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赤樨楚风暖》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一章 逼他回宫 “他不愿意来，那就砍了天牢里徐良娣的腿。” 我攥紧了手，对点鸢吩咐着。 “殿下何必动怒？”大殿外骤然响起一道清润声音，止住了点鸢的脚步。 他款款而来“贫僧已然来了，殿下可否依言放过徐良娣？” 楚风暖着了青木僧袍，长身玉立，就在那里，双手合十，眼睛空洞地看着我——可他瞧不见，再也瞧不见了。 我顿了好一会儿，方冷笑“我三催四请你不来，如今为孤的一个弃妃……”到此处，我再忍不住心底悲戚。 “点鸢，将徐良娣带来。” 话语才落，我明显见到楚风暖脸上松了一松，甚至露出了那么一抹笑意。 他为了徐思卿，是可以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的。 而我，身为这虞国的储君，竟然要用徐思卿来要挟他，才能将他从佛祖身边抢过来。 楚风暖道“赤樨，当初你要娶卿卿，我便过，不可伤她半分……” “那又如何？”我怒极，将手头的茶盏掷了出去，恰好砸中了他的额头。 楚风暖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下来，脸上瞬间被淋漓鲜血沾满。 心头一阵钝痛。 我甩袖坐下，一口气堵在喉管那里，难上难下。 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我会娶徐思卿，是因他过，他要娶她。 我身份特殊，没有办法和他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却也见不得他与徐思卿双宿双栖。 我一向是一个恶毒至极的人。 终于—— 徐思卿被人押了上来，一见到楚风暖，她脸上微怔，旋即挣开了束缚，跪倒在我的脚边。 “殿下，妾身与净尘大师绝无苟且，妾身心心念念的，从来只是殿下一人，还请殿下明察。” 长久地被关在天牢中，徐思卿发髻凌乱，脸上满是脏污，可却仍旧掩不住的倾城容貌。 凄楚可怜，令人动容。 我想，楚风暖定然是爱极她这副模样的——可惜，他的双眼，因我而瞎了。 我看了眼徐思卿，用着储君的威仪道“哦？净尘大师觉得呢？” 跋涉而来，只得这样的无情对待。 楚风暖，你用你的心好好看一看，究竟徐思卿是怎样的一种人。 可他却“徐良娣确乎，一直都是心系殿下的。”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几乎用尽了我毕生的力气。 事到如今，他还在包庇着徐思卿。 我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指甲几欲抠断“是孤误会了徐良娣与净尘大师，既如此，便请大师在东宫住下，也好让孤弥补弥补。” 楚风暖脸上波澜不惊，冲着我的方向合掌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 我用着最为卑鄙的强硬手段，将楚风暖留在了东宫。 像是为了恶心他，当夜，在娶了徐思卿半年后，我头一次传召了她。 徐思卿扮得特意，粉面含春，全然瞧不出白日里狼狈的模样。 她在我身边用尽了手段，不住撩拨着，可我依旧岿然不动，做足了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姿态。 “徐良娣也就这点儿事？” 点鸢冷声的嘲讽清晰传来，我撇眼过去，果见徐思卿脸上青白交加，将跃跃欲试的目光投向了我。 最终，她大胆地坐在了我的腿上，双手同时攀上了我的胸膛。 “啊——” 点鸢过来，一掌打在徐思卿的身上，将她推倒在地，惹得徐思卿尖叫出声。 “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殿下，来人，将这刺客带下去。” “妾，妾身没有，殿下——” 在徐思卿的哭喊声中，点鸢为我换上了亵、衣，松开那个束缚了我足足二十年的绷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二章 分明爱极 胸前得到了释放，我终于能够舒畅呼吸。 点鸢有些疼惜道“殿下何必？要是皇后娘娘知道您为了楚风暖这样，又要生气了。” 我无声一笑“她要的，不是都已经得到了么？” 我不是父皇唯一的子嗣。 母后为了稳固地位，必须要生出嫡子——无论我是男是女，我都只能是皇子。 而一个皇子，不能轻易动情，何况，我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儿。 女儿多情，情字误人。 我知道母后绝不会许我留下楚风暖，可我更不能放任母后暗地里对他动手。 他要恨我，那便恨罢！ “去将他带过来罢。”我道。 点鸢犹豫片刻，终还是没法儿拒绝我。 楚风暖的眼睛看不见，即便我就在他跟前，他还是那样空茫地望着一切。 在他心中，我与那些死物，并无不同。 “师傅。”我唤他，终于看见他脸上有了几缕异样，“怎么？就因为我娶了徐思卿，所以师傅将我也恨上了么？” 良久寂寂无言。 我笃定了他的默认“你是不是为了徐思卿，什么都肯做？” “赤樨，卿卿她是无辜的。你若是害怕我将你女儿身的身份公诸于众，你大可将我杀了。” 呵！ 他竟以为，我千方百计地逼他回来，只是因为他知晓了我的秘密。 “你在威胁我？”我恼怒地逼近了楚风暖，轻易将他抵在了雕龙画凤的廊柱上。 我冷笑“楚风暖，你别忘了，当日楚家败落，是我跪在金銮大殿上，求得你成了太子少保，保全你的性命。” “而徐思卿，恰是她的父亲扳倒了楚家，害得你家破人亡，你反倒处处维护她。这就是你所谓的无辜？就是你教给我的知恩图报？！” 不待他开口回答，我一举将身上单衣褪下，将他的手按在我久束却依旧美好的胸前——那里伤痕累累，都是因他而起。 楚风暖挣扎了几下，指甲无意中戳进我的皮肉当中，即刻多了几道抓痕，疼得我视线模糊。 殿中香炉燃起袅袅烟雾，我分明察觉得到他的手一寸寸热了起来，像火山底下汹涌的熔浆，藏在一层薄薄的皮肤下。 里面蕴藏着炽热的情感。 楚风暖脸上带着异样潮红，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听着他嘴里念起的清心咒，我心头一酸，却极尽恶毒地将话语从口中出。 我道“不想徐思卿死，就用你最大的事，给我伺候好了。” 楚风暖的脸色骤然难看，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动着，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恨不能将我一口咬死。 “虞赤樨，你知不知道你在作甚么？！” 我不容分地扯拽着他的腰带，一把扔在了地上，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颈，让两具身体紧紧挨靠在一起。 我笨拙地在他耳边轻呵着热气“知道！我当然知道！” “楚风暖，你看了我的身子，所以自毁双目，那么，你碰了这具身子，是不是可以剁了自己？” 他顶着后槽牙，双手得了空欲将我推开，奈何我用的药物是极厉害的，楚风暖根使不出力气来。 若非我提早饮下了解药，只怕比他还要狼狈。 我忍不住心中的狠毒心思，继续不要脸地笑道“可你怎么舍得？你分明，爱极了我这样。” …… 一夜的折磨。 楚风暖极力隐忍着，而我也饱尝他的恨意痛着。 翌日，我不肯放楚风暖离去，直至点鸢仓皇失措地推开了门。 “殿下，皇后娘娘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三章 为他而活 闻言，楚风暖攥在我腕上的手微僵，旋即，他从鼻端发出一声冷哼，将我甩在了床上。 楚风暖双手摸着欲下榻“你不要命了！” 话音未落，我已然瞧见了母后的身影。 她用如常的语气吩咐着“点鸢。” 下一刻，随她而来的那些人，悉数跪在地上，口中不住求饶。 可点鸢神色不改，眼也不眨地抽出床前的佩剑，几道冷光映出，便只闻浓重的血腥味道传来。 在点鸢即将把刀刃搁置在自己的脖颈上时，我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够了！” “啪——” 几乎是同时，母后的手掌落在我的脸颊上。 她气得浑身颤栗，玉手戟指着我，唇瓣翕合许久，才能骂出一句“不知廉耻！” …… “脱！” 冰室里，母后一如既往地厉声喝斥着，手中握紧了一根拇指粗细的带刺藤条。 “脱！”她再次喝道。 同时，空中划出一道凌厉风声，随后，肩背上传来剧痛——母后手中的藤鞭已然落下。 我未着寸缕地跪倒在地，冰室里的寒气一寸寸侵袭着我光裸的肌肤，让我牙齿上下哆嗦着，止不住地战栗。 可母后从来不会顾及我的感受，她只要我不死，只要我的这条命还在便可。 “虞赤樨，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稳坐东宫，荣登大宝。” “再一遍！” “楚风暖……” 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后，我忽地摇了摇头，坚定地将自己二十年来唯一所求了出来。 “母后一定要杀楚风暖，那么，这些年的处心积虑，便要作出竹篮打水的打算……“ “嘶——” 她一脚将我踢倒在地，手上藤条不曾有一刻的停歇，上下挥舞着，用以抽打我的身躯。 尖刺或勾起淋漓血肉，洒在地面上，宛若红梅白雪，或直接深埋在皮肉当中，如同无形的毒刺一般，狠狠扎向心头，留下一个个狼狈的烙印。 蚀骨的痛意！ 母后少有的疾言厉色，一一用在了我的身上。 毫无温情的漠然话语从她口中迸出“莫楚家再四与我作对，折了我多少臂膀，就是你为楚风暖，胆敢威胁于我，我也决计不会让他好过。“ 母后唤来点鸢，将我与一人高的冰块捆绑一起。 “何时这冰块化了，再放她出来。” 言语间，母后甩了那条被血染得赤红的藤条，便要离去。 我在她身后讥诮地嘲讽着“若楚风暖不是楚青云的孩子，你可还会这样赶尽杀绝？” 母后背影微怔，片刻后，她猩红着一双眼回身，狠厉地掐住了我的颈部。 “就是你！”母后近乎疯狂地大力嘶吼着，“当初我饮下落胎药，若你肯乖乖死了，青云便能带我离开，可你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 胸腔顿时涌起酸涩一抹，难受得叫我不出话来。 最终还是在点鸢的劝解下，她方松开了攫住我呼吸的手指，却让点鸢再给我脚底垫了一大块冰。 “殿下，您何苦？” 点鸢是母后派来监视于我的，可又时常流露出对我的心疼。 那算什么？ 我虞赤樨，还不足以叫人同情。 “我的命用处还大着呢，母后不会杀了我的。”即便她的确动了杀心。 点鸢轻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能出什么。 二十年前，母后被迫入宫，满心欢喜地以为楚青云对她有意，不惜饮下堕胎药，只为与楚青云私奔。 可她哪里知道，楚青云早已心有所属，还生下了楚风暖？ 母后将一切罪过怪在了我的头上，心如死灰之后，她便对权利产生了难言的贪欲。 为了那把椅子，她可以不择手段，扫除一切阻碍，甚至于，不惜亲手斩杀自己所爱的楚青云。 她已经丧心病狂。 我实在不敢想象，若我也再不顾楚风暖的生死，他的下场该会怎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四章 你这样恶毒，怎么不去死 在某些时候，我与母后是极为相似的——一样的决然，且总一定要拼得鱼死破，只为达成目的。 她暂时还不敢动楚风暖。 冰未融完，我早已意识模糊，点鸢多番恳求，才能将我从冰室带回东宫。 我赶走了点鸢，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强硬地命令楚风暖过来伺候。 他的身子极温暖，甫一靠近，我便禁不住想要再贴近一分。 可他还是将我推开了。 “怎么？皇后那里的苦头还没吃够？”他从来晓得打蛇七寸，伤人痛处。 我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事也不差“徐思卿还在遭受牢狱之苦……呵，谋害太子，师傅比我清楚，这是多大的罪。” 楚风暖双手捏得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他压制不住的恼怒情绪。 母后铲除了楚家，而我又在伤害着他最为在意的女人。 他恨我是应当的。 我继续恶毒地着“徐思卿不过是徐家的一个庶女，我便是随意寻个由头弄死了，徐家与东宫的关系也不会有半分不妥。” “楚风暖，我过，将我伺候好了，我便会放了徐思卿。” 他看不见，可我却不敢正眼去瞧他的脸。 那双无神的眼睛，总能教我想起楚风暖撞破我身份的那日。 倘若没有此事，楚家不会找到扳倒我的契机，更不会因此而迅速蒙难，楚风暖也不至失明向佛。 楚风暖伸出手来，心翼翼地向前探着，走到了我的身后。 身上的伤口在他的触碰下，再一次裂开，在素白衣袍上落下殷红点点。 楚风暖替我褪了衣衫，将那些膏药抹在我的身上，下手极重，全然不顾及我的感受。 “虞赤樨，你这样恶毒，怎么不去死？”他手指捻着我的鲜血，脸上尽是嫌恶神色。 带着对我的恨意，楚风暖连我的血液也不愿沾惹。 只是再怎样，那些可怖鲜血，还是凝固在他的指尖，像我对他的执念，死死缠绕着他。 “徐思卿还没死，我怎么舍得死？” …… 我带着楚风暖来了地牢当中。 徐思卿早已不复当初明媚模样，见了我，仍旧激动地扑上来，拍打着狱门。 我只是可惜，楚风暖瞧不见。 “殿下，妾身冤枉，妾身怎么可能谋害殿下呢？” 我笑“孤当然知道。” 我攥着楚风暖的手，一步步靠近了徐思卿“可你向母后媚进谗言，害得楚家遭灭门之灾，孤怎可，不为老师主持公道？“ 果然，徐思卿不可置信片刻，眸中瞬间凝出怨毒色彩。 徐思卿的话语弱了下去“可他，就是逆贼之子，妾身，只是为了殿下着想。” 呵！ 若非是她多番挑拨，母后对楚青云的恨意何以要到用楚家人的鲜血来弥补的地步？ “着想？”我讥诮一笑，“将剧毒给老师服下，让孤日后背负残害恩师的骂名，这就是你所的为孤着想？“ 闻言，楚风暖脸上不曾有过半分讶异，显然是早已知道徐思卿的所作所为。 哪怕徐思卿要他性命，他也照旧会护着她。 楚风暖终于出声“太子与楚家水火不容，良娣所为，并无不妥。” 他到如今，还在护着她！ 楚风暖，你究竟要瞎到什么程度？ 我怒不可遏，从狱卒手中抄起蘸有辣椒水的皮鞭，扬手一甩—— 鞭子打在地上，破空一响，将躲在暗处看戏的虫鼠悉数吓退。 我指着徐思卿，大喝“把解药给我！” 徐思卿神情一懵，愣怔瞧着我，我却是迫不及待，复又再次扬鞭。 楚风暖及时又准确抓住了我的鞭尾，而他的掌心，被我来不及收回力道的鞭子划破，迅速地淌下了殷红鲜血。 “虞赤樨！”他对我冷声道，“你不要肆意妄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五章 封阴 “放人！”楚风暖再次扬声厉喝。 我使了劲儿，想要将鞭子收回，奈何他抓得死，我竟不能撼动半分。 “她不给解药，我决计不会放的。” 我固执地与他僵持着。 分明我在为他着想，可他全然漠视，反对一个处处害他的人掏心掏肺。 楚风暖不愿与我玩这样幼稚的游戏，他松开了手，在我惯性使然即将倒下之时，又一下子将我拉扯到他身边。 无情的手扣在我的脖颈上，他道“虞赤樨，即便你将性命送给我，我也绝不会对你感恩戴德。” “灭门之恨，此生难消！” 徐思卿此刻才回过神来，猛然扑向他，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楚风暖硬挨了下来，从齿缝中迸出字句“虞赤樨，你应过我的，放人！” 他此前的委曲求全，只是为我能放了徐思卿。 “放，怎么不放？” 我动不得徐思卿，即便楚风暖不出手，母后也绝不会许我胡作非为。 楚风暖到底是怕我言而无信，一路跟着徐思卿回到了东宫。 许是碍于我，徐思卿不敢赶人。 她同我解释道“净尘大师身上的毒不是妾身所为，解药在皇后娘娘手里，殿下莫要责怪妾身。” 我自然是晓得的。 可我就是想让楚风暖死心，让他知道，徐思卿是怎样一个狠毒的人。 偏我一向是看了楚风暖对徐思卿的爱意，所以我总是输，输得彻底。 那日之后，我总是刻意疏远着徐思卿，反而将楚风暖带在身边，同住同吃，形影不离。 人人都大虞的太子是个断袖。 母后终是遏制不住怒火，再次闯进了东宫，叫人将楚风暖拿下。 “母后这是何意？”我从医女手中接过汤药，对楚风暖道，“师傅的药该凉了。” 将人悉数遣退下去后，母后打翻了药“虞赤樨，你这是在为了一个瞎子逼我？” “怎么敢？”我挽袖，露出胳臂上的累累伤痕，“儿臣，怎么敢逼母后？” 母后气得牙齿咯咯作响，目光中的恨意滔天，仿佛我是她一个极大的敌人。 半晌后，她方露出一个瘆人笑意，攥住我的伤口，指甲死死掐进肉里“你多番忤逆于我，无非就是怨我绝了你与楚风暖的感情，今日，我便断了你这可笑的念头。” 我大骇，却始终逃脱不了。 点鸢将我捆绑住，取出浸于生猪血泡中的金丝线，将其穿在针眼里。 ——封阴！ 从母后让我做一个男儿开始，我便失去了一个女人该有的一切。 我从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获得自己该有的权利，却从未想过，母后会做得如此决绝。 她端坐在那里，对我“赤樨，只有你真正成为一个男儿，你才不会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别怪母后。” “点鸢，动手！” 一语未落，带有犹豫神色的点鸢瞬间闭目，将那泛着森然寒意的针尖刺进我的柔软皮肉当中。 痛得我几欲昏死过去。 母后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赤樨，母后是为了你好。” …… 等我醒来时，仍旧是点鸢在我身边伺候，却多了徐思卿在外间等候。 我才同点鸢了两句话，她便即刻闯了进来。 “殿下，这是妾身亲自熬的祛风热的汤药，已在炉上温了许久。” 我偏过头去，挡了她递来的碗，只问“师傅呢？” 徐思卿微愣，而后道“少保照料殿下不周，已被皇上带去了。” 我一惊，顾不得身下痛楚，赤着脚便下榻，拨开了一应人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六章 你是太子，未来的君主 “殿下，无召不得擅闯……” 内监的话语一时顿住，我抬眼望去，就见殿门大开，父皇不知何时已然在我跟前。 我一愣，连行礼也忘却了。 楚风暖，就在父皇身后，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如春风轻漾，却又像一把利刃，在凌迟着我的心。 他没事儿——那么，他用了什么来换取他的性命，会是我的秘密吗？ 一时间，心跳如鼓。 父皇淡然开口“你身子尚未好全，怎么过来了？” “儿臣无碍，想着前日黄河水患一事，故来禀明父皇。” 楚风暖这才合掌，找寻着方向鞠身“皇上与殿下有要事相谈，草民先行告退。” 父皇一扬手，眸光扫过我，似有些莫名的难辨情绪“不必了，朕有些乏累，你也下去好生养伤罢。” 言已，殿门复又重重阖上。 我提起的心才收，遣走了一干人等，扶着楚风暖穿过紫竹幽林。 “怎么？见不得我活着走出勤政殿罢，这样着急来瞧我的下场？” 他扬着唇角，推开了我，挺直立，抬高了下颏儿，目光空茫。 我踉跄几步，扶着石桌，下身还在隐隐作痛。 他竟以为，我这些日子以来，苦留他在身边，只是为了让他背负一个引诱储君的名声？ 楚风暖，你这样想我！ “是啊，你是我师傅，要对你动手，我得费些心思不是？”我恶毒地着，“楚风暖，在你承受父皇的龙威之时，徐思卿可是在我榻前不眠不休地照料……” 我话语稍顿，楚风暖的脸上却未如愿出现我所期待的恼怒。 “良娣是殿下的枕边人，自然是应当照料殿下的。” “可人人都大楚的储君是个断袖呢，何须什么徐良娣？” “你不是。” “那么我是什么？” “你是太子！日后承袭皇位的太子！” 字句清晰，不容辩驳。 我哑口无言。下身的痛楚被放大，千百倍的席卷着我的四肢百骸，我咬牙，几欲忍不住想要撕开他那伪善的面容。 这世上，最不愿看到我登上皇位的，便只有他一人了。 呵，偏这样可笑的嘲语来戳人痛处。 我强挨下痛意，靠近了他，用只有我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楚风暖，只待我坐上那个位置，我就杀了徐思卿，将我的身份公诸于众。” 闻言，楚风暖的脸色骤然作变。 他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臂“虞赤樨，你疯了！” 我是疯了。 千方百计逼他回来，只为救他性命，可好心不尽然都能得到回报，他恨我恨得入股入髓。 打母后绝我念想的那一刻起，从前渴慕的半点儿亲情也悉数湮灭。 我虞赤樨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可从来没有得到什么，便已失去得彻彻底底。 这世间总是这样的不公平，老天爷偏心得让人嫉妒。 我不甘心！ “楚风暖，你不是一向自诩清贵良善吗？”我咄咄逼人地着，“那么，就看是你救人快，还是我虞赤樨杀人快。” “啪——” 是玉瓷器皿落地砸出的声响。我才偏头，便见点鸢发了慌，手足无措地躲避着我的目光，脚下是犹豫不决的轻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七章 盟友或敌人 “殿下……”她唤我。 话音未落，我已快步过去擒住了点鸢的手臂，止住了她欲逃离的脚步。 她似乎已经恢复平静，用着我最为熟悉的温柔目光凝视着我“殿下的伤才好，奴婢去吩咐人给殿下备些药膳补补。” 温柔得仿佛如同春风，能融化一切冰冷。 “殿下的脸色似乎不好，还是早些回东宫罢。” 着，她已然轻悄悄从我手中钳制脱离。 待我反应过来时，只闻身后楚风暖的一声轻嗤“你以为，皇后多年谋划，会许一个羽翼未丰的你多大权利？”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在笑我的不自量力。 回到东宫，料想中的惩处并没有抵达，点鸢如常地将那些琐事汇报于我，而楚风暖，便候在一旁听着。 黄河水患，已是成为朝中众人的心头刺，无人敢去淌这趟浑水。 一则在于父皇身子愈渐不好，一旦突发变故，难得赶回来，便率先失了先机，二则，国库空虚，即便是去了，也不能确切落得功绩。 