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报恩日常》 1.第 1 章 芙蓉国里美人窝,自古湘南路就是富饶的鱼米之乡,好山好水养出水灵灵的好姑娘。 可惜,再如何土肥水美,三年大旱下来也是家家户户颗粒无收,饿殍遍布荒野。 偏偏贼老天还没有半点怜悯,只会雪上加霜。 刺骨的北风卷地,刚入冬就三尺白雪盖下来,城外荒野里冻死饿死的人又多了不少。 大灾寒冬早,西街人市却难得热闹到火热。 两位披着狐裘斗篷,满头珠翠的妈妈正白眼冷笑,唇枪舌剑的厉害。 “两丫头,我出50两!”大红披风妈妈一抬手,几锭银子从袖中滚落。 “哼,那我就出60两!”墨绿披风的妈妈更财大气粗。 “跟我比出手是吧,100两!” “以为金翠楼没钱?120两!” ... ...... 随着老鸨子节节攀升的喊价,周围看热闹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卖女儿的姜老汉盯着地上白花花的银子,脸上笑容菊花般绽开。 一模一样的双胞姐妹花,缩在墙角稻草席上,不知道是冷是怕的搂在一起,木然看着父亲和老鸨子为她们的卖身钱讨价还价。 “外面什么动静?”双辕马车里,传出似男似女的尖哑声。 车旁护卫张九骑在高头大马上,微一扬头目光就越过了人墙,几眼把一切看了分明。 笑了下,他微微俯身恭敬道:“刘公公,是两家妓馆的老鸨子在争一对双胞胎小丫头。” 哦,这到稀奇了。 灾年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人家多得是,如今这行市上,几两银子,甚至几个馒头就能换个壮劳力的年节。 精明刻薄的老鸨子,能争出500两银子的一对小丫头,到真是稀罕。 “过去看看。”无聊的刘公公一时心起。 “是。” 啪啪啪,三声响鞭,咕噜噜车轮声响起。 双辕马车,大红金线帘,可是三品以上官员的配置,有见识的纷纷低头闪避。刚才还大声起哄看热闹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自动自觉闪开条大路。 虎背熊腰的护卫跳下马,一言不发拎起不肯分开的双胞女孩到了马车前。 车帘子微微掀开条缝,刘公公一双浑浊的老眼漫不经心往外一望。 只一眼,他握在车檐上枯树皮般的手已僵住。神色缥渺恍惚半响,才暗暗赞叹不已。 以往,常听皇帝夸说得宠宫妃美若天仙,但天仙之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直到今日侍奉过两朝帝王,见过佳丽三千的刘公公才算是明白了。 与眼前这对衣衫褴褛,乱发插着稻草的姐妹花比起来,宫里的那些庸脂俗粉简直不值一提,至于什么白玉镶珠,玫瑰初露,这些词竟然也都俗了。 果然是倾城倾国也无悔的绝色醉人啊!看来,自己比皇上还要受桃花运眷顾呢!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暗暗得意的刘公公老眼依然凝在姐妹花找不出丁点不同的脸上,实在无法取舍。 思忖半刻,他想,既然身条,容貌无法比出高下,声音上听听看吧! 刘公公干瘪的嘴一笑,尖哑的开口问道:“你们两都叫什么?” 姐妹花心有灵犀般对视一眼,先后开口。 “我叫姜大妞。” “我叫姜二妞。” 天,竟然声音都同样清脆轻柔,风动碎玉。怪不得天生丽质难自弃,会有缘遇到自己这惜花的九千岁了! 哎,只是可惜了。 又是神醉发痴好半会,刘公公两根干热发烫的手指尖,分别落在姐妹花冰冷颤抖却不敢躲避的红唇上,摩挲半响带着无比哀伤的口气重重一叹。 十分舍不得又不能不舍,他一把盖下帘子,低低吩咐身侧忠心的属下张九道:“你替老夫选一个带到船上吧!” 张九跟在刘公公身边十几年,深知他的脾气秉性。最恨就是成双成对,万事都要个独一无二。 在唯一这事上的执着狠毒,刘公公简直是平生难见。 天地间,绝色剩下了唯一,绝这个字才能名副其实,才配得上公公享用。 只是,这对粉雕玉琢,明珠美玉般的小丫头,实在可惜了。 码头不远的树林中,张九打量着紧紧拉着手,一模一样的姐妹花,也是许久不能决断该留下哪一个才好。 船就要开了,在耽误不得。张九决定来个孔融让梨。就让姐姐少遭点罪,干干净净离开这肮脏的地狱红尘吧。 “你们两哪一个是姐姐?”虽然双胞胎之前回过话,可二人面容实在太像,这一会功夫以眼力见长的张九也分辨不出了。 “我是姐姐。”大妞软怯怯应了一声。 女孩小小年纪却美目盈盈,弱态生娇,让早开荤经了不少女人的张九见了,也恨不得就此舍了一切,带着她天涯海角逍遥了。 可,也只是敢想一想。美人再美也要有命才能享用。 算了,这荒凉的江边,寒冷的冬日,没吃没喝没钱,留她条小命也只能死的更凄惨。还是自己给她个痛快,成全彼此吧! 决心一下,他眯起眼,大手一个用力伸出,大妞就要被挥落滔天白浪的寒江之中。 妹妹二妞自来更聪慧机敏,一下子就看出了这护卫要置姐姐于死地的意图。 她也向来比姐姐胆子大,有主意,很多时候更有股豁出去的悍勇劲。 千钧一发时,猛扑上前抱住张久伸出去的胳膊,跪下来仰着脸哀哀苦求。 “大爷,大爷,求你了,饶了我姐姐吧!我们姐妹是一母双胎,生生死死都栓在一块的。” 刚才听话背转身的大妞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小命不保,见妹子跪下为自己悲戚求饶,本能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却因嘴拙怯懦,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有眼泪滚滚而下。 姜二妞早知道姐姐温驯乖巧过头的性情,只能自己脑子飞速转着,片刻道:“大爷,求你给我姐姐一条活路吧!这份大恩大德我至死不忘,有机会必定涌泉相报。” 这世上什么仁慈,什么大义,什么怜悯都是假的,只有利益是永恒动人心的。 二妞眼下虽然才十岁大,却已经深谙了这个道理。只是,眼下她除了自己,只能空许诺。 大恩大德必定涌泉相报吗? 张九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姜二妞倾城容色,想她小小年纪就有的这份眼力和急智,暗忖:如此美貌和性情跟在公公身边,未必就没有出头遮天的一日,一时间心头竟难得起了犹豫。 可就这么放了人也是不行,刘公公要的可是唯一。 纠结衡量片刻,张九沉了心,罢罢罢,无毒不丈夫。猛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对着跪在脚边的小美人大力一挥。 森冷寒光破空,鲜血腥气伴着女孩尖利的惨叫,随呼啸的江风四溅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张九手里的匕首乃是宫中御赐,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宝贝。 划过女孩雪白面颊的一瞬,不过是留下道浅浅的白印,几息后,滚烫鲜血才喷涌而出。 利刃入骨划开脸,那摘心挖肝的疼让大妞惨叫一声瘫软在地。偏偏痛的厉害还晕厥不过去,只能捂着脸受不住的翻滚呜咽。 二妞同一时间捂住胸口,也疼得轻呼出声。 张九是禁军将领,又时常到江湖上办事,稀奇古怪的事见多了。知道有些双胞胎会彼此疼痛甚至喜乐都相通的。没想到,今天见了真例。 眼见二妞疼的咬紧了唇,担心她面目有损伤不好和刘公公交代,张九叹息声,赶紧掏出自己珍藏的止血药洒下。又掏出一锭银子扔在已经被毁容的大妞脚边。 难得好意嘱咐:“小丫头,不想死,就别回你爹娘膝下,上码头,过江去北宋寻条活路吧!” 话音未落,他扛起纤弱娇小的二妞到肩上,几个大步就飞跃到了刘公公专门的行乐船头。 江南的冬天难得连日的大雪,半晚时,屋外又已冷风入骨,船舱内却依然暖香袭人。 熏炉里的百合香袅袅醉人,宽敞地板上是雪白羊羔皮拼成丈长的毯子。 精美的绒毯上,是洗漱一新,比百合更香更暖,比小羊羔还软,还白,还嫩的三个小姑娘。一个个穿着贡缎白绫袜,软绸银红撒花裙,黄,绿,白肚兜, 盘着双丫髻的姜家二妞赫然在列。 也泡了个花瓣澡的刘公公,散着辫子,翘着兰花指,慢悠悠从珠帘外走进来。守在房间的嬷嬷们见他进来,立时无声跪下。 刘公公三角眼里浑浊邪性的目光,在三个女孩身上毒舌般打了个转,微微点头道:“绮罗纤缕见肌肤,娟娟白雪绛裙笼。不错,不错。” 学风雅用记串皮的艳诗赞了句女孩们白袜、红裤、肚兜兜的打扮。刘公公三角眼一转,见姜二妞头上绑着粉珠金丝,身上是银光底满绣娇艳魏紫的肚兜,更是满意的露出笑来。 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后,让自己采撷在手,独占人间第一香,这彩头实在合心合意。 虽然他此刻,恨不得立时把早就惦记到心肝痒痒的二妞抓过来,到怀里尽情疼爱个够,却为了美人更可口还是忍耐了下来。 珍馐总要有小菜开开胃,才能品出滋味来。 要知道,他跟在天下至尊身边几十年,也有了几分睥睨天下的傲气,最讨厌勉强别人了,喜欢的想要的就是个心甘情愿。 挥手示意嬷嬷们下去,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刘公公老眼一耷拉,按原定打算走向另一个年纪大一点,只穿着翠玉肚兜小裤的姑娘。 翠玉肚兜的女孩人看着小小娇娇,脾气却大得很,性子也烈,口齿更毒辣不饶人。 之前在嬷嬷们给三人洗澡,换衣时,她已经彪悍的抓伤几个了。 此刻,见刘公公走向自己,干枯老树皮样的大手还敢臭不要脸落在自己头上,翠玉肚兜猛地扭头避开后,立时小狮子般伸出爪子和牙齿,愤力抓挠撕咬的同时,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 “你个老变态,不男不女没有根的死太监,给我滚远点...... “我爹可是三品御史大夫,你要是敢碰我一下,等他知道参死你...... 御史,那在戏文里可是天大的官啊,都能骂皇上的。这姑娘的爹那么厉害,怎么还让她落到了老公公手里呢!缩在另一边的二妞美目不解的瞪圆。 小姑娘嘴里当大官的爹爹,没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刘公公眉头皱一下。只让权倾朝野的他觉得可笑。 还参死自己,别说她爹,就是她的父族,现在能喘气的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要不是下面忠心的知道自己有这雅好,这丫头现在也早扔在乱葬岗喂野狗了吧! 这翠玉肚兜小姑娘,本来就是敬猴的小鸡仔儿,刘公公也懒得多费力气。假装应付的撕扯两下就对门口喊了声:“儿子们,进来。” 随着话音,帘子掀开,房间进来三个秀若芝兰的美少年,可惜皎若好女的脸上,邪气的怪笑破坏了这份干净清隽。 不用多问一句,做惯了此事的三人就走了过去,一言不发架起了还要挣扎喝骂的翠玉肚兜。 三人熟练的配合下,轻巧巧几下,薅头发,卸掉下巴,拧脱胳膊,掰断脚踝骨。女孩就再无力去挣扎,只能张着嘴巴任口水横流,疼的什么也喊不出来了。 转瞬,翠玉肚兜就被扯成人字形,倒挂在袅袅香烟的鎏金錾花熏炉上。 三个清俊的少年,在金匣子里挑出根手腕粗的长条形白玉来。对着刘公公晃了下,得到一个赞赏的微笑后,毫不留情给翠色肚兜来了个利索的穿心透骨。 同一时间,留在码头树林里的大妞也觉得透骨的冷。 她向来是个怯弱没主意的,缓过破相的疼后,呆呆抱着那块银子缩在树林里一下午,才鼓起勇气按张九说的起身,准备乘船去往北宋。 哪知道实在运衰,才走出不远就被个大汉下凶恶的拦住。 那大汉眯眯眼灼灼放光盯着大妞手里的紧攥的银子。二话不说一个发狠,抡起手里的扁担,把满脸血污的大妞拍晕在雪地里。抢了银子瞬间无踪。 船舱里的二妞,此刻没有同以往一样感觉到姐姐的疼痛,不知道是间隔远了,还是全副身心都紧张挂在了翠色肚兜身上。 她家贫的很,见识也有限,不清楚俊秀少年拿出来的白玉是什么。 正疑惑不解,这三个漂亮少年拿个苞米棒子能进行什么惩罚。就听见被卸了下巴的翠色肚兜,发出一声极痛苦悲惨的闷哼。 这声痛楚惨呼让莫名感同身受的二妞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目光透过三个少年的丝绸锦衣,却见了更让她惊心冷颤的一幕。 翠玉肚兜身上丝丝缕缕鲜血,已经染红了她脚上的白绫袜。血珠子滴滴答答落下来,片刻就浸透了精美的羊绒毯。 刺目的红,让二妞不由害怕的更把自己往墙角缩去。 张九的功夫身手在御林军中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不然也不会被刘公公看中,还委以贴身护卫的重任了。 耳聪目明,六感超于常人的他虽然在船舱十步外站立如松,还是敏锐捕捉到了里面女孩子受痛不过发出的闷闷惨呼。 是那个小丫头在受罪吗,张九眉间微蹙,正要走远些,目光蓦然被不远处一艘打渔船所吸引。 简陋的乌篷船只有一个暗舱,老夫妻两正半抱半托着昏迷不醒,脸色通红的姑娘往里去。 那姑娘虽然年纪尚幼,又烧的满脸通红,眼睛也无力的闭着,却还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 只是嫩白如玉的左脸颊上一道三寸来长,从眼角横贯到下颌的血红狰狞刀伤,破坏了这份美感。 是姜家二妞的姐姐?她怎么没听自己的从码头上船去北宋?反而人事不知晕厥了,还被老夫妻带到了渔船上? 张九眉头拧紧,大步流星走上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万千星辉下,飘荡在波光粼粼江面上的乌篷船里一灯如豆。 船舱里蓦地传出老太婆欣喜的声音:“还好,儿媳妇只是被抢了银子,打晕了过去。不用找大夫又省了一笔银子。幸好当时咱们好心捡了她回来。” “哎,就是破了相,不过,咱们穷人家做媳妇的,丑点更踏实。”老汉也满脸喜意。 “老头子,你快点去熬碗粥,都用细白米和鲜鱼嫩肉啊,别舍不得。我给咱们儿媳妇用雪好好搓搓,烧退了就好了。”老太婆高声吩咐。 渔老汉猛点头道:“好嘞,这就去。”手脚飞快升起火,猛想到什么又转头道:“对了,老婆子你给儿媳妇肚子好好暖着揉揉,女子小腹可不能冷着了。” 老太婆笑着答应:“放心,我对她一定比亲生女儿还要疼!我可还指着她给咱们家怀孙子,传宗接代呢!” ... ..... 随着灶头冒出暖暖米粥的香气,乌篷船越划越远,渐渐向北岸去了。 夜幕下,富丽堂皇的三层高楼船和黑漆漆小小的乌篷船,在同一条江上渐渐分到南北两边,再不能相汇。 看来老夫妇是江那头北宋的船家,捡了昏厥的大妞回去做媳妇,刚才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以绝后患的张九听到这些顿住了脚。 算了,既然当时放了她一码,今后彼此又要千里相隔,两国难见,就让这丫头自生自灭吧! 只是可惜了,这姑娘实在命薄运衰,逃出虎口又入狼窝。 不对,那是自己以为。 在繁华富贵中打滚久了的张九,为自己如今只以金钱权势当好日子的尺准想法摇头。 苦笑了两下,用平常心暗暗感慨。 也许,对于安分守己,只求一碗饱饭,一间遮风挡雨小屋的小女孩来说。能嫁到个婆婆疼爱,公公憨厚的人家,就是她最向往的安稳日子了。 起码,她如今比船舱里正受刘公公调较的妹子二妞要幸福安然的多! 果然,人生在世,只要一步过去,命运就会截然不同了。 想到此,张九的目光忍不住投向刘公公所在灯火通明的楼船。 此刻,船舱里,随着暴行的继续,被堵住嘴的翠色肚兜女孩,光洁雪白的额头蹦出层层密密的汗珠,豆大的眼泪也刷刷滚落了下来。 偏偏,剧痛下还因药膏作用而昏厥不过去。只能目赤欲裂,活生生忍受着煎熬着。 三个清秀少年对此惨景却仿佛视若无睹,依然一言不发,只管肆意逞凶,清隽无双的眉眼里笑意份外邪气森森。 这种无声的酷刑,强烈的对比,实在更渗人惊悚。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恐怖。 这出杀鸡儆猴的戏码,确实把二妞这小猴子吓住了,吓乖了。 不,不用吓,她本来就做好乖乖的准备了,从来也没有反抗命运的心思。 随遇而安,不管苦还是疼都咬牙受着,是贫困艰难生活给予她最实际的存活之道。 所以二妞没有去帮着翠玉肚兜求饶,只咬紧牙关把自己缩得更紧更小,似乎团成一团自己就能更安全些。 很快,在三个没有根的美少年折磨下,刚才还鲜活的翠玉肚兜奄奄一息,不成人样了。 看着和自己般般大女孩子激烈反抗下的惨样,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二妞,一张小脸早已吓白得没了血色,眼神惊惶如虎口白兔。 却依然用贝齿死咬着嘴唇,不哭不喊更没跑没逃。 哎呦,小姑娘胆子不小吗,竟然没被吓尿,吓瘫了,也没哭闹,这份脾性到真值得自己花几分心思了。 见多识广的刘公公对于二妞的表现满意到欣喜。 撸了撸手上的扳指,笑的三角眼眯成条缝,暗暗道:看来,美味鲜肉还不能暴殄天物一口吞了,倒要好好调较一番,慢慢品出滋味了。 悠哉哉坐在躺椅上的刘公公眯着眼,越看二妞越满意。也越来越心痒难耐。 瞥过那个不识抬举,眼下死了般挺尸的翠玉肚兜,嫌恶的挥了挥手。 做惯的三个清秀少年立马把人卸下来,抬出去,很快,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了三个人。 鹅黄色肚兜的女孩该是被教导过,见刘公公向自己走了过来,虽然怕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叩叩直响,却还是柔顺的依偎过去。 让站就站,让坐就坐,小胳膊小腿摆的极乖,立是弥勒合掌,坐是莲花瓣开,1温顺听话极了。 想让她给二妞宝贝好好打个样的刘公公,见目的达到没太折腾就收了手。幸运的鹅黄肚兜赶紧爬起来,恭敬行了礼退下。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了刘公公和小小的二妞。 姜二妞出身兵家,父亲在战场上断了腿后,就靠祖上留下的几亩地和编草鞋席子的好手艺养活一大家子。 可八口人,老的老小的小,病得病弱得弱,想填饱肚子活命哪那么容易。 三年大旱家里卖房子卖地,已经一贫如洗。一场罕见的大雪后灾年来了,不想全家冻饿而死的父亲,只能先狠心卖了一双早晚赔钱货的女儿。 二妞自幼市井中长大,左邻右舍都是温饱艰难的下等百姓,也见多了人生之不易。 三四岁就跟在爹娘身边帮衬家务生意,虽然没有读过书不识字,但察言观色,趋利避害的本事已融入骨子里。 何况,卖她们姐妹之前,娘亲已经哭哭啼啼把好的坏的说了几箩筐。 为奴为婢,为妓为娼,惨死还是生不如死。 会遇到什么主人,会经历什么凄惨,小姐两在被母亲哭着推出家门,被父亲插上稻草,标价喊卖时,就早就有了准备。 不然,在姐姐要被推进寒江而死时,她也早就吓死哭死了。 不会有急智以同生共死相逼,求张护卫给姐姐扔下锭银子,让姐姐离开江南逃去江对岸的北宋,求得一线活命生机了! 人这一辈子,再难不过就是一死罢了,可要是舍不得死,那再苦也要熬下去。 想东想西好一会,见刘公公这恶鬼走向自己,不到十岁的二妞也不过是眼眶红了红,就松开紧紧咬着下唇的贝齿,乖乖躺了下去。 她不想死,她想活。 先前,翠绿肚兜和鹅黄肚兜两个女孩子,不同态度下得到的不同待遇,已经让她明白了自己要是不想死,不想被虐待折磨,该怎么做了。 到是个识抬举的,见她如此,刘公公尖声一笑,坐了下来。 很快,那枯树皮一样,丑陋干瘪的手指,就落在了银白肚兜精致的国色天香魏紫牡丹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刘公公虽然洗过香喷喷的花瓣浴,身上却还是去不掉那种老太监特有的,阴郁衰败气味。 跟枯树枝一样干瘪的手指,更是带着股渗人的滑腻触感。 那手指流连在肚兜的魏紫牡丹花心上很久,刘公公忽然起了个得意的念头。 按住隐脂凝暗香的隐约莲房,他尖哑声音道:“一代雄主仰慕美人绝色,叹曰:娶妻当得阴丽华。后亭花里胭脂井口,炀帝也遗憾错失张丽华。还有步步金莲潘丽华。可见丽华这名字就配风华绝代美人的。从今后,你就叫姜丽华吧!也不辜负了你这倾城姿容。” 丽华,美人的名字吗? 从没读过书,根本不认字的小小女孩在嘴里咀嚼了两下,却还是觉得自己本来的,姜二妞这个名字更顺口合心。 决心活下去,还要好好活下去的二妞,自己乖顺的咽下喉咙间的苦涩。 再抬起头,面对着老脸狰狞的刘公公,二妞这回连眼眶眼角那些红和隐约的泪痕都消散了。 微微一笑,红唇轻启:“谢大人赐名,从今后奴婢就是姜丽华!” ... ...... 兴平三十年冬,真是个混乱血腥的冬天。 北宋那边,老皇帝病逝后按嫡长继承的规矩,将九五之位传给了嫡长孙。 年轻的嫡长孙成了新帝,上位后第一件大事就是要把日益膨胀的藩王叔叔们一网打尽。以免再有七国之乱的事发生。一年之内,削三位藩王为庶人,其他重兵在握的皇叔不肯坐以待毙,眼见就要引起内战大乱。1 一江之隔的南宋这头,也不太平的很。 突然驾崩老皇帝灵堂前,太子差点被野心弟弟断头后,怒不可遏杀兄屠弟,在血流成河的尸骨中坐上皇位。改年号宣和。2 曾经权倾朝野,威赫数十年的刘公公也随着南宋老皇帝的死,被新贵们清算。他手下的那些风光爪牙们自然也跑不了,落不了好了。 一直跟着刘公公的张九是个狠人,他清楚新帝上位,知道太多宫闱辛密的亲信想要活命难了。 就算他武艺超绝,能逃出被禁军重重包围的府邸,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还有留在南宋的老母亲和襁褓里的幼子呢!自己难道还能隐姓埋名,好运的带着家小过江逃到北宋去吗?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庆幸南宋的宣和帝,没有北宋皇帝一怒就诛人九族的爱好了。不然,自己就只能为亲一死了。 狠心人做狠心事。 半夜里,张九把个跟自己面貌相近,身材高大的粗使太监,扔进了后院偏僻闹鬼的井里。咬紧牙关一刀下去断了自己的子孙根。 命根子活活切断,疼也疼死人了。 虽然张九够枭雄本色,一下子也是扛不住,咬破唇晕了过去。再醒来,只觉得头上清凉舒爽不少。 “是你?”张九的声音哑的吓人。 “是我,放心,我拖你进来时没有人看见。”回话的是二妞,不,现在她叫姜丽华。 此刻,她正在小药灶里盯着噼里啪啦炒炸开的黄豆。 见热度够了,丽华捧着快焦黑的黄豆过来,轻声慢语。 “恩人,我说过,你饶我姐姐性命这份大恩大德,我必会报偿的。” 报恩,两把炒黄豆吗?张九一怔刚要笑,忽然白了脸色。 自己真是傻了,当初他一刀毁了姜大妞的脸,如今这能烫伤皮肉的黄豆,不正是不留后患,彻底改头换面的利刃! 只要自己狠心往滚烫的黄豆里一扎,整张脸就烫化的亲娘也认不出了。 为了活,命根子都肯利落跺去的张九,自然不怕在毁了一张脸。只是暗暗心惊,小小女孩真能如此沉稳急智又狠辣决绝吗? 借着柴房里昏暗的光线,张九不由细细打量眼前的丽华。 她浑身奢华的绫罗换成了粗布蓝衣,满头珠翠也一扫而光。乱蓬蓬的头发,脏污污的小脸。 原来,聪明人不只有自己啊! 哈哈哈,忽然觉得自己后半生做太监,也有翻身机会,有风生水起资本的张九忍着下半身锥心的痛,放声大笑起来。 半响,他对面前神色泰然的小女孩低下了头,恭敬道:“属下张九,今后就是贵人的奴才,忠心不二,万死不辞!” 刘公公被南宋新帝诛杀抄家,姜丽华随着他的家产一同被没入宫掖,成了宫廷中干粗活的一个小小侍女。 初春,正倒马桶的她,被赏花的龚贵嫔一眼瞥到。 明艳冠后宫的龚贵嫔,入宫多年十分受宠,却因多思多病怎么也没法子孕育子嗣。 见了这小小年纪就已有国色的丽华很满意。立刻以奇货可居的心思,把人调到身边做了贴身洗脚的女侍。 初夏,宣和帝到宠妃宫中赴宴,一眼就被珠玉在侧的丽华迷住了。 绝色果真倾国不悔。 年轻君王一见之下骨酥肉麻,魂魄不归下,也不管女孩尚小,不管龚贵嫔说还要在教导规矩,就立即临幸。 至此,再不能放下。 醉霞阁中,龚贵嫔懒洋洋倚在窗口欣赏落日。 神态是真真的惬意,丝毫没有因为宣和帝在她这里,用她的内寝花床宠幸自己的小宫女有一丝一毫的不快。 贴身女官在她身侧,活灵活现描绘刚刚的帝王临幸图。口气里无不得意,还有对贵嫔主子慧眼的佩服。 “......没想到,那姜丽华小小年纪到真能忍耐,没哭没叫的......还颇有点天赋,梨花带雨的欲拒还迎,做得相当楚楚动人,皇上被魅惑的都不知怎么好...... 说道这,想到初次承宠的苦楚,口气有几分不屑的女官也许有了怜意,微微放软了声音。 可在如何妖媚天成,毕竟年纪不大,怎么禁得住成年男子揉搓。后来,纱帐外伺候着的宫女都不忍心了...... 没想到,丽华却还只是笑,泪眼盈盈的笑,笑得咱们万岁爷啊,是更爱不释手,嘴巴里宝贝,乖乖,心肝什么话都往外叫呢......” “‘娇姿未惯风和雨,东君怜爱好护持3’,咱们皇帝以前不总自比是惜花人吗?这一回也太不怜香惜玉了点。我看经过这场雨露恩泽,丽华要好好养上几天伤了!” 对于贴身宫女不屑又怜悯的话,贵嫔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暗自思忖,女子能受得了这份罪,煎熬时还记得博取帝王怜爱欢喜,果然有心计头脑,值得她拉拢的。 将来宫中荣华富贵,家族的繁盛昌荣,也许都要靠她们了。 早看破情爱和宣和帝本性的龚贵嫔暗暗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不屑腹诽。 女子初次被男人宠幸哪会有一点快慰,简直就是人间酷刑。 可,那又怎样!这就是男人啊! 为了胯吓二两肉一时痛快,什么禽兽的事都能做出来,不然怎么有个词叫衣冠禽兽呢! 因为,脱了衣服就是禽兽,甚至禽兽不如啊! 可惜,为了自身和家族,她们这些弱质女流却必须与禽兽为伍。 龚贵嫔清楚的很,宣和帝是个好色无度的,宫中美人三千也看不花眼。如今她有了丽华做帮手,在宫中也不算孤木难支了。 如今,外有家里在朝堂的支持,内有张丽华那绝色丫头帮自己固宠。 相信,这南宋后宫里她可以放下几分心,安心调养自己的身子,早日怀上个龙种让下半辈子有个依靠了。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春花换秋月,南辰北斗频移。 时光轮转一晃二十年。又是一个天高云淡,处处桂子飘香的深秋。 南宋内宫狭窄甬道的新禁军阿三,亦步亦趋跟在家姐陈女官身后,嘴巴甜似蜜的实话实说。 “大姐,上次拿回家的几匹妆花缎,你几个侄女爱得什么似的,一个个都小心放在箱子里,没事就拿出来看一眼,美的不行。三丫那不怕羞的还说要留给自己做嫁妆呢!” 被叫大姐的女子三十出头年纪,一身严谨的正六品女官装扮,听了弟弟这话眉头微蹙。 转身不高兴的教训弟弟:“让你拿回去不就是给她们穿的,什么好东西还值得压箱底,还要做嫁妆?这次珠子回去就都串上戴上,可别不舍得。放心,等侄女们出嫁时,我这里得的赏赐珍品陪送还多着呢!” “哎哎,都听姐的。”阿三堆着笑连连点头,接过大姐递过来的锦袋开了条缝,登时眼睛就花了。 袋中黄豆大雪白珍珠近百颗,日光一晃宝光璀璨得都眼晕。 银子都没见过千两的阿三都惊结巴了:“大,大姐,这珠子给丫儿们戴可惜了,不如把宝贝留着......” “这算什么宝贝,给公主镶鞋边都嫌难看碍眼。”陈女官给了阿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白眼,掏出怀里块玉环刚要说话。 刚才还脸笑成菊花的阿三,眼睛忽然直了,手也跟着哆嗦起来。喃喃叫了声仙女,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砰砰磕起头来。 被吓了一跳的陈女官微一怔楞,顺着刚才弟弟的目光遥望。好笑的拍了拍胸口。俯身把小弟扶起来,带着点埋怨笑。 “都做了禁军,还一惊一乍的像什么话。那是什么神仙,是我们家娘娘。” 宫里的娘娘多着呢,可能让家姐叫一声我们家的,除了专宠多年的贵妃姜丽华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阿三惊诧的再次抬头,用目光小心望向远处楼台。 只见一女子华衣玉履,容色倾国,七尺黑发光彩溢目,曼妙的纤纤细步行走在月宫之上,真是飘若神仙。 咽了几口吐沫,阿三自言自语道:“怪不得都赞贵妃娘娘是天仙下凡,和皇后一起伴在帝星身侧,果然不差啊!” 皇后,哼,陈女官不屑的扬了扬眉毛。 如今贵妃所出的四皇子已经被立为太子,皇上也早有废后之心,自家娘娘马上就要是尊贵的国母皇后了。向来主荣奴光,陈女官自然万事以主子为傲。 楼台上仙女离开好一会,阿三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接过姐姐给的玉环,翻来覆去看着赞叹着。 佩好玉把珍珠往怀里藏时,阿三想起姐姐先前的话,好奇问道:“听说贵妃女儿,排行十四的乐安公主比母亲还美,姐姐你整日在永福宫伺候,不知道......” “嘘,禁声。”陈女官四处打量了下,小声警告弟弟。“你到禁军也几个月了,怎么还这么口无遮拦。要想在宫里升官发财,嘴巴必须紧,这一条就绝对不能说。” 被姐姐一瞪眼,立时软下来的阿三缩紧脖子,害怕的低低声询问道:“怎么,乐安公主很丑?不得宠爱?” 丑?陈女官轻轻摇了下头。 南宋帝王都是清隽无双的美男子,贵妃娘娘又艳绝天下,乐安公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怎么会丑呢! 要是真论起容貌来,这后宫之中也只有龚贵嫔所出十公主华阳可以比肩。这还是女孩没长成,等渐大有了风情后还不定怎么呢! 偏偏她性子又天真烂漫,活泼娇憨的很,皇帝,太子,贵妃爱得眼珠子一样捧在手心里,怎么会不得宠。 只有一样,贵妃娘娘自己出身卑微,当初以色才能得君王宠幸。因个人境遇对女子以色娱人很是不喜。 因此,对小公主学识品性上管束甚严,她们这些贴身侍女私下看都觉得有点矫枉过正。 谁要是夸乐安公主美貌,贵妃都觉得那人轻浮可恶是要教歪女儿,教养公主方面是一切都向出身名门,端庄大气,才学冠江南的皇后沈芝华学。 可贵妃娘娘这个当局者又怎么知道,冷宫般多年守活寡的沈皇后,是不是更羡慕她靠一张脸就可以让君王丈夫爱不释手,擅宠专房二十年不衰呢! 陈女官能看破几分主子们的心思,却无力也不敢多劝。身为乐安公主的女官,也只能按贵妃之命去做。 想到小公主没两年就要及笄嫁人,性子还天真纯白的很,不由纠结又担忧。半响也只能叹一句无所作为。 哎,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美,说到底是为女难啊! 贵妃姜丽华从结绮楼长廊中穿过,想去万寿崇真宫走一趟。跟皇上商量件大事。 哪知道她刚过望仙楼,就听见有女子清如碎玉,似哭似笑,欢愉又痛苦,高声的娇啼。 皇宫里虽然成年皇子不少,但这个时间敢白日宣淫,毫不避忌野合的人,除了皇帝不做他想。 入宫二十年,丽华从没想过要独霸皇宠。 相反,她还常引荐鲜艳貌美的女子给帝王宠幸。所以虽然多年专宠,宫中人缘也还是不错。 眼下,既然皇上有兴致纾解,她怎么会不识趣打扰呢? 只不过这位在宫林中野合的女子,到让她有点好奇。 天师刚请了灵宝天尊下凡,说要皇帝焚香沐浴清守无为一月,为国为民诚心祈福。竟然有女子这么大胆,有勇气和天师朝臣们对着干。 也有本事勾了皇帝破戒还青天白日野合,实在让她佩服啊! 轻轻一抬手,止住了身后的宫女太监,姜丽华莲步轻移,从楼栏高处探身观瞧。 秋日暖阳下,厚实绿草间,白肉晃眼。 香汗淋漓迎奉的女子,藤蔓般缠在皇帝身上,散开的乌发海藻般铺满草地。 也许女人的六感都特别敏锐,也许是这位承宠的姑娘眼神特别好,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楼上正居高临下看她与帝王翻云覆雨的贵妃。 一瞬怔楞后,不知道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想杀鸡儆猴的立威。 女孩对着丽华仰起自己青春正好,美艳的俏脸,笑得更欢,哭得更魅,叫得也更大声放浪了。 没想到和帝王青天白日下滚草地的女孩,见了自己观看不羞臊难堪,反而会对自己仰起脸示威。 丽华愣了下,眯了眼细看这无脑的姑娘是谁,认出人后不由莞尔失笑。 呦,怪不得够彪悍的,竟然挑衅自己。原来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丽华眯眼认出了草地上女人是谁后,不由失笑,原来是杨心兰,杨大小姐啊! 她到是真的万难想到。 南宋宣和帝生来太子,授命于天,是什么权势富贵都见惯了,浮云般不当回事。 平生大愿不是一统九州,四海升平,而是尽得天下绝色而妻之1。当然,之后能在带着这些美人一起得道升天成仙就更美了。 破国灭家炀帝那句荒淫至极,睡女人的信条: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其余女人无所不可。更被他当成了座右铭共勉。 为美色无所顾忌的帝王,十岁出头刚出精,没等宫中司寝局送来教导人事的女子,就和自己的乳母奉圣夫人尝了禁果。 没想到,如今又被乳母的独生女儿杨心兰勾引,把人压在了身下。 母女共榻伺候一个男人,到真是为荣华权势不要脸到底了。 哎,看来自己的正事要等会在回禀了。 希望宣和帝和美人滚一滚后,心情能好些,胸怀也能大方些,为了家国痛快把那颗玄天珠拿出来借北宋使臣一观。 丽华半点没为杨心兰勾引帝王之事气恼,她只担心着朝堂正事。 想到前朝的麻烦,她再次看向楼下草地滚到暗无天日的男女。 眸光深深在宣和帝脖子上,那颗因斋戒要时刻戴着的玄天珠上流连半响,才按了按头上的金凤步摇皱起了眉头。 一江之隔的北宋,昨日由辽东王赵羿按旧例带了数船奇珍异宝,祭祀贡品来南宋。 除了照例到赵家皇陵祭祀祖先外,依然还是请求借宣和帝那颗,传闻孝武皇帝萧策留下来,可以长生不老,穿越时空地域,游走六界的玄天宝珠一观。 自宋太组赵匡胤死于烛影斧声,继位的弟弟太宗赵光义逼反了太组四子赵德芳,令其在长江以北另立北宋新朝称帝后。南宋朝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地盘也在北宋,西辽夹击下越来越小,最终龟缩在江南一小块。 好在北宋开国圣祖爷赵德芳有公示天下的遗命。 不许赵姓皇室骨肉相残,北宋永远不许对江南的南宋用刀兵。这才能让重文轻武的南宋有余力抵御西辽悍兵,维持住江山百多年。 可祖宗遗命从来都是被打破的。 如今北宋国富民强,兵多将广,想踏平军力薄弱,四面受敌的南宋一统九州,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 南宋君臣上下都知道这个道理,对于人家每年过来祭祖的使臣也份外恭敬客气些。 况北宋使团,上至王爷,下至礼官,每次都态度低调谦和,他们两好做一好何乐不为。 只是宣和帝笃信道教,一心求个长生成仙,把那颗玄天宝珠看得比命还重要。 他登基二十年来,北宋使臣年年求宝珠一观。 年年两朝的文武大臣,都要为此费劲口舌才能让宣和帝小气的答应,在密室里让使臣遥遥看上宝珠一眼。 今年宣和帝讲究起所谓天地灵气不可泄,估计要看珠子更费劲。所以为了大局贵妃丽华才决定亲自走一趟。来劝一劝皇帝大局为重。 没想到,却碰上了这么桩香艳景致,可真是巧了。 丽华目不转睛为宝珠,看在草地上滚来翻去的杨心兰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觉得,贵妃必然是见帝王宠幸自己而伤心难过到痴怔在原地,快意下动作越发风情放纵。 对两个女人之间眉眼争斗毫不知情的帝王,因美人大胆逢迎兴致更高,杨心兰越发得意,竟然无所畏的扬起那张花枝乱颤几乎变形的脸,冲楼上贵妃斜飞了个媚眼。 真是不知死活啊!轻轻摇摇头,丽华毫不理会草地上承宠女子的挑衅,微笑着转身离去。 皇宫内苑,本就和寻常的富贵人家不同。 规矩老实的妃嫔,也许难以出头,但自作聪明的,却只会死得更快。 宫中活了二十年的丽华看来,杨心兰绝对是个没脑子又自作聪明的。 她一个不愁吃喝的大小姐,靠母亲的龙恩,嫁到哪家做个正房太太,生下几个孩子,一辈子让丈夫爱重,甚至俯首帖耳不好。 偏偏脑袋进水的要爬皇上龙床,自甘下贱毁了自己。 宣和帝向来是才胜于德,好色荒淫,也喜新厌旧的很。宠幸过就扔在脑后,不闻不问的美女海了去了。 女子妄图以年轻鲜妍的身体去博取龙床专宠,那绝对是做梦。 男人永远喜欢新鲜美色,而帝王从来不缺的就是绝色新人。 这个杨大小姐,宫都没进,无名无份就敢勾引斋戒期间的皇帝野合,还单蠢的想以激怒自己给她立威,更是无脑蠢透了。 别说她和帝王在皇宫内院草地上打滚!就是在金銮大殿文武百官前,来一出玉体横陈。满宫有点脑子的妃嫔又有几个会出言干涉,劝一句皇上要体面呢! 陪王伴驾二十年,要真为帝王雨露而争风吃醋,自己早就尸骨无存,气死怨死憋屈死了。还有如今的儿女成行,富贵权势,无边风光吗? 想到三个最孝顺,可爱的儿女们,姜丽华的笑容从眼底浮出来。 算了,为了孩子们,她就大度仁善些,不跟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计较了! 可惜,她不把这桩皇帝放纵风流当回事,天却不肯饶人。 八百里加急军报,南宋军再次大败,被西辽骑兵围困了二百五十天的金原城终于失守。保州,雄州,定州接连陷落。 数日内,西南大半领土沦陷了。 惊人的噩耗,随着跑死在宫门前的马和传令官,以飞鸟的速度漫进了宫城。 于此同时,小太监们传出来皇帝在为国祈福斋戒期间,和杨大小姐青天白日滚草地的消息,也到了林天师和臣子们耳畔。 金原城破了,又打败仗了,国土和百姓被外族夺取践踏,皇帝还在此时破了祈福淫戒。狡诈的林天师眼珠一转,想到了更抬高自己,让所谓风骨文臣也无法辩驳的好法子。 东宫里,听了噩耗或惊惶,或震惊的栋梁之臣们正哀痛嚎哭。 林天师进来愤恨痛骂道:“这祸国的妖妇,敢勾引皇帝为国祈福间破戒,害的前方兵败,本天师必要拿她祭天,告慰死难的将军兵士在天冤魂。” 尽管很多臣子不信道,更把皇帝推崇的林天师当成江湖骗子,可此时必须要有人来承受他们无处发泄的怒火。 有些理智还在,也够沉稳清醒的,虽然知道祸国不因美色,可也明白,为了士气、军心、民心,把错推给‘妖女’,牺牲杨心兰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各人私心鬼胎下,勾引宣和帝,让鬼神不佑南宋的杨小姐,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面对怒火滔天闯进红枫林的大臣和将军,天师和道士们。 还被当马驰骋的杨心兰,没了刚才对贵妃挑衅、得意、炫耀的笑,尖叫一声,猛踹开背对众人的帝王。 还有女子廉耻心的她,在男子们或讶或恨,或不屑或怜悯的目光中紧缩成一团,手足无措下拉过只白绫袜妄图遮羞。 而因用了精炼回春丸,浑身滚烫发红,神色迷离的宣和帝此刻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根本顾不得众目睽睽了。 眼下,缩成一团,逃开的女子对宣和帝来说就是个猎物,容器。 失去理智的帝王,饿虎扑食一声吼,抓住惊恐的猎物一把拖到了身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还不知前朝惊变的贵妃丽华,正带着人往公主们学习的鹦鹉洲而来。 当今宣和帝是个爱瑰丽富贵的,在位二十年更是极尽享乐能事。不仅给宠妃们修了数座仙楼,还在宫内开凿了行船赏景的河道。 贵妃一行从前廷坐船到后宫,船还没上岸,就远远听见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听出来笑声是小女儿乐安的,丽华的笑容顿时轻快起来。 下了船,就见宽阔的水面一侧,几丈长宽织金厚绒毯上,小女儿穿着一身精致满绣短衣,轻雪缎袜,正拿着小弓射湖面上的小木鸭。 几十个太监宫女,把乐安团团围在中间,又拍巴掌又叫好的助威助兴。 有眼尖小太监看见贵妃来了,立时变了脸色倒头就跪。 一声恭敬的贵妃金安,本来玩闹喧嚣的草地瞬时鸦雀无声。奴才们立时插蜡烛般跪了一地。 永福宫中掌事陈女官,是贵妃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伺候了主子二十年早就摸透三分脾气。 见贵妃脸色微微不渝毫不胆怯,笑着上前来跪拜道:“学士们和北宋来的文臣们谈诗做画,宫学里放了假,公主今儿写完三十张大字才过来玩一玩,疏散疏散。” 听了女官解释,丽华面上淡笑,心里还是几分不舒服。 没有课,想疏散,下棋作诗什么的不也挺好,哪怕歌舞,赏景呢,怎么想起来射箭了。 好在,小开心果及时扑过来了。 乐安也不行礼,直接贴到母亲臂弯里娇娇炫耀:“娘亲,我刚才用小弓射中了只小鸭子。厉不厉害!” 几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命,女儿一个笑脸做娘的什么火气也没了。 丽华给女儿顺了顺发丝道:“嗯,娘亲的小公主最厉害。”又拉过女儿比水葱还白软的手,心疼的揉了揉,低声劝慰着。 “没有功课想游戏消遣,做什么不好,跟野丫头似的射什么箭呢!那弓弦你看着是细软,其实锋利的很。万一勒到了手指留下印子可怎么好,以后不许玩这些粗野之物了!” 娘亲就爱大惊小怪,小小弓弦怎么会伤到自己。何况,自己的手每天泡几遍奶膏香膏,就算勒出伤也不会留下印子的。 乐安心里嘀咕,却也知道娘亲是关心疼爱自己才格外小心。扎进母亲怀里,把自己白润的手翻来覆去给娘亲转了转,甜软软撒娇。 “娘亲放心,这小弓不会伤到手的。这可是八哥特意给我定制的,他还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给我呢,各个有趣。八哥还说过几天要带我去宫外看七宝戏和斗蚁......” 啊呀,说道这乐安连忙捂住了嘴巴,大眼睛乌溜溜转。暗道:糟糕,跟娘亲说得开心,又出卖八哥了。 上次八哥带自己出宫去看女子相扑,已经被娘亲一顿好打,禁足闷的差点长草呢!这一回又要被自己害得挨顿好揍了吧! 又是老八,上回他偷偷带乐安出宫去看那些袒胸露怀,只挂几片布条的女子当街肉搏1。是还没被自己打够啊! 宣和帝四十几个儿子,只有行四的太子和八皇子是贵妃亲生。所以,一母三兄妹感情也特别好。 听这回又是次子的主意,丽华长眉微蹙,刚想训斥他们兄妹胡闹,眸光看女儿垂落臀下的如缎青丝,话又咽了回去。 还有两年乐安就要及笄,就是大姑娘了,然后就要出嫁离开母亲,哥哥,到金陵公主府和驸马一起生活了。 想到含在嘴里怕化了,心肝宝贝的女儿,就要远嫁离开自己独自生活,丽华慈母的心酸软得一塌糊涂。也心疼的火烧火燎。 女子自来比不上男人,更容易在这世间讨生活的。 就算乐安身为金枝玉叶,公主之尊。又有皇帝父亲太子哥哥撑腰做靠山,婚后的日子要是想和美痛快,甜蜜幸福,也要做驸马的男人有良心,有心思成全。 就好比当初的皇姑安福公主,样貌端丽性格温柔,对驸马一心爱慕,对婆母孝顺非常,朝野内外人人都要赞一声贤妻典范。 如此品貌德行,又有一母同胞的皇帝哥哥对她爱护有加。按理说该夫妻和美才是。 可驸马王晋只因不能做实权高官,又仗着安福公主好脾气,越发肆意妄为,放任无状。 不仅狎妓成风,还搂着小妾在公主身边行房,公主觉得羞燥耻辱说几句,还被放肆的妾室们顶撞侮辱。 煎熬的日子很快就让娇花一样的安福枯萎下去,不到三十就憋屈恨气死了2。 可驸马呢,不过被贬官,几年后又悠哉哉回来做他的风流才子。小妾们也不过一顿杖责,再好好嫁人,过自己的日子。 死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自己的宝贝女儿,如今也要到嫁人的年龄了。 驸马陆景衡出身百年世家,又是江南有名的如玉才子,和乐安也有几年两小无猜的情谊。可婚后到底会如何对妻子,是谁也不能保证的。 想到此,丽华只觉得女子活在世间实在艰辛。 不管是高贵的安福公主,还是贫家女出身的她自己,都一样要苦苦挣扎。可至于最后能不能得到幸福,却还是要看天意成全。 乐安身为女子也注定逃不过这命的!谁让为女难呢! 心酸的丽华,不在计较女儿的淘气,脸上带出笑,随意般拿过小弓,打量几眼,全是软缎缠成还算精致。暗道,老八这小子还算知道分寸。 爱怜握了女儿的手,慈母和缓口气,柔声道:“跟娘亲说说,什么是七宝戏啊?” 看出来娘亲是轻轻放过了,八哥屁股保住了,乐安更爱娇的赖过去,兴高采烈和娘亲撒娇。 “七宝戏是乌龟、王八、鲤鱼、青鱼、泥鳅、螃蟹、大虾。分别放进七个小缸里,戏子喊哪一个,哪一个就出来听他的号令行动......” 哦,这新样杂耍贵妃听了觉得还算有趣,点头正笑着要帮女儿把杂耍班子宣进来,就见贴身内监忽然小跑过来。 内监跪地恭敬的低声回禀:“贵妃娘娘,出事了。前方战败传来,陛下昏厥,杨心兰要被天师祭天!太子殿下眼下亲自守着呢!” 什么? 丽华脸色一变,捏了捏护甲尖利的指尖,转身撑着笑跟女儿又说了几句。坐了小轿离去。 小轿颠簸但比湖上坐船近得多,很快,贵妃一行就到了前廷,皇帝暂时休息的侧殿。 外间角落里,被大力太监拖过来,只围了条轻纱遮羞的杨心兰,如丝媚眼早就呆滞无神。 自己不过是想得到皇上的宠幸,平步青云也做个宠冠后宫,要所有女人都跪拜羡慕的贵妃。 偷偷用了药也无非是想皇上食髓知味,对自己今后欲罢不能。怎成想到天师和大臣们会忽然闯进来,还惊吓了皇帝直接晕厥啊! 她又怎么知道这个月是皇帝为国守身,不可沾女色的时候啊!皇帝宠幸她时可没提一句! 前方城池失守,兵败,又关她一个女人什么事啊!怎么就成了她这妖妇害的了? 天师说要拿她祭天,是活扒皮,还是点天灯! 不,她不要死,她才十五岁,如花年纪还没彻底绽放结果! 对,她不要死,不要死。 满心都在求活命,几乎绝望的杨心兰,此时见贵妃出现,忽然魂魄归位般跳起来。 不顾随风飘落的轻纱,不顾自己无衣遮挡的羞耻,为了活命,求生第一的杨心兰素手一指,前冲两步,尖声指责。 “不关我事,是贵妃害了皇帝。她知道皇上宠幸我却什么也没说,是她害了皇帝,害了死难的将士,害得咱们丢了城池...... 天师,你拿她祭天,她才是祸国的妖妃,才是不要脸迷惑了皇帝的狐狸精呢!不然凭什么专宠二十年。 对,贵妃才是狐媚惑主的妖精,用她祭天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虽然贵妃在听回话时背着女儿,乐安还是隐隐猜到事有不对。 前廷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母妃竟然会不自觉去捏护甲。还坐了最讨厌的颠簸小轿。 直觉不好的乐安想去八哥那转转,打探消息。 可她也知道,母妃是一向不喜欢自己身为女儿身,去过问前朝政事,只愿她一辈子做个高洁无忧,尊荣高华的公主。 但没有家国还哪里会有什么公主呢! 犹豫了下,乐安还是吩咐道:“我累了,先散步回宫,你们收拾收拾吧!” 也好,察言观色一流的陈女官,也看出来前朝必有大事。吩咐几个侍女太监跟紧了公主。她自己也要去听听风声。 忧心忡忡的乐安沿着湖边慢行,走到假山处忽说渴了,几个内监赶紧去找水。 知道她心思的贴身大宫女寿眉点点头,带着两个小丫头,快步往皇子们住的橘子洲而去。 跟在后的乐安,摸着假山壁一步三停,她要等八哥传信来,再决定往哪走。 公主这些小把戏,永福宫中人也是见惯了的。 知道她这又是要去和八殿下淘气,身后两个二等宫女抿唇笑着,也跟着慢悠悠挪步,看景,发呆。 哪知道,变故突生。 “好达达,你饶了奴家吧......”假山深处,传来宫女哀哀欢愉的求饶。 “姐姐呀,我情痴拚了这条命,与你赴阳台风流一场。1”含糊答话的是个小太监。 宫女听来是依从了,语声犹颤问道:“喂不饱的馋痨狗,下流招数跟谁学来的。” 小太监低低笑了两声,吧唧吧唧砸吧嘴道:“什么下流,轻拢慢捻抹复挑,这可是咱们皇帝去伺候醉红楼师师娘娘的新招数。好姐姐我这条舌头还好吧!” 宫女低低笑着,不应也不否,还跟着打趣。 “反正,舌头不担心被春要毒肿精冲晕厥呢!” 看来她也是个消息灵通的,竟然这么快就知道前朝宣和帝用药野合昏过去的事了。 “呸!晕厥?说得好听。” 小太监不屑道:“我看是金源失守,数万将士殉城,陛下为国祈福间又青天白日和奶妈女儿野合被臣子们看了个正着,没脸装晕吧......” 什么! 乐安虽不通男女情是,不懂小太监和宫女在玩什么轻拢慢捻弹琵琶的游戏。 可糊里糊涂听到此,重城失守,父皇昏迷两件惊天大变,也足够她惊呼出声了。 一对偷情鸳鸯也被惊到了,慌慌张张套上衣服,抱着头从另一个洞口跑出来,头也不回撒丫子了。 跟着乐安的一个宫女此刻也反应过来了,正要喊人抓这两个闯了大祸的。 另一个也有相好小太监的宫女感同心起,又更机敏些,忙按了她一把。 宫里太监和宫女对食作伴的多了去了,彼此慰藉玩玩游戏也正常,但要叫破,又因为惊了公主,被抓那绝对是死路一条了。 他们死了不算什么,恐怕,贵妃知道了,跟着公主的这些人伺候不周也难免不被受罚打发了。 可也不能就这么自作主张算了,不然将来翻起来大家都是错。 机敏的宫女眼珠一转,小心走过来道:“公主,要叫内侍找出他们受罚吗?” 此时,心乱如麻的乐安,哪管得上小太监淘气。她又本是个仁厚宽善的,摆摆手不去追究。 走到岸边块大青石上坐下,乐安为内忧外患的南宋发起愁来。 她虽是公主,不能出深宫,国事上见识浅薄。 但在宫廷中长大,又自幼受名师教导,自然知道安原城对南宋的重要。 只要西辽军封锁了那里的恒长关,就断绝了西南来的勤王之路。 现在,北边大顺叛军又闹得厉害。一旦京都再被围城,要退兵议和就更艰难了。 内有叛军,外有强敌。 父皇不肯为国为家励精图治不说,竟然还在祈福间同乳母女儿野合被群臣撞见,真是丢尽了君主,男子的颜面! 可再恨,再气,又能如何呢? 自己是女儿,是臣子,对天一样的君父只能敬着爱着! 一时间,心灰无比的乐安眸光含悲,遥望天际的小脸上有了不符合年纪的怅然凄凉。 夕阳余晖下,杨心兰也满心悲凉绝望。 对于她的罪名指责,贵妃一个字都没给予回应。甚至眼风都没给她一下。 激动下杨心兰抛开遮羞的薄纱硬冲上几步,洁白玲珑的身躯在橘光映衬下显得分外魅惑。看得几个仙师道士倒吸了口凉气。 但对于女人,尤其是身为情敌,必须你死我活的女人来说,这份魅惑引不起半分怜悯同情。 贵妃丽华淡淡扫了眼拦住自己的杨心兰,依然懒得跟她争辩打嘴仗。 什么事都要讲证据的!杨心兰说自己看见她和皇帝滚草地就看见了? 笑话! 可有谁愿意站出来为她作证呢!再说,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去阻拦她,不要命的去劝皇上。 而且,就算自己承认看见了,林天师那个装神弄鬼的敢拿自己祭天吗? 宣和帝又舍不舍得,肯不肯呢! 要知道,习惯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习惯疼爱了自己二十年的皇帝,哪怕亲眼见了自己作恶,恐怕也会下意识回护的。 这就是习惯的力量,男人的劣根。 只愿意和聪明人打交道的丽华,懒得再看死到临头还不知道留点后路的真蠢人一眼。 挥挥手,等大力太监拉开了杨心兰,丽华换上副梨花带雨担忧的脸,脚步刻意慌乱的进了内室。 扑到龙床上刚醒来的宣和帝身旁,哀哀心疼的哭了好一会,她才在众人劝说下起身。 起身第一时间,丽华就把宣和帝胸口那颗镀了金光粉的玄天珠,小心藏入帝王衣襟里。 宣和帝眼下还虚弱的不能说话,可丽华的这个动作却让他安心安慰极了。费力抬起手压在胸口珠子上,对解语花般的爱妃露出个欣慰的笑。 宣和皇帝笃信道教,自号‘道君教主皇帝’。为了成仙长生,他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 堆积如山的金银盖道观,为了延寿,取得处女红丸成千上万也不算夸张。因生肖为狗,还曾下皇命禁止屠狗2。 此次,林天师道:南宋和西辽屡战屡败是鬼神不佑,只要皇帝诚心祷祝必破了这不胜魔咒。 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妇人3的宣和帝,也是狠了心要安静守上一个月的。 毕竟,国泰民安他才能高枕无忧享乐美人,得道成仙还遥遥无期,人间富贵可不能丢了。 可没想到,会在一杯茶,一个小女孩身上坏了事。 宣和帝醒来后,听说金原城破,自己又惊吓昏厥的消息。第一时间,根本没想起来自己在臣子面前赤身裸体,演了出活春宫的丑态。 而是觉得果然道君显灵啊,这不,被不要脸贱人勾搭破了戒,自己和国家就都遭报应了。 至于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不能轻饶,天师祭天赎罪是最好不过了。 义愤填膺的宣和帝完全忘了,见到杨心兰如乳娘年轻时一样娇艳的面孔,他畸恋动情之心的不可抑制。 更忘了,在少女欲拒还迎下,是他自己色心如炽,只想着先过瘾一把,再重新为国祈福的侥幸。 当然,他也听到了杨心兰在外间厉声指责贵妃的话。 但,果然丽华所料不差,二十年的习惯疼宠爱重,宣和帝半个字都没往耳朵里进。 他依恋的倒在宠妃怀里,可以清楚吐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来人啊,立刻把那个害了朕,误了国的贱人祭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金乌跳落山崖,天就要黑了。 八哥那边还没传信来,乐安怕母亲忧心,强打起精神准备回宫用晚膳。 起身绕过假山就听见喵呜喵呜,几乎不成动静的渗人猫咪叫声。 是大白? 乐安转头和自己的宫女对视一眼,疾步走过去。 果然,是她养的鸳鸯眼狮子猫。 平日里安静可爱,温驯乖巧的狮子猫大白,正被条从高大枝头悬落的绿紫萝藤蔓捆着肚子,悬空吊在了水面。 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身上厚厚的白毛全炸了。 见到了主人,可怜的小东西嗷呜一声发出求救般的惨嚎。 “华阳,放开大白。” 乐安怒喝一声急冲向前要去解救自己的小猫咪,却被几个宫女太监却迅速把她拦在身后。 华阳是龚贵嫔所出的十公主。天资聪慧,心思机敏,容貌比清荷带露还要娇美难描。只是私下里性情相当烈。 她曾是宣和帝最喜欢的女儿,和如今宣和帝最宠的乐安公主,一直以来有些姐妹间争宠斗气的不对付。 这两年龚贵嫔不太受宠了,但贵妃丽华不忘微贱时的恩义,对曾经旧主依然照顾有加。给华阳的待遇和亲生女儿乐安一样。 华阳公主又是特别要强的性子,母妃失宠后脾气反而比以往还要大几分。宫人们自然不敢招惹丁点。 何况,眼下除了煞星华阳公主,吊着大白的水岸边,还有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纯黑凶兽,正眯着眼虎视眈眈。 公主们彼此斗几句嘴,哪怕气急了吵起来哭一哭都没什么大碍。 这性情凶猛的畜生要扑过来真伤了公主,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要受罪挨板子了。 华阳站在水边,明珠般小脸上带着可人的笑,对被宫女拦在身后的乐安扬起下颌。 示意乐安看她手里皮绳牵着的小兽,才慢条斯理开口。 “前两日我看书上说,野狸子是猫的天敌。猫见了它就会被吓傻,会自己主动到水边去喝水,喝了吐,吐了喝,把肚子洗干净,就乖乖仰倒在地,等着野狸子锋利的爪子划开自己的肚皮,吃光五脏。直到死也不会反抗一下。1 我觉得不可思议,就让兽园送上来只狸子,正想着去哪找一只猫试验下,就碰到这只不知怎么顽皮而被吊上树,不知道谁的大白猫,你说是不是好巧!” 什么,什么,猫会自己洗干净五脏,等着被野狸子开肠破肚,活生生吃了自己还乖乖的? 这,这也太邪性了吧! 几个宫女太监都被华阳公主讲的诡异传说吓愣了。眼睛瞪得溜圆,齐齐望着华阳手里的小兽,又惊又怕嘴巴大张。 乐安也爱读些传奇怪志,知道这传说却没见过野狸子什么样! 此刻听华阳一说,立时明白了平日乖巧的大白怎么会叫的这么惨,吓得都快疯了。 天敌在前却无力逃脱只能等死,换谁也承受不住这份恐惧。 乐安更清楚,十姐华阳今天是不会轻易放过大白的。 半月前,大白淘气撞翻墨汁,污了华阳新得的银丝白羽裙,让特意来自己宫中,本来想炫耀一番的她,反而污浊狼狈丢了脸。 尽管后来母妃用一条金丝彩雀裙做了赔礼,华阳这小心眼的一定还是把仇记在了心间。 至于之前她假模假样说什么,好奇野狸子传说,随便遇到的猫,装不认识大白,都是胡说八道。 定然是华阳睚眦必报,为泄恨特意把大白抓去,不要它的命也要吓疯了它才解气。 两位公主对峙的片刻功夫,野狸子趟着浅水又上前几步。 望着近在咫尺的天敌,大白原本晶莹剔透的蓝眼睛,满是血丝几乎瞪得暴突出来。四个小爪子疯了般挣扎刨水,尾巴棍子似的倒竖朝天。 凄厉之声别说乐安这主人,就是旁观者也心疼心软了。 找护卫是来不及了。身边太监宫女不管是为了要护着自己,还是畏惧华阳,害怕野狸子恐怕都不会跳到河里救猫。 何况,华阳那边也跟着极忠心贴身的宫人呢! 乐安眼帘垂下在抬起,仿佛气极般伸手推搡喝骂着身前的宫女太监。 “你们这些废物,真是没用。还不给我去把那个畜生打死,救了大白上来,快去,快去,不然我就让父皇治你们的罪,各个打板子到......” 呵,瞥了眼撒泼胡闹丢人的乐安,华阳嗤笑一声,张开嘴刚要讥讽。变故突生。 擒贼擒王。 乐安借推推搡搡中看好了个身前空档,猛推开挡着自己的宫女冲上前去。 当然,她不会没有脑子,自己跳到河中,直面野狸子来个必输的搏斗。 她要做的只是打翻华阳,抢到牵着野狸子的皮绳。 到时候,陪在一旁伺候的兽园驯兽师傅,自然就要乖乖听自己的了。 声东击西,出其不意,果然还是有用的。 华阳没防备下,被猛虎下山一样悍勇的乐安扑倒在地。 这是乐安出生至今第一次和别人动手打架,毫无经验的她扑倒了人在地,脑子空白了三息,才记起当时和八哥看女相扑争斗的招数。 迅速翻身抬腿骑到了华阳的腰上,开始抢她手里缠了几圈的皮绳。 身为尊贵的公主,华阳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被人扑倒。傻了似得呆怔怔好一会,才尖叫一声,不管不顾挣扎撕扯起来。 两位金枝玉叶毫无章法的肉搏成一团,宫女太监们都吓懵了,目瞪口呆半响才纷纷冲上前去。 劝说的,尖叫的,拉架的,哭求的,瞬间河边闹得沸反盈天。 先下手为强。 胜利到底属于乐安。 推翻华阳,顾不得衣衫不整,蓬头乱发,还趴在草地上的乐安就要拉扯绳子。 生性凶狠的狸子本就野性难驯,捕食猎物前又杀性暴起。为了能咬死大白,华阳还特意让人送来只刚到,最厉害的。 乱糟糟一堆人又哭又叫的已经让狸子起了燥性,两位公主抢夺控制权时皮绳把它又勒的很了。 如今绳子哗啦啦骤然一松,早就压不住杀性的狸子,骤然跃起猛扑向大白。 喵! 啊! 突生的变故,猫和人的嚎叫响成了一片。 眼见野狸子眼冒蓝光,龇着锋利的尖牙扑向大白,几个胆小的宫女惊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乐安心头一紧,不由自主也闭上了眼睛。 嗷呜呜! 但耳边响起的不是大白惨叫,而是小兽重伤委地的哀嚎。 啊! 再睁眼,乐安面前是幅血腥诡异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的画面。 卧在河中自己血水里痛苦翻滚的野狸子,一双眼睛成了黑洞洞的血窟窿,却看不到箭矢的痕迹。 这,这,动手的人是谁?是不是人? 就在岸边所有人吓得汗毛竖竖打冷颤时,年轻男子清越冷冽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白,这名字有趣,我喜欢,公主抱好了。” 乐安一怔,猛抬头顺着声音望去。 相隔三丈宽的河对岸,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侧身立在株参天古树下。 男子的腰背格外板正,劲装下双腿修长笔直,远远看着竟觉得他比身后古树还有顶天立地的峥嵘伟岸。 夜幕才落,明月星光未现,因这边宫人们手里红灯处处,更趁得对岸暗影沉沉。 乐安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只觉得他侧脸轮廓深邃精致,份外好看。 本想让内监挑灯细看,哪知道男子忽的一抬手,喵呜一声,大白不知怎么逃出藤蔓捆锁,落到了乐安怀中。 大白它被吓坏了,冰冷的小身子紧紧缩着抖成一团,带着颤音小小声的喵呜喵呜,简直叫得乐安心都碎了。赶紧低下头,不停柔声叫它,抚摸安慰它...... 待再抬起头,对岸只余空空夜色,哪里还有拔刀相助英雄的人影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贵妃丽华对于别人的下场是好是坏没多余精力去关心,任由杨心兰被仙师们带走不在理会。 眼下,让她担忧的是另一件比切肤之痛还重的事。 养了几天病,恢复三分精神的宣和帝,在几位道长言之凿凿劝说下,要派一对皇子和皇女去江东路神仙之庐代皇上祭天祈福,消弭这场灾祸。 “仙师们说说,朕要派哪一位皇儿和公主去祭圣君更妥当呢?”经此一事,越发笃信仙道的宣和帝虔诚的问。 “照理说,太子是未来之君,最是妥当。”林仙师意味深长的话只说了半句。 太子怎么可以轻易远离京都?何况江东路离西辽战场那么近,一旦有个万一呢! 丽华心知林老道对自己不满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是故意给自己绊子。 暗恨的捏紧指甲,略一犹豫跟帝王提议。 “老八和太子同父同母,血脉骨肉相同不如让他代万岁去吧!” 这?宣和帝一时有点游移。 太子是储君,国之根本,忠心的大臣们此刻自然毫无意义站在贵妃一侧。 “也好,八皇子果然更妥帖些。” 知道众怒难犯的林仙师退让,转而长眉一垂,提出了更让贵妃锥心痛骨,又无法拒绝的人来。 “贵妃说的血脉骨肉果然有理。如此,八皇子做了主祭,陪祭的公主就非十四殿下,乐安公主莫属了。” 你,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丽华差点暴怒骂出声来。 陪祭的公主,可要远赴江东路入道观做一年的道姑,每月还要用心头血抄写一份醮词奉给三清道君的。 她怎么舍得自己的宝贝乐安受那么大的罪! 可没了太子,他们母子四人将来的平安又怎能保障! 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取舍之间丽华心如刀绞。 林仙师看着丽华眼睛里对自己掩不住的痛恨纠结,却觉得快意无比。 这个妖妇,仗着皇帝宠爱,背地里偷信佛教,还骂自己是装神弄鬼,将来要给自己好看。 如今,就看看谁先给谁好看吧! 前朝因派哪位公主血祭吵成一团的消息,很快传到后宫。 乐安正和师傅王仲甫在翠竹坞里对弈。听说血祭人选有自己,不由惊讶了下,手里白子一松再次落入棋盒。 王仲甫也没想到最受宠的乐安公主,会被提出送去前线不远血祭,担忧是不是贵妃太子有变。 思忖片刻,起身赶紧道:“公主,这棋明日在下,你先回宫见见娘娘吧!” 乐安也担心着娘亲和哥哥,心浮气乱也下不去了,点点头要回宫。 王仲甫正要招呼棋童封棋,竹林外纷乱的脚步声谈笑声传来。 “太子和几位文臣,陪着北宋辽东王一行已经上了竹桥了。”有小童飞快跑进来回禀。 他们也是来找师傅下棋的吧!乐安顿住要离去的脚步猜测。 毕竟师傅被称为南宋棋坛三圣。爱棋的有机会自然想领教一番。 也自称汉家正统的北宋文臣,必然还存了战而灭之的心思,好为国扬威。 没心思管那些文人士子的虚名争斗,知道太子哥哥无事依然陪着使臣,乐安一颗心安然不少。 王仲甫却有些为难,翠竹坞在湖心,进出只有一条路,公主与使臣们碰上到有些不妥当。 “寿眉,我们坐一会再走。”乐安也如此想,干脆带着两个贴身大宫女转到竹屋隔间,想着暂时避让。 她刚落座好,辽东王一行人已经走了进来。 王仲甫急急迎上前去只扫一眼,就不由心惊如鼓。 传闻北宋四皇子赵羿,不仅有运筹帷幄千里的帅才,还有万夫莫当之勇。 战场上,他枪尖过处只见三尺热血飞溅,不留一个活口。 还曾单枪匹马杀入乱军之中,取西辽上将首级。靠灭东辽之功,不到弱冠就封辽东郡王的爵位。 这样的杀神就算不狰狞可怖,也该五大三粗才是。 没想,有南宋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太子殿下,和赵羿并肩站在一起,容貌上竟芝兰玉树不分伯仲。 几句话寒暄下来,王仲甫心中本来不分伯仲的天平飞快倾斜。 太子与辽东王同样是出身高贵的皇子,一样龙章凤姿,卓卓如野鹤之在鸡群1。 但说实话,自家太子,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温润君子。 和辽东王赵羿比起来,举手投资间却少了几分大英雄气盖苍梧,一呼群豪跪服的霸气。 王仲甫自认有几分观人骨相的本事,见赵羿如此气概无双,又是仰慕又是叹息。 想到他还有三个能干的皇兄,又不知会如何英雄了得,一时间不由为南宋国运忧心忡忡。 “王先生,辽东几位使臣说久慕你名,今日想切磋一番,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可有空闲?”太子对学士向来尊重有加,对弈的小事也温声问询。 早猜到他们的来意,王仲甫点头道:“仲甫无事,不如我们就到静心堂,燃香品茗后在对弈一番如何?” 静心堂是专为对弈而建的二层临水小楼,环境幽静清雅,伺候的人也周到。离这里又不算远,到是不错。 太子刚要点头,北宋使臣里,一位二十五六,相貌寻常的青衫文士有些无理的插言。 “这不是有现成的棋盘,一个下棋那么讲究做什么。” 大咧咧的青衫文士走到竹桌前,随手拿起个白子,正要打乱棋盘,目光却被棋局凝住。 惊讶下脱口道:“咦,好奇峻的白子!” “乐安公主,有人耍赖动你的白子。乐安公主,有人耍赖动你的白子。” 竹桌斜上方,累累垂垂的紫藤花蔓上,虎皮鹦鹉见人动了残局,习惯性对着主人方向撕心裂肺般嚎叫起来。 这是乐安的鹦鹉,夏日炎热常在翠竹林这边自由乱飞。 太子自然一眼认出来。见王仲甫对自己暗暗使眼色,不由苦笑。 数天前,乐安和华阳公主在河边不顾仪态打成一团。还招惹来一个迄今毫无头绪的武功高手。 那高手在数丈之外,两颗金珠齐发射瞎以动作奇快闻名的野狸子后了无踪迹。禁军们就差把皇城翻个颠倒,也没找到半个人影。 贵妃娘娘又惊又气又是后怕,严令乐安这段时间禁足。 今儿是乐安偷跑出来的,哪知道这么巧会被辽东王赵羿堵在小屋里呢! 太子知道妹子在,又被鹦鹉隐约叫破行藏,略一思忖笑道:“小虎还是这么顽皮,看来这盘残局是刚才小妹和先生未下完的了。” “公主有事先回宫,约了臣明日继续。”王仲甫起身抓了把瓜子喂鹦鹉,也顺着话把事圆过。 乐安公主?赵羿眸光微凝。 太子的嫡亲妹子,贵妃最疼爱的女儿。 那天在河边,短衣少年打扮,小奶猫般毫无章法和人打架的野丫头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有趣! 养的胖白狮子猫就叫大白,虎皮肥鹦鹉就叫小虎,不知道她要是见了自己乌云盖雪的宝马,又会起出什么好名字来? 赵羿唇角微不可察的翘了翘,仿佛好奇似的也走到了棋盘前。 一见之下也不由心下一凛。 北宋太宗是棋艺高手,御制角局图势:万机余暇翻棋势,对面千里为第一。2 未曾想到,豆蔻年纪的女孩也能打的出来。还把黑棋逼得自断青龙。 真没想到野丫头还有这份本事,怪不得那天打架,还会用声东击西的手段了! 赵羿心中暗赞,修长白皙的手指好似随意般落在棋盘几颗棋子上,一抹流光嗖然划过眼底。 果然,野丫头还在。 没想到,他们到是挺有缘的。 漫不经心把玩着暗香隐隐的白棋子,赵羿看着贪吃瓜子把主人都忘到脑后的肥嘟嘟虎皮鹦鹉,笑意再次在唇边微不可见轻荡开来。 那天河边他到没仔细看过乐安公主的模样,只记得身形并不是胖丫头,怎么宠物都是这么肥嘟嘟的贪吃。 难得好奇心起的赵羿转过头,犀利如剑的眸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了丈外隔间窗户上。 片刻,隔间里端坐窗前的乐安,在热到流火的七月里莫名打了个冷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赵羿看了隔间几瞬,目光重新落到肥嘟嘟的贪吃鹦鹉身上。一丝促狭的流光划过眼底。 青衫文士看了好一会棋局,大刺刺不信道。 “这真是你们公主下的?小小年纪又是不出闺阁的女流,怎么可能?要是你们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全才道君到还可信些!” 全才道君是民间对宣和帝的讽刺之称。他这话音一落,南宋朝臣齐齐变了脸色。 君忧则臣辱,君辱则臣死。 不知这无礼猖狂的青衫男是什么身份,辽东王赵羿也任他胡言乱语,轻视别国君王公主。 王仲甫冷声道:“我和公主下棋胜负总在五五之数,可见彼此水平无差,今日就领教下这位先生是不是有胜过闺阁女子的棋艺吧!” 青衫文士本就有几分恃才傲物的狷狂,见王爷赵羿目光淡淡只看着紫藤花上的鹦鹉逗弄,知道这是默许了。 捏起白子啪嗒落了下去。 狂士有真本事才能狂的起来。 青衫文士到真有几分本事,棋路变化多端,神出鬼没,常有惊心之险。 可惜,他遇到的是心性沉稳老练的棋圣。棋路又是专克他的,半天下不了一子的邃密精严。 一局棋,从上午到中午,青衫文士到底白着脸,吐出一句:“我输了。” 要是别人输了棋,王仲甫自然要耐心指导勉力小辈几句。 可这人千不该万不该侮辱自家君王,这简直比杀父之仇还是平生大恨。 他恨不得一棒子把青衫文士的精气神都打废了,就此一蹶不振才好,说话也刻薄毒舌起来。 “下棋这种事,有的人几岁开始看谱,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都在打谱,等上了棋盘还是不成。棋艺之道天赋最难得了。 要不怎么都说,下棋时少年不成国手,终生无望,就是如此天赋的差距,努力是无解的如此。” 说完话,刻意对着青衫文士顺了顺自己的三缕美髯。 眼光里,你年纪太大没有希望了的嘲讽意思明晃晃。 傲性之人有的是很经受不住打击的。青衫文士瞬间肩膀耷拉下来,神色怏怏发灰。 北宋的几位文臣也都自觉丢份,脸色难看。 一直站在紫藤花下,没有对棋盘看上一眼的赵羿,却面色不变,轻描淡写说了几个时辰来的第一句话。 “王先生的话有理,你们那位可以打出对面千里的公主,就是天赋难得的国手了吧。” 话音未落,赵羿手指使寸劲一弹,一直被他捏着脚不能动不能叫的小虎,终于重获自由。 被困了几个时辰的可怜鹦鹉,逃出魔爪后自然要去求主人庇佑。一边朝乐安飞一边哇哇惨叫。 “乐安公主,救命。救命。” 你这个作死的小东西啊,公主我现在是死赖活赖也不能出去啊!不然南宋的脸面可就丢大了。 乐安对着平日的爱宠挤眉瞪眼又按唇嘘声。 可已经吓懵了的扁毛死活要往她身上飞,寻求点安全感。 大丫头寿眉关键时刻从小隔间笑着走出来,掐着小虎的脖子端正大方给众人行了礼。 对自家太子跪下恭敬道:“刚才奴婢在隔间帮着先生整理书籍,不知怎么迷糊过去了。未听见太子到来出来见礼,请太子重重责罚。” 好丫头,太子淡淡一笑抬手道:“下不为例,退下吧!” 赵羿见那只傻小虎被掐着脖子带走,凛然目光不由再次扫过小隔间。 昨天张牙舞爪的小野猫还挺坐得住的! 既然如此,就让本王看看你的耐力吧! 一时促狭心起,赵羿薄唇缓缓绽开。 赵羿是北边人,身材高大挺拔,猿背蜂腰。 虽然面容昳丽难描,因他这强健的体魄,龙行虎步的姿态,豪爽磊落的举止,人们总是被他的凛然气度所夺目。 此刻,难得大雪初霁般一笑,那精致的五官简直有惊心动魄之感。 两国君臣一时竟移不开眼,看呆了片刻。 “久闻王先生棋意高超,本王也想领教一二。”赵羿大刀金马坐在棋盘前,目光却大大方方再次扫过乐安所在的小隔间。 一旁观战的太子眉头微蹙,给了王仲甫个不着痕迹的暗示眼神。 赵羿的棋艺只能勉强算是高手之列,远远不是真正天才的对手。 可他棋路诡诈,棋风老辣,锋芒所指,隐隐有风雷所向披靡之势。 想到他刚才掐着小虎,几个时辰脚步神色不动,这份定力,狠辣,隐忍,王仲甫再次为南宋国运担忧焦心起来。 而坐在小隔间里不敢动弹的乐安,此刻已经双腿发麻,透过菱花窗瞪着赵羿模糊的背影,愤然的暗暗诅咒。 ... ...... 夜幕落下,宫里四处挑起暖暖的红灯笼。 乐安公主却并未在自己宫中用晚膳,而是刚刚揉开酸麻的腿脚踱步出了翠竹林。 “乐安,饿坏了吧,快吃。”花墙边,特意来接妹子的八皇子,心疼的看着她狼吞虎咽。 “当然了,足足从上午一动不敢动的坐到晚上,期间别说点心,就是一口水也没润润唇。” 乐安说着话,又拿过寿眉手里的玫瑰露,一仰脖就是大半杯。 看她饥渴成这样,八皇子边走边埋怨道:“都是那个辽东王赵羿闹的,咱们的文臣武将还夸说他风度凛然,气度无双。明知你就在隔间还不肯主动离开。臭棋下个没完。” “臭棋?那怎么王先生还三盘都输了他几步呢?”寿眉好奇。 “太子哥吩咐先生故意让着客人呗。要我说,赵羿那水平还下不过你呢!”八皇子对妹子的棋艺十分自信。 哎,南宋国弱,棋手都不能,不,是不敢赢了人家。 清楚这个理的乐安,叹了口气遗憾道:“下棋算什么本事,我到恨不得自己琴棋书画都不会,只求能有一身保家卫国的好武艺。到时候也象辽东王赵羿一样,策马横枪平戎万里,驱逐西辽收复国土。” 啊,没想到软娇娇的妹子会有这么大的志向。 八皇子一时间有些傻眼,傻乎乎道:“可就算你有一身好武艺又有什么用,你是女子怎么能领兵呢?” 是啊,一命二运三风水,自己怎么就没托生成男儿身。乐安耷拉下肩膀怏怏了。 小公主竟然想学自己吗? 花墙另一头,赵羿听了乐安的话不由浅笑却无声。就这样矗立在夜色中,静静听人家兄妹墙角。 摸了摸妹子的头,八皇子笨拙的安慰她。 “可惜,赵羿不是我们南宋的将军,不然你就可以招他做你的驸马,夫妻一体也算你得偿所愿了。别说,赵羿那厮脸长得真不错,倒也能配得上你。” 向来有点欢脱的八皇子,惊世骇俗的畅想了下,北宋嫡皇子被自家妹子招赘,替他们南宋去征战天下的美事。 呃,让赵羿做自己的驸马?八哥好敢想啊! 别说乐安震住了,就是一向定力到泰山崩于前也能不动声色的赵羿,听闻此都嘴角抽抽了。 “殿下,公主可是定了亲的,招了辽东王赵羿做驸马,那原定的陆景衡怎么办?”寿眉这丫头一时也晕了,竟然还正儿八经替主子着急起来。 八皇子揪下朵红蔷薇放在妹妹手边,不以为然挑挑眉。 “当初太组的公主不就在军中蒙眼射花选了新驸马,以天赐姻缘为名,废了原本的婚约吗?只要乐安喜欢,天下男儿也可以随心挑拣。” 哥哥净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还天下男儿随便挑,真是的! 豆蔻年纪的乐安微微羞红了脸,随手把选婿的红蔷薇抛过花墙。 花墙另一边,辽东王赵羿盯着飘落在自己手里的红蔷薇怔楞数息,薄唇再次缓缓翘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乐安虽然年纪还小,不通情是,却也知道害羞了。 拧了哥哥一把打断他胆大妄为的选婿幻想,轻声问起正事。 “我出家做道姑的日子定下没?还赶不赶得母妃的寿辰?” 提起妹子要为他们做的牺牲,八皇子也怏怏的垂下了肩。 “赶不上了,已经定了九月启程。对了,母妃因为你要去陪祭的事,伤心的都偷偷哭了,我听女官说的。” 见哥哥情绪低落,乐安故意把声调轻快扬起:“宫中我早就呆腻了,正愁不能尽情游山玩水,当道姑岂不是正好和了心意。至于心头血说着邪乎,不过是戳破指尖,抄写青词也流不了半碗没大碍。何况身为公主,为国祈福不是本份。我们回去一起哄哄母妃。” “嗯。”八皇子有气无力应了声。 八哥怎么还难过啊,这样回去母亲见了不是更要伤心? 乐安很爱看地域志,眼珠一转,立时有了主意格外惊喜叫起来。 “对了,八哥,我们去的是不是襟三江而带五湖的中山,那里是不是有天下第一楼!” 说起出巡之地的绝丽壮观,八皇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兴奋的点头,又故意卖关子道:“乐安,你猜,父皇这回让我们带什么去祭天,玄天珠啊!” 可以穿梭六界,长生不老的玄天珠,太兴奋的八皇子忍不住脱口出了答案。 乐安也忍不住惊讶了一声。 她没想到,父皇这回这么舍得。 花墙另一侧的赵羿也讶然变了脸色,手里的红蔷薇都差点飘落在清风里。 虽然南宋国弱,身为一国之主的宣和帝身边,高手却也如过江之鲫。 那颗玄天珠他时刻贴身带着,任是可以凌空虚度的妙手空空,不能近身也无计可施。 如今,珠子要被八皇子带出去禁宫,得手的机会可就多了! 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天意成全吧。 觉得玄天珠已是自己囊中之物的赵羿凤眼轻眯,几分得意把幽香醉人的红蔷薇送到鼻端嗅了嗅。 唔,小公主的选婿花,果然幽香沁心! 带给自己的好消息更是让人心悦神怡! 只是可惜,缘分不够,总是只闻其声未见其面!到让自己觉得心有所憾呢! 丽华这些天对女儿充满愧疚,赏赐如流水下去,还难得让儿子带妹妹游戏玩耍疏散心结。 但左思右想到底还是放不下,就让女儿在清苦的道观孤身留一年。 想着永宁长公主府就在江东路洪都,乐安又和这个姑姑自来处的最好,到不如求长公主多陪伴照顾着些。 但这事还要皇上开口最为妥当,斟酌一番,丽华亲自端了补汤送去给身体大好的宣和帝。 对于爱妃含泪软语的相求,又是为彼此的爱女,宣和帝自然无不应。 美人梨花带雨在怀,气氛实在妙。 因病禁欲数天的宣和帝本想立时跟爱妃你侬我侬一番,抬头却见贴身大太监在门边挤眉弄眼,袖口隐隐露出一只金灿灿的大橙子。 哎呀,宣和帝拍了拍脑门,自己差点忘了美人师师今夜有约。 可妙舞清歌,偎人不起的风流飞将军,虽然不能轻辜负1。 怀里美艳绝伦,贴心贴肺的下凡仙女,更是舍不开手啊! 贵妃掌握宫闱二十年,什么能逃过她的眼睛。 只一眼就看透了太监的算盘,帝王的心思。 橙子,应该就是那位不甘寂寞,和皇帝翻云覆雨在床上,相好情人在床下看个够,还当成风流韵事四处传扬的师师姑娘吧!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皇上和名妓偷情的艳诗,早就传遍京都,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这主仆二人还用此物做暗示,也不觉得丢人现眼!真是蠢透了! 对于宣和帝这偷鸡摸狗般的行径,贵妃心里腹诽不屑,脸上到依然笑意盈盈。 见皇上搓鼻子,揉下巴半响没有给太监暗示。她除了觉得宣和帝果然优柔寡断没用外,还微微有点心酸。 二十年夫妻,同床共枕的日子早就数不过来,没想到如玉新人在外,皇上对自己还有留恋不舍。 微不可见叹可口气,贵妃十分善解人意道:“陛下,天师不是说今日要为前线军士开坛祈福吗,您不去看看?” 是吗?还有这事?左右为难半响的宣和帝一愣。 到底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想想仙女时刻在宫里等着自己品尝,到底不如偶尔新鲜的美妓偷欢更刺激。 拿定主意,宣和帝笑着安抚一句爱妃。 “是了,朕差点都忙忘了,这就去。爱妃也先回宫歇息,等朕晚上过去陪你吃饭。别忘了叫上乐安和老八,他们就要出远门,朕晚上要好好哄哄乖女儿开心。” 对宣和帝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摇摇头,担忧女儿的丽华又亲自提笔给永宁长公主写了信,才漫不经心听贴身常内监的回禀。 “陛下果然从听风阁下了地道,去妓馆会师师姑娘了。” 内监说完,微微抬起头又道:“陛下最近的行事太荒唐,奴才听意思,几位重臣想让您好好劝皇上修身养性,清心寡欲,把精力心力放到家国大事上来。” 让自己劝,哈!他们到是会打主意,也够恶毒,贵妃不由冷笑。 宣和帝好道教,常吃丹药,又精通房中术,每天不发泄几次就心火难耐,淫乐美人时更是花样百出,别出心裁,更是伤本元。 早有体己太医跟她私下说,皇帝内里已空,在这样荒淫无度下去恐怕有碍寿数。 一夜夫妻百日恩,宣和帝是自己孩子们的亲生父亲,她有良心也想劝。 可封闭的耳朵听不见他不想听的话,而且,劝过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呢? 触怒纵欲无边的皇帝,然后自己也象正直明理的皇后那样,被疏远,被冷落,还要被废,呵呵! 那种傻事还是给忠臣烈女们去做吧!自己可要好好活下去,她还有三个孩子呢! 何况,皇帝死了太子继位,她做皇后和太后又有什么区别,还更自由幸福呢! 对于国家臣民来说,荒淫无道一味享受的君王,也不如品行端正,聪慧有志的新帝更好吧! 想到自己三个宝贝,贵妃心情好了不少。 放下笔,暗暗思忖内厨新菜螃蟹酿橙,鸳鸯水晶脍都不错,但女儿好像更喜欢洗手蟹。 老八到是不挑,却不爱米饭,也不知道到了洪都府能不能吃得惯..... 当娘的一颗心左右为难中,已经把再见时,要用什么菜给必然瘦一圈孩子们补身体都想了个全。 可惜,世事无常,福祸难料。 此时此刻的贵妃却怎么也料不到,什么胖瘦,再见,这一别就是今生永诀了。 金秋十月,漫山枫叶飘红。 赵羿离开南宋,坐船北上回归故国。乐安西行,乘船去往千里之外洪都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江南冬雨似梦似幻般动人,却也透骨的寒。 如丝细雨中永宁长公主府落霞阁前,两排丫头站在抄手回廊肃然无声。 随着内监长长的一声落,红呢暖轿掀开,丫头们迅速有序上前伺候。铺油布的,搭避风伞围的...... 宫女银芽踩着木屐缓步下轿,在七尺见方的伞围下站好。伸手道:“公主,您慢点...... 一行人前呼后拥进了正堂,早等在门里的寿眉两步上前握住了乐安的手,果然冰凉。赶忙用自己暖好的手,细细搓揉着。又连声吩咐暖胃姜茶,泡脚药汤...... 乐安不肯喝姜茶,讨好道:“寿眉,我哪有那么娇气,不过顶着小雨爬了六层楼。看起风了想起你的嘱咐,就赶紧回来,连雨中江景都没跟八哥去游船看看呢!” 哼,八殿下那个不靠谱的!寿眉拧着眉头,第一万次苦口婆心。 “殿下,奴婢不是不让您尽兴游玩,可咱们也得以身体安全为重啊。不说这冷天冻着您了,奴婢都是万死。就说那坐船游江多不安全,四处流窜的江水匪徒,还有北宋南三路水军,可就在对岸虎视眈眈呢!” 寿眉想到那些传闻里茹毛饮血,高壮吓人的北军,差点打了个哆嗦。 定了定神,拿过一边熏笼上温热的白绫袜揉软了,耐心劝着。 “殿下,虽说北军因北宋圣祖遗命不敢过江来,可万一呢!那些五大三粗,横肉狰狞的北军,就是吓着您一下,奴婢也没脸回宫去见贵妃的!” 呃,自己没那么胆小吧!再说出行还有里外三层的禁军护卫,寻常江匪怎么敢抢掠官兵。 至于北宋军,一百多年紧守祖制,如今宣德帝又是个好名的,怎么肯轻易对‘同宗’动兵呢! 乐安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又坏坏的眯眼道:“五大三粗?当初是谁跟我夸说北宋辽东王赵羿皎如玉树,风姿天......” 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乐安接下来的玩笑。 有丫头哭喊着冲进来,瘫在地上,结结巴巴半响道。“公主,公主,不好了,西辽鞑子兵攻进洪都府了!” 不等乐安换好衣服赶去前院问个究竟,永宁长公主已派了嬷嬷过来安抚。 老嬷嬷眉眼不抬,轻描淡写说道:“......哪有什么西辽鞑子,是江对岸北军试炮呢,炮弹落到江里,吓人了点,奴才们就大惊小怪的,公主不必担心。” 呵,三清祖师保佑。寿眉跪在地上求神半响,才扶着同样对天祈祷的乐安回了房间。 一进门,忠仆就跪在了地上。拿出御史血谏金銮殿的架势。 “公主,您这回可必须要听奴婢的。绝对不能去游江了。就是八殿下也决不能让他去了...... 乐安还没出世,寿眉就被母妃成她自己的忠仆了。这些年无微不至照顾她长大,比姐姐母亲也不差什么。 在她殷殷目光下,乐安乖乖点头答应道:“好,都听你的。反正还有几天我们就要回去道观了。之后一年都出不来了。” 十月初祭天一行人才下船,永宁长公主就把两位殿下接到了府上。 做姑姑的心疼侄女就要在道观里闷上一年,月月还要取心头血抄经祝祷,才半点不加以约束,随心尽兴的让八皇子带着乐安四处游玩。 想到此寿眉也心疼主子,翻过年二月就是公主十三岁生辰,到时候孤零零一个人多凄清啊!如今愿意游玩就玩吧,只除了危险的江上。 乐安要起身,一抬手才想起什么,拿过腰间的荷包递给寿眉。 “这是?” 公主身上的东西都是自己一手打理,寿眉清楚这荷包绝对不是公主的东西。 乐安道:“这个你收着吧,八哥因要去游景怕弄丢了,特意要我小心先带回来的。明天记得给他送回去。” 寿眉瞪了眼,不满道:“什么东西那么精贵,八殿下身边又不是没有精心的人,还特意要公主辛苦?” 真是护主子,不过带回来个荷包就能累着了。乐安好笑的摇了下头。 故意逗她道:“这东西可了不得,丢了我也不能丢了它呢!这可是父皇升仙得道的法宝,你说精不精贵!” 啊! 宫中,不,九州差不多的人都知道。 一心向道希望能成仙,活个万万岁的宣和帝,有件比性命还重的宝贝。 是前几朝武皇帝萧策留下的,神赐至宝玄天珠。传说持着它能遨游六界,白日飞升。 平日里,宣和帝都把这宝贝贴身收藏,谁也不能轻易碰一下。 寿眉没想到主子竟然一点不把这神仙至宝当回事,轻飘飘就扔给自己了。可此时也顾不上说什么了,赶紧双手捧着小心翼翼送到里间。 至于吗,见寿眉跟捧活宝贝的样,乐安摇头。 不过指甲盖大一个金不金玉不玉的灰扑扑小木头似的珠子。看起来平常的很。 估计要是不说它是宝贝,扔地上都没人会捡去。自己回来路上当抛球玩了半天,还摔了几次呢也没怎么样啊! 乐安腹诽几句,却不敢说出来,怕会把这丫头吓死。 寿眉手心见汗的走出来,又把乐安亲自送入书房。 深深看了眼正低眉顺眼磨墨的银芽,打量一番书房里的布置还算妥当,她才放心放下帘子转身出去。 呼,见寿眉走了,腰背笔直的银芽放开墨条长舒了口气。嘟了嘟粉嫩笑唇,殷勤道。 “殿下,永宁长公主说今日要静心修行,晚饭各自吃。您想吃点什么,一会奴婢嘱咐她们去做。” 姑姑又要虔诚绝粒祈福吗?乐安一愣,又点头暗道:是了! 听说大顺逆贼们闹的厉害,数月前庆州,肃州都被攻占了,说是他们还不顾自己汉人身份,勾结了西辽人。 身为辅国大将军的姑父和小将军的表哥,带兵镇守荆南路,直面贼兵平叛,确实让人担心。也不知道如今战况如何了 长公主姑姑虽然和姑父感情不和睦多年,但表哥乃是她嫡亲骨肉,也是唯一的骨肉,想必此刻份外挂念吧! 想到此,也为南宋国运时常担忧的乐安,是什么胃口也无了。 走到书案前坐下,叹口气道:“我不饿,热点奶随便几块点心,你看着安排吧!” 啊,这大冬日的出去受累了一大天,就喝点奶哪成啊,怎么也得进点东西不然可伤胃。 银芽站在书案后有心劝两句,见公主已经在纸上落了笔,只好耷拉着肩膀退了出去。 同样没有胃口的永宁长公主却并没有在斋戒。而是一身缟素孝服,端坐在公主府前院正殿。 面前,是盔甲林立的公主府忠心护卫,禁军精英,还有因不肯撇下妹妹独自逃命,被打晕在地的八王爷,乐安的好哥哥赵承肃。 永宁长公主手持三尺长剑,说出的话却比剑锋还寒芒刺骨。 “眼下,洪都府三面被围,只有江面能有一线生机。你们护着八殿下先投奔蒲家,过了风头在转路回京都。如遇到西辽军不敌,先刺死了赵承肃自己在殉国。记住!赵家只有战死的王爷,没有被外族俘虏的男儿!” 永宁长公主不愧是女中豪杰。宁可让赵家儿郎殉国,也绝不被俘做降。 公主府侍卫首领利索的单膝跪地行了大礼:“末将誓死听令。” 禁军将领对长公主也佩服的不行。可他实在没法一走了之。 贵妃把女儿当眼珠子一样,要是知道乐安公主殉城,他就算平安回去,恐怕也小命不保。 长公主知道他的为难,也心疼如花似玉年纪就要赴死的侄女。 可形势逼人,又能如何。 一挥长剑,长公主沉了声音喝道:“回京一路九死一生,蒲家虽世代受南宋皇室大恩,却未必没有私心之想。 公主是女子,很多事不比皇子,跟着你们一旦有个万一,还不如利索死了干净。 乐安生在皇家,受万民供养,如今殉城殉国也是她该尽的本份! 不必在多话,立时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夜幕沉落,公主府前院已风云突变,后院依然风静浪平。 落霞阁里,沉睡正酣的乐安,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竟然夜有噩梦起来! 而且,这个梦,还是公主府这些人这些事白天的延续。真实的吓人。 梦里,叛军和西辽兵破了洪都府,长公主姑姑把府里能拿刀的男人都派出去了。 女眷们无法也无力独自逃命,或是一根白绫,或是一杯毒酒赴了地府黄泉。 乐安是南宋公主,更不能落在外族手中受辱,半杯毒酒含泪咬牙入腹。 ... ...... 厚重的金丝墨绒帐中,噩梦中乐安本来恬静怡然的面孔,此时无比苦痛纠结成一团,额头也飞快冒出层层冷汗。 梦里面,吞了小半杯毒酒的她疼得真是要死要活。 那毒入内腑,油煎心肝,火燎肚肠的撕心裂肺,没有尝过的人永远不能理解。 牙关紧咬满脸是泪的乐安,疼到已经顾不得矜持,捂着肚子缩成一团,疯狂翻滚呻银着。 本以为一口气疼死也就算了,可乐安想不到,自己会被几个那时那刻决不该出现在洪都的青衣软甲青年仗剑救出。 不,是抢出了公主府。 之后的一切梦境,是迷茫又迷乱的。 灌水催吐,求医问药,肠穿肚烂一样的生不如死中,终于苟活出来的南宋乐安公主,面对的是乱兵铁蹄下的人间炼狱。 火海,血海,尸山中,几个青年护在她身前以命杀伐。 可她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几个人的脸面。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那些百姓,兵卒们喷洒的血雾给模糊遮住了。 只有去岁生辰母妃那句意味深长的叮嘱,不停回荡在耳畔清晰无比。 “乐安,不为赵家,不为南宋,只为你自己。定要一生顺意,福乐康安,答应娘亲。” 梦中她在血海中慌不择路奔逃,护着她的人一个个倒在乱军刀下。 最后,只有乐安一个人踉跄向前,身后的追兵脚步却越来越近。 忽然,一匹飞驰的大马迎面而来,马上一人手持长抢对她透心刺来。 啊,啊啊啊! 惨叫后从噩梦中醒过来的乐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 捂着胸口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口气,她就听到寿眉一句毛骨悚然的话传来。 这句惊心的话不论内容和语气,都与乐安梦里听到的是一模一样。 “公主,公主,不好了,乱兵,乱兵破城了。” 闯进来的寿眉声音惊恐又迷茫。 乐安更是感受到了双重的迷茫和惊恐。 什么?怎么可能? 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而且,洪都怎么可能城破! 这一切到底是幻还是真?乐安狠劲咬了下舌尖依然无法确认。 她定定看着寿眉,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外面等着的是不是长公主身边的刘内监?” 呃,没想到公主会问自己这么一句话,寿眉愣了下点了点头。 果然跟梦中无二。 乐安怔楞一瞬,不由暗暗思忖。 难道是神仙托信,梦里的一切都会真实发生吗? 那是不是只要自己不喝毒酒,不因毒发留在各方兵马混战的洪都,自然能平安逃出升天? 纠结的念头此起彼伏,不想轻易去死的乐安到底要赌一赌。 跳下床,她小声吩咐寿眉:“叫银芽给我梳洗,你去把那身浅青袄裙给我找来。” 寿眉虽怕心思还清明,听这话急声劝道:“殿下,就先穿这身吧,万一长公主等急了,来不及护送你走怎么办?” 虽然现在依然是半信半疑,梦中所见也许是上天对自己的预警。但乐安还要未雨绸缪,话本子里的逃难经验正好派上用场。 在她固执下,忠仆寿眉到底听吩咐去找那身公主最简单素朴的衣服。 也知道城破信儿的银芽惊怕中,还是按乐安要求把最简单的双螺发髻梳到紧致完美。却再没有往日活泼的叽喳不停。 好半天她终于开口,也不过哼出一句安慰来:“公主别怕,什么时候都有奴婢护着您那。” 傻丫头,你护好自己就不错了。 此时,还不清楚银芽丫头这句话,多诚心多意重的乐安,摇摇头苦笑了下。 正要在细细琢磨梦境,乐安猛然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发上的金环,哎,怎么把这茬忘了! 将首饰一股脑铺开,挑了些简单金银质地的出来,她自己换上后,又让银芽也去戴。 这,这怎么能行! 公主的首饰即使不是内造,也件件精美耀目价值不菲啊!自己怎么敢轻易佩戴呢! 此时,寿眉已拿了那身轻薄利落的袄裙小跑回来,见公主还不紧不慢折腾,火急火燎道:“殿下,时间来不及了,刘公公催了几次了,奴婢伺候你穿上衣服就走吧!” “寿眉,你也换了长袄,束成螺髻,带上那些金银珠链。”乐安口气难得严厉。 知道公主有时候多固执的寿眉无法,叹了声小祖宗赶紧编发。而一边还犹豫的银芽,见她如此,也赶紧跟着换装。 见她们两乖乖听从安排,乐安到一旁开始了平生第一次自己换衣服,跟衣带纠结好一会后,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无奈的事实。 梦里,长公主姑姑没让她们这些贵女独自逃命是对的。 她们也确实没本事逃出去,就算逃出去,也没法子一个人在兵荒马乱中体面求活。 好在寿眉动作很快,三五下收拾好自己,就赶紧过来伺候四体不勤,独自穿衣都费劲的主子。 外面再三催了,三人打扮好正要出去,寿眉忽然想起什么,匆忙转身回内间拿过那个装着‘仙人宝珠’的荷包给乐安小心往腰间系牢。 原来是父皇那个所谓能长生不老,穿梭六界的玄天宝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劳什子。 乐安有心说一句,可想到如今是能拖一会是一会,也就任由她了。 等在外殿吩咐丫头进去催促数回的刘公公,门外连连跺着脚已经急了。 要不是这位乐安公主实在身份尊贵,永宁长公主又对其爱若己出,他一早就闯进去扛人了。 跟着心急如焚的刘公公到了前殿,抬头又看了眼黑沉天幕上一弯森寒浅淡,乐安深吸口气推门而入,正堂里一切都跟梦境相同。 贤德殿中,永宁长公主高坐正位,肃着脸听前方战报。驸马萧大将军家的女眷们,神色惊疑不定的坐在右下首。 单膝跪地的护卫,声音低沉的回禀着:“......援军久久不到,眼下整个洪都府三面被围已是孤城,一个时辰前江面也只有往北宋一条路了......” 啊! 洪都府破城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满屋子女眷惊恐中都忘了哭。 脸色青白的长公主似乎早有准备,理也没理那些无头苍蝇样胡乱追问的人。 微微攥了下手指,冷声吩咐府中最后的护卫:“封门。赵嬷嬷清点女眷。” 永宁长公主目光淡漠扫过房间内的女人们。见人数都对,她抬起手招呼了身边一直端着托盘的大丫头。 托盘上的布幔掀开,里面是两壶毒酒,数条自尽用的白绫。都是女子们体面死去的最佳用具。 装毒酒白绫的布幔一掀开,不用永宁长公主废一句话,所有人已经明白了所有。 自己的小命,马上就要断送在这上面了。 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府外震天喊杀声隐隐传来,看来时间不早该上路了。 长公主抬起手示意丫头们上前,用毒酒和白绫伺候主子们。 寒潭无波的目光略过乐安时,不由微微一软。 乐安是她的至亲又一向受她疼爱,要是可能,她也愿意给这孩子个活命的机会。 但天不如人愿,又能如何! 号称要均分天下田地,在不让穷苦百姓纳税的大顺叛军,对于权贵世家可半点怜悯心都没有。 每攻下一个城镇,第一件事就是搜刮金银与贵女给将士们享用。 至于那些吃生肉,穿羊皮的西辽鞑子们。更是把所有年轻能睡的女子,当成最珍贵的战利品。 当然,没有饭吃饿肚子时,娇嫩的女人也是他们最好的两脚羊,填饱肚子的好肉。 与其落入他们手中生不如死,不如此时干脆的赴死还能少遭点罪。 哎!早知道今日,她就不让乐安入洪都府,入道观苦闷些也能保住一条小命啊! 真是,悔不当初! 压住悔痛,长公主放柔语气道:“乐安,不是姑姑狠心。你是赵家的公主,不能落到鞑子,贼逆,叛军,甚至乱民中。那些屈辱比死还难你懂吗?” “我知道的姑姑。”本以为梦里经过一回,可以傲骨淡然生死的乐安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哽咽含悲。 原来,如此绝境下,自己还是舍不得这红尘人间的啊。是啊,不然也不会抱着万分之一的机会赌一赌了! 长公主目光含悲正要在说点什么,就被女人尖利刺耳的声音打断了。 刚嫁进将军府的五夫人推开身边丫头,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往门外冲。 “不,我不喝毒酒,也不上吊,我不要死。” 早守在门口的两个嬷嬷大步上前,穿青衣的把白绫子一甩搭到房梁,利落系了个死结。 另一个蓝衣服的,就像掐小鸡一样,把挣扎嚎哭的四夫人轻飘飘挂了上去。 看得出来,两位嬷嬷除了是大力士,武技也不错。 乐安本不敢抬头看吊死活人,却控住不了她自己的目光,想来身边的人也都一样。 当吊在房梁上四夫人那双绿锦鸳鸯小鞋,终于不再蹬踹慢慢停下来飘荡。当吊死的人,不受控制失禁,尿液淅淅沥沥顺着鞋尖滚落。不由自主哆嗦的乐安,耳畔响起刺耳的尖叫。 嬷嬷一眼扫过去,尖叫声戛然而止,房间里又静的渗人。 有四夫人的前车之鉴,再没有人敢反抗吵闹。一杯杯毒酒被哆嗦的手端了起来。 “公主,萧延那几个男孩子呢?”两位夫人问起儿子。 “派护卫带他们分散走了,也许,会得一条活路。”长公主道。 “这就好,这就好,男人在乱世只要活下来总会好的。” 得知儿子可能活命的母亲,欣慰转身喂下小女儿们毒酒,随后,一扬脖子闷了自己杯中酒。端庄起身,走到东侧间等待毒发。 长公主揉揉额,正看到乐安被刚才四夫人冲撞而完全撒了的一杯酒, 微蹙眉头,又让嬷嬷给她斟了一杯。 淡红的毒酒,稳稳在一旁等着主人赏光。 只是这一次,乐安这个主人暂时不想给它面子了。 如今能拖一时是一时。万一真的和梦里一样,有人从天而降救走了自己呢! 乐安没了慷慨赴死的心。 存心拖延下,和姑姑结结巴巴从八哥如何,到自己对父母的思念不舍,东拉西扯了个遍。 终于,在长公主暗下发沉的目光里,乐安不得不举起杯。 她是知道姑姑脾气的,如果自己不老实喝药,必然也是被勒死的命,哪怕姑姑在喜欢自己。 而梦中的预警也实在难以取信于人,就连她自己,也是半信半疑的赌运呢。 不想如四夫人一样被吊死,就只能乖乖服毒了。 微甜的酒液已沾唇,乐安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两扇紧闭的红门上。 切切希望能梦想成真,真会有梦中人能从天而降,救她逃出生天。 咣当! 呼! 梦里一模一样清秀少年持剑破门瞬间,乐安一颗快跳出嘴唇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 经过梦境,乐安知道,这少年有个和面容一样灵秀的名字——常青。 随常青之后进来的是陆景衡,乐安指腹为婚的驸马。 此时,陆景衡顾不上房间里的活人死人,第一时间扑倒乐安身前,拼命拍着她的背。 急声催促:“乐安,你没事吧,这,这是毒酒,你有没有喝,快,快吐出来。” “陆二哥,我还没喝呢!”乐安激动又欣喜站了起来。 “呼,没喝,没喝就好。”陆景衡扶着她的手心都湿透了。定了定神,道:“走,乐安,我们马上出府出城去。” 知道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的陆景衡,不顾男女大妨,拉起乐安的手转向正位,一撩衣襟对永宁长公主跪下朗声。 “长公主殿下,乐安虽姓赵,却也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是陆家的媳妇。在下如今就把她带走了。您放心,有景衡在一日,她就会平顺康安,清白体面。” 短短两句话里,深意满满。 永宁长公主对这个名满金陵的少年才子还算了解。自然知道陆景衡一诺千金的品性。何况乐安能活着也是她所求。 但她可不是十几岁,没有阅历的天真少女,对于政事军事敏锐无比,见识更是广博,一下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眼下,洪都府三面被围,距离京都有千里之遥,在更远金陵的陆景衡,是怎么知道这边被围城有危的。 又如何带人入城的,又有什么把握,可以凭借他一个书生和那个持剑少年,就能护着娇弱的乐安逃出去? 据她所知,这个陆家最会读书的种子,可不是个鲁莽无脑之人呢! 永宁长公主目光如炬,上下打量了几遍这两个青年。 从来爱穿直裰文士长袍的陆景衡,难得劲装打扮,头发也束成将军髻,比平时温润如玉的儒雅多了两分英气飒爽。 想他是骑马而来,这么穿也寻常。 但,这二人脚下都是厚底云头皂靴,箭袖一字襟,那个清秀青年背上背的是刺箭长元弓。 箭袖?长元弓? 他们竟来自北岸,北宋的地盘,甚至可能本身就是北军! 长公主目光陡然大变。 难道金陵也失落了,还是失落给了北宋? 陆景衡的父亲陆钊可是驻守金陵的布政使,主管一地军政,陆家世代书香最讲究个忠孝清白,陆老爷子还曾做过太子太傅,绝不会为了富贵苟活叛国? 可,可自古殉国的臣子又有几个,北宋名义上,又本是南宋同宗枝也算不是不忠。 金陵一失,京都就是孤零零随时可陷落的危城了! 三面夹击,处处强敌,苟延残喘一隅的南宋赵家气数尽了吗? 长公主历经三朝,年过不惑,见识过祖父的铁血冷血,父亲的有心无力,弟弟的奢靡昏聩。 也见识了太多生离死别,人间惨剧,早看淡了那些所谓的国仇家恨,乱臣贼子。 可,如果赵家真气数已尽,能有一脉传承也是好的。哪怕只是个女儿家。 听闻噩耗她很快镇定下来,暗想,不如把乐安给他带走? 毕竟,此时此地陆景衡肯冒险前来心意实在难得了! 乐安有他护着一辈子平安顺意,儿女绕膝该是不难。 可乐安毕竟是赵家的公主,如果京都最后无事,跟之前辽军来战围城结果一样是虚惊一场。 那,她这个已经离开故国家园,嫁了降敌夫君的公主,又该如何自处?就此隐姓埋名,无父无母无祖宗,也太悲凉了些! 一时颇为纠结的长公主闭上了眼。 早在长公主有如实质目光打量下,陆景衡已明白自己被看穿了。 他心思向来缜密,这种小失误本来可以避免。 但如今洪都府和江上实在危险,他要安全带走乐安,很多事就无法两全了。 见长公主闭目不语,心中焦躁的陆景衡紧皱眉头。心头暗忖,如果能好言好散带走乐安自然好,如果不能,那就只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打定了主意,永宁长公主嗖然睁开了眼。 眸光如电看向陆景衡冷声道:“我们赵家的姑娘,是不能给人做妾做外室的,哪怕没有了尊贵的身份,傲骨还是在的。” 脑筋飞快的陆景衡,知道永宁长公主这话就是乐安的活路,是对两人的成全。 感动下,重重一个头磕了下去道:“谢长公主大恩,您放心,皇天在上,陆景衡一辈子不会辜负乐安。她一定是我三媒六聘的妻子。” 乐安从小长在深宫,被母亲娇养着如同生活在桃花源里万事无忧,可也不是傻子。 此时,已经发觉了不妥。 但她这天真烂漫的十三年人生,最多在戏台上见识下百姓世情,又怎么能一眼从衣着打扮上,看出问题所在呢! 糊里糊涂的乐安还没机会开口,已经被表情威肃的长公主厉声喝跪在地。 永宁看着侄女,一字一顿训教:“南宋乐安公主赵姮,从今后你再不是我赵家的女儿,再不许提起自己姓氏名谁父母亲人,否则就是大不孝!去吧!清白尊重过自己的人生去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姑姑为什么要自己背弃祖宗,放弃姓氏爹娘啊?跪在地上的乐安脑子有点晕。 刚要张口,陆景衡已经一把拉了她三步两步到了门口。 这一晚,从噩梦到现实,一条条惨信和人命,让乐安脑子一直浑浑噩噩的。 迈出门刹那,回身如以往出门一样自然叫道:“寿眉,银芽快跟上。” 寿眉,银芽两个,能让贵妃放心留在乐安身边伺候多年,脑子好使外忠心自然更不二。 如今势态危急,只笔杆子够劲的陆景衡和清秀持剑青年两个,能护住公主已经不错了!她们怎么可以去做拖累添乱! 何况,西辽那些禽兽搜刮贵女,可是要带人细细比对的。她们留下也能为公主延一延安全逃走的时间. 两人不约而同,对此时还念着她们的小公主,摇头笑了笑。 一笑之后,寿眉端正跪在地上虔诚磕了三个头,一口喝了属于乐安那杯丽色毒酒。 想到之前,公主让自己换上没有印记的首饰,如今要自己跟着逃命的一片心意。 跪地的银芽噙了泪绽开幸福的笑,语气温柔至极,又坚定的不可转圜。 “奴才自从跟了公主,就打定了主意为您生为您死,求你让奴婢报恩尽忠一次。” 看着照顾自己长大的寿眉,从容给银芽散开头发重新梳妆,看着银芽脸上与自己很象的含珠唇小巧下颌,几乎在电光火石间,乐安就明白了她们所有的心意。 也坚信,梦里她们没跟在中毒的自己身边,必然有不得已的缘故。 远处喊杀震天,堂内尸体横陈,如花少女细心装扮着自己美丽的容颜,只为甘心下黄泉。 这副景致实在让人心下凄惨难睹。乐安心下大恸,抖着唇软靠在了门框上。连一心带心上人离开的陆景衡,都停住了脚步,叹息惋惜不已。 常青对此却不为所动,奴才为主子尽忠本就是理所当然的本份,有什么可动容的。 银芽和寿眉用自己的尸身替主子挡一挡追兵和危机那是她们的荣耀。 何况,她们再忠心,为万全自己和长公主也不会留活口的! 见乐安悲伤难抑的样子,他微微蹙眉,不想再耽误时间冷冷道了一声恼:“恕我放肆。” 一把扛起乐安抛在肩膀上,大步流星冲向府外。 梦境里的一切,果然没有丝毫变化。 冲出门,正撞见从外匆匆赶回来的一位禁军侍卫。 那侍卫反应很快,认出大头朝下的乐安,眨眼抽出刀横在胸前:“你们是谁,放开公主!” 听了陆景衡三两句解释,他单膝跪地大礼道:“属下赵武受八皇子命回来救援公主。” 还扛着乐安的常青深深看了眼赵武,又眺望了下西门的火光道:“我们正缺帮手,你来了正好。事不宜迟,我们快马赶往江边!这位于乐安,于四小姐就有我先带着。” 陆景衡不是不知变通的刻板人,知道常青骑术好,一把给自己套上头罩,点头翻身上马。 被一路扛着飞出院子的乐安,还没把控血的大脑定一定,就被人用长巾包住脸,拦腰一托送上了高头大马。 她也不是没骑过马,不过那些可爱的小马儿,都是宫里特别挑选的小矮个,还有人牵着护卫着。 如今冷不丁一个人坐在高高马背上,本来头晕的她眼也发晕。自然没有法子,留意常青嘴里对自己刻意的于四姑娘称呼。 三匹马飞驰如电,一路不停穿过安静的小巷,混乱的人潮。 常青骑术果然了得,在无头苍蝇一样逃难人群中还能驭马如风。 这还是乐安第一次跟男人共骑一乘,也是第一次跟男人这么靠近过。 不过她眼下没有心思矜持害羞,除了满腔的悲痛外只剩下冷。 冬日寒夜,清早的牛毛细雨已变得豆大,随着冷风打在身上跟刀子似的疼。 冷雨湿透了棉衣,穿在身上更是透骨的冷还重。 见她在身前不住的瑟瑟发抖,身后也只穿了水夹衣软甲的常青在担心也无法,只能把马尽力催的更快些。 他们两到达远离码头的江边很久,陆景衡才和赵武拍马赶上。 常青套上军中水衣,拿出了块包着牛皮的木板。刚要对乐安说什么,远眺的眉目蓦地拧成川字。 陆景衡跳下马,抱着件薄水衣跑过来,喘着粗气指着牛皮木板和乐安说明。 “洪都府乱了,几个码头眼下都停不了,也不能去停。我们要顺着柳林湾支流游去金凹子,那是张家秘密存药的地方。你先趴在这牛皮木板上,我们三个轮流拉着你。” 常青为难的看了乐安一眼摇摇头,纠结着商量。 “原定计划恐怕不行,沿江多了不少挑灯该是兵卒,匍匐水面上目标太大,为防冷箭咱们都沉在江中的好。” 寒冬江水冰冷刺骨,而女子是最怕受寒落下大病症的。陆景衡心疼未婚妻,一时犹豫难决。 如今,怎么还能娇气矫情,江水在冷又如何,还能比自己这条多少人成全出来的命更重! “下水游起来就不冷了,咱们下水吧!”乐安答的斩钉截铁,三两下套上简易水衣。 好!常青重重一点头,噗通一声,毫不犹豫拉着她跌入滚滚江涛里。 陆景衡和赵武一愣,赶紧也给自己套好水衣,正要投江,就听见远处惊呼声连连。 抬眼望去,只见长宁长公主府上空浓烟滚滚,冬雨里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夜幕。 果然是奇女子,比男儿还要强些。钦佩的赞叹一句,这两人也反身投入白浪汹涌中。 一路快马赶往汉阳水军的赵羿猛一勒缰绳,挎下乌云盖雪扬起前蹄换了方向,片刻后停在江畔。 随其后亮甲银盔再身的护卫们也立时勒马停住。 “王爷?”苏诚翻身下马上前伺候。 赵羿摆手,示意他放眼远眺。 从这里看过去江对岸的方向正是洪都府,那里处处的冲天火光简直点亮了夜空! “洪都府破城了!”赵羿低沉语气里杀意难抑。 什么,怎么会! 就凭大顺逆贼那些不会兵法布阵的乌合之众,怎么能突破数路州府杀进墙高兵壮,地势险要的洪都府? 难道,那些大宋子民,正统汉人们真的会联合外族,让敌寇马踏中原,屠戮同胞,犯下万世难赎的罪过吗?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护卫们齐齐变了脸色,惊怒之下迅速下马往江下跑了几步,伸长脖子不可置信的遥望。 “王爷,江里有人?”苏诚遥指西边在白浪沉浮里的几个黑脑袋 南宋北宋虽分属两国,但各有打算的彼此都称是一个祖宗的兄弟友邦。隔江城镇间通商嫁娶往来频繁。 日前,北宋‘为了大义为了百姓’又受了金陵举城来降,南宋普通臣民要逃难过来,根本不用如此急迫,冒着生命危险在夜雨横渡天险寒江。 除非,逃命过来的人是万万不可落在鞑子和叛军手中,南宋举足轻重的人物。 既然是南宋重要人物,活着过了江,也许就是北宋为了虚名扔不开的烫手山芋了! 向来杀伐果决,不留后患的赵羿,狭长凤眼里阴霾翻滚,果断抽出身后特制的玄铁长弓重箭。 运气、扣弦、拉弓。 暗夜,黑马,玄铁箭,墨色劲装的赵羿搭箭拉弓刹那,原本清俊无俦脸上露出的凛然锋锐简直比冬夜冷雨还让人骨冷心颤。 眼下,他们所处柳林湾支流段,水面有小半里宽,对于别人来说射程,大雨,暗夜都是难题,可主子是能百丈外射穿铁甲兵的神射手,这些都不用理会的。 长弓拉成满月,重箭即将离弦。 为主子骄傲的忠心侍卫们齐齐转目,等待主子手中长箭洞穿人头后的血溅白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十二月二十,洪都府城破,永宁长公主带着侄女乐安公主,萧家一门女眷自尽殉国。 半日后,消息传到南宋都城的时候,天下也几乎尽知了。 贵妃姜丽华平生第一次,没有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而是钗环坠地,鬓发凌乱,嘶喊声跟草原上失子母狼一样渗人,却也格外让人心疼怜悯。 当天下午,泉州府又传来惨信噩耗。 世代受南宋皇恩的蒲家,尽杀城内赵姓皇族旁支子弟,及拥护南宋皇室的几大世家数万人不算,还设计斩杀了前去投奔的八王赵承肃,把其悬于城头暴尸。以此做投名状对大顺叛军称臣。 为女儿之死嚎哭晕死过去才醒来的贵妃,听闻小儿子也惨死的消息后,不过半夜头发白了大半,水米不进奄奄一息。 “该,谁让老八和乐安任性,祭天不去道观还四处游玩,这回作到头了吧。” 华阳公主本来妒忌乐安有同胞哥哥带着游山玩水。这一下,三分难过,三分带着同情的气恨外,又多了四分意外惊喜得意。 暗暗思忖道:父皇曾经最喜欢自己和母妃,如今,乐安死了,贵妃也一夜苍老容颜不在,父皇的宠爱自然要在轮回到她们母女身上了。 人都是自私的,宫中象她一样心思的公主妃嫔多了。可这种争宠的心气也不过维持了短短一日。 十二月二十一日夜,势如破竹的西辽军再次围困南宋都城。 狡诈的辽军没有攻内城,兵马不动的围在外城,假惺惺说只要南宋肯议和就会退兵。但议和条件却是南宋无法承受的。 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少女一千五百人,马匹...... 南宋府库为之一空,都城百姓家被清洗得只剩四壁,却还达不到要求。 没办法,为了保命保国,宣和帝答应以公主,王妃,贵妇们卖给西辽为奴用来抵债。 一时间,天下哗然! ... ...... 如天下人所知,南宋的乐安公主确实死了。 可北宋这边又活过来个于四小姐,于乐安。 逃出洪都府的一夜,绝对是乐安生平最惊心动魄的一夜。 天上豆大冷雨砸下,身下刺骨江水包围,四肢都冻僵了的乐安嘴唇由白到红,由红成紫,最后又到了苍白如纸,目的地却还是遥遥无期。 三个大男人情形比她好些,行动却也渐渐不能自如。 眼看就要出了柳林湾,一直护在乐安身侧的常青忽然抽走了她发上两个小钗,大手重重一推。自己反身回游。 啊,咕嘟,噗,咳咳,措不及防下被推入旋涡的乐安呛了好几口水。 浮上来之后顾不得质问‘凶手’,也管不了散开的长发,第一时间拼命挥动胳膊腿冲过逆流水涡。片刻就和后面三个男人拉开了距离。 江北岸上赵羿对准目标的弓已拉满,大拇指抬起瞬间,忽见江中白浪上扬起如绸青丝,那七尺绿云比夜还黑更兼润泽流光。 嗯?这冷冬冰雨下寒江斗天险的竟是个女子吗?赵羿有些不可置信,凛然凝神。 果然,那正和汹涌旋涡搏命的小细胳膊正是少女所有。 “该是哪家官眷贵女不想落入乱兵之手被辱,也不想轻易自尽才出此下策吧!这世间,总是为女难!” 苏义为江中女子勇气不甘所撼,一时心软多了句嘴,话音未落就已后悔,不免战战兢兢偷望向自来心志坚毅的主子。 为女难! 赵羿品了品这千古定理的三个字,脑海里瞬间略过不知多少女子身影。 最后诡异的终结在,南宋御河前张牙舞爪小奶猫模糊的脸上。 那个可以摆出对面千里的乐安公主,父皇母妃太子哥哥捧在手心里的小丫头,这辈子能不能有遇到为女难的时候呢? 奇了怪了,自己怎么会忽然想起她来,一个是北宋皇子,一个身为南宋公主,如此身份这辈子恐怕都难再有交集吧! 淡淡笑了下,赵羿左手腕微松下垂。 主子这是饶过那姑娘的性命了?苏诚更多为自己担忧的心就要回落。 可,电光火石间变故突生。 唇边浅笑未去的赵羿目光陡然凌厉,右手一松,弓弦“噌”的一声,寒光长箭破风而出。 大力推开乐安的常青反身回游,在赵武猝不及防下一发钗刺穿他的左眼。 赵武是土生土长的北人,水下游走吃力的很。虽武艺了得,却不是水中常青的对手,何况已被占了先机。 水下浪上十几个回合,常青到底把赵武斩杀在江中。一番生死搏斗他的体力也消耗得厉害。 不等喘匀气就见南岸有挑灯晃起,一支雪亮长剑正对乐安方向飞去。 箭矢如流星,人力怎能追及。 瞬间悔恨到无以复加的常青,都想闭眼沉江殉葬了。 万万没想到,公主吉人天相,绝处逢生。 北岸不知哪来的一支玄铁箭雷霆般更快飞来,呼啸着将那支雪亮长箭击落江中。 南岸几个兵将杀江中无力反抗拼命求活的姑娘,本是想随意取个乐子。没料到一箭不仅没把江中人射个脑浆迸裂,自己长箭反而被射落。 nnnd!老子还不信不能要了这丫头的贱命! 领头的一抬手,再次拉弓瞄准乐安。 见对岸摆出挑衅的架势,苏诚这些侍卫内心异口同声。 呵呵,不自量力。 他们主子爷想要谁的命,其他人护不得。主子爷想留谁的命,其他人也要不去。 江中这姑娘,主子爷今天必然护定了。 果然,马上的赵羿凤眼轻弯,虽是笑着却带着森然血杀。 一挥手,雨中护持在他周身的侍卫们各个弯弓搭箭。嗖嗖嗖,箭雨破空呼啸往南岸飞驰。 刚拼劲游出旋涡到了缓流的乐安,怔怔看着落在面前的两支箭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打了几个滚。 当她回过神时,爆发出所有潜力的常青已游到她身侧,在漫天箭雨下,疯了似的护着她顺流拐出柳林湾。 飘出江弯瞬间,匆忙回首的乐安瞳仁里,只印刻下北岸马上男人高大挺拔的轮廓。 ... ...... 见到金凹子里等待的小船时,全靠一口气撑过来的乐安彻底脱了力。被常青扛货物一样从水中抄起,直接送入船舱。 气喘吁吁的陆景衡给了乐安两条大棉帕子,简单问询两句又匆匆出去。 他们现在才算离了洪都府,要平安绕到江北还要两天呢!时间紧迫,没空闲说什么离情别绪了。 “赵武下意识出刀带北宋军痕迹,刻意压制口音可儿话还有,他还不善水,必然不是我们南宋禁军出身。就算是,为保万全我也只能错杀了。” 甲板上,卸锚绳的常青解释着自己杀赵武的缘故。 陆景衡是君子不是圣人,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对于常青如此做虽不是全心赞同却也没二话。 暗叹一声,和一直在船上等他们的张家药铺少东家张腾,抄起桨开始划船。 看来,陆景衡来救自己也是很急的,船舱里换洗取暖的衣物也没有。 还不知道陆家叛国的乐安不停打着冷颤,环顾船舱按常理推断着。 大胡子张腾和常青都是水上好手,在这漆黑的寒夜里没有点灯火,冒着雨把船划的又稳又快。尤其还是逆流。 对,是逆流。 勉强用干布片擦了擦头发,探头往外细看好一会,乐安可以确定了,他们的小舟正逆流而上。 但不管回京都临安府,还是去金陵,不都该顺水向东吗? 他们这是要去哪? 不,是陆景衡,他要把自己带去哪? 回想起姑姑临别时那些古古怪怪的话,乐安蓦地心惊悚然。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无月无星的冬夜,小船顶着凄风苦雨逆流而行,两日后终于到了江北一处隐秘山崖。 陆景衡对乐安简单解释了为什么不回京都反而来此的缘故。 “大顺逆贼勾结西辽鞑子,兵分两路南来。一路就是攻克洪都府的叛军,另一路西辽骑兵已攻破福州!如今,咱们只有先到北宋,等战事缓下来再回南宋去!” 乐安对疆域图很熟悉,清楚陆景衡说得不错,心中疑惑稍解。转而又是更深重的担忧! 洪都府破,福州也失守,南宋只剩了西南几路,京都难道又要重复去年被围的困境,又要用大笔金银求和吗? 也许,真是天时也看君王有道。 南岸的冬雨,还在给人间炼狱里的百姓雪上加霜,北地竟然是太阳高照的万里无云。 身为南宋公主,乐安此刻心口说不出难受,垂下眼帘不去看艳阳高照。 很多实话没说,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的陆景衡暗暗叹息一句,拉过忧心忡忡的乐安去与另外二人见礼。 他指着新出现的大胡子男子道:“乐安,这位义士是张腾,你现在的身份是他舅家四表妹。” 舅家表妹,自己能轻易冒充得了吗? 乐安此时虽有不解,却知道这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有多问赶紧俯身下拜。 “公主,不,不是,四表妹不用,不用,快起来。”看她大礼拜下,大胡子张腾慌得手脚无措,结结巴巴把称呼叫对赶紧把人扶起。 没想到,长相这么粗犷的人会这么腼腆。乐安起身再次以兄妹家常之礼见过。 与刚才微微沉重口气不同,陆景衡这回带着点笑意介绍道:“这位你见过了,是我在江上认识的朋友常青,很是仗义仁厚。你叫他常大哥吧!” 看得出来,陆景衡对这个常青很亲厚又佩服,比跟那个大胡子刻意的亲近多了几分自然。 可听意思二人不过偶尔一遇。难道是投缘的倾盖如故了! 揣着几分好奇,乐安叫了声常大哥就要下拜,那常青却不等她微微弯腰,就把人托起。 少年人的他哑着嗓子十分深沉道:“于四小姐不必客气。” 听他刻意提醒自己此时身份,乐安并没有觉得不满,反而暗暗警醒,暂时要忘了自己是乐安公主赵姮,牢记自己是于家四姑娘,于乐安才行。 这不仅是为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命,还有那些为自己生死不顾的亲人恩人们。 领受好意,她对常青诚心谢过。“于乐安记住了,多谢常大哥提醒。” 太阳破云时辰不早,陆景衡抬手指向对面陡峭的崖壁,道:“一会我们要分成两路走,你眼下不能现于人前,只能顺着悬崖上去,穿过山里就可以光明正大做于四小姐了。” 仰望着数十米高,凹凸不平的悬崖峭壁,乐安有些腿软发憷。 知道这事别说对娇滴滴的女孩,就是成年男人也是巨大考验,但为了今后能堂堂正正活着,再险也得爬上去。 陆景衡狠下心没有多劝,只转身对常青郑重道:“一切拜托兄长了。” 常青把条麻绳绑在乐安的腰间,担心有意外不能及时救援,却根本没有给自己绑绳子。 乐安很快发现了这个事实,不由心下动容又惊疑不定。 不管梦里梦外,常青怎么都肯为自己如此不顾生死呢?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真的会如此仗义到无私舍命吗? 要先行一步的常青,再一次不放心的沉声叮嘱:“上了崖就没有回头路,不想粉身碎骨就千万抓住了绳子,我在上面不能时时顾着你。” “嗯。”乐安握了握拳暗自给自己加油,踩着礁石攀上崖壁。 清楚一个人拉着另一个人攀爬悬崖多危险多艰难,为了常青更省力安全,吊在半空的乐安,尽管十分怕还是尽量放松僵硬的身体,手脚并用往上攀。 但崖壁太陡峭有些地方根本没法落脚,这时就要全靠上边的常青拉扯悬在空中的绳子拽她了,几番使力下绳子剧烈摇摆,悬在下方的乐安身体砰砰数次撞到尖锐的岩石上。 石头碰肉还有好吗,很快,有血水顺着她的手背,手腕,滴答而下。 居高临下的常青,清楚看着乐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成串血珠飞溅,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暗暗咬了牙后悔。 当初计划真是太不小心,竟然忘了绳子坠着人会无风自动的厉害。 可眼下,箭在弦上也只能咬牙撑下去了。 还好,乐安昨夜下水后包裹的严实,头脸又埋在臂弯里的没有被撞到,造成致命伤。 就这样,常青爬上一段,找好落脚点在把乐安连拉带扯上去,之后自己再向上再拉她。 不知道这样交替了多少次,当乐安腿脚发软瘫坐在崖顶上时,只觉得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几度春秋那么长。 “还能不能自己走?”常青利索扯下衣袍下摆,给乐安包扎好手后轻声问道。 “嗯 。”只爬山崖就快脱力的乐安,不想做拖累,强打起精神答应一声。 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路小径,早没了体力,全靠一口气撑着的乐安,只觉得这山路迢迢无期。 她是越走腿越抬不起来,片刻后竟猛然跌到在地。 好疼,脚是被扎伤了还是扭到了,六感几乎麻木的乐安,自己也确认不了了。 常青见她跌跤,赶紧低下头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扭着了,要不要紧?” 千年风俗使然,世间女子的脚矜贵无比。 不管南朝北地,胡人风俗,女子的脚都是贞洁的象征,除了丈夫,其他男人谁也不能看的,更何况是去摸按呢。 暂时没说破身份的常青,尽管担心却也只在一旁指点乐安自己检查骨头。 “没事,应该是被枯枝扎了下。”用手细细捏过自己脚踝,并没有发现错骨肿胀的乐安,尽量轻描淡写自己钻心的疼。 是吗?看她痛苦到扭曲的脸色常青有些怀疑,在看她那双穿着软缎鞋,纤小的脚又有些明了。 想她自小娇养,何时这么辛苦过!如今两天水米未沾牙,除了身体疲累心更是煎熬。此刻的痛苦也许不只是单纯扭了脚的缘故吧! 见她几次撑地想站起来都费劲,常青终于不管什么男女有别,矜持贞守的,一把抄起了乐安的膝弯,一拉一拽巧妙把人放到背上。 反正,他自小受的教导知道这些肌肤相近的事,对于自己和乐安都不算什么的。就算乐安一时尴尬,到时候说破也就无所谓了。 这?趴在男人并不宽厚背上的乐安确实尴尬的僵住了。 虽然父皇因着母妃的缘故,待自己比姐妹们更亲厚宠爱,可也没有背过自己。 哥哥疼爱她,但年龄相近,等到有力气背她,也到了男女有别的年纪。 没想到如今,才认识不久的常青,竟然是第一个背起自己的男子。 这还不象在马上共乘,只要尽力些彼此相贴机会不多。 紧张僵硬了半响,乐安忽然失控般,整个人柔顺无间地贴到了常青的背上,冰冷的脸更直接扎在了常青肩窝里。 不对,心头一凛,常青迅速把人掉转到怀里抱住。果然,乐安是晕厥了过去。 “殿下,你怎么了,殿下醒醒?”情急之下,他竟然把在北宋该深埋的尊称喊了出来。 惨白着一张脸的乐安,唇色此时完全成了玫瑰紫。 这不是冷的,有经验的常青明白,这情态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可怎么会?一路上他们都在一块的啊! 意识到公主中了毒,六神无主的常青抱着她飞一样往山下冲。到了出发时早早藏在林子里的马车上,才冷静下来。 之前公主扭了脚啊,会不会那时候重的毒?虽然现在是冬日,可山上各种毒虫蛇蚁也不少,毒性还都烈着呢! 他怎么当时就忘了,也太粗心了! 此时性命关忧,常青也不顾什么防不防了,反正他们两本来也不该防的。 三两下脱了乐安的鞋袜,女孩从小精心养护的脚丫纤巧白嫩,还没有他的手掌大,一个个脚趾更是玉润晶莹可爱的紧,可脚背侧上那紫黑色的肿包,却破坏了这份美感。 该死!他怎么早没发现。看来之前乐安摔倒爬不起来,该是被什么毒虫咬了蛰了。 如今怎么办,没有大夫,只能先把毒吸出来,吞两粒平常的解毒丸在说了。 把荷包里随身带的瓷瓶打开,帮乐安把药丸顺下去。 随后,拿出靴子里的锋锐匕首,握住那细小的脚踝,咬了咬牙狠心割了下去。 黑紫毒血涌出同时,常青温热的唇含住了乐安冰冷脚丫,用力吸吮起来。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时间飞速过去,吞了解毒丸药的乐安还是没醒。 心急如焚的常青,正犹豫是不是冒险先去找大夫,张腾及时赶到,竟比约定的时间早了许多。难道北军的检查撤了? 此刻也没时间想别的,常青赶紧把怀里的乐安送过去。 张腾一边给乐安号脉一边解释早归的理由。 “咱们宣德皇爷慈悲仁心,不忍心让南地一脉相传的汉人同胞生活在水深火热战乱中,特意开放了好几个临时码头接收逃难的百姓。我们北地人在专用码头查看松快不少。” 真是个会收买人心的好皇帝啊,撇了下唇角,常青没接话。 张腾又把陆景衡托付的话一一转述。 “他这两天不方便过来,以免露出行藏留下后患。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公主驸马,彼此青梅竹马的感情也不错。如今公主糟了难,他要是不留在家里闭门难过些日子,人精们怀疑起来就不好了。” “嗯。他此时谨慎些才对。”常青点点头,对于陆景衡的事没在关注,目光和心神都凝结在乐安脸上。 张腾出身医药世家,年纪不大已算良医。又是武昌府土生土长大的,细细品了脉脸上露出庆幸的笑。 “是被长在枯叶下的黒刺子毒了,那东西的毒确实厉害,但你那解毒丸更妙,眼下已没大碍,回去在服些特制药就好了。” “是吗,你确定?”虽知道自己的药是皇室秘制,常青还是不安,再次得到肯定答复,才算放下一颗心。 小心给昏厥的乐安整理好衣服头发,用马车里的棉被把因毒冷得发抖的她裹严了,常青才出来驾车往乡间去了。 淡白弯月如弓,可怜又可爱。 骑在高头大马上慢悠悠晃着的苏义,无聊的对月眨眼自娱自乐。 身边跟他并马而行的哥哥苏诚,见他敢作怪,狠狠瞪了弟弟一眼,又警告的冲着前面主子,辽王方向扬了扬下巴。 嘁,苏义翻了个白眼,暗道:又装模作样的摆哥哥架子教育上了,难道我眨眨眼,自己逗逗闷子就不是忠仆了。 跟在整日比冰块还肃然的主子身后,还要受一本正经哥哥监督,他再不给自己找点乐子,还不郁闷死了。 兄弟二人正打着眉眼官司,忽然苏义耳朵动了动,神色一变板起脸道:“前方不过百米,有马车过来了。” 嗯?这冬日半夜谁驾着车出行?还这么巧,跟难得出来亲自巡查的主子走了个对头? 不管是想巴结还是想如何,可都是自己找不自在了!不过,正好给爷解解闷。 苏义双腿一夹马儿快步前行,到了辽王身边小声嘀咕两句,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车辕上驾马的常青也早就听到了远处数十匹马悠哉哉的蹄声,想了想对张腾道:“我好象听见马蹄声了,应该是巡江的兵卒过来了。” 马蹄声?没有内功的张腾怀疑的伸长脖子眺望。 果然隐隐看见有黑影过来,不由抱怨:“啊,这荒凉的地方他们还过来巡查,以前可从没有过,不会要打仗了吧?咱们宣德爷不是说少动刀兵,给天下百姓安康太平才好吗?” 张腾是个仁厚单纯的性子,想到战乱烦恼的揪了揪耳朵。 宣德帝那个篡位谋逆的暴君,向来说的比唱的好听,他的话是连自己都骗的,怎么能信? 腹诽一句常青勒住了缰绳,跳下车对立马身前的苏义拱手道:“军爷。” “大晚上的你们这是要去哪?”苏义接过他们的户籍册子问的漫不经心。 常青实话实说:“回军爷,我们要回前面三梅庄家里。” 苏义例行公事般:“哦,回家。怎么这么晚,又是从哪里过来的?” 常青微弓着腰半真半假,样子老实回道:“回军爷,我们家妹子数日前被紫斑蛇咬了,一直住在长春观里治病,今儿好了许多才要回家。因病人怕冷,怕颠簸,出来晚了些,才贪了点黑路。” 这话说的没错,不管谁去查证。 于家四姑娘于乐安,确实在之前被蛇咬伤中了剧毒,这也是之后常青会机缘巧合救下他们的缘故。而江边长春观的道长,也真以擅长治蛇毒扬名乡里。 今天张腾和陆景衡上岸后,正是从长春观假模假样赶车出来的。只不过半路做了点手脚,李代桃僵。 是中毒的病人,竟然不是冲着他们王爷来献殷勤,玩出偶遇来的? 本打算耍耍人开开心的苏义,打量了大胡子张腾那张憨厚的脸,又看了看清秀单薄十分恭敬的常青。 最后,目光落在他们拉车那头勉强还算壮实的骡子,打量了番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 北地规矩严,马匹除了武官兵卒,就是文官家也不能乱用。 看他们一切还算规矩,半点没有攀谈,只想赶紧回家的急样,也确认了户籍,苏义就要抬手放行。 在他抬手间,后面的马队已经慢悠悠过来了。 队伍最前方,骑在马上的辽王赵羿并无心亲自过问这些琐碎,路过他们几个也不过扫了眼,清冷目光扫到常青却不由一顿。 赵羿出身显赫,自幼受各路名师教导学问武艺,功夫眼力俱是一流。一下就看出了常青的师门和进益。 暗道:这少年竟然是北派青云门的功夫,还有了几分火候,整个人已如一柄寒光凛然的剑一样,到是难得。 可这么样的人物,竟然赶着头老骡子,一身衣服也平常的很,还会低三下四的做奴才样跟苏义说话?到是有些奇怪了! 苏义虽性子跳脱活份了些,察言观色却是一等一,看见主子爷目光一闪,本来抬起放行的手没有落下。 反而指了指马车,厉声道:“把帘子掀起来查看。” 怎么还要查看,不是一切都没问题吗?北宋土生土长良民的张腾怔楞了下。 常青也故意做了下惊讶状,然后才很小人样的堆笑拜托。 “这?军爷,里面是病重女眷不太方便。您抬抬手给个方便,小的实在感激不尽了。” 苏义瞟了眼主子爷如水深沉的脸色,哪里敢行什么方便。 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喝到:“别废话,赶紧掀帘子查看,晚一步,小心治你们罪。连人带马车都关大牢里。” 这有点不讲理了,北宋军可是历来以爱民如子闻名的。张腾皱起了眉,转而又担忧起来。 他带着马车过来时,乐安已中毒晕倒了,根本没有换下他们之前准备好的衣服。 虽说从永宁长公主府穿出来的,已是最平常简单的了,可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还是太显眼了点。 看来,实在不行,只有抬出于家舅舅官员的身份来了。反正,乐安公主的容貌和表妹九分象还多,他们是挑不出来毛病的。 想到此,张腾冲常青微微点了点头。 常青早就认出了马上那位一直没开口的主子,就是北地四皇子辽王赵羿了。 也清楚的很。依着这位爷的脾气秉性既然有心,今天是非要乐安露面不可的。 但他还是装作无知小百姓的样,为难又纠结跟他们求告了半天,才亲自钻进马车。 马车里,一路艰难的乐安已经起了烧,小脸烫得通红。不知道是毒发的缘故,还是大雨大浪里折腾的病了。 此时此刻,心疼她也无计可施的常青暗暗叹口气。 小心把乐安做成怕受风的样,严严实实裹着被子,抱在怀里,只露出一张脸,才微微掀开了帘子。 在他进车厢就跳下马的苏义,可不管什么病人不病人,怕不怕风的,为了主子他可没有什么仁义慈善,一抬手猛的大掀开车帘。 恰一阵冷风吹过,本来在马车里身子热到烫人的乐安,被风吹得激灵灵一个寒颤,不由慢慢睁开了眼睛。 哎呦喂,我的个娘。这姑娘怎么这么好看? 二十年人生只多看看兵书,欣赏下春宫本子的苏义,猛然咽了口吐沫。 什么叫秋水为神玉为骨, 芙蓉如面柳如眉。什么是明眸善睐,月射寒江! 原来,那些文绉绉的酸话,都没有夸大。 原来,真有让人一见心肝乱跳,手足无措的美人。 那些曾以为胡扯的词放在这姑娘身上,真是没有一点夸大,实在太合适了。 昏沉中醒来的乐安,还有些浑噩弄不清状况,迷蒙的眸子从左到右转了一圈,终于有了焦距。 见车前,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军爷那身北地特有的对襟战袄,尽管毒得不轻,乐安的神智还是立马清明了几分。 心下一紧,目光从赵羿身上一扫而过,把头扭转到常青怀里低声道:“哥哥,我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乐安生怕自己露出破绽,连累了几个恩人。 借怕冷匆忙转头,把脸埋在常青怀里在不敢动。只余漆黑如夜的青丝散落满肩。 哎呦,美人就是美人。 脸蛋已经美得难描难画了,声音也甜糯轻柔的让人心痒。苏义不由暗暗吞了吞吐沫,庆幸着腹诽。 怪不得都说江南美人娇,女子各个是比花还要嫩的可人,果然不虚。 幸亏他跟着爷出了京都,又从草原那边独身回来,不然真娶了脸上两团红,健壮到一嗓子山歌穿透草原的女人回来。 再见这些让人看了都心疼,想怜爱的娇滴滴姑娘们,不得后悔死了。 马车里的少女姿容绝丽,娇美无匹。一脸病容不仅难掩绝色,反更显弱态生娇见者心怜。 又正是最鲜嫩的豆蔻含香年岁,一露面,别说没出息的苏义发痴看呆了去,纵是自小见惯了父皇三千佳丽千娇百媚的四皇子赵羿,也心头微颤一时有些愣神 这些年,宫里宫外春兰秋菊各有擅长的美人赵羿看过不少。比此时天真少女模样体态的乐安,更妖娆更明艳的国色妖姬也见识过两三个。 但从没有女人能如眼前少女一样,不过盈盈泪目一扫就让他的心情不自禁生疼起怜。 马上的赵羿眼中倒映着别人,马下的别人也正小心打量着他。 常青之前听过赵羿战神修罗的种种美名传闻,一直觉得是北宋百姓夸大炫耀之词,盛名之下,必定难副。 没想到这一回确真是耳听为实了。 人品气度如何俊极雍容不说,只这份已有几分大成,要靠恒心毅力从童子苦熬练起的武技,已让向来凭身手自傲的常青暗暗佩服了几分。 不过余光偷溜了两眼,常青就转过了头,对还站在马车前呆呆犯花痴的苏义堆笑拜托。 “军爷,马车里除了我妹子真没别人了,可以放行让我们回家了吗?她身子不好还等着服药呢,可拖不得!” 呃,苏义终于从惊艳中醒过神,赶紧跑到马前递上户籍册,等着主子示下。 赵羿生在深宫之中,长在战场之上,千奇百怪不可告人的阴私手段见得多了。 初初一眼,就已从乐安那漂亮的玫瑰紫嘴唇上,确认出少女的确是中毒不假,就是眼下身体也有未清的余毒。 只是对于常青的身份,还有几分拿不准。 赵羿接过来一目十行过去:三梅庄张家药材行张腾......远方姑表弟常青......舅家表妹,雅安六品知州于存孝嫡出四女,于乐安...... 原来,她叫于乐安,竟然和南宋乐安公主封号一样。是从乾卦里取得名,好在这两个字巧到不怕压不住。 修德行惠,乐安且宁1。只要顺应天命自然吉无不利。女孩子叫这名字寓意到实在好! 嘴里反复咀嚼着乐安这两个字,目光不禁又落在少女发顶。 冬日湿冷的江风再一次刮过,马车上的帘子卷了卷。 高烧未退的乐安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常青皱起眉把裹着她的被子捂得更严。 内功深厚的赵羿自然不怕冷,冬夜依然是一身劲装干练夹衣,外面只穿戴软甲。斗篷都懒得披。 可不知怎地,看背对他们的少女轻轻打冷颤,他自己心口也跟着发起寒来。 几乎是身不由己的挥了下手,放行。 在马车与他错身之际,赵羿竟又鬼使神差把自己腰间荷包弹了出去,正落在了常青抱着少女的手上。 苏诚见弟弟又扭头看那遥遥远去的马车,差点把跨下马骑歪,恨铁不成钢的小声斥责。 “你还有完没完?是不是想一会骑马到沟里,让主子爷给你一百军棍受受,真是色令智昏的没出息!” 切,苏义满不在乎的对哥哥翻了个白眼,暗自嘀咕。这家伙说得他好像多正人君子是的。 别以为自己不知道。那天母亲私下里问苏诚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红着脸支吾半响说只要漂亮就好。 现在训斥自己好色了,那是他没看见刚才的姑娘多美,不然肯定三魂六魄都跟着飘走,还不如自己的定力呢! 何况别说自己色授魂与,就是见多识广,素来冷情的主子见美人中毒遭罪,不也是怜惜心起。 临走还把贴身的解毒养身药丸给了那姑娘! 那姑娘住三梅庄,听名字该是赏梅胜地吧!过两天他是不是该去踏雪寻梅一番? 这边赵羿主仆或暗戳戳,或明晃晃惦记着三梅庄的乐安。 而已经回到了三梅庄张家的乐安一行,也在大刺刺议论着他们。 回到家里,顾不得先安顿下来,医痴张腾已经第一时间,把辽王赵羿赐下的药丸子拿出来细细看闻品。 确认是对症养身的好东西,立马拿出一丸交给常青。嘴巴里还对自己国家的明主圣君赞个不停。 “哎呦,辽王不愧是爱民如子,慈心仁厚宣德爷的儿子。这仁心,这手笔,怪不得咱们北宋一日比一日昌盛安泰呢!快,这可是少见的养身丸给乐安先服下去。” 哼,慈心仁厚!常青不屑的撇了撇嘴。 沙场修罗的名号是尸山血海堆起来的,可不是靠仁心慈悲。 赵羿十几岁领兵,这三年更是带兵马踏平了北疆,把北辽人彻底打残,撵出了祖祖辈辈生活的漠北草原,残部远迁荒寂的外疆冰雪孤城。 听说,他为绝了中原汉人的子孙后患,灭北辽时亲自带兵丁一片片水草搜过去。 只要没能逃走,能传宗接代的北辽男人,在黑甲军寒刀下,不管是襁褓里的婴孩还是古稀的老汉都不能活。 这种狠辣凶残,灭人种族的残暴,也能算仁心吗? 不过也对。 对于他的子民,对于被外族屠城几乎绝种多次的汉人来说,这个灭了禽兽外族,护佑自己国家百姓平安的皇子,就是了不起的大英雄。 就像自己尽管立场不同,可知道赵羿把曾屠戮中原数次的北辽打废到几乎族灭,一时间不也是热血澎湃钦慕不已的。 ‘北宋宣德帝缺少慈心,就算对至亲也冷血无情,但为政勤勉,心思清明,算是圣明君主。 南宋宣和帝心慈手软到懦弱,待身边人却好的很,只是溺于酒色身边小人又多,昏君也是必然。 你既然选了自己的路,就别顾什么国仇了,只要百姓日子安乐,天下谁坐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师傅曾经对两位皇帝的评价,对自己的殷殷叮嘱,再想想自己在两国亲眼所见所感,怎么也放不下故国的常青长叹一声,拿着药丸进了内室。 被他半抱在怀里的乐安勉强吞了药,又闭眼无力躺倒在床上。 常青坦然摸了摸她的额头,耳下,颈侧,发觉都正常才松了口气。又掀开床脚的被子把那只肿成紫馒头的脚拿出来,用针刺了刺挤血。 剧烈的疼痛让乐安忍不住闷哼出声,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吐出一个字。 其实在马车上,常青给她用刀切开皮肉用口吸脚背上的毒血时,乐安就是有模糊印象的。 后来到了家,常青抱她进房间,给她脱去外衣鞋袜,擦脸洗脚的精心伺候,乐安虽然四肢无力,脑子却明白着呢。 也听到了常青嘱咐张腾:“你是治病救人的大夫该知道事宜从权。但怎么说这也涉及女子闺誉,还是不要同陆兄提起了。” 话虽如此,从小读女四书长大的乐安,也没有把那些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让男子摸一把就要为贞而死当成信条。 可孤男寡女如此亲近亲昵过了,以后还要平常样相对也真心有些尴尬。 不如就干脆装晕,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 脚伤处理完,常青洗了手投了热帕子过来,看着床榻上因忍疼冷汗淋漓,依然双眼紧闭的乐安不由拧紧了眉。 坐到床边用帕子轻柔擦去乐安额头脖子里的汗,直到打理清爽常青才俯身用粗粝沙哑的声音,轻声吐出一句他认为彼此都能安心的话来。 可这淡淡的八个字,却让床上紧闭双眼的乐安,心惊动魄般翻身坐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1。 尽管有良医照顾,中毒不轻加上寒江里受冻,乐安还是昏昏沉沉躺了大半月,错过了除夕,元日,灯节,元月尽了才终于能走出了屋子。 “小姐,你醒了。快坐这里暖和。”丫头二妞把乐安扶到院子西面的摇椅上,有眼色的小丫头赶紧手脚麻利的去取手炉和热茶。 看着殷勤伺候自己的丫头们,乐安还是觉得有点玄幻。 原本,她很担心自己李代桃僵会被揭穿,没想到醒来后张家内外仆妇,探病的亲友见了她都没有任何异样。 好像她真就是土生土长在这儿的于四小姐,出去治病一圈回来了。 一时间,她自己都有些不安惶然了。 还是常青几句话给她解了惑,暂安了心。 “贵妃娘娘有个双胞姐姐流落北宋。娘娘得宠势起,就让见过她们姐妹的我师父张九来寻。没想到老天可怜真找到了人..... 姜大姑娘在北宋换了门庭,以张家大小姐的身份嫁了人,婚后日子和美。可惜,她生育双胎难产而死,只留下了对和你8九分象的女儿。幼女就养在张家师母这。” 对于母亲曾经坎坷的遭遇,乐安心中有数。 也知道有个叫姜大妞的姨母在北宋。只是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巧。自己如今竟做了姨母的女儿。 不过,等等! “我如今在这里做了于乐安,真正的于四姑娘呢?”乐安隐隐有些不安。 常青放低了声音道:“死了。年前师母病逝,张腾和于四姑娘作为儿子与外甥女,亲自送灵归乡却路遇水匪。我和陆景衡带人救出了众人,于四姑娘却被江中毒蛇咬了。求了长春观师傅医治到底还是香消玉殒。” 死了?乐安怔然。 也幸好于四姑娘被毒蛇及时咬死了,不然为了乐安有个堂正身份活在人前,自己少不得要做恶杀无辜了。想来,就算师傅知道了,也必然会赞同。 常青暗自庆幸天意成全,见乐安脸色不好,知道她又是女儿家心软多思了。倒了碗热茶,不以为意的安慰。 “一饮一啄,总是前定。要不是贵妃,姜大小姐早就葬身寒江,哪有机会治好脸以富家小姐身份嫁如意郎君。于家两位姑娘更不会有命投生。如今你用了她的身份未必就不是她们地下还恩。” 尽管被常青开解了好一会,乐安还是觉得心头过意不去。 她和于家小姐也算至亲姐妹了。如今,为了自己平安,死去的于四姑娘坟上都不能大方立碑给人祭祀。叫她怎么心安。 垂下眼帘呷了口茶,乐安带着拜托的口气商量。 “常青,过几天就是长公主姑姑们的五七,我想做次佛事,也给于家姐姐设斋祭奠。” 现在去佛寺吗,到没关系。理由也现成,给张家姑母诵经。常青很痛快答应下来。 虽说乐安现在清楚了常青的身份,可到底生疏,正常要求也少底气,听他答应了,脸上不由露出轻松的笑。 “小姐,您笑得真美,看得我都移不开眼睛了。”二妞端了点心过来,打断了两人说话。 尽管乐安和于四姑娘是至亲表姐妹,彼此面貌几乎无差。可自小生活环境和习惯毕竟不同。身边伺候的人很容易发觉。张腾就找借口,把原来于四姑娘的贴身丫头放了出去。 二妞是庄子上新选来伺候的,细心妥帖又爱说笑。一双眼睛时时弯月牙似的,讨喜极了。 听她直白真心夸赞自己,乐安也回道:“二妞笑起来也很美,可谓灿若春花。” “春花,哎,我娘说我是她二月上山采花时生的,所以虽然是老大还是叫了二妞,我二妹反而叫了二春。”二妞苦着脸耸了耸鼻头。 看出她是真懊恼自己的名字,乐安笑了下问:“你想要个新名字吗?” “小姐要帮我取名吗,好啊,好啊。我们村女孩都叫妞,喊一声二妞能出来一排。我一直都想换名字的。”二妞晶晶亮眼睛看着乐安很期待。 乐安想了下道:“不如就叫杏月吧,这是二月的意思。你喜欢杏花,也不忘你母亲生你在二月的恩情如何?” 杏月是二月的意思吗?她从来不知道啊!杏花,还纪念自己的生辰真好。嘴里嚼了几遍杏月,二妞高兴的笑起来。 “太好听了,我以后就叫杏月了。谢谢小姐。” 梅树下练剑的常青听她们主仆笑语欢声,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 哪知一个横剑凌空,就见张腾满脸惊恐跑进了二门。常青略一顿,疾步迎了出去。 气喘吁吁的张腾见了他却二话不说,一把拉起来就往外奔。 ... ...... 春日阳光和暖,坐在花树下吹着清风实在惬意。 丫头杏月却不见笑脸,只嘀咕着抱怨:“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两位少爷都走了,明天我们还去不去佛寺啊,小姐的经文抄了那么些呢。” 拿起井水湃过的青果,乐安没有吃只握着来冰凉温热到发燥的手心。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心口发慌的厉害。 陆景衡传口信暂时还是不能回京都,常青也有急事离开不在,她想找人打听南宋的事都不能,更心焦气躁了。 使劲捏了下果子,乐安吩咐道:“杏月,你之前跟我说后山有个转轮寺是吗?明天我们就去那祭拜吧!” 男人们不在,大寺去不了,可五七大日子怎么也要到佛前给亡魂颂颂经。小寺庙心诚也是一样的。 后山转轮寺不远又清净,香客都是左近人家,到真不错。 “好,我这就让两个嫂子准备去。”答应一声杏月一溜烟跑开。 东方升起鱼肚白,一口气跑出来数十里的赵羿终于勒紧缰绳停在了山腰。 肃然看着黎明前汹涌如涛的云层久久不动。 见主子爷跟着云层瞪视不动较劲,跟在后面的苏义懒洋洋趴在马上跟着装死。 一旁的苏诚抬腿踢了他一脚示意道:“你平常不最会油嘴滑舌,这会怎么不前去尽忠。” 啊,让自己去逗趣尽忠。他就算是个小人弄臣,可也得主子糊涂昏聩啊! 再说,眼下主子发怔必然是为了军国大事,此时他敢上去嬉皮笑脸,不用想必然就是一百军棍的骨断筋折。 这苏诚,到底是不是自己亲兄弟,是恨自己不死吗? 可,挠了挠头,苏义这个自诩的忠仆到底上前堆笑道:“主子,前面轮转寺斋菜很有名,风景也不错,过去用些早膳吧!” 斋菜有名?风景不错?刚从北疆来江南的苏义怎么清楚这些?这家伙胡说八道越来越没边了。 心中有正事,懒得教训他的赵羿冷冷扫了这个蠢兮兮属下一眼,继续转头用犀利如剑的目光遥望天际。 昨儿半夜传来消息,南宋昏庸无脑宣和帝,竟当真没有骨气的答应了西辽提出的,丢尽尊严脸面还绝不可能实现的退兵议和条件。 当初圣祖有遗命,不许北宋攻伐旧国,除非南宋被他人所灭。 大丈夫当世,自然要建不世之功方不愧英豪本色。 如今宣和帝倒持太阿,自寻死路。 南宋汉家江山即将为外族所占,北宋收复失地合并南北也就师出有名了。 看来,自己的战马又要不得闲了。 想到即将要带兵收复中原,一统九州,立千秋之业。心情大好的赵羿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轻晃了下手中马鞭,朗声吩咐。 “轮转寺吗,好,本王就去看看你说的好风景!” 话毕,对着虚空响亮得一甩马鞭,一骑绝尘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好雨果然知时节,春分夜淅淅沥沥的春雨无声无息滋润了万物一夜。 早起推开窗,含着新雨泥土青草香的空气实在舒爽怡人。 乐安深深吸了一口五脏顿时清灵,之后,就静静坐在了窗边等着。 后山轮转寺在山腰附近,别说如今身份,就是为心诚则灵,乐安也决定要一步步爬上去。 考虑到自己如今的体力,天不亮她就爬起来准备笨鸟先飞了。 可没想到,她速度了,丫头们却又磨蹭了起来。 见杏月和几个仆妇拆包裹重新收拾行李,又要给自己换衣服,乐安蹙眉道:“不过七八里路,大半天就回来了,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吧!” “不行,在家前日好,出门一时难。小姐身子本来就刚好,可不能委屈了。”杏月难得强硬,乐安也只好随着她折腾了。 天边起了鱼鳞白,朝阳就要跳出来时,乐安终于被收拾好可以出门了。 藕色绒面短袄长裙,又披上了件斗篷。穿着寸许厚底鞋的乐安上马车前,杏月又急匆匆反身回去拿了个墨蓝绸绣兰草的短幕遮。 跳上马车,杏月得意道:“等中午太阳大了,小姐觉得热咱们就换下长幕遮。” 虽然乐安觉得现在自己穿得就有点多,考虑到杏月的唠叨功力,还是勉强受了这一片好心。 不过她到是挺好奇这幂蓠的,宫里可没有女子戴过。 北朝民风比南宋又开化多了,于四姑娘怎么这么多精致挡脸的东西呢? ... ...... 小山看着不高,轮转寺也只在山腰下,但久病体虚的乐安还是爬得气喘吁吁。 好在她们来的确实早,紧赶慢赶上来寺里的晨钟还未敲响,第一炷香还没错过。 当然,也许也是这寺实在太小无名,香客少的缘故。 又热又累到满脸汗湿的乐安,拢了下满是泥点子的裙角,暗自懊恼。 拜菩萨这发散脸乌的样可不行,太不敬了。可头香她是要给姑姑们的...... 家里跟来的仆妇看出乐安忧心,拍着胸脯保证。 “小姐和杏月去收拾吧,这里我和两位嫂子守着,来香客都是乡里乡亲我们会好说好商量的,放心。” 也只好这样了,乐安点头先去堂客房里重新梳洗。 天光刚亮时,寺里开静的一百零八下晨钟规律响起,振飞多少鸟雀,又惊醒多少沉梦中人。 躺在天王殿右侧上客堂休息的赵羿,被这振聋发聩的钟声所摄,猛地从床榻上跳起,只觉得五脏搅痛。 忍不住抡起一掌拍向心口,竟直直喷出口血来。 瞬息,情不自禁又悲辛无尽般喊了声“乐安”,咣当跌落榻上。 他在内室这么大动静,外面守着的苏诚,苏义兄弟两早听见了,飞快进来一看主子满口是血,几乎吓到魂飞魄散。 可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上前给主子擦脸倒水,披头散发的赵羿已魔怔般只一身雪白中衣冲了出去,再无踪影。 脑子里混沌迷茫,心口万箭穿心的赵羿,眼中根本没有方向,脚下根本不辩路径。 胡乱冲撞到一间有笔墨的房间,拿起笔来唰唰唰落下。 庄周梦蝶。 瞬间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虽说赵羿这手书算不上多大家惊艳,但体势骏迈,笔法钢劲健秀又能藏锋于内,也算相当不俗了。 但,不对不对,这不是自己的字,不是自己凌厉锋芒,笔势狂放的字。 难道那梦是真的,如今自己的字才笔体迥然 赵羿惊骇下又匆忙否定。 不可能! 自己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会被个狠心无情的女人折磨到一生苦楚难言,凄凉孤老的地步,不可能,绝不可能。 几乎又要呕血的赵羿简直要疯了。 他是沙场将军,从来不信这些所谓轮回转生,报应天罚。 不然手中枪下亡魂无数的他自己,一天天还不得自己把自己吓死千万回。 可如今,梦中所见所感就好像亲身经历遍一样。 那些期盼,苦痛,哀伤,绝望都让胸腔里一颗心疼到刀剜火煎一般。 还有如今这笔实实在在的字,还有那个骨血里的名字。 乐安。 难道自己真的已过了一生,最可怜可悲的一生! 如今不过是老天怜悯,重生而来。 不,不,一定是梦,是梦。 怒气横胸到裂眦嚼齿的赵羿,三两下把手中的纸撕扯了个粉碎。桌上的笔墨砚台,算盘色盘更是一个没饶过,统统粉身碎骨。 僧房里的库司和尚,没想到自己这么点背。竟然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招谁惹谁了,本来正悠闲记着账,闯进来个修罗煞神,一把扇开自己不算,还把寺里珍贵的账册撕毁了。陈设也砸了个干净。 面对因发狂打砸,脸上鲜血混合各种染料墨汁不成人样,披头散发满身戾气杀气的赵羿。 库司和尚瑟瑟发抖缩在角落不敢上前,生怕自己糟了池鱼之灾。 好在,鲸波怒浪中的赵羿一通发狂又冲了出去,不然非把他吓死不可。 腿软的库司胆小得很,在房间里龟缩半响才敢探出头去,上下左右看了好一会确认赵羿不在附近,没有危险了才撒开腿冲向主持院中。 他跑的飞快,赵羿脚程更快。 眼下,赵羿脑子里混沌一片。在前世今生里分不清自己是蝶,还是蝶是此身。 但,梦中所见依然让他悲愤填膺。怒急攻心下气血激荡的,竟把轻功发挥到了平生极致。 正迷乱的在寺中飞上飞下,猩红眸子里忽地映出了梦中无情人身影。 刹那,他被施咒般定住了。 “小姐,您在这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忽然腹鸣如鼓的杏月皱着脸,捂着肚子扔下一句话就跑。 这丫头,哈,早上嫂子都说别喝冷水了。 看着不等自己说话就飞快闪身的杏月,乐安好笑的摇了摇头。 金乌高升,日光大盛。 时间可有点晚了,乐安决定不等人,自己先去前殿上香。 反正三梅庄附近治安好得几乎可以夜不闭户。 这青天白日,山下是淳朴民风的镇子,此地又是没有多余香客的慈悲佛院,不过百米的路虽然没戴幕篱,自己还能遇见什么危险不成。 一夜雨水濯润下,杏花开得更胜,春风拂过更是艳溢香融。 信步行来,江边连绵山坳里薄雾如纱,配上这漫山绯色云霞绚烂的红杏,实在美不胜收。 前行在落英缤纷香气缭绕里,正怡然自得的乐安,忽觉后背发凉,直觉不安的扭转回眸。 一抬眼,就见对面高坡上,漫天花雪间,一个高大的身影顶着张五颜六色的鬼魅面孔,饿狼般死死盯着她。 天,这家伙是人是鬼,他直勾勾瞪着自己做什么? 四目相对,一个是如玉娇花清艳,一个是蓬头污脸如鬼。 更可怖的是,那鬼还忽然裂开带血的嘴巴森然而笑,露出一口雪白银牙。 他,他怎么这么冲自己笑,不会恶鬼要吃了自己吧! 不可预知的恐惧中,乐安惊叫一声转身就要跑走。 却没想到,那眼睛瞪得比血色铜铃还可怕的家伙,会在满天花海中凌空飞起,流星赶月般踏花而渡,直扑自己而来。 此刻,还分不清梦里梦外的赵羿,直直落在乐安身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如索命无常似的阴森出声。 “你,你这个狠心无情的女人,还敢来见我,敢这么久才来见我,以为我还稀罕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你,你这个狠心无情的女人,还敢来见我,敢这么久才来见我,以为我还稀罕吗?” 其实这句话里的称呼,赵羿他本来是想说死女人,死鬼的。 可就算脑子里混乱不清,就算还沉浸在梦中,就算以为自己此时面对得是乐安的鬼魂。 他还是无法对眼前人,真说出死女人这三个不详的字,也骂不出更狠毒难听的话来。 他,他总是舍不得。 因这份不被稀罕的舍不得,在一句看似不屑的质问后,从来傲骨不弯的赵羿也只能咬紧牙关,死盯着面前的女人微微发抖。 生怕自己没出息的会在吐出什么,让人家厌烦嫌弃的痴情真心话来。 说实话,在被赵羿按住肩膀那一刻,乐安真吓得毛骨悚然到腿软了。 她的胆子其实不小,还曾在御花园里抓过蛇呢! 但和大多女孩子一样,对于从未见识却听过很多可怕形容的鬼怪,本能的恐惧着。 此刻听到赵羿的质问,虽然惊惶中没记住内容,却不那么怕了! 呼,原来不是白日见鬼,还是个能说话有温度的活人。 确认自己在跟同类说话,本来以为这是厉鬼被吓呆的乐安回魂了。转眼却更是疑惑。 听这清越的声音,面前该是个很年轻的男子。 可这男人大冷天怎么只穿着中衣,还满脸油墨颜料,那嘴角红色怎么跟鲜血似的,暴突的眼珠也看不出黑白,只余一片炸裂血红。 他是在做祭祀还是个戏子,是疯了还是中邪了,所以才被送入寺庙受佛祖净魂?自己要怎么从这疯子手里安然跑出去? 赵羿是北地人,还是特别高大的成年男人,在南人里不算矮的乐安,个头只勉强到他肩窝。 此时微微仰头的她,让居高临下的赵羿,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看了个清清楚楚。 乐安此时刚及豆蔻,虽近日因病瘦了许多,脸上这年纪特有的婴儿肥还在。 刚洗过的脸,更是肤白如玉,眉目如画。那因爬山带来最自然的一抹红晕,在颊边如云霞晕开,显得人比明珠朝露还娇嫩三分。黑白分明的秋水双眸,因想着逃跑的主意咕噜噜转来转去,更是灵动俏皮极了。 上辈子,从没见她在自己面前如此烂漫天真,精灵娇俏过的赵羿简直看呆了。 贪婪到凶恶的目光在女孩脸上细细描过,忽地心下一酸又不满起来,猛地伸出手在乐安嫩嫩脸蛋上摸了两把,又狠狠捏住她腮边滑腻的软肉。 冷森森的口气里,带了丝赵羿自己都觉察不到的隐隐委屈。 “没想到啊没想到,离开我你倒是能长肉了。啧啧,脸蛋都润得亮了。于小四啊,跟我说说是不是阎罗王那边伙食特别好,等会让我也跟你一起去尝尝怎么样?” 赵羿是马上将军,靠一杆长呛横扫沙场多年,保养再好手心里薄茧还是磨人。何况他不仅是抚摸还狠狠掐着呢! 从没让男人这种情态下摸过脸,从没被男子如此轻薄过的乐安,颤栗得一身鸡皮疙瘩后怔然好一会才回过神。 没想到这疯子还是个登徒子,不要脸的竟敢摸自己。乐安羞恼的眼睛都瞪圆了,根本没听清赵羿的胡言乱语,讶然羞燥后立时炸毛。 “你,你不要脸。”恨恨地骂了一句,伸手就不管不顾去使劲推人。 可她那点力气,对于赵羿来说,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 见她被自己这名正言顺的夫君摸了一把,就像被恶人调戏了似得,白牙使劲咬住粉嫩的唇瓣,可怜又可爱的惑人又恨人。赵羿不由心软一瞬。可想到她拒绝自己亲昵的缘故,又气恼起来。 一把抓住乐安推拒的手到怀里,赵羿痞痞的调侃里带了赌气的讥讽。 “呦,于小四你可真是没长进,骂人还只会这么一句吗?再说,爷我摸你捏你怎么了,应当应份天经地义的。哼,还瞪我,你个没良心,狠心无情的白眼狼,别以为你一气一委屈,爷就会像以前似的事事顺着你了。告诉你,以后爷不会在犯贱犯傻了。爷这回不仅要摸,还要亲呢!” 不仅摸,还要亲? 青年男子好听清越的声音里,不知道是气恨多些,还是想念更多些。可听到乐安的耳朵里,只有少女面对男子特有的心惊害怕。 赵羿此刻虽气却更是渴她,见乐安呆呆瞪圆了眼睛,红润润的嘴巴也讶然微开,如狂情丝再也压抑不住,大手技巧得一带,就把呆愣的人搂进了怀里,随即薄唇狂风暴雨般落下。 什么叫呆若木鸡,什么叫恍若雷劈,应该就是乐安此时的状态了。 当她终于醒过神来三魂六魄归位,那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搂紧了她的腰,含着她的舌头已经吸允得咂咂作响了。 生长在最色玉无边的深宫里,就算是傻子也会了解些男女情是。 乐安被娘亲护得在好,偶然也见过男女间,甚至男男,女女,不男不女的两人,在假山后,宫殿角落里,偷偷亲昵相拥亲嘴咬唇。 对此,乐安一直有种不可理解的恶心,觉得那些趁机会就偷偷亲嘴的人简直不可理喻。 把对方的舌头唾液吃到自己嘴里,不嫌脏吗?不想吐吗? 她也早就偷偷打算好,将来自己的驸马可以跟自己进行传宗接代的床事,但亲嘴绝对不行。 可如今,这个从天而降的鬼脸家伙,竟然亲了自己。含着自己的舌头吞吐纠缠个不休不算,还用他的舌头在自己嘴巴里四处搅动,彼此的口水交融得...... “混蛋!我杀了你!” 一瞬间,少女的勇气狠劲,在恶心悲愤,还有比死还可怕的失贞恐惧下大爆发了。 乐安猛然拔下头上的银钗,随即一道寒光在空中闪过。 嗯,利刃入胸的剧痛下,一声闷哼的赵羿,终于从旖旎甜梦中醒来。 红彤彤的眸子本能低头,看着自己左胸口顺着银簪子流出的汩汩鲜血,他不可置信的愣了愣神。 血是热的,腥气的,新鲜的。这是活着自己的鲜血,这不是梦。 那,那这个眼前唇舌柔软,甜香,温热的乐安也不是前世鬼魂了。 难道是老天怜悯,终究不忍心自己在人间炼狱里孤零零挣扎吗?才把她还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薄雾寒江,杏花烟雨,江南最美的入画春景里,轮回中的赵羿第一次如此虔诚的感谢上苍。 感谢苍天,让面前的女人能再次暖着,热着,活着。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真是疯子吗,难道不知道疼吗? 怎么被自己在胸口戳了个洞,还敢这么痴痴怔怔,仿佛还有几分苦涩伤怀的看着自己?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逢在前生1。 不知为何,赵羿此刻狰狞血丝遍布,几乎看不出瞳仁颜色的渗人眸光,竟让正杀意愤然的乐安脑海里,莫名飘出这么一句诡异的诗来。 片刻,心里发憷,不敢在跟赵羿血眼相对的乐安赶紧低头,可视线所及让她脸色立时惨白。 平生都没骂过几次人的乐安,一出手就是杀招,此时自己看着那入肉簪子下,赵羿心口汇聚成溪的血流,又害怕的哆嗦起来。 她,她杀人了! 怪不得这男人僵硬不动只死死盯着自己,这,这男人不会真被她杀死了吧! 当时凭一腔激血下了手,如今后知后觉的乐安后怕起来,猛地推开还哀哀望着自己的赵羿,慌不择路冲进花树薄雾中。 怀里蓦地一空,赵羿下意识伸出手喊了句:“乐安,你别走。” 可惜以为自己犯了杀人大孽,被吓坏的小兔子已慌不择路跑远了。 在梦境与现实,绝望与希望间轮回的赵羿也终于醒过神。 拔步要追的他,被急疯了的苏义苏诚找到,珍宝样紧紧抓住主子死也不肯松手。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当苏义看见主子胸口的伤时,立马就拔剑四顾。要去宰了那个不要命的。 到是苏诚更冷静沉着,看出扎在主子胸口的利器,不过是小户人家女眷平常用的簪子。再看雨后地上留下的女子纤巧鞋印,心头不由一悸。 主子自幼习武,少年就威吓沙场,别说寻常女子,江湖上一般的高手都很难近身一二。这姑娘能用发簪刺伤主子,必然是主子自愿的,说不定还是...... 还好,还好。 簪子细小又不够锋利,刺入的力度也实在小,伤处并不深。 苏诚一边给主子包扎,一边偷偷留心主子的神色。却到底不敢问这簪子到底是哪位姑娘的? 赵羿此时也彻底清醒了,眼神清明得很,就是热血还汹涌往头顶冲。 他已经可以确认,自己的确是再世为人了。 整个人的情绪也由开始的不可置信慌乱无措,变成了此时的悲愤难抑恨怒交加。 还没全然理清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前世记忆的他,此刻,只想去找那个无情无义,冷心冷肺的女人去算账。 不,什么冷心冷肺,她根本就是毫无心肝的,不知好歹得小白眼狼。 那个女人现在应该在什么三梅庄,对,是那。 年前江边,那天他们错身而过,尽管算是‘萍水相逢’,自己还不忍心送了她养生解丸。 呸。自己真是瞎了眼。当时怎么就没认出这丫头,立时抓回府中‘大刑伺候’。 这个狠心无情的女人,刚刚还为了夫妻间平常的亲昵,刺杀了她自己的丈夫。 哼,多年平静温馨的夫妻生活下,自己差点都忘了乐安还有这么凶悍孤勇的一面了。 不,也许,也许她现在还在轮转寺里。 想到此,赵羿恨不得立时出现在乐安身前。好好质问她一番。 一抬手时,才发现掌心里还握着那女人的杀夫罪证! 普普通通一根素梅银簪,终于让赵羿醍醐灌顶般彻底清醒过来。 头脑,理智、冷静,分析,决断,统统重回大脑。沉下心开始认真回想对比前世今生。 上辈子自己遇见乐安是在半个月后,在洪都府尸山血海堆成的战场中。 余毒未清的她一个人踩着那些尸体,踏过火光,跌跌撞撞向着自己马前枪尖上奔来,手里还握着要自尽的发簪。 自己是在她昏厥后的呢喃中,知道了她的身份,就此不管天意不成全还是人间不可为,两人天定的孽缘再难断。 可如今,乐安分明是康健的身体,还出现在了北宋,扮作个普通小家碧玉的样子。 怎么他们今生的一切,跟前世都全然不同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是自己的记忆还是命运无意的推手? 去年秋自己出使南宋,几次和乐安相遇不对面。之后,自己归北乐安去祭天,再之后洪都府城破永宁长公主殉国...... 大事上不管时间还是人事都没有改变,就连乐安都还是和前世一样,依然李代桃僵了于家四姑娘的身份。 看来,问题该出现在乐安本身上了,难道她也重生了? 可不对,马车初见那晚她明明中了毒,见了自己也没有半点异样...... 从狂乱情绪中冷静下来的赵羿,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前世今生,乐安人生路的转折因由。 握紧手中的簪子坐回椅子,静默半响赵羿开口吩咐下去。 “苏义,你去知客僧那添上二十两香油钱,告诉他我们马上就离开的消息。留你的真名。” “是。”听了这没头没脑的吩咐苏义苦着脸转头而去。 “小夏子,你带着剩下的护卫先离开。” “是。” “苏诚,跟我从后面潜入正殿。” ... ...... 别看乐安深处富贵无极的深宫,身为金枝玉叶一句话就能轻易断人生死,但连丫头们板子都没吩咐过的她,如今亲手杀了人,还是惊慌失措的厉害。 推开赵羿后,没头没脑一通乱跑,竟然又绕回了堂客房。 清理完肠胃的杏月一出来,就看到自家小姐惨白着突兀红了一块的脸,无头苍蝇似的在不远的杏花林里乱窜,赶紧跑上去扶住。 “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这里怎么还红肿了一块,嘴唇也破了流血了呢?” 唇破了?听了丫头的话,乐安伸手在自己嘴巴上摸了一把,果然有血迹。 再一回想,应该是那个登徒子被自己刺伤闷哼时,无意中咬到了自己。 呵,那个无耻的混蛋,呸呸呸。 羞愤下,乐安竟然把自己杀人了的恐惧抛开不少,狂跳不止的心也渐渐恢复了规律。 杏月还在眼巴巴等着她的答案,乐安情急下眼珠转了转,胡乱编排道:“刚才一只大黑老鼠忽然窜出来,我一时惊吓慌乱中自己咬的。” 没什么男女经验的乐安,红透了脸编了个一戳就破的瞎话。而更不懂男女之事,也不够精明的杏月还真信了。 一本正经跟着点头道:“老鼠是挺可怕的,没吓坏您吧。这脸也是躲藏到林子里时撞到了吧!回去我给您熬晚珠儿汤定定神上点药就没事了。小姐,我们赶紧去上香吧。时间可不早了。” 呵呵,上香,被抓个正着怎么办?乐安捂着唇上的伤,额头起了层后怕的冷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冷静下来的乐安,终于发现自己是惹了多大的麻烦! 虽然那个下流的登徒子死有余辜,可自己此时身份特别,一般百姓也许发现不出什么。 但善于办案的捕快们真要细查,从自己口音习惯很可能就看出不妥来。 