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擘传》 正文卷 第一章(楔子) 梦 天怒了! 通天之路毁了。 众生想要登天,由是只能修行。 天哭了! 山洪肆掠大地,直到星辰变作了蓝色。 一滴“血泪”从天上落下来,将要接近那颗蓝色星辰的时候,“血”与“泪”突然分开。 “泪滴”砸向昆仑,四散而去,化作千里冰封的雪山,雪山的禁制下,孕育出一条通道,先民们叫做“轮回通道”; “血滴”跳动着,嘶吼着,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分为无穷无尽,逃入三千世界、躲进茫茫众生,销声匿迹。 天笑了! 笑声肆意,震碎了许多颤抖的星辰。 破碎掉的星辰直奔昆仑,灭了禁制,堵了轮回通道的出口。 从此生灵们的魂魄有来无回,飘飘荡荡,浑浑噩噩之中无处安放——有今生,再无来世...... “他妈的,这该死的鬼天气,下雨不会停。” “别闹了,我们好好叫魂。” 两个道士打扮的神棍嘀咕一阵,摆弄起手中的铃铛和拂尘,口里念念有词,围着一个昏迷的少年的打转。 少年的腹上站着一只公鸡,公鸡呆呆的,没有精神。 突然一个道士抓起公鸡,吼一声“急急如意令”。 另外一个道士赶紧掐起手决,念道:“天煞地煞图,人煞人关卜。 此鸡不是非凡鸡,身穿五彩绿毛衣。 凡人拿去无用处,祭奠鬼神唤魂归。 请引路神仙快快到,逢山山过,逢水水过,逢荆棘铁脚板踩过……” 念毕,道士便将手中的公鸡活活拧断脖子,继而丢到门外。 昏迷少年的老祖奶披头散发,大哭起来,一边拍打着木凳一边嘶吼道:“三魂七魄回家了! 你要来,快快来,莫在阴山背后捱。 你要到,快快到,莫在山前山后绕。 隔山喊你隔山应,隔河喊你打转身。 鸡鸣狗叫吓到你,又是鬼神让你惊。 快快照着原路转,不让亲人再担心……” 一场法事持续到寅卯交替时才结束,可那昏迷的少年仍不见醒来。 两个神棍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面容悲痛,无力回天地叹气道:“主人家,我们尽力了。” 一个妇人声泪俱下,直扑地上的昏迷少年,咆哮道:“造孽啊!造孽啊!天啊,造孽啊……” 天明时分,骤雨初歇,残花败柳的道路上还没有太多行人,却见几个黑点在跳动。 八个精壮的汉子抬起一口棺木直奔南山而去。 棺木里装的正是那个已被神棍宣布死亡的少年。 “哎,他们家说来也怪,我看是遗传。” “休要言语,这娃死得年轻,煞气极重,当心他索你的魂。” “且!你吓唬老子,抬阴棺这活我做了无数趟。” “嘿,莫扯这个,据说他们家有史以来每一代必出一对双胞胎,而每一代双胞胎中的一个往往不到成年便会疯掉。” “是哟是哟,据说疯掉的那个不出三天必定昏迷。”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个球!” “然后昏迷的那个便会死去。” “别吓唬我,我第一次干这活。” “谁吓唬你了,据说那昏迷掉的,不论怎么医治怎么跳神都没用……” 八个抬棺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突然! “轰隆隆!” 大地抖动起来! 且越抖越厉害,抬棺人踉踉跄跄,摔倒一地。 “啪”的一声,棺木坠地。 胆小的那个大叫一声,拔腿便跑。 其余人见状不妙,也跟着瞎跑。 只是骤然间山崩地裂,道路凹凸,断裂得满目疮痍。 鸡乱鸣、狗乱吠。 乌鸦尖叫,大海咆哮。 山河奔腾,漫天流星乱串。 咒骂声、哀求声、哭声乱成一片。 天眨眼间亮了,山在崩塌、水在倒流。 天眨眼间黑了,地壳崩裂,岩浆狂舞。 月亮不见了,北斗七星散乱了。 人们来不及抬头看天,被活埋、被洪水冲走、被岩浆烫死、被惊雷震死、被闪电劈死…… 那抬棺的人也尽死绝,棺木被埋在土石的下面,又被山洪卷走,不知去向了…… “从来,没有哪一次的历史灾难不是以历史的进步来作为补偿的。” 但这句伟人说过的话或许而今并不灵验。 满目废墟的蓝色星辰上,生机近乎断绝! 什么文明,什么家园,什么权力,管你金贵与卑贱,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覆灭下去。 山河破碎,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模样。 可昆仑山脉尽完好无缺! 但已无人问津了,在生与死的边缘,谁他妈还会去在意山川的模样…… 头七! 一个老头从原来泰山的位置横空而过,手里拿着一个麻袋,悼念道:“来吧来吧,孤魂与野鬼;来吧来吧,贱躯与残魄。” 他一边走一边往口袋里塞东西。 八匹龙马拉着一副棺木停在老头的上空,那棺木伸了一个懒腰,竟开口说话:“你们计划了多少岁月,以为得逞了么?” 老头悲叹道:“我不是他们,我只是个收魂魄的糟老头。” 棺木道:“哈哈哈,我只听说过借尸还魂,从未听说过借魂还尸,你们想逆天而行,无论多少岁月都是行不通的。” “我只是个收魂魄的糟老头,你知道的,这里的魂魄没有彼岸,不能往生,只得放到其他世界去。” 老头满面沉珂,卑微地央求着,道:“请给他们一个苟且的机会吧,他们不会记得仇恨,头七到了,再不走要出大乱子的。” “也是,卑贱之灵必有可怜之处,我是不愿意管这些闲事的,要不是你们太过分,上苍早忘记这里了。” 那口棺材若有所思,邹起道道褶子,叹道:“但我也只是个跑腿的,做不得主,你应该知道,这样无差别的刑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偏偏灭不掉那滴血脉……” 老头听得“血脉”二字,突地抢断道:“死地阻拦了天听,鸿蒙挡住了天视,你做得了主!” 棺材闻言有些欣喜,想不到在阴暗处,这些做脏活的能如此抬举自己,它难免自傲起来,打趣道:“理由?” 老头道:“毕竟除了那滴血泪,这颗星辰上的生灵都是无辜的。” “是啊,那滴血泪——” 棺木突然惊乍,急道:“不对,被你们骗了,可能给他逃了,天杀的,你们这群低贱的杂碎,多少年了,死了无数代人也不安分。” 言毕一根鞭子从天而降,直劈老头而去。 那鞭子带起烈烈罡风,如闪电横空,如惊雷咆哮。 老头避让不及,化作齑粉的霎时双目远眺,见得龙马长嘶,拉着棺木急急往昆仑奔去。 他的麻袋摔在一旁,被风一吹,四处游荡,里面的魂魄散落一地,惊恐地看着这片废墟,魂魄们哭了起来,可魂魄是没有眼泪的…… 棺材里的少年人睁开眼睛,到处都是黑暗。 他的脑子从来没有这般清明过,从来没有! 忽然间他能想到许多事情,想到他们家是一个有使命的家族,他们的使命就是——养血。 每一代必牺牲一人,无数代人的魂魄滋养着那滴鲜血,无数代人疯掉、死掉。 他的记忆越发清晰,能回忆起十八岁以前的事情。 是的,十八年来,他身体里的血脉便一直在吸食他的魂魄精神。 有一天他的魂魄被消耗殆尽,他疯了。 疯疯癫癫之中看到的世界,他记不起来,他只是好像记得,有人给他叫魂,然后他便睡着了。 “我是个无魂无魄的人,我们家每一代都要出一个无魂无魄的人,这是使命,这是使命。” “哎,是了,母亲说过的,父亲的孪生弟弟没有活过十八岁,父亲的孪生爷爷没有活过十八岁,爷爷的祖父、曾祖父的孪生祖父也没有活过十八岁。” “对咯,我也快死了吧——真怪了,快死了,魂魄却强起来了,我的心里好通透,真快活啊,仿佛儿时和哥哥一起奔跑,原来没有疯掉的人是这般的幸福……” 少年自言自语,就像疯掉时自言自语一样。 “亏欠了你们家无数代人,最后还一个造化给你们。” 一个声音从少年的身体里响起。 少年脑中空明,笑道:“嘿,我到底还是疯的。” “你没疯,孩子,他们动手了,生死只在一线之间——闯过轮回大道,你若能活,便带着这身血脉去闯一个天地吧!不要记着仇恨,不能想着复仇。” 体内的声音接着道:“我把这滴血脉托付给你,把你托付给这滴血脉,你醒来时或许会迷茫,但总会有人点醒你。” “真怀念三五岁的儿时,我三五岁的时候好快活……哎,疯掉了,要死了,死便死吧,无所谓了……” 少年还在自言自语,他想动弹,却无力支配自己的身体。 “我们就像大雁,张开翅膀,我们就像老鹰,把脚缩在翅膀下,飞上十二层天,腾上十二层雾,去看那一层一层的天,去望了一层一层的雾。” 少年唱起了儿时母亲教给的歌谣。 “我们飞上第一层天,雾罩变成白云一朵朵,雾罩变成星云一片片。” “我们飞上第三层天,天上的鸭挤成堆,天上的天鹅拢成群。” 少年轻轻地唱着,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他因有些哽咽,一时间唱不出声音来。 突然间有人接过他的歌谣—— “飞上第五层天,来到天地的大门,左边的门扇雕着凤,右边的门扇雕着龙。” “我们飞上第七层天,七姊妹正在织绫罗。” “飞到第十层天,见到了老雷公。” “我们飞到第十一层天,碰见天狗吃月亮。” “飞上第十二层天,太阳比火烫,不能走近太阳,不能靠拢太阳……” 少年累了,到底疯没疯,有魂无魂,他都不去计较,十六七岁以后,浑浑噩噩的状态他已习惯了。 眼泪留着留着的,就汇成了江河,江河奔腾着,聚成了大海,大海是黑色的。 天空被撕裂了一道缝隙,黑色大海欢快起来,咆哮起来。 “对咯,对咯,还要准备麻鞋十二双,要准备花鞋十二双,下水去看看,下海去望望……” 少年在浅梦之中接着歌谣唱道:“不对,不对,地神和风神打架了,人族不出来,他们不罢休……降服他们吧!降服他们!安排他们各司其职……” 一道光刺破了黑暗和虚妄。 少年的梦被惊醒。 他不敢直视那道光,就像他出生时不敢睁眼看世界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哭声 哭! 这里的生灵从来不哭,哪怕是生,哪怕是死。 他们只笑,笑得如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那么简单,笑得就像一个女人爱上了另一个男人那样的随便。 无人知晓原因,老辈人没有说过,后辈人也极少问过...... 有一天夜里,打西北面走来了两个人。 小和尚听见对面山如果要圈地,就在四周刻这个字,倘若刻不出来,可撒尿代替。 刻“卍”字很费力,小和尚总共刻了十个,累得身形憔悴起来。 他赶紧从布袋里取出半截残香点燃,贪婪地吸允一阵才得以好转,复又急忙灭掉,想来那残香对他极为重要。 忙完经过庙门口,刚巧撞见那婴孩又在哭泣,哭声伤心欲绝,惹得挺拔的葫芦树也开始摇晃起来,而喂他吃奶的母狼僵硬着躺在地上,干瘪、寂静,死掉了。 不多时,忽又从山脚上来一只母狼,母狼看了小和尚一眼,小和尚无喜无悲,母狼便算小和尚应允,俯身下去开始喂婴孩吃奶。 小和尚这才眺开视野,原来从山顶到山脚,一群畜生排起了蜿蜒的长队。 白天死掉了,黑夜就来了,黑夜死掉了,白天又活过来。 于是,一座山、一棵“葫芦树”、一个小和尚,一座寺庙、一个婴孩和一群禽兽,组成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小和尚要了结老和尚交办的一段因果,老和尚曾言此因此果牵扯极大。 婴孩每天吃野兽的奶,饿了就哭,吃饱了就睡。 野兽最怕的就是婴孩哭泣,它们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觉得恐怖。 说也奇怪,小和尚对那婴孩不管不顾,随意放在墙角便置之不理,但周遭禽兽却如爱护自己的幼崽一般,对其照料有佳。 野兽们会轮番来喂婴孩吃奶;还有一群会飞的东西,黑夜里、下雨时、打雷天便从葫芦树上飞下来,捂住婴孩。 婴孩生命力极强,渐渐地也就不哭了…… 转瞬之间,仿佛沧海桑田。 当小和尚开始在意那个婴孩的时候,那婴孩已然会爬会叫,时不时地还能站立起来,蹒蹒跚跚之间,也会进到庙里撒一泡尿。 “老和尚说‘四大皆空’都是骗人的鬼话,看来是真的。”小和尚由是叹息一声,转而仰望星晨。 他自言自语道:“老和尚啊老和尚,我们真的能追上流星么,她们那么耀眼、迅捷,从那里来,到哪里去,我们真的能弄明白么?就像你,也从未弄清楚我到底从哪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我是谁 太阳还未落入归墟,可怖的海面上有一个黑点在跳动。 一个疯女人站在海面上,手持一把精美的弓箭,她自言自语。 “我敢打赌你射不中!” “赌就赌,射中了你把天边的晚霞送给我。” “来吧,是时候检验你的箭术了。” “嘻嘻,你看我把那颗黑点射掉。” 于是一箭射去,射死了她的情郎。 疯女人大吼大叫,搅得波涛翻滚,黄昏变色。 每年二月二,疯女人都要来这里自言自语一番,然后张弓搭箭,一箭射去。 太阳终于落入归墟安静下来,疯女人呆呆地望着西边。 一只鸟儿振翅飞来,“精卫精卫”地叫着,飞到疯女人跟前停住。 “可怜的人,你的孩子不在归墟,你错了很多年了。” “嘻嘻,我的箭术天下无双,我的箭术天下无双。” 那鸟儿静悄悄地看着她,忍不住又提醒道:“姐姐让我转告你,你的孩子不在归墟。” 疯女人的眼神跳动了一下,喃喃道:“对了,和尚,和尚说的,她在鸿蒙。” “鸿蒙在哪里?鸿蒙在哪里?要跨过归墟!要跨过混沌!” 她疯疯癫癫的又来了精神,一把抓住那鸟儿的翅膀,焦急地问、焦急地答。 大海咆哮起来,风更大了。 疯女人朝着西边走去,走着走着的,唱起歌儿: “文静美丽的你,我等了半天,你在哪里?” “原来你悄悄躲起来,你真调皮。” “送我什么没有关系,只要是你!” 鸟儿叹息一声,飞回归墟的深处,她要去看住太阳,不能让太阳乱跑…… 野人从来不会怀疑和尚,就像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山脚的那条野狗一样。 有时候,和尚总爱自言自语,可野人觉得和尚自言自语的内容很是缥缈,恍惚道门中人的烂屁股,没有意思,与佛并不相干。 他最感兴趣的是摆弄庙里的物件。 和尚本事极大,这些年来弄了许多东西。 每当小野人问和尚这些东西的由来时,和尚只说都是他赌赢的赌注。 野人再问什么是“赌”。 和尚答道:“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要记住,我是‘赌神’!” 野人很纳闷,他搞不懂“和尚”与“赌神”之间是怎样的道理…… 这些个物件当中,他最喜欢的是一册画,画上生灵与他相似却又不似,有的头不一样,头一样的,脚又不一样。 画册上面唯一一个和他一样的,是一个飘渺老者,老者手里拿着一根鞭子。 老者的模样看不真切,偏偏那副不真切的模样却能流露出最真切的神情,真切到野人有时候觉得——和尚时而与他交流时的言行举止,很他妈的虚伪。 野人与画册交流,有时候能看到画册上面的生灵会动会爬,会跑会飞,而这一切举动,皆与那个飘渺老者挥动鞭子有关。 他问过和尚,和尚说这画册叫做《牧神图》,但应该不完整,里面牧的都是通灵者,至高是妖神。 他再问什么是“神”?和尚没有答复他,修炼思考的本事去了。 野人不喜,但和尚时常自言自语的内容总会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什么修身修声、什么唯识意念,飘渺得很。 许多时候和尚也会像野兽一般大吼几声,比如大吼一声“阿”、大吼一声“唵”、大吼一声“吽”。 每当这些声音吼出去的时候,方圆三百余里寂静无声。 蝉不鸣、狗不吠,山川渺渺、草泽潇潇,朝霞淡淡、寒星点点…… 野人也会学着吼,只是他一吼,山间的猕猴就笑;他一吼,树上的乌鸦就叫。 看得多了、听的多了,野人会更迷茫。 和尚只明确教过他两件本事,一是思考,二是交流。 但他在思考与交流之中,往往会苦恼不堪,有时候觉得心里被火烧、有时候觉得脑袋要炸裂。 “那么,像我这样优秀的天才,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便是野人时常觉得脑袋要炸裂的由来。 “山川叫山川,野狗叫野狗,我不与它们一般见识,毕竟我们是不一样的天才。” 野人抱怨着问道:“可我与你是同一样的天才,为什么你叫和尚,而我只能叫我、只能叫你?” “这个问题你问了八十一次了,我说过的,我还没有能把你叫成什么的本事,老和尚没有教过我这样的本事。” 和尚有些烦躁。 野人再次无果,索性不去纠结,转移道:“也罢,万物有种、万种有根,即使杂种也有杂根,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你说这是思考加行走,交流而得出定论。” “和尚我说过么?但你适才所言很有智慧,很合我的风格。”和尚打断道。 “既如此,你他妈是谁?” 野人问道:“我又是谁生的?” 和尚长叹一声,心里不由开始回忆,曾记得他以前也这样问过老和尚。 可老和尚只说有因必有果,存在即是合理,还说他天生就是为佛而生的种,非要问个由来,便说佛生万物。 说白了,其实老和尚也不明白小和尚的来历。 而今,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被凑到一起,天意也好,人为也罢,小和尚心底难免有些暖意。 就仿佛一个穷人走在一条繁华的街上,恰巧遇见了另一个穷人,于是他们可以一起去流浪…… “夫世间事,了尤未了,终以不了了之。” 和尚静下来劝解道:“老和尚曾劝我莫做痴儿,我也劝你莫做痴儿。” 野人闻言,不耐烦地把肩膀上的乌鸦赶走,仍不甘心,继续问道:“既如此,本不该叨扰和尚,但我还想问几个问题,你若不解不答,我心里的火会把我烧死的。” 和尚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野人道:“你我皆一样的天才,缘何你比我智慧?” 和尚道:“三十年前,我与你一样不智慧,六十年后,我通灵开慧,遇到了老和尚,随之修行九十年,故而闻道近佛。” 野人道:“原来近两百岁的人是你这个样子的,我吃了山兽的奶水三年,吃山间的野果三年,于此我六岁,可我六岁与你两百岁为何差别不大?” 和尚急道:“慈悲!这万万不可类比判定,你适才的思考是错的,结论更距佛甚远。” “何解?”野人问。 “不知,我有记忆以来,便一直是这个样子,我九十岁的时候遇到老和尚,老和尚没有问过我年岁,更不关心模样。” 和尚答道。 野人于是了然,点头道:“我与你、与它们交流,皆无法得出自己的出处,你出去行走的时候,能顺便帮我交流交流么?” 和尚道:“我交流过,你从哪里来,缘何身在此间,西北东北、西南东南我都问过了,凡俗者、通灵类、神通者都问过了,他们亦没有解惑于我。” 野人难免沮丧,他见过幼兽、见过稚禽,其类皆有父有母,唯独他没有。 他以前受飞禽走兽庇护,以为自己的是出自飞禽走兽,可类比判定出那样的结论是错的。 长期以来,他心里的锁打不开,唯一一个和他一样的生灵也没有帮他解开。 野人不得不放弃,转而问道:“葫芦树以外的尘世是什么样子呢?” “我九十岁以前是给大户人家掌灯的,人家告诉我不能走出院门,否则活不了三天,我因见过死亡,所以更喜欢活着。” 和尚一怔,心里略微焦急,严肃道:“我一直没有走出大户人家的院门,但九十岁那年,我发现自己要死了,所以决定走出院门,果然出了院门不到一天,我就死了。” 野人不解道:“那缘何不返回院门呢?” 和尚道:“出了门的人,永远不得再回去,否则死,惨死!这是死地的规矩,我见过出去回来惨死的人,哎……” “可你没有死。” “是啊,因为我刚巧遇到了老和尚。” 和尚继续说道:“所以,葫芦树以外的尘世,去不得。” 野人道:“倘若葫芦树外刚巧也有一个老和尚等着我呢?” 和尚笑道:“那你可以试试看。” 野人道:“是的,我想试试看。” 和尚有些累了,就打发走野人,说猎豹找他打赌,野人往外一看,果然有老伙计在等着自己。 见野人跑掉,和尚不由松了一口气,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老和尚讲的故事果然很难复原,看来打诳语是一件极难极难的事,怪不得老和尚总教导我不打诳语。”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小野人都不晓得,在他无所依靠的年纪,有一个天杀的秃驴给他吹了一个天杀的牛皮…… 野人跑过了猎豹,围着方寸山转了很多圈。 他只要想着太阳,便如疯魔了一般,仿佛抓住太阳,是他毕生的使命。 由此一步步地飞跃出去,尘世间的一切都落在了身后,他的眼中只有那轮红日。 翻过山头,野人会觉得:“抓住太阳,抓住它就能知道我是谁。” 跃过小溪,野人还是没有抓住太阳,永远搞不懂自己从哪里来,心里烦躁,越跑越快。 一不小心,一道残影消逝在天际,已然跑出了葫芦树覆盖的区域…… 那猎豹焦躁难安,急速奔回庙前,围着和尚乱吼乱叫。 和尚抚摸猎豹的头,使它平复。 “他体内有许多奇怪的力量,这些力量以生俱来,终有一天会觉醒的,只是奔跑的力量被他先唤醒了。” 猎豹闻言,复又焦躁起来,仿佛和尚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和尚再道:“不要紧,只要他不停歇,跑得不远的话,就能跑回来,在他奔跑的时候,所有妖魔都要避让,哪怕是黑暗,哪怕是死去的白天。” 猎豹这才安静下去。 和尚望着葫芦树发呆,喃喃道:“他到底是谁,身体里的那些力量是谁封存的?” 葫芦树摇晃了一下,寂静无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赌神 赌神也会输。 一只乌龟打赌输了,它自称赌神,从不相信还有比他更神的存在。 它从西南边走过来,不是因为赌输了就要履行承诺,而是那个对赌之人给了它希望,它愿意再煎熬三万年,虽然它过去的四万年已经失望透过,存在即是合理,于是他观察、思考过后交流道:“我是我,你是谁?” 那坨东西尽开口答道:“我是乌龟,乌龟是我。” 小野人听后欣喜若狂,因为在这葫芦树下,除了小和尚能和他所谓愉快地交流以外,今日遇到了第二个。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本事又涨了,迅即试探道:“你会走?会爬?会飞?” 乌龟摇头道否认。 它心里开始计较:“事出无因必有大妖,果然这妖气滔天的葫芦树下有一个妖里妖气的野人,但这野人不晓得是什么物种所化,看来才开灵智不久,说话颠三倒四——” 乌龟迅即警醒起来:“对了,不可大意,以前有个杂碎说过,越是说话颠三倒四的人,越是有大智慧,越是要小心提防。” 小野人见乌龟摇头,心里狐疑,又开始思考,转瞬得出一个结论,为了判定结论的正确与否,他问道:“那你是我所从未交流过的众生?” “不必着急,老子遇到难缠的东西就睡,一睡就能睡三百年,其间万万不能胡乱开口,否则跟不上这些个颠三倒四家伙的节奏。” 乌龟心里盘算着:“反正只要自己不乱说,就轻易不会输,老子赌博以来,从没赢过,尽输在言多必失……等我摸清底细,便收了这葫芦树,灭了这小妖精。” 小野人见状,心情顿时不美丽起来,可见自己交流的本事还是没有长进。 “原来青石板会结出乌龟这种果实,不晓得好不好吃。” 小野人迈下台阶,着手就干。 实践和交流是检验思考正确与否最好的途径,小和尚说这种途径与走路很相似,也算修行。 乌龟提醒自己忍耐,高明的赌徒往往很会做样子,它见得多了。 小野人发现这个青石板上生出来的乌龟果子搬不动、踢不坏、咬不下,甚至有一股母狐狸的骚臭味,便鄙夷地思考出一个结论,这种叫做乌龟的东西,吃不得。 乌龟闭上了眼睛,把头颅缩进壳子里,变成了缩头乌龟。 它心里无比得意,嗤笑着,暗道:“哼,招摇过市,狐假虎威,这不是一个高品质的赌徒,一个品质不高的赌徒,危险系数越低。” 它计算着开始动手,只可惜心思还没打定,小野人竟不讲道理地撒起尿来。 一边撒尿一边念念有词:“淋上我的尿,你就是我的了。” 乌龟被此出其不意的举动惊得一滞,殊不知刚伸出头来,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味道便进入它的口鼻之中。 于是它决定先杀人、后收葫芦树,它很久没有杀人了,虽然它也杀人无数。 顷刻间,只见得树静风止,群鸟振翅,猛兽颤抖。 一团虚影渐近实质,从天而降,这还未死去的白天也为之变了颜色,眨眼不到便要向小野人头输的人就要放弃赌注,且必须心甘情愿。” 乌龟又慢慢地挪动了一下身子,道:“道友这方天地间似乎荒芜得很,我是想帮忙的,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和尚也不着急,慢吞吞地从布袋里再抽出一根香点燃。 他说道:“施主虽然不愿借火,但这香终究能够点燃,我这寺庙固然荒芜,却也不劳施主操心,只是庙中正好缺一个木鱼,我听说玄武一脉的背壳最适合拿来做木鱼。” 乌龟已经移动着离开了青石板,笑道:“道友说笑了,玄武只是传说,这堕落之地也将在诅咒中刑罚而死,真正的木鱼不是死绝殆尽就是成了监视者的玩物,哪里有什么合适做木鱼的材料,道友宽心。” 小和尚咳嗽得越发厉害,连血块都吐了出来,他突然精神一振,恰似回光返照一般。 只见迅速从布袋里抽出一把香点燃。 他自怨自艾道:“没有木鱼,和尚怎么念经?不念经的和尚算什么和尚?” 小野人一直在思考,只是他始终思考不出,小和尚的交流到底有什么道理,智慧太深,太过于接近佛了,他修行不够,悟不出来的。 但他本来聪慧,眨眼不到便思考得出一个结论,为辨真假,索性插嘴道:“你的交流太接近佛了,可是这个不能吃的果子智慧不够,你若再继续交流,就是道门中人的烂屁股,会远离佛的。” 小和尚闻之欣然,点头道:“看来我教你的本事你一直在练,还练得不错,很有道理,很有智慧。” 说完又从布袋里取出一大把香点燃。 乌龟终于长叹一声,道:“也罢也罢,这局是我输了,我回去睡十年,十年后我们再赌,输家不甘愿,赢家不推迟。” 小和尚答道:“若念念不忘,则必有回响。” 言毕晕厥倒地,仿佛累极的一条死狗,一动不动。 小野人一直注意小和尚的举动言辞,他觉得这是一个学习的好时机,忽见得和尚倒地,这场交流便要意兴阑珊。 不甘心之间,回神过去想看看那个不能吃的果子,却哪里还有果子的身影,青石板上除去一块古朴苍老的圆壳壳以外,再无其他…… 小和尚曾说过,这尘世间的道理从来没有应该一说,只因放不下执念,于是便有无数的因果。 当你觉得应该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先不要思考是否能接近佛,听从自己的本心就好,这样即使犯了错,佛是不会怪罪的。 小和尚还说,这样的道理老和尚没有教过他,是一个老和尚极为讨厌的人说的,他觉得很有道理。 虽然老和尚一直提醒他说这是不可取的、是万恶的,但这样的道理已经在他心里扎下了根。 小野人见到昏迷过去的小和尚,他的本心觉得,他应该去照顾一下小和尚。 小和尚水米不进,以至于小野人觉得他是不是永恒了。 小野人只得把好吃的果子嚼碎,像当年照顾他的乌鸦一样灌输给小和尚。 很多天以后,小和尚醒来,看到正给自己喂食的野人,想反抗、想挣扎,却又无能为力…… 夜空中的繁星跳动起来,妖娆而犯贱地摆弄自己的光彩,却让人觉得虚伪。 野人最近与乌鸦一起住到了葫芦树上,他觉得这只乌鸦很奇怪,好像能听懂他的话,已开始有了许多交流。 小和尚静坐在蒲团上,衣袖轻轻一挥,便有许多萤火虫飞进庙来,萤火虫的光像蜡烛的光一样温暖。 他取出了一面镜子,那镜子不是老和尚给他的,也不是打赌赢来的,是从来就是他的,至于怎么个“从来就是”法,他不清楚。 小和尚对着镜子照了照,他许久没有照镜子了,今日又看到了那副天生佛相的面容。 他心里欢喜,笑道:“真好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章 顿悟 葫芦树上的乌鸦通灵了。 它每日倾听和尚念经,尽从经文中学会了思考,忽有一天开口说话,与和尚交流。 和尚停下敲击木鱼的举动,起身出门,见乌鸦匍匐在门口,而野人则倚着庙门睡着,口水流了一地。 “禽兽,你何所求?”和尚问道。 乌鸦谦卑道:“请不要赶我走,离开葫芦树,我处处去不得。” 和尚皱眉,可他额头上并没有皱纹,疑道:“葫芦树本是虚妄、外面是虚妄,以前的方寸山也是虚妄。本来无一物,你何处惹尘埃?” 乌鸦答道:“方寸山将死之际诞生祥瑞,是葫芦树庇佑了我们,是你庇佑了我们,缘灭缘起,即种因,必成果。” “我没有庇护你们。” 和尚指着深睡中的野人,道:“也没有庇护他,老和尚教我于此间念经修行,等一个困倦的路人,届时我功德圆满,自会离去,你何必痴念。” 乌鸦道:“本不敢奢求,缘何佛经灌,长叹一声,心中难免鄙夷。 暗道:“原来交给他的本事他都是这样修炼的,看来这厮不是修佛的料,得尽快甩掉这个包袱才是,只可惜我等的人始终不来,而这厮又是一个会哭的,其间的因果恐怕极为复杂,老和尚害我苦矣。” 花蝴蝶见野人不答,振翅飞走,传话道:“小野人,你若喜欢那事,等我修炼化形后,我们可以交流交流呀。” 尔后又是一阵嗤笑传来,那笑声尽使野人的身子有些发软,但他强行定住,怒目圆睁,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方寸山上的事情变得单纯,单纯到可以让人觉得安逸,仿佛沧海桑田,不过云卷云舒。 来听和尚念经的生灵渐以减少,他虽不传法,但经文之中自有大道,其一唱一吟之间,又多有解疑答惑,生灵们其实已然摸到门径。 尚有学得一二的,突然间如醍醐灌对不对?” 乌鸦站在葫芦树上眺望远方,一副寂寞高人的做派,说道:“花蝴蝶,我劝你从新化形,你这个样子招人厌恶。” 花蝴蝶不服道:“你懂什么,小和尚说过的,心形是相统一的,老娘本心便是一个美秒的少女,自然就化成一个美妙少女来。其他的,不稀罕!” 狮子狗鄙夷到:“道理一大套,本事却不到家。道友,你把少女和少妇理解反了。” 野人闻言,赶紧插嘴道:“狮子狗,你也见过少妇么?我见过,和花蝴蝶有所不同。” 花蝴蝶见野人帮他辩解,心中欢喜,伸了个懒腰道:“还是野人好,没枉费我整日喂你吃花蜜,你给这两个土包子讲讲,什么是少妇。” 野人道:“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书上的少妇与花蝴蝶很不一样,主要体现在胸部和屁股,花蝴蝶的胸太小了,应该不是少妇。” 乌鸦只对经文感兴趣,其他的并不在乎,它心底一直感激和尚,是和尚给它打开了新世界的门。 它突然说道:“野人,和尚让我转告你,看在你先于他到的方寸山,不忍心赶你走,但你要知好歹。和尚还说,和尚一怒,浮尸百步,他已许久不曾与人对赌了,寂寞得很。” 狮子狗与花蝴蝶闻言,心神一怔,各自找了理由散去。 野人不以为意,问道:“他因何不亲自与我讲呢,却要转介你说出来?再者,他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什么叫做知好歹?” 乌鸦严肃道:“难道你看不出来么,和尚传经我等其实是表相,他想点拨的人是你。至于他为何不亲自与你说,我不清楚,但和尚是有具体交代的。” 野人道:“看来你与和尚才是一路人,虽然你们并非同类天才,现而今你已如此惟命是从,却冷落于我,难道我们之间,是没有情谊的么?” 乌鸦道:“情谊一词,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暂且不提,我只负责转述和尚的交代,听不听由你。” 野人伤心道:“阿弥陀佛,道友请讲!” 乌鸦道:“和尚说了两件事,其一,叫你不要整日与花蝴蝶勾勾搭搭;其二,叫你专心参悟那副牧神图,若有不懂,他可以尽力解惑。” 野人尚不明白什么叫做“勾勾搭搭”,他在书上只读到过“勾引”,还待再问,乌鸦却飞走了。 然野人心底清楚,这几日以来,和尚是对他有些冷淡,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怪异,但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至此以后,野人果然不再与花蝴蝶勾三搭四,虽没有专心听和尚念经,但对牧神图的参悟却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尚暗暗点头,“孺子可教也!” 野人无师自通,三五天下来,已然从图中读取到了许多信息,这牧神图虽不完善,然大纲清晰。 开篇所画,乃是飘渺老者随意一鞭挥去,山川裂开,江海倒流,天地朗朗,紧接着众神降落,厮杀不止。 老者再一挥,定争止纷,神灵息怒,大道自成。 尔后老者各挥数鞭,风雨萧萧,天地悠悠,江山有情,鞭子指向哪里,众神便迁徙到哪里。 后面的画册是老者从高屋建瓴到底层构建,他把大道朦胧变得越发清晰,有条有理。 天地人伦,众生沉浮,皆在他挥鞭所定的道理之中,哪里有缺,老者便挥鞭打向哪里,直到再无遗漏。 野人越看越惊,这样的本事,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一直以为,所谓牧神,便是让葫芦树下的禽兽听他的话。 其实远不止“听话”那般肤浅,这已超过他思考和交流的范畴,想来想去,他决定先从每一幅图中老者的站位开始学起。 再有一日,和尚正在念经,野人忽听到一句“观其所由,罔象虚无,颠倒罔想以为其本。” 他眉毛一挑,心中豁然开朗,遂放肆大笑,在庙门口跑来跑去,状若癫狂。 花蝴蝶等尚在迷惑,但见野人随意往西北方一站,一时间气度斐然,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尽心中一颤,皆生不敢造次之念。 和尚趁热打铁,朗声颂唱:“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闭,犹为法尘分别影事。” 野人闻言,霎时间淡定从容,喜忧沉沦,也无风雨也无晴,随意抬起右手,与胸平齐。 狮子狗大叫一声:“老子受不了了!” 转身飞奔逃窜。 和尚又说:“精真妙明,本觉圆净。” 野人随之翻掌朝上,心中空明,斜斜一挥,衣袖无风自动,陡然间乾坤朗朗,山是山,水是水。 狮子狗尚未逃远,顿感身后有伟力袭来,那气势容不得它放肆,连拒绝的意念都已失去,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一不小心顿足匍匐,摇头悲吼一声,趴在地上乖张不动。 花蝴蝶则全身颤抖,化作本形,一副奄奄一息,听天由命的样子。 只有乌鸦尚好,站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可它心中暗道:“这是什么本事,那厮明明随意挥臂,我尽恐惧不堪,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者样波罗蜜,便是妙中宝。若知者消息,何愁道不了……今日到此为止,散去罢。” 和尚再发声,声动霄汉,山野具闻,草木无遗。 花蝴蝶等这才震惊过来,如蒙大赦,道一声“慈悲”,虚弱无力地缓缓退去。 野人自也收了举动,朝和尚一礼,道:“谢和尚点拨,否则我很难入门。” 和尚疑道:“入门?” 然后鄙夷地转身去了里间。 野人不服,暗道:“难不成这厮练过牧神图?否则怎地如此轻视于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章 复仇 乌龟没有等到十年,它在野人九岁的那个夏天提前而至。 “老夫一路西行,多闻方寸山出了一个赌神,老夫以前不信,现在也不信。” 乌龟站立在庙门口,两只腿负于胸前,高高地扬起头颅,哗众取宠之间,尽显傲慢与自负:“道友,山水相逢,恍如隔世啊。” 但见台阶上站着一个白衣白袍的和尚,和尚身形清瘦,面白无须,两目深邃,眉宇之间自有一副出尘出世的安静从容。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和尚,这话是书上写的,你曾说这话过于虚伪,教我轻易不能乱说,否则会被别人轻看。” 须臾之间,乌龟又看到了那个杂碎。 杂碎而今长得剑眉星目,身披一件青色长袍,赤着脚,不经意之间拨弄一下有些松散的长发,正是野人无疑。 和尚心道:“糟了,这厮自尝到牧神图的味道以来,读书越发刻苦奋进,庙里许多典籍我已无力再解,但凡往‘三十三重天’上面扯,他也能看出破绽,这可如何是好。” 乌龟冷哼一声,骂道:“几年前老夫于此方寸山上遇着一个人族娃娃,虽幼小而却极端可恶,然终于不忍加害,不知那娃娃是否有幸活下来,老夫想念得紧。” 野人待要对答,却见一个美妙女子翩翩飞来,背上一对翅膀五彩流光,熠熠生辉。 她飞到野人跟前站定,青葱玉手从怀里摸出一颗白色丹药,两指拈住喂给野人。 花蝴蝶妩媚地说道:“你看,你上次从书上学到一门炼丹的本事,转教给我,我把百花蜜练成百蜜丹,你尝尝好不好吃,不合口味我再改。” 野人张嘴吞下,又见身旁的和尚眼角抖了一抖,遂轻轻推开花蝴蝶,严肃道:“老龟,我以前懵懂,不小心淋了你一身童子尿,我很抱歉,但冤有头债有主,从来便是你我的恩怨,你可不能转嫁于和尚呵。” 和尚知他近年来思考交流两门本事突飞猛进,那双破脚也越来越会跑,他之所以不穿鞋,便是要炫耀他有一双很会跑的脚。 再加之其对牧神图的领悟已小有所得,山间精怪早已怕了他,很想跑出去抓一些厉害得禽兽来玩玩,今日这老龟前来,正和他的心意。 念及于此,纵使老龟这几年间修为猛进,但有自己在,想来它掀不起大浪,索性便也不管。 由是淡淡地说道:“道友,你我约定还未到期,你可以不守承诺,但我吃斋念佛,却不能违了本心,今日你若真有兴趣,便由这佛前野人与你交流交流,可好?” 言毕转身入庙,也不等老龟同意,参禅打坐去了,滚滚红尘皆与他无半点相干。 “以前我不小心输了一筹,没想到这秃驴有高人法宝加持,终落得个铩羽而归,此番他尽把这杂碎推出来出风头,正合心意。” 乌龟暗想,自己明显占了上风,迅即道:“好!出家人不打诳语,届时还请道友勿要插手!” 它这话说得极快,仿佛慢了半拍,对方就会反悔。 野人早想检验自己的真本事,得此机会,当真求之不得,霎时间豪气顿生。 他哈哈大笑道:“老龟,你想如何赌法,划出道来。” 老龟却摇头道:“不急,先把赌注说好!” 野人道:“我先定,若我赢了,我要你为方寸山捐一万册书,内容不得重复;若你赢了,便尿我一身,以报当年之辱。如何?” “一万册书,什么意思,这厮也不像个读书人,要那么多书干嘛,然并不打紧,老龙的宫里多的是书,即使输了,老子去偷来就行。只是老子必赢无疑,可赌注却太小,尿他一身,真是孩子气,老子不干。” 老龟闻言皱眉,心中暗暗计较,复道:“赌注改一改,老夫若是赢了,便要这棵葫芦树。” 狮子狗与乌鸦闻言,齐齐急道:“不可!” 殊不知和尚从入定中醒来,传声道:“善!” 便在乌鸦不解的神情当中,乌龟哈哈大笑,道:“爽快,你是老夫见过最爽快的和尚了!” 野人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废话少说,怎么赌?” 乌龟道:“还能怎么赌,当然是打一架,看招!” 老龟先声夺人,言毕腾空而起,头下脚上,前腿平推,一道气浪直奔野人而去,半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野人却也不怕,大笑道:“来得好!” 说完侧身半步,不避不让,双掌上迎。 殊不知老龟早已料定这杂碎不知天天高地厚,必定硬碰,故此它一出招便是用的全力。 野人宝相庄严,但觉一座大山压向自己,他从未遇到过这般景象,心知不妙,然他极为聪明,忽想起狐狸说过的话——打不赢就跑,跑并非是为逃而跑,而是战术撤退。 老龟突见野人屈膝下蹲,脸红筋胀,神色黯然,轻蔑笑道:“无坚不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老夫一招定乾坤,佛挡杀佛!” 果然“砰”的一声,野人被冲撞得四分五裂,眨眼不到,连渣都不剩,尘归尘、土归土,消失殆尽。 “哈哈哈,葫芦树是我……” 其话未说完,突然一怔,心里的世界像似有什么东西闯入,暗道要遭! 野人不知何时已跑到了乌龟身后,脚踏七星,身抵北斗,正是牧神图里众生来朝的占位。 他跑得极快,快到残影虚相渐进实质,由此却亦显得极慢极慢,慢到乌龟以为他必死无疑。 “于妙五欲,心随流散。” 佛音飘渺,野人抬臂挥去,长袖鼓荡,无风自动,霎时强光跳动,如流星破空,气浪滚滚,猛然形成一道鞭子,直向乌龟鞭笞而去。 野人呵斥道:“畜生,服!” 乌龟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尽忘记了所有动作,一副乖巧待命的神情,只是它心中惊惧万分,腋下生汗,全身冰凉。 “啪!” 乌龟迷茫之间受了一鞭,但它皮糙肉厚,疼痛感虽然钻心,却不持久,片刻便已消失殆尽。 野人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乌龟大吼一声,身形一震,周边杂尘翻飞,如大梦惊醒。 其骂道:“小杂碎,凭你也配使神通?” 言毕缩头缩脚,只剩一副圆壳。 野人一鞭得逞,旋即并指而挥,步法飘渺,身形挪移,仿佛漫天星斗南来北往,全无章法,使人眼花缭乱。 而此际长空之中,却有一颗跳动的行星闪烁,行星射向哪里,茫茫天地便转向哪里。 突然间那颗最耀眼的行星光芒散去,向死而生,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似星非星,却是万星之主。 和尚嘴角泛起贱贱的笑意,面容像一朵菊花,心道:“凭借一身蛮力便把神通悟成这个样子、使成这个样子,这厮果然厉害,若再教他一星半点吐纳呼吸的道道,他还不得飞天么,不行,万万不能教他佛家修炼的道理。” 无数道鞭形气浪直笞乌龟,开始混乱,而后渐成章法,按先天八卦排位而去。 乌龟以身试法,暗中观察,确定和尚没有帮忙、方寸山再无厉害人物,而这杂碎使来使去,不过一套乡下放牛娃的鞭法而已,虽然精妙,但于它无用。 转瞬之间,乌龟大吼一声,身形突然高涨,状若山丘,尔后直立而起,山丘抖动,其抬腿一踢,正面野人而去。 野人触不及防,转身便跑,侧目之际,土石飞溅,草木折身,他突然间有一种想尿尿的感觉。 乌龟一招不成,听风定位,找准月坎与山艮相交之位,屁股一摆,简单粗暴。 然气浪过后,尘埃散尽之中,又感地坤之位一道鞭气劈来,不得已躬身硬受。 只是这一击却如清风拂山,明月映江,虚无之中更显虚无,乌龟一时间莫不着头脑。 思索之际,忽闻山脚有人声传来:“变态乌龟,有种随我来!” 乌龟一惊,暗道:“这厮真他妈是个逃跑的天才,他是何时跑下山去的?” “小杂种,怕你不成。” 乌龟呵斥:“风来!云往!” 言毕,果然一朵云彩向它飘来,乌龟屈膝一跳,落到云上,借风一吹,直奔山脚而去…… 才至山腰,但见一道青影急急往北而去,断断续续之间,无数个野人的影子留在了大地之上。 乌龟哈哈大笑:“跑得快有个球用,物极必反,小杂种,你逃不出老子的视野。” 它催动云彩穷追不舍。 可便在乌龟离去之际,庙门突然打开,一个身影狂奔而入,一把抱住和尚道:“和尚和尚,这乌龟过于厉害,我打不过他,这把可能要输了!” 和尚身形一抖,野人被震开三丈,刚要生气,却闻和尚道:“你不是已经‘入门’了么?” 野人急道:“好和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老龟迟早会发现有假,届时再追回来……” 和尚道:“那你再跑就是了,你看你这双神脚多厉害,不是说给一片江山都不换的么?” 野人一屁股倒底,大口喘着粗气,渴求道:“大师!你今日怎地像那只花蝴蝶一般幼稚,尽说些孩子话!晚生知道错了,求大师指点!” 说完果真匍匐拜地,就差去亲吻和尚的臭脚了。 和尚见状,泛起得意的笑容,然一闪即逝,叹道:“也罢也罢,今日过后,要你知晓天高地厚,那乌龟连三层的道法神通都没有使出来呢,就怕我出手,它疑心太重了!” 野人听得“疑心太重”四个字,恍然大悟,飞一般地从香炉中抓取一把残香,夺门而去…… 却说老龟追了百十里路,仍见那杂碎的残影不断,忽觉不妙,思索之间,破口大骂道:“无耻啊无耻,老子生平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辈……嘿嘿,不过老子很喜欢这样的赌徒!” 它折身而返,再向苍天借来八道狂风,催动全身修为。 呼吸之间,已至方寸山,迅即又散去半身修为,这是它多年来赌博的习惯,无论何时,必留一半修为保命。 “形乎形,目冥冥,问其所痛,索之于经,慧然在前……” 野人盘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从容不迫,问道:“变态乌龟,把你变态的本事再使出来看看吧,说不定能涨超过这方寸山呢。” 乌龟闻言七窍生烟,刚要动手,突觉不妙,暗道:“真假难辨呀,他手里拿的什么牌呢?” 故硬生生止住冲动,气极而笑道:“方寸山果然了不得啊,老龙说这里的因果千万惹不得,我还不信,哎,今日方知卧虎藏龙。” 它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野人和周遭,做好随时战术撤退的准备。 野人不急不徐,从身后抓起一把残香,自言自语道:“和尚也是,天天夜夜地对着这把残香念经,都念了六七年了,也不知什么宝贝,爷爷今朝偏要偷出来玩玩!” 说完捡起一块石子往地上一划,那石子顿时燃烧起来。 乌龟差点一个踉跄,急道:“娃娃,不了解的东西,千万不要乱玩啊,出了危险,和尚也救不了你。” “是么?可我年纪小,书读得少,许多东西,总想玩玩。” 野人把残香和火焰靠近了一些,复又叹道:“哎,今日天气不错,你说呢?” 乌龟冷汗直流,终于明白野人的依仗,暗骂臭不要脸的,然后尴尬地答道:“是不错,很久没见过如方寸山这般的好天气了。” 野人似乎有些困倦,懒懒地道:“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交流交流,我这里有好吃的百蜜丹,包你满意。” 