费力不讨好！ 这烫手山芋，如今在我看来，却是极致的诱、惑。 我抬头，对点鸢道“将这封信函交予父皇。” 点鸢迟疑片刻后，不肯有所动作，反倒是特意压低了声道“如今朝中蠢蠢欲动者众多，殿下为何一定要自请前去治理水患？” 带着刻意的遮掩，却足以让屋内的三人都听得清楚。 我拧眉，觑眼过去时，果见楚风暖的脸色忽地变化。 呵！ 我冷笑一声，果然他是怕我走上这一步的。 这二十年来，母后为我筹谋的太多，我所以坐稳东宫，到底徐家和母后功不可没，可我既想要一举让他们的希望破灭，便一定要有自己的羽翼。 黄河水患，于我来，是一个极大的契机。 “孤是太子，是这大楚的储君，自然义不容辞。” 储君之名，是我所厌恶的，却从我的出生伊始，便如烙印一般，刻在我的骨子里，久缠我的一生，再不能除去。 意料之中，父皇当即批准了我的请求，不日便遣我迅速前去。 母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几乎是怒不可遏地赶来，毫不犹豫地扣住了我的脖颈，恨不能一把将我掐死。 她目眦欲裂“虞赤樨，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擅自做主？！” 我想笑，可声音从心头涌出，一到喉管处，便被死死扼住，霎时如同反噬一般，湮没我的一切意识。 窒息感觉瞬间从那些剥离的细碎空气中一寸寸袭遍周身。 她又想故技重施，却奈何实在怕我死，最后只得掼下我，愤恨离去。 这样幼稚而又大无畏的反抗，让我头一次尝到了自由的滋味儿。 藏在空气之中，清新，沁人心脾，带着鲜活的味道。 我以为楚风暖一定是会竭力阻止的。 可他非但只言片语全无，甚至以国寺主持的身份入住父皇的勤政殿，对外宣称为帝王讲经释义。 虽然许多疑惑在我心中缠绕，但终究，因此事缘故，因我的决绝，母后暂时动不得他——我一旦出宫，母后鞭长莫及，一定是会用楚风暖来要挟我的。 不管楚风暖是不是要我死，我都一定要亲手毁去母后二十年来的苦心经营。 从某一处来，楚风暖于我，只会是盟友。 可他又确确实实地，拿我当作了敌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八章 九原遇刺 甫一抵达九原，我便匆遽前去查看了灾情。 只能用一个词来解释——怵心刿目！ 时逢雨季，倾盆大雨不息，水势高涨，而他们竟一直用障水法来制止水情。 “混账！” 我怒斥那些昏庸官员，肠刮肚想出母后所安插之人，悉数以玩忽职守为由，秉公办理，或削减或剥夺了他们手中的权利。 我动静大，自断其臂般的铁血手段，自然也惊动了帝京的母后，然她无可奈何。 点鸢曾劝诫我“殿下，皇后娘娘她，也有自己的无奈处，您何必一定要用自己的性命来玩笑？”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遑论母后那样心狠手辣的人？ 点鸢是忧我终有一日会成为一枚弃子。 可我不管不顾，红了眼“她怎样动我都得，可师傅不行。” 除了我，这世上，决计不许任何人对楚风暖有任何的威胁。 便是生养我的母后也不能！半点儿不能！ 这是我这半生中，唯一所坚持到底的。 点鸢轻叹，却再没能出一句劝慰我的话语来，任凭我再怎样的斩去那些羽翼，又明里暗里地收拢了一大批具有真实才学的能人在麾下，点鸢只视而不见，用了一堆的假消息传递过去。 这是投诚。 我身边不能只是她一人潜伏，点鸢这样明显的背叛，已足够明一切。 她“奴婢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殿下要怎么，奴婢便怎么。” 点鸢从来不肯多，她对我这样好的缘故。 黄河水流湍急，加高堤坝分流后，非得引流改道不可。 是日，我带着人前去视察工程，却不防暗箭袭来，恰中我的肩胛骨。随后那些乔装成百姓模样的人便抽出藏好的利刃，纷纷朝我挥舞而来。 一度混乱的场面。 众人皆仓皇躲避，更是因我素日太过冷血无情的做法，虽有人来护驾，却始终心力不足，而那些官员，愈是难言，只佯作糊涂，口中大叫“护送殿下”，便在嘈乱人群中随人逃了下去。 早有人埋伏在此！ 我不能坐以待毙。 箭上淬了剧毒，且入骨三分，疼痛难耐。 我忍痛，毫不迟疑地将其拔出，发黑的鲜血喷洒了我一脸。 然而，我顾及不得，慌忙中，只能一面闪躲，一面夺过那些人手中的利刃，用以抵挡。 刀光剑影中，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的短兵交接声音愈发的远了。 “啊——” 一声尖叫刺破耳膜，将我的意识稍稍拉回。 我定神瞧去，竟是点鸢不知何时赶来此地，替我抵挡了一刀，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后背白肉翻出，鲜血汩汩直流。 她扬起苍白的脸，冲我一笑“快护送殿下走。” 我从来不知，那个温温柔柔的女人，竟是会拳脚功夫，一招一式，熟稔无比。 不知该心寒还是感动。 点鸢带来的人迅速将我带走，而我在极度疲惫无力的情况下，便也只能任他们所为，搀扶着离去。 “呃——” 话语尚未出口，眼前刀影划破长空，见血封喉，护送我的两人纷纷倒下。 一时没了支撑，我也便要倒了下去，却遭人准确无比地拉住，堪堪止住了即将倒下的趋势。 剧痛使我神识彻底清明起来，鼻尖是熟悉的味道，我心下一凛，倏然抬头，却蓦地跌进一个既残忍又温柔的笑容中。 我勉力开口“师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九章 你的性命就还是我的 楚风暖的神情略一怔愣，并不答我，而是唤人来将我带了回去。 他究竟是怎么从皇宫中出来，又是怎样知道我会遇刺，又恰好，这样如天神般降临地救我于水火中的…… 一切的困惑几欲将我就混沌的脑袋挤得炸裂。 他端坐在我的床前，即便是思念早已泛滥成灾，心中明知他早已失明，我仍旧不敢同他对视。 我从来是一个怯懦的人。 “怎么？终于惹得皇后痛下杀手了？”他勾起讥诮的笑意，“虞赤樨，你真是失败！” 我愕然，脑袋轰然炸开，头痛欲裂，开始耳鸣起来。 楚风暖得不错，我失败得一塌糊涂。 那些证据一一呈现在我的跟前时，我再不能不相信，此次刺杀，便是我的生母，这大楚的国母一手安排的。 此时，楚风暖为我请来的大夫正替我处理肩胛骨处的箭伤。 分明该是蚀骨的痛意，却被心底的寒意尽数掩盖住。 我果真成为了点鸢口中所的弃子。 “可你呢？”我终于止不住那些日夜折磨我的猜测，辩驳道，“你楚家死于我虞氏皇族手中，可你居然还能心安理得地同我父皇合作，楚风暖，这便是你教予我的所谓仁义吗？” 不暇思，楚风暖已然接道“若非是皇后设计，我楚家满门忠烈，何至于尸骨无存？虞赤樨，是你将我逼回来的，那么，这后果，你便得承受着。” 他，是我逼着他回来的。 这确乎实在无法反驳。可楚风暖，你怎么就不能问问我原因呢？ 像是赌气般，数月来的委曲如同洪水，悉数溃于这不结识的堤口，管顾不得蚀骨入心的疼痛，我推开了那位老大夫，想要从此处逃脱。 楚风暖带来的人却将我死死按压住。 “楚风暖，楚家是我亲手所毁，你既要报仇，何不杀了我解恨？” 咄咄逼人的话语从他口中出“虞赤樨，你的性命我不白救，楚家的清白，系于你一人身上。楚家冤屈一日不得昭雪，你的性命就还是我的。”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我竟然忘了，楚家蒙冤，楚风暖怎么可能会放弃洗刷冤屈的机会？ 只要用我的身份大做文章，母后势必会失去一切，可徐家，却仍能够撇得干净，何况，狡兔死，走狗烹，父皇平定海内，从来不是善茬，他怎么就能笃定了父皇会饶过他？ 我想不明白，为何楚风暖要糊涂至此。 难道，对我的恨意，就比一切都还要重要？ 我被楚风暖囚禁着，无法得知外界到底是怎样的变化。 这实在是计划之外。 我来可以顺利回朝，凭借我所筹谋的，自然一定能扳倒徐家，又使得楚风暖成功抽身而退。 可母后等待不及，对我大失所望，已决心斩草除根，而楚风暖又与父皇有所图谋，背着我达成了某个交易。 如今看来，他们合作，是针对母后无疑。 我实在不敢想象，母后在宫中到底面对着什么，还有点鸢，她受了重伤，结果又如何？ 我必须得逃出去，赶在父皇动手之前。 当夜，我便趁势挟持了楚风暖，迫使那些人为我备下回京的马匹。 从未有一刻，我是那样地急切想要回到那座牢笼里。 才刚入城，我便被帝京的变化所骇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十章 假太子 父皇驾崩，母后与徐家出手，稳定大局，为防邻国偷袭，已是低调发丧，将父皇的棺椁葬入陵寝当中。 举国霎时沉于悲恸之中。 “咱们皇上正值盛年春秋，怎么突然就逢此变故？” “嘘。”另一人急忙止了他的话语，“徐家当权，太子又是一个不顶用的草包，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想当初，楚家不也是因这惨遭灭门的？徐家怕是不动手，上头那位，也早便按捺不住了罢。” “……” 一字一句，宛若钢针，细细密密地扎进血肉当中。 我不信！ 谋逆大罪，母后她怎么敢？ 脑海中混沌不堪，一度呼吸贫瘠。 我拉着楚风暖，提脚便欲前去皇陵中一探究竟，却被楚风暖一把反攫住了手臂。 “虞赤樨，你想作甚么？” “楚风暖，你又想骗我是不是？”我认真看住了他的神情，眼珠儿一错不错，“你与父皇一定有过盟约，可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你却半点儿的错愕也无，你们到底想作甚么？” 母后与前朝联系紧密，是父皇一直所认可的，自楚风暖与父皇的那次密谈后，父皇便开始对母后安插在朝中的势力多加打压。 若与楚风暖无关，我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正在拉扯间，忽闻一声高过一声的震天锣鼓声响，那些我所熟悉的羽林卫上前来开道，将道路中间的百姓悉数赶至两旁。 混乱中，我分明得见，轿撵上一闪而过的一张脸，同我一般无二！ 我大骇，连楚风暖也顾及不得，松开了来握紧的手，只知毫无目的的跟上前去。 身后似有焦急的呼喊声，可我已然管顾不了那么多。 显而易见。 母后决心放弃了我，连我的性命也枉顾，企图用一个替身来代我行使太子的权利。 为何楚风暖会毫无触动？可知定是他早有预见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真是揭露了假太子之后，徐家可以独善其身，可母后怎么能够？ 匆遽赶到登基大典之上，人头攒动，我勉力才能够挤进去。 “等一下！”我大喊，止住了天授祝词接下来的话语，“那个太子是假的！” 众人面露困惑之色，视线不住在我与台上那个即将成为大楚帝王的人身上游移不定。 我轻笑，一步一步踏上阶梯“孤不过去往九原数月，怎么？众位大人都不认识了？还是，是受人所威胁？” 母后了出来“是哪一个狂妄之徒，竟敢假冒太子？来人，还不快快拖下去？！” 她的眼里有着极大的震惊，却很快转为了不甘怨毒。 是因为我没死吗？ 在那些羽林卫手中挣扎着，我扬声道“儿臣是母后十月怀胎所生，母后一定清楚知道儿臣的一切，在九原之时，儿臣身负重伤……” 我话语稍顿，眸光一一扫过那些迅速埋首之人。 看来此事，大都晓得的。 一国储君的性命，何时竟也这样的廉价？我禁不住心头苦涩。 从桎梏中挣脱，趁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我快速地跑到高台之上，那个假冒我之人在我出现后，早已躲至了廊柱之后——原不过是一个怯懦的傀儡。 母后厉声怒斥“虞赤樨，你给宫下来！” 声音传到我的耳边，已经消散得差不多。 无人敢上来，因两位模样相同的“新君”在此，不能冒犯。 我一笑，目光落在底下黑压压的人群，而后越过他们，看向更为宽阔的宫墙之外——这个高位，这个视野，便是人人所追逐的。 将身上的衣服一一解开，我看到母后眼中的神色渐渐涣散，里面希冀的光瞬间破碎，失了色彩。 她要跑上来，却被人拉住。 粗葛麻衣，就轻简，只几下，便唯有一件单衣松松垮垮地勉强遮掩着。 “孤是太子，自然是要承袭君位，可，若孤做不得这太子呢？” 我伸手，指尖发颤，捏着衣襟，肩胛骨处的伤痛似又再次发作，带来彻骨的痛意。 可最终，我还是将其解开，任衣物从身上滑落，凉风吹打我的肌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十一章 下贱如此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尖叫着“有刺客——” 下一刻，肩上一重，一件缁环外衫已然落在了我的身上，将我裹得严实。 楚风暖形容狼狈地出现在我的身旁。 他是带发修行，清隽面容干净利落，此刻那束得极高的柔顺乌丝竟是散乱地披在肩头，额角处还隐隐有磕破的迹象。 鲜血从他眉侧滑落而下，下意识的，我伸手过去欲替他楷去，可才触碰到他的脸，便被他一下子捉住了手腕。 “虞赤樨，真是想不到，你竟已下贱到如此地步。”他毫不掩饰的嫌恶神色。 分明知道他看不见，可我却仍旧觉得难堪。 不顾自己颜面，当众褪衣，想要将自己的女儿身份公诸于众。 若非为了保全他的性命，我何至于此？ 今日只要那个傀儡皇帝登上帝位，母后与徐家要拿捏我们，易如反掌。 “这不是父皇期待看到的吗？”我笑，“要你阻止我来帝京，让母后与徐家的计谋得以成功，再加之我女儿身的密事，便能彻底击溃徐家与母后的爪牙。楚风暖，你算盘打得真响。” 他脸色微变，淡薄的双唇紧抿，却迟迟不肯发一言。 我所的，一字一句都不曾错过半分。 底下已然乱成了一锅粥，母后在慌乱中早已消失不见，扫视一圈，果不见其踪影。 我意欲下去找寻，却奈何被那个傀儡所拦。 “你等等！” 他怯生生地在我身后喊着，而后冲上前来止住我的脚步，险些将一侧的楚风暖撞得跌倒。 今日差点儿因为他一人，将母后与我陷入极大的困境当中，我一时也没有好气“作甚么？她们给了你多大的好处，竟敢做出欺君瞒上的勾当？” 他两肩瞬时耸立起来，脖子短了好大一截，连目光也再不敢与我对视。 此刻母后的安危定然是难测的。 父皇不会放过她不，徐家与她休戚相关，所谓有难各自飞，何况母后手里掌握了不少徐家的罪证，她如今，四面楚歌。 我非得找到母后不可。 “让开！”我着急地推开他，就要从祭坛上下去。 那人不稳当，猛一歪了身子，不住向前一扑，双手能地挥舞着，一把抓住了楚风暖的手臂。 楚风暖眼睛已瞎，面露惊色，时迟，那时快，两人倏地一齐滚落下去。 “师傅——” 下方哄乱人群早已安静下来，正齐整退散出去，此刻毫无准备，只能眼睁睁瞧着两人失足跌下去。 我已阻止不及。 楚风暖将那人护得周全。 微愣片刻，知道制止不住时，便将其死死抱在怀里，两人势态稳住后，我仍旧见到他不肯松开手。 血泊之中，明明相隔甚远，但我清晰见得他嘴角扬起的浅淡笑意。 嘴唇一张一合中，我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别怕。” 楚风暖，为何你对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亦能这般的温柔，于我，却从来吝惜？ 我嫉妒得想要杀人。 可此时，一个令人冷汗直冒的念头突然涌上我的心尖，将这可笑的嫉妒彻底地淹没。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鲜血？ 天子祭天，以示天授命选，数十丈的白玉石阶上，楚风暖便倒在底下，身下竟开始缓缓淌出殷红鲜血出来。 从我晓得我的身份，随时可能命丧黄泉，每日须得将脑袋提在跟前活着时，我不曾恐惧过，在九原九死一生，知道自己从来没有逃脱他们的计谋时，也不曾害怕，可这一刻，我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惊恐的感觉。 似乎开始天旋地转，我有些不住。 那个扮作我模样的人好生生地从他怀里起来，可楚风暖，却突然动也不动。 我撕心裂肺地大吼“快请太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十二章 一叶障目 他将那人护得好好的，几乎无碍，可自己却因脑袋碰撞到了那坚硬石头上，彻底昏迷过去。 原此前，徐思卿已在他体内下了剧毒，这具身躯早已是强弩之末，加之如此变故，人人都药石罔然。 “废物！”我愤怒地将一切能砸之物都砸了个干净，“你们不是自诩医术高明吗？为何连一个人也救不了？” “皇上息怒！！！”众人连忙跪倒，不住磕头。 父皇“驾崩”，母后不见，我理所当然地成了这大楚的帝王琬。 而那个假扮我的人，楚风暖在昏迷前，还在让我饶过无辜。 他们何其无辜？恶毒的，从来只是我一人而已。 “太傅体内剧毒发作，臣等，纵是将其外伤治好，但到底，这毒……”话再没下去。 可明白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拼了命去护着的人，他们怎么能够轻易就妄下决断？ 不！ 我是帝王，是这天下的君主，没有我的允许，楚风暖怎么敢？ 我吩咐下去“将徐良娣带过来。” 徐思卿不过徐家庶女，若非当日为了攀龙附凤，她多加引诱于我，加之彼时楚风暖不惜一切代价要带她离去，险些让徐家有了可趁之机扳倒楚家，我这才将其娶下。 我不解释，便任由楚风暖屡次因此而怨恨于我，是因为嫉妒且恨她的心思是真切存在的。 我自然知道她的无辜。 可后来，她为获得母后的信任，不惜给楚风暖下毒，多番挑起徐楚两家的争斗，这才让我彻底将那点子对她的愧疚永远消除。 我是嫉恨她的。 分明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可楚风暖却仍旧义无反顾的护着她。 我从来都知道，感情向来是一叶障目。 纵我多次为他舍命，可只需她三两轻言细语，便足以泯灭我的所作所为，即便，楚风暖深知，徐思卿对他的恶毒心思。 那夜的场景明晰地刻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要他饮下剧毒，他便甘心饮了，连句缘由也不问，甚而至于，在我为他讨回公道时，他还在厉声斥责于我。 —— 徐家被我扳倒，虽则我无法动摇其根基，但要折其羽翼，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种种打击之下，徐思卿早已失了当日的风华绝代，不知是为了什么，她在赶来后，我还是发觉了她刻意的装扮。 她在我跟前，从来是不能失去端懿行止的——她的身份不许，她的目的不许。 她冲我轻笑“殿下……不，该是皇上了。” 可我无暇顾及，依旧用着自己最为习惯待她的方式道“救人！朕要你来的目的，你知道的。” 二十年来身处高位，我自信自己的威严已足够。 “原妾身一直是不信的。”徐思卿忽然扯着嘴角，定定看住了我，似乎哀怨，似乎同情。 她“殿下当初执意要娶妾身，却不曾碰过妾身，为了颜面，妾身从不肯多，心里却想着，东宫便只有妾身一人，殿下若真是不喜欢妾身，大可再娶其他人进来……妾身只是一介庶女，殿下定然不能有所顾及的。” “可后来，人人都殿下与太傅的种种，妾身以为只是那些人嚼舌根子，你们师徒情谊，自然比之寻常人还要亲近些……却不想，殿下竟真已越界，而所以娶妾身，只是为了要挟太傅……” 我一下惊坐起“你从哪里听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十三章 无可奈何 此事，我从来不曾同人起，即便是近身照料我的点鸢，也只能依稀得知，我所以娶徐思卿，是为了稳固东宫与徐家的关系。 显然是没料到我这样的激动，徐思卿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愕。 她道“是殿下，殿下那次醉酒，曾于睡梦中呓语。” 我是从被母后训练起来的，酒量自然不能以寻常计算，遑论我为了防止身份暴露，从不肯在人前饮酒，她是如何得知？ 有了这个认知，我旋即扣住了她的脖颈。 “何时？何地？若教朕发觉你有半点儿的欺瞒，朕决不轻饶！” 我松开了她，让她得以自由呼吸，将一切告知于我。 似乎尚未回神，徐思卿怔然片刻后，方道“殿下可还记得，曾为太傅，同妾身讨过解药？”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记得，怎么不记得？ 那时楚风暖宁愿承受剧毒的万蚁啃噬的痛苦，也不愿让我以极端手段去对待徐思卿，更是与我出“灭门之恨，此生难消”的恶毒话语出来。 一腔好心空错付。 我头一遭，悄然在夜深人静时候偷偷饮酒。 可没想到，我对他的执念，竟已达到了如此地步，更没料想，竟被徐思卿听了去。 许是我表现出太过难过的样子，徐思卿脸上的复杂愈发深沉起来。 她“殿下曾，若非是太傅的缘故，一早便该将妾身杀个干净，以绝后患……哈哈哈，妾身才是殿下的枕边人啊，为何殿下总是要想到对付妾身呢？” 不知为何，徐思卿似乎称呼我为殿下习惯了，总不爱改口。 也许是我自登基以来，从不肯提及封诰于她的事，也许，她是想让我念及旧情，哪怕根没有什么旧情可言。 我轻轻一蹙眉，勉强应道“你再四挑拨徐家与楚家的关系，又该怎么解释？这一点，朕没有冤枉你罢？” 那时的我，总也想着，日后的天下总是我的，徐家与楚家虽然手握大权，但也是功劳之臣，辅佐之功不可泯灭。 何况他们的确有治世之能，待我承袭大宝之后，定要要他们各尽其责，也能互相牵制，以防一家独大。 偏生徐思卿要破坏这一平衡。 我气恼她，也嫉妒她。 徐思卿脸上笑容怪异扭曲，更甚发出桀桀怪声来“殿下是先帝唯一的子嗣，又是正宫嫡出的皇子，定然是不知道的，身为一个庶女，要活得有多辛苦。” 笃定而又带着那么一丝的酸味儿。 不及我回答，她已然兀自道“妾身并非是嫁给了殿下便可安枕无忧的，妾身还有身生母亲，守在徐府后院的一方天地里……若是妾身没法子让父亲察觉出价值，妾身便只能是一枚弃子，弃子啊……殿下懂得那种被遗弃的滋味儿吗？” 弃子…… 褪去这层光鲜艳丽的外衣，我也不过是母后的弃子而已。 我不语。 徐思卿似乎也不再需要我的回应。 她发了疯一般仰天大笑，泪水儿从她美丽又动人的双眸中唰地流出。 疯女人一时笑得凄楚可怜，却又倔强地看住我“若非当初殿下娶了妾身，给了妾身希望，妾身何至于此……妾身也是迫不得已，再者，楚家从来没有服过殿下，妾身，正是解除了殿下的后顾之忧啊！” 她诚然有许多的理由与无可奈何，但我们生而为人，不论是她，亦或是我与楚风暖……我们每一个人，何曾真正自由过？ 