氏低下头。 她她和丈夫,身上的担子也确实不轻。有儿有女,日后还得养着爹娘。 萧绎忽然感到一阵齿冷,这是要,赶他走了?也是,如今他可不正是被嫌弃的那个。心寒之际,忽然被人握住了手。 萧绎抬头看去,却见阿年正盯着他,见他看过来,还傻兮兮地笑了一声。眼睛都弯了。 这小傻子,她在高兴什么,萧绎稍显苦涩地跟着她笑了笑,只是心情倒也稍稍明朗了一些。 “再说,即便不考虑伙食住地儿的问题。人家萧公子毕竟是这样大的人了,咱们家也有三个姑娘,芸娘慧娘都是懂事儿的人,阿年憨了些,可毕竟也是姑娘。这在一块儿住着,以后还怎么说人家?就是芸娘和慧娘,多少也有些影响。” 芸娘募得红了半张脸。 李氏敏锐地抬头。看着萧绎,又看着羞怯的芸娘,李氏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王氏这话,正戳中的李氏最在意的一点:“爹,弟妹说的,也有些道理。” 阿年惊讶地看着大伯娘。 陈有财看着两个没出声的儿子,再看着一脸愤然的王氏和显然已经动摇了的李氏,脸色也说不上好:“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只是,这萧公子是被咱们家救回来的,又在咱们家住了这么一段时间,若是由着你们将人请出去,外头该怎么看待我们家?” “暂且先让他住一阵子吧,等县衙的人联系到他的老家,又或是他记起事儿来了为止。”陈有财说着,看向萧绎,“萧公子可有意见?” “没有。” 陈有财点了点头:“我知道萧公子以前过得富裕,只是这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咱们家就这般境况,若想吃什么好的,那也是不可能的。萧公子既住了咱们家,往后的习惯也需得改一改。”他说完,看着按耐不住的底下众人,又点明了他们最在意的话,“至于伙食,萧公子觉得应当如何?” “自然是我自己出。”萧绎淡笑。 “说的好听, 你如今拿什么出,有银子么?”王氏冷不丁嘲讽了一句,“总不能用一句白话敷衍了大家。爹说的让人赞助我是没意见的,只是这伙食的银子,也得事先拿出来,免得到时候说不清。” 萧绎攥紧了袖子,他确实,什么也没有。 也不对,萧绎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玉牌子,上头刻着他的名字。这或许,是他身上唯一之前的东西了,若能典当,定能解眼前之急。只是一想到这个可能,萧绎便下意识地排斥。 他总觉得,这玉牌于他关系重大。 “萧公子如今哪里有钱?”芸娘咕哝了一句。 王氏笑道:“不是还有那个玉牌子吗,当了就好。”她看着萧绎迟迟没有表示,也不耐烦了,“萧公子莫不是还舍不得?” 吃着他们家的,用着他们家的,轮到他出钱的时候,就这样吝啬。不独王氏对萧绎的沉默有看法,在场的几个,多的是心里不舒服的。 “瞧瞧,我那话说得没错吧。如今都舍不得,更遑论以后了,可见这银子还是现成的好。” 萧绎松开拳头,从怀里将那玉牌取出。 王氏眼睛一亮。 萧绎:“这玉牌,你们拿去——” “等等。”阿年突然出声。 众人都瞧她。 阿年从后面拿出一个包裹来,方才她过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这么一个包裹,只是大伙儿都没当一回事。这会子包裹被拆开了,众人方才看出,里头装着的竟然是串得整整齐齐的一贯钱! 阿年将铜钱送给陈有财,昂首挺胸,颇为阔气,仿佛一掷千金的模样:“伙食费,萧绎的!” 阿年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王氏差点咬碎了牙,那还是他们家的钱:“阿年,你可不能拿咱们家的钱养外人。” 阿年奇怪地望着王氏:“这是我的钱。” “这是咱家的钱!” 陈有财没理这个爱作妖的媳妇,只问阿年:“这钱,你当真要替他出?” 阿年回头看看萧绎,见他紧张得竟有些坐立不安,便转过身朝着阿爷点了点头。 陈有财打量了他们半晌:“也行,只是往后你也别后悔。”他果断将铜钱收下,又递给了李氏,“阿年既然这样说了,你便收下吧。这本来就是她的,她愿意给谁用就给谁用,谁也别多嘴。” 王氏心里恨极了。 陈阿奶也不说话了。这钱本来就是二房的,如今变成了阿年的。若是放在阿年那儿,家里人也用不到。如今拿出来了,反而能便宜大房。毕竟是一贯钱呢,够用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左右住着地儿都是现成的,不必费钱。 这一番变故,叫众人心里都舒服了,唯有三房,打落了压还硬生生地肚子里咽,既没脸,又肉疼。 萧绎看着自己稀里糊涂被保住的玉牌,心中着实复杂。 他没想到,最后关头帮他一把的,竟然是阿年。不得不说,萧绎确实是被阿年感动了一下,他本不抱希望的,甚至连玉牌也拿了出来,谁曾想到呢 萧绎释然地笑了一声,将玉牌重新放回怀里。 萧绎觉得,这份感动足以让他对阿年另眼相看,不想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阿年。晚上回房后,阿年一把将门锁上。萧绎尚不曾回神,便看到阿年站在他面前,一脸严肃。 不知为何,萧绎竟有些紧张:“你要干什么?” 阿年认为自己现在是又底气的人了,更有底气说这样的话:“我给你出了钱。” 这是事实。 萧绎也点头默认。 “你得,给我阿爹,当儿子!” “哈?”萧绎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已经聋了,或是坏掉了,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会听到这样荒谬的话? 阿年捉摸着,先前那话没毛病,也没说得不清楚。她出钱,萧绎当儿子,多美的事儿啊,他不可能不乐意的。 “爹没儿子,你给爹当儿子!” “你都用了我的钱!” 阿年掷地有声。 萧绎看着一脸认真的阿年,忽然仰面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真荒谬。 可方才阿年转过头的时候,他看得真真的,即便没熟,那肉她也吃了。她怎么吃的下去的,不腥么?萧绎忍着恶心,才继续看着阿年,以及她手上的肉。 越看越吓人。 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肉不放,阿年两个眉头都皱地紧紧的。早知道,就不在屋子里烤肉了。阿年有些犹豫,又埋怨萧绎怎么这么馋。今儿晚上那么多菜都还没吃饱吗,阿年哼哼了两声,将肉送到他面前。 她觉得自己大方极了,要是爹在,肯定会夸她的。阿年想到她爹,眉眼里都洋溢着快乐,看萧绎也顺眼了些。 “吃!” 萧绎以手握拳,干呕了一声,生硬地撇开了脑袋:“这这究竟是什么肉?” 也太恶心了吧,萧绎觉得这玩意儿能和陈家那位文哥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不善的目光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孙大郎并非吃饱了撑的。www. 实在是这铜板太多了些, 足足有一贯。寻常人家, 哪里会这般舍得, 用这么多银子换一支女儿家戴的簪子。便是他们家稍稍富裕些, 也是被女儿磨了许久, 实在没有了办法才咬牙买下那簪子的。这陈家,家底还远不如他们家呢, 又哪里能舍得? 孙大郎就怕这家的小孙女不听话,做了什么错事, 回头他将簪子买回来, 与老陈家也交代不了,吃力不讨好。故而, 才有了他跑了这一趟。 孙大郎的话音刚落, 桌上的气氛便凝固了。 大房几个只是纯粹的惊讶,王氏与陈阿奶,便是彻底沉下了脸。事已至此, 陈阿奶也只是心中一叹。她也知道纸包不住火,原本只是想帮着瞒一瞒,好叫慧娘和三房不至于面上无光。哪里想到,这才多久的功夫, 事情便被戳穿了。 出了这样的丑事, 众人心里都不大舒服。慧娘更是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 这会儿的她, 就像是被揭了一层皮一样, 赤裸裸地暴露于人前, 没了脸面,也没了尊严。 她知道,她们都在笑话她,芸娘会笑话,阿年,也会笑话。 阿年却老老实实地坐着,眉眼间还能瞧出几分神气。瞧瞧她说得多准,她的铜板,这不就回来了么。 阿年忍住了伸手取拿的欲望。 孙大郎察觉到气氛不对,越发觉得今儿是来对了,将那一贯铜板往桌上轻轻一搁:“陈叔,我看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或是我家闺女听错了也是有的” 陈有财沉默了半晌,忽而笑了一声,不似先前凝重。他将铜板还给孙大郎:“没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这铜板,原就是他们夫妻俩攒下来给慧娘买簪子的。你也知道,小姑娘家家,最爱那些珠花簪子的,上回她见着你家姑娘有,回头便回来嚷嚷着要。” 阿年着急地站起来,一个没注意,将碗给碰到了。正要说话,忽见陈有财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阿年心中犯怵,没敢再有所动作,乖乖坐下。 阻止了想坏事的孙女,陈有财又睨了一眼三房几个,继续道:“他爹娘本来也舍不得,这不是实在被吵得没法子了么,咬咬牙,便遂了她了。” 陈阿奶也反应了过来,笑骂着:“是啊,是这样。这两个败家的东西,为了这事儿还瞒着我们两个老的,生怕我们骂他们。如今可好了,可算是被大郎你打脸了。”说完,陈阿奶转头与陈大河,拉下脸,“你个没脑子的,累得人家大郎白跑一趟,还不快过来赔礼道歉。www.好好的事儿,愣是被你们给办成这样,我听着都替你们害臊,不长进的东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丁点儿分寸都不懂!” 陈大河心里泛苦,面上却勾起一丝笑意来:“对不住了,孙大哥,是我没叫慧娘说清楚。” “没事。”孙大郎心里仍旧有些嘀咕,知道不会这样简单,可是人家一家都这样说了,他也只能将铜板收回去,左右也不是他家的。 “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本来就是爱俏的时候,和我们家那个一样。正好我今儿要取县里,回头就把那蝴蝶簪给你们家送来。” “哎,劳烦孙大哥跑一趟了。” “这有什么。倒是我胡思乱想的,打扰你们一家人吃饭了。”事已至此,孙大郎便不好在陈家多待了。尽管陈家人几番开口留他,孙大郎也不好意思留下。 何况,他已是在家里吃过了才出来的。 陈大河亲自送孙大郎出去。将人送回去后,那脸上的笑便再没能维持下去,颇有些心灰意冷地回了堂屋。 这会儿陈有财父子两个都在,一家人便是心情再复杂,也没有流露半分。陈有顺看出了点儿东西,却只当作不知。 陈大树自来粗枝大叶的,也瞧不出里头的门道,看到陈大河过来,还满口夸赞:“三堂弟啊,你还真是越来越阔气了,这一贯钱的簪子也舍得买,搁我我是舍不得买的。” 陈大河:“” 陈大树还在那儿念叨:“慧娘生在你们家,可真是好福气。不过,要是咱们家有慧娘这样的姑娘,肯定也疼着宠着。谁叫咱们慧娘最懂事呢,又懂事,又听话,谁不夸着呢,不像我家那臭小子。是吧慧娘?” “是是”慧娘干笑两声,一粒粒地数着米,忐忑地咽下。 “这小侄女,说话怎么跟蚊子嗡似的,都快听不见了。女儿说话声是不能大,可这么小,人家还以为你心虚呢。我夸你你心虚做什么?还真是不禁夸。” 陈大树呵呵地笑了两声,还想再说,却被老爹踩了一下脚,一肚子的话就这么憋回了肚子里。末了,他还拿眼瞅了他爹一眼,似乎在问他闹什么。 陈有顺冲着儿子笑了笑。 陈大树心肝一颤,果断闭上了嘴。 一顿饭,众人吃得不尴不尬,除了诸事不知的陈大树,还有闹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文哥儿。饭过之后 ,陈有顺便赶不及地带着儿子回去了。www.他也不知道今儿大哥叫他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正经事一件没说,却看了一桩人家的丑事。就他儿子这张嘴,再多待一会儿,只怕亲戚都没得做了。 “你呀!”陈有顺走出他大哥家,忍不住回头,点了点儿子的脑袋。 陈大树一脸疑惑:“我怎么了?” “你没事儿,你好着呢!”陈有顺说得咬牙切齿。句句戳着人家的肺管子,还问怎么了,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儿子哟。 “吃饱了当然好。”陈大树满不在乎。 陈有顺捂着脸,都三十多岁了,丢人呐。 这外人都走了,留下来的,也都不必藏着掖着了。陈有财将筷子往下一撂,饭桌上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王氏自方才孙大郎说了话,便一直没有好脸色,这会儿见爹发火,便将文哥儿抱下去。 “乖,文哥儿你先回去。” “姐姐呢?”文哥儿歪着头看着慧娘。他和慧娘关系极好,从来都是一块儿进一块儿出的,因而也格外黏慧娘。 慧娘咬牙,也不吭声。 王氏哄他:“你先回,姐姐待会儿再回去。” “那好。”文哥儿也是个好哄的,哒哒地就回去了,没叫人担心。 李氏也让芸娘回去,至于萧绎,他也是个外人,不等李氏开口,便直接出去了。至于阿年,她是被偷的那个,谁也没想叫她出去。再者,众人多少还是知道阿年的脾气的,多数时候都好说话,只是犯到了她的倔头儿上,便是九头牛拽着她,她也是不肯走的。 这会儿她就那么坐着,脸也板着,这是气的。至于气什么,自然还是气他们把自己的铜板给了孙大郎带走了。 阿年知道,带走了,以后就回不来了。 陈有财见她不说话,便道:“你那钱既然是慧娘偷的,回头还叫她爹娘还给你。一贯铜板是吧,不会多了你的,也不会少了你的。” 王氏欲言又止。 阿年赌气:“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三房的铜板是三房的。她的,是她爹给她的。可是心急之下,阿年一下子说不出来这么顺畅的话,想要争,可嘴巴跟不上来。 陈阿奶看不过去,瞪着眼:“还管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只要是铜板不就行了?给了你就接着,矫情什么?” 她一开口,倒叫陈有财记起了之前她帮着隐瞒的事儿,只是念及这里这么多小辈,不好落了老妻的面子,陈有财也未曾说开,只道:“好了,你也别说了,这事到底是阿年受了委屈。” 言毕,陈有财看着三儿子:“今儿这事,我帮你逗着,为的是咱们家的脸面,为的是老陈家的名声,再有下次,你自个儿想法子吧。” 陈大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贯钱,今儿晚上你就亲自交给阿年,听到了没?” 话是对着陈大河说的,可是眼神却落在王氏身上。王氏知道爹这是在敲打她呢,只是今儿这事是他们三房不占理,再多的委屈也受了,王氏咽了一口气:“行,我们出这钱。” 陈有财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别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这钱,不是你们出,难道还想着阿年白送给你们不成?” 说着,陈有财转向慧娘。 王氏心一紧。 “慧娘,跪下。”出乎意料的,陈有财话里并没有多少怒气,与教训陈大河夫妇的时候全然不同。 慧娘腿一抖,当众跪下:“阿爷” “可知错了?” “我——”慧娘犹豫了半天,几次想开口,都没能说出来,最后索性一个劲儿地哭。 叫她当着阿年的面认错,比杀了她还难。 王氏与陈大河面上都不好看,又气又羞,活像跪在地上的是他俩一样。陈大海想过去劝,被李氏阻止了。她知道爹的性子,真发火了还好,这样憋着,却是真失望透顶了。 “惯子如杀子。我们陈家养不了小姐,也养不了贼。只此一次,否则,你也别叫我阿爷了。” 王氏心一沉,看着坐在陈有财身边的阿年,指甲掐进了手心。 慧娘抖着身子,惶恐不已。她知道,阿爷定是看不起她了。可她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拿了阿年一贯钱而已。阿年的钱,不就是她们家的钱吗?她只是,拿来用用啊 “都散了吧,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女儿。生了这样的心思,多半是家里活计做少了,多累些,便没有这样的鬼心眼子了吧,滚回去,别在这儿碍眼了!” 陈有财发话了,三房哪里还敢在这儿待。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被教训了一顿后,王氏一反常态,再没咋呼。只是傍晚时候,亲自上门,送给了阿年一贯铜板。 一切回归原点,那件事,也再没人提起,只当作没发生,或是不知道。不过,翌日一早,萧绎便看到拿着扫帚扫院子的慧娘,一身粗衣粗布,形容憔悴,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当众找茬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肉不放, 阿年两个眉头都皱地紧紧的。早知道,就不在屋子里烤肉了。阿年有些犹豫, 又埋怨萧绎怎么这么馋。今儿晚上那么多菜都还没吃饱吗,阿年哼哼了两声,将肉送到他面前。 她觉得自己大方极了,要是爹在, 肯定会夸她的。阿年想到她爹,眉眼里都洋溢着快乐, 看萧绎也顺眼了些。 “吃!” 萧绎以手握拳,干呕了一声, 生硬地撇开了脑袋:“这这究竟是什么肉?” 也太恶心了吧, 萧绎觉得这玩意儿能和陈家那位文哥儿的鼻涕媲美了。想到文哥儿的鼻涕泡, 萧绎又是一阵干呕。 今儿一天, 他真是受够了。 阿年以为他客气, 虽然有些舍不得, 却还是将肉送到他嘴边, 道:“鸽子肉。” 萧绎嘴角一抽, 他还真没看出来。 “吃吧。”阿年贴心道。 萧绎咽了咽口水, 不是馋, 而是怕。他推了推阿年的胳膊, 将肉推远点儿, 嘴上道:“我晚上吃饱了, 现在还不饿。” 阿年怨念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折腾啥? 萧绎无言以对。 阿年本来也只是出于客气, 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眼下看人不吃, 还挺高兴,将鸽子肉拿了回来,使劲儿地咬了一口。 肉只在小火炉里头烧了一下,半生不熟。可是在阿年看来,这就是难得的美味了。她胃口是大,不过认真说起来,却也并不爱吃那些东西。吃那么多,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不让自己饿着了。 比起桌上那些饭菜,她更喜欢手里的肉。尤其是生肉。 只是她试过一次,她如今的身子并不能吃生肉,吃了是要吐的。而且她爹也不让她吃。是以,阿年只能退而求其次,吃这种半生的。手里有肉,心里就容易满足。 阿年憨憨地笑了两声,又撕了一口下来,嚼了嚼,幸福得眼睛都弯了。 萧绎却看得一脸狰狞,他移开了眼睛,勉强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些:“你今儿晚上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阿年点头。 晚上只吃那么多,屋子里还有阿爷盯着,她不敢去找大伯母要吃的。思来想去,阿年忽然想起了以前她和她爹一块架起来的网。 阿年馋肉,不管什么肉她都喜欢。可是陈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寻常只能吃饱,若非年节,轻易不会有荤腥的。 陈大江为了女儿能吃上肉,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这么一张细网,攀在山脚下的一处空地上。时不时地,也能网住几只鸟雀,给女儿开开荤。 阿年循着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那空地儿。她爹去了之后,阿年便没有再过来了,今儿还是头一次来。隔了这么些天,网上还真零零星星地缠住了几只鸽子,有些已经断气儿,有些还能扑腾两下翅膀。阿年赶紧上去将那些鸽子都取下来。幸好这地儿平常也没人过来,否则,这几只鸽子也不会便宜了阿年。 萧绎顿了一下,又问道:“陈大伯和婶子,就没去寻你?” 阿年忽然低下头,觉得手里的肉也没有什么滋味了:“找了。” 回来的路上还遇上了。 萧绎见她这样,便知道这里头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是今晚才知道,原来,阿年也不是这家的孩子,也是被捡回来的。 怪道陈家的几个人对阿年的态度都不一样。陈家两位老人暂且不说,都是不咸不淡,带着些距离感。陈家两个儿子,待她也只是客气,并没有多少亲近,估摸着这份客气,还是看在故去的陈大江头上。 至于王氏还有她的一对孩子,虽然在他这儿表现地不是很明显,可是萧绎也看出来了,他们都排斥阿年。这家里唯一对她真心的,只怕也只有李氏了。偏偏李氏也有自己的儿女,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对待阿年时更多的是有心无力。尤其是今儿晚上陈有财当中发火,更叫萧绎看到了阿年在陈家地位是有多尴尬。 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他一时心软了些,对着阿年招了招手。 阿年习惯了这招人的动作,当下就起身坐在床上,离萧绎不过半臂远。萧绎先是笑得温和,待看到她拿在手里的肉,还有那双油乎乎的手,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 算了,萧绎安慰自己,没爹没娘的小姑娘,脏点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小姑娘脑子还有些不大灵光呢。左右他也睡不着,不如开解开解她好了。这经历对萧绎来说也是陌生又惊奇,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善良了许多。 “可是他们说了你?”萧绎耐着性子问道。 阿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生气了,但是,没骂。”大伯和大伯母没有说什么,但是阿爷好像什么气,说下回再这样就让她别回来了,省的浪费家里的米粮。 阿年看着手心的鸽子肉,她本来是想分一半给阿爷的:“ 阿爷嫌弃,没要。” 萧绎觉得这小姑娘真的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委屈的时候,睫毛微颤,像是羽翼一般挠在人心里。只这一下,瞬间叫萧绎忘了之前与她的不开心。 “你阿爷不是嫌弃你。” “那是,什么?”阿年不懂。 她一直很听话,家里人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尤其是这些天,更是小心地讨好每一个人。可是他们好像都看不见她的努力一样,仍然觉得她是个拖后腿的。至于阿爷,阿年有些想亲近她,可是更多的是怕他。阿爷对着她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笑脸的,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周大夫说了她爹身子已经好转了。 “你阿爷”萧绎飞快地想着,忽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家里头才没了人,得守孝,不能吃肉。” 阿年一脸迷茫,不懂萧绎到底再说什么。 “你爹不是才去了么,这段时间你家里人都得服丧的。餐桌上都不能见荤腥,更不必说吃这鸽子肉了。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受礼制。按理说,你也得如此。古礼男子及未嫁女需得为父服斩衰,这三年里,你也得不能沾肉食。” 萧绎信口胡诌。 礼是礼,俗是俗,此处是乡里,本无什么礼制,只有风俗。他并不知陈家村是的丧葬风俗如何,这话,也不过是忽悠阿年这小呆子。且也是存了些心眼儿的,萧绎看这东西实在恶心,恨不得阿年现在就将肉给扔了。 阿年果真紧张起来,从床上弹起来,动作比平日里不知快了多少:“当真?” 她问得谨慎。 萧绎点了点头:“骗你作甚,你若是不信,回头问问村里的人,问问他们当不当得真?” 阿年紧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那,那,吃了怎么办?”她之前就吃了两个肉包子,今天还吃了烤鸽子肉,那怎么办?她岂不是不孝? 萧绎笑了笑:“没事儿,以后不吃就行了。” 阿年松了一口气。 萧绎亦是如此,这傻姑娘还挺好糊弄。 阿年看了看那肉,也觉得没胃口了。她从前没听说过这些规矩,只是如今听说了,就不能再犯错了。不过就是三年,她老老实实,不吃肉就行了。 可她阿爹说过,不能浪费粮食,肉不是粮食,可比粮食贵上许多。阿年瞧了萧绎一眼,将肉递上去,这回递得心甘情愿:“给。” 萧绎迟疑了一下。 “我不能吃,你吃!”阿年满眼执着,“爹说,不能浪费!” 萧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绎可算是见识到了。 可是这肉他是断不会吃的,可是阿年又是个一根筋的,认准了一件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这日夜里,两人唯一一次友好谈话,到头来也是谈崩了。 最后甚至付诸武力,战况惨烈。 惨烈的那个,自然不会是阿年。 翌日一早,李氏收拾完了里里外外,又折腾好了一家人的早饭,这才从厨房出来。才走两步,便看到阿年又在门口坐着,那儿风大,她倒也不嫌冷,也挪挪位子。 李氏摇了摇头,让她过来。 阿年慢慢走了过去。李氏见她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昨儿晚上的事,便道:“好了,这事说到底还是你的不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你阿爷嘴上不说,心里可担心着呢。骂你两句是为了你好,他一贯是嘴硬心软,你可瞧他什么时候真不让你进门了?” 阿年还真不记恨这个,她早就忘了。 再说,阿爷骂她的时候多了去了,犯不着因为这次闹不开心。她生气,是因为昨晚萧绎不吃她的肉。 阿年再一次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还觉得萧绎不知好歹,那可是肉啊!等看明白了他的嫌弃之后,阿年才反应过来,合着他之前说那么多,都是因为嫌弃她的肉! 好气哦,阿年真想发火,可大晚上的,她不敢闹得太过,最后只能憋着气回去睡了。 “大伯娘。”阿年唤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像在赌气,又像在撒娇。 李氏一下就软和下来了,轻声问道:“怎了啦?” “我不喜欢,那个人。” “不喜欢哪个啊?” “脑子,坏掉的那个。” 她小气,可记仇呢。 李氏听得迷迷糊糊,他们家能称得上脑子坏掉的,不正是眼前这个么? “为什么?” “这——”李氏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道,“那位公子迟早都会记得的,你这样说他,回头被他听到了,得要伤心的。” 既然都交代了,李氏索性一下子交代完:“这人是你请回来的,务必要待他客客气气的。人家和我们不一样,过些日子等家里人寻来了,便会回去过他的富贵日子。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份情谁也及不上。我也不用你多巴结他,只要不闹腾,别再像上回那样打人给打出好歹就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打马球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中午陈大河从地里回来的时候, 便发现家里隐隐有些不对劲。他只以为是这母女俩去告状没告成, 才被气成这样。陈大河夹了一筷子菜到王氏碗里,安慰道:“爹如今正在气头上, 再过几日便会好的。” “哪里又是这件事了。” 陈大河不解:“那是什么?” 说到这个王氏心情便更糟糕了几分, 脸也不自觉地拉长了:“早上孙老过来, 说二房那个的身份查出来了。哼, 原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了, 结果就是个商户之子。他若是家财万贯也就罢了, 可偏偏是个做生意赔得干干净净的人家,半路上还被家丁谋害害命, 一家人只剩下他一个。既这么着,当初还不如死了算了, 倒还干净, 省的咱们白费了一场功夫!” 陈大河听得目瞪口呆, 半晌, 才缓过来:“这事是真的?” “孙老亲自过来说的,还能有假?”王氏冷哼了一声,“你那会不在, 没看到那姓萧的听到这话是个什么表情, 一脸不相信呢,还以为孙老骗他。说不得, 他还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呢。姓萧的人多了去了, 单他就是皇亲国戚?好大的脸面, 如今可好, 不仅他没了脸,咱们也跟着没脸!” 陈大河一时沉默了。他没有王氏那样大的戾气,只觉得这位萧公子实在太倒霉了些:“那往后,他要怎么办呢?” 家人也没了,钱财也空了,忒可怜了吧。 “怎么着?我管他怎么着。总之一句话,咱们三房可不能白养着这么一个人,他若出不起钱,别想在陈家待。” “他住的是二房。”陈大河提醒。 王氏眼睛一横:“二房也不行,二房就不是咱家的?” 慧娘吃着饭,听到这话的时候还跟着点了点头:“就是!” 反正她现在跟二房所有人都不对付。萧绎不是二房的,却和阿年亲近得很,慧娘恨屋及乌,连带着嫌弃上了。要是能把他们都赶出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可告诉你,咱们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我们这房就更不是了,日子都过得紧巴巴,你也别装什么大方,充什么胖子。便是要收养,也不该轮到咱们三房来。回头爹要是有这个有意思,你若敢没头没脑地顺势应下来,回屋你就等着吧!反正我是不会养着一个外人的,更不会出钱!” 王氏说得斩钉截铁,非逼着陈大河摆出一个态度来。 只是陈大河有些不明白:“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外人,既是外人,爹又怎么可能让我们家养着?” 王氏被问地堵了一下,半晌才咽下这口气:“吃饭吃饭,问那么多干什么。www.你只要记得,咱们家没钱,养不起人就是了。这人,绝对不能留!” 能赶出去就赶出去,省的他看着碍眼。 不管之前有没有说那话,王氏都打定主意不会认的。她也摸不清爹的意思,一时分不清他是真不赶人走亦或是只是暂时不赶人走,无论哪一个,她都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大房那边气氛也说不上好。 李氏将饭菜端上桌,才发现桌上少来了一个人。她擦了擦手,同芸娘道:“去叫萧公子出来吃饭吧。” 芸娘抬头,心中生了些小欢喜,应声后便要出门。 陈有财拿筷子敲了敲饭碗,喊住了人:“叫什么叫,都不来吃饭,说明还不饿呢,你巴巴地过去请干什么?” 芸娘:“可不吃饭哪儿行?” “吃你的饭,少操心!”陈有财骂了一句。 芸娘顿时不敢出门了,只拿眼盯着李氏。李氏也不敢说话啊,毕竟爹都开口了。也罢,李氏想着,这一顿不吃也没什么,说不定真同爹说的那样,人家真的不饿呢。毕竟出了这样大的事,那萧公子年纪也不大,约莫只十三四岁的样子,骤然听到这些,心情不好,吃不下饭也是有的。 回头,叫阿年给他带几个馒头就是了。 阿年默默地扒饭,从前她有多羡慕萧绎,这会儿就有多同情。孙老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他在家里的待遇就这样一落千丈了,真可怜! 阿年唏嘘着。 陈阿奶对萧绎意见也大着呢,这会儿正好发泄发泄:“要我说,这姓萧的就是好日子过多了,现在还当自个儿是个公子哥呢,连吃饭都要别人三催四请的。这样的好菜好饭不来吃,还指望着咱们给他送去不成?命里无福,有那公子哥的命也守不住。” 桌上没有一个人应她的话。 芸娘倒是挺不服气的,她觉得阿奶这话刻薄了些,明明人家萧公子什么也没做,怎么就给他按了这么些罪名了呢?只是不服气归不服气,她仍旧什么话也不敢说。 “正好借着这机会,咱们把之后的事也商量商量,总赖在咱们家叫什么事儿啊,你们说——” “吃菜。”陈有财打断了老妻的话。 “就你心思多!这都第二回岔开我的话了,早上也是一样。你还真想把人留下来不 成,我告诉你啊,想都别想!”陈阿奶觉得老头子真是疯了。 “要说也不是现在说。” “那什么时候?”陈阿奶不依不饶。www. “晚上吧,等人齐了的时候。”陈有财如是道。 陈阿奶盯着他看,等看明白了这人不是在说谎,才暂且放下了这件事:“最好是这样,你可别想着糊弄我。” 陈阿奶也不是不同情这个什么萧公子,只是同情不能当饭吃啊,他们家是没有穷到那个份儿上,只是白吃白喝的供着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是她同意了,儿媳妇也不能同意。因为一个外人惹得家里不高兴,这是陈阿奶最不能容忍的。 午饭过后,李氏单独叫了给阿年过去,给她塞了两个馒头。 馒头,两个!阿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李氏,感动不已:“大伯娘!” 李氏点了点她的脑袋:“别瞎想,不是给你吃的,带回去给萧公子吃。他中午没吃饭,要是饿着就不好了。” 听了陈阿奶的话,李氏就知道这位萧公子怕是不能再他们家久待了。这样可怜的人,给两个馒头而已,李氏不至于舍不得。 阿年撅着嘴巴,有点失望。 “别偷吃!”李氏再一次警告。 “哦,知道了。” 阿年抱着馒头出去,慢吞吞地走回了二房。想着上午的事,阿年没有立即破门而入,站在外头敲了敲门。 没人应。 阿年推了推门,意外地发现门竟然没有锁,她之前还以为门是锁着的呢。阿年揣着馒头跨进去,才走几步便看到了萧绎。他正坐在地上,埋着头,一动也不动。 为什么不躺在床上想呢,阿年不明白。她还没走近,萧绎便听到了声,抬头见是阿年,脸色仍旧是冷冷地:“做什么?” 这脸色臭,说话还冲得很,阿年皱了皱鼻子,想着他的遭遇,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 “馒头。”阿年示意。 萧绎板着脸转过头去,没有接。 “大伯娘给的。”阿年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将馒头放到他面前。这个是大伯娘交代的,否则阿年早就偷偷吃了,还能等到现在? 萧绎迟迟不伸手,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阿年有些生气,一把捏过他的手。 “嘶。”萧绎疼的直叫,怒目而视。 阿年才不管他瞪不瞪,一下一下,慢慢地掰开他的手指头,愣是将两个馒头放到他手心里,再替他将手握好。 “好了。”阿年拍了拍手,满意了,“吃吧。” 萧绎:“” 萧绎没了脾气,比力道,他还真不是阿年的对手。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失败,连个小傻子都比不过:“你怎么还过来,别人都恨不得离我远远的。” 萧绎说得有些颓然。自打身世公开,他的情绪便有些不对劲了。也想振奋,只是实在振奋不起来,毕竟这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阿年歪了歪头,指着房顶:“屋子,我的。” 她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萧绎扯了扯嘴角,亏他还以为真是白感动了一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什么都没了,是个可怜虫?” 阿年点点头。 还真是,萧绎越发失望,绝了让她安慰的心思。他将馒头放到桌子上:“你先出去一会儿好么,我想再静静。馒头放在这儿,待会儿吃。” 阿年还是足够体贴的,听了他的话,乖乖出去了。 这会儿还早,阿年也没事儿做,遂拿着家里的水桶准备去外头打水。出了院子,还没走多久呢,便看到隔壁陈二狗她娘周婶子正靠在自家门框上,同边上的人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一看到阿年,几个人立马就闭了嘴。 须臾,周氏笑着对阿年道:“阿年,快过来。” 她用手上的瓜子对着阿年晃了晃。 阿年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下,到底过去了。 周氏将瓜子递给阿年,又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感慨:“这丫头,生得还真是齐整。”这小模样,哪里像她们乡里的人,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有人信。这般水灵,怎么就成了傻子呢? “齐整又有什么用?”吴婶子白了一眼,看着阿年连嗑瓜子也不大会嗑瓜,那笨拙样,再好看的脸也是白瞎了。 周氏不同意地看了看吴婶子,又弯下腰与阿年道:“阿年啊,你家住着的那位公子,家里是不是真的没人啦?” 阿年点了点头。 “那他们家也没钱了?” “嗯。” 周氏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还真是这样!” “看着像个公子哥,谁知道他原来这样穷酸。我看呐,老陈家这回事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要不了几日,兴许明儿就得将人赶走。谁家愿意养一个外人呢,还是精穷的外姓人!” “就是,搁孙家都不一定愿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报复与反击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王氏觉得自己之前为他的话生气真是蠢到家了, 挺直了腰板,睨了那算命的一眼:“那行,等回头阿年真当了娘娘,我一定好生谢谢您, 谢谢您今儿的良言。” “不必,反正到时候也与你无关。” “嗤。”王氏轻蔑一笑,丝毫不将这疯子放在眼里。还凤命呢, 麻雀命差不多,真是异想天开。 王氏胡乱地揉了一把阿年的头,将碗里的大肉混沌夹了一个到阿年碗里:“咱们家的娘娘啊,快吃吧,别饿着, 饿瘦了可当不成娘娘了。” 阿年盯着那个肉馅儿的馄饨。 “吃啊。”王氏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就要吃肉么,这会儿偏偏又挑了一碗素的,有人请客也不知道吃好点,怪不得人家都说你脑子不好呢。” 孙里正就在旁边,是以王氏这话说得极为小声,说完了,看见阿年碗里的白菜馄饨,一脸的嫌弃:“你也就是个吃白菜的命了!”还皇后娘娘呢,笑死个人。 阿年:“” “看什么看, 盯着我看能吃饱肚子, 吃你的去!” 阿年不说话了。她听着三婶的话, 认认真真地吃着馄饨,丝毫不在意他们到底在笑什么。有吃的就好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在县衙外头站了大半上午,她早就饿了。这会儿就是有人站在后头逮着她骂她都不会分心,更何况只是笑两声了,又不会少两块肉。 至于那算命的半仙究竟说得是什么,什么又是凤命,她爹没有跟她说过,阿年也不太懂。 萧绎倒是听懂了。 头一句贵人,萧绎是信服他的,只是后一句,萧绎盯着阿年瞧,只无论怎么瞧,也没能在她脸上瞧出半点母仪天下的贵气来,憨气和稚气却是不少。思及她往日的呆傻,萧绎不禁有些同情那位被算命之人定下的皇帝了。 也不知,哪个倒霉皇帝会娶了她,真要是娶回去了,只怕后宫里离天翻地覆也不远了。 萧绎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姓萧,国姓也是萧,若是他猜的不错,他多半是皇室族人。只是因何流落于此,却再也猜不到了。 若说原本萧绎对自己的身份还有猜疑,对外人还有一丝忌惮的话,今日县衙一行,却叫他彻底放了心。他之所以对皇家之事如此敏感,之所以姓萧,一切,都有了解释。如今只需静候佳音即可,想必要不了多久,他的家人便会来寻他了。届时,所有的事都能真相大白,他也能早日离了这乡下。 不过若是阿年当真能入主中宫,日后他们还能再相见呢。萧绎也没把这念头当真,只当个笑话一般地去想着。 这几个人里头,确实没有一个人是把这话当真的,除了那位算命的半仙。 一碗馄饨,没多久便吃完了。王氏看着那算命的拿着个旗子晃晃悠悠地走了。孙大郎还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对他爹道:“现在的算命先生,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就是骗钱,你也得先把谎话给说圆乎了吧。这凤命一出,还真就把天儿给聊死了,叫他们怎么往下接? 道行不够啊,这算命先生。 孙里正拿着筷子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热闹,多大的人了。” 孙大郎捂着脑袋,嘻嘻直笑。虽说他成家已经多年,可这性子,还是与小时候差不多,从未变过。 那桌上王氏也搁了筷子,冷笑一声:“可算是走了,哼,装神弄鬼的东西。” 陈大河赶紧安慰:“不过是一个没眼力见的人,你和他生气干什么,白白气坏了身子。” 王氏又看陈大河:“怎么着,他说你是个有后福的,开心了,护着他了?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是个福气薄的。回头等我没了,正好腾出地儿来给那位新来。” 阿年耳朵动了动,抬起头,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当着孩子的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陈大河有些生气,先不论那算命的说这话到底诚不诚心,便是诚心,他有后福,不就是妻子有后福气,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再说了,旁边还带着俩小的呢,叫他们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多不好。陈大河不敢说萧绎,只给阿年使了个眼色:“吃馄饨,别竖着耳朵听!” 阿年撅了撅嘴,郁闷地埋下头喝了一大口汤。 孙里正担心他们两口子真闹了别扭,赶紧劝和了两句:“好了好了,这还在县衙外头呢,吵吵闹闹的也不像个话。再说,刚才那位算命的本来就是满口胡言,他不是还说了阿年是贵人,又凤命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能是个有本事的么?” 王氏挤出了一丝笑,勉强将心头的不快压下。 正准备走,忽然看到阿年碗里还有一个没吃的馄饨,王氏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那是自己给的。先前被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地冒上来,沉下脸盯着阿年:“吃的用的,都是我家的东西,到头来还嫌弃起我来了。” 陈大河听着 这话不像话,又怕被外人看笑话,赶紧拿筷子将阿年碗里的那个混沌夹起来自己吃了。 只是临走时,还拉着王氏道:“你心里不舒服,回家关起门来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何必当着阿年的面说。” “我说错什么了?”王氏挑眉。 “那,那不是家里的东西。”已经析产了,那是二哥的东西,阿年如今是二哥的女儿,用二哥的,也是天经地义。 陈大河习惯性地让着妻子,可要是叫他认下这昧心的话,他也做不出来。 “我看你们一家人还真是魔障了。”王氏不想与他分说。王氏知道指望丈夫,指望老陈家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能指望着眼前这位贵人。 好在她今儿卖络子也得了不少钱,回程的时候,还给萧绎买了一套成衣。萧绎身上的这套,是老大家小虎穿旧的衣裳。王氏总觉得萧绎穿这身衣裳委屈了他,只是苦于手上银钱不够,兼之又没机会来县城,如今来都来了,手头也宽裕,买衣裳的时候便阔气了起来,捡着两身好看的买了。 萧绎也不好意思,只是王氏有心给他卖好,怎么说也要买。 于是等出了成衣铺子的时候,萧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了。 阿年与陈大河站在一边,心里都酸酸的。 陈大河想着,妻子还没给她买过这么好的衣裳呢,也不晓得这小子是哪儿入了妻子的眼里。阿年则是羡慕了,她觉得这身衣裳给萧绎穿实在是白瞎了,陈二蛋穿得都比他好看。两人都刻意忽略了王氏那一连串“好不好看”的追问。 又不是买给他们的,好看个啥? 即便没人回应,王氏也乐呵得很。 回去的路上,依旧还是坐孙老的马车。托身上这一身新衣裳的福,萧绎一进去,便被人打趣了。本来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如今被他们盯着看,更加如坐针毡了。 因为一身衣裳被夸成这样,萧绎总觉得有些,羞耻。有时候太受欢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马车里闷得慌,一行人又颠簸了许久,才终于到了陈家村。 孙大郎客气,像来时一样,将那车停在了陈家门口。 四人从车上下来。 王氏和陈大河与孙里正又道了几句谢,客套得邀请他们去家里坐坐,不过被孙里正婉拒了。他家中也有事,再说今儿一天,在外头待的时间也够长了。 阿年站在萧绎旁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迟迟不肯走,有些替他们心急。都到了家门口了,怎么还不能回去。 阿年转了两下脑袋,忽得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儿。她动作一顿,咽了一下口水:“肉!” 她已经好久没吃肉了,记着守孝呢,不能吃肉,今儿也没吃。 孙大郎坐在马车上,倒是听到阿年这小声的话,笑着说:“你这鼻子倒是灵,还没熟就闻到肉味儿了?” 他从木桶里拿出一块猪肉来,逗小孩儿似的在阿年面前晃晃:“想不想吃啊?” 陈大河和王氏还在说话,冷不丁看到孙大郎将肉拿出来。那肉上想是没放开血,又或是在桶里沾了一点水,这会儿拎起来抖的时候,还哒哒地滴着血水。 王氏脸都白了。 陈大河快她一步,上前捂住了阿年的眼睛:“孙大公子,您还是把肉收回去吧,别逗她了。阿年傻,不禁逗。” 孙大郎见他们夫妻俩紧张,以为他们怕阿年缠着他们要肉吃。右手擦了擦鼻尖,笑着将肉放回桶里,嘴里还道:“没事啊阿年,要真馋肉,今儿到我家来吃一顿。” “我不吃肉。” 阿年扒下陈大河的手,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木桶。她得守孝呢,馋归馋,可她不能吃! 孙大郎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也根本没把这话当真。哪儿有人不想吃肉的,估计是不敢说,怕家里人怪罪吧。这事儿之后,孙里正几个便没有再待了,坐着马车又往家里赶。 陈大河松了一口气,像是劫后余生一样。 萧绎看了半天,越看越古怪,忍不住问道:“阿年不能看到生肉?” “没呢,阿年不能见血。” 萧绎听得更迷糊了:“若是见血,会发生什么?” 王氏抖了一下身子,随即摇头:“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别问了。” 陈大河也不说,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只是这样子,越发勾得萧绎好奇了,他瞅了瞅阿年,想着这小傻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让人避讳成这样? 周氏丈夫叫陈三石,与陈家三兄弟关系一向不错,且两家是邻居,周氏没事儿就爱来这儿串门。一早就听说老陈家捡了一个公子哥回来,周氏可好奇极了,不过又听里正说那人受了伤,周氏一直没好意思过来。 也是她家二蛋犯了错,周氏这才知道陈有财家的那位公子已经痊愈了。所以,她这不就带着人过来了么。这会子将李氏拉了过来:“别人都歇着,你忙活啥?” 周氏值得是王氏。 李氏坐下:“这不是闲不住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告御状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王氏觉得自己之前为他的话生气真是蠢到家了, 挺直了腰板,睨了那算命的一眼:“那行, 等回头阿年真当了娘娘, 我一定好生谢谢您,谢谢您今儿的良言。” “不必,反正到时候也与你无关。” “嗤。”王氏轻蔑一笑, 丝毫不将这疯子放在眼里。还凤命呢, 麻雀命差不多, 真是异想天开。 王氏胡乱地揉了一把阿年的头, 将碗里的大肉混沌夹了一个到阿年碗里:“咱们家的娘娘啊,快吃吧,别饿着, 饿瘦了可当不成娘娘了。” 阿年盯着那个肉馅儿的馄饨。 “吃啊。”王氏瞥了她一眼, “你不是就要吃肉么, 这会儿偏偏又挑了一碗素的, 有人请客也不知道吃好点,怪不得人家都说你脑子不好呢。” 孙里正就在旁边,是以王氏这话说得极为小声, 说完了,看见阿年碗里的白菜馄饨, 一脸的嫌弃:“你也就是个吃白菜的命了!”还皇后娘娘呢, 笑死个人。 阿年:“” “看什么看, 盯着我看能吃饱肚子, 吃你的去!” 阿年不说话了。她听着三婶的话, 认认真真地吃着馄饨,丝毫不在意他们到底在笑什么。有吃的就好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在县衙外头站了大半上午,她早就饿了。这会儿就是有人站在后头逮着她骂她都不会分心,更何况只是笑两声了,又不会少两块肉。 至于那算命的半仙究竟说得是什么,什么又是凤命,她爹没有跟她说过,阿年也不太懂。 萧绎倒是听懂了。 头一句贵人,萧绎是信服他的,只是后一句,萧绎盯着阿年瞧,只无论怎么瞧,也没能在她脸上瞧出半点母仪天下的贵气来,憨气和稚气却是不少。思及她往日的呆傻,萧绎不禁有些同情那位被算命之人定下的皇帝了。 也不知,哪个倒霉皇帝会娶了她,真要是娶回去了,只怕后宫里离天翻地覆也不远了。 萧绎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姓萧,国姓也是萧,若是他猜的不错,他多半是皇室族人。只是因何流落于此,却再也猜不到了。 若说原本萧绎对自己的身份还有猜疑,对外人还有一丝忌惮的话,今日县衙一行,却叫他彻底放了心。他之所以对皇家之事如此敏感,之所以姓萧,一切,都有了解释。如今只需静候佳音即可,想必要不了多久,他的家人便会来寻他了。届时,所有的事都能真相大白,他也能早日离了这乡下。 不过若是阿年当真能入主中宫,日后他们还能再相见呢。萧绎也没把这念头当真,只当个笑话一般地去想着。 这几个人里头,确实没有一个人是把这话当真的,除了那位算命的半仙。 一碗馄饨,没多久便吃完了。王氏看着那算命的拿着个旗子晃晃悠悠地走了。孙大郎还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对他爹道:“现在的算命先生,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就是骗钱,你也得先把谎话给说圆乎了吧。这凤命一出,还真就把天儿给聊死了,叫他们怎么往下接? 道行不够啊,这算命先生。 孙里正拿着筷子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热闹,多大的人了。” 孙大郎捂着脑袋,嘻嘻直笑。虽说他成家已经多年,可这性子,还是与小时候差不多,从未变过。 那桌上王氏也搁了筷子,冷笑一声:“可算是走了,哼,装神弄鬼的东西。” 陈大河赶紧安慰:“不过是一个没眼力见的人,你和他生气干什么,白白气坏了身子。” 王氏又看陈大河:“怎么着,他说你是个有后福的,开心了,护着他了?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是个福气薄的。回头等我没了,正好腾出地儿来给那位新来。” 阿年耳朵动了动,抬起头,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当着孩子的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陈大河有些生气,先不论那算命的说这话到底诚不诚心,便是诚心,他有后福,不就是妻子有后福气,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再说了,旁边还带着俩小的呢,叫他们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多不好。陈大河不敢说萧绎,只给阿年使了个眼色:“吃馄饨,别竖着耳朵听!” 阿年撅了撅嘴,郁闷地埋下头喝了一大口汤。 孙里正担心他们两口子真闹了别扭,赶紧劝和了两句:“好了好了,这还在县衙外头呢,吵吵闹闹的也不像个话。再说,刚才那位算命的本来就是满口胡言,他不是还说了阿年是贵人,又凤命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能是个有本事的么?” 王氏挤出了一丝笑,勉强将心头的不快压下。www. 正准备走,忽然看到阿年碗里还有一个没吃的馄饨,王氏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那是自己给的。先前被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地冒上来,沉下脸盯着阿年:“吃的用的,都是我家的东西,到头来还嫌弃起我来了。 ” 陈大河听着这话不像话,又怕被外人看笑话,赶紧拿筷子将阿年碗里的那个混沌夹起来自己吃了。 只是临走时,还拉着王氏道:“你心里不舒服,回家关起门来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何必当着阿年的面说。” “我说错什么了?”王氏挑眉。 “那,那不是家里的东西。”已经析产了,那是二哥的东西,阿年如今是二哥的女儿,用二哥的,也是天经地义。 陈大河习惯性地让着妻子,可要是叫他认下这昧心的话,他也做不出来。 “我看你们一家人还真是魔障了。”王氏不想与他分说。王氏知道指望丈夫,指望老陈家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能指望着眼前这位贵人。 好在她今儿卖络子也得了不少钱,回程的时候,还给萧绎买了一套成衣。萧绎身上的这套,是老大家小虎穿旧的衣裳。王氏总觉得萧绎穿这身衣裳委屈了他,只是苦于手上银钱不够,兼之又没机会来县城,如今来都来了,手头也宽裕,买衣裳的时候便阔气了起来,捡着两身好看的买了。 萧绎也不好意思,只是王氏有心给他卖好,怎么说也要买。 于是等出了成衣铺子的时候,萧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了。 阿年与陈大河站在一边,心里都酸酸的。 陈大河想着,妻子还没给她买过这么好的衣裳呢,也不晓得这小子是哪儿入了妻子的眼里。阿年则是羡慕了,她觉得这身衣裳给萧绎穿实在是白瞎了,陈二蛋穿得都比他好看。两人都刻意忽略了王氏那一连串“好不好看”的追问。 又不是买给他们的,好看个啥? 即便没人回应,王氏也乐呵得很。 回去的路上,依旧还是坐孙老的马车。托身上这一身新衣裳的福,萧绎一进去,便被人打趣了。本来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如今被他们盯着看,更加如坐针毡了。 因为一身衣裳被夸成这样,萧绎总觉得有些,羞耻。有时候太受欢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马车里闷得慌,一行人又颠簸了许久,才终于到了陈家村。 孙大郎客气,像来时一样,将那车停在了陈家门口。 四人从车上下来。 王氏和陈大河与孙里正又道了几句谢,客套得邀请他们去家里坐坐,不过被孙里正婉拒了。他家中也有事,再说今儿一天,在外头待的时间也够长了。 阿年站在萧绎旁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迟迟不肯走,有些替他们心急。都到了家门口了,怎么还不能回去。 阿年转了两下脑袋,忽得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儿。她动作一顿,咽了一下口水:“肉!” 她已经好久没吃肉了,记着守孝呢,不能吃肉,今儿也没吃。 孙大郎坐在马车上,倒是听到阿年这小声的话,笑着说:“你这鼻子倒是灵,还没熟就闻到肉味儿了?” 他从木桶里拿出一块猪肉来,逗小孩儿似的在阿年面前晃晃:“想不想吃啊?” 陈大河和王氏还在说话,冷不丁看到孙大郎将肉拿出来。那肉上想是没放开血,又或是在桶里沾了一点水,这会儿拎起来抖的时候,还哒哒地滴着血水。 王氏脸都白了。 陈大河快她一步,上前捂住了阿年的眼睛:“孙大公子,您还是把肉收回去吧,别逗她了。阿年傻,不禁逗。” 孙大郎见他们夫妻俩紧张,以为他们怕阿年缠着他们要肉吃。右手擦了擦鼻尖,笑着将肉放回桶里,嘴里还道:“没事啊阿年,要真馋肉,今儿到我家来吃一顿。” “我不吃肉。” 阿年扒下陈大河的手,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木桶。她得守孝呢,馋归馋,可她不能吃! 孙大郎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也根本没把这话当真。哪儿有人不想吃肉的,估计是不敢说,怕家里人怪罪吧。这事儿之后,孙里正几个便没有再待了,坐着马车又往家里赶。 陈大河松了一口气,像是劫后余生一样。 萧绎看了半天,越看越古怪,忍不住问道:“阿年不能看到生肉?” “没呢,阿年不能见血。” 萧绎听得更迷糊了:“若是见血,会发生什么?” 王氏抖了一下身子,随即摇头:“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别问了。” 陈大河也不说,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只是这样子,越发勾得萧绎好奇了,他瞅了瞅阿年,想着这小傻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让人避讳成这样? 这样说,似乎也不对,如若那位公子是个寻常人,无依无靠,也无人觉得他是贵人,只怕也是要被嘲笑和排挤的。当初阿年被捡回来,可怜就可怜在她无依无靠,又憨傻得认真。 “这话不许在旁人面前提起。”李氏说完,又叮嘱了一句,“家里人也不行。” “为什么?” “这——”李氏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道,“那位公子迟早都会记得的,你这样说他,回头被他听到了,得要伤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登门道歉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丞相大人, 皇上请您去紫檀殿商议事情呢。” 小太监叫陈齐,乃是御前总管陈升的干儿子。他过来请,必不会出错。张铎与几位同僚道了声歉, 便随着陈齐一道去了紫檀殿。 太极殿是视朝之所,紫檀殿却是皇上日常寝殿, 非诏不得擅入。去了紫檀殿, 张铎却发现今儿来的不知是他, 还有兵部尚书韩公望。 两人对视一眼, 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径自往里头去。 萧承衍正在殿内踱着步子, 见到两人过来,也没让他们行礼, 只不耐道:“都先起身,朕有要事要与你们商议。” “可是太原那头有了消息?”张铎小心地问道。 当初城破之日, 赵申甫等人愣是待着人将废帝逃出了城,渡过黄河一路北上, 欲往山西大营挺近。他们意识到废帝失踪, 派人前去捉拿的时候, 早已经来不及了。最叫人脸上无光的是, 那些前去捉拿的三千精兵,最后却一个也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千精兵, 眨眼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萧承衍为了这事, 不知发了多少次火,又派了不少兵力去拦截,最后仍没有拦截上,依旧叫他们回了太原。 太原那地,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仗着天险,易守难攻,朝廷一时间也拿这些反贼没办法。故而,看到皇上如此焦急,张铎觉得必定是太原那边出事无疑了。 “朕收到消息,说是萧绎并不在太原,一早就失踪了。赵申甫和程仲卿那两个老匹夫,也是沉的住气,对外瞒得这般紧。”萧承衍捏着拳头。 探子传来的消息,定不会是假。张铎迟疑了片刻,最后断定:“这必定是逃往山西,两兵交战的时候失踪的。” 他们对外瞒着,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私下寻找。 “若是当初那三千精兵没有被灭,也能带回些许消息,起码也能知道那废帝究竟是在何处失踪的。” 韩公望脸色极臭,只因为这三千兵马中,领头的便是他的人。如今这人不中用了,他脸上也没光。可恨张铎这个心计之辈,每每都要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韩公望沉着气:“皇上,臣昨日也收到了消息,说是有人在沁河边遇上了不少逆贼。www.臣原本还觉得古怪,如今听了皇上此话,便知道他们是在找寻废帝无疑了。” 萧承衍募得振奋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 “一定是萧绎!”能叫赵申甫几个冒着危险,大张旗鼓地过来寻的,除了他那个废物侄子还能有谁? “传令下去,立即派兵前去沁河,务必将反贼捉拿归案!”萧承衍说完,忽然又顿住,“不,先不急。” 韩公望面露疑惑。 萧承衍坐了回去,一派闲适,心情也比方才不知好了多少:“派人去盯着,不必打草惊蛇。先由着他们找,等找到了,再一网打尽。” “皇上英明。”韩公望立刻应下。 只张铎尚且有些疑虑:“皇上,依臣看,此事恐怕没有这样简单。” “哦?丞相有何见解?” “赵申甫此人,老奸巨猾,行事诡秘无常。若非到了有头无路之境地,他是绝不对如此明目张胆地去寻废帝。这不就等于是给我们传消息,告诉我们废帝身在何处么?臣觉得此中有诈。” “丞相大人未免太过小心。”韩公望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废帝都丢了,眼下不正是他们走投无路的境地了吗,病急乱投医,也是有得,奇怪什么?” 萧承衍亦点头。 张铎总觉得不妥,可是皇上对此深信不疑,他也不能说什么。一时商议好了事情,萧承衍便让两人退下。张铎言明还有事要回禀,便单独留了下来。 他是自皇上驻守西南便跟在左右的旧臣。如今萧承衍能位登大宝,里头的功劳数他最大,如若不然,他也不能年纪轻轻便坐上宰相的位子。 眼下没了旁人,张铎便与萧承衍推心置腹:“皇上,山西那地虽攻不下,可短时间内也难成气候,皇上实在不必为此久费心力,咱们不妨徐徐图之。再有那废帝,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幼年登基,却无才干,最是庸俗之辈,即便他大难不死,也不得民心。” 萧承衍没有说话。 张铎犹豫了一会儿:“如今天下都是您的了,只要好生治理,还怕民心不在您身上么?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废帝已然下台,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虽也要紧,却不是最要紧。为今之急,还得安抚民心,改革弊政,轻徭薄赋。www.大齐官场积病已久,若不” “朕知道,此事容后再议。”萧承衍打断道。 “皇上,京外流民已是闹得人尽皆知。如若一再镇压却不减赋安抚,只怕谣言不止啊。” 萧承衍点了点头,像是应下,又像是没有应下:“朕知道。丞相累了,先下去歇息吧。” 张铎欲言又止,许久,终究还是出去了。只是心里中的担忧更甚一层。于他而言,改革朝政,改革赋税才是重中之重,无奈,皇上却迟迟不上心。 萧承衍也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没了兴致。他如何能不知道流民安置地不妥,如何不知此时要收拢人心。只是,他初初登基,先前大肆封赏武官已经搬空了国库,今岁眼看着也不是好年岁,赋税受不受得齐整还是一说。 这样的年景,倘若再减轻赋税,朝廷如何运作,官员的俸禄如何,对抗山西的军费从何处来?施仁政?难道他不想人人称他一声仁君,可惜天不待他罢了。 至于萧绎,已经成了萧承衍的忌讳与执念了。萧绎不除,萧承衍誓不罢休。 被心心念念一定要除掉的萧绎还没有做好被除掉的觉悟。 这日早上他依旧起得极早。知道自己没有了任性的权利,萧绎并未让人喊,直接去了大房的堂屋吃了早饭。 一家人围在一块坐着,老少都在。只萧绎这么一个外人,平常气氛热闹些,总有人找他说话,萧绎也不觉得尴尬,如今没了与他说了,一个个如同锯嘴葫芦一般,更显得他是个多余的。 当然,比起前些日子来,早上的饭菜也差了许多,算是回归了陈家原先的水准。 吃惯了的陈家人觉得都还好,只是萧绎有些接受不了。吃了一口粗粮饼,磨得他嗓子疼了厉害,最后愣是灌了两碗清粥才觉得好受了些,肚子也饱了一大半。 陈阿奶冷不防出了声,与李氏交代道:“早上做这么多干什么,白白浪费了。又不是农忙的时候,随便吃点不就算了,谁家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儿禁得住这样吃?” 李氏往桌子上扫了一眼,她平常,也都只做这么多,阿奶从来也没有觉得做的多了。再看了旁边坐着的萧绎,李氏方才顿悟了,应声道:“我下回注意点儿。” 陈阿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呼呼地喝着粥。 萧绎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碗。 他也不愿意看人脸色,更不愿意压抑自己。萧绎放好碗筷,便同李氏几个道自己已经吃饱了,先出去走走。李氏也没拦着,交代了几句,叫他别走远了。 看到萧绎离开,阿年赶紧加快吃饼子的速度,用眼色告诉萧绎等等她。 她还有话要跟他说呢。 萧绎溜得更快了,活像后头有鬼再追一般。不过,阿年之于他,却是比恶鬼还可怕,起码恶鬼不会逼着他认一个陌生人当爹,还是一个已经故去的陌生人。 萧绎真是怕了她了,好说歹说,愣是没有把她说通。阿年那脑子,一根筋通到底,认定了的事儿绝对不会改。萧绎打不过,也说不清,只得先躲着,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出了陈家,萧绎就这么茫无目的得走着。他不仅不想看到阿年,还不想看到村里的人,所有都是避着人,往偏僻的地方走。 萧绎自以为不引人注目,却不料他一出门,便被一伙儿盯上了,还是曾经结过怨的人。 自那回被萧绎打了脸之后,陈二蛋迫于爹娘的威严,一直没敢报复,但是心里还一直记着。昨儿无意间听到爹娘说话,话里话外都是这个家伙不行了,边穷光蛋了,陈二蛋便忍不住带人来探一探虚实。 “二蛋哥,我看这小子是真没钱了,没看刚才他出门的时候,文哥儿他娘还瞪了他一眼么?要是换以前,哪里会瞪他?”陈陆生慧眼如炬。 陈柱子也有点跃跃欲试:“要不咱们现在就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就是,我看不惯这小子已经很久了,那轻狂样儿,看着就欠揍!” 众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陈二蛋担心萧绎听到,挥手叫他们赶紧闭嘴。 “二蛋哥,咱们,不打?” “打!”陈二蛋说得咬牙切齿,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白白错过了。陈二蛋盯着萧绎,眼神渐冷:“先等等,等他走近些,咱们在上。” 闻言,后头的几人俱是摩拳擦掌,面露凶光。 以前阿爹在的时候,阿年什么也不用想,为了照顾她,阿爹会将所有的事儿都替她想好。大概也是因为这样,这两年来阿年才什么长进都没有。她做丧尸的时候脑子就不好,当然,丧尸也不需要用脑子,她长得好看就行了。 如今却不不同了,没了阿爹,她得被迫长大。 晚饭是在大房吃的。萧绎已经醒过来了,虽说头上还带着伤,不过于行动无碍,兼之他又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是以等李氏提出要将饭菜端过来给他吃的时候,萧绎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躺了这么久,再躺下去,只怕他没病都能懒出病了。 两年前陈有财家便已析产,这会子是不兴别籍分家的,可析产与别籍不同,子孙析产,仍旧合籍,官府亦不会过问。三家这两年都是各过各的,陈有财与陈阿奶则跟着大房。眼下陈大江不在了,二房也只剩下一个阿年。陈大江走前,将阿年托付给了爹娘大哥照顾,故而阿年如今也跟着大房一块吃饭。 萧绎过去的时候,一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赵歆下场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呢, 只是商户之子,还是家道中落, 被家丁抢了全部家财的商户之子?这岂不就是意味着, 即便萧绎回了家,也依旧什么也没有?王氏不敢相信这事竟然是真的。www. “孙老, 县衙那边是不是弄错了?” 陈有财嫌老三媳妇太过丢人, 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那可是县衙,县衙怎么会差错呢。”陈有财看着萧绎,“他不就是从卫水那儿捡回来的么, 上游刚好出了这样的案子, 发生的时间又附和得很, 不是他还能是哪个?” 萧绎傻了好久, 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县衙的人可说了我叫什么?” “这个, 似乎是叫萧逸的吧, 我也没仔细问是哪个逸字,只这么听郑主簿说了一嘴。” 萧绎是他的名字不假, 萧绎说不出心底是何感受,艰难地问道:“萧家人,当真一个不剩了?” 孙里正虽同情他,却也不能撒谎:“萧公子,人死不能复生, 还望节哀。县衙那边也再查, 只可惜, 两边隔着好几个县,咱们的人手也不能往那儿伸太多。有些事,便只能委屈一下萧公子了。” 杀人夺财,本事一桩大案,但案子不是在他们县里发生的,他们也没法儿盯着人家,要人家尽心尽力地抓凶手。再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里还能找得出来。 萧绎嗓子都哑了:“萧,不是国姓么?” 孙里正忽然长笑一声,看着萧绎的眼光越来越像看傻子:“萧是国姓不假,可是天底下姓萧的多了去了,可不是每一个姓萧的都是皇亲国戚。真要那么着,那朝廷得养多少人啊。公子莫不是因为一个萧,便以为自己是皇家的哪个萧了吧。”孙里正摆了摆手,觉得可乐,“那是不一样的。” 萧绎怔住。 他只知道皇室姓萧,知道这点之后,便对自己是皇家人的事深信不疑。不是他自大,而是他一直有这样的预感。 如今现实摆在眼前,冲散了萧绎所有的自以为是。可是他却还是无法接受,觉得荒唐之极。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商户之子呢。 萧绎并非瞧不起商户,而是从来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想得这般低过。www.他是商户之子?家中人全部被害身亡?如今还定点家产不剩? 不可能的,萧绎不愿相信,是不是弄错了,可是“萧绎”那个名字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他真的只是一无所有的商户之子? 孙里正与陈有财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想来这位公子怕是一时间还不能接受。也不奇怪,任谁听到了这事,怕是都不能淡然处之的。 孙里正起身,陈有财也给众人递了个眼风,让他们都出去。 本还以为阿年傻乎乎,看不懂眼色,哪里想到阿年今儿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明白了,跟着陈阿奶一道出去。反而是王氏,愣在那儿也不知道做什么。 “老三媳妇?老三媳妇!” “啊?”王氏许久才回身,看着陈有财。 “出去了。”陈有财也没骂她。 王氏哦了一声,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一样,恍恍惚惚地出去了。陈有财冲孙里正道了一句见笑,便随着他一道出去了,只留萧绎一个人在这儿消化。 出了屋子后,孙里正才拉着陈有财走道一边,避开了众人。孙里正也是一肚子感慨,本来想着这个是位贵人,没想到啊,贵人倒霉起来,连他们这些老百姓都比不上。起码他们还有房有田呢。 “如今你们家要怎么办?我听郑主簿的语气,那些家产多半是追不回来了。” 孙里正觉得这老陈家还真是倒霉,救了个人,粮食和钱也搭进去了不少,结果却捞得这么一个结果。陈有财没有发火,已经算是脾气好了。 陈有财也是心情甚烦:“谁知道呢,如今先这么着吧。” “这是还让他住着?”孙里正一脸惊奇。 这萧公子如今也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孙里正本来还琢磨着要不要想个法子呢,他是不愿收留这人的。不过孙里正没想到,老陈竟然有这好心。他还以为陈有财不待见这萧公子呢。原来阿年将人捡回来的时候,陈家可就他一个最反对的。 陈有财扯了扯嘴角:“自然也不会叫他白白待着。” 他们家不养闲人。www. 孙里正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了。让他留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至于留多久,那便不关他的事了。 “真是白费了一场功夫。” 孙里正说完,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兴致,同陈有财叮嘱了两句之后,便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氏才从后头冒出来。 陈有财被她唬了一下,好容易才端住了,仍旧能绷着一张脸:“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爹,那孙老说的,都是真的 ?”这是王氏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她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萧绎身上,结果呢,萧绎竟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那她的一对儿女怎么办,还要继续窝在这乡下不成? 王氏更愿意相信是孙老传错话了,或是县衙那头的人出了个乌龙事儿。连拿不靠谱的算命先生都能看出来萧绎是个贵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 陈有财乜了她一眼:“你觉得是你有本事,还是孙里正和县衙那些人有本事?” “自然是她们。” “那就别在这儿问东问西!” 王氏心虚地干笑一声,而后又不甘心道:“可是那萧公子那长相,那气度,一看就不是等闲众人。” “阿年长相也极好,她也不是等闲中人?” 王氏一噎,又道:“这怎么一样,人家萧公子可是穿得起丝绸衣裳,戴得起玉的人。” “是啊,不是说了么,人家有钱过,有钱什么买不起,戴不起?” 这不是现在没钱了么?可这也是最叫王氏绝望的地方:“那些家产,当真再也寻不回来了?” “没了,寻不回来了。”陈有财不耐烦同她墨迹,索性一下子断了她的念想,“他家也不过就是个商户,还得罪了江南大官,就是寻回家产了,那点儿家产又能做什么,说不得还没里正家多呢。你也别整日琢磨这个琢磨那个,人家没什么好给你琢磨的。如今他只赤条条一个人,连衣裳都是你买的,你说折腾到现在到底为了什么?” 她自然是,为了儿女 王氏心中又悔又恨,她将满腔希望都托付在萧绎身上,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地步。若不是为了他那两身衣裳,慧娘又怎么会去拿二房的铜板,他们三房又怎么会在外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王氏悔之不及。 “以后把你那点心思放在正道上吧,整日算计,连儿女都被你带累坏了。”陈有财言尽于此。 见陈有财准备走,王氏忽然醒悟过来,忙叫住了人。 “还有什么事儿,有事快说,我还带下地干活。” 王氏犹豫了片刻,最后问了出来:“那萧绎,还得在咱们家住着?” 陈有财笑了:“是啊,不在咱们家住还能在哪儿住,他一个身无分文的半大少年,出去了还不得饿死。他老家在太原,这年景,还有人敢往那贼地去?县衙那头,也不过说的好听点罢了。且你不是早说了么,你留人在咱们家,可不是为了那点见不得人的算计。他就是没钱没身份,你还能缺客人一口吃的不成?” 王氏都震惊了:“我我几时说了这样的话?” “你自己清楚。” 王氏觉得自己没说,这话肯定不能是她说的:“爹,他一个外人,还想要咱们养着他?再说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啊,不还有一身衣裳还有一个玉牌子么?他家里好歹也富裕过,那玉牌子随便买一买,也足够他嚼用了,哪儿用得着咱们出钱。” “不是咱们,是你。”陈有财出声提醒,“我可没说要养他的话,是你说的。” 王氏气得要死。 这怎么,怎么就变成她养了呢?若说方才他还留着一线希望,指望这事儿能有所回转;如今则是被她爹说得只剩下厌恶了。 