乌龟摇头道:“好意心领,然我还有要事待办,便不打搅了,告辞!” “告辞”二字是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的,其距野人相隔何止三百里,余音寥寥,久久不散…… 由此可见乌龟凭虚御风之速度,若真真比较起来,野人那点撒丫子狂奔的道道,简直笑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章 围山 野人及其不懂事的时候,曾带着狮子狗去过北边的北边。 跨出葫芦树的范畴,北边尽是寒风暴雪,且凌冽刺骨之感愈发强劲。 那里的白天不会死,嘶吼的劲风之中,常夹杂许多怪声,或肆虐大笑,或悲悯低吼,或金铁相击、喊杀成片,唯独没有哭声,这一点野人记得很清楚。 那一次他差点死掉,还好走得并不远,且野人临行前偷了和尚的半截残香。 野人曾问过和尚种种缘由,和尚只说——北边有冥域,尔后再不理睬野人。 “和尚,乌龟败走了,可赌注没有兑现。” 时隔三天过去,野人仍旧念念不忘,见和尚站在方寸山巅发呆,便也跟着他去,复又开始唠叨:“哎,乌龟没有信誉,看来众生之间,规矩二字不定管用。和尚,请教我!” 而和尚这几日似乎心事重重,特别是当夜晚笼罩方寸山的时候。 他举首看天,隐约之间双目发光,却又一闪即逝,瞳孔慢慢收索,眼眸越发深邃,一时间,诸天万斗、明月繁星尽收眼底,他的两只眼睛,仿佛两片穹庐、两个宇宙。 野人吓了一跳,不过自认识和尚以来,这个对他不冷不热却又在关键时刻总会庇护他的秃驴,时常也作些惊人之举,故而也不奇怪。 他有些生气道:“和尚,你说要我好好读书的。” 和尚就如野人不存在一般,沉默了良久之后,眼眸恢复如初。 他皱眉疑道:“不对,日月五星虽不离道,然七宿之亢位有变,且渐以脱离东方,是要来不周山么?我等的人到了?” 听闻和尚又说疯话,野人不解:“这里是方寸山,有人要来么,那还赌不赌?” 和尚这才注视了野人一眼,道:“好生修炼你奔跑的本事罢,方寸山将或热闹起来。” 野人道:“还真要赌,来者何方神圣?” 和尚道:“人、神、妖、鬼、兽,死域的,下界的,上界的,我看不清楚。” 野人终于破口大骂:“你他妈是道门中人的烂屁股么?说话神神叨叨的,还能不能好好交流?” 和尚长叹一声,身形飘忽,随晚风消逝。 但闻人声传来:“生世为人难,值佛世亦难。犹如大海中,盲龟遇浮孔。” 野人没有见过道门中人,更谈不上接触,即使是庙中的各类典籍,也没有谈及道门的,但和尚向来骂人都说“道门中人的烂屁股”,野人便也学会了。 在野人心底,方寸山向来清净孑然,常有赌徒来访,也热闹,只是来访的赌徒多了,却也不热闹了。 “事出无因,便无果,若成果,则因必有异!” 这是和尚与野人交流时说过的话,野人而今想来很有深意。 野人决定听和尚的——奔跑! 他曾见乌龟坐在云上飘来飘去,心里是羡慕的,暗想自己要是能跑到云里面去、跑到风里面去,那就爽歪歪了。 然百般尝试,尽皆失败。 “乌龟没有翅膀,为何能在天上不掉下来?” 野人问乌鸦,他当然知道乌鸦的本事其实还不如他,但这几日以来,和尚极为忙碌,交流的机会极少。 乌鸦道:“我不清楚,我生来便会飞,因而忘记了自己如何会飞,故解惑不了。” 野人突发奇想道:“不如把你的翅膀借给我试试?” 乌鸦振翅飞到葫芦树上,惊恐地俯视着野人,待要答复,却见狮子狗慌忙跑到山上来,急道:“大事不妙,方寸山被围了。” 野人急道:“如何个围法?” 乌鸦插嘴道:“和尚呢?” 狮子狗转身骂道:“他妈的,本尊早就算出方寸必有大乱,果然应验。” 不消片刻,便已下山而去。 野人和乌鸦紧跟其后,乌鸦在天上说:“到我的背上来,看得远。” 乌鸦驮着野人俯冲而去,立于山间开阔处。 先是听得大地颤抖之声,而后看见三片尘烟滚滚,分别于东南西三个方向不断逼近葫芦树之覆盖范围。 野人惊道:“来者不善啊!今日要赌什么?” 和尚的声音从山巅传来:“勿惊勿慌,来者是客,野小子与狮子狗接待地上的,乌鸦与花蝴蝶接待天上的,其余凡俗之辈,外松内紧,背抵方寸山。” 说也奇怪,和尚一通招呼,所有的生灵尽如听懂他的话一般,皆按言而动。 野人却道:“和尚,赌圣曾言,大鬼好打发,但小鬼难缠!” 和尚道:“赌圣亦曾言,大鬼不开腔,小鬼不妄动。” 片刻之间,方寸山上空群禽盘旋、四面八方众兽眈眈,但果真如和尚所言,皆没有妄动。 “慈悲,还请神通者说话!” 和尚轻飘飘的声音传到四面八方,他迈步从空气中走来,忽而矗立在葫芦树伸展的一根枝丫上,身形随风摆动。 野人暗道:“原来这厮可以在空中行走,他却从来不与我交流,真他妈吝啬。” 和尚言毕,便见一人首蛇身的怪物从众兽后面走来,群兽让开路,低着头。 “传言你是外来者,请教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人首蛇身的怪物问和尚。 “听说你好赌,且逢赌必赢,不知是真是假?” 插话的是一个独眼大汉,汉子身背一把长刀,骑着一头狮子,狮子摇首张牙,很是暴戾。 和尚正要说点什么,突抬头一看,却是一白发白眉白胡须的老头盘坐在一只鹏鸟背上,鹏鸟定住身形停在空中。 老头将手里的拂尘一摆,笑道:“南边的山终究小气了些,比不得北方大气啊,这方寸山当真好地方,好去处!” 野人心道:“这局面过于复杂,稍不小心便要粉身碎骨,我还是不要瞎逼逼的好,随时做好战术撤退。” 狮子狗怒视前方,前方一只母狗冷哼一声道:“看什么看,老娘有伴的。” 狮子狗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闻言大怒,就要动手。 野人赶紧只身挡住,笑眯眯地说道:“漂亮的母狗,你一天产几个狗崽子呢?” 母狗扑哧一笑道:“这人族娃娃不错,只是太嫩小了点,我们穷奇一族生育,可没有这般快的,再说你眼神也太差了,天地间有长成我这样的母狗么?” 野人恍然大悟,抱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骚成你这个样子的,必是贱母狗无疑,却不想看走眼了,实感抱歉!” 那穷奇怒不可歇,飞身一抓拍来,只是还未伤及野人,便被那人首蛇身的怪物一尾巴拍碎,血肉爆了一地,惊得所有禽兽躁动不已。 “聒噪!不讲规矩都得死,这是死域的规矩!” 人蛇怒道。 这一幕来得突然,野人心底暗道:“规矩?老乌龟赌输后不讲规矩,不晓得死了没有。” 突然,和尚双手合十,吼了一声“吽”! 这一声大吼来得突然,毫无征兆,一时间诸多通灵者被振飞,七窍流血,死伤遍地。 只是此杀生的手段虽算偷袭,却使人觉得堂堂正正,磊落光明。 天上的老头眉毛一挑,大袖一挥,和尚的吼音碎去,化作无形。 和尚道:“野小子,你不知天高地厚,害得穷奇惨死,难免也要教训一下你,免得被这漫天生灵看轻了方寸山。” 野人闻言,立马弯腰捂住自己的肚子,悲痛地嘶吼道:“大师,我知错了。” 旁边的狮子狗心中奇道:“他受伤了么,怎地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独眼大汉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道:“一起上,抢了方寸山再说!” 言毕身形腾空而起,长刀一劈,气贯长虹,银色的匹练直奔野人与和尚而去。 人蛇弓身后仰,腹部鼓动,张嘴露出两颗森然的白牙,一口紫绿色的唾液直取和尚面门。 天上的老头大笑一声,手中拂尘一抖,突然下起漫天针雨,想必他那拂尘之中,暗藏着数不清的毒针,当是个使暗器的神通者。 大乱一触即发,野人与狮子狗以攻为守,眨眼间攻入前方通灵者的浪潮之中。 和尚突然腾空而去,一片金光由小而大,以他为中心,眨眼间覆盖住方寸山,那老头的针雨、独眼大汉的刀气、人蛇的剧毒全被挡住,而后弹开,使得来犯的通灵者反遭其害。 只是对方神通者有三个,而方寸山却只有一个,数量上处于劣势。 野人与那些个通灵者战在一起,他是方寸山除和尚以外本事最高的一个,又修炼了牧神图,且最会奔跑。 他所向披靡,一时间周遭无一合之敌。 其豪气顿生,生平从未有过如此痛快的打架。 真枪实刀之中,野人突然身形变动,一把抓住一头独角兽的尾巴,由坤位变为乾位,心中空明,神识游荡,以独角兽为手中之鞭,横面一扫,多少通灵者如砧板上的鱼肉,呜呼送了性命。 通灵者见他神勇,所用之招数大道隐隐,恰天神动怒,驱逐万灵一般,再不敢靠近,惊醒后慌忙而逃。 野人哈哈大笑:“且付河山鞍鬏外,一鞭红照出风前!” 而后抬头望天,从葫芦树枝叶缝隙之间,便见和尚以一敌三,矫若游龙,快若惊鸿,但一招一式却大气堂堂,佛光漫天。 和尚降魔之音阵阵不断,不过两个照面之间,人蛇便已伏诛,“砰”的一声摔落在地,化作一条黑蛇。 “皆是人族之辈,若你二人忏悔,和尚可念慈悲!” 和尚拉开距离,惋惜道。 独眼大汉道:“少废话,大不了死,死域中人,没有怕死之辈!” 老头斥骂一声:“他妈的伪佛,众生平等,人族便了不起了么?” 和尚一边游走一边叹气道:“慈悲,罢了罢了!” 说完平平伸出两臂,他的臂膀越伸越长,五指成爪,手爪越变越大,独眼大汉与老头心知不妙,原来和尚这才露出真本事,远不是他们这些散修能抵挡的。 只是而今已然骑虎难下,全没有后悔的路可走了。 只见和尚身后金光大盛,宝相庄严,其两手一抓,尽把远在十里开外的两人拦腰抓住,尔后五指用力,两人顿时化作齑粉,身死道消…… 和尚松开手抓,尔后为掌! 突然两张大手掌从天而降,就要将那些逃窜的通灵者拍碎…… “眼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小道友,你佛身魔心,历练不够啊!” 说时迟,那时快,和尚两掌停在半空,地上的通灵者颤抖匍匐,大气不敢出一下。 人声未散,却见方寸山东面走来一个飘逸洒脱的书生。 书生步伐缓慢,然每迈一步,恍惚间山河缩略成寸,只要他愿意,一步就能走到天上去。 和尚收回手掌,恢复原状道:“道友既然早到,为何迟迟不愿现身,非逼得我这吃斋念佛的人着了魔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八章 和尚等的人 “小道友,老和尚教过你么,风往哪个方向吹,草就要往哪个方向倒,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以为自己是风,可是最后遍体鳞伤,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草。” 那潇洒书生缓缓走来,对野人与和尚的目光不避不让,言语虽有凋零,然茕茕孑立、磊落光明,自有一派阅尽众生的气度。 其满脸真诚,泰然说道:“道友,在此三界六道之中,其实佛家也是草,而你想做风,就得先有做草的觉悟,你该长大了。” 野人心中凛然:“和尚不是两百多岁了么,在这书生说来却还没有长大,这人得活到多少岁才算长大。” 和尚没有反感书生教化般的言语,反而谦谦一礼,问道:“你识得老和尚?” 书生蓦然回首,望了灰茫茫的苍穹一眼,叹道:“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和尚又问道:“那你是受人所托,要么就是赌输了?” 书生道:“我本闲云野鹤,浪迹江湖,厮混岁月,不久前有一个自称佛王的人找到了我,让我还他一段因果,我从不亏欠任何人。” 和尚再问道:“那你是困倦了的过路人?” 书生回眸温和笑道:“是路人,却不困倦,我只是懒散一些。” 和尚闻言如释重负,长叹一口气道:“我于此间等候九年,此番总算功德圆满。” 书生却笑问道:“九年来,你何功何德?” 和尚不答。 他侧目看着满脸迷茫、东张西望的野人,说道:“野小子,我要走了。” “噢……” 野人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这种感觉很奇怪。 但他很快收回心思,接着说道:“去哪里,我跟着你。” 和尚摇头拒绝,转道:“这段时日里,我从未教过你真本事,此番离别,或永世不见,我教你一招睡觉的本事罢。” 野人急道:“你教过我思考和交流,已然受用终生,再教其他的,我怕学不会。” 书生见状,对天上的乌鸦和花蝴蝶道:“你们累了,歇息去罢。” 乌鸦等迷迷糊糊的,突然就掉到地上睡着了。 其余通灵者惊恐地看着书生,书生道:“你们也走罢。” 和尚双手合十,朝书生一礼:“多谢前辈!” “佛言七苦,不过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老和尚曾勉励脱此七苦,但亦只能度己,未能渡人;” 书生向前一步,接着说道:“你虽年轻,然心中怨念极重,身入佛门,心念红尘,却是不能度己,只是又恰恰度了人,真有意思。” 和尚不解,疑道:“前辈,怨憎会之苦,乃人生必到之境,宿因所种,当有业报,难不成是我错了么?” 他闻得书生谈吐,终于喊一声前辈,就中缘由,恐极为复杂。 书生道:“尘世间哪有对错可言,随心就好。” 和尚了然,心中再无杂念,一时间欢喜起来。 他并指而点,直击野人眉心。 身后一蹲疯癫大佛的虚影闪烁,金光耀眼,只是转瞬之际,那金光虚影化作直线,随其指力直奔野人识海而去。 野人来不及拒绝,忽然间便身处一片暖洋洋的金色海洋之中。 霎时间海波荡漾,一艘小船徐徐驶来,野人上船坐下,仰躺其间。 微风吹来,山雨下落,朝霞忘返,孤雁点水,一切那般快活,野人随船飘荡,无忧无虑,无喜无悲。 睡梦之中,他看到了宇宙天地,天地尽变成一张笑脸,对着他笑,于是他也对着那张笑脸笑。 忽然间那笑脸钻进他的识海之中,在他身体里游荡,游荡至丹田位置停留片刻,忽又游走。 野人心神一怔,陡然间发现自己的身体里装着宇宙天地,又仿佛自己本身就是一片天地。 他欣喜若狂,撒丫子狂奔,突然想起了乌鸦,于是一不小心跑到天上去;想到了乌龟,于是一不小心停留在一朵云上。 野人越跑越远,越飞越高。 他俯首看地,只见天地悠悠,江山有情,大河澎湃,湖海茫茫,而周遭尽是繁星往来,他快活地穿梭其间; 举目穹庐,忽然看见七颗巨大的星星很是耀眼,其间两颗像极了日月,但却比他任何时候见过的日月都要具象、真实。 他决定飞到其中一颗上面去看看,可刚要接近的时候,那颗星星弹指间光芒乱射,那光愈发强烈,刺痛了野人的眼睛,野人惊呼一声,闭上眼,继而睁开,转瞬恍如隔世。 野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像幼时醒来一般,仍旧躺在葫芦树下的庙门口。 书生背倚葫芦树,手里拿着野人参悟的牧神图,静悄悄地看着。 野人一个机灵站起身来,问道:“和尚呢?你拿我的书作甚?” 书生却道:“听说一只乌龟赌输给你,却不兑现赌注,走,我带你前去索要。” 野人茫然,不明所以,只是他向来心性纯和,一想到自己的赌注,难免来了精神。 他高兴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走吧。” 书生哈哈一笑,起身迈步,仍旧是那副缓缓慢慢的样子,但一步迈开,五六里路程便远去了。 野人奋力追赶,却无法跟进,但见得书生愈走愈慢,越慢越快,忽然间一步百十里远,山不能当,水不能拦。 野人大汗淋漓,翻过一座山头,呐喊到:“书生,你走得太快,我跟不上。” 书生的声音隐隐传来,道:“你睡一觉便到了。” 野人初听之下莫名其妙,复灵机一动,果然放空神识,倒地便睡。 不消片刻,他在梦中追上了书生,但还是觉得很费力。 书生笑道:“我们已距葫芦树很远很远了,在路上走怕你吃不消,我们到天空中走罢。” 说完一抬腿,一步便走到天上去。 野人赶紧奔跑,也跟着跑到天上去。 只是这天空和他梦中所见的天空不一样。 烈日当头,那日光过于热烈,晒得万物枯萎,野人俯视大地,果然尽是荒漠,且那荒漠也被烈日晒得热浪奔腾。 他说道:“这里的白天死掉了。” “嗯,不要分心,我们再经过一片死掉的夜晚,就到了乌龟住处。” 书生见他疲倦,递给一个水袋子,说道:“你若口渴,我这里的水可分给你一些。” 野人拒绝道:“暂且不用,对了,你认识那只乌龟?” 书生道:“不认识,可它见我带着你去找他,多少要给三分薄面。” 野人与书生在天上走,不知走了多久,黑夜来临,寂静之中,吞噬一切。 二人迈步走进黑夜里面,野人终于困倦不堪,问书生道:“能给口水喝么?” 书生把水袋递给他,交待道:“只喝一口就好,给我留点。” 野人点头应允,张嘴就饮,心中暗道:“这水也就是普通的水,没甚奇怪。” 书生笑问:“如何?” 野人待要答复,却感全身燥热,肚子里一片洪荒之力四射而去,四肢百害轻盈无比。 他喜滋滋地答道:“感觉很好,仿佛死去又活来一般?” 书生拿回自己的水袋子,也喝了一口,说道:“你曾死过?” 野人道:“没有。” 书生道:“那你怎知死去又活来的感觉?” 野人道:“书上曾这样写过,我学来的,用得对么?” 书生了然:“不错,是个读书的料,以后跟我读书罢?” 野人道:“好啊,只怕我读书着迷,和尚不乐意呢。” 书生不解道:“你很在意和尚对你的看法?他时常约束你很紧么?” 野人摇头道:“那倒没有,他从不管我,只是我与他生活在一棵大树下,时间久了,难免在乎,我说的真心话。” 书生道:“果然真心!不过和尚已经走了,他说方寸山今后是你的了,而我若要在方寸山生活,以后须得孝敬你。” 野人心中难免失落,忽而有些伤感。 “走了么……不要紧,方寸山也不是我的,我连自己从哪里来,叫做什么都不清楚。” 他叹气道:“我从未拥有,故从不计较得失,你想呆在方寸山,那也由得你,我不要任何人孝敬。” 书生却道:“那不行,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不能白受别人恩惠,这样吧,我教你读书,你让我在方寸山呆一呆。” 野人淡淡地道:“随你罢,只怕我不会读书,惹你心烦。” 二人一时无话,再往前走,夜越来越深,沉静之中,东西南北无从辨识,他们只是一路向前,其间书生吩咐野人万万不能回头看,否则再也找不到路。 不多时,野人突然惊叫一声道:“书生,我好像是在梦里!” 书生叹道:“你这个后知后觉傻小子,我思故我在,和尚没有教过你?” 野人闻言,似乎摸到一些东西,但又飘渺不堪,他尝试着闭眼睁眼,可周遭仍无改变,思来想去,不由烦躁。 突地停下脚步道:“这他妈是什么道理?” 书生道:“和尚传你睡觉的本事,我是不晓得名称的,但道理只有一个,我说给你听。” 野人欢喜道:“请书生教我!” “以身外身,作梦中梦,欲得忘形泯踪迹,那便努力殷勤空里步,不变异处,岂有不去耶?去亦不变!” 书生解释道:“佛家修来修去,不论大乘小乘,有三样必修,唯身、声、识,出息亦知息长短、入息亦知息短长,反之亦然,冷暖自知,你尽观身体入息出息,皆悉知之!” 野人心中暗思暗想,猛然惊醒,神通者,梦里梦外皆如是,思故在,行必达。 他是否真正在空中走,于凡尘俗世间,何尝不是大梦一场呢,故而随心随性就好,非去寻真伪,那不烦恼死人了。 野人发自内心觉得,这书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其交流的本事,当真比和尚高去十万八千里,往往三言两语之间,便能使人通透。 遂问道:“你也学过佛,念过经?” 书生笑道:“没有,我只是书读得多而已。” 野人道:“原来读书可以如此厉害,尽能晓得这么多道理。” “那是自然,书读得好的人,能看见一切!” 书生见他感兴趣,循序善诱道:“一见自己、二见天地、三见众生,你说厉害不厉害?” 野人不懂这三个境界,他关心的是用途,对自己把握不住的时常没有兴趣。 复再问道:“看见归看见,可有什么用呢?” 书生道:“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说有什么用?” 野人心中凛然,暗暗思道:“原来天地有心、生民有命,只是何为太平呢?读书真是太有用了,以后非努力不可!” 他问道:“那你为天地立心了么?为万世开太平了么?” 书生不答,而是提醒道:“我们到了,还是走到地上去吧,在天上走不太礼貌。” 野人回神过来,刚要动作,却见下面一片汪洋,朝来潮往,白浪滔天,岛屿林立,鲲鹏振翅,鱼翔浅底,天地又活了过来。 二人着陆一片孤岛,周遭海风袭来,野人长发飞扬,青衫猎猎作响,驰目四眺,天无边、地无缘,除碧面蓝天、山岛耸崼外,再无其他。 其心中暗道:“原来这他妈就是大海,生灵立于其间,真如尘埃般渺小,然而天也大、海也广,心中顿也空明起来,那老龟真会选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九章 江湖是人情世故 书生负手而立,一动不动。 野人不明所以,就要言问,却见一只龙虾游来,破水而出,飞到半空停住,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书生答道:“读书人!” 龙虾问道:“何求?” 书生道:“见你家龙王!” 野人心底纳闷,不是来找乌龟的么,见龙王作甚,不过他没有见过龙,心中顿时向往。 龙虾却道:“放肆,我家龙王从不见外人,想来你们不是本地人罢?” 书生从怀中摸出一块黑色鳞片,那鳞片乌光闪闪,见得大海,如有了生命一般,忽而跳动起来。 他一把握住,扔给龙虾道:“那就不见了,你把这块东西交给你家龙王,就说他这海里的一只乌龟打赌输给我们,差了十万册书籍没有给,叫龙王帮忙问问。” 龙虾接住那鳞片,迅感重愈千金,自己一个踉跄,赶紧使出神通,险些出了洋相。 可它定住身形,才往鳞片看了一眼,但见光束射来,大叫一声,已然被刺得双目失明,惨痛着颤抖答道:“上神稍待!” 转入海底不见了。 不多时,海面突然间浪潮翻滚,海风咆哮,却见一个头上长着犄角的老者立于一只乌龟背上,带着一群虾兵蟹将,乘风破浪而来。 老者来到书生和野人所处的岛前,躬身道:“不知上神莅临,请恕罪。” 书生哈哈一笑:“老龙不必多礼,你于此间做王多久了?” 老龙闻言,突然全身颤抖,急道:“上神勿要羞煞小龙,王位之果,愧不敢当。” 书生也不计较,一摆手道:“算了,你是土生土长的么?” 老龙闻言,思索良久道:“传闻三十个纪元以前,祖辈曾随反天者到此,九战九死,九死九战,遗留血脉于此间,故我当不是土生土长之辈。” “哼!反天者在死地不是秘密,若你所言属实,则你祖辈何等英烈,但却出了你这样的后生,可悲可叹。” 书生闻言冷哼,嘲讽一阵,复道:“也罢,过往之事,谁说得清呢,把东西留下,记得转告那只老龟,欢迎它再来方寸山赌过。” 老龙依照吩咐,叫虾兵蟹将把诸多典籍搬到岛上,尔后行礼退走。 这一切尽被野人看在眼底,其心中泛起滔天巨浪,疑虑重重,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稚嫩地说道:“不是才一万册书么?怎地变成了十万册,看来和尚临走前没有与你说真话。” 书生却道:“喜欢么?” 野人顿了顿,道:“喜欢归喜欢,只是该如何搬走呢?” 书生道:“你可以睡一觉嘛,请风、请云来帮忙,乃至请这些书籍自己跟着你走。” 野人恍然大悟,点头称是,复又纳闷道:“我以为你带我过来,难免要打一架呢,却不想几句话便结束了,很无趣!” 书生叹道:“山不向你走来,你便向它走去,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事人情世故。” “江湖是人情世故……” 野人悄悄回味,不解其意,无果后不再去想,反而问了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对了,你能把我叫做什么么?” 书生不知他所言何意,皱眉道:“怎么讲?” 野人比手画脚,解释道:“和尚叫和尚,乌鸦叫乌鸦,你叫书生,我该叫做什么呢?” 书生也被这个问题难住,思索良久,转问道:“和尚以前是如何与你说的呢?” 野人道:“他说他没有能把我叫成什么的本事,还说他等的人到了,或许有这个本事,你就是和尚等的那个人,故此我才问你。” 书生笑道:“好聪明的和尚……只是我也没有那样的本事,故不知如何把你叫做什么。我曾闻葫芦树下的花蝴蝶叫你野人。” 野人道:“但我不喜欢,我曾问和尚,我能不能叫做和尚,和尚说不行,那样不妥当,因为类比推论可知,我不是和尚。” 书生道:“那你可以自己叫一个。” 野人拍手叫绝,喜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那……可我该叫个什么呢?” 书上却道:“野人野人,你何不把野字改一改呢?” 野人道:“改作什么?” 书生沉思半刻道:“不如改做‘冶人’罢,我写给你看。” 言毕并指而辉,只见方方正正、大气磅礴的“冶人”二字横在野人眼前。 野人心中动荡起来,问道:“这个冶字有什么讲究呢?” 书生笑道:“所以要多读书,将来你会明白的。” 野人按捺下来。 不多时他们来到方寸山,野人向下张望,突然急道:“书生,我看到下面有一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书生哭笑不得,不厌其烦道:“那就是你,你就是他。” 野人这才恍然大悟,再道:“噢,对了,我睡着了,因为睡着了,才和你在天上走,可我该如何变回去呢?” 书生心中暗骂:“和尚传道授业,却不解惑,真是小家子气,但却难不倒我。” 他道:“观其所由,幽隐妄想以为其本,你睡一觉试试。” 野人依言而行,在梦中睡去,不多时又在梦中醒来。 他一个机灵爬起来,暗暗思索这几日的见闻,想着想着的,哈哈大笑道:“我懂了,我懂了,和尚真是传我一个大本事呢。” 接着手足舞蹈,状若癫狂,尔后掐一个手诀,一块石头向他飞来,他纵身一跳落到石头上,欢喜道:“石头石头,飞到葫芦树下去罢。” 那石头果然载着他飞到了方寸山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那五十余字,一时间心有顿悟,思绪翻飞,不由想起了牧神图,故想试试,可其间你教我把奔跑的本事加进去,我觉得大有道理,便相互融合,后来又想办法在方寸之间如何施展自己的所学,莫名其妙的就睡着了,睡一觉醒来,也就会使这样的本事。” 书生哈哈大笑,眼角带泪,悲怆道:“是我小看了和尚,是我小看了佛家,只是他们好大的胆子,尽敢传你佛家密宗祖师之法。” 野人不解,问道:“佛家密宗,那是什么本事?” “一定是的,我绝不会看错,许多年前在西土佛宫见过的,这本事应该叫做……” 书生摇头晃脑,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复道:“这本事应该叫做‘莲生佛’,虽不确定,但大抵不错。对了对了,传言那密宗的祖宗便叫做莲花生。” 野人还是莫不着头脑,不明其言几何,呆呆地道:“然我梦里梦外,并未见过什么莲花。书生,我书读得少,你不要骗我!” “我从不骗小孩子,但我要提醒你,这门睡觉的功法过于霸道,不经意间,天地万物,百家道理都要为其所用。” 书生警诫道:“这功法修炼起来迅速无比,只为成佛,一切可用,可用便可灭、可灭可生、可生可灭,皆在一念之间,故一念可成佛、一念亦可成魔,好在你心性尚且淳朴,否则必伤天和,乃至连你自己也给灭掉。” 野人一惊,问道:“那我可有什么问题?” 书生道:“眼时我并未看出个所以然来,即使看出来也无可奈何,今日夜里,我教你认识天地、认清自己,或许你能通晓其间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章 书生偷天 是夜,明月当空,繁星争辉。 野人与书生飞到葫芦树的最道:“我很想看看你们这些高来高去的人眼中,到底真正的天地是个什么模样。” 书生一个侧身,见野人纯真而渴求的眼神,月光洒落在他幼小的身躯之上,如一张白纸那般肤浅、如一块璞玉那般温润。 他心中大有雕琢之意,说道:“那我便遂了你的初心,让你瞧瞧什么叫做真正的天穹。只是我一个人恐怕力量不够,我得去找两三个帮手,你稍等片刻。” 野人不解道:“你去哪里,我怕等不耐烦。” 书生长身而起,衣袂翻飞,晚风正好吹乱他的鬓角,他回眸一笑道:“野小子,我自然是去偷真正的天穹啊,但我一人法力不够,需要请人帮忙,你不必担忧,我哪里也不去。” 野人闻言埋头苦思,忽听得书生负手朗诵:“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 其声中气充沛,震得山水无声,万灵俱静,如龙吟大泽、虎啸深渊,一时间豪气冲天而去,惊得正北方的星晨闪烁不停。 野人见状惊为天人,幼小的心灵中震颤不已,但那诗歌之音却对他没有半点伤害,反而神清气爽。 他暗暗计较道:“这书生把北边的星晨都吓住了,要是一不小心震落下来一两颗,刚巧砸到方寸山,那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北边诸多星晨闪烁隐去,突然凸显出一颗光芒耀眼的星星来。 那星晨或明或暗,暗时深沉不见,耀时银光刺眼,让人睁不开眼,不敢直视。 忽然一道声音飘渺传来,却道:“遥怜故人菊,应旁战场开!” 书生哈哈大笑,右手一挥,一片伟力助推这道声音直奔南面星空而去。 不多时,野人举首正南方,却见南方的夜空被一道赤红色的光撕裂,天际出现一颗恰如太阳颜色般的星晨,那星晨照得大地通红,黑夜也变了颜色。 “此去与师谁共到,一船明月一帆风。” 南边天穹的诗歌声又急急往西而去,西边云彩闪开,却不见星晨异象。 却现一片刀光劈出,野人顿见西面的穹庐被那刀光一分为二,无数繁星爆碎漫天,尘埃滚滚,把月色挡住。 地上的人族兽族见到此番情形,一时间紧张起来,迅即往驻地跑去,请老祖宗出山,老祖宗却沉默不理,众灵只得作罢,惊恐地盯着天上看。 凡俗界人家的小女孩见天空被劈开,尖叫着问大人,大人一把抱住孩子,关好门窗骂道:“神仙要打架了,周天子也管不了,快进屋躲起来……” 书生不管野人惊惶,哈哈大笑道:“野小子,我曾说江湖是人情世故,你看,我的朋友们到了,这就是人情世故啊!睁大你的眼睛,瞧一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穹!”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他侧移一步,马步站立,双手掐诀,复而环绕上举于头顶,身形越来越高,就像长到天上去了,豪迈道:“老伙计,今聚首,天假裂天,地伪改地!开!” 但闻书生大吼一声“开”,野人头顶的穹庐如一张画卷一般,仿佛被人抓住东南西北各个角,正缓缓裂去。 画布被撕开,野人大气不敢出,赶紧摒弃杂念,十二分力道关注双目之间,往上空驰骋而去。 随之露出的缝隙越来越大,野人也看到了真正的天空,他有一种感觉,陡然间仿佛自己以前从未存在过,而今日复才生到这天地之间,一切那般欣喜。 过了不久,死地中那些死去的区域突然间躁动起来,枯木逢春,寒冰破水,草泽生辉,黄沙退去,一派欣欣荣荣之势。 万千生灵大吼大叫,喜极而泣,泪流满面,突然间不由自主哭了起来。 哭声漫天,随着天空被撕裂越来越大。 下界中人见得那颗死气沉沉的星晨开始发光,山川江湖越发清晰,不由心头大震,大喊道“变天了!变天了!” 野人听到哭声,激动得大叫起来,向书生喊道:“我听到哭声了,好多生灵都在哭,九年来,除我自己以外第一次听到哭声。” 书生却有些紧张,他的双腿在颤抖,其声音传来道:“野小子,休要分心,你心神眼力随我讲解游动,将一切记在心中,此番教你认清这天地!” 野人不敢大意,即收回心神。 “看清楚了,此际月挂中空,日沉西陲,日月周边,有五星环绕。” 野人看去,果真如此。 “五星皆有来头,依次叫做辰星、太白、荧惑、岁星、镇星。” “日月分阴阳,五星括五行,即金木水火土,天地众生皆按五行而属!” “你往东边瞧,东边有七星排列,自成一宿,为东方七宿,称作角,亢,氐,房,心,尾,箕……其余三方皆如是,为北方七宿、南方七宿、西方七宿。” 野人细看,果真如书生所言,迅问道:“既如此,东南西北各有七宿,每星一宿,共二十八宿,二十八宿周遭,却又是繁星万千,有何讲究?” 书生传声道:“日月五星栖息其间,变化有序,故成天道,天道分四宫,每宫七宿,每七宿有神灵庇佑,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灵龟圈首于后。” 野人道:“青龙白虎、玄武朱雀是神灵?那你撕裂了天空,它们不管么?” 书生哈哈大笑道:“管?怎么管?他们不过是天帝的奴隶而已,早已沉沦无数纪元了,否则我等也不会轻易偷得这天。” 野人恍然,问道:“那天帝不管么?” 书生呵斥道:“野小子话太多了,你静静地看,认真地听就是。” 他的双腿颤抖得越发厉害,然豪气不改,传音道:“原本四灵先天而生,先地而存,是为天数!” 野人道:“即是天数,那天帝何敢反天,焉能凌驾于天数之上?” 书生道:“问得好,所谓天数者,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虽誂合刃于天下,谁敢在于上者……就中原委,便是太帝也解释不清,书上没说,我也不清楚。” 野人“噢”了一声,不再询问,而是不断地推演着日月五星的轨迹,观想着二十八宿的排位,一时间,宇宙诸天皆入心灵,豁然而开朗。 他心中暗思:“原来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苍穹,我以前见到过的天,上面的日月虽行其道,然死气沉沉,诸天星斗更是杂乱无章,且一眼就望到头,仿佛有边有缘,哪有什么道理可言。而此番所见,真真是宇宙浩渺,无边无垠,大千世界尽在其中。” 突然,书生力有不逮,险些摔倒,那被撕裂的画布又要合拢,地上生灵的哭声戛然而止。 狂风袭来,暴雨如注,闪电横空,惊雷阵阵,山崩地裂,海倒江翻…… 野人急道:“不好了书生,你把天撕漏了!” 书生一个踉跄,一屁股摔倒在地,气喘吁吁道:“天没有漏,是那些走狗发现不对劲了,他妈的,佛刀这厮太较真了,不懂变通,被人发现了却不知晓!” 野人待要再问,突现西、南、北面三颗流星破空乱串,其身后无数道惊雷闪电穷追不舍。 那三颗流星被雷电追得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突然间相向而行,狠狠地撞击在一起,顿时一道光柱出现,那光柱粗过万丈,万丈光柱之中,一把大刀向天砍去,眨眼之间直奔天穹,眼看就要从合拢的画布中央杀出去。 而便在此刻,画布的上空突然龙吟大作,怒吼连连,便见得无数雷电汇聚成一条九爪黑龙,黑龙直奔光柱而去,似要把这光柱灭掉一般。 可惜其身未至,便见光柱中的大刀横劈而去,眨眼之间,斩去黑龙四爪,复飞回光柱之中隐藏起来。 天穹中雷电更密更急,呼吸不到,一只大手陡然惊现,紧接着骤然溃散,幻化成漫天霞光,那无数霞光直扑黑龙而去。 黑龙翻滚,如鱼得水,一张口吸收掉所有霞光,被斩去的四爪迅即复原,且身形突涨,遮住半边天。 其以身抵挡,直面流星光柱,猛然间九爪合一,向光柱拍去。 书生见状,大骂一声:“佛刀冲动,不可深交!” 尔后一把推开野人,野人如断线风筝一般飘落葫芦树下,他奋力透过葫芦树的间隙看去。 但见书生怒发冲冠,信手一拈,那只毛笔便腾空飞去。 书生再掐一个手决,毛笔变成一把巨剑。 巨剑无锋,却锋芒毕露,速度之快,瞬息之间仿佛割裂穹庐,把大地照得透亮。 “砰!” 一声巨响传来,死地间多少生灵被震得七窍流血,在这恍如末世灭亡的地裂天崩之间惨叫而亡。 九爪黑龙与三道流星之光一击即散,那光柱前进之势不由一缓,黑龙再吼一声,掀起腥风血雨,复要再战,却见一把巨剑直刺而来,恍然间有些惊恐。 书生一口鲜血喷出,从三千丈高的葫芦树顶摔落下来,而他驭使的长剑也携天地大道而去,趁着黑龙势弱,半点喘息的机会不给,一剑斩断黑龙九爪。 黑龙大怒,面目狰狞,张口怒吼,无数道黑色闪电带着万千怒火直奔滞缓不前的三颗流星。 可那三颗流星如有生命一般,尽视死如归,复再以三合一,以进为退,直面黑龙怒火。 “轰隆隆!” 大地也抖了三抖,三颗流星借势下落,“砰”的一声砸落死地西南北三个方向,不知所踪。 而那天上的黑龙也被击散,消逝在穹庐之中。 画布复原,笼罩在天空,生灵颔首,万马齐谙,死地犹如炼狱,似永不超生一般,沉寂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一章 无名无相决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 野人扶起书生,见得日头高挂,心中苦闷不已,唉声叹气。 那感觉,就好比一抬头刚巧碰到一个绝世美女对着自己微笑,而一回首,却正好瞥见自己的媳妇在撒娇…… 书生虚弱不堪,问道:“昨夜看到的日月五星,四灵二十八宿可还记得。” 野人挠头道:“有些模糊了,我每每观想,便会身入识海的那片天地之中。” 书生惊道:“你识海中的天地是个什么模样?” “我也记不清楚,须得睡一觉才能看清,可梦醒后便又模糊起来。” 野人细细回想,半响答道:“但里面的碧海蓝天很具象,太阳也很真实,只是没有夜晚,我想把日月五星加进去,但那天地却很排斥,更别说二十八宿和万千星斗了。” 书生暗道不妙,说道:“这可不好,和尚传你莲生通佛的本事,却偏偏在上面烙印苦海修渡,怪不得你记不住日月五星。” 野人道:“那可如何是好?” 书生想来想去,突然眉开眼笑道:“不必在意,我解决不了的难题,自有人能解,现在我画一个图,使你加深记忆。” 书生以草木做毫、以山石为笔、以朝霞为墨、以天空为纸,挥毫泼墨,潇洒如意,转瞬不到,一副图画便一气呵成,定在方寸山的上空。 他一把抓住野人,飞到葫芦树上,指点道:“小子,你看清楚了,这叫做八卦图,佛家是不稀罕的,然儒道两派尽皆在用,其间所讲之道理,最简单不过,天地万物都涵盖进去了。” 野人讷讷念道:“一乾、二兑、三离、四震、五巽、六坎、七艮、八坤。原来我练的牧神图,那飘渺老者便是按照这些方位移动的,日月五星的轨迹也可推敲出来。” 他欢喜得很,但片刻便由皱眉问道:“但这八卦又是由何而来?” 书生不想他的思绪尽如此跳跃,什么事情都要问个由来,即欢喜也苦恼,解释道:“这就要学‘易’了,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涵盖万物。” 野人再问:“什么是‘易’?” 书生道:“这个我说不清楚,且无法意会,我已整理出几本书,你无聊时一看就懂。” 野人道:“什么书?” 书生道:“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但又觉得这样不太妥当,迅补充道:“道家却有另外一个说法,叫做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都是一个道理,你懂了么?” 野人憨厚地笑道:“算了,我们还是来交流交流这八个卦象有什么用罢?” 书生见他洒脱,心中宽慰,殊不知却是这厮懒惰,而又不愿意展现出自己不懂的窘态,故一遇到这种情形,他都是憨厚地笑着,然后不经意转移话题。 “你看宇宙,诸天万界之中,我们肉眼可见,其实无非八种具象,唯天、地、日、月、风、雷、山泽。” 书生继续说道:“其间,天地定位,定位以后,天从来是天,地从来是地;雷风相薄,震荡而成气,气便通山泽,山泽演变,水火不相射,火多则水灭,水多则火熄,虽难平衡,但仍无法逃离八卦之数。” 野人一边观想,一边记忆,识海之中的天穹突然震动,他说道:“是这个道理,可与我有什么干系呢?” 书生道:“你看好你自己,八卦定众生,而你恰似众生之一粒,你记住,乾为颅、坤为腹、离为眼、坎为耳、震为丹田、巽为鼻、艮为背、兑为口,由此你自身便也是天地。” 野人恍然大悟,道:“谢书生点拨,我懂了。” 书生问道:“你懂什么了?” 野人道:“读书太难了,我还是喜欢打架,要么生,要么死,打不赢就跑,一切简单明了。” 书生一口老血喷出,斥道:“朽木不可雕也,你……你愧对祖先!” 他才说完,顿感不妙。 果然野人一个激灵,激动道:“你知道我的出处对不对?我从哪里来?我爹妈是谁?” 书生推延道:“我怎会知晓,我说的祖先是人族祖宗概论,想我人族观悟天地,费尽心血总结而出的道理,却被你这野小子不屑一顾,我……我难免伤感。” 野人不疑有它,“噢”了一声,道:“你还是教我打架的本事罢,就像昨夜你偷天一样,好痛快!” 书生长叹一声道:“傻子,我的本事都是从书里面学来的,哎……也罢也罢,我本以为你能免俗,却不想你俗不可耐,那便传你如何打架的本事罢。” 野人闻言大喜道:“好得很,你快说。” 书生随即教给他一门修炼的功法,叫做“无名无相决。” 野人依照无名无相决呼吸吐纳,引渡力量,锻造肉身,观想神识。 但觉丹田越发燥热,里面的力量愈集愈多,不知如何散去,他一时间焦躁难安。 书生见状,心里惊道:“一篇凡俗界武者的功法而已,能有这么厉害么?老子连名字都忘了。” 野人急道:“书生,我要热死了,请教我。” 书生道:“奔跑,把力量引入双腿之间;睡觉,把力量引入识海、引入梦中;去后山放牧,把力量融入牧神图的招式里面。” 野人依言照做,但却不见好转,仿佛丹田之中有用不完的力量,他愈发难受,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 突然,另一个野人从他的眉心跑出来,飞到半空吐了一口浊气道:“好舒服!” 半空的野人却看见地上的野人还在遍地打滚,顿时也焦躁起来,于是凭虚御风,飞到葫芦树下,问书生道:“书生,你救救野人罢,他快热死了。” 书生道:“你不是好好的么?” 野人道:“我就是他,不过我是从他的眉心跑出来的。” 书生大惊,心知再不采取办法,仍由这厮蛮干下去,非出大问题不可。 他急道:“你听好,我即刻引你入门,但要救人,还得靠你自己。” 空中的野人不敢大意,严肃起来。 书生道:“野小子,你记住,天地是一大奥秘,人身也是一大奥秘,不论读书还是念经,都是为了探究自身,炼造自身,使自身强大。” “而人身恰如宇宙洪炉,天地定位,日月五星运转其间,二十八宿穿插坐落其中,诸天星斗,万界尘埃镶嵌其间,可开始时我们无法给自己的天地定位,无法给自己的日月五星规划运转之路径,更无法给二十八宿做一个规矩,而做这些规矩的前提,就必须自我塑造出诸天万物。” 天上的野人不由头大,暗想如何才能塑造出者诸天万物。 书生又道:“适才教过你的,天、地、日、月、风、雷、山泽,其实都是与生俱来,至于其他的,便要靠自己去观想,去摸索,摸索塑造的过程叫做搬渡,搬弄自己的血肉精神、搬弄天地间的凡尘大道来塑造自己的诸天万斗,而渡就是用的意思,搬来要用,要会用,否则无法度过自己的命泉苦海。” 野人道:“搬渡过后,如何给这诸天万象定轨迹、立规矩?” 书生道:“没那么快,搬渡过后,我们自己就有了洞天,洞天里面的万象越发冗繁,装不下了,我们便要再开一个洞天,后来洞天愈开愈多,我们将之连接在一起,合为神藏,神藏便是自我的天地。” “而神藏过后,就需要引灵了,因为神藏里面的诸天万象是死的,没有生机,更无灵魂,所以就要引灵,使它们活起来,且按自己的规矩运行。” 野人再道:“引灵过后如何讲?” 书生道:“引灵过后,我们需要在命泉苦海上架设一座神桥,使天地有所接引,使万物有所始终。我们跨桥而过,直达天穹,借来天穹之力壮大己身,我们沿桥而返,回归大地,使自己永立不倒。” 野人顿悟,频频点头,暗道自己以前真是虚度光阴,知其然却从不知其所以然。 书生说他读书如牛嚼牡丹,果然不假,只是他自己胡乱蛮干,凭一身力道却能使出许多本事,原来那些个本事,有形无神,粗鄙不堪。 书生见他陷入沉思,继续说道:“可神桥过后,我们会看到一座天门,那天门有人把守,不许我们进门去借天之力,于是我们便要和他打架,把他杀死,亦或许我们被他杀死,这个过程就叫做生死。” “道理很简单,渡过生死,我们便可进门,直奔仙台瑶海,可仙台瑶海上也会有人为难我们,我们也是一路杀过去,遇神杀神,遇佛弑佛,我们成功了,方圆周遭尽皆臣服,于是会得到一张王座,成王后成圣成神,成尊成帝……” “据说到了最后,倘若不满意大千世界,诸天万斗,我们便可以将之毁灭,尔后再造一个新世界,但无数个纪元过去了,晓是上界之人,天生神圣者,也无法斩断生死,无法搬渡诸天,无法架渡神桥,无法跨过仙台瑶海……” 野人不解道:“这是为何?” 书生道:“我也不甚明白,我只知晓这些个境界并非是独立单一的划定,而是相互融会贯通,有些人很聪明,明明才到搬渡之境,就可以引灵度化,乃至堪破生死;而有的人却很木讷,即使身处仙台瑶海,却连自己的洞天都未建造完毕。” “野小子你记住,凡厚此薄彼、摒弃其一者,皆无大造化,更成不了大气候。”书生严肃地叮嘱道。 而野人仿佛没有听进去,等了半天才见他神游外物回来,笑问道:“这些个境界谁他妈定的,可信么?” 书生勃然大怒道:“你……不知!从来如此!” 野人思索道:“从来如此!从来如此便好么?再说了,把本事练得那么高,想干什么?” 书生听他说“从来如此便好么”一句疯疯癫癫的孩子话,心神大震,暗道:“是啊,便就好么?好像从来没人问过,可我也答不出来,这厮太不认真了,估计是一条野路子走到黑的主,哎……看来有负重托了。” 野人见他不答,复再提醒道:“书生,你发什么呆,问你把本事练这么好干嘛?” 书生惊醒过来,讷讷地说道:“我……答不出来,我读书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我以前与你说过的,至于你练本事是为了什么,你得问你自己。” 野人一怔,恍然道:“对啊,是得问自己,可我为了什么呢?” 书生见他想了很久,便打断道:“傻子,你不去救你自己了么?” 野人这才一个踉跄,急速朝后山飞去,却见自己的肉身躺在地上抽搐,他赶紧放空心神睡去,魂归故里。 尔后运转起无名无相决,开始引力、观想、锻造,只为“搬渡”而行。 他决定先塑太阳,而太阳为乾,乾对应人体便是头颅,于是他塑造的是识海,是太阳的内核。 一时间,但觉丹田之力随心神而动,周身气血流转,不断填入识海之中。 那火烧的感觉才有所减弱,他心中大喜,暗道,不如我从自己的眉心飞出去,一分为二,那样塑造起来岂不是更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二章 打架的格调 野人再无读书的心思了。 