特别是现在冷静的一回想,那个男子应该是认识正牌于四姑娘的。 不然,不会开口闭口的叫自己于小四了。而且,听意思那个男人仿佛被于四姑娘辜负抛弃了。 可不对啊,这些日子自己在三梅庄里养伤,分明感觉于四姑娘和她的张腾表哥才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啊! 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于四姑娘不会真和这男子有情吧!自己这冒牌货真是什么也理不清了! 眼下,她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回去找常青和陆景衡想个妥帖办法应对才是。想必姑姑们也会赞同此时自己这么做的。 准备畏罪潜逃的乐安揉了下迷糊的头,故作无力状:“杏月,我头有点晕不舒服,可能真是吓到了。今天头香就算了,你把刘嫂手里的经文和香油供奉上,就叫嫂子们过来下山回家吧。我胸口疼的厉害,看来得快点喝药。” “啊,那好吧。”知道小姐被毒蛇咬伤过身子不好,杏月匆匆跑去找人。 回到房里,不过对着镜子只看了一眼,乐安就赶紧把幕篱戴上了。 她比杏月心细又特别留神,一下就看出来自己下唇上那鲜明的齿痕,是下牙给咬出来留下的,是个人就没本事用自己的下牙把自己的下唇咬成那样。 想想那个作为凶器的簪子,在看看这明晃晃的齿痕,简直就是罪证确凿。 一会要是僧人们发现那登徒子的尸体,要押送自己去官府可怎么推脱辩解呢? 忐忑不安的心一直等待着噩运降临,但也许是佛祖保佑,她们平安出了轮转寺下了山,回到家也没见衙差追过来要捆了自己。 也许那个人没死,自己只是扎伤了他?后知后觉的乐安微微安下心。 进了卧房,身心俱疲的她顾不得脱衣去鞋,合身仰躺到床上长呼短吸定神。 可,等等,床帐上银光闪亮的东西是什么?怎么好像是自己杀人凶器的发簪。 头发丝根根倒竖的乐安,下意识咽了口吐沫,远远退开。 一枝式样平常简单的竹纹银簪,醒目垂坠在牙白罗帐之上。 要不是人仰躺在床上,一时半会还真难发现。 捂着砰砰跳的心口,乐安眼睛眨也不眨的一遍遍巡视卧房。确实没有半个人影。 生怕是自己杀死之人的鬼魂,找来报仇索命。 “阿弥陀佛,妖魔远避,邪崇遁形。” 乐安嘴里宣着佛号,攥着拳打气又打气,才壮着胆子把罗帐顶上的簪子拿了下来。 哪知道,银簪上还有一行墨迹鲜明的小字。 “放心,我没事。你那点力气想杀人难着呢!别看两出戏就以为自己是侠女了!” 嘎,嗯,呃,呼!是那个下流的登徒子。 他没死,送还了发簪不说,还有心情调侃讥讽自己! 老天保佑,真是太好了,他没死!自己没害了人命。乐安双手合十,连念了几句佛。 呃,不对,嗯,好吧! 脸色由白到青到红到黑在到白,转了几个来回,心中复杂难言的乐安,才有七分庆幸,三分气恼的拿下了簪子。 虽然气,可不得不承认,她一颗心这回是彻底安然落回原窝了。 作为平常人,谁亲手杀了人,哪怕杀得是恶人,一时半会也难以心安的。 长舒口气,乐安揉了揉额头十分疑惑不解。 奇了怪了,那个登徒子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哪,还提早一步神不知鬼不觉把簪子送了回来。 更奇怪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看戏幻想过做侠女呢? 不,不对。 眼下,那个登徒子所做所为的,都是对他认识的于四姑娘。 看这簪子上的留言,虽然没什么体贴多情,但宽心安慰之意明晃晃。 那男人心里一定十分怜惜爱重着于四姑娘吧!不然不会被在胸口戳了个血洞,还半点不记恨反而先送还簪子,以免于世姑娘害怕忧心! 难道于四姑娘真的和他有所相交,甚至相好?登徒子才能熟门熟路把簪子送回来,还不让其他人发觉! 至于他猜中自己有过的侠女梦,难道真是双胎姐妹奇异的心性相通? 母亲和姜姨妈两个据说除了模样分毫不差外,就是彼此疼痛都能互相感应的。 到如今,自己和于四姑娘除了面容相似,习惯爱好也相同吗? 真这么神奇吗? 带着百般不解猜想的乐安,沉沉一觉醒来就再没心思顾及登徒子如何了! 她的一颗心,为山河破碎的故国,血脉相连的至亲们,简直要疼碎了。 三更没过,刚睡熟的乐安,就被杏月急三火四的叫了起。 “小姐,舅爷回来了,立马还要走,少爷让你快些梳洗立时去前边见一面呢!”杏月说着话,手脚麻利挂起帷帐。 舅爷,哪一位?揉了把眼睛乐安有点晕,锤了下太阳穴才理出这亲戚头绪。 于四姑娘的舅舅,应该就是自己母妃当初派到北宋,前来寻找姨母的那个心腹大太监张九吧! 他不是在外地常年做生意很少回家来,就是表哥张腾母亲病逝,他这个做人丈夫的都没回来送上一程。如今怎么忽然来见自己,后半夜里,还这么急迫匆忙? 是要带自己回去南宋吗?可行礼都没准备,回京都有千里之遥又在别国? 莫名袭来的不安下,乐安掀被而起,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 简单洗漱了下,脚步匆匆往外走。早等在内院里的常青面沉如水迎了上来,扶着乐安胳膊的手微微用力。转头不动声色吩咐。 “杏月你下去,到厨房把我的干粮打包好。” 呃,要出门,这才回来啊!杏月看了乐安一眼,见她也点头只好退下,让小姐自己去前院了。 “常青,咱们是今天就要回去南宋吗?”心头忐忑的乐安尽量把事情往好处估计。 抿唇静默半响,常青带着几分悲凉深深看了眼乐安,低声道:“是马上要回南宋,不过,只有我和师傅。” 乐安心头一震,怔了下神抬头要问什么,不停的脚步却已到了前院。 满腹悲痛的常青垂下眼帘没有再看她,只将扶在她胳膊上的手微一用力,就把人送进了内堂。 正堂上站着的,是个与乐安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老年男子。 身材挺拔,腰板笔直,虽也是面白无须,精光锐利的眼睛一闪,却比一般男人还要有坚硬阳刚的感觉。 怎么看也不象宫中那些,整天弯着腰时刻挂笑的太监。 “奴才张九叩见公主。公主千岁。”张九不等她走进,已经大礼跪拜了下去。 “快快请起。”乐安不知此刻如何称呼才妥当,干脆省去了。 房内只有张九和乐安两个,就连常青都守在了门外。乐安慌乱的心狂跳,感觉越发不祥。 莫非,是母妃哥哥们出了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眼前小公主刚及豆蔻,一张脸却已和贵妃一样清艳绝伦。 可惜,那双比秋水还潋滟的眼睛,太过黑白分明干净澄澈,一眼就能被看到底不说,里面还全是掩映不住烂漫天真的光彩。 只这双眼睛,就让人能一望即知,女孩必然是被从小捧在手心里娇宠长大的,性子定然也是娇憨单纯的很。 哎,纯真是好,可这也意味着小公主必然没有当初贵妃的城府隐忍,心机手段。 将来面对苦难和选择时,也未必肯为了大业大局忍辱负重。十之八九不肯委屈瓦全,必会决绝玉碎。 张九急着赶回京都,不多寒暄一句,上下打量两眼乐安,暗暗叹息一声就开门见山说了来意。 “章摩将军叛国,逼同陆家带金陵城归投北宋。致使南宋西北防线溃败如山倒,京都沦为孤城各路勤王无力。 如今圣上无法,为祖宗基业,只能答应用金银和公主妃嫔劳军西辽鞑子求和。奴才眼下回去,势必保贵妃娘娘周全。公主尽管安然再此等奴才的好消息。” 什么是晴天霹雳,没有最惊心只有更动魄。就是如此了。 张九简单至极的两句话,已让乐安明白南宋如今危如累卵的形势。 尤其那句用公主妃嫔劳军,简直把同是南宋皇室血脉的她三魂六魄都要打散了! 木怔怔好一会,才用发飘的语声问到最关键之处:“章摩将军向来忠烈,守卫江防多年劳苦功高,章家几代又都是领兵重臣怎么会叛国?” 有些话实在不好对个小姑娘出口,尤其还涉及君父。 张九纠结用词好久才道:“章摩将军的原配发妻虽徐娘半老,但姿色犹存。冬至在宫中留宿数日。陛下对她相当看重,日夜都不肯暂离。” 啊! 听完张九尽量委婉的话,本来木雕泥塑般的乐安脸色数变,恨怒羞愤到无以复加。 国家危难之时,敌军就要兵临城下,身为国主却淫辱领兵抗敌大将的夫人,还把人留在宫中日夜不离身,让这丑事暴露在众目睽睽下。 是得多无道无耻,多让臣子寒心百姓失望。 怎么就色玉熏心到了如此地步!宫里那数千佳丽难道还不足吗?竟公然通奸臣妻? 想到父亲那数百个有名号的妃嫔,数十多个活下来健健康康的子女,乐安只为自己那被天下人称为祸国妖妃的母亲不平。 后宫里哪个妃子不想往上爬,不想得宠让儿女过好日子,但皇上是勤政是昏庸又哪是他们可以左右的。 都说母亲霸宠,可她只生了自己兄妹三个。要真是所谓妖妃狠辣霸宠,阴毒坏心,父亲那数十个平安长大的皇子公主又怎么说? 明明都是男人自己好色昏聩,怎么所有的错非要推给女人呢? 如今,竟还要用自己的骨血女儿和枕边人去给西辽禽兽糟蹋! 为什么就不能傲骨血性些,战死殉国也算对得起祖宗社稷啊! 见乐安脸色实在难看,唇也被咬破渗出血丝,张九没有把更坏的消息说完,也只能为南宋摊上那么个不争气的君王长叹口气。 好在,他此行不为天下家国,只为贵妃主子一人脱困,想来会顺遂的吧! 但,天下事,从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为防万一...... 纠结片刻,张九再次五体投地大礼跪拜。一字一句沉声出肺腑之言。 “贵妃对奴才九族有再造恩德。奴才就算粉身碎骨也难报一二。此一去若能救出娘娘便罢,若是天意不成全......只求公主为娘娘也要多保重自己,余生随遇而安,常乐无极。” 天意不成全,什么意思? 心乱如麻的乐安回过神不免脸色大变,追上去想要再问一句,嘱咐一句,可门外黑洞洞的长径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无星无月的暗夜下,陪伴她的只有那无歇无止的江风,一声一声呜呜叫得惨然。 三更刚过,忽然落了场春雨。 淅淅沥沥的雨滴与竹叶相击出层层脆响,三梅庄竹林里,端坐在马上的辽王赵羿,仿佛感觉不到冰凉雨滴渐渐湿透了发肤,依然矗立如山岿然不动。 苏诚兄弟两是和王爷一块长起来的伴学,平日关系亲近随便得多,可此时也不敢上前过问劝说一句。 白日在轮转寺,王爷忽然中邪了般,吐血又发狂的。还做贼似的把香客们供奉的佛经偷出来烧了个干干净净。 莫名其妙跑到了三梅庄外却一言不发,水米不进的发呆了几个时辰,面色威凝沉肃得简直是生平难见。都不用开口只那凤眼里余光一扫,就够让人胆颤腿软的了。 可就这么任由胸口还有伤的王爷淋冷雨,要是闹出三长两短来,皇上非得活寡了他们。 劝不敢,不劝等死,这真是进退无路了! 两兄弟对视一眼,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却也只直挺挺跪着不敢出声。 眼下,赵羿此刻没有多余心思管雨中长跪的属下,就是他自己他都顾不上了。 感激命运之神眷顾,给了他重生的机遇。可以挽回弥补前生所有遗憾和错过。 但怎么偏偏重生在这节骨眼上! 想来,半夜悄然进庄又迅速离开的张九和常青,此刻是快马加鞭赶往南宋都城去了吧! 可惜,已经太晚了。 乐安此生,依然逃不开国破家亡,九族尽丧的凄凉悲惨了。 从今后,她只能是于家四姑娘了。 但想平安无忧做一辈子于四姑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到此,猛然拨转马头,赵羿喝了一声纵马出了三梅庄。 翻身上马紧随其后的苏家兄弟,到了王府别院还没喘过来半口气,做兄长的苏诚就被急招进了书房。 湿衣未换的赵羿,口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要想留在本王身边,第一件事就是忠心听话,瞎子聋子哑巴有时候才是忠仆。” “属下铭刻于心。”心下雪亮主子什么意思的苏诚,单膝跪下肃然沉声。 知道他一贯谨慎,又实在忠心,不过有时候人难免会好奇,而有些好奇就是祸端,所以自己才额外叮嘱一句。 见他郑重应下来,赵羿满意的点了下头,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吩咐道:“我现在给你说点东西,你只一一记在脑子里。一刻钟后拿着令牌带着平一平二过江到南宋都城临安,我不管你是买、是偷、去皇宫内院、还是重臣之家,务必把东西找齐。” 这,给主子办事自己想法子做圆满本是应当。 但据他所知,主子身边暗卫不少平一平二身手该是最好的。 眼看南宋国破,主子也许马上就要上战场领兵,到时候刀剑无眼,身边怎么能没有高手护佑。 见他开口要劝,赵羿一抬手,阻了他的话,自己起身到书案前拿起笔开始边画边解。 “看这个是血芝草南疆特有,指甲盖大,气味腥臭冰冷土黄色,温水里泡上半天就是条血红吸血虫。 这是火蛇果,一点汁水就能让人皮烂骨透,拿的时候要格外小心......” 听主子把这些看起来邪性恶心的所谓珍贵草药果子连说两遍,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苏诚一一牢记在心。 心中却果然涌起无数好奇心,可想到一进门主子提醒他的话又肃然了神色。 跪地领命,不多一句话的恭敬转身,出发去南宋被围困了数日的国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南宋都城被围,西辽军提出的议和条件简单又荒唐。 金银珠宝到位就退兵,如果钱不够也容易,用美女劳军来顶吧! 宣和帝这没骨气的,和朝堂中那些软骨头臣子们,舍不得为国殉身拼死一战,为保命竟真做了窝囊废。 除了搜刮京都民女外,真把自己亲生公主一个个明码实价顶账给外族敌寇,做了红帐中最下贱的营妓,给那些敌兵肆意陵辱糟踏。 金枝玉叶的天之骄女,成了外族虎狼兵卒发泄的军妓,还是由一国之君之父亲自送过去的,这简直是汉家天下千百年来的奇耻大辱。 一时间,九州震动,南宋无数文人志士捶胸顿足的嚎哭国难。 就连隔江的北宋都群情激奋,恨南宋君臣不争丢尽了汉人祖宗的颜面。 更是口诛笔伐那些苟且偷生,不肯殉国,无耻下贱的贵女们。 就是不知道,有朝一日山河破碎,这些义愤填膺的大义君子们,又有几个肯舍身殉国的。 永寿宫里,暂时还不用被送走的窦贵嫔几次哭死过去,却依然没有办法阻止宝贝女儿被当成军妓送去西辽军营。 抱着嗓子都嚎哭哑了的华阳公主,她这个做母亲的只能狠心又懦弱,哽咽着叮嘱。 “女儿,这都是命,生为女人,总有这么一遭。你,你到时候柔顺听话些,也能少遭些罪。等你父皇凑够了银子,就会把你赎回来的......” 华阳还有一年就要及笄,奶嬷嬷已有意识和她说一些为妇之道。她又在宫里长大,见识过多少妃嫔争宠失宠,有什么不明白。 闻此不由哀哀痛哭道:“娘亲,听说性子最温驯的大姐姐被鞑子兵们糟蹋死了,一起死的还有她肚子里没出世的孩子是吗?你说,今生我还能回来再见你一面吗?” 眼泪就算流成大河,也阻止不了这无情的命运。 刚满十四岁的华阳公主,到底被押送入了西辽鞑子的大营。更可悲可笑的是,押送她过来的还是南宋自己的将军。 京都临安府的早春不是很冷,晴天暖阳却很少见。偏这一日,朝阳初生天边就起了成片灿烂若锦的朝霞。 鲜妍的霞光,把这些如花似玉年纪,比珍珠美玉还华美的公主,映衬的更加璀璨。 华阳公主就在这万千霞光中,一步步走出了生活了十四年的南宋宫廷,此生再也没有回去。 在她们这些高贵的公主来之前,很多世家贵女贵妇都已经入营了。 大营门口,几个被铁杆从腿间刺穿,高高挂起的烈女,流血不止不知是死是活。 辽军的兵马大元帅,得意的指着被铁杆挑起来的女人对公主们训教。 “记住了,你们如今可不是什么公主王妃了,都是我用金子买来随意骑用的骡马,就得尽心尽力伺候我。不温顺不听话,这些活活戳死的女人就是下场。” 平生第一次见到鲜血淋漓活尸的华阳,差点被吓疯,可她到底没疯。所以,只能继续痛苦着麻木着煎熬。 西辽军副统领金亮的爱好十分怪异。 他宠幸女人喜欢在众目睽睽下,还要有人帮着喊淫词浪语,有乐工奏乐助兴1。 宣和帝没有出嫁的公主里,华阳是年纪最大,也是长得最漂亮的。为了得到她,金亮还和自己的堂弟打了几场,才抢回来这美艳绝伦的美人。 宽大的羊皮毯子上,身无寸缕的华阳孤零零躺着。 周围是尽情欢歌的乐工们,身前跪着的,是满脸胡子,宽大身板足足可装下他两个的金亮。 对于华阳的乖顺听话识抬举,金亮很满意。所以第一轮采得了红丸后,第二轮和缓了不少。 起码,没再像饿狼一样,三两下就把猎物撕碎到四分五裂,鲜血淋漓。 而是换成了更折磨人的毒蛇,把猎物一点点往肚子里吞。 毒蛇般拱起缩回,满身黑油汗的金亮忽然坐起。血盆大口啃着抗在肩头晶莹圆润的脚趾头,津津有味的评价。 “怪不得都说江南女子好,连脚丫子都这么香,嗯,有点莲子粥的味道!老子1000锭金子买来的公主,值!” 围观助兴里有懂行的,赶紧跟着凑趣。 “大王,您可有艳福了。江南一带世家女孩虽然都裹脚,南宋宫中却别有秘方。每个公主穿鞋开始就用秘药香粉绣鞋熏着,所以各顶个都是漂亮的纤细莲足,还香味不同呢。您身下这个莲子粥味的,一定用的是莲花香。” 哦,还有这花样,真是难得了。 金亮好奇下,按住华阳的肩膀问道:“美人,果然吗,你身上的香真是莲花熏出来的?” 北宋圣祖爷立国后严禁天下女子缠足,南宋也在人家武力威压下不敢不从。 但掰断脚趾,脚掌,让女子畸形残废的三寸金莲是禁了,爱美的却又兴起了新鲜花样。 什么马上快,弯月纤,瘦莲娇......总的来说还是要脚细,直,软。 最奢靡香艳的南宋宫廷里,就更讲究了。 十公主华阳生在七月莲花大盛时,襁褓里母妃就特意为她调配了名品,醉云莲香。 日日夜夜熏染浸泡,十几年下来毛孔里都透着股莲花清雅的香气。 莲花啊,清水天然,冰清玉洁。 华阳在宫里还曾以此为傲,觉得自己比那些桃花,牡丹,蔷薇香的姐妹高出一等。 比那个用了大俗土气桂花,身上甜腻腻跟糕点似的乐安,更强多了。 可如今,莲花又能如何,国破家亡想出淤泥而不染,呵呵! 不想死就得脏着臭着,还要夸屎尿香。 第一次承欢,男人又只管自己痛快,半点不怜香惜玉。疼到麻木的华阳念着母妃那些话,泪眼盈盈中强颜扯出个笑,对身上黑熊点了点头。 “果然是莲花香啊,妙,大妙。” 得到美人肯定的金亮哈哈大笑下,兴致更高。 “哎,对了,你妹子乐安公主的脚丫子什么味啊?”金亮猛地又停下,口水横流着忽然问道。 本来,这次索要贵女抵债,他们第一个目标是天上仙女贵妃张丽华,第二目标就是贵妃的女儿,想必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乐安公主。 到时候母女两个妖姬并排趴在身下,给他随意取用,那得多美,多尽兴。 可惜,乐安公主竟然在洪都府自尽死了。贵妃也为儿女之死一夜成了白头老妪,衰败不堪。 男人看了都觉得伤眼,怎么还能抱得下去呢!想抵金子更不可能了。 哎!果然美人不能见白头啊! 乐安吗? 此时此刻,华阳再听到这个名字,所有曾经的不平妒忌恨都消失了。 只剩下点点庆幸,却不知道是庆幸乐安死了,还是自己未死。 半响,在金亮不耐烦的掐咬下,她吐出了月中桂树的名字。 “月宫遗珠。” 外族兵将禽兽般凌虐汉女,偏偏还有汉家无耻文人跟风凑趣甚至借此扬名。 华阳她们成为营妓不过短短数日,什么胡兵花下秘戏公主,秋千架上艳妃不胜......各种淫艳无边的春宫话本子就传遍大江南北。 尤其是一本自诩‘爱国’文人画的祸国妖妃虫二史,不仅把南宋灭国之祸,统统推到了‘迷惑’君主昏聩的贵妃丽华身上。 更言之凿凿乐安公主其实并未死,而是为活命早就主动委身胡兵了。并将她这个小祸水和妖姬贵妃母亲,并排画在了西辽兵将跨下,被花样百出的。 好像贵妃母女牲畜一样任异族男人抡辱,他们这些乖乖做了亡国奴的男人们,就报了仇出了气没有了过错一样。 那龌龊不堪的图画上还特别点明,乐安公主一双桂花香脚多甜腻可口,双臀缝隐秘处,天生花胎记多魅惑天成。 面沉似水的赵羿把手里的虫二记翻了翻,俊美无铸的脸上露出个冰冷至极的笑。 南宋这些只会用嘴巴轻飘飘几句大义至高的‘仁人君子’,要是有上辈子乐安簪子刺穿喉咙也不肯受辱的决绝勇气,万里河山怎么会被西辽兵轻易纵马踏平。 沦为亡国奴才还苟且偷生,殉国殉主的勇气都没有,还舔脸把责任都推给深宫弱女子们,真是枉为男儿! “记住这春宫图画者的姓氏名讳,家国妻女都保不住的废物,该诛!”杀意凛然的吩咐一句,赵羿把书一把投进火盆。 伺候在侧的苏义和主子同仇敌忾道:“吴王事事须亡国,未必西施胜六宫1。这帮无耻下流的伪君子们,就知道万事万错赖到女子头上,自己却连拿起刀反抗鞑子的勇气都没有,真是枉为七尺男儿!确实该杀!” 未必西施胜六宫?赵羿闻言面色更沉。 在他心里,不管前世今生,多气多恨,是病弱憔悴还是囚服粗衣,乐安那绝对是天仙里也必须第一的美人。任何人敢说乐安一句不好那都是眼瞎心瞎。 听苏义借诗微微‘贬了句’自己媳妇,心下立时不悦,森然反问:“你怎知秀色掩古今的西施不是绝色无双!你瞎了,招子是多余摆设吗?” 嘎! 冷汗淋漓的苏义在主子犀利如电的目光下,又怕又懵的无言以对。 他错哪了,他都是顺着主子爷的话说的,怎么就差点被挖去一双无用的眼啊! 南宋国破,赵羿正为乐安担忧到心燥。冷冷教训一句就懒得理会。 房间里踱步片刻,他到底忍不住,拿过桌上两个素白瓷瓶,吩咐苏义亲自备马,又要去往乐安所在的三梅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轮转寺重生已数天,赵羿一直忍耐性子没有去看乐安。 前世今生,不管战场还是朝堂,他向来是要一个攻必取,战必胜的。 如今,有了天赐的先知,更要早早把路铺好。将来名份上虽是一人之下,却要把万人之上的实权尽拢己手。务必做个比帝王还强悍无匹,不可动摇的万岁王爷。 让如今家国尽丧无枝可依的乐安,可以在自己遮天羽翼下,无惊,无忧,无苦,安心肆意的过逍遥小日子。 但今天,他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心思了。明知道此刻两人相见多有不妥,还是扔下手中千人万事飞马去了三梅庄。 前天夜里,南宋国灭,想来消息一两天就会传遍九州。 如此惊天噩耗,赵羿实在放心不下乐安一个人去承受。他怎么也要在此刻陪在妻子身边给她些依靠和安慰。 乐安之前本就中过毒,一会自己说到南宋诸事时,一定要尽量温和,别吓到她才行,可国破家亡的惨剧什么言辞能委婉得了呢! 纵马前行的赵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要怎么把这椎心泣血的惨变说给乐安听,才能让她少两分伤心。 和他此刻同样忧心忡忡,不知如何面对乐安的,还有终于赶到三梅庄的陆景衡。 一路飞驰来三梅庄的陆景衡,见了春光里剪五色彩纸准备花朝祈福的乐安,只觉得茫然无力。 半响低语道:“她亲手剪花纸,必是诚心想为国为亲求个平安吧!可如今,哪还有故国亲长给她惦念呢!” 陪在一旁的常青也心伤不已。 他清楚,师傅张九救不回贵妃,此时必然也殉国,不,殉主了。不然不会不让自己跟着过江。 好在他自幼受的训教就是忠臣孝子为国为君,难过着也不忘了正事。 抬手拍了拍陆景衡的肩膀,低声道:“没法子,这种事不能瞒也瞒不住,只能直言相告。” 是啊,陆景衡也知道父母大丧,不可拖延一时半刻。 可想到千娇百宠长大的金枝玉叶,烂漫天真的小丫头,一夕间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地境,又怎么忍得下心。 “深宫里长大的公主,就算外表再娇怯柔弱,骨子里的韧劲坚忍,对于意外生死的承受力也要比一般人强的多。毕竟从小在宫闱里看的听得经的太多了。何况乐安可是贵妃的女儿,外柔内刚的性子也必然一脉相承,放心她定能坚强的停住,熬过来。” 常青话里意有所指,此刻心思百结的陆景衡没听出来,只脚步沉重的迈向前。 “乐安!”陆景衡走过来,嘴里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陆二哥,你怎么来了?”飘雪花树下,乐安不由一愣。 “我,你,南宋,皇上......”作为南宋旧臣,公主的驸马,陆景衡真是心疼的哽咽难言。 到底是常青硬着心肠,哑声把一切告之。 宣和二十年末,西辽兵围住南宋都城临安。派使臣进内城索要金银美女议和退兵。 宣和二十年二月初九,大顺叛军从西南而来,不顾西辽定下的停战协定杀进皇宫。‘刚直’猛将当场斩杀了已白发苍苍的‘祸国妖妃’姜丽华。 太子为护生身母亲扑到叛军刀前以身作盾,尽了人子最后的忠孝之道。 宣和二十年二月十二,曾因‘通敌叛国’罪被鱼鳞剐的原南宋大将李辩之孙,如今大顺军自立为定王的李颁召集数万士兵,光天化日下刨坟掘墓,把南宋历代帝王陵墓打开鞭尸。1 宣和帝在散落处处的祖宗尸骨前被五马分尸。他所有兄弟,子侄,亲近宗室,都被叛军斩杀于此,露天抛尸。 至此,南宋灭国,赵氏皇族嫡系血脉断绝。 乐安见一直拖延没来看她的陆景衡,眼圈微红满面沉重走上前时,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可她没有想到,这世上的惨剧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国破家亡,列祖列宗被开坟鞭尸,父亲被五马分尸,母亲被一刀断头,哥哥也穿心而死,赵氏血脉嫡枝亲眷数百就这么全没了。 不,还有她,还有她一个人留在这孤零零的人间。 噗! 中过毒的身体本就元气不足,连日来又时时惊恐忧虑不得安,此时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悲痛刺激,一口伤心血喷洒了满地。 “乐安!” 陆景衡想过乐安会吓呆,会哭,会闹,却没想到她会一言未发,直接痛得呕出心头血来。惊叫一声把人死死搂在了怀里。 如今把希望都寄托在乐安身上的常青也惊到了。 ‘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2’对于将来要用精血孕育孩子的女子来说更是不妙。怔楞一下他立马冲出去找药箱。 当心急如焚赶来的赵羿骑在高头大马上,从山坡高处远眺时,看到的就是张家前院,这副青天白日下,‘小情人爱到深处,情不自禁下的缠绵相拥。’ 这么远的距离,一般人想分出个男女都费劲,但赵羿不用看清脸,只从身形一眼就认出了这对不顾矜持,没有礼数,搂搂抱抱男女姓氏名谁。 那个女人正是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准备给自己带绿帽子的出墙红杏。 另一个所谓清隽如竹,其实娇弱小白脸的男人,正是让他两世都如鲠在喉的情敌,乐安曾经的未婚夫陆景衡。 如此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画面,如一瓢寒冬深井水,将赵羿眼眸中的本来欢快跳跃的火焰,渐渐冻成沉寂灰暗。 眼睁睁看着陆景衡在院子里打横抱起乐安进房,大方来去跟自己家一样随意。赵羿太阳穴上青筋乱跳,握着马缰的手心里见了血痕才保持住一丝清醒,没有纵马过去血洗三梅庄。 金乌沉落,淡白冷月缓缓东升。 张家前院已空无一人,赵羿依然端坐马上动也不动。 他心里清楚,就算自己真的失去理智,冲动对陆景衡做出什么来,也是没用的。 乐安的心对他总是冷的、是硬的、是暖不过来的。 哪怕做了二十年夫妻,乐安上辈子到死‘心心念念’的也都是陆景衡那个父母之命的未婚夫,他这个‘强取豪夺的恶霸王爷’又算什么...... 自己这辈子不想在做个‘棒打鸳鸯’的恶人,被枕边人厌恶憎恨,在不想把自己人生落到悲催难言的境地,不如就这么算了。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她除了长得好看点也并不比别人强什么。脾气倔,性子闷,不爱说笑,不懂乖顺,不会软语温存...... 不如丢开手,也算老天没白让自己重生一次,成全了那对有情人也算积福报了! 不如,真就这么,算了! 放手成全的念头不过初起,赵羿已是心头大恸的简直不可承受。 跟着过来的苏义见主子的脸色白红青黑间数变,此刻又仿佛心疼难忍的捂着胸表情苦痛,又惊又惧下不敢开口相询,只战战兢兢守在一侧。 但,眼见月上中天了,总这么僵硬做门神也不是事啊! 又想在跪的苏义这回命不错,赵羿先开了口吩咐。 “守在这里看着马,本王去去就回。” “主子去哪,不如属下先去探探路!”向天发誓,苏义这绝对是忠仆的忠心。 探路,自己王妃的闺房也是外男可见的!重生来一直还当乐安是自己结发妻子的赵羿,瞬间眸光杀意凛然的横扫过来,苏义腿软的立时跪了。 他又犯了什么错,王爷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小命要紧,待宰小羔羊赶紧低下头一个字也不敢乱说了! 半响在抬起头,身前哪里还有主子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急痛攻心下乐安吐了血,神智恍惚情绪不稳。最糟糕的是如此大悲下竟然一滴眼泪没掉。 哀结于心可最伤身的。 常青担忧她急出好歹,服了止血药后,又喂了她一碗安神药,内室也点起了安眠香。 月上中天,陆景衡是必要赶回去了。 对于乐安未来人生路如何安排,常青早就有了决断,见她此刻睡沉了便放下帐慢亲自送陆景衡出去。 他必须先和这位曾经的准驸马好好谈谈。 守在外间的杏月早已瞌睡过去,已来过一次的赵羿轻车熟路掀开瓦片,神不知鬼不觉空降到了闺房里,拔步床的豆青鲛纱帐前。 安神药力下强行昏睡了大半天,勉强醒来时乐安依然头晕眼花。咳咳几声,嗓子里血腥气刺鼻的难受,想坐起却连睁大眼都费劲。 怕她睡不实,房间里只远远留了盏烛光如豆的长信灯,昏暗中乐安眯着眼模模糊糊看纱帐外站了个网巾发髻的男人,以为是常青,哑声低低道。 “我嗓子疼得厉害,想喝口水。” 没想到她会醒来,更没想到她会这么自然熟稔的和自己说话。 床帐外站了很久的赵羿略顿了下,端了床头小几上常青早准备着的温水掀开了帐幔。 饮血崩心震恸下,心如死灰的乐安真是一点气力也没了。齿间勉强挤出一句话,就紧闭双目瘫软在枕上。 进到床里赵羿听她不仅没有在开口,连身也未起,心下一悸赶忙凝神端详。 只见乐安面如金纸,双眼紧闭,唇无血色,面颊上却两团滴血样的红,分明五脏大伤的情形,刹那已料到发生了什么。 暗叹一声,心下大恸的赵羿坐在床头,把人扶起揽在怀里靠在胸口,小心的喂水。 一点水润让乐安又有了丝力气,鼻端闻到股清凉微辛的沉香味。熟悉又陌生的香气,让她以为是陆景衡抱着自己。 这平时不合礼数的事,此刻她心神失守下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管伏在身后人温暖的怀里言语混乱的哀哀胡话。 “我要回临安府,我不能就这么让爹娘尸骨暴尸荒野,我是赵家的女儿,我该殉国该和他们死在一块.....娘亲,娘亲不要走.....八哥,你去哪了......姑姑我服毒,乐安不要独活.....我要回临安府我要回家去.....” 尽管安神香浓浓,乐安依然不能安枕,反而在迷糊浑噩中呓语得满头冷汗。 见她眉间凄哀成川,冰冷的手攥到青筋暴起,心里竟起了死志。赵羿心疼如搅。赶紧拿出帕子给她细细擦了汗,习惯性搂在怀里予取予求的拍哄许诺。 “好,咱们回家去,咱们带着娘亲、八哥、太子哥哥还有长公主姑姑一起回家去。咱们给他们好好安葬,给他们长长久久祭祀着好不好......” 半昏半醒间,乐安耳边只余下男子回家的许诺,含糊道:“好,陆二哥要说话算话......陆二哥,求你了,我们明天就出发好不好......” 悼心疾首下几句话后,乐安在药力下再次昏睡了过去。 赵羿却震慑动容好一会回不过神! 刚刚,他把乐安浑噩下那几句陆二哥听得清清楚楚,心潮汹涌下竟出言质问起自己。 “原来,她就算昏沉中心心念念的也只是陆景衡啊!” 气吗?怨吗,恨吗,心有不甘吗?可又凭什么呢! 乐安和陆景衡本就是两小无猜的未婚夫妻。 南宋国灭,守父母遗命嫁给指腹为婚的男人,是忠,是孝,是礼,是信,是义。没有半点可指摘的地方。 说来说去都是他痴情乱付,自作自受,与人无干。 搂紧怀里人,定下主意的赵羿眼底满是悲怆。 半响,又痛又怜的俯身,亲了亲乐安梦中也惊痛到冷汗淋漓的额头鬓边。 “于乐安,今生我放了你,成全你,只愿你余生能安然肆意,常乐无忧。” 将怀里白瓷瓶小心放到她枕下,赵羿步出帷帐再未回头。 一朝国破家亡亲人丧尽,任谁一时半刻也缓不过这打击。 乐安躺在床上三天水米未粘牙。 感同身受的常青也不多劝。只谎借师傅之口道:“贵妃娘娘知道你尚在人世,欣喜至极再别无所求,只留给你一句嘱咐。余生好好做于乐安,让她可以瞑目九泉。” 其实不用常青劝,乐安在脑子彻底清醒后,就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做才是对得起父母亲长,恩人朋友了。 只是说说容易,感情很多时候并是理智能控制得了的。 三天过去,无尽悲辛不减,回归的理智到底超越伤心,支撑她爬起来吃点东西。 咦,枕头下怎么有东西?乐安怔了下伸手一摸是两个普通的瓷瓶。 “生辰礼,蔷薇香油,每晚擦脚。”瓷瓶木塞上依旧是那笔凌厉锋锐的字。 是那天轮转寺里那个登徒子送来的?什么时候?自己怎么毫无知觉? 乐安惊疑不定攥紧了瓷瓶暗忖。 可他怎么知道自己要用浓香擦脚掩饰身份的?还是原本于四姑娘也喜欢这花油? 乐安身边伺候的都是新丫头,她想了解于四姑娘也无从问起。何况眼下她也实在没多余的心力去关心别人的私情。 一头雾水的乐安打开瓶子一闻,果然是蔷薇香油,质感稠厚色泽剔透,只一滴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就在鼻尖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看来还是上上品,比南宋宫中御制的也不差。能弄来这种东西的男人相比也是非富即贵吧,他和于四姑娘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子到底什么来历,把价值千金的花油装在几文钱普通瓷瓶中悄悄送给心上人,却不亲自见一面说说痴心深情,真是奇怪!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乐安悄悄收起了那白瓷瓶,没有把那个痴情登徒子的事泄露一句给常青知道。 张九殉主虽尸骨无存,作为徒弟和儿子也是要给其立个衣冠冢祭祀的。 眼下南边处处乱兵,常青只能留下张腾在家照顾,决定自己再回趟故国。不过出发前,他要和乐安好好交代番未来的安排。 明媚春光透过窗纸柔和投射在房间里,一脸病容的乐安斜靠在大引枕上,正皱着眉头一口口硬吞着药粥。 不愧是贵妃的女儿,这份骨子里的坚韧真难得。 见乐安勉强着也要进食,常青暗暗感慨一句走进内室。打发出去杏月他直接坐到了拔步床边。 “四小姐,回到于家后你是怎么打算的?”常青刻意把四小姐三个字咬的极重。 乐安自然听得出来,只是这些天她沉浸在失亲灭国的剧痛中,还真没考虑过自己将来如何。 一时间没有头绪。 猜到她必然没打算,常青端起碗清水递过去,直言道:“比如,你回于家要不要带着并不适合在官家做贴身大丫头的杏月?比如,和陆景衡的婚事你要怎么才能顺利达成,不负父母遗命?” 原来,他是想问自己婚事啊! 虽然以两人的关系他问这个有点不妥,但因常青口气里不可错辨的关切担忧,乐安也没介意。 而且,眼下她身边能商量下这桩婚事的人也只有常青了。 儿女婚姻,父母做主。这是天经地义的孝顺之道。 且,这又是父母遗命,按理说自己确实应该尽力达成。 但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日光留给窗棂的影子渐短,乐安手中的水还是一口未动。 常青见她眉间紧蹙,猜到些什么,也不催促只默然相陪。 半响乐安才道:“说实话,从知道陆景衡全家‘迫不得已’归顺北宋时,对这桩婚事我就不抱希望了。如今,成了于四小姐的我更不能拖累耽误了他。” 哎,说到这乐安拧紧了眉,为难道:“可怎么开口把婚事退了,能不伤彼此颜面,我却还是没有一点好法子!” “你想退婚?”听乐安要主动放弃婚事,常青有些吃惊。 居移体养移气,公主们从小在万千宠爱的骄纵里,天下顶尖富贵锦绣中高高在上做主子,习惯了人人为我,骨子里就有了几分任性自私。 一朝从云端跌落泥沼,乐安宁可自己独自面对没有一点把握,甚至危险重重的未来。也没想着抓住陆景衡或重新做回人上人,反而要主动放手金龟婿。到真难得了! 只是这份难得在常青看来实在不明智也不识时务。 思忖片刻,他故作关切忧虑道:“你们有两小无猜的情谊,陆景衡又不论品性,人才,学识都是男子里一等一,是多少闺秀心中最佳夫婿,就这么放手,你舍得吗,不伤心难过吗?” 呃,从没想过这问题的乐安顿了下品一品,伤心难过,好像没有。舍不得吗,到有些。 毕竟陆景衡确实是好人,与其选一个陌生人做丈夫,他好像是更好些。 但不能因为他人好,自己就挑好人坑害啊!那也太混蛋了点。 何况,陆家父母对于这桩婚事的真正态度,乐安是知道的。 犹豫了下,她有点囧的对常青坦然道:“南宋公主驸马多出身武将,我能选百年士族出身的陆景衡做驸马,实在是母妃强求姻缘。 可那时陆家为着忠君,婚事在不喜也只能强颜欢笑的将就。如今,两人身份颠倒成天差地别,婚事更不般配了。 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想让公婆怨恨。甚至让陆景衡有一天都后悔救了自己。想来母妃也会赞同,不会想我恩将仇报。” 咳咳,听到这句‘恩将仇报’,常青差点喷了嘴里的茶。 擦了嘴,把乐安说得这些想一想,发现竟全是左右衡量的利益,没半点私情,他忽然醍醐灌顶的清醒。 原来,小公主还没有开窍啊! 的确,乐安还没开窍。 别看她已豆蔻年纪,是可以为人妻人母的大姑娘了,整个人却并没有一点少女怀春的心思。还是单纯不谙情丝的很。 贵妃姜丽华出身贫苦,封妃时自己名字还写不好。她自己靠美色得幸,让君主爱宠,可骨子里对以色侍人厌恶的很。 因这份卑微,贵妃对三个子女,尤其女儿的管教相当严格规矩。 别看平时疼乐安要星星不给月亮,读书礼仪方面上一点也不能马虎。 因她这份慈母心,宫里教公主的师傅们比皇子们的老师还有名气。 而被母妃保护过度,万事无忧的乐安心里年龄的确比其他姐妹们小太多。 做公主时单纯烂漫的她对于男女之情,相思之心是一点不能体会。 对于十岁后每年只见几次的陆景衡,别人不提,她自己都很少想起来这位名满江南的大才子未婚夫来。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想办法央求哥哥们带自己出宫游玩呢! 后来从江南到江北,饱受亲人离世国破家亡痛苦的她,更没心情没心思去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了。 现在陆景衡在她心中还是父母之命的未婚夫,不,还要加上救命恩人的身份。 明白了乐安的心思,常青想了想轻松道:“不用为难,有些事顺其自然不用强求,随遇而安也未必不好。要知道船到桥头总是自然直的。” 把他的话仔细想了想,乐安怔楞半响低喃:“可这样,对陆二哥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点?” 除了对家国,常青向来怜悯心少,不以为意摇摇头。 公平,这世间哪有公平,何况情爱又是谁能勉强得了的吗?不过是愿赌服输而已。 谁让你痴情错付,男儿丈夫愿赌就要服输。那天夜里,快马出了三梅庄,赵羿靠着这一句自我激进的话,纵马一天一夜不歇到了江北行营。 目不斜视直入正殿,赵羿面容威肃,单膝跪地抱拳朗声。 “父皇,儿臣请战。愿为先锋带兵平定西南三路。绝不放江南境内一个西辽兵活着出虎牢关1。否则,甘愿军法处置。” 话音未落,殿上群臣已惊呼难抑,就连至德帝也怔了片刻神。 赵羿是皇帝亲子,又乃北宋数得着的名将,此次一统九州的不世战功,谁都知道皇帝于公于私必少不了他一份。 却想不到他未奉诏而来不算,不争求平定江南,收取南宋都城的大功,还主动请战去了南边最乱也最不容易出功绩的西南路。 更震心的是,赵羿竟狂言不让一个西辽兵活着离开他战地,这口气大破天了,真以为自己是战神转世啊! 至德帝听完小儿子的一番另类请战,静坐龙椅沉思很久很久。 此次出兵江南,他原本想安排大将李守信,石斌,和三子赵羿各领一军,三路齐发收复江南一统中土为先,驱逐鞑虏为次。 没想到赵羿如此有魄力有野心。 要是真能如他所言,平定四海外,灭尽屠戮江南的西辽兵。不仅自己帝王威望会达到鼎盛,南宋的民心会不费吹灰之力,又能顺势灭了西辽后患,那些打着复国旗号的南宋义军藩王,也在不是问题。 简直就是完美的一箭数雕。 虽然这是兵行险招,闹不好赵羿会被穷途末路溃败逃亡的西辽军击败,再没颜面威仪领兵,就此断送统帅生涯。 但作为一国之君,至德帝也不能不为家国天下想一想。 闭目沉思好久,到底君主霸业战胜的父亲慈爱,低头深深看了眼笔直跪在身前的幼子,目光如电扫过群臣,至德帝沉声下旨。 “封辽东王赵羿为平西大将军,领兵十万吉日出兵虎牢关!” ... ...... 尘世白驹过隙,流光欺人蹉跎2。转眼间,林花谢了春红,夏日到了。 “乐安,有个好消息。”常青坐在书案对面浅笑开口。 正抄经的乐安起身给他沏了杯茶,淡淡笑问:“什么好消息?” 看着自己面前的清茶,在看乐安手中的白水,常青微微蹙了蹙眉。百日重孝已过,于家又要接她回去,事宜从权乐安不能在这么守着了。 劝说的话在舌头上滚了滚,看她瘦到可怜的下颌,向来心志坚毅的常青到底决定缓一缓,说完好消息在提此事。 放下茶杯,他温声道:“辽王赵羿攻下洪都府把永宁长公主同萧将军,嗯,还有‘你’一起送到了宣州皇陵,还将赵家被扔在乱葬岗上所有子弟亲眷按照南宋皇室规矩重新装裹入殓。如今都供奉在皇觉寺中,等着平定江南后重修赵家宗祠在让他们入土为安。” 真的?听到这消息乐安惊喜的站起来,可唇边刚翘起眼泪已经成串而下。 九州重孝道,对父母亲人死后祭祀哀荣更是讲究的很。这是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 就是国家都讲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3,别提更讲究入土为安侍死如生的皇族了。 如今父母亲人终于不用暴尸荒野做孤魂野鬼,作为女儿的乐安怎么能不悲喜交加,感恩戴德。 瞬间把赵羿当成无以为报大恩人,准备有机会点长明灯时时祈福报答的乐安不知道。 她以为一辈子不会有交集,不能亲身做牛做马以感谢的大恩人大英雄,该身在江南的辽王赵羿马上就要化身登徒子,再次夜探她的香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至德十年二月十五,辽东王赵羿带兵横渡天险。用算无遗策的谋略和一杆寒枪荡平江南。 随着赵羿用兵如神的攻无不胜,在受尽外族欺辱南朝百姓心里声望越来越高,北宋皇子们,还有依附皇子的文臣武将却越来越坐不住了。 尤其在北宋另外两路大军节节受挫,独辽东一军突进就要攻入南宋都城立下不世之功时,朝堂上简直露出血雨腥风的苗头。 要知道皇上到如今可还没立太子呢!赵羿军功如此之盛,将来就算不是太子,新皇上任也不想卧榻旁有只杀不了的猛虎啊! 至德帝也是这么考量的。 自古,储君最好嫡长,他膝下四个嫡子都算成才。将来只要不是赵羿三个哥哥都废了,赵羿的前程顶多是个实权王爷。 当然,就算他那三个哥哥真有什么不妥,朝中那些各有算盘的文臣也不会愿意拥护这么个铁血王爷做主子的。 而他那几个哥哥不管是不是一母同胞,真一登九五只要不傻,都容不下这么个狠辣的领兵王爷,功高盖主的弟弟在身边。 这后世之忧至德帝身为父亲不可能不考虑。 他正想着怎么压一压幼子如今的声望,就看到最新战报上,辽东王赵羿围而不攻岳州府三日的消息。 至德帝松口气同时又长叹口气。到底是这小儿子懂事周全,贴心孝顺又能忍让友爱兄弟。是自己亏了这孩子啊! 好吧,既然谁都想不出力白白领小四这份桃子,那他就谁也不便宜干脆御驾亲征吧! “至德帝御驾亲征,九州到底还是赵家天下。” 乐安就要回于家,陆景衡难得又偷来一次送行。此刻正说起这桩九州大事。 想到从此自己就是于四姑娘,在不能做赵家的女儿,乐安情绪怏怏,为礼数只淡淡笑着下应了一句:“是啊,那挺好的。” 反正国破家亡已是定局,对于谁占了南宋江山乐安以不太在意。只要不是胡人和叛军就好。 并不想做缩头乌龟,让陆景衡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和压力的乐安,没有接受常青的建议,她决定还是自己先开口解除婚约。 可事到临头却不知怎么起头的好。先聊聊家常,还是从天气说起呢? 可很快她就不用纠结了,陆景衡已经先说起了这数月他从未提起的婚事。 “乐安,我娘已经知道你了。父亲几个同僚子侄那也都清楚,我认识了一个跟曾经未婚妻乐安公主相似的女孩。等再过些日子,父亲正事忙完我就求他去于家提亲。” 啊!乐安真懵了。 这家伙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怎么想出这么个蠢法子。 做公主时节庆,祭祀她见过的南宋朝臣,世家夫人可不少。陆家对陆景衡更寄予厚望,将来他为官做宰,当家夫人难免和官场夫人们有交往。 自己这张脸虽然听说跟于家那位双胞三小姐一模一样,但在别处还好说,真成了陆景衡这位曾跟乐安公主指腹为婚驸马的夫人。那太多人都会怀疑好奇。 而只要怀疑就会有流言传出,流言就能杀人灭族。尤其对一个南宋勉强归顺到新朝的臣子来说。 她已经受了陆景衡救命之恩,不说这份恩情此生能不能还上,恩将仇报的事是绝对不可的。 看她没有高兴,羞涩,反而是为难的表情,知道两人这桩婚事会多难的陆景衡立时明白了她的心意,把当初两人订婚的玉佩放到桌上,第一次大胆握住了乐安的手表白心意。 “我们是有父母之命的夫妻,我也在长公主跟前发了誓。所以此生只要你不嫌弃,我是决不会放手的。而且,我,我很早就心悦你了。” 心悦自己? 大惊之下乐安嘴巴眼睛都圆了,本来要抽出的手停住了。 见她愣住,陆景衡轻笑道:“怎么,我喜欢你让你很吃惊吗?可作为一个男人喜欢自己未婚妻有什么不对?” 你又是那么秀美可爱,有谁会不喜欢呢?这句有些轻浮唐突的话,陆景衡犹豫了下,到底没有吐出来。 上有父母遗命,皇天誓言,下有媒妁之言,鸳盟定礼。如今又有陆景衡恩情大义外的真心深情。 从小读孝经,礼信第一长大的乐安不知怎么接话,只能僵硬着扯了扯唇角。 “我知道你的顾虑,也早就打算好,既做了降臣,这辈子考取功名给自己和家里个交代后,就去学院讲学不在出仕。所以,我妻子也不必应酬于人前。” 陆景衡把话说完,抬起头目光温软的看着她,等待着答案。 这,这方方面面所有的借口都被堵死,乐安一时有些哑然。 眼下除了自己另有所爱外,真实在没拒绝理由了。 可另有所爱,那想想也不可能。 自己到底要如何是好呢! ... ......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最适合做些梁上君子的勾当。 鬼面苏诚潜入南朝太医的家,用老太医三根手指终于换了万金难求的回春草一枚。也是赵羿给他的单子里最后一味。 夏日灼灼阳光下,赵羿把奉上的药物一样样认真看过,又拿出枕边的一个瓷盒交给一直伺候他的康大夫,沉声道:“药物有限,法子也不难,一次必成,今晚就要。” “是。”康大夫小心捧着两个盒子退了出去。 端起手边茶盅抿了一口,看着苏诚笔直站在一旁,赵羿云淡风轻道:“事办的不错,记你一功。等和本王今夜远行回来就给你封赏。” “属下谢四爷恩典。”苏诚跪地郑重谢过。转而又惊觉不妥。 远行,去哪? 眼下三军士气正旺,不乘胜出击跟从金陵那边的来的皇上双龙汇合,一举夺下临安立万世之功,主子这个主帅要扔下军队去哪? 当苏诚跟主子两人一乘小舟逆江而上,攀崖过山,看到那熟悉三梅庄时好奇心几乎达到了他二十多年的顶峰。 可看主子那肃然清冷的脸,却眼珠子多转一下想一想都不敢。 “主子,您现在就一个人进去,不如奴才先去探探?”实在不放心主子独自做贼的苏诚再一次打商量。 早做好安排的赵羿摇摇头。 小村子不过几百户不到的普通百姓,唯一有本事发现自己踪迹能捣捣乱的常青还不在,有什么好担心。 把瓶子里哑声的药丸拿出来一口吞了,在一次摸了摸脸上为易容涂上已经凝固的油泥,赵羿趁着朦胧夜色从小径绕道后村,三跃两纵就上到了张家三进小院内院的屋顶。 “靠,什么运气。” 不过一眼所见,重生而来自认武艺可以冠绝天下的赵羿,就差点稳不住下盘从瓦梁上跌下去。 “于小四这丫头,天生就是来克自己的。从来不能乖巧柔顺一回。” 暗暗骂了两句,俯身在瓦片上的他,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顺着亮光探去。 “要死了,于小四如今怎么半点没有跟自己时的矜持,规矩到刻板,那小肚兜上也不绣点东西,真是不知羞。” 屋外赵羿眼睛黏着又腹诽连连,屋内的乐安对此却一无所知,依然认真打理长发。 准备沐浴的少女拿着木梳跪坐在竹凳上,顺滑的黑发披了满肩,白嫩嫩的胳膊腿尽情展露。 且她下身只穿着条短绸裤,一根带的浅藕素面肚兜里,两颗小小红果尖翘翘分明。 如此妖娆风景,是个男人也受不住。 而赵羿就是个实打实精血旺盛,体力充沛,正当年纪的纯爷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露华清, 人语静1。 梳理好长发,准备洗澡的乐安抬起手轻轻一拉,身上最后一小块布料, 就在屋顶上赵羿如有实质目光中如雾飘落。 如云的长发,如束的腰肢, 如莲的脚丫......瞬间铺满了男人灼灼如火的眸子。 豆蔻年纪的少女,身材还没发育成妖娆的山峦起伏, 曲线单薄纤细了些,可看在有心人眼里却更纯洁诱人。 “md,真是没出息, 呸。” 猛然反身仰躺的赵煜恨恨骂了自己一句,目光恶狠狠扫过腿间顶高上好一会,才无可奈何的茫然望天。 上一次三梅庄一行,乐安在昏睡中还‘念念不忘’陆景衡,是真‘伤透了’赵羿的心。他最后离开时,许下放手成全诺言也是瞬时的真心诚意。 可谁想到,于小四这丫头总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啊! 天底下是个男人, 遇到这楚楚销魂的景致都不能忍啊! 前世为情所伤, 今生一心要戒色的赵羿, 长呼短吸好一阵, 还是抹不去脑子里那副美人入浴图。 想想一会不能误的正事, 咬牙切齿念着于小四好一会, 纯爷们无奈只能自我排解起来。 不能怪他把持不住定力不够, 这世间太多事都是人力不可控的。 就像如今这具年轻血气方刚, 时常精满自溢的身体。还有房间里那个扎在他心上,怎么也拔不出去的小妖精。 “都是男人身体的本能反应也没什么丢脸的,就算身动他心不动谁又能奈何! 反正这辈子坚定戒色的自己,是决不会再被这些蛇蝎美女所迷惑了。” 忙于自给自足的赵羿,嘟囔两句自我宽解的话,目光却不由再次落回房内。 乐安此刻大半身已浸入到浴桶里,热气一熏真是美人脸莲红,胸雪宜新浴2。 勾得房顶的男人喉咙发干,喉结猛动。要不是赵羿素来定力非凡,此刻还有一丝理智,必要破瓦而入了。 ... ...... 好半响,脑子里白光闪过,浑身透骨酥麻的赵羿再次翻了身,仰望星空。 又再次恨恨叹道:“怪不得成帝愿意老死温柔乡,也不羡武帝的白云乡,女色实在惑人。这次回去,本王要多找些佛经和道书来看了。坚决不能再让自己误入色之歧途,再误了这一生。”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大饱眼福的乐安,洗完澡光溜溜起身走到穿衣镜前。 扭过身看着自己后腰下双臀上的那块花型胎记,简直愁的眉头成川,心思百结。 伤口总是会愈合,悲伤总是会渐淡。而想死也总是一时冲动的勇气。 不说那些为自己死了的人,也不说梦里母亲殷殷叮咛,只说如今赵家血脉可能只剩自己一滴,乐安都要好好活着,将来成婚生儿育女。 起码让父母亲人身后有个能祭祀的人。不至于做个投胎不能的饿死鬼。 可问题是,她想从今安稳做于四姑娘也不那么容易的。 眼下,最让乐安苦恼的,不是如何面对十几年没见过于四姑娘的于家人,而是她自身的大麻烦。 乐安生来,后腰下就有块指甲大的红色花瓣胎记。闺阁女孩的这种隐秘几乎谁家都是不外传的。身为金枝玉叶的公主更是如此。除了至亲和贴身丫头也是都不清楚的。 但南宋灭国,不知道谁把她身上隐秘处有花记,脚上有桂花香的事宣扬了出来。还被一些人传的十分不堪。 如今,脚上有蔷薇油遮盖到没大碍,可身上这胎记却难除去。 从过了江为避忌,常青就在没让丫头贴身伺候过她沐浴更衣,所以这个秘密暂时还算安全。 可一旦回了于家,再怎么小门小户既然做了官也会有丫头的,就算她真能一直好运的不让丫头发现,于姑娘的年纪也拖不得了。 于四姑娘比她大整一岁,转眼就及笄之年。北边人成婚又早,用不了三年她也许就会出嫁。 等嫁了人,她总不能穿着严严实实和夫君行周公之礼吧! 身上这被传扬到沸沸扬扬的‘花妖烙印’,一旦被有心人发现供出去,不只自己的小命不保,张家,于家,陆家都会遭逢大难。 伸手摸了摸自己臀缝尾椎的位置,简直想给自己那块皮扒下来的乐安真烦躁了。 难道真的只能嫁给陆景衡,那自己也实在是恩将仇报不是人了。 仆妇进来收拾浴桶,丫头杏月殷勤给她端来了点心。 见乐安愁眉不展,她凑上前笑嘻嘻道:“井水过凉的酥酪,少爷特意给你留的。小姐,你说于家的两位少爷一定会比少爷对你还好吧!也不知道于家三小姐是不是真和小姐你长得一模一样?” 杏月嘴里的好少爷自然是张腾,另两位于家少爷就是她的亲哥哥们了。而于三小姐正是‘自己’的双胞姐姐。 乐安摇摇头,别说她不知道,就是正主对此也只听人说起过。 毕竟,于四姑娘因生辰不好,亲生母亲又因生她难产而亡,她从生下来就被张家抱来养着,十几年从未回去过本家,没见过一次父母亲人。 “小姐,你回于家就只带我和王嬷嬷吗?人是不是少了点?”杏月这小忠仆生怕自己的小姐回去本家被欺负,事事担忧的不得了。 自从小姐答应带上她回于家,杏月背地里已经把于家的人事了解得比乐安还要清楚了。 她知道于家除了两位少爷外,还有六个小姐。 除了出嫁的大小姐,自己小姐外,还有四位小姐在呢! 还是四位不同母的小姐,呵呵!想想一定比张家复杂多了,自家小姐又不是在爹娘身边长大的,八字又不好,被不喜欺负了可怎么办呢! 想想,还是要多带些忠仆才是! 其实,乐安也不知道自己只带一个嬷嬷一个丫头回去合不合情理! 她从小在皇城中长大,自己独居一宫,跟公主姐妹们往来都不多,对于寻常人家的人情往来,亲眷应酬事务更是半点不通,如今一切不过听常青的安排罢了。 在这几个月里,表哥张腾倒给她讲了不少于家的事,还有她以后至亲一些性格喜好。她除了把人都记齐了,别的如何交际应对是一点头绪没有。 此刻,见杏月问了,乐安只好再次摇摇头道:“不用吧,听表哥说于家小姐都是一个大丫头,我有你就够了。小丫头太太应该会安排。” 唔!瞬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的杏月眼睛闪亮,挺直腰板保证一番,继续道:“小姐,听说雅安州那里条件可一般了,州府都比不上我们镇上繁华,还总是大雨连天,我们用不用多买点绸缎药丸带过去?” 呃! 对于北宋一个勉强在地域图上,能有两个字标注边远穷州,乐安依然不太了解。只能再次一问三不知的摇头。 想了想她安慰杏月道:“不用带,那里条件在艰苦也苦不到我们,你忘了,我们家老爷可是一州的知州,在怎么也亏不到内院女眷。” “是哦!咱们老爷可是从五品的青天大老爷呢!小姐,你以后就是官家大小姐了。”杏月与有荣焉的咯咯笑了起来。 “小姐,你说,我们去了那...... 仰望星空的赵羿,耳边听着屋子里小丫头乱七八糟的问题渐渐不耐。 眼看淡淡薄月东移,怕时间不够,他正要动手让那丫头闭嘴,杏月终于结束了唠叨没完的担忧回房睡了。 随即,乐安房里的灯也熄灭了。 还算识时务!赵羿哼了声,拿出怀里两根迷烟。 除了乐安这里,东西厢住人的地方都浓浓灌了进去,确认院子里再无人会惊醒,采花贼赵羿一个鹞子翻身飞入屋中。 纱帐飞起,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啊!”床榻里的乐安失声尖叫。 赵羿伏在她耳畔轻喝道:“别叫,不然划花你的脸 ,还要这院子鸡犬不留。” 一阵风扑进床帐的赵煜本来只是想吓她一吓,然后干脆利落办完正事走人,不废话一句。 可感觉到身下人的害怕颤抖,把布带勒住乐安嘴时,他还是不由自主放软了口气安慰。 “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只不过是要帮你今后都做稳了于四小姐而已。” 不会对自己怎样?骗鬼呢吗?乐安恨恨挣扎着想。 这黑灯半夜的,一个男人趴在一个女子身上已经怎样了好不好! 何况这男人还要堵自己的嘴。 不知道是不是这大半年连番的打击,让乐安神经粗壮了不少,竟然在这时候还能吐槽。 当然,她的手在这时也没闲着,正试图抓床头的硬木雕作为凶器,狠狠砸死这个采花贼。 武技了得的赵煜,不说夜里能视物,凭他的本事就是瞎了聋了,凭风也能对付了数个大汉。 见乐安要螳臂当车的反击,心头好笑句:小丫头还是那么无畏悍勇。顺手把本来要取信给她的东西扔在了床边。 坚定信念只来办正事,决不会多耽误时间的赵羿只单手顺势一带,女子细细的胳膊就被自己压住在不能动。 不等乐安反应过来挣扎,动作麻利的他已把身下的人在薄被中飞快翻了个身, 这一下俯趴在被子里不能动的乐安慌了! 可整个人都被死死压住,只有堵住的嘴吱吱呜呜,却吐不出一句丁点杀伤力的话。 而赵煜,把人压到身下,等大手探进被子,在女人软软的腰间上划过后也是一愣。 于小四这丫头,果然就不能让自己顺心一回!倒打一耙的赵羿相当气恼的腹诽。 刚才坏丫头还不害臊的只穿肚兜小裤,后来还光溜溜诱惑自己,什么时候又把长裤长衣穿上了,还把带子系的这么紧。 真是该穿的时候不穿,该露的时候不露。(乐安不服:谁洗澡不脱衣服啊!自己色迷心窍还赖美人太美!) 薄被哗的被掀开,俯趴在床上的乐安,腰间衣带瞬间被赵羿扯开。 立时,白皙如玉的后背上,又只剩了一条肚兜带。 腰间中衣绳结一松,乐安的后背随之一凉。 寒颤之下,她心下凄凉的雪亮。 这,这混蛋一定是要欺负自己吧! 自己就要失身给这个姓氏名谁都不知道,将来想报仇血恨都不能的陌生男人吗? 惊慌失措加上绝望,让乐安呜呜着声音里都带上哽咽哭腔了。 不行,有些耻辱就是全身碧血也洗刷不了。她就是拼得一死也不能让这混蛋得逞。 存了鱼死网破心思的乐安,整个人从剧烈的挣扎变成了临死前离水的鱼。 那玩命的翻腾劲,差点把坐在她小腿上的赵羿掀开来。 “于小四这丫头,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话听入耳入心过。真气死。” 正给她脱贴身长裤的赵羿知道,乐安必然不信自己刚才说过不碰她,只是来帮她的话。 气恼的狠狠拍了下她的屁股,把刚才扔床边的珠子弹过去,哑哑低声再次强调自己的意图。 “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胡乱扑腾个什么劲。放心,爷知道你贞烈,现在是给你去祸根呢!也不看看自己干瘪豆芽菜似的身段,爷可不稀罕。赶紧给我趴好,不然我可打你屁股!” 去祸根?握着不知怎么滚到手心里熟悉的象牙珠球,死命挣扎的乐安脑子里灵光一闪,手指小心把珠球里外摸了个遍。 果然,是有着自己名字的月宫象牙雕。十二岁生辰时,父皇赐给自己的礼物。本该在南宋宫中珍藏的至宝。 片刻间,她已明白了这男人的目的。暗想,他果然是好意要帮自己的吗? 可,可他怎么知道自己是乐安公主,还一下就找上门来? 还有这颗扔过来的珠球天下少有,绝技工匠精心几年才雕成,是在不会有另外一颗的。怎么如今到了他手中? 难道是母亲托付他来的,还是太子哥哥临终时的嘱咐呢?常青他们师徒为什么没有提起过? 胡思乱想的头脑里忽又冒出男人后面的话,乐安瞬间又红了脸。羞愤的恨不得即刻晕过去。 什么干瘪豆芽菜,自己身材是过于纤细,最近几场大病也瘦的很,可胸前的白乳鸽也鼓鼓的呢! 在说,谁用的着他稀罕!真不要脸。还打屁股,这种粗俗的话亏他能说出口! 还不知道男女之事,不懂男人劣根性的乐安乖乖趴平后,想到身后男人嫌弃的口气自己到放下了些忐忑的心。 暗暗想,这男人虽然说话粗鲁行为莽撞了点,但对女色能坐怀不乱,到还是个真‘君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且,他真的能帮得了自己吗?后腰上的花记常青也想了很多办法,却没有一个能做到完全妥帖的。 她自己倒是知道个南宋宫中秘方,可以去除胎记而不留疤痕。可方子里的回春草万金难求不说,满天下未必能寻到十株。何况,眼下自己不能有伤? 想到此,被子里压着,反抗不了的乐安,无力蹬了下脚,再次使劲摇头晃脑呜呜抗议起来。 这丫头,安静不过片刻,又闹什么? 正铺吸血垫的赵羿担心她把自己头晃晕,一会更昏头昏脑耐不住煎熬,到底俯身过去,微微拉开了点乐安口中的绳带。 故作不耐道:“什么事快说,时间紧迫,我天亮前必须离开!” 吐了下口水,乐安焦急道:“恩人可是要帮我去除胎记,乐安谢过您大恩大德。可暂时不行,我马上就要远行回于家,身上有伤实在不便!而且,有心人发现后留下疤痕也未必就如胎记更说得清。” 于小四的脑子到什么时候都转得快拎得清!会审时度势的乖顺,小嘴巴也挺甜,这会就叫上自己恩人了!上辈子,自己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而且,她的声音可真好听,软软糯糯跟江南清香又醉人的甜酒一样。比上辈子自己想过千百次的形容还好听。 想到上辈子乱兵追击下,乐安戳穿喉咙自尽,半生半哑的可怜。本来准备尽最后情份从此就一刀了断,绝不在给小白眼狼好脸好言的赵羿,到底忍不住心软,放低声给她解释。 “放心,这药里有三株回春草不会留疤。至于你,三二个月也不会远行了。于存孝下个月会调任大明府做同知。那里更繁华,山水景致也美,你会喜欢。如今,你就安心在三梅庄修养,其他的是我只会给你安排妥帖。” 什么!不会远行,于存孝被调任大明府?乐安一愣对身后人的身份好奇到了极点。 于存孝是于四小姐的亲爹,因家世单薄又少了些运道,多年在西南偏远的州府上任六品通判。熬了几任今年才被升迁到贫瘠的雅安州做从五品。 没想到如今竟然连跳两级到了大明府做正五品了。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而且朝廷任命已下,能轻易改动官员任命的人物,起码要三品以上的大员,或是实权侯爵王爷吧! 张腾对于此事一点信不知,想来于存孝本人现在也都不清楚他自己前程的突变吧。可身后的男人却已经知晓了朝廷上方调动。 甚至很可能于存孝的跳级升迁就是他求人做的,为了自己做的。所以才趁这两三个月的时机,来给自己去除胎记。真是好周密的心思。 心怦怦乱跳了好一会,乐安沉下心又想说话,再次扭动起来。 这一回赵羿却没理她,反而一把拉下了不在翻腾女人碍事的长裤。 顿了下,想到女子羞怯的心思,把那遮着关键部位的小裤往下挪了挪,到底没彻底脱了。 身下一凉的乐安再次僵住,虽然早有了心里准备,可真被脱得就剩肚兜小裤在陌生男人面前,女孩子还是羞臊的不行。 一时间紧张的都把心头无数疑虑暂时忘了。 见她安静下来没在要开口,赵羿拿出袖中夜明珠放在床帐挂钩上,黑漆漆的床笠顿时光亮起来,他借着光小心掏出几个小瓷瓶,一一打开平放在床脚。 青白的光线让乐安醒了神,费力扭着脖子借着夜明珠发青的光亮,她也终于看清了这神秘男人的样子。 咦!乐安视线所及后又是一怔! 没想到,这男人竟然易了容。 如今顶着的是一张戏台上的五花脸,还凹凸不平,连耳朵都怪怪的,除了那异常清澈琥珀色的瞳仁,五官轮廓都分辨不清,他是用了油泥做假面遮掩真容吗? 这人到底是谁,是认识自己,还是怕有一天二人会再见,自己露出马脚连累了他? 或者,他是做了北宋降臣的原南宋的宗室旧臣,此刻不敢、不好、不便见自己? 不然为什么伪装的这么严密?生怕自己认出来呢? 此时,没心思注意她的赵羿,伸出大手在乐安后腰下臀缝上的位置按了按,紧张握了握手又叮嘱了她一句。 “等下会很疼,可想没有疤就不能用麻沸散,你挺着点千万忍住了。” 被布带勒住嘴巴的乐安知道,这想去天生胎记还不留痕一定不容易,也懂他不用药的意思。 尽管她从小丁点油皮破了的疼都没受过,此时还坚定的点了点头。 上辈子在其他人身上试过这药效的赵羿知道,一会的画面会多惨烈多疼,见她乖乖点头还是不能放心。 担心乐安一会受不住疼挣扎起来影响了上药,赵羿犹豫了下把那条刚退下来的绸睡裤拿出来,把她两条腿就牢牢这么帮在了床柱上。又爬到床头拉住女孩纤细的手腕想绑起来。 呜呜呜呜,乐安又猛地甩起头来。 又要闹哪样,赵羿见她剧烈挣扎下发丝凌乱的厉害,只好皱着眉暂时停住绑她的手,拿过床头的珠花替她先扎好头发。 顺便又拉开嘴里的布条,给了乐安第二次说话的机会。 “恩人,不用,不用,我手不用绑着。”乐安赶紧求道。 虽然没有感觉到这陌生男人的恶意,还怀疑他是可亲近的人,自己此时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想咬舌自尽都不能。 可是乐安还是想留点后手,尽管没什么用。 从她有点急速的话语里,赵羿明白了她的小心思,又看她意思坚决,也并不觉得她的两只小手能捣什么乱,点点头答应下来。 乐安见他干脆答应,心头微安,略一思忖问道:“恩人可是姓赵?” 正给她顺发的赵羿担心一会酷刑般的去皮,小女人会承受不住,正焦心的有些神不思属,顺口道:“嗯!” 果然姓赵!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乐安丝毫没怀疑赵羿的话,心头一喜暗暗猜测,不知他是偏枝远亲,还是哪个叔祖或者王叔没记名的庶子呢? “那可真巧,我们是同姓呢,我该怎么称呼恩人好,兄长还是叔伯?”乐安有些急切的追问。 呵呵,小丫头到机灵,想试探自己。 也回过神的赵羿,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自己一眨不眨,却分明带着些迷离懵懂,恍惚回到了曾经夫妻初初一起时浓情蜜意的岁月。 低低笑了下,下意识带了两分床榻间男人对女子特有的坏笑哑声道:“我是你亲亲好哥哥。” 亲亲?好哥哥?这是不是他暗示自己,两个人是赵姓同宗亲族! 不通情是的乐安,根本没听出来赵羿轻薄逗弄自己的意思。 不仅完全误会了亲亲的意思,还全心都沉浸在他可能是自己同宗哥哥,世上唯一亲人的巨大惊与喜了。 真是个傻丫头!皇宫里娇养得单纯过头,被人卖了估计还要替人数钱呢!这让自己怎么放得下心!毕竟曾是自己的发妻,被欺负了也是自己无能吗! 坚决不肯承认自己还是情深难舍赵羿,熟练的给乐安长发盘紧,固定的时候嘱咐道:“别把我们见面的事跟任何人说,包括常青,记住了。” 呃,恩人竟然也认识常青吗?可听口气不太友好的样子! 乐安犹豫了下点头道:“我不会把恩人的事和任何人说。但常大哥对我很好,当初要不是他带着我游过寒江过到北宋来,我也许就死在洪都府中了!” 游过寒江?电光火石间,赵羿想到了那夜他在柳林湾前弯弓搭箭的千钧一发来。 那夜江中沉浮,差点被乱箭射死的女人是乐安吗? 后怕到一身冷汗的赵羿,忽然间觉得老天待自己实在不薄!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射出那一箭救出这丫头,恐怕这一生都在无一刻喜乐心安了吧!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经过这么多波折才做了于四姑娘,今后一定会事事顺遂,安乐无忧。” 感慨中,赵羿习惯性抚上乐安光果的后背,不轻不重上下安抚着,自语般低喃了两句。 唔!有记忆来,第一次被人,还是被男人在光溜溜后背上如此奇怪摩挲的乐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无论无何想不到,赵羿只是下意识把她当成上辈子妻子一样在爱抚。 对于男女间亲昵行事半点不通的乐安,只觉得后背酥酥麻麻的到挺舒服,感觉自己好像成了赵羿手下一直被撸的大猫。 难道这是什么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法子,就好像御医艾灸前给宫妃润背一样。 乐安忍不住好奇道:“恩人,现在就开始了吗?你是给我放松筋骨吗?” 真是傻丫头,想到上辈子乐安对于男人的一切都是从他这里了解,对于男女间的一切快活都是在他身上得到,难得欢喜笑出来的赵羿亲昵揉了乐安一把耳朵。 转念间,又敛了笑,冷了脸。 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上辈子她身子在自己身边,心却一刻都不肯留下。 面沉如水的赵羿,想到小白眼狼的没良心哼了声,不想在说半个字了,再次把布条再次放回乐安嘴巴里,直起腰回身开始调和药。 三两下调配好,一转身,他被眼前情景震的浑身一抖。 随即,能做到泰山崩于前都不眨眼的辽东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不,是烧化了! md,于小四这丫头到底要闹哪样? 幽暗光线的闺房床上,是怎样一副惊心动魄的风景啊! 只穿着肚兜小裤的少女跪趴在墨绿的被褥中,深绿的绸缎更衬得少女肤色如雪,纤细的腰肢下,双股缝上一片红色花瓣撩人的很。 无声咽了咽吐沫的赵羿,眼神暗沉得就像浓郁夜色,他觉得自己眼下需要点水,最好是冰的。 好解一解这浑身要冒烟的干渴。 半跪在乐安小腿侧的他直起身子,大手不由自主落在女孩后腰下,在那片娇艳花瓣胎记上用力揉了揉。 揉着手下滑嫩的肌肤,赵羿脑海中无法自拔浮现起那些夫妻恩爱的场面,如花的乐安在自己身下羞涩含苞,红粉吐艳,渐渐绽放到极致的美...... 经过一春的雨露滋养,绿阴幽草的确更胜花时。 张家院子里没有一丝人语,只有各种草药的香气悠悠荡荡飘散在空气中,闻在鼻端,心脾都舒畅惬意了几分。 幽幽静夜,芳草幽香。 雅致闺房中,轻纱罗帐里,淡香轻被上,心悦的女子只着肚兜小衣乖顺俯趴着,说句玉体横陈在眼前也不为过。 这种环境里,情致下,是男人也忍不住去轻怜蜜爱了。 而且,赵羿嘴上在如何强硬,心底依然把乐安当成自己的妻子,爱到心坎里恨不得时时搂在怀中宠怜的娇妻。 明月良夜,心爱的人,软枕待君,他一时晃神忘情也是必然。 而且,他弱冠后身边又一直没女人伺候,对于男女床事不破前,男人偶尔想想也是淡淡就能抛开,可男子一旦开荤食髓知味却在难禁的。 一点火就能成燎原大火。 丝毫不知道自己小火星就要引起熊熊烈火的乐安,还在咬牙等着去皮的巨疼。哪知道没等来疼痛,反而是种奇怪的痒。 乐安不知道为什么身后的恩人,要反复搓揉自己的胎记,暗自猜想:这是要先把那块皮肉搓到麻木在动手去皮么? 就像她们女子打耳洞的时候,嬷嬷总要用黄豆把耳垂揉到没感觉? 胡乱猜测间,按在胎记上的力度越来越重,男子手指的薄茧让乐安刺刺麻麻不舒服的很。不禁费力扭动的发出呜呜声。 男人大多数在床上都喜欢这种原始的姿势,能更具有征服感。 赵羿这个百分百大男人曾经是,现在看来喜好也没变。正要情不自禁沦陷,忽得被乐安闷闷的支吾声打断。 呃,一下从曾经的旖旎情是中清醒过来的赵羿,不由再次骂了一句自己:“真是色迷心窍,没出息死了。” 不是说了,这辈子在不为女色所动,要戒色静心逍遥无忧一辈子,怎么片刻功夫,又被这小妖精给勾搭的情荡心乱了。 其实只要赵羿想,他是不会缺女人的。 北宋开国圣祖爷曾有严令,强军才能强国。 绝不可学南宋做什么重武轻文,刑不上大夫,百个文人贪污不如一个武将造反3,那套儒到佛的窝囊国策。 南宋君主无底线放纵文人士子,多大罪都不肯杀罚,结果养大了文官的心,让他们到了战场上也敢胡乱指挥,结果只能场场战败,丢城失地。 战败后,文臣无责,都是武将受罚。 因而打压的武将地位越来越低,兵将们都无力征战,只要外敌一杀来就能横冲直入围了国都。最终真个国破家亡了。 圣祖爷遗训,北宋决不能武备废弛,后世子孙必须习武领兵有本事保家卫国。 每个皇子幼时开始,只要身体允许都是必须练武强身,满了十二岁就要到战场上见识真正的杀伐血火。 赵羿身为嫡出皇子,又是受宠的幼子,帝后对他自然百般疼爱骄纵。但管束教导却也不可能放松,自然也要遵守祖宗规矩。 他根骨好,自己也爱,幼时就随大师练起了童子功。当时帝后也都没当回事,任由他学着。 没想到他心志坚毅,深处宫中繁华锦绣,千娇百媚中,还真能动心忍性十数年坚持了下来,没有沾染女色直到成年,武艺终于有了所成。 上次出使南宋归来,他及了弱冠可以破戒了。按例,就该选妃大婚了。 哪知道,南宋这边外族敌寇入侵,北宋紧急备军随时准备出征,就把他的婚事暂时耽搁延迟了下来。 但皇后作为母亲,还是给赵羿的辽东王府赐下数名美婢。 这小半年沙场中血里火里的征战,手下大将,当地士绅,敌方降将没少给赵羿这位铁血王爷送美人。 妖娆,清雅,俏丽的千娇百媚是应有尽有。他却一个也没留下。 除了几个出身不错的绝色,送入皇帝行营,几乎都赏了手下将官。 对于别人夸赞什么王爷洁身自好,堪为典范,赵羿不过淡淡一笑。 他可没那么高的德行操守,不碰那些女子,不过是因为不喜欢而已。 在赵羿看来,自己的枕边人,必须是能让他动心动情的才行。 不然,熄了灯闭着眼凑合发泄完了,清早醒来一睁眼,怀里人的脸是陌生甚至厌烦的,那日子可多糟心。 他活一世,又是王爷之尊,可不想委屈了自己。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儿到三梅庄,短短小半夜还没过去,就被于小四这小妖精折磨的几次失了神魂。 真是,恨死了! 自己绝不是喜欢她,还痴恋她,一定是太久没纾解的缘故,一定是上辈子那些夫妻间日夜亲昵习惯成自然。 对!就是如此。他不可能那么没出息,明知女人不喜欢自己,还眼巴巴见了就放不下。 赵羿给自己不争气的情不自禁找了一大堆理由,可看着面前他‘绝对不喜欢了’的小妖精,还是控制不住乱跳的心。 使劲咬了咬牙,赵羿狠狠在他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一疼后又是一恼! 凭什么要掐自己,这一切都为了谁,都怪谁,要疼也是该那个向来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疼才对。 要不是为了她今后安安稳稳做于四小姐,可以无忧无虑过日子,自己何苦这么费劲心力,还要被诱惑的关不住心猿意马。 自己可是个纯爷们,又是在该夜夜春宵时时都能纵情的年纪,被妖娆小妖精这么‘勾引’,就是真柳下惠也得犯糊涂。所以,实在不怪自己。 想到这,气恨不已的他抬起大手,在面前的花瓣上用力掐了一把。 嗯。乐安被扭得很疼,闷哼一声,不由自主扭了两下腰肢。 这个姿势下,女人扭动着发出的这声闷哼实在不好,让男人本来缓和下的血液又激烈的往双腿中间奔涌。 看着自己又丢脸的昂扬兄弟,赵羿眸光更深,可时间不早了,他此时也顾不上教训这不争气的东西。 但还是迁怒的拍了一巴掌那始作俑者的屁屁,恶声恶气警告道。 “于乐安,你给我老实呆着,乱扭什么,爷可是见多识广的,还能被你这小豆芽菜给勾引了!给我趴好。你不是跟世妇典范曹大家学的闺秀礼仪。真是一点不矜持,规矩都学到哪去了。” 义正辞严迁怒的男人浑然忘了,刚才他自己见此诱人风景是如何神迷魂飘了。 什么跟什么啊,谁勾引他了。这家伙简直胡说八道啊!冤枉死的乐安腹诽不已。她刚才腿被绑的实在不舒服,才往后退了退,弓起腰肢来想过过血,怎么就成了不矜持没规矩了! 懊恼后转而又是小小惊喜。 曹大家出身显赫,博学才高扬名士林,又有治内之才以贤德贞淑为女子们称颂。皇帝几次召她入宫做学士教导公主,都被她婉拒。 母妃向来心气高,到底想法子让自己跟曹大家学了半年女训四德,因怕其他公主不满,这事知道的人实在不多。 如今,恩人能轻易说出来,是不是证明他确实是南宋宗室血亲呢! 不知道乐安小脑袋里已经把自己定位亲哥哥的赵羿,把那不自觉就成小妖精的女人重新摆好姿势,长呼两口气,高高挽起袖子,准备正式的开始。 拿过一只白瓷瓶来。打开瓶塞,倾覆瓶身,好一会却不见药液滴落。 事到临头,沙场上尸山血海里趟过的男人,反而退缩犹豫了。 半响没等到他动手,跪趴着很不舒服的乐安再次费力的扭转头,见赵羿眸光里明晃晃的不忍和忧心,心下不由一悸。 他对自己怎么会有这种眼神,和自己生病时八哥的关切爱怜神色差不多,却又有种说不出的不同。 真是好奇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等待很久不见赵羿动作, 乐安转回身,哪知会见了男人奇怪的眼神被震住。 “一个人无意下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那时候他的眼睛就是他的心。” 这是母亲曾经教导乐安时说过的话。 此刻,乐安看着赵羿琉璃般漂亮深邃的眼睛, 对自己流露出担忧不忍的光,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了这句话来。 可, 他就算和自己有亲也远了,怎么会有比一母同胞八哥还关切爱怜自己的心呢! “如果有一天想确认一个人的心, 就去留意他看你的眼神,如果还不能确认,就用你的直觉去感觉。女人的直觉永远比任何分析推理还准确。” 这依然是母妃当初和乐安说过的金玉良言。 此刻, 惊疑不定的乐安就微微眯了眼,不用目光用心去感觉。可真奇了怪了,以前她一直觉得虚幻的直觉忽然有了实质。 化实的心告诉她,身后的男人就是对她诚心关爱,比自己的亲哥哥还要甚。 她漆黑如玉的眸子凝神看着赵羿半响,赵羿却毫无察觉,只专注在手中瓷瓶和乐安后腰下的胎记上。 当断不乱, 反受其害! 赵羿一狠心, 大手按住了乐安的腰肢。忽然许了个大诺。 “忍着点, 过了这番波折你的人生必然平安顺遂, 我保证。” 乐安一抖, 重重点了点头, 决心为自己这条来之不易小命忍耐在忍耐下! 清凉凉的液体在皮肤上滚动, 在六月初夏的晚上让人很舒服, 可还不等乐安惬意上一口气,真真实实的切肤之痛传来。 这可不是噩梦里的那种虚幻搅疼,是切实活扒皮的火烧油煎。 活生生撕掉皮肤的痛,让乐安早就忘了刚才自我鼓劲的豪情壮志,她就跟活着架在火上烤的小兽兽一样,呜咽一声,一个哆嗦后拼了命的翻滚挣扎。 听着耳边自己女人被活剥皮的凄厉呜咽,心口也疼得一缩一缩的赵羿,几乎咬碎银牙才能忍着不去看她,不去抱她,不搂紧她在怀里亲吻安慰。 唯一的理智提醒他,上辈子一时不忍的侥幸带来的是多少后患,多少危机。 此生自己已经决定放了她也饶了自己,那为了她这条不易小命能好好活着,安稳做她的于四小姐,那这一回斩草除根是非做不可。 再疼,也得受着。 擦了擦自己额头上不知为什么会有的滚滚冷汗,手都冰了的赵羿勉强稳住自己,硬着心肠把第二瓶药膏,一股脑呼在了乐安那已血肉模糊的嫩肉上。 原来,你以为十八层地狱已经是痛苦的极限,却不知道下面还有第十九层。 刚才那灼烧掉表皮翻江倒海的疼,乐安还能凭理智挺着。如今这钝刀子剜肉割骨,可实在受不了了。 四肢百骸中阵阵痉挛如岩浆翻滚,像是要从里活活烧化了自己。 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为什么那么多忠臣孝子,贞洁烈女在重刑下会忍不住失了节烈傲骨。 原来死比疼太容易了。 见乐安浑身都在不可控的打摆子,冷汗如豆滚滚而下都打湿了床单,赵羿知道她真已经受不住了。 可,可半途而废也万万不可。 心疼如搅的赵羿几乎闭着眼,才能对着那药膏狠狠按下,按揉进那无皮的嫩肉中。 这重重一按下,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头,疼的乐安发丝直竖陡然发狂。 在也受不住的她回光返照般大力一挺,竟然直直弹起了身子,原本揪着被子的手反身一把抓在赵羿光裸的胳膊上。 尽管用布条绑住了嘴,压住了舌头,可剧痛翻滚下乐安还是把自己舌头尖咬破了。 一手死死按着药膏的赵羿余光见她的下巴见了血,情急下自己另一只手伸到了她的嘴里。 长长的一声嗯后,满唇鲜血的乐安猛然抽搐两下后骤然一僵,痛到失去知觉的彻底昏厥了过去,软软瘫在浑身大汗淋漓的赵羿怀里再也动不了。 ... ...... 呼,终于大功告成。 看着被第三瓶药止住流血的花瓣,赵羿用袖子把脸上的汗,手上的药水汗水再次擦了擦。 把昏倒的人侧抱在怀里。伸手到她嘴里小心的看了看,还好还好,只是一条大口子。舌头没事。 还昏着的乐安脸色惨白,唇色血红,整个人跟水里捞出来一样,如绸长发早就挣开,凌乱纠结的扑了满枕。 看上去凄惨可怜死了,心疼的赵羿五脏六腑直抽抽。 他回身飞快解开乐安周身的绑带。将那些药瓶,浸满鲜血的帕子,碎皮碎肉一股脑用皮布卷起来,才把怀中人轻轻俯卧的放到床。 掀开床帐跳下去,赵羿搜寻一圈,没想到房间里竟然一壶热茶都没有。 “真是的,张家也算三梅庄数得上的富户,怎么这么没规矩。那伺候的丫头真该打死了事。”恨声的赵羿浑然忘了要不是他把人都迷晕了,怎么会夜里没人伺候着。 没法子,只能先扔下乐安一个人待会。 放下幔帐,悄然溜到东厢厨房,赵羿倒了杯水,投了两条热帕子飞身回返。 先用温水给乐安润了润唇,又仔细洗了嘴里的血块,控松了喉咙,才开始给人小心温水润泽五脏六腑。 赵羿皇子出身,金尊玉贵长大,哪怕后来驰骋沙场身边伺候的人也多了去了。 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自己动手做过什么活计。但照顾病人的这一套却熟练的很。 要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无人能想到苍茫战场上横刀立马,皇宫王府里位高权重的王爷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而这些经验,却都是上辈子跟怀里的女人身上练出来的。 浑然不觉自己动作多轻柔,仿佛呵护无价之宝的赵羿,给他嘴里没良心的丫头清洗了唇上的伤,擦了脸,擦了身,轻轻把薄被盖在她小腿上却没有穿裤子。 没法子,乐安伤的位置不好,怎么也要等结痂才能方便点。不然,就要自己时刻小心。 窗外的月已经西落,守在床头的赵羿不时拍拍梦中还疼到一颤一颤的人。 看着那张比记忆中稚嫩太多的脸,他眸中带上了几分缱绻柔情,渐渐发起呆来的。 枕上女孩素白的一张脸上眉不画而浅翠,蝶翅密长的睫毛弯出妩媚的弧度,想来诗上形容却嫌脂粉污颜色说的就是如此吧! 于小四确实是长得好,也怪不得自己上辈子会被迷的神魂颠倒,死皮赖脸放不开。赵羿自嘲的笑着伸手抚了抚乐安的脸。 转而眉头皱起,又是满心不解。 可天下再好看的女人,不也是一心期盼丈夫疼爱的吗?皇后,公主,哪一个不是如此? 女子们一旦成婚,一旦身子给了丈夫,更会把一颗心全给自己的男人。甚至不管这个男人是赌,是穷,是混蛋。 自己上辈子对乐安绝对是千般宠爱,万般怜惜。就连吃饭喝水的丁点小事都为她打算周全,她却是冷心冷清,到死也不肯跟自己葬在一块。 只心心念念想着那个样样不如自己的陆景衡......难道真是自己强求,两人无缘,少了红线吗? 可上辈子他们明明也有好的时候啊,尤其长子出生后那一段时间,夫妻间说句两情缱绻到蜜里调油也不为过。 之后,尽管发生了很多误会和错过,夫妻间却也是相敬如宾的和睦相处着,乐安对他也是敬着,重着,照顾的样样妥帖,堪称贤妻。 为什么二十年夫妻到最后,她会那么冷酷狠心的伤透自己呢? 难道曾经那些年她都是在尽妻子义务没有一点真心吗,自己就真不值得她...... 嗯,一声哑哑的低吟惊醒了回忆中的男人。 “乐安,乐安,你感觉怎么样?伤处是麻痒的还是刺痛?”赵羿担心药效不够赶紧起身追问。 脑子还晕晕的乐安睁开迷离的双眼,仔细看了好一会面前紧张的男人微微一笑。 “不疼是麻的,恩人,你的脸花了,原来你这么白啊。” 啊。 没想道这丫头醒来第一句话是这个,真是够跳脱的。 刚才关心则乱,蹭花了脸都不知道的赵羿,吐槽间匆忙下随手在床头扯了块布挡在脸上。生怕乐安看出他的本来面目。 “啊,恩,恩人,你,你脸上的布......”乐安看着他,忽然红透了脸结巴起来。 发现不对的赵羿转过身扯下脸上的布来一看,瞬间脸面发烫,耳根也红了。 他盖脸的布乃是女子的肚兜,跟今天乐安穿的一样,素色的没有一丝绣花,还有她身上特有淡淡甜香。 嘁,真是的。赵羿简直无语了。 只要跟这丫头在一起,他就没有一件事做顺的,总是丢脸,就连情绪都起起伏伏全然没有平常的水波不兴。 见赵羿猛然转身,拳头却紧攥的青筋浮起,猜不到男人如海心思的乐安有点意外的懵。 不会吧,恩人哥哥是羞燥所以恼了。难道他长得很丑见不得人。可赵家男儿都是以俊秀出名的啊! 而且,就算丑那有什么,男儿丈夫何必在意脸面。 何况自己也没看见恩人的真实面容,只是发现眼角一块白皙真皮肤而已。 气自己不够沉稳的赵羿暗暗呵了声,抬头却发现窗边见了白。 夏日的天总是亮得很早,窗棱纸此刻已透出银光。时间不早,自己必须要走了。 知道乐安伤处是麻感应该无事的赵羿安下心,把那个让他丢脸又舍不得放下的肚兜一把丢在床上,又从怀里掏出个手串扔过去,才侧过身故作冷冷声线,嘴巴却嘱咐了罗里吧嗦一大堆。 “床头那个白色的瓷瓶,里面的药膏厚厚涂在伤处,要保持伤借口时刻浸润在药中。正常的话一个月结痂会掉。到时候就换了另一个蓝瓷瓶里的...... 两个月左右我在来看恢复情况。这些天伤口少摩擦,不要沾水,天热忍着下擦擦身子就好。不要吃辣的,发物。另一瓶里是蔷薇香的是药丸,一天一丸按时吃就不用每天擦香油担心你的桂花香气了。还有,这佛珠手串可以清心安神,行气止痛,你最近常带着些身上也能舒爽点,天亮了我走了。” 枕边墨绿手串散发出清通心肺,直贯百会的清凉甜香,在南宋宫听长大见惯好东西的乐安一打眼就知道,这是沉香极品奇楠里的顶尖莺歌绿。 对于赵羿一出手就是这么贵重之物乐安到不惊奇,毕竟他都能淘弄来天下至宝回春草了,这十两金换不来一钱的奇楠香也不算什么了。 让乐安惊奇的是,108颗雕刻着佛莲的珠子只小桃胡大小,刚刚好能绕自己手腕五圈,垂下的坠子又正好扣在她手心。简直就像按她手量着做的一样! 恩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尺寸呢,就是八哥也做不到如此细心吧! 可惜,乐安还等不及问出自己的疑惑,赵羿已离开床前要走。 床上一时不方便动的乐安伸出手想拉住他,可行动利落的男人已经一个纵身到了房梁,等她在抬头看,恩人已经到了屋外房顶。 赵羿两三下把撬开的瓦片归位,转身要走时还是放心不下叮嘱了一句。 “虽说百善孝为先,但孝在心不在迹,你别太苦着自己。不然真心疼你的娘亲兄长在天上也不能安心。好好顾念自己!” 没想到他最后会扔出这么句让人又心酸又感动的话来,乐安舌尖的那句想确认他身份的‘恩人高姓大名务必告知’就咽回了肚子。 半响,她把床头的那个沉香手串握在手心,浅浅一笑再次闭上了眼睛。 东方天际一片鱼肚白,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张家院子的苏诚已化身望夫石。 还好,还好,在他石化前主子终于回来了。 只是,主子这是怎么了? 乱七八糟的脸,凌乱的头发也就不说了,怎么一身衣服像是水里捞出来又干的,皱巴巴贴在身上。 还有手上露着红肉的伤口,明显是女子的抓痕和齿痕。 这么深的伤口,那女子是得有多恨,难道主子强逼了人家?不会吧! 惊悚念头闪过,苏诚瞬间被自己可怕诡异的胡思乱想雷了个外焦里嫩。 不,不,绝不会的,一定是自己猜错了。 不说主子爷的身份,地位,本事,多少千娇百媚要趋之若鹜。就是这猿臂蜂腰的高挺身材,英气中不失清隽的脸,也有足够资本让女子们一见倾心啊! 怎么会去强逼弱女子,绝不可能。 见属下的目光惊疑不定在自己的手上,赵羿目光也不由下移。 咦,什么时候自己的手被撕咬抓挠成这样了!才感觉到疼的赵羿忍不住嘶了声。 于小四这个丫头。果然生来就是自己的天魔星。这牙口可真够利落的,真是不是自己的肉不疼,没良心啊!早知道就不该管她,随她今后怎样。 这带着赌气的念头不过一瞬就消散在了脑海里。 赵羿又开始给自己找起了借口,暗暗自我开解:上辈子两人毕竟二十年夫妻。身为一个男人怎么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女人。哪怕只是曾经的。 再说,自己一向是护短的性子。 别说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就是对手下,对兵卒,对王府里的奴才,自己也是该护着都护着,不会让别人给欺负了去。 对,就是因为护短自己才过来管这小白眼狼闲事的。 毕竟她还给自己生了三个儿子,传承了子嗣让自己后继有人,就是为了孩子也不能看着她有性命之忧,过提心吊胆的生活。 这一回帮忙她解决后患,也是最后一回。就算还了上辈子的情份。 嗯,自己绝不是放不下她,不是为色所迷,自己就是有情有义,大度慈心。 对! 自己就是个谦和豁达的仁厚君子! 呃,赵羿在这自欺欺人的片刻时间,忠仆苏诚已经反映了过来。 迅速把马上的药包拿下,赶紧上前伺候主子包扎。 本来这点小伤对于战场上杀伐的赵羿是不算回事的,可一看就是女子抓挠痕迹的伤处,他自己也实在不好意思露于人前。只好任由自己的手被包成可怕的熊掌样。 呼,终于收拾好了伤处,赵羿却没有立时翻身上马,依然矗立在山坡上,直到张家院子里被他迷晕的仆妇们起来洒扫,他才安心转身上马。 “这一回收复江南空出来的官职不少,你留在这边先做个世袭指挥佥事如何?” 跨上马,赵羿攥了攥不甚灵活的手掌,看着苏诚笔直站在一旁,云淡风轻的给了个大恩赏。 四品的指挥佥事,在乱世刚定繁华江南,还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官职。 这么大的富贵猛砸下来就算苏诚出师就跟着赵羿,多年南征北战又一直舍生忘死近身护卫,忠心不二。乍一听到也心神动摇。 不过那不会影响到忠心的动摇也只是一会。随之而来的是自我唾弃与惭愧。 想当初上万童子军里,他武艺不是最高超,又不识文断字,要不是无意中得了主子的青眼怎么会有如今的成就。 如今自己竟然想为一点蝇头小利放弃曾经的誓言。简直无耻该杀。 有些一根筋死忠性子的苏诚摇了摇头却没开口,几瞬后他单膝跪下真诚道:“奴才此生只想跟着主子。” 简简单单一句话,自称却从属下到了奴才。所有诚意不用多言。 赵羿满意一笑:“好。既然如此等这次回京封赏赐后,你就做王府的侍卫长吧。” 虽然前世苏诚就跟了自己一辈子确实忠心耿耿,可两世活下来,赵羿最多的经验教训就是不要用一样的眼光去看同一个人。 自以为是的自大,绝对会让你犯错吃亏。 见苏诚再一次通过考验,他心情也好了不少。带着点笑意指点。 “既然以后要管着一万九千人的军力,一府的兵士安排,那现在就先练练手。你安排几个人到大明府,其中要个厨艺好,身手利索的女子到于家做个能陪嫁终身的厨娘!” 扔开芝麻反而被西瓜砸重的苏诚,晕晕乎乎半响才反应过来主子的意思。 一万九的兵力,难道主子这次会因平南之功被封一字亲王吗? 按主子的军功到也应该,可皇上的其他三子还都是郡王封号。皇上可能越过哥哥们先封弟弟吗? 但北宋自来跟南宋不同,不是皇子们落地凭着身上的血,天生高贵姓氏,就封郡王亲王的。 北宋王爵是全凭个人军功本事来挣的。皇子们也一样。 所以北宋的皇子有本事的早早就是郡王亲王,没本事的混个饿不死的辅国将军就算好。 就像当今皇上那十几个亲兄弟,如今还有没出息仍是光头皇子,靠内务府月月领点米粮养家的呢! 那主子先封了亲王也是理所当然啊! 替主子高兴骄傲,为自己前程兴奋开心了半路,再次发誓此生为主子生为主子死的苏诚才冷静下来细细品主子后面的话。 陪嫁终身?苏诚细细回忆后,满心都被厨娘几个字震住了。 他几次跟赵羿秘密潜行到三梅庄,在不敢好奇也略略知道,主子每次过来都是为了那个张家的表小姐,于乐安。 私底下也悄悄查过些关于张家,于家的事。 于四小姐的父亲于存孝出身医药世家,但自小爱学也会读书,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就是官运不太恒通至今还是个六品小官。 于老爷婚姻上也不大顺,原配发妻病世后,娶了张家小姐做继室,结果张夫人生双胞女儿时难产而死。 生而克母的双胞胎出生的时辰不好,于存孝无法只好把襁褓里的两个女儿分别送走,一个寄养在姑姑家,一个寄养到舅舅家。 于四小姐就是自幼在舅舅家长大的。 如今,张家舅父舅母都过世了,于四小姐不好在寄居,只能回去本家。安排厨娘到于家,主子的意思是要一直照顾着那位小姐了。 但,既然主子有心,将来必然要纳了于四小姐到府中做个妾室或者侧妃。怎么吩咐自己安排厨娘是陪嫁终身的? 难道于四小姐不欢喜主子,不愿意跟在主子身边吗? 主子爷天纵英才又形貌昳丽,是多少闺中贵女梦寐以求的夫婿人选,那个于四小姐凭什么看不上?还把主子爷抓成这样!她是野猫托生的吗? 向来把主子荣辱当成自己荣辱的苏诚心里气恼,却不敢露出一点行藏,更不敢问上一句。 只能一路百爪挠心的快马赶回江南战场。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乐安借口着凉小腹痛, 开始卧床静养后腰上的伤处。 作为良医张腾号脉没发现乐安身体有什么不妥, 料想她之前雨夜度过寒江可能有些后症,只能尽心调理着。 “这是女子专用的养身药对腹痛效果不错, 过几天你们上路船上不方便熬药, 杏月你记得把药丸给小姐按时服了。”张腾配置好药丸细细嘱咐丫头。 看来,于存孝调任的事果然是只有恩人知道!乐安暗道后却并没有吐露一句。 大半月后常青回来, 她可以下床自由走动了, 也没有把赵羿过来的那些事说出一个字来。那个珍贵的沉香手串也被她贴身藏着,没有给一个人发现。 果然如恩人所说,在七月初的时候,他们没等来于家来接的人,反而等到了于存孝亲自写来的一封信。 信中说,因他忽然被调任大明府同知, 不需要乐安坐船西下奔波,留在三梅庄等他们坐船东上时接她一起去赴任就好。 “太好了, 姑父终于转运了,一下到了正五品,还升迁到了繁华的大明府。你们也不用太受苦委屈了。” 张腾念完信转过身对常青笑道:“正好乐安最近身体不舒服,留在这也能好好调养将息些, 我去准备些燕窝和滋补的药送去厨房,你记得盯着人细细做。” 放下信,张腾对乐安点了下头, 走出了房门。 “哎, 张家表哥天天对着我一定很为难吧!”乐安很愧疚亏心的长叹了一声。 张腾和正主于四小姐, 不仅是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表兄妹,还有份青梅竹马的情义。两家的长辈早就有亲上加亲,成全这对小儿女的心思。 只是于家还有没定亲的兄姐,当初给于四小姐批命的师傅也说她不可早结亲,才一直没有把事说破。想等及笄后在正式定下来。 哪知道,意外突至,天人永隔。 从小爱着护着的表妹夭折,虽然留下话愿意把身份救别人行善,张腾本身也是个仁厚纯良的人,对乐安事事照顾周全。 可天天见跟去世表妹这么相似的一张脸,心中也难免不舒服伤怀。他尽量避开两人相处的心乐安很能理解。 常青也体谅这份人之常情,却并不觉得乐安该有什么愧疚抱歉的。淡淡揭过这话开始说起正事。 这一个多月,他明里暗里调查了不少于家的情况,还有关于今后各种事务的安排,正好和乐安细说说。 “到了于家你只随心做你的四小姐就好。于存孝是个正直端方的君子,性子又温和仁厚,对于你这个自幼寄养在千里外的女儿只有更疼爱。 如今的于夫人又是出身小吏之家,父母都不在没有娘家的孤女。必然不会对你这嫡出女儿多管束挑剔。 于家两个儿子是原配夫人所生,听说都有其父之风沉稳大气,男子又在外院,跟你不会有什么冲突。 至于小姐们! 于家大小姐出嫁京都快十年了,于三小姐是你一母双胞的姐姐,于家五小姐前年夭折了,六小姐还小。 只有于二小姐是原配夫人留下来的,和于家两位少爷是同母兄妹。自幼长在父亲兄长跟前被骄纵的性子有点浮躁任性。 但她已及笄,又早就定下了和于家姑母次子的婚事,你回去和于三小姐一起,跟她自然井水不犯河水。” 对于怎么跟手足保持不远不近互不干涉距离,有过几十个兄弟姐妹的乐安自认不是什么问题。 点头道:“你放心,我既然做了于家四小姐,就会替她尽到本份,对于家父母会孝顺,也会和那些兄弟姐妹处好的。” 常青这些天相处下来也算了解乐安,知道她性子外柔内刚,能忍也能勇,是个不惹事也不怕事的。到不担心她在于家过不好。 笑了下继续道:“至于你的婚事,张腾已经答应借给母亲守孝帮着拖过三年。之后陆景衡如果能说动父母信守旧约我们自然也不能做忘恩负义,不忠不孝的人。如果三年后,陆家要毁诺另聘媳妇,我们在做别的安排也不晚。” 提起这桩婚事,乐安就头疼心烦。 她实在想不通陆景衡为什么定要娶自己不可。 如今形势下,不是两个人一别两宽,才是最好的法子吗? 陆家父母只要不疯傻了,必然不会同意履行婚事的。到时候闹得不是更难堪! 可父母遗命,恩情誓言在上,说不动陆景衡改弦易辙,她也只能等三年后看了。 反正这三年自己也要给爹娘亲人守孝,不可谈婚论嫁。 ... ...... 时光留不住,春去夏日长。 乐安对着镜子再次观察后腰下的位置,不由惊喜非常。 已经过了近两月,后腰结痂早已经脱落。 不知道是那药实在灵还是自己皮肤好,如今那胎记的位置只留了一圈嫩肉的红痕。想来好好保养个夏天过去就可以恢复成跟周围皮肤一个颜色了。 算算日子,离当初那位大花脸恩人说的两个月之约已经过去五天了,可那人还是没有出现。 是他有什么意外失约了还是当初只是随口一提呢? 于家来接自己的大哥马上就到了。她怎么能把时间拖下去呢,估计不行。难道就这样萍水相逢就此错过了。 对恩人,她别说名姓就是一句谢谢还没说呢!要是如此,真是太遗憾了! 哎,叹息一句,乐安再次整理自己的行李。 张九是大太监,深得贵妃重用。这些年明里暗里的生意兴旺的不得了。 因他切了子孙根,又常年在外对妻儿多有愧疚,对家里的供给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于四姑娘这个张母一手养大,女儿一样的外甥女吃喝用度比一般官家小姐还要好些。 乐安却并没有动那些旧物,只把这数月张家给自己做的素服,首饰,药物,笔墨收拾出来。 又把赵羿留下的沉香手串放到了贴身香囊中。决定等上了船和常青分开后,在光明正大戴出来。 如今,这个从南宋带过来,寿眉亲手给她缝制的香囊里,已藏了三样宝物。 赵羿的沉香手串,象牙同心球,还有一颗小乌木珠子,就是当初南宋至宝玄天珠。 乐安把那颗传到神乎其神可以立地成仙,穿梭六界的珠子放到手心滚了滚,思忖片刻有了主意。 乐安换了衣服盘坐在床上开始缝扣子。 “小姐,你缝什么呢,我帮你吧!”杏月没见过乐安动针线,此时看她那生疏别扭的姿势猜小姐应该不擅长女红,赶紧上前。 “好啊,我那边的裙腰你帮我紧一紧。”乐安随口吩咐了杏月,自己依然笨拙的把颗乌突突的玄天宝珠往自己浅碧素缎肚兜带子上缝。 这颗不起眼的小灰珠子是如今属于她自己不多的东西了,也是对于父母南宋家国不多可用来回忆的念想了,必须要珍藏好。当做贴身肚兜扣子是最不起眼又不会遗失的好法子了。 杏月别看年纪比乐安小,女红手艺却比她强多了。三两下缝好裙子,凑过来和乐安闲话。 “小姐,你听说了没,辽王带兵杀尽卖国求荣蒲家嫡枝子弟,并下令蒲氏其他族人世代沦为贱籍,不得登仕籍。他还把南宋八皇子的尸体重新装裹送回宣州皇陵了呢!真是大仁大义的英雄好汉!” 什么! 心绪激荡下,乐安一针戳破了手指,鲜红血珠滚滚而下。 “小姐,你要不要紧,怎么扎穿了都!”杏月慌慌张张跑去拿药盒。 八哥,八哥终于可以魂归故乡了吗! 胸腔里又堵又痛的乐安咬紧了牙才没有崩溃嚎啕,半响,瞪着血丝红红的眼睛去了书房。 亲手给最好最亲的八哥空空的牌位上了柱香,又替她心中的大恩人辽王赵羿写了卷平安经供在了佛前,虔心跪拜。 “佛祖在上,信女诚心求告,愿恩人辽王赵羿一生喜乐安康,事事顺意。” 乐安在小佛堂里诚心替赵羿求神拜佛,原南宋的不少子民,也在对给家国驱逐鞑虏的英雄辽王赞颂不停。 “主子,您不知道,外面那些百姓把您传得都不是人了简直!”小弄臣苏义见主子心情不错,与有荣焉的上来跟着大家拍马。 “不是人是什么,是神么?”听着几个近身下属对自己如黄河泛滥的赞美,赵羿难得打趣了一句。 “您可不就是神,如假包换的战神。”苏义看出来主子爷高兴大胆凑趣。 主子爷之前对互州只围不攻,一直等到皇上御驾亲征过了江才一声令下。结果不到数天就结束了战斗。这不是战神是什么。 谁不服气,有本事也用兵如神百战百胜啊! 要是上辈子听了这有些过火的话,赵羿可能还要警告下属顺便自谦一番,可这辈子清楚未来的他只想恣意随心,怎么痛快怎么来。 他都戒色了,别的事上在不能痛快,东怕西怕,考虑着考虑那的还活个什么劲! 再说他确实算得上战神,上辈子虽然没有百战百胜,可江南大半也是他打下来的。这句赞美自认当得起。 “主子,我们真不走南路先去临安府跟皇上汇合,反而北行把这个八皇子棺木送回宣州皇陵吗?不如,不如等我们平了江南在好好给这些前朝皇族操办祭祀好了。”看着左右兄弟殷殷的目光,苏义小心跟主子打着商量。 “嗯。”赵羿给了一个字。 他确实不想去临安抢一个虚名头功了。 上辈子年轻时他为主帅统领三军作战多年,中年又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十多年,还有什么身外之名会轻易看在眼里。 东征西讨,案牍操劳后才发现,那些年轻时一心想要的功业权势不过是镜花水月,如今对于这些虚名他是真不在意了。 只愿此生能痛快洒脱,在尽了臣子儿子的忠孝就好。 至于给八皇子和赵家其他皇族的安葬,他可不是为了那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不过是想帮父皇收服人心而已。 再说他们曾经夫妻一场又有三个儿子,就是看在儿子们的面子上,自己也不能让儿子的舅舅,外祖父母,血脉亲人暴尸荒野吧! 对,就是为这些,自己绝不是为了于小四那丫头。 “报。” 赵羿正神魂天外想着那个小白眼狼没良心,亲兵进了大殿眉头拧成麻花噗通一声跪地。 “说!” 亲兵脸色难看的要命,支吾了两下才低声道:“禀王爷,蒲家嫡枝数百人受尽严刑,依然没有一人能供出一句关于玄天珠的消息。当初王爷派在南宋八皇子身边的护卫赵武也遍寻没有踪影。” 当初南宋宣和帝为风雨飘摇的国家祈福,才把从不离身的玄天珠送出来用以祭天表诚。 这绝密消息被赵羿无意中从花墙另一边乐安那听到后,周密策划好久,花了无数人力精力财力,才把几个精英好手送到八皇子身边,想着伺机而动谋取了那传颂千年的宝珠。 苏义等人都知道王爷为了那颗天地至宝花费了多少心思,如今依然一无所获不说,手下精英失踪还彻底断了线索怎么能甘心。 赵羿确实有点不甘,却还不至于多失望生气。 他本不信神佛轮回,上辈子想得到玄天珠不过是听说那珠子能让人青春永驻,益寿延年。想着给自己久病不愈的母亲求个心安。 此生,他已经知道上辈子玄天珠随着南宋八皇子的死,就此石沉大海再无消息。也就没抱什么希望了。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的努力一把。 但,手下赵武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让他有几分诧异不安。上辈子赵武可是活着回了北宋的。 又一桩和前世不同的事发生了,是有人也和自己一样重生,逆转了其他人的命运轨迹吗? 世事无常,命运难测。 透过清早朵朵粉扇子一样绽放的合欢花,看着从大门走出来要远行回去于家的乐安,常青心潮起伏下只能感慨这一句。 当初贵妃娘娘拼死保下了姐姐,又给了姐姐身份荣华。如今,这份当初的善因化作善果落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真真天道轮回吗?那如今乐安替了于四小姐的人生,又会有什么因果落下呢! “等处理完南宋的一些旧事,我就去大明府看你!”扶住乐安的胳膊,常青不放心却又不知道还能在叮咛些什么。 乐安知道他对自己的牵挂担忧,浅笑道:“你安心去办正事吧,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 骡车咕噜噜到了码头,张腾带几个男仆去渡口守人,常青带着乐安主仆几个去定好的包厢等待。 码头旁往来客商旅人多的很,日夜都是熙攘热闹的很。他们休息的酒楼下大清早就有说书人摆开场子做生意了。 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 楼下说书人调门高,嗓子亮,故事说的抑扬顿挫,绘声绘色,又是说的当朝战事,别说楼下的就是乐安几个人也在房间里听住了。 啪,惊堂木一拍。说书人扇子刷的甩开,又开了一场! “临安本是南宋都城,之前被西辽残部,大顺乱兵轮番占领,后来因咱们辽王爷带大军杀入,西辽兵马慌忙撤退。 南宋大将蒙夜领兵夺回都城要自立为帝。 等到咱们至德帝带大军兵临城下,蒙夜狡诈虚伪的恶贼,送上传国玉玺开城门归顺,恭请圣明君主进京都统御九州。 谁知道等咱们皇上骑着高头大马进城时,城门上忽然落下重达千金的锋利闸刀。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咱们皇上躲闪不及就要被砸成肉泥,策马赶到的辽王踏在马背上借力飞身而起。就那么在半空中把至德帝扑下马背,就地蛇行狸翻把人救了出来。 诸位,当时那绝对是千钧一发,惊天之险。可你们以为这就算完了,哪有那么简单。来听老夫慢慢说来。 南宋那些本来求着我们北军平乱,不讲信意的奸臣贼子还有更恶毒的后手。 原来,那城墙上早偷偷备上了可以万箭齐发的诸葛连弩,还有能百步之外穿透牛皮的重箭。 他们一见咱们皇上得天命不死,立刻发动了蝗虫雨一样的箭阵。 刹那间,没有准备的北宋兵卒死伤无数。皇上安危也在旦夕。 所有人都慌了,可,将星战神是什么人啊,那是天上星宿下凡来帮皇上平定四海的。怎么能跟凡人一样。 只见辽王踏着尸山血海,迎着箭林如雨,先把皇上送上他自己历经百战的宝马。 随即,夷然不惧的辽王他不闪不避就那么在咻咻咻箭雨中,施展绝世轻功御风而行,唰唰唰登上了城门楼,轻飘飘如落叶直接到了弩剑处。 顺手拿起一把长抢,一挑,一扎,一点,城上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以一敌百,不,以一敌万的辽王就这样闲庭信步的破了南宋奸臣们的杀局......” 呵呵,御风而行,以一敌万? 坐在茶楼窗口望着江边的常青,听了这夸大到没谱的话说霸道自吹自擂,简直要为这说书人的想象力拍案叫绝。 那辽王赵羿固然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果真帅才了得。可毕竟还是人不是神。而人就是血肉之躯就会被一箭穿心。 所以现在北军才护着重伤的赵羿和那土鳖自大的至德帝退守了婺州。 同样觉得这说书人太胡扯的乐安也懒得在听,默默为赵羿这大恩人念了几句平安经,保佑他伤的不重,就起身远眺滚滚江流。 今儿就是于家大哥来接她远去北地的日子了。而对岸就是江南,就是自己故国家园,就此一别,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落叶归根。 正伤感,等在码头的药童遥遥冲他们拼命挥手,“于家的船来了。” 最近一个月,被常青调叫到相当规矩的杏月听说船来了,赶忙放弃听书跑过来拎起随身小包,小心扶着小姐往江边走。 目光还偷溜了一眼,这一个多月忽然严厉到可怕的常少爷。 “没事的,常大哥嘴硬心软而且他是真心为你好,以后你就知道了。”见杏月老鼠避猫的可怜可惧样,乐安笑着安慰两句。 杏月也是知道好歹的,明白自己这临时买来的小村姑做官家小姐的大丫头是不合格,常少爷这段时间严厉的训教都是为自己好。 闻言眯了眯眼悄声道:“我知道,常少爷是好人,四小姐更好。” 呵呵,这丫头。 就因为自己没送她回父母家,带上了她继续做个伺候人的丫头就是好人了。不能切身体会穷人家女孩如草芥货品的乐安摇了摇头。 其实,按照常青和陆景衡的意思,是都不想她带上杏月这刺绣厨艺不精,心眼手段不多,字也不识蠢丫头的。 但因为当初寿眉,银莲为她微笑赴死,乐安对于身边照顾自己的人都有了份特别的怜惜。 问了杏月的意思,见她怎么也不愿意留下,乐安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决定带上她。带上这个大半年对自己实心实意的小姑娘。 丫头们,没才艺本事又有什么重要,忠心就好。 而从今后,自己这个做主子的怎么也要护住她们,再不让她们为自己舍身尽忠。 船果然是来了,可进码头人要上岸还要等一会。 “你看,船头穿天青色道袍戴蓝色儒巾的男子,就是你大哥了。”张腾一边指给乐安看她未来的亲哥,一边对着船上的人挥手。 哪个?顺着他的手指乐安凝目望去。 站在船头的男人看样子二十七八的年纪,身材很高大,骨架比她想的还粗壮,跟见过的南朝强壮武人兵卒也差不多。于家大哥不是读书人吗,听说已经考中举人了,怎么跟自己相像中的文弱举子完全不同啊! 几分惊讶的乐安在眯眼细看,心头一震不由冰凉一片! 那位于家大哥脸色有点枣红,四方大脸上圆溜溜的眼睛,剑眉短粗浓黑英气的很。 可自己却是鹅蛋脸,长眉烟笼,微微上挑的长杏眼。 这,这位大哥完全就没有跟自己相似的地方啊!怎么会是亲兄妹? 也不知道陆景衡信誓旦旦 ,自己那一模一样双胞胎姐姐现在是不是还跟自己分相似啊! 真要是一进家门,看脸就知道不是一家人,被人立时揭穿冒名顶替,那可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冒牌货见了正品亲哥那张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脸, 心慌不已。 还好, 不等焦急的她问出口,善解人意的张腾见她脸色难看已赶紧解释了起来。 “四妹妹不用担心的。” 张腾憨憨一笑安慰她道:“姑父的原配夫人是英姿飒爽的北人, 所生两子两女都是浓眉大眼, 高挑健美的很。后来续娶的你母亲是江南水乡姑娘,你和三妹妹都象你们母亲。 你放心, 之前我父亲的故友去了大明府还说见了你同胞三姐以为你回家了, 简直是一模一样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呢!” 听他笃定的语气,想想自己南宋皇宫里那十五六个牡丹清荷,各有动人的姐妹,此时此刻乐安也只能自己宽心往好处想。 还好还好,上了船乐安掀开幕篱, 那位于大哥叫了声四妹妹,眼睛里没有惊讶只有果然如此的了然惊艳。 看来于家这对双胞胎果然相似的很, 放下心的乐安恭敬的福身行礼,笑着叫了声大哥。 于家大哥于诚,别看长得高壮疏阔的样子,为人却十分温和有礼, 老成持重。 对于因家中有急不能在此地多停留,不能亲自过江去祭拜一番舅父舅母,马上就要启程的事, 郑重和表弟张腾几次惭愧道歉。 又安排个善于精营的老仆带个小厮留在此, 替自己去祭拜行礼外, 在帮着表弟整理下家里庶务。 听他这么安排,张腾眼睛都亮了,躬身道:“真是太谢谢大哥了,我正愁家里那几个铺子和田庄的事呢。你可真是及时雨。” 谢完自己的事,他收起憨笑关切起于大哥急着赶路的原因。 “二表妹伤的重吗,现在醒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记忆模糊?手脚是不是灵活,眼睛耳朵都好吗......”一问到病人的病情,张腾有点话痨。 他嘴里的二表妹是于家二小姐于静安。 本来于家原定的计划是从雅州顺江东来,于存孝要亲自去祭拜下猝然去世的舅兄,安排好张腾这个外甥的一些事,然后在接乐安一起去老家接上大儿子一家,在全家到大明府上任。 哪想路上二小姐静安贪玩,不小心在船上落水,在鬼门关几番挣扎才抢出一条命。 命救是救回来了,脑子却伤的厉害。开始的时候,连父母甚至自己是谁都认不出了。 于存孝这个家里的主心骨顶梁柱,在那个时候自然离不开,要请医问药日夜悬心的守着糊涂的女儿。 连番变故打乱了所有计划。在女儿平安后,不敢耽误国事的于存孝来不及带着全家慢悠悠继续走舒服的水路,自己快马加鞭赶往任上。 这才有得到父亲急信的于大哥从老家只身匆匆赶来,接四妹妹乐安一起迎继母和如今还迷迷瞪瞪二妹妹静安,大家一起去大明府的事来。 事情赶到这,孝悌为重,谁也不好多留于大哥。 船再次起航,乐安站在船头对着陪伴照顾自己大半年的两位哥哥遥遥挥手。 这一别再见也不知道是何年月,她还没有回报他们一分的恩情。 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机会,不过也许没有更好。 江水东流,小舟西上。 送行的常青站在岸边望着西边天际好久才收回目光。听张腾说明天就要带于家老仆到南岸整顿遭了几番战乱的铺子,他果断提出告辞。 “怎么你也要走,可,可怎么也等等陆景衡过来告个别吧!”张腾很舍不得这大半年十分相和的兄弟。 常青坚定的摇摇头:“不必,我想陆兄一时半刻必也抽不出空来。” 是啊,陆景衡眼下一定有要事急事,不然怎么会不来送乐安一程。想到这张腾点点头。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男儿四方游走有缘自会再见,何必小女儿态。想到此二人对了一拳,相对一笑。 在同一个码头,常青顺江东行,看着岸边憨笑着拼命跟自己挥手的张腾,他还是放不下一直的纠结。 不知道这一次没有痛下杀手斩草除根,干脆弄死了张腾这知情人是对是错。 船上,终于大大方方带上沉香珠串的乐安有点愁闷。 她这一走,恩人要是到三梅庄来必然扑空,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找自己。 而千里外的至德帝大营里的赵羿也郁闷的不行。 要知道因为这点伤父皇就派了几十人团团围着他昼夜不离,出个房间一群人都跪地求死,当初他就躲开那一箭了,真是悔不当初。 也不知道于小四那没良心的丫头会不会惦记自己,也不知道她的伤恢复的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回了于家,做惯了恣意随心公主的她,能适应于家要晨昏定省的小日子吗? “谁,滚出去。”以为是奴才丫头的赵羿喝骂一句才看清来人,不由皱起眉头。行宫里就这点不好,没有家里的守卫森严。 等他看见那个最会讨母亲欢心的表弟拎着不知第几百罐的补汤时,心情彻底跌落谷底。 让赵羿比起如此暴躁的一切起因,都是缘由一月前的临安府争夺战。 在得知父皇御驾亲征后,赵羿这个没想做太子的乖儿子就放缓了绞杀的步伐。 收到父皇让他辽东黑甲军驻守的消息后更是没有半点不满,把三军痛快交给来接替的刘将军。只带着数百精英护卫穿山越河,终于赶上了至德帝进临安城的最后一刻。 也不知道是被一统天下的得意冲昏了头脑,还是太看清了那些南宋文人的骨头,他的亲爹至德帝还真敢一马当先去受降。 哪知道,人家南宋那几个死硬派文臣武将早写好了檄文,把至德帝什么伪善残忍冷血,狡诈阴损无耻,这次借势吞并南宋的诡计说了个条理分明慷慨激昂。 就等着暴君被砸死后公布天下。然后找南宋赵姓远枝做新帝呢! 赵羿哪能眼睁睁看着亲爹成肉泥丧命眼前,只好拼了舍命相救。但乱箭齐发下他武艺再好也受了伤。 退回大营后,胸口中箭的他就被父皇安排的重重御医,奴才困住不能离开片刻了。 眼看错过了和乐安约好的日期,真是心烦气躁到要杀人了。 杨树业知道赵羿的性子,不敢强劝,见他不喝汤眨巴眼睛道:“四表哥,这养心汤你不喝我可喝了,今天我实在被那些满嘴仁义礼智信的伪君子气死了,得好好补补......他们嘴里,我们这些武将简直就是历史罪人,错恶没边了。” 胸口还缠着白布的赵羿,扫了眼表弟杨树业,语气漫不经心:“哪有什么对错,自古成王败寇,史书也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杨树业就喜欢赵羿这无畏的脾气,跟着点头道:“四哥说的对,可那些自诩为正人君子的家伙就是不明白这个理,在大营里把姑父都气闷了。” 杨树业是承恩公世子,北宋皇后的亲外甥,他口中的姑父正是当今皇上至德帝。 几口喝了补汤,杨树业又气呼呼道:“还有二表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哼,一力要大度招安了那个能把旧主家刨坟掘墓断子绝孙李颁不说,还要皇上拿他做典范大力封赏呢!” 哦,赵羿有点兴趣了。 上辈子李颁就死在了他手里,这辈子过江来他就想第一时间弄死他,替乐安报了父母兄弟惨死的大仇。 没想到那个乱臣贼子逃跑的挺快。如今还到了御前,看样子是要投到二哥名下到是好算计。 可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既然如今让爷知道了,别说青云路就是命也留下吧! 本不想管朝堂闲事的赵羿想到李颁暗暗发狠,决心今生必须还要把那家伙弄死后挫骨扬灰才罢! 正好也可以用这借口出兵去看看乐安伤处怎么样了!对,一箭双雕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赵羿起身拉了旁边还在妇人样磨磨叨叨的杨树业道:“大丈夫在世想做就做,背地里偷偷嘀咕算什么本事,走,助父皇一臂之力去。” “四哥,那个,那个你的意思是去大帐跟那些文官明火执仗的干吗?”杨世子有点懵。 “当然,怎么,你不敢?”两生从来没怕过多少人和事的赵羿,傲然抬起下巴,眼神硬的很。 虽然知道四表哥从小够勇,够猛,可没想到能这么狠。 皇后身前第一得意人,纨绔子弟里的英雄杨世子被激得也热血沸腾了。 目光灼灼看着自己更佩服的四表哥。小跟班怒发冲冠而起大步流星跟上。 斗志昂扬的决定,给那些整天假仁假义就会整天哔哔规矩,德行,管天管地,还敢管他寻花问柳的伪君子文官们个好看。 内书房,借口养病的至德帝看着对自己慷慨激昂口水横飞,正忠言逆耳直言以谏的首辅次辅,几个自以为是天下救世主,大圣人的官员们,心头杀意渐浓,脸上却笑得依然春风和煦。 首辅大人道:“三恪二王,世代之所重;兴灭继绝,政道之所先......何况北宋南宋本是同宗同源,更该善待前朝皇室,裂土封王也是平常......” 次辅跟着言:“皇上,沿海百姓如今水深火热,那些西辽胡兵,大顺贼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福州城外已是尸骨如山,哀鸿遍野......” 张大学士更直言道:“蒙夜等人虽然罪不可赦,但百姓何辜,明君仁德应该以百姓为重,怎么能为一时的利益,眼看着外族伤我百姓而不救,那和残暴的商......” ... ...... 未攻下临安还差点被砸死的至德帝,恨死了南宋那些强硬派不肯归顺的旧臣。 借口受伤按兵不动,还让西路进来的黑甲军死守西南要道,逼得上万西辽骑兵和数万大顺叛军进退不得,只能疯狗似的在沿海作乱。 试图突破南宋新立小朝廷最后的据守,顺海路逃出升天。 三天前,狗急跳墙的西辽兵已经开始屠城了。 北宋王公重臣们都清楚皇帝此时不出兵的缘故,自然不是因为伤重,而是为了让那个南宋最后的所谓名正言顺,可继位新皇的安阳王死在乱军手中。 借外族之手以绝后患,让这天下彻彻底底属于北宋的赵家。 可当众接到安阳王降表愿意为王称臣的首辅和几个文臣,却跟皇帝狠绝的想法完全不同。 至于他们真心是为了百姓,还是想沽名钓誉,还是为了让内阁更有力度,或者真真就是希望皇上顺他们的意做个有道明君,谁也不知道。 反正这些天这几个臣子们就围追堵截皇上,摆事实,讲道理,哭求哀嚎轮番上阵,今日还追到了内书房里。 不顾至德帝正跟两位皇子,几个勋贵说话,就又开始忠言谏君了。 也许是至德帝一直以来的虚心纳谏的明君形象太好,他们竟然越说越激动,刹不住了。 ‘残暴的商’后面是什么,读过史的都知道。不少聪明的臣子脸色微变。 “放肆。” 一声带着杀气的厉喝打断了大学士‘满腔正义’。 胸口还绑着白布的赵羿,带着气坏了正撸胳膊挽袖子要动手的杨世子进到殿内。 至德帝看见四儿子进来,仿佛没听见他在自己面前出口斥责大臣,不等他跪下就抬手免礼。笑着先对身边太监吩咐:“给老四搬个坐,他身上有伤。” 还在热血奔流的杨树业本想扇那些好虚名的家伙。但见四表哥目光冷冷一闪,还是放弃了赤膊上阵对打,眼珠一转跟皇上说起闲话。 借着赵羿的伤,东拉西扯两句杨世子终于说到正题:“皇姑父,您说那南朝皇帝虽然耽于酒色,好享乐,可南朝富裕数万万百姓也不是供奉不起一个君主,为什么这么轻易就亡国了?” 对于这个在身边长大的内侄皇帝了解的很,知道他憋着坏,要是平时自然会让他退下,可现在吗呵呵。 至德帝端起茶盅吹了吹茶叶,笑道:“难得你有心关注这些,给朕说说你的想法。” 嘿嘿,笑了两声杨世子挠挠头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啊,不过皇姑父,南宋后来军费都拿不出,只能打白条。皇帝求着文武官员献粮饷,那些宰相尚书是一分没有。 可前两天在江上北军抓了个南逃的大学士还是什么官,听说是言官里最会抨击别人,教导君主怎么德行仁义的了。结果他的那艘大船里,金银就堆满了货仓真是奇了怪了?” 仿佛很不解的杨树业目光在张首辅脸上定了片刻,又对着皇上笑道。 “皇姑父你说,亡国之时他这个一年俸禄百万,平时最会爱民忠君的清高圣人,干脆的扔下君主百姓,只带着金银和美妾跑了。 而那些平时最让他们看不起的守城兵卒却宁可战死殉国,多好笑。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读书多是负心人,千年俗话果然有理。” 这家伙果然聪明不用在正地方,听杨世子把刚才自己和属下闲谈的话现学现卖,低头喝茶的赵羿唇角微翘。 见四表哥没有瞪自己,皇上也没不高兴,杨世子再接再厉的叹息道:“想那南宋皇帝要两个钱花花的条子,三不五时都让内阁封驳退回,想做明君也没机会啊!” 这句话一出,内阁两位首辅的脸都变了。 恍若未见的杨世子还雪上加霜:“对了皇姑父,我最近听有识之士说,南宋亡国都在于宦官和那些道貌岸然的文官言官,是他们没骨头还私心争权夺利党争不停不干正事,才坏了国家社稷君王天下。姑父,您看如今咱们这北宋不也要......” 见这家伙嘴快要糟,还有要事不能被他破坏的赵羿起身打断他。 单膝跪地肃然道:“父皇,君权神授。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们北宋要是不想重蹈南宋灭国的覆辙,父皇可多要思量思量国策才行。 要是皇帝不能一言以决天下,什么都要看臣子脸色,当个臣子们私心架起来的傀儡皇帝又有什么意思......” 本来脸色难看的文官们听了这话,额头上冷汗滚落。 要知道很多时候不需实证,只需要皇上有一点怀疑的诛心之罪,从来都是臣子最怕的。 首辅大人虽然是二皇子端王一派跟赵羿勉强算是一伙。但他也知道,要是这回不把王爷的话彻底驳倒,言官文臣几年内是别想在皇上这讨到一点好了,他这个文官之首也会威望全无。 想到此,他起身道:“王爷这话偏颇的很,贤明君主自然要爱重臣子...... 不等他在吐出一个字,赵羿带着内力的语声瞬间压倒了他。 “父皇您看,儿子虽然只是个郡王但也是皇家血脉,现下还掌着不小军权。首辅大人就这样站着高高在上的打断跪着的我说话。在我父皇,哥哥们面前教训我,要驳斥我。” 谁也想不到平时寡言少语性子清冷,只关心军事,朝堂很少插言,更不会计较这些琐事的赵羿会来这么一出小肚鸡肠,纠结小礼发难。 首辅一系的臣子们一时都有些怔楞。 但人家说的实在有理更依理。 皇帝号万乘之尊,万岁,皇帝的儿子王爷就是千乘之尊,千岁。 国礼规定,公侯大臣要伏而拜谒亲王郡王的,此时首辅站着对跪地的王爷开口,的确不妥。 但,此时小书房中也可以说是君臣闲聊不必拘礼,就看皇上怎么看怎么想了。 在他们愣神间赵羿已双膝跪地,不在计较首辅对自己失礼,拱手肃穆沉声。 “父皇英明神武果决刚毅,不会受人摆布,自然能撑住朝堂赵家江山。可万一后世子孙了有个性情稍微软弱的,前朝让位的顺帝,无子的圣孝就是例子。还请父皇为赵家万世江山三思在三思。” 赵羿说的顺帝是个七岁孩童,在看不出贤愚时被宰相逼迫下让位堂弟的。 而算是明主的圣孝皇帝,是被臣子逼的断子绝孙,在位几十年皇子都留不下一个的可怜人。 这都是实打实皇帝被文臣坑了的真例,谁也说不出什么。也深得至德帝此时的心。 但小四这话里深意太狠毒,也太不留情了,竟然把文官言官们得罪了个死。 至德帝看他跪在地上笔直的背,暗暗叹息。 看来老四是真一点也没有上位做太子的心啊,才能一点名声,一点文臣中的人缘也不顾及。 想想现在文臣圈子最受拥护的老大,这次出征也多有体恤臣子们搏名声的老二,乖得跟个小姑娘是的老三,至德帝的心不由偏了偏。 脸色数变的首辅终于反应了过来,跪在地上刚要解释,至德帝已笑着对他抬了抬手。 “爱卿起来吧,老四向来性子直率,为人坦荡,有一说一,你等不必多心。老四,你还有伤快起来坐回去。” 有一说一?这,皇上的意思是四皇子说的对了。 文臣们目光流动,武将都得意的不说话,两位皇子更是都亲自起身去扶这个宝贝弟弟。 大皇子端王跟赵羿一母同胞,又向来以嫡长优势为傲,见弟弟这么得罪文官想他没有争位的心,自然不会帮着别人说兄弟。 二皇子齐王精明,知道父皇对眼下这个舍命救了他的老四正爱在心头,也不会没趣讨嫌。 如此一来书房里又安静了。 至德帝冷沉的目光扫了一圈,暗自心嘲有些疲累的挥挥手,臣子们都退了下去,赵羿却主动留了下来。 “父皇,请允许儿臣带亲卫去潜行杀了李颁。”赵羿单膝跪地请战。 李颁? 想到那个叛了旧主,杀光赵氏嫡脉还挖坟掘墓,如今却被想要兵权的二儿子所大度招安的家伙,一心想弄死他后快的至德帝就满心郁闷。 毕竟那皇陵里切切实实有自己的祖宗。 深信因果转世,如今已经过了中年,开始担心生死无常的他,早打算要把敢挖自己祖坟的家伙千刀万剐,只不过碍于贤君仁德的名声不好开口。 没想到老四到能事事跟他想到一块,但老四的身体?至德帝一时有些犹豫。 早就猜到父皇心思的赵羿抬了抬胳膊,轻松道:“父皇,儿臣伤已经没事了。如今外人还以为我重伤养病,去杀了他给祖宗报仇绝对会神不知鬼不觉。” 李颁虽然人禽兽不如,但他武功相当不错。而且,一旦等他进了北宋军中大营再有意外就不好了。 对于老四武功身手,排兵布阵能力百分百相信的皇帝犹豫了片刻,想着时不待我,点头答应下来。 暗杀的事宜早不宜迟,何况赵羿也等不及去见乐安了。当夜就点齐兵马悄然离开了大营。 呼,李颁所在的历安城就在江口,自己利索点杀了他正好过江去给于四那没良心的丫头送药,也不知道她的伤口恢复如何,胎记是不是从根子消失了! 快马加鞭的赵羿满心都是小白眼狼,却不知道小白眼狼此刻也正心心念念着他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胎记果然消失了。疤痕也只余下淡粉了。 船舱里床帐中, 把细腰扭转到极限的乐安, 看着小镜子里嫩肉纯净均匀的淡粉色,惊愕又隐隐的心安。 竟然连粉色肉疤都去的这么快。真是厉害的好药。 也不知道恩人是从哪里得来的。一定是价值不菲, 珍贵非常。 她记得为了去掉五姐额上的黑色胎记, 父皇命太医院从公主出生到出嫁十七年间研究实验出无数的方子和灵药。 可五姐最后却还是在皮肤上留下了一点凹陷淡粉疤痕。 自己这里如今竟然光滑平整的与周边皮肤一样,真是神迹。 能有这种神药, 恩人的身份一定不凡。 上次他无意中说过, 他姓赵,还是自己的亲亲好哥哥。又清楚南宋禁宫的秘密,一定是自己有血亲的哥哥。 可他到底出身谁家,又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见自己,如今为什么会错过了两月之约呢? 如果恩人他是受了母妃太子哥哥的临终托付,他们是不是还有留下什么话让恩人带给自己呢? 握着手里雕着栩栩如生, 仿照月宫美景的象牙球,乐安对东流的江水叹口气, 暗暗抱怨自己。 真是,上一次自己怎么那么莽撞,明明看恩人故意涂了脸不想以真面目见自己,还出口不谨让他匆忙离去。 什么正事都没有问。不知道这回一别还有没有缘能再遇上。 “四小姐, 我端水进来了。”船舱外,不方便敲门的杏月喊了声。 被打断乱想的乐安把那杏子大白玉球塞回荷包,跳下了床开门。 热水净面后, 乐安只给脸上润了层杏仁霜, 脂粉半点未涂。衣衫首饰更素净的可以。 “四小姐, 你穿这身去见夫人真的好吗?” 想劝小姐换装的杏月虽然没在大户人家生活过,却也知道第一次拜见长辈该喜庆热闹才好。 乐安这身白绸青莲的立领中衣外,罩浅藕兰花襦裙的打扮实在太素了些,头上这银簪白玉珠,还有两朵碎玉珠花跟孝女的装扮也没什么区别。 早想好理由,也得到能当家做主大哥同意,更清楚于家内情的乐安顺了下胸口青丝语气很轻松。 “有什么不好的,你放心。夫人是不会挑理的。” 确实不会挑理,也不想挑继女理的姚氏夫人,本在正堂端坐等着大少爷带从未谋面的四女儿前来。 可两盏茶后,看看日头已经升起人还未到,不由有几分心焦,担心再有什么意外发生的她坐不住了,扶着大丫头的手走到窗边一边看小女儿玩耍一边愁思。 自家老爷这一回虽然不过升了半级,但在西疆边镇做从五品与在繁华安定的京东路做首府的正五品,这区别可大的不是半级一级了。 她这个做贤内助的自然要赶紧安置好新家,整顿好内务,让老爷能安心政事。 更重要的是交际那些同僚和当地富绅大族的夫人,更快帮老爷融入新圈子。 哪知道顺风顺水的回程路,自己那个活泼到欢脱的二小姐就能跌下船,还摔的脑子都糊涂了。 二小姐于静安这一场大病,是把什么都耽误了。 别说去接四小姐,回老家什么的安排了。就是老爷都来不及慢行,只能带了次子和几个护卫家仆匆匆骑马上任去了。 这些天,她在安东码头的别院等着大公子带了四小姐过来汇合,是早等的心急如焚。 如果不是怕水路错过,都想带着孩子们先上路赶一赶迎一迎了。 “夫人,夫人,大少爷和四小姐来了。人已进了院子了。”仆妇满脸喜色跑进院子。 哦,终于来了。 再急不能失了身份迎出去的姚氏安下心,正要转身端坐就听窗外大丫头惊讶的咦了一声,她的目光不由顺着窗口看了出去。 一顶两人小轿竟然进了垂花门里?见过几面的大少爷跟在轿子边,等停稳了亲自掀开了轿帘。 一身非常素淡打扮的少女,纤纤细步迈出了轿子。 “呀!” 见那少女抬起头来,姚氏恍然大悟下不禁低呼一声,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怪不得自家老爷原配夫人去世时也只守了一年,却甘愿为张氏夫人守了三年孝,六年后才不得不续娶了自己。 怪不得,自己这个比他小了二十岁的娇妻,婚后数年如一日打叠起百般温柔小意伺候,还是不能让他一心爱宠。 老爷有事没事就神色黯然对着书房里那副寒梅图,深情如海念什么遇雪尤清,经霜更艳1,原来如此。 原来老爷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对张夫人的痴情难移啊。 心口酸苦一瞬,姚夫人赶紧自我排解。 张夫人若和女儿一样倾城丽色,别说男子就是她个女人,也忍不住新生爱怜想多看上几眼呢!男子又自来爱重容色,实在不算什么。 毕竟人已经过世,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夫人,夫人,大少爷和四小姐就要进来了。”惊艳中先回过神的嬷嬷,赶紧带着神不思属的夫人归位。 “太太是个慈爱的,四妹不用紧张。”体贴的大哥于诚进门前特意笑着安慰了句。 乐安浅笑着点点头,紧跟着他进了房间, 垂眸敛神走上前,行大礼拜了下去。同哥哥一样叫了声。 “太太。” 上座的姚氏把二人亲自扶起来。 等自己排行在六的幼女过来给哥姐们见完礼,才拉着乐安的手亲热笑道:“我早就想要见见你们姐妹了,可惜多年跟着你父亲在任上没机会回去,如今可好咱们一家团圆了。” 继母姚氏看起来在花信之年,身材丰腴皮肤白净,喜庆的圆脸上柳眉弯弯,一双笑眼看着就让人觉得可亲。 第一眼就有了好感的乐安微笑着低下头,轻声道:“多谢太太记挂,乐安也一直惦念着父亲和您,还有兄长姐妹们。” 在她低头时,姚氏目光飞快扫了眼身边端着托盘要上前的大丫头。 低头做乖巧状的乐安没有发觉继母的异常,到是于大哥了然暗暗点了下头。 继母是个大度精明的,看出来乐安一身素该是在给舅母守孝,所以原来准备的见面礼就不合适了。 嗯,能这样互相体谅是最好了,家和万事兴。 见继母和四妹亲热说完客气话,于大哥起身道:“太太,都是我准备不周,下船时只想着一会就启程,没有给四妹妹备下幕篱。到二门前又看到隔壁几位陌生公子正在高亭上说话,就自作主张把轿子抬了进来。” 其实不用他解释,姚氏在看到乐安面容时,已想到了小轿抬进内院的缘故。 因二小姐落水重病,她们匆匆下船找了地方暂住。 现在匆忙间租借的院子格局一般。附近几家都离得近,站个台阶上使劲都能看到隔壁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想来,大少爷不想这明珠朝露一样漂亮惊人的妹子被人看了去,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招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才直接把轿子抬进内院的。 到底是长子稳重考虑又周全,也不怪老爷看中了。姚氏对此自然不会怪罪还很赞同满意呢! 彼此又说了两句话,不等于大哥开口,姚氏已经主动说起了没有出现在正堂的二小姐于静安。 “静安当时想一个人去甲板上吹风,也没让丫头跟着。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天黑船板滑,她就跌到江里去了。真是万幸,恰巧咱们后面来了艘小船,上面有好手及时把人救了上来才没有被冲走...... 之后,受寒高烧人事不知几天,老爷找了名医亲自守了几天才算是醒了过来,却把前事都忘了。大夫又说没伤了脑子...... 如今她好多了,不仅能认出我和她妹妹,也认识了家里的丫头婆子,还记起不少事。但写字,弹琴,女红烹饪,礼节规矩几乎尽忘了......” 听继母说到此,于大哥的脸色凝重起来。乐安也惊奇不已。 姚氏夫人长长叹了口气。二姑娘可满十五了,要不是因着夫家祖母去世要守孝,今年底就要嫁过去了。 如今这连礼法规矩都不懂,今后到了婆家怎么好过日子,就算亲姑姑是婆婆也实在难为啊? “好在人没事,其他的东西只要肯学总会拿起来的。”安慰了于大哥一句,姚氏道:“今天早上静安本来是要迎你们的,可头又疼了。我实在不放心要她在房间歇着了。你们去看看吧,她也想着你们的很呢!” “是,我们这就过去看看。”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妹子,关心在乎自是不同。于大哥等继母的话一落就起了身。乐安当然也要跟着了。 东隔间里,躺在软榻上的于二小姐于静安,见继母带了一男一女进来,圆眼睛眨了眨,就笑着对于大哥招手道:“大哥,我好想你。” 接着目光一转,片刻后对着乐安眨了眨眯眼道:“咦,这位妹妹我见过。” 呵,这丫头果然还是活泼淘气的不行。她哪里见过四妹妹啊! 听见脸色红润健康极了的妹妹用熟悉的方式热情招呼自己,还有心跟四妹逗趣,于大哥安心了许多。 “四妹妹快坐这。” 顾不得大哥的二小姐静安也不下床见礼,一把拉住乐安的手坐到自己身边。 上下看了好久突然道:“妹妹。你长的可真好看,小脸真的跟剥了壳鸡蛋一样白滑啊。” 呃,看着这个捏住自己下颌,端详到越来越近二姐的脸,乐安心里有点莫名发毛。 这位于二小姐长得跟于大哥很象,浓眉大眼俏丽英气的很,可跟这副飒爽英姿不相符的是此刻的气质。 怎么感觉有点猥琐。对自己的一举一动有点市井本子里调戏小娘子恶霸的样,色眯眯的。 于大哥见乐安被‘调戏’的都愣了,拉开重色轻哥亲妹子卡油的手,板脸教训。 “别胡闹,这是四妹妹,你这个做姐姐的以后不仅要照顾她,还要做个姐姐的样。听太太说,你什么都记不得了。那明天就从女诫学起吧!” 女诫,就是那个压迫女人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的戒律吗? 脑子里这可怕念头一晃,二姑娘静安捂住了头痛苦倒在榻上。 “大哥,我现在还头疼呢。读书可能不行。” “是吗,好吧。那明天开始你就学习不用脑子的刺绣吧,不然就给我立规矩。”觉得二妹生龙活虎,完全没问题写字的于大哥下了死令。 屋子里除了静安哀嚎一声躺倒,所有人都笑起来。 乐安从没见过这样大方有趣的女孩子,不由跟着眉眼弯弯。 一直照顾静安的贴身丫头水英也露出了真心的笑。 二小姐这数月变了好多,之前任性坏脾气的很,突然整个人往淑女样变,可后来变得太厉害了。都有点沉郁的让人担心。 还好还好,落了江后又恢复了活泼开朗的性子,待人还温和有礼多了。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二小姐从醒来自己都不认识,到如今又爽朗的跟大少爷嬉笑淘气了,看来是彻底恢复正常了吧! 听着东间嘻嘻哈哈的笑声,姚氏夫人吩咐乳母抱走闹着要跟进去玩的小女儿幼安。拄着额头眉头紧皱。 继母难为,偏偏丈夫还是个好的,有本事又规矩。 尊重自己,信任自己,家里家外该夫人管的事,都放心交给自己不说。更从不贪花好色。 结婚数年,丈夫身边通房也是自己给的,可就算自己不舒服时,丈夫也很少去留夜,更没有心思让其有孕。 实在是个端方君子。 但为人端方,也有端方的不好。 家里的两男五女都是嫡出,都是丈夫心上爱重的孩子。她这个年轻的继母是轻了重了实在难拿捏。 所以,二姑娘静安说不舒服,她明明看出来是装病,还是赶紧让人休息去。 还要赶紧告诉她嫡亲哥哥,生怕被误解是自己这个继母刻薄了继女。 哎! 想想之后回到大明府,除了出嫁的大姑娘,已成家娶妻的大少爷老爷亲自教养的二少爷。 三个般般大的小姐都要她这个继母细心照看到出嫁,生怕落埋怨的姚氏太阳穴就突突的跳。 跳是跳,却还是不得不用心,把几个姑娘的事在脑子里细细合计。 谁让她是继室填房呢! 老爷原配夫人是同镇的姑娘。 那时候,老爷才十四,还没进学,于家也只是普通的药材商人,算是个富户。 因着于家三代独苗,老太太特意挑了个比儿子大三岁,高挑丰满,身体好到比男儿还壮的农家姑娘给家里开枝散叶。 事实证明,老太太眼光不错。 原配夫人进门十五年生了十个孩子。可惜就是长成的少,只留下两子两女。 长子于诚,次子于勤,长女于和安 ,次女于静安。 在原配夫人去世一年后,已经是两榜进士的老爷续娶了出身商家,因未婚夫病逝一直未出嫁年龄很大的张氏夫人。 听说为此。老爷差点把膝盖都跪废了,才最终让心疼儿子的老太太答应。 可惜,张夫人命不好,进门一年生下对玉雪可爱的双胞胎千金,自己却死在了产床上。 这对孩子就是养在大明府姑姑家的三姑娘于怡安,和一直养在舅舅家的四姑娘于乐安。 而姚氏夫人自己是当时于老夫人病重,老爷为母命匆匆娶的小吏女,还是没了父母亲兄弟撑腰的孤女。 虽然进门不久就给婆婆守孝,又是继室,可她对这桩婚事还是欢喜的。 尽管知道老爷娶她是因母命,和她家世不显会好好待继子女们。 自己老爷可是当官的,家里虽不大富吃穿花用上也从没短过,对她也算爱重体贴。她当然满意了。 可偏偏她自己不争气,婚后子嗣艰难,数年留下的依然只有一个三岁的小女儿幼安贞。 眼看老爷就要过知天命之年了,这辈子自己要是不能生下个儿子,难道将来要看比自己还大两岁继子的脸色活着。 这么算来,她也不知道跟前两位夫人比起来,自己是好命还是歹命了。 但好歹都要往好了过啊。 “夫人,大少爷说要采买些丝线绣品,笔墨纸砚给两位小姐在船上打发时间。大丫头玉锦进门回禀,打断了姚氏夫人的愁思。 到底是亲的妹妹,总是更疼几分,听了丫头的话,看着孤零零跟乳娘看花的小女儿,姚夫人长叹一声。 李嬷嬷是从小跟着姚氏的,见她愁眉半响略略猜出些来,走上前劝慰开解。 “夫人有什么可忧心的。咱们家老爷是个规矩的,后院一向以夫人为重。您的年华正盛,老爷身体也健壮的很。 等来年有个哥,将来跟老爷大少爷一样会念书跟老爷一样会做官,您这辈子儿女双全后福多着呢!” 这话倒是,姚氏点点头。 可儿子哪有用么容易,进门八年就有孕过两次,长女还没站住,跟前头两位夫人比起来她也太不济了。 给夫人锤了两下肩,李嬷嬷道:“夫人放宽心。李家的生子秘方很灵的,您只要好好吃上几个月在调理好身子,保证能一举得男。” 想到内外九房,家家都不愁儿子的李家,姚氏的心定了不少。 心一开,看问题也换了角度。就把之前的为难看淡了。 想想眼下那三个女孩,二姑娘是早就跟姑太太家的次子定了亲的,虽说现在二姑娘摔的有点傻,但亲姑母做婆婆总不会出什么大事。 四姑娘乐安虽然模样惊人,但老爷的意思是要把这个女儿,许给把她养大的张家舅舅独子,四姑娘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哥张腾。 眼下因张家舅父舅母去世,儿子要守三年重孝,这事只是两家彼此心照不宣,等三年后除了孝,乐安十七嫁人正好。 如今她最为难的,就是乐安双胞姐姐三姑娘怡安了。既然人人都说她们姐妹长得一模一样,那四姑娘必然也是容色倾城了。 四姑娘自小养在老太太和姑太太膝下。听说规矩礼数,才德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 那心气傲气自然不低了。又是老爷时常念叨的心尖子,那就只能高嫁。 可那样的容貌,多高算高啊!不过高嫁就不是她的事了,自然有老爷张罗,这样算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愁的了。 想到此,心情大好的姚氏对大丫头点点头:“你去跟大少爷说,笔墨我不懂,让他看着买,但针线家里都是齐全的。还有吩咐厨房上的,以后要单给四小姐做素菜送上去,养身的蛋奶尽量可她。” “夫人这是怎么说?”李嬷嬷有点不解。 姚氏笑着解释道:“乐安那孩子是个有心的,应该是要给养大自己的舅舅,舅母守上三年大孝。可父亲尚在,就是亲生母亲过世也只能守一年,何况舅舅。 她也该是怕家里人忌讳,所以并不提。但你看她今天的衣服,素淡的没点颜色,还有没吃丁点肉点心就知道了。既然她不说明让我为难,我也算成全了吧!” 李嬷嬷点点头:“嗯,还是夫人想的周全。四小姐也懂事孝顺。她要是真开口夫人为难,老爷就是心里同意面上也下不来呢!” 那是,老爷对这个女儿本就心结重重,到时候未必说她知道感恩,也许还以为是对父母不满呢!当然,也可能更怜爱心痛,谁知道呢! 想到乐安的身世遭遇可怜,姚氏顿了顿又嘱咐了一句丫头:“跟大少爷说,李嬷嬷针线还行,能教教小姐们基本的花样。” 听说要学习针线,乐安并不抗拒只是担心自己的手艺实在拿不出去。 她在宫中可是很少做女红。母妃也只让人教导她打些新奇的络子,以备将来过得去就行。并没有严苛她做费眼费手的刺绣。 于二小姐静安也愁眉不展,拿着帕子比乐安这个当初做金枝玉叶公主,有自己针线房的人还不知道该如何下针。 端坐在窗口的乐安绣了片竹叶,抬起头见静安满脸愁容,捏着针只管大眼瞪小眼,好奇道:“二姐,你怎么不下针?是忘了怎么刺绣了?听说你以前四时花卉绣得相当精妙。可以先用花叶子熟悉手感。” 呵,呵呵! 自己以前还会绣花呢!没想到还是个有才艺的姑娘,真是要命啊!古代女人真是难当! 静安长叹一声,拿棒槌似的把针一下扎穿了帕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乐安以前读书, 念到白首如新, 倾盖如故总是不解。 可如今,她算信了。真有人可以相处片刻就投缘的好似相交多年。 比如, 她的二姐于静安对她。 上船两天, 两个人就好的跟一个似的。要不是怕她们休息不好,大哥不允许, 二姐都想跟她睡一块了。 当然, 两人要好很可能是两个人的喜好都差不多。比如,同样讨厌女红。 “这水波纹是最基本的花样了,小姐们依然绣不好,看来只能从缝平针走直线学起了。”李嬷嬷看着眼前两块乱七八糟的帕子,心灰到声音萎靡。 平针直线是小姑娘四五岁拿针起学的,这两个丫头的女红怎么烂成这样。 吃惊不已的姚氏拿起上船两天, 两位大小姐用心绣的帕子。从花瓣,到竹叶, 到缠枝,到这没有半点灵动的水波纹只觉得未来一片黑暗。 一旁的大哥于诚眉头也拧的死紧,他知道四妹妹乐安是落水被蛇咬了后伤了筋骨,手抖发软一时没恢复好, 写字都写不好,刺绣从头学起有情可原。 但二妹妹以前虽然性子活泼了些,女红还是很拿得出手的。就算脑子伤了怎么本能手感也全都会忘了。 “那个大哥, 我是真认真绣了的。不信你问嬷嬷。你不能因为我本事不高就打我。态度和水平不可以混为一谈啊!”知道这位大哥疼是真疼自己, 可管起来戒尺也毫不留情的静安赶紧叫屈。 “大少爷, 二小姐是很认真的在刺绣。”李嬷嬷替静安说了句公道话,可正因为认真还绣成这样才让人沮丧到灰心啊! 听嬷嬷说完话于诚也有点急了。这世间女子可以没有才学,甚至不识字不知书,但女红针黹怎么也要过得去。 于家虽然家境还算不错,不管是厨房还是针线上都有丫头仆妇伺候着。 可妹妹们将来嫁人就能保证一定嫁到富贵人家,嫁到自己不用动针线的婆婆手下吗? 就算命好都嫁到了,就能说夫家一辈子富贵不倒? 而且,既然嫁人了,给夫君做个荷包,里衣也不成,还是什么贤妻。还怎么让婆家的人看重。 这世上,就是宫里的娘娘还要偶尔给皇上做针线表示心意呢! 除非投胎成有皇上撑腰的公主,作为君招个臣子驸马,不然女红是大多数女子活在世上必须的立身技能。 于诚肃穆非常把这些道理讲了又讲,直到把两个妹妹说的头越来越低,神色也委顿了才放过。 “我们家的女孩不需要什么才名,要以贞静贤淑为要,女红必须拿起来。从今天开始,你们依然上午写字,下午时间都用来学习针线。” 被取消了一个时辰自由活动的乐安两人,耷拉肩膀灰溜溜回了屋子。 二姑娘静安自然也去了乐安房间。在船上这几天除了睡觉她都跟乐安在一块,连自己大丫头都不让跟着,端茶倒水也吩咐着杏月。 “杏月,给我和你们小姐来两杯清水,在把你裁好的袜子找来两双,我还不信了一个小绣花针还能难住我。小四,你也跟我一起练缝直线。虽然宝宝心里苦可为了将来不被夫君休回家,不被让大哥狗血喷头骂死,本小姐决定跟这针线死磕了。” 什么死的活的,还叫自己宝宝,真是的,这个二姐又开始搞笑了。 搞笑,这是乐安跟越来越合得来的二姐姐学的新词。 但笑是笑,她们到也都开始专心缝起袜子来。 哥哥的话两人都听得明白,也都是聪明人,知道怎么才是自己将来几十年活得好的资本。 也许是她们还有点灵气,也许是女子的天赋,认认真真几天下来,两人用直线十字线缝的袜子都有模有样了。 现在已经开始和王嬷嬷学习绣各种波纹了。 无风无雨顺水行舟几天就快到了金陵码头,于家大哥这天特意带了棋盘过来跟妹子们消遣。 当然,主要是他二妹的夫婿,周家的周正清是个秀才,棋艺非凡,他想提前指点下妹子,夫妻有些共同的爱好总是会更和睦些。 “静安,你不会连围棋怎么下都忘了吧,忘了也不要紧,我和乐安对弈你跟着学!”于大哥示意二妹坐在一旁,和乐安两个分别坐在棋盘两侧。 “呃,嗯,啊,那个,围棋啊,我确实忘了。而且多费脑子不如我们下五子棋吧!”静安眨巴眼装可怜。 “围棋,变化多如星辰,不可穷尽。正好锻炼下你那僵住了的脑子。” 瞪了这个病了后越发欢脱,还不上进的妹子一眼。于大哥拿起了棋子。 下棋这事真是要天赋的!于大哥虽然下过苦功可水平实在一般! 乐安偏生精于此道,想不着痕迹输给跟自己水平差太多的人,还要局局输也实在悲催的心疼! 好在,二姐什么都不懂,不停问这问那,到让她轻松不少! “这个点叫什么?”静安又问了个最基本的傻问题。 于大哥都没脾气了,乐安到耐心教给她。 “棋盘上仿周天之度数纵横19道线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其中九个为星,中央星位称为天元。” 静安点点头:“哦,原来是天元星位啊,对了,不是该黑棋先下吗,你们怎么先落白子?” “嗯?从来都是白子先下啊!” ... ..... 可怕的围棋实战教学终于结束了,乐安累的不想说话,捧着白水润喉。 于大哥留下棋盘,棋子让乐安没事指导下静安,自己推门出去。 见大哥离开,静安没形没状的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什么,抓起绣筐里的东西狂奔追了上去。 “大哥,你看我给你做的袜子,是不是针脚特平直特均匀。”静安捧着双特意给兄长做的袜子笑眯眯献殷勤。 呵呵,于诚知道二妹妹这些天在船上都闷的要变蘑菇。也心疼她之前伤了头,最近又闷头苦练女红写字指尖都有了薄茧。 再说姐妹们都大了,嫁人后上有婆婆下有小姑,出门游玩就不能象在家里一样只在了。 如今有机会路过没有遭受战火反而因至德帝御驾亲征更见繁华的金陵,反正怎么也要停驻两天自然要去好好见识一番。 虽然如此想,可做为父的长兄还是要严肃威严。于诚故意皱皱眉道:“看你最近还算乖巧明天就带你出去一次。但一路上必须听话,淘气一点立马回船上刺绣。去告诉四妹妹吧!看人家就没你这样上蹿下跳闲不住。” “大哥万岁,我这就去叫小四儿。”二姑娘有点得意忘形。 “胡说,什么万岁千岁的,想让我们家被诛灭九族。” 妹妹的话把于诚脸都吓白了,见她还没事人似的瞬间跑远,暗暗决定回去就请个最厉害的嬷嬷,好好板板她的性子。 “小四,大哥说明天带我们逛金陵城还会做小船夜游呢,你快准备衣服啊!” 二姑娘出于一种说不出的恶趣味,常常管乐安亲昵叫着小四。 去逛金陵?如今的自己么?乐安垂下眼眸没有接话。 金陵啊!那是六朝金粉的千里莺啼,烟笼寒水的三山二水,是她的故国家园。 可惜如今,虽然无情柳仍旧,楼台烟雨依然,却又有太多的心与情,爱与恨,都随人事灭,东逝与沧波了。 不变的风景中,也许还会有不少见过她的南宋旧臣,如今北宋的新贵。 想到此,曾经以公主之尊到过金陵数次的乐安,毫不犹豫放弃了出去透风的机会。 故意苦笑了下,捂了捂肚子道:“金陵啊,好想去啊。可我月事快来了,小腹疼的厉害,不敢动。这回就二姐姐跟大哥好好玩吧!” 啊,知道痛经多可怕的静安,更知道古代女人想出门逛逛有多难,一时间还替不能出门游玩的四妹妹遗憾的要命。 拉过乐安的手摸了摸温度觉得温热才放心,想了下静安又飞快跑回房间,把她自己觉得好用的姜糖,暖袋,肚贴都抱了过来,抱歉的许诺了一大堆会带回来的礼物后,才脚步轻快跑走准备衣服开购物单字了。 单纯的杏月不知道这是乐安的借口,还以为她真是这些天赶路辛苦而乱了日子腹痛,赶忙要拿膏药给她贴上。 乐安闻着那黑乎乎黏腻腻膏药的呛味赶忙摇头:“不用,我就是刚才疼了一下,现在感觉又没事了。” 在一起大半年,杏月也品出了几分四小姐的脾气。 闻言嘟嘴道:“四小姐,你可别因为这膏药难看难闻就不用,还是身体重要。再说这也是二小姐一片心意呢!说实话,二小姐虽然性子有些跳脱,爱一惊一乍的,但对您是真好,有点好姐姐的样...... 好姐姐的样,好姐姐该是什么样呢? 乐安曾经有二十个长大的姐妹,共同住在一个宫里十几年,却并没有一个姐姐能象二小姐静安一样自然真诚的对她。 她呢,好像也并没有象静安这样热忱轻松的关心过哪一个妹妹。 那时候各自有母妃,有兄弟,各自有各自的宫殿,却只有一个父皇的她们,很多本该相互照顾的至亲间,互相防备警惕的跟仇人也差不多。 就是有的姐妹想交好,也要听母妃哥哥们的意思,自己做不得主。 其实她们姐妹间有什么大矛盾,不解仇呢? 哎,当时在宫里整天一起上课游玩不觉得,现在乐安却总是想起她们的那些好。 不管是帮她解了一步棋,还是随意给她一朵花,如今回想也是窝心温馨的。 哪怕总是跟她置气,争宠,比试,脾气最大,性子最要强,第二受父皇宠爱孔贵嫔的女儿,十姐姐华阳公主赵玉娥,她现在回想想也亲得很。 也不知道华阳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死在了军妓营里? 虽然常青和陆景衡都刻意逃避,丫头嬷嬷们也不敢在姑娘们面前说些闲话,但没了南宋、父皇、皇兄们庇护公主们的下场,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读过史书的她也清楚,自古亡国公主除了自尽,就是被收入新朝,到皇帝到重臣的后宫、后院做妃嫔妾室。 当然还有一种,那就是生不如死,沦为敌人的泄欲品。 不,不会的。 南宋这些公主虽然曾被抵债给外族胡兵,北宋的至德帝也许容不下能收揽人心将来是后患的前朝皇子,但对于可以宣扬新朝仁德,不费什么心思只赐个婚的公主们必然会放一马的。 江岸这边有心无力的乐安,牵挂忧心着姐妹们的命运。 江的另一头她的一个姐妹,华阳公主正在为自己的命运,努力向辽王赵羿哀求一丝怜悯。 领了皇命,带着精英护卫秘密潜行两日的赵羿,终于在夜色初起的炊烟袅袅里,发现了小心躲在大营中心的李颁。 果然够狡猾,竟然藏在了如此空旷的江边,是准备随时逃窜吧! 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赵羿狭长的凤眼里浮上一层冷厉的光。 “搭人梯。” 一声低喝,各个能以一敌百的乌衣侍卫们在山石树木掩映下,有条不紊迅速飞快的层层叠落。眨眼间百人十层的乌衣塔搭了起来。 七个背着特制连射巨弩的汉子,不用主子命令快速踩着侍卫们的肩膀三纵两跃到了人塔顶端,迎风并成一排,动作整齐划一的稳健搭箭上弦。 见万事具备,赵羿抓着乌木长弓一脚蹬开跨下战马借力飞旋而上,稳稳落在七人头顶,抬眼瞭望。 真是天助我也。那找死的李颁正在中军大帐前跟兵卒说话。到不用他们多等耽误时候了。 薄唇抿紧,凤眼微眯,手中三支长箭的赵羿心神瞬间全部锁在李颁身上,双脚聚力下沉,运气扣弦长弓瞬间从弦月至圆轮。 嗖的一声,黑铁羽箭划破夜空激射而出。 被冷箭刺杀,对于领兵叛国的李颁来说是三不五时的家常便饭,之前次次都是有惊无险平安躲过。 本身武艺非凡的他,身边还有数十本事高强又忠心的护卫。所以对于近在咫尺的寒光,此时他并不十分紧张。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以前次次能平安躲过不仅是他自己运气好,武力强,更重要的是对手实力不够。 而眼下,弯弓要取他命的人,天生就是射日神箭手。 赵羿早就做好了完全之策,射出去的一支黑羽重箭还没有到位,另一支紧随其后,接着是第三支。 当第一缕黑色寒光洞穿身前以肉做盾护卫时,哪怕是那寒光穿透了两人还去力未尽,李颁还是没有足够重视担心。 可当第二支箭瞬间呼啸追到,还依然如此霸气凌厉时,李颁胆战心惊的慌了惧了。 黑铁重箭穿过半个大营的射程,依然可以一次取数人性命的本事,天下间能做到的寥寥无几。 而他所知能有这神技还会取他性命的更不多,难道是十三岁就以箭术扬名的辽王赵羿? 可大半年前他的功力还不足以瞬间拉开三箭,而且北朝不是接受自己归降了吗?二皇子齐王还许诺说要用盛大的礼仪和封赏招安自己,给天下人做个典范。 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北宋皇子内杠连累了他这无辜池鱼? 李颁惊讶到难以置信,但陷如纠结的他很快就万事无忧了,因为那带着地狱杀气的第三箭已破空而来,箭镞眨眼间就穿透了他的鼻骨。 见长箭穿透了李颁的脑袋,把白白红红的血花带上夜空,人墙顶上一身黑衣黑面罩的赵煜此时才淡笑一句,放。 瞬间那七个神射手的连弩齐发,整个大顺乱军的阵营乱成一团。 荒郊野岭外,曾经不可一世的李颁对着万里晴空死不瞑目。 只是,当初被他刨坟掘墓的赵家还有人给重新安葬,他那些乱兵却没有一个跟顾着这位死后的主帅。他只能任由自己一会被仇人挫骨扬灰,神魂俱灭。 “主子真乃后羿在世,神勇无比。”顺利得手的乌衣护卫们翻身上马,其中一弓努手忍不住对赵羿真心钦佩赞美。 跟在主子身边的苏诚听见这话心下一悸,目光飞快扫过赵羿的脸,见他神色如常没有不快,提着的心才放下。 苏诚最近真是忧心忡忡,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了,这小半年情绪越发让人捉摸不定了。 自从那回轮转寺发狂中醒来就对自己的名字,和天生神箭手的事不喜极了。也不愿意在练流星赶月箭法。 要是有人夸上一句他定是后羿上神转世,那平时从不喜形于色的冰山脸,几乎立马就能脸沉似水,之后几天都心情郁郁。 看来今天那个弩手运气不错,主子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你主子是心情不错,而你的坏运气马上就来了。身旁战马打了个响亮的鼻响,似乎在给可怜的苏诚示警。 “各自分散回营,苏诚跟上。”赵羿挥挥手,让乌衣精卫散去,一个人换了匹平常的马当先向最近的码头而去。 主子怎么去码头方向,不对啊! 当一个人跟上来的苏诚,看见主子拿出五彩油泥扔给自己涂脸时,知道主子又要去窃玉偷香,也许还会一身狼狈被女人抓伤咬伤时。 他不知道是为自己如此得信重开心,还是为自己不敢以死劝谏而羞愧了。 最近的码头离刚才大顺军兵营不远,此时纷纷逃窜的乱兵,逃难的百姓,把江岸乱的吵杂如闹市。 艺高人胆大的赵羿并不理会那些丧家之犬的兵卒将官,只坐在马上在僻静的河湾闭目养神,等待苏诚去花高价买条船回来启程。 他只有两天的时间,今晚和苏诚努力划,天亮后能追上眼下出不去金陵于家的船。 明天好好歇上一白天,晚上把乐安的事处理妥当,第二天还要快马赶回大营。不能让人发现出什么不妥来。 “你这个贱货,都千人骑烂了,还敢给老子装什么贞洁烈女,真要脸还不早自尽了。还以为你还是南宋公主,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金枝玉叶呢,赶紧给老子好好伺候着,不然弄死你在赏给那些流民爽快,让你死了都不得干净。” 不远处男人粗鲁的喝骂声,和女子哀哀哭求,打断了河湾处的安宁。 懒得理会闲事的赵羿蹙眉没动,却在听见那男人嘴里的一个名字时,嗖然睁开了眼睛掉转了马头。 “哎呦喂,哎呦喂,舒服,舒服,金枝玉叶跪着伺候老子,这辈子值了,用点劲,对,玉娥,玉娥,真是比月里嫦娥还尤物好本事......” 认命跪在草地上的华安公主,麻木的心只有听到自己小名,空洞的眼底才隐约有点点光。 也许是想起曾经父皇把自己抱在怀里,如珠似宝的护着宠着爱着。也许是想起了自己金玉装死的宫殿里,母妃给她精心梳妆......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乐安此刻正在惦念的华阳公主赵玉娥。 当初被父皇抵债一千锭金子的华阳,到了西辽兵营里不久,南宋就国破了。 随后,赵羿领兵南征。打的西辽兵落花流水。 她因乖顺漂亮还算受宠,统帅金亮没有给她扔去军妓营里,反而带在了身边一同逃难,直到一场大仗金亮战死,她才被乱军里一个小头领抢了去。 至此,就颠沛流离的在没个好去处了。 今日,她本在李颁营里一个将领帐中,哪知道忽然主帅被射死,那将领也死了,有个对她美色觊觎很久的家伙就抢了她出来。 不等安顿下来,就要先尝尝美人滋味。 骑马过来的赵羿,在山坡顶上没有管那被男人们抱着,骑着的其他女人,更没有顾忌围上来呼和阻拦他的残兵。 只定睛看那个表情呆怔怔,嘴角唾液直流,麻木的动作着,被男人称为金枝玉叶十公主的华阳。 果然是她。只一眼,赵羿就认出了人。 华阳此刻样子虽然狼狈,身上到还整齐,发上束着珠串,穿着连身的锦缎绸裙,打扮得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一张花树堆雪面孔上,微微斜挑的水杏眼天生带媚好看极了。 只是此刻转也不转的眸子十分呆滞,让这份绝色缺少了灵动与神采。 南宋赵家公主每个都有倾国之色,虽因生母不同,各自环肥燕瘦风姿各异,却各个都有一双和父亲一样秋水流波的含情美目。 这个如今还没长开,此刻木呆呆的十公主也不例外。 赵羿见真的是她受辱,哪里还能忍耐,杀意立时四溢,一马鞭冲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缘分真是兜兜转转, 没想到这辈子自己还会遇上她。 赵羿握着马缰冲上山时, 不由露出个感慨天意的浅笑来。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睛,上辈子唇角已没有了的那点特别艳色的胭脂痣, 只一眼就让赵羿确定了女孩的身份。 南宋十公主华阳, 上辈子乐安想尽法子瞒着骗着自己,一心藏着护着的姐姐, 他侄儿的亲生母亲。北朝未来的圣母皇太后。 人既然遇上了, 自然是要救上一救的。不管看在乐安份上,还是看在宗族面子上。 可眼下自己要赶时间,没空更懒得安排她到能落脚的人家。 带去给见到亲人一定会开心的乐安,别逗了 。 于小四那傻妞真没自己时刻看着,能照顾好她自己已经艰难。这辈子就别在给她添麻烦,就让她富贵安然, 轻松自在的过活吧! 略微思考了下,赵羿目光转向山坡另一面。江边朝开暮合的合欢不见片花, 只剩郁郁冲冲浓绿一片。 既然如此,好吧! 驾,一夹马腹赵羿又冲下山坡,手中长抢一抖, 几个枪花后,马前那几个不自量力攻上来的兵卒被枪尖穿透胸口,死的相当痛快。 当战马瞬间横冲直撞到那个急急提裤子的男人身前, 赵羿才发现原来这个被肆意欺辱的华阳那双赵家特有的美目果然和乐安一样, 一动就潋滟生波, 连惊恐时小鹿般惊惶可怜的神态都一个样。 那双秋水眸子里的惊惧惨然与悲哀屈辱,看得他心头顿时杀意难抑。 一枪把那想逃的男人挑落后,生恐马下人不死的够惨,赵煜勒紧缰绳让马蹄狠狠不断踏在那人胸骨腰腹上,发不出惨叫的男人那骨碎筋折的声音连连传来。 啊! 鲜血碎肉飞溅到脸上,十公主华阳才从惊愣中回魂。惊声尖叫后连滚带爬逃离这个浑身戾气的杀神。脚步跌跌撞撞向一旁跑过去。 看着抱着膝盖在一旁因怕死哭到发抖的女孩,赵羿拧了拧眉。他没想到,原来这个未来能扳倒皇后,独霸皇宠,手腕高端压服六宫的皇嫂,此刻胆子这么小! 犹豫了下,他没在上前,反而调转马头飞驰离开。 耳边除了夜风在也没有了旁的声音,觉得暂时保下命来的十公主悄悄探出头去。 山坡上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而刚才那让她本能恐惧的杀神已不见踪影。 那个鬼面男子竟然没有杀自己,也没有掳走自己吗?他竟真只杀了那些欺负自己的乱兵? 华阳愣了下,目光扫过草坡。 安静的四周没有一个乱兵活着了,太好了,这些欺负过她的畜生都死了,都死了。她可以逃走了。 惊喜过后华阳公主又颓然发愁。这里这些畜生死了,可大营里那些逃窜的乱兵还是到处都在。她一个马都上不去的弱女子,又有如此容貌怎么走得了呢? 就算逃脱了,南宋国破,赵家已亡,父皇兄弟们都死了,她没有钱没有依靠要怎么过活呢? 母妃和姐妹们沦落到军妓营中,听说被北宋兵卒救出来后,各个都说无颜苟活自尽了。 但,怎么可能! 千人睡万人枕的营妓都能受着,被胡兵一个换一个压在身下糟榻都没舍得死,被救后怎么也会有个尊荣的位份锦衣玉食过活,反而想为清白贞洁死了? 想想,必然是北宋皇帝的手笔了。竟然是连有赵家血脉的公主都容不下了。 呵,这样看来,她是不能暴露自己南宋公主身份,去到北宋求个降臣一样的富贵荣华了。不然一定也是小命不保! 前路茫茫,到底该去向何方? 华阳正蹙眉苦思,马蹄声又至。 马上一俯身,抄起地上容色明艳绝伦,却衣衫不整,狼狈可怜的女孩放在身前,五花脸苏诚那一点点的怜香惜玉之心顿时涌起。 怪不得主子会想救一救这姑娘,果然明珠蒙尘让人心怜。 拍拍怀里因害怕颤抖不停十公主的胳膊,他轻声安慰道:“别怕,我是救你过江去的。江北的宋地没有坏人,放心。这包袱里的银票和碎银子,足够你简单过活下去。安心。” 送自己银子过去江北?这人是谁,既然对自己没有半点色心,无有所图又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对个女子? 握紧男人塞给自己的小包,华阳公主心头满是疑惑,可还不等她想好要问什么,快马已经到了江边。 江边是两艘小船,一艘上站着个正弯腰堆笑要迎他们的老船夫,另一艘上高大笔直背影的男人,正是那个刚才的杀神。 “送这位姑娘过江到刘家码头,要是不能平安到达,你全家老小都别活。”扔过去一块碎银子苏诚放下狠话。 “爷放心,小的在这江上摆渡几十年,没有一桩事办的不妥当。”接过几个月也赚不到的银子,老渔夫连连保证生怕好生意跑了。 搭着老渔夫的手,华阳公主一只脚踏上跳板时,有些晕的脑子终于清明过来,转身扑到另一艘小船前跪地对着赵羿哭求。 “恩人,恩人,您带我一起走吧,让我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求您了。恩人,我会写字作画,弹琴歌舞,只要您带上我,这一辈子我一定好好伺候您。我不要银子,不去北宋,只求留在您身边伺候报恩...... 华阳公主自从被懦弱无能的父皇,当成金银抵债送到西辽胡人帐中做了男人们肆意取乐的玩物。在被觊觎她美貌的兵将们接连抢去后。 曾经受不得半点委屈慢待,跟姐妹们一块帕子,一支笔都要争先,以为可以一辈子靠傲骨铮铮活下去的她,就明白了几个世间不变的道理。 明白一个弱女子想要好好活下去,膝盖傲骨和脸面尊严,到底多不值钱多要不得。 明白一个有本事能护住女人,能让女人安享尊荣的男人,是多好多难得的归宿。 明白不管是道貌岸然的君子,还是凛然正气的将军,对于美女总是想多多益善的。 更明白了她自身的资本,也是这世间所有女人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美貌与才情,柔弱和眼泪。 所以,尽管害怕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狠辣,她还是想跟着赵羿。跟着这个有武功,有忠仆,有都是钱,也一定有地位,有权势,能让她平安富贵一辈子的男人。 至于她是怎么看出用油泥涂花脸,一句话没说过的赵羿身份不凡的,自然是苏诚的目光了。 苏诚对赵羿那目光与恭敬的动作,跟她在宫里时常见的忠心奴才们一样。 看着跪在船头仰着如玉小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华阳公主,忍不住心软的苏诚以为从不怜香惜玉,此次却特意让自己去安顿人的主子爷也会动心。 不由顿住上船的脚步,视线望向了另一条小舟上的主子。 赵羿上辈子位高权重,代天子执掌九州十数年,早就习惯那些阁老将军们看他眼色去精明聪明的做事。 如今,看手下那副蠢钝如猪的德行,气闷到不知道说什么。至于华阳吗,以她能屈能忍,会哭会做的本事,将来的前程远大着呢! 懒得理会他们的赵羿,干脆拿起船桨划水决定一个人离开。 完了完了,赶紧纵身飞跃到小船的苏诚在不敢看哀哀哭泣的美人,抓起船桨拼命撑杆。 心里只求那次对主子又抓又咬的于四姑娘,这回能让主子开心点,也算积德救了自己的小命。 哀哀扑倒江边沙水里的华阳,不可置信的看着顺江东去的小舟美目瞪大了好一会,忽然轻笑了一声,擦干了眼泪走上了另一条渔船。 天光刚亮,要下船吃鱼泥馄饨和花糕当早点,还要给两个妹妹看购物单子全不全的二小姐静安就闹的得船上人都醒了。 姚氏夫人不好跟比自己还大的继子一起出门游玩,借口陪乐安照顾小女儿留下。 