我捏住了她的双肩，企图止住她的自怨自艾“不管怎样，楚风暖的毒是你下的，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我已经没有了办法。 他再不醒来，我几乎要肯定，自己是一定会疯了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十四章 不惜一切代价 “没有办法的……”徐思卿兀自喃喃起来，“没有办法的，我没有办……” 不可能！ 我截过她的话语“我亲眼看到你让他喝下的，怎么可能没有？！”话语激烈，已经接近爆怒的边缘。 “妾身一早已过，解药在皇后娘娘手中。” 一句话，足矣浇灭我的一切希冀。 后来徐思卿再了什么，我已经听不大清，只是静默伫立在楚风暖的榻前，神思忽然放空起来。 徐思卿得不错，若非是我当初自以为是，霸道而又无能地做出那些自以为为他好的事情，或许便不会有如今的报应了。 果真是报应不爽！ 我轻喃“师傅……” 曾经那么美好的人儿啊，怎么能如现在一般毫无血色地躺在这里呢？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救回楚风暖，不惜任何代价！ 甫一安定下来，我便派了人，明里暗里寻着母后的下落，可如同海底捞针，她竟像是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了一般。 无处可寻！ 点鸢时时宽慰着我，同我抢着照顾楚风暖的一切事宜，可我并不想假手于人。 我固执地坚持着“我怕，怕一不留神，师傅醒来，不知道他的徒弟哪里去了……那他，该有多难过。” 他是我逼回来的，我没有责任扔下他。 想见我如此偏执，点鸢不便再多加劝解，只是又费心要我保重好身子，以免荒废朝政。 我只是机械地一点头，但转眼便抛于脑后，忘诸九霄云外。 多少年的八股教育，我不会不知道，作为一个国君，身上肩负的责任有多重大。 可每每想起，如今的局面，竟只是母后与我的一己之私所造成的，我便禁不住心底发寒。 如果，从一开始……可从来没有如果。 我遍寻天下名医，用着宫里最好的药材为楚风暖续命，无可救药地相信着奇迹的发生。 楚风暖始终没能醒过来。 多少人踏进这殿中，又被我气恼得叫人拖了出去，只差没有下令斩杀。 点鸢眉宇间的愁云却比我还要沉郁得多。 她在我耳畔道“陛下，如今外界人人都……” “昏君当道，国将不国，是吗？” 我将点鸢没能出来的话语讲出，心中却毫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那些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 甫一一出生，我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之主，若非父皇只我一子，谁又准许我这样愚笨的人坐上这储君之位呢？ 种种诋毁言语，于我来，早已习惯。 不！ 我突然想起什么来——是有一人的。 他如同世外谪仙，不管朝中党派之争，也不管，我到底对他恨到了怎么样的一种地步，他的嘴角始终噙着笑意，手把手地教会了我儒道学识，治国要领。 他，是我的师傅啊。 我将目光锁在床榻上的清隽之人身上，胸腔里开始暖融融的一股热流划过，逐渐消化了那冰冷的荒芜之地。 将他紧皱的眉头抚平，我道“赤樨，一定会让师傅醒过来的，无论如何。” 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曾遣人暗中前往皇陵。 如我所猜测一般，皇陵之中空荡荡的，哪里有父皇的踪影？ 既然找不到母后，我便也只能从父皇身上下手。 他们曾有盟约在身，父皇，一定是不会轻易舍弃楚风暖，就像母后舍弃我那般。 我在心底为自己找寻着足以支撑我坚持下去的一线希望。 一如父皇那般勤勉于政的明君，至少，是不决计会允许我如此糟践虞氏皇族的百年基业的。 如此一来，楚风暖便还有活命的机会。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开始对朝中事务散漫起来，终于，在我的昏聩治理之下，百姓哀怨载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十五章 解药 我听不下去任何的劝诫。 明知道徐家余孽仍存，楚家余党蠢蠢欲动，我却像是瞎了一般，对其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在不知多少次的劝告无果后，点鸢也无法，最后无可奈何之下，是徐思卿再次主动前来觐见。 因着心里存有芥蒂，我并没有给她任何的名分，点鸢来通报时，照旧唤她为良娣。 她匐于地上，眉眼间不卑不亢“妾身有罪，欺君之罪不可饶恕，还请皇上降罪。” “何罪？” 我早已失了耐心，数月来的焦虑缠于我的心上，已足以占据了我所有的精力，让我没有办法再于其他事上多加关注。 “妾身过，太傅身上的毒除了皇后娘娘，无人可解……” “啪——” 我顺手将一旁的茶盏扔了过去，碎在徐思卿的脚边，堪堪止住了她那令人绝望的话语。 我不顾仪态地冲她一喊“住嘴！” 许久，殿中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我的焦躁。 我平定气息，勉力道“若你只是要来幸灾乐祸，便回去罢。” 然而她只是向后挪了一步，起身，目露怜悯“妾身，是来告诉皇上法子的，便是这样，皇上也要赶妾身走吗？” 心中早已熄灭的火苗再度燃烧起来。 我急忙捏住了她的双肩“你果真有办法？” 我几乎要疯了。 人人都无药可解，我不惜与母后，与所有人对抗，只为他一人能够安然无恙，喜乐无忧。 他的性命，自然只能由我了算。 其他人怎么能够妄下断论？！ 如今，哪怕只有半丝希望，我也要一搏。 “是！”徐思卿笃定地着，却又倏然露出极为讽刺的笑意，“妾身的确有法子，可皇上，却一定不能找到药来。” 笑话！ 我是天下的王，便是要再珍贵的东西，何物是我找寻不来的？ “到底是什么药？” “心头血。”徐思卿徐徐启唇，吐出的字词又宛若利刃般凌厉，“须得有人甘愿鲜血三滴心头血，且那人，必是与中毒之人心意相通。” 一瞬间，殿内落针可闻，空气似乎凝固下来。 哪里找得来呢？ 楚风暖一生所系，唯有徐思卿一人，可徐思卿，从来只恋慕于我手中的至高无上的权利。 这是一个死局。 我沉沉吸了一口气，可始终无法将心头的阴霾吐出散去。 将徐思卿看住了，我生平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无助来“你肯告诉我，是因为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当初，若不是我，若不是徐家威胁你，你是不是就肯同他一起走了？” 我自私地将理想中的一切出“你与他青梅竹马，他为你宁愿和我反目成仇，你们自然心意相通，你救他，要我如何都好……” 人性的弱点此刻尽显。 我没法抑制住自己的私欲。 楚风暖一定要醒来，这个愿望，一直强烈地在我脑海中扎根着，随着楚风暖每况愈下的病情越来越深，甚至根须已然将我的所有思绪死死锁住，让我挣扎不得。 徐思卿被我吓住，经久不能回过神来。 良久后，她方嚅嗫着唇，张合几下，缓缓道“不是妾身不愿意出手相救，而是，妾身救不了……” “妾身是曾爱慕过太傅，可如今晓得皇上对太傅的情谊，妾身自然不敢僭越……何况，当初，若非是皇上以皇后之位相许，妾身也愿同太傅离去，此言不虚，但太傅对妾身，却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 她兀自残忍地着“妾身对太傅陈情时，太傅曾亲口承认，他心尖之人，另有其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十六章 他所爱 “你骗我！” 分明他死活都要从我手中护住徐思卿，要我怎么相信，他所爱的，却原来，另有他人？ 而我，因为母后对楚青云的怨恨，打便识得他，楚风暖的一切人脉社交，我几乎是完全晓得的。 他一切所亲近之人，我悉数了解，可却仍旧不知，他到底何时将心托付给了别人。 呵！ 如斯可笑！ 这已然超出了我的掌控范围之内。 我不容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我恶毒地想要让她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答案出来“你无非就是不愿意救人，何苦来用这个借口欺瞒于我？” 徐思卿被我摇晃得已现出眩晕状态。 被我松开后，她方勉强开口“妾身何至于欺瞒陛下？陛下曾对妾身承诺过，若他日登基，为弥补妾身不能得偿所愿与楚风暖结为连理，故而许下皇后重位。” “道句大逆不道之语，妾身倾慕太傅，是从幼时开始，感情自然深厚，能嫁予自己的心爱之人，莫普天之下第一幸福要事……妾身也并非就是贪慕虚荣之人，若非当日，太傅当真对妾身无意，而陛下的条件又如此诱人，妾身当初何至于要答应陛下的请求？” “太傅所能给妾身的，不过是安稳无忧一世……感情不能，权利不能，妾身在宅院中所期盼的鸿鹄之志，定是没法实现的。” 徐思卿稍顿，目光有些迟疑地落在我身上，许是见我并无动怒的前兆，她方才继续诉下去。 她道“妾身要的不多，不过是想着成为皇后，才能扬眉吐气，在徐家稳脚跟，要妾身的姨娘无后顾之忧。” “陛下若是想要找寻这位女子，便得兑现曾给妾身的承诺，否则，便只能等待皇后娘娘出现……可陛下也应当晓得，皇后娘娘与楚家的恩怨，她又怎么肯出手相救？” 一字一句，明晰地从她口中吐出。 她将我的后路堵得死死的，却又为我挖出一条道来，引诱着我一步步跳进去。 徐思卿试图服我“如今庙堂江湖，莫不是在陛下一人手中，陛下既是心系太傅，那么，又怎么舍得，看他饱受剧毒折磨，而后痛苦死去？” —— 即日，我便写下了诏书，昭告册封徐思卿为后的消息。 到底她要怎么在徐家立威，已早不在我所关心的范围之中。 按照徐思卿所言，封后大典过后，她便会告知我，楚风暖心中所倾慕的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霎时间，心如擂鼓。 分明为此做了许多，又等待了许久，此刻，那锦盒摆放在我的跟前，我竟不敢去动手打开。 那个女子，到底会是何方神圣，竟连清心寡欲的楚风暖也为她动了凡俗之心？ 她比徐思卿好吗？比我好吗？ 谁能料想得到，我与徐思卿争得头破血流，到头来，却是输给了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 也真是令人心酸又好笑！ 许是见我太过异常，点鸢上前，意图替我执行，却被我喝住了。 心神粗定，我道“不必了，你先下去罢，我自会处理。” “可……”点鸢还在犹豫当中。 我一笑，这才将所有的紧张彻底褪去“徐思卿她怎么敢？她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才坐上这个位置，她敢帮着徐家，便是自找死路。” 徐家早已穷途末路，我不信，徐思卿那样能明辨利害的人，会如此不知轻重地，妄图要我性命来帮助徐家卷土重来。 她没那么愚钝。 下定决心，我伸手去打开那个陈旧盒子—— “咔哒”的仄音传入耳畔，我沉沉一呼吸，定睛看去，却反将自己骇住，久久不能反应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十七章 那只小鳯凰是她 里面安然摆放着的，赫然是一方手帕，帕面是一幅赤樨吐蕊图画。 我不由轻轻呢喃“朝露白，暮烟苍，人间宫阙恋情长。赤樨冷对蟾光照，百代金秋舞鳯凰。” —— 那是我第一次违背母后的安排，胆大妄为地褪下男装，换上女儿装扮，趁所有人不注意时，偷逃出宫去。 被母后惨无人道地囚禁于皇宫中，我对市井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与畏惧。 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遇到了他——母后曾告诉我，楚家之人，悉数为恶徒，尤以楚青云之子，楚风暖为要。 在此之前，我并不曾见过他，但他的容貌我一定不会错认——母后日日恶毒地诅咒着那个画像，要我也记下仇人的模样，我怎么可能记错？ 我转身便要跑，却不妨早被他发觉，手臂一下子就遭他拉扯住。 “丫头，”珠圆玉润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他轻轻一笑，“你的东西掉了。” 那是点鸢看我可怜，背着母后为我所绣的巾帕，亦是我唯一能提醒自己是女儿身份的物什。 彼时我拿他当作仇敌，巾帕被他拿捏在手中，颇有些许的挑衅意味。 我气恼地想要抢夺回来“还给我！” 可他轻柔柔一笑，环顾四周，忽地皱起眉头来“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那方巾帕已然被他展开，里面绣得栩栩如生的一枝吐蕊赤樨便映入眼帘来。 他赞叹一声“朝露白，暮烟苍，人间宫阙恋情长。赤樨冷对蟾光照，百代金秋舞鳯凰。” 而后又松开了我，将那方巾帕安放在我的掌中，一把掐住我的脸颊“鳯凰，将来可是要遨游四海的，愁着一张脸可怎么是好？” 不轻不重，却足以叫我迅速红了脸庞。 —— 那次的潜逃反抗，让我承受了母后极重的怒火，可我却不再自怨自艾，也不再将对她的不满挂在脸上。 鳯凰当舞，不可愁眉苦脸。 再后来，楚风暖成了我的老师，可他无从知晓，那个姑娘，竟是当朝太子，从被灌输着要向他复仇的虞赤樨。 而最为可笑的，却是如今，徐思卿告知我，楚风暖挂念着的人，是那只鳯凰，只是那只鳯凰，一直怨恨着他，不解自己的苦心。 力气似乎抽离躯体，我有些气弱地吩咐道“点鸢，为我被下刀具和空碗罢。” 点鸢显然也被吓住了。 “陛下，你这是……”她劝阻着我冲动的话语，“倘或这只是徐家的计谋呢？” 我摇摇头“这张巾帕，只你我二人晓得，可点鸢，你会背叛我么？” 我确信无疑。 徐思卿若真要我性命，又何苦自己费尽心思要我封她为后，阻碍她日后另觅高枝。 何苦…… 我道“便是虚假，我也认了。” 已经那么久了，楚风暖的状况毫无起色，甚至隐隐有不可回挽之势。 死马当活马医也好，殊死一搏也罢。 我总归是要一试的。 楚风暖，若你能醒过来，我便告诉你，那只鳯凰，她现在身处何处。 点鸢向来耐不住我的央求，也知道我的决意要做的事，恁凭撞了南墙，也是决不肯回头的，便去为我备下了。 泛着寒光的利刃刺进胸膛里，热血溅洒出来，听着鲜血落地声音，就像是模糊中看到了楚风暖又再一次冲我温柔轻笑。 “赤樨过，一定会让师傅醒过来的，就一定不会食言而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十八章 一念禅心动 再度醒过来，是点鸢为我包扎伤口时将我弄得疼醒的。 我来不及管顾自己到底是怎样侥幸存活下来的，捏住点鸢的手，便已急忙问出口“师傅呢？太医怎么？” 点鸢企图按压住我，只是着无事，要我不必挂念。 奈何我实在太想知道结果，从她手下溜开，心急火燎地便已赤脚跑了出去。 推开门，我连呼吸也摒住了——楚风暖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下床来，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时值深秋，屋外的木樨开得正盛，浓郁花香夹杂着晨间清露，打叶间窗桕丝丝缕缕沁进殿中，又倏尔一股脑儿地涌入鼻端，令人神思恍惚。 如同梦境一般。 我听到他“我果真是陛下的师傅么？可我是个昏盲之人，又已遁入空门，怎么好配……” “陛下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儿呢……依你所言，陛下定是个圣明君主了……” “我可惜自己忘了，如今也不能瞧见陛下的模样……可惜得很……” …… “师傅……” 我将宫人遣退下，兀自前去扶住了他，开口喊道。 楚风暖明显地一愣怔。 但旋即，他又摸着反扣住了我的手，一指一指地掰开，朝我躬身行礼道“陛下圣安。” 他失忆了。 记不得自己姓甚名谁，记不得我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更甚，再记不得那只鳯凰。 可我又突然好开心。 楚风暖醒来，是不是也就证明着，徐思卿的话语不假，他心里所牵念的，是我，是虞赤樨，那个从不曾被人放在心上的可怜人…… 太医院里无人遇见过这样的状况，便也只能对我道“想是太傅毒素蚀心入肺，迫得脑中记忆偏差，臣等已然仔细查阅，这于太傅性命是无碍的。” 他们了好多的话语，可我全然听不进去，只一句，太傅无碍，彻底将我数月来高悬至喉咙口的心放下。 他是我的师傅呵。 虽则忘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连自己的过往一切也悉数抛去，可却始终没能忘记，自己是一个温暖至极的人。 楚风暖问我“国事繁忙，陛下何以日日来此？” 我笑而不答，只盯着他，看他似裁鬓角，如画眉眼，含笑薄唇……一切的温柔，都得足以盛下一湖春水。 可我终于还是道“师傅，若我不愿做这帝王了，你可会厌我？” 太美好了。 自楚风暖再记不得前尘往事之后，他便只念经叩佛，日日将自己锁在这一方天地中，仿佛生来为僧，熟稔得让人讶异，而我，便只能远远看着，舍不得打扰，有时自私了些，便赤足坐在他脚边，听他念禅心动。 我厌倦了朝堂纷争。 可只要一坐上那个位置，我便如坐针毡，宛若四面尽是猛兽，张大了一张嘴，只等我一个不留神，便能将我拆吞入腹。 一切都太过令人恐惧，即便是心里念着楚风暖的一切温柔，也不能使我彻底遗忘那些危机。 父皇在暗处虎视眈眈，母后也不知逃往何处去了。 可他们的存在，切切实实地威胁着我苦心孤诣求来的与楚风暖的苟且偷安。 我害怕！ 似乎骤然安静了片刻。 但也只是一瞬，而后，楚风暖伸出手来，准确无误地落在我的脑袋上，轻柔柔一抚摸“陛下有治世之能，但陛下也是万物生灵之一，有自己的抉择，我很惭愧，不能为陛下分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十九章 若我不是呢 他得很轻，几乎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来的，像是宝相庄严的佛陀，对着众生释经讲义。 可我是他的徒弟啊，他怎么能够将我与旁人一视同仁呢？ 我“唿”地起来，凝眸审视着他。 只见楚风暖的手仍僵硬地悬在半空，手指微动，像是极力想抓住些什么，可秋冬之交，万物凋零，唯有清冷秋风无情一拂。 他似乎是觉得冷了，便一握拳，讪讪地收回了手。 “我不是我，我是我们。”我有些着急，“我不做这什么帝王了，你也便不是什么太傅，更不用担着净尘的法号……我们离这帝京远远的，去哪里都好，就只你我二人……” 话未完，楚风暖却又是清浅浅一笑，打断了我“陛下是累了，才刚践祚，事物的确是繁多，可到底也不能任性。” 他面部线条刚毅，此刻微微扬起了下巴颏儿，虽然话语是极淡的，但却透着股坚决，不容分的拒绝。 一如他曾经同我所。 ——虞赤樨，你是太子！日后承袭皇位的太子！ 他一定要我坐在这危机四伏的位置，面对着明枪暗箭，最后防不胜防，落入深渊，尸骨无存。 我不怕这样的下场，可我却怕他陪我担下这个报应。 我如今已经称他所愿，成了这大楚的天子。 但天子又如何？ 这样没日没夜焦虑生死的日子，若非当日不争，便连生存的权利也无，我又何至于受母后所迫，一定与所有人对抗，只为登基？ 我一向怯懦，唯一的勇气来源，只他一人。 “我没有任性！”我无比清醒，深知自己到底意欲何为，“楚风暖，你就当真半分也感觉不出来吗？” “人人都晓得，我虞赤樨将一颗心都放在了你身上，你生我活，你死我亡……即便你什么也记不起来，但你就半点儿风声也没听到吗？” 我将他这些日子强装出的淡然风轻悉数揭穿“外界皆传，你楚风暖乃是我所豢养的男宠……你这样事事不关心的模样，无非也就是逃避。” 楚风暖的脸色难看，似乎气极，铁青着一张脸，唇瓣哆嗦，却仍旧发不出一言来。 良久后，他方一甩袖，只能冷声道“你是男子！” 在楚风暖这里，我从来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并不设防，尤其在我来临时，除却宫外有重兵把守以护安危外，便连伺候茶水的宫人也免了。 他的一切，自我一人足矣。 以故我肆无忌惮地将欲起身的楚风暖拦住，踮起脚尖，在他耳畔道“若我不是呢？” “若我不是呢？”我远离了他，将他脸上的变化尽收眼底，轻咳几声，试图喊出女子该有的柔和声调，“若我不是，你可愿同我走？” 约莫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是要开口话。 可我等了许久，也没能等来他的回答。 既他不愿，那便我来罢。 “楚风暖，太医过，你的记忆不知何时会苏醒……如果你恢复记忆，你一定是会恨我的，恨我恨到骨子里的那种……我不想骗你，若我再这般瞒你下去，待你想起一切，你只会更加厌恶我……我虞赤樨一生算计，低劣手段不知用过多少，如今，便让我再卑鄙一次。” 我话语得断断续续的，不知何时，泪水已经迅猛地从眼眶中淌出，最终爬满了脸颊。 狼狈得厉害！ 幸而他是瞧不见的。 顿了许久，喉咙哽咽着的一团气息终于抑制下去“同我走，生，若留下，死……如今，你可还愿同我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二十章 断我生世轮回路 我用性命来逼迫他。 因我真切地知道，无论何时，那种骄傲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是丧失了从前的记忆，也不能改他对生死与尊严的观念，除非—— 几乎是不假思，楚风暖迅速地出口“你我恨你，那么，究竟是恨到了怎么样的一种地步？” “恨不能剥皮饮血、挫骨扬灰，断我生世轮回路！” “好，我同你走。”他问道，“虞赤樨，若你我仇恨真到如此地步，你还愿意留我在身边，你当真不怕我报仇？” 楚风暖脸上的神情倏地凝重，带着探究意味的话语传至我的耳朵里，却又像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我突然笑起来“可要你承受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语，还要忍受我的纠缠，难道你就不想杀了我？” 楚风暖，承认吧，这些时日以来，你的温柔不过是可以营造出来的假象。 