不知道她爹是真傻了要白养一个人,还是真那么狠心,想要他们三房出银子。反正王氏是不充这个大头的,没找他要回那两身衣裳便已经不错了,还想着叫他们养。多大的脸! 王氏调头便走了。 这事来得太突然,叫王氏一时间连女儿被欺负的事儿都没能记起来,准备好的状也没有告。 慧娘还在陈阿奶身边,阿年也在。 只是她们俩彼此看着都不顺眼。慧娘觉得阿年太奸诈,阿年觉得慧娘平白冤枉人。陈阿奶也正忧心着萧绎的事,便也没顾得上她们俩。她和王氏想得差不多,看陈有财终于走出来了,陈阿奶也赶紧跟上。 她也有话要问。 慧娘年纪并不大,可是也极有眼色,她知道今儿之后,那位萧公子在家里肯定就不值钱了。慧娘心里有些痛快,对着阿年:“瞧你整日巴结的,现在好了,巴结错人了吧?” 阿年瞬间迷惑了,她这话,确定不是对三婶说的? 萧绎也坐在里头,他的边上,则是坐着阿年。 和从前商议大事的时候一样,两位老人坐在上头,底下依次坐着三个房的人,不同的是阿年身边的人从她爹换成了萧绎。阿年看着身边的人,心里掀起些不一样的情绪来。 萧绎没有看任何人。早在来之前,他便已经知道今儿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懵懂小儿,知道陈家对他的收留只是看在他的身份上,从一开始便是有所求。如今这身份没了,预期的好处也没了,陈家自然不会白白养着他。今儿商议的结果,直接决定着他是去还是留。 萧绎生性高傲,本不愿如此被动,更不愿承受这样如同屈辱一般的审视。只是再高傲,再不甘,萧绎也不得不认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开武学课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这话不许在旁人面前提起。www.”李氏说完, 又叮嘱了一句, “家里人也不行。” “为什么?” “这——”李氏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道, “那位公子迟早都会记得的, 你这样说他,回头被他听到了,得要伤心的。” 既然都交代了,李氏索性一下子交代完:“这人是你请回来的, 务必要待他客客气气的。人家和我们不一样,过些日子等家里人寻来了, 便会回去过他的富贵日子。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份情谁也及不上。我也不用你多巴结他,只要不闹腾, 别再像上回那样打人给打出好歹就行了。” 这样, 等那公子回去的时候, 多少也会记着她的好。 阿年不爱听这些, 所以左耳进右耳出,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昨儿萧绎忽悠她的那些话, 结结巴巴地问道:“大伯娘, 守孝, 是什么?” 李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知道守孝?” 真是稀奇。 阿年仰头看她, 指了指自己:“阿年, 要守孝么?” 李氏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瓜, 又掏了掏她的下巴,咕哝着:“哪儿听来的话,还守孝呢,你守着自个儿就不错了。” 她一日不生事端,一日不惹爹娘生气,李氏便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指望着她守孝。只是,家里人都觉得阿年是个小傻子,从来也不会跟她说这些话,所以李氏今儿听到了,倒也怪稀罕的:“这话你哪儿听来的?” 阿年指了指自个儿的屋子。 李氏了然,原来是那位公子啊,难怪懂得这么多。李氏也没当一回事,她想着里头的鞋子还没有纳,便道:“人家和你说笑呢,别想那么多啊,我还有鞋子要纳,不能老站在这儿听你说话。www.你去洗洗脸吧,回头得吃早饭了。” 说着便要走。 不料,阿年一反常态地将人拦住了,两手箍着李氏的腰。她手劲不小,真要拦人,只怕陈大海两兄弟也不一定拗得过她,更不用说是李氏了。李氏拍了拍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斥道:“干什么呢?” “守孝!”阿年仍然是这两个字。 李氏这才意识到,阿年或许还真上心了,她不怕阿年没心没肺,就怕阿年认准了什么事,头疼道:“行,行,守孝,你去守去。丁点儿大的人,还要守孝。”她弯下腰同阿年说话, “按制你得守孝三年,不吃肉,不喝酒,不能出去玩闹,年节时也不能拜访亲戚,这样也要守孝?” 李氏没说还要穿孝服,因而阿年的衣裳本来就是麻的,又是素色,不必折腾。再者表示三年不得有婚嫁,这个阿年也不必考虑,她还小。 阿年锁着眉头,像是在斟酌,半晌后很是认真地点了两下脑袋:“守!” 为了她爹,阿年是愿意的,毕竟她是她爹唯一的女儿。起码,目前是唯一的。 “小呆子。”李氏无奈,弹了弹她的额头,心里软乎乎的,却也随她。这话在她听来不过就是个玩笑话罢了,也没指望阿年能当真。 别的不说,就不吃肉那一项,李氏便不信阿年能做到。真要不吃肉,那昨儿晚上是谁半夜里烤肉来着,那鸽子还是她给收拾干净的呢。 她有心看笑话,等着阿年更坚持到几天。 先前那话也就是应付阿年才说的。古礼确实是要守孝的,县城那块的富贵人家也有这个风俗,只是乡村里却并不十分兴这个。 都是要下地干活的,哪儿有那么多的讲究,谁家没了人,都是丧毕除服,饭桌上当然也注意些,只不过农家本来就穷,轻易不会有荤腥,更不会有酒。www.便是不守孝,过得也一样苦哈哈。 也就阿年这个小呆瓜,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李氏进了屋子,陈大海也起了,正在里头修农具。李氏见到他,也将今儿听到的两件稀罕事说与他听。一件是阿年与那公子闹了矛盾,另一间,则是阿年信誓旦旦地要守孝。 陈大海听得乐了:“阿年是个孝顺的。” “谁说不是呢。”李氏说完,又觉得前一件事更好笑些,“你说阿年那脾气,一棍子下去也不见她叫一声,平日里慧娘欺负她,从来没听她抱怨过一句,连告状都不敢。这回,怎么偏就和那公子过不去呢。” “许是这阵子心情不好吧。”毕竟二弟才刚去了,那位公子又住进了二弟的屋子。阿年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介意的吧。 “也是。对了,爹娘可起来了?” “爹一早就起来了,去田里转了一圈,才刚回来。娘估摸着也起来了。”陈阿奶是因为身子不好,要是换成以前,起来的比李氏都还要早。她可是家里最闲不住的人了。 李氏应道:“那我把早饭端来。” “行。”陈大海放下农具,跟李氏一块去了厨房。 吃完早饭,一家人又忙活了起来 。他们家人就是这样,即便是农闲时候,也是闲不住的。今年陈大海和陈大河都没有去外头做短工,便窝在家里做竹筐。做好了,再拿到草市上卖。虽说一个也买不到多少钱,可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萧绎则躺在床上生闷气。他这会儿也才吃过早饭,吃饱就躺着,浑身都不舒服,可是一想到出去就要看到阿年那小混账,他宁愿身上不舒服。 想到昨儿晚上的事,萧绎就牙痒痒。他竟然被被阿年给打了,还毫无还手之力! 本来两人是因为那块鸽子肉发生推搡的,结果阿年那小傻子使坏,一巴掌乎在他脸上,愣是逼着他吃了一口肉。 就像是拿他泄愤一样! 如今想起来,萧绎还觉得没面子,心里也悄悄地给阿年记上了一笔。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同情他。 萧绎摸着脸,心里憋屈到了极点。即使没有记忆,萧绎也敢断定,这肯定是他头一次被人打,还是被女人打。右边那张脸现在都还疼着,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的,下手又疼又狠,还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皮没青没肿,可他受了内伤! 一时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那比乌龟还要慢的步子,萧绎闭着眼都知道是哪个。 他翻了个身,朝里头睡去。 人很快就进来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萧绎以为她是过来道歉的,咽下了话,耐着性子等着。谁想她半天也没动静,像是定住了一般。 萧绎忍不住又翻了个身,眼前哪儿还有人影? 人已经走到门口了,理都没理他,手上还拿着昨晚那块令人作呕的鸽子肉。呵!人家压根不是过来道歉的,是来拿肉的! 萧绎咬牙切齿,狠狠捶了一下床沿。 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气都气得差不多了,这觉他也不想再睡了。 外头,阿年刚拿了鸽子肉便碰上了李氏和王氏。王氏嗅了嗅鼻子,眼睛盯着她手上那块黑漆漆的东西:“什么味儿?” “还能有什么味儿,反正都不好闻。”李氏塞给阿年两个水桶,让她去河边打水,一面催她走,一面跟王氏抱怨道,“这丫头,成日里就喜欢玩那些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东西,黑成那样,也不嫌脏。” 王氏翻了个白眼,也觉得嫌弃,遂同李氏一道进屋纳鞋底。 打水这活阿年一点儿也不生疏,她力气大,平常家里吃用的水,一般都是她去河边打的。家里除了文哥儿年纪小,三个姑娘各有个的事儿要做,芸娘肯吃苦,家里的牲口都是她在照看;慧娘则轻松些,王氏一般只会叫女儿收拾收拾家里,每日的事儿也都轻松得很。 河边又几个妇人也在打水,见到阿年过来,远远地就互相递了个眼神。 阿年没管,自顾自地将水打好,又从怀里掏出那几块鸽子肉,扑腾一声扔到水里。 她打定主意不吃肉了,再留着这些东西也不大好。 等阿年打了水离开之后,几个妇人才又聚在一块,看着阿年的身影小声地交谈,间或传出两声低笑。 阿年耳朵动了动,加快了脚步。 说到底,那些妇人也并没有多少恶意,只是闲着无聊说道几句罢了,要么拿她是傻子说事,要么拿她爹没儿子说事。阿年不喜欢听这些,更不喜欢她们的眼神,所以从来都不搭理她们,打了水就走。只是不巧,回去的时候,迎面刚碰上了几个半大的少年。 为首的男孩儿正是与阿年最不对付的陈二蛋,隔壁陈三石和周氏的独子。说来,他家与阿年家关系还挺近,本就是邻居,平日里走动也不少。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二蛋一直看不惯阿年。陈二蛋今年刚好十四岁,比阿年大两岁,不过他长得高,力气又大,在一群小男孩儿里一直是老大。他这个当老大的和阿年不对付,那些小弟就更不对付了。 当下,几个男孩儿就围住了阿年,学着村口的那些小混混的调调,流里流气道:“哟,打水呢小傻子。” “我来给你拿吧。” 旁边的人嘻嘻哈哈:“就是啊,水桶那么重,你一个小傻子咋拎得动?走路都不会走,还打水呢,你们家人还真是心大啊。” 说着,便有两个人上前,将阿年的水桶夺了过去。 阿年木着脸站在路中间,握紧了拳头,最后却什么也没做,任由他们嬉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德音书院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别人暂且不说, 李氏和芸娘, 早就瞪大了眼睛, 心中稀罕。www.原以为王氏只是叫女儿做做样子, 没想到她还真舍得。不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效果,起码这几日的功夫,阿奶已经彻底心疼上了,阿爷也没了之前的火气。 只是慧娘心里的火气却是一日盛过一日。 陈家村里,多的是将女孩儿当下人一般使唤的人家。可陈家却不然, 李氏与王氏都是疼孩子的, 且生的孩子又不多,只一男一女, 因而芸娘和慧娘在家里的待遇都是不差的。尤其是慧娘,比芸娘还娇惯些,年纪又不大, 平日里没怎么受过苦。最多, 也只是闲着的时候帮着收拾收拾家里。 像这样大清早地爬起来扫院子、洗衣裳, 甚至是喂猪喂鸡, 是从未有过的。可再不甘, 慧娘也只能照做。 正气着呢,忽得看到阿年从屋子里头出来,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显是幸灾乐祸!慧娘摔了扫帚, 急火攻心:“你开心了, 得意了!” 阿年古怪地瞧着慧娘, 她开心什么? 她还想要想想怎么才能跟萧绎和好呢?上次毕竟是她误会了萧绎,他却帮自己找回了泥人,阿年觉得她应该好好报答他。可萧绎还在别扭,晚上都不和她说话,阿年觉得得先从缓和关系开始。 他喜欢什么呢,阿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比起这件事,慧娘的找茬根本算不得什么。 慧娘却觉得阿年就是过来示威的:“你这会儿是不是心里正痛快着啊,还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就算是看笑话,也轮不到你来看!” 她这几日真是受够了,一日都不想再受下去! 她不过,就是拿了二叔家的一贯铜钱而已,又不是拿了这个小傻子的,凭什么惩罚她啊?要说慧娘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话,如今被罚了这样的差事,那仅有的心虚和害怕都化成了厌恶了,对着阿年的,还有对孙家大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孙大姑娘多嘴,她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阿年,慧娘也没有觉得拿二叔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以后还会还的。可阿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她的笑话! 阿年觉得她这会实在太不正常,轮不到她看,那她走还不成么? 她掉头就走。 慧娘张着胳膊地拦在她面前:“还想走,这儿是我家,哪儿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年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了:“也是我家。” 她爹是阿爷的儿子,她也是阿爷的孙女,这自然也是她的家。 慧娘眉头一竖,讥讽道:“呸,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野丫头,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家?要不是我二叔心善,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撒野?” 阿年脸一沉。 慧娘就是要她生气,看着她心里痛快极了:“别把自个儿看得多金贵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外人,即便上了户籍,身上流的也不是我们陈家的血。这回阿爷帮你,可不是因为你是陈家的人,只是被孙大郎闹开了,不得不出手罢了。我才是家里的正经孙女,亲的!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想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她说得眉飞色舞。有些话,根本不用想就能说出来。慧娘凑近了些,轻声道:“二叔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捡了你这么个野种回来,怪道绝了户呢,没咱们家文哥儿,以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算是他捡了这野种回来的报应!” “报应野种?”阿年痴痴地呢喃了一句。 “对,报应!野种!”慧娘恶意地笑了。 阿年眼神一厉,往前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慧娘一愣,连连往后退。 实在是阿年如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活像是要杀了她一样,连眼睛都红了。 阿年一把揪住慧娘的脖子。 慧娘头一仰,脚尖离地,使劲儿拍着阿年的手,却是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偏偏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要么在厨房里,要么在屋子里。就连她爹娘也都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扫地。www.原本只是为了做给阿爷看,现在却差点害死她。慧娘张着嘴巴,间或哟哟两声,只是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我是,爹的女儿!”阿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里泛起了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也一点一点暴起来。 “是爹的女儿!” “不是野种!” 阿年着魔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是爹的女儿,怎么会是野种呢。爹说了,谁也不能欺负她,就是三叔的女儿也不行!阿年看着慧娘,眼中闪过一丝偏执和疯狂。 阿年要掐死她,这是个坏人,就像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一样。 疯了,这人是个疯子!慧娘挣扎着,可脖子上的手却像是一块铁似的,谁来救救她,完了,完了 “阿年——” 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阿年迟疑地回过头, 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跟着松了下来。慧娘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呛出了眼泪。 她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生怕阿年再发疯。 萧绎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阿年,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朝着这儿招了招手:“过来吃早饭了。” “哦。”阿年茫然了一下,遂赶紧过去。 待阿年走到跟前,萧绎才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脸色正常,眼睛也不红了,像是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可萧绎知道不该是这样的,他问道:“方才在做什么?” 阿年唔了一声,有些失神。 她方才在做什么来着?没做什么呀。阿年奇怪地看着萧绎,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见状,萧绎也绝了再问下去的心思,领着阿年回去吃饭。阿年跟着萧绎去了大房,后知后觉的地察觉到,萧绎愿意理她了。 阿年垂着脑袋,嘿嘿地傻笑两声。 忽然觉得他不丑了。 后头的慧娘连滚带爬地回了屋子。才进门,便哭着奔向王氏怀里。王氏本来还在生气,一是气白白折进去这么多钱;二是气女儿这么不中用,好说歹说,仍旧犯了这样丢人的错。 这会儿见慧娘哭得这样厉害,王氏也只冷着脸:“不过就是扫扫院子,这么点儿活也不愿做?” “娘,呜呜,阿年要杀我!” 慧娘哽咽着,让王氏看她的脖子。 王氏定睛一看,立即慌了:“怎么被掐成这样?”到底心疼女儿,王氏气得咬牙,“这天杀的小杂种,就知道欺负我女儿,等着,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王氏正要撸着袖子去二房,还没出门,便被陈大河拦住了。 “怎么着,陈大河,你还要帮着那小杂种不成?还真把她看成是你们家人?” “你总要问清楚再去吧。” “问什么问,没看你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这口气我要是不替慧娘出了,回头咱们不在,慧娘还不被她给欺负死!正经的陈家孙女,却被一个外来的给欺负了,陈大河,你也好意思,你也不嫌丢脸!” 慧娘哭得越发伤心。 陈大河无奈:“慧娘,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阿年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子,还敢欺负人?就是陈大河偏心自个儿女儿,也不能这样冤枉人的。再则,女儿昨儿才犯了错,这会儿要是再闹出事来,他爹肯定对慧娘更有意见。 慧娘迟疑了一下。 王氏看得清楚,气漏了大半,只剩下怒其不争的愤懑:“你说你,没事儿去撩拨她做什么?” 自己女儿自己还不清楚,这心虚的模样,肯定是她先没忍住去胡说八道的。“你啊你,我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先忍者,阿爷如今正生你的气,你不去哄你阿爷,哄你阿奶,和那小杂种计较个什么劲儿。你便是压过她,就出息了?” “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别犯蠢,就是跟人吵,也得占理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王氏气得直点着慧娘的头。 陈大河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慧娘也被吓坏了,你就别说她了。” 慧娘却不愿意:“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说得还有些不可思议,阿年差点要杀了她,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她了? 王氏冷笑一声:“眼皮子浅的,先等着。” 昨儿一桩,今儿一桩,她也不会这样算了。日子还长,想要折腾一个傻子,还不容易?争一朝一夕的长短,最是王氏所不屑的,她要的,是将那小傻子彻底赶出陈家! 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人,占着他们家的家产算什么?她就不信,爹娘心里还能一点意见也没有。但凡有丁点儿,王氏觉得自己便不会输。 慧娘傻了:“等什么?” 王氏招了招手,说得小声:“你明儿” 对于王氏的打算,阿年是丁点儿也不知晓,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这会儿正想着法子讨好萧绎呢。 可惜阿年的聪慧程度有限,只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是以这日晚间,等萧绎回屋的时候,便发现床头放着一只破罐子,里头插着几只山茶花。开得正浓,颜色正好,又鲜艳又娇媚,与这瓦罐丝毫不搭,可奇怪的是却又不显得突兀。 亏她能想到这个,还送花。萧绎偏头看过去,精准无比地找那颗从隔壁冒过来的脑袋。 一看到他,阿年立马缩了回去。 “德行。”萧绎失笑。 他脱下衣裳躺在床上,嗅着山茶花的味道,原先心里那故郁气与憋闷,仿佛一下子便无影无踪了。他也是糊涂了,明知道她和旁人不一样,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他迟早也都会走,往后的几日,便与阿年这个小傻子好好相处吧。反正,他才不会带阿年回家的。 彼时萧绎想得理所当然,也期待着萧家人能早日寻回他。却不知翌日一早,他的身份便明明白白把摆在陈家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交朋友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王氏也高兴, 看着萧绎穿着她卖的那身衣裳, 就好像看到了以后富贵无忧的好日子一样。www.那笑意,要多真心就有多真心,要多和蔼便有多和蔼。 直笑得萧绎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陈家里头,唯一觉得不满的, 大概就是陈有财了吧。只是他看其他人都挺高兴,便没有出来说什么扫兴的话。败家儿媳妇上赶着去讨好别人, 他还能说什么不成?要是能听进去他的劝, 那也不是他那三儿媳妇了。 因着几个人回来的都不早,王氏与陈大河略在大房里坐了坐便赶着回去做饭了。李氏一早就做好了晚饭, 这会儿趁着天没黑,正好先把晚饭给吃了。 萧绎还惦记着今儿回来时碰上的那件事。 晚饭过后回了屋子,他先拦着阿年:“你怕血?” 他倒是知道有些人看到血回晕过去, 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避讳的事儿啊。单看陈大河与王氏的脸色,萧绎便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阿年皱眉:“你在,说什么?” “问你怕不怕血呢,或是你看到血会发生什么?”萧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 阿年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翻了个白眼走了。她一个丧尸,还能怕血?至于遇上血会发生什么,她怎么知道?她爹又没告诉她。 阿年唾弃了他一下,走到了自己的那一件小屋子里。 都还没来得及睡, 外头三房里忽然传出一阵哭闹声。阿年直起了身子, 听出了这是慧娘的声儿, 话里话外, 好像总提到什么簪子的事。 阿年一下子就想到了今儿早上慧娘缠着三婶叮嘱的话,她想要一支蝴蝶簪。不过,三婶俨然忘了,还把卖络子得的钱都给萧绎买了衣裳。 怪不得慧娘要闹,阿年好奇极了,悄悄挪到窗边。窗户被打开一条缝,从里头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大房里头也听到了动静,陈大海要出来,被李氏给按住了。www. “别去了,去了少不得要落埋怨。” 陈大海想着三弟妹好强的性子,也觉得没意思,按下了那点心思,重又躺倒了床上。 然而外头的动静依旧没有消散,最后弄得陈有财都披着衣裳出来了。 大冷天的出来,心情能有多好?陈有财站在三房窗户外头,冷着脸:“吵什么,都吵什么,没瞌睡就出来翻地,整日不干事,就知道闹,丢人现眼!” 陈大河打开窗户,赔着笑脸:“爹,没事儿呢,您赶紧回去睡吧,外头冷,冻着了就不好了。我这就说说慧娘,让她赶紧睡觉。” “呸,老子怎么生出你个窝囊废!”陈有财气得一巴掌乎在陈大河的脑门上,“原以为你只是辖制不住儿媳妇,这会儿竟然连女儿也管不住!” 本来快要哭完了的慧娘听到这话,一个没忍住,又哭上了。 “嚎什么嚎,老子还没死呢!” 屋子里立即没了声儿,王氏紧紧捂住女儿的嘴,拿眼蹬她。慧娘抽泣了几下,到底没敢再哭出来。 陈有财觉得糟心极了,大晚上的还闹出这样的事儿,真是没个所谓。他也懒得再看三儿子,背着手就回去了。 “爹您走慢点。” 陈大河冲着外头喊道,可惜,他爹一点儿也不想搭理他。 无人回应,陈大河叹了一声气,等了一会儿见他爹进了门,这才轻轻地关上窗户。回头时,看到慧娘脸上还挂着眼泪,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心中越发愧疚了。他将慧娘拉到面前来,许诺道:“今儿是爹娘不对,答应了慧娘的事儿都没有做到。下回吧,下回爹一定给慧娘将那蝴蝶簪买回来,慧娘看怎么样?” 王氏听了这话,脸色更加不好:“你给他买?你知道那簪子多少钱吗?” “不过是一支簪子。” “哼,你家闺女是个心大的,见孙里正那小孙女戴了一支蝴蝶簪就眼热,可人家家底大,买得起镀金的簪子,搁咱们家,不知道要出多少血来。www.咱们不吃不喝的,就为了攒钱给她买那蝴蝶簪?别说咱们舍不舍得了,回头被爹娘听到,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二哥才没,你好意思让爹娘气坏身子么?” 陈大河忽得沉默了。 他们家,确实比不上孙里正家。也是他没用,连一支簪子都没法儿给闺女买。 慧娘见爹不说话了,着急道:“可是娘一早就答应了要给我买,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就要那簪子!你不给我买,之前答应的那些又算什么?” “我要不答应,你不是要闹翻了天?” “我不管。”慧娘跺着脚。 王氏冷笑一声,“买,给你买,回头我在自己身上割几斤肉去当了,得了钱就给你买簪子成不?” 慧娘噎了一下,这话她也不能应下,可叫她就这么舍了簪子,如何能够,只埋怨道:“没钱给我买簪子,倒有钱给那 个什么公子买衣裳了,还一买就是两身。” 没发生这事之前,慧娘对萧绎极有好感,没回见着了心里都欢喜得不得了。可如今因为他,叫自己没了簪子,再多的好感也都化为乌有了。说到底,一个没名没姓的公子哥,到底比不得一支蝴蝶簪在慧娘心里重要。 “把衣裳还回去,簪子的钱不就有了吗?” “快闭上你的嘴!”王氏拍了桌子,冷着脸道,“这样的话,别叫我再听第二次。” “你就是偏心那位公子!” “死丫头,你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文哥儿的将来。”王氏真想敲开女儿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都是浆糊。那小傻子还知知道和那公子处好关系呢,这么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懂? “你啊,就不会动动脑子,他是公子哥儿,家中必定富贵。你若与他交好了,以后你什么簪子没有?你以为娘不想让你如愿,不想让你比过那孙小姐?可咱们家的家底就这么大,我拿什么让你同人家比?”王氏气地坐了下来,女儿驽钝是驽钝了些,可是她又不能不教:“眼光放长远些,不必在乎这一时的输赢,没个意思。听懂了没有?” 王氏一扬声,慧娘便耷拉下脑袋,瓮声瓮气:“听懂了。” 王氏也说得口干舌燥,再没心思应付了:“听懂了就回去睡,大晚上的闹腾了这么久,明儿不知道要怎么被人看笑话。” 慧娘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回去了。 今儿一天都没有休息,王氏也觉得累得慌,正要回去睡,却见陈大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王氏皱眉,“有什么话就直说,说完了我还得睡觉。累了一日了,晚上却一个个的都不消停!” 陈大河犹豫了半天:“下回,别个孩子们说这个了。” “我说错了不成?” 陈大河说不上来,他知道妻子的打算,也从来没有阻止,只是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也有了这些小心思,想着要如何如何讨好一个外人。 这未免有些太残忍。 王氏可没有他这样的优柔寡断,直接道:“文哥儿日后是要读书的,不趁早巴结巴结着那位公子,难道还要像后头的二叔家那样?” 陈家后面住着的便是陈二叔家。 陈二叔与陈有财是亲兄弟,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又只生了一个孙子。按理说家中是不应该有什么负担的,不过那一家都盼着小孙子考科举,早早地将人送到了学堂里,如今已经读了十一二年的书了,可惜书没读出什么道道来,家却读穷了。 也正是因为穷,才起了许多心眼子。陈大江想将阿年记在户籍上,反对最厉害的,竟不是他们家,而是陈二叔家里的一大家子人。 大概人都是不禁念叨的。王氏晚上才念了陈二叔家几句,翌日,他家儿媳妇小周氏便登门拜访了。 小周氏与隔壁陈三石的媳妇周氏同出于周家庄。今儿小周氏为的依旧是阿年的事。再听到他们已经将阿年记到户籍里头后,小周氏立时便没了好脸色。 李氏也懒得理她,仍旧做着针线活。 小周氏气了半晌,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见到那小傻子的人,气儿没地撒,便与李氏道:“我说大堂嫂啊,你们这样不是傻是什么,不过就是个外人罢了,给她一口吃,那就是天大的恩惠了,何必还使了银子去替她这样打算?” “不只是为了阿年,更是为了二弟。” “你二弟不是不在了么——”小周氏正想挑拨挑拨,忽得见李氏垮了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讨喜,讪笑道,“我不是替你们这一房打抱不平么。本来就是养着堂伯父他们,如今还要添一个小丫头片子。养着她干啥,我就不信,他二弟去了前没有给那小傻子留后路。两口子这些年卖花攒的银子,估摸着都在她那儿呢。” 李氏越听脸色越差,突然扔了手里的针线起身:“我去做饭。” 说着就快步往外头走了。 “哎,别走啊。”小周氏见人留不住,索性跟了上去,“这是要做中饭?得了,我陪你一道儿去帮忙。” 帮了忙,自然得留人在家里吃饭的。 小周氏也不客气,不管李氏开没开口,愣是在老陈家吃了午饭后,才慢悠悠地晃回去了,临走时候还扫了二房一眼。 多好的房子啊,可惜便宜了别人。他二弟这么多年养花卖钱,应该还是留了不少给那小傻子吧 晚上,阿年像往常一样回了房,扫了一眼后,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怪了,便只好先躺下睡觉。还没睡到一刻钟,阿年眼皮一掀,忽得惊醒过来。 难道她今儿没锁柜子? 不应该啊,阿年记得自己是锁了的。她赶紧滑下床,鞋都来不及穿,便费劲地冲到柜子便。柜子是合上的,只是上面的锁,已经不知去向了。阿年握了握拳头,许久才举起手,拉开柜门。 今儿十五,屋子里并不暗。 阿年弯着腰朝柜子里看去,空的 迷惘已经不足以形容萧绎此时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有点沉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陈大河听得目瞪口呆, 半晌, 才缓过来:“这事是真的?” “孙老亲自过来说的,还能有假?”王氏冷哼了一声, “你那会不在,没看到那姓萧的听到这话是个什么表情,一脸不相信呢, 还以为孙老骗他。说不得,他还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呢。姓萧的人多了去了, 单他就是皇亲国戚?好大的脸面,如今可好,不仅他没了脸, 咱们也跟着没脸!” 陈大河一时沉默了。他没有王氏那样大的戾气, 只觉得这位萧公子实在太倒霉了些:“那往后, 他要怎么办呢?” 家人也没了,钱财也空了,忒可怜了吧。 “怎么着?我管他怎么着。总之一句话, 咱们三房可不能白养着这么一个人,他若出不起钱, 别想在陈家待。” “他住的是二房。”陈大河提醒。 王氏眼睛一横:“二房也不行, 二房就不是咱家的?” 慧娘吃着饭, 听到这话的时候还跟着点了点头:“就是!” 反正她现在跟二房所有人都不对付。萧绎不是二房的,却和阿年亲近得很, 慧娘恨屋及乌, 连带着嫌弃上了。要是能把他们都赶出去, 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可告诉你,咱们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我们这房就更不是了,日子都过得紧巴巴,你也别装什么大方,充什么胖子。便是要收养,也不该轮到咱们三房来。回头爹要是有这个有意思,你若敢没头没脑地顺势应下来,回屋你就等着吧!反正我是不会养着一个外人的,更不会出钱!” 王氏说得斩钉截铁,非逼着陈大河摆出一个态度来。 只是陈大河有些不明白:“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外人,既是外人,爹又怎么可能让我们家养着?” 王氏被问地堵了一下,半晌才咽下这口气:“吃饭吃饭,问那么多干什么。www.你只要记得,咱们家没钱,养不起人就是了。这人,绝对不能留!” 能赶出去就赶出去,省的他看着碍眼。 不管之前有没有说那话,王氏都打定主意不会认的。她也摸不清爹的意思,一时分不清他是真不赶人走亦或是只是暂时不赶人走,无论哪一个,她都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大房那边气氛也说不上好。 李氏将饭菜端上桌,才发现桌上少来了一个人。她擦了擦手,同芸娘道:“去叫萧公子出来吃饭吧。” 芸娘抬头,心中生了些小欢喜,应声后便要出门。 陈有财拿筷子敲了敲饭碗,喊住了人:“叫什么叫,都不来吃饭,说明还不饿呢,你巴巴地过去请干什么?” 芸娘:“可不吃饭哪儿行?” “吃你的饭,少操心!”陈有财骂了一句。 芸娘顿时不敢出门了,只拿眼盯着李氏。李氏也不敢说话啊,毕竟爹都开口了。也罢,李氏想着,这一顿不吃也没什么,说不定真同爹说的那样,人家真的不饿呢。毕竟出了这样大的事,那萧公子年纪也不大,约莫只十三四岁的样子,骤然听到这些,心情不好,吃不下饭也是有的。 回头,叫阿年给他带几个馒头就是了。 阿年默默地扒饭,从前她有多羡慕萧绎,这会儿就有多同情。孙老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他在家里的待遇就这样一落千丈了,真可怜! 阿年唏嘘着。 陈阿奶对萧绎意见也大着呢,这会儿正好发泄发泄:“要我说,这姓萧的就是好日子过多了,现在还当自个儿是个公子哥呢,连吃饭都要别人三催四请的。这样的好菜好饭不来吃,还指望着咱们给他送去不成?命里无福,有那公子哥的命也守不住。www.” 桌上没有一个人应她的话。 芸娘倒是挺不服气的,她觉得阿奶这话刻薄了些,明明人家萧公子什么也没做,怎么就给他按了这么些罪名了呢?只是不服气归不服气,她仍旧什么话也不敢说。 “正好借着这机会,咱们把之后的事也商量商量,总赖在咱们家叫什么事儿啊,你们说——” “吃菜。”陈有财打断了老妻的话。 “就你心思多!这都第二回岔开我的话了,早上也是一样。你还真想把人留下来不成,我告诉你啊,想都别想!”陈阿奶觉得老头子真是疯了。 “要说也不是现在说。” “那什么时候?”陈阿奶不依不饶。 “晚上吧,等人齐了的时候。”陈有财如是道。 陈阿奶盯着他看,等看明白了这人不是在说谎,才暂且放下了这件事:“最好是这样,你可别想着糊弄我。” 陈阿奶也不是不同情这个什么萧公子,只是同情不能当饭吃啊,他们家是没有穷到那个份儿上,只是白吃白喝的供着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是她同意了,儿媳妇也不能同意。因为一个外人惹得家里不高兴,这是陈阿奶最不能容忍的。 午饭过后,李氏 单独叫了给阿年过去,给她塞了两个馒头。 馒头,两个!阿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李氏,感动不已:“大伯娘!” 李氏点了点她的脑袋:“别瞎想,不是给你吃的,带回去给萧公子吃。他中午没吃饭,要是饿着就不好了。” 听了陈阿奶的话,李氏就知道这位萧公子怕是不能再他们家久待了。这样可怜的人,给两个馒头而已,李氏不至于舍不得。 阿年撅着嘴巴,有点失望。 “别偷吃!”李氏再一次警告。 “哦,知道了。” 阿年抱着馒头出去,慢吞吞地走回了二房。想着上午的事,阿年没有立即破门而入,站在外头敲了敲门。 没人应。 阿年推了推门,意外地发现门竟然没有锁,她之前还以为门是锁着的呢。阿年揣着馒头跨进去,才走几步便看到了萧绎。他正坐在地上,埋着头,一动也不动。 为什么不躺在床上想呢,阿年不明白。她还没走近,萧绎便听到了声,抬头见是阿年,脸色仍旧是冷冷地:“做什么?” 这脸色臭,说话还冲得很,阿年皱了皱鼻子,想着他的遭遇,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 “馒头。”阿年示意。 萧绎板着脸转过头去,没有接。 “大伯娘给的。”阿年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将馒头放到他面前。这个是大伯娘交代的,否则阿年早就偷偷吃了,还能等到现在? 萧绎迟迟不伸手,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阿年有些生气,一把捏过他的手。 “嘶。”萧绎疼的直叫,怒目而视。 阿年才不管他瞪不瞪,一下一下,慢慢地掰开他的手指头,愣是将两个馒头放到他手心里,再替他将手握好。 “好了。”阿年拍了拍手,满意了,“吃吧。” 萧绎:“” 萧绎没了脾气,比力道,他还真不是阿年的对手。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失败,连个小傻子都比不过:“你怎么还过来,别人都恨不得离我远远的。” 萧绎说得有些颓然。自打身世公开,他的情绪便有些不对劲了。也想振奋,只是实在振奋不起来,毕竟这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阿年歪了歪头,指着房顶:“屋子,我的。” 她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萧绎扯了扯嘴角,亏他还以为真是白感动了一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什么都没了,是个可怜虫?” 阿年点点头。 还真是,萧绎越发失望,绝了让她安慰的心思。他将馒头放到桌子上:“你先出去一会儿好么,我想再静静。馒头放在这儿,待会儿吃。” 阿年还是足够体贴的,听了他的话,乖乖出去了。 这会儿还早,阿年也没事儿做,遂拿着家里的水桶准备去外头打水。出了院子,还没走多久呢,便看到隔壁陈二狗她娘周婶子正靠在自家门框上,同边上的人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一看到阿年,几个人立马就闭了嘴。 须臾,周氏笑着对阿年道:“阿年,快过来。” 她用手上的瓜子对着阿年晃了晃。 阿年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下,到底过去了。 周氏将瓜子递给阿年,又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感慨:“这丫头,生得还真是齐整。”这小模样,哪里像她们乡里的人,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有人信。这般水灵,怎么就成了傻子呢? “齐整又有什么用?”吴婶子白了一眼,看着阿年连嗑瓜子也不大会嗑瓜,那笨拙样,再好看的脸也是白瞎了。 周氏不同意地看了看吴婶子,又弯下腰与阿年道:“阿年啊,你家住着的那位公子,家里是不是真的没人啦?” 阿年点了点头。 “那他们家也没钱了?” “嗯。” 周氏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还真是这样!” “看着像个公子哥,谁知道他原来这样穷酸。我看呐,老陈家这回事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要不了几日,兴许明儿就得将人赶走。谁家愿意养一个外人呢,还是精穷的外姓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阿年开窍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躺了这么久, 再躺下去,只怕他没病都能懒出病了。www. 两年前陈有财家便已析产,这会子是不兴别籍分家的, 可析产与别籍不同,子孙析产, 仍旧合籍, 官府亦不会过问。三家这两年都是各过各的, 陈有财与陈阿奶则跟着大房。眼下陈大江不在了,二房也只剩下一个阿年。陈大江走前, 将阿年托付给了爹娘大哥照顾, 故而阿年如今也跟着大房一块吃饭。 萧绎过去的时候, 一家人已经坐上桌了。 农家里也没有什么男女分席的规矩。众人见萧绎过来, 只客气地让座位。李氏见这桌子上也就阿年旁边还剩一个位子, 那位子一贯是给小辈坐的,这位是客人, 怎么也得挪一挪。 陈大海也在想这事儿,唯有陈有财,老神在在地坐着, 还有心思给陈阿奶夹了一筷子的菜。他知道老婆子舍不得,可菜做了不吃留着干什么?什么客不客的, 身份都还不清楚呢, 这么客气干什么? “吃啊。” 陈阿奶横了他一眼, 觉得老头子太浪费, 心疼得很:“就你知道吃, 人家还没动筷子呢。” 陈有财也不恼。 萧绎微微笑了一下,未叫李氏开口,便主动坐在阿年旁边。 芸娘跟来跟阿年坐在一块,见到萧绎过来,红了半张脸,悄悄往阿年后头缩了缩。她动作太大,倒是将阿年往萧绎那边挤了过去。 萧绎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退了退。 他知道自己是这个叫阿年的小姑娘救的。救命之恩,他当然不会忘,日后若是回去了,该怎么报答便怎么报答。只是除了恩人之外,他也不想同这家人在有什么别的关系。再有,这姑娘,貌似对他也有些偏见。www.萧绎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了,但是刚刚自己坐下的时候,他是明明确确听到这小姑娘翘了一下嘴,幅度很小,有些不乐意的模样。 萧绎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他的自尊让他做不来倒贴的事儿。人家不待见他,萧绎也不会主动招惹。 两人就这么冷冷地坐着,谁也不看谁,像是赌气似的。 阿年也很气,又气自己,又气萧绎不争气。咋就不记事呢,不记事儿家里人还让他上桌吃饭,客客气气的,这待遇可比当初她来家里好多了。 可凭什么,人还是她救回来的呢! 阿年一声不吭地扒着饭,心里嘀咕嘀咕着,颇为不满意。她觉得带萧绎回来就是个错误,她嫌弃了。他也就比文哥儿好上那么一丁点儿。正吃着,外头忽然又走进来几个人,却是王氏拉着陈大河和一对儿女赶过来了,几人手里还捧着几盘菜:“都在呢。爹娘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要是再来得晚些,岂不是要错过了?” “你家里没桌子吃?”陈有财皱眉道。 “这不是今儿多做了两道菜,想着爹娘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吃好,便端过来了,大家也能一道儿吃些。”王氏说完,便招呼丈夫将菜放下。 四个人一人带着一盘,一共四盘。原来桌上菜还不算多,这么一摆,看着竟有些席面的味道了。李氏赶紧从一边拿来几个马扎,让四人赶紧坐下。 一张桌子本来就只有这么大,他们几个人坐着还好,添了他们一家四口之后,就有些挤了。陈有财冷眼看着,也不说破,由着他们闹腾,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和老婆子。 王氏毫无所觉,见萧绎坐在阿年旁边,还遗憾了一下。倘若他们来的早些,说不定就能和慧娘坐了。她给萧绎夹了菜,一面道:“也不知道公子什么口味,便随便做了些,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还望公子千万别介意。www.” 陈有财哼了一声,不是说端给他们吃的么? 陈阿奶赶紧捅了他一下:“吃饭,都吃吧。” “可怜见的,几个孩子都瘦了,都多吃点儿。”陈阿奶给每个人都分了菜。一桌子都是素的,没什么荤腥,只是味道都还不错。几个孩子胃口也好,给什么吃什么。 只萧绎对着碗里不断往上冒尖儿的菜发闷。 老实说,他不太想吃。 尤其是跟这么多人一块儿吃饭,叫他不太适应。意识到出来吃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后,萧绎那仅剩的胃口也没了,只挑着菜,勉强应付两口。 “味道如何?”王氏问道。 萧绎咽下嘴里的饭菜,下意识地想要掏出帕子擦擦嘴再回话,手一伸,却掏了个空。萧绎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这许是他之前的习惯。 王氏还在等着他的话,萧绎点了点头:“味道很好。” “那就多吃点儿。公子在水里不知待了多久,又受了伤,身子正虚着呢,多吃点总错不了。” 陈阿奶听这话,也赞同道:“那是该多吃点儿。” 她抽空打量了萧绎一眼,心里啧啧称奇。这般品貌的人,竟然被他们家阿年给捡到了,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再一看阿年的 长相,陈阿奶又觉得,其实走狗屎运的,一直都是他们老陈家。 可没多久,萧绎便被身边阿年好胃口惊住了。他是腹内空空却不愿意多吃,而阿年,她恨不得将桌上的盘子都扫光。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添了两碗饭了,看着架势,似乎还没怎么吃饱。 萧绎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自始至终都没消过去的样子,像只仓鼠一样,死命地往自己肚子里划拉,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她这是饿了几天了? 自他醒过来的时候,便没有人认真看过阿年,这会儿坐得近了,才能看得仔细清楚。阿年生得和别的农家小姑娘不同,萧绎觉得,陈家应该没有经常叫她出去做活,否则,小姑娘断不会被养得这么好。养的好并不是说丰腴,而是皮肤细腻,白里透粉,虽然瘦小,却也不缺肉。杏眼琼鼻,梨涡浅浅,十分出挑的模样。 这是这好模样生在阿年身上,似乎有些被糟蹋了。萧绎一错不错地看着,就见阿年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小嘴,用得是袖子,抹了之后,袖口也沾上了油。 萧绎目瞪口呆,那袖子本来也不干净,瞧着黑漆漆的,都不知道哪儿来的污垢,她就不嫌弃么? 阿年看了看空碗,正站起来要再去盛,忽然手上一疼,差点没拿住碗筷。抬头时,正好对上陈有财一张冷脸。 阿年抖了一下身子。 陈有财见她这愚钝模样,气得心肝肺都一块疼。他也是刚瞅到萧绎看阿年的眼光越来越不对劲儿了,顿时觉得丢人。偏偏王氏也看到了萧绎的眼色,在那儿幸灾乐祸道:“阿年啊,你这胃口似乎一日好过一日了,好在咱家还有几口田,要不还不被你吃穷了?” 阿年眨了眨眼睛,她平日里也是这么吃的啊? 李氏打了个圆场,推着阿年下去:“自己过去盛吧。” 陈有财板着脸:“盛什么,就她一个人吃,别人都不吃了?” 陈阿奶也没发话,冷冷地看着。她也觉得阿年实在吃得太多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老二都没了,还能指望谁没怨没悔地养着她? 阿年看了看萧绎碗里堆得高高的饭菜,心里不大乐意:“饿。” 她还没吃饱呢。 “饿也忍着,成日里这样胡吃海喝,还不能下地干活,谁家养得起你!” 王氏被理会扯着她衣裳的丈夫,自顾自道:“就是,二哥如今都不在了,阿年你多少也该收敛一些吧。谁也不会不让你吃饭啊,只是,多少顾着点儿家里。你慧姐儿懂事,每次都不敢多吃。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阿年讪讪地放下碗筷,垂着脑袋,鼻子酸酸的。 阿爹在的时候,就从来不嫌她吃得多,还让她多吃点儿。阿爹一没,她就被人嫌弃了。她也不想吃这么多,也不想被人嫌弃,可是她忍不住啊,饿了怎么能忍得住。 阿年揉了揉眼睛,又呆呆地做了下来。桌上的人只停了一会儿,便又继续动筷子,都不敢惹动怒的陈有财。 阿年看着他们一个个往嘴里塞着东西,饿感更重,一个没忍住,肚子便叫出声儿了,咕咕地几声,不大不小,刚好落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陈有财脸色铁青。当着外人的面,他这一张老脸都被她就尽了!这孽障! 王氏干笑了一声:“哟,阿年,又饿了?” 阿年没有回话。 王氏也习惯了,这小傻子说话不利索,三句话能回一句就不错了,没得指望。她看向萧绎笑道:“公子您见笑了,我们家阿年啊,别的本事没有,就在吃上面有些本事,谁都比不过她。今儿吃得还不算什么呢,公子习惯了就好。” 她摸了摸慧娘的头:“好在家里几个女孩儿,就阿年一个这么能吃,现在就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李氏心疼阿年,给她夹了菜:“没事儿,饿了再多吃点儿,大伯娘不饿,我的那份给你。” 阿年没有再拿筷子,她攥着手心,茫然地望着自己脚尖,脚尖晃了晃,鞋子上的一个小洞就特别明显。她爹不在,没人给她补鞋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妻妾之别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陈有财盯着陈阿奶。www. 陈阿奶被他看得心慌慌, 也失了底气,只软下声儿同他说起了道理:“我不是不让你去,去肯定是要去的,谁家丢了银钱不着急的啊?只是你这去的不是时候, 回头请二弟和大树、大树媳妇来家里吃顿饭,好好试探一番不就行了?若真是她偷的,怎么着也会露出点马脚来, 你再去和二弟说的时候,也不至于空口说白话。” “你今儿, 倒是对这事上心得很。”陈有财忽然说了一句。 陈阿奶平日不怎么说话, 也不爱说什么意见,只要儿媳妇不忤逆,便没有什么要管的。今儿说了这么多,如何不叫陈有财多想。 陈阿奶笑了笑:“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 不用脑子想想就去搜, 回头指不定得惹出一桩又一桩的破事儿出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急性子。” 陈大海见父亲态度不大对, 也出来缓和缓和气氛:“爹, 我觉得娘说得没错,先就按着娘说的来吧。今儿中午, 咱们请二叔一家来家里吃顿饭,算算日子, 咱们却是好久没一起吃过了。” 陈大河也连连点头。 王氏倒是无所谓, 反正丢得也不是她的钱, 就算找到了,那也没有她的份。还有那周氏,说话行事都叫人讨厌,还十分的不要脸,若是这回能让她吃瘪,王氏也是乐见其成的。 唯阿年不大高兴。 她丢了东西,结果还要请别人吃饭?那她的泥人和铜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万一泥人坏了呢;还有铜板,要是被人花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她见他们商量得正热闹,忽然生了些许烦躁,悄悄顺着墙角出去了。www. 萧绎坐在里头,将这一幕收在眼里,只是他也没有说什么。昨儿晚上的事像一根刺一样,如今还扎在心里,约莫是拔不出来了。 纵使知道陈阿奶态度不对,可萧绎也不想管。管那个白眼狼做什么,只会浪费自己的好心。 屋子里众人商量过后,李氏便于陈阿奶去了厨房。 既然说是要请人吃饭,那便要早早地准备着了。李有财看着陈阿奶出去后,打发走了几个小辈,只留下了两个儿子和王氏。 王氏觉得爹肯定有什么事儿要瞒着娘,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李有财道:“待会儿我先领着你们去各房屋子里转一转,搜过之后再去请二叔一家。” “爹您还是怀疑自家人?”陈大海问道。 陈有财没有解释什么,主要是,妻子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叫他不得不怀疑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能容忍子孙后代没出息,却不能容忍他们品行不好,连家里的东西都要惦记。他扫了一眼底下的三人:“最好不要被我发现是自家人,否则——” 他没有言明,可是陈家人谁不知道,一家之主的威严,是绝对不容冒犯的。只是两家都能确认不是自家做的,心里的畏惧倒也少些,王氏还有点看不过眼地道:“万一是贼喊捉贼呢?” 陈大河连忙拦着妻子:“你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阿年说有人偷了她的东西,那就是有人偷了她的东西了?万一她故意这样说怎么办,咱们岂不是平白被她溜了一场?” 陈有财横了她一眼:“你以为,阿年还能有这个脑子?” 王氏不满地闭了嘴。平日里说小傻子说得最多的便是她了,这话确实她反驳不了。www. 陈有财也懒得和儿媳妇争什么,他对着儿子是非打即骂,可到了儿媳妇这儿,实在懒得出手,怕被人笑话。 老实说,家里原来三个儿媳,陈有财却最看不上这个小儿媳。三儿子是个老实头,陈有财和陈阿奶本来都想着给他找个手脚利索,勤劳肯干的。结果呢,他偏偏看中了这个。糟心!王家的家境,认真说来还比不上他二弟陈有顺家呢。不嫌弃她们王家,反倒嫌弃起了陈家来了。 陈有财背着手出去后,两个儿子也在后头跟着。这会儿陈阿奶还在厨房里烧火,听到外头似乎有动静,抬头问李氏:“外头怎么了,好像有人出来了?” 李氏笑道:“应该是他们过去请二叔他们吧。” “折腾个啥?”陈阿奶咕哝着。 李氏哭笑不得:“娘,这法子不还是您交代爹他们做的么,怎么这会儿又埋怨爹了?” “我这不是怕他太冲动,伤了亲戚间的情分才出这主意的吗?”陈阿奶叹了一口气,“唉,你爹也是,为了这么些钱,非得闹得这么大动静,这回头要是被人知道了,不管是被谁偷的,被笑话的都是咱家。” 李氏却道:“可那钱被偷了,总得要找出来吧。” “找什么?本来也不会花到你们头上,真不知道你们在意个什么劲儿。你说我是为了什么啊,为来为去,不还是为了这个家吗?” 李氏也不说话了,专心做菜。 陈有财也是个有成算的,先 去了自个儿屋子,然后才依次是大房、二房,再是三房。 搜别的地儿的时候,王氏也没怎么上心,唯独在阿年屋子里多转悠了好几篇。正好如今萧绎不在,听说是去外头闲逛了。他不在,王氏便再没有掩饰自个儿的心思,摆明了怀疑阿年监守自盗。倘若不是那地太硬实在翻不起来,只怕王氏连地都想拿铲子翻一翻了。 陈有财也由着她,看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最后实在没处儿找了,王氏才歇下了动作,见众人都瞧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我这不是担心阿年没记性,把东西丢在屋子里哪处却不记得,以为被人偷了么?” 阿年闷闷地坐在床头,没有理会。她不理,就更没有人理王氏了。 “我,我这不也是为了阿年好吗。倘若真像我说的那样,回头你们又要责怪阿年不懂事儿了。” “我没记错。”阿年心情低落得很。 王氏挤出一点笑意来:“三婶也没说你记错了。” 陈有财看不下去,粗着声音问道:“搜好没有?搜好了就去你们那儿,谁贼喊捉贼还不一定呢。” 王氏正想顶嘴,却被陈大河扯了一下袖子。她也知道方才惹了爹不高兴,这会儿还是不要去得罪的好。不敢顶撞陈有财,王氏只好瞪了阿年一眼。 就是这个小傻子,叫她今儿又没了脸面。 二房的事儿萧绎半点不知。 他这会儿正在外头“游荡”。鉴于同阿年生了嫌弃,又被她弄得心寒入骨,萧绎一时半会还不想看到阿年那张倒霉脸。 可眼下才二月下旬,今年的天气不知怎么得回暖极慢,到现在还冷着。萧绎走到外头,渐渐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 寒风刺骨,可不是说笑的。 刚想转身回去,忽得又想到阿年那双怀疑的眼睛,顿时又气上心头,咬牙朝前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卫河边。 萧绎知道,自己就是在这儿被阿年“捡”回去的。 只是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要是皇室的人能早一点将他接回去便好了。有御医,他的失忆症也能早日好转。 他受够了阿年,也受够了陈家。他姓萧,大齐萧家的萧,注定是天皇贵胄,何必要在这小破地方受苦受罪? 萧绎带着一股莫名的,不为人知的期盼,在河边独自站了许久。直到最后被风吹的实在受不住,牙齿打颤,这才不得不转身准备回去。别处的风是干冷,河边的风,却是湿冷,寻常人实在受不住。 轻一脚重一脚地往前走着,才没多久,萧绎忽然踢到了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脚底下是个泥人。 手掌大小的泥人,却是青面獠牙,面无可憎,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要掉不掉,脸上的皮肤也裂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猩红的血肉,骇人得很。且那玩意儿也是上了色的,周身青黑,只是有许多地方的颜色已经淡了许多,想是被人把玩了许多次。 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还有,这,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莫不是什么阴私之物?萧绎嫌恶地一脚踢开,提步便走。可猛然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萧绎像是被击中一般,顿时停住身子。那声音憨憨的,回旋在脑海: “泥人,好看的泥人。” 王氏跌了面子,束手束脚地再没了动静。只是轮到他们三房的时候,王氏也搜得格外细致,里里外外都搜了一边。 她是不乐意养着阿年这么个外人,可那也不代表她会做出那等偷鸡摸狗的事儿来。王氏不仅将家里的边边角角都搜了,还将两个孩子拉了过来。 她这两个孩子都不大,文哥儿才三岁多,慧娘也才将将十岁。王氏要强,一双儿女都养得极好。 这会儿被王氏叫到爷爷跟前,两个孩子都有些不知所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又见惊马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一日,两日, 连着好几日, 慧娘都早早地起身, 包揽了一家的活计。www. 别人暂且不说, 李氏和芸娘, 早就瞪大了眼睛,心中稀罕。原以为王氏只是叫女儿做做样子,没想到她还真舍得。不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效果,起码这几日的功夫,阿奶已经彻底心疼上了,阿爷也没了之前的火气。 只是慧娘心里的火气却是一日盛过一日。 陈家村里,多的是将女孩儿当下人一般使唤的人家。可陈家却不然, 李氏与王氏都是疼孩子的,且生的孩子又不多, 只一男一女, 因而芸娘和慧娘在家里的待遇都是不差的。尤其是慧娘,比芸娘还娇惯些, 年纪又不大, 平日里没怎么受过苦。最多,也只是闲着的时候帮着收拾收拾家里。 像这样大清早地爬起来扫院子、洗衣裳,甚至是喂猪喂鸡, 是从未有过的。可再不甘, 慧娘也只能照做。 正气着呢, 忽得看到阿年从屋子里头出来, 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显是幸灾乐祸!慧娘摔了扫帚,急火攻心:“你开心了,得意了!” 阿年古怪地瞧着慧娘,她开心什么? 她还想要想想怎么才能跟萧绎和好呢?上次毕竟是她误会了萧绎,他却帮自己找回了泥人,阿年觉得她应该好好报答他。可萧绎还在别扭,晚上都不和她说话,阿年觉得得先从缓和关系开始。 他喜欢什么呢,阿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比起这件事,慧娘的找茬根本算不得什么。 慧娘却觉得阿年就是过来示威的:“你这会儿是不是心里正痛快着啊,还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就算是看笑话,也轮不到你来看!” 她这几日真是受够了,一日都不想再受下去! 她不过,就是拿了二叔家的一贯铜钱而已,又不是拿了这个小傻子的,凭什么惩罚她啊?要说慧娘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话,如今被罚了这样的差事,那仅有的心虚和害怕都化成了厌恶了,对着阿年的,还有对孙家大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孙大姑娘多嘴,她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阿年,慧娘也没有觉得拿二叔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以后还会还的。可阿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她的笑话! 阿年觉得她这会实在太不正常,轮不到她看,那她走还不成么? 她掉头就走。 慧娘张着胳膊地拦在她面前:“还想走,这儿是我家,哪儿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年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了:“也是我家。” 她爹是阿爷的儿子,她也是阿爷的孙女,这自然也是她的家。 慧娘眉头一竖,讥讽道:“呸,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野丫头,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家?要不是我二叔心善,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撒野?” 阿年脸一沉。 慧娘就是要她生气,看着她心里痛快极了:“别把自个儿看得多金贵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外人,即便上了户籍,身上流的也不是我们陈家的血。这回阿爷帮你,可不是因为你是陈家的人,只是被孙大郎闹开了,不得不出手罢了。我才是家里的正经孙女,亲的!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想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她说得眉飞色舞。有些话,根本不用想就能说出来。慧娘凑近了些,轻声道:“二叔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捡了你这么个野种回来,怪道绝了户呢,没咱们家文哥儿,以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算是他捡了这野种回来的报应!” “报应野种?”阿年痴痴地呢喃了一句。 “对,报应!野种!”慧娘恶意地笑了。 阿年眼神一厉,往前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慧娘一愣,连连往后退。 实在是阿年如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活像是要杀了她一样,连眼睛都红了。 阿年一把揪住慧娘的脖子。 慧娘头一仰,脚尖离地,使劲儿拍着阿年的手,却是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偏偏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要么在厨房里,要么在屋子里。就连她爹娘也都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扫地。原本只是为了做给阿爷看,现在却差点害死她。慧娘张着嘴巴,间或哟哟两声,只是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我是,爹的女儿!”阿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里泛起了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也一点一点暴起来。 “是爹的女儿!” “不是野种!” 阿年着魔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话。www.她是爹的女儿,怎么会是野种呢。爹说了,谁也不能欺负她,就是三叔的女儿也不行!阿年看着慧娘,眼中闪过一丝偏执和疯狂。 阿年要掐死她,这是个坏人,就像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一样。 疯了,这人是个疯子!慧娘挣扎着,可脖子上的手却像是一块铁似的,谁来救救她,完了,完了 “阿年—— ” 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阿年迟疑地回过头,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跟着松了下来。慧娘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呛出了眼泪。 她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生怕阿年再发疯。 萧绎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阿年,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朝着这儿招了招手:“过来吃早饭了。” “哦。”阿年茫然了一下,遂赶紧过去。 待阿年走到跟前,萧绎才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脸色正常,眼睛也不红了,像是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可萧绎知道不该是这样的,他问道:“方才在做什么?” 阿年唔了一声,有些失神。 她方才在做什么来着?没做什么呀。阿年奇怪地看着萧绎,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见状,萧绎也绝了再问下去的心思,领着阿年回去吃饭。阿年跟着萧绎去了大房,后知后觉的地察觉到,萧绎愿意理她了。 阿年垂着脑袋,嘿嘿地傻笑两声。 忽然觉得他不丑了。 后头的慧娘连滚带爬地回了屋子。才进门,便哭着奔向王氏怀里。王氏本来还在生气,一是气白白折进去这么多钱;二是气女儿这么不中用,好说歹说,仍旧犯了这样丢人的错。 这会儿见慧娘哭得这样厉害,王氏也只冷着脸:“不过就是扫扫院子,这么点儿活也不愿做?” “娘,呜呜,阿年要杀我!” 慧娘哽咽着,让王氏看她的脖子。 王氏定睛一看,立即慌了:“怎么被掐成这样?”到底心疼女儿,王氏气得咬牙,“这天杀的小杂种,就知道欺负我女儿,等着,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王氏正要撸着袖子去二房,还没出门,便被陈大河拦住了。 “怎么着,陈大河,你还要帮着那小杂种不成?还真把她看成是你们家人?” “你总要问清楚再去吧。” “问什么问,没看你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这口气我要是不替慧娘出了,回头咱们不在,慧娘还不被她给欺负死!正经的陈家孙女,却被一个外来的给欺负了,陈大河,你也好意思,你也不嫌丢脸!” 慧娘哭得越发伤心。 陈大河无奈:“慧娘,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阿年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子,还敢欺负人?就是陈大河偏心自个儿女儿,也不能这样冤枉人的。再则,女儿昨儿才犯了错,这会儿要是再闹出事来,他爹肯定对慧娘更有意见。 慧娘迟疑了一下。 王氏看得清楚,气漏了大半,只剩下怒其不争的愤懑:“你说你,没事儿去撩拨她做什么?” 自己女儿自己还不清楚,这心虚的模样,肯定是她先没忍住去胡说八道的。“你啊你,我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先忍者,阿爷如今正生你的气,你不去哄你阿爷,哄你阿奶,和那小杂种计较个什么劲儿。你便是压过她,就出息了?” “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别犯蠢,就是跟人吵,也得占理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王氏气得直点着慧娘的头。 陈大河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慧娘也被吓坏了,你就别说她了。” 慧娘却不愿意:“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说得还有些不可思议,阿年差点要杀了她,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她了? 王氏冷笑一声:“眼皮子浅的,先等着。” 昨儿一桩,今儿一桩,她也不会这样算了。日子还长,想要折腾一个傻子,还不容易?争一朝一夕的长短,最是王氏所不屑的,她要的,是将那小傻子彻底赶出陈家! 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人,占着他们家的家产算什么?她就不信,爹娘心里还能一点意见也没有。但凡有丁点儿,王氏觉得自己便不会输。 慧娘傻了:“等什么?” 王氏招了招手,说得小声:“你明儿” 对于王氏的打算,阿年是丁点儿也不知晓,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这会儿正想着法子讨好萧绎呢。 可惜阿年的聪慧程度有限,只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是以这日晚间,等萧绎回屋的时候,便发现床头放着一只破罐子,里头插着几只山茶花。开得正浓,颜色正好,又鲜艳又娇媚,与这瓦罐丝毫不搭,可奇怪的是却又不显得突兀。 亏她能想到这个,还送花。萧绎偏头看过去,精准无比地找那颗从隔壁冒过来的脑袋。 一看到他,阿年立马缩了回去。 “德行。”萧绎失笑。 他脱下衣裳躺在床上,嗅着山茶花的味道,原先心里那故郁气与憋闷,仿佛一下子便无影无踪了。他也是糊涂了,明知道她和旁人不一样,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他迟早也都会走,往后的几日,便与阿年这个小傻子好好相处吧。反正,他才不会带阿年回家的。 彼时萧绎想得理所当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马甲被扒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干你何事?”萧绎也不客气。 陈二蛋酸了酸牙, 这说话还文绉绉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他对村里的消息都清楚得很, 哪家有什么亲戚, 他也大致都知道。这人生的人模狗样, 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村的亲戚。倒是听说陈有财家捡回来了一个人, 以前都是在养病, 没人见过,想来,大概就是这一位了。 果然,小傻子捡回来的能有什么好人,陈二蛋轻嗤了一声。 萧绎将阿年扶起来,甚至纡尊降贵地弯下腰,亲自给阿年掸了掸裤子上的脏泥。看着一声不吭,小脸脏兮兮的阿年, 萧绎不由嫌弃地皱了皱眉。 本来只是衣服脏,现在今儿这么一跌, 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更像是泥土里爬上来的人了。 “怎么脏成这样。”女孩儿跌倒不应该都先护着脸吗? 阿年看着萧绎从她脸上抠下一块泥巴,不知为何心念一动,想起了她爹。 爹在的时候,阿年从来不怕陈二蛋,每每见到他都会打回去, 未曾输过。可次数多了, 总有失算的时候, 有一回,陈二蛋带了好几个人围住了她。也是那一次,她爹难得地发了火,事后冲到三石叔家狠狠地教训了陈二蛋一顿。这梁子,结得也早。 她爹去了之后,阿年就知道再不会有人会像他一样护着自己了。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会是个例外。阿年勾着衣服上的带子,乖乖地站在萧绎身边。 “可有哪儿受伤了?” “能伤到哪儿去,我不过就是失手推了她一下,都没使多大的力道她就倒了。哼,还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呢,她哪儿有这么娇贵!” 后头的几个人连连点头,再同意不过了。这小傻子力气可大了,不过就是被推了一下,能有多大的事? 萧绎冷笑了一声:“欺负人还有理了?” “我欺负她什么了,你哪只狗眼看到了?”陈二狗梗着脖子。要是换了别人,他也不会这样气短,只是刚才欺负人被萧绎看到了,这会儿也心虚。再者,他娘这些日子都一直在念叨,说什么陈有财家好福气,救了一个大人物。陈二蛋人不大,可是也分得清好歹,要是这人真是什么大人物,回头他爹娘还不得把他皮给掀了。 “不过就是闹一闹,又不是成心的,再说,小傻子都没喊疼呢,你在这儿充什么胖子?” 萧绎扯了扯嘴角:“还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也不嫌丢人。也罢,回头我好好请教请教诸位父母,问一问他们是如何教养儿女的,如此颠倒是非,鲜廉寡耻的教养,合该叫咱们也学一学。” “阿年,咱们走。”萧绎说完,眼神转到中间一人拿着的水桶上,目光渐寒。 陈柱子被他看得腿一抖,下意识地将水桶奉上。 萧绎单手接过,在众人面上逡巡了一圈,牵着阿年离去。他走得干脆,两手都没空着。至于另一只桶子,已经破成那样了,萧绎并不愿意拿。 陈二蛋憋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眼瞧着那两人已经走远,他忽然转过身子,吼了一句:“屁大点事儿就要去告状,也不嫌丢人,你个告状精!” “我乐意。” 