他一心沉迷在修炼之中,白天夜里,梦里梦外,无时无刻都在催动书生教他的无名无相决。 但搬渡之境何其艰难,不肖三五日,野人血气空亏,身形消瘦,那无名无相决生产出来精气血神,已然不足以支撑他大手大脚的挥霍。 “书生,这搬渡之境着实困难,我塑造的太阳总是长不大。” 一时间,野人难免心中困惑。 书生见他踉踉跄跄,形如枯骨,疑道:“你塑造的太阳有多大?” 野人缓缓退开,摊手道:“你一看就知。” 书生见状心中凛然:“这厮真是个淳朴的白痴,哪有这样随便给人看自己识海丹田的。” 他分出神识,从野人的眉心钻进去,目光直奔识海,果然见得一轮红日当空,可片刻后书生却惊疑一声,问道:“你这轮太阳居然会动?” 野人道:“不会动的太阳是太阳么?” 书生“哦”了一声,细细观察那太阳运动的轨迹,只见忽左忽右,东西南北地乱窜,全没有章法。 他再问道:“太阳东升西落,这是自古以来的天地大势,你这是什么道理?” 野人道:“去他妈的自古以来,我自己的天地自己做主,我的太阳照到哪里,哪里就是天地,哪里就是大势……书生,我这样观想,便这样作为,不晓得对不对?” 书生“哦”了一声,迅即惊呼道:“你的其余四星呢?日月五星本就天成,通灵者观想天地,俯视自身以后往往就能找到自己的日月五星,难道你没有找到?” 野人道:“找到的呀,那日你偷天给我看,梦里我就找到了,只是我觉得我的五星太小气了,不好看,于是我把它们打碎了,搬弄在一起,先组成一颗太阳,累死我了,这样做对么?” 书生“哦”了一声,赶紧收回神识。 他搔首挠头,围着野人打转转,自言自语。 野人被他转得头晕,不耐烦道:“我们以前没有见过么?” 书生道:“哦……不是……你……你他妈这个妖孽!” 野人被他骂得糊涂起来,书生从不说脏话的,今日却像个没有教养的凡俗者。 书生顿感不适,歉然笑道:“不是……我是说,你……你真的是人族?” 野人闻言一惊,急道:“怎地?难不成我不是人族?书生,我做人已经做习惯了,你不要吓唬我。” 书生赶紧转移话题,脸色一收,又变成了那副出尘出世的泰然模样,缓缓说道:“你只靠一身蛮力胡来,难免吃不消的,若长此以往,别说你的太阳长不大,说不得不多时便会死去,葬身于你的命泉苦海之中,从而加重你的苦海,你一生也别想渡过去。” “那可如何是好,和尚曾在我的神识之中铸下了超渡苦海的执念,我已然窘迫不堪。” 野人焦急起来,复道:“请书生教我!” 书生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曾教你读书,你不愿意……” 野人打断道:“我不喜欢所谓从来如此的道理……” 书生打断道:“没学会走,你就想学会跑,你怎么不上天?” 野人笑道:“我是能跑上天的,和尚也不曾传我行走的本事。” 书生一口老血喷出,骤然间一掌拍去,直取野人面门。 他呵道:“既然道理讲不通,不如打一架!” 野人错愕,但惊中不乱,乱而有章,其意念一到,无名无相决便疯狂运转,苦海上的红日跳跃,欢喜异常。 但见他侧身避开,并指挥去,正是牧神图中的招式。 书生大袖一挥,身形飘忽不见,已然退出了书斋。 他虽压制境界,只是其道法自然,神通随心所欲,故此看起来大气堂堂,无半点矫揉造作。 野人一击未成,一步迈开,乾坤颠倒,眨眼不到追出门去。 他哈哈大笑道:“还是打架有意思,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何必他妈的浪费口舌。” 书生见他豪气顿生,不畏强势,心中感慨,负手而立道:“野小子,打架就得有打架的阵势,你而今手无寸铁,我可不好欺负你。” 野人信手一招,一根枯枝落入手中,坦然道:“我只学了几招牧神图里面的道道,请书生指教!” 书生却道:“你这样的格调还不算高,凡相约掐架者,必先自报家门,而且还要把话说清楚,不仅说清楚,而且必须说的有格调。” 野人不解,疑道:“原来打架还兴这些个道道,如何说才算有格调?” 只见书生正襟而立,双手抱拳,朝野人一礼,不卑不亢道:“敝人栾伯仁,师承书剑圣人,承蒙江湖朋友给面子,赏一个玉面书生的雅号,平身所使一支乾坤笔剑,此番能与少侠过手,实乃快慰平生,刀剑无眼,生死无憾,少侠请!” 野人听得糊涂,什么叫做“栾伯人”,什么又是“书剑圣人”,这一段话啰里啰嗦,但他见书生说得正经,自己难免也正经起来。 他学着书生抱拳一礼,朗声道:“敝人……敝人……” 野人“敝人”了半天,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来,脸被逼得一片酡红,胸口苦闷不堪。 书生见状嘲笑道:“话都说不出来,还谈什么格调,格调都没有,还打什么架,你滚回去和山间野狗厮混算了。” 野人双目充血,青筋暴起,便要动手,但却暗道:“说几句话而已,我一定能行,否则被他小瞧了去,只是以前和尚不曾教过我……” 他思索良久,终于平复下去,慢慢回味书生适才所言,片刻间懂了个七七八八。 “敝人方寸山人族,无师无门,但自幼得山间精怪和一个和尚点拨,江湖上没有朋友,故无什么雅号,所使一根树枝,此番能与大侠过手,实在痛快,其间生死各安,大侠不必……大侠请适当留情!” 野人依葫芦画瓢,说了这一通话,只觉得是自己生平说过最艰难的话了。 书生哈哈大笑道:“既如此,那休怪在下不讲情面了!” 野人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调运气血,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书生微微一笑,毛笔从袖口飞出,朗声道:“我写五个字送给你,解得开,以后断不再与你谈及读书的事情,解不开,你得听我的道理、学我的道理、践行我的道理!” 野人豪迈道:“赌了!” 只见书生大笔一挥,迅即飞沙走石,天地一片混沌,不多时五个金色大字从天而降,正是天、地、君、亲、师。 这五个字排成竖排,由“师”到“天”,像五座大山一般朝野人压去。 野人骂道:“你居然来真的,这不是欺负小孩子么。” 他惊愕归惊愕,然手中动作却毫不停歇额,用尽全身力气一鞭劈去。 野人手中枯枝爆裂,继而化作齑粉,震得他虎口发麻,疼痛感直逼心田。 他赶紧移动方位,步履缥缈,如梦似幻,快若闪电。 可那五个金色大字却如有了灵魂一般,穷追不舍。 野人破口骂道:“他妈的破‘师’,何为师?” 书生掐了手决,泰然自若,哈哈大笑道:“学高为师,身正为范!” 野人闻言不退反进,答道:“老子不信,学来的东西,哪有高低之分,不过时间先后罢了。” 他大吼一声,突然屈膝,双足着地奋力向上一跃,翻掌直面师字,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度。 其心中无惧神魔,又何况一个师字。 再者他从无师,也无师者教过他,可见师字在他心底是没有分量的。 书生对师字的解释说的是一个朴素的道理,偏偏这样的道理无法让这个放养的野人信服。 只是那金色师字气势磅礴,堂堂正正,仿佛明察秋毫,能勘破尘世间的一切虚妄。 仿佛标杆,使万灵仰望;仿佛规矩,众生皆不可逾越。 野人躲无可躲,心中翻江倒海,狠一咬牙,计较道:“既然躲不掉,不如拼个玉石俱焚。” 陡然间那师字爆碎而去,化作虚无,一阵山风袭来,书生长发飘飘。 原来这书生所做的这个“师”字在意不在力——降龙伏虎,重在教化,此字直指人心,重在对道的引导和影响。 野人解了师字,突然心如明镜,忽有一种通透之感,那感觉真实而缥缈,意会得到,却无法抓住…… 殊不知他才松了一口气,又见“亲”字压顶而来,且力道之大,已是师字的两倍。 野不敢大意,赶紧迈步狂奔,身形变幻之中,突然倒地睡去。 然睡梦之中,那剩余的四个字却也跟着进入他的梦里。 其间“亲”字首当其冲,其力道看似凶猛,却使人无形之中感到温和,野人喜欢这种温和的感觉,好像曾在哪里遇到过,他一时间想不起来,恍惚之中,便又在梦中睡去…… 越到后来,野人进入的梦境越来越深,由两重变作四重,四重变作十重,一直到了三十三重梦境之中。 可那剩余四字仍旧穷追不舍,咄咄逼人。 野人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苦海上的红日也暗淡下去,他口吐鲜血,不由得长叹一声,破碎掉重重梦境,从睡梦之中醒来。 “是我输了,我愿听你的道理!” 野人垂头丧气道:“不过我本事不到家,此番是凭实力输给你,却不是我真真就输给了你。” 书生收回神通,笑道:“不服么?” 野人道:“不敢,说好的生死不论,又更何况服与不服!” 书生道:“那便是服气咯?” 野人冷哼一声,答道:“凡世间道理,需经实践检验方能辨别真伪,你的道理不一定都是对的,但我愿意随你读书!” 书生哈哈大笑,欣然道:“你本来就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从明日起,你随我修行!” 野人心中暗暗计较:“等学会了他的本事,我把太阳造得更大,把力量攒足,揍他个鼻青脸肿。” 书生见他愤愤不平,也不气恼,递给一粒丹药道:“服下罢,你用力过猛,阴阳不调,精神血气败坏不堪,时日久了,会伤及根本的,根本没了,道心也就碎了。” 野人一口服下,颓废之势闪电般好转起来…… 乌鸦躲在葫芦树上,悄悄对花蝴蝶说:“看清楚了么,你学了几招?” 花蝴蝶颤抖道:“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乌鸦道:“看来野小子传我等的无名无相决实在低端得很,你看他在书生手中还走不了十招就怂了,居然装睡,太傻了。” 事后,野人细细回想与书生的交手,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我真糊涂,居然被他牵着鼻子走。只是这厮太会迷惑人了,而且最爱用言语迷惑人,看来以后要多学说话的本事——对了,这不就是和尚所教的交流的本事么,我怎地忘了……” 书生老神在在,教诲道:“小子,今日教你第一招,打架必须有格调,你记住了么?” 野人纳闷道:“你不教我读书?” 书生道:“和尚没有教会你行走的本事,我来教你,所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今日你只迈出了第一步!” 野人仍旧不懂,但他装懂,了然道:“受教了——对了,你自称栾伯人,又说师父叫做书剑圣人,这是什么意思?” 书生没有答复他,闭了门,绝了凡尘俗世。 他心中惊恐不已,思索着:“总感觉他的识海之中藏着什么东西,但我无法看透,且我在观摩他命泉苦海的时候,仿佛被人在暗中窥视一般……” 书生越想越心惊,后背全是冷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三章 蓑笠翁 天碎了。 白衣剑客一剑刺去,破了六欲天; 剑势不减,直奔色界四禅天而去,四禅天碎掉,可那剑势却愈发强劲,独来独往,一气呵成,直把四无色天也灭了个干净。 一尊金色大佛笑道:“你自己写的天地,自己又灭掉,那么,你破了自己道心里的天地了么?” 白衣剑客收剑负手而立,尔后大袖一挥,一股伟力直奔南天门,震碎了仙台瑶海,震塌了天庭四柱,天庭碎了个满目疮痍,漫天神佛惊恐不已。 一个邋遢道人笑道:“这是我画的天庭,也被你打碎了,那么,你自己心中画的天庭又是什么样子?” 白衣剑客终于长叹一声,颓废道:“我始终是臣,要灭君的天,我过不了自己的道心。” 金色大佛道:“所以你始终是圣人。” 白衣剑客道:“是啊,我从来是臣,这既是追求,也是信仰,难道我错了么?” 邋遢道人道:“你没有错,你信的没有错,追求的也没错,错的是你心中的天。” 白衣剑客闻言面容扭曲,怒发冲冠,咆哮道:“天怎么会错?我心中的天从来是对的!臣就是臣,君就是君,这是道理!” 金色大佛打了一声佛号,闭目不言,寂静无声。 邋遢道人唉声叹气,摇头晃脑地说道:“怪不得你所有的弟子都无法跨过神桥,就连你最得意的弟子也始终在生死之境轮回,他们受你影响太深,看来很难跨过仙台瑶海了。” 白衣剑客收回咆哮状,冷哼一声,说道:“那是他们信的东西动摇了,他们的天太小,他们的君太弱,所以他们成就永远不高,怎能怨我这做师父的。” 邋遢道人笑问道:“坚信的东西怎么会动摇?天怎么会有大小之分?既做臣下,怎能怨君上强弱?你自相矛盾了道友!” 白衣剑客闻言一口血箭射出,脸红筋涨,捂住胸口痛苦不堪,喃喃道:“这就是困惑我的由来,这就是我一直无法通透的道理,我……我……” 他一时语塞,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书生准备带着野人走出方寸山。 他决定先帮野人定一个目标——为什么要把本事练好? 野人喜欢这样的读书方式,更喜欢去弄明白这样的道理,他觉得,弄清楚这样的道理比弄清楚自己是谁都要有意思。 只是他仍旧没有名字。 书生取来诸多野花野草,烧了热水,叫野人沐浴。 又找来一袭青衫,一对草鞋。 野人神清气爽,换了衣衫,梳了头发,活脱脱一个俊朗的少年郎。 只是这少年郎看似飘逸出尘,却一身凡俗气。 书生道:“记住,你今后叫做‘冶人’,冶字即可做姓,也可做名。” 野人道:“好极了,我思来想去,也觉得叫做‘冶人’最合适不过,我已习惯了这个音叫法。” 书生却道:“好是好,只怕你由此而背负太多。” 野人道:“一个名字而已,如何会有背负?” 书生不答,沉默着走远了。 他们二人直往北边的北边而去。 一路上书生做起了向导,把读书的道理说得通俗易懂,只是有些牵强附会,什么山川河流、草木鱼虫都和读书有关。 野人似懂非懂,有时候觉得不愿和书生啰嗦,便装着懂,然后悄悄跑到梦里面修炼去了。 时日缓缓溜走,野人对搬渡之境的修炼愈发得心应手,修炼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塑造的太阳更大更强…… 不久后他们来到一方尚有生机的地界,但被一条漆黑的大河挡住了去路。 那河水泛着乌光,波澜不惊,仿佛没有流动,死寂得让人害怕。 野人也驻足凝望,问道:“你怕么?我有些怕!” 书生反问道:“我有些怕,你怕什么?” 野人不解道:“我自然是观此黑色大河可怖而有些怕怕,你又怎么讲?” 书生指着对面道:“你看前方有一座残破的旧桥。” 野人道:“你怕那破桥作甚,你看着,我一步就能迈过去。” 书生止住了野人的“炫耀”,再指着桥对面的一个黑点道:“你看那头有一个蓑笠翁?” 野人集中精力望去,果然见得一个蓑笠翁盘坐在旧桥的尽头,手里拿着一根鱼竿,似在往黑河里面钓鱼。 那蓑笠翁无任何气息波动,一动不动,不经意之间,以为是一个雕像。 只是这也没甚可怕的,无非是这片“生地”的修士罢了,想来本事是比不上书生的,书生连天都能“偷”。 “怕什么,一个老人家而已。” 野人道:“你读书人的气度哪里去了,你的浩然正气呢?” 书生被野小子这一问,反而惊醒开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破掉心中的魔障。 他平缓道:“我突然又不怕了,适才是因为看不清他的脸。” 野人恍然大悟,嗤笑道:“原来你是怕这个,这也没什么,等我过去与他打个招呼,让他取了斗笠,给你瞧瞧他的脸。” 说罢果真从容而去,一步迈上旧桥,霎时走到了蓑笠翁的对面。 书生却紧张起来,赶紧调动全身修为,负手而立,将笔剑握得更紧。 他心中腹诽:“这个狂徒,可不要乱搞幺蛾子……那是何人?我看不清他的来处……” 野人走到蓑笠翁的对面站定,行了一个读书人的礼,谦逊道:“老人家,你在钓鱼么?” 蓑笠翁没有抬头,呐呐地说道:“你们不愿上我的钩,终究是没有出路的。” 只见他似答非答,如疯癫状。 其一身破烂黑衫,握住鱼竿的双手肮脏不不堪,指甲缝里全是黑泥,隐隐有一阵恶臭传来。 “老人家,你把桥堵了,能让我们先过去么?” 野人由是有些埋怨。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蓑笠翁自言自语,其声哀痛悲悯,仿佛悸动九天。 寂静的黑色大河突然躁动起来,河面黑风嘶鸣,如有了生命一般。 野人心中一怔,识海刺痛,仿佛一颗钢针插进了脑袋里。 书生闻言不妙,叱咤道:“乾坤郎朗,岂容妖魔作祟,破——” 蓑笠翁仍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握住鱼竿的双手轻轻一抖,眨眼间河面黑风汇聚成一个怒发爆张、歪嘴獠牙的怪物直奔书生而去。 书生迅即大笔一挥,一派浩然伟力碎了黑风怪物,然力度不减,直袭蓑笠翁。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蓑笠翁全然不惧,又淡淡地说道:“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陡然间,那被书生破去的魔障一分为二、二分为九,变作无穷无尽嘶吼着的怪物,张嘴吞掉书生的笔力,咆哮着向书生攻去。 书生奋笔疾书,笔剑狂舞,大道自成,这些个肮脏的秽物进不了他半点身位。 只是秽物无穷无尽,越来越多,攻势愈来愈强。 野人此刻已然双手抱头,遍地打滚,嚎叫道:“破老头,你打架不兴格调,太不讲究了!” 蓑笠翁拉起鱼竿,往河面一画,“咻咻”两声,一撇劈向冶人、一捺攻向书生。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蓑笠翁再道:“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 其声悲,其情哀,一时间惊天泣地,万灵恸哭。 那河面黑风肆掠,河水滔天,黑污之色遮蔽了天色,黑寂之中尽是哭声吼声。 野人再也承受不住,他的识海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呐喊着:“我想回家;” 哀求着:“让我回家;” 咆哮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野人极力调动精神气血,嘶吼着妥协道:“好吧,回家,回家!” 那声音终于黯淡下去,野人也精疲力竭,晕厥倒地。 书生被污秽魔障纠缠,无法分身。 他突然惊恐道:“你……你,你竟祷念君王招魂之辞,你……” 蓑笠翁站起身来,紧握鱼竿又朝书生劈去,顿时阴风飒飒,鬼哭狼嚎之声钻入书生的气海丹田,吞噬他的力量,磨灭他的道心。 “呜呼哀哉,家臣者,奴性不改,难成气候。” 书生但闻“家臣”二字,待要反驳,却力有不逮,站立不稳,一口血箭喷出,仰天倒去。 蓑笠翁缓缓起身,复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些物什,再信手一招,八面精巧的黑幡从天而降,被他一一收好。 他抱起野人,孤单地站在桥上,浑浊的双目里尽是痛惜和怜爱。 “好孩子,好孩子,你总算逃出来了。” 其抚摸着野人的面庞,声音沙哑着,道:“好孩子,他从你魂魄中撕裂出去的这道神识魄念太弱小了,虽有你的秉性,但懵懂不堪。” “好孩子,近十年来,委屈你了,坚持住,镇压住,你醒来时,便是变天日!” 蓑笠翁悻然而念,自言自语,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四章 众生怨念之力 混沌的海面上,一轮红日高悬。 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郎呆呆地看着对方。 一个高大些,另一个矮小些。 “你只是我的一道执念,而今你的宿命终结,该回来了。” “嗯,你一直浑浑噩噩躲在暗处,和尚布置的命泉苦海没能挡住你。” “怎么能挡住,我不能被挡住,我背负的太多了,我要复仇,我要回家。” “回不去的,回不去的……” “你看,我若再不醒来,你都要成精了,都要取代我了。” “我……你怎么能怨恨我,你一直躲在混沌里看着我,若非魂归来兮,我从来不知道我就是你。” “哎,也对,我自己和自己怄什么气,回来吧!” 那高大的少年信手一挥,混沌海翻起滔天巨浪,天空的红日疯狂运转。 阴阳幻化之中,那个弱小少年的身影缓缓散去,最后变作一速白光,钻进高大少年的眉心里去…… 野人艰难地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看天,又看看地。 “从今而后,你才是你,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你!” 蓑笠翁矗立桥头,淡淡地说道:“记住,不必和任何人说起,你的来历太大。” 野人道:“关于来处,我只记得故乡,只记得那颗被刑罚的蓝色星辰。” 蓑笠翁道:“傻孩子,那颗蓝色星辰上所有人族都是外来客,你也是外来客,只是你并不容易,你不知历经多少艰难的轮回才得以完整。” 野人道:“轮回么?我只记得一次,或许你讲的轮回,都和转世有关,而我记不住,我的执念,永远在那颗星辰上,那是我的家。” “也罢,随你怎么想罢!只是我仍旧要告诫你,你既是被抛弃的,也是被恩宠的。” 蓑笠翁长叹一声,道:“否则在这大荒死域之中,在这冥界边上,在此轮回通道的出口,你怎么会遇着和尚?怎么会遇着书生?” 野人细细思索,努力吸收自己那缕神识的记忆,终于恍然大悟。 他点头道:“他们怎么来的大荒死域?” 蓑笠翁道:“他们真身的本事高我十万八千里,我尚且能来,对他们而言更不在话下。” 野人顿首一拜,恭敬道:“无论如何,我记你的恩情,永生永世!” 蓑笠翁笑道:“傻孩子,我本就不该存在,哪来的永生永世。” 野人道:“你要走了么?” “我的宿命完成,该走了。” 言毕并指一点,一颗蓝色光团钻进野人眉心,停留在识海之中,与他命泉苦海上的红日遥遥相望。 蓑笠翁接着说道:“那颗蓝色星辰被刑罚之际,所有生灵魂魄散尽,但执念不肖,留下了无数的怨念,被我封存在你的识海之中。” 野人不解,痴道:“众生的怨念,我怕背负不住。” 蓑笠翁道:“既是怨念,也是愿力,你把这愿力化归自身,好好活着吧……” 说罢身形飘忽,消失不见。 野人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吼叫道:“你不要走……” “感前哀之未阕,复新殃之重来!方朝华而晚敷,比晨露而先晞。” 一道声音缥缈传来,尔后哈哈大笑道:“感逝者之不追,怅情忽而失度。天盖高而无阶,怀此恨其谁诉。” 良久过后,残桥上空空荡荡,剩得一个呆呆的少年郎,却也如孤魂野鬼一般。 野人泛起无数思绪,一时间千头万缕,理也理不清。 十八岁以前蓝色星辰上的往事,十岁以来大荒里方寸山上的种种,他走过的路,登过的山,读过的书,遇到过的人以及无法左右的命运…… 恍如隔世。 “往事如烟,便算我今日新生罢。” “不!往事不能如烟,我从过去来,到未来去。” “不!不能堕落,天捉弄我,我便反了天,人要害我,我便杀人……” “不!不能让先辈的血白流,不能让无辜者惨死……” 他的心中满是仇恨,这仇恨如惊涛拍岸一般,凶猛地冲撞着他的心门。 终于野人的心门被撞开——如果人活着要有信念,那么支撑他活下去的,应该是怨恨。 怨恨转换的力量充斥他的血脉,突然间,其识海中的那团蓝光躁动起来。 野人长啸一声,霎时豪气冲天,吼叫道:“来吧,让我看看是怎样的力量。” 蓝色光团愈发活跃,在其命泉苦海中兴风作浪,野人内视丹田识海,念力一碰,那光团开了一个口子。 不多时,光团里面的无数道怨念奔腾而出,每一道怨念仿佛有情感的人儿,带着无数的念想,铆足生平的力量,咆哮着,激愤着,无畏无惧,直把野人的识海搅动得翻来覆去。 他不敢大意,赶紧屏气凝神,催动无名无相决,施展出“莲生通佛”功法。 只是那光团中涌出的怨念之力好似无穷无尽一般,野人凭牧神图里面招式已然不能使它们规矩,霎时间不由得乱了心神。 但其转念一想,回忆起蓑笠翁曾交代的话,把这些众生念力换化成自己的力量。 想到便做,野人竭尽全力牵引这些念力,搬渡出命泉苦海,塑成日月,造成五星,化作山川,变为河流…… 野人满头大汗,饶是如此,这些个愿力却不见半点减弱,那蓝色光团恰如天地熔炉一般,其间的天地众生无穷无尽。 书生惊醒过来,突见桥上的野人满头大汗,长衫尽湿,而那蓑笠翁已然不知去向。 他见状便知,野人正在冲击搬渡之境,想必得了奇缘,遂点拨道:“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其声温润如玉,传入野人识海,野人闻言若得神助,无名无相决催动得疯魔起来。 书生又道:“天之道,损有余而不不足,切莫钻了牛角尖!” 野人一听便懂,赶紧放弃对细微之处的修琢,凡引渡搬造之物,如蜻蜓点水,一触即收。 走马观花,只成大道,摒弃微末。 书生再道:“精神不可乱,气度不能改,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把你的信念贯穿始终,使大道自成,唯你独尊!” 野人迅即专一起来,初心不改,一条道走到黑,遇佛杀佛,逢仙灭仙。 天色黑了下去,野人识海魂魄之中,一片天地成型,其间山河湖海、漫天星辰、山川草泽巍峨大气,蓬勃浩渺。 这是他的天地,是他牵引众生怨念之力,搬渡苦海造就而成的天地,这天地的信念就是他的信念。 书生见得野人修炼之势稍缓,想是洞天搬渡已成,再加稳固,不肖三五日,搬渡之境便能突破。 他不由得赞叹道:“真是不疯魔,不成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五章 三十三重天 有人躲在天上看大荒里的事情,殊不知看到了书生,便冷哼一声藏匿起来。 便在二人以为得以歇息之时,野人体内的蓝色光团突地又躁动起来,其间怨念之力仍旧无休无止地喷射而出。 野人神识颤抖,心中惊愕。 他赶紧再次牵引,以“无名无相决”为指引,以“牧神图”和“莲生佛”为手段,又恢复到疯狂的搬渡之中。 只是他丹田识海里一片天地已成,其间日月五星,漫天星辰和渺渺江山皆成大道,那奔涌出来的念力恐无处安放。 书生见他入定,心中惊疑:“难不成出了问题,那蓑笠翁对他做了什么?” 野人苦闷起来,忽然想起和尚所教睡觉的本事,由此赶紧牵引那些怨愤之力进入梦乡——他要在自己的梦中也塑一片世界、造一层天地。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野人此番轻车熟路,有理有序。 不多时那些怨力果然进入他的梦境之中,被他牵引搬渡,造了太阳和月亮,再造了五星,造了山川湖海。 书生不敢叫醒野人,他碰到了毕生从未见过之难题,愁眉苦脸良久良久,硬是找不到原因。 由是只能静观其变,为野人护法。 他提点道:“野小子,高度决定视野,角度改变观念,思想有多远,就走多远,不必拘泥!” 野人艰难之中,又听得这样暖心的谆谆之言,想起那日他灭去书生所写的“师”字,真是不应该。 书生又道:“身前无路,那便踏出去,逢山开山,遇水搭桥。不能转身,不能后退,否则身死道消!” 野人心底微笑,暗暗思索道:“我走的就是自己的路,从来都是!” 只是其才稍稍分心,那洪荒之力突然不受控制,四处乱串,眨眼间弄得野人一个踉跄,一口血箭喷出! 书生迅即调动全身修为,一指点去,要助推野人破境! 野人顿感气息紊乱之时,一道伟力涌入丹田,游走于四肢百骸,猛然信心高涨,复又疯魔起来。 第二日来临,野人梦境中的洞天塑造完毕。 而那蓝色光团却丝毫不见减弱,他沉沦片刻,大骂一声“他妈的”,然后继续拼命! 第二日的夜晚过去,野人第二重梦境中的洞天完成。 第三日过去,野人第四重梦境中的洞天完成。 书生见他无休无止,自己毕生修为就要耗尽,力有不逮,赶忙惊道:“万物皆有所凭,君子善驾于物,野小子,尝试着调动你所塑造的日月五星之力!” 野人恍然大悟,赶紧调动自己的力量——只是他调动的乃洞天之力,这是书生万万想不到的,因为古往今来,没有修士能在搬渡之境便能调用洞天伟力。 但在陡然之间,狂风四起,惊雷阵阵,山崩海啸般的力道充斥着野人的奇经八脉。 书生魂识震荡—— “这是他的力量么?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呼!” 一口浊气吐出,吸纳之间,天地间残破的灵气涌入书生体内,他这才得以好转,瘫坐在地上不断喘息。 复再道:“真的,老子生平从未见搬渡境的修士有这样的力量。” 十个日夜交替溜走。 野人进入了三十三重梦境,塑造了三十三重世界和洞天。 那蓝色光团终于得以减弱,可里间力量尽无法堵住,仍旧长泻不止。 野人待要再造一重梦境,却头昏脑涨,无法更进一步。 他转念想到,既然梦里不行,那便开辟丹田识海,于自身血脉魂识之中再造三十三重天…… 一个月过去,野人的识海丹田广袤无垠,一片接着一片,一个连着一个,每一个丹田识海之中,皆有一片世界,一片天地,一个洞天。 他的力量积少成多,量变而质变。 其突然大吼一声,将蓝色光团震碎,牵引剩余的所有怨念之力于三十三重天穿插来回,于三十三重梦境巡视召唤。 终于一气呵成,梦里梦外共计六十六重洞天,每三十三重天的力量合而为一。 他心念处、举手投足时,力道所指,披靡而去,一往无前。 每一层洞天孕育出一个神藏,三十三个神藏又九九归一,成就一个缥缈无形的神藏。 此神藏仿佛虚无,恰又存在,神藏吞吐之际,好似能把诸天万抖、三界六道都吸纳进去,收为己用。 “轰隆隆!” 惊雷炸响,野人破壁,他越过了命泉苦海,一步踏出,进入了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书生惊恐着,两颗眼珠子仿佛掉到了地上,他猜到这开始,却猜不中这结局。 野人猛然睁开双眼,两道强光直射荒茫,将远处的两片矮山击碎。 其长身而起,仰天哈哈大笑,惊得石走沙飞,黑河翻滚。 “东临碣石有遗篇,瑟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换了人间!” 野人豪气顿生,不由得诗兴大发,张口吟诵。 书生闻言眉头一杨,惊讶道:“好诗词!当真霸气外露,你从哪里学来的,我从未听过。” 野人这才想起书生来,答非所问道:“你无大碍吧,那蓑笠翁伤着你了么?” 书生疑道:“你……好怪异,气质变了,与之前判若两人!” 野人苦笑一声,怅然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书生道:“怎地如此骚情?你突破搬渡境了罢,感觉怎样?” 野人点头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书生见他骚性大发,不由骂道:“休得狂妄,搬渡之后还有洞天、神藏、引灵等境界,那都是生死艰难的修行,你有什么好狂的?” 野人这才谦逊下去,顿首一礼,问道:“前辈,我有一事不解,望请解惑,感激不尽!” 书生满意地微笑道:“对咯,这才是个读书人的模样,你有何不解,但说无妨!” 野人邹眉道:“我破了搬渡境的壁,感觉自己进入了新的天地,仿佛间,我能看到了你所讲的洞天和神藏,而我识海魂魄中的天地和世界尽然有灵有念,书生,你教我的境界是不是错了?” 书生强忍着一巴掌扇死野人的冲动,晒然笑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你按自己的路子走罢……” 野人咂舌,不再细细追问,举目远眺北边,但现风雪肆掠,寒气逼人。 他心中想起蓑笠翁所讲的冥域和轮回通道,不由得神往起来。 “对了,那蓑笠翁好生厉害,其气度与所使之神通阴寒冷冽、污秽肮脏,乃我生平所未见之人物,我被他震晕以后,他把你怎样了?” 书生问道。 “他说他是我的故人,还说我之所以能遇见你们,都是安排好了的。” 野人琢磨片刻,续道:“后来他给我一粒丹药,叫做‘睁眼蹬腿丸’,能助我破壁……不等我答谢,他便不知所踪了。” 书生惊慌起来,焦躁道:“胡言乱语!胡言乱语!休要听他胡说,什么安排好的,这三千大千世界之中,谁也安排不了我。” “你万万不能听他乱讲,我因见你是个可塑之才,起了恻隐之心,故此想点拨你一番,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书生再惊疑道:“但他并不像一个丹药界的人物,却有这种霸道的奇丹,还给了你,这就不讲道理了。” 野人从来坎坷,虽稚嫩之躯,然心性老道,又是经历生死,闯过轮回的人,他这身强悍血脉固然找不到由来,但和尚和书生等人必定是因为这身血脉才如此亲近于他。 其心中空明,见得书生转移话题,却不点破,少年的本性洒脱,他却不能落了下乘。 念及于此,野人索性转移话题道:“不提也罢,或许那蓑笠翁也是对我动了雕琢的恻隐之心罢——对了,你带我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我们接下来欲往何处呢?” 书生道:“我带你去北边见一个人!” 野人问道:“何人?” 书生道:“我只知他复姓‘肃慎’,收养了一只大鸟,名为‘九凤’,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届时你会晓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六章 肃慎氏 庄稼人的收获超过预期,难免骄躁! 野人就有些骄躁,一副暴发户的嘴脸,时而让书生感到恶心。 自从他吸收了蓝色光团的力量后,心神无比通透起来,双目所见事、双耳所闻声,尽皆能在呼吸之间被他辨明。 其细细巩固和思索那蓝色光团给他带来的渊源造化,心念一沉,发现识海之中多出了千万缕思维。 这些思维没有半点原主人的神识,但思维的力度极强,伴随着执念存留下来,其间夹杂的内容千变万化,隐藏在他洞天神藏之中。 野人尝试着调动,果然行得通,便又悄悄跑到梦里面去…… 良久过后,他从入定中醒来。 那些念力带来的思维全部为他所用,虽不能整理清楚,但他糅杂清理了几条常用的思维。 有记忆的思维,只要野人愿意,稍加提炼便能过目不忘。 有模仿的思维,野人收为己用,惊觉万事万物皆可模仿。 有分析的思维,创造的思维,感悟的思维…… “哈哈哈,不得了,不得了,天助我也,大事可成!” 野人癫狂起来。 书生见他疯魔,问道:“你作甚么疯癫状?” 野人自然不会老实,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不登高山,难窥天地,不入红尘,怎晓众生?你小小年纪便说什么寂寞如雪的疯话,真是不应该……” 书生带着野人,走过死去白天,辞别奄奄一息的江河,终于来到北边的北边。 一路之上,尽遇许多凶禽猛兽,但很少见到人族,即使见着了,也大多是些枯朽的白骨。 白骨被埋在风雪之中,层层叠叠,恍惚十八层地狱。 “他们既被葬于冰雪之中,肉身当是完好无疑才对,怎地所见具是森森枯骨?” “所以要读书……这些人族倒下时,必然是五脏六腑俱全,但于此大荒北国,物资匮乏得很,凶禽猛兽和妖魔鬼怪找不到吃食,便只能吃死去生灵的血肉。” “在北国,缘何人族几乎灭亡殆尽,而禽兽之辈尽能苟延残喘?” “所以要读书……人族生而通灵,精神智慧先天强悍,而骨肉血脉却弱小不堪,在同等境遇,自然熬不赢那些没有通灵开慧的禽兽。” “我懂了,想来是再强的精神魂魄,也必须有强横的骨血皮肉作为支撑——书生,这就是哲学呀,唯物主义哲学,你听说过么?” 书生听他见解很有道理,心中欢喜起来,但这厮突然问了一个“唯物主义”,那可就难住了书生。 他驻足邹起了眉头,疑问道:“你从哪里学来的道理?什么叫做唯物主义?” 野人叹息一声,摆弄起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教诲道:“所以要读书……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书生伤感起来,悲叹道:“你变了!真的,我真傻……” 不多时,但见得一座大山矗立在风雪之中。 那山不知高大几何,饶是野人调动神藏之力也不能目及,其间思维跳跃,仍旧摸不着头脑又,只觉得是像一根柱子,刚巧撑住了苍穹。 野人来不及赞叹,却闻阴风阵阵,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诸多污秽黑影在山腰盘旋,嘶鸣着,悲吼着,使人毛骨悚然。 “书生,这山叫做什么名字?” 野人驻足问道:“那山腰间盘旋着吼叫的又是什么东西?” 书生不由打了一个冷摆子,但仍旧面无表情,还是那副飘逸出尘的样子,风雪落在他肩头。 他严肃道:“此山为北极天柜山,刚巧插在冥界的阵眼上,那山间吼叫的,都是孤魂野鬼的执念。” 野人紧张起来,再问道:“我们来这个鬼地方作甚?” 书生却不答复,其直面天柜山,马步开列,气起丹田喊道:“千形万象竟还空,映水藏山片重重。” 其声如洪钟大吕,震得冰雪崩塌,那山腰间的可怖嘈杂之声霎时间安静下去。 声势不止,又奔腾着朝山巅而去。 “哈哈哈……” 突然山巅传来一阵狂啸之声,回复道:“不知马骨伤寒水,惟见龙城起暮云。” 野人心神大颤,那回复之声如惊雷一般,从九天之上炸响下来,其声过处,山崩海啸,回音寥寥,震得他双耳嗡鸣。 书生喊道:“老朋友,少年锦时的梦而已,不必介怀,我来看你了。” 山巅传声道:“哼!被你害得好惨,有家回不得,你找我作甚?” 书生道:“负荆请罪!” 那人闻言又狂笑一阵,道:“负荆请罪么?那也是要靠本事的,不知你身旁的娃娃几斤几两,上得山来么?” 野人豪气顿生,调动全身修为,三十三重洞天运转,神藏轰鸣,哈哈大笑道:“什么他妈的天柜山,老子这便凭本事跑上去!” 言毕便运转修为,调动三十三重天中的神藏伟力,迈步狂奔,眨眼跑到山腰,又猛地聚气成鞭。 只闻“噼啪”之声大作,野人已然使出牧神图中的道法神通,其一鞭挥去,三十三重洞天威压而至。 那些鬼魂执念悲鸣嚎叫,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不肖片刻,尽皆烟消云散。 书生抛出毛笔,毛笔变作笔剑,其御剑而行,呵斥道:“放肆,你这是在对我的老友炫耀么?你好大的胆子!” 说罢伸手一拉,将野人带到笔剑之上,沿着天柜山仰冲而去。 野人收回神识,散去神通。 他谦逊道:“我才不是对你的老朋友炫耀,我从没想过要向他炫耀你教我的本事,更没有炫耀你把握教得这么厉害,真的,我没有炫耀的心思。” 书生传音道:“你小心点,我这老友最爱面子。” 天柜山巅,一方天池之中长出一束莲花,枝干上却只有三片花瓣,剩余的全被一个大个子拿在手中。 那大个子生得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身负一张长弓,双目炯炯有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天池中的三片莲花瓣。 其头,祸害把你的本事教得很好,他都教了你些什么?” 野人道:“教了什么并不重要,你一试就知!没必要如此自傲!” 大个子闻言来了兴趣,笑道:“雄鹰面对蚂蚁,如何能不自傲。” 野人冷哼一声道:“早生几年,境界高一些就成雄鹰了么?连打架的格调都没有,就把书生射伤,一点都不讲究!” 大个子不去理他,转眼盯着天池中的莲花瓣,传话九凤鸟道:“妹子,你自封境界和他打一架,若他赢了,便让他背着那祸害滚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七章 箭法天成 九凤鸟闻言称是,旋即自封境界修为,叱咤道:“娃娃,把他教你的本事使出来罢,我让你三招!” 野人不敢大意,严肃道:“好,说让就得让,凭本事说出去的话,可不能反悔。” 九凤鸟道:“废话少说,当心本尊摄你的魂儿。” 这九凤最厉害的神通便是摄取他人魂魄,在魂魄神识的修炼领域内,谈及九凤二字,许多修士难免要给三分薄面的。 只是野人哪里知晓这些道道,他身有所凭,跨入洞天境以来,还从未检验过自己的本事,早想打一架了。 野人哈哈大笑,捡起冰雪中书生的毛笔,泰然道:“书生曾写了五个字给我看,我今日便写给漂亮姐姐看,请多多指教!” 九凤鸟知晓书生的厉害,其字画之中暗藏天地大道与洪荒伟力,虽不清楚这小少年学了几层,但也不能大意。 她九头分开,散成一个大圆,九双眼睛盯住野人的一举一动。 野人青衫一摆,捋袖而辉,正是“天地君亲师”五个字。 但他写得歪歪扭扭,丑陋不堪。 “咦,不对!” 九凤待要点评,却惊觉自己已然进入了一片世界之中,五个丑陋的大字横在天地之间,缓缓向她压来。 但她全然不惧,双翅一挥,那五个大字化作齑粉飘散于天地间。 正要言语,却又觉自己进入了下一个世界中,天地间喊杀成片,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九凤鸟挥翅猛扇,卷起惊天风暴,奔腾来的千军万马被她灭去,那五个粗鄙的大字也跟着消失。 突然,第三重世界到来,五个大字带动漫天神佛奔杀向九凤鸟,九凤鸟九头转动,张嘴吐出九道业火,灭了第三重世界。 第四重世界到来,九凤鸟振翅高飞,辗转千万里,堪堪避过凶险。 第五重、第六重,一直到第十八重世界到来,天地君亲师五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撼动了天地间的日月五星,洪荒之间夹杂了千万众生的怨愤之力,将九凤鸟淹没。 九凤鸟“哇”的一声,一颗头颅的嘴里吐出鲜血。 她摔落于冰雪上,开口道:“我……输……了” 每说一个字,便有一颗头颅张嘴吐出一口血箭,最后九颗头颅沉默下去,齐齐连吐三口鲜血,尔后晕厥倒地。 老龟见状,心中泛起滔天巨浪,暗想倘若自己与野人同等境界,胜算不超过三层,但若他用尽全力的话,胜算超过九层。 旧恨绵绵,老龟黑衫猎猎作响,缓缓朝野人走去,污蔑道:“你在哪里学的魔道神通,让我来会会你!” “且慢!” 大个子轻咤一声,止住了老龟。 野人破去梦境,顿首拜道:“前辈,想必你与书生多少是有情分的,又何必咄咄逼人?” 大个子愤怒道:“好一个书生,教了一个好徒弟,老龟是外人,让我来称一称你的斤两。” 野人心中暗道:“这厮真是难缠,不打不行,打输了又不高兴……老龟,老龟是谁?” 由此瞩目那干瘪老儿一眼,心中想起往事,已有计较,但却不点破,仍旧假装糊涂。 他反驳道:“大个子,书生与我行了十万八千里,躺过重重艰难险阻来会你,便算你与他有恩怨,也该消气了罢。” 大个子稍稍一滞,道:“然你伤了我的九凤妹子,这笔账该怎么算?” 野人道:“你……这……也罢也罢,请画出道来!” 大个子道:“好说好说,我也自封境界,你把书生教给你的五个字写来看看罢。” 野人心道:“原来这厮是在和书生较劲,那便好办了。” “这样多没意思,实不相瞒,书生并未教过我写字,那五个字是我偷学的。” 野人不疾不徐,有礼有节地接着说道:“可那五个字被我写得不成模样,饶是书生来教,也教不好的。我适才见你连发四箭,一虚三实,心中极为震撼,却也偷学到了三分形神……” 大个子打断道:“还说不是书生教的,言语之间啰啰嗦嗦的,直说了,你想怎样?” 野人道:“不如借你的弓给我,我朝你射一箭,若能同境界败你,这梁子便算揭过去了,如何?” 大个子闻言哈哈大笑,谬赞道:“有意思,有意思,你很狂,是我生平所未见的狂徒。” 野人却不答话,摆出阵势来,行礼道:“在下冶人,生长于北荒方寸山,此番能得以和高贤过手,实在快慰平生,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请了!” 大个子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过,确信这厮就是书生教的无疑。 他倒也爽快,取下大弓丢到野人跟前,傲慢道:“怕你接不住,只有如此,我的诨号嘛,唤作肃慎神箭,请罢。” 野人见状,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适才与大个子的对话实在矫情透顶了…… 其躬身谢过,双手拿住大弓就要起身,却顿感那弓重愈千斤,一时间不敢大意,无名无相决悄然运转,调动出一个洞的力道,大呵一声“起”! “我从未用过弓箭,能容我尝试一番么,尝试期间自然不算比试,如何?” 野人恭敬地问道。 大个子一口老血喷出,无奈道:“随你吧,请便!” 野人灌输力道于双臂,缓缓拉开大弓,“咻”的一声放了弓弦——“咦,不对!” 野人第二次拉开大弓,轻松了许多。 第三次拉开大弓,应手了许多。 第四次、第五次拉开大弓,仿佛找到了共鸣。 第九次第十次拉开大弓,意念相通,道法自然…… 大个子愈看越惊,暗骂道:“这破孩子是狗日的书生从哪里捡来的……” 野人见得对面的大个子邹起了眉头,憨憨一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你准备好了么?” 大个子震惊过来,自封修为,屏气凝神,严肃道:“请!” 野人猛然踏地腾空,力从丹田起,过腰间而传至双臂,信手拈起书生的毛笔。 张弓如月,三十三重天地众生的怨念之力灌输于毛笔之中,全身修为无半点隐藏,搭笔而射,直取大个子面门! 大个子见毛笔破空而至,急急后退,左右横移,但那笔剑如有灵魂一般,紧追不放。 眨眼不到,笔剑就要射到大个子,他赶紧调动修为,双掌“啪”的一声合在一起,夹住笔剑。 顿时被震得后飞出去,双掌颤抖,神识动荡,道心不稳。 “轰隆!” 大个子撞穿了山巅边缘的积雪,从天柜山飞落下去…… 急速下落之间,那笔力半点不减,且力道越来越强,无数道仇恨的怨念钻入他的眉心之中,搅得其焦躁不堪,但又不敢松手。 良久过后,九凤鸟苏醒过来。 干瘪老儿屁颠屁颠地跑到九凤鸟跟前说了一通话,九凤鸟尖叫着就要直奔山脚而去…… “砰!” 一声巨响,惊起漫天风雪,一个面色铁青的大个子落在山巅,他并指向野人,吞吐道:“你……你……你曾学过弓箭?” 野人并不知晓,这厮是在下坠途中解了境界封印才破去野人这一箭的,由是暗暗想道:“凭自己三十三重洞天的搬渡之力,却还是没能打赢同境界下的大个子,真是天外有天。” 他难免沮丧。 复要搭话,却见大个子悲痛着抢断道:“是我输了,同境界之中,我不是你的对手!” 野人这才恍然大悟,但其不骄不躁,反而恭维道:“前辈,你没有输,你只是在搬渡境的时候对弓和箭领悟粗糙了一些,所以回过头去,反而破不了自己的弓箭神通,这也没什么大碍,如前辈这般俊杰,揣摩片刻,便能精益求精!” 