有心跟继母好好相处的于大哥很想带六妹妹去游玩一番。姚氏夫人犹豫了下,到底放心不下,说孩子太小又要午睡给推拒了。 可早饭后,她看着困在船上半月,此时眼巴巴趴在窗口看江水不到三岁的小女儿到底心中难受。 十里秦淮号称天下繁华所集,一个女子一生有机会去见识一番实在难得。 看懂继母的目光,本来缝袜子的乐安抱过幼妹在怀里逗逗,才笑道:“太太,我昨晚没睡好想回房间多歇歇。您不如带着小妹妹下船到附近散散,正好给我带些新鲜的吃食当晚饭。二姐可是要夜游金陵的,估计只能带宵夜回来了。” 没想到她会主动体贴自己,有了这个理由自己带女儿下去逛逛,也不怕继子之后会挑理了。 对乐安印象一下好了不少的姚氏领了她的好意,在开口语气里亲昵随意多了。 “好,我们去逛逛看见什么新奇的都买回来,到时候一起吃晚饭尝尝鲜。” 船上的主子都走了,乐安跟李嬷嬷说了两句针线上的话也回了房间。 “小姐还是先练字吗?”杏月看着回到房间的小姐趴在窗口发呆,自己在磨墨和洗小衣间犹豫。 最近只要船行平稳,乐安就要抽出一切时间练字。 既然做了于家的女儿,就要淡化甚至抹去原来乐安公主的痕迹。她原来那有几分父皇风骨的字,就必须换了笔体。 今天船停在码头,又没有二姐围着叽叽喳喳,正是练字的好时间,但乐安听着江上岸边熙熙攘攘的热闹,看着那些彩带,艺人,花船,想起这都是信任金陵知府为了北宋新皇所做,忽然间意兴阑珊。 亡国之恨还没过去半年呢! 果然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江山。百姓只要有安稳日子,官员只要有功名禄利,谁管天下之主到底姓氏名谁呢! “我想看看景,你忙自己的吧!”乐安怏怏挥了挥手。 “好。”杏月答应着抱着衣服出去。 在窗口隔着薄软的纱帘,乐安听着江岸上熟悉的歌声对着江水发呆,没有发现一艘花船正缓缓靠近。 花船二楼最东边的房间里,赵羿也正在发呆。 办事‘越来越不利’的苏诚,束手在一旁低头自个忏悔。 他实在没想到金陵城会办什么庆新朝花会,花十数倍的银子才租到一条看得过去的花船。 为了不引起别人疑心,又花了百数倍的银子包了船上几个歌舞伎。害的某些事上十分固执洁癖的主子,只能挑间简陋的房间。 “你刚才去看过了,于家船上确实只剩四小姐了吗?”静坐大半个时辰的赵羿忽然开口,吓的一直深陷自责中的苏诚一个机灵。 赶紧跪地回禀:“是,天不亮于家大少和二小姐就下了船,后来继夫人姚氏也带着六小姐离开了,如今就剩下四小姐和仆从们在船上了。” 哼!到底不是亲生。暗暗骂了一句,赵羿犹豫片刻,起身换了劲装,把荷包装好,吞了药丸飞出窗外。 “嘘,是我。” 看着突然出现在窗口一张吓人的五花脸,要不是乐安最近饱经离患,神经粗大不少,定然惊叫惊起无数游鱼。 好在耳力不错的她,马上听出了记忆恩人那低沉沙哑的声音。 “恩人!” 完全是出乎意料的惊喜,呆愣片刻直到恩人大刺刺坐在床上,一直眼眸中盈盈含笑的乐安才把房间反锁,翻箱倒柜半响恭敬的端出一叠小花饼,一叠干果,又倒了碗梅子味果露。 见她张罗半天才拿出的东西,赵羿胸口怒气都要压不住。幸好这回他脸上油泥更重,别说脸色就是轮廓都不清楚,才算没吓到乐安。 亏自己还花心思,把于存孝调回繁华安定的大明府做了同知,早知道他们如此不感恩怠慢乐安,还不如让他们一家继续留在雅安州,然后还和上辈子一样被牵连谋反抄家流放的好。 越想越气的赵羿扫了眼面前俭朴到可怜的果盘,带了怒气问道:“怪不得你还干巴巴的没有二两肉,于家人就这么刻薄你?” 啊?恩人怎么会忽然问这一句。乐安一愣转念明白,摸摸自觉已经胖了不少的脸颊浅浅一笑摇头解释。 “于家人对我很好,只是我自己想多尽尽心意。” 想要为父母尽可能多守孝些日子的乐安语有点低,身为人子不能为父母披麻戴孝结庐三年已是不该,饮食上在不忌就太不像话了。 转眼想到之前恩人嘱咐孝在心不在行的话,她带着保证道:“您放心,太太平日在饮食上对我很照顾,只是船上多有不便。我也不会伤身让父母担忧的。” 听到此,赵羿心气平和许多,虽然看着面前少女那一手能掐断的腰还担忧不已,却不在开口劝什么。他知道乐安的心。 上辈子,重孝里乐安没法子跟了自己,又生下儿子,为此一直耿耿于怀郁闷不乐。 他为此还暗暗气恼很久,可后来他也子欲养亲不在时,才能体谅那份遗憾揪心。 “嗯,你知道多加保养自己才是真孝顺就好。“到底赵羿还是叮嘱了一句。想到自己过来时乐安正听歌发呆,他问道:“怎么,你喜欢这种长韵曲?” 呃,没想到恩人会想跟自己闲聊,乐安摇头又点头。 “我以前最不喜欢这种宫里庆典,节日,寿辰上都必须要唱,还一字一句一韵都要半分不能差按规制上进的曲子了。 有一年十姐姐让师傅给她填词,在父皇寿辰上当贺礼压轴唱给大家听。 我当时刚六岁,听那换汤不换药的长音不小心打了瞌睡,头磕在桌子上砰地一声把十姐的歌给打断了” 想到幼年趣事,她眸光温软带着怀念梨涡浅浅。 “也不知怎么那么巧,我迷糊磕那一下一颗门牙也碰掉了。 吓的第一次掉牙的我眼泪汪汪张着嘴,捧着带血的小牙抽噎道:自己不要做说话漏风豁牙子丑八怪。 结果一晚上没什么精神的父皇哈哈大笑,抱起我安慰夸赞说:放心,十四长大了绝对会是大美人的。又赏了一堆好东西。 可也因歌得了赏赐,却觉得被我害丢人了的十姐姐差点气疯,为了这几个月没给我好脸子。” 赵羿听她明明笑的话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哀伤愁绪,晶亮的眸子虽然弯着,但眼底凄清却是掩不住的。 怜惜她一朝家国全无,垂眸想了下故作轻松笑道:“我赌你当时睡着不仅是因为年小和那催眠长曲,一定是你偷偷喝酒了,喝的是桂花甜酿还只小酌了一口就醉到了。” “咦,你怎么知道。”乐安果然被赵羿转移开的话题惊住了。 “当时我是偷喝了一口太子哥哥的酒,然后听着十姐姐唱起长韵才醉了。” 惊讶后,乐安脑子飞速运转。 果然,这个人是认识自己的,不然怎么能这么熟悉自己的喜欢,连她爱什么酒都知道。还会清楚这些内宫家宴上的小事。 恩人一定是南宋皇室的人,还能时常行走在妃嫔女眷的内宫中。不然不会清楚这些。 两次来见自己,恩人虽然穿着都平常的很,可是随意间的举手投足大家气度遮掩不住。决不会是伺候人的宫人侍卫一流。 那就应该是南朝中的宗亲了。一定错不了。不然怎么会知道月宫明珠是自己心头珍爱,还拿来做了信物呢? 再看他高大健美的身材,满脸五色油彩下一双如琉璃琥珀般漂亮的眸子,却带着经历过岁月的厚重与沉淀。加上那低沉暗哑的声音,乐安又有些犹豫! 南宋赵家的男人,不管身材样貌都偏于文弱。没有这种蜂腰猿臂身材的啊! 恩人的言谈举止又隐隐带着威武豪迈的将军刚毅,他到底是谁呢,脑子里乱七八糟闪过一堆人影,可感觉都不对。 灵光一闪,乐安记起南平皇叔好像有个外番妾室生了个特高特白的儿子,眼睛就是深褐琉璃色,因有外邦血脉并不受父亲爱重,后来好像是被送入西南军中做武将了吧? 听说他身材魁梧高大,长相硬朗五官深邃,而且武艺高强,性情豪爽...... 记得恩人那天露出的眼角皮肤白净的很,这身材面容轮廓,难不成他是自己远房堂兄? 对于这个猜测,乐安一阵惊一阵喜。 犹豫半响,到底没有追问赵羿是不是自己的亲人,心中却暗暗有了几分对血脉亲人的依赖与亲近。 笑的更软更甜的她,把一直贴身藏着的珠里月宫拿了出来,希翼满满的问道:“恩人,这明珠是我母妃还是太子哥哥给您的,他们还有什么话给我吗?” 赵羿早就想到再见面,乐安会问这问题,可一看到那双满含期待的水波盈盈,就觉得心中一软。原本想好的话几乎吐不出来。 端起碗来呷了一口清甜的果子露,到底含着一分苦涩,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委婉的换了说辞。 “不是,我没见到你母亲和哥哥最后一面。这玉球是我无意中从一个逃出来的公公那得来的,但他说你母亲和哥哥死的都很痛快并没有遭罪。至于为什么会帮你只是为了却一桩前缘恩情。” 满腔希望瞬间化为虚无。 但母妃没有成为被父皇亲手送入敌营的军妓,太子哥没有活生生五马分尸,死的痛快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自嘲开解了下,乐安决定,自己就把第一个梦里母亲托人送来的话,当成她对自己最后的牵挂嘱咐吧! 看着她垂眸只盯着手里的玉球呆呆不语,赵羿也不舒服,三口喝完水,上前一步从她拳头里拿出那个玉球。 罕见的核桃大象牙料,被顶级工匠在方寸间雕刻出栩栩如生月宫实景,里面的桂树正好是淡青一点的地方,那镂空珠子里的小指甲高的月宫仙子,眉目清晰如画有几分乐安的模样。 手指又摸到珠子内壁暗刻的素姮两个字,赵羿神色冷峻起来。 真是个不吉的东西。 他满周岁在抓周时,连拿三把金、银、玉的小弓,父皇听左右奉承的赞美什么后羿战神转世,天生神射手大将军,就把他的名字定为了羿。 偏偏南宋宣和帝是个没什么规矩的人,女儿的名字玉盘,多富,金福1,俗的俗,艳的艳。 到了乐安这里因是最爱宠妃所生到是用了心,却还是荒唐。因她圆月当空时落地,又正逢花神的生日,竟然就直接给公主取了月宫仙子嫦娥的别名,姮。 现在想想上辈子他们夫妻盛年时就生离死别,难免不是这两个名字相克给方的。 素姮,念起来都不顺口,哪有形容女子柔安静乐的乐安更顺口好听。何况又是姓于,此生只余平安康乐。 如今她既然做了于乐安,那这独吃仙丹扔下夫君,自己奔赴月宫冷心无情的素姮两字,就彻底消散人间好了。 一发狠,赵羿手里价值连城,巧夺天工的东西就成了一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赵羿大手一用力, 月宫嫦娥再无踪迹。 看着面前飘落的玉粉, 乐安一愣,急声红眼道:“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现在是于乐安, 有些东西留着终究是祸害。”对于留下一个珠子不费吹灰之力的赵羿,把话说得义正言辞冠冕堂皇。 说得到是有理。乐安眼睛一酸低下头。 这东西留在于家实在不妥。既然终究不能在拥有, 随风散去也好。 向来都能体贴别人的乐安妥协认命。目光却凝在那堆玉粉上痴痴半响舍不得离开。 那可是母妃和父皇特意送她受封公主的大礼。是她为数不多亲人给与, 可以悄悄寄托哀思怀念的物件了。 她那呆呆发痴眼圈含泪的样,实在让赵羿心里受不住,忍不了就把本不想说有邀功嫌疑的事,说了给她开心。 “我在灵隐寺的灯塔给你父母亲和几位亲长点了长明灯,也供奉了牌位,专门请了两个有道高僧日日念经持颂。他们必然会早日脱离苦海, 转生为人平安一世。你放心吧!” 嗯?他的话果然有又让乐安转移了注意力,欣喜感激过后就是更讶然。 南宋皇朝因父皇笃信神道, 宫里诸人也都上行下效。可母亲却虔诚信佛。带着他们兄妹几个私下也一样。 佛教修来世,道教修今生。母亲也许此生太苦了,一直念佛希望来世吧! 母亲生前也说过,将来有一天想在灵隐寺供着让得道高僧帮着超度解脱, 不过这话除了自己三兄妹在无人得知的。恩人如今到底是巧合还是......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乐安此时不好细究,犹豫了下又厚脸皮相求。 “恩人, 如果你方便, 能不能在点两盏长明灯。是给两个丫头点的, 一个叫寿眉一个叫银芽。” 重生而来,赵羿不用问自然清楚那两个丫头的事,想到她们忠心为主,如今得份恩德原是应该,爽快答应。 见他如此恩义,乐安欢喜又感激的不知怎么好,连忙去又倒了果子露,又亲手给剥果子,小意殷勤的很。 小丫头,这是用到自己了才如此乖觉吧。 腹诽两句,但因毁去了个不吉之物,又让乐安忘记不快还对自己围前围后伺候,心情大好的赵羿,安然享受了会才说起正事。 “你的胎记恢复如何了,给我看看。” 想到那个只剩下淡粉色印记的胎记,乐安心情也轻松不少,眼睛一弯回道:“恩人的药果然奇效,结痂掉落后我每天都按时上你给的药膏,吃着药丸,如今疤痕只剩下浅浅肉色,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了。” 嗯,进来时赵羿已经闻到她身上的蔷薇淡香,知道她必然每天按时吃着药,满意点点头。 但不亲眼见见到底不放心,坦然大方方道:“你给我看看。” 乐安听了这话一愣。转而觉得自己矫情了。也大方的点点头。 好在今日她穿的是短衫长裙。不用换衣,只把襦裙纱裤松开褪下些,腰下那块皮肤就露了出来。 女子后腰下,欺霜赛雪的白净皮肤上,一块花瓣大小的粉红疤痕历历在目。赵羿目光沉沉看了好一会,才闭眼长叹口气。 果然没有那么好运。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匆匆系好腰带,乐安看他眉头拧成川字,沉思不语有点担忧。 手指在桌子上敲击片刻,赵羿嘶哑的声线紧绷:“那去皮入肉的药恐怕还要上一次,但最疼的第二瓶可以省了。” 啊,想到活活扒皮只求速死的挖心之痛,乐安脸色发白。 好一会几分怯懦喃喃道:“可,可我看伤口恢复的很好,粉粉的一点红都没有了。” 就是恢复的太好了才麻烦。 上辈子赵羿为了她试药,有的人皮肤愈合度好,恢复的很快。可一两年后不知道为什么胎记会再次复出。反而不如那些好的慢的去印干净。 大夫们为此琢磨上好久,才发现第一次结疤后是粉嫩颜色的,就要紧接着第二次用药才能以绝后患。 不过这一回不用在腐蚀内里,只要把那层长好的皮肉重新化了就是。 没想到,乐安留下的印记就是淡淡的分,如今也要遭这第二回罪。 想到那天她疼到几次昏厥的惨烈,一向对自己都铁石心肠,说一不二的赵羿犹豫着改了口:“不然过两三年在说,万一没事呢。” 乐安虽然怕疼却知道轻重,也明白赵羿既然说了必然是不妥的很。 咬唇想了想,斩钉截铁道:“与其日夜担忧,不如一次就永绝后患。就现在吧!” 见她一脸不可转圜的坚毅,赵羿暗暗赞赏的同时不由心惊。 自己这是怎么了,优柔寡断的,到没有乐安一个弱女子果决了。这游移不定对于掌兵将军可是大忌。 攥了攥拳,他点头:“行,那就今晚吧。白日里不方便。” 乐安想想也同意,转而又为难道:“恩人,我的丫头和二姐会到房间来。夜深人静,这船舱里有一点动静也惊人,实在不方便。” 这是相当现实紧迫的问题。 于家虽然包了一整条船,因人少每个小姐都有单独的房间。丫头们也三五个住一块。可是房间都不大,没有三丈见方的地方,除了一张床几个箱子就是木格后放马桶水盆洗漱的地方。 不拘小节厚脸皮的乐安,到不介意让恩人在自己房间休息,到时候她把门就好。可要是来人,这一眼看到底的房间却是藏无可藏的。 当将军的习惯,每到一地都要查看地形路线。赵羿从窗口跳进来第一眼已经把房间方方面面了解入心。 听到她的担忧不以为然道:“放心,你那床帐上白天正好可以藏身。晚上,你到我的船上就好。” 哎,真是啊。抬头的乐安打量床头幔帐上,果然可以好好平躺一个人。可,可那幔帐只靠四根立柱支撑。恩人他! 虽然因要修习轻功身法,赵羿高挑修长的身材有些清瘦,但跟一般男人比起来还是健壮的很。 在乐安眼里算是大块头了。想想也一定重的很。自己那小帐子能承受住吗? 看她眸子转来转去在自己和幔帐见打量,灵动俏皮的很,猜到她心思的赵羿笑着打趣:“放心,我的轻功还算不错,一时半刻压不坏你的床!” “可我二姐是个超难对付的话痨啊!”眉尖蹙蹙的乐安一句大实话让赵羿笑喷。 前世今生,夫妻两个很少有这种敞开心扉,随意闲聊的时候。赵羿笑着坐到乐安的床上,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笑着问道:“你跟于家人处的怎么样,你二姐她总来聒噪你吗?” “倒也不是,我很喜欢和她说话。于家的太太和大哥性子都很好。”乐安坐下来,眉眼弯弯和赵羿说着关于失忆后,二姐的趣事。 ... ...... 太阳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走的特别的快。 两人对坐在床上,说说家常闲话就升到了中空。 门外传来杏月的敲门声,乐安才发觉该午饭时辰了。对赵羿眨了眨眼,推门走了出去。 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吃了叠小饼喝了碗水的男人靠在床边,闻着那熟悉的淡淡蔷薇香躺倒在枕头上,渐渐合上了眼。 乐安为了支开人,在门外吩咐杏月准备好午饭端来房中,下午去跟继母大丫头聊天打几个精巧络子。 安排好一切回房,就见到躺在床上沉睡的人。 尽管好奇死了恩人油泥下的脸到底是什么模样,有没有赵家男子的容貌,乐安还是没有趁机动手看一看。 目光在赵羿浓密的眼睫上流连片刻,叹息一声,乐安找出块深色毯子,上前抬起他拖在地上的脚包在毯子里放到床上,又把自己的薄纱被抖开给他小心盖在了腿上腰间。 沙场征战,早就习惯随时随地沉睡,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警醒的赵羿,在门被推开时已经醒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没动。 此时躺在柔软的床褥里,尽管没有脱靴,外衣也没解,赵羿闻着身侧人淡淡幽香,不知道怎么困意难挡,脸往枕头里缩了缩真的沉沉睡去。 再醒来,日头已高挂正空,热烈的阳光铺满了整个窗口。而在那一片洒金中,是他梦里梦外惦念多年的温婉倩影。 正专心练习十字针法的乐安,终于被赵羿比太阳还灼灼的目光看的抬起头来。 见他顶着一张丑到吓人的五花脸,眼睛却是刚醒来孩子般迷蒙水雾,乐安忍不住眉眼弯弯。起身过去柔声道:“恩人,你醒了。” “乐安?”光影中恍惚回到前世的赵羿语气低沉不已。 “嗯?恩人是渴了吗?”听到他份外暗哑的嗓音,乐安转身去倒水。 而赵羿意识到此生是新生,舌尖上的那句‘让我抱抱你’的渴求到底咽了回去。 “什么时辰了?”一口喝完水,赵羿问道。 “午时过了,恩人饿了吗?一会我就给你拿些吃的来。” “四小姐,夫人带着六小姐回来了,让你去呢?”杏月欢快的声音传来。乐安答了一句就来,用唇语示意赵羿自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本坐起来的赵羿听着外面远去的脚步声,又仰倒在床上。懒了好一会看到床边那块给自己包靴子的毯子哑然失笑。 于小四这个丫头,给恩人脱个靴子也不会。还学女红呢。 想想上辈子她后来为了儿子苦学了好久,依然只能手艺平平最多做做光板袜子里衣的本事,赵羿笑笑起身参观起绣筐来。 ... ...... 真是好运,六妹妹年纪小逛了一上午累坏了,饭都没吃就睡着了。继母也很疲乏又担心幼女,吃过午饭很快回房。 乐安带着一堆新鲜吃食和杏月回了房。推门前,特意在门口提高嗓门说了两句话。示警房里的恩人。 推门进来,杏月把东西放在桌上。一样样看过来眼睛晶亮的抿抿嘴。“四小姐,现在这天东西可不禁放,为了太太的心意,你也得多吃点。” 杏月知道小姐在偷偷给张家舅舅舅母守孝,太太姚氏也体贴让厨房给她们另做吃食,可船上条件有限,羊奶是上船就断了。 七月中的天气又热,整天卧蛋素面白粥小菜什么人胃口也没了。最近这些天看小姐猫食她都心疼死了。 “知道了,我一会就吃两碟子。”乐安笑着逗她一句,指了指一旁大果盘。“一会你去打络子的时候,把这些果子装些给太太屋里丫头们,做你们的零嘴。” “是”,在当初常青集训下,杏月已经知道跟太太丫头处好关系的重要,可想到自己不在,小姐又是一个人孤零零一下午不由道:“小姐,我还是送完果子就回来吧。” 乐安挥挥手:“让你去就去,等咱们进了运河二姐天天来一路上你还哪有空。” 是哦,想到那个上船就把小姐房间当成自己的,还只让自己端茶倒水,反倒远着自己贴身丫头的二小姐,杏月苦着脸端了果子走了。 房门再次被插上。 “恩人,恩人,你还在吗?” 以乐安的身高看不见床帐上面,只小声叫到。 凌空飞起如一片落叶轻飘飘落在乐安身前的赵羿,看着她瞪圆晶亮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忍不住伸手在她发上揉了一把。 “没见过吗,傻丫头。” “没有。”的确惊讶的乐安摇摇头。 以前她到跟父皇看过武进士们擂台演武,也看过哥哥们的侍卫比斗,但都没有眼前人这样行云流水的利索好看。 眨眨眼,乐安想起离开三梅庄时听的书,好奇道:“我之前在茶楼听说书的炫耀四皇子赵羿能闲庭信步般御风而行,绝世轻功如落叶飘舞风中还觉得太夸大了。如今见了恩人您觉得那些词到是很可能。恩人一定是踏雪无痕,一人一剑就能纵横江湖的武功高手吧” 这话说得巧,是把他赞得比闻名天下战神还强些,毕竟战神只在别人口中,而眼前人的功夫却实实在在让她见了的。 听得心里实在熨帖的赵羿,唇角微微翘起。 但自家的事自家知道,他的武功路数走的并不是赏心悦目轻灵飘逸一派,反而是一招致命的简单凌厉。 最拿手的武器也不是谦谦君子剑,而是夺命霸王枪。 可是一人就能纵横江湖这名头,他还是能担得起的,所以乐安夸的也不错啊! 乐安见这位可能是自己堂兄的男人,听了真心实意的夸赞,呆愣愣不动不说话,只直勾勾看着自己。 想到南宋过份重文抑武的规矩,堂兄那被所有人不屑轻视番邦的亲娘。发觉自己可能言语不妥的乐安赶紧补救。 “其实我从小就佩服欣赏能领兵的将军,杀敌的勇士。真正的男儿丈夫就该是能提三尺剑保家卫国。” “真的?”赵羿怀疑。 “当然。”乐安确定。 她这真是心里话,虽然南宋历来武将地位低微,她在宫中所见所听的好男儿,都是以诗书礼乐闻名于世的所谓如玉如竹君子。 但也许父皇兄长们都太过文弱,也许是受国家被强敌们欺负不能反抗,也反抗不了,总是纳贡称臣的求和刺激,乐安对男子的喜欢欣赏终于成了物极必反。 很长时间,她对于手无缚鸡之力,只知道夸夸空谈治国的书生们十分反感,反而对于那些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真勇士,更佩服喜欢。 要不是她幼时就已许配给陆景衡,也许乐安会和姑姑一样挑选个大将军做丈夫! 哪怕他要常驻边疆,不能时时陪自己花前月下,哪怕他性子粗俗,不能温柔软语哄自己开心。 没想到于小四她会喜欢勇武的将军。上辈子自己一直以为儒雅温润的书生公子才是她心头所好,原来,原来乐安是喜欢自己这一型男人的吗? 早知道,上辈子就该让她看自己舞剑练枪的英姿,也许她就不会厌烦冷漠,就会喜欢...... 胡思乱想间,满心欢喜的赵羿忍不住眉眼弯弯,唇角高翘。要是平时昳丽冷峻的四王爷破颜一笑,那绝对是惊艳。 可惜,如今他那被油泥捏成丑怪的脸做起这表情实在伤眼。 怕在看笑出来,惹得恩人不快的乐安赶紧去给他倒水,端点心,果子。 因知道她守孝,姚氏夫人带过来的东西虽然多却都是些素的面点。 想到恩人是男子又长得如此高大必然是爱吃肉的。端点心过来的乐安很抱歉。 听她惭愧又惭愧,赵羿咔嚓嚓咬着汁甜肉脆的桃子,有几分打趣的点了点床边的箩筐。 “既然觉得委屈了我,不如做双袜子当补偿。要知道我为找你磨破了多少双鞋,如今一双袜子也算便宜了。” 啊,没想到恩人会要一双袜子的乐安有点懵。转瞬脸又红了。 恩人一定是在刚才看了自己那跟几岁小丫头一样水平的绣活了吧!真丢人。 她那里为自己拿不出手的女红惭愧,看在另一边赵羿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哼,于小四果然还是冷心冷肺的白眼狼。 说得好听一口一个恩人,佩服喜欢的,如今要她一双袜子都不肯。 还脸红,怎么,觉得自己轻浮,觉得她是贞洁烈女,只能给陆景衡那个温润君子做袜子。 越想心越赌的赵羿不想说话了,脸更红的乐安万分羞愧的到先开口了。 她到没有什么陌生男女不可私相授受的念头,何况在她眼里,此时的赵羿对自己就是父兄一样的大恩人。还有可能是亲人堂兄血亲,自然可以受的起自己这个妹子一双袜子。 女红熟手一个时辰做双简单绣花的袜子还是容易得很。但乐安她别说熟手简直生的不能再生了。 纠结一会只能实话实说的乐安低眉垂眼,低低声抱歉:“那个恩人,我说出来你可能觉得不信,以为我是推脱。可我现在真的只能缝缝平针,走走直线,裁剪还一点也不会呢!所以没有人帮着是说什么做不出袜子的,就是帕子也不成。我还不会最基本的锁边。” 呃,这话要是听在别人耳朵里肯定会怀疑一番,可见识过她那绝对不会有前途女红的赵羿是绝对信的。 看她红透的耳尖,很有些羞赧的可爱模样,还有真诚的理由,转怒为喜更觉舒心的赵羿不由闷笑了两声。 见她握紧的十指纤纤,忍不住调侃道:“于家还有点薄产,不会让你没有袜子穿,你的女红就放弃了吧!” 纳尼?恩人这话真的是安慰不是打击吗? 听他带着笑音让自己绝了针线,那话里的意思还是看扁自己这辈子做双袜子都难,被重击无语的乐安使劲眨了眨眼。 也觉得自己这话打击太狠,赵羿赶紧替自己找补道:“世间万万人各有所长,每个人天赋不同,你的女红是没希望了,但你的棋艺不错,字也有些根基。说不定数十年后也能有大成,做个卫夫人第二呢!” 数十年后?乐安不由嘟了下唇,他还不如不找补呢! 何况,北宋看着民风还算开放,对女子们的规矩其实严苛着呢! 有才学的女子想扬名,难于上青天,还未必能容于世! 江北可不是开放的魏晋时代,也不是已经灭国的南宋,这里讲究的是闺阁笔墨不可外传。书法大成女子出了字帖,也都是送给亲近友人,给家里孩子们启蒙而已。 仅有几个扬名的,江夫人是冒用小叔子的名写碑,让人所见又早逝,夫家才会不介意。朱夫人才学力压翰林才子们,却因名气大学识高为丈夫所不容,投水而死不能葬骨于地下。就是出身名门的静夫人,也是在丈夫死后年老才为世人所广知,却也只能收收亲友女儿做学生发挥下才干。1 何况,自己也不想要那个虚名。 此生她只愿平安康泰,子孙满堂。能有点赵家血脉延续下去。 要是有能力对恩人们报答一二,有机会回到临安在去皇陵亲祭下父母哥哥们,那简直就是十全十美了。 血脉子嗣,想到此,乐安又想到了眼下她的未婚夫陆景衡来! 数日前,她离开三梅庄陆景衡竟然未来送行,如今自己倒了金陵也没得一丝半毫消息,陆家这投降了北宋的新贵,不会出事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乐安猜测的不错, 陆家确实出事了! 但却不关朝堂, 北宋皇帝正是笼络人心的时候,还要用百年世家, 江南士林领袖的陆家做牌子呢!奖赏还来不及怎么会降罪。 陆景衡之所以不能去给她送行, 是因被父亲家法责罚的爬不起身来。 “这世间事哪有十全十美,都是不如意十之八/九, 你竟然只为了一个女子就陷父母家族于水深火热之中, 算什么孝顺儿子,友爱兄弟。与其有一天全家陪你被砍头弃世,不如我现在就打死你算了!” 祖宗牌位前,曾经任南宋金陵布政使,如今依然是北宋金陵长官的陆行手里拿着特质的藤条,眼睛通红怒不可遏对着儿子喝骂。 而跪在地上的陆景衡, 不抬头去看盛怒的父亲,只一言不发脱了衣服, 光裸着脊梁,腰背挺直一言不发认打认罚。 看着这个死不悔改的儿子,身为父亲的陆行气的额头青筋直跳。 “好,好, 小畜生,你当老子不敢打死你是吧,死了你一个, 我和你娘还有你堂兄们养老送宗。” 陆父话音未落, 手中的藤条已闪电般呼啸着重重落到陆景衡雪白的脊背上。 啪啪啪, 藤条杂着风声一下接一下迅猛落下。 咬紧牙关,强忍着一口气的陆景衡就是不求饶不改主意,终于牙关咬得狠了,唇角渗出血来。整个人双手扑在地上,身体也在颤抖的打摆子。却依然跪着受着藤条的鞭打不躲不避。 看他这幅倔强的样子,深知儿子性情的陆父真是又气又恨又疼的不行,嘴里虽然还骂儿子去死,高高扬起的手落下的速度却越来越缓。 可自古君臣父子,要想他就这么住手轻易饶过,今后家里的平安,子孙的前程又该如何! “老爷,老爷,你这是干什么啊,儿子再不好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景衡,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倔,是想要母亲疼死吗?” 陆父正不知道如何找台阶收手时,陆夫人忽然闯进祠堂扑倒了儿子的背上以身做盾。 “胡闹,这里是陆家祖宗祠堂,你怎么能随意进来。”陆父训斥一句赶忙去门前。 还好,夫人有分寸只带了贴身老嬷嬷。此时和老管家在祠堂门口跟两尊石狮子似的守着。 陆夫人看着儿子没有半块好皮的脊梁,又哭又气对着丈夫语气也有了三分恼怒。 不由又急又气的反驳道:“现在还管哪里不能进,我儿子死了我也不活了,正好临死前在拜拜祖宗。让祖宗保佑离了我们,老爷今后更顺心顺意万事无忧。” “你说的什么话。”陆父自来疼爱夫人,见她此时满脸泪手上也全是儿子的血不由心疼。 上前把人扶起来叹口气道:“没有了你们,我一个人还活着做什么,这一辈子我所求不就是能让你安享尊荣,让儿子们平安康泰,就是出息前程都是在平安之后啊!” 陆夫人是知道丈夫对自己对孩子们的心,也知道死死被关了大半月的陆景衡为什么会爱这份打受这份罪。 说实话,理智想一想就算儿子被打个半死也不冤。他实在太胆大妄为了。 竟然瞒着父母只跟两个朋友就跑到战火连天的南岸救人,他一个文弱书生怎么是那些杀人不眨眼匪兵的对手,要是真有个万一让父母还怎么活? 救人就救人,毕竟是青梅竹马长大订过婚的未婚妻。可竟然敢李代桃僵,继续让该从此隐姓埋名低调在低调的公主继续做自己的媳妇,他不要前程了,甚至不要命了吗? 想到此,陆夫人的心气平和了许多,松开老爷的手又跪在儿子身边一边帮儿子披外衫一边哭诉。 “我知道老爷都是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可衡儿也没什么大错。他救公主,想继续履行婚约是情是义,是大丈夫所为。何况老爷也太小心了。” 说道这陆夫人擦了擦泪,语气轻松许多:“北宋至德帝不是说了会善待前朝皇室,连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都封了爵位,要是知道乐安公主还活的好好的定然更会看重。说来说去不就是救人前跟你说一句,你为了这么点错把儿子大个半死就不心疼。如今衡儿既然一心要娶公主,不如我们就把公主还生还的事跟新皇说了,十之八九皇上还会给衡儿赐婚呢。” “母亲,此事万万不可。”一直跪地不语的陆景衡,突然出声打断母亲的话。 “怎么,难道你不想娶公主?”陆夫人故作不解。 后背上的疼几乎让陆景衡直不起腰,勉强一手拄地咬牙忍痛解释。 “那至德帝仁慈大度只是表象,私下里的手段狠辣无情。不然,当初也不会借口篡了亲之二的皇位。还诛杀臣子们十族。 咱们南宋先皇儿子,赵姓嫡枝是被叛军杀了个精光,可近些的旁系子侄还有几个。可看看这半年,他先是借口被刺杀卧病不发兵及时相救,之后又说的好,派跟先皇有夺妻之恨的南宋叛将所谓替旧主报仇。 就这样,他作为明君圣祖在天下糊涂人歌功颂德中,却借着西辽胡人和大顺乱军的手把这些立起小朝廷的最后皇族子弟杀了个干净彻底。” 擦擦额头的冷汗,陆景衡握住母亲的手摇头。 “还有公主,她们当时被送去胡人大帐被那些胡虏糟蹋都没有自尽而死,又怎么会在得救时觉得无脸见人一个个都自尽殉国。还不是被那些恨先皇的南宋原来的将军们逼得。如今乐安既然做了于家的女儿,就一辈子做于四小姐吧!” 短短数句话说尽了多少苦难,本就是前朝重臣贵妇,也算是看着那些公主们长大的陆父和夫人都长叹了口气,一时间祠堂无声寂然,悲伤难抑。 披上外裳,陆景衡再一次端正跪直,看着父亲恳求。 “爹爹,儿子此生不求为官做宰闻达天下,只愿意和妻子孩子孝顺父母膝下,求您就成全了儿子吧!”说完一个头重重磕了下去。 几乎被儿子气死的陆父抖着手指着他道:“你,你这个不知好歹冥顽不灵的...... “哎呀,老爷。这婚事有什么不好,你至于这么气。”看着儿子几乎跪不稳的身子,陆夫人抬头对丈夫狠狠使了两个眼色。 语气故作轻快:“公主的品貌才学哪一样不是一等一的,如今做了于是小姐家世跟我们依然匹配。既然儿子喜欢你就成全了吧!” 看夫人跟自己一个劲的做眼色,陆父犹豫了半响,终于点了点头。 叹着气道:“景衡,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有一天可千万别后悔。但你既然是陆家的儿子不做官也要有功名,到时候娶妻也好看点。我和你母亲也能有脸去于家提亲。” “父亲,您答应了。” 几乎不可置信的陆景衡心花怒放间只觉得这顿打太轻了。却没想猛然挺身又撕裂了后背伤口,不用在忍耐的剧痛下终于倒在了地上。 看着俯趴在床上昏睡过去的儿子,陆父拉着夫人的手出了房间,焦急道:“衡儿的脾气你该知道,固执起来比牛还犟,我今天许下了话要怎么了结?” 拍拍丈夫的手,陆夫人自信一笑。“你呀,就是为人太刚直不知道变通。你想想衡儿今天祠堂里的话,他自己是什么轻重缓急都明白的! 听景衡的意思,乐安公主如今要守孝三年,才允许他去提亲的。 那于四小姐又比她大了一岁,三年后也就十七了,而新皇一统天下不说明年的正科,这一两年必然还会开恩科,为了安抚江南,还会加大南方士子的录取。 以衡儿的才学两次怎么也高中。加上皇上要笼络南宋旧臣咱们家一个探花是跑不了的。” 陆行点头,夫人果然看得明白,新皇一统天下这些手段是当然的。 现在还没归京的至德帝,就已经透露出要选拔些南方官员入京做官的意思了。他自然是在头列的。对形势很了解的陆父赞同的点点头。 陆夫人眉毛一挑,笑着道:“老爷您想,万众瞩目下的探花郎,咱们衡儿又是这般品性人才,往哪一站不是玉树临风的如玉公子,到时候不敢说新朝的公主郡主,重臣之女还是容易的。 到时候景衡他是在想低调也低调不了,想悄然无声求娶于家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也不容易了。 儿子既然知道轻重想让乐安公主一辈子安然无忧,公主也自来是个聪慧的明白人,那时这桩婚事不用你我做恶人自然烟消雾散。如今咱们只好好督促他读书上进博取前程是正经事。” 是啊,怎么之前没想明白。跟儿子非要僵在那一句话半句话上,差点还伤了父子情份,陆父一拍手,对夫人挑起了大拇指。 陆家乌云散去,被他们念叨的乐安心情也不错。 摸摸发烫的耳朵,乐安想起乳母的话,耳朵热是有人在念叨你。揪揪耳垂就好了。不知道谁在嘀咕自己的她使劲拉了拉耳垂。手指又拿起了黑棋专注棋盘。 做了多年夫妻,她的一些奇奇怪怪小习惯赵羿自然了如指掌。坐在棋盘另一面,看她又去拉耳朵不由失笑。小傻妞。 ‘陌生’男女在一个房间里一下午,能做什么呢? 喝水,吃东西,说说话。 可‘不熟’的两人之间能说些什么,谈些什么轻松愉快自然的话呢? 已经说了一上午的话,并不善于跟人主动相交的乐安,在问过赵羿南宋公主的消息得到一句不清楚后安心许多。 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算好消息了。就比如自己。 之后二人呆坐半响,终于还是赵羿想起了个两个人不用干坐瞪眼,也可以少说话的事。 写字。 这活动不错,乐安也赞同。正好,她还想让恩人看看她最近改了笔体的字如何了! 起身到桌案前,乐安没有象跟二姐一起练习时有所保留,尽兴写了最近常抄的一段女诫。 认真看了好一会,赵羿指着乐安之前抄写的女诫点评。 “这手簪花小楷,虽然笔力稍有不足但结体匀称,舒展绰约中又不少飘逸气韵,在这个年纪是难得。但比较你之前已有了自己风格,筋骨劲秀瘦挺锋芒的字还是大大不如。而且你一直喜欢南派花鸟难道画也放弃了? 你父亲书画是自成一体的大家,扬名于世多年,太多人推崇争相模仿,就算北朝至德帝也喜欢不得了,还收藏不少呢!你原先的字就算不改字体,只要收敛些也不会让人特意注意的。” 听他说起自己曾经的书法风格,喜欢的画派,乐安越发觉得他是自己亲人可能性大。 信赖之心更重。 见他望过来清亮的眸子满含期待与可惜,乐安摇摇头又点点头坦然解释。 “我并不全是为了掩盖身份,才去练习跟于四小姐一样的字。说实话我向来喜欢姿态朗逸,遒媚秀逸的字。可我母妃喜欢端正严谨圆融规矩,而宫里又是上有好,下必甚焉。两相比较我只好练还算喜欢父亲的字了。” 原来竟是如此吗? 上辈子自己还以为她是忘不了陆景衡那个青梅竹马,才跟人家写一样的字借此纾解相思。 原来竟然是她一直喜欢。 那自己那么多回郁闷到心疼不都是自找的?那些干醋也都白喝了! 自己为此发的脾气,是不是都被莫名其妙的乐安当成不可理喻了! 赵羿不由暗暗羞恼。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真是蠢死,丢脸死了! “嗯,恩人你想写字吗?那我帮你铺纸。”之前赵羿磨的墨还有很多,乐安只能放纸了。 写字?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胡思乱想自己抓到手里的笔,赵羿有点后悔。 会鉴赏不见得写得好。 上辈子他从小好武,年轻时大半时间戎马纵横,字也随心所欲的多。 后来摄政十几年,整天跟那些文官武将们勾心斗角力图朝堂清正平稳,操心从边疆战事到百姓米价各种大小事情,还要抽出时间管教小皇帝,想办法让乐安眼里心里只有自己。 累成死狗后,在面对每天堆积如山,请安问好都要郑重呈上的奏折,他都恨不得不顾威信,批折子就一个字‘滚’。 当然没时间练字是真的,他也确实没乐安这份才情天赋。 书画这东西虽然勤能补拙,可要成为大家还是要有点天生灵性的。 在自己小女人殷殷等待中,赵羿抿了唇,到底蘸了墨笔走龙蛇。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笔字虽然一般,但气势十足。有一种无所顾忌的霸道。 乐安仔细端详好久,最后不知怎么竟然从力透纸背的最后一句,品出了几分哀伤难言。 他怎么写了这么首诗?还把心思都融到了字里。 酣畅淋漓写完了后,赵羿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 看了好久那句‘死当长相思’后胸口竟然有了种上辈子一个人孤灯望月的疼。 “写的不好,给我吧!” 想到前世自己每每风露立中宵,对月相思的愁苦,赵羿叹口气一把将自己的字,又把乐安之前写的一股脑叠好塞进了胸口。 “放在你这不方便,等我拿出去烧了。” “呃,好吧!” 从他口气里听到怅然心伤的乐安不敢多问。 覆巢之下无完卵,国破他们这些宗亲的家又怎能不亡亲。 恩人的亲人,妻子也许死了吧!他从战场九死一生回到家园,一个人面对家破人亡的惨剧要有多伤心呢! 就像自己那时,只听听父母亲人不在的消息已经活不下去的疼了! 各有心事的两人呆坐了好久,才心有灵犀不约而同想起下棋。 这一下起来就下过了整个下午,直到现在。感觉自己要输一子半子的乐安开始揪耳朵。 “恩人,你可真厉害。比我兄长们下得好多了。” 再次拣子清盘的乐安输了也高兴。嘴角梨涡浅浅,明亮的笑容是纯粹的快活。 下棋遇上好对手才过瘾的。而且赵羿跟她自己一样都喜欢快棋,从不一个子举上两刻钟还在悠哉哉不落。 棋盘上真投入厮杀起来人就少了很多顾忌,兴头上两人还斗斗嘴,有商有量悔悔棋,下到精妙处还互相厚脸皮夸赞。 真是难得遇上这样爽利棋风又不拘小节投缘的人。痴迷此道的乐安瞬间有了知己的感觉! 看着心爱小妻子甜美讨喜,眼如新月弯弯崇拜又欢喜的看着自己。 上辈子太少有这样整整一天,夫妻相处愉快又开怀时光的赵羿,简直欢喜到心花怒放。受用的不行。 想到之前乐安还说喜欢武技高超的男子,不由伸手在干果盘中拿出核桃松仁,手指转动咔咔数声,核桃仁和松子仁颗颗完好落入盘中。 “恩人,你还练过指上功夫吗?”看着自己面前完整的果仁乐安果然如他所想,双目带着璀璨如星在他面上凝住。 受不了她这么看自己的眸光,捏了个完整核桃就如同自己是天地间大英雄的赵羿,忍不住要伸手抚一抚真心倾慕自己的可人。 “四妹妹,开门,快开门。”门外脚步声还远,喊声已经传了进来。 暗骂了声晦气的家伙收回了手。 “幸好这局完了。”乐安小声叮嘱一句:“是我二姐你要多藏一会。”就匆匆转身开门了。 我的天。看着桌子上小山一样的东西乐安有点眼晕。 “二姐,你这些都是给我买的?你不会一天都在买东西吧?大哥不是说还要去夜游街市?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当然。先别问话了,我嗓子冒烟了,快先来杯水。”二小姐静安吐着舌头呼呼喘气,看来也是累的够呛。 咕嘟嘟一杯水下去,静安才算缓过来一口气,毫无形态的瘫在椅子上。 回来暂时休息的静安,把自己一日游所见所听就着一壶白水说完后,忽然问了乐安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今儿晚饭在馆子里听说书的说南宋没有了,一统天下的是北宋的至德帝。他还不改年号九州依然为宋,说这是当年北朝开国皇帝留给后世的遗嘱,真的吗? 好奇怪,北宋开国皇帝怎么会是赵匡胤的幼子赵德芳?那段历史怎么回事,你给我讲讲呗!” 对于这个姐姐时好时坏的脑子,这些天乐安都见怪不怪了。 就比如二姐对饭桌上的土豆、辣椒、西红柿那些平平常常的食物惊奇不已。 比如二姐看到流传多年,一生一世一双人,相思相望不相亲的诗词,会嘴巴大张非要问诗的作者无名氏到底是谁?谁又能知道无名氏是谁呢! 所以对于二姐姐眼下忘了自己国家开国皇帝的事,乐安也理解了。 为了还在帐慢上只靠两根立柱飘着的恩人,她尽量简洁把这段历史说了一遍。 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死于亲弟弟赵光义斧光烛影两年后,其活着的长子也被太宗赵光义借口逼迫自尽。 之后,自称赵匡胤四子的赵德芳,言称太宗叔叔要毒死他,绝了一脉。 为自保,他带着拥护自己的兵卒逃到当时宋辽边界,起兵自立北宋,是为北宋圣祖。 不久,圣祖和来自各地,各国,各族,姓氏祖先完全不同的八个人结义为兄弟。并封这八人为平王、定王、四王、海王、光王、复王、九王、州王。 “平定四海,光复九州吗?”联想到宋朝被金所辱,被元所灭,崖山之后无中国的惨烈,静安忽然灵光开口。 “对啊,二姐姐你想起来了。这就是八王封号的来历。”乐安看着眼神迷茫的二姐,轻轻晃了晃她。 呵呵,静安扯出个笑,点点头。“想起了一点,你继续说,也许我就都想起来了。” “嗯,好吧。不过二姐你脸色不太好,累了就先休息我明天在给你讲。”乐安嘱咐一句又开始讲古。 圣祖爷和八王以三千铁骑起兵,一鼓作气夺回被金所占的燕云十六州,至此北宋黑甲军数十年间纵横天下无人可敌。 之后铁骑如风的北宋军队先是灭了西夏,又占领南宋朝长江以北大部地区。八兄弟们开始修生养息各自掌兵政大权,齐心大力整顿北宋国。 十年后,除留下安国治民的三人外。 其余五人各自为帅举全国之兵马踏辽国,驱逐蒙人,收复吐蕃诸部,造大海船灭了东倭高丽数个海岛小国。 至此,除了被赶到西疆的西辽残部外,长江以北江山一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乐安正说起八王荡平中原, 收复九州。 啪, 听到这,静安忽然一拍桌子, 挺着胸脯特自豪站起来大喝道。 “爽, 不愧中华儿郎,立下不世的功业, 人家这才叫不白穿一会。” “但他们在燕京建都盖了紫禁皇城, 又这么恨东倭去灭国,是抗日志士群穿来的。那怎么不讲人人平等,还皇上王爷的一套?听意思北宋反而比南宋朝更讲究什么君臣父子三从四德,难不成他们是清朝的遗老遗少,看到国破.....” 最后两句小声嘀嘀咕咕后,静安又扬声追问妹妹:“后来呢, 他们是不是远征大海星辰,各个带着三千后宫跟太阳肩并肩了。” 二姐怎么忽然跟中了邪似的狂笑, 又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可都什么跟什么呀,穿一回,是什么衣服吗?还去太阳上,她可真敢想。乐安躲开二姐的魔爪晃晃头。 “天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也许是八王把祖宗的阴德都聚了自身,后世子孙竟断绝了。 他们里不管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赵为定,还是娇妻美妾无数的西王赵为九, 兄弟们全没有一个有亲子传承血脉。 好在他们也算豁达, 并不在意后世子孙祭祀。 听说就是熬死了五个皇后, 却没有半个子嗣留下的圣祖爷那个私生儿子世宗皇帝,也是太祖从南宋赵家同胞姐姐那悄悄私下过继的。 所以才在死前留下祖训。除非南宋为外敌所灭,北宋不许进一兵一卒。还说有朝一日九州一统国号一定要依然为宋。” 静安一愣,八王都没有留下子嗣吗?这是穿越者的副作用吗? 不过不许灭南宋,国号必然为宋?静安脸色微微有些难堪,垂下眼帘好一会,小声自言自语。 “原来,他们还知道时空法则,顺正历史,没有吞并原本赵家天下的南宋,但怎么都没有子嗣呢?” “乐安,圣祖和八王真的一个亲生子都没有留下吗?那女儿呢?他们妻妾们有没有人怀过孕?” 身为女子,想到自己的终身所求,静安忽然情绪大变,握住妹子肩膀激动的连声追问。 “妻妾怀不怀孕谁知道啊,只知道没有一个人有活下来的孩子。怎么了二姐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头疼又犯了。我去请医生吧!”乐安看着忽然陷如激烈情绪中的二姐,担心极了。 呵,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空中闪过,静安眼一花,忽然吃痛叫了一声,捂着太阳穴蹲了下去。也松开了摇晃妹妹的手。 “二姐,二姐,你怎么样?” 就在乐安要先扔下她去喊人时,静安终于恢复了冷静和理智。 整个人却还有些失魂落魄,低低对乐安说了句她要先休息,就幽魂似的离开回了自己房间闭门不出。 “那个二姑娘确实是脑子坏了?除了疯疯傻傻还有别的什么病症吗?”从床帐上下来的赵羿捡起地上的一颗松仁,问还担忧着的乐安。 他刚才看静安使劲摇晃乐安,用一颗松仁把人打开了手。 乐安看到那可松仁,恍然大悟二姐为什么忽然松开自己。 无力的对赵羿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听太太说她落水时伤了头,醒来后忘记了很多事。但后来就记起大哥和亲人们。性子也和之前没有大变化。活泼热情,坦率开朗,对人真诚的很。” “哦,看来她对你不错,你很喜欢她?” 赵羿对这个上辈子本该早几个月就死在江里,如今还好好活着,性子却奇奇怪怪的于二小姐感觉不好。 可为了一个感觉不好,就弄死乐安喜欢的亲人好像更不太好。 乐安没听出他语气里隐约的杀意,反而眉眼弯弯点了点头。 想了想实话道:“我认识的姐妹朋友甚至女孩们,都没有她这么真实自在。她从不装腔作势,也不拐弯抹角。做事够勤奋和努力。当然也足够大胆和有趣。 心口如一对什么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虽然脑子里忘了很多常识,可每次被人教导都虚心接受。知道刺绣是女孩子必须会的,自我解嘲着手下针却不停。” 二姐她还给自己说过女诫搞笑版。市井小本子。但这是两人的小秘密,乐安没有说出来。 不用她说,只看她璀秋水横波的眸子溜溜一转,赵羿就猜到了几分,心里却不以为然的很。 乐安她从小长在深宫,身边伺候的人都是贵妃千挑万选出来,品性一等一的忠仆。 养的这丫头说好听是光风霁月坦荡真诚,说不好听就是不谙世事傻乎乎的。 总以为谁都跟她一样呢。对人向来没什么戒心,从来都不用恶意去揣测别人。 如今骤然经历大难家破人亡,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于世。 表面看起来好像还行,其实内心早就象惶惶无依的小雏鸟,人家对她好一点暖一点,她就掏心掏肺恨不得在有个伴陪着了。 那个于家二姑娘,性格跳脱疯疯癫癫,说话不着四五粗俗的很,实在不适合留在乐安身边...... 但,算了。 难得乐安这样喜欢一个人,不过是个女子就算有什么古怪也不足为惧。就让她陪着乐安度过这段难熬的孤独吧! 虽然这样想,赵羿还是决定回去安排周全妥当点。 夜色渐浓,喧闹的江岸安静下来。船上的人也都和着江水声入梦了。 赵羿把乐安裹在怀里,带上了自己附近的花船。 苏诚见主子回来还带了美人在怀,眼睛几乎没瞪出眼眶。好在,赵羿冷冷扫过一眼,知道小命要紧的他之后就再也不敢抬一下头了。 月光西斜,第二次扒皮去肉的乐安,依然冷汗淋漓俯趴着偶尔疼的不可控抽搐一下。 此时脑子都疼木的她,也顾不得自己在谁的怀中,只本能地抱紧身前人,试图得到一点点温暖与抚慰。 汗透层衣的赵羿,依然跪坐在床头任她死死搂着自己。 即使被抱住的后腰皮肤,已经被她指甲掐出了血,他还是面色如常。 一只手小心翼翼帮她擦着额头的汗,满脸的泪。一只手温柔顺着她的发和背,给予着自己所有的温柔与怜爱。 寂然的船舱中,一声声规律江水拍岸里竟然有种温馨静谧的暖流缓缓涌动。 薄薄淡月渐渐西斜,沿江两岸随着暗夜淡去慢慢有了人声。 天就要亮了。 乐安终于疼过了这口气,俯趴回枕头上微合了眼一动不动。 赵羿看看天色,万分不舍又把她裹好抱回了于家的船舱里。 纤细柔美的少女经过一番苦楚,整张脸苍白到毫无血色,却更趁脸上眉翠眼盈。 本来只有心疼的赵羿把人半托起来喂她喝水,看着那弧度柔美的眼线,小扇子般忽闪忽闪的睫毛,本来疼着的心头不知怎么痒了起来。 所以在乐安软软低声问他:‘恩人可方便留下姓名,让乐安有机会报答这份大恩大德一二时’。 鬼使神差的赵羿,忽然说出一句过后自己想想都想扇没出息自己的话来。 听说乐安要报恩,这一天太多舒心顺意的赵羿脱口而出道:“我对你有大恩大德,我们也算有了肌肤之亲,我无妻无妾也可为自己做主,你可愿以身相许做我妻子吗?” 嘎?以身相许,妻子? 才把这位当成血亲堂兄,亲人长辈的乐安简直惊呆了。 她本来是想试探下,最好确认了这位恩人是亲人。然后彼此将来哪怕隔得天南地北呢,心中也有个牵挂惦念。 听说北宋至德帝要重修南宋皇陵,安葬历代南宋帝王妃子,乐安还想托付这位哥哥想想办法,帮自己母妃落个安稳的去处。 母妃现在已经是很多人口诛笔伐的祸国妖姬,魅惑君王,导致南宋灭国的大罪人。 乐安真怕最后母妃会不被葬入皇陵,孤零零给扔去乱坟岗没个下场。 哪知道,后面的话还统统没说,只第一句就得了个晴天霹雳的反问! 心跳如鼓的乐安猛抬头,却见赵羿那张五彩油脸上,琉璃清透的眸子里没有半点玩笑意思,眼底坚定中还隐约有两分期盼渴求。 他,难道他不是自己的亲人跟自己半分关系也无?可那些宫中隐事自己的爱好习惯他又怎么会那么清楚? 望着这神出鬼没不可捉摸的恩人,她满是错愕。半响才稳下心神。 大恩大德是要报答,可以身相许却是不可轻易。 这以身相许好听的借口,要是往难听了点讲,用二姐姐略微的粗俗话来说,就是恩用肉偿。 卖身报恩不仅侮辱了自己,也对不起这份恩情。 土著乐安虽然挺喜欢以身相许的故事,但更赞同二姐姐的话。 尤其是她如今是于家的女儿,又已经答应陆景衡在先,三年守孝期满他心意不变自己还愿意履行承诺,遵守父母遗命做他妻子,所以如今对于恩人的这份厚爱只能果断拒绝了。 这样对大家都好,也不会误了谁。只是要怎么不伤情份的拒绝呢? 乐安纠结好半响,也找不到更委婉的词,只能实话实说:“恩人,你我之间虽然亲近些但事宜从权,想来您也是磊落丈夫不会拘泥俗礼。而且,你既然对我知知甚详,也去过三梅庄,该知道我是陆景衡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是不能在和别人谈论婚嫁的。” 心头一冷的赵羿起身,高高在上看着床上用婚约推脱自己的女孩反问。 “世易时移,你们那份乐安公主与南宋太傅之孙的婚约还存在吗?” 不错,国破家亡还有什么乐安公主。 闻言乐安垂下眸子,带了一分自伤道:“乐安公主的婚约自然不在,但于家四姑娘于乐安不久前已经答应了陆景衡三年后上门求娶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大丈夫,但亲口的承诺还是会遵守的。何况,我们的父母之命并不会随着身份改变有所变动。” 赵羿理解不了,乐安当时答应陆景衡婚约的拖延五分,无奈五分的心境,还因为上辈子先入为主的更误会了。 不由暗暗气恨。 说什么她喜欢武将,说什么要报答自己,到头来,还是她两小无猜,如松入竹的大才子陆二哥更重要。 她还是看不上敌国领兵粗鲁武夫自己的。哪怕自己用恩情相逼用男女授受不亲想胁。 原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管前世今生。 可他,他这个傻瓜,苦了一辈子还是自取其辱,让人打完了左脸打右脸。 有心发两句狠,可眼前那张精致如玉的脸,楚楚可怜的眼神,却只让他心怜不忍。 自己刚才被她盈盈含情的眸光看了看,怎么就又心旌动摇自作多情起来? 难道忘了,她有一双天生就妩媚含情的眸子,秋波流转间,你自己怦然心动,暗道她是多情,其实她本无情。 人家就是长得好而已。 暗恨自己没出息,又好色了的赵羿猛然转身,哑声铿锵:“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 “恩人,恩人你的高姓大名?我们还有再见......” 俯趴在床上的乐安对着空荡荡的窗口低低喊了一声,猛然看到自己指甲上的血丝愣住了。 这是恩人身上被自己抓下的血肉,他却没有吭一声,提一句! 恩人,赵羿飞出船舱,心都要被这两个字气炸了! 向来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也记恩吗?报恩给自己还是不用了,他害怕恩将仇报,至于他们两个还是永生永世再不见的好。 反正自己也算尽了夫妻之义,于小四那个白眼狼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开开心心嫁给如意郎君了。 md,自己怎么就这么蠢,一个坑里摔多少回还没记性。 戒色,戒色,女子都是无情无义的,他怎么还能被迷惑。 飞身入隔壁船楼的赵羿,看着房间里苦苦等待一天一夜属下苏诚那张紧张焦灼中带着几分‘猥琐’的脸,终于找到了自己不争气的理由。 世人谁不喜欢美,谁会爱丑恶呢。 他整天看着这些样貌丑陋呆头呆脑的蠢货下属,在见了那样明珠朝露样的娇俏柔美可人,怎么会不犯傻,不会被色所迷。 哼!都是这些蠢猪害的!回去后看军营里自己怎么操练死他们这些不争气的。 在房间里给主子私会佳人防风守门一天,水都没多喝两口怕耽误‘正事’的苏诚,在主子阴沉的目光中忽然觉得后背冰冷发麻,直觉噩运要来袭。 乐安运气确实不错,不知道为什么向来爱闹腾的二姐静安忽然心口不舒服,闭门了正正两日。 她也找了小腹疼的理由,好好趴在船上养了两天。等她终于伤处结痂可以勉强起身,静安终于又恢复元气,眉眼飞扬来看她了。 “二小姐喝茶。”杏月沏了太太特意送过来的养身茶给客人。 二姑娘静安摇摇头:“好杏月,给我来一杯你家小姐的蜜糖水就好。” 借口肚子不舒服斜躺在床上的乐安早就觉得二姐不肯喝茶奇怪了,如今熟了不解问道:“二姐,你怎么什么茶都不喝啊?” “我想牙齿白白到老啊!”静安坏坏一笑。 这是什么答案! 静安嘻嘻笑着坐到床边,解释道:“我之前病着时,听一个老大夫说喝茶能让牙齿变黄,你想要是脏兮兮一口黄牙得多难看,所以我就不喝茶了,四妹妹你也别喝了。” 还有这说头吗?在宫中从没听过的乐安看向杏月,民间长大的杏月也满脸的不可置信。 静安怪里怪气龇了龇牙:“你们信我吧,不然哪天做个试验拿颗牙泡在浓茶汤里,时间久了一定成大黄牙丑死的。” 真的吗!主仆对视一眼都觉得嘴里发苦,暗暗打算以后少喝茶。 杏月麻利的去给二小姐换了蜜水解渴。 乐安这两天满腹心事,尤其是赵羿临走那几句话,更是时时盘绕耳里心间不散。 犹豫了下,她问静安道:“二姐,你那天跟我说话本子里,被救的女子主动要以身相许一半是不自爱的脑残,一半是虚情假意的算计手段而已,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恩人要被救的女子相许,又该怎么办呢?” 呃,自己说过这话?静安这话痨一时想不起来,但她对于以身相许报恩向来看法多多。随口就能扯出几句与众不同的道理来。 见妹子有兴趣,她凑过来眉飞色舞道:“男人要女人以身相许吗,这就要看情况了。 如果他是玉树临风的赵云,女子自然要盈盈下拜答应道:小女子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陪伴英雄。如果男子是横眉立目的张飞,女孩子自然要婉言回绝: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来世做牛做马啦。一下子推到下辈子了,哈哈!” 心情沉郁的乐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二姐果然有趣,什么话题到她嘴里都能说的轻松些。 这以身相许还要看恩人长得美丑了!不过,自己恩人一定比玉树临风的赵云还好看的! 莫名的,从未见过赵羿真面目的乐安,就认定他必然是美男子了。 喝了一杯蜜水,静安俯趴在床边,登徒子般故作轻浮对乐安叹道。 “至于我之前说过的两种女子报恩心态,对你来说都不适用。因为我们家于小四是个好姑娘,决不会因为自己过不下去,过得不好,去攀附救了你的英雄。 非要赖着人家以身相许,好就此有个依靠,图个锦衣玉食。 更不会脑子不清的拿自己去做交易,成全了那些挟恩求报的小人,对不对? 人只有自爱,才配爱人。 女人在感情里更是要有尊严骨气。” 静安所说的道理,跟乐安之前十几年受得师傅教导截然不同。 对于恩情竟然不是要滴水涌泉,甚至是要舍身舍全家的相报,反而要衡量计较,甚至可以忘恩负义! 她一时没有明白,明白后又一时接受不了。可慢慢品味,又觉得二姐的话十分有道理。 “哎呀,船是不是进运河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江南了吧!”静安忽然扑到窗口掀开帘子远望。 就要离开江南了吗? 不顾后腰的伤处,乐安也走到窗边遥望故乡。 如血夕阳中南风轻送。 山野上浓绿殷殷随风。 原来,夏末的江南依然这么美,这么让人留恋难舍。 她在这边眺望南岸,南岸上也有人在远眺江北。 捧着大碗茶的赵羿看着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心口烦闷的要命。 见主子半天没有端起茶碗喝一口,苏诚想着又要快马加鞭回行营一路上这粗茶都喝不上的,低声劝道:“爷,凑合喝碗解解渴吧。” 赵羿看了笨手下一眼,一仰脖豪爽干了碗中茶。 他哪里是嫌弃这茶不好呢!在缺水的西疆沙场征战时,河沟里的水不也当琼浆玉露吗! 想想自己上辈子后来挑剔的口味,都是被于小四那矫情丫头影响坏了的。 南宋宫廷里奢华靡费的享受,绝对是人间顶点,那丫头自小好东西见得多了。口味叼着呢! 这么说也不对,其实想想,乐安到是随遇而安的性子。 上辈子跟了他后待遇比公主时还好些,却从来都没有主动要过什么。 只是自己看她少吃一口,皱一皱眉头都受不住,千方百计换厨子换食材的折腾。 也不知道她去了新家生活会不会习惯,于老爷那五品文官终究地位太低,家里衣物饮食上未必精细。 于家子女又多,她那不知道争抢,以为人人都是和善好人的性子,会不会被人欺负还蠢兮兮的笑呢? 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等明白过来自己脑子在想什么的赵羿简直象弄死自己! 怎么又担忧起她来了。那小白眼狼过的好不好,习不习惯,被不被欺负跟自己什么相干? 他以后一定要把那丫头忘个干干净净才行。 眼下这些不由控制的所思所想一定都是多年来养成的坏习惯,他才不会这么蠢呢,整天想一个对自己冷心冷肺的人。 对,一定是习惯成自然了。 他如今只要每天默念戒色的各种经文道书,自然就会养成没有那丫头的新习惯。 对,自己一定会忘了她,戒色成功,此生逍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四面荷花三面柳, 一城山色半城湖。大明府的风景确实美, 虽然现在没有荷花也没有湖应景,哈哈。” 马车里二小姐静安不管身边大丫头水英的劝说, 大模大样把纱帘掀开条宽宽的缝, 还硬拉着四妹妹一起看路上的风光嘻嘻哈哈无所顾忌。 七月的天,正是湖里荷花盛时, 可她们一路行来只看到路边一排排木槿开得绚烂。 在窗口远眺后用力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虽然没有看到湖景但乐安心情依然大好。 大明府远离江南,离京都燕京也不近,只要她规矩在闺阁里,一定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不会给自己和恩人们招祸了。 跟在她身后的杏月,也趁机大口呼吸了两下舒爽的凉风,又偷眼去看坐在马车角落, 从上车后只低垂眉目不停提醒小姐们注意规矩王嬷嬷的神色。 同一艘船上,跟那些丫头老嬷嬷同吃同住生活大半月, 已足够并不精明却肯处处用心的杏月,了解于家,了解自己小姐的处境。 在一点点猜测,最终确认所有被掩盖的辛秘后, 杏月决定要勇敢挡在小姐身前,做最能干忠心的大丫头。 可这份勇决,并不影响她真实面对时, 会紧张担忧甚至害怕。 相对于杏月, 乐安在完全了解自己身世后坦然多了。 她也并不奢求要于家人多喜欢, 她只要替那个善良仁慈,愿意让自己代替身份好好活着的于四小姐,尽了于家女儿的本份就好。 反正,从表哥张腾嘴里和于四小姐留下的手札中,也看不到她对这些襁褓里就抛弃她,嫌弃她的亲人们,还有什么想要挽回的深厚情份。 哎,想想也是凉透了心吧,不然豆蔻年纪的女孩怎么会不记挂父母亲人呢! 此时,角落里的王嬷嬷跟乐安是一个心思。 觉得这位看起来温婉柔美的四小姐,必然对于家上下冷了心,也许还有恨。不然怎么会除了浅笑一句不多问,一点不好奇呢? 王嬷嬷是过世于家老夫人贴身丫头,后来做了老爷的奶娘,又带大了家里的几位少爷小姐。是于老爷见面也要客客气气叫声嬷嬷的三代忠仆。 对于家内外的事自然了如指掌,对于四小姐可能怨恨家里人的心思,不免有几分气恼不忿。 而了解四小姐身世内情的人,可能都和王嬷嬷一个想法。觉得乐安有些不知道好歹,不懂孝道。 想当初,于老爷爱继室张家夫人什么似的,张夫人就是看月亮多两眼,老爷都恨不得摘下来。 张夫人也确实好,容貌绝色就不说了,性子也柔的跟水一样。又知书识礼谦和孝顺,进门不到半年,原本不喜欢这桩婚事的老夫人疼儿媳妇比儿子还多两分。 哪知道全家日子正过的蜜里调油,一个晴天霹雳下来所有幸福消散一空。 怀了双胎的柳夫人生了两天两夜,三小姐落地一天了,四小姐才在老爷发狠保大人不要孩子的厉喝中,被接生婆子用手掏出来。 可惜,已经晚了。孩子活了,母亲却死在了血泊中。 这倒也没什么,多少女人不都是倒在了生产的鬼门关上,不能怨孩子。 但偏偏,满月的时候于老太爷抱着四小姐要取名,听她哭了一急一口茶呛了,就那么上不来气熬了半月去了。 那时候就有人说四小姐是怨鬼投胎,命硬血冷,八字不好,刑克六亲。 老爷虽然心里也不舒服可毕竟是读圣贤书的,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干脆把双胞胎女儿都养在自己身边。 可这四小姐八字也许真克人,刚会翻身就压到了身边的三小姐,要不是正碰上有大夫给老爷看病,被她压着避过气去的三小姐真会小命不保。 见此,本来就因儿媳,丈夫接连去世迁怒伤怀的于老夫人在也忍不下去,抱了孩子去给持光大师看。 结果,大师也说这对双胞姐妹不仅不能留在家里养着,更不好养在一处,等过了一轮年纪各自都站住了,才能再见面。 就这样家里商量着,才把四小姐送到了千里外扬州舅太太那养着。 这么多年,虽然老爷为守孝为公务没有去看过她,但每年的银钱也不少送过去啊。 舅太太又是慈和的人,膝下只一个独子,对这从小带大的亲外甥女还能不好。 四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不甘心又有什么可怨恨的,要是怨也该怨她自己命不好,害了母亲祖父的命去。 “到了,到了,请太太和小姐们下车吧!” 听见外面接她们一路回来管家一说这话,早就在车里要闷死的静安就掀开了帘子,乐安也随着亮光向外望去。 原来马车直接进了大门,家里的所有人早就等在了正院前。 见那站成几排的兄嫂姐妹,丫环仆妇,本来急匆匆要下车活动的静安,忽的又退了回来。 “二姐,怎么不下马车?”乐安见太太已经走到门前,轻轻推了下二姐催促。 “啊,就下,这就下。” 没想到这些人会大张旗鼓出来迎接的静安下了车,一改之前叽叽喳喳的活泛,闭嘴跟着大哥和乐安去见礼。 姚氏夫人受完晚辈们的礼,自然要为十几年没有回家的四小姐,和膝下的小女儿介绍亲人。 她让奶娘抱着小女儿,亲自拉着乐安的手过去见礼。 大嫂李氏跟继母姚氏年纪相仿,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高挑身材,肤色白皙。容色只能算清秀,却笑意温柔,言语大方,看起来是个端庄娴雅的妇人。 在她身后有个细眉细眼,十分清丽的大肚子女人。 静安在丫头婆子口中,了解了不少于家的事,却不知道,更没有想到,看上去忠厚老实的大哥,会有小妾,还大了肚子。 要知道他们家于老头还没有妾室庶子呢,她心目中的大哥怎么可以这样! 气恼又难过的静安不由眉头拧的死紧,一眼一眼从那大肚子妾室看到大哥脸上,直把小妾钱氏看的头低到胸口,大哥也神色尴尬非常。 二哥于勤今年才十七还没有成婚,正在进学中,身材长相都跟大哥分相似,只是看起来更憨厚些。 大姐和安十几年就远嫁到了京都,人不方便回来,到是让人特意送了礼物带了好。 一圈人拜过去,终于到了乐安最关心的双胞姐姐怡安身前。 一抬眼,见着和自己差不多的一张脸,姐妹两个都有些怔楞。 果然,母妃和姨母是一个模子的姐妹! 这个于家三小姐跟自己真九分象,而且看这气派神态,好像她才是自己母妃的亲女儿呢!乐安暗自赞叹不已。 又觉得自己性子脾气跟姨母像,觉得缘分实在妙不可言。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原来这句话是说三妹妹的啊!”跟在继母大哥后的二小姐静安,忽然低低自言自语了一句。 而姚氏夫人,看着这9分相似的姐妹花对着福礼下去互相问好,也不由点头认同了静安的评价。 但,像的只是皮囊。 这位三小姐怡安,虽然跟乐安双胞,长得模样十分仿佛,身段也一样纤细袅娜,看着好似弱柳扶风的美人。但言语气质上却大相径庭。 乐安唇边眼角总是浅浅含笑,又是一口带着吴侬软语的甜糯嗓音。任谁看上她一会也不由心中欢喜怜爱,想要亲近些。 而声音水激寒冰般冷脆脆,眉目清冷沉静,一举一动一言一句,规矩礼仪都规范到尺量般规正的三小姐,简直就是冰雪出尘的世外仙姝,让人只敢远观,半点世俗之心都难起。 哎呦,没想到当年玉雪可爱的三小姐长成如今高山雪莲似的,怪不得老爷爱着惦着万般放不下。 姑太太几番给提亲事,说都是一等一好男儿,老爷都不肯同意,非要自己回来亲自选女婿不成。 要是自己的姑娘也是,这番凌波仙子般清丽绝世,她也舍不得放不下的。 哎,可惜要是老太太还在就好了,自己的姑娘也可以到她膝下受教几年,学点三小姐的风姿绝世。 惋惜间,姚氏目光看到正笑盈盈和二姐说话的乐安,心头不觉一软一甜。 又觉得小女儿将来有四小姐这份,让人情不自禁欢喜疼爱的甜软娇美更好些。 一时慈母之心竟左右为难起来。 ... ......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祖宗规矩在那遵守便是了!” 赵羿从一辆辆绑好的银车前走过,漫不经心跟身边幕僚师爷们说话。 王爷最近是怎么了,以前虽然也冷傲但还多有迁就妥协,如今不逊到除了皇上眼里谁也没有不算,脾气也越来越大越古怪。 辽王府长吏李朝卿跟同僚们对视一眼,上前忠心劝道。 “王爷,虽说北宋的例子,战场所得由领兵大将留下两分其余都送入银库。可这回您得的也太多了,自留两分代皇上厚赏将领兵卒也就不说了。可剩下的金银就亿万两都送入皇上私库,未免不妥。” 最近,因乐安那小白眼狼心情坏到底谷的赵羿,用马鞭敲了敲银车,带着一百二十分桀骜霸道反问。 “有什么不妥的,这是圣祖爷定下的规矩。他们不服?不服也得趴着。 谁让他们当初没本事从西辽和大顺军那里抢东西,现在也没办法坏了祖宗规矩。有本事立马修改好大宋祖律。 本王如今把平南军饷都包了,没有动国库一分,其余的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那几个老匹夫还想蹬鼻子上脸了。” 两生以来,要说赵羿对情敌陆景衡是一天二地仇,对于几个内阁重臣就是三江四海恨了。 所以什么事别说迁就妥协顺着他们,不处处相逆明火执仗的对着干已经不错了。 见王爷决绝不可转圜的态度,幕僚们对视一眼都皱眉不语暗暗着急。 这,王爷说的倒是,可,法理外还有人情呢! 北宋靠征伐得了天下,圣祖爷当初和结义八王南征北战多年,定下的规矩就是如此。 领兵大将所得外是把银子送到皇上私库。可那时候圣祖夜的私库跟国库也没什么两样。不象如今国库私库各自账目分明。 这回平南,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助王爷。 那些带着搜刮来南宋无数金银财帛的西辽兵和大顺军,一个个都成功避过了其他征南军,各个撞到等待已久王爷的枪口上。 二皇子齐王本来就没抢到几分军功,见相当于几年国税的财物归于私库,损人不利己的自然要煽动那些眼睛都冒血一心“为国为民”的内阁大臣们了。 之前,赵羿征伐西辽,金银所得不多,内阁也就不计较了。 如今,这平定富裕的南宋,整个南朝数百年的财富都要送进皇帝私库,他们这些国家忠臣怎么坐得住。 一个个见不到皇上,也不敢逼皇上,就纷纷来逼拿着金银的赵羿了。 却不知道,辽王比皇上现在还狠还说一不二呢! 上回在皇上书房中,王爷把首辅次辅几个高位文官重臣明嘲暗讽的脸都绿了,双方就算有了难解的仇怨。 不过还好,那还是私下里知道的人不多。 如今王爷又想替皇上出头,打脸内阁们的跪求上谏,把这明晃晃的银子不入国库分毫,那不是彻底和他们撕破脸了。 要知道,就是皇上有些时候,还要妥协内阁的! 何况王爷这个注定领兵在外的大将。把朝中重臣得罪了可绝对没好处。 再说就是得罪也要讲究个笑里藏刀,背后下死手啊。 王爷这无惧无畏坦荡荡的横枪立马,霸气是十足可也太不讲究策略了。 懒得理会那些烦心事,赵羿慢悠悠巡视要进京的银车。 八月了,江南的晚风还是热的人心口发燥。 赵羿随手开了一箱珠宝,里面一根镶嵌白玉的点翠簪子凝住了他的眸子。 快中秋了,也不知道于小四得多伤心! 万家团圆的大日子,可父母亲人尽丧,如今身边谁能给她庆祝,谁又能帮她插簪呢! 也许她连件颜色鲜亮的新衣都不会穿吧!毕竟还在孝中。 晚上她要是偷偷一个人对着月伤心流泪,谁又能哄哄她呢! 现在北边天冷了,吹上一夜冷风加上郁结的心思,那傻丫头不会难过的病了吧! 可如今,自己远在江南又有皇命在身,是插翅难回就算回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软语安慰她? 看来只能让人把东西带过去了。希望她见了中秋礼少些伤感。 “禀王爷,首辅大人 在营外求见。”苏诚亲自过来传令。 因担忧牵挂,坏心情破了谷底的赵羿理都没理他,翻身上马扬鞭对押银队喝道:“启程。” 王爷这是想干什么啊! 看着自家主子骑在高头大马上,目不斜视在首辅前扬长而去,幕僚们都要跪了。 苏义擦了擦额头冷汗,自我安慰着:还好,还好,主子还没拿出亲王的款让大人们跪送,已经是万幸了。 马上,迎风对月飞驰的赵羿发了一通邪火后。想到如今内阁的几个老东西,也被自己用祖宗家法压的没有立场说不出话,心情好了不少 上辈子就是他们这些酸文假醋的文臣,整天叽叽歪歪,什么什么奴身低贱,以妾为妻不合祖制,什么亲王要做天下万民表率。拦着自己娶妻立妃。 呸,他们是不是忘了自己母后也是侧妃成皇后了。自己扶乐安当正妃管他们什么事。 想想那时候,那帮人就差把善良美好的乐安说成祸国殃民的妖妃,亡国的征兆了,还什么自己会做坏典范,让后世的有样学样。 呸,祸国不言美色。 男人自己无能把国家亡了,却把罪过都推到无辜弱女子身上算什么? 她们在深宫后院,哪里知道前朝国家的正事,就算吹了枕头风,也是男人自己没主意意志不坚定赖谁! 而且,那些道貌岸然的酸儒说的义正辞严好像一个个多清白,私下里在家给小妾喝洗脚水都喜笑颜开呢, 还千方百计劝说自己,什么才而立之年,不让自己立小三儿做世子。 害的身为母亲的乐安心疼愧疚,暗暗怨是她自己出身不好才连累了儿子,为此病了好久。 呸,乐安身体不好,老子就那么一个独子,也只想有那么一个儿子了。 不立他立谁,没了小三儿,谁给自己和乐安百年祭祀,那些混蛋是想害他们夫妻两将来地下孤苦吗? 这帮嘴上子曰知乎的家伙,天天眼睛就长在皇亲的内帷里,有功之臣的床上,没见对国家有半点贡献, 上辈子自己为了乐安那不争闷闷的性子,一定会被人欺负的傻气,为了幼子能荣华安稳一世, 为了给她们两个病的小的积福求德,不让人背后念叨她们少了福气自己是忍了多少气,委曲求全了多少 这辈子,他反正也没有什么求的在乎的了,一心戒色的他,对那注定操劳无趣的皇位也半点没心思。 那自己就干脆跟让自己不痛快的家伙们死磕到底。就要放肆随心,恣意无畏一生一世。 那些只会嘴巴歪歪的家伙,在敢废话让他们把两世的委屈都给我倒回来。 这辈子谁都别想让自己在‘忍辱负重’不痛快半点! 明月照九州,千里共婵娟。 凉爽的秋风中,于家的小花园水亭上,一家人正对月赏景吃团圆饭。 一家之主的于存孝年近五十,已经不年轻了,这个岁数的人在乎儿女更多过自己。 看着一轮明月下,超大圆桌旁坐满了的孩子们他心情好极了。 难得放下严父的冷面,亲自给左手边的二女儿静安夹了筷子糖醋鲤鱼,再给下面的三女儿夹了块虾球。 想了下,他又微微起身舀了一勺豆腐羹到四女儿乐安碗里。 温声一句:“多吃点,你太瘦了。要是不习惯北边的菜,让你母亲吩咐厨房给你做些南菜。” 看着碗里的素豆腐,在想明白于老爷的话,有些受宠若惊的乐安起身诚心道:“多谢老爷记挂,乐安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老爷和太太多忧心。” “嗯,知道你孝顺,坐吧!” 满桌人看着这一出是各有所思,面上却都不显,依然笑语欢声。 姚氏夫人更会来事,已笑盈盈抱着小女儿过来让老爷亲自喂她几口菜。 还打趣小女儿该更受宠,怎么能让姐姐们比下去。 对于这过了不惑之年才得来的幼女,于老爷自然疼爱。果然抱在怀里亲自喂了几口汤。 饭后,酒意微醺的他坐在亭上看儿女们花园湖边玩耍,忽然开口对陪在身边沏茶的姚氏夫人吩咐。 “你用心挑几个嬷嬷,有几分学识,规矩严厉的给二丫头,通晓世情的给三丫头,女红好的给四丫头。她们年纪都不小了,再给四丫头身边添一个绣活好的小丫头。” “是。”把手边热茶端给丈夫,姚氏真心夸赞道:“老爷果真是慈父。” 家里已经给几个姑娘请了各种老师教导,读书,女红的都有,老爷如今又各自安排了人分别照顾,果然是精心上心了。 二姑娘静安摔伤了头,性情比之前还活泼跳脱,言行举止大胆的更出格。 有时候她自己一句无意的话得罪了人,犯了界还不自知。是需要个严厉规矩的嬷嬷教导。 冰山雪莲样的三姑娘规矩礼仪是没得挑,但那出尘女神的性子要真嫁人了。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欣赏喜欢一辈子的。 何况夫家的婆婆妯娌。自然要好好跟嬷嬷说说人情世故。 而四姑娘乐安,行为举止落落大方,为人也温婉柔顺,将来又是要嫁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哥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那一手实在拿不出来的女红,需要好好练练。要是跟嬷嬷学不出来,那个精于绣活的小丫头就是好备用了。 没想到啊,姚氏开始还以为老爷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离家多年的女儿。 可看这处处细心为她的打算,知道她暗自在为舅舅就母守孝,体贴的给她夹素菜,还叮嘱自己好好照顾饮食,老爷果然是慈父。 “什么慈不慈,生下儿女教养长大本就是为人父母应尽的本分。” 这些年他为前程已愧对她们许多。 尤其是那对双胞女儿,生下来没有了母亲,襁褓里分开各自养在姑母和舅舅身边,他这个父亲给予的关爱是少之又少,实在有愧。 慈爱的目光在那一双相似的脸上流连很久,于老爷自责的叹息一声,对夫人又嘱咐道。 “这些天你紧着管教些二丫头。下月重阳,知府夫人会请你们去千佛山登高赏秋,把几个丫头都带上。如果有人问起去女子学堂的事,你就说我们家的姑娘都大了,定了亲,不好多出门了,家里已经请了女师就是了。” 嗯?家里二姑娘规矩不行,三四两位姑娘虽容色惊人也不好去学堂里。 知府夫人是个精明的,看了她们的长相样貌,自然会体谅不会在追问。 可老爷怎么会用定亲做借口呢? 难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继母难为。 听了自家老爷的话, 姚氏想了好一会, 才坐过声问道:“老爷可是给三姑娘看好了人家?” 于存孝顺了顺胡须,点头道:“嗯, 东昌知府的嫡长子人才不错, 不到弱冠已经考中了举人。他们家早就看上了怡安的品貌德行,跟她姑母也提了几次。这回我来大明府赴任前特意去看了看。已经口头定下。等咱们家勤哥二丫头娶亲出嫁, 两家就正是定亲过礼。” 于老爷说起未来准女婿眉眼含笑, 看得出这是一门得意亲事。 东昌知府年纪还不到四十,今后官运前途不出错,三品大员跑不了。 年轻的举人,老爷说人不错必然长得很好了。男孩子本身又是嫡长,怡安就是未来一族的宗妇。 这家世,人才都一等一的婚事, 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果然是门好亲事,真是大喜啊!”姚氏夫人也含笑点头。 于老爷端起茶盅喝了口茶, 很有些志得意满的念叨:“咱们家五个女儿,大姐儿嫁去的是正宗两榜进士。二姐儿定下的周正清才学很不错,今年下场举人不出意外是必中的。三姐儿定下的也是年轻举子。今后咱们的小六不用我们操心,姐姐们就能给找个青年才俊做女婿了。” 姚氏夫人膝下暂时只有六小姐幼安一个女儿, 自然满心想着给女儿筹谋个好前程。听了丈夫的话,一时满心欢喜。 可等回过神,姚氏夫人又隐隐替四姑娘乐安惋惜。 刚才, 老爷提了那么些女儿女婿却没说乐安未来的夫婿张腾。看来他嘴上是看好赞同和张家这门亲事, 心里却还是看低商户的。 也是啊! 三小姐和四小姐一样的品貌, 品格性情上也不差什么!结果,乐安却只能嫁个父母双亡宗亲单薄的大夫,还是商户。 虽然两人有两小无猜的情谊,也未免太可惜了。 将来几个姐妹们都带着为官做宰的夫君回来,乐安她恐怕就是在心态平和也会难受尴尬吧!哪怕只为儿女前程呢! 并不知道继母在为自己不平忧心的乐安,此时正小声劝导一边生气的二姐姐。 刚才大家正赏月吃月饼,大哥怀孕的妾钱氏过来,说胃里不舒服想吃雪梅。 那是静安生病时,父亲于存孝特意在老大夫那求来开胃健脾的。 静安当时就掉了脸子,用相当锋利的言辞把钱氏怼的满脸羞红,含着泪离去了。 兄弟姊们团团坐的赏月会,也就此不欢而散! 乐安这些天和二姐处的很好,在无人处小声劝她:“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过节,你耷拉着脸多不好。那还是你的亲侄子,大哥大嫂的长子呢。你还满嘴怪话,没看大嫂都有点伤心了。” 哼了一声,不被所有人理解的二小姐静安,抱着四妹妹的胳膊低声气恼。 “我怎么怪话了,那个大肚子的妾在一家团圆时冒出来,用还没出来的孩子娇滴滴引得大哥大嫂都围着她团团转,丑人多作怪还不能让人说实话? 可气,大嫂还真心疼那小妖精什么是的,把她那大肚子看的比眼珠子还厉害,成天补药,衣料的赏赐,亏我还想路见不平仗义出头。” 恨恨揪了两下手绢,静安嘟了嘴:“那小妖精也恃宠而骄,还敢指名道姓要我的梅子吃。 她以为她是谁,女人能怀孩子就是天大的功臣了,谁都得让着她啊!” 完全不理解二姐姐脑回路的乐安蹙了蹙眉。没顾忌她的心情,实话实说道。 “对啊,女人能伺候好丈夫,开枝散叶给家族,就是最大的功臣了。你看宫里面百姓家,有几个生了皇子的妃子获罪了,有几个生了嫡子的正妻下堂。哪怕她们再错,为了孩子,丈夫、宗族也会给她们几分面子。” 隐约担心自己不能生的静安,听了这话很气,在想到那个整天拿乔拿致的钱氏,不由一时口快气恼的说了粗话。 “怀个孕生个孩子,母鸡都会,傲什么!生下来也未必是儿子能成才,孩子脑子可都随母亲的,指不定也是个蠢蛋哼!” 怎么这么说话,还诅咒婴孩,乐安难得真生气了,不在哄这个二姐也不在理会她。 大哥和嫂子成婚十年没有孩子,大夫说大嫂血里有病做不下胎。夫妻两看了多年良医还是无效,终于决定纳妾生子。 如今有了孩子大嫂有了儿子依靠,百年后有人祭祀,怎么会不高兴?怎么会不看中妾室的肚子呢? 结果,静安阴阳怪气常说些扫兴的话就罢了,还出口诅咒! 跟在旁的杏月也觉得二小姐这番话难以理解,生的气更是不可理喻。甚至心思都有些不正狠毒。 对着小姐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理的对,不能惯她这蛮横的习性。 不被家里所有人明白,反而被所有人孤立的静安,灰溜溜被父亲大哥分别训了顿,又被温柔的大嫂李氏好言安抚好久。 终于不在和全家此刻大功臣眼珠子,怀孕的妾钱氏针锋相对。 哄回那天生气的四妹妹后,也开始跟着姐妹们操心起未出世的小侄子来。 不过,她也是只关心孩子,依然不肯对小妾钱氏客气说一句话,时常掉脸子。 “我对小三是生理性厌恶,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也没治了!”静安对妹妹委屈的嘟了嘟嘴,态度是绝不肯妥协的。 小三?乐安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却听懂二姐这里指的是钱氏。 不过,二姐为什么对妾室这么厌恶,还是所谓什么‘生理性’? “所有的妾都是插足者,伤害了妻子的脸面身心,破坏了原配夫妻所有的圆满,幸福。” 静安和这小土著妹妹解释不清自己特有的三观,只简单说了一条。 乐安不能完全听懂二姐的话,猜度出大致意思,微蹙眉头道:“钱氏是大嫂亲自选上纳回来的。因为钱氏长得好,又识文断字,大嫂还觉得她带出去给自己长脸,并没有觉得丢面子啊!而且,钱氏争气,进门不久就怀了身孕,让大嫂可以做母亲,不知道哥哥嫂子感觉多圆满幸福呢!” 呃!静安被妹妹几句话差点噎了个倒仰! 她因为自己的事,刻意疏远一直伺候她的大丫头,这些家里公开的秘密自然不清楚,如今冷不丁听乐安说来,简直如晴天霹雳一样震惊! “钱氏是嫂子自己选回来给大哥做妾的?因为小妾长得好还给她长,长脸了?”静安都结巴了! 三观被血洗后,怏怏很久的静安终于彻底不给钱氏脸子看了。但也不会和颜悦色亲亲热热。 乐安到也不想勉强二姐和钱氏怎么和睦,只要别闹的斗鸡眼一样,让全家人都对二姐有意见的好。 静安毕竟是女孩子,将来还是要靠父亲和哥哥撑腰照顾的。胡闹伤了大哥的心,实在是得不偿失。 静安虽然恨死了小三,却也不是不明是非对错的人。 这天,她把嫂子要给怀孕小妾的彩瓷碗和胭脂拿到一边,好心提醒着。 “嫂子,我听说孕妇不能用新漆器,彩瓷,金银碗碟,在好的水粉也不能擦。泡温泉热水,吃灵丹仙药更不好,孩子生下来会是怪物。比如,缺胳膊少腿,没眼睛,没。” 啊,房间里几个女孩都目瞪口呆看着话语惊悚的二姐姐,就是一向沉稳的继母姚氏也变了脸色。 知道二姐一直对妾室厌恶,也讨厌妾室的孩子,可没想到她会开口诅咒。 听着那可怕的没眼睛没的婴儿形容,乐安也惊惶的咽了咽唾沫,拉过她解围:“二姐姐,你别听了什么人信口开河就跟着信了啊!” 静安拍了拍妹妹的手,一本正经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信口开河,这可是给我治病的老大夫说的。他说孩子落地有缺陷根本不是什么父母祖宗不积德或者山妖鬼怪做崇。而是咱们用的粉,还有漆器,还有道士给的什么神丹里面都有东西伤胎儿,还有孕妇不能接触猫狗,风疹感冒的病人......不信,拉到。” 对于这个自己苦苦盼了十年才得来的儿子,大嫂李氏看中的很。 见静安不像玩笑义正辞严的样子,立刻决定过些日子去温泉庄子不带上妾室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些好东西也不能给她用了。 继母姚氏半信半疑中夸了二姑娘的好心,又郑重提醒她在外不能说话这么直率。更不许提这孕妇孩子的话题。 回到房间里,觉得头疼不行的姚氏第一时间把负责教导二小姐的嬷嬷叫来。这么口无遮拦,没出嫁的姑娘嘴里什么妖怪孩子,没的可怎么带出门啊! 真是愁死了! 姚氏那边为静安几乎愁出白发,乐安却觉得二姐说的有几分道理,对于胎儿是在母体感染病毒才畸形残疾的问题她很感兴趣和二姐探讨半夜才睡去。 哪知道刚迷糊过去就听见窗户外有规律的老鼠吱吱声。 乐安揉了揉眼睛,起身走过去就在室内窗沿下发现两根突然出现的簪子。 一枝是白玉簪,一枝是只两片点翠银钗。都是孝女可以佩戴,又可以出门的。 愣了好一会神,乐安顾不上细细看东西,鞋也不穿就跑出了内寝。 “恩人,一定是恩人。” 知道也惦念自己中秋礼的,如今这世上除了陆景衡常青也就是恩人了。 可陆景衡有父母宗族,眼下很多事做不得主,也没有本事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行事。 常青他的身份,就算惦记,也不会送自己这种发簪。 能做出此事的只有洒脱无忌的恩人。 站在外间找寻了一圈,也知道必然不会找到人的乐安有些沮丧的回了内室,转眼想了想又高兴起来,左右看了看坐到妆台前拿出了簪子。 一根是兰花托白玉的,一根是精巧小凤钗。桃核大小的白玉莹润无暇,暗处也盈盈流,光就算不识货的一眼也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而另一根钗虽小,却五脏俱全。钗头,两翅,三尾雕琢的相当精致。凤嘴里垂下的滴珠流苏都是水蓝色,跟点翠相近又不同怎么看搭配的都恰到好处。 乐安向来是个喜欢漂亮又爱打扮的。 当初在宫里最喜欢轻巧精美的首饰衣物了。如今看了这两件自己在于家戴,孝中用都正好的簪子心中喜欢的同时也更念了恩人对自己的一片心。 可想想他当初所求的以身相许,又没了什么心情。暗暗叹息,要是他真是自己的兄长,哪怕远房的该多好啊! 一早上,为了这惊喜的礼物,乐安都没什么心情,好在二姐实在活泼爱笑她的低落情绪也持续不了多久。 但她才高兴起来就轮到二姐情绪低落了。因为继母姚氏要对静安进行礼仪集训。 特训大半月,九九登高时放心不下的姚氏还是拜托了乐安。 “你二姐姐伤了头,说话过于坦白直接。这回出门我要应酬不好时刻守着。你就多辛苦些,警醒些。如果不行,就带她去周边人少的地方走走。反正咱们的地方是兵卒特意清过了的。你二姐估计也不喜欢跟那些小姐们聊天。” 理解继母的为难,也不想二姐姐无意中坏了名声。乐安点头答应下来。 九月的北方碧空如洗,秋高气爽。实在是游山玩水,看枫赏景的好时节。 乐安她们的马车刚到山脚还没换乘小轿,几匹快马忽然从远方驿道扬尘飞来。直接到了刘知府跟前翻身下马。 女眷们里见识多的小声道:“是都司衙门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大事竟然追到了这里?” 北地的文官武将各有衙门个行其责,为避嫌明面上很少来往。 所以这回刘知府请客赏秋并没有邀请比自己官衔还大都司的人。人家自然也不会特意过来扫兴。必然有大事才会派快马过来。 果然,刘知府听了令官禀报带着官员们匆匆弃车骑马而走。留下护卫长过来跟知府夫人回禀几句。 原来是辽王殿下船上呆闷了,带着侍卫们骑马要经过这,听到传信的都指挥史好心通知刘知府一起去跪迎。希望王爷赏脸到大明府暂且歇息一夜。 原来是辽王爷要来,女眷里有心思浅的,不免建议知府夫人取消秋游回去府衙张罗一番迎接王爷亲临。 有赞同的就有反驳的。 “辽王的架子大着呢,不管是西征还是平南一路上都在军中、驿站。听说巡江营时布政使亲请都不肯给面子,那还是公主的公公呢!怎么会来咱们这歇息游玩。咱们还是按计划登高吧!” 知府夫人很会做人,装作两方的建议都没听到,只笑着对女眷们道:“迎接王爷自然是老爷们的安排,我们还是尽兴游玩别辜负了这如画秋情。” 看来她也是认同辽王不会驾临,更可能是刘知府叮嘱了她。 望着那些在山脚磨叽遥望的贵妇贵女,一心想上山看红枫的静安语气不屑。 “至于吗?一个王爷就让她们兴奋紧张到这样了。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平常男人。” 高冷之花的三小姐怡安,和对那个王爷有感恩之心无倾慕之情的乐安,此时跟二姐姐到是一个心思,笑笑提醒着她小声点抱怨,以免引起众怒。 率先坐上小轿上山的知府夫人面上说的轻松,心头还是有一丝侥幸与担忧。 想着要是辽王真就有心情到济南府里看看游玩一番多好,可府里没隆重准备会不会让王爷以为怠慢,纠结的她不知道到底该期待什么,直到了半山腰还忍不住从轿帘中向外官道远望。 官道上,勒马停步的赵羿遥望远方城墙发着呆。跟在他身侧的苏诚纠结苦恼着自己是否要为忠心做一次奸猾臣下。 如今天下,他是唯一能猜到主子三分心思的人了。想来能让三岁站桩数个时辰不动的主子,在船上怎么也坐不住的原因,就在那座城中了。 也不知道于四小姐怎么就把王爷心给牵住了,更不清楚既然他们看起来两情相悦,为什么还每次都偷偷摸摸见面,还每次都不欢而散呢! 犹豫半响,苏诚到底做了奸臣上前:“主子爷,银船要后天才能到清鱼码头,咱们昨天跑了一日。今天正好重阳不如到城中散散住一夜,也让马好好歇歇。” 呵呵,赵羿冷冷瞥了这个敢揣测自己心思的蠢奴才一眼,马鞭一甩反而更快向前飞驰。 这大半年主子威严日重,苏诚私下比较过,有些时候主子爷不收敛那气势比皇上也不差什么。如今淡淡扫这一眼,简直让他腿软的差点跌下马去。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活该,不说王爷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他们护卫的马都是千里挑一的战马,怎么会跑了一日就要养着,自己怎么就找了这么个蠢死的理由 “大哥,咱们爷这是怎么了?”这几天在王爷强压下,不敢多话的苏义过来问道。 呵,苏诚哪里敢说,自己主子爷可能偷香窃玉失败,心情不好。这是死也不敢吐出的话。 眼见得王爷已跑远了,苏诚顾不上骂自己蠢也懒得搭理弟弟,一鞭子下去不在心疼马,飞似的带人追了上去。 眼见得就要冲过城门,忽然两队轻骑迎了上来。见了他们赶紧翻身下马齐齐跪地。 苏义边给自己的马喂草料,边笑着佩服道:“这山东都司和济南府的官员们可够会钻营的,消息也够灵通。运气更好。竟然在最后关头堵着了咱们王爷。” “堵着又能怎么样,咱们王爷还会赏面去城里看看怎么的!” “今天可是重阳,城里肯定热闹,王爷要真能给他们个脸咱们兄弟也能松份些。” 看着前方迅速设下的茶棚,被官员们团团簇拥献殷勤的王爷,苏义几个侍卫在一旁闲聊打趣。 刚才被主子爷冷眼吓到,现在抓紧时间去后面方便的苏诚,听到几个济南官员的仆役闲话,急匆匆系了裤子跑向茶棚。 “主子爷,听说知府太太今日请了不少官员女眷到千佛山登高。于家三位小姐都到了。” 好不容易趁空在主子耳边飞快一语的苏诚,已经抱了舍身尽忠之心了。 反正,忠仆本来就该为主子生,为主子死的。 于家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很想把这自以为是家伙一把捏死的赵羿端起茶碗,借着喝茶盖住了脸上的怒气。在放下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冷王爷。 “王爷,咱们济南府的千佛山近看大明湖如镜,远眺黄河如带......兴国寺里的阿弥陀佛身饰佛光,法相端严...... “好,就应刘知府所请了。兴国寺,兴国好,为这个名本王也要去上柱香。”赵羿竟然果断答应了下来。 望着忽然起身要赏面,进城就跟行军打仗一样雷厉风行速度的王爷,刘知府和一众官员几乎傻了。 他算准了以辽王平日行事决不会进城的,殷勤邀请也不过是想亲近些让王爷记得自己一二。如今可怎么办好! 府衙里什么也没准备,太太更带着女眷们在那边游玩,他就算想让侍卫通知也跑不过王爷的战马啊!万一夫人小姐们在齐齐跟王爷撞上那不更说不清了。 “老爷,咱们如今怎么办?”刘府师爷也是愁眉不展。 “怎么办,顺其自然吧!”刘知府不知该说自己是好命还是歹命,叹口气招手道:“眼下你不用管别的赶紧回府布置才好,王爷要是留宿我们可得伺候周全了。” “是,卑职马上回去准备。” 马上的赵羿有点懊恼,其实他今日是真不想进城的,也没有想再去看乐安。再说看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独自气闷。 只是茶棚里时听见有奉承的官员念什么‘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忽然就担心起那个除了自己再无亲近之人的于小四来。 他是真的做好决定,让那丫头这辈子顺心顺意做她青梅竹马陆景衡大才子的好媳妇了。 眼下来也不过是好人做到底,看看她在于家过的如何。 而且,今儿是登高的好日子,千佛山必然游人如织,他们哪就那么有缘能碰上呢! 却不想,有缘就算隔着山海也要相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 赵羿带着亲卫到了山脚下, 拿过知府大人快马取来家中珍藏的佛香, 言称要替母亲诚心敬佛弃马只带了苏诚一个步行上山了。 王爷步行,其他人谁敢在坐轿呢。且不说愿不愿意陪, 只说他的体力步速, 其他人谁又能跟得上! 不过也好,扔下自己正好可以准备周全些。 被遥遥甩在半山腰的知府大人一边擦着额头的汗, 一边吩咐身边下属道:“赶紧上山, 跟你们夫人说,辽王爷赏脸入了城,要她快快带女眷们回避。” 知府夫人还不知道这又惊又喜的消息,她此刻正在山顶临枫亭见家的女孩。 于家四姐妹去了幕遮上前见礼,围在亭子内外的贵妇贵女们见了怡安姐妹的脸面,都不由暗暗吸了口凉气。心里除了珠玉在侧的自惭形秽外, 纷纷暗赞。 大明府竟然有了对花树堆雪,明珠美玉般的天仙人物。可真是了不得!这品格于家将来必要要安排进宫参选做贵人吧! 知府夫人之前听丈夫提起说, 她办的府学不要给于家发帖子。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暗想于家的姑娘也位面太尊贵了些。此刻一看怡安姐妹比这山水还清丽绝俗的容色,立时明白了于老爷的苦心。 笑容慈爱的叫了于家姐妹上前,给了见面礼又拉了怡安坐到身侧说话。 静安是定了亲的, 几个贵妇借着她的婚事开始打听起乐安姐妹的婚事。 姚氏夫人知道老爷的心思,不想用女儿攀附富贵,也暗示说, 自己家的老爷已经给两姐妹都定下来人家, 就等上面哥哥姐姐成婚就办她们的喜事。 别有心思的贵妇们又纷纷惋惜又庆幸。 “小四, 我们出去走一走吧,我实在受不了自己跟猴子是的被围观了。”静安摇了摇妹子的手哀求。 继母所料果然不差,二姐是很不愿意跟那些千金贵女们聊天,也确实聊不到一块去。 见继母微不可察的对自己点点头,乐安只好把小妹妹给三姐带着,陪着实在坐不住的二姐出来散一散。 “千万别走远了,一刻钟就要回来吃茶。”高冷的三姐怡安肃着脸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一会就回来。” 身负看着姐姐不闹笑话重任的乐安,本来正悠闲赏风景。蓦地觉得耳朵有点热,坐在溪边大石上用力拉了拉耳垂。不由仰头看着正空的大太阳,暗暗嘀咕如今谁又会念叨自己啊! “乐安,下来了。溪水凉凉的舒服极了,不冰的。反正有丫头守着,没人会看见。母亲和三妹妹也不在没人管我们。”先跳到浅浅溪水里的静安一个劲的诱惑妹妹。 揉了揉耳朵,乐安看着水边嘻嘻哈哈的二姐姐使劲摆着手,不肯脱鞋跟她下去胡闹。 乐安自由长在江南宫中,怎么会不喜欢水,她又自来是个淘气爱玩的。 可这里不是守卫森严的皇家园林,她也不在是可以肆意悠游的公主,虽然周围护卫不少,但就是让同行的小姐丫头们看了也不好吧! 可静安不是一般战士,扑上来两把就将乐安的鞋袜脱下来一只。不管是从块头还是力气都不是对手的乐安挣扎不开,只能认命光了脚丫。 “小四,你的脚真纤巧,现在要是荷花开着的季节就好了,可以拿来比一比,看你的玉足纤纤是不是比花瓣还小还香嫩柔软。” 说着话静安这个坏坏的,在乐安脚心里挠了下,摆出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念起艳诗:“凤靴抛合缝,罗袜卸轻霜。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 好你个二姐姐,竟敢拿我取笑。乐安踢开她落在浅溪中,弯腰掬了捧水要攻击,顿了顿又把水扬到了溪中。 “二姐姐,你注意裙角别湿了。一会还要见客,我们就踩踩水吧。”乐安想起了规矩,拉住了姐姐的手。 “好吧。你身子弱,我们走走就上岸吧,别凉着了。”静安这些日子,了解了女子有多少规矩要守,也是能听进去劝的。点点头拉了妹妹摇晃着手哼着小调走在浅水中。 原来,于小四也有这么活泼娇憨的一面,也会笑的这么恣意可人。那当初和自己在一起怎么就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自在过呢? 是自己对她不够宠爱,还是给的还不够多?这个小白眼狼,夫妻二十年还比不上如今认识几个月的便宜姐姐亲近! 为自己当初待遇满心不平不忿,站在山崖后居高临下看着她们姐妹玩乐的男人,正是觉得不会那么有缘和这冤家遇上的辽王赵羿。 在山脚就离开众人,只带着苏诚一人上完香,赵羿就一路信马由缰随着陡峭小径走过来随意看看风景。 在看到青石上浅笑倩兮的乐安时,赵羿是真有些惊讶啊,他真有些不敢相信两人会这么有缘,真的能漫山乱走也会再见。 不由自主的心喜后,见她和二姐静安亲密嬉戏又气的不行。 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小心眼王爷羡慕妒忌恨了的静安,扶着妹妹到了青石上。一边风中晃着脚丫等晾干一边笑嘻嘻闲话。 “小四,你不知道,我摔伤刚醒来,看乳娘给我拿长长白布裹脚都吓傻了。还以为自己是那种折断了脚趾的三寸怪,丑臭脚,以为自己残废了,几乎想再跳河去阎罗殿一次。” 心有余悸的静安拍了拍胸口笑道:“还好还好,只是乳娘到了南边学那些人想让我天然美丽大脚丫变的更直更纤细。” 乐安看二姐后怕的样子,踩了踩二姐的脚面笑道:“这事你都忘了?三寸金莲早就在圣祖爷时就废止了,他还把这条写进了南宋和北宋的和平协定里。如果谁家有女孩断脚裹小,三代的男丁不可考科举呢!” 唔,静安瞪圆了眼睛半响,啪啪啪鼓掌佩服道。 “圣祖爷果然英明,没白做皇帝一场。这法子绝了。要想女子不被裹脚所害,还真要从男人那动手段才能绝根。我一会到正殿要给他上柱香,就为了自己能完整健康走路做人。哈哈。” 怪怪的狂笑两声,静安低头看着妹妹的脚好奇问。 “我听说南边流行把女孩的脚裹的又直又纤叫什么马上快,南宋宫廷里还有秘方给公主们从会走就开始养脚,等公主们豆蔻年纪脚就不会再长大了。你说,她们的脚丫是不是也象你的一样又软又香。” 高高在上,背对阳光的赵羿视力耳力都相当好,听静安的问不由点了点头。 于小四的脚可不就是南宋那纸醉金迷奢侈无度宫廷中养出来的。为了那一双香软的脚丫成型,各种珍稀香料药粉不知道浪费多少。 看着乐安那双阳光下轻晃着的白嫩纤足,赵羿渐渐有点眼热。 想想上辈子自己每每想把玩放纵下,按春宵秘戏图里的方式用那双嫩足夫妻恩爱和乐一番,于小四总矜持羞恼的十回不肯从了自己一次,那笨丫头果然就是个不解风情又暴殄天物的! 也不知道这辈子,这双软白玉会不会被陆景衡那个如玉君子发现,也喜欢的非要尽兴享受一番不可。 想到会有其他男人握着乐安纤细的脚踝,把那晶莹粉嫩的脚趾放在手里,肩头,嘴边,齿上,她媚眼如丝用那软嫩的脚掌踩在男人的脸颊,胸肌,小腹,跨下...... 赵羿那本来看着美人想着旖旎风景,男儿本色不可控,正往胯下长抢奔涌的血液瞬间冲到头顶,浑身杀气的他发根已经倒竖。 “主子爷这阴晴不定的情绪到底是为什么,刚才不还好像沉浸在什么甜美享受中,怎么立马又怒火攻心的要杀人呢?” 守在主子身边的苏诚,看着本来眼角眉梢带着春情的主子猛然脸似寒霜,忽然有种动物逃命的直觉,赶紧把头低到胸口,生怕自己这条小池鱼被白白烧死。 他也算是好运气。 妒火攻心的赵羿眼下不能对未来的陆景衡做什么,可嫉妒起来的男人是相当可怕的。 找不着鱼泄怒虾米也行的赵羿灵光闪现中,想起可能还有男人看到了乐安的脚,带着杀气猛回头后,却只见自己的属下在身后乖乖垂头看着脚尖一动不动。 还好,他知道尊卑分寸,哼!不用挖去眼睛了! “二姐,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想来夫人那边也要喝茶吃点心了吧,抽出帕子乐安擦了擦脚拿过罗袜。 乐安手里,素净的帕子上是最简单的兰草图案,雪白的罗袜上也是。 那雅致的幽兰,连个花瓣都没有,只三五枝柔嫩纤长的深绿浅绿。 看得赵羿怔楞一瞬,忽的又轻笑起来。 原来,原来自己又犯蠢了。 乐安帕子上,袜子上的兰草花样,仿佛当头棒喝惊醒了还沉浸在可笑妒火中的赵羿。 世俗之外的空谷幽兰,是如松如竹陆景衡最喜欢最善画的花,也是乐安唯一能绣出模样的花。 不管前世和今生。 五脏六腑如油煎般翻腾不停好久,觉得心灰透了的赵羿嘴角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着手里的珠子化成粉末飞散空中,他眼光犀利如剑。 仿佛只一个呼吸,那满心的不安焦躁担忧牵挂尽数散去,他又成了那个战场朝堂中冷静沉稳一切尽在掌握的辽王。 望着乐安远去的袅娜背影,轻敛眼帘的辽王长长呼了口气。 也罢,男人大丈夫有什么拿得起放不下,本王向来豪杰胸怀,放下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女人也没有什么不能。 如今后患尽除,我也算对得起你这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了。 这一生,你和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做美满夫妻,顺心顺意恩爱白头。 我也会有如花美眷,解语倾城。将来三妻四妾,七子八女圆满一世。 咱们就此——诀别吧! 不知道主子爷为什么会把那两根精挑细选,一路上都贴身在怀的珍珠手环捏了个粉碎,生怕自己被迁怒的苏诚一路都秉着呼吸脚步如猫。 可没想到,主子竟然又回归了正常。 当日不仅重新去兴国寺规规矩矩为国家父母祈福上了香,还很有风度的接受了刘知府在湖心亭晚宴邀请。 虽然宴席上依然是寡言少语不苟言笑,但那副上位者的从容威严更胜从前。 招待上官有宴必然有酒,有歌舞美人才算完备。 但对于这位传说里从不近女色的王爷,刘知府和指挥史两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美人伴席才好。 商讨半天还是决定尽本份伺候好王爷饮食为主,让府城最有名的歌姬们一旁奏乐相伴就好。 金琵琶的乐技别说济南府,就是齐鲁之外也有几分名气。等闲的人花多少金银也轻易进不了她的小楼听一曲。更别说让她亲自上门了。 今日除了知府大人面子和官威,她能欢天喜地过来奏乐,还是和其他几个乐姬一起,完全是为了这北地人人敬仰的战神辽王。 哪知道长长的一顿酒宴,她精心弹了七八曲拿手的,辽王殿下却仿佛充耳不闻,只淡然喝着酒,偶尔跟官员们闲话两句。 不行,难道就这么把天大的机会错过? 在王爷跟前弹了数曲,连个好字都没得了。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受金琵琶的名号。 在纱帘后看着王爷年轻俊美的脸,豪气磊落的举止,脑子里胡思乱想法子的金琵琶手下一个不甚几个音就拨错了。 好在她琴技非凡,顺势加了段急弦掩了过去。 可这小小的失误却带来了难得的惊喜,一直视她们如无物的辽王竟然把目光移了过来。 可惊喜也就那么一瞬,看着收回目光依然面无表情端起酒杯的王爷,纱帘后小有名气的歌姬们都灰了心。 还有那刻薄的鄙夷翻了金琵琶两个白眼。这点小伎俩想吸引王爷对你另眼相看,呸! 在宴席下首陪坐的刘知府心神一直在王爷身上,见他瞥了一眼歌姬方向转瞬眉宇间又平静如斯不由几分猜测不解。 “刚才那曲浔阳夜月的风回曲水处错了几个音。”有才又精明的师爷凑到知府大人耳边小声提醒。 哎呦,没想到啊没想到。 沙场领兵的辽王还有这份才华造诣,难得难得佩服佩服。 学子出身,却只精于读书的刘知府,此刻看向王爷的目光刹那又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仰慕。 席面上的指挥史等也都不是废物。就算自己不识音律跟着的幕僚师爷中也有通的。一会功夫席面上真真假假的恭维赞叹响成一片。 漫不经心听着奉承的赵羿缓缓把玩手中的青瓷酒杯。想着刚才那首旋律雅致优美的月色清江。一抹淡淡的笑意浮上眼角。 这种柔婉,安宁的调子是后来乐安最喜欢的。他也爱的很。 其实他对于音律并不擅长,对此道没有一点天赋,原本也并没有如何喜欢。 宫商角徵羽小时候在老师教导下就各个熟悉,但就是怎么也没法把那些符号凑成动心的旋律。当然也可能是不肯用心。 毕竟从小到大他的志向,就是做一命领兵沙场的神勇将军。 小时候除了练武还要读兵书史书,还哪有时间研究那些靡靡之音。反正不会也没什么,等他有心情消遣时,宫廷乐师多的是上来精心伺候。 但乐安出身南宋宫中,姐妹们都精于音律,只要是曲子她都很喜欢,不管是宫廷大乐还是山间的小调。 琴和琵琶都十分擅长。闲来无事她时常在花间月下,亭上湖边弹上几曲。 时间久了,对于其中几首赵羿也记得熟了。就像刚才那首浔阳夜月。 夕阳映江,渔歌唱晚,那时候总是弹这一曲的乐安,是不是时刻惦念着江南的家乡呢! 九月的湖面凉风习习,一弯新月如钩倒映在层层涟漪中,让独在异乡的人忍不住黯然伤怀,就如同杯中含了惆怅的清冽美酒喝入腹中更添情长。 月落日升,依然是天高云淡的好天气。 “二妹妹,四妹妹。”午饭前,本来该在书院的二哥于勤进了内院。 “二哥,你怎么来了,快坐。”正头并头看曲谱的乐安和静安起身,接过二哥手里的东西让坐。 于勤坐在窗前笑道:“我的老师一直非常崇拜辽王,钦慕他保家卫国开疆扩土的运筹帷幄勇武天成。早课,他听刘知府的儿子说王爷今早离城回京,就给我们放了假,自己往城门方向追去送行了。 “呵呵,这个人人口中的战神魅力还挺大,那些贵女们奇葩向往也就算了,连个老头子也想一睹风采。”静安打趣一句拿着二哥送来的胖叫虎放到乐安手里拍着玩。 “谢谢二哥。”看桌上的喜福娃娃,跳蛙笔筒和一排数枝带野鸡毛的枣心笔,乐安抬头微微一笑,比桃花还粉嫩的唇角绽开一个梨涡。 于勤实在喜欢这个好看甜软的妹妹,见她喜欢扬了扬眉:“谢什么,你喜欢就好,等二哥看见好的再给你带。” 哼,见他们两在这兄妹情深,静安抱住乐安的肩膀愤愤道:“二哥就是偏心,三妹妹是世外仙姝不稀罕这些玩物就算了,你妹子我的份呢,怎么就知道疼小四。” “你连晚上睡觉都常常挤在四妹妹这,一天到晚跟人家黏在一起,我再买一份也是浪费。”于勤的理由理直气壮的让人无法反驳。 发现家里两个妹子正在看乐谱,于勤一拍脑袋道:“跟你们说辽王可不是只会打仗的武夫,听说文采惊艳不说还精通音律。是货真价实的才华横溢。” 呵,听二哥把那什么王爷夸成一朵花,静安翻个白眼道:“世人多爱夸张以讹传讹,你没亲眼所见怎么也跟个没见识长舌妇似的。” 于勤懒得理只会抬杠的二妹,端着椅子凑到乐安这个乖妹子身前,讲起外面现在传开的新鲜事。 “四妹妹听没听过‘曲有误,周郎顾’的典故,昨天咱们辽王就来了个眼见为实的。那红云楼的金琵琶琴艺多精,不过一个小小的错音...... 于勤是次子,今年才17只比二姑娘静安大一岁,又是自小在祖母姑姑前长大,性子难免跳脱好玩了些。没有大哥的沉稳成熟。 乐安却十分喜欢这个性情和自己亲八哥相像的于二哥,一个多月的相处两人已经十分要好。说话相处随意又亲近。 听完他绘声绘色的故事,很想见识见识一曲动四方琴艺的乐安,好奇的眨眨眼问道:“二哥,红云楼是什么地方,金琵琶又是哪家的小姐?” 呃,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在妹妹们跟前说了不该说的于勤红了脸,插科打诨评起乐安进步微小的女红。 哼,比养在深宫不太解世事的乐安,见识广博多的多的静安可什么都懂,狠狠踢了二哥一脚,大刺刺给妹妹解惑。 “红云楼听名字也知道不是青楼就是楚馆了,那个金阿银阿的还用想,自然是章台柳女伎了。好你个二哥平日里装着勤快老实,怎么会知道风流场中那么多秘闻,谁家姑娘会唱曲,谁家的吹箫好?” 被揭穿的于勤也不恼,只陪着小心求保密又许愿等过些天家里的女师来了,妹妹们想要什么稀罕东西他都包圆。 说道女师静安来了兴致,拉着乐安问道:“四妹,你到时候想学什么乐器,女子吹箫寓意下流有失体统,琴还要什么神韵,不如我们一起学筝吧!正好我会不少小调用筝弹一定好听。刚才二哥说的那个周郎的我就会一个。” 琴和琵琶是乐安自小练习和喜欢的,本来这次她想跟老师学箫的,可搞不懂为什么二姐说女子吹箫不好。 “箫是黄帝命伶伦伐昆仑之竹为管而成,音色圆润轻柔,空灵婉转,自古就是八音之一。女子持箫花间月下吹奏,是多么幽静典雅,二姐你怎么说吹箫‘下流’?”不解的乐安不由好奇追问。 被妹子问上来,哥哥也目光灼灼等着答案,实在不敢顶着家法一顿好打而实话实说的静安只能。 “啊哈,吹箫那个,呵呵,我说了什么,嗯嗯,我好像失忆了,我胡说八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秋去春来, 一转眼于家人已经在济南府中过了冬至, 新春,清明。迎来了家里第一个第三代, 大哥的庶长子安哥。 今日难得二哥休息在家, 姐妹们凑到一起弹琴玩乐。 “天涯的尽头是风沙......任武林谁领风骚,我却只为你折腰.....” 四月的阳光透过薄纱在窗前洒下一片淡金, 在悠扬的歌声里蹁跹舞蹈。 一首筝曲弹唱完毕, 二姐静安扬起灿烂的笑脸,自己率先给自己鼓起掌来。 在一旁被迫做听众欣赏的于二哥摇摇头实话实说。 “学了大半年技法还是平平,幸亏唱的还行弥补了七分不足。不过你这情情爱爱,江湖风刀的,我们听听就算了。要是大哥和父亲知道,你就等着跪祠堂抄女诫吧!” “呸, ”静安瞪了二哥一眼。傲娇的扬起下巴道:“你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懂什么,三妹, 小四,你们说我弹的如何?” 说实话,大半年学下来还弹成这样,手法技艺真的实在一般。 那歌词也确实露骨的很, 不肯违心说好话三姑娘怡安不发表意见。 乐安在二姐殷殷期待的目光里勉强夸了句:“二姐,你的声音还是很好听。” “哼,别人也就算了, 于小四你竟然也不跟我一伙。”炸毛的静安横身扑了过来。 “嘘, 嘘, 小点声,大哥和爹爹在书房说话呢。”乐安推开身上作乱的二姐急急提醒。 很怕严父和更胜严父大哥的静安老实下来,对书房方向嘟了嘟唇。 “爹爹至于吗,不就是这回没考上落榜了吗,三年后在努力呗。再说男儿丈夫非得读书当官才出息吗?” “胡说,父亲哪里会那么没有气度见识。” 训了妹妹一句,于勤手指在琴弦上划了两下,带着几分忧心解释给几个妹妹。 “大哥今年才三十还年轻着呢,到不愁将来不中进士。只是这次春闱,会试上榜的全是南方学子,北方人竟然一个都不在榜上。 听说京都已经闹翻了。北方举人联名上疏,告考官们徇私受贿,还齐齐去哭太庙呢!父亲是怕大哥跟着去,万一闹出什么来不好,正嘱咐着呢!” 啊!都有些见识的三姐妹惊呼一声齐齐起身问道:“二哥,那皇上怎么说?” 于勤也忧心忡忡:“怎么说,已经正式下诏重新阅卷,可谁想到榜上还是一个北方人都没有。现在北方籍的官员们也闹起来了。刘知府还要联名写奏折为北方学子讨公道呢!” 啊,这可怎么是好? 于老爹是北方官员,而他的恩师正是这次的考官之一刘璋。这个联名奏折他是写与不写的两难啊! 当今圣上又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仁慈之君,对官员们受贿徇私的刑罚向来只重不轻的。 于勤看着妹妹们担忧的脸,尽量宽心安慰道:“没关系,父亲就算署名也不是为攻击老师只是为了让皇上明查,不署名也是忠义,怎么说都好。皇上日理万机都是军国大事,这一榜进士算什么,更不会留心父亲这小小五品官员的事了!” 那倒是,小小五品的父亲,实在落不到皇上眼中。 一瞬间,姐妹们竟然觉得父亲官小位卑也不错了。 春风吹着初荷尖尖的香气,到了四月桃花才开的东北黑土。 拿着手中密信,把一树桃花用纷纷挑落的赵羿晃了晃头,骂了声“蠢货。”随手把信给了身边的王府长吏李朝卿。 看了信上的消息,李朝卿赞同道:“果然是蠢不可及,皇上是有心大力提拔南方才子聚拢人心,可北方更是我朝的根基所在。 这几个自以为是、目光短浅的主考在皇上给他们机会重新阅卷后,竟然还是让北方学子全部名落孙山,真是迂腐顽固的不知死活。” 提到不知死活,想到父皇有些时候的雷霆手段。赵羿心念一动,拿过信再看。 他记得这次的主考官刘璋,是于家老头的恩师,嗯,没错。对于乐安的事他一向不会有疏忽纰漏的。 但皇上再怎么处理考官九族呢,也牵连不到学生上去。于家应该会平安无事的。 提起的心又放下,想到什么的赵羿开始看今年上榜的举子名单。 咦,奇了怪了,号称江南少年才子第一的陆景衡怎么不在榜上?难道落第了? 不可能,那家伙虽然让人讨厌的很但才学是一等一,身体也不错只要进了考场最次也能入围二甲。 那是有什么意外了?也不应该啊! 父皇在去年回京时,带了一批南宋官员回京做官,很被看中的陆景衡的父亲陆行被越两级封为正三品左副都御史,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是南宋最有可能入内阁的官员。 在京都虽然王公贵戚的纨绔子弟多,也应该没有人那么没长眼睛敢去打皇上新宠儿子的闷棍。 不过,也许就有不长眼的呢,看他那副单薄少福的样也是该倒霉运的! 真是叫人拍手称快,他想金榜题名在洞房花烛,享尽人间美事哪有那么容易。 妒忌的男人露出冷冷的笑,一把扔开手里的长信。 陆景衡确实够倒霉的。 当今至德帝天恩,金口玉言承认所有南方已经在南宋朝考取的秀才举人进士功名依然算数。 陆景衡自己为了金榜题名,对父母家族有个交代,也能更体面的去于家向乐安提亲,也是日夜苦读。 这一回考试又不用从南方那千里迢迢赶往京都,连适应下水土不服都不用,真是事事顺遂。 哪知道万事俱备,临入考场前身体康健几年都没咳嗽一声的自己,竟然会感染风寒,一病就是十数日不能起身。彻底错过了这一科。 错过了也就错过,三年后还有机会,而且皇帝刚刚平定四海说不定明年还会开恩科。 如今让他更焦急的是另一码事! 乐安如今名义上的表哥张腾,已数月没有消息了。 开始陆景衡还以为张腾又去哪坐深山寻找珍贵草药,或者跟从什么神医讨教没太往心里去。 直到留在老家的下人提起,于家派人到官府报案,他才知道张腾和于家留下的老成管事都失去联系,音信皆无很久了,这才着急不已。 陆景衡忧心不仅仅是因为张腾失踪他少了个好媒介跟于家来往,将来过了三年孝期只要张腾找了借口退亲,他考中顺势提亲,更是真心担忧这个相处数月,还帮了自己大忙朋友的安危。 尤其他在知道张腾曾跟着老管事去了南宋,去了眼下还不时有小股战乱的南岸巡查铺子后。心中更是不安。 张家铺子所在的青口到一直都是安全的,但张腾就是个滥好心的医者,难保他不会离开安全地带冒险帮人看病去。 要是真有个万一遭了西辽或者大顺残兵的毒手。哎! 偏偏如今自己在京都又大病刚好,如何也偷溜不出府回江南亲自查看的! 陆景衡作为朋友这边担忧牵挂不已,济南府中于老爷对这个舅兄留下唯一的外甥兼未来女婿,就更是惦念的日夜不安了。 在官府那确定外甥张腾离开江北,就再也没回来后,料到结果不好的他不好轻易跟儿女们说。 想来想去,先亲自给嫁到临县周家的妹妹去了封快信商量怎么办好。 而正想来哥哥这商量次子和二侄女静安婚事的姑太太,当初跟嫂子关系可是十分要好。 听说嫂子的侄子,乐安的女婿可能出事,心头自然也是焦急万分,第二日天不亮就带着儿子周正清到了哥哥家。 “四妹妹,怎么就你在,静安呢?” 二哥于勤到了乐安这,发现一向跟四妹焦不离孟的二妹竟然不在很是奇怪。 乐安收起手里的帕子看了看时辰,也疑惑的很,奇了怪二姐怎么这个时候还没过来? 到是杏月小人精,抿唇笑着贴在乐安耳边嘀咕了两句二小姐的去处。 哦,原来如此。 乐安了然的弯着眉毛对二哥道:“姑妈和周二表哥来了,正在父亲那说话呢!” 于勤听了这话,也跟着她们主仆二人一起笑了起来。 原来,是少女怀春坐不住去看准相公去了! 眼下,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老爷给二姑娘定了门好婚事。就等着二少爷娶妻后下定就成婚了。 那未来的姑爷周正清,不仅是静安嫡亲的表哥,还是名副其实的青年才子。 是去年弱冠年纪就考中解元的举人老爷。全家上下都对未来姑爷满意极了。 所以听说今日姑妈和表哥来了,二姐又不见踪影,房间里三个人自然都猜想着,一直在雅安州跟父亲外放的二姐,可能是一时少女心动,偷偷去看未来夫君了。 谁让这大半年周二表哥都在京城念书,没有露过真容呢!性子跳脱的二姐怎么可能不好奇。 于勤正跟四妹妹打趣,门帘却被猛地掀开,静安涨红着脸冲了进来。 乐安看她眼圈发红,脸颊上明显还有道不正常的巴掌红痕,站起来刚要过去看看,大哥于诚铁青着脸随后进来,扫了眼房中下人们,喝了一声:“出去”。 从来谦和待人的大少爷,第一次这么疾言厉色的,杏月这小忠仆吓得一抖,却还是挺住了脚步没动。 乐安看大哥神色不对,手都气的发抖,给了丫头个眼色让她出去。 自己几步走到已经伏在榻上,埋着脸的二姐姐身边要看看她怎么了。 “四妹过来,不要理会她。”于诚一屁股坐到椅子里,声音如冰。 “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二妹脸上的印子不会是你打的吧,你,你怎么能打她一个姑娘家。” 于勤看着大哥手里皱着的扇子,想到二妹脸上的红痕心疼的有些恼。 “我打她,你问问她到底做了什么,要是父亲知道她如此胡来,请家法跪祠堂都是轻的。” 于诚气的不轻,手里扇子狠狠摔在了桌子上,是彻底坏了。 他们是知道大哥脾气的,最是温和老诚,轻易不会对人无礼。 可静安虽然直率淘气了些,大规矩也是有的,怎么就能气的大哥动手呢!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刚要先劝劝,静安已抬起头来,还好脸上没有泪只有倔强。可她说出的话就不能让大家庆幸了。 “我怎么了,我就是不想嫁给那个酸文假醋的表哥,我自己的婚事,自己的人生,还不能自己做主了,我去找那个大才子让他不许娶我,怎么不可以吗?” 啊! 自古儿女婚事都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周正清条件上实在是良配,二姐姐怎么会冒出这么古怪的念头。 竟然自己退婚,听那话的意思,还要自己做主婚事? “听听,你们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于静安你今年十六了,不是六岁,就不能用脑子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和将来。父亲为你的婚事操了多少心你知道吗?”于大哥脸气得都红了,手把桌子拍的是啪啪响。 大哥说的有理,二姐满十六了,这个年纪在如何心疼女儿的父母,也着急了。要不是没过门的二嫂守祖母的孝,也许去年他们刚回济南二姐就会出嫁。 何况二姐的品貌只能勉勉强算中等,女红中馈都一般般,于家也不是大富,嫁妆不会太多,她又是襁褓里就没了生母,去年又伤了头爱糊涂,好点的挑剔点的人家,不会选这样的媳妇。 如今嫁到周家,嫡亲的姑妈做婆婆,很多事都能迁就帮衬多好啊! 她怎么就不愿意呢? 兄妹三个面面相觑,又是叹气的叹气,不解的不解,哄劝的哄劝。 静安眼里,这个家能跟自己说通话,肯听自己说话的,只有四妹妹一个人。 在大哥二哥都被气走后,她搂着最能耐心倾听的小四,委屈的说着心里话。 “我已经够委屈了,盲婚哑嫁都忍了,可不想生个近亲结婚的傻子。” 呃?对于二姐如此奇怪的拒婚理由,乐安有点懵。 几千年来亲上加亲的多了,南朝皇室里例子比比皆是,也没有听说谁家为着亲上加亲的联姻,就生的都是傻子啊! 想了想她笑着安慰道:“怎么会,我们于家祖父和祖母就是嫡亲的表兄妹,还不是生了三个儿女。你看父亲和姑姑不是个顶个健康聪明的。近亲会生傻子,你这又是哪听来的胡说八道?” 这,想不到实例会这么打脸,静安知道这点是说不通了。泄气地往床上一趴,恨恨的哼了声。 “不是说孝乃为人根本吗?周表哥家不是有姨娘过世了,他不守孝还谈什么婚论什么嫁啊。太子都要给父亲的妃子守孝呢,他家怎么不守规矩!” 能拖一时是一时,静安这也算急中生智了。 乐安被姐姐说的又是一晕,想了想认真反问道:“守孝?姨娘去世跟周表哥有什么关系,从来没听说嫡子为庶母丁忧的。历来太子更没有跟父亲妃嫔守制的规矩。二姐,你这是又从哪里听来的啊!” 是吗,这时候还没有太子给父亲妃嫔守孝的规矩?知道自己又想当然了的静安呵呵两声找补。 “我也觉得,一定是书里那个皇帝太宠妃子,自己胡来才胡乱改的规矩。要不谁家有十来个姨娘,接二连三都有个三长两短,子女们一辈子不用做别的了。守孝就能守个天荒地老,沧海变桑田。” 蹙了蹙眉,乐安细细跟脑子又糊涂的二姐讲道:“不会啊,很多都是家里叫一声姨娘,其实那些女子并不算上了牌面宗籍的妾。 官府是有规定的,王爷才能一正四侧,卿大夫一妻二妾,士只能一妻一妾。庶民年满四十无子才可纳一妾 那些通房和丫头生的孩子等于妾出,但母亲是没有实际地位的,所以除了亲生子其他庶出孩子也不必守孝的。” “果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真是千古一样的至理。这帮好色的男人名份都不能给个真正的,还好意思天天左拥右抱风流快活。” 静安听完妹子的话,很不屑的撇了撇嘴:“我虽然讨厌那套装模作样的守孝规矩,但更讨厌男人们,这种为私欲做出的虚伪无耻。” “你又胡说八道了,孝道自古为正,什么装模作样。让人听见一句传出去,你的品性就完了。”乐安狠狠拧了二姐一把。 哎呦,赶紧揉揉胳膊,静安保证道:“知道,知道,到哪个山头就要唱哪个山头的歌,我不会出去胡说的。我也不傻,只跟你叨咕下而已。” 哎,自己的难题还没解决,静安也懒得管别的闲事,长叹一声语气落寞。 “乐安,难道你就愿意跟一个话都没说过的男人结婚洞房,传宗接代,伺候一家的婆婆小姑。 你就不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没有爱,没有两心相悦的夫妻怎么会幸福,怎么会觉得快活呢? 难道这一生珍贵的青春韶华,就白白付给流年了。我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才可以结婚在一起。” 别看在皇宫长大,自己父皇妃嫔无数,她也看多了夺宠争锋的手段,可找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才可以结婚的古怪念头,乐安是从来没有过的。 估计这个朝代,百个女人九十九个半都没有想过,自己去找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才结婚。 宫里的公主们婚前,到是能看看驸马。 但要相处个两情相悦出来,在成婚还是不可能的。 就算她跟陆景衡的青梅竹马,也是十岁前常见,知道他心悦自己还是这回逃难里。 如今被二姐姐问上头来,乐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妹妹一双眸子露出迷茫之色,静安翻身起来。有些好奇的问起乐安关于自己婚事感情的安排。 “小四,按他们说法算,你今年也十五了,要嫁人生儿育女的年纪了。 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没有想过自己未来夫君什么模样性格,难道就没男人让你暗恋动心过? 哪怕看书里,古人幻想憧憬,哪怕路上惊鸿一瞥的刹那心动。或者就像那些贵女们想着皇帝王爷什么的。” 嗯,一见心动到是没有,不过自己从小到大都很喜欢英勇威武,能保家卫国,能护住自己女人平安的武将。 尤其经历国破家亡,她对文弱书生更是失望透顶,更倾慕马上将军了。 不过,乐安一顿:“二姐,你总说爱啊爱的,又说爱不是心悦,倾慕,不只是与子偕老,你的爱到底是什么啊?” 没想到妹妹不答反问,静安顿了顿又反身仰躺下微眯了眼。 半响,语气舒缓念诗般道:“我说的爱吗,是一见钟情也是日久生情,是恩爱、怜爱也是宠爱、心爱,是唯一是忠贞,是占有也是陪伴,是被人不屑轻浮好色,其实只爱自己漂亮妻子的荀奉倩。 但说到底,只是一种个人感觉,一种只有你自己才能体会的心动羞涩,脸红耳热,欲罢不能......” 二姐这番与众不同的话听起来怪怪的,不过好像也有理。 但要男子对女子忠贞不渝?自古以来都没这道理啊! 可反过来想一想,既然一心换一心,都是同样的人,男女似乎也要公平才算合理。 自己能体会到的心痒,欢喜吗?荀奉倩那痴儿才是好丈夫吗? 少女的情感世界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乐安细细琢磨半响二姐的话,才想起自己的任务。 大哥交于自己的重任在身,乐安转头劝道:“二姐,你的这些要求跟周二表哥结婚后,未必不能实现啊?” 静安不好说她第六感,已经预料到周正清那个所谓才子注定是个怜香惜玉,风流还拎不清的。 只嘟嘴不满抗议道:“我还小,满算才十五岁半,而且听说周家世代书香,规矩可严了。 媳妇们都要晨昏定省伺候太婆婆、婆婆还有小姑们。我不想嫁过她们家去,我要嫁到规矩宽松,舒服的武将家。” 这又是什么道理? 就算乐安在深宫长大也知道,世间新媳妇立规矩伺候婆婆小姑,本就是应当应分,谁家都是如此,武将家也不会例外啊! 看着四妹妹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解怪异的看着自己,觉得自己除了逃婚以外,再没有出路的静安,真想哭了。 像条死鱼一样往炕上一躺,生无可恋地装死不动了。 姑姑家的二表哥周正清确实是个谦和有礼,真才实学的青年才俊。 在于家住的这大半月,于家上下,从于存孝到小女儿幼安就没有不喜欢的。 除了那个准未婚妻静安自己。 静安是打定主意不嫁的,可在严父和好兄长们的严加监管中,她别说讲通‘道理’,就是哭死也跑不出家里。 想逃婚,更是千难万难。 眼看着进了六月,二哥的婚事已经过完了礼,晒了嫁妆,明日就要铺床,后日就要迎娶,真不想嫁给那个才子表哥的静安,还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难道真的只能等过几天父亲下定,在不能悔婚了。 二哥要成亲了,继母在这时终于有了身孕。这可真是喜上加喜的大好事,全家上下都很高兴。 姚氏夫人盼儿子盼的心都焦了,如今终于再有孕,小心的不得了。 怕操劳伤胎,想了下,也是为了锻炼她们这几个大姑娘将来能自己当家理事,这些天就把手里的事都给了大嫂打理。 她就把几个姑娘留在身边细细教导,又吩咐了几桩事给她们亲自动手分派料理。 “太太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吐吗?”三姑娘给继母亲自端了杯热奶,细心的问询。 “最近好多了,能吃下去了。”姚氏夫人喝了几口,抚了抚还没凸起的肚子,满脸温柔。 静安拿了梅子干,送到自己嘴里,大咧咧笑道:“酸儿辣女,太太最近爱酸也爱辣,不知道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要是生个女儿最好,我们家就七个姑娘可以是七仙女了!” 嘎! 静安话落,房间里静了一瞬,气氛都有点凝住了。 还是姚夫人先扯出笑,给几个继女吩咐了今天的事,才算和缓过来。 出了门,乐安简直无力了,拉住静安小声道:“二姐啊,你可真要改改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了,太太想儿子不行,你还信口胡说,兆头不吉不说,有心人还以为是你怕太太生下儿子,分了大哥二哥的财产,故意诅咒呢!” “我哪诅咒她了。女儿不是比儿子更好,更贴心。你们这些重男轻女的土著,哼!” 觉得自己被冤枉的静安气鼓鼓不服。 原本,乐安以为自己这个出身皇族的公主够不谙世事了。也许会在于家处理不好亲人上下的关系,过得不好。 可她没想到,会有一个更什么都不通,还大大咧咧不以为意的二姐。 算了,话已出口,只能过去了。自己今天还要去厨房帮着统计用度,没时间管她了。 皇宫里长大,习惯万事都吩咐女官太监去料理,从来没受过这些琐屑教育的乐安最近管家,每天脑子,嘴巴,手脚都忙到十分。 还好她有几分母亲过目不忘的本事,算筹也相当了得,账册上不用费太多的精神。 可其他的细碎琐事也累的够呛,天天几乎都是到头就睡一觉又是天亮。自然顾不上二姐每天幽怨的表情。 还好,还好,二哥的新娘子后日就要娶进门了,她们也能松快松快了。 盖上被子前,想松快些的乐安再次对没进门的二嫂殷殷期盼了一番,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明月东升渐到中,甜梦中的乐安面容渐渐扭曲惊恐。陷如噩梦的她,额头豆大冷汗一滴滴滑下。 梦里,有手持刀斧的兵卒,有凶狠狞笑的锦衣卫,摩拳擦掌的衙役......拿着涉嫌谋逆大罪,抄家圣旨闯进了于家。 悍匪一样的兵丁推到了屏风座椅,砸烂了花屏锦挂,抢空了珠宝字画...... 也绑住了于家所有人,不管主子还是奴才。 父亲、大哥、二哥男丁们被衙役们套上铁链,继母和嫂子所有女眷也统统被压入大牢......因为于家涉及谋反大罪了。 逼近的狱卒,一头碰死的继母,死了的小妹妹,用碎瓷碗毁了脸还逃不过被狱卒压在泥地里的三姐...... 是比地狱还可怕的境遇。 还有自己,奇货可居一样给死死看住求死不能,被狠狠烙上奴印,被大口灌了,被送到营帐......无力挣扎在军帐冰冷的地衣上。 叫天不应的她只能哀哀待死,可没想被人裹上披风,抢出来抱到怀里,马上,风中,被人按在床上,压在身下......终于狠狠刺穿了的自己。 ... ...... 啊,一声惊叫喝破了噩梦。 外间守夜的杏月,顾不上穿鞋匆匆跑进来掀开床帐。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做梦吓到了。不怕,不怕,太阳一出,诸邪退散。” 天光已经亮了乐安走到窗前,夏日朝阳明媚无限。 捧着热水连喝几口,曾经在长公主府得到过梦中预警,并因预警顺利逃生的乐安怎么也安不下心。 对于抄家获罪为奴什么,半点经验也没有的她,几乎把唇咬破才想到几件自己现如今能做的。 杏月不是家生奴婢,一个人跑出去不受牵连还是容易的。 对,乐安反身拿出从江南带来的贴身小包。 “杏月,我做了个不太好的梦。现在你拿着自己的卖身契,还有这五百两银票,散碎的银子都拿好。一会我跟太太回禀,就说你家里有人来你要去看看。然后你就先找个客栈住下,如果,你就去找......” 听明白话里的意思,在看着小姐青白的脸色,抖着的手,杏月握着手里的银票心也惶惶的。 “小姐,你这是做的什么梦啊!怎么就忽然想让我逃跑?” 张口问完,她转念一想又急道:“小姐,如果真的担心噩梦成真怎么办,我们村里以前眼睛赶紧的孩子和老人也会偶尔见到奇怪的预警。不如咱们两一起走吧,好不好,杏月跟常少爷他诚心发过誓,一辈子陪着小姐死也不离开的。” 常青,想到他乐安苦笑了下摇摇头。 拉住杏月的手嘱咐道:“不行,我是于家的女儿,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有罪也要担着。而且一家人怎么也要在一起的。” 知道眼下自己说出梦中警示毫无作用,一个人逃走更是于事无补的乐安,赶紧让杏月简单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记得上一次她梦醒不过一会公主府就糟了难,此次如果还会噩梦成真,恐怕时间也不会太快。 金乌升起的霞光散落窗前,乐安想了想把那件素缎单珠的肚兜穿上,又给自己换上严严实实的几层单衣。 让杏月帮着把数颗常青留下的金珠藏在自己发髻中,那根常青给她自保,绝对能锋利刺穿喉咙的带毒黑竹木簪子,也被巧妙的搭配着头上的珠串。 本来乐安是想在给二姐们也藏些贿赂用的金珠,可常青给她的金银有限。只好作罢。 思索再三,没有应对之法避免噩运的她,到底决定哪怕这个梦不会灵验,哪怕自己被当成中邪鬼上身,给送到寺庙里静心或者驱邪呢,也要提醒下家里能做主的老爷和大哥他们,好防备一二。 简单收拾好自己,乐安第一次没有等二姐静安来自己房里,而是带着杏月先去找两位姐姐,一起去了太太的正房请安。准备见了父亲就把梦说了。 “你们姐妹今天好齐整,这么早过来正好跟我一起用早饭。”姚氏笑呵呵地招呼着姐妹三个。 乐安落座后抱了抱身边的六妹妹幼安,垂眸思索半响,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这个小妹妹在梦里是怎么死去的了。 “天,我还以为成了管家小姐就可以高枕软卧的享尽荣华富贵呢,结果比上学害惨,天天早起晨昏定省的一个懒觉都不行。你今天更坏,还这么早把我叫起来。” 打着哈气的静安靠在妹妹肩膀嘟嘟囔囔。 满腹心焦的乐安此刻顾不上听二姐乱七八糟的埋怨,只不停往窗外探看,期待父亲早点出现。 待饭菜上全却并没有见到父亲出现。本就心头发慌的乐安探头看了看内室,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太,父亲今天怎么没...... 咣当,砰。 内院连滚带爬冲进来个小厮,看样子是大哥贴身的。他虽然脸色惨白还算镇定,起码磕磕巴巴把话说完了。 “太太,太太,前面来了好多凶声恶煞强盗一样的官爷,大,大少爷说可能要抄家,让你们赶紧准备着。” 什么?房间里的女眷一时都傻住了。 怎么这么快,到底还是来不及。 有心理准备的乐安没在追问已经发生的事实,赶紧拉了不住问怎么会这样,老爷呢,我们家怎么会被抄,已经乱了心神的太太进了内室。 “二姐,三姐,你们快拿些细小的东西藏在头发里,怡贞来四姐这,咱们在穿上件夹衣。” 哦哦,对,对。关键时刻还是静安更冷静,迅速在太太首饰盒里抓了一把珠子,塞进发髻里。又大胆狠狠的掐了把傻愣住的继母。 “太太,您快点,一会那些匪兵进来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她们在多做点准备,如狼似虎的衙役和锦衣卫已经闯进了内院。 果然跟梦里的情景一样,没有一点规矩的打砸抢。 而跟梦中不一样的是,于家并没有立时被定罪,而是要先压入牢中待审,而且这些人里没有凶狠的兵卒。也没有这个光天化日下就淫性大发,领皇命来的将军。 但,运气依然糟糕,因为,没有将军,却有锦衣卫镇抚使。 站在一群因面对惊变恐惧挤成一团的女眷前,那个二十年纪领头的锦衣卫镇抚使,正要耀武扬威一番。 忽然色眯眯的眼睛,专注在前面跟太太并肩的怡安脸上。 “哎呦,想不到小小的大明府中竟然有这种清丽出尘的美人,正是爷的口味,呦,美人还敢瞪我,好,爷就喜欢冷若冰霜的够辣!” 不知道是京城里哪个王公重臣的纨绔公子,领了这趟抄家的肥差,竟然在没有定罪前调戏官员女眷。 见他那狗爪子一下就捏住了怡安的脸颊,一旁暴脾气的静安一个大力就撞了上去。 “放开你的爪子,你是官是匪,还有没有点王法了。我们现在还是官眷。”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臭丫头滚一边去。” 被一把推开的静安踉跄后退几步才站稳,本在后面抱着刚换好厚衣服幼妹的乐安,情急下赶紧扶了她一把,却也把自己露出了脸。给那个色鬼看了个满眼。 那年纪轻轻就色鬼附身的家伙,见了乐安瞬间瞪圆了眼睛,愣了愣又转头去看怡安,忽然大笑的扭头对身后侍卫惊叹着夸赞。 “我的妈,竟然是一对双,还是傲雪寒梅和娇艳海棠不同味道的。真是稀罕了。这一趟出京还算不亏,小美人过来让爷比比看看,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子,哪个更香更嫩。” “混蛋,你放开我。”刚才吓呆了被抓住的怡安,此时终于神魂归位挣扎起来。 被扭住左手腕的乐安,用尽力气先把怀里一直护着的六妹推到面无人色的太太怀里。反手就去抓那个色鬼的脸。这招还是在三梅庄时杏月教她的。 可惜,弱质纤纤的她们两,根本不是那人高马大扛刀壮男的对手,人家一只手一个就轻轻松松把两姐妹拽到了手里。 “放开小四,我咬死你。” 见四妹被那个色鬼扭得脸都皱了,猛扑过来的静安一口咬住了色鬼抓着乐安的手,看出来她是下了死口,那色鬼的手瞬间见了血。 一把甩开手中的三姐妹,恼羞成怒的色鬼哐啷一声抽出了长刀,就要砍下来。 “王八蛋,敢欺负我妹子。” 因今天铺床明天就要做新郎,兴奋过度的二哥于勤天不亮就从前院到了自己要新婚的西小院。 听到前面动静,他第一时间翻墙到了内院这里想护着点妹妹。哪知道刚落地就看见这一幕。 年轻气盛,几乎气疯了的于勤,也顾不上考虑什么后果安危,抄起墙边的石块暴跃而起,咬牙切齿冲了过来。 那个色鬼可能平日不得人心,属下们竟然没有一个去拦着。 只听砰的一声,拳头大的石头一击得手,给那家伙来了个正正的满脸花。 “操,你敢打我,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要你的命。” 从来没吃过这么大亏的色鬼疯了似的反手一刀劈了下来。 后面就是自己的妹子们,躲闪不开的于勤情急下抬起胳膊。 仿佛是过了沧海桑田那么久,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随着寒光一闪,数股鲜血飚出,空中化成血雾无声落下。 被喷了满头满身鲜血的姐妹三个,看着落在眼前,青石板上,白皙修长食指还抖了抖的右手,都恍然在梦中,迷茫的齐齐揉了揉眼睛。 面如土色的乐安下意识摸了把脸上滚热的血,猛的站起来连滚带爬扑到依然挡在自己身前的二哥身上,胡乱拿帕子往血涌处捂。 “二哥,二哥!” 凄厉的叫声随后连番震破云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 章 命运无情, 一刀寒光, 断了多少人的心。 “哎,这是怎么说的, 这, 这,快救人啊!” 才带着衙役们冲进内院的刘知府, 看着傻愣愣站在当场, 麻木看着自己光秃秃喷血手腕的于勤。看着于家几个女孩,哭着叫着帮哥哥按住光秃秃喷血的手腕,无奈的叹息一声。 带着惋惜怜悯,刘知府赶紧招呼着跟过来的护卫,让帮着紧急处理下。起码别让于勤流血过多,白白送了条小命。 哥哥被断了手, 别人惊惶还能忍耐,可才四岁不到的幼安却被吓傻了, 好一会嗷的一声哭嚎,也惊醒了满院子的女人。 还好,衙役中有个心善又有经验的矮个子,拿出随身瓷瓶把全部药粉倒了上去, 又用布条勒缠裹紧才算止住了血。 静安疯了一样抱起地上的断手,要冲出府去找大夫给二哥接上。 “能接上的,能的, 你们信我, 信我一次行不行啊。”被差役们拦住的她嘶声哀求。 原本都是一个府中的同僚, 有人好心抬抬手,前院被锁住的于老爷和于大哥就冲到了内院。 于大哥一把抱住要往外冲的妹妹,流着泪说不出一个字。 而于老爷只是看着还僵硬站着,仿佛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没有了右手的二儿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眼泪都没有了。 ... ...... md,一脚踹翻了身前书案,要气疯了的赵羿仰坐在椅子里闭目不语。 身侧的几个下属和幕僚小心探过头去,看到地上密信的内容登时也是神色大变。 “皇上五月二十九下诏。指斥本次科举主考为10多年前漏网谋逆反贼...... 本科负责监考,审阅的涉案诸官员,皆受严惩。凌迟,车裂,抄家,发配,流放...... 众多的亲眷,甚至牵连到的朋友。师生也没能逃过。几乎是一人得诛,鸡犬入狱更...... 镇抚司下到各州府逮捕牵连案件的官员......济南知州于存孝因是主考官曾经的得意弟子.....” 别人看到此还好,只是深知道内情的苏诚已唬的变了脸色。 那次他陪着去船上探于家四小姐,回来后他可是看见主子后腰上那十个明晃晃女子指甲掐出来的血印子。 凭主子爷素日的为人,就是手下亲兵也护短的很,何况有了肌肤之亲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 可皇上是金口玉言的天子,又是该说一不二的父亲。君道父道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又是定了涉嫌谋反大罪,天地君亲师下,看主子爷不想把于家小姐现于人前,又怎么也放不下的做派,要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平安保下,依然做清贵官家小姐可就难了。 老天保佑,各路神佛显灵,让主子冷静冷静在冷静,可别又象之前跟内阁明火执仗的撕破脸,如今这可是皇上的圣旨君命啊! 苏诚的担心都是不存在的! 就是在没脑子,赵羿也不可能杀回京都跟自己金口玉言的亲爹对着干。 那样对乐安只有更糟没好处,她也未必领情欢喜。除非他想乐安死的更快更惨。 何况,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让人好好的,其他都可以慢慢来。 那丫头一向敢舍得出去,虽然现在她很惜命,为了去世的父母兄弟都会特别保重,可一旦不能有尊严的活着,她那绝对玉碎不瓦全的脾气,上辈子自己可领教过厉害的。 在想到乐安上辈子被发卖为奴后,那羊脂玉般白润的肩膀上,深深烙印的黑漆奴字,赵羿心口骤然缩成一团,疼痛难忍的猛睁开眼,起身对手下人厉声吩咐。 “果刑信赏,国之筋维也1。但,新朝初定,实在该宽刑施民才好,诸位下去想一想怎么上本折子,让皇上能施恩在给那些还算忠心可用的臣子一次机会。” 王爷的话的确有理,想到当今至德帝十几年前登位后几次谋逆,贪污大案砍头抄家下狱流放屡则牵连数万,很多官位都无人了的惨烈动荡,心有余悸的手下都连连点头。 赵羿挥了挥手,等人都出去命人取来信鸽亲写了几封信送出。 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又招了苏诚进来,拿出自己的金令让他带几个亲卫快马至大明府。 虽然说锦衣卫拿人素来讲究个快准狠,远水更解不了近渴,于家此刻只怕已下了大狱。 就算苏诚千里良驹日夜不停赶去,从东北到大明府近三千里路也要五六天,于家什么该发生的也都挽回不了。 而当初留下的人就算死也能护得住乐安一个人的周全,他还是担心有个万一,担心那傻丫头为了别人不顾自己。 赵羿把事情打算到最坏,沉声吩咐。 “你秘密前去,护住于四小姐为重。不行就拿出本王金牌来不必在意漏了身份。” 话到这也就够了,可想了想上辈子自己是如何遇到得到的乐安,赵羿咬了牙声音寒到骨子里添了句。 “到了地方,哪怕于四小姐已经出了什么事也不要紧,本王只要人在就好。” 主子爷这话的意思,就是于四小姐出了什么意外也是无所谓的了。可女子的意外还能有什么?失贞失身也无所谓吗? 从没想过男人可以这么大度,何况是执掌数万军卒大权在握,什么倾城美人都可以不缺的王爷。 苏诚一时愣住,反应过来额头冷汗已下来,赶紧跪地磕头拿了金令决定跑死马的,立即往大明府赶去。 怎么也要把于四小姐安然护住。 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1。 打发了苏诚下去,赵羿看着窗外湖中六月才见花苞的荷花,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难道一切都是天意不可违逆。所有的一切即使晚了错过,还是要发生。 就像此生,自己换了法子从西边开始绞杀西辽和大顺军,又把江南残局拱手交给二哥的人清理。 调了于存孝远离会暴动会起义的雅安到大明府,想给他们于家个平安富贵。 可到最后,他们还是逃不过被抄家下狱。 没有了通敌谋反罪,还有借涉嫌谋反的牵连。 那岂不是说上辈子发生的一切,这辈子早早晚晚间,还要按原来的路进行。 按前世算起,父皇会因在收复江南时被刺重伤复发山陵崩。一年后母后会突然急病薨逝,还有因服实丹药纵欲过度死比父皇还早死的大哥。 还有自己跟乐安痛彻心扉的夫妻一场。 想到此,心头发疼发紧的赵羿只觉得头目森森。好一会,他薄唇微微扬起,狭长的丹凤眼中带上了凛然还有几分遗憾。 怎么会跟前世一模一样,就好比上辈子的此时,大哥已经被那些仙师道士们哄着骗着吃多采多了红丸过世了。而乐安此刻也已有了自己的长子。 何况既然神佛让他重生一场,就算天命注定回归原路,他也非要翻了这天不可。 冰冷的笑意浮现在脸上,发誓绝不让一切重蹈覆辙的赵羿大步转回内院安排,准备明日一早回返京都,从根子上把乐安的危机解了。 绝不让她再一次沦落到成为罪奴的卑微境遇。 漆黑天幕上,一钩白得跟死人脸一样浅淡的月牙儿,透过薄云怜悯的看着临时牢房里男女众生。 一向端庄的姚氏夫人顾不得什么体面尊严,敞着怀把冷颤抽搐的小女儿紧紧贴在胸口暖着,柔声唤着:“幼安,幼安,娘的宝贝,不怕,不怕。” 乐安三姐妹围着继母,各个都不停手给浑身冰冷的小妹妹搓手搓脚。 啊,小幼安忽然惊叫一声从母亲怀里跳起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又跟条离水濒死的鱼一样摔在地上手脚痉挛着乱摆。 “幼安,幼安。”眼看着小妹妹一张脸憋成了紫色,嘴里一股股吐着白沫,于家牢房里的女眷除了哭叫在无办法。 终于一口气没上来,那小小的身躯雷击样剧烈抽成一团,又彻底的瘫软开来。 “幼安。”如同母狼失子一样的凄厉惨嚎后,姚氏昏厥在女儿尸体旁。 还不等她转醒,骂骂咧咧的几个狱卒,已经进了牢房,提着幼安的小脚,就那样把小小的尸体倒拖出了牢房。 “死人怎么能留在活人堆里,何况死的又这样急,不赶紧烧了在染了别人,那可了不得。”一个还算和善的狱卒甩开扑上来的静安,淡漠的扔下一句话。 此时顾不得死人,更顾不得悲伤的乐安,正和二姐使劲揉搓继母的胸口,生怕她也缓不过来步了小妹妹的后尘。 靠在栅栏的简易牢门上,三姑娘怡安茫然看着墙角的蜘蛛网,躺在破烂草垫上满头满脸是血的大嫂,抱着刚过百日儿子哀哀哭泣的钱姨娘。 想到眼下生死不知,没了右手的二哥,不知道会不会被判斩杀的父亲,她忽然滑坐在地面上泪流满面。 放下终于能平稳呼吸的继母,没力气哭的乐安挪到大嫂身边,摸了摸她的头见没有发热,才伸开腿仰靠在土墙上满心悲苦却欲哭无泪。 好久好久才长长叹息一声。 与她们数十里相隔的刘知府,此刻也在对着妻子叹息。 “哀声叹气有什么用,这可是皇上下的令,我能顶着镇抚司诸位大人的杀气,把还没确切定案人家的女眷们送到水月庵,没投进女牢遭罪已经算仁义了。” 刘知府在后宅里跟着自家夫人缩在床帐里小声嘀咕。 刘夫人怎么会不知道丈夫为难,不说共事的情谊,就说为了让别的属下同僚不心寒,他也会尽力照顾着涉案官员和家眷的。 只是想想那些昨日还跟着自己亲热来往说笑的人,转眼成了阶下囚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意。 “对了,老爷。于家的二公子和女孩们怎么样了?”刘夫人小声问。 哎,说到于家的事,刘知府不免唏嘘。 “也不知道那年纪轻轻的胡统领是什么色魔投的胎,见了于家姐妹花正事都顾不得,就急色的上前调戏取乐。还是侯门公子呢! 也怪于家人不知道轻重,青天白日他们家又还没给定罪。那胡海明在纨绔好色也不敢太乱来,不过是摸摸亲亲玩乐一阵过过干瘾。 谁想姑娘们够凶悍,二公子也愣头青。话赶话,拳头对拳头的就闹出了这种事。 好在镇抚司派下来的有明白人,知道若万一于家脱了罪,他们擅自砍杀官眷,还是秀才,也是大罪,给找了大夫。 那个于勤的命是能保住了,可没了手的书生一辈子也废了。” 那对于家姐妹花确实漂亮,别说本就好色的男人,就是她们这些女子见了也喜欢的想拉着手多看看呢! 那样的姿色品格,要是真沦罪奴甚至官妓,真是太糟蹋了。 陪着丈夫叹息同情了一会,刘夫人心头一动问道:“老爷,你说会不会有个万一呢?毕竟,于存孝只是作为学生被牵连上的。” 万一,呵,难。 当今圣上对百姓一向宽仁,对官员刑法却自来从重从严。 十几年前刚登基时几场借着谋反案做的朝堂大清洗,动辄诛杀数万人。多少王公贵族簪缨世家就此倾覆灰飞烟灭。 要不是皇上那几年,把能带兵的老将杀了个七七八八,就算当今辽王真是战星临世,想十几岁以帅才扬名天下也难的! 在想到那些贪污后被锦衣卫扒皮抽筋做成稻草人,鼓皮的同僚,刘知府一个冷颤搂紧了夫人摇了摇头。 他们夫妻在床上心寒相拥,水月庵里乐安三姐妹也紧紧靠在了一起。 六月的天不冷,可此时她们交握的手却冰的很。连牙齿都冷的叩叩作响。 怡安没有了冰山雪莲的高冷,紧紧抱着妹妹的胳膊把脸深深埋下,只恨不得连自己的耳朵也能给赌上。 静安目瞪口呆看着不远处惨烈的活春宫,喃喃两句禽兽混蛋,赶紧把旁边依偎自己发抖的乐安往怀里搂着拍了拍。 呵呵,门外的老看守提着水罐,篮子走到于家的牢门前,停步看了会前面激烈的狱卒寻欢,笑着招呼着。 “我说你们非可着那几个抢着来,弄坏了卖不上价钱我可要翻脸,旁边那两个老了点姿色也不错,就不能匀匀。” 一个刚从女人身上爬起来的衙役裤子也没提,满脸恶心的猥琐银笑。 “您老只管放心,这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地。最近这水月庵里鲜嫩的多的是,哥几个的大把子好的都尝不过来,谁还稀罕那松垮的老货。” 说完他还对着于家的牢房得意甩了甩腿间二两软肉。吓的看他们如此作恶一时回不过神的钱姨娘惊呼一声,搂紧怀里的孩子埋下了头。 搂着妹妹们的静安也扭开头,不看那辣眼睛的东西,嘴里恶狠狠嘀咕了两句。 “三寸钉的小腊肠也拿出来显摆嘚瑟,恶心吧啦的想阉了它都小的没法下刀。真是让人笑也笑死了,呸!” 那老头又跟他们闲扯了两句,扭回身敲了敲于家的牢门。用干瘪的手掏出钥匙,开了门,送进牢房里一个扣着大碗的水罐,七八个馒头。 再抬起头,他见牢房里女眷们昏的昏,病的病,没一个过来要吃喝的,摇摇头冲着抱成一团的三姐妹开口。 “李大人已经招了供,定了罪。他家的女眷就是罪奴了。那些已经破了身子的,衙役们当然要在刺字发卖前玩乐个够了。 你们不用太害怕,就算你们父兄定罪可凭你们的模样,又是值钱的黄花雏,识文断字的千金小姐,普通衙役们也不敢坏了你们的身子。 快点把水喝了,这碗罐马上还要收走的。” 门外负责送水和馒头的老看守,依然一副笑模样,声线毫无起伏把这段话说完,让人听不出她话里是恶意还是善意。 清早开始就水米未沾,又从城中徒步走了大半天到了城郊的水月庵,加上哭闹伤心惊吓几个人早就唇角干破胃肠干瘪了。 之前过于紧张都忘了饿渴,如今看见水才觉出来嗓子干涸的快冒烟了。 不远处衙役们对李家女眷的肆意糟榻还在继续,在满耳女人们凄惨的哭叫声,男人得意呼和的大笑中,最大胆的静安垂下眼帘不看前方的畜生作恶,推开妹妹拿过粗瓷大碗自己先喝了几口,又拍拍乐安。 “咱们老爹一定没事,我们早晚会平安出去的。你乖乖和三妹自己吃,姐姐我去喂太太。” “哦。” 就算于家真出事,不到绝境也不准备轻易死的乐安点点头,在心里不停告诫自己要勇敢点。 别怕别怕,天无绝人之路,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暗自打气好一会,才有力气端起碗喝了水,又扶起怀中瑟瑟发抖的三姐怡安,要喂她。 哪知道一直不停冷颤的怡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抖着唇眼神却坚毅到决绝。 “四妹,如果,如果父亲定罪,我绝不要沦落成她们那样受辱,你跟着我一起。” 见三姐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中的瓷碗,乐安猛然想起梦中三姐就是自杀未成被碎瓷片毁了脸。 可结果,正因为她毁容失去了美色的资本,那些失去赚大钱机会的衙役们,就地带着恼怒泄愤,更残忍狠毒的把她糟蹋了。 连想想都让人浑身发抖的场景把乐安吓出一头冷汗。 咽了口吐沫,她反手握住姐姐的胳膊小声道:“三姐,你放心。我头上的木簪子不仅锋利的很,还有见血封喉的毒要。要是真到了绝境,妹妹会和你生死一起。你千万别自己胡来。万事和我商量在做好不好?” 什么?怡安不可置信看向四妹头上那支衙役们懒得抢走的黑木头簪子。原来这是毒的? “张表哥是大夫,这是他给我用来防身的。”乐安小声解释一句。 这簪子是原来于乐安小姐幼时的东西,张腾表哥给她时只神色怅然却没有说缘由。只是常青后来改动了下。 如今也算方便了乐安。不过是没有用在别人身上反可能结果了自己。想想到真是可笑。 安抚住生了死志的三姐,缓过几分精神的乐安低垂眼帘,尽量不去听那边不停歇的呜呜咽咽与兴奋昂扬。 端了水和馒头过来照顾还没醒的大嫂。帮二姐分担分担。 大嫂的头是护着被锦衣卫踢打大哥时,让刀鞘砸伤的,此时伤口不流血了,但满脸血污还在。人也晕沉沉的。 乐安半扶半抱起人,喂了几口水,用裙角沾了水给她擦脸。 “四小姐。”钱姨娘抽抽噎噎上前来,把哭到嗓子都哑了的儿子往前送了送。 想到这比六妹妹还小太多的孩子,乐安心头一紧问道:“怎么了,是兴哥哪里不舒服了?” 钱姨娘摇摇头,哽咽道:“兴哥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在这么下去不用不舒服小命也保不住了!姑娘可是哥儿的亲姑姑快点想想法子吧!” 这? 凑上来的怡安也愣住了。看了好几眼钱姨娘的胸脯才想明白。 她们都是没出阁的小姐,之前还真没想到几个月的侄儿只能吃奶,还是奶娘的奶。 可眼下这里别说奶娘,就是想要碗热水也难。 那边喂了太太半碗水的静安本来心就慌燥的不行,听了这话气恼的回身。 “我当时就说孩子吃母乳好,没有病长得壮,你就不肯非要充大家太太的做派,如今抓瞎了吧!饿死了兴哥也是你这个娘害的。” 看着饿到哭都没力气的儿子,钱姨娘也后悔死了当初娇气,也是为了大爷的宠爱生下孩子就喝了回奶的药。如今是真害了孩子了!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可眼下安哥怎么办,几位小姐还是想想法子吧!”钱姨娘呜呜咽咽哭起来。 这时候了,还互相埋怨翻旧账做什么! 乐安拉住还想吵嚷的二姐坐下来,抿着唇看饿的都没力气哭的小侄儿发愁。 嘴上说的在气恼,也不能不管小孩子的死活。三姐妹一边用水送干馒头填肚子,一边绞尽脑汁想办法。 仆妇们跟她们关着的地方到不远。可怎么能让奶娘过来或者把兴哥送过去呢!实在不行,给点米粥喂孩子也行啊! 几个人头发里的金珠,珍珠早就拿出来了。这是她们唯一的希望,可几个人却都不知道该把这些送给谁,又怎么送。 直到收碗的老看守过来开了牢门收碗,向来泼辣的静安才拼着死马当活马医,把金珠子一股脑塞了过去。 老看守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给一句话,依然笑呵呵的手腕一抖,珠子就流进了袖口,接着他如常收走了碗罐慢悠悠离开了于家牢房。 后半夜了,方寸大小的窗口已经没了月牙的影子。潮湿闷热的牢房里各种奇怪的味道掺杂一起熏人的很。 又惊又吓过了一天的于家女眷们还是都没有睡意。 看着外面在没人了,衙役们也都懒得走动巡视,乐安才和姐姐们背过身脱了鞋袜。 今个是她长到这么大走的最远的一次路,脚底早就火辣辣了。 果然,脱了鞋,白绫袜子已被血水黏在了脚底成了厚厚的血痂。 人的脆弱和坚强果然永远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有时,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会发现自己可以咬牙抗下所有的苦难与伤痛。莫泊桑 就像现在,乐安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怎么踩着脚底这些血泡,一声不吭腰背挺直的从内城家中走到远郊的牢房里。 大咧咧甩开鞋的静安好似很有经验,一边板着自己的脚心吹气看,一边提醒身边两个妹子。 “千万别撕,等有水浸湿才能脱下来。不然肉都要扯下来,伤上加伤更遭罪。” “嗯。” 看着结了血痂的袜子底,两姐妹点点头。怡安穿好鞋转身又看了看外面,扭回头对乐安道:“四妹,你的肩膀还好吗?用不用看一看。” 她这一说静安也想起来,白天那个锦衣卫的胡色鬼砍掉了二哥的手后,还狠狠踹了上前给二哥止血的乐安一脚。 那个畜生又长得跟大马猴似的,力气肯定小不了。也不知道四妹的伤处如何了! 惦记乐安伤处的不只她们,还有此时正在水月庵外知府衙门当差的刘捕头。 刘捕头在东厢端坐,问道:“于家的几位小姐都还平安吗?” 老看守殷勤上了杯茶,眯着眼回说:“于家的那个六小姐年纪太小,白天见了血,吓得狠了。急惊风救不得已经抬出去了。 剩下的三位小姐到都还好。今日这边没什么好东西,我只送了清水和馒头。 但,刚才她们塞了把珠子给我,要照顾照顾于家那个吃奶的小哥。” 那个于家大少爷的庶长子吗?才几个月的孩子倒是可怜! 想到主子爷刚刚让军中迅鸽送来的叮嘱,刘捕头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沉了声。 “于大人对刘某有过恩义,可刘某位卑职小如今能尽力保全下几位小姐不受辱已经为难。其余一切你按狱中旧例就好,毕竟那位镇抚司的俞千户还虎视眈眈呢!稚子无辜,能照应一把自然好。也算我们积德行善了。” 这话到也是,万一太照顾漏出什么行藏给哪个坏心的看见,恐怕于家的人一位也保不住。眼下按旧例来反而是最好的。 可按规矩小婴儿受不受的住,就要看他的命数了。自己能抬手照顾一二,也算尽心了。 老看守连连点头,去了厨下拿了两捧好米熬米汤。 天光大亮,老看守一觉醒来,拍了拍腰间的牢门钥匙起了身。 早上换班的年轻狱卒过来疑惑到:“王头,怎么还不回家?” “你婶子去看大妞了,我懒得走路,家里也没人做饭干脆就留在这。正好最近收押的女眷多,我多看着点那几个不知轻重的,省的都被他们糟尽坏了,咱们也能多得点银钱。”老看守笑眯眯晃了晃钱袋子。 那倒是,王头腿脚不好,那些被关押犯人的亲眷们送来的伙食也确实丰盛,比家里吃的好多了。尤其是几个好色如命的,没有人看着真容易不知轻重坏事呢! 早饭吃了犯人亲友送来的软饼肥鸡,老看守慢悠悠又去巡牢消食儿。 路过于家下人的牢房,他按照往日收了好处就抬抬手的规矩,问了小奶娘两句话,之后又去拎了早饭。 老看守慢悠悠走到了于家主子们的牢门前,口气不紧不慢的跟她们说道。 “牢里的规矩收钱办事,我老头也不会坑了你们。只是,你们家的奶娘胆子太小了,竟然昨儿白天就吓的回了奶。那病怏怏的身子,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顾得上她自己。挤奶给哥吃是不能了!” 什么? 万万没想到,老看守会帮忙。更没有想到,奶娘竟然没了奶。 姐妹三个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钱姨娘是小户人家的姑娘,见识过穷人家是怎么养孩子的。本来听到奶娘没有奶暗下去的眼睛,在看到送进来的早饭时又亮了起来。 端起温热的稀粥含到嘴里,急急哺给怀里的儿子。 静安到很会打点人,见此,赶紧将剩下的几颗珠子都给了老看守,只求他顿顿送点米粥过来。 第二天傍晚,又有一家子女眷被带进了水月庵。就住在了于家隔壁。 听她们夜里相拥着哭哭啼啼的话,于家女眷们才知道大明府。 不,是整个九州都被这一场科考,被皇上的滔天怒气闹成什么样了。 状元被车裂,先告的凌迟了2? 杀头,抄家都是平常。充军,流放都还是恩典了? 那,那自己家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她们会平安的一家团圆吗? “阿弥陀佛,保佑老爷他们逃过死劫,让我们一家能平安重聚,就是成为军护流放边疆也好。” 头上还胡乱裹着白布的大嫂,端正跪在那只能看见丁点星空的小窗下,虔诚的祈求神佛。 三姐妹看着嫂子被血黏成一团的发丝,黯然心伤还不到半分钟,不远处牢房里又响起昨夜虎狼撕咬羔羊的声音。 不知道又是哪家坐实罪的女眷,被凶声恶煞的衙役们拖了出来,就压在地面上强行玩乐欺辱。 “md,真是畜生不如。” 恶狠狠骂了一句,静安搂着两个妹妹缩到墙角面壁。 为了抵抗住那些不停钻入耳朵的淫声恶语,姐妹三个开始东拉西扯的说话,试图分散紧张压抑的情绪。 “也不怕遭天谴,那个律法说的欺负女犯们会怎么来的?”气恨的静安看向四妹。 “律法明文,奸银女犯,杖一百、徒三年;墙奸者绞刑。1”读过律书的乐安接了一句。 哦,看来古代的法律还算公正,静安恶狠狠点头:“对,等将来这帮人都要被活活绞死。到了地狱阎王爷也绕不过他们,还要给他们下油锅,剥皮抽筋。” 呵呵,听着二姐嘀嘀咕咕嘴上痛快,把那些就知道欺负女人的混账杀了几百遍,乐安抿紧了唇没有在说话。 只出神望着窗外带着寒气的一弯冷月,自嘲当时自己的天真,也理解了南宋姐妹们的不易。 学过诗书礼仪,有铁骨铮铮就不会被欺压陵辱吗?女人靠德行,凭铁骨是反抗不了男人禽兽性和大力气的。 何况,千古艰难惟一死。 父兄们送了她们去敌营抵债,身不由己的弱女子们,恐怕想一死以保清白也难吧! 要是当时自己没有偷溜去了长公主姑姑那里,等敌兵围城的时候,父皇把自己算成一千锭金子送给西辽。 那自己这个自幼受父兄百般宠爱的女儿,会不会为忠孝甘心走入胡人大帐中呢? 国破家亡后,知道姐妹们都成了西辽人的泄欲玩物,匪兵乱军争抢的香肉夜壶。 她还悄悄怨恨过姐妹们,就算为了南宋,为了给父皇尽孝为什么没有一点骨气廉耻,到了敌军红帐中宁愿被轮番揉躏而死,就不能勇敢点干脆自尽以保全赵家公主的尊贵傲骨。 现在想想自己是多站着说话不腰疼,多天真的可笑可恨。 别说铁蹄长刀,杀人不眨眼的兵匪,就是眼下这些小小衙役想玩弄践踏女子,弱小的女人也是求死艰难的。 当初觉得可以勇者无畏毅然赴死的自己,听见男人的打骂银笑都怕到发抖,又怎么苛求姐妹们凛然争气的反抗到底,从容淡定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感慨到此,她又想到了梦里自尽毁容,依然被糟蹋玩弄的三姐。 一个寒颤后,乐安忍不住倾身过去,抱紧了这位约了自己一起为尊严果决赴死的姐姐。 这起科考大案牵连甚广,皇帝的雷霆之怒下也判的很快。 但也许于存孝运气好,竟然在狱中拉了肚子病得厉害,只能押后在审。 且京中传来消息,他的恩师也并没有在供词上多提他这个学生什么,看来被轻判的可能性很大。 老看守好心给于家姐妹透了些外面的消息,于家人精神振奋起来,连大嫂都难得露出个笑意来。 “多亏父亲初入官场不会交际,被扔在贫瘠的边疆小城当了三任快十年,无钱无权没有愿意拉撤的小官。如今倒是因祸得福,想被诬陷牵连上什么罪名都难!”大嫂合适双手又诚心拜了拜佛。 “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来人本份清白还是有好处的。等这回出去,我一定要老爹继续做为民做主的清官。”静安最活泼,也最乐观,还没出狱已经畅想起来。 “老天保佑,姐姐吉言成真!”乐安也双手合十,虔诚的祈求神佛。 “放开我,让我死,我不要做官妓,让我死。”凄厉的一声喊,震破了此时还算安静的牢房。 原来,是之前被抓进来的张大人家判了。 男人充军,女眷为官妓,遇赦不赦。 “张大人也不知道得罪了那个同僚,不然他的夫人女儿不会几次寻死都死不了。非要被活着弄进妓院里接客不可。”于家大嫂怜悯的叹息一句。 “牢里死不了,去妓院时趁机投井,上吊,不然一头碰死不从,他们还能怎么样?想清白而死,总是能的。”怡安傲气的很,口气带着股决绝。 静安愤恨骂了两句那些狱卒和落井下石的人,转过身无奈的跟两个单纯傻妹子道。 “你们不知道,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你肯不肯,豁得出去就能成的。不说妓院老鸨子给你下药,让你失身主动陪客,就说她们那些恶毒到令人发指的手段,用上两个真不怕死的人也会委屈认命了。” “比如,给女子裹上大肥棉裤,里面放只猫,用鞭子抽,死不了人,毁不了能接客的脸和身子,只把两腿间私密处抓烂,在烈性的女人也得服软。乖乖去做妓伺候男人们。” 呃,生平第一次知道这残酷手段的于家女眷们都惊呆了。 半响,于大嫂看着张家那些被拖走,注定求死不能,只能做妓的女人们,兔死狐悲的流下了两行清泪。 ... ...... 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 随着刻在墙壁上第四个正字完结,于家几个女人不管是死了幼女的太太,还是三姐妹都适应了每顿馒头咸菜,冷水下饭的日子。 看见老鼠蟑螂牢房里乱蹿,也不会在尖叫缩成一团,听见狱卒们折腾女人们的肆意淫声,也不会在瑟瑟发抖。 甚至于无聊的静安,开始和两个妹子讲古论今,悄悄批判起万恶的皇权来。 “以前我看野史讲皇帝把反对自己篡位,忠臣孝子们的老母亲、妻子、小女儿都罚成军妓。结果嫖客少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皇帝,竟然每一日夜,派二十余条汉子看守着她们,还督促着勤快点轮营奸宿。等后来轮奸生下来的女儿,还要女承母业继续做接客。3” 这,这也太狠毒了吧! 二姐的话让怡安乐安两个都忘了她们是姑娘家,听了什么嫖客的话要不好意思回避,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静安却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出格,就算有,她们现在牢狱中谁还能来教训自己讲究什么择辞而说,怒莫高声的规矩不成。 