那种刻在心间的恨意，不论怎样，都是会流露出来的。 爱一个人，是能准确捕捉出他的异样的。 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足以让我下定决心去探究，只为离他更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 楚风暖再不言语，可我的金蝉脱壳必须提前了。 我的帝位来得太过轻易，甚至毫无阻碍。 这未免太过令人起疑。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二十年来，与父皇明里暗里交锋多次，胜败难算，已足够教我懂得何为君威难测。 母后一直想要楚风暖的性命，而此前，父皇与楚风暖的交易却又背着我，让我无从查起。 这两人，该是我在这世上最为亲密之人，可如今，却也是这两人，实实在在地教我体验到了提心吊胆。 非但楚风暖的性命难以保障，便是我自己，也没法去确定，我的父亲母亲，他们会不会为了所谓的权势，亦或是自己多年未能纾解的恩怨，悄无声息地便将我的性命取走了。 我一向少拿主意。 此时，唯一的念头便只有逃离。 走得远远的，再不与这帝京的一切恩怨纠葛相纠缠。 我承认，我懦弱得让人笑话。 连楚风暖也瞧不起我。 他“你连女扮男装，坐上这天子尊位也敢，此刻竟为了性命舍弃，虞赤樨，我倒不知，该赞你勇敢无畏，还是贪生怕死了。” “我便是贪生怕死，可死也要拉上你做个垫背的。” 我到底还是没能敢与他尽数坦白，只能告诉他，我们之间有着万千的血海深仇，而此刻，若再留在帝京，我们都必会有性命之忧。 楚风暖不怕死，他只是不信我的一面之词。 他这人其实赤心义胆，总一定要弄清楚一切缘由——所以他怕我死了以后，待他恢复记忆后，便再难找我寻仇了。 他，既是血海深仇，必得手刃仇人，方才解恨。 那时的我，大约是笃定了他不会有记起一切的时候，又坚信着那只凤凰的故事，所以傻乎乎地怀抱着一线希望，竟问起来“若你当真知道了一切，果真会杀了我吗？” 岁月太长，隔得太久太久，我亦记不起来，他究竟有没有回答。 直至后来，我亲身体验到了，方才知道他给我的答案。 朝中大事，我已将远在南境的九皇叔召回——年少时，他乃父皇的眼中钉，于是在父皇登基后便被贬去了南境驻守。而后，我又开始陆陆续续地启用着曾经去往九原收拢的能人异士，打压徐家孽党，以及母后曾经的爪牙。 我想父皇既然忍得住气，便欲用九皇叔来逼一逼他。 斩草须除根，我不能给楚风暖留下任何的隐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二十一章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我只将一切告诉了点鸢，余者一律不知我的计划究竟为何，便是连楚风暖也不例外。 寒冬时节，天地素白。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之际，我固执己见地要去往国寺祈福。 那正是我离开之机。 楚风暖曾是国寺主持——他真有几分悟性，加之显赫身世，当初入佛门时，只跟了寺内高僧修行几年，便由一次天象之中看出，他是天选命定的主持。 这并不与我相干，在我眼中，楚风暖始终就是楚风暖，哪怕他换了什么净尘，净玄……都与我没什么相干。 我只认他这个人。 楚风暖是太傅，亦是国寺主持，由他来讲解佛经祈福，是最为合适不过。 凛冬，霜雪漫天，纷纷从穹顶落下，落成白茫茫一片，遮掩了无垠的雪地里，这许多人世间的肮脏之事。 可国寺的火烧得极其旺盛，噼里啪啦地搅碎了高山雪地里的宁静，朔风呼呼直扑面而来，一层又一层地携卷着寒冷刺骨的冰雪，来势明明极其迅猛，却仍旧阻挡不住火势的蔓延，像足了被控制住的毒蛇，吐着蛇信子逐渐吞没这座肃穆的庙宇。 许多人都慌了神，提水来相救，可终究杯水车薪！ 偌大的皇家国寺，只在一夕之间，便化为一堆残垣断壁，沙土瓦砾，静默地伫立在那里。 风雪很快又再次覆上那堆残损地面，雪粒纷纷扬扬洒落，悄无声息地便又抹去那些痕迹，将其掩盖得近乎完美。 大楚的帝王便永永远远地埋葬在了这片土地上——梵音悠扬，那是他们在为我诵往生咒。 彼端，充分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我早已换上了女儿装扮，搀扶着楚风暖，踏上了远离帝京的马车。 哪怕楚风暖瞧不见，可我还是想做回一个真真正正的女儿身。 我总是想着，我第一次见他，便是女儿身份，虽则我不知道他究竟为何放我在心上，我也并不是那一次对他有所倾慕，可在多年的束缚之后，我仍旧是想，不必带着任何的面具活着。 过往的许多个虚伪岁月，实在是太累人了。 而如今，我既已逃开，便不会再继续担负一个太子或是帝王的虚衔，承受着他们的应该与不应当……我，只会做虞赤樨，也只该做虞赤樨。 只做虞赤樨，至少是在楚风暖面前，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只做一个既怯懦，又没事的虞赤樨。 我只是想做他的凤凰。 —— 点鸢被我留在了帝京，为我所留下的一切安排善后。 我早已留下旨意，让点鸢可以随时出宫，自由处决自己的后半生。 我不想再拖累她在我身边，同我一齐担忧着不该与她有关的一切。 去留是她自己该决定的。 她不能再像我一样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随着世俗逐流，一生来，便被套在了一个固有的模具里面，随着那个模具生长，直至此刻，我远离了帝京，可我还是不能逃开命运的束缚。 楚风暖在我身侧冷笑“这一招，你当真觉得别人瞧不出来吗？” “自然是瞒不过任何人。”我勾唇一笑，“可我何时能有事来瞒过别人？” 更何况，我并不想去欺瞒。 我不仅不需要隐藏，还得做得漏洞百出。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的道理，人人都是懂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二十二章 一枕槐安 眼前的局势紧张，我又要怎么全身而退？ 即便逃得再远，可母后与父皇，他们要怎么放过我们？ 一切的事情，早在一开始，便不由得我来掌控。 唯一庆幸的是，我还有与之一搏的勇气与机会。 只u有我暂时离开，如此，方能将暗处的人引出。 可值得庆幸的是，即便我心中时时牵念着父皇与母后出手的日子，早已对所谓的安稳生活不抱希望时，现实却又再一次给了我期待的动力。 为了不令人起疑，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远离帝京的镇。 从北地前来南方，一路风景渐变，从百草折服的朔风中而来，冰冻三尺的凛冽之气尚未消退，然，甫一抵达此处，便是暖意融融的烟火俗世。 恍惚中，我又见到了那只从宫中逃出的鳯凰。 她立在如潮人群中，眼看雕车流水，宝马如龙，花月春风，一树树烟花绽放在头顶，如同星雨般，怔愣地瞧着眼前的男子，他笑得温柔。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世间万物皆成风景，却再无一个，可与他比肩。 那是初见时的惊艳，却叫我真切识得了。 那我是极当幸运的。 时值元夕佳节，那一夜的热闹氛围再度上演。 我也许是疯了，强硬拉着楚风暖一同下了车，一头扎进了人潮人海中，更甚借此，一路与他十指紧扣，生怕彼此被人群冲散开来。 出人意料的，楚风暖并不曾拒绝。 也是哦。 他看不见，要是一个不察，便再找寻不见我了。 诚如我如今只信他，他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自然也只能信我一人。 这样的信任，世间只独一份，在我与他之间。 如此想着，我更是肆无忌惮地攥紧了手，恨不能两个人合为一体。 这是我头一次这样的任性，无理取闹。 可莫名的，身侧的这个男人，仿佛纵容般，一语不发，只是用那双温暖的大掌，给了我莫大的自信，让我放肆地行举放诞。 从前，我曾听过点鸢为我所描绘的宫外闹景，便是这般，熙熙攘攘，男女老少，欢笑声不绝于耳……这方是我所向往的人之一生——世俗，却极为温暖。 难得的，尽管我没见过世面一般地东跑西闯，然而，楚风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 是啦是啦是啦！ 他的命是我虞赤樨救回来的，他心里想的念的，是我虞赤樨无疑。 我是他心底的凤凰呵。 那一夜，我几乎跑遍了整个镇，楚风暖便也随我走遍了每一条青石板路，大街巷，短桥画舫，只我想要去的，他便默然随行，一语不驳。 像是默许一般。 太美妙了！ 我想对着天地大喊，对着日月大吼，告诉世间万物，告诉所有人—— 我虞赤樨也可做一个正常女子，同自己所喜欢之人一起，赏灯游船，在人海当中穿行，做着这世间女子都会做的梦。 可繁华落幕，笙歌散尽，却又是世间的常理，于时间的洪流当中，亘古不变。 街衢上的花灯慢慢被人们摘下，终于火树银花，金窗玉槛，也悉数淹没在墨蓝穹宇掩盖下的无尽黑暗中。 一枕槐安，那些我曾幻想的终究也还是幻想。 灯火阑珊处，骤然一道凌厉声响划破长空，撕开夜幕，如同死神的预告，只见利刃破空而来，泛着森然寒色，生生朝我与楚风暖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二十三章 是你自己愚钝 变故只在一瞬之间，我来不及闪躲，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大力量骤然袭来，将我一把推开。 那把利剑便从楚风暖的鬓边擦过，挑下一缕乌发，划出一道触目血痕。 竟是楚风暖准确无误地松开了我，才让我逃脱险境。 可—— 他不是早已双目失明了吗滢？ 不容我多想，四面迅速地涌出许许多多的黑衣蒙面人，将我们包围住。 楚风暖击退对方，快步过来，将我从地上拉扯起来，低声道“你先走。” 可我只是看住了他的眼睛，里面曾经一度空茫无神，现在却在零星灯火之下，显得尤为地清亮璀璨，甚至隐隐有着危险的凌厉之气。 “你骗我？！”我笃定地着。 楚风暖攥住我的手一僵，但只是一瞬间，他极快地调整出自己的心绪“虞赤樨，是你自己愚钝。” 一语未落，我只觉楚风暖霎时警惕起来。周身寒意环伺。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也禁不住骇然起来。 竟是母后！ 她从黑衣人后徐徐走来，姿态依旧端懿庄重，只是眼底的情绪，像是野兽捕捉到了猎物，里面泛着令人惊惧的诡异寒光。 一如她曾经在我跟前，恶毒地诅咒着楚青云与楚风暖时的模样。 可如今，她这样的神色却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唤我“樨儿，你忘了答应母后的了吗？你，要亲手斩杀你身边的这个人，为母后报仇雪恨的。”像极了天下间的每一个温柔母亲。 只是话语里的狠厉，却像是对待自己的敌人一般。 我不敢轻举妄动，而楚风暖也死死攥紧了我的手，似乎害怕我当真有所动作。 时至今日，他仍旧是信不过我。 “樨儿，楚家是你亲手所屠，你今日不杀他，他日后便会杀你我。” “快快杀了他，随母后回宫，我们便可高枕无忧，你还是帝王，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儿。”母后缓缓走近，“樨儿，你怎么不动手啊？快动手啊！！！” 到最后，她的神色已然近乎癫狂。 似乎耐心告罄，不满我的不作为，母后突然冲过来，却被楚风暖眼疾手快地带我闪躲开来，一个不慎，母后跌倒在地。 她颤微微起来，疯了一般地大力嘶吼着“还给我！将我的女儿还给我……樨儿，你是我的女儿，难道连母后的话也不听了吗？” 对峙许久，十面埋伏，我们没法冲击出去，只能拧眉瞧着母后疯言疯语。 “你以为，你不舍得动手，他便不用死了吗？”倏然，母后像是冷静了下来，“樨儿，你忘了吗？他身上有着徐思卿下的剧毒，哪怕你不杀他，他也要承受着蚀骨噬心的痛楚，你忍心看他这样吗？你不是过，你喜欢他吗？可他活得这样痛苦，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痛快？！” 楚风暖身上的毒？ 我微一抬眸，便只见楚风暖两颊绷紧，眸子紧盯了周围情况，露出警醒的姿态，只是脸色难看，甚至连握住我的掌心也生出许多的虚汗来。 母后骤然间大笑，笑得浑身颤栗，惹得高髻上的步摇叮当作响，在空寂的街衢上，尤为地清晰入耳。 铃铃铃—— 好似来自地狱的招魂幡上的铃铛，一声声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惧意。 “啪——” 步摇蓦地从她的云髻上坠下，落地有声，清脆动听，而又决绝骇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袭上心头。 “他的毒已解，你休想用此来威胁我！” 着，我已从楚风暖手上挣脱，几个跃身，同母后带来的那些人交起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二十四章 鳯凰血 母后似乎早有准备，带来的人手极多。 双拳难敌四手，纵我自幼便是从生死场上经历来的，楚风暖亦是不输半分，可奈何敌众我寡，很快，我们便已败下阵来。 那些人绞着我的双手背在身后，竭力押我上前，让我面对言状疯癫的母后。 母后捧着我的脸颊，冰冷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我的皮肤当中，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眼前模糊。 她道“樨儿，你怎么这么不乖？” “我好不容易才让你登上那个位置，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为了这个人，如此轻易地就将得来不易的江山拱手让人？！” 到激动处，她连脖子上的青筋也悉数暴起，看得出来，恼怒至极。 母后拔剑而起，眨眼间，刀刃已然架在了楚风暖的脖子上。 她“因为你，因为她，你父亲抛下我，可如今你们还要狼狈为奸，勾结起来对付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刀锋一寸寸逼近，夜色尤为浓厚，但那寒色却掩映不住锋芒，在母后加重力气时，那骇人场景在我眼中瞬间放大。 血，顷刻间，便从楚风暖的脖子上淌出来，沿着刀锋尖锐处滑落而下，滴在地面上。 啪嗒—— 瞳孔猛地一缩，脑中久封蒙尘的紧绷弦丝，似乎有人拂开其上灰尘，铮铮然，一声巨响，弦断！ 头痛欲裂！ 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使得我开始耳鸣起来，听不清耳边的声音，唯有眼睛看到的那一滩血渍，格外地刺目。 楚风暖的血，是黑色的！ 黑色…… 这是毒入五脏六腑之兆。 可……这……这怎么可能？！ 不是了，用心意相通之人的三滴心头鲜血，便可解了他的毒么？ 徐思卿，你又骗我！ 我气得浑身战栗不止，意欲从强大的钳制下逃脱，却奈何动弹半分不能，嘴唇里抹布塞得深，我叫喊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声。 那一刻，无助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像足了囚笼里挣扎不得的兽，只能在等待中使得意志消磨殆尽，最终含恨死去。 仿佛窒息一般难受，呼吸在那一刻，贫瘠得令人发慌。 母后的声音在寂寥的夜色下，显得极是清晰“徐家的那丫头做得好，特意找来了这么阴毒的法子，这些年来，你的苦没少挨罢？” 可她又突然疾言厉色起来“只是我没想到，你为了苟且偷生，竟敢设计欺瞒我的女儿，让她心甘情愿奉献上自己最为珍贵的心头鲜血，。” “楚家的人都没一个好东西！”母后扔下剑，扬起手来，在楚风暖的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紫红印痕，“你父亲是！你也是！” “你还想要我的女儿来给你陪葬么？你凭什么？！你假意让那个人扮作我女儿的模样，还买通太医，装神弄鬼，让我的女儿为了救你连命也不要，你凭什么？！” 一字一句，像一把利刃，缓缓刺向心头，将其划开一个又一个伤口，最终弄得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可我尚来不及做些什么，一个令我从黑暗中跌进深渊的声音却再度传来。 楚风暖高傲地抬起下颚，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讽刺道“若非你鬼迷心窍，舍弃了自己的女儿，假扮的那人，又如何有机可乘？至于心头血，是虞赤樨她自己犯贱，我又何曾逼迫过她？” “你们母女两人，罪孽深重，我楚家数百口人，尽在你们一念之间，人头落地，曝尸荒野，生而为人，你们又凭什么视人命如草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二十五章 仗着她护你 字字珠玑，所言非虚。 可楚风暖仍旧咄咄逼人，似是特意一般，句句戳在母后多年伤痛的要害处“当日进宫，是你自己利欲熏心，用尽了手段，方逼迫我父亲同意的……你能得此权利，又何尝不是凭此缘故？” “姜瑜如，你怨我父亲抛下你，可他从未对你过任何承诺，他心里，一直牵挂的，从来都只有我母亲一人……如你这般的狠恶女子，只怕他连看一眼，都会觉得污了眼睛。” 我似乎听见了刀子插进心肺的声音，一刀刀捅在要害，弄得鲜血淋漓。 母后脸上所维持的自信无辜瞬间皲裂。 被楚风暖的言语成功激怒，母后的目光霎时变得可怖，恼怒地上前，将刀尖刺进楚风暖的胸口“草菅人命？我是耍了心机进宫，可那又怎样？不管怎样，都是你父亲利用我在先！！！” 她失了智一般，眼底拉满了血丝，飘忽闪躲不定。 “你们楚家凭什么将我送去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后，又一脚将我踢开？”母后手上加重，又再一次刺入更深，眼底的赤色，宛若楚风暖胸前的鲜血染就，“是楚青云把我逼成现在这副鬼模样的，他既然死了，那便由你来偿还！” “我不能得偿所愿，你们也休想！你不就是仗着她护着你吗？你想从我身边夺走她，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母后着人松开了我，强硬地让我握住那冰冷刀把“樨儿，杀了他，你照旧还是大楚的天子……你不是怨恨母后从来不关心你吗？杀了他，母后再也不逼你了，我们回去，母后会好好弥补你的……” 那是我不曾见过的温柔语气，带着诱哄的味道，只是眼底的疯狂，却平白让人恐惧。 我张了张唇，寒冷空气骤然窜进喉管，引起一阵猛烈咳嗽。 母后攥着我的手愈渐紧了起来。 她希冀的目光殷切落在我身上，比之从前逼我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更甚“樨儿，听话，母后只有你一人了，你呢，是不是也只有母后一人，啊？” 话语戛然而止，“哐当——”一声响动，我手中的长剑掉落下来。 我惊骇不已，从母后手中挣脱开来，战栗着连连后退，不住摇头。 疯子！简直疯了！ 母后的眸光瞬间阴沉了下来。 她缓缓矮身下去，拾起那把剑转身，低斥一声，便欲亲自动手。 “等一下！” 我快步冲过去，拦在楚风暖的身前，堪堪止住了母后意欲落下的手。 她吩咐道“快将她拉开！” 我拼尽全力挣脱开来，极力压抑住心头惧意，开口道“我会杀了他，然后和你回去。” 闻言，母后果然住了手，抬臂，让那些黑衣人悉数退下。 那把冰冷长剑复又再次落到了我的手中。 她在我眼前温柔笑道“樨儿，母后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你，你若是天下的王，谁人还敢看轻你？” 那一刻，我几乎是忘了该怎么走路。 可母后似乎并不察觉我的异样，只扳过我的身子去，一步步地将我带到了楚风暖的身前。 鲜血洒了满地，是不正常的暗红近黑。 似乎是体内的毒发，楚风暖腮帮子紧绷，脸色涨得难看，加之那满身的血迹，触目非常！ 然他一个凛然抬眸，只“即便是杀了我，你们也休想如愿，姜瑜如，你妄图把控朝政，已是天怒人怨。” “动手！”母后在我身后鼓动着，“快！” 两者的声音同时在我耳边响起，几欲将我的最后一丝清明也尽数淹没。 我咬牙，猛然一个闭目，将手中的长剑向前一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二十六章 母后的眸光瞬间阴沉了下来。 她缓缓矮身下去，拾起那把剑转身，低斥一声，便欲亲自动手。 “等一下！” 我快步冲过去，拦在楚风暖的身前，堪堪止住了母后意欲落下的手。 她吩咐道“快将她拉开！” 我拼尽全力挣脱开来，极力压抑住心头惧意，开口道“我会杀了他，然后和你回去。” 闻言，母后果然住了手，抬臂，让那些黑衣人悉数退下。 那把冰冷长剑复又再次落到了我的手中。 她在我眼前温柔笑道“樨儿，母后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你，你若是天下的王，谁人还敢看轻你？” 那一刻，我几乎是忘了该怎么走路。 可母后似乎并不察觉我的异样，只扳过我的身子去，一步步地将我带到了楚风暖的身前。 鲜血洒了满地，是不正常的暗红近黑。 似乎是体内的毒发，楚风暖腮帮子紧绷，脸色涨得难看，加之那满身的血迹，触目非常！ 然他一个凛然抬眸，只“即便是杀了我，你们也休想如愿，姜瑜如，你妄图把控朝政，已是天怒人怨。” “动手！”母后在我身后鼓动着，“快！” 两者的声音同时在我耳边响起，几欲将我的最后一丝清明也尽数淹没。 我咬牙，猛然一个闭目，将手中的长剑向前一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二十七章 韬光养晦 楚风暖早已同母后带来的人纠缠起来，根无暇顾及我，而母后，她已接近崩溃的边缘，只沉浸在自己的仇恨当中，哪里能想得到，她手下握着的，是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 我原也不该降临到这世上来。 我的性命，原也只是她在愤恨之余所留下来的。 不足为惜！ “扑——” 电光火石之间，母后骤然瞳孔一缩，眼白迅速翻出，目光惊愕地瞧着前方。 然而手却是渐渐松开来。 我看着她的身子缓缓倒下来，即将压倒在我身上时，却被人一把推开来。 母后浑身僵硬地倒在了地上，嘴唇张合几下，似乎还想再些什么，却再无声息。 长刀刺穿了她的腹背。 而此时，那个凶手，却立在我跟前，拔出了那把刀，抬手，正欲向我砍下。 我大惊失色，奈何长时间的窒息以及反抗，已将我的所有力气用尽，只能堪堪闪躲过一分，侧身翻倒在地。 一时间，恐惧漫上心头，连那微薄的痛楚也不甚明显。 可那人丝毫放过我的心思都没有再起。 他性一脚踢开了母后的尸身，踩在我的后背上，狠厉碾压了几下。 我仿佛听得骨头碎裂声响起。 痛！ 可最让人绝望的，是他接下来的话语。 “殿下欺上瞒下，与皇后娘娘狼狈为奸，为虎作伥多年，陛下能容到如今，殿下便该感恩戴德了。” 话未完，已然再次扬起手来—— “叮——”一声响，那人手腕一个颤抖，刀已落地。 竟是楚风暖出手，击中了那人的手腕！ 那人暗骂了一声，啐一口，就要等待不及地处决我，夺走我的姓名。 楚风暖仍旧处在与那些的人周旋当中，眼睛却不住向我这处飞来，见状，一个勾拳击退身侧攻势，提脚朝我而来，一脚踹开了那人。 他拦在我的身前，语气是我不曾听过的冷漠肃然“陛下过，要留她一条性命，你敢私自动手？” “便是陛下，要就地处决这欺君的罪人。” 楚风暖似乎气极，头一次地露出恼怒神色，已是拔剑就要鱼死破一般。 而此时，已从四面八方涌来各色的人群，将母后原带来的人悉数剿灭。 一夜残酷的争斗偃旗息鼓。 血！ 殷红欲滴的血！ 无尽的鲜血直流，几欲将那泛着淡金色霞光的天色染成触目红色。 晨风清寒，吹得道路上的几盏花灯摇摇欲坠。 楚风暖一眼也吝惜施舍下来，只一刀斩在母后的脖颈上，准确无误地砍下了那个早已没有了任何生命气息的头颅。 “啪——”一声，楚风暖收了刀，那头颅便似受什么指引一般，滚落到我的脚边。 乌发云髻团团散开，杂草一般，却又像是有灵性，骤然缠上了我的脚踝。 我清晰看得那张仍旧可怖的面容，那双眼睛瞪着我，眼珠儿突突起来，甚至被血溅上，凝固在她的眼眶中。 骇人得厉害！ “啊——” 我禁不住心底恐惧，终于连连后退，大声尖叫出来，却被楚风暖的话语生生又堵了回去。 他“将姜氏的首级带回去，让陛下定夺。” 那一刻，陌生得令人害怕！ 我便知道，从一开始，我一直苦苦找寻不见的父皇，那个与我骨血相连的男人，和眼前这个，我掏心掏肺去对待的人，他们始终都在筹谋着什么。 而我，不过就是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周身疼得厉害，尤其是胸口那一块，像是凌迟一般痛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二十八章 处以极刑 头痛欲裂，眼前一阵迷蒙，叫人辨别不清方向，唯有耳边一道接一道的声音传来，几欲将我的脑袋涨破。 ——我果真是陛下的师傅吗？可我是个昏盲之人，又已遁入空门，怎么好配…… ——陛下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儿呢……依你所言，陛下定是个圣明君主了…… ——我可惜自己忘了，如今也不能瞧见陛下的模样……可惜得很…… ——陛下有治世之能，但陛下也是万物生灵之一，有自己的选择，我很惭愧，不能为陛下分忧。 …… ——我究竟恨你，恨到了怎样的一种地步？ ——虞赤樨，若你我仇恨真到如此地步，你还愿意留我在身边，你当真不怕我报仇？ 怕！ 怎么个不怕？ 可不等我有所回答，迷雾却越来越多，变幻出许许多多不同的形状出来，如同地狱中的恶魔，张开血盆大口，逐渐将我的所有神识吞没。 心底下意识地想逃，可我却连抵抗的能力也无。 双腿骤然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我只能愣怔地看着那些浓雾朝我拢来，一举将我吞噬。 自毁双目是假！从祭坛上跌落是早有预谋！失忆也不过一个手段！甚至，连我假死遁走，也是一早便打算好了的！ ——虞赤樨，是你自己愚钝！ 如同引爆炸药的导火线，轰然一声，摧枯拉朽，将人辛苦经营起来的一切悉数毁灭。 惨不忍睹！ 楚风暖，你骗我！ 一次又一次！ “啊——” 从沉睡中惊醒，我尖叫一声，才发觉自己早不知何时，身上已然冷汗涔涔，濡湿了中衣。 冷！ 彻骨的寒冷！ 身上有道炽热视线，我微一抬头，越过窗棂，便见屋外，楚风暖一语不发地立在那里，龙章凤姿，如琢如磨，分明的如玉少年郎，翩翩公子哥。 一恍然，时空出现裂痕，仿佛曾经对我千般好万般好的男子，再次携了世间美好，分花拂柳而来。 可再也不是了！ 我一动，却带来剧痛，后背脊骨处，是生拉撕扯般的痛意。 几度要疼死过去。 “你的椎骨断裂，才接上，不想要这条性命了，便尽管动。” 淡漠无情的话语传来，宛若冰锥刺向心头。 我扯着嘶哑的粗嗓道“楚风暖，我的母后呢？！” 那一幕，深刻印在我的脑海当中，筹谋了半生的母后，怎么能够轻易就死在楚风暖的手下？ 手起刀落，将救人的一线希望也狠狠掐断了。 可我不敢相信！ 垂了眸，拼命咬住被角，方能勉强止住眼眶中汹涌澎湃的温热液体不落下来。 恨！好恨啊！ 手上越攥越紧，可泪水儿也终于隐忍不住，决堤而出，将我的视线彻底模糊。 良久寂寂无言，我甫一擦了眼泪，抬起头来，竟只见楚风暖早已进了屋，坐在我的床沿边上。 他微愣，旋即冷声称道“姜氏诬陷忠良，祸乱朝纲，已被处以极刑。” “呵！”痛到极致，我竟然笑起来了，“祸乱朝纲？楚风暖，你怎么也不杀了我呢？我可是罪魁祸首……太子是我，天子是我，都是我以女儿身份坐上去的！” “你既然这样恨我，那便杀了我啊，你为何不杀了我？！” 我近乎暴怒的边缘，歇斯底里地冲他大吼大叫，哪怕牵扯出身上极大的痛楚来，可我仍旧不管不顾。 似乎被我这样自视无辜的态度激怒，楚风暖骤然掐住了我的下颚骨“你当我不愿杀了你么？虞赤樨，你未免太过看重自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二十九章 罪大恶极 “若非陛下念及父女情分，将你托付于我，我何至于留你性命至此？”他掼下我，拂袖而起，“虞赤樨，你的性命关乎我楚家，你若是敢寻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留下这句近乎冷酷的话语，楚风暖已然转身离开，似乎再待一会儿，他都会忍不住心底的仇恨将我杀死。 好容易替楚家正名，楚风暖，一定不会愿意，让楚家再度因为我而蒙难。 这无怪他这样的愤然。 若是有朝一日，易身处地，我也会如此。 也许更甚，因所谓的凤凰，不过是他所谋划的一步，他只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的献出自己的心头鲜血。 他不爱我！ 即便我再怎么想要欺骗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楚风暖，这一生，除却真心待过徐思卿，那颗心脏，便再也没有其他人的余地了。 再没有了…… —— 我虞赤樨一生,于感情之上寡淡得可怜。 母亲在我尚是个胎儿之时，恨不能我胎死腹中，而我的父亲，自我出生伊始，便不曾舍予半点儿的疼爱，即便，我是他膝下唯一的子嗣，可因我的生母，他从来不肯正眼瞧我一眼。 陪伴我的，唯有冗沉又枯燥的兵书万卷与治国典册。 那样直到了十六岁那年。 我第一次遇到他，是在市井上的元夕夜，彼时的我，尚是个十余岁的毛丫头。 可我真正将他放在心底，是在十六岁那年。 人海茫茫，偏他一出现，光芒万丈。 因爱一个人，便会无限放大他的好，哪怕初遇，他早已不记得什么了，可我仍旧固执地记着与他的一切。 固执日久愈深，而后成执念，执念过甚，却成利刃，最易伤人。 我是东宫太子，哪怕彼此都晓得，东宫与楚家水火不容，势不两立，楚风暖还是得要同我着最为尊敬的话语，朝我叩拜行礼。 那日是我的生辰，可母后却不管不顾地将我囚住，让我饱受冰室里的阴寒冷气，因我的出生，破坏了她原该与楚青云的双宿双飞。 出来之后，数九寒冬，我冻得意识模糊，几欲立不稳。 可楚风暖出现了，他将我塞进他的马车里，带出了宫。 这是我第二次出宫。 因许多的原因，我对他的目的是抱有隐约的不好的猜测，直至一碗热乎乎的面摆放在我的跟前。 下毒！ 这是我那时唯一所能想到的。 人人都知道，死前定要吃一顿饭，以免将来入了阴司，让鬼差误以为是个饿死鬼，借机抹去生前罪恶。 可楚风暖却无奈一笑“这是长寿面。” 宫里是无人敢给我过生辰的。 母后不许，父皇自然也不在意。 唯独楚风暖是一个意外，拉着我便出了宫，坐在街道的馆子里面，看着我吃下这一碗名唤长寿面的东西。 时至今日，我也无法得知，他明知楚家与东宫的恩怨，却为何要一定让我吃下这长寿面。 也许他当时是真的想要毒死我的罢。 我只是记得他过“殿下性纯良，假以时日，定当能成为如圣上一般的明君。” 性纯良，那么，我究竟是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恶毒的呢？ 是知道了母后要杀他，可他要我少管闲事，谨记分，知道了他倾慕于徐思卿，然而徐思卿却想方设法地意图加害于他，反倒是我处处为他着想，他却不屑一顾…… 多管闲事，害他不能与徐思卿长相厮守，甚至因我的母亲，害得他满门遭屠。 我虞赤樨就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三十章 镜中花 楚风暖一向是个思虑周全的人，似乎真怕我一死，便会牵连楚家，以故派了人严加看守，更有甚者，不知他哪里来的手段，竟将点鸢也找了过来。 我问道“是不是楚风暖威胁你过来的？” 他要用点鸢的性命来威胁我。 楚风暖无非是想要告诉我，他要伤害我身边的人，太过轻而易举了。 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任何的理由了。 虽则母后与父皇对我并不如世间的正常父母，然而，我虞赤樨也并非一个无情之人，母后惨死，父皇垂垂老矣，端坐在那个困扰了我数十年的位置上。 即便我不为楚风暖着想，只是为父皇，我也决计不敢寻死。 更何况，如今还有点鸢，这个陪伴了我多年的女人。 楚风暖向来是一个有手段的人。 所谓蛰伏于盛夏，藏华于当春。他肯隐藏锋芒多年，无非就是为一举为楚家翻案，如今真正达到了目的，他便也就开始锋芒毕露。 我住在楚家，不会不知道他每日清客往来的频繁，只是我好奇，他竟不知父皇生性多疑，如此行止，只怕是会找来杀身之祸。 可我不需要想这般多，他一向是个深谋远虑之人，对于他的决断，我永远也猜测不到他的目的何在。 楚风暖只是要我活得好好的便可，那么，我便好好的活着。 因我的好父皇，哪怕在我回来帝京之后，父皇连一面也不曾见过我，但他却仍旧，为我与楚风暖赐下了婚约。 我欣喜着，便是知道了我的女儿身份，父皇亦是不曾怪罪于我，更甚为了我，拿楚家的一切来威胁楚风暖。 可我却又突然心生怯意。 嫁给楚风暖，分明是我在梦中梦到过许多次的心愿，可如今，我却又不能够。 母后曾为了断绝我对楚风暖的痴念，亲自着人替我封阴——我再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子。 这样的结果，让我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不完美，自己的缺陷原是如此的令人惶然。 可很快，我便又释然了。 楚风暖娶我，也不过受父皇所胁迫，他哪里是真心想要娶我呢？ 即是如此，我完美与否，似乎都与他不甚相干。 是我多想了。 奇怪的是，点鸢从前是母后的心腹之人，却在母后惨死在楚风暖手下，而我被他囚禁起来之后，处处在为楚风暖话。 对于我的笃定质问，点鸢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轻声道“殿下……夫人不要多想，大人他并没有胁迫我作甚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留下的，您当初也曾过，只要我想，就没人能够逼迫我吗？我是看着您长大的，一直待在宫中，也没处可去了，若您也不想留下我，我便只能去同城郊那些乞儿厮混了。” 温温柔柔的，是我年幼时，曾经在睡梦中听得到的声音。 像是楚风暖，他话也时常温温柔柔的，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楚风暖的母亲，那个让楚青云心心念念的女子，该是怎么样的温柔和善，才能使得楚风暖这样温和，让楚青云这样对她念念不忘，甚至在她死后，楚青云也不肯接受母后。 我这一生，所认识的温柔之人，唯他二人而已。 只是一人恨我入骨，一人待我真心真意。 所谓的福祸相依，其实，原也不过如此了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三十一章 水中月 婚期渐近，楚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一派洋洋喜气的景象，便是点鸢，也颇受这欢悦氛围影响，不时便是带着笑意在我跟前晃悠。 真是刺眼得很！ 我与楚风暖的婚约，高兴的是别人，痛苦的，是我们两个人。 自那日后，楚风暖便不再出现在我的院子里。 他也是恨这该死的婚姻，所以才不愿来见我的罢？ 可那又怎样？ 他亲手斩下母后的首级的那一刻，我已经彻底心死。 为我过往的愚蠢，为他多年的深藏不露。 这实在是令人脊背生寒。 后背逐渐好了以后，我曾试图出府，意欲进宫见到父皇，让他收回成命，将这折磨人的婚事撤掉。 可每每都不能如意。 或是我根出不了府半步，抑或是我好容易逃出楚家，尚未抵达宫门时候，楚风暖便已然带了人，将我拦截回去。 我也曾怒气冲冲地质问他“楚风暖，既然你根就不想娶我，为何还不让我离开？” 凭他的手段，要造成我自己逃离的假象，不让父皇怀疑，这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 他亲自将我的屋门锁上，依旧在窗外，身后是大棵大棵的木樨树，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一如他的人。 只是他的话却像是催促木樨凋零的凛冽北风“虞赤樨，我是不想娶你，可也决计不会让你如愿。” “姜瑜如是死了没错，可你还活着，楚家那些人命，你还没有还清，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你走的，绝对不会！” 连窗户也不留，他将窗棂钉得死死的，惟剩下一道门，也派人严加看守，轮流看护，谨防一个不察，我便又动了逃跑的心思。 我甚至祈求点鸢，让她帮我逃出这不见天日的生活，点鸢是极力劝着我，奈何我心意既定，就一定是无法转回的。 可到底还是我看轻了楚风暖的手段。 院子里外，明里暗里，都安排了人监守着，水泄不通，只惟恐我生出出逃的念头。 只要我一踏出房门，旋即有人出来，口中着恭敬话语，只是却不容反抗地要我回去。 我会疯了的！ 我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个稀烂，可只要一有动静，便有人进来收拾，连一个碎片也不肯给我留下。 她们当真是怕我死，怕得厉害。 点鸢也是如此，她“夫人何必？夫人当初那样为大人着想，甫一晓得了皇后娘娘的计划，便拿了徐良娣的性命来要挟大人回宫，好让他在您的羽翼之下能够逃出一劫……” “如今苦尽甘来，尽管你们之间夹杂着血海深仇，可那已经过去了，也合该放下了。” “你要我怎么放得下？！”我失控般咆哮，只是数日来饮食少进，令我疲惫不堪，即便竭力嘶吼，也没有半分的气势。 自认毫无反抗余力，我便只能自嘲一笑“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利用我回宫，挑拨离间，让我坐上那个位置，好令父皇对我彻底失望……” “哈哈哈——，只是可惜啊，他的如意算盘终究打落了，他那样恨我，却还是要被迫娶我。” 我已然失了智，抓着点鸢的手，突然笑得疯狂起来“点鸢，你，这算不算报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三十二章 眷属终成 世事如棋，只是执棋者并非是我，行到这一步，下一步该怎么样去走，便已无法任我控制。 我只能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般，遭人控制，走着执棋者为我开出的一条路来。 不管前路如何，善缘恶果，我都只能被推动着上前，毫无选择的余地。 喜服是赶制出来的，大红正色，这是正妻才能拥有的颜色，上好的云锦苏绣，鲜活的鳯凰羽毛分明，栩栩如生，层层叠叠的繁复工艺，都足够昭示出主人的用心程度。 只是事实向来不是如此。 原，我即便不是太子，也是父皇唯一的女儿，公主出嫁，应是举国欢庆的事情，喜服也该由宫里的绣娘制作。 可楚风暖固执地要自己去姑苏找了人，安排在楚家做完，一切流程，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呵！ 他到底是有多可笑？竟然如此心翼翼，莫非楚风暖是觉得，父皇会在喜服上下手？ 楚家恨母后与我，父皇恨母后，按如此，他们应是最为牢固的合作伙伴，不该是这样的互相防备。 是啦！ 是因为我。 因为父皇要护我性命，楚风暖要取我性命，而我历经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又这样的疯疯癫癫。 我真不怀疑，有时候，我的的确确是想要一刀杀了楚风暖，问一问他，为何就不能设身处地地为我想一想？！ 从前，我想要做回一个女子，风风光光地嫁给楚风暖，于是母后夺走了我作为女子生而拥有的权利。 如今，我只想逃得远远的，与他此生不复相见，却又被那所谓的圣旨被迫嫁予楚风暖。 命运到底是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二十余年的一切，哪一样是我想要的？可他们连问也不问我一句，就将仇恨种在我的骨子里，将报复实施在我的身上……他们可知道，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己的情感。 这半生，我想要的，他们从我跟前硬生生夺走，不想要的，却又强硬地塞给我。 这是何等的无理取闹！ —— 喜服送达我的手中，婚期便也近在眼前了。 虽是父皇亲自下的旨意，准备也确实充足，但其实，婚礼也简陋得很。 只有我和楚风暖，以及点鸢三人。 楚府里的下人早已被楚风暖赶走了，他是想让我悄无声息地嫁给他，不肯告诉任何人，我是他的妻。 这样会驳了他的面子的吧？毕竟，他喜欢徐思卿的事情，整个儿帝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那与我什么干系？ 如今，要嫁给他的，是我虞赤樨，不是她徐思卿。 哪怕此前诸多磨难，哪怕他并不想娶我，哪怕我的意想逃避，可这一刻，至少是这一刻，我是有欢喜的。 世间又有哪一个女子，是身着凤冠霞帔，如愿嫁给心爱的儿郎时候，会不开心的呢？ 没有的！ 那是闺中所有女儿的愿想。 我原以为，凭借父皇对我的爱意，也该遣人来瞧一遭，可没有，什么也没有。 也是啊。 楚风暖一直视此为耻辱，便是父皇真正派了人过来，也一定是会拦住的。 拜过天地之后，我正局促不安地着，攥着点鸢的手不住沁出层层冷汗。 耳边骤然响起楚风暖的声音来“你带她回去罢。” 淡然如水的话语，却又冷漠得令人发指。像是使唤一个下人，拿着一个物品下去一般无奇。 可尚未等我嗤笑出声，便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笑声，且，带着莫名的熟悉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三十三章 邦君之妻 “啊哈哈哈——” 尖锐刺耳的笑声直入耳膜，下一刻，我只来得及转身，便见到一道身影迅速跑过来，而后立在我跟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我。 是徐思卿！ 她形容狼狈，一把抓住了我的双手“殿下，是你要许我后位的，可你为什么骗我？” “你女扮男装，将责任撇下，跑得一干二净，可知那日皇上归来，借此将徐家端了个彻底？我什么都没有了……” “卿卿？”似乎怕我对徐思卿做出什么来，楚风暖极快地反应过来，将她带得远离我来。 恰逢此时，门外跑进来几个丫鬟打扮的女人，见了楚风暖，立即欠身，连连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夫人是偷偷跑出来的，是奴婢等失职，大人息怒。” 着，便要搀扶着徐思卿离去。 夫人…… 我在心底细细咀嚼着这两个词，但是却如同苦黄连一般，越想越苦，直从嘴里蔓延到了胸腔，而后一股气堵在那里。 有些发闷气短！ 自我再不是太子，也不是什么天子之后，点鸢便也依照了楚风暖，只唤我为夫人。 只是如今仔细想来，多少有些可笑讽刺。 邦君之妻，君称之为夫人。 可楚风暖从未当我成他的妻子呢。 我喊住了那些强硬要带走徐思卿的人，道“等一下！” 楚风暖的神色霎时变得微妙起来。 那些丫鬟微一愣怔，徐思卿便得了空，挣脱开来，她复又跑到我面前，再度歇斯底里地怒喊“为什么？虞赤樨，你处心积虑，女扮男装，以后位来作要挟，就是要拆散我与楚风暖。” “你怎么就这样歹毒？” “那你呢？也是觉得我如此歹毒用心么？” 声声控诉，句句指责。 仿佛一切，当真就是我一人的过错，而他们，无辜得可怜。 我看向了楚风暖，他亦不表作态，似乎是默认了我的歹毒。 是！ 我虞赤樨，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胡乱地摸着头顶紧固住的旒苏凤冠，终于抽出那柄錾金缠枝发簪，哔哩剥落一阵响动过后，头上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凤冠，于顷刻之间，便应声落地。 圆润饱满的珠子散落，满屋狼狈。 “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我注视着他们，看他们人人面面相觑，唯有楚风暖，目光落在我身上，嘴唇张合，可终究是一句话也不出来。 他只是一转身，厉声呵斥“还不快带人离开？” “不准！” 到底是浸淫宫廷多年，不怒自威，这样的姿态我还是拿捏得出来的。 