大个子心中好受了一些。 “其实,我也不喜欢书生教的那些套路,打架就是打架,偏偏婆婆妈妈地说一通矫情的废话。” 野人又道:“我最欣赏的还是如前辈这般性情,行云流水,任意所致,好不痛快!这才是真正的汉子,才叫人敬重呢!” 大个子心中的伤痕开始愈合。 他问道:“此话当真!” 野人点头称是! 大个子哈哈大笑起来,赞叹道:“你不是书生教的,书生那样婆婆妈妈的骚情客,怎能教出你这样的人物——对了,你们来北边寻我作甚?” 野人道:“书生说江湖是人情世故,那日帮他‘偷天’的三个俊杰被他拖累了,他心底过意不去,所以要寻到他们一一赔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八章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于惊艳的人 肃慎采集了许多莲花瓣,他说这莲花瓣吸取了黑暗中堕落之地的精髓,阴冷寒烈,胜过天山雪莲千万倍,与彼岸花不相上下。 野人听得呆呆出神,却也不管还未苏醒过来的书生。 九凤鸟叹息一声道:“大哥,她一句玩笑话,你怎能作践自己呀。” 肃慎神箭问道:“妹子,在你年少时,有遇到过惊才绝艳的人儿么?” 九凤鸟待要答复,却又闻肃慎呆呆地说道:“我便遇到过,因为遇着了,我这一生都在念念不忘,我的心,我的肺,我的青春……她说喜欢这阴寒之地的雪莲,我拼了命也要给她寻到的……” 野人见他痴迷,心想这肃慎神箭定是个情痴无疑。 而九凤鸟心中酸酸的,她其实想告诉肃慎,肃慎就是她年少时遇到的最惊艳的人。 但人兽两隔,有些话,她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 感情的事,最没有道理可讲! 野人在心中暗暗叹息:“都是些有故事的人啊,还好老子年少时没有遇到过惊才绝艳的人儿,否则魂也被勾走了……” 良久过后,书生醒悟过来,又与肃慎相互指桑骂槐了一阵。 肃慎道:“西边的佛刀,南边的红拂女至今不见音信……你当真作孽!” 书生道:“我们四人之中,你至情至性,为了心中念想,可以弃江山于不顾,在上界,没人敢动你分毫。 南边的红拂女刚烈忠贞,性子如火,宵小之辈轻易不敢近身,你们二人我都是放心的。 而我最担忧还是西边的佛刀,佛刀那厮天不怕地不怕,最易出幺蛾子……” 肃慎点头道:“是啊,你这个祸害,看人看得最准,但你不必担忧,听说佛刀已然去了红尘界。” 书生道:“你听谁说的?” 老龟见得这两人和好如初,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它心中暗暗计较:“算了吧,还是装睡,这两人都是些高来高去的存在,轻易惹不得的……” “不久前,有一个疯癫道人带着一个俊朗少年在北边与我相遇,我与那疯癫道人打了一架,我输了!” 肃慎回忆起来,接着道:“我看不清那道人的来历,更摸不透他的修为,却见他走时对着那俊朗少年说‘娃娃,北边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若真贪念红尘,我们还是去寻西边的那人罢,那人与你极有渊源’。” “由是我问那道人,他们要找的西边之人姓甚名谁,那道人没有答复,却是那美少年说叫做佛刀。” 肃慎再道:“那少年还问我与佛刀是否相识,我正要答复,惊闻那道人说他夜观天象,发现佛刀不在大荒里,却在红尘中。” 书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那道人既已算出了佛刀的去处,为何要来北边找你呢?” 却见野人插嘴道:“我猜是因为北边才有通往红尘界的路。” 二人看向野人,呆滞片刻。 肃慎摇头道:“你的说法并不完全错。” 书生不疑有他,问道:“怎么讲?” 肃慎道:“那日我助你偷天,被上界的杂碎发现,输了一筹,正待恢复,就遇着了那两个人,那道人二话不说,挥剑便向我攻来,一边交手一边对那少年指点,想必是在传授那少年道法神通。” 野人惊奇道:“这便很有意思了,那少年学会了么?” 书生喝斥一声,教训道:“你插什么嘴?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 野人尴尬起来,乖巧地嘟起了嘴,果然不再言语。 肃慎哈哈一笑,全不当一回事,怅然道:“栾兄,我想去人间界走一走,你看如何?” 野人闻言欢喜起来,抢道:“带上我罢!” 书生怒目而视野人,野人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去作甚么,只怕乱了天数。”书生问道。 肃慎挥手道:“怎会乱了天数,我们四人,除佛刀以外,皆非真身,再者说了,不过人间界,如何回去呢?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书生道:“也对,但我还不能走,佛家要我在大荒呆九年,做人岂能言而无信。” 肃慎一听就懂,叹息道:“你呀,就是太讲人情世故了,和他有关么?” 说罢看向野人。 野人心知肚明,书生必定是受人所托,否则谁会跑到这大荒里面来,还与他一个天不管地不要的娃娃纠缠在一起。 书生却不答复,转而说道:“有些事情,牵扯太远了,我师父书剑圣人至今下落不明,便是与此有关,我想看看这是谁布的棋局。” 肃慎道:“要破棋局,先得做棋子,你小心点,当心被操盘手弃掉。” 书生自信道:“我不怕,生死于我而言,小道尔。” 这二人谈话莫名其妙的,野人听也听不懂,他便去找九凤聊天。 只是九凤鸟因败给了他,心中不服,一时间解不开心结,难免气愤,故不愿意理他。 “好姐姐,你不必介怀,其实你的魂识神通已然厉害无比,之所以输给我,是有道理的。” 野人仿佛能读人心,想要勾引九凤上道。 果然九凤鸟来了兴趣,冷哼道:“你这话说得颠三倒四,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道理可讲?” “好姐姐,是因为你的魂识没有力量呀,你是用魂识意念来操纵万物,再以万物攻击敌人,你聪明极了,你知道生灵们最弱的便是魂识,所以你攻击的重点也总是别人的魂魄识海……” 野人乖巧着,泛起贱人般笑容,面容像极了一朵深秋的菊花。 他接着解释道:“但是好姐姐,这天地间的万事万物,并非全是你的魂识能操纵的,比如山川,比如星辰,比如天地……” 九凤鸟越听越惊,心中再无芥蒂,温和道:“山川星辰,天地大道,那是神界修士才能勉强控制的,我怎么做得到。” 野人道:“固然做不到,但如果你的识海当中从来便装着天地江山呢?或者说你的魂魄精神本来就是天地大道、就是山川湖海呢?” 九凤顿悟,惊道:“若如你所言,那又何须操纵,魂识过处,便是道理——” “咦?不对,你这小子诳我,这天地间,谁能做到那样的境地,便是天帝或也做不到的。” 九凤鸟有些沮丧。 哪知野人轻笑一声,道:“好姐姐,来,我请你到我的梦里面看看,你说的不可能,我便做到了。” 九凤鸟不信,跟着野人进入梦境之中。 野人带着九凤鸟畅游他梦中的天地世界,惊得九凤鸟心神大震。 二人一直游历到野人梦境中的七重天,野人道:“姐姐你看,我们来到了七重天,七姊妹正在织绫罗呢,我称呼她们为七仙女。” 九凤说不出话来,继续跟着野人走,不多时来到第十重天。 野人又道:“姐姐你看,我们来到了十重天,天上有一个老雷公呢,他在布阵施雷。” 九凤鸟果然见到电闪雷鸣,乌云密布,她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野人没有带着九凤鸟继续往下走,他怕出问题。 二人醒来时,九凤鸟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心地笑道:“好弟弟,我这才想起来,与你交手时,我好想看到了十八重天地,你是怎样做到的呢?” 野人道:“睡觉呀,我有一门睡觉的本事,我教给你好不好?” 九凤闻言扑哧一笑道:“睡觉谁不会,你说来听听,你是怎样睡觉的?” 野人迅即俯身挨着九凤鸟的一颗脑袋,在她耳根边吹了一口气,九凤鸟面红筋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不多时,野人把和尚教他睡觉的本事传给九凤鸟。 只是九凤鸟无法揣摩其间真意,弄得头昏脑涨,就是睡不着。 她叹息道:“这是人族的功法,人族的先天思维与我们不一样,我学不来,但还是要谢谢你。” 野人道:“姐姐不必客气,我并没有想把自己思想强加给你的意思,我是觉得我们年轻人之间,可以交换彼此喜欢的东西。” 九凤鸟见他真诚,有些尴尬道:“好弟弟,你是个大好人,可是……姐姐能和你交换些什么呢?”她陷入沉思之中。 野人摇头道:“姐姐不必客气,我们年轻人之间……” 九凤鸟道:“这样罢,我带你去冥界玩一玩,你看好不好?” 野人推迟道:“姐姐真的不必客气,我们年轻人之间……” 九凤鸟却不待他说下去,翅膀一煽带着野人直奔天柜山脚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九章 游历酆都城 书生在和他的老朋友摆龙门阵。 二人回忆起往事,时而哈哈大笑,时而仰天长叹。 “可惜没有酒,好的故事,就应该配上一杯好的烈酒。” “也没有仙丹灵肉,更无歌舞管弦。” “咦!九凤和野小子去哪里了?” 老龟心里暗骂:“继续聊呀,不要停,惊慌作甚,两个骚情的贱人……” 书生指着装睡的乌龟道:“老家伙,别装了,我第一眼就看出了你的来历,野小子和九凤去了哪里?” 乌龟扭一扭脖子,变作一个干瘪的老儿。 它小心翼翼地答道:“我只见他们两个聊着聊着的,就聊到了睡觉,睡觉醒来后,便下山去了。” 肃慎呵斥道:“胡说八道,他们下山作甚?” 老龟这才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回复道:“听九凤大神说,要带冶人去冥界玩玩。” 书生闻言心中一怔,怒道:“真是胡闹,去那污秽阴寒之地作甚。” 肃慎却老神在在,劝道:“老友不必担忧,有九凤在,你的宝贝出不了问题。” 书生一想也是,索性不再去管,对肃慎道:“不管也罢,人总是要长大的,老伙计,索性咱们去南边找红拂女。” 肃慎拍手叫好,应允道:“好极了,我已几百年不曾见过她了……” 老龟见这两个不着调的家伙要走,忽然间焦急起来,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肃慎看在眼底,吩咐道:“老家伙,你就不必跟着我了,也不必回海里去,你赌气跑出了家门,那老龙饶不了你。” 老龟闻言双腿跪地,嚎啕大哭,只是他虽记得哭,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来,心里着急得很。 它央求道:“可……可这天池的底下是……” 书生打断道:“神箭兄,你曾应允过它什么事?” 肃慎道:“切,这厮来找我打赌,我输了,答应在这天池中给它建一座宫殿,只是这天池底下与冥界相邻,污秽之物偶有逃出,一时间找不到好办法。” 书生道:“这也简单,我来帮你。” 说罢从袖口拿出一张纸来,大笔一挥,写了几行字,复又交给老龟,道:“你拿着这封信去天柜山以东三千里处找一个人,那人自有办法帮你解决。” 老龟双手接过,不解道:“却不知是何方神圣,请大神交待。” 书生道:“你到了地方,自会见得一座大山,登山而去,自会有人问你,你便说你找女魃后人,见到正主以后,呈上我的书信,正主一看便知。” 老龟欣然点头,心中欢喜不已,暗道:“哼,老子才不稀罕这破天池,有了这方书信,又可以豪赌一场了。” 肃慎再安排老龟于此间等候野人和九凤,便与书生腾空而起,踩着风尖,奔南而去。 这里的北风迅猛,且风向永远向南,他二人运转道法神通,在风尖上比起了脚力,眨眼之间,消失在天柜山的茫茫风雪之中…… 不多时,野人和九凤鸟来到天柜山脚的东面,前方正是一片寒潭。 那寒潭冒着寒气,寒气成烟,烟为黑色,黑烟之中夹杂着许多怪异的气息。 野人问道:“好姐姐,冥界的入口在哪里?” 九凤指着前方寒潭道:“便是这里了,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么?” 野人诧异道:“我身无长物,姐姐缺钱么?” 九凤鸟道:“待会你我破了禁制,便能看到黄泉,要度过黄泉,只能坐船,没钱可不能坐船。” 野人由是了然,两手一摊,无奈地望着九凤。 九凤鸟扑哧一笑道:“骗你的,傻弟弟,我说的那些是真正的冥界里才有的事情,而此间不过是被遗忘的冥界一角而已。” 野人懊恼道:“姐姐不是说要带我去冥界玩玩的么,怎地寻我开心,说话不作数?” 九凤鸟见他生气的模样,心生怜爱,赔了一个不是,一把拉住野人,跳入寒潭之中。 野人只觉得寒气袭人,精神血肉大有冻僵之势,他赶紧运转修为才得以好转。 放眼望去,诸多寒气黑烟丝丝缕缕地往外溜走,野人与九凤如叶里穿花一般,堪堪避过。 但这寒潭所深万丈,他们一直往下潜,良久过后才得以着陆。 到了潭底,寒气尽散,却又吹起了阴烈之风,风里面全是哭声。 野人惊奇起来,问道:“姐姐,这里有哭声,一片一片的,好怪异。” 九凤道:“这些生灵生前没有哭过,亡后便常哭不止,由是哭声连天。” 野人道:“可我看不见它们。” 九凤道:“破了禁制,到了黄泉边上,你就看到了。” 野人心中腹诽:“不是说并非真正的冥界么,怎地又说起了黄泉。” 思索之间,但见九凤怒目定神,九颗脑袋凶神恶煞地对着前面空无的黑寂之中嘶鸣大啸。 九凤鸟的嘶鸣声极为刺耳,野人有些晕眩。 黑寂之中的存在被惊动,阴风更加猛烈起来。 九凤一拍野人肩膀,催促道:“快走,否则过不去了。” 野人与九凤奔袭而去,闪电般冲过黑寂。黑寂中的存在惊疑一声,打了一个哈欠继续沉睡下去。 九凤鸟一边急飞一边赞叹道:“想不到你跑得这般快,你会飞么?” 野人道:“我不会飞,我只能跑到天上去。” 九凤了然,道:“以后姐姐教你飞,简单得很。” 野人闻言大喜。 一人一禽闲聊之际,身旁物什飞速倒退,仿佛把时光的溜走速度调快了一万倍那般。 九凤鸟道:“好兄弟,是不是觉得所有存在不过眨眼即逝,这便是所谓的轮回道了,过了轮回道,一世人间便也凋零了。” 野人曾闯过轮回通道,但他那时浑浑噩噩,已然记不得是怎样的滋味,而今在这“伪轮回”之中,一道恍如隔世的之感油然而生。 愈往前走,恸哭之声愈发强烈。 突然天色大亮起来,野人看到前方人山人海,拥挤不堪。 万千生灵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个生灵都在哭,一边哭一边催促前面的人快点走。 野人心中很不是滋味,突然一个大汉摔倒在他跟前,大汉人高马大,看似二百斤出头。 他赶紧弯腰去扶,抓住大汉手臂的瞬间,野人只觉得冰凉凉的,他猛一用力,想把大汉拉起来,殊不知那大汉轻飘飘的,一点力也受不了,眨眼间被野人摔飞了。 大汉的手臂却留在了野人手中,那手臂哭喊着道:“你把我甩飞了,赶不上船次,你要陪我。” 野人抱歉到:“对不住了,我力量用猛了,走,我去寻你的躯干过来。” 那手臂急道:“不用不用,它走它的,我走我的,但我没有脚,你得带着我。” 野人点头称是,带着一只断臂老实地在后面排队。 九凤鸟却不耐烦了,大吼一声道:“走,咱们插个队去!” 不久后二人穿过了人山人海,撞翻了无数灵魂,终于到了黄泉边上。 两个手握大马刀的阴差站在黄泉边,其中一个对野人呵斥道:“两个没有死干净的‘慌忙鬼’,因何插队?” 九凤鸟抢道:“凶什么凶,老娘又不是不给钱。” 说罢递给了对方一叠野人从未见过钱币,两名阴差见状相互示意点头,恭恭敬敬地请九凤和野人上了船。 船行过了黄泉,到达了彼岸,野人丢掉那节断臂,断臂欢喜地爬走了。 野人问道:“好姐姐,你哪里来的钱?” 九凤鸟扑哧一声,道:“趁那两个呆子不注意的时候,从他们身上偷的。” 野人佩服不已,再与九凤往前而行,走到一片繁华不已的都城前。 只见都城的大门上写着“酆都”二字,大门左右两边各站着九个携了刀兵的差吏。 野人道:“好姐姐,这酆都好玩么?里面都有什么?” 九凤鸟道:“哎,也就和人间界差不多,你去过人间么?” 野人点头道:“自然去过,我最怀念的就是人间,好姐姐,我们进城罢。” 进了酆都,果然车水马龙,琉璃万里,商贩走卒往来不绝。 像极了人间,却没有半点的人间味。 野人东张西望,问道:“这些灵魂都不用去转世投胎的么?” 九凤鸟惊疑一声,道:“你还知道转世投胎呀,好厉害——哦,对了,一定是书生教你的。” 野人见她转移话题,不再多问,如自己在凡尘俗世时一般,东走西樵,倒也快活。 突然,天空飞来两只怪虫,人的头,虫子的身躯,背上长了四只翅膀。 “蜚蛭,你们有什么事?”九凤鸟问道。 原来这种怪虫子叫做蜚蛭。 这一对蜚蛭一模一样,如双胞胎一般,说起话来也是异口同声,它们道:“酆都都主请二位入府一叙。” 野人不知哪里出了幺蛾子,但这对蜚蛭看自己的眼神特别灼热,仿佛在辨认、在确定。 九凤鸟毫无畏惧,爽朗道:“好啊!” 进了酆都都主府,但见一个怒发虚张,满脸横肉的大汉哈哈大笑朝它们走来。 “两位朋友,从大荒来还是从人间界来?”都主问道。 野人有些厌恶,反问道:“你请我们过来叙话,难道不知我们的来历?” 都主“嗯”了一声,有些不悦。 复又大笑起来,说道:“没什么,见二位面生,陡生结交之意,走,咱们喝酒去!” 说完也不顾及野人和九凤的感受,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哼!喝酒便喝酒,看你耍什么花样。” 九凤鸟冷冷地说道:“好弟弟,好不好玩?” 野人苦笑一声没有答复,不多时跟着都主入了酒席,席间十来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子冷冷地盯着九凤鸟和野人。 酒席的正北方挂着一幅画,那幅画野人很熟悉,九凤鸟也认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章 从冥界到人间 那卷轴所画,正是一个干瘪老儿,老儿身穿一袭黑白相间的八卦长衫。 画卷的正上方写着两个字——赌神! 野人见了“赌神”二字,终于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继而哈哈大笑,声泪具出,颠来倒去。 九凤鸟无所事事,东张西望。 那都主见状,再也忍不住,啪的一掌拍碎了桌子。 他破口大骂道:“胆敢对赌神不敬,小的们,将此两个半死不活的东西拿了!” 野人集中意念分析便知,今日之事,恐怕和那老乌龟极有渊源。 他赶紧大呵一声,急道:“且慢,打架就得有打架的格调!先把事情说清楚罢!” 都主止住那些凶神恶煞的下属,哈哈笑道:“又他妈是一个讲格调的半死鬼,你有屁快放!” 野人道:“你可知这画中赌神与我是什么关系?” 都主闻言狂妄道:“怎地不知,你是赌神爷爷点名要收拾的人,老子等你四年了,果然如赌神爷爷所言,你当真出现在我的地盘上。” “我……好姐姐,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野人看向九凤鸟,仿佛自己惹了祸,又道:“这就不好玩了。” 九凤鸟轻飘飘地说:“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打架而已,弟弟不必害怕!” 都主暴躁起来,大手一挥,十名恶鬼狠扑而去。 野人全身修为运转,但却心底一沉,他发现在这冥界,自己的力量调动得很艰难,如有重重阻碍一般。 九凤鸟面无表情,振翅狂扇,口喷业火,便在眨眼之间,灭去三五个近身之敌。 野人野来了信心,吼道:“擒贼先擒王!”聚气挥鞭直取都主面门。 都主波澜不惊,一拳轰出,力道卷起阴风,鬼哭狼嚎,凶猛而至。 野人的力道被轻松破去,暗道要遭。 他会的道法神通太少了,而今没有多余办法,只得迈步狂奔,以退为进。 九凤鸟见状卷起野人,呵斥道:“好弟弟,你境界修为不够,这些恶鬼身前都是狠人,死了更狠,你不是对手。” 野人心中不甘,匍匐在九凤鸟的背上,聚气成力,见缝插针,并指乱点,攻敌所必救。 片刻后,他们杀出了酆都府,惊得四周亡灵逃窜,而那些被他们灭去的恶鬼,眨眼间又复活过来,不死不休。 野人心中颤栗,暗想:“在阴间杀阴间之人,真是艰难无比。” 九凤鸟边战边退,急道:“好兄弟,不对头了,这冥界和以往有些相差,我的力量使不全,诸多神通尽被阻碍。” 野人而今得了众生思维,念想极快,猛然心生一策道:“好姐姐,我们合二为一罢。” 九凤鸟也是个聪明至极的主,一听就懂,她答道:“好,你进入我的魂魄识海来,把你的十八重天借给我。” 野人沉入九凤识海,却不私藏,直把三十三重天助推入她的识海之中。 九凤脑中轰鸣,惊诧不已,她以为野人最高不过十八重洞天,远没想到尽如此之多。 她不敢大意,赶紧施展出摄魂神通,而对手之敌不过恶鬼亡灵,正合了她的心意。 初始时,九凤有些生疏,连杀众敌过后,得心应手起来,她毕竟有九颗脑袋,九个大脑,自然领悟极快。 诸多恶鬼亡灵被九凤震摄,困于三十三重缥缈的的天地之间,再无法冲破层层壁垒,被炼了个魂飞魄散。 酆都都主见状不妙,从身后取出一面大旗,旗上写着酆都二字,他大旗一挥,陡然间酆都各处的千军万马奔腾而来,要将九凤鸟淹没。 “敢在酆都撒野,老子要让你们无处安放,永不超脱!”酆都都主由是咆哮道。 野人分出一丝神识,暗暗计较:“他妈的,那老乌龟到底是如何操弄的,尽让这厮如此疯魔,非致我于死地不可么,等爷爷出去,非问它个一二三,他妈的老杂碎!” 九凤得了野人的神魂相助,愈战愈勇,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其陡然间见得千万恶鬼亡灵涌来,不退反进,嘶鸣不止! 野人见状不妙,暗道即使有自己的神魂相助,只怕也难抵挡这如潮水般的恶鬼。 他赶紧提醒道:“好姐姐,三十六计走为上,我们战术撤退罢!” 九凤鸟却不管不顾,凶狠地投入厮杀之中。 野人见她识海里不断闪过肃慎神箭和一个模糊女子的身影,两道身影卿卿我我,有说有笑。 于是瞬间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想来这九凤也是个有故事的情痴,暗道:“糟了,凡天地间的母性都不好惹,从来都是一样的道理啊。” 九凤鸟将对肃慎的怨愤和爱慕转化成战斗精神,“私仇却要公报。” 涌入酆都城中的恶鬼越来越多,野人魂识动荡,大脑刺痛,趴在九凤背上痛苦不堪。 酆都都主只见久久不能拿下这两个“半死鬼”,焦躁起来,之身投入战斗。 他大旗翻飞,漫天亡灵狂舞,冥界之中阴风飒飒,可怖不堪。 突然! “歘!轰隆隆!” 闪电横空,惊雷降世。 冥界的上空被撕裂出一道口子,奔腾的洪水咆哮而来,落在冥界酆都城中。 电光火石之际,凡被那洪水触碰和冲击到的琼楼玉宇、亡灵恶鬼瞬间消失,如黄沙散去,被滔天洪水不知卷向了何处…… 酆都都主转身便逃,九凤奋力急追,不离不弃。 洪水越来越猛,冥界上空的口子越开越大,闪电愈来愈急,惊雷愈吼愈密。 九凤鸟载着野人,追着酆都都主冲过黄泉—— 突然地暗天昏,一人一鬼一凤毫无知觉地昏迷过去…… 良久,野人转醒过来,头疼欲裂,忽见得身旁躺着一个青衫女子,女子挽了九个发髻,云鬓簇拥,像似一朵开出九瓣的牡丹,漂亮极了。 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上挂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那汉子奄奄一息。 野人惊道:“酆都都主!” 他这一声惊呼惊醒了身旁的青衣女子,女子悠悠转醒,虚弱道:“好兄弟,我们在哪里,我大哥呢?” 野人明白过来,这青衫女子便是九凤无疑,想来她昏迷之际却仍惦记着肃慎,那厮好大的福分。 他答道:“好姐姐,我也不知这是何处,你看那树上挂的是酆都都主么?” 九凤惊疑道:“正是那厮无疑——咦?不对……” 野人邹眉道:“哪里不对了?” 九凤东张西望,掐指乱点,口中自言自语,良久过后长叹一声,悲伤道:“好兄弟,我们到人间界了。” 野人心中却欢喜起来,问道:“姐姐不喜欢么?” “滚滚红尘,凡俗与仙灵共舞,人、妖、鬼、畜、禽、魔,诸国乱斗,争机缘,抢大道,夺造化,偷渡天门……” 九凤复再叹道:“这一界太乱了,闹哄哄的,我不喜欢。” 野人闻言了然,待要安慰他,却见树杈上的酆都都主掉落地上,“哎哟”一声,捂住屁股嚎叫。 九凤见机即动,眨眼间一把擒主他的脖子,骂道:“肮脏的东西,要不是你,我们怎会来这个鬼地方——对了,你怎么可能存在于此界之中,你哪里来身躯骨血?” 汉子如雄鹰爪子下的小鸡,哀求道:“哎哟,哎哟,女神仙,您绕过我罢……” 九凤闻言不妙,双目摄住汉子的眼睛,搜索对方魂识。 片刻过后,九凤放开喘息咳嗽的汉子,对野人道:“兄弟,出怪事了,这厮不是那夯货!” 野人不疑有他,只是却一时间搞不清楚来龙去脉。 他问那地上的汉子道:“你是何人,此乃何地?” 那汉子恐惧着颤抖道:“回神仙的话,我乃‘君子国’的平民,赶去朝阳谷祭拜天吴神,却不知……” 野人打断道:“胡说八道,再不讲真话,本尊要了你的命!” 那人哪里还敢狡辩,匍匐在地上急道:“小的全招了,小的是君子国的逃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我借一对翅膀给你 九凤想回到大荒去,她惦记着肃慎。 但她所熟悉的路必须从冥界过,只是突然间又找不到冥界的入口,一时焦躁起来。 野人却极不愿意回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永远贪念着的,始终是这万丈红尘。 见得九凤焦躁,愁眉苦脸,野人安慰道:“好姐姐,邹眉头的人最容易衰老,你要宽心些。” 九凤道:“大哥找不到我们,会担心的,栾伯人找不到你,会急死的。” 野人疑问重重,有许多事情想问,然短促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好姐姐,还有其他的路么?” “必定是有的,只是我不知道。” 野人邹眉道:“那你和大个子是怎样去的大荒?” 九凤恍然大悟,玉面泛起笑容,道:“对了,那日在上界,我见大哥神魂出窍,急往下界坠去,慌忙之间紧跟而至。” “对了对了,大哥越坠越快,如流星过隙一般,我追不上,我着急了。” 九凤回忆起来,忽而道:“当时恰好遇着太阳,我落到了太阳上,跟着太阳走,越往下界,我的修为神识便越弱,太阳落到大荒西北交界处,我便昏迷过去了……” 野人听得惊诧,推敲道:“由是你醒来,感知到了大个子的位置,便奋不顾身的去找他,你找到他了,欢喜极了。” 九凤见他插嘴,言辞很是顽皮,脸就红了起来,恼羞道:“你乱说什么,我找到了大哥,自然是欢喜的。” 说完低下头去,如少女一般咬起自己的手指甲。 野人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事,他从未爱过任何人,见得九凤儿女之态,心里怪怪的。 他点醒道:“好姐姐,那也简单得很,你只要飞到太阳上去,跟着太阳走,就能回到大荒了。” 九凤鸟点头称是,旋即抬头望天,此际正值日挂中天,那火球球愤怒地烤着大地上的众生。 她突然叹息起来,道:“兄弟,我飞不上去的,我的本事到这里被削弱了太多太多,这是苍天定下的规矩和道理,凡破界至此色欲界中,修为必被限制!” 野人不解,好些话他听不懂,他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尽能削弱你的本事。” 九凤道:“其实也不是被削弱了,而是听闻这片天地是帝君炼化造就而成的,不是真正的天,也不是真正的地,天地间的大道是残破的,所以我于此间不能调动出全部的力量。” 野人不由得想起了他在冥界时,也是无法充分调动自己的力量,由是了然。 他道:“那可如何是好?” 九凤鸟思索片刻,恍然道:“对了,我们去找太阳歇息的地方,等它困倦的时候,悄悄飞上去就可以了。” 野人惊道:“姐姐真是才华横溢,可太阳歇息的地方在哪里呢?” 九凤鸟思索起来,道:“大哥说过的,这片天地间的太阳好像是歇息在一棵扶桑树上。” 野人再问:“扶桑树在哪里?” 九凤摇头:“那便只能找了,我也不清楚。好兄弟,我们一起去找吧,栾伯人找不到你会发狂的。” 说罢拉住野人的手飞到天上去,九凤的体香传至野人的口鼻之中,很好闻。 野人看到了大地,看到了湖泊江海,看到了山川和家园,看到了炊烟寥寥,鸡鸣狗吠,还有一个放牛娃在江边吹笛子……忙忙碌碌的众生 九凤道:“好兄弟,我教你一个会飞的神通罢。” 野人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年轻人之间……那便谢谢姐姐了。” 九凤传音道:“这是凤族的神通,叫做‘破风谣’,原本是一首歌谣改编的。” 片刻之间,九凤把破风谣传给野人。 野人聚精会神,细细感悟,突然问道:“好姐姐,凭虚御风,扶摇而往一直是飞行神通的道理呀,怎地你们凤族要把风破去呢?” 九凤道:“我族先辈曾言,踩着风尖儿飞的人算不得本事,我们要做到没有风、不借用风也能飞,由是破风而行,创造了这‘破风谣’。” 野人心中震荡,暗想书生曾带着他在天上走,其实都是踩着风在走,逆风时走得慢些,顺风时走得快,风静止时走得平缓。 原来是这样的道理,只是九凤一族出生便是翱翔于苍穹的存在,那是她们的道。而人族没有翅膀,不晓得能不能修行这道法神通。 九凤越飞越高、越飞越快,穿破了云层千万丈高时,再也飞不上去了,她点拨野人道:“好弟弟,你怕不怕?” 野人俯视,已然看不清大地的样子,其青衫猎猎作响,醒悟过来,心中是有些恐惧的。 他猛然道:“姐姐想作甚么?” 九凤认真道:“当然是教你学会飞。” 说罢松开野人的手,野人尖叫着掉下去。 九凤俯冲而至,抓住野人飞到最高处,再把他扔下去。 野人赶紧施展破风谣,却不得其法。 九凤再把他抓起来,扔下去。 野人急速下落,遇到风尖,赶紧踩住,身子摇摇晃晃,裤裆有些湿润。 九凤由是不断往返,野人终究无法学会破风谣,无法学会飞。 他求饶道:“好姐姐,我没有翅膀,我们的构造不同,你等我想个解决的办法罢。” 九凤了然,与野人停在风尖上,随风飘荡着。 野人苦思冥想,呆呆地睡去,又茫然地从梦中醒来。 九凤道:“想着法子了么?” 野人无奈道:“没有,除非我长出翅膀来。” 九凤叹息道:“你们人族聪明归聪明,但就是喜欢偷懒,做不到的事情,总爱找借口。” 野人道:“万物皆有凭,君子善驾于物,这天地的演化与进步,都是懒人推动的。” 九凤听不懂他的歪道理,说:“算了,我借一对翅膀给你。” 言毕果真拿出一对翅膀,那翅膀泛着精光,如水晶一样透亮。 野人真心推迟道:“好姐姐,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要。” 九凤笑道:“我是借给你,又不是送给你,等你背上翅膀飞起来,也好和我去找扶桑树。” 野人笑纳,将水晶翅膀背到背上,运转修为,使出破风谣,突然振翅远去,眨眼消失在天际。 他欢喜极了,突然背上的那对翅膀说道:“你不能背着我招摇过市,被上苍看到了,要吃官司的。” 野人惊愕,停在穹庐中问道:“你居然通灵了,你是被九凤姐姐借给我的,我爱怎么招摇便怎么招摇,我们要去找扶桑树,要去抓太阳。” 那翅膀无奈道:“那……那也由得你,但你得给我变一个样子,否则我便亡灵而灭,让你再也飞不起来。” 野人急道:“你不要着急呀,我……我没有学过变幻的神通,怎么给你变一个样子呢?” 翅膀道:“这个简单,你借力量给我,我自己变。” 野人便把他洞天境的力量借给翅膀,翅膀欢快起来,变成一只水晶蝴蝶,栖息在野人的肩膀上…… 野人又飞到九凤跟前停住,欢喜道:“谢谢好姐姐,这翅膀好用极了,这神通好用极了。” 九凤看了他肩上的水晶蝴蝶一眼,淡淡地笑道:“好好爱惜它,我们找到扶桑树时,你便还给我。” 野人闻言难免失落,道:“我认为我们年轻人之间,是可以互相交换彼此喜欢的东西的。” 九凤道:“不是姐姐不愿意送给你,而是这对翅膀也是姐姐借来的,姐姐做不得主。” 野人尴尬道:“姐姐说啥呢,我怎会要你的东西,我们年轻人之间,决不能夺对方所爱,那样太不讲究了,我是那种不讲究的人么?” 九凤翻了一个白眼笑道:“你是不太讲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君子国风 一个白衣少年在苍凉的大河边放牧一群花斑虎。 突然大地抖动起来,虎群焦躁,但白衣少年却从容不迫。 他将虎群赶至对面的山林里,然后站在山岗开阔处,整理衣衫,负手而立,盯住即将汇聚而拢的两股沙尘暴。 野人突地出现在少年身前,唐突道:“小兄弟,朝阳谷怎么走?” 少年见状尽然不惊,鄙夷道:“你没有读过书么?” 野人摸不着头脑,诧异道:“什么意思” 少年扬起头颅,郎朗说道:“不读书,焉知礼,不知礼,便做不得君子。” 野人恍然大悟,调侃道:“那你是君子?” 少年冷哼一声:“浑人!” 说罢不再看野人一眼。 野人喊道:“小君子,大地抖得厉害,要打群架了,你不找地方躲起来,不怕遭殃么?” 少年听得一声“君子”,心中有些欢快,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道:“我要看着我的国家战胜邪恶,如果我的君王有危险,我要去救他,这是道义。” 野人听得有趣,打断道:“小君子,那是要死人的,且你弱不禁风,就不畏惧?” 少年被他一激,大义凛然地喝道:“国有战祸,岂能趋利避害,从来没有那样的道理!” 野人心中暗想:“这样的性情、这样的品格,书生一定喜欢死了,可惜书生不在。” 不多时九凤寻到野人,也看到了那个不动如山的少年,九凤惊道:“他尽然对我等无动于衷,难不成是个高人?” 野人道:“好姐姐,我们遇着君子了,人家的眼中只有家国天下,此刻又恰逢国家战祸之际,眼里胸间再不会顾及任何事物的。” 九凤不解,她对这片世界冷淡得很,提不起兴趣来,迅即催促道:“我们走吧,寻到朝阳谷,或许能找到扶桑树的下落。” 野人央求着、挽留道:“好姐姐,我生平从未见过两国交战的场景,让我瞧一瞧大场面罢。” 九凤无奈,暗骂一声“土包子”。 尔后凭虚御风,飞到山巅去寻清净,传话道:“你不要乱搞事情,这片天地间多有卧虎藏龙之辈,书生便是从这君子国发迹的。” 野人点头示意,也不管那少年如何冷漠,贱贱地站在他的身旁,盯住远处的滩涂。 两道尘烟滚滚,眨眼不到汇聚在一起,中间隔出一片广袤的大地。 正现两个阵营排兵列阵,千军万马之中,鼓声隆隆。 东边的阵营枕戈待旦,骑兵在前,战士所乘却非战马,而是一只只花斑大虎,那花斑虎与少年放牧的一模一样。 西边的阵营却分两类,一类身姿挺拔,高大无比,停在九尺空中;另一类看着不像人族,它们人面兽身,大耳下垂,泛着滔天尸臭。 东边阵营里驶出一辆战车,那战车金光闪闪,大气堂堂,由八只威猛的花斑虎拉着。 驾车的是一个衣冠整洁的汉子,汉子手中鞭子一杨,八只花斑虎停住,齐齐朝对面连啸三声。 战车上站起一人,那人腰间带着一把宝剑,生得卧眉凤目,英姿勃发,满面英雄气,想必定是东边战阵的首领无疑。 野人生平第一次见得如此英武之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却闻那英武之人朗声道:“南边的大人国,你们纠集奢比尸族犯我君子国土,是没有道义的,我君子国君再三忍让,无奈卜卦问天,遂得苍天授意,故出兵震之,而等速退,必定相安无事,否则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野人听他阵前喊话,想起了书生教的打架的格调,后背拔凉拔凉的,泛起了鸡皮疙瘩。 西边阵营里出来一个如巨人般的虬髯大汉,那汉子裸露出胸襟,胸间黑黝黝的尽是毛发。 虬髯大汉道:“哈哈哈,我大人之国得水伯神庇佑,国君也曾祭祀水伯,水伯授意,说你君子国乃是邪魔外道,非诛不可,而今集结奢比尸族,乃得道多助,叫你家国君速速把所有的水域献来,否则大军所致,汝等必定亡国灭种。” 野人悄悄地听,悄悄地看,却见那少年颤抖不堪,咬牙切齿地骂道:“南边的水域已尽归你大人国,却还厚颜无耻,胆敢跑到陆上来,这样的国家,好战必亡!” 两方说完了客套之言,转瞬之间厮杀开来。 但见得飞沙走石,大河澎湃,神通乱舞,吼声震天。 野人颤抖了,土包子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但其仍旧面无表情。 突然,一个大人国的战士朝野人和少年看来,喝令一声,张弓搭箭,漫天箭雨呼啸而至。 野人大骂一声“他妈的”,大袖一挥,一股劲风袭过,箭矢落地。 那少年见状,叹道:“如你这般的本事,不读书真是枉费了。” 野人心中一批草泥马奔过,暗想道:“老子给你挡了箭雨,你不答谢便就算了,说读书的事情作甚。” 风云际会,战阵奔腾,双方杀得一个地暗天昏。 君子国一方渐近不支,败像已现。 再过片刻,君子国开始奔溃。 有君子国战士对英武首领汇报道:“将军,我们撤退吧,难道袍泽兄弟们被杀死,是您愿意看到的么?” 殊不知那将军大喝一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临阵而逃,是君子能做的事情么?” 言毕挥动宝剑,砍下了战士的头颅。 周遭兵卒见状,又惊又敬,陡然间死志萌生,不退反进,如疯魔一般催动胯下的花斑虎,直奔战阵而去。 英武将军见状,哈哈大笑,豪气顿生,朗声道:“髑髅皆是戍边卒,日暮沙场飞作灰。” 言毕弃战车而去,之身飞入战场中央,手中长剑嗡鸣,寒光闪烁,剑锋所指之处,敌人翻飞四窜,哀鸿遍野。 野人看得惊奇,赞道:“好剑法,真是一个近身搏击的厉害神通。” 须臾,又闻那英武将军朗道:“一闻边烽动,万里忽争先。” 其剑势一变,剑气呼啸而去,后发先至,迅捷无比,杀得地暗天昏。 “身经大小百余战,麾下偏裨万户侯。” 英武将军复再喝一声,手宝剑脱手而去,直取大人国的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临空避过,而那宝剑却有神识,复又周转而至。大汉避让不及,情急之间转身格挡,右臂被宝剑割断,血洒长空! 他又惊又怒,痛苦地嚎叫着,被诸多士卒护在中央,急急朝后方退去。 英武将军一击得逞,宝剑飞回,但心中一个疏忽,却被奢比尸族中一个怪物迎头一击,撞在胸口之处。 那奢比尸族本就力大无穷,英武将军翻飞而去,一口血箭喷出。 野人身旁的少年再也按捺不住,飞奔而去,直袭战场——是时候兑现他心中的信仰了! 只是这少年虽生死无畏,但本事却不到家,才奔到战场外,就被敌方围住。 他身无长物,手无寸铁,然赤手空拳,迎头便上。 野人暗道要遭,心中叹息。 果然! 不到两个回合,那少年便被击倒在地,但他迅即翻身起来,挥手道:“且慢,请保留我最后的尊严!” 周遭敌人见他风度使然,视死如归,心生敬佩,便也止住杀伐。 只见少年说罢言辞,从容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矗立着闭目仰首,仍由那些威猛汉子和凶恶的奢比尸兽攻击砍杀。 野人见少年被砍成肉泥,叹道:“送死的傻子,大傻子呀……” 宁要君子的气度,也不求性命的苟活,这是什么样的风骨……野人一时间想不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道人借路 邋遢道人与一个美少年来到战阵的后方。 美少年问道:“前方道路被阻,我们如何过去?” 邋遢道人背着一把长剑,手拿一个酒葫芦,衣衫褴褛,形若枯槁,眉宇之间一副猥琐的神态,他看了美少年一眼,仰头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美少年长衫飘飘,手中拿了一面古朴的铜镜,其面白无须,唇红齿白,双眼深邃,清澈无暇,生得俊俏不堪。 他突然调皮道:“哈哈,见人家打群架,你这老道怕了!” 道人晒然笑道:“激将法对我无用,怕的是你,你不敢过去。” 美少年翘起嘴巴道:“哼,谁不敢,我只是不稀罕过去而已。” 道人笑怂恿道:“有本事你过给我看。” 美少年这却为难了,踟蹰道:“激将法对我也无用……” 道人哈哈大笑,道:“走吧走吧,莫耽搁时间了。” 说完缓缓向前而去。 美少年惊愕道:“还真要过去,怎么过去呀?” 道人不言不语,仿佛前面的厮杀搏斗与他无任何关系一般。 美少年也只得硬起头皮,跟着他的屁股走。 走到战场的的边缘,敌对双方见了这一老一少,便有士卒挥刀砍来。 美少年刚要动手,却见道人对那士卒笑道:“娃娃,我借个路,叫你认识的行个方便。” 说也奇怪,那士卒果然收刀而立,对道人行了一礼道:“请!” 美少年看得目瞪口呆,再跟着道人往前走。 又有猛兽要来伤道人,道人无喜无悲,淡淡地说道:“小家伙,我借个路,叫你认识的行个方便。” 猛兽低鸣一声,乖巧地让开路来。 二人继续前行,再有人要来伤他,道人有些不耐烦,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双方罢手罢,我借个路。” 突然,焦灼不堪的敌对双方按兵不动,恭恭敬敬地让开一条道来,容这邋遢道人和美貌少年缓缓走了过去…… 野人看得呆了,不晓得这是什么道理,他苦思冥想,一动不动——忽然,他猛地一惊,冷汗直流,暗道:“好强的魂识,好猛的意念,我尽差点着相了。” 道人眉毛一杨,斜斜地瞟了山岗上的野人一眼,对身后的美少年道:“你看,你相好的跑到红尘里面来了。” 美少年顺势看去,见得一个剑眉星目,青山磊落的小少年站在高处看他们。 他不知怎地,一时间联想翩翩,沉寂下去,良久才答道:“我并不识得那人,你说笑了。” 九凤破风而至,见得战阵冷寂下去,对野人道:“走吧,他们不会再打了。” 野人仍旧盯着那一老一少看,邹眉问道:“好姐姐,你看那战阵中闲庭若步的两个人,你认识么?” 九凤恨恨道:“怎会不认识,还是那柄剑,还是那个酒葫芦。” 野人惊道:“怎么讲,那柄剑怎么了?那个酒葫芦又怎么了?” 九凤答非所问,却道:“那道人手中的酒葫芦很可怕,背上的长剑更可怕。” 野人惊道:“这……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九凤道:“我适才看到的恍惚只有一个人。” 野人道:“另一个呢,另一个是什么?” 九凤道:“是一柄歪来倒去的长剑,那长剑喝醉了……” 野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又多看了两人一眼。 道人走着走着的,忽然再对身后的少年道:“你看,那边来了一个美貌的女子,要不要让她做你的媳妇儿?” 美少年耳根子一热,羞怒道:“你再乱嚼舌根子,我便永远不给你酿酒喝。” 道人赶紧正经起来,猥琐道:“哎哟,我的祖宗,那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野人见九凤咬牙切齿,如临大敌一般,又道:“姐姐,你给我讲讲那道人罢。” 九凤颤抖道:“没什么好讲的,当日便是他用长剑伤了大哥……” 野人想起了在大荒天柜山上书生和肃慎的谈话,顿时了然,他道:“姐姐,我们不报仇么?” 九凤叹道:“大哥说的,我们即使再修炼一万年,也不是道人的对手,教我不要有怨愤之心,更不能有复仇之念。” 野人却道:“那怎么行,打不赢他,我便破了他的道,姐姐等着,弟弟给你出一口恶气……” 那君子国的士卒收拾琐碎,浑浑噩噩地各自回家了;奢比尸族与大人国的战士也迷迷糊糊地折返而去。 野人不信这尘世间能有这样的神通,可以乱人心智,左右行为,且能维持良久。 他运转起破风谣,肩上的水晶蝴蝶欢快地扇起翅膀,转瞬之间飞到那英武将军的车架上。 九凤待要再留,却为时已晚,也由得他胡来。 英武将军一个惊愕,止住那驾车者的躁动和周遭卫士的愤慨,说道:“礼不可废!” 言毕气息暴涨,温和之间,一派浩然正气,他虽有伤在身,但修为不弱,野人这种角色在他眼里,自然构不成威胁。 他抱拳成礼,问道:“若要杀我,还请把道理说清!” 野人适才距离得远,无法感知这将军修为几何,而今近得身来,仍旧揣度不出,他只能隐隐猜想:“只怕其修为已过神藏境界。” 他做足了礼数,谦逊道:“冒昧打搅,唐突之处,还望先生海涵,小子并无冒犯之意,与先生更无仇怨,是心中有一个读书人的道理搞不清楚,故来请教!” 驾车者闻言,喝道:“礼义廉耻挂在嘴边,踩在脚下,你也配做读书人,再不下去,莫要怨我不讲道理了!” 将军却挥手叹道:“人不知而不愠,再者说了,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嘛——小道友,我从未见过你,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有何指教?” 野人心中感慨:“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突兀之中却不改气息,这样的心性,怕是书生见了也要赞叹罢。” 他思索后答道:“回先生的话,小子从过去来,到未来去,要请教先生四个问题。” 将军见他所有顾忌,虽说的不是真话,但话间道理却很上乘,像似西土佛国的人,由是从容道:“但说无妨!” 野人道:“天地的心在何处?生民的命在哪里?往圣之绝学要去哪里学,能继承否?什么又是万世太平?” 将军闻言心中一怔,面色严肃起来,思索良久过后,尽不答反问,道:“小友与我家祖先‘玉面书生’是何关系?” 野人道:“寒江孤影,江湖故人。” 将军激动起来,咳嗽两声,惊道:“还未请教道友大名?” 野人道:“先生不必客气,叫我‘冶人’就是!” “冶人冶人……好名字!听闻我那祖先成道后拜入上神门下,游走于上界天地间,他一直恪守君子品格,从不插手凡尘俗世……我福缘较浅,却从未能一睹尊荣……” 将军感慨连连,唠叨不止。 野人也不打搅他,心中诧异道:“他们真的忘记适才的大战了么?不行,我要再试试看。” “先生,我昨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景象始终不解,无论如何要请先生解惑。” 