萧绎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带着人走了。 陈二蛋看着两人的背影,气得牙痒痒。不过就是点小事,还给他们爹娘告状,果然是小白脸的行径,没个男人气概。 “二蛋哥,怎么办?”他们都是胆小的,这会子只能让二蛋哥拿主意了,毕竟二蛋哥是见过世面的。 陈二蛋咬牙,也知道今儿的事是自己理亏,道:“怕什么,这事我担着。” 几个心里小小地庆幸了一下,回过神来就看到二蛋哥的脸早已经黑了。陈陆生和陈二蛋家住得最近,知道三石叔和婶儿都不是好性的人,尤其是对着二蛋哥的时候。想到他们俩,陈陆生就忍不住给他二蛋哥捏了一把汗:“二蛋哥,这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没有!” “对了,二蛋哥你的嘴吧好像破了一块。”陈陆生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 陈二蛋伸手一抹,当即嘶了一声:“这兔崽子,下手可真痕,疼爱老子了。” 刚才不知道的时候还没感觉,这会儿被点破了,还真是疼得要命。陈二蛋甚至觉得自己那两排门牙可能有些松动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可千万别有事啊,掉了他岂不成了豁牙了?陈二蛋担心地舔着两颗门牙。 陈柱子后怕地接道:“可不是,瞧着真是凶,怪吓人的。看他推人的样子,还真是不敢惹他。” 陈陆生怕他们再提这事儿,二蛋哥的面子就要挂不住了,悄悄给陈柱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快点闭嘴,又叉开了话题:“这水桶搁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啊。要不,咱们把这水桶修好?” 陈二蛋看着地上被摔地七零八落的水桶,再一次黑了脸。 他就知道,那个小傻子阿年就是他的克 星,每回遇上她都没什么好事。要说二蛋和阿年的关系,也不是打一开始就这么糟糕。陈二叔才把阿年捡回来的时候,陈二蛋也稀罕了一阵,主要是阿年生的比别人都好看。直到有一次,两个人在玩闹的时候都没掌控住力道,最后发展成了酣战。 陈二蛋也就是那次才知道,自己的力气竟然比不上阿年。他是个好强的,知道这点后,便时不时地要和阿年比上一比。久而久之,两人就变成了对头。 陈二蛋因为这事也被教训了几次,后来学乖了,也知道男孩儿不能和女孩儿动手,便换了个法子,企图让阿年先动他。 只可惜,没回都没能成功。这口气,也就从来没有撒过,一直憋在心里。 回了陈家,王氏猫在屋子里就看到了萧绎的影子,立马赶了出来。只是看到阿年也在旁边的时候,脸色淡了几分,道:“你们俩怎么一块儿回来了?” 待看到萧绎手上提着一只空水桶,皱眉问阿年道:“怎么拿了一只空水桶回来,水呢,哎?那只水桶到哪儿去了?” 李氏和陈阿奶闻言也赶了过来。 萧绎没有瞒着,三两句将那些男孩儿的行径交代了。王氏还没有什么反应,李氏和陈阿奶却有些生气。 “这定又是二蛋使得坏了。”李氏一听就知道萧绎口中的男孩儿是哪个,“那孩子,一向和我们阿年过不去,说他他也不听,一天到晚的,就喜欢四处捣蛋。” 李氏同周氏关系不错,可是对着陈二蛋这个孩子,却十分喜欢不来。若不是两家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李氏还真不愿意搭理陈二蛋。 陈阿奶也骂道:“讨人嫌的孩子,回头定要让他赔咱家的水桶!” 萧绎蹙眉,这是水桶的事儿么? 陈阿奶骂完,却又交代李氏:“也别说得太过了,免得伤了两家情分。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要是因为孩子的事儿生分了,也太不值了。” “娘,我都知道。” 萧绎听着这话刺耳,却也没有和陈阿奶争什么,只转头与李氏道:“她身上被泼了水,得洗个热水澡,再换一声衣裳。” 陈阿奶觉得太麻烦,可看到阿年身上那脏衣服的时候,也觉得脏得叫人难受,遂催促道:“快去烧水吧,要是受了凉,回头生病了不还得折腾人?” 王氏暗暗冷哼了一声,这就着凉了?还真是个小姐身子丫鬟的命。只是当着萧绎的面,许多话都说不得。 李氏闻言,赶紧下去。 萧绎领着阿年回去。 之前看她一个人走路的时候,知道她走得极慢,可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想法了。等真正跟她一块走,萧绎才知道,她这走路慢得是有多磨人。将人送到了屋子里,萧绎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前后走动了两步后,总算是将那磨人感抛到了脑后。 萧绎觉得自己真是不容易。 阿年坐在自己的小床旁边,不敢躺着,因为她身上脏。这会儿手心有点痒,阿年在被子上蹭了一下,又觉得有些疼了,翻开手心一看,手心已经流血了。 萧绎也注意到,凑近一看,原来她的手一早就破皮了,回来的路上结了痂子,这会儿在被子上蹭了两下,又把痂子蹭没了。 “活该流血。”萧绎嘲讽地撇了撇嘴角。 见天儿这么折腾,就该让她多疼一会。 阿年吸了吸鼻子,有点疼,她不想说话。 萧绎冷眼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去倒了水,给她将伤口给擦干净了。上头又是血,又是泥,脏得不行,萧绎实在不敢相信,有朝一日他会碰这样的手。 心里不舒服,嘴上也不闲着:“昨儿晚上拍我的时候不是力气挺大得呢,怎么遇上别人就变成哑巴了,连还手都不敢,还真是又蠢又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巧舌如簧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王氏嘴硬:“嗯, 我说的。” 陈有财嗤笑了一声,也没有反驳, 只是悠悠地走回自个儿的屋子里,准备收拾收拾去做活儿了。虽然才出了正月, 可嫁树、种麻、修农具, 哪个不是要忙活的。既然家里有人上赶着管, 那他也不必操这个心,免得人家还觉得他不知好歹。 陈有财走得干脆,王氏眨了眨眼睛, 看向大嫂:“爹这意思是同意了?” “或许吧。” 没有将人赶出去, 那就是同意了留在家里住着,虽然只是留几天而已。李氏和王氏看明白了这点, 也都长舒了一口气。 李氏是心虚加愧疚,王氏, 则是欣喜了。 她和李氏不同,李氏是个笨的, 一辈子不知道为自个儿打算。王氏不同,她本是秀才之女, 只因家道中落才嫁进了农家, 可她心里还是不愿意自己儿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当一辈子的农夫, 亦不愿意自个儿女儿如她这般, 一辈子都没个指望。 如今二房里躺着的那个人, 便是他们一家的指望了。 “方才周大夫说了, 让咱们熬姜汤,我这就去了。”王氏说着,正要去厨房,才踏出一步,冷不丁又停了下来,不经意道,“大嫂,我刚才好像听到娘在那儿叹气呢,你要不过去看看。” 李氏正了正神色,忙往婆婆的屋子里赶去。 王氏嘴角一勾,带着些得意的味道进了小厨房。家里还有不少晒过的生姜,王氏捡了几个最大了,切了之后便撂进锅里。 外头,慧娘带着文哥儿过来。文哥儿一见到母亲,立马上去抱着王氏的腿,软乎乎地叫了一声娘。 “乖。”王氏拍了拍他的脑袋,转向女儿,道:“你带着弟弟,去二叔屋子里坐一会儿。” 慧娘鼻子一皱:“我才不去他们家呢。” “听话,今儿不一样。那位公子醒过来了,你带着弟弟去看看,陪他说些话。”王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得意味深长,“看那位公子的年纪,似乎不比咱们慧娘大多少呢。你们俩,应该也是有话能说的。” “可是我又不认识他。” “多见见,不就认识了吗,情分都是处出来的。”王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交代道,“待会在二叔屋子里见到阿年的时候,待她好一些,别冲她大呼小叫的,被人看到了不好。” 慧娘随便应下,又道:“那我叫芸娘一起?” 王氏笑了笑:“不用。芸香有自己的活儿要做呢,别去打扰人家,免得人家活儿做不完。” “哦,那我去了?” “去吧。” 慧娘见状,知道今儿是非去不可了,撅了撅嘴,仍旧带着弟弟出去了。 三家都在一个院子里,从厨房到二房,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只是这么一句路,愣是被芸娘和文哥儿走出了半炷香的时间。等到了二房门口,远远地便看到阿年蹲在那儿,也不进门,就那么呆着。 文哥儿往姐姐那儿靠了靠。 > 他娘说过,挨傻子近会得上傻病的,二伯家的阿年姐是个傻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要是离得近了,不说到底会不会变傻,被小伙伴看到了,以后也肯定不带他玩儿了。 文哥儿吸了吸鼻子,等着他姐姐发话。 慧娘走到跟前,抬了抬下巴:“让让,我们要进去。” 阿年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后知后觉地挪了个地儿。她本来还在想事情,忽然就被人挡住了太阳,想的事儿就这么中断了,她心里其实也不大高兴。但是慧娘和文哥儿都比她小,阿年也不好意思生气。 等等她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阿年歪着脑袋,使劲儿想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算了,不想了。看着慧娘和文哥儿溜进了屋子,阿年怕他们乱动她爹的东西,也赶紧赶着一道过去。 里头的屋子,萧绎正在假寐。忽得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疑心是谁,下一刻便看到三个小孩儿站在自己床边。两个小姑娘,一个跟桌子差不多高的小孩儿。 文哥儿盯着床上的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这就是家里救回来的公子?他咽了咽口水,看向自己姐姐。 姐姐没理他。 文哥儿有些委屈:“姐,姐?” “怎怎么了?”慧娘被摇地回神,看到文哥儿委屈的小脸,才发现自己原来看人看得呆住了,当即羞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声音如蚊子一般,“文哥儿要说什么?” “姐,你刚才不理我。”文哥儿控诉。 这要怎么答,慧娘羞答答地看了萧绎一眼。 萧绎也尴尬得很,仍谁被这样盯着看,只怕都会尴尬。尤其是哪个小的,鼻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萧绎既担心他担心他真的会兜不住口水,又担心他兜不住鼻涕,到时候涕泪横流,还不是污了自己的眼睛? 慧娘讷讷地呆了半晌,为了 不显太失礼,终于开了口:“我娘叫我们来看望公子。” 她将弟弟推出来:“这是我家弟弟文哥儿,大名陈文。我叫慧娘,还有个姐姐叫芸娘,只是她还在做活,没有过来。” 文哥儿被他看得害羞,又躲到姐姐腿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巴巴地瞧着萧绎。 萧绎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正对着了。 “还有这个——”慧娘犹豫了一下,她看着阿年的脸,又想着自己的脸,忽然不大想介绍给这个公子了。 “阿年。”萧绎接道,“我知道。” 萧绎话里带了些亲近,笑容里也真心了几分。 慧娘又狠狠地害羞了一下,心里埋怨阿年,当初去河边怎么就没叫她一道儿呢。这位公子亲近阿年,肯定也是因为阿年救了她。这小傻子,还挺有运道。自个儿被二叔救了,回头又救了这么一位公子。 这公子可真是好看,比村口的陈英俊还好看! 阿年恍然想起来,被慧娘和文哥儿打断的念头究竟是什么了。哦,她在想,这人生 得这么丑,脑子也不太灵光,是不是不该把他捡回来? 这儿看他在那儿笑,阿年更嫌弃了。真的好丑啊,眼睛都疼了。 “对了,公子知道阿年的名字?”慧娘问道。 “先前与阿年说过话。” “这样啊。”慧娘想了想,不能叫阿年专美于前,遂又道,“我娘在厨房那儿熬姜汤,大夫说了,姜汤对公子身子好,得多喝。” 话音才落,王氏便恰如其时地从外头走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碗熬好的姜汤。 “公子可感觉好些了?” 萧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处儿还是很痛,也不知道是撞到哪儿了。 孰不知,王氏心里也纳闷呢,明明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额头上还没伤啊,这是在哪儿给碰到了。走到床边,王氏便笑着将盏子交给萧绎:“有些烫,公子慢些喝。” 萧绎接过,只喝了一口,便感觉鼻腔里都是一股姜味儿。味道很重,也有些陌生,但是不讨人厌。 王氏见他不嫌弃,越发欢喜地厉害:“家里也没有糖,公子将就着喝些吧。” “多谢夫人。” “哟。”王氏还是头一次听人这样叫她,不好意思道,“我这一农家妇人,哪里担得上公子您一句夫人,若公子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婶子吧。咱们这儿,都这么叫。” 萧绎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婶子。 王氏听得身心舒畅,总觉得这一句,一下子就将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这就对了,公子既然住进咱们家,就别外道了。这儿是我那故去的二哥家,我家的屋子就在对面,公子以后若是有什么要办的,只消吩咐一声就是了。我家这两个孩子,平日里也多是闲着,给公子跑跑腿,也足够了。” 萧绎又道了一句多谢,至于那句婶子,却再没有提。萧绎觉得这称谓别扭得很,他以前,好像也没有管谁叫过婶子。 慧娘从一边探过头来,忍着羞意问道:“我还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问那么多干什么?”王氏斥责了一声。 “问问名字也不可以吗?” 萧绎只淡淡地笑着,并不说话。 “公子头上受了伤,不记得之前的事儿。” “连名字,都,不记得?”这话说得磕磕绊绊,一听就知道是谁问的。王氏惊讶地看着阿年,诧异于这个小侄女竟然还肯说这么长的话。 “真,不记得?”几句话,阿年已经问地脸红脖子粗了,憋的。只是她盯着王氏和萧绎,分外执着。 “公子拿这儿骗你作甚,忘了就是忘了。” 阿年忽然垂着头,形容沮丧,眉头耷拉着。 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原来——这人真的撞傻了啊。 萧绎皱了皱眉头,不解她这究竟是怎么了。只是他不好问,王氏同慧娘几个,压根没有心思管阿年到底在想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天大的误会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没有将人赶出去, 那就是同意了留在家里住着, 虽然只是留几天而已。李氏和王氏看明白了这点,也都长舒了一口气。 李氏是心虚加愧疚,王氏,则是欣喜了。 她和李氏不同, 李氏是个笨的, 一辈子不知道为自个儿打算。王氏不同, 她本是秀才之女,只因家道中落才嫁进了农家, 可她心里还是不愿意自己儿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当一辈子的农夫,亦不愿意自个儿女儿如她这般, 一辈子都没个指望。 如今二房里躺着的那个人,便是他们一家的指望了。 “方才周大夫说了, 让咱们熬姜汤,我这就去了。”王氏说着,正要去厨房, 才踏出一步,冷不丁又停了下来, 不经意道,“大嫂,我刚才好像听到娘在那儿叹气呢, 你要不过去看看。” 李氏正了正神色, 忙往婆婆的屋子里赶去。 王氏嘴角一勾, 带着些得意的味道进了小厨房。家里还有不少晒过的生姜,王氏捡了几个最大了,切了之后便撂进锅里。 外头,慧娘带着文哥儿过来。文哥儿一见到母亲,立马上去抱着王氏的腿,软乎乎地叫了一声娘。 “乖。”王氏拍了拍他的脑袋,转向女儿,道:“你带着弟弟,去二叔屋子里坐一会儿。” 慧娘鼻子一皱:“我才不去他们家呢。” “听话,今儿不一样。那位公子醒过来了,你带着弟弟去看看,陪他说些话。”王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得意味深长,“看那位公子的年纪,似乎不比咱们慧娘大多少呢。你们俩,应该也是有话能说的。” “可是我又不认识他。” “多见见,不就认识了吗,情分都是处出来的。”王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交代道,“待会在二叔屋子里见到阿年的时候,待她好一些,别冲她大呼小叫的,被人看到了不好。” 慧娘随便应下,又道:“那我叫芸娘一起?” 王氏笑了笑:“不用。芸香有自己的活儿要做呢,别去打扰人家,免得人家活儿做不完。” “哦,那我去了?” “去吧。” 慧娘见状,知道今儿是非去不可了,撅了撅嘴,仍旧带着弟弟出去了。 三家都在一个院子里,从厨房到二房,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只是这么一句路,愣是被芸娘和文哥儿走出了半炷香的时间。等到了二房门口,远远地便看到阿年蹲在那儿,也不进门,就那么呆着。 文哥儿往姐姐那儿靠了靠。 他娘说过,挨傻子近会得上傻病的,二伯家的阿年姐是个傻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要是离得近了,不说到底会不会变傻,被小伙伴看到了,以后也肯定不带他玩儿了。 文哥儿吸了吸鼻子,等着他姐姐发话。 慧娘走到跟前,抬了抬下巴:“让让,我们要进去。” 阿年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后知后觉地挪了个地儿。她本来还在想事情,忽然就被人挡住了太阳,想的事儿就这么中断了,她心里其实也不大高兴。但是慧娘和文哥儿都比她小,阿年也不好意思生气。 等等她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阿年歪着 脑袋,使劲儿想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算了,不想了。看着慧娘和文哥儿溜进了屋子,阿年怕他们乱动她爹的东西,也赶紧赶着一道过去。 里头的屋子,萧绎正在假寐。忽得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疑心是谁,下一刻便看到三个小孩儿站在自己床边。两个小姑娘,一个跟桌子差不多高的小孩儿。 文哥儿盯着床上的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这就是家里救回来的公子?他咽了咽口水,看向自己姐姐。 姐姐没理他。 文哥儿有些委屈:“姐,姐?” “怎怎么了?”慧娘被摇地回神,看到文哥儿委屈的小脸,才发现自己原来看人看得呆住了,当即羞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声音如蚊子一般,“文哥儿要说什么?” “姐,你刚才不理我。”文哥儿控诉。 这要怎么答,慧娘羞答答地看了萧绎一眼。 萧绎也尴尬得很,仍谁被这样盯着看,只怕都会尴尬。尤其是哪个小的,鼻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萧绎既担心他担心他真的会兜不住口水,又担心他兜不住鼻涕,到时候涕泪横流,还不是污了自己的眼睛? 慧娘讷讷地呆了半晌,为了不显太失礼,终于开了口:“我娘叫我们来看望公子。” 她将弟弟推出来:“这是我家弟弟文哥儿,大名陈文。我叫慧娘,还有个姐姐叫芸娘,只是她还在做活,没有过来。” 文哥儿被他看得害羞,又躲到姐姐腿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巴巴地瞧着萧绎。 萧绎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正对着了。 “还有这个——”慧娘犹豫了一下,她看着阿年的脸,又想着自己 的脸,忽然不大想介绍给这个公子了。 “阿年。”萧绎接道,“我知道。” 萧绎话里带了些亲近,笑容里也真心了几分。 慧娘又狠狠地害羞了一下,心里埋怨阿年,当初去河边怎么就没叫她一道儿呢。这位公子亲近阿年,肯定也是因为阿年救了她。这小傻子,还挺有运道。自个儿被二叔救了,回头又救了这么一位公子。 这公子可真是好看,比村口的陈英俊还好看! 阿年恍然想起来,被慧娘和文哥儿打断的念头究竟是什么了。哦,她在想,这人生得这么丑,脑子也不太灵光,是不是不该把他捡回来? 这儿看他在那儿笑,阿年更嫌弃了。真的好丑啊,眼睛都疼了。 “对了,公子知道阿年的名字?”慧娘问道。 “先前与阿年说过话。” “这样啊。”慧娘想了想,不能叫阿年专美于前,遂又道,“我娘在厨房那儿熬姜汤,大夫说了,姜汤对公子身子好,得多喝。” 话音才落,王氏便恰如其时地从外头走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碗熬好的姜汤。 “公子可感觉好些了?” 萧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处儿还是很痛,也不知道是撞到哪儿了。 孰不知,王氏心里也纳闷呢,明明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额头上还没伤啊,这是在哪儿给碰到了。走到床边,王氏便笑着将盏子交给萧绎:“有些烫, 公子慢些喝。” 萧绎接过,只喝了一口,便感觉鼻腔里都是一股姜味儿。味道很重,也有些陌生,但是不讨人厌。 王氏见他不嫌弃,越发欢喜地厉害:“家里也没有糖,公子将就着喝些吧。” “多谢夫人。” “哟。”王氏还是头一次听人这样叫她,不好意思道,“我这一农家妇人,哪里担得上公子您一句夫人,若公子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婶子吧。咱们这儿,都这么叫。” 萧绎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婶子。 王氏听得身心舒畅,总觉得这一句,一下子就将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这就对了,公子既然住进咱们家,就别外道了。这儿是我那故去的二哥家,我家的屋子就在对面,公子以后若是有什么要办的,只消吩咐一声就是了。我家这两个孩子,平日里也多是闲着,给公子跑跑腿,也足够了。” 萧绎又道了一句多谢,至于那句婶子,却再没有提。萧绎觉得这称谓别扭得很,他以前,好像也没有管谁叫过婶子。 慧娘从一边探过头来,忍着羞意问道:“我还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问那么多干什么?”王氏斥责了一声。 “问问名字也不可以吗?” 萧绎只淡淡地笑着,并不说话。 “公子头上受了伤,不记得之前的事儿。” “连名字,都,不记得?”这话说得磕磕绊绊,一听就知道是谁问的。王氏惊讶地看着阿年,诧异于这个小侄女竟然还肯说这么长的话。 “真,不记得?”几句话,阿年已经问地脸红脖子粗了,憋的。只是她盯着王氏和萧绎,分外执着。 “公子拿这儿骗你作甚,忘了就是忘了。” 阿年忽然垂着头,形容沮丧,眉头耷拉着。 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原来——这人真的撞傻了啊。 萧绎皱了皱眉头,不解她这究竟是怎么了。只是他不好问,王氏同慧娘几个,压根没有心思管阿年到底在想什么。 小傻子还能想什么,要是她们能猜到,那不也成了傻子了么? 阿年心里憋着气,面上也不大痛快,好在她低着头,旁人也看不见。 王氏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率先在萧绎跟前露了脸,又让一对儿女在他跟前排了号,这便足够了。待萧绎喝完姜汤,王氏只殷切地让他好生休息,有事千万吩咐一声,便带着慧娘和文哥儿出去了。 他们走后,萧绎才好生打量起阿年来了。 只他有心想看,人家却并不愿意叫他看。 “阿年” 阿年觉得腻歪,她跟他又不熟,叫什么叫。翘了翘嘴巴,复又瞪了萧绎一眼,转身出去了。 她也是有脾气的。 萧绎一呆,他好像,没有得罪过这姑娘吧。这是怎么了? 阿年走出屋子,重新坐在门槛那儿,一如刚才慧娘他们来之前的模样。托着腮,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她爹的儿子是有了,只是这儿子脑子好像撞坏了,啥都不记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我娶你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可方才阿年转过头的时候,他看得真真的, 即便没熟, 那肉她也吃了。她怎么吃的下去的, 不腥么?萧绎忍着恶心, 才继续看着阿年, 以及她手上的肉。 越看越吓人。 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肉不放, 阿年两个眉头都皱地紧紧的。早知道, 就不在屋子里烤肉了。阿年有些犹豫,又埋怨萧绎怎么这么馋。今儿晚上那么多菜都还没吃饱吗, 阿年哼哼了两声, 将肉送到他面前。 她觉得自己大方极了,要是爹在, 肯定会夸她的。阿年想到她爹,眉眼里都洋溢着快乐,看萧绎也顺眼了些。 “吃!” 萧绎以手握拳,干呕了一声,生硬地撇开了脑袋:“这这究竟是什么肉?” 也太恶心了吧, 萧绎觉得这玩意儿能和陈家那位文哥儿的鼻涕媲美了。想到文哥儿的鼻涕泡,萧绎又是一阵干呕。 今儿一天, 他真是受够了。 阿年以为他客气,虽然有些舍不得, 却还是将肉送到他嘴边, 道:“鸽子肉。” 萧绎嘴角一抽, 他还真没看出来。 “吃吧。”阿年贴心道。 萧绎咽了咽口水, 不是馋,而是怕。他推了推阿年的胳膊,将肉推远点儿,嘴上道:“我晚上吃饱了,现在还不饿。” 阿年怨念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折腾啥? 萧绎无言以对。 阿年本来也只是出于客气,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眼下看人不吃,还挺高兴,将鸽子肉拿了回来,使劲儿地咬了一口。 肉只在小火炉里头烧了一下,半生不熟。可是在阿年看来,这就是难得的美味了。她胃口是大,不过认真说起来,却也并不爱吃那些东西。吃那么多,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不让自己饿着了。 比起桌上那些饭菜,她更喜欢手里的肉。尤其是生肉。 只是她试过一次,她如今的身子并不能吃生肉,吃了是要吐的。而且她爹也不让她吃。是以,阿年只能退而求其次,吃这种半生的。手里有肉,心里就容易满足。 阿年憨憨地笑了两声,又撕了一口下来,嚼了嚼,幸福得眼睛都弯了。 萧绎却看得一脸狰狞,他移开了眼睛,勉强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些:“你今儿晚上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阿年点头。 晚上只吃那么多,屋子里还有阿爷盯着,她不敢去找大伯母要吃的。思来想去,阿年忽然想起了以前她和她爹一块架起来的网。 阿年馋肉,不管什么肉她都喜欢。可是陈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寻常只能吃饱,若非年节,轻易不会有荤腥的。 陈大江为了女儿能吃上肉,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这么一张细网,攀在山脚下的一处空地上。时不时地,也能网住几只鸟雀,给女儿开开荤。 阿年循着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那空地儿。她爹去了之后,阿年便没有再过来了,今儿还是头一次来。隔了这么些天,网上还真零零星星地缠住了几只鸽子,有些已经断气儿,有些还能扑腾两下翅膀。阿年赶紧上去将那些鸽子都取 下来。幸好这地儿平常也没人过来,否则,这几只鸽子也不会便宜了阿年。 萧绎顿了一下,又问道:“陈大伯和婶子,就没去寻你?” 阿年忽然低下头,觉得手里的肉也没有什么滋味了:“找了。” 回来的路上还遇上了。 萧绎见她这样,便知道这里头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是今晚才知道,原来,阿年也不是这家的孩子,也是被捡回来的。 怪道陈家的几个人对阿年的态度都不一样。陈家两位老人暂且不说,都是不咸不淡,带着些距离感。陈家两个儿子,待她也只是客气,并没有多少亲近,估摸着这份客气,还是看在故去的陈大江头上。 至于王氏还有她的一对孩子,虽然在他这儿表现地不是很明显,可是萧绎也看出来了,他们都排斥阿年。这家里唯一对她真心的,只怕也只有李氏了。偏偏李氏也有自己的儿女,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对待阿年时更多的是有心无力。尤其是今儿晚上陈有财当中发火,更叫萧绎看到了阿年在陈家地位是有多尴尬。 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他一时心软了些,对着阿年招了招手。 阿年习惯了这招人的动作,当下就起身坐在床上,离萧绎不过半臂远。萧绎先是笑得温和,待看到她拿在手里的肉,还有那双油乎乎的手,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 算了,萧绎安慰自己,没爹没娘的小姑娘,脏点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小姑娘脑子还有些不大灵光呢。左右他也睡不着,不如开解开解她好了。这经历对萧绎来说也是陌生又惊奇,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善良了许多。 “可是他们说了你?”萧绎耐着性子问道。 阿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生气了,但是,没 骂。”大伯和大伯母没有说什么,但是阿爷好像什么气,说下回再这样就让她别回来了,省的浪费家里的米粮。 阿年看着手心的鸽子肉,她本来是想分一半给阿爷的:“阿爷嫌弃,没要。” 萧绎觉得这小姑娘真的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委屈的时候,睫毛微颤,像是羽翼一般挠在人心里。只这一下,瞬间叫萧绎忘了之前与她的不开心。 “你阿爷不是嫌弃你。” “那是,什么?”阿年不懂。 她一直很听话,家里人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尤其是这些天,更是小心地讨好每一个人。可是他们好像都看不见她的努力一样,仍然觉得她是个拖后腿的。至于阿爷,阿年有些想亲近她,可是更多的是怕他。阿爷对着她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笑脸的,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周大夫说了她爹身子已经好转了。 “你阿爷”萧绎飞快地想着,忽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家里头才没了人,得守孝,不能吃肉。” 阿年一脸迷茫,不懂萧绎到底再说什么。 “你爹不是才去了么,这段时间你家里人都得服丧的。餐桌上都不能见荤腥,更不必说吃这鸽子肉了。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受礼制。按理说,你也得如此。古礼男子及未嫁女需得为父服斩衰,这三年里,你也得不能沾肉食。” > 萧绎信口胡诌。 礼是礼,俗是俗,此处是乡里,本无什么礼制,只有风俗。他并不知陈家村是的丧葬风俗如何,这话,也不过是忽悠阿年这小呆子。且也是存了些心眼儿的,萧绎看这东西实在恶心,恨不得阿年现在就将肉给扔了。 阿年果真紧张起来,从床上弹起来,动作比平日里不知快了多少:“当真?” 她问得谨慎。 萧绎点了点头:“骗你作甚,你若是不信,回头问问村里的人,问问他们当不当得真?” 阿年紧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那,那,吃了怎么办?”她之前就吃了两个肉包子,今天还吃了烤鸽子肉,那怎么办?她岂不是不孝? 萧绎笑了笑:“没事儿,以后不吃就行了。” 阿年松了一口气。 萧绎亦是如此,这傻姑娘还挺好糊弄。 阿年看了看那肉,也觉得没胃口了。她从前没听说过这些规矩,只是如今听说了,就不能再犯错了。不过就是三年,她老老实实,不吃肉就行了。 可她阿爹说过,不能浪费粮食,肉不是粮食,可比粮食贵上许多。阿年瞧了萧绎一眼,将肉递上去,这回递得心甘情愿:“给。” 萧绎迟疑了一下。 “我不能吃,你吃!”阿年满眼执着,“爹说,不能浪费!” 萧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绎可算是见识到了。 可是这肉他是断不会吃的,可是阿年又是个一根筋的,认准了一件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这日夜里,两人唯一一次友好谈话,到头来也是谈崩了。 最后甚至付诸武力,战况惨烈。 惨烈的那个,自然不会是阿年。 翌日一早,李氏收拾完了里里外外,又折腾好了一家人的早饭,这才从厨房出来。才走两步,便看到阿年又在门口坐着,那儿风大,她倒也不嫌冷,也挪挪位子。 李氏摇了摇头,让她过来。 阿年慢慢走了过去。李氏见她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昨儿晚上的事,便道:“好了,这事说到底还是你的不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你阿爷嘴上不说,心里可担心着呢。骂你两句是为了你好,他一贯是嘴硬心软,你可瞧他什么时候真不让你进门了?” 阿年还真不记恨这个,她早就忘了。 再说,阿爷骂她的时候多了去了,犯不着因为这次闹不开心。她生气,是因为昨晚萧绎不吃她的肉。 阿年再一次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还觉得萧绎不知好歹,那可是肉啊!等看明白了他的嫌弃之后,阿年才反应过来,合着他之前说那么多,都是因为嫌弃她的肉! 好气哦,阿年真想发火,可大晚上的,她不敢闹得太过,最后只能憋着气回去睡了。 “大伯娘。”阿年唤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像在赌气,又像在撒娇。 李氏一下就软和下来了,轻声问道:“怎了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还不答应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实在是这铜板太多了些, 足足有一贯。寻常人家, 哪里会这般舍得, 用这么多银子换一支女儿家戴的簪子。便是他们家稍稍富裕些,也是被女儿磨了许久,实在没有了办法才咬牙买下那簪子的。这陈家, 家底还远不如他们家呢, 又哪里能舍得? 孙大郎就怕这家的小孙女不听话,做了什么错事, 回头他将簪子买回来,与老陈家也交代不了,吃力不讨好。故而,才有了他跑了这一趟。 孙大郎的话音刚落, 桌上的气氛便凝固了。 大房几个只是纯粹的惊讶, 王氏与陈阿奶, 便是彻底沉下了脸。事已至此,陈阿奶也只是心中一叹。她也知道纸包不住火,原本只是想帮着瞒一瞒,好叫慧娘和三房不至于面上无光。哪里想到, 这才多久的功夫, 事情便被戳穿了。 出了这样的丑事,众人心里都不大舒服。慧娘更是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这会儿的她, 就像是被揭了一层皮一样, 赤裸裸地暴露于人前, 没了脸面,也没了尊严。 她知道,她们都在笑话她,芸娘会笑话,阿年,也会笑话。 阿年却老老实实地坐着,眉眼间还能瞧出几分神气。瞧瞧她说得多准,她的铜板,这不就回来了么。 阿年忍住了伸手取拿的欲望。 孙大郎察觉到气氛不对,越发觉得今儿是来对了,将那一贯铜板往桌上轻轻一搁:“陈叔,我看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或是我家闺女听错了也是有的” 陈有财沉默了半晌,忽而笑了一声,不似先前凝重。他将铜板还给孙大郎:“没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这铜板,原就是他们夫妻俩攒下来给慧娘买簪子的。你也知道,小姑娘家家,最爱那些珠花簪子的,上回她见着你家姑娘有,回头便回来嚷嚷着要。” 阿年着急地站起来,一个没注意,将碗给碰到了。正要说话,忽见陈有财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阿年心中犯怵,没敢再有所动作,乖乖坐下。 阻止了想坏事的孙女,陈有财又睨了一眼三房几个,继续道:“他爹娘本来也舍不得,这不是实在被吵得没法子了么,咬咬牙,便遂了她了。” 陈阿奶也反应了过来,笑骂着:“是啊,是这样。这两个败家的东西,为了这事儿还瞒着我们两个老的,生怕我们骂他们。如今可好了,可算是被大郎你打脸了。”说完,陈阿奶转头与陈大河,拉下脸,“你个没脑子的,累得人家大郎白跑一趟,还不快过来赔礼道歉。好好的事儿,愣是被你们给办成这样,我听着都替你们害臊,不长进的东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丁点儿分寸都不懂!” 陈大河心里泛苦,面上却勾起一丝笑意来:“对不住了,孙大哥,是我没叫慧娘说清楚。” “没事。”孙大郎心里仍旧有些嘀咕,知道不会这样简单,可是人家一家都这样说了,他也只能将铜板收回去,左右也不是他家的。 “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本来就是爱俏的时候,和我们家那个一样。正好我今儿要取县里,回头就把那蝴蝶簪给你们家送来。” “哎, 劳烦孙大哥跑一趟了。” “这有什么。倒是我胡思乱想的,打扰你们一家人吃饭了。”事已至此,孙大郎便不好在陈家多待了。尽管陈家人几番开口留他,孙大郎也不好意思留下。 何况,他已是在家里吃过了才出来的。 陈大河亲自送孙大郎出去。将人送回去后,那脸上的笑便再没能维持下去,颇有些心灰意冷地回了堂屋。 这会儿陈有财父子两个都在,一家人便是心情再复杂,也没有流露半分。陈有顺看出了点儿东西,却只当作不知。 陈大树自来粗枝大叶的,也瞧不出里头的门道,看到陈大河过来,还满口夸赞:“三堂弟啊,你还真是越来越阔气了,这一贯钱的簪子也舍得买,搁我我是舍不得买的。” 陈大河:“” 陈大树还在那儿念叨:“慧娘生在你们家,可真是好福气。不过,要是咱们家有慧娘这样的姑娘,肯定也疼着宠着。谁叫咱们慧娘最懂事呢,又懂事,又听话,谁不夸着呢,不像我家那臭小子。是吧慧娘?” “是是”慧娘干笑两声,一粒粒地数着米,忐忑地咽下。 “这小侄女,说话怎么跟蚊子嗡似的,都快听不见了。女儿说话声是不能大,可这么小,人家还以为你心虚呢。我夸你你心虚做什么?还真是不禁夸。” 陈大树呵呵地笑了两声,还想再说,却被老爹踩了一下脚,一肚子的话就这么憋回了肚子里。末了,他还拿眼瞅了他爹一眼,似乎在问他闹什么。 陈有顺冲着儿子笑了笑。 陈大树心肝一颤,果断闭上了嘴。 一顿饭,众人吃得不尴不尬,除了诸事不知的陈大树,还有闹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文哥儿。饭过之后,陈有顺便赶不及地带着儿子回去了。他也不知道今儿大哥叫他过来到底是为 了什么,正经事一件没说,却看了一桩人家的丑事。就他儿子这张嘴,再多待一会儿,只怕亲戚都没得做了。 “你呀!”陈有顺走出他大哥家,忍不住回头,点了点儿子的脑袋。 陈大树一脸疑惑:“我怎么了?” “你没事儿,你好着呢!”陈有顺说得咬牙切齿。句句戳着人家的肺管子,还问怎么了,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儿子哟。 “吃饱了当然好。”陈大树满不在乎。 陈有顺捂着脸,都三十多岁了,丢人呐。 这外人都走了,留下来的,也都不必藏着掖着了。陈有财将筷子往下一撂,饭桌上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王氏自方才孙大郎说了话,便一直没有好脸色,这会儿见爹发火,便将文哥儿抱下去。 “乖,文哥儿你先回去。” “姐姐呢?”文哥儿歪着头看着慧娘。他和慧娘关系极好,从来都是一块儿进一块儿出的,因而也格外黏慧娘。 慧娘咬牙,也不吭声。 王氏哄他:“你先回,姐姐待会儿再回去。” > “那好。”文哥儿也是个好哄的,哒哒地就回去了,没叫人担心。 李氏也让芸娘回去,至于萧绎,他也是个外人,不等李氏开口,便直接出去了。至于阿年,她是被偷的那个,谁也没想叫她出去。再者,众人多少还是知道阿年的脾气的,多数时候都好说话,只是犯到了她的倔头儿上,便是九头牛拽着她,她也是不肯走的。 这会儿她就那么坐着,脸也板着,这是气的。至于气什么,自然还是气他们把自己的铜板给了孙大郎带走了。 阿年知道,带走了,以后就回不来了。 陈有财见她不说话,便道:“你那钱既然是慧娘偷的,回头还叫她爹娘还给你。一贯铜板是吧,不会多了你的,也不会少了你的。” 王氏欲言又止。 阿年赌气:“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三房的铜板是三房的。她的,是她爹给她的。可是心急之下,阿年一下子说不出来这么顺畅的话,想要争,可嘴巴跟不上来。 陈阿奶看不过去,瞪着眼:“还管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只要是铜板不就行了?给了你就接着,矫情什么?” 她一开口,倒叫陈有财记起了之前她帮着隐瞒的事儿,只是念及这里这么多小辈,不好落了老妻的面子,陈有财也未曾说开,只道:“好了,你也别说了,这事到底是阿年受了委屈。” 言毕,陈有财看着三儿子:“今儿这事,我帮你逗着,为的是咱们家的脸面,为的是老陈家的名声,再有下次,你自个儿想法子吧。” 陈大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贯钱,今儿晚上你就亲自交给阿年,听到了没?” 话是对着陈大河说的,可是眼神却落在王氏身上。王氏知道爹这是在敲打她呢,只是今儿这事是他们三房不占理,再多的委屈也受了,王氏咽了一口气:“行,我们出这钱。” 陈有财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别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这钱,不是你们出,难道还想着阿年白送给你们不成?” 说着,陈有财转向慧娘。 王氏心一紧。 “慧娘,跪下。”出乎意料的,陈有财话里并没有多少怒气,与教训陈大河夫妇的时候全然不同。 慧娘腿一抖,当众跪下:“阿爷” “可知错了?” “我——”慧娘犹豫了半天,几次想开口,都没能说出来,最后索性一个劲儿地哭。 叫她当着阿年的面认错,比杀了她还难。 王氏与陈大河面上都不好看,又气又羞,活像跪在地上的是他俩一样。陈大海想过去劝,被李氏阻止了。她知道爹的性子,真发火了还好,这样憋着,却是真失望透顶了。 “惯子如杀子。我们陈家养不了小姐,也养不了贼。只此一次,否则,你也别叫我阿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重开武举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孙里正却听得欢喜, 上前道:“此话当真,郑主簿您之前是在哪儿看到过这位公子的?” 郑主簿再不敢胡说,摆了摆手:“我胡说的,不必当真。” 身上的视线忽得轻松了几分, 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郑主簿松了一口气, 他容易嘛,不过是说句玩笑话逗趣儿, 竟然被吓成这样,他的小心肝,到现在还砰砰直跳着呢。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孙里正失望不已, 指了指郑主簿, 却也没好说什么, 半晌才道:“不瞒你说, 这位公子正是阿年从河里救下来的,只是中途碰了一下脑袋,记不得事儿了, 不知道家在何方。我今儿带他过来, 一是为了向县衙通报一声, 给这位公子弄个临时的白籍;二来, 则是为了求助几位官爷,看能不能遣一些衙役, 循着卫水往上找, 看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孙里正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公子之前穿戴的都是上等衣料, 又读过书, 谈吐不俗,想来家境定是不差的,若是能早日寻到家人,也好过在村里受苦。” 郑主簿这才重新打量了萧绎一眼。 抛去刚才那点小矛盾,单看这人,确实与安阳县的人不同。具体哪儿不同,大概就是这周身的气质了吧。 此人定不容小觑,郑主簿心道。他知道孙里正不是什么坏人,可也不是什么热心之人,如此巴巴地交代,定是有所图。不过是随手帮一帮而已,郑主簿当即就应下了。 “成,回头我叫人去办。” “哎唷,劳烦主簿了。” 孙里正知道他这话一出,便做不得假。说起来,这郑主簿在县衙里面职位也不算高,可架不住人家有一位做县令的叔叔。且那位叔叔,家里又没个男嗣,所以才卯足了劲儿地提拔侄子。也正是因为这点,众人才越发信服郑主簿。 事儿办成了,孙里正也捡着好听的奉承了郑主簿,听得郑主簿心中欢喜不已,忍不住又与他深谈了起来:“你这回来得啊,可真是时候。” 孙里正疑惑地看着他。 郑主簿如今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这几日憋得很了,难得见到一个嘴巴紧的,可不就忍不住想要一吐为快了么,压低了声儿道:“要是平时,像陈家那样的事儿,县衙里头肯定还是得过问过问的。乞养也有定例,三岁以下才行,这过了年纪的,可不容易办。好在眼下到处都乱,浑水摸鱼也便利。叔叔顶了侄儿的位子,莫说京城那地儿波诡云谲了,就是咱们县里头,也是闹了许久呢。” 萧绎忽然看了郑主簿一眼。 孙里正不解:“天高皇帝远的,这事怎们和咱们县扯上关系了?” “那位县尉,正是京中调派到这儿的,素日里凭着和国舅高家那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张口皇上,闭口皇上的,压着我叔叔抬不头来。如今那位倒了,生死不知。你说,可能不热闹么?” 孙里正小声地笑了两声,道了句恭喜。 郑主簿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我如今就盼着咱们这位圣上能千秋万代,平平安安。他好了,那高县尉才能一辈子抬不起头。至于先前那个,哼!” /> 郑主簿扯了扯嘴,讽刺之味溢于言表。 虽未曾见过,可见到高县尉,他也知道那位被拉下台的先帝定不是什么好鸟! 萧绎捏着拳头,忽然一肚子不爽。 “如今的国姓是什么?” “哈?”郑主簿掏了掏耳朵,吃惊地看着萧绎。 孙里正咳了一声,提醒道:“先前说了,这位公子已经记不得事儿了,不知道国姓也不足为奇。”说吧,他转过身来同萧绎道,“如今的皇家,姓萧呢。” “姓萧!姓,萧”萧绎嚼着这个字,有些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姓萧啊,真是个好姓呢。 郑主簿却看得莫名其妙,咕哝道:“姓萧又有什么干系,高兴个什么玩意儿?” 他还有点记仇呢。 萧绎低头,抿了抿嘴角,也没有再笑下去,只是心里那点阴霾总算是消散得干净了。 一时县令从外头赶回来,郑主簿给孙里正使了个眼色,孙里正便让人带着萧绎与阿年离开了。远远看到两人出了大门,孙里正才回过头。 走着走着,孙里正才记起了陈有财之前的叮嘱,遂拍了拍郑主簿的肩 安阳县并不是什么大县,外头又是地动,又是雪灾,流民不知道有多少,可这都与安阳县无关。这儿既不是什么要塞,亦不是富贵县城,离京城又远,流民要逃难,也不会逃到这儿来。加之县衙的官吏和几位里正、乡老办事儿都利索,不过半日,便将户籍检阅好。 孙里正同几位乡老被小吏送出来后,发现萧绎和阿年还在外头站着,老老实实的,不吵也不闹。 孙里正晃晃脑袋,心道陈有财那家伙还真是多此一举,查什么查,白查了一番,这位公子品貌不俗,人也乖巧,怎么就他一个老是把人往坏处想, 还通缉犯呢。在心里唾弃了一遍陈有财后,孙里正才领着人过去。 陈大河与王氏也在那儿等着,夫妻俩卖完了东西,便赶着来县衙这儿等人了。 “你们在这儿等久了吧?” “没多久,我们也是刚来的。原以为孙老还要一会儿,打算带着两个小的去吃些东西,哪成想孙老这就出来了。” 王氏这么一说,孙里正也觉得饿了,嗅着街上飘的混沌味儿,顿时觉得胃口大开。 “正好,咱们一块去吃碗混沌,今儿都累着了,我来请客,你们谁也不许抢。” 孙里正拍了板子,王氏夫妻俩还能说什么?左右人家也不是缺钱的,王氏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与孙里正抢什么人情儿。 馄饨摊子就支在街边,临近中午,人也不少。摊主一抬头,看到这么多客人,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客官,吃馄饨?” 孙里正往锅里看了一眼,煮沸的水已经泛着奶白色,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摊主正舀着锅里的鲜汤盛到碗里,半碗的大馄饨,半碗汤水,上头撒着葱花,那香气伴着热气直往人鼻子里头钻。孙里正点了点头,道:“嗯,来九碗馄饨。” 他问了问众人的口味,八碗荤的,一碗素的。 < br /> “好咧,几位客官这边坐。” 摊主说完,旁边的一位妇人便引着众人坐下。九个人,分了两张桌子才坐下。 摊主动作也是快,没多久便将九碗馄饨端上来了。 阿年吸了吸,看到三婶已经开动了,这才赶紧拿起筷子,哼哧哼哧地埋头吃了起来。馄饨馅儿大,王氏匆匆吃了两口后解了馋,才开始慢慢尝了起来,还抽出空挡,打量一下周围的人。 待瞧见他们旁边正好坐了一个算命先生后,王氏瞪大了眼睛,扯了扯陈大河的袖子:“半仙也要吃饭?” “半仙是人又不是鬼,怎么不能吃饭了?”那人抬起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扫了王氏一眼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王氏冷不丁地被人怼了一下,脸上无光,却也不愿意就这样软了声气,道:“我不过就是好奇。” 算命的整天神神叨叨,装得仙风道骨,最后还不是得吃喝拉撒。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命无运的蠢物罢了。” “你!”王氏摔了筷子,没来由得被这样咒,是个人都要发火。若不是今儿孙老和几位乡老都在,王氏定要将这招摇撞骗老东西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陈大河连连安抚妻子,生怕她给气坏了,转过身与算命之人道,“这位先生,我家娘子也没有说什么对不住你的话,你又何必这样赌咒于她?” “我何曾咒她?你倒是个有后福的,可惜了。”那算命的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见一个咒一个,要是想坑银子那还是算了,咱们可没银子给你算计。”王氏发狠道。 算命的摇了摇脑袋:“非也,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可惜世人不爱听实话,待日后你便知——” 那人说着,瞥向一边正在吃东西的萧绎,满嘴胡话顿时停下,张大了嘴巴,又惊又俱,甚至还有一丝狂喜。 王氏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吓一跳,顺着目光看去,才知道他看得是家里那位公子,遂冷笑了一声:“怎么着,你不会瞧他也是个倒霉的命不成?” 话里还带着试探。 算命的掐指一算,越算越心惊,最后索性长叹了一口气,不算了。 “又不说话了?”王氏嘲笑道。 算命的又看了萧绎好几眼,斟酌着言辞,好一会儿才叹服道:“公子乃是真正的贵人。” 王氏止不住地勾了勾嘴角,心道这算命的还有点眼见儿,总算知道什么人是贵人,什么人不能得罪:“还算还有几分眼力。” “如此说来,今儿这些人里头唯独只有你命最不好。虽萍水相逢,我还是得奉劝妇人一句,日后需得修身正性,万事切莫与人争” “得了得了。”王氏截了他的话,轻嗤一声。她命最不好?王氏看了看边上的阿年,不由得放心了。 她命再不好,还能差过这命中无运,无爹无娘的小傻子不成? 那算命的仿佛看清了她的想法,当即道:“客气着些,这位也是个贵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有求必应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尤其是这些天她爹不在了, 阿年都没怎么顾得上吃饭。今儿想事情一下子废了脑子,叫阿年饿得受不住。 以前阿爹在的时候,阿年什么也不用想,为了照顾她, 阿爹会将所有的事儿都替她想好。大概也是因为这样, 这两年来阿年才什么长进都没有。她做丧尸的时候脑子就不好,当然, 丧尸也不需要用脑子,她长得好看就行了。 如今却不不同了,没了阿爹, 她得被迫长大。 晚饭是在大房吃的。萧绎已经醒过来了, 虽说头上还带着伤, 不过于行动无碍, 兼之他又在床上躺了一整日,是以等李氏提出要将饭菜端过来给他吃的时候,萧绎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躺了这么久, 再躺下去, 只怕他没病都能懒出病了。 两年前陈有财家便已析产, 这会子是不兴别籍分家的, 可析产与别籍不同,子孙析产, 仍旧合籍, 官府亦不会过问。三家这两年都是各过各的, 陈有财与陈阿奶则跟着大房。眼下陈大江不在了, 二房也只剩下一个阿年。陈大江走前,将阿年托付给了爹娘大哥照顾,故而阿年如今也跟着大房一块吃饭。 萧绎过去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坐上桌了。 农家里也没有什么男女分席的规矩。众人见萧绎过来,只客气地让座位。李氏见这桌子上也就阿年旁边还剩一个位子,那位子一贯是给小辈坐的,这位是客人,怎么也得挪一挪。 陈大海也在想这事儿,唯有陈有财,老神在在地坐着,还有心思给陈阿奶夹了一筷子的菜。他知道老婆子舍不得,可菜做了不吃留着干什么?什么客不客的,身份都还不清楚呢,这么客气干什么? “吃啊。” 陈阿奶横了他一眼,觉得老头子太浪费,心疼得很:“就你知道吃,人家还没动筷子呢。” 陈有财也不恼。 萧绎微微笑了一下,未叫李氏开口,便主动坐在阿年旁边。 芸娘跟来跟阿年坐在一块,见到萧绎过来,红了半张脸,悄悄往阿年后头缩了缩。她动作太大,倒是将阿年往萧绎那边挤了过去。 萧绎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退了退。 他知道自己是这个叫阿年的小姑娘救的。救命之恩,他当然不会忘,日后若是回去了,该怎么报答便怎么报答。只是除了恩人之外,他也不想同这家人在有什么别的关系。再有,这姑娘,貌似对他也有些偏见。萧绎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了,但是刚刚自己坐下的时候,他是明明确确听到这小姑娘翘了一下嘴,幅度很小,有些不乐意的模样。 萧绎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他的自尊让他做不来倒贴的事儿。人家不待见他,萧绎也不会主动招惹。 两人就这么冷冷地坐着,谁也不看谁,像是赌气似的。 阿年也很气,又气自己,又气萧绎不争气。咋就不记事呢,不记事儿家里人还让他上桌吃饭,客客气气的,这待遇可比当初她来家里好多了。 可凭什么,人还是她救回来的呢! 阿年一声不吭地扒着饭,心里嘀咕嘀咕着,颇为不满意。她觉得带萧绎回来就是个错误,她嫌弃了。他也就比文哥儿好上那么一丁点儿。正吃着,外头忽然又走进来几个人,却是王氏拉着陈大河和一对儿女赶过来了,几人手里还捧着几盘菜:“都在呢。爹娘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要是再来得晚些,岂不是要错过了?” “你家里没桌子吃?”陈有财皱眉道。 “这不是今儿多做了两道菜,想着爹娘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吃好,便端过来了,大家也能一道儿吃些。”王氏说完,便招呼丈夫将菜放下。 四个人一人带着一盘,一共四盘。原来桌上菜还不算多,这么一摆,看着竟有些席面的味道了。李氏赶紧从一边拿来几个马扎,让四人赶紧坐下。 一张桌子本来就只有这么大,他们几个人坐着还好,添了他们一家四口之后,就有些挤了。陈有财冷眼看着,也不说破,由着他们闹腾,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和老婆子。 王氏毫无所觉,见萧绎坐在阿年旁边,还遗憾了一下。倘若他们来的早些,说不定就能和慧娘坐了。她给萧绎夹了菜,一面道:“也不知道公子什么口味,便随便做了些,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还望公子千万别 介意。” 陈有财哼了一声,不是说端给他们吃的么? 陈阿奶赶紧捅了他一下:“吃饭,都吃吧。” “可怜见的,几个孩子都瘦了,都多吃点儿。”陈阿奶给每个人都分了菜。一桌子都是素的,没什么荤腥,只是味道都还不错。几个孩子胃口也好,给什么吃什么。 只萧绎对着碗里不断往上冒尖儿的菜发闷。 老实说,他不太想吃。 尤其是跟这么多人一块儿吃饭,叫他不太适应。意识到出来吃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后,萧绎那仅剩的胃口也没了,只挑着菜,勉强应付两口。 “味道如何?”王氏问 道。 萧绎咽下嘴里的饭菜,下意识地想要掏出帕子擦擦嘴再回话,手一伸,却掏了个空。萧绎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这许是他之前的习惯。 王氏还在等着他的话,萧绎点了点头:“味道很好。” “那就多吃点儿。公子在水里不知待了多久,又受了伤,身子正虚着呢,多吃点总错不了。” 陈阿奶听这话,也赞同道:“那是该多吃点儿。” 她抽空打量了萧绎一眼,心里啧啧称奇。这般品貌的人,竟然被他们家阿年给捡到了,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再一看阿年的长相,陈阿奶又觉得,其实走狗屎运的,一直都是他们老陈家。 可没多久,萧绎便被身边阿年好胃口惊住了。他是腹内空空却不愿意多吃,而阿年,她恨不得将桌上的盘子都扫光。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添了两碗饭了,看着架势,似乎还没怎么吃饱。 萧绎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自始至终都没消过去的样子,像只仓鼠一样,死命地往自己肚子里划拉,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她这是饿了几天了? 自他醒过来的时候,便没有人认真看过阿年,这会儿坐得近了,才能看得仔细清楚。阿年生得和别的农家小姑娘不同,萧绎觉得,陈家应该没有经常叫她出去做活,否则,小姑娘断不会被养得这么好。养的好并不是说丰腴,而是皮肤细腻,白里透粉,虽然瘦小,却也不缺肉。杏眼琼鼻,梨涡浅浅,十分出挑的模样。 这是这好模样生在阿年身上,似乎有些被糟蹋了。萧绎一错不错地看着,就见阿年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小嘴,用得是袖子,抹了之后,袖口也沾上了油。 萧绎目瞪口呆,那袖子本来也不干净,瞧着黑漆漆的,都不知道哪儿来的污垢,她就不嫌弃么? 阿年看了看空碗,正站起来要再去盛,忽然手上一疼,差点没拿住碗筷。抬头时,正好对上陈有财一张冷脸。 阿年抖了一下身子。 陈有财见她这愚钝模样,气得心肝肺都一块疼。他也是刚瞅到萧绎看阿年的眼光越来越不对劲儿了,顿时觉得丢人。偏偏王氏也看到了萧绎的眼色,在那儿幸灾乐祸道:“阿年啊,你这胃口似乎一日好过一日了,好在咱家还有几口田,要不还不被你吃穷了?” 阿年眨了眨眼睛,她平日里也是这么吃的啊? 李氏打了个圆场,推着阿年下去:“自己过去盛吧。” 陈有财板着脸:“盛什么,就她一个人吃,别人都不吃了?” 陈阿奶也没发话,冷冷地看着。她也觉得阿年实在吃得太多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老二都没了,还能指望谁没怨没悔地养着她? 阿年看了看萧绎碗里堆得高高的饭菜,心里不大乐意:“饿。” 她还没吃饱呢。 “饿也忍着,成日里这样胡吃海喝,还不能下地干活,谁家养得起你!” 王氏被理会扯着她衣裳的丈夫,自顾自道:“就是,二哥如今都不在了,阿年你多少也该收敛一些吧。谁也不会不让你吃饭啊,只是,多少顾着点儿家里。你慧姐儿懂事,每次都不敢多吃。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阿年讪讪地放下碗筷,垂着脑袋,鼻子酸酸的。 阿爹在的时候,就从来不嫌她吃得多,还让她多吃点儿。阿爹一没,她就被人嫌弃了。她也不想吃这么多,也不想被人嫌弃,可是她忍不住啊,饿了怎么能忍得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老臣进言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吱呀一阵声响过后, 阿年屏着呼吸息睁大眼睛, 朝着里头看去。 依旧什么也没有。阿年慌了,双手在柜子里摸索着,柜子就那么大,却怎么也摸不到她的东西。东西就是锁在这个柜子里的, 现在却没有了。阿年在地上摸了一阵,最后在柜子底下摸到了她的那把锁。锁已经被撬开了阿年跌坐在地上。她的东西, 被人偷了。 两间屋子中间只是隔着一曾木板,这边便是翻个身,隔壁都能听到, 更不必说她在这儿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了。 萧绎不耐烦地将陶灯点上,端着灯去了隔壁屋子。大晚上的被折腾, 萧绎心情也不甚美妙,他皱着眉,举灯往屋子里照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阿年回过头看他,手上还捏着一把旧地生锈的锁,连鞋子也没有穿,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一般。 不像是梦游。萧绎又打量了一眼, 发现那柜子开了。平日里, 那柜子一直都是锁着的。萧绎这才意识到怕是,他将灯放到桌子上,蹲下身子看着阿年:“出了什么事儿了?” 阿年愣愣地指了指那个空柜子:“东西, 没了” 嗓音有些沙哑, 拼命地抑制着, 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可她不能发火,她知道阿爷阿奶都不喜欢她发火。阿年深呼吸了好几次,将火气压住,看着手上已经坏掉的锁。 萧绎扫过她的脚,又问道:“什么时候没的?” 阿年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只是方才打开的时候,就什么也没了。可明明早上还是好好的,她出门的时候,还仔细地数了一遍,挨个儿擦了一遍。 “柜子里头有什么?” 阿年迟疑了一下:“泥人,好看的泥人。还有,铜板。” 她爹留给她的铜板,装在以前家里的瓦罐里头。她爹临走之间,交代她把铜板锁在柜子里。家里的钱都给了爷爷和大伯家,只剩下这些铜板,爹说让她留着,慢慢花。还有那个泥人,是她让爹捏的,按着她以前的样子,是阿年最宝贝的东西。 阿年忽然想起了前几次,萧绎盯着柜子的眼神,随即朝他看去,会是,他么 萧绎正琢磨着给她想办法,低头便瞥到她这个眼神。 阿年赶紧垂下眸子。 萧绎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凉了半截,也没了再问下去的心思了。也是,最该被怀疑的就是他了。萧绎勾了勾嘴角,有些讥讽地笑了一声:“怀疑是我偷的?” 阿年微微摇头,欲言又止。 萧绎越发觉得心寒,再不看她,转过身,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也是,你们家就我一个外人。如今出了事,不是我偷的还是谁,你不是一直都提放着我么,怕是一早就觉得我手脚不干净了吧?” 阿年掐了掐手指,疼痛之余,还有懊恼。她悄悄伸手,想要够上萧绎的衣角。 “是我自作多情了。” 萧绎抬脚便走。 阿年一手落空,盯着他的背影。萧绎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阿年眼睛亮了亮,巴巴地看着。 萧绎转过身,看都没看她一眼,撤回来拿走了陶灯,便回了自个儿屋子。动作利落得很,完全将阿年当作空气。 阿年知道,他真的生气了。那盏陶灯没了之后,屋子里一下子就暗了许多。阿年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她才从地上爬起来。还没走一步,却先崴了一下脚。冻了太久,脚底板已经没有知觉了,猛然要走路,连提起脚的劲都没有。阿年缓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一步步地挪回了床上。 被子盖地紧紧的,只是阿年却没有一点睡意。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什么思路,也想不明白到底会是谁做的。私心里,她竟然希望这事是萧绎做的,要是他做的话,应该只是为了捉弄她吧,肯定还会还回来的。可惜不是他,拿会是谁呢,三婶?阿奶?还是村子里的人? 阿年甚至不知道今天晚上应该怎么渡过。一夜未眠,第二日天刚亮,阿年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匆匆赶到了大伯母的住处,轻轻敲了两下门。 过了一会儿,李氏才从里头出来。她也是刚起来,打开门后看到是阿年,还有些回不过来神:“阿年?你不睡觉在这儿干嘛?” 李氏说完,打了个呵欠。 阿年拉 住了李氏的手。 李氏立马打了一个寒颤。这倒霉丫头,大清早的手就这么凉,“昨儿晚上又蹬被子了,一双手跟个鬼手似的。” 阿年只一个劲儿地将人往自己房里拉。 李氏一面数落阿年,一面往里头走着。话音刚落,人已经进屋了。李氏朝着里头看了一眼,也是一愣。他们家的那位公子,竟也起得这么早。李氏张了张嘴:“公子,公子莫怪,是阿年吵了你睡觉了吧,这孩子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刚才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非得把我往屋子里拉。” 萧绎连看也没看阿年,只同李氏道:“婶子快进去看看吧,昨 儿家里招了贼。” “什么!什么时候来的,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这挨千刀的小毛贼,胆子倒是不小,竟然偷到咱们家来了!”李氏说得咬牙切齿。 萧绎只一副冷清的模样:“不妨事,只有里面那个柜子被偷了。” 李氏瞬间皱紧了眉。她甚至没有多问,便先一步甩下两人,往里头那间屋子去了。也不过就是几步路,转眼间,李氏便瞧见了那个柜子。 如今已经是空柜子了,边上还搁着一把旧锁,锁芯都被撬开了。 李氏心一沉。她知道阿年这柜子里藏着钱,这钱是二弟临终前交给阿年的,没瞒着他们分毫。李氏与陈大海都不是小气的人,这钱本来就是二弟挣的,给阿年也没错。只是没想到,这藏起来的钱,也招了别人的眼。 “大伯娘。”阿年唤了她一声,“有人偷。” 李氏回神。有些事,不用阿年说李氏心里也明白。她知道这不是小事,蹲下身摸了摸阿年的脑袋:“放心啊,大伯娘会帮你找回来的。” 李氏并不是忽悠阿年,吃过早饭,她便让芸娘将家里所有人请过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将这事摊开说了。 谁家丢了东西都不是小事儿,更何况还是丢了那么一瓦罐的铜板。 陈有财坐在上头,拉长着脸,一言不发。 李氏一早便有自己的想法,如今不过是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出来罢了,“这贼来得也巧。昨儿一整日,家里都有人看着,我和三弟妹都在家里,娘也在家里。再有,几个小孩儿也都没怎么出去,想要不知不觉地偷偷溜进来,还真是不容易。更何况,那贼哪儿也没翻,直接冲着那柜子里去了,可见他是知道那柜子里有钱的。” “你的意思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脸色差到了极点。 王氏失笑,觉得大嫂实在是想多了:“咱们家里人都是是什么品性,大嫂又不是不知道。” 陈阿奶也点头:“就是。哪里会是咱家的人,老大家的,你可不要胡说啊,伤了情分就不好了。” “我也没说是咱家的。” 陈阿奶却觉得李氏小题大做:“丢了就丢了吧,找什么着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要找!”阿年板着脸,严肃道。 陈阿奶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讽刺:“找啥,你能找到?” “找贼!”阿年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手腕粗的木棍,咬牙切齿,“找到了,打死!” 木棍应声裂开,碎成了两半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后,滚到陈阿奶脚下。 阿年是认真的,认真要打死那个贼。 陈阿奶瞪直了眼睛,干巴巴地吞了一口口水。王氏再不敢落井下石,陈阿奶则又虎着一张脸,有些不悦:“行,你找,自个儿找去吧,我才懒得管!” 陈有财却转向李氏:“你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 李氏迟疑了一会儿,道:“昨儿,大树媳妇来了咱家,还在家里吃了饭。她是为了阿年落户的事儿过来的,还拐弯抹角的问了我不少事,似乎似乎心里存了不少意见。”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看向陈有财。 大树是后头陈二叔家的独子,他家的儿媳妇也是个不安分的,整天惦记着他们家二房的财产,行事也荒唐得很,说出来都叫人笑话。 陈阿奶率先出声:“我看呐,一准就是她,整天好吃懒做,又惦记着别人家的钱,手脚不干净也是有的。” 陈有财站了起来,阴沉着脸:“先搜一遍各家屋子,都没搜到的话,我再去你二叔家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龙有逆鳞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可方才阿年转过头的时候, 他看得真真的,即便没熟,那肉她也吃了。她怎么吃的下去的,不腥么?萧绎忍着恶心, 才继续看着阿年, 以及她手上的肉。 越看越吓人。 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肉不放,阿年两个眉头都皱地紧紧的。早知道,就不在屋子里烤肉了。阿年有些犹豫,又埋怨萧绎怎么这么馋。今儿晚上那么多菜都还没吃饱吗,阿年哼哼了两声, 将肉送到他面前。 她觉得自己大方极了,要是爹在,肯定会夸她的。阿年想到她爹, 眉眼里都洋溢着快乐, 看萧绎也顺眼了些。 “吃!” 萧绎以手握拳, 干呕了一声,生硬地撇开了脑袋:“这这究竟是什么肉?” 也太恶心了吧,萧绎觉得这玩意儿能和陈家那位文哥儿的鼻涕媲美了。想到文哥儿的鼻涕泡, 萧绎又是一阵干呕。 今儿一天, 他真是受够了。 阿年以为他客气, 虽然有些舍不得,却还是将肉送到他嘴边, 道:“鸽子肉。” 萧绎嘴角一抽, 他还真没看出来。 “吃吧。”阿年贴心道。 萧绎咽了咽口水, 不是馋,而是怕。他推了推阿年的胳膊,将肉推远点儿,嘴上道:“我晚上吃饱了,现在还不饿。” 阿年怨念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折腾啥? 萧绎无言以对。 阿年本来也只是出于客气,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眼下看人不吃,还挺高兴,将鸽子肉拿了回来,使劲儿地咬了一口。 肉只在小火炉里头烧了一下,半生不熟。可是在阿年看来,这就是难得的美味了。她胃口是大,不过认真说起来,却也并不爱吃那些东西。吃那么多,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不让自己饿着了。 比起桌上那些饭菜,她更喜欢手里的肉。尤其是生肉。 只是她试过一次,她如今的身子并不能吃生肉,吃了是要吐的。而且她爹也不让她吃。是以,阿年只能退而求其次,吃这种半生的。手里有肉,心里就容易满足。 阿年憨憨地笑了两声,又撕了一口下来,嚼了嚼,幸福得眼睛都弯了。 萧绎却看得一脸狰狞,他移开了眼睛,勉强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些:“你今儿晚上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阿年点头。 晚上只吃那么多,屋子里还有阿爷盯着,她不敢去找大伯母要吃的。思来想去,阿年忽然想起了以前她和她爹一块架起来的网。 阿年馋肉,不管什么肉她都喜欢。可是陈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寻常只能吃饱,若非年节,轻易不会有荤腥的。 陈大江为了女儿能吃上肉,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这么一张细网,攀在山脚下的一处空地上。时不时地,也能网住几只鸟雀,给女儿开开荤。 阿年循着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那空地儿。她爹去了之后 ,阿年便没有再过来了,今儿还是头一次来。隔了这么些天,网上还真零零星星地缠住了几只鸽子,有些已经断气儿,有些还能扑腾两下翅膀。阿年赶紧上去将那些鸽子都取下来。幸好这地儿平常也没人过来,否则,这几只鸽子也不会便宜了阿年。 萧绎顿了一下,又问道:“陈大伯和婶子,就没去寻你?” 阿年忽然低下头,觉得手里的肉也没有什么滋味了:“找了。” 回来的路上还遇上了。 萧绎见她这样,便知道这里头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是今晚才知道,原来,阿年也不是这家的孩子,也是被捡回来的。 怪道陈家的几个人对阿年的态度都不一样。陈家两位老人暂且不说,都是不咸不淡,带着些距离感。陈家两个儿子,待她也只是客气,并没有多少亲近,估摸着这份客气,还是看在故去的陈大江头上。 至于王氏还有她的一对孩子,虽然在他这儿表现地不是很明显,可是萧绎也看出来了,他们都排斥阿年。这家里唯一对她真心的,只怕也只有李氏了。偏偏李氏也有自己的儿女,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对待阿年时更多的是有心无力。尤其是今儿晚上陈有财当中发火,更叫萧绎看到了阿年在陈家地位是有多尴尬。 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他一时心软了些,对着阿年招了招手。 阿年习惯了这招人的动作,当下就起身坐在床上,离萧绎不过半臂远。萧绎先是笑得温和,待看到她拿在手里的肉,还有那双油乎乎的手,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 算了,萧绎安慰自己,没爹没娘的小姑娘,脏点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小姑娘脑子还有些不大灵光呢。左右他也睡不着,不如开解开解她好了。这经历对萧绎来说也是陌生又惊奇,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善良了许多。 “可是他们说了你?”萧绎耐着性子问道。 阿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生气了,但是,没骂。” 大伯和大伯母没有说什么,但是阿爷好像什么气,说下回再这样就让她别回来了,省的浪费家里的米粮。 阿年看着手心的鸽子肉,她本来是想分一半给阿爷的:“阿爷嫌弃,没要。” 萧绎觉得这小姑娘真的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委屈的时候,睫毛微颤,像是羽翼一般挠在人心里。只这一下,瞬间叫萧绎忘了之前与她的不开心。 “你阿爷不是嫌弃你。” “那是,什么?”阿年不懂。 她一直很听话,家里人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尤其是这些天,更是小心地讨好每一个人。