即便除我四人之外，无人晓得我从前身份，那些人究竟还是被镇住了，手抬在半空，有些讪讪然。 我嘴角一扬，竭力扬起高傲的讽笑出来，“楚风暖，你既娶了徐思卿，何苦要再应下来？那我算什么？徐思卿又算是什么？” 那么多的仇恨夹杂在我们之间，嫁给他的那一瞬间，我还是几乎感动得落泪。 可到底还是只感动了我一人。 现实给我的是什么呢？ 他苦心谋划，终于能将徐思卿娶到自己身边，一生一世，此生此世，相伴携手，白首与共。 可为了楚家，他不得不娶我，甚至不惜将徐思卿藏在外面。 怨不得他恨我。 可他这样的做法，又如何给徐思卿交代，给他自己……一个交代？ “鱼与熊掌，焉可兼得？”我道，“楚风暖，你未免太过贪心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三十四章 我不可怜 我现在脑海当中，唯一所能想起来的，只有我那自幼感情浅薄却又深厚的父皇。 是的。 不管怎么样，即便是我与母后欺骗了他在先，他也恨透了母后的所有做法，但终究，打断筋骨融于血，我还是我的生父，还是顾念着我的性命。 他不是一个冷血的父亲。 有了这样的念头，我就要过去朝门口走去，却被楚风暖一把拉住了手臂。 他有些恼怒地沉声斥道“虞赤樨，你要干什么？” “楚风暖，既然你不肯下定决心来断个干净，那么，便由我来。” 这个恶人，我虞赤樨来做。 反正，在他们眼中，我从来都是一个极为狠毒之人。 恶事多一件，少一件，似乎也无足轻重。 那是无人在乎的。 我竭力要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开来，奈何他却像是一座山似的，任我怎样挣扎，他自岿然不动。 直至徐思卿反应过来，趁我被楚风暖钳制住时，开始发了疯一般地朝我的脸上呼来一掌。 啪—— 一声脆响，我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盖过一阵的刺痛感觉传来。 她惯例是指责着我“虞赤樨，你害我好苦，你让阿暖误会我，只盼让我自生自灭……呵，幸而阿暖还是辩得明白是非，将我从那些恶徒手下救出，免我一死来谢罪……” 徐思卿又转过身去，哭得梨花带雨，比之从前，为讨好母后，对待楚风暖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全然不似一人。 “虞赤樨与姜瑜如两人，作恶多端，阿暖你信我，我是被逼无奈的，我不是想要加害于你的……我，我若是不这样做，徐家会被牵连的，我的母亲也会……楚家也曾遭她们的毒手，阿暖你是知道的……你信我，好不好？” 做戏得做全套。 徐思卿固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故而她话音才落，便要真正的“以死谢罪”，奈何被那些人拦了下来。 呵！ 好一出戏，如今倒真是教我虞赤樨见识了个遍。 手臂上的力道渐渐松开了，我甫一抬眼，就见楚风暖缓缓开口来。 他“我信你。” 声音回旋在耳边，而后迅速传至脑海当中，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那些自认为坚固的壁垒。 终于，壁垒坍塌下来，只剩下一堆砖土瓦砾。 残破得可怜！ 我信你！ 这三个字，最为简单，对我来，能从楚风暖的口中听得，更是奢侈得可怜。 可偏偏问他的人是徐思卿，所以，这个答案是这样的显而易见。 手上忽然没了钳住。 楚风暖从那些人手中接过寻死觅活的徐思卿，吩咐道“去收拾出一间屋子来，便在我卧房的东厢房罢。” 言已，已将人带走，从我身侧走过。 甚至故意一般，带起的凌厉劲风扫得我眼眶发疼，难受至极，只是眼眶里那抑制不住的热流，却在触见到徐思卿若有似无的得意之色之时，硬生生被我强逼了回去。 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明明是得了自由，于我而言，却又没有半分的喜悦。 虞赤樨，你怎么就这么贱？！ 点鸢过来，意欲扶住我瘫软的身子，却被我一掌拂开了。 无论何时，我虞赤樨，都不足以教人可怜。 我……我不可怜…… 半点儿也不值得让人可怜！ 我想向前走。 穿过花厅与曲廊，便是大门。 我并不是孤独一人，我还有父皇，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唯一，应该相信的人。 只是脚下虚浮无力，仿佛走了好久，还是没能走到尽头。 长到令人心碎。 终于扶着廊柱墙壁走到了门口，正欲打开门闩，想着从此相别，却不防，耳畔骤然传来一声暴喝。 “虞赤樨，你要作甚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三十五章 该害怕的是我 楚风暖三步并作两步，“砰——”一声将门砸上，满脸怒容。 他甚少如此。 原一贯的温润如玉的楚家公子，是人人所称赞的温和少年，只是每每见了我，都要被我气得火冒三丈，连仪态也顾不得了滟。 是呢。 对待仇人的女儿，对待自己所厌恶的人，饶是楚风暖多么的好脾气，又怎么可能是真的没有脾气呢？ 恨不能生啖其肉，食其骨血。 楚风暖似乎气极，攥住了我的手臂，连拖带拽地拉扯着我。 身体骤然一轻，竟是他将我揽抱在怀，打横抱了起来。 “楚风暖，你要作甚么？”我一惊，连忙拉扯着他的衣襟，想要挣脱开来。 他不语，直至回到熟悉的院落，楚风暖方才将我放下，唤了点鸢过来。 他道“虞赤樨，别想着离开，没有我的允许，你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此处。” 凭什么？ 可不等我有所反驳，楚风暖已然再度将门锁上。 这一次，是真正连屋门也不给我出去。 他是想将我关到死吗？ 徐思卿如今完完整整地回到了他的身边，而我，只要还活着，父皇便不会动楚家。 凭什么楚风暖的如意算盘可以打得那么响亮？ 我不甘心！ 只是到底，从来不甘于现状的人，并非只有我一个人。 才不过刚回来一夜，徐思卿便已迫不及待地带着人闯进了我的院子。 点鸢一人拦不住，而那些监守着我的人，哪一个不是听从楚风暖的吩咐？ 徐思卿是楚风暖心尖上的人儿，他们怎么敢拦？ “徐思卿，你有甚么，尽管冲我来。恃强凌弱，又算什么？” 我被人按压着，只能眼睁睁瞧见点鸢被人带走，以极其粗暴的手法捆绑住，而后吊在院子里的那株木樨树下。 可点鸢只是摇摇头，用着我所熟知的温柔语气教我放心。 我怎么放的下心？ 她是我身边最为熟悉之人，不管我富贵落难，从来都是那样的温柔相待。 世间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得上她在我心中的位置。 似乎觉得将一切庞杂都清理得干净了，徐思卿款款转过身来，携着分花拂柳般的袅娜身姿，微微一笑。 她从前在我身边时候，也总是爱这样笑着。 两颊的梨涡浅浅地凹陷进去，像是放了一粒黑曜石在那羊脂玉一般的肌肤上，在阳光下发处柔和的光泽，熠熠发光。 美人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恁是怎么样的男子，都难免倾倒在其石榴裙下。 那时，我是极端厌恶的。 抑或是——嫉妒！ 我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让男子为之心动的资，而我，确确实实地歆羡又嫉妒着。 然而我不能，所以妒火越烧越旺，终于也引火到了我的身上。 这一次，依旧是熟悉的微笑，只是我却觉得莫名的令人毛骨悚然。 她矮下身来，一把攫住了我的下巴颏儿“害怕？虞赤樨，你怎么会害怕，该怕的，是我才对啊。”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瞧着柔柔弱弱的徐思卿，竟有这样大的力气。 果真，女人一旦打定主意，手段比谁都狠。 骨头几欲被她捏碎，然而，徐思卿却连丝毫要松手的想法也没有。 她的眸子深处骤然迸发出杀人的凶狠怒意出来。 “虞赤樨，你别装无辜。”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吐出话语来，“当日，楚风暖从祭坛上摔下，昏迷不醒，我可是将一个锦盒给了你不错？” 徐思卿贴近我的耳朵，同我耳语道“识相的，便快快给我交出来，否则，便也休怪我不念往昔旧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三十六章 斩草需除根 那个锦盒……那张赤樨巾帕…… 徐思卿要这些来作甚么？ 不等我多想，徐思卿已然再次发问，只是这一次，却多了份狠厉“虞赤樨，你别装傻，你知道了我与姜瑜如那么多的秘密，我不杀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如今，只要你交出那个锦盒，我一定不会多加为难你。” “你听到没有？！” 到最后，徐思卿已然有些失控，脸色倏地扭曲起来，掐着我下颚的手心甚至紧张得沁出冷汗来。 似乎，这个锦盒，对她来，是极为重要的物什。 可这还和她什么关系？ 这是我与楚风暖初见时，我留下的，凭什么，她想要，还要用我的性命来威胁？ “我不知道。”我，“当日我找到那名女子，取了她的心头鲜血之后，她便死去了，那张巾帕，我觉得晦气，便也扔掉了……呃……” 话未完，徐思卿却已哈哈大笑起来，神情颇有些怪异。 好似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徐思卿笑得花枝乱颤，连嘴角都有些控制不住。 她笑道“虞赤樨，你还当真以为我愚钝如此，像你这般遭人耍得团团转，还要愚蠢地去相信别人吗？” “当日，分明是你为楚风暖取的心头血！”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笃定地一笑，蓦然间，伸手过来，直撕扯开我胸前衣襟，将那块伤疤赫然展露在众人眼前。 “你看这伤疤还在，这得刺得有多深？啧啧……虞赤樨，你竟然不借此去邀功，好以此来抵消你对楚家的所为，是怕他嫌恶吗？” 嫌恶？ 我再忘不了，往昔楚风暖假装失明时候，被我强迫着为我处理伤口，甫一碰到我的鲜血，竟是无比的厌弃。 他是嫌恶我！ 不容置疑！ 徐思卿的冰凉指甲划在我的皮肤上，突然一个用力，那指甲便深刻掐进我的皮肉当中。 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可徐思卿不肯罢休“你也知道，哪怕你为他做得再多，他也决计是不会原谅你的罢？” “你要知道，我徐思卿在楚风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虞赤樨，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将东西给我交出来，我可以帮你得偿所愿，这个交易，你不亏。” 继续留在这里，我只能承受着对楚风暖爱恨交杂的折磨，更甚还有担忧父皇与楚风暖之间的明争暗斗。 倘或离开，那么，我便不用再受这些烦人的琐事困扰。 这似乎，的确是两全其美。 可—— 我忽然挣扎着，朝徐思卿脸上啐了一口“徐思卿，你这副嘴脸，当真是难看得很，为了你所谓的不得已，处处摇尾乞怜地让人同情，不择手段地依傍着旁人，你会帮我，真是天大的好笑话！” 我晓得了太多徐思卿的秘密，更是深知她的一贯手段，她当日为依附母后，稳脚跟，多少阴毒的法子也肯出，早已杀人如麻，冷血无情。 徐思卿这样自私又自利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 只怕是恨不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徐思卿怒极反笑，悠悠然起身，后退几步，而后又冲上前来，一脚踢在我的胸口上，下了死力拼命踩踏着。 呼吸骤然贫瘠，我大口深吸了口气，可还没来得及吐纳出来，便顺着徐思卿的目光望去，落在了院子里，四肢被束缚住的点鸢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三十七章 剜眼断耳 徐思卿扯开一抹残忍的笑来“那又怎样？虞赤樨，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把东西拿出来的。” 她缓缓踱步出去，一脚一脚地远离我的视线，那足音却格外地响亮。 “不！不要！” 我大喊，可换来的，却是徐思卿更为肆无忌惮的笑声。 徐思卿微微一偏头，右手抬起，露出一段纤细瘦弱的手臂出来，修长手指轻轻一扶髻上珠钗，而后将其从头上拔下来。 泛着瘆人的寒光。 她笑得肆意“虞赤樨，我过，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交出来的。” “我听啊，这点鸢姑姑，可是跟在你身边数十年了……我可没忘记，当日，她是怎么狗仗人势，帮着你来奚落我的……庶女又怎样？只因身份低贱，便得生受着你们的冷眼吗？今日，你们两个人，不过是匹丧家之犬，是我徐思卿的手下败将，哈哈哈——” 一语未落，那手已然扬起，猛地扎进了点鸢的左眼中。 “啊——” 顷刻间，殷红鲜血直从眼睛中流出，瞬时爬满了点鸢的左脸，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喊响彻云霄，冲破耳膜，点鸢禁受不住苦痛地号咷起来。 可她依旧没有示弱。 点鸢双手被缚，不能用手去止住伤势，只能勉强开口“夫人别答应她，她就是一个疯子，若这个女人留在大人身边，势必是养虎为患……” 话语声戛然而止。 徐思卿手中加重了力道，手腕几个巧劲儿，生生剜下了点鸢的眼珠儿。 “不——” 我从桎梏中挣脱，趔趄着冲过去，想要止住徐思卿的疯狂举动，却被徐思卿命人再度拉扯住。 徐思卿笑得癫狂“当日，楚风暖为你舍下一双眼睛的时候，可没见到你心疼半分……虞赤樨，怎么，如今，你竟心疼一个的贱婢起来了？” 言语间，已然俯身，从地上拾起那连筋带血的眼珠儿来，眼眸深处闪着骇人的神色。 “活人的眼珠子啊……”言有尽而意无穷。 徐思卿大声吩咐道“给我掰开她的嘴！” 心中隐约洞察到了不安感觉，我拼命咬住下唇，可徐思卿却异常地坚决，甚至提脚踹在了我的腹上，逼得我一个痛呼，正好隔了她机会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张开嘴来。 “你不是心疼她吗？”似乎想起了什么，徐思卿咯咯直笑，“那你，就替她弥补了这缺憾罢。” 着，已是不由分地将那充满血腥味道的眼珠儿生生塞进了我的口中，而后死死捂住了我的嘴巴，逼迫我吞下去。 挣扎间，口中蓦地泛出酸涩味道，竟是咬破了那眼珠儿的外皮。 倏然一个骨碌，我能清晰感觉得到，那圆滚物什从喉管咽下的那一刻，里面似乎骤然生了倒刺，刮得我黏膜发疼。 “呕——”ヽ 徐思卿命人松开了我，我也终于是忍受不住，俯下身来，便直呕个不住。 可也只能吐出一汪涎水。 什么也没有！ 思及此，我越发觉出恶心之感，还欲作呕，却被徐思卿一把从身后揪住了头发。 霎时间，头皮发麻，恐惧在那一刻瞬间放大。 她在我头顶用着极致阴寒的口吻道“若你不愿意顾及她的性命也好，既然眼睛没了，性来个天残配地缺，将那耳朵也给我割下来，教厨房给你做好了送过来。” “快！都聋了吗？还不快将她的耳朵给我割下来？！” 徐思卿彻底失控，像是要向我证明着她所言非虚，甚至将我拽到点鸢身前，逼迫着我直视点鸢那空洞的眼部凹陷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三十八章 快要支撑不下去 不！ 不可以！ 我强忍了痛意，伸手去抓徐思卿的胳臂，似乎指甲挠到了她，只听她冷嘶一声，而后推开了我。 只是这电光火石的时间，那些人却已一刀落在了点鸢的耳朵上，切割下一瓣淡薄肉色的耳朵来。 手起刀落，准确无误！ 那些人还欲继续，可我分明看到了点鸢极力忍耐的模样。 鲜血直从那些伤口不住流淌出来，点鸢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如同死物一般，只晓得含笑瞧向我，她嘴唇微掀，似乎想些什么，但却终究无声。 她为我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勉力稳，我粗哑着嗓子道“够了！住手！我告诉你那东西在哪里！” 原来，我虞赤樨还是一个会受别人威胁的人。 从前为楚风暖，我不得不与母后周旋对抗，可他辜负了我的所有好意。 如今为点鸢，我不得不应下徐思卿，只因她，的的确确，是这世间，唯一待我真诚温柔的人了。 只愿，这一次，我没有看错人。 徐思卿这才得逞一般，在唇边绽开一抹微笑，美人笑靥如花，刹那芳华尽失颜色。 这笑，是点鸢的鲜血痛苦换来的，只为满足她畸形变、态的心理。 我着急过去，便要将点鸢放下来，徐思卿自然是不惧我反悔的，早已经带了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估摸着时间，应是要楚风暖下朝了。 我被困在这四方天地里，哪里又跑得出去呢？ 我逃不出楚风暖的手掌心，那便也在徐思卿的掌控之中。 只是想想，到底还是好笑。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所谓的世事无常，便也合该是这番模样了。 许是见我笑得太过难看，点鸢抬手，虚弱地道了句“夫人不必因此为点鸢难过，也不该因此而嫉恨上大人。” 我不语，只将她扶进了屋。 我与楚风暖的恩怨仇恨，早已不是此时才有的了。 无论今日的事情有无，我们之间，从一开始，便横跨了天堑，他过不来此岸，我填不满中间鸿沟。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的彻底。 “你好好休息，我叫人去给你请大夫过来。”我只避开她苦苦为楚风暖开脱的话语不谈。 可令我千万想不到的，竟是徐思卿歹毒如此，吩咐下来，不许人替我通传。 点鸢的病情迫在眉睫，再拖延下去，已不知该有多严重。 他们不是怕我死吗？ 连徐思卿那样怕我出她的不堪过往，也不敢对我动手，只挑了点鸢，杀鸡儆猴。 打定主意，当下，我便打碎了屋子里的茶盏，正要向腕上割去时，果然有人现身，击中了我的左手腕。 “哐当——”一声，碎瓷片应声落地。 我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那么不是听令于楚风暖，要护好我的安危的吗？即便你一直守着我，我也总有机会，你拦得住我此时割腕，可我若是断绝饮食呢？你要怎么做得到，让我无碍？” “若是今夜，我见不到大夫，那么，就让楚风暖做好鱼死破的打算。” 那人只是微微一愣，最后，到底还是觉得我的话语有道理的罢，足尖一点，便又迅速消失在了如墨一般的夜空中。 楚风暖，愿你也能有半点儿的良知，不要让我更加的恨你。 再恨下去，只怕我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实在是……太累了。 寒风乍起，吹来院子里淡淡的木樨叶香。 突然间，天地静默得可怕，甚至能明晰听到胸腔里那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翌日。 果不其然，天光才现，不速之客便闯了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三十九章 盖棺定论 这是时隔多日，楚风暖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跟前。 分明是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了点鸢一夜，前一日才经历得太多，心情急转直下，此刻我的上下眼皮直打架，困意席卷着我的意识，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还是被吓住了。 一个激灵瞬的清醒，意识回溯，我看得清楚—— 曾经风华正茂的如玉少年郎，此刻形容枯槁，素日最为清亮的眸子也变得黯淡无光，颧骨也显得高了些，嘴唇周边又生长了密密匝匝的青色胡茬，更是衬得精神颓靡。 这些时日，他究竟历经了些什么？ 我才刚开口，想问一问前因后果，可未及我张嘴，楚风暖便已先声夺人。 他道“虞赤樨，你到底还要怎样？卿卿她对你百般忍耐，你竟为了教我来看你演的这出戏，甚至不惜让点鸢受这些苦，你究竟还有没有半点儿为人的良心？” “我不想同你去做这些无聊的戏码，若你再是如此不肯罢手，休怪我不顾情面，鱼死破。” 楚风暖连问一句也不肯，就这样断定了我的罪行，仅凭徐思卿的一面之词。 从前我觉得宫里的女人很可怜，不但要竭力讨好母后，还要看着父皇的心思，只要是父皇愿意去相信，黑白颠倒，指鹿为马也不是不可。 她们都是为了权势，争破头也要向上爬。 可我呢？ 我为的什么？ 他楚风暖凭什么这样盖棺定论？！ 我当即怒然道“你当我愿意见你吗？楚风暖，你杀我母亲，让我与我的父亲近在咫尺也不能相见，更是纵容徐思卿来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何曾过些什么？你就以为我不恨你吗？” “我对你的恨意，比之你而言，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楚风暖的呼吸有些短促，他似乎在竭力平稳着，但却不见缓和，气息反而越来越紊乱起来，最后，惹得他一连咳嗽了好久，直将脸色咳得通红。 良久的寂寂无言，楚风暖坐下，似乎也被点鸢的状况所骇住，终于叫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我久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只是从来，意外都是来得猝不及防的。 徐思卿从外面跑进来时，我才刚将药方递予丫头，叮嘱她去为点鸢熬药。 谁知徐思卿甫一踏进门来，便一把夺过药方，将其撕了个稀烂，而后一个扬手，纸张碎屑便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如同冬日里头漫天的雪花儿。 “徐思卿，你要作甚么？”我怒极，推开了徐思卿，便欲冲出去将那大夫唤回来。 然，手臂一紧。 竟是徐思卿将我给拉扯住了。 “急什么？”徐思卿像是早有准备而来，“你有没有命还难呢，遑论你那个贱婢？” 