野人跪坐着行了一个大礼,这些读书人的礼数,书生曾教过他无数次,无数次…… 将军赶紧扶起野人,谦虚道:“折煞我了,折煞我了,只是我不会占卜之术,恐……” 野人打断道:“我这梦将军一定能解,不信你看。” 说罢呆呆地看着英武将军,那英武将军不解,从来梦都是说出来的,现在却要他看,在哪里看呢。 其正思索之间,忽然惊觉有东西闯入自己的魂识海里,待要排斥,却见他自己乘坐战车之上,扶剑而立,身后是君子国的千万儿郎,驾驭着花斑虎直奔南边关隘而去。 之后他看到自己指点江山,排兵布阵,喊话大人国与奢比尸族,紧接着厮杀在一起…… 最后,从他们的阵仗后方走来一个道人和一个美妙少年…… “先生,我这个梦,你能解么?” 野人大汗淋漓,虚弱不堪,想必造这一重梦境极废神功。 将军醒来,朝野人顿首便拜,复而起身道:“感激不尽!” 野人道:“那还等什么,杀过去呀,趁着对方还未醒来。” 英武将军看了自己的儿郎们一眼,又看了远去的敌军一眼,罢手道:“我栾家向来受历代君王信重,全靠磊落光明、堂堂正正的君子品格,我读圣贤书,养浩然气,无论如何下作不得。” 野人叹息一声,道:“哎……真是个榆木脑袋呀,早知便不点醒你的梦了。” 谁知栾将军痴笑道:“这些年南征北战,我栾家军的儿郎们也累了,大梦不醒也算好事一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义结金兰 道人行至远处,突然眉心一跳,对身旁的美少年道:“娃娃,有人点醒了我的神通。” 美少年忍不住回头,问道:“是那两个人么?” 道人点头道:“该是那漂亮的女子无疑,但不应该呀,她不记得我了么……” 其心中对九凤一族的摄魂神通心知肚明,便由是猜测,此翻神魂领域,能看穿他神通的,绝无他人。 美少年嗤笑道:“你见着美女便单相思起来,难不成这天地间的美貌女子都要认得你么?” “不对不对,咦——我演算一番。” 道人摇头晃脑,忽而自言自语道:“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对不对!” 美少年见他疯癫起来,问道:“哪里又不对了,你说话颠三倒四的。” 道人却呆呆地盯着少年看,良久过后仰天长笑道:“他妈的老秃驴,老秃驴啊老秃驴,到底还是你技高一筹,你明知你的神通比不过我,却偏偏要和我纠缠佛家的道理,而我偏偏就着了相……” 美貌少年闻言惊愕,道:“怎么?老和尚来了么?” 道人一如既往地疯癫,掐住手指演算道:“一增而成二,四增而成一十六,山泽一变,水火一变……他妈的,不算也罢,算来算去,还是算到秃驴的因果里面去了。” 美貌少年见他停顿下来,不晓得又要耽搁多少天,心里暗骂:“这老儿最不要脸,一旦想不通事情,呆着就不愿意再走,照这个速度,我何时才能到上界,何时才能到天庭,何时才能到归墟……对了,还有那个玩刀的假和尚,他在那里?哎……我的亲人,只怕是寻不到了。” 想及于此,他难免伤感起来。 “哈哈哈,也罢也罢,老秃驴,你把老子当棋子使唤了,怕了你了。” 道人这次恍惚通透起来,遂再自言自语道:“哈哈哈,越来越有意思了,好得很!索性老子也去种一个因果,咱们看谁的因果大……” 说罢缓缓起身,美少年见状,欢喜道:“你醒了,这次想通透了么?” 道人挥手答道:“娃娃,你先走你的,我回去办点事情。” 言毕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但于三两步之间消失不见,顷刻之际已然越过君子国的军队,坐在一块石头上喝闷酒,但所有人尽皆没有发现这道猥琐的身影是如何掠过的。 却说野人点醒了栾将军,但栾将军心中仁义礼智信大于天,不愿作下贱之事,野人无奈,答应帮九凤出恶气的承诺怕是兑现不了了。 他与栾将军攀亲戚,又浮夸了许多关于书生的事情,说自己和书生的关系如何如何的好,还说书生如何如何地器重他,近期准会来寻他…… 二人一时间如胶似漆,成了结拜兄弟。 野人怕九凤等得不耐烦,起身道:“大哥,兄弟这便要走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说完眼泪汪汪,泣不成声。 栾将军激动地抓住野人的手腕,悲痛着挽留道:“兄弟,无论如何还请随我回朝,莅临府上盘桓数日,哥哥不能失了礼数呵。” 野人长袖掩涕,艰难道:“好大哥,不能再留了,再留我那姐姐等不耐烦,怕要弃我而去了。” 栾将军这才想起,似有一个青衫女子等着野人,他恍然歉疚起来,道:“哥哥真是糊涂,真是糊涂呀,好兄弟,我这就差人去接家姊。” 野人急道:“哥哥不可,家姊是不会来的,她要去朝阳谷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一刻也耽搁不得。” 栾将军道:“朝阳谷,那是什么地方?” 野人疑道:“连哥哥也不晓得么,天了,我苦命的姐姐……”言毕悲上加悲,嚎啕大哭。 栾将军赶紧安慰,邹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兄弟莫哭,我好像曾在哪里听到过朝阳谷。” 野人来了精神,抢道:“我可以不哭,哥哥快讲!” 栾将军见他说哭就哭,说止便止,一时间搞不明白,只当是这个结拜兄弟单纯憨厚,至情至性。 他复再回忆良久,终于颔首道:“对了,我曾听‘竖亥宫’的修士说起过,好像还说了什么扶桑树……” 野人欢喜起来,激动道:“好得很,哥哥,那竖亥宫在哪里?” 栾将军道:“自然是在‘天朝上国’,但竖亥宫在下界诸国都是设立得有分支的……” 野人问道:“天朝上国又在哪里?” 栾将军被问得有些惊讶,愕然道:“你尽不知天朝上国?天朝天朝,便是天庭授意而建之朝,其间国君由天庭委任,称作天子,而今天朝上国的君王便叫做周天子呀……” 野人心中轰鸣,掩饰道:“你兄弟我年纪小,不懂事,好多东西还得学习,哥哥你要多帮我才是。” 栾将军大包大揽道:“好说得很,只要你随兄长回朝,我推举你去太学院。” 野人闻言暗暗思索,表情艰难,仿佛在做一个极为难的决定。 片刻后,他突然两眼放光,扬起眉头,打定主意干一番混吃混喝的千秋大业,骄傲起来。 他道:“大哥,适才听大哥讲起兄嫂,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心中大有仰慕之意,兄弟想去瞻仰瞻仰,还望兄长成全。” 栾将军一掌排在他肩膀上,爽朗道:“这就对了嘛,荆妻也一定喜欢兄弟……荆妻……” 野人顿见自己的结拜大哥无休无止地夸赞起自己的老婆来,言辞犀利,滔滔不绝,如大河泛滥一般不可收拾,他听得头疼欲裂,心中暗道:“只怕我这便宜大哥在家里是个软蛋。” 栾将军差了士卒去请九凤,把野人交待的话转述了一番,九凤所寻之地终现线索,心中对野人敬佩不已,暗道:“这兄弟真厉害,没白枉费我疼他一场。” 尔后追上野人,又得了一副车架所乘,九凤问野人道:“我见那将军看你的目光极为灼热,你与他说了什么,你破了那老儿的神通了么?” 野人尴尬道:“嘿嘿,那是我的结拜大哥,我们现在是兄弟了……我……我点醒了他,但他不愿意自己的士卒醒来,还说什么人生如梦,长醉不醒也是福气的话。” 他顿了顿,继续歉然说道:“好姐姐,我没能给你出了恶气,我是不是很没用?” 九凤见他有些虚弱,放开神识一探,辨明所以,怜惜道:“好兄弟,你尽力了,能点醒一个引灵境界的人物,很了不起了。” 野人心中震颤,惊道:“原来我那便宜大哥的修为尽如此之高,真是厉害。” 九凤点头道:“是很厉害还的,在这残破的天地间能修炼到这般境地,也算俊杰了。” 野人来了兴趣,好奇道:“姐姐,那你是什么境界呢?” 九凤答道:“我在‘家里’的时候,刚巧摸到生死境的门槛,在这里的话,只是神桥境初期。” 野人不晓得她的“家”在哪里,但心底清楚,这痴情的凤凰为了某个人族汉子,有家不想回,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喃喃自语,有些羡慕道:“我要是能修到神桥境那就好了。” 九凤道:“神桥不是那么好修成的,这方世界之中,饶是俊杰之辈,也很难修成神桥,即使修成,也无法跨过神桥,之后的生死之境,更成痴怨了。” 野人恍惚受了打击,问道:“这是为何?” “那神桥是断的,残破不堪,自然无法修成。” “桥是断的?这便怪了,那将之修补完好不就成了么?” 九凤笑道:“谈何容易,神桥神桥,便是通往神界的桥,擅自修补,要受天道惩罚的,挨过一罚,又来一罚,无休无止,非俊杰且心念坚定之辈,渡九死一生而不可得……” 野人越听越惊,突然解析道:“即是断桥,又何必痴念,不如舍之,尔后自己造一座,自己造一座通天侧地,畅通无阻的神桥,则一切可解!” 九凤闻言惊愕起来:“是谁教给你的道理?但凡尘之躯绝无这个可能,除非是天生神圣者……” 野人不解:“天生神圣?真有天生神圣者么,他们住在哪里?” 九凤道:“天生神圣者都是史前传说,无数个纪元过去,已然淡薄了,据闻我九凤一脉也是天生神圣……” 她陷入回忆之中,思索良久后继续说道:“好兄弟,我大哥曾偶尔得窥残破的史前遗迹,他对我说,原来这三千大千世界、茫茫众生,都是在古神的大道之中规矩而行……我想大哥口中的‘古神’,应该就是天生神圣了,至于他们住在哪里,大哥没说,我也不清楚。” 二人一时无话,各自陷入思考中去…… 栾将军的副手迷迷糊糊的,偶尔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对劲,他欲言又止,终放不下心中的迷茫,忍不住问道:“将军,我们……我们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未做!” 栾将军观他神识动荡,叹道:“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班师回朝,没有多余的任务了。” 那副手不再多言,领命而去,但其扪心自问:“班师回朝?那大军出行又是为何,这可是君子国与大人国的交界处,乃兵家杀伐的煞地呀……” 其一时之间摸不清头脑,行伍之中,许多不安分的士卒也有这样的想法,但见得自家将军无任何命令,便也不去多想。 突然,栾将军长身而起,其伤势好转,恢复如初,迅即大袖一挥,朗声道:“加速回朝,不得停歇!” 命令传至三军,三军震动。 野人本觉这般行军已然很快,却不想还未曾加速。 正思索之际,突见千万只花斑大虎咆哮起来,啸声直奔苍穹,震散了天上的云层,陡然间晴空万里。 一幅幅战车被花斑虎拉动,腾空而起,战车上的士卒用佩剑拍打盔甲,节奏统一,声传霄汉。 饶是野人学了凤族的破风谣,但在这般场景之下,也现周遭景物疾驰而往,心神颤抖。 他由是豪气顿生,长啸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其声清澈透亮,清晰之间传遍四野,军士众闻言,瞬间豪情万丈,驱车作法,神通倾泻,一副改天换地之势。 栾将军闻言哈哈大笑,吼道:“铁蹄战虎千万众,猛将归朝万巷空!” 迅即行军之速更为快捷,披靡而去,山不能档,水不能拦。 九凤闭目养神,突感众人发疯,心中回忆起前尘往事:“大哥当年指点江山,神箭无敌,麾下神兵神将忠心耿耿,便也如此番景象……”霎时间不由得呆了。 野人搅了九凤的梦,问道:“好姐姐,你看这阵势,骚情不骚情?” 九凤微怒,待要答复,却现漫天寒风肆掠,风雪眨眼之间愤怒下来,白茫茫之中,看不清前路。 野人心中一怔,身旁惊现一道身影,迷糊之中,那身影上得野人的车来—— “他妈的,你们这些小崽子不按套路出牌,好端端的,跑到天上去作甚?” 那人不满地唾骂着,仿佛在训斥自家不听话的晚辈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一剑三招 九凤见状,欲怒不敢,惊愕着不言不语,心中不是滋味。 野人瞬间恢复如初,强行压住扑通乱跳的小心脏,他哈哈大笑,笑而不语。 道人咳嗽一声,也跟着哈哈大笑,笑而不语。 良久过后,野人止住了笑声,问道:“这千军万虎之中,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仗着本事高强,便可以不要脸地为所欲为了么?” 道人也止住了笑声,猥琐道:“这千军万虎之中,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仗着本事高强,就是可以不要脸地为所欲为!” 九凤见野人半点害怕之势也没有,魂识传音道:“傻弟弟,你快别讲话了,当心他动粗。” 野人传音回复道:“姐姐勿忧,像他这般厉害的存在,若想起歹心,谁也防不住的,我看他想玩什么。” 道人见野人不搭话,呵斥道:“臭小子,你咋不说话了,你适才因何长笑不止?” 野人惊兀过来,说道:“我长笑不止,是因为心里害怕,你又为何长笑不止?” 道人闻言复大笑起来,弯腰捧腹,讨厌至极,他道:“我是笑你因害怕而长笑不止,见你越笑越怕,愈怕愈笑,我便也越笑愈想笑。” 野人扭头朝四周看了看,周遭被风雪挡住,看不见邻里,他万幸道:“还好还好。” 道人疑问:“什么还好还好?你这娃娃,你知道我是谁,要作甚么么?” 野人道:“我书读得少,怎知你们这些高来高去的存在想干什么?还好被风雪挡住了视野,否则你这样神出鬼没的,岂不吓死了人。” 道人喝道:“老子不想和你瞎扯,被‘书生’污染过的人总是这般呆板,但你还有得救,老子是来救你的。” 野人听他说起“书生”,不晓得说的是不是栾伯人,他一时间想起了大荒,想起了方寸山、蓑笠翁、和尚、乌鸦、狮子狗和花蝴蝶,可恨的乌龟,以及那梦里面模糊不清的轮回通道,还有他躲在混沌苦海中迷迷糊糊的岁月…… 仿佛他自己从来没有认清这片天地一样,一片片不知由来的宇宙,一颗颗不明所以的星辰,这一身所谓来头极大的血脉,这些东西遮住了他的天,却又时不时地点醒着他。 这些情绪是他本心本性,不受思维念力所控制。 “哎哟,不对!又遭了这老儿的道了……” 野人打了一个寒颤,破口大骂道:“杂毛老道,想做什么你明说,你勾引老子的魂识作甚?” 那道人却不愤怒,翘起嘴巴道:“哟,还来劲了,醒得很快嘛,比这只以摄魂著称的鸟儿都要醒得早。” 野人寻声望去,果然看到九凤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他淡然下去,狠心地拿出了无所谓的态度来,喃喃说道:“你们这些人,总爱莫名其妙地靠近我,找了各种理由接近我,但却从来不告诉我我是谁……和尚也好,书生也罢,都是他妈的贱人。” 殊不知那道人却不上档,哈哈笑道:“耍小聪明么,你还稚嫩了点!实话告诉你,老子可不是莫名其妙地接近你,老子是有目的地接近你,但至于你是谁,老子知道一些,却不告诉你,你想怎样?你能怎样?你敢怎样?” 野人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再也理性不了,怒火中烧,咆哮道:“所以啊,书生说的没错,就是他妈的要把本事练好,只有本事愈高,才能不要脸地贱过你们这贱人。”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这种泼妇骂街式的交流,才是这滚滚红尘中最真最好的滋味,看不破红尘,老子永远渡不过瑶海……” 道人越说越起劲,继续道:“来来来,继续骂,看谁的嘴巴毒辣。” 野人握紧了拳头,手指甲掐入自己的掌心里。 他想打架,突又发现自己打不赢,愤怒变作了愁怨,隐忍道:“谁他妈和你骂街,有种你封了境界,老子打你这样的存在十个数!” 道人豪迈答应,二话不说,果然自封修为,滔天伟力不断下跌,一直跌至洞天境。 尔后“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喝道:“把你吃奶的本事使出来罢。” 野人长身而起,模仿着书生的笔意、肃慎的箭灵、牧神图中鞭法的奥妙。 三十三重洞天鼓荡,聚气并指,猛地一点,一个“滚”字骤然成形,如离弦之箭一般迅捷、恰牧神鞭法一样玄乎,载着三十三重洞天之力道,卷起亿万众生之怨力,跳动着,咆哮着,电光火石般直奔道人而去。 道人见状大惊,饶是他一生打过无数次架、历经无数次生死、勘破无数道孽障,但面对野人如此一招不像神通的神通,却也难免紧张起来。 他道法自然,使出自己生平最强的剑法神通,一剑刺去,直面野人的那个“滚”字。 “砰!” 一声巨响,气浪相击,震醒了沉迷中的九凤鸟,九凤鸟唐突惊恐,一口血箭喷出,掉下战车。 道人的剑力瞬间一分为三,携天地大势而去,怆然刺碎野人的“滚”字。 但其正得意之时,陡现一片天地世界吼叫愤怒着向他压来,那天地世界之中全是“滚”字,仿佛全是由一个“滚”字组成。 他剑势一抖,使出全部力道,长剑独来独去,轰鸣着如龙吟四海,虎啸深渊。 野人又惊又怒,仰天长啸,招式不改,竭尽全力又是同一个滚字奔去—— 道人的剑势不减,眨眼间幻化成无数道剑气,轻而易举灭了野人第二重洞天世界。 他再变一招,剑法简洁,大道不改,贴着野人的洞天急行,野人第三重世界被破去。 道人来了精神,手腕翻飞,一朵剑花乍现,三招齐出,千军咆哮、万马奔腾,将野人的洞天世界一个个破去…… 野人的命泉苦海一片翻滚,三十三重洞天破碎得满目疮痍。 他精疲力竭,置之死地而后生,再也支撑不住这具弱小的身体,一口血箭喷出,如吃了老鼠药的死狗一般奄奄一息。 道人收剑而立,惊愕道:“能逼我使全三招剑法的人,你算第三十七个,你很不错!” 野人虚弱不堪,心神萎靡,问道:“不知你使出了第四招,还有多少人接得住?反正是我输了,也由得你嘲笑罢。” 道人冷哼一声,道:“呵!你是有骄傲的资本,但别以为你很了不起,老子实话对你说了,你只不过是仗着修为的浑厚和修行的大气蓬勃才做到这一步的,单论道法神通而言,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野人由是一口老血喷出,骂道:“老子骄傲?老子哪里骄傲了?但老子也要实话告诉你,你只不过是仗着神通精妙而已,若论境界深浅和修为厚薄,你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野人不清楚的是,这道人一生只会三招剑法,野人适才说他使出四招,本是无心之言,却被他当成了傲慢和自豪…… 道人不再争论,哈哈大笑道:“老子以为那秃驴传你的佛道密宗有多厉害呢,原来不过是皮毛,虽助推了你的识海魂魄、成就了三十三重天,但于力道招法半点卵用没有,秃驴真他妈小气。” 野人闻言,激动道:“你认得小和尚,小和尚去哪里了?” 道人又猥琐起来,调侃道:“老子就不告诉你,怎样?” 野人实在看不惯这张一万匹草泥马践踏而过的脸庞,怒不可歇,他强行运转无名无相决,调集所有的力道,以指作剑,聚气成型,剑气直奔道人裆部。 道人见他还有力量再打,挥剑格挡,但听长剑嗡鸣,颤抖起来,而野人终于消耗亏空,晕厥过去。 他却不着急着去顾野人,赶紧聚气凝神,脑海中细细推演野人适才一剑,惊愕地骂道:“他妈的,你什么时候偷学了老子的剑法……” 但回神过来,才猛地想起野人已然昏厥,哪里还能答他的话。 “真他妈怪了,那大荒中有什么逆天的奇缘么,尽养出你这样的妖孽,但你只得其形,却不得其神。” 道人自言自语,继续道:“你可知老子这剑法只有三招,三招剑法乃是老子生平最强神通,其间一剑三招、一招三势、一势三变、一变三道、一道三界、一界三轮回。” 他解释起了自己的剑法神通,愈说愈来劲,不停歇地再道:“老子柔和书生们常说的一见自己、二见天地、三见众生,又借鉴了秃驴们的见惑、思惑、九地、八十一品思想,再联系自家的道法自然、三生万物……方才创出此三招神通。” “老子这剑法无名无姓,第一招叫做‘道宫秘境通彼岸’,第二招叫做‘五墓神藏演五行’,第三招叫做‘生死神桥破瑶海’,只是这第三招老子还未完善呢……” 道人真真如疯魔一般,无休无止,最后又唾骂一声,说:“哼!就凭你,也敢和老子论神通,要是老子有你那样的血脉,三招使出,天下无敌……” 说罢哈哈大笑,破空而去…… 野人把眼睛睁开一个缝隙,确信那道人确然消失,一个机灵坐起身来,脑中轰鸣不止,迅即开怀大笑。 良久过后,他朝着风雪之中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真诚地说道:“谢前辈点拨,你这三式剑招有名,而剑法无名,小子不才,但一定给你打出一个名堂来!” 道人走后,风雪散去,穹庐放晴,大军如梦如幻,浑然不知,仍旧继续前行。 九凤鸟飞身上得车架,问道:“那道人走了罢,你无甚大恙罢?” 野人沉迷在一剑三招的感悟之中,呆呆地不言不语。 “你怎地流汗了,才这点路程而已,很累么?” “你不懂、你不懂,这是我见了妖孽,被吓出来的冷汗。” 但见一个邋遢道人和一个美貌少年往西南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士不可以不弘毅 一路之上,野人循序善诱地说服了九凤,只是九凤闻言那竖亥宫在天朝上国,心潮起伏起来。 野人问九凤天庭在哪里,九凤听闻,咬牙切齿,愤怒不堪,只说她们九凤一族被天庭欺压奴役,又说她年幼时的命很苦,若非遇到了肃慎,哪里还能活得到今日…… 众人再随栾家军奔袭数日,不久后抵达君子国都。 野人举目眺望,城楼和城墙突兀耸立,在万里晴空的映衬下现出黑色的轮廓来,飞檐展翅,直插云霄。 行人驻足,欣喜地看着眼前的虎狼之师,路旁妇人篮子中的鲜果蔬菜青翠欲滴,远行而至的驼队商行让开道来,骆驼轻举足蹄,驼铃叮当…… 果如当日栾将军所讲,野人真真见得一个“猛将归朝万巷空。” 君子国君携满朝文武立于国都大门前等候,身后是千万黎民,他们大呼着“栾家军、栾家军……” 然将军身后的士卒们却浑浑噩噩,不明因何而受到如此爱戴。 栾将军解了甲胄,下了车去,奔至国君面前三跪九叩,只说这不合乎礼,国君弯腰扶起栾将军,栾将军虎目噙泪,感动不已。 便待此时,忽地从天上走来三个黑衫女子,面上罩了一片黑纱,看不清模样。为首者呵斥一声,尖酸吼道:“君子国君,据我雨师宫修士汇禀,你国上月的供奉少了三层,是何道理?” 地上众生屏气凝神,如临深渊,心中可怖不堪,安静得针落可闻。 便在野人不解之际,却见那国君卑躬行礼,答道:“务请仙使怜见,上月那南边的大人国携奢比尸族犯我国疆,兹因战祸迎头,故而亏了国资,上月奉贡所欠,留待下月补齐,奏请明鉴!” 黑面女子冷哼一声,道:“哼,你好大的胆子,擅动刀兵却不祭祀上苍,此事若我雨师宫汇于天子,届时天子动怒,看你君子国如何担待。” 野人心中明悟,这就是所谓“大鬼好打发,小鬼最难缠”的道理,这三个黑衫女子催贡不假,但突然转移话题,却是索要好处无疑。 他本就无什么“教养”可言,生平观念于此格格不入,难免愤慨,故想教训一下那黑衫女子。 其识海思维之间悟起道人的一剑三招,悄然聚气汇力——军阵之中,一名士卒腰间长剑愤然而出,朝那刻薄女子激射而去,正是道人所传的第一招“道宫秘境通彼岸”,一招三势、一势三变、一变三道、一道三界、一界三轮回。 那女子高高在上,毫无防备,被这突袭而来的一剑刺中左肩,长剑穿肩而过。 女子顿时痛彻心扉,尖叫不已,一个惊愕衰落下去。 其余二女见状,极飞去救,拦住受伤女子的纤腰,愤怒之间,伸手便拔出那颤抖的长剑,殊不知便在转瞬之际,长剑轰鸣,突然炸裂,砰地一声,中剑女子的左臂被震得粉碎,血雾漫天。 其余二人也遭了鱼池之殃,骇然之中,三道玄妙之力钻入心神,于丹田神藏中乱串。 三人一前一后落到地上,口吐鲜血,伤势最终的那人坚持不住,昏迷过去…… 满场躁动,国君大怒不已,愤然指着栾将军喝道:“你想造反么?” 栾将军不明所以,赶紧跪倒伏地,恐慌道:“臣不敢!君上休怒,容臣查出这作乱之人。” 国君冷哼着应允道:“速办!还不来人将仙使扶下去救治?” 迅即便有士卒执行,扶着惊惧的三女进了都城。 便在此际,忽地站出一名威严老者,老者禀道:“君上,臣观适才那一剑突兀,其间神通之威猛奥妙,力道如汪洋瀚海,出剑之人的修为,只怕已过了引灵境界。” 栾将军不满道:“商奉常,你什么意思?” 那商奉常冷哼道:“栾家军之中,何时出了这等修为的士卒了,且竟敢当着君上的面刺伤上界仙使,老夫是怕有人和妖魔勾结,想置我朝于险地,其心可诛!” 国君闻言罢手道:“由商奉常为主,栾将军全力配合,速查此事!” 尔后大步流星地去了,这一场万人空巷的迎接,突兀地冷漠收场…… “抓住了!” “擒上来!” 那士卒跪在商奉常的面前,拜道:“小将冤枉!” 商奉常冷哼一声:“冤不冤枉本官一查便知。”说毕使出搜魂法术…… 良久过后,商奉常大怒道:“此子居心叵测,胆敢刺杀上界仙使,行凌迟之刑,诛九族!” 栾将军惊愕之中阻拦道:“你……怎地可能,他有能力使出那样的剑法么?” 商奉常秘密传音道:“将军休怒,不扔鱼饵,怎能调出大鱼?” 栾将军由是了然,悲伤着挥手长叹,任由士卒将那人擒走。 哪知那人突地挣脱开来,夺了身旁袍泽的腰间大刀,退开三步哈哈大笑,猛地用力一抹,引颈自刎了。 野人心中震荡,自己闯了大祸了,但见得无辜之人惨死,他心中不忍,飞身上前,呵斥骂道:“什么他妈的君子国,老子看与奴隶无异,适才那剑,是老子干的,你们冤枉好人,比我还臭不要脸。” 商奉常哈哈大笑道:“好得很,好得很,原来将军的行伍之中,出了这样的狠角色。” 栾将军一个激灵,急道:“兄弟,你……你这是为何?” 野人朗声道:“士不可以不弘毅!” 商奉常阴冷着脸,问道:“原来是将军的兄弟,这可怎么讲?” 栾将军叹息一声,怅然道:“我兄弟非国朝之民,即使出了错,也不是国朝能管的,而我作为兄长,未尽管教约束之责,这便辞官归田,栾家九代士人,永不启用!” 商奉常赞道:“好得很!将军真是深明大义,佩服,佩服!” 野人抢步向前,便在栾将军茫然之间,抢了他腰间宝剑,大喝道:“你佩服的还在后面,老子送你魂归九幽。” 栾将军大惊失色,没想到他这兄弟尽如此之混账。 商奉常急急后退,陡然间百十名护卫欺身上前,剑拔弩张,团团围住了野人,商奉常怒道:“兀那野人,你想作甚?” 野人闻言哈哈大笑道:“哟,你居然晓得我的名号,那好得很,老子告诉你,老子要大闹君子国!” 商奉常哪里晓得他的名号了,他只是在骂人而已,迅即怒道:“你说什么?” 一个青衫女子大袖一挥,围住野人的士卒被狂风卷席,散了个四仰八叉。 九凤冷冷地说道:“我弟弟说他要大闹君子国,你没听懂么?” 商奉常怒不可歇,隐隐探查感知这青衫女子的修为,一时间如石沉大海,他心中骇然,大喊道:“众人听令,贼人造反,格杀勿论!” 迅即周遭甲喷之士把野人和九凤围得水泄不通。 栾将军浑噩之间,不知如何处理,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大义灭亲”么,他觉得怕扫了自家祖先“玉面书生”的颜面,那便是不孝,但若不动手,便是于国不忠,若真真与野人动手,却又是不义。 大义小义、忠诚孝道之间,他突然严肃道:“左右士卒,栾某人有罪、有大罪,请速速将我擒了。” 其家将之间,有许多对他了解甚深的人物,霎时间明白主将的苦楚,便招呼左右,果然将之五花大绑,急急进了都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初试剑法 国朝中心,乃是汇聚天下英豪的地方。 野人顿觉围攻之人个个境界不弱,且多数是在神藏境,但恰如那邋遢道人所讲,这些人虽然修为不弱,可道法神通粗鄙不堪,漏洞百出。 初始时,他偶感吃力,但其豪气顿生,越是逆境之中,一身反骨越是孤傲,这才是他的本性,才是大荒里走出来的野人。 他哈哈大笑道:“好姐姐,弟弟混账不堪,惹得你遭殃了。” 九凤只使出五层修为,她的神识波动,覆盖周遭,要防避高人插足,顿道:“这也没什么,一届弹丸小国而已,若非此界大道有缺,我翻手便能灭之。” 她如浩瀚大海中遨游一般,灵活至极,搅动得风起云涌,所过之处哀嚎不断,围堵之人尽无一合之辈,复继续埋怨道:“只是你确实混账了些,你这性情,我看不像人族,倒有些像兽族。” 野人得了将军佩剑,寒光闪烁,剑花乱抖,忽而剑为鞭用、忽而剑为笔用,眨眼间又是剑为箭用,一时间眼花缭乱,但逢厉害之人,他便使出道人所传的“一剑三招”。 他越打越来劲,哈哈大笑道:“姐姐有所不知,我于大荒之中,从小便是吃兽奶长大的主,身体血脉之间难免流淌兽性,却也正常。” 只是他这样无休无止地挥霍,修为支撑恐不持久。 九凤闻言了然,笑道:“怪不得觉你很是亲近呢……” 野人调动他于识海之中总结提炼出的几种思维,如生了火眼金睛一般,看得极准、极真,反应得极妙、极巧,进攻得极快、极猛! 其长剑翻飞,避重就轻,修为与之相当者,往往一招便能制敌于死地,修为高过他的,也不过三两招之间的事情。 他恍然惊道:“好姐姐,你说我到底是什么境界的修为呀,这些个歪瓜裂枣忒弱了点。” 围攻之人听他和九凤交流,言辞谈笑,漫不经心,仿佛闲庭若步一般,心中又惊又怒,再听得他瞧不起袍泽们的本事,瞬息间又羞又恼,热血翻滚,君子的信仰作祟,更加奋不顾身起来。 九凤稍稍停歇,朝野人看了一眼,答道:“按理说你当是洞天境无疑,但你所修大道仿佛不是这红尘万界中的道理,我也莫不清楚。” 野人“心知肚明”,不再多言,恶从胆边生——好似杀伐会上瘾一般,他疯魔起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野人一招“道宫秘境通彼岸”使出,剑气纵横,一往无前,神藏伟力携大道之势凶猛地跨过命泉苦海,直达搬渡彼岸——周遭士卒神识颤抖,道心破碎,身死道消。 “天地日月,五星煌煌,龙左龙右,前朱雀、后玄武,合刃天下,谁敢在于上者!” 野人第二招“五墓神藏演五行”使出,众敌哀嚎,神藏爆裂,洞天摇晃,命泉苦海翻滚,生平所修尽被苦海吞噬,衰弱下去,苦不堪言。 “见惑、思惑、九地、八十一品,因果大道自轮回。” 野人第三招“生死神桥破瑶海”使出,他差点把持不住,精神血肉猛地收缩,神藏力道激射而去,仿佛不是他在控制剑,而是剑在控制他。 顿见得剑刺霄汉,那剑力宏伟,不死不休,穿仙台瑶海而过,要弑杀破碎一切阻拦之人物。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神通,哪里见过这样的力道。 顿感这硬茬子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且一道接着一道,天旋地转,如一重重的玄奥天地降怒而至,无休无止。 九凤也暗暗心惊:“这弟弟虽然年幼,但其修为悟性,超过那些门阀大派、仙宫神庭的俊杰不知凡几,怪不得栾伯人如此器重他,怪不得我当日在天柜山同境界不敌于他,就连大哥在同境界也接不住他一箭之伟力……” 野人与九凤从城外杀自城内,围堵之人鸟兽四散,渐渐起了惧意。 最后方的商奉常见势不妙,这才不过顷刻之间,国朝诸多好手伏诛,他焦急道:“尔等挡着,我去禀了君上,请驻国神教出山。”说罢飞也似地去了。 不多时,天际黯然,乌云密布,一条黑龙载着一个黑纱女子降临上空。 周遭围堵兵卒庆幸不已,如蒙大赦,缓缓地散开退后,跪拜在地上。 九凤鸟吼道:“弟弟小心,狠茬子到了!”说完变作人面鸟身、九头愤怒的凤凰,振翅飞去,直奔那条黑龙。 黑龙背上的女子叱咤一声,黑龙咆啸,摇头晃脑,张嘴吐出一道银色皮练,如九天泻下的瀑布一般,攻向九凤鸟。 九凤鸟振翅狂舞,奋力破掉这凶猛一击。 野人不敢大意,肩上的水晶蝴蝶躁动起来,变作一对水晶翅膀背在野人背上,野人运转起破风谣,振翅而起,一剑三招,直取黑龙背上的女子。 擒贼先擒王,这是古来不变得道理。 黑衫女子怒不可歇,双手掐了一个手决,一片水幕压去,要碎掉野人的剑势。野人运转全身修为,不改不变,又是一剑三招使出,眨眼两道剑力叠加,幻化成漫天剑影,冲破黑衫女子的水幕神通。 九凤与黑龙交战在一起,龙凤两族皆是至尊,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舍。 女子惊怒,驾驭黑龙腾上高空,手决幻化,无数道水幕威压下来。 野人的剑力破掉一重水幕,弱了半分,再破一道,又弱半分,最后攻击到黑衫女子面前,被黑衫女子大袖一挥,散作无形。 好在他学了破风谣,又有水晶翅膀加持己身,无畏无惧,迅速分析目前境地,陡然间心有明悟,放弃黑衫女子不管,加入九凤与黑龙的战斗之中。 他等得黑龙稍滞,看准破绽,一剑直刺黑龙右眼,黑龙被九凤神通缠身,魂识有些混乱,来不及防守,只得狠狠地将头颅一沉。 “砰”的一声巨响,黑龙的犄角被一剑击碎,它更加愤怒起来。 野人再待发力,惊现一片水幕压来,赶紧振翅飞开,但为时已晚,只得挥剑格挡,急速下坠。 他到底还是输在了境界的低微之上,虽化去了黑衫女子的水幕神通,但也力竭不堪,胸中苦闷,喷出一口热血。 九凤当机立断,趁着黑龙疼痛咆啸之际,摄魂神通使出,黑龙暴躁,猛然翻身,将背上的黑衫女子摔落。 双方焦灼起来。 突然,野人背上的的翅膀护起主来,带着野人又飞上高空,野人心中大喜,破风谣缓缓运转,腾到高处。 双方站在云层之上,恶狠狠地对峙着。 谁也不说话,悄悄地蓄力恢复。 “雨师宫的小娘子,你何必这般狠心,你看你的黑龙已然受伤不浅,你不给它救治一番么?” 野人又要玩攻心之术,但见黑龙闻言咆哮一声,它被九凤摄去不少魂识,此刻识海之中很是混乱。 黑衫女子冷哼一声没有答复,掐着手诀,随时准备发难,但她还是忍不住看了黑龙一眼。 就在此电光火石之际,野人与九凤灵犀一通,就要动手—— “哈哈哈,这个娃娃好不要脸,打不赢便下作起来。” 寻声望去,正见得一片云朵飘来,云朵中躺着一个大胡子,大胡子拿着一个酒葫芦,醉醺醺的,他缓缓地伸了一个懒腰,玩味地打量着众人人。 野人放开神识感悟,觉得这大胡子的气息若有若无,摸不准是什么境界。 却见那黑衫女子抱拳一礼,欣喜道:“竖亥宫的前辈,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九凤惊觉,原来这两人相识,这下可糟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酒鬼 大胡子没有回黑衫女子的礼,更没有答复她,反而转头看向九凤鸟,九凤鸟变作人形,一脸的冷漠。 野人长剑往后一收,突然道:“大胡子,你懂酒么?” 大胡子哈哈一笑,蔑视道:“你算什么东西,敢问我懂不懂酒,不得不教训一番了!” 言毕他将酒葫芦往天上一抛,酒葫芦欢快地张开了嘴。野人再看了那酒葫芦一眼,忽然间神识动荡,身不由己,迷迷糊糊地便被那酒葫芦收了去。 大胡子收回酒葫芦,摇晃一下,盖上了塞子,系于腰间挂起来。 九凤惊觉,便要动手。 却闻大胡子喝道:“且慢,你绝非我的对手,我有事情问你。” 九凤被他一呵,尽然真就站住,问道:“你……你是谁?” 大胡子道:“我是谁?嘿嘿,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只是尘世间的修士都叫我一声‘酒鬼’。” 九凤细细思索,没听说过酒鬼这号人物。 “鸟儿,向你打听一个人,这人你一定认得。” 酒鬼思索着,继续道:“曾在天朝之中,当年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神箭手,那神箭手很受天子器重,但后来窥探天道,于天不满,弃天朝而去。” 九凤由是了然,冷冷地说道:“你放了我兄弟再说。” 酒鬼道:“放心,你那兄弟问我懂不懂酒,故我猜他一定懂酒,请他到我的酒壶中喝酒去了。” 九凤放下心来,但她身旁的黑衫女子却插嘴道:“前辈,何必与她多说,你我竖亥和雨师两宫向来交情深厚,这九凤鸟凶狠毒辣,灭了她就是。至于先辈要打听之人,晚辈愿意效劳。” 酒鬼打了一个酒嗝,二话不说,反手一记耳光扇去,黑衫女子一口鲜血喷出,摔落下去,那黑龙护主,咆哮不堪,也跟着飞了下去。 却闻酒鬼向下传音道:“便是你雨师宫主当前,她也得对我礼让三分,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指点点。” 云层下传来一声抱歉:“前辈恕罪,晚辈知错了。” 九凤心中暗想:“这雨师宫的修士在此界的境界修为与我相当,却被酒鬼随意一巴掌扇飞……酒鬼的气息不像神桥境,也不像生死境初期——难不成,他已跨过了生死?” 便在惊愕时,陡闻酒鬼说道:“小鸟儿,不必推演了,实话对你说了,我一身修为,非是你们这些凡俗规定的境界能够划定的,我们走的路不同,我乃炼体修武,以武证道之人!” 九凤听闻“以武证道”四字,心神大颤,激动道:“不可能,以武证道、以兵证道、以文载道等都是传说,三界六道之中,绝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物,再者说了,此间天地大道残缺,你下得界来,修为难道不被削弱么?” 酒鬼道:“哈哈哈,大道残缺,既是残缺的大道,便更不能奈我何了,这样简单的道理你尽不懂,真是愧对你族仙灵。” 九凤由是羞愧,低头不语。 酒鬼道:“闲事莫扯,见你面善稍作点拨罢了——肃慎那小子去哪里了?” 九凤这才醒悟过来,反问道:“原来前辈是问大哥的下落,却不知前辈寻他作甚?” 酒鬼道:“这个臭小子,当年闯入竖亥宫,趁我师弟不备,偷了竖亥宫老祖宗所造的神物跑了,那神物乃是一张大弓……” 九凤打断道:“这……这断不可能,我大哥向来磊落光明,怎会做行窃之事,再者说了,大哥是有一张大弓不假,可那张大弓除了分量重些以外,不过是件简单的神兵利器而已,怎会是你竖亥宫的神物?” 酒鬼不愿和她作小孩子气,突然一指点向九凤眉心,九凤见他一指点来平平缓缓,偏偏避无可避,躲无可躲,骇然间头昏脑涨,晕厥过去。 酒鬼窥探九凤鸟的神识,片刻后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跑到囚罚之地去了……怪不得这野小子混账不堪、下作卑贱,原来是个出自大荒的逃犯……嘿嘿,真有意思。” 却说野人迷糊之间,猛然坠落至一片从未见过的天地间去。 其醒悟过来,但见得一条大河宽阔,芦苇挺立,岸柳成行,树影婆娑。 一群鸭子在河上滑行,清风又从叶间梳过,倒影在水面的蓝天白云便开始抖动破碎,如梦如幻。 正迷茫之际,前方一片村庄隐隐,三五个庄稼汉子赶了牛群回家,谈笑从容,怡然自得。 野人上前打了一个稽首,问道:“大叔们,这是哪里?” 汉子们不惊不讶,笑道:“这里是‘酒国’呀,你初来乍到,还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吧?走走走,随我等归村吃了晌午饭再做打算罢。” 野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索性走一步看一步,他跟着汉子们回了村落,村落中酒香扑鼻,儿童嬉戏,鸡鸭成群,如世外桃源一般。 他放开神识,悄然揣度此间人物的气息,却猛然发现自己的神识如泥牛入海一般,半点反馈没有。 村民们围在一棵大榕树下随意坐定,胡子拉碴地疼爱着自己的娃儿,不多时三五成群的妇人们从家中端来瓦罐盘碟,放在榕树下的一块青石板上。 一汉子给野人倒了一碗酒,邀约道:“小娃娃,我们喝酒!” 野人见得这样真诚祥和的景致,心中的芥蒂和诸多疑虑霎时间抛却九霄云外,嘿嘿地傻笑一声,端起碗来牛饮罢了。 那酒虽然浑浊,但火辣得很,穿肠而过,沉入胃脏之中,泛起甘冽回甘,沁人心脾。 再有汉子分了筷子给野人,劝道:“吃菜吃菜,莫要讲究。” 野人率性而为,随意夹起一个瓷盆中的鱼肉吃了,酸辣可口,鲜美至极,他问道:“这是什么鱼,好生鲜美。”言毕再吃了一筷子。 一个汉子喝完碗中的酒,答道:“这些都是自家池塘中吃酒糟长大的普通鱼儿,没有名字。” 野人惊奇,待到饭饱酒足,他随意找了一个老翁问道:“老人家,我莫名其妙地来了这片天地,好多事情不明白,请老人家解我心中疑惑。” 老翁温和笑道:“不要紧不要紧,慢慢的就明白了,当前最重要的,是找一份活干,你是想种地,还是想放牧,亦或者你懂酒的话,可以去酿酒。” 野人不解,道:“敢问老翁,去哪里找活干呢?” 老翁道:“去酒城,见酒鬼,酒鬼会给你安排妥当的。” 野人道:“酒城怎么走?酒鬼又是谁?” 老翁道:“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一个月就能走到酒城,其间饿了渴了困倦了,便随意找一个村子歇息,这里的人都是自家人,不会见外……至于酒鬼嘛,就是酒鬼咯。” 野人忽地想起君子国都城上空的那个醉汉,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老翁,你是怎样来的这里?” 老翁笑而不答,吟道:“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娃娃,这里不好么,酒国不好么,你不喜欢酒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酒国 酒国的秘密,酒鬼知道,酒鬼的秘密,酒知道。 这是野人推敲出的道理,由是要出酒国,必要懂酒! 他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已然走了半月有余,还是没到酒城。 其间他曾运力急飞,但却惊愕地发现,此间的道理不同,飞得无比无比艰难,他又神沉丹田,自己的三十三重洞天清晰可见,但如死寂一般,其恍惚之中,好似回到轮回前那颗蓝色星辰。 于是他奔跑,那是他最本源的“神通”,是他最先学会的道理。 慢慢地,野人跑过了山川,跑过了一片片村落,一不小心,跑到了风尖上去,在天上跑。 他由是明悟道:“呵,原来是这样的道理,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已返璞归真,道法神通无从借力,一切只能依靠自身最本源的力量。” 野人由是一路狂奔,不肖两日,终于跑到了酒城。 酒城里的一切好像都和酒有关,人们慵懒不堪,高兴便劳作,不高兴便歇息,时不时便要吃一口酒。 “劳驾,酒鬼在哪里?”野人问路。 路人道:“城中插着一面酒旗,酒旗下面有一个铁匠铺,铁匠铺里打铁的那位就是酒鬼。” 野人谢过,再讨要了一口清酒解渴,朝城中走去。 不多时看见酒旗迎风招展,酒旗的下面有三件茅草屋,茅草屋与周遭阁楼格格不入,“砰砰”之声从茅草屋中传来,野人正看到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在打铁。 那汉子全身腱子肉,青筋暴涨,每一锤下去,仿佛能震荡人心。打铁之人,正是野人在君子国所见的醉汉无疑。 野人不疾不徐,走进铁匠铺里拿起一把还未开锋剑的大剑,大剑极重,不由赞道:“好剑!” 醉汉头也不回,问道:“好在哪里?” 野人道:“大巧不工,重剑无锋!” 醉汉哈哈大笑,招手道:“说得好,来来来,喝酒!” 说完递给野人一把酒壶,野人张口就饮。 “大胡子,你把我撸到这里来作甚?”野人问道。 大胡子道:“酒鬼从不撸人,酒鬼只喝酒,只和喝酒之人打交道。” 野人嗤笑道:“别闹了大胡子,我知你厉害,但你这酒国想要困住我,却是不可能的。” 酒鬼道:“大荒里面逃出来的人都这样狂么,你若想走,我决计不拦,你走便是!” 野人萎靡下去,服软道:“开出你的条件来罢!” 酒鬼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嘛,简单得很,我给你一个酒坛子,你将之注满了酒,我便放你离去。” 野人指着墙角的一排排酒坛子,疑道:“我随便选一个坛子么?” 酒鬼喝了一口酒道:“正是!” 野人抱起一个酒坛子,看了看,并不满意,再抱起下一个。 不多时,酒鬼铁匠铺里面的酒坛子已被他抱了个干净,野人摇头晃脑,砸着嘴巴鄙夷道:“大胡子,你这里的酒坛子我不喜欢,我自己造一个如何?” 酒鬼看得惊奇,醉醺醺地道:“有点意思,你是第一个敢在这里与我挑三拣四的人,你不怕我杀了你么?”说完拿着手中未完成的一把大刀端详着。 野人笑道:“大胡子,反正我一时间也走不了,我想和你聊聊,聊完以后是杀是留悉听尊便。” 酒鬼来了兴趣,道:“这主意很不坏,我们边喝边聊罢。” 野人走了过去坦然坐下,端起酒碗便向酒鬼索酒,酒鬼给他倒满了酒,问道:“你想聊什么?” “我们来聊聊‘铁匠的时代’罢。” 野人咕嘟一声灌了一大口酒,复赞叹一声:“爽快,真是快活极了,若非我的时代到了,我愿意在此间陪你一生一世。” 酒鬼却道:“来了酒国,你不和我聊酒,却要聊铁匠,你是一个趣人儿,很不坏,你且慢慢道来,这铁匠的时代怎么个说法?” 野人道:“其实说‘铁匠的时代’并不准确,铁匠也是锻造者,也是道的维护者和推动者,道变了,铁匠便也跟着变了,道的时代没落下去,铁匠的时代也就远去了。” 酒鬼不解道:“你这小儿真是胡言乱语,道怎么会变,怎么会没落?” 野人再灌一口酒,已有三分醉意,他挥手道:“我来说,你来听,说完后你再言论,聊天嘛,当有聊天的格调才是!” 酒鬼见他十一二岁不到的样子,但说起话来却老气秋横,心底有些佩服他“装逼”的能力。由是笑盈盈地也不多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说,请继续。 野人喝完一碗又来一碗,已有了七分醉意,他突然间怅然若思,惆怅道:“哎,铁匠的时代,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是锻造者的悲哀——倘若每个时代的锻造者都得有一种时代精神、倘若每一个时代精神都得有一种道的话,那么而今铁匠时代精神的道便是‘无道’;往上数个几万年,可算作是‘霸道’,再再往上走,可称作‘王道’,最好的时代应该叫做‘帝道’。” 他顿了顿,酒碗中的酒又被饮尽,到了八九分醉意,醉醺醺地继续说道:“而这铁匠的时代,最好的是黄金时代,其次是白银时代,再次是青铜时代,到得而今,只怕是黑铁时代了。” “大胡子哟,你既然会打铁,自然能听懂我话中的意思,你细细回想,打铁的匠人什么时候最幸福,当然是黄金时代,黄金时代是什么时代,当然是大同时代,所谓大同——天下之行也,大道为公,那便是大同了,就像你所缔造的这酒国,就是大同的黄金的时代,可惜你只能缔造一个酒的大同黄金时代,却不能缔造出一个打铁的时代来,当然,你这个大同的黄金时代能维持多久,便要看你的本事了,但我断定必不长久。” 