翘起的二郎腿晃了晃,她继续道:“那时候我还觉得是愤世嫉俗的文人太夸大,可看看现在百姓都夸赞仁慈圣明的至德帝,还不是昏聩恶毒的没边。一人犯罪牵连这么多无辜,牢房里更成了比妓院还污秽的地方,哼!真不知道这皇帝怎么管理的官员国家。” “尽信书不如无书,正史野史在强横的皇权面前,也统统都是笑话。”对此深有体会的乐安,特意在皇权前加了两个字。 想想,南宋当初皇权软弱也是有些好处的。呵呵! 静安如今算了解了点古代法律人权的不平等,点点头道:“皇权比天大,可考官们公平公正按学生水平录取有什么不对,他不好说人家不听他的徇私舞弊,竟然牵连上十几年的谋反案。 行,你是皇上可以任性。责罚不听话臣子,随便找个借口也可以。但九族之外还牵连那些人的学生就太任性了吧!果然天下的皇帝都是没有人性的禽兽不如。” 听她话的两姐妹赞同的点点头,于家这回真算是无妄之灾了。恩师跟反贼有牵连,老爹一个做学生的全家下狱,这找谁说理啊! 如今二十天过去了,也不知道父亲的案子定没定下来是个什么罪?也不知道哥哥他们受没受刑,现在好不好? 想到为了护着她们姐妹,断了右手必然是残疾的二哥,三姐妹同时沉默。 半响,一个个合十双手在胸前,诚心求老天开一开眼。 可惜,大多数时候老天都是睁眼瞎,对于可怜人从来不会雪中送炭,只会雪上加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 章 京都辽王府内书房, 王府长吏李朝卿把几宗案卷在书案上铺好, 看王爷神色心情还不错,他试探的开口。 “王爷, 要是在等等多谋划些时候, 这几位大人也能继续为官。就算皇上不想在用他们,这些位置也可以更妥当安置。” 赵羿知道, 只要肯耐下性子从长计议, 局面会对自己更有利。 可大热天大狱里得多遭罪,乐安又是特别爱干净的性子,她那脚上的水泡也不知道长没长和。 既然父皇御笔定了于存孝贬官到桃李县做县丞在不能改,那眼下让乐安快点出狱才是第一位的,其余都不重要。 漫不经心对身旁李朝卿嗯了一声,赵羿拿出笔唰唰唰落了字, 结了案。 见王爷笔都不顿一下,觉得心口疼的李朝卿弯了弯腰。暗暗腹诽。 既然您要迅速结案还嗯什么啊?让属下还以为您改了主意。 有心在忠言进谏几句, 可想到王爷素来说一不二的脾气,还有这一年多所有他们认为不可为,王爷最后却办的皇上满意,自己获益匪浅桩桩件件大小事情李朝卿又闭上了嘴。 看了他一眼, 赵羿难得给了两句解释。 “赶紧把这些案子结了,本王过几日就回返辽东,那边的清剿扩边正要紧。这些免罪轻恕的恩德都是皇上仁心所施, 不管是庶民还是继续为官所有人都该跪谢皇恩浩荡。” 也是。皇上现在才知天命之年, 看身体在稳坐龙椅七八年不成问题。可自古子壮父老, 功高盖主都是最忌讳。 统兵在外的王爷这个有父皇,三位嫡出皇兄的小弟弟,眼下还是求个低调不招眼的好。官员的拥护尤其是文官少些才好。 觉得自己有点急功近利眼光浅了点的李朝卿点点头,真心赞了句王爷英明。 转瞬又急急问道:“王爷,你这回京才几天怎么又要回去?皇后娘娘不是还要给您张罗选妃的?您已经过了弱冠该娶王妃了。” 选妃娶亲,回京几天赵羿都要被母亲为此念叨晕了,没想回到王府自己的署官还要唠叨。 不由微沉了脸道:“你是本王的长吏,不是奶娘嬷嬷们,整天惦记这些妇人无聊之事做什么?” 不是啊,成婚立家,传宗接代怎么是无聊妇人之事。 李朝卿被王爷说的有点懵。王府里没有女主人,没有能传承希望的小世子,跟随王爷的将官臣子们心也不安啊! 不等他把一片忠心好好言表,赵羿已不耐烦的端了茶。还非常轻描淡写给忠心的属下来了句晴天霹雳。 “本王最近在读道法佛经,觉得男子戒色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益国益己的大好事。你这个年纪也该好好看看,清心寡欲才是男人保养之根本。” 佛经和道法一起看,这能对路吗?再说自己家中只有一老妻够清心寡欲的了。 不是,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事。 等李朝卿彻底意识到王爷的惊悚念头时,人已经站在了书房外。 七月的太阳火辣辣的,他却忽然心头发寒。 王爷正血气方刚是时时可起的年纪,不整天想着如花美眷流连后院享受闺房之乐,竟然起了做一辈子童子鸡的心。 难道也受了大王爷的影响要修仙成佛?可大王爷人家可是采阴补阳的成仙术。膝下也有了两儿两女,自家王爷膝下还空空如也啊。 他正急的不知跟谁商量这事好,就见王爷贴身伺候的高怀德捧了炖盅过来。 心急不已的李朝卿赶紧迎了上去,端肃面容道:“高公公,留步。李某冒死问一句,公公可知王爷最近在看些什么书,可动了什么空无的念头?” 高怀德是忠仆一贯嘴最严,也知道李大人为人一向谨慎别说打探主子的隐私,就是随便揣测上心做点讨好的事也没有。 他这大半年跟着性情大变的主子也是提心吊胆的很。生怕这位敢说更敢做的主子哪天一时安起,剃去三千烦恼丝,或者一个人入了深山在找不见。 想到自己和李朝卿的身家前程性命都在主子在王府,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两个人想法子怎么也比一个人干焦心强。 咬了咬牙道:“虽见女子,不知其是女子,无欲无求,静水流深。所谓美丽娇媚者,比劫贼虎狼、毒蛇恶蝎,秕齤霜鸩毒,烈百千倍。这是我偶尔听王爷念叨的话。” 什么,王爷这是在哪里受了什么刺激。怎么把女子看成比虎狼鸩毒,还可怕百倍的东西了。 如此从心里上厌了女人,就是成婚也不会有子嗣延续血脉啊! 被当头棒打的发晕的李朝卿扶了廊柱有点站不稳,高怀德也顾不上他,飞快说完话就端了东西进了书房。 这大半年王爷怪事多着呢,不仅对女子视如蛇蝎正眼都不扫,还整日素服素食跟给谁守孝似的足足过了百日,之后又去了苦寒的辽东。 如今回了王府可要好好补补。 眼下满心惦记还没出牢狱乐安的赵羿哪有心思喝什么汤,只站在窗口眺望天际,等着传信的迅鸽回返。 “王爷,这老鸭汤补脑益气、润肺去燥,是张嬷嬷特意吩咐大厨给您炖的。您从辽东一路快马回京,嘴唇都干裂了。这汤正对症您就喝点吧!” 聒噪。真是越来越不会当差,还管起自己来了。冷冷看了一眼那盅汤,赵羿转身继续望天。 被积威日重完全顺者昌、逆者亡行事的王爷冰冷目光扫过,高怀德不敢在多话。悄悄退出书房,一口气把汤全灌倒自己肚子里。 这天下午,赵羿到底没等来济南府的信鸽。母亲传他进宫说话,他不得不离开王府。 “四王爷,您快进,皇后娘娘都让人来看几次了。”内侍堆着笑殷勤上来带路。 “母后那里还有别人吗?”赵羿淡淡问了句。 猜出这位四爷问的是什么人,内侍眯着眼摇头。“只有大王爷和杨世子在。” 哦,只有大哥和表弟在就好。最近被母亲那里莺莺燕燕晃到眼花的赵羿松了口气,大步朝前。 坤宁宫中果然只有皇后和大皇子端王赵翝,皇后嫡亲侄子杨世子在。 赵羿分别行了家礼,恭敬的坐在母亲下首。谁想还没说上两句闲话,皇上就派了贴身大太监叫了他去。 至德帝在内书房见的儿子,刚看到幼子他就笑着推了本折子过去。 “小四怎么刚回京就请命回辽东,你不在京中这几个月,你母亲日日都要提到你几回,惦念的很。” 最近一直心口发沉的赵羿挑起眉毛,做出这年纪青年特有的傲然飞扬的笑回道:“咱们大宋如今正需要能安心放牧的草场,京都防卫更要安全无瑜。儿子虽然想承欢父皇母后膝下,但更想尽大孝。” 皇帝在圣祖手札中看过对后世子孙的预警,知道燕京城有多牢固多重要就有多危机。 闻言笑了笑:“小四也知道京都防卫是重中之重,辽东疆界越远越好吗?你这回到是跟朕想到了一块。” “我是您儿子啊!”笑意在唇边轻轻漾开,赵羿的口气刻意做的自得又骄傲。 “是啊,我儿子自然像我,和我一心。” 不知道又想到哪去了的至德帝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转回身到书案前拿起御笔。 “娘娘,听传话,四王爷正跟皇上回禀过两日回辽东的军政大事,估计晚饭时才能回不来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皇后口气淡淡,叹口气转头对侄子道:“你去前边迎一迎,见了小四出来马上带他过来。” “是。姑母。”杨世子答应着去了前面。 挥了挥手,奴才们尽数退下,殿中只剩了母子二人。皇后方很疲累的靠在迎枕上,闭着眼对大儿子端王道。 “翝儿,你将来万万不可亏待了你四弟才是。” 端王一愣,转而起身跪下道:“母后,四弟是我嫡亲同胞,我怎么会亏待了他。” 快三十的儿子跪在身前,皇后娘娘并没有向往常一样连忙叫起,只是把眼睁开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语重心长。 “你四弟少年征战沙场,这些年军功在我朝无人能出其右。可你该知道,他这些功劳都是用命拼来的。刀枪无眼一旦有个万一,就像上回平南那箭在偏一点,他就把自己留在江南在也回不来了。” 想到上回儿子从南边回来瘦骨嶙峋的样子,皇后心疼的擦了擦泪。 “老大,你母亲我虽是皇后可却是你父皇当太子时的良娣扶正,元妃生的二皇子也只比你小半岁。如今你四弟不留在繁华的京都反而西疆辽东的拼杀都为了谁,你心里要明白。他可是幼子,前面有你们三个哥哥呢!” 端王不傻,虽然一心修仙但在没飞升前,对于人间的权利尤其是那九五至尊的宝座也放不下。 当然清楚如今兵权给嫡亲弟弟握着对自己是多有利的。 他自己文治不错,元妃生的二弟跟文臣关系也不错,如今兵权在手的四弟就是自己登上太子位最好的护持,也一定会是将来他做皇上后朝堂上依重的左膀右臂。 何况小四对皇位是真没有那个心。 还算仁厚好哥哥的端王想到此,恭敬给母亲磕了个头,肃穆沉声:“母后放心,将来儿臣一定让四弟和其子孙后代享尽尊荣富贵。” 嗯,得了这个保证,皇后心情好多了。 长子不错还想到了弟弟的后世子孙。可小四那个古怪性子又不听话的,都二十了还不肯娶亲,又怎么会有儿子开枝散叶啊! 大皇子端王因受了母亲特别教诲,特意把弟弟请到家里来一聚。 “四弟,怎么不四处走走看看,大哥这园子是玉溪老先生亲自布置的,虽然还不如天然山水,还算能赏一赏的。 赵羿现在一门心思回王府等信,想知道乐安是不是平安,哪有什么心思看风景。 再说,湖边那些女子们叽叽喳喳,又笑又叫的烦都烦死了。 “大哥,今日找弟弟来不是说有要事?”赵羿不接话,反而淡淡反问了句。 知道这个弟弟一向坦率直爽,不爱寻情假意客套,被这么干巴巴问上来端王也不恼。 只亲自拉了他的手顺着山上小径往前。又打了个眼色给那边垂头丧气的表弟杨树业。 身负皇后姑姑交给的重任,虽觉得让四表哥游个园就能看上哪家女子,杨世子还是打叠起百倍精神,一边竖着耳朵听两位王爷表哥闲话,一边火眼金睛看着湖边的贵女。 今儿端王府开宴,端王妃受夫君指点,几乎把能请来的女孩都请到新园子里来玩。 湖边眼下真是红粉绿翠万众风情。 早得了备选单子的杨世子也算好运,才绕了小半个湖就看见了目标之一,那姑娘又恰巧走累了坐在湖石处背着人揉腿。 果然是一等一的人才,看那纤细白嫩泛着光润的小腿,杨世子颇有几分色授魂与。 还好,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还有几分定力,见此良机立马故作扭脚哎呦一声停了步。 端王爷妻妾不少,他又向来不喜欢长成的大姑娘,对今日来女孩们没什么印象,可在表弟挤眉弄眼中看到那姑娘也是眼前一亮。 高挑苗条的女孩一张瓜子脸上双目如星,晕红双霞,十分明艳。实在不愧京城数得上的美人。 暗暗赞了句自己王妃好眼光,扭头去看四弟。 赵羿内功不俗,眼力一流,自然也早就看清了表弟有心引荐的女孩。 可惜,自认被美人辜负了一生,伤透心的他,早决心此生戒色。在不让自己落入软玉温香的水深火热之中。 当然,就是不戒色,这模子的姑娘他也看不上。 清楚这个四弟向来眼光高,端王也没多大想法,只念着他先收下一个开了荤,知道了女子的好处就都好了。也算给了母后一个安慰。 想到此,他拍拍赵羿的肩膀劝道:“这姑娘虽算不上十分绝色也俏丽不俗,你要是还看得过眼不如放在身边做个暖床的偶尔解解闷。” 呵呵,明白大哥什么主意的赵羿哼了声:“俏,弟弟我没看出来,光天化日就露出腿脚,轻浮。看来大哥今日也没什么大事,弟弟我府中到还忙着就此告辞。” 归心似箭的赵羿扔下一句话,不在跟他们绕湖赏美人,三纵两下到了大路,竟真就这么走了。 看着四哥的背影远去,杨世子傻了眼。 “怎么就走了,还有好多美人没看呢。大表哥,一会到了姑母那你可要帮我分辨分辨,不是我不尽力看这架势,四哥是真对女子没半点心思要断情绝欲了。” “胡说,小四不过是挑剔而已。要真断了还能挑剔。” 呃,也对。要真四大皆空不该眼中根本看不见,既然看见还说轻浮就是不满啊! 看来还有希望。 呵呵,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讨大赏的杨世子自顾自笑了两声。 看他的傻样,端王摇头道:“小四小时候看女子的眼光就高的很。你见过曹国公世子李文的夫人吧,那也算是当时京都贵女里数的着的了。 新婚夫妇来拜见太后时正让他看见了。那时他也就是个三寸豆腐丁对女人能有什么心思,可丁点小人就挑剔起来。 看着新婚夫妇挑了眉道:果然世人愚昧,传言都夸大,新娘子才不是无双美人,长得一点不好看。李世子你可是上当受骗了。等我将来娶妻可不能只听传言,一定要亲自看过确认是绝色才行。” 哈哈哈哈,想到当时听完这番话新郎新娘脸上难堪,却不得不笑着应承的表情,杨世子笑的差点跌下山。可等他蹲下来揉肚子又愁上了。 绝色到不难,天下美人只要四哥想什么样都手到擒来。 可美人风姿万千,到底是清丽无双还是娇美难言呢! 对于男人来说,绝不绝色,就像萝卜白菜各人有个人所爱,他怎么知道四哥眼里的心动倾城是那朵风姿的花啊! 才懒得管他纠结为难的赵羿快马飞驰,进了内城正看见督察院几个官员要上轿子,打头的正是陆景衡的爹,如今三品大员左副都御史陆行。 陆行自然也一眼看见了高头大马上的王爷,按礼制他们见了亲王是要跪的。 可不管是太子呼声很高的大皇子端王,二皇子齐王,还是一心只在府中炼丹的三皇子晋王,对他们这些重臣都很礼遇,除了正式场合并不讲究这些。 但听说这位一直领兵在外的四王爷性子桀骜的很,连阁老们在大营外跪等都不理睬。 万一他要是挑拣起来,可自己出自纠核辑督百官的督察院太过献媚,纠结的陆行不过略一犹豫,那匹黑缎子一样的马已经风一样跑过了身边。 这倒好,什么礼也不用行了。 坐着轿子晃悠悠到了家门,最近心情一直郁郁的陆老爷吩咐小厮:“去请了少爷夫人过来。” “父亲。”被死死关在书房大半月的陆景衡,情绪很是低迷。 自从知道于存孝遭了牵连,全家人都下了大狱,求父亲想法搭救不成。自己反而被严防死守关在家里不准出门半步的陆景衡,最近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词的。 陆夫人怎么能让父子两个冷着伤了情份,赶紧上前拍了两下儿子的背哽咽道:“你这孩子不过一天没见怎么又瘦了,又没吃饭?” 心情实在糟糕的陆景衡没有说话,只摇摇头。 擦了两下泪,陆夫人坐下带着几分真心道:“事已至此,你伤心折磨自己又有什么用?你父亲最近比你瘦的还厉害,你们父子两让我说什么好!乐安这孩子的命运怎么就如此不济?” 听到这,陆景衡抬起头。父亲的确清减了,鬓角的银丝好像也多了几根。 一瞬间,本能的孝心压过了未知的伤痛,他无比自责起来。 父亲是什么样的为人品性自己还不清楚吗?当初也真心答应替自己去于家求娶乐安了。 陆家又是南宋旧臣。不管是从忠还是义来说,有法子怎么能不尽力去救乐安。 可身为家主,他总不能为了一个人让陆家所有人都没了下场吧! 是自己让父亲为难了。 可要是他就这么不管了乐安,又于心何忍! 见他明白过来,陆夫人欣慰不少又故作叹息道:“儿啊,你放心。不管乐安是被罚没成官妓还是为奴发卖,我们都想法只把她买回来好好待她。不管她是你的妾室,还是丫头,我们都会把她当正经儿媳看的。” 陆夫人这句话不过是为安慰儿子说着好听,她心里清楚的很,就凭乐安的模样真发卖了怎么能轮到自己家买回来。 多的是达官贵人和奇货可居的去抢。 陆老爷也清楚枕边人的算计,听到这无力的摇摇头。 想想儿子这些天为了乐安的举动,说句没良心的话,他到真恨不得于家就此落罪,乐安成为罪奴才好了。 起码能干脆了结了这番孽缘,让儿子一次痛到底然后彻底重新开始。 可人抢不过命,天意眷顾啊! 他叹口气对儿子道:“你可以放心了,皇上天恩,这回涉案的官员除了主犯其余都是轻判。于家只是贬官全家谪居关外。” 真的? 别说陆景衡惊讶的跳了起来,就是陆夫人也泼了茶。 当今皇上手段可是酷烈的很,从二十几个兄弟中搏杀出来,篡位成功。 刚稳住局面就借谋反案诛杀曾帮他夺得大位的臣子。那贵妃哥哥李大将军的疏远亲族朋友牵累无数,甚至传出会屠城的谣言,百姓惊惶逃窜。 如今皇位做了十几年,人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所以慈悲了,开始要积德行善寄托来世了,所以才轻恕了于家吗? 但不管如何,乐安又是管家小姐了,他们又可以堂堂正正在一起了。 刹那间陆夫人脸色成霜,陆景衡则心花怒放。 相比较陆家此刻几个人的心思百转,关在牢房里还不知道自己可能获释的于家女孩们就痛苦纠结多了。 看着西落的日头,当母亲的心又抓挠起来。 夏日天长夜短,戌时饭点过了,天还亮的很。 牢房里的于家女眷,围着不停哭闹的安哥都有点心急。 静安没有耐性哄孩子,听安哥因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跑到牢门口扯着脖子往外看。嘀咕着。 “奇怪了,今天王班头怎么还不来送饭。” 在牢房里呆了大半月后,乐安几个对特别照顾她们,又慈善好心的老看守都换了称呼。 “是啊,安哥都饿坏了,那小肚子瘪的可怜。”乐安扶着栅栏翘着脚,希望能看到王班头拎着米粥来身影。 望眼欲穿的姐妹几个不知道,在百步远的地方,王班头正跪在碎了的粥罐旁边,给那个色鬼锦衣卫胡大人回话呢。 王老看守堆着笑,依然口气慢悠悠:“胡大人,于家跟别的牢房一应吃食都跟别的监房一样。每天都是粥汤,馒头饼,对了还有咸菜。偶尔她们家亲友送来点吃用的东西,我们也都是按规矩才给的。” “是吗?” 看着流了满地的白米热粥,胡海明眼中闪过怨毒的光。 于家到是好命,他刚想动大刑,本去要莱州逮人的上峰就亲自过来坐镇在大明府。不知怎么还把于家安排在了后面审问。 他虽然是侯府次子有父亲撑腰,但也不好在上峰面前闹的太过。 原本砍了于家那蠢小子一条胳膊已经算过失。这些天也就安安稳稳尽着本份。 原指望着等于家一落罪,他就立马把那对姐妹花堆在一床上痛快办了,好好泄泄火。 哪成想皇恩浩荡,皇上圣旨下来,竟然只把于老头贬到鸟不拉屎的辽东做县丞,全家跟去也就算了。 真气死了! 小小县丞他是看不入眼的,可八品不入流的官也是官,他在想白白玩于家的女孩就难了。 就是想堂堂正正纳了做妾,有了断臂的大仇怕是也不可能。 毕竟他们家被贬到了辽东,那边可是辽王的地面,自己一个侯府次子可不敢胡来猖狂,就是自己亲爹也要谨慎行事呢。 除非现在自己就得了人,把那对姐妹花给弄到手...... 京都的消息他比别人快一步知道,明天圣上明旨可就下来了,就这么丢了嘴边的肉,想想心都痒的要死实在不甘。 偏偏于老头人缘不错,府衙里,水月庵上下的衙役也都算尽责。他想就那么大刺刺和那两个美人生米煮成熟饭怕是不可能。 要怎么让那两丫头出了牢房到外面来呢?好让自己得手玩个痛快,省得今后心心念念不甘! 从昨儿半夜得了消息,怎么把于家姐妹花弄出来,压在自己身下痛快一番,就成了胡海明这色中饿鬼扯不开,放不下的心魔了。 大中午,他正神不思属的吃饭,看到桌面上一盘曾经让他拉过肚子的鲥鱼,才有了个恶毒的好主意。 安排妥当后,色玉熏心的家伙立时带了人到了牢房来。 “算了,既然你说了大人我就信一回。”胡海明目光在满地依然冒着热气的米粥上转了转,抬脚带着手下们去了东厢喝茶歇息。 等老看守热茶细点的伺候好那些大爷,在拎着新熬好的米粥过来,已经快亥时了。 饿到不行的安哥嗓子都哭哑了。 刚四个月的婴儿一口奶喝不上,只用米粥养活到现在,瘦的皮包骨都让人看着可怜,数十年守着牢房看惯生死的老看守都难免同情一二。 可在同情他,也不可能给孩子弄一碗奶来,这每天熬出的白米粥已经是最大的怜悯了。 他可是也有家有口的,他不是圣人,做不出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和家人性命的无私博爱来。 “今儿有点意外,我担心你们饿狠了,粥就只来得及弄了这些,馒头还是够的。”老看守赶紧开牢门,把食物递了过去。 “多谢您了。”跟着道了一句谢,也不等别人动手伺候,钱姨娘急匆匆倒了碗粥哺给儿子。 继母姚氏现在还为小女儿的死伤心不已,每天除了吃喝其余时间都一言不发缩在角落。 大嫂头上的伤血痂还没落,温热好消化的稀饭自然要可着她们两个病号和孩子。 三姐妹拿起馒头就着咸菜,清水也吃的很香甜。 “馒头,你为我打开了美食界新的大门。”静安用手一把将馒头和咸菜捏成长团子,然后闭着眼道:“肉饼,肉饼,真美味。” 见二姐又作怪,笑到肚子痛的乐安摆了摆手指。指正她。 “非也,非也。是饿的抓心挠肝,帮你打开了美食新大门,让你发现了馒头的一百种吃法。” “哈哈,还是四妹说的有理。”怡安搂着妹妹笑弯了腰。 哼。见乐安被人家亲姐搂住,静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虽说怡安她们是一母双胞,但自己可是和于小四先认识大半月的。 吞了最后一口馒头,静安一把抢过四妹的另一条胳膊抱住,进行每天难得的望月消遣。 “又是新月如钩,这么快就过了一个月。咱们都还平平安安的真好。”乐安最近受二姐熏陶,性子乐观了不少。 “是啊,咱们都还平平安安真好。”静安看着对面空了的牢房,想到那家被烙上奴印发卖的女人们,搂紧可爱的妹妹低低笑了两声。 静安道:“小四。” 乐安问:“嗯?” “以前我觉得一句话滥的俗死了,现在到能体会几分其中真味。”静安忽然感慨。 “是什么话?”乐安很好奇二姐又要冒出什么怪话。 “唯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话实在说的好。能安稳静好一生也算难得福气了。 并不知道这句话原本是夫妻缔结良缘时誓言的乐安,想到自身从公主到如今阶下囚的经历,在嘴里细细品了这话好久。也觉得能体会出几分其中真意。 怡安也是如此,安稳静好,是多少人一生渴求不能的啊! 她正要跟姐妹们交流下这句话的感悟,吃饱睡着的安哥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乐安扭头问钱姨娘:“安哥怎么了?” 静安眼尖,起身惊呼:“哎呀,安哥怎么拉了这么多水?” 钱姨娘顾不得儿子,哀求道:“四小姐,你帮我抱下他,我肚子也疼的很要如厕。” 牢房里条件艰苦的很,只在个几乎挡不住人的凹墙角里有一只马桶,这边钱姨娘刚起身,大嫂又去,不等大嫂完事,继母姚氏也等不得了。 大人那边还能勉强扶墙站着,只是小安哥已拉的脸色煞白,干瘦的身子直抽抽,最后开始打起了摆子。 对这种症状还算有经验的静安,见侄儿四肢痉挛抽搐,青白小脸上翻起白眼,猛然捂住了眼睛。 这么小的婴儿,本来就已经很体弱了。 在不能及时得到药物治疗,不能补充水分营养,急速死亡是唯一的结局。 牢里一个多月,姐妹三个对于亲自照顾活下来的安哥已经很有感情。眼看着小小的他只能去死那种滋味,真是挖心一样的疼。 “啊。疼,疼死了。”继母姚氏忽然从马桶上跌了下来,捂着下身满地打滚。 这,这是怎么了?安儿还没好,继母怎么也不行了。 “哎呀,血,流血了,怎么办,乐安,太太流血了!”怡安脸色惨白看着继母裙角大片晕开的鲜红,手足无处的只能喊妹子。 “啊,血,怎么流血了?”从没见过妇人小产的乐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扎着手站在一旁六神无主。 还是静安有点常识,招呼姐妹两把继母抬到干净的稻草上。目光无神,语气凄凉的带了哽咽。 “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应该是拉肚子拉的太狠,活活把胎儿拉下来了。眼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什么?胎儿活活拉下来了? 冷冷打了个激灵,手心汗湿的乐安半响才反应过来,赶紧扑倒牢门前。对着于家仆妇关押的地方嘶喊。 “太太小产了,流了好多血,张嫂,我们要怎么办?” “没办法!”隔了好一会,凄厉的一声回话断了所有希望。 脑子里乱嗡嗡的静安睁开眼,从奄奄一息的侄儿看到已经不再挣扎,瘫在稻草上等死的继母,在看看自己和同样健康没事的姐妹们,眼珠转了转,忽然醒悟。 她比从小养在后院,单纯的乐安怡安姐妹见得经得多了,何况,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种害人的手段一下就猜到了几分。 想到自家是被人毒害了,想到可能她们都要这么被不知不觉的害死,静安疯了般冲到牢门口,猛拍猛揣猛喊猛骂。 “你们这帮臭不要脸的混蛋,就知道耍阴招使诡计,害人手段都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恶心,tmd给老娘滚出来,断子绝孙的畜生,连个小婴儿也不放过,有种滚出来咱们明刀真枪的干一场,老娘弄死你们这帮满头绿的活王八。” 听着二姐歇斯底里气疯了的叫骂,眼看着安哥眼球四肢动也不动,却还在不能控制的拉水就要咽气。 大人里身子病弱的大嫂也已经瘫软在自己的屎尿里,青脸紫唇比鬼还吓人。 就算没见识过什么阴谋诡计,读过正史野史的怡安和乐安也明白,是有人要害她们,想要她们的命,办法就是那罐子粥里下了的毒。 想到那罐子她们刚才舍不得自己喝的粥,姐妹两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虽然早想好了如果有一天不能活的是个人,就干脆保留最后的尊严清白自行了断。 可自杀也是要有一时之勇的,这本来还算平静生活里,平地惊雷般的暗里谋杀,还是如此恶心脏污的死法,矜贵长大的姐妹两,还是接受不了。 是谁要偷偷摸摸毒死她们,又为什么,她们姐妹长在深闺碍着谁了。 不等二人想出头绪,牢门外面呼啦啦来了七八个人,打头的正是于家上下此生最大的仇人,锦衣卫头领胡海明。 离牢门还好远,胡海明就捂住了鼻子满脸嫌恶:“哎呦呦,这个味啊真够恶心的。看来这一家子是糟了瘟,得了时疫了。” “我呸。”怒火攻心下,静安一口吐沫喷的老远,差点就到了胡海明的脸上。 “放你娘个臭狗屁,你这个该断子绝孙的货,你家才糟了瘟呢,你们家祖宗十八代都是瘟神托生的。” 一月来连番的惨烈刺激,今晚生命的威胁下,在见了恨不得杀之后快的仇人,更可能是今晚下毒的凶手。 以为自己怎么也是死的静安,不管不顾炸裂了,什么修养口德也不顾的骂开了。 没想到书香门第的小姐嘴这么厉这么脏,胡海明愣了下才骂回来。 “草你娘的臭表子,你不想活了吧,等一会老子碎了你满口的牙,看你还怎么骂?” 静安此时可不怕他,不,静安压根就没怕他。 伸出手抓了牢房里的粥碗甩了出去,跟着对骂道:“nnnd,以为老娘怕你,你个贱得嘴里都长痔疮的,有本事放我出去,姑奶奶碎爆了你的蛋,弄死你个死后也要下地狱进油锅的傻逼。” 呵呵呵,静安看着被自己骂呆了的仇人大笑两声,一脚踢在牢门上哐当两下后,再接再厉。 “cnm,你爹当初没给你射墙上真是畜生界最大的喜事,你个王八蛋出生时是不是百八十里的猪狗驴都疯涌往你家跑,喜大普奔去了。艹,老娘被气糊涂了。怎么能说狗,用你形容狗都是侮辱了狗。你老娘也够有勇气的,生下个畜生不如的,还能给拉扯大,怎么当时没积点德,跟你浸马桶里用屎尿噎死......” 说实话,眼下牢房正中一动不动的乐安,不是被阴谋毒杀和突然出现的胡海明这混蛋吓到了。 而是被二姐这一句句粗俗没边,花样百出一套套的骂人话吓懵了。 二姐她不是自小养在父亲膝下的吗?于老爹那古板端正的君子怎么会让女儿听这些市井粗话呢? 估计怡安和妹妹感觉差不多。 所以姐妹两,眼看着失去理智的二姐跟人家对骂作死,却依然傻愣愣看着听着。 当然,就算清醒着,姐妹两也会赞同姐姐的痛骂。 反正她们吃牢饭要被毒死,不吃就饿死,既然反正都不能好活,死前干嘛不痛快痛快。 被一刀干净利落捅死,也好过这么难堪的死在自己屎尿里。 只是可惜,她们并没有二姐的本事,肚子里骂人的词太少又没有新意。 只能在一旁羡慕的用眼神给二姐助威。 也被骂懵逼了的胡海明原地站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眼珠子转了几十圈才算理解了静安话里七八分的意思。 但七八分也足够气死人了,嗷的一声,已经被静安骂道下下下辈子是死太监的他,疯了似的抽出了长刀。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 章 打人不疼骂人疼, 杀人不过头点地, 可见言辞有时候比杀人还狠呢! 胡海明被静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嘲讽恶骂,气得简直失去理智了。抽出刀就要砍人! 可惜这回不仅有手下拦着他, 他也进不去牢里。 “牢头, 牢头呢,赶紧滚过来给我把门打开, 老子弄死这个臭娘们。”爆了的胡海明扭头喊人。 “我呸,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等开门老娘先一脚废了你个畜生不如的人渣。”静安嘴巴不饶人。 牢房的栅栏相当粗壮,锁链也相当结实。再说,胡海明在没脑子也不敢公然打砸官府牢狱。 气恼的他自知不敌静安的嘴皮子,放弃了对骂,只连声去催人带了老王头过来开锁。 定要把得了时疫的于家女眷送出水月庵,到外面找个地方单独看守。 听了这话, 乐安脑子一转反应过来到底是谁要害于家人了! “一定是他下的药,目的就是把我们弄出牢里在摆布。二姐, 你力气大牢门一开就先帮我解脱了。” 拉过姐姐们在一起,头挨头脸贴脸的乐安把手里的黑竹簪子塞进了二姐手里。 “二姐,你到时候也帮三妹我一下吧!”手冰冰的怡安笑着搂紧了四妹的胳膊。 知道她们落在那胡畜生手里,必然被祸害的生不如死, 静安也是打算痛快了结了的。握住簪子坚毅的点点头。 “嗯,好,你们不用怕, 到了下面我们还在一起, 二姐会保护你们的。” 说完这句遗言, 静安发狠对外面喊道:“龟孙子们,等姑奶奶我下去做了鬼,在找你们报仇。” “二姐,你做了鬼一定也是神勇无敌的。”头一回觉得女子泼辣悍勇不错的乐安,伸出拇指夸了夸她。 被静安一人闹到人仰马翻热闹非常的牢房,终于等来了开锁的老王头。 不过颤巍巍依然一步一晃的他,身后跟着府衙里的几个捕快还有大夫和小厮。 都开始思考是刺穿颈动脉,还是心口窝死的更舒服的静安,见了送毒要还敢笑呵呵来的老王头一愣,顺着乐安的手劲站了起来。 猛起身,不由自主朝牢门连走几步的乐安忽然瞪大了眼睛,常青?他怎么也来牢里了? 确认那给大夫拎药匣的小厮打扮的人确实是常青,还是面容淡漠仿佛根本不认识自己的常青。 激动的她还算有点急智,停住了脚把头紧低,又回身握住二姐拿着簪子的手。 “呦,几位大人怎么亲自来了,于家的小哥儿和女人们怎么这么样了?”老王头满脸惊讶走到牢门前。 “看样子于家是得了时疫,我们要把人带离水月庵单独看管,省的她们自己死了在过了别人。”胡海明看着那几个突然出现的衙役,把自己说成了一片好心。 “时疫,大人眼睛好毒不用诊脉就能确诊了?”衙役们里刘班头接了话,招呼额头冒冷汗的大夫上前几步。 又回身恭敬道:“可看守罪官的女眷是卑职们的责任,就算被染上病死了也是个人命数。就不劳烦大人费心冒险了。” 什么意思,都是官面上的油子,谁看不出今天的事有内情,这家伙阴阳怪气还带了大夫是想跟自己顶着来? 刘班头亲自接过钥匙打开牢门,抬起下巴示意不想进去的大夫快点。 不知道是想威吓大夫还是谁,他搁在木栅栏上的手忽然收紧,乌黑的一块木头就那么被他几根手指捏了下来成了碎粉。 “一指金刚。” 跟胡海明一起办差锦衣卫中,有见识的一语喝出,其余包括衙役们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刘班头露了一手后,不动不说话就跟木头桩子似的死死站在了牢门处。 不越过他是谁也别想进,谁也别想出。 没想到不起眼的大明府还是个卧虎藏龙的地界,小小差役里竟然有这样的高手,不知道背后还有没有过硬的师门兄弟? 听手下在耳边嘀嘀咕咕一番话,已经布了局的胡海明看着一人当关的刘班头,是怎么也不甘心。 想了想,自己的上峰还在这边,明天圣旨也要到了,他是不敢闹大。 搓了搓牙,上前软的硬的上前几番言语。刘班头就像王八吃了秤砣,装傻充愣不肯接茬,何况退让。 静安看那混蛋吃瘪,心中得意要回身,乐安一把抓住了姐姐的手。 刚才她们是以为必死豁出去了,眼下却不好闹起来给自己招祸。 一边拎着要箱子的常青目光从她手上扫过,又飞快垂下眼眉。 公主星星月亮般被娇宠长大,自小眉目一动,不用说话就有无数会察言观色的人上前殷勤奉承。 如今竟然也学会忍辱负重看形式做事,到底是长大懂事了。 可这份成长,也实在太让人心疼心酸了。 “不是时疫,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大夫偷眼看着外面剑拔弩张的架势,没有敢说几个人是吃了烈性的泻药,只轻描淡写把话带过。 把药箱里现成的止泻丸子递给她们道:“不是什么急症,把这给病人服下在净饿几天,将来在调养也就好了。” “这药小儿能吃吗?” 看了眼那边躺在母亲怀里,动也不动就拖着等咽气的小婴儿,大夫摇摇头。 这孩子太小,在牢里这么久身子本就亏损的太过。 那么猛的泻药上去,小婴儿都拉出了几泡血了,眼下身子骨是彻底废了,就算救回来也养不大。 何况如今,谁能给他找什么正对症的参阿,精阿养身的好药来延一延小命呢。 “大夫,大夫,你发发好心,救救哥儿的命。等将来我们出去了千倍万倍报答你。” 大嫂李氏看出大夫的犹豫,扑过来又是磕头又是抱住大腿哭求。这可是她盼了十年才得的儿子,是于家的根苗啊! 大夫心软了下,放低声音劝道:“这位太太,我也没有吊命的好药材,就是想救也救不了啊!” 能出去寻到药的常青面色冷漠,守着药箱不动。 今晚形式凶险,要是锦衣卫们真把四小姐带出去,他是只能把她一人抢走。 别人只能自己挣命,何况现在这已经不中用的孩子。 乐安抬头看了他一眼,见此知道自己是不能劝,也劝不动的。咬咬牙转回身去喂继母药丸子。 她是心疼安哥,如果自己有能力义不容辞,可却不能为难甚至害了别人。 另一个也能救的刘班头,依然垂目堵在牢门前。 主子严令,一切以四小姐为重。 他已经在水月庵外每夜眼珠不错盯着苦熬了一个多月,眼下正危急,怎么可能为了个小婴儿的命擅离职守。 办老了差事的他,可是知道主子爷脾气的。 哪怕知道苏诚带着人就在不远,自己走开一时半刻,一个信号他们就会过来,也不可冒险丁点。让四小姐在自己手上出事。 所以,命由天定,小婴孩就看老天开不开眼吧! 五更天的最后一遍更鼓响过,知道一切成了定局的胡海明冷笑着离去。 其余人也退出了牢房,却没离开直接就都歇在了前院。 没想到能再次逃出升天的三姐妹,再次在挤在一块,望着牢房四四方方高窗,看渐渐发白的天全都了无睡意。 “给几位小姐道喜了。”老王头忽然顶着笑脸,脚步利索许多的开锁进来。 “于老爷的案子审清了,只是贬官。您几位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什么?老爹没事,她们也都还是自由的人。 一夜之间,悲喜两重天。 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的几人面面相视,最终还是继母一声凄厉的幼安,打破了可怕的沉寂。 她们熬出来了,小妹幼安却永远留在了这。 于家的仆妇丫头们也都放了出来,虽然一个个面如土色,但有了好消息精气神却不错,没逃出去的杏月第一个扑上来抱住自家小姐的胳膊。 从上看到下,从脚尖看到头顶好几遍才放心长出了口气。 转而又沮丧无比道:“小姐,你给我的那些银票,碎银子都被人搜走了。” “没事,财去人安乐,你好好的就好。”乐安此刻只要人平安,哪还顾得上身外之财。 丫头们扶的扶,抬的抬,把夫人姚氏和大少奶奶李氏半抱半扶了出来。 小奶娘抱着还有半口气的安哥,哭哭啼啼跟在钱姨娘身后。 乐安拂了下衣角,步履缓缓走出了这关了她们一个月的阴暗牢房。 迈出门槛的一刹,红日正跳出云层。 金光晃得人眼睛睁不开,乐安并所有女眷们抬起头,在温暖的阳光下泪流满面。 陆景衡知道乐安脱困,特意到佛前跪了半天的经。 并不知道有人会如此惦念,还替自己高兴的乐安,此时却一点笑意也没有,满心只是悲伤。 安哥身子太弱,回到家当天夜里就没了。 在牢里没受大刑,也挨了不少鞭子的父亲和大哥整日奔波在外。 忙着给病倒的继母,大嫂,二哥请大夫调养照看,忙着找回幼安小妹妹的尸骨,忙着把这两个可怜的小孩子好好下葬。 还要去应酬答谢同僚朋友,张罗赴任的事,几天下来本就瘦成了皮包骨的身子更单薄了。 她们三姐妹身体精神到还好,可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帮忙照顾照顾家里。 但谁想到家里也会艰难重重。 三姑娘怡安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无奈道:“账面上一分银子也没了,下午管家还要给二哥抓药去。太太和嫂子的安神养身汤也没了。父亲带她们去上任的马车,行李,吃食都没准备呢!最着紧的是已经月初,丫鬟婆子们都等着月例银子呢!” 对中馈最精通的怡安,摊开账本眉头紧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家里被锦衣卫和衙役们抢走抄走的东西,十分之一都没有还回来。还多是些衣服家具不值当的东西。 要不是嫡亲的姑母,在他们出狱时送来的五百两银子,估计家里想好好安葬两个孩子都做不到了。 “父亲从雅安州回来大明府才大半年,只置下了一个小田庄三个铺子。如今就把那些卖了筹钱吧!二哥和太太们的药是说什么不能断了的。”静安拍了板。 官员一任三年,连着几任的都不多。 所以于家现住的宅子是赁下来的。在当地置下的田地,本来是准备给会嫁入姑姑家,留在这边的二小姐做嫁妆的。 “可卖了地和铺子,二姐你的婚事怎么办?听父亲的意思,我们去辽东前要抓紧把你的婚事办了。” 生了女儿的人家。讲究些的通常会打小就开始给女儿攒嫁妆。于老爹是个厚道又疼孩子的。给几个宝贝女儿都准备了很多好东西。 可抄了家,什么好东西几乎都没了有,一穷二白了,只剩下这点不好动的田地。 姑母嫁去的周家,不愧是世代耕读仁厚之家。 不仅家风清正,当家人也都十分重信有义。 虽说当初只是口头定下了婚事,可在于家遭了大难不想连累周家,自己不在提起婚约后,周家家主还是主动上门求娶。 相比下,那个差一天入门,却在他们出狱时急慌慌来退婚的二嫂家,就让人看低多了。 但都是有亲人的,人家心疼女儿谁都能理解,所以于存孝一句话没多就答应了退婚。还承诺把新娘子送过来的嫁妆尽早归还。 “老爹也真是的,这时候了还讲究什么风骨仁义,嫁妆是锦衣卫抢走的,他们有本事自己去要啊,我们凭什么还?” 静安避开关于自己婚事的话,恨恨说起全家背负的另一笔外债。 怡安摇摇头很不赞同的对二姐道:“嫁妆是一定要还的,我们家不会让别人背后搓脊梁。” “你们就知道假清高,那些都是虚的好不好!”静安烦死了,口气有点重。 “怎么是虚的?人堂正活着很多时候不就仗着一口气吗?何况人无信不立,父亲已经当众承诺我们家怎么可毁诺。”乐安第一次严肃反驳二姐的话。 她也跟父亲三姐们想的一样,砸锅卖铁也把二嫂家的嫁妆还上。 二哥是没了右手,将来不能考学了,可残疾了却不是废物。 别人可以嫌弃他今后不能为官做宰,没有了好前程,不愿意做他妻子。却不可以在背后说他一句贪财无义,品性不周的话,哪怕只是强拉迁连上的。 姐妹仨难得僵硬了气氛,还不等谁开口缓和,杏月匆匆跑了进来。 “小姐,姑太太和周老爷,周家的表少爷都来了,老爷和少爷也回来了。让二小姐和三小姐都过去呢?” 嗯?父亲今天不是去官衙交接,大哥也有正事,怎么会突然一起回来。 杏月拧紧了眉,犹豫了下还是开口。 “老爷脸色难看的很,不知道姑太太说了些什么,书房里有砸杯子的声音。大爷出来叫人时,眼圈都红了。” 啊,又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父亲和哥哥失态至此。 姐妹几个赶紧往前院去。尾随在后的静安,眼睛悄悄眨了眨,唇边露出得意的笑。 到了书房行过礼,于老爷见到跟过来的二女儿顿了下,到底没说什么让她也落了坐。 大哥于诚用无比复杂的目光,看了眼自己一母同胞,嫡亲的妹妹静安,扶着明显哭过的姑母,神色冷淡的姑父出去了。 书房里下坐只剩下了姐妹三和于存孝。 于老爷把一张红帖子拿在手里摩挲了能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无比疲惫的对着三个女儿笑笑。 “你们姑妈今天是来商量日子的,想在这月底或者下月初让你们周表哥周正清和三姐儿完婚。” 哦,原来是这事,不是早说好的,乐安放下心长呼了口气,转瞬又瞪大了眼睛猛的站了起来。 两个姐姐形容跟她一模一样,此时也极为震惊看着父亲。 新娘子不该是二姐静安吗?怎么换了人成了三姐怡安? 于存孝看着眼前三张还稚嫩的脸,想着她们这些天受的苦楚,未来的艰难,心中苦涩至极,半晌没有做声。 有心说两句二女儿太过乱来,让一心为于家的姑母陷入难堪的境地,还损了于家女孩们的名誉,可能会影响今后怡安婚后在周家的处境。 可转念一想,让这个家落魄,让孩子们落到如今地步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这个不争气,不能给儿女庇佑尊荣,反而还牵连他们的父亲。 心痛惭愧的于存孝就什么苛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一会才沉声道:“静安,下回你不可在私自行事,有什么不愿意的要和父亲兄长好好商量。”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他看向三女儿眼神一暗,带了愧疚。 “怡安,委屈你了。但周家是好人家,你姑母表哥会对你好的。父亲我在辽东也能放下心了。” 牢房里姐妹三个生死相依,一月中说了多少平时不敢出口,掏心窝子的话。 静安之前不肯嫁到姑母家的事,她们都清楚的很。 如今父亲这话,是静安在这几天又跟周表哥或者周家人说过什么了。 所以,婚事从她换成了三姐怡安。 没想到二姐在家里落难时还如此胡闹,更没有想到周家这么大义,宁可临时换了人,还是愿意和此时的于家结亲。 这桩婚事眼下恩义的成份,已经远远大于了姻亲之情。 乐安明白,要不是于家此刻落了难,二姐胡闹一场婚事必然不成了。也不会有换新娘子的事。 如今,这是周家宽仁厚道,对他们于家大恩大德。 可三姐就这样作为代替品嫁过去,也太委屈了些。 哪怕嫁过去就不用在流放一样去辽东苦寒之地受罪。也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的。 周家恐怕以后也后借口二姐胡闹,对三姐颇有微词吧!不然,今天姑姑不会哭得那么厉害。姑父的脸色也不会那么淡漠。 不知道临时把新娘子换了人,姑姑在周家要做低伏多少好话才行! 想想三姐一贯的品性,乐安觉得她不会为这桩婚事心喜,只会伤怀,却还是会为了父亲家人答应下来。 不知道今后怡安作为个替嫁新娘,还是因姐姐嫌弃丈夫,自己感恩戴德嫁过去的新娘,会有多少为难,多少忍辱的难堪! 想到此,乐安忽然难过的想替三姐落泪。 静安也愣了好一会,她没想到费力折腾一番,自己跳出了‘狼窝’却把三妹妹给推进去了。 当初,她从牢里出来,见来这里照顾他们的周家下人,态度明显比于老爹还是官时怠慢许多。周家的几个媳妇对她这个未来妯娌语气也傲的很。 静安本来就不想亲上加亲,更讨厌酸文假醋,尤其还有通房丫头,还是两的丫头的周表哥。 见此,对这桩婚事的抗拒更大了。 好在,于家现在落了难,她不想给父兄在添心焦,才没有真的离家出走。 脑子一转,就故意去堵了周正清,当着几个周家仆妇的面,用刻薄的言辞狠狠嘲讽了这个才子表哥一番。 她当时还得意的觉得,只要是个有尊严的男人,还要脸面的男儿,听了自己的话一定不会在想娶自己。 可哪成想,人家是不娶她了,反而来求娶她的妹子了! 这,这可不是自己诚心害人的! 静安明白过来周家换亲的意思就急了。 慌慌张张看了两眼不瞧她的妹子,张口道:“父亲,你怎么能让三妹替我去,周正清那个不要脸的,怎么好意思过来求娶怡安,也不看他配不配......“ 看着三姐呆呆坐着不动,茫然中带了惶恐的神色,乐安本就心头发酸,又见二姐此时还不知所谓的胡说八道,一把拉住她的手几步出了书房。 头一回见到四妹对自己如此厉色的静安,一时间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委屈的不停争辩。 乐安却真恼了,恼了她自私的为自己胡乱折腾,把至亲的姑姑,姐妹,父亲都陷入了难堪,甚至可能还会煎熬的境地。 板着脸,扔下人,一句话不理她独自走开,到东厢廊下等着三姐出来。 却没想到大哥竟然和周家表哥周正清就在东厢里说话呢! 见了她站在窗前,并肩走了出来。 看到头两天明明答应自己退婚,转头却敢害三妹的周正清出来,静安怒气冲冲就要上来质问。 这个二妹,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如今家里遭了大难,不求她能帮上什么忙为父兄分忧,怎么还在添乱? 周家多仁义的人家,周表弟多好的男儿,她不愿意可以好好跟父亲说,竟然在人家上下帮着他们料理麻烦的家事时,私下里去胡乱闹腾。 还把周表弟批的一无是处,说自己死活不嫁。还当着仆妇们的面说,闹得周家上下对于家颇有微词。简直认定于家有些忘恩负义了。 要不是周表弟脾气好性子软,姑姑又是骨肉血亲谁能容的下她。替她遮掩。 真闹出来事,于家的名声是不是全完了。 剩下的两个妹子今后还怎么嫁人? 一辈子要脸面,厚道仁义的父亲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被活活气死! 她是不是想彻底毁了这个,本就已风雨飘摇的家? 早就气恨不行的于诚,压着想动手的怒气,强笑着让四妹帮着招呼表弟,自己声色俱厉叫了二妹去后院看继母。 他自己也随后跟上。 “三姐。”一直盯着书房门的乐安见怡安出来,飞快迎了上去。 “四妹。” 扶住了妹妹的手,怡安对也快步过来的周正清优雅的福身行礼,浅笑轻声。“二表哥。” “三妹妹。”周正清语气里有掩饰不住地欢喜。 对于母亲给自己定下的二表妹静安,他一直不喜欢。 静安那丫头,不说长得只是中等姿色,还性子欢脱,言语粗俗,女红才艺都拿不出手。 连个字都写不好,笔锋什么不说还长长把字写的却边少旁。就那水平,也算是书香门第里长大的姑娘。 可三表妹就不同了。 不仅知书识礼,娴雅端庄长得也是清丽绝俗,和二表妹比起来就是云泥一样。 虽说男子不该重色,可这么美好的小妻子谁会不喜欢呢! 所以,在母亲哀求他别介意静安那些话,委屈点为了舅舅一家答应换亲娶了怡安,他毫不犹豫立时就答应了。 “父亲在书房等着和二表哥说话,我和妹妹先回内院照顾母亲了。”怡安又是浅笑福身。 “好,我这就去见舅舅。三表妹你慢点走。”虽然面色还算从容平静,可周正清眼睛里的关怀和灼热却掩饰不住。 “多谢二表哥叮嘱。” 看三姐神色平静,语气平和的和周家表哥说话乐安本安下几分心。 可当姐姐冰冷的手握住她时,乐安才明白三姐的一片苦心。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正理。何况周家确实是好人家,我留在这边站稳了脚也能多帮衬帮衬你们。”怡安这话不仅是宽慰妹妹,也是真心所想。 父亲马上就要带着兄姐妹们,去几千里外穷山苦水的辽东做县丞。 说的好听还是官身,可由正五品到八品一撸到底的贬谪,跟轻度的流放也没什么区别。 听说桃李县在黄龙府还东,长行数日,不见一人,寒苦荒凉的有银子都没地方买东西。 父亲这回恩师同门都遭了难,朝中无人帮忙想调任怕是难了。 按两个姐妹和二哥的年纪,十有八九会在那边嫁人生子,落地生根。 此生还能不能回来温暖繁华的中原,真是两说了。 姑母年纪大了,要是自己不嫁过去断了周家这门姻亲,几年后周家还会记得时时帮扶照顾下于家人吗? 虽然下定心嫁过去好好过日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嫁人,牢房里那些可怕的衙役在可怜女人身上拧掐啃咬,刺穿耸动的画面就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些男人诡异兴奋的吼叫,鼻端也飘起淫靡欲呕的气味,怡安忽的白了脸色,捂着嘴低声喃喃无声。 “我愿意嫁,可男人真的好可怕,好恶心,好恶心。” ... ...... 内院里,这两天勉强能起身的大嫂李氏把枕下的银票一张张掏出来,数了又数叹息一声叫了丫头去请四小姐。 “大嫂,你找我?” 大嫂李氏笑着拉过她,递过东西:“乐安,你三姐就要出嫁,家里的事都要你操心了。这三百两银子你收着,除去家里的开支,想法子给三妹妹添两件能看得过眼的嫁妆吧!” 这,那些侍卫和衙役比蝗虫还厉害,大嫂又怎么会有银子? 出狱时,嫂子娘家李家也来了两个哥哥帮前帮后的照应,还在明面上留了两百两银子给于家应急。 这三百两必然是前几天嫂子娘家送过来,给她自己的私房了。 女子嫁妆是自己的私产,于家已经牵连大嫂嫁妆被抄了个干净,还怎么能用人家娘家送来的银钱。 李氏是个厚道的,见乐安神色不等她开口就自己解释道:“我既然嫁给了你大哥,就生是于家的人,死是于家的鬼。跟于家甘苦与共本就是应当应份的。眼下我身子不好,尽不到嫂子的责任拿出银钱给家里应急怎么不该。” 世间女子多是有情有义的! 叹息一句,乐安重重点头:“嗯,谢谢嫂子。你放心,我保证将来大哥一定会给你补足嫁妆,还会给嫂子挣来更大的尊荣体面。” 接过银票,微红了脸的乐安难得说了些空话甜言安慰人。 “那我就先谢过妹妹吉言了。”李氏笑了笑,沉默一会说起正事。 “太太现在伤心过度,昏昏沉沉的不能起身理事。你二姐摔伤脑子后,有些着三不着两。你大哥担心她在闹出什么笑话,最近只让她照顾母亲不准出来。你三姐是新嫁娘怎么也要绣些东西,这管家的事就要操劳你了。” 乐安摇摇头:“就像大嫂先前说的,一家人同甘共苦本是应该,我能为大家做点事高兴来来不及怎么会嫌辛苦。只是我没经验担心什么地方做不好。” “好妹妹,你有这份心已经难得。太太房里的人眼下挪不出来,但嫂子身边的王嬷嬷和几个丫头还得用,你不嫌弃让她们给你使吧!”李氏叫出自己的人来。 怎么会嫌弃。 当初大哥为科举没有跟父亲上任,带着二哥留在山东老家念书。 一家子内外事务嫂子打理的清楚明白,自然少不了得力的丫头婆子相助。 对管家之事真不拿手的乐安,正愁怎么料理家务和三姐的婚事,大嫂就雨中送碳,她是感激高兴还来不及呢! 太阳光明晃晃照在湖面,金色的涟漪层层随风。 坐在半山高亭上的赵羿见约了自己的大哥还没到,也懒得看自家王府的风景,干脆盘腿打坐练起功来。 可昨夜迅鸽未至,不知道乐安是不是立时放出来回家的他,怎么也沉不下心。 他的功夫路数本来就是至刚至阳一路,在顶着毒日头一动不动的练功,不一会后背的衣裳就都湿透了。 远远隔着湖拿千里眼盯着他一举一动的杨世子,越看越灰心,终于起身对大皇子端王无力的抱怨。 “大哥您说说,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四哥却连无关风月的纯粹风景都懒得欣赏一番。不会真起了求仙得道的心吧! 我还特意找了紫霄宗的嫡传弟子问了,都说门中心法虽然初始要童身纯阳练习才好,但三年一小阶。 男子成年后精血本就旺盛,又练了这种至阳的内功,于男女房事上不碍不说还会有如神助。” 一屁股坐下,用扇子猛扇了扇风杨世子又嘀咕:“大哥你说说,书里讲二十岁时时,四哥正是每个时辰都能翻云覆雨几番的年纪,就这么憋着不难受吗?” 哈哈哈,听了这话,端王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却没有跟他胡扯弟弟的私话,拿过千里眼看对面依然打坐不动的弟弟,起身打头走了过去。 哪知道,他才走几步就见赵羿忽然跃起,猛虎下山般离开了。 于小四那个傻丫头,现在一定任劳任怨,还甘之如饴呢吧! 内书房,听着快马回京的苏诚把大明府于家事大概说完,放下一颗心的赵羿腹诽一句,敲了敲身侧小桌。 “于四小姐在牢里没受什么委屈吧。” 终于问道了关键人物,苏诚之前不敢特意多说于四小姐的事,怕一遇到这位小姐就阴晴不定的主子,治自己一个揣测上意的罪过。 现在得了话自然知无不言。 “没有,除了抄家时被踢伤了肩膀,于四小姐没有一点事。后来大夫去于家她也说肩膀早就不疼了,药都没开...... 啪,超结实的紫檀番莲花榻几在赵羿一掌之下粉身碎物,看主子狠厉如刀的眼风,苏诚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赵羿都要气炸了。 “蠢货,废物。本王临走时怎么嘱咐你的,她说没事就没事了。她一个人在于家本就觉得自己是。” 话未完赵羿一拳锤在榻上住了口。乐安的身世他不想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md,当初他身边要是有合适机灵又规矩,会做合格婢女的女护卫就好了。也不用现在想看看她肩膀的伤都不能。 又急又气的他背着手,在房里走了会,怒气压下去几分。 看了眼五体投地的苏诚吩咐道:“马上给留下的人传信,不管什么法子,几种药都多送些去于家。尤其是虎骨膏还有活筋散。” 那丫头本就是寄人篱下觉得欠了于家恩情,在这种时候就是疼也能苦忍着。送进去的药多了,她又管着家,应该会聪明点给自己用用吧! 几乎以为自己要重复那张,在主子手下四分五裂小几命运的苏诚,听了这话如蒙大赦。赶紧磕头飞快应到。 “是,奴才马上去办。” “除了肩膀她可还有什么地方不妥?吓到没有?”赵羿坐回去,继续问道。 苏诚低着头,一个字不敢隐瞒:“没有。于四小姐看着娇弱,性子却坚毅的很。我们不想跟锦衣卫有正面冲突,将来给于家留下后患......她在牢里吃着馒头咸菜一点不挑剔,还尽心照顾继母嫂子......也幸亏她心好谦让,最后才没被胡海明的药害了......” 竟然一直吃馒头咸菜,呵呵,这帮奴才可真会办事。 事已至此,懒得在说这些废物,赵羿冷笑一声。 “胡海明,一个侯府的公子就敢这么跋扈,胡侯爷真是教子有方啊!” 不用看脸色,只听主子也这话里的杀气满满,苏诚就知道胡家完了。 不过也活该,谁让他们养出了这么个色鬼投胎的儿子。养子不教父亲跟着连坐也是应当。 苏诚见主子脸色好了点,赶紧道:“奴才留了李长风,李长胜两兄弟在大明府,已经把您要给于四小姐的中秋节礼交给他们了,也嘱咐了他们挂了镖师牌子,到时候护送于家上任。刘松依然留在府衙当差。” 嗯,还算妥当。 看主子没有再问的意思,苏诚要告退,可想了下,还是谨慎回禀。 “刘松带大夫去牢里出来时,奴才看着那个拎药箱的小厮,很象当初三梅庄的常青。当时因要守在水月庵外不能离开,就没有跟上确认。之后,在去打探时,医馆的人说他已经不干回乡了。 对于常青的出现赵羿一点不吃惊,想来这家伙所谓的回乡,是准备悄悄跟着乐安到辽东吧。这也是他的忠心本份。 他向来是个细心的,想来乐安的肩膀不会有大碍了。 看主子对这个一直跟着于四小姐的青年毫不在意,原本冷竣如霜的脸还慢慢变得温和,苏诚有点懵。 主子爷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就没有一点担心吃醋。还是对自己的魅力自信十足呢。可要是真自信,怎么每次都被于家四小姐抓的浑身猫挠的一样! 赵羿一个人留在房间,满脑子都是那个小没良心今后的生活。 乐安一切安好,于老头虽然被父皇一贬到底,但在辽东有自己在要立功升迁,还不是轻而易举。 何况他也是个有真本事的,对民生治理这块一向用心。 如今就等自己先回辽东,想个周全的法子把于家女眷都留在还算繁华的黄龙府,让于老头自己去偏僻的桃李县上任就万事顺意了。 辽东冷的很,乐安又一向喜欢花木,黄龙府哪块地方给于家安家才好呢? “高怀德,去把辽东舆图还有县治拿来。”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49 章 临出发回辽东这一晚上, 赵羿什么也没干。全部心神都耗在选房舍上了。 满月清辉中, 早桂悠悠飘香。 大丫头紫玉带着几个丫头,捧着各色锦盒进了内室, 刚要给王爷行礼, 守着蜡烛的高怀德无声挥了挥手。 就这么走了,连一句话都没跟王爷说上, 那哪行啊! 自从开了府, 主子爷一年到头在外征战。终于九州一统,又常年驻守辽东。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前面书房,她们这些后宅丫头,一眼都看不见。 如今有机会请安说话,还是月夜朦胧时, 在老实的听话离开错过机会,那就不是懂事规矩而是纯傻了。 打定主意为自己争取的紫玉, 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反而跪下行了大礼,脆生生道。 “王爷,万安。” 早知道有丫头进来, 赵羿不过是懒得理会。 此时也一样。 正要示意人下去,余光扫到了一片亮银。 示意丫头们起身,他走出了书案。目光落在一匹暗花霜色缎上。 紫玉很机灵, 见主子目光动了动, 立时上前解释。 “王爷, 这些布料都是皇后娘娘新赏下来的,让您带去辽东。您看这几匹瑞锦软缎都是同色暗绣,又轻又暖最适合冬日里穿了。” 还是母后心细,辽东苦寒是要穿的轻暖些。 赵羿忽然抬起头,目光从紫玉脖颈打量到脚面,肩背腰身停留的尤其久,才吩咐。 “这几匹先放这,其余收拾吧。” “是。”早红了脸的紫玉低低应了一声。 根本没注意丫头羞涩神情的赵羿,现在想的正是小白眼狼未来的日子。 于家现在穷了,就算不穷,他们家想要给乐安置办上鹤羽缎,天鹅绒这些能过得去眼的冬装也不容易。就更别提御寒必备的青狐、薰貂斗篷,羔羊幼鹿的靴子了。 更麻烦的是,就算有料子,谁帮她裁剪缝制呢? 在侧间给布料装箱的紫玉,动作慢条斯理到令人发指,一直伸胳膊捧东西的小丫头们额上都见了汗。 其实紫玉自己把身体凹成现在的姿势,也累得很。 可她在宫里时偷偷跟司寝局的嬷嬷们讨教过,这样的背影最显颈子修长,腰细臀圆了,也是最能让男人动情的了。 背后王爷的目光又过来了,她瞬间把腰肢侧扭,自己的侧影可是好多人夸过的。 可布料就那么多,在慢也有装完的时候。 按规矩丫头们该退下了,可这一晚上王爷不时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让紫玉多了几分勇气与自信。 见高怀德托了漆盘热茶进来,却没有立马放下。她大胆向前走了两步,目标茶碗。 按平常,见丫头敢过来跟自己抢伺候主子的活,高怀德早就给她个狠跟头了。 他一个做贴身大太监的,要是不被主子看中时时离不开,还活着干什么! 可自从和李长吏私下交流了下,主子一心戒色,攸关自己小命的问题后。高怀德恨不得能有女人把清心绝欲的主子给勾引了。 别说眼下这大丫头本来就是皇后娘娘特意赏下来的,只要是个女人能让主子爷多看两眼,他都会尽力成全。 见他没动眼神都没警告自己一下,紫玉的胆子更大了。 “别怕,稳住。” 要知道自己可不是一般的丫头,是皇后娘娘赐下伺候王爷内寝的。 虽然这么多年王爷都让几个太监做这些,但内室里铺床叠被,端茶倒水本来就该是自己的职责所在。 而且,也许这一步就能登天呢! 念头一闪而过,紫玉碎步走上前端起茶盏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 “王爷,您喝茶。” “你怎么还在这,高怀德你是越来越不会办差了。出去。” 赵羿正苦思冥想到了辽东怎么才能让乐安不冻着,顺利穿上自己准备的棉衣,就被人出声打断。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又向来懒得亲自管教丫头们,立马就把怒火发在贴身大太监身上了。 不过清淡淡的一声,高怀德额头冷汗立刻流了下来。立马抢过茶盏放在桌上,拉着人离开。 灰溜溜出了内室,红唇咬出血印的紫玉眼圈含泪,好在还记着辽王府里的规矩。 哭嚎是不问缘由先给上二十板子的。 她宫里受教多年的底子也还在,才硬把眼泪收住了。 “高公公,我,我......”后面的话紫玉这个大丫头说不出口。只是红了的眼圈带上了十分的哀怨。 哎,对着自己委屈含泪的有什么用,有本事梨花带雨的让主子可怜你啊! 在我一个没根的人前你就是有哭到长城的本事,我也起不来怜香惜玉的心那! 可这丫头毕竟还让主子多看了好些眼,高怀德就好心给了一句:“姑娘回去吧!”说完自己一撩袍脚跪在了门侧。 见他直挺挺跪着一动不动,紫玉咬紧了唇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暗恨,气自己没有手腕。 南宋宣和帝的贵妃姜丽华宠冠天下,当初还不是一个伺候嫔的卑贱洗脚婢。 听说和君王初见,她连口都没开,只用秋波一荡,皇帝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在也离不开了。 今晚自己怎么就没有想起媚眼如丝这招呢,真是蠢死,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马上主子就又回辽东了,她不能跟着去只留在王府还有什么出路啊! 赶走了高怀德,内寝里只剩下了赵羿一个。对着孤灯月影,他忽然有一种回到了前世的错觉。 不过身边还少了一个人。 上辈子他自跟乐安在了一块,就不愿意身边又丫头太监们伺候着。 头先,是他情热如火,恨不得两人时时搂抱在一起,不然就是拉手,挨着坐也好。 后来,他不愿意让人发现自己捧在手心里喜欢的心肝宝贝,却对自己冷淡疏远。 最后,不在强求情爱的他,觉得两个人静静相伴也不错,只要抬眼就能看到那人。 那么多年下来,对于内室只有夫妻二人也就习以为常了,如今见了丫头给自己端盏热茶,竟然会气烦发怒。 可别说今生她还不认识自己,会不会介意。 就是前世,乐安她好像也从来没在意过自己的目光会不会落在别的女子身上,会不会被别人的伏低做小打动。她更好象从来没温柔小意的讨好过自己。 做妾室时,乐安不会卖乖讨宠让夫主欢喜,是最不合格的。 做正室时,乐安不会妒忌,不在乎夫婿宠爱,更是不贤惠。 可就这么个女人,自己却怎么也放不下。 明明说过此生在不重蹈前世悲剧覆辙,要一心戒色不在被情所迷,如今怎么又心心念念记挂她是冷是暖呢? 突然间,赵羿就恨起自己来。一把掀翻了桌案上精美的布料,离开了这冰冷安静的内室。 精美的布料层层铺展开来,杏月特意给手上涂了羊脂油才敢上手去摸。 “小姐,这花缎可真精致,给三小姐做了外衣还能剩下点,在给她做个鞋面吧!” “嗯,你看着安排。”乐安眉眼弯弯,心情相当好。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识货的,竟然没有抢走赵羿送她的那串极品迦南佛珠。 杏月眼睛尖,帮这收拾内室的时候,在床角落捡了出来。 正愁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要怎么才能给怡安凑出来嫁妆的乐安当时就喜出望外了。 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恩人,她还是悄悄和忠仆管家商量,把那手串卖了换了千两多银子。解了燃眉之急。 于存孝是端方君子,多年对于内宅事务都不插手,讲究个男主外女主内。 可在不管,也知道自己家账上到底有多少银子。 本来要准备去些亲近朋友那暂借一二,给三女儿筹备嫁妆别太寒酸,哪知道乐安就卖了她可以传家的珍品佛珠。 “想来,那迦南珠该是张家舅舅给她的,张家大富对这个外甥女又一向疼爱。老大,你记得,将来有能力一定帮你妹子在买一串。”于存孝嘱咐身边的长子。 于诚点头:“放心吧,爹。我不会委屈了妹子们,将来一定会让她们都能挺直腰板在夫家过日子。” “嗯,你有这个心就好。”于老爹有些心不在焉接了一句,犹豫了好一会跟长子说起了压在心中好久的事。 “我们家没出事前两月,张家就传来消息,你表弟张腾去了江北后音信皆无。我担心有意外,托了人去找,如今还是没有消息。” 于诚大惊失色。 张腾可是张家独苗,何况,他不只是于家的外甥,还是乐安暗中说定的未婚夫婿。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怎么是好? 于老爹和儿子一个念头,愁眉不展的叹息一声。 “我已经拜托了在张家那做地方官的同年,时刻打听照看着。张家也有些族亲,说是会守着张家等张腾的消息。好在你妹妹年纪不大,她又是有心给舅舅舅母守孝三年,婚事一时到不急。” 于诚和父亲一样,都是仁义的君子,此时自然都是一个想法。 只是,三妹妹年纪还能拖,二妹妹静安该怎么是好? 还有她的性子,之前还只是骄纵任性,可大面规矩还都懂也很谨慎的守着,怎么自从跳了江救了回来,人就性情大变,好歹都不分了呢! 到底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自然更亲一些。 打骂之后,于诚还是要为亲妹子打算,想了下,问父亲。 “三妹妹婚事,我不想让二妹去走礼了,四妹容貌太盛此刻多出门也不好。不如托几个朋友的姐妹帮着出面如何?” 静安闹成那样,再去周家确实不妥当。 如今,自己成了八品小官,谁家庶子或者高门纳妾,想求娶乐安也是麻烦。 于存孝想了想,点点头。手指顺了顺胡须,又添了句。 “让你四妹妹多做几个幕遮,我们去黄龙府一路上让她带着,尽量不要在人前露面,省得招来祸事。” 自来女子容貌太好,又没有可以自保的手段靠山,都是祸不是福的。 在南宋皇宫,听过母亲姐妹故事的乐安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听哥哥说,让自己一路遮面,没有半点不高兴,爽快答应下来。 大明府到辽东黄龙有三千多里的路程,不算有个阴天下雨耽搁,一路坐车要最少走上一个月。 于存孝的上任期限是十二月,按理说他们十月出发时间充充有余。 但办完了三女儿怡安的婚礼,过了九日回门。中秋团圆日,看夫人和儿媳身体都恢复了不少,于存孝就准备出发了。 他这么早动身,一是,想快点到地方购置房屋,安顿好家里人。 二来是,夫人因小产和幼女夭折,还有被打破头的儿媳身子骨都伤了元气,重伤的二儿子更是需要妥帖照顾。 考虑北地寒冷,八月飞雪的天气都有,怕真遇上坏天气可就遭罪了。 三来,正好与因失职罪被贬往辽东的冯家搭伴。两家人路上也有个照应。 哪知道事到临头总有意外。 出发前一天半晚,有老妇人敲响了于家的大门,身后还跟着个头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姑娘。 门房把人领到姚氏那时,乐安正跟二姐说笑着收拾随身的行李。 三姐出嫁那天晚上,一直禁足的静安,终于被大哥开恩放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第一时间跑到乐安这,哭着说自己真没想到家里会让三妹妹替自己出嫁。她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如果需要她愿意为于家的人去死,义无反顾牺牲自己。 静安举着右手,眼圈红红道:“我说的是真话,我发誓。从我在江水里被捞上来,知道自己以后就是于家二小姐开始,我就是感恩的。 如果有一天父亲,大哥,二哥,还有四妹,你们任何人有危险,我都愿意以身相替的。 我真没想过婚姻除了夫妻两个相敬如宾,除了两个家庭结成两性之好外,还有那么多深意,更没想过周家这桩婚事对咱们家的意义。 如果我当时理解了,就算我再不喜欢,再害怕孩子是傻子,也会嫁过去的。最多一辈子不做母亲,乐安你相信我。” 被她紧紧抱住的乐安,听了这番颠三倒四的话,不知怎么忽然有了种不可置信的诡异感觉。 好像二姐和自己一样,虽然对于家缺少血脉亲情,却有一种不得不感恩之情。 对于父亲兄长们,也有一种要尽本分的孝顺和恭敬。 这种孝顺友悌是种不靠天然血脉亲情维系的,反而是有几分愧疚补偿的意思。 怎么可能,二姐可是一直生活在父亲膝下。跟大哥也一起生活多年。她怎么可能是跟自己一样的替代者。 觉得自己联想过于丰富的乐安摇摇头,拍拍二姐的背,原谅了真诚道歉的她。 至于于老爷和于大哥,对于至亲骨肉在气能气多久。 在看到做了人媳妇的怡安脸上时时带着笑,姑爷周正清对三女儿也体贴温柔,小两口衣服相敬如宾的和睦状,也很快也原谅了静安。 让她跟妹妹一起料理家事。张罗一家人去辽东的衣食住行。 大清早,小丫头就来敲门。 “小姐,你们快过去吧!太太见了女客说了两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气晕倒了!” 什么? 继母为着幼妹惨死之事伤心太过,狱里又受了几番的罪,大病之后整个人瘦的皮包骨一样,看着都让人心惊。 大夫说过万万不能在伤情动气,不然于寿数有碍。 要不是皇命不可违,父亲都想厚着脸面把她留在姑姑家照看。如今昏厥可不要出什么差池。 姐妹两穿上鞋就往前面跑。边跑边打发报信的仆妇去请大夫来。 刚进了前院,远远就听到正房里的哭喊声,乐安心一跳三五步冲了进去。 内间里,姚氏夫人仰躺在床上面如金纸人事不知,一个陌生的女孩扑在她腿上嚎啕大哭。 家里的刘嫂子和个面生妇人,正在给她掐人中揉指尖。 此时也顾不上问话,乐安忙去倒水,静安按大夫说过的嘱咐,赶紧拉开那姑娘大力去按继母的脚。 折腾了半响,姚氏终于嗳了一声吐出口气,算是缓了过来。 见那女孩哭着还要上前,刘嫂子一把拉住她和那面生妇人道:“太太好不容易醒了,两位还是让人缓缓吧!真一口气上不来,你们在哭在闹也来得及。” 这话可就重了,也有意思了。实在不像处事周全刘嫂子轻易能出口的。 乐安看了眼那满脸是泪,神色惶恐的少女后跟二姐对视一眼,先去照顾太太。 后宅闹到这样,前边忙着备车马的男人们自然知道。所以送大夫进门的,就是于存孝本人。 他陪着大夫诊脉,施针,开了药回来,坐在床前安慰了两句面如金纸的姚氏夫人,转头看向刘嫂子。 刘嫂子上前,走到那位中等身材,肌肤微丰,细眉、细眼、樱桃口的姑娘旁。 恭敬的开口:“老爷,这位姑娘是太太的外甥女,李姑爷家的大小姐月华。旁边的是她的乳娘孙妈妈。” 默默打量月华很久的乐安心里暗道。原来这位姑娘竟然是继母的亲外甥女,长得却不很象。但气质看起来都很温顺可亲。 但她一个姑娘家,大半夜跑到很久不往来的于家,还上来就哭得死去活来,把太太都气晕厥了过去,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呢? 于老爷和乐安一个心思,拧紧了眉头暗暗猜度。 连襟李家不是在河南卫辉,怎么会只让一个妈妈带着小姐跨省独自前来? 不用他在问,那孙妈妈已经找到主心骨一样,扑通一声跪在了床前连哭带说起来。 “我们夫人去世后,老爷热孝里就娶了继室夫人。之后真是有后娘就有后爹,我们小姐的日子就别提多难过了。可她孝心,不想让长辈为难才没有上门求你们做主,想着......”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赶紧说正经的吧!我们家的事还忙着呢!” 静安还是暴脾气,听这老嬷嬷要从八百年前说起,还哭天喊地的,心情十分不快的她见爹爹脸色难看又不好打断,自己干脆上前。 呃,这位小姐怎么回事,一点不知道礼数!父母在堂就敢自己插言! 孙妈妈诧异的看了两眼静安,见她毫不畏惧的迎上目光,于家老爷也没说话,低了话语到底言简意赅说起正事。 “我们家小姐等着张秀才守完三年父孝,就一心准备过门。哪知道老爷和继夫人那黑了心肝的,让二小姐偷偷上了花轿。张家竟然也认下来过了婚书...... 这还不算,他们还打算把大小姐嫁给知县的傻儿子做媳妇。丧良心啊,我们小姐规规矩矩,孝顺听话。他这个亲爹怎么也狠得下心...... 女子青春多宝贵,烂了肚肠的张秀才耽误了小姐三年好时光,活活把小姐拖成了十八的大姑娘,竟然认下了自己的小姨子做媳妇。就知道看脸的畜生啊......” 孙妈妈又哭又骂的说了两打车的话,大伙终于明白了李月华孤身上门求助的缘故。 原来,也是一桩姐妹代嫁的,不过跟于家这桩差别大了点。 姚氏只有一个大了很多的嫡亲姐姐,听说十年前就过世了,留下了一个女儿。想来就是这个李月华了。 从来听说有后母就有后父,可偏心成这样,让二女儿抢了大女儿的婚事不说,还要把亲骨肉嫁给傻子。实在太心狠凉薄了些。 自从自家遭了难又死中得活,于存孝心就更怜悯慈悲了几分。 何况夫妻一体,夫人又刚刚受了失女之痛,对这唯一除了自己无亲可依的外甥女他能帮忙自然要尽力而为。 “老爷,扶我起来吧!”不等丈夫说什么,姚氏挣扎着起了身。 她用满是青筋的手招呼李月华到身边,泪眼含悲看了半天,示意乐安把人扶到对面坐好。孙妈妈也被刘嫂子扶了起来。 对丈夫抱歉的笑了下,姚氏直白说起了于家的事。 “......如今你姨夫只是八品县丞,不日就要去关外苦寒之地上任。......姨母不会不管你,可你真要跟了我,未必就比嫁给个知县傻儿子有前程......你今晚想想自己到底要怎么决定,我和你姨夫在帮你料理......” 晴天霹雳的噩耗让月华忘了啼哭,孙妈妈也傻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于家老爷升任了正五品同知吗?她们还指望这大官的姨夫给她们撑腰做主呢! 孙妈妈半天才脑袋拨浪鼓似的满屋子乱看。怪不得她们进来一个像样的大丫头都没看见呢! 看她不敢置信的样子,姚氏苦笑道。 “我们家是被贬做县丞去的,难道还要带多少丫头伺候吗?何况也带不起。如今家里只留下几个实在忠心,也有把子力气能吃苦的仆妇。其他人都打发了。” 确实如此。 于家现在精穷了养不了那么多下人。手里的银钱大多是周家“借”给他们的,还有周姑妈私下送来的。 何况,关外贫瘠人烟稀少,听说知县家都只能雇厨娘,于老爷一个八品官也不能带多了下人。 出发前,于家只留下了几个年轻能受得起累,又心甘情愿跟随主家的。 就连给哥哥生下了按哥的姨娘,都拿了笔钱被她哥哥接回了家,准备重新再嫁了。 杏月到是哭闹着留下,可于老爷觉得她年小力弱,女红厨艺都一般又是孤身一个,还是把人留在了周家给三女儿用。 知道好歹的乐安自然同意。跟着三姐不管是将来聘到外面,还是嫁给管事,都比跟着自己留在关外强的多。 “静安、乐安,今晚就让月华住在你们西屋吧。帮着我多照看些。”姚氏说完这话在没了气力,仰躺在了迎枕上闭了眼。 跟父亲行礼告退,姐妹两扶着还没在打击中回过神的月华表姐回了后面。 到底中秋了,清早的风有些凉了。 披着衣服如厕跑回来,静安小声道:“那边的表姑娘月华还在哭呢。其实有什么纠结的啊,要是我宁愿吃苦受罪也不肯嫁给个傻子,小四你呢?” “我也是。可人各有志。”看着对面房间彻夜未熄的灯,乐安只希望月华不管做了什么决定都不要后悔。 说完话她翻了个身懒懒趴在枕头上,拨弄着手腕上的白木头珠子玩。 这是中秋十五那天,她半夜被老鼠声惊醒来就发现挂在窗边的。 猜出是恩人给自己的生辰礼,就戴在腕上在没摘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木头啊,淡淡的香怎么一直都在。还跟你身上蔷薇味一样。”静安看了眼这个因夹在墙缝,没被锦衣卫抄走的幸运物好奇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当初张腾表哥从山里带回来的。”乐安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哦,对白木头欣赏不来的静安,不在关心。转而问现实的问题。 “月华她要是真跟咱们一起上路,车上可要挤了,路上想躺躺都不能了。不过也没事,到时候你累了就躺我身上,呵呵!”静安是天生的乐天派。 家里这回赴任只备了三辆坐人的大车。 父亲与两个哥哥一辆。 还不能起身的继母和大嫂,加伺候的两个仆妇。 二姐和自己还有两个跟去家人的小丫头,正好三辆。 另外还有三辆围子罩油棚的板车,拉着衣物书籍等家私,空余的地方给仆妇和小厮们坐。 如果月华真跟他们一起,在带着那个孙妈妈车里是会挤了点。 但她们只是白天行路,夜里会投宿也没什么大碍。 乐安眼下却愁另外的事。 “如果月华姐真跟我们走,他们家会同意吗?书信一来一往扯皮咱们多久才能出发,路上遇到风雪怎么办?冯家又会不会等我们?还有她只带了个小包,衣服被褥这些东西是不是要马上赶制出来。可如今哪有空闲做这些的。尤其是防寒的袄子。” 静安越听眼睛越大:“哎呀,还是小四你心细,不愧是管过家的。这些事里别的不说,冯家到要去好好商量!” 嗯,乐安也觉得这是首要的。 毕竟冯家愿意跟自家搭伴上路没什么便宜。还要对她们多有照拂。 人家只为了将来在辽东有个亲近,又好走动的同乡友人。当然,也是看刘知府介绍的面子。 冯家老爷出身武林世家,娶了师傅的女儿,原就是低阶武官,家境很一般。 这回贬谪到龙南卫做知事正八品,全家也入了军籍,他们上路只带两家下人,准备了四辆主要来拉货的油棚板车。 但人家一点不愁挤,也不愁缺人用。 因为人家儿子多。 四个冯家少爷从15到20正当年纪,还都是身强体壮能御马驾车的小武将。听说冯家长子冯俊,明年本来是要去考武举的,可惜了。 “你说那冯老爷当初为什么想不开非要走官场啊,做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武林中人多潇洒。”向往自由的静安觉得冯老爷有点猪。 乐安笑道:“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多少习武的人愿意顺利入官场可很难的,冯老爷也是运气不好,刚谋了个职位就被上峰牵连了。好在,他们家亲戚都在本地,听说冯夫人身体不好,是写了和离书才留在哥哥这养身体的。” “真的吗?他们家到够灵活的,要是我们家太太和嫂子宁可死在路上,也不肯假合离的。” 静安赞同的挑了下拇指,问道:“对了,乐安。为什么男子就能在外帮忙,女子就只能缩在马车里傻坐,为什么我就没托生成个男儿身,不然现在也能给你们驾马护卫了。” 静安听冯家轻车简从上路,一切全靠儿子走动,护卫都不用找羡慕的很。 很多时候也这么想的乐安笑了笑:“一命二运三风水,托生成女是命数天定的,你想换了也只能求下辈子了,咱们现在还是赶紧去太太那听月华什么意思,好快点准备吧!” 姐妹二人赶紧收拾,手拉手去了前院。 于存孝不愧是做了多年地方官的,知道李月华死活要跟着自己一家后,就带着人去了刘知府家。 又请了关系还不错的同僚做了证,送出两封软硬兼施的信,也不等对方回复就带上月华走了。前后不过耽误五天。 行船走马三分险,何况是被贬谪往关外苦寒之地去,一路上更是需要人照应的。 冯家人很义气的,一直等着于家安排好才出发。 而李父可能自知有愧,也担心于家真豁出面子去告让族里知道,让二女儿的婚事有差,在影响了两个正念书儿子的名誉前程。 竟然连忙就回信,同意把月华的事统统交给姚氏这个姨妈照料了。 接到这封安心信的时候,他们已经过了京都就要出关了。 可家里人除了月华外,没有一个人脸上有喜色。 于家大姑娘和安十几年前就嫁给了于父的同僚,现在都察院正四品右佥都御史孙南仲的儿子孙昀做媳妇。 可这一回南北榜案于家遭了牵连,这本该帮忙的姻亲从来没派人到大明府看看不说,就连于家在京外停留的两天,也没有露面过来敷衍的看一眼。 甚至,就连于家大小姐,都没有过来看看亲生父亲兄弟姐妹。 只有和安从娘家带去的媳妇,偷偷送了三百两银子过来。 萧瑟的秋风中,于存孝站在客栈外望着京都的方向足有半个时辰,才把那五两,十两一张的散碎银票收下一半。 另一半又塞回去,低沉着嗓子嘱咐那媳妇。 “告诉大小姐,她只要自己好好的就是尽了孝心。万万不可为我们让自己伤怀,疏忽了公婆前的敬顺恭孝。不然我这个做父亲的就再不认她。” 最后一句话于存孝说的斩钉截铁,却听得所有人心口发酸到想哭。 “孙家也太会趋利避害了,亲生女儿来送父亲都不让,简直是狼心狗肺的小人。”静安恶狠狠骂了两句。 相比她的义愤填膺,乐安有些担忧的问:“父亲被贬官,大姐今后是不是在婆家过得会不好,孙家会不会找什么借口休了她,害了她?” 听了四妹的担心,摔伤一年多,懂了很多此时女子生存不易的静安,没有在冲动或者痛快数嘴,也目光灼灼紧张看着二哥。 “放心,不会的。大姐嫁过去十二年生了一女三子。孩子们各个健康可爱。祖父母爱如珍宝,姐夫也疼的不行。 何况,大姐嫁过去时孙老爷也不过是个小小知县,只是后来官运亨通。先贫贱后富贵不可休妻。” 于勤一边艰难的用左手喝药,一边安慰两个小妹妹。 是啊,不会休了有那么多好孩子,还一路同甘共苦过来的妻子。但大姐的日子过得如何,心多酸苦,就难说了。 暗暗叹口气,乐安等二哥放下碗,拿出不知道是府衙哪位好心同僚送来的好药,帮二哥把光秃秃右手腕上的白布一层层拆下来。撒上药粉又一层层细心包好。 静安过去给二哥大力按摩肩背手肘,做活血舒筋运动。 这还是热心的冯家大哥冯俊教给她的,说是省的总不动的右胳膊变形萎缩。 有心有力的静安,跟着冯俊认真学了半月手法穴位认熟了,就不让每天赶车也很累的冯俊过来做了,她自己天天亲自给二哥按摩。 李月华这些天不管是白天赶路,还是晚上休息都跟紧了她们姐妹。 见她姐妹两又开始例行做事,自己也赶紧把换下的药布拿到外间,亲自用热水烫洗起来。 “李表妹真是个好姑娘,可惜了。”正用左手拿筷子拣豆子的于勤摇摇头。 “嗯,月华姐确实是好姑娘。张秀才是个有眼无珠的。”姐妹两异口同声。 “既然知道人家好,就跟着人家多学学。” 于勤的目光在乐安素面帕子上定了定笑道:“你们两的女红真是该好好练练了。以前还能秀秀呆板僵硬的兰花糊弄,现在干脆来个光板也太对付了点。姑娘家太素净不好。” 呵呵。把帕子塞回袖口,乐安有点脸红。 之前家里没出事,女红怎么也不开窍的她在二姐建议下想投机取巧,只用心练好一种花样。 最简单几根叶子的兰花不管是送公婆,夫君,还是小姑都可以,就成了她专一练习的对象。 后来于家出了事,家里专门的师傅都走了。 没人管的乐安干脆帕子袜子里衣都是干净的素缎。就连更诚心给二哥做的东西她也只负责缝平针走线,二姐静安绣上两片竹叶凑合。 不说于家的境况,女孩今后要尽量自己做衣衫鞋袜了,就凭最喜欢的二哥好心教导乐安也真心想学,赶忙点点头。 “现在车里光线不好,又摇摇晃晃的。我先练习打络子,等到了新家我就开始专心跟月华姐学女红。” “跟我学什么?”月华亲自端了热水进来给他们喝。 哈哈,静安笑着打趣:“二哥夸你手巧,让四妹跟你学女红呢。四妹说现在车里晃,等到家就认真拜师。月华姐你以后可要好好雕琢这块朽木了。” 微红了脸的月华把热水先端给于勤,笑道:“什么师傅不是师傅的。我也只是熟能生巧罢了。四妹多灵秀的人,怎么是朽木。之前一定是还没开窍,等入了一定绣的比我还巧。” “月华姐最好了,二姐最坏。”乐安接过热水对二姐扬了扬眉。 于勤笑着看两个妹妹逗了几句嘴,嘱咐道:“现在车里是晃的厉害,过几天出关路要更难走了。我听说有的路人还要下来推车。你们这两天有空多做几双软垫子省的到时候脚痛。还有长风帽。” 四妹的颜色实在太好了点,虽然最近瘦了很多,那粉粉的淡唇,尖尖的下颌反而更显得人楚楚可怜。 关外民风彪悍,他们是官身能不惹麻烦平安些不是更好。经过这场浩劫般的灾难,于勤老城沉稳了许多。 “要出关了吗?官道上能看到海和长城吗?”静安好奇不已。 “我们是不是在东城门下出去啊,那就能看到当初圣祖爷亲题的天下第一关了?”乐安也眼睛亮亮。 于勤点点头:“嗯,到时候你们就在帘子边小心掀开条缝,都是大姑娘了不可以淘气哦!” “知道了,啰嗦。” 兴致勃勃的姐妹两出了榆关,还来不及把兴奋的心情平复,就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森森恶意。 不,是恐怖。 这天路上,静安无聊的躺在床榻上问妹子道:“乐安,冯大哥昨天为什么说五人三姓莫走路,三十六人不过渡啊!” 这是昨天和几个搭伴人问姓氏家族时,冯俊私下嘱咐的话,被她记着一直琢磨呢! 乐安也不太懂这个民间俗语的意思,到是小丫头给了她们姐妹解惑。 正说道所谓三十六人龙王收走,姐妹几个听得津津有味,车帘被冷风掀开。 于诚面色沉沉道:“静安,让你们车里的小丫头们去后面仆妇的车,你们好好照顾王家几位姑娘。把衣服鞋子匀出来些。” 在路边不过停了个午饭的功夫,怎么就来了王家姑娘? 还是大哥亲自送过来嘱咐她们好好照顾,甚至到鞋袜都让出来。 不等她问,车帘已经掀开。四个姑娘哆哆嗦嗦的爬上了马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 50 章 马车里空间有限, 一下子上来四个姑娘立时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呃, 嗯。 车厢里原本的于家姐妹仨,看着面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四位王姑娘, 一时都愣住了。 “打扰了。” 王大姑娘上了车, 不好意思的吐出三个字,就垂头搂紧怀里含着手指的小妹妹和两个大些的妹妹缩在了对面。 目光在几位姑娘露着脚趾头的鞋上定住, 愣了愣, 乐安靠在窗边,听外面的声音,小心掀开帘子看出去。 冯俊带着冯家兄弟,正把个颤巍巍的老爷子往于父的车厢里抬。 于大哥护着的几个小男孩,已经爬上了继母和大嫂的马车。 看来,于家的马车都被王家人塞满了! 不远处, 于家的刘管家正点头哈腰跟几个衙差说着话,手还在小心给人家塞东西。看样子应该是银票。 于存孝和杨知事同几个戴着枷锁的男子站立一旁, 神色悲伤的说着什么,身边还跟着几个形容狼狈妇人。 外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乐安正迷惑不解。 “我们家被流放到了云河卫。”不知道哪位王姑娘忽然哽咽着说了一句话。 “我们是去官庄以官犯身份当差的,不是去为奴。”王大姑娘忽然急急抬头,满脸是泪的解释了一句。 呃。静安见她急惶的解释忙点点头说知道知道。 和同样惊讶的四妹对视一眼, 赶忙翻检自己的衣物,统统拿出来请几位王姑娘先换上。 乐安在三位王姑娘缩成团背,对人边哭边换衣服鞋袜时。抱过看起来还没当初幼安大的王家小姑娘, 喂她热水点心。 等几位王姑娘也吃饱了, 看外面马车开始行走, 衙役也上了马押着王家去了枷锁的男子和女人上路。 乐安想想找出几件棉衣,递过去道:“我们没有孩子的衣服,你们要是不嫌弃,女红也过得去的话,就拿这几件给小妹妹改一改吧!” 月华姐是客人,又要给她自己赶制冬衣,而二姐的针线还没改衣服的水平。希望几位王姑娘女红还好吧! 静安也连忙点头:“对,对。我们两姐妹也就能用平针缝缝袜子,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我们带着孩子给你们打下手。你们坐上面,上面亮。” 静安从后箱拿过几个她特制的大垫子,豪爽的放在车厢地面,拉着乐安坐下,把王家小姑娘放在中间用络子逗她。 看出来于家姐妹是真心,王家大姑娘抽涕着谢过,拉着另外两个妹子赶紧动手帮小妹妹赶制衣服。 听父亲说云河卫十月就滴水成冰,她们要在还能坐马车时抓紧了。 当天晚上,于存孝亲自到女儿的房间说话。嘱咐两句又下楼去照看王家人。 “王老先生学识品德都是一等一的,为父在京都备考时多蒙他教导,也算是我的恩师。老先生还曾在为父起复时帮过大忙。所以他们家遭遇大难,我们能帮就要帮一把。这些天你们姐妹就多委屈些,马车里凑合挤一挤。” 不过就是挤了些,少了些衣物用度有什么委屈的,比这更大的苦楚又不是没受过。 她们在牢里时,不也受了父亲同僚朋友们多方照顾,还有接济吗? 善心善行是需要轮回的。 乐安姐妹都不介意这委屈,月华性子温顺脾气更好当然也不会挑剔。 只是静安很好奇王家大姑娘,为什么要强调她们家是发配为官犯身份当差。 通些北宋律例的月华小心解释着:“官犯虽然也是罪人,需要在官府庄子等地昼夜辛苦劳作,凡家中所有,悉为官物,但还是能有几分自主的人。如果大赦或者遇上机会,还可以赎回原籍。 但一旦为奴,终生不许赎身。 自己就跟主人的一匹马一头牛一样了,后代子孙也都是奴。女眷还要更凄惨几倍,因为做了罪奴,她们就不是丈夫的妻子女儿了,只是主人的一件东西。也就随便主人牛马一样使用了。” 月华特意在牛马使用上重了口气,让她们姐妹明白其中深意。 被这话里的惨状静安吓了一个哆嗦,好一会再看向月华的目光带着惊讶佩服。 “月华姐,你真行,这些都知道。” “呵呵,这也算身为牢头女儿的好处吧!”想起她曾经的身份。 乐安倒在同样唏嘘二姐怀里,苦涩的笑了笑。 果然,世间女子总是活的艰难! 因有了被押解步行的王家人,于家的行程慢了下来。 本来一天百里多地变成了五十里,可也在牢里受过罪,差点沦为罪奴的他们没有一个抱怨的。 尤其这一路她们挤在马车里,看着不少被流放的官犯,罪犯的惨状,更不觉的自己委屈了。 冯知事和冯家几个儿子也都是仁厚豪爽的性子,对耽误行程并不介怀,还常常帮忙照顾王家几个年幼的男孩。 但人不抱怨,天却不肯成全人。 出了关不过五天,这一早北风就吹下了零零星星的雪粒子,打在脸上又疼又冰。 “这才进十月,怎么就冷得好似数九寒冬一样。等深冬不会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只能窝在屋子里门都出不去吧!”乐安在江南都没见过雪,惊奇的不行。 到是帮她们赶车的冯俊大哥好像见多识广,不以为意道:“千里冰封那是必然的,万里雪飘也是一定的,你现在要祈祷老天不要今天就落大雪才是。” 今天才十月就会落大雪吗?乐安有些不信,又有些担忧。 南来的人看着渐渐变白的大地,都感慨的紧了紧身上的袄子。 “关外的风都这么凛冽,跟刀子似的透骨。胡天八月即飞雪不是说的西北吗?怪不得是小冰河时代呢!”马车里冷风嗖嗖,静安抱紧了妹妹嘀嘀咕咕乱七八糟说了一通。 王大姑娘隔着帘子,看父母浑身湿透步履沉重的迎风前行,死死咬着唇忍着泪。 看她们姐妹为父母伤心的可怜样,静安好心安慰。 “别担心,天上也没乌云一会就能晴了。到时候我们把带的炭拿出来,在跟官差说说好话,让她们也上车跟我们换着歇。” 咔嚓,砰,轰隆隆,咣咣。震耳欲聋的山石声传来。 乐安怀疑二姐可能有点扫把星的特质,最近说什么什么不灵。 不到傍晚米粒子一样的雪星,化做鹅毛伴着北风呼啸而至不说。雪天路滑勉强能走的官道,还被突然滚落的山石堵了个严实。 更糟糕的是,冯家打头的那辆车转横被石头砸了个正着,眼下是不能承重在拉东西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可能就是她们眼下情景的最佳写照了。 雪越下越大了,寒风把软甲都吹的冷硬如冰。 马上飞驰的苏诚掏出怀表看了看,他们这一行不仅错过了落脚点,还过了饭点了。 可主子爷一马当先在前,脸比天色还寒,谁敢说一句歇歇吃点东西。 吁,赵羿双腿扣紧马蹬,勒紧缰绳,跨下宝马长嘶一声停在雪中。 望着堵在官道上这堆碍事的石头,他转目四望。 驾,目光离开不远处的车辙印,他夹紧马腹顺着山路小坡奔了上去。 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泥中的静安,忽然拉过乐安指着她们刚才停留的地方。 “四妹你看,山坡上有个将军,看起来可真够帅的。” 乐安顺着二姐的手指望过去,就见大雪茫茫中,一人黑马黑甲独立天地间。 静安兴奋的指点着:“看到了没,那个将军的神态,现在你领没领会到姐姐我平时说的狂霸酷帅拽,就是这种感觉。” “去你的,又开始胡说了。” 推开又胡闹的二姐,乐安再次看了看不动如山冷寂孤高的背影。脑海里涌出渊停岳峙一词。细细品了下觉得竟十分贴切。 笑了下,围紧了自己的风帽,搀扶脚上伤口未好的王大姑娘艰难前行。 在山脚等了好一会,怕主子成了雪雕苏诚到底打马跟了上来。只一眼他就认出了冒雪前行车队里,于家人中的乐安,于四小姐。 怪不得主子爷会忽然想起巡视盛京卫,又借口想马上看到皇后娘娘的家书带着侍卫们迎出来几百里。 平常王府别说送来了娘娘给的东西和信,就是皇上的八百里加急也没见主子爷沉不住气,眉头皱一皱。 原来,还是为了这个于四小姐。 可主子爷既然这么挂心她,就算于存孝官位卑微,以主子的手段想把人弄到身边,甚至封为侧妃也不难。为什么只远远偷偷的照看着呢? 弄不清主子的心思,苏诚不敢胡说,可眼下这情况他一味沉默就是装傻了。 想了想,到底找了个安全的话开口。 “于四小姐到是心善,没自己坐马车还帮着人,她扶着的那个女子应该是流犯家眷吧!” 心善? “你这是真心夸她?”赵羿眼风冷冷扫过。 这一眼,让苏诚心瞬间比手还冷。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差了,赶紧低头认罪状。 远远的小路上,王大姑娘体力不支,跪在了雪地上。扶着她的乐安一个趔趄差点跟着摔倒。 md,狠狠骂了一句,一扬鞭子,赵羿拨转马头飞驰而下。 就于小四她自己那小身板,还傻了吧唧的惜小怜弱,自己都还不知道怎么挣命呢! 本来她自己就体弱,又在牢里受了那么久的罪,这时候不知道保养就穿着那雪一浸就透的棉衣棉鞋,腿脚要是落下寒症一辈子遭罪去吧! 越想越气的赵羿猛地勒住缰绳,对着身后紧随而来的苏诚厉呵斥。 “李家两个兄弟都死了吗,这就是你们给爷办的差事,废物。马上去把后面车队催上来,不管他们是爬的还是滚的,明早到不了全去龙江口开冰。包括你。” “是。”苏诚可不敢跟主子分辨,立刻打马而走。 他清楚爷的脾气事,关于四小姐暴烈下脱口而出的气话也是铁律,他可不想沦为开河的苦力。 此时,还不知道在主子心里,自己已经是该死废物的李家兄弟,正千方百计想办法怎么能跟于家人说上两句话。怎么能让于家人更放心的相信自己,接受自己的帮忙。 当然,主要是能帮上于家小姐们。这可是苏侍卫长的严令啊! 之前姑娘们都坐在马车里,一天不露两回面,如今有了机会可要抓住。 “不是说北方的雪不化吗?怎么还都湿透了?”静安一边拉着王家另一个小姑娘努力前行,一边不停嘴抱怨。 眼下是于家雇佣镖师的李长风,牵着正帮忙驮东西的马走在乐安姐妹身边,笑着接了话。 “姑娘,现在天还暖雪当然站不住了。等过了夜你再看才遭罪呢,厚厚的雪下是滑溜溜站不住的冰。骡子脚都打滑拉车可费劲了。” “是吗,那可够遭罪的。四妹,那明天我们歇歇等雪化了在走吧!”静安随口接了话。 王家大姑娘听了静安的话脚步一僵咬紧了唇,一手拉着王家姑娘的乐安没接话,伸出空着的手狠狠捏了下没脑子的二姐。 朝廷有明文:流放的犯人最少要日行50里。不论风霜雨雪,晚到了流放地是要受杖责的。 王家老的老小的小,关内受朋友相送,关外受自己家照拂才算没有耽搁。 如今,王老先生和王大少都病倒了,昏昏沉沉说话都费力。要是没有自家车子和人照顾着,别说按时赶路,人也许都会冻病交加,死在这荒山野岭。 虽然不知道自己那句话不对了,但知道妹妹一定为了提醒自己。静安乖乖闭嘴,静默赶路。 好不容易搭上话的李长风,垂头丧气一步一缓。 雪可真冷,那些没全冻上的雪粒子冰碴刺穿鞋子裤脚,在贴着肉化成冰水,浸润到骨子里。 冷的乐安脚都木了。本来就软了的腿越来越抬不起来。 可山路坑洼的厉害,几辆车载着老的小的都行的艰难。她们没病没灾的怎么好添麻烦。 “二妹,这几根木棒你们拿着先撑一撑。”冯俊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砍了树枝,简单削了削送了过来。 静安眼睛一亮:“谢谢冯大哥。我的老腰现在真需要第三条腿了。你真是雪中送棍子的及时雨。呸呸,我这方嘴,可不敢在说什么雨雪的了。” 觉得自己确实有点乌鸦嘴的静安,迷信的赶紧往地上空呸了两声,大方接过木棍,在把手里的棍子转递给乐安几个女孩。 “二妹,这时候还能说笑出来。你真开朗够豁达。”冯俊看静安没有一点书香门第淑女的豪爽动作,却并不觉得粗俗反而认为是真性情,大方坦率的可爱,忍不住夸了句。 静安挑挑眉,一本正经道:“过日子,笑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我为什么不笑反要愁哭呢? 再说这人世间,自己都不想让自己开心,别人又凭什么管你死活苦乐。不管男人女子,自强自爱才是为人根本。” 冯俊一愣,细细琢磨了一会,真心笑道:“二妹果然见识了得,这番话实在比男子还大气不凡。让杨某受教了。” 被一个青年男子如此诚挚夸奖,静安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解释:“其实这些话是我们姐妹在牢里时...... 一旁的乐安再次使劲捏了捏二姐的手。阻止了她下面的话。说出这些是姐妹几个牢里闲聊总结的到没什么。 她担心二姐越说越来劲,在口无遮拦把闺中其他的私话说出来。 虽然如今冯家算是他们通家之好,彼此之间也都兄妹之称,但很多事还要避讳些。 四妹怎么又要捏自己,静安嘟了嘟嘴再次垂头。 冯俊见她不在说话,以为是风雪大开口费力。正要转身去前面照看,一个镖师从对面快步奔来。 他快步到了于老爷跟前道:“老爷,前边林子太密,夜里不好过,今晚大驿馆是到不了了,咱们就在附近小站熬一夜吧!女眷们有咱们守着没事的。” 于存孝捋了捋胡子,看向前面的林子对冯俊吩咐。“去跟你父亲说,咱们今晚就先安顿在那里吧!天黑雪大还是安稳为上。” “是。”冯俊点头飞快跑走。 出了关,对于人来说最可怕的不是冰雪,也不是偶尔出没的盗贼,最危险的是那些茂密森林里的真正主人。 吞人的豺狼虎豹,雕猿蟒熊。 据说,八王平辽时,空闲游猎,一个时辰就捕住一千多只牡鹿和穴居的熊,一路上只圣祖一人就猎了几十只的老虎。1 这冰天雪地的,野兽们正是饿狠了的时候,他们还是稳妥行事的好。 所以,就连押解的衙役都不用多商量,连连点头同意,一行人快步走向前。 终于,在一点亮也看不见前,一行人终于步履艰难到了最近的驿站。 关外不是重镇大城的驿馆也简陋的很,更很少有私人邸店。 眼下她们进去的就是个相当简陋官府驿舍。对,按规模来说它只能是舍。 不过一个带敞堂的两进小院,第一进还被骡马牛占满了,还好,房舍都是两层的。 进去了乐安才发现,不少衙役和流放的人已占满了敞堂空地。 有的人甚至在简陋能遮雪的游廊下蜷缩着。看来被风雪拦住的人挺多的。 静安看这么多人,尤其是男人目光灼灼看过来,不管自己先把四妹的头脸遮的更严实。 驿卒看了眼于家和冯家的上任文书,在八品两个字上重重扫过,懒洋洋抬手一指。 “这没有上房,来大宁赴任的吴知府已住进了正面中房七间,西厢中房一间原答应给人留的。而且剩下的简陋通铺,这些流放的按规矩也是不能住哦!” “七间中房都住满了,得多少人啊?”静安傻傻问了句。 呵呵,驿卒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两声,没接这傻丫头的话。 人家是四品之知府,哪怕丫头婆子都住中房呢,也没有给于家八品腾让的。至于那一间所谓给别人留的,就有深意了。 听出来他的意思,头发湿透透的刘管家把他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又塞东西又赔笑。 终于,王家两个重病号和需要好好休养的于勤,带着两个服侍的住进了那唯一一间中房。 女眷和孩子们包了东厢楼上的通铺。剩下的人包括于存孝都去楼下大铺。 李长风几个镖师到是负责的守在了女眷门左右,一个个找了避风雪的地方眼睛微眯着。 简单洗了洗脚,热水啃了点发潮的干饼。换了里衣夹袄,在外面睡在安全也不敢只穿中衣的。乐安躺到二姐身边和上了眼。 一更的梆子还早着,风雪交加中累了一天的人就在冷冰冰的炕上睡沉了。 一夜雪落,四更天前,几乎跑成死狗的苏诚也到了驿站附近。 远远看见几堆篝火,他长呼短吸好一会,平复了乱窜的热血才喊了两声靠近。 赵羿出行在简陋也是王爷的标准。 几顶油皮大帐篷抗风又不漏雨,一进去暖暖的,感觉比简陋的驿站舒服。 一寒一暖,苏诚差点失仪打了个喷嚏,还好死死忍住了。抬头看去,主子这是一夜没睡? 想到此,他声音更低。“主子,王府的车架离此还有十里,天亮前必能赶到。” “嗯,你先去迎着,然后把墨玉和高怀德带过来。”赵羿吩咐。 “是。” 他这边一夜没睡,乐安也没睡好。 也许是白天受了寒,她和几个女眷都不时的咳嗽,怎么也睡不实。听到外面三更梆子响需要去如厕的她,彻底醒了。 睁眼一看,自己被二姐搂在怀里两人的被子叠成了摞,怪不得这么暖和。 “二姐,我想去后面方便。” 静安眯着眼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叹气:“我也憋的不行了,就是天冷不想起来。一直忍着呢,走吧!” 两人套上外衣,手拉手去了大通铺门边的小隔间,解决五谷轮回。 静安先洗完了手,她心奇外面的大雪会美成什么样,也不披大衣就推了门出去。 放眼望去,果然美呆了。 雪早已停了,偶尔风吹来会有纷纷扬扬的雪花轻纱般飞起。 一地纯净而清冷的洁白,竟然让最暗沉的子夜,也有了另类的明亮。 “太漂亮了,小四,你等我在新雪上踩个花样给你看。” “二姐,外面冷,你别胡闹快进来。”正紧衣带的乐安拦她不及,只听见窗边楼梯蹬蹬蹬的脚步声。 二姐真是的,仗着身子骨比别人壮实净胡来。要是受了风寒在路上可怎么好医治。 乐安赶紧回屋披上棉罩带上雪帽,把二姐的衣帽抱着推开了门。 咳咳咳,一冷一热她受不住又咳了起来。 “啊!” 一声惊叫,让本来稳站在台阶上的乐安差点摔下楼。 “二姐,二姐你怎么了,你在哪?” 雪再亮也是暗夜,刚从屋里亮地出来眼睛一时还不适应,乐安急的扶着栏杆就要探步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51 章 乐安听见二姐尖叫声, 情急下脚步都踉跄了, 正要下楼忽然被人拉住。 “四小姐,你留步。我去看看。”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镖师李长风拦住乐安, 示意跟过来的人看着她, 自己则目标明确,三步两纵向着前边游廊奔过去。 被拦住的乐安知道自己去了也没什么用, 还只会添乱, 强忍着心中的焦灼,眯着眼尽量往声音处望去。 寂静的夜里,男人粗哑的污言秽语传的老远。 “死丫头叫什么叫,给老子吓出毛病来弄死你。你tm一个大姑娘半夜不睡是不是也痒了,想要爷们给你通通......” 被骂的静安一个雪球扔过去,厉声道:“你个不要脸的, 衙役奸银妇女还有理了。吓萎了你都是轻的,就等着被砍头流放吧, 王八蛋。” 原来,刚才淘气的静安踏雪时撞破了一桩阴私,她无意中见到那酒气熏天的衙差,把个呜呜咽咽哭都不敢哭的女子, 正压在墙边疯了似的撞动。 自从在牢房里看尽了那些牢头对女人的零辱折磨,静安就受不了这些。见这衙差被自己发现还敢恶言恶语倒打一把,静安登时火上来跟人对骂起来。 “畜生不如的东西, 等着砍头吧......” “老子砍头前先弄死你, 弄死你个大半夜思春四处找男人的贱...... 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脖子上, 森冷的杀意让衙差把自己的脏话咽回了肚子,酒也全醒了。 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李长风只是威慑,没有动手。 他看左右房间有灯光和响动,怕让人看见姑娘家在这种场景下,会胡乱说出什么伤了于家姑娘的名声,赶紧抓住静安的胳膊几个跳跃回了楼上。 “你干什么,既然会武功为什么不帮着那女子?遇事就知道躲,你是不是侠义男儿啊!”静安甩开李长风的手十分愤怒的呵斥。 “快回房去,那个女子是自愿的。二小姐不必打抱不平了。”不介意她的指责,李长风把乐安先让进里面,又推了吵闹不休的静安一把。 被李长风两个巧劲送到了房间,静安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个被她撞破后,捂着脸蜷缩着的女人,是自愿的,可怎么会? 之前自己明明在取热水时见过她,那时她还靠在另一个男子怀里叫着老爷,分明是夫妻和睦恩爱的模样。 怎么小半夜的功夫就自愿跟个衙役又搞在一起,还在房子外面,风雪中,那么迫不及待? 李长风跟着于家出门这些天,多少知道于家姑娘几分个人的脾气。生怕这位二姑娘没完没了,在门边简单说明两句。 “那女子的夫君犯了事,一家也都押解往辽东。她为了全家能多受照顾少遭些罪,才听夫君话去伺候衙役的。二小姐不要闹了,回房间休息,莫要管别人家私事为好,以免害了那女子。” 自己是见义勇为,怎么会害了那女子,竟然给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呵! 静安要气炸了,还好月华表姐也警醒起床,才和乐安一起把她拉了回去。 眉头几乎打结的静安钻进被窝还是不能理解,拉过四妹的手问道:“那男人怎么会只为了点吃食药品,就让自己的老婆去伺候人?” 乐安摇摇头:“那不是他老婆。是他的妾。” 静安不解:“妾不也是枕边人,男人不更该尊重爱护的?” 乐安依然摇头:“妾通买卖,又没有生下子女。何况有些时候,男人都能把老婆女儿都一样舍得出去,何况妾室!” 想到那些被抵了金银送到胡人大帐的姐妹们,也会如牢房里看到的一样,被虎狼一样的男人肆意羞辱,乐安愤懑伤怀的难以自持,把脸埋在被子里不在说话。 静安以为她困了,转头又跟月华唠叨起来。 “怪不得,我去拿热水时那家人有肉汤,真tm搞笑死了。那个妾真可怜也许被衙差欺负时,还觉得自己为丈夫牺牲是高尚大义的,丈夫会怜惜感恩呢?其实她不过是被丈夫牺牲的可怜虫,是场笑话。” 本来,对于妾这种生物深恶痛绝的静安,此刻又无端怜悯起古代做妾的女人来。 呵呵,听着二姐对那妾不争的恼怒,想到牢狱里她们姐妹的话,乐安在被子里轻笑了下。 钻出被子搂着姐姐道:“是啊,都是笑话。就像之前你说所谓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也从来都是个笑话。 这个世界一直都是男人的,无力反抗的强横武力欺压的女人只是他们的战利品,享乐品。女人自以为的征服,在男人看来不过是斗猫猫狗狗时被轻轻含了一口,连血都不见的无足轻重。”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嗓子又痒的难受,乐安她捂着嘴又使劲咳了几声。 “别恼了。人人都不容易,不管是那女子还是她的夫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的大嫂,凑过来给乐安拍了拍背。 李氏看了看大炕另一头,小声对两个小姑道:“既然想活着,她们为了活的好点出卖姿色肉体也是无可奈何的。跟我们一路的王家姑娘们将来也许也会走这步。可你们看看她们是没有骨头,没有傲气的人吗? 可自己死容易,老祖父,父母,小弟弟妹妹怎么办,也都一起赴黄泉吗?让家里人死绝连祭祀的都没有,有情义担当的都不可能这么狠绝,你们还小,就多体谅些吧!” 是啊,就算王家只是官犯,当差做苦力就可以,又怎么样? 碰上强权想要她们,已经沦落到最底层的他们敢不从吗?每年流放之地的罪人死在流放之地不胜其数,谁去认真管了。 这世上,女子想好好活着总是艰难的。 姐妹俩手拉手无语好久刚有睡意,就听见外面有人尖叫着:“死人了,死人了,吊死鬼啊!” 后半夜忽然响起凄厉的惊叫,把驿站里所有人都吵醒了。 于家这屋里的妇人姑娘门,一个个也都披了衣服起来,悄悄透过窗户门缝往外瞧。 静安向来好奇心强,第一个窜到窗边,大着胆子开了窗缝。 “啊,怎么,怎么会是她?”见到被解下绳子,扔在雪地上的女人,静安不由惊叫一声。 “是谁?”看二姐瞬间被吓白了的脸,乐安赶忙上前拉住她。 “二姐,你怎么了,那人是你认识的?” 手都哆嗦的静安一直摇头:“小四,我,我不是成心的。我只恨那个衙役,当时,不,不是的。都怪我,她,她真被我害死了。” 乐安凝神想了想,脸色也白了起来。 尽管已经猜到静安嘴里害死的人是谁,她还是试探着问道:“二姐,吊死的人是那个小妾吗?” “对,就是她,她被我害死了。”静安此刻无比后悔,后悔自己的冲动自以为是的救世主行为。 要是她不吵嚷出来,那个小妾只私底下伺候衙役,怎么会想不开自尽呢! 都怪她,她怎么总是想当然! 呼啸的北风夹杂着雪片飞扬,吹在窗棂上呜呜呜,就跟鬼在哭吼着难以言表的委屈冤枉。 乐安抱紧了发抖的姐姐,胸口闷疼不已。可是埋怨的话又如何也说不出口。 大嫂打听出来龙去脉,也叹息命运无常。 走过来安慰两个妹子道:“别自责了,这事真的是谁也想不到的!也不怨你。” “是啊,就算你今儿不叫破嚷出来,那小妾今后也免不了一死的。”月华想得明白,抚了抚静安的头。 是啊,既然被夫君送去伺候了人。将来到流放地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少不堪的遭遇,女子总有一天会受不了,寻了短见。 可那都不是今天,都不是因为自己。 自责后悔到无以复加的静安一夜没合眼,她也不敢合眼。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白雪上,被胡乱扔下吊死的女人。 那女人眼睛突突的瞪着她,充满了怨恨和委屈。 好像在质问她:“不是要充英雄吗,如今要了我的命痛快了吗...... ... ...... 天刚亮,冯俊就带着家丁和弟弟们修车,整理昨天分散开运的行李。 正忙碌就看远处暗沉的天幕下,数百齐高头大马如夜龙游来。 他出身武将之家,一眼就认出了龙旗上青龙的不同,是辽王,竟然是辽东的王亲至。 激动的冯俊飞快跑进驿站喊了父亲出来跪迎,于存孝自然也听到了消息,自己脚步匆匆外走,嘴上忙不迭吩咐儿子马上通知女眷们。 消息喊出来,很快,驿站前跪满了人。 马上的赵羿顾不得去看乐安跪在哪,生怕雪地寒凉,已吩咐所有人免礼起身。 他顿了下,目光到底没有寻找那个小没良心,忍着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要驾马离开。所有人自然又跪下恭送。 “王爷,民女要告状,请王爷留步。”静安忽然起身大喊。 谁也想不到,静安会在这时忽地站起来大声开口,还一个人猛地要往前跑,想去拦辽王的马。 本来在她身边死死低着头的乐安,也惊愕的抬起了脸。 赵羿没管会被侍卫处理的静安,目光狠狠在乐安那张小脸上停留片刻。满心恼怒的腹诽着。 于小四怎么瘦成这样,下巴都尖了。要是风大点不把人都刮走了。还说会照顾好自己呵呵!怎么嘴唇都是玫瑰色的,受了寒病了? 到是冯俊反应快,在静安被王府侍卫一刀砍趴前,不顾男女大防抱住了她。只是,抱住了人却抱不住嘴巴。 “王爷,你不是辽东的王吗,不是该给辽东所有的军民做主?”静安语不惊人死不休。 “静安,不许胡来。赶紧跪下请罪。王爷仁德,小女不懂事,惊了王爷的驾都是罪臣该死,求王爷恕罪。” 终于醒过神,手脚并用膝行过去的于存孝要被自己的姑娘吓死了。拉着女儿跪下后砰砰砰只顾死命磕头。 “爹,你别磕了快起来。王爷是公正清明的好王爷,怎么会怪我冒犯冲撞之罪,还一定会给百姓主持公道的。” 噗通被拉跪在地的静安也被父亲吓了一跳,匆忙间还知道说两句好话借力,也难得了。 赵羿向来只掌军,不直接插手地方政务。何况给个小姑娘做什么青天大老爷。 要按平常,有人敢拦他,不管是不是有天大冤屈也不会搭理。当然,为了自己小命不被王府护卫一刀了结,一般人也不敢拦王爷的驾。 不过想到乐安和这个二姐日夜一起,赵羿顿了顿,到底开恩抬了抬手。 “王爷免了你的罪,姑娘请说吧!” 跟在身后的苏诚驱马上前,一边开口一边飞快用目光找寻那两个不中用的家伙。 他现在还不知道,那两个王爷口里的废物,马上就会跳出来更废物。 辽王免了自己的罪,什么罪,不过拦马喊冤会犯什么罪? 还不知道自己小命差点玩完的静安推开父亲的手,直直跪着的人群中,对着衙差那边一指。声音朗朗。 “王爷,昨夜我亲眼所见那衙役糟踏一女子,那女子后来不甘受辱吊死在驿站。听说,我朝律法规定,奸银女犯的要打板子流放,强煎女犯的要处绞刑。请您公正明断。” 静安话音未落,跪着的人群忍不住哗然一片。 于家老爹和于家懂点事的亲眷,都脸色惨白,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可是静安依然不觉自己又闹了多大的祸事出来,又会给自己招来多大的隐患! 见那衙役惊惶后要喊冤,有几分急智的静安拉起身边不远的李长风道:“王爷,他当时也在,也看见了,也是证人,还有我妹......” 见静安的目光往自己妹妹于四小姐身上扫去,嘴里估计也要牵连出乐安来。 赵羿心中气恨非常,厉喝一声打断她:“把那衙差带上来。” 辽王的亲卫都是战场上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行动力一流。不过两个呼吸间,已有人上前把那衙差抓到马前跪下。 不知道那个于家的二姑娘,还会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赵羿也不审只扔下两句话给苏诚。 “查明属实斩立决。通告辽东,再有敢奸银女犯者形同此例。” 王爷一拨马带着侍卫们走了。留下的人可就各个尴尬了。 苏诚哪敢招呼于家姑娘过来问话,只狠狠瞪着李长风上下对了几句。也不通过官衙直接让人压了衙差下去砍头。 额头已经磕出血,脸都青紫了的于存孝见这边了结了事,也不顾别的,亲手拉了二女儿到另一边自家马车里。 被父亲呵斥立刻回房的乐安叹口气,低着头跟着满面寒霜,浑身直哆嗦的大哥赶紧上楼。 于家内外闹成一团,苏诚这边也是扯不清的官司。 使劲拍了下额头,脸色铁青的他也在训斥手下:“你们怎么当得差,让于四小姐冰天雪地步履艰难也就算了,今儿还闹出这么没脸的事,真是无用!” “之前我都跟于二小姐说了,那小妾上吊是因为衙差享用了她却没有答应办事。回去后她的夫主可能也斥责了几句。所以那女眷才想不开吊死了。要是真为了清白还能主动去伺候人吗?” 满肚子苦水的李长风都要哭了。一边讲自己的不易一边求着苏诚。 “苏头,你可不能不管我。我哪里想到于家二姑娘会这么胡来啊!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说自己亲眼看了男女苟且之事,一个黄花姑娘家家的。自己的清誉,家族的名声都不管了。就算想行侠仗义也该跟父兄商量下啊!” 说实话,苏诚也同情这个属下的很。 一般人家女孩见了这种事,羞都羞死了,哪还敢大刺刺说出来。不怕被人背后议论吗? 以前贞节牌坊风行的一段,还有女子看了男人光身子,就吊死以证清贞的事呢! 圣祖严令不许裹脚,大开女学后,民风开化不少,男女大妨也不至于苛刻到男子救了落水女孩就得娶了的地步。 可于二小姐这出,也太猛了点。 还好,她当时没扯出于四小姐来。不然王爷一怒下会不会当场将她毙命于马前,可真不好说了。 不过苏诚怜悯属下是怜悯,却不敢跟他作保。 想了想道:“你这几天继续跟着于家人,避一避,等王爷气消了也许就想不起来你了。” 于四姑娘来了辽东,要是和王爷和好了,王爷也就没心思管你了。 苏诚这句话没有出口,也不敢出口。 觉得自己实在倒霉的李长风也没有法子,只好灰溜溜回去于家,一路上却把于二小姐给诅咒到底朝天。 也许他的诅咒灵验了! 静安确实被父兄训了个底朝天。 大通铺上,王家女眷还有家里的仆妇都目含同情,怜悯的看着乐安。就连回来就躺到炕上的继母姚氏,都拉了她的手安慰的拍了拍。 知道她们都在想什么。于家现在未出嫁的姑娘就剩二姐和自己了,于家姑娘的名声坏了,也只耽误了她自己的终身幸福而已。 可乐安真没有气恨二姐,更不觉的有什么丢人羞耻的。 至于将来夫家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嫌弃她家风不严家教不够,乐安才不在乎呢! 在牢里见过那些男人,是怎么压在女人身上发疯般禽兽胡来的后,对于嫁人同丈夫进行必须的传宗接代之事,不说恐惧,她是有几分嫌厌恶心的。 要不是答应过陆景衡三年之约,两人又是父母之命,自己也需要孩子好好延续赵家的血脉,她真想就一辈子赖在家里做个干干净净的女孩,不受那些男子玷污。 那种事,做那种事的男子,那时候的面目实在太狰狞可怕了! 今儿个的事,她自己没想着去告御状,帮那吊死的妾室讨个公道,也知道二姐实在鲁莽了,但对于姐姐的勇气还佩服的很。更没有怪罪她连累自己。 当初在牢里,夜夜听着那些衙役行禽兽之事,乐安恨不得有人把他们都千刀万剐才好。 如今辽王严令一下,辽东这片女犯被欺负的事,能狠狠杀住一阵了吧! 想想辽王爷真是个大好人,胸怀宽广不说,还有明察秋毫的眼力。 不仅没怪罪二姐和于家,为了女子清誉还没多问一句尴尬的话,就雷厉风行处置了那个衙差。 可惜,当时自己跪迎的时候,不好带雪帽遮脸只能把头低到胸口,后来震惊于二姐的勇气胆量猛抬会头也只看她了。 竟然没有好好看看,自己的大恩人,自己全家的大恩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想到辽王当初把长公主姑姑和自己的灵柩运回皇陵,又把被抛尸荒野南宋皇室的尸骨好好收敛安葬的恩德,乐安心头涌上股热辣的酸意。 恩人让祖宗父母亲人入土为安的这份大恩,自己今生是不能报了。只能时时祈愿他一生康乐万事顺遂。 早饭的点都要过了,静安才眼睛红红回来,也不知道父亲怎么训斥她的。 送她上楼的大哥,神色也不同于以往的恼怒恨其不争,反而有些疏冷愤恨。二哥也半点笑模样没有,板着脸眼神冷的比外面冰雪还冷。 王家的女眷很有眼色纷纷先下了楼,大通铺里只剩下了于家自己人。 给继母行了个礼问了好,于诚竟然转身对妹妹静安躬身行了个大礼。 “求求你二小姐,你可以任性胡闹,可以去充英雄做好汉,可以不顾自己的清誉家族的名声去行侠仗义,去做你的大英雄,大豪杰!可我求求你,求求你能不能高抬贵手,让我们一家能有个活路,把这条好不容易挣出来的贱命,活下去。” 大哥他这是怎么了,乐安在他给二姐长躬行礼时,已吓的从大炕上跳了下来。此时懵懵咳嗽都止住了。 扭头看去,继母,嫂子,二哥竟然都冷着脸不说话。 二哥于勤用一只手扶起大哥,转过身,也恨恨对着二妹妹发泄着心中的怒气与恐惧。 “于静安,你以为你是谁,是不是市井话本子看多了?就敢去拦王爷的马。你以为自己真是好汉侠女,路见不平伸张正义,是不是以为你这么做还能引起王爷高看一眼。告诉你,做梦!” 静安早在于家大哥对她行大礼时就吓愣了,听二哥这么数落自己竟然都忘了反驳。 于勤实在太气妹妹不知好歹,口气越发重。 “于静安,你知不知道告御状敲登闻鼓的,是要滚钉板不死后才能让你开口说话。 你又知不知道,冲撞亲王仪仗,你当场被乱刀砍死,我们全家沦为罪奴都是轻的。 知不知道越司称诉,即实,亦笞五十。你勇者无畏被当众扒了裤子打五十大板也无所谓,可父亲和我们还要脸呢!” 于二哥是气狠了,大哥刚才几句话说完更是一屁股坐在炕上唇颤手抖。李氏赶紧上前给丈夫揉胸口拍着背。 乐安听了大哥和二哥的话后一愣,转而又低下了头。 她都忘了,这里是等级森严刑罚分明的北朝,而不是刑不上大夫,皇帝都不能杀士人,更不可辱文臣的南宋了。 百姓越级上告属实都要被打五十,还是不管男女,都要扒去裤子露着屁股挨打。 女人被当众扒光露出下身,不仅自己没脸活了,家族也都抬不起头。 他们这些人,不管民还是官,都是皇家的奴才,胆大包天去拦王爷的驾,果然是不想活了!还是想要全家一起陪葬! 已经被父亲说哭了几遭的静安,真不知道自己不过想伸张正义告个状,求个公道,不仅坏了于家姑娘们的名声,又差点给家里惹了大祸。 在想想父亲说的,辽王要是小心眼甚至谨慎一点,她就是死在当场,全家也没命的结果。对于皇权一直不当回事的她,也很后怕的。 此时,再被一向疼爱自己的大哥求着她高抬贵手给全家条命,让二哥说她是想出风头,拿全家的性命去吸引王爷注意。真比打她一顿还难受。 可想说几句软话认错,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各人都有说不出的苦,房间里一时静的只听见于诚深深的喘气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 52 章 于家兄妹气急吵嚷到僵持, 一时间谁也不肯先服软。 “二小姐, 四小姐你们快下楼,辽王府的大丫头在下面选人呢!” 刘嫂子惊喜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压抑。 “王府丫头选人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二哥于勤先开了口。 “哎呦, 都怪我没说明白。辽王爷孝心, 想要两个女孩给皇后娘娘抄些经书祈福。要是能选上不说是多大的体面,这一路吃住都在王府车架里多舒服, 也许还能为咱们家得一个好呢!” 刘嫂子是于家世仆, 这一回全家都主动跟着来辽东,是什么都一心为于家打算。 当然家里人也没把他们当外人。这话说的虽然直白了些,也没有人觉得面子过不去。 不说如今于家落魄到了什么程度,就是风光时也是皇家奴才,到了辽东能得王爷一句青眼都是求之不得的。 大哥于诚向来老诚,冷静下来理智迅速回归。并没有为这份好处, 惊喜的马上把两个妹妹给推出去。反而谨慎的问道。 “帮辽王给皇后娘娘抄写经书,怎么不用他们王府中人, 反而要请别家的女孩?” 刘嫂子满面笑的上前道:“哎哟,大少爷你想想,我们家给祖宗写经文祈福还要诸多讲究,何况皇家。听说能去抄经的姑娘, 不仅要一手好的簪花小楷,还要问生肖属性,出生月份, 还要穿王府里的衣服焚香茹素, 还要挑时辰写...... 这么多条件挑剔到龟毛, 让于诚放下了八9分心。想来要挑女孩的生肖月份什么的,是为了有利于娘娘吧!这样的话让妹妹们去试试也好。 能选上不说给家里得什么风光,起码在王府的马车上自己不会遭罪。将来说亲时,也能多几分体面,但? 攥了下手指于诚又问:“对了,王爷怎么没亲自过来?” 刘嫂子噗嗤笑出来:“大少爷,你如今怎么也问了傻话。王爷是什么人,怎么会为这点事亲自过来。听说辽王早就带侍卫去了前边卫所巡视了。 女孩要是选上了,也不过跟着王府后面的车架里,跟我们一样每日百八十里慢行。别说见到王爷的面,就是有头有脸的王府长吏侍卫也见不到。” 哦,也对。拍下脑门,于诚也觉得自己担心太过,犯了蠢了。 亲王府长吏侍卫头领也都是正五品的官呢,怎么会为这点事屈尊。更不用说日理万机的王爷了! 这下于诚放了十分的心,看了两个妹子一眼,不在教训静安,叹口气让她们一起下楼。 虽然他对二妹那一笔不是少了头,就是缺了尾的字不报希望,但万一就入了别人的眼呢! 向来觉得这种‘好事’是折辱不是体面的静安,这回没敢多话,跟在哥哥后面,拉着妹妹的手乖乖下了楼去参选。 王府大丫头墨玉和王爷的贴身大太监高怀德,已经在驿站的敞堂里站了好久了。哪怕驿站的头在殷勤,他们也不肯坐下。 他们两人都得了王爷的亲口吩咐,那真一点不敢托大。何况又是伏低做小惯了的。 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得客客气气十分漂亮,就好像这桩事是他们求得,有多给大家添麻烦了一样。就连于老爷这样讲究点士大夫气的文人,听了都心里妥帖十分。 高怀德的目光在诸位姑娘脸上迅速扫过,见李长风微不可见的点了头,知道正主已经来了,他才敢笑眯眯上前躬身。 “实在是麻烦诸位小姐了。只是我家王爷对娘娘孝心至诚,这要求也就多了点。 第一:不能属****。 第二:不能出生在****月份里。 第三:要会簪花小楷,能简单的读通佛经。 第四:抄经这些日子要留在王府马车上,要茹素闭口。 第五:衣食用度都要用王府里提供的。当然打间休息时也可以下来散散。” 这要求是太多太苛刻了点,不过样样都对乐安有利。于家几个兄妹不约而同对四妹露出个笑。 不说字什么的条件,四妹一直在给姑母守孝,茹素自然不是问题反而更趁心,她也静得下心,抄经时不说话闭口也容易。 在驿站里符合这条件的女孩也有几个,比如几位王家姑娘。可高公公既然一口一个小姐,自然就不能是犯官家的女子了。 最后只有四个女孩符合条件,各自写了几个字后,乐安和昨天住满正面中房的吴知府家一位小姐入选。 “四小姐什么都不用带,马车里东西都齐全。”墨玉扶着乐安的手往外走。 看父亲对自己微微点点头,乐安笑了下也点点头,转身上了真正马拉的车。还是两匹看上去就精神抖擞的好马。 没想到北朝的皇室也很奢侈吗,而且这马车里的布置到跟自己的习惯差不多。 一张能并排挤两人的床榻在最里,挂着天青色同色绣莲纹的帐子。 钉死在地面封到棚顶的泥金青竹围屏,把其余的空地分成三七两部分。乐安猜想那小的一块应该是净室了。 大的这面却并没有什么摆设,只侧面有些挂壁,下设一条带依背的座榻,光溜溜怪不和谐。 匆匆扫过超大车厢里的精美布置她就坐到一边的座榻上。好暖和啊,却一点烟气都没有不知道这熏炉放在里哪里?难道是那床榻下面? 跟高怀德又说了两句话进来的墨玉,见她没坐床上只站在门边,一愣下笑道:“四小姐,天冷床下熏着炭火暖和,你上去坐吧!” 果然是把炭火内置设计的够巧妙。乐安暗赞了声依然没动,笑着问道:“吴家那位小姐怎么没上来?” “吴家小姐的车在这辆后面,两人一起太挤了怎么能休息好,又怎么能写好字!自然是各位小姐一人一辆车了。” 墨玉一边说话一边赶紧去收拾床铺,恭敬的把乐安让到了里面。 这话说的够王府派头。快两年漂泊的日子下来,自己都忘了皇家多奢侈享受了。 “我什么时候抄经啊?”确实怀着对辽王一片感恩的乐安,是真想好好抄写经文,也算自己尽了些心意给恩人。感激他给父母亲人入土为安的大恩大德。 “不急,等车停稳的时候在写字。”墨玉从挂壁里拿出暖巢倒了杯热过来给乐安,又带着几分小心笑道:“何况四小姐还没洗澡换衣呢!” 哈!还要沐浴更衣,那是不是还要斋戒几天啊。真讲究啊! 这样折腾下去到了辽东王府也写不上几页吧!不过客随主便,你们怎么说就怎么样吧。 乐安没在多话,只一口一口喝着香甜的奶字。应该是羊奶里滤过杏仁了,香浓不膻好好喝。 墨玉又端了精美的点心道:“四小姐,你先简单吃些点心,早饭一会就送过来。” 看着面前精致的四小碟点心,牢房出来后太久没吃过这些的乐安,很没出息的觉得她可以不吃早饭,只吃点心。 这一天下来,乐安除了吃吃喝喝,看看经文,跟墨玉闲聊两句是什么也没做。 直到晚饭前车队停下来,她才迎来了重大要务——洗澡。 几个大力太监把澡盆送进了马车里,墨玉经过她同意在洗澡水里没放香露,反而添了包驱寒除湿的药材。 身子泡在清香微烫的药汤里,仰躺在木枕上的头让灵巧的手指舒服的按着,好久没这么舒服的乐安差点睡着了。 “四小姐,我帮你把头发先擦干吧。这药去寒湿对身子好你在泡会。” “嗯,谢谢你了墨玉。” 乐安没想到王府的大丫头会这么尽心尽力伺候自己,她到是想婉拒可言语上不是墨玉的对手,热情上更不是。 只好节节退让,暂时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沐过浴了,明天就要抽时间抄经了。这马车里在点灯也不如白天光线好,乐安决定先看看经书,熟悉了明天早饭前的时间多抄出点来。 铺好床褥,墨玉死活不肯睡床。 抢不过她的乐安,看着她把一卷厚厚的羔羊绒毯铺在那光溜溜的车厢一侧,又拿出两床褥子才算稍微安心。 叩叩叩。 不知道谁在敲窗棱。 “墨玉,这是燕窝汤,给四小姐安神的。”高怀德亲自送过来一碗汤。 乐安听出来外面说话的是白天的那个大太监。不过这么晚了还喝燕窝,辽王府的饮食用度也太奢侈了点。 一碗燕窝汤下去,本来想在看看经文多熟悉些的乐安,止不住眼皮打架倒在了座榻的大迎枕上。 墨玉心细,见她话没说两句就滑倒在迎枕上,已隐约觉得不对。 等把人勉强扶落到车厢的毯子上,乐安还是怎么唤也不醒,她就确定有鬼了。 可眼下车队扎营了她也不敢离开去乱走乱问,也没力气把人抱上床榻,只有些担忧的守着自己被褥中甜睡不醒的人。 她是知道王爷照顾于四小姐意思的,生怕人在自己手里受一点委屈,被王爷迁怒,真是事事不假人手的伺候。 哪知道被如此摆了一道,不由暗暗把高怀德那个死太监骂了个臭死。 送了特制安神燕窝汤的高怀德也提心吊胆怕的要死,这可是他到王爷身边以来,第一次不经主子吩咐自作主张。 一会,王爷知道了后,不会就地给他活剐了吧!不过看了看与自己同流合污的苏诚,高怀德又不那么害怕了。 黄泉路上有这么个厉害的伴儿,那些恶鬼也不敢欺负自己,下辈子投个好胎也做个全乎人。这辈子既然已经是去了根的奴才了,尽忠就是自己命里唯一所求了。 马车里一直竖着耳朵的苏诚,现在也是百爪挠心。 一会求神佛让主子能来,一会又担心主子来了见于四小姐晕了会要了自己的小命,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求什么了。 过三更了,王爷还是没有影子,看来今晚没希望了,不过他们也算平安了。 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愁的两个人对望一眼,正要说话,苏诚的耳朵立了起来。 远处有马蹄声。 听来不过四五匹马,十有八九是主子爷了。不枉费自己今晚把车队扎营在驿站前几里,真是太有远见了。 在卫所都脱衣睡了的赵羿,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邪,本来前一天晚上就没休息,今白天又忙了一天政务,可怎么就睡不着呢! 被子硬,炕也热,屋子也闷,实在上不来气的他,本来想跑跑马胸口燥热散了就回去的,怎么就鬼使神差一口气跑到了营寨。 真邪门了。 不过来都来了,就冲着曾经多年的夫妻情份,自己也该问上两句。看看于小四那丫头还有什么需要的没! 这绝不是自己还恋着她,爱怜的放不下她,只是自己身为男人,身为人家曾经丈夫的一点必须的宽厚仁义! 对,自己一直是如此心胸大义的豪杰大丈夫! 马车里墨玉刚俯趴在乐安身边睡着不久,就听见有人在窗口叫自己。 高怀德低声到:“快出来,主子来了?” 听他催的急,墨玉也顾不上仪容了。小袄的扣子都没扣几下,囫囵套上外罩衣,掀开了车帘就跳下了马车。 高怀德扶了她一把,小声嘱咐道:“爷在前面马车,你快过去,我和苏诚都在这守着。放心。” 让自己过去,这两个杀千刀的想使坏? 墨玉狠狠瞪了眼死太监,犹豫了下到底决定先发制人更妥帖。 马车里,跪在毯子上的墨玉,几乎把每个字都斟酌过才吐出口。 “于四小姐一切都好,就是有些咳嗽。随行的方大夫把过了脉,说是受了点寒气,只要这些天暖着些,好好休息调养不吃药也可。奴婢想着是药三分毒,晚间泡了药澡见小姐精神好多了,胃口也不错,就没有熬药给她喝。不知道这么做妥不妥帖?” 想到于小四那丫头怕苦的娇气劲,赵羿点点头。 “嗯,你想的不错,药伤胃口,她能好好吃东西最好,不过还要留心些,咳嗽会不好睡,少眠伤了神也不行。她身子本来弱。” 主子爷果然把于四小姐看的很重,自己是说还是不说?狠狠咬了咬舌头,墨玉到底大着胆子决定自保。 “是,睡得好才养人。奴婢本来担心四小姐刚换了地,车厢里又不如房间舒服,会不好睡。何况昨夜在驿站,她见了死人,又受了惊吓,那么纤弱的人,怎么可能不后怕? 谁知道四小姐喝了一碗高怀德送来,安神润肺的燕窝羹,竟然效果非常。就那么倒在迎枕上睡实了。奴婢那么搬动都没醒。也不敢擅自离开去叫人,只好陪着她一起睡在车厢地板上。” 就算从没见过内宅的阴私手段,作为指挥千军万马,精通兵法谋略的统帅来说,这些小伎俩也不够看的。 何况上辈子赵羿在朝堂纵横捭阖多年,内宅里也吃过人心诡异的亏,一下子就明白了墨玉话里所有的意思。 高怀德,这个胆大包天的,竟敢揣测上意? 沉了沉心,赵羿低声夸了一句:“你不错,照顾好了她,将来在府中自己选个人聘嫁吧!” 这就是忠心的奖赏了。 主子爷既然开了口,又是聘嫁那不管是王府的署官,还是侍卫,都随自己挑了。自己将来再不是奴籍,大小都是个堂堂正正官太太了。 惊喜到心花怒放的墨玉,重重一个头磕了下去,暗暗发誓把自己的大贵人于四小姐,一定要当祖宗一样伺候。 气到头发根都竖起来的赵羿,没等她谢完恩起身,已经掀了车帘下去。 几步走到后面的车前,一句话不说当胸一脚,苏诚一个倒仰几乎没吐出血来。却不敢吭一声,连忙又捂着快碎裂的胸口,俯身跪趴了下去。 这,苏诚的功夫可是侍卫里数一数二的,他都要死的样,自己岂不小命不保。 高怀德也算急智,摸得准主子的脾气,不然也不能多年牢牢守住自己大太监的位置了。 立马自己跪下五体投地道:“奴才们也是担心四小姐昨儿吓到,又有些咳嗽会睡不好,才放了点不伤身的安睡散。万万没有别的心思。” 这死奴才还是一片好心了。想把自己洗脱吗?还不伤身,呵呵! 用三分力,把他也踢了个跟头赵羿喝道:“都滚一边跪着去。”自己掀开帘子进了乐安的车厢。 车厢里很暖,还有股淡淡的药香,应该是她泡澡的味道。 看着脚下洁白柔软的羔羊毯上,厚厚被子下隆起的那一小块,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的赵羿,犹豫了下解了斗篷,踢了靴子走了过去。 他身上有寒气,怕凉到人,先坐到了床上。无意中正看见床帐边上,叠的整整齐齐的新衣。 普通的提花缎袄裙,羔羊毛内里的斗篷竟然镶着兔毛边?这是给乐安准备的新衣服,也太不像话了。这都是什么配什么能穿出去吗? 对此很不满的赵羿,不由暗恨墨玉办事不周。 上辈子,自从他得了乐安,什么时候让她这么委屈过,这种料子别说她,就是伺候她的丫头也看不上眼的。 这帮奴才是不是把自己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妥帖伺候,妥帖都不懂是什么意思吗? 在心里把身边没用的废物骂了个狗血淋头,担心还有不妥的赵羿滑下床,也坐到毯子上。 借着净房里投过来一点晕黄的光,俯身去看熟睡中的人。暗暗猜测担忧着。 乐安身体弱,安神汤药香料都要精贵方子,也不知道这丫头如今用了会不会受不住。 还好,脸色不错。唇虽然还是樱粉,总比白天冻成的玫瑰紫强多了。 往下挪了挪被子,赵羿伸出手去探到她脖颈下衣领捻了捻,里衣到是用了银绒素棉。她以前娇气的很,冬日里一向喜欢这种松软轻暖的贴身衣物。 这么睡在绒毯上,下面没有炉火人是不是有点冷?看乐安蜷着腿估计不很暖,赵羿一个打横把人连被子一起抱起送到了床榻上。 又伸手去摸乐安的脚,看看是不是冰,要不要个暖炉放在被子里。 可当大手握住那熟悉的纤细曲线,手指头就像有自我意识一样,在那软嫩滑腻上摩挲了几下。试图给掌中的脚掌暖热。 静谧的卧室,带着药香的空气,身前甜睡的可人,手掌里微凉的脚丫,这一切的一切都跟前世里太多的冬夜重复了。 重复到赵羿习惯的也挤进了被子,顺势侧卧下来,把身前人搂紧了贴到胸口。 甜睡正酣的乐安只觉得脸上扎的难受,胸口也闷闷的,可她这两天实在太累了,药劲又正浓,只无力挣扎了两下,嘴里不满的哼了哼。 睡得不舒服吗?见她扭挣赵羿低下头! 怪不得,娇气包。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磨到乐安脸的缂丝龙纹绣,赵羿好笑的腹诽一句,掀开些被子,两下解了扣子甩开外衣。 外衣去了还有夹袄,穿着这些可怎么能好好睡觉,他与乐安睡向来喜欢光着上身的。 脱了夹袄,当他发现自己竟然袜子都没有脱下时,一个机灵间,人才恍然如梦般清醒过来。 老天,自己最近一定是没睡好脑子发昏了。怎么又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看了。 忘了如今她是于家四小姐,陆景衡的未婚妻。怎么可能貂裘云锦的穿戴?怎么可能和自己一床暖被相拥而眠? 还自己主动宽衣解带上了,赵羿啊赵羿,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见了那张脸就又忘了自己重生来的信条了。 是不是又想重蹈前世的覆辙,再次迷失陷落在美色的沼泽里,戒色戒色啊! 被子掀开太久,本来暖和和睡得正香的乐安,忽然有些冷。本能更往前缩了缩,贴紧那让自己舒服的热源。就像最近跟二姐一个被子里睡的姿势一样搂紧了赵羿的腰。 脑子里正骂不争气自己的赵羿,只觉得肩窝一沉,腿间被什么顶了上来。 自然不过就把女孩的腿脚夹在了自己的大腿里暖着,手一带被子再次将两人盖的严严实实,乐安又睡回了他的胸口怀中。 天,自己这是中邪了吗?顺溜把暖人,盖被,搂人的一系列动作都做完,赵羿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犯了什么蠢。 转而又安慰自己,别气,别气,不过是夫妻多年习惯成自然顺手而已,顺手了,自己绝对不是色迷心窍的中了邪。 看着眼前在美梦里独个自在的狠心小白眼狼,看她那因为自己体温上了粉晕的脸蛋,又气又恨的他低下头去。 可当唇落到那香软脸蛋上又张不下口咬下去,也不知道唇在人家脸上贴着摩挲了多久,他才找出个泄恨的法子。 把乐安如绸的头发拿过一缕过来,跟小狗咬肉骨头似的,狠狠嚼了两下才解气。 二姐又闹什么,好困啊。头有些刺痛的乐安挣了下,把脑袋在身前那结实的胸口使劲蹭了两下,两只手揪住了身前人的衣襟。 呦,于小四这丫头还自己贴上来了! 松开,你个用完就丢没良心的于小四,爷我凭什么给你暖着靠着...... 这可是你自己滚过来的,爷可没有稀罕的去抱你,你现在赶紧自己离开...... 瞪着眼睛无声威胁半天的赵羿,却手指都没有实际的动一下,没有君子的推开怀中人。 终于,脑子里一个人的争斗累了,在这熟悉又渴盼已久的香暖中,在怀里人清甜规律的呼吸下,心中无法克制的柔情流淌间,他也沉沉睡了过去。 搂着那个他嘴里发誓要远离的小白眼狼,沉沉入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 53 章 夜深深, 梦沉沉。 他们两是暖呼呼的好眠了, 马车外的三个人却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四更过了拉车的马都睡了他们才敢动一动。 虽然为了私利先卖了别人,可墨玉也还会做人。 和高怀德两个人拉扯着苏诚到了前边马车, 一个瞭望情况一个倒热水伺候着让苏诚吞了药。 “怎么样?”苏诚缓过了胸口的闷疼劲, 第一句话就问了自己最惦记的事。 不敢太靠近乐安马车的高怀德,已经跟老鼠似的溜了几回了, 大冬日里背心里全是汗, 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累的。 听他问起,语气终于轻快道:“应该是一起歇下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直到此时苏诚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才彻底松下来。 主子的事瞒不过身边奴才,有时候奴才甚至比主人自己都更了解他的心思。 尤其象苏诚他们这样,一辈子荣辱生死都跟辽王不可分割的奴才,他们是把自己的全部心神都用在主子身上的。 高怀德担忧王爷会断情绝欲, 王府没了传承还谈什么其他。 苏诚也一直纠结着。不会主子真有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吧,不然对于四姑娘这份心又故意冷着远着, 是怎么回事。 他们到从没怀疑过赵羿身体有什么问题,毕竟都是贴身伺候的。偶尔床单亵裤上的痕迹,别人不清楚,却逃不过他们的眼睛鼻子。 所以今晚不过赌赌运气, 虽然中间没等他们委婉先说,就被墨玉摆了一道。 但结果还是喜人的。 只要主子不排斥女子,能亲近, 愿意亲近就好。 二人相视一笑, 跪在车厢里也乐的很。 墨玉是不敢在这二人前托大的, 他们跪着她不敢躺,只拿了垫子坐到角落靠着准备眯眯眼养养神。明天她还要好好伺候于四小姐呢! 心安下来的高怀德,看她打盹微微一笑到不恨她,谁都是要为自己打算的,她不知内情。 再说这也算是忠心主子,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但女子难免多口舌,她是宫里派下来的,又跟丫头们住在一块。 万一主子不想闹出来,别的地方露出一句两句就糟了,所以提点两句还是必须的。 “墨玉,知道为什么主子不叫紫玉金叶们过来,只单单让你过来伺候于四小姐吗?”这句问话他没有给答案,只特温和的一笑转了话头。 “在咱们主子爷身边服侍最重要的就是两条,忠心,嘴严。做不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当哑巴最好。姑娘是皇后娘娘跟前受教过的,很多话自然不用我开口。” 听明白这话里几重意思,墨玉愣了下,起身恭敬给高怀德深福了个礼:“谢高公公教导。” 冬夜最长,可又有多少人贪恋那暖衾柔香觉得夜太短了呢! 侍卫们巡视的马蹄声再次经过车前,苏诚掏出怀表给高怀德看了下时辰。 “不早了,主子怎么都要起了。” 的确,按他们家主子爷的脾气,不管是不是最后会收了于四小姐,也决不会让她在人前落一点面子的。 五更天了,零星马车里已经有动静了。 咬了咬牙,高怀德又跟老鼠似的溜过去,在窗棱上三长两短敲了敲。 嗯?等了等,竟然没动静。高怀德一愣。 不会啊,爷是什么人。战场上练出来的敏锐就跟那最摄人的豹子似的,看着睡得实竖着的耳朵却不肯放过方圆几里任何的动静。随时准备出击搏杀的。 难道主子昨晚太痛快所以累着了?眯了眯眼,满心色眯眯的他绕道了车帘的位置,加重了几分力气在去敲窗。 同时小声道:“主子,五更了。” 其实在他第一遍敲响时赵羿已经醒了。不过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乖巧依偎在自己怀中睡到脸蛋起红的乐安,他自然的亲了两下,再搂紧又压了上去香香睡。 当第二遍窗棱响时,尤其高怀德那句提醒让赵羿彻底醒了过来。 要知道上辈子他是下过死令的,自己和乐安休息时除了天崩地裂的事没人敢惊动。 在低头看着怀里安睡的人,尤其是自己光溜溜的胸口,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自己怎么就睡着了,还难得一觉这么沉,醒来特别解乏舒服的! 更不知所谓的是,什么时候自己把中衣都脱了。 这事赵羿在想昧着良心也赖不到乐安身上。这丫头上辈子就有点小猪属性。睡下就不动,早上更爱赖床。 那这半夜迷糊脱光自己的事,只能是自己做的了! 没出息,一个白眼狼留下的习惯,也值当他舍不得,放不下,改不过去。 无力的骂了自己一句,刚一动,赵羿就觉得腿间的小兄弟份外活跃的跳了跳。 二十出头年纪的男子就算真心如止水,绝情弃爱,身子也自有主张。 何况赵羿这种时时刻刻放不下爱人,只不过刻意压抑情爱的呢。 平常一个人孤衾冷枕的还不觉得,可眼下在乐安不自觉的蹭上来后,赵羿真是浑身起火,嗓子立时干哑的感觉。 这每天一早例行的一柱擎天,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燥心的厉害,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手下到底忍不住在把那怀里细腰紧了紧,俯身在女子细嫩的脸颊上使劲埋了埋。 完了,这一下不仅不解渴反而更饿了。 酥酥麻麻的电流顺着脊椎散到四肢,大手几乎自有主张的,就要顺着怀里人起伏的山峦游走。人也不由自主要跟着俯就进去。 靠,这都是什么事啊!身不由己了还,不,是人的身体总比脑子更诚实。 脑子里理智又清醒的赵羿,知道心中所想决不可为,却控制不住身体的简直要疯了。 猛地起身坐在床边,狠狠看了眼跃跃向上的小兄弟,面对除了乐安外又一个打不得管不住的小祖宗,他也是无奈了。 这一刻燎原烈火的情玉,一把烧尽了赵羿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 他还是管不住心,也管不住身的。 还时时刻刻苦为面前这个心里没有自己,一心要跟青梅竹马小白脸一起白头偕老,别人的未婚妻动情难抑。 他还是想得到她,哪怕知道她是怎么也暖不过来的冰,自己还是想时刻把她搂在怀中,疼爱着死不放手。 只是,那个她肯不肯呢! 心里的酸涩让赵羿脸沉似水,叹口气回身把被子给乐安掖好,放下了床帐,苦命的开始满地拣衣服,终于套好袜子穿好靴子掀开马车帘时,他又顿住了脚。 不等回身,一阵北风吹过,脸上一冷的男人清醒理智起来,果断放下了车帘,一句话没有快步向前,直到了马前一跃而上凛冽寒风中在不回头。 在一阵清甜舒爽的香味中,乐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这一觉真的好舒服,可能是车里暖所以睡的特别的沉香。揉了下眼睛她坐起身。 咦,对面横隔上的是凤梨,怪不得味道这么好。可什么时候拿过来的,昨天还不见呢! 自己怎么到了床上,意识中,昨夜好像在榻上打了个盹。是墨玉把自己扶过来的?她还挺有气力。 “四小姐,你醒了。睡了一夜口干了吧!”早穿戴整齐的墨玉,听见帐子里的动静,就端了茶碗过来。 乐安接过喝了。竟然是梨糖水。润燥止咳自己喝到正是对症。 把床帐挂好,墨玉又拿过早就熏暖的小袄过来,轻声解释道:“我们这一行是京都王府奉皇后娘娘的话过来给王爷送冬月节礼的,没带针线上的人。还好我们几个丫头的成衣不少,也都是新做的,小姐别嫌弃就凑合穿穿吧!” 人家丫头穿的比自己家里的好不知多少,何况如今境况又怎么会嫌弃。 “衣服这么好我怎么会嫌弃,说实话这些比我家穿的还好呢。”乐安坦白的大实话。 墨玉笑道:“四小姐你性子真好,正巧了,紫玉的身材跟你差不多,衣服合身不用多改动了。” 服侍自己的这个叫墨玉,另一个大丫头是紫玉,昨天听传话的太监说照顾吴家小姐的是紫云,墨云。辽王到不忌讳,大丫头的名字都用牡丹花定。 洗漱过后,墨玉用牛角梳给她通头,乐安暗自数着起码有了百下,那丫头才起身问道:“四小姐有喜欢的发式吗?” 怪不得是大丫头,丁点都不错了规矩,哪怕对自己这么个一时的‘主子’呢! 暗暗赞了句,乐安把淡淡蔷薇味的面脂涂满手,抿唇笑了下道:“越简单方便越好。” 呵呵,“小姐你的性子实在太好了。”墨玉本想说太和自己脾气了,又觉得造次赶紧改了口。 这丫头,一天到晚夸自己,一个早上性子好已经说了几遍了,也不知道他们家王爷的脾气是有多难伺候。 想起二姐那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噗嗤笑出声来。 今儿早饭后,没拔营前,乐安紧着时间抄写了些经文。车子一动就停了笔。还好药师经的字数不多。抓紧写两天一篇该可以。 不过辽王让她们只给母亲抄这个,是皇后的身体不好吗? 王府的车队因数量多速度并不快,中午休的又长。一天也就五六十里。半个月下来乐安经常在停歇时,看见后面不远处缀着的于家车辆。 有几次她还看到二姐在车辕上,冲着自己这边猛挥手绢,也不知道是真看到了自己,还是胡乱挥碰碰运气。 这天中午阳光正好,乐安还是照旧先写经文,准备午饭后在下车散散。 铺好了纸张,磨好了墨见她开始写字,墨玉就下了车安排自己管着的事。 乐安正专心写字,就听车窗外传来陌生女孩甜脆的声音。 “墨玉,你伺候的这位是于家小姐,性子怎么样?这几天我可闷了,你们几个都不在,瑞玉就知道低头绣花打络子,我和那几个小丫头都没话说。对了,这些天你看见咱们主子爷了吗?” 听她提了瑞玉,乐安不由暗自点头,看来自己猜的不错。辽王府的丫头们果真都是按照牡丹花命名的。那这丫头就该是跟自己身量差不多的紫玉了吧。 “紫玉,你怎么过来了?”才下车的墨玉一愣。 果然自己猜的不错,乐安用笔蘸了蘸墨,会心一笑。暗想,不知道她长得是不是跟紫玉一样丰腴艳丽,也有几分浓艳牡丹的荣华国色。 “主子爷不是巡营去了,怎么会过来?”墨玉答道。 紫玉抿唇一笑:“是吗?可我怎么听巡查的侍卫说,有时候主子爷会偶尔骑马路过。” “你听哪个侍卫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府里丫头们什么时候可以跟侍卫随便说话,打探消息了。那侍卫是哪个,一会我就告诉苏诚。”墨玉忽然疾言厉色起来。 见她摆起管事丫头的款训斥起自己,紫玉有点恼了:“我,我就是随便一听,一说,问一问。再说皇后娘娘赐下我们到王府,又让我们到辽东来不就是好好伺候主子爷的,我奉了娘娘的令,打听主子爷的事怎么不行。这是关心是本份。” 听到这,乐安心头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们都是用牡丹花来命名。原来都是皇后娘娘宫里赏下来的丫头,皇后是国母赏牡丹到也对景。 见紫玉口没遮拦还拿娘娘来压自己,想到那天夜里高怀德警告自己的话,皇后娘娘送来的人伺候主子,也要做忠心的哑巴,墨玉心猛的一跳。 他们这位主子爷,向来性格桀骜,我行我素的很。对皇上和娘娘是孝顺,可却不是事事听从的提线木偶。 不然也不能这么多年,对她们这几个娘娘特意指下来的丫头不闻不问了。 当初她是第一个送到了辽王府的大丫头,在宫里被嬷嬷千挑万选出来,又特意調教大半年知道自己是贴身侍奉王爷的。被临幸做通房、侍妾、甚至讨个庶妃名份都是可能的,墨玉也动过争强上进的心。 可人上人哪是那么好做的! 看这几年另几位皇子府上,一个得宠的妾都没有,就该知道这些天生的凤子龙孙眼光多挑剔。 何况,向来不在内宅用心,全部精力都用在军中的冷情辽王。 如今她年纪大了心也静了,早就放下了搏得宠爱的心思。知道什么路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与其得了几夕宠幸,一辈子老死王府,不如找个好人家做个可以祭祀入宗祠,可以让孩子光明正大叫自己母亲的正室夫人。 可紫玉这丫头在府中也一年了,见多了她们这些老人的处境,怎么还痴心妄想看不清。 她是有几分姿色,但别说跟马车里那位于四小姐比不了,就算能比,王爷要有心不早就收用了。 同吃同住姐妹一样的情谊,墨玉到底狠不下心不管她,任由她就这么不要命的乱闯,瞥了眼毫无动静的马车,怕乐安听了多心,想劝又不敢乱说话。更不敢离开。 “墨玉,这是要去哪?怎么不在车里伺候,马上就要吃中饭了。” 正在她为难时,高怀德出来解了围,紫玉赶紧笑着上前行礼说话。她还记着上回王府里高公公的好意成全,虽然结果不妙。 “我在车里闲着,想来看看墨玉姐姐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紫玉笑容明媚,语气带着讨好。 高怀德什么脑子,一眼就看出来这丫头的心思,好言好语道:“营地里侍卫奴才多,还是不要乱走动才好。” “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紫玉这丫头到有几分聪明,估计皇后娘娘那里的嬷嬷,也是看出来她这股上进的心,才把人送到辽王府。 可惜,主子爷不是轻易成全人的主。 往稍远的地方走了几步,高怀德冲墨玉招招手。“紫玉来说什么了?” 这事墨玉是不敢瞒着的,只能实话实说。 高怀德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紫玉这丫头是唬人呢!” 主子爷从第一夜后在也没有回来。不过竟然有侍卫敢和丫头们聊天,还说到王爷,这事断断不可姑息。一定要苏诚严管。 至于紫玉吗,到了军法管理,规矩森严的辽东王府,挨上几十个手板,她自然就明白了什么是女婢该做该说的。 不受点教训怎么能心明眼亮,怎么能知道个眉眼高低呢,谁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也没什么过不去的!不是吗? “于四小姐这些天,有没有提过一句半句咱们王爷?”高怀德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 墨玉摇摇头:“虽然平时闲聊也算随意,但关于王爷一个字没主动说过,我说了两次府中事,四小姐从不接话。很是守礼自持。” 这就怪了。 苏诚的意思主子跟这位小姐见过多次,他也见过主子身上女子抓咬留下的痕迹,想来定是这位于小姐的杰作了。如今怎么会不问一句呢! 主子下了严令不许他们打扰于四小姐丁点后,也不肯再来,却会派人时不时送些新鲜难得的素食过来。 这到底是挂心,还是不挂呢! 男女间的情情爱爱怎么就这么纠结难猜呢。如今让他这个没了根,本就不通的奴才要愁死了。 伴着高怀德眼角新添出来的愁纹,车队从几十里见不到人眼的荒凉,渐渐走到了有人烟村郭的府城百里外。 出了关到黄龙府1600多里路,于家原本以为走上二十天足以。 结果为了照顾被流放押解的王家,加上天气实在糟糕竟然走走停停过了一个月还没到。 好在这才十月上旬离上任期限还远着,府城也马上就要到了,赶路的众人都安心放轻松下来。 可车厢里的乐安反而紧张起来。 她的经书还差三份才够自己暗暗许诺的四九之数,可听说后天一早就进府城了。 到时候自己自然要跟着父兄去上任的,好不容易给恩人尽点心还不能圆满,真是急死人了。 可在急马车不停稳也不好写字的,相比急忙凑份数,她更不想心不稳不诚不想把字写草了。失了对佛祖恭敬之心。 终于车队再次扎营,准备晚饭和夜宿。 “四小姐,这煨鸽蛋味不错你在尝两个,不然在来个甜软香糯的云丝雪丸。”见乐安晚饭用的潦草,墨玉一个劲的劝她在吃点。 着急抄写够经书的乐安摇了摇头,也不下车去散步消食,自己在炕桌上动手铺开纸张。 这一写就没有停笔过,直到车里点起了灯火。 “四小姐,明天在写吧,灯火暗伤眼睛的。”墨玉忧心劝着。 “没事,我看的清,今晚你先睡我抄完这份在休息。”乐安头也不抬坚持着。 在一起朝夕相处快一个月,墨玉是知道这位小姐性子的。 看上去温顺柔婉好说话,其实内里性子执拗的很。打定主意很难改,反正她是没办法劝动,只好赶紧想别的法子。 “高怀德,我记得咱们这回带了玻璃戗金彩穗灯,那个亮你赶紧找来。不然暗光下熬半晚上明天眼睛一定抠搂,这可马上就进城了可怎么得了。”墨玉小声急催。 看了看马车里透出的晕黄光线,高怀德皱了眉道:“你没说,经文抄多少是多少,只要心诚字好就行。” 墨玉跺了跺脚:“怎么没说,可我看四小姐是个对神佛心诚的,必要满了四九之数。” 见高怀德眼睛转了两下,要开口墨玉赶紧摇头。“你不知道,别看于家官低,但于四小姐却有主子说一是一的品格,我可没本事让她改了主意去休息。” 有主子爷的品性,呵呵,他可不信。 主子那是天生的凤子龙孙,从小众星捧月的长大,骨子里就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傲然。在颐气指使也让人觉得他就该如此。 于四姑娘再怎么有傲性,居移气,养移体的道理摆在那。她的出身,所处的环境也决定了她的格局。能比肩主子爷,笑话。 虽然心里对乐安不以为意,但主子爷喜欢,他这做奴才的就要加倍恭敬。高怀德还是一溜烟到后面找玻璃灯去了。 熬了两个晚上,终于凑齐了36份经文,眼睛发酸的乐安可算好好眯了半夜。 第二天早饭后远远看见黄龙府高高的城门,她就笑盈盈时刻准备下车,回去于家,这些天她好想念家里人。 不知道二哥的手好的如何了,也不知道二姐情绪好些没。 相比她的喜悦,一边陪坐强笑的墨玉却提心吊胆的厉害。 她今年已满二十,对于男女之情女子天性敏感,宫里宫外又见得多了。 暗自揣测,依着王爷的性子,是如论如何要把人得到手的。 而于四小姐这外柔内刚的脾气,别说这么没名没份的跟着爷,恐怕就是求她入府做个侍妾庶妃也不会答应。真逼急了也许会闹出大事来。 可王爷就算在喜欢她,上面还有祖宗家法,父皇母后做主婚事,想不经过选秀,把个八品小官的女儿立成正妃也艰难的很。 就是选秀,凭四小姐这张太过明艳的脸想入选宫中,再被皇后娘娘指成正妃也不容易。她实在长得太好了些! 不知道一会王爷会不会让四小姐轻松回于家呢,要是不允又用什么借口留人呢!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她这小小婢女受了池鱼之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 54 章 长路漫漫总有终点!一路风尘的车队终于迎着北风到了黄龙府。 马车里, 乐安欣喜的收拾行李, 墨玉愁闷的守在一旁。 “墨玉,快把四小姐的经文送出来。王爷要看看!” 突然冒出来的高怀德, 打断了车厢里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心思。 “王爷怎么来城门这了?”墨玉利索把昨晚就装好的匣子送出去, 赶紧问了一句。 “说是顺源有紧急军务,王爷带了几个卫的骑兵就要赶过去。快点, 那边急着呢!”故意露出两句话后, 捧着三个大匣子高怀德翻身上马急奔。 半刻钟后,车厢外传来无数马蹄声。 一心想让安乐对自家主子心仪的墨玉小忠仆,听了高怀德的暗示犹豫了下,笑嘻嘻把帘子拉开条小缝道:“不知道千军万马一起出动多壮观,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四小姐你也来看看。” 也十分好奇的乐安顺着墨玉的手坐到窗边,顺着车帘缝小心往外瞧。 冰雪荒原上, 旌旗招展中,上万刀枪林立的黑甲铁骑四匹一列并肩驰行, 远远看着就像黑色巨龙穿行云间。看的人心头生凛又热血上涌。 “四小姐,你快看,我们王爷骑着马过来了。” 被这万马奔腾刺激到心潮澎湃的墨玉,竟然把窗帘全掀了开来, 用手指着远处叫着让乐安看。 皑皑白雪中,一人黑马黑甲迎着寒风飞驰而来。虽然因带着盔看不清面貌但那气势威压已让乐安心如急鼓有些喘不过气。 随着那一马一人越来越近,她竟然还恍惚觉得那马上人的目标就是自己。 他奔驰过来就是要掳了自己上马, 然后一起驰骋在苍茫天地间。 女人的直觉往往准确的要命。 马上的赵羿可不就是这个心思。想飞马过去掳走了心上人纵横四野。 他锋锐如寒星的眸子扫到直愣愣盯着自己看的乐安时, 满心里都是把那双带着倾慕钦佩眼睛的主人抓到胸前搂紧在搂紧, 可惜,现在还不行。 她一定不愿意,也不是时候。 眼看着那匹黑马毫不停留越过车队向远方奔走,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一直紧着颗心的乐安才长喘出了口气。 又暗笑自己的脑回路够奇葩。真跟二姐说的一样联想过于丰富。 怎么就能想到人家领兵出征的王爷会要掳走了自己,羞也不羞。 不过,相比较江南儒雅如玉的才子们,一身翩翩白衣手拿折扇,骑着雕鞍彩辔的白马游走在暖风清烟中,为闲愁无病呻吟的吟诗唱赋。 她还是更喜欢这呼啸风雪里,劲装黑甲手中长抢雕弓,去拼杀征战的凛然将军。 起码他们能让自己心跳如鼓的移不开眼睛。 骑兵的马蹄声消失在旷野中很久后,同样振奋震撼的城门前众人又喧闹起来。 不久后,高怀德带着于家二小姐过来马车上说话。 果然,如墨玉所想,乐安没有第一时间回去于家。 “四妹,你这儿哪是车厢啊,比我们的闺房还好呢!”嘴里塞着栗粉糕的静安,一手里拿着龙须酥,一手稀罕摸着床榻旁的灯。 “赶紧喝点热奶,别噎着了。”墨玉早懂事的下了车,乐安怕二姐吃的太急,赶紧亲自去倒了杯奶给她。 静安三两下咽了点心,惊喜道:“哎呦,还是新鲜的热奶啊,真难得。我之前偷看王府车队以为那些牛羊是用来吃的,还想他们傻呢!这边缺什么也不缺牛羊肉啊。原来人家是为了随时喝上鲜奶。王爷也不在,丫头奴才们就这么奢侈,真是朱门酒肉臭。” 这句话说完静安狠狠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没有把后半句路有冻死骨说出来。 四妹不在的这一个月,她饱受了父兄继母嫂子的轮番教育,也亲眼看了太多流犯家庭的惨剧。而且在大哥的嘴里这些惨剧,已经是皇恩浩荡的万幸了。 最后,事实加道理终于让静安对皇权有了该有的敬畏和恐惧。 又来了一块松仁卷,静安摸着那盏灯好奇的问:“四妹,这不是琉璃是玻璃吧?是从海外传来的吗?” 乐安笑了下摇头:“不是,圣祖和八王建立北宋不久,咱们就开始自己研制玻璃了。如今这种耐热耐火的大圆玻璃罩虽然稀罕,市面上也能买到。就是太贵所以我们家没有。” “圣祖爷果然够圣明,可他怎么就没倡导个官民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废除什么流放连坐呢?还是男人权势的劣根性。” 嘴里满是好吃的静安,嘀嘀咕咕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 把碟子里的果脯又每样尝了两个,过足了馋猫瘾静安才说起正事。 “辽王看了你们写的经文满意的很。说这经文不好换人,所以还是让你们去黄龙府的慈恩寺,在辛苦半月写满九九之数然后直接供在佛前。等他带兵回来在去亲自跪经祈福。 吴全家听了这话跟得了天恩似的,齐齐跪在那谢王爷给的荣恩体面。那个吴知府更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那么大岁数了拍马溜须,装孙子到这份上也不嫌丢人。” 呵呵,姐姐说的有趣,脸上的神态表情夸张的更逗,乐安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静安大刺刺埋汰完别人,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的说起自家。 “那个,那个当然我们家也都跪谢了。但咱们老爹可没哭,我也没觉得自己被皇恩普照成朵向日葵似儿了!” 哎呦,看二姐难得赧然羞涩的样,还有纠结成一块的眉毛,乐安笑倒在床榻上几乎上不来气。 守在外的墨玉听里面四小姐欢快的笑声一阵连一阵,忍不住掀开帘子偷眼看去。 此时四小姐眉目间,在不是对着自己时轻暖如春风般的静谧清美。 倒在床上的大笑的她,精致的玉容上晕红流霞,黝黑的眸子盈盈发亮,嘴边的梨涡深深仿佛乘着蜜糖,整个人比春风中绚烂如火的牡丹还要明艳耀眼。 一笑一嗔间,娇俏烂漫尽显。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满心也跟着欢喜起来。 也不知道王爷见没见过四小姐这一面,是不是也有过这种感同身受的快活。 姐妹两玩笑了好一会,静安才把后面家里的大喜事说了。 “等王爷走了。一个王府的什么长吏过来。亲自接了经文的匣子看了看,说字如其人,你的字难得,一定是家学渊源。 然后听回禀说父亲是两榜进士,哥哥也是举人就亲自过来了。跟父亲和哥哥说了几句话,他就对旁边点头哈腰陪着的吴知府说什么。 ‘辽东尚武但也不是就没有读书的种子了。说之前皇上给他们王爷的家书上还说要教化民众开启民智什么,希望以后辽东也能出个状元。’ 那吴知府满眼星星的说皇上果然圣明,高瞻远瞩反正奉承了一大堆,说他也是准备上任后大力加强府学县学的投入,私学也要多鼓励。 然后那个长吏就说眼前就有个现成的人才,可不要错过了。就这样他们嘻嘻哈哈间,大哥以后就是府学的训导了。 爹爹高兴坏了。说今后就把家安置在黄龙府了,他等家里安排好,就带着几个家人独自去桃李县上任,直接住在县衙里。我们就留在这跟大哥一起住。 大哥嫂子们也都乐的不行了呢,直夸你是福星最争气。要等你回家做好吃的庆祝一番呢!还特意让我嘱咐你不要挂念家里。好好替王爷超写经文报答这份天大恩德才是。” 哦,这到真是值得庆贺的喜事。 对读书人来说,博取前程的正路就是科举场上金榜题名。 大哥已经快三十了,上次去考进士先是北方举子一个没上榜。 后来皇上重新在考,全录北地的学子。他又偏偏时运不济,在牢房里连考试都没参加。 听后来父亲感叹,按照水平哥哥要是去考进士大有希望的。 按理说错过一科三年后也是希望很大的,但于家眼下的境况衣食用度还要大哥想办法去操持,哪里能安心读书呢! 如今就好了,在府学帮忙教导学生并不多忙,可以领一份禄米养家,空闲时还能读书写文章和教授们切磋学问,对于下次上场考试可大有裨益。 就连笔墨纸砚都能省下好多。要知道纸笔这些东西比粮食贵多了。 一举数得的好事,家里人怎么能不高兴呢! 对于能帮上于家的忙,乐安也开心的很。 慈恩寺里的大半个月,她每日过的都很简单平静。佛前抄经,吃素斋,跟墨玉说说话,偶尔也跟吴家那位姑娘聊几句。 一晃眼,经书抄满。她和吴家那位小姐一起离了寺平安归家。 没想到是冯俊和大哥两个带了人亲自来接自己,乐安有点惊讶。 冯俊亲自带着人把乐安的行李包袱都扛上了马车,于诚陪着妹妹跟墨玉等道了别,扶着妹妹上了车对她笑道。 “冯伯父和冯俊都分在北关卫里当差,也在我们家不远买了房舍安了家,以后两家就是近邻了。互相帮衬照顾自然应当。” 北关就在黄龙府近郊,安家在城里确实更好些。乐安点点头。 看看只有刘嫂子在的车厢问道:“二姐怎么没有过来?” 按照二姐的脾气,怎么也会亲自来接自己啊! 刘嫂子笑道:“二小姐可不是想来亲自接你,可家里今天囤菜她走不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囤菜又是怎么个囤法,但乐安猜八9是家里中馈的事,没想到大半月的功夫二姐这么本事了。竟然比刘嫂子还能干? 刘嫂子看出来她的疑惑,拍了几下腿夸道:“二小姐性子是活泼疏朗了些,但也爽利拿事。人又聪明嘴也利落。不过几天北地的话全能听懂,说的也比咱们家人都好。 老爷这些天忙着外面的大事,大少爷要去府学。夫人病着,家事都有少夫人一个操持。 可北地习俗跟我们那边天差地别,就是互相说话也费劲。一时间我们都抓瞎的乱忙。还是二小姐列出条理分明的单子,轻重缓急的一一分派才好。 四小姐可能也不知道,这边冬日里的菜和果子,都要各家先存着的。不然有钱没地方买去。全家一冬就只好吃咸盐拌米饭了。 因为这边的酱啊,油啊,豆腐,腌肉啊,也都是自家做的,外面很少卖的。 我们到这边十月买菜囤已经太晚了,好在杨家在卫所帮了忙。家里买的房子本身也带菜窖收拾下就能用了。 昨天家里刚收拾完苹果梨,黄豆粮食什么的,今儿人家给我们送白菜,土豆,萝卜,大葱,各种腌菜酱菜来,送菜家的农妇正好会渍酸菜,做辣白菜。 二小姐带着家人收拾外,还要帮着厨上的女人学会。咱们以后要常住总不能总求人啊!”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别说辽北生活风俗,就是在大明府时,这些家务琐事,生在江南,长在江南的乐安也不通。 不过当时父亲是五品官,家里经济上富裕,事事又有仆妇操心,她自然可以享清闲。 如今看来吗,自己也要努力学习,怎么能在北地好好生活下去了。 辽东地广人稀,尽管从圣祖开始多方迁民,但如今各州府大的城镇还是不缺房屋的。不过,不管在哪,好位置宅子都紧俏。 于家能凑巧买到青柳河不远,府衙东街闹中取静的房子实在是好运气。 