楚风暖尚留在我这里，徐思卿便一个猛力，将我推了进去，脚下一个不稳，我几欲栽倒，幸而急忙止住了脚步，只一个不慎，就要撞到桌子。 意料当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竟是楚风暖不知何时，已然眼疾手快地替我挡住了那坚硬木桌子角。 像是下意识，楚风暖倏然掐住了我的手臂，自己一个挪步，将我挡在了身后。 他的力气就极大，此刻又有些用力，好似要紧紧抓住，不肯放手一般，疼得我一个轻呼，但楚风暖丝毫松手的迹象也无。 他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这里有我便已足够，你又何苦过来？” 仿佛当我并不存在，楚风暖着，就要着人来带徐思卿离开，生怕在此地多待一会儿，徐思卿便会少了一根毫发似的。 徐思卿依旧是笑靥如花，视线却落在了床榻之上，被剜眼断耳的点鸢身上。 “不必忧心，我不碍事的。” 她徐徐走近，途径我身侧时，似是不经意一般，目光轻轻扫过楚风暖攥住我的手上。 徐思卿开口“虽阿暖你顾念她曾赠你三滴心头鲜血的恩情，所以极力保下她的性命，可如今，她身边的人不安分……身为人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阿暖你也不能再徇私枉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四十章 深宫妇人 什么？ 我听得云里雾里，想要问个清楚明白，奈何楚风暖却像是故意一般，突然松开了我，而后答话，生生止住了我欲出口的所有困惑。 他道“我自然是晓得的，可我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也不是你应该关心的。” “卿卿，你僭越了。”口吻阴寒，带着些许威胁意味。 这是头一遭，我见到楚风暖对徐思卿这样的不假辞色。 徐思卿显然也是一愣，可自幼生长于深宅大院之中，后来又在皇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周旋至今，定力到底也非常人所能比拟。 当下，徐思卿也同样地开始表露出自己的来面目来。 她轻笑“楚风暖，你扪心自问，若非我真心倾慕于你，又何至于为你苦苦隐瞒至今？我不该关心？呵！倘我当真不管不顾，你早就被虞赤樨牵连，死个千遍万遍了！” “我苦心经营，到底是为的谁，难道你半点儿不知么？” 徐思卿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看住了我，眼珠儿一错也不错，里面的嘲弄丝毫不加掩饰。 “虞赤樨，你以为，你有多无辜？你不过就是一个只会祸害别人的废物罢了……” “啪——” 两道声音，此起彼落，连接得顺畅异常，几度叫人以为眼花而出现幻觉。 不知何时，点鸢已然从榻上醒过来，从身后一把将徐思卿推倒。 徐思卿一个不注意，步履踉跄，双手扑腾着，恰好抓到了一侧的百合花瓶架上。 天青色瓷釉瓶子掉落下来，准确无误地打在了徐思卿的后脑勺上，登时鲜血直流。 点鸢却丝毫不顾徐思卿的结果，只迈着虚浮步伐，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但她的视线扫过我，却最终锁在楚风暖的脸上，便连话语，也是面对楚风暖所“大人不必要爱屋及乌，那段时间，夫人已带了大人离开皇宫，所有的事情，都是点鸢一人所为，还请大人秉公办理。” 楚风暖微一颔首，扬手一招，便有人过来将点鸢带走。 我心下一急，伸手便拉住了点鸢的衣袖“我不管你与楚风暖背着我做了什么，可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带走你。” 何况，她如今，还身受重伤，伤口发了炎，浑身都被烧得滚烫。 骇人得很！ 再不治疗，她真的会死的！ 可楚风暖半点儿没有顾及我的话语，拿我当作空气一般无视，直接叫人押着点鸢离开。 我被楚风暖禁锢住，而点鸢又是一副早有打算的模样，我便只能眼睁睁瞧着她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 一时间，对点鸢即将会遇到的遭遇的害怕，以及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的怨恨，都一齐涌上心头来，如同汹涌浪潮，一举将我淹没，几度窒息。 我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楚风暖的身上“点鸢只是一个深宫妇人，她能做出什么来？楚风暖，你无非是要对付我，尽可叫人把我关了去。” “只是一个深宫妇人？”闻此言语，楚风暖反倒笑了起来，“虞赤樨，你莫不是忘记了，一直待在你身边，事无巨细地为你着想的点鸢，可是姜瑜如多年培养出来的人？” “你自可想一想，她会有多无辜，才使得你的父皇也要来对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四十一章 她的身份 楚风暖假装失忆的那段时间，我曾无知地带着他远离帝京，想要凭此引蛇出洞，妄图为楚风暖扫清障碍，却没成想，于最后，竟是楚风暖一手设下的局。 枉我苦心孤诣，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盘棋，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地捣碎了母亲的一切计划，还为父皇肃清朝堂立下了不可抹灭的功勋。 楚家冤屈得以洗刷，而他楚风暖，也终于从国寺主持，和太傅这一虚衔中彻底摆脱。 便是我们离开的这一段时候，点鸢在帝京，竟私自遣兵调将，折损了不少父皇安排留下的羽翼。 得以想见，点鸢是母后的人，即便是母后如今已然命丧黄泉，但我仍旧活在这世上，点鸢依旧可以为我卖命。 所以，事到如今，我竟是与自己的身生父亲，开始了争夺皇位之战？ 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是半点儿也笑不出来。 我找到了徐思卿，要她帮着我，才能从楚府逃出，一路赶到皇宫。 我的生父，高高地端坐在龙椅之上，看我被人押解上来，跪倒在他的面前，不发一言。 “父皇，点鸢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的，于她而言，此事费力不讨好，她又何必……” 只是我话未完，头顶已然响起了父皇熟悉的声响。 他道“怎么会费力不讨好呢？朕的好皇儿，你的母后费尽心思来，后宫前朝，多加干涉，就是要你来坐上这个位置，若非是朕命大，早在那时，便已被她害死了，又怎么能坐在这里，和皇儿你赤诚相待？” “倘或朕的羽翼被毁，得益的，也就只有皇儿你一人而已。” 一字一句，都将我们对立的根罗列出来，无可辩驳。 我忽地抬起了头，殿中人是早已经被遣了下去，以故，我也不等父皇的命令，直接起身来。 我道“可父皇明明知道，儿臣是女儿身，早已没有了竞争皇位的资格……且父皇若真是拿儿臣当作了不可不除之人，那又何必一早留下儿臣性命？”甚至还以楚家安危来威胁楚风暖娶我。 那时候，分明就是一个关爱女儿的慈蔼父亲。 哪里又像如今，句句咬牙切齿，仿佛我是夺了他挚爱之物的恶人，那眼里的怒意，简直恨不能让对方灰飞烟灭？ “留你性命？呵！”父皇蓦然拂袖坐下，“要不是楚风暖竭力护下你，还拿了那个贱人的头颅来抵过，朕岂会留你这一个身份不明不白之人的性命？” 当日，父皇也是爱极了母后，所以即便晓得了母后心中另有他人，也力排众议地将她扶上了皇后高位。可奈何，母后之所以留在他身边，不过是为了替楚青云做一枚棋子，再后来，便是为了报复楚青云。 尤其是那时确诊有孕之时，是母后见过了楚青云之后，方才确定下的。 天子威严，不容置疑。 只是父皇虽然因为自己的颜面，留下了彼时尚是个肉团的我的性命，只是那种怀疑对方忠贞的心思，是一直扎根在心底，且逐渐茁壮生长，至于长出了繁茂枝叶的。 再到后来，母后丧心病狂地除去楚家，甚至连楚风暖也不放过，还自损八百地让我前去九原治理黄河水患，以用来收拢民心。 终于，那些枝枝叶叶，在母后一次次的肆意妄为当中，被催得生长愈快，很快，便将原残存的几缕阳光彻底遮盖住。 只剩下了阴暗一片。 “这么些年了，朕一直想知道，皇儿你，到底应不应该唤我这一声父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四十二章 楚风暖，你又骗我 至于父皇究竟是怎么命人备下了水和碗，并用银针扎破了我的手指头，用以滴血验亲，我已经无从知晓。 我只是久久沉浸于他的那句——要不是楚风暖竭力护下你，朕会留你这一个身份不明不白之人的性命？ 原来，他一早便想要了我的性命，而救我的，反而是我一直苦苦怨念的楚风暖。 真是讽刺得好笑！ ——若非陛下念及父女情分，将你托付于我，我何至于留你性命至此？ ——虞赤樨，你的性命关乎我楚家，你若是敢寻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楚风暖，你又骗我！ “啪——” 正当我满心在嘲笑着自己的曾经无知可笑时，耳边骤然从传来了一声暴喝，伴随着碗应声落地而破碎的声音。 父皇一手掀翻了内监大人捧着的托盘，转而一脚踢在我的心窝口上“虞赤樨，你果真是那个贱/人与楚青云生下的孽种！” 那血没融在一处。 父皇气恼地连声大骂了好几句，若非他是帝王，是天下的表率，只怕早已经一刀砍了我。 只是他虽然没能一刀砍了我，却还是一定要出了这口隐忍了数十年的恶气。 剧痛传来，是他不知哪里拿来的牛皮长鞭，一下子猛地甩在了我的身上。 手段残忍宛同当年的母后！ 勉力硬挨着，那些被责任捆绑住的过往岁月一齐涌上脑海。 可即便是接近晕厥的状态，我也深知，我并不是楚青云的女儿。 若真是如此，当日，母后早已经借此来逼迫楚青云带她离开了，又怎么，会舍得下心肠，拿了落胎药喝下，只为扼杀我降临到这世上的机会？ 奈何我此刻，却是一句话也不出来。 殿外骤然响起了一阵骚动，内监大人步伐踉跄地闯了进来，仪态全无地喘着粗气禀道“皇……皇上，不……不，不好了，楚太傅造反了，带了兵马，大军已经攻入皇城里，只怕快要杀到内廷来了……” 一语未落，我便清晰见到了内监的眼睛倏然瞠得极大，眼白迅速翻出，像是母后死在我面前时候一样。 不出所料！ 内监背后横插了一刀，血流涌注，瞬间躺倒在地，再没有了半分的生的气息。 “楚！风！暖！” 父皇一字一句地咬牙吐出，旋即怒目而视，看着那些一对对迈着齐整步伐闯进大殿的士兵，气得浑身发颤，几个后退，一屁股跌坐在了台阶上。 他嘴唇张合了几下，似乎想指摘那些人的无礼放肆，可却连一句话也不出来了。 士兵身着银白的盔甲，纵向成一字排列开来，外面正下着雨，此时，便只听得他们的盔甲上，雨珠儿缓缓滑下，最终滴落在了从波斯进贡而来的地毯上。 那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猛然放大。 大得足以让人产生恐惧的感觉。 楚风暖便与此刻，适时而来，一如既往地如玉面庞，风姿特秀，爽朗清举。 甫一进来，他的视线，便死死地锁在了我的身上，带着我所不熟悉的清冷无谓，似乎微有一怔，但是我实在痛极，早已看不清。 只是听他开口“所谓尧舜禅让，陛下既曾经肯舍下这劳人案牍，去自然云游，如今，不妨也还是退位让贤的好。” 一如从前那样的温柔语气，只是眼角眉梢，却是遮掩不住的凌厉森冷，无端教人一阵地颤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四十三章 死生一线 “好一个尧舜禅让！”父皇也终于从骇然当中惊醒过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楚风暖，昔日楚家遭屠，是朕留你性命，让你得以去往国寺修行，除去姜氏，也是朕看你功劳，应下你留这孽种一命，如今你反倒造起反来，真是……” 后面的话没能来得及出口，父皇便已住了嘴。 他忽然大笑“哈哈哈——是了，你一早便同这孽种纠缠不清，如今我才抓了她过来，你便迫不及待地自乱阵脚……” “楚风暖，你自寻死路，朕便来成全你。” 言语间，父皇已然捉起我来，将倒在地上的我拉扯起来，用了那根皮鞭捆绑住我，继而又从内监大人的后背，抽出了那把鲜血早已凝固在其上的刀来，一把架在了我的脖颈上。 浓重的血腥味道窜进鼻尖，翻搅起胃里极大的欲呕感觉。 只闻他道“你便是将皇宫中的所有兵力都撤走了又怎样？如今，这个孽种还在我的手上，你若是不顾及她的性命，大可鱼死破。” “呵！”谁料楚风暖一个冷哼，同样地也提起一把长剑过来，徐徐靠近着我们，“道是穷途末路，死局已定，九王爷已早在回南境途中被你暗杀，皇室中子嗣单薄，若你与虞赤樨自相残杀，那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名正言顺地自立为帝。” 楚风暖定，轻轻一笑“殿下弑父杀君，臣下冒死破城相救，定然能成就一桩美谈……既如此，那么，我何乐而不为？” 父皇的手一个颤抖，那泛着寒光的刀锋便在我的颈部割出了一道血痕出来。 我倒抽了一口气，仍旧极力忍耐下身上火辣辣的痛楚，不敢多言一句，生怕一个不慎，便使得楚风暖真就担下了这弑君的名声。 想了许久，我终于还是道“楚风暖，楚家的灭门之灾，是因我而起，你要报仇，也合该是向我而来。” 着，我突然瞥着架在脖子上的森冷刀刃一眼。 执刀的人，是我曾经以为的，我最该倚靠的人。 我虽叫了他多年的父皇，可如今我才晓得，我竟是个生父不明的“孽种”，况，他从未当我是自己的子女，甚至连我的性命也枉顾…… 那份可有可无的感情，淡薄得令人心酸。 这世间，唯有一个楚风暖，我用了整个身心，去信他、爱他，而他不负我望，也给予我所认为的全部，哪怕，这也许不过是他的施舍一般的部分。 可我不管，固执地认为着他的一切好。 不问缘由。 我不能让他担下这世人的所有责备，哪怕他造反的动机，并不是如父皇所的，是为了我。 父皇似乎被楚风暖的言语所骇住了。 而我，趁他不注意之时，用了手肘撞击他的前胸，逼得他一个后退，手上的刀也松开，掉落下来。 我匆遽拾起那把大刀，在众人意料不及之时，猛地就要挥向楚风暖。 出于能，楚风暖势必地一挡，我便趁了此次契机，向后一退，手腕一动，刀锋急转，却是向我刺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似乎听见利刃破空划出的凌厉之声。 楚风暖的瞳孔猛地一缩。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惊愕。 不过片刻，楚风暖便迅速地反应过来，就要来夺我的刀。 可已经来不及了。 刀入腹的那一刻，一个人影突如其来地跑到了我的面前，生生止住了楚风暖的脚步。 那人一举握住了我的手，扬唇一笑，狠狠地将刀刺进了我的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四十四章 灭门之恨 不知何时，父皇竟冲了过来，此刻手握着那把刀，有些癫狂地笑看着我。 “你竟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既如此，那我便成全你——” 着，已是手起刀落，便要再次冲我扎来。 料想当中的痛楚并未传来，竟是楚风暖同他交起手来，那些士兵意图过来相助，只是每每如此，父皇便落在我的身前，楚风暖只得大喝来斥止他们的动作。 一时陷入了僵局。 腹处的伤口传来剧痛，身上那些新伤旧痕又似在这一刻悉数发作，直教我连开口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若是楚风暖杀的是父皇，他这一生，都要背负一个弑君造反的声名，生前身后，不得其所。 可杀我不同，我只是一个欺君罔上之人，一早便该死了，他杀了我，纵是父皇再容不下去，为他此刻的性命，为大局，父皇都动楚风暖不得。 而楚风暖，至少，他造反得这样凑巧，能不能，有那么半点儿理由，是为我呢？ 我挣扎着，想要起来，奈何实在无力得厉害。 耳边嗡嗡作响，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视线一阵模糊，令我实在想睡过去得很。 “扑通——” 身前似乎倒下来一个重物，耳朵贴在地面上，我感受得分明，地面上仿佛震动了几下。 与此同时，那叫人心惊胆战的短兵交接声响也骤然停止。 勉力睁开眼，可我尚未看得清楚，便已被一个极大的力道拉扯起来，落入一个极是温暖的怀抱。 “虞赤樨，你别睡！不许睡！” 耳畔的声音忽高忽低，忽近忽远，此起彼伏得不甚分明。 可我还是强忍了最后一丝意识，勉强伸出手指头来，咬牙攥住了那人的衣服“楚风暖，点鸢……我要见点鸢……” 浑身痛得厉害，但在潜意识里，却又有一道声音，叫我一定要在此刻，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 可为什么呢？ 我只是，不想接受，身边一个个的，都开始背叛我……抑或是，他们从来接近我，便不是怀着一颗赤诚之心。 良久，头顶寂寂无言，唯有雨打树叶的飒飒声响。 我再次道“楚风暖，我的母亲、父亲，都死在了你的刀下……若你觉得，这样还不能补偿你楚家的灭门之恨……那么，便连我的这条性命也夺去了罢……” 明显感觉得到，他的身子僵硬，可最终，还是听得到他的话语传来。 “虞赤樨，我过，灭门之恨，此生难消，纵你死了，也不能相抵……你知道吗？” 雨势似乎大了，原细密的雨帘忽而变得沉重，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像是我曾身为太子时，为案牍所劳累时听过的，楚风暖在我一侧轻念的佛经禅语。 一下又一下，铿锵有力。 终于抵达天牢之时，经历了寒冷雨夜的刺激，我也已经恢复了些许的清明意识。 只是伤口依旧疼痛着。 意想当中的景象不曾入目，反而是在门口，我便被一声尖锐叫喊声惊吓住了。 “啊——” 意识瞬地回转。 顾不得身上痛楚，我从楚风暖怀里挣脱开来，几个趔趄，跌跌撞撞地终于到了点鸢的牢门。 眼前的景象，彻底将我的所有认知尽数打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四十五章 纵你死了 阴冷幽暗的牢房之中，明显地躺着一个人，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宛若一个死物。 点鸢便喘着粗气，手里握着一把匕首，连连后退，逐渐远离着那具死尸。 牢门大开的那一刻，点鸢的后脊背一僵，继而木然地转身，瞧见了我们。 愣怔半晌，彼此对视了许久后，点鸢方才讶异地一松手，匕首便“叮——”一声掉落在地。 她着急地过来扶住了我“快去请大夫——” 话语戛然而止，因我拨开了她，蹒跚着步伐去看望这具死物，却一个重心不稳，脚下一歪，便跌倒在地，正好一手打在了那人的脸上。 借助墙壁上的一方窗，那张熟悉的脸赫然在目——是徐思卿！ 点鸢，竟动手杀了徐思卿！ 我禁不住大骇，嘴唇嗫嚅半晌，可终于因为伤痛，吸了几口冷气之后，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楚风暖扶我起来，正欲要带我走，却被我执意拒绝了。 点鸢也在一旁规劝道“夫人还是听大人一句，好歹顾着自己伤口为要，这……” 连我自己也能感知得到，那种生命在悄然流逝的苦痛感觉。 可—— 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我便倚靠在楚风暖的肩上，勉力深吸了口气，方才道“点鸢，你老实告诉我，为何，你一定要作出那些事情来？” 我指的，是她趁我待楚风暖离开帝京时，遣兵调将的事。 可点鸢只是摇了摇头“皇后的手太长，皇上会察觉威胁，忍不住下手……那时夫人已是天子，倘或皇上的爪牙仍旧锋利，您可怎么安枕而眠？”ヽ “点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夫人您……” “你少拿我来做借口！”我气极，想要质问她，却奈何越来越没有力气，只好道，“你是为母后卖命不是？是不是她授意的？可我那时分明可以护得住你了，你为何还要……” 想我虞赤樨，生来便是至高无上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父母勾心斗角了一辈子，互相猜忌，而我，不过就是他们感情纠葛的牺牲品，被困在那座精致的牢笼里，不得自由，还要忍受着那些不为人道的折磨。 在极度缺乏的感情之下，我这半生，也就独独信任过那么两个人。 从警惕防备到放下戒心，是点鸢用她母亲般的温柔感化的我；从惊鸿一瞥到倾心相待，是楚风暖用他的温暖来引我一步步陷入温柔死局的。 我原以为，世间所有温柔之事，总该美好，被人捧在手心里，半点儿不容得玷污轻渎的。 所以我拼了命地想要去留住那些美好，人也好，物也罢，只要我认定了的，就要竭力去护住，甚至不惜将自己逼成一个疯子。 可我换来的，究竟是什么？ 点鸢依然是为母后尽心尽力，尽责尽职；楚风暖，一次次地欺瞒着我，一次次地将我的一颗真心践踏在地！ 我虞赤樨一生，算计无数，杀人如麻，可终归，还是算不透这人心。 尤其，是那些裹着甜蜜外表的糖衣炮弹…… 我已无暇无顾及为何徐思卿会在这里，又为何惨死在点鸢手里。 我…… 我太累了，累到不想再开口，甚至连眼皮子也重重地，不受控制地想要垂下去…… “虞赤樨？” 耳边再度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却不再是温温柔柔的，反而显得急躁，甚至还有一点儿的愤怒。 谁呢？ 为什么连一点儿清静也不给人？ 那人“虞赤樨，灭门之恨，此生难消……纵你死了，也不能相抵……” “……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四十六章 昏君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清寂，带着冷落孤凄的潇潇飒飒，晚来风急，连梦里也察觉出异常的冷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温柔声响传来，打破了这令人发慌的寂寞。 ——朝露白，暮烟苍，人间宫阙恋情长。赤樨冷对蟾光照，百代金秋舞鳯凰。 ——凤凰，将来可是要遨游四海的，愁着一张脸可怎么是好？ 赤樨赤樨，原来是只凤凰。 …… 骤然间，浩茫苍穹之下，金乌驱逐乌云离去，洒了暖金色的阳光下来，继而那一大片的木樨花儿次第开放，一串又一串的朱红花儿紧抱成团，浓郁的花香便扑鼻而来。 沁人心脾！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盛景，心里某处倏地被填充的满当，暖和和的，像是藏了一个春天在胸腔里面，连跳动的声律，也带着温暖的节奏。 人生际遇大抵如此，前一刻，仍旧是风和日丽，后一秒，便是骤雨疏风。 狂风穿林打叶，朱红色的花朵簌簌扑落，满地残红，而后又是一阵莫名乍起的疾风，席卷着最后那顽强高挂在枝头的几枝，似乎不将其吹落不罢休。 我的心一紧，想要上前阻止。 只是脚下方才一动，前方原的宽敞大道，旋即天崩地裂，仿佛随着那阵狂风开始，大地塌陷，前路瞬间变成了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 可我早已一脚踩了上去，局势已成为不可挽回之势。 整个儿人跌落下去，耳边是呼啸的山风，似乎还有很多，但是我全然听不真切。 只有一句，格外清晰地直逼耳膜。 “陛下！” 陛下，陛下，谁是陛下？ 意识回溯的那一刻，仿佛才刚着了陆，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告诉我一个事实——我没死！ 被父皇加重的那一刀，竟没能要了我的性命。 我睁着眼睛，眼珠儿悠悠一转，只见点鸢在我榻前守着，温柔柔地瞧着我，脸上写满了欣慰。 “陛下可算是醒过来了，奴婢即刻着人去请太医过来……” 我拉住了她的手，粗哑着嗓子，问道“点鸢，楚风暖呢？” 自从我变回女儿身，点鸢从未叫过我殿下，抑或是陛下，这个带着极大的讽刺意味儿的词句。 她，只会喊我夫人。 夫人——是因我曾嫁予楚风暖，哪怕，这是一场两人都极不情愿的婚礼。 我勉力撑起身子来，才发觉，自己竟还是女儿装扮。 似是察觉到我的所想，点鸢轻轻一笑“陛下不必担忧，您是先帝的子嗣，无论是皇子，抑或是公主，您都是当之无愧的陛下。” “我问你，楚风暖呢？！” 我终于不想再听她顾左右而言他。 楚风暖呢？ 在我意识彻底陷入昏厥状态时，我分明还是听得到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叽叽呱呱了好多。 那种熟悉的声音，我是决计不可能认错的。 更何况，那时，父皇溘然长逝，他手握重兵，大楚便落在他一人的手里了。 可为什么，我醒了过来，却没有见到他，还莫名其妙地又做回了这大楚的君主？ 他人呢？ “净……净尘大师他……”点鸢拦住了我，强硬地让人将我按回床上，方才有些结巴地道，“净尘大师他，业已回去国寺主持大局去了，留下话来，叫陛下安心立邦治国，他自会，为陛下祈福，为我大楚祈福。” 祈什么福？谁要他去祈福？ 他将我扔在这个位置上，可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他既是国寺主持，那么，我一定要去找他，问一问净尘大师，我大楚国运如何。” 楚风暖，何时，你也同他们一样，问也不问一下我的意愿，就将我的一切都决定好了吗？ 你要我坐上这位置，将那些辛苦经营而来的兵权悉数交代在我手上，难道，就不怕我做个昏君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四十七章 金佛肉身 昏君是不在于我想不想做的，而是在于百姓与那些朝中大臣的口中。 人人都，我虞赤樨生如豺狼，杀人如血，一生工于算计，踏着一堆白骨登上了这至高无上的地位，甚至连自己的身生父母也不放过，还逼得自己的师傅两度皈依佛门。 我意是直接要去大楚的国寺，直接见一见楚风暖，将一切缘故问清楚的。 但奈何，才刚内乱动荡结束，大楚内忧外患，才攘内除去奸凶，便有国在边境跃跃欲试，试探性地想要深入内部来。 更何况，因我的种种“恶行”，所有人都认定了我是一个残暴不仁的人，加之我的女儿身份暴露，对于我登上这个位置，不满的，大有人在。 可我又必须坚守着。 这个位置是楚风暖留给我的，在我没见到他之前，谁也不许来染指。 天下任何人都不可以！ 我固执地以为，只要我将这些烂摊子收拾干净，楚风暖便会原谅我过往做的一切，放下那些恩怨情仇。 一时间，外忧内患的局面，又再次摊在我的跟前，要我去烦恼。 我实在是不放心点鸢一人来替我周全这些。 我……我不是不信她，只是，我突然觉得她令人害怕，即便她是那样的温柔可人，仿佛和从前并无异样。 可我分明感觉得到，她眼里的某样东西，似乎更甚了。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种东西，名叫做同情。 只是我这一生，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与怜悯，所以才迟钝地没有看出来。 在后来的许多个岁月里，漫漫长夜，十指太宽，年复一年的清寂孤独，时常教我后悔此刻的骄傲自满。 只是……只是我没有勘破未来的事。 等到我将一切安排好之后，距离我醒过来，已经过了足足六个月。 六个月，一百八十多个日夜，我看着宫里的木樨树抽出新芽，长出花苞，最终还是在秋日里，绽放了她最美的时候。 我等啊等，就像是从前，我等他成了我的师傅，等我有能力在母后手下护住他，等他终于明白我的真心……可我们之间夹杂着那么多的恩怨，让我永远都在等。 可我再也等不及了。 我要告诉他，我终于不负他所望，用着最为强硬的手段，压制住了国内的流言，赶跑了那些骚扰大楚的邻国，成功地平定四海。 我还要问一问他，是不是这样，他就能，放下那些所谓的仇恨，肯正视自己的情感了…… 终于抵达寺门，我才下得轿辇来，便见到有僧人早已立在门前等候。 我迫不及待地上前，扫视一周，却独独没有发觉楚风暖的身影。 那和尚对我一合掌“主持早已吩咐下来，等待陛下一来，便以大礼奉上。” “是何礼……” 话音刚落，那和尚便已着人抬上了一个被绸布蒙住的巨物出来。 在和尚的示意下，我伸手就要去揭开那绸布，与此同时，和尚的话语幽幽传到耳朵中。 他“为贺陛下登基，平定四海，我寺特以金佛肉身来为陛下加持，望陛下兴我大楚之名，扬我大楚之威。” 金佛肉身…… 得道高僧在修行中断食绝饮，风吹日化，生命渐渐流逝，皮肉缓缓干涸，五脏萎缩，血脉枯竭，死后再以金粉涂抹肉身，神思俱灭，方能肉身成佛。 “楚风暖，你又骗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四十八章 百带金秋舞鳯凰 我那时，是想将那尊肉身佛砸了的。 满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他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 只要砸了这个骗人的东西，楚风暖就一定会出现，紧接着怒斥我的莽撞冲动。 是的！ 一定是！ 所幸点鸢及时拉住了我“陛下切莫冲动，他这也是，这也是无可奈何啊……” “不！”我失控地大吼，吼得声嘶力竭，“你们都在骗我！他不就是不想见我么？” “我不见了！不见了……点鸢，我不见了，你去和他一句，别再骗我了，我……我真的会当真的……” 点鸢将我抱在怀中，温暖的感觉再次袭来，眼眶里的温热液体再也忍受不住，终于还是汹涌地漫出来。 “他可以骗我，他从来没有放我在心上过……也可以骗我，他心底还有徐思卿……他双目失明……他失忆……” “这些，他都可以骗我，可是，他怎么可以和我开这样大的一个玩笑？怎么可以？！” 嘴唇张合了几下，点鸢终于还是为我拭去了脸上泪痕，几不可察地轻一叹气。 她“陛下别怨他，他，一定是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他能有什么无可奈何？ 他是我的师傅，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我还要了解他。 这个人，自负骄傲，比之我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父皇要杀我的时候，他自以为是地用自己的法子护住我，让我以为自己即便没有母亲的关切，但到底同天下的女儿一样，终归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 可现实却狠狠浇了我一盆冷水，冷得刺骨。 如今，他又刚愎自负地自以为替我着想，自己辟谷，求死一般地圆寂，做出这劳什子肉身佛来，只为我登基加持。 可他何曾问过我，我究竟愿不愿意做这帝位？ 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而已。 自以为如此，我便会对他感恩戴德了么？ “不！不会的！”我忽而盯着那尊肉身佛恶狠狠地着，“楚风暖，我要你亲眼看看，我是如何将你留下的天下毁掉的。” “这一辈子，我都决计不可能让你如愿以偿的！你做梦！” 我极尽额恶毒地着，仿佛如此，他便会冲破这金塑，再一次同我抵抗着，一句，虞赤樨，你这么恶毒，怎么不去死？ 可等了许久，终究还是什么没有。 楚风暖彻彻底底地化作了一尊佛像，不会言语，叫我一声鳯凰，不能再冲我轻柔柔一笑，让那千树烟火霎时失色…… 再也不能…… 我将他的佛身搬回了宫，因这座百年难遇的一具肉身佛，加之我曾自信满满地平定海内，百姓与官员莫不臣服，期待我做出丰功伟绩来，成就大楚一代女皇的传奇。 可我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不止失望，更甚起了造反之心。 我在位的期间，以寺庙给了百姓以逃避课稅的借口，毁掉了天下所有的庙宇，佛像，只独留下楚风暖的这一尊——他该是独一无二的。 我怕，害怕一见到其他的佛像，总也忍不住想要砸个干净，若非是他们，楚风暖哪里能得如此决绝？ 除却这一条，教他们心寒的，便是我终日荒淫无度，只知在宫内陪着楚风暖的佛像，更有甚者，带着那尊佛像四处游玩，仿佛那是个真切存在的人物儿一般…… 乱兵破开宫门的那一天，点鸢早已两鬓斑白，身形佝偻，已然拖拽不动了我。 我将命人将她带走，在殿内放了一把大火，而后坐在楚风暖的脚边，手里攥着那方巾帕，目光落在殿外开得正盛的赤樨上，耳畔又隐隐传来清越的声音。 仿佛是有人在诵经轮，却又像，元夕时候，喧闹声中，那人赞叹一句。 “朝露白，暮烟苍，人间宫阙恋情长。赤樨冷对蟾光照，百代金秋舞鳯凰。” “鳯凰，自当遨游，不可，不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四十九章 香风锦浪 烟开兰叶香风暖，岸夹桃花锦浪生。 楚风暖，原就是这世间的最为美好之物。 他甫一出生，便连同他的母亲，被楚青云连夜送去了大楚的国寺内，更甚，还让国寺主持冠上了天选之人的声名，从此成为了主持的徒弟，也是众人心目中，大楚国寺未来的主持。 只因为，宫里的那个女人，这大楚的皇后，唤作姜瑜如的，对他的性命虎视眈眈。 渐渐长到了十余岁，楚风暖便被楚青云接了回去，那日，恰是元夕时节。 人云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那也是他头一次遇见这样的盛景。 为何用也这一字，是因他见到的同样对这盛景充满了好奇的女儿。 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樨青琐贤。他认得她，虞赤樨，她叫做虞赤樨。 该是肆意无羁的名字与年纪，却生生困她在一个背负着许多的牢笼里。 不应该的。 鬼使神差地，他拉住了她，冲她“朝露白，暮烟苍，人间宫阙恋情长。赤樨冷对蟾光照，百代金秋舞鳯凰。” 他唤她作鳯凰。 原天之骄女，也该如此。 是的。 楚风暖是知晓她的女儿身份的，从一开始便知道。她是帝王家的子女，来国寺祈福时，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可他并不想告诉任何人——他深知如此一来，她的下场为何。 以故在后来，他无意中撞破了她的女儿身份时候，看到那具属于女儿的美好酮体，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毁双目。 那时，他不曾犹豫，他可以晓得，她欺瞒世人，她的母亲为了权利不择手段，但他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堪。 他不能让任何人，有威胁她的可能。 毁去双目后，他以国寺主持的俗家弟子的身份，回到了那座庄严肃穆的庙宇里，为她手里染上的血债诵经，为自己的动心而忏悔。 是的，他，对着一个参与了自己灭门之案的女子，动了不可参透的心。 然而，当楚风暖知道徐家与姜瑜如的阴谋诡计时，他却又利用着虞赤樨逼他回宫的契机，再一次地放弃了常伴青灯的机会。 佛祖肯不肯原谅他，他不知道，只是一个必定的后果，他不去，势必会愧疚一辈子。 不仅仅是她口中所的，他是为了徐思卿而回来，更重要的，他要为了那只鳯凰，第一次开始筹谋，用那双敲击钟磬的手，云淡风轻的脸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一切，只是为了那只鳯凰。 于是，楚风暖暗地里寻了神医来为他医治双眼。 他慢慢地开始看得清楚了。 看得见她眼里的恨铁不成钢，她时常流露出来的自困樊笼的悔恨，她见他护着徐思卿时眼底深深的嫉妒与歆羡…… 更甚看见，她从九原归来那日，她被那个与她身形一模一样的儿，一掌推开，险些就要跌落祭坛。 他那时，看得不甚分明，只是胡乱抓着，以为凭借他对她的熟稔，一定能够准确无误地护好她。 可没想到，终究还是摔了下去，他只能紧紧护她在怀，告诉她，别怕。 奈何，怀里的人却一开口。 不是她！ 楚风暖缓缓抬起眼皮，看到她在台上，神色紧张，脸上尽是害怕的神情。 那一瞬间，他便放下了心。 她无恙，便好。 再后来，他陷入昏迷当中，可他其实醒得极早，且那时候，他的眼睛，也已彻底恢复了。 可他体内仍旧残存着剧毒，他晓得自己挨不了多久了，只是，他还要替她将一切谋划好，以免日后他魂归地府时，她还能安枕无忧地做她的鳯凰。 于是他还是设计，让她甘愿献出了心头献血，只为能让他苟且偷生。 后来他醒了，却自私地假装失去一切记忆。 皇帝与皇后双双失踪，在暗处虎视眈眈，他得要找一个机会，留在她身边，而那时，实在是太累了，累得他不想再用那些血海深仇来面对她。 可那一段他的私心换来的美好，却又短暂得可怜。 她对他“我不做这什么帝王了，你也便不是什么太傅，更不用担着净尘的法号……我们离这帝京远远的，去哪里都好，就只你我二人……” 哪里都好……只我们二人…… 这……听起来是很美好的。 只是，她可以沉沦于一时的欢愉，他却不能，他为她铺的路，只剩一点儿了，再坚持一下，就能如愿以偿了。 他不能够再自私，用自己的私欲，来让自己后悔一辈子，误了她一生。 最后，他，是为了那些仇恨，以故应下她的。 他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希冀神采瞬间皲裂，那琥珀一般的眼睛里，盛满了破碎的哀伤。 心一阵地猛然收缩，紧得呼吸一凝，他明白，这是他体内的剧毒发作了，可却又比剧毒发作更为难受。 再后来，姜瑜如离世，她的父皇，因为多年怨恨，也要斩草除根，除去她的性命。 他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父母，竟一直都想要自己的性命。 被自己最为亲近的血亲之人背叛，那种苦痛，她已不该承受，她背负的，已经太多，太多…… 无可奈何之下，楚风暖只能用那些他手里握住的把柄，来逼迫皇帝下旨，将虞赤樨赐予他，成为他的妻，用楚家来护住她的性命。 那一刻，他也是欢喜的，甚至自欺欺人地想要留住这美好一刻，告诉自己，此前种种，不过梦境一场，只有那一刻，方是真实。 可凡事都有变故，他与她之间的变故，便是徐思卿。 她脾气一贯的强势又自负，楚风暖深知，要她接受着自己对待另一个女人，几乎如同外界所的那样，是自幼倾慕，青梅竹马，只是被虞赤樨所拆散，可堪可怜。 那样对她来，何其地残忍。 其实他也想告诉她，并不是这样的。 他对徐思卿，仅仅以一个报恩的心思。 可那又怎么样？ 也许，对她来，如此误会，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于她的大业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逼他回宫 第五十章 别久不成悲 楚风暖从国寺回来之后，因为深知楚家与东宫的交恶，并无人肯接受他。 唯有一个徐思卿，总是在他难堪之时，跑来替他解围，哪怕自己也是那一个总被人所遗忘的存在。 他生来便在庙宇里修行，于这人情上，看得轻，却也极重。尤其实是在晓得了徐思卿对他同样有着他对虞赤樨的那样的情感时。 这样设身处地为人着想，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于是也顺理成章地，楚风暖接受着徐思卿的好意，用这份好意，去抵挡自己对虞赤樨的一次次不可。 他一向不肯欠人人情，只是这一次，却欠下了徐思卿莫大的恩情，虽则后来，楚风暖得知真相，那些恩情，也不过是他的鳯凰与自己的母亲反抗之余，却不敢出面，才让徐思卿代劳罢了。 只是那时候，楚风暖怎么想得到，那只鳯凰，对他已经爱入骨髓？ 楚风暖将虞赤樨困在楚家的一方天地里，派了那许多的人去看守，只是害怕皇帝的爪牙太过锋利，藏于暗处，不知何时，便会将凤凰的羽翼折断。 他实在是太过害怕了。 再到后来，徐思卿看清局势，知道倚靠姜瑜如与楚风暖，皆不可靠，方才转身去求了皇帝，用虞赤樨的性命来做交易，只为再次登上那个皇后之位。 她一生被庶女的身份束缚住，不得自由。 哪怕徐家再无曾经辉煌，她也一定要成为这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继而俯仰天地。 更重要的，是她要让楚风暖后悔。 后悔当日利用她，后悔他选择了虞赤樨。 徐思卿不是没有真心待过他的，只是他永远都看不到自己，楚风暖的眼里，从来都只有那一株赤樨，那方绣帕上的，他心上的。 她甚至还想去抢夺那方巾帕，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毁去了巾帕，楚风暖便能看得到自己，那么，徐思卿也不会如此决然向皇帝投诚。 可是，她到底也没有从虞赤樨的手上夺来那巾帕。 所以到后来，徐思卿用点鸢所为，将点鸢的罪行证据上交给了皇帝。 也因此，虞赤樨来求她，帮助自己逃出楚风暖的看管，去见那个毫无人性的皇帝。 徐思卿心里是极为地快活。 只待虞赤樨一进宫，那势必再没有活命的机会。 可惜她算透了一切，却没能算出，楚风暖一直在暗地里收兵买马，拉拢着那些能人异士，也终于因为虞赤樨被带进宫，而不惜承担下造反的罪名。 乱兵冲破皇城的那一天，徐思卿跑去了天牢，妄图用点鸢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 她作恶多端，仅靠楚风暖的那点儿淡薄恩情，怎么足够她后半生无忧？ 徐思卿到底还是低估了点鸢。 从她费尽心思，想要让虞赤樨交出那赤樨巾帕时，她就该知道了的。 那时，点鸢“她就是一个疯子，若这个女人留在大人身边，势必是养虎为患。” 点鸢那双眼睛，看得太多了。 那时候，点鸢便已经知道了，徐思卿之所以能在楚风暖身边呼风唤雨的缘故——不过那一点儿可怜的恩情。 可只是需要靠这一点儿恩情，除掉虞赤樨，便已经足够了。 点鸢总是对有虞赤樨有着超乎寻常的保护欲。 从徐思卿手里夺过那把匕首，往她身上很扎的时候，点鸢几乎是刀刀致命，不肯留半点儿的余地。 徐思卿的存在，对虞赤樨来，太过危险。 她待在虞赤樨与皇后身边许久，又明白抓住楚风暖的弱点，晓得分辨局势，只要有利可图，徐思卿一定不会放过，宛若此刻，她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悉数告知了皇帝，连楚风暖与虞赤樨的性命也不顾。 点鸢并不后悔。 剜眼断耳，点鸢自以为自己性命无多。 她“从此以后，大人和夫人，再不必受着威胁。” 她亲眼看着楚风暖身中剧毒，却拼了命也要救醒虞赤樨，求着那位曾替他医治好双眼的老神医，留在宫中，为他照顾好虞赤樨。 点鸢的心猛地一沉。 果不其然，楚风暖向天下宣告着虞赤樨乃天选的帝王，受神明护佑，纵是女儿身，也定能使得四海安宁。 返回国寺之时，楚风暖将一切都交代给了点鸢。 他“我一直知道，您为了替父亲赎罪，不惜改头换面，一直陪在她身边，如今儿子别无他求，只求您能一直护着她，为着父亲的一时私欲，为着儿子的私欲。” 果然呵！ 那是她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当年，一念之间，造成了他们与姜瑜如之间的恩怨，点鸢愧疚在心，连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儿子也舍得下，改换容貌，来到虞赤樨身边，尽心尽责，只为了弥补他们犯下的过错。 虞赤樨她，不该承担着他们留下的恩怨的。 她身为人母，自然地去心疼着那个无辜的女娃，所以给了女娃所有的温暖爱意。 楚风暖却不在意这些年来，因虞赤樨而失去的母爱，他只是继续道“母亲知道，儿子身中剧毒，能坚持到如今，已是靠了她的心头鲜血，如今，儿子唯一能为她做的，只是将她扶上那个位置，让她可以安枕无忧。” 他跪下，为着这世上仅存的那点子亲情，也是一个不孝子，对一个苦心孤诣的母亲的最后愧疚。 “母亲，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倘或，这世上还能有让她活下去的机会，便只能是责任，这天下的责任……还请母亲，能替儿子周全。” 甫一回到大楚国寺，楚风暖的第一要事，便是去往后山，将自己关在幽竹林里，不食谷粒，不进清水。 时光如同流水，行走无踪。 外面的木樨树已然开了花，浓郁的花香打窗外飘了进来，和尚推开窗扇，掐指算了算时日，依言来后山，替主持敛尸。 推门进去的那一刻，和尚误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仿佛很久远之前，有人过这么一句话。 “鳯凰，再等等，便一定……一定能够翱翔四海，翙翙其羽……” 摇了摇头，和尚便开始将金粉涂抹在了那尊早已圆寂的尸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