酒鬼心中一怔,暗暗点头,这厮话虽狂妄,但还是有些道理。他收回了适才对野人的鄙夷,恭敬地给他再斟满酒。 野人抬起酒碗一饮而尽,醉道:“不能再喝了,我已有了十一分醉意,必须保留一分清醒和你聊天。” 酒鬼牛饮了一口,正色道:“请继续说说白银时代。” 野人颔首道:“大同的黄金世道没落下去,便到了小康的白银时代,所谓小康,便是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公天下变作了家天下,帝道变成了王道。大胡子,到了白银时代,道变了,白银时代的打铁匠和锻造者也就变了,幸福感是要下滑的。” 酒鬼闻言呆了半晌,有了三分醉意,已开始被野人说动,野人不疾不徐,打了一个酒嗝,叙述道:“小康的白银时代过去,到了乱世的青铜时代了,兹因大道撕裂,残缺破损,天下必定动荡,纷争不休,于是乎乱世来了,乱世之中,谁的本事大,谁便可称霸一方,由是乱世青铜时代的道就是‘霸道’,铁匠处于乱世,幸福感终于破碎,只剩下了生存,唉声叹气之下,为了生存,不得已便要加入争霸之中,铁匠由是入了江湖,嘿嘿,殊不知一入江湖岁月催呀,哪里又还能安心下去打铁锻造呢,大胡子,你说是不是?” 酒鬼有了七分醉意,同意了野人的解析,他点头示意。 野人燥热起来,索性脱掉长衫,叹息道:“乱世霸道的青铜时代虽然不堪,但也至少还有希望,可这道还在继续演变,最后就变成了末世的黑铁时代,末世之中,天塌地陷,大道成传说,便也无道了,既无道,便无道可寻、无道可追,看不见道,没有了道的引领,铁匠的时代熄灭了,锻造者消失在无尽岁月之中。大胡子,你说这是不是一代不如一代?” “砰”的一声,酒鬼震碎了手中的酒壶,里间烧酒喷洒而出,他已然有了十分醉意,怅然若失,双目充血,愤恨道:“还有下一个时代么?还有下一个时代精神么?还有下一个道么?” 野人想站立起来,却站立不稳,一屁股摔倒,气息萎靡,但他眉毛一杨,肯定道:“有!” 酒鬼听得他肯定之言,激动道:“怎么讲?” 野人道:“下一个时代,叫做锻造时代,时代精神在于锻造二字,时代的道叫做‘造道’——大胡子呀大胡子,铁匠的宿命是什么?铁匠的宿命就是锻造呀,时代要变,锻造者便极力锻造维护,不让它变;大道要改,锻造者便奋力而为,不让它改;道没有了,锻造者便锻造出一个道来、创造出一个道来,就像你锻造的这个酒国,这就是锻造呀,所以你没变,你不是酒鬼,你是铁匠!能够锻造出道的人,不是一个好的酒鬼,而一个好的酒鬼,是不屑于去锻造出道的,因为酒鬼的道在酒,酒的道却在酒鬼。” 酒鬼恍然大悟,激动不已,咆哮道:“老朋友!老朋友!你绝对是我的老朋友!只是我们多年未见了,老朋友,来喝酒罢。” 野人由是与酒鬼喝得酩酊大醉,仿佛失散多年的老友重逢,千言万语都在酒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章 我们去创造一个时代 野人与酒鬼醉酒醒来,相顾大笑,继续喝酒,又喝醉了。 醉了再醒,二人相拥大哭,再喝酒,再醉。 由是循环往复,二人在铁匠铺中醉了三天三夜。 “老朋友,你说得没错,我的道其实不在酒,我的道是自己打出来的,计算出来的。”大胡子叹息道。 “老朋友,我佩服你的道,但并不欣赏你的人,你是我见过本事最好的第二个人,可你这样的人,除了本事和道让我敬重以外,其余的我都看不上眼。” 野人长身而起,继续说道:“所以你不必留我,你的酒国之中都是信你重你、爱戴你的同道中人,但我不是,我和你的道理不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你留下我,没有意思,反而徒增了苦恼,你放我离去罢。” 酒鬼清醒过来,愤怒着问道:“我们怎么不是一样的人?你乱讲!我们都是想锻造道、创造道、创造时代的人,而且我走在了你的前面,我创造了酒国,我锻造了酒国的道和精神,你怎么能这样说?老朋友之间说这样的话,很伤感情的。” 野人由是抱歉,正色道:“大胡子,我酒后失言,才叫你一声老朋友,是因为在醉酒之中,我只看到你的道,却没有看清楚你的人,现在我酒醒过来,看清楚了你的人,发现你的人配不上你的道,我心中鄙夷得很。” 酒鬼伤心起来,他一直相信“酒后吐真言”的道理,但此番野人这样瞧不起他,他心中难免怨愤,断然道:“你不能走,我的酒国中需要你这样的人,饶是你瞧不起我、鄙夷我,我也不会放你走,我要你留下来,和我一起锻造维护这个酒国。” 野人不接他的话茬子,按着自己的思路走,继续道:“大胡子,人重要还是道重要?” 酒鬼毫不犹豫,答道:“当然是道重要些,没有了道,人便无道可寻,我正是因为外界大道沦丧,道理泯灭,所以才借酒浇愁,所以成了酒鬼,所以建造出一个酒国。” 殊不知野人哈哈大笑,怒骂道:“无知,无知至极!你还是一刀把我杀了算了,和你这样无知的人相处,我觉得是莫大的侮辱。” 酒鬼颤抖起来,大刀在握,吞吐着说不出话来,指着野人道:“你……你……” 野人终于长叹一声,缓缓安慰道:“大胡子,人永远比道重要,是人创造的道,却不是道创造的人,人可以寻道求道、学习道、掌握道,但都是为了让道为己所用,却不是让道去左右人,其实这样简单的道理,你是清楚的,所以你才创造了酒国,才锻造了酒国的道。” 酒鬼摇头晃脑,反驳道:“不对不对,道在前,人在后,你其他所言都对,就是这点错了。” 野人道:“那请问你,道从何来?” 酒鬼道:“道本来就在,先天而生,后天而强。” 野人道:“可是后来的道却变了,道因何而变?” 酒鬼道:“自然是因人而变,人心不足,终使得大道奔离、残缺破损。”他说罢回忆前尘往事,痛心不已。 野人道:“终有一天,道没了,怎么办?” 酒鬼道:“那还用说,恰如你前日所讲,自然是创造出一个道来——” 他说完此言,心神震荡,深觉不可思议,做起了疯癫状,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怎么可能,人怎么在道的前面?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哪里不对劲?” 说罢疯疯癫癫地走出了茅草屋,大开大合地自己打起了拳来,越打越来劲,其拳法简朴,一目了然,但却大道归真,把酒国震动得摇晃不堪。 酒鬼无休无止,茅草屋被震得坍塌了,周遭阁楼和山丘地窖也被他震塌掉。 野人惊愕之中,赶紧屏气凝神记住酒鬼的拳法套路,细细揣摩,暗暗领悟。 终于,酒鬼累得精疲力竭,晕厥了过去…… 再等得六七个日头,酒鬼悠悠醒来,看到野人坐在废墟上独自饮酒,而酒城中空空荡荡,廖无人烟。 酒鬼虚弱道:“我昏迷多久了?酒城中的朋友们去了哪里?” 野人淡淡地说道:“我一直坐在这里看云卷云舒、观日出日落,到得今日,这酒城中的太阳已是第七次挂在了天空——酒城中的朋友们都走了,他们要去建造酒城,扩张酒城,他们要把酒国里的道臻至完美。” 酒鬼惊慌起来,激动道:“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你这个祸害,你害了我便就算了,你还要害我酒国中的朋友。” 野人无所谓道:“我没有害他们,也没跟他们说甚么,我们只是一起喝酒,聊天,从天庭聊到了下界,从神圣聊了众生,时间聊得久了,喝了很多酒,他们酒醒后,便告辞而去……” 酒鬼苦笑道:“他们能去哪里?他们已经扎根了酒国,再说酒国不灭,他们无论如何出去不得的。” 野人答道:“他们不是要去外面,正如你所言,他们扎根了酒国,爱上了酒国,所以他们要去建造酒国——有朋友认为酒国的天不够厚,他要从新计算一番,把天增厚;有朋友认为酒国的山不够大气,他要把山增高;还有朋友认为,酒国的道理还不够磅礴明了,他要从新推演一番,著书立道,把酒国的道理传承下去,完善下去……” 酒鬼泪流满面,嚎啕大哭,又昏昏睡去。野人叹息一声,没有理睬他,继续呆呆地看着天空的太阳。 夕阳西下,晚霞害羞起来的时候,一阵凉风吹来,酒鬼醒了,他看着废墟上那个有些瘦弱的少年,月色披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酒鬼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少年行了一礼,真诚道:“道友,我们去创造一个时代吧!” 野人拒绝道:“我不喜欢和耍酒疯的人结伴而行,一个能创造出道的酒鬼,不是一个好的锻造者,我的朋友,心中是通透的,目的是明确的,而不是那些因为无奈、因为堕落、因为避世就躲起来的人,那样的人即使创造了道,创造了时代,也是糊里糊涂的胡乱作为,不长久的。” 酒鬼坚持道:“道友,这尘世间所有的酒,其实都不能醉人,是人心想要糊涂,故而找了借口,和你聊天真是无比庆幸,你打碎了我的借口,我现在回答你我们初始见面时,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吧。” 野人扭头看了酒鬼一眼,道:“请讲!” 酒鬼道:“我不懂酒,从来不懂!” 野人闻言哈哈大笑,跑下废墟来抓住酒鬼的双臂道:“前辈,你终于醒了,终于相信人定胜天的道理了么——你带上我去创造一个时代罢。” 酒鬼甩脱野人的手,退开后恭敬道:“道友,我们去创造一个时代罢。” 野人顿悟,谦谦行了一礼,说道:“道友,我们去创造一个时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聊天 野人与酒鬼盘膝而坐,披着月色,枕着清风,他们决定好好聊一聊,在不醉酒的情况下。 野人承认自己到底还是受了书生的影响,他有些讲究人情世故,心中的江湖始终放不下。 “道友,我那九凤姐姐不知怎样了?” “不必挂怀,我带着她去大荒找肃慎神箭了,顺便向肃慎讨要一件东西。” “你这酒国是怎样建成的?酒国外面的你和酒国里间的你,哪个才是真身?” “酒国嘛,一砖一瓦慢慢建咯……至于真身嘛,两个都是,又或许两个都不是。” “这是什么道理,什么神通?当真惊世骇俗!” “这不是神通,这是一件靠计算的本事和锻造的本事就能做到的事情——我乃竖亥传人,能计算和锻造很多存在,包括我们自身,我计算出一个酒国,便铸造了一个酒国;我再计算自己,算出自己的骨血构造、算出自己的大道修为、算出自己的奇经八脉、算出自己的思维神识和丹田气海,同时算出自己的魂魄,尔后便开始锻造自己,我花了一千三百年的时间,终于锻造出另一个我,但是时间久了,又因喝酒误事,我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这……不可思议,连修为也能计算并锻造出来么,真是闻所未闻。”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只能锻造出大道修为的胚子,修为的广博与深浅,还是需要自身去修炼的。” “哦,那便有意思了,可却有一个大问题——倘若两个你遇着了,该咋办?” “只要其间一个动了合并的思绪,另一个便会烟消云散,归于天地之间;当又动了拆分之念时,其中一个我便会从天地之间骤然形成——时至今日,外界修士仍以为我是一对孪生兄弟。” “嘿!好厉害的铁匠,那你渡不渡苦海,造不造洞天神藏,需不需要引灵,过不过神桥,破不破生死?” “不需要,我们竖亥一脉的天生血脉之中,你说的这些东西都是计算和锻造好了的,所以我们没有境界之分,我们只修炼自己的身体和魂识,只需要去寻一个道理给自己遵循,使自己有信仰。” “你遵循的道理和信仰是什么?” “我以前只晓得打铁、计算和测量,并没有信仰,也学着外界的人修大道,可最后发现外界之人即使修成了大道,也搞不清什么是道,道是什么,由是我思来想去,找到了‘武’,武便是我的道理,便是修炼身体魂识的信仰,我以武证道,以武道为自己的道!” “武道是什么道?” “武道的核心有几点,在‘杀’、在‘破’、在‘侠义’、在‘超越’……其余或许还有许多精髓要义,但我至今只明悟出这几点来,其间又因为自甘堕落,也曾怀疑自己的武道,所以我变成了酒鬼,但遇到了你,我又开始坚定了自己道,坚定了自己的信仰!” “有一个叫做朝阳谷的地方,其间长着扶桑树,听闻那里是太阳歇息的地方,你知道么?” “听说过,那朝阳谷的谷主人叫做天吴水伯,谷中有一棵扶桑树,传闻有许多颗太阳住在扶桑树上。” “你去过朝阳谷?” “没有,适才所讲,都是史前典籍上残破不堪的记载……这天地之大,真是无边无际,每一重天地之间,又有无数个宇宙,无数片世界,我年少时想测量出天高地厚,游走过许多蛮荒的星辰,探访许多封闭的世界,终于不知天高地厚……” “原来如此!那请教道友,大荒又是什么地方?” “你自己从大荒走出来,却不知道大荒是什么地方?嘿嘿,那地方呀,又在此界的下界,传闻是无数重天地中最底层的一片世界了,传说多得很,其中说得最多的,便是刑罚诅咒之地、堕落之地或者囚牢死地。” “囚牢死地?谁定的?因何事而被囚牢?道友,我在大荒其间,很少见过人族,这又是为何?” “谁定下的我也不知,只听说里面关押的都是‘反天者’,至于里面的人族嘛,逃的逃,死的死,自然极少极少了,你小小年纪便能逃出来,可见本事不错。” “几年前,有人撕裂了大荒上面的天,道友看到了么?” “看到了,那是‘伪天庭界’的人干的,当日搞得三界动荡不安,就连我这酒国也差点碎掉。” “这……道友,那我便要告知你一个事情,肃慎不会还你的东西了,因为那日撕裂大荒天空的人,肃慎便是其中之一。” “肃慎有这样的本事?哦……是了是了,这小子消失很久很久了,早已搭造神桥,步入生死了,甚至已然看到了瑶海仙台,否则无法在‘伪天庭’立足,想必他一定得了奇缘。” “可是,肃慎同境界接不住我的一剑,这……是他故意让着我么?” “他应当不是故意的,这厮是个情痴,情痴你懂么?便是一根筋走到黑的主,所以的他修为境界虽高,但却单薄不堪,只不过是一条单一的细线,同境界之中,你的修为是一根巨大的天柱子,天柱子面对一根细线,自然碾压。所以,我讨要的东西,他必还无疑。” “九凤鸟说她找不到回大荒的路,甚至找不到回家的路,由是只能去寻朝阳谷,趁着太阳栖息的时候,乘着太阳走,这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这个法子虽可行,但千难万难,那朝阳谷,岂是轻易能找到的。” “但于此间天地之中,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哈哈哈……真是个傻子,她只要回到自己的地方,便有能力飞上太阳,回到自己的地方不难,九凤不过是逃难到此间上界的神族,她只要感悟大道,强行提升修为,便会被天道所引,她的大道复原,飞上太阳还是做得到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每日往来于各个宇宙世界的太阳却是不断变幻的,据说每一颗太阳都不一样,到底要乘坐那一颗才能去到大荒,却很难选择了。” “哎,这真是千难万难了,那你带她去大荒走的是那一条路呢?” “我嘛,简单得很,也可以随便飞上一颗太阳便走,但是太麻烦,我是借路而过。” “向谁借?” “我在冥界之中还是有些朋友的……” “去冥界的路在哪里?” “在大虚的幽冥海,大虚在伪天庭的背面。” “怪不得了……算了,不聊这些缥缈的事情了,能说说你是如何修炼的么?” “我的修炼是最简单的事情,只要找准了道理,埋头苦干就是!” “怎么个埋头苦干法?” “外练筋骨皮,内休精气神,我至今只总结出八个境界,分别是养气、通神、修身、开窍、御风、破风、踏天、天人。” “那你到了哪种境界了?” “我在所谓的天人境界已然徘徊了两百多年,至今不知如何进步,我的前方被迷雾挡住了。或许我们造就出一个时代,我就能看到前方的路了。” “你的道理,我能修么?” “能修,但是你心中的道我看不懂,你的本源和洞天神藏中的那些力量我不曾见过,你走我的路,或许到不了彼岸——来聊聊你罢,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简单至极,但正因为简单,恰巧迷雾重重,你的精神那么强烈,你进入我的识海一看就知。” “算了,不看也罢!对咯,你曾说我是你遇到最厉害的第二个人物,那第一个是谁?” “是一个道人,一个邋遢破落的道人。” “那道人邋遢不堪、猥琐不堪、恶心至极、厌恶至极,身背一把长剑,拿着一个酒葫芦?” “对呀对呀,你认得他?” “不认得,但我猜测他的来历比‘伪天庭’的来历还要大,我曾与他大战七天七夜,打不赢他,他甚至差点破了我的道心、灭了我的武道。” “他传了我三招剑法,我讲给你听,或许你能从中找到道理。” “好得很,那我也传你我锻造修炼的道理,巩固你生平所学,说不得你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其实并没有要把某些想法强加给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志同道合的道友之间,可以互相交换彼此喜欢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铸道 野人与酒鬼在酒国又呆了半年之久,二人如胶似漆,勾勒着未来种种美好,仿佛一对初初当家为人的新婚夫妇。 野人学了酒鬼的道,锻造自身,进步神速,他体内似乎有许多被封存的力量,陡然间,那些力量隐隐有被唤醒的势头。 按酒鬼惊愕之中的表述,野人已然达到了“开窍”的境界。 酒鬼骇然道:“你的祖上是什么人?是天生神族之辈么?” 野人很不好意思地摇头道:“我不清楚,我这一生都是一个谜,外界好多人或许知晓我的来处,但那些个贱人就是不说,我索性也懒得去问了。” 酒鬼闻言悲伤起来,他不是因野人的身世凄迷而悲伤,他是悲伤自己花了十多年才修到的道境,却被一个小娃娃在三五个月之间超越掉,心中后悔不已,懊恼不该传他体修之道。 关键是野人无数次详细分解了邋遢道人的一剑三招给他听,但他偏偏悟不出什么道理,相比较之下,有一种想钻地缝的冲动。 但他又想起野人所讲“道友之间应该交换彼此喜欢的东西”的话来,一时间斥骂自己真是心胸狭窄。 忽有一日,野人呐呐说道:“我懂了,这尘世间虽然道理千万,但终究不过殊途同归,洞天境也好,出窍境也罢,都是化道为己用,虽然道路不同,但方向却是一致的,大胡子,这也是哲学,你说对不对?” 酒鬼把头扭过去,不敢看野人的眼睛,他强制止住一拳打死人的躁动,转而说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以后不必再与我讲哲学,我没兴趣。我们出去以后,你觉得从哪里开始锻造?我们从哪里开始创造一个时代?” 野人严肃起来,懊恼道:“可恨我出生大荒,对这诸多天地间的好多东西不了解,难免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酒鬼道:“那怎么行?那会浪费很多很多的光阴的,我现在一刻都耽搁不得。” 野人邹眉应道:“我也是心急如梦,但我们想推翻一个道理,至少要先了解一下这个道理;要创造一个道理,总要找到适合这个道理生存的土壤吧?大胡子,这也是哲学呀,你成天只晓得打铁是不好的,要读书!” 酒鬼烦躁不堪,心中的火已成燎原之势,咆哮道:“我送你去学,去所谓的一宗二教三宫六院学习,这些都天地间学问最好最大的地方,也是道理最不得了的地方,去了解你所谓的道理,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学完了你便指出一个土壤来!走走走,这便走,不要耽搁了!” 野人不解道:“这……等……” 酒鬼抓起野人,往肩膀上一扔,怒道:“废话少说,干大事的人不能婆婆妈妈,这是哲学!” 野人在酒鬼的肩膀上挣扎,纠缠道:“道友,你等……等……” 酒鬼怒吼一声“老子等不了了”,迅即猛一跺脚,突然间骨节噼啪作响,体内血液奔腾,如大河咆哮一般,他衣衫炸裂,身形突然间越长越高。 野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打了一个激灵,突然间发现酒鬼的身姿已然冲破了酒国的云霄,“砰”的一声,酒国的天被酒鬼捅破,野人但觉强光刺眼,赶紧闭目。 殊不知他才一眨眼睛,就已换了人间,只现自己身处一片滚滚黄沙之中,沙子被太阳烤得灼热不堪。 野人大喊道:“大胡子,我亲爱的道友,你又把我撸到哪里去了?” “啪”的一声,一块古朴的木牌子掉了野人跟前。 一个声音从漫天黄沙之中传来:“拿着这块牌子往西走,去大雪山找一个和尚,你说明由来,和尚会帮你安排妥当,至于竖亥宫就不去了,竖亥宫的道理无出酒鬼之右者。” 野人焦急道:“道友,你不随我去么?我们要去创造一个时代呀!” 那声音渐渐远去:“我先走一步,酒国里的朋友太少了,我去多寻些朋友来,一年后,我在竖亥宫等你!” 野人闻他说得颠三倒四,说不用学竖亥宫的道理,却又要在竖亥宫等他,真是莫名其妙,而且又是由和尚安排,这恍惚之中就像有定数一般。 他捡起地上的牌子,只见上面画着一个挺拔的怪人,那怪人赤裸着上身,双腿迈开,步履极大,右手拿着一把算筹,左手指着缥缈的远方。 野人唾骂一声“真不讲究”,尔后穷极目力,穿透黄沙,朝着西边狂奔。 他忽而跑到天上去,忽而又用起了九凤族的破风谣,心中暗想自己如何把奔跑的本事与破风谣的神通联系在一起。 而今他体修小成,又是洞天神藏之境界,道法神通信手拈来,更加的随心所欲,愈发接近了“大道至简”的道理。 只是这些神通之间,如何才能更完美地融会贯通在一起,他一时还没有找到那个契合点。 野人苦思冥想,飞着飞着的睡着了,莲生佛的密宗之法悄然运转,心中无欲无求,思绪突然间轰然炸裂,仿佛破壁而去。 野人哈哈大笑,“枉我一代俊杰,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想不明白。”他自言自语,从梦中醒来,继而洋洋得意。 “对了对了,九凤族的破风谣是靠自身本事闯出的道,凭先天血脉硬生生破去天地秩序,终于破风而行——老子索性也将这奔跑的本事闯出一个道理来,把天地秩序破去就是!” 野人狂妄至极,他以九凤族破风谣的神通理念为根基,推演改造成自己的道理,想把背上翅膀的主导作用变成辅助作用,或者直接去掉。 想及于此,野人着手便干,他疯魔起了,自己都害怕的。 他并不着急赶路,穿插翱翔在九天之上,时而又游走于风沙之中,出窍境的血脉本源力量喷薄而出,三十三重洞天神藏伟力倾泻,终于破去天地秩序,铸成自己的道! “歘!轰隆隆!” 电闪雷鸣,苍天恍惚在发怒,一道雷电从天而降,劈入黄沙之中,野人一个踉跄,赶紧运力抵挡,险之又险地避过,殊不知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雷电劈来,野人嚎叫一声,狂怒起来,信念一动,飘然于穹庐之中,并指成剑,一剑三招,“砰”的一声,三道雷电之力化于无形。 方觉松缓,陡现苍天怒吼,再有五道雷电扭成一条怒龙,直奔野人而去…… 野人用尽所有办法,使出所有神通,当他破去雷电之时,身躯焦灼不堪,头冒青烟,鼻孔喷火,阵阵肉香飘逸。 九天之上,一个白眉老人惊疑一声,道:“又多了一种道!”言毕在一根碧绿斑驳、苍老古朴的玉柱之上刻下一道痕迹…… 野人修改神通成功,铸就了自己飞行的道,心中欢喜,仿佛一切苦难都是享受。 “这飞行的道理驾驭着改造后的破风谣,必须叫出一个响亮的名字来,别像那道人一般,不知道给自己的剑法命名。” 野人细细感悟,识海翻滚,思绪飘飞,喃喃自语道:“索性叫做‘新破风谣’,嗯,不错不错,这个名字好极了……” 其实他是自嘲罢了,一时之间,他想不出好听的名字,便率性而为,不再去管,总之是自己的道——“等遇到了书生,请书生给取一个才华横溢的名字就是。” 又在修炼几日,野人从漆黑腐烂的旧皮囊中挣脱出来,他走出风沙,于鬼魅之间在一个村落中寻得一身合适的长衫穿好,看准西边而去。 由此麻烦之际,他忽然有些怀念的在大荒的日子,那时候没有遇到书生,什么都不用管,便是赤裸裸地在山间奔跑,也不会有人笑话他,而今他入了尘世,莫名其妙之中,不得不“讲究”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天机宗 天气有点热,酒鬼回到了酒国,酒国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道人一如既往地邋遢和猥琐着,把酒鬼的酒装进自己的酒葫芦中。 酒鬼见状大骂道:“老杂毛,你不去找老秃驴,跑到我的酒国来作甚?” 道人尴尬道:“睡着了、睡着了,你懂的,想酒喝了。” 酒鬼冷漠道:“哼!睡着了?你的棋局布完了,你的任务完成了?” 道人自豪道:“自然完成了,而且我还多留了一手,你和老秃驴一定不知道。” 酒鬼蔑视道:“不就是‘一剑三招’嘛,有什么了不起,实话告诉你,他现在是出窍境了,还和我相约要去创造一个时代,假以时日,他会选择我的道,哈哈哈……” 道人无所谓道:“不碍事,不碍事,我有酒喝就成。” 说罢继续往他的葫芦里装酒,仿佛当酒鬼不存在一般。 酒鬼咬牙切齿,道:“若非打不过你,老子早想揍你一顿了。” 道人的酒装满了,放在鼻子边闻了一下,陶醉得闭上了眼睛,猥琐地说道:“嘿嘿,告诉你一件事情,秃驴去找蓑笠翁了,可他把天都掀翻了,还是没有找到,你说好笑不好笑。” 酒鬼邹眉问道:“蓑笠翁,哪个蓑笠翁?” 道人闻言先是惊疑,尔后得意起来,笑道:“哈哈,你居然不知道,原来你还不知道,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说完果真捧腹大笑,前癫后仰,仿佛难受异常,被一万匹草泥马冲撞而过一般。 酒鬼大骂一声:“滚!” 道人笑得岔了气,点头哈腰地唯诺道:“好说好说,这便滚、这便滚。” 他一边后退,一边注视着酒鬼愁眉苦脸的神态,趁酒鬼不注意,抱着一坛子酒跑了…… 当然,这些景象,野人是看不到的,他正按照酒鬼的指引,乘风破浪,依着自己创出的道,翱翔苍穹。 不多时,见得风雪茫茫,一派群山绵绵而去,无边无际,好似天有多广,那山脉便有多长一般。 他踩着一片片雪花往下走,轻飘飘地来到雪地上。 雪地上有血,殷红片片,腥味被风吹走,在过片刻,那些血迹也被覆盖。 野人不解,他被酒鬼的酒葫芦吸进酒国,然而从酒国出来,却没见到酒葫芦,更不是君子国境,此域种种,恍惚大荒北面的天柜山。 “哎,都是些想登天的人,‘天机宗’岂是是这般好入的,争来争去,不过大梦一场。” 野人寻声望去,见了一个老人望着西边的山脉发呆,肩膀上站着一只貌似大雕的鸟儿,鸟儿正把一个人的眼珠子吞下,想是吃饱了,闭起了眼睛,一动不动。那老人的脚下放着一大堆兵器法器,刀枪剑戟,应有尽有。 “老人家,此域是哪里,你在这风雪中作甚?”野人三两步走过去问道:“这般大的风雪,你不冷么?” 老人抹去眼角的雪花,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伫立在风雪之中,这少年剑眉星目,一派纯真的神情。老人一时间警惕之心淡了下去,开口说道:“小娃娃,你从哪里来,也是去天机宗拜师修道的么?这里便是天机宗的山脉下。” 野人不解,他不知道什么是天机宗,和尚没说过,书生没说过,酒鬼也没说过,他答道:“小子从君子国来,去大雪山找一个和尚,不是拜师修道的。” 老人见他生得俊俏可爱,言语谦逊,不疑有他,但却邹眉道:“大雪山么?传闻那是天机宗的罪罚之地呀,再说这天机宗上可没有和尚,你是不是走错了。” 野人闻言猛地想起酒鬼来,暗想酒鬼那厮过于急躁,脑子又是被酒烧坏的主,说不得把他丢错了地方,一时间不知如何动作。 老人见他惊疑不定,风雪之中的身影极为单薄,便从地上拿起了一刀一剑,递给野人道:“娃娃,我是山脚的拾荒者,这是适才捡的一把飞剑和一方大刀,你拿去换了钱用,回君子国去吧,这里不是常人能呆的地方。” 野人回神过来,不解道:“老人家,无功不受禄,小子不敢要你的东西,但是这……”他指着那些即将被大雪覆盖掉的残肢断臂,还有许多隐隐可见的尸体。 老人了然,叹息道:“这些人呀,都是从各国各派赶来修仙问道的修士,他们的心愿是拜入天机宗,但死在这里,却便宜了我这拾荒人,哎……” 野人听闻终于明悟“拾荒人”的由来,但又不明所以道:“他们既是来拜师修道,又怎会死在这里?即使拜师不成,各自回家就是了。” 老人沧桑地说道:“娃娃,你君子国的人谦逊有礼,乃一宫一院庇佑之国,人心归顺,你年纪又小,自然不知外界险恶——这些个修士啊,都想拜入天机宗,但天机宗每一百年才收一次徒,每次收徒的名额只有十二个。娃娃你想,修士们翘首以盼,终于等来这百年的机会,但名额有限,他们便能怎样?” 野人恍然大悟,答道:“由是他们便厮杀起来,人越少,机会便越大。” 老人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了。” 野人顿首:“谢老人家指教,小子这便告辞。” 老人缓缓道:“不必客气,在此风雪之中,我已许久不曾和人交谈了……” 野人心中好奇起来,想到老人所讲君子国的‘一宫一院’,心中推敲,所谓一宫,当是雨师宫无疑,但所谓一院,却不知是不是栾将军所讲的“太学院”,亦或者是酒鬼所讲“一宗二教三宫六院”中的一院。 迷惑之间,想起他的便宜大哥栾将军,只得叹息一声,为其祈祷求福了,他暗暗打定主意,以后断不能随意和人结拜,因为既称兄道弟,则必肝胆相照——书生说的道理,野人恐怕践行不来。 野人辞别拾荒者,破风而去,沿着雪山山脉越飞越高,他对这天机宗感兴趣得很,不晓得是不是酒鬼所讲的那个宗,然酒鬼交待西边的大雪山却是在天机宗无疑,对或不对,一探便知。 顷刻之际,野人鼓足力量,或如鲲鹏振翅,或如鬼魅飘忽,越飞越远,便见得雪山山脉的尽头,有诸多耸立挺拔、如剑一般笔直的大山乍现眼前。 这些个大山高出连绵不绝的山脉不知几万里,仿佛天柱,比他在大荒中见过的天柜山还要险峻磅礴。其细细一数,共计一十四座,且相隔甚远,饶是他运道极飞,怕也要费点力气。 不过他这人混账得很,见了越是高耸的大山,便越是想要挑战一番,于是长啸一声,朝着正对面的一根“天柱子”腾空而去—— “贼人,还说没有同伙,这回藏不住了吧,滚下来罢!” 却现风雪中飞出十二道身影,直追野人而去。 野人不明所以,闻得下方有人声呵斥,且是朝他追来,他一时间赌虫上脑,哈哈大笑道:“来来来,我们赌一把,看谁先到山巅。” 下方之人见他陡然加速,如流星般迅捷,当即又是一阵叱咤,“创创创”的一阵声响,长剑出鞘,御剑而行,对着野人穷追不舍。 可他们哪里能追的上这个大荒里走出来的野人,那可是“野人”呀…… “哦吼……雪山啊,你全是雪,大海啊,你全是水。”野人嚎叫不断,将下方追赶之人丢得远远的。 却说山顶戒备之人听闻一阵“哦吼”乱嚎之声,才要警觉,便陡现一道身影降落山巅,二话不说,拔剑便杀。 野人顿感后方剑气逼来,心中骇然,顺势前倾,翻转尔后一指点去,正是道人所传的“道光秘境通彼岸”。 持剑之人见得如此迅捷的反击,暗道遇着狠茬子了,不敢大意,欲变剑招应敌,却为时已晚,只觉得一股凶猛的剑力震开长剑,那剑力霸道无匹,顺着长剑直奔手臂,一分二,二分为三,霎时间钻入其丹田识海之中,搅动命泉苦海,苦海咆哮,想留住那剑力,却力有不逮,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力遁入彼岸洞天之中…… “哇!” 一口鲜血喷出,一个白衣少年跪倒在地,指着野人道:“你……好贼人……你……”吞吐之间晕厥倒地。 野人虽克敌制胜,但心中很是迷糊,暗想自己不过是想登山玩玩,不过是想比比脚力而已,怎地如打架厮杀一般。 便在他沉思之时,那追他的十二个身影赶来,见到山巅同袍晕厥,哪里还能镇定,为首一人大喝一声:“剑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星云峰主 野人于山巅之上,被剑阵所困,那一十二人不听他询问辩解,愤恨不堪,只是一味地大骂着“贼子必死!” 野人不断游走,见得这所谓的阵法粗鄙不堪,漏洞百出,但他尽无法破阵,缘是这布阵之人修为高过了他,他们以力补拙、心意相通,再缠斗片刻,他已隐隐落了下方。 野人怒吼不断,恰困兽一般,他心中计较:“这天机宗果然不同凡响,却比那些君子国同境界的修士厉害,若论单打独斗,这些人随便站出一个来,我有七层的把握胜之,但而今一十二个引灵境的修士拧成了一股绳,我恐怕只有三层把握胜之。” 而他所论的三层把握,便是他狂妄的胆子。 可饶是他胆气冲天,却无半点卵用。打架还是要靠力量、要靠道法神通。 于是野人想起了栾将军逆境中的景象来,陡然间死志萌生,暗想不过贱命一条,死便死了! 念及于此,再无诸多计较,嘶吼着狂啸一声,骨节噼啪暴涨,血液愤怒奔腾,三十三重洞天神藏的法力动荡,肉身出窍境的本源力量喷薄,急急运转起改造过的破风谣,不避不让,直奔剑阵阵眼而去。 那阵眼处是一个高大少年,见野人一派无畏无惧之势,待要变阵,却为时已晚,但觉无数道剑力咆哮,直攻其面门,他挥剑格挡,剑阵晃动,瞬息间破去野人数道剑力,但这厮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眨眼不到,一重重天地世界压来。 每一片世界之中,剑气沸腾,看似不过寥寥三招剑法,但却永不停歇,不死不休。 高大少年心中惊愕,天机宗之外,尽还有这样的神通,而且这厮不过洞天之境,那一身修为,仿佛比他这引灵之境还要雄浑。 野人霎时之间身中了五六剑,那些剑力刺破他的血肉,钻入他已然亏空不已的洞天神藏之中,眼看要遭,他突然急中生智,神识一分二用,闪电般进入梦里。 三十三重梦境三十三重天,终于将那些剑力消耗干净。 而那阵眼之人也终究没有破去野人的三招剑法,身躯颤抖,鲜血沿着他的左臂从袖口滑落,其左肩心脏边上被刺穿了一个血洞,那血洞极大,能看到他的心脏在扑通乱跳。 十一人见状惊呼道:“师兄!” 剑阵散乱破去,野人哈哈大笑,狂道:“来啊,再来啊,看谁先死!” 其余少年见得这厮就是一个战斗狂人,气息暴烈,又似嗜血磨头,心中隐隐有了惧意,眼时主心骨又受伤倒下,呼吸之间,尽被野人当场镇住。 突然! 山巅的天空抖了片刻,一道身影御剑而降。 野人惊疑,只怕今日不能善了,但他仍旧毫无惧意,冷冷地盯着现场众人,打定主意,即使是死,也要杀一两个垫背。 十二名少年见得天降之人,齐齐恭敬地喊了一声:“星云峰主!” 星云峰主收了飞剑,点头示意,看着野人道:“你因何闯我星云峰因何伤人?你是天机宗那一峰的弟子?” 十二名少年不敢插嘴,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野人。 野人被众目所瞩,坦然地看着星云峰峰主,朗声道:“我以为这天机宗都是些不讲道理的傻子呢,你来得正好,我们来把道理讲清楚罢。” 星云峰主见他答非所问,胆气十足,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他虽淡漠凡尘许久,此刻心中难免起了波澜,这小孩儿的气息气质和他师哥很像,一时间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他问道:“你有什么道理要讲?” 野人赌对了,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答道:“我叫冶人,从君子国走来,受人所托去大雪山找一个故人,但我不识得去大雪山的路,由此到了你星云峰,我飞上峰来,这十二个小子想和我比脚力,他们输了,便和我打架;至于这峰上昏迷的那人,他是自作自受。” 星云峰主道:“他如何自作自受了?” 野人道:“我上了峰顶,他背后偷袭,被我一指剑力震晕——我的道理说完了,你来说说,你们星云峰这是什么道理?” 星云峰观他面目神情,恍惚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娃娃,却要找大人告状,便笑道:“我天机宗不是凡人想来就来的地方,你走错了路,那是你的问题,但你要说清楚,却不能这般混账。再者说了,我这星云峰高十万八千丈,我观你不过洞天之境,又是身无长物,你如何飞得上来,怕不是有人助你罢?” 野人见他怀疑自己的本事,邹眉道:“十万八千丈,很高么?我心情好的时候,能飞到太阳上去——我走错路是不假,可我说了、辩解了,你这些个弟子浑然不听,还大骂我是什么贼子,我看混账的是他们,哼!” 星云峰主看了在场弟子一眼,弟子们低下头去,他心中有了结论,想来这叫做冶人的娃娃所言不假。 “你们散去吧,将受伤的弟子抬走,警戒解除,那贼子已被宗主制服。”众弟子点头称是,行了礼后缓缓散去。 野人见这所谓的星云峰主深明大义,并不为难他,心中感激,抱拳道:“谢你听我讲道理,而今误会解除,顺便向你问个路,大雪山怎么走?” 星云峰主见他说打架就打架,说罢手便罢手,而且言辞之中,一派上位者的气息,不由多看了野人一眼,反问道:“你去大雪山作甚么?” 野人道:“去找和尚。” 星云峰主听闻“和尚”二字,心中抖了一下,再问道:“谁叫你来的?” 野人道:“酒鬼叫我来的,你识得大雪山的路么?” 星云峰主有些激动,邹眉道:“酒鬼,哪个酒鬼?” 野人拿出酒鬼给他的木牌牌,递给星云峰主,说道:“酒鬼给的木牌,你见过么?” 星云峰主接过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道:“走,我带你去大雪山找你要见之人。” 野人见状难免错愕,不解道:“这……我还不晓得你姓甚名谁,更无半点交情……” 星云峰主打断道:“我姓姬,贱名不悔,乃天机宗星云峰峰主,给你木牌之人曾对我有恩有惠、你要找之人于我有情有义,故此你我之间不需要交情,我也要帮你一帮。” 野人“噢”了一声,暗暗想到:“书生的本事是差了一些,比不上肃慎、更比不得蓑笠翁和酒鬼、道人之辈,但他的道理却好得很,江湖真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疯和尚 星云峰主姬不悔终于受不了野人啰里啰嗦的问东问西,好些问题,已然涉及了他的“底线”,他一时间看不通这个俊朗的娃娃到底是何心性,忽而冷、忽而热,忽而沧桑成熟,忽而又是幼稚不堪,索性不再言语,御剑急行。 野人见得气氛尴尬,厚着脸皮再问道:“这天机宗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有国家供奉么?” 姬不悔这才缓了一口气,说道:“天机宗是天庭所建的下界分支,天机宗不需要庇佑任何国家,也不需要任何国家供奉。” 野人点头道:“天机宗平常都做些什么?常有人来打架么?他们适才为何把握当作贼人?既是天庭所建,那么是不是可以随意往来天庭?” 姬不悔叹息连连,并指点去,一道神识进入野人眉心,厌恶道:“关于天机宗的大概都在这这里了,其他的你不必再问我。” 野人沉入识海,容纳吸收那道神识,便对天机宗有了大概的了解。 果如姬不悔所言,这天机宗乃天庭所建,每三百年向天庭培养推举最杰出的十二个弟子,交由天庭继续锻造,天庭也时常派了仙人下界指导天机宗。 天机宗的禁制以外,似乎有一条通天之路,但所论蜻蜓点水,模糊不清。 其余便是天机宗的十四座山峰了,主峰天玑峰,峰主号天机老人,乃是其余十三峰之主,是为天机宗掌门。 次峰衔日峰,峰主大燚真人; 三峰冷月风,峰主月华娘娘; 四峰降雷峰,峰主天雷真君; 五峰聚电峰,峰主电母娘娘; 六峰绫罗峰,峰主乃有七个,号绫罗七仙女; 七峰豢龙峰,峰主豢龙真君; 八峰化凤峰,峰主凤仙真人; 九峰天门峰,峰主天门道人; 十峰驻地峰,峰主唤作镰刀浪子; 十一峰灵峰,峰主幻灵翁; 十二峰天梯峰,峰主笑面道人。 十三峰便是星云峰,峰主没有诨号和尊号,指名道姓姬不悔。 十四峰罚罪峰,没有峰主,乃天机宗思过刑罚之禁地,虽说是峰,但却矮小如丘陵,外界叫做大雪山。 姬不悔要带野人去的大雪山,便是天机宗的罚罪峰。 一路之上,天际之间常莫名其妙地乍现一两个天机宗修士,见了野人难免惊疑,但有姬不悔带领,便也不再多问,行礼退开。 不多时,姬不悔带着野人来到大雪山。 大雪山的入口有人把手,当值之人行礼问道:“星云峰主,我等受天机老人所派,今日值守罚罪峰,天机老人交待,任何人不得进入。” 姬不悔冷冷地说道:“原来是掌门师兄的亲传弟子,你们不必在意,我去炼心牢看我师哥,教他悔过。” 那真传弟子却有些为难,这星云峰主是出了名的执拗,炼心牢被关之人与他渊源极深,寻常间也常来探望,可此番有狂徒擅闯了天机宗,还指名道姓要来找炼心牢的那位,心中暗暗沉思,一时间做不得主,却又不知如何推迟,便在此际见得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心中有了计较。 “星云峰主明鉴,您是师叔辈的高人,这罪罚峰自然能来,可……可,非天机宗之人,是万万不得进去的。”那弟子为难道。 姬不悔闻言看了野人一眼,笑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叫做冶人,我带他来炼心牢磨炼道心,有何不可么?” 那弟子惊愕道:“这……这不太可……” 姬不悔呵斥一声,骂道:“你让是不让?” 那弟子低下头去,忽而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扔,躺在地上弱弱地说道:“弟子值守之间分心修炼,想突破壁垒却不小心走火入魔,晕厥倒地不醒,其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来过大雪山。” 野人心想,这倒是个妙人,灵活之极。 姬不悔冷哼一声,带着野人便走,淡淡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有空来我星云峰,我给你瞧瞧星云十八剑的真解。” 那弟子眼角动了一下,低声道:“弟子昏死过去了,什么也听不见。” 野人心中赞叹:“聪明,这才是最聪明的人。” 他们进了大雪山门户,在姬不悔的带领下,解开层层禁制,入得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地道。 不多时来到一片阴寒之地,地底有暗河流动,奔流声不绝于耳。 再往前走,猛地见得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双目射出精光,朝野人和姬不悔看来,那汉子双手被两条如冰雕一般的铁链锁住。 姬不悔赶紧行礼,温和道:“师哥,师弟来看你了。” 那汉子叹息一声,道:“我已不是你的师哥,我的诨号叫做疯和尚。” 野人插嘴道:“疯和尚,有一个酒鬼你认得么,他建了一个酒国。” 姬不悔一阵惊愕,暗道这厮真是个话痨。 疯和尚突然惊兀过来,邹眉道:“你是哪个?” 野人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罢将那木牌单手持握向上一举。 疯和尚看了片刻,激动道:“酒鬼呢?他在哪里?” 野人道:“酒鬼自然是在酒国,他让我来大雪山找你,托你安排我去一宗二教三宫六院学习道理。” 疯和尚不解,忽而冷冷道:“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酒鬼这般恩惠?哎......多年未见了,想必他以为我已脱困了吧,殊不知这些杂碎忒阴毒,九天寒铁打造的锁链又附上八十一重符文禁制,真是看得起我。” 野人哈哈大笑,道:“连一条锁链都震不断,你又算什么东西,酒鬼与我道友相称,我们约定要去创造一个时代。” 姬不悔见状急道:“师哥,这娃娃当是受酒鬼派遣无疑,他手中的木牌做不得假的。” 疯和尚却不搭理姬不悔,“哈哈哈”地狂笑起来,接着道:“道友!道友?你有什么本事和酒鬼互称道友?” 野人向前一步,竖起了中指,骂道:“疯子,你他妈若有种,便自封境界与我对击一招,老子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疯和尚被他一骂,不怒反笑,来了兴趣,但仍旧狂妄不堪,道:“老子凭本事修得的境界,凭什么要自封修为——哼!但你这样蝼蚁,还不配与我过手,老子即便自封修为站在这里,让你轰个十拳八拳,却也如挠痒痒一般。” 野人反骨使然,心中愤恨,道:“老儿,凭本事说出去的话,可不能反悔,老子也不必轰你十拳,一拳便让你知道天外有天!” 疯和尚唤道:“来呀来呀,乖孙子,来给你祖宗挠痒痒。” 野人哪里还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也不管姬不悔的劝阻,运转飞行的神通,如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去,他聚力成拳,出窍境的本源力量又融合了三十三重道境洞天之力,直奔疯和尚而去。 疯和尚闭目养神,挺起了胸膛,仍由野人攻击。 “砰!” 一声巨响,震得炼心牢晃动了一下。 野人退回来,淡淡地看着仍旧闭目的疯和尚。 姬不悔呵斥道:“胡闹,真是胡闹” 良久过后,疯和尚“啊哟”一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冷汗从他的后背缓缓滑落,他笑道:“爽!真他娘的爽!” 姬不悔关心道:“师哥,你无大碍吧?” 疯和尚还是不答姬不悔的话,对着野人说道:“小子,说给老子听听,你想学什么?” 野人傲然道:“我要学往圣之绝学,要学天地之心、生命之命和万世之太平的道理,你能安排么?所谓的一宗二教三宫六院,能教我这些么?” 姬不悔听得心中颤抖,暗道如此狂徒、如此俊杰,非酒鬼之辈不能调教而出…… 疯和尚哈哈大笑:“书剑圣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野人骂道:“你只消回答我就是了,又他妈扯些读书人来作甚?” 疯和尚叹息一声,喃喃道:“好得很,好得很,老子被关了几百年,外界真是好不热闹呵——小子,你说的这些本事和道理,没有人能教得了你,要靠您自己学。” 