而且这房主因急着带家眷上任,好些家具都低价留下了。东西又好又合用,实在方便了本来准备现找人定做的于家。 刘嫂子带着乐安一边往内院走,一边嘴巴不停的随着手指介绍新家。 “虽然院子是三进的,房子和院子可大的很。前后院还有几棵果树,说是土樱桃和杏子树都挂过果了。老爷说这边冬天太冷,都是烧炕也就不讲究很多了。大爷和少奶奶住东厢南屋,二少爷住北屋。” 乐安顺着刘嫂子的手指扫过院子,嗯,果然南北风俗不同。这边院子都比南边感觉更阔朗些。果树也长得更高大。 刘嫂子扶着她的手进了二门,提起女孩子们的住法。 “太太带着二小姐和四小姐你,还有月华姑娘住正房,你们三个姑娘一起先住东间,等天暖和在分出来。” 这么安排也不错,她挺喜欢和二姐一起住,尤其是大炕一个人也怪不习惯的。 乐安先进了自己要住的东间,果然房间很大,而炕就占了整间房的一半。 炕的东西两头,各是顶到棚顶的一排大柜子。正中有一排窗户都糊着厚油纸。窗下叠着整整齐齐的被褥。 床前是个不小的四方桌,上边一盏红灯,摞着几本书,还扔着两个针线筐。奇怪还有一碟子干饼,这是什么摆设? 而地下就简单多了,除了隔出来的小洗漱间,只有一排矮柜两把椅子。 见乐安稀罕的看着大炕桌,刘嫂子一边招呼人把不管木箱还是包袱都放在炕上,一边笑着讲解这炕桌的用处。 “天太冷,别说小姐,就是我们在屋里吃饭做活也都在炕上。前院一时忙不完,太太说今天外人多,不叫你去前面省的冲撞了,不如我帮着四小姐归置东西吧!” 说完话,刘嫂子就站在炕下等乐安的吩咐。虽然主家不把自己当外,可做奴婢的还是要守规矩。 尤其在这位四小姐面前,她更紧着几分。虽然四小姐总是浅笑温婉的模样,性子也好,可不知怎么,自己在她跟前,还不如在老爷跟前放的开。 呜,听完刘嫂子的话,乐安了解了。这炕桌是兼具了饭桌,书桌,针线桌各种用途了。 想如今家里落魄到这个境地,二姐都要带着月华姐亲自安排冬菜了,她们还舍不得自己抛头露面怕自己被人轻易看了去。心中几分酸软的乐安也脱了靴子上炕。 笑了笑招呼刘嫂子,一起整理自己带回来的‘行李’。 刘嫂子是不好先动手的,乐安大方先散开了包袱。 “哎呦,哎呦,哎呦。” 每打开一个,刘嫂子就是眼睛一亮,哎呦一声。 等东西铺满了大炕,她东摸摸西看看,嘴角都有些抽抽了。稀罕又惊喜的刘嫂子夸赞个不停。 “怪不得是亲王府呢,这才是皇家的气派。看这靴子是羊羔毛吧,怎么就比家里的软多了。中衣都是银绒素棉,这几盒都是面脂吗,好精致啊,该不会是宫里娘娘用的吧!” 乐安笑了笑,把一盒自己用过的蔷薇膏打开,让刘嫂子试一试。 “哎呦,可真香,这真是面脂啊!比香露还好闻。” 刘嫂子不敢多用,挑了指甲尖润了脸,又开始数乐安带回来的衣服。 “一件,两件......不到两个月就穿了二十来套薄厚不一的袄裙,只在马车里写字也不冷还备下了四五件斗篷。我的乖乖,就是当初济南刘知府家的大小姐,也没有这个谱啊!怪不得都说打仗的将军比豪商还富,果然啊,是不是都不拿钱当钱了银子都跟流水一样了!” 想到吴家那位一起抄经的小姐,今日出来和自己一样的大包小裹,接她们吴家仆人见了后的惊讶劲,乐安笑了笑也很认同刘嫂的话。 辽王果然富贵滔天。 翻了翻手边轻薄柔暖的新衣,想到家里当初在济南府准备的,足够臃肿却绝应付不了塞北严寒的冬衣,乐安叹了口气。 “可惜,我的身量跟二姐姐差太多,不然这些衣服,我们两个人换着穿也好。” 二姐静安人很是高挑,是怎么也套不进她的衣服的。 刘嫂子折好衣服,不赞同道:“哎,别这么说,咱们要惜福。四小姐要这么想才对。幸亏你的命数好,字也好,有本事被王府选上,腾出马车给大家舒服,给家里省了一份冬装不说。还给于家长了脸争了气。” 呵呵,刘嫂到是个心胸开阔的。 把包袱都收拾完,乐安转身打开两个木箱,把笔墨纸砚一一拿出来,看了看留下些纸几支笔两块磨,剩下的东西分成三份。 “这份我一会亲自给父亲送去,其余两份你帮我送到大哥和二哥的房间。”乐安吩咐道。 “还有二少爷的?”刘嫂子愣了愣。她虽然不识字,可也知道一刀好纸比家里一月口粮还贵。 何况,她也有几分眼力,看出来这些笔墨精贵的很,必然价值不菲。想当初老爷给小姐们还用什么雪纸攒嫁妆呢! 二少爷如今右手都没了,吃饭用左手筷子还不熟练呢,一时半会怎么会用上这些东西呢! 就算二少爷将来还要用左手写字,先用些便宜的东西练着就行了。这些好东西不如留着给大少应试用。 她可是听当家的说过,没有好墨好纸写不出好字,考官看文章也看字的。 可,刘嫂子张了两下嘴没有多说出什么来。只拿眼睛深一下浅一下看着乐安,等着她反应过来改了主意。 看她的样子,乐安已经猜出来她要劝什么。 但,别说二哥的手是为她们姐妹断的,她又一向跟二哥好,就算不是,一样的哥哥她也不会厚此薄彼。 微微沉声敛笑,乐安道:“按我说的送过去,在带一句话给二哥。这是四妹对二哥的心意,万不可推迟了。” “是。”听乐安口气坚决,刘嫂子叹口气把笔墨都揽了过来。 想了想,刘嫂子开口给自己解释了两句。 “四小姐,我不是要委屈了二少爷。只是家里如今的情形你也知道,二少爷要是我家的儿子我也会这么做的。真不是偏心的。” 乐安懂刘嫂子的心,也知道家里的艰难。 只是,她虽明白这份现实生活的不易,却宁可处处委屈自己,也不想委屈了二哥。委屈了肯为她们姐妹拼命的傻二哥。 “四小姐,夫人叫你披上斗篷去正厅等,王府过来人了!”刘二丫人没进来,话先传过来了。 怎么又来人了?还有什么事吗? 乐安赶紧下地穿鞋,刘嫂子一边招呼她家的二丫头进来问,一边帮乐安赶紧穿斗篷带风帽。 “王府来的是谁,可说了些什么,怎么就叫四小姐过去?”经过上回的抄家,刘嫂子可怕是了皇上王爷,这些可以一句话决定一家人生死的主了。 生怕是乐安抄佛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赶紧追问自己的小女儿。 刘二丫站在门口,嘟着嘴巴:“娘问我,我一个传话的怎么知道。不过我看见王府的马车停在咱们院门口,还有人往里搬东西呢!应该是好事的。” “小丫头片子嘴这么厉,等我腾出手来收拾你。”训了顶嘴的女儿一句,刘嫂子赶紧扶着乐安快步去前院。 “四小姐。”墨玉迎上前几步,大礼先行了下去。 “墨玉。”乐安也赶紧加快步只,亲自把人扶了起来。心中暗暗惊疑不定。 才分开多久,她怎么来了。 跟在她旁边的是高怀德,什么事,竟要他这个王府大总管亲自出动了? 难道,又要让自己去王府写字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 55 章 随着辽王府的礼物一台台搬进来, 于家正堂里主仆们的脸色都放松了许多。 看来是好事, 阿弥陀佛。 丫头墨玉上前恭敬福礼,亲自扶了乐安的手在姚氏下首坐下, 才慢条斯理开口。 “小姐帮我们王爷给娘娘尽了孝心, 我们府中感激不尽。这是李长吏特意让我们送来的谢礼。因还要去和到吴家送谢礼的人汇合一同回府,我就不多留了。” 不会吧!写个经文还特意送来谢礼!还让大管事亲自出动!乐安一时有些心不安。 “姑娘喝杯茶坐坐暖暖吧!”姚氏殷勤的上前相让。 “不了, 等日后有了空闲, 奴婢再过来看四小姐。”墨玉深深施了一礼,告辞而去。 陪着她的高怀德,除了进门一次给乐安行礼,一直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动不说话。这会照旧行礼后转身离去。 没想他们就这么走了,静安瞪圆眼睛道:“不是说宰相门前六品官,这些高门大户的下人可难缠了。他们就扔下一堆东西, 说两句话就走了,真是王府里的奴才都比外面的规矩。我们没来得及塞红包, 那个公公也一句话没说。真难得。” 送走客人静安回到正厅唠叨一通,一把抱住妹妹好好亲热一番,好奇的去翻王府送来的东西。 姚氏夫人虽然还病弱的纸片似的,脸色却由青转白, 眼睛里也有了光彩。看起来是缓过来了。 她靠在椅子上对儿媳妇李氏摆摆手吩咐:“你过去帮着看看,静安大咧咧的别弄坏了什么。” 家里现在没什么好东西,王府送来的那几匹蓝色绸缎, 姚氏匆匆打量过就决定给家里几个爷们做些能出门的好衣裳。可别让静安没轻没重刮开丝了。 李氏做媳妇的自然要听婆婆的话, 何况她也念着给夫君做几身体面衣裳应酬呢! 快步上前翻过, 织锦缎,素萝绫,茶叶,果盒,药材,玉佩,新书.....竟然还有几张大绒毯。 “这礼也太重了吧?”静安看向大嫂。 “这是王爷对娘娘的孝心,谢礼多重都是应该的。何况这些对王府来说并不算重礼,就是高点的官员之间往来......”说到这,大嫂李氏闭了嘴,垂下眼帘顿了片刻不在说话,扭身搬了茶叶给继母姚氏看。 她们家已经不是繁华省府,五品官交际走礼的时候了。妹妹们也许在也讲究不上那些。如今何必再说曾经的繁花景致呢,只能徒惹伤感。 察觉了嫂子的心,乐安拉过还想追问的二姐,笑着比着一匹石榴红缎子。 “之前我还和刘嫂说,可惜我们姐妹身量差太多不能换着穿衣服。这下好了,二姐也可以做几身新衣服了。这石榴红太趁你了!” 王府送来的一料各种颜色的都有,乐安自己不穿鲜艳的要守孝,却喜欢打扮姐姐。 静安也确实就喜欢鲜亮颜色,一眼见了妹妹扯过的布料,立马高兴起来:“真的,我也喜欢这颜色,看着就热乎。” 把石榴红的料子围在自己身上,静安美美转了一圈,眼珠一转道:“虽然你的衣服我穿不下,帕子,香膏,还有那毛毛的手筒暖围我却都用的来。我还要和你一起睡,这些天你不在身边,我都睡不好。” 乐安唇角翘起:“我也是,第一天在马车上,我还梦见二姐你了呢。” 这是真话!当天夜里,她还把赵羿当成二姐抱了又抱,蹭了又蹭呢! “真的,小四好可怜。对了,家里有新鲜辣白菜一会切来给你晚饭用,我想着你的口味,特意让腌甜些你一定爱吃。”静安抱紧了妹子得意的给自己表功。 “二姐真好,事事都想着我。” “当然,我最爱小四了。” 看着又抱在一起腻味没完的姐妹两,姚氏夫人淡淡扯了下嘴角,就低头看礼物再没抬眼。 刘氏是做嫂子的又向来仁厚,借着看衣料拉开她们小声提醒:“给你们月华姐姐也选点东西。跟她也说说话。” 呃!怎么忘了她!真是高兴的忘形了。 乐安和二姐对视一眼,不好意思皱了下鼻子,两人赶紧去拉站在继母身边,规规矩矩一动不动的月华。 冬日里太阳永远跑的更快些,申时不久厅堂里已点上了灯。 最近统管厨上的静安,还没张罗好晚饭,于父就难得早早回了家。 好久没见,乐安郑重给父亲见了礼,又亲自把留下的一份笔墨送了过去。 于存孝目光在那刀坚洁如玉,能用来当嫁妆和聘礼的澄心纸上凝神好一会,叹了口气,亲自把东西收在高柜顶上。 当初他打算把几个女儿都嫁到书香官宦人家,也费心存了不少这精贵纸的。可惜,后来都被抄走了。家里女儿们的境遇也都一落千丈。 大女儿因自己被贬官,都不能自由出门探望老父。如今,不知道在婆家会遭多少冷眼轻慢。 三女儿嫁的匆忙简陋,就算亲姑母的婆婆不说,婆家其他人也难免冷嘲些。 老二和乐安就更委屈了,后半生恐怕要留在这荒凉塞北了。 而最小的幼安,幼安啊! 想到因夭折,孤零零祖坟都葬不进去的小女儿,心口发疼眼睛发酸的于存孝难得情绪外露,拉住夫人的手拍了拍。 并不知道丈夫此时心情的姚氏,当着儿女们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却没有抽出手。 低垂头片刻,轻声对丈夫道:“辽王府的长吏很讲究礼数,白天还额外送来不少谢礼,东西都在前厅。我看其中一些老爷可带去任上,不管自己用还是跟同僚走礼都正方便。你也去看看合不合适吧!” “你选的都合适,一会把这四张毯子卷起来,我一会送到王家去。在把腊肉,药材都装点。”于存孝看了看王府送来的礼品,顾不上吃饭就吩咐姚氏准备送人的东西。 听父亲这么吩咐,静安不高兴道:“怎么还要送啊,前些天不是把棉被什么的送过去好多了。官犯不是不许有私产,这些毯子这么好,被主人家收走怎么办?” 羊毛织的大绒毯,柔软又暖和。脸贴上去跟绒缎一样舒服。 静安早看中那床藕色番莲花的了。就等着天黑抱走铺在姐妹们的大硬炕上。听见父亲二话不说全部要抱走,有点不高兴的插话。 于存孝看了眼嘟了嘴的女儿解释道:“王家的庄头人不错,又尊重读书人。之前送去的奶羊还给了草料。木材煤饼虽然晚上也能凑合够烧,白日里他们却不能用。毕竟庄上那么多人家看着。 可王老先生一直病着,几个孩子也小受不得冻。老先生跟我说了几次......如今,咱们家白天晚上烧着炕,不用绒毯也没关系。” 看二姐还要说话,乐安使劲攥了一下她的手。 围坐在正厅等着一起吃饭的人,都没在说话,姚氏手指在绒毯精致的花朵上流连了几下,到底没有说什么就吩咐开饭。 静安这顿饭吃的憋闷极了,等于存孝前脚出了门静安就恼了,对着继母兄嫂们一顿抱怨。 “父亲也真是的,难道不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我们帮他们王家安安稳稳到了流放地已经够意思了。再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既然做了官犯,就该有官犯的觉悟。还指望着别人照顾伺候一辈子吗?” 见继母和大哥都罕见的没有说二姐,反而有些沉默的认同,并不知道自己不再这近两个月王家人和自己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乐安,也没有说话。 于勤心里微叹了下,对二妹道:“惠普乡邻,赈济亲朋,恤寡矜孤,救灾周急,这本就是我们的家训。父亲忠厚待人是好事,你怎么能这么说。以后不许了啊!” 看出来二哥对自己也就是那么一说,并不是真心赞同圣父,静安哼了声。 “你也说救灾周急是我们的家训了。可王家那是急吗,分明是个无底洞。再说,这是我们家留在了黄龙府,小四又争气,要是都跟父亲去了桃李县,自己家都吃不饱穿不暖,他们王家怎么还不活了。父亲想做圣父,也看看自己的本事量力而行,别从我们身上省啊!” 对于半点不想靠自己,完全赖成他们责任的王家,于家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可静安这大嘴巴,说着说着扯到父亲,那就不是谁都可以听的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怎么不知道孝悌,兄长的教训怎么可以不听?”于勤训了一句妹妹。 静安撅了嘴巴,小声道:“听你教训全家人还吃不吃饭,让妹妹们没有羊奶喝,没有毯子睡,才是没有兄长的友爱。你要孝悌,去王家把我的绒毯拿回来。” 确实没本事让妹妹们吃好穿好的于勤,噎了下无言以对。 回到房中,乐安才知道为什么家里人对王家态度转变的这么不友好。 静安对这个四妹妹一向能掏心窝子的,嘁哩喀喳把王家的事毫不委婉摊开来。 “王家除了老先生是个好人,其他男人都假清高,女人们就知道哭,装柔弱白莲花。也都是父亲纵的,让他们以为我们该他们的了。别的委屈我也就不说了。 王家还想让父亲求你帮着和王府说上话,给他们赎罪。听说哥哥去了府学,还想让他们家男孩去念书。一个个都想什么呢! 王爷能大过皇上,不立大功想被赦还,朝廷几十年哪有先例!他们以为自己也有娘娘在宫里吗?也不怕我们家也连累成罪奴,没人管他们死活了。” 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原是人之本性。 王家突然遭逢大变,一朝从云端跌入泥潭,肯定不会马上适应身份的转变。 对于别人太及时,太主动的帮忙,也不会太感到多少恩德。 这些都是乐安能理解的。 她所惊讶的是,不到两个月时间二姐的变化,竟然能理智冷静分析做好人的底线,尺度,家里人的安危。 还知道了律法下什么能做什么不安全了。真难得。 听姐姐言语提及北宋朝世宗皇帝,为新宠赦免流犯,再看炕桌上翻开的北朝百年。 乐安笑着问道:“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二姐不仅开始读正史,还知道野史秘闻了。是哪位哥哥告诉你的啊?” “呃,哎呀,我跟你说正事呢,别打岔。” 静安微微红了脸,拉住妹妹一本正经道:“王家姑娘要是再来,你可留心点,什么能答应不能答应想好了,别她一哭你就心软。 不行,我不放心,那几个小丫头眼泪收放自如,跟水闸似的又会扮可怜。就连冷面大哥和杨俊都受不住呢,你更不是对手了。 以后你还是时时跟着我吧!要是我去办事,你就......”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被人几滴眼泪几句话就会忘了家人的安危。会没了主意被人牵着摆布。 不过被人这么当小孩子一样放心不下,牵怀挂肚的感觉真不错。 仰躺在炕被上,看着二姐为自己唠唠叨叨的发愁操心,乐安眼睛渐渐变成弯月,嘴角的梨涡越来越深。 也就没有发现,坐在炕桌另一边,月华姐紧蹙的眉头欲言又止的为难。 呼啸的北风把窗外草帘子吹得上下翻飞,温暖大炕上,乐安靠着二姐肩膀睡得正香。不知道外面已又是纷纷扬扬一场大雪盖了下来。 而夜宿荒野的赵羿,却被狂吼的北风所扰,起身出了大帐。 灰暗的天幕下北风嘶吼。 大地一片白茫茫。 原来,又下雪了 算了下节气,赵羿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赞了句天公作美,转身吩咐:“来人,传所有带兵的将领到大帐。” 将军,千户,百户们站满了帐中,听完王爷命他们明日夜里扮山匪强盗去抢呼林,石鹿等七族所有的粮食牛羊,还要做到一扫而光,都有些晕。 他们不是来平叛盘踞在黑水山一带塔尔人的吗?怎么先去当强盗抢劫起来了。 半响后,一个将军一拍大腿:“妙啊,那七族生活在有肉有参有果子的富裕山林间,不愁吃穿日子悠哉哉。 因当初圣祖的金口一诺不肯习汉俗也不朝奉纳贡也就算了。竟然纵容还可能勾结流窜过来的塔尔人眼看着他们杀我汉人占我江山。 如今就把他们一勺烩了。反正咱们没杀他们,也不算违逆了圣祖遗训。” “对啊,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如今咱们封了西路,七族没吃的也过不来这边。这帮家伙自然要去抢有吃的去。就让他们狗咬头两败俱伤吧!”另一位将军也跳起来,挑了大拇指。 帐篷里的将领们热闹讨论起来,还有人在商量自己是带个虎头还是狼头,去装强盗更好! 坐在大案后的赵羿,想到两败俱伤四个字挑了挑眉。 虽然不知道圣祖为什么对后世子孙反复强调,不可屠杀海东七族。 但想想上辈子就因为他们勾结塔尔部,京都被围。自己那个侄子皇帝,成了敌国俘虏丢,尽了赵氏子孙祖宗的脸。 乐安也为此求药不及,重病逝世,他就只能不孝违背祖训了。 至于什么两败俱伤那是不可能的,他要的是斩草除根,皇朝再无后患。 “好消息,好消息。流窜到黑水山的高蒙塔尔人抢劫屠杀龙江七族,还烧杀附近汉人村庄。正在平叛的辽王爷率兵不仅平了乱,还把七族迁入汉庄。” 在府学的于诚趁着中午饭时,第一时间把这好消息带回了家。 “真的,真的,太好了,辽王威武!” “是啊,这下父亲在任上安稳多了。 “辽王真是大福星!” ...... 于家上下听了大好消息各个喜笑颜开,姚氏还赶紧去佛像前上了柱香。 于存孝要去当县丞的桃李县,就接黑水大山,那里因多民族混居,七族人又都勇武彪悍,有些自立为小国,不肯服从朝廷和官府的意思。 所以,那边常年有摩擦械斗。还一打就几个村子的混战,家里人这些天都为这事挂心,如今可算松了口气。 此时和于家一样欢天喜地的坤宁宫中,皇上拍着桌子跟皇后大夸特夸着儿子。 “老四真是好样的,你看这借刀杀人釜底抽薪,一计跟着一计又紧又密,别说是那些就知道用蛮力的,就是积年老将也要中计啊!” 皇后当然也欢喜自己的儿子有本事,可还是守着规矩没有接折子,只顺着皇上的手探头去看。 熬不过严冬的七族,联合去抢偷占了黑水山塔尔人的粮食,反被这些流窜到我朝的山匪屠杀赶紧,还祸及部落。 正在平叛的辽王接到消息,带兵前去剿匪,除斩杀贼寇,获无数牛羊马匹外,还救回七族女子过千...... 七族男丁几乎被塔尔人灭了个干净,辽王看他们族中剩下的女子和老幼实在可怜,未免她们冻饿死在山中,就把人分放到各个庄子。并从黄龙府发了两个千户过去...... 如今,没媳妇的军卒,几乎人人都娶了个的七族女子做媳妇。那些本来跟男人一样悍勇靠打猎为生的女人,开始学着汉家女子留在屋中,做饭洗衣,伺候丈夫,安心生娃娃...... “老四这手可真够绝的,但也太狠毒了些。” 皇后叹口气转念又想也好,总比之前让士兵一寸寸水草搜过去,不留一个活口,彻底灭西疆各部仁厚多了。 手段也更高了,这下就算朝中有文臣做什么慈悲圣人,也在明面上挑不出理来了。 不过这份奏章是谁写的,太会体察圣意了。 当今皇上也是少时领兵,文字上素来不行。内里性子又急。最厌烦华丽辞藻骈四俪六,或者之乎者也半天说不上点子上的文章了。 这本简单清晰大白话的折子,反而更得他喜欢。 边境大患除了,皇上心喜难抑,合上折子大笑道:“老四就是争气,不管是开疆扩土还是治理民物都颇有祖宗的遗风。还最懂朕的心意,不愧是我的儿子。” 皇上这话说来说去还是夸自己,儿子英雄老子自然是好汉了。 本来还在想折子文笔的皇后,听了这仿似不经意的话,心头咯噔一下,赶紧收敛心神故作忧愁。 “就知道儿子给你争气了,你就不心疼。塞北冰天雪地吃点菜和果子都费劲,辽东王府里又没个能正经管事女人,没有寒暖汤水的伺候,他这个年一个人孤零零冷衾硬枕的多委屈。” 想到迄今还没大婚的幼子,皇上也有点愁,想了想道:“正妃不行,不是选秀的年份,也不好大挑。何况,先皇和太后都当着我的面说过,这事必须小自己喜欢,我也答应了。要不你赏下个绝色的妾室通房先去照顾着,他是从小喜欢美人,又是母亲所赐,他怎么也会看中两分。 纳妾为色,又是长辈所赐,皇上的话倒是有理。 可儿子的性子,哪是有理就能遵从的,他主意正着呢! 想到自己这两年送到辽王府中,六七朵颜色相当好的牡丹丫头,皇后叹口气不好跟皇上实话实说只摇头。 “不行,女子长得太好,难免性子骄也轻佻,她们过去没有老成的嬷嬷看着,有了庶子乱了规矩是小,就怕老四到时候年少情热丢不开手。将来正头夫妻上,反而伤了情份体面。” 呵呵,皇帝摇头笑道:“你们女人就爱想的多,妻子怎么能和那些玩意丫头想比,夫妻一体,男人丈夫怎么会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伤了正妻的面子。” 说到这,皇上忽然想起来自己那个病怏怏的三儿子,可不就为了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女人整天要死要活。 “没出息,这儿子们怎么除了老四,就没一个让朕可心的。” 气恼着埋怨了一句,至德帝拿着折子去了前面书房,扔下早就心惊肉跳勉强撑着的皇后捂着胸口倒在了榻上。 如今至德帝膝下,长成的皇子有四个。 老大,老三,老四都是她亲生的骨肉。 按北宋历朝历代的规矩,立嫡子长子为皇太子本是正理,可如今老大都快三十了朝臣请封的奏折也雪片似的,皇上就是不动如山。 在皇后心里,三个儿子都疼爱。可封太子将来做皇帝的人选,她还是更想大儿子。 嫡长合乎礼法,将来兄长照顾左膀右臂的弟弟,给予他们荣华富贵也是应当应份。 但如果是幼子上位,不说要经过多少血雨腥风的明争暗斗,历朝历代哪有该做太子的皇子,能在新皇手下享尽天年的! 可皇上如今越来越看中辽王赵羿,今天得意下忘形的两句话更是真心,这可怎么办好!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自然要保全所有的儿子。 可幼子打下江南,却把残局功劳拱手想让给哥哥们。 回来后不肯留京,避忌兄长们,自请到了冰天雪的的塞北,她还能让儿子再如何退让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 56 章 北地冬日雪大天寒又格外漫长, 立冬后十天半月就是一场三五尺末膝盖的大雪盖下来。 家家户户不管男女老幼, 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呆着做些活计。 于家又没有地不需要修整农具侍弄种子什么的,一家人大部分时间, 都闲着随性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打发时间。 数月前, 顶梁柱于存孝带了几个家人去上任了,大哥于诚天天到府学去, 继母姚氏身体还没大好, 总是服了药就到暖炕上闭眼养神。大嫂李氏每天要料理家事,照看病人,还要抽时间教导几个女孩中馈,也忙的很。 长辈们都忙去了,这下几个小的可自由自在了。尤其是坐不住的静安。 她爱说爱笑,性子爽朗大方, 早跟附近的邻居们都混熟了。时常过去串门说话。 黄龙府东街都是官宦富裕之家住着,大嫂李氏见她最近女红灶上功夫都进步都不小, 去的几家姑娘们脾气为人也都不错,加之想到家里落难,几个女孩的委屈,也不过份拘着。 乐安容貌太显, 不说亲长不让,她自己也懂事的少出门走动少见闲人。 落难投奔寄居来的月华姑娘,在于家向来规行矩步, 安静少言也不肯出门。 她们两白天就陪着专心用左手练字的二哥, 整日在房中看书、写字、下棋、女红的消磨时间。 好在, 二姐静安每次出门都带回来各种新鲜事给大家解闷,尤其是夜里还躺在炕上给两个姐妹说书讲古。 从九天神仙,江湖武侠,到那些异想天开的海底美人鱼,星星上的玫瑰花,各种新奇有趣匪夷所思的故事静安都能娓娓道来,也不知道她是哪里知道的。 常常听得乐安和月华兴味盎然的睡不着觉,白日里还反复回味,尤其是讲到长篇时,两人都恨不得缠着二姐说上一夜直到故事完结。 有了夜间二姐故事会,她们的日子里有趣多了,过的也快极了。 “二哥你们快出来,看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正坐在炕上打络子的乐安,忽然听见外面二姐欢快的叫声,嘴角翘起拉着月华姐一起披上外衣出了屋。 呀!怎么这么多麻雀啊! 几个人目光没有被一旁肥兔子吸引,反而都集中到了绳结上数十只的麻雀上。 静安晃了晃绳子,傲娇的扬起下巴:“怎么样,本姑娘厉害吧!这可是我亲手捉来的。等晚上给你们解馋。” 于勤不信的摇摇头:“吹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静安挑眉:“呀,怀疑我,小四相不相信这是二姐亲自抓的。” “我信二姐的话,不过你今天不是去张家看人家做年糕了吗,什么时候去捕兔子捉的麻雀?”乐安说着话,目光在二姐被雪泥湿透的袄子边扫了扫。 入乡随俗,这几个月于家女眷们也做了些当地女子冬日的便服。 过膝一点的袄子里,直接就是滚边棉裤,这么穿到是活动更自如方便。二姐静安尤其喜欢一直这么打扮着。 眼下她的裤脚不说,连膝边的袄子都染脏了,谁都能想到这些鸟兔就算不是她打的,她也没老实去张家,而是跟谁淘气捕猎去了。 听妹妹一言揭穿了自己偷溜去玩的事,静安讪笑两下打岔道:“呵,哈哈,那个他们说这麻雀五香,油淋都好吃,我们给太太用山药清炖点剩下的烤一半,炸一半怎么样!” 想到烤麻雀的味美,于勤点点头:“好是好,不过你说说今天到底跟谁野去了,不然就等着大哥回来吃家法吧!” 挨不过哥哥妹妹的追问,静安道:“哎呀,你们有的吃还这么多事,我,我就是跟冯俊大哥他们去山边玩了会。” 原来是冯家兄弟狩猎带了她出去。那倒情有可原一次。 安下心不在追求,二哥于勤又问:“冯俊大哥今天没去卫所吗?” 静安摇头:“没有,之前辽王抽调人去黑水山驻扎,娶媳妇,安家生子,他们那忙乱好一阵,最近快过年长官就让轮休了。” 答了一句,她揪了个麻雀在手道:“二哥,原来打猎也不是很难,这麻雀布好陷阱算计好了风向就行,下回大雪后我们也去弄吧!我今天还亲自扑了兔子呢!” “好,下回二哥带你们去弄。”于勤拎了只兔子给妹妹乐安玩,低下头准备亲自动手收拾毛雀。 一边静默不语的月华听静安兄妹聊上了闲话,又见乐安只蹲在地上眼睛亮亮戳麻雀,摸兔子玩的欢乐。 想到冯家兄弟和静安走的太近了,月华有心提醒两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何况身边的乳娘孙妈妈深一眼浅一眼的提醒她。 犹豫半响,她最后到底没有说一个字。 乐安最近也有点忧心,她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张腾,陆景衡,还有常青捎来的只言片语了。 于家因为科考案受了牵连入狱时,常青给她送药时说过,等他安排好几个朋友就会到辽东府来看自己。可如今数月过去却音信皆无。 还有陆景衡,之前,他总是会借着张腾的信,悄悄写上几句他近况的话带给自己,如今却再也没有了。 乐安到不担心他,只要朝堂陆父没事,他这个独子少爷必然万事无忧。 让她觉得糟糕的是,张腾的私信已经断了一年多了。所以陆景衡再也没法子给自己捎信。 之前,他们商量过的,张腾会每三两个月给自己来封信。张腾他是个端方仁厚的人,决不会轻易毁诺。除非出了什么意外。 想想,于家下了大狱,张腾都没过来,三姐出嫁他也没有特别备礼,乐安越发觉得不安。甚至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想了想,到底亲自去问了大哥。 于诚是知道张腾失踪在战乱江南之事的,只是父亲意思先瞒着。他觉得这样对妹子也好,见乐安来问只好故作轻松瞒骗过去。 “张腾表弟吗,他遇上了个医术特别的老大夫,跟着人家到广南府寻么新奇的蛇虫蝎子,还要养毒虫做药,山里通信不便。之前到是托张家人给我们送来了银票照应。” 从没想过端方正经的大哥也会骗人,还骗得如此真,乐安一下子相信了,提着的心也松了下来。 张腾对她是有大恩的,又是张九唯一的儿子,乐安真心希望他能平安顺遂一生的。 看着妹子松口气安心的样子,误会乐安有心张腾的于大哥心疼得不行,觉得这四妹妹的运气实在糟糕。暗暗决定三年孝满,一定要给妹子找个好男儿,不让她伤怀太久。 进了小年,于家入乡随俗跟着当地人学着准备豆腐,粘豆包,打糕,冻果子......也弄了头肥猪院子里现杀剔排骨,做血肠。 一盆大锅炖好的肉端上来,静安跟哥哥们一样用手拿着大骨棒,就着自家腌的青蒜三口两口就入了肚子。 依然诚心守孝,还不肯吃肉的乐安边吹气,边小口咬着冒热气的粘豆包。 月华还学不来太豪爽的吃法,用筷子夹着大肉片就爽脆的辣白菜,也吃的也很香。 啃了两块骨头,于诚端了碗解腻的酸菜汤对家里人道:“后天知府衙门和都司所定下来到江上祭湖醒网,我们府学的人相约第二天一起去买一些做年货,也看看热闹,” 听到这,静安眼睛一亮,骨头都顾不伤啃了,屁股一挪就要起身张嘴。 一旁的乐安见此赶紧拉了她坐好。静安也反应过来大哥的性子,立马做乖巧鹌鹑状,低头小口小口吃肉。 于诚的目光果然随后扫过来,见最近一段乖巧不少,又能照顾家里的二妹,没炸呼呼的跳起来喊天喊地的,满意点了点头才开口。 “我想你们整日在家也太闷了,就想带你们一起去看看热闹。正好杨家兄弟也一起过去安全上也放心。你们愿意去见识见识的,今晚就准备衣服,一定把自己裹严了暖了,记住了。” 一顿饭都不知道怎么忍下来的静安,刚到屋子就把四妹扑倒了炕上,抱着滚了滚又叫又笑。 “太好了,这三个月我都要闷的长毛成蘑菇了,在闷几天一定憋死了。幸亏小四刚才机灵,不然大哥一定要训我,不肯轻易带我去了。” “大节下的什么死啊活啊的,胡说八道。”月华拍了滚来滚去的静安一下,空啐了一口念叨了几句大吉大利 三个人笑嘻嘻闹了会,乐安推开二姐再次提醒她。 “你还知道幸亏我救了你啊,跟你说多少次了在大哥跟前要乖巧在乖巧,少说话多微笑。真是记吃不记打。下回在被罚可没人给你送吃的。” 扭了二姐的耳朵两下,乐安打开炕柜找出门穿的衣服。 可她从王府穿过来的都太打眼了,想了想决定里面穿那些好料子轻暖的,外边套上家里做的当地长袄。 月华也很兴奋,这回她没听孙妈妈的在做什么贞静娴雅千金小姐,三推五拒的要姐妹们劝,也主动找起衣服来。 还把听静安建议新做带围巾的风帽拿出来,给两个妹妹打扮。 见她大方方表示出真心意,是真高兴愿意出去玩,没在用两人劝来劝去的装样子,于家两姐妹更高兴了。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这团黑墨终于把你们都染黑了!”哈哈,静安得意抱着两个姐妹大笑。 三个自认黑墨的丫头,叽叽喳喳有商有量笑声响了半夜。 于大哥遥遥看着半夜妹妹们还不熄的灯,心酸的挽着妻子坐在炕檐。为于家,为自己,为妹子们的未来,愁眉难展。 于家这边为了看冬捕兴高采烈,辽王府中气氛却低沉冷肃的很。 “王爷,刘知府和张指挥史几次前来请你赏脸给迎春渔猎上第一柱香祭长生天。” 从北边一路回到王府,赵羿刚换了常服出来,长吏李朝卿就追过来禀报最近一段的事务。 赵羿皱了下眉道:“推了吧,只记得按旧历,把头鱼龙鱼送到京都给父皇就好。我明儿把府中事处理完后天出发去慈恩寺给母后祈福。” 后天就走,那年不也回不来了? 李朝卿问:“王爷要留在寺中过年?” “嗯,十五当天回转。在去兵营赏酒。”赵羿简短交代了一句。 自打重生以来,对于神佛赵羿就多了几分敬畏与虔诚。 自己的福寿,此生决心断了情爱的他,到不怎么在意。 可那些挂在心上的人,他还是念念不能忘,也不敢忘。 既然当初许诺要替母亲斋戒祈福半月,如今空闲就必须做到。 给娘娘跪经,王爷这是纯孝,李长吏就是在想劝也不能开口了。只能躬身退下,赶紧张罗出行慈恩寺的准备。 寒冬腊月太阳都比平时惨白了许多,站在马车上的乐安,扶着车板使劲跺了跺脚,又探身向远处看去。 厚厚白雪覆盖的湖面上,裹着羊皮袄的大汉们声如洪钟,一声声齐整的号子回荡在雪原中。 一阵更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后,拉着大网的马车纷纷停住,在外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前涌。 “哎呦,这网出大鱼咯,快上秤上秤,看看有没有昨天的龙鱼重。” 近一米长活蹦乱跳大鱼被抱到祭祀神台下,瞬间就被黑压压的人群围住,看不见了的乐安实在好奇,忍不住踮起脚尖更往前探。 “四妹妹,小心点。”冯俊在旁边轻轻扶了她下胳膊。 “谢谢。”差点扑倒的乐安借力缩回些身子,轻声谢过。 出门前继母担心天冷风大,把她们几个女孩裹的跟熊一样,行动起来不太自如。 看着圆滚滚只露着一双眼睛的乐安,想到这样胖熊似的还能四处乱窜的静安,冯俊不由笑起来。 见静安跑的有些远,冯俊犹豫了下他道:“四妹妹客气,你们渴不渴我们车里带了热汤。这一网下去要好一会才能在出鱼,不如先到车里喝点汤暖暖。” 乐安看了眼身边的二哥和月华姐点点头,又有些为难的道:“冯大哥,麻烦你帮忙把我二姐也叫上来歇歇。” 于诚虽然带了妹妹们来看热闹,却不许她们上前,只跟别人家女眷一样把马车停在湖不远的小坡上,站在车上看。 静安在哥哥跟同僚走开后,第一时间钻到人群前边近距离看热闹去了。 冯俊受于家大哥所托不好离开马车,赶紧让两个弟弟追上看顾着。 看着前面乌泱泱的人头攒动,乐安有些不好意思这么折腾冯俊去找人,还是要找那个未必肯乖乖回来,主意了得的二姐。 “麻烦什么都是应该的。我这就去找她,小二你照看着马车啊!” 嘱咐了一声二弟,冯俊立刻转身踏雪跑向前。 乐安随着二哥下了冯家的篷车,回到了自家车厢里。丝毫没有发觉远处凝在她身上灼灼的目光。 缘分天定,命不由人。 只带着几个亲卫先行的赵羿,遥遥站在高坡上,望着冬日更高远清透的天空,默默无语很久。 老天是看自己不顺眼吗?还是自己和于小四那丫头前几辈子恩怨纠缠的太深。 为什么不管想还是不想,两人怎么就都得碰上不可? 这丫头现在不是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冬眠呢吗?为什么会来看冬捕? 自己又为什么会鬼迷心窍,不跟王府车队一同出发,非要心血来潮纵马到这条山路不可呢! 恨死自己了,怎么眼神就那么好?赵羿的目光随着乐安转动着,直到人家进了马车才气不过的仰天叹息。 王爷这是怎么了,没事望天做什么。 跟在赵羿身后的几个侍卫,在傻乎乎仰头看天看到脖子都疼了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傻。 龇牙咧嘴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对着头儿苏诚努嘴。 本来苏诚也是跟着主子爷犯傻看天那伙的,可等他明白过来天上什么奇幻景观也没有,王爷只是发呆。 而且,王爷那清冷的眉宇间,偶尔还荡漾出浅浅的笑后,苏诚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蠢。然后,第一时间就把目光转到了下面冰湖左右。 没办法,这已经是他这两年下意识养成的习惯了。 只要平日里沉稳淡定英明神武的王爷一开始奇奇怪怪,阴晴不定,必然跟于四姑娘有关。 可惜他在火眼金睛,也没赵羿把乐安刻在血肉里的深情。不能在乌泱泱的人头攒动里,找出来于四姑娘。还是穿着当地特色长袄棉裤,套着连围巾风帽的,村妞版于家四姑娘。 但,天无绝人之路。四姑娘不容易被找出来,于家其他人,还有相当特色鲜明的。 比如,眼下正跑跳着,不知说什么时而手舞足舞,时而哈哈大笑,被几个男子护在中间的于二小姐于静安。 大冷天这位姑娘怎么帽子围巾都没带,就那么迎着冷风肆意跟男子们说笑,呵呵果然是够豪爽。 想到当初在牢里,这位于二小姐行事的特别,苏诚觉得他也只能用豪爽来形容了。 静安从冯俊那接过自己的帽子手套,眼睛弯弯钻进了车厢。 “我的天,二姐你不冷吗,怎么什么都不戴手还这么湿。” 由着妹妹边数落边给自己擦手,静安嘻嘻笑了两下开始讲冰湖上的热闹。 “刚才那网捞上来的鱼足足27斤,差半斤就能胜过昨天的成为龙鱼了,可惜可惜。但我也挤上去摸了摸,希望真能给咱们家明年带来好运。月华姐,小四,一会你们你过去看看吧!前边才有意思呢,在马车上只能看见拉网那些跳大神,呃。” 想起这里的忌讳,静安拍拍嘴改口。 “不,不是跳大神,那些祭祀的女孩男人跳的舞可棒了,还有不时从冰面上越出来的鱼......反正你们两围的眼睛几乎都盖住了,谁也看不出来认不出来。” 都是十几岁的女孩怎么能不喜欢热闹,可,乐安看没有出声发对的二哥,心也活了,抿了抿唇没接话。 看出来她们两也动了心,静安扔出杀手锏。 “你们在马车这看,二哥和冯家几个兄弟也都不能走开去见识见识。就一起去吧,不然好不容易来一次多可惜啊!” 禁不住怂恿的乐安两个人,到底在下一网的时候,跟着杨家四兄弟和二哥到了湖边。 她们刚站好,那些跳舞祭天的男女,就随着鼓乐唱着长调涌到冰面。 载歌载舞的女子们都穿着五彩衣裙,头戴色彩缤纷的鸟羽雀毛,可那些带着狰狞兽头的男子们却只穿了下裳,一个个裸着健壮的上半身起舞着。 “哎呀,那些男人怎么还光着膀子啊!”月华惊叫一声半捂住了眼睛。 乐安也有点害羞,可想想现在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周围那么多姑娘也没谁大惊小怪的,就安下心大胆从前面两人肩膀处探头打量起来。 “怎么样,看那蜜棕油亮的胸肌多结实还能动呢,不愧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勇士有看头吧!”静安趴在妹妹耳边,毫无下限说着羞人私房话。 哼,这个没羞没臊的,自从到了北边二姐真是越来越没脸皮了! 推了色姐姐一把,乐安却没移开眼睛。 对天发誓,她真没有对那些男子的肌肉感兴趣,不过是稀奇北地这种粗犷豪放,威武悍勇的另类舞蹈而已。 可看在某些人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站在乐安身后,穿着兽皮坎肩,戴着皮帽普通猎户打扮的赵羿,听完静安那‘无耻无德’的话后心里窜上一把火,拳头已经攥了起来。 低头再看乐安这丫头,不仅不赶紧贞静淑女的回避,还目不转睛的‘色坯样’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男人们的胸膛,赵羿蜷缩的手指开始咔咔作响。 杀气满满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些不要脸的‘舞男’脖子上。 好在,很快马拉动绞盘又要起网,唢呐停下,锣鼓敲起,及时阻止了一桩血案的发生。 “快看,快看,又有大鱼,这个比刚才的还要长呢一定是龙鱼了。” “看那边,那边出红鲤子了,有三尺长呢,跃到半空了,好彩头我要去摸摸。” ... ...... 这一网收获实在大,不仅出了龙鱼,还有最吉利喜庆的大红鲤。 满心喜悦欢腾的人们齐齐兴奋的往前涌,都想大饱眼福后,在鱼被官府收起来前,能摸摸讨个大吉利彩头。 裹得跟头小胖熊样的乐安,被人一挤一撞就要歪倒。 还好,身后赵羿一把撑在了她的腰上,又把她稳稳圈在自己铁壁铜墙样的胳膊胸口里。 呼,看着不由自主顺着人群前涌的月华姐和杨家两兄弟,差点摔倒被踩扁的乐安扶着身后人的胳膊靠稳,拍着自己后怕的胸口长喘了口气。 回头那句谢谢还没出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浮现出不可置信的惊喜。 天,真是不可想象,白雪暖阳中伫立着的,正是那个她时常惦念着的恩人。 “恩人,恩人。” 太激动的乐安低呼两声,手下意识从赵羿胳膊转到了他胸口羊皮上,想把人抓紧。 可惜,她那戴着棉套的熊掌什么也抓不住。软糯的嗓子惊叫起来也没有多大动静。 眼看恩人听见自己惊叫眸子顿住,转而却垂下眼帘要迈步离开。 情急下忘了此身何处,忘了自己需要多有顾忌的乐安,猛的掀开头上雪帽,把嘴边的围巾使劲拉了拉。 露出张春花初绽,娇艳绝丽的脸来,大声道。 “恩人,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 57 章 乐安一语叫出恩人, 是真的把赵羿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自己穿成这样, 脸遮得就剩了半双眼睛,于小四还会一眼认出自己, 愣神刹那, 赵羿就要转身离去。 可看乐安竟然不管不顾,把那奇怪的帽子掀了, 冷风瞬间把那粉嫩的小脸吹得发白, 赵羿的脚又不停使唤的停了下来。 换了方向上前一步,大手扶住乐安的肩膀,两下把帽子给她戴好,赵羿一边系围巾一边教训。 “北风口里你就敢摘了帽子,风吹裂了脸是轻的,要是病了一天三副药下去看你敢叫苦。” 用熊爪子把身前人的胳膊再次抓住, 乐安兴奋的声音里隐隐带出一分委屈。 “恩人,恩人, 我就知道是你。可你为什么要走呢,难道你没认出我来吗?难道你不是特意来看我的吗?恩人,你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里把我找出来,是早上就跟我们家车过来了吗?” 本来只打算过来看看这丫头过得好不好的赵羿, 看着小丫头开开合合粉润润的嘴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话。 顿了下,傻乎乎问出句:“你的帽子怎么这么古怪, 还连着围巾一起戴着。” “这是二姐设计的新样子, 月华姐特意给我做的。捂得严实还简单利索, 恩人你看,是不是很配这身衣裳。” 说道自己的女红师傅月华姐,乐安忽然歪着头眨了下眼:“对了,恩人我会自己做袜子了。还能做荷包了。” 会做袜子了?真是小丫头,这点事多久了到如今还记着呢? 看着眼前人流光璀璨双眸里的点点得意,想到当时自己让她放弃女红的好心,赵羿揉了下乐安手闷子上毛嘟嘟的绒球故意逗她。 “真了不起,才学一年多就能自己做袜子了,我看看你十个手指头现在是不是千疮百孔了?” 哈!恩人怎么这么坏了,竟然打趣自己! 女红确实拿不出手,为此有些脸红的乐安哼了声,眸子在赵羿身上转了圈,换了这个让自己丢人的话题。 “咦,恩人你怎么也跟我一样做当地人打扮。你现在做了猎户了吗?你也离开江南了?” “嗯。”斜裹着羊皮袄的赵羿,觉得实自己这身实在丢人。尤其是这么丢人的穿着,还被乐安一眼认了出来。 简单应了声,恨恨看了眼自己这身苏诚刚刚跟猎户花重金买来的粗狂伪装品,赵羿有些不自在的低头拉了拉自己狗皮帽子的遮耳。暗骂两声属下真是越来越蠢货废物, 可再看自己身前的乐安小胖熊,他又心情大好到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你出门看热闹,怎么还把自己裹的跟熊一样,怪不得刚才差点被挤倒!” “在胖成熊,恩人你还是一眼认出了我啊!”乐安杏眼弯弯笑道:“就像恩人穿成什么样,我也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哈,这丫头口气挺大,还什么样都能认出自己来。 不过,这次于小四的眼神确实不错。这样都能认出自己来,可她是凭什么认出来的呢!赵羿对此好奇的很。 正要开口问。后面看热闹的人忽然潮涌后退,把乐安往前撞了一步,确实行动不便的胖团,就这样顺势扑在了赵羿的怀中,贴在了他的胸口。 本能圈住怀里人的赵羿,一时间有点不舍的松开。 转眼,见远处捕捉红鲤的高潮退了,人群陆续退回散开,他担心乐安以后的处境,犹豫了下到底松开人,低声吩咐。 “赶紧自己站好,女孩子东倒西歪象什么样子。” 彼此相拥不过一息,乐安根本没反应过来,此刻被推开也没有多想一点,自觉退后一步答应着。 “哦。恩人,你......” 心口起火的赵羿打断她:“先转过去看前面,别让人看出来你跟我说话呢!” 想到恩人一直不想露出真面,更没有留下真名实姓,乐安非常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抬头笑盈盈看了他一眼。 带着狗皮帽子,围着大毛领子的赵羿,被她专注喜悦的目光看得有点痒。 在那酥酥麻麻的痒,即将从皮肤钻入心窝不可抑制时,他飞快抬手,把眼前那对月牙弯弯眸子的村妞转了个身。 锣鼓响起,半裸上身的男子又开始跳祈福舞,再没心情关注冰面热闹的乐安,开始满心欢喜和故人说话。 说些这世界上,自己只能说给他听,也只想说给他听的话。 “恩人,你怎么到辽北来了,是特意看我的吗?”乐安还没忘了这话头。 “不是,我为挣钱养家来做活的。”赵羿没有胡说,做王爷也是为了养家糊口。辽王镇守辽东也是一种工作啊! 没计较恩人怪怪的口气,乐安满心都陷在故人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就连曾经赵羿说过的以身相许都让她一时间忘到了九霄云外。 “恩人,我们分开第一个中秋,是你把那两只簪子放在我枕边的吗?还有白木香手串,也是你送来给我的吧。那香味是我最喜欢的,后来蹭脏不好戴了,但我把珠子收在香囊里熏衣服用了。那只小凤钗真精致,我喜欢的都一直舍不得戴,可惜后来被抄家抄走了。 恩人,你说是不是我的命数不好,于家本来好好的五品官做着,我回去才多久,他们家就倒霉受了那么大的牵连,被贬官到这荒凉的辽东来!是不是我这亡国破家人带过来的噩运呢!” 听乐安满满落寞自责的歉疚,还有几分隐隐惶恐的口气,赵羿本来那句想冷冷她,说那些东西不是自己送的,也不知道怎么到嘴边就变成了安慰哄劝。 “你命数怎么不好了,于家要不是有你这福星早就死绝了。起码,也都成了罪奴生死不由己。至于小凤钗,抄就抄了,那个本来也不怎么好。你既然喜欢我在给你送更好的戴。” 没有自己于家就全完了,甚至到死绝?自己是福星不是扫把星? 嗯? 乐安愣了下,以为这是赵羿安慰自己的话并没有多想。但一直以来觉得是自己命运不好连累于家的心到微微宽了些。 在听到恩人承认了那些东西是他所送,一颗心不由更愉悦多了。 但,她知道恩人武艺好,也实在喜欢那些精巧的小首饰,可,乐安思忖了下还是坚拒。 “恩人,你不要给我送首饰了。我现在和二姐还有月华姐住一个屋,睡一个炕,白天晚上没有落单的时候,恩人你可别冒险过来。我们那条街住着的几乎都是卫所的兵将。反正我现在孝中,也不该不好打扮的。” “一个淡色点翠的簪子也不犯了孝期的忌讳,你有什么不能戴的。”听出乐安为自己担忧,赵羿很傲然的一笑。“再说,就凭他们那些兵将也能拦住我?” 此时,英明神武的辽王爷,和所有面对心爱女人的幼稚男人一样。哪怕自己真真就是个弱小蚂蚁呢,也是无敌大象级别的英雄战将。 何况,他本就是枭雄一枚。让自己的女人怀疑自己的能力本事,怎么可以? 手指轻轻弹了下小丫头的后脑勺,赵羿口气是满满的不可一世。 “你放心,别说你住在那三间小院,周围都是些普通兵卒。就算是你深藏在百万军中的虎牢大帐呢,我要见你就见你,谁也拦不住。” 呵呵。乐安一怔后偷笑起来,恩人好嚣张的口气啊!有点二姐讲的那些霸道男主角的气势。 见她忽然不接话,只肩膀簌簌抖动,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多肤浅的赵羿有点恼,踢了下雪问:“于小四,你又傻乎乎笑什么呢?” “没笑什么,恩人你听过酷霸拽吗?”乐安话一出口已觉不妥,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跟恩人在一起,她总是过于放松,很多话不禁多想就说了出来。 虽然不明白酷霸拽什么意思,但赵羿直觉不好,口气里带了两分不善。当然,不善是对那个性情跳脱,还教坏乐安的于二小姐。 “酷霸什么,这又是跟你二姐学的新词?以后你少理她,姑娘家没有一点规矩,整天疯疯癫癫不知所谓的招惹祸事,还以为自己很行呢!自以为是的无脑!” 呃,怎么连累到二姐了,有点心虚的乐安咬了咬唇:“这是夸你的话。恩人你可别误会二姐,她人很好,对我更是特别的好。还有,我们家现在穷了,你先别送我东西了,送了我不能戴,而且更糟糕的是,还没地方藏。” 上辈子自己捧在手心里,集天下珍奇供给都觉不足的心肝,如今戴些新奇的首饰都不能,赵羿作为男人觉得憋闷,又心疼她,吁了口气低声答应。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光明正大戴的,你安心。你二姐我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看着眼前小胖熊身上不带丁点颜色的灰衣墨裙,想到她必然时刻挂在心上的担忧牵挂。赵羿眸光沉了沉,低声说了个还算好的消息。 “对了,南宋皇陵完全修整好了。你母亲和沈皇后都葬在了你父皇身边,一左一右。你哥哥们合葬在皇子陵。现在那里一切都妥当周全,四时祭祀都有专人照看,你放心吧!” 什么? 唇边的笑渐渐敛起,乐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半响只觉得眼眶发酸,差点落下泪来。 南宋被外族灭国后,所有人都把罪责往母妃身上推,说母妃是祸国妖妃,迷惑了君王,毁了赵家百年天下。 很多南宋的遗臣遗民还愤恨的上万人书,让当今天子把‘妖姬转世’的母妃挫骨扬灰,以警后世的男子,明白美色误认的道理。 可如今,母妃竟然和皇后一个待遇,都葬在父皇身边,可以享后世所有祭祀香火。 要知道母妃在受宠也只是贵妃,按例该葬在妃陵的。 这事决不会是官方光明正大做的,那就是恩人了。 他竟然潜入有当朝严密看守的故国皇陵,这有多危险他知不知道啊? “恩人,你,你怎么这么..... 乐安感动又担忧,情急在扭头,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了一望无际的茫茫雪海。 “四妹,你看什么呢?刚才没被挤到吧,月华姐可大胆了运气也好,抱到红鲤了呢!”静安小跑过来搂住发怔的妹子。 原来是二姐她们已经回来了。 刺骨寒风中乐安把围巾又往脸上拉了拉,轻声道:“哦,是吗?那真太好了。我刚才看人太多怕挤,就没上前留在原地等你们了。” 低低应了一句,乐安目光片片寻过冰原,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想念的影子。 ... ...... 屋檐前高高挑起的大红灯笼映着白雪,看得远归的人心口暖意融融。 终于在年三十团圆饭前赶回来的于存孝,看着大门前齐整整等着自己的妻子儿女十分安慰。 他扶着门前的大儿子,坚决不许他在雪地上跪下给自己行礼。几个小的也只好随着大哥,笑嘻嘻跟着进来厅堂才一一下拜。 一顿热闹的团圆饭后,全家人都在正堂守岁。 不知道是不是几个月来适应了当地风俗,一向在儿女面前端坐的于存孝也难得脱了鞋上了炕,盘坐在方桌边跟两个儿子说话。 做了一个月小县丞,于存孝感慨良多。 “有时候想想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我们家开春就不用弄地了。辽东这边地广人稀雇人开荒耕种难,自己干咱们家也没有农把式。要是有闲时闲情,把后院收拾出来种些时令菜,养些鸡鸭就不错了。” 于诚也是这么想,这边人家都是自己养鸡,鸭,猪,吃蛋吃肉市集上卖的不多。 现在家里仆妇不多,针线上的人更没有了,女人们整天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家里的一切就够忙的了。种地还是算了吧! 家里下人又都不是能干好农活的,与其费尽心力耕种一春一夏,最后秋收又不够辛苦的,还不如不做。 见父亲也是一样的意思,于诚点头答应道。 “正好,府学里一个学生家是黄龙府皮货商,一年要进关走两次。听说我们家从大明府来,那边还有亲友同僚想攀关系。我准备开春后让刘二陪着二弟跟他们走两趟,也试试贩货。” 二儿子去贩货,这是将来要从商的意思吗? 于存孝愣了下,老眼定定凝在二子空荡荡的右手处一会,垂下了眼帘在没开口。 圣祖爷开创北宋,废除了很多千百年来默认了所谓‘三六九等’人种的规矩。 尤其对于商业更是大力推广,使商人的社会地位大大提高。 这些年,北宋的商贩只要自己有本事,也能公开穿丝绸衣物,儿孙也能考科举为官了,但跟学士举子还是比不了的。 尤其对于出身世代书香,已经是秀才的于勤来说,不能读书取仕,反而拖着残废的身子为了点蝇头小利走南闯北去贩货,实在难堪。 可他一个七尺男儿,难道这辈子就象大归回家的女子一样,困守在家中?做一辈子被人养着的废物?可没了右手他又能做什么? 所以在大哥跟他商量未来前程时,对于走商他并不难过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如今看老父亲为自己愁苦哀伤难免跟着心伤,沉默了片刻,于勤打起精神笑着起身给父亲斟了一杯茶。故作轻快的语气。 “爹,儿子从小就想做个游侠能四处走走见见世面,如今做个行商也不错,挣了钱正好给您买酒给妹妹们置办衣裳花粉。省的静安一天到晚嫌弃自己穿的象胖熊。明明是她长的太高壮了。” “于老二,敢说你亲妹子是黑熊,你等着。”从炕上一跃而起的静安扑倒二哥背后一阵捶打。 兄妹笑闹间,刚才压抑的沉闷一散而去。于老爹也缓过劲,开始在脑子里为二儿子的人生新路做起打算。 行商就要有本钱,可家里眼下那几百两应急的银子,还有这马上到年纪,要出嫁的三个姑娘嫁妆怎么办呢? 想到此,他抬头看去。 炕头闷声和月华打络子的是四女儿,跟哥哥玩闹一会也缩在一边低头黏着什么的是二女儿。 知道她们这是想给家里省钱,把亲手做的东西充亲友邻里做年礼,于老爹心头发苦暗暗叹息一声扯出个笑。 “乐安,屋里灯暗,你们姐妹玩一会别做了。” 父亲好意自然要听。揉揉发酸的脖子乐安拉过二姐帮她黏野鸡毛。 呃,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女儿们并没有如他想的休息,反而凑在一起又忙忙碌碌起来。 “静安,你这又是做什么?” “这是我攒的野鸡还有孔雀和各种鸟毛,做头花很漂亮吧!”答着话静安把手里的成品冲父亲晃了晃。 颜色搭配的确实很漂亮,造型也有几分野趣,可跟曾经她们戴在头上那些精美的发钗花钿还是没法比,就算跟以前家里丫头们的发饰也天壤之别。 想到过去,想到曾经活泼跳脱就知道玩闹的二女儿,于老爹眼睛有点发酸,轻声叮嘱。 “你们姐妹也别太自苦了,有空做些自己的针头线脑已经足够,家里万事有爹和大哥二哥呢!你们放心。” 看出来父亲很是伤感,几个孩子纷纷笑着劝慰。 说着说着静安又大咧咧起来,忘了规矩:“老爹,你放心吧!把钱都给二哥经商去,家里就算没钱也能吃上肉的。我抓野兔野鸡捕鸟可厉害了。等到天暖了还可以下河捕鱼,到时候..... 看父亲板起脸来,大哥也竖起眼睛,乐安使劲掐了把还得意洋洋吹牛的二姐,笑着帮她圆话。 “大哥,你别听二姐吹牛,她就跟冯俊大哥他们出去玩了几次。” 不用多问,自家姑娘什么性质于老爹也清楚的很,大过年图吉利又不好教训。 压了压火吩咐道:“静安,今后你不许独自出院子,家里还不缺你抓兔子那几两肉,女孩子成天在外野成什么体统。从现在起你的女红,规矩都给我拿起来。看你那狗爬的字还缺边少半的象什么样子,就知道打扮。” 知道父亲在家说的话就是严律,今后自己自由自在的好日子要难了,鼓起嘴巴的静安把手里的毛毛头花揪了揪嘀咕道:“打扮也是为了漂亮,为了妇容吗,那不是女子四德必须的。” “女子四德里有漂亮这一说吗?”于老爹呆了呆看向一旁的夫人,疑惑的发问:“你平时是怎么教她的?” 这,呵呵,姚氏夫人也有点晕。 不说以前,失忆后她也是问过静安会不会女四书的。 没想到这丫头说的看了,就是这么个看法。 可不管如何,这真是做母亲的失职,她只好低头不语。 看夫人原本丰腴的手如今骨瘦伶仃抓着裙边,于老爹什么话也责备不下去了。 转头看二女儿还嘟嘴不服气的样,冷声道:“从今后你什么也不用做了,先把女四书给我抄写三百遍,全背熟弄清什么意思。等我在回来,你要是还这样浑头浑脑的胡言乱语,就跟我去任上天天跪着背。” “好像到点了我们去下饺子吧。”乐安赶紧找了借口拉着耷头耷脑的二姐逃出来。 乐安边拿胖胖元宝饺子,边问道:“二姐啊,你一天天都想什么呢?妇德里妇容跟漂亮打扮有什么关系。妇容第一句就是不必颜色美丽也。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这你都忘了吗?” “呃,是吗?”在大明府近两年时间翻都没翻过女四书,只听别人说几耳朵的静安眨了眨眼。 “当然。”乐安对于女诫还是可以信口拈来的。 果然人不读书不行,叹口气静安又哼了声。 “那个四妹,我脑子有点乱你知道的,不过老爹也真是的。家里落魄了,我们还摆什么千金小姐架势,还不许出门,他也不看看黄龙府街上独自行走的女孩子多了。听说天暖了,只穿袄和裤子挎篮子走街窜巷,卖点小东西换钱的也不少。” “真的?”这回轮到乐安惊讶了。 “当然。” 吃过饺子,过了子时,于家兄妹跪下给爹娘拜年。 发了一通火的于存孝看着乖乖般鹌鹑不敢多话的静安,头上素净到只有几根浅绿鹅黄头绳的乐安到底又心软了。 拿出来本打算留着给女儿们做嫁妆的一个盒子,递给她们姐妹打扮。 “也算运气,为父回来的路上遇到个病了的行商,好心帮了一把他留下了这个做谢礼。正好给你们姐妹过年戴。” “什么好东西啊,爹还要过了子时才给。”静安嘟囔着掀开盒子盖。 “哎呀,好漂亮。” 盒子里是六根发钗,三对耳环,三对手镯。样式都是年轻姑娘戴的。 耳环只是简单的玉丁香,手镯是银的但却是三股六旋的绞丝镯,做工精致造型又漂亮。很适合于家几个女孩戴出去。 “呦,这根小凤钗跟小四你当初那支很象啊,我记得你很喜欢的正好还给你。”静安说着话,就把那支栩栩如生的点翠钗插在了乐安发间。 一颗心从盒子打开就砰砰乱跳,现在还平静不下来的乐安勉强扯了个笑,把一对银手镯套在手腕上,低着头摆弄着只觉得脸滚烫似火烧。 什么行商的谢礼啊,这一定是恩人想法子转送给自己戴的吧! 也不知道他为把东西送到自己手上,花了多少心思。上回自己看他的穿着打扮只是普通猎户的样子,也不知道买了这些东西后,恩人他手里还有没有多余的银钱给自己过个好年。 他怎么就对自己这么好呢!自己却对他无以为报的。 无以为报么? 念到这,莫名地,乐安就想到在船舱里顶着五花脸恩人的那句话。 ‘既然我对你有大恩大德,你可愿以身相许做我妻子吗?’ 诶呦,耳朵上一疼,乐安从沉思中回过神,原来是二姐给她戴上了玉丁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 58 章 爱美是人之天性。何况十六七大姑娘正是打扮的年龄。 于老爹带回来的精美首饰, 给大年夜带来了更多的笑声。 三个女孩带着凤钗手镯欢喜的回了东间。躺在炕中左拥右抱的静安嘻嘻哈哈, 跟乐安学了会她认为傻子才能理解的女诫,又给她们讲起了故事。 “在海的远处, 水是那么蓝, 又是那么清,又是那么深......小美人鱼是没有眼泪的, 因此她更感到难受...... 听着东边女儿房间传来一会笑一会叫说话声不断, 盘坐在炕桌前算账的于老爹问夫人:“几个丫头天天闹这么晚?能按时早起吗?” 姚氏给丈夫把烛火挪了挪亮,笑着解释道:“也就是今天高兴,炕也热才晚了些。我这就嘱咐她们两句去。” 于老爹拉住夫人,摇头道:“算了,过年了就让她们乐乐吧。地下凉你也别动了。” 烛火跳跃的黄晕里,姚氏夫人看着夫君鬓边多出的不少白发, 咬了咬唇犹豫半响到底开口。 “这眼瞅就开春了,二姐儿可就满18了。实在是个大姑娘了。老爷到底怎么打算, 要是做满这一任能回关内,姑娘们的婚事到是还能拖一拖。” 回去关内哪里那么容易,呵,于存孝苦笑了两下。他是被皇帝贬谪下来的, 朝里又没有人,想一任三年就能调回关内,那是白日梦都成全不了的。这辈子能平安到老, 落叶归根就算不错了。 叹息一声, 于存孝摇摇头, 没有接话先反问:“我记得月华还比二姐儿大一岁吧!” 对于外甥女的年纪姚氏记得清楚:“嗯,翻了年就满19了。” “哎,都是大姑娘了。”于存孝这个做父亲的,口气是说不出的怅然。 “是啊,都是大姑娘了。”姚氏接了句,因丈夫的口气,那可惜二字没有吐出口。 心头明镜一样的夫妻二人心头都很沉重,彼此也能体谅对方,一时谁也没开口说话。 灯花又爆,于存孝忽然说起了件别人家的事。 “王云的大孙女定了这边的一个千户做继室。那千户三十了,前面夫人还留下两儿三女。” 姚夫人微怔问道:“哦,是前几年因渎职贬下来的王侍郎吗?” 于存孝点头:“对,就是他家。还有被贬下来,原张祭酒家的二姑娘,做了我们临县令家二儿子的媳妇,是正室原配,年龄也相当。” 县令家公子的原配,那可真是好姻缘了,姚氏一愣不等说好运,丈夫的话冷冷传来。 “大家都道好运,不管是得了好夫家的张姑娘,还是得了姑娘力的张家,可惜。”说到这,于老爹顿了顿,嘴边难得露出个讥讽冷笑:“知县的二儿子脑子有些混。他们家就想要个书香世家学问好的女孩,可以生个有脑子的孙子。” 啊,姚氏自来聪慧精明,一下就明白了这桩卖女求荣,各取所需的交易婚事。 原本三品实权京官的嫡长孙女,什么名门世家的好儿郎嫁不了,如今却只能嫁给了一个千户做继室。一进门就是五个孩子的继母。 而祭酒家的女孩原本多清贵,皇子正妃都妥妥的,眼下竟然沦落到只能给了个傻子传宗接代。 心头发寒的姚氏攥紧了指甲,看着分不出苦笑冷笑的丈夫,挣扎着安慰:“可他们都是军户,我们家还是官身,还是民籍。大哥要是明年能考出来,姑娘们身份就更不同了。” 于存孝苦笑:“考出来,哪那么容易。而且,我们如今又好在哪?何况姑娘不比儿子,年华是耽误不起的。辽东这边女孩子十二三出嫁太多了,家里几个姑娘已经太大了。我也不指望自己十年二十年能重返关内了!” 十年二十年,那不就要老死他乡了吗? “我都听您的。”自然要跟丈夫生死一块的姚氏,忍着眼泪说出一句。 拍了拍夫人的手,早就打算多时的于存孝,轻声把自己的安排说了。 “我想着尽量把姑娘们许给家风淳朴的读书人家,将来如果夫婿有幸考出来,也能带着她们离开这里。再不济就找个当地的,家里条件好些的百户千户嫁了。日子富裕清闲些。孩子们总得落一头不是。 但要做我们于家的女婿,男孩子其他不说,品性要好,心胸也要宽厚。你问问月华自己是什么意思,愿不愿意留下,自己又喜欢什么样的。我在帮她好好看着。” 读书人考出来带出去,呵呵。朝廷每三年取仕一次,每次不到三百人。九州举子多少人考了一辈子也得不到功名呢!塞外重武,向来读书出息的万里不足一,太难了。 姚氏心里掂量了几番,已决定让侄女嫁个家境富裕离自己近的武官。将来彼此也好照应些。 “好,月华那里我去说,十之八九她会留在这边。咱们家的两个姑娘老爷准备怎么办?”虽然亲疏有别,姚氏也还念着继女们的。 别人家的女孩都念着,于存孝对自己亲生女儿更要安排妥帖了。 他也不瞒着,大方道:“二姐儿静安性子有些跳,找一户规矩仁厚的读书人家就好。男孩子性子最好沉稳老城些。离我们也不要太远。有什么大事小情我们也可以帮着照看一二。” “至于乐安?”把手里账本合上,提起四女儿于存孝心情有些沉重。 今儿新春,大面算,张腾失去音信就已经两年了。他托付的朋友传来消息,说是不好,估计人是再寻不回来,让他们早做打算的好。 大活人两年没有一点信,失踪在时有战乱之地,于存孝也知道,内侄张腾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张腾既然有了万一,四女儿乐安的终身必要改辙。可听大儿子的意思,乐安对张腾很是记挂,不顾女孩脸面几次亲自来问了...... 他这个女儿的命怎么就这么不顺啊! 思忖良久,在夫人再次追问下,于存孝勉强的笑了笑。 “四姐儿乐安的运道不错,给王府去慈恩寺抄经时,不知道怎么被章同知的夫人看见了,一眼就相中托人来给自己的独子求娶。我没有一口答应,意思是等两年。他们家儿子今年才十六还没考学也不急。正好专心读读书有了功名在娶妻成家也更体面些。 眼下家里一下子供三个女孩出嫁也艰难些,女孩子不像儿子,靠自己的本事就可以硬气,女孩的嫁妆是不能太委屈的,不然那在夫家怎么抬得起头。咱们尽量攒攒吧!先嫁了月华和静安,乐安这小的等一等也好!” 姚氏不知道于老爹想在等等张腾消息的心,她的关注都在另一面。 听丈夫的意思,是要把自己外甥女月华和两个亲生女儿一样陪送了。 家里这么艰难,他还待自己这么好。感激不尽的姚氏哽咽的说不出话。转念又想到四姑娘乐安果然好运。能嫁到五品文官家里,已经是于家眼下相当高攀的姻缘了。 不过她那模样,品行,一笑一动谁看了能不爱呢!章夫人见了人在看了那手字,一定对未过门的媳妇满意极了。 “老爷,你看了章家的孩子了吗?”姚氏对这个患难与共过的继女,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于存孝笑道:“看过了,男孩子长的很清秀斯文,学问在这边已经难得,将来努努力考中举人还不成问题。就是性子吗有些老实腼腆。但乐安看着柔顺温婉,内里的性情却比一般姑娘更有股刚强韧劲,两人到也合适。” 知道丈夫虽然面上是严父可对几个孩子都真心疼爱,可这份亲力亲为事事妥帖的心,还是让姚氏感动。 想到自己那早夭在不能享受这份父爱的小女儿,姚氏靠在丈夫肩膀到底无声流下了一滴泪。 “大过年的可不兴哭啊,不然一年会眼泪不断的,你们要哭我以后可不讲故事了。乖了乖了。” 讲完小美人鱼的故事,静安看着两个眼眶红红的小妹妹赶紧又劝又哄的,生怕把父亲招来自己在讨顿狠的。 “唉,小四,月华姐你说说,要是你是小美人鱼你会那么傻让自己化成泡沫吗?”生怕两妹妹哭红了眼,静安赶紧转移话题。 使劲闭了闭眼,怕过年流泪不吉利的月华道:“我想我会选择自己化成泡沫吧!杀死自己喜欢那么久的王子怎么能下得去手。” “傻。”静安切了一声:“女人头脑发热时象你这么选的多了。要是我就捅死王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比起所谓的爱情还是自己的命重要,活着才能有一切啊,新的爱情才指日可待。对了小四,要是你呢?” 对于亲情特别执着的乐安想了想道:“我,我压根就不会去巫婆那求什么药,离开海底家园离开亲人们。” “哎呀,我是说如果,你如果下了!”静安被这妹子清奇脑回路弄无语了。 如果吗?乐安咬了咬唇再次回忆了下故事的最后。 为了小美人鱼,老祖母伤心的落光了白发,所有姐妹们牺牲自己的美丽,只为了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 为了一个男人,一个没有认出自己,也并不爱自己,也不会属于自己的男人,反而要牺牲自己的性命,让亲人们悲痛欲绝,她想她不会的。 “要是我,我会在太阳升起前杀了王子,自己回归大海和亲人们在一起幸福生活300年。”乐安答的斩钉截铁。 “哈哈,就知道小四够清醒也够理智,是我一国的。”静安搂着妹妹,嘻嘻哈哈仰躺在了温暖大炕上。 呼啸的北风一次次刮过三姐妹窗前,似乎在怜悯,在叹息。 在笑着叹息她们此时说的洒脱,可最后到底谁会举起那把刀杀了王子,谁又会心甘情愿为爱人舍弃自己生命化为泡沫呢! 伴随呼啸的北风,瑞雪在寒夜无声飘落。清早天晴雪止时大地已经是一片干净的白茫茫。 坤宁宫中坐在暖炕上的杨皇后,看着桌上半人高花瓶里几株暗香浮动,娇艳夺目的梅花唇角浅浅勾起。 正亲自打理梅花的大宫女见娘娘笑了,料想娘娘心情好,殿里又都是自己人说话也随意几分。 “皇上真是时刻都把娘娘放在心上,不过几枝花,宫里也不是没有,还折了来让人特意快马送宫里来与娘娘共赏。不过到底是圣明天子选的花,也特别美些!” 呵呵,皇上选的,怎么可能?他就是有那份闲心也没那份才情。杨皇后心里暗暗嘀咕两声,嘴角笑意不屑。 但这梅花选得的确不错,虬枝苍劲中透着几分神清骨秀的韵味。看来这回是位妙人了。怪不得能让皇上连着五日宿在宫外。 可惜了,入宫太晚,不然也许还真能有一番造化呢! 摇摇头,杨皇后懒懒的吩咐宫人:“皇上今儿踏雪寻梅收获颇丰,想是心情一定不错了。是哪几位嫔妃陪着的,一会每人赏下几匹凌红银红的锦缎让她们做衣服。白雪红粉喜庆鲜亮皇上看着也喜欢。” “是,娘娘您就是仁善贤德。” 见身边贴身的丫头嬷嬷们都诚心诚意夸赞自己,以贤德扬名的杨皇后清咳了两声真心笑了。 她十五岁入宫就选在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身边,做了个小小的七品昭训,之后从承徽,良娣,侧妃,正妃一路走来。终于熬到了一国之母凤仪天下。 要是真贤德,在这深宫里她不早成一堆碎骨头渣渣了! 不过如今,杨后到是真心的贤德,毕竟不用在担心失宠,担心子嗣,担心家族,自然是人无求品自高了。 近三十年深宫岁月她明白的很,女人到了年纪即使还有十分容色,别说男人,就是自己也不该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恩宠娇爱,尤其她这位置,一个有三个儿子地位稳固的皇后。 所以早几年她就断红去绿了。皇上每每按规矩初一十五过来留宿,也只是歇息不在敦伦。 这两年,她也越发往慈爱宽厚上走,对于小妃嫔,谁伺候皇上好,让皇上痛快,她呵护怜惜的比皇上还甚,果然自己选的路再次对了。 这么做不仅换来朝堂内外一致的夸赞,还换来皇上更多的爱重,尊敬。 满宫里千娇百媚的妃子们,没有一个人敢让她不痛快一下的也算值了! 一个女人一生尽享荣华富贵,得到过万千宠爱,在留下贤惠仁德的好名声一辈子也就没白活。 如今,她也算圆满了只除了一件夜夜忧心的事。皇位。 “娘娘,有辽东辽王信使。” “哦,快宣。” 靠在迎枕上杨皇后打开了儿子的家信。结果越看眼睛越大,神色越见惊异。 好半天才放下信纸回身问到:“嬷嬷,我之前病了的日子是不是十月初二?” “是啊,怎么了?” 没想到啊,这可真是母子连心了。 不可置信的杨皇后沉思好一会,不避讳把信给贴身嬷嬷看。 赵羿重生后,任何事都是做的滴水不漏。 之前,他怕乐安冷着遭罪,特意找借口把人弄到王府马车里抄经,过后,就找了完满的理由把事圆了。 理由就是他夜有所梦,受神佛指点要女孩给母亲祈福抄经。 当然,他想为母亲尽心也是真心实意的。经过上辈子的赵羿是清楚的,母后在那段时间确实身体不舒服,旧疾犯了。 嬷嬷也是越看越惊讶,她本身又是个对神佛虔诚的,抱着信跪在地上念了好一会佛,才睁开眼对皇后恳求。 “果然神佛有灵,您这咳嗽断断续续可不是过了年才好的,那可正是四王爷给您亲自茹素跪经的时候。不行,这回无论无何您要依了我,明日也挑些生辰八字利您的好孩子去寺里给您祈福抄经。说来也怪我,怎么早就没想到呢,到底还是四王爷心里挂着您!” 嬷嬷是自小照顾自己的,杨皇后自然知道她的一片真心。闻言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信看了看,吩咐人传了送信的人来。 跟着宫女们进来的苏义跪在十六扇大屏风前,看着眼前的富贵牡丹眼珠都不敢多转一下。 他跟在赵羿身边多年也是常进宫中的,可到内宫来却是第一次。何况这又是皇后宫中就更不敢放肆了。把头低在胸口尽量文绉绉轻声细语把话回禀。 “回皇后娘娘,王爷去巡营夜里梦见有白衣人指点要女孩给娘娘祈福抄经......可爷身边没有姐妹,只好在官员女孩里挑了两个生辰和您相和,字也好的......如今爷还在大慈恩寺跪经,给娘娘祈福还愿要十五才回。” 这些信里都写了,杨皇后此时想问的却是别的。 “不知道抄经的两位姑娘如何?” 娘娘这话怪,而且没有具体所指,只一个如何,要自己怎么回呢? 苏义低头看着地毡上牡丹回道:“听说两位姑娘字写的好极了,咱们府中的长吏都夸了。” 蠢材。 嬷嬷知道娘娘一直的忧心所在,不用吩咐走出屏风直言问道:“那几位姑娘人才品貌如何?” 呃?苏义又是一愣,蹙眉会回道:“姑娘的模样奴才没看见!这事爷吩咐了张德胜和墨玉姑娘去办,之后就带着我们骑马先行去军营了。那两位姑娘一直在马车跟队伍走的。” 哎,屏风里杨皇后微不可闻叹息了声。既然他没有看见,儿子也见不到了,就算见到又怎么样呢,以小四的性子还能对女孩子一见倾心不成。 自己这做娘的,真是想他成家有妻有子的魔怔了,有点蛛丝马迹就恨不得能成。 叹口气,皇后问道:“你们主子可赏了?” “回娘娘,王爷当时急着去平叛。赏赐是王府李长吏和墨玉姑娘亲自安排的。” 墨玉啊,这孩子还是自己第一批赐到辽王府的呢,做事一向有分寸,又很妥帖周到。既然如此自己也不便在赏什么,有机会再说吧! 没什么心情的皇后挥挥手,再次懒洋洋靠在大迎枕上把信纸打开。 知道娘娘的心事,嬷嬷等屋里人都退下端了杯梨子汁来劝道:“娘娘既然如此牵挂,不如赐下两个有位份的姑娘。” 对于身边人杨皇后不必象对皇上一样小心避忌,摇了摇头实话实说。 “没用,这两年我给他府中放的美人也不少了。他对哪个又肯多看一眼了。那牛不喝水强按头可以,但传宗接代上,男子要是不肯主动俯就,牌面上在多女子也没用啊!算了,反正明年秋天皇上有心大选秀女,他是无论无何要娶回去一个正妃的,管他是当摆设还是什么我是不管了!” 说到摆设,杨皇后又想起长子媳妇头两天那场病,三儿子不肯轻易进宫的色迷心窍,想到自己这几个不省心的孤拐儿子,她气恼的迁怒。 “这赵家的男子对于女子对于情爱总是古怪另类,你看看从圣祖爷开始哪一个能规规矩矩,随时从份的娶亲生子了!真是随根儿。” 这到也是实话。嬷嬷想想赵家这些诡异脑子的男儿也皱起了眉头。 当初圣祖皇帝婚后多年没有儿子也不肯选美纳妃,大家都以为他对元后情深似海。元后薨了的时候,都担心圣祖有个意外。 结果元后丧期不过半年,圣祖爷就娶了新皇后,还是一样专宠爱重。等这个死了,下一个还是一样,真让人费解无语。 ... ...... 先祖们不说了,就说眼见为实的先帝,那绝对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情痴了。 原本英明神武的先帝四十岁后,遇上自己原配皇后的侄女蓝珠,那就是天雷地火相遇世间万物不可阻挡。 也不管蓝珠是个半老徐娘,也不管她是嫁过的寡妇,更不管朝堂后宫的反对,纳进宫里立时封为只比皇后低半级的宸妃。万千宠爱的捧在手心。 要不是宸妃生下的小皇子夭折,当今皇帝能不能继位还两说呢!后来等宸妃去世没两年,先帝竟然也郁郁而终跟着去了。 要不是有这么个活生生惨烈的例子在眼前,对于三王爷的事,皇上和娘娘怎么能这么宽纵着。 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对儿女难免宠惯纵容。 说是不许二女儿在出院子,要日日在家背女四书。 正月十四这天,于老爹还是架不住孩子们的心意,答应十五让她们几个姑娘跟哥哥们到大慈恩寺逛庙会,看冰灯,踩冰去病玩一玩。 “乐安,听说北边的冰灯是江南都比不了的精致绝技,晚上我可要看个够!” 静安把衣服铺了满炕,一件件贴身比划,又把姐妹们的首饰都看过要挑出最好看的来戴上。 简单给自己挑了身暖和衣服的乐安,发现二姐最近越来越爱美,注重穿衣打扮了。 但,晚上看灯走冰打扮那么华丽繁复不合适吧! “二姐,晚上冰灯是亮,可也比不了白日光线,听说人还特别多几乎可以是摩肩接踵,你带了那么多首饰容易挤掉还不方便行动游玩!”乐安给自己利索扎了两个双鬟髻,认真建议姐姐。 呃,是吗? 静安见月华和妹子都利索简单的打扮,在看自己选出来的飘逸却不够保暖,也不方便走路的和仙裙微微红了脸。 犹豫半响,换了衣服,却到底梳了柔美的百合髻。 乐安不觉二姐的不妥,只当女子大了都爱美而已。 心思细腻的月华,想到晚上要陪她们一起看灯的冯家兄弟,尤其那个对静安特别迁就照顾的大哥冯俊,却忧心不已。 ... ...... 暮色落下,月上柳梢头。 本来说今日回王府过元宵佳节,在去军营吃团圆饭的赵羿也隐隐有些忧心。却是自己也弄不清自己这份忧心是该还是不该! 站在大慈恩寺山门外,看着不远处张灯结彩准备夜戏的冰湖垂眸良久。 在看到寺里和尚抬进来,准备夜间做福礼的几筐元宵时,他到底又回到庙内跪在了佛前。 明日自己又要远行,今夜如果彼此真是有缘,就在见一面吧! 只见一面就好!只见见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 59 章 暮色四合, 团圆月夜, 大街小巷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千家万户开始炊烟袅袅。 于家此时也正热闹的滚元宵,包饺子, 挂红鞭, 准备过节。 对于小户人家的女孩子们,除了女红, 灶上的功夫也要拿得起来, 谁知道今后嫁的人家里有没有厨娘,要不要媳妇亲自下厨侍奉翁姑呢! 所以眼下,乐安姐妹几个都在为将来做人媳妇而学着此间女子本份。 于家入乡随俗,十五除了汤圆也在做当地的元宵。 “怪不得叫摇元宵,果然是摇出来的啊!二姐,加油!” 正房堂屋里, 乐安一边捏饺子一边笑,为端着大簸箕猛晃, 力争把每一个方块馅儿裹圆的二姐使劲加油打气。 “呼—呼,不行了。没想到这做元宵还是个体力活,刘嫂子还是你来吧!” 尽管有妹子的鼓劲,甩开膀子晃了两盏茶后, 看着才咕噜到杏子大的元宵,静安还是败下阵来。 一口气喝了半碗汤解渴,静安才开始吃元宵补充体力, 决定一会再战。 “呜, 这咕噜出来的元宵是比汤圆更劲道有嚼劲, 不过我还是喜欢汤圆软糯,呜,小四过来,你吃这个。”说着话,静安把自己咬了一口的元宵递到乐安嘴边。 是白糖芝麻馅的,乐安眯了眼一口把剩的半个都吞到嘴里。“好吃,在来口汤。” “嗯,我喂你,你包饺子呢别沾手了。”静安端着碗吹了又吹,觉得半点不烫了,才端到妹子跟前喂给她喝。 看她们姐妹两又牛皮糖似的腻歪在一块,在看一边安静低头只顾压面剂子的外甥女月华,姚氏夫人摇摇头。到底是血亲啊! 可等她们把饺子包好,第二锅汤圆下锅,身为继母的姚氏才品出点不同来。 静安咬了一口后再喂给乐安的汤圆,都是没有猪油的。 原来如此,姚氏愣了一愣又笑了,元宵不像饺子,一锅煮出来分不出什么馅料。 所以守孝的乐安一直没吃,所以静安才一次次,把自己吃了半口的元宵给妹子。 没想到大大咧咧的二姑娘还有这份细心,到是难得。 家里厨上自从来关外就是大锅饭,于家实在没有人,也没有力,单独给谁常年做小灶了。 辽东这边冬日长又寒得厉害,素菜可比肉什么的精贵多了。而且父母在,乐安私下给舅舅舅母守孝两年也尽够了。 可这丫头到孝顺诚心的很,三餐桌上的肉都不动,顿顿白菜萝卜土豆的也坚持到了现在。 作为姐姐的静安也疼她,姚氏现在想想,好像顿顿静安自己的蛋和奶啊都给四姑娘吃了吧!也怪不得这两人能好的一个人似得了。 真心自然能换来真心了! 乐安女红不行,厨上的手艺到有点天份。家里人数她和月华饺子包的最好最巧还煮不破。 今儿十五上元,饺子是要上供祖宗诚心祈福的,静安不敢上手担心下锅漏了,闹出不吉利就不好了。只在一边帮着她们摆盘。 明儿就要回任上的于存孝,推开门帘进到厨房,看到的就是这副温馨情画。 热气腾腾的炉灶旁,妻子女儿们团团围坐在圆桌上,给家里人亲自张罗团圆饭。 “爹,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嘻嘻哈哈打趣了父亲两句,静安与有荣焉托起盖帘:“爹你看,这一帘都是小四包的,是不是各个跟圆宝一样好看?” “嗯,好看。”于存孝目光从饺子转移到四女儿还在忙碌的手上,微微一顿又看了看在自己身前二女儿的手指,目光黯淡下来。 如今,家里女眷们指甲都修剪的圆滑整齐,不仅短还一点蔻丹也无,看起来非常干净非常适合干活,却不是官宦人家娇养女儿寸甲尖尖该有的样子。 惋惜的暗暗叹息一声,他又自我开解,没了指甲还有干干净净的前程,一家人健康平安团圆在一起就好就好。 吃了碗女儿亲手端来的汤圆,于老爹不放心的一一嘱咐。 “晚上你们去看灯走冰穿暖了,不要太晚回来。要听你大哥的话,跟紧了冯俊家几个孩子,在象上回看捕鱼一样四处的乱跑,以后别想再让我同意你们出门,记住了吗?” 咦,静安眼睛一亮没管别的,急声问道:“晚上,冯俊大哥他们要来接我们吗?”还以为灯会上才能碰见,真是太好了! “当然,那边晚上看热闹的人多,光你大哥二哥看得住你们吗!尤其是你。”于存孝还要教训大胆又过份活泼的二女儿几句,刘二丫跑进来传话。 “张家两位小姐过来了,说她们晚上也要和哥哥们去大慈恩寺那边,约咱们家小姐一起做伴。” 隔壁张家,嗯,他们家老大是个军中小旗吧,那武艺一定不错。有他跟着好。对女儿们好不容易出一次门,十分不放心的于存孝立马答应下来,赶紧让孩子们过去。 静安常出门跟张家姑娘是玩熟了的,请了她们到自己屋里炕上坐。一边套出门的外衣,一边请她们吃家里的点心。 张家姑娘很少到于家来,进了屋子东打量西打量处处都觉得新鲜。叽叽喳喳问个没完。 “哎,这桌帘是谁绣的好精细啊,可太不实用了,手指不小心丝就刮开了。多浪费丝线啊!” “这些书你们都看得懂吗,这些字都是你们姐妹写的啊!这纸好白啊!” “呀,这副是消寒图吗,真漂亮。是谁画的啊?” 寒梅图上淡淡疏笔的远山烟水前盘踞着尖峻怪石,嶙峋石后疏影横斜的几枝寒梅傲雪怒放。即使看不出构思笔法韵味的,只看图画也会觉得好看。 静安头都不回就知道什么画,骄傲的回道:“是我四妹给咱们数九画着玩的,好看吧!” 张大妮站在寒梅图前看了又看喜欢的不得了,回头眨眨眼堆笑拜托。 “画的真好,可惜咱们这边太冷梅花在傲雪也活不了,开不出花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真梅花呢!不过,听说辽王府邸在暖房里有从关内运来的真梅花,还有黑的,绿的,好稀罕。明年让你妹子也给我画一幅挂着呗!” 画一幅画简单,静安干脆答应:“行,一会我问小四。你说的黑色应该是墨梅,绿色是绿萼,别说关外,就是关内这两样也是珍奇的品种。怪不得是天潢贵胄可真是奢侈......” 听二姐又要口不择言说皇家是非,穿好棉衣的乐安过来推她一把:“赶紧戴帽子,冯俊大哥他们应该也到了。” “冯俊来了吗,我马上好。”静安眼睛一亮,拉着妹子就往外走。 姐妹两脚步匆匆,谁都没有发现跟在后面月华因寒梅图紧皱的眉头,怅然含悲的脸色。 月满冰轮,灯烧陆海,尽管是冰天雪地的塞外,元宵灯会出来看热闹的也是人山人海。 也许因为冬日大多窝在屋里,今日各家各户男女老少都出来,人反而比别的地方更多些。 静安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跳下马车望见湖上的冰灯,舞龙,大戏台......眼睛就是一亮抬脚就要跑。 “静安,跟着我。”大哥于诚一把拉住她,决定今晚不让二妹离开自己半步。又回头嘱咐乐安和月华跟住了才抬步慢行。 三人多高的双狮戏球是冰湖上最壮观的景致,也是今晚他们第一个目标。 一行人踩着光滑如镜的冰面缓缓前行,刚到冰狮附近,静安就跟活鱼入水似的撒欢了。灵巧的挤进人群蹿到了前面。 喊了两声也没把妹妹喊住的于诚无奈对身边的人嘱咐:“人太多了,要是走散了不要急,只往慈恩寺正门发福圆那等着,那里师傅在,也没人敢捣乱。” “嗯。”知道大哥主要是叮嘱她们几个女孩,乐安和月华双双乖巧点头。 两人并肩依偎,只在人群外仰头看着栩栩如生的狮子赞叹连连。 此时,慈恩寺最大间客房里与外面冰雪中喧嚣热闹气氛正相反,是一片压抑寂静。 对镜子左照右照一刻钟后,把自己裹到严严实实,只一双眼睛在外的赵羿终于转身。 沉声问左右贴身伺候的:“本王这样子在人海里,你们能一眼认出来吗?” 大太监高怀德不知道王爷又要闹哪样,小心打量好久摇了摇头。王爷在龙章凤姿,可裹得面目全非只半双眼睛在外,他在本事也没法一眼认出啊! 蠢货! 骂了不得力的奴才一句,赵羿又拿起镜子仔细端详好半天,自己也纳闷的很。 于小四那个丫头到底是怎么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呢! “王爷,焰火已经准备好了,于四小姐眼下正在双狮那里。”在外头眼睛都瞪到要花的苏诚,终于等来了人,赶紧进来回禀。 呼,还没找出端倪的赵羿长呼口气,把桌上巴掌大的手炉塞进怀里,大步出门走向灯火通明处。 砰,砰,砰,连声巨响后耀眼的烟火在漆黑天幕上绽开,瞬间照亮了整个湖面。 所有人都惊呼着抬头看天,随着绚烂缤纷的烟花移动眼睛和耳朵,忘了脚下也忘了周围。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出来的静安,抱着妹妹对着天空又叫又跳,受这火热气氛影响,乐安难得也跟着她疯成一团。 又是一团烟火炸开,跟着众人惊叫后,乐安脱了手闷子指着天上那轮明月。 “真没想到黄龙府的烟火比大明府还要好,二姐你看,一轮明月下,漫天烟花趁着这冰灯完全就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玉壶光转的真实写照了。怪不得这诗传世,实在应景!” “是啊,是啊。小四,你拉住了我。”静安答应了一声拉着妹妹挤出人群。 “二姐,你要去哪,我跑不动了。”脚下冰面太滑一下没停住的乐安象前扑倒,静安回身抱着她两人在冰上滚了几滚。 静安永远乐天,摔了跟头也有话得意。 “老话说:十五夜冰上走,来年百病全消。我们两滚的这么彻底,这辈子一定安康到老了。来,跟姐姐再咕噜一圈在起来。” 哈哈哈,穿得大熊一样厚并没有摔疼的乐安,听二姐的话笑倒在冰面上。很快又被拉起来,继续跑走。 终于跑到了山门,静安从寺里师傅那领了两个象征平安康顺的福圆,拉着妹妹躲到避风口吃。 “一会人多大哥肯定不让咱们过来抢,就是抢到了也不会让咱们在外边吃。眼下,趁大伙现在都看烟火,我们来悠哉哉的吃福运,是不是好主意。” “嗯。”侧过身背对人群拉下围巾,乐安大口咬着软糯糯的汤圆。靠在二姐身上眉眼弯弯。 一路小心跟在她们身后的赵羿,站在冰上望着心上人灿如春花的笑脸,璀璨星光一样的眼波久久无声。 上辈子,他总是沉醉在乐安比明月还要温柔静谧的浅笑轻语中,觉得幸福到不愿醒来。 如今,面对这份难得一见天真烂漫的欢喜容颜,却让他又爱又喜间,羡慕嫉妒得心口发疼,疼到不敢上前惊扰。 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娇俏活泼,随性可爱。原来,她也可以笑得这样眉眼飞扬,肆意开怀。 是啊,她本来也不是个安静乖巧的性子,从小就是个淘气爱玩的。不然也不会和自己相识了。 只是上辈子命数运道不佳,不得不委委屈屈跟了自己,所以才日日违心相对,愁苦难耐煎熬着过日子,连本性都改了吧! 一定是了! 不然怎么眼下在于家如此落魄,守孝素食两年,乐安还能这么肆意欢笑,还胖了不少。 前世跟着自己锦衣玉食,千娇百宠,也难展欢颜,消瘦憔悴呢! 因为厌恶着强逼她做了‘祸水妖姬’王妃的丈夫,所以把鲜活动人的少女硬生生改成了个温顺安静,少言寡语的沉闷小妇人。 乐安,她这到底是得多恨多厌自己呢! 想到此,赵羿只觉得从心尖到舌尖忽然苦到发麻,他忽然没有了上前的勇气。 哈哈,女孩子们银铃似的笑声又穿了过来,赵羿却觉得格外的刺耳。好似是一把刀,在虚空用力的横竖划了几下,漂浮的尘埃都没有逃。 ‘四海风平千万里,云上悠然下直钩。万事随缘,退身成全。’ 一瞬间,他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上辈子求的那支姻缘签文。 不可强求,随缘从份的成全吗? 也对,姻缘姻缘,缘份不够强扭的瓜终究不会甜的。 念到此,痴痴望着乐安笑颜的赵羿,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心灰意冷来。 不想在饮上一世那杯苦酒,更不想乐安从此脸上难见笑容的男人,目光从乐安波光盈盈的眸子滑落到花瓣样润红的嘴唇,几番流连后狠狠闭了闭眼。 “冯大哥,我们在这。” 密集的焰火后天幕还时断时续绽开一两个,静安怕人听不到,不停跳起来挥着手。 等冯俊发现了她们姐妹两跑到跟前,不想一会跟大哥他们一起的静安眼珠一转,鼓着脸道:“冯大哥那边有冰车,你推我们去滑吧!” “好,我推你去玩。”已经在人群里心急的找了她们好一会,实在担心这丫头一眼又跑不见的冯俊,此时只要把人好好守着,是什么都能答应的。 三个人嘻嘻哈哈走到冰湖那边,冯俊掏钱租了车,乐安让姐姐先玩,她站在后面看裹得胖团一样的二姐笨拙的用铁钎滑好几下也一动不了两寸。扭来扭去跟小鸭子似的,全靠冯大哥推着才能动几步,忍不住笑弯了腰。 等再直起身,冰凉凉的手里忽然一暖。 手炉? 出门时继母到是提醒她们姐妹带了,可为了玩的开心尽兴,她听二姐的把手炉放车里了,眼下这个是谁给的? 乐安猛抬头,漫天烟火中那双熟悉的眸子又映入眼帘。 “恩人,是你!”乐安又惊又喜笑着叫了出来。 又是一眼认出了自己吗?望着那双满是惊喜欢欣的眸子,赵羿心头一热又一疼。 原来你的心里也是有我的。只要我是你的恩人,你也会对我如此欢笑亲昵。 乐安哪里想到赵羿此刻五脏翻覆的心思,只有故人再见单纯的欢喜。 “恩人,你也来走冰去病吗,真是太巧了,这么多人里我们还能碰上......你去看冰湖上那对双狮了吗,是不是很震撼。你有没有去吃福圆......我特别喜欢一只小兔子的冰灯,那兔子的眼睛看起来特别灵巧......对了,你送的首饰我收到了,今天人多我怕小凤钗掉了,就只戴了这副耳环,你看......” 少女软糯糯的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就像孤独的小孩子,终于遇到了久别重逢,最亲近依赖的亲人。 此时此刻的天地间,只能在赵羿跟前敞开心扉,可以去做赵家乐安的她,见了赵羿就不知不觉活泼起来,恨不得把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都说给他知道。也想问问他好不好,身边都发生了什么。 一个人叽叽喳喳兴奋说个不停的乐安,把手炉塞回恩人怀中。 脱掉手闷子,扯开帽子,露出耳朵来,捏着耳垂眉眼弯弯的给他看自己耳朵上的玉丁香。 女孩白嫩嫩的耳垂上绿玉盈盈好看极了。满心酸苦要溢出来的赵羿,看着对自己毫无防备,没有疏离冷漠,只有亲近热情的乐安,只觉得眼眶发热。 原来,她也可以和自己这么简单快活的相处。 原来,两个人之间也可以这么随心欢笑,自在轻松。 但前提却是自己必须假面视人的时候。 “天冷,快戴上。”伸手帮她整理了下帽子,已决心真的离别成全的赵羿低头小声问她:“你喜欢的那盏兔子灯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去看兔子灯吗?乐安愣了下,转头去看跟冯俊嬉闹着滑出几十米外,已经被人群完全淹没了的二姐,犹豫了下点了下头。 冰天雪地中的火树银花不夜天里,赵羿护着身前人一起去看了‘特震撼’的冰狮,可爱的小兔子灯,吃了福圆,滑了冰车,亲手放了焰火...... 第一次动手点爆竹的乐安,进进退退几次才把捻绳点着了,一声巨响里她捂着耳朵急退,脚下打滑正扑回赵羿的身前。 小心扶住了她,赵羿轻轻握住了那纤细微凉的手指顿了下,小心帮她套上手闷子。 “怎么样,我厉不厉害,耳朵震不震?”欢喜雀跃的乐安拉着他笑着跳着,指着又炸响的爆竹得意自夸。 听着她对自己肆意欢笑,还带着点孩子气的娇嗔,见已升到中天的圆月,知道诀别在即的赵羿一颗心搅痛难忍。 只觉得自己这短短半夜,已经把此生所有的悲苦喜乐全都尝完了。 望着远处灯火辉煌他眼里只剩一片苍凉,咬了咬牙薄唇微动低声道:“乐安,天亮后我就要离开北地了。今后你自己多保重。” “什么?恩人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噼里啪啦爆竹声中乐安仰起头,清灵如水的杏眼弯成月牙凝在赵羿的脸上心间。 “天亮后,我就要离开北地了,今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天空又绽开一束焰火,震耳欲聋的响声后,绚烂缤纷的火花化为烟尘,漆黑的天幕重为死寂。 看着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却没有出言挽留的乐安走向慈恩寺山门前。赵羿真想追上去再追问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可他不能。 缘尽于此,对于一心要和青梅竹马陆景衡做夫妻的乐安,和求而不得要发疯不可控的自己,也许都是最好的决定。 ... ...... 最乖巧的四妹乐安,竟然独自一人孤零零看了半夜热闹。发现这个事实的大哥于诚,自然不会说这个向来懂事的小妹妹。还觉得她被兄姐丢开受了大委屈,轻声细语安慰半响。 扭身就冷了脸,把二弟和二妹两个只知道自己玩乐高兴的不合格兄姐,统统训了个狗血淋头。 静安这回一句话都没顶撞,都怪自己一心跟冯俊玩乐忘了妹妹,才让小四一个人乱走了半夜。 自责无比的她,搂着独自回来情绪特低落的小四哄了又哄,把怀里的礼物都拿来出来让她挑。 向来喜欢乐安的二哥更是赔笑作揖不尽。 远远看着被于家兄妹围在中间,心肝宝贝似的又哄又逗着的乐安,放下几分心的赵羿苦笑着长叹口气,扔下怀里滚热的小手炉,毅然决然转身。 只凭一双脚快步走出十几里后,赵羿终于停步在寒风中。 跟在他身后的苏诚立马也停住了脚,尽管走得满头大汗胸口起伏不停,却一声不敢出,就连呼吸都比平时弱了三分。 心焦的苏诚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主子今晚本来兴致高昂,为了于四小姐又张罗穿衣打扮,又准备焰火点心。 可怎么两个人有说有笑开开心心玩了半夜,分开时于四小姐好像落了泪,主子也变了脸色,还这么发泄般一口气顶风跑出来十几里路来呢? 这于四小姐到底何方神圣,怎么能一句话不用说,就把向来不动如山沉稳非常的主子折腾得阴晴不定喜怒难猜呢! 寒风里,再次望了望中天圆月,这一次赵羿没在自欺欺人,自我安慰什么自己此生要戒色清心寡欲,再不搭理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然后再次以各种借口凑上去,试图靠近,想要亲近,最后在啪啪啪的打脸。 他骗不了自己的心。 对于乐安,前世今生几十年,他就是喜欢到了骨子里,怎么也放不下,舍不了。 可放不下又能怎样,不说姻缘强求的苦果前世已尝尽,时间也总会把他的情深如海填平抹去。 情深难敌缘浅,相思总败日久。 一日日熬过去自己总会忘了她的,一切都会好的。 是了,时间总能治愈一切,包括相思刻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 60 章 每个人都有顿悟反省的时候, 每一段感情都有看破看透的时候。 哪怕是一时心灰意冷下的无力妥协或者错误的认定。 重生回来两年, 一直生活在前世悲催悲剧阴影下的赵羿,此刻就是矛盾的反省。冰雪里闭眼想了很久, 他语气平和, 声线毫无起伏的吩咐苏诚。 “明年皇上五十圣寿,必然会开恩科。于家虽然被贬但对恩师同门一直照顾有加, 清流中名声很不错。过些日子你安排让于诚投到督察院左副都御史陆行的门下。这一科必须让于诚得中!明天我带兵巡安南和东州各岛估计一年回来, 你留在王府和长吏共同管理政务,于家这边依然要小心看顾。” 既然决定放手,那就彻底成全。自己这一回远远离开,等在回来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吧。 陆景衡恩科必然会高中,跟投到他父亲名下学生于诚的好妹子联姻也是顺理成章。到时候大小登科同庆,状元郎加新郎官会多么的春风得意啊! 到时候乐安跟了那个心心念念的竹马, 有情人做一对两情相悦的夫妻,这辈子会一直无忧恣意的欢笑下去吧! 让喜欢的人幸福是大多爱人所欢喜的, 可这幸福要是别人给予所爱之人的,那心头什么滋味只有自己清楚了。 就好像说完了这番成全话,嗓子眼都苦涩腥甜,脸色比北地冰川还冷沉的辽王爷。 让于家大少投到陆行门下?还要下一科必中, 这? 没头没脑听完吩咐的苏诚小心抬眼看去,主子的脸上无悲无喜平静淡然的很,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份安静淡然却让他更害怕。 夜色无边, 月凉如水。 闹了一晚上的静安趴在温暖被窝里还在叽叽喳喳, 正搂着一直闷闷不乐的妹妹肩膀哄着, 让她给自己说那个古怪灯谜怎么猜出来的。 侧头间,忽然发现月华直勾勾望着棚顶眼珠都不动一下。 “月华姐,你怎么了?这一晚上都闷闷的。” “我,”本来想笑着说自己没事,然后继续做个安静懂事大姐姐的月华,忽然流下泪来。 “月华姐,你这到底怎么了。别哭啊,有什么事跟我们说说。”见月华突然哭了,姐妹两同时翻身而起围了过去。 乐安也把自己的离愁别绪先抛开,拿着帕子给瞬间泪流满面的月华擦眼泪。 嫁人是女子第二次投胎,女孩子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总是惶恐担忧的。 身边只有这两个妹妹可商量的月华,把唇咬出了一道血印才哽咽着开口。 “姨母说让我就近嫁个家境好些的武官,可今天张姑娘过来,我看了她的做派,怕,我怕自己适应不了这里的男子和他们的家。我不是挑富贵权势,我只是担心自己不习惯。” 都不是笨人,脑筋一转已经明白了月华嘴里适应不了是什么意思。 继母所说家境好的夫家,如果品貌年纪相当,顶多也就是个百户职位。跟隔壁张家比着条件也不会好多少。 到时候夫家人也一定会如张家姑娘一样,挑剔她们用丝线绣桌布,用昂贵的纸张笔墨写字,还画画做消遣浪费。 这边当地人家女孩子,读书识字的很少。男孩子能读两年书,也算难得了。尤其是粗鲁的武夫那点学问,估计给月华做学生都不够格。 夫妻二人到时候生活方式天差地别,沟通说话都不顺畅确实是大问题。 这两年受二姐另类思想影响很大的乐安歪了歪头,眼睛一亮提议。 “跟生活方式理念完全不同的陌生人一起生活确实难熬,好在男人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后院。你挑一个没有婆婆小姑的嫁过去不就得了。 到时候家里财权中馈一手掌握,怎么过自在日子还不是自己说了算。至于男人好就算运气,不好就带着儿子女儿过呗!” 听着这话有点随遇而安认命的意思,可已经是此间女人最好的一种选择了。 本来也没准备跟夫婿你侬我侬,情深蜜爱的月华愣了愣,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这算什么,凭命撞,没有好的就当自己是寡妇的过了,对爱情自有追求的静安可不认同。她把被子披上身坐在炕中间,一本正经传道受业解惑。 “你们可太悲观了啊,我给你们说男人就是孩子,就是学生,是需要女人这个老师来调交的。只要你有手段,什么样的男人都能成为二十四孝好丈夫。来,让姐姐传授你们几招。” ... ...... 月下西厢,苍茫雪原回归沉寂。 热乎乎大炕上乐安不安的梦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是赵羿翻来覆去那句话,那句让她心疼纠结的临别嘱托。 ‘天明我要离开北地了,从今后山高水远也许在不能见。你,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再也不能见吗,自己又要孤零零一个人了,从今只有梦里才能偷偷和自己说说身为赵家乐安能说的话吗? 凄凉哀伤的梦里,乐安的眼角再次滑落了泪。 而呼啸寒风中的赵羿,此刻正踏着淡月一步步走回王府,换下那一身挑了又挑依然臃肿难看的兽皮猎户服,再次披上冷硬的铠甲。 黎明时分,天与地融为最黑暗的一体,黑马黑甲的赵羿黑眸如渊,在这无所谓上下左右的混沌里纵马天涯。 春去东来,又是一年,过了春分,天就开始暖了。 于家在辽东经过一年多的适应,生活走上正轨安定了下来。 于老爹在任上做的不错,二哥跑了几趟关内生意也很顺,姚氏夫人身体也恢复了。最棒的是,大哥得了王家老爷子的举荐投到了京都陆行门下学习,真准备今年恩科。 第一片柳芽绿起来时,乐安裹的严严实实和二姐冯家兄弟们一起,新奇的去了山脚捕雀抓兔子和野鸡。 老爹在桃李县忙着公事,大哥这个镇山太岁也去了京中,她们两个没了厉害的父兄管束,一日比一日大胆,淘气。 继母姚氏不好深说,也幸好她们每次出去都有武艺再身的冯俊兄弟照看,她也安了几分心。 但每次还是吩咐跟着的人小心照看,更不准自己的外甥女月华同去。 于存孝偶尔回家,看着孝期满了的乐安脸上有了肉,肤色也白里透红润润的,十分高兴。对于女儿们偶尔跟着哥哥出去玩一玩,也就默许宽纵了。 北地的春总是迟迟,春风吹了又吹,三月初街面的所有桃花还没有一点绿苗红痕。反倒是春雨连绵不断起来。 静安关了窗,擦干净窗檐下的雨水道:“还好听父亲的话,让大哥早早踏着冰雪就出门了,不然这一场又一场雨盖下来,白天泥泞晚上薄冰的路上可遭罪了。” 因天气转暖,于家白天只烧了挨着厨房的西厢房,换了聚集地依然围坐在火炕上的三姐妹边做针线边闲聊。 已经能独自裁剪缝里衣的乐安,放下手里正做的肚兜揉了头脖子,看着天色有些担忧。 “二哥送大嫂去慈恩寺上香祈福,也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早知道给他们带上午饭就好了。” 月华点头:“是啊,其实我们今天也跟着去就好了,让佛祖收到更多诚心,可以保佑大哥顺顺利利的。不过临考前一家一起去也不错。” 静安本来想说大嫂多余大冷天跑出去折腾,考试要凭真才实学,求神拜佛没用。可眼下听两个妹妹如此虔诚,她自己张了张嘴巴又闭上,到底不敢说扫兴的话。 “那个我去厨上看看中午做什么,你们两先聊着。” 扔下自己半成品袜子,觉得跟这两迷信丫头没共同语言的静安去了前面。 “二妹。” 男人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正对院子里干巴巴树枝发呆的静安猛的转身,眼睛亮成星星。 “冯俊大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们去迎巡东的辽王要四月才能回来?听说你这回立功了已经是小旗了是不是,你真厉害!有没有受伤......” 冯俊把两步跳到自己身前叽叽喳喳的丫头虚扶一把,耐心把鸡毛蒜皮各种问题答完后,从怀里掏出个素色袋子来。 “王爷那边事务完了,已带兵去京都庆贺皇上五十圣寿。我是先回来的一批。路上经过桃李县顺路把于世叔的信,还有些东西给你们捎回来了。” 静安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没想倒出来三个玛瑙手串。 冯俊大方方解释道:“平江那边产这个,兄弟们都买了我也就给跟着买了不少。买完才想红的不合适给弟弟们,正好给你们姐妹带回来戴着玩。玛瑙冬暖夏凉对女孩子好,你戴着吧!” 很不和逻辑条理的解释中,静安把那条晶莹欲滴红色最正的手串拿起来戴到手腕上。她的骨架是三姐妹里最大的,看长度她就猜到这个是给自己的。 果然正正好。 抿着唇只笑不说话,这样安静柔顺的静安让冯俊有点不习惯。他拍了下自己微热的脸,让静安先回去,一会一起跟姐妹们见客。 等她一离开,拐角后两个陌生男子现身出来,其中叫张东的拉过冯俊皱眉问道:“你父亲给我说的媳妇,不会就是刚才那个二姑娘吧!” 还没问他们怎么跟过来了,因听他口气带着不喜,冯俊一愣反问道:“不是这位,怎么了?” 娶妻可是一辈子的事,张东不掩饰自己的心意,大方直言不满。 “我想要个温顺贤淑的,这个姑娘看起来太活泛了!她们家姐妹不会都这样吧!要是如此还是不进去见于太太了,省得最后看不中大家为难。” “她是活泼了点,不过是个好姑娘,长得好识文断字,有见识,也有心胸,姑娘里很难得。”替静安正了名,冯俊才把月华的事说了。 “放心,知道你想要个性子柔,乖顺如水做的姑娘,不过那位可没她漂亮。” 张东瞥了看上去有几分奇怪自得的冯俊一眼,也转脸正色分明。 “我娶的是祭祀祖宗,理家传宗的妻子,一张脸好看有什么用。” “但漂亮点谁不喜欢,是不是?那个月华姑娘到底长的如何啊!”陪着他们过来相看,叫徐缙的和张东好,听到这眯了眼凑上来,搂住冯俊的脖子一定要他先说给兄弟听听。 “张东未来媳妇到底什么模样,我看刚才那个二姑娘模样也就中等算是清秀,那另一位不如她漂亮,是很丑吗?” 都是年轻男子,嘴上说的在正,心里在光明也难免好美色,冯俊见张东面上不显,袍子边上手指却捏紧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放心,那位也是相当清秀的姑娘,起码这十里八村也找不出更好的了。而且女红了得,十分贤淑温雅。 虽然冯俊说那个姑娘是个安静温婉的,可毕竟眼见为实。张东脸微微一红,还是有些担忧的眉头不展。 并没有刻意收拾的三姐妹鱼贯到了正堂,姚氏已经在接待两位年轻男客了。看冯俊带了姐妹仨过来,笑着让她们给那两位陌生男子行礼。 冯俊上前一步介绍道:“这两位都是我的上司,也是同僚好友。这位是徐缙徐百户,这位是张东张百户。” 姐妹三个心里都有些惊疑继母这么郑重叫大家过来见外男,面上到也都沉住了气,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 起身时,静安圆圆的眼睛咕噜噜几圈,把张东和徐缙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大壮汉型,样貌到是同样普通。 叫徐缙的眼角眉梢有些肆意飞扬的神色,应该是个很傲性的男人。另一个叫张东的到是一脸老实样。可惜,从左眼角到耳后有道疤,看着有点渗人。 颜癌晚期的静安看了张东几眼,马上把目光转到同样是武官却面容清秀,笑容明朗的冯俊脸上,狠狠看了两下洗眼睛。 姚氏又跟几个人寒暄了两句,热情留了饭。姐妹三个随后也都回去了厢房。 静安正跟两个姐妹说着忽然到访奇怪的男客,刚说完张东那道吓人的疤痕,继母姚氏忽然推门进来,笑着对月华道:“你和二姐儿去给冯俊和客人们送些果子和茶点。” 大哥上京参加恩科考试带走了几个人,今天刘家的又陪着大嫂去上香家里人手不够了。在这里未婚女子出面招呼世交兄长也常有,所以于家姐妹两都没当回事。 月华心细早就觉出不妥,却不敢说什么,浅笑答应出了门,一双手却捏的死紧。 在正厅的张东正端详墙上的字画,就听徐缙招呼道:“快坐好,你媳妇出来了。” 这家伙一贯嘴无遮拦,八字还没一撇就胡乱叫万一不成怎么办!可此时他也顾不上埋怨,快步走到了座位坐好。 身负待客重任的冯俊刻意跟月华多说了几句话,而发现端倪的静安目光化作探照灯,把座位上的两个人再次从脚到头审视了数变。直看到脸皮最厚的徐缙都忍不住垂了眼帘。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失望,刚才那位惊艳的四姑娘不是你要相看的。”等人一离开,徐缙端起热茶打趣脸色发红的张东。 张东没有回话,他还在想着刚才端茶倒水,说话微笑一举一动,都那么得体优雅温婉可人的月华姑娘。 都是一样一样的动作家里的姐妹们做起来,怎么就没有人家那么好看呢!怪不得是书香门第教出来的。 想什么呢,徐缙又推了他一把,问了一遍后,张东才道:“于四姑娘惊艳到是真惊艳,不过没什么失望的。太漂亮的女人不适合我们家,何况我也守不住。娶回家未必是福气。象月华姑娘这样的就很好。” 何况,那个于四姑娘长得太单薄,一看就要娇养精心呵护的,月华姑娘丰腴圆润,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自己娶妻最主要的当然是传宗接代,料理家事,怎么能犯傻只要个样子好的! 暗暗腹诽了一番,张东揉揉鼻子对冯俊狠狠夸了一番月华,还有冯叔的好眼光,表示了自己对这桩婚事的十二分满意。 他们这边讨论着女孩,女子那边也在探讨着他们。 从姨母那已经知道相看的对象是张东后,月华就在没有开过口,只听着静安把男方详细情况说给自己听。 “他家的百户是世袭的,将来张东的长子就算在没有本事,生下来也是六品武官。他们家里条件不错,除了这边的地和庄子,说是在关内还有皮货铺子呢!只有两个妹妹都出嫁了,一直没有娶妻,除了脸上有疤外,主要也是张东在挑。” 静安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她这个颜控对张东那道疤是很介意的。 一起朝夕相处大半年,也清楚月华嘴上不说,也喜欢漂亮的少年,所以自己为了月华特意跟继母加重语气提了几句那个疤痕。 但姚氏夫人的话更现实得让她不能反驳。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月华不像你们,她退过亲,人才也不出挑,又几乎等于父母兄弟全无,没了娘家可靠。就算嫁妆我们帮着准备了,很多人家也挑拣的。年纪也太大了等不起。张东跟她年纪相当,自己有本事家里又有钱,进门就能做当家的夫人多好的条件,要不是他想找个识文断字,又温柔乖顺的怎么会轮到月华。人要拎的清自己斤两脚踏实地才好。” 刘二妞小老鼠似的蹿进屋子,静安赶紧关门瞭望了下,才把她拉到身边让这个小探子把偷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学来。 当听到张东说,‘娶媳妇就要月华姑娘这样的才好’,一直没说话,没表情的月华,终于浅浅笑了下。 这天下午,月华在姚氏房间呆了很久,都看出来她并不是很喜欢这门亲事的姐妹两,替她长吁短叹了一番。 乐安趴在枕头上很是纠结:“也不知道月华姐有没有勇气说自己不喜欢,但真错过了张百户,不知道她将来又会不会后悔。” 静安不以为然:“后悔总比试都没试过,就认命认怂强。” “这算什么认怂,女子婚事本来就该听父母安排。自己怎么好争取。”乐安瞪了眼二姐,替月华伸张委屈。 看了很不理解自己的小四,静安没辩驳这个封建父权下小土著的婚姻观念。 大环境下很多信条都已根深蒂固在这个世间人的骨子里,她无法抗衡,更没法扭转,所以换了个轻松话题。 “小四,要是父亲找来七八个男子给你相亲选择,你自己真心想找个什么样的?” 这问题乐安从小到大还真没想过太具体详细,几岁懂事起,她就知道父皇给她定了陆景衡做未来的驸马。 情窦要开的年纪,碰上国破家亡。到于家也保受离乱,一心只想能好好活着就好了。哪有闲心想什么男人呢! 如果真随自己心意,喜欢什么样的她一时还真说不上来。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是没用的,大哥来信说他到京都被陆行赏识,收到了门下做弟子,现在住在陆家,跟着陆景衡一起学习制艺。 陆家世代书香,陆行学问了得,一直是江南士林领袖,如今又得了皇上的青眼妥妥当朝新贵。大哥有了他这个恩师照看提拔,那将来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父亲欢喜的不行,全家也说这是好运来挡也挡不住。只有乐安一个人心里清楚,这恐怕是陆景衡说动了陆父,为了名正言顺结识于家的准备。 也不知道三年多没见,陆景衡现在是否还是那么固执,没有看清楚当今形式,一定还要娶自己过门,履行当初的婚约。 自己是真不想嫁到陆家让他为难,误了他一生前程。 更不想因为这桩婚事让他父母怨恨,家庭失和。偏偏陆景衡死心眼看不破,说好帮自己不上情份体面解决婚事的常青,如今也音讯全无。 叹息一声乐安摇头:“我还没想好,二姐你呢?” “我吗?”撸了撸手上血红的手串,脸微微红的静安咬了两下唇。 “我将来的夫君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必须的,还要长得好。” 乐安拍了下姐姐反驳道:“男人怎么可以看样貌,皮囊早晚有一天会衰老变丑的。人应该先看品性吧!” “长得不好,怎么下咽!吃都吃不下去了还哪里管得上品性。”静安开了个黄腔。 “又不是吃菜,什么吃不吃得下去?”纯洁的乐安没听懂二姐这黄段子。 哈哈哈,静安被妹妹懵懂无知的样逗笑了好一会,才贴过声道。 “告诉你,这个吃不是吃饭的吃,不过也差不多。就像男人好女色一样,洞房花烛也掀开盖头一看,怎么亲得下去怎么想扒光......” “你,你这个不知羞的。在哪里学的浑话。”乐安愣了下,反手掐住敢说下流话的姐姐。 “服了服了。”拉住妹妹掐在自己屁股上的手,静安讨饶。 乐安不提这个不正经的好色条件,说起姐姐提的第二个条件。 “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谁家不都是一夫一妻吗?至于兼祧两房都是正妻的人家,爹爹也不会答应让我们委屈。所以二姐你不用担心了。” 哎呀,理念不同沟通都费劲。 静安翻身解释道:“我说的一双人呢,是我的男人除了我之外,再没有别的女人,不管是什么小妾,通房,丫头,嫖妓,别的女人动一下他就死定了。 “是要男子为你身不二色吗?”乐安换了个词。 “对,就是身不二色,形容的很准确。”静安重重点头。 在枕头上把头歪过来,乐安蹙眉道:“二姐,不说自古乾坤阴阳这些你不认同的,要是男子婚前答应了只守着你,可将来反悔偶尔章台柳巷应酬碰了别的女子,你又能如何?” 哼了声,静安恶狠狠道:“既然天地乾坤都是一对一,男人女人都是人为什么不同,再说他敢对我不忠贞一次,那就一拍两散。 不过放心,姐姐我自然有法子困住他的心还有身。你二姐我虽然没有你这小模样,对付男人的手段比三十六计还多点。实在不行还能阉了他!” 呃,阉,阉割?凶残二姐上线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 61 章 世间女子多艰难, 认命妥协是大多数女子的选择。 尽管很希望夫婿是个清秀些, 儒雅些的男子,可月华并没有对这桩姨母看好的婚事, 对面相狰狞丑陋的张东表示出任何不满与异议。 她一个被退过婚, 没有亲生父兄撑腰,没有丰厚嫁妆的女子, 还要怎么挑剔呢! 就他吧, 毕竟他能越过容色过人的乐安不要反而一眼看中了自己,一定是有几分喜欢自己,将来婚姻里一定会尊重自己这正妻,好好过日子的,不是吗? 月华这边点了头,对她十二分满意的张家, 很快安排媒人上门了。 但没想到同时上门的还有徐缙家来的媒人,而他们家提亲的对象竟然是乐安。 家里没有男人做主, 姚氏不用跟任何人商量直接婉拒了。 她清楚的很。别说乐安已经有了人家看好,就算是没有,尽管徐家和徐缙的条件,都要比张东好上得多, 自家老爷也决不会把女儿嫁过去的。 老爷跟她说对几个女孩都一样看待,不管夫婿人选还是嫁妆。可亲生的自然不同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月华能嫁给纠纠武夫,乐安两个却一定会嫁给斯文读书人家。 “哎, 那天那个徐缙上门求娶你呢, 真没想到那家伙色胆不小啊!” 尽管徐家媒人上门一盏茶的时间, 就被姚氏打赏银子送走了,消息超级灵通的静安,还是立马知道了。 “徐缙要求娶我?”乐安一惊之下手下的笔划破了纸。 静安没想妹子这么胆小,赶紧道:“放心,太太没答应把人送走了。” 呼,乐安长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炕上。 女孩子十六七岁的年纪,谁不希望有人喜欢有人爱呢!小四这是怎么了? 静安看妹子听说有人来提亲,只有惊吓,没有丁点欢喜的样子好奇追问:“至于吓到吗,有人喜欢自己不是该高兴的事吗,而且徐缙条件还不错啊!” 乐安摸了摸耳边小丁香对二姐翻了个白眼:“我跟他不熟也不喜欢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话音未落,不等姐姐说什么,乐安自己心头一凛又是一惊。 自己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对于未来夫婿熟不熟悉,喜不喜欢这种问题,以前她可是丁点都不会考虑的。 如今怎么听到婚事不是先想着合不合适,反而是喜不喜欢了呢! 更可怕的是,为什么刚才想到熟悉喜欢的人,自己的脑海里会出现恩人的五花脸呢!真是太奇怪太惊心了!一定都是近墨者黑,自己被二姐耳濡目染影响坏了。 有些羞有些恼的乐安,迁怒的伸出手扭了二姐的耳朵一下,无辜被伤的静安叫了一声。 “嘶,人家看上你的美色上门求娶,你恼羞成怒拿我出气,好冤枉啊!” 还不知道妹妹为什么揪自己的静安,耍宝倒在了炕上。 被拒绝的徐缙听了媒婆的回话不理会父母的埋怨,一个人快马去了冯俊家。 见他突然上门冯俊一愣:“你怎么又来了,今儿不当值吗?” 徐缙摇头:“好兄弟,我也不瞒你。今儿我让媒婆去于家求娶了。” 什么,听到他求娶于家姑娘,冯俊心下一突脸都白了。 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就被拒绝的徐缙,低头闷闷喝茶没注意到好兄弟吓人的神色,自顾自说着自己的心思。 “那天我一眼看见于四姑娘就喜欢上了,不仅是她的样貌还有谈吐举止一颦一笑,都让我刻在心上放不下了。所以回家就求了爹妈...... 呼,听他求娶的是乐安,冯俊才把嗓子眼里的一颗心落回原位。 又暗暗吐槽,我自己这都不知道怎么忙活官司呢,又怎么帮得了你。 可毕竟是朋友又求上门来,他想了想还是好言相劝,并把关于乐安婚事的一桩秘密透露给他。希望他知难而退。 “于四姑娘那模样没的说,当初大明府里就是翘楚,人才也一等一。你该知道那年来黄龙的路上她替辽王给皇后娘娘抄经的事吧。听说因抄经章同知的夫人在寺庙见过了她一次,当时就喜欢的不得了,已跟于老爷私下口头定下了。人家章公子可是嫡长子,学问也好说是怎么也能考成举人的。于老爷自来喜欢读书人,你这小小武夫是没戏了。” 原来是五品同知家的公子啊,徐缙撇了撇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血气傲然不屑。 “怎么就没戏了,一家女百家求吗!她如今不是没定亲,我不争一争就把人拱手相让也太废物了吧!我现在是百户官小位卑但不会永远是百户,她二姐和二哥不还没成亲呢吗?就不信一两年搏杀我成不了千户指挥使。就不信到时候于老爷还看不上我,去挑那个靠老爹的文弱书生。” 这两句男儿志气的话,让有心求娶静安的冯俊也热血起来,猛地一拍手边桌子。 是啊,不争一争怎么知道不行呢! 他们武官只要肯搏命拼杀,立功升迁是很快的。 有了身份地位,在加上一片真心诚意,到时候于叔叔自然会给他们个机会的。 刹那,冯俊也跟着咬了咬牙下了狠心。 兄弟的异常神态举止,终于被徐缙发觉了不妥。 他向来脑筋精明,把自己进门前后的言语合计了一遍,就猜到了冯俊和自己有了一样的心思。 顿了下,眼睛一亮抚掌大笑:“怪不得那天张兄说于家二小姐不够娴静淑女,你急赤白脸的就要辩解,原来佳人已入心!” 冯俊脸一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的情形和别人还不同,要说徐缙求娶乐安是翻山过海一样的难。他想要和静安结成连理,想让于家同意,那就是要平山填海一样的费力了。 见冯俊低着头,微微红脸跟大姑娘似的不抬头扭捏,徐缙拍着他肩膀朗声。 “男儿丈夫喜欢就喜欢,大方方坦荡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看那个于家二小姐的情态分明也对你有意,你们两家又是世交故友,就算你们家如今家境差些,以于老爷的品性也不会多挑剔,既然彼此有情,你怎么没去求娶?” 这桩心思压在心底太久,又无人好说能说,也知道静安喜欢自己的冯俊早就被悲喜交加的情绪折磨的心焦。 见徐缙也有心做于家女婿,犹辽了许久到底说出了自己的大麻烦。 “我是真心喜欢于二小姐,也知道她心里也是有我的,可,可我已经在大明府订了婚约!” 咣当! 手里茶碗跌落地下摔了个粉碎,徐缙大惊失色下跳了起来。 什么,兄弟竟然已经订了婚事,可怎么大家都不知道? 不,不,这事现在不重要了! 冯俊他既然有了未婚妻,怎么还可以刻意与于二小姐往来,勾得人家姑娘已芳心暗许? 这,这实在不是磊落男儿该为的! ... ...... 谁也没想到,张于两家晒嫁妆过礼的当天,衙门报喜的信使也同时到了大门前。 大哥于诚在此科高中,列二甲第一百零八名,赐进士出身。 喜笑颜开的静安一边给报喜的塞喜钱,一边好奇的问了句:“今年的状元是哪位啊?” 衙差接过喜钱,笑呵呵道:“这位可有了名了,说起来跟你们家还有几分渊源呢,就是你们家大哥的同门,闻名江南的大才子陆景衡啊!” 陆景衡高中状元了吗! 乐安听到这消息是真心实意为他高兴,转而想到两人的婚事,眉头不禁又紧紧皱了起来。 去年秋,自己就满孝出服了。 当初,在各种缘故下她是答应过陆景衡,如果三年后他心意不变,家里也同意的话,那么自己也愿意遵从父母的遗命,履行曾经的旧约。让他来上门提亲。 那时常青说过,陆家为了儿子的前途,家族的未来,一定不会让这婚事坐实,他也会筹谋好让陆景衡自己退婚,保全彼此脸面姑情。 还特别嘱咐她先别提毁婚的事,让她安心,口头答应只为暂时拖延下,以免脑子单纯的傻书生陆景衡闹到不可开交。 可如今,万一陆家父母拦不住陆景衡,可怎么办好呢! 眼下,乐观是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想在闹出什么波澜了。 如果能在这远离壮阔京都,江南繁华的辽东找个平凡的男人,落地生根一辈子也是不错的! 一举成名天下知,陆景衡三个字短短几天已随着春风传遍九州。 “果然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才学了得又年轻俊秀,这一回状元游街有得兵马司忙了。不知道会从天而降多少帕子锦囊呢!” 杨世子看着头戴金花,身穿红袍,跨金鞍骑高马就要游街去的陆景衡,羡慕同时真心夸赞。 像是应了他的话,陆景衡骑着白马才出去几步,几个精美的荷包就随着鲜花飞横空中,落在了状元郎马上。有一个还正砸在了陆景衡肩膀。 “呀,是我的,是我的,我的荷包砸中状元郎了!”路旁酒楼上,不知道谁家的女子惊喜声简直能震破天际。 还没成婚的杨世子仰头寻了寻没有发现那个豪爽的姑娘,不是他眼神不好,实在是围观状元郎的女子太多了。 放眼望去,街路二楼处处红粉娇颜,哪能分得清谁是谁呢! 杨世子揉揉脖子,对身侧一直脸沉似水的赵羿道:“四哥,你说咱们这位一表人才的陆状元金榜题名后,会不会马上就洞房花烛,来个大小登科双喜临门啊。我可听说兴献郡王有心让他做自己女婿呢...... “他那是做白日梦!”敢抢乐安喜欢的人,真是不知死活。赵羿扔下句狠话,转身离开这让自己眼疼心堵的地方。 杨世子到没多想赵羿的话,毕竟他清楚内情,知道兴献郡王年轻时跟当今皇上作对争锋的仇,皇帝现在还记恨着呢!怎么可能轻易让他如愿,得个状元好女婿呢!就是陆家为了儿子前途也决不会答应的! 整个京都今日处处彩绸飞花喜气沸腾,都在为新科进士们庆祝。 不想看碍眼情敌风光的赵羿无路可走,再次返回内宫想陪母亲说说话,吃了晚饭在回自己冰冷冷的府邸。 哪知道路上正碰见自己二哥齐王和几个勋贵子弟,被他们死活拉到了演武场。 历经两世,赵羿早没了无畏争强好胜的比斗之心,最近心情又实在不好,万事都提不起精神。 所以进了场就懒洋洋靠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看别人厮杀得快要睡着。 “四表哥,你怎么不下场啊,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高手风采。”女孩脆生生的话传进耳朵。 被打扰好梦的赵羿余光看了眼身侧几个女子,说话的是自己不知道哪个堂妹表妹的,懒得搭话的他又要合上眼皮。 齐王伸手推了推他打趣:“就是啊,四弟。你不下场露两手震一震他们这些家伙,也该成全场下无数芳心啊!” 情敌正披红游街风光无限,他还要欢喜成全,自己一颗心都碎成渣渣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可二哥的话不好不接,毕竟不是一个娘生的,还是要客气客气的。 赵羿嗯了一声来了句:“小二嫂今天真亮眼,二哥好福气。” 一时没明白四弟什么意思的齐王愣了下,扭头去看女眷那边自己心爱的侧妃,发觉她头上熠熠生辉的红宝金凤后,恍然大悟的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会笑够了,他凑到如今竟然会跟自己玩笑的弟弟跟前,一本正经问。 “前几个月听大哥说,你要个绝色美人才肯成婚,不知道四弟是喜欢雍容牡丹还是娇媚芍药或者出水青莲,二哥也帮你寻么寻么!” 替自己寻么,呵呵,懒得理这些为了太子之位手段尽出的哥哥们,赵羿淡淡接了句:“牡丹还有千百种呢,弟弟说不清。”又闭上了眼睛。 “二表哥,你们说什么牡丹芍药啊?”刚才开口的姑娘又殷勤上来问。 和谁都很温和的齐王对几个妹妹笑道:“说你们四哥呢,他都弱冠年纪了还不肯大婚,就是因为想要个绝色美女不可。” 对英雄有崇拜情节的几个小女孩一愣,异口同声道:“不可能,四表哥才不会那么肤浅呢!” “对,大将军怎么可能只爱美色,辽王爷一定是心系家国才一时不成婚。” “嗯,就是就是,辽王爷才不会跟好色的凡夫俗子一样。” ... ...... 烦死了,一群女人不安分守己一边待着,还叽叽喳喳跟麻雀似的。 最近这些日子因陆景衡成了状元,做噩梦都是乐安成了别人媳妇,天天百爪挠心样烦躁心乱的赵羿,有点压不住火一个挺身坐直冷笑一声。 “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孔圣人都这么说了,我一个凡夫俗子怎能免俗,本王就是肤浅好色,就是非绝色不娶。” 用不屑冷淡的目光扫了一圈惊讶无比的贵女们,赵羿不知道用多大心力才压下那句。 “你们这些狗尾巴草小野花别痴心妄想了,这么丑本王看了都伤眼,现在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演武场下忽然寂静下来,齐王没想到这个向来少言寡语的幼弟,如今性子古怪脾气也爆了。 懊恼的拍了下脑门,拉了冷场王赵羿去了皇后那请安。 难得,皇上今晚也留在了皇后宫中用膳。和赵羿一起过来的二皇子齐王顺势也留了下来。 吃到一半,皇上看二儿子一直对小四笑,好奇的问:“老二,你四弟怎么了?你们兄弟打什么眼色呢,也说给父皇听听?” 齐王恭敬道:“回父皇,我是想起今儿四弟的话,好色与好德,他这坏小子差点让一群贵女尴尬的哭在当场!您是不知道,四弟当时就差点说本王就是眼光高,你们都太难看入不了眼,所以他才不肯成亲了。” 这个小四性子一向不肯收敛,坦荡荡的坏,气人也让人喜欢的紧。 自古父母爱幺儿,何况至德帝向来喜欢这个像自己勇毅果敢的儿子。闻言并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打趣了两句。 “那几个丫头虽然不错,在京都可算不上数一数二的美人,确实是配不上我们家的大将军。老四也别急,明年秀女大选,父皇让你自己挑媳妇,只要你看顺眼就行。你母后等你那杯媳妇茶,这两年头发都多白了好几根。” 明年要选秀?齐王和赵羿同时一愣又是一惊。 至德帝不是个贪花好色的,在位十几年几次大选都是为了宗室皇亲选妻,每次自己只留下三五个位份低的意思意思。 如今到了知天命年纪身体大不如前,又开始刻意保养。虽然天子不可空夜独寝,每月也只用半月时间临幸些新鲜的小妃嫔。其余都在些年长的妃子那只睡觉休息。 这些内帷密事别人不清楚,对于几位手眼通天的王爷还不算什么。 如今大选,皇上自然不会是为了给自己充实内宫,只能是为了给宗亲指婚了。 这些皇亲中位份最重的,就是三皇子晋王和四皇子辽王赵羿了。 齐王惊的是这两位皇子一旦联姻有了妻族助力,大皇子端王的地位更要牢不可破,他想以嫡二子的身份登上皇位更难了。 毕竟那三个是一母同胞,很多时候都是一致对外的。尤其对自己更是了。 而赵羿惊的是,历史在这里又重演了。 上辈子这次选秀是当了新帝二哥开的,如今父皇依然在位,却也要大挑。 尽管心湖早已波涛汹涌,面上两兄弟却依然如常应对。谁也不露出半分端倪来。 一顿饭跟儿子们说说笑笑实在痛快,端起酒杯至德帝看着幼子冷峻如锋的侧脸,忽然想起之前皇后的担忧。 还有最近锦衣卫递上来,关于辽王府中那些女子的情形。至德帝不由沉了心。 老四如此血性男儿,一定不会要走歪路的。他只是不喜欢庸脂俗粉的女子,可他真到年纪了,晚娶亲可以,开荤总是要的。 男人吗,一旦有了女人,才算真成人了。才知道什么是阴阳天地。 摇头笑了笑自己一定多疑,可到底还是多疑的至德帝,还是回身和贴身太监低语吩咐两句。 看着面前黑到发紫又清透盈盈的酒,认识这是什么的赵羿怔了怔。 齐王有心在父亲面前做跟弟弟亲热的好兄长,见他发愣,笑眯眯推了他两下小声解释。 “没见过吧,放心是好东西,是爷们就干了,等今夜回去暖玉温香在怀后,你就知道哥哥是为你好了!”说完一仰脖喝了自己那份。 呵呵,有什么稀罕,赵羿对着面前的酒暗暗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宫内用各种好药调制,助欲奇效的鹿血酒吗?上辈子他执掌天下十数年,什么稀罕的东西没见过。不过是没想到父皇会突然赐给自己一杯。 他因天赋好,性子也坚忍,自小练纯阳功。 三年一进阶,二十岁才算有成能开色戒,那之前别说他自己,就是父皇母后也小心安排他身边伺候的人,生怕他被勾引一时破了身,十几年辛苦毁于一旦。 了解他身体的父皇该知道,他多强壮气血多旺盛,何须药酒壮阳助兴呢! 不解中赵羿抬起头,却见父皇揶揄的眼睛里有担忧,目光微移,发现母后耳畔竟然有了银霜。 母亲老了,如果有些历史轨迹是注定的,因病去世的母后还有不多的福寿了,自己实在不孝,现在还让她担心牵挂。 愣神间,耳边又传来轰天的焰火声,那是为新科进士们庆贺的吧! 陆景衡这个儒雅清秀,如玉君子的状元郎,的确配得上清艳无双的乐安,他们婚后必然能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乐安一定会比上辈子跟自己幸福十倍百倍吧! 罢了! 既然已经决定放手成全,男儿丈夫何不能挥下慧剑!如今顺了父母意,正好也可以断了自己怎么也放不下的心。省得哪天心魔不可控在犯下大错,害了乐安也毁了自己! 心下发狠,一仰脖赵羿干了杯中酒。 既然喝了就是答应了,皇后唇角高高翘起,对身后嬷嬷使了个眼色。 本来二十出头的男人不用刺激都能时刻顶天立地,更何况精血充沛到时常精满自溢,如今又喝了烈酒的赵羿。 回到王府,赵羿还没走进自己原来寝殿,腿间已高高支棱起了帐篷。 高怀德早就接到了宫里的信,看着皇后身边大嬷嬷将一个芙蓉脸秀眉秀眼,身材好到他这无根的太监见了都眼晕的女子送到王爷内室,一颗心是又喜又惊。 王爷分明是对于四姑娘心心念念,怎么如今会答应宠幸别人? 他可是从小伺候赵羿的,深知主子爷的脾性有些古怪。爱什么就只爱什么,绝不肯换了别的将就凑合。 如今,这是换了心意,不会吧! 见王爷此刻果然回来,还是如此动情之态,高怀德不敢问一句,安静跪在了门边。 赵羿酒意微醺进了内寝,房间里伺候的一个都没有,只有个青丝如绸散落肩头,披着轻薄宫纱的美丽少女,跪在床边大红绣毯上。 “王爷万福金安。” 被司寝局精心过的女子,柔声细语中抬起了一张光洁如玉的脸,露出了纤细修长的脖颈,和胸口处薄纱几乎遮掩不住的浑圆雪白。 这是母后特意给自己安排的吧!自己实在让她担心了。赵羿叹口气走上前一步。 女子知道自己的优势,在王爷走近时,使劲凹着腰把成熟魅惑的身段尽情展现。 依然仰着小脸却把眼帘微微垂下,妩媚勾人又楚楚可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 62 章 五月春光妩媚, 百花鲜妍, 正是鸳鸯成侣的好日子。 张东二十三了,很着急想成家生子, 于家也不是挑剔的人家, 两好换一好,互相妥帖下两家婚事进行的很快很顺。 月中的时候, 两家六礼已经到了最后的亲迎。 婚礼头一天晚上, 月华被姨母姚氏在黑天后叫了过去,在回来时脸红的几乎要滴下血来,上了炕偷偷摸摸把本书往自己小柜子底下塞。 乐安不清楚这些事,静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哈哈笑着去抢月华的书。 月华没防备,见书被抢去, 急忙道:“别,这不是姑娘家看的东西, 快还我。”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就是伦理大事春宵秘戏图吗?”静安大咧咧翻开薄薄几页纸。 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那是什么好奇凑了上去,谁想一副惊心动魄的图画跃然眼中。 花园里的草地上, 一女子只着绣鞋俯趴在牡丹花前,身后同样光溜溜的男子掐着她的腰向自己股间撞去,两人交合之处的男子那物, 被笔墨勾勒的栩栩如生。 哎呀。愣了片刻乐安惊叫一声, 满脸通红和月华一样钻到了被子里捂住了脸。 这,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真是羞死人了! 切,冷哼一声对这两没见识的村妞摇摇头,静安一边津津有味翻看,一边云淡风轻的说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画出来出了书不就是给人看的。对了月华姐,你不会还没看吧!那明天洞房你什么都不会可怎么办,这可是大事,你不想生儿子了?” 事关传宗接代,儿子可是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月华当然不会马虎。 半响,蚊子般哼哼道:“姨母已经交代我了,到时候只要乖顺的等着就好,忍过去就好。说张东是男子他会的,我随着他就好。” 等着,忍着,顺着,我的天。古代女人也太没进取心了啊! 静安过去掀开月华的被子,一本正经道:“姐姐啊,你这思想可不行啊!想要婚姻幸福,必须要抓住男人的心和身,让他离不开你,放不下你。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房事和谐,说白了就是你要让他在床上舒服痛快,自己也要舒服享受懂吗?” 怕这封建傻妞不信自己的话,静安还摇头晃脑拽了两句文绉绉的话出来。 “枕席间亲爱倍至,而不知为人。男女两人恩爱非常,却不懂得进行床榻上鱼水之欢也不算美满夫妻的。” “你羞不羞,大姑娘家家胡说什么啊!”月华听她直言夫妻隐秘,简直羞恼了。 “就是,就是。还不快把那东西扔一边,吹灯睡觉。”一直最接受二姐奇葩思想的乐安,此刻也红了脸,躲在被子里小声训她。 “我胡说?” 静安扔开那本没什么新意的春宫图,起身去找家里的枣心笔,翻出几张厚纸来,一边画一边教育那两个保守封建土著妞。 “就像孔圣人也说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与孟子同一时代的告子也说:食色性也。意思就是理直气壮地吃,理直气壮地,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圣人都给背过书嘛。 在说,床榻上这事开始女子羞涩,男人会心疼怜爱一阵,可你总羞涩跟死鱼似的也没意思,木头人谁喜欢啊!下半身痛快比命还重要的男人,时间长了怎么不会去狐狸精那偷腥图个爽快啊!” 本就有画功,这几年又画多花样子的静安,很快画了更火辣的简易三十六式。扒开那两人的被子硬塞给她们看。 “男人吗,嘴上说的好听。喜欢端庄贤惠的,其实骨子里都喜欢浪货小妖精。那个存天理灭人欲的朱熹,还不是跟儿媳妇小尼姑鬼混,女人抓住男人的小弟弟才是根本。” 看月华和小四虽然还都不动不看,却不拦着她‘胡说’了,也没有堵耳朵。静安就知道她们也想听。一时间为人师的兴致更高了,一个人叽叽喳喳说了很多。 其实她也没实战过,不过在知识大爆炸年代看得听得多了,跟乐安她们两小少出闺阁的土包子比起来,那就是先知水平了。 “这种事不光对男人重要,女人也一样需要的。我可不是信口开河。女人如花,花,是需要水浇灌的,女人是需要男人滋润的。不然你们很快就干枯憔悴了。不信你们看看那些嫁了人,却跟年纪不相符的干瘪衰老妇人,一定是没有男人疼爱润泽的。” 月华听她这么说,想起家里父亲那个干瘪可怕的老姨娘愣了愣,睁开了眼睛。 哎,终于有个好学生了。静安兴奋的也拉起小四,继续摇头晃脑。 “让本小姐先给你们说个笑话,活跃活跃气氛,打开尴尬局面,来证明女人也需要抚慰的,不要以为这只是为满足男人,做好了女人也是很享受的。 话说,某朝一个皇帝见自己的宠妃萎靡不振,面容憔悴,急召御医诊治。诊断后,御医开出了处方:“壮汉2条! 皇帝出游外巡半年后回宫。他见爱妃容光焕发,美艳更胜从前,龙颜大喜。可惜就是羞答答不肯说出治病经过,皇帝便宣御医上殿来问个究竟。御医战战兢兢的带着2名干瘪瘦汉跪伏殿前。 皇帝问:下跪何人? 御医诚惶诚恐地回道:“他们乃治妃子病的药渣” 哈哈哈,静安自顾自笑的欢了,月华也噗嗤一声笑出来,只有想到曾经父皇三千后宫的乐安若有所思。 哈哈笑了阵,静安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来,赶紧嘱咐新嫁娘,也许会很快怀孕的月华。 “要是有孕了,也不必给男人找丫头纾解,能快活的手段多了呢,手,腿弯,小脚窝,还有甜润的唇舌,男人一定爱死的,我给你们说口......” 啊,没想到静安说着说着敦伦,会从床上到了床下,还换了那么多说不出口的手段,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二姐,你哪里学的浑话。不许说不正经的。”乐安去捂她的嘴。 “这算什么不正经,人从书里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什么市井污糟本子,都把你教坏了。”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你们眼下假正经,等以后就知道我说的好处了...... 笑闹羞涩的一夜后,人生开启新大门的乐安和月华起床时都有了黑眼圈。 还好嫂子想的周到,担心新娘子紧张已经准备好了滚鸡蛋。 几番浓妆淡抹月华依然是个美丽的新娘子。 辽东这边婚礼讲究个热闹,接亲的时候更是越闹日子越兴旺。 张东家是本地,人缘又好,非要跟他到新娘子家迎亲的兄弟几十个。 一个个身材高大的军中健儿穿着喜气衣衫,并排站在于家大门口漫天撒喜钱,放开喉咙唱起了喜歌,场面真的只能用壮观形容了。 好热闹的静安拉着乐安潜伏在侧院偷看,眼见几十个大汉,把缠绵喜歌唱出了土匪抢亲味道,簇拥新郎官横着挤进了大门,不由笑倒。 “一会我们二哥背着新娘上花轿,会不会被这些人的纤夫号子吓到腿软啊!” 哈哈,乐安品了品二姐的话,觉得这号子形容果然贴切。 姐妹两正笑成一团,就听身后有男子低沉的笑声,回头一看,静安惊喜的松开妹子,小跑上前。 “冯大哥,你过来了。怎么没在前面吃两杯喜酒呢?” 月华姐出嫁,作为娘家姊妹,静安她们都做了新衣服添喜气。 此刻,粉色百褶裙外罩着玫瑰红比甲的静安,梳着精致的牡丹头,难得的婉约端庄外还多了分娇俏柔媚。 看得冯俊一颗心乱跳,眼发直,不知道怎么就没了一直的隐忍和分寸,情不自禁脱口道:“二妹妹,你今天真好看。” 啊,呀! 心上人突然这么夸赞自己,情窦也是初开的姑娘在大方也不好意思,垂头红了脸。 跟过来的徐缙一看这形容,叫了声不好,上前大声笑着打断。 “于二小姐好,我是上回来的徐缙,前面太闹了,喝了酒嗓子又有点不舒服,才和冯兄弟过来找杯茶喝!” 听了徐缙刻意提醒的话,冯俊心里咯噔一下,见就要走过来的乐安,赶紧跟着笑道:“是呢,唱喜歌嗓子都要喊破。真是渴了。” 乐安丝毫没发现姐姐难得的娇羞,也没看出来冯俊和徐缙的眉眼官司,作为合格的娘家人,听了这话她已经急急转身,去安排丫头往前面伺候茶水给客人了。 静安见有外人在,也不好多说话,随后也赶紧去帮忙。 徐缙看着明显情根深种的静安,眼珠转了转,胸有成竹道:“冯兄,你这招到是不错,如果能让于四小姐先对我倾心,于家老爷也不好在棒打鸳鸯吧!” 你,没想到他会有样学样,也想要去勾引乐安,冯俊一愣变了脸色,却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 ...... 其实,世间男女间就是那么回事。 多少人都是不需要有情,就可以翻云覆雨纾解的。 不同的是,女子只要承受,男子却大多要主动俯就。尤其是身份尊贵,没有人敢主动压过去的男人,更是如此。 王府内寝里,喝了强劲的鹿血药酒,身体已经剑拔弩张的赵羿,走到床边屏住呼吸,眉头却越来越紧。 母亲安排过来伺候他的这女子,脂粉味怎么这么重,还俗气的用了香露,披头散发跟个疯婆子似的,眉毛太黑太长,嘴唇红的过份,脖子长的跟死鸭子一样。在看那胸大的,简直就是颤巍巍一堆肥肉,恶心的他真想自戳双目...... 虽然鹿血酒药力强燥,让他身上热血如潮奔涌,可眼前百里挑一的二八佳人,却从上到下让赵羿从嗓子里一阵阵犯恶心 静立片刻后 ,不管是为断了自己的糊涂念头,怕自己一时冲动毁了乐安的幸福,还是对于母亲的孝心都不管用了。 压制不住想吐的赵羿,再也无法忍耐胸口的恶心,只能转身大步飞奔出了寝殿。扔下千娇百媚的侍寝宫女目瞪口呆。 在东城门外守了一夜一天,夕阳落山后,杨世子才等到满身风尘归来的四表哥。 擦擦额头急出来的冷汗,看着那远远飞驰过来的一人一骑,不知道为什么杨世子竟然有了种凄凉悲哀的感觉。 而纵马山河一天一夜的赵羿,是真的满心悲凉。 风中飞驰的这一天一夜他想了很多。 对于乐安他自己是死也不甘心,才在一颗心被伤到千疮百孔后,重活一世依然弥足深陷到不可自拔吗? 对于去亲近别的女子,他自己到底是不能,还是不肯呢!怎么就死活非小白眼狼不可了呢! 想到最后赵羿依然不知道答案,却清楚对乐安,他真的是热血难凉除非死,此生依然要孤零零苦熬了! 杨世子已经从差点急昏了的姑母和快跪死的高怀德那,知道了昨夜王府发生的一切,如今面对这个‘临阵脱逃’的表哥,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正当年纪血气方刚的男人,喝了药酒面对几乎脱光了的美娇娘,不扑上去压了在压,反而转身离开骑了一夜的马。除了不行,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理由可解释推脱了的。 扭头直直看着不时偷眼看自己的杨世子,赵羿特别肃穆的给了句必须的交代。 “本王一切都好,只是不喜欢,没心情。” 呃,好尴尬的话题,可想想郁结担心到伤心大哭的姑母,杨世子还是小心问询。 “四表哥,你是怎么个没心情法,我觉得那姑娘挺好的啊,那身段是个男人都得硬啊!” 已经去实地看过眼,想找出问题所在的杨世子,只能无下限了! 这些话赵羿本来不想说,可知道母亲必然牵肠挂肚,又不好直言跟自己开口,还要替自己在父皇那里遮掩,他也只能让这个表弟转达了。 “本王一直很,可看了那姑娘就没心情了。你不觉得她的脸太尖,眼睛太魅,嘴唇更红的跟血似的,胸太大,屁股太圆......” 靠,杨世子觉得自己实在无法跟这位四哥沟通了。 胸大屁股圆,这都是女人的优点,男人最喜欢的好不好,四哥你的口味有点迷啊! 觉得无法在审美上沟通的杨世子,把话题换成男人本质。 “四哥啊,就算她丑的天怒人怨,你喝了血酒也能憋得住,不难受吗?自力更生怎么也不如温香软玉痛快舒服啊,你就凑合将就当发泄了不行吗?” “不行,本王的人生信条就是不能凑合!” 斩钉截铁扔下一句话,赵羿目光向前,不在搭理没理想只会随便将就的表弟。 正是晚饭点街上行人不多,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悠哉哉随马漫步就到了内城。 本来目不斜视的赵羿,忽然勒住马缰看向不远处的笔墨铺子。 “四哥你怎么?”驭马上前一步的杨世子刚要问为什么停下,目光也被药铺门口的人定住。 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色绝丽,一张脸似晓露中绽放的冰莲,又从骨子里透出股灵秀清艳。 尽管肃着一张脸不笑不说话,还是让男人一眼就能酥软当地。 这些色心难抑的男人里,算是翘楚的杨世子自然在内。 赵羿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是怡安不是乐安,但还是目光灼灼把人家从头到脚看了几遍。半响才叹息腹诽不已。 没想到,没毁容前怡安这张脸和身段跟乐安真有九分象啊!怪不得陆景衡那么谨慎的人,敢大刺刺李代桃僵。 但于小四那丫头嘴边有两个梨涡,扯下嘴角就带笑,看着就让人心喜心疼。比怡安可是甜软可爱多了,身量也比怡安矮些更娇小可人,眼睛也比怡安的亮更水汪汪...... 鸡蛋里挑骨头般挑剔了半天,赵羿觉得自己心爱的人,就是屁都比别人香。 托着药包,莫名不自在的怡安抬起头,一眼就看见对自己发痴的两个家伙 微微蹙了下眉,眼中带了不屑,脸色更冷几分的她转身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 呦,还是那副脾气啊!被鄙视的赵羿笑了下摇摇头。 好在,现在的怡安虽然还是副世外仙姝冷傲的样,但比上辈子有人气活气多了。 不过,现在这份冷傲也是应该。 毕竟她现在是被周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上辈子她只是妓馆赎出来,坏了脸给下等给马夫奴仆发泄的花娘,什么傲骨傲气也被折磨没了。 不过这姑娘也算本事,在大牢里看管那么严下还能用碎瓷划花了一张脸,但也太天真傻气了,以为划花了脸就能清白而死吗? 别说酷刑无尽的大牢,妓馆里不许女人死,又能折磨女人自动自觉听话敞开腿接客的法子,就多了去了。 幸亏上辈子乐安因之前服过毒,进了大牢后因被踢到旧病犯了,一直昏沉沉病怏怏的,没有什么力气。 不然于小四那小脾气,小聪明,听说卖了做官妓,估计也和怡安一样要千方百计求死。 要是真如此,在死不了,反而也跟怡安一样坏了容貌,也就没有人想着讨好上面,把她奇货可居弄出来送人。 自己也不会及时得了消息,能抢了人出来一夜缠绵在不能放下,心疼肝疼过来二十年。 不对,自己才不是动心深爱,不过是看于小四长得好看,男人本色而已,对,不过是自己大男人好色。哼! 因破身失败,又耿耿于怀的赵羿,再次陷入口是心非嘴硬死撑,然后啪啪打脸的怪圈循环中了。 看了看天色,在看周家的马车上只有一个车夫,药店里一个丫头正大包小包的拎东西,赵羿有点疑惑。 自己这位大姨姐,可是很谨慎的性子。怎么会这个时辰,只带了车夫和个小丫头出来? 上辈子,怡安因家破人亡,又沦落成下等过,所以被救出来后没有过平常女子的日子。 在自己给她盖的家庙里一辈子吃斋念佛,每次送乐安去看她,也只乐安一个人单身进去,他也没在见过人。 但赵羿知道,怡安对乐安是真心实意的好。对自己的小儿子更是疼爱的很。 后来,乐安肯软下来性子跟他好好过几年日子,多是受了这位姐姐的劝,试着珍惜眼前人。 对此,他一直都是非常感激怡安的。不知道眼下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需不需要援手? 买好药,怡安的马车咕噜噜驶远了,看美人入神几乎流哈喇子的杨世子终于回过神,凑上来笑。 “怎么,四表哥你也看上她了。嗯,确实够绝色,配的上我们的辽王爷。” 敢打趣乐安的姐姐,赵羿反手甩了他一鞭子,冷声训道:“胡说八道,没看人是妇人头。” 勒住马,杨世子嘟囔着:“怕什么,就是嫁了人又能怎么样,只要你喜欢我都能想出法子帮你弄来。” 赵羿沉了脸,厉声呵斥。 “你是不是想死,你以为本王是你,饥不择食,跟女人上个床差点出人命。告诉你,女奴怎么玩也就算了,要是你敢动良家本王就一马蹄子废了你。” 知道这位四表哥向来说一不二,杨世子缩了缩大腿,猛点头,表示他绝不敢胡来。 见赵羿的脸色和缓了,他想到让自己‘美名’响彻京都的女奴隶,也冷冷的笑了。 想了下,踢了马凑过去低声说起这桩自己的‘风流美谈’给哥哥听。 “四表哥我跟你说,那回的事真不赖我。你以为那姑娘是什么贞洁烈女。真的烈女国破家亡就该先吊死了。 就像南宋的永宁长公主那样,带着一家子,还有听说绝色倾城的乐安公主,一起服毒殉国才叫贞烈呢。 她算什么,当初进了红帐给胡人当马一样骑着取乐,还能忍辱苟活下来。现在跟爷闹死闹活不过是矫情作态,还不如妓子呢!想要什么大大方方,这样的使心眼手段更恶心。 我干脆就成全了她,把人又送回了妓馆,她又哭哭啼啼不肯走......听说现在接客欢着呢,是红牌了。看来,我女人的手段还不如妓院里的老鸨子,说来也够丢人的!” 想到这位表弟对于女人的古怪性子,既然他自己有分寸够清醒就行了。赵羿没说话,只是暗暗摇了摇头。 那女子也是命运不济,看错了人用错了法子,以为杨表弟万金赎买了她回来,就能做张做致,可惜了。 杨世子把自己闹心事抛到一边,又凑上来冒坏:“四表哥,我跟你说,女人只要到床上给男人压住,一回哭二回恼三回就半推半就软成水了。 你这体力耐力,估计一次就能把她们收拾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了!等女人身子是你的,心也就是了,别看嫁人也一样...... “放肆,本王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以为是玩笑。” 见他还没断了对怡安龌蹉的心思,赵羿担心这个色迷心窍的表弟,之后会做出什么让怡安为难的事来,手下带了劲力一鞭子真抽了过去。 嘶,杨世子摸了下马鞭过后一定肿起来了的后腰,知道四表哥真动了怒,低头做忏悔状,再也不敢开口多话了。 冷着脸在马上的赵羿虽然目不斜视,脑子里却反复回想起刚才下流表弟的话。 “女人只要在床上被男人压到哭哭求饶,身体被征服心也自然被征服。” 可自己的本事也不小啊,他下意识垂眸看向腿间。 军营里很多人一起洗澡,他也暗暗比较过的,自己是相当有男人资本的啊! 每回在床上也都让于小四那丫头大汗淋漓,眼神迷离得胡言乱语了啊!怎么最后就是不能收复了那丫头的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 63 章 咕噜噜, 车轮缓缓滚过夜色。 车箱里丫头杏月偷偷掀开帘子, 见后面再没有人影跟上,才拍了拍胸口坐稳问起来。 “二奶奶, 刚才大黑马上的人是王爷吧?我看他靴子上的金龙是四爪的。” 满腹心事的怡安轻轻嗯了声, 神色有些疲惫地让杏月先把车厢里的东西整理好。 “哼,都是那个贱人狐狸精不好, 二爷单纯良善才要负责, 二奶奶你千万别为那个贱女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杏月气呼呼把那几包要给姨娘的东西规整好,看着眉间蹙蹙的怡安犹豫了下提议。 “二奶奶,要不然咱们托人带信给老爷,让他过来做主,或者去陆家找大少爷过来, 现在咱们家大少爷也是进士了,还认了三品大员做老师, 有状元的同门师兄,一定能给咱们撑腰的。” 丫头杏月嘴里的二爷,是指怡安的夫君,才成婚三年不到的表哥周正清。这一次他也金榜题名了, 成绩很好是二甲第二十四名进士,最近正苦读准备考庶吉士。 大少爷自然是指于家的大哥于诚了。 而让杏月恨恨的狐狸精贱人,是周正清在来京应试时, 在客栈救下的女子王彤儿, 也是被贬官员的女儿, 只不过他们家更惨点,父兄流放,女眷都成了庶民要回原籍去的。 眼下被周正清纳为妾室的王姨娘,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今日怡安出来买的东西,一大半都是她点名要的。 狠狠掐了掐眉心,怡安顶着杏月红红的眼圈,把那几盒相当贵又特润白的粉膏挑出来放到姨娘的那堆东西里。 拉过这好丫头的手拍了拍,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是个姨娘,我这个正妻有什么可计较的。还回家找父亲撑腰。她现在怀着周家的宝贝孙子,为二房传宗接代,我自然要感激要好生照顾。这才是嫡妻正室的本份。你难道想别人说于家三小姐是个母老虎,不贤妒忌的毒妇才好听。” 杏月这丫头做怡安的婢女也几年了,可对有些事还是当初在村子里脾性。 总觉得有女人勾搭自家男人,做妻子的就该厉害着扑上去,狠狠抓花狐狸精的脸。 然后在把自家的父亲兄弟都找来,大闹婆家一场,让男人认错服软才最好。 何况那个王姨娘恩将仇报,趁着二爷醉酒自己主动爬床,之后怀着孩子装无辜可怜带着人在周家门前大哭大闹。 带着奸生子这么不光彩的进了门,还想借着有孕欺压到正室夫人头上,想要她们奶奶的强。真是黑了心肠。在她看来这样不要脸的毒妇,就该装篮子里沉塘才解恨。 可听自家奶奶的话,再想到京都那些主动给丈夫纳妾被人人夸赞贤惠大度的夫人们,她又有些摸不准自己的主意是不是不得体,只好闷闷低下头帮奶奶揉头。 闭着眼的怡安脸面上不显,心头却也在翻江倒海。 可她不能哭,不能委屈,不能软弱,更不能闹腾。 眼下,父母兄妹都在北边连纸笔都缺的地方,挨着苦寒求生。 听说父亲任上还总有匪兵出没。听说那边天寒的女孩四月还穿着臃肿的棉袄棉裤,平时居家都是长袄裤子,很多时候出门裙子都省了。 自己如今留在京都,锦衣美食,软枕高卧,不知道比辽东的姐妹强多少,要还是不知足,还要有点事就让父兄牵念挂心,就实在太不孝了。 听大哥说,月华表姐嫁了个上了年纪,毁了容的兵家子,听意思继母对这桩婚事还很满意。 那将来自己的亲姐妹们,乐安和静安的前程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去。 她要争气,要硬气起来,不仅不能拖累父亲,还要把周家二房牢牢握在手里,这样将来才能接济照顾姐妹们。 王姨娘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心机深沉,会装可怜,会趁男人醉酒爬床的小贱人吗? 想生下孩子跟自己分庭而立,她以为有了男人的宠爱,有了周正清那蠢货的愧疚,还有了头生的儿子,就能在周家跟自己平起平坐了?呵呵! 周正清那个男人,虽然软弱糊涂了些,但清醒时却不敢错了规矩。 他是真心尊重敬爱妻子,但男人本性,也心疼新欢。尤其那可怜无辜的新欢,还有了他第一个孩子,难免偏疼照顾些。 怡安本来是不想计较的,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何况那些床事亲热也令人恶心烦心的要命,王姨娘能把周正清笼络在她屋子里,守在床上一辈子,永永远远不来碰自己才好呢! 可千不该万不该,那个贱人不该起了取而代之的心,还想管到银钱账务上来。 想到之前自己准备给月华新婚的贺礼,被她明里暗里指指点点。想到王姨娘仗着大肚子,还要分自己管家的权利。还说什么也想开个铺子补贴下娘家...... 想到周正清那没脑子的还想依了王姨娘,让个卖身进来的姨娘掌权管事,拿银钱置买产业,还敢问自己贴补娘家的事,怡安就恨的牙痒痒。 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一个姨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本份了。 冷哼一声翻身而起,怡安拉过憨憨却最忠心只为主子的傻丫头杏月,细心叮嘱。 “你明天让张才去买些鲜亮样子的漆器,专门给二爷用,他要考庶吉士了,整天看书伤眼,多看些色彩分明的东西心情也能轻松些。还有院子里王姨娘那几只小猫一定照顾好了,她怀着孩子不能心情不好。” “好。”自家奶奶真是太贤惠了,心里不舒服的杏月嘟着嘴点点头。 怡安闭了闭眼想了想,又道:“对了,我记得前两天厨房王嫂子说自己起了风疹是吗?你去看看如果烧退了,只肿着脖子有疹子不耽误干活,就叫她回来上工,王姨娘喜欢她炖的汤......” ... ...... “大幸啊,大幸。” 在任上急急赶回来的于存孝,看着喜报老泪差点没落下来。 儿子于诚差几名就掉到三甲同进士里去了,虽然三甲和二甲一样是金榜题名,但对于之后的前途影响却颇大的。 谁让官场上同进士和如夫人可是有一比的呢! 这一回老大虽然没有考上庶吉士,却分到西南直接做了七品知县,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好运了。 他拆开儿子厚厚的家书,读了一遍又一遍后,对同样高兴到嘴角弯弯落不下的夫人姚氏和喜气洋洋的儿媳李氏吩咐。 “这次诚儿有幸高中,多亏了陆家照顾,你们赶紧备两份厚礼,一份是谢礼,一份是给陆家大少爷,这科状元陆景衡订婚的贺礼。” 什么,陆景衡订婚了? 乐安一惊手中的针扎到了手指上,一颗血珠咕噜噜冒了出来。 “什么,陆景衡订婚了?” 参加完父皇圣寿,离开京都正骑马慢悠悠往黄龙府来的赵羿,听到消息差点跌下马去。 抢过苏义手里的密报,抛开别的不管,只翻到京都那页。 陆景衡在考取状元跨马游街半月后,很快和安远侯柳升嫡幼女柳娟订了婚约。之后还得到皇上的赐婚,婚期就在今年年底。 md,现在除了骂人,赵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为了让乐安这辈子顺利和陆景衡成婚,他把上辈子该嫁进陆家做正妻的王家小姐一家升迁调去了西北。让她们在没机会跟陆家扯上关系。 可没了王家怎么又来了个柳家,陆景衡这个废物到底在干些什么啊?他不是一心要乐安做自己的妻子吗? 上辈子这位状元公就算娶了妻,还整天摆出副被所有人辜负欺负的情圣恶心样。 这辈子乐安没有被自己‘强取豪夺’,于诚这个最好的媒人也给送进他们家门了,他怎么还是这么无能,错失乐安了呢! 也不知道于小四那个死心眼的,收到这消息能不能受得住?那毕竟是她喜欢了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一直以来心心念念想嫁的人! 情深爱重的竹马另娶他人,可乐安眼下就是在难受,想委屈,想哭一哭都不能。 她那别扭的性子,不肯发泄痛苦,会不会憋闷到内伤吐血? 上辈子她就是因伤心过度咳出血落下了病根,想到这里,赵羿矍然心惊,再次食言快马加鞭赶往黄龙府。 中元节的夜晚,总是热闹中带着悲声。 站在大慈恩寺古槐下,望着树上万千许愿的丝线,乐安犹辽了好一会戴紧了帷帽。 继母给去世的幼妹到佛前跪经祈福,嫂子也陪跪,但估计在为大哥祈福官运亨通。 二哥跟着刘家的送皮货进关了,眼下只有二姐和自己两人。 本来想喊二姐陪自己去湖边放河灯的乐安,左右巡视了一圈没有找到人。 扭头问一边正玩花的刘二妞:“二小姐跑哪去了?” 二妞东张西望一阵也疑惑:“咦,刚才她还在,会不会去那边看大戏去了,要不看法会去了。” 算了,虽然天黑了但湖边人很多,自己就到山门不远的湖边放完河灯就回来,有二妞和顺子陪着足够了。 让顺子跑腿买了盏河灯,乐安托在手里看了半天,才红着眼圈点亮的蜡烛小心翼翼跪下来放到了湖中。 佛寺里为往生者的唱经遥遥传来,看着那盏为亡魂引路的荷花灯渐渐飘远,想到几年来自己连纸钱也没给父母亲人们大大方方烧一回,再也忍不住悲戚的乐安,哽咽出声。 好在身边大多数人都在哀哀哭泣,念着过世的亲人,她这小声悲啼实在不招眼。 这可真是缘份啊! 苏诚看着快马回来,王府还没回,劲装都没换的主子,站在于家四小姐身后一动不动,只能感慨一声这二人有缘了。 可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所有的偶遇不过是用心而已。 进了黄龙府知道今儿是中元节,赵羿就快马直奔大慈恩寺。里外转了几圈,果然在湖边碰到了一个人偷偷哭泣的乐安。 她一定很委屈吧,亲人都不在了,说好娶他的人也弃她于不顾。 悄然无声站在她身侧好久,对乐安的心疼已经刻在了骨血中的赵羿到底不忍心,不知道怎么就出声提醒了句。 “别哭了,逝者已矣,亲人们不管在天上水中,都希望你平安康健欢喜无忧的。” “我知道,我只是忍不住。”没有抬头没有见人,乐安莫名就确定这话是跟自己说的,顺口接了下来。 等她又哽咽了两声,才惊觉过来。猛一回头,那双眼泪洗过的眼睛比水中朗月还要波光粼粼。 夜色中她模糊发现身边说话的是个陌生男子,下意识往后一退。 “小心,后面是湖。” 伸手带了她向前两步,反应过来自己不好在此停留的赵羿转身抬步。 带着点凛冽山风的松柏气息飘过鼻端,乐安眯了眼借着河灯微弱的光留神看去,男人的背影如笔直向天的高大苍松。 这人的背影,身上的香味,怎么和恩人一样,乐安怔楞一瞬,急行几步,伸手去拉正好握住了赵羿后摆的手腕。 转身走出十几步的赵羿只觉得手腕一凉,一只小手握住了自己,她的身子总是凉寒,这夏日里手怎么也不暖和。 脑子里念头一闪,赵羿习惯性就反手扣住了腕子上女孩的手,握在了自己温暖的手心里,想给人家暖着。 拉住他的乐安没留意被握住的手,反而急急问道:“恩公,是你吗?” 恩公,听乐安这么叫自己赵羿心头一凛,自己对她来说就是恩人啊,这身份倒也不错,起码是这小没良心这辈子心心念念的好人。 一路狂奔回来,担心她失望伤心,却还没想到两人今后如何,但清楚绝对不能现在就这么揭破身份的赵羿松开了手,却犹豫着是否把身后人甩开。 这里黑灯瞎火的,万一她要追过来磕了碰了,或者自己把她甩开她一个人吓到怎么办? “姑娘,你认错人了。”赵羿扔下一句话,想乐安自己回湖边老实呆着,他在离开。 乐安哭了好久,眼睛又被烛光水光晃得发花,一下子看人有些不清,听他否认疑惑中使劲眨了眨眼想在次确认。 “王爷万福金安。” 找过来的冯俊看着眼前黑衣劲装的年轻男人也呆了两瞬,赶紧拉着身边的静安齐齐跪下。 王爷,他是辽王吗?可怎么会,自己认错了人? 听冯俊喊破身前人身份,乐安差点傻掉,目光再次直勾勾去看人家的眼睛,冯俊伸手赶紧去拉她下跪,不愿意她跪着的赵羿说了句免礼,转身大步离开。 跟在王爷身后的苏诚,偷偷扭头去看后面站起来,眼睛依然发直的乐安心中很高兴。 自家主子这几年来一出出事看来都没有说出身份,所以一直得不到人家姑娘的芳心。 可谁家姑娘嫁人不要看出身地位家世条件啊,主子不是装成梁上君子,就扮演穷苦猎户,本来一张俊朗的脸也能搏几分好感,还次次不是画花就是遮住。 这回可好了,露出真面真身。 于四小姐看模样也是个灵慧的,希望她赶紧认出主子来,两人做对恩爱夫妻,他们做奴才的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着王爷的心情了。 这一晚,满腹心事的乐安几乎彻夜无眠。 半夜起来抱膝看窗外圆月,一遍遍否定自己所想,最后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第一印象是对的。 北朝辽王赵羿,就是几番帮助自己的恩人。 但怎么可能,可那人明明就是他。乐安简直要被这发现纠结死了。 天下人都说她的母亲张贵妃妖媚惑主,美色误国。却很少有人提及母亲聪慧能干,才辩强记。 不仅二十年来把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就是父皇的奏章政务,大臣们记不清她也件件记得分明无所遗漏。 乐安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没有母亲的才智,可一双眼却继承了母亲过目不忘的本事。因自幼调香鼻子也异常灵敏。 之前两次相见,恩人虽然图花了脸,就连耳朵也用了油泥,可他为了给自己上药的手指却是真实的,眼睛也是。 恩人的右手小指比无名指短一寸,左手食指和中指两道箭痕中有一道浅浅的竖纹,该是常年握枪留下的。 之后去看冬捕,恩人没有变换声音,那青年男子清越的嗓音跟今天辽王也是一模一样的。 还有身上的松木香气。没错了,百分百恩人就是赵羿。 可怎么会? 北朝的皇子,怎么会清楚自己后腰上有花瓣胎记的隐秘,又怎么会帮着自己去除。 对了,长公主姑姑还有父母亲族的尸骨,也都是他帮着收敛的,后来把母亲偷偷放入父亲的墓室一同享有供奉祭祀也是他做的。 赵羿他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下次有机会再见面,自己要不要认出他来问个究竟呢? 还是不要吧,不说每次赵羿出现,都特意改头换面生怕被别人被自己认出来。 去年十五花灯夜他说要就此离开北地,山高水远将来在不能见,那就是想跟自己彻底了断这桩旧缘吧! 不然今夜不会以真身相见,又一口否认自己不是恩人。 既然如此,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赵羿对自己已经有了太多恩义,自己此生不能回报一分,却不能在让恩人嫌烦了。 被乐安念叨了一夜,心口一阵冷一阵热,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赵羿,也学着乐安揪了揪自己又热又红的耳朵。 会不会是于小四那丫头在念叨自己呢!她今天一定吓坏了吧! 夫妻多年,自己竟然不知道那丫头还有一个小狗鼻子。 赵羿晚上跟心腹们苦思冥想后,终于找到一个问题根源。 他觉得于小四能次次认出自己,肯定是身上的香味缘故,如今已经第一时间吩咐以后自己的衣服都换了新熏香了。 幸好今晚他一口就否认没含糊,那丫头回去一定会猜想很久吧! 下次见面她要是问,自己就说衣服都是街边买的,不知道店家用了什么香。 嗯,对,就这样死不承认就好。 “爷,京都传信来了。” 在外室守着的高怀德,看蒙蒙亮的天本不想叫,可见苏诚一个劲的对自己使眼色,到底在门帘处小声说了一句。 哦,一个翻身赵羿披衣起来走出内室。接过了京都细报。 “兴献郡王亲自出面与陆行商量儿女婚事,宫里太妃也有心把郡主许给陆景衡,托了老王叔上门做大媒。 陆家担心儿子尚主前程尽断,进退为难中只说已经答应了安远侯柳升嫡幼女柳娟的婚事。