可是他们好像都看不见她的努力一样,仍然觉得她是个拖后腿的。至于阿爷,阿年有些想亲近她,可是更多的是怕他。阿爷对着她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笑脸的,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周大夫说了她爹身子已经好转了。 “你阿爷”萧绎飞快地想着,忽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家里头才没了人,得守孝,不能吃肉。” > 阿年一脸迷茫,不懂萧绎到底再说什么。 “你爹不是才去了么,这段时间你家里人都得服丧的。餐桌上都不能见荤腥,更不必说吃这鸽子肉了。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受礼制。按理说,你也得如此。古礼男子及未嫁女需得为父服斩衰,这三年里,你也得不能沾肉食。” 萧绎信口胡诌。 礼是礼,俗是俗,此处是乡里,本无什么礼制,只有风俗。他并不知陈家村是的丧葬风俗如何,这话,也不过是忽悠阿年这小呆子。且也是存了些心眼儿的,萧绎看这东西实在恶心,恨不得阿年现在就将肉给扔了。 阿年果真紧张起来,从床上弹起来,动作比平日里不知快了多少:“当真?” 她问得谨慎。 萧绎点了点头:“骗你作甚,你若是不信,回头问问村里的人,问问他们当不当得真?” 阿年紧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那,那,吃了怎么办?”她之前就吃了两个肉包子,今天还吃了烤鸽子肉,那怎么办?她岂不是不孝? 萧绎笑了笑:“没事儿,以后不吃就行了。” 阿年松了一口气。 萧绎亦是如此,这傻姑娘还挺好糊弄。 阿年看了看那肉,也觉得没胃口了。她从前没听说过这些规矩,只是如今听说了,就不能再犯错了。不过就是三年,她老老实实,不吃肉就行了。 可她阿爹说过,不能浪费粮食,肉不是粮食,可比粮食贵上许多。阿年瞧了萧绎一眼,将肉递上去,这回递得心甘情愿:“给。” 萧绎迟疑了一下。 “我不能吃,你吃!”阿年满眼执着,“爹说,不能浪费!” 萧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绎可算是见识到了。 可是这肉他是断不会吃的,可是阿年又是个一根筋的,认准了一件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这日夜里,两人唯一一次友好谈话,到头来也是谈崩了。 最后甚至付诸武力,战况惨烈。 惨烈的那个,自然不会是阿年。 翌日一早,李氏收拾完了里里外外,又折腾好了一家人的早饭,这才从厨房出来。才走两步,便看到阿年又在门口坐着,那儿风大,她倒也不嫌冷,也挪挪位子。 李氏摇了摇头,让她过来。 阿年慢慢走了过去。李氏见她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昨儿晚上的事,便道:“好了,这事说到底还是你的不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你阿爷嘴上不说,心里可担心着呢。骂你两句是为了你好,他一贯是嘴硬心软,你可瞧他什么时候真不让你进门了?” 阿年还真不记恨这个,她早就忘了。 再说,阿爷骂她的时候多了去了,犯不着因为这次闹不开心。她生气,是因为昨晚萧绎不吃她的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作不作弊 九月来得不急不缓。 一整个月里,京城发生了不少事。仍旧有人关注西陵一事, 坊间的争论甚嚣尘上, 从未断过。按理说西陵远在边境之外, 肆虐之地离京城也是风马牛不相及,可不知怎么的, 有关西陵的消息却从来没有断过, 且经过渲染之后更叫怒火中烧, 京城众人听闻这些后都恨不得杀尽西陵人,好为枉死的大齐百姓报仇。 不仅京城这般, 江南江北,但凡是大齐统领之地,朝廷对西陵杀烧抢掠的抨击从来就没少过,有心人自然能从里头看出一点刻意引导的味道,不过大多数人却都是毫无保留地相信朝廷放出来的消息, 并对西陵人痛恨至极。 大齐内战多年, 所谓的上下一心, 早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当初战火四起的时候,多的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打得多了, 也不在乎自己杀得究竟是谁了。可是如今大齐已经再次安定了,大齐的百姓,也安稳了下来。如今经过朝廷一番刺激之后, 大齐上下几乎是一致对外。 更有不少商户扬言, 若是朝廷攻打西陵, 他们愿意捐赠军需军费。 这再以往可不常见。昔日淮南王攻太原,几次想在京城和江南商户头上动头脑都未能成功。眼下他们却这样义正言辞,支援朝廷,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商人都这般的义愤填膺,更莫说是普通民众了。 此为一则。再一则,便是朝廷里头的动荡更迭了。自从上回言官弹劾,赵家父子二人相继被贬,不出一日,赵老太爷赵申甫便入宫求见。众人本以为他是过去求情的,仗着自己教过皇上的份儿上欲将赵家二人从此事里头摘出来。言官们对这一猜想深信不疑,甚至摩拳擦掌,预备这下次上朝再狠狠地参赵家一本,结果宫里的风声一转,那赵申甫,竟然自请致仕了。 众人惊讶归惊讶,不过想想赵申甫的年纪,却也不难理解。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再白白占着位置,岂不是讨人嫌? 如今赵家正处在风口浪尖,赵老爷子急流勇退,不仅得了名声,还会在皇上面前多留几分情面。没看到人家赵申甫自请致仕的时候,皇上还劝了好几回呢,直至三次过后,才终于允了赵申甫的要求,特封其为一等公,许其回江南旧宅颐养天年。 这样的荣宠,试问朝中还有几人。赵申甫是退了下来,不过赵家余下的人,可都是在皇上面前彻底的排上了号,记了功的。但此时,众人方才明白过来,原来赵申甫打得竟是这样的主意。 当真是居心叵测,老奸巨猾! 赵申甫却只觉得自己可怜。有口难言,有冤难辨。 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非走不可。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家,为了儿孙的将来,哪怕儿孙并不理解他,还有那杜儒林,更是对他多有误解。 赵申甫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致仕之后,赵申甫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本来头上还有些青丝,眼下却变成了满头白发,精神也不似以往好了,没过几日便启程南下了,没有告知旧友同僚,亦没有什么送行宴。走得安安静静,不声不响。 赵家退了,赵家的子嗣,也风光不再。 赵梓月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这般落魄的离开京城。也没有想过,仅仅是祖父致仕,连她这个做孙女的竟也要被迫离京。 江南虽好,却比不得天子脚下,更何况她自小到大都受身边人耳濡目染,确信自己日后是一定要入宫为后的。若真跟着祖父回了江南,那这所谓的皇后梦也彻 底断了。 赵梓月自然不甘心,启程的路上终于大着胆子,跑去问她祖父南下的缘由。 她不明白祖父为何要带着几个孙辈一道回去,京城不好吗? 赵梓月问了好几次,无奈她祖父都是三缄其口,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 这样更是激起了赵梓月的心思,她也是个执拗的性子,不问清楚便不罢休。往后的几日,也一直寻着机会问赵申甫缘由。 赵申甫推脱了几次,最终,还是在孙女急迫的目光下开了口,解释道:“都怨祖父,祖父太过自大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赵梓月半点不信这话,好笑道:“祖父何等的身份,还能有什么人不能得罪的,莫不成那人还是当今皇上不成?” 赵申甫没有否认。 赵梓月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祖父” “月儿啊,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问了,知道的多了对你也不好。” 赵梓月急了:“怎么可能会是因为皇上呢,您可是皇上的老师啊,对皇上有大恩德,皇上,皇上他怎么可能因为您一两句不慎就让您致仕?那我父兄呢,难不成他们被贬低,也是因为皇上?” 赵梓月问得小心翼翼,她心里还是存着一份希冀的,希望祖父能告诉她这些都不是真的。皇上不是一直厚待赵家,礼遇杜家的,赵杜两家是国之功臣啊! 赵申甫几不可查地点点头。 赵梓月倒抽了一口气:“怎,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赵申甫说完, 缓了许久,又叹息道,“更何况,祖父得罪的还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若是只开罪的皇上,以皇上念旧的性子势必不会动到赵家的头上的,最多,自此之后冷着祖父,提拔杜家便是了。可是啊,祖父失算了,低估了那人在皇上心头的地位。咱们这些人同她相比,算的了什么呢?”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不是这样么?赵申甫苦笑一声。 以往的皇上,哪里会整日整日的为一个女子分心。所有的不对劲都是从陈家人进京开始的,赵申甫甚至隐隐有种预感,皇上这般处处打算,竟不像是只要那陈姑娘入宫为妃似乎的,竟像是替她筹谋后位。 这事赵申甫是不好同孙女说的。 好在赵梓月也想不到这个份儿上的,她只担心一件事:“那,那咱们家得罪了皇上,往后还能再回京城吗?” 赵申甫看了孙女一眼,她年纪小,心里想什么,脸上便能看得出什么。赵申甫又是一声叹息:“月儿,是祖父对不住你。” “祖父骗人。” 她不信。怎么会出来就回不去了呢? 说完,赵梓月便掉头离开了,这样残忍的话,她怎么能相信呢,皇上肯定还是念着他们赵家的,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又会让祖父回京。 一定是的。 赵梓月坚信。 赵家走后,这所谓的两朝元老便只剩下杜家了。旁人本以为赵家走了,杜家会顺势再登一步,或许还会在朝中再提立后一事,可叫他们失望的是,杜家不仅没有大肆为自家起势,反而迅速沉寂了下来,杜老爷子甚至还抱恙了许久,放出消息,道自己年老,体力不支,要长期修 养在家了。 几乎是短短几日的功夫,京城里势力最大的赵杜两家,竟然同时没了声息,背后缘由,委实叫人惊奇。 也是伴着赵杜两家的低调退出,京城这些日子里关于武举的争论,渐渐少了起来。 众人议论了一阵,仍旧没能议论出什么,条令还摆在那儿,女子依旧能与男儿一般参与武举。口诛笔伐了这么一段时间,不少人都已经精疲力倦了,兴趣也慢慢衰退了许多,如今连说都不愿意去说了。 女子参加便参加吧,左右也起不了什么水花。 她们自己不嫌丢人就成了。 至此,京城的风向竟然又变了一番。 这事对于阿年这样想要参加武举的人再好不过了。就连顾茗几个,也是摩拳擦掌,准备上台一展拳脚。她们自幼习武,自问不比那些男子差,如今朝廷有了这样的规定,她们自然也要上去试一试的。 几个人与阿年约定,先报了名上去,谁也不许临阵退缩。 报了名之后,便剩下之后的准备了。 阿年比她们所有人都要忙。因为报了名之后她才发现,原来武举也是要考文试的,文试虽没有诗词歌赋,却有军事策论,要写文章的。阿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是一阵晴天霹雳,神魂俱震。 好在震也就震这么一瞬,回府之后收了萧绎的信,阿年又一次地鼓起了信心。 这些天她和萧绎都没有见面,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在信里说什么时候见面的事。许多事情戳破了之前与戳破之后是完全不同的。戳破之前,阿年可以肆无忌惮地同萧绎腻歪,可是一切摊开了,隐约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后,阿年却又有些了些害羞的情绪。 她想萧绎应该也是一样的。 自从她上回给他画了一副自以为很像的画像送去之后,萧绎的信便从三四日一次变成每日一次。两个人都乐此不疲。 这回来得信同往日有些不同。 往日都是些让人脸红的诗词,这回,却只有几句话,问的是武举文试的事儿。萧绎深知阿年的水平,也知道所谓的军事策论于她太过困难,便问她要不要他帮忙。 策论的题目,别人不知道,萧绎却是知道的。 他本也可以直接附在信的结尾处,可是临下笔的时候仍旧忍住了,想先问一问阿年的看法。 阿年肯定是愿意的,看到这话的时候一颗心差点激动地从嗓子眼儿里头跳出来。 要! 肯定要啊! 通过不了文试的话,便没有机会参加之后的武举了。阿年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可没有顺利通过的本事,能提前知道题目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真是愁什么就有什么,阿年美滋滋地想着。 她提笔便准备应下,可笔尖悬在空中半晌,却还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阿年用笔头挠了挠脸,她要是真问萧绎要了题目,对其他人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她这算不算是,作弊? 九月初,各地武举考生汇集京城。九月中旬,文试结束,三日后,武举初试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冒酸气 这回的武举与往年任何一次都不同。 因武举不限男女,场中竟然真有不少女子, 其中有阿年这样随性而为, 想要参加所以便参加的, 也有顾茗卫萱等人一般本就是武将之后,自幼受家中熏陶, 武艺非凡的;也有江湖儿女, 得到消息, 想要一阵拳脚,名震天下的。 人杂了, 便容易混乱。好在朝廷派来的官兵诸多,考官也是公正严明,初试的几日下来,几个考场算是纪律分明,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这是明面上。 暗地里, 自然也有些龃龉。不少男子只是碍于朝廷的规定, 不敢对女子参与武举一事露出什么不满, 以免得罪朝廷,也得罪了考官。可是私底下,仍旧有不少非议, 尤其是初试之后,场中还剩下不少女子,这些非议便更多了。 卫萱整日东奔西跑, 这样的话听得最多, 每日都要同顾茗阿年她们抱怨几次, 这回亦然。 “那些孬种,自己不中用,打不过女子就埋怨咱们女人不守妇道,抛头露面,那些话真是叫人酸得牙都掉了,真是些废物!” “你既然知道他们的人品,便该知道为他们生气不值得。” 这些恼人的话顾茗也是听到的,只是她不像卫萱那样愤怒,而是从未当做一回事,能背地里嚼女子舌根,可想而知这些人都是什么个东西,自己不争气,反而怨恨女子参加武举,心思这般的狭隘,一看就这道是没本事的人。便是有本事,那也是阴险小人,实在不值得为他们生气。 “我哪里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就是,就是气不过罢了。” 说着,卫萱转向章止盈,试探道,“你就不生气?” 章止盈悠悠道:“气什么?” 卫萱又转向阿年:“阿年你呢,你也不气?” 阿年鼓了鼓脸颊:“气得。” 卫萱眼睛一亮:“那咱们待会儿教训教训他们?” “不用。”阿年摆了两下脑袋,“比赛的时候,教训!” 到时候揍得他们爹娘都不认识。 这段时间阿年也憋屈得狠了。 为了顺利通过之前的文试,阿年连德音书院的课也没有去上了,又请了一个先生,专门教她策论。阿年是讨厌这些不假,可是再讨厌,她还是耐着性子学下去了。虽不能说学的不错,可也马马虎虎,要不然她也不能平安顺遂地通过之前的文试了。 文试过后才是武试,之前初试的骑射不过是些开胃小菜,远不够阿年显摆的。 她可是有大志向的人。 这次的武举魁首,她拿定了!拿了第一名,她就能像男子一般,身披银甲,脚蹬战马,骁勇善战了。她也能帮萧绎,也能服众的。 听阿年说完,卫萱便觉得没什么意思地偏过了头。比起阿年说得那些,她更愿意私底下套个麻袋将他们狠狠地教训一顿。可是阿年不愿意,她也不愿意逼着人家啊。 阿年才说完话,旁边的苏蝉衣便递给她一瓣橘子。 “很甜的。” 阿年一口包掉,果然甜得要命。 她见苏蝉衣一直在给她剥橘子,自己也没吃,便捏着苏蝉衣的腕子,将她手上的橘子往她嘴里送:“你也吃呀。” “好。” 卫萱打了一个冷颤,这腻腻歪歪的两人,真是叫人无语。 还有那苏蝉衣,一个文官家的女儿,跑来武举的场子做什么,难道文家就不怕自家女儿丢了名声?整日里跟着阿年,阿年也真不嫌弃哦。 阿 年当然不嫌弃,毕竟像苏蝉衣这样好看还待她体贴的人,着实不多了。萧绎比起她还,都还输了一筹,输在了长相上头。 叫卫萱更不能忍受的是,这个苏蝉衣并不是赔一两场,而是整场都赔了下来,哪里有阿年,哪里就有她,当真是如影随形,寸步不离。 若不是没听说阿年有未婚夫婿,卫萱都想将阿年的未婚夫招来给他看看,这样整日黏糊着,谁受得了? 然而不论卫萱如何碎碎念,苏蝉衣都旁若无人地跟着阿年。 她好不容易有了朋友,实在不肯轻易放弃。哪怕是家里人都不同意她来,她也来了。为了阿年,也为了自己。 阿年的运气不错。 前头说了要在场上教训这些爱说酸话,瞧不起女子的人,后脚,她便遇到了一个。今儿这一场,阿年的对手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听说也是京城中人,家中还有人在朝做官。 不过这人似乎不大看得起阿年。 阿年一上台,他便冲着边上的裁判发着牢骚:“怎么又是个女的。” 女的这也就罢了,还是这样一个不堪一击的女子。对上这样的,便是赢了那也是面上无光。 裁判俨然是见怪不怪了,连话都没说一句,直接道了开始。 那人睨着阿年,态度倨傲:“趁我还没有出手,要下去就赶紧下去,否则待会儿打起来也不好看。” 阿年有些不悦,她想起了卫萱口中那 些说三道四的人。这个,应当也是其中一个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阿年,忽然又笑了一声:“刀剑无眼的,我可不会留情,到时候划伤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那可就不好了。若是回头你家里赖上我,那我岂不是倒了大霉了?” 台下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听到这话顿时高高低低地笑起来。这样的霉,也让他们倒一倒吧。 顾茗卫萱几个差点都气炸了,苏蝉衣更是气得脸都白了:“这些人,怎么可以这般放肆!” 顾茗的兄长顾晗与大长公主的长孙楚修明亦在她们身边。听了这话,顾晗突然回了一句:“你们决定参加这武举,便早该想到会有如今的局面。” “可是他们也太过分了!”卫萱说得咬牙切齿。 她恨不得撕烂这些人的嘴。 楚修明在后头悠悠道:“这算什么,倘若这回陈家姑娘当真输得太惨,更过分的话还在后头等着她。” “闭上你的嘴吧!”卫萱瞪了他一眼。 楚修明无端被噎了一下,再不多言,只安心观战。 抬上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讥讽着,话里话外都是瞧不起阿年的意思,却迟迟没有出手的打算。阿年等得不耐烦了,也没有再叫他先打过来的念头了,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杆银.枪。 对面的人啧了一声,显然是觉得阿年太不识相了:“也罢,都是你自找的。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子究竟是怎么想的,不好好回家相夫教子,非得来掺和武举,真是不自量力!” 他说着,也提起宝剑,对向阿年。 阿年这模样生得实在没有威慑,对面那个也从来不认识阿年,先入为主地觉得她不过是来胡闹的,便道:“我先让你三招好了,免得别人骂我胜之不武。” 阿年也不推脱,直接提着银.枪冲了上去。 那人这才发现阿年来得气势汹汹,绝非善类。等到银.枪迎面扫来,他才想起来举剑相对。 “铮——”地一声,两器相撞,长剑竟然生生被折断。 阿年转身又是一杆,拦腰挥了出去。 一道黑影瞬间腾空而起,砸在了不远处的考官席上,惹出好几声惊慌错乱地惊叫声。 银.枪落地,在台上划出了些许火星,耀眼至极。 台下一片静默,死一般的静默。 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也不愿相信自己先前所看到的。 谁也没想到阿年会这般凶残,再摔得重些,这人说不定就真的没命了。先前说笑的,嘲讽的,都一下子没了声,再不敢多嘴一句。 阿年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摔出去的人。见到他挣扎了天仍旧起不来,这才看向裁判。 裁判被疯狂明示了一番,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个儿嗯声音:“胜者,荣庆侯府陈念。” 阿年满意了,收了银.枪,缓缓下台。 只用了两招就打败了那个讨厌鬼,阿年觉得自己真是厉害死了。 事实上,又何止是厉害,她简直震慑了台上台下围观的所有人。没有人能想到,阿年这样的小小身板下头会是这样的怪力,这样的力道,绝不是常人能有的。 怪不得这个荣庆侯府出来的姑娘能有底气过来参加武举,原来人家是深藏不漏。 不远处的顾茗苏蝉衣几个也是与有荣焉,顾茗还拍了拍她兄长的肩膀,炫耀似的:“怎么样,阿年厉害吧。要是哥你对上阿年,可有几分胜算?” 顾晗苦笑一声,没有明答,只问道:“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我当然是现在理这边的,谁叫你们这些男子太自以为是,太不讲理了,也就阿年能治治你们!” 她意有所指。 方才看着热闹的楚修明也有了些不好意思。 但愿往后的比赛中他能避开这个陈家姑娘。之前府里那次,楚修明至今都以为是偶然,也不愿意正视自己被一个女子一下踹到的事。可眼下有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一招击飞,楚修明再想自欺欺人也不能了。 远处阁楼中,一扇开着的窗户正好对着武举的台子。窗户早已经打开了,这会儿都还没有合上,窗户前头的人也一直没有走掉。 高行看着那头已经分了胜负,不禁催促道:“皇上,是时候回宫了。” “再等等。”萧绎一错不错地盯着阿年,目光贪婪。他知道阿年忙,不好去打扰她,算算日子,竟有一个多月没有去看她了。 高行提醒:“皇上,上回您已经与李将军、周尚书说好了,今儿下午请他们二位进宫议事。” 萧绎又看了阿年许久,直到她下了台与顾茗几人汇合,方才对高行道:“行了,朕这就回去。” 高行微微一笑,正想让人开门,却又听到皇上很是不满地问道:“那个人是谁?” 高行往下瞥了一眼,目光落在两位男子身上,了然道:“一位是顾家长子,一位是大长公主嫡长孙,上回被陈姑娘打的那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开设赌局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萧绎没有看任何人。早在来之前,他便已经知道今儿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懵懂小儿, 知道陈家对他的收留只是看在他的身份上, 从一开始便是有所求。如今这身份没了, 预期的好处也没了,陈家自然不会白白养着他。今儿商议的结果, 直接决定着他是去还是留。 萧绎生性高傲, 本不愿如此被动, 更不愿承受这样如同屈辱一般的审视。只是再高傲,再不甘, 萧绎也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那便是他除了陈家,早已经无处可留了。 回所谓的萧家? 他没有记忆,没有家人,甚至没有银子傍身, 如何回去都是个问题。眼下并非盛世, 朝廷动乱, 流民四起,别的地儿,远不如安阳县这般太平。贸然出去, 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是以,萧绎唯有沉默。以不变, 应万变。 陈有财再老妻的催促下, 清了清嗓子, 率先起了个头:“用不着我多说,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今儿过来时为了什么。” 王氏铁青着脸坐在下头,生怕爹又说起了先前那番话。 好在陈有财并没有提,反而道:“萧公子如今的境遇,你们都看到了。他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县衙那头,也尚未与太原萧氏旧族有所联系,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了这事急不得。孙老也说了,得慢慢来。萧公子呢,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我,”萧绎欲言又止,他这境况,还能有什么要说的,怕是早已没了说话的资格。可若要萧绎求人将他留下,那也是不可能的,他说不出口。 “你可想起了旧事?” 萧绎摇了摇头。 “那你可有别的地儿可以去?” 萧绎沉默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边上的几个都锁上了眉头,李氏与陈大海亦然。他们也想帮这位公子,无奈,手中拮据,实在没什么法子。这萧公子除了他么家便无处可去了,一日两日还好,可长长久久的养着,他们家也吃不消啊。 陈有财也一脸沉重,“既这么着,你先——” “爹。” “老头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陈有财被打断,却也没有生气,安抚了老妻后,又转向王氏:“你们三房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王氏直接道:“萧公子可怜是不假,可咱们家也不富贵。暂住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可这暂住总得有个头吧,是三天,还是五天,还是半个月?总不能叫咱们家一直担着伙食。不在三房吃,我们倒是对这个没意见,可也不能总瞧着大哥大嫂他们吃亏,是不是?”王氏看着李氏。 李氏低下头。 她她和丈夫,身上的担子也确实不轻。有儿有女,日后还得养着爹娘。 萧绎忽然感到一阵齿冷,这是要,赶他走了?也是,如今他可不正是被嫌弃的那个。心寒之际,忽然被人握住了手。 萧绎抬头看去,却见阿年正盯着他,见他看过来,还傻兮兮地笑了一声。眼睛都弯了。 这小傻子,她在高兴什么,萧绎稍显苦涩地跟着她笑了笑,只是心情倒也稍稍明朗了一些。 “再说,即便不考虑伙食住地儿的问题。人家萧公子毕竟是这样大的人了,咱们家也有三个姑娘,芸娘慧娘都是懂事儿的人,阿年憨了些,可毕竟也是姑娘。这在一块儿住着,以后还怎么说人家?就是芸娘和慧娘,多少也有些影响。” 芸娘募得红了半张脸。 李氏敏锐地抬头。看着萧绎,又看着羞怯的芸娘,李氏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王氏这话,正戳中的李氏最在意的一点:“爹,弟妹说的,也有些道理。” 阿年惊讶地看着大伯娘。 陈有财看着两个没出声的儿子,再看着一脸愤然的王氏和显然已经动摇了的李氏,脸色也说不上好:“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只是,这萧公子是被咱们家救回来的,又在咱们家住了这么一段时间,若是由着你们将人请出去,外头该怎么看待我们家?” “暂且先让他住一阵子吧,等县衙的人联系到他的老家,又或是他记起事儿来了为止。”陈有财说着,看向萧绎,“萧公子可有意见?” “没有。” 陈有财点了点头:“我知道萧公子以前过得富裕,只是这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咱们家就这般境况,若想吃什么好的,那也是不可能的。萧公子既住了咱们家,往后的习惯也需得改一改。”他说完,看着按耐不住的底下众人,又点明了他们最在意的话,“至于伙食,萧公子觉得应当如何?” “自然是我自己出。”萧绎淡笑。 “说的好听,你如今拿什么出,有银子么?”王氏冷不丁嘲讽了一句,“总不能用一句白话敷衍了大家。爹说的让人赞助我是没意见的,只是这伙食的银子,也得事先拿出来,免得到时候说不清。” 萧绎攥紧了袖子,他确实,什么也没有。 也不对,萧绎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玉牌子,上头刻着他的名字。这或许,是他身上唯一之前的东西了,若能典当,定能解眼前之急。只是一想到这个可能,萧绎便下意识地排斥。 他总觉得,这玉牌于他关系重大。 “萧公子如今哪里有钱?”芸娘咕哝了一句。 王氏笑道:“不是还有那个玉牌子吗,当了就好。”她看着萧绎迟迟没有表示,也不耐烦了,“萧公子莫不是还舍不得?” 吃着他们家的,用着他们家的,轮到他出钱的时候,就这样吝啬。不独王氏对萧绎的沉默有看法,在场的几个,多的是心里不舒服的。 “瞧瞧,我那话说得没错吧。如今都舍不得,更遑论以后了,可见这银子还是现成的好。” 萧绎松开拳头,从怀里将那玉牌取出。 王氏眼睛一亮。 萧绎:“这玉牌,你们拿去——” “等等。”阿年突然出声。 众人都瞧她。 阿年从后面拿出一个包裹来,方才她过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这么一个包裹,只是大伙儿都没当一回事。这会子包裹被拆开 了,众人方才看出,里头装着的竟然是串得整整齐齐的一贯钱! 阿年将铜钱送给陈有财,昂首挺胸,颇为阔气,仿佛一掷千金的模样:“伙食费,萧绎的!” 阿年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王氏差点咬碎了牙,那还是他们家的钱:“阿年,你可不能拿咱们家的钱养外人。” 阿年奇怪地望着王氏:“这是我的钱。” “这是咱家的钱!” 陈有财没理这个爱作妖的媳妇,只问阿年:“这钱,你当真要替他出?” 阿年回头看看萧绎,见他紧张得竟有些坐立不安,便转过身朝着阿爷点了点头。 陈有财打量了他们半晌:“也行,只是往后你也别后悔。”他果断将铜钱收下,又递给了李氏,“阿年既然这样说了,你便收下吧。这本来就是她的,她愿意给谁用就给谁用,谁也别多嘴。” 王氏心里恨极了。 陈阿奶也不说话了。这钱本来就是二房的,如今变成了阿年的。若是放在阿年那儿,家里人也用不到。如今拿出来了,反而能便宜大房。毕竟是一贯钱呢,够用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左右住着地儿都是现成的,不必费钱。 这一番变故,叫众人心里都舒服了,唯有三房,打落了压还硬生生地肚子里咽,既没脸,又肉疼。 萧绎看着自己稀里糊涂被保住的玉牌,心中着实复杂。 他没想到,最后关头帮他一把的,竟然是阿年。不得不说,萧绎确实是被阿年感动了一下,他本不抱希望的,甚至连玉牌也拿了出来,谁曾想到呢 萧绎释然地笑了一声,将玉牌重新放回怀里。 萧绎觉得,这份感动足以让他对阿年另眼相看,不想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阿年。晚上回房后,阿年一把将门锁上。萧绎尚不曾回神,便看到阿年站在他面前,一脸严肃。 不知为何,萧绎竟有些紧张:“你要干什么?” 阿年认为自己现在是又底气的人了,更有底气说这样的话:“我给你出了钱。” 这是事实。 萧绎也点头默认。 “你得,给我阿爹,当儿子!” “哈?”萧绎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已经聋了,或是坏掉了,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会听到这样荒谬的话? 阿年捉摸着,先前那话没毛病,也没说得不清楚。她出钱,萧绎当儿子,多美的事儿啊,他不可能不乐意的。 “爹没儿子,你给爹当儿子!” “你都用了我的钱!” 阿年掷地有声。 萧绎看着一脸认真的阿年,忽然仰面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真荒谬。 滑溜溜的,真是好摸。阿年听她爹说过,只有富贵人家的孩子才能穿上这样的衣裳的。只是他都变成这样了,应该也是没人要的。阿年心中带着期待,有点迫不及待地将人给翻了个个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最后一场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萧绎傻了好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县衙的人可说了我叫什么?” “这个, 似乎是叫萧逸的吧, 我也没仔细问是哪个逸字, 只这么听郑主簿说了一嘴。” 萧绎是他的名字不假,萧绎说不出心底是何感受, 艰难地问道:“萧家人, 当真一个不剩了?” 孙里正虽同情他, 却也不能撒谎:“萧公子,人死不能复生, 还望节哀。县衙那边也再查,只可惜,两边隔着好几个县,咱们的人手也不能往那儿伸太多。有些事,便只能委屈一下萧公子了。” 杀人夺财, 本事一桩大案, 但案子不是在他们县里发生的, 他们也没法儿盯着人家,要人家尽心尽力地抓凶手。再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哪里还能找得出来。 萧绎嗓子都哑了:“萧,不是国姓么?” 孙里正忽然长笑一声,看着萧绎的眼光越来越像看傻子:“萧是国姓不假, 可是天底下姓萧的多了去了, 可不是每一个姓萧的都是皇亲国戚。真要那么着, 那朝廷得养多少人啊。公子莫不是因为一个萧,便以为自己是皇家的哪个萧了吧。”孙里正摆了摆手,觉得可乐,“那是不一样的。” 萧绎怔住。 他只知道皇室姓萧,知道这点之后,便对自己是皇家人的事深信不疑。不是他自大,而是他一直有这样的预感。 如今现实摆在眼前,冲散了萧绎所有的自以为是。可是他却还是无法接受,觉得荒唐之极。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商户之子呢。 萧绎并非瞧不起商户,而是从来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想得这般低过。他是商户之子?家中人全部被害身亡?如今还定点家产不剩? 不可能的,萧绎不愿相信,是不是弄错了,可是“萧绎”那个名字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他真的只是一无所有的商户之子? 孙里正与陈有财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想来这位公子怕是一时间还不能接受。也不奇怪,任谁听到了这事,怕是都不能淡然处之的。 孙里正起身,陈有财也给众人递了个眼风,让他们都出去。 本还以为阿年傻乎乎,看不懂眼色,哪里想到阿年今儿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明白了,跟着陈阿奶一道出去。反而是王氏,愣在那儿也不知道做什么。 “老三媳妇?老三媳妇!” “啊?”王氏许久才回身,看着陈有财。 “出去了。”陈有财也没骂她。 王氏哦了一声,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一样,恍恍惚惚地出去了。陈有财冲孙里正道了一句见笑,便随着他一道出去了,只留萧绎一个人在这儿消化。 出了屋子后,孙里正才拉着陈有财走道一边,避开了众人。孙里正也是一肚子感慨,本来想着这个是位贵人,没想到啊,贵人倒霉起来,连他们这些老百姓都比不上。起码他们还有房有田呢。 “如今你们家要怎么办?我听郑主簿的语气,那些家产多半是追不回来了。” 孙里正觉得这老陈家还真是倒霉,救了个人,粮食和钱也搭进去了不少,结果却捞得这么一个结果。陈有财没有发火,已经算是脾气好了。 陈有财也是心情甚烦:“谁知道呢,如今先这么着吧。” “这是还让他住着?”孙里正一脸惊奇。 这萧公子如今也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孙里正本来还琢磨着要不要想个法子呢,他是不愿收留这人的。不过孙里正没想到,老陈竟然有这好心。他还以为陈有财不待见这萧公子呢。原来阿年将人捡回来的时候,陈家可就他一个最反对的。 陈有财扯了扯嘴角:“自然也不会叫他白白待着。” 他们家不养闲人。 孙里正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了。让他留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至于留多久,那便不关他的事了。 “真是白费了一场功夫。” 孙里正说完,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兴致,同陈有财叮嘱了两句之后,便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氏才从后头冒出来。 陈有财被她唬了一下,好容易才端住了,仍旧能绷着一张脸:“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爹,那孙老说的,都是真的?”这是王氏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她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萧绎身上,结果呢,萧绎竟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那她的一对儿女怎么办,还要继续窝在这乡下不成? 王氏更愿意相信是孙老传错话了,或是县衙那头的人出了个乌龙事儿。连拿不靠谱的算命先生都能看出来萧绎是个贵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 陈有财乜了她一眼:“你觉得是你有本事,还是孙里正和县衙那些人有本事?” “自然是她们。” “那就别在这儿问东问西!” 王氏心虚地干笑一声,而后又不甘 心道:“可是那萧公子那长相,那气度,一看就不是等闲众人。” “阿年长相也极好,她也不是等闲中人?” 王氏一噎,又道:“这怎么一样,人家萧公子可是穿得起丝绸衣裳,戴得起玉的人。” “是啊,不是说了么,人家有钱过,有钱什么买不起,戴不起?” 这不是现在没钱了么?可这也是最叫王氏绝望的地方:“那些家产,当真再也寻不回来了?” “没了,寻不回来了。”陈有财不耐烦同她墨迹,索性一下子断了她的念想,“他家也不过就是个商户,还得罪了江南大官,就是寻回家产了,那点儿家产又能做什么,说不得还没里正家多呢。你也别整日琢磨这个琢磨那个,人家没什么好给你琢磨的。如今他只赤条条一个人,连衣裳都是你买的,你说折腾到现在到底为了什么?” 她自然是,为了儿女 王氏心中又悔又恨,她将满腔希望都托付在萧绎身上,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地步。若不是为了他那两身衣裳,慧娘又怎么会去拿二房的铜板,他们三房又怎么会在外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王氏悔之不及。 “以后把你那点心思放在正道上吧,整日算计,连儿女都被你带累坏了。”陈有财言尽于此。 见陈有财准备走,王氏忽然醒悟过来,忙叫住了人。 < br /> “还有什么事儿,有事快说,我还带下地干活。” 王氏犹豫了片刻,最后问了出来:“那萧绎,还得在咱们家住着?” 陈有财笑了:“是啊,不在咱们家住还能在哪儿住,他一个身无分文的半大少年,出去了还不得饿死。他老家在太原,这年景,还有人敢往那贼地去?县衙那头,也不过说的好听点罢了。且你不是早说了么,你留人在咱们家,可不是为了那点见不得人的算计。他就是没钱没身份,你还能缺客人一口吃的不成?” 王氏都震惊了:“我我几时说了这样的话?” “你自己清楚。” 王氏觉得自己没说,这话肯定不能是她说的:“爹,他一个外人,还想要咱们养着他?再说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啊,不还有一身衣裳还有一个玉牌子么?他家里好歹也富裕过,那玉牌子随便买一买,也足够他嚼用了,哪儿用得着咱们出钱。” “不是咱们,是你。”陈有财出声提醒,“我可没说要养他的话,是你说的。” 王氏气得要死。 这怎么,怎么就变成她养了呢?若说方才他还留着一线希望,指望这事儿能有所回转;如今则是被她爹说得只剩下厌恶了。 不知道她爹是真傻了要白养一个人,还是真那么狠心,想要他们三房出银子。反正王氏是不充这个大头的,没找他要回那两身衣裳便已经不错了,还想着叫他们养。多大的脸! 王氏调头便走了。 这事来得太突然,叫王氏一时间连女儿被欺负的事儿都没能记起来,准备好的状也没有告。 慧娘还在陈阿奶身边,阿年也在。 只是她们俩彼此看着都不顺眼。慧娘觉得阿年太奸诈,阿年觉得慧娘平白冤枉人。陈阿奶也正忧心着萧绎的事,便也没顾得上她们俩。她和王氏想得差不多,看陈有财终于走出来了,陈阿奶也赶紧跟上。 她也有话要问。 慧娘年纪并不大,可是也极有眼色,她知道今儿之后,那位萧公子在家里肯定就不值钱了。慧娘心里有些痛快,对着阿年:“瞧你整日巴结的,现在好了,巴结错人了吧?” 阿年瞬间迷惑了,她这话,确定不是对三婶说的? 王氏当即跳了脚,护犊子似地将慧娘藏在身后,也没了刚才的避讳,冲着陈有财道:“爹您这么看慧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铜板还能是慧娘偷的不成?” 陈有财仍旧没有说话,只脸色总有股说不出的讽刺。 王氏气不过,拧了丈夫一把:“陈大河,你这个窝囊废,女儿都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了,你竟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要你这个当爹的有什么用!” “我可怜的慧娘,平白受了这样的冤枉!”王氏抹着眼泪。 慧娘也被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母女两个,看着便可怜兮兮的。陈大河也觉得爹的怀疑实在太过荒谬,忍不住站了出来,“爹,我们三房虽不富裕,可是两个孩子却是好的,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儿。我和王氏敢领着大伙儿来三房,便是认定了东西不是三房偷的,更不可能是慧娘偷的。慧娘才多大,哪儿有这样的心思,再说她没事偷阿年的钱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赢得武举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像这样大清早地爬起来扫院子、洗衣裳, 甚至是喂猪喂鸡, 是从未有过的。可再不甘,慧娘也只能照做。 正气着呢,忽得看到阿年从屋子里头出来, 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显是幸灾乐祸!慧娘摔了扫帚, 急火攻心:“你开心了,得意了!” 阿年古怪地瞧着慧娘,她开心什么? 她还想要想想怎么才能跟萧绎和好呢?上次毕竟是她误会了萧绎, 他却帮自己找回了泥人,阿年觉得她应该好好报答他。可萧绎还在别扭,晚上都不和她说话, 阿年觉得得先从缓和关系开始。 他喜欢什么呢,阿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比起这件事,慧娘的找茬根本算不得什么。 慧娘却觉得阿年就是过来示威的:“你这会儿是不是心里正痛快着啊, 还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 就算是看笑话, 也轮不到你来看!” 她这几日真是受够了,一日都不想再受下去! 她不过, 就是拿了二叔家的一贯铜钱而已, 又不是拿了这个小傻子的, 凭什么惩罚她啊?要说慧娘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话, 如今被罚了这样的差事, 那仅有的心虚和害怕都化成了厌恶了, 对着阿年的,还有对孙家大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孙大姑娘多嘴,她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阿年,慧娘也没有觉得拿二叔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以后还会还的。可阿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她的笑话! 阿年觉得她这会实在太不正常,轮不到她看,那她走还不成么? 她掉头就走。 慧娘张着胳膊地拦在她面前:“还想走,这儿是我家,哪儿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年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了:“也是我家。” 她爹是阿爷的儿子,她也是阿爷的孙女,这自然也是她的家。 慧娘眉头一竖,讥讽道:“呸,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野丫头,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家?要不是我二叔心善,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撒野?” 阿年脸一沉。 慧娘就是要她生气,看着她心里痛快极了:“别把自个儿看得多金贵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外人,即便上了户籍,身上流的也不是我们陈家的血。这回阿爷帮你,可不是因为你是陈家的人,只是被孙大郎闹开了,不得不出手罢了。我才是家里的正经孙女,亲的!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想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她说得眉飞色舞。有些话,根本不用想就能说出来。慧娘凑近了些,轻声道:“二叔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捡了你这么个野种回来,怪道绝了户呢,没咱们家文哥儿,以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算是他捡了这野种回来的报应!” “报应野种?”阿年痴痴地呢喃了一句。 “对,报应!野种!”慧娘恶意地笑了。 阿年眼神一厉,往前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慧娘一愣,连连往后退。 实在是阿年如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活像是要杀了她一样,连眼睛都红了。 阿 年一把揪住慧娘的脖子。 慧娘头一仰,脚尖离地,使劲儿拍着阿年的手,却是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偏偏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要么在厨房里,要么在屋子里。就连她爹娘也都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扫地。原本只是为了做给阿爷看,现在却差点害死她。慧娘张着嘴巴,间或哟哟两声,只是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我是,爹的女儿!”阿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里泛起了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也一点一点暴起来。 “是爹的女儿!” “不是野种!” 阿年着魔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是爹的女儿,怎么会是野种呢。爹说了,谁也不能欺负她,就是三叔的女儿也不行!阿年看着慧娘,眼中闪过一丝偏执和疯狂。 阿年要掐死她,这是个坏人,就像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一样。 疯了,这人是个疯子!慧娘挣扎着,可脖子上的手却像是一块铁似的,谁来救救她,完了,完了 “阿年——” 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阿年迟疑地回过头,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跟着松了下来。慧娘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呛出了眼泪。 她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生怕阿年再发疯。 萧绎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阿年,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朝着这儿招了招手:“过来吃早饭了。” “哦。”阿年茫然了一下,遂赶紧过去。 待阿年走到跟前,萧绎才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脸色正常,眼睛也不红了,像是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可萧绎知道不该是这样的,他问道:“方才在做什么?” 阿年唔了一声,有些失神。 她方才在做什么来着?没做什么呀。阿年 奇怪地看着萧绎,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见状,萧绎也绝了再问下去的心思,领着阿年回去吃饭。阿年跟着萧绎去了大房,后知后觉的地察觉到,萧绎愿意理她了。 阿年垂着脑袋,嘿嘿地傻笑两声。 忽然觉得他不丑了。 后头的慧娘连滚带爬地回了屋子。才进门,便哭着奔向王氏怀里。王氏本来还在生气,一是气白白折进去这么多钱;二是气女儿这么不中用,好说歹说,仍旧犯了这样丢人的错。 这会儿见慧娘哭得这样厉害,王氏也只冷着脸:“不过就是扫扫院子,这么点儿活也不愿做?” “娘,呜呜,阿年要杀我!” 慧娘哽咽着,让王氏看她的脖子。 王氏定睛一看,立即慌了:“怎么被掐成这样?”到底心疼女儿,王氏气得咬牙,“这天杀的小杂种,就知道欺负我女儿,等着,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王氏正要撸着袖子去二房,还没出门,便被陈大河拦住了。 “怎么着,陈大河,你还要帮着那小杂种不成?还真把她看成是你们家人?” “你总要问清楚再去吧。” “问什么问,没看你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这口气我要是不替慧娘出了,回头咱们不在,慧娘还不被她给欺负死!正经的陈家孙女,却被一个外来的给欺负了,陈大河,你也好意思,你也不嫌丢脸!” 慧娘哭得越发伤心。 陈大河无奈:“慧娘,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阿年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子,还敢欺负人?就是陈大河偏心自个儿女儿,也不能这样冤枉人的。再则,女儿昨儿才犯了错,这会儿要是再闹出事来,他爹肯定对慧娘更有意见。 慧娘迟疑了一下。 王氏看得清楚,气漏了大半,只剩下怒其不争的愤懑:“你说你,没事儿去撩拨她做什么?” 自己女儿自己还不清楚,这心虚的模样,肯定是她先没忍住去胡说八道的。“你啊你,我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先忍者,阿爷如今正生你的气,你不去哄你阿爷,哄你阿奶,和那小杂种计较个什么劲儿。你便是压过她,就出息了?” “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别犯蠢,就是跟人吵,也得占理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王氏气得直点着慧娘的头。 陈大河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慧娘也被吓坏了,你就别说她了。” 慧娘却不愿意:“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说得还有些不可思议,阿年差点要杀了她,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她了? 王氏冷笑一声:“眼皮子浅的,先等着。” 昨儿一桩,今儿一桩,她也不会这样算了。日子还长,想要折腾一个傻子,还不容易?争一朝一夕的长短,最是王氏所不屑的,她要的,是将那小傻子彻底赶出陈家! 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人,占着他们家的家产算什么?她就不信,爹娘心里还能一点意见也没有。但凡有丁点儿,王氏觉得自己便不会输。 慧娘傻了:“等什么?” 王氏招了招手,说得小声:“你明儿” 对于王氏的打算,阿年是丁点儿也不知晓,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这会儿正想着法子讨好萧绎呢。 可惜阿年的聪慧程度有限,只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是以这日晚间,等萧绎回屋的时候,便发现床头放着一只破罐子,里头插着几只山茶花。开得正浓,颜色正好,又鲜艳又娇媚,与这瓦罐丝毫不搭,可奇怪的是却又不显得突兀。 亏她能想到这个,还送花。萧绎偏头看过去,精准无比地找那颗从隔壁冒过来的脑袋。 一看到他,阿年立马缩了回去。 “德行。”萧绎失笑。 他脱下衣裳躺在床上,嗅着山茶花的味道,原先心里那故郁气与憋闷,仿佛一下子便无影无踪了。他也是糊涂了,明知道她和旁人不一样,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他迟早也都会走,往后的几日,便与阿年这个小傻子好好相处吧。反正,他才不会带阿年回家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武状元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w ̄( ̄w ̄〃)ゝ  阿年脑子虽没有旁人聪慧, 可确实还是有些小心机的, 甚至会恃强凌弱。陈二蛋和家里关系匪浅,她不敢得罪;萧绎是她捡回来的, 阿年就觉得欺负他没什么不对的。更不必说, 阿年还没有欺负他呢, 昨儿晚上, 那只是一时失误,况且, 是他先嫌弃她的肉的。 谁还能没个小心机呢,阿年毫无负担地想着。 她在稀里糊涂地想着事儿,却见萧绎也半点没有说话,抬头一看,萧绎正盯着自己的脚,确切的说, 是盯着自己的鞋子。 阿年受惊似地立马将脚缩回去。 萧绎却什么也没有说。 阿年见他又看向了别处,这才将脚露出来,看看自己的鞋子,又看看萧绎的鞋子,也没说话。 只是经此一事,两人的关系也好了许多。萧绎虽放不下昨儿晚上被打一事, 但是今儿阿年受了伤,他也不能总和她计较。欺软怕硬便欺负怕硬吧, 本来就是个小傻子, 再没点心机, 是得被人欺负死的。 萧绎介意的,从来都不是阿年欺软怕硬,但是在阿年眼里,连陈二蛋那蠢货都胜他一筹。即便萧绎从来不觉地自己是个小气的人,此时此刻,也深深地记恨上了那个所谓的二蛋。 他迟早都会叫阿年明白,哪个蠢蛋如何能与他相媲美,他可是堂堂 萧绎忽然卡壳,脑子就跟断片儿似的,极快地闪过几个片段,却也什么都没有抓住,愣是不能想出来自己真正的身份。 没多久,李氏那边便烧好了热汤。 家里的水缸里没来就没剩下多少水,现在给阿年烧了这么多,更是直接见了底。李氏看着仅剩的水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先给阿年洗澡吧,回头她再去打一桶。 李氏送了热水去二房,里屋两间都是连着的,阿年去洗澡,萧绎自然得出去。阿年也不至于连洗澡都不会洗,李氏放好了水之后,便也出来了,只是脸色不大好。 她才看到了,阿年不仅被欺负,还伤到了手。 李氏想到以前二弟在的时候,从来舍不得阿年做重活,疼她更疼什么似的。要是知道阿年被人欺负成这样,只怕在地底下都不能安心。 “婶子。”萧绎叫住李氏。 李氏停下步子,面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模样:“委屈公子在外头站一会儿了,阿年过会子就出来。” 她也没说叫萧绎去他们屋子里坐坐,虽说接触的不多,可李氏哪里能看不出来,这位公子并不是个多热心的人,除了二房这儿,也不爱待在别处。今儿他能给阿年撑腰,也足以叫李氏惊讶了,她还以为,这位会嫌弃他们呢:“这回倒多亏了公子帮忙,要不然我们家阿年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那孩子性子好,受了委屈也不会跟我们说,这要是没人看见,少不得我们还要把事儿怪到她头上。” “应该的。” “唉,要是那几个毛孩子能有公子您一半儿的品行,便再好不过了。”话虽如此,李氏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都是村里人,哪里能和眼前这位公子比? 萧绎听她又埋怨了几句,突然打断:“婶子——” 李氏不解地看着他,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直接道:“公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我方才带阿年回来,发现她鞋子破了。” 破了一个洞,袜子都露出来了,如今又沾了水,这样的鞋还怎么能继续穿。 “这好好的,鞋子怎么破了?”李氏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注意阿年穿什么衣裳,穿什么鞋子了。如今被这位公子明晃晃地提出来,顿时羞愧万分,“刚好,我前两日给芸娘做了一双鞋,她们俩差不多大,正好能穿。回头我就叫芸娘把鞋子送过来。” 李氏说完,迫不及但地走了。再待下去更没脸,二弟临终前,可是将阿年托付给他们家了,可她一个做大伯母的,竟然还没人家一个客人看得仔细。 想想都臊得慌。 萧绎看着李氏走远,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唐突。这话若是他不说的话,只怕没人知道,或是知道也当无所谓。阿年那个小傻子,分不清好歹,兴许还会继续穿那双鞋。 萧绎看得明白,这家里,也就李氏待阿年好些 。只是李氏并不是阿年的娘,在许多事儿上也照看得不是那么仔细。 阿年洗澡洗得并不快。毕竟洗澡费水又费柴,冬日里算来算去也并不能洗几次澡。是以,阿年十分珍惜每次洗澡的机会。 一盆子水,半点没有浪费。等阿年洗干净了之后,那水也变了一个眼色。从里头出来后,阿年又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即便没看镜子,她都觉得自己焕然一新了。 同样有这感觉的还有萧绎。这两天被迫着看脏兮兮的阿年,看得他眼睛都疼了,如今人被洗干净了,萧绎也舒服了许多。 恰在此时,外头响起了哒哒的脚步声。 芸娘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双鞋。似乎没想到能看到萧绎, 芸娘站在门边还惊讶了一会儿,惊讶过后便是脸红了。她小步走进来,羞答答地将鞋子递给阿年:“给,我阿娘做的,让我送给你穿。” 阿年不解:“我有鞋子。” “你那双不是破了个洞么,还怎么穿?拿着吧,这双结实,再不会破了。”说着,芸娘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阿年的鞋子,“天哪,怎么破成这样,这上面的洞可真大。” 阿年挠了挠耳朵,窘迫不已,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自己的鞋子丢出去,或者藏到床肚里头。 芸娘并没有察觉到阿年的窘态,看完了破鞋子之后,她便不埋怨她娘叫她送新鞋过来了。遂走到阿年身边,指着新鞋子道:“那鞋子也穿不了了,往后,你就穿这一双吧,可喜欢?” 阿年拿着鞋子,珍重地摸了摸。鞋子只是普通的鞋子,只是鞋面上绣着一朵小红花,一共五片花瓣。 “喜欢!”阿年捧着鞋子,一遍遍地摩梭着上面的小红花。 她喜欢极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毕竟是阿娘绣的嘛。”这鞋子是芸娘磨了好久才再她娘面前磨到的,只可惜,她还没穿呢便要送人。芸娘看着被阿年抱在怀里的鞋,还是有一点点舍不得,只交代道,“这鞋子给了你,你可得好好穿,别把它穿寒碜了。” 阿年十分捧场地点着脑袋,连连应下。 果然,大伯娘对她最好了,还专门给她绣鞋子呢。真好,她又能穿新鞋子了。 芸娘送了鞋子,再不敢多留一会儿,连看萧绎都不敢看,一路小跑着走开了。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才停下步子,抚着胸口小小地喘了几口气,等脸上凉了下来后,才敢进门。 今天在那位公子面前,她说了六句话呢,芸娘美滋滋地想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萧绎在边上看了全程,见阿年这宝贝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多了。只是看她这高兴的样子,萧绎也不点破。不过,这还真是个小傻子,一双鞋而已,至于乐成这样? 下午,李氏打水的时候去了陈三石家一趟。临走时,陈阿奶又交代了一句,叫李氏去了他家,说话千万注意着点儿。 李氏自是应下不提。 萧绎并不清楚里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李氏回来后不久,那个叫二蛋的亲自打了一桶水送过来,那桶貌似还是一只新的。 见到萧绎时,陈二蛋死命地捏着拳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隔着老远,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眼中的熊熊怒火。要不是这人多事儿,他的屁股也不会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这个小白脸,告状精! 萧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狗崽子,等着!”陈二蛋低低地骂了一声,气地直跺脚,可是又不敢追上去。 这可不是他们家,即便是他家,陈二蛋也不敢放肆,毕竟上头还有他爹娘压着。陈二蛋身为独子,却丝毫没有受到独子应该有的溺爱,日子过得也苦哈哈。 不过,打这一茬之后,萧绎也算是正式在陈家村露脸了,虽然瞧见的不过是些小毛孩儿,且还都对他没个好话,一个个地拼尽全力试图去抹黑萧绎。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村民们旺盛的好奇心。 陈家村并不是什么大村,就这么几十户人家,平日里有什么消息,也传得格外快。当初陈家老二捡了个女娃娃的时候,陈家村的人便议论了许久,只是后来见这女娃娃是个傻的,这稀罕劲儿就没了。如今又见陈家捡了个人,且还听说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众人的好奇心再次吊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嘴巴肿了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阿年……” 萧绎将人搂在怀里, 许久许久都没有松开。他实在太想她了, 可是他也知道, 阿年很忙,先前为了策论忙得每日合不上眼,之后为了武试又日日苦练, 从来没有歇息过。 萧绎知道自己不该去打扰。可是他到底还是想的紧, 这会人在怀里了,没来由得又有一些不甘:“你方才, 是在跟谁说笑?” 阿年愣了一下:“方才?” “是啊, 笑得那么开心, 隔的那么远我都能听到。”萧绎话里竟然还有一丝酸味儿。 阿年立马解释道:“哪有笑得, 这样厉害,只是同那个石祯, 说了几句话罢了。他有些紧张, 毕竟是头一次,进宫嘛。”瞧着他,阿年就想起来她阿爷阿奶还有大伯娘几个当初进宫的模样, 同那石祯真是一模一样。 萧绎不高兴了:“就因为这个你就去安慰别人?” “也没有, 安慰。”真的就只是随口说几句而已, 阿年还觉得委屈呢, 控诉了一句, “你就会, 冤枉我。” 萧绎看了她好几下, 似乎在确认这话的真假。半晌, 他还是低下头,抵着阿年的额头,哄道,“好好好,是我错怪你了。” 本想让她哄哄自己的,结果……果然还是不能指望阿年自己开窍啊。 刚说了几句话,萧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低头拿起阿年的右手。果然,阿年的手心已经模糊一片了。 萧绎蹙着眉,心下懊恼。 阿年反倒没觉得什么,她天生不怎么怕痛的,如今看到萧绎这样子,反而还说话安抚他:“没事的,不疼。” 她朝着萧绎动了动手指头,本来想显显自个儿的本事的,结果没掌握好力道,一下动得厉害了,疼得她龇牙咧嘴。 萧绎赶紧重新握住她的手,轻斥道:“折腾什么?” 阿年不敢动了,她觉得萧绎现在好像很严肃,不敢招惹得太过。接着,便又看到萧绎转过身子,不知道在倒腾什么,过了一会儿,阿年看到他端来一小盆热水并帕子,还有一只小白瓶。不用多想也该知道,这里头肯定是药膏了。 阿年还挺惊讶:“你怎么,备得这么齐全?” “还不是为了你。” 阿年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比武时候忽然感觉到的一道目光,忽然灵机一动:“你在的,对吧?” 萧绎没有否认。 阿年翘了翘脑袋,有些自得,哼哼了两声:“我就知道。” 她早就感觉到了萧绎在附近,只是一直没有见到人,不好确认罢了。如今看到他什么都准备着了,便立马明白了。 “是,是,就你最聪明。”萧绎好言哄着她,只是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歇过,没过一会儿便将她的手包扎好了。 只是——阿年看着自己已经肿得不成样子的手,眼神怪异地瞅了萧绎一眼。方才还能动动手指头,如今包扎了,连手指头都不能动了,包扎得可真是结实。 “咳咳……”萧绎也移开目光,“我这是,第一个给人包扎。” 只想着包扎得好一些,没想到结果弄成这样,难看是难看了点儿,可心意在就行。 阿年察觉到了他的窘迫,便大方道:“下回,再多试试就好了。” “再不愿意试了。”萧绎低语一声。 阿年没有听清,啊了一声,询问地望着他。 萧绎叹息一声,再次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做好,环抱着阿年的腰,低下头,靠在阿年的颈窝边:“答应我,下回别再受伤了好吗?” 天知道今日他在阁楼处看得多揪心,若不是知道阿年有多想赢,只怕萧绎早就叫人拦下了那场比试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却丝毫不能护着,甚至连替她出头的机会都不能有,这对萧绎来说,着实太过懦弱,也太过无力。 这是第一次,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那可不行。”阿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可是要,上战场的。”上战场哪有会不受伤的,伤胳膊伤腿的,那不是常有的事儿么,阿年记得邹师傅的腿便是在战场上伤的。 提到这个萧绎便头疼:“你还当真打算一道跟着过去。” “嗯。” “不去不行?” “不行!” 阿年说得干脆利落,她都已经成了武状元了,凭什么不让她去啊。再说了她也想帮帮萧绎的,阿年想要证明一下自己,不为其他,只为了服众。阿年直着腰板,硬声道:“我都,赢了武举,你不许拦着。否则——” 阿年朝着萧绎比了个拳头,凶巴巴的。 萧绎一把将她的拳头窝在手心:“好了好了,知道你一定要去的决心了。” “让我去不?”阿年托着他的脸问道。 “让。”萧绎立马退让了。 有了承诺,阿年立马又喜滋滋地笑开了,乐得跟个小傻子似的。 萧绎也无奈地笑了,阿年这般想去,其中多是因为他,萧绎如何能硬拦着呢?去便去吧,到时候就当是随军好了,带在身边,好生护着,不叫她离了自己的视线便差不多了。 萧绎从来没打算让阿年真的去上阵杀敌,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可没有什么点到即止。再者,阿年还不能见血。 想到这儿,萧绎忽然觉得不对,猛地低头看了一眼阿年的右手,而后又诧异地看了阿年一眼:“你今儿……流血了。” “我知道呀。” 阿年龇牙,不喜欢萧绎老是提起这个事,她本来都忘了,被他这么一提,手心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阿年没好气地捶了萧绎一拳。 萧绎差点吐血,勉强让阿年收回了手之后,又打量了她几眼,只见她气色甚佳,两眼清明,浑然不似前些年见血便癫狂的模样。这倒叫萧绎有些不确定了,颇为谨慎地问道:“你流血之后,身子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阿年想了想,跟着点了点头:“好像,有的。” 脑子瞬间清醒了,有些激动,还有,“力气,变大了许多。” 要不是因为这个,恐怕她也不能打败石祯,毕竟当时阿年自己也没剩多少精力了。 不一样,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以往阿年流血了可没有这般冷静。萧绎今日在阁楼上也是看了多时的,即便隔得远,萧绎看得也清楚,阿年自始至终,都没有失控。这中间肯定是出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的。 “阿年,”萧绎唤了她一声,“你仔细给我说说,这些年有流过血吗?” “流过呀。”阿年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很多呢。” 萧绎当即紧张起来:“什么时候,怎么好好的又流血了,谁弄的?” “它自个儿流的。” 这话没头没脑的,萧绎压根就听不懂。阿年看他一脸的纠结,自个儿也纠结地开了口:“就是,崔姑姑说得那什么,天癸。” 为什么流个血还能叫什么天癸,甚至还有一堆人喜不自禁,同她说些那些稀古怪的话,这点阿年到现在都不明白。明明是流血,怎么会是好事儿呢。她想不明白,这会儿可不得跟萧绎说了么。 萧绎耳根一红。他真没想到会是这个。只教训道:“又胡说八道了。记着,这话往后不准对旁人说。” “嗯,只对你说。” “对我,也不必说。”这句萧绎说得有些艰难。 阿年不太明白。 可她便是再不明白,萧绎也没法儿解释啊。他只迎着阿年好的目光,摸了摸她的脑袋,喟叹道,“不懂的话,回去问崔姑姑吧。” 阿年哦了一声,也不再揪着这事不放了。 俄倾,又听萧绎道:“此次进宫之后,你便是名副其实的武状元了,往后也算是有功名在身,便再不可胡闹了。” 阿年有些不服气:“我本来就,不胡闹。” “怕别人闹你呢。”萧绎瞬间改了口。 “哼!” “我便叫礼官将红袍给你备着,待会儿从宫里出去,你便能带着人打马游街了文状元有的,你这个武状元一样也少不了。” 阿年眼睛一亮,打马游街,她也能? “如何,这份礼可是送到你的心坎儿上了?” 阿年忙不迭地点头。 既然送对了,萧绎也就理所当然地索取奖励了。 阿年想着嫂子给小虎哥的奖励,欢欢喜喜地凑了上去。 …… 此处离宫城并不远,马车行了一段路,便停下了。 石祯与顾晗下车下得比较迟,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到了哪儿了,只知道马车突然间慢了许多,到最后甚至都不怎么动了。 石祯在马车里等了许久,直到耐不住性子掀开了车帘问的时候,刚好一个宫人便走过来了,说是到了,请他们下去。 石祯便没多想,直接下去了,顾晗亦然。只是他们下了马车后才发现,陈姑娘仿佛比他们快上许多,如今已经站在宫门旁边等着了。石祯与顾晗两人走近,同阿年寒暄了两句,而后目光都有些突兀地落在阿年脸上。 准确得说,是落在阿年嘴唇上。 边上的宫人比阿年机灵许多,见势不妙便出来解释:“方才奴才几个没扶稳,叫陈姑娘磕到车辕上了。” 顾晗皱了皱眉:“怎么磕得这样厉害?” 阿年心虚地摸了摸嘴巴,有点火辣辣的,道:“没注意呢。” 她都这样说了,顾晗自然也不能再说憋的了,总归人没事儿便好。 一行人由着宫人引着入了皇宫,之后更是见了皇上。 顾晗阿年也就罢了,石祯是头一次见到萧绎,即便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即便眨眼间便从紫檀殿内出来了,仍然不损石祯内心之激动。便是之后的打马游街,在石祯看来,也不及亲眼见到当今圣上来得值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各方反应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回所谓的萧家? 他没有记忆, 没有家人, 甚至没有银子傍身, 如何回去都是个问题。眼下并非盛世,朝廷动乱,流民四起, 别的地儿, 远不如安阳县这般太平。贸然出去,能不能活着, 都是个问题。 是以, 萧绎唯有沉默。以不变, 应万变。 陈有财再老妻的催促下, 清了清嗓子,率先起了个头:“用不着我多说, 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今儿过来时为了什么。” 王氏铁青着脸坐在下头, 生怕爹又说起了先前那番话。 好在陈有财并没有提,反而道:“萧公子如今的境遇,你们都看到了。他家里就只有他一个, 县衙那头, 也尚未与太原萧氏旧族有所联系, 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了这事急不得。孙老也说了, 得慢慢来。萧公子呢, 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我, ”萧绎欲言又止, 他这境况,还能有什么要说的,怕是早已没了说话的资格。可若要萧绎求人将他留下,那也是不可能的,他说不出口。 “你可想起了旧事?” 萧绎摇了摇头。 “那你可有别的地儿可以去?” 萧绎沉默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边上的几个都锁上了眉头,李氏与陈大海亦然。他们也想帮这位公子,无奈,手中拮据,实在没什么法子。这萧公子除了他么家便无处可去了,一日两日还好,可长长久久的养着,他们家也吃不消啊。 陈有财也一脸沉重,“既这么着,你先——” “爹。” “老头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陈有财被打断,却也没有生气,安抚了老妻后,又转向王氏:“你们三房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王氏直接道:“萧公子可怜是不假,可咱们家也不富贵。暂住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可这暂住总得有个头吧,是三天,还是五天,还是半个月?总不能叫咱们家一直担着伙食。不在三房吃,我们倒是对这个没意见,可也不能总瞧着大哥大嫂他们吃亏,是不是?”王氏看着李氏。 李氏低下头。 她……她和丈夫,身上的担子也确实不轻。有儿有女,日后还得养着爹娘。 萧绎忽然感到一阵齿冷,这是要,赶他走了?也是,如今他可不正是被嫌弃的那个。心寒之际,忽然被人握住了手。 萧绎抬头看去,却见阿年正盯着他,见他看过来,还傻兮兮地笑了一声。眼睛都弯了。 这小傻子,她在高兴什么,萧绎稍显苦涩地跟着她笑了笑,只是心情倒也稍稍明朗了一些。 “再说,即便不考虑伙食住地儿的问题。人家萧公子毕竟是这样大的人了,咱们家也有三个姑娘,芸娘慧娘都是懂事儿的人,阿年憨了些,可毕竟也是姑娘。这在一块儿住着,以后还怎么说人家?就是芸娘和慧娘,多少也有些影响。” 芸娘募得红了半张脸。 李氏敏锐地抬头。看着萧绎,又看着羞怯的芸娘,李氏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王氏这话,正戳中的李氏最在意的一点:“爹,弟妹说的,也有些道理。” 阿年惊讶地看着大伯娘。 陈有财看着两个没出声的儿子,再看着一脸愤然的王氏和显然已经动摇了的李氏,脸色也说不上好:“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只是,这萧公子是被咱们家救回来的,又在咱们家住了这么一段时间,若是由着你们将人请出去,外头该怎么看待我们家?” “暂且先让他住一阵子吧,等县衙的人联系到他的老家,又或是他记起事儿来了为止。”陈有财说着,看向萧绎,“萧公子可有意见?” “没有。” 陈有财点了点头:“我知道萧公子以前过得富裕,只是这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咱们家就这般境况,若想吃什么好的,那也是不可能的。