野人打断道:“没有老师,怎么学?” 疯和尚道:“以师为师,以天地为师,以万世为师,以生命为师,若天地间没有这样的本事,你变自己创出这样的本事来。” 姬不悔呐呐道:“师哥,你还是这样狂,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收心么?” 疯和尚终于咆哮起来,大声道:“收心,老子怎么收心?天机宗教不了我,天庭容不下我,便是号称普度众生的佛门最后也不待见我,还将我束在这阴寒之地,哼!老子的心永远不会收,永远不被炼化。” 野人不知这疯子的过往,但现他言词之间,想必一生坎坷艰难。 姬不悔的眼角有东西滑落,呆呆地说道:“我当年弃太子之位前来天机宗求道,是师哥带我入门,门中好多师兄弟耻笑我,辱骂我,欺侮我,都是师哥站出来,坚定了我的道心的和信念——可是师哥,此一时,彼一时,通天之路早就断了,是不存在的,你怎地还不死心?” 疯和尚却道:“通天之路断了,我便要造一条出来,你们……你们这些苟且的蝼蚁,你们不愿奋进便罢了,却要阻拦我,迫害我,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野人听得此言,联想翩翩过后,迅又豪气顿生,他郎朗道:“好疯子,便是你适才所言,我已敬重你三分,你说得很好,什么他妈的这样那样,没有条件,老子偏要创造条件,大丈夫做事,行云流水,任意所致……我便是这样和酒鬼聊天的,所以酒鬼而今已然戒酒,他要与我一起创造一个时代!” 疯和尚回神过来,也豪迈道:“不错,你这小子是个人物,我亦敬重了你三分,但是我不成了,我被这些杂碎的阴谋诡计害惨了,有朝一日,你们的时代造成,来告诉我一声,让我欢喜欢喜。” 野人却叱咤道:“呸!懦夫,便是这点艰难,便能困住你了么?你若没有本事出去,老子想办法让你出去,老子去请酒鬼、请书生、请道士来帮忙。” 姬不悔虽然听不懂野人所讲的书生和道士,但酒鬼他却是清楚得很,陡然间急道:“冶人兄弟不可,近日便是有了一个拿大刀的和尚来救师哥,而今已被天机老人制服,你……你万万不可再犯浑。” 他才说完,便立即觉得不对,果然疯和尚惊奇地看着他,躁动道:“那和尚的头上有三道刀疤,所拿的大刀是断的,对不对?” 野人惊疑之中,便见姬不悔长叹一声,答道:“是啊,他就是佛刀——师哥,你服个软不行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外界好些朋友为你奔走天涯,死得死,伤的伤,你还要害多少人,你忍心么?” 疯和尚闻言双目充血,怒道:“天杀的天机老儿,老子有朝一日脱困,便要将他粉身碎骨!” 野人见他咬牙切齿,愤怒连连,终于长叹一声,道:“酒鬼啊酒鬼,你真是太不可靠了,你托的都是什么人呐,这尘世间的垃圾都是一个样,永远也成不得气候的……” 疯和尚见得野人自怨自艾,指桑骂槐,愤然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他转头看向姬不悔,道:“姬不悔,你若念及以往情分,我便托你做一件事情。” 姬不悔闻言豪爽道:“师哥说的哪里话,莫说一件,便是十件百件,师弟也给你办到。” 疯和尚点头道:“好得很,你去对天机老儿说,他当年欠我一个大恩未还,我至今不曾有求于他,请你代为转告,而今我把这个恩情让给这个娃娃了,请他无论如何帮着娃娃完成酒鬼所交代之事。” 姬不悔惊道:“师哥,这……那是你保命的底牌呀,你和天机老人当年可是发了血誓的,就……就这样……就这样浪费……” 疯和尚打断道:“这就是你,婆婆妈妈的,永远畏首畏尾,你难成大器——你办是不办罢?” 姬不悔闻言应允,默默流泪。 野人无所谓道:“不必伤感,疯子,你等着,老子定来把你抢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天机老人 姬不悔带着野人来到主峰天玑峰,但峰顶只有几间错落的房屋,十来个主峰弟子正打扫着庭院,一派凋零冷清之景。 野人不由错愕,不屑道:“堂堂天机宗主峰,便是这个清淡的鸟样子么,比我的方寸山差远了。” 姬不悔冷冷道:“若不是念及师哥和酒鬼的情分,我不会带你去大雪山炼心牢,更不会带你来主峰,你这样的狂徒,注定是悲剧。” 野人道:“呵!便也如你师哥那般狂么?你这也就是说,你师哥是个悲剧咯?” 姬不悔由是暗暗想起自己的少年锦时,也是有一个如冶人这般的狂徒站在阳光下狂笑,大言不惭,牟利天下英雄。 他一时间叹息连连,说道:“随你怎么说吧,你和我师哥这样秉性的人,难免……难免艰难困苦。” 野人见他驻足长叹,却着急起来,道:“你站着作甚?不是去见天机老人么,天机老人在哪里?” 姬不悔冷哼一声,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我天机宗岂是你这等凡夫俗子能看破的,随我走吧!” 言毕抓起野人的肩膀,直往天上腾去。 野人挣扎着说道:“你不必抓着我,我飞的本事比你高明多了。” 姬不悔果然放开野人,当真见得这厮不凭不借任何外物,也不踏风,更不踩风尖,如雄鹰攀升一般,随意而洒脱。 他不由惊道:“你这是什么神通?” 野人自傲道:“我凭本事自创的神通,为什么要告诉你?” 二人并驾齐驱,突然撞破一层淡淡的网,来到了九天之上。 再拨开云雾,陡见一座巨大的山峰漂浮在空中,山峰仿佛广袤无边,其间古木参天,琼楼耸立,再无半点风雪痕迹,诸多白衣人在山间御剑飞来飞去,好不快活。 野人惊叹道:“这便是资本主义了,是的,这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姬不悔不理他的疯言疯语,招呼道:“跟我走,要懂礼数。” 野人魂不守舍,呆呆地跟着他登山而去,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就是他这个模样。 不多时,二人来到山巅,风儿吹得衣袂飘飘,天上的云彩不见了,但却能看到满天星辰。 便有弟子前来给姬不悔问安,见了野人土里土气的样子,嗤笑不已。 姬不悔寻了一个弟子问道:“掌门师兄在何处?” 那弟子顿首一礼,恭敬地答道:“回星云峰主的话,师父在天泉钓鱼。” 由是片刻,野人随着姬不悔来到所谓的天泉,正见了一条溪流从天而降,注入天玑峰北边的一个水泉之中,那溪流不知源自何处,又仿佛无根无源之水,流速忽快忽慢,快时恰瀑布倾泻,慢时便是细水长流。 再到溪流变成瀑布时,野人赞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哈哈,好诗文,不悔师弟,这是你新收的弟子么?” 野人寻声望去,见得一个白袍飘飘,须发皆白,温润如玉的慈祥老人静坐在泉边一块石头上,他手里握住一条鱼竿,身边是一个鱼篓。 姬不悔顿首道:“回掌门师兄的话,此子唤作冶人,却非我的弟子,师弟此番带他前来,是有一段因缘。” 老人温和地“噢”了一声,笑道:“却不知是什么因缘,还请不悔师弟道明。” 姬不悔将事情的由来缓缓说了个清楚。 按野人思索,这天机老人无论如何与疯和尚所言不同,他的一答一问,一举一动,都好似清风拂面,润物细无声一般,这样的人格魅力,实在太强了,野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只见得天机老人仍旧一副淡淡笑容,不温不怒,他听了来龙去脉,转而看向野人,亲切地说道:“孩子,你想学什么?” 野人这才回神过来,答道:“我……我就随便看看,我连什么是一宗二教三宫六院都不晓得呢。” 天机老人笑道:“嗯,这孩子有意思,老夫来告诉你罢,所谓一宗,便是指我天机宗;二教称作日月神教,坐落在日月神山,距此三界之远,一为日教、一为月教;三宫指的是雨师宫、竖亥宫、相柳宫、三宫距此五界之远,三宫之间又相距一届之远;所谓六院,便是指礼院、乐院、御院、数院、书院、射院,此六院错落混乱,滚滚红尘中有,凡俗通灵界有、仙侠修道界有、天朝上国有、天庭下界亦有之……孩子,你想先去那里学呢?” 野人听得出神,良久过后问道:“我听说这一宗二教三宫六院是天地间本事最好、道理最了不得的地方,不知是真是假?” 天机老人不厌其烦,答道:“这个称呼,已是两个纪元以前的称呼,而今风云动荡,到底本事好不好,道理强不强,便是见仁见智了。” 野人再问道:“两个纪元是多久?” 旁边的姬不悔闻言,心中滴出了血,他强忍住不吐出来…… 天机老人却仍不见任何厌恶,耐心道:“有史以来,一个纪元是一万八千年,两个纪元嘛,便是三万六千年了,孩子,我算得对不对?” 野人笑道:“自然是对的——好了,我心中已然有了定论,便从天机宗开始学起罢,我只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浪费,所以只能在天机宗呆一个月,我们从哪里开始呢?” 天机老人丝毫不觉得野人狂妄,淡然道:“孩子,随你愿呆多久,我天机宗的山门永远为你打开——天机宗学问最好的地方有十三处,便是除去罪罚峰的十三峰,而每一峰中,学问最好的地方,便是藏经阁了,你拿我的令牌,只管随意看阅,不懂的地方,便向峰主请教,无人敢阻拦你,无人敢不认真解惑答疑。” 说罢丢给野人一个令牌,令牌上写着八个字:天机隐隐,大道茫茫。 姬不悔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这样的待遇,别说是宗门弟子了,便是他们这些峰主,也从未享受过。 野人放好令牌,感激道:“多谢天机老人了,你放心,我一个月后一准离开。” 天机老人却笑道:“我该谢你才是,我的幽冥魂海之中,一直有一根铁锁拴住我的魂魄,而今总算解开,好不快活。” 野人不解,欢喜地去了,他向来大方,没什么礼数,随便找一个弟子问了天玑峰的藏经阁,如饥似渴地进阁而去,他要看看,支撑这第一宗门的底蕴到底多厚。 姬不悔自也告辞而去。 天机老人的心情大好,呼唤了左右弟子过来,传了一套压箱底的剑法,一套枪法,再传一门窥伺天机的神通,一时间倾囊而解,弟子们如梦如幻,又惊又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入藏经阁 野人的那段狂话在天机宗传了个遍,他说他只有一年的时间可浪费,在天机宗呆一个月便走,随便看看就行…… 一石激起千层浪,群情激愤不堪。 但他丝毫不觉,他进了天玑峰藏经阁,但觉得好不宏伟,共计一十八楼,他初始的想法,是运用自己提炼的众生思维,来个过目不忘——只是而今这浩瀚如烟的书海之中,便是给他个三五年,恐怕也看不完,记不清。 由是野人思索之间,决定只学剑法,道人的一剑三招他没有融会贯通,且第三招尚未完善,他曾许下狂言,要把三招剑法打出一个名堂。 费心费力,野人用了三天,才记完所有的剑法,又用了三天,才将所有剑法和剑道神通领悟完善,他不停不歇,梦外看书,梦里推演,最后喜笑颜开。 野人暗暗计较,剑道基于剑法,剑法基于一十三种剑势,不过刺剑、劈剑、撩剑、挂剑、点剑、抹剑、托剑、扫剑、截剑、扎剑、推剑、化剑,万变不离其中,但大道隐隐,剑法变作神通,到了最后往往返璞归真,简洁明了,恰如酒鬼的体修一个道理。 野人走出藏经阁,守阁长老问道:“你看完了么?” 野人道:“我只看我喜欢的,把天玑峰所有的剑法都学完了。” “你狂妄!” “就是,你这个无知小儿!” “收拾他,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错愕之间,但见得藏经阁的门被一群少年堵住,他们愤怒不堪,对着野人指手画脚。 野人不解道:“你们这是作甚,我就随便看看而已,又不是把你天玑峰的藏经阁给吃了。” “不行,听闻你剑法了得,我们想请教一二。” 野人狂笑道:“算了,同境界之中——哦不,引灵境界以下,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无知狂徒,让我来会会你!” 言毕一个少年站出身来,拔剑出鞘,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正是青萍剑法的起手式。 野人叹息连连,不屑道:“总得给我一把剑罢?” “我借给你!” 野人接住扔来的长剑,借剑之人正是那日值守大雪山山门的少年,天机老人的亲传弟子。野人点头谢过,那少年左顾右盼,假装没有看到野人。 使青萍剑法的少年踏风而来,剑气清寒,速度极快,刺得空气“咻咻”直响。 野人不避不让,长剑一推,正是基础剑法中的推剑式。 “叮!哐当!” 一声脆响,那少年刺来的长剑被震断,他急急后退,身后有人去扶,却也被余力和惯性震倒在地,首当其冲之人气血翻腾——“你……你只……你只是力量大些而已,我……” 他应该要说的是“我不服”,但热血上涌,堵在他的咽喉处,他没能说完整。 第二个弟子上来挑战野人,所使三才剑法,又被野人一招基础的点剑破去; 第三个弟子上来,自报家门,说是亲传弟子,境界恰好在引灵境,打算让野人一招——果然野人只使了一招,且是最基础的劈剑式,那人血激长空,潇洒地晕厥过去。 野人冷冷地说道:“凭本事说出去的话,是要负责的,老子生平最恶开口让招之人!” 再有弟子上来,什么上清剑法、什么柳絮剑法、什么雨打飞花剑法、亦或是什么文醉武醉剑法,都在野人手中走不过三招,尽皆一败涂地。 尚有境界高强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但这厮所使剑招剑式实在简单明了,他们推无可推、敲无可敲,一时间不明所以,心中又惊又怒。 但自恃修为而上,却仿佛在同门之中丢了面子,自封修为罢,又无把握接下野人简单粗暴的剑招,故而踟蹰不动。 终于,那看守藏经阁的长老发话道:“你们散去吧,修炼了这么多年的道法神通,比不过人家在藏经阁坐六天,真是羞愧难当。” 弟子们愤愤散开,任由野人离去,野人朝那长老一礼,道:“对不住了长老,我是野人,书读得少,好多剑法玩不出花样,玷污了您老人家的眼睛,还请勿怪。” 长老咳嗽一声答了礼,仍由野人飘然而去。 野人临走拿出掌门令牌,请那个借剑给他的亲传弟子做导游,带他去衔日峰,那人见了令牌,愁眉苦脸,悲痛万分地答应了。 二人来到衔日峰,野人问了那人的姓名,那人道:“我叫做老三,无名无姓,是师父捡来的。” 野人惊奇道:“那怎地把你叫做老三,却不叫做老大老二?” 老三笑道:“师傅说叫我老三是因为江湖礼节,逢人称‘三’,委婉有礼,望请承让爱戴之意。” 野人道:“你炼的什么剑法,我帮你瞧瞧可好?” 老三道:“我没有学剑,我学的是演算天机。” 野人不屑道:“哦,那就是神棍了,你会叫魂么?” 老三激动道:“你别小看了演算天机,没有天分的人是学不来的。” 野人不与他啰嗦,出示了令牌,禀明峰主大燚真人,进了衔日峰的藏经阁。 这次野人只用了五天便出来,也是只看剑法神通类的典籍。 但才出阁楼,却见峰主大燚真人带着门下弟子堵在前面,大燚真人热情洋溢地要请野人指教,野人推脱不开,便把他门下最得意的十八名弟子击败。 大燚真人脸上笑盈盈的,心中却怒火中烧,他亲自上阵,自封修为于洞天境,结果被野人十招击败,他脸上无光,再也笑不出来。 野人道:“谢真人承让,您老人家真是胸怀广博,竟以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来阐述我这最后一招‘人鬼同途’,小子感激不尽。”说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大燚真人冷冷说道:“你知道就好,去了其他峰,若遇峰主自封修为前来指教,你打算用几招?” 野人道:“有了真人的指点,小子对剑法神通更加明悟了,再有峰主来赐教,小子所用不会超过八招。” 大燚真人这才欢喜起来,笑道:“嗯,孺子可教也!是个大才!” 见得野人离去,大燚真人的弟子们纷纷围拢过来,叽叽喳喳地问道: “师父师父,什么是平沙落雁,屁股向后?” “师父师父,那厮所使最后一招明明是‘蜻蜓点水’,怎地变成了‘人鬼同途’,他是不是说错了?” 大燚真人怒吼一声,骂道:“都给老子滚回去闭关三个月!”说罢长身而去,心中一千万匹草泥马奔过…… 老三带着野人来到冷月峰,拜见了月华娘娘,他进入冷月峰的藏经阁,可其间没有剑法,刀法倒是多得很。 野人也不挑剔,再他看来,功夫起初都是杀人技,剑法也好,刀法也罢,若不近道,便是花架子。 由是他索性以剑作刀,以剑法统领刀法,以刀法带动剑法,梦里梦外推演了无数次,花去三天三夜,终于将刀法和剑法融会贯通。 出得门外,许多少女凶神恶煞地盯着他看,月华娘娘飘飘而来,风韵流泻,开口道:“我这些弟子听闻你在天玑峰和衔日峰的作为,心中好奇得很,想向你讨教几招。” 野人笑道:“好姐姐,我学的是剑法,近日来了你的冷月峰,慌忙之中学完了藏经阁所有的刀法,但却是个四不像,就怕使出来被你和妹妹们笑。” 月华娘娘心中听得“姐姐”一词本来是欢喜的,但这厮却称她的弟子们叫作妹妹,难免降低了她的辈分,忽又恼怒起来。 她道:“不碍事,你怎么学的,便怎么用,反正你是随便看看,谅你也必定学得四不像。” 野人微笑,在老三手中借来长剑。 只是他这次见得美妙女子,心中不忍,没有那么简单粗暴,一片片娇呵哀怨之中,冷月峰的藏经阁前莺莺燕燕,花间蝴蝶乱舞,仿佛醉倒了一般,羞愧地摔倒在地上。 月华娘娘大怒,拔刀而来,叱咤道:“听说大燚真人十招败在你的手里,我来会会你罢。” 野人赶紧叫停,笑道:“娘娘姐姐,你不要动怒,我说一个道理给你听,不是你的弟子们不如我,而是他们没有明白刀的真义,更没有明白剑的真义,所以才稍稍输给了我半招。” 月华娘娘冷漠着脸,问道:“刀剑的真义是什么?” 野人道:“娘娘姐姐,刀剑的核心有许多共通之处,我简要说几点,你听对不对——一在‘杀’、二在‘止’、三在‘破’、四在‘灭’……” 月华娘娘忽有所悟,在场弟子点头称是,恍然惊觉。 片刻后,月华娘娘问道:“即使知晓了这些,却又有什么用处?还不是打不过你!” 野人道:“娘娘姐姐,适才我所讲的这些刀剑共通共性的真义,其实简单得很,寻常人一悟便知,但我比寻常人聪明了一点点,所以悟出了一个最不得了的真义。” 月华娘娘见他自吹自擂,但稚嫩的脸上满是真诚,一时间怒火降了大半,她问道:“那个最不得了的真义是什么?” 野人道:“刀剑共通共性当中,最不得了的真义便是‘藏’!” 众弟子大惑不解,邹起了眉头,月华娘娘也继续问道:“什么叫做‘藏’?” 野人道:“刀剑一旦出窍,必定寒光夺目,嗜血而欢,然一旦出窍,则必有相争,有争本来就会有让,可是谁也不会去做那个让的人,由是刀剑出鞘,便只有胜败,只有生死——可是我漂亮得无以伦比的月华娘娘姐姐,刀剑倘若不出窍呢?” “倘若不出窍,便不会有纷争,便不会有胜败生死,姐姐试想,倘若你对面之人与你素昧平生,刀剑不出鞘时,你心中会作何打算——你会推演、会计算、会惊惧、会害怕、会自负、会傲然,而一旦出了鞘,要么生胜,要么败死……只有藏起来的刀剑才可怕,才安全,才太平,所以刀剑的道理不在于出鞘,而在于藏。” 野人继续乌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把在场众人搞得更加糊涂,他索性再道:“我有一个朋友教我一句话,他说‘山不向你走来,你便向它走去,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能应付就不错了,要想懂全,那绝不可能’,不晓得这个道理姐姐怎么看?” 月华娘娘若有所悟,心中暗想:“难不成我的悟性尽然比不上他?他这稀里哗啦地说了一大堆,好像我的弟子们都懂了,怎地我还很糊涂,算了,不能丢这个丑,便说懂了,放这个瘟神离去罢……” 想及于此,月华娘娘突然眉开眼笑,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其实你说的道理我很久以前便已经悟出来了,我只是想听听你的见地是否与我一样。” 野人躬身称谢,带着老三走了…… 月华娘娘看着野人消失,陡然怒道:“你们说,适才输给了他时,他用了几招?” “我是三招,那厮说我胖,否则应该是七招的。”一个小萝莉委屈答道。 “我是五招。” “我是八招。” 弟子们纷乱地答道。 月华娘娘咆哮道:“乱说!你们记错了,他亲口说的,他和你们每个人共走了八百招,最后胜了你们半招,听清楚没有?” 弟子们惊愕不已,但限于师父淫威,不敢造次,只得萎靡不振地答道:“听清楚了!” 月华娘娘再补充道:“今后谁要是少说了一招,老娘撕烂她的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怪异的老三 天地间的妖孽无奇不有,但那些一看就会一学就懂的天才,野人生平未见——倘若在此天机宗内,有人看到了那样的天才,则必是野人无疑! 却说野人再去了降雷峰和聚电峰,两峰藏经阁中都是关于雷电的法术。 这法术需要向天地借来特殊的力量,尔后控制力量,将控制力量的本事修炼成大道,与天地间的雷电之道吻合,便算神通大成,近道得道矣。 只是这雷电法术对天分的要求却极为严格,寻常之躯,受不得那样暴烈的伟力,自然无法控制,故而降雷峰上都是高大如巨人般的男子,而聚电峰上多为挺拔豪迈的女人。 偏偏野人这厮仗着一身强横的血脉,再加上识海中逆天的记忆、模仿和领悟的思维,恰恰就是学会了。 他以洞天境的大道之力施展出雷电神通来,虽然还达不到“惊雷怒吼”和“闪电裂空”的境地,但也有模有样。 其出得藏经阁时,两峰弟子难免找他“指教”,他以雷电法术对轰了几招,全凭浑厚而霸道的力量取胜,再到后来,却苦不堪言了——两峰弟子使出车轮战术,浪潮一般无休无止,不得已之下,他只得使出刀剑神通,堪堪打赢。 降雷峰和聚电峰之弟子由是不服,说野人不是以雷电神通取胜,要再来比过。 野人只好“祸水东引”,他抱歉地说道:“诸位少年英侠,若论控电降雷之道,我无论如何是比不过的,只是近日以来,我于天机宗其他藏经阁内学了厉害的刀剑之术,才勉强侥幸获胜而已——真的,我并没有说雷电两峰的法术神通比不上其他峰的刀剑神通,我……我……真的,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过……” 他吞吐难言,面带焦虑,不住地扭头朝着衔日峰和冷月峰的方向看。 雷电两峰弟子狂躁不已。 峰主电母娘娘问道:“你在冷月峰学的刀,冷月峰主说她门下弟子与你比了八百招,才大意输你半招,而你在雷电两峰过手,所用招数尽皆不超过八招,难不成她们的道法神通当真胜过我们太多?” 野人道:“我没有这样想过……我……但是除去刀剑以外,我实在找不到更厉害的神通来破降雷聚电之术。” 电母娘娘由是愤恨道:“哼,看来是时候组织门下弟子去其他峰走走了……” 休息一日,老三带着野人来到绫罗峰。 野人见这绫罗峰上的女子好看得不像话,所穿所戴五颜六色,斑驳耀眼,且每个女子的背上都背着一对翅膀,她们翩翩起舞,潇洒如意。 良久过后,他问老三:“这些漂亮姐姐妹妹的翅膀是怎样造成的?真好看!” 老三道:“他们是羽族,传说都是先天神圣遗留在下界的族人。” 野人来了兴趣,思索道:“难不成其他峰上的修士也是先天神圣遗留下来的么?” 老三点头、又摇头,道:“有些是,有些不是,我曾听师父天机老人隐隐说过,但已记不真切了,恍惚这些族群在此建家立业,便是为了等待和召唤他们的同族者。” 野人再问道:“那——” 老三打断着笑道:“我已算出你要问什么,便与你说了罢,天机宗的人族站了八层以上,其余族类极为单薄,比如这绫罗峰,据传已一千多年没有收弟子了。” 野人闻言长叹一声,道:“靠等待却不靠寻找,她们的法子行不通的。” 老三反驳道:“她们并非只会‘守株待兔’,而是……而是这天机宗乃天庭所建,我师父……我师父又是人族……所以,你懂的。” 野人点头会意,心想这叫做老三的真传弟子心底真是透亮得很,好些问题看得极准! 不多时,七个女子翩翩飞来,为首的那个问道:“你便是冶人?” 野人答道:“回仙子的话,我就是野人,来绫罗峰藏经阁学道理,仙子不必在意,我就随便看看而已。” 那女子道:“我绫罗峰没有藏经阁。” 野人不解,以为是这七仙女小气。 老三帮腔道:“忘了告诉你了,绫罗峰确实没有藏经阁,弟子们寻常的修行悟道,都是靠七位师叔言传身教。” 野人由是了然。 一女子见他愁眉苦脸,嗤笑道:“即是掌门安排,姐妹们自然不会私藏,你要学什么,我们教你就是。” 野人欢喜道:“却不知绫罗峰的寻常道法神通都是什么?” 为首女子答道:“我绫罗峰寻常间都是做衣裳,造穿戴,姐妹们玩的是针线活儿,你愿意学么?” 野人一筹莫展,不明所以。 却见一个女子振翅飞到一块巨石的上空,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野人笑道:“自然是石头。” 那女子闻言,霎时间飞针射去,刺入石头里,女子来回穿插勾勒一阵,手中长线一收,石头迅即蜕了一层皮,变成了一棵大树。 野人惊叹道:“好厉害的神通,真乃生平仅见。” 殊不知女子手中针线不停,被她控制得飞来飞去,再一收线,大树蜕皮,变成一头独角兽,独角兽乖乖地躺着,呼吸绵长,确是活物无疑。 野人被吓了一大跳,心肝乒乓跳动。 女子再控制针线翻飞,独角兽蜕去毛皮,变作一朵牡丹,牡丹娇艳,迎风晃荡。 野人嘴巴大张,两颗眼珠子仿佛要掉到地上去。 那女子针法幻化,心灵手巧,娇艳的牡丹变成一只鹏鸟,鹏鸟变成一张棋盘,棋盘又变成一把茶壶,茶壶变成一个针线盒,针线盒最后变成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儿。 野人眼花缭乱,魂不守舍。 有峰主问他:“你看这些衣裳做得怎样?” 野人咽了一大口口水,尴尬道:“好……好得很……” 峰主再问他,道:“你要学么?” 野人思索良久,答道:“这样心灵手巧的神通道法,我……我性子暴躁得很,学不来的,但要相求仙子们两件事情,还请成全。” “一是想请仙子们帮我做一身合适的衣裳。”他顿首一礼,接着说道。 仙子笑道:“一身衣裳而已,我们姐妹七个帮你做七套。”其余峰主点头微笑。 野人再道:“二是想请仙子们看看我这对翅膀从何而来?” 言毕背上长出一对夺目耀眼的水晶翅膀。 七仙女见状惊呼不已,陡然间刷刷地跪到地上,颤抖道:“拜见羽族先辈!” 野人一个唐突,不明所以,赶紧躬身一一扶起地上的女子,惊诧道:“姐姐们真是折煞我了,我书读得少,不要吓唬我。” “没见到羽族先辈降临,是后生们瞎了眼睛,还请恕罪!” “还请恕罪!” 众人异口同声。 野人惊慌失措,索性将这对翅膀的由来告诉了她们,可那七仙女仍旧不信。 野人无奈之下,叹息道:“翅膀,你说话呀,你给仙子姐姐们讲一讲你自己。” 那翅膀果然开口道:“哎……你们……你们很好,好好活下去罢,认祖归宗之事,从今以后不要再提。” 七仙女惊愕不已,七嘴八舌地问了许多问题,可那翅膀却不言不语。 野人由是“鸡犬升天”,被七仙女爱戴尤佳,尊为上宾,一阵伺候,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还有歌舞表演,老三也跟着沾了光,快活无比。 直到七天过后,野人才醉醺醺地起身辞别,七仙女含泪挽留,依依不舍。 野人终于再也装不下去,怒道:“不必演这些女儿姿态了,你们的眼泪流得太多,便不珍贵了。” 绫罗峰大峰主一个惊愕,尴尬道:“这……你莫要怪怨,我们……我们……” 野人长叹一声,道:“这对翅膀我是无法应允你们的,我说过了,它是九凤姐姐借给我的,翅膀也说了,它不愿意和你们在一起,否则会害了你们。” 其他羽族女子心中盘算,想要动粗,又闻野人道:“你们要这先祖遗物并非不可,但得等我问过九凤姐姐了再说,若你们要祭奠先烈,缅怀先祖,可到酒国找我。” 女子们聪慧之极,又想到此乃天机宗门,妥协下来,复问道:“酒国在哪里?” 野人思索片刻后答道:“去竖亥宫一问就知!” 而后扬长而去…… 老三愤恨道:“你还说你身无长物是个穷鬼,我看你一点都不穷。” 野人苦笑道:“怎么讲?” 老三道:“你一身恩怨渊源,胜过了这天地间无数的宝贝,你才是最最富有的人。” 野人转念一想,点头称是。 二人之后再去了豢龙峰和化凤峰,见了豢龙真君和凤仙真人,学了养龙豢凤的道理,野人由是对牧神图的领悟更进一步; 去了天门峰,见了天门道人,本事没学到,却喝了两天两夜的酒; 去了驻地峰,见了镰刀浪子,野人学了一套制药炼药的粗浅本事; 去了灵峰,见了幻灵翁,幻灵翁热情好客,半点架子也没有,野人学了一套符文制造和计算的本事,再明悟掌握了一套阵法运算和化解、禁制布置和破解的神通; 去了天梯峰,见了笑面道人,没来得及进藏经阁便打了一架,不欢而散。 二人最后来到星云峰,星云峰主姬不悔当着老三的面传了星云十八剑,老三若有所悟。 野人却嗤之以鼻,将星云十八剑的糟粕尽去,提炼精华,糅杂成了五招剑法,剑意嗡鸣、剑势浩渺、剑域辉煌、剑道冥冥,惊呆了星云峰上下修士,自然无人请敢他“指教”。 野人在天机宗转来转去,二十八个日头被抛弃掉。 他想感谢老三一番,但却突然问道:“老三,你是学演算天机天道的,你算算我的运势吧?” 老三也不私藏,掐了手决,口中念念有词,围着野人步履飘忽,片刻后叹息道:“我算不出来,我只算出你来自一个荒芜死地,你的救命恩人是一个伟大的和尚,你是被和尚养大的。” 野人心中震颤,激动道:“我的天了,你……这个你都算得出来,你真他妈是个天才!只是那和尚——黑,也算他伟大罢。” 老三傻傻笑着,直说“不敢不敢。” 野人道:“老三,你我也算缘分一场,想必你学演算一道很费心神罢,我传你一套睡觉的本事,能迅速恢复你的魂识精神。” 老三哈哈笑道:“不就是莲生……不就是……不就是睡觉嘛,谁不会,我才不想学!” 野人突然一惊,心间极为躁动,他觉得老三这厮今日恍惚哪里不对劲,仔细看了又看,确定素昧平生,尔后叹息连连,强制镇定下去。 便在二人尴尬之间,忽听得钟声响起,那钟声恢弘大气,摄人心神,共响了九下。 老三惊道:“天庭来人了。”说罢不等野人,直奔主峰天玑峰而去。 野人一直想见见天庭下来的高人,顺便也要还天机老人的令牌,也跟着疾驰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天庭来客 天庭来了两个人,男的。 一个年纪大些,长得一对鹰钩鼻,目光森冷,面无血色,手握一把拂尘,无所谓地站在天玑峰山巅的“悟道场”上。 另一个年纪小些,十七八岁的样子,肥胖不堪,神情之间尽是不屑和鄙夷,仿佛高高在上。 悟道场上诸多弟子安安静静地站立着,除了天机老人以外,其余峰主尽皆到场。 野人也跟着老三静静地站着,但老三的眼眸之中,隐隐有愤恨不已的光芒射出。 那胖子冷傲道:“我与冷师兄莅临天机宗,是天机宗莫大的福分,缘何不见天机老人到场迎接?” 衔日峰峰主大燚真人恭敬道:“剑十三,掌门寻常间多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时候,你以前乃掌门亲传弟子,应当知晓无疑,再说……” 原来那胖子叫做剑十三,鹰钩鼻却是姓冷,野人心中暗想:“这剑十三本是天机宗所出,缘何见了同门,尽如此冷漠傲然?” 剑十三打断了大燚真人的话,不屑道:“啧啧啧,好一副师叔的嘴脸——哼!以前是以前,我剑十三既入天庭,身段自然尊贵,高出你们这些蝼蚁不知凡几,再者说了,我于天庭悟道,已许久没下来督促你们了,怎知那天机老人去了哪里?” 在场众人闻言,无不愤然,但敢怒不敢言,万马齐喑。 大燚真人脸色挂不住,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却是那个热情不已的幻灵翁笑呵呵地出来打圆场。 幻灵翁笑道:“娃娃,你这是作甚?天机宗永远是你的家嘛,你回家来看,我们自然是高兴的,莫要说那些……” 剑十三闻得一声“娃娃”,愤怒地打断了话茬子,道:“幻灵老儿,你嘴里放干净些,我剑十三今非昔比,岂能容你娃娃长娃娃短地呼来唤去!” 幻灵翁心中一怔,面色复杂不堪,长叹一声也不言语。 此情此景,尴尬到了极致。 剑十三忽然哈哈大笑,指手画脚地说道:“看看吧,看看吧,这便是天机宗了,一点教养都没有,当家的不出来就算了,却冒出一两个不三不四的老儿来充数,哼!这样的宗门,能有什么前途,能有什么命数,我看不如趁早解散为好。” 野人躁动起来,就要“兽性大发”,却闻那姓冷的少年叹息一声,吩咐道:“十三,别和他们啰嗦,叫他们把幼龙和寒冰髓交出来,顺便集全宗之力出山,去打探那件事情。” 剑十三狗模狗样地答复道:“是,师兄,我这边吩咐下去。” 其实那冷师兄所言之声虽然不大,但在场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是没有必要转剑十三之口吩咐下去的,可偏偏就要这样作为,作威作福之态发挥得淋漓尽致。 剑十三咳嗽一声,负手叹道:“也罢,天机老人不在也无妨,十年前,天庭曾给天机宗一颗龙蛋,由天机宗抚养照看,孵化出幼龙,以龙气滋养天机宗的气运,但既是真龙,则必腾于九天之上,不得再在这阴寒肮脏之地豢养,还请你们交出来罢。” “还有!几年前,天庭出了几个叛逆,欲把天穹之网的禁制撕裂,被天庭发现打入下界,至今杳无消息,天机宗自今日起,全宗出动,下界去探查此事!” 剑十三摇头晃脑,继续趾高气扬地说道:“那几个作乱之人已被天庭查了个大概,其中一个乃西极天西土佛宫的弃徒,诨号‘佛刀’,前些日,其气息隐隐在天机宗乍现过。” 众人闻言心中苦闷,有的是因那幼龙和寒冰髓;有的是因全宗出动,探查孽障…… 豢龙真君闻言急道:“当年天庭所赠龙蛋一枚,说是交由天机宗孵化豢养,永护我宗龙气命数,怎地今日却要收回?” 剑十三邹眉道:“豢龙老儿你没听清我适才所言么,真龙不宜在这阴寒肮脏之地生长,这是天庭的决定,你想反天不成?” 豢龙真君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答复。 “呸!” “真他妈不要脸!” 陡然间一道斥骂传遍当场。 冷师兄眉头动了一下,两眼眯成缝隙,冷冷地巡视当场。 剑十三狂躁不堪,怒道:“谁?有胆子站出来说。” 却见老三指着野人大声道:“你适才为何要骂天庭使者不要脸,你好大的胆子。” 野人一个惊愕,不明所以地看着老三。众人也向老三和野人看来。 老三继续道:“好啊好啊,你敢说天庭使者不要脸,那便是说天庭不要脸了,你真是胆大包天,莫非你打得赢剑十三使者?告诉你,剑十三乃是千年难遇的剑道天才……” 剑十三脸色铁青,呵斥一声“够了”!迅即又指着野人道:“是你说的么?你是谁?” 野人恍然大悟,但他很是不解,老三这样灵活温润的人,怎会做出这样嫁祸于人的勾当,适才的斥骂之言,明明是老三说出来的。 不过恰如他自己所言,他乃受山间野兽庇佑长大,一身血脉之中,难免流淌兽性,本性使然,故也天不怕地不怕。 野人迈步而出,打了一个呵欠道:“胖子,你在问我么?” 剑十三怒道:“小杂种,本使问的就是你!” 野人道:“哎哟,小杂种的口好臭,小杂种知道爷爷是谁么?” 剑十三怒不可歇,拔剑而起,喝道:“纳命来罢!” 这所谓千年难遇的剑道天才果然不凡,其声未止,其剑已至,一身修为鼓荡,恐是神桥境无疑。 野人见状不惊,改变后的破风谣轰然运转,眨眼之间消失在原地。 剑十三一剑刺空,听声辨位,折身而返,直逼悟道场中央而去。 野人不知何时已然得了一把长剑,见得剑十三奔袭而来,哈哈大笑:“老子从未和天上的人打过架,今日便拿你这个胖子开刀!” 他一身修为澎湃,出手便是全力,近日以来所学庞杂,但精要之处已被他提炼而出,而今融合进剑法之中,如鱼得水。 二人一时间呼呵不断,你来我往,拆解了三五十招。看得在场众人惊诧不已,心中虽鄙夷剑十三的为人,但其剑法运用之妙,当真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而野人却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基础剑法在他手中使得翻来覆去,以进为退,以攻为守,每每简单的一劈一刺,尽指剑十三之必救要害。 “野夫怒见不平事,磨损胸中万古刀!” 野人豪气顿生,诗兴大发,这是受书生的影响,打架之中,总他妈爱骚情地来上一两句。 但见得野人使出了星云十八剑,可众人看去却又不像,剑法中藏着刀法,刀法中藏着剑法,一时间大气磅礴,简洁明了,忽又迷雾重重,乱人心神! 剑十三冷哼一声,剑光万缕,剑气纵横,呼啸连连,破去野人剑招。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野人怒吼一声,剑法变作了刀法,从天而降,直劈剑十三而去,剑十三看准势头,变招欲破,可那刀法到得跟前忽地又变成了剑法,转换之快,随心所欲,不过眨眼之间。 剑十三一个突兀,只得挥剑乱舞,剑气密不透风,铁锁横江,来往莫过。 野人见状冷冷笑道:“不和你玩了,什么他妈的剑道天才,狗屁!” 言毕身形飘忽,双眸淡然,一招:“道宫秘境通彼岸”使出,剑域无疆,大道无垠,出窍境的本源力量躁烈不堪,骨戒噼啪作响,身形突然间长得如巨人一般高大。 剑十三心中惊愕,还来不及思索,又见野人剑尖一抖,第二招已然袭来,正是道人所传的“五墓神藏演五行”。 若说第一招剑十三尚且能摸到一些门道,而野人第二招使出,他便只有惊恐不安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剑法,这是通灵证道的剑法神通。 一时间剑气呼啸纵横,三十三重洞天伟力奔腾捭阖,震碎了剑十三手中长剑,力道不减,剑十三的右臂轰然间爆碎成一团血舞,那剑气仍旧无休无止,直逼剑十三丹田识海,搅碎了他的洞天神藏。 剑十三口喷血雾,仰天倒去。 野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傲然道:“他妈的,神桥境的修士也不过如此嘛,老子还以为有多强,哎,我一个洞天境的山间野人,顿感人胜寂寞如雪……” 场中众人心底惊涛骇浪,两招剑法便废去一个天庭来客,那可是大道完整、秩序森然、统领三界六道的天庭,那可是天庭培养锻造的人物,尽被一个猛夫连跨三个境界两招废去,真是暴殄天物! 突然,冷师兄长叹一声,手中拂尘一搭,缓缓朝老三走去,他边走边道:“这混账杀了剑十三,他必死无疑,可是你先骂的天庭,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我便先杀了你,再杀了他……” 老三冷哼一声,迈步而出,长衫飘荡,猎猎作响,修为突然猛涨,一直涨到神桥巅峰,才仿佛不甘心地停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章 故人 老三动手了。 野人和在场天机宗众修士邹起了眉头。 老三是天机宗掌门的亲传弟子老三,但此刻他弃剑不用,赤手空拳直面冷师兄,冷师兄手中拂尘暴烈开来,千丝万缕,仿佛千万种神通,千万个道理。 但却伤不得老三分毫,他身若游龙,翩若惊鸿,在冷师兄的道法神通之间穿来穿去,二人打得火热,招招凶险,一点即收,就好比这二人不是在生死搏斗,而是在比武论道一般。 “师父,老三师兄寻常间和蔼可亲,怎地今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师父,老三师兄学的明明是演算之道,他这些本事和神通是谁教的?” “师父,老三师兄使的好像不是我天机宗的本事?” “师父,老三师兄若有危险,我们救是不救?那掌门的尊客废了剑十三,我们又该当如何?” 场中弟子没了主意,七嘴八舌地问自己的师父,师父们不言不语,相互观望,都不愿做那个出头鸟,反正掌门不在,即使出了差错,也是有道理可讲的。 便在一盘散沙的麻木看客迷糊之间,老三突然大喝一声,身后金光大盛,拳法一变,大气磅礴,打得空气噼啪作响,霎时间变作一个降妖伏魔的高人。 野人看得惊奇,这气息他很是熟悉,但一时间实在无法推敲出来,心中暗道:“老三啊老三,你到底是谁?” 冷师兄拂尘一抖,突然间引来狂风阵阵,天穹黯然,气息压抑,闪电乍现,惊雷爆响。 降雷峰和聚电峰的峰主见状,心中惊愕:“便是他们这些老家伙,恐怕也不能将雷电法术施展得这样完美,天庭终究是天庭,他们的道是没有缺陷的。” 老三见状,冷哼一声,身形从天俯冲而来,如君临天下,狮子搏兔,其身后金光暴涨,气息冥冥,一掌拍去! “砰!” 闪电消失,惊雷破灭,冷师兄衣衫褴褛,手中拂尘青烟乱冒,损坏不堪。 他冷道:“大日如来掌法!哼!原来是上面下来的,我便说这肮脏之地怎会出了你这样的人物——呵,但又如何,你在我眼中仍旧是必死的蝼蚁。” 老三怒哼不言,大吼一声“牟”!声若洪钟,迅即飞沙走石,朝冷师兄淹没而去。 冷师兄不敢大意,丢掉拂尘急急后退,怒吼道:“拿刀来!” 在场之人听他说及“老三是从上面来的”,心中惊诧不已,一时间没有听到他的“命令!” 野人见得老三掌法,又闻老三的降魔之音,心中激动,暗暗想到:“这厮即使不是和尚,也必定与和尚极有渊源,怪不得适才会嫁祸与我……” 冷师兄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得猛地双掌平推,全身修为半点不留,轰然破去老三的吼声,他急急怒道:“你们没听到么,拿刀来!” 众人这才惊醒,便有弟子丢出大刀,鼓舞道:“冷天使必胜无疑,灭了这狂徒就是!” “对对对,敢和天使较劲,非死不可!” “哎,老三师弟,你还是束手就擒罢,我们求冷师兄留你一个全尸。” 野人寻声望去,心中计较:“想必这天机宗的人心极为复杂,傲然者有之、俊杰者有之、庸俗辈和走狗奴隶之辈也是层出不穷,个人追求不同,表现自然迥异,这便是人心了……” 冷师兄得了大刀,又闻诸多夸赞之词,更是不得了了,他呼呵阵阵,大刀狂舞,刀气如万马奔腾,神通如天人降怒,大道无遗,果然九五之尊,从来高高在上。 他一招“力劈混沌”使去,震得诸多道心不稳的弟子当场吐血。 老三冷哼道:“出绝招了么,来得正好!” 言毕双脚一跺,狠狠地插入大地中去,他双手合十,身后的金光变成一具金佛,金佛美目慈祥,忽而轻笑一声,变作光速钻入老三的后脑勺。 “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我以所行施善,为利众生愿成佛。” 老三口吐真言,许出佛门宏愿,不避不让,缓缓一掌朝前推去—— 冷师兄惊愕不已,急道:“你……你是梵天佛王的传人——” “轰!” “砰!” 冷师兄青丝乱舞,口鼻溢血,跪倒在地,眼中尽是不甘和惊恐。 老三长身而起,缓缓道:“你好自为之罢。” 突然! 惊恐炸现! 但见得一柄利剑神鬼莫测之间直奔冷师兄而去,那利剑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一剑三招、一招三势、一势三变、一变三道、一道三界、一界三轮回。 其间隐隐有三十三重天地业报,夹杂着亿万众生之怨念,去势凶凶,迅捷无比,无人可挡! “噗!” 冷师兄被长剑穿胸而过,口吐鲜血,他体内丹田破碎,洞天神藏轰塌,日月五星的灵气精神萎靡消散,神桥断裂,摔入命泉苦海之中——身死道消! 野人从老三的身后走来,笑道:“赌圣曾言,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乘胜却不追击,难道是道门中人的烂屁股么?” 老三心底一怔,迅即哈哈大笑,道:“走,去大雪山见一个故人!” 言毕拉起野人,在众人的惊愕之中消失不见。 星云峰主姬不悔等人这才惊兀过来,七嘴八舌地商议道:“糟了,不能让老三和冶人离去,否则我等有口难辩!” 众人称是,朝着老三和冶人急速追去…… 大雪山炼心牢,气愤很是怪异。 一个头上有三道刀疤的和尚气息不振,坐在地上大口喘息,他的旁边,躺着一具干瘪的尸体,那尸体现出面目来,正是天机宗掌门天机老人无疑。 锁住疯和尚的九天寒铁断去一根,他虚弱不堪地侧卧着。 刀疤和尚道:“老伙计,再等等,缓三两个月我伤势恢复,我们合力断去另一根寒铁,助你脱困,我已找到了一个好去处,便是大荒死地,我们去了那里,必定大有作为。” 疯和尚道:“佛刀,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痴、这般拗,你快走吧,天机老儿已然自爆了天机丹,天庭的走狗很快便会下来。” 原来那刀疤和尚叫做“佛刀”,正是当日助书生偷天的朋友之一,却不知他因何跑到这天机宗来。 佛刀道:“哼!天庭的杂碎不来则已,来了老子教他们知道厉害。” 疯和尚闻言轻笑一阵,目光涣散,道:“哎……你我两个佛门不待见的人,挣扎了一生,到头来却要死在这阴寒的炼心牢里,是我害了你啊。” 佛刀笑道:“自打踏出佛门那天,生死于我而言,早已不再挂怀,死在哪里都无所谓,我只是万万想不到,那天机老儿会对你动手,你当年助他当上掌门,那可是立了血誓的,莫非他不怕命泉翻滚,不怕苦海灭道么?” 疯和尚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不是被你我灭了么——哎,酒鬼遣了一个娃娃来找我,要我带那娃娃去一宗二教三宫六院学习道理,我推脱不过呀,便把与天机老儿的因缘转给了那娃娃……” 佛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天机老儿与你的血誓破去,命泉苦海再无瓜葛,故而敢对你动手,想必他早就想除掉你了。哈哈哈,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我早已潜入这雪山地底。” 疯和尚看了天机老儿的尸体一眼,冷哼一声,道:“他这些年像狗一样讨好天庭,得了诸多好处,本事越炼越高,你我合力之下,尽拼了个玉石俱焚,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佛刀正待言语,突然眉头一皱,急道:“有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传功 野人与老三闯入大雪山地底,见得炼心牢中的情景,惊愕骇然。 老三道:“佛刀,你成功了么,我们走吧,这把可能要输了。” 