对新科状元很满意的柳升自然认下。在皇上问时还求了指婚。” 短短几行字,赵羿已经明白了所有。暗叹陆行不愧是老狐狸。 他一定是早就为儿子看好了柳家姑娘,后来的一切巧合不得已不过是顺势而为。 这样即安了皇上的猜疑,也让陆景衡没法子埋怨,只能接受这门婚事和妻子。 可惜啊可惜,陆行这回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柳娟这女孩品貌才学性情都不错,可惜心思太敏感,不是个宽厚大度的,对于世故更不通明。实在不是个做宗妇的人选。 跟陆家需要能替丈夫交际亲友,打理内院的贤惠媳妇要求,是完全南辕北辙的两种女子。 上辈子柳娟终日计较情情爱爱,虽然丈夫对她敬爱,给了体面尊容还是不满意。非要得了丈夫的心,要丈夫时刻新婚样娇宠,子嗣也不得力,婚后五年就自己把自己委屈死了。 临死前因妒忌坏了心肠,还非要让丈夫娶了自己家庶出妹妹才安心,不答应,就变着法要给丈夫纳贵妾,闹得几家不宁。结果彻底伤了丈夫的心,她的热孝期一过就扶正了心上人。 上辈子自己就是受了柳娟丈夫的启发,顺利把乐安扶正成王妃,堂堂正正跟自己并肩。 如今陆行棋错一招,娶回去这么个媳妇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不过气死也是他活该,谁让他敢嫌弃抛弃乐安的! 想到抛弃,赵羿再次唾弃起情敌来。 这辈子乐安没沦落成贱籍被发卖,陆景衡这个大才子怎么还没用脑子和手段争取下,这男人当初不是挺有魄力救人,怎么到了自己父亲跟前就没有本事反抗了? 人家逼上门求亲,他父亲能用柳家姑娘挡,他就不能豁出去驳了父亲的话,说自己已经跟于诚下了定礼。 怪不得上辈子他会得个孝顺恭谨的评语,真是父命大于山的忠臣孝子典范,自己独自在外是老虎,回到家里在爹跟前也是软趴趴小猫一只。 可既然投胎做了大丈夫,很多事就要不折手段,行事决绝狠辣也是必须的,做人做事总要有所取舍,全听父母的一味仁厚怎么行。 男人吗,在人品端方,学问一流,情义无价如何,连个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护不住那也是废物! 幸好乐安没嫁给他,不然一辈子不得受多少委屈呢! 如今既然定了亲,以陆景衡的手腕胆魄,‘君子为人’是无论无何闹不过父亲的,这门婚事是必成的了。 可这个废物就这么甩开了手,傻乎乎的乐安又怎么办呢! 不如,不如,赵羿把手边兰花揪成光秃秃,眉梢眼角带出喜气的暗道:还是自己娶了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 64 章 人生在世都说知己难寻, 其实, 很多时候敌人往往更了解你。 赵羿所料不错,陆景衡被订婚后果然在家里闹着呢。 经过此次一波三折, 眼看柳暗花明结果山穷水尽的订婚后, 陆景衡终于明白父亲之前什么答应婚事,接纳于诚到自己名下做弟子, 都是推脱之词, 都是拖延迷惑之法。 作为个忠臣孝子,他也不跟父亲吵,只不去翰林院上任,也不肯出席家里的宴请,也不回谢师长亲朋,也不吃饭。 三天过去了, 陆行看儿子真的滴米未进只喝了几口清水也慌了。 挥退了下人,坐到儿子床边第一百次语重心长。 “我是为你好, 也是为了乐安好。她那模子除非一辈子不见人,不然总有人能看出来,人言可畏,当今圣上可不是个心胸宽大能容人的, 事情一旦闹出来,咱们一家子就全完了。就是乐安也得不了好的。 要说,也是她的命实在乖, 也不能怨我, 你是我儿子可以不孝, 我不能不慈。身为父亲不得不好好替你考虑打算。你放心,今后我会对于家多多照顾补偿乐安的。” 见儿子还眼睛紧闭装死不动,想到柳家这门他十分满意的亲事,陆行故作为难的叹息一声又轻声安慰儿子。 “柳家这门亲定的是匆忙了些,可当时父亲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你真尚了郡主,就此做一辈子闲职吧。兴献郡王一直不得皇上心,他家女儿更娶不得了。 这几天为父打听过了,柳家的小姐虽然出生勋贵之家,但温柔敦厚,规矩严谨,很适合做你的贤内助。她也很喜欢诗词字画会和你谈的来。” 亲自端汤进来的陆夫人对丈夫打了个眼色,陆行长吁短叹两声起身离开,陆夫人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瞬间泪流满面。 “儿子,是娘来了。你放心,娘会帮你得偿所愿娶乐安进门的。” 自从绝食开始就没见过母亲的陆景衡听到此一愣,睁开眼睛看母亲满脸是泪眼睛通红,又心疼又担忧。撑起身子拿帕子就要给母亲擦泪。 陆夫人摸了摸三天瘦一圈的儿子小声道:“跟柳家小姐的婚事当时只是权宜之计。谁知道柳升那狡诈的却求了得了皇上的赐婚。虽然皇命难为,柳家姑娘也无辜了些。 但既然她父亲反口不仁,就不怪我们不义。 她嫁过来,你只要按娘亲说的做,她自然不会有孕,娘亲在狠心做恶婆婆磋磨她几年,他们家要是心疼姑娘自然主动合离。 乐安要是心里有你,肯定会想办法拖几年。到时候你合离在娶她,虽然那时候是继室,但我们全家和你心里当她是原配发妻就好了。” 这是什么馊主意,娘亲真是太疼自己关心则乱了。 虽然圣祖和八王掀起开化民风后,女子殉节守贞不在是社会主流,朝廷也不颁下什么不合情理的贞节牌坊。更是鼓励寡妇改嫁,多生孩子,可女子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前几年南宋混战,也有很多女子为保清白吊死。她们比那些被后苟活下来的女人,总是更受人所尊重。 柳家姑娘嫁给自己几年误了青春年华,在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却背上个无子的名声合离,也太无辜可怜了。 真要一时想不开,自己家可不是造了大孽。这种伤害别人获得的幸福,他和乐安都会一辈子寝食难安的 而且让乐安不出嫁,以恶疾什么的做借口苦苦等着,等着未必能等到的希望,自己不忍心更没那个脸。 至于纳贵妾,哪怕自己发毒誓只爱乐安,只疼她,以乐安的性子是死也不会同意的。 长叹一声,陆景衡揉着太阳穴苦笑,刚才母亲那馊主意里有一句话却是对的,皇命难违。 柳家姑娘也无辜,自己不能害了她毁了她。也不能拿一家子的安宁去违抗皇命。 而父亲不管做了什么,确实是一心为了自己。想来父亲也是真心想要照顾乐安和于家的,于诚能轻松去当个县令就是实证了。 这些陆景衡都清楚也都明白,这几天他绝食也并不是抱着什么殉情,或者让父亲去求皇上收回成命的傻念头。 只是心里太难过,不这样折磨下自己,实在过不去的。 如今,他任性够了,也该尽为人子的责任了。 而乐安,他只能辜负抱歉,将来万死不辞的补偿了。 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睛,不停滚落的泪珠,陆景衡使劲咬了咬牙端过了那碗汤喝了下去。 “怎么样,吃了吗?”守在外的陆行一边给夫人擦泪一边小声问。 陆夫人得意的挑了挑眉:“当然,我早就跟你说了不用急。咱们儿子什么性子,他对于父母还是孝顺到十分的。又纯良仁善,怎么肯伤害无辜的柳姑娘。何况跟乐安分开几年,情份自然淡了。 柳家这门亲事板上钉钉了。也许柳娟嫁过来一时会受些冷待。但咱们儿子就是在不喜欢她,也决不会委屈了她。两个人只要柳娟是个温婉懂事的,一辈子相敬如宾是不愁的。” 呼,听见儿子妥协吃饭了,陆行放下了心。 拉着妻子的手边走边说些自己的心里话:“哎,其实我更想给衡儿找个清流家的姑娘,跟勋贵联姻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毕竟是南宋降臣。 当今皇上又最恨结党,所以南宋原来的文臣和北朝这边的,我都选不了。柳升这两年算是皇上跟前红人,他们家又算规矩低调的,那姑娘本身也很好...... “老爷心里的为难我都知道,衡儿也懂,不然他也不会只不肯吃饭折磨自己,却不埋怨或求你一句了。” 听了夫人的话陆行这回是真心长叹口气,暗暗许愿希望佛祖有灵,保佑乐安婚姻顺遂幸福,让衡儿早日放下,安心去过自己的日子。 中元之后就是秋日,几场雨后毫无征兆的凉爽秋风就到了。 绿荫成冠不觉红果又挂满枝头,中秋又来了。 乐安这日还是在夜里窗外,收到了赵羿的中秋节礼。却没有见到人。 赵羿给乐安的礼物,总是实用为第一要务。这一回依然。 乐安看着平常蛤蜊壳中价值千金的雪肌膏,在看看自己手背上,之前冬日赶路留下只浅浅一块的冻伤红痕不免心酸。 想起二姐曾经打趣的话,又轻笑了下,对着空荡荡的窗口打趣道:恩人啊,恩人,你这样只傻乎乎的做,不说甜言蜜语怎么会讨女孩子喜欢呢! 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了什么,乐安一怔,半响,攥紧了手中的雪肌膏,双手合十对着高悬的皎皎明月诚心遥祝。 为同一轮婵娟清光下,那个温暖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恩人。辽王赵羿。 今年的十五团圆节,不是于家最团圆盛大的宴席,却算是最喜庆欢欣的了。 于存孝从任上请了假,没有请朋友,只一家人团团坐了圆桌,连于家嫂子也特意让上了席。 儿子考上了两榜进士,又被皇上钦点了实官,于家头上那片阴云散去不少。所有人都有了心安的盼头。 而且,京都里那个侯府的胡海明,因喝花酒误杀了齐王妃的弟弟被判了斩立决。也算是于家大仇得报了。 酒过三巡,一家人正喜气洋洋说着吉祥话,憧憬着美好的日后未来,有人在大门外闯进来,一路嚎啕。 流放到辽东几年的王家老爷子终于熬不住去了。 临终前,一辈子厚道仁义的老爷子到底私心了一回,求有良心的好弟子于存孝,乞求他能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替于大哥做主纳了自家嫡长孙女做妾室。 “这?”于存孝没想到老师会在死前哭求这件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清楚,老师不过是想自己死了,两家还有这层姻亲关系,自己就会对王家多有照顾。 来辽东两年多,于存孝看得分明,王家两个老爷都不是能吃苦拿起事可以掌家的人。 下面四个姑娘,三个男孩今后的前程不说,连生活都是大问题。 王家大小姐是个好姑娘,虽然成了流放的官犯当差苦役却不是罪奴。 托托人,好说好商量买过来她一个人,又是要生子做妾室倒也容易,何况又是做妾不是正妻对家里和大哥倒也不是大事。 但自家儿子迄今为止可还没有儿子,纳了她生下长子嫡孙就不太好了。长子长孙可是事关家族传承的大事。 可要是不答应,自己让师傅死不瞑目的坏名声传了出去,儿子和自己将来在清流文官中还怎么能立身稳,怎么能在宦海中顺利往上走呢! 做人并不够圆滑,左右为难的于存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快死的王老先生瞪大眼珠子死不瞑目般直勾勾看着他,僵持中,沉重压抑的气氛无限扩大。 天地君亲师,自古以来都是要忠孝恭敬的。不管做人做官,名声最是要紧,要是犯了‘不孝不德’那在这虚伪的人间官场还怎么能好活呢! 于大哥深明这个道理,何况,送个妾而已就想生出长子然后赖上来全家,呵呵,他一个男子有都是法子的。又怎么会怕被拿捏。 “父亲,儿子答应纳王家大姑娘做妾,您快答应了吧!”陪着父亲来的于诚上前一步应承下来。 有出气没进气好一会的王老爷子,得了这话终于合上了嘴巴。 王家儿孙也终于有了动静,哭嚎起爹爹来。 听说家里要被迫多个小嫂子了,虽然死者为大,又是师长。于家兄妹们还是都不高兴,一个个气恼同时安慰很不开心的大嫂。 二哥于勤皱眉道:“挟恩求抱是小人行径,那王家老爷子在士林中也素有清名,怎么临死做出这种事?”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可这么以死相逼就太不厚道了。”乐安应了一句,给脸色发沉的嫂子倒了杯茶。 静安简直气炸了,这个家她跟乐安最要好,却对母亲姐姐一样照顾她的嫂子份外爱重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个王老头,既然知道是我们对他们家有大恩大德,怎么还这么自私?要把负担扔给我们一辈子。 千万别说什么救命之恩以让孙女身相许,更恶心。王家小姐也不是天仙,要是我们小四这样的给人做妻说一句报恩还对头,她那模样的简直是恩将仇报!” 于家大嫂喝了杯茶,胸口郁闷散了不少,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只能往好了想。 勉强扯了笑对弟妹们道:“算了,那王家姑娘识文断字礼数也好。虽然长得不怎么好,如今身份低了点,但看身体还挺壮实,又肯热孝进门,只要能多生儿子就好。” 嘎!静安简直被大嫂的言语惊呆了。 扭头看过去,才发现她的小伙伴们脸色都很平常,没有半点吃惊的样子。她反而更诧异了。 “你是说,大嫂之所以不高兴,不是因为大哥被逼纳了妾还没经她同意,而是因为那个王大姑娘如今身份太低,长得也不够美?” 静安原本还以为这个时代,出于对正妻尊重,纳妾必须妻子点头,嫂子生气有几分王家纳妾不和她商量,反而逼问公公和相公的意思,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为这! 不知道姐姐诧异什么的乐安点头:“对啊,那个王姑娘你也见过,确实不如当初大嫂挑选的钱氏更美貌娇媚,嫂子觉得她那模样是委屈了大哥,她也不好带出去,更怕将来儿子都不好看呢!” “完了,完了,我的三观彻底被打废废了。”静安仰倒在炕上,觉得自己在过三辈子也做不了这时代的贤妻良母了。 生怕这桩婚事黄了,王家把王老爷子下葬就催于家托人纳了姑娘进门。 于家大哥没有反对,新人进门他却没有留宿。 等要出门上任时,他才说了自己的安排。要这位王姨娘留在于家替自己伺候父母尽孝,他只带妻子过去上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还是带着她吧!你年纪也不小了。”于大嫂因多年不能有孕,不能给夫家传宗接代,对丈夫很愧疚,自己也心心念念再有个儿子。 主意了得的于大哥坚定的摇摇头:“就留王姨娘在家里伺候爹娘,我们这一路还有任上有都是时间,你尽管随心意挑一个你喜欢得意的女子纳进来,等她生了长子你养着也能多欢喜。” 于家大嫂,为了于大哥这片心意爱重,感动得眼睛都哭肿了。 家里其他女人也都羡慕这份深情,只有静安觉得自己三观真要完。 老天爷啊,男人纳个妻子挑选好,喜欢的妾,把妾生的儿子给妻子养就是深情了!不行,她要吐血了!为这片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懂,只觉得可怕的深情! 不管静安怎么不理解,怎么觉得匪夷所思,满心幸福的于家大嫂还是欢喜的听从夫君安排,扔下了那个她觉得实在配不上丈夫的王姨娘,高高兴兴和丈夫准备出发去任上。 八月里关外早晚已有些冷了。一声声南归雁声中,于家人站在黄龙府西门外折柳亭上正依依不舍的分别。 大哥于诚要上任的县虽然也不算多繁华,可各方面条件却比桃李县好得多。尤其南边的读书人家更多些,家里条件也更好。 于存孝有心让两个女儿跟着哥哥过去,这样将来夫婿人选也能多挑一挑。都已经准备好了打点的人,可静安死活不肯走,乐安也一定要跟着二姐留在苦寒的辽东。 他拗不过几乎要藏去别人家里的静安,只好叹着气答应。 此时看着远去的大儿子一家,在看看还一脸天真笑意,自顾自玩的开心,毫不担心在意自己婚事前程的两个女儿。满腹心事的于存孝锤了锤憋闷的胸口,不行,他要到江边走一走散散郁气。 正爬在亭子顶的石柱子上淘气,刻小二&小四到此一游的静安,又在柱子上画了两个卡通小人。 很喜欢二姐这手新鲜有趣画技的乐安,模仿着在下面画一模一样的。姐妹两个正玩的欢乐忽听见下面有人说话。 乐安一愣要动,静安拍了她一把,小心翼翼挪了脚步探头出去,才发现在她们亭柱下,有辆西来的马车。 听姐姐小心耳语乐安很不解。 黄龙府通往关内的西门,自古有南北两个送行迎人的折柳亭。 一个是迎来的凄惶亭,另一个送人归乡是大喜事,所以进关的这边叫欢喜亭。 为图吉利所有送行都在清早,如今已近午所以她和姐姐才敢大胆爬上来玩,不担心遇到人。 怎么这家车反而停在欢喜这边了,好奇怪。 姐妹两面面相觑了下,正要爬下亭子离开,马车里说话声大了起来。 “娘啊,你看这边多荒凉,听说十月就会下大雪到来年三月都没有绿色,傲雪寒梅在塞北都活不了的。咱们为什么不留在京都又暖和又繁华。”开口的是一个甜脆脆嗓音的小女孩。听起来年纪不过八九岁。 “闭嘴,京都集天下富贵有多好,你娘我不知道,可你爹那个倔驴一根筋,硬着骨头跟皇上对着干好几年。皇上清君侧,篡了侄儿的皇位关他什么事。反正龙椅上坐得都是九五之尊,而且当今皇上还是他嫡亲的妹夫,做了天下至尊对我们家不是更好。 呵呵,可你爹那个死脑筋,非要讲什么忠义正道。皇帝亲自来请都不肯拥戴。闭门府中几年,你爹他闹够了,一气下早早病死痛快了,却不知道扔下我们孤儿寡母熬日子多艰难。” 这个做娘的口齿实在厉害,说话比崩豆还快。说的又是让人惊心的消息,听得于家两姐妹一愣一愣的。 小女孩很不服气的辩驳道:“爹说的本来就对,当初皇上清君侧,分明说的是诛杀了小人佞臣就要仿效周公辅佐成王,可先帝有儿子,有弟弟,当今为什么要自己做了龙椅。我爹是铁骨铮铮的忠义之士。 而且,爹死了皇上不还赐了丧银,没有追责吗,证明他也知道爹没错,不然他如今为什么不肯理会杨后那所谓的嫡长子,不也是清楚名不正言不顺,那咱们就留在京都又能如何?” 当娘的心中也知道丈夫没错,但女子所求和男子不同,哪有那么多家国大义,不过要自己夫君子女能过好日子罢了。 让小女儿有理有据说了顿,娘的口气有点烦也有点冲。 “留在京都如何,咱们家是没被落罪,可也没势没钱了,更没人瞧得起了。不然你大姐说好的婚事,怎么就八字不合不成了。 你承恩公府的叔叔又跟你爹向来政见不合,他们不肯照顾,你们别说继续做侯门公府的千金大小姐,就是想锦衣玉食也要费劲。你弟弟这辈子也别想有前程了。” “可北地这么荒芜,走那么远都一个人影不见。想买点吃食都没有地方卖。”小女孩的话里带了哭音。 见女儿哭了,当娘的说话速度依然,口气却软了。 “乖女儿,忍一忍,富贵是那么好得的。你们四表哥辽王是皇上和皇后的眼珠子,怎么会一直留在冰天雪地的北疆,早晚都会回京都去享福的,到时候我们也就跟着回去了。在说,这边就算再怎么荒凉,王府里的供奉也是一等一,不会委屈了你们的。” “可,可表哥会对我们好吗?”小女孩抽抽噎噎的问道。 “当然,娘亲舅大。”当娘的口气斩钉截铁。 小女孩很犹豫的问:“可皇后娘娘姑母都几年不理我们家了,女眷们朝见从不宣我们入宫,就是京都其他两个亲皇子表哥也没怎么搭理咱们啊!” 抱过小女儿在怀里,当娘的安慰道:“放心,你父亲可实心实意教过辽王好几年功夫的,不然他哪有那份能耐带兵百战百胜,做人人称赞的战神。 自古师徒如父子,辽王对你父亲向来敬重,不管出于甥舅情份还是师徒情份,他都一定会照顾我们的。刚才传信的,不是说你四表哥会亲自过来接咱们的吗?你忘了小时候你父亲还打趣说,让你大姐嫁给四表哥的。他一定会对我们好的。” “娘,你别瞎说。”一直没做声的大姐终于开了口。 当娘的似乎很听大女儿的话,更放低了口气:“娘怎么瞎说了,你父亲确实几次提让四皇子娶你做妻子的话,临死的时候,不也托人求了他照拂我们。” “父亲是提了,可是辽王从来没答应啊,皇上皇后也没允。不然女儿怎么会被李家拒亲呢!”大姑娘的话里带了几分难堪。 当娘的嘟囔一句:“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家现在这样落魄,不做正妃,只求一个侧妃的位置,辽王看你死去爹的份上还是能答应的,只要你按娘说的做,你乖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会按娘说的做的。”马车里不知道是不是大姑娘哭了,几声哽咽的嘤嘤后终于不在有人说话了。 当今至德帝做皇子时,娶了常大将军的女儿做正妃,生了长子,三子。等元妃死了,当时还是皇子的他没有按规矩续娶正妃,反而折腾几年扶正了也出身将门的宠妃杨氏。 如此一来,杨皇后生的三个儿子自然也成了嫡子。 因常妃所生的长子夭折,之后杨后的长子就排行成了嫡长子,赵羿也就成了杨家母女嘴巴里的皇四子。 听起来,这马车里的母女几个,就是被圈禁几年杨皇后哥哥的妻女了。 在马车顶屏息静气的于家两姐妹,听了这些人家的隐秘,惊讶后就是想悄无声息的离开。 可惜她们两之前太淘气,爬到亭子顶上后又太专心,更没想到会有人把马车停在城外不进去,还恰好停在她们柱子下。 要是刚才这母女几个说的是别的,此时静安都能冒虎气不管不顾跳下去,大模大样离开。 可她们偏偏说的皇家密事,涉及皇上皇后,还有北地的霸王龙辽王,真要命了。 乐安也着急,好在她如今跟二姐疯的体力不错,还暂时能坚持住,眼下除了担心自己她更怕爹爹找过来,只能不停祈祷这马车,赶紧动一动。 “爷,杨家的舅夫人和三位小姐公子就等在前边。” 苏诚说着话把马尽量靠近赵羿低声又说了个消息。 “于四小姐今儿来送于家大少去上任,不知道怎么爬折柳亭上了,眼下她就和于二小姐两个站在常夫人马车顶上,困住了不好下来。” 嗯?乐安那丫头会爬亭子上去淘气? 几乎怀疑苏诚脑子坏了在胡说八道的赵羿,缓了片刻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又觉得有趣的很。想了想他吩咐下去:“你带着人接杨家人进府,就说我有军务半月内回不去。” 原本王爷就是要接完人去军营的,如今,看来是要私下见见于四小姐了。了然情人相思的苏诚点头后问:“那府里怎么招待?” “西角门那边不是有空院子吗,他们进出也方便。”赵羿答得漫不经心。 “是。” 苏诚怕别人露了行藏,亲自过去牵了常家太太的马车离开,眼皮却一直没敢抬。 没法子,谁让他们家主子爷是醋缸,为了小命他只能装瞎子傻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 65 章 姐妹两没想会这么幸运, 杨夫人家的马车会顺利被人牵走。牵马的还没有抬头看一眼, 发现她们藏身在上。 等他们走很远了,攀在柱子上的静安才松开搂着妹妹的手。她都有点要坚持不下去了, 估计小四也一样。 不过她是耐性不足, 小四是体力不够。 扶着石头台阶手脚并用利索爬下一人高的柱墩子,静安拍了几下手做纨绔登徒子样桀桀怪笑。 “小美人, 放心跳吧。有大爷我接着你呢!啵啵!” 啵啵, 跟姐姐玩惯的乐安回了个飞吻,故作羞涩眨了眨眼,俏声声道:“多谢这位少侠高义,但男女授受不亲,小女子还是自己爬下去吧!” 噗嗤,这两个丫头都多大了, 可真够闹的。还自娱自乐演上了。 实在忍不住笑出声的赵羿,太想看看乐安此时的有趣模样, 抿了下唇大模大样的走进了亭子。然后故作惊讶猛抬头,盯住了呆呆立在石墩上的乐安。 今儿赵羿因过来迎舅母一家穿的是王爷常服,头上白玉冠,脚下金丝靴, 胸口的金龙明晃晃,就算认不出人静安也认出身份了 。想要装傻充愣做不认识哄人是不行了。 她瞧了眼自己‘吓呆了’的妹子,暗叹一声倒霉, 噗通大礼跪了下来。 “王爷千岁。” 呃, 在高高窄窄石墩上站着, 怎么也跪不下去的乐安尴尬了。 居高临下咬了咬唇,却还留心打量了下眼前负手而立,直直看着自己的恩人。 这还是乐安第一次青天白日下,真切看到赵羿的真面。 男人身材高大健美,一双浓黑剑眉斜飞,凤眼狭长眸子晶亮如星,他的眉眼果然如自己想的一样精致。 微薄的菱唇和过于硬挺的下巴,让他本就鲜明的轮廓显得更加冷硬了。 不过还是一样的好看,还别有一种男子英俊刚毅的风姿。 以前觉得诗词里说男子身如翠竹,面容温润美玉,已经是极好看的了。 但恩人身材高大伟岸,面容冷峻斐然,跟江南才子美男们如清松瘦竹的感觉截然不同。 恩人就像这关外千里雪原中特有的笔直粗壮的雪松冷杉,冷峻高昂,直冲天际。 屹立在苍茫天地间,仿佛永远不会倒不会折。 果然是自己的恩人,俊朗的都与众不同,最合自己心意。 呃,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什么的乐安忽然耳朵有点发热,自己怎么也和二姐一样肤浅颜控了。 看男人竟然只想着是不是好看。尤其还是对自己对自己全家有大恩的恩人,真是该打。 羞燥的乐安赶紧把目光从恩人脸上移开,飞快下滑到了赵羿的手上。 高大的亭子里光线充足的很,不过几眼她就把一切看得分明,得到确认后,乐安做不好意思样垂下了眼帘。 果然,自己的眼力是一等一,恩人就是赵羿。 被乐安直勾勾看了好一会的赵羿,莫名心口有点热,有些坚持不住了。 虽然面上还泰然自若的任她打量,但深邃如寒星的双眸里渐渐带出了柔情,好在乐安的目光转下之后,就低头跟个小鹌鹑似的不动了。 头回见她这么天真淘气,又这么娇憨可掬的赵羿,见曾经端庄妻子可爱的羞样暗暗笑了好一会。 大方打量了几眼她为了方便爬上爬下绑在腰上的裙边,撸到手肘的袖子,偷骂一声野丫头,虽然实在想看她怎么爬下来,但犹豫了下还是一句话没说,转身出了亭子。 嘘,静安对妹妹按了按唇,自己老鼠似的跑出去又飞快溜回来:“人走了,小四快下来。” “哦。”乐安也手脚并用姿势不雅的爬了下来,一落地她赶紧放下裙角,整理衣服。 “人走远了吗?我猜辽王应该是来接杨家人的,可错过了。” 静安再一次跑出去又跑回:“看不到人影,王爷应该走远了吧!幸好错过了,不然我们兴许被逮个正着。不过没想到辽王挺有风度的,一句话没问就自己先离开了。上次在驿站他虽然冷冷的但心地却好也正直。哎,位高权重又年轻帅气,身材高大脸还是清隽型的,实在是我的菜,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不知道二姐脑子里又如何神展开的乐安不解。 “没什么,因为我已经有,”哈,静安猛然闭上了嘴飞快胡扯了个话题想岔过去。 “不可惜,小四你可以把辽王当成男神,你不是喜欢武艺高强,硬朗刚毅的男儿吗?哈哈,辽王他条件正好都符合!刚才你还直勾勾看人家脸看呆了好一会,是不是被这种英俊硬汉迷的神魂颠倒了!” 这又胡说八道什么啊,自己怎么能跟恩人一起,那不是恩将仇报了!乐安拉起忽然奇奇怪怪的二姐,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躲在亭子顶的赵羿虽然不知道男神什么意思,但听说乐安喜欢自己这类的男人,一颗心控制不住扑腾扑腾乱跳,好一会他才平静的溜下来,站在刚才乐安的位置看向柱子。 ‘于小四到此一游’,还画了这么古怪又可爱的画,真够淘气的。 想想刚才乐安圆润粉嫩的脸颊,还有轻松愉悦的笑声,赵羿手指在那副画上猫耳朵带尾巴的小乐安上划过。 暗自思忖,看来自己当初没有处理了本该死在江里的静安,留下她一条小命是对的。 虽然她举止性情有异,但就凭她能让乐安恢复不识人间愁滋味的活泼天真。让乐安开心的多吃两口饭就够留条命的。 不知道自己侥幸留下一条小命的静安,此时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的嚣张状态。 “小四,你也试试啊,一点不可怕的。”坐在马上的她大声招呼着妹妹。 父亲去了任上,大哥这个镇山太岁也走了,继母姚氏对两个女孩管的也很宽松,静安这坐不住的猴子开始三天两头往外跑。 最近每天晚上还和冯俊学上了骑马。 关外地广人稀很多女子都会骑马,姚氏想着丈夫要把静安留在北地身边看顾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了。 于家后院虽然跑不起来,但骑着马走走还行。 “等你学会了我在说,我去给你拿点水来。”暂时没胆量骑高头大马的乐安推拒,见二姐额头冒了汗想回前面取点水来。 走过拐角她忽然发现耳边丁香少了一颗,怀疑是刚才看马时掉了,转身又往回走。 天,二姐和冯俊在干什么? 怀疑刚才是自己眼花了的乐安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抬头,骑在高头大马上扭头正和冯俊亲嘴的二姐静安,余光发现了去而复返妹妹的身影,赶紧扭头,嘴巴却还大张着半响没闭合。 发现不对头的冯俊回头一看也是一惊,犹豫了下他亲吻了下身前人的鬓角似做安抚,然后伸手把依然傻愣愣的静安半扶半抱下了马,拉着她的手走过来。 没等他开口解释什么,已经从他刚才刻意在自己面前表示出亲昵的行动里,聪明看出一切的乐安气得浑身都哆嗦的发冷。 乐安不屑的冷哼一声,一把拉过二姐,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大力拖着往前走。 “小四,四妹,乐安,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听说给你说。”见妹妹真动了怒,也不敢大力撕扯的静安又急又慌的要解释。 “你给我闭嘴!”乐安冷着脸,此刻的口气简直是勃然大怒。“立刻闭嘴,不然我马上给你拉到太太那。” 再次厉喝一声,乐安使出吃奶的狠劲,拖死狗一样把二姐揪回了房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 犯人一样站在房子地当中的静安,面对怒放冲冠的妹子,讪笑两下还敢玩笑。 “二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知道静安对于男女授受不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毫不在乎。乐安坐在炕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教训她才好。只能说出一句无力的质问。 见妹妹悲戚疲惫的神色,知道是真为自己担忧伤心,静安咬了咬唇恨声道。 “那个,我不喜欢文绉绉的书生,说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还不是始乱终弃得着个洞就乱插的花心大萝卜。说什么‘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还不是蓄养上百家妓,还三年一换只玩嫩的幼女。说什么‘十年生死两茫茫’,小妾一个又一个当东西爽。装什么悲戚‘千载谢东风。无泪可沾巾’。还不是妻子重病时就和小姨子半夜偷情...... 静安越说越气,乐安越听越糊涂。 当姐姐终于说到本朝‘山盟虽在,锦书难托。’那位懦弱愚孝又狠毒无耻的陆大才子时,眉头紧锁的乐安终于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二姐,你把古今文人都批判一顿干什么,我现在是问你和冯俊的事。” 呃,妹妹竟然一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静安呆了呆咽了口吐沫说了大白话。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文人大多都是风流成性的渣男混蛋,装的人五人六内心龌蹉狠毒,其实却是谁也比不上的。我不要嫁给文弱书生,我喜欢直爽真诚,磊落坦荡的武将。所以父亲别想得逞。” 屠狗?书生武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跟冯俊有关系?乐安品了会姐姐的话,一双剔透冰凉的眼眸冷冷盯着她,份外肃然的反问。 “你喜欢书生还是武夫,跟今天的事有关吗?父亲又有什么需要得逞的?你不喜欢读书人,跟父亲好说好商量,他自然会为你挑选一门合适的武官之家嫁过去。 就算父亲固执,长辈的话做小辈的要听从,可谁也没强求你万事依从父母啊。不孝第一条就是陷亲不意,父亲有什么不对,做女儿委婉指出来就是。这并不是你跟冯俊偷偷在一起的理由。” 见二姐开口要反驳,乐安她瞪了下眼睛,继续道:“如今你自己跟冯俊混在一块,青天白日又亲又抱的算怎么回事。背了这淫奔下流的名声,女子一辈子还怎么做人了。 你刚才也说了男人都翻脸无情,假如你们真能成夫妻,有朝一日感情不睦,这就是人家用来指摘你,羞辱你最好的理由。到时候你才是恨之晚已悔之不及。” “冯俊才不是那种人呢。”静安嘟囔了一句,给情郎抱不平。 “他不是哪种人?” 想到刚才冯俊当着自己的面,还敢去亲,去刻意抱二姐那一幕,乐安有点火了。使劲用手一拍炕沿。声音尖锐起来。 “冯俊他要真的光明磊落,在如何喜欢你也不该在我面前去抱你,做亲昵不端的举止。难道以为这样让我以为你们已经成事,就只能闭口默认,甚至助纣为虐? 他知不知道你们刚才的举止,要是被外人看见你的名声就全完了。到时候就算嫁进了冯家,面对冯家婆婆亲眷们的指指点点,你在想挺直了脊梁做人也难了。 冯俊他要真把你放在心上珍惜,更不应该先勾引你动心许了终身。而是该光明正大三媒六礼到父亲跟前求娶。被拒一次在来,两次在来,锲而不舍的诚心打动父亲才是真的好男儿。” 在于家呆了几年,对此间风俗已经很了解的静安虽然喜欢冯俊的很,但她也知道妹妹的话确实有理。捏了捏手指犹豫半响拉过妹妹的手央求。 “好妹妹,你别气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冯俊他许诺我说,今年他立功升到总旗就过来我家提亲的,他是担心自己官小位卑,家境又不好父亲会不同意。又担心我会嫁给别人才这样。 你想想,女人这辈子嫁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样的妻子不就是男人暖床生育工具,管家婆,做饭婆。人生一世短短几十年,我想随自己的心和自己喜欢的人恩爱白头。 你不知道,也不懂。没有感情成为夫妻才是不对的。” 受二姐另类思想荼毒多年,乐安也能有几分理解了她所说的‘喜欢’。 虽然还是觉得冯俊这事有什么不对,可见二姐难得苦声哀求,乐安还是软了心。垂眼想了想轻声开口规劝。 “二姐,天下爱子女的父母总拗不过孩子的。不管父亲有多不喜欢武夫可只要你喜欢,他总会答应的。你要是实在非冯俊不可,我到时候也会帮你劝说父亲的。” 静安没想到妹妹会提出帮自己劝父亲,惊喜的跳过来手拉手:“真的,就知道小四最懂我,对我最好了。那你是支持我,以后会帮我打掩护了。” 哼,掩护你私会,做梦。乐安一本正经否决。 “不,我只是不反对你喜欢他,但也不赞同,更不会让你们私会。从此时此刻开始,我还会贴身监督你,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一刻。不会让冯俊在靠近你周身三丈。你不是说他真心喜欢你,要立功就娶你为妻吗?我现在就等着他立了功三媒六礼上门的时候。” 乐安推开黏在身上的姐姐,拿过笔墨,递给她一支笔。继续冷面冷心。 “别想跟我在吵闹缠磨,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说了不行就绝对不行。你也最好乖乖听话,在跑出去被我发现了,到时候我发起火来伤了姐妹情谊你可别怨我。现在你抄一遍女四书,好好反省今日之过。” 看着这几年自己抄到想吐的女诫再次摆在眼前,被看管的静安‘怒’声质问道:“于小四,你个死丫头,你之前不也认同这些东西都是,如今这样对你的亲姐姐,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错了就得受罚,快写!”乐安对这个屡教不改,装都不能装一装的二姐毫不心软。 眼见纸以铺好,被拉起来受罚的静安捂着心口哀嚎道:“扎心了,姐姐我蓝瘦香菇。” “说人话,不然罚抄加倍!”乐安铁面无私。 “这日子没法过了!”哀嚎的静安抱着妹妹假哭起来。“这几本书我都抄多少遍了,都能背熟熟得了,求你了好妹妹。” “背熟了?不可能,真背熟了,你还能不知道怎么用吗?“乐安推开姐姐,冷冷道:”书读百遍,其义自现,你这种冥顽不灵的就更要加倍了。” 使出浑身解数的静安眼看妹子铁面无私,自己是打滚也不用管用了,到底接过了笔。 犯了大错的静安,到底乖乖在妹妹监督下,抄起了深恶痛绝的女子枷锁。嘴巴却还撅的老高。 生怕她在胡来,无奈的叹息一声,乐安打一巴掌揉一揉轻声细语的劝解。 “二姐,你这么聪明该知道,大部分人都应该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行事,否则别说幸福就是平安都未必能长久。 在说,每本书的道理都在与运用,你想,如果有一天你丈夫的三姑六眷私下里,要你做什么为难的事,你就可以用三从四德里,出嫁从夫,自己万事不能私自做主推脱。在比如,要是别人轻视我们穿戴的不好,你就可以用妇容所说驳斥她......” 什么?女诫还能拿来这么用! 静安撅起的嘴巴变成圆圆,她被这指鹿为马的妹妹深深震惊了。 半响很聪明的静安咧嘴一笑,眸子闪了闪,万般认同的点点头,从另一面开始抄写理解女诫了。 确实并不太认同女四书很多规矩的乐安,是真放心不下二姐,真心希望她能读通这世间对女子的认可约束,起码表面上能做好。 静安性子冲动又大胆的吓人,却不知道自由也是相对的。 只有掌握了世人大多遵守的规矩,利用好这些规矩,才能获得相对的自由与幸福。 而且,她有时候还常傻乎乎的犯蠢还以为自己聪明的很。对很多事把握不好度。 宋朝民风还算开放,对女子要求也较宽松,虽然不能和隋唐相比,普通百姓之家女子主动追求男子成就姻缘的也有。 就像这种男女婚前有情私会,在宫里宫外乐安也听过几桩。 但人家女孩都是有脑子有心计的,把婚前私情做的隐秘巧妙又漂亮。 婚后这段艳色只能是夫妻甜蜜不忘的情趣。就算被外人碰见了,也看不出什么行藏,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可二姐这傻丫头都做的什么啊! 今日还只是在马上拥抱亲嘴,要是哪天被冯俊蛊惑,生米做出熟饭的傻事也兴许干的出来。自己必须守着她才行。 世间的事总是纸里包不住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对的很。 乐安想的很好,自己守着二姐不在见人,也不出门,就不会闹出什么来。 到时候只等着冯俊上门求娶就好,可这男女要是有情,是能拦得住的吗? 也合该事发。 有人送了于家些甜桂花,姚氏做了不少于老爹爱吃的桂花饼,想着托人送到丈夫任上。 跟她们最好的冯家自然是第一个选择了。 听说冯俊上门取东西要给父亲送去,静安借着尿遁跑到外院。 情人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他们大半月没见面了,四目相对当时就天雷勾了地火。 偏巧刘二妞小人蹲在角落自娱自乐喂蚂蚁玩,见冯俊忽然抱着自家二小姐挤进墙角,压在墙上猛咬猛啃。 二小姐还用拳头‘狠狠’锤他,骂他坏人混蛋禽兽,二妞几乎吓傻了,放声尖叫把人都招了来还没停下。 发现了继女的丑事,气到没大气,但几乎吓晕的姚氏缓过神就亲自把冯俊‘送出’了家门,封了院子。对不多的几个家里人下了封口死令,让家人去衙门花钱求了驿卒,快马请老爷回来。 这种事要是自己女儿,她自然有主张,可对静安这个继女她可不敢随便做主。 她是继母,如今膝下还空,后半辈子如果一直没孩子,要能走在丈夫前面还好,如果活的长,就要靠于诚兄弟奉养。 对于人家一母同胞亲妹子静安,她这个做后妈的自然轻不得重不得。 尤其不知道老爷是不是有心玉成此事,还是坚决反对,所以只好闭门,等丈夫回来处理。 “你是不是作死,上回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气死了的乐安狠狠拧了几把二姐。 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估计父亲对冯俊更不待见,更不会同意婚事的静安低头不语,任妹妹打了几下也不讨饶只忏悔叹息。 “我知道错了,可当时是在情难自禁身不由己啊!” 看着二姐可怜兮兮的样子,乐安一点不心疼,只觉的她不争气。 但人心都是偏的,不能恨姐姐,转而是对冯俊深深的怨念愤恨。现在乐安她是一点不想在父亲跟前给冯俊那不要脸的男人,再说好话了。 见妹妹发狠说心上人坏话,静安期期艾艾拉了拉妹子的手,厚着脸皮解释。 “小四你不懂,今儿这事不是我推脱,真的不怨冯俊也怪不得我,等你有一天有了心上人就知道了。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这种事一定要经历了才能感同身受的理解。” 呵呵,她还有理了。冯俊那混蛋还没错了? 乐安忽然捏了捏手指,有了爆锤姐姐一顿的念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第 66 章 想不到二姐到了此时此刻, 还敢狡辩冥顽不灵。 乐安竖起眉毛, 抽过鸡毛掸子:“我没经历过男女之事所以不理解,那太太和大嫂呢?她们也都成婚多年, 夫妻感情和睦, 相敬如宾的很。可分开在久,也没见面就迫不及待亲亲抱抱的吧。还不是一直都是以礼相待。 哪像你们, 青天白日胡来到没有尺度。听二妞说冯俊啃你的样子就像饿狼扑羊, 吓死人了。她还以为你要被咬死了,才尖叫救命的。” 哈哈哈哈,啃,还是饿狼,被这句话形容到心甜如蜜的静安,想到当时冯俊那急切火热的唇舌大手, 捂着发热的脸得意的对妹妹眨眨眼。 “小四,你不知道, 男人这样才是真爱女人呢!父亲大哥他们只把太太和大嫂当成妻子,并不是心爱的女人。反之,嫂子们也只把自己的男人当成丈夫。 他们是因为结婚成为夫妻,才因为婚约和责任有了夫妻之情。而我和冯俊同他们不一样, 我们是相爱,彼此把对方当成爱人,所以才要成婚的。” 切, 现在还没有对男人动情, 没有亲自体会那种相思火热, 理解不了她歪理的乐安,不想在和这个厚脸皮的二姐说话,拿出女诫继续惩罚犯了发错的姐姐抄写。 第三天一早,收到消息的于存孝就赶回了家。他没有训静安,也没有去找冯家说事,只吩咐姚氏和乐安两个收拾行李。 “老大去任上了,老二贩货也不在家,我早就想带你们到任上,只是那边条件更苦,也觉得这边住了这么久邻里都熟了会互相照应。谁成想会这么被人算计。” 算计,乐安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疑惑,见父亲闭眼揉头十分辛苦的样子也不好多问。 直到当天夜里,她才小声问二姐,冯俊和他们家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能让老爹说出算计二字。 静安现在心里冯俊就是百分百完人,怎么会有缺陷。至于冯家的家世人口,她们在济南府就清楚的很,又有什么不对的。 怀着不解,乐安坐上去桃李镇的马车,出黄龙府的时候恰好看见辽王府的车队拉着大包小裹进城。 想到一月没见的恩人赵羿,她竟然莫名多了份惆怅。 “主子,于家今早搬去了桃李镇。”接到线报的苏诚一个人进了大书房小声回话。 家里没个男人,于存孝接家眷去任上本是应该,对此赵羿早有准备。 他只可惜于存孝是个文官,自己就是在想提拔,还要做的低调不着痕迹,也要他三年任满,才好给他换个繁华地方做知县,在三年三年一级级升上来。 好在明年五月就要选秀了,只要安排不出错漏,乐安明年四月就会离开这苦寒之地。去了京都也就不用受苦遭罪了。 只是马上就是年底了,他还想着亲自把份惊喜的礼物给她呢!既然于家去了桃李县...... “吩咐下去,明天本王巡兵黑水山各卫年前再回。”赵羿拍了下桌面。 知道主子这突然袭击为了谁的苏诚,现在已经适应了,暗暗佩服了一番于四小姐,不慌不忙应下后接着回报。 “京内传来消息,那几个偷偷进入辽东的人是承恩侯府杨世子手下的,他们进府第二天,杨世子就带着于四小姐的画像进了宫看皇后娘娘。” 呵呵,真是天意成全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的赵羿看了看忠心手下,得意的跟他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苏诚,你把之前安排在京中的人都撤了吧,杨世子已经把你的活都干完了。” 嘎!不知道主子什么意思的苏诚不解中。 蠢死了。心情大好的赵羿难得耐心解释。 “明年选秀按例除民间女子到官府自备,由当地官员优选入册外。朝中官员十三到十七的女子都要进京参选。于四小姐明年二月就满十八了。” 灵光一闪,苏诚虽然还猜不到所有,也分懂了,跟着主子惊喜的眨了眨眼。暗暗感谢杨世子的辛苦一场。 果然跟赵羿所料的一样。 自从那天在城里见了怡安倾城容色,发觉自己四表哥难得痴痴呆看一个女子的杨世子,就动了歪心思。 在赵羿小小手段下,杨世子找到了怡安,知道她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妹子,立刻派人到辽东实地查看。 关外如今就是赵羿的天下,别看他不直接插手政务,北疆的任何事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杨世子那几个身手不错的侍卫出关就被盯上了,直到他们偷偷画了乐安的画像,小心打探到了赵羿想让他们知道,关于乐安所有消息进了京都。也没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监视摆布着呢。 杨世子拿到乐安的画像,听完手下的回报,第一时间去了皇宫,给为幼子婚事愁死了的皇后姑母报喜。 接到侄儿请见牌子的时候,杨皇后正听贴身嬷嬷说着自己家那个死硬派大哥的家事。 “想当初咱们国舅爷多硬气,跟咱们万岁在朝堂上有一句顶一句,哪怕知道您这个做妹子的能做皇后,侄儿是未来储君都不肯服软。 如今那位夫人可真是给他长脸,这孝期刚满,竟然千里迢迢带着儿子和如花似玉的两女儿不回老家,不来依靠娘娘,也不投靠到亲叔叔承恩公府上,反往冰天雪地投奔咱们四王爷。” 对于这个一母同胞的大哥,杨皇后真是心绪复杂的难言至极。 当初,他为了让自己这个妹子名正言顺成为正妃,为了几个外甥能成为嫡子,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精力就不提了。对此,杨皇后一辈子感激。 可没想到,他在大义上却不肯委屈求全一点。 不说当初不肯放了人质外甥们逃离京都。害得老三就此落下病根的事。 就说后来至德帝上位,哥哥他冒着全家,不,是九族要株连的危境,也要跟至德帝这个妹夫顶着干到底。 哪怕杨后跪下求他,求哥哥为了自己,为了杨家服软认了新皇,他也不肯。 结果到现在,至德帝为哥哥那句名不正言不顺,也不肯立了他们的长子端王做太子。 这桩事关儿子们千秋万代大业的事,又让杨皇后一辈子都恨死了大哥。 只是再恨,到底血脉亲情还在那里! 对于哥哥留下的两女一子,她也是想着之后赏个体面的。 没想到那位嫂子到有心计,不肯服软不说,还饶过自己直接去找了老四做靠山,真了不得了! 杨后心里有气,一直来的胸闷咳疾都重了几分。 嬷嬷知道皇后的心思,又喂了杨后两汤匙蜜梨水笑着开解道。 “到底是娘娘的儿子,四王爷真心仁厚,还把那家子接近府好生照料着。昨儿我听王贵人说皇上知道这事,还夸了咱们四王爷别看是沙场征伐的将军,骨子里有纯善宽仁之心。说他象您呢!” 象自己,要是三个儿子有半个能真的像自己这个娘,手段隐忍都不缺,她如今也不用心血熬尽的为他们筹谋了。 转眼一笑,杨皇后顺着先前嬷嬷的话道:“毕竟是血亲,当初关系也好,不关照是不行的。而且不说杨家门风不错,那两个姑娘也出落的明珠美玉般实在好。她们要是有本事让小四有了男女之思,也算本事,我还要大大抬举呢!” “可奴婢记得,杨家大姑娘是差点跟别人家定了亲的吧!”嬷嬷有点拿不准。 “那有什么,反正眼下她顶天一个侧妃,还要什么品性十全十美么!”杨皇后口气相当淡。 听了这话,跟着杨皇后一路从小嫔妃走过来,吃够苦头委屈的嬷嬷一愣转而眼睛亮了。 侧妃,嗯,不错。可进可退,就看她们能不能得到王爷欢心,能不能跟娘娘一条心了。 主仆两个说的正痛快,杨世子拖着画卷喜笑颜开进来了。 “姑母,侄儿这回立了大功,你可怎么赏我?” 嗯? 杨世子凑到杨后身边,夸大百倍的把自己怎么发现赵羿在路上看怡安看呆了。 他用心查访发现了双胞姐妹,派人千辛万苦到关外了解姑娘的事一一说了。 他口才好,又想得功,把这事说的比评书还精彩,听得杨皇后跟王嬷嬷一愣一愣的。 “果真是一模一样的两姐妹?”双胞胎杨皇后见过,但面貌像与不像都有。 “当然,侄儿还带来了好几张不同角度的画像。这于家两姐妹真真都是绝色呢!而且这位于四小姐性情温婉大方,才艺品性也好,是个难得的淑女,绝对能让四表哥动了成婚的念头。” 打开画像,杨皇后细细看了好久,点了点头。 “江南的女孩纤细袅娜,看起来是更可怜可爱招人疼些。”可她记得自己送到辽王府的女孩子里也有单薄小巧的啊。难道是容色不够? 杨世子得了姑姑的话,喜笑颜开道:“可不是招人疼,您不知道。那次见过一面后我留了心,之后问四表哥他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绝色美人,您猜怎么着?” 杨皇后猜不到向来冷脸冷情的儿子会如何,催着让侄儿快说。 杨世子挑了挑眉,起身活灵活现道:“我问四表哥‘是不是和那天看到的美人一个模子就行’。 四表哥下意识点了下头,回过神给我一顿骂。说不许我对人家良家妇女有什么心思,不然亲自打断我的狗腿。 您听听,四表哥他要是不对人家念念不忘。怎么我一提绝色姑娘,他就知道说的是谁,还怜香惜玉对我恼羞成怒了!” 哦,这可是没想到。既然提一句就能想到是那个女孩,想必是真的有些动了心思。 杨皇后思索片刻,又把画卷上的乐安看了看,点了点头。 于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祖辈就是规矩的耕读之家,如今父子都是两榜进士,也算是清贵书香门第了。 女孩子的教养品行应该不差。受牵连被贬官,职低家世也不够显赫富贵,对于如今储君未定的形式来说,这样的姑娘做辽王妃到更好些。 小四自己有本事不需要锦上添花的妻族,正妻门第太低,以后的侧妃人选也不好选高官勋贵家的姑娘。那就少了妻主助力了。 如今一心护长子成为太子的杨皇后,内心也不希望四儿子身后势力太大,那样才是几兄弟的大祸。 象于家四小姐这样靠色凭男人一时喜欢上位的,到是各方面最佳人选了。将来大儿子做了皇帝一切走上正轨,小四想换正妃也尽可随心。 担心赵羿不亲近女孩,又担心他会娶高门妻子压过哥哥的杨皇后,各方面考虑周全,比较得失轻重后,已经决定自己亲自过过眼。 如果姑娘真不错,明年选秀她就放宽下年岁,辽东那边也使人看着些不让于家定亲。 到时候把于家四姑娘圈进来参选,至于到时候小四选不选她,就尽人事听天命了。 她收起画卷,对侄儿吩咐:“这是大事,我不能只听你说就赏了,你把那个姐姐给我先看看。” “姑母还不放心侄儿吗,过几天大表姐南阳郡主要开游园会,我想法子让于怡安也去,到时候您过过目就知道了。”杨世子拍了胸脯打了包票。 “好,知道你能干,去安排吧!” 远在千里之外的赵羿,此时还不知道母亲对自己婚事的想法安排,他正揣着给乐安的生辰礼快马往黑水山飞驰。 而乐安呢,她正陪着因跟心上人分开满心‘悲痛’的二姐,在桃李镇新家后院采摘山里红解闷散心呢。 没错,就是在自家后院。 桃李镇这边地广人稀的厉害,家家房前屋后空敞院都大的能跑马。 而且,家家都没有高大的院墙。前院有些矮泥墙,后院木栅栏和篱笆就算讲究了。 于家后院连着个小山坳,此时成片野山里红绚烂如火压弯了枝干。来这里住下当天,静安就对那片红彤彤的小灯笼眼馋到流口水了。 可算今天于老爹安顿好家里去当值,太太也带着礼去拜访知县夫人,静安这戴罪挨罚的扔下笔和女诫,喊上小丫头就跑了出去。 这两天赶路收拾新家很累了的乐安午睡醒来,就发现炕上没了该抄书二姐的影子,到隐隐约约听见后院的惊叫欢笑声。 简单打理了下自己,顺着坑坑洼洼黑土地里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了树下正带着二妞几个埋头不知做什么的二姐。 “小四,你醒了。快来,快来。这边有好吃的。”说着话静安就跳了出来,三步两跃把颗红润润很好看的果子塞到了妹妹嘴里。 “这是什么啊?”嚼了嚼嘴里有点苦涩的果子,乐安眼睛鼻子都皱起来了。 “你刚刚吃的是苦灯笼对身体好着呢,现在换这个就甜了。” 看着二姐手心里跟小指甲盖差不多大的黑果子,乐安犹豫了下,还是捡起一粒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吃了。 “这叫黑天天,是不是很清甜?”静安盯着妹妹,等回话。 确实。嘴里清润甜爽的乐安点了点头。 把手里一捧果子都给了妹子,静安道:“我本来是想摘些山里红晚上做糖霜红果的,没想到这边野地里好吃的这么多。听说山上还有野葡萄野梨,对了还有温泉呢,皑皑白雪中在温泉里看星星得多美啊,真想去看看......” 吃着手心里的甜天天,畅想了下二姐形容的美景,乐安也觉得不错。 转念想到二姐这家伙现在还没一点受罚忏悔的正确态度,还只欢脱想着怎么玩,又扳起了脸。 正准备教训两句,拉了她回去抄书省的父亲晚上生气,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自己和二姐的名字。 “徐大哥,你怎么来了,只有你吗?” 乐安还在为突然出现的徐缙惊讶,静安已经冲到了红鬃马蹄子前。 知道徐缙和冯俊交好,看二姐那张瞬间光彩耀人的脸,乐安犹豫了下到底没让丫头小子跟着一个人走了过去。 徐缙早在静安跑过去时已经利落的翻身下了马,乐安走到他身前屈膝福了福,笑道:“徐大哥怎么过来了,请到屋里喝杯茶吧!” “是啊,徐大哥进屋里坐着说话吧。”见妹子只一个人过来,静安心头一喜也跟着请人。 能和乐安多呆一会徐缙当然想,可有冯俊前车之鉴,他此次又受人重托不好多停留。 笑着说下次再说。回身把马上的一包东西拿了下来,想了下把包裹放在了静安的手上,又拿了两个油包递给乐安。 “这是之前你们家定的布料,我顺路就给捎过来了。还有两包点心带给你们尝尝鲜别嫌弃。” 解释完东西,他又拿出一封信。只看了信皮一眼,静安的眼睛已经亮了。 “小四,你想招呼徐大哥,我有点事。” 生怕妹妹把信没收,也太想马上知道冯俊的消息,一句谢和告别也没说的静安一把抢过信,抱着大包裹一溜烟小跑转眼就没了踪影。 跟于家姐妹只见过一次的徐缙看着如此‘活泼’,随性,更大力,还速度飞快的静安一时没回过神。 二姐她真是的,也太失礼了。 心里把姐姐骂了个狠,面上乐安还是撑着笑,同被惊到的徐缙告别。 “多谢徐大哥帮忙送东西,既然你还有正事我就不多留了,下次一定要在家坐会喝杯茶。” “好,那我告辞了。”翻身上马后徐缙又转回头俯下身小声道:“冯俊上门提亲还要等一等。如果你听到什么消息,一定不要让你姐姐太急了。” 这是什么意思,在想到父亲之前对冯俊奇怪的不满气恼乐安一惊,急忙上前两步追问:“是冯家有什么不妥还是冯俊?” “有些话我一个外人不好说,你们父亲应该是知道的。但冯俊是真心喜欢你姐姐,一定不会辜负了她。”徐缙口气很重。 “多谢徐大哥了,路上小心。”知道他不好在说什么,既然父亲知道内情乐安也安了点心。 “嗯,告辞。”徐缙拨马而去,留在原地的乐安却苦思冥想摸不到头绪。 想着想着,这几年跟二姐养成的坏习惯就发作了。下意识拿了油包里的点心一边吃一边纠结。 她这吃的香甜,山坳另一边的赵羿却舌尖发苦快要气死了。 他今天是真没想到会见到乐安,骑马过来不过是为了先打探下地形,为几日后送礼物做周全的准备。 谁知道这么巧就见了她和一个‘五大三粗,面目可憎’的男子,‘亲亲热热的有说有笑’。 还笑的那么甜,还吃人家给的东西,还望着人家的背影发痴,一个大姑娘知不知道羞。 重生以来,赵羿虽然多次口口声声说自己要戒色,不去爱那个白眼狼了,就算仍有点喜欢也只是以前的习惯和恩情。 还曾独自悲情的想着成全与放手,想着乐安这辈子嫁给别人,生个七男八女然后平安顺遂一生也好。 可那只是想。 很多事想是一码,当面见了又是一码。 就像此刻,他不过是看乐安和别的男子单独说了几句话,已经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立马就冲过去把那男人千刀万剐了。 全部心思都沉浸在二姐和冯俊事情中的乐安,没有觉察到如芒在背的灼灼瞪视。直到刘二妞跑过来拉住了她提醒。 “四小姐,你看那边有个男的一直在看我们家院子,不会是贼吧。我要不要去喊我爹和顺子他们来。” 嗯?乐安出屋子时并没有遮面,只是跟这边农家女孩一样用花布包了头。 闻言扭头看过去后本能更往下拉了拉头巾,哪想到目光所见竟然是赵羿在马上远远望着自己。 恩人怎么也到了这边,乐安一个慌乱手上一个大力,头巾飘落。 远远看着她的赵羿巍然如山,眼睛都不眨一下,依然端坐在马上。 没有去管头巾,抱着点心的乐安蹙着眉头在犹豫。 恩人此刻是真容示人,却劲装短打明显不想露出王爷身份的意思,她到底要不要上前大礼参拜呢! 那个点心到底有多好吃,不顾仪态在风口吃的‘满脸’都是,哼!看着乐安嘴角一丢丢的点心渣,赵羿拉着缰绳的手越来越大力。 这两人诡异的对视中,黑马先受不住一声鼻响打破了沉寂。 赵羿再次深深看了眼那两个该化为灰烬的点心油包,双腿一碰飞驰而去。 那边二妞带着男人们过来时,连马影子已经看不见了。 这一夜,于家姐妹颠倒了个。 得到心上人再次许诺的静安好梦沉酣,到是和恩人‘惊鸿’一面后的乐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 67 章 乡村的夜总是格外静, 乐安躺在大炕上思绪翻飞。 翻过了年她就满十八, 是大姑娘,不,是老姑娘了。 这几年国破家亡连番离乱,虽然只求能平安活下来过安稳日子, 有些女孩这年纪特有的心思还是象土壤里的种子, 自顾自长成大树了。 尤其在二姐静安这爱情老师超级充沛雨露的滋养下,大树更加茂密和茁壮了。 在两年前十五月夜以为诀别时,她已经发现了自己对恩人的一缕不舍之情。 可既然从今后天涯分离再不能见, 又何必说出来让恩人为难呢。何况她也说不出口。 那份情丝也没大到让她象二姐和冯俊之间这样, 可以不顾一切的地步。 就算如今她知道了恩人真实身份, 对赵羿曾经为自己,为自己亲人做的所有事更感激十分, 也依然如此。 何况,她心中清楚的很, 为了恩人好, 为了曾经想要自己以身相许的恩人好, 自己远远离开是最好的报恩。 今年立冬,于存孝本来想自己小家团圆过节的,哪知道孙知县热情相邀几位衙门属下去自家庄子上一起过节。 见同僚们都去, 他也不好独特例行,只好应邀带着妻子女儿一通前往。 这是姚氏到北地来后, 为数不多带女儿们出门见客, 又是自己丈夫的上峰, 因要留宿一夜,她亲自细细检查了姐妹两的衣物首饰。之后又从说话到处事殷殷叮嘱了半天才罢。 对于从小被舅太太精心教养大的乐安姚氏到不担心,这位四小姐回到于家时都满十四了,很多事都定型了。 礼仪修养就像刻在骨子里一样,哪怕这几年家里讲究不起来,她一举一动也优雅自然,不管谁看着都觉得舒心悦目的很。 而快十岁才到自己膝下,又因头受重伤失忆过的静安,这方面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尤其这丫头还性子跳脱,不肯沉下心来学。 可眼下临阵磨枪是来不及了,只能自己和乐安两个多看着些了。 如今,于家的主子,除了于存孝和姚氏夫人,乐安静安姐妹两,还能算上半个的就是于诚大哥留下的那个王姨娘了。 她嫁过来至今没有圆房,说话行事难免底气不足。 听说夫人吩咐要她留下来单独看家一天,期期艾艾不敢答应下来。 “放心,只是看家,有什么大事你就让刘家的去通知我们就好。”姚氏知道继子的脾气秉性,暗自猜度这个王姨娘是要被冷落一辈子的。怜悯下对她很是照顾。 静安不讨厌,但也不喜欢这个不能做主自己命运的小妾,但最近需要用到人家,也跟着和颜悦色的劝。 二姐什么时候和王姨娘这么好了?乐安有些好奇,转而想到冯俊的那些信又气的牙痒痒。 不知道那个冯俊到底给二姐惯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二姐为了他都改了人生准则! 到了山庄,姚氏尽量放乖巧的乐安去和别家的女孩玩耍说话交际,而把一眼不到就能闯祸的静安这丫头牢牢放在身边看住。 她这番做法本是好意,也得到了丈夫女儿们的认同,却没想到大祸就此埋下。 初冬的天气还不是很冷,尤其这边温泉更暖,山中依然红枫如火。 在半山伴着林风赏景的确更美。孙知县还很有心思请了几个女乐到女眷这边吹拉弹唱。 很久没这么轻松快活的乐安,吃过月饼点心听过曲子后回到房间还睡不着。坐在敞开的窗口,边看繁星夜空,边和二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到是一向精力旺盛的静安没什么精神趴在炕上发蔫,她今天是累坏了。 时刻笑不露齿,挺直腰板,坐不动膝的陪在继母身边,还要做出孝顺乖巧女儿的样子,不时献献殷勤。又要应付那些中年女人唠唠叨叨的问话与夸奖。 尤其是知县夫人,不知道怎么看她顺了眼,一直拉着她的手说话,真是要命。 这一天下来脸,腰,腿都僵了。刚才吃月饼时多喝了碗牛乳汤不知道是不是有催眠的作用,让静安越来越困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二姐,二姐,你还在听吗?”独自说了好一会话的乐安,没有在听见姐姐出声,走过去一看。 好家伙,睡得真香,口水都出来了。 帮她擦了下嘴角,乐安担心有风吹了姐姐,起身过去想关了窗子。 “嘘。” 窗口冒出来的还是那张五花脸,不过这回怎么不是图的油泥,反而是面具呢! 乐安一愣,转而眸光变软唇角翘起。 “恩人,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年礼。”赵羿的回答大大方方。 这几年,每个中秋她正式受封南宋公主的日子醒来,乐安都能收到一份礼物,对于恩人这份心意她十分感激。 身为国破家亡血亲尽丧的公主,对于自己连真名实姓都不敢用的人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知道你到底是谁,愿意为你记得根,实在太值得感念了。 可此时,想到恩人的真实身份,对自己可能有的情义,乐安心口虽然还是欢喜甜蜜,却没有了几年前船上那会那份纯粹的惊喜。 二姐静安还呼呼大睡着,乐安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赵羿已拉着她的胳膊,两下把人轻巧托起抱出了窗外。 “你想上房顶还是树上看会星星?”赵羿低声问。 呃,这是什么问题,又该怎么选择。 被公主抱的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抬眼间蓦的发觉赵羿今天发上竟然束着镶金青玉冠,登时心头一突。 赵羿他怎么不认真乔装打扮遮掩了,还戴出这么显眼的东西。乐安眸光一转,不可置信的念头隐约浮出脑海。 他,他今天不会要跟自己表明身份吧!应该是吧,到时候只要拿开面具,配上这玉冠......意识到可能发生什么,乐安惊吓得心跳如鼓。 呵,见她大眼睛眨啊眨的呆萌样,赵羿低低一笑,借着窗台三纵两跃抱着人到了侧面耳房顶。 “夜里风冷,这里背风,你先披上这个。”放乐安下来,赵羿把自己的披风利索脱下。 坐在屋脊上,被带着温热体温的外衣裹好,看着近在眼前的树冠随风轻摇,乐安才意识到短短几息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竟然从平地飞跃到了屋顶。 “我们是怎么一下飞上来的?” “傻丫头,还想在来几次吗?” ...... 乐安做梦也想不到,赵羿送给自己的节礼,竟然,竟然是块素棉肚兜。 肚兜,真的是块肚兜? 当她抖搂开这块不到两尺的浅黄布料后,半天都没回过神。整个人的状态只能用二姐所谓懵逼来形容。 尴尬的时间,半夜。尴尬的地点,房顶。尴尬的礼物,肚兜。尴尬的场景,一男一女相对肚兜。 之前,赵羿送自己钗环首饰做礼物还能说得过去,可如今这肚兜,就是刚成婚的小夫妻也不好意思作为赠礼吧! 赵羿是太狂放,还是不懂礼数,或者他拿错了? 或者是自己眼花,还是自己弄错了用途,这其实是块帕子。 可那明晃晃的系带怎么说。看针脚尺寸确实是自己的身量啊。 快囧死的乐安蹙眉半响,支吾着问道:“这个是什么?” 大方方的赵羿:“肚兜啊!双带子的肚兜,难道你没穿过?” “呵呵!我认识这是肚兜。”至于穿没穿过才不告诉你! 重生以来,心头一直把乐安当成自己女人的赵羿,并没有觉得自己私下送给自个妻子个肚兜有什么不妥。而且他认为这个肚兜,是这个冬天乐安最需要,也最实用的礼物了。 掏出怀里特意带来的一口酥皮点心,赵羿一边塞到乐安嘴里,一边讲这肚兜的来历。 “你听过唐朝同昌公主用的火蚕棉吗?据送来的人说这就是用那种丝绵织出来的。你身子弱,北地也冷,穿着它数九寒冬也不会冷了。本来是想给你做套中衣的,可暂时只得了一块布。我已经又让人找去了,等再得了,给你做了中衣送去穿!” 啊,火蚕棉,竟然是如此稀世奇珍。乐安惊讶了。 当初她在南宋皇宫也听说过此物。 还见过母亲那件同昌公主用过,所谓夏日三伏穿着也舒爽寒凉的白腋狐,当时就觉得厚厚的狐狸裘皮,夏日穿着不热反而凉爽还养身,确实奇异。 只是江南和暖用不上火蚕棉,所以喜好奢华的父皇没有满天下找去。 没想到如今到见了实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穿了就身暖如火,不惧严寒。 实在好奇的乐安一时忘了体统规矩,还有自己原本的决定,本能嚼着喂来的酥饼,借着如水的月光,一寸寸细细抚摸肚兜上丝线。 没有如火的触感啊,就是温热也体会不到。跟家里日常用的棉布好像没什么区别。 赵羿不会被进贡送礼的骗了吧! 乐安歪头:“我看这布料摸起来很平常啊。” 赵羿回道:“穿在里面就热了,我试过的。不会假。” 看乐安说完话鼓鼓的脸颊瘪了下去,他又塞了一个月饼过去。并用事实举例证明这肚兜的好处。 随着嘴里在被塞满,沉浸在火蚕棉研究中的乐安恍过神来。随后,又被赵羿如此彪悍的答案完全震住了。 他试过的,怎么试的,用哪试的?一个大男人试过的肚兜,还敢给自己穿? 这些问题带着三分愤怒,五分气恼,还有二分羞涩,差点被乐安恶狠狠质问出口。 可舌尖一顿,想了想自己马上要说的事长呼短吸两下,她还是没说出来。 见她眼睛终于离开了那块布,赵羿靠过去,轻声问询。 “酥饼口味还喜欢吗,这是京式的皮薄酥软,馅吃起来不觉甜而香松柔腻跟南方的不同,你觉得怎么样?我特意让人一种馅做成一口大小一个,这样你就能都尝尝了。再来一块还是喝点水。我给你带了蔷薇露。” 男人的语气关怀中带着期待,本来如星寒冽的眸子柔暖温润,满满都是别样的情义。 这种目光她在二姐看向冯俊,憧憬两人幸福未来时见过多次。 一瞬间,乐安心头一软,差一点就想把到嘴边早就准备好的话咽回去。 可不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不该害人的。尤其还是对自己恩德不尽的人。 牙齿在舌尖狠狠咬了下,乐安尽量把软糯的语气变得冷硬。 “恩人,多谢你记着我的生辰,可这礼物实在贵重,更不是你我之间能赠与的。对了,上回你说来北地是为挣钱养家,十五时又说要离开回家乡去,怎么没走呢?这肚兜你还是留着送给将来的妻子吧!那才合适。” 这丫头是生气了吗,因为自己当时要撇下她离开,是不是还有点吃自己未来妻子的醋。 心里美滋滋的赵羿清咳了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决定还是等自己说完话在摘下来,露出真面给于小四个惊喜。 轻轻咳嗽了下,赵羿起身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我无妻无妾,所谓养家就养自己的。而且我们也算有了肌肤之亲,如今陆景衡娶了别人,你的承诺也作废了。不如......” “恩人。”生怕他把下一句求娶的话说出来,更伤彼此的情份。乐安抬高了几度声调,打断了赵羿的自说自话。 赵羿被她如此尖声吓了一跳,低下头刚要问怎么了,就见乐安仰起了脸,肃然着一字一句说着残忍的违心话。 “恩人,你可知道我们一家为什么从黄龙搬到桃李镇吗?因为我父亲不想女儿嫁给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夫。 其实我也不喜欢拿刀拿枪杀戮血腥的行伍之人,想到他们手上有人命,杀人不眨眼就觉得害怕。 要是真嫁给那种人,每天晚上跟睡在屠夫杀人魔身边有什么区别?不得夜夜噩梦吓死了啊。 我喜欢温润儒雅老实本份,家境好一些,能让我过安定富贵日子的文秀男子。父亲现在已经看好了几个人选,下回你再来,兴许还能请你吃上一杯喜酒。” 什么,文秀男子,赵羿惊呆了! 于小四这个丫头真是一张口两层皮。当初在船上她明明说喜欢英勇无畏将军的,也说过因为和陆景衡先有了约定,有父母遗命,所以不能嫁给自己,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我现在也挣了不少钱,不必在打打杀杀,也能过上安稳富贵日子了。”赵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傻了吧唧,不要脸说出这句话的。 听出来他话下隐意的乐安,忽然心疼起这个为自己用尽心思,做低伏小的男人。 可她不想做别人的侧妃侍妾,就算恩人真的能娶自己做正妃也不行。 她不想恩将仇报,不想有一天为恩人和自己伤心。不想恩人有一天会后悔遗恨。 因为恩人不仅是恩人,他还是辽王,是有野心,有能力,有希望登上九五坐拥天下的实权皇子。 陆家只不过是三品官,都担心自己嫁过去误了陆景衡的前程。自己要是做了赵羿的妃子,必然要留在处处高官勋贵的京都。 如今除了胎记,是没有人在能切实指正自己的南宋公主身份。 可对于身为帝王的人来说,很多事不需要证据。只要有一天他起了疑心,有一点不喜欢了,一切都可以是让你一败涂地。一无所有的理由。 就算是自己亲生儿子也一样。皇族中亲情有时候凉薄的可怕。 尤其涉及到世间最惨烈的夺嫡,更不能出一点差错。 在皇宫长大,见识过太多宫廷黑暗的乐安,太了解其中的残酷了。所以,她决不能成为恩人的软肋与把柄。不能连累耽误了恩人的锦绣鹏程。 慢慢折好手里的肚兜,乐安对还在等自己答话的赵羿,十分疏离客气的笑了笑。口气冷漠的让人心寒。 “是吗,既然有钱了那恩人就回家娶个好媳妇,好好跟人家过日子吧!我就先在这里祝你夫妻和美子孙满堂了。说实话,这东西将来做传家宝也不错。天晚了,我想回去了。” 握着又被塞回手里的肚兜,赵羿忽然想弄死她,或者弄死自己。 ... ..... 一轮明月下西山,满身被清霜打透的赵羿依然负手而立在山巅。 跟在他身后的苏诚觉得自己在被主子折腾几回,就可以练就不动如山的本事了。 有侍卫上来,苏诚屏息静气走过去接过消息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犹豫好一会,才提心吊胆走过来,低声回禀。 “主子,皇后娘娘要亲自去看了于家三小姐。选秀的旨意应该很快下来了,于家这边我们的人还留着吗?” 赵羿本来今晚要揭穿自己身份,和乐安商量让她放心进京选秀,安心等着做自己王妃。 结果,自作多情却被一盆盆冷水淋到透心凉的赵羿,真想有骨气的说一句把人都撤走,以后那混蛋丫头是死是活都随她去。 可到底迁就顾惜她已经成了习惯,咬了咬牙还是吩咐道:“人留着,守着于家安稳就好。桃李镇这边有些荒凉。” 山里的早晨,空气清新舒爽极了,呼吸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润透许多。 心虚的乐安,到底把赵羿扔下的那肚兜穿到了身上。尽管她知道粗心的二姐,十之八九不会发现行礼里多了什么。可还是担心万一。 果然,这棉布贴身穿着很暖和,小腹胸口热乎乎的。看来赵羿说试过是真的。这确实是暖和发热的火蚕棉。 试过,想到这个词乐安又尴尬了。 “小四,你不舒服吗,一早上脸红了白,白了红的。”静安打包好下山的东西,看妹妹奇怪的脸色赶紧伸手摸了摸额头。“还好没发热。” “没有,就是昨晚睡得晚了有点困。”乐安有些不敢面对姐姐。 “是吗,那小四一会在车里躺我腿上在睡会。” “好。” 马车咕噜噜到了家,父亲直接就去了任上,太太也累了去休息。乐安一觉醒来又发现姐姐捧着封信傻笑。 见她醒来有心讨好的静安端了碗水,又推过去一碟切好的花饼。“润润嗓子,尝尝这花饼是火腿馅的可好吃了。” 不用问,乐安也能猜得出让二姐喜笑颜开的花饼必然是冯俊送来的。那家伙既然这么有心,三天两头送信送东西,为什么不光明正大上门提亲。 真是分不清轻重的不知所谓。 不看那饼一眼,乐安起身先喝了水。 “咦,好清甜的蜜水,也是那家伙送来的。”乐安带着点气问。 “什么那家伙,人家有名有姓你要叫冯大哥,真没礼貌。”抱怨了妹妹一句,静安摇头:“这是徐缙送来的野蜜,那边还有一大块带巢的呢,你喜欢都留着给你嚼着吃。” 后悔喝了那蜜水了,乐安蹙了眉:“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上次徐缙那两包点心的人情他们还没还呢,怎么还能要人家的蜜。” 静安点了下妹妹的额头,嘟着嘴巴道:“知道你想什么呢,放心,这东西是他和别的一起当节礼送的,在太太跟前过了明路的。太太也给了回礼。” 就算如此,乐安也没有了胃口。 到是静安看着蜜水,又开始脑洞大开的联想。 “唉,小四。其实徐缙也不错,冯俊和他又是好兄弟,又在一个卫所里当差。你要是能喜欢他就好了。到时候咱们姐妹嫁了之后,可以让他们把房子挨着盖,我们就又可以成天在一块了。” 怎么可能,二姐怎么比自己还天真不知道很多世情啊。乐安瞪了姐姐一眼。 “你成天想什么呢,还他们两各自盖房子还盖在一块。他们都是嫡长子,父母也都健在,下面还都有兄弟,将来自然要在家里顶门立户。上奉养父母,下照顾兄弟姊妹,还有侄儿侄女,都是长子的责任。” 说道这乐安想起个重要问题。 这个姐姐一直活得过于理想,好像她还没有意识到婚姻对于女子来说,到底是什么,又意味着多大的改变与妥协。 尤其对于伺候公婆,二姐静安她可是一直很抵触的。 想到这乐安赶紧问道:“二姐,你不会忘了冯俊亲生母亲和一个幼妹还留在大明府吧,她早晚是要跟儿子住一块,让儿媳妇晨昏定省伺候的。” 冯父被贬,按例冯母和冯家幼女也是要跟着到东北的。可冯母因丈夫的事大病一场,之前也有旧病,身体实在坚持不了。 冯家为此花了不少银钱,请人做了和离书,托了好些人才把她暂时留在娘家。 但一家人早晚要团圆,冯俊这个做长子的是必须和将来媳妇一起好好侍父母,照顾那三个弟弟一个妹子的。 “我知道啊!”静安平静的答道:“世间事十之八九不能圆满,既然喜欢了他,自然要喜欢全部了,让所爱的人幸福也是爱人的责任啊!所以我以后不仅要对冯俊好,还要对他父母兄弟好。做一个贤惠的好妻子。” 是吗,让自己喜欢的人幸福也是一种责任。 乐安品了品这话觉得果然有道理。 看来自己昨天对恩人的狠心无情果然是对的。希望有一天恩人能体会自己这份真心为他好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第 68 章 立冬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十月中, 这年冬天第一场大雪盖了下来。 农户们又开始准备一冬天的腌菜腌肉。于家女眷们自然也要忙碌起来。 可往年积极张罗这些事的静安,今年却十分没有精神。整日怏怏的坐立不安。 最近, 冯俊虽然还三不五时的托徐缙送东西和信, 人却依然没有上门提亲。 渐渐的,别说局外人的乐安觉得不妥当,就是静安自己也发觉了不对。冯俊到底对自己有心无心, 如果有心写信,怎么也不来和父亲提一句呢? 可还不等她把这桩事弄清处理好, 新的大麻烦又来了。 父亲上峰孙知县的夫人上门, 为自家小儿子向静安提亲。 静安知道消息当时就炸毛了:“我死也不会嫁的,那个孙夫人是不是眼瞎,十全十美的小四在她不选反而选我, 真不知道她看上我什么了, 我改还不行吗?” 听说父亲对这门婚事很满意已经让继母留下庚帖, 静安在房间里简直暴跳如雷。 耳报神刘二妞捂着豁牙子的嘴,呵呵笑了好一会才道:“我听我妈说,孙夫人觉得二小姐你文静懂事,孝顺知礼。又正好大孙家少爷三岁,所谓女大三抱金砖大福气呢!而且你长得高挑匀称,容貌丰美。还有,还有屁股又圆又大, 一定能生十个八个儿子, 给他们家传宗接代的, 哈哈。” 哈哈哈哈,这下连乐安也忍不住了,笑倒在了炕上眼泪差点流出来。 屁股大可以生儿子,还生十个八个?他们当自己是母猪吗? 被这奇葩理由气到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静安,坐在炕沿边倒气边后悔,那天自己不该乖乖装成安静淑女。 “小四,你说我现在到孙夫人跟前本色演出怎么样?”静安提了个馊主意。 “不怎么样。”乐安看了眼二姐的屁股笑道:“你本色演出,这圆圆屁股也不能立马瘦下来啊!”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真是愚昧妇人不懂科学。生不生养跟屁股大不大圆不圆有什么关系。”狠狠拍了下自己惹祸的屁股,静安一时也没辙了。 不过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到了晚上静安就想出了拒婚三十六计。在跟父亲好说好商量哀求不管用,想到孙家拒绝亲事,也出不去门后,她开始了最俗套但也最有效的绝食威胁。 还不是做戏,而是真的粒米不沾。 没想到二姐会为冯俊做到这一步,看着三天什么也没吃,嘴唇都干裂出血的姐姐,乐安又心疼又着急。 她差点流泪相求,才让这一回格外强硬的父亲过到自己姐妹屋子里来看上一看。 于存孝本来以为一向鬼主意多多的二女儿,不过是面上绝食吓唬吓唬自己。 等他看到瘦了一圈,眼睛凹陷,脸色青白昏沉沉的静安后,又是心疼又是吃惊。连声吩咐人去熬米汤,亲自坐在炕边喂她。 “爹,女儿求你了,就成全我和冯俊吧!女儿是真心喜欢他,这辈子也只会喜欢他的。”喝了半碗米汤缓过劲来的静安,第一句话就是为自己的爱情争取。 哎,冤孽。 于存孝挥退了房里人,背着手在房间走了几圈,才不得不说出实情。 “你以为父亲真是那种死脑筋不知变通的人,因为自个喜欢读书人就非逼着女儿也嫁给读书人不可。之前在黄龙府我不说,是怕你烈性脸面上受不了,闹出什么来让别人都知道,你的一辈子都完了。搬到桃李县后觉得离得远了,将来各自嫁娶也不用提起,省的你伤心。”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觉得心慌不已的静安撑起身坐起。 于存孝叹口气道:“你知不知道那冯俊也二十二了,为什么在黄龙府两年从没相看过。为什么他必要先跟你有了私情,才肯来我们家提亲。 我告诉你吧,傻孩子,其实他是定了亲的,未婚妻就是他母亲的亲外甥女。现在病重的冯夫人,冯俊的亲娘。就住在娘家让她外甥女,也是没过门的媳妇端茶倒水尽孝伺候呢!” 什么! 屋里屋外同时一声惊呼。本来饿了几天没力气的静安竟然翻身而起跳到了地当间,转而脱力整个人软倒下去。 在门外摔了茶壶的乐安掀开帘子冲了进去,只见到昏过去的二姐眼角热泪滚下。 议亲的事暂时拖了下去,因为静安病了。 一向小牛一样壮,牢狱那么折磨都没怎么瘦的人,现在每天三顿按时按量吞饭,还是飞快消瘦下去。精神也萎靡的厉害。 全家人都担心的不得了。生怕她就此落下大症侯。 可在担心,于存孝每天还要上衙办公养家糊口。大雪前做衣存粮,腌菜腌肉,一家子吃喝拉撒的事,还有外面人情来往姚氏和乐安也撂不开手。 好在正忙乱不堪中,二哥于勤贩货回来了,每天能应付外事,乐安和姚氏尽管安顿家里,精心照顾病人就好。 大半月过去了,静安的精神好了不少。也不在提去找冯俊问个明白的事了。 只私下对乐安说自己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在也不轻易相信男子的花言巧语上当做傻瓜了。 当然有机会一定要给冯俊个好看,让他知道骗自己感情的下场。 对于继母姚氏提起孙知县的儿子,静安也不如以前样反感,偶尔还感兴趣的问上两句。听说孙公子性情沉稳,是个踏实老实的人,还得意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意思就是不老实,她也能收拾得人家老实了。 而一直给于家送信的徐缙,也没在出现过。这一场惊心的爱恋,好像一切水过无痕,各自生活归于正途。 明儿就是冬至大节了,半晚起了北风天黑前鹅毛大雪翻飞,伺候二姐喝了药睡下,乐安收拾完正要睡下,就听窗外熟悉的老鼠吱吱声。 谁,是恩人吗?他怎么还会来。又来做什么呢?上次自己不是说了,想找个文秀书生,不会嫁给武夫,他,他怎么还能过来呢! 心乱心酸又心疼的乐安怕自己此时推开窗会忍不住恩将仇报,只好一把将被蒙在头上,耳朵清净心却怎么也安静不了。 乐安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一夜睁眼熬到五更天的,呆呆坐在炕檐好一会,耳边除了风雪声什么也听不见了,才走过去拔了窗栓。 窗外白雪无痕,只有挂在窗棱上的素色布袋风中摇摆。 “小四,才五更天没亮呢,你拾掇中衣做什么?”看着黑咕隆咚不点灯抱着件中衣翻来覆去看的四妹,迷迷糊糊的静安问。 “啊,哦。”没想到二姐会突然醒来,还发现了自己。 乐安一时有些慌神,情急下扯开身上的衣带。换上了那套赵羿刚刚送过来,火蚕棉的新中衣。 借口道:“昨晚可能太热身上出了汗,实在不舒服我才想换一换。” “昨晚很热吗?好吧,你快点换完进被子里来别抖搂着凉了。”心里有事的静安没太留神妹妹慌乱的神色,嘟囔两句又翻身睡了。 冬至大如年。 官府今儿休衙贺冬,于存孝带着于勤去给同僚朋友们拜冬,也是让他认识认识长辈,结交些同辈朋友。 而姚氏犹豫了再三,到底还是应知县夫人之邀,带着两姐妹去了黑水山脚的念榆庵卜岁谢神。 乐安知道,这次继母有让姐姐相看孙家公子的安排,自己这个小陪衬就图个暖和,套上了家常棉裤长袄披了厚斗篷。头上也只挽了两个双平髻,束了几串小玉珠和喜庆的彩绳。 静安自然也知道自己今天可能就定下了终身大事,她倒一点不害羞,大大方方挑了好久的衣服首饰。 穿上桂粉配银红连枝花的袄裙,静安左手两只银镯子,耳边绿玉的水滴耳坠戴上后端坐好。 刘嫂帮着她把乌黑地头发梳成个弯月鬟髻,插上衔珠凤钗,鬓边扣了一排金玉小珠花。整个人看起来端庄雍容,又透着少女的明艳鲜活。 姚氏扶着她左看右看,满意的不得了,十分高兴的带着两个女儿上了骡车,赶往念榆庵去了。 念榆庵是个小庙,可因卜卦解签十分灵验,香火也相当旺盛。 知县夫人见静安脸上没什么病容,打扮的又如此明丽丰润心头很喜欢。 拉着手说了几句话,就让自家的儿女跟于家两位姑娘出去走走,不用拘束的玩玩。 桃李县这边的风气虽然没有南边更开化。儿女结亲前可以时常一起踏青赏花,游园观雪相处了解一番,但是在有亲友相陪下一起走走说说话,看对眼之后在插簪也十分平常的。 姚氏也有心让静安和孙公子说上几句话,了解一番人家的好处,最好能一下子投了缘,把那个小小武夫,还没廉耻坏了心的冯俊忘到九霄云外才好。 所以干脆的点头答应,让女儿们出去散散,自己留在了后殿同知县夫人说话。 孙家小姑娘很活泼,拉着哥哥说要去抽签看看明年的运道。静安也顺着她的话凑趣,四个人就去了前殿。 与别处佛院不同,这里的神台上供着几盒签筒,静安一一看过去,大方求师傅拿了姻缘签跪地摇了起来。 看拿平常运势签筒孙家兄妹吃惊的样子,为了不太尴尬,乐安自然要和姐姐一起了,随后也故作坦然接过姻缘签求了一枝。 “雨打船头风波骤,柳暗花明别有天,宽心犹待更宽心,守得清心待月明。” 解签的姑子念了静安的那支签文,摇头晃脑道:“虽然是中签,姻缘曲折坎坷了些,但只要姑娘心志坚定,前途早晚一片光明,自会称心如意的。” “果然吗?”静安双手撑在解签桌上,急急追问了一句。 姑子重重点头:“当然,小庙别的不说,姻缘签最灵验了。” 知道静安婚事波折的乐安,听了这签文有些心惊,见二姐还要说些什么,担心她情急下口无遮拦失态丢丑,赶紧拉过她递上自己的签。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木瓜琼琚,永以为好。” 姑子接过乐安那支签念完愣了下,虽然是上上签,怎么是情债情偿的隐意。庵里这支签,可是好久没有人抽中了。 抬眼打量了下风帽裹得严实的乐安没法看准面向,姑子犹豫了下道:“小姑娘,虽然说缘分天定,也要以情结情,投桃报李方为好啊!” 缘分天定,投桃报李?乐安一时不解,也不深究,赶紧带着姐姐出来才是。 吃过中饭两家人各自去午休,准备歇息歇息就回转。 “四妹,我有点存住食了,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你陪我吧!”一直安静乖巧的静安睡了不久忽然起身。 姚氏对二女儿今天大方合体的表现十分满意,闻言对她们点了点头嘱咐道:“天冷,别走远了,散散就回来。” “小四,你说孙家公子怎么样,我觉得他太安静了......” “小四,你说求签问卜真的灵验吗,你以前试过吗......” ...... ...... 东拉西扯间,乐安就跟着姐姐走到了东小门。 看到了自家的骡车,静安自然走出了庵堂,去一边拿了把草料走过去,那大青骡好像跟她很熟了,亲昵的凑过来吃草。 “四妹,你说我要是生不了孩子孙家还会想娶我吗?”静安忽然道。 嗯?二姐怎么忽然问这么晦气的问题,乐安站在车边愣了下。 赶车的顺子也吓住了,看了两位小姐一眼装没听到,打着哈哈拉过孙家的车夫好哥哥的叫着,到旁边耳房喝茶躲了。 “我胡说的,你吓着了。哎呦,我肚子疼,来不及了。你快进去帮我拿点纸再过来。”静安忽的捂着肚子跑到了一边的土厕。 二姐可真是的,在坚持下回到房间里如厕呗。乐安抱怨了一句,实在不放心只留二姐一人。 正想找人进去传话,忽然记起车里应该有纸的。 咣当,砰。 没想到本来好好停着的车忽然飞奔起来,乐安猝不及防从座位上一下滚到车厢里。脑袋重重磕到了箱板。 揉着又晕又疼的脑袋半响,才爬起来坐好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车飞驰颠簸的厉害,几乎让她想吐了。 顺了顺胸口,咽了咽吐沫,她掀开车帘一看差点吓死。 “二姐,你怎么在赶车?你会赶车?” 听得耳后传来妹妹的问话,静安也差点被吓死。 “小四,你怎么上来的?我的天啊!不是让你去给我取草纸吗?” 哈,不用在说什么,乐安把这些天的事一联想,已经全想明白了。 说什么恨死冯俊在不见他,说什么要嫁给知县的公子气死那混蛋,都是二姐的障眼法。 她不过是想迷惑父母,骗他们放松警惕,好给自己找到机会出逃。 又急又气的乐安扶着车厢,呛着风费力的劝道。 “二姐,你别胡闹。自古聘者为妻奔者为妾。男子再坏再胡来,一句浪子回头就全都抹了。女子却一步行差踏差,一辈子让人戳脊梁不说,自己也会时时难过伤心的。尤其在将来有夫有子,更要悔死当初的一时冲动。 你就算想嫁给冯俊,也该跟父亲商量个妥当的法子。你这么一跑名声还要不要了。何况,冯俊又会不会接受你呢?听话,快停下,现在快回去还来得及。” 只和冯俊学过一二,赶车不太熟练,双手十分紧张拉缰绳都抽不出来拿鞭子的静安使劲晃了晃头,迎着风大声回话。 “我不回去,我不是要去跟冯俊私奔,我不会名不正言不顺,做个不要脸的外室让父母丢脸,让自己抬不起头。我只是去找他问清楚。我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认了,算了,嫁了。小四对不起了,如今你也只好陪着我冒险赶路了。” 乐安见二姐脸绷死紧,眼珠子都不敢转,知道她赶车也不在行,自己也不敢上手添乱,只能好言劝说。 “你也知道冒险,从这里到黄龙府要一天的路呢。现在都下午了,夜里必然要穿林子过雪岭,到时候万一虎狼出没,我们两个女孩多不安全。二姐你清醒理智些,快停车回去。我保证回去帮你和父亲说,让你和冯俊见面说清楚好不好?” 静安使劲摇了摇头:“不怕,我都想好了,这一路我只走官道大路,只管飞驰绝不停车,那就什么虎狼也没法子了。而且我的靴子里还有二哥那把匕首呢!” ... ...... 什么事都是说的容易做的难。并没有什么野外求生经验的静安,很多时候也太想当然了。 既然很多老把式都不敢雪天走夜路,除了胆小自然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这不,天刚擦黑骡子就怎么喊也不动了,静安下了车眯着眼看了会立马惊出一身冷汗。 乱喊带叫的冲回来:“小四,小四快下来,快下来。” 头一次坐车颠到恶心迷糊的乐安,扶着胸口被二姐连拉带扯拽了下去,冷风一吹控制不住到底吐了出来。 “小四,你怎么样。怎么吐了,难受的厉害吗?”静安一边给妹妹拍背,一边四处看了看,这茫茫雪原除了雪也没什么了。 乐安之前头撞到了车壁上,眼晕耳鸣,胃里嘴里实在难受,此刻也顾不得了。 让姐姐抓了把冰凉的雪嚼了嚼,才算缓过那口恶心劲。 “二姐,怎么突然停车了?” 为自己二把刀的手艺叹了叹气,静安无力道:“那个,刚才跑偏了。幸好马机灵停住了,你看前边就是山坳雪窝子。” 啊! 乐安吓了一跳,走过去看了下黑黝黝,能有四五人深的雪坑,也惊出一身冷汗。 回头看着自家这匹机灵聪明的大骡子,暗暗决定回家就给它顿顿加餐。多亏了他机灵,不然姐妹两个就兴许摔进去了。 “二姐,这是天意。你别胡来了。我保证回家后一定死活求父亲让你和冯俊见一面把什么都说清楚。怎们按原路回去吧!” “我,我,我实在不甘心,小四你不知道...... “两位姑娘,是车出什么问题了吗?”突然出现的男声打断了姐妹两的对话。 看前面高头大马上是个满脸粗狂大胡子男人,静安立马挡在妹妹身前。 她隐约觉得,刚才从自己马车边跑过去的身影就是这个人。 顿了下,故作镇定的冷声道:“我们的车什么问题都没有,我们在等父亲哥哥们过来呢!” “呵呵,是吗?”大胡子笑着接了句下了马,直接走到了于家马车边,熟练的拉起缰绳。 “两位姑娘放心,我叫李强,是黑水山右屯卫的一个小旗,也住在桃李镇。之前本来要去亲友家,一直就跟在两位的车前后。” 通报了名字住处,而且言下之意就是人家要为非作歹,一路早就动手了,不用等到现在。 “敢问李小旗,现在什么时辰了?”乐安还算有心眼。 李强一边拉车掉头一边回话:“冬日里天黑的早,现在不过申时一半,姑娘的马才跑了两个多时辰多点。你们看前边黑水山那个侧岭羊头,该知道还没出黑水山的地界。” 读过地志的姐妹两同时远望,果然不远的山顶羊头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呃。还以为跑了多久呢,原来还没出县界。那李强能跟着她们也算有理了。 事到如今,她们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静安趁李强拉车时,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放在后腰,又对妹妹使了使眼色。 姐妹两个人往另一边退了退,保持着与马车的距离,准备等车上了大路后让李强走开,她们在过去。 呵呵,于家这两位小姐警惕心还挺强的,平常看起来也很机灵,今日怎么却干出这么糊涂的事。竟然独自驾马车跑离了家。 要不是自己一直暗中跟着,危机时用石头打中了那骡子停下,别说摔下山坳会如何。这荒山野岭,她们两找不好回去的路,冻也冻个好歹的了。 也不知道于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之后主子问起怎么回呢! 李强正暗自思索中,忽然听到一声长长的狼啸。 不远处他的那匹黑马就像被鬼附身了似得,四蹄撒开瞬间没了踪影。 md,这废物,到底不是上过战场的军马,一声狼嚎都能吓的扔下主人跑了。还不如自己手里这青骡子。 “两位姑娘快上车,有狼过来了。”李强骂完自己为了伪装更像,弄来的那匹破马,赶紧叫乐安她们过来。 “你快回头。”于家两姐妹没搭理他,反而齐声惊叫。 刚蒙蒙黑的雪原上,八双盈盈绿光的眼睛带着腥气无声靠近。 抽出腰刀猛转身的李强,额上冷汗下来了。 操!什么运气。 这边的狼通常都夜里才出来捕食,更很少会跑到山外大路上的。 而且这两个月辽王巡兵黑水山各卫时常出来狩猎,尤其桃李镇这一侧杀的更狠些。 今儿这天才擦黑,还没出县并不算荒凉,怎么就遇到狼群了呢! 真是要了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第 69 章 狼向来是成群而居的动物。一个族群通常有6到12只狼, 冬天更会几群凑到一起狩猎求生。 这些知识, 看过九州疆域记和各种游记的乐安清楚。看过动物世界的静安也了解。 姐妹两此刻心有灵犀担忧着,也不知道这几只后还会不会在过来其他的狼。也不知道这个李强的身手能不能对付得了眼前的危机。 要是他对付不了这些狼, 自己可不想被活活咬死, 到时候是跳崖痛快还是抹了脖子死好呢? 也许是跟静安在一起太久了, 乐安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胡思乱想的吐槽。 果然是靠时间累积感情结成的姐妹。 咽了咽吐沫, 抱着妹子胳膊的静安哆哆嗦嗦第一句话就是:“乐安, 对不起,这回都是我冲动害了你。一会跳崖让我先摔死,到了阴曹地府给你护法赔罪。” 这个死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丧气话?还阴曹地府, 想去你就自己去好了! 李强余光狠狠瞪了眼害他们落入如此境地, 还要说风凉话的于二小姐,简直想先不顾狼群,宰了她解恨了。 对于狼群的习性, 李强也清楚的很。 抽出长刀时就在暗暗忧心, 要是狼不会再多, 眼下就他自己流点血, 大不了舍了条胳膊, 也能全身而退, 可偏偏...... 主子有令, 于四小姐是不可有半点闪失的, 自己一人要护着个娇滴滴女子避开狼群就难了! 他今天实在大意了。 最开始发觉不对, 就该不管身份, 直接拦住马车的。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只有牺牲了于二姑娘先护住四小姐周全了。 抽出领口紧急求助时的响烟,李强退到马车边一个劲力抛高,刹那夜空被明亮的银光一次一次又一次撕开,震耳欲聋的炸雷接连响开。 狼群被突如其来的巨响与耀眼的亮光给震住了,趁此良机,李强两个飞跃过去抓了乐安反身扑上了车。扔下还傻乎乎没反应过来的静安在原地,只能等着被饿狼吞噬。 唉我去!看来人果然不能损到家啊!李强暗骂了一句。 他没想到于家的骡子被狼群吓瘫了,动也动不了。 顾不上去管早就吓麻爪,跑都不会跑了的骡子。没招的李强又把乐安拉下车辕,扔回还没缓过神的静安身边,他自己一个猛冲挥刀向前。 静安还没意识到自己差点被留下当诱饵,用来拖延时间喂了狼,赶紧拉起被李强甩出来摔趴在雪地里的妹妹,对李强搏杀的背影皱了皱眉。暗暗骂道。 这傻逼有病吧,瞎折腾什么呢!看给小四摔的这个狼狈,真是的! 双拳难敌四脚,有刀在手的李强想要在狡诈又残忍,懂得包抄,会战术合作的狼群围攻下,护住身后两个只会尖叫的弱女子十分困难。 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三人被逼的已经退到了雪崖边。 在一口气挥出数刀又砍死一头狼后,面对依然左右踱步不肯冲动进攻的头狼,左肩膀已鲜血淋漓的李强充血的眼睛露出凶光,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好在做损一次。 抓住一个间隙,他就要反身来拉静安,准备用她喂狼挡一挡,拖延下时间自己好喘口气。 说时迟那时快,头狼也在同一时间大吼着扑了过来。血盆大口正对乐安的脖子。 果然是不能作恶吗?千钧一发之际,暗骂倒霉的李强只能双手挥刀砍向头狼。 暂时放过要拿静安做盾抵挡狼群的恶毒手段,也顾不得惊声尖叫的两姐妹了。 啊,知道后路退无可退,可在更恐怖的森森狼口威胁下,两姐妹还是惊惶着后撤。 乐安慌乱下一脚踩空仰身就要跌落,在她身边的静安下意识抱住妹妹的胳膊。 可她这点力气怎么能禁得住两个人,难姐难妹也就相拥着,双双跌落雪崖下。 当赵羿接到信带人飞骑赶到时,就见浸透在血水里的几只死狼,睁着绿惨惨的眼睛横七竖八躺着死不瞑目。 白茫茫雪地上一路腥气的血成片成片向四面延伸。浑身是血的李强单膝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瞬间心跳停住的赵羿几乎滚下马去,还好苏诚就在他身侧赶紧扶住。 看主子这模样,蓦然生出毛骨悚然之感的苏诚越俎代庖,一脚踢过去喝到:“于四小姐呢!” “奴才万死,于四小姐没有被狼伤了,却和她二姐跌落雪坑了。” “还不起身指路。” 赵羿贴身侍卫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可他们来的匆忙工具什么都没带。 幸好于家的马车还在,东拆西补结了条长绳子。等侍卫下去了两个,苏诚才小心挪开自己让主子过去。 这会三魂七魄回来的赵羿理智已上线,他观望了下地形,匆匆交代了几句让两人骑马回去,留了两人和重伤不能下崖的李强留在上面守着。 自己借着绳子两下飘落崖底。 “人应该没事。也没摔到哪个雪窝子里,附近也没有野兽,真是好运!” 苏诚指着崖底雪地上,光溜溜深深浅浅的两排脚印说道。 不说主子武功如今可以算独步天下,侍卫里也有高手能一跃下崖。 可还要用绳子一来是想着找到人还要借力上崖,另一个就是担心崖壁上厚厚的雪层。万一人陷进去了他们要一点点在半空摸索的找。 赵羿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没事吗,一会找到了人,你别用内力在雪里埋到明天,再看看有没有事?” 满心担忧乐安,正快步向前搜索的赵羿,此时对于这个没脑子的蠢货下属,现在不仅一点脸都不想给了,连命都不想给他留了。 呃,自己光顾着安慰主子宽心,竟忘了这茬。苏诚也暗骂自己脑子不灵光。 就算人没摔个好歹的,可两个弱女子雪地里冻上一两个时辰也能要命的。只希望她们有脑子,也有力气一直走着,不然可就糟了。 摔下山崖的两姐妹还是有脑子的,尤其静安对于这种冰天雪地下如何求生,还是很了解的。 她知道低温能要命,也是想一直活动下去,以免被冻死,或者冻掉个耳朵鼻子手什么的。 可她运气不好,跌下来的时候扭伤了脚。乐安到好些,雪实在厚她除了因滚的太快头晕目眩的厉害外,其他都没伤着。 两姐妹摔了个七荤八素爬起来后,望了望绝无可能爬上去的山崖,在凝神听了听雪崖上面狼嚎人叫,不约而同抖了抖,然后很有自知之明的‘忘恩负义’。 静安搂着妹妹,白着脸,给两人无情无义找借口。 “万一狼赢了也滚下来,我们肯定会被活活咬死,到时候就白白浪费了李强的舍命相救。万一李强赢了,也未必有力气下来了。我们还是先自己找出路吧,就不要在拖累他了。” 乐安听着耳边的狼嚎,还有姐姐相当理智冷静的分析,也很没良心的点了点头。决定姐妹两个先逃命去。 就这样,也知道冰天雪地里干呆着能冻死的乐安,搀着一瘸一拐的姐姐,顺着看起来还算平坦些的小路,抛下崖上的救命恩人渐渐走远了。 人是不能太无情无义的。这是刚才李强想做损时的感悟。 转眼,这条道理就又被于家姐妹两印证了。 只是这回她们运气更糟些。一尺厚的积雪中走了很远很远,可眼前还是无尽的白茫茫。 马车上撞了头,摔下来后更脑子发晕恶心想吐的乐安,终于支持不住二姐的重量,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单脚支撑的静安一个不稳抱住了妹妹的脖子,压着人倒进了雪堆。 两人再次咕噜噜滚进了雪堆,很快不见了踪影。 侍卫们顺着浅浅脚印走了会,就看不见痕迹了。赵羿不由心急。吩咐人散开每个小径雪窝都不要放过的细细搜。 “主子,这里有雪洞,找到了,人在这里。” 看着相拥在一块的两姐妹,不知道哪个能动的手下,只能先喊主子过来。 “乐安,乐安,你醒醒,乐安。” 情急见真心,猛扑过去的赵羿一把扒拉开碍事的静安,将她甩到雪窝里不管。 又一把将已经人事不知的乐安抱在怀里,连连亲吻摩挲呼唤。 跟着过来的都是心腹手下,见主子如此失态没风度都是一愣,随即又已经了然。 看来这位被抱住的姑娘,就是正主了。 想将功赎罪的苏诚赶紧撕下自己松软的里衣,和几个有眼色的围上前去,小心翼翼清理乐安头发上,身上,鞋子上的雪渣。 赵羿用手一点点试过怀里人的脸,耳朵,鼻尖,手指,靴子里的脚趾。 还好,还好,肉都全也都触感正常,没有冻坏了哪里。 脱下披风裹了人,赵羿解开衣襟把乐安冻到红肿充血的手揣入怀中暖着,随即大步回返。 跟在后面的苏诚招呼人把静安也捡起来拾掇了,横着抱起跟上,一行人回到崖上又飞驰而去。 离她们坠崖最近的黑水山别庄忽然灯火通明。 超大木盆里,依然昏睡的乐安静静躺着,任水一点点润过身体。赵羿在微温的水中,从脚趾头开始向上给她揉捏按摩。 一边揉搓一边庆幸,还好这丫头知道好歹,出门穿着自己送去的火蚕棉中衣。 如今大夫只是说耳朵尖和丢了手闷子的右手冻伤了。别处到没有大碍。 只是怎么一直没醒呢!比她冻伤厉害的静安,都迷迷糊糊说了几句胡话了。 仔细看了摸了个遍,确认乐安浑身皮肤都泡到红润柔滑了。赵羿才把人擦干,换了刘家准备的里衣放到床上。 “王爷,药熬好了。”有自知之明的苏诚是不敢进内室的,站在帘子外眼皮都没敢抬。 赵羿掀开帘子接过药回到床边,一口口含了在一口口哺给乐安。可等药下一刻人还是没醒。 战场上见过人一睡不醒的赵羿可有点急了。再次传来大夫。 号脉好一会,觉得脉象异常的周大夫示意要看看病人。 赵羿赶紧掀开幔帐。现在这时候还顾忌什么男女大妨啊! 想当初他都,去他的当初。 想起上辈子,觉得不吉利的赵羿恨恨骂了句脏话。 仔细看了病人的面色,周大夫顺了顺自己的三缕美髯,慢条斯理说起医书。 “嗯,这位小姐的脉象浮而无力,时而短滑到正常,看来是之前惊吓不小,之后受了寒必然要发出来的。可又有沉涩邪气深闭之状,到象是内里有凝滞淤塞发不出的意思。刚才喝了药如今正邪相搏......” “别掉药书了,快说危不危,你能不能治,要不要快马进京求医取药。”赵羿已经压不住火了。 主子自己病了也没这么斥责过他,周大夫心下一抖,嘴皮子瞬间利落。 “病不危,一会在喝一碗药,如果明早还不醒施针可无虞。” 周大夫出身杏林世家,医术比太医院里很多御医还好些,又肯大胆下药,所以能跟在赵羿身边多年,也很的他重用信任。 听他这么说了虽然还是不十分放心,一时却也无法只能等待。赵羿叹口气,挥了挥手。 周大夫出了门擦了把冷汗,看着守在门边低眉顺眼动也不动的苏诚想问什么,犹豫了下,到底记得祖父遗训。 万事不可问,乃是保命法宝。还是压住了好奇心,下去亲自熬药了。 夜里乐安果然迷迷糊糊醒来了一次,可把之前喝的药吐了大半后又昏沉了过去,还发起了热。 翻来覆去无意识的呓语全是带着惊惶的娘亲,太子哥哥,八哥的,偶尔还有两句二姐和恩人恩人的轻唤。 见她仰躺在床上眉头紧蹙,口口念着那些不在了的亲人,赵羿觉得不详,周大夫把了脉反而轻松起来。 “姑娘这一吐脉象倒好多了,低热到不碍,一时不好喝药,温水擦浴后暖着点即可。当然,也不能太热着了。但夜里尽量让病人俯卧,以免内里不舒服又吐呛到了肺脏。” 怀疑是药不对症才让乐安难受到吐了的赵羿,狠狠瞪了眼这个庸医。 暗暗决定如果明早乐安不能康复如初,就把这家伙发配到龙江口挖雪三十年。 再一次被水泡到浑身软红的乐安,这一次没有一个人睡回到床上,而是光溜溜的俯卧在了赵羿的怀里。 也许是睡得暖了舒服了,迷糊着醒来的乐安没有在吐,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些两句什么,又沉沉睡去。 把胸口上的人往上抱了抱,亲了亲她的额头觉得温度下去了的赵羿长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 如今她的身子骨比上一世好多了。这要是以前受了这场冻加上惊吓,夜里早高热不下了。 以前,又是以前啊!自己怎么就忘不掉呢! 可又怎么能忘得掉呢。 那回自己不小心被人所趁,让大着肚子雪中赶路的乐安知道了京中长子夭折的消息。她也是这样又惊又吓昏睡不醒。 要不是那一次老大的死,老二也不能早产刚落地就咽了气,他们夫妻也不至于生了罅隙,再也没法子恩爱如常。 乐安的身子也不能再养不过来,三十出头就早早去了。甚至到死都迁怒的恨着自己,连遗愿都是不和自己葬在一处。 可她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的体谅下自己呢,两个儿子也是自己的骨血。聪慧机灵的长子他爱重非常,生下来就连番请封,是要当继承人世子精心培养的。 听闻长子突然死于非命,自己这做父亲的难过得心都碎了。 可为着她有孕还要日日强颜欢笑,胡编些京中儿子的趣事哄着她开心。另一边还要查明凶手给儿子报仇。 路上没防备周全,她听闻长子的噩耗,受惊又伤心过度,在大雪地里苦挨两天两夜,血都要流干了才生下来不到七个月的老二。 可自己呢? 老二生下来在自己怀里哭都没哭出来一声,就那么没了。做父亲的自己就那么用双手托着儿子小小的尸身,痛得也是生不如死,却还要撑起精神照顾她。 千方百计给她止住了血,抢回了命,可失血过多的身子,却总是凉的缓不过来,人也昏沉不醒。 后来当地的喇嘛说,把伤了魂的女人放在男人怀里,用男人温热的阳气养着才行。 都要急疯了的自己当时也象现在这样,把昏睡的她宝贝一样放在胸口上暖着。 三天后,觉得她再不醒自己也活不了,甚至不要男人脸面自尊的想,是不是自己已不是童男身所以阳气不纯。 都要去找童男子来给她取暖养魂了,于小四这狠心薄情的才终于醒了过来。 然后,这女人醒过来,就兜头盖脸给了自己一耳光,不肯听自己一句解释,再也不肯开口和自己说些温软话。决绝无情的没人可比。 好在,后来终于又有了老三。老三多好的孩子啊,从小粉团一样,聪慧可爱还勇武非常。简直就是自己的小翻版。 可为了乐安这白眼狼,自己都不敢多疼疼小儿子。 这辈子他要使劲的疼爱儿子,把那白嫩嫩的小团子们好好稀罕个够,爱怎么养就怎么养。什么抱孙不抱子,什么为了慈母他故意严父,反正乐安这没良心的也不领情。 为了心狠的她舍不得扔下孩子和自己,上辈子自己还要故意的冷待严苛管教儿子,这回偏不。 这一生她爱走就走,自己一个人也能和儿子们过的开心自在。 对啊,一切都是为了儿子。 自己这一回又鬼迷心窍,非要娶于小四这没良心的为妃根本不是犯贱,不是舍不得这白眼狼,只是为了要传宗接代。 自己是为了儿子才非要她的。 上辈子小三多聪明能干又长得俊秀无双,是京都人人认可的第一美男,皇族百年最清隽昳丽的好男儿。 谁让乐安她长得好看,换了别人做妃子生下来的儿子难看怎么办? 自己这个王爷是好色的,对难看的女人很可能会食不下咽,到时候连儿子都没了又怎么办? 对,为了儿子,为了好看的儿子自己这辈子非娶她不可了呢! 在中秋那天屋顶求娶再次被拒后,如今的赵羿,又给自己找到了必须和乐安在一起的理由。 登时一直憋闷的郁气散尽,心花怒放的把怀里人搂得更紧。 天快亮了,一夜一时喜一时忧,半刻没睡的赵羿看了看时辰,单手扶着乐安的肩膀想把人放回枕头上。 哪知道这丫头梦里到扒住他不放了。一双脚丫紧紧盘在他暖暖的腿上。 “现在知道赖在我怀里舒服了,小没良心的!” 忍不住旧恨新恼赵羿俯身咬了咬近在眼前的鼻尖,脸上一疼乐安忍不住扭了扭身子。 昨晚为了她养身养神,赵羿可是把两人都扒光了,才严严实实裹到了被子里的。 眼下她这一蹭,大清早,光溜溜的男人又正是身不由心,不可自制的年纪。这每天早上的一柱擎天,立刻不争气的颤了颤。 偏巧乐安大腿的位置太正了,赵羿的小兄弟挤蹭在软软的腿间,舒服的整个人从脚尖到头顶就是一个机灵。 男人的本能,夫妻间多年默契,还不等理智反应过来,大手已经扣在了身上人的小腰。用力的向下压来。 “主子,周大夫问四小姐还热吗,要是情形好想让人用香膏给她揉搓下,说能防冻疮。” 不知道现在谁打断主子都是在作死的苏诚,运气实在可怜,再次无辜撞到了枪口上。 苏诚这家伙越来越找死了! 小声骂一句,要爆的赵羿干瘾还没过一下就被打断了。 虽然昨夜很多事不得不行,他也必然会娶了乐安做正妃嫡妻。 这一桩英雄救美的事即使漏出来,对于皇家,对于知道的人,从心到嘴只会说是缘分天定。 但对什么‘贞洁德行’并不理会的他,还是不愿意别人在任何时候对乐安看轻了一分半分。 为了长久之计他咬了咬牙还是‘坚廷’的爬了起来。先把乐安里外衣服穿好,外人看不出一丝不对,他才开始才收拾自己。 时间不早了,自己必须要走了。 坐在床边给她掖了掖被角,看着那张被自己暖了一夜,如今从青白到樱粉唇,赵羿的目光如蜜糖粘在了那方寸甜美上,怎么挪也挪不开。 终于,怎么也不甘心就此离去的男人,到底还是俯身捧着乐安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男人滚烫的舌头终于从自己嘴巴里离开,闭眼装睡的乐安凝神静听,直到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彻底听不到了,乐安才长长呼了口气,松开死命掐在大腿上的手指。 又等了片刻,屋子一直没有声音,乐安紧闭的眼睛才敢悄然睁开一条缝,手指把帐慢拨开些,眸光一转确认屋里没人,才泄了这口一直屏着的气。 眼睛重回昏暗中,那帐幔上瓜瓞连绵的鲜亮图案,让乐安忽地想到昨天自己那支姻缘签。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良人吗?赵羿他是自己需要投桃报李的良人吗? 可惜,自己却不会是他的贤内助,相反,还是个会拖累他前程的累赘。 用手指在唇上摸了好久,一滴泪终于不受控制滑出了眼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第 70 章 山庄主人刘指挥史, 亲自守在外院肃手而立一夜。等王爷离开了也不敢多动一步。 正紧张又谨慎的猜测着, 夫人不顾仪态跑过来, 大声叫他。 “老爷,快让人回家取了我的玉容膏, 不, 把我和媳妇妆台上的东西都搬来。还有刚苏大人说可以让丫头和下人过来了, 你一定让管家挑得用嘴严的啊!” 内院里刘夫人急匆匆出来说了句, 又转身跑了回去。 接到密传只和儿子骑了两匹快马,带着各自夫人半夜赶来的刘指挥史扭头看了看。他哪里敢去指使王爷亲卫, 只好吩咐儿子快去快回在跑一趟。 急步回了屋子, 昨夜赶来后一直没进内的刘夫人看过两个房间, 又仔细瞧了瞧两个房间里看起来待遇一样姑娘的面容姿色,毫不犹豫打发儿媳妇去伺候静安,自己转回了乐安这里。 掀开帐慢看乐安还没醒,她犹豫了下到底想试探一番,脚步轻轻从内室走到浴房,眼睛亮亮四处留神外,鼻子更到处吸个不停。 咦,竟然各处都没有一点异样。也没有什么男女欢爱过的味道? 难道真是王爷的侍女伺候了这两位姑娘一夜? 可以她过来人,儿媳妇都有了几个的经验看,王爷那神情言语, 分明是男人对有情人的。 那会不会是王爷恰好救了这姑娘, 一见之下就倾心钟情了呢! 也很可能, 男人不都是见色心喜的吗? 一时不许说要保密, 也许是为免了挟恩求娶的嫌疑,将来情浓爱重时在说出来做情趣。 很多男人也是爱这种调调的! 算了不管怎样,这姑娘都算奇货可居了,她们家得了这巧宗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她这里东想西想,担心姐姐的乐安那边也装睡不下去了,慢慢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翻了个身。 “呀,姑娘醒了,感觉怎么样,可有没有哪不舒服?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刘指挥史的夫人嘴里招呼着贴身大丫头去端茶水饭食,她自己反身坐在床边,亲自垫上大迎枕把乐安扶起来。 虽然早就清醒一直在假寐了,但猛起身,头还是有点发晕。 稳了稳神,乐安喝了点果露,才在床上清了清干哑的嗓子,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轻声回道:“我还好,是夫人救了我吗,可也救了我二姐,还有崖上的李小旗?” 刘夫人用玉容膏细细给乐安揉着手,轻言细语的笑着解释。 “姑娘你尽管放心,人都没事。说来也是巧,我们老爷是黑水山后屯卫的刘指挥史,昨个从卫所回来庄子上过节,正遇上杀狼的李强李小旗,也把两位姑娘救了回来。对了,姑娘姓氏名谁,家在哪里,我好及时吩咐下人去通知一声,以免你家里担心。” 赵羿竟然没通知于家吗? 听了刘夫人这话乐安微微一顿,垂下眼帘依然故作不知的感激一番。 “原来是刘夫人一家救了我们姐妹,这份大恩大德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桃李县于县丞是家父。昨日我们姐妹跟着母亲去庵堂祈福,一时淘气惊了马才跑丢了遇险,如今一夜过去,父母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如今还劳烦夫人派人通知下家里。” 乐安说完,就要起身行礼。刘夫人死活压下了,满脸堆笑着答应。 “这有什么劳烦的,扶危救急本是应当。我马上就吩咐人去。于姑娘先吃点东西然后好喝药。” 她一边用香膏给乐安擦脸,一边小心打量这位让天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王爷动心的姑娘。 绝色自是不用说了。 这眉目之间还有书卷的清气,一看就是读过书的。更难得一举一动彷佛天生的优雅大方,怪不得能让王爷如此上心。未来说不定就能前程似锦,尊贵无比呢! 想到这刘夫人心头火更盛,说话动作更热情熨帖了几分,又试探着说着家常想更拉进些关系。 虽然刘夫人说话行事尽量自然往亲近长辈上靠,但那股恭敬和喜色却怎么也掩藏不了。 对于北地官员,尤其是武官来说,赵羿简直比当今皇上还贵重几分。 乐安自然清楚她这么待自己的缘故。也就不在多话多事,任由她殷勤照顾着。 丫头把小桌摆好,刘夫人亲自拿了筷子递过来。 从昨天上了马车磕了头,乐安一直头晕胸闷想吐,此时看了满桌的吃食忍不住又泛起了恶心。 最后也只喝了半碗米汤,才撑起身子去西厢看还昏着的二姐。 头顶湿帕子的静安还晕睡着,嘴唇干裂出了血,脸上不自然的潮红成片。乐安急步过去摸了摸二姐脸颊,果然滚烫的厉害。在探进被子里,那小腹竟然冰的冷手。 这怎么了得,女子下腹最怕寒凉,如今二姐烧的这么热,腹下竟然还是冰的,不会落下什么大症候吧! 刘夫人的儿媳妇一直照顾着静安,见婆婆给自己使颜色,赶紧走过来又换了个冷帕子好言宽慰眼圈见红的乐安。 “姑娘你放心,大夫看了说你二姐底子壮,没有大碍的。受寒高热也是正常。昨儿夜里她就已醒了一次,还是自己喝的药呢!你也病着,还是先保养好自己要紧。” “多亏你辛苦照看我二姐了。真不知道要怎么谢的好。”听说大夫确认姐姐没事,她提起的一颗心才算放下些。 又坐了会,头还沉得很,一抬一低间眼前就发黑的乐安,知道自己此时顾不了静安,也不多说逞强的话,看到姐姐还好,就扶着丫头的手回了房间躺下。 躺是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实。 手指绕过中衣带子上的反结扣,又回想起早上赵羿对自己那番亲嘴巴含舌头的不尊重,还有相拥相偎时更多的怜惜疼爱。 她的父皇笃信神道一心求成仙长生,南宋皇宫里面仙师仙姑常常开坛做法,她私底下也听起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所谓术法。 什么风露清神体,什么红丸葆青春花样百出,对于女子给男子用元阴补精元,男子用阳气来给女子养神魂,各种匪夷所思的做法,乐安多少都知道些。 所以当她被咬了鼻尖,脑子清醒过来,感觉到自己光溜溜俯躺在赵羿怀里,那家伙却规矩的什么都没做,只嘀嘀咕咕些乱七八糟的话后。 不知为什么,乐安就笃定赵羿这么做是为了养护自己,而不是为了色心情玉。 甚至还有‘情若何?荀奉倩’那片痴傻在里面。 就连最后那个几乎让她差点露馅醒来,滚烫缠绵的吻,乐安惊骇后羞恼竟然没有羞怯多。 而且不知道怎么,那个吻让乐安竟然想到了二姐曾经说过的羞话。 男人饿狼一样见了你就扑上来啃咬,这样才是真爱,是真把你当自己女人爱人呢! 难道恩人对自己,也到了二姐和冯俊之间那样情不自禁的情份了吗? 可自己又怎么能象签文里说的,对赵羿木瓜琼琚回报一二呢! 怎么无端端就想到情人,想就的回报了呢?意识到自己想什么的乐安脸顿时像火在烧,咬着唇又缩回了被子里。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木瓜琼琚,永以为好。” 把手里签文念过细细品了,赵羿一时有些出神。 苏诚小心看了眼主子的神色,见素来冷漠威严的眼底流露出柔软的欢愉,大胆上前说话。 “那解签的姑子对于四小姐还说了一句话:缘分天定,也要投桃报李,以情结情方为好。” 哦,是老天都看不过那小白眼狼的无情无义,提醒她对自己好一点,记得以情还情吗? 赵羿因这份天定姻缘非我强求而来的喜悦,在听了姑子的解签后更欢喜百倍。唇角难得翘出甜窝嘱咐苏诚。 “记得明年此时把念榆庵翻修扩建,好好安排那姑子。” 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明年才做这事,苏诚还是认真记下。然后开始接着说下面的事。 听到乐安是被她那个疯疯癫癫,一向没什么规矩,如今又不顾性命脸面,私奔去找有未婚妻男人的二姐连累,才失足跌落雪崖,赵羿眉宇间重回清冷。 这个于家二小姐,上辈子早早落水死了。这辈子意外活过来,还满脑子奇奇怪怪的祸患,一早就该干净利落除去才好。 真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但如今却不好出手了。 于家两姐妹不象大家子里的小姐们,彼此各有各的院子,各自的妈妈丫头伺候,在如何相处感情也是有限。 乐安和静安她们两几乎连体婴似的姐妹做了多年,又是同甘共苦历经生死过的,要是静安真突然出了意外,于小四那傻丫头一定伤心死。 不想乐安伤心,赵羿眉头微蹙,只希望于存孝有点脑子,赶紧把于静安早点嫁出去才好。不然自己可就要替他嫁出那祸害了! 见主子神色不虞,苏诚想了下继续道:“李强说当时他本想拉于二小姐做肉盾挡着狼群,哪知道于四小姐竟然舍身去救,才跟着姐姐一起跌落崖下。于四小姐真是友爱之心难得啊!” 呵!在乐安的事上,赵羿的三观可能和世界上大多人都不合。听了苏诚的这番称赞,眉峰凌厉凝聚,心口一股火蹿了上来。 于小四那丫头,一向不识时务,不知道趋利避害的自保为上。 上辈子也这样傻乎乎的,别人真心对她从来不会被辜负,只有自己一片好心都成了驴肝肺,这个白眼狼的家伙。 可如今自己的手下,怎么也开始傻缺了呢! 不知道自己马屁又拍马蹄子上的苏诚最后问道:“不知道李强要怎么处置?” 在主子这里做事没有任何借口和理由,只有成得赏败受罚。所以苏诚语气平淡至极,半点没有对倒霉李强一点求情的意思。 按说让主人陷于险地,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多。 可眼下他们都在刘指挥使家的庄子上养病,以乐安的脾性,不管李强是谁派去的,什么目的护着她的,必然会把他当成恩人感激。眼下她又还病着...... 算了,就当给她积福顺心吧! 赵羿把那支签收好,不在意的吩咐。 “就让李强留在原任,以后升迁降职就看他自己的了。于家这边你重新在安排好手看护,开春进京选秀也要跟去。还有,这几个月本王要把关外所有都司、卫所布置妥当,之后就留在京都。所以这一次回王府东西要备齐了。” 于四小姐果然够本事,王爷竟然为了她愿意回京都了。 是男儿谁没有雄心壮志,留在北疆虽然自在随心兵权尽握,但毕竟离皇权太远了些。 一心想主子醒掌天下权,自己也能跟着光宗耀祖的苏诚。听到王爷愿意回京,就此可能就要潜龙出渊,嘴角几乎翘到了太阳穴,恨不得立时把乐安供起来,只求她能让王爷有上进之心就好。 压下激动澎湃的心绪,苏诚单膝跪地一个头重重磕下。 “奴才遵命!” 至于吗,自己只是想回京都做个逍遥王爷,又不想做那龙椅上累死了的孤家寡人,这奴才又胡思乱想瞎激动个什么劲。 懒得管手下人心思的赵羿把批好的文书扔了过去:“按这名单把人员一一安置了,一个也不能错了位置。” 母后的寿数意外延长,可到底能延长多久却不一定。 赵羿准备好好留在京都尽孝些日子,可北疆这边必须安排万全,决不能在出现上辈子京都被围的丑剧。让汉人天下再次被外族屠戮。 这几年主子兵事政务件件布置的万全无失,很多当时让人不解的安排,之后都一一证明主子明见万里,举无遗策,可出于尽责尽职的本分,拿过册子苏诚还是认真翻看了一遍。 别的倒罢了,怎么把徐缙个小小百户调离黑水山,去了更繁华的盛京府了,还标注在第一页上。 时时留心于家消息的苏诚,自然清楚这个徐缙正是爱慕还想求娶乐安的男人,脑子转了几转,只想叹息一声。 果然男人在自己女人的事上,没有不小气不计较的。就是英明神武的主子也不能免俗啊! 不过徐缙这也算‘因祸得福’了吧! 扔开手里的笔,赵羿却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小气不对的地方。 于小四那丫头就是个小祸害,天天傻乎乎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就算遮了脸也招人的很。 自己这么勇武刚毅的男人大丈夫,都受不住去好她的色呢,何况徐缙那个小小的凡夫俗子。 自己此举也算救他出了美色地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不知道自己这番救人于水火,能积多少功德呢! 一夜没睡,心急如焚的于家人接到报信,跟着来人快马加鞭赶往了刘家庄子。 于存孝看着一向壮得跟小牛似的二女儿,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唇烧的通红,心疼的猝然间就忘了这丫头种种大错。 情急下顾不得礼数,亲自到床边摸着女儿的脸仔细端详。 于勤对于嫡亲的妹子更是挂心了,在一边不停小声叫着:“二妹,静安,快醒醒。” 陪着的刘夫人,只好和被挤开站立一边的姚氏先说话了。 刘夫人细细把之前定好的说辞讲了,姚氏自然千恩万谢转而提起要去看看乐安。 刘夫人拦下她:“不急,你家四小姐一切到都还好,现在正睡着养神。只是二小姐吗有些不妥,之前我们也没跟四小姐说,怕她本来病着在急出个好歹就糟了。” 刘夫人的话让姚氏愣了片刻,心头一惊。 愣的是姐妹双双在雪里埋了好久,一向柔弱的乐安竟然身体没有大碍,反而是静安有不妥。 惊的是既然病症都不好跟乐安说,那必然是大妨碍了。 对于这个胆大包天,又能不顾脸面,什么都能豁得出去的继女,姚氏如今可是怕了。 想想昨晚一夜的心惊动魄,还有老爷的埋怨,她现在恨不得一点也不沾静安的事才好呢!犹豫了下表情凝重起来,赶紧把还心肝肉疼女儿的丈夫拉了过来。 女子不能有孕,立足世间得多难! 刘夫人有些话不好说,自己退了出去让大夫进来。 听了夫人的话,于存孝不等大夫坐稳急急追问:“大夫,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见惯生死的周大夫慢条斯理道:“你这二女儿本来就有些先天肾阴不足,如今在雪地里冻伤了根本,冰寒淤结胞宫,此生有孕是难了。” 什么!晴天霹雳在头上炸裂,脚下不稳差点摔倒的于存孝,扶着桌子缓了好一会,声音难得都带出了尖利。 “怎么可能,二姐儿的母亲生了他们几个儿女各个康健,她同胞长姐如今也有了几个孩子,二姐儿怎么可能先天不足,不可能不可能。” ... ...... 被热情挽留在庄子上养了小半月,等于家姐妹两恢复得差不多,脸上手上的冻斑都消了,才跟父母回了家。 马车上,还有些病怏怏的静安靠在妹妹身上,偷眼看跟刘家辞行的父亲抿嘴偷笑。 “我这回也算因祸得福了吧,要不是这场病,估计爹爹肯定要对我家法伺候了。一定会抄书到断手了。怪不得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这几天我身上又痒又疼受不住难得红了几次眼圈。别说老爹,就是二哥也小意殷勤了十分。每次请了新大夫来瞧病都一脸紧张陪着。对我别说训了,一声大气都没了。哈哈真幸福死了。 不过说来我也挺丢脸的,平日里那么壮,怎么真遇到事比你还废废。但也不错,病了一场就当减肥了。小四,你看我的腰是不是细多了。” 自己在雪地里没被冻重病,可全是靠赵羿送来的火蚕衣呢! 狠狠掐了一把二姐的腰,乐安恨声道:“你还好意思说,这回的祸都是谁惹出来的。我晕晕沉沉好几天吃不下饭只想吐,还以为是冻伤了哪,闹半天是在马车里撞头那下害的。” 摸了摸妹妹后脑现在没有了的红肿,静安再次道歉然后再次抱怨那些庸医。 “他们也真是的,连轻微脑震荡都不知道。乱开方害的你喝了那么多苦药,当然要更倒胃口吃不下东西,想吐了。” “你还有脸赖人家大夫,谁是罪魁祸首啊......” 姐妹两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到了家,一下车看见等在院子里的人,两人脸上的笑都凝结了。 冯俊跟冯父,带着重礼终于登门了。 向来重规矩看人品的于存孝,没有象两个女儿想得那样把人骂个狗血淋头然后打出门,东西都扔在街上。反而客气有礼把人请了进去。 静安看见了久别的情郎,想想那夜为了见冯俊遇狼的险恶后怕,呆愣愣站在厅堂,眼圈一红眼泪滚滚而落。 乐安一把拉了姐姐进房,冷着脸口气更冷。 “二姐,你要是在为他流一滴眼泪,我会瞧不起你的。别忘了,人家现在可是有婚约的,你是想做妾室,还是想让冯俊为了你抛弃原本的未婚妻呢?” 静安对小三那是深恶痛绝的。 上辈子,她引狼入室。让那个和自己年纪般般大,也刚刚成年的室友好闺蜜,进了自己家门装乖巧,讨了父亲欢喜还趁机爬上了父亲的床。 那个为了荣华地位已经不要尊严骨气的闺蜜,仗着年轻漂亮做了老男人的下贱小三,管自己那个同样人渣的父亲天天要钱要车要房子不算,还挺着大肚子耀武扬威要顶替自己妈妈的正妻位置。 被‘闺蜜’算计到家庭破裂,父母离散的静安知道真相后,当时都要气疯了。 想给母亲出气,也想给自己解恨,她和那个不要脸的小三撕扯,结果没弄过人家,自己反而被推得滚落下船摔入大海死去。 她落海时到也不怎么后悔,还觉得这样也不错。 那个不要脸的小三失手推自己落海而死,她一辈子也注定在牢狱了过了。自己也算是用命给母亲报了仇。母亲也不会再为了是自己带小三进门勾引了父亲,而在怨恨自己了。 落在海里的时候,静安是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哪知道她一睁眼,会活到了异世,成了于静安于二小姐。 尽管换了时间,换了空间,静安对于插足破坏别人夫妻感情小三的厌恶却没有少一分,自己就更不能做那种不要脸的贱人了。 此刻,听妹子问自己是不是要做妾室或者顶替人家的未婚妻,尽管心里还十分舍不得冯俊,静安还是咬紧了唇,斩钉截铁发誓。 “乐安你放心,姐姐我这点骨气还是有的。就算这辈子不嫁人剪了头发做姑子,我也不会让自己没有了脊梁骨,不会丢了于家的人。” 姐妹两在这里同仇敌忾,前院男人们间的气氛,到是和睦友好的不像话。 冯俊跪在地上先认错,又提亲。于老爹叹息许久,把他扶起来叫去了书房。 不知道于存孝和冯俊私下说了些什么,冯俊又承诺了什么,第二天看起来似乎一夜没睡份外憔悴的于老爹,给了媒人回信。 真是谁也想不到,冯于两家竟然在年前痛快换了庚帖。 静安真要嫁给冯俊做媳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第 71 章 灶马门神, 酒酌酴酥, 桃符尽书吉利。 又是新春了, 剪着红窗花, 得偿所愿的静安美滋滋炫耀。 “冯俊说了,他家被贬出关前,他舅舅舅妈不愿意女儿受苦就想退婚的。只不过那时候马上提退亲,太落井下石不好看。他舅舅也是希望等着他们家能自己主动开口,双方亲戚都留些情份的意思。反正他李二表妹才豆蔻年纪小的很,婚事不着急。他之前一直没有上门提亲,就是在等着那边退婚的文书。怕委屈了我。” 虽然事已成了定局, 冯俊确实守诺求娶, 也做定了自己的姐夫,至于冯家退婚也是因为冯俊舅舅家不愿意守约, 但乐安还是不怎么喜欢他。 对他当初有婚约在就引诱二姐私定终身, 还是耿耿于怀。 看二姐此时眉眼飞扬的样子, 乐安忍不住泼些冷水, 提醒她别太得意忘形,省的将来在冯家露出来不好看。 “不管当初李家是不是有退婚的意思, 后来提出退亲的还是冯家,你们还是亏欠了李家姑娘。你婆婆可是李家姑娘的亲姑妈。这几年多生病也一直是李家照顾着呢!” 呃,想到还留在李家养病,由那个孝顺的李二表妹伺候的婆婆, 这些天喜到有点张狂的静安心里总算有了几分忐忑不安。 发热的脑子, 总算开始考虑现实问题了。 可她沉重的表情不过在脸上停留了一会, 就又换上了轻松欢喜。 “没事,反正只要冯俊心里没有过别人,只对我动过心,他也没有辜负过别人就好,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剩下的什么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哪怕冯俊纳上七八个小妾吗?”深知姐姐对于婚姻软肋的乐安,玩笑般刺了一刀绝杀。 坏丫头,静安拧了把竟说晦气话的妹妹。 可想到父亲已经张罗买丫头给她当陪嫁去冯家,还有意挑选出身贫苦能老实听话做通房侍妾的女孩,她自己也无语的很。 想起这个事就头疼的静安,都没心思剪窗花了,扔下红纸反问妹妹。 “你说爹一天都想什么呢!冯俊早就答应此生就我一个,还发过誓就算没孩子也只守着我的。爹倒好,女儿没嫁呢,先给女婿准备上通房丫头了。还说什么这是礼数为我的脸面。家里不是穷的很吗,有那个钱做什么不好,真是的!” 说实话,乐安也不太明白于存孝非要给二姐带陪嫁通房的执拗。 北宋一夫一妻的圣祖爷和八王几个例子在前,有钱有势男人没有妾会被人取笑的风气大变。 别说冯家如今也算不上什么富贵权势。就是朝堂上多少高官大员,还有不纳妾守着老妻过的呢! 当然,高门世家里纳妾的还是更多。 而且于老爹自己就算是一夫一妻的拥护者啊,前两房妻子在时他还年轻的很,不也是没在有别的妾室通房伺候吗? 如今对传宗接代的儿子他还没管到房里,怎么对要嫁人的女儿反而插手了。 乐安想了半天只能道:“爹重规矩吧!也为了你的脸面。” 哈,静安气恼道:“可以后宫三千的英宗皇上,还有人人传送的八王都不少一夫一妻的呢,也不知道爹说的到底是谁家的规矩。 真讲起规矩,礼记上说‘故妾虽老,年未满五十,必与五日之御。’这话说白了,就要丈夫五天跟妾同房一次。那他要是有四五个妾,每个都按规矩睡满,妻子就要守活寡成了摆设了。 又说什么纳妾纳色,那妾四五十岁人老色衰男人还能娶睡吗,早换新鲜的了。所谓规矩还不是看人定的。哼!这帮伪君子还有说什么天地阴阳......” 虽然是乐安给姐姐讲的礼记,她还真没有细想过这些。 此时听二姐一一辩驳那些由男子著书说的所谓夫妻道理,她也觉得实在很多自相矛盾之处。 懊恼的翻了个身,静安使劲咬了咬牙发狠道:“要是我嫁给别的男人也就算了,可冯俊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爹那些通房丫头等我一带到冯家就立马配了人。冯俊要是敢为哪个小妖精对我说一个不字,我就先弄死那个狐狸精,再让他死的很难看!” 见面色狰狞中带着决绝狠辣的二姐,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乐安愣怔的回不过神。 之前二姐就和她闲聊时说过要一双一世一双人,可那只是姐妹闲话她并没有十分认真。而且,那时候二姐还没有和冯俊定下来。 可如今二姐怎么还这么想? 夫妻间吃吃小醋是情趣,而妒忌则是妇人大罪。 妒忌是七出里乱家的祸患,也是最让别人指摘,不容于世的,二姐那么喜欢冯俊难道不怕他会为此厌恶自己吗? 何况,男人身不二色也不是女人能勉强得来的!靠的是他们自己能坚守本心操守而已。 很担心姐姐胡来,毁了将来幸福,犹豫了下乐安轻声劝解。 “为什么你嫁别的男人可以纳妾,冯俊却不行呢,还说到死活的份上了,至于吗!你不是喜欢他吗?那更该为他着想,如果他喜欢纳妾让人伺候着,多延绵子嗣也是应该。你是正妻,反正所有孩子都要叫你嫡母的。” 听了可怜土著妹妹这封建社会扭曲教育下,才会问出得蠢问题,静安无奈翻了个白眼。 “正是因为喜欢他才受不了这个,要是不喜欢的男子,我反而可以轮转自如周全应对,做个最贤惠大度的妻子。就是一口气给夫君纳上十个八个妾,让他一辈子不进我的房才好呢!何况男人真爱你,也是恨不得你把他守得死死,不让别的女人沾一下边呢!” 这是什么道理,喜欢的男人反而不能有妾室美人享用,不喜欢的男人呢,反而可以到别的女人那里去放松舒服。乐安简直糊涂了。 在皇宫长大,她见过太多妃子的各种争宠手段,包括最得宠的母妃。 可没有哪个妃子会蠢到,用让男人最不喜欢的嫉妒法子,证明自己的情义。 母妃还经常把一些妃嫔,宫女主动进御给父皇呢! 乐安眼下虽然对情开了点点窍,可也没痴心深爱赵羿到吃醋拈酸,必须让他有,且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份上,自然理解不了静安此时此刻的狠绝。 就像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一样。没身临其境怎么能感同身受呢! 桃李县的这个年于家过得十分丰盛,嫁出去的几个女儿包括月华姐,还有外任上的大哥于诚,都辛苦托人送回了丰厚的年货。 瞧着大姐和安送来久违的礼物,全家都有些唏嘘。 看来,大姐的婆家见大哥于诚不仅考中了两榜进士,还外放了知县的实缺。知道于家并没有被皇上厌弃,不会一辈子在泥沼中爬不起来,这是又想做姻亲了。 所以孙家又允许媳妇和娘家在往来,大姐才能大大方方送来年礼。 “我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孙家这么不要脸的。”静安呸呸了两句不,知道该怎么骂才解恨。 “算了,眼下咱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大姐也能好就行了,别计较那么多了。”劝了一句,乐安使劲拽了下二姐,示意她去看父亲。 静安见父亲悲哀又欣喜十分复杂的眸光也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对于于存孝这个爱重儿女的父亲来说,姻亲是不是看得起自家,愿不愿意和他往来都无所谓。但女儿因自己受罪难做,才是最难心的。 如今,自家又慢慢走上大路过上好日子,女儿在婆家能过的好些顺心些,作为父亲就足够了。 想到这,静安心口一酸,上前道:“爹,你放心,这回你的新女婿可是武将,要是孙家他们敢欺负大姐,我就让冯俊带着兄弟把孙姐夫头敲碎,腿打折,肋叭骟打骨折。” 呵呵呵,压抑伤感的气氛被静安一句话轻松打散。 于存孝看着如此快乐简单,一心逗自己开怀的二女儿也不知该骂还是该夸了。 也许是年里心情大好,一向严肃古板的于存孝忽然对两个女儿纵容起来。 不管是初三的庙会,初七的大水洗衣,十五的看灯踩冰,只要静安一说就都答应。让她们尽情去玩去逛了。 负责陪伴照顾她们的二哥于勤,也特别有哥哥样了,尤其掏钱的时候! “估计老爹觉得我们就要嫁人了,让我们最后疯狂一次。不过二哥最近这么大方到难得,真是贩货赚钱了所以财大气粗有土壕范了!”嘎嘣嘣把嘴里糖豆咬碎,静安边拆分行李边打趣哥哥。 对此也深以为然的乐安,接过姐姐叠好的衣裳一件件放到柜子里。也坏笑着点头。 就连旁边擦地抹灰的刘二妞,也咯咯笑出声来。 因婚事大概就在四月初,好多嫁妆等着准备,尤其静安的绣活绝对不可能一个人绣成功嫁衣,就算有女红不错的姚氏帮着,也赶制不出来那么多送给婆家人的衣服香囊鞋子等等。 桃李县也实在偏僻贫瘠,买东西找绣娘都太不方便,出了十五,于存孝又把家人送回了黄龙府旧宅居住。 眼下,她们姐妹就在整理行李。 说曹操曹操到,不禁念叨的于勤掀开门帘走进来,看着嬉笑开心的二妹静安温声道:“母亲要带你去定嫁衣,穿暖点赶紧出来。” 离开几个月,黄龙府还是一点都没变。踩着脚下薄薄的雪,姚氏熟门熟路带着于家姐妹到了西大街最有名的秀坊。 一上午时间快过去了,竟然还没有选好嫁衣的式样,看继母和二姐还埋头专心的翻着画册挑拣着花样子。 有些坚持不下去了的乐安,对等在一边也没什么耐性的二哥眨了眨眼。 出了秀坊,于勤可算长出了口气。 想想不解的问身边四妹:“连枝花和缠枝花有什么大区别吗?还只是裙角上一圈,真不知道二妹那性子,怎么也会这么罗里吧嗦为一圈花纹能纠结半个时辰。” 嘻嘻,女孩子对于一辈子只想穿一次的嫁衣,当然要求精益求进的完美了。 他们两不是当事人,自然没有那份忐忑与谨慎,关心则乱了。可这话乐安不好对差点就当了新郎官的二哥说。只呵呵笑着。 兄妹两去了隔秀坊四五家距离的书肆,也是黄龙府最大的笔墨铺子。 于勤想买套好些的文房四宝,送给妹夫做为新婚贺礼。乐安跟着沾光想二哥顺便给自己买几本新书解闷。 “四小姐。” 才一进门还带着围帽的乐安就被人认了出来。 “是你,墨玉。”乐安很快认出了照顾自己近两个月的辽王府大丫头。 “四小姐您也来买笔墨?”墨玉上前行礼后笑盈盈开口。 “嗯,跟我二哥过来看看有什么新书。”乐安拉过一旁的二哥正要跟他介绍墨玉。 “墨玉,这就是那位替表哥抄经的于家四小姐吗?”两位长得也十分象的姐妹花从门后进来,开口打断她们的少女声音甜脆脆的听着十分耳熟。 走在前大点的少女十四五岁,雪肤红唇,眼澄似水,十分的漂亮。 弯月鬓上扣着四五把大小不一的白宝石梳篦,搭配着一身鹅黄锦缎绣玉兰花袄裙,更显得人清丽而不俗。真是个会打扮的美人。抬头去看的乐安暗暗赞了一句。 被问到的墨玉回身行礼,大方对身后两个姑娘介绍道:“这就是于家四小姐。” 转过脸又对乐安笑道:“这是我们家两位杨家表小姐。” 杨,能叫赵羿表哥的杨家女孩,那不就是当今至德帝皇后的母家吗?也应该是之前在折柳亭马车里说皇家隐秘,被自己和二姐听了个正着的杨家小姐了。 怪不得声音听着耳熟,原来如此。 互相行了礼说了两句话,杨家小姐上了楼上雅间,乐安去了后面大书架选书。 “墨玉,那位于小姐的字很好吗?”才九岁的杨二小姐很活泼,一上楼就好奇追问。 墨玉摇头:“奴婢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李长吏夸说很不错应该是好的吧!” 王府李长吏是真才实学的两榜进士出身,既然得他夸奖一定不错了。 杨二小姐点头又问:“那位于小姐家世如何?我看刚才他身边的男子没有右手?” 墨玉谨慎答道:“于家几代书香,于老爷和于大公子二人都是考中出来为官的。刚才那位于二公子也是秀才,可抄检时因为护着妹妹们,跟锦衣卫起了冲突才被砍断了右手。” 呜,听说于家也是获罪被贬谪,杨家两姐妹心有戚戚然。 杨二小姐眼珠一转,凑到姐姐跟前道:“过两天二月二迎春会我们也请于小姐过来玩吧!跟她来往母亲该不会在说什么了。” 自从到了关外住进王府,杨家姐妹能来往交际的女孩子就少了又少。 辽王表哥一个月回不了一次府中,天天不是在军营就是在去军营的路上。 逢年过节又不办宴会。 能够得上跟王府走动的官员,知道王爷不在府中,谁也不好总带女眷过去拜访。 母亲又不许她们姐妹跟低阶粗俗武官家的女儿多来往,闹的她们别说蹴鞠,斗草,诗牌,就是偶尔想找几人热闹的投壶,连句,赛秋千都不能够了。 这回迎春会好不容易约了七八个女孩,在加上于家姑娘,也许能久违的来场蹴鞠,再好好行个诗词令呢! 杨大小姐眸光闪了闪,拍了拍妹妹的手点头赞同。 她到不是为了玩乐热闹,她邀请乐安只是想切磋下书法,吸取些经验,到时候也抄些经文让表哥看了满意喜欢。 “......浑身长满重棍状的棘刺,挑出黄直接生吃其味鲜美至极,口感软滑甜润......不用葱姜只用盐......盐水白虾真正鲜......二月的白虾最为肥美,不需要任何多余的烹制......” “小四,你暂时不要把这本书买回去了,我怕自己会馋死。”站在妹妹身边,跟着一起看了一段书里的美味,静安咽了咽口水哀求。 也几乎馋到流口水的乐安合上书,回头笑问:“二姐,衣服样式选好了吗?” “嗯,我的选完了,太太在挑其他的。”搞定自己最重要的嫁衣,没什么耐性的静安也离开了秀坊先找了过来。 “于四小姐挑书呢!”杨二小姐性子很活泼,说着话就拿过乐安手里的书翻了翻眼睛就是一亮。 “四海放舟,我之前也看过了全写的水中鱼鲜,念完真是口舌生津啊!没想到四小姐也会喜欢,我们真是同好!” “四妹,这位姑娘是?”静安看着自来熟的女孩诧异了下。 乐安笑着上前,拉着姐姐的手介绍了两位杨家小姐,静安反应够敏锐听完她们是辽王府中的杨姑娘,也第一时间想起了曾经未见面的交集。 反手握了下妹子的手表示明白,脸上表情装的满自然。 对于杨家姐妹邀约自己去赵羿的王府过迎春,乐安是想拒绝的,可她旁边爱热闹的静安却一口答应下来。 “你不是说自己不喜欢去王公府邸‘巴结’看‘白眼’的吗?”等只剩了两姐妹乐安不满的瞪着姐姐。 静安搂着妹子的肩膀晃了晃,挤眉弄眼道:“哎呀,你不是一直要姐姐我做贤惠的好媳妇吗?贤妻标准之一就是能帮丈夫交际啊!你姐夫现在只是个小旗我要是能认识些...... 女生外向这话果然不错。 二姐姐这还没嫁呢,就开始为冯俊奔波起前程来了!哼! 乐安吃醋的别扭:“谁是我姐夫,我怎么不知道,你嫁出去了?” “死丫头,让你笑话我...... 姐妹俩手挽手嘻嘻哈哈走回秀坊。 一出书肆就被护卫着,立刻上了王府马车里杨二小姐从窗口看着羡慕道:“你看她们姐妹感情真好,活的也自在随意多了。” “傻丫头,要是有一天你真可以随便在街边走你就后悔了。”杨大小姐摸了把想法单纯简单小妹妹的脸,仰躺在迎枕上闭了眼。 车厢一旁伺候着的墨玉现在后悔死了,她没想难得出一次门就能碰上于四小姐,还把人给招到府中了,主子爷如今还巡营在外可怎么办好呢! 于老爹打定主意买丫头通房,做女儿的静安反抗失败到底接受了。 月底前,黄龙府最大牙行的婆子带了十个丫头上门。 北地每年来的罪奴多了,很多官犯熬不下去也会卖儿卖女,所以做奴婢的女孩是不缺的。 牙婆也算有心,带来的女孩样貌都不是十分出挑,看起来都很规矩老实的样子。脸上手上皮肤到不粗,该是做细活的。 姚氏先看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让女儿们自己挑合眼缘的。 事已至此,想好后手应付的静安上前,按父亲的意思迅速挑了两个模样最一般,身强体壮,十四五岁正当年岁,绝对屁股大能生儿子的‘好丫头’。 也有份借光选一个的乐安到是细细看了人,又实际问了下,才挑中了个模样清秀,十分手巧,女红不错的。只不过年纪大了些,已经十七岁了。 静安需要挑正当年纪的丫头陪嫁过去,可乐安这个将来也是要随着她去夫家的。 岁数太大刚好可能就要嫁人,虽然还能做管家娘子,到底不如身边贴身伺候的合用。 姚氏皱了皱眉,思忖片刻到底没说什么。 “春花,春叶,春燕。这就是你们今后的名字了。“心气不顺的静安一口气把妹子丫头的名字也取了。 刘二妞听见新进府的丫头们都有了名字,飞快跑过来拉着小姐求道:“也给我取个名字吧,这街上喊一声二妞至少几十个女孩出来。太俗气了。” 刘嫂子三十多才养下这么一个女儿,一直没起名字也是怕立不住。但二妞今年都十岁了,也该有个名字了。 “不如就叫雪梅吧,她两个哥哥都是木字的。”静安揉了下二妞的头发。 雪梅,黄龙府是活不了梅花的。太不吉利。 “不如叫雪柳吧,咱们二妞将来一定是个亭亭玉立的小美人。”姚氏一锤定音。 回到房里,为刚才梅花的名字,静安又发散了好一会愁思。 “冯俊说北地太苦寒了,想争取多立功升职早日带着家人回关内去。可武将立功就要打仗,这几年西疆、南宋几乎都平定了。偶尔小打小闹的起义剿匪,也轮不到他大显身手啊!可要是他真升迁走了,我也放不下你们。” 还有一个月二姐就要出嫁了,想想到时候只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孤零零的写字睡觉女红,在没有人晚上给她说稀奇古怪的故事,白日里陪她说话逗趣开心,乐安也突然伤感起来。 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缘聚缘散总有时。这就是人生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第 72 章 那天书肆匆匆一别, 杨家姐妹在没信来, 乐安还以为邀约只是一时兴起的随口一说呢。 哪知道月底时, 对方竟然郑重下了帖子过来。 这下别说二姐高兴, 就是继母姚氏也喜悦的很, 性子高昂的给两姐妹张罗起出门的衣服打扮。 王府相邀,尽管是王府里寄居的客人, 对他们这八品不入流小官之家也是大事啊! 左邻右舍过来看问不算, 知县和冯俊家也特意过来说话。 “果然人人势利眼, 不,趋利避害啊!”静安换上新衣服, 嘴里批判脸上笑的却欢喜。 乐安本来想装病不去,可架不住这事连于老爹都惊动了, 最后也只有硬着头破上了家里的骡车。 三月的黄龙府天气还是很冷,室外没什么好玩的, 但有静安在, 就是平杨的投壶,簸钱, 行令也能玩出各种新奇花样来,在安静的淑女也能在她感染下活泼起来。 可惜,乐安这大半天却没尽兴玩一场。 女孩们做完迎春固定活动后,杨大小姐杨秀宜就拉着她和当初也给皇后娘娘超过经书的吴家小姐一起去书房写字了。 看到当初和自己一起抄经的吴家小姐, 在见了杨秀宜可惜的舍了那一手遒媚劲健, 已经有了自己风骨的飞白, 非要改写簪花小楷。 乐安总算明白杨小姐醉翁之意所在何了。 字这东西除了天赋难得, 全靠孰能生巧专心下功夫了。 来北地这两年因不时要陪着被各种理由罚的二姐抄书,在于老爹,大哥二哥监督指导下,乐安的一手小楷进步不少。 认为字如其人的杨秀宜一见她的字清秀平和,严谨匀称更是心喜。 上次一别回府后,她已经打听清楚于家世代书香,父子都是正经两榜进士出身,不管是家教门风都很好。是可以往来对象。 此刻见面瞧举止行事,更觉得乐安是个品貌性情都十分好的女孩。 等发现乐安棋艺和她也不相上下后,杨秀宜直接认定,乐安算是可以做自己在黄龙府往来的闺中朋友了。 在杨秀宜有意亲近下,很快两人就换了称呼,直接叫起名字来。 捏起颗黑棋犹豫着落下的杨秀宜诚心邀请:“乐安,四月踏青时候我在给你下帖子,我们一起去大慈恩寺去游春啊!” “我二姐四月就要出嫁,到时候家里事忙可能没时间出门。”不想跟辽王府再有什么往来的乐安婉拒。 苦苦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落子的杨秀宜道:“是吗,那到时候看你们是否有空吧,就算没空也没什么,等你二姐出嫁后我在请你过来。咱们一起写字下棋。” 呵呵。暂时没好理由拒绝,乐安扯出个笑点了点头敷衍。 根本不想到辽王府来的她,眼下是宝宝心里苦状态,都恨不得时光倒流。 真是一步走错啊,那天自己就不应该去什么书肆意的,简直是自找麻烦。 “乐安,你的棋艺是跟谁学的,真不错!”赢了三子的杨大小姐有些好奇。 “都是跟我父兄学的。”乐安这话不错。不管是生身父亲和血亲哥哥,还是于家父兄对于她棋艺上都很尽心耐心。 一局结束,杨秀宜边拣子边问:“你父亲一定是个高手,你一定很喜欢和他对弈吧!” 自己父皇虽然没有治国之才,但确实才气纵横。连当今至德帝都附庸风雅去收藏那个亡国之君的书画。 棋艺上父皇也是数一数二的圣手。但说起来,自己到是觉得和恩人下棋更痛快欢喜些。 蓦然间想到当初,赵羿顶着张五花脸和自己对弈的情形,乐安一愣神,眉眼不可查的露出笑意。 杨秀宜看她浅笑欢愉的脸,一身普通缎子的棉衣,想到于家虽然遭了贬谪生活困苦些,但到底一家团圆平安。而自己在王府奴仆成群,锦衣玉食,但没有父亲撑腰,要寄人篱下苦苦挣前程。 相比下,也不知道谁更不幸些。 杨秀宜的语气因自伤低落了两分,神色黯然道:“我爹也擅棋,幼时也常耐心陪我打棋谱。那时候辽王表哥也时常在我家,偶尔也跟我对弈,他也是快棋的路数。可惜现在他忙的很,过年都在龙江口兵营没有回来一天。见面都难,就更别提下棋了。” 这话就有些交浅言深了,乐安不知道怎么接口,只好低头一颗颗慢慢拣棋子。 但杨秀宜的话也算为她解了惑,怪不得今年十五桃李县烟花比黄龙府放的还好,她还在灯会上轻松得了盏惟妙惟肖眼睛会亮的兔子灯。却怎么也没遇见神出鬼没的赵羿,原来他没有在黑水山。 也不知道龙江口那边过年是不是和黄龙府一样热闹,十五也有烟花,兔子灯吗? 这一天杨家姐妹各自玩得都很愉快。 送别时才十岁的杨二小姐惠宜拉着静安的手依依不舍,回去时兴高采烈跟姐姐说着静安为人多有趣,多有点子,和她一起玩有多开心尽兴。 “姐姐,你今天可亏了,一直在书房里闷头写字下棋,不知道我们这边玩起静安带来的新游戏有多快活,一会我教给你,下次咱们一起,人多更有意思。”爱玩的小妹妹这次聚会刚散,就想着下一次了。 迈步进门,杨秀宜点头答应妹子:“好啊,过些天我们在下帖子,如果于家姐妹有空,咱们在一起踏青。” “秀宜,下回不要让于家姑娘过来王府了,你也少见她。”厅堂里端坐的杨夫人忽然开口。 “怎么?”杨家姐妹听母亲沉声都不解站住。 挥了挥手,丫头们都下去了。惠宜顶着母亲的目光也嘟着嘴回了房。 见没了人,杨夫人才拉过大女儿小心教导:“我今天瞧见了于四姑娘,她那模样太招人疼,谁看了都难免心痒,万一被你表哥碰巧碰上就不好了。” 杨秀宜蹙眉道:“怎么会,表哥一向洁身自好,对女色从来不在意的。如果他有心,这些年征战四方,府中早就莺莺燕燕美人无数了。哪里会这么干净。” “傻丫头,听娘的没错,是男人都好色。不说那些昏君,当今皇上还不够英明神武的,他的元妃是出身大将军府的姑娘,德容言功更是没一样不好。” 顿了下,杨夫人不屑的口气说起自己小姑,当今的皇后娘娘。 “当今杨皇后你的姑姑,开始不过是个降臣的女儿,只能做个不入流的妾室。虽说是后来家里父兄争气,可最主要的还不是靠那一张脸给扶正了。你想想,就是一般大家子弟原配亡故,也会续娶没有扶妾为妻的,皇子王爷能做这么没脸面的事,还不是色令智昏。你在看看这么些年,宫里除了两个公主,皇子大多不都是你姑姑生的。” 母亲说的话倒是有理,可杨秀宜还是不信端严内敛,冷峻如山的四表哥,是那种见了美色就动心的肤浅男人。 见女儿不信的神色,杨夫人摇头:“你别傻得以为男人面上一本正经,就真的是柳下惠了。你辽王表哥除了早年练功要守身外,这两年是有了野心对女色无暇顾及而已。 对于男人来说,权势功业,江山社稷比美色重要多了。尤其如今圣上还没立太子,有心的谁不想搏一搏。 但无暇理会不代表见到美女不会动心。所以你今后聪明点,别傻乎乎把肉往狼口里送。就是做了辽王妃子也不要把美艳的丫头放身边,那样除了趁不出你的美丽外,只会让男人的眼睛移到那些小妖精身上去。把你抛在脑后。” 反复把母亲的话想了又想,杨秀宜重重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暗自决定不再和乐安往来。心里却隐约遗憾,少了个可以相交的朋友。 她觉得抱歉遗憾,乐安却乐得自在舒心。辽王府中知道点内情的奴才们,也长长松了口气。却没想到,主子爷回来依旧会为此重罚他们这些不得力的废物。 今年春天暖的早,三月中街边山顶就隐隐有了浅绿嫩黄。 知道妹妹静安要成婚了,远在西南的大哥于诚,还有京中的大姐和三姐怡安都送了贺礼回来。 礼物不管轻重,一看都是花费了心思精心挑选的。 三姐怡安还特意送来了一箱子红衣服,全是新嫁娘穿的款式,从大红,朱红,石榴红......应有尽有。 跟着送东西过来的刘妈妈是于家旧仆人,刘嫂子的姑母,等静安一惊一乍看完衣服,又亲自把一锦盒送上。 呀! 锦盒里的礼物一拿出来,别说静安,就是姚氏也惊呼了声。 整片金箔打制凤头钗态势若生,三尾凤尾飘扬舒展,凤嘴衔着三串光彩夺目的流苏红宝,不说宝石金子多贵重,就这巧夺天工的工艺也实在难得了。 捧着凤钗看了好半响,姚氏肃了脸问刘妈妈:“三姐儿当初嫁妆也有限,都是至亲姐妹,如今怎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她的日子可不要为难了。” “就是,就是,那些衣服料子都够多了,还是把这个给三妹带回去吧!”静安赶紧把那金光灿灿的凤钗放到锦盒里。 刘妈妈一拍大腿,喜笑颜开道:“哎呦,夫人您可不知道,我们三小姐,不,我们二奶奶在娘家做姑娘时看着不管事,一心只看书写字,可人从书里乖,真持家立业了本事大着呢! 不仅把自己的嫁妆和二房里的事管理的井井有条,还跟咱们大奶奶合伙开了药茶铺子。生意兴隆着呢! 我们二奶奶说了这药茶铺子,还多亏了当时二小姐的点子,还有四小姐的几个方子,按理说她该给份分红的,可自家姐妹就算了!” 呃,当初在家里如世外高冷之花的怡安会去开铺子赚钱,还是去跟那个商家出身,十分市侩的周家大嫂一起。 于家三个女人一时有些接受无能。 晚饭后,两姐妹正在大炕上一件件捯饬怡安送来的衣服臭美,刘嫂子忽然叫她们去太太房里。 姐妹两以为又有什么好事,满脸欢颜推门进去,就见继母端坐在炕上,刘妈妈坐在地下凳子上撇着嘴满脸愤恨。 “你们坐吧,刘妈妈正说怡安在周家的事呢,你们也听听。”姚氏伸手让姐妹两坐下。 什么事需要她们特意过来听,还是由刘妈妈说? 对视一眼,都猜不出的姐妹两个各自落座。 刘妈妈已经说了会,这回又开始重头说起。不过,依旧谈兴十足。 “我们家三小姐嫁过去做了周家二奶奶后,小小年纪规矩懂事还格外孝顺。跟周家二爷也是相敬如宾的很......之后,二爷进京准备科考,不知道怎么就认识了那个落了难的王家姑娘...... 那个王姑娘恩将仇报,二爷也心软糊涂,不知道怎么就收用了她,成了姨娘......王姨娘进门刚六个月就生下了足月的孩子,这回谁都知道她早就跟二爷有了首尾的。之前还装得多清白无辜委屈样...... 我呸,我是早就看出来那妖精不是好东西的。想一想,就算爷们醉了,酒后乱性,她可是清清醒醒爬的床。既然自己愿意,还装什么干净可怜...... 当时,刚生下来因是个男孩,落地哭得响亮。守在产房外那些没良心的,还都说有听嗓子就知道孩子将来出息。就是之前一直对那妖精不待见的姑太太,也因为孙子高兴的满脸喜意。 咱们家姑奶奶不愧是读过书的小姐,端庄大度的不行,一直陪着二爷守在产房外不说,听着别人恭喜连连还陪着笑谢过呢。” 什么,刘妈妈嘴里的二爷不就是怡安的相公周正清,她们的好表哥吗?那么规矩老实的周正清竟然纳妾了,还让妾室先生了长子? 听到这,乐安和二姐对视一眼都惊讶愤恨的不行。而且,按那妾室怀孕的日子算,怡安那时才嫁过去多久啊,那周正清为了应试又一直在京中求学,夫妻结婚几年没在一起多少日子,本来就够委屈怡安了,竟然还先有了庶长子? 还有周家,为什么不管,就敢如此欺负怡安,是看于家败落没人了吗?怡安这丫头也是,遇上这么大的委屈,怎么傻傻的不说,每回来信还只报喜呢! 姚氏压了压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听刘妈妈继续。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刘妈妈,换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撇了嘴冷笑。 “结果孩子生下来刚一会,周家那些没廉耻的就都被打了脸。产房里的接生婆子和丫头们连喊带爬跑了出来,孩子也扔在了地上没人管了。 二爷急了,冲进去抱起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结果自己也差点被吓死。 谁能想到呢,总听老人说不积德生孩子没,果然现世报。那孩子就是该是的地方,竟然长了条腿出来。” 什么? 这一下姐妹两真震惊了,扑棱下站起来跳到了地当间。就是姚氏也摔了手里的茶碗,站了起来。 说起这段,刘妈妈也心有余悸,喝了半碗茶安神才接着讲下去。 “王姨娘那小妖精当时就吓傻了,疯了似的滚下产床,踢开自己刚生下的妖怪,扑倒院子里疯了似的又喊又叫。 说什么都是她作孽遭了报应,说不该看二爷面慈心软就使计勾搭,说她也是受不了穷,想过好日子没法子才爬床。 说不该仗着身孕就整日作妖,想欺负压服二奶奶,不该吹枕头风让二爷插手奶奶的嫁妆,坏心眼的不让奶奶照顾落魄娘家。 更不该撺掇二爷逼着二奶奶把孩子记在名下,去谋夺嫡子的位置和产业......林林总总的,反正她说了一车自己曾经的恶事恶行。 你们当时是没看到二爷的样,哼,妖怪儿子几乎吓傻了他,又听他自己一向觉得可怜的姨娘,当着众人说了大实话,还把他的丑事都抖搂出来,羞燥恼怒的都不敢抬眼皮看人了。 这一回他在不说什么王姨娘跟了他委屈,只因爱他才一时糊涂误了终身的话了。听了亲友的怂恿还说王姨娘不积德才生下妖怪,要吩咐人立刻就把王姨娘送走。 周家那些人也都不吱声默认了,还是我们家奶奶真心慈善仁厚。让人把王姨娘送回房,派了人好生照看照养着。 处理好一切回来,我们奶奶又对二爷义正辞严驳斥。 ‘王姨娘不是你心爱非纳回来不可的女人吗?又为你怀胎十月,辛苦孕育子嗣,生下这么样的孩子下来也不能只怪她一个。 你就这么把事情都推给个女人,在她还浑身血淋淋时就要把人送走不顾她的死活,未免也太无情太凉薄太没有男儿担当了吧!’ 咱们家小姐这番话让周家人几乎都臊死了,人人当时都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刘妈妈又停下喝了碗茶。觉得怡安确实善良,贤惠,好到不得了的于家姐妹相视一笑。姚氏也十分宽慰的样子。 跟大家一起夸了好一会怡安,刘妈妈接着讲后续。 “虽然周家拿银子封了口,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二爷的小妾生了儿子是妖怪的事还是传出去了。虽然满京都人人说是王姨娘的错,但二爷的清誉也毁了大半。 听老爷的意思,恐怕,二爷的仕途一辈子就这样了。七品小官一辈子在翰林院抄书吧! 但咱们奶奶的贤名可传出去了,宽厚仁善,忍辱负重,有情义,不记仇......周家上下现在谁也不敢在我们奶奶前说个不字。 王姨娘那妖精之前怀孕时,整天娇滴滴抱着本来别人送来给二奶奶的波斯猫,不是这不舒服就是那不得劲。各种补药成天喝。 二奶奶新买的彩瓷碗碟,新漆新式家具,京里流行杏子大一盒要三两银子润白的水粉,都得给她先用还不满意。 有孕不久因得了风寒起了疹子,少爷怕她不舒服,还特意让二奶奶借了温泉庄子给她住,可惜也没泡白几分...... 如今招报应生了妖怪,也不嚣张的四处显摆了。整天窝在屋子里,头不梳脸不洗,装病西施的可怜样。 可惜除了二奶奶,全家上下避她如蛇蝎,她要死要活叫了几次姑爷都不肯去才彻底老实。出了月子就跪到小姐房前,说自己愿意去佛堂给小姐祈福一辈子,赎罪什么的......” 孕妇抱猫?新漆家具?彩蝶瓷碗?特白水粉?风疹?温泉? 听到这,静安已经没心思在理会刘妈妈说什么了,僵硬的转头去看身边的妹妹。 记忆力很好的乐安脑子一直很快的,听了这些早就惨白了脸,木木然看着姐姐说不出话来。 姚氏见向来大胆淘气的她们两同时丢了魂似的,也吓了一跳。 她本来想着姐妹两就要出阁,做人家媳妇都难,听听阴私将来也有个防备。这姐妹两又都有点简单固执性子,也该学学怡安的处事周全。 可没想两丫头胆子这么小,只听听就吓破了胆子似的。看来还是太单纯要多。 让她们回房前姚氏最后叮嘱了一句:“看到怡安了吧,虽然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但孝顺温良,柔顺恭谨,豁达大度才是女子立足的本份。” 回到房中,傻愣愣在炕上相对坐了大半响,静安才先开口:“小四,你记不记得当初大哥的妾室怀孕,我说过孩子生下来不健康,不是鬼神作怪也不是父母无德。” 要是不记得自己能被吓成这样吗?乐安重重点了头麻木接话。 “后来回了房,你还给我和怡安说什么普及妇科知识,说了好些奇奇怪怪的注意事项。” “比如,孕妇被传染风疹胎儿会不正常,比如孕妇尽量不接触猫狗,不要泡温泉热水浴,不该乱喝药,不能用含大量铅汞的粉,碗,漆器......不然孩子很可能是妖怪。” 接下话去的静安越说声越低,渐渐眼圈都红了。 要是一件事两件事她们还可以说巧合,可这么多巧合加起来只能是人为。 怡安果然害了人。用那些姐妹间的闲话手段,害了王姨娘生下了个妖孽的婴儿。 怡安那样世外仙姝一样的品性,怎么会害人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觉得是自己当初瞎说话才害怡安起了坏心,又愧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死的还是最无辜胎儿。难受极了的静安抱着妹妹闷声哭了起来。 沉默好久,乐安给二姐擦了擦泪。叹息一声。 “何必呢!君既无情我便休,一个人清清白白守着自己个的心过日子不好吗?就算有多喜欢,不甘愤恨,可为了那些人手上沾了血伤阴骘实在不值得!怡安她会后悔的!” 哭到眼睛红红的静安先是点了点头,又恨声道:“要我是怡安,也不会要那个脏了的男人,但也不会对婴儿下手,但渣男贱女也别想好。不让他们后半生都在痛苦悔恨中度过,我一辈子都舒不了那口气。” 这个二姐,简直对男人守身如玉魔怔了。这时候还计较这些呢! 懒得理她的乐安去找纸笔,她要替怡安为那孩子写往生经,减轻一些罪孽。 “小四,我现在手软,你给我裁点纸,一会我也抄几份。” “嗯。” “小四,我们将来不要害孩子。” 乐安看二姐神情还自责惶然的很,故作轻松道:“自然。就像你说的,有些男人抢回来也恶心的食不下咽,何必为他让自己造孽。” “对,为那些渣男毁了自己犯不上。”静安狠狠握了下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第 73 章 北地春风送喜, 大婚前还有几天, 冯家带了媒人,全福人和些亲朋喜气盈盈到于家过大礼。 于存孝也请了假, 邀了些朋友同僚左邻右舍在家里热闹。 月华姐夫张东大清早就带了人过来帮忙。嫁出去才大半年,月华姐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张家对于独子的第一个孩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轻易不让她劳动。 于家也避忌喜神胎神两相撞不好,几番嘱咐她不许过来,已闷了一冬的月华就只有老实留在家里养胎了。 作为冯俊的兄弟,徐缙作为押礼的也过来了, 只是乐安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趁人不备偷偷塞了盒胭脂给自己。 这人动作怎么这么快?看着手心里的胭脂,瞬间没了影子的徐缙,乐安眉头紧锁。 “二哥,你一会帮我把这个还给徐缙。” 嗯?看了眼四妹手心里精致的银盒,于勤眉毛几乎打结了。 这些人一个两个没完了,怎么都想私下勾引自己的妹子呢! 徐缙,记得冯俊之前说过, 他不是调到更繁华的盛京府任职了吗,怎么见了大世面后做事还这么没分寸。竟然敢在别人家里私相授受! “给我吧, 放心二哥会处理好,这事不会有人知道, 二哥也不会让他在烦到你。” 去年跟商队走了大半年, 二哥越来越沉稳老练了。乐安相信他一定会把事情处理的漂亮。 把盒子给了二哥, 她眼睛完成月牙笑道:“那我就都拜托二哥处理了。” 于勤看妹妹这娇娇柔柔可喜可疼的样子, 暗叹:真要把乐安留在苦寒的北地,跟粗鲁的武官过一辈子,他怎么能放得下心。 父亲想妹妹们找个读书人,将来跟这夫婿考出去的打算,确实不错。 想了下,知道家里有心章同知儿子做四女婿的他,还是把些事小心透了几句。 “乐安,父亲对你很疼爱,是不会让你一直留在北地的。将来你一定会离开这,去到繁华富裕的地方生活。放心吧!“ 乐安一点不嫌弃这边苦寒,也不想去繁华处,能远远离开很多熟悉的人,可能的麻烦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但听哥哥满是关切的顾念,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有些事就是那么巧,那么寸。 这边于勤把胭脂盒子私下还给了徐缙,又说了两句对方能明白,双方也不伤情份脸面的话。 那边于存孝也在亲友问孩子婚事时,大大方方说了自己的四女儿还待字闺中没有看人家呢。就有府衙的钦差敲响了大门。 衙役的大嗓门都传到了后院,乐安耳畔清楚听着惊心的皇恩。 “五月二十七朝廷开选秀女,所有在册三品之下,九品以上官员女儿13-18未定亲者,皆需入京以备选!” 这一声,如当头一棒简直让于存孝想晕。强撑着主持完二女儿的喜事,一屁股坐在炕上无力的吩咐儿子、未来女婿冯俊,还有张东赶紧出门帮忙打听。 至德帝向来不爱女色,后宫中嫔妃不多。如今又上了年纪,这么大张旗鼓的选秀,还是按着祖制规矩,自然是为了几位王爷宗亲。 而且有门道的已打听出来,主要就是为了两位皇子和几位旁支郡王选正妃,侧妃。 一时间,不少女儿在范围内,却已定亲的,不由后悔不迭。 经历过牢狱之灾,儿孙丧命,次子残废,几乎破家灭门的雷霆君恩,吓坏胆子更有危机意识的于家父子,如今只求家人康健平安一生。半点没了搏富贵的心。 知道乐安也要去选秀,顿时也后悔死了,但他们所悔的却是早该给乐安定下婚事才好。 于存孝官场历练多年也算个老道的。他早就想过南朝归顺九州一统,宗室里一批年轻王爷世子也都长起来了,至德帝为了显示天恩,必然会为他们选妻室赐婚。 但他揣摩着此次为安定与人心,太子未立,两位皇子又非长,皇上必然会多从直隶和江南世家重臣中挑选淑女。没想到竟然是全国范围的大挑。 更人算不如天算的是,以往秀女的年纪都在13-17间,逾龄的都是自行聘嫁,不知怎么今年偏偏放宽到了18,正把乐安圈了进去。 可就算在不愿意又能如何,他们本就是皇家的奴才,除了叩谢皇恩又敢如何呢! 要是早知道,早知道,哎!有钱难买早知道! 因四妹要应征皇选,静安即将要嫁给心上人都没那么快活了。而且,这些天她几乎要担心死了自己‘单纯’的妹妹,会被宫里那些可怕的妃子恶毒嬷嬷欺负。 “小四啊,你傻乎乎的又长得好,万一被人害了可怎么办!妒忌的女人就像棵树,恨不得自己变成最仇恨的斧头,只要能砍死其他比自己长得好的树就成。” 本来懒洋洋躺在被上也在郁闷的乐安,听了二姐这稀奇古怪的比方不由笑了出来。 “放心,我入选的机会不大,不会被斧子砍了的。” “怎么会,就你这模样皇上还敢看不上,他眼瞎还是想要仙女啊!“静安不忿而起。 