萧公子既住了咱们家,往后的习惯也需得改一改。”他说完,看着按耐不住的底下众人,又点明了他们最在意的话,“至于伙食,萧公子觉得应当如何?” “自然是我自己出。”萧绎淡笑。 “说的好听,你如今拿什么出,有银子么?”王氏冷不丁嘲讽了一句,“总不能用一句白话敷衍了大家。爹说的让人赞助我是没意见的,只是这伙食的银子,也得事先拿出来,免得到时候说不清。” 萧绎攥紧了袖子,他确实,什么也没有。 也不对,萧绎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玉牌子,上头刻着他的名字。这或许,是他身上唯一之前的东西了,若能典当,定能解眼前之急。只是一想到这个可能,萧绎便下意识地排斥。 他总觉得,这玉牌于他关系重大。 “萧公子如今哪里有钱?”芸娘咕哝了一句。 王氏笑道:“不是还有那个玉牌子吗,当了就好。”她看着萧绎迟迟没有表示,也不耐烦了,“萧公子莫不是还舍不得?” 吃着他们家的,用着他们家的,轮到他出钱的时候,就这样吝啬。不独王氏对萧绎的沉默有看法,在场的几个,多的是心里不舒服的。 “瞧瞧,我那话说得没错吧。如今都舍不得,更遑论以后了,可见这银子还是现成的好。” 萧绎松开拳头,从怀里将那玉牌取出。 王氏眼睛一亮。 萧绎:“这玉牌,你们拿去——” “等等。”阿年突然出声。 众人都瞧她。 阿年从后面拿出一个包裹来,方才她过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这么一个包裹,只是大伙儿都没当一回事。这会子包裹被拆开了,众人方才看出,里头装着的竟然是串得整整齐齐的一贯钱! 阿年将铜钱送给陈有财,昂首挺胸,颇为阔气,仿佛一掷千金的模样:“伙食费,萧绎的!” 阿年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王氏差点咬碎了牙,那还是他们家的钱:“阿年,你可不能拿咱们家的钱养外人。” 阿年怪地望着王氏:“这是我的钱。” “这是咱家的钱!” 陈有财没理这个爱作妖的媳妇,只问阿年:“这钱,你当真要替他出?” 阿年回头看看萧绎,见他紧张得竟有些坐立不安,便转过身朝着阿爷点了点头。 陈有财打量了他们半晌:“也行,只是往后你也别后悔。”他果断将铜钱收下,又递给了李氏,“阿年既然这样说了,你便收下吧。这本来就是她的,她愿意给谁用就给谁用,谁也别多嘴。” 王氏心里恨极了。 陈阿奶也不说话了。这钱本来就是二房的,如今变成了阿年的。若是放在阿年那儿,家里人也用不到。如今拿出来了,反而能便宜大房。毕竟是一贯钱呢,够用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左右住着地儿都是现成的,不必费钱。 这一番变故,叫众人心里都舒服了,唯有三房,打落了压还硬生生地肚子里咽,既没脸,又肉疼。 萧绎看着自己稀里糊涂被保住的玉牌,心中着实复杂。 他没想到,最后关头帮他一把的,竟然是阿年。不得不说,萧绎确实是被阿年感动了一下,他本不抱希望的,甚至连玉牌也拿了出来,谁曾想到呢…… 萧绎释然地笑了一声,将玉牌重新放回怀里。 萧绎觉得,这份感动足以让他对阿年另眼相看,不想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阿年。晚上回房后,阿年一把将门锁上。萧绎尚不曾回神,便看到阿年站在他面前,一脸严肃。 不知为何,萧绎竟有些紧张:“你要干什么?” 阿年认为自己现在是又底气的人了,更有底气说这样的话:“我给你出了钱。” 这是事实。 萧绎也点头默认。 “你得,给我阿爹,当儿子!” “哈?”萧绎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已经聋了,或是坏掉了,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会听到这样荒谬的话? 阿年捉摸着,先前那话没毛病,也没说得不清楚。她出钱,萧绎当儿子,多美的事儿啊,他不可能不乐意的。 “爹没儿子,你给爹当儿子!” “你都用了我的钱!” 阿年掷地有声。 萧绎看着一脸认真的阿年,忽然仰面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真荒谬。 晚饭吃得早,吃完之后,天还没有黑。 李氏收拾了碗筷,便和陈阿奶去厨房了。王氏愣是没走,带着文哥儿几个坐在萧绎旁边,同他一道说笑。 她说话的时候,文哥儿一直在黏着萧绎。小孩儿也知道美丑,家里阿年生得不错,可是文哥儿知道母亲不喜欢,一向不喜欢和阿年玩。如今又来了一个哥哥,可把文哥儿稀罕坏了。他这会儿就想跟萧绎挨得紧紧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侯府喜宴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不过, 如今能保住性命, 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众臣大多不敢有半点抱怨。丞相张铎也正准备出宫,正往前走着,后头忽然来了一个小太监, 拦住了张铎的去路。 “丞相大人, 皇上请您去紫檀殿商议事情呢。” 小太监叫陈齐,乃是御前总管陈升的干儿子。他过来请, 必不会出错。张铎与几位同僚道了声歉, 便随着陈齐一道去了紫檀殿。 太极殿是视朝之所, 紫檀殿却是皇上日常寝殿, 非诏不得擅入。去了紫檀殿,张铎却发现今儿来的不知是他, 还有兵部尚韩公望。 两人对视一眼, 谁也没有主动说话,径自往里头去。 萧承衍正在殿内踱着步子,见到两人过来, 也没让他们行礼, 只不耐道:“都先起身, 朕有要事要与你们商议。” “可是太原那头有了消息?”张铎小心地问道。 当初城破之日, 赵申甫等人愣是待着人将废帝逃出了城, 渡过黄河一路北上, 欲往山西大营挺近。他们意识到废帝失踪, 派人前去捉拿的时候, 早已经来不及了。最叫人脸上无光的是,那些前去捉拿的三千精兵,最后却一个也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千精兵,眨眼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萧承衍为了这事,不知发了多少次火,又派了不少兵力去拦截,最后仍没有拦截上,依旧叫他们回了太原。 太原那地,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仗着天险,易守难攻,朝廷一时间也拿这些反贼没办法。故而,看到皇上如此焦急,张铎觉得必定是太原那边出事无疑了。 “朕收到消息,说是萧绎并不在太原,一早就失踪了。赵申甫和程仲卿那两个老匹夫,也是沉的住气,对外瞒得这般紧。”萧承衍捏着拳头。 探子传来的消息,定不会是假。张铎迟疑了片刻,最后断定:“这……必定是逃往山西,两兵交战的时候失踪的。” 他们对外瞒着,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私下寻找。 “若是当初那三千精兵没有被灭,也能带回些许消息,起码也能知道那废帝究竟是在何处失踪的。” 韩公望脸色极臭,只因为这三千兵马中,领头的便是他的人。如今这人不中用了,他脸上也没光。可恨张铎这个心计之辈,每每都要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韩公望沉着气:“皇上,臣昨日也收到了消息,说是有人在沁河边遇上了不少逆贼。臣原本还觉得古怪,如今听了皇上此话,便知道他们是在找寻废帝无疑了。” 萧承衍募得振奋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 “一定是萧绎!”能叫赵申甫几个冒着危险,大张旗鼓地过来寻的,除了他那个废物侄子还能有谁? “传令下去,立即派兵前去沁河,务必将反贼捉拿归案!”萧承衍说完,忽然又顿住,“不,先不急。” 韩公望面露疑惑。 萧承衍坐了回去,一派闲适,心情也比方才不知好了多少:“派人去盯着,不必打草惊蛇。先由着他们找,等找到了,再一打尽。” “皇上英明。”韩公望立刻应下。 只张铎尚且有些疑虑:“皇上,依臣看,此事恐怕没有这样简单。” “哦?丞相有何见解?” “赵申甫此人,老奸巨猾,行事诡秘无常。若非到了有头无路之境地,他是绝不对如此明目张胆地去寻废帝。这不就等于是给我们传消息,告诉我们废帝身在何处么?臣觉得此中有诈。” “丞相大人未免太过小心。”韩公望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废帝都丢了,眼下不正是他们走投无路的境地了吗,病急乱投医,也是有得,怪什么?” 萧承衍亦点头。 张铎总觉得不妥,可是皇上对此深信不疑,他也不能说什么。一时商议好了事情,萧承衍便让两人退下。张铎言明还有事要回禀,便单独留了下来。 他是自皇上驻守西南便跟在左右的旧臣。如今萧承衍能位登大宝,里头的功劳数他最大,如若不然,他也不能年纪轻轻便坐上宰相的位子。 眼下没了旁人,张铎便与萧承衍推心置腹:“皇上,山西那地虽攻不下,可短时间内也难成气候,皇上实在不必为此久费心力,咱们不妨徐徐图之。再有那废帝,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幼年登基,却无才干,最是庸俗之辈,即便他大难不死,也不得民心。” 萧承衍没有说话。 张铎犹豫了一会儿:“如今天下都是您的了,只要好生治理,还怕民心不在您身上么?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废帝已然下台,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虽也要紧,却不是最要紧。为今之急,还得安抚民心,改革弊政,轻徭薄赋。大齐官场积病已久,若不……” “朕知道,此事容后再议。”萧承衍打断道。 “皇上,京外流民已是闹得人尽皆知。如若一再镇压却不减赋安抚,只怕谣言不止啊。” 萧承衍点了点头,像是应下,又像是没有应下:“朕知道。丞相累了,先下去歇息吧。” 张铎欲言又止,许久,终究还是出去了。只是心里中的担忧更甚一层。于他而言,改革朝政,改革赋税才是重中之重,无奈,皇上却迟迟不上心。 萧承衍也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没了兴致。他如何能不知道流民安置地不妥,如何不知此时要收拢人心。只是,他初初登基,先前大肆封赏武官已经搬空了国库,今岁眼看着也不是好年岁,赋税受不受得齐整还是一说。 这样的年景,倘若再减轻赋税,朝廷如何运作,官员的俸禄如何,对抗山西的军费从何处来?施仁政?难道他不想人人称他一声仁君,可惜天不待他罢了。 至于萧绎,已经成了萧承衍的忌讳与执念了。萧绎不除,萧承衍誓不罢休。 被心心念念一定要除掉的萧绎还没有做好被除掉的觉悟。 这日早上他依旧起得极早。知道自己没有了任性的权利,萧绎并未让人喊,直接去了大房的堂屋吃了早饭。 一家人围在一块坐着,老少都在。只萧绎这么一个外人,平常气氛热闹些,总有人找他说话,萧绎也不觉得尴尬,如今没了与他说了,一个个如同锯嘴葫芦一般,更显得他是个多余的。 当然,比起前些日子来,早上的饭菜也差了许多,算是回归了陈家原先的水准。 吃惯了的陈家人觉得都还好,只是萧绎有些接受不了。吃了一口粗粮饼,磨得他嗓子疼了厉害,最后愣是灌了两碗清粥才觉得好受了些,肚子也饱了一大半。 陈阿奶冷不防出了声,与李氏交代道:“早上做这么多干什么,白白浪费了。又不是农忙的时候,随便吃点不就算了,谁家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儿禁得住这样吃?” 李氏往桌子上扫了一眼,她平常,也都只做这么多,阿奶从来也没有觉得做的多了。再看了旁边坐着的萧绎,李氏方才顿悟了,应声道:“我下回注意点儿。” 陈阿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呼呼地喝着粥。 萧绎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碗。 他也不愿意看人脸色,更不愿意压抑自己。萧绎放好碗筷,便同李氏几个道自己已经吃饱了,先出去走走。李氏也没拦着,交代了几句,叫他别走远了。 看到萧绎离开,阿年赶紧加快吃饼子的速度,用眼色告诉萧绎等等她。 她还有话要跟他说呢。 萧绎溜得更快了,活像后头有鬼再追一般。不过,阿年之于他,却是比恶鬼还可怕,起码恶鬼不会逼着他认一个陌生人当爹,还是一个已经故去的陌生人。 萧绎真是怕了她了,好说歹说,愣是没有把她说通。阿年那脑子,一根筋通到底,认定了的事儿绝对不会改。萧绎打不过,也说不清,只得先躲着,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出了陈家,萧绎就这么茫无目的得走着。他不仅不想看到阿年,还不想看到村里的人,所有都是避着人,往偏僻的地方走。 萧绎自以为不引人注目,却不料他一出门,便被一伙儿盯上了,还是曾经结过怨的人。 自那回被萧绎打了脸之后,陈二蛋迫于爹娘的威严,一直没敢报复,但是心里还一直记着。昨儿无意间听到爹娘说话,话里话外都是这个家伙不行了,边穷光蛋了,陈二蛋便忍不住带人来探一探虚实。 “二蛋哥,我看这小子是真没钱了,没看刚才他出门的时候,文哥儿他娘还瞪了他一眼么?要是换以前,哪里会瞪他?”陈陆生慧眼如炬。 陈柱子也有点跃跃欲试:“要不咱们现在就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就是,我看不惯这小子已经很久了,那轻狂样儿,看着就欠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打脸高听蓉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许久之后,长宁看着高听蓉还在张望, 不由得走了上前, 细声问了一句:“蓉儿,你从方才便一直在东张西望的, 究竟在看什么呀?” 这周围, 也不像是有值得她找的人呐。 高听蓉淡然地收回了目光。 没有来吗?怎么可能呢, 她知道表哥有多看重这个陈家姑娘, 如今她得了武状元,陈家又大摆筵席,高听蓉觉得以表哥对她的看重必定是要过来贺喜的, 以示陈家的恩宠。 高听蓉便是因为这个才来了荣庆侯府, 可是她没想到, 表哥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是不是她找的地方不对,表哥也或许不在园子里? 她这回过来并非是为了找事,而是……想给表哥认个错。自从上回冷了脸之后,宫里那些人对高家的态度更加恶劣了几分,眼瞧着高家的尊荣都保不住了, 高听蓉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家没落了。 旁边的长宁还在追问, 高听蓉仔细藏好心里的不耐烦,沉着气道:“只是再找一个熟人罢了。” “熟人,哪个熟人, 你同我说我好替你找啊。” 高听蓉挥了挥手:“你不认得。” 长宁沉默了一瞬,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盯着高听蓉的脸,道:“蓉儿,你最近是不是心里存了事儿?” 高听蓉又朝着附近看了一眼,见还是没人,心思早就飞到了别处,哪里还有应付长宁的功夫,随口道:“我能有什么事儿?” “可是你最近实在是有些不正常。咱们俩也是从小就认得的,你若是真有事,千万别瞒着,歆儿已经离开京城了,三个人里头只剩下了两个,你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高听蓉深吸了一口气:“你想多了,我好得很。” 说着,她便想躲开长宁独自往前走。 长宁哪里肯让她一个人过去,赶忙拦着:“你没有请帖,可不能随意走动。” “没有请帖不是也已经进来了么?” “那不一样!”长宁生怕她生事,打定了主意要仔细看着。自打上回马场一事之后,长宁得了教训,也乖觉了,知道不能得罪荣庆侯府。 这回帮着高听蓉进来,是看在两人这么多年手帕交的份儿上,可是这不代表她能眼睁睁看着高听蓉在荣庆侯府闹事。 真闹起来,高家或许无事,楚家却难逃其咎。 “兄长好容易才谋了个实缺,来之前,祖母特意叮嘱了我,叫我千万不要生事。”长宁提醒道。 高听蓉不满:“你几时变得这般畏首畏尾了?” 长宁苦笑一声:“大概是到了不得不懂事的年纪了吧。” 高听蓉不是个傻的,自然听出了长宁的意思,知道她这是等着自己表态呢,遂挤出一丝笑:“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长宁多看了她几眼,见她不似说谎,便放下了这事,只是仍旧跟在她身后,不让她乱走。 一时后头忽然响起一阵欢呼声。 高听蓉循着声音走过去,绕过了一个小道,便看到一块梅园,中间的空地那儿站着好几个姑娘,正围着在玩投壶。 被团团围在中间的那个,高听蓉最是熟悉不过。 “这不是陈姑娘么,没想到她还会投壶。”长宁看着那边热闹,忍不住说了一句。她也是想过去凑凑热闹的,只是想着自己身边还待着高听蓉,便不好上前,只跟着高听蓉站在后头。 “她什么不会啊。” 会的东西多了,不仅学着男子参加武举,还能抢男人呢,高听蓉笑得讽刺。 长宁立马听出了这话里的不善,正想拉着高听蓉回避,冷不防又听身边的人开了口,话还是一样的不好听。 “也不知道那些姑娘家起哄个什么劲,明明前些日子还瞧不起荣庆侯府,将他们看做是乡野粗人,这会儿看着人家得了个武状元,便上赶着过来巴结了。我瞧着那陈姑娘也是玩得挺高兴的,她莫不是真以为这些人是真心同她要好的吧?果真是没见识的乡野丫头,一肚子心眼都放在打打杀杀上了。” 长宁头疼得不行,正想将人往后扯,抬头间忽然对上阿年的眸子。 直直得看过来,叫人无所遁形。 长宁顿时定住了身子,左右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尴尬的是,陈姑娘还朝着这边走过来了,里头还有两个好事儿的姑娘家也跟着过来了,显然是看热闹的。 阿年走到高听蓉面前。她听到方才高听蓉弄的话了,阿年本来就不喜欢她,如今就更不喜欢了:“你怎么,来了?” 长宁怕事情闹大,索性当了和事老:“蓉儿听闻陈姑娘当了武状元,心里着实替陈姑娘欢喜,这才带了贺礼,同我一道亲自过来恭贺陈姑娘的。” “我们家,并没有送请帖。” “没,没有吗?”长宁窘迫不已,侧眼瞧了高听蓉一眼,却见她仍然是刚才的表情,丝毫没有心虚气短。长宁心里泛苦,嘴上却不得不替她解释,“许是蓉儿弄错了吧,以为没有请帖过来也不是不可以。方才进来的时候,那守门的管事也没有多拦着,所以我们俩,也不知道这事儿。还请陈姑娘见谅啊,我们本是一片好心,特意过来道声恭喜的。” 张家姑娘站在阿年身后,听到这话都笑了:“不请自来,还跟人家道恭喜,这分明是砸场子的吧。” “张姑娘单知道不请自来,却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来者是客。”高听蓉不卑不亢地开了口。她有心对表哥示弱,却不想在阿年面前软了声气,“怎么,陈姑娘还要将我这个上门做客的赶出去不成?” 张姑娘生怕阿年为难,自个儿站了出来:“就是赶了你又能奈何?” 她早就看不惯这个高听蓉了,惺惺作态,沽名钓誉,还吹什么才女呢,有本事就跟陈姑娘一样也弄个状元郎回来啊! 高听蓉讽刺道:“东道主还没发话,张姑娘在这儿充什么大头?” 张姑娘心气一短,半天没有想好要回的话。 阿年直直地瞧着高听蓉:“上次警告的,都忘了?” 高听蓉脸色一沉。上次,那是她最不愿意回想的一天。 “陈姑娘是铁了心想要与高家为敌。” “现在的情况,分明是你铁了心想与陈家为敌,怎么着,打量着我们陈姑娘好说话,逮着人就要欺负不是?”张姑娘凉凉地开了口。 长宁赶紧拉着高听蓉:“算了,礼也送到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高听蓉知道自己不该生事,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她本就不平,如今看到阿年风光无限,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奉承着,心气愈发不平。 凭什么一个乡野丫头都能风光无限,而她这个高家嫡长女,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她压在后头。她不甘心,明明她才应该是最耀眼的那个! 高听蓉满脑子只剩下愤怒,再无其他,她自知敌不过阿年,便瞪了说话的张姑娘一眼:“看来张姑娘已经忘了,前些日子是怎么编排咱们这位武状元的吧。” 张姑娘哑口无言。前……前些日子是前些日子,现在是现在嘛,她有些心虚气短地看了阿年一眼。 阿年没什么反应。 大好的日子,阿年不愿意发火。她只是在心里琢磨,要不要直接同萧绎说算了,让萧绎解决了这个高听蓉,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到陈家来。总之,阿年烦了,连跟高听蓉争辩的心思都没有了,她想要一劳永逸的法子。 至于萧绎肯不肯听她的,阿年完全没有担心。若是这点事都不替她办好的话,那……那便不必成亲了。 高听蓉看着这情况,冲着二人讥笑了一声:“看来,陈姑娘还不知道她们私底下说得那些话了。” “关,关你什么事!”张姑娘斥道。 “确实不关我的事,只是看今儿热闹,一时想起来便提醒二位罢了。”高听蓉勾了勾嘴角,“顺带奉劝张姑娘一句,别眼热人家得了个武状元便跟在人家后面,人家做什么便学什么。高门闺秀的,总该知道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 张姑娘嗤笑一声:“不该跟着陈姑娘学,难不成还要跟着你学不成,好大的脸!” “我确实没有当状元的本事,可我本就是女儿身,也不必当什么状元,咱们女儿家,好好的修习德行,闺中之中多读些,嫁人之后相夫教子,本就是应有的道理,如某些人一般放浪形骸,追名逐利的,才真正是不知体统,不懂规矩。” 张姑娘都惊呆了,这个高听蓉,她怎么敢…… 高听蓉看着两人的脸色,心中快意,然而她的话音才落,身后却又传来一道声音,话里的威严肃穆不明而喻。 “高家姑娘的意思,可是觉得我教得不好了?” 众人回头,却见是一个打扮体面的嬷嬷,四十来岁,不怒自威。 长宁率先认了出来,微微侧身:“原来是崔姑姑,姑姑怎么也在荣庆侯府?” “不敢当县主一声姑姑,老奴是奉皇命,亲自过来教导陈姑娘规矩的。” 高听蓉难以置信地看着崔姑姑。怎么可能,表哥竟然让崔姑姑过来,就为了叫陈念规矩? 崔姑姑上前一步:“老奴自问不负皇命,每每细心指点,不知高家姑娘这不知体统,不懂规矩的话,究竟是从何而来?” 长宁打着马虎眼:“她一时口误,说错了,崔姑姑不要见怪。” “县主不必多解释,老奴也是长着耳朵的。”她打量了高听蓉一眼,“老奴也是教过皇上规矩的人,便是在先太后跟前,亦有两份薄面,陈姑娘既然成了老奴的弟子,说句胆大包天的话那便是与皇上亦有半师之谊。不知高家姑娘这话,是在贬低陈姑娘,还是在贬低老奴,亦或是,在贬低当今圣上?” 高听蓉咬紧了牙关。 崔姑姑拢了拢手,面上淡漠,全然不将眼前的一个县主一个高家嫡女放在眼底:“老奴知道高家姑娘是个才名在外的,只是这人呐,也得爱惜羽毛才是。切莫传出了名声,又自打了脸面,没得叫人笑话。谁人都是有心有眼的,谁有真能耐,谁是假才名,一看便知。” 高听蓉脸色已经铁青一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陈年旧事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崔姑姑说完,又回头关切地看了阿年一眼:“姑娘可有大碍?” 阿年摇了摇头。 她皮厚着呢, 高听蓉那几句话根本奈何不了她。事实上, 阿年甚至觉得只要萧绎不在身边,高听蓉连激怒她的资格都没有。 崔姑姑像是放了心, 念叨了一句:“那便好, 看来老奴来得算是时候。” 高听蓉看得眼睛都红了。 她堂堂高家嫡女, 如今不仅要受一个乡野丫头的气, 还要受一个奴才的气?凭什么!就算高家没人了,就算如今表哥待她不如以前了,可是也轮不到这两个人来教训她。想当初姑母在世的时候—— 想到高太后, 高听蓉咬了咬牙, 猛地又掐断了心里的那点心思, 不该想,不能再往下想。 张姑娘并她几个小姐妹默默地后退了几步。她们对这位突然出现在园子里的嬷嬷十分好,只听长宁县主称她为崔姑姑,以为不过是宫里来的教养嬷嬷,却不曾想后头还听到崔姑姑提到了皇上,几个人顿时不敢再言语了, 连多看一眼都不大敢。 教过皇上的, 那这面子得有多大。 这样的人竟然来了荣庆侯府教陈姑娘规矩,看来皇上是真看重荣庆侯府了,亦看重陈姑娘。思及方才高听蓉的冷嘲热讽, 众人顿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这话啊, 果真不能说得太满, 瞧瞧,这刚放出了话就被打脸了,多难看! 看热闹得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当事的高听蓉却恨不得从未来过荣庆侯府。若是旁人她还能仗着身份训斥两句,偏偏眼前这人是,崔姑姑…… “蓉儿。”长宁欲言又止。 事情闹成这样,连崔姑姑都过来了,长宁觉得还是早些认错来得好一些。崔姑姑是谁,那可是先太后身边出来的,连皇上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掌事嬷嬷。对上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多明智的事。 高听蓉冷了一会儿脸,就在众人以为她快要落荒而逃的时候,忽然又开了口,讥笑道:“当真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也罢,崔姑姑贵人多忘事,想必早就忘了自己究竟是从谁身边出来的。若是姑母在世,见到此情此情却不知会作何感想。” 崔姑姑笑了笑:“怎么,高姑娘觉得老奴有意为难你?” “难道不是吗?” “高姑娘身无请帖却进了荣庆侯府的门,本来算不得光明正大,如此若是老老实实,自然什么事也没有,陈家定也不会追究姑娘的胡作非为。可高姑娘偏偏与众不同,不仅对我们家姑娘出言不逊,还连带着嘲讽陈家的客人。是高姑娘行事不妥在先,老奴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谈不上故意难为。” 高听蓉见她仍揪着请帖的事不放,脸上难看至极。 “另一则,皇上让老奴来荣庆侯府教导姑娘之时,曾殷切交代老奴,往后,切莫让姑娘受了委屈,凭她是谁,有多高的尊荣,只要欺负到了姑娘头上,那便是欺负了老奴,便是欺辱了皇上!” 高听蓉冷哼了一声。 “再有——”崔姑姑上下看了高听蓉一眼,“太后娘娘仙逝已久,高姑娘还是少念叨些为好,时不时地还要打扰太后娘娘在天之灵,怎么瞧也是不该。” 高听蓉倔强地抬着下巴:“我悼念姑母有何错之有,轮到到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来置喙?” “悼念得恰如其分,是孝顺;悼念得太多,却是别有用心了。”崔姑姑意有所指。 高听蓉气得发抖:“住嘴!” 崔姑姑却完全没有住嘴的想法,反而笑了一声,只是面上也没有多和煦罢了:“老奴先前还听皇上提起过,道高姑娘是太后娘娘舍命护住的……” 高听蓉面上一僵。 “——老奴在太后娘娘身边也服侍过十来年了,多少知道太后娘娘的性子。舍命相护,这可不大像太后娘娘会做出来的事。高姑娘觉得呢?” 比起舍命相护,崔姑姑觉得太后娘娘多半会选从容赴死,为了高家的名声,也为了姑侄俩的清誉。 高听蓉忽得后退几步。 先前的腿伤没有好全,这会儿退得太快,差点没有倒在地上。长宁见她狼狈,赶紧过去扶着,脸上担忧:“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高听蓉万不能说,只直视着崔姑姑:“休要胡说八道!” “高姑娘觉得老奴是胡说八道,那便是胡说八道吧,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天知,地知,高姑娘亦知。” 崔姑姑只能这般说了两句。她也没有证据,多是猜测,说多了也无用。 高听蓉也意识到了这点,遂渐渐镇定了起来。她扶着长宁的胳膊站稳了身子,又扫了众人一圈,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慌乱:“也罢,既然荣庆侯府不欢迎我高家人,往后我自是不会过来打扰。” 阿年扯了扯嘴角。 真信高听蓉的话,那她就是个傻子,若是过些日子萧绎过来了,没准她还会巴巴地往这儿赶。她还是得叫萧绎想法子。 高听蓉撂下这句话便带着长宁县主一块离开了,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了。 剩下的人里头,除了崔姑姑,全都是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高听蓉为何突然发怒,又突然走掉。她们只知道,今儿高听蓉确实是跌了面子了。 崔姑姑的身影在几个人心里顿时高大起来,没想到荣庆侯府还有这样厉害的一号人。 厉害的崔姑姑见人走了,这才拉着阿年到了别处。张姑娘几个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也没敢多说什么,只是目光仍旧如影随形地跟着,恨不得有个顺风耳,能听到她们说什么。 崔姑姑问得还是高听蓉的事儿,她没听姑娘提起过高听蓉,今儿一见,才知道高听蓉对他们姑娘的成见已经这么深了。对于高家,崔姑姑还是有两份惦念了,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高听蓉罢了。 “姑娘几时与她交恶的?” 阿年抠了抠手指甲:“我也,不知道。” 总觉得从第一次见面起两人就不大对付了,之后每见一次,就会加深一次恶感。 崔姑姑看姑娘这糊涂模样,心中又担心开了:“这位高姑娘,是个心计手段都不缺的,如今自乱阵脚,也是因为姑娘占了天时地利人和,逼得她不得不撕了伪装罢了。姑娘不是她的对手,往后若是能避,便尽量避开吧。”崔姑姑知道阿年武力过人,可是武力再高,也抵不过阴谋诡计啊。 阿年闷闷地应了一声,总觉得崔姑姑小看了她。忽的,阿年又想起崔姑姑方才说的话,便小心问道:“太后娘娘她,究竟有没有,救高听蓉啊?” 崔姑姑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事,老奴也不知道。” “那方才的话?” “只是诈一诈她的。那时老奴听皇上说起这事,心里便生了些疑窦,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问出来。今儿反倒是借着争执的档口问出来了,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多心,如今看来,只怕里头另有隐情。” “萧绎呢,他——”阿年正说着,忽然感觉到一道凉凉的视线,遂赶紧改了口:“我是说,皇上呢,他有没有怀疑?” 崔姑姑没有立马说什么。 她想,皇上应当也是有猜测的吧,只是皇上与高家姑娘是嫡亲表兄妹,这些话,怎么好意思问出来。当日皇上赶去太后娘娘宫里的时候,满宫里只剩下高听蓉一个人了,还是藏在柜子里的。她口口声声道自己是太后娘娘护着才平安无事的,皇上便是有再多的话,也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再问不出来了。 这些旧事,心里有数就行,如她这般问出来反倒自讨了没趣,也问不出什么来。毕竟没人知道真假,太后娘娘,也早就去了。 阿年看着崔姑姑瞬间黯然的脸,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既然崔姑姑不想说,她也便不再问下去了。 崔姑姑过来不过是听了玲珑的报信,知道有人为难姑娘,这才过来给阿年撑腰。如今人走了,她自然也不会久留。 阿年是想跟着崔姑姑一道走的,可崔姑姑又怎么可能会带上她呢。 最后,阿年仍旧被崔姑姑扔下给了园子里的几个姑娘。 阿年又还是被迫高兴地玩起了投壶,她总感觉自己这个武状元当得有些憋屈。这大半日的功夫,阿年都在陪玩,丝毫没有自由可言,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乐在其中,与有荣焉,毕竟有个状元郎陪着一块儿玩,多令人高兴啊,出去了还能吹一吹呢。 至于走掉的高听蓉和长宁县主,众人是挺好的,可好过后也都将这事给放下了。 阿年的意思是下回见了萧绎再同他好好说说,可阿年没想到,喜宴之后的好几日,她都没能看到萧绎。 高听蓉也像是销声匿迹一般,再也没有了动静。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得飞快,不多时,朝廷的大军整顿完毕,于十一月中旬出征西陵。 西陵逐水草而居,冬日草木不丰,最是缺粮的时候。西陵没有粮草,便会南下肆虐大齐边境,抢够了东西才会北返。如此循环往复,每岁如此。 朝廷每年都要派兵前去镇压,只是今年与往年都不同,今年是当今皇上亲自领兵御敌。随军出征的诸位将领之中,有一位尤其扎眼。 那便是今年恩科的武状元,荣庆侯府的陈姑娘。 这消息一出,朝堂上免不了有反对之声,不过这回反对的人并没有多少。且还不说那些反对的,最后也没落到什么好下场。 都还要多亏了阿年身后那些无条件跟随的京城民众。他们听闻朝堂上竟然有人反对阿年出征,当即拍案而起,群起而攻之。 迫于坊间骂声实在太多,渐渐的,朝堂上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废话了。 阿年随军这事,就这般顺顺利利地被定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大军出征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十一月中旬,大军出征。 阿年这日起得一大早。换上了一声银甲, 捎带上了邹师傅重新给她打好的红缨枪, 脚蹬战马,天还不亮便欲拜别阿爷阿奶, 于城门下与大军汇合。 不过, 事情远没有阿年想的那样顺畅。 陈家几个人直到前些日子才知道阿年要出征的事。之前阿年只说是要参加武举, 在陈有财和陈阿奶看来, 武举不过是个比试,算不得什么,点到即止的也没有什么危险, 想也不想便同意了。之后赢了阿年嚷嚷着要上阵杀敌, 老两口嘴上应着, 实际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两人都以为阿年在异想天开。 直到——前些日子宫里来了太监,手上还带着圣旨。 陈有财和陈阿奶当时还心里泛嘀咕,觉得皇上这般实在太猴急了,一点儿也不给他们家喘气的机会,要知道阿年的嫁妆都还没准备好呢, 急什么? 可谁知道, 那太监宣的根本就不是这事儿。 在听到皇上封了他们家阿年一个什么赞军校尉,允其出征伐西陵之后,陈阿奶当时天灵盖一黑, 身子都踉跄了好几下, 差点没有一头栽到地上。 圣旨在前, 一家人还在地上跪着,这,这事情,到底该怎么收场?不仅陈阿奶不知道,陈家人也一个人都不知道。 陈阿奶琢磨着皇上和阿年的关系,本来想求传旨的太监通融一下,等他们问明白了再接旨。谁知道这话还没机会说出来,阿年那小蠢货便起身,巴巴地过去接旨了。 陈阿奶那一口老血啊。 再之后,便是长达数日的冷战了,一家人对战阿年一个,不过最后还是什么结果都没有,阿年下定决心要陪着萧绎去,谁劝都不听。 陈有财和陈阿奶心里也怄得很,日日对着陈大江夫妻俩的牌位念叨,气得饭都吃不下去了,任凭夏彤怎么开解都不行。在老两口看来,阿年这分明就是胡闹,胡闹之外,便是不孝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可是战场啊,多少人去了那儿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阿年是空有一身力气不假,可她没脑子啊,去了战场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他们本来就已经送了一对儿子儿媳,如今二房就只剩下阿年这么一个独苗苗,她还满心向着什么建功立业,什么上阵杀敌,一点儿也不考虑他们老两口,这怎么不叫人心寒? 眼下天才蒙蒙亮。 阿年来了东院,发现一家人早就在院子外头等着了,连文哥儿也早起了,打着呵欠,乖乖地站在陈大河身边。 芸娘看着阿年已经准备妥当,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阿年,不去不行吗?现在说不去,肯定事来得及的,皇上想必也不会在意。” 李氏没说话,可是芸娘问这话的时候,她也一个劲儿地盯着阿年。 阿年定定地瞧着芸娘。 芸娘吸了吸鼻子,神情沮丧:“好了,我知道了。” 这样的话,这些日子她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了,问到最后,连阿年都懒得回答了。芸娘也不觉得烦,她跟爹娘一样,都不赞成阿年去战场。 本来家中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的表哥也来京城了,连铺子都开好了;阿年更是为家里争了一口气,摇身一变成了状元郎,他们荣庆侯府一时间风光无限。一切都好好的,一家人也都在一块儿,为什么非得去战场呢?她可听说了,那西陵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生得魁梧,又凶残至极。她也怕阿年会回不来。 “……那,那你小心点。”芸娘忧心地叮嘱了一句,又忍不住埋怨,“不听我的,当心你自个儿以后后悔。千万小心着点儿,我可不想听到什么坏消息。” 李氏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可不仅仅是要小心,若是遇上什么事,千万不能出头,躲在后头保着自己才是正经的。” 陈大河也点头道:“争强好胜最要不得,你是女孩儿,过去不过是凑凑热闹,可别当真。” 阿年知道他们是好心,一一应下,却并未当真。她既然随军出征了,便一定要做出一番功绩,否则一切不是白白打算了么?阿年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屋子,这么长时间,也未曾见到人出来。 李氏见阿年神色落寞,不由得解释道:“昨儿晚上爹娘都睡得挺晚的,估摸着这会儿还没醒呢。” 这话一听便是谎话了,这么多人在外头说这话,怎么可能还没有醒。再者,屋子里的烛火还是亮着呢。 “要不,我去叫你阿爷阿奶起来?”李氏试探着问道。她当然也知道爹娘埋怨阿年,这会儿说不定还不待见着她。 阿年摇了摇头:“算了。” 她看着两位伯叔,这一番前去边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阿爷阿奶——” “放心,有我们照看着,定不会出错的。”陈大河立即保证了一句。 “嗯。”阿年想道谢,可是总觉得自己若是谢了,听着会更怪。 她走到门前,朝着阿爷阿奶的屋子磕了三个头。现在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等她回来之后,自然会好好孝顺爷奶的。 “砰砰砰”三声过后,阿年的额头已经有些红了。 李氏赶紧将人扶起来:“行了行了,心意到了就行,回头我肯定告诉阿奶啊。” 阿年知道今儿这门是不会开了,眼看着天色不早,怕时间来不及,便与李氏他们告了别。 李氏几个当然舍不得,可是再舍不得,也不能叫人不走吧。圣旨都接了,再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几个人看着阿年一点点走远,直至不见了踪影。 天渐渐明朗了起来,东方泛起鱼肚白。 “吱呀”一声过后,房门从里头开了。 陈有财和陈阿奶披着衣裳,哆嗦着身子,并排站在门后头。外头站的满满当当,该在的人不在,不该在的,反倒一个都没走。陈阿奶看着这一院子的人,她心里泛堵。 没良心的,一个都不知道拦着! 李氏瞅了两人阴沉的脸色,杵了杵身边的陈大河。陈大河立马会意,结结巴巴地开了口:“爹,娘,你们怎么现在才起来啊?”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陈阿奶的脸目光可见的黑了下来:“怎么着,嫌弃我们起得晚了?” “不,不是……”陈大河总觉得自己越说越错,“方才阿年过来了,临走之前想要看看你们俩,不过你们俩没起来,所以也就没看成。” “没起来你不会叫?”陈有财冷不丁地开口斥道。 陈大河真是冤枉死了:“我,我……” 我哪里敢啊。 陈阿奶懒得听他们啰嗦,手搭上门边:“一个个站在这里干什么,大早上的,别来碍我的眼,都给我滚!” 说罢,便猛地将门叩上。 陈大河几个人面面相觑。李氏顾念着儿媳妇身子重,便让几个小辈都回去歇息了,她自己反而不敢走,仍旧跟陈大河陈大海留在东院。 老两口这情绪显然不大对劲,他们得留着劝一劝。 屋子里的陈阿奶情绪也确实算不得好,关上门之后便坐在床头抹眼泪了,一面抹还一面骂。陈阿奶的骂功可是远近闻名了,骂人的词儿都不带重样的,前些日子又多得意阿年这个状元郎的孙女,这会儿便有多埋怨不满。 “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孝顺两字咋写,这么多年真是白养了她,真是个白眼狼,就会气我这个老婆子,跟她爹娘一个样!” 陈有财的心情不大好,只是没有像陈阿奶这样骂骂咧咧的:“算了,人都走了你骂还有什么用?” “死老头子,刚才就不知道拦一拦,人走了才开门。” 陈有财气得干瞪眼,刚才是谁不让开门的,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给阿年一个教训。他知道这会儿是没办法讲道理的,只冷笑道:“拦着,我敢拦着么,那可是皇上让阿年去的,我拦着不是找死么?” “都不是东西!”陈阿奶气的失言。这皇上还说喜欢阿年,要娶她当皇后呢,又哪个皇上会将皇后送到战场上去? 陈有财凉凉地开了口:“这事你别骂别人,要我说,分明是你家这孙女铁了心要去。”他是不相信这事是皇上先提出来的,肯定是阿年,那丫头性子执拗,真动了心思,只怕连皇上也拦不住她。 陈阿奶何尝不知道这点呢,只是心有不甘罢了,不甘,便谁也埋怨上了, 陈有财又在一边劝道:“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不痛快,我就痛快了?可她去都去了,咱们还能怎么着?最多不过是早晚两炷香,盼着她早点回来罢了。” “还早晚两炷香,想得美!”陈阿奶嘴上不认输地怼了一句。 陈有财也没劝下去,这么多年了,他还不知道老婆子的脾气?说不准今儿晚上就自己想明白了。 老两口争执的这会儿,阿年已经出了城门了。 这会儿京城里的人多半还没有起,街上无人,阿年骑着马,没多久便到了地方。她来得不算早,这会儿大军已经整顿完毕。 隔着重重兵将,阿年一眼便看到了萧绎。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萧绎穿铠甲呢,一不留神,便多看了好几眼。也不知是阿年的目光太过明显,还是萧绎对阿年总是格外注意,没多久,萧绎便侧过头,准备无误地找到了阿年。 阿年只瞧见萧绎对着身边的人耳语了一句。 不多时,那人便走到阿年跟前:“陈校尉,皇上有请。” 阿年听着自己的新名头,颇为新。 赞军校尉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途中见闻(捉虫)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为自己的新名头得意了一番之后,阿年又骑着白马, 哒哒地跟着人去了萧绎身边。 然而时间地点都不对, 即便阿年过去了,站在萧绎身边, 也依旧不能说上几句话, 更莫说有什么亲密的姿态了, 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一定距离。 本来阿年以为今儿不过是出征, 来了便可以走。不过她显然是想错了,即便如今人都来齐了,大军也丝毫没有往前的意思, 约莫两刻钟过后, 左右才走来十来个礼官。 萧绎看了阿年一眼之后, 又径自上前,走到前方的祭天台前,礼官跟随其后。萧绎站定,祭天之后,便又地念了一片檄文,铿锵有力, 余声久久盘旋在半空中。 一时群情激奋, 底下的将士整齐划一地跟着宣誓。 阿年好像受了些影响,也想要跟着喊,可刚喊出一个字便又赶紧闭上嘴巴。她说话可没有这些人说得利索, 万一嘴皮子喊秃噜了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是以, 阿年全程保持一张古井无波的淡然神色, 只看着萧绎。 她忽然发现,萧绎穿着铠甲,一脸肃穆的时候,还挺耐看的。 难道她的眼神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吗? 萧绎察觉到阿年的视线,微微一顿,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祭天结束后,大军才开始启程。彼时城门处早已经聚集着许多京中百姓,知道大齐的军队今日出征,纷纷早起过来一睹军队的风采,当然,更重要的是今儿过来了还能看到皇上! 百姓对皇家总是充满敬畏,对皇上更是有着天生的崇敬,更不提当今圣上即位之后,力行改革,轻徭薄赋,做的都是有益于百姓的大好事。正因为这点,民间百姓俨然将当今皇上看作是明君中的明君了,堪比尧舜。如今得知皇上要亲自领兵讨伐西陵,扬大齐国威,百姓不由得对此次西征充满信心。 皇上领兵,他们大齐军队肯定会旗开得胜,一往无前! 而且,这回出征的可不只是他们的皇上,更有他们的武状元。状元郎一出马,那什么西陵人还不只有跪地讨饶的份儿。 一群人眼巴巴地守在城门处,将原本宽阔的城门挤得连道都走不动。守城的官兵何尝不头疼,只是来时上锋特意吩咐了,这些都是京城百姓,过来只是单纯地看看大军出征的,不能拦。 不能拦的后果便是人越来越多了,人挨着人,哪怕后面根本看不到,还是站满了人,巴巴地踮起脚尖看着前面数不清的后脑勺。 好容易等到大军终于走了,守城的官兵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提着刀,吆喝着嗓子将人重新往里头赶。好在这会儿天还早,出城进城的人都不算多,耽误个一时半刻也不算什么。若是多的话,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呢。 被赶的百姓三五成群地回去了,只是方才见了一场如同盛世一般的出征,如今骤然回了城,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 心里空着嘴上便想多说几句,然而这些人说的最多的也不过是两个人,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他们心心念念的状元郎。 “皇上当真是英武不凡,文武兼通!”这是夸萧绎的。 “状元郎才是允文允武,相貌不俗!”这是夸阿年的。 “皇上爱民如子!” “状元郎平易近人!” “皇上治国平天下!” “状元郎一枪平西陵!” 那人嗤笑一声,大军刚走呢,就敢说这样的大话,怪好笑的:“你就吹吧。” “你敢瞧不起状元郎?” “你还瞧不起皇上呢!” 这话可没人敢应,吹一吹也就罢了,瞧不起皇上这话,他们可没有不敢应,毕竟脑袋只要一个,还不够官府的人砍的。 久争无果之下,众人里头忽然有人弱弱地说了一句:“那个,方才我好想看见状元郎同皇上,离得挺近的。” 此言一出,余下的人立马陷入了深思:“好想,是挺近的。” “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皇上说话的时候,状元郎一直盯着皇上呢,眼睛都没眨一下。” 又有人不同意了:“这不是废话吗,皇上说话的时候哪个不是看着皇上,哪个敢眨眼?” “可是……状元郎瞧得最认真。”那人见众人不认同他这话,低头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我还发现,皇上说话的时候,中间还看了状元郎好几下呢。我都数过了,一共五回。” “会不会是看错了?” “不可能!”他又不是瞎子。今儿起得这么早,就是为了抢占最好的位子,隔得近好看皇上和状元郎。当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果然是最前面的那一个。隔得近,皇上面上的表情他都能看得清楚,更别说两人之间那么明显的眼神交集了。 这要是真的话……众人陷入一阵谜一般的沉默。 被京城百姓时刻关注的阿年和萧绎,直到今日傍晚时分,大军安营驻扎的时候才终于能说上几句话。 阿年钻进营帐的时候,里面还有个人在同萧绎说话。那人听到脚步声回头,阿年才发现这人就是萧绎身边的侍卫长,好像叫什么……高行的? 同段易差不多。 高行见到阿年进来,立马住了嘴,同两人行了退礼,转身掀开帘子出去了。 阿年赶紧走到萧绎身边。阿年本来还以为这趟就她这么一个异数,却不想来了之后才发现这军中竟然也有女卒。且这些女卒一整日都跟在她身后,竟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一般。 好在那些人并不多话,也不引人注意,否则阿年指不定还怎么别扭呢。旁人都没有,就她有伺候的人,阿年也不想做特殊的那个。 萧绎见阿年换上了常服,头发束发在脑后,清清爽爽的,便道:“已经梳洗过了?” 阿年点了点头,还有点不好意思。 军营里头水本就不多,伺候她的几个女卒竟然还端来了热水,怪不好意思的。她坐到萧绎身边,同他挤在一边儿:“那几个女兵,是你安排的吧。” “是啊。”萧绎压根就没想瞒着。 阿年噘着嘴:“被人知道了,多不好。” 冬日天冷,她穿得又不算多,从外头走进来的时候脸颊红红的,好在阿年身上火气重,像个小火炉一般,才往这儿一挤萧绎便察觉到了一股暖意。 他忍不住将阿年抱在怀里取暖,一面道:“知道就知道,左右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如今你已经成了武状元,说过的话也是时候兑现了,等这回咱们回京,我便昭告天下,立你为后,可好?” 阿年扭了扭身子,没有应声。 阿奶说了,姑娘家要矜持,不能随随便便答应婚事。若是答应的太快,对方说不定会不将她当一回事。 不能答应,起码现在是肯定不能答应的。 萧绎看她不说话,凑在她耳边诱惑:“当了皇后,有御厨天天烤肉给你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想怎么吃便怎么吃,没人敢拦着,怎么样?” 阿年眼睛一亮,心里激动地砰砰直跳。 “好!” 萧绎弯了弯嘴角,眼里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阿年还在担心肉的事:“你要,说话算话。” “肯定的。” 阿年往萧绎身上一趟,顿时心满意足了。有了肉,什么都好办了。她也就上回跟着萧绎出门的时候大吃特吃了一顿,之后回了侯府,便好几日都没有沾到肉星子。崔姑姑那鼻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竟然闻出了她是吃饱了肉回来的。每每阿年抗议,便拿这事说嘴,阿年说不过崔姑姑,从来也只有认命的份儿。 这几个月的功夫,阿年吃肉的次数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五回,且回回吃不饱。 想着即将到嘴的肉,阿年又是一阵心热,紧紧地盯着萧绎:“那咱们,快点啊。” “快点干什么?”萧绎嘴角噙着笑,明知故问。 “早点,成亲呀!” 她要当皇后。 “好。”萧绎纵着她,“皇后娘娘说了算。” 阿年被这话哄得找不着北,一下滚到萧绎怀里,一个大齐皇帝,一个新晋状元郎,搂作一团笑的像两个傻子一样。 阿年最喜欢这样的感觉了,无拘无束,想怎么闹腾便怎么闹腾。如果不是外头还有那么多的人,平日里也不能随随便便来找萧绎,说不得她会更高兴。 天色渐晚,阿年也没有在萧绎的营帐里头待多久,她担心一会儿会有人过来拜见。 萧绎也知道不能留人,蜻蜓点水一般地在她唇上印了一下之后,便松开了人。 阿年心情甚美地出去了,边走还便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儿。才出了营帐,便发现那高行还在外头守着。 碰了面,阿年对着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高行留在原地,望着阿年远去的背影出神。他从来也没想到,这个陈家村出来的姑娘,竟然真这么有本事。 各种方面的有本事。 阿年走得不急不缓,快要到自个儿的住处时,忽然迎面遇上两个熟人。 瞧着他们直直朝着这边走的模样,阿年心头一紧,知道他们肯定是过来找她的。 顾晗和石祯也确实是过来寻阿年的,只是在她的营帐里头没寻到人,等了好久都没看人回来,本来都打算放弃了,谁想回程的时候偏又遇见了。 顾晗思及阿年的隐私不好开口,石祯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直接问道:“陈姑娘,你方才哪儿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军营比试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方才……”阿年犹豫了,想着这会儿应该说也什么, 可她那脑子根本不顶用, 一到关键时候就容易卡壳,连个像样的借口也找不出来。 阿年急得脸色通红。 “方才是去外头闲逛了吧, 逛了这么久才回来, 也不嫌累。”顾晗顺嘴替阿年说了一句, 面上平淡, 仿佛阿年就该做了这事儿一般的。 阿年一愣,随即连连点着脑袋,“对对, 就是这样。” 石祯倒也没怀疑, 就是随口问了一句, “军营里头,有什么好闲逛的?”这荒郊野外的,连个像样点的景致都没有,石祯实在想不来有什么能给阿年看的,还一看看这么久。 阿年掐着腰,装腔作势:“就要逛, 不行吗?” “我也没说不行啊。”他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罢了, 石祯觉得阿年的反应未免有些太大了,“只是觉得这附近没有什么好逛的,这大冷天的, 看什么都觉得凉飕飕的, 至于看这么长的时间吗?” 阿年瞪着他。 她就要看! 顾晗见他们两人越说越不是个样子, 终于出声打断:“石兄也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再说了,回来就好了,省的我们还要去找。” 阿年望着他,不知道他们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顾晗再次解释了一句:“军中的几个将士听闻你的威名,想要同你一较高下。” 石祯也在边上跟着道:“本来是我和顾晗有点手痒,私底下比划了一下,谁想到比划地太投入了,等分出胜负之后身边已经围满了人。军营里头的将士没有一个是不好斗的,见我们停下了他们反倒一窝蜂上来说要比试。” 阿年好:“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不过那些人比试完了之后,又说起了你这个武状元,心思顿时就活络开了。他们先前没能参加武举,如今知道武状元就在军中,便嚷嚷着一定要同你比试。” 阿年心神一动。比试啊……这个可以。 “什么时候啊?” 石祯道:“现在就可以啊,我们过来的时候那群人还在等着,没准这会儿还在等着呢。” 阿年正想要答应,忽然又听顾晗开了口:“今日就算了吧。” “为什么?!”两个人异口同声,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顾晗无奈地看了阿年一眼,又不赞成地望向石祯:“陈姑娘今儿不方便,明日再说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石祯仍然没有看明白。 阿年也想知道自己哪里不方便的,不就是打架呢,她什么时候都方便。 顾晗也懒得再同石祯解释什么了,只是拉着他就走。临走时,却还多看了阿年一眼,压低声音道:“傍晚天凉,若是没有别的事的话,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便是出去,也该多带些人。” 阿年紧盯着顾晗。有一瞬间,阿年觉得自己暴露了。好在顾晗没有明说,阿年也能当他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顾晗是压低了声音说话的,可石祯本就是习武之人,哪里能听不出来。他不仅听出来了,还觉得顾晗实在是屁事太多,不由打趣道:“你操这个心干什么,人家可是武状元,咱们俩都是她的手下败将,还有谁敢犯到她头上?” 顾晗无语至极,他实在是服了石祯了。当下也没有再啰嗦什么,直接拉着人走了。 只是才没走两步,石祯又问了起来,还是刚才那事,他一直都未曾想通:“人家陈姑娘明明今儿就想过去,你为何非要拦着人家?” “你难道没发现她已经换了常服了?” 石祯面露不解:“那又怎么样?” “陈姑娘多半是已经梳洗过了,这会儿又去比试,回头弄脏了衣裳就不好了。” 军营里头本就不比荣庆侯府,叫个水都要准备半天。可陈姑娘是个女子,本就与男儿不一样,日常梳洗是必须的,便是身在军营也不能少。顾晗明知道人家已经梳洗好了,自然不能再叫她跟人比试。到时候身上沾了脏,岂不是又要再梳洗一次。 他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怕旁人听说了会有意见。 这些细腻的心思,石祯自然是不能理解的。他只能以他贫乏的的认知查觉到顾晗对陈姑娘有些,不大一样。 他是不懂儿女之情的,可是他不懂,不代表他身边的那些兄弟们不懂。石祯耳濡目染之下,便也能说出些一二来。四下无人,石祯说话也不必顾忌那么多,直接扯着顾晗问道:“说,你是不是对人家陈姑娘有意思?” 顾晗迟疑了一瞬,而后拉下脸来:“休要胡言乱语。” “还不承认,我都看出来了。”这会儿即便没看出来也得说看出来了,石祯嘴里说得笃定,“别遮遮掩掩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陈姑娘是个好姑娘,天性洒脱,又不嫌弃咱们习武之人粗鲁,你若真对她有意,便该抓紧着些,须知时间不等人,谁知道哪天谁就撬了你的墙角呢。” 石祯本来只是灵机一动,谁知说到现在反而把自己给说进去了,越说越觉得顾晗和阿年之间一定有什么。 顾晗被他说得头疼,不由替自己和阿年道:“我对陈姑娘真的没什么,这话往后你也不要再说了,免得坏了人家的名声。” “你未娶,她未嫁,有什么坏名声的。”石祯越发觉得京城这些人都迂腐得不行,明明这样简单的事,非得扯出这样一大推的是非道理出来。一点也不比他们江湖儿女的爽气,“这会儿不坦白些,小心到时候想坦白都没机会了……” 顾晗再次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陈姑娘,已经有心上人了。” “啊?”石祯疑惑地抬头看他。 顾晗面色沉沉,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径自离开了,也没有等石祯一块儿。 石祯被留在原地,心里琢磨着顾晗方才说的话——陈姑娘有心上人? 可那又怎么样,不是还没有成亲么,真喜欢的话,抢回来就是了。一个武将世家出来的,怎么这点魄力都没有。 石祯看着顾晗略显萧条的背影,在心里将他从头到脚都嫌弃了一遍,这性子委实不爽利,这点事情都接受不了,还是武探花。这两人总这样下去可不行…… 一夜无事。 阿年心里是惦记着石祯口中所说的比试的,不过这一夜过去之后,第二日一早大军依旧往西行进,中间从未停下过,一如昨日。便是阿年有心比试,也实在找不到空闲的档口。 不过,许是昨儿石祯和顾晗对着那些兵将说了什么,今儿这整整一日,阿年都感觉自己身边满是那种若有若无的视线。 她不仅对旁人的视线比较敏感,对声音,也尤为敏感。 傍晚军队照例驻扎好,阿年正想溜达着去寻萧绎,或是去寻石祯顾晗他们,冷不丁便察觉到后面有人。 且那几个人一面跟着她,一面还窃窃私语。 这话别人听不到,阿年却听得清清楚楚的,一个字都没有漏下。 来人是三五个小将,昨儿输给了石祯和顾晗,心里也确实是服气的。后来听石祯说军营里头还有一个更厉害的武状元,且这武状元还是个女子,顿时心情便复杂起来了。女子,还武状元?听着怎么这般荒谬呢。他们这些整日泡在军营里头的,对外头的消息并不大清楚,等石祯他们离开之后,几个人倒也打听了一些,而后便发现今年的武状元确实是个姑娘。那姑娘不仅赢了武举,还跟着一道出征伐西陵呢。 众人本想唾弃一些今年参加武举的都是些什么窝囊废,可是想想石祯和顾晗的实力,到嘴边的话硬是忍住了。 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所以今儿这一日,他们便一直在看着阿年,越看,脸上越红,越挪不开眼睛。这状元郎,生得真好看! 这会儿阿年忽然停下,几个小将都有些好:“快看,状元郎停下了!” “停下就停下,嚷嚷什么,还怕别人听不见?” 被打的那人委屈地摸着脑袋:“我没嚷嚷,都这么小声了,状元郎怎么可能还会听见?” 这话刚落下,众人面瞧着那状元郎转过了身子,笔直地朝着这边走过来。 众人:“……” 阿年走近之后,方才那个“瞎嚷嚷”的被踹了好几脚,赶到了最后头。他们一致认为,阿年能找过来就是因为这蠢货嗓门太大。 阿年扫了他们一眼,发现这些人都没有恶意:“你们,想要比试?” “比,比!”被赶到后头的小将听到这话,立马扒开众人钻了出来,朝着阿年嘿嘿一笑,“我叫程琦,状元郎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想跟你比试的?” 问都没问就知道了,这也太厉害了吧,还没比试,这个叫程琦的便已经先对阿年佩服的五体投地。 领头的那人面上看着程琦这德行,面上一阵害臊:“状元郎别见怪,这人就是个傻的。对了,我叫姓李,名乘风,是他们几个的大哥。状元郎定然是听石大哥说起比试的事儿吧?” 阿年点头。 李乘风挠了挠头:“我们昨儿跟石大哥和顾公子都比过了,听他们说陈姑娘武艺非凡,更是今年的状元郎,便想着再向陈姑娘讨教讨教。冒昧跟来,也是为了此事,没有吓到陈姑娘吧?” 这点小事当然吓不到阿年,且她望着他们几个,心里还有些跃跃欲试。 总算是来了。 “怎么比?”阿年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一如当初在马场上一般。 程琦脸上又是一阵烧,赶紧低下脑袋。 几个人里头,也只有李乘风稍稍理智些了,理智如他,忽然从阿年的笑里头发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战无不胜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郑主簿再不敢胡说,摆了摆手:“我胡说的, 不必当真。” 身上的视线忽得轻松了几分, 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郑主簿松了一口气,他容易嘛, 不过是说句玩笑话逗趣儿, 竟然被吓成这样, 他的小心肝, 到现在还砰砰直跳着呢。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孙里正失望不已,指了指郑主簿,却也没好说什么, 半晌才道:“不瞒你说, 这位公子正是阿年从河里救下来的, 只是中途碰了一下脑袋,记不得事儿了,不知道家在何方。我今儿带他过来,一是为了向县衙通报一声,给这位公子弄个临时的白籍;二来,则是为了求助几位官爷, 看能不能遣一些衙役, 循着卫水往上找,看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孙里正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公子之前穿戴的都是上等衣料,又读过, 谈吐不俗, 想来家境定是不差的, 若是能早日寻到家人,也好过在村里受苦。” 郑主簿这才重新打量了萧绎一眼。 抛去刚才那点小矛盾,单看这人,确实与安阳县的人不同。具体哪儿不同,大概就是这周身的气质了吧。 此人定不容小觑,郑主簿心道。他知道孙里正不是什么坏人,可也不是什么热心之人,如此巴巴地交代,定是有所图。不过是随手帮一帮而已,郑主簿当即就应下了。 “成,回头我叫人去办。” “哎唷,劳烦主簿了。” 孙里正知道他这话一出,便做不得假。说起来,这郑主簿在县衙里面职位也不算高,可架不住人家有一位做县令的叔叔。且那位叔叔,家里又没个男嗣,所以才卯足了劲儿地提拔侄子。也正是因为这点,众人才越发信服郑主簿。 事儿办成了,孙里正也捡着好听的奉承了郑主簿,听得郑主簿心中欢喜不已,忍不住又与他深谈了起来:“你这回来得啊,可真是时候。” 孙里正疑惑地看着他。 郑主簿如今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这几日憋得很了,难得见到一个嘴巴紧的,可不就忍不住想要一吐为快了么,压低了声儿道:“要是平时,像陈家那样的事儿,县衙里头肯定还是得过问过问的。乞养也有定例,三岁以下才行,这过了年纪的,可不容易办。好在眼下到处都乱,浑水摸鱼也便利。叔叔顶了侄儿的位子,莫说京城那地儿波诡云谲了,就是咱们县里头,也是闹了许久呢。” 萧绎忽然看了郑主簿一眼。 孙里正不解:“天高皇帝远的,这事怎们和咱们县扯上关系了?” “那位县尉,正是京中调派到这儿的,素日里凭着和国舅高家那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张口皇上,闭口皇上的,压着我叔叔抬不头来。如今那位倒了,生死不知。你说,可能不热闹么?” 孙里正小声地笑了两声,道了句恭喜。 郑主簿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我如今就盼着咱们这位圣上能千秋万代,平平安安。他好了,那高县尉才能一辈子抬不起头。至于先前那个,哼!” 郑主簿扯了扯嘴,讽刺之味溢于言表。 虽未曾见过,可见到高县尉,他也知道那位被拉下台的先帝定不是什么好鸟! 萧绎捏着拳头,忽然一肚子不爽。 “如今的国姓是什么?” “哈?”郑主簿掏了掏耳朵,吃惊地看着萧绎。 孙里正咳了一声,提醒道:“先前说了,这位公子已经记不得事儿了,不知道国姓也不足为。”说吧,他转过身来同萧绎道,“如今的皇家,姓萧呢。” “姓萧!姓,萧……”萧绎嚼着这个字,有些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姓萧啊,真是个好姓呢。 郑主簿却看得莫名其妙,咕哝道:“姓萧又有什么干系,高兴个什么玩意儿?” 他还有点记仇呢。 萧绎低头,抿了抿嘴角,也没有再笑下去,只是心里那点阴霾总算是消散得干净了。 一时县令从外头赶回来,郑主簿给孙里正使了个眼色,孙里正便让人带着萧绎与阿年离开了。远远看到两人出了大门,孙里正才回过头。 走着走着,孙里正才记起了陈有财之前的叮嘱,遂拍了拍郑主簿的肩…… 安阳县并不是什么大县,外头又是地动,又是雪灾,流民不知道有多少,可这都与安阳县无关。这儿既不是什么要塞,亦不是富贵县城,离京城又远,流民要逃难,也不会逃到这儿来。加之县衙的官吏和几位里正、乡老办事儿都利索,不过半日,便将户籍检阅好。 孙里正同几位乡老被小吏送出来后,发现萧绎和阿年还在外头站着,老老实实的,不吵也不闹。 孙里正晃晃脑袋,心道陈有财那家伙还真是多此一举,查什么查,白查了一番,这位公子品貌不俗,人也乖巧,怎么就他一个老是把人往坏处想,还通缉犯呢。在心里唾弃了一遍陈有财后,孙里正才领着人过去。 陈大河与王氏也在那儿等着,夫妻俩卖完了东西,便赶着来县衙这儿等人了。 “你们在这儿等久了吧?” “没多久,我们也是刚来的。原以为孙老还要一会儿,打算带着两个小的去吃些东西,哪成想孙老这就出来了。” 王氏这么一说,孙里正也觉得饿了,嗅着街上飘的混沌味儿,顿时觉得胃口大开。 “正好,咱们一块去吃碗混沌,今儿都累着了,我来请客,你们谁也不许抢。” 孙里正拍了板子,王氏夫妻俩还能说什么?左右人家也不是缺钱的,王氏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与孙里正抢什么人情儿。 馄饨摊子就支在街边,临近中午,人也不少。摊主一抬头,看到这么多客人,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客官,吃馄饨?” 孙里正往锅里看了一眼,煮沸的水已经泛着奶白色,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摊主正舀着锅里的鲜汤盛到碗里,半碗的大馄饨,半碗汤水,上头撒着葱花,那香气伴着热气直往人鼻子里头钻。孙里正点了点头,道:“嗯,来九碗馄饨。” 他问了问众人的口味,八碗荤的,一碗素的。 “好咧,几位客官这边坐。” 摊主说完,旁边的一位妇人便引着众人坐下。九个人,分了两张桌子才坐下。 摊主动作也是快,没多久便将九碗馄饨端上来了。 阿年吸了吸,看到三婶已经开动了,这才赶紧拿起筷子,哼哧哼哧地埋头吃了起来。馄饨馅儿大,王氏匆匆吃了两口后解了馋,才开始慢慢尝了起来,还抽出空挡,打量一下周围的人。 待瞧见他们旁边正好坐了一个算命先生后,王氏瞪大了眼睛,扯了扯陈大河的袖子:“半仙也要吃饭?” “半仙是人又不是鬼,怎么不能吃饭了?”那人抬起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扫了王氏一眼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王氏冷不丁地被人怼了一下,脸上无光,却也不愿意就这样软了声气,道:“我不过就是好。” 算命的整天神神叨叨,装得仙风道骨,最后还不是得吃喝拉撒。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命无运的蠢物罢了。” “你!”王氏摔了筷子,没来由得被这样咒,是个人都要发火。若不是今儿孙老和几位乡老都在,王氏定要将这招摇撞骗老东西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陈大河连连安抚妻子,生怕她给气坏了,转过身与算命之人道,“这位先生,我家娘子也没有说什么对不住你的话,你又何必这样赌咒于她?” “我何曾咒她?你倒是个有后福的,可惜了。”那算命的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见一个咒一个,要是想坑银子那还是算了,咱们可没银子给你算计。”王氏发狠道。 算命的摇了摇脑袋:“非也,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可惜世人不爱听实话,待日后你便知——” 那人说着,瞥向一边正在吃东西的萧绎,满嘴胡话顿时停下,张大了嘴巴,又惊又俱,甚至还有一丝狂喜。 王氏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吓一跳,顺着目光看去,才知道他看得是家里那位公子,遂冷笑了一声:“怎么着,你不会瞧他也是个倒霉的命不成?” 话里还带着试探。 算命的掐指一算,越算越心惊,最后索性长叹了一口气,不算了。 “又不说话了?”王氏嘲笑道。 算命的又看了萧绎好几眼,斟酌着言辞,好一会儿才叹服道:“公子乃是真正的贵人。” 王氏止不住地勾了勾嘴角,心道这算命的还有点眼见儿,总算知道什么人是贵人,什么人不能得罪:“还算还有几分眼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保佑阿年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陈大河与王氏一早就在候着,也不好去催, 等看到门开了, 人从里头出来了后,夫妻俩脸上才挂了笑。今儿带他们进城的是他们俩, 陈大河是要去县城的集市里卖这些日子家里做的竹篮, 王氏则要去绣坊卖络子。 陈大河的是全家的东西, 王氏的这个, 却是她一个人打的。王氏手巧,打的络子比别人都要整齐漂亮,绣坊那儿给的价钱也不低。这家里其他人都走不开, 所以这回只他们夫妻俩能沾光坐一回马车。 王氏早等不及了, 见到萧绎一个人出来, 朝里头看了看:“阿年那丫头呢,该不会这会子还没起吧?” “起了。”萧绎道。 王氏哼了哼:“家里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手脚都不利索,到现在还没收拾好自己呢,也不知道她在里头到底折腾个什么鬼?” 萧绎沉默了。 阿年在里头,折腾她那破柜子呢。那丫头好像挺提防他的, 得等到他出去了才去看她那柜子, 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柜子里藏着东西一样。 萧绎对她的脑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她难道就不知道, 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蠢成这样, 那柜子里的东西迟早都会被人拿去。 至于她那柜子里的究竟是什么, 萧绎也曾琢磨过,但是最后也什么都没琢磨出来,他实在不知道这破房子里头还能有什么好藏的。好归好,萧绎却也不会去问,太跌份了。 大抵是屋里的阿年也听到了王氏的抱怨,没多久便出来了。只是出来后,仍旧警惕地看了萧绎一眼。 这傻子,萧绎白了她一眼,朝着大房走去。 他还没有洗漱,更没有吃早饭。看昨儿陈有财的架势,似乎不去县衙是不行的了,萧绎是不大想去,可是若是不去,只怕会漏掉不少消息。再有便是萧绎那股强大的信心了,他断定自己身份非同一般,绝对不是什么通缉犯之流。 这是无疑的。 用过早饭,四个人便准备出门。刚到了院子,三房里的一对姐弟却冲了过来,文哥儿黏着她娘,舍不得王氏出去,慧娘则一再提醒王氏记着她的蝴蝶簪。 上回看到孙老家的小孙女带那蝴蝶簪,慧娘便喜欢上了,好容易等到爹娘去县城,慧娘一早就磨着王氏应下了。昨儿晚上还提醒了好几次,担心王氏忘记了,如今又来提醒一遍。 王氏哄好了文哥儿以后,着实心累,勉强应付了慧姐一句不会忘。 得了准话,慧姐方心满意足地牵着文哥儿的手,喜滋滋地回去了。 王氏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跟着丈夫往外头走。只是才出去,便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匹快及人高的枣红马,鬃毛透着油光,精神地不像话。后头连着一个马车厢,车厢前头,是孙老家的老大,手里还捏着缰绳,看到他们出来,冲他们笑了笑。 孙里正也刚到,正要下车呢,就看到陈家人出来了,当即笑道:“哟,咱们来得可真是巧。” “可不是,我们也正想着去孙老家呢。难为孙老竟赶了过来,实在是对不住了。”王氏客套地说了两句。 “这有什么。”孙老说着便又看向萧绎,见他脸色并不怎么好,关切道,“公子可是什么还没大好?” 萧绎还记得这位里正,摇了摇头:“只是昨儿夜里有些冷,没有睡好罢了。” “怎么冻着了?大嫂也是,竟不给公子您多加床被子。这天寒地冻的,我们睡得,公子却未必睡的。这样,回头咱们回来的时候,我给公子送一床被子去。” 萧绎道了一声谢,又听孙里正说,“外头冷,公子快些上来吧。昨儿晚上没睡好,如今在马车上睡一睡也是好的。” 萧绎点头,上了马车。 孙里正也缩回了身子,方便萧绎进来。探身进去的瞬间,萧绎懵了一下。 这马车……坐得下? 许是昨儿王氏的那番吹嘘实在叫萧绎印象深刻,兼之这马车从外头看也不小,是以萧绎理所当然地觉得马车应该挺宽敞的。可真正见到以后,萧绎方才知道,什么叫中看不中用。 外头看着宽敞,里面,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多少,偏偏那里头还坐着三个人。孙里正坐在最里头,一左一右还坐着两个上了年纪的乡老,都是今儿要去县衙对户籍的。 孙里正以为萧绎不好意思,十分客气道:“公子别见外,快坐下吧,坐这儿。” 他准备让出自己的位子。 萧绎连忙按住了他。他真是怕了这位里正了,客气也不能这么客气的,要真坐在两个老人中间,那画面……萧绎不愿去深想。 他找了个边上的位子坐下,默默地将腿锁起来,这点儿,腿撑不开。外头陈大河跟孙家大郎一块,在外头坐着赶车,他手上拿着竹篮竹筐,再里头坐不开。王氏和阿年却不得不坐里头了。 上了马车,王氏一反常态地将阿年抱在怀里。 这一马车的大老爷们,就她一个妇人。虽说这大老爷们都上了年纪,乡里也不兴什么男女大防,她丈夫也正坐在外头,可王氏还是得避讳着点儿,这时候,阿年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阿年动了动身子,却被王氏拧了一下脸:“别折腾,公子还要睡觉呢。” 萧绎无力地撑着一张笑脸:“……” 这逼仄的小马车,他要是真能睡着那还真是见鬼了。外头的帘子一放,孙大郎便赶起了车。小小的车厢里坐着六个人,像是愣塞进去的一般,便是这样,这几个人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 乡里的路颠簸得很,孙大郎能将马车赶起来,却未必赶得有多好,时不时地要颠簸一下。萧绎已经第三次撞到身边那位老者的身子了,他道了句歉,尽力将自己缩到壁角,努力忽视自己,以及其他人的存在。 萧绎:不适应,真的不适应。 张老一点儿也没介意,反而笑呵呵:“这小公子,也太客气了,跟我家那娃娃一点儿也不像。” 孙老暗暗想着,当然是不像的,毕竟人家读过,戴得起玉佩,也不是乡里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县城。王氏和陈大河有事,便先下来了。王氏下去后,萧绎赶紧挪了个位子,与阿年坐在一块。 孙老三个知道阿年是他的救命恩人,且这些天两个人有事同吃同住的,自然比别人亲近些。眼下见萧绎非得跟阿年坐,众人心中还道陈家真是好福气呢。 孙老想得深些,扫了一眼阿年的脸,再看看萧绎,想着若是这份救命之恩能变成别的,说不住陈家这个捡来的小闺女还能飞到枝头变凤凰。可惜啊,两个人都太小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开窍呢。 阿年也没有反对。她现在生的丑,但是萧绎比她更丑,更他坐在一块,能让她找回一点自信。阿年不自觉地停止了胸膛。 萧绎嘴角一勾。 小傻子,就这么喜欢和他坐一块儿? 晃晃悠悠地到了县衙,孙老几个人一下车,便有小吏过来迎接。阿年和萧绎跟在后头,亦步亦趋。阿年隐约知道今儿过来时干什么的,萧绎则盯着四周,警惕非常。 到了县衙大堂,余下的里正也都过来了。趁着还没有对户籍,孙老先将里头的一位管事儿的郑主簿叫到一边,又唤阿年过来。 “喏,就是这个丫头。” 孙老收了银子,自然是一早就打点好了,也给郑主簿透了老陈家的底。这会儿郑主簿见到了人,打量了阿年一眼,仍旧觉得有些荒唐:“他家当真要给这么个小丫头上户籍?” “可不是呢,这是她养父的遗愿,要是不办好了,他也去得不安心。”