佛刀见了“自己人”,警惕破除,叹道:“你自己走吧,我走不成了,天机老儿废了我的大道神通,我而今有力量不敢使,否则爆体而亡。” 老三闻言一惊,又看了疯和尚一眼,道:“我和野人背着你们走。” 疯和尚笑着拒绝道:“我们走不了的——娃娃,天机宗的本事道理怎么样,你学了多少?” 野人惊兀过来,唐突道:“还行,但我看上眼的并不多,能学的都学了。” 佛刀从未见过野人,但他曾听老三说起过,也曾听邋遢道人语焉不详地提到过,此番看了野人一眼,问道:“栾伯人还好罢,肃慎神箭和红拂女去了何处,还在大荒么?” 野人不答,转而道:“前辈,我曾在天机宗学了些炼药制药的本事,我帮你们疗伤罢?” 佛刀道:“不成的,孩子,你的药能治筋骨皮肉,却不能医大道之伤。” 野人闻言心中一阵无奈,老三却把近日因果说了个大概,又问了佛刀此番由来…… 疯和尚听后叹息道:“你们二人快走吧,走得远远的,去找酒鬼,天地之间,除酒鬼等辈能庇佑你们以外,其他处处去不得。” 便在此时,几人听得外面人声嘈杂,老三就要动作,却见野人阻拦道:“不急,我看天机宗不过一盘散沙,而我与诸多峰主之间多少有点交情,这炼心牢进出只有一条道,他们暂时不会进来的。” 老三不明所以,却闻疯和尚笑道:“聪明,就是狂妄了些!” 佛刀虽然鲁莽,此刻细细思索,便也心中了然,赞赏道:“你很不错,怪不得书生那个祸害愿意为你奔走左右。” 野人呵斥道:“闲事莫扯,得拿出一个办法来。” 几人再沉思片刻,疯和尚忽然道:“对了,这雪山地底有一条寒冰暗河,你们可以顺河而去,悄然逃走。” 野人心中欢喜,却道:“那不叫逃,有本事的人都叫‘战术撤退’,只是这暗河如何下去,入口在哪里?” 疯和尚再思索片刻,答道:“那便要震碎牢底,灭了驻地接天之禁制才可以,但……只是……” 野人一听就懂,打断道:“只是我与老三法力不够,而你二人半死不活,恐无法破去禁制,对否?” 佛刀呵道:“什么叫做‘半死不活’,枉你和书生读书,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 老三笑道:“佛刀,这厮从来是这个秉性,你不必怪他。” 野人转头看了老三一眼,问道:“对了,和尚,你什么时候学的易容术,有绫罗峰七仙女做衣裳的本事高么?” 老三笑而不语,顷刻后怒道:“以后不准叫我和尚,老三这个名字我很喜欢,我以后就叫老三。” 野人反驳道:“和尚就是和尚,你霸占人家的名字作甚?” 二人一时间拌起嘴来…… 外面仿佛来了其他人,正向守住出口的弟子们问东问西。 情势紧迫。 疯和尚突然对佛刀道:“老合计,我……有话想对你说。” 佛刀道:“你婆婆妈妈地作甚?快讲!” 疯和尚叹道:“此生多勉强,此生越重洋……” 佛刀打断道:“说白话文,佛经里面没有这样复杂的言语,老子听不懂。” 疯和尚吟唱道:“心无杜多,及无悭吝等,成就法性行,利他求地狱。” 佛刀闻言思索片刻,也叹息道:“也罢也罢,非他能牵引,魔开显似道,了知彼是魔,诸佛欢喜行。” 言毕,二人哈哈大笑,眼中流出泪来。 野人没有听过这样的佛门经文,他领悟不出,而老三却是明白的——他们说的道理,是讲心里无邪曲,要行头陀行,并且要有利他之心,要像佛门中的地藏王菩萨那般,牺牲自己,专门利益他人,敢于向地狱去渡众生,地狱众生不渡完,宁可不成佛。 这就是萌生了死志,看来这二人赴死之心已然坚决。 突然,疯和尚一把抓住野人,激动道:“小子,以后你的时代造就,要记住,其间也有老子的一分功劳,哈哈哈……” 佛刀也抓住了老三,道:“孩子,你的母亲尚在,传闻她在归墟,往后的路,我帮不了你了,你去找道人罢,他的本事高我十万倍。” 老三惊觉,推迟道:“佛刀不可,我佛身魔心,受不得你的佛力,你要渡人,便渡那野小子罢,我出去为你们争取时间。” 佛刀差点失手,心中一怔,放开老三的手臂,转而抓住野人。 野人骇然之间,但见得老三夺路而去。 他着急道:“我书读得少,你们不要乱来!” 佛刀哈哈大笑道:“反正要死,早死早超生罢,与其苟且过活,不如成就你这小子罢。” 疯和尚赶紧提醒道:“运行酒鬼教你的体修之法,畅通血脉,法力沉入洞天神藏之中,放空思维,不要排斥!” 野人由是明了,苦笑道:“你们给我的,都是这天地间最好的,我有一天背负不起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说着说着的,运转起无名无相决和体修之法,莲生佛的密宗神通不引自转,带他进了梦里。 恍惚之间,野人燥热难堪,梦里梦外两道凶猛澎湃的力道灌入身体血脉之中,他赶紧牵引,锻造骨血精神,塑就洞天神藏。 佛刀哈哈大笑道:“老伙计,这娃娃居然是四境同修,难得啊。” 疯和尚也微笑起来,好似超脱之间,欢喜无比,他答道:“是啊,这厮竟然将搬渡、洞天、神藏、引灵四个境界一起修炼,而且还学成了酒鬼的体修大道,很是不凡,但这厮迷迷糊糊,一直以为他是洞天境,哈哈哈,当真傻到姥姥家了。” 野人不敢分出多余的神识,他只隐隐听得二人哈哈大笑,却不晓得他们说的是什么。 猛然间,野人体内“砰砰”乱响,血液奔流,气海翻滚,境界的阻壁一道道地破去,洞天愈发广博浩渺,神藏自成,日月五星傲然焦躁,好似一个个嗜血的魔头,眸逆天下苍生。 和尚到得出口,正遇天机宗的修士们冲进来,外头呵斥怒骂之声不绝于耳,想必是天庭纠察之人下界而来——野人推敲出那些玄而又玄的人心和关系,终于破灭。 他不敢大意,出手便是神通绝学,全身修为半点不留,迎面之敌哀嚎倒地。 天庭来人听到通道中传来的惨叫声,怒骂道:“天机宗啊天机宗,你们浪费了最佳的黄金时刻,而今贼子的力量恢复,真是多余麻烦——哼!你们一十二峰的峰主亲自去把贼人擒上来罢!” 大燚真人等峰主不敢怠慢,也只好咬牙去了雪山通道。 绫罗峰的羽族七仙女各自悄悄传音:“冶人可是祖先遗物的持有者,我们不必尽力,敷衍一番就算了,看这天机宗的命数将至,我们以后从长计议,下界去自立门户罢。”七姊妹暗暗称是,力不从心,无所无谓。 峰主们不是真人就是道君,不是娘娘便是仙子,都是些通天晓地的人物,虽然此间大道有缺,但这些人千百年来勤修苦练,非是老三一个人能应付得了的。 老三节节败退,不多时已然退到了炼心牢的门口。他着急道:“你们好了没有,我打不赢,要输了。” 疯和尚与佛刀汇聚最后一口气,心有灵犀一般,狂啸一声,毕生修为点滴不剩,全部灌输给了野人。 野人全身湿透,流出了肮脏不堪的污渍,污渍夹杂着血渍,血渍之中又有诸多毛发和细小的骨血颗粒,臭恶滔天,恶心不堪。 老三再也忍不住,张口就吐,却被外面围攻之人的神通震退到了牢房里。 野人睁开眼来,身形一抖,狂笑阵阵,疯魔不堪。 他捡起佛刀的断刀,以刀为剑,使出道人所传的一剑三招,“砰”地一声巨响,震退了围攻之人,震塌了炼心牢房。 地上的疯和尚须发皆白,面带笑意,了无气息。 佛刀苍老不已,皮包骨头,慈祥而安然…… 老三急道:“呔!发什么呆?赶紧震碎地底,破去禁制,我们入暗河而去,你想被活埋在这里么?” 野人收回心神,举足一踏,大地凹陷下去,现出一个深邃的洞来,他动作不停,运转起在幻灵翁那里学来的破除禁制之法,猛地一拳朝洞下挥去,以力破巧,将周遭震碎个满目疮痍。 老三身先士卒,跳入洞中,“扑通”一声坠入暗河。 野人心有不甘,按他的想法,自然是杀出去,杀个血流成河、天昏地暗,可老三已然先走,他有许多问题要问老三,迅即纵身追去。 大雪山颤抖动荡,炼心牢埋葬了疯和尚、佛刀还有天机老人。 是是非非也好,恩恩怨怨也罢,大梦千秋,如幻如露。 此生多勉强。 此生越重洋。 轻描时光漫长,低唱语焉不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瑾瑜藏瑕 神秘的面纱揭开后,大家都很尴尬。 野人站在神桥上,后头是梦里梦外的三十三重洞天神藏,前头是一片迷雾飘荡的大海,澎湃汹涌,浪潮惊天。 但这片凶海却有无尽的吸引力,恍惚只要渡过了大海,便能看到彼岸花开,他迷迷糊糊地从桥上走过去,突然之间一个惊愕,原来这桥是断的…… 野人一头扎入地下暗河,那河水冰冷刺骨,寒气直逼心肺,乱人神识,他赶紧从境界的感悟之中抽出魂识,运力驱寒,才得以好转。 但觉周遭轰鸣刺耳,目不能视物,野人想要挣扎,却感“回头无岸”,由是之间苦笑一声,索性“随波逐流”。 于是飘荡了不知多久,野人坠入一片寒潭之中,寒潭阴森可怖,死水禁锢,仿佛只进不出,却比野人所见天柜山下的“冥界”入口都要骇人。 他神通随意流转,破水而出,顿现一片莹白色的洞中天地。 “原来还是在地底,这暗河到底流向何处,真是匪夷所思。”野人仰首观望,自言自语。 这宽阔的洞天仿佛冰雕而成,无数棵巨大的水晶柱子倒挂下来,晶莹透亮,野人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在柱子上动来动去。 “野小子,过这里来,此间好像有路。” 便在惊愕之间,野人寻声望去,正见了一个眉清目秀,俊俏不堪的白衣少年站在那里,不断向他挥手。 野人不满道:“和尚,你这就不地道了,你这副模样换来换去的,惹人心烦。” 老三道:“不许叫我和尚,方寸山诸事已云烟过眼,从今以后,我叫老三。” 野人见他终于承认方寸山,心下欢喜,也由着他,道:“只是不晓得天机宗那个真正的老三去了哪里?” 老三嗤笑道:“那厮被佛刀拓印了,早已荣登极乐。” 野人不解何为“拓印”,老三指着地上一堆东西道:“你拿起来一看就知。” 野人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那物什徐徐张开,正是老三无疑,他赶紧丢掉,激动着吞吐道:“你……你们……” 老三得意洋洋,道:“书生曾说我佛身魔心,老和尚也曾说过我魔性极重,魔便魔罢,索性我妖魔到底。” 说完笑魇如花—— 野人“火眼金睛”,猛地一个颤栗,颤抖道:“你……你——” 吞吐错愕之间,又见老三转身过去,伸手抓住头皮往下一拉,现出一个俊朗的光头和尚来,他笑道:“好了好了,这下你总没疑问了罢?” 野人而今魂魄归一,又提炼总结了诸多愿念思维,他“聪明绝的什么浑话,谁要你报恩了,当日书生来了方寸山,我辞别之际说了,你我或许永生不见,便从未想过要你报答我、记着我,若非此番于天机宗相遇,我……我……哎,也罢也罢,你回头过来!” 野人听他言语自相矛盾,乌七八糟,转身便要反驳—— “啊!你……” 他难免惊呼出声,目瞪口呆。 正见得一个十七八岁的金发少女矗立当前。 那女子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一派妩媚风流,却又端庄高贵。 神色之间,隐隐有一番调皮的气质露出,邪邪的、坏坏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探望着野人的痴样儿,小嘴巴嘟哝起来,喝道:“呆子,你看什么?” 野人如大梦惊醒,一屁股摔倒在地,并指道:“你……你……你又是从哪里偷来的人皮子?” 金发少女不高兴起来,然一颦一笑尽皆摄人心魂,她佯怒道:“兀那小子,我看你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人、土包子,不给你看真相你怨愤得很,给你看了本尊,你又不相信,你这个混账!” 野人心肝儿跳动不已,暗道:“糟了糟了,肃慎说年少时不能遇到过于惊艳的人,这……这小娘皮算不算过于惊艳呢?” 他一时间心中计较,久久不能言语,最后吞吞吐吐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发少女呵斥道:“我都说了,我以后叫做老三。” 野人回神过来,摇头说道:“那不行,老三这样的俗名配不上你这样好看的容貌。” 金发少女嘴角挂起笑容,道:“哼!和尚也曾说过,他捡起我的时候,便发现我长得好看——和尚还说,我身体里有西极天西极海海神的血脉,那便是先天神圣,即使不是,也至少是半神,后来我便入了佛门,便到了天庭,最后再被和尚带到了方寸了……可……可我不知道哪里才是西极天,更不晓得哪里是西极海,自然姓甚名谁都不知晓了,你说,我该叫什么名字呢,难不成也跟着你叫做野人么?” 野人听她言语,感同身受,一时间黯然神伤,叹息道:“想不到你也如我一般,恰是那无根的浮萍。” 金发少女道:“你或许不是无根浮萍,和尚他们一定晓得你的来历,他带着我去方寸山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我问他因何那般,他说他带我去抓一颗流星玩玩,不能被天上的伪君子们看到——后来他果然带着我去追一颗流星,那颗流星去了大荒,我们一直追到方寸山,但找不到流星,和尚说流星会哭,哪里有哭声,哪里便是流星……最终找到了你这个野人。” 野人听得瞠目结舌,不解道:“和尚是不是说我是流星变的?” 金发少女答道:“他没有说,那日捡到你的时候,和尚害怕极了,惊恐难安,把我丢在大荒便不管不顾——切,野小子,说这些作甚,总之是我捡到的你,以前和尚说天上有恐怖的脏东西在监视大荒,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便一直带着和尚给我做的人皮衣裳,此番脱了束缚,好不轻松,那你说,你是该叫我一声姑姑,还是叫一声义父,或者叫我一声妈?” 野人闻言又被吓倒,怒道:“顶多叫你姐姐!” 金发少女决绝道:“不行,你见到母的都叫姐姐,我不愿意,你还是叫我一声妈罢,我大你两百岁呢。” 她得意起来,嘻嘻地笑着,震碎了野人的心肝,勾走了野人的魂魄。 野人由是想到自己五六岁时和尚与他说过的话,但心中极为不爽,他思索良久,喃喃道:“不行,那个……对了,你金发如瀑,恰霞光披挂,神情之间隐隐藏着一丝邪气,正所谓瑾瑜藏瑕,润泽有光;坚栗精密,从之茫茫;不腻不燥,求之朗朗——索性我以后便叫你子瑕罢。” 金发女子闻言思索道:“子霞子霞,子若烟霞,烟霞淡淡,望之而不可及,便也如我的身世一般,像个迷一样,也好,你以后便叫我子霞罢。” 野人胡诌乱扯的一个名字,原说的“子瑕”,却被她说成了“子霞”,且尽然接受。 他由是说道:“子霞,你以前说,你没有能把我叫成什么的本事,我而今却能把你叫做子霞,我的本事是不是比你厉害?” 子霞嗤笑一声,穿起那身“和尚皮子”,又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少年和尚,恍惚之间,判若两人,她道:“本事好不好,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野人又见了老相识的“和尚”,心中厌恶起来,道:“我还从未与你打过架,要赌一盘么?” 子霞斥道:“老子没时间,你看,前方有一条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地底奇遇 野人熟悉这样的皮囊,更熟悉那个方寸山和尚的作为和言语,适才的金发少女让他觉得魂识震荡,全身说不出的难受。 二人再往前走,仿佛身处水晶之中,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影子,心神烦躁得很。 子霞道:“这当是天机宗的主脉无疑,以前或是藏宝重地,只是而今破落了。” 野人是土包子,他丝毫没有破落之感,问道:“何以见得?” 子霞道:“你看这通道,尽皆由寒冰髓修铸而成,其间还有不少残破的符文呢。” 野人细细观察,果然见得诸多符文在隐隐发光,将这些如水晶一般的物什牢牢地连在一起,他再问道:“什么又是寒冰髓?” 子霞道:“寒冰髓自然是寒冰的骨髓,由这些地底寒冰历经千万年累积孕育而成,其寒彻、其坚硬、其纯净,是地上最纯洁的东西,极有助于悟道。” 野人笑道:“你懂的真多,即使是现在,你仍然比我聪慧。” 子霞仰首道:“那是自然,我乃先天神圣,生而知之……” 野人叹息一声,突然一个惊愕,急道:“前面有东西!” 子霞寻声远眺,看到一个小东西惊慌逃窜的身影,二人相顾一眼,拔腿便追。 霎时间,前方的去路被堵,无数根寒冰髓密集如森林一般横在眼前,而这寒冰髓纯洁透亮,无半点杂质,他们隐隐看到那个小东西躲在一根柱子后面,两颗眼珠子如碧海深邃,悄悄地打望着野人和子霞。 子霞惊呼道:“好家伙,是条幼龙,却不知是何属性。” 野人回忆起剑十三在悟道场上的话来,心下确认,想不到这天机宗果然有一条幼龙,却是养在了这地底主脉。 他道:“自然是五行属水了,你看,它正在舔舐寒冰髓呢。” 子霞见这东西生得可爱,毛茸茸的,四足着地,身负一对碧蓝翅膀,头上的犄角才堪堪冒出,两颗眼珠子转动不停,好似在警惕入侵的人族,恐怕自己的食物被抢去一般。 她心生怜爱,呼唤道:“小家伙,过这里来。” 那幼龙不理,仍旧警惕地张望着。 野人笑道:“想拐走这条幼龙,可能要费一番心思。” 子霞激动道:“你有办法?” 野人道:“好办法没有,笨办法却有一个。” 子霞来了兴致:“你快说!” “我们把这些寒冰髓全毁了,让它无处可遁。”野人道。 子霞摇头拒绝,说道:“那怎么行,龙族有龙族的骄傲,真逼急了它,纵然身死道消也绝不会落入敌手。” 野人闻言眨巴着嘴巴,道:“啧啧,说得你好像很了解龙族一样——既不能用强,除非你有它喜欢的东西,否则它不会跟你走的,这是拐骗的基本原则。” 子霞闻言邹眉,“拐骗”便“拐骗”,她从不在乎。 片刻后,那幼龙见得二人止步不前,警惕之心淡了许多,趴在地上懒洋洋的,好似要睡觉。 子霞突然间灵机一闪,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面古朴的镜子来—— 在野人不解的目光之中,子霞咬破自己手指头,手指头滴出殷红如艳的鲜血,血滴落在了镜面上,她忽地举起了镜子,呐呐道:“以海神的名义,让你如大海一样广博,容纳下你所照之物。” 言毕那镜子泛出碧蓝色的光来,光茫照向了寒冰髓,寒冰髓便飞入镜子之中,消失在原地。 野人瞠目结舌,心下骇然:“这还得了,想要什么一照便可,天上地下,岂不是唯其独尊。” 转瞬之际,那些林立的寒冰髓越来越少,紧接着消失殆尽。 那幼龙见得自己的食物被抢走,站立起来,不断嚎叫,凶神恶煞地盯着子霞看,子霞收了镜子,温和到:“小家伙,你想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你跟着我呀,我给你。” 幼龙恍惚能听懂人言,缓缓地朝子霞走过去,子霞掐了一个奇怪的手决,一根寒冰髓陡然出现在跟前,幼龙见状,欣喜地跑过去,趴在寒冰髓上欢快地嘶吼起来。 野人笑道:“你得逞了,只是我搞不懂,你为何不把这幼龙也照进镜子里面呢?” 子霞邹眉,佯怒道:“你以为我不想,我这镜子,只能照进死物,不能吸纳活物,我也问过和尚,和尚说我这面镜子可以映照诸天,但我百般尝试,只能做到这一步。” 野人听闻“映照诸天”一说,心中一怔,迅即恢复过来,问道:“你当真要拐走这条龙?这可是天庭的龙呀。” 子霞不爽道:“老子就是要将之拐走,愈是天庭的,老子愈是想占有。” 野人搞不懂她这是怎样的变态心理,转而看向那幼龙,说道:“咦,不对,你看这小家伙的目光涣散,时不时便朝那个方向看去,哪里有它忌惮的东西么?” 子霞严肃起来,俯身下去对幼龙说道:“小家伙,告诉我哪里有什么么?” 幼龙指手画脚,转来转去,不知何为,野人与子霞自然也不明所以。 野人迈步而去,喃喃道:“问它作甚,他又不会说话,我过去一看便知。” 野人朝着东南方向走去,避过一片障碍,见得前方似乎有一个洞,洞中深处一片白光闪耀,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他好奇心大盛,纵身便往洞中走去—— “砰!” “哎哟,我操——” 野人骂了出来,一不小心被一道符文禁制弹回,阴沟里面翻了船儿,心中极为愤怒。 子霞带着那幼龙赶来,见得野人狼狈地坐在地上,问道:“你这是为何,地上有什么好东西,你非要坐在地上?” 幼龙先是有些惧怕,而今见得野人囧样,“唧唧”叫着,神情很是得意,好似在嘲笑野人一般。 野人羞愧难当,一指点去,幼龙闷哼一声,赶紧躲到子霞身后。 子霞怒道:“哼!你作甚么!” 野人不爽道:“你还不明白,这小畜生是故意的,它明明知晓此间危险,却用它的纯真诱骗你我过来……其心可诛!” 子霞道:“你疑心太重了,它能懂什么,或许是它以前对这里好奇,探访之下吃了亏,所以想叫你我来看看呢。” 野人长叹一声,道:“好奇心会害死人的,这洞中必有重宝,但禁制重重,其间符文复杂之极……” 子霞听闻“重宝”二字,打断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能破这些禁制么?” 野人邹眉道:“能是能,只不过……” 子霞朝那洞中望了一眼,再次打断道:“废话少说,还不赶紧破!” 野人怒道:“这里已然不是方寸山,你少对我呼来唤去的。” 二人争吵片刻,然并无卵用。野人冷哼一声,开始观察符文,记忆其组合排列,运用阵法破解之道,点滴着手,他一边解一边丧心病狂地自言自语:“真的,布置这禁制的人真他妈是个变态。” “真的,真他妈变态。”野人已然解去三千重禁制。 “真的,老子受不了了,太变态了。”野人解去八千重禁制。 “真的,布此禁制之人要是被老子遇到,老子要将他碎尸万段!”野人解去了一万五千重禁制。 “我……”野人的心碎了,他解去了七万多重禁制,距离那发光的宝物仍旧很远。 最后历经了不知多少时日,那禁制终于被野人解完,他对宝物的好奇心已经破碎不堪,仰头摔倒,口吐白沫。 子霞带着幼龙跨过野人的身躯,斥道:“要死死远点。” 野人赶紧起身跟去,怒道:“老子费心费力解去的禁制,宝物不曾得见,怎能说死就死。” 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张弓。 那弓古朴苍苍,通体雪白,不知什么材质所做,其间有天地大道的符文流转,冗繁而奥妙,野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子霞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大弓,大弓颤抖,嗡鸣不已,弓体中段刻着“竖亥”二字,弓弦纤细,细看之下,好比一条牵引着天地的细线,野人看得心中震颤不已,他道:“难不成此弓是出自竖亥宫?让我来试试看!” 子霞满面通红,额头有汗珠滴落,她道:“这弓好像在认我,我的洞天神藏和魂魄识海之中恍惚万马奔腾、天旋地转……” 顷刻,子霞目光死寂,呆若木鸡,全身颤抖不已,野人见状不妙,伸手碰了子霞肩膀一下—— “轰隆!” 一股猛力直奔野人丹田识海,震得他一个踉跄,口吐鲜血,近乎晕厥! 良久过后,子霞惊醒过来,虚弱道:“我仿佛会用这把弓一样!” 言毕她心神一动,心间想到了大海,突然张弓满月,“咻”地一声,一片广博的大海被当着了箭矢激射出去,震塌了前方洞宇,周遭颤抖,如地龙翻身,海啸山摇一般。 寒冰顷落下来,满目疮痍,野人急道:“你书读得少,不了解的东西不要乱搞啊,出了岔子,追悔莫及!” 子霞大笑起来,赞道:“好弓,可惜我修为浅薄,否则一箭射去,能把天给射一个洞。” 野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光弓,饶是肃慎神箭手里的那张重弓,与子霞手中之弓比较起来,简直是萤火对皓月。 他难免妒忌起来,说道:“给我试试!” 子霞将弓递给了野人,也发生了适才子霞出现的景象,只是他最终口喷血箭,颤栗之间把持不住,虎口疼痛,道心骇然,赶紧丢掉了大弓。 野人道:“看来它不认我,却认你,真是咄咄怪事!” 子霞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勉强不来的。” 野人萎靡道:“哎……也是……这下你可发大了,真龙在侧,神弓在手,又有我这等高人庇佑,简直牛上天去了。” 子霞不理他酸溜溜的疯话,冷哼一声捡起大弓,背负在背上。 突然! 这地脉之中有人声传来。 “掌门与贼人惨死,可疯师叔却也跟着陪葬,这……” “休得再论,天庭使者说了,这些祸事都是那个冶人和老三做的,我们找到幼龙,把寒冰髓备齐,交了差事再从长计议罢。” “可是师叔,老三真的是老三么?再说那冶人纵然厉害,可……可那是掌门天机老人呀,他能有那样的本事杀了掌门,还同时杀了疯师叔?” “呔!你再论此事,休怪我不客气了!” “是,弟子知错了!” “哎……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便是九天十地,也要把冶人和老三翻出来,‘天庭令’已下,他们插翅难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不讲道理的弓箭之道 杀! 这个字是野人在心底吼出来的,但他克制了自己的兽性。 寻到地底来的,正是天机宗豢龙峰、峰主豢龙真君。 野人其实与天机宗诸位峰主之间,并无仇恨,反而诸多峰主曾奉他为尊客上宾,容他进藏经阁,多少是有恩情的。 不论此恩此情由来的真假,但前脚才受人所惠,转脸便要大开杀戒,难免不够仗义——他愤恨的,只是天机老人,同时恨他自己,恨他一身的因果恩怨,恨他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由来。 野人长身而出,青衫磊落,矗立在地脉开阔处,朗声道:“豢龙真君,我与你之间不曾有隙,你回去吧!” 豢龙真君不知野人而今的境界修为,他有恃无恐,呵斥道:“你束手就擒罢。” 野人待要答复,身后走来一个俊俏和尚,和尚身手握大弓,笑道:“天机宗的老三已被我杀了,悟道场上的所作所为也是我干的,你束手待毙,我留你一个全尸!” 换龙真君哈哈大笑,狂道:“那就只能除魔卫道了!” 言毕马步开列,双掌幻化平推,掌风烈烈,卷起地脉寒气,变作两条张牙舞爪的冰龙,直奔野人与子霞而去。 子霞冷哼一声,意念一动,一节残破的寒冰髓飞入手中,她张弓搭箭,后发先至,寒冰髓携天地大势而去,电光火石之间一往无前,破了豢龙真君的道法神通。 “砰!” 一发中的,豢龙真君被寒冰髓直击门面,变作一团血舞,身死道消。 其身后弟子惊恐颤抖,匍匐在地上,恍惚间,子霞适才一箭不是人为,而是天罚。 野人叹息道:“你太鲁莽了,好歹多说几句话罢,你的书读得太少了,打架没有格调。” 子霞冷冷道:“哼!这豢龙老儿不过伪神桥大成的修为,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他若不死,天理难容!” 野人问道:“什么叫做‘伪神桥’?” 子霞惊愕道:“哎哟……你读的是什么书?这天地间的神桥是断的,只有天庭上的大能出手,才能勉强以天道补缺,造一座虚伪虚无的神桥出来。” 野人恍然道:“怪不得这么多人拼死拼活也要拜入天机宗,所谓的登天之路,便是这座伪神桥罢。” 子霞笑道:“看来你并不糊涂嘛,只是他们跨过那道虚无的神桥,也不能勘破生死、直面瑶海。” 野人若有所思,点头补充道:“因为那神桥的道是天庭的道,天庭是伪天庭……” 子霞赞赏道:“你真是好聪明,没枉费跟书生读书。” 地上众弟子听闻他们二人谈话,好比在拉家常一般,轻松而惬意,但他们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慌之中,此刻不敢乱动。 野人见状说道:“你们走吧,此间恩怨,其实犯不着殊死相搏。” 众弟子如蒙大赦,起身便走! “哼!敢妄议天庭,胆大包天!” 循声望去,却见一男二女迎面走来,说话的正是那个男子,他清秀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身后跟着两个持剑的侍女,面容冷清,神情暴戾,看着不像人族。 野人最喜欢聊天,接话道:“两位好姐姐好漂亮,叫什么名字,有道侣了么?” 身后两名侍女闻言,齐齐呵斥道:“放肆!” 那男子见对面少年当自己不存在,心中更是愤恨,暗道“下界的杂碎就是这个样子,一点教养都没有。” 他叱咤道:“你便是伤了剑十三又偷袭了冷师弟的那个冶人?” 野人道:“剑十三是我所废,不是伤!姓冷的鹰钩鼻是我补剑所杀,不是偷袭!你们的调查太不仔细了。” 男子被气得大笑起来,全身修为暴涨,怒道:“你是什么修为,敢在我的面前跋扈?” 冶人并指问道:“你又是什么修为,敢在我的面前嚣张?” 男子道:“我乃生死——” 冶人不等他说完,闪电般欺身而去,神桥力量爆发,他御气为剑,出手便是绝招! 男子身后的侍女来不及护主,便被剑气所伤,闷哼一声倒地不醒。 二人一时间战在了一起,男子想勾引天道伟力,施展法术神通,奈何野人欺身过近,那厮眼力毒辣,拳脚刁钻,攻其所必救,一时间什么奥妙的本事都使不出来,只得硬碰硬。 片刻后,拳脚无言,呼和不断,打得空气噼啪乱响,震落寒冰无数,野人的拳头浸血,露出了森森白骨,但他仿佛没有知觉,反而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这才叫做打架嘛,天上的,老子要出全力了,你小心点!” 那男子越打越心惊,他觉得这厮甩也甩不掉,挣也挣不脱,无论用多少力,都与他在一个身位之间,他生平道法很难使出,即使用出来,也走了样,四不像。 野人如战神附体,霎时间骨节暴涨,血脉奔腾,大吼一声,炼体出窍境的本源力量咆哮而至。 “轰!” 一声炸响,如山岳碰撞一般,尘埃乱舞,空气禁锢! 野人哈哈大笑,狂妄无边。 对面男子猛地爆退,“砰”的一声撞碎了身后的柱子,然退势不减,踉跄之中,终于一屁股摔倒在地——他张口吐喷出血箭,右臂被震得破碎不堪,疼痛感直奔心田,冷汗湿透了衣衫。 他惊慌道:“你……你……” 野人没有等到他完话的机会,便见子霞张弓射去,一支无形无相的箭矢穿透了他的心脏,他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野人赞赏道:“这次又是以什么为箭矢?” 子霞看着不断晃荡的地底世界,惊道:“再不走,恐怕要葬身此地了。” 野人这才惊兀起来,暗道适才打架只顾着爽快,却不曾想把这地底洞府给震晃荡了,他急道:“入寒潭还是原路返回?” 子霞见出口处已然坍塌,大地抖动得愈发厉害,不时间有嚎叫之声传来,心想路已被堵,当即没了注意。 野人急中生智,道:“子霞,用一根绳子将你我连在一起,我来当你的箭矢,我们由上而下,朝着寒潭冲出去!” 子霞一听就懂,顿悟道:“好,拿出当年你在方寸山吃兽奶的劲来!” 言毕打了一个手决,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丝带,慌忙中将二人牵引在一起。 子霞拍拍身后的一个袋子,安慰道:“小家伙,不要怕,我带你出去!”想是在和那条幼龙说话。 野人放空心神,信手拈来一根寒冰髓,双臂紧紧地抱住,陡然间天昏地暗,他被那张大弓吸引而去—— “咻”! 野人身不由己,眨眼之间被激射而去,丝带身后的子瑕也被带着飞走。 野人赶紧屏气凝神,使出全部的力道,道人所传的精妙剑法被他用来开路,陡然间力上加力,所向披靡,流星一样划过地脉洞府。 但他与子瑕所使力量过重,初始时尚且还好,待到后来,已然“无力回天”,野人手中的寒冰髓寸寸破碎,最后消失殆尽,他只好“以身作则”,“事必躬亲”之下,再也承受不住那天昏地暗的撞击和转瞬便致的速度,他晕厥过去。 子霞也受不了那样的速度,她们所过之处,燃起一道火线,其和尚的“人皮子”也被磨灭,身后的幼龙紧紧地抓住她的臂膀,塔则紧紧地抓住野人的双腿,惊颤之间,“砰”的一声巨响,昏沉下去。 二人醒来之时,头破血流,微弱不堪。 目力所及之处,周遭荒芜破败,死气沉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古路指向缥缈的远方。 野人皮粗肉糙、血脉蛮横,恢复得快一些,他回头过去,正见一个金发少女痛苦地卧趟在地上,旁边一条半死不活的幼龙,一时间心生怜爱,暗道“自己真是鲁莽不堪!” 但他却埋怨道:“你这是什么箭法?这样的弓箭之道,真是不讲道理!哎……被你害苦了!” 子霞缓缓坐起身来,不言不语,朝着四周大量,也看到了那条古朴的青石板路,她冷静道:“有路,便有活!” 野人反驳道:“无路,也要活——天地间本是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子霞问道:“在哪里学来的道理?” 野人沧桑道:“一个写日记的人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上古祭坛 石板小路不时泛出幽光。 路的尽头有什么,不清楚。 野人打算去看看,子霞喝道:“嘿!书读得少,不要乱闯!” 二人由是又在四下观望一番,但觉苍凉破败,寂灭冷清,暗不见天日,亮不视众生,心跳朗朗,针落可闻。 野人焦躁道:“什么他妈的鬼地方,便是轮回古道,老子也要闯一闯。” 子霞心神不安,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才走得不远,妖风四起,鬼哭狼嚎,石板路动荡起来,二人赶紧镇定心神,无欲无求,子霞受佛家点拨,佛缘极佳,慧根很深,她平心静气的本事高出野人太多。 而野人看到的却不是妖魔作祟,他看到的是万马奔腾,刀兵相击,厮杀成片,地暗天昏,血流成河,难免热血沸腾起来。 再往前走,幻境又现,子霞看到了风平浪静的海,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在呼唤她;野人看到了避世的山村,看到自己在春风里荡漾。 一时间五味杂陈,好在二人修为较高,且都是聪颖之辈,见得多了,反而习以为常,只是这石板路永远望不到头,缥缈模糊,死寂不堪。 破除心中重重魔障,历经千难万难,前方终于到了尽头。 尽头处是一个圆形祭坛,二人上得坛上,四下观察,尽现此祭坛由五块颜色迥异的版块拼接在一起,分别为白、青、黑、赤、黄。 中央为黄色,上刻一辆战车,战车的样式古朴,不曾见过,又有一根绳子,绳子接天引地,好似要拴住芸芸众生; 西边为青色,上刻一把圆规样式的图案,图案周边江河奔过,山林苍翠,仿佛春意盎然; 东边为白色,上刻一把曲尺,尽现稳重深沉,恰是收获的的秋天; 北边为赤色,上刻一把秤杆,但觉热情洋溢,奔放如夏天; 南边为黑色,上刻一个秤砣,秤砣定在了波澜壮阔的大海中,大海平息下去,沉着而冷静,如冬天一样厚重悄然。 野人惊道:“子霞,这便是书生所教的金木水火土,乃天地五行。” 子霞站在了最中央的黄色版块上,鄙夷道:“少在我面前卖弄,你懂的我都懂,我懂的你不一定知道。” 野人野来到了中央,不服道:“好啊!大师,这便是路的尽头了,只有这么一个破旧的五色祭坛,你看咋办吧?” 子霞听闻“大师”一说,想起了方寸山上的过往,噗嗤地笑出声来,野人见状,咽了一口口水,赶紧扭过头去,叱道:“你别笑,我见不得你笑。” 子霞笑得更灿烂,野人双手捂住耳朵,双目喷火,颤抖不已。 “好了,不逗你了,你也不必如此浮夸,让人觉得矫情,厌恶!” 子霞严肃起来,接着说道:“这应该是上古先民们的祭坛,我在老和尚哪里读过许多残破的古籍,记得一些。” 野人也正经起来,问道:“别说那些远古得缥缈不堪的事情,用处!用处在哪里?” 子霞邹眉思索,像一朵春风里面的玫瑰,烦恼着四月间的烟雨,野人不由看得呆了。 “呔,呆子,你再盯着我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子霞佯怒道。 野人回过神来,傻不拉几地痴笑。 子霞道:“远古的先民们要召唤上苍,寻求上苍天帝的庇佑,但没有作为牵引的东西,由是造出了祭坛,他们通过祭坛,上达天听,祈祷上苍的指导……” 野人没兴趣,打断道:“后来呢?” 子霞道:“后来先民们通过祭坛可以登天,然通天之路莫名其妙地断了,祭坛也就变成了传送的阵眼,作为平行与纵横空间的起始点,有的说甚至能作为过往时间传送的起始点。” 野人若无其事,提醒道:“用途?怎么用?” 子霞冷哼一声,怒道:“你行你来!草包一个!” 野人只好认怂,歉然道:“大师勿要动怒,小子知错了。” 子霞再道:“远古先民们祭祀是要五谷五畜的,而传送穿梭于宇宙星辰和各个天地世界,好像需要特殊的物质来作为启动的能量,否则祭坛不动,无法沟通三界六道和万千大千世界的天地大道,自然无法运转。” 野人正色道:“还有呢?” 子霞道:“没有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野人鄙夷道:“切,说了这许多,到头不过一场空,又有什么用呢。” 子霞道:“我好心教你,你却如此不堪,真是混账一个。走吧,我们原路返回,以终点为,再做打算。” 野人拒绝道:“算了,我是不想再走那条石板古路了,太费心神,我魂魄动荡得很。” 子霞道:“那该如何是好?” 野人道:“我们原是在天机宗的主脉地底,那地底是一条暗河,暗河注入寒潭,寒潭的上方又是另外的洞天,后来你一箭射去——哎,算了,理不清楚,这尘世间的事情,太他妈复杂了,不如我们来试试看,能否催动这个五色祭坛罢。” 子霞细细一想,也很是不明白此番遭遇的由来,她观想的箭矢是野人,野人只是万千生灵中的沧海一粟,寻常而平凡,却不知一箭射去,尽到了这个鬼地方。 二人不断琢磨,终究无果。 野人安静下去,喃喃自语:“东西南北中,清白赤黑黄,金木——” “不对,方位是错的,与天地五行之方位不对!” 野人突然笑道:“我懂了,我懂了!” 子霞惊道:“怎么讲?” 野人长身而起,傲然道:“像我这种学究天人——” “说正事!”子霞打断道。 野人怒目而视,继续道:“东边应该为青色,青指春日,五行属木;西边应该为白色,白管秋日,五行属金;南边应该为赤色,赤管夏天,五行属火;北边应该为黑色,黑管冬天,五行属水,中为黄色,五行属土。” 子霞回想起来,诧异道:“你是说,此祭坛上的颜色方位是错的么?” 野人道:“对呀,其间东西对调、南北互换了。” 子霞仍旧不解,再问道:“可是此间苍凉寂灭,日月五星不见踪迹,如何辨别东南西北?” 野人哈哈大笑,道:“这便简单了,只要找准了颜色,花时间去排列组合,倘若不对,再拆卸组合,终能成功。” 子霞细细计算道:“五中颜色,五个方位,该如何排列组合,才能暗含东南西北中和金木水火土的道理。” 野人嗤笑道:“你真是个榆木脑袋,中间的黄色是不变的,这是五行土居中间的道理,所以只有四种方位和四种颜色可排列组合。” 子霞心算而出,答道:“那便是二百五十六种了!” 野人摇头道:“错!其间要除去相对相同的颜色,应该是二十四种。” 子霞笑道:“即使你说的是对的,又该如何排列呢,我们能催动这些颜色各异的版块?” 野人道:“怎么不行,好比水属性的版块,便过神桥而牵引天地间的水之道,我们以道破道,同性相斥,一定能行!” 子霞听他所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于是二人着手便做。 果然! 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逐一尝试之下,那祭坛终于晃动起来。 其轰然运转,自西而东,片刻之间,满天繁星乍现出来,恍如隔世。 野人心中颤抖不已,自言自语道:“还是要读书啊,还是要读书啊。” 子霞怒哼一声,提醒道:“我们最好屏气凝神,沉心静坐。” 野人点头称是,依言照做。 顷刻之间,那祭坛越转越快,眨眼星斗幻化、沧海桑田—— 二人只觉如梦幻泡影,惊醒过来时,却又到了另一个地方,一样的寂灭,一样的荒凉。 “咦!原地没有动过?”子霞不解。 “不对,你看,颜色与方位又乱了。”野人观察后答道。 由是二人在费心费力一番,祭坛便又旋转起来,载着野人和子霞穿梭于宇宙星辰之间,只是沿途无法目视——野人晓得这样的道理,这便是物极必反。祭坛运转传送之快,已超越了道理,他们凡尘之躯,焉能看透。 祭坛第三次停下,二人再组合拼接,穿梭而去; 祭坛第十七次停下,二人休息了不知多久,拼接组合后眨眼遁去。 祭坛停顿了十八次,最后一次的运转之时,野人心烦气躁,心间惦念起方寸山来、回忆起那颗蓝色星辰来,他气息不稳,晕厥过去。 子霞心中执念极重、怨愤极深,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昏死过去。 再到野人醒来之时,子霞已不在身边,五色祭坛更不知去向,他惊慌失措,举目四望,却显得一片大海汪洋,波涛翻滚怒吼,遮天蔽日,他正处在一个荒岛之上。 “嘿!这尘世间的好物真是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野人自言自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矫情或真心,皆自肺腑! 其一、回复书友“疾风抱抱熊”(不好意思,他们说我的账号没有绑定手机,不能发表回复,我操作了许久,罢休): 疾风抱抱熊: 书海神交,庆之幸之,见字如面。 万分感谢朋友的赞赏,你是我见过最有情怀和格调的读者,在网文之中,你这样子的读者,千里难寻,万里挑一,真的,哪个杂碎说假话! 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可见你博闻强记、所学庞杂,生活间也定是个极有魅力、极妙的人儿,一时翻阅,我大有知己难求之感,现回复朋友如下交流: 一是朋友在第四章《赌神》一文中问及“怎么就输了?” 答复:(1)老和尚在离别之际给了小和尚一把香,这是佛家的香火,功德业障、众生怨念皆在其间,是经老和尚炼化以后的佛前之物,其间渊源和因果作用,自不必多讲,你懂的;(2)原文:余音尚在,小和尚却已到了庙前。他手里点燃一截残香,无喜无悲,适才压抑的景象缓缓散去,白天活了过来……(3)原文:小和尚的面容突然间憔悴起来,血色越发淡薄,咳嗽一声道:“施主,我这截残香就要燃尽了,但我袋子里还有千百支完好的,能向你借个火用一用么?”(4)原文:却见小和尚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腰间的布袋解下放在膝盖上面……小和尚也不着急,慢吞吞地从布袋里再抽出一根香点燃。(5)原文:小和尚咳嗽得越发厉害,连血块都吐了出来,他突然精神一振,恰似回光返照一般,只见他迅速从布袋里抽出一把香点燃。(6)原文:小和尚闻之欣然,点头道:“看来我教你的本事你一直在练,且练得不错,很有道理,很有智慧。”说完又从布袋里取出一大把香点燃。 朋友注意看,小和尚上山时手里一截残香、紧接着是一枝香、尔后是一把香,最后是一大把香,再观乌龟的举动,一切明了。 对了,此处的乌龟与那日驮着野人偷渡轮回海的乌龟或有渊源,否则我不会浪费笔墨去写一只嗜赌成性、疑心极重、又有点贪生怕死的乌龟…… 二是关于朋友期待更新的问题。 答复:实不相瞒,我对自己的作品极度不满意,不满意的最主要原因很多,下文再叙,要说的是我心中愤懑,如此,一个有情绪的作者,不一定是一个好作者,所以这两三日以来,我一直在揣摩和推敲,不过自己心里坎,我誓不罢休!好朋友,给我一点时间,我写一个精彩的天地江湖给你看! 其二、万分感激朋友们的爱戴和支持。 江湖从来都是人情世故,这或许是马克思唯物主义的精髓论断——也就是说,人到底活的是什么?人活的,就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不好意思,这种论断哲学书上或许没有,是我瞎推论的,但也正因为如此,故而新书时期,在我不经意之间,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我万分感激,只是我没有做好,又觉得羞愧不堪。 其三、实事求是地谈一下作品问题。 我第一次写玄幻,操之过急,大有不尽人意之处,主要表述如下: 一是刻画的天地太广、埋下的背景太深。 当然,太广和太深并没有错,我也从不怕崩盘,但因铺垫过多,没有站在读者的立场去写东西,使得朋友们读起来费心费力,是我的不好,我深刻反思,检而讨之。 二是对于一个八零后的文艺老青年而言,我的文笔文风过于传统。 我的作品之间,没有什么“金手指”、“超级系统”、“无敌科技”这类似的东西,难免遭到读者们的唾弃,他们不愿意在艰难的生活之中去了解一本略显厚重的网文,这是我的考虑不周。 三是我这样的作品,是没有市场的。 诚然,谈及市场难免庸俗,可一个庸俗的作者写出来的东西,并不一定肮脏。只是我讲的这种故事,除非是“大神”级别作家,否则于市场而言,前途渺茫——“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说内心的话,我或许有那样的情节,但绝无那样的气魄和胸怀,我承认,我也是个万丈红尘中的俗人,所以难免也要考虑一下市场。 四是开篇有些章节不必要浪费。 开篇几章,从第三章一直到遇见书生为止,这期间的笔墨着实是可以不必赘述的,只是我觉得不写不足以论断以后的布局,但写了出来,仿佛于情节之间并无多少瓜葛,消散了读者的兴趣,是我矫情了。 五是主题思路模糊不清。 写了十多万字,作品要讲的核心还未崭露头角,作品的中心思想或有飘忽,要刻画的天地世界不清不楚,使读者厌恶,哎——有野心是好事,但过于沉迷,难免矫揉造作! 以上几点或不全面,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望请朋友们多多斧正!我写的东西不好,对不住你们的推荐和点击,我虽矜气节而喜功名,然穷人要有穷人的觉悟,庄稼人的庄稼地明明没有耕作好,怎好意思苛求好的收成呢? 其三,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重头越。 若有信得过我的书友,请继续等待,再给我一点时间(时间不超过一周),我竭尽全力写一个天地给你看,画一个江湖给你们闯,描一片人心给你们渡,吟一段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叹一声西风烈马、落日黄沙…… 笨鸂躬身再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