看二姐跟小公鸡似的炸了毛,乐安噗嗤笑出来:“呵呵,二姐啊,你到底是希望我入选还是不被选上啊,怎么都能气啊!” 静安揪了下头发烦恼道:“皇宫就是个水深火热的火坑,那皇上都五十多的老头子了,怎么配我如花似玉的小妹。我自然是不希望你入选了。但别人敢看不上你,我也生气。” 果然是好姐姐。 乐安拉了她的袖子一起躺在枕头上,细细跟她解说。 “你放心,正是因为我模样好,入选的可能才极小。北宋皇室多年来,挑选妃嫔有三条默认的规矩。一是品德,二是门第。品德这个怎么说怎么看都可以,门第却是实打实的。哪位皇室宗亲不想自己有妻族的助力呢。所以我被指给皇亲可能小的很。” “男人果然是帮现实的渣渣。” 骂了一句泄愤,静安揪了揪辫子起身道:“可不被选为正妃还有侧妃什么呢,万一倒霉你就成了妾室呢。小四你要知道,妻者才齐也呢。女人就算做皇上的贵妃说白了也是个小妾。有品级、金册、宝印也一样永远不能在大老婆面前抬起头平起平坐的。生不能和男人同宿一夜,死了也不能同穴。委委屈屈低三下四一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回乐安没反驳姐姐的话,她自己亲娘就是南朝最受宠的皇贵妃。可妾室在如何受宠,也不如正室硬气,见了正妻还是要跪拜请安,祭祀祖宗都没有份的。 名份啊,永远是女人最大的保障。 暗暗叹息一句,乐安笑着安慰二姐。”你放心,我选入宫中做妃子皇子妾室,更不可能了。因为北朝选妃第三点默认的规矩就是不可‘以色选升’。妾室也是为传宗接代而不是为色。不是自夸我这张脸,估计第一轮初选,就会被打发的。” 咦。还有这规矩,不可‘以色选升’真让人意外!不知道这些的静安讶然了。 “不是说纳妾纳色的,看来这北朝皇室到还有点道德修养啊!” 哄姐姐安心睡去的乐安,在黑漆漆屋子里一直大睁着眼睛。 的确,就是象刚才自己所说一样,自己是没什么机会入选皇家。但为什么父亲和哥哥还担忧的不行呢! 因为只要大挑,自己必然会多多现于人前。万一哪个好色的达官贵人看中自己想要求娶,要纳为妾,甚至更不堪的位份,家里可怎么办! 官小位卑的于家,不能全家去以死相抗就只能依从。自己这辈子的命就苦了,真到那时候还不如选入宫中呢。 她是一万个不想入选的,只愿在这冰天雪地的北疆平安一生。 可如今天下依然是‘赵家’的,她却不在是赵家的公主,命运再也不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浮萍在水,除了随遇而安,还有什么法子呢! 对了,还有恩人。 求一求他,荣华富贵不必,低调生活平安终老北地还是容易的。 可恩人,辽王赵羿,自己要怎么去找到他呢? 这日夜里,春风格外的强劲,刮得窗外万物哗啦哗啦做响。于家人除了静安都没安睡。 与其他人的忧心不同,没多少见识和危机感的姚氏夫人是喜忧参半。 自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以乐安的模样品性,虽然家世低微可做个嫔妃,或者王爷们的侧妃也绰绰有余。 之后,只要是个真男人,有眼睛的,不会不宠她的。 到时候男人为了宠妃,为了面子也会提拔于家,他们就能回到关内了。 北地实在太苦寒了,就连春风都不是吹面不含的杨柳如烟,刮在脸上疼不算,还能让皮皴肉裂。 到时候家境好了,环境好了,她也可以给自己和老爷好好调养,争取在有个一男半女,后半生也能有个依靠。 不至于如今这样孤零零,心如游丝无着无落的。 皇命不可违,选秀的旨意颁下来第二天,有女孩子入选的各家就都忙起来了。 于家也开始做妥帖的安排。最先考虑的是路上安全。 驻扎当地的都司会派人护送本地秀女入京,当然,有条件的也可以自己走。但眼下,于家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就去登了名。 黄龙府离京都两千多里地,虽然开春了越往南也越暖,天越长,路越好走,但也要一个月。防止各种意外的发生,还要多留出半月时间,所以都司那边定了月底就出发。 接着就是入京后的住处。眼下,于家大姐和安与三姐怡安的婆家都在京都。 于存孝犹豫几番到底给妹妹去了信,让乐安去周家她三姐怡安那里暂时先住着。 至于要带上京的人不用犹豫。就是家里最得力的刘嫂子和新来的大丫头春燕。 正好刘嫂子的两个儿子顺子和二宽都是赶车的好手,他们两一人一车也便宜。 “真是的,我要结婚,二哥要帮着张罗,背我上花轿和待客,竟都不能送你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婚期延后些时候,我也跟你去京都逛逛。”一边帮妹子整理行装,爱玩的静安一边抱怨。 乐安拧了下姐姐:“你又胡说了,婚期也是能随便延后的,多不吉利。不过我也好遗憾,不能送你出阁了。” 呀,吐了两下舌头,静安许诺留多少好吃的给妹妹弥补,又兴致勃勃说起从冯俊那得来的八卦。 “听说当今皇上本来有五个儿子,元后嫡长子早逝不在玉牒排行,如今活着的只有四个儿子。老大端王正妃侧妃满满,儿子女儿都养下几个了。老二齐王也有了一正一侧和两个女儿。 老三晋王据说当年皇帝造反时,他这个质儿受了很多罪,落得体弱多病,如今不领差事。整日只跟个比自己大十七八岁的宫女要好,天天厮守缠绵在王府中。因皇上皇后都不同意他娶那个照顾他长大的宫女,所以他拖到如今二十多,还一直不肯成婚。” 啧啧几声,静安摇头晃脑的吐槽。 “男人十八喜欢十六的,八十还喜欢十六的,这位晋王竟然喜欢母亲级别的女人,想一想,这绝壁是真爱啊!只希望他们相爱过程和结局不会太惨烈。” “真的,你听谁说的?” 乐安听了也很惊讶,自古男人大都喜欢娇嫩年轻的女子,倒少有爱年长的。 呃,魏文帝曹丕的皇后也只大他几岁而已,这大十几二十岁的女子到真是少见了。 不敢跟妹妹说自己又偷偷和冯俊约会了,静安打着哈哈,说起四王爷赵羿。 “小四,你还记得辽王吧!我当初见他身材高大伟岸,面容冷峻清逸的还星星眼一阵。没想到他可能不正常,空有一副阳刚英武的壳子啊!” 没明白二姐空壳子意思的乐安卡么卡么眼睛。 静安小声道:“我怀疑辽王的真爱是打仗,要不然就是有龙阳之好,一心只喜欢男人!” “啊!怎么可能?”被赵羿求娶过、偷亲过的乐安不相信。 “怎么不可能,他今年也二十多了吧,还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可身边从来没有过亲近的女子。征战在外别人进献的美女都赐给属下。那天你也见到了,他长得宽腰窄臀大长腿,看起来就是精力旺盛型的男人。又是军中大将,武功好体力自然一等一,怎么会不需要放松发泄,必然是在军营久了,喜欢上清秀男儿了。” 静安一通摆事实神分析,把乐安听得一愣一愣。 见妹子被自己震住,静安得意道:“可惜,尽管如此,依然好多姑娘还是要嫁他呢!对了,辽王府里杨家大小姐杨秀宜,那个表妹,不就抢着做辽王侧妃吗?呵呵,她可真糊涂啊!为了权势富贵火坑都抢着跳。不懂同性的真爱不可破坏,不然必招天谴吗?” 看二姐说的有鼻子有眼,唾沫横飞的兴致,乐安顿了下,还是坚决为赵羿正名反驳。 “我看辽王不是,他一定是喜欢女子的。” “小四,你别天真啊...... 被于家姐妹嘀咕讨论好久的赵羿,揉着发烫的耳朵回了自己久别的王府。来黄龙府的钦差带了皇上口谕,让他五月必须回京,挑选自己的王妃。还有几封家信。 赵羿先拆了母后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笑了笑,提笔开始写回信。 “把这封信快马送入京都。” “是。”苏诚接过信没有出去,顿了下道:“主子,我迎钦差的路上看到一个人好像是常青,看他的方向该是于四小姐家。” 常青,他个亡国奴才安份两年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还要见乐安?赵羿想到上辈子的一些事,眉宇间渐渐凛冽如锋。 常青上辈子一直陪在南宋排行第十的华阳公主身边,等华阳改名换姓做了齐王侧妃,他也跟着入了王府。 之后,华阳一路妃子,贵妃,圣母皇太后的升上来,常青也是太监,大太监,慈宁宫大总管的高升荣耀显贵起来。 当初,自己很久知道内宫有他后,因他对乐安的救命之恩,又念及他对旧主的忠心耿耿,对小皇帝的精心伺候,也就没多计较。 此生,他没有一直跟在华阳身边,怎么又来辽东找上乐安了呢! 本来,赵羿他这次回来王府是准备今日见了钦差,给父皇个交代,就立刻回转龙江口那边安排布防,并不准备见乐安。 就让那丫头自自然然去应选,她心里没底忐忑些也许会更好更自然些。至于选秀一路的安排,苏诚自然会做的巧妙周全。 没想到常青会突然冒出来。看来他还真要在停留下,见见乐安嘱咐一番呢! 黑水山一带官员不少,女孩子们入选的也多,临行前不管是为了求一路平安,还是求能被选上至此平步青云,家里信佛有条件的都要到大慈恩寺拜一拜。 于家本来就定好要在静安婚前过去听经祈福的,这下正好一起了。 慈恩寺规模宏大,气势巍峨。据说是八王扫边到此特意修建为‘远方’亲人祈福遥祝的。经历代帝王修整扩建如今乃关外第一大寺,香火十分旺盛。 尤其念归塔下许愿井,都说灵验无比,是有求必应的。 静安从正殿出来,第一目标就是那。 “小四,我跟你说真的灵验啊,上次十五我来许愿就是希望佛祖能成全冯俊和我的姻缘。你看如今,到底我就要嫁给他了。嘻嘻,所以一会我还要先去求一个今后婚姻美满,也求你一路顺风被快点淘汰。你也诚心求一求佛祖,让你第一轮就落选被淘汰回家啊!” 静安搂着妹子嘻嘻哈哈,继母姚氏听二女儿如此大方说起自己婚事,不由笑着摇摇头。 这位二姑娘,真是够宽心豪放啊! 仰望佛塔上神态不一,栩栩如生的佛像,乐安低头许的愿却跟自身无关。 她只祈愿佛祖能超度亲人,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重新轮回新生。 姚氏夫人跟她念头该一样,双手合十闭目喃喃的都是夭折而去的女儿幼安。 看见继母颤抖的嘴唇,眼角情不自禁落的泪,如今能平淡以对亲人离世的乐安长叹了口气。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永远不是子女永别父母之伤可比拟的。 这几年,自己想起父皇母妃哥哥们,心依然痛却不会有姚氏夫人这样时刻剜心肝一样的煎熬了! 果然,父母恩德难报。 “让太太多呆一会,我们去那边走走。”乐安拉着跪不住的姐姐暂时离开,希望姚氏能安心给女儿念念经。 站在佛塔上的赵羿,望着下面又手牵手去看佛像诗碑还津津有味说话的于家姐妹十分不耐。 那个于二姑娘怎么跟牛皮糖似的,一刻不离的缠着乐安,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不知道女子多口是无德吗?真是讨厌的很。 午饭前,约好的大师傅终于有了空,姚氏让排行几个春的大丫头和二妞两小丫头,陪着乐安在厢房休息。 她要带着二女儿去听经,之后她们回来大家在一起午饭。吩咐刘嫂子拿着供奉,亲自带着静安去听平安经。 不想跪经的静安揉着已经跪了一上午,都有些痛的膝盖,嘟了嘴抱着妹妹的胳膊抱怨。 “拜拜得道的佛祖就算了,听大和尚念叨经文有什么用,只能膝盖疼死。小四都不去呢,我也不去。太太自己过去吧!” 一向对继女们客气的姚氏不答应,见静安没完的缠磨,忽然板起脸厉声呵斥。 “不行,你赶紧跟我来,一会还要心诚无杂念才行。福缘师傅多难请,你父亲这次为了你婚姻能顺遂,拖了多少人花了多少心思,才给你排上的。还不听话惜福。” 向来对她们姐妹慈和宽纵的继母怎么忽然疾言厉色起来,姐妹两愣了愣。乐安赶紧笑着哄了姐姐两句,推了她快去了。 这些天因大选寺里人多,今儿是大吉日祈福求安的就更多了。要不是于家早就因为二女儿的婚事定下,估计连厢房也没有。 自己家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两个姑娘又一个要出嫁,一个进京待选,去大膳堂里也不好。所以早上出门,就从自家带了点心吃食。 乐安在房间坐下,想到自家带的都是些干食,一会吃着不便。 看看时辰,对丫头吩咐:“春燕,你们几个去膳堂打些热粥汤,多拎些热水回来。” 几个春拿了些铜钱拉手去了,因春日了外面不冷,二妞淘气拉了小丫头在房外廊下看景看热闹。 乐安站在窗边看了她们一会,又坐下支着颌,想着刚才继母的古怪。 正出神就见门帘风卷,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看着眼前一股风旋进来,带着围布斗笠,穿藏青色棉布直裰的高大身影,凝神想事的乐安一时吓了一跳。 好在,第二眼就认出了此人是谁! 低呼了一声恩人,不由自主的笑靥如花绽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第 74 章 四月明媚的春光,也不如此时美人的笑靥灿烂。 “是我, 放心, 我不会让人发现。”说着话,见心上人情不自禁迎上来的笑脸,心情大好的赵羿侧身站到了窗口阴影处。 不知道为什么, 乐安丁点犹豫都没有就完全相信了他。安下心也不关窗小声问道:“恩人, 你怎么来了。刚才吓了我一跳。”埋怨的语气里隐隐含着喜悦。 “我还有事, 说两句话就走, 你认真记着。” 赵羿语声虽低,但眉宇间十分冷峻。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乐安,望着他寒星一样的眸子不由抿紧了嘴唇,安静乖巧等待。 赵羿低声道:“进京路上你的马车就跟着辽东护卫就好,之后车队在曲柳县停留时,会有牙婆带了丫头过去,你挑选唇边有吃痣,头上有三朵红花的丫头留在身边伺候。” 本想开口跟他说自己不想选秀, 能不能求他帮自己设法免选的乐安怔然, 赵羿是要自己上京吗? 等等,家里去京都选秀自然会带丫头的,路上怎么会匆忙买人呢!还有, 自己为什么要买那个三朵花的丫头? 可不等乐安把种种疑问出口, 赵羿那边又说出第二件, 更让她惊心不解的事来。 “如果常青找你说什么, 全不必理会。过后一切我自然会处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没了南宋,你能堂堂正正做于家四小姐,比躲躲藏藏在换身份不好吗?或者他想助你青云直上,可他却没本事做那借力好风的。“ 常青,他要来找自己?好久没有消息的常青怎么会突然来了,还没见到自己先让赵羿得了信? 听意思常青他找自己还可能是天南地北的两个目的。自己是不想入京安份留在辽东,他却想让自己嫁入皇家搏个泼天富贵。怎么会? “路上一切安心,我走了。”攥了下腕上窄袖,赵羿走出阴影。 啊,这就走了吗?自己想求的事还一句话没说呢! 看赵羿已经抬步,乐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里塞了什么,竟然回身掀开食盒子,拿出冒着热气的油包递了过去。 “恩人,你一定没吃午饭呢吧,这是我包的蒸饺你路上吃。” 这下,轮到赵羿瞪圆了凤眼,错愕的盯了那油包几息。 肃然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包饺子了?不是,于家竟让你下厨?”语气间颇有几分森森冷意。 不明白赵羿为什么冷了声,乐安坦然道:“当然要下厨了。别说我现在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孩。就是大家闺秀,世家千金也该会两个拿手菜的。 恩人,我虽然女红不行,灶上手艺还有点天赋。这两年各种糕饼腌菜会了不少!前儿还学了酱肉和烙饼,二姐说比厨娘做的还好吃百倍。” 说到自己总算可以拿出手的一点女孩子本事,乐安脸上带了点红晕,眼底也露出几分小小的得意骄傲来。 还下厨烙饼? 生来就是尊贵皇子的赵羿,不懂皇宫外女孩子们不管为了自己,娘家,还是为了丈夫,婆家,都必须要学得很多东西。 满心不满下,眼神锐利的上上下下又把乐安打量几遍。还好,一双手上没有油烫的痕迹,也不粗糙。依然十指纤纤玉葱一样,指甲粉润润像粉红的花瓣,看起来气血很足十分康健的样子。 既然于家把她养的这样好,就不追究他们的慢待之责了。 缓下一口气,赵羿又对那个还很骄傲的傻丫头轻声地喝斥道:“于家又不是没有下人使唤,你亲自下什么厨。烟熏了没有胃口,烫了伤了怎么办,以后不许去了。” 对他训教半点也不怕的乐安,忽闪忽闪长睫毛,眸子一弯歪头道:“为什么不去,我很喜欢做东西给家里人吃。” 难得见她如此慧黠与俏皮的模样。何况她匆忙之间还惦记着自己是不是饿了,想把亲手包的点心给自己充饥,赵羿心顿时一软。 柔情和甜意抑制不住从心口泛上舌尖,整个人仿佛泡在了蜜里。 可依然不行,她怎么能下厨做那么‘危险’的‘粗重’活。 但眼下时间紧,外边人随时会过来,没时间讲理说服,而且自己也从来讲不服她。 赵羿只板起脸再次理直气壮地提醒:“听话,一切有我,你不需要苦累委屈着自己。” 说完这没什么威慑的话,他转身走时,还是不忘拿走了那包饺子。 他这做派,还真是跟二姐说的一样,好大男子主义啊。 还是领兵的王爷呢,半点不知道民间疾苦,以为官家小姐就什么都可以不学了。 多少世家大族的私房菜谱,还是女孩子们最珍贵的嫁妆呢。当初在南宋皇宫,公主出嫁还带着御膳珍集呢! 腹诽两句,乐安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鬼使神差的想,也不知道堂堂辽王,能吃惯素馅槐花饺子那么粗糙的东西吗? 大步流星出了寺,还没等上马一小包蒸饺已经全都消失在赵羿口中。 他吃得很满意,暗自道,不曾想于小四这丫头还有点贤妻的优点,她要是真喜欢厨艺,以后自己到是可以偶尔让她包些点心伺候自己这个夫君吃,但绝不能去有火有水,‘危险至极’的厨里。 快马加鞭回到王府,高怀德端了茶送进内书房。 赵羿端起来喝了,随口夸了一句:“茶沏得不错。” 多少年在这些应当应份小事上,从没得主子一句夸的高怀德差点吓傻了,今儿太阳难道是打东边出来的! 愣了好一会他才敢谢恩,又回禀正事。 “主子,杨家大表小姐听说您回府了,特意过来说有事情相求,现下就等在外面。” 赵羿此时心情不错,也大略知道了前些时候乐安受邀到王府和杨家姑娘玩得开心。 想了想,正好有选秀的事要交代,而且杨家人总留在这边王府也不是长久之事。 自己也要回京去了,她们有什么打算还是早帮着安排了好。也算对得起当初杨家舅舅对自己的一场教诲,也不会让心里其实还有娘家的母亲左右为难。 挥手道:“请进来书房吧!” 高怀德亲自端了茶,杨秀宜微笑谢过。 赵羿等了片刻见她只盯着茶杯不说话,自己先开了口。 “今日过来是为了选秀的事吗,你的免选本王做主了。如今你们也满了三年孝期,家下可有什么打算?是要回京都还是留在北地?如果想留在此,本王就在外给你们买所房屋置些田地,今后也好过日子。月底本王就要回京,你回去和你母亲好好商量吧!” 免选?买些田地去过自己的日子?四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的打算所求还没说一个字,就得了这么个晴天霹雳,杨秀宜一时间愣住,不知如何应对。 今日过来,母亲还交代她让四表哥答应自己不用选秀,就可以在王府中得个体面身份呢!可这转眼怎么就变成要离开王府独居了。 杨家获罪败了势,在京都想继续体面尊贵过日子是不成了,母亲才千里迢迢带着她们姐弟到北边苦寒之地。 她原想着自己嫁给表哥也不错,哪怕不能做正妃,做个侧妃也好。 起码,自己能尊荣富贵过一生,母亲和弟妹也都有了依靠,等弟弟长大了杨家能东山再起也未可知,可如今怎么好呢! 她脸色苍白地望着上座的赵羿,眼圈很快红了。 可到底是姑娘家,好多话说不出口,嘴角翕翕一会,眼泪到底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一句话不说就来了个泪眼婆娑。 人的性子除了三分天生,七分都是后来养出来的。 赵羿自然也是如此。 他生来就是尊贵的皇子龙孙,身边伺候的哪一个不是或堆着笑或诚惶诚恐的。 就是天地君亲师的老师,也不敢跟他讲尊师重道,也得小心翼翼供着他。 身边的女子,宫女女婢们不敢多跟主子爷说话,能和他亲近些的女子,除了母亲和些上得了牌面的妃嫔世家贵妇,就是宫里的公主郡主和些有亲缘的贵女了。 偏偏这些贵女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小些时候也不会不懂怎么去讨好小王爷,偶尔一句半句话委屈了还要娇滴滴告状流眼泪。 而赵羿最初不爱亲近这些女孩子的原因,就是他最烦女孩子动不动欲说还休,瘪着嘴巴含泪让人猜,让人哄这臭毛病了。 尤其在他小时候,自己明明不愿理不愿哄,为着孝顺还要顺着母亲意去哄那些妹妹,简直成了他幼年最厌恶的事。 后来,他大了,七八岁就借着男女有别很少搭理那些‘妹妹’,母妃也不好勉强他去跟那些姑娘们一起说话。 如今,又身居高位惯了,更从来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体贴别人的心思去委屈自己,见杨秀宜莫名哭了起来,哪有那耐心去哄劝。 她又不是乐安,一滴泪都让自己心疼。 赵羿懒得理会哭哭啼啼的杨秀宜,端了茶,送客意思分明。 见他端了茶不喝,杨秀宜目光悲苦,声音却困在喉咙里出不来。 这,四表哥这是要赶自己出去吗?竟然问都不问自己一句为什么哭,那自己那些话要怎么说呢? 本来在旁边装柱子的高怀德见主子眉峰凝聚,赶紧上前说了两句话,劝起了这位表小姐赶紧识时务出去了。 从前院回去这一路上,杨秀宜的眼泪就如滚珠儿一样,噼里啪啦不停。见到母亲时,眼睛红肿的跟桃儿一样了。 杨夫人又哄又劝好一会,听了女儿的话登时就急了。 辽王府是姓赵的,再好,他们姓杨的也不可能留下一辈子。 她还有儿子,将来自然要顶门立户的,早晚她是要带着孩子们出去生活的,可却不是现在。 杨夫人当初决绝离开京都,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千里迢迢到这苦寒之地的辽东就打算好了。 她想的是,辽王这个外甥看在过世老爷的份上,可以纳了自己的女儿为侧妃。 女儿长得端庄秀美,又是至亲的表妹,和王爷先成了亲彼此有了情谊,哪怕守着规矩一时不能生长子,可和男人有了这份情,就算将来正妃进门也可以分庭抗礼几分。 等大女儿做了辽王侧妃,二女儿长大了,以王爷妹子的身份找个好女婿嫁出去,儿子考学有了功名,或者以武艺得个一官半职,全家在风光无限的搬出去开府。那时候她也可以放心做个尊荣的老封君了。 可怎么如今她们才进府数月,辽王就要给她们‘撵’出王府呢? 王府还差她们娘们一口饭吗,也太冷心无情了。 暗暗气恨半响,杨夫人沉下心又细细问了大女儿好一会之前的话,明白赵羿对自家姑娘没有一点心思后,杨夫人在屋里来回踱步很久,换了身浅素的衣服亲自过去正院中。 听传话的说杨夫人请见,高怀德没有法子,苦着脸又去回禀。 马上要离开府中赶回驻军处布置的赵羿,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呢! 听见女儿走了母亲又来,以为她们想好了打算,放下手中笔,依旧把人请了进来。 落座后,杨夫人深一眼浅一眼看了好几次身侧的高怀德,可赵羿看不见,高怀德更当看不见。 杨夫人没法子,掏出帕子哭哭啼啼说了半天。 从当年杨家大老爷在时对赵羿的用心教导,到如今杨家落魄后的无靠无依,大女儿被拒了婚的心灰意冷,孤儿寡母的无处可去。 眼下,她们只愿意后半辈子有个依靠,有个存身的地方,也知道住在王府名不正言不顺...... 啰里啰嗦翻来倒去的话说了一大车,杨夫人还不住口。可赵羿早明白了她话里的打算。 可如今家国形式,人事境遇跟上辈子都截然不同,自己是不需要人做靶子掩护乐安,更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了。所以,这伪装的侧妃盾牌是用不着了。 何况,上辈子那真正为情人心如死灰的女人,在王府中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久了,被权势、被别人的恩爱迷了眼,还能心魔生出妄念,做出不要脸的下流勾引。 以这位杨夫人和杨大姑娘的意思,此时嘴上说只愿做什么牌面上不求宠爱,安然度日的侧妃,那更不过是以退为进,在图将来打算而已。 不说他上辈子是知道杨秀宜一心打算争宠事的,就是不知道,他也不是个没脑子,被女人几句软话,几滴眼泪就能蒙混的蠢蛋。 轻笑一声,敲了敲桌面打断了杨夫人依然的喋喋不休。赵羿有些不耐的问道:“杨夫人到底如何打算,直言吧,本王还有要务。” 杨夫人一愣,这位辽王爷怎么不按规矩出牌,没委婉的接话呢?难道是行兵打仗久了,脑子也武夫一根筋了。是真没听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一时语凝的杨夫人揉了揉手中的帕子,顿了顿真就坦言道:“你大表妹实在可怜,被无故拒了婚心灰意冷不想嫁人了。可女孩子怎么好一辈子留在家中,将来连个入土祭祀的人都没有。我想着她实在不愿意在找夫君,不如......” 不等她下边的话吐出来,赵羿就笑了下插言道:“原来如此,不是什么大事。本王麾下有个千户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死了,也伤心发誓一辈子不肯要别的女人,不如让杨家大表妹嫁给他,两人相敬如宾做一辈子假夫妻,也算各得其所。” 这是什么混账话,做权高位重王爷暂时挂名的侧妃,和跟个千户守一辈子活寡能一样吗? 如此安排一个如花少女的终身,赵羿是不是人!杨夫人脸色一变就要嚎哭出声。 可赵羿威严日盛,往那一坐不收敛,领兵多年的煞气三尺外都让人觉的胆寒。她竖起的眼睛又垂下闭紧了嘴巴。 切,看杨夫人这副不知道深浅好歹,还想跟王爷争执的态度,高怀德不屑的撇了撇嘴。 这舅太太不愧是商家小户出来的,就一张脸还算对得起人。伏低做小唱念做打也有点样子。 可王爷是谁? 是那种没主意被人哭哭求求,说几句好听的就能被骗过,然后心慈手软,没主见刚性的男人。 要是自家主子不想,就是皇上都勉强得不来的。就杨夫人这点小伎俩还想摆弄主子,呸! 这辽王怎么油盐不进呢,还是天生冷心冷肺的无情人。 杨夫人愤恨一会很快冷静下来,擦干眼泪飞快在脑中算计得失。 反正辽王要回京都,她们一家总不能独自留在这冰天雪地里傻乎乎受苦,是必然要跟回去的。 看在先夫的情份上,辽王这个外甥,学生,不管怎么也会照顾他们家一二。 而且万一女儿好命呢,就算没有命数,世家贵戚看王爷这么照顾他们,只要自己周全好了,给女儿找一门比北疆好多了的亲事也容易。 打定了主意,杨夫人换了慈母可怜的表情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成算,说到底就想给你表妹找个好的依靠,也能照顾照顾她弟弟妹妹。如今正好选秀,就让你表妹按规矩去参选吧!要是能被指婚给哪个宗室子弟也算大造化了。” 没想到这位倒是个能屈能伸有成算的,比些男人都强。听她迅速改了主意,赵羿还真高看了她一眼。 但宗室子弟真是敢想! 要是她们当初没有故作刚强的离开京都,而是能真弯下腰去求一求母亲,或者耐着性子在京都熬一熬,母亲早晚会抬手帮着哥哥们的遗孤。 可惜,如今再回去,按母亲的脾气一时是难了,必定要给她们几个钉子吃的。 想到母亲那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赵羿笑道:“既然如此就去参选好了,明天让长吏帮你们安排进京事宜。就算选不中也没什么,京都好男儿不少,到时候杨大姑娘出嫁,本王也会准备一份贺礼的。” 王爷准备的贺礼,一定够女儿风光体面出阁了。杨夫人心头欢喜站起来谢了又谢,回到房间就开始收拾行李。 这大半年王府里住着,精贵的细软可添了不少,可不能不带走。 听说自己的前程又不定了,杨秀宜怏怏伏在榻几上失神。 还天真烂漫不知愁的妹妹杨惠宜,听到可以离开这贫瘠的北地,回繁华的京都却高兴起来。 叽叽喳喳收拾自己的小玩意,摸到令签时忽然想起最会玩最有去的于家二小姐静安来,凑到姐姐跟前。 “大姐,于家四姑娘是不是也会进京待选,到时候路上我们请她到马车里说话玩笑吧!她二姐那么有趣她也一定很有意思。” 四表哥如此无情,自己自然不会在傻傻放弃喜欢的字去苦心练习簪花小楷。也不用跟于家小姐讨教什么了! 但路途无聊,跟乐安那个还算体面的姑娘下下快棋,让她陪着自己姐妹们说话逗趣消遣,到也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法子。如今母亲也不会在忌讳了,不如邀她一起上路! 杨秀宜想着用乐安凑趣消遣,却不知道前院因她和乐安之事,奴才们已经跪了满地。 “你是说,当初在王府,于四小姐陪着杨家大姑娘下了一下午的棋,还输多赢少?”赵羿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喜怒。 偏偏墨玉直觉这是风雷之兆,跪在地上哆嗦着答了个“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乐安的棋艺别说杨秀宜,就是当今国手也难说胜过多盘。定然是那丫头懂了世事艰难,为了于家委屈了自己。 正心疼气恼间,又听说杨秀宜打发人去邀乐安陪她同行。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大小姐,竟然还敢拿乐安当消遣玩意了,赵羿冷笑一声,把手里帖子一掌化成碎片。 半响平息了怒气,他转念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吩咐高怀德重新写了帖子去于家。 今年真是个好年节,几场春雨打下来,漫山的野花深红浅红如霞如云开的热闹极了。 于家人这几天忙乱的很,上下都为乐安的京都出行做准备。 姚氏带着人亲自赶出来几床里外全新的被褥,于勤到东街最好的铺子定了各种方便路上的点心吃食,就连怀着孕的月华姐姐也送来好多亲自做的帕子,荷包,还有乐安不喜欢却适宜走路的厚底袜子,样样精致的很。 接到辽王府杨家姑娘一起上路的帖子,正安排车的于存孝想了想对女儿道:“虽然跟王府一路舒服的多,但为父想着你还是尽量低调随大流的好,不如拒绝了吧!” 当然好。 根本不想给人做陪聊,陪玩,陪笑,何况当初恩人过来根本没有提过这事,猜到必然是杨家姐妹自作主张,乐安点头应下。 “女儿跟杨家小姐也只见过两面,本不熟悉要好,就依父亲的意思。” 女儿如此乖巧听话,于存孝很是欣慰。想到她这次上京不知道福祸,如何能不能平安归来又发愁起来。 但事已如此,总要往好的方面想。免得孩子路上不安。 他也笑着道:“我已经在秀坊定了京中时兴的衣物首饰,明天就能取了。放心,为父定的都是不会打眼的。你安心穿。家里这些旧的就挑喜欢的带几件。” 家里本就不富裕,又连着嫁出两个姑娘,哪里还有什么闲钱。 此时秀女大选,绣坊的料子人工自然会更贵上几分,给自己订上一路还有京都几个月的衣服,家里上下岂不要节衣缩食。 心急的乐安刚要说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把衣服匀给别人,她穿旧的就好,看到于存孝眼里的担忧愧疚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世人大多先敬衣裳后敬人。 父亲是不想别人笑自己女儿土气寒酸,让女儿因自己的’无能‘受委屈白眼才辛苦凑出银钱来给她做面子吧! 她此时说了,不知道能不能退回银钱,让父亲更伤心却一定的。 心口酸酸的乐安咽回了舌尖的话,故作高兴收下了父亲的心意。 王府里,苏诚单膝跪地,面色青白。 “王爷,常青身手极高,我们护卫轮战还是让他走脱了。而且,于家回绝了邀约帖子,于四小姐并不愿意和王府车队一起上路。” 于存孝和乐安的品性骨气,赵羿自然了解,此次借杨秀宜出面相请,也是试一试看能不能少些麻烦而已。既然乐安不喜欢那就算了,顶多更费些人力安排。 不过,让赵羿没想到的是,常青来得这么快,冲破一路明里暗里障碍直奔了于家!一时间到有些棘手。 量小非君子,但,无毒不丈夫。 既然常青不知好歹,为了乐安此生平平顺顺做自己的王妃,生儿育女喜乐无忧一辈子,自己也只能不念当初常青对乐安的救命之恩了。 赵羿起身,沉声喝令。 “传暗卫和青光派好手,日夜护卫在选秀车队五里内布防。遇到常青,杀无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第 75 章 时光总是匆匆, 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出行前夜。 尽管天暖了, 静安还把被子铺到一块, 搂着就要远行的乐安一起睡。 被子里两人都睡不着, 这些天听了很多闲话的静安焦心担心着妹妹会歹命入宫, 又不敢说出来自己的忧心,怕吓坏了妹妹。 琢磨了好久才打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倒霉的念头, 帮‘单蠢’的妹妹连夜普及宫斗三百六十计。 披着被子爬起来盘腿坐着, 静安一本正经开课。 “皇家富贵无极, 却也无情可怕至极。宫里从皇后妃嫔们到太监宫女, 被四方宫城多年困得大多心理变态, 手段残酷到可怕。妃子们谁得宠了, 其他女人妒忌得恨不得一口活咬死了得宠人才解气。宠妃不是今日被投了毒, 就是明天掉湖里淹死, 要不就摔下假山跌死,要不就是被下药打胎......” “呵呵, 二姐你想什么呢!”听二姐越说越离奇恐怖, 乐安忍不住笑出声来。 反正睡不着,乐安索性也爬起来:“皇宫里的女人就是有那狠心和手段, 也没什么机会亲自上阵害人的。你以为宫规都是写着出来玩的。” 怎么不会?被笑的静安板起脸, 为天真的妹妹进行举例说明。 “你看活生生挖了皇后眼睛的苏妲己,把王皇后砍断四肢放酒缸里做醉骨的武则天,还有那个自己儿子都被吓死的吕后, 断了汉室一脉的飞燕合德.......女人嫉妒起来简直毁天灭地......” 呵呵呵, 听到这, 乐安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二姐啊,这都不是正史实录,而且这些人作恶都是皇上知道甚至默许的,那就算不上什么陷害手段,吕后更是当了太后才光明正大害虐杀的戚夫人。” 拉着还要说话的姐姐躺下,乐安真心道:“好了,二姐我知道你担心我。但其实宫里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妃子们也不会只为皇上恩宠谁几分,就没事天天想着弄死别人解气。宫中真要是处处要命的陷阱,女孩们进去三天活不下来,亲贵重臣都傻吗,还拼命让女儿入宫得宠。 你想啊,真要做了得宠妃子,身边随时跟着呼啦啦一堆人,怎么可能落水被淹死。吃饭自有侍膳的太监也很难中毒的。至于内斗争宠也不敢公然闹出人命,除非她们真有飞燕合德的本事,也还能好运遇上成帝那样舍得为宠妃掐死儿子的。 而且很多妃嫔关系都很好,你看史上执掌朝政的窦,邓,刘那些太后,哪个对先皇饿嫔妃下狠手报复了,还不是恩赏更重。按你说的大权在握后,她们不该把这些情敌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 而且北朝自来宫规森严,就是皇后处罚妃嫔也要有法守规的,内六宫私自都不能留药物的。别担心了啊!妹妹我也一定不会被选入宫中的!” 呃,好像四妹说的有理。静安怔了怔,把脑子里的宫斗狗血剧抛开,她记得慈禧太后那狠毒的老妖婆都对情敌好极了,把情敌女儿爱宠非常呢! 她是又想当然了吗?尽信野史不如不看啊! 明月西斜,嘻嘻哈哈的姐妹两终于相拥睡去,于存孝这做父亲的却已经爬起来再次去外院看女儿出发要坐的车骡。 大清早城门外南归的折柳亭一侧停了长长一排骡车,送行的车马家人更是挤挤挨挨。 静安到底忍不住落了泪,眼圈红红搂着妹妹不松手。 穷家富路。 于存孝当着女儿的面,把新换的三百两散碎银票递给刘嫂子,嘱咐她一定不要俭省,吃穿用度路上都要精心。 负责护卫秀女进京的兵卒开始清人清路,于勤拉开哽咽的二妹劝慰她不许落泪不吉利。又使劲瞪了瞪眼睛,乐安也憋回了泪意,笑着上了车。 咕噜噜车行了好久,直到再也看不见送行的人影,乐安才俯趴在小窗口,心思复杂的眺望自己住了几年的黄龙府。 一阵春风吹来。 路边晚桃野梨如雪如霞的花瓣纷纷扬扬。 北地的春盛了。 北地的春才盛,关内春已要尽,桃李芳菲的春景渐渐被满冠绿荫所代。 坤宁宫中,杨皇后看着幼子辽王送来的家书,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贴身伺候的王嬷嬷一件件看过辽王送回来的礼物,不时拿起一件跟皇后赞叹一番。 “娘娘您看,小王爷心里果然最有您。上回辽王府信差磨了又磨,奴婢实在闹不过,跟送信的提了一句娘娘有些咳,不好睡。王爷就特意送了这么些回来,这红参补元气又生津安神,可正对娘娘的症候呢!” 杨皇后眼睛暂时离开信看过去,尺宽的盒里十几株参各个红的发棕,又粗壮,均是上上品。满意的点点头。跟嬷嬷说起信来。 “老四说,经过这几年的筹划北边算安定下来,暂时不会起乱了。他弓马征战多年一直在外也惦念家里的很,这回奉召回京就多留几年,也承欢父母膝下尽孝一二。 这孩子从小就好武,喜欢四方游走。不愿意过安稳没趣的日子。此次能回来,一定是听说我身子不好挂着心呢!” 杨皇后深知儿子的性子,也知道他友爱孝顺,一直避开京都不过是怕父母长兄为难。 此次送进宫给自己的东西都是些养身安神的,怕是探听到了什么,挂念自己身子康安才想着回京常住的。不由又疼又愧。 叹了口气吩咐内侍去叫前殿的侄儿进来。 杨世子的父亲是杨皇后的亲弟弟,当初为了至德帝登基死在了先皇的剑下。 至德帝和这位舅弟一向和睦交好,因他为自己而死更念恩。登基就封了其长子做了承恩公,又把其幼子杨树业养育在宫中倍加疼宠。 成年后,杨世子在坤宁宫常来常往,比几个皇子还熟悉呢! 进了殿他行了礼,就凑到王嬷嬷跟前。跟着把四表哥带回来的礼物,从昂贵的东珠到只适合做棉被的七色棉纱样样大夸特夸,一边直把皇后姑母哄得眉开眼笑才停下等吩咐。 杨后把一颗浑圆黑珍珠就手给了侄儿,笑道:“你四表哥就回来了,京都他那王府也不知道破烂的还能不能住人,这珠子就是打赏你给他修整府邸的。要尽心啊!” 破烂不能住人?姑母这说的是四表哥的园子?听得如此形容,杨世子刹时觉得自己家的府邸只配叫荒草滩子了。 在京都,占地几十亩的辽王府邸是几个王爷里最奢华最精致的。 因他是幼子,又因战功得封,皇上最初赏赐的位置就好。在南海子边遥接西山,是原醇亲王府上重新扩建的。 之后赵羿常年不在京都,他那两个势均力敌的哥哥端王和齐王都想在皇上面前表示友爱兄弟,自己府中修个池塘翻新花园,都不忘了给弟弟那也修整一番。 要是辽王府都算破烂的话,京中除了皇城也没地方好住人了。 不过姑母吩咐了,他自然照办。 “姑母放心,我一定把四表哥府邸收拾的漂漂亮亮妥妥当当,让他回来住进去后就在也不想离开京了。” 听侄儿说的合心意,杨后大方许愿:“好,这桩事你办妥了姑母就再给你的恩典,你的世子妃也自己在入选的人里挑看如何?” “姑母,您真是侄儿的亲娘。”这可比什么赏赐都让人惊喜,最爱美人的杨世子跳下座位重重一个头磕了下去。 心花怒放的杨世子刚走不久,至德帝就来宫中探病,见皇后气色好了不少,眉眼含着轻快喜意。不由好奇问道:“有什么事吗,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暂时不告诉您,到时候让您惊喜惊喜。” 见这几年一直沉稳端庄的皇后难得又有俏皮姿态,至德帝配合道:“哦,那朕就等着了。只是到时候不够喜朕可是要罚的。” 跟皇后玩笑了一句,至德帝仰靠在软榻上微合了眼淡淡道:“你这里有惊喜等着朕,刚刚六皇妹到求朕赐个惊喜呢!” 六皇妹,寿昌长公主么? 先皇生了二十个女儿,可都没有什么福寿,如今还在世的只有两位,一直留在京都的就是寿昌。 至德帝早些年因夺嫡跟兄弟们感情都远了,对于这个一母同胞,又一直跟他一派支持他的妹子十分优容。 四时赏赐不断不说,还把六安候的爵位绕过王家大房,硬落在了亲外甥王威的头上。 一般寿昌有所求皇上都会应允,今儿是怎么了?看样子不是不高兴到是不好答应似的。 “寿昌说想让延芳做你儿媳妇!”至德帝笑着解了妻子的疑惑。 “哦?”王延芳,寿昌的独女吗?杨皇后一笑,反问道:“不知道她看中了臣妾哪个儿子呢?” 哪一个,哈哈哈哈,至德帝大笑起身。 “寿昌一向规矩懂事,也有自知之明。只看上了一个,她也是慈母心,才想让朕能下旨礼聘芳儿做老四的正妃。” 呀,杨皇后故作惊喜又为难低声:“亲上加亲到是好,可惜老四有几分您的脾气,不是自己喜欢的是谁也勉强不来的。不然我到愿意跟妹妹做亲家呢!” 这两句话说得巧,至德帝心里熨帖了不少,眉目彻底舒展。 “是啊,朕的儿子自然象朕。所以刚才朕就跟寿昌说了,别的尤可,就这事不行。 小四的婚事朕是不管的。当初太后答应过那小子自己娶媳妇,朕也曾金口玉言让他自己挑个可心的。但延芳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品貌真没的挑了。” 夫妻三十年,对于皇上的脾气杨皇后是琢磨了个透,见此明白皇帝是有心延芳做辽王正妃了。 此时拒了寿昌所请,一是不想儿子委屈,也担心自己直接下旨后老四那臭脾气不肯碰媳妇,让外甥女守活寡小夫妻成了怨偶。 二来,当然也是不想王家仗着帝宠太得意。 礼聘德行,才华,美貌出众的世家贵女直接封妃做贵人,是前朝和南宋的规矩。 北宋一朝历来皇权至上,皇后妃嫔,皇子正妃都是一视同仁选秀得封。皇上在宠爱妹子,也不肯为她破了规矩,降皇家声威。 但之后皇上必然也指点了妹妹一番。暗示了些什么。 杨皇后心中衡量了下辽王赵羿娶延芳的利弊,虽然不如那个于四姑娘更好倒也还可以。 既然这样她也无所谓了,就让大家入选之后各凭本事吧! 反正都是大家姑娘,教养品性都不差,只要老四自己喜欢,他愿意妻妾成群,还是愿意守着心爱的一个专宠,自己这做母亲的都欢喜。 婚姻这事本来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谁也替代不了,只要小四自己觉得高兴就好。 她已经在权势上亏欠儿子,别的地方就多补偿吧! 当日于家被贬谪,出关正是冬日,一日冷似一日,越走越难,也越荒凉苦寒。 如今去京都正赶上春日,一日比一日暖,越走眼前越花红柳绿,人烟繁盛。 虽然路途还颠簸灰尘扑扑,但人的心都畅快欢喜多了。 一路走的秀女多,彼此都是青春年纪,夜间投宿,早起午间的休息,大家自然要说话认识。渐渐彼此就熟悉亲热起来。偶尔说笑玩乐也不无聊孤寂了。 静安嘴里慢热型的妹妹乐安,也交到了两个能说上话的朋友,而陪她上京的刘嫂子实在会处事为人,短短几天就跟好几家人混熟了。 打探到不少此次选秀真的假的八卦消息,每天回来细细讲给自家小姐听。希望能一时派上用处。 “今次选秀主要是为皇上亲生的两位王爷,自古嫦娥爱少年,两位王爷年轻英俊又位高权重,女孩们就是不想就此平地青云博个富贵滔天,那心里对如此可心的夫君也都喜欢。 十个里有一两个不想嫁入皇家的,也保佑自己能过了初选,二选,进入宫中由皇上皇后亲选后在淘汰,得了银子返还家中才好。 因为啊,自来进入亲选的女孩都是人才品性各方面优秀出众的,不等从宫中回返到家,络绎不绝的媒人就上门为好儿郎争相求娶了。 咱们家世低,我也不敢奢求四小姐嫁入皇家,只求佛祖保佑小姐你能进入亲选就行啊!到时候咱们也随心挑个最好的女婿!” 听刘嫂子这满心为自己的打算,乐安灿然一笑。没想到这到真成了镀金之旅了,想想二姐当时的玩笑话果然贴切。 从黄龙府出来十日上头,车队到了曲柳县。 果然是交通枢纽要道,这里到比些州府更热闹繁华。 枯坐了数天马车的女孩们路上就都偷偷掀了帘子看街景。午间进店吃饭歇脚时,更是叽叽喳喳笑闹不停。 乐安今日却没有半点玩乐的心思,只满心记挂着赵羿当日嘱咐她的话。 说在曲柳县会有个吃痣戴红花的丫头出现,让自己买了带在身边。 对于赵羿的话,每一句她都没怀疑过真假和用心,但她并不想留在恩人身边做个拖累麻烦,误了赵羿前程。 乐安暗暗想着,自己这一次恐怕要辜负了他的美意了。 “小姐,你看,是王府的车架,里面的姑娘是杨家两位小姐吧!”刘嫂子低声指了指停在对面街的高大马车上下来,穿着打扮份外精致华丽的姑娘。 “嗯,是杨家姑娘,没想到她们也才到这。”乐安点头。 认出来王府车驾和杨家两位姑娘的除了她们,还有几家人。一会功夫,殿堂里不管是叽叽喳喳还是窃窃私语讨论的,就都是这两位杨家姑娘了。 “杨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杨家大姑娘还是王爷亲表妹,如今在王府住了这么久选秀来又是王府护卫送入京,将来不会是辽王正妃了吧!” “八九不离十,亲上加亲不是正好,而且要是侧妃就不用选秀,直接让王爷上表请封了。” 听旁边桌上的姑娘压低声音对杨秀宜未来位份的猜测,乐安心口有种说不出的闷。却又不知道这闷从何来! 午饭后,她这里还一直惦记自己不买那红花丫头会如何。可没想到,饭后自己的丫头春燕和其他几家秀女的丫头,竟都发了热起了满身红疹。 大夫很快上门诊治,说该是吃了野蜜不服才起了疹子,病到是无妨,十天半月清净喝药养养就会好了。 各家一一问过,这几个丫头果然是午饭前在后厨喝了蜜水,虽然大夫说病不过人,但到底不能伺候主子了。车上水火不方便无法熬药将养,更不能带她们一起上路了! 人病了也不能怨什么! 各家商量了只好出了些银钱,暂时都把人都找了客栈留下托付照顾,等她们病好了在跟着去黄龙府的商队,一起回家吧。 这几位得病丫头的秀女家,条件都跟于家差不多。 也都是小姐一人带一两个丫头伺候,顶多在有个兄弟跟着。 如今少了贴身大丫头自然不方便十分,好在曲柳县经济发达,吃饭的店家很快帮着找来了附近牙行的牙婆。 这个赵羿到底闹什么,还强买强卖不成。 原本还以为他只是要硬塞给自己个丫头伺候着,没想到竟然狠绝使出这种招数。自己的丫头怎么就不如他那个三朵红花了。 心口有些莫名气恼的乐安本就不想进京选秀,此时见春燕浑身红斑难受的躺都躺不住,更是怒得面沉如水眉宇间一片冷然。 可她不愿意在买丫头伺候,刘嫂子却绝不肯委屈了她丁点。好言好语劝了半天。 “四小姐,我也不放心没过的人。咱们买了人就当粗使丫头用着。这一路上下马车,弄些热水吃食,值夜洗涮。嫂子我也有个搭把手的能轻松些不是。” 话都说到这了,乐安自然不能在拒绝,却赌气打定了主意,一会绝不挑那个头上三朵红花的。 牙婆看着就十分精明,带了十来个丫头进了店,对他们直呼天意巧合。 “真是好运啊,我手里刚得了一批女孩子,因是落罪大户人家里的,各个都会看个眉眼高低,有一两拿手的本事。买到手立马就能得用。一定能伺候好小姐们。” 都司府的护卫好说好商量,才给了午后一个时辰耽搁,大家都赶着时间抓紧去挑人办了手续好赶路,也不多和牙婆说什么各自上前亲看。 打定主意的乐安本不想动,又担心刘嫂子会中计把那个三朵花挑来。到底跟着上了前。 果然,一排低头站着的丫头后面有个十八九岁年纪,高挑身材鸭蛋脸的,在乌黑发边插着三朵红纱绢花。饱满樱口上有颗福气满满的吃痣。 奇怪的是,那姑娘的辫子挽成了发髻。难道,她是嫁过人的?乐安疑惑,刘嫂子也皱了眉。 牙婆心细,笑呵呵上前:“这姑娘父母早逝,她是为了养兄弟才自梳的。平日里手脚勤快还有把子力气,又断了乱七八糟的杂念,会对主家忠心的。” 女子自梳就要永不嫁人,终生不得反悔,再有男女之念会被世人所不容,投河溺死都是轻的。死后还不准其收尸葬殓。非大决心大毅力是没有姑娘会这么干的。 细心的刘嫂子听说这姑娘如此身世眼睛一亮,停下来细细看女孩的眼手身段皮肤,乐安因心中有了打算,却根本不停留就继续前走。 眼见乐安就要迈步走过自己,那三朵花愣了下神,忽然哭着扑上前。 “小姐,小姐,求您买了我吧,只要您买了我,奴婢为您生为您死,一辈子都忠心伺候您。” 三朵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紧了就要错身而过乐安的胳膊。把这句早早被交代的话,满含悲戚喊了出来。 ‘奴婢为您生为您死’,这句话让乐安一时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当初,当初洪都府破,永宁长公主府中,替她心甘情愿赴死的寿眉和银芽,最后含笑的遗言就是这句话。 这句乐安一辈子也忘不了,想起来就心肠寸断的话。 真是谁也想不到丫头会自己扑出来,太不规矩了。那牙婆愣了下,一边点头笑着赔不是,一边去拉那个给自己丢了脸不懂事情的死丫头。 “小姐,真对不住,这丫头原本听话又老实的,估计昨儿听了两句闲话,怕自己无人买会没个下场,才犯起浑来求个体面的路,你大人大量千万别跟她计较。” 说着话,牙婆因带了气,借着拉人的动作手指狠狠掐在三朵花胳膊嫩肉上。 居高临下的乐安早看到了牙婆的狠手,自然也看到了三朵花仰着的脸。可那痴痴望着自己的脸上没有忍痛苦楚,只有哀求期盼。 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丫头很久,乐安使劲闭了闭一直瞪着的眼睛。 刘嫂子看着呆呆不动,只眼睛瞪得大大忽然又紧闭的自家小姐,也以为乐安被那个死丫头突如其来这一出吓到了,赶紧上前边温声哄着边想拉她先离开,坐下缓缓神。 乐安推了下刘嫂的手,睁开眼睛目光复杂看过三朵花,淡淡对牙婆道:“这丫头我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第 76 章 尽管买下了那丫头, 乐安却并不高兴,到也没气恼。对三朵花说话态度虽然和气, 淡淡的疏离却也明显。 等离了店中, 坐回车上她一句话不说,只一直面色淡淡借着窗缝看向街面。到是刘嫂子细心的问了很多。 本来听牙婆说,刘嫂子还以为这丫头穷苦人家出来会蠢笨些, 没想到女红和灶上只是不精通。到也还能看得过去。 可力气大到是真的,手脚又份外勤快, 眼睛里也有活。 当刘嫂看着她拎着马桶轻松松跳下马车, 一口气跑出十几丈外洗涮干净,一个人又毫不费力拎着马桶跑回来跳上车后,登时就十分满意了。 都司护卫大家一起长途跋涉赶路, 怎么能说停就停。况且小姐们都金贵,也不能随便下车找个地方就脱裤子。有个大小方便什么的自然都只能在车里。 之前有春燕在,这些力气活还是刘嫂子让自家小子停了车, 陪着自己一起去做呢,没想到如今这丫头一个人就可轻松松包圆。 这天投宿, 刘嫂子有心细品品这丫头的秉性, 留了她在屋里值夜。 乐安洗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好半天, 才对睡在脚踏上的三朵花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 一直说自己叫大丫的三朵花听她忽然开口愣了下,翻身而起赤脚单衣跪的板板整整回道:“既然跟了主子, 我就是主子的人了, 前尘往事尽忘, 还请主子赐名。” 当时恍惚讶然下收了她, 乐安心里却到底不得劲,可人收了就不能在迁怒糟榻。 闻言平和口气道:“不必,你就叫原来的名字好了。” 三朵花也是个机灵的,不然也不能百里挑一被选出来,听了乐安的口气重重几个头磕在地上。 “奴婢原就叫大丫。还请小姐给个脸面,赏个新名字吧!” 听她砰砰的磕头声,心口本压下去的火几乎又要冒出来,真是有什么样的蛮横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既然犟就一直叫大丫吧! 可对身边伺候的丫头,乐安因前事本就更宽仁几分,到底没呵斥,见她一直板正正跪在床前冰凉地上反而有些不忍。 沉了沉心,淡淡问:“你的原姓是什么?” 三朵花咬紧牙:“都不记得了。” 哈哈,好。到是做忠仆的料,为主子连祖宗父母都不要了。 乐安又笑又气的叹了叹,既然她这么说自己再问也是万事皆忘了的。 懒得置气追问,想如今正是柳絮下来的时候,乐安自己又原本有个杏月的,这里又是曲柳县不如就叫她柳月吧!也算缘份了。 “你今后就叫柳月吧!” “谢小姐赐名。柳月今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生生世世...... “知道你的忠心了,以后不要说这话了。”再听到这句生死为自己的话,乐安胸口发疼,微微高声打断了三朵花表忠心。 “对了,你这自梳是真的吗?”乐安看她紧紧盘在头顶的发髻又问了一句。 “父母落罪后,为了养活弟弟奴婢就发誓终身不嫁了。”柳月摸了下自己摘下三朵红花,空落落的发辫,笑着道:“奴婢此生都会陪在小姐身边,忠心不二的,只求小姐不嫌弃奴婢蠢笨。” 是她自己心甘的就好。不过,她这口舌眼色的还蠢笨,那天下也没有几个精明的了。 “你睡吧,也累了一天了。” 摇摇头,乐安不再问,压下满腹心事,一翻身向里睡了。 柳月见主子睡了,长出一口气,轻手轻脚也睡在了床下。 如钩弦月落到西山,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整个镇子的人大都沉入了梦乡。 客栈后墙不远的空地上,却有七八个持剑拿刀的黑影围成一圈,圈子里面两个人正在打斗。 一声轻喝,常青手中长剑势挟劲风直刺对面人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那剑眉锋锐的人却不慌不忙横臂一斜,手中寒月弯刀遮住面门,当的一声,剑尖与刀面相撞又一触及离。 一击不中,常青不退不闪,手腕快转剑身转眼化作一团晕光在刺向对方面门。 弯刀男子不料他还有续力,忙飞身后退,可到底是慢了一步,额上被剑风划来,立时,一道血线缓缓渗出。 看他见了血,围着的人就要上前相助。 那弯刀男子却猛一抬手制止了群殴,剑眉傲然一扬,轻笑两声夸赞对面的常青。 “好身手,怪不得青云门总是自称北地第一,追星剑法果然有两下子。如今,就让我青光派的斩月刀来领教一二。” 话音未落,他腾空跃起,手中弯刀呼啸着已裂空而至。 糟糕,没想到刚才那一下子,到激起了他的比斗之心。 青光派和青云门之间,为这武林第一的名头,从永平帝萧策开始已争斗了数百年,常青听这弯刀男的话,料想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常青把手中长剑舞的泼水不透,挡住杀气四溢的弯刀,脸上的表情依然镇定自若,心头却已着慌起来。 当初,他离开三梅庄回去江南接手了师傅留下的一些人,就想尽快赶回到于家的。 哪知道事有巧合,却碰见了刚过江北来的十公主华阳,而且这位公主十分好运到,已经阴差阳错被恭顺侯的外室认做了女儿。 当时,常青就决定先帮华阳公主立下来,定要成为恭顺侯家入族谱的正式大小姐。反正乐安已经坐实是于家的姑娘,不用太费心了。 可侯府门第,外室女儿想进门进族谱那可不是容易的。 就此,他就耽误在了华阳那边,一直没有空多过来照应乐安。 后来于家落罪,想到乐安的前程难了,他们的人就更不上心了。 自从知道乐安要去京都参选,又有了大希望的常青就从江南连夜快马赶了过来,一直想办法私下见她一面说些事情,可当他安排好时间时机,却发现于家四周总有人在守着。 没法子,他只好跟着上路,却没想到那些人也充当兵卒护卫跟来了,白天不离于家马车十丈,黑夜就在乐安投宿的客栈同住。 明白过来这些人目的只在乐安而非于家,常青一时心惊肉跳。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难道也是南宋旧臣吗?想到此,更急于见乐安一面问问清楚。 好不容易今日于家投宿在他之前定好的客栈,今夜守卫的人也少了,他才趁天亮前人最困乏的时候潜过去。 没想到,原来人家是故意露出破绽等他自投罗网,还准备了高手要擒下自己。 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中,技高一筹的弯刀男子一击得手,常青捂着肩膀汩汩喷涌的血洞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冲着乐安的房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罢了,本就是要看天意的事,就随天而定吧! 他猛掏出怀里的木筒一甩,七八十根银针暴雨似的喷射而出。 弯刀男子一群人急忙挥刀闪避,而常青身如柳絮般顺风急驰,转瞬没了踪影。 ... ...... 一路风尘仆仆的颠簸辛苦,半月后辽东秀女们终于到了关内。 路上越见繁荣,碰到秀女的队伍也更多了。快到京都的时候,一眼去看路上十辆车,竟六七辆都是进京待选的。 刘嫂子看得咂舌:“到底是皇家气派,娶个媳妇也这样大的排场架势。幸亏咱们家三小姐在京都一应都有她照看张罗,不然冒蒙进了城,客栈都不好找呢!” “是啊,幸亏三姐在京都。”乐安嘴上应了一句,心里想到在周家定然不如意的怡安,心底微微地叹了口气。 “小姐,前边就是长亭了。”柳月掀开车帘。 刘嫂一拍手:“呀,那就是快到京都了,三小姐可说会派了人在这迎我们的。不行,我得去车辕上坐着,也醒目些。” 乐安他们这边进了京都,赵羿也安排好了北疆诸事,快马启程上路。 一直负责安排于家事的苏诚收到消息,驱马上前很是惭愧的低声回禀。 “主子,常青依然消息全无,但绝没有从关口入京。奴才已经叮嘱了他们,这回在碰到人决不可失手。” “你叮嘱了有什么用,上回难道就没吩咐,还不是让人走脱。” 赵羿淡淡一句后,不在乎的挥了下手。 “行了,常青武功早就有大成,又自来心思缜密行事小心。他剑法清绝诡异,本就与青光派刚猛的路子相克,你们能一直拦住人就算有功了。” 不是安慰手下,赵羿这是公正点评。 常青本就是练武的材料,又从小断了根,体质与一般男子有异,特别适合清灵快绝的剑法,因骨骼细身体轻瘦轻功自然也更好,逃跑也比别人快。要不是重生,赵羿自己都不敢保证可以轻而易举胜过。 本来,这样难得的好手,又有头脑,胆量,勇气谋略更都不缺,爱才的赵羿是必然要招到麾下尽其才的,可惜...... 手指用力一攥,青筋跳起。赵羿暗暗发狠。 重生一世,到底老天是眷顾自己的,所以谁也不能拦着老天给自己的缘分,否则神挡杀神,佛当灭佛。 希望常青有了这回的教训能知难而退,隐姓埋名过他自己的日子,看在他两世都救了乐安性命的份上自己就抬手饶过。 不然下次在遇。自己抽出手来可就是必留下他的性命了。 听主子这么宽容还给记了功劳,苏诚又羞又愧低下了头。 青光派本是他的师门,此次他派几个高手师兄弟去拦截擒拿常青也是有私心,想在主子面前得功让同门进身王府。可没想到几次布下罗网都让人跑了。 暗暗叹息两下,苏诚把第二条好消息回禀。 “于四小姐已进了京都在周家住下了。柳月依然留在身边伺候呢!” 呵呵,赵羿笑了下。转而又揉了揉额。 他早料到乐安会收下那丫头,既然收了有相处一路的情份,在见那丫头规矩老实,勤快懂事,乐安就是到了姐姐身边不缺人使了,也是不忍心驱逐去的。 但以于小四的脾气,这次被迫收下自己送去的人,心里一定气坏了,还会为柳月那句话而暗自伤心好久吧! 赵羿清楚,几年前乐安在江南公主府逃出来前,甘心替她赴死的丫头银芽最后的话就是:‘奴婢自从跟了公主,就打定了主意为您生为您死,求你让奴婢报恩尽忠一次。’ 本来他是不想在提旧事,让乐安伤情。 但,自从国破家亡亲人尽丧后,乐安心就更软善了,心里又时常惦念那两个为她死了的丫头,总是过不去。所以对身边伺候的份外和善宽仁。 女孩子心软行善也是积福积德的事,到没什么。 可并不是人人都能念这份好回报一二的,更有那没良心的会趁此作恶,甚至反噬主人。 上辈子她就吃过这亏,不然老二也不能早产而死。这辈子自己可不能再让她委屈被害了。 春燕那丫头本是于家按通房买了的。就算一时忠心本份,终究心里已有了妄念。年纪又太大了性情已定。 将来进了王府做了王妃身边的大丫头,不说能不能上得了台面,掌不掌得了事务。给王府丢了人到没什么。 就怕眼界窄心又大,自己妒忌向往富贵如云,或者让有心人挑唆了做出什么事来,到让乐安没得伤心。 不如来个一了百了到省了许多事。 赵羿这些话和打算,没法对那傻丫头讲,就是说了那小倔脾气也未必肯听,只好干脆来个先斩后奏弄走了春燕,送去柳月。 又担心于小四倔劲上来赌气不买了,才让柳月不得已时说出那句必然让乐安心软买人的话。 反正柳月是得用的,将来也是要一辈子陪着乐安的,生死尽忠自是本份。 且要是为这句话,乐安能对她另眼相看,早日当成心腹丫头用,也不枉一时的伤心了。 到真应了赵羿这句话,乐安确实只一时伤心。 也许生离死别经得太多,又饱受离乱,这几年在北地日子苦,她的性子却反而更加锻炼出几分刚韧坚忍来。 当然,那个大咧咧洒脱率直二姐的耳濡目染,也是大大起了作用地。 而且柳月实在是个好的,性子沉稳平和,言语行事爽利,对自己痴忠尽心得很,贴心得更象是从小伺候大的丫头。 乐安又不是个挑性的,人家一片忠心伺候自己,她自然不会无故把人撵了。 所以在进了周家二门,三姐怡安提出要给她添换丫头时,她还是留了柳月在身边伺候。 随着三姐进了自己的客房,乐安抓紧时间洗漱梳头。如今周家姑妈这房都在京都一起住着呢,她头回来,是必要去郑重行礼问安的。 “小姐,套上这轻红纱衫吧!”柳月拿着衣服走过来。 没用乐安扭身看,一旁的怡安已满意的点头。笑着上来帮妹妹整理裙边夸赞。 “你这丫头到会打扮,桂粉的裙子罩上这水红衫子,大方又喜庆正好穿了去见姑母。” 镜子里看过,乐安也满意这身,笑着道:“好,就听三姐你的。” 换好衣裳,怡安一边帮妹子梳头,一边说着府中的格局。 “这三进院子是周家祖上留在京都的房子,还是头几年你周大表哥进京做事才修整起来。京都居大不易,又是祖宅,小些也只能将就了。 如今姑妈和姑父两人住在正房,大哥大嫂住二进东厢,西厢那里他们做书房,我住三进的,也和前面一样布置。 你来前我就和姑妈把这三进西厢给你收拾出来了,虽然没有大明府的地方大,但也一定不会挤到你的。你二表哥就自去前院先住着。” 说到这怡安停住,笑恼的拍了下自己的手,摇摇头道:“说习惯了,总记得周家是姑母家,却忘了如今二表哥是你三姐夫了。既然住在周家,你也记着改口了吧!” 是自己的三姐夫,不也是三姐你的丈夫吗?难道你就不用记这个了。没有姐姐哪又有姐夫呢! 乐安本就一直留心怡安,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担忧不安。一时却不好问也不好说。 身边又都是丫头婆子,很多她并不认得,想来是周家的人,只好静默顺着三姐的指点,大略看过屋子各处。笑着做满意状。 一时间收拾妥当,怡安拉着她到了正屋,姑母已坐在上首等着了。身边还站着个二十五六,眼珠灵动,满面含笑的小媳妇。 虽然分别几年,乐安倒还记得她就是大表哥的妻子大表嫂吴氏。 见她们姐妹进来,周姑母笑着受了礼,等乐安和大儿媳也见过后,亲自拉她坐到了身边。 细细从于家父母的身体问到北地风情,当时去的路上多辛苦,又问起静安的婚事,二哥于勤的皮货生意...... 林林总总大事小情说了个遍,却并没有提起这回选秀的事。 最后吃过饭也只吩咐让怡安好好陪陪她,有空也去京都各处名胜转转玩玩。 送她们回房时,就是最圆滑爱打听的周大嫂也没问上一句。 回到西厢,怡安坐在罗汉床一侧拉着乐安的手,又把这嫡亲妹子好好看了几遍。 “看来我的妹子果然国色天香,过几天选秀第一轮完了你也不急着回家去,让我带你把京都好好看个遍。回去也说给二姐和二哥让他们眼馋眼馋。” 知道三姐的好意,周家上下估计都料定她这模样,初选就得被淘汰下来。乐安不恼还挺高兴。 也笑着跟着打趣姐姐:“你想夸自己长得好就使劲夸,屋里都是自己人也没谁会笑话,干嘛拿我做筏子。” 屋里此时到都是于家的人,刘嫂最不见外先上前插嘴,跟着凑趣。 “四小姐这话说的对,你们姐妹一胞双胎一个模子,三小姐夸你美,不就是变着花样夸自己。” 哈哈,怡安难得放肆大笑,房里人也都人人忍不住捂了嘴。 端茶上来的杏月原是乐安的丫头,因于家祸事被留在了大明府,跟了怡安几年也是忠心耿耿很受信重。 听了这话对两位小姐左看看右看看,使劲点了点头。 “刘嫂子说的极是,以前刚到大明府时,两位小姐还只有八分象。如今四小姐长高了些,更长了些肉,也梳起了头。三小姐也爱笑眉眼越发柔和了,冷眼一看两个人竟然分辨不出了。不过那是四小姐不笑时,不然唇边梨涡一现就露馅了。” “真的,快拿镜子来我看。”怡安听杏月有理有据分析一通,好奇的要亲自比对比对。 镜子里姐妹两的脸确实十分相似。除了乐安比姐姐多了一个梨涡。 乐安却不为这份相似高兴。 自己这几年在苦寒的北疆弊衣疏食还长高了,也胖了许多。三姐怡安呢,在京都这里不说锦衣玉食也不愁好吃穿,却比在大明府时还瘦削了。 而且,进门她就发觉了怡安的不同,以前三姐可是朵冷傲的雪莲花,就算笑也常是浅笑淡淡,如今依然端庄还时时把笑挂脸上,却蓦然让她有了初见继母姚氏的感觉。 周家的日子,不,该说跟二表哥周正清的这桩婚事,怡安到底是觉得多煎熬啊! 早知道当初一家人不分开,齐去关外受苦也好啊! 怕她路上累了,说笑一会怡安就带人离开,让妹妹好好睡一觉。 乐安心情不好,怏怏没精神也懒得看屋子,脱了外衫上了床。 她休息了,柳月和刘嫂子却不肯去睡。两人到侧间小心整理行李悄悄说话。 刘嫂道:“到底是一母姐妹,三小姐把这屋子收拾的真不错。还特意隔出个小书房,你看墙上莲花壁瓶里的月月红多娇嫩,一定是今早刚摘下来的。” 柳月有心问别的,点点头后道:“听说周家老爷太太原本在大明府住,怎么如今也上京来了?刚才怎么没见到咱们三姑爷的那个妾啊,不会也住在咱们这院子里吧?” 呃,刘嫂子犹豫了下,担心她年纪小露出什么口风,又怕她不知道内情出什么差错,还是简单遮掩着说了。 “几年前周家大爷考中,在刑部做了个从七品给事中,就带了家眷入京。如今的周家二爷,就是咱们家三姑爷也考中了。大明府就剩下周家老爷太太,可能是觉得孤冷,他们才也到京中跟儿子们一起住吧! 至于那个王姨娘,三小姐早半月前就让她搬到前边照看三姑爷去了,怎么会留了她在这院子让四小姐看了脏眼睛。你没听三小姐说,以后饭食小姐都只跟着她吃就好!” 虽然猜到周家老爷太太必然是因为二儿子不争气,纳妾生怪物的事才留在京都守着,但只要这院子干净不影响到四小姐,柳月也就无所谓了。 听了刘嫂的话她假装当真,又转头说起别的。 内室床上的乐安新到了地方,除了认床又心事满满怎么能轻易睡着,不过是养着精神。 外面柳月和刘嫂子的话她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想到那个生了‘妖怪’的妾,想到三姐怡安如今面具般的笑,想到自己还要在周家这里不知道住多久,不由心酸又心烦。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乐安在高床软枕上也没睡一个好觉。 当天晚饭前,出去办公和看生意的周家三个男人都回来了。乐安依然是穿戴齐全去拜见姑父,表哥们。 几年未见,周家人都没什么变化,自己的三姐夫周正清看起来依然儒雅斯文,对乐安很和气,言谈举止上对妻子怡安也很关心尊重的样子。 乐安是晚辈又是女眷,姑父和表哥不过是问候寒暄两句。不过晚饭到是一家子团圆桌上吃的。 周家人口简单,除了自己的‘好姐夫’周正清无媒苟合带回来个妾室,其余男子都没有纳妾。 而那位王姨娘又一直没被准许露面,所以饭桌上的人都算至亲了。 没有食不言寝不语,姑母不时问乐安菜可口不,负责家里中馈的大表嫂也殷勤的夹菜倒汤。 饭吃到一半,周姑父仿佛不经意的说道:“乐安,你路上劳乏了,好好休息两天再去孙家看你大姐吧!” 孙家是大姐和安的婆家,当初在于家落难时怎么避之不及无情无义的举动,周家是都清楚的。 后来大哥中举,孙家又主动送年礼到黄龙府就是有意求和了。 虽然对这种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的姻亲没有好感,但自家女儿在人家做媳妇,很多事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能计较了。 而且大姐姐的公公孙南仲,现在都察院做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大姐夫也在六部谋了个不错的六品官职。 于家父子将来在官场不说求不求得到他们,但交好怎么也比交恶强。 于存孝送乐安出门的时候也嘱咐过,这回上京不去孙家落脚,但礼数还要尽到,还特意给准备了几张好皮子几根好参当礼物。 知道姑父是怕自己人小存着气,不肯上门让大姐姐难做才好意提醒,乐安笑着应下。 “我不累,明天就和三姐一起去孙家看大姐姐,父亲还特意让我给孙伯父伯母带了礼物呢!” 饭后喝了茶,怡安依然亲自送妹妹回房,留在她这里说笑。 没想到,不一会三姐夫周正清也跟着进了来。 “二爷,你怎么过来了。”怡安起身相迎。 周正清坐下道:“我想来看看四妹妹和你,正好把之前准备的礼物送了来。” 她们本事至亲的姑表兄妹,一起坐着说话也是正常。何况又是特意送礼来。乐安亲自端了茶给周正清。 “三姐夫请喝茶。” 听她叫自己姐夫没叫表哥,周正清很高兴的笑了,推了个锦盒过去。 “四妹妹,你看看,这是京中最近流行的领扣,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看了眼端茶不抬眼的三姐,乐安笑着打开了锦盒。 盒子里是两枚领扣,花嵌珍珠和累丝灯笼的式样,漂亮精致又小巧可爱,非常适合女孩子带。 乐安弯了眼:“真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三姐夫了。” “怡安,我也给你买了一枚,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回没有锦盒,周正清从自己袖口拿出一枚卷红宝石的金珠花,直接放到了妻子手边。语气轻柔带着不经意的讨好。 “很漂亮,我很喜欢。杏月帮我收起来。”怡安依然是浅笑温婉。 竟然直接让丫头拿,自己手都不沾一下吗? 不知道怎么,看到三姐对丈夫这隐隐厌恶疏离的做派,乐安忽然想起了二姐夜里的话。 “不喜欢,就算他天神下凡,百般温柔体贴也只觉得恶心。脏了的更食不下咽看了都想吐。” 可三姐刚嫁时还好好的,如今这是压根没喜欢过,还是因为那王姨娘的事因爱成恨了呢! 妻子依然淡淡的,他主动说了几句都嗯啊的答应,跟四表妹也没什么好说的,周正清枯坐了一会只能怏怏离开。 乐安看了眼三姐一直端着却并没有少一口的茶,默然无语。 在周家住了大半月,乐安隔三差五被三姐带出去逛街买东西,除了给她买,怡安还给家中父母兄姐都买了不少穿的用的,说是等乐安回家时直接带着。 姐妹两还抽空去了回京都潭柘寺游玩。 大姐和安也做低伏小在婆婆跟前再三央求得了空,带着儿女们和两个妹妹去京郊孙家有花园果园的庄子上,痛快玩了三天才回来。 和安因父亲被落罪降职,这几年在婆家事事做不得主,也说不上话。公婆跟前不敢高声,妯娌间也不敢争强。委屈艰难得不得了。 但好在丈夫私下很能体谅她,又有孩子撑着,到底还能忍耐着保养自己,脸色看着还好。 她本是于家老大,很有大姐如母的风范,对乐安这小妹妹很是照顾体贴,除了见面礼私下还偷偷塞了二十两的银票过来,给妹妹做京都零用。 乐安清楚,于家当初获罪孙家怕牵连不肯帮忙,这边上下打探活动得钱必然是大姐的嫁妆。这几年大姐在婆家又过得艰难,手里肯定很紧。 她本来是不想要大姐姐这不知道哪里省吃俭用,才能费力藏下来的钱。转念想到当初于老爹的举动,还是懂事的把银票收下了。却暗暗打算好,临走的时候多给大姐和安买些衣服送过去。 大家女眷不好抛头露面,两个姐夫又都不能作陪,她们姐妹能游玩的地方实在有限,但乐安已经很知足了。 很快暑热来袭,大选的日子到了。 初选是宫廷内臣带着太监们粗粗看过。 第一轮,高矮胖瘦乐安顺利通过。第二轮五官型体又过了。第三轮眼力,耳力等竟然还通过了。 听说这三轮淘汰了三千人竟然没有自己,别说乐安,就是周家上下也都有点惊讶。 北宋历年选秀为了避免凤子龙孙沉迷女色,向来不许特别美艳的女子入宫。 第一关特别丑,特别美的秀女,除家世才学超然外,统统都不予录进。 眼下,就算各花入各眼,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可是只要长眼睛的人,谁看乐安也是秀女里十分出挑,凭容貌三甲那是必进的。 那些太监难道眼睛都瞎了,还是审美奇葩呢!怎么就把她选进去了! 尽管疑惑不解,但只因是初选到也无碍,何况复选马上到了。 复选只有两大项,先由医女们带着老宫女们将秀女一一带入密室,从皮肤是否光洁,到身体是否有隐疾一一检查记录。 乐安从小在皇宫养得娇贵至极,虽然这几年在北地苦俭了些,但也没做过什么粗活,一身皮肤依然嫩如凝脂,白皙如雪。 检查过后嬷嬷赞叹的点点头在册子上写下,无伤疤,无胎记,无体味,无疮痕。 这一关通过后,就是宫廷女官对于秀女的仪态谈吐,女子才艺的一一考核。 虽然讲究女子无才就是德,但作为妃嫔还是要识几个字的,女红是女子四德之一,更是考校必须的一项。 乐安一手字是不敢骗人的,毕竟她为皇后抄过经也和常家大小姐切磋过,真翻出来就欺君大罪。 但乐器,这两年可没人见她弄过琴箫,下棋反正也没人问。女红和仪态吗,更是容易! 其实乐安她之前也是打过生病脱身的主意,但入册的秀女病重太医都会上门。 要病就必须真病,一时半刻好不了的那种。 那不仅是自己舍得糟蹋自己,甚至要全家豁得出去欺君灭族大罪才行,谁也不会做那种傻事。 眼下这才艺到是打了瞌睡就来了枕头,正好把自己淘汰的好机会。 女官选看时,乐安说自己什么才艺也没有,做女红时又稍微夸大的本色演出,把本该活灵活现的五彩鸳鸯绣成了残废的死鸭子。 当然,这确实是乐安实际水准了。她对于绣活,是真没天赋。平时绣个叶子已经算了不起,这精细的鸳鸯是真做不到啊! 在女官让秀女们成排走路时,她又故意缩肩有点外翻八字的走路,见人只低着头小小声跟鹌鹑似的唯唯诺诺,一看就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可惜,尽管出丑卖怪成那样,最后她还是被选进了第三关里。 接到入选牌子,乐安真是心塞到想哭。 而周家人得知这消息时的表情只能用无话可说,一脸懵逼形容了。 坤宁宫中,杨皇后正和侄儿说话。王嬷嬷亲自捧了东西进来。 “娘娘,这是几位秀女的册子和字画女工。” 哦,杨皇后正惦记这事呢,闻言赶紧让她送上来亲看。 王嬷嬷是皇后心腹,知道主子心里想着什么,送上来的几位秀女都是重点人物。 寿昌公主的女儿王延芳,怀宁侯孙堂的外甥女吴佩珠,吏部尚书王溥的嫡长孙女王纯如......桃李县丞于存孝之女——于乐安。 看着各位贵女的评录,书画,女红,杨皇后频频点头。 嗯,即使出身世家豪门各个的学识女工也都没落下。确实都是真材实料的名门淑女。 不过,等等,这是哪一位女孩子的手艺? 看着浮在有棱有角水波纹上,缺毛少肉的死鸭子,见多识广的杨皇后眼睛瞪大了一圈,在看后面女官的评录,不由敛了神色。 ‘不通音律,不懂画艺,少言拙语,过于柔懦......’ 杨皇后可懂宫廷里的规矩,这说的在委婉,拙也不是寡,懦也不是弱。 女孩子得多上不得台面,被嘱咐过一定要选了于四姑娘进来的女官,才能如此小心换了词。 抖了抖手里的白纸,杨皇后眉头紧皱问当初做保的侄儿。 “这就是你说的温婉大方,才艺出众,配得上你四表哥的淑女?” 不会吧!看了纸上形容的这个蠢笨至极的村妞,杨世子也有点懵。 头些天他还怕耳听为虚,手下人言语不实,偷偷跟着周家的马车见过那丫头呢! 当时,她挽着那个冰山雪莲姐姐的胳膊,有说有笑大方可爱的很呢! 对了,自己还看她在庄子里火红石榴树下,给小外甥女吹曲听呢。 对啊,当时那姑娘明明拿了个粗糙的短笛吹曲的,那笛曲低回婉转,意境悠远,自己当时还沉醉了一下下呢! 脑子一转,想明白这姑娘意思的杨世子鼓着脸跟皇后诉委屈。 “姑母,你这回可冤枉侄儿了,我前些天还听过这姑娘吹笛子哄孩子,怎么说她不通音律。而且向来字画不分家,她那字在呢,怎么就一笔画都画不好了,把鸳鸯绣成鸭子啊。反正,如今她也入选了,宫中住这一个月您就眼见为实吧!” 嗯,杨皇后听了侄儿的话一顿,对啊! 当初自己还见过那女孩的双胞姐姐,虽然看着不苟言笑,冷傲些,但气度端凝,娴于礼法,一举一动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怎么妹子会如此不堪! 原来如此,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个志气和傲性。 好,难得有一个是个不慕富贵权势,不想进宫攀高的,自己还非要给她个恩典不可了呢! 在杨皇后得到信前,赵羿就对乐安的表现了尽已皆知。 听大太监高怀德满头黑线,结结巴巴学完了乐安奇葩诡异的选秀表现,赵羿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一阵,他又十分好奇她那个把宫里女官和嬷嬷都震到‘悚然心惊’的绝顶绣技,绣出来的僵硬死鸭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看主子笑够了,也回味够了。 一直觉得于家就二小姐跳脱不正常了点,没想到近墨者黑,四小姐现在也欢脱起来。 为王府和自己未来命运十分担忧的忠心大太监,苦着脸继续给主子学起后续。 “听王内监传话出来说:四小姐交完自己的绣活,得了入宫待选的牌子,她自己当时应该也吓了一跳,满脸的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后,还把入选的牌子翻来覆去看了几次,确定是入选的也是自己的名字。当时给她放牌的李姑姑看着于小姐的‘活泼天真’劲,脸都能挤成包子了。” 哈哈,于小四费尽心思‘表现’,没想到还得了入选的牌子,吓呆之后一定茫然不解,觉得北宋宫中的欣赏水平如此清奇诡异,玄之又玄吧! 也不知道当时她的模样多呆,才让久经世事的姑姑都惊讶得变了脸色!实在太可惜,自己怎么就没看到呢! 赵羿又笑着遗憾了好一会,忽地又懊恼起来。 于小四这傻丫头,绣活真不行还有情可原,但能装外八字大呆鹅走路,又装样子扮演畏畏缩缩的小鹌鹑,这些抖机灵的蠢招,一定都是跟她那个二姐学来的吧! 真是越来越淘气的不像样了。 还好今儿只是一天的粗看言谈举止,以后可以说一时胆怯紧张,或者不舒服。 这要是三天五天她有一处装露馅,将来入宫在圆不回来,宫里六尺长的红漆杖可不是摆设。 就算自己飞着去救,估计她也被打的血肉模糊,骨断筋折了。 还有半月入选的这三百秀女就要宫中住上一月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又闹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自己要不要在塞个人看着她呢? 可母后掌持内宫多年,一点不妥都能发觉的吧! 躬身束手等了半天不见主子吩咐,高怀德偷眼用余光去看,就见主子脸上一副犹豫不定的模样。 至于吗,多少左右九州的军国大事王爷从来也是当机立断得,如今只是一桩小事怎么还要犹豫半天,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 难懂,难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第 77 章 真是,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种柳柳成荫。 对于乐安过了三关这个结果,所有人都很意外。 但,不管怎样乐安入了宫中待选都是大好事,就算做不了妃子娘娘,只要能进入亲选, 得到帝后一句金口玉言的柔嘉成性评语,就算落下来回家后的身价也大涨,好女婿是不愁了。 第二天, 周家晚上还特意做了桌好菜全家齐聚给乐安贺喜, 孙家大姐那边也送了礼过来。 这些天为她自在,乐安一直跟姐姐吃的, 难得今儿又一家子圆桌齐聚了。 周姑母是真希望嫡亲侄女们都能有个好去处的,饭桌上不停给争气的乐安夹鱼夹虾, 有些絮叨的反复念叨。 “可怜当初你父亲无辜受牵连,害得你们姐妹都去了那冰天雪里熬苦日子。你二姐到了年纪拖不得,也只好嫁给个小小武夫留在了北边。 这回可好了, 你争气,德容言功得了女官们的首肯能进宫受教一月。人品又如此,就算不能入了亲选也没关系,等着姑母给你好好挑个女婿。将来就留在京都给你三姐作伴。以后也帮着着你二哥二姐些!等你父亲老了,也要你们多多照顾些。” 女人果然大多念着娘家啊!姑母这话是一心为于家至亲们着想。 但, 乐安心里可不觉得北地的日子辛苦难熬, 反而觉得那几年份外的快活无忧。至于二姐嫁给冯俊做了媳妇, 更是乐不得呢! 她也不想让姑妈帮着找女婿嫁在京都,虽然三姐对自己很好,京城也比北地繁华百倍,她还是想回去于家,过简单轻松的日子。 而且北地还有自己更喜欢的二哥二姐呢! 不过这话她不好直说,只顺着姑母点头微笑。把婚事什么的都推给远在千里外的父亲做主。 弯了眉眼道:“多谢姑母记挂我,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都听长辈们的。” 饭后一盏茶后过去好不容易周姑妈停了嘴,大表嫂吴氏见房里除了至亲,只两个贴身伺候的大丫头,笑意盈盈开了口。 “要我说啊,娘不用急着给四妹妹选女婿,反而该找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姑姑过来才是着紧。” 教养嬷嬷?围坐在厅堂里的全家人都一愣。 吴氏起身到了乐安身边,拿起她的手拍了拍对公公婆婆笑道:“爹娘,你们看我这四妹妹的模样人品,就算家世低微些,做个贵人主子怎么就使不得了!” 全当没听懂表嫂话的乐安借着端茶抽出手来,咽了一口茶见屋子里鸦雀无声似等着什么,自己轻笑了下扭头,对身边也端着茶只碰嘴唇的三姐笑。 “我可没那么大的福气做娘娘,何况在北边这几年雪地草窝子跑惯了,就是上树掏鸟下河抓鱼也常淘气闹去的。别说还有半月就入宫,就是半年时间呢,教养嬷嬷也不能把我成仪态万方的千金闺秀,显跃超众了。” 听她这软中带硬的话别人尤可,吴嫂子红了脸,急急忙忙解释劝教。 “瞧妹妹这话说的,你不用一举一动已经端庄大方的很了。只是教养嬷嬷是宫里出来的,知道皇上娘娘喜欢什么,到时候进去亲选不也便宜。我听说外面都传开了,辽王早说自己要个绝色的,到时候做不成主子娘娘,一个王爷侧妃也容易......” 见大嫂越说越不像,公公也垂着眼不打断,姑母婆婆看着丈夫也只张了张口不敢多话,周家两兄弟更装傻不言语,分明是全家默认大嫂撺掇妹子攀高枝的意思。 一口茶没喝的怡安暗自冷笑。 果然是富贵迷人眼,什么亲情遇到权势地位也要退后了。 可惜,四妹和自己一样有骨气,不愿意做老皇帝的女人,更不想做皇子的小妾,糟蹋了干干净净的自己。倒不能让他们得偿所愿了。 不想在听下去怡安起身笑了笑:“大嫂,我的妹妹我自会为她操持,你还要忙着家里中馈,照顾爹娘大哥就不必多费心了。” 有点不欢而散的庆贺后,怡安还是神色如常陪着妹子回西厢说说笑笑。 乐安犹豫了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有点担心的问:“三姐,我让你为难了吧!以后姑父姑母会不会对你挑剔啊!” “呵,怎么会!”怡安挑了挑长眉,秋水含情的杏眼里全是讥诮:“不用担心,自从他们周家那宝贝儿子生下了个妖怪,周家上下谁还敢挑剔我呢!” 想到那个怎么变成‘妖怪’的胎儿,乐安眉宇间浮现出一片愁绪,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和怡安虽然也是姐妹,却做不到对二姐静安一样有什么说什么,有时候气了恼了还骂两句,上手掐打的随意自然。 并不知道妹子此时想劝自己不要作恶的怡安,还以为乐安眉头紧锁是为难入宫参选的事。 怡安笑了下问她:“你是不是不想嫁入皇家做小?” 说完也不等妹子回答,怡安自笑着道:“都说侯门一入深似海,皇家不是好处的。可这平常百姓家,最俗气无能的男人,也未必就是个依靠。” 明白她说的最俗气无能的男人是姐夫,乐安一时更不知道怎么接话好。 正踌躇时,柳月进来道:“二少爷来了。” “他怎么又过来了,真是。”怡安低低的嘟囔一句脸上全是厌烦不耐。 乐安暗自叹口气,赶紧让丫头把人请进来。 “三姐夫,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周正清坐到罗汉床另一侧,笑道:“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和你姐姐。” 哦。乐安应了声,转身亲自去沏茶。 见屋里没了人,周正清对小几另一头的妻子低声道:“怡安,刚才大嫂是好意,不过想着四妹能有个好前程。” 怡安此刻早收敛的不耐的表情,淡淡浅笑了下:“我知道嫂子好意,所以诚心谢过。但四妹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临阵磨枪用不着了。” 周正清看出妻子冷淡疏离的神色,懊恼的攥了攥拳。 长呼口气后又鼓气笑着对怡安道:“过几天我休沐,带你和四妹去城外万寿寺看荷花,顺便拜拜平安,听说那里的菩萨很灵验。” 怡安淡淡地道:“不用,四妹快入宫了好多事还要张罗,既然你有时间,那里的菩萨也灵,那你就费费心带王姨娘过去吧,她心心念念想再要生一个健康的孩子,现在身体也恢复了,正好。 再生一个孩子?再来个妖怪吗? 这话一落,唰的一下周正清的脸就白了。嘴巴张张合合半响却没发出一声。 怡安这句让王姨娘在生个孩子,别人听来也许是随口客气的好意,周正清这当事人听来却是心惊加愧悔了。 乐安来的这些天,他这个做姐夫的不方便留在后院,住在前面一直是一个人睡得。 只昨儿夜里响雷大雨,半夜黑灯吓唬时,王姨娘只穿小衣赤着脚跑到他房里抱着他哭的可怜。 他没忍心就留下人一起睡了。 哪想稀里糊涂睡迷糊时,身下被女人柔软温热的殷勤挤挤蹭蹭硬了,就顺势和求怜惜的王姨娘做了一回。 如今妻子虽没直接问到脸上,只这么隐晦提了几句,想起之前自己跪地赌咒发誓,此生只守着妻子一人只有嫡子的话,他也不由面红耳赤羞愧无言。 在门口的乐安把夫妻两这两句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顿了下,和端着茶的柳月又退开了去。 很快,周正清耷拉着肩膀走出了去,担忧好久的乐安给姐姐上了杯茶,到底问了出来。 “三姐,你到底怎么了?” 怡安扯了个笑道:“没怎么。嫡妻贤惠大度劝丈夫照看些妾室不对吗?” “三姐,贤惠大度的妻子不可嫉妒但也会吃醋,也会希望夫妻恩爱和睦,而不是你这样推着,冷着,嫌弃着丈夫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我也不能说说吗?” 乐安的话有些急,可里面的担忧谁都能听出来。 看着妹妹关切的眼神,怡安把热茶推到一边,收起仿佛长在脸上的笑,吩咐门边的柳月:“你到外门守着,我和你们小姐说会话。” 屋子里只剩了两姐妹,怡安把厌烦毫不遮掩摆在脸上。 支着胳膊肘在桌子上,托着腮不屑道:“有什么可说的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男人吗,死也挡不住色心,何况只是一个妖孽天谴的孩子呢! 女人娇滴滴两滴泪,软嫩嫩的细腰在他们身上扭扭,熏心的他们就什么都忘了,弑父杀君都敢呢!还怕在生个妖怪吗? 何况,周正清他现在新鲜劲没过,一时惊吓后对王姨娘恐怕怜悯更多。我何必不成全了,也少恶心了自己。 反正我有了肚子里这个,要好命是个哥儿,我还要那个废物在身边恶心碍眼做什么。一辈子不见他才好,省的儿子将来也是个糊涂软蛋的废物。” 来不及细想姐姐前边的那些话,乐安只惊讶一件事。 “什么,三姐你有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之前没听你说?你现在感觉如何,叫没有叫大夫来看过?胎儿怎么样?这些天陪着我操劳,会不会累到啊?” “快坐下,瞧你激动的,怎么比我做娘的还厉害!”怡安赶紧让紧张过头的妹妹坐下,摸了摸肚子真心笑道:“他应该一个多月了,之前家里太乱,我也担心孩子月份小受不住,所以准备满三月再说。私下里已经看过大夫了,一切都好你放心吧!” 乐安瞪圆了眼睛细细看了姐姐肚子半响,才好奇道:“都一个多月了,那在等一等小宝宝不是小手小脚都长了,下两个月就要踢腿挥手的在娘亲肚子里淘气了。三姐你要多吃绿菜叶,水果,肝脏和牛乳对孩子特别好!” 听了妹子的形容怡安一愣:“咦,你听谁说的这个,真的吗?” 乐安眯了下眼笑道:“是二姐给月华姐普及‘妈妈须知’我听的。月华姐姐也有了身孕。记得她说几个月吃燕窝孩子长的白,还有吃鱼孩子聪明,我只零星听了几耳朵,如今也不敢确定了。” 拍了下额头,乐安抱怨自己:“真是的,要是知道姐姐你也有孕了,当初我就该让二姐多写一份给你带过来的。不过没关系,一会我就写信让二姐详详细细写一份过来,明天一早就发出去。” 看妹妹提起二姐活泼欢快的劲,怡安心里酸了两下又散开来。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她们姐妹两一路出关在苦寒之地互相扶持了几年,感情自然好了。谁都能理解。又想到二姐那些奇怪,却有用的医理点了点头。 “好啊,那你一会就写信,我明天就让人发出去。真希望能一举得男,到时候我就给你姐夫纳上两个乖巧的女人伺候着,自己就可以一心培养儿子成才了。女人吗,这辈子的凤冠霞帔还是指着儿子给的,更骨气更扬眉吐气点。” 三姐的话没错,但那不是中年后,韶华没有的女人或者没有丈夫女人的想头吗? 如果今后才十几岁的三姐就守着指着儿子,又跟守寡有什么区别,还不会得到贞洁牌坊。 有心劝些什么,可乐安自己对于男女情爱还是初学者,更别提夫妻间该如何相处,怎么处理好妾室了。自然对此毫无好的建议。 左思右想没法子时,心焦得不由份外想念对这些事精明很的二姐,要是她此刻在就好了,一定能给怡安出好些有用的主意。 没理会此时妹妹的愁肠百结,怡安喊了声丫头,吩咐去叫了前院伺候的李老嬷嬷过来。 在周家住了快一月乐安知道,这嬷嬷是姑母身边得力的,如今照顾着前院,三姐有事不叫自己的嬷嬷丫头怎么叫她。 不由不解的问:“三姐,天晚了你叫她过来做什么?” 怡安没回答,故作高深眨了眨眼,“一会你就知道了,学着点。先去帐子后等着。” 乐安猜到这是姐姐要教导自己,虽然不想学这些手段,抿了下唇犹豫片刻还是去了后面。 不一会,老嬷嬷进了屋。怡安让她坐了,让丫头端了茶才笑着说正事。 “李嬷嬷,这些天我只顾着妹子参选的事了,忙忙乱乱的也没得空用心管管前院,二爷的一切就多亏你照看着......“ 夸了谢了好一会,怡安才转了话题。 “听说昨儿是王姨娘留在了书房伺候的二爷,风大雨大的半夜跑去也可怜了她,一会你从我房里取两匹花绣的缎子给她,让她裁两身喜庆衣服吧!那孩子的事过去也大半年了,她也不要在天天穿素了,二爷和老爷太太看了也不忍!如果这一回能在怀上个哥,不仅安她的心,咱们二爷也能纾解些!” 刚才还被怡安夸将得意的李嬷嬷,只听了前面一句话,就明白自己失职了,弄不好就是大祸。 脸色忽的从白到青又发了黑,勉强挤出个笑感激的对二奶奶深深福了福,就匆忙告退。 李嬷嬷走后一会功夫,杏月就进来回禀。 “嬷嬷们熬了凉药,狠狠给王姨娘灌了半锅下去。王姨娘被灌了药一会就说肚子疼的厉害,下面顷刻间见了红,在前面鬼哭狼嚎的。太太嫌她不懂事乱吵闹,已经亲自带人去管教了。 真是疼死也活该,明明之前太太下了死令,说二奶奶你有嫡子前不许任何人有孕。王姨娘还敢趁着雷雨爬床,之后敢伺候了二爷不喝药,还想坏了规矩再给周家生下个妖怪吗?” 早就从后面回来的乐安听到这,是什么都明白了。 再看姐姐对自己笑的意味深藏,明白这是在教她将来怎么宅斗,心里也感激却不快活。 周家是绝对不会让王姨娘再有孕的,哪怕王姨娘胆子野心再大,再有手段偷偷跟二姐夫上床多少回,偷偷不喝药也一样。 而且,今日里,姑母给王姨娘灌下的凉药肯定不是一般的,药性不定多邪气霸道,不然不会喝下就见了红。 今后爬一次床灌一次,一碗一碗喝下去,王姨娘身子迟早坏透,就算到时候能怀上,恐怕也生不下来,生下来也活不了。 断了女人生育,坏了人家身子,这招可够狠够绝的。可这些狠毒的事都跟三姐无关,起码,明面上大家看来这都不是三姐做的。 三姐只是好心体贴了一句王姨娘,一切都是别人做的。 这招借刀杀人还得了感激的法子确实不错,可三姐做了后她真快活吗? 看着姐姐雪白嫩葱一样的手,粉嫩嫩干净的指甲,想到这上曾沾染过无辜婴儿的血。也许今后还要沾上不知道谁的命! 乐安是既惶恐惊怕,又替怡安她伤心难过,闺中清高冷矜的女孩如今走到这一步,又有几分是自己愿意的呢? 如果可以,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能纯善天真,大方仁爱做一辈子清华无瑕的好姑娘呢! 心念电转,她又低下头看着自己同样雪白的手,粉嫩干净的指甲,暗暗打定主意,永远不要让自己的双手沾上一滴血。 乐安这里为姐姐操心担忧却无计可施,京都皇城中,和她同命相连的赵羿为兄长们也快气爆了。 二选尘埃落定,心上人顺利入选,赵羿难得放松了下准备去京郊跑跑马。 哪知道一大清早,宫里伺候皇上的大太监突然到王府传旨。 他赶紧换了衣服匆匆去了乾清宫书房。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是现在掌管安东三司的吉安侯张仲上密折参了他一本。 至德帝看来也没把这奏折当回事,把密折亲自给儿子看。 还笑话道:“张仲也太没用了,自己调不动兵将就会写信给朕哭诉!” 说笑一句话锋又是一转:“不过小四,你的手下兵将们也太强横了些,吉安侯如今毕竟是他们的上峰,怎么可以不听派调遣。” 看完密折赵羿表情没有皇上想的轻松,反而份外肃穆一撩衣襟跪在书案前。 “皇上,臣当初用两年多的时间,快马踏遍关外所有驻兵及险要关隘。又和当地能吏将军们多番探讨,才几次大规模迁民换防,布置下如今还算周密的防控。 臣上次回京都时就几次上奏折,还亲自说明三两内军队布防暂不可大动的各项因由。当时吉安侯也在场。 这回他去安东前臣又再三嘱咐,当时他还答应的很坚决,如今怎么刚去就变了挂,他可以不把臣的话当回事,但国家大事......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想国泰民安睦邻友邦也要有自保之力。不然南宋的覆国之危就在眼前。请皇上明查!” 听儿子对自己口称皇上,自称为臣如此郑重,至德帝就已经收敛了笑,换了脸色。 在听赵羿一番毫无私情迁怒,全是公正之心为国为民的诚恳言辞后,心潮忽的澎湃汹涌起来。 没想到小四竟然有这样的眼界心胸,不仅能领兵开疆扩土,对于治国之策也颇有见地,才德兼全果然类自己。 而且还能让孤家寡人的他不至于高处孤寒,大多时候既能让自己做个好皇帝,也能放心去做个慈爱父亲。 真是个好儿子,好臣子啊! 可惜他怎么就不是长子呢! 惋惜感慨半天,至德帝闭眼沉思一会,忽然开口吩咐。 “小四,明天开始你去户部帮帮忙,他们那最近几个市舶司、海运、漕运的纠纷不断,税也混乱的很......你也不必领封只用王爷的款去坐镇就好......” 被两面三刀的小人参了一本,打定主意要做逍遥王的赵羿,就这样被父皇扔去了人人羡慕,他自己却避之不及的户部参理政务。 还上来就管最热闹的官司。 哈呀!赵羿暗暗发狠。 这可真是倒霉催的,以后那个吉安侯千万别落到了自己手里,不然一定让他死的很难看! 自己到不在乎被几个哥哥针对当靶子,可这要是去了户部日夜忙起来,还怎么把大婚张罗的十全十美! 难道重生一次,大婚还要别人一手抄办,自己做个提线木偶新郎官就够了! 咬碎银牙的赵羿一肚子气,在宫墙边长呼短吸好一会才换上温和脸,往母后宫中走去。 最近母亲的咳疾越来越重了,上个月初一十五为那闹人的咳嗽,都没有守初一十五帝后同寝的规矩,亲自上了折子求至德帝为龙体考虑歇息在别处。 他实在放心不下,今日正好借着父皇宣召去看看母亲身体如何! 哪知道,没出乾清宫多远,赵羿就碰见了也来见父皇的大哥端王。 在京都经营多年,端王的消息也很灵通,知道弟弟已经得了户部肥缺,自然要恭喜两句。 赵羿拱了拱手,不用做样子,就用刚才的冷脸埋怨迁怒。 “有什么可喜的,大哥还不知道弟弟最讨厌和那些文官为了一文半文钱扯皮个没完没了。吉安侯那个老匹夫如此害我,看将来弟弟怎么找回去!” 听赵羿板着脸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番,端王半信半疑间打趣道:“行了,你也别不高兴了。这回也算你因祸得福了。 你想想,之前你把文官言官得罪了个狠,这回又跟勋贵里的怼上,父皇没罚罚你好不让忠臣太寒心已经算疼你了!” 事已至此,无可更改,赵羿也只能认了。 耐着性子又跟大哥说了两句,他忽然发现哥哥耳下有微不可见的血眼连城星线。要不是他眼力非常,又对此特别敏感,还真发现不了。 心头一凛,错身而过时赵羿又留神了下大哥的面色。 脸面虚白,眼底青黑,唇红却干。看端王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为政务多熬夜劳神的操劳呢! 可深知根底的赵羿却清楚,大哥这是服药后纵欲过度。不,用纵欲这个词实在不妥,大哥他哪会做那么低俗的凡人之事。 他是在采补求道,不过是采补多了些而已! 自己这位大哥没别的爱好,到是和破家灭国的宣和帝当初一样,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只一心想着脱离红尘后能长生成仙。 幸好大哥他还知道做做面上的事,已经有了三子一女还都是嫡出,也算对祖宗有了交代。 但重生来,赵羿怕他又因为‘用仙丹,早升极乐’,最后皇位落到二哥废物儿子身上。 已经把那个蛊惑他的假仙真混混早早弄死了,如今这又是谁怂恿他用什么采补的邪法修身呢! 赵羿眉头拧紧,满心烦躁。 上辈子大哥比父皇先死一年,所以二哥顺利登位,可没一年却暴病驾崩,皇位就落在了二哥年幼的长子身上。 然后,他这个临危受命的命苦叔叔,为天下家国就开始了没日没夜宵衣旰食的辛苦勤政。 终于兢兢业业治国十几年,熬到侄儿大婚能亲政了,他以为自己终于能逍遥几年了。 结果,把大权一交,刚带着乐安出去走走想看看这四海九州,在找些神医奇药。 那志大才疏的好侄儿,就来了个亲征,没出几百里就全军覆没,皇帝成敌军的俘虏。 真是赵家,汉人的奇耻大辱! 没法子,当时赵羿就算不管侄儿也不能不管家国,不能让祖宗在地下都无脸。 不能让汉人被外族杀虐。只好又匆忙带兵从江南杀回,保卫京都平定周边。 结果,乐安的身体早已拖不得,狠心的撇下他病重离世,他一边照顾教养失了母亲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管几个不省心的侄儿,朝政。 折腾来折腾去,自己因乐安离开伤心过度的五脏,终于禁不住这么内外苦熬疲累。 五年不到,刚给儿子娶了媳妇,放下点心,就一命呜呼了。 经过太多浮华,赵羿现在想想看,他自己上辈子就是一出悲剧大合集。 为别人,家,国,亲人累了一辈子,自己却没过上一天自在逍遥的日子。本想携手美人悠哉于山水之间,可惜那美人又无心。 这辈子家国天下谁爱管谁管,只要不葬送了赵家传承,他无所谓了。 两生了,他总得为自己活一回了吧! 但他想逍遥肆意一生,就决不能再次让那个葬送几十万军中精英,让京都差点沦陷的废物侄儿上位了。 可如今,要想把自己看好的大哥长子送上皇位,必须父传子才能行。就不能让大哥早逝。 看来,自己又要斩妖除魔了! 带着七分怒气三分杀意的赵羿不好去母亲那,又走出不远就听见有人叫自己,扭头一看,满腔杀意几乎透体而出。 大轿里的寿昌长公主,从轿帘处看见了侄儿赵羿连忙高声喊住了。 她急着下来说话,没有发觉刚才侄儿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的恨意。 寿昌长公主先下了轿,目光中带着善意和欢喜的笑意招呼着。 “老四怎么这么早就进宫了,可是要去看你母亲?真是巧,姑母今天带着你延芳妹妹正要去给你母后请安呢!自你从北疆回来后,姑母还一直没跟你亲近亲近。今儿难得遇见,咱们正好一起吃早饭,好好说说话。” 赵羿没接热情如火寿昌姑母的话,目光停留在了那顶能坐四人的公主舆轿。 在母亲和赵羿表哥说话间隙,轿子里的王延芳也款款走了出来,亭亭玉立如风中芍药般清艳耀目的站在一旁。 “延芳快过来见礼,这是你四表哥。老四,是不是都认不出你延芳表妹了?” 一手拉着女儿,寿昌长公主满脸笑的对赵羿打趣。 “这也怪不得你,女大十八变,你一去平南,又北疆几年,匆忙回来两次也没多留留,你延芳表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听母亲如此说,王延芳黑润润的明眸盈盈含光看了过去,向是确认了什么才浅笑嫣然到了赵羿跟前,下拜福了福叫了声:“四表哥。” 四目相对,无人移开。 渐渐,赵羿狭长凤眸里涌出三月娇艳桃花色,一点点随着流光晕染开来。 这份含情艳色看得少女王延芳心跳如鼓,再也做不来端庄大方的模样,飞快的垂下眼帘,遮住自己那满眼的羞意。 她垂眸低头躲开了,赵羿的目光却还停留原处。 寿昌长公主自来就知道女儿容貌倾城,也一直以此为傲。 女儿清秀脱俗的模样,别说男子就是宫里宫外的贵夫人见了,哪个不都移不开眼睛的喜欢。 这回选秀,她可是想让女儿做辽王妃的。如今侄儿能一眼看呆,真是最好不过了。 赵羿痴痴贪婪看了好一会眼前女孩雪白柔嫩,狠咬一口一定鲜血激射的修长脖颈,咽了口吐沫终于收回目光。 转过身,赵羿唇角挑了起来,难得几分亲热对寿昌长公主道:“本王今日还有事,就不陪姑母去母后那里了,改日有空在说。” 龙行虎步向前,赵羿的唇角越翘越高,眼睛了的桃红也越来越重。 出了宫,他从兵卒铮亮的银盔亮甲中发觉了自己如血的眸子,不由冷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果然形容的不错。 上辈子让她们痛快的身死族灭,果然是不能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 也对,杀子之仇几世不平,此生这恨还是要在讨一回的。 这一大早因着不争气的哥哥,恨死了的仇人,赵羿在宫里饭没吃航母亲没见,想为乐安铺垫的事也没成,只得了一肚子气回府。 之后几天,他又要安排人去查大哥府上的‘仙师’准备除妖降魔。 还要每天按时点卯到户部理那些乱账,脸一直都沉的跟寒潭冰渊似的。 三尺之内冻死个把人没什么问题。 好似跟他同命同运的乐安,这天一大早过得也十分不痛快。 昨日难得三姐夫周正清休沐,周姑父也无事,正好带了一家子去城外万寿寺祈福顺便游山看花。 要是平时乐安却不过脸面在三请四邀下也就去了,可知道三姐已经有了身孕,只是暂时月份小不好说,她怎么能放心让姐姐陪着爬上爬下。 尤其去求平安的人里还有那个王姨娘,乐安更不想此时的三姐多和她在一起了。 虽然知道三姐害了王姨娘的孩子,乐安也气也恼也怨过。 但也许亲疏有别,也许自己骨子里就是那么个自私的人,她还是做不到圣人般公正贤明。 别说大义灭亲揭发恶行,让三姐受罪领罚,就是想到三姐也会被人所害遭了报应,她也不肯。 她只愿意三姐平平安安把孩子健健康下来。以后幸福快活的过日子。 至于三姐幸福了,就必然不幸的王姨娘和周正清会如何,她是顾不上的。 也许为了三姐的平安,她还会使坏手段让他们更倒霉些! 看,自己果然够冷情狠心,就是这么小人坏心。内心自我剖析的乐安长叹两声。 也许,这就是二姐一边给王姨娘那死去孩子抄往生经,一边诅咒王姨娘更倒霉,好让自己姐妹好运时所说的,俗世复杂难懂的人性吧! 没想到,自己如今也如此了。不,自己马上还要更坏些。 进了六月,天亮的越发早了。 挂念昨天孕吐了还不敢给人知道的三姐,乐安早早收拾好,过去东厢陪着早饭。 没曾想,三姐夫大早上也难得过来了。 乐安不好马上就走,何况三姐也不让她走。只好留下准备一起吃饭。 哪知道菜还没上来,一直没在乐安眼前露过面的王姨娘,忽然从前院过来请安了。 不说正找话题跟妻子说话的周正清,就是怡安听了传话,也愣了下。 手指在桌面牡丹花纹上溜了一圈,怡安她抬了下巴对乐安笑了下笑着解释。 “妾室晨昏定省,伺候主母本是规矩,只是我先前怜悯她身子弱都免了。今日既然她懂礼数过来了,你也不是外人,就跟着见见吧!” 这几天怡安跟她说了很多为人媳为人妻的事,乐安明白,此刻三姐不是想自己见人,只是想让自己见见‘世面’。 见一见什么是真正的妻妾和睦相处之道。 毕竟,于家人口太简单,几个男人也太端方,妾室稀少也不敢闹出一点格。 “姐姐自然希望你将来能找个真正的君子,拎的清明事理的好男儿做丈夫。一辈子碰不上这些妻妾见相斗的难堪事才好,可世事无常!为了万一,你还是跟着姐姐学着些!” 这是之前怡安曾拉着妹子,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叮嘱。 乐安知道姐姐是为自己好。 虽然象于老爹那样规矩端正的男子不少。于家那么人口简单和睦温馨的家庭也有,但万一她就命衰就没碰上呢! 万一她就要碰上糊涂的丈夫,不懂事的小妾呢!如今,见就见一见吧! 对姐姐浅笑点了下头,乐安坐了下来。 门帘一掀,早已闻名的王姨娘终于露出了真面。 乐安冷眼看去,进门的女子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肤色白皙,弯眉如月,实话实说,怎么看也不过是中等之姿。 虽然王姨娘穿着银红亮缎百蝶穿花的袄裙,发饰十分鲜亮,妆容也刻意画的艳丽,但跟家常打扮的三姐容色还是没法相提并论。就说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都说男子纳妾都是为爱色,可奇怪了! 为什么当初的父皇,还有如今的周正清,即使有了美艳无双的妻子和女人,还是会去找那些容貌不如她们的女子呢! 是陈女官说的猫都爱新鲜偷个腥,还是二姐说的没有那么喜欢而已呢!一时间乐安疑惑不已。 “给姐姐请安,给二爷请安。”王姨娘盈盈下拜。 “起来吧。”开口说话的是怡安。周正清低头喝着茶没有接话。 王姨娘福身行完礼,抬头见了乐安眼睛一圆又一弯扭头莺声问周正清。 “二爷,这就是你跟我总时常提起的四妹妹吧!” 见周正清没说话默认,她上前两步看了乐安甜甜一笑着福身。 “四妹妹安好,之前我身子不好,一直没过去看你,没想到今儿能见到真是巧。对了,妹妹昨儿怎么没跟着去万佛寺游玩呢! 那里的荷塘可算‘接天莲叶无穷碧’美极了。你要是去了,还能跟我们说说比驰名天下济南府的荷花如何呢!一定是姐姐把你管的太严了。下回......” 怪不得这位姨娘能得宠,一张巧嘴不算,脸上时时笑的亲切,让人看着舒心也算本事了。 可惜,脑子还算够用的乐安不喜欢。哪怕她对着自己笑出一朵花,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站在身后的柳月更不喜欢了,不仅是嫌弃这个未婚先孕,生了妖怪的女人晦气,更厌恶她开始那句话。 什么叫周正清时常跟她念叨四小姐,他一个姐夫常挂怀小姨子算怎么事? 就算是表兄妹也好说不好听。这王姨娘刻意在众人前提起是个什么意思? 自己不要脸抢着爬男人的床,还打量别人也都有那不堪的念头吗? 一时间,难得主仆两个心有灵犀。 面无表情等王姨娘把暖心好听话说了一筐,乐安才淡淡回话。 “我只有三个姐姐,王姨娘还是叫我表小姐吧!至于一起游玩的事多谢你的相邀,只是我不想跟你去。我只想陪自个的姐姐多呆呆。” 房间里忽然静的落针可闻。 可真是一点不婉转的打脸啊!小四看来脾气也挺直烈刚性的! 比之前在大明府也促狭多了,不知道是不是跟二姐学坏了。不过这样厉害些到底比只会软弱干忍着好多了! 端着红枣茶的怡安暗暗偷笑了下,放心的没开口。 小姐说的好,对贱人就该毫不留情!柳月光明正大咧了咧嘴巴! 没想到这位表小姐看着娇弱柔婉,说话这么不给人情面。王姨娘一时下不来台,脸色难看的去看周正清,水汪汪的眸子里委屈伤心不容错识。 要是真老实的妾室,此时就算不赶紧退下,难道不该去看主母示下,可怜巴巴看什么男人啊? 向来规矩懂事的柳月,忽然小声在乐安耳边嘀咕了一句。 “小姐,那位姨娘怎么回事,是二爷脸上有什么不对吗,她直勾勾的盯着不动?呦,怎么眼圈还红了?”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安静的房间里,还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乐安扫了眼要对三姐开口的周正清,故作懵懂担忧,顺着丫头的话开口去问。 “三姐夫,你的这位姨奶奶为什么看了你的脸就要哭,是发生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恶事儿了吗?你出事了?倒了什么大霉吗?” 想跟妻子说一句教教乐安委婉言辞的周正清一时被噎住,尴尬非常。 怡安满意的放下茶杯,板着脸心里却很欢喜,起身对乐安故作气恼训了两句。 “好了,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不要知道这些脏污龌蹉的事。身为女子该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择辞而说,不厌于人这些打小学的规矩都忘了吗?咱们于家的女孩可是有爹娘教养的,万万不可走了下流歪路。还不跟我回房写女诫。” 说完她就抬步先离开,带着妹子远离下流的贱人,以免被近墨者黑熏陶坏了。 周正清后面弱弱叫了声怡安,见妻子走得头也不回,不由沉重的叹了口气。没有理会真哭出来的王姨娘也大步离开了。 到了西间的书房,乐安也沉重的叹了口气,狠狠咬了咬下唇,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三姐,不如合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第 78 章 合离? 怡安听妹妹出口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自己一个嫁入有恩于自家, 嫡亲好姑母做婆婆, 还怀了孩子,在婆家今后会备受敬重的女人合离?四妹不是气着昏了头吧! 这不是乐安一时气昏了头的浑话, 只是这些天她冷眼一一看去, 三姐怡安的性子烈还拗, 又心高倔强的很。 二表哥周正清不说人好坏,德行如何,但性子实在太软糯又糊涂了些! 其实, 就算他对怡安能拍桌子宠妻灭妻呢,也比如今这样窝窝囊囊,什么都拎不清, 也什么都不敢承担的好。 要是二表哥不能有硬骨头, 不能象真男人样立起来, 那就别想让怡安能爱慕他敬服他了。 到时候,他们夫妻也只能一辈子相敬如冰装模作样了。 男人让女人瞧不起, 就再也得不到她的心。这还是二姐教给自己的。如今乐安看三姐夫妻相处的情形, 觉得这话到对得很。 既然关系再也不能缓和, 不如离开这里, 省得日日活受罪了。 “你这丫头, 现在胆子怎么大成这样, 合离这么离经叛道的话也说的这样轻松, 一定是二姐姐带坏了你!” 惊讶过后, 怡安并没有为妹子话生气反而打趣了一句, 摇摇头,白皙如瓷的脸上肃如冰雪。慢条斯理给乐安说着自己的道理。 “说的什么傻话,我再嫁男人就没有妾了,就不糊涂了。这世上的男人大多都是坏的,贪花好色的都算一般了。 还有什么好男色,贪图妻子财物,赌博败家,打骂妻小,甚至为了权势让妻子侍奉上峰,为了酒妻子卖身的多了去了。 周家这门婚事已经算难得好了,起码我们于家风雨飘摇,人人避之不及时,他们家能主动不放弃这门亲事,就是想让我照顾娘家的意思,已经很宽厚仁义了。 后来,你姐夫闹出了丑事,私自纳妾又让妾室先怀了孩子,长辈知道后也都很公正替我撑腰,是我愿意让他们生下长子的,这一切还有什么可说的。” 乐安点头,姐姐说得这些她也清楚。 周家门风是不错,长辈们也慈善明理,对自己家也确实有恩,可不能因为这些,就把三姐一辈子都搭进去吧。 何况这样过日子几个人都零零碎碎的受罪,万一有一天周正清那脑子进水的,在折腾出什么不妥惹恼了三姐。她可不能在眼睁睁看着怡安在动了杀念,伤了阴德。 确实深受开明大胆二姐影响甚深的乐安,想到此眉宇间一片坚定,微低的声音里,果决得她自己都惊心。 “三姐不用担心家里,也不用担心还没出生的小外甥,只要你肯,我们于家上下自然有法子把事情做得圆满。” 哈,没想到乐安竟然这么敢想,还准备把孩子跟自己一起带走。 怡安猛抬头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了妹妹好一会。 暗暗赞叹,这小四真是有主意了。不过主意太大也歪了些,看来是真的要给她抄抄女四书,养养心性了。 眼底泛起真心的笑意,怡安语气平静和缓的拒绝了妹子好意,胸有成竹中带着几分满意自得说了自己的打算。 “你不用劝,我不会合离的。你姐夫软弱糊涂,耳根子软但好掌握,王姨娘有了把柄,在没兴风作浪的机会,一辈子翻不出我的手心。 如今只是我有孕,怕家乱不清净。不然只要在抬进两个各有风情的妾室,再摆布他们这些人互相防备相斗,就跟下棋一样轻松。 而且一个孝字大过天,你姐夫虽然立不起来,可长辈们如今都偏着我也够了。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日子。 男人那么恶心,我能一个人清清静静守着孩子还求之不得呢!” 最后一句嘀咕,怡安的声音淡淡带过,乐安却听得分明。 男人恶心? 这是自己第几次听三姐无意露出来,对男人的厌恶嫌恶了。 到底男人怎么恶心到她了,让她觉得一个人守着孩子清净一辈子,就是难得幸福了。 一时不解的乐安见三姐面色坦然把心里话说了,而且神色眸光都真诚从容,没有一丝勉强。心底虽然还是困惑不安,却也没在强求。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自由,对于生活的感觉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许还彼之蜜糖吾之呢! 日子是三姐自己过的,她作为妹子可以建议,可以帮忙,却不能越俎代庖的决定安排。 ... ...... 相对于赵羿恨不得血染寿昌公主府的滔天杀气,坐回大轿的寿昌到是满心的欢笑。 打量好一会明珠美玉般的乖女儿,忍不住笑着抱住小声赞了自己的决定。 “芳儿,娘的好乖女,怎么样,你四表哥果然人才品貌一流,是最配得上你的好夫婿吧!现在还怪不怪娘亲让你选秀了?” 王延芳今年也才十六,少女芳心里也有过些小心思。 曾经她只想着要一个风流儒雅,斯文清俊的翩翩佳公子做自己的夫婿。 无奈母亲一心让她嫁给统领三军,骁勇善战四哥。 四表哥也不是不好,年轻王爷,位高权重,她碍于母命也只好认了。可没想到今日见了真人,才明白自己当日井底之蛙多肤浅。 原来,不是只有面如冠玉,清秀如竹的男人才算美男子。那刚毅冷峻,巍峨玉山的男子,才更能动人心魄。 在皇后宫中盘恒了半日,回回到府中跟女儿说了会话,寿昌长公主大衣裳还没换,就催人去叫长子六安候王威过来。 躺在窗边贵妃椅上,摩挲着手里温凉的玉如意,看着湖上碧枝万千的葳蕤垂柳,寿昌公主一颗心却还是凉不下来。 选秀的消息一出来,她就一直心燥的很。 王家是勋贵侯府,延芳又是公主的嫡出女儿,入选宫中容易,让皇兄金口开恩免选也容易。 可既然她拿定了主意,女儿去选了,就必须选上。去了还不能退而求其次,想着宗室子弟怎么都能有个接着的。 自己的女儿也算金枝玉叶,又知书达理气质高华,嫁就得嫁个最好才行。 可天下除了皇上,最好的夫婿自然就是皇子出身的王爷了。 如今至德帝四个儿子,没有正妻的只有两位。 三皇子晋王别说身边已有了个爱宠,就凭他身子弱,性情也一般,又没有能力实权,就不是自己心中的良配。 四皇子赵羿虽然看着过于霸气桀骜,但不仅大权在握身边也干净,不说将来会不会更进一步,起码能尊重敬爱嫡妻。 到时候不仅自家得力,而且女儿也能喜欢。 而且,她这几年私下里细细品着,皇兄对于立太子一事很可能会不管嫡出,为长,而是有心试试立贤。 要是这一次真赌对了有造化,那女儿就是国母,生下来的儿子就是未来天子,他们王家就算百年不愁了。 可没想到皇兄都含糊让女儿好好表现了,杨皇后那里却得不到一句确实的话。今儿还跟她打马虎眼,说什么选妃全凭四侄儿自己的心意眼缘。 她到是也听了几年传闻,都说赵羿不近女色是非要个绝色的才罢。 可自古父母之命都是儿女婚事第一位,她是皇后又是亲生母亲给儿子指婚的主就真做不了? 且说实话,女儿颜色也算万里挑一的美人了,今儿四侄儿遇上了也一眼就看的发痴入神。 怎么就配不上需要还挑一挑了? 她自信,将来就算赵羿自己亲选,辽王妃玉如意的归属除了女儿在无第二人堪配。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要是秀女中就有比女儿还好看的,让赵羿他一时迷了眼呢! 她这正愁着盘算,儿子王威已打探了准确的消息回来。 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把得到的消息细细说给母亲听。 “娘,我已经从女官和刘太监那得了具体入宫亲选的女孩情况。这次入宫的300秀女里,只有两个最出挑能跟妹子比肩。 一个是江苏巡抚张行的长女,她外祖还是告老的前内阁大学士冯仑。这姑娘长得清丽无双,德容言功更是样样出挑,实在是小妹的劲敌。 另一个于家的小丫头到没什么可理会的。虽然脸蛋不错可太娇艳了些。而且,其父亲不过个八品县丞,家世低微的都不够看。 刘太监私下跟我说,于家那姑娘就空长了副好壳子,才学一般,行事做派更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选秀能过,都是皇后想要点容色拔尖的女孩入选。” 听了儿子的话寿昌长公主只是微微一笑。暗道儿子还是年轻缺少历练,就连身为男人的本心还悟不透。 想了下,她用依然白皙的手指划过美人榻上的雕花。那正是一副杨贵妃醉酒图。 淡淡口气的教导傻儿子。 “女人啊,年轻模样好就什么都容易有了。家世低微算什么,男人只觉得你更可怜可疼。只要男人肯宠爱,家族的富贵荣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没有才学又如何,男人只看着那如花似玉的脸,就什么都愿意了。耐心殷勤的手把手教着学写字画画,他们还认为是红袖添香的情趣,美的心醉神驰呢! 嘶,也是大男人也好美色的王威,看着母亲手下贵妃的媚态,冷冷吸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母亲看的通透,他太想当然了。受教的点点头,他说起自己的安排。 “只想淘汰两个容色出众的到也简单,病了,伤了,丢了丑都容易的。您听儿子这样......” 还有三天就入宫了,大姐和安那边突然派人来请两个妹妹过去做客。 乐安正想让怀孕的三姐多出去走走,心情好些对胎儿也好。一口答应了下来。哪知道刚坐上车还没走出半里地的路,车好好的轮子竟咔哒断了。 车厢里乐安狠晃了下,坐稳了赶紧回身看姐姐。还好没事。 怡安做媳妇三年多了,想的多些。觉得兆头晦气不吉利。摸摸自己还不明显的肚子,带着妹妹又回了府中,打发人推了大姐的请。 顶着大日头跑得满头大汗,高怀德终于到了假山亭子顶上。 运了口气,对气定神闲练功的主子回道:“四小姐因车辕断了,就回了周家没继续出门,苏诚说他想着不能打草惊蛇,就没管那路上的人。” 睁开眼看着天上流云舒卷,赵羿摸了摸下巴。他到不是怕谁的手段,就是不弄坏了车,他也能让乐安平安返还。只是担心有什么意外吓到她就不好了。 “嗯,知道了。还有三天就入宫了,你让苏诚盯紧了。” “是。” “等等。”赵羿叫住要走的高怀德,思忖片刻道:“你让手下的太监把寿昌长公主女儿王延芳幼年落过冰窟,恐怕不能生育的消息传到三王爷的府上。记住,一定要让三哥那个爱宠,就是,就是那个叫李贞儿的听到。之后还要让她确信。外边事有为难够不着的,叫苏诚去。” 对于京都里各家的八卦,高怀德比碎嘴婆子还知道的一清二楚。 三皇子晋王少年时被困京都,就跟比自己大近十几岁,贴身伺候的丫头李贞儿混在了一处。 从此,就爱在心坎在也离不开。这几年闹着要把自己的娘妃子立为正妃,也不知道闹出多少笑话丑事来。 如今主子的意思,是想让没希望做正室的李贞儿,把王延芳弄回去做个摆设王妃吗? 后宅妇人有点头脑的都清楚,儿子才是安身立命最重要的,听说公主女儿不能生,那个好娘贞儿一定枕头风吹动三王爷的。 好毒辣的招数,也不知道寿昌公主家怎么得罪了主子。 可怜哦! 那公主的女儿可是闻名京都,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呢! 就这样一辈子守活寡,受个贱婢磋磨了,真还不如一头碰死来的痛快。 叹息一声,高怀德又顶着大日头跑下假山。 他可是忠仆,既然主子发了话,就要安排人务必把王延芳嫁入晋亲王府,好好的做她悲催无尽的晋亲王妃不可! 夏至前两天,秀女入宫。临出门前乐安还不甘心的在窗前等了又等。 她本来听说辽王已经回京,以为他怎么会想法子来见自己一见。 到那时自己就直言相求,说不想选秀想回辽东,想来他从没驳过自己什么,必然会答应帮忙。 哪成想这家伙这回到一面不肯露了,自己又没法出门。就算出去了怎么好找到辽王府上。 难道说自己找恩人,说辽王是自己的旧友。到时候不让人当疯婆子打走都是万幸。 柳月也是个无用的,只说跟了自己前世尽忘,在没有别的主子了。自然没法帮自己去找人了。 乐安心里又有疑,担心这丫头并不知道恩人就是赵羿,也只好认了。 且,她心里还有点点失落。 因赵羿之前跟她说过,自己愿意求娶,要她以身相许的话。 这一次,乐安以为自己进京参选还能闯三关进了皇城,是赵羿有心要自己做侧妃的! 没想到,他交代过后就在没露面,也没有来信提起一言半语,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吧! 红日跳出云层,薄雾尽数散去,无法在等下去的乐安,最后看了眼窗前灿烂的月月红,有些怅然的转身。 怡安亲自把妹妹送到了宫门口,把早就说过的话不放心的嘱咐了又嘱咐。最后到底是柳月轻巧拉开姐妹两的手,把乐安送进了三丈宫门。 此次三百秀女都是独自入宫,会留在皇宫里住上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她们会每日跟着女官们学习才艺,同绣技师傅学习女红针凿,与教习嬷嬷们学着宫廷礼仪。最后才进行亲选。 进了宫却并不等于住到了内皇城中,她们这拨算是好运,被安排在皇宫后花园的太液池旁不远的含章,静贞等几宫里住着与禁宫西北角楼相望。 近300个秀女不过在几个宫中住着,加上伺候的宫女,看顾的嬷嬷,可真算挤了。 从南宋皇宫到苍茫北疆,乐安还是头一回跟三个陌生人住在一间屋子中,看着门边自己那张小小的床,她长呼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住窗边上,她讨厌夏日如火的太阳。 “乐安!” “杨小姐!” “不是说了叫我秀宜就好吗?”杨秀宜雀跃着过来拉着乐安的手,看起来好像欢喜极了。“太好了,你也入选了我可有个伴儿了。” 没想到能和杨秀宜住在一块的乐安也算高兴。这位杨小姐不是多话别扭的性子,住在一个屋子里别的不说,总会和睦安静些。 可没想到,杨秀宜这一回却比上次在辽王府活泼多了。神色中的淡淡忧郁一扫而空,反而带出了几分眉眼飞扬的自信。 就连穿着打扮,都一改曾经几次见面的素雅清淡。 一身银红的锦缎对襟长褂,裙上满绣着百蝶穿花,头上的嵌红宝石合翅金蝴蝶与裙上五彩飞蝶辉煌相映。粉脂艳光如同神仙妃子一样。 心里有底气的人,总是更漂亮光彩些。 这一次回京都,杨夫人都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能从辽王府捞一笔嫁妆就好。可没想到贵人从天而降,运气也从天而降。 这人要是走了运,果然是挡都挡不住的。 先是一位杨老爷的故人,看透了杨皇后的心思,好好点拨了一番杨夫人。 果然,她们孤儿寡妇在祭日到祖陵哭了三天后,杨皇后把三个孩子招进了宫。 接着,承恩公府里,杨家那位金尊玉贵的小姐竟然这么大年纪出了豆,还落了痘疤。 这一下,杨皇后的娘家里,拿得出手的姑娘就是她们家秀宜了。 为了大局,为了杨家长远的富贵,承恩公府也主动求和,主动关照了这回选秀的侄女。毕竟血脉至亲,怎么也比外人可靠。 杨秀宜心里有了谱,知道三表哥和四表哥这两位亲王,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看在他们都是杨家外甥的面子,怎么也会给自己个侧妃的尊位。 三选进宫,自然一扫曾经前程无着的惶然。 这么活泼到有些张扬的杨秀宜,到一时让乐安有些不习惯了。不过想想她虽然父亲过世了,但出身在那,皇后娘娘的姑母,几位亲王表哥都在那也就理解了。 杨皇后是内宫之主,秀女的事自然也要留心管着。 听内监传话说,江苏巡抚张行的长女病重不能入宫后,心下就是一惊。 张行长女是这届秀女里数一数二的漂亮,要不是因出身清贵又显赫,才学品性一流绝对会在第一关就被淘汰下去。 女孩子那样的人才家世,必然会有个好前程。 张家也不是糊涂的,怎么孩子就突然病重不能入宫了!敲了敲手边的茶盏,杨后吩咐人去细细打听内情。 可还不等人传话回来,至德帝已经为这事特意登门了。 原来,这位张小姐去拜佛时,被京都几个有名混不吝的勋贵子弟酒后冲撞了。 戴在头顶的幕篱被人扯下,脸也被摸了一把。所以才没脸进宫,借病遮羞。 至德帝说完对几个纨绔的惩处,又有几分不屑的评价张家姑娘。 “也不知道冯仑这个大学士,怎么就没把外孙女管一管好。虽说是那几个子弟素来品行不端,又喝了酒大了狗胆,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张姑娘要是温顺贤淑,深藏闺中谁又能闻色起意。还是不检点贞静。” 以杨皇后的了解,张家姑娘绝对是个端庄自矜的淑女。张家更不会在这关头轻易带着大有希望入亲选的女儿出门,还如此不小心被人冲撞了。 此事必然另有隐情。 可既然皇上话已至此,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了。 她随着皇帝说了会话,召回打听的人,根本没有去计较事实如何,就把名册中张家女孩的名字一笔划去。 辽王府中,赵羿也在看秀女的册子,一个个精心比对好看出前世今生的差池。 这辈子和上辈子比起,最大的变数就是三位美人了。 本该已经是进了辽王府门,他的正妃王延芳,宠妃于乐安此生都参选了。 江苏巡抚张行的长女,上辈子被三哥冷落耽误了一辈子的三嫂到意外落选了。 “王爷,挑唆那几个喝多了纨绔子弟欺辱张家姑娘的,应该是寿昌长公主的人。”苏诚在一边递上册子。 赵羿不以为意的点头:“寿昌长公主做事向来够周密,眼下,父皇那里必然不会追究,也许还要埋怨张家教女不严。母亲自来是事事都要依从夫君的,我们就当不知道好了。向来跌的越高摔的越惨,如今就让王家忘乎所以的得意吧!” 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这么厌憎寿昌长公主一家,但主子的话永远对,苏诚点了点头,在心里把王家钉在必须打到的名单上。 “秀女那边情况怎么样?”赵羿扔开册子坐下来。 知道主子问秀女只是专指于家四小姐一个。 苏诚赶紧把心里准备好的话一一说来:“进宫就分到了静贞馆,和于四小姐住着的几个姑娘除了杨大小姐其余都出身不高,听说相处的都还不错。 于四小姐最近除了跟着女官和嬷嬷们念书学规矩,几乎日日针线不离手,不弹琴歌曲,也不写字画画,杨大小姐几次让她参加棋社她也婉拒了,只专心着女红。” 哦!这到让赵羿微微惊讶了下。 上辈子,乐安才满十四就被他得了人纳到了羽翼下。之后在王府里生活的,就跟桃花源里的世外客一样。不用应酬人,不用顾忌谁,只随心所欲做她万事无忧小女人。就连几个儿子和夫君的大多事,都有嬷嬷丫头替她尽心。 没想到,他一直认为的小蠢蛋还有这份心眼呢! 不过女红这借口是好,天天做多伤眼伤手啊傻丫头! “什么事都是讲天赋的,她以为勤于练习就能成刺绣大师了,反正白费功夫还练什么?”赵羿有点烦的扔下手中的笔。 秀女人多,自然什么性情的都有。 温顺柔婉的很多,泼辣厉害的也不少。才一起上了几天的课,就有掐尖要强的露头,也有拉帮结派的了。 乐安已经打定了主意低调在低调,绝不搞事情,也不跟着别人起哄瞎闹,不求能入亲选,只争取能平安出宫就好。 可不想弹琴作画的扮才女引人注目,她也不愿卖蠢整天装木头呆子,万一被谁瞄上,想把自己当枪使也是麻烦。 还好,二姐之前给她好好讲了宫斗生存手册,她结合现状活学活用。每天除了课业的时间,整日拿块布低头练习绣技。 不管谁过来说话,是否别有用心,两三句后她就虚心上前请教针线手艺,一说就是不能停了。 反正女红上她确实拿不起来,谁都能指点的了一二。 杨皇后心里也惦记着几个牌子上的人,乐安自是其中之一。 这一日清早,王嬷嬷去看了秀女早课回来,就把几个女孩的情形一一说给她听。 “娘娘慧眼,看中的几个姑娘都好。寿昌郡主的女儿更是翘楚中的翘楚......那位于四小姐也不错。人是真漂亮,我看着心里都忍不住喜欢。教养仪态比世家出身的贵女也不差什么,虽然腼腆些但不争锋,整日就知道做针线,看看书,贞雅安静的很。” 有了样样拔尖,皇上也得意的王延芳在前,听说上回老四在宫中偶尔还看美人看的呆了,半天都不叫起。杨皇后对水波纹都绣不好的乐安少了几分兴趣,听到这到笑了。 “哦,那倒是不错,凭这份沉稳端重的性情,让她进亲选也够了。” 杨后这几年上了岁数,越发不喜欢闹腾话多的女孩,觉得儿子平日就是少言寡语,也不愿意宴饮游乐,定也是个喜欢清静的。一时听了装模作样乐安这些天的表现,到多喜欢了几分。 不过,相比较其他的女孩子,她还更惦记杨家自己娘家的女孩。 “秀宜这些天怎么样?” 嬷嬷堆着笑赞道:“不愧是娘娘的亲侄女,经过您调理,之前那整天眼圈含泪的小家子气一扫而空,从打扮到待人举止都大方多了。半点不象那个商户出身的娘了。” 这奉承话说到杨后心坎了,自古姑嫂就爱矛盾,她跟嫂子不合,却觉得杨家血脉的孩子都该出息争气。 杨皇后正高兴,就听人传四王爷过来了,她知道儿子最近在户部忙的昏天黑地,没想到今儿大早上就来看自己,看时辰还要陪自己吃早饭。心情更好了。 母子二人也不去长案吃,也没叫全了菜,只在炕桌上摆了十几道各自合口的,边吃边聊些轻松的家常闲话。 给儿子夹了块三鲜鸽蛋,杨皇后旧话重提。 “小四,你今年可不小了。赵家历来皇室宗亲的男子都是十八岁大婚的,你看看跟你般般大的几个郡王世子,人家儿子都满地跑了。 这回选秀,女孩子里才貌双全的多得是,你父皇又金口开恩让你们兄弟两可以随心自行选妃,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和脸面,你这回不管怎么样都要选回去一个,照顾你饮食起居,冷暖寒温的。让母亲我也能放心。” 慢吞吞把碗里的鸽蛋吃了,赵羿故作为难的刚要开口。知道儿子心疼自己的杨皇后,也故意重咳了几声。 赵羿清楚母后是装样子让自己心疼,还是赶紧把水端过去,换了笑脸道:“母后不用担忧,儿子这次一定会挑个漂亮的媳妇,在给你生几个玉雪可爱的小皇孙承欢膝下。” 就知道儿子孝顺,目的达到的杨皇后满意的点点头又追了一句:“皇孙好,皇孙女也好,你尽管生。” “放心都会有的,不过儿子还是先给你您生三个孙子在说孙女。”赵羿随口答道。 听儿子说的有趣,杨后笑了好一阵才止住问:“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要先生三个儿子了,是不是平时也想要个媳妇了?” 呃,赵羿不好说自己和乐安上辈子就先有三子,只好搪塞说顺口说的。 杨后到也不追问,只笑道:“顺口说的才准,放心,你必然心想事成,母后就等着你家三个小家伙了。” “母后放心,儿子一定和王妃给您先生三个小子。” 这生儿育女多是天意成全,儿子竟然也这么自信笃定的跟立军令状一样,杨皇后忍不住大笑。 母子两正说的高兴,王嬷嬷领了三皇子晋王进来。 等哥哥给母亲行了礼,赵羿起身问三哥好,拉了他坐自己的位置坐也吃点东西。 没想到晋王没理会弟弟,也不管满屋子的侍从,反而噗通跪在了杨后膝前苦声哀求。 “母后,您就依了儿子一次吧,儿子此生别无所求,只想娶贞儿做妻子。与她生同衾死同穴。母后,贞儿她淑德有礼,恭俭柔顺,侍奉儿子更是尽心尽力...... 啪,瓷碗摔碎在金砖上,打断了晋王的话。满屋子的内监女婢赶紧有眼色的退下。 摔了饭碗的杨皇后手一直在抖,她就不明白了,儿子怎么就鬼迷心窍,看上了那么个能做他母亲的老女人,还非她不娶了。 不就是当初儿子幼时在京都为质,那个贱婢奉命照顾伺候了他几年,怎么如今就命一样放不下舍不得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如今,他竟然当着宫人的面,为那个贱人跪下哀求自己,儿子是不是疯了! 她真想一巴掌狠狠扇下去,打醒了这个儿子,在让人把那魅惑主子的贱货,千刀万剐了解恨。 可那贱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邪手段,儿子离了她睡不下也睡不安,人不吃饭几天行,不睡觉还有精血吗,还能活吗? 她舍不得不争气的儿子去死,连打一巴掌都舍不得,却恨死了那个老妖精。 都是那个狐媚妖道的贱婢,勾引了儿子让他小小年纪就丢了精血,坏了身子,瘦弱别说小习武就是念书也怕累到。都是那贱婢毁了自己的宝贝。 越想越气,还不能打杀罪魁祸首的杨后冷笑两声,看着三儿子的眼睛一直一顿道。 “一个出身卑贱的奴婢也配称淑德,她要是真有丁点的德行,怎么会引得你失德幸了她?那时候你才多大,身子骨还没成,连男女之事怎么一回事儿还不解真意呢吧! 那个贤淑的贱人也太饥不择食下流无耻了,这种贱婢得了你的宠爱不算,还想做正妻,告诉你不可能。你想立她除非我死......” 说道后来杨后的声音尖利起来,吓的跪在地上的晋王嘴巴张了两下,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他没想到母后今日会如此盛怒,如此不给自己脸面,把事情说得如此直白难听。 看着母后脸火红如霞,额头一条一条的青筋暴起乱跳,手指头哆嗦的握不住,明显是气血激涌的征兆。 站立一旁的赵羿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吓得变了脸色。 母后身子有旧疾,可是不好动怒的,上辈子不就为一气倒下,之后在没起来。 他连忙挥手就要叫奴才传太医,大脑还清醒的杨皇后猛伸手拉住阻止了。 “不用,不用叫太医,妆盒下有要叫王嬷嬷去拿!” 再恨再气她也不能叫儿子难做人,杨后看了眼吓得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三儿子,叹口气,怎么好此时叫太医呢! 知道母后是挂念着三哥,怕人说三哥不孝失德,为个贱婢把生生之母气病,今后抬不起头做人。 赵羿无奈,只好叫了王嬷嬷先找来些对症的药伺候吃了。 平复了好一会剧烈起伏的胸口,杨后背转身躺下不在说话。 知道主子心意的王嬷嬷眼圈红红给她盖好了被子,强送了两位王爷出来,也不肯多说一句。 又羞又愧的晋王,知道自己可能气伤了母亲,拖拖拉拉不肯走,赵羿看着不耐硬拉了三哥出来。 兄弟两走出好远,觉得今天倒霉透顶的赵羿。想着自己的大局为重,还是停了步,为哥哥的破事多问了两句。 “我说三哥,你府上那个李贞儿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晋王也知道依着贞儿的身份地位,想要做正妃千难万难。 他从十三岁闹到今年二十三,十年了也拖不下去了。 不然父皇真发起狠来,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干脆要了贞儿的命,那可怎么了得? 今儿来求母亲,其实他只是想进一,给贞儿求个侧妃的名份,哪知道会给母后气成这样。 此时,听四弟问起来,一向没什么主见的他拉着弟弟的手求拜托。 “四弟,我知道你一向有手段,有本事,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份上,你就帮哥哥这一回吧!” 呵呵,赵羿真觉得自己是劳苦命。大哥的事还没了,三哥又来了,他这个需要爱护的幼弟,反而要看顾哥哥们,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们的。 赵羿冷笑一下,转而眸中闪过丝狠辣的精光。 自己出主意,正好。 这也算得来全不费工夫。王延芳要是能被三哥和那个狠辣的李贞儿折磨上一二十年,让自己彻底解了恨。三哥也算成全了自己。 既然一举两得,那就助他一助吧。 赵羿转了脸色,故作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可难的,你那个李贞儿既然装腔作势,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要名份,只愿意为奴为婢伺候你。那你就成全了她的心意,让她一辈子做奴婢伺候你呗!” 了解他们内情的赵羿口气很冲。 晋王微微瞪了下眼睛:“好弟弟,你别这么说贞儿,她是真心的不计较名份。可我又怎么能委屈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懒得跟这个傻哥哥磨叽下去,赵羿干脆道:“既然实在不能让她做正妃,名份上委屈点,内里上让她做你妻子不就行了!牌位上挑个能放心的,妾上无妻,一辈子只要你坚持不宠,不让嫡妃生子也容易。” 见三哥一副恍然大悟开窍的样子,赵羿不由想到上辈子这两人造下的孽债。 因李贞儿自己孩子死了,再不能生养了,妒忌化成了毒,明里暗里杀死三哥府上那么多没见天日的孩子。 三哥知道了也不管,过了中年好容易有儿子立住。李贞儿知道后竟一下气死了,结果三哥这痴心的,伤心下竟然也很快跟了去,真不知道他们这是情深还是怨偶了。 到底是亲兄弟,不想三哥白白早死的赵羿叹口气,真心实意劝了两句。 “三哥,你既然这么喜欢李贞儿就独宠一个多好,反正对着不喜欢的人做什么也不会快活。我这可是忠言,你要不听小心将来后悔不及!” 在赵羿看来,专宠喜欢的人本来就没什么不对。 既然舍不得心上人受委屈,为此连自己的骨肉生死都不在乎,干脆只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是更快活。 还不会害了别人,少造了无辜杀孽,也给心爱的女人积了德。 晋王明显听不下去四弟这几句劝,没什么精神的怏怏反驳。 “我自然只喜欢贞儿一个的,那些别的女人不过是闲来玩玩,新鲜消遣下。我又不会把她们当回事,真的放在心上,不过当猫儿狗儿般玩意一样,贞儿那么大度贤惠怎么会不高兴!” 真是没法说话了!是自己想法有问题,还是他们迷糊了呢! 既然只对一个人喜欢的心心念念,怎么可以对别人做亲密之事? 既然能对别的女子做亲密之事,翻云覆雨的一样快活,为什么还舍不下所谓的心爱之人。 说什么只喜欢这一个?还说什么非她不可?欺心不欺心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第 79 章 夏日里雨水多, 这日又是淅淅沥沥天明还未晴。 秀女屋子小本就热, 在加上潮湿黏腻几个人都睡不着了。早早披衣起来, 推开窗看窗外不远太液池上的雨景。 湖上碧漪成波,柳丝轻摇, 成片荷花叠翠起伏里, 嫣红点点淡粉处处, 景色实在妖娆迷人。 同屋一个活泼的姑娘忍不住道:“要是我现在还在家里就好了, 可以立刻去叫人准备, 坐船上湖上采荷花来, 弄些清香荷叶熬汤做粥也不错。” 住在宫中, 虽然因她们这里必出主子, 宫女太监都不敢怠慢, 饮食供奉一应都是好的。 但也都是大家一样按单子吃饭,不能象在家想什么都可以令开灶吩咐人做去尝鲜。就连去湖上采两支荷花她们也都是不敢的。 可她们不敢,自然有敢的。 雨刚歇,池上就出现了两艘小船,有女孩们嘻笑轻歌去摘花采荷。 杨秀宜正探手窗檐下的雨水玩, 忽然道:“你们看水上,碧叶层叠中粉衣迎风, 是不是正应了那句诗,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活泼的姑娘交际也广, 一眼就认出一艘小舟上头的粉红罗裙女孩, 是寿昌长公主的爱女王延芳。 撇了撇嘴:“我道是谁能把宫里当家, 原来是她,未来的四王妃这样倒也应该。” 三分妒忌七分羡慕的话说罢可能又觉得太落脸,凑到乐安床上找补。 “其实凭心说,她也不算绝色无双,我看你和她就春兰秋菊各有擅长,不过是她家世傲人,皇帝是亲舅舅罢了。” 乐安怎么会接这种话,不过抿嘴笑笑。继续绣自己水波纹的荷包。 其他两人对此倒都认同的很。 进宫半月,王延芳虽然和她们同吃同住,但太监宫女态度却份外殷勤,皇后也几次派人接了她到禁宫中说话吃饭。 渐渐就有消息灵通的传出来,她是内定的辽王妃,让很多冲着这位置来的姑娘不免大失所望。可到也没什么妒忌恶言闹出来。 大家都不敢对她说三道四,一是知道寿昌公主得势,二来不管人品家世,才学为人,王延芳实在是好的,配的上战功赫赫的大英雄辽王。 他们两个又是姑舅亲,女儿还家亲上加亲可不是天做的姻缘。 杨秀宜心中有些不忿,她长得也并不比谁差什么,出身也不错,和皇子们更是姑表亲呢! 但清楚不管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选上自己,都是一个侧妃罢了!加上进宫前家里人的叮嘱,到也不敢和可能是自己未来顶头主母的王延芳争锋。 但嘴巴上占点香香还是好的,不免也过来道:“要我说乐安比她长得更好,眉眼就更精致些。乐安,一会你也换上碧色襦裙,我们给你拿一捧粉荷站出去,绝对比画上还好看。” 秀女们既然都知道王延芳是辽王妃不二人选,自然也知道杨秀宜这个皇后的亲侄女,在辽王府住过很久,让王府护卫亲自送回京参选的辽王表妹,也是王爷侧妃人选了。 此时,杨秀宜这话简直就是挑事了,傻子也能听出来两分。 乐安不肯做她的枪出头,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当没听见转身到另一个比较老实的秀女那请教。 “你看我的藏针怎么总不够平整呢?是不是之前锁眼太松了?” 其实,之前杨秀宜自己说完话就有些后悔了。 能进宫受训的秀女都是德容言功不俗的,自然也都聪慧,她刚才一时不平的话实在太失礼了。应该人人都听出来了吧! 可乐安就这样闪开她,一语不应的台阶都不给一个,也让她有点恼。 暗自气恼了会,干脆当没发生这事,继续趴在窗口看雨,看得意风光的王延芳采荷! 见她背转身去,乐安也偷眼去瞧细雨里碧湖上的莲花美人! 对恩人赵羿很在乎的乐安,这些日子偷瞧了好久比含露荷花还曼妙多姿的王延芳,也真心赞她姿容不俗,举止大方又不失娇俏。替恩人未来能有如此佳人相伴感到高兴。 可不知道为什么,抱着感恩的心想是这么想,看见了人还是觉得心口时常酸酸闷闷的。 这一日看着王延芳荷花中丛中巧笑嫣然,美目流盼的妩媚可人,乐安心口又是一阵酸涩发闷,莫名的,灵光一闪二姐的话跃然脑中。 ‘就是真喜欢的人才大度贤惠不来呢,别说他娶了别人,就是多看其他女人一眼,我也万万容不下的。’ 难道自己不仅醋了,还生了妇人最‘丑陋’的妒忌之心吗? 乐安悚然心惊。 不过惊的不是这份她从小教养的堕落,而是,她对赵羿感情到了如此地步的怕。 立秋一过,早晚起了凉风,进宫大半月各方面也习惯些的秀女们,睡得都好多了。 此时离皇帝关雎殿亲选还有数天了,秀女们的品性脾气具体如何,嬷嬷们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一一整理成册送上去后,杨皇后带着几个高位妃嫔认真翻阅两天,才慎重的圈了50个人。 乐安赫然在列。 宫外这一日,留在家里的怡安,不等消息就心急派了马车到宫门来接,等见了柳月空空而返,一时间心惊不已。 到是周家其他人都喜气洋洋,暗想这回乐安怎么也能做个宗亲侧妃,有个尊贵的好前程了。 因为白天接到了自己入围亲选这个胆颤心惊的‘好消息’。乐安这一夜都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一直低调在低调,还有几分刻意消极怠工的自己,怎么会被皇后亲自挑入50个亲选名单中呢。 一个房间里的姑娘,除了杨秀宜这个内定的侧妃,可就只有自己留下了!但自己的德容言功可都不如那几个女孩子的! 就算可能是辽王赵羿对自己有心,可身为皇子亲生母亲的杨皇后怎么也会挑中出身低微,除了一张脸几乎没优点的自己呢? 望着天幕上圆圆又成弓的月亮,翻来覆去间,乐安辗转难眠。 一时担心自己被指为哪个宗亲的妾室,甚至做了老皇帝的小妃嫔,成了赵羿的庶母。 一时又止不住想起赵羿的的婚事,想起那个明珠美玉一样耀眼光鲜的王延芳......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也清楚如今想这些都不过是杞人忧天,什么也改变不了,却还是心不由己。 夜间不好睡,白日里自然少了精神,课时外她就常常在美人靠上绣着手里的活计,止不住眯眼瞌睡一阵。 就这样愁愁闷闷过着,日子流水般就到了女孩们重要又欢喜的七夕节。 女官们请示后,大方给还留在宫中的女孩们放了假。 还送来花样繁多的乞巧果子,银针绣线,各种玩乐的东西。让她们尽兴在太液池和花园中随意乐上一天,也算不白到过宫里一回。 虽然女子七夕重头戏在晚上的拜月乞巧,但女孩们都正是青春鲜活的年纪,怎么能放过白日的好时光。 七五成群赏花斗草,钓鱼斗鸟玩的不亦乐乎。 午后时,不知哪个淘气的找出几个圆圆彩皮球来,女孩们欢呼响应玩起了蹴鞠。 北宋多年向来重武,很多勋贵家的姑娘还能策马呢! 下场的秀女体力都不错,技巧也好,更是敢拼敢抢,其中几个女孩技艺了得,竟然有球不离足,足不离球的本事。轻轻巧巧就带了球过人到了球门前,飞扣得分。 场上你争我夺的激烈,乐安这看客也是精神一振。 当初做公主时,母亲要求她克己、自律,要有名门风范,随时随地都能做个淑女。 但她自幼爱动活泼性子,对于这个风靡南宋的蹴鞠也很喜欢,但母亲不许她轻易疯跑只让人表演来看。 虽然她不怎么会玩,不能下场也目光灼灼盯着女孩们脚下的彩球,心也跟着起伏激动,渐渐离座站起跟着大家也拍手叫好起来。 可巧,今日几个皇子宗亲都进了宫给杨后请安。 向来爱玩闹的杨世子听说女孩们在蹴鞠,得了姑母恩赏,可以在表哥们挑完王妃,自己也去亲选世子妃的他也想偷偷看看去。 眼珠一转,借口让表哥们先过过眼,免得两天后紧张选错了,对皇后姑母软语低声求了又求。 杨皇后看了眼冷面肃然的四儿子,在瞥了下无精打采的三儿子,叹口气默许了。 又吩咐贴身的王嬷嬷去看着点,也劝着点自己对儿子们不好说的话。 王嬷嬷自然懂皇后娘娘的意思,微微点头带了几位爷出去。 承光阁上,最爱美人的杨世子,看着满场红飞翠舞各有风姿女孩的倩影是心花怒放,早把两个表哥抛脑后了。 目标准确的赵羿到不用他管,锐利眸光从上下眺一会就找到了人,也就凝住了他全部心神。在顾不得旁人。 赵羿的目光落在乐安身上就在也没有移开,不过,却是越看越惊奇。 上辈子,他一直以为乐安经过种种离乱后,不爱热闹只喜欢琴棋书画,也就日日年年陪着她安安静静的做淑女。 没想到,原来于小四喜欢这些,可她怎么不下场去踢球,只傻傻站在场外给人家拍手喝彩呢! 是了,她这几年在北地跟着她那个跳脱的二姐,‘爬山下河’体力到是淘气出了几分,但球技一定没有的。 亡国的南宋宫廷,处处靡靡之音。就连本该杀伐的蹴鞠也讲究赏心悦目第一,流行的是花样百出的白打,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样子。 别说马驰不止,迅若雷电的马球了,这种激烈的球门对抗男子都少了,何况娇养的公主们。 但看她到是喜欢这种对抗比赛,那等大婚后,自己到是可以在府中亲自教她骑马,蹴鞠,逗她玩玩笑笑。 自己也尝尝‘粉面花含露,蛾眉柳带烟。几回蹴罢娇无力,恨煞长安美少年’的遗憾才好。 色心大起,赵羿满脑子正沉浸在香艳旖旎不可言说的风情中,煞风景的人偏跑出来,在耳边苍蝇似的嗡嗡嗡没完。 杨世子过了好一会眼瘾,才想起正事。拉着仍旧愁眉苦脸的三表哥晋王说话。 已经知道立心爱女人为妃没戏的三王爷,无奈之下已经决定退而求其次,用四弟的法子不委屈了他的贞儿。 所以,他今日目光只跟随着场内蹴鞠的王延芳。 可惜,心里有了一个真爱的,其余再如何容色倾城的美人他也看不进心里去。 只打量着美人身体是否健壮,是否真的不能生,可以安心做一个牌位摆设,不耽误了自己和贞儿的恩爱日子。 晋王看了好一会,不免皱眉。 奇怪了,王延芳长得纤细袅娜,怎么体力这么好,下场这么久还没气喘吁吁退下? 传闻她身子弱不能生养,到底是真是假?别到时候娶回去立时有孕,可就麻烦了?自己的王府王位可是要传给贞儿的孩子! 自己想不通,三王爷转向一旁的京中百事通小声打听着。 “本王听说寿昌公主的女儿幼年落入冰窟窿里,救上来太医说伤了女宫,不能有孕了是不是?怎么最近又有人说她身子康健的很呢?” 被问到头上的杨世子愣了下,呃,三表哥怎么对寿昌公主女儿有了兴趣?他不一心只爱府中那个娘妃子吗?难道也是见色把持不住了! 最近耳边也听过两句这事的杨世子,挑了眉凑上声嘀咕。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最近公主府说这些年寒症已调理好了,不碍的。但太医院里的太医却言之凿凿,说却是落了病根是决不能生养的了。想来寿昌公主是不想女儿被人拿这缺陷说事,故意往好了说的。” 哦,这样也就说的通了。公主姑姑不想女儿被挑剔,故意往好了说吧!太医院的太医却不敢胡乱断定女子没子嗣的,必然要十拿九稳才敢说出口! “怎么三表哥,你看上王大小姐了,她到确实是个绝色的,值得你动心了。”杨世子细细打量正带球奔跑,粉面如花的王延芳眼睛亮了亮。 放下心事的三王爷脸上表情舒缓多了。听了这话心里又不得劲起来,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讥诮之色反驳。 “她怎么就绝色配本王动心了,别说宫外本王见过的,就说现在场外穿对襟鹅黄衫,月白裙子的女孩娇花照水、眉目烟润的容色也不比她差反而更楚楚呢!” 黄衫月白裙子,哪一个?杨世子赶紧眯眼去看,愣了下,又拿过一边小太监的千里眼细细瞧了。 原来是她! 眉头拧了拧,杨世子小声道:“这个姑娘三哥你可不能动心,反正哥哥你已经有你心肝肉的贞儿姐姐呢,别人颜色差不多凑合就行,这可是四表哥难得看上的。” “四弟什么时候看上这个姑娘了,本王怎么没听人提起过。在说了,他那脾气真的会自己看中姑娘吗?”三王爷不信。 “我怎么会骗你,四表哥在大街上就看中了...... 实在受不了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在那胡说八道自己情史,赵羿又恋恋不舍看了眼又笑又叫,满脸红霞的宝贝,一甩袖子先下了楼。 他走了,晋王定下了不会给自己府中添乱的正妃,也悠哉哉离开,几人先后又回了皇后宫中。 想着还有两天几亲选了。杨后担心向来有主意的老四到时候没有看顺眼的,又性子拧起来不去选人。一直糊涂的老三,受不住家里老妖精的撺掇,到时也不肯选,那可就丢了大人。 到底是亲儿子,不由放下身段,耐着性子分说几个她看中的女孩。 不管于面上还是心里,杨后先提起自然是最好的王延芳。 “......她出身公候之家,性子端然大气,知书达理,又不失女孩的烂漫娇俏,你父亲都赞实在是好姑娘......跟你们又是姑表亲最是该亲近的......今天你们也亲眼见了吧,高挑窈窕,亭亭玉立的多......” 亭亭玉立?自己怎么没看出来,赵羿腹诽着。女孩子长那么高做什么,就要娇小袅娜才好。 最好长得只到自己肩膀,到时候自己只微微低头就可以把下巴,放在她香香柔顺的发上。伸手一搂,怀中人脸贴在颈窝,多舒服的姿势。 也不知道是不是憋的久了,还是好事将近忍不住了,赵羿脑子里又是乐安被她拥在怀里,压在花树上亲吻的画面。 念兹在兹,无时忘之。 他的眸子里渐渐迷离一片。 此时和他一样胡思乱想的是三王爷,不过相对于赵羿脑子里的柔情甜美,他的就冷酷残忍多了。 他已经打定主意,两天后就把王延芳选中做自己的亲王妃。反正她身体有疾不能生养,只想要尊贵的名份,奢华的生活,这些自己都可以满足她。 至于自己的宠爱,孩子,将来的王位,王府,自然都是要给贞儿和她的孩子的。这些也算不能让贞儿做正妃的补偿。 这样也算两全其美了吧! 杨皇后说完话,不见两个儿子答声,又喊了一次。没想到老四淡淡的,老三到是积极应了,不由诧异惊心。 “对了,母后,我的选妃日子和三哥一起就好,不必分为两天,也不必分成两批人了。”赵羿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杨后一愣。 他们两个虽然是嫡亲兄弟,但都是亲王尊位,选正妃自然要分成先后两拨的。不然老三选剩下的给老四,算什么说法。 “也好,一起热闹也不耽误时间,母后放心,我是不会和师弟选上同一个人的。不然四弟先选我后选也可。”晋王已经知道了弟弟的心头好,自己也得偿所愿,顺着弟弟的话点头。 这,老三怎么也胡来! 如何也猜不到两个儿子心思的杨后直觉有些不安,一时间竟然把暗示侧妃选杨秀宜的事,忘了再次嘱咐...... 亲选这日碧空如洗,阳光万里,天气是格外的好。 宫中学习生活了一个月,再次被挑中的秀女们各个满心忐忑又欣喜的站在大殿中,身姿笔直,唇角含笑。 热辣辣的阳光透过窗子,明明暗暗中,女孩们白皙的脸更显清透光润。 站在女孩中的乐安低垂眉目,心中没什么惊喜只有紧张不安,一直不停祈祷自己千万别被指婚成小妾才好,别的一时都顾不上了。 皇上年逾五十,已经开始注意保养。最近又正有合心意的新宠小妃嫔们服侍着,宫中也不缺年轻会侍奉的女子,对于再挑人暂时没什么兴趣。 之前,也只挑了几个需要给恩典臣子的女儿选入了宫中。那几个姑娘昨日就接走了,今日跟本没过来。 得了信的秀女们明白,今日只有两位年轻王爷挑选妃子。就算知道辽王正妃内定了,各个心情还是都有几分激动。 至德帝也挺激动的,这两个儿子一大婚他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以后就只愁孙子辈了。 杨皇后是做母亲的,对儿子挂念的心更重几分。 按理说不是皇上与太子选后选太子妃,帝后看中指婚就可了。可两个皇子都是小儿子,又自来都是心爱的,也就特别优待了。 但不管一会两个儿子是会按色选还是按德挑,冠冕堂皇的话还是要说说的。 至德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目光如炬一一打量过亲选的秀女,又翻了翻手中的册子。满意的对身边杨后和下手几个妃嫔女官称赞了两句。 “皇后和你们都用心了,亲选出来的秀女们柔嘉自持,贞静端凝,都是贤淑清贵的良配。” 皇上这金口玉言的话一出,就算给这五十个姑娘定了性,镀了金。也给后面两位王爷亲选王妃的台阶铺的实实的。 秀女们都是皇后和女官们亲自按人品德行挑选出来的,皇帝也亲自认可了,就是父母之命了。 就算两个儿子一会都挑了最漂亮的,谁也在说不出什么爱色而取的话来。 “来,你们两拿了如玉和金花,看中哪个就随心意吧!这可是你们父皇格外的恩典,你们两要好好选啊!”杨皇后又嘱咐了儿子们一句。 长幼有序,赵羿自然要让哥哥先来。 可只打算把正妃当摆设的三王爷并不在乎,随手拿起金玉如意扔在托盘里,示意跟着的太监拿起托盘跟着,就淡淡走了下去,两朵金花却没动。 看来儿子是只想挑个正妃了,也好,他肯挑一个开了例就不愁以后。 杨皇后咬了咬牙。只要儿子有了正妃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管教那个老妖精,就算管不住,给儿子生下名正言顺出身好的继承人也不错。 赵羿到是大气,没有和哥哥一样只拿正妃信物。 把玉如意拿起来后,竟然把自己的两只金花,还有三王爷扔下的两只金花都拿在了手里,放到一边太监托着的龙凤呈祥盘中。 见他把四朵金花都拿走,别说皇帝皇后,伺候的太监宫女眼睛都圆了。 都拿了?这是要一次选满一正四侧吗?辽王这是要么不开荤,要么百花齐放的意思吗? 秀女们一个个直视前方,就算微垂眉目的也看清了两个王爷那明晃晃托盘上的东西。一时间各自心思惊喜不已。 只有王延芳微微沉了脸。 四表哥这是什么意思,亲王的规矩可就是一正妃,四个侧妃,他这和自己大婚的同时,就要纳满妾室,未免太不给正妻脸面了? 可还不等她缓和心气,更大的意外打击重重锤下。 先下去的三王爷目不斜视,大步流星走到王延芳跟前,直接就把如意拿起递了过去。 这一下,帝后二人瞪大的眼睛从赵羿金花上飞快扭转,瞪圆了直看着下面儿子和外甥女。 王延芳几乎吓傻了,眼睛发直看了半天眼前的如玉,才如梦初醒般猛抬头去看眼前的人。 眨一下眼,在眨一下,眼前人还是那个面色苍白,几分病容的三王爷。 怎么会是这个没出息,只知道抱着老女人躲在王府的病秧子,怎么会是他? 在聪慧有心计,王延芳也才十六岁,家里千宠万娇长大的,一时受不住这么沉重的打击。 粉荷般娇艳的脸上刹时雪白冰凉,眼圈也含了泪,嘴唇哆嗦着看向上首的皇帝舅舅。 至德帝虽然疼外甥女,也暗示过愿意她做老四的妃子。 但儿子可是亲儿子,骨血传承的。老三在不争气,他这个做亲爹的,自己可以看不上,甚至气急了的时候可以打,可以骂。 但别人谁要敢轻视一下他的老三,他先要了那人的命。不,先灭了那人的九族。 可,下面的毕竟也是有血亲的外甥女,还是要给一次机会的。 见外甥女眼泪汪汪要向自己求助的意思,至德帝立马沉了脸,肃声问。 “延芳,你这是欢喜过了头要喜极而泣了吗?不必如此。你们家也是侯门公府,你也算是出色端庄闺秀,做老三的正妃也勉强算是相配。不必自惭形秽到如此地步。” 侯门公府,勉强够得上做皇子妃,这两句话中的寒意威慑傻子都能听出来。 看着一向对自己和蔼宽纵的皇帝舅舅,蓦然板起脸,还用家族地位提醒,一个哆嗦王延芳猛地从迷糊状态里醒来。 刚才的话她也听得明白,也知道自己命已注定在不能改。 可晴天霹雳的噩运劈下来,一时她怎么也做不出从容大气的风范,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才算止住泪,可哆嗦着手就是抬不起来。不能去接面前那柄定了终身的玉如意。 一辈子命运被无情定下,少女抬不起手接受,一旁的三王爷却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反而懊恼不屑的很。 真是够了,还说她教养得多好呢!没有自己贞儿半点爽利痛快。什么千金大小姐,就是给贞儿提鞋也不配。 没了耐心的三王爷,一把拉过王延芳的胳膊,将玉如意猛塞到她手中。 完成任务后,看也不看自己未来王妃一眼,狠狠甩了袖子自个退到一边。 胳膊被捏的生疼的王延芳被如此粗鲁冷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在握着如玉噗通跪地谢恩时,一滴泪在也忍不住,啪嗒落在了殿中金砖上。 哼!还敢在宫里哭上了,她以为自己是谁,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看儿子被人如此轻慢嫌弃,面沉如水的杨后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又气得连连咳嗽。 至德帝的脸也更黑沉了几分。要不是下面跪着的女孩是自己妹子唯一的女儿,他现在真想立马吩咐把人拖出去砍了解恨。 大殿里一时鸦雀无声,人人危惧,噤若寒蝉。 赵羿就在这紧张压抑的气氛中,云淡风轻走了下去。 从秀女的第一排开始步履悠闲的一步步走过。一排,两排,三排,逛了一遍后重新再来。 终于,他停在了中间一排,在三四秀女中间站好了。 垂眸看着停在眼前四爪金龙的靴子,手汗如浆的乐安一颗心揪成一团,头是越垂越低。 她是喜欢赵羿,也想过跟他一起的。 这念头经历过梦中都不断的想念,还有对王延芳极不贤良的吃醋后,她自己已经十分明确了。 可说矫情也好,痴傻也罢,乐安真的宁愿自己只是一辈子偷偷喜欢,远远念着他的好。 却还是不敢想着嫁给他,更不愿意做他的妾室。不仅是怕自己会连累了恩人大好前程,跟怕有一天自己会生出妄念。 此时见他停步在自己身前,惊喜后就是后怕。 可眼下一切都不是她可以掌控与改变的,只能随意而安,认命承受。 所以她头越来越低,下巴都要贴到前胸了,只希望赵羿明白自己的婉拒,赶快抬步离去。 看着乐安乌黑的发顶,猜到她不想嫁入皇家做妾室的赵羿偷笑了下。 于小四啊,于小四,上辈子从来都是我为你心惊肉跳,牵肠挂肚。如今,你这没良心的小白眼狼终于也落到我的手里一回了。 情人间小小恶作剧般的报复心起,赵羿捡起托盘上的金花,特意从乐安眼底轻飘飘慢悠悠划过。 果然,金花飘过,自己要成为恩人的妾室了吗?就见乐安袖子下的小拳头捏的更紧了。那手背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她没想到真要命衰,进辽王府给自己喜欢上的恩人做小妾,还是不会有什么帮衬助力,还可能后患无穷会拖累他的小妾。 乐安瞬间全身汗毛倒竖。只觉得头皮上汗津津冷腻腻,咬了咬牙暗想,自己该是冷汗满头了吧! 这傻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小了。以前对自己、名份、地位、荣宠,不都不屑于顾的吗? 见她额头出了冷汗,到底不忍心吓她,赵羿还是回手把如意先递了过去安她的心。 看着忽然出现眼前象征亲王正妃的金玉如意,跟刚才王延芳一样吓傻了的乐安也忘了接。 赵羿到有耐心,也不催她,只一手托着如意,一手慢条斯理把那四朵精致无比的金花,一朵一朵拿起,一朵一朵插在了乐安,如云的鬓边。 这,这是什么意思? 正妃的玉如意给了自己,怎么四位侧妃的金花也都插在了鬓边? 看着四朵金花消失在盘中,金玉如意也依然在眼前等着自己去取,心头惶然的乐安猛地抬起头大眼睛眨也不眨,不可置信的凝在了身前人浅笑的脸上。 上辈子没有三媒六聘,没有以王妃大礼迎娶乐安,赵羿对此一直深以为憾的。 此刻,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只有自己,心情也有点小激动。眸光闪闪看了会傻乎乎只呆呆看着自己的乐安,小声提醒。 “伸手。” “哦。” 乐安脑子都木了,只本能乖巧听话的双手直直平摊,赵羿把被他微微握出汗的玉如意小心放在自己未来王妃手心,又轻轻给她的手掌合成拳,轻声嘱咐着。 “给皇上,皇后谢恩啊!” “哦。”戴着半脑袋金花的乐安抓紧了手中如意,听话木偶般跪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反应过来,赵羿给自己的如意,也被他的汗水浸湿了时,一颗慌乱无措的心慢慢变得柔软和缓下来。 看幼子闹得这一出,至德帝差点忘了叫起乐安。杨皇后也一扫刚才的气恼,愣了下后忍不住也笑起来。低声轻骂了句。 “这老四,怎么坏起来也比别人更促狭些。”不过他还真是一心只想要个绝色啊,于家的姑娘也确实漂亮。 小儿子这一出另类选妃,让至德帝眼里因三儿子不顺的阴沉散去,也跟着笑了。心里还有几分男人们特有的得意。 果然是自己的儿子,有自己年轻时的坏。 记得当初他选侧妃妾室时,虽然一眼就看中了杨皇后,毛头小子似的恨不得马上抱住人回家,却也故意转了两圈,从后面把花给人戴了上。 而杨皇后当时也跟这小姑娘一样,吓的眼睛圆溜溜,嘴巴圆嘟嘟,可爱可怜极了。 一时间想起青春岁月,至德帝转头去看如今陪了自己三十年的妻子,已经不再明亮的眼睛里,竟然又有了年轻时初见的光彩。 杨皇后自然也想到了豆蔻年华的初初心动,在皇帝灼灼目光中,虽然心里叹息感慨更多,还是故做娇羞低下了头。 宫里亲选这日,京都寺庙,各家私庙,佛堂里都是佛香袅袅。一个个信徒跪在佛前,虔诚为自家的姑娘求个好前程。 左都御史陆家虽然没有女子进宫待选,可陆夫人却不比任何一家夫人求佛心差。 不过,她所求的是希望乐安能顺利落选,然后在顺利回到辽东那个鸟不拉屎的桃李县去。一辈子在不出现才好。 他们陆家已经对公主仁至义尽了,如今不求她报恩,也不能连累自家的前程啊! 陆景衡早已大婚,一直留在翰林院编修。这日轮到他休沐,难得没有去书房,而是进了内院,去了母亲的小佛堂。 他面容沉肃的亲手拿起三炷香供上,转身也跪在了母亲身侧。 一样诚心诚意佛祖能大发慈悲,让乐安顺利落选。此生可以如春花样,自由平安开在春风中。如能达成所愿,他愿意为此折寿十年。 他和乐安本是指腹为婚的夫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下也定了白首鸳盟。按照道理,就该同生死共患难。 可到底,为了家族自己把她抛下了,把没了国,没了家,没了父母亲人的她,一个人孤零零就那么抛下了。 如今,日日夜夜所念,也只是乐安可以此生平安了! 临时抱佛脚,总是灵的时候少吧! 母子两直挺挺跪了两个时辰后,飞出紫禁城的喜讯,给了两人绝对的晴天霹雳。 “辽王赵羿看中了于家出身低微,只有一张脸能看的四小姐做王妃。” “什么,乐安公主竟然做了辽王妃,这可怎么了得啊!” 想到乐安出入宫禁,不知道会被多少人见到,万一有一个怀疑的那自家就是灭族只罪啊!精明的陆夫人眼一翻晕倒在佛前。 当天,带着玉如意和四朵金花的乐安就被嬷嬷太监伺候着,侍卫护送着,坐着朱轮马车回了家。 一路上握着手里的如意,她还是没想明白,赵羿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头。 一下宫车,脚还没落地,周家门前已喜炮喜乐大作,周老爷带领全家人早就等在了大门口,阖府的仆从丫头们见她一露面,齐齐跪倒在地。 免了礼,赶紧扶着三姐的乐安才发现,迎自己的人还有不少生面孔,应该是周家交好的朋友同僚,而且大姐姐一家老小也都来了。 她之前上孙家门两次都没见过一面,大姐那位都察院正四品大员的公公孙南仲,竟然也没去上衙,反而喜笑颜开等在了周家门前。 二姐说的不错,孙家果然势力。 回去房间换衣裳,乐安才发现自己的住处已经换了,不管大小物事都搬到了三进正房里。 坐在梳妆镜前静坐了好久,叹息一句,世事人情本来如此,她才眉目平静淡然,心思清明剔透的到前面在受众人的礼。 这一回庆祝的团圆饭,可没人敢在让乐安一起吃了。 男丁们都在前院招待消息灵通来贺的客人。亲近的女眷前呼后拥送了乐安回房,还要留下伺候她用饭。 乐安好容易辞了眼圈红红,嘴巴却弯不下来的周姑母,房间里只留下了于家三姐妹和柳月几个丫头。 扶着婆婆回去的大表嫂刚到二进门,忽然一拍脑门道:”看我这记性,四妹妹外衣能让绣娘们做,里衣可怎么能让她们经手。不行,得赶紧让我的大丫头取了银绒素棉,一会我带着她们亲自赶出来。