孙老当了这么多年的里正,知道怎么说才是最恰如其分的,“别看这孩子长得齐整,其实是有些傻的,脑子不灵光,腿脚也不利索,要不是她爹把她捡回来,说不定早饿死在外头了。她爹不放心她,也是情有可原。一家子都是命苦的,一个命中无子嗣,一个命中无父母,可怜着呢。” 郑主簿又盯着阿年看了一会,果然发现这小姑娘呆呆的,瞧着有些,不正常。 合着还真是个傻子。 “这划掉一个去了的,又添上这个一个十多岁的,唉!”郑主簿翻开陈家村的户籍册,直接在上面添了几笔。 孙老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这事,成了! 郑主簿收了笔,又挑眉问道:“她家里的人也没有意见?” “他们家已经析产了。” 郑主簿摇了摇头,析产了也未必分得干净。记在这上头,以后变成正正经经的陈家人,陈家二房的家产,按理说也该有她一大半儿的。好好的家产落到了外人手里,其他人不惦记才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冷战开始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周氏丈夫叫陈三石, 与陈家三兄弟关系一向不错, 且两家是邻居,周氏没事儿就爱来这儿串门。一早就听说老陈家捡了一个公子哥回来,周氏可好极了, 不过又听里正说那人受了伤, 周氏一直没好意思过来。 也是她家二蛋犯了错,周氏这才知道陈有财家的那位公子已经痊愈了。所以,她这不就带着人过来了么。这会子将李氏拉了过来:“别人都歇着,你忙活啥?” 周氏值得是王氏。 李氏坐下:“这不是闲不住么?” “闲不住就陪着咱们说说话。”周氏也没含糊,直接问了:“大江屋子那位公子, 记起事了没有?我刚刚也看了, 他头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众人眼睛一亮,这才是今儿过来串门的重点。 李氏也愁:“还没呢,外头的伤是好了, 里头还不一定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 “愁啥,人都在这儿,跑不掉的。”周氏小声道, “我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公子哥,啧啧, 那通身的贵气, 还真是形容不出来。便是孙老家的大公子, 跟这位比起来, 也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差得不知一星半点儿。” “这话倒是不假。”吴婶子附和着。 “要是寻常人家,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也没什么用,可那公子家世好,配着这脸,这气度,那就不同凡响了!”周氏夸夸其谈。 说这话,也是因为他们从孙老那儿得了消息,道这人身份肯定不一般。还说人家被救上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况且,这公子还是个读人。若是家里没个家底,哪里能这么年轻便有一肚子学识,没看王家庄的那位秀才老爷们,读了一辈子的,也把自个儿给读穷了,连女儿的嫁妆都置办不起。 李氏觉得她们说得太夸张了,忍不住道:“人家到现在还没记事儿呢,都不知道什么身份,你们就断定人家是贵人了?” 周氏吐了瓜子壳,随意地瞎侃起来:“我看人向来准,你们家这位公子啊,谁都比不过,命好着呢。” “退一万步,哪怕他就是个泥腿子,回头给你家阿年做个童养夫还不划算?他俩看着还配得很,两人都俊。刚好,再过两年,也都能下地干活,半点不耽误。你不是说你家老二临终前把阿年的婚事也托付给你了么,我看你也愁着阿年那小傻子多半嫁不出去,要是那公子是个没落公子,家里没钱了,正好做个童养夫,你们家救了他,没钱可不就得入赘么。” 屋子里的萧绎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拢了拢衣裳,萧绎有些期盼日子能过得快些,早点开春,他也不用被冻得打颤了。唉,要是烧着地龙的话,也不用冷成这样了。 外头的周氏胡咧咧完了,半天没见人回应,回头一看,李氏竟然还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周氏吓得瓜子都掉了:“妈呀,我乱说的,你可别动这个心眼子。” 这不是造孽么。 李氏回过神,也觉得自己的念头十分荒谬,笑了笑:“没多想呢。” 周氏不放心地又看了她一眼。阿年是个傻子,这要是人家真动了心思,不是害了那位公子么:“我不过信口胡说,你可别露出这个意思来,人家那样子,咋可能真没落了。” 李氏点头应着,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不过,周氏的话到底还是在她心里留了个念头,万一那公子的家里要是真没落了,他们家三个姑娘,年纪可都差不多…… 这话过后,两人都不想再往下细说,周氏换了个话头只问道:“哎,那阿年,你们家还真的给她落上户?” 李氏嗑着瓜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可不是,他二叔临走的时候交代了又交代,再不把这事儿办了,他在地底下过得都不安生。” 几个妇人听了,一连地啧啧了好几声。吴婶子更是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要她说,陈有财这一家人还真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收养谁不好,竟然收养一个丫头片子,这得费多少钱啊。本来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折腾个啥? “你那妯娌就没作妖?”吴婶子问道。 李氏也护短:“她不过也就是嘴坏了些,心肠不坏。” “得了吧,折腾还在后头。”吴婶子快人快语,她就把话撂在这儿。 “不会的。” 这话几个人也都是笑笑就过去了,谁也没当真。毕竟不是自己家,她们也没必要把话说得泰明吧,免得伤了和气。不多时,几人又看着王氏端着碗,从三房一路走到二房,路过她们几个人的时候,只冲着李氏打了声招呼。 吴婶子哼了一声。这秀才家的小姐是看不上她们呢,好大的心气儿,合着她就不是村妇。心里不舒服,嘴上也没客气:“依我看,你这妯娌可比你会献殷勤多了,学着点儿吧。” 李氏也没应话。 王氏并不知道她们在后头如何编排自己,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介意。以前不得已,才要跟这些人打交道,如今遇上贵人了,还要委屈自己做什么? 才端了碗进屋,便看到萧绎和阿年隔了老远地坐着,阿年坐在床边,萧绎坐在桌子旁,都不说话。这气氛,怎么有点古怪?王氏纳闷了一会儿,才笑着走到萧绎面前:“家里的两个孩子闹着要喝汤,刚好多做了一碗,拿过来给公子尝尝。” 王氏将蛋花汤放到桌上,碗里的飘着细密的蛋花,最上头还撒着一把小葱,看得出是下了本了。老陈家的鸡蛋平常都是攒起来等到赶集的时候卖的,平常也不大舍得吃,哪怕王氏疼儿女,也不敢一下子打这么多蛋做汤。 还费了这么多的力气。那味道香得很,阿年隔了老远都闻到了香味,陶醉地吸了吸,而后弱弱地咽了几下口水。 再闻口水就要兜不住了。要是他不喝就好了,阿年心中默默期待,可随即又想耷拉下了脑袋——不喝也轮不到她。 阿年有些羡慕萧绎了,明明生的那么丑,脑子还不记事,怎么偏偏这么受欢迎。 这边王氏已经劝着萧绎将蛋花汤给喝了下去,阿年再看过去的时候,一碗汤已经见底了。她翘了翘嘴,不开心,心里却想着,那汤肯定不好喝。 确实不大好喝。 萧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巴,心中评价。不过,即便不好喝,比起这两日吃的东西,还是要稍好一些。要知道这两日的饭菜,对萧绎来说实在不太能接受。如若不是现在还没想起家在何方,身边除了一个玉牌别无银钱,萧绎也不愿这般委屈自己。 王氏却十分满意,觉得自己力气没白花,笑道:“我听爹说,县城那边已经定下了核查户籍的日子,就是明儿。这事爹还没来得及同公子说,想来得等到午饭的时候。” 萧绎浑不在意地点点头。 王氏继续道:“明儿去了县城后,公子也不用担心,一切都有孙老呢。” 萧绎抬头看她:“核查户籍?我也要去?” 王氏讪笑两声,没好意思说爹他不放心萧绎的身份,怕他是朝廷通缉犯。这话王氏也觉得荒谬之极,更说不出口,只含糊着找了个借口:“总归是要去县衙报备一声的,再者,公子不是也说想要找到家人么,有了官府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萧绎不知为何,忽得心中已紧。 王氏说完,才看到萧绎脸色不对,她琢磨了一下,方才似乎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公子莫不是不愿意去县衙?”不应当啊,只有他们农家人才畏惧县衙,以这位公子的气派,还能怕去县衙不成? 萧绎迅速压下心里的那点慌张,随口道:“不是不愿意去,我亦想早日回家,只是不知此处离县衙究竟有多远。若是走去,定要花不少时间。” 这倒也是真,萧绎可不想折腾自己。 王氏释然地笑了:“原来公子是担心这个。这儿离县衙是不近,若是走的话只怕得走半个上午的。不过这回却不用走,孙老昨儿叫人带了话来,说是能坐他家的马车过去,如此便不要花多长时间,也免去了劳累。这方圆几十里,可就孙老家能养马呢,供得起马车呢。” 被她这么一说,萧绎忽然生起了些许期待:“那马车可宽敞?” “宽敞,宽敞着呢!”王氏想到前几次匆匆的车,夸道,“孙老平日里也不轻易动这马车的,若不是因为公子,咱们还不能沾这个光呢。那马车啊,可气派呢,明儿公子您看过就知道了。” 王氏说的轻松,语气里还有一股雀跃。萧绎见她如此盛赞,想着那马车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此,方才好受了些。 午间用饭的时候,陈有财果真说起了这事。因着王氏事先都说了,萧绎也不觉地突兀,只是看着陈有财似打量又似警惕的眼神,萧绎心里总有股隐隐的不安。 之前王氏与他说话的时候,萧绎还觉得这不安多半是他胡思乱想,眼下这感觉迟迟未散,这便叫他不得不深思了。 为何听到县衙,他便如此下意识地抵触?莫不是他这从前与县衙有瓜葛,莫不是他的身份,当真有猫腻不成? 他究竟是谁? 这些话,也只能问问自己了,可惜问了大半日仍旧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这日夜里,萧绎再一次的失眠了。翻来覆去的,最后竟然隔着木板听到了旁边踹被子的声音。 小傻子睡得可真熟。萧绎翻了个身,无不羡慕地想着。 萧绎不耐烦地将陶灯点上,端着灯去了隔壁屋子。大晚上的被折腾,萧绎心情也不甚美妙,他皱着眉,举灯往屋子里照了一下:“你在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送金创药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李氏在边上看着阿年这样子, 暗暗摇头。原本就是个傻子,现在二弟去了, 以后可怎么是好啊? 陈有财安顿好了二儿子, 回头看到又呆住的阿年,心中复杂,一时又气不过,伸手狠狠地抽了一下阿年的脑袋。 “还不快给你爹磕头!” 阿年被他拍地往前一跪, 膝盖朝下,却还是小心地将包子护在怀里。 陈有财气地直喘着粗气, 只是好歹没有再打她。 阿年小心翼翼地将陶碗放在边上, 擦干净墓碑上面的泥土后, 一连磕了好几个头。直到大伯母李氏看不过去,叫她停了的时候才勉强停下来。抬头的时候, 额头已经磕破红了一大块了。 “这孩子, 心意到了就行,你爹也舍不得你这样磕头。”李氏打量着公公的脸色说道。 果然,李有财听到这话, 只皱了皱眉, 没有再为难这个“孙女”,开口道:“行了,回去吧。” 人已经没了, 丧事也早就结束了, 今日只是过来磕个头的。李氏忙对阿年道:“听到没, 快起来, 瞧你那衣裳,才穿没多久就脏成这样。” 李氏光看着就觉得眼睛疼,嫌弃的。见阿年不动,她只好弯下身给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阿年怔怔地由着李氏摆弄。她傻归傻,可也知道,里头埋着的那个人是她爹。那木牌上写着的几个字,其中就有她认得三个:陈大江。那是她爹的名字。 阿年不识字,但是她爹说,别的字可以不认识,她爹她娘的名字,还有阿年自己的名字,不能不认识。陈大江三个字,是她爹一笔一划交她写的,她对这三个字尤其敏感。 可惜阿年并不是她爹的亲生女儿,她是被她爹捡来的。 阿年是一只小丧尸,还是一只曾经以美貌叱咤整个丧失届的翘楚。至于她为何会变成这样,从前是各种模样,又为何会来到这里,阿年一概不知。她还是丧失的时候脑子就不大好,如今来了这里,更不够用了。 除了美貌,作为丧失的阿年曾经一无所有。 直到她遇上了她爹。 两年前她被陈大江捡到,自此便住在陈家,她不晓前事,不通语言,不辨是非,如若未曾遇上陈大江,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被捡回来的这两年,是阿年最幸福的两年。她娘早逝,她爹说她生地和她娘很相像,给她取了阿年的小名,待她若亲子,事无巨细。 阿年一直都知道,她爹的身子没有那么好,只是她没想到,原来一个人的身子,竟可以差到这个地步。 她爹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开始生病的,这场病和往常不一样,似乎生得格外厉害,也格外久。阿年记得,那个长着胡子,身上挂着箱子的老头来了他们家好几次,没回来都要摇头,阿年很讨厌他摇头,所以十分不待见他。最后一次,她爷爷让大伯去请,请了好久那人才过来。只是才看了一眼,便很快离开了,临走时不知和她爷爷说了什么话。 从那之后,阿年就感觉到,家里人似乎对她不一样了。她连话都说不完整,更不用说想明白这些了,好在阿年本来也不在意这些,她就只守在她爹的床前,但凡她爹吩咐她什么,阿年都会异常高兴。 四天前,阿年听到她爹念叨了一次以前她娘做的包子。 自从她爹病了之后,阿年便跟着爷爷奶奶吃了,每日吃得很简朴,哪里还能见着什么包子。只是阿年是个一根筋的,记着包子的事便就一心只想着包子。 不仅想着,还悄悄那了瓦罐里的铜板,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摸到了草市的边儿,磕磕绊绊地说清楚了话,买到了三个包子。 阿年揣着包子,一步一步地挪着步子往回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家里。顾不得家里人的骂,赶紧将怀里的包子送给她爹。 阿年觉得,她爹当时还挺高兴的,夸她孝顺,又夸她懂事儿,几口吞了一个包子,连气儿也不带喘的。吃了之后还从床上爬了起来,摸了摸阿年的头,将剩下的两个包子递到她手上。 阿年抱着包子,犹豫不绝,也没注意到她爹说什么,依稀好像听到他要出去一趟,叫她在家里乖乖吃包子。等阿年从包子的味道里回过神,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她爹已经不在了。 阿年从床上滑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 阿年走路从来都是慢慢的,再急也走不快,但凡快了些就要两腿打绊最后只能跌倒,这点家里人都知道。 只是那天,她不知道从那里使出来的力气,一下子奔了出去。走了许久,才在后院外头的那棵老树看到了她爹。她爹正在弯着腰干吐,刚才吃的包子已经全吐出来了,胃里剩下的那点酸水,也一并吐了完全,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 阿年偷偷地走了回去,坐在凳子上看着墙壁发愣,乖乖的。 她爹过会儿才又回来,这会儿精神抖擞,完全看不生病的样子。阿年觉得他不对,只是她爹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坐在床上后,拉着她交代了许多,又让她叫爷爷和大伯三叔过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阿年被赶到了外头。 她头一次觉得,害怕了…… 也是那一晚,她爹去了。 一切都发生地猝不及防,明明昨儿阿年还一心给她爹买包子的,只是那人已经没有了气息,身上也僵硬了下来,没有一点动静。阿年唤他,他也不会像往常一样惊喜地看过来,笑着摸摸她的头了。现在,他又被关在棺材里,被埋在土里,阿年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他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像她爹这样疼她的人了。 阿年跟在李氏后头,看着手里的两个包子。阿年这两天一直在想,她爹去世,是不是因为这两个包子? 可是这是她爹给她的最后两个东西,阿年舍不得扔。想了想,她还是伸手将那两个包子拿了起来,小口小口地啃着。 私心里,阿年有一点盼望着吃了这个自己也能死掉。只是她爹说过,要让她好好活着的…… 陈有财看着又生了一阵闷气,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一天到晚除了吃就只知道吃! 陈大海见父亲又要发火,杵了杵边上的妻子。李氏扫了一眼,当即会意,想也没想就上前拍了阿年的后脑勺:“你这丫头,家里那头猪都没你馋,吃吃吃,就知道吃,放馊了的东西都吃!” 有点痛,阿年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还吃!不准再吃了,听到没!”李氏色厉内荏。 阿年指了指包子:“爹,给的。” 李氏立马闭上了嘴,偷偷打量了一下李有财的脸色。 “唉……”李有财想到自己那不省心的二儿子,想到家里病倒的老伴儿,忽然叹了一口气:“造孽。” 他背着手,忽然没有了再发火的力气,一步一步,佝偻着身子往前走。不过几天的功夫,竟像是一下老了好几岁。 瘦巴巴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也是,突然间没了一个儿子,不得像是剜了一块儿肉似的。 留下的几个人都不好受,陈大海和陈大河这两个做兄弟的,更加不好受。爹娘命苦,操劳了一辈子就为了他们兄弟三,临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了这样的事儿,谁也不会舒服。 回了家,几个人也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回了自个儿的屋子。看着大嫂去了厨房,王氏眼神一闪,快步进了自家的门。 阿年站在原地,盯着三婶一动不动。 王氏心里头有话,才刚扣上门,便挥手打发一对儿女去一边玩儿,自己却拉着丈夫说起了话来。 陈家人少,陈有财和陈阿奶一辈子只生了三个儿子,长子陈大海,次子陈大江,幼子陈大河。兄弟仨都随了陈有财寡言的性子,都不大讨喜,只是陈大江因为在三兄弟中既非长,又非幼,自小得到的关爱便少些。 直到后来生了一场大病,亏损了身子,陈阿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忽视了这个儿子许多时了。许是天意弄人吧,等二老明白了要关照关照这个二儿子的时候,陈大江的身子骨已经伤了根儿了,村里那个周半仙,更是断言了陈大江活不过三十岁。 周半仙算命一向极准,有了这批命,村里村外谁还敢将女儿嫁到陈家来。是以陈大江的婚事拖了又拖,直到后来实在没了法子,陈阿奶才恍然想起来,自个儿娘家似乎也有个身子骨不好的侄女儿。 陈阿奶本来也不想让儿子娶侄女儿的,只是她也不能看着儿子连个媳妇也没有,两家一合计,便定下了这桩婚事。 成婚后,这对夫妇倒是过了几年恩爱的日子。陈家虽未分家,却也析了产,陈大江侍弄庄稼不行,却不知从哪儿得了这养花的本事,这病怏怏的两口子,日子也过得下去。 可小张氏是个没福气的,前几年就去世了,走得时候也没给陈大江留下个一男半女的。陈有财夫妇当然不愿意看着二儿子绝后,既没人愿意嫁给他,便只好在余下两个兄弟身上动心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萧绎吃醋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只是慧娘心里的火气却是一日盛过一日。 陈家村里, 多的是将女孩儿当下人一般使唤的人家。可陈家却不然,李氏与王氏都是疼孩子的,且生的孩子又不多, 只一男一女, 因而芸娘和慧娘在家里的待遇都是不差的。尤其是慧娘,比芸娘还娇惯些, 年纪又不大, 平日里没怎么受过苦。最多, 也只是闲着的时候帮着收拾收拾家里。 像这样大清早地爬起来扫院子、洗衣裳, 甚至是喂猪喂鸡,是从未有过的。可再不甘, 慧娘也只能照做。 正气着呢, 忽得看到阿年从屋子里头出来, 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 显是幸灾乐祸!慧娘摔了扫帚,急火攻心:“你开心了, 得意了!” 阿年古怪地瞧着慧娘,她开心什么? 她还想要想想怎么才能跟萧绎和好呢?上次毕竟是她误会了萧绎, 他却帮自己找回了泥人,阿年觉得她应该好好报答他。可萧绎还在别扭, 晚上都不和她说话,阿年觉得得先从缓和关系开始。 他喜欢什么呢, 阿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比起这件事, 慧娘的找茬根本算不得什么。 慧娘却觉得阿年就是过来示威的:“你这会儿是不是心里正痛快着啊, 还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就算是看笑话,也轮不到你来看!” 她这几日真是受够了,一日都不想再受下去! 她不过,就是拿了二叔家的一贯铜钱而已,又不是拿了这个小傻子的,凭什么惩罚她啊?要说慧娘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话,如今被罚了这样的差事,那仅有的心虚和害怕都化成了厌恶了,对着阿年的,还有对孙家大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孙大姑娘多嘴,她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阿年,慧娘也没有觉得拿二叔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以后还会还的。可阿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她的笑话! 阿年觉得她这会实在太不正常,轮不到她看,那她走还不成么? 她掉头就走。 慧娘张着胳膊地拦在她面前:“还想走,这儿是我家,哪儿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年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了:“也是我家。” 她爹是阿爷的儿子,她也是阿爷的孙女,这自然也是她的家。 慧娘眉头一竖,讥讽道:“呸,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野丫头,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家?要不是我二叔心善,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撒野?” 阿年脸一沉。 慧娘就是要她生气,看着她心里痛快极了:“别把自个儿看得多金贵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外人,即便上了户籍,身上流的也不是我们陈家的血。这回阿爷帮你,可不是因为你是陈家的人,只是被孙大郎闹开了,不得不出手罢了。我才是家里的正经孙女,亲的!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想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她说得眉飞色舞。有些话,根本不用想就能说出来。慧娘凑近了些,轻声道:“二叔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捡了你这么个野种回来,怪道绝了户呢,没咱们家文哥儿,以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算是他捡了这野种回来的报应!” “报应……野种?”阿年痴痴地呢喃了一句。 “对,报应!野种!”慧娘恶意地笑了。 阿年眼神一厉,往前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慧娘一愣,连连往后退。 实在是阿年如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活像是要杀了她一样,连眼睛都红了。 阿年一把揪住慧娘的脖子。 慧娘头一仰,脚尖离地,使劲儿拍着阿年的手,却是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偏偏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要么在厨房里,要么在屋子里。就连她爹娘也都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扫地。原本只是为了做给阿爷看,现在却差点害死她。慧娘张着嘴巴,间或哟哟两声,只是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我是,爹的女儿!”阿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里泛起了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也一点一点暴起来。 “是爹的女儿!” “不是野种!” 阿年着魔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是爹的女儿,怎么会是野种呢。爹说了,谁也不能欺负她,就是三叔的女儿也不行!阿年看着慧娘,眼中闪过一丝偏执和疯狂。 阿年要掐死她,这是个坏人,就像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一样。 疯了,这人是个疯子!慧娘挣扎着,可脖子上的手却像是一块铁似的,谁来救救她,完了,完了…… “阿年——” 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阿年迟疑地回过头,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跟着松了下来。慧娘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呛出了眼泪。 她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生怕阿年再发疯。 萧绎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阿年,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朝着这儿招了招手:“过来吃早饭了。” “哦。”阿年茫然了一下,遂赶紧过去。 待阿年走到跟前,萧绎才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脸色正常,眼睛也不红了,像是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可萧绎知道不该是这样的,他问道:“方才在做什么?” 阿年唔了一声,有些失神。 她方才在做什么来着?没做什么呀。阿年怪地看着萧绎,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见状,萧绎也绝了再问下去的心思,领着阿年回去吃饭。阿年跟着萧绎去了大房,后知后觉的地察觉到,萧绎愿意理她了。 阿年垂着脑袋,嘿嘿地傻笑两声。 忽然觉得他不丑了。 后头的慧娘连滚带爬地回了屋子。才进门,便哭着奔向王氏怀里。王氏本来还在生气,一是气白白折进去这么多钱;二是气女儿这么不中用,好说歹说,仍旧犯了这样丢人的错。 这会儿见慧娘哭得这样厉害,王氏也只冷着脸:“不过就是扫扫院子,这么点儿活也不愿做?” “娘,呜呜,阿年要杀我!” 慧娘哽咽着,让王氏看她的脖子。 王氏定睛一看,立即慌了:“怎么被掐成这样?”到底心疼女儿,王氏气得咬牙,“这天杀的小杂种,就知道欺负我女儿,等着,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王氏正要撸着袖子去二房,还没出门,便被陈大河拦住了。 “怎么着,陈大河,你还要帮着那小杂种不成?还真把她看成是你们家人?” “你总要问清楚再去吧。” “问什么问,没看你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这口气我要是不替慧娘出了,回头咱们不在,慧娘还不被她给欺负死!正经的陈家孙女,却被一个外来的给欺负了,陈大河,你也好意思,你也不嫌丢脸!” 慧娘哭得越发伤心。 陈大河无奈:“慧娘,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阿年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子,还敢欺负人?就是陈大河偏心自个儿女儿,也不能这样冤枉人的。再则,女儿昨儿才犯了错,这会儿要是再闹出事来,他爹肯定对慧娘更有意见。 慧娘迟疑了一下。 王氏看得清楚,气漏了大半,只剩下怒其不争的愤懑:“你说你,没事儿去撩拨她做什么?” 自己女儿自己还不清楚,这心虚的模样,肯定是她先没忍住去胡说八道的。“你啊你,我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先忍者,阿爷如今正生你的气,你不去哄你阿爷,哄你阿奶,和那小杂种计较个什么劲儿。你便是压过她,就出息了?” “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别犯蠢,就是跟人吵,也得占理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王氏气得直点着慧娘的头。 陈大河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慧娘也被吓坏了,你就别说她了。” 慧娘却不愿意:“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说得还有些不可思议,阿年差点要杀了她,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她了? 王氏冷笑一声:“眼皮子浅的,先等着。” 昨儿一桩,今儿一桩,她也不会这样算了。日子还长,想要折腾一个傻子,还不容易?争一朝一夕的长短,最是王氏所不屑的,她要的,是将那小傻子彻底赶出陈家! 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人,占着他们家的家产算什么?她就不信,爹娘心里还能一点意见也没有。但凡有丁点儿,王氏觉得自己便不会输。 慧娘傻了:“等什么?” 王氏招了招手,说得小声:“你明儿……” 对于王氏的打算,阿年是丁点儿也不知晓,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这会儿正想着法子讨好萧绎呢。 可惜阿年的聪慧程度有限,只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是以这日晚间,等萧绎回屋的时候,便发现床头放着一只破罐子,里头插着几只山茶花。开得正浓,颜色正好,又鲜艳又娇媚,与这瓦罐丝毫不搭,可怪的是却又不显得突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阿年顿悟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阿年站在陈有财后头,手里还捧着一只半旧的陶碗, 里头放着两个硬邦邦的冷包子。包子已经有些放得有些僵了, 可是阿年还是没舍得扔。 她这一身衣裳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掺着柳絮芦苇做得袄子本来就不暖和, 方才走路的时候跌了一跤,沾了地上的积水不说, 还蹭了一身的泥,湿哒哒地挂在身上,不仅脏,还邋遢。只是阿年现在还有些缓不过来神,只睁着眼睛, 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木头牌子,根本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李氏在边上看着阿年这样子, 暗暗摇头。原本就是个傻子,现在二弟去了,以后可怎么是好啊? 陈有财安顿好了二儿子, 回头看到又呆住的阿年,心中复杂,一时又气不过,伸手狠狠地抽了一下阿年的脑袋。 “还不快给你爹磕头!” 阿年被他拍地往前一跪,膝盖朝下, 却还是小心地将包子护在怀里。 陈有财气地直喘着粗气,只是好歹没有再打她。 阿年小心翼翼地将陶碗放在边上, 擦干净墓碑上面的泥土后, 一连磕了好几个头。直到大伯母李氏看不过去, 叫她停了的时候才勉强停下来。抬头的时候,额头已经磕破红了一大块了。 “这孩子,心意到了就行,你爹也舍不得你这样磕头。”李氏打量着公公的脸色说道。 果然,李有财听到这话,只皱了皱眉,没有再为难这个“孙女”,开口道:“行了,回去吧。” 人已经没了,丧事也早就结束了,今日只是过来磕个头的。李氏忙对阿年道:“听到没,快起来,瞧你那衣裳,才穿没多久就脏成这样。” 李氏光看着就觉得眼睛疼,嫌弃的。见阿年不动,她只好弯下身给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阿年怔怔地由着李氏摆弄。她傻归傻,可也知道,里头埋着的那个人是她爹。那木牌上写着的几个字,其中就有她认得三个:陈大江。那是她爹的名字。 阿年不识字,但是她爹说,别的字可以不认识,她爹她娘的名字,还有阿年自己的名字,不能不认识。陈大江三个字,是她爹一笔一划交她写的,她对这三个字尤其敏感。 可惜阿年并不是她爹的亲生女儿,她是被她爹捡来的。 阿年是一只小丧尸,还是一只曾经以美貌叱咤整个丧失届的翘楚。至于她为何会变成这样,从前是各种模样,又为何会来到这里,阿年一概不知。她还是丧失的时候脑子就不大好,如今来了这里,更不够用了。 除了美貌,作为丧失的阿年曾经一无所有。 直到她遇上了她爹。 两年前她被陈大江捡到,自此便住在陈家,她不晓前事,不通语言,不辨是非,如若未曾遇上陈大江,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被捡回来的这两年,是阿年最幸福的两年。她娘早逝,她爹说她生地和她娘很相像,给她取了阿年的小名,待她若亲子,事无巨细。 阿年一直都知道,她爹的身子没有那么好,只是她没想到,原来一个人的身子,竟可以差到这个地步。 她爹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开始生病的,这场病和往常不一样,似乎生得格外厉害,也格外久。阿年记得,那个长着胡子,身上挂着箱子的老头来了他们家好几次,没回来都要摇头,阿年很讨厌他摇头,所以十分不待见他。最后一次,她爷爷让大伯去请,请了好久那人才过来。只是才看了一眼,便很快离开了,临走时不知和她爷爷说了什么话。 从那之后,阿年就感觉到,家里人似乎对她不一样了。她连话都说不完整,更不用说想明白这些了,好在阿年本来也不在意这些,她就只守在她爹的床前,但凡她爹吩咐她什么,阿年都会异常高兴。 四天前,阿年听到她爹念叨了一次以前她娘做的包子。 自从她爹病了之后,阿年便跟着爷爷奶奶吃了,每日吃得很简朴,哪里还能见着什么包子。只是阿年是个一根筋的,记着包子的事便就一心只想着包子。 不仅想着,还悄悄那了瓦罐里的铜板,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摸到了草市的边儿,磕磕绊绊地说清楚了话,买到了三个包子。 阿年揣着包子,一步一步地挪着步子往回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家里。顾不得家里人的骂,赶紧将怀里的包子送给她爹。 阿年觉得,她爹当时还挺高兴的,夸她孝顺,又夸她懂事儿,几口吞了一个包子,连气儿也不带喘的。吃了之后还从床上爬了起来,摸了摸阿年的头,将剩下的两个包子递到她手上。 阿年抱着包子,犹豫不绝,也没注意到她爹说什么,依稀好像听到他要出去一趟,叫她在家里乖乖吃包子。等阿年从包子的味道里回过神,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她爹已经不在了。 阿年从床上滑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 阿年走路从来都是慢慢的,再急也走不快,但凡快了些就要两腿打绊最后只能跌倒,这点家里人都知道。 只是那天,她不知道从那里使出来的力气,一下子奔了出去。走了许久,才在后院外头的那棵老树看到了她爹。她爹正在弯着腰干吐,刚才吃的包子已经全吐出来了,胃里剩下的那点酸水,也一并吐了完全,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 阿年偷偷地走了回去,坐在凳子上看着墙壁发愣,乖乖的。 她爹过会儿才又回来,这会儿精神抖擞,完全看不生病的样子。阿年觉得他不对,只是她爹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坐在床上后,拉着她交代了许多,又让她叫爷爷和大伯三叔过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阿年被赶到了外头。 她头一次觉得,害怕了…… 也是那一晚,她爹去了。 一切都发生地猝不及防,明明昨儿阿年还一心给她爹买包子的,只是那人已经没有了气息,身上也僵硬了下来,没有一点动静。阿年唤他,他也不会像往常一样惊喜地看过来,笑着摸摸她的头了。现在,他又被关在棺材里,被埋在土里,阿年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他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像她爹这样疼她的人了。 阿年跟在李氏后头,看着手里的两个包子。阿年这两天一直在想,她爹去世,是不是因为这两个包子? 可是这是她爹给她的最后两个东西,阿年舍不得扔。想了想,她还是伸手将那两个包子拿了起来,小口小口地啃着。 私心里,阿年有一点盼望着吃了这个自己也能死掉。只是她爹说过,要让她好好活着的…… 陈有财看着又生了一阵闷气,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一天到晚除了吃就只知道吃! 陈大海见父亲又要发火,杵了杵边上的妻子。李氏扫了一眼,当即会意,想也没想就上前拍了阿年的后脑勺:“你这丫头,家里那头猪都没你馋,吃吃吃,就知道吃,放馊了的东西都吃!” 有点痛,阿年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还吃!不准再吃了,听到没!”李氏色厉内荏。 阿年指了指包子:“爹,给的。” 李氏立马闭上了嘴,偷偷打量了一下李有财的脸色。 “唉……”李有财想到自己那不省心的二儿子,想到家里病倒的老伴儿,忽然叹了一口气:“造孽。” 他背着手,忽然没有了再发火的力气,一步一步,佝偻着身子往前走。不过几天的功夫,竟像是一下老了好几岁。 瘦巴巴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也是,突然间没了一个儿子,不得像是剜了一块儿肉似的。 留下的几个人都不好受,陈大海和陈大河这两个做兄弟的,更加不好受。爹娘命苦,操劳了一辈子就为了他们兄弟三,临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出了这样的事儿,谁也不会舒服。 回了家,几个人也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回了自个儿的屋子。看着大嫂去了厨房,王氏眼神一闪,快步进了自家的门。 阿年站在原地,盯着三婶一动不动。 王氏心里头有话,才刚扣上门,便挥手打发一对儿女去一边玩儿,自己却拉着丈夫说起了话来。 陈家人少,陈有财和陈阿奶一辈子只生了三个儿子,长子陈大海,次子陈大江,幼子陈大河。兄弟仨都随了陈有财寡言的性子,都不大讨喜,只是陈大江因为在三兄弟中既非长,又非幼,自小得到的关爱便少些。 直到后来生了一场大病,亏损了身子,陈阿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忽视了这个儿子许多时了。许是天意弄人吧,等二老明白了要关照关照这个二儿子的时候,陈大江的身子骨已经伤了根儿了,村里那个周半仙,更是断言了陈大江活不过三十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说开之后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这话不许在旁人面前提起。”李氏说完,又叮嘱了一句, “家里人也不行。” “为什么?” “这——”李氏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只道, “那位公子迟早都会记得的,你这样说他, 回头被他听到了,得要伤心的。” 既然都交代了,李氏索性一下子交代完:“这人是你请回来的,务必要待他客客气气的。人家和我们不一样,过些日子等家里人寻来了, 便会回去过他的富贵日子。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份情谁也及不上。我也不用你多巴结他, 只要不闹腾,别再像上回那样打人给打出好歹就行了。” 这样,等那公子回去的时候, 多少也会记着她的好。 阿年不爱听这些,所以左耳进右耳出,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昨儿萧绎忽悠她的那些话,结结巴巴地问道:“大伯娘, 守孝,是什么?” 李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知道守孝?” 真是稀。 阿年仰头看她, 指了指自己:“阿年, 要守孝么?” 李氏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瓜, 又掏了掏她的下巴,咕哝着:“哪儿听来的话,还守孝呢,你守着自个儿就不错了。” 她一日不生事端,一日不惹爹娘生气,李氏便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指望着她守孝。只是,家里人都觉得阿年是个小傻子,从来也不会跟她说这些话,所以李氏今儿听到了,倒也怪稀罕的:“这话你哪儿听来的?” 阿年指了指自个儿的屋子。 李氏了然,原来是那位公子啊,难怪懂得这么多。李氏也没当一回事,她想着里头的鞋子还没有纳,便道:“人家和你说笑呢,别想那么多啊,我还有鞋子要纳,不能老站在这儿听你说话。你去洗洗脸吧,回头得吃早饭了。” 说着便要走。 不料,阿年一反常态地将人拦住了,两手箍着李氏的腰。她手劲不小,真要拦人,只怕陈大海两兄弟也不一定拗得过她,更不用说是李氏了。李氏拍了拍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斥道:“干什么呢?” “守孝!”阿年仍然是这两个字。 李氏这才意识到,阿年或许还真上心了,她不怕阿年没心没肺,就怕阿年认准了什么事,头疼道:“行,行,守孝,你去守去。丁点儿大的人,还要守孝。”她弯下腰同阿年说话, “按制你得守孝三年,不吃肉,不喝酒,不能出去玩闹,年节时也不能拜访亲戚,这样也要守孝?” 李氏没说还要穿孝服,因而阿年的衣裳本来就是麻的,又是素色,不必折腾。再者表示三年不得有婚嫁,这个阿年也不必考虑,她还小。 阿年锁着眉头,像是在斟酌,半晌后很是认真地点了两下脑袋:“守!” 为了她爹,阿年是愿意的,毕竟她是她爹唯一的女儿。起码,目前是唯一的。 “小呆子。”李氏无奈,弹了弹她的额头,心里软乎乎的,却也随她。这话在她听来不过就是个玩笑话罢了,也没指望阿年能当真。 别的不说,就不吃肉那一项,李氏便不信阿年能做到。真要不吃肉,那昨儿晚上是谁半夜里烤肉来着,那鸽子还是她给收拾干净的呢。 她有心看笑话,等着阿年更坚持到几天。 先前那话也就是应付阿年才说的。古礼确实是要守孝的,县城那块的富贵人家也有这个风俗,只是乡村里却并不十分兴这个。 都是要下地干活的,哪儿有那么多的讲究,谁家没了人,都是丧毕除服,饭桌上当然也注意些,只不过农家本来就穷,轻易不会有荤腥,更不会有酒。便是不守孝,过得也一样苦哈哈。 也就阿年这个小呆瓜,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李氏进了屋子,陈大海也起了,正在里头修农具。李氏见到他,也将今儿听到的两件稀罕事说与他听。一件是阿年与那公子闹了矛盾,另一间,则是阿年信誓旦旦地要守孝。 陈大海听得乐了:“阿年是个孝顺的。” “谁说不是呢。”李氏说完,又觉得前一件事更好笑些,“你说阿年那脾气,一棍子下去也不见她叫一声,平日里慧娘欺负她,从来没听她抱怨过一句,连告状都不敢。这回,怎么偏就和那公子过不去呢。” “许是这阵子心情不好吧。”毕竟二弟才刚去了,那位公子又住进了二弟的屋子。阿年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介意的吧。 “也是。对了,爹娘可起来了?” “爹一早就起来了,去田里转了一圈,才刚回来。娘估摸着也起来了。”陈阿奶是因为身子不好,要是换成以前,起来的比李氏都还要早。她可是家里最闲不住的人了。 李氏应道:“那我把早饭端来。” “行。”陈大海放下农具,跟李氏一块去了厨房。 吃完早饭,一家人又忙活了起来。他们家人就是这样,即便是农闲时候,也是闲不住的。今年陈大海和陈大河都没有去外头做短工,便窝在家里做竹筐。做好了,再拿到草市上卖。虽说一个也买不到多少钱,可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萧绎则躺在床上生闷气。他这会儿也才吃过早饭,吃饱就躺着,浑身都不舒服,可是一想到出去就要看到阿年那小混账,他宁愿身上不舒服。 想到昨儿晚上的事,萧绎就牙痒痒。他竟然被……被阿年给打了,还毫无还手之力! 本来两人是因为那块鸽子肉发生推搡的,结果阿年那小傻子使坏,一巴掌乎在他脸上,愣是逼着他吃了一口肉。 就像是拿他泄愤一样! 如今想起来,萧绎还觉得没面子,心里也悄悄地给阿年记上了一笔。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同情他。 萧绎摸着脸,心里憋屈到了极点。即使没有记忆,萧绎也敢断定,这肯定是他头一次被人打,还是被女人打。右边那张脸现在都还疼着,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的,下手又疼又狠,还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皮没青没肿,可他受了内伤! 一时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那比乌龟还要慢的步子,萧绎闭着眼都知道是哪个。 他翻了个身,朝里头睡去。 人很快就进来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萧绎以为她是过来道歉的,咽下了话,耐着性子等着。谁想她半天也没动静,像是定住了一般。 萧绎忍不住又翻了个身,眼前哪儿还有人影? 人已经走到门口了,理都没理他,手上还拿着昨晚那块令人作呕的鸽子肉。呵!人家压根不是过来道歉的,是来拿肉的! 萧绎咬牙切齿,狠狠捶了一下床沿。 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气都气得差不多了,这觉他也不想再睡了。 外头,阿年刚拿了鸽子肉便碰上了李氏和王氏。王氏嗅了嗅鼻子,眼睛盯着她手上那块黑漆漆的东西:“什么味儿?” “还能有什么味儿,反正都不好闻。”李氏塞给阿年两个水桶,让她去河边打水,一面催她走,一面跟王氏抱怨道,“这丫头,成日里就喜欢玩那些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东西,黑成那样,也不嫌脏。” 王氏翻了个白眼,也觉得嫌弃,遂同李氏一道进屋纳鞋底。 打水这活阿年一点儿也不生疏,她力气大,平常家里吃用的水,一般都是她去河边打的。家里除了文哥儿年纪小,三个姑娘各有个的事儿要做,芸娘肯吃苦,家里的牲口都是她在照看;慧娘则轻松些,王氏一般只会叫女儿收拾收拾家里,每日的事儿也都轻松得很。 河边又几个妇人也在打水,见到阿年过来,远远地就互相递了个眼神。 阿年没管,自顾自地将水打好,又从怀里掏出那几块鸽子肉,扑腾一声扔到水里。 她打定主意不吃肉了,再留着这些东西也不大好。 等阿年打了水离开之后,几个妇人才又聚在一块,看着阿年的身影小声地交谈,间或传出两声低笑。 阿年耳朵动了动,加快了脚步。 说到底,那些妇人也并没有多少恶意,只是闲着无聊说道几句罢了,要么拿她是傻子说事,要么拿她爹没儿子说事。阿年不喜欢听这些,更不喜欢她们的眼神,所以从来都不搭理她们,打了水就走。只是不巧,回去的时候,迎面刚碰上了几个半大的少年。 为首的男孩儿正是与阿年最不对付的陈二蛋,隔壁陈三石和周氏的独子。说来,他家与阿年家关系还挺近,本就是邻居,平日里走动也不少。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二蛋一直看不惯阿年。陈二蛋今年刚好十四岁,比阿年大两岁,不过他长得高,力气又大,在一群小男孩儿里一直是老大。他这个当老大的和阿年不对付,那些小弟就更不对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离帐出走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起了。”萧绎道。 王氏哼了哼:“家里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手脚都不利索, 到现在还没收拾好自己呢, 也不知道她在里头到底折腾个什么鬼?” 萧绎沉默了。 阿年在里头, 折腾她那破柜子呢。那丫头好像挺提防他的, 得等到他出去了才去看她那柜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柜子里藏着东西一样。 萧绎对她的脑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她难道就不知道,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蠢成这样,那柜子里的东西迟早都会被人拿去。 至于她那柜子里的究竟是什么,萧绎也曾琢磨过,但是最后也什么都没琢磨出来, 他实在不知道这破房子里头还能有什么好藏的。好归好, 萧绎却也不会去问,太跌份了。 大抵是屋里的阿年也听到了王氏的抱怨,没多久便出来了。只是出来后, 仍旧警惕地看了萧绎一眼。 这傻子,萧绎白了她一眼,朝着大房走去。 他还没有洗漱, 更没有吃早饭。看昨儿陈有财的架势, 似乎不去县衙是不行的了,萧绎是不大想去, 可是若是不去, 只怕会漏掉不少消息。再有便是萧绎那股强大的信心了, 他断定自己身份非同一般,绝对不是什么通缉犯之流。 这是无疑的。 用过早饭,四个人便准备出门。刚到了院子,三房里的一对姐弟却冲了过来,文哥儿黏着她娘,舍不得王氏出去,慧娘则一再提醒王氏记着她的蝴蝶簪。 上回看到孙老家的小孙女带那蝴蝶簪,慧娘便喜欢上了,好容易等到爹娘去县城,慧娘一早就磨着王氏应下了。昨儿晚上还提醒了好几次,担心王氏忘记了,如今又来提醒一遍。 王氏哄好了文哥儿以后,着实心累,勉强应付了慧姐一句不会忘。 得了准话,慧姐方心满意足地牵着文哥儿的手,喜滋滋地回去了。 王氏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跟着丈夫往外头走。只是才出去,便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匹快及人高的枣红马,鬃毛透着油光,精神地不像话。后头连着一个马车厢,车厢前头,是孙老家的老大,手里还捏着缰绳,看到他们出来,冲他们笑了笑。 孙里正也刚到,正要下车呢,就看到陈家人出来了,当即笑道:“哟,咱们来得可真是巧。” “可不是,我们也正想着去孙老家呢。难为孙老竟赶了过来,实在是对不住了。”王氏客套地说了两句。 “这有什么。”孙老说着便又看向萧绎,见他脸色并不怎么好,关切道,“公子可是什么还没大好?” 萧绎还记得这位里正,摇了摇头:“只是昨儿夜里有些冷,没有睡好罢了。” “怎么冻着了?大嫂也是,竟不给公子您多加床被子。这天寒地冻的,我们睡得,公子却未必睡的。这样,回头咱们回来的时候,我给公子送一床被子去。” 萧绎道了一声谢,又听孙里正说,“外头冷,公子快些上来吧。昨儿晚上没睡好,如今在马车上睡一睡也是好的。” 萧绎点头,上了马车。 孙里正也缩回了身子,方便萧绎进来。探身进去的瞬间,萧绎懵了一下。 这马车……坐得下? 许是昨儿王氏的那番吹嘘实在叫萧绎印象深刻,兼之这马车从外头看也不小,是以萧绎理所当然地觉得马车应该挺宽敞的。可真正见到以后,萧绎方才知道,什么叫中看不中用。 外头看着宽敞,里面,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多少,偏偏那里头还坐着三个人。孙里正坐在最里头,一左一右还坐着两个上了年纪的乡老,都是今儿要去县衙对户籍的。 孙里正以为萧绎不好意思,十分客气道:“公子别见外,快坐下吧,坐这儿。” 他准备让出自己的位子。 萧绎连忙按住了他。他真是怕了这位里正了,客气也不能这么客气的,要真坐在两个老人中间,那画面……萧绎不愿去深想。 他找了个边上的位子坐下,默默地将腿锁起来,这点儿,腿撑不开。外头陈大河跟孙家大郎一块,在外头坐着赶车,他手上拿着竹篮竹筐,再里头坐不开。王氏和阿年却不得不坐里头了。 上了马车,王氏一反常态地将阿年抱在怀里。 这一马车的大老爷们,就她一个妇人。虽说这大老爷们都上了年纪,乡里也不兴什么男女大防,她丈夫也正坐在外头,可王氏还是得避讳着点儿,这时候,阿年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阿年动了动身子,却被王氏拧了一下脸:“别折腾,公子还要睡觉呢。” 萧绎无力地撑着一张笑脸:“……” 这逼仄的小马车,他要是真能睡着那还真是见鬼了。外头的帘子一放,孙大郎便赶起了车。小小的车厢里坐着六个人,像是愣塞进去的一般,便是这样,这几个人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 乡里的路颠簸得很,孙大郎能将马车赶起来,却未必赶得有多好,时不时地要颠簸一下。萧绎已经第三次撞到身边那位老者的身子了,他道了句歉,尽力将自己缩到壁角,努力忽视自己,以及其他人的存在。 萧绎:不适应,真的不适应。 张老一点儿也没介意,反而笑呵呵:“这小公子,也太客气了,跟我家那娃娃一点儿也不像。” 孙老暗暗想着,当然是不像的,毕竟人家读过,戴得起玉佩,也不是乡里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县城。王氏和陈大河有事,便先下来了。王氏下去后,萧绎赶紧挪了个位子,与阿年坐在一块。 孙老三个知道阿年是他的救命恩人,且这些天两个人有事同吃同住的,自然比别人亲近些。眼下见萧绎非得跟阿年坐,众人心中还道陈家真是好福气呢。 孙老想得深些,扫了一眼阿年的脸,再看看萧绎,想着若是这份救命之恩能变成别的,说不住陈家这个捡来的小闺女还能飞到枝头变凤凰。可惜啊,两个人都太小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开窍呢。 阿年也没有反对。她现在生的丑,但是萧绎比她更丑,更他坐在一块,能让她找回一点自信。阿年不自觉地停止了胸膛。 萧绎嘴角一勾。 小傻子,就这么喜欢和他坐一块儿? 晃晃悠悠地到了县衙,孙老几个人一下车,便有小吏过来迎接。阿年和萧绎跟在后头,亦步亦趋。阿年隐约知道今儿过来时干什么的,萧绎则盯着四周,警惕非常。 到了县衙大堂,余下的里正也都过来了。趁着还没有对户籍,孙老先将里头的一位管事儿的郑主簿叫到一边,又唤阿年过来。 “喏,就是这个丫头。” 孙老收了银子,自然是一早就打点好了,也给郑主簿透了老陈家的底。这会儿郑主簿见到了人,打量了阿年一眼,仍旧觉得有些荒唐:“他家当真要给这么个小丫头上户籍?” “可不是呢,这是她养父的遗愿,要是不办好了,他也去得不安心。”孙老当了这么多年的里正,知道怎么说才是最恰如其分的,“别看这孩子长得齐整,其实是有些傻的,脑子不灵光,腿脚也不利索,要不是她爹把她捡回来,说不定早饿死在外头了。她爹不放心她,也是情有可原。一家子都是命苦的,一个命中无子嗣,一个命中无父母,可怜着呢。” 郑主簿又盯着阿年看了一会,果然发现这小姑娘呆呆的,瞧着有些,不正常。 合着还真是个傻子。 “这划掉一个去了的,又添上这个一个十多岁的,唉!”郑主簿翻开陈家村的户籍册,直接在上面添了几笔。 孙老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这事,成了! 郑主簿收了笔,又挑眉问道:“她家里的人也没有意见?” “他们家已经析产了。” 郑主簿摇了摇头,析产了也未必分得干净。记在这上头,以后变成正正经经的陈家人,陈家二房的家产,按理说也该有她一大半儿的。好好的家产落到了外人手里,其他人不惦记才怪了。 可这事郑主簿却不管,银子他收了,事儿孙里正兜着,反正名字记了,以后闹不闹都与他无关。 孙老见大事定下了,这才招了招手,让萧绎过来,又将他往郑主簿面前推了推,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这位公子的。” 郑主簿眼前一亮,今儿见到的两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标志。他砸了咂嘴,忽然蹙眉道:“咦,这位公子,怎么好生面熟啊。” 萧绎心一紧。 “你今儿,倒是对这事上心得很。”陈有财忽然说了一句。 陈阿奶平日不怎么说话,也不爱说什么意见,只要儿媳妇不忤逆,便没有什么要管的。今儿说了这么多,如何不叫陈有财多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傲娇阿年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她觉得自己大方极了, 要是爹在,肯定会夸她的。阿年想到她爹, 眉眼里都洋溢着快乐,看萧绎也顺眼了些。 “吃!” 萧绎以手握拳,干呕了一声,生硬地撇开了脑袋:“这……这究竟是什么肉?” 也太恶心了吧, 萧绎觉得这玩意儿能和陈家那位文哥儿的鼻涕媲美了。想到文哥儿的鼻涕泡, 萧绎又是一阵干呕。 今儿一天, 他真是受够了。 阿年以为他客气, 虽然有些舍不得,却还是将肉送到他嘴边,道:“鸽子肉。” 萧绎嘴角一抽,他还真没看出来。 “吃吧。”阿年贴心道。 萧绎咽了咽口水,不是馋, 而是怕。他推了推阿年的胳膊, 将肉推远点儿,嘴上道:“我晚上吃饱了, 现在还不饿。” 阿年怨念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折腾啥? 萧绎无言以对。 阿年本来也只是出于客气,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眼下看人不吃, 还挺高兴, 将鸽子肉拿了回来, 使劲儿地咬了一口。 肉只在小火炉里头烧了一下, 半生不熟。可是在阿年看来, 这就是难得的美味了。她胃口是大, 不过认真说起来,却也并不爱吃那些东西。吃那么多,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不让自己饿着了。 比起桌上那些饭菜,她更喜欢手里的肉。尤其是生肉。 只是她试过一次,她如今的身子并不能吃生肉,吃了是要吐的。而且她爹也不让她吃。是以,阿年只能退而求其次,吃这种半生的。手里有肉,心里就容易满足。 阿年憨憨地笑了两声,又撕了一口下来,嚼了嚼,幸福得眼睛都弯了。 萧绎却看得一脸狰狞,他移开了眼睛,勉强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些:“你今儿晚上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阿年点头。 晚上只吃那么多,屋子里还有阿爷盯着,她不敢去找大伯母要吃的。思来想去,阿年忽然想起了以前她和她爹一块架起来的。 阿年馋肉,不管什么肉她都喜欢。可是陈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寻常只能吃饱,若非年节,轻易不会有荤腥的。 陈大江为了女儿能吃上肉,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这么一张细,攀在山脚下的一处空地上。时不时地,也能住几只鸟雀,给女儿开开荤。 阿年循着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那空地儿。她爹去了之后,阿年便没有再过来了,今儿还是头一次来。隔了这么些天,上还真零零星星地缠住了几只鸽子,有些已经断气儿,有些还能扑腾两下翅膀。阿年赶紧上去将那些鸽子都取下来。幸好这地儿平常也没人过来,否则,这几只鸽子也不会便宜了阿年。 萧绎顿了一下,又问道:“陈大伯和婶子,就没去寻你?” 阿年忽然低下头,觉得手里的肉也没有什么滋味了:“找了。” 回来的路上还遇上了。 萧绎见她这样,便知道这里头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是今晚才知道,原来,阿年也不是这家的孩子,也是被捡回来的。 怪道陈家的几个人对阿年的态度都不一样。陈家两位老人暂且不说,都是不咸不淡,带着些距离感。陈家两个儿子,待她也只是客气,并没有多少亲近,估摸着这份客气,还是看在故去的陈大江头上。 至于王氏还有她的一对孩子,虽然在他这儿表现地不是很明显,可是萧绎也看出来了,他们都排斥阿年。这家里唯一对她真心的,只怕也只有李氏了。偏偏李氏也有自己的儿女,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对待阿年时更多的是有心无力。尤其是今儿晚上陈有财当中发火,更叫萧绎看到了阿年在陈家地位是有多尴尬。 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他一时心软了些,对着阿年招了招手。 阿年习惯了这招人的动作,当下就起身坐在床上,离萧绎不过半臂远。萧绎先是笑得温和,待看到她拿在手里的肉,还有那双油乎乎的手,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 算了,萧绎安慰自己,没爹没娘的小姑娘,脏点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小姑娘脑子还有些不大灵光呢。左右他也睡不着,不如开解开解她好了。这经历对萧绎来说也是陌生又惊,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善良了许多。 “可是他们说了你?”萧绎耐着性子问道。 阿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生气了,但是,没骂。”大伯和大伯母没有说什么,但是阿爷好像什么气,说下回再这样就让她别回来了,省的浪费家里的米粮。 阿年看着手心的鸽子肉,她本来是想分一半给阿爷的:“阿爷嫌弃,没要。” 萧绎觉得这小姑娘真的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委屈的时候,睫毛微颤,像是羽翼一般挠在人心里。只这一下,瞬间叫萧绎忘了之前与她的不开心。 “你阿爷不是嫌弃你。” “那是,什么?”阿年不懂。 她一直很听话,家里人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尤其是这些天,更是小心地讨好每一个人。可是他们好像都看不见她的努力一样,仍然觉得她是个拖后腿的。至于阿爷,阿年有些想亲近她,可是更多的是怕他。阿爷对着她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笑脸的,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周大夫说了她爹身子已经好转了。 “你阿爷……”萧绎飞快地想着,忽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家里头才没了人,得守孝,不能吃肉。” 阿年一脸迷茫,不懂萧绎到底再说什么。 “你爹不是才去了么,这段时间你家里人都得服丧的。餐桌上都不能见荤腥,更不必说吃这鸽子肉了。你阿爷不接,是因为受礼制。按理说,你也得如此。古礼男子及未嫁女需得为父服斩衰,这三年里,你也得不能沾肉食。” 萧绎信口胡诌。 礼是礼,俗是俗,此处是乡里,本无什么礼制,只有风俗。他并不知陈家村是的丧葬风俗如何,这话,也不过是忽悠阿年这小呆子。且也是存了些心眼儿的,萧绎看这东西实在恶心,恨不得阿年现在就将肉给扔了。 阿年果真紧张起来,从床上弹起来,动作比平日里不知快了多少:“当真?” 她问得谨慎。 萧绎点了点头:“骗你作甚,你若是不信,回头问问村里的人,问问他们当不当得真?” 阿年紧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那,那,吃了怎么办?”她之前就吃了两个肉包子,今天还吃了烤鸽子肉,那怎么办?她岂不是不孝? 萧绎笑了笑:“没事儿,以后不吃就行了。” 阿年松了一口气。 萧绎亦是如此,这傻姑娘还挺好糊弄。 阿年看了看那肉,也觉得没胃口了。她从前没听说过这些规矩,只是如今听说了,就不能再犯错了。不过就是三年,她老老实实,不吃肉就行了。 可她阿爹说过,不能浪费粮食,肉不是粮食,可比粮食贵上许多。阿年瞧了萧绎一眼,将肉递上去,这回递得心甘情愿:“给。” 萧绎迟疑了一下。 “我不能吃,你吃!”阿年满眼执着,“爹说,不能浪费!” 萧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绎可算是见识到了。 可是这肉他是断不会吃的,可是阿年又是个一根筋的,认准了一件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这日夜里,两人唯一一次友好谈话,到头来也是谈崩了。 最后甚至付诸武力,战况惨烈。 惨烈的那个,自然不会是阿年。 …… 翌日一早,李氏收拾完了里里外外,又折腾好了一家人的早饭,这才从厨房出来。才走两步,便看到阿年又在门口坐着,那儿风大,她倒也不嫌冷,也挪挪位子。 李氏摇了摇头,让她过来。 阿年慢慢走了过去。李氏见她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昨儿晚上的事,便道:“好了,这事说到底还是你的不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你阿爷嘴上不说,心里可担心着呢。骂你两句是为了你好,他一贯是嘴硬心软,你可瞧他什么时候真不让你进门了?” 阿年还真不记恨这个,她早就忘了。 再说,阿爷骂她的时候多了去了,犯不着因为这次闹不开心。她生气,是因为昨晚萧绎不吃她的肉。 阿年再一次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还觉得萧绎不知好歹,那可是肉啊!等看明白了他的嫌弃之后,阿年才反应过来,合着他之前说那么多,都是因为嫌弃她的肉! 好气哦,阿年真想发火,可大晚上的,她不敢闹得太过,最后只能憋着气回去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战事胶着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孙里正却听得欢喜,上前道:“此话当真, 郑主簿您之前是在哪儿看到过这位公子的?” 郑主簿再不敢胡说, 摆了摆手:“我胡说的, 不必当真。” 身上的视线忽得轻松了几分, 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郑主簿松了一口气, 他容易嘛, 不过是说句玩笑话逗趣儿,竟然被吓成这样, 他的小心肝,到现在还砰砰直跳着呢。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孙里正失望不已,指了指郑主簿, 却也没好说什么, 半晌才道:“不瞒你说, 这位公子正是阿年从河里救下来的,只是中途碰了一下脑袋, 记不得事儿了, 不知道家在何方。我今儿带他过来, 一是为了向县衙通报一声, 给这位公子弄个临时的白籍;二来, 则是为了求助几位官爷, 看能不能遣一些衙役, 循着卫水往上找, 看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孙里正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公子之前穿戴的都是上等衣料, 又读过, 谈吐不俗,想来家境定是不差的,若是能早日寻到家人,也好过在村里受苦。” 郑主簿这才重新打量了萧绎一眼。 抛去刚才那点小矛盾,单看这人,确实与安阳县的人不同。具体哪儿不同,大概就是这周身的气质了吧。 此人定不容小觑,郑主簿心道。他知道孙里正不是什么坏人,可也不是什么热心之人,如此巴巴地交代,定是有所图。不过是随手帮一帮而已,郑主簿当即就应下了。 “成,回头我叫人去办。” “哎唷,劳烦主簿了。” 孙里正知道他这话一出,便做不得假。说起来,这郑主簿在县衙里面职位也不算高,可架不住人家有一位做县令的叔叔。且那位叔叔,家里又没个男嗣,所以才卯足了劲儿地提拔侄子。也正是因为这点,众人才越发信服郑主簿。 事儿办成了,孙里正也捡着好听的奉承了郑主簿,听得郑主簿心中欢喜不已,忍不住又与他深谈了起来:“你这回来得啊,可真是时候。” 孙里正疑惑地看着他。 郑主簿如今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这几日憋得很了,难得见到一个嘴巴紧的,可不就忍不住想要一吐为快了么,压低了声儿道:“要是平时,像陈家那样的事儿,县衙里头肯定还是得过问过问的。乞养也有定例,三岁以下才行,这过了年纪的,可不容易办。好在眼下到处都乱,浑水摸鱼也便利。叔叔顶了侄儿的位子,莫说京城那地儿波诡云谲了,就是咱们县里头,也是闹了许久呢。” 萧绎忽然看了郑主簿一眼。 孙里正不解:“天高皇帝远的,这事怎们和咱们县扯上关系了?” “那位县尉,正是京中调派到这儿的,素日里凭着和国舅高家那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张口皇上,闭口皇上的,压着我叔叔抬不头来。如今那位倒了,生死不知。你说,可能不热闹么?” 孙里正小声地笑了两声,道了句恭喜。 郑主簿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我如今就盼着咱们这位圣上能千秋万代,平平安安。他好了,那高县尉才能一辈子抬不起头。至于先前那个,哼!” 郑主簿扯了扯嘴,讽刺之味溢于言表。 虽未曾见过,可见到高县尉,他也知道那位被拉下台的先帝定不是什么好鸟! 萧绎捏着拳头,忽然一肚子不爽。 “如今的国姓是什么?” “哈?”郑主簿掏了掏耳朵,吃惊地看着萧绎。 孙里正咳了一声,提醒道:“先前说了,这位公子已经记不得事儿了,不知道国姓也不足为。”说吧,他转过身来同萧绎道,“如今的皇家,姓萧呢。” “姓萧!姓,萧……”萧绎嚼着这个字,有些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姓萧啊,真是个好姓呢。 郑主簿却看得莫名其妙,咕哝道:“姓萧又有什么干系,高兴个什么玩意儿?” 他还有点记仇呢。 萧绎低头,抿了抿嘴角,也没有再笑下去,只是心里那点阴霾总算是消散得干净了。 一时县令从外头赶回来,郑主簿给孙里正使了个眼色,孙里正便让人带着萧绎与阿年离开了。远远看到两人出了大门,孙里正才回过头。 走着走着,孙里正才记起了陈有财之前的叮嘱,遂拍了拍郑主簿的肩…… 安阳县并不是什么大县,外头又是地动,又是雪灾,流民不知道有多少,可这都与安阳县无关。这儿既不是什么要塞,亦不是富贵县城,离京城又远,流民要逃难,也不会逃到这儿来。加之县衙的官吏和几位里正、乡老办事儿都利索,不过半日,便将户籍检阅好。 孙里正同几位乡老被小吏送出来后,发现萧绎和阿年还在外头站着,老老实实的,不吵也不闹。 孙里正晃晃脑袋,心道陈有财那家伙还真是多此一举,查什么查,白查了一番,这位公子品貌不俗,人也乖巧,怎么就他一个老是把人往坏处想,还通缉犯呢。在心里唾弃了一遍陈有财后,孙里正才领着人过去。 陈大河与王氏也在那儿等着,夫妻俩卖完了东西,便赶着来县衙这儿等人了。 “你们在这儿等久了吧?” “没多久,我们也是刚来的。原以为孙老还要一会儿,打算带着两个小的去吃些东西,哪成想孙老这就出来了。” 王氏这么一说,孙里正也觉得饿了,嗅着街上飘的混沌味儿,顿时觉得胃口大开。 “正好,咱们一块去吃碗混沌,今儿都累着了,我来请客,你们谁也不许抢。” 孙里正拍了板子,王氏夫妻俩还能说什么?左右人家也不是缺钱的,王氏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与孙里正抢什么人情儿。 馄饨摊子就支在街边,临近中午,人也不少。摊主一抬头,看到这么多客人,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客官,吃馄饨?” 孙里正往锅里看了一眼,煮沸的水已经泛着奶白色,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摊主正舀着锅里的鲜汤盛到碗里,半碗的大馄饨,半碗汤水,上头撒着葱花,那香气伴着热气直往人鼻子里头钻。孙里正点了点头,道:“嗯,来九碗馄饨。” 他问了问众人的口味,八碗荤的,一碗素的。 “好咧,几位客官这边坐。” 摊主说完,旁边的一位妇人便引着众人坐下。九个人,分了两张桌子才坐下。 摊主动作也是快,没多久便将九碗馄饨端上来了。 阿年吸了吸,看到三婶已经开动了,这才赶紧拿起筷子,哼哧哼哧地埋头吃了起来。馄饨馅儿大,王氏匆匆吃了两口后解了馋,才开始慢慢尝了起来,还抽出空挡,打量一下周围的人。 待瞧见他们旁边正好坐了一个算命先生后,王氏瞪大了眼睛,扯了扯陈大河的袖子:“半仙也要吃饭?” “半仙是人又不是鬼,怎么不能吃饭了?”那人抬起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扫了王氏一眼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王氏冷不丁地被人怼了一下,脸上无光,却也不愿意就这样软了声气,道:“我不过就是好。” 算命的整天神神叨叨,装得仙风道骨,最后还不是得吃喝拉撒。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命无运的蠢物罢了。” “你!”王氏摔了筷子,没来由得被这样咒,是个人都要发火。若不是今儿孙老和几位乡老都在,王氏定要将这招摇撞骗老东西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陈大河连连安抚妻子,生怕她给气坏了,转过身与算命之人道,“这位先生,我家娘子也没有说什么对不住你的话,你又何必这样赌咒于她?” “我何曾咒她?你倒是个有后福的,可惜了。”那算命的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见一个咒一个,要是想坑银子那还是算了,咱们可没银子给你算计。”王氏发狠道。 算命的摇了摇脑袋:“非也,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可惜世人不爱听实话,待日后你便知——” 那人说着,瞥向一边正在吃东西的萧绎,满嘴胡话顿时停下,张大了嘴巴,又惊又俱,甚至还有一丝狂喜。 王氏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吓一跳,顺着目光看去,才知道他看得是家里那位公子,遂冷笑了一声:“怎么着,你不会瞧他也是个倒霉的命不成?” 话里还带着试探。 算命的掐指一算,越算越心惊,最后索性长叹了一口气,不算了。 “又不说话了?”王氏嘲笑道。 算命的又看了萧绎好几眼,斟酌着言辞,好一会儿才叹服道:“公子乃是真正的贵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杀与被杀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这位半仙说话可真有意思。”孙家大郎乐道。 王氏觉得自己之前为他的话生气真是蠢到家了, 挺直了腰板,睨了那算命的一眼:“那行,等回头阿年真当了娘娘, 我一定好生谢谢您, 谢谢您今儿的良言。” “不必, 反正到时候也与你无关。” “嗤。”王氏轻蔑一笑, 丝毫不将这疯子放在眼里。还凤命呢,麻雀命差不多, 真是异想天开。 王氏胡乱地揉了一把阿年的头, 将碗里的大肉混沌夹了一个到阿年碗里:“咱们家的娘娘啊, 快吃吧, 别饿着,饿瘦了可当不成娘娘了。” 阿年盯着那个肉馅儿的馄饨。 “吃啊。”王氏瞥了她一眼, “你不是就要吃肉么, 这会儿偏偏又挑了一碗素的, 有人请客也不知道吃好点, 怪不得人家都说你脑子不好呢。” 孙里正就在旁边,是以王氏这话说得极为小声, 说完了,看见阿年碗里的白菜馄饨,一脸的嫌弃:“你也就是个吃白菜的命了!”还皇后娘娘呢,笑死个人。 阿年:“……” “看什么看, 盯着我看能吃饱肚子, 吃你的去!” 阿年不说话了。她听着三婶的话, 认认真真地吃着馄饨,丝毫不在意他们到底在笑什么。有吃的就好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在县衙外头站了大半上午,她早就饿了。这会儿就是有人站在后头逮着她骂她都不会分心,更何况只是笑两声了,又不会少两块肉。 至于那算命的半仙究竟说得是什么,什么又是凤命,她爹没有跟她说过,阿年也不太懂。 萧绎倒是听懂了。 头一句贵人,萧绎是信服他的,只是后一句,萧绎盯着阿年瞧,只无论怎么瞧,也没能在她脸上瞧出半点母仪天下的贵气来,憨气和稚气却是不少。思及她往日的呆傻,萧绎不禁有些同情那位被算命之人定下的皇帝了。 也不知,哪个倒霉皇帝会娶了她,真要是娶回去了,只怕后宫里离天翻地覆也不远了。 萧绎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姓萧,国姓也是萧,若是他猜的不错,他多半是皇室族人。只是因何流落于此,却再也猜不到了。 若说原本萧绎对自己的身份还有猜疑,对外人还有一丝忌惮的话,今日县衙一行,却叫他彻底放了心。他之所以对皇家之事如此敏感,之所以姓萧,一切,都有了解释。如今只需静候佳音即可,想必要不了多久,他的家人便会来寻他了。届时,所有的事都能真相大白,他也能早日离了这乡下。 不过……若是阿年当真能入主中宫,日后他们还能再相见呢。萧绎也没把这念头当真,只当个笑话一般地去想着。 这几个人里头,确实没有一个人是把这话当真的,除了那位算命的半仙。 一碗馄饨,没多久便吃完了。王氏看着那算命的拿着个旗子晃晃悠悠地走了。孙大郎还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对他爹道:“现在的算命先生,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就是骗钱,你也得先把谎话给说圆乎了吧。这凤命一出,还真就把天儿给聊死了,叫他们怎么往下接? 道行不够啊,这算命先生。 孙里正拿着筷子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热闹,多大的人了。” 孙大郎捂着脑袋,嘻嘻直笑。虽说他成家已经多年,可这性子,还是与小时候差不多,从未变过。 那桌上王氏也搁了筷子,冷笑一声:“可算是走了,哼,装神弄鬼的东西。” 陈大河赶紧安慰:“不过是一个没眼力见的人,你和他生气干什么,白白气坏了身子。” 王氏又看陈大河:“怎么着,他说你是个有后福的,开心了,护着他了?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是个福气薄的。回头等我没了,正好腾出地儿来给那位新来。” 阿年耳朵动了动,抬起头,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当着孩子的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陈大河有些生气,先不论那算命的说这话到底诚不诚心,便是诚心,他有后福,不就是妻子有后福气,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再说了,旁边还带着俩小的呢,叫他们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多不好。陈大河不敢说萧绎,只给阿年使了个眼色:“吃馄饨,别竖着耳朵听!” 阿年撅了撅嘴,郁闷地埋下头喝了一大口汤。 孙里正担心他们两口子真闹了别扭,赶紧劝和了两句:“好了好了,这还在县衙外头呢,吵吵闹闹的也不像个话。再说,刚才那位算命的本来就是满口胡言,他不是还说了阿年是贵人,又凤命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能是个有本事的么?” 王氏挤出了一丝笑,勉强将心头的不快压下。 正准备走,忽然看到阿年碗里还有一个没吃的馄饨,王氏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那是自己给的。先前被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地冒上来,沉下脸盯着阿年:“吃的用的,都是我家的东西,到头来还嫌弃起我来了。” 陈大河听着这话不像话,又怕被外人看笑话,赶紧拿筷子将阿年碗里的那个混沌夹起来自己吃了。 只是临走时,还拉着王氏道:“你心里不舒服,回家关起门来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何必当着阿年的面说。” “我说错什么了?”王氏挑眉。 “那,那不是家里的东西。”已经析产了,那是二哥的东西,阿年如今是二哥的女儿,用二哥的,也是天经地义。 陈大河习惯性地让着妻子,可要是叫他认下这昧心的话,他也做不出来。 “我看你们一家人还真是魔障了。”王氏不想与他分说。王氏知道指望丈夫,指望老陈家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能指望着眼前这位贵人。 好在她今儿卖络子也得了不少钱,回程的时候,还给萧绎买了一套成衣。萧绎身上的这套,是老大家小虎穿旧的衣裳。王氏总觉得萧绎穿这身衣裳委屈了他,只是苦于手上银钱不够,兼之又没机会来县城,如今来都来了,手头也宽裕,买衣裳的时候便阔气了起来,捡着两身好看的买了。 萧绎也不好意思,只是王氏有心给他卖好,怎么说也要买。 于是等出了成衣铺子的时候,萧绎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了。 阿年与陈大河站在一边,心里都酸酸的。 陈大河想着,妻子还没给她买过这么好的衣裳呢,也不晓得这小子是哪儿入了妻子的眼里。阿年则是羡慕了,她觉得这身衣裳给萧绎穿实在是白瞎了,陈二蛋穿得都比他好看。两人都刻意忽略了王氏那一连串“好不好看”的追问。 又不是买给他们的,好看个啥? 即便没人回应,王氏也乐呵得很。 回去的路上,依旧还是坐孙老的马车。托身上这一身新衣裳的福,萧绎一进去,便被人打趣了。本来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如今被他们盯着看,更加如坐针毡了。 因为一身衣裳被夸成这样,萧绎总觉得有些,羞耻。有时候太受欢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马车里闷得慌,一行人又颠簸了许久,才终于到了陈家村。 孙大郎客气,像来时一样,将那车停在了陈家门口。 四人从车上下来。 王氏和陈大河与孙里正又道了几句谢,客套得邀请他们去家里坐坐,不过被孙里正婉拒了。他家中也有事,再说今儿一天,在外头待的时间也够长了。 阿年站在萧绎旁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迟迟不肯走,有些替他们心急。都到了家门口了,怎么还不能回去。 阿年转了两下脑袋,忽得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儿。她动作一顿,咽了一下口水:“肉!” 她已经好久没吃肉了,记着守孝呢,不能吃肉,今儿也没吃。 孙大郎坐在马车上,倒是听到阿年这小声的话,笑着说:“你这鼻子倒是灵,还没熟就闻到肉味儿了?” 他从木桶里拿出一块猪肉来,逗小孩儿似的在阿年面前晃晃:“想不想吃啊?” 陈大河和王氏还在说话,冷不丁看到孙大郎将肉拿出来。那肉上想是没放开血,又或是在桶里沾了一点水,这会儿拎起来抖的时候,还哒哒地滴着血水。 王氏脸都白了。 陈大河快她一步,上前捂住了阿年的眼睛:“孙大公子,您还是把肉收回去吧,别逗她了。阿年傻,不禁逗。” 孙大郎见他们夫妻俩紧张,以为他们怕阿年缠着他们要肉吃。右手擦了擦鼻尖,笑着将肉放回桶里,嘴里还道:“没事啊阿年,要真馋肉,今儿到我家来吃一顿。” “我不吃肉。” 阿年扒下陈大河的手,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木桶。她得守孝呢,馋归馋,可她不能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石祯遇害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起了。”萧绎道。 王氏哼了哼:“家里这么多人, 就她一个手脚都不利索, 到现在还没收拾好自己呢,也不知道她在里头到底折腾个什么鬼?” 萧绎沉默了。 阿年在里头, 折腾她那破柜子呢。那丫头好像挺提防他的,得等到他出去了才去看她那柜子, 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柜子里藏着东西一样。 萧绎对她的脑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她难道就不知道, 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蠢成这样,那柜子里的东西迟早都会被人拿去。 至于她那柜子里的究竟是什么,萧绎也曾琢磨过,但是最后也什么都没琢磨出来, 他实在不知道这破房子里头还能有什么好藏的。好归好,萧绎却也不会去问, 太跌份了。 大抵是屋里的阿年也听到了王氏的抱怨,没多久便出来了。只是出来后, 仍旧警惕地看了萧绎一眼。 这傻子, 萧绎白了她一眼,朝着大房走去。 他还没有洗漱, 更没有吃早饭。看昨儿陈有财的架势, 似乎不去县衙是不行的了, 萧绎是不大想去, 可是若是不去, 只怕会漏掉不少消息。再有便是萧绎那股强大的信心了, 他断定自己身份非同一般,绝对不是什么通缉犯之流。 这是无疑的。 用过早饭,四个人便准备出门。刚到了院子,三房里的一对姐弟却冲了过来,文哥儿黏着她娘,舍不得王氏出去,慧娘则一再提醒王氏记着她的蝴蝶簪。 上回看到孙老家的小孙女带那蝴蝶簪,慧娘便喜欢上了,好容易等到爹娘去县城,慧娘一早就磨着王氏应下了。昨儿晚上还提醒了好几次,担心王氏忘记了,如今又来提醒一遍。 王氏哄好了文哥儿以后,着实心累,勉强应付了慧姐一句不会忘。 得了准话,慧姐方心满意足地牵着文哥儿的手,喜滋滋地回去了。 王氏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跟着丈夫往外头走。只是才出去,便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匹快及人高的枣红马,鬃毛透着油光,精神地不像话。后头连着一个马车厢,车厢前头,是孙老家的老大,手里还捏着缰绳,看到他们出来,冲他们笑了笑。 孙里正也刚到,正要下车呢,就看到陈家人出来了,当即笑道:“哟,咱们来得可真是巧。” “可不是,我们也正想着去孙老家呢。难为孙老竟赶了过来,实在是对不住了。”王氏客套地说了两句。 “这有什么。”孙老说着便又看向萧绎,见他脸色并不怎么好,关切道,“公子可是什么还没大好?” 萧绎还记得这位里正,摇了摇头:“只是昨儿夜里有些冷,没有睡好罢了。” “怎么冻着了?大嫂也是,竟不给公子您多加床被子。这天寒地冻的,我们睡得,公子却未必睡的。这样,回头咱们回来的时候,我给公子送一床被子去。” 萧绎道了一声谢,又听孙里正说,“外头冷,公子快些上来吧。昨儿晚上没睡好,如今在马车上睡一睡也是好的。” 萧绎点头,上了马车。 孙里正也缩回了身子,方便萧绎进来。探身进去的瞬间,萧绎懵了一下。 这马车……坐得下? 许是昨儿王氏的那番吹嘘实在叫萧绎印象深刻,兼之这马车从外头看也不小,是以萧绎理所当然地觉得马车应该挺宽敞的。可真正见到以后,萧绎方才知道,什么叫中看不中用。 外头看着宽敞,里面,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多少,偏偏那里头还坐着三个人。孙里正坐在最里头,一左一右还坐着两个上了年纪的乡老,都是今儿要去县衙对户籍的。 孙里正以为萧绎不好意思,十分客气道:“公子别见外,快坐下吧,坐这儿。” 他准备让出自己的位子。 萧绎连忙按住了他。他真是怕了这位里正了,客气也不能这么客气的,要真坐在两个老人中间,那画面……萧绎不愿去深想。 他找了个边上的位子坐下,默默地将腿锁起来,这点儿,腿撑不开。外头陈大河跟孙家大郎一块,在外头坐着赶车,他手上拿着竹篮竹筐,再里头坐不开。王氏和阿年却不得不坐里头了。 上了马车,王氏一反常态地将阿年抱在怀里。 这一马车的大老爷们,就她一个妇人。虽说这大老爷们都上了年纪,乡里也不兴什么男女大防,她丈夫也正坐在外头,可王氏还是得避讳着点儿,这时候,阿年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阿年动了动身子,却被王氏拧了一下脸:“别折腾,公子还要睡觉呢。” 萧绎无力地撑着一张笑脸:“……” 这逼仄的小马车,他要是真能睡着那还真是见鬼了。外头的帘子一放,孙大郎便赶起了车。小小的车厢里坐着六个人,像是愣塞进去的一般,便是这样,这几个人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 乡里的路颠簸得很,孙大郎能将马车赶起来,却未必赶得有多好,时不时地要颠簸一下。萧绎已经第三次撞到身边那位老者的身子了,他道了句歉,尽力将自己缩到壁角,努力忽视自己,以及其他人的存在。 萧绎:不适应,真的不适应。 张老一点儿也没介意,反而笑呵呵:“这小公子,也太客气了,跟我家那娃娃一点儿也不像。” 孙老暗暗想着,当然是不像的,毕竟人家读过,戴得起玉佩,也不是乡里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县城。王氏和陈大河有事,便先下来了。王氏下去后,萧绎赶紧挪了个位子,与阿年坐在一块。 孙老三个知道阿年是他的救命恩人,且这些天两个人有事同吃同住的,自然比别人亲近些。眼下见萧绎非得跟阿年坐,众人心中还道陈家真是好福气呢。 孙老想得深些,扫了一眼阿年的脸,再看看萧绎,想着若是这份救命之恩能变成别的,说不住陈家这个捡来的小闺女还能飞到枝头变凤凰。可惜啊,两个人都太小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开窍呢。 阿年也没有反对。她现在生的丑,但是萧绎比她更丑,更他坐在一块,能让她找回一点自信。阿年不自觉地停止了胸膛。 萧绎嘴角一勾。 小傻子,就这么喜欢和他坐一块儿? 晃晃悠悠地到了县衙,孙老几个人一下车,便有小吏过来迎接。阿年和萧绎跟在后头,亦步亦趋。阿年隐约知道今儿过来时干什么的,萧绎则盯着四周,警惕非常。 到了县衙大堂,余下的里正也都过来了。趁着还没有对户籍,孙老先将里头的一位管事儿的郑主簿叫到一边,又唤阿年过来。 “喏,就是这个丫头。” 孙老收了银子,自然是一早就打点好了,也给郑主簿透了老陈家的底。这会儿郑主簿见到了人,打量了阿年一眼,仍旧觉得有些荒唐:“他家当真要给这么个小丫头上户籍?” “可不是呢,这是她养父的遗愿,要是不办好了,他也去得不安心。”孙老当了这么多年的里正,知道怎么说才是最恰如其分的,“别看这孩子长得齐整,其实是有些傻的,脑子不灵光,腿脚也不利索,要不是她爹把她捡回来,说不定早饿死在外头了。她爹不放心她,也是情有可原。一家子都是命苦的,一个命中无子嗣,一个命中无父母,可怜着呢。” 郑主簿又盯着阿年看了一会,果然发现这小姑娘呆呆的,瞧着有些,不正常。 合着还真是个傻子。 “这划掉一个去了的,又添上这个一个十多岁的,唉!”郑主簿翻开陈家村的户籍册,直接在上面添了几笔。 孙老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这事,成了! 郑主簿收了笔,又挑眉问道:“她家里的人也没有意见?” “他们家已经析产了。” 郑主簿摇了摇头,析产了也未必分得干净。记在这上头,以后变成正正经经的陈家人,陈家二房的家产,按理说也该有她一大半儿的。好好的家产落到了外人手里,其他人不惦记才怪了。 可这事郑主簿却不管,银子他收了,事儿孙里正兜着,反正名字记了,以后闹不闹都与他无关。 孙老见大事定下了,这才招了招手,让萧绎过来,又将他往郑主簿面前推了推,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这位公子的。” 郑主簿眼前一亮,今儿见到的两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标志。他砸了咂嘴,忽然蹙眉道:“咦,这位公子,怎么好生面熟啊。” 萧绎心一紧。 她说话的时候,文哥儿一直在黏着萧绎。小孩儿也知道美丑,家里阿年生得不错,可是文哥儿知道母亲不喜欢,一向不喜欢和阿年玩。如今又来了一个哥哥,可把文哥儿稀罕坏了。他这会儿就想跟萧绎挨得紧紧的。 至于萧绎——他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边上的小孩儿隔一会儿就要擤一下鼻涕,萧绎忍着恶心往边上挪了又挪,生怕他将鼻涕滴到自己身上。只是刚挪了一点,那小孩儿又立马赶过来了,还扬着小脸,冲他天真地笑了笑。 嘿嘿嘿。 萧绎:“……” 心好累。 直到实在没地儿挪了,他才叹了一口气,不得不静下心来听王氏的话。只是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在萧绎听来并没有什么趣味,耐着性子听了几句之后,依旧没法子听进去。他移开眼睛,看向堂屋里的阿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凶兽下山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是不是你娘干的?”陈阿奶第一个就想到王氏, 只因王氏一向好面子。虽说也疼儿女, 可是这回慧娘丢了她的脸面,她心里不舒服, 发泄在慧娘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个毒妇, 我且问问她是怎么养女儿的!” “阿奶,别去!”慧娘赶紧拉着陈阿奶。 “怎么了?别怕啊,阿奶不过是跟你娘说几句。” “不是娘弄的。” 陈阿奶皱着眉:“那是哪个?” 总不会是她儿子吧,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再不然,便是外头那些不懂事的毛孩子。 慧娘先是憋着不说,等陈阿奶拉下脸的时候,才憋着眼泪, 要哭不哭地说起了原委。掐头去尾,委委屈屈地说了一遍。 “这个阿年, 真是反了天了!”陈阿奶又心疼又生气。 慧娘整个人都蔫蔫的:“原是我不好,偷拿了她的钱, 被罚了还当着她的面拿她撒火, 她忍不住动手也是情有可原。昨儿晚上娘已经教训过我了,往后我也再不敢说她了。” 陈阿奶听得怒火更甚, 直接拉着慧娘去来了二房。 阿年正在摆弄她那山茶花, 昨儿晚上放的已经不新鲜了, 她决定给萧绎再换一束。 看到陈阿奶怒气冲冲地领着慧娘过来, 阿年有瞬间的呆滞。她……她最近都很听话, 没有惹阿爷生气, 更不敢惹阿奶了。阿年乖乖地站起来,等着下文。 陈阿奶看着阿年就没好气。对阿年,陈阿奶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既不想养着,又不忍心丢了,毕竟生了一双和她侄女儿相似的眼睛,又是二儿子疼着宠着养了两年的。可这不代表阿年就能为所欲为,甚至欺负起了慧娘。 “你过来。”陈阿奶冷着脸让阿年走近些,没等她吭声便指着慧娘脖子上的伤道,“看你干的好事!” 阿年迟疑了一下,许久才从慧娘的脖子上移开眼睛。阿年咂咂嘴,有些羡慕:“还挺好看。” 慧娘眨了眨眼睛,当下跳了脚:“侮辱人也没有这个侮辱法,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陈阿奶也捂着胸口直喘气,孽障,这真是,孽障啊! “我没见过你这样不知悔改的。慧娘是拿了你的铜板不假,可你三婶不是已经还给了你么,到底有大仇才叫你恨慧娘恨成这样,你这是想要她的命啊,再多掐一会儿,说不准慧娘就断气儿了。你这么孽障,对自己家里人出手,还说这样的风凉话,你,你……跪下!”陈阿奶狠狠地拍着桌子。 阿年局促地站在一边,紧张地绞着手:“不是我,做的。” 陈阿奶扬着眉,打量地看着她。 慧娘赶忙道:“就是她,就是她。阿奶,她记恨我拿了她的钱,砸了她的锁,趁你们都不在的时候差点要掐死我。” 说罢,慧娘指着阿年,生怕她再狡辩:“阿奶你可别被她骗了,这会儿装得这样无辜,您是没看到她那时候的狠劲儿。”她将脖子再次露出来,给陈阿奶看清楚,“昨儿夜里疼得睡不着觉,这会儿都没好,可见她是下了死力气。这家里,除了她同我有仇,便再没有别人了。爹娘不可能,大伯和大伯娘更不可能,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手劲,阿奶你是知道的。” 陈阿奶确实知道,事实上,阿年有多大的力气,家里人都是知道的。这么一想,确实是阿年无疑了。 阿年被指责得眼睛都红了。 慧娘吓得躲在陈阿奶身后:“阿奶你瞧,她又要发狠了,昨儿就是这样瞪着我的。” “莫怕,莫怕,她再不敢的。”陈阿奶护着慧娘,却瞪着阿年,“叫你跪下,耳聋了不是。” 都怪老头子太纵着这丫头了,把她给纵得目中无人,瞧瞧这模样,是对她这个做阿奶的不满了? “不是我!”阿年哽咽。 她根本没错这事儿就叫她认,阿年也委屈啊。说什么掐慧娘,她吃饱了撑着要掐她啊,阿年记得她昨儿都没有跟慧娘说过话,一整日都在琢磨怎么才能和萧绎和好的事儿。既这样,哪有空和慧娘闹。 阿年知道,她们是容不下她了,想要赶她走。在她们心里,她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外人。可是这是她的家啊,她爹在这儿住过,阿年舍不得走。 慧娘被阿年的无耻给震惊了:“你骗人!你这个骗子,有胆子做没胆子认。” 阿年眼眶红红:“我没做。” “你……!” “我有钱。”阿年小声却突兀地说了一句。 “什么?”陈阿奶被她突然的一句弄得有些懵。 “钱给你们,我不走。”阿年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心一揪一揪地,疼得慌。她一直把这里当作她的家,即便阿奶阿爷还有三叔一家不怎么喜欢她,可是阿年也一直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家人。 爹的家人,就是她的,阿年不想走。钱给他们,是不是就能留下了?阿年知道三婶其实是不愿意给她钱的。 陈阿奶被她哭得一愣,又被这话弄得惭愧起来,想着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一些了。 慧娘都快气疯了:“阿奶,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就会装可怜。” 陈阿奶看着阿年那眼睛,觉得糟心极了,转过头拉着孙女:“慧娘啊,你说她掐你,身边有没有旁人看到啊。” 慧娘听了这个哪里还能淡定得了:“阿奶你不信我?!”因太过震惊,以至于叫慧娘都忘了,其实旁边还有有人看见的。 “不是……这不是,想问清楚么。”毕竟陈阿奶也清楚阿年的性子,别说说谎了,话都说不完全。 慧娘气得发抖,冲到阿年跟前摇着她:“你这个小人,你这个骗子,就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不承认!” “不是我!” 阿年确定不是她。 “就是!” “不是!” “就是,就是就是你。呜呜——”慧娘气不过,抹了眼睛大哭了起来。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讲道理又讲不过,又没人帮她,可是的确是阿年掐了她啊,还差点把她给掐死了,慧娘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娘,娘——” 慧娘边喊边往外头扑。 陈阿奶惊讶地站起身,刚想拦着孙女,却见孙女已经扑王氏怀里了。合着人家早在外头偷听,陈阿奶没意思地坐了下来,也没插手。 王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女儿,几句便将人给哄好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能撑到这样已经不错了。莫说是女儿,就连王氏,也被阿年的无耻给惊呆了。这会儿王氏也深深地打量了阿年一眼。 以前是她小看这个小傻子了,没成想,这小傻子只是外头憨傻,内力竟这么重的心机。就这委屈的样子,连她都要相信了呢。今儿这棋,算是白下了。王氏生了些许忌惮,看来,日后她还得好好提防这个二房小傻子了。 王氏心里过了一遍,重新站到陈阿奶身边,唤了一声:“娘。” “嗯。”陈阿奶应了一声,没说话。 “我本来在家里纳鞋底,听到这儿有吵架声,这才赶了过来。谁知一过来,就被慧娘扑了个正着。” “你这个做娘的来了,也就用不着我了。阿年和慧娘都在这儿,该怎么着,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王氏也没推脱,毕竟女儿是真受了伤,要她这么轻易放过阿年,是不可能的。她浅笑了一声,转向阿年:“阿年啊,不用怕,我也不是非得要你怎么着。只是我是个做娘的,看到女儿被掐成这样心里实在是心疼。你今儿认了这个罪,赔个礼,道个歉,回头咱们也不计较了,可好?” 王氏问得可亲。 阿年低下头,不与她对视。 王氏笑意一僵:“好话都说尽了,你这样不给面子,那三婶也没法子了。慧娘,去唤你阿爷回来吧。受了委屈,总得有人做个公道。” 王氏本来是想借着陈阿奶的手料理阿年的,谁想到呢,这小傻子精着呢。如今也只有过来请陈有财了。 慧娘冲着阿年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还没出门呢,外头忽然扬起一道声音:“不用叫了。” 陈有财带着孙里正进门,看到几个人这针锋相对的模样,眉头都皱成一道川子。 陈阿奶知道他好面子,赶紧给王氏使了个眼色。王氏不服,还想再说,陈阿奶气得拧了她一把。 王氏不得不先憋着。万事,等孙里正走了再说。 陈有财和孙里正坐下后,看了屋子里一眼,却没发现想看到的人:“家里那位公子哥呢?” 王氏一听到萧绎,立马来了精神,下意识地忽略了陈有财话里的那股与往日不一样的意味:“刚还在外头看到他呢,想来还没走远。” “还真是悠闲啊。”陈有顺哼了哼,“去叫他过来。” 王氏赶紧拍了拍慧娘。 慧娘不大乐意地出去了。萧绎本来只是去外头透透气,并没有走得多远,慧娘一寻便寻到了。没过一会儿,两人便一道回了二房。 王氏看到萧绎过来,还笑着道:“外头还冷着,公子老是往外头跑做什么,别冻着自个儿。” 陈有财看了王氏一眼,突然觉得又好笑又糟心。他身边的孙里正却满心遗憾,见到萧绎过来,也不似从前欢喜。 “这位公子,你上回托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萧绎心中一喜。 萧家人,这么快就寻到他了么?便是再低调,萧绎这会儿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他甚至在想,那小傻子若是知道他是皇家人,不知道会怎么惊讶呢。想着,萧绎偏头看向阿年,却发现她眼睛红红的,俨然是被欺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石祯去世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像这样大清早地爬起来扫院子、洗衣裳, 甚至是喂猪喂鸡, 是从未有过的。可再不甘, 慧娘也只能照做。 正气着呢,忽得看到阿年从屋子里头出来, 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显是幸灾乐祸!慧娘摔了扫帚, 急火攻心:“你开心了,得意了!” 阿年古怪地瞧着慧娘, 她开心什么? 她还想要想想怎么才能跟萧绎和好呢?上次毕竟是她误会了萧绎, 他却帮自己找回了泥人, 阿年觉得她应该好好报答他。可萧绎还在别扭, 晚上都不和她说话,阿年觉得得先从缓和关系开始。 他喜欢什么呢,阿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比起这件事, 慧娘的找茬根本算不得什么。 慧娘却觉得阿年就是过来示威的:“你这会儿是不是心里正痛快着啊,还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就算是看笑话,也轮不到你来看!” 她这几日真是受够了,一日都不想再受下去! 她不过,就是拿了二叔家的一贯铜钱而已,又不是拿了这个小傻子的, 凭什么惩罚她啊?要说慧娘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话, 如今被罚了这样的差事, 那仅有的心虚和害怕都化成了厌恶了, 对着阿年的,还有对孙家大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孙大姑娘多嘴,她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阿年,慧娘也没有觉得拿二叔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以后还会还的。可阿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她的笑话! 阿年觉得她这会实在太不正常,轮不到她看,那她走还不成么? 她掉头就走。 慧娘张着胳膊地拦在她面前:“还想走,这儿是我家,哪儿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年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了:“也是我家。” 她爹是阿爷的儿子,她也是阿爷的孙女,这自然也是她的家。 慧娘眉头一竖,讥讽道:“呸,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野丫头,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家?要不是我二叔心善,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撒野?” 阿年脸一沉。 慧娘就是要她生气,看着她心里痛快极了:“别把自个儿看得多金贵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外人,即便上了户籍,身上流的也不是我们陈家的血。这回阿爷帮你,可不是因为你是陈家的人,只是被孙大郎闹开了,不得不出手罢了。我才是家里的正经孙女,亲的!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想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她说得眉飞色舞。有些话,根本不用想就能说出来。慧娘凑近了些,轻声道:“二叔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捡了你这么个野种回来,怪道绝了户呢,没咱们家文哥儿,以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算是他捡了这野种回来的报应!” “报应……野种?”阿年痴痴地呢喃了一句。 “对,报应!野种!”慧娘恶意地笑了。 阿年眼神一厉,往前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慧娘一愣,连连往后退。 实在是阿年如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活像是要杀了她一样,连眼睛都红了。 阿年一把揪住慧娘的脖子。 慧娘头一仰,脚尖离地,使劲儿拍着阿年的手,却是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偏偏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要么在厨房里,要么在屋子里。就连她爹娘也都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扫地。原本只是为了做给阿爷看,现在却差点害死她。慧娘张着嘴巴,间或哟哟两声,只是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我是,爹的女儿!”阿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里泛起了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也一点一点暴起来。 “是爹的女儿!” “不是野种!” 阿年着魔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是爹的女儿,怎么会是野种呢。爹说了,谁也不能欺负她,就是三叔的女儿也不行!阿年看着慧娘,眼中闪过一丝偏执和疯狂。 阿年要掐死她,这是个坏人,就像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一样。 疯了,这人是个疯子!慧娘挣扎着,可脖子上的手却像是一块铁似的,谁来救救她,完了,完了…… “阿年——” 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阿年迟疑地回过头,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跟着松了下来。慧娘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呛出了眼泪。 她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生怕阿年再发疯。 萧绎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阿年,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朝着这儿招了招手:“过来吃早饭了。” “哦。”阿年茫然了一下,遂赶紧过去。 待阿年走到跟前,萧绎才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脸色正常,眼睛也不红了,像是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可萧绎知道不该是这样的,他问道:“方才在做什么?” 阿年唔了一声,有些失神。 她方才在做什么来着?没做什么呀。阿年怪地看着萧绎,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见状,萧绎也绝了再问下去的心思,领着阿年回去吃饭。阿年跟着萧绎去了大房,后知后觉的地察觉到,萧绎愿意理她了。 阿年垂着脑袋,嘿嘿地傻笑两声。 忽然觉得他不丑了。 后头的慧娘连滚带爬地回了屋子。才进门,便哭着奔向王氏怀里。王氏本来还在生气,一是气白白折进去这么多钱;二是气女儿这么不中用,好说歹说,仍旧犯了这样丢人的错。 这会儿见慧娘哭得这样厉害,王氏也只冷着脸:“不过就是扫扫院子,这么点儿活也不愿做?” “娘,呜呜,阿年要杀我!” 慧娘哽咽着,让王氏看她的脖子。 王氏定睛一看,立即慌了:“怎么被掐成这样?”到底心疼女儿,王氏气得咬牙,“这天杀的小杂种,就知道欺负我女儿,等着,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王氏正要撸着袖子去二房,还没出门,便被陈大河拦住了。 “怎么着,陈大河,你还要帮着那小杂种不成?还真把她看成是你们家人?” “你总要问清楚再去吧。” “问什么问,没看你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这口气我要是不替慧娘出了,回头咱们不在,慧娘还不被她给欺负死!正经的陈家孙女,却被一个外来的给欺负了,陈大河,你也好意思,你也不嫌丢脸!” 慧娘哭得越发伤心。 陈大河无奈:“慧娘,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阿年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子,还敢欺负人?就是陈大河偏心自个儿女儿,也不能这样冤枉人的。再则,女儿昨儿才犯了错,这会儿要是再闹出事来,他爹肯定对慧娘更有意见。 慧娘迟疑了一下。 王氏看得清楚,气漏了大半,只剩下怒其不争的愤懑:“你说你,没事儿去撩拨她做什么?” 自己女儿自己还不清楚,这心虚的模样,肯定是她先没忍住去胡说八道的。“你啊你,我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先忍者,阿爷如今正生你的气,你不去哄你阿爷,哄你阿奶,和那小杂种计较个什么劲儿。你便是压过她,就出息了?” “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别犯蠢,就是跟人吵,也得占理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王氏气得直点着慧娘的头。 陈大河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慧娘也被吓坏了,你就别说她了。” 慧娘却不愿意:“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说得还有些不可思议,阿年差点要杀了她,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她了? 王氏冷笑一声:“眼皮子浅的,先等着。” 昨儿一桩,今儿一桩,她也不会这样算了。日子还长,想要折腾一个傻子,还不容易?争一朝一夕的长短,最是王氏所不屑的,她要的,是将那小傻子彻底赶出陈家! 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人,占着他们家的家产算什么?她就不信,爹娘心里还能一点意见也没有。但凡有丁点儿,王氏觉得自己便不会输。 慧娘傻了:“等什么?” 王氏招了招手,说得小声:“你明儿……” 对于王氏的打算,阿年是丁点儿也不知晓,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这会儿正想着法子讨好萧绎呢。 可惜阿年的聪慧程度有限,只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是以这日晚间,等萧绎回屋的时候,便发现床头放着一只破罐子,里头插着几只山茶花。开得正浓,颜色正好,又鲜艳又娇媚,与这瓦罐丝毫不搭,可怪的是却又不显得突兀。 亏她能想到这个,还送花。萧绎偏头看过去,精准无比地找那颗从隔壁冒过来的脑袋。 一看到他,阿年立马缩了回去。 “德行。”萧绎失笑。 他脱下衣裳躺在床上,嗅着山茶花的味道,原先心里那故郁气与憋闷,仿佛一下子便无影无踪了。他也是糊涂了,明知道她和旁人不一样,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他迟早也都会走,往后的几日,便与阿年这个小傻子好好相处吧。反正,他才不会带阿年回家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一战成名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慧娘也被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母女两个, 看着便可怜兮兮的。陈大河也觉得爹的怀疑实在太过荒谬, 忍不住站了出来, “爹, 我们三房虽不富裕, 可是两个孩子却是好的,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儿。我和王氏敢领着大伙儿来三房, 便是认定了东西不是三房偷的,更不可能是慧娘偷的。慧娘才多大,哪儿有这样的心思,再说她没事偷阿年的钱做什么?” “你就这样信她?” “她是我女儿, 也是您孙女儿啊。”陈大河说着,都带了一丝祈求。 他不想和他爹起冲突, 可那是他女儿, 陈大河也舍不得女儿受了委屈, “爹, 绝对不可能是慧娘, 慧娘是什么品性,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就是。”王氏附和着,“爹您可别被一个外人迷了心眼, 分不清哪个是亲的,哪个是捡回来的。咱们慧娘, 不说宠着长大, 起码也是不愁吃, 不愁穿, 哪怕我穿得磕碜了些,也不会短了她的吃用。她什么都有,又何必去偷人家的?” 陈有财却没有听她的话,只朝着慧娘招了招手:“慧娘,过来。” 慧娘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王氏气她不中用,使劲把人推了出去,推到陈有财身边:“没事儿啊,爹娘都在这儿。” 慧娘死死咬着牙。 陈有财也没怎么着,只是盯着她,淡淡地问了一句:“慧娘,你老实说,那钱到底是不是你偷的?只要说了实话,不管拿没拿,阿爷都不会计较。” 陈大河紧张道:“爹您别吓她。” “你闭嘴!” 陈有财对儿子可没有什么软和的语气。陈大河动了动嘴巴,终究不敢再说话。 陈有财继续道:“阿爷说了不计较,便是真的不计较。谁小的时候没犯过几个错呢,但只要知错就改,阿爷和你阿奶仍旧是喜欢的。” “我……”慧娘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她看了王氏一眼,又看了陈大河一眼,最后低下头,默默道,“我没拿,不是我拿的。” 王氏松了一口气:“爹,真不是慧娘偷的,她哪儿有这样的胆子。” 陈有财看了慧娘一眼,也没有再说话,放了她回去后,便从板凳上起身。 “阿年是咱家入了户籍,也入了族谱的孙女,日后,别再叫我听到什么捡来的不捡来的话了。” 王氏自知失言,没有吭声。 “听到了没?” “听到了。”王氏讪讪地应了一声。 陈有财这才带着大儿子出去了。才出了屋子,便看到厨房的烟囱冒着白烟,想来是饭菜都还没有做好。折腾了这么久,却什么也没有搜出来。可陈有财失望的,却不是这点。 陈大海看着这天差不多到中午了,便问道:“爹,咱们是不是要去请二叔他们了?” 再晚些,指不定他们家饭也做好了。 陈有财叹了气:“也别请大树媳妇了,就叫你二叔和你堂弟过来吃个中饭吧,就说我心情不好,找他们吃顿饭,说说话,别的事儿,一概不许透露。” “哎,那我去了。” “去吧。”陈有财摆摆手,准备去厨房,可想了想,还是回了自个儿屋子。老妻有老妻的想法,谈不上对错,只是亲疏之别罢了。 没什么好问的,问了也是白问。 陈大海挠了挠头。他不知爹怎么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只是他一向是个孝顺的,爹怎么吩咐便怎么来,也就怎么做,转身便出了院子,去陈有顺家了。 三房的气氛也有些不大好。慧娘被吓着了,这会儿还哭着呢,见阿爷出去了身边只有爹娘,哭得越发委屈。 王氏心疼得要命,只是她除了心疼,还有些怀疑,不禁拉着女儿再三确认道,“慧娘,真的不是你做的吧?” “不是,不是,不是我做的……我都说了这么多遍,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呜呜……” 陈大河也舍不得女儿这么哭,安抚道:“好了好了,爹娘都知道不是咱们慧娘。慧娘多乖啊,怎么会偷阿年的东西呢。别哭,这回你受委屈了,回头再上集的时候,爹给你买个簪子。” 慧娘身子一颤。 王氏怒道:“你怎么又说簪子的事,那簪子是咱们买得起的吗?” 陈大河憨憨地笑了两声:“那什么蝴蝶簪咱们买不起,一般的还是能买一买的。咱们慧娘生的好看,你该多戴些漂亮的簪子。” 陈大河说完,又与王氏道:“也给青娘买一支。” “我……”王氏羞了一下,随即色厉内荏地骂道,“得了吧,我才不要呢,吃饱了撑着才戴那个。” 她天生丽质,什么都不戴都好看。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应下了陈大河要买簪子给女儿的要求。陈大河是一家之主,可家里的钱财,却是捏在王氏手里的,她应下了,陈大河才会去买。 外头,陈大海已经将陈有顺父子请到了家门口。快要进门的时候,刚好碰上萧绎。萧绎也是认得这对父子的,稍稍点了点头以示招呼,便率先进去了。 人走后,陈有顺咂了咂嘴巴:“你们家这位公子,派头不小啊。” 陈大海笑道:“许是今儿心情不大好吧。” “不过啊,这公子哥就是公子哥,你瞧他那模样,那气度,就是抱着一个破瓦罐,都比不是咱们村里人能比的。” 瓦罐?这个陈大海倒是没有注意到。 陈大树也纳闷:“他拿破瓦罐干什么?” “谁知道呢,人家公子哥儿的事,咱们哪里能管。我跟你说啊,回头见到他,千万别胡说八道,免得忍了别人不高兴了。大户人家出来的,脾气都挺大,千万别惹着人家。” 陈大海见他们说得离谱,这才说了一句公道话:“别这样说,我们家这位公子待人还是挺客气的,你们也别总这样在背后说人家的不好。” 陈大海也不是乱说,萧绎待他们确实客气,尽管那客气只在面上,入没入心里不知道。可他总没有没有陈大海之前想象之中的傲气,是位极平易近人的公子。 萧绎自幼习武,耳目也较之旁人聪慧,隔了这么远,依然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听到陈大海的话,萧绎轻嗤了一声,不屑一闻,可嗤笑过后,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陈大树一直盯着萧绎,见状又小小地惊呼道:“咋人家走路都走得那么好看。” 萧绎按下上扬的嘴角,正跨进门槛的时候,忽然鼻子痒痒的。萧绎赶紧进门,往里头走了几步,才弯下腰,打了两声喷嚏。 “阿嚏……阿嚏!” 声音有些大,萧绎捂着鼻子,心中琢磨:早知道今儿不在河边吹那么久的冷风了。 真是被那个小傻子给气蠢了。 平易近人的萧绎才进了二房的门,便进了阿年的“闺房。” 阿年正在发呆。看到他,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有些心虚,也有些期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萧绎走到她跟前,将那破瓦罐往桌上一搁。 阿年看着瓦罐,不由得睁大眼睛,指着瓦罐:“我的!” 难道真是的他藏起来的? “路边捡的。”萧绎原本想要冷冷地放下,而后一句不说的就转身离开,可是看到阿年这眼神,又忍不住想要解释。 阿年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又想多了。这是她的瓦罐,是她藏铜板的瓦罐,每天都要擦一擦的,便是化成灰了阿年都认得出来。 扑到桌子边,阿年稀罕地将瓦罐抱在怀里。 萧绎嫌弃地移开眼睛,那瓦罐他拿在手里的时候都是只用两只手指捏着,生怕弄脏了衣裳。她倒好,直接抱上了。 阿年晃了晃瓦罐,里头并没有铜板的声音,只是手身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头还有一个熟悉的东西。阿年亦惊亦喜地取了出来,宝贝似地蹭了两下。 “泥人!阿年的!” 阿年快高兴死了,还举起来送到萧绎眼前给他看。好宝贝要一起分享。 萧绎脸都绿了。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哪里想到,这泥人竟然真的是她的。这……也叫好看?萧绎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晚上便要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了。 阿年却陷入自个儿的回忆中无法自拔。她还是个小丧尸的时候,就是这样漂亮,可是到了这儿,不知怎么就变了一个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同床而眠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做了什么噩梦?” 阿年犹豫了一下, 她以前听阿奶说过, 噩梦是不能随随便便同旁人说的,真要是想说, 也得挑时辰, 早上是可以说的。 萧绎又问了一声,将阿年跑开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她有点犹豫,小声问道:“可以说吗?” “当然可以说。”萧绎也是无奈了,有时候他真的弄不懂阿年这脑袋瓜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阿年低下脑袋,瓮声瓮气:“梦到, 阿爹了。梦到他去世的那天,很清晰,像真的一样。” 那天对于阿年来说, 无疑于是一场噩梦,不论何时何地,每每想起来,依然会叫她难以释怀。如今想起来阿年都由衷地佩服自己,她不知道当初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 她从莫名其妙来了这儿之后,便一直是阿爹陪着她, 当时家里人都不喜欢她,不愿意养她,更莫说将她记到陈家名下了, 可是阿爹不一样, 他不嫌自己蠢笨, 不嫌自己什么都不懂,仍然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教导她。 阿年没有爹,但是从那开始,又有了爹。 即便她知道,阿爹对她那么好,多半是因为她长得和娘有几分相像,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阿爹对她好就够了。 “没事,都过去了。”萧绎紧紧抱着她,安慰道,“你阿爹阿娘如今已经在天上团聚了,又或许,他们已经投胎了,过些年,便又能是一对恩爱夫妻。” 阿年不相信,可是又很想希望是真的:“真的吗?” “真的,上天怎么会薄待好人?” 因为阿年,萧绎对这位素未蒙面的老岳山有着无限的感激,即便如今人不在了,他也希望,下辈子,老岳山能够好好的。 这话不知道真假,可是阿年还是被安慰了一些。她扯了扯萧绎的衣裳,抬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想到,阿爹吗?” “因为石祯?” “嗯。”阿年语气闷闷的,显然还没有走出来,她素日里傻乐归傻乐,可是一旦将自己绕进去,便也不会轻易走出来,如今便是这样,“总感觉,很不真实。” 萧绎理解。身边的人突然去了,总会接受不了的,这种事他比阿年经历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石祯也会跟你阿爹一样的。” 阿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道:“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去了。” 她还是释怀不了,“今天去西山,都有没有几个人,石祯没有父母,也没有子女,他没了,往后连个祭奠他的后人,都没有。” “他的墓,还在西山,往后来看他的人,都不多了。” “他在地底下,肯定会伤心的,都有没有,去看他;也没有多少人,会因为他,伤心。我不想他死,他也是,我的朋友啊……”阿年语无伦次地说着。 萧绎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要是我早点过去,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阿年攥紧了手里的衣裳。 萧绎赶紧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战场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一朝上了战场,便是将命交了出去,谁也不能保证就能保得了谁,救得了谁。”萧绎是不许阿年胡思乱想的,更不许她将石祯的死算到自己头上,那太傻了,也太沉重了,不适合她,“况且我听说,石祯是为了救顾晗受得伤,他既是为了救人,便是心甘情愿,与旁人都没有干系,与你,更没有干系。莫说你,就连那顾晗其实也都不用自责,若他真自责了,便是枉费了石祯的一番苦心。” “他自不自责,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绎笑了一声:“你莫不是因为石祯的事,连顾晗也埋怨上了?” “才没有。” 这言不由衷的话,萧绎也没有戳破她。埋怨上了最好,虽然这样想着略有些不厚道,可萧绎是皇上,皇上需要什么厚道不厚道的。 没有处置顾晗,已经是他开恩了。 阿年忽得又想起今日石祯惦记的事:“回去之后,记得个石祯封个,好听点儿的封号。” “还要封号?” “一定要!”阿年坚持。 石祯都已经没了,他最后的愿望,阿年一定要个他实现。不过就是个封号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若是萧绎不同意,阿年肯定不会轻饶的。 好在萧绎也不是吝惜之人,见阿年这样说了,便点了点头:“也行,回京之后军中会有封赏,届时我会给他加封个谥号的。” “他同我说过,他的愿望,是杀尽西陵人。” 萧绎勾了勾嘴角,这确实像一个军人的愿望。 “可是如今,他不在了,那这个愿望,便由我,代他来完成。”阿年忽然说道。 萧绎诧异地看着她:“合着你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认真的。” “你怎么就认定了我会同意?” 阿年才不管他同不同意,反正她同意了就行了。再说了,石祯的愿望本来就是这个,他人都没了,自己帮他实现愿望有什么错了? 她今儿可是上了战场了,也证明了自己,往后便是萧绎,也不能阻挡她。 阿年是铁了心要代石祯继续打下去,且萧绎也看出来了,今日这一仗,将她的心都打野了,再也收不回来了。莫说如今让她回去阿年步同意,便是军中的那些人,怕也不会同意的。 毕竟,阿年的实力他们都是见识到了。 “你要上战场我没意见,只不过还是那句话,你得听从我的命令,不能擅自行动,我让你去的时候,你才能去。” 想到今日之事,萧绎便警告道:“像今日这样自请出战的事,别叫我再看到第二回。” 阿年心里还挺不服气,她为什么自请出战,那还不是因为他一直没有让自己出战么?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想,自己也不会跟着石祯他们跪在那里了。 想是这样想,可阿年还是得给萧绎面子的,他说完之后,阿年便顺从地应下了。 一时又听他道:“不是我故意不让你出战,而是,你如今算是一战成名了,往后更得小心些。” 阿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萧绎解释道:“你杀了韩公望,又力退西陵大军,往后西陵那边必定会派人调查你,若是在战场上遇见了,也必定会追着你打,你叫我怎么不担心?” “我不怕。” 阿年掷地有声,她确实不怕西陵人。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今日这样了,若只是今日这般,阿年觉得自己完全有本事打杀了他们。 萧绎却没有阿年这样的自信。只要事关阿年,他总是这样患得患失。 这话说到这里便足够了,萧绎并不愿意多想阿年上战场的事,因而点到即止。阿年今日之事,神色略有些恹恹,一时想睡又不敢,且还睡不着。 萧绎本来只是过来看看她的,打算看一眼便回去,可是到最后,也没忍心丢下他回营帐,反倒是留了下来,将就着睡了一夜。 下半夜阿年虽然还睡不安稳,但是比之之前,已经好了太多了。、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萧绎便起了身。 阿年还没醒,仿佛是察觉到有人起身,不安稳地翻了个身,面朝着里头。萧绎知道她昨晚没睡好,也不打扰,直接出去了。 高行和段易在外头守了一夜。 眼下见到皇上从里头出来,心头实在是复杂万千。他们实在没想到,皇上昨晚竟然真的留了下来,且还留了一整夜。 怪道人家说美色误君呢,眼下可不是个现成的例子么。两军交战,如此紧迫的时机,皇上及果然还能夜宿美人榻,也不知道昨儿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 高行段易面上正经,脑子里却不知道想了多少,越想越猥琐。 萧绎似有所感,停下步子,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别乱想。” 高行与段易对视一眼,心中更克制不住地乱想了,只是两人都不敢多看萧绎,连抬头也不敢。 萧绎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也懒得同他们多计较什么。 且不说大齐这边,西陵帐中,忽都已然是丢尽了脸面。昨日鸣金收兵之后,忽都满心以为能用韩公望的过错将这件事糊弄过去,谁想回了主帐之后,主君压根不信他们的话,非但没有没有信,还重重地罚了他。若是再有一次,只怕他连领兵作战的权利都不剩了。 今日忽都同几个西陵将领在西陵王身边商议战事。 不同于往日,今儿忽都是站在众人后头的,连话也不曾多说。众人心中有数,知道主君怕是厌烦了这忽都了。做人太张扬了,总会倒大霉的,忽都便是这样一个例子。 西陵王高坐在椅子上,听着众人争辩不休,更觉烦躁。 他为何宠信韩公望,便是因为韩公望从来不会这样喋喋不休,同旁人争论变天还争不出一个办法出来,简直就是一群废物! 众人正争得厉害,猛然听到“铮——”地一声,刺耳至极。 营帐里头顿时没了声音。 西陵王收了剑,复又坐了回去,满心疲惫:“本王是叫你们商议的,不是让你们过来吵架的!” 下头有一人犹豫了半晌,小心道:“主君,既然咱们久攻不下,不如就打长久战,等他们粮饷没了,自然疲于应对。” 西陵王听了更是暴怒:“熬到他们粮饷没了?只怕你们早就饿死了,蠢货!” 下头的人又不敢说话了。 西陵王大感失望,一时又念起韩公望的好,想到韩公望的惨死,忽得又问:“杀死韩公望的那个女将,究竟是什么来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突生变故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郑主簿再不敢胡说, 摆了摆手:“我胡说的, 不必当真。” 身上的视线忽得轻松了几分,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郑主簿松了一口气, 他容易嘛, 不过是说句玩笑话逗趣儿,竟然被吓成这样, 他的小心肝,到现在还砰砰直跳着呢。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孙里正失望不已,指了指郑主簿,却也没好说什么, 半晌才道:“不瞒你说,这位公子正是阿年从河里救下来的,只是中途碰了一下脑袋, 记不得事儿了,不知道家在何方。我今儿带他过来,一是为了向县衙通报一声,给这位公子弄个临时的白籍;二来,则是为了求助几位官爷,看能不能遣一些衙役, 循着卫水往上找,看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孙里正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公子之前穿戴的都是上等衣料,又读过, 谈吐不俗, 想来家境定是不差的, 若是能早日寻到家人,也好过在村里受苦。” 郑主簿这才重新打量了萧绎一眼。 抛去刚才那点小矛盾,单看这人,确实与安阳县的人不同。具体哪儿不同,大概就是这周身的气质了吧。 此人定不容小觑,郑主簿心道。他知道孙里正不是什么坏人,可也不是什么热心之人,如此巴巴地交代,定是有所图。不过是随手帮一帮而已,郑主簿当即就应下了。 “成,回头我叫人去办。” “哎唷,劳烦主簿了。” 孙里正知道他这话一出,便做不得假。说起来,这郑主簿在县衙里面职位也不算高,可架不住人家有一位做县令的叔叔。且那位叔叔,家里又没个男嗣,所以才卯足了劲儿地提拔侄子。也正是因为这点,众人才越发信服郑主簿。 事儿办成了,孙里正也捡着好听的奉承了郑主簿,听得郑主簿心中欢喜不已,忍不住又与他深谈了起来:“你这回来得啊,可真是时候。” 孙里正疑惑地看着他。 郑主簿如今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这几日憋得很了,难得见到一个嘴巴紧的,可不就忍不住想要一吐为快了么,压低了声儿道:“要是平时,像陈家那样的事儿,县衙里头肯定还是得过问过问的。乞养也有定例,三岁以下才行,这过了年纪的,可不容易办。好在眼下到处都乱,浑水摸鱼也便利。叔叔顶了侄儿的位子,莫说京城那地儿波诡云谲了,就是咱们县里头,也是闹了许久呢。” 萧绎忽然看了郑主簿一眼。 孙里正不解:“天高皇帝远的,这事怎们和咱们县扯上关系了?” “那位县尉,正是京中调派到这儿的,素日里凭着和国舅高家那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张口皇上,闭口皇上的,压着我叔叔抬不头来。如今那位倒了,生死不知。你说,可能不热闹么?” 孙里正小声地笑了两声,道了句恭喜。 郑主簿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我如今就盼着咱们这位圣上能千秋万代,平平安安。他好了,那高县尉才能一辈子抬不起头。至于先前那个,哼!” 郑主簿扯了扯嘴,讽刺之味溢于言表。 虽未曾见过,可见到高县尉,他也知道那位被拉下台的先帝定不是什么好鸟! 萧绎捏着拳头,忽然一肚子不爽。 “如今的国姓是什么?” “哈?”郑主簿掏了掏耳朵,吃惊地看着萧绎。 孙里正咳了一声,提醒道:“先前说了,这位公子已经记不得事儿了,不知道国姓也不足为。”说吧,他转过身来同萧绎道,“如今的皇家,姓萧呢。” “姓萧!姓,萧……”萧绎嚼着这个字,有些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姓萧啊,真是个好姓呢。 郑主簿却看得莫名其妙,咕哝道:“姓萧又有什么干系,高兴个什么玩意儿?” 他还有点记仇呢。 萧绎低头,抿了抿嘴角,也没有再笑下去,只是心里那点阴霾总算是消散得干净了。 一时县令从外头赶回来,郑主簿给孙里正使了个眼色,孙里正便让人带着萧绎与阿年离开了。远远看到两人出了大门,孙里正才回过头。 走着走着,孙里正才记起了陈有财之前的叮嘱,遂拍了拍郑主簿的肩…… 安阳县并不是什么大县,外头又是地动,又是雪灾,流民不知道有多少,可这都与安阳县无关。这儿既不是什么要塞,亦不是富贵县城,离京城又远,流民要逃难,也不会逃到这儿来。加之县衙的官吏和几位里正、乡老办事儿都利索,不过半日,便将户籍检阅好。 孙里正同几位乡老被小吏送出来后,发现萧绎和阿年还在外头站着,老老实实的,不吵也不闹。 孙里正晃晃脑袋,心道陈有财那家伙还真是多此一举,查什么查,白查了一番,这位公子品貌不俗,人也乖巧,怎么就他一个老是把人往坏处想,还通缉犯呢。在心里唾弃了一遍陈有财后,孙里正才领着人过去。 陈大河与王氏也在那儿等着,夫妻俩卖完了东西,便赶着来县衙这儿等人了。 “你们在这儿等久了吧?” “没多久,我们也是刚来的。原以为孙老还要一会儿,打算带着两个小的去吃些东西,哪成想孙老这就出来了。” 王氏这么一说,孙里正也觉得饿了,嗅着街上飘的混沌味儿,顿时觉得胃口大开。 “正好,咱们一块去吃碗混沌,今儿都累着了,我来请客,你们谁也不许抢。” 孙里正拍了板子,王氏夫妻俩还能说什么?左右人家也不是缺钱的,王氏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与孙里正抢什么人情儿。 馄饨摊子就支在街边,临近中午,人也不少。摊主一抬头,看到这么多客人,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客官,吃馄饨?” 孙里正往锅里看了一眼,煮沸的水已经泛着奶白色,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摊主正舀着锅里的鲜汤盛到碗里,半碗的大馄饨,半碗汤水,上头撒着葱花,那香气伴着热气直往人鼻子里头钻。孙里正点了点头,道:“嗯,来九碗馄饨。” 他问了问众人的口味,八碗荤的,一碗素的。 “好咧,几位客官这边坐。” 摊主说完,旁边的一位妇人便引着众人坐下。九个人,分了两张桌子才坐下。 摊主动作也是快,没多久便将九碗馄饨端上来了。 阿年吸了吸,看到三婶已经开动了,这才赶紧拿起筷子,哼哧哼哧地埋头吃了起来。馄饨馅儿大,王氏匆匆吃了两口后解了馋,才开始慢慢尝了起来,还抽出空挡,打量一下周围的人。 待瞧见他们旁边正好坐了一个算命先生后,王氏瞪大了眼睛,扯了扯陈大河的袖子:“半仙也要吃饭?” “半仙是人又不是鬼,怎么不能吃饭了?”那人抬起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扫了王氏一眼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王氏冷不丁地被人怼了一下,脸上无光,却也不愿意就这样软了声气,道:“我不过就是好。” 算命的整天神神叨叨,装得仙风道骨,最后还不是得吃喝拉撒。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命无运的蠢物罢了。” “你!”王氏摔了筷子,没来由得被这样咒,是个人都要发火。若不是今儿孙老和几位乡老都在,王氏定要将这招摇撞骗老东西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陈大河连连安抚妻子,生怕她给气坏了,转过身与算命之人道,“这位先生,我家娘子也没有说什么对不住你的话,你又何必这样赌咒于她?” “我何曾咒她?你倒是个有后福的,可惜了。”那算命的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见一个咒一个,要是想坑银子那还是算了,咱们可没银子给你算计。”王氏发狠道。 算命的摇了摇脑袋:“非也,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可惜世人不爱听实话,待日后你便知——” 那人说着,瞥向一边正在吃东西的萧绎,满嘴胡话顿时停下,张大了嘴巴,又惊又俱,甚至还有一丝狂喜。 王氏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吓一跳,顺着目光看去,才知道他看得是家里那位公子,遂冷笑了一声:“怎么着,你不会瞧他也是个倒霉的命不成?” 话里还带着试探。 算命的掐指一算,越算越心惊,最后索性长叹了一口气,不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阿年中箭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萧绎停住步子。 这几天正是回暖的时节, 天并不冷, 可萧绎却莫名地感觉背后一凉。他的直觉向来都很准的, 看着这条小路, 萧绎却觉得莫名地诡异,也不敢再往下走了,调头就走。 “那兔崽子走了!”陈柱子气地哇哇叫。 “闭嘴!”陈二蛋呵斥道。 可这会儿已经迟了。萧绎听到后面的声音,身子一僵, 更加快了速度。 陈二蛋一脚踢飞面前的石头, 知道定是追不上了:“真是可恶!” 陈柱子也意识到自己坏事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到他二蛋哥身边:“哥,回头我再盯着, 看他什么时候落单。这回不行, 下回肯定能把这兔崽子打得趴在地上叫爹。” 陈二蛋没理他。 陈柱子讪讪地闭上了嘴, 不过还是暗暗决定盯着那个姓萧的兔崽子。 却说萧绎这边, 刚摸到了陈家的院门,他便看到阿年候在外头, 四处张望着,俨然是在等人。至于等谁, 不言而喻。萧绎正准备再出去走走,阿年却先他一步看到了人, 惊喜道:“萧绎!” 萧绎步子一顿, 认命地转过身, 却见阿年招了招手, 让他过去。 反正都被看到了, 这事逃也逃不掉,萧绎也只能迎难而上。说道理是说不通了,阿年认死理,觉得她给他出了钱,他就一定要给她爹当儿子。这样的强盗说法,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同意。 “昨天说的话……”阿年提醒了他一句。 萧绎心头烦躁,他也担心说得太明白了阿年会恼,只是这事儿叫他怎么能答应?萧绎都有些火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这事儿没得考虑,你便是叫我考虑再长时间,结果也是一样的。” 阿年张大了嘴巴:“为什么?” 她钱都给出去了,结果这人却不答应了,明明是这样的大好事! 萧绎憋着气:“我有爹。” “现在不是,没了么。”阿年眨了眨眼睛,她可不好忽悠。她都听说了,萧绎现在也跟她一样,没有爹,也没有娘了。她好歹还有房子,还有田,可是萧绎连这些都没有。说是太原那边还有旧宅,可是阿爷也说了,太原那边正乱着呢,谁也不敢过去。 阿年觉得萧绎比她还可怜。可怜成这样,怎么还会拒绝呢,阿年道:“放心,我不嫌弃你。” “这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萧绎抓耳挠腮,又想跟她讲道理了,可是心里又明白肯定是讲不通的,如此一来,更加烦躁了几分,“难不成你救我回来,只是因为要让我当你爹的儿子?” “当然啦。” 阿年说得理所当然。 萧绎好容易回来些的理智,被她这句话冲散得干干净净。他握着阿年的肩膀,几乎要咆哮出声:“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呢,我有爹有娘,即便他们兴许已经不在了,即便如今我不记得了,也不轻这般轻易地认别人做父亲,这是不孝,更是罔顾纲常伦理!” 阿年听得懵懵的:“为什么?” 萧绎只觉得自己方才的话白说了。泄了气,他觉得身子有些乏力,说话的力道也轻了几分:“即便我不知廉耻地应下了这事儿,陈家人也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你除了这话,就不能再问其他的话了么?” 阿年摇头。 萧绎半分脾气也没了:“我不是陈家人,若给你爹做了儿子,以后是要继承你爹的家产的。就算你不在意,不与我争,陈家人也不会看着一个外人来跟他们争二房的东西。要知道,你大伯母那边还有一个堂哥,你三婶那头还有个文哥儿,这两个随便哪个过继都比我好。” 阿年皱着小眉头:“爹不喜欢。” 不喜欢认文哥儿当儿子,也没说过要大堂哥当。 “你爹已经过世了,这事儿由不得他喜欢不喜欢。只要你爷奶有这个意思,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将这事给定下来,丝毫没有你插手的余地。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都没有用。你只是个养女,不是养子,不是继子,更不是陈家生的,没资格管这事,别自作多情了,懂吗?” 阿年木讷地看着他,呆呆的。 “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算了,千万别再旁人面前提起,尤其是你三婶面前。”萧绎说得冷静。他不是一定得这样残酷,只是,他真的受不了阿年一直拿这件事烦他。有些事,还是彻底说开了才好,萧绎不忍心看阿年的眼睛。 “你家的房子和田地,如今是还在你手上,往后是不是你的,还是两说。你大伯和你三婶,甚至是陈家族人,都有资格分一杯羹。别再有那些糊涂的念头了,叫他们知道,兴许还会觉得你是白眼狼。这是陈家的财产,已经不是你爹的了,更不是你的,你无权插手,无权过问!” 说完,萧绎迟迟没听见阿年的回应,抬头一看,见阿年怔在原地,有些震惊,也有些失落。 “你……还好吧?”萧绎不禁后悔,或许,他不该一下子说得这样明白。稀里糊涂地活着,对阿年这个小傻子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阿年仍旧不说话。 萧绎急了:“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你要是不愿意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只不过,给你爹当儿子的事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换个要求吧,随便换一个,我肯定不会拒绝的。” 毕竟阿年帮了他,萧绎也不能忘恩负义。只要不是当儿子,随便什么他都能答应。 阿年鼓了鼓腮帮子,抬起头:“不给当儿子,那就,还钱!” 阿年伸出手心,坚定地放在萧绎跟前。 萧绎瞬间没了言语,又窘又羞:“你,能不能缓一缓?” “那就当儿子!” 阿年固执得说道。她刚才也被萧绎的话给唬住了,可转念一想,爹那么疼她,她给爹找一个合适的儿子,又什么不可以的。反正她不想要三房的文哥儿过继到这边。 “你怎么就说不通呢,这事你做不了主!”萧绎挠了挠头发,心烦意乱地绕开阿年,朝里头走去。感情他刚刚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了! 才走两步,面前忽得泼出一盆水,要不是萧绎眼疾身快地往后闪了,指不定要被泼一身。 王氏收了盆,才发现院子里还站了一个人。对着萧绎,王氏从前又多喜欢现在就有多不待见。 那日没将人赶走,王氏心里便一直不舒服,这会儿又见到他在这儿碍事,后头还跟着一个晃晃悠悠的阿年,王氏顿时便没了好声气,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青天白日的也不知道给家里干事,没看见慧娘早上起来都扫地洗衣裳么,一个两个的,就知道四处瞎晃,踩着点儿回家吃白饭。” “我们给了钱的。”阿年小小地辩驳了一句。 “那么点钱,够几个人吃的?更不必说还是打我们房里出的,也好意思说自个儿出了钱,真是笑死人了。”王氏想到这个事就来火,“来一个穷鬼也就罢了,如今还又来了一个,真当我们老陈家有什么金山银山不成?便是有,迟早也得被某些讨债鬼给吃没了!” 阿年埋头不理她。 王氏还待要骂,陈阿奶在屋子里听着,觉得实在丢人,隔着窗户吼了一句:“骂谁呢?骂谁呢!” 萧绎是他们老头子决定要留下来的,她可以埋怨,儿媳妇却不行!更不用说阿年,那是她二儿子的女儿,即便不是亲的,那也轮不到王氏来多嘴,要骂也得她骂。 王氏压下了火气:“娘,没事儿呢,我随便说两句,教训教训慧娘。” “没事儿就回屋里待着,骂骂咧咧地像个什么话!” 王氏再厉害,也不敢和陈阿奶较劲,冲着阿年他们冷笑了一声: “穷光蛋!” 说完,便端着盆子进屋了。 萧绎也被这王氏的几句骂地脸红耳赤,恨不得钻进地里去。他何曾被人这样羞辱过,还是当面羞辱。转过身看阿年的时候,才发现阿年竟然一点表现都没有。 这是被骂习惯了啊。直至此刻,萧绎才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地位,他早已经连阿年都不如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钱。倘若他有钱,王氏必当不敢这样骂他,只可惜他如今一无所有,不仅是他,连阿年也变成了穷光蛋一个。自上回偷窃一事之后,萧绎便知道,阿年的体己拢共就只有那么一贯铜板。如今钱都给了他用上了,阿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阿年还没有变成穷光蛋的认知,知道萧绎不同意,阿年就跟在后头磨,左一句右一句地念叨。所说无非还是儿子两个字。 萧绎快疯了。 他跑着回了屋子的,看着空荡荡的二房,萧绎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没有钱,但他可以赚啊! 萧绎眼睛一亮。只要赚了钱,他不仅可以请大夫医治他的失忆之症,可以查清他落水的真相,还可以摆脱阿年!并不是说萧绎讨厌阿年,而是萧绎实在受不住阿年连番的折磨,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有精神上的。他再也不想听到什么当儿子的话了,再同阿年住下去,只怕有朝一日,他也会变成一个傻子。 想到有这个可能,萧绎当即打了个颤,恶寒不已。 有了想法,萧绎瞬间精神了,连这破屋子也觉得美妙了起来。不过是赚钱罢了,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萧绎觉得这还不足以难倒自己。 “当儿子,当儿子!”阿年哼哧哼哧地跟进来,坐下后,还是念念不休。 萧绎一把捂住了耳朵,一下倒在床上,拿被子将自己隔绝起来。 赚钱这个事,他势在必行! 既然决定好了,翌日一早,萧绎便去寻了陈有财。他昨儿想了一整夜,也有了大概的方向,所以提起这事儿的时候,也分毫不怯场,说得有理有据。 陈有财也不想白养着人,能上进,总归是好的。 是以,待萧绎托他帮忙将那一身衣裳给当了,去集市换一张弓的时候,陈有财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有财办事利索,只一天,便将弓带回了陈家。 也是等到看到了那弓,众人才知道萧绎的打算。旁人便罢了,王氏却是头一个嘲笑的:“毛都没长齐,还打猎挣钱呢。” 李氏笑了笑:“话也不能这样说。” “大嫂啊,你就好好看着吧,瞧他能打出个什么玩意儿。”王氏对此一点兴趣也没有,嘲讽了两句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细皮嫩肉的大少爷,还想赚钱?赚个屁都嫌多。她就等着看笑话就是了,到时候钱没赚着,人就可以滚了。 萧绎摸着弓箭,也没将王氏那些话放在心上。 李氏坐下:“这不是闲不住么?” “闲不住就陪着咱们说说话。”周氏也没含糊,直接问了:“大江屋子那位公子,记起事了没有?我刚刚也看了,他头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众人眼睛一亮,这才是今儿过来串门的重点。 李氏也愁:“还没呢,外头的伤是好了,里头还不一定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 “愁啥,人都在这儿,跑不掉的。”周氏小声道,“我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公子哥,啧啧,那通身的贵气,还真是形容不出来。便是孙老家的大公子,跟这位比起来,也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差得不知一星半点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班师回朝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一月后。 时节渐暖,街边出来的人也比冬日要多得多。不过今儿却与往日都不同, 早有消息传来, 道是大齐军师已经班师回朝, 今日便能抵达京城。听到这消息后,京城人哪里还能坐得住,早已穿戴整齐,出城相迎了。 这回大齐讨伐西陵,可算是真正的大胜而归。 即便京城上下少有跟着去边疆的,可是京城最不缺的便是消息灵通之人,边境那里打了几次仗,输了几次赢了几次, 战场上又出了那位常胜将军,这一桩桩,一件件, 自有人替他们打听清楚。起初在听到合单金帐两国派人援助西陵的时候,大齐百姓还跟着紧张了一番,生怕此次大齐军会功败垂成,不想后头又突然传来战况, 道是那合单金帐两国突然反水,帮着大齐前后夹击西陵军, 将那十来万的西陵军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西陵败落之后, 那西陵王更是被当场击毙。且击毙西陵王的不是别人, 正是当朝武状元, 荣庆侯府的那位状元郎。 这消息传到京城之后,当日那些支持阿年的人都再次陷入了癫狂。京城上下,又是一顿不要命的吹嘘声——他们果然没有看错,陈姑娘不仅武力过人,在演武场上技压群雄,放到战场上,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就因为阿年灭了那西陵王,如今京里京外,已经差不多将她吹上天了。原先还有几个说酸话的人,如今战绩出来了,且还是这样独一无二的,无人能及的功劳,便是那些想说酸话的,如今也再不敢说了。倘若真说了,还不得被人骂死。 至于那些看不起荣庆侯府的,也再不敢明目张胆地编排人家是乡下来的了。 随着阿年在战场上扬名,如今的荣庆侯府亦是水涨船高,每日里前来说亲的人家不知道有多少,只是去的人多是铩羽而归,没有一个人真正说亲说成功的。莫说是说成了的,就连撬开陈家人的嘴都还做不到,京城那些官宦人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人家陈校尉究竟有没有定下亲,若是定了亲,定的人家又是谁? 荣庆侯府的另一位姑娘他们是知道的,说得人家只是一个小商户,与陈家乃是姻亲关系。不少人听了这消息之后,都暗自可惜,道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姻亲。若是没说人家的话,在他们京城随便找找,都比这户人家要好啊。 被人惦记的陈家人依旧没有被惦记的觉悟,关上门,依旧每天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安定了好一段时间后,直到今天,陈家人才全家出动,早早地就坐上马车去了城外,准备迎接大齐之师。 毕竟这里头,还有他们家阿年呢。 快半年没见面,陈家人都想得紧,尤其是陈阿奶,见面的时候嫌弃是嫌弃得真真的,走的时候也埋怨地真情实意,如今常久不见了,却又惦记到了骨子里。 早前陈阿奶听说大齐打了胜仗,满口道自己是不会过去接人的,就连那不孝孙女回来了她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可眼瞧着大军回城的日子一日日近了,陈阿奶还是没忍住,跟着一道过来了。 马车里,陈阿奶还在那儿给自己打圆场:“……我也不是非要来的,只是想着皇上素来对咱家不错,他这一走就是半年,中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若是不过去看看,都对不住皇上对咱家的厚爱。” 李氏也知道老人家好面子,不仅不能戳破,还要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了是了,是该过来看看皇上的。” 陈阿奶掀起帘子,看到两侧都是人,马车也行得缓慢,不由得有些生气:“你说这些人凑个什么热闹,人挤着人,把路都给堵起来了,这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城。可这些人不是瞎掺和么,家里没人在军中,凑个什么热闹。” “毕竟是桩喜事儿呢,谁都想看看的。” 再有,也不是谁人都能有机会见到皇上的,如今大军班师回朝,若是去得早了,指不定还能看到皇上,这些人急切些,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李氏看着陈阿奶这样心急,知道她惦记阿年惦记得紧,复又安慰道:“娘你也别担心,左不过就是这条道儿,无论如何都会遇上的。” 陈阿奶叹了一口气,心烦意乱地放下了帘子。 早知道,她今早上就该起得更早点,走得早,说不定这路就顺当了。 如今还在路上的阿年全然不知陈家人的心思。她还在赶路,不过不似来时骑着高马,如今她坐在马车里,且还同萧绎一道。这样明目张胆的同处一车,用韩老将军话来说,实在是有伤风化了,不过,阿年也没法子了。 自上回受了伤之后,萧绎便一直没让她留在身边,寸步不离地照看着。 阿年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不该这样匆忙地追了上去,只是当时她实在是被冲昏了脑子,还没想清楚,便先甩了缰绳,驾着马追出去了。好在,结果是好的,西陵王确实是被她杀了,只是在这期间,阿年多多少少受了点儿伤。 受了“一点儿”伤的阿年如今还歪在萧绎怀里。 走时军医吩咐了,那些流矢虽没有伤及肺腑,不过因为流血太多,又中了太多的箭,往后的日子里必须卧床静养。 军中哪里能有卧床静养的条件,之后启程了,就更不行了。只有萧绎这辆马车,还能让阿年稍微能静养些。 即便条件简陋,可阿年身上的伤也还是好了七七八八,如今也能跑能跳了,只要不碰到那些伤口,基本是不会疼的。几个军医都对此万分惊诧,思虑无果之后,只能将其归结于是阿年的天赋异禀。 不是天赋异禀还能是什么? 要知道当初皇上将陈校尉从战场上救回来之后,那整个人就跟从血水里捞出来没什么两样,一身的窟窿眼儿,身上的血都快要流尽了。 军医都以为没救了,没想到只过了一夜,那陈校尉竟然又有了生气,连说话也利索了不少,瞧着哪里像是个重伤之人的样子? 到底是战神,若没有些个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哪里能称作战神呢?军医们想想也就罢了,既然没有解释,多想也无益。 眼下阿年仍旧还是在“养伤”。不过她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几次还想着要出去看看。 萧绎只冷眼盯着她,合上手中的卷宗:“若是想旧伤复发,你就出去。” “已经,好了呀。”阿年嘀咕道。 萧绎静静地看着。 阿年自知理亏,因为擅自去追西陵王的事,她在萧绎面前不知道道了多少的歉,可是萧绎每回都是爱理不理,弄得阿年也是不尴不尬的。 “我还不是,为了你。”阿年满不情愿地说道。 萧绎都气笑了:“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啊,谢谢你每把自己给弄死?” 阿年想到自己当时的惨状,好像……好像是有些吓人。想着萧绎也是担心自己,别无他意,阿年气一气也就放下了。自己惹出的事端,只好自己来收拾,阿年又乖乖地窝回了他怀里,小声道:“你别生气呀,往后,再不会了。” “也不会再有往后了。” 经此一战,西陵可谓是元气大伤。西陵损失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正值壮年的西陵王,二十多万的精锐军队,还有战后的诸多赔偿,哪一样,都是致命的。 如今的西陵王,是大齐西陵还有合单、金帐四国彼此博弈的结果。当日大齐使臣先于西陵使臣抵达两国,几番游说之下,终于还是让两国国主同意了结盟一事。 远交近攻的道理,合单与金帐不至于不懂。且两国又与西陵交恶已久,稍加挑拨,再晓之利理,事情自然也就成了。 之后的事情,除了中间出了阿年的变动之后,别的都在萧绎意料之中。 战事过后,大齐理所当然地介入了西陵内政。西陵王年方六岁的幼子登基,幼子继位,本就不大稳当,身边还跟着一位野心勃勃却又能力不足的摄政王,想来往后十数年,西陵都不再有底气犯到大齐头上。 …… 到了城门,马车外头的杂音渐渐多了一些。阿年掀开帘子才知道自己究竟到哪儿了,这回不论萧绎怎么拦着,阿年都还是从马车里出来了。 她也是好面子的,今儿这样大的场面,阿年自然不愿意只坐在马车上。她也得风风光光的、神气十足地回城,好叫旁人能够仔细瞧瞧,他们大齐的战神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只可惜,她这会儿没能穿盔甲,只是一身常服。阿年很想穿盔甲,无奈萧绎死都不让。 不让就不让吧,有战马,有红缨枪,阿年觉得就已经差不多了,跟在萧绎旁边,身后还跟着出城迎接的宰相以及一众朝臣,阿年觉得自己可风光了! 回城的军队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如今都已经回了京外的四大营,并未跟他们一道进京。 两侧的接道已经围满了人,若是平时,皇帝出行,便是再多的人也不会过于喧哗,皆因两侧都有士兵持刀驻守,稍有喧哗动静,便是对皇帝不敬,可当场诛杀。只是今日不同,两侧所围百姓皆在欢呼,且欢呼一声高过一声,似乎没有止境一般。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大齐赢了,便是她们赢了。 阿年甚至听到这里头还有不少人喊着她的名字,稍远处的那些,喊得喉咙都哑了,可尽管如此,仍锲而不舍地叫着她的名字。 “阿年,这边!” 前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亮异常。阿年循着声音望过去,眼睛募得亮了起来:“阿奶!” 一众陈家人都聚在那儿,旁边还有许多家丁围在外头,不让人太靠近了,免得挤到了他们。 陈有财听到阿年唤了一声之后,略有些矜持地往前挪了一步。 “阿爷!” 陈有财淡淡地点头示意。 阿年的目光从阿爷阿奶身上挪开,又转向他们身旁的人。大伯,大伯母,堂哥堂嫂,芸娘,连崔姑姑和玲珑玲玉两个丫鬟也都跟着过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阿年归家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只除了王氏,还有不大晓事的文哥儿。文哥儿人小, 不明白大家都是怎么了, 明明小傻子平时也吃得挺多的, 怎么就今儿被骂了。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儿,文哥儿包着一口饭,吃得两眼笑眯眯,开心地不得了。今天的饭菜可真好吃啊,以前可没这么好。 晚饭吃得早,吃完之后,天还没有黑。 李氏收拾了碗筷,便和陈阿奶去厨房了。王氏愣是没走, 带着文哥儿几个坐在萧绎旁边,同他一道说笑。 她说话的时候,文哥儿一直在黏着萧绎。小孩儿也知道美丑, 家里阿年生得不错,可是文哥儿知道母亲不喜欢,一向不喜欢和阿年玩。如今又来了一个哥哥,可把文哥儿稀罕坏了。他这会儿就想跟萧绎挨得紧紧的。 至于萧绎——他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边上的小孩儿隔一会儿就要擤一下鼻涕, 萧绎忍着恶心往边上挪了又挪,生怕他将鼻涕滴到自己身上。只是刚挪了一点, 那小孩儿又立马赶过来了,还扬着小脸, 冲他天真地笑了笑。 嘿嘿嘿。 萧绎:“……” 心好累。 直到实在没地儿挪了, 他才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静下心来听王氏的话。只是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在萧绎听来并没有什么趣味,耐着性子听了几句之后,依旧没法子听进去。他移开眼睛,看向堂屋里的阿年。 那小姑娘打吃完晚饭便没有什么精气神,像是受了委屈一样,埋着头,有些可怜。萧绎看着她,怎么都没办法将饭桌上那恶狼似的人联系在一块儿。真是人不可貌相。 阿年站在门边,听着肚子时不时地叫着,她捂着肚子,生怕它再出声。大伯母又不在身边,她往屋子瞅了几眼,只得到李有财恶狠狠地怒视。 阿年缩了缩脖子,小心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屋子。 陈有财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一天到晚地就知道吃,除了吃真的没有别的本事了,本来就傻,还被养废了。按他讲,阿年这蠢样纯粹就是缺打。 “爹,您也别老骂她,看她怕您都怕您怕成这样了,再骂下去,回头阿年都不愿意跟你说话了。” “她敢?” “不敢,不敢。”陈大海讪笑两声,和陈有财说起了里正家的事儿。 他们俩的话说得并不小声,起码,萧绎就听到了。他往门外头看了一眼,发现外头已经看不见阿年的身影了。这会儿天还没黑,却已经暗下来了,她一个人是去哪儿? 今儿醒来以后萧绎便发现,阿年同常人不一样,不仅走路比一般人慢些,连反应也慢许多,说话做事,喜欢按着自己性子来,有些执拗。 他住的是阿年的家,可是那家却没有一个大人,萧绎知道那边坐着的两个中年男子,一个是陈家老大,一个是陈家老三,阿年的爹,应该是老二了。 王氏见他似乎对阿年的事儿有些上心,想了想,与他道:“公子可是担心阿年?” 萧绎怔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只是见她忽然走了,在想她去了哪儿。” “想这些也没用,阿年就是这性子,孤拐着呢,想来只有她爹才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可惜了,阿年她爹是个苦命的,前些日子舍下她去了。” “这样……”萧绎觉得自己仿佛不该问。 不过王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该避讳的,直接道:“不怕公子笑话,阿年这丫头啊,打从被捡回来脑子就不大好,一直笨笨傻傻的。我们家也是看她可怜,才收留了她,家里人平日里都对她不错,要不也不能养这么水灵。 只是,这丫头委实太能吃了,憨吃憨睡,手脚又不利索。要说她这饭量啊,家里便是有金山银山,由她敞开了吃,只怕都能吃空了,吃穷了。今儿晚上爹说了她,阿年怕是心里存着气,这才赌气跑出去呢。人不大,气性却不小。” 慧娘听着十分不开心。 不是因为她娘说阿年不好,而是因为她娘一直在说阿年。好容易和人家公子在一块说话,老说阿年算什么呀。慧娘摇了摇王氏的胳膊。 王氏偏头看了一眼闺女,知道她那小心思,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可不能学你阿年姐。” “我才不会学她呢。” 王氏笑地满意:“咱家慧姐儿啊,就是这么贴心聪慧。” 屋子里,几个人各说各的话,热热闹闹的,也不显冷清。 待李氏与陈阿奶将水烧好,屋子里的人才止住话头,各自去洗漱。萧绎回了屋子,打开门,里头暗暗的。李氏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盏陶灯,往里头添了些油,放在桌子上点着。陶灯并不亮,只能照那么一块地方,但也聊胜于无。 这样的陶灯,陈家只有两盏。还有一盏,放在李有财屋里,素日里也不大用。 李氏放下灯,又交代了几句才出去。 萧绎叩上门,转身的时候,慢慢打量着屋子。屋子并不大,一间堂屋,两间卧室,墙角那儿挨着放了好几只花盆。说是两件,其实也不过是用一个厚帘子隔起来,一间放一张床。 萧绎知道,里头放着的,肯定是阿年的。先前他不清楚还好,如今意识到这一点,反而生了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看着也有十一二岁了。这么一想,萧绎又记起了阿年刚才悄悄出去的可怜样,不知道她如今去了哪儿了。 外头的几个人也在琢磨着这事儿。 陈阿奶听说了阿年跑出去了,也跟着骂了几句,气她不知好歹,大江才没了就作妖。要不是心疼大江,陈阿奶才容不下一个小丫头这样放肆。 “大晚上的,非要一家人跟着担心她心里才舒服是不是?真是没心肝。”陈阿奶坐在陈有财身边,说话的时候还捶了一下桌子。气的。 似乎每每遇上阿年的事儿,都会叫人生气。 王氏勾了勾嘴角:“娘,阿年人小,不懂事呢,您跟她生气做什么?” “她小?她比慧娘还小不成?一天天的,饭没少吃,怎么就不长脑子,出去了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呢!” 陈有财也气,只是听了陈阿奶的话后,却瞪了三儿媳一眼:“时辰也不早了,文哥儿慧娘都困了,你们娘儿几个,哪儿来的都给我回哪儿去,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又瞪了陈大河一眼:“你也是!” 王氏暗暗撇嘴,可公爹的威严不容挑衅,她便是有再多看好戏的心思,这会儿也只能回去。 不甘愿地出了屋子,还没走几步,王氏就拧了陈大河一把,恨恨道:“爹骂我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帮一句,真是没用!” 陈大河摸了摸脑袋:“爹没骂呢。” “骂了还不迟了,以后我在大嫂跟前还有没有脸了?” “爹不会的。”说完还憨笑了两声。 “呆子!”王氏也是没了脾气,认命地抱起文哥儿进了屋子。要是指望着陈大河替他撑腰,那她这一辈子只怕都指望不上了。 这憨货,一贯分不清眼色,比他大哥还憨。 三房人走了,少了个挑拨离间的,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陈有财三两句哄好了陈阿奶,让她先回屋子睡着,又让芸娘也先回去鞋子,只留下他和大儿子夫妻两个。 李氏见公爹脸色不佳,心里也无奈至极。 她既无奈饭桌上吃的好好的,怎么就偏偏生了事。又怨阿年不争气,饿了就饿了呗,饿一顿还能死了不成?明知道爹一贯不待见她,且越来越不待见她,还非得惹爹生气,这下好了,又捋到胡须了吧?真是不长记性,该打! “爹您放心,这回阿年回来,我定会好好惩罚她,叫她改了这臭毛病。” 陈有财冷冷道:“她不回来才好呢,还省了咱家的口粮。” “二弟那些田,也够她吃了。” 陈有财淡淡地瞥了大儿子一眼。 陈大海闭口不言。不过,他这话也不假,他二弟虽然身子弱不能侍弄庄稼,可是析产的时候,该分到手上的田产还是一点儿没少的,兄弟几人都一样。只是析产后,二弟也没有种田,而是将田给他们大房种。 眼下二弟也去了,这些田的出产,供阿年一个人嚼用,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陈大海也知道,家里人对此也是介意的,便是以后入了户籍,入了族谱,阿年到底也不是他们老陈家生的孩子。 不一样呢。 “要不我去将她揪回来?”陈大海问道。 “找什么找,谁都不许去找。眼下天寒地冻的正好,让她好好冻一晚上,看看能不能把脑子冻清醒了。回头也叫她知道,出了这个屋子,就别想那么轻易地回来!” 说着,又愤愤地添了一句:“谁敢去找她,回头我打断他的腿!”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陈大海同李氏对视一眼,俱是无奈地闭了嘴。算了,正在气头上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封侯与封后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正气着呢,忽得看到阿年从屋子里头出来, 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 显是幸灾乐祸!慧娘摔了扫帚, 急火攻心:“你开心了,得意了!” 阿年古怪地瞧着慧娘,她开心什么? 她还想要想想怎么才能跟萧绎和好呢?上次毕竟是她误会了萧绎,他却帮自己找回了泥人,阿年觉得她应该好好报答他。可萧绎还在别扭,晚上都不和她说话,阿年觉得得先从缓和关系开始。 他喜欢什么呢,阿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比起这件事, 慧娘的找茬根本算不得什么。 慧娘却觉得阿年就是过来示威的:“你这会儿是不是心里正痛快着啊,还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就算是看笑话, 也轮不到你来看!” 她这几日真是受够了,一日都不想再受下去! 她不过,就是拿了二叔家的一贯铜钱而已,又不是拿了这个小傻子的, 凭什么惩罚她啊?要说慧娘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话,如今被罚了这样的差事, 那仅有的心虚和害怕都化成了厌恶了,对着阿年的, 还有对孙家大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孙大姑娘多嘴, 她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阿年, 慧娘也没有觉得拿二叔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以后还会还的。可阿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她的笑话! 阿年觉得她这会实在太不正常,轮不到她看,那她走还不成么? 她掉头就走。 慧娘张着胳膊地拦在她面前:“还想走,这儿是我家,哪儿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年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了:“也是我家。” 她爹是阿爷的儿子,她也是阿爷的孙女,这自然也是她的家。 慧娘眉头一竖,讥讽道:“呸,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野丫头,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家?要不是我二叔心善,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撒野?” 阿年脸一沉。 慧娘就是要她生气,看着她心里痛快极了:“别把自个儿看得多金贵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外人,即便上了户籍,身上流的也不是我们陈家的血。这回阿爷帮你,可不是因为你是陈家的人,只是被孙大郎闹开了,不得不出手罢了。我才是家里的正经孙女,亲的!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想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她说得眉飞色舞。有些话,根本不用想就能说出来。慧娘凑近了些,轻声道:“二叔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捡了你这么个野种回来,怪道绝了户呢,没咱们家文哥儿,以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算是他捡了这野种回来的报应!” “报应……野种?”阿年痴痴地呢喃了一句。 “对,报应!野种!”慧娘恶意地笑了。 阿年眼神一厉,往前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慧娘一愣,连连往后退。 实在是阿年如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活像是要杀了她一样,连眼睛都红了。 阿年一把揪住慧娘的脖子。 慧娘头一仰,脚尖离地,使劲儿拍着阿年的手,却是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偏偏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要么在厨房里,要么在屋子里。就连她爹娘也都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扫地。原本只是为了做给阿爷看,现在却差点害死她。慧娘张着嘴巴,间或哟哟两声,只是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我是,爹的女儿!”阿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里泛起了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也一点一点暴起来。 “是爹的女儿!” “不是野种!” 阿年着魔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是爹的女儿,怎么会是野种呢。爹说了,谁也不能欺负她,就是三叔的女儿也不行!阿年看着慧娘,眼中闪过一丝偏执和疯狂。 阿年要掐死她,这是个坏人,就像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一样。 疯了,这人是个疯子!慧娘挣扎着,可脖子上的手却像是一块铁似的,谁来救救她,完了,完了…… “阿年——” 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阿年迟疑地回过头,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跟着松了下来。慧娘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呛出了眼泪。 她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生怕阿年再发疯。 萧绎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看着阿年,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朝着这儿招了招手:“过来吃早饭了。” “哦。”阿年茫然了一下,遂赶紧过去。 待阿年走到跟前,萧绎才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脸色正常,眼睛也不红了,像是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可萧绎知道不该是这样的,他问道:“方才在做什么?” 阿年唔了一声,有些失神。 她方才在做什么来着?没做什么呀。阿年怪地看着萧绎,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见状,萧绎也绝了再问下去的心思,领着阿年回去吃饭。阿年跟着萧绎去了大房,后知后觉的地察觉到,萧绎愿意理她了。 阿年垂着脑袋,嘿嘿地傻笑两声。 忽然觉得他不丑了。 后头的慧娘连滚带爬地回了屋子。才进门,便哭着奔向王氏怀里。王氏本来还在生气,一是气白白折进去这么多钱;二是气女儿这么不中用,好说歹说,仍旧犯了这样丢人的错。 这会儿见慧娘哭得这样厉害,王氏也只冷着脸:“不过就是扫扫院子,这么点儿活也不愿做?” “娘,呜呜,阿年要杀我!” 慧娘哽咽着,让王氏看她的脖子。 王氏定睛一看,立即慌了:“怎么被掐成这样?”到底心疼女儿,王氏气得咬牙,“这天杀的小杂种,就知道欺负我女儿,等着,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王氏正要撸着袖子去二房,还没出门,便被陈大河拦住了。 “怎么着,陈大河,你还要帮着那小杂种不成?还真把她看成是你们家人?” “你总要问清楚再去吧。” “问什么问,没看你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这口气我要是不替慧娘出了,回头咱们不在,慧娘还不被她给欺负死!正经的陈家孙女,却被一个外来的给欺负了,陈大河,你也好意思,你也不嫌丢脸!” 慧娘哭得越发伤心。 陈大河无奈:“慧娘,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阿年那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子,还敢欺负人?就是陈大河偏心自个儿女儿,也不能这样冤枉人的。再则,女儿昨儿才犯了错,这会儿要是再闹出事来,他爹肯定对慧娘更有意见。 慧娘迟疑了一下。 王氏看得清楚,气漏了大半,只剩下怒其不争的愤懑:“你说你,没事儿去撩拨她做什么?” 自己女儿自己还不清楚,这心虚的模样,肯定是她先没忍住去胡说八道的。“你啊你,我说了多少遍了叫你先忍者,阿爷如今正生你的气,你不去哄你阿爷,哄你阿奶,和那小杂种计较个什么劲儿。你便是压过她,就出息了?” “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别犯蠢,就是跟人吵,也得占理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王氏气得直点着慧娘的头。 陈大河拉着她的手:“好了好了,慧娘也被吓坏了,你就别说她了。” 慧娘却不愿意:“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说得还有些不可思议,阿年差点要杀了她,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她了? 王氏冷笑一声:“眼皮子浅的,先等着。” 昨儿一桩,今儿一桩,她也不会这样算了。日子还长,想要折腾一个傻子,还不容易?争一朝一夕的长短,最是王氏所不屑的,她要的,是将那小傻子彻底赶出陈家! 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人,占着他们家的家产算什么?她就不信,爹娘心里还能一点意见也没有。但凡有丁点儿,王氏觉得自己便不会输。 慧娘傻了:“等什么?” 王氏招了招手,说得小声:“你明儿……” 对于王氏的打算,阿年是丁点儿也不知晓,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这会儿正想着法子讨好萧绎呢。 可惜阿年的聪慧程度有限,只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是以这日晚间,等萧绎回屋的时候,便发现床头放着一只破罐子,里头插着几只山茶花。开得正浓,颜色正好,又鲜艳又娇媚,与这瓦罐丝毫不搭,可怪的是却又不显得突兀。 亏她能想到这个,还送花。萧绎偏头看过去,精准无比地找那颗从隔壁冒过来的脑袋。 一看到他,阿年立马缩了回去。 “德行。”萧绎失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封后圣旨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可这会儿已经迟了。萧绎听到后面的声音, 身子一僵,更加快了速度。 陈二蛋一脚踢飞面前的石头, 知道定是追不上了:“真是可恶!” 陈柱子也意识到自己坏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到他二蛋哥身边:“哥,回头我再盯着, 看他什么时候落单。这回不行,下回肯定能把这兔崽子打得趴在地上叫爹。” 陈二蛋没理他。 陈柱子讪讪地闭上了嘴, 不过还是暗暗决定盯着那个姓萧的兔崽子。 却说萧绎这边,刚摸到了陈家的院门, 他便看到阿年候在外头,四处张望着,俨然是在等人。至于等谁, 不言而喻。萧绎正准备再出去走走,阿年却先他一步看到了人,惊喜道:“萧绎!” 萧绎步子一顿,认命地转过身, 却见阿年招了招手, 让他过去。 反正都被看到了,这事逃也逃不掉, 萧绎也只能迎难而上。说道理是说不通了,阿年认死理,觉得她给他出了钱, 他就一定要给她爹当儿子。这样的强盗说法, 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同意。 “昨天说的话……”阿年提醒了他一句。 萧绎心头烦躁, 他也担心说得太明白了阿年会恼,只是这事儿叫他怎么能答应?萧绎都有些火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这事儿没得考虑,你便是叫我考虑再长时间,结果也是一样的。” 阿年张大了嘴巴:“为什么?” 她钱都给出去了,结果这人却不答应了,明明是这样的大好事! 萧绎憋着气:“我有爹。” “现在不是,没了么。”阿年眨了眨眼睛,她可不好忽悠。她都听说了,萧绎现在也跟她一样,没有爹,也没有娘了。她好歹还有房子,还有田,可是萧绎连这些都没有。说是太原那边还有旧宅,可是阿爷也说了,太原那边正乱着呢,谁也不敢过去。 阿年觉得萧绎比她还可怜。可怜成这样,怎么还会拒绝呢,阿年道:“放心,我不嫌弃你。” “这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萧绎抓耳挠腮,又想跟她讲道理了,可是心里又明白肯定是讲不通的,如此一来,更加烦躁了几分,“难不成你救我回来,只是因为要让我当你爹的儿子?” “当然啦。” 阿年说得理所当然。 萧绎好容易回来些的理智,被她这句话冲散得干干净净。他握着阿年的肩膀,几乎要咆哮出声:“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呢,我有爹有娘,即便他们兴许已经不在了,即便如今我不记得了,也不轻这般轻易地认别人做父亲,这是不孝,更是罔顾纲常伦理!” 阿年听得懵懵的:“为什么?” 萧绎只觉得自己方才的话白说了。泄了气,他觉得身子有些乏力,说话的力道也轻了几分:“即便我不知廉耻地应下了这事儿,陈家人也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你除了这话,就不能再问其他的话了么?” 阿年摇头。 萧绎半分脾气也没了:“我不是陈家人,若给你爹做了儿子,以后是要继承你爹的家产的。就算你不在意,不与我争,陈家人也不会看着一个外人来跟他们争二房的东西。要知道,你大伯母那边还有一个堂哥,你三婶那头还有个文哥儿,这两个随便哪个过继都比我好。” 阿年皱着小眉头:“爹不喜欢。” 不喜欢认文哥儿当儿子,也没说过要大堂哥当。 “你爹已经过世了,这事儿由不得他喜欢不喜欢。只要你爷奶有这个意思,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将这事给定下来,丝毫没有你插手的余地。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都没有用。你只是个养女,不是养子,不是继子,更不是陈家生的,没资格管这事,别自作多情了,懂吗?” 阿年木讷地看着他,呆呆的。 “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算了,千万别再旁人面前提起,尤其是你三婶面前。”萧绎说得冷静。他不是一定得这样残酷,只是,他真的受不了阿年一直拿这件事烦他。有些事,还是彻底说开了才好,萧绎不忍心看阿年的眼睛。 “你家的房子和田地,如今是还在你手上,往后是不是你的,还是两说。你大伯和你三婶,甚至是陈家族人,都有资格分一杯羹。别再有那些糊涂的念头了,叫他们知道,兴许还会觉得你是白眼狼。这是陈家的财产,已经不是你爹的了,更不是你的,你无权插手,无权过问!” 说完,萧绎迟迟没听见阿年的回应,抬头一看,见阿年怔在原地,有些震惊,也有些失落。 “你……还好吧?”萧绎不禁后悔,或许,他不该一下子说得这样明白。稀里糊涂地活着,对阿年这个小傻子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阿年仍旧不说话。 萧绎急了:“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你要是不愿意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只不过,给你爹当儿子的事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换个要求吧,随便换一个,我肯定不会拒绝的。” 毕竟阿年帮了他,萧绎也不能忘恩负义。只要不是当儿子,随便什么他都能答应。 阿年鼓了鼓腮帮子,抬起头:“不给当儿子,那就,还钱!” 阿年伸出手心,坚定地放在萧绎跟前。 萧绎瞬间没了言语,又窘又羞:“你,能不能缓一缓?” “那就当儿子!” 阿年固执得说道。她刚才也被萧绎的话给唬住了,可转念一想,爹那么疼她,她给爹找一个合适的儿子,又什么不可以的。反正她不想要三房的文哥儿过继到这边。 “你怎么就说不通呢,这事你做不了主!”萧绎挠了挠头发,心烦意乱地绕开阿年,朝里头走去。感情他刚刚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了! 才走两步,面前忽得泼出一盆水,要不是萧绎眼疾身快地往后闪了,指不定要被泼一身。 王氏收了盆,才发现院子里还站了一个人。对着萧绎,王氏从前又多喜欢现在就有多不待见。 那日没将人赶走,王氏心里便一直不舒服,这会儿又见到他在这儿碍事,后头还跟着一个晃晃悠悠的阿年,王氏顿时便没了好声气,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青天白日的也不知道给家里干事,没看见慧娘早上起来都扫地洗衣裳么,一个两个的,就知道四处瞎晃,踩着点儿回家吃白饭。” “我们给了钱的。”阿年小小地辩驳了一句。 “那么点钱,够几个人吃的?更不必说还是打我们房里出的,也好意思说自个儿出了钱,真是笑死人了。”王氏想到这个事就来火,“来一个穷鬼也就罢了,如今还又来了一个,真当我们老陈家有什么金山银山不成?便是有,迟早也得被某些讨债鬼给吃没了!” 阿年埋头不理她。 王氏还待要骂,陈阿奶在屋子里听着,觉得实在丢人,隔着窗户吼了一句:“骂谁呢?骂谁呢!” 萧绎是他们老头子决定要留下来的,她可以埋怨,儿媳妇却不行!更不用说阿年,那是她二儿子的女儿,即便不是亲的,那也轮不到王氏来多嘴,要骂也得她骂。 王氏压下了火气:“娘,没事儿呢,我随便说两句,教训教训慧娘。” “没事儿就回屋里待着,骂骂咧咧地像个什么话!” 王氏再厉害,也不敢和陈阿奶较劲,冲着阿年他们冷笑了一声: “穷光蛋!” 说完,便端着盆子进屋了。 萧绎也被这王氏的几句骂地脸红耳赤,恨不得钻进地里去。他何曾被人这样羞辱过,还是当面羞辱。转过身看阿年的时候,才发现阿年竟然一点表现都没有。 这是被骂习惯了啊。直至此刻,萧绎才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地位,他早已经连阿年都不如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钱。倘若他有钱,王氏必当不敢这样骂他,只可惜他如今一无所有,不仅是他,连阿年也变成了穷光蛋一个。自上回偷窃一事之后,萧绎便知道,阿年的体己拢共就只有那么一贯铜板。如今钱都给了他用上了,阿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阿年还没有变成穷光蛋的认知,知道萧绎不同意,阿年就跟在后头磨,左一句右一句地念叨。所说无非还是儿子两个字。 萧绎快疯了。 他跑着回了屋子的,看着空荡荡的二房,萧绎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没有钱,但他可以赚啊! 萧绎眼睛一亮。只要赚了钱,他不仅可以请大夫医治他的失忆之症,可以查清他落水的真相,还可以摆脱阿年!并不是说萧绎讨厌阿年,而是萧绎实在受不住阿年连番的折磨,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有精神上的。他再也不想听到什么当儿子的话了,再同阿年住下去,只怕有朝一日,他也会变成一个傻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皇后待遇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王氏哄完女儿,回头就看到陈有财那有些隐隐有些不善和怀疑的眼神。 王氏当即跳了脚, 护犊子似地将慧娘藏在身后, 也没了刚才的避讳, 冲着陈有财道:“爹您这么看慧娘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铜板还能是慧娘偷的不成?” 陈有财仍旧没有说话,只脸色总有股说不出的讽刺。 王氏气不过,拧了丈夫一把:“陈大河, 你这个窝囊废, 女儿都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了,你竟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要你这个当爹的有什么用!” “我可怜的慧娘,平白受了这样的冤枉!”王氏抹着眼泪。 慧娘也被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母女两个, 看着便可怜兮兮的。陈大河也觉得爹的怀疑实在太过荒谬, 忍不住站了出来, “爹, 我们三房虽不富裕, 可是两个孩子却是好的, 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儿。我和王氏敢领着大伙儿来三房,便是认定了东西不是三房偷的, 更不可能是慧娘偷的。慧娘才多大, 哪儿有这样的心思,再说她没事偷阿年的钱做什么?” “你就这样信她?” “她是我女儿, 也是您孙女儿啊。”陈大河说着, 都带了一丝祈求。 他不想和他爹起冲突, 可那是他女儿,陈大河也舍不得女儿受了委屈,“爹,绝对不可能是慧娘,慧娘是什么品性,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就是。”王氏附和着,“爹您可别被一个外人迷了心眼,分不清哪个是亲的,哪个是捡回来的。咱们慧娘,不说宠着长大,起码也是不愁吃,不愁穿,哪怕我穿得磕碜了些,也不会短了她的吃用。她什么都有,又何必去偷人家的?” 陈有财却没有听她的话,只朝着慧娘招了招手:“慧娘,过来。” 慧娘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王氏气她不中用,使劲把人推了出去,推到陈有财身边:“没事儿啊,爹娘都在这儿。” 慧娘死死咬着牙。 陈有财也没怎么着,只是盯着她,淡淡地问了一句:“慧娘,你老实说,那钱到底是不是你偷的?只要说了实话,不管拿没拿,阿爷都不会计较。” 陈大河紧张道:“爹您别吓她。” “你闭嘴!” 陈有财对儿子可没有什么软和的语气。陈大河动了动嘴巴,终究不敢再说话。 陈有财继续道:“阿爷说了不计较,便是真的不计较。谁小的时候没犯过几个错呢,但只要知错就改,阿爷和你阿奶仍旧是喜欢的。” “我……”慧娘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她看了王氏一眼,又看了陈大河一眼,最后低下头,默默道,“我没拿,不是我拿的。” 王氏松了一口气:“爹,真不是慧娘偷的,她哪儿有这样的胆子。” 陈有财看了慧娘一眼,也没有再说话,放了她回去后,便从板凳上起身。 “阿年是咱家入了户籍,也入了族谱的孙女,日后,别再叫我听到什么捡来的不捡来的话了。” 王氏自知失言,没有吭声。 “听到了没?” “听到了。”王氏讪讪地应了一声。 陈有财这才带着大儿子出去了。才出了屋子,便看到厨房的烟囱冒着白烟,想来是饭菜都还没有做好。折腾了这么久,却什么也没有搜出来。可陈有财失望的,却不是这点。 陈大海看着这天差不多到中午了,便问道:“爹,咱们是不是要去请二叔他们了?” 再晚些,指不定他们家饭也做好了。 陈有财叹了气:“也别请大树媳妇了,就叫你二叔和你堂弟过来吃个中饭吧,就说我心情不好,找他们吃顿饭,说说话,别的事儿,一概不许透露。” “哎,那我去了。” “去吧。”陈有财摆摆手,准备去厨房,可想了想,还是回了自个儿屋子。老妻有老妻的想法,谈不上对错,只是亲疏之别罢了。 没什么好问的,问了也是白问。 陈大海挠了挠头。他不知爹怎么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只是他一向是个孝顺的,爹怎么吩咐便怎么来,也就怎么做,转身便出了院子,去陈有顺家了。 三房的气氛也有些不大好。慧娘被吓着了,这会儿还哭着呢,见阿爷出去了身边只有爹娘,哭得越发委屈。 王氏心疼得要命,只是她除了心疼,还有些怀疑,不禁拉着女儿再三确认道,“慧娘,真的不是你做的吧?” “不是,不是,不是我做的……我都说了这么多遍,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呜呜……” 陈大河也舍不得女儿这么哭,安抚道:“好了好了,爹娘都知道不是咱们慧娘。慧娘多乖啊,怎么会偷阿年的东西呢。别哭,这回你受委屈了,回头再上集的时候,爹给你买个簪子。” 慧娘身子一颤。 王氏怒道:“你怎么又说簪子的事,那簪子是咱们买得起的吗?” 陈大河憨憨地笑了两声:“那什么蝴蝶簪咱们买不起,一般的还是能买一买的。咱们慧娘生的好看,你该多戴些漂亮的簪子。” 陈大河说完,又与王氏道:“也给青娘买一支。” “我……”王氏羞了一下,随即色厉内荏地骂道,“得了吧,我才不要呢,吃饱了撑着才戴那个。” 她天生丽质,什么都不戴都好看。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应下了陈大河要买簪子给女儿的要求。陈大河是一家之主,可家里的钱财,却是捏在王氏手里的,她应下了,陈大河才会去买。 外头,陈大海已经将陈有顺父子请到了家门口。快要进门的时候,刚好碰上萧绎。萧绎也是认得这对父子的,稍稍点了点头以示招呼,便率先进去了。 人走后,陈有顺咂了咂嘴巴:“你们家这位公子,派头不小啊。” 陈大海笑道:“许是今儿心情不大好吧。” “不过啊,这公子哥就是公子哥,你瞧他那模样,那气度,就是抱着一个破瓦罐,都比不是咱们村里人能比的。” 瓦罐?这个陈大海倒是没有注意到。 陈大树也纳闷:“他拿破瓦罐干什么?” “谁知道呢,人家公子哥儿的事,咱们哪里能管。我跟你说啊,回头见到他,千万别胡说八道,免得忍了别人不高兴了。大户人家出来的,脾气都挺大,千万别惹着人家。” 陈大海见他们说得离谱,这才说了一句公道话:“别这样说,我们家这位公子待人还是挺客气的,你们也别总这样在背后说人家的不好。” 陈大海也不是乱说,萧绎待他们确实客气,尽管那客气只在面上,入没入心里不知道。可他总没有没有陈大海之前想象之中的傲气,是位极平易近人的公子。 萧绎自幼习武,耳目也较之旁人聪慧,隔了这么远,依然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听到陈大海的话,萧绎轻嗤了一声,不屑一闻,可嗤笑过后,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陈大树一直盯着萧绎,见状又小小地惊呼道:“咋人家走路都走得那么好看。” 萧绎按下上扬的嘴角,正跨进门槛的时候,忽然鼻子痒痒的。萧绎赶紧进门,往里头走了几步,才弯下腰,打了两声喷嚏。 “阿嚏……阿嚏!” 声音有些大,萧绎捂着鼻子,心中琢磨:早知道今儿不在河边吹那么久的冷风了。 真是被那个小傻子给气蠢了。 平易近人的萧绎才进了二房的门,便进了阿年的“闺房。” 阿年正在发呆。看到他,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有些心虚,也有些期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萧绎走到她跟前,将那破瓦罐往桌上一搁。 阿年看着瓦罐,不由得睁大眼睛,指着瓦罐:“我的!” 难道真是的他藏起来的? “路边捡的。”萧绎原本想要冷冷地放下,而后一句不说的就转身离开,可是看到阿年这眼神,又忍不住想要解释。 阿年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又想多了。这是她的瓦罐,是她藏铜板的瓦罐,每天都要擦一擦的,便是化成灰了阿年都认得出来。 扑到桌子边,阿年稀罕地将瓦罐抱在怀里。 萧绎嫌弃地移开眼睛,那瓦罐他拿在手里的时候都是只用两只手指捏着,生怕弄脏了衣裳。她倒好,直接抱上了。 阿年晃了晃瓦罐,里头并没有铜板的声音,只是手身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头还有一个熟悉的东西。阿年亦惊亦喜地取了出来,宝贝似地蹭了两下。 “泥人!阿年的!” 阿年快高兴死了,还举起来送到萧绎眼前给他看。好宝贝要一起分享。 萧绎脸都绿了。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哪里想到,这泥人竟然真的是她的。这……也叫好看?萧绎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晚上便要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了。 阿年却陷入自个儿的回忆中无法自拔。她还是个小丧尸的时候,就是这样漂亮,可是到了这儿,不知怎么就变了一个模样。 起先阿年嫌弃自己的长相,便磨着她爹给她做了一个泥人。做了好几次,才达到阿年的要求。那么多的泥人,就这个和阿年长得最像,简直一模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心有不甘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孙老, 县衙那边是不是弄错了?” 陈有财嫌老三媳妇太过丢人,斥道:“胡说八道什么,那可是县衙,县衙怎么会差错呢。”陈有财看着萧绎, “他不就是从卫水那儿捡回来的么,上游刚好出了这样的案子,发生的时间又附和得很, 不是他还能是哪个?” 萧绎傻了好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县衙的人可说了我叫什么?” “这个,似乎是叫萧逸的吧, 我也没仔细问是哪个逸字, 只这么听郑主簿说了一嘴。” 萧绎……是他的名字不假, 萧绎说不出心底是何感受, 艰难地问道:“萧家人, 当真一个不剩了?” 孙里正虽同情他, 却也不能撒谎:“萧公子,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县衙那边也再查,只可惜, 两边隔着好几个县,咱们的人手也不能往那儿伸太多。有些事, 便只能委屈一下萧公子了。” 杀人夺财, 本事一桩大案, 但案子不是在他们县里发生的, 他们也没法儿盯着人家,要人家尽心尽力地抓凶手。再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里还能找得出来。 萧绎嗓子都哑了:“萧,不是国姓么?” 孙里正忽然长笑一声,看着萧绎的眼光越来越像看傻子:“萧是国姓不假,可是天底下姓萧的多了去了,可不是每一个姓萧的都是皇亲国戚。真要那么着,那朝廷得养多少人啊。公子莫不是因为一个萧,便以为自己是皇家的哪个萧了吧。”孙里正摆了摆手,觉得可乐,“那是不一样的。” 萧绎怔住。 他只知道皇室姓萧,知道这点之后,便对自己是皇家人的事深信不疑。不是他自大,而是他一直有这样的预感。 如今现实摆在眼前,冲散了萧绎所有的自以为是。可是他却还是无法接受,觉得荒唐之极。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商户之子呢。 萧绎并非瞧不起商户,而是从来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想得这般低过。他是商户之子?家中人全部被害身亡?如今还定点家产不剩? 不可能的,萧绎不愿相信,是不是弄错了,可是“萧绎”那个名字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他真的只是一无所有的商户之子? 孙里正与陈有财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想来这位公子怕是一时间还不能接受。也不怪,任谁听到了这事,怕是都不能淡然处之的。 孙里正起身,陈有财也给众人递了个眼风,让他们都出去。 本还以为阿年傻乎乎,看不懂眼色,哪里想到阿年今儿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明白了,跟着陈阿奶一道出去。反而是王氏,愣在那儿也不知道做什么。 “老三媳妇?老三媳妇!” “啊?”王氏许久才回身,看着陈有财。 “出去了。”陈有财也没骂她。 王氏哦了一声,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一样,恍恍惚惚地出去了。陈有财冲孙里正道了一句见笑,便随着他一道出去了,只留萧绎一个人在这儿消化。 出了屋子后,孙里正才拉着陈有财走道一边,避开了众人。孙里正也是一肚子感慨,本来想着这个是位贵人,没想到啊,贵人倒霉起来,连他们这些老百姓都比不上。起码他们还有房有田呢。 “如今你们家要怎么办?我听郑主簿的语气,那些家产多半是追不回来了。” 孙里正觉得这老陈家还真是倒霉,救了个人,粮食和钱也搭进去了不少,结果却捞得这么一个结果。陈有财没有发火,已经算是脾气好了。 陈有财也是心情甚烦:“谁知道呢,如今先这么着吧。” “这是还让他住着?”孙里正一脸惊。 这萧公子如今也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孙里正本来还琢磨着要不要想个法子呢,他是不愿收留这人的。不过孙里正没想到,老陈竟然有这好心。他还以为陈有财不待见这萧公子呢。原来阿年将人捡回来的时候,陈家可就他一个最反对的。 陈有财扯了扯嘴角:“自然也不会叫他白白待着。” 他们家不养闲人。 孙里正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了。让他留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至于留多久,那便不关他的事了。 “真是白费了一场功夫。” 孙里正说完,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兴致,同陈有财叮嘱了两句之后,便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氏才从后头冒出来。 陈有财被她唬了一下,好容易才端住了,仍旧能绷着一张脸:“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爹,那孙老说的,都是真的?”这是王氏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她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萧绎身上,结果呢,萧绎竟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那她的一对儿女怎么办,还要继续窝在这乡下不成? 王氏更愿意相信是孙老传错话了,或是县衙那头的人出了个乌龙事儿。连拿不靠谱的算命先生都能看出来萧绎是个贵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 陈有财乜了她一眼:“你觉得是你有本事,还是孙里正和县衙那些人有本事?” “自然是她们。” “那就别在这儿问东问西!” 王氏心虚地干笑一声,而后又不甘心道:“可是那萧公子那长相,那气度,一看就不是等闲众人。” “阿年长相也极好,她也不是等闲中人?” 王氏一噎,又道:“这怎么一样,人家萧公子可是穿得起丝绸衣裳,戴得起玉的人。” “是啊,不是说了么,人家有钱过,有钱什么买不起,戴不起?” 这不是现在没钱了么?可这也是最叫王氏绝望的地方:“那些家产,当真再也寻不回来了?” “没了,寻不回来了。”陈有财不耐烦同她墨迹,索性一下子断了她的念想,“他家也不过就是个商户,还得罪了江南大官,就是寻回家产了,那点儿家产又能做什么,说不得还没里正家多呢。你也别整日琢磨这个琢磨那个,人家没什么好给你琢磨的。如今他只赤条条一个人,连衣裳都是你买的,你说折腾到现在到底为了什么?” 她自然是,为了儿女…… 王氏心中又悔又恨,她将满腔希望都托付在萧绎身上,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地步。若不是为了他那两身衣裳,慧娘又怎么会去拿二房的铜板,他们三房又怎么会在外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王氏悔之不及。 “以后把你那点心思放在正道上吧,整日算计,连儿女都被你带累坏了。”陈有财言尽于此。 见陈有财准备走,王氏忽然醒悟过来,忙叫住了人。 “还有什么事儿,有事快说,我还带下地干活。” 王氏犹豫了片刻,最后问了出来:“那萧绎,还得在咱们家住着?” 陈有财笑了:“是啊,不在咱们家住还能在哪儿住,他一个身无分文的半大少年,出去了还不得饿死。他老家在太原,这年景,还有人敢往那贼地去?县衙那头,也不过说的好听点罢了。且你不是早说了么,你留人在咱们家,可不是为了那点见不得人的算计。他就是没钱没身份,你还能缺客人一口吃的不成?” 王氏都震惊了:“我……我几时说了这样的话?” “你自己清楚。” 王氏觉得自己没说,这话肯定不能是她说的:“爹,他一个外人,还想要咱们养着他?再说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啊,不还有一身衣裳还有一个玉牌子么?他家里好歹也富裕过,那玉牌子随便买一买,也足够他嚼用了,哪儿用得着咱们出钱。” “不是咱们,是你。”陈有财出声提醒,“我可没说要养他的话,是你说的。” 王氏气得要死。 这怎么,怎么就变成她养了呢?若说方才他还留着一线希望,指望这事儿能有所回转;如今则是被她爹说得只剩下厌恶了。 不知道她爹是真傻了要白养一个人,还是真那么狠心,想要他们三房出银子。反正王氏是不充这个大头的,没找他要回那两身衣裳便已经不错了,还想着叫他们养。多大的脸! 王氏调头便走了。 这事来得太突然,叫王氏一时间连女儿被欺负的事儿都没能记起来,准备好的状也没有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高听蓉结局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陈有财嗤笑了一声, 也没有反驳, 只是悠悠地走回自个儿的屋子里, 准备收拾收拾去做活儿了。虽然才出了正月,可嫁树、种麻、修农具, 哪个不是要忙活的。既然家里有人上赶着管,那他也不必操这个心,免得人家还觉得他不知好歹。 陈有财走得干脆, 王氏眨了眨眼睛, 看向大嫂:“爹这意思是同意了?” “或许吧。” 没有将人赶出去,那就是同意了留在家里住着, 虽然只是留几天而已。李氏和王氏看明白了这点, 也都长舒了一口气。 李氏是心虚加愧疚, 王氏,则是欣喜了。 她和李氏不同,李氏是个笨的,一辈子不知道为自个儿打算。王氏不同,她本是秀才之女, 只因家道中落才嫁进了农家,可她心里还是不愿意自己儿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当一辈子的农夫, 亦不愿意自个儿女儿如她这般,一辈子都没个指望。 如今二房里躺着的那个人, 便是他们一家的指望了。 “方才周大夫说了, 让咱们熬姜汤, 我这就去了。”王氏说着,正要去厨房,才踏出一步,冷不丁又停了下来,不经意道,“大嫂,我刚才好像听到娘在那儿叹气呢,你要不过去看看。” 李氏正了正神色,忙往婆婆的屋子里赶去。 王氏嘴角一勾,带着些得意的味道进了小厨房。家里还有不少晒过的生姜,王氏捡了几个最大了,切了之后便撂进锅里。 外头,慧娘带着文哥儿过来。文哥儿一见到母亲,立马上去抱着王氏的腿,软乎乎地叫了一声娘。 “乖。”王氏拍了拍他的脑袋,转向女儿,道:“你带着弟弟,去二叔屋子里坐一会儿。” 慧娘鼻子一皱:“我才不去他们家呢。” “听话,今儿不一样。那位公子醒过来了,你带着弟弟去看看,陪他说些话。”王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得意味深长,“看那位公子的年纪,似乎不比咱们慧娘大多少呢。你们俩,应该也是有话能说的。” “可是我又不认识他。” “多见见,不就认识了吗,情分都是处出来的。”王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交代道,“待会在二叔屋子里见到阿年的时候,待她好一些,别冲她大呼小叫的,被人看到了不好。” 慧娘随便应下,又道:“那我叫芸娘一起?” 王氏笑了笑:“不用。芸香有自己的活儿要做呢,别去打扰人家,免得人家活儿做不完。” “哦,那我去了?” “去吧。” 慧娘见状,知道今儿是非去不可了,撅了撅嘴,仍旧带着弟弟出去了。 三家都在一个院子里,从厨房到二房,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只是这么一句路,愣是被芸娘和文哥儿走出了半炷香的时间。等到了二房门口,远远地便看到阿年蹲在那儿,也不进门,就那么呆着。 文哥儿往姐姐那儿靠了靠。 他娘说过,挨傻子近会得上傻病的,二伯家的阿年姐是个傻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要是离得近了,不说到底会不会变傻,被小伙伴看到了,以后也肯定不带他玩儿了。 文哥儿吸了吸鼻子,等着他姐姐发话。 慧娘走到跟前,抬了抬下巴:“让让,我们要进去。” 阿年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后知后觉地挪了个地儿。她本来还在想事情,忽然就被人挡住了太阳,想的事儿就这么中断了,她心里其实也不大高兴。但是慧娘和文哥儿都比她小,阿年也不好意思生气。 等等……她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阿年歪着脑袋,使劲儿想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算了,不想了。看着慧娘和文哥儿溜进了屋子,阿年怕他们乱动她爹的东西,也赶紧赶着一道过去。 里头的屋子,萧绎正在假寐。忽得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疑心是谁,下一刻便看到三个小孩儿站在自己床边。两个小姑娘,一个跟桌子差不多高的小孩儿。 文哥儿盯着床上的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这就是家里救回来的公子?他咽了咽口水,看向自己姐姐。 姐姐没理他。 文哥儿有些委屈:“姐,姐?” “怎……怎么了?”慧娘被摇地回神,看到文哥儿委屈的小脸,才发现自己原来看人看得呆住了,当即羞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声音如蚊子一般,“文哥儿要说什么?” “姐,你刚才不理我。”文哥儿控诉。 这要怎么答,慧娘羞答答地看了萧绎一眼。 萧绎也尴尬得很,仍谁被这样盯着看,只怕都会尴尬。尤其是哪个小的,鼻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萧绎既担心他担心他真的会兜不住口水,又担心他兜不住鼻涕,到时候涕泪横流,还不是污了自己的眼睛? 慧娘讷讷地呆了半晌,为了不显太失礼,终于开了口:“我娘叫我们来看望公子。” 她将弟弟推出来:“这是我家弟弟文哥儿,大名陈文。我叫慧娘,还有个姐姐叫芸娘,只是她还在做活,没有过来。” 文哥儿被他看得害羞,又躲到姐姐腿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巴巴地瞧着萧绎。 萧绎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正对着了。 “还有这个——”慧娘犹豫了一下,她看着阿年的脸,又想着自己的脸,忽然不大想介绍给这个公子了。 “阿年。”萧绎接道,“我知道。” 萧绎话里带了些亲近,笑容里也真心了几分。 慧娘又狠狠地害羞了一下,心里埋怨阿年,当初去河边怎么就没叫她一道儿呢。这位公子亲近阿年,肯定也是因为阿年救了她。这小傻子,还挺有运道。自个儿被二叔救了,回头又救了这么一位公子。 这公子可真是好看,比村口的陈英俊还好看! 阿年恍然想起来,被慧娘和文哥儿打断的念头究竟是什么了。哦,她在想,这人生得这么丑,脑子也不太灵光,是不是不该把他捡回来? 这儿看他在那儿笑,阿年更嫌弃了。真的好丑啊,眼睛都疼了。 “对了,公子知道阿年的名字?”慧娘问道。 “先前与阿年说过话。” “这样啊。”慧娘想了想,不能叫阿年专美于前,遂又道,“我娘在厨房那儿熬姜汤,大夫说了,姜汤对公子身子好,得多喝。” 话音才落,王氏便恰如其时地从外头走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碗熬好的姜汤。 “公子可感觉好些了?” 萧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处儿还是很痛,也不知道是撞到哪儿了。 孰不知,王氏心里也纳闷呢,明明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额头上还没伤啊,这是在哪儿给碰到了。走到床边,王氏便笑着将盏子交给萧绎:“有些烫,公子慢些喝。” 萧绎接过,只喝了一口,便感觉鼻腔里都是一股姜味儿。味道很重,也有些陌生,但是不讨人厌。 王氏见他不嫌弃,越发欢喜地厉害:“家里也没有糖,公子将就着喝些吧。” “多谢夫人。” “哟。”王氏还是头一次听人这样叫她,不好意思道,“我这一农家妇人,哪里担得上公子您一句夫人,若公子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婶子吧。咱们这儿,都这么叫。” 萧绎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婶子。 王氏听得身心舒畅,总觉得这一句,一下子就将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这就对了,公子既然住进咱们家,就别外道了。这儿是我那故去的二哥家,我家的屋子就在对面,公子以后若是有什么要办的,只消吩咐一声就是了。我家这两个孩子,平日里也多是闲着,给公子跑跑腿,也足够了。” 萧绎又道了一句多谢,至于那句婶子,却再没有提。萧绎觉得这称谓别扭得很,他以前,好像也没有管谁叫过婶子。 慧娘从一边探过头来,忍着羞意问道:“我还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问那么多干什么?”王氏斥责了一声。 “问问名字也不可以吗?” 萧绎只淡淡地笑着,并不说话。 “公子头上受了伤,不记得之前的事儿。” “连名字,都,不记得?”这话说得磕磕绊绊,一听就知道是谁问的。王氏惊讶地看着阿年,诧异于这个小侄女竟然还肯说这么长的话。 “真,不记得?”几句话,阿年已经问地脸红脖子粗了,憋的。只是她盯着王氏和萧绎,分外执着。 “公子拿这儿骗你作甚,忘了就是忘了。” 阿年忽然垂着头,形容沮丧,眉头耷拉着。 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原来——这人真的撞傻了啊。 萧绎皱了皱眉头,不解她这究竟是怎么了。只是他不好问,王氏同慧娘几个,压根没有心思管阿年到底在想什么。 小傻子还能想什么,要是她们能猜到,那不也成了傻子了么? 阿年心里憋着气,面上也不大痛快,好在她低着头,旁人也看不见。 王氏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率先在萧绎跟前露了脸,又让一对儿女在他跟前排了号,这便足够了。待萧绎喝完姜汤,王氏只殷切地让他好生休息,有事千万吩咐一声,便带着慧娘和文哥儿出去了。 他们走后,萧绎才好生打量起阿年来了。 只他有心想看,人家却并不愿意叫他看。 “阿年……” 阿年觉得腻歪,她跟他又不熟,叫什么叫。翘了翘嘴巴,复又瞪了萧绎一眼,转身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大婚前夜 最快更新朕养丧尸那些年最新章节! 小天使的购买比例不够哦ヽ( ̄ω ̄( ̄ω ̄〃)ゝ  迷惘已经不足以形容萧绎此时之感了。 不过话一出口, 那个小姑娘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似乎还透着失望,另有一些不能说出口的悔意。 不知道为何, 萧绎总觉得她看自己的时候, 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萧绎忽然打了一个激灵,不知道该说什么, 转眼,就见那小姑娘拖着步子,转身走了。他如今这情况,除了留在床上等着,别无他法。 他靠在床边,低下头, 便看见自己身上那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衣裳。 粗糙的麻布,并不细密的针脚,穿在身上也怎么看怎么不合身。萧绎摩挲着衣裳,心下琢磨,这应该是一个不大富裕的农家, 听那姑娘的口音,好像与自己的也不甚相同。只是他为何会到这里来?萧绎努力地回想, 可却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唯一还记得的,便是自己的名字了。 萧绎。 他的名字。萧绎本能地觉得这两个字不一般, 正如他未知的身份一样。 不多时, 那位叫阿年的小姑娘又回来了, 只是这回还带来了一大群人。后面一个妇人见他醒了,有些紧张,转了身子,随手就将阿年给赶了出去。 萧绎看着中间有一个穿着不同于他人的中年男子,另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两人都走在前面,似乎是主事的人。 孙里正见萧绎醒过来,心里那颗大石头也一下落了地。前儿他也请村里的大夫给看了,说是没事儿,可人就是不见醒,差点把他们给急出了好歹。 “谢天谢地,公子可算是醒了。”里正走到他跟前,小心地说道,“我是这儿的里正,姓孙,蒙乡里人高看,都称我一句孙老。这儿是陈家,那日公子昏在河边,正是陈老叔家的小孙女儿救的。对了,也不知这位公子家住何方?如何称呼?” 萧绎扫过几个人,眼中划过一丝计较。 里正回头,与陈家人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这位公子,是不知道,还是不会说话? 里正也弄不清,又问了一句:“公子可记得自己是如何落水的?” 他知道,这人是阿年那丫头在河边捡回来的,那河叫卫河,算是这方圆十里最大的一条河了,平日里水流也湍急地很,尤其是前些日子还下了大雨,河水涨地飞快。落在这条河里都还没有死,可真是命不该绝,老天保佑了。 萧绎低声咳嗽了两下:“我亦不知。” 里正面上有些不大好。 萧绎并不是看不懂脸色,只是他下意识得觉得,眼前这位里正,还不够要他看脸色的份儿。 “不瞒孙老,我醒来是只感觉头疼难耐,前程往事,已经尽数不记得了。” “这……”里正瞪大了眼睛,还能有这么一说?他打量着萧绎,“世上还有这样的怪事儿?公子真的不记得?” 萧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若是记得,我也不会知而不言了。如今这般情况,我亦想着早点找到亲人,早日归家。实话与孙老说,我固然不记得前事,却也记得,自己曾读过诗经义。” 孙老一阵恍然。读过这些,说明家底确实是不凡的,要是贫苦人家,哪里有闲钱让子孙读这些? “只是我如今已想不出更多的东西来,更不知家在何处。家人寻来之前,还得劳烦孙老和陈恩公收留几日,待家人寻来,在下必定厚礼谢之。” “好说,公子客气。”孙里正说得有几分真心,甚至未经陈有财同意,先一步将话应下,又问道,“只是,也不知道公子的家人能不能寻到这儿来。” 萧绎抿了抿嘴角,笃定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循着河水往下找,也要不了多少日子。” “那就好,那就好。”孙里正连连点头。 陈有财张了张口,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孙里正见他识趣儿,心中满意了些。他转过身,复又叫陈大海将大夫请过来。这也是担心萧绎真的有什么差错,毕竟,那头上的伤还未好呢。 周大夫对来陈家已经是熟门熟路了,以前陈大江在世的时候,他就隔三岔五地被请到孙家来。本想着陈大江已经没了,他也清净了,结果陈家又来了一个不知道身份的。 又听说里正也在,周大夫再没敢耽搁,赶紧跟着一道过去。 人还是前儿那位公子,周大夫听孙老说了情况,拿眼瞅了一下他额头上的伤。这伤前两天周大夫也看见了,只是没怎么在意,毕竟人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在水里碰上了什么石头,也是在所难免的事儿。这会儿见人啥也不记得,周大夫才知道出大事了。 他皱着眉,许久不说话,李氏在边上看着就越揪心。 没谁比她知道的更清楚了,愧疚之下,便头一个问道:“大夫,这位公子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啊,可有大碍?” 周大夫摇了摇头道:“这不记事毛病啊,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先养着吧,等什么时候后脑勺的伤好了,没准就记得了,又或者是休息好了,没准也能想起来。急不得。” “就不能开什么药?” 李有财和陈大海却觉得李氏太上心了些,只是他们也都没说什么,反倒是王氏,比李氏还紧张些,道:“就是啊周大夫,您总得开个方子,说不定吃着吃着就好了呢。” “这毛病我也是头一次见,方子,委实不知该怎么开才好。这样吧,我见这位公子似乎有些着凉,你们过会儿熬些生姜水给他喝些就是了。” “这就没了?”王氏问道。 周大夫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过是村里的赤脚大夫,治些小病还可以,要是叫他治这个,可真是为难他了。 陈有财也知道这些,瞪了不大安分的王氏一眼,王氏立马不敢再多言了。 陈大海与陈大河客客气气地将周大夫送走。 留下的人亦不算少,屋子就这么大,人多了总归是闹哄哄的。略说了几句话,萧绎面上便倦了。孙里正几人看出了他的脸色,自觉告辞,将屋子留给萧绎休息。 萧绎也没有拒绝,反而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 孙里正看着,更觉得心中有了底。这才应该是高门大户出身的做派! 人走之后,萧绎望着周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身疲倦。 他感觉自己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哪怕已经记忆全失,萧绎也认定了自己的身份非同一般。认定了这一点,萧绎也就有恃无恐了。他的家人、属下,迟早都会找到他的,萧绎不急。 是以,即便他如今一无所有,看这些农家人的时候,话里也都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缘于骨子里天生的矜贵。 屋子外头,里正将陈有财拉到一边,思索了一番,斟酌道:“这人,毕竟是你们家阿年救上来的,你们就好人做到底,再收留他一段日子。我看这公子的谈吐也不似寻常人,估摸着家中非富即贵,你们救了人,好生待他,来日也会有福报的。” 陈有财仍旧紧紧地蹙着眉。 他只求安安分分,不求什么福报不福报的,也不大愿意沾上这什么公子的。可里正的面子他也不能驳,只犹豫道:“我也不知他到底是好人还是歹人,万一是歹人,我陈家不成了包庇罪犯了?” “你瞧他才多大,还歹人?”里正笑话他想得太多,“得了,你既不放心,回头我替你问一问县衙的人,看看里头有没有他这个年纪的歹人。” 说到最后,里正也觉得这事荒谬得很。看那公子的模样,似乎才十三四岁呢,半大的孩子,哪里会是杀人放火的歹人? “只是我瞧他面善,必定是不可能的。” 陈有财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仿佛将人想得太坏了:“是我想多了。” “也不怨你,小心些总是好的。”孙里正安抚道:“刚好,过些天就是县衙整改户籍的日子了,到时候,我也得过去。本来你们家只有阿年这丫头一个要费心的,如今正好能顺带捎带上他。” “那就劳烦孙老了。” “客气什么。”里正也收了陈家的银子,怎么好不办事。里头那个看着也不普通,不过是随手一帮,指不定日后还能结个善缘呢。 “记着,你们可要好生招待人家,左不过这个一段时间,回头报了官府,人家家里定能找过来的。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那位公子面向不俗,你们家的福气啊,在后头呢。” 陈有财随意地嗯了一声。他可不想要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儿子都没了,要什么福气。 里正交代了事儿,又回里头同萧绎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放心地回去。 陈有财跺着步子慢慢往回赶,两个儿媳妇一反常态,都围了过来,一脸的紧张。 “爹,那位公子要留在咱们家么?留多久?”王氏率先问出声儿来。 陈有财乜了她一眼:“留多久?留个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