娘屋里女红好的也先给我使使。” “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周姑妈点了头,又嘱咐道:“你四妹不喜欢硬底袜子,里衣的花样问你弟妹,但她有了身孕不好劳累,就都要你受累了,千万要仔细了。人手东西尽管取用不必问我。” 大表嫂眉眼飞扬话更说得漂亮。“娘说的哪里话,弟妹有了身孕我自然要帮衬的,何况论起来四妹妹是咱家嫡亲的表亲。最亲近不过的了。帮着自己妹子做点事我又有什么嫌累烦的。” “对,你说的对。” 婆媳两正笑不拢嘴,说的忙乱,前面的周老爷带着周正清脚步匆匆进了来。见了夫人赶紧道。 “你们怎么还在这说话,承恩公夫人亲自来了,还不快去待客。” 因至德帝有过两个皇后,所以当朝也有两个承恩公。 此时不下帖子就能上门的,自然是杨皇后的侄儿媳妇,赵羿的表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第 80 章 承恩公夫人亲自过来了, 这对于周府过去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又惊又喜的周氏婆媳两,赶紧让丫头看看自己衣服头面整不整齐, 正要抬步走。 一旁站了好久的王姨娘上前笑道:“太太, 大少夫人,我的女红也不错, 你们有客不如我去带了丫头们给表小姐做活吧!” 周大嫂欢喜过头,才看见身侧的人,立时瞪了眼睛斥责:“你怎么到后院来了,不是说让你在前边老实呆着的吗?” 也不用王姨娘回话, 周大嫂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对着一旁的周正清道:“二弟, 你也该管管, 不能因为弟媳妇大度宽厚就太纵容了,宠妾灭妻一次还不够?” 周姑妈本来就是于家姐妹的亲姑姑,那是骨血亲,是真心疼侄女。原来不过是因为老大夫妻结婚七八年也没孩子,老二这第一个孙子才在乎些。 可现在, 亲侄女怡安已经有了身孕,乐安又要做王妃,她哪里还看得上这个乱家的小妾。 沉着脸懒得搭理王姨娘, 扭头呵斥儿子:“还不赶紧带了她去前院,这里也是她能到的地方。” 周老爷是男子不能训儿子的姨娘, 人多也不好说儿子, 只哼了声道:“大喜的日子真晦气”。甩袖子也走了。 “二爷, 我不是有心的,我是真的想为四小姐做点什么!” 王姨娘此刻的话是真心实意的。当初,她们家获罪,男丁都被流放,她怕回乡过没头没指望的苦日子,没法子才想办法爬上了周正清这有点傻书生的床。 想跟着这个会负责的男人依旧过衣食无忧,也能照顾些娘家的好日子。 如今,乐安成了王妃,也许给辽王吹一句枕头风,就能赦免了她父兄家族的罪,她当然要尽力巴结上去。 被留下的周正清看王姨娘孤零零站在自己身前,眼泪汪汪又不敢落的样子实在可怜。难免心下不忍,又没有心情和力气去哄,只抬头去看前面的正房。 他虽然对女子心思不太了解,可脑子却还是清醒聪明的,不然也不能金榜有名了。 这些天来对于妻子的不对头,已经隐约有了察觉。 周正清心里头有几分明白。 为了他曾经的一步错,之后几乎不肯再和他亲近的妻子,如果这一胎怀的是儿子,恐怕,此生自己在也不能有夫妻恩爱的时候了。 如今四妹妹又做了王妃,怡安恐怕是在也懒得应付他了吧!也许,连面上的敷衍也不肯了吧! 想到此,一时间他竟然分辨不出到底是自己更可怜,还是王姨娘更可悲一些了! 正房里,于家大姐也被叫去招待女客。 饭桌上只剩下了怡安陪着妹妹。她虽然也欢喜,却没别人那样喜形于色的收不住。 恭喜了妹妹后,怡安道:“天意如此,你就做好当王妃的准备吧!说来,辽王正妃也算世间少有的好姻缘了。你也真是好命。” 谁也想不到乐安会当了王爷正妃,不能说辽王色迷心窍,用好命天意是最好的理由了。 姐姐的话很公正,对天下女子来说,辽王妃真是少有的好姻缘。 乐安点了点头,问道:“可给父亲写信了?” 怡安叹口欢喜气,笑着埋怨道:“还说呢,你进宫时父亲来了信。说二哥贩货回来会到京都接你回辽东家里,这段就让你多玩一阵。父亲定是以为你要落选的。哪成想有如今的大喜啊! 我听宫里隐约的意思,婚期就在明年正月后,你是不能回去了。父亲他估计得了赐婚的旨意,也要快马加鞭赶来京都领旨谢恩呢!” 什么,现在都已经七月了,那不是还有小半年自己就要出嫁。 乐安心头有些慌,忙问道:“消息哪听来的,不会那么快吧,赶得急吗?” 怡安回说:“快什么,两位王爷都二十多了。膝下又没有一男半女的。换做一般人家早急的不行了。在说皇子妃的嫁妆向来都是皇家准备的,人手也不愁用,办场大婚还不容易。” 是啊,皇家的事快慢都是它。乐安听到姐姐说嫁妆,忽然笑了下调皮的眨了眨眼。 捂着嘴笑红了脸,才不好意思道:“父亲接到信一定不敢置信,二姐也一定会吓到的。她还会夸我说:又给咱们家省钱了。” 的确,于存孝刚听到消息时,还以为同僚在跟自己开玩笑。 在桃李县做小小县丞的他消息不灵通,但这种大事少不得有人先知道,于喜报圣旨送过来前上门恭贺。 等亲手接了圣旨,于存孝惊喜交加后就是恐惧担忧。在第二天京都又一桩大事传来后,这种恐惧升到了顶点。 因为跟乐安做了四王妃前后脚过来的消息,还有大皇子端王突然病逝的噩耗。 至德帝只有嫡出的四个儿子,没了这位长子,次子齐王是之前元后所出,立为太子更明正言顺。 可杨皇后一系努力三十年,怎么肯把皇位拱手让给情敌的儿子。皇上又迟迟不肯说话,看起来似乎有立贤之意。 储位不定,京中必然要生乱了。 姜是老的辣,的确如他所想,京都不用等立储风波起来,现在就已经乱上了。 赵羿没想到自己弄死了两个神棍,大哥还能继续花样把自己作死。 听到消息时,他惊怒交加带着人半夜飞马去了端王别院。咬着牙吩咐人把光溜溜,服用长生不死纯丹,又借着药性采红丸,极乐而死的大哥穿戴好。 赵羿揉着发疼的额头和死去的哥哥对视一会,感叹两声命运无情,又飞马进宫。 也许是经历过一次,重生再来一次死别,他没有多少悲伤,只有怒其不争。何况此时他也没有悲伤的空闲。 宫里听闻噩耗的母后病得厉害,他自然要每天问候看顾。 大哥留下的几个侄儿侄女都小,还不能顶门立户,丧事他自然也要一力监督着。 偏偏大嫂子还整日哭哭啼啼,想让自己去求父皇追封大哥做太子。 真是异想天开! 国赖长君,就是哥哥生前是太子呢,父皇不糊涂,现在也不会越过儿子封孙子的。 何况,父亲的皇位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可是从亲侄儿手里硬抢过来的。 五年的靖难夺位大战才平息多久,前车之鉴不远,还有三个儿子的皇帝怎么会不顾前车之鉴,立孙子呢! 再者,大哥死得这么丢人,父皇向来爱面子,珍惜羽毛,最恨这些歪门邪道。也容不下这些丢尽祖宗脸的丑事。 大哥这回还能以王爷身份下葬,能体面的入祖陵,一是因自己遮掩的快,没让丑事闹出来丢尽皇家的脸。二是父皇上了年纪心软,又可怜母后病得厉害,才给的这个恩典了。 以赵羿的推测,之后大哥的儿子们如果没有军功立身,这端王的爵位恐怕也要降等了! 嫂子还妄求太子之位,让儿子做皇帝,她将来母凭子贵做太后,真是不知所谓。 不知所谓的端王妃万万想不到,她的命会这么惨。 丈夫死了,宫中不仅没有追封和抚慰,还给她送来了一道天大的‘恩典’。 殉葬。 “我不死,我不要死,我还要照顾孩子,求你们......” 端王妃死命挣扎半响,瘫软在地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必然活不了,无力认命的闭上眼。 片刻,又猛然冲开奴才们的手,拼命对自己的长子喊道:“叫你四叔过来,叫你辽王叔过来,孩子,听母妃话,快去叫你们四叔来,快去..... “听说为了保持容颜不变,端王妃是被剥开头皮活活灌水银死殉的。真是皇恩浩汤啊!” 怡安和妹妹说这件事时,强扯出笑,手不停抚过胳膊。 乐安知道强撑着笑的姐姐,是害怕得起了鸡皮疙瘩。 说实话,她听了这道至德帝给儿媳妇的恩典,也怕得很。 北宋帝王历来都有妃嫔殉葬的惯例,但生了儿子,出身显贵的王爷正妃殉葬,还是被皇帝公公下旨的,也够让闻者惊心的了。 “乐安你放心,辽王武艺好,身体更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作为姐姐的怡安是担心妹子将来也会遭遇端王妃的不幸。才心内忐忑不安。 呃,乐安害怕却单单只为这道皇家大恩。 想一想恩人赵羿如果有一天真要离开,她倒是心甘情愿陪着他赴死的。 当然,这傻话眼下不能说给姐姐听,不然一定要吓坏她的。 不知道自己未来王妃已经动了和自己生死与共之心,赵羿此刻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茫茫乱乱中就到了端王的头七,他不放心最大才十岁的几个侄儿守在灵前,也留下相陪。 刚上完一柱香,从外面进来的高怀德带了几分惊恐惶惶上前道:“王爷,皇上传了口谕让您急速进宫。禁卫首领已经等着了。” 什么? 祖宗严令,自来夜间除非敌袭,国难等大事外,万不可叩开宫禁。如今已经半夜,父皇怎么会突然传他进宫? 是战事还是又有大丧?想到如今母后病的昏沉不起,赵羿心头一紧,飞马而去。 这夜无月无星,天黑沉的很。但坤宁宫内外却灯火通明,宫女们进进出出端水端药忙乱不堪。 赵羿到时,三哥晋王也到了。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匆匆进了殿门。 外间,太医跪了一地动也不敢动,金砖上还有摔碎的茶碗,盘子。 “两位王爷快进去,皇上和娘娘都等着呢!”王嬷嬷眼睛红肿着迎了出来。 杨皇后的确病得不起了,刚才都已经咳血晕死了半刻。此时,喝了烈性些的药,才勉强撑过来有些精神。 扫了眼跪在床前的两个儿子,在看坐在身前的皇帝,杨皇后紧抿嘴唇,又使劲闭了闭眼,尽量让脑子更清醒些。 对自己病体了解的杨后知道,她的病看着险,但这条命怎么还能拖上一年半载。 寿数天定,她不强求。 可这皇位她却必要为自己的儿子夺来。决不能便宜了元后所出的二皇子齐王。不然自己这几十年隐忍煎熬,最后不都成了笑话。 她自己的老三是如论如何扶不起来的,皇上绝对不会让个懦弱病秧子继承大统。 如今能跟齐王一争的只有老四赵羿了,可他肯不肯去争去抢呢,这儿子的脾气实在难说? 想到这杨后心里发急,脑袋里“突突突”地跳着疼,咬着舌尖,死命喘了喘,才算压制住了。 她又开始后悔当初为了大儿子顺利登上皇位,自己给赵羿的妻子选得出身太低,少了助力臂膀。 转念又想,不过这也许是好事。 当今皇上向来对高位有权的外戚深恶痛绝,不然当初也不会只因为偏宠自己,对出身将门的元后一直淡淡,还刻意冷落了。 齐王应该也是知道皇上此种心思的。所以这么多年,他从不提拔亲近的,曾兵权大握的母族,妻子又听当时太后的话,选了清贵没实权的。 现下看来,他虽占尽优势,但圣心却偏疼老四的。 而且齐王婚后多年一直没儿子就是最大的劣势。当初她还觉得于家姑娘有些岁数大了,性子又太沉静,如今看却好的很。 年纪大,性子静,不仅能在乱象中稳得住,进门也能很快就生下健康的男孩吧! 自己病重也算个契机,她要以母亲痴心慈心,求皇上让自己看儿子们成家立业在闭眼。到时候只要老四先有了能传承皇位的儿子,就是对齐王一系最大的打击。 脑子里飞快把利弊权衡,杨后猛的睁开眼,却看也不看心心念念的儿子们,只定定瞧着至德帝流泪。半响扯出一个艰难的微笑才吐出话来。 “万岁,咱们的儿子们还都没成家立业,一旦我去了,您这个做父皇的要多照他们些才是!为了他们,您也不许太为我伤怀,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万岁万岁才好。他们这些小的,一个个可还都指着您呢!” 杨后因剧咳刚又吐了血,声音沙哑无力,可话里面却偏蕴含着真诚的牵挂与不舍。 这几句话面上听着是说让皇上在自己死后多照看儿子,内里却是怕皇上因自己死了伤心太过,伤了身子。 至德帝自然听得明白。 一个女人,一辈子只爱自己,痴心的甚至把儿子都排在后。 这份难得的深情,对于九州天下尽在手中的皇帝来说,可比什么都珍贵。 大男人的至德帝一时感动的不行,刚要点头许诺些什么。 咳咳,勉强把话说完,杨后苍白的脸突然红透,又是一口血喷出来。至德帝大喝一声太医,屋子里又忙乱起来。 闹了大半夜,抢回一条命的杨后沉睡过去。 至德帝看着忽然间就苍老上十几岁,干瘪老妪一样的妻子,心头突然间涌上股悲凉惶恐。 他们是老夫老妻,老妻不在了,老夫又能年轻安康多久? 一缕日光透过窗户照入屋内,细细的尘埃在光线里翻跃起伏。 摸了摸眼角的细纹,他看着还焦心守着杨后的儿子们,长呼口气,传了钦天监诸臣。 三天后,旨意就传了下来,十一月初六晋王大婚,十二月初八辽王大婚。 婚旨下来第二天,赵羿进宫谢恩,看过母后听了半天嘱咐,出来就去了营造司。 杨后的意思是夫妻一体,要辽王多给于家些脸面,也让未来王妃尊荣几分。婚后宗亲勋贵夫人们也都会高看乐安一眼。 赵羿到并不觉得刻意抬举于家就能让人高看了。自古夫荣妻贵,只要他有本事,谁还敢小瞧自己的女人不成。 况且京都这几年不是文臣好呆的,他并不准备将于家父子调入京城趟这要命的浑水。甚至为了保全些,都不准备让人觉得他看中妻族。 但想让母后安心,也考虑于小四那丫头住在别人家里,怎么也不如自家舒服自在,换了宅子出嫁也更好看。他还是立马给于家在京都置下了宅院。 三天后,他给于家在西城买下的四进带花园的新宅子,就紧忙修缮布置起来。 消息自然很快传到周家,全家上下听了喜得不可,都觉得脸上有光。 虽然对王府来说一座宅子不过九牛一毛的花销,但这心意难得啊! 怡安也坐在妹妹屋里,难得打趣。 “上回你说二姐知道你做了王妃,必然要称赞你给家里省了钱。如今不仅嫁妆省了,还赚了个大宅子。果然嫁的好!” 乐安心里虽然也欢喜,但更担心长兄去世,母亲重病赵羿此时的身体和心情。 她自己是经历过几番亲人离丧的,能体会那种悲痛欲绝。不想此时也身心俱疲的赵羿在为自己多费心劳神。 不想在说这事心烦,乐安问起家里:“三姐,你说父亲收到旨意就会来京都,那算来最快也要下月底吧!不知道他和二哥谁会更快些。可惜二姐不能过来了!” 听妹子提起二姐,自认两人一母同胞该更亲的怡安小醋了下。 “你这小没良心的,我可是你一母还是一个胎胞里一起待着十月的亲姐姐,对你自认也比二姐更加尽心,你还是一天到晚想着她!” “我冤枉。”乐安撒了个娇趴在桌上装委屈。 “我还不是想着二姐如果可以进京,也能帮你看看侄儿吗?” 怡安有孕快三个月了,肚子已经鼓了起来,比一般孕妇都要大一些,找了几个大夫看脉都说双胎的可能性大。 周家到是为有两个孩子高兴了,乐安却担心的很。都说女儿随母亲,当初怡安的亲生母亲,自己的姨母,就是怀双胎难产死了的。 她实在替怡安未来的生产担心,只希望二姐能有什么好法子,让这母子三人都能平平安安。 因死得不光彩,端王只停灵三七就入了葬,赵羿亲自送完长兄回来正逢十五中秋。 京中热闹非凡,富贵之家门前都悬了数排数丈高的各色彩灯,平常百姓门前少说也挂着红灯笼两个取乐。 满城灯火世界中,不时传来丝竹箫管的清乐,锣鼓吹打的戏曲。 赵羿骑着马,停留在十字路口一时踟蹰。 快马不歇奔回京都,他本是想着去给乐安送节礼,可此时离夜深人静还早,到不好潜行登门。 自己清冷冷的王府,书案上等着处理的公务已堆积如山了吧! 可这天清如水,月明如镜的团圆美景夜,他实在不想一个人还为公事辛劳。 前行,是无一声喜音的宫中。 病重的母后心性刚毅,不需要自己看顾安慰,只需要自己去为她搏杀。何况,这时辰过去也太打扰她修养。 最近因丧子,妻病而感伤自身,衰老很快的父皇不知如何过节。但想来,父皇身边殷勤伺候的美人,孝子贤孙不会少的。 比如二哥齐王,如今文臣里呼声很高的太子人选,此时必然格外孝顺,小心侍奉在父皇膝下呢! 左手是还挂着白,没有了端王的端王府,等自己安排的侄儿侄女们。 嫂子端王妃不知道哪里听了些闲话,临死前不求父皇追封大哥做太子了,竟起了新主意。要把最小的侄子过继给自己。还把这些话说给了侄儿们听!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就算自己将来真会当了皇上,自古又有哪个皇上愿意把皇位传给侄儿的。 何况,现在自己还只是个王爷,这钓大鱼的长线也放得太长了点! 不知道是大哥骤然离世,她慌了神乱来。还是人本就是心野又没脑子的。以为自己这段时间为母亲而尽心尽力照料端王府,就真的是孝悌无古今,可以任她予取予求了。 或者,这根本就是有心人挑唆她的,是为了太子这摊浑水更乱。 如今她一死百了,侄儿们却认为自己必然会顾念死者的遗命。见面就眼巴巴看着他,嘴里是要改口叫爹的可怜样,呵呵,真是心烦死了! 看着主子单马白衣立在街心半天不动,跟在后面的贴身近卫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出一声。 忽然有快马而至,苏诚过去接了消息,瞳孔瞬间变大,毫不犹豫上前回禀。 “主子,三王爷今日带了重礼去了寿昌长公主府,承恩公府二爷几个陪同着。” 三哥?赵羿一愣,转而竟笑出声来。 上辈子一心在府中跟他那宝贝贞儿两个厮守,闲来拜佛求死后超脱的三哥,如今也有一争九五的心思了。为此还能做低伏小去拉拢人心,到真是难得。 权势地位果然是好东西,竟然瞬间就能改变一个人。 暗暗好笑一会,明白自己也是这权利旋涡中一片挣扎打转叶子的赵羿,对着明月清辉长叹一声。 上辈子都没有的皇权之争,残酷的兄弟相杀,如今终于要上演了吗? 他是退避让位,还是抽刀杀亲呢! 这赵家天下,此生自己是依然熬心练血的操持,还是随它去的好呢! 呸,什么赵家的,这江山万古,又真属于谁过,还不是庸人空谋一场。 上辈子已经算在万万人之上,无趣劳累了十几年的赵羿,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好,终于止不住满心烦躁。喝了一声,一紧缰绳,调转了马头。 中秋,现在作为准王妃,不方便出行的乐安没去庙中,也没到外面看热闹。依然是由两位姐姐陪着在家拜了月,吃点各色月饼就算过节了。 想着以后真做了辽王妃,想自在出门游玩恐怕更不便了,乐安竟然还生出点得陇望蜀的不满来。 周家人因她在后院呢,哪怕帖子接到手软也都不出去应酬,只在前院吃了团圆饭,招待些亲友。 三姐怡安有孕,现在各方面注意的很,二更就回去养神休息。 所以,现在正房只有乐安自个仰躺在美人榻上,从窗口看圆月胡思乱想。柳月带着几个大丫头守在外间伺候。 “嘘,是我!” “恩人,你怎么来了?” 乐安看着突然从屋顶飘落,白影一闪就进了房的赵羿不算惊讶,到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 只没想到他会二更这么早就到了。 转身站定,心头为皇位,为亲情而发愁的赵羿一时冲动,忽然低声问。 “乐安,你愿意跟我走吗,从此四海九州逍遥恣意,放心,我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呃,这家伙怎么上来就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乐安一怔,飞快打量了下窗侧阴影里的赵羿。 他眼睛里血丝缠绕,看来最近很劳累。 换了最普通的常服,还带着斗笠围布,可这上下一身青素色,还是能看出是孝中。 乐安是个小女子,虽然不懂怎么能抢夺到皇位,却深知其中的残忍冷酷。 当初南宋宫中,乐安自己的大哥也是几番九死一生的血斗,才废了前太子从众兄弟中爬上太子宝座的。 如今,至德帝膝下皇子只有三个实在不多。可真争起来文武大臣站队不用犹豫,皇子间你死我活的目标也更精准,斗起来反而会更惨烈决绝。 大皇子端王一死,杨后一脉该转投赵羿了吧,也不排除一部分人投机搏狠,奇货可居的反而去支持三皇子。 那赵羿就要跟两个至亲兄弟厮杀了! 等等,不对,听他的话分明是想沧海小舟逍遥自在的意思。 心念电转间,明白赵羿所想的乐安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那里心惊发怔,赵羿也心乱如麻。 他也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进门就先问了句任谁都会稀里糊涂,女孩子更会心惊肉跳的话来。 懊恼的敲了敲发涨的太阳穴,刚要开口说不要管刚才自己的糊涂话。 乐安就给了他当头一棒。敲得赵羿满脑子电闪雷鸣。 “王爷,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这一生一世不管苦寒边塞,还是绿水江南,吃苦还是享福,是生还是死,自然是王爷你去哪,我也跟着去哪的。” 王,王,王爷? 咔哒,赵羿脑子里脆响一声,整个人僵住了。黑亮亮的眸子里只剩下了错愕与懵圈。 乐安本来还没想好怎么揭穿恩人真实身份的,可听到他那句过后品起来有私奔之意的问话,自己却怎么也想不出更妥帖的说辞。 正愁着,二姐曾经的爱情警句闪现在脑海里。 有情人间有些误会不可种下,更不能拖延,不然就是千千结在难解开。之后,很可能解开也有了芥蒂。情与情之间,只该有真心与坦诚。 虽自己早知道恩人就是赵羿,也早就曾动了情思,可拖久再说,也许还真是会自生烦恼。 略微思忖了下,乐安就干脆揭穿了赵羿恩人身份。 在乐安跟前,勇冠三军,刚猛威武的大将军赵羿,本就只是个最普通简单的世俗男子。 此时被心上人猛地揭开真实身份,竟然有些羞恼和羞涩,还有一点点担心和害怕。 虽然他并没有想一直隐瞒自己是辽王的意思,之前也是想自己说明的,怎奈时机不巧都错过了。 这一下让乐安先说出真相,他不仅满腔的烦躁郁气都吓没了,反而还有点不自觉的低声下气。 呆了半响,赵羿垂下眼帘呐呐低声:“你怎么知道是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咦,这家伙不向来理直气壮,天老大他老二的嚣张样子吗?此时怎么了,说话声音小小,脸还有点微红? 乐安暂时不能体会赵羿这份在爱人面前的另一面,只管诚实道:“那年七月十五中元节,我在大慈恩寺放河灯祭拜亲人,就知道王爷就是我的恩人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 想到这么久自己一直傻乎乎演来演去,看戏的乐安不定怎么觉得他好笑好蠢呢!有点羞恼的赵羿瞪了下眼。 “说什么,怎么说?我以为你不愿意让我知道你这个大恩人,其实就是名扬九州的战神王爷。” 乐安柔柔声很有理的,把杏眼睁得更大看回去。 “哎呀,头疼,我得躺会。” 反正也被揭穿了,破罐子破摔的赵羿一时无说辞,又不好面对乐安。一把粗鲁的掀了斗笠,借着不舒服盖脸,一屁股坐在乐安刚才躺的榻上,倒头闭上了眼。 看着‘豪爽’踢了脚上靴子,大方方抱着自己软枕倒头睡下的赵羿,站在一边的乐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家伙是要闹哪样,刚说开身份就这么不见外,是把这当王府了吗?把自己当主人了? 不得不说,女人直觉很准。 赵羿此时不仅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地方,还真的习惯性把乐安当成自己上辈子,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了呢! 那夫妻一起自然毫无避讳,可以万事随意随心了! 在榻上挪了个舒服的姿势,赵羿从怀里掏出个锦盒,反手放在一边,眼也不睁的说着。 “喏,这是给你的节礼,一刻钟后叫我和你一起赏月。还有,从皇陵一路回来我还没吃饭呢,准备碗面!” 见赵羿大刺刺霸占了自己的暖榻翻身睡去,还十分理所当然的吩咐自己一会叫起他,还要给他准备吃食,乐安简直被吓呆了。 可,看着男人眉间浓重的疲倦,小几上百忙中还给自己带来的贺礼,心口一软,乐安还是轻手轻脚去床边拿了薄被给他盖上。 被子软软搭在腰间刹那,赵羿长长的睫毛微不可察抖了抖,慢慢的眉宇舒展,沉沉睡去。 没有先看桌子上的礼物,乐安捡起被赵羿甩到一边的斗笠,小心的放到床边。又把那东一只西一只的靴子归正到榻前,才走到门边轻轻掀起了帘子。 果然,门外丫头们都不见踪影。只有柳月一个人低头垂眼的守在大门处,见她掀帘子出来还抬眼笑了下,象是替自己欢喜高兴的样子。 看来她早听见动静了,到是好耳力,不会是有武技在身吧!乐安暗自猜测又转念。 但既然早就听见了动静,还不进去问询打扰,眼下又笑得如此,就证明这丫头是王府出身,是当初以辽王名义放到自己身边的。 难道,那时候赵羿就打算让自己做王妃了。 他可真是高瞻远瞩,敢想敢干啊! 想到此,心里有点恼又有点甜,乐安抿了抿唇吩咐。 “你传话厨上,做点面条汤羹和素点心过来,一个时辰后我用。” “是主子。”确实为乐安欣喜的柳月笑眯眯点了点头。 脚步轻轻返回房内,乐安坐在一旁绣墩上,拿起小几上的锦盒打开来。 “呀!”见到东西,她不由惊呼出声。 反应过来,又赶紧捂住嘴巴,起身探头看了看,见赵羿还睡得很熟,她才捂着怦怦跳的胸口又坐了回去。 绿缎锦盒里是数十枚玉润盈光的药丸,带着蔷薇油和莲花的馥郁香气。 低光荷是荷中奇珍,花叶难萎,芬馥之气,彻十馀里。食之令人口气常香,益脉理病。加上花油等调配好,是最好的香体丸,传闻吃上百天就可透骨幽香。也是治疗咳喘的良药。 乐安幼年时每逢初春,总要犯上咳喘的毛病。 母妃为了寻这古方,还有消失几代的荷花可废了大力气。 只不过那时候她吃的是调配了散寒破结,平复咳喘的桂花蜜油。 七岁以后她算立住了,身体也好多了,低光荷实在难寻,就不常吃了。整个人却也从内腑里,留下了淡淡桂花香。在加上泡脚香料,身上时常有点心甜香。为此,不知被十姐笑过多少回俗气。 如今,赵羿又是从哪弄来的低光荷呢?还特意用了价高于黄金,更馥郁浓香的蔷薇花油去调配。 呆了呆,乐安想到这几年赵羿按时送给自己的药丸,花油都是蔷薇的,浓郁得可以遮去桂花淡淡甜香,不由心惊。 她怎么这么大意,自己身上可是多年浸染的桂花淡香,虽然桂花香是世间女子多用的,大众不起眼的很。 可毕竟自己呵气都带着那淡香,如果让有心人以此捕风捉影往乐安公主上靠,也许就是大祸。 赵羿到是比自己更谨慎周全,几年前就开始防备万一了。如今,还配出了这彻底改变体香的蔷薇香丸以绝后患。 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有心呢! 恍惚间,曾经预兆般的种种梦境再次飘入脑海,前世今生怪力乱神,乱纷纷的白云阴云层层在心头飘过,清冷月光下乐安凝神成一具雕像。 “我睡了多久?”醒来的赵羿翻了个身,仰躺在榻上也叫醒了对着自己发呆的乐安。 嗯?乐安转了头,看了下落地钟,回道:“才一个时辰。” “怎么不喊我,还好月色还在?” 窗外圆月已西斜,赵羿赶紧翻身起来。 十五团圆夜又是乐安曾经封公主,南宋皇室为她大肆庆祝过的大日子。对于如今真名实姓都不能拥有的乐安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他是必须要陪着她一起过的。 猜到他几分心意,心口暖暖的乐安把暖巢里的帕子拧个八成干,递给赵羿擦手擦脸。 又伺候他用温水漱口润喉,才亲自到外间端了吃食摆上桌子。 如今,乐安是准王妃了。地位水涨船高,厨下一天到晚有人候着。 吩咐下去要简单的素面汤粥就好,端上来的却七碟八碗,样样色香味俱全。 从皇陵一路归来,心情低落的赵羿几乎没入口吃食,此时一觉醒来到真饿了。 拿起筷子,从汤碗里挑了根面条出来,放在小碟子里嘴角勾起个笑,示意乐安先一口吃了。 这是南方的风俗,乐安虽然晚饭很饱,这几年在北地艰苦,也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但还是领了好意,在男人含笑目光下一口吞了。 见她先吃了好兆头的面,赵羿才开始风卷残云。 ... ...... “今夜的月色真美!” 伏在窗口遥望天际,赵羿随意的感慨一句,转过头跟乐安憧憬。 “水光月色最相宜,可惜这院子里没有高阁、桂花、湖水。实在委屈你了。等明年,我陪你湖上泛舟赏月,咱们府中有几株醉云金桂开得很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咱们府里,明年一起泛舟,这话里分明是把彼此做了夫妻的意思。听得乐安心口有小鹿乱撞,耳后也起了热。 更让她心乱心甜的,还有那一句随后说的。 今夜月色真美。 古灵精怪的二姐之前夜话时,可跟她讲过。这是一位大诗人对爱人说‘我心悦你’的含蓄表达。 男人把对女子的爱慕隐藏在“愿意与你共享美好月夜”的令人回味诗意里! 虽然乐安也清楚,此时赵羿分是真心赞美月夜,没有什么言下之意。可听在耳朵里自己还是忍不住多了几分少女情丝。 赵羿想不到女子心内七转八弯,看着她怜惜道:“这几年在北地很苦吧,中秋时,辽东那边湖上寒风都起了。赏月也不能尽兴。” 北地太冷,十月飘雪,水上的景致风情确实没法和京都江南比拟。但那种苍茫豪阔,也是其他地方所缺的。乐安还挺喜欢的。 听赵羿对自己心疼的口气,乐安笑着摇摇头。 “人生在世哪有十全十美呢!我在北边时跟三姐一起过节,自己动手做月饼糖糕,熬果子也很有趣的。当然,如今这京都暖风下赏月更不错。” 因为有恩人王爷你陪在身边,连此刻月亮都份外圆满了呢!这一句话乐安没出口,只微低了头暗暗回味。 “对,事若求全何所乐。” 赵羿感慨一句,眼角微弯,暗道:有你在身边,哪里都是天仙地界了。就是现在让我去月宫跟嫦娥一起赏桂花,也不如现在舒心痛快。 顿了下,赵羿转过头,兴味盎然道:“北地怎么有趣,和我说说!” 有趣的事多了,可很多都不好和外男出口。也曾淘气十分的乐安笑了笑,瞳仁闪烁抿着红唇一时没说话。 小丫头,不说以为我就不知道你多调皮了。你还去地里偷葱以为我不知道吗? 北地中秋之夜,大姑娘们会去农家田园里‘偷菜’,以讨个好彩头。所谓,‘偷着葱,嫁个好老公;偷着菜,找个好女婿。’ 有静安那大胆的姐姐带着,乐安自然也去过别人家菜地一游。 赵羿十分想知道,心上人去菜地偷葱时,心里有没有过自己的名字。 可又怕乐安面皮薄闹了,不好打趣,只能按压心思,决定等大婚后在拿这话和小媳妇消遣床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第 81 章 花香, 清风, 明月,是属于有情人的夜晚。 赵羿这边未婚小夫妻情浓如蜜气氛正好,另一边光明正大在假山凉亭上,也正赏月的三王爷这对未婚夫妻之间气氛就不那么妙了。 那天选秀结果出来,寿昌长公主听说女儿王延芳做了皇子妃正欢喜, 哪知道是三王妃,女儿还御前失仪。一时间从大喜到大悲,几乎晕过去。 花了大价钱给内监,知道女儿御前受惊吓后的一言一行, 还有帝后的反应态度后,寿昌长公主不由心惊。 她是知道自己这位皇帝哥哥的,脾气最护短小性的。骨子里根本不是大度的仁君,而且性情易变又极端, 对人对事又有几分喜怒无常。简直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1。 女儿要是真被厌弃了,就算做了他的儿媳妇也得不了好。好在现在一切都可挽回。 没想到千般谋算后, 女儿竟然选了个废柴皇子做女婿,寿昌长公主自己也大受打击。但为了家族荣辱, 还是含了片参, 强打起精神第一时间进宫谢恩。只让儿子去接宫中的女儿。 至德帝见同胞妹子接到指婚圣旨喜笑颜开的满意模样, 再听她舌灿莲花的一番解释, 因外甥女一时小女儿态的不识抬举, 所带来的阴郁心情果然好受多了, 沉着的脸有了喜色。 把皇帝哥哥哄好了,寿昌公主才放下心又撑着笑回了家安慰女儿。 本来,她以为女儿命苦,要做一辈子窝囊王妃了。 谁知道天不绝人,大皇子端王竟然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而一直在端王背后支持的几个重臣勋贵,还有文臣竟然没有转头选择支持赵羿,反而转投到三王爷旗下。 也是,赵羿之前太年轻气盛,太跋扈无情,把文官得罪的太狠了,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 寿昌长公主这一下子死灰里又起了心,准备全力支持自家女婿坐上皇位,让女人成为天下之母。 细细分析,寿昌公主暗忖:三皇子虽然被个老女人弄得五迷三道,但大事还知道轻重。最好的是他性情温和,耳根子软,不怕将来上位后自家会拿不住。 这回中秋三皇子能特意过来送节礼,也算是先低头示好寻求支持同盟。 只是女儿有些犯傻的少女心思,还一时转不过弯。不由让她心急。 月亮西斜下去了。 公主府中,有侍女踩着月光进了正厅。 端坐的寿昌长公主问道:“三王爷和小姐相处的如何?” 侍女犹豫了下,为难的低声回禀。 “相对坐了半个时辰,就说了几句话,小姐一直淡淡的,不管王爷问什么,她都只简单回答一两个字。刚才,小姐回了卧房,王爷去了前院和侯爷们喝酒去了。” 女儿还是太年轻啊,寿昌叹口气皱眉起身。 “扶我过去看看。” 大皇子死了,按至德帝的脾气立长,立贤,立爱都可能。 女儿是皇帝亲外甥女又自来受喜欢,早日生下儿子必然会给三王爷在皇帝那加分不少。 可夫妻不和睦,怎么容易生下孩子,如今的形势迫在眉睫,是不能在任她性子了。 打定主意,寿昌长公主进了女儿房门,先是苦口婆心,温言好语的相劝。 “芳儿,御赐婚姻已经注定再不能改,此生此世你都要做晋王的妃子。既然一辈子必然要夫妻相伴,为什么不好好过日子,让彼此和睦愉快。要知道不管是皇家还是平民百姓之家,夫妻闹翻最后都是女子吃亏。 何况,三王爷也不错,出身,人才,你有什么不满意。那天大殿你那么让他下不来台,今天他还主动过来迁就,你也够有面子了。女子太要强可不是好处。” 王延芳从小就在禁宫里行走,自然清楚母亲如今打的什么主意,也知道自己该怎么识时务。 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甘不下这颗心。 扯着手里的香包,淡淡不忿着。 “晋王他不是有喜欢的人吗,如今不过是为了皇位有用到咱们家的地方了,才屈尊降贵,您真以为他是为了女儿才来的吗?娘亲,你可不要错了心思,万一扶植他起来后落得一场空,金屋藏娇的惨剧明晃晃可就在眼前。” 女儿果然在赌气。也有些忐忑不安。 寿昌长公主摇头道:“傻芳儿,晋王可不是那雄才大略,铁血雄主刘彻,娘亲也没馆陶大长公主的野心,你也不是只要爱情男人的傻阿娇。如今朝堂也不是汉家那么没规矩。他想为了个女奴去废后,简直是做梦!晋王没那个魄力,娘亲看着他长大了解的很!” 拉过女儿的手拍了拍,寿昌凤眼含笑自信的保证未来。 “我的芳儿不会阿娇那么歹命,一定能做稳王妃、皇后的宝座,成为天下之母万人跪拜,也一定能顺利生下儿子,继承王位皇位的,放心。” 王延芳早知道自己婚事已成定局,此刻听母亲的一番话安心不少。但毕竟是年轻女孩,犹豫了会垂下头担忧的低语。 “可三表哥他一心爱那个没有廉耻的老女人,我怎么会,怎么会容易有儿子?” 见女儿对晋王换了称呼,还害羞的问起了子嗣,寿昌安心不少。换了口气以宫内的规矩教导她。 “芳儿,你要时刻记着。对男人来说,权利地位都在手才会记起爱和喜欢,你刚刚还说金屋藏娇的典故,怎么转眼就忘了。汉武帝是什么人物,没大权独揽时还不供着哄着阿娇吗? 你放心,只要你听娘的话,你三表哥他会一直疼你宠你的,你们的嫡长子也会是皇位继承人。哪怕他当了皇帝,有本事朝纲独断,有国法家规在那放着也不敢宠妾灭妻。而且,那老女人可快四十了,反正生不下一儿半女,有她分宠总比别人好。” 到是这么个道理,相比丈夫爱年轻娇花,生下能竞争夺宠夺权的皇子们。宠着那么个不能生的老女人对自己到更有利。 可,可,王延芳是妙龄少女,对爱情,丈夫,婚姻怎么会没有憧憬。一时还有些犹豫。 揣摩透了小女儿心思,寿昌公主下了剂重药。口气微重。 “怎么,你难道不想晋王做皇帝,自己做皇后,想把皇位拱手让给辽王,想将来自己给那个于四村姑行礼磕头吗?” 于乐安那个死丫头,听到母亲提起自己平生大恨,王延芳简直要咬牙切齿了。 恨恨道:“昔日芙蓉花,早晚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1。那个狐媚的贱人,将来必然被厌弃没好下场。” 寿昌公主早就知道女儿软肋,听她气恨诅咒只淡淡反问。 “是,她敢让我儿不顺意,娘亲自然不会让她顺意。可你们现在都是准王妃,大婚之后跟娘的品级都一样,就算娘亲仗着长辈给她个没脸又能如何?” 是啊,现在自己和那下贱丫头都是王妃,没法子磋磨她。只能等将来地位上争个高下了。 王延芳起了斗志雄心。 好,不说别的,只为争一口气自己也要做个好王妃。 帮着三王爷做上龙椅,自己做国母,让那个于乐安给自己长跪磕头,时时俯首。 明月清辉,花香幽幽,有情人相对而坐,多美的赏心悦事。 乐安不知道此刻男人脑子里,已经从偷葱想到怎么把自己剥光在床榻上‘严刑逼供’了。 犹豫半响,把自己和三姐玩过的趣迷说给赵羿解闷。 “王爷知道嫦娥为什么住在月亮上吗?” “为什么馒头就是不肯喜欢月饼呢?” “小鸡和兔子在一个笼子里......?” 赵羿从没听过这样的谜题,又是心爱人俏皮软语说给自己的,不由兴起和乐安低低絮语,有说有笑好一会才顿了顿说起正事。 “原本我是想大婚前带你回江南一趟,祭告父母拜一下亲人,可眼下京都局势不好,婚期又提前了。江南之行定要延后了。等大婚后京都局势稳定了,我在带你回去,回去你最喜欢的烟雨江南好不好?” 回江南祭拜父母吗,他对自己果然有心。此刻,乐安还没有听出来赵羿话里常驻江南的意思。 只一心为这份心意感动着,胸口热烈又酸楚的情绪涌动得几乎要漫溢而出。 好一会,她压住渴望至极的心冷静想了想。 自己身份难解,世间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下了,必然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她不能让所有人跟着自己去冒险。京都眼下皇位之争已经开始,政敌是不会放过一点可攻讦对手的地方,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害了赵羿,连累于家。 对于父母的思念,自己心里记挂就是了。 乐安展颜一笑,真心拒绝。 “孝在心不在行,还是你嘱咐我的,怎么如今自己忘了。江南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赵羿清楚,乐安的话不过是怕自己冒险出事。自己的女人心疼自己是舒服,可作为男人不能让女人痛快也十分不甘的。 前世,有感情十分好的嫡亲哥哥在上,他本身又是将星的性子,赵羿是真没想过去争一争那九五之尊之位的。 哪怕后来侄儿们不争气,他做了十几年代国君的摄政王,也没动过取而代之的心思。 不是没有过野心,让他安于王位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抱着襁褓中天子到赵家皇陵密室中祭祀,见了开国圣祖皇帝刻在铁碑上,给历代北宋皇帝的遗命。 北宋国力再强,也不可取南宋而代之。除非有一日外敌外族灭了南宋,北宋方可出兵江南一统天下。切记,九州尽归后,对于南宋皇族必须诛杀殆尽。包括所有公主。为九州顺应天道,南宋皇族决不可有血脉留下。 自己国家实力再强不能去统一九州,等借外敌之手灭了南宋后又必须杀光南宋赵家皇族,甚至于连无所谓的公主也不可放过。对于这条匪夷所思的祖宗遗命,赵羿真是两辈子也没有想明白。 可不明白不代表他不清楚,自己身为圣祖子孙该做什么,身为乐安这个南宋公主的丈夫更应该做什么。 赵羿不肯杀了乐安和儿子们尽孝尽忠,做到所谓历史归正天道顺和。 也不想太愧对祖宗家族,所以对于皇位就更有些敬而远之的心。 此生,经过上辈子为国日以继夜的宵衣旰食,劳累辛苦一辈子的他是真的只想抱着心上人做一辈子逍遥王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大哥到底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早逝了。 元后所出的二哥上位刁难他到无所谓,反正二哥也活不多久,但此生他可不想再做摄政王,劳心劳力,再为几乎灭国的侄儿们收拾烂摊子了。 尤其二哥的长子,上辈子其实还是乐安亲姐姐,南宋十公主华阳所生的亲子。 既然都是南宋公主的血脉,华阳她的儿子可以执掌天下,乐安的儿子为什么只能做个王爷,给别人俯首称臣。 是人都有不平不甘之心,很多事自己身上可能豁达看开,儿女上却怎么也放不下的。 尤其赵羿,上辈子三个儿子只活下一个,还被他刻意冷淡疏远。 此生已经错过了长子的出世,看来老二也希望渺茫,对于三儿子的期待怜爱自然又重了几分。 只是,上辈子他动了此念,重病的乐安就去世了。 一直以来,赵羿都有些下意识的后悔恐惧,觉得是自己违背祖宗遗命,鬼神不佑才让妻子早逝。 眼下,虽然还没有自己争位的心,可也下了决意,要帮一母同胞三哥登上龙椅,不让二哥上位。 这样也算达成母亲的心愿,又不违背祖宗遗命,不会让乐安和孩子们遭鬼神之忌了吧! 拿定主意后,赵羿胸口堵塞很久的郁气完全散去。 眉宇间有了一往无前的锋锐。扬了扬浓黑剑眉,对乐安笑了下。 “嗯,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冒险的。对了,京都最近几年恐怕不会太平静,就算太子之位定下情势也乱了。不光是皇子们,还有他们身后的人,除非尘埃落定总是不甘心要争一争的。” 按上辈子算,父皇是早就该离世的。如今赵羿也不敢估计新老皇帝的交位时间。只含糊用几年概括了下。 虽然他心内隐约感觉,山陵崩就该在这几年。 尘埃落定后的话他没出口,在皇宫中长大的乐安也明白,微微点点头。 说到这,乐安想起一事,转过头眉眼弯弯道:“王爷,谢谢你送的宅子,实在费心了。” 赵羿漫不经心摇头:“有什么费心的,不过一句话。何况你又不住几天,不过是谢了于家照顾你几年的一点薄礼。” 虽然知道赵羿清楚自己出身南宋的身世,可听他口口声声不把于家当做自己亲人的口吻态度,乐安觉得有些疑惑。 对自己一切好像了如指掌的赵羿,到底知不知道其实于家去世的那位夫人,是自己亲姨母呢?此刻,她也没心思多问去详细说起长辈的前尘旧事。 历来皇位之争都是靠鲜血白骨堆积,听之前话,乐安已经知道今夜刚来时,赵羿什么沧海放舟的话不过是一时之心,他势必要争那天下至尊宝座的。 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一母而出的亲哥哥。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乐安担忧的,不仅仅是赵羿的成败得失。 沉默好久,才带着抱歉真心道:“王爷,我的身世一星半点透出来恐怕就会连累你的大业,如果可以,我粉身碎骨也是愿意的,就此隐姓埋名也不会让你为...... “哎,瞎想什么。”赵羿赶紧打断乐安未出口的不详之语。手指拂过她肩膀的发丝,声音温和里透着睥睨万物的自傲。 “放心,只要我想,这天下至尊之位只能是我定下的人,不过是尸山血海还是云淡风轻而已。你只安心的乖乖的做你的王妃,其他一切自然有我。” “嗯,”虽然不知道自己要乖什么,又暗恼他怎么总把自己当小孩子的口吻。 对赵羿盲目信任崇拜的乐安点头答应的同时,赶紧关切的嘱咐。 “我都听王爷你的,可福寿靠自修,我也希望王爷此生能平安康健,喜乐无忧。” 这话到让赵羿一愣,记得上辈子他出征南安时,因两个儿子的凄惨夭折,恨怨他,几乎有一年不和他说话的乐安。 在出来送行的时候,她所说的嘱咐也只是这一句。和所有别人愿他凯旋大盛,名垂青史都不同的这一句。 平安康健,喜乐无忧。 微微地笑,赵羿浓黑的眸子比之前更亮了几分。口气更软。 “傻瓜,放心,为了你,我也会少杀戮多积阴德的。” 为了自己吗,白皙的手指纠结在一起搅了又搅,乐安才鼓起勇气,小声地问了句很久以来一直的疑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清楚乐安意思,但赵羿还是故意反问一句。 乐安脸一红,起身到了窗边,垂下头说不出话来。 见她红了脸,长长的眼睫受惊小鹿样抖啊抖,赵羿忽然起了调笑的心思,也走过去,并肩而立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把嘴巴凑近语气里有几分轻薄的逗趣。 “为什么,因为本王好色,看你好看,自然不能不怜香惜玉。” 耳畔男人火热的呼吸,还有那情人间特有的坏笑低语,让乐安忽的一下耳根都红透了。诺诺半响才出言反驳。 “王爷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会为乐安蒲柳之姿......” “你自己多好看自己不知道?”赵羿猛倾身过去,从下盯着乐安垂下的眸子,目光交缠。 “本王第一次见到你,心就不由己了。” 第一次,这个词让乐安忽然一惊,激灵灵抓住他的襟口。 仰头看去,果然,身材高度差不多,下巴一样的微方坚毅,眉头微低,眼帘弧度有波。 “当初寺庙里的人是不是你?”乐安脱口问出。 赵羿吓了一跳,寺庙那会他自己回去照镜子都觉得鬼一样认不出,乐安是怎么发觉的呢? 他其实很想知道答案,很想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乐安都能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但此时此刻却不能承认去问,只好装傻含糊。 “寺庙?什么寺庙,我们第一次见不是在你刚渡江,重病的马车上?你之前还在什么地方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有没有暴露身份?” 跟朝堂上纵横捭阖的赵羿比,一直长在后宫内宅里的乐安,心思就像幼儿一样纯白,见他面上只有惊讶担忧,不由就信了是自己猜错。 听小丫头把当初寺庙初见的事说了一遍,回想起自己刚记起前世今生时的慌乱无措。 好笑又心酸的赵羿不由傲娇了下,把本来想好的答案咽了回去。有点孩子气的暗忖。 爷就是喜欢你,为什么帮你,为什么喜欢你,为什么娶你做正妃,没良心的小丫头,你就自己慢慢想吧! 夜静月明,两个人窗口声音低低轻轻说着暧昧情话气氛正好,一阵悲凉幽怨的箫声,遥遥随着秋风传来。 是江南地界的小曲‘家乡月’。 这曲子本就是远游之人为思念亲人朋友家乡所做,吹箫的人此刻又心绪低落,箫声是越发地幽沉呜咽,哀婉凄绝。 那股说不出的思乡思亲之情,直逼肺腑,令闻者心痛。 夜凉如水,箫声如诉,人心染悲。 南宋的小曲,又是家乡月,实在对景也对情。此时此刻,无国无亲的乐安听了,比别人不免更加的心有所感。 只觉得似悲似愁幽幽箫声中,展开副故国宫中熟悉的画面。 清冷月色下,她所生所长的南宋皇宫里,没了主人的宫殿黯淡凄凉,只有桂树孤零零对月飘香。 赵羿也是懂几分音律的,自然听出了曲子。见乐安笑容渐淡,本来弯弯的长眉也浅浅蹙起。心底不免起了几分怜意。 心痛之下不顾唐突,伸出手把乐安微凉的双手拢起,抚慰般摩挲按揉。 熟悉的软若无骨,熟悉的淡雅幽香,熟悉的静谧月夜 夫妻相对在窗口无声听曲,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自然,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的辽王府中。 一时间,前世今生情致相和竟然让赵羿有点恍惚。 恍神下,顺势把那双想念已久的柔荑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下去。 男子落在自己手指尖滚烫的吻,让乐安心头一悸。 瞬间忘了故国乡愁,神经真是瞬间僵硬紧绷。 因要去身上的胎记,他们之间曾赤身相拥几乎算有了肌肤之亲,此刻这点亲吻动作比起床榻上那些交缠,实在算不上什么。 但也许是有了心,有了情,只淡淡温柔的亲吻已让乐安心跳如擂鼓,就算第一次被赵羿粗鲁扒光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心发慌,脑中一片空白的感觉。 在赵羿唇齿辗转下,她的脸滚烫如烧,几乎要如阳光下的雪人融化了去。 这种感觉怎么这么古怪,就和三姐说得情不自禁,身不由己 说实话,此情此景中,别说情是上青涩的乐安脑子一片空白,就是上辈子早就身经百战有过多少销魂的赵羿也迷糊了。 一阵微冷的秋风中回过神,看着软软依偎在他怀里胸口,娇颜如霞粉唇似樱的小女人,他自己都有点懵。 是什么时候把人抱在怀里的,乐安,乐安竟然没有抗拒,没有恼羞成怒吗? 清楚乐安这意味着什么,赵羿欢喜难抑,到底忍不住胸口情丝激荡,在怀中美人脸颊上,神识清明的落了一个轻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第 82 章 明月西斜, 赵羿搂紧怀里人不舍的亲了亲。 “于存孝月底就会到京都了” 乐安点头“嗯,王爷是对我们于家有什么安排吗” 自己的女孩果然聪明。赵羿亮如点漆的眸子里锋芒收敛,换上温煦的神色, 轻声跟她讲。 “年底于存孝一期任满, 我准备让他升一升换个富裕些的地方去做知县, 但还要留在北地包括于家。至于于诚, 资历太浅,留在西南那边几年更好, 环境艰难却也容易做出成绩。这样的话, 京都发生什么事也不会牵连到他们。你看如何” 在乐安心里,她自己百死不能报的恩人赵羿, 代表着绝对的信任,以及最可靠的依赖。 何况,外面的形式, 朝堂的政事具体怎样她也不懂, 自然赵羿说什么听什么, 乖乖都答应。 赵羿见她同意,又道“你想于家那位二小姐留在京都陪你吗” 二姐吗, 想到静安曾经和自己说的想离开北地, 想到繁华地界让姐夫有所作为。 乐安犹豫了下,问道“安全吗,不会有什么妨碍吧” 赵羿有些漫不经心“一个新来乍到的低阶武官, 有什么事想牵连上也难, 九族之罪也不是谁都有本事犯得上的。北宋各代帝王历来都把兵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从来武官一系别人不敢轻易插手作乱。再说,坦荡荡放在天子脚下,不管我的几个哥哥和父皇反而会更放心。你别担心,我既然让她来给你解闷,就会保他们一家平安顺遂。” 乐安心里是愿意的,却还是决定先写信去问一下二姐自己的意见在做决定。她可不能象赵羿这样霸道,把姐姐们当奴才,想叫来陪着就叫来。 中秋过去不久,去江南贩货的二哥于勤先到了京都。 这几年在于家,乐安和二姐二哥相处的是最好的。 见了他欢喜的不行,兄妹们茶没喝上两口,就亲亲热热聊起天来。 于勤先说起家事“父亲和母亲应该很快到京都,但大哥就不来了,是父亲的意思。” 于老爹是个谨慎的,乐安点头嗯了声。 “再跟你说个好消息,你二姐也来了京都。她说你一辈子就这一回出嫁,她必须来。” 于勤拧了拧眉,对那个跳脱的二妹很无奈的样子。 “你也知道,静安的性子。父亲哪里说得过她,也禁不住她磨。正好这一回你二姐夫冯俊也跟着过来了。上面说什么护送方便。父亲见此就答应了。” 护送方便姐夫怎么会被委派护送县丞进京乐安愣了下明白的笑开。 北地军中讨好辽王还来不及,自然会主动给方便。看来自己还没嫁入王府,就已经开始给家里谋福利了。二姐她现在应该很得意吧 “对了,大哥有儿子了”于勤一拍脑门才想起这大喜讯。 “啊,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一点信没得到”于家两姐妹都惊讶极了。 “说是大嫂路上看中了一个为父亲守孝,拖了婚期小吏家的姑娘。大哥就纳了带去了任上,八月就生了长子。写信到辽东了,说是孩子壮实极了,大嫂爱得不行。”于诚说道这,面上却没有多开怀。 想到当初因牢狱之灾死去的侄儿,还有二哥为此失去的右手,乐安和怡安相对一眼,也都带上了几分世事无常的悲戚感慨。 于勤拜访过亲友后,赶紧整治新宅子,为妹妹出嫁做准备。三姐怡安早就买好了几家下人,收拾起来到也快。 九月末,一个良辰吉日,乐安和二哥先搬进了新家。 桃李县的于存孝接到圣旨返回京都参加女儿的婚礼,也在快马加鞭赶路中。 他们一家这回是女婿冯俊亲自送回来的,指挥史亲自给了假,当地卫所也派了最好的马和护卫。 一路上驿站大门洞开,比当初贬谪出关不知道天上地下多风光。 最近很用心学习礼数家务,准备做好媳妇的静安,确实欢喜妹子做了王妃,而不是成了那个老皇帝的小妾。但对于乐安这么快就要成婚还是有点舍不得。路上吃饭时跟丈夫唠叨道。 “弟弟不给哥哥守孝吗,大皇子端王死了才几个月,就办弟弟们婚事。” 冯俊对于这个活泼的妻子宠爱的很,听到这细心解释给她。 “父亲在,母死都是只守一年,哥哥自然更简单。北宋圣祖说过,无后才是大不孝,所以除父母外一般都是百日后不禁婚娶生子了。而且,规矩对于皇家,严也可,松也可。” 哦,原来如此。又涨了知识的静安点头。八王果然不是封建顽固,有思想,有见地。暗戳戳为自己可能的老乡赞了一个。 此次回京,冯俊还带着两个弟弟随行,至亲吗,女眷用起来方便也不用太多避讳。 静安也是随和的性子,跟冯家兄弟这几年也混熟了。午饭也在一起吃。 二弟冯仪先吃完了饭,和三弟对视一眼,笑嘻嘻道“嫂子,这回到了京都,你让四小姐和王爷说一声,把大哥调去京都任职吧反正都是亲戚了,就一句话的事。” 静安筷子都没放,毫不犹豫拒绝道“不行,乐安刚大婚就去求王爷提拔自家亲戚多为难。” 有什么为难的,二弟还要说什么,大哥冯俊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他鼓了鼓腮,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巴。 十月初,紧赶慢赶于家几口终于到了京都。 新宅子门口,于存孝微笑停了片刻,才在几个姑爷,儿子的搀扶下进到家里。 乐安和两个姐姐早就等在二门,见了父亲和母亲进来,姐妹三个齐步上前,就要行礼。 于存孝赶紧上前两步,扶起要行大礼的乐安。又赶紧招呼两个数年未见的女儿起身。 父亲不肯受她这个未来王妃大礼,乐安顿了下只好福了福,叫了声“老爷太太”。 可不等她行礼请安完,静安已经跳上去抱住了人。猛亲了两口嘟嘴起来。 “左拜右拜的干什么,才分开多久就这么虚头巴脑的多礼。老爹才不在乎这些呢你呀还是快让我进去,好好看看王爷送的新宅子什么模样。” 于存孝还没来得及对分开多年的大女儿,三女儿说句久别思念的话,就被静安这跳脱欢闹的打散了所有伤感。 哭笑不得一声“这孩子。”也只好跟着进了去。 打头里紧紧拉着妹子的静安一边走一边夸。 “真精致,没想到还带花园小池塘对了,我和你姐夫住哪啊乐安,我现在出嫁了,可是外人了,是客人姑奶奶,必须住最好的。” 咳咳咳,这个不害臊的丫头。乐安狠狠掐了把二姐的腰跟着众人笑开。 晚上,姐妹们虽然不能一起住,静安还是留了很久,和乐安单独说了好久的话。 还拿出自己为妹子新婚做得几条特风情撩人,男人看了流鼻血的肚兜,睡裙。 二姐真是的,怎么送自己这种东西当礼物啊乐安又羞又恼又好奇,静安看出妹妹的心思,还在一旁故意打趣。 很快,两姐妹又象在北地一样,小奶猫般滚到了一起。 嘻嘻哈哈闹了好一会,面红耳赤的乐安仰躺在迎枕上,平复了呼吸和姐姐说起正事。 “二姐,你想和姐夫进京吗” 嗯静安一怔,惊喜不已。 “怎么,小四你现在能和辽王说上话了,你们见过了,对你怎么样” 这个二姐,怎么关注点永远和别人不一样啊 乐安自然不能把自己和赵羿的事和盘托出给人知道。只含糊敷衍两句,追问正事。 静安也没多想,直接同意。 “要是能留在京都当然好了。你都不知道,路上冯俊的弟弟们就想让我跟你提呢你要是能跟王爷说上话,就让你姐夫留京吧,正好我们姐妹在一处还可以串门解闷。” 乐安有些迟疑道“你不问问姐夫去,就这么定下来了” “放心,我家里的事我就能做主。我可不是你们这样以夫为天的小媳妇,冯俊可听我的呢”静安颇有几分得意的回答。 看来,二姐婚后的生活很不错。姐夫也很拿她为重。乐安很为姐姐高兴。 “对了,小四,嫁到王府你可怎么管家啊,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人,肯定事情也多得很。” 静安俯趴到妹子身边,愁眉苦脸抱怨道“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管你姐夫和我那个小家,每天都焦头烂额呢” 乐安一愣“管家王府中有王府长吏,后院有各司其责的嬷嬷丫头,内务府供奉各种东西,自己这个做王妃的会用人就好了。不必事事亲力亲为的。” 是吗,内务府,竟然不是二十四局看来,北宋圣祖爷和八王果然是清后穿越来的静安暗暗思忖好一会,忽然翻身而起。提了个相当大胆的要求。 “小四,你有机会能不能带我去北宋皇宫和皇陵转转,我想看看圣祖和八王的陵墓故物。” 啊,乐安被二姐惊悚的要求吓了一大跳。 “二姐,我自己还不能在皇宫乱转呢,至于皇陵更不行了。下地宫的只能是至亲,有些密室只能历代帝王进入,别说我是王妃,就算亲王也不能到里面的。” 虽然有了冯俊这个可心的爱人,静安没了离开古代的心,但对于八王的来历还是不死心,磨着央求着妹妹。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把我化妆成小太监,小丫头带进去。我就看看,保证什么都不动什么都不拿。” 二姐想什么呢,真是胆大包天,还想拿陵墓里的东西,那不成盗墓的了。要知道偷坟掘墓可是斩立决的重罪。 盗皇陵更是了不得。这牵连全家性命的大事,乐安可不敢答应她。 拧着眉头问“二姐,你怎么总想着圣祖啊” “呵呵,我们血脉相连也许脑电波也相通。”静安打了个哈哈。 二姐真是,又胡说八道些不通的了。 “对了,乐安,你要记住。帝王家最是无情,对辽王你万万不可全抛一片心的,切记啊”静安忽然话题大转换。 女子婚后自然全部心思都要用在丈夫身上的啊,三从四德教育下长大的乐安,还不能太理解二姐的道理。漫不经心反问了句。 “你自己还不是对冯俊姐夫一片痴情,怎么又不让我爱重丈夫呢” 也知道和这些骨子里的小封建说不通,静安哎呦两声,苦口婆心劝。 “我现在是旁观者啊,山中才不识山呢而且地位不同,男人的心能忍能容的程度也不同。就像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以前敢怂恿你跟我一样去追求。 现在你要成王妃了,姐姐我不说不敢让你强求了,还只能识时务要你随意而安,多忍耐些。王爷要纳妾你就当看不见,千万别为此伤心过度伤了自己的身体啊” 伤心到坏了身子,只因为丈夫纳妾乐安不解,怎么会呢那皇宫里,只有一个皇帝的妃嫔们还不都活不下去了啊 乐安从书上读古人故事,见过永和帝后一夫一妻恩爱白头,也羡慕过卓文君谋来的但求一人心。 可皇宫中长大的她,见惯了父皇三千佳丽,王公侯爵们的三妻四妾,从来没奢求妄想过,以后自己的丈夫此生只会守着自己一个。 哪怕做公主的时候,她也是想过给驸马安排通房丫头纾解的。 如今,更不求赵羿这个恩人能只守着自己一个。 王爷本来就该贤妻美妾多子多孙,她对赵羿那是从骨子里感激,想要好好报答恩情的。 也早就打算婚后和当初母亲一样,善待赵羿所有的妾室,照顾教养好他所有的庶子庶女们。用最贤良淑德的贤妻行为,回报他对自己和对南宋赵家的恩德。 从小所受的教育不同,三观自然也是天差地别。静安现在已经不在试图说服姐妹们,能和她一样自立自强,还能拿住丈夫了。 何况,她也很清楚,嫁入皇室除非撞了大运,不然都是三妻四妾排排坐分王爷的命。 如今,她也只能给傻乎乎单蠢的乐安,填鸭式灌入些宫斗宅斗的经典手段了。 希望这小丫头能坐稳了王妃宝座,别被那些有心计的狐狸精骗了害了。如果能早早生下儿子,就更不愁了。 对啊,在古代男子眼里,妻子生下儿子可是天大功臣呢,皇室更是如此。 她怎么忘了给乐安写一本生子育儿秘籍了呢不行,得马上赶工 说风就是雨的静安,回去自己房间第一时间就翻箱倒柜,准备给妹妹整理一本科学的生儿子养孩子手册作为礼物。 这还是当初,她知道母亲想要为父亲生个弟弟时费心收集的。可惜,最后给她怀弟弟的却不是她的母亲。 天色很晚了,陪着岳父大人应酬一天的冯俊也带着酒气回了卧房。 掀开帘子就见明亮烛火下,小妻子飞扬的神态,星亮有神的眼睛,阳光般耀眼,他心一热两大步走过去把人抱在怀里。 “哎呀,坏蛋,吓我一跳。”静安反应相当快抬起笔,生怕毁了一张画。 狠亲了两口过瘾,冯俊抱着媳妇到膝头坐好,看她稀奇古怪的画。 “你这画的是春宫”看着纸上栩栩如生搂在一起,重点部位还特别标出的男女,冯俊有点懵。 静安靠在丈夫怀里,继续描绘手里的生子图,头也不抬解释。 “不是啊,这是我从一个老神医那得到的科学生子秘法,准备画一份给四妹做新婚贺礼。你也知道,她如今嫁了王爷。那么,生儿子就成了王妃第一要务。” 生儿子秘法,老神医 冯俊一怔眼睛里发出灼热的光,小心翻看过去。 从夫妻什么姿势更容易有孕,女子什么时间和男子交合一击即中,到生男生女的调理小妻子写的详细极了。 可其中很多都和他知道的生子之法相悖。 更重要的是,并没有记录如果女子内宫先天不足,后天受寒的医治法子。 很快,冯俊眼睛里的光又恢复到平常。 算了,等过些日子还是看御医吧,妻子这天马行空的科学实在,咳咳 专心回忆曾经整理的备孕录的静安,没有发现身后丈夫情绪从天堂跌落的变化。 一张图完成后,放下笔,给了丈夫一个爱的么么哒后眼睛一弯笑起来。 “四妹今天问我们愿不愿意留京,我立时就答应了,夫君准备去步军营当值吧高不高兴,惊不惊喜” 嗯他们才第一天来步军营可不是近卫京都如今的皇权更替又没有准 冯俊心思可比静安这大咧咧的沉多了。一句就抓住了几个重点。犹豫了下却到底没有多问。 四妹乐安嫁了实权的王爷,还是可能更进一步的皇子。 他们这些姐夫们排行、连襟、亲戚、是都不敢论的。 有些话也不能随便出口了。不管是好心还是担心。 如今既然是王爷给了恩典,高高兴兴接着,把本份做好就是了。其他事,身小位卑也帮不上。 想到这冯俊笑着抱住媳妇又狠狠亲了几下,才笑着追问。 “当然高兴,京都这么繁华,你还可以同四妹作个伴儿。但不知道需不需要去王爷那请个安,谢一谢” 静安摇头“不用吧,四妹只说大婚后你就可以走马上任了,没有提别的。不然问问爹好了” 是吗冯俊眼里闪过若有所思的表情,沉了沉心抱紧了自己单纯可爱的小妻子。 北宋祖制亲王妃,皇子妃的嫁妆,由朝廷统一筹办。可娘家人还是会筹备着些精贵的。 于家之前被抄家,发配到边远荒凉的辽东做小吏,又连嫁了三个女儿,实在没有什么钱财能张罗出几台级别入王府的东西。 赵羿清楚于家眼下物力微薄,生怕委屈了乐安。 借口时间紧,干脆让自己府中针工银作,带着布料、金银、珠玉过来帮忙量身做衣服打首饰。 这一回王府派到于家的不是乐安熟悉的墨玉,大太监高怀德带着另两个脸生大丫头月青,玉青过来伺候着。 听了两个丫头以桂花而称的名字,乐安心头微微不安。 上一次,赵羿身边的大丫头都是紫玉,墨玉的花王牡丹。 如今,却换成了芳直不屈的忠贞之士。不知道是不是跟朝堂上的储位之争有关呢 她这里忧心忡忡,同从南宋来的旧臣为皇储站队也各个不安。比如曾经未婚夫陆景衡的陆家。 “如今朝堂明面上风平浪静,底下却已经风起云涌,储位之争向来惨烈,弄不好会有抄家灭族之祸。我们陆家本是降臣,为父只想忠于皇上,可惜你媳妇家已经是二皇子齐王手里的刀了。” 一家之主的陆行眉间川字拧紧,很有几分后悔。早知道亲家会站位,他就换一家女孩给儿子做媳妇了。 陆景衡中了状元后就去翰林院做了六品修撰,对朝堂上的事也都是清楚的很。 知道父亲的忧心,可又能如何呢 媳妇已经娶进门了,安远侯柳升曾经做过二皇子齐王外祖父旗下先锋。如今端王过世,齐王可是最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柳家公开支持最先靠过去,求一个拥立之功也有情可原。 “陆景衡,这里” 跟父亲一番没有结果,只能认命的长谈后,陆景衡转身去自己书房。哪知道刚到拐角桂花树下停了停,就听到了曾经熟悉的哑声。 抬头顺着声音望过去“常青” “你怎么趴在房角,不直接走正门快进来”微微惊讶后,陆景衡赶紧招呼人。 常青左右看了一眼,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影,飘然落了下来。 “陆兄,我们到你书房里在说话。”常青谨慎的拉住他就往房间里走。 陆景衡被拽到房间,皱眉道“常青,你这神神秘秘的是出什么事了吗对了,你后来怎么没陪在乐安身边” 没有时间多说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常青开门见山说出来意。 “乐安是辽王妃了,马上就是婚期,我必须要见她一面。可现在于家内松外紧,不知道谁请了青光派的高手日夜守在府外府内。我想了不少法子,都没法进到于家见到乐安。” 青光派陆景衡虽是文人却也听过如今北地第一大派的名声。 “于家怎么能请得动他们做守卫,你不会弄错了吧再说,你想见乐安,大大方方以张家姻亲身份找上门就可,为什么要潜入于家” 陆景衡不知道常青的真实身份,问出了一句正常人都有的疑问。 常青抿唇犹豫了下,正要和他透露一二。房门外却突然传来那夜拦截他,青光派那个三尺弯月刀高手男子张扬的笑。 “北地第一的青云门高手常青请出来,青光派的斩月刀苏信前来领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第 83 章 行军打仗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比武争斗也是如此。 常青谨慎又早就摸清了陆家的地势, 尽管苏信刀法更胜一筹, 还是让他再次脱身而去。 他是脱身去了,闹了个沸反盈天的陆家却不好交代了。 两大顶尖高手刀剑相交,金石般碰撞的铿锵之声就引来不少人。还好陆景衡够急智, 当时发觉不妙就喊了嗓子抓强盗。 这一声招来了不少人, 算是小小洗脱了陆家嫌疑,也给了常青更好逃脱的机会。 “王爷恕罪,我这个师弟很有些痴性子。上次没有完成您的交代,心中羞愧就没有回师门, 一直暗中寻访着,到底把常青堵在了陆家,还闹出事来。” 苏诚跪在地上, 不敢多说一句,多求一句。只平铺直述了事实。 正给自己新娘子挑选王妃凤钗的赵羿心情很好,何况, 常青受伤逃遁, 陆家也有了窝藏江湖大盗的嫌疑,苏信乱闯出这一局还很得他的心呢 “你这个师弟武艺不错,竟然能再次伤了常青” 没想到王爷会问这句, 苏诚顿了下不敢夸大。 “回爷的话,他是我们这一代里资质最好的, 又肯用心吃苦, 如今在门中是年轻一辈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赵羿点点头“是吗, 那你就把人编入王府自己的护卫里, 让他带着几个你们门中子弟,以后就在王府正院值守。如果在遇到常青来找王妃,不管什么手段格杀勿论。如果有个万一,他们也是私仇。懂吗” 苏诚一下听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这是怕万一王妃知道常青的死会生怨,所以王爷早准备好让苏信背黑锅,以江湖事遮掩了。 但,黑锅就黑锅,能进王府有好前程就行 乐安最近情绪有些低,偏偏,她对于赵羿的忧心之处又不能对外人道,只自己在心头胡思乱想。 好在有二姐在,什么时候忧愁都停留不久。 “哎呀,这妆花双面金的料子可真漂亮,乐安,我要用这个彩绒做一身新衣服。”静安的惊喜叫断了乐安的担心。 这些天,于家姐妹四个几乎都陪在新宅里。 此刻,见月青铺开料子让乐安挑选,活泛的静安发现了双面天鹅绒不由亲切的又惊又喜。没多想提了个姐妹间很随意的要求。 大姐和安小声提醒了句“二妹,那是王爷给四妹的衣料,很贵重呢。” 大咧咧的静安不以为意“一匹料子有什么贵重的,做了王妃她也是我妹子啊我们姐妹这点东西还分什么彼此。” 乐安就喜欢二姐这副真诚坦荡的脾性,笑着点头”对,我们不分彼此,你随便挑,正好让针线上的人做出来。过两天冷了,正穿呢” 静安得意“放心,我和谁客气也不会和你客气的。哎,这匹串枝红梅缎正好给咱们嘉慧做身裙子,婚礼上穿喜庆。” 嘉慧是大姐和安的长女,今年十岁,最近也跟着母亲时时陪在于府。 她是个精灵古怪的甜姐,活泼懂礼还讨喜,是于家上下的开心果。 乐安点头“好啊,正巧我那有红梅报春的百宝璎珞,配上那裙子一定好看。柳月去取了来。还有那两串红宝珠花一并拿来。” 之前,乐安来京都身上没多少钱也没什么好东西,没给外甥女什么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如今,赵羿给她准备了数箱首饰,正好补上礼,也算当姨母的一点心意。大姐回去孙家,面子上也好看,婆婆前也好做。 小丫头嘉慧很会来事,见姨妈们要打扮自己,亲亲热热靠过来凑趣。 红梅报春的璎珞上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红宝和绿玉颗颗圆润,光华耀目。雕工更是不俗。就算不识货的一眼看过已知价值不菲。 嘉慧晃晃头,胸口鸽子蛋大小的红宝随着光线折射出红晕,雪白脸颊镀上粉润霞光。 知道妹子在补礼数,又是给自己女儿的礼物,大姐刚才没多开口。 可她没想到礼物会这么贵重。犹豫了下,轻轻咳嗽示意女儿。 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已经是爱美的年纪。又猜到了四姨妈的心意。尽管看到母亲给的眼色,还是喜笑颜开没半点客气收下了。 摸摸项圈上栩栩如生梅花形红宝,嘉慧眉眼弯弯笑着贴到乐安身旁。 “四姨妈,等你大婚后接我去王府玩好吗听说辽王府是京都修得最精致的府邸了。还有大湖可以游船呢” 不等乐安回话,静安已经大包大揽了。“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静安兴高采烈一句,忽然又情绪低沉下来,懊恼抱怨。 “哎,前两天我本来想去看看中南海和景山上,圣祖爷所谓无人能懂的天外来客碑文。可冯俊告诉我说那是皇城进不得。怪不得我之前见过紫禁城的御花园那么小,原来,那景山和南三海都是皇家游玩的后苑。” 哈哈,大姐几个对于静安乱七八糟的话已经习惯,听她此刻的少见识,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乐安却立马警醒。 景山是北宋圣祖爷挖三海就地堆成登高赏景的山,是皇族骑马,射箭游玩的地方。 那天外来客的碑文是各种扭曲符号构成的,迄今为止百年过去无人能懂。 二姐她为什么要特意去看,难道她还没有放弃寻找圣祖根源,去皇家祠堂,偷入皇陵去寻死的诡异念头 看来自己必须把这事与父亲和二姐夫冯俊说说,时刻看紧了她。省的这胆大包天无知无畏的二姐撞到枪尖上,可就糟了。 于存孝和冯俊此刻哪有心思管静安那跳脱的小调皮。 两人正战战兢兢坐在王府书房,等着自己的王爷女婿,妹夫发话呢 上辈子于存孝死在了大狱里,冯俊更是影都没有过的家伙。 两生第一次见面,赵羿还真好好打量了他们一番。 茶盖拂开浮叶,眸光从准岳父粗眉圆眼上略过,赵羿确定了,怡安那对姐妹花百分百象母亲。 可惜,于夫人过世了,不然真该一探究竟。毕竟世界上那么相似到同胞般的人太少了,不知那位于夫人和乐安会不会有什么渊源。 眼下,于存孝是乐安名义上的亲人,赵羿还是态度和煦的招待了一番。可等出了王府,于存孝还是不由得长出了口气。 冯俊也觉得丰盛的午饭有点堵着了。 哪怕他得了天大的好消息,自己从一个边军总旗直接升任京中百户。哪怕午饭上的酒是有市无价的御泉清。他还是没敢吃痛快。 这次拜访王府后,于家行事更谨慎了。 于存孝这人本来就是规矩君子,之前抄家下狱,死了幼女、孙子后胆子更小。听了赵羿几句轻描淡写的提点,就当成律法般严格执行。 京中,是谁家宴饮也不去,上门来的也只有礼有节招待着,万事不敢应承。 二小子于勤的买卖也不许做了。反正这回他回去就能升任了知县,正需要师爷和跑腿的,让二小子在自己身边帮忙正好。 静安想出门去寻找圣祖遗迹的心愿,在于老爹过于收紧的门规下破灭了。 哎,静安第一百次对着蓝天叹气。 “老爹也真是的,好不容易来一次京都,自己困在院子里,也不让我们松散松散。” “京中最近的局势不好,街面人少了不少,你也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反正,你这回和姐夫会长久留在京都了,还怕没有时间游山玩水。”怡安抚着快五个月的大肚子,劝焦躁无聊的二姐。 静安对妹妹的警告不以为然,切了一声不屑的点评。 “不就是皇上让诸臣推荐太子吗,至于一个个那么紧张吗如今的至德帝不过三个儿子,要是跟千古一帝康熙爷似的,二十几个儿子手段用尽的抢龙椅,京都还不成了死城啊” “康熙爷是谁竟然被封千古一帝” 乐安三姐妹不解的齐声问。 呃,静安揉了揉下巴,吐舌头笑了笑。 “那个,哈哈,他是我从话本子上看到的帝王。他可有本事了,可惜,他的那些儿子们也都太有本事了,每一个当皇帝都不错我最喜欢里面侠王十三爷,不争是争的四爷,还有可叹又可悲的八爷” 这一下午,姐妹三个什么都没做,津津有味听了静安眉飞色舞的讲书。随侍在乐安身边的王府大丫头柳月,月青,玉青几个,自然也听了个全套。 直到暮色四沉,于存孝来和乐安商量婚礼上的事,几个人才不得不结束了这场故事会。 父亲过来找妹妹有话嘱咐,大姐和安和三姐怡安都起身先后出了房间,只有静安着急忙慌嘱咐了乐安几句,之前她差点忘了的要事。 “你做了王妃的事一下了旨意,黄龙府上下周边都巴结上来了。父亲那人你还不知道,不会狐假虎威作威作福,自家还特规矩胆小当然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但王家人找上门了。 在书房和父亲厚脸皮哭哭啼啼了半天。我和你姐夫偷偷打听了下,他们家是想求你这个王妃给个恩典赦免呢王姨娘为了此事,还想跟到京都跪求你呢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然就是不仁、不义、不配做官甚至都不配为人。天,什么歪理啊。王家老先生教了父亲几天功课,这便宜可占大了。小四,你自己可要有主意点,父亲要是真的开口为王家求情,你可别勉强。” 听二姐在耳边崩豆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乐安揉了揉暖呼呼的耳垂思忖了会。 王家老爷子是父亲的老师,是个品性端正,也很要强的。可惜,人强不过命,为了儿孙有靠他也只能弯腰。 当年流放辽东一路上,还有这些年,父亲对他们家一直都很照顾。如今他们的要求也不算高,赎罪为庶民,能从苦寒的辽东重回温暖的江南家乡就好。 可眼下,赵羿虽然是一言以敝东北的辽王,却还不是皇帝。想把皇上钦定的流放人等赦免了,未必就容易的。 何况,那天赵羿可是和她说过,一时半刻都不能让于家父子两个文臣入京来呢。就怕会被谁算计牵连。又怎么好在这关头帮罪臣出头。 乐安想到此只能叹口气,对姐姐道“放心,我还没进门怎么能左右王爷的决定,就是我做了王妃也未必有那个体面。何况,圣祖御碑立着呢,后宫不得干政的。” 妹妹知道轻重就好,静安点头又不屑的撇嘴不赞同。 “什么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什么妇人之言会乱家误国,统统都是男人们胡说八道。自古来女人枕头风最厉害。而且,你看哪朝哪代的龙椅上没有摄政的太后,没有靠女人起来的强势外戚呢那些男人们不过说得好听罢了” “静安,又和你妹子胡说八道什么,女子贤淑柔顺,以夫为天才是本份”于老爹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 还没进门就听见二女儿又开始标新立异的大放厥词,不由恼怒的掀帘而入斥责起来。 不怕老爹,但怕唠叨的静安小老鼠一样,刷的消失在房间。管不了她的于老爹无奈的摇摇头。 偷笑的乐安起身,亲自给他斟茶。 自古以来,子不教父之过,内宅女儿都该母亲教导。 但,于乐安情况特殊,生而丧母,小时候又没在继母和父亲跟前受教过。 于存孝深爱乐安的母亲,对这个女儿心里也是惦念的。听她被亲选为辽王妃后,一颗心是又欢喜又担忧。生怕本来命乖的女儿,被夫君的野心牵连了。 好在,去了一趟王府,听出来辽王言下之意不会去争那个白骨堆起的位置,才算安了两分心。 为乐安,也为于家上下安心。 今日,他特意过来是想跟女儿商量下关于大婚带过去的陪房、丫头们的安排。还有些话不好让妻子知道,才亲自过来。 喝了两口热茶,于存孝目光落在矮榻上一摞正红,大红的袄子上,想到这都是辽王府的布匹,绣工,不由唏嘘了一句。 “家里艰难,在嫁妆上实在委屈你了。” 有什么委屈呢,怡安,静安,月华姐姐们出嫁,都只有简单的一十六台的嫁妆。 如今自己嫁入的是皇家,众位姐姐们都已经倾尽全力,想尽法子给自己做面子了。自己要还贪心不甘就不是人了。 犹豫了下,乐安难得用俏皮的口气安慰于老爹。 “嫁妆自来讲究男聘礼,女随喜。咱们家就是拍马跑死,也比不过皇家的富贵。还不如更光棍一些,就什么也不准备,都用皇家的好了。” 这是什么话,怎么跟静安那丫头学起无赖光棍了 猜到一向少言沉静的女儿该是给自己宽心。于存孝也抛开愁思说起正事。 “乐安,去王府你要带哪几个丫头仆妇还是找妥帖的牙行买几个要我说,柳月别带着,毕竟她是路上收的,也不知道根底。” 呵呵,乐安暗暗嘀咕了下。 其余的别人就算了,这个赵羿特意给自己的柳月可是必须带过去的呢,更是如论如何也不能留在家里,也留不住的。 想了下,乐安对于老爹道“柳月我还是带着吧,用的挺习惯。至于别人吗就算了,王府中丫头不缺。” 赵羿跟她说了,丫头仆妇王府那边会准备好,她也不好不领受。 何况,自己带去的没受过条教的新买丫头,未必能帮上忙,也许还是麻烦。 “刘嫂子呢”于老爹估计也考虑到了新人的问题,直接把家中最能干的仆妇提了出来。 说到陪着于家到辽东,护着自己一路到京都的刘嫂子,乐安脸上露出真心又微微佩服的笑。跟于老爹说出安排。 “我问过,刘嫂子说她是一定要伺候您留在于家的。到是希望能把二妞给我带去做个小丫头,跟着长长世面,将来放出来找个好夫婿。” 王妃身边呆过的大丫头,将来找个大掌柜,管事都不愁的,刘嫂子愿意自己伺候主家,只为女儿求一个恩典,也不算私心。 忠仆难得 于存孝感慨叹息一声,问道“你觉得二妞怎么样,可以带过去吗” 于老爹果然是个疼爱孩子的。乐安为死去的于四小姐心酸了下,点头。 “老爷放心,那小丫头伶俐又知道本份,年龄小规矩也能学过来。” 老爷,这个敬词从乐安回家开始就在用,几年了都没变过。如今女儿就要出阁了,也依然没叫自己一声爹爹。 于老爹忽然心酸的有些落寞,端起茶掩盖了眼中的悲凉。 王府里,大太监高怀德也在挑拣丫头们呢超品的亲王结婚,按制内务府会分下来一拨嬷嬷,婢女,小太监。 他根本不看这些人的来头,出处,本事,直接吩咐下去。 “内务府下来的人都直接放到庄子,偏院,后院伺候王妃的一定是我们府上的老人。还有我单字上的几个。” “是。”手下的小太监答应一却没有走,顿了下凑近一步小声提醒。 “高公公,这回内务府里的丫头,有几个是皇后娘娘特意赏下来的,你还是去看看吧” 北宋和南宋虽然说起来出自一脉。但彼此规矩风俗,包括宫廷里规矩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北宋对太监宫女管的颇严,圣祖爷有铁碑铸律立在乾清宫后。 其中内宫太监不许过三千,宫女不过一千,还必须是丑的,穿的衣衫都要统一蓝绿色的难看。 所以北宋皇子龙孙和宫女从来没有闹出什么香艳逸事。 不像南宋,后宫千娇百媚处处生香。 这一次皇后娘娘给儿子赵羿赏下来的丫头,却各个相貌风姿不俗,礼仪谈吐也明显条教过,除了行事言谈还各有些技艺。 娘娘这是以为王爷对女子动了心,开了荤就会雨露均沾了吗 不过也真说不定,不是人人都说,男子只要知道了女人的好处,就离不开女人了吗 他们王爷也是身强体壮,血气方刚的年纪,说不定就此妻妾成群呢 高怀德犹豫了下,到底没敢做主,还是去了赵羿那回禀。 这些天,赵羿正为怎么把三哥推到太子宝座上费心费力,哪有多余的心思娶理会那些宫女们。听了回禀,很有几分不耐示下。 “我开恩,都放出去吧。不愿意离开王府,有手艺就做什么,不然就干粗活,别碍眼就好。” “是。” 宫女按例二十五才能出宫回家,王爷这话对于没有心攀高枝,搏富贵的算恩典,可对于那些才貌双全的丫头就未必了。 可那是主子的事,他个奴才可不敢多说。尤其现在主子看起来烦躁的很,高怀德答应一声知趣的悄声退下。 他是知趣了,但别人就未必肯了。比如,内宫中,一直重病不起的皇后娘娘。 杨皇后把漂亮宫女赐下确实是有些私心。 自古外戚富贵就如同浮云。全靠当今皇帝的恩典。 虽然她第一想儿子登上龙椅,却也不能不挂念家族,兄弟。这是所有女人都有的心思。 儿子是她生的,脾气自然知道。杨皇后也没打算换了乐安的王妃正位,只是暗暗打算赵羿将来能把落选的侄女杨秀宜封为侧妃,将来秀宜诞下皇子也能给家族个保障依靠。 可没想到儿子竟然没有把一个宫女留下,看来,赵家这专情痴情的毛病,赵羿也继承了。 曾做摄政王十几年的赵羿,自然也知道母亲的心思目的。 亲自喂了母亲一碗药,犹豫了下,他直接了当说了自己的想法。 “母后,儿子出世时,父皇和你就想儿子此生做个逍遥王对吧。不然也不会起了羿做名字,也不会一心让我只习武了。上面三个嫡出兄长,这么安排确实是最好的。 如今,大哥他虽然不在了。但二哥自来沉稳多谋、礼贤下士。三哥天性仁孝、谦和宽厚。儿子诚心起誓,只愿做个贤王辅佐他们,为父兄为宋室江山尽心尽力。” 这话直白的没半点委婉,听得杨皇后怔楞半响,才不可置信的猛起身盯着儿子。 男儿生在皇室,有点本事野心的,谁不想做一言以敝天下的真龙天子 赵羿,他,他有机会一搏时不肯上前,还起誓。 哈,这真是要强了一辈子的自己所生下的儿子吗杨后都气笑了。 与杨后一样不可置信的,还有悄然站在内室门外的至德帝。 他过来探病,却没想听了小儿子这一番母子之间决不会玩心思的真心志向。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皇储立嫡立长立贤是自古的规矩。 嫡长总是比贤更能让王朝和后世子孙安全些。毕竟,不是每个帝王都能清醒立贤,不是以心中所爱当成贤的。 罢了,罢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至德帝重重叹了一句。 他是帝王,也是人,是人心就做不到公正无私。偏心的他当然想立自己所爱人的孩子继承大统。 当初元妃死去,他没有续娶新后,也没有听朝臣劝说立无子妃嫔,反而依着自己心中所爱扶正有儿子的杨后。 既然那任性的偏爱做下,就该知道会有子孙此忧吧 沉沉叹息一句,觉得自己忽然老了,少了心气的至德帝对伺候的内侍摆了摆手,转身垂眉低眼的无声出了坤宁宫。 坤宁宫中的大太监,从皇上悄无声息走进来听墙根起浑身汗毛就都竖了起来。 此刻,见皇帝一副虽怅然却分明有了抉择的神态,几乎吓瘫了。 犹豫了半响,咬了咬牙根,暗狠,反正自己一辈子已经是无根没了指望的,能还了皇后的知遇之恩也不错。 到底抖着身子进了内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第 84 章 十月末, 至德帝忽然下旨给二皇子齐王换了侍读、老师等。 几位士林中有名的文臣开始陪侍在其身边读书外熟悉政务。几位掌兵的宗室贵戚陪伴其娴熟弓马骑射。 十一月初,齐王奉命祭告祖陵, 祭关圣帝君。紧接着, 皇帝又下旨礼部,今年冬至由齐王代他南郊祭天。 祭天消息一出,京都立时哗然。 谁都明白, 皇帝这是在为齐王出任太子做准备了。 躺在坤宁宫中的杨皇后已瘦得皮包骨, 脸色带着不详的灰败, 但眸子却比日光还火热,直勾勾盯着帷帐上的鸾凤和鸣图扬起了唇角。 儿子们不肯争气, 没本事争气,不肯去给她争气,她却不肯甘心退让,就这么把自己三十年辛苦一朝葬送了 既然皇帝还碍着她的病,不忍她伤心,没有立时封了齐王为储君。 那一切就都有变数。 实在不行, 还有自己一条命呢 “王爷,今日祭天后, 不少官员跪迎齐王去了。翰林院两位大儒还写了贺诗”最近京都局势太紧, 苏诚说话都低沉了三度。 “是吗,真好,你吩咐下去, 让李承翰几个也依附齐王。”赵羿淡淡吩咐。 什么, 李承翰可是自己这边暗里的铁杆支持者, 王爷疯了吗苏诚几乎要吓死 赵羿不是疯子也没傻,这场博弈他不争却也不肯让,他自然知道元后所生的齐王成了皇帝,不如自己亲哥更好。 何况这辈子他也不想在给短命的二哥,还有那两个不争气的侄儿擦屁股了。 这些日子一直在悄悄构建大网,准备一朝解决了二哥。 再把自己虽懦弱无能了点,却足够做守城帝王,也听得进劝的三哥扶上太子宝座。 哪知道,很多事人为的力量太渺小,还是要老天成全。 齐王这些天在京都,简直就是闪闪发光的金元宝,人人爱的恨不得扑上去抱住不松手。 可所有人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在路上就真的扑上去。 知道父皇要立自己了,齐王志得意满同时更要做个好哥哥关爱两个弟弟。 所以,这日轻车简从去了晋王府,想跟马上大婚的三弟聊聊私房话。 哪知道,路上就被个白胡子老道拦住了。 老道拦住他也不多话,只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可自语的话却清晰的每个人都能听见。 “贵人啊贵人,竟然是紫微星下凡,可怎么会,金龙真身不该在紫禁城中,难道老道儿百年道行的眼睛会看错,不会啊。确实是真龙啊” 胡言乱语半响,老道忽然俯身下拜,结结实实给齐王磕了九个响头,放声大笑扬长而去。 这段神仙遇帝星真身,跪地叩拜的美谈,几乎瞬间传遍了帝都。 当然,也逃不过至德帝的耳目。还有亲近些的皇亲,特意拿这事凑趣恭维至德帝。 相比上辈子,此生赵羿对蠢人的容忍度大大上升。 可看着二哥那帮蠢人对所谓真龙天子的得意,还特意炫耀给父皇听,也实在忍不住了。 他们这些家伙,还号称什么大学士,难道就没看破。 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真龙天子只能有一个。 就算立了太子,多少皇帝还忌讳双龙不可见呢 而且,在皇家子壮父老都是忌讳。 历朝历代从英明神武的汉武帝,唐太宗,到南宋灭国的末帝,不管明主昏君,哪一个容下自己骨肉血亲的太子上位了。 这几年,父皇因多病本来就害怕衰老,害怕死亡,不然也不能尽挑些鲜嫩的小妃嫔宠着看着,又不肯升位晋封放到明面了。 这帮家伙,是想用舆论影响父皇尽快把二哥太子位做实吧 可惜,很多看似捷径的路,反而绕得更远,越走越偏了。 最近半年,一直风起云涌,愁云惨淡的京都终于迎来了场大喜事。 三皇子晋亲王和公主女儿王延芳的婚事。 当日,晋王府张幕结彩,皇宫里也热闹非凡。 至德帝喝得有点多,先离席了。想保持礼贤下士,亲近臣子风度的齐王喝得更多。 宴请结束,他在贴身太监的搀扶下想去给父皇,还有那个老不死的继后请安告退。 哪知道在内宫花墙里,竟然被个小宫女扑到了怀中。 啊 女子一声尖叫,惊散了紫禁城上空的乌云,璀璨的繁星洒满天幕。 这一晚,交泰殿里灯火通明了一夜。 在皇帝近卫刀枪寒光林立下,大小内监,掌事嬷嬷,宫女们,还有两位皇帝最亲近的兄弟惨白着脸进入,大汗淋漓的退下。 宫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三位成年王爷自然都知晓一二。 一个个还哪有心安睡,都悄然在自己府中用千里眼偷窥着禁宫的灯影。 随时等着父皇可能的召见。包括本该洞房花做的新郎官三王爷也一样。 至德帝这几年身体不好很注意保养,可又偏偏怕老怕死的厉害,就封了几个鲜嫩如花的低阶秀女做常在,答应,伺候在身侧。 偶尔宠幸,逗趣养眼的时候反而更多。 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们,在帝王养宠物般宠纵下,难免会失去平常心恃宠而骄。 尤其皇后这两年又常病着,不仅不过度管束,反而只要哪个嫔妃得了皇宠还格外赏赐看重。 小女孩们就更有些无知无畏,肆无忌惮了。 今儿在园子里闹出大动静的,就是这两年很讨皇帝喜欢的玉常在。 她在来伺候皇上的路上,被假山里滚成一团的白花花吓坏了。 宫里太监宫女有对食的,至德帝在位二十年自然清楚。 也是本着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的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这回本也想轻轻抬手教训下就放过了。 毕竟儿子大喜的日子。皇后又病着正要多积德祈福。 哪知道宠爱的小美人依偎在怀中梨花带雨撒娇撒痴没完没了。还语出惊人。 跟宫女鬼混的竟然不是太监,而是禁军中侍卫。 紫禁城中的女人除了皇帝允许,任何人也是动不得的。 这是帝王威严。 一个小小侍卫竟然敢秽乱宫闱,还给内宫妃子撞见。 今天他敢动宫女,之后是不是就敢动嫔妃了,敢给皇帝戴明晃晃绿帽子呢 至德帝气得不行,立时要严惩。却也没想闹大,毕竟说出去不好听,也容易被传出其他乱七八糟的猜测。 可谁知道,竟然又审出原来这两人的私通,齐王宴会后就知道,还特宽容大量的放过了。 气到青筋暴起,浑身哆嗦的帝王,立时爆了雷霆之怒。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这点事闹得连卧床的皇后都知道了。 听说皇帝一夜没睡,大怒的也没吃东西,皇后硬撑着,让小太监们把自己抬到了交泰殿。 “皇上,气大伤身。不过是个胆大妄为的侍卫和个不知检点的宫女,怎么值得你气坏了身体。而且,齐王不已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理了。” “是啊,他宽厚仁德的大事化小了。”至德帝重重哼了声,全是不满之意。 皇后仿若看不出皇帝眼底的寒光,用最真心诚意的表情语气,故意把事情往另一条路上引。 “妾身想,皇上必然是因为齐王太宽厚,没有立时严惩他们才气得怒了。可昨儿是他弟弟大喜之日,我想齐王必然是觉得闹出来难堪不好,也怕你气到伤了身,才想着等日后他在严惩不贷。不然就是当时喝多了,一时没有想周全。 皇帝之后好好教导就是了。你看,最近国事齐王处理得多好,朝臣们哪个不夸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德初众必是明君的,儿子这么争气,偶尔小事上错个一星半点也不打紧。” 至德帝听完皇后这番宽慰的话,捏在佛珠上的手青筋都蹦起来了。 “齐王他等日后严惩等到哪日”自己死那日吗 “青出于蓝,朝臣们都夸赞吗,夸赞到一心养病不见外客的皇后都知道了还必是明君,果然是朕的好儿子啊” 三十年夫妻,又全幅心神都在皇帝夫君身上,杨后一耳朵就听出来至德帝是起了疑心和恨恼。 故作听不懂的火上浇油“齐王小时候就乖巧得皇太后喜爱,今后成了圣君太后泉下有知也能欣慰了” 咔嚓,至德帝手里佛祖碎裂 他当初为了继位不得不认太后为生母,这简直是平生大耻。 太后一直对这个娘家侄女的齐王孙儿好,又何尝不是也在忌讳他这个庶出呢 此事封锁的很严,所以第二天一早齐王被皇帝问起时表情还很无辜。顿了下,他很坦然的实话实说,跪地解释。 “昨夜儿臣请安告退时确实有小宫女撞到被免罪,可自己并没有碰到另一个侍卫。否则,如论如何不会自作主张轻轻放过。” 对于二儿子诚心的解释,至德帝风轻云淡的笑着揭过。面色如常去接受另一个大婚儿子带媳妇来见礼。 三皇子晋王婚后,对自己的正妃王延芳很是冷落。终日只和侧妃贞儿如漆似胶,形影不离。 不错,是侧妃。 也许是认为自己反正皇位无望,对于王延芳赵翰是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赵家这痴情的三皇子,新婚不到三天就给自己心爱的女人讨了封。 一时间,京都不知道多少女孩,对这位贞侧妃羡慕到眼红。 于家四姐妹因各自心结到没有什么羡慕之心,只静安十分好奇而已。私下里还和乐安表达了对于贞侧妃的滔滔敬仰。 “真是经典的姐弟恋啊,晋王和他那位贞儿差了十五岁吧,正当青春的高帅富,痴痴爱恋个中年老女人,除了真爱没有别的解释了我原本以为只有书上能见到这种爱情,没想到啊,没想到生活里真有实例。有机会真想见识见识那位女中豪杰。” 这个二姐,又说些乱七八糟别人听不懂的话了。还女中豪杰。 乐安给了她个白眼,继续低头打如意络子。那是她要在新婚给赵羿的礼物。 也是如今唯一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最能表达心意的东西。也算是父母给女婿的礼物吧 静安见妹妹只低头忙碌,嘟着嘴过去不满道“你那同心如意结等等在打不行吗,我这还有正事和你说呢” “正事,呵呵,晚饭是吃红烧鱼还是糖醋鱼的正事吗” 乐安逗了一句,却还是放下手里的活计。 见妹妹终于正眼看自己了,静安神秘一笑,推过去两本册子。 什么东西,二姐神秘兮兮的。 好奇伸手翻开,只一眼脸乐安脸就红到了滴血。 两本册子,一本是精心描绘的108式花样春宫图,另一本是生子秘籍。都是静安作为新婚贺礼给妹子的。 虽然知道二姐是一片好意,可这礼物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些 乐安对着画册里,姿势奇葩纠缠在一起的男女,一时间真是谢也不是,骂也不是。 最终只能斜睨了眼得意的姐姐,害羞不已的赶紧要收起来。 “别收啊,我还要给你讲解呢” 静安拦住羞羞的妹妹,大方方拿过那本生子秘籍翻开。 “女子想怀孕说起来也容易也难。比如姿势,时间,欢爱太频繁也是不容易有孕的,你可要注意。就你这模样的,给辽王得了去还不得夜夜,不,时时想着春宵一刻啊还有,女儿都随母,你母亲生了双胞,怡安也是双胞,你将来也很可能怀双胞孩子的告诉你啊,我可比太医对这些精通科学多了,要想生儿子就得调理好身体,高潮后”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嫁到夫家第一要务就是能开枝散叶,可劲生儿子才算本事。乐安自然也不例外。 何况,没了家国亲人的她,对于能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还有份其他女子没有的执念。 所以,虽然害羞的不行,还是红着脸细细把二姐的话都记在了心中。 姐妹两个羞人的私房话说到夜色深深,彼此都口干舌燥饥肠辘辘了。 静安吩咐了宵夜,准备吃些东西补充体力,今夜趁热在给妹子普及花式春宫。 要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尤其不缺美女伺候的皇子王爷们。女人不让他床上舒服了,出轨的几率简直白分之一千。 她一定要教会傻乎乎小四多些狐媚手段,怎么也要把辽王赵羿留在正房里,留在自己妹子床上离不开,等她生下儿子有了终身依靠才行。 不知道姐姐今晚大计划的乐安心思还全在那本生子秘籍上,红着脸颊想了好久,忽然担心的问。 “也不知道三姐怎么样了,她那大肚子里两个孩子生产时不会有危险吧要知道,当初她母亲可就是因为难产才” 正喝果子水润口的静安没注意到妹子那句她母亲,以为乐安还担心自己刚才所说的遗传。怕怡安会和其生母一样死在难产上,不由大咧咧道。 “放心了,运气是不会遗传的。怡安一定会平安,而且你不是求了王爷给她安排了医女和御医。都说孩子健康也不大,会顺利的。” “可,可有些事是要看老天成全的,怡安那的王姨娘“说道这,乐安没有接下去,只大眼睛深深看了姐姐一眼。 静安也是聪明的,一下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也猜到了乐安所谓老天成全的顾虑担忧。 王姨娘当初生下来那个畸形妖怪的胎儿,十之八九是怡安害的。这个时代的人,一个个是很信天道轮回的,乐安这小傻瓜此刻一定是担心怡安遭到报应吧 这种老天是不是会睁眼惩罚的事儿,静安她也不敢保证啊 尤其怡安怀了双胞胎生产本就九死一生。想到这时代糟糕的妇产科技术,静安也担心起来。 左思右想,也没法子的静安不由抱怨。 “都怪周正清那个混蛋,当初我就看他假斯文的劲就觉得讨厌,如今还真害了两个女子怡安也是的,理那对臭不要脸的奸夫干什么,就让他们犯贱到一堆好了 送夜宵进来的刘嫂子,本来想借机和乐安说上两句关于自家二妞的安排。 听到静安的抱怨皱了皱眉头上前,颇有几分气恨的分辨。 “二小姐,你是不知道三小姐的苦啊当初你冲动下毁了婚约,闹得两家那么难堪,于家又被贬谪辽北,为了家里,三小姐嫁过去就很多事要特别迁就些。 周家是大户人家,也是讲规矩的。哪位少爷不是大婚前打发了自己的通房,给新娘子面子。三小姐嫁的又是自己亲表哥,亲姑姑是婆婆。更该如此了。 可当时周姑爷一句身边通房丫头伺候他几年了,打发出去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不如可怜她留在家里就当荣养了。 三小姐是新嫁娘,夫妻正该蜜里调油的和美,可进门就要荣养个通房丫头,心里该多委屈。可她一句话没多说,就大度贤淑答应下来。还说等生下长子就让那通房当姨娘。” 什么,三姐当初竟然还有这桩公案,她们可都不知道 静安一下就炸了,拍着茶盏不忿道“那个周正清怎么这么混蛋,他是不是看我们于家当时落魄了,不行了,所以才这么欺负糟蹋怡安。 他们周家内外几房,成婚的爷们七八个,哪一个不都是婚前把通房嫁出去了,怎么到他这就矫情不行了。 谁不知道通房是自小伺候少爷的,生活习惯早就熟悉了,最妨碍新婚夫妻相处的。他们周家的长辈就没公正的站出来说句话吗” 相对于静安的气急败坏,还有几分愧疚,刘嫂子冷静多了。 “成了婚,男人屋里的事妻子就可以做主的。长辈怎么会太多话。你可别忘了,周正清在不规矩也是周家的爷们,谁家长辈会不偏心偏疼呢” 刘嫂子说了句大实话,把一碟果馅雪花膏摆在乐安手边,很替怡安委屈的叹口气。 “你们看三小姐对周姑爷通房的贤淑大度就该知道,咱们三小姐不是个容不下人的。那当初为什么就过不去王姨娘呢 不说王姨娘无媒苟合,未婚先孕进门,也不说她恃宠而骄,仗着有孕霸着姑爷,只说她一个姨娘不该插手家里的中馈,甚至怂恿周姑爷去管三小姐的嫁妆。三小姐就容不下。 那女人心坏了,想阻着三小姐照顾在辽东苦寒地受苦的你们。而且,谁家里不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三小姐要不收拾了她怎么能在周家立足呢 好在如今终于苦尽甘来,王姨娘不敢在闹腾,周姑爷也终于知道好歹了” 刘嫂子并不清楚,他们家三小姐害王姨娘胎儿变妖怪的事。 估计就算知道,也只会同仇敌忾觉得害的好。也许怡安杀人,她还要递过去刀帮忙呢,要知道所有忠仆大多是一个心思。 主人杀人放火,他们也要跟着毁尸灭迹。 而知道怡安害人的乐安两姐妹,此刻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毕竟,她们都是自私的普通人,做不来圣人的公正,也不肯去大义灭亲。 “总是为女难”乐安心底泛起酸楚,叹息着低下了头。 静安心里没有酸,只有气恨,拍了下桌子恨恨的骂。 “奸夫都不是什么好货。周正清那家伙就是没脑子又拎不清的,会读几本书,就以为自己潘安子建在世,谁家姑娘看他一眼都会爱的要死要活呢 女人比他想的实际的多,要不是他家里有钱又是前途无量的举人,王姨娘会稀罕他稀罕到未婚先孕。 王姨娘这小贱人也是自作自受活该,当初周正清是酒醉了,她可是清醒着去爬床,主动往男人里钻的。既然当初自甘下贱做得出来,如今就该承担后果。” 爬床,这两句话到公正,可也太粗俗了点。 好在,乐安已经习惯二姐不时的村妇做派了,摇摇头摆手让刘嫂子下去。 吃了块鸡髓笋,静安冷静下来抿了抿唇,放下筷子小声跟妹子说悄悄话。 “其实怡安夫妻感情僵冷,糊涂的周正清也有情可原。小四,还记得当初咱们在狱中,看那些狱卒糟蹋祸害女眷吗 怡安当时一定是吓坏了,心里留下了阴影。对和男人做亲密的事不能接受。怡安她该是厌恶甚至害怕和男人同床共枕的。 可周正清是正当年纪的青年男子,怎么能不想搂着女人翻云覆雨呢他们婚后的夫妻生活应该不是很顺男人这事不舒服总是忍不得的” 啊,竟然为这怪不得怡安几次说男人恶心,想自己一个人清清白白活着 恍然大悟的乐安怔了怔,回忆起当初牢房里,那些把女子当牲口一样骑着,打着,往死里祸害的狱卒,不由也是一个哆嗦。 “二姐,其实,其实想到婚后要和男人那样,我,我也挺害怕的。” 什么乐安这一句自己也挺怕和男人上床的话,让静安吓得差点跌下椅子。 夫妻不能恩爱和谐,乐安又嫁的是王爷,那两天不就得给磋磨死了 要命,作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第 85 章 乐安淡淡一句话, 差点吓得静安魂飞魄散。 害怕什么,不用说透姐妹都明白。 这还了得, 千古以来,只要是个男人,就连去了根的太监都爱着鱼水之欢,扔不下那巫山云雨之乐呢要是妻子讨厌这事, 夫妻别想恩爱了 静安顿了下,跳起身走到乐安身侧握住她发冷的手,急声安慰。 “小四啊, 你可别吓我, 这可是大事。孟子都说食、色、性也。圣人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凡夫俗子们了。 夫妻没有肉体交欢怎么会有恩爱。男人怎么会为了个美人雕塑忍着身体需要。 何况, 女子要是真不能接受男人,嫁过去可就遭死个罪了。心病可是最难熬的” 见二姐急的眉毛都皱了, 乐安扯出个笑勉强安慰她。 “你放心,这几年在你耳濡目染下, 我想起来已经不恶心了, 就是想到那些事男人要做到自己身上,要自己去受着, 还是有点害怕。只一点点不过二姐,那句话不是孟夫子说的, 而是告子说的食色, 性也。” 哎呦, 这个时候了, 谁还管那话到底是谁说的。静安不以为意,只是欣喜,还好,还好,妹子乐安没落下心病。 静安经过几年本地生活可清楚的很,这些土著小妞们,整天困在家里见识少,学得又都是贞洁那一套,对男女之事不大通,出嫁前都会有点担心的。 正常,正常。 见多识广的静安更是知道,多少女子因为一场强抱,就落下阴影终生抗拒男人不会再有幸福。暗暗庆幸了下,拍拍胸口笑着自我夸赞。 “没想到,我的力量挺大,竟然把你的恶心熏陶好了。这回到了京都,我就去感染怡安。也把她的病治好” 自己那时候是小不定性才受影响大,可怡安性子很执拗的。又和周正清已经闹冷了心。乐安腹诽一句,又觉得该试一试。 毕竟,怡安太年轻了,这么一辈子活寡苦熬也实在不是事。 如果可以夫妻和美,怎么比一个人冷情孤苦强啊 静安没她想得这么多,还心心念念今晚的生理教育课程。正好借此开了场。 把圆眼睛眯了眯,坏坏一笑拿过那本她结合了古今中外,上下千年的春宫图传道受业解惑。 “小四,不用怕。男女交欢除了第一次有点疼,以后只要放得开,女子也舒服着呢姐姐教你两招,保证你不会干疼哎呦,你别掐我啊,你这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的小媳妇,难道不希望丈夫痛快享受,男人对这种事都爱得很呢冯俊和我就鱼水和谐的很,一天不见都想我要命呢昨晚还叫我乖乖宝贝个不停” 乐安脸再次红到滴血了,这个二姐可真是的,结婚了,越发口没遮拦了。夫妻间亲密事还说给自己听。 不过,不过,她到真想学学,想让自己喜欢的恩人能舒服 秋风吹散菊花香,一个月转眼过去。乐安大婚的日子到了。 步军统领大清早就把辽王府到于家的路清理出来了。 赵羿穿着蟒袍补服到宫中,给皇帝、皇后三跪九叩行了大礼,骑着高头大马出了内皇城。 冬日天总是亮的很晚,出了禁宫,天幕上启明星还一闪一闪的。 浩浩荡荡的旗手和护军簇拥着金顶红缎八抬彩轿,跟在赵羿身后喜庆洋洋。 那彩轿上大红的流苏随风飘啊飘,荡的赵羿心湖也层层涟漪。 上辈子,他大婚迎娶的是王延芳,全由母后做主安排。 因那时他正在西北督战,根本没有回来,不知道替他迎亲的新郎官这一日都该做什么,又是什么心情。 当然,就算他回来恐怕也懒得多看多问,更没心情体会大婚的感觉。 因为,那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最爱的妻子和最可爱的长子。 大婚娶了不会生的王妃在王府,做个牌位留在京都,不过是为了各方平衡利益。也为了乐安的平安无忧。 此生,终于他可以随心而行,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 不知道,这算不算个好兆头,预示着这辈子他会和乐安恩爱和美,白头到老的好头呢 穿着大礼服,被女官服侍上轿的乐安和赵羿算是心有灵犀,握紧了手中玉如意,忐忑有欢喜的也在畅想未来。 不知道自己此生能不能和恩人,王爷,夫君相敬如宾直到白首呢 作为新娘子,婚礼这日入目真的皆是喜庆红色。 大红盖头下,一路走来都是红毡,手里牵着的是大红绸子,还有此刻新郎官红袍的底边。 端坐在床榻上,乐安心跳如鼓,白皙的手指不受控制搅到一处。 “王爷。”伺候的喜娘举起托盘。 赵羿也有些心情激荡,从托盘里拿过金如意秤杆,伸到大红盖头下,顿了好一会,才轻轻一挑。 红盖头掀开,国色天香乍现。 哎呦,见多识广的司仪、喜娘和几位留在新房的夫人不由心口乱跳,差点就呼出声。 怪不得辽王拖了几年,千挑万选了于家姑娘做王妃。 这张脸,非明艳绝伦,倾国倾城真是不能形容了。 骤然见了光亮,乐安眯了下眼睛,妩媚的眼线一荡更是惑人。 看得赵羿也是骨头发酥,半响移不开眼睛。 乐安是不敢乱抬头的,只端坐微垂眼帘。可在赵羿灼灼目光下太久,也不由脸上发热起来。 脸热心跳下,登时两颊晕红,丽若朝霞,更可怜可爱要人命。 眼前的乐安,真不怪赵羿会看呆了。 今儿,乐安的妆容是二姐静安,重金贿赂丫头嬷嬷们后,自己亲自去精心描绘的。 之前,怕她不放心,静安是用丫头们做了样子的。 当时,乐安觉得二姐化妆手艺确实一流,几笔下去就让女孩子更精致灵秀。为了做个美丽大方的新娘就答应了。 可谁知道,这回静安画完之后,乐安看着镜子里,自己粉润妖冶的眼角,娇艳欲滴的红唇,自己都有点晕。 这,这是自己,怎么成那些话本子里的美艳妖姬了这可不行。 女子不该以色为主,清丽清秀才对。 惊艳后,乐安就想把脸擦了重新喊人上妆。可坏二姐估计猜到她会不同意,早就掐好了时间,再洗脸收拾重新上妆,吉时已经到了,必须出门了。 乐安又不好大声和她争辩,被盖上红盖头出来,一切都成定局了。 现在,王爷看着自己的脸目光如火,到底是喜欢还是觉得自己过于轻浮呢 轻浮,怎么会男人骨子里没有不喜欢美艳妖姬的,就像静安曾经吐槽,一个个虚伪的嘴里骂潘金莲,心里想潘金莲。 何况,情人眼里出西施。赵羿眼里乐安就是天仙怎么都好。 心头忐忑下,乐安脸颊晕染了层层红霞,整个人娇艳得如同雨后海棠。让人恨不得立时摘下。 大男人的赵羿面对心爱娇美的妻子,心跳的厉害,都恨不得立时洞房了。 但,大婚一辈子就一次,更要给乐安做面子,就是轻薄些去摸下脸蛋,拉下小手此时也不成。 艰难咽了下唾沫,赵羿沉了口气端过一旁的金杯。暗暗腹诽。 看来是禁欲太久了,怎么现在就开始跃跃欲试的不争气了。 晚上洞房这样可不行,会吓到那丫头的。不然,自己先解决一次再洞房 大婚礼数行过,赵羿作为新郎要出去见见宾客亲友。乐安留在新房中,等了一会有丫头进来帮她换大礼服。 洗了脸,散了发,有王府的嬷嬷端过来托盘,要伺候王妃梳妆打扮。 柳月没请示乐安就挥手把人打发了,转而自己从新娘嫁妆箱子里找出个盒子来。亲自帮乐安梳头装扮。 长发简简单单挽了个偏髻,插了几根玉色发簪,两朵粉润珠花。一张脸上除了蔷薇香膏,只润了润唇,绝对干干净净的素面。 乐安对着镜子里,瞬间大变样的自己再次愣了愣。刚才太艳此刻也太素净了吧 今儿可是大婚 柳月赶紧轻声解释道“这是二小姐特意嘱咐奴婢的,说是强烈对比才会更记忆深刻,让王爷见了爱得您嗯眼下,王妃就是要换个清水芙蓉的装扮才好。” 哈,这个二姐花样真多。 乐安还来不及腹诽,就从镜子里看到了嬷嬷们收拾喜床,一张纯白绸帕横在通红喜褥上,醒目到扎眼。 意识到那白绸子做什么用的,她的脸瞬间火辣辣,热得可以煮鸡蛋了。 等到酒意微醺的赵羿进房,乐安手心都紧张得冒汗了。 赵羿多年领兵,积威甚重。又向来不给文臣勋贵面子。所以大婚也没有人敢灌他酒。是他自己实在高兴,多喝了几杯。 但他有海量,此时还神智清明,脚步沉稳。 打量了下红烛下素面如兰的妻子,在看桌子上凉了的饭菜,知道乐安是洗漱过也用了吃食了。毫不犹豫挥了下手。 碍眼的嬷嬷丫头们退下后,他走到了床边。伸出手抬起了新娘子的下巴。 一直垂头不敢抬眼的乐安终于被迫抬起头来。 入目就是赵羿含笑的脸,星亮喜悦的眼睛。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笑容,让她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眼底也泛上了笑意。 可轻松的情绪不过一瞬,就被更紧绷的僵硬代替。 赵羿,他,他怎么不说话,还用手指摩挲自己的下巴,脖颈,耳根呢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微凉,该是才从外面进房的缘故。指尖还有练武,写字留下的薄茧,蹭在皮肤上让人份外敏感。 第一次被男子这样抚摸摩挲的乐安,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随着莫名酥酥麻麻感觉传遍全身,脸上的红霞蔓延到耳根到指尖,僵硬也从头发丝到了脚趾间。 可身体僵硬成这样,心还狂乱的跳个不停。 相比乐安心跳如鼓的紧张,赵羿面上到镇定自若的很。 毕竟他是男子,又经过多年床地之欢。 但很多时候人会心不由己,很多时候也会身不由己。 此生的身体是年轻阳刚至极时,面对水灵灵的娇妻,腿间小兄弟真是瞬间欢脱到蓄势待发要自由飞扬。 咬了下牙,赵羿暗道不行,这可不行。 上辈子,于小四这丫头就因为自己初次粗鲁疯狂了些,之后对于夫妻床上恩爱都有些惧怕。 直到同床共枕三年后,长子都会走喊爹爹了,她才微微放开些,懂了点妇人之乐。 可惜,好日子不到一年,随着长子被害夭折,次子早产而亡,两人关系彻底破裂到冰点,那之后本该最甜蜜的欢爱简直成了折磨。 不仅是乐安不愿意,他也难受的很。可再难受也要坚持,不然就是绝路死局。 好容易用了数年时光,熬到三子呱呱坠地,为了孩子乐安愿意敷衍他,做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因年纪渐长,彼此身体也适应了,所以床上也舒服愉悦多了,却总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如今,自己可不能在重蹈覆车,这第一次一定要开个好头才行。 胡思乱想一大堆,赵羿到底决定去净房自给自足先来一发。 不然,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伤了乐安。 巨大的龙凤喜烛噼啪爆着烛花,坐在大红帐子下的乐安,听着净房哗啦啦的水声,紧张的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脑子里翻来滚去最多的就是二姐教的那些为妻之道,当然只限于床上的为妻该怎么伺候丈夫。 可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乱糟糟脑海里那些本来清晰的图画越回忆越模糊。 焦急、害怕、紧张、担忧下,乐安都想不要脸面起身去找那本春宫了。 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洗澡换了松散长袍的赵羿已经回来了,还站在了她眼前。大手落在了她滚热的脸颊上流连 乐安不知道赵羿微凉的指尖,是如何沿着下颚滑进自己衣襟里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脱去了外衣,滚进了床榻,被压在了松软的被子中。 为什么耳垂被含住啃咬,为什么自己会浑身发烫,头发晕,更不清楚什么时候,软桃被握住揉捏变了形。 头晕脑胀到迷迷糊糊的她,就如同大海上一片孤零零小花叶,只能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没有半点自主的可能。 直到,碧玉破瓜,乐安才在刺痛下有了几分清醒。 下意识呼痛出声,伸出手推拒眼前男人宽厚的胸膛。 可惜,她那点力气对于赵羿无异于蚍蜉撼大树。何况,这个时候就是天生神力的女人,也推不开自己丈夫的。 “乐安,乐安,不怕,看着我,我们是夫妻了,你在我怀里,我们在一起了,感觉到了吗,感觉到我们亲密无间不可分离了吗你欢不欢喜愿不愿意生生世世都在我怀里” 赵羿整个人紧紧抵着乐安,低落热汗的额头顶着她冒起冷汗的额头,四目相对中,肃穆郑重的说着些羞人话。 望着他深邃黝黑的眸子,身体痛极心头却隐隐欢喜的乐安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半响,才模糊记起二姐的教导。鼓起勇气张开手搂住赵羿的脖子,尽力倾身在他耳边,给出自己的承诺。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赵羿声音低沉嘶哑的接了一句,就在忍耐不住,抱紧了怀里的人,猛的沉了下去。 明月西斜到天边。辽王府中上下都忙碌起来。 王爷寝殿外,柳月看着身后捧着铜盆,端着热水,帕子,茶盅的丫头们皱了皱眉。 时辰可不早了,今日还要到宫里谢恩呢 犹豫了下,她看向王爷的贴身大太监高怀德。 在宫里,皇上和妃子过夜后,叫起可是太监们的差事。 高怀德不傻,怎么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本来他是打算让丫头嬷嬷们出头的,可没想到大家都很有眼色,不肯出头败兴 他清楚,要是真误了时辰,王爷必定会拿自己开刀。柳月绝对没干系。谁让人家有靠山呢 拧着眉头,高怀德高声咳了两声。又两声,又又两声 迷迷糊糊醒来,乐安就吃惊的发现一个红豆豆在眼前。 愣了下,忽然意识到那红豆是什么瞬间红透了脸,就连身上的皮肤都粉了。 发现自己身上皮肤都粉了的乐安,再次愣住。 因为她发觉自己此刻浑身光溜溜的不算,还紧紧依偎在赵羿怀中。甚至一只脚还缠在人家两腿间取暖。 羞燥间,乐安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转而又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床里侧。 她,她怎么忘了,妻子应该睡在床外,要时刻警醒着伺候丈夫的。 对了,昨晚欢爱后她累的不行,直接眼前一黑就甜睡了过去。还没有伺候丈夫擦洗呢。 天啊,自己怎么这么无能,第一天就没有做到贤妻的本份。 赵羿常年行军在外,自然警醒非常。早在房外有动静就醒了过来,没有立时起身不过是舍不得怀里的软玉温香。 等乐安终于也被高怀德一声声咳嗽惊醒后,对着他胸口的红豆诧异发呆,他又实在想看怀里小兔子懵懂,惊讶,慌乱,懊悔的种种活色生香。 不过,时辰可不早了。乐安还得梳妆呢自己还是自然醒来吧 大红色幔帐里,光线昏暗。满心纠结自己该怎么起床的乐安,并没有发觉赵羿坏笑的目光。 “醒了,睡的好吗天不早了,该起了。”只能自己醒过来的赵羿抱住惶惶小妻子,十分爱怜地埋在她颈边蹭了蹭。 “啊,哦,嗯,王爷,我,妾身睡得很好。”乐安紧张到磕磕巴巴了。 傻丫头,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等时间养成习惯,赵羿笑着俯身亲了亲她。自己先起身穿上里衣。又回身给被自己累坏了的小妻子套衣服。 呃,被丈夫伺候着穿肚兜的乐安,是一点没有感觉到什么体贴感动,尴尬羞涩还有羞惭下,真是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乖乖小兔子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要不是今日必须去宫中给父母叩拜,赵羿估计自己早就把人在压入枕头中再次翻云覆雨了。 怪不得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从此君王不早朝,温柔乡真是英雄冢。不过还好,还好,他此生是逍遥王可以肆意欢乐纵情享受的命。 强压住心底的燥热蠢动,赵羿掀开幔帐,第一时间去看那对象征夫妻两个的巨大龙凤红烛。 特制的红烛此刻还没燃尽,尤其是象征自己的龙烛还比代表乐安的凤烛多不少呢 赵羿见此觉得不吉利,心头不喜,大步走过去一挥手,两跟蜡烛同时熄灭。 这辈子,他定要和乐安白头到老,同生共死不可,谁敢碍眼就跟这对蜡烛一样,等着被灭吧 呃,幔帐里偷眼观瞧的乐安十分不解。王爷他这是做什么啊,不过是让夫妻烛同时熄灭求个好兆头,怎么表情恶狠狠的,跟要弄死几世宿敌一样凶。 赵羿没注意到身后乐安的诧异表情,扇灭那没眼色的蜡烛后,心里痛快多了,轻轻拍了拍巴掌。 听见了主子的声音,丫头太监们鱼贯而入,高怀德和小太监们留在外间,柳月过来伺候还有些呆的乐安起身。 被丫头们扶下床,走了两步,乐安才醒过神,同时也发觉了身体酸软疼痛不适。 眼底闪过羞意,不由想起昨夜那些荒唐和狂纵,激烈与炙热。还有赵羿连绵不断的亲吻,滚烫的体温,喃喃耳语的情话。 他,他昨夜该是很舒服吧 虽然二姐教给自己的那些迎合技巧,因为紧张慌乱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可自己并没有怕得要去推拒,也没有犯恶心,还用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劲腰。 还,还伸出舌头给他亲了。 浮想联翩间,丫头们已经伺候她洗漱换装完毕。大礼服要等饭后穿。乐安先被扶到外间吃早饭。 膳房估计是想摸一摸王妃的口味,将来好伺候。餐桌上满满的各色吃食,从南到北,酸甜咸辣什么特色都有。 乐安没什么胃口,但知道今日要在宫中行礼,吃午饭,还是尽力喝了碗羊乳糖粳粥,吃了几个素馅饺子。 “喜欢喝羊乳”赵羿给她夹了个翡翠蛋问道。 上辈子乐安逃出公主府,就撞到了他。回去于家几个月就被没入大狱。饮食上都还保留着南宋皇宫的习惯。几乎不喝膻腥羊奶的。 乐安点头“嗯,北边太冷,老爷太太担心我们姐妹的身体,就在家里养了羊每天都要喝一碗热羊奶的。” 于家还算尽心,赵羿看着小妻子吹弹可破的皮肤,想起昨晚她如山峦般起伏的身段,抱着纤秾合度的满意合心,他点了点头。 侍膳太监耳朵也动了动,决定回去就让厨房做些羊乳点心进给王妃。 出门前,乐安犹豫了许久,到底把梳妆盒里的同心玉佩拿了出来,含着羞意亲手给丈夫佩戴在了腰间。 没想到她会如此的赵羿怔了怔,眉头渐渐蹙起。 白润纯净的羊脂白玉,雕工精美大气,算是个珍品。 可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这是自己送去给乐安几箱首饰里的一件吧 不对,这玉佩上是同心如意结。 诗中说过,美玉缀罗缨,向恩情之结。是女子对心仪之人的昭昭情义。 难道,难道这同心结是乐安亲自打的,特意送给自己来表情的 赵羿心中一震。尽管猜到这是必然答案,上辈子被冷落漠视几十年的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纠结好一会,到底握住乐安的肩膀,直白确认。 “这同心结是你亲手打的,特意送我的吗” 自古男女传情都讲究个含蓄,意会,不可言传。何况女子多是腼腆害羞。但乐安这几年和二姐在一起,性子大方许多。 尽管羞得脸通红,还是重重点了点头。手指在同心结上划下,落在玉佩下个木头珠子上。 小声道“妾身身无长物,只这个小珠子是我亲手磨圆的,王爷不要嫌弃才好。” 嫌弃,怎么可能自己这辈子就把这颗珠子带到棺材里也不摘下来了 第一次被心爱人表白,幸福到简直找不到北的赵羿一把将人抱起,转了七八个圈才不管不顾的深吻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第 86 章 王爷如此豪放, 竟然就这么亲上了王妃。 房间里一圈太监, 婢女吓得不行,为了小命立马低头,看向脚趾。 被转晕了的乐安也顾不上害羞, 软软依偎在赵羿的怀里, 只能迎合他相濡以沫。 进宫的一路上,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赵羿容光焕发, 目光只在两个地方打转。 王妃的马车, 还有自己腰间的同心如意。 几次心热难抑, 还忍不住上手摩挲着那个妻子亲手给自己磨圆的小珠子。 只是,怎么越摸越看越觉得眼熟, 好像是曾在哪见过一样。 心口感觉莫名的赵羿,把那珠子拿到眼前细看。 可翻来覆去,怎么看也不过是个灰扑扑花纹古朴些的小木珠,跟大多手串佛珠没什么两样。 唔, 爱屋及乌。一定是自己因它来历不同所以感觉也不同了。 宫门就到了, 他赶紧把玉佩在戴好, 端坐在马上敛笑肃然。 杨皇后虽然病体愈重,还是强撑着坐上凤椅,和皇帝一起受了新婚夫妻的大礼。 六肃三跪三拜后,乐安还要一一见过诸位皇室宗亲, 王叔, 二哥二嫂, 三哥三嫂, 还有公主姑姑,公主姐姐 赵羿是超品亲王,天下没几个人需要他亲自去行礼。妻凭夫贵,乐安也不用多屈膝,可今日是家礼。只好带着温婉浅笑的面具一个个见过。 “新娘子果然是个千娇百媚的可人。这皮子,还有嗓子,都娇滴滴的几乎透出水来。看行为做派,性子估计也柔得水一样。 对于这种柔媚的美人,男人没有不爱不怜惜的。可惜于乐安出身太低,老四还是太年轻啊选妻子真就看那一张脸,难道不知道掌握了九州后,天下美人都尽在手中,可随意采摘了” 二皇子齐王最近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的很。见了乐安的脸面,惊艳过后暗暗笑赵羿没有算计少了远志。 三皇子晋王懦弱无能,又素来糊涂懒散,他向来没看入眼过。老大死后,齐王也就把赵羿还当成个能竞争的对手。此刻,见了乐安太过明艳的姿容,不由放下了一颗心。 男人好色不怕,最怕为色不知道轻重缓急。 看来,自己登基后,到可以让这个擅长领兵打仗的弟弟,去好好为自己守卫边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想到此,齐王笑容更温和了,对小弟弟的祝福,期望的话也多了点。 龙椅上端坐的至德帝听二儿子一句句对弟弟的关怀,期许,脸上是笑容温和,放在龙椅龙头上的手指却骨节凸起发白。 不时咳嗽的杨后见了,晦暗枯瘦的脸难得露出几分光润神采。 想了下故作欣喜笑道“皇上,你看齐王果然是有长兄的风范,将来必然能照顾好弟弟们” 长兄为父,这是要取而代之自己这个还没老的父亲么 最近怕老怕死极了的至德帝没有接话,只是眼里寒光越来越冷。 午后家宴,乐安第一次见识了至德帝的后宫。 果然,和南宋父皇三千佳丽不嫌多,珠宝华光耀眼的内宫不能相提并论。 而且,除了皇后,嫔位上能出席的不过七八位。看起来年纪还都不小了。穿戴上也不见多奢华。满宫里的宫女更只有绿,褐两种不扎眼的宫装可以穿戴。 看来至德帝躬俭省约,不好奢华,不爱美色的名声不是白来的。 也由此可见,这需要肩挑日月,背负星辰的龙袍,果然不是每个人都穿得起的。 自己的父皇才情无双,要是能只做个风流才子必定能平安到老。 偏偏投胎到帝王身上,没有治国之能也少了国君之德,终于灭国失家丧命 第一次带乐安进宫,赵羿自然时刻留心着,见她忽然神色怅惘,猜到几分妻子心伤,夹了筷子窝菌火腿放到她瓷碟子里。 “尝尝,这道菜号称八珍之首,浓郁荤香,又润而不腻。” 乐安思念亡父的心,被一筷子菜惊醒。她努力打起精神,也笑着舀了个白玉丸子到赵羿碗中。 “王爷,这鱼丸很鲜脆” “嗯。”赵羿不知道乐安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吃鱼鲜的,心口甜软软把丸子吃进了肚子。 杨后这些日子喝药就喝饱了。坐在上首不过应个景。见小儿子同儿媳和美相敬,心中宽慰含笑点了点头。 可眸光一转,见三子晋王和王延芳之间冷冰冰互不理睬的样子,心又纠了起来。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王一旦被斗倒,按如今形式上位的自然是三儿子了。 帝后不和可是家国大祸。 看来,一会她要好好嘱咐儿子一番了。 至于王延芳那,寿昌公主是精明人,只要儿子成为储君,她必然会把女儿教得乖顺,懂得怎么做个贤惠的皇后。 王延芳和三皇子晋王两人真是性格不合,绝对的真冤家。 大婚前几天,满京城齐王是真龙天子的消息就沸沸扬扬了。 齐王代天子祭天祭庙后,朝里朝外都道其必是太子了。王延芳意识到丈夫一辈子就是个窝囊王爷了,还是个只会守着老女人的废物男人。 那些母亲对她许诺的,什么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国母,什么儿子继承大统成为新皇帝的希望都破灭了。 本来就委委屈屈嫁过去,心不甘情不愿的她,气恨怨怒下,干脆对丈夫把骄纵的性子暴露无疑。 坏脾气也更加变本加厉。对晋王是黑一眼白一眼的看不起瞧不上。 而不需要妻族支持争夺皇位的晋王,也没有迁就容忍一点妻子的坏脾气。更没有给她留一点王妃的颜面。 大婚第二天进宫叩拜母亲时,再一次长跪后,终于给心爱的贞姐姐讨了侧妃的封号。 至此,互相看不顺眼,瞧对方不起的两个人,彻底成了对相见无好言,相敬如寒冰的夫妻。 此刻家宴,相邻的王延芳看着乐安与赵羿恩爱和谐的样子,是又气又妒又恨 这个出身卑微,下贱的狐狸精,抢了自己四王妃的位置,抢了自己的幸福和男人,还敢在这故意矫情碍自己的眼。 哼,看有机会自己怎么收拾你。 喝了口热酒,王延芳忽然想到点于家的事,扭头举着酒杯,对乐安笑着贺喜。 “弟妹,听说你三姐夫去步军营当了个百户,虽然官职实在小了点,但也恭喜了” 乐安没想到王延芳会突然和自己说话,还说了个这么个尴尬的问题。 家宴上首是帝后,下面分别是些妃子近亲宗室和三位王爷王妃。本来都安静的宴饮,王延芳说话又没压低声调,一下子就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却没有人表现出异样,仿若各个都没听见似的。 就连坐在王延芳身侧的晋王,也只余光斜了眼自己的王妃,就懒得去理会了。 他们到可以装傻揭过,被问到头上的乐安却不可以。 她正犹豫是以礼相让一次,还是绵里藏针的刺上一句,抬眼见了赵羿冷凝的神色,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自己可以柔顺忍辱,却不能让丈夫委屈落了颜面。 乐安也举起手里的酒杯,弯唇笑道“同喜同喜,也是我好运嫁了王爷,姐夫才有幸得了这恩典。怎么会嫌弃官小呢。就像驸马娶了公主可以一辈子逍遥一样,大小都是皇家的恩典” 咳,赵羿听了这话差点喷酒。 他本以为乐安柔顺,言辞不行,又没什么心机,会吃点暗亏。要自己和三哥开口错过去这尴尬。 没想到乐安这坏丫头,够急智也够刁钻,竟然想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法子来。 估计王延芳这回气个半死,还要吃个哑巴亏了。 的确。乐安这句话几乎把王延芳肺气炸又只能忍了。 没法子,谁让王延芳的父亲虽出身侯府,却是没有继承权的三子。 选为驸马后靠娶公主才得了四品虚衔,因上面老父和有本事的兄长压着,一辈子也只做了吃喝玩乐到死的窝囊驸马呢 对于儿媳妇间小打小闹斗一句嘴,杨后是不在意的,从宫里到平民百姓自家这都是常事。 对于老四给媳妇家讨了个小小百户的位置,至德帝也是不在意的。 按规矩,如果皇子妃父亲无职,是可以封个无实职四品副指挥使的。 四儿媳妇家里虽然父兄都官职低微,但两榜状元都是自己实打实考上的,七品知县上做的也很务实乡里,官声也不错。 在至德帝看来,这样的耕读之家,男儿品行好,有才学,又肯做实事,就比很多勋贵纨绔们强百倍了 如今,他已经有心立嫡立长,将来老四给两位哥哥做贤王,有这样的亲戚陪在身边也才更好。 家宴之后是小聚,女眷们都要去皇后坤宁宫中。赵羿轻轻握了下乐安的手,才把她交给母后的嬷嬷带去。 杨后留了贤德二妃,和自己的侄媳妇承恩公夫人等陪着。 对于小辈,杨后向来是和蔼可亲的,乐安又是新媳妇,更要亲近些。就拉着她的手落座在自己身侧说一些轻松的家常话。 “你父母都回了辽东,身边谁伺候呢,你的姐妹们都留在京都了” 乐安道“回母后,爹娘膝下有二哥尽孝,我的三位姐姐如今都随夫家在京都” 杨皇后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笑着道“你那个双胞姐姐我偶尔见过一次,竟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她如今还好” 原来杨后见过怡安乐安顿了下,笑着道“回母后的话,我三姐很好,如今就要做母亲了” 杨后此时最想的就是儿子们有孙子了,听说乐安的三姐怀了双胎时,也跟着高兴,还十分关切的问了会,并赐下药材。 屋子里都是成了婚的女子,几个王妃和两个公主也都正当育龄,长辈们也都是有了儿媳妇盼孙子的。对于这个话题不用凑趣就聊的热闹。 承恩公夫人是杨后娘家人,赵羿亲表嫂,因帮着张罗婚事,对于家的事算熟悉,好信问了问双胎的事。是不是女儿都随母。 乐安柔声道“嫂子说得不错,我母亲当时怀得就是双胞胎,如今姐姐也是。” “哎呀,那我们的四王妃将来也一定能生一对小皇孙给皇后娘娘抱了,不,也许是龙凤胎呢一下子孙子孙女都全了” 贤妃在宫中数十年,从来都以杨后马首是瞻。又会讨喜说话,所以生下了个公主。 龙凤胎的话果然顺了做祖母杨后的心,她刚要接话,败兴的人来了。 因是情敌,王延芳对于家的事知道不少,听了大伙的奉承暗暗冷笑一下。故作关切的嘱咐。 “四弟妹,听说你母亲就是因生你们姐妹难产死了的,这回你姐姐的双胞可要更注意些才是。最好在请几位得道的高僧守着,省的孩子哎呀,我话多了,弟妹不要介意。我可是真心为你姐姐着想的。” 王延芳诅咒于家三小姐会难产死去,生出孩子也会命不好的话,实在刻薄狠毒。 但在坐的都是聪明人,听出来话中必有隐情,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帮着婉转下才对。 自己亲儿子成亲,杨后自然更会把女子家几代都了解清清楚楚才能放心。自然是知道乐安生辰不好,养在姑母膝下十几年才回本家。 所以找了不少高僧、天师还有钦天监监正算了又算。 没想到,反而都说赵羿杀伐太重恐损福寿刑克妻儿,偏偏乐安八字够硬够合,不仅无妨碍还会子孙连绵。杨后才放心舒心的给他们大婚。 此刻听王延芳提到孩子还有媳妇命不好,她这个做母亲的本能也想到自己儿子,不由心一沉。难得敛了笑,慢条斯理训下。 “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妇言是女子大德,绝不可缺失。否则如何立足于世。 杨后这话分明是教训,意思王延芳犯了口舌,这可是女子七出之条,是大过错。 其实王延芳凭着一股恶气挑衅完乐安后也觉得不妥,可话已经出口,她本以为向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杨后会在有外人时轻轻揭过,之后私下在训教。 没想到,杨后竟然直接在人前指责她失了妇人德行。 不由脸色一白,顿了下,赶紧跪下。 皇后念了女诫,有教诫之意,其他人也都赶紧跪下肃穆听训。 杨后闭了闭眼,叹息一声,亲自念了遍女诫才让大家一起起身。 坤宁宫中一场小聚,就这样不欢而散。 晚上,赵羿把乐安抱在怀里,亲自给她膝上抹药。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缓缓揉搓着膝盖,温热舒缓。 乐安见赵羿脸沉似水,知道他是气那个让母后发怒还连累了自己的王延芳。 生怕他为此和晋王这亲哥哥有了嫌隙,赶紧放软声音劝慰。 “没事,只跪了不到一盏茶,听了遍女诫,你看只红了都没青。母后也是为了大家面上好看,三嫂毕竟是晋王妃。” 赵羿脸上露出温和的笑,亲了亲怀里小人的额头答应着。 “放心,我不会跟个女子计较,何况她还是我嫂子。” 面子上顺着乐安轻飘放过,赵羿心里却对这个前世今生仇人暗暗发狠,呵呵,晋王妃。她也得做得稳,也得三哥这个晋王让她做才行。 这辈子要不让王家都生不如死受尽苦楚,他也就白重生一次了 臣子们想不到,私下里吵吵嚷嚷二十年,前些日子已经明朗的太子之争,为什么会被皇上忽然拿到朝堂上讨论,还让众人畅所欲言推荐人选。 难道除了嫡长外,皇帝还想要齐王得个贤能的好名声 年前最后一场大朝会。 马屿,王旭,李承翰等朝中诸位重臣,联名保奏齐王为储君,其中竟然还有至德帝两个弟弟和杨后的兄弟。 其中,掌管丰台大营的指挥使,至德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还跟他私下夸赞。 “齐王有德有才,才具操守当朝堪称第一。” 这真是令至德帝大感意外和隐隐惊恐后怕。 是什么时候,齐王拉拢朝臣,结党乱政,到了直接威逼皇权的地步。 竟然连领兵大将都为他俯首,是不是有一天,会为之兴兵构难,逼自己逊位啊 这一夜,乾清宫中又是一夜灯火通明。 大年之后未出十五元宵,至德帝忽然下旨新婚的辽王巡营江南大营。 立时领数百禁军出发 皇命之下,又有两位禁军将领陪同,赵羿家都未能归,直接持虎符上马赶往。 乐安听了侍卫传回来的话,也赶紧叫了高怀德来帮着自己给丈夫收拾行李。 忙忙乱乱到了入睡,她忽然发现自己翻来覆去的失眠了 大婚还不到一个月呢,自己怎么一个人就睡不着了呢就不习惯身边没有了那个男人呢 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面红耳赤的乐安把自己一头扎进赵羿的枕头里,闷笑出声。 同一时间,夜宿驿站的赵羿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尽管,骑了一白天的马身体疲倦。 他在思念新婚娇妻的同时,还担忧着京都的局势。 握着手里可以调动北疆三万精兵铁骑的虎符,他是怎么也猜不出父皇突然密旨他秘调军队换防的心思。 难道,父皇担心谁会领京兵造反吗但怎么可能北宋帝王历来把兵权握的牢,丰台大营又从来是帝王死忠。 等等,丰台大营的指挥使,上辈子在二哥登基后可掌了京督兵权,难道父皇是防备二哥,怕儿子夺宫造反,父子之间刀兵相见 父皇的疑心会到这么可怕的地步吗如今安排在自己身边所谓助力的两位禁军头领呢 想到自己在京都布下要拉二哥齐王下马的后手,如今至德帝的心态,赵羿翻身而起,悚然心惊。 九日回门礼后,于存孝带着次子于勤回了辽东去榆树做知县。 大姐和安是宗妇事务多,孙家又担心储君之患,谨小慎微的不敢让儿媳和辽王妃这个妹子太多有往来。 三姐怡安的肚子六个月了,大的吓人,也不在好出门。 只有留在京都的二姐静安,因夫婿冯俊每天上衙自己在府中闲着无聊,常常去王府陪伴也整日无所事事的乐安。 赵羿留下了话,让乐安借口给母后抄写经文留在王府,京都不管宗室臣子宴请一概推掉。 乐安对恩人丈夫的话自然要言听计从。连京都火树银花,热闹无边的十五花灯都没出去看。 静安也只能跟她一起困在王府里看花,喂鱼,看书,做女红,无聊至极了。 这天,姐妹两个坐在窗前依然相伴打发时间。 静安放下手里穿针引线终于完工的串珠,皱眉左看右看觉得不好,转眼看妹子还在专心女红,不由抱怨。 “乐安,王府又不是没有针线房,你干嘛还自己给王爷做里衣袜子啊。你再认真也比不上绣娘的手艺,还累眼睛的很。” 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乐安自然清楚论技艺她就是拍马也赶不上绣娘们,可她就是想为赵羿亲自尽心多做一点什么。 外面大衣裳不行,做个素衣,袜子还可以的。 不由抿唇笑道“我做这些给王爷,就和二姐你给姐夫穿佛珠一个心意啊” 冯俊的生辰快到了。静安这并不信什么神佛的,却最近正一句佛号一颗珠子的做平安礼呢。 静安挑挑眉,点点头又狡猾的挑眉提醒傻妹妹。 “好吧,不过你可别敢做不说,那样的好女人都是傻妞。要巧妙把你的辛苦,给你的王爷看见才好图回报啊” 夫妻之间还计较这个。乐安没理姐姐,继续缝袜子。 无聊的静安趴在书案上,用毛笔戳着瓷白盆里的玉台金盏抱怨。 “还以为嫁人后会多自由,没想到依然整天困在后院里。你又做了王妃,轻易不能出门游玩,我一天天闲得都要长蘑菇了”说着做出个墙角蘑菇蹲的可怜样。 哈哈,正写字的乐安被二姐的比喻和怪模怪样逗笑到肚子疼。身侧伺候的婢女们一个个也强忍着笑意。 “行了,你可别再乱戳了,好好一盆水仙成什么样了。”乐安把被二姐的花抢过来,示意柳月端去一旁。 静安瞪了妹子一眼,不平道“不过是盆花,你看得比自己亲姐姐还重,良心就不会痛吗” “良心,那是什么,不知道啊”乐安促狭回了句。 这本是她们姐妹斗嘴日常,还是静安教会的。如今反而被妹妹用来攻击自己了。不由气恼的扑了过去,两人小猫般滚到榻上。 柳月很有眼色,示意屋里的婢女跟着退下,她守在了外间。 姐妹两玩闹一会,静安仰躺在迎枕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对妹妹说起自己的所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第 87 章 二姐多爽快的人, 怎么忽然忸怩起来 乐安正担心她遇到什么大事,静安自己一拍脸吐了下舌头坦白。 “我想自己开几个铺子,不知道可不可以我看京都文官武将家不少都有买卖的。我就开几个小铺子打发时间, 赚点脂粉钱。不会影响到你吧” 嗯乐安一愣。转而明白了二姐的顾虑。好笑又欣慰。 果然成婚做了妇人懂事多了, 也想得多了。要是以前二姐哪会多问,自己想做就张罗起来了。 抿唇一笑,乐安道“想开铺子就开,放心, 不会有什么妨碍的,辽王妃的名头也可以给你狐假虎威下。但二姐你想开什么铺子,钱够不够” 哎呀,果然是自己的好小四。比老公还贴心。 冯俊那家伙听说自己要开铺子, 还明里暗里想阻止,生怕自己闹出什么事。看看小四还让自己狐假虎威呢 既然有妹妹支持,那自己可以做大事了 “小四, 我爱死你了。” 被二姐一把抱住, 狠亲了口的乐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守在外间的柳月几个见多识广的宫女也瞪大了眼珠子。 爱死 这位于家二小姐怎么这么夸张,感情表达这么豪放,于家不是耕读出身规矩很好的 有了乐安答应出钱支持, 静安瞬间精神振奋的盘坐起身,拿了白纸找了个铅椠, 涂涂画画自己的生意经。 “我准备先开间香露花粉的铺子, 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花想容。然后在开间南北杂货铺, 专门经营皮货,药材,山珍海味什么的。二哥他被老爹抓回去跑腿了,正好留下了掌柜伙计给我用了。还有间点心店,只做外卖。 哎,可惜当初化学不好,不然到可以试试做水银镜什么赚大钱的,不过幸好杂书看得多香皂,香膏还记得大概。何况还有你呢,宫里的香方,食谱正好可以给我参考。 至于钱吗,当然不够。你知道的冯家穷,姐姐我嫁妆也不多啊开店的钱就要你先支持了” 因要在京都做官,静安和冯俊在京都赁了间三进的院子,带着冯家两个兄弟先住着。 冯俊刚走马上任,应酬同僚交际都要银子,还要给在大名府寄居在舅舅家的母亲和妹子寄钱,家里确实不宽裕。 乐安理解的点点头,但化学,又是什么新鲜词啊。 对于二姐偶尔冒出来奇奇怪怪听不懂的话,这几年乐安都习惯了。也不去追个底朝天。理解了意思就好。 拿过姐姐写的计划看了看道“方子没问题,但不用算我股份。咱们姐妹不该计较这些。以后你的香粉糕点随便我吃就好了。” 静安本来想说亲兄弟明算账才好,可想到乐安此时的身份,犹豫了下点点头。 乐安起身到妆台下,拿出几张银票。递给了眼睛闪闪的二姐。 “这是三万两银子,大通宝行的。不够了我在给你拿。” 静安本来是想只要了一万两银子的,没想到妹子出手这么大方。不由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美滋滋谢过。 “我就知道小四你对我最好了,这下有钱了我就买下铺子不租了。反正京都的房子从来不会赔本哈哈” 静安虽然是个欢脱的,但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实干派。拿了钱第二天,就开始张罗起她自己的小事业来。 这一下,留在王府中的乐安更无聊了。 除了偶尔去宫中见见病重的母后,大多时候都是守在王府里。 偏偏赵羿离开京都一个月了,只言片语也没有寄回家。让她想写封信寄语情丝都不成。 至德二十一年春,北宋朝堂上,勋贵宗室,文武重臣几乎人人不安惊惶。 年初,至德帝于朝堂召众臣议建储之事,李承翰等朝中诸位重臣,联名保奏齐王为储君。 二月初七,数名大臣以结党会饮之罪受处罚。吏部尚书李承翰被夺职杖之。 二月十二,至德帝当众训斥齐王,不法祖德不遵朕训,令其于王府闭门思过。 二月二十,丰台大营指挥使扣罚士兵银两,徇私纳贿,被勒令自尽。 二月末起,京都的三大营,十二卫,大规模和地方换防,换将。 至此,围绕皇储之位,血淋淋的朝堂争斗开始了。 “相公,求你了,就让公公去求求皇上吧,我父亲他真是冤枉的,我们家的爵位那是开朝靠战功来的,怎么可以说”陆家前院书房,柳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丈夫对娘家伸出援手。 陆景衡扶起鬓发散乱,满脸泪痕的妻子,十分为难道“不是我父亲不去救,如今已经是救不得了,夺爵流放已经是好下场了” 已经为父母、兄弟、家族急疯了的柳娟猛地站起来,声音带了点凄厉“怎么就救不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受贿,公公是正二品的尚书,深受皇上信重的大学士,怎么就不能给皇上谏言了。我们两家可是姻亲,一损俱损” 这哪是受贿的事,分明是皇帝忌讳了想要争取储君之位的齐王,又不想不慈对亲生儿子下手,才纷纷把齐王一脉的支持者全废弃。 朝堂上那些复杂的政事陆景衡不想说给后院妇人听,说了她们也听不懂,只会哭哭啼啼的乱出主意添乱。 犹豫了下,尽力安慰妻子“皇命已下,不可更改。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一路好好照顾岳父和舅兄们。将来只要有大赦,一定想办法让他们回来。” 大赦柳娟儿自古长在侯门公府,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大赦。 皇上大寿,可如今至德帝离60寿诞还远着呢 新君登基,皇后生下太子 一个哆嗦,她抬起泪光盈盈的眼睛,惊诧的看着夫婿。 陆景衡不敢在多言,搂了妻子的肩膀拍了拍,望着窗外冒出粉粉花苞的杏花长长叹了口气。 二月的江南,正是烟雨朦胧,娇烂漫红景致最好的时候。 驻守在此的辽王赵羿却提不起什么赏花看景的兴致。只站在崖壁上,百无聊赖的观看那传中说书圣所书的剑池二字。 陪侍在旁的恭顺侯吴潜以为辽王是喜欢书法呢,赶紧献殷勤指着壁上虎丘剑池四字道“王爷,您看,这是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独子颜頵所书。那边还有米南阳的墨宝” 米南阳,乐安一直很欣赏他的字,有机会到可以带她来看看。 护卫在后的苏诚见王爷剑眉一拧,就知道主子这是又想起王妃了。 纯忠仆一时胆大包天,暗暗为主子抱怨起皇上来。 不能怪曾经铁血无情的王爷儿女情长,任谁刚刚大婚娶了心爱的小媳妇在家,没热乎半月就千里相隔也要想的不行。 皇帝也真是的,王爷可是他亲儿子,新婚中、大年里,就派了个这么吃力又不讨好的差事。真是太不心疼人了 好在,这大半月调出来的将领兵卒最近都安置妥当了,再过三天接到圣旨,王爷就可以带着他们回还京师了 掐过一朵粉桃花,赵羿也在想着,还有三天传旨官那慢吞吞的就该到了吧 自己也就能回返京都了,快马加鞭的话,应该还来得及陪着乐安去大觉寺看盛开的玉兰吧 这两个月也不知道她在家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偶尔也想想自己呢 “乐安”微不可闻的惊呼了一下下,赵羿手中桃花飘落在地。 漫山遍野的桃花林中,一袭轻纱遮脸的女子袅袅娜娜随着丝竹声走了出来。 轻盈凌波的莲步每一下都踏在乐点上,姿态曼妙无双。 女子脸上虽然遮着轻纱,可只看一眼那双露在外,微微斜挑的流波美目,就知道这定然是位绝色的姑娘。 赵羿刚才满心满脑都是乐安,所以乍然见了这双七八分象的眼睛,才会恍惚了下神。 一息之后他就看分明了,乐安的眼睛偏狭长柳叶,而这位姑娘是更多情的水杏眼。 两息之后,赵羿心头微微一紧,因为他确认了这姑娘的身份。 五年前,战乱江边有过一面之缘的南宋华阳公主,她怎么到了苏州府吴家了 见辽王被美人惊呆了,手里的花都落了地。恭顺侯吴潜心头惊喜又得意。 果然啊,男人只要开了荤知道了女人的好处,就会被美色所吸引的。 看看,当初从不多看一眼女子的辽王,不也为美色所惑了 “王爷,这是我庶出长女月娥,今日陪着家母来赏春,真是有缘,竟然会在这遇到了。小女自幼养在家母膝下,聪慧乖巧,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尤其琴艺已算登堂入室,不知道有没有幸给王爷弹上一曲助兴呢” 赵羿本来是无心出门的,只是恭顺侯吴潜几番热情相邀,他念着上辈子吴家兄弟五人,都为国为君战死在柳堡之变中。 今生因自己的插手,朝堂军中变故太多,他想给这满门忠烈英杰个荣耀之路,才想着借游春提点两句。 没想到吴潜这家伙能把儿子们各个教养的有真本事,忠君爱国是真,溜须拍马耍手段也是真。 竟然用这么直白到拙劣的美人计来献媚自己,是对华阳容色太有信心,还是认为天下男子都是好色的呢 赵羿猜度着上辈子华阳成了二哥齐王府中妾室,之后生下长子登上后位,应该也是吴家奇货可居送的人护的人只是今生变化太多,她才到现在依然留在吴家。 怪不得华阳没有参加选秀,必然是要看好了风向再去拜山头,二哥如今眼看倒了,他们就把美人送给自己了 “女儿拜见爹爹。”华阳走上前目不斜视,给恭顺侯请了个安。 “好女儿,还不先拜见辽王。” “嗯呀,是王爷呀,臣女拜见辽王千岁。” 华阳先是惊讶一声,接着眸光盈盈带着天真的惊喜,纯粹的倾慕,深深跪拜了下去。 听听,这一把甜脆的嗓子,看看,女孩这行云流水般优美的行礼。瞧瞧,惊讶后大方的神态,一看就知道是有教养的侯府姑娘。 恭顺侯正美呢,赵羿一句话就把他打了个晕头转向。 “你们吴家祖上三代的族谱,如今吴家嫡支旁支,家里外室的孩子男女大小,本王桌子上有份比你自己还清楚的单子。这位起码十八的姑娘,是你哪来的亲女儿还自幼养在太夫人膝下” 呃,啊,这恭顺侯要不是征战沙场多年,此刻已瘫在地上了。 王爷,他,他竟然把自家的事都了解的如此透彻,是要用还是要惩啊 跪趴在地的华阳也忍不住哆嗦了下。暗道辽王果然厉害。 性命关头,女子往往比男子会更有急智,更镇定。 而家国尽丧后,一心要活命,还要活个出人头地的华阳,还比男子更有勇气和豁出去的决绝。 不过片刻的惊恐,就抬起头顺势拉落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谁见了都要神魂颠倒的脸,水润含情的大眼睛一眨,几颗眼泪滑落下来。 啊,是她 面纱一落,跟在赵羿身后的苏诚惊诧不已,不小心出了一声。 虽然数年不见,这位姑娘长开了,穿者打扮也华丽多了,嘴边那颗小胭脂痣也去掉了,只留下隐约白点。 可那双春水潋滟,曾令苏诚心生爱怜的眼睛依然没变。 人生际遇果然难说。 王爷当初怎么就救了她,如今又在这里碰上,这可真是太巧太有缘了啊。 当然,对于恭顺侯来说,也太倒霉,太不幸了一点。 他估计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弄来的绝色美人竟然是王爷旧识。哈 苏诚好笑又怜悯的看向被王爷所谓名单吓呆了的恭顺侯,目光又悄悄下移看向如今出落得更美的姑娘。 咦,这位姑娘的眼睛竟然和王妃有几分像,嗯,轮廓也是。冷眼一瞧到象一家子姐妹似的。 不过,跟那位几乎九分象的同胞姐姐,于家三小姐比起来还差远了。 但只这几分像估计也能让王爷心软,开恩饶了她一命吧 毕竟,对于王爷来说跟王妃有关的一切都宽容些。 的确,不管是看在华阳是乐安亲姐姐的份上,还是上辈子她是自己亲皇嫂,侄儿亲生母亲,为北宋辅佐幼帝多番护国的份上 ,赵羿都不可能对她下死手。 可也不能任由她就这么满世界攀附乱窜。 华阳这几年越发老练成熟,一眼就看出赵羿对自己并非无情决绝的眸光,心里有了点底,语气就越发悲戚娇软俱全了。 仰着自己天鹅般美丽修长的脖颈,哀哀求道“王爷恕罪,爹爹不是有意欺瞒。臣女确实是吴家血脉,只因母亲身份低微,爹爹也是十几年后才得知我们母女” 美人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把凄凉身世,吴家和自己的不易哽咽说完。却只换来辽王一声淡笑。 赵羿没计较华阳的谎话连篇,女子不易,破国灭家的孤女活在人世更艰难。 想用点手段也没什么,这也是人家自立自强的本事。敢想敢做的人,总比窝窝囊囊自怨自艾的人强多了。 赵羿目光在华阳唇角那点特别的胭脂痣去掉后,留下的小白坑上流连了下,拿定主意。 转过头来看着恭顺侯脸从白到青,从青到红在到白的脸。还有张张合合两下,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讪笑的嘴巴 赵羿是又气又想笑。 算起来,吴潜和赵羿还是极亲近的甥舅关系。 当今至德帝的亲舅舅是吴潜的父亲,他和当今皇帝是嫡亲表兄弟,两人幼年少年时也常一块玩耍学习,按理说关系应该很亲近。 可惜,至德帝当初以藩王之身举旗造反。 胆小又怕事的吴潜见朝廷势大,对这个藩王堂兄避如蛇蝎不说,还带兵征讨过。 度量不大的至德帝要不是看在吴潜是舅舅独子的份上,别说让他袭爵,贬为庶民都是轻的。 好在,吴潜是个脸皮厚的,不,是没脸皮的。 数年如一日死皮赖脸的花样拍马,又把如花似玉的亲妹子送到宫里做了德妃娘娘。 百般手段小意殷勤下到底让至德帝心意回转。这才把镇江指挥史的实权给了这家伙。 歹竹出好笋,说的就是吴潜和他五个好儿子吧 赵羿舍不得吴家五虎将,哼了声,带着点怒其不争吩咐。 “你们吴家镇守平江多年,功劳苦劳皇上都记在心中。今后只要继续恪尽职守,忠于天子,子孙自会得到皇恩荫封。好了,明天把这位吴大姑娘还有她的琴,都送到本王别院中交给苏诚,本王先行一步了” 啊,哦,嗯 晕了半响,细细琢磨出辽王警示的一句忠于天子恭顺侯终于回过味,噗通对赵羿的背影跪下。 半响,冷汗淋漓的他转过头,看着他本来多番打算的掌上明珠眯起了眼睛。 看来,当初自己认回这个私生女儿归家果然是对的 苏诚此时比恭顺侯好不了多少,也惊吓出一身冷汗。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要这姑娘去王府别院,难道真的只是用她弹琴解解闷 还是想留下纾解下,或者根本就想当个小星 他就是个蠢钝如猪的,实在摸不透主子的心思,更不敢自己拿主意啊 可主子近几年有心历练他,很多事让他体察自主,这,这该如何是好 第二天一早,恭顺侯亲自用一乘小轿,把盛装的华阳送入了辽王府别院的后厢。 一夜未睡的苏诚,也终于大着胆子去请示主子如何安排了。被骂一顿无用总比办砸了事发配江口的好 赵羿也一直琢磨华阳的事,他可记得常青上辈子一直陪着华阳青云直上的 想了想吩咐道“把她留在这别院,锦衣玉食的伺候着就好。对外不要提起一句。另外安排好手日夜守着,看有没有人找上这位吴大姑娘” 自己果然是蠢材 王爷哪是会因色忘了正事的,果然这吴大姑娘别有用处。苏诚赶紧点头。 手中小印转了转,自觉放过常青几次,已经报了乐安救命之恩的赵羿忽得又道。 “有人找上门,生死不论,都要给本王留下” 京都二月还有些春寒,原本每天乖乖在王府中的乐安,最近每个白天都消耗在了皇城中。 也许是春寒料峭,杨皇后的咳疾更重了。几个儿媳每天都在坤宁宫中侍疾。 说是侍疾,又哪能让她们真的做婢女们辛苦伺候的活。 不过是陪在身边念念书,解解闷,端杯茶倒个水看着侍女熬熬药,或者干坐干站着而已。 可也许是太紧张,在宫中板板正正坐上一天什么也不干呢,乐安也觉得疲累的不行,回到王府后背胳膊都是僵的,要按摩好一会才能柔软下来。 自然,身累睡眠就好得多了。 所以,这天从宫中照顾母后回到王府,身心疲累的乐安很快就上了床入了梦。 夜里,淅淅沥沥的春雨中,红绫被子里的乐安小睡猪,被人抽走了怀里的枕头,解开了中衣上的盘扣,褪下了中裤,都没有醒过来。 直到她被压在了五行山下,感觉喘不过气来,嘴巴也被堵得严严实实,才终于清醒过来。 “王爷王爷”男人身上熟悉的清冽淡香,瞬间就让乐安安心下来。 两声王爷,一声带着些许惊讶,另一声却是惊喜无限的。 那惊喜让本就浑身发烫的赵羿,瞬间如火山爆发般熊熊燃起。 狂风暴雨般的吻铺天盖地般落了下来。 半响,陷在情玉里的赵羿,伏在气喘吁吁的乐安耳边低哑的调情道“乐安,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想我这样抱着你,亲着你” 喜欢这种事,只说不做是骗子,只做不说是傻子。 男人在感情里永远是孩子,更需要安全感,肯定,包容。但偏偏他们又是自大的,还需要女子的仰望,依赖。 所以为了两情相悦,天长地久,女人就要善解人意的配合这些蠢家伙。 尤其是鱼水之欢时,可不需要什么礼义正色,端正无邪,哑巴死鱼只会让丈夫不喜,甚至觉得你不喜欢他,从此冷了心 二姐曾经的金玉良言哒哒哒飘在脑海,乐安咬了下唇,忍着羞手指划过赵羿宽阔的后背,柔柔贴上去娇娇声。 “想过好多次,王爷这样抱着妾身,把妾身烫得化了。” 赵羿刚才问出口那一句,不过是淋漓尽致释放了自己后,过于激动时冲动的话,根本没想乐安会给与回应。 可谁想意外惊喜会这么措不及防。 曾经夫妻同床共枕二十年,鱼水欢爱的日子根本没有了数,可他重来没在乐安嘴里听过一句这样的话。 这样夫妻间该有的,毫无遮掩矫饰,直白大胆的情义。 一瞬间,心软成水,身体却烈火金刚。 搂紧丈夫的乐安一怔,埋在身体里的东西怎么又起来了,不是刚刚完了一次吗 王爷他不需要休息下吗,因身体里再次的变化乐安小菜鸟有点懵。 可还没等她回过神,双手就被拉起紧紧扣在头顶,赵羿额头抵住小妻子的额头闷笑了一声。 这一次,无比温柔的吻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第 88 章 天幕上银盘西坠, 东方太白星亮。 内寝里让人脸红心跳的撞击声, 女子娇滴滴的求饶, 男子欢愉的轻笑,沉沉的闷哼还没有停下。 守在外廊上的银叶给柳月倒了杯热茶。放低了声音。 “柳月姐姐。你看我们是不是给冯夫人送个口信。请她明天晚点过来。” 银叶口中的冯夫人就是静安。 听说杨后明天让媳妇们不用进宫了,静安第一时间就送了信来, 说要明日过来给妹子送些自己新研究的新鲜玩意。 银叶和柳月都是王府里的一等婢女,又都是伺候王妃的。 银叶还是王府老人, 为王爷大婚特意被宫中女官教导过的。论理地位是该在柳月之上。 可王妃虽然看着温顺随和, 却并不是没有主意任人巴结。待下宽厚却不亲近。 大婚这些日子以来, 除了柳月能伺候贴身事, 偶尔说上一句亲热点的话, 别人都只是按规矩各司其责,没有一个能靠上去的。 奴才想要出头有个好前程,离不开主子的认可和提携。 王妃要是一直对她们疏远淡淡, 就是大丫头将来又有什么盼头。 恨不得能立时为王妃做几件贴心事的银叶才伏低做小过来, 讨好这个王妃的陪嫁大丫头。提了个有些越界的建议。 柳月也是被精心过才调去伺候乐安的。丫头们彼此都在想什么自然心知肚明。可说实话, 大半年了,她也没摸清王妃的性子。 王妃对丫头们比大多主子都仁慈和善,也不是不喜欢,但却仿佛刻意远着,不肯,不愿靠太近。 就好像, 就好像自己小时候精心养了好几年的猫死了, 那之后自己就在不愿意抱别的猫了一样。 哎呀, 这都是什么比较,柳月晃了晃头,把对于王妃胡乱的揣测放下。正色和银叶说正事。 “我知道你好意,可是咱们去通知冯夫人的主意不妥。忠仆自然要事事为主子想到,却绝对不能越俎代庖替主子做决定。哪怕在小的事再好心也一样。还是一会伺候王妃喝水时禀告一句,得了回话再去的好。” 虽然柳月没同意自己的提议,可她肯坦白说自己做的不妥,已经是交心的意思了。银叶心下很欢喜,重重点点头。 今日还要进宫,赵羿恋恋不舍把怀里人塞回被子,自己坚强起了床。 乐安是真想做个贤妻来的,尤其这两个月空闲还做了不少计划,可身不由人啊。 昨晚她两条腿到后来都并不住了,只感觉当初逃命时心都没跳那么快过。嗓子也干哑得都不能求饶了。 最后是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统统都记不得了。 所以,此刻依然酣睡着。什么要伺候丈夫起床,穿衣,洗漱的事统统都扔到梦乡外了。 赵羿半点不介意妻子的不贤惠,反而对被自己累坏了的小美人满心怜爱,还有着身为大男人特有的欢喜和得意。 更了衣,独自吃了早膳,临走时还特意嘱咐道“看着时辰,别让王妃睡过了,伺候着吃点东西再养神。” “是。” 石榴百子的帐慢映入眼帘,乐安迷糊糊起来去了趟净房,喝了碗粥又倒回了被窝里。一觉直接到了午饭。 赶着饭点过来的静安已经等了好一会了。听说她醒了,赶紧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摆满了案几。 “乐安,你快来,快来看。” 刚梳妆好,乐安就被火急火燎的二姐拉了出来。 堂屋正中长约四丈的紫檀大案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瓷碟,大小碗二三十个一个个还散发出各种香气。 这个二姐,又要闹什么花样啊 “乐安,这是这几天我研究出来的点心,第一个拿过来给你品尝,帮我选出五种口味来,在起个吉利的名字,先放到店里卖卖试试。” 静安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饮食口味上也一样。生意要长久,还要广大人民群众都喜欢才行。 呀,二姐动作还真快。香露铺子刚开起来,就开始张罗食为天点心坊了。 这可是姐姐的事业自己定要支持。 “呀,真漂亮”对着白瓷大盘子里,十来块红蓝粉色,晶莹剔透含着真樱花的心形冻子糕,乐安惊讶了。 当初在辽东家里条件艰难,二姐也时常弄出些稀奇古怪的好吃的改善生活。 但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精致的,漂亮到都不忍心动箸的。 果然,奢侈和情调都是需要财力物力时间的。 静安拿出促销员的功夫解说道“这个是水馒头,漂亮吧,我用纯葛粉调的,各种花瓣也用糖渍过,绝对营养美味,还能清热解毒、益胃安神、清心明目、兼具解酒功能。实在是老少咸宜居家必备想作为夏天主打,一会帮我起个超响亮的名字啊” 哈哈哈,二姐真是的,这就是她所谓的广告词吗 乐安笑的肚子疼,正好也饿了。拿起一朵吃了,果然味道香润,口感幼滑。 “这个是肉松,鱼松葱油卷,咸味的能放住那盘是珍珠松糕,甜香松软,健脾暖胃,补益中气对孕妇尤其滋补还有奶香椰蓉条,开口花生酥,蛋挞,哦,不是,黄金塔” 静安崩豆似的把桌上美食介绍了个遍,可乐安也只吃了三四样就饱了。 想了下,作为好妹子她叫了身边玉青,银叶还有侍膳的两个小太监来帮着试吃。 小太监难得进正房,进门先行了大礼。吃了个奶油杂果后,听静安要他说意见和建议。 立马跪下道“主子赏赐的点心美味无比。” 哈,被噗通一声跪下小太监真诚献媚的静安有点囧。赶紧道“快起来,我是让你说意见,谁想听溜须拍马啊” 两个小太监并肩跪着都没起,脸上是依然真诚的笑。 乐安抬手“你们起来说话吧,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两个小太监这回麻溜起来了,犹豫下道“这道点心酥松绵软,香甜可口,但桂花味太浓了,有些人可能不想入口。” “呵呵,真是小忠仆啊。只听你们王妃的是吧我的话就不是话了。” 静安对王妃妹子翻了个白眼,故意做不满样埋怨了一句。 哪知道两个小太监听了这话当了真,脸一白又噗通跪下了,膝盖磕在金砖上脆响声震耳,紧接着还磕了头以求恕罪。 于家也是有男仆婢女的,可平日里大多行个福礼问个安。她们姐妹对些仆妇还要叫句姐姐,嫂子的尊称。 静安心里对于人与人之间的等级,从来没太层次分明过。 眼见自己现在一句话,小太监额头就生生往金砖上砰砰的磕,几乎吓坏了。 乐安赶紧叫起,赏了他们一人一个金裸子,才算安了下二姐的心。 四季兰花的玻璃炕屏前,觉得自己受到森森伤害和惊吓的静安,正捧着热奶安神。 “你少喝点,一会晚饭吃不下了。” 宫中传出话来,赵羿晚上留宫中陪皇上用膳。冯俊今天轮值,乐安照例就让姐姐在王府中跟自己一起吃。 静安瞪圆了眼睛“吃不下,怎么会,我哪回到你这不吃下一头牛何况今天我的小心肝还受惊了,更需要食物安慰” 柳月几个丫头正指挥小太监们搬炕桌,听了这位二姨的趣话又紧抿了唇,生怕笑出声。 菜上齐了,静安挥手让丫头们下去,跟妹妹说起悄悄话。 “那两个小太监还真有本事,竟然吃出来我的珍珠糕里没有珍珠粉。说实话,我一直以为谁的舌头都分不出是珍珠粉还是纯白面呢 不过,他们也真是奴性坚强,我一句玩笑就把头磕青了。吓死人了 你在这王府里走到哪都有人跟着,处处有太监宫女跪拜是不是也很不适应进宫这些天,天天屈膝叩拜皇后皇上时,是不是心里更委屈更难受” 姐姐的话怎么这么奇怪乐安实在听不明白。 摇摇头道“帝后是我丈夫的父母,我跪拜他们是天经地义的礼数。怎么会委屈还难受” 呃,好吧。静安叹口气 她忘了这丫头是封建土著小女人了。想当初自己逢大年给于老爹磕个头,还难受的不行呢 见姐姐耸了耸鼻头,乐安知道姐姐又不以为然甚至不屑为之了。 叹口气,真心劝道“二姐,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想让自己活得自在就要心里有规矩,熟悉规矩。你如今在京都很多礼数不认同也要表面过得去。姐夫迟早会接他母亲过来奉养,你也迟早要帮这姐夫到各家应酬走动的。” 静安知道这是妹妹好意,冯俊既然选择了官场想往上爬光宗耀祖,自己这个做妻子的,自然要做个贤内助。 自己当初要嫁到冯家,也是清楚要和婆婆在一起生活直到老到死的。 到时候晨昏定省,礼仪规矩都是要拿起来的。 冯俊就算在爱着心疼着自己,也不会在孝道上有所亏欠。 甚至,也会有这个时代大多男人的通病,用愚孝的事伤自己的心。 前两天他不就冷着脸,把一心想留在京都求个一官半职的二弟送回大名府,要他接回留在舅舅家的母亲和妹子回冯家,好好照顾吗 一手带大的弟弟都能如此,要是自己对婆婆有怠慢的地方,他不说也会不开心,时间久了夫妻间伤了感情是必然的。 哎,自己选的爱人能怎么办呢,只能尽力做到最好了。 哪怕那些规矩会束缚自己,一辈子也得笑着受着 想到此,静安情绪有点低,也有点惆怅道“是啊,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人要想活的好总要去适应环境,迁就别人的。就像你当辽王妃后,大姐,三妹,还有父亲和哥哥们,别说态度上,同你说话都变了调,换了词。” 想到大婚后,说话,写信都疏远了很多的于老爹,于二哥,乐安心里也微微发涩。 “但我就没变啊,我也不会变,你就是我的于小四,我也永远是你二姐,好吃的一起吃,好玩的一起玩的二姐,哈哈”静安忽然又情绪高昂起来。 是啊,二姐就没变,自己最喜欢和二姐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份从来不变的舒坦自在吧 高的不自傲,低得不自卑,才能做好姐妹啊。 乐安夹了几根火芽银丝放到姐姐碗里,笑了下自我安慰。 “天下人没有谁可以真的随心所欲,包括皇上。我们姐妹已经算好的了。要知足” 这话不错 静安重重点了下头,忽然惊奇的看着面前小碟里的豆芽张大了嘴巴 这不就是传说中慈禧皇太后吃过的豆芽塞火腿吗果然自己命还是不错的啊穿越一次都有了老佛爷待遇了 见二姐直勾勾瞪着几根豆芽,如同什么奇珍异宝的惊喜劲。 乐安解释道“这道菜没什么稀罕,就是做起来精细,繁琐。要提前几天准备,应该是膳房为王爷特意做的春菜。你想学” 呵呵,心中惊喜没法说与人听,说了别人也只拿你当疯子的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 啧啧一声,静安把豆芽细细吃了。顺着刚才的话头闲聊。 “朝堂上最近风起云涌的,你可让辽王小心谨慎些。我跟你说,父老子壮自古都是大忌,现在哪个儿子跳的欢,他也许就恨死哪个了呢 有时候不争才是争,韬光养晦比跳出来乱咋呼的反而能赢到最后。 当然,齐王也未必就是蚂蚱没了胜算。你们也别得罪了他。毕竟像你说的,作为皇帝有时候也不能随心所欲的。” 这些话静安在家也不能说的痛快,谁让冯俊是绝对封建王朝的忠臣孝子呢 乐安对皇权没有那么畏惧,对于自己很多大逆不道的话不认同,也不会疾言厉色的禁口。 静安用酸笋鸡皮汤泡了饭,大大吃了两口,满足的伸出舌头。继续讲究帝王。 “永乐大帝那么厉害,最后还不是立了最不喜欢的长子,说什么喜欢孙子不过后代找补。神宗那么能闹腾无赖,爱郑贵妃到不行,不还是立了只临幸过一次最厌恶妃子生的长子。 谁让皇家无私事呢皇帝有时候也要委屈自己的心意,拗不过朝臣的。当然,如果皇帝强势朝臣自然就弱了,就跟家里正妻和小妾一样。秦皇汉武,康熙雍正谁让臣子挟持管住了呵呵” 永乐大帝姐姐嘴里又是自己听都没听过的帝王名号,乐安还是把这些当成话本子里的故事,并没多追究。反而对这番分析十分认同。 就拿他们南宋来说,,太宗当政时哪个朝臣敢多话多干涉。 等到后来仁宗过于仁善也是有些软弱,一些臣子就敢打着各种冠冕堂皇的幌子以臣凌君,宫里几位喜欢的美人仁宗都不敢留。 明明年纪还能生,妃嫔还有孕呢,却被臣子们追着撵着,逼得不得不立侄儿做太子,活活把自己郁闷死。 皇帝和朝臣,正妻和小妾,东风和西风,这比较到贴切,姐姐也真能想哈 当天夜里,乐安依偎在赵羿胸口,柔声软语把白天姐妹闲聊的话,当趣事说给最信任的恩人,丈夫听。 “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男人没本事才心心念念惦记那点父祖的产业。可惜,皇家不同,九州万里的家业没几个人能舍得下。为了抢那个九五之尊的宝座,很多冷静下来能明白的事当时都会昏头非得去做了。我觉得齐王现在就是身在山中也被皇权迷花了眼,总出昏招。” 亲了亲怀里人还汗湿的额角,赵羿听小妻子这么评价二哥,赞了一句。 “果然局外人更看清时局。我的小乖乖都看得透的事,那些重臣们却都疯魔了般不清楚。” “我二姐看的更清楚,她还说不争才是争眼下装怂包小鹌鹑才是英明之道”乐安手指头逗趣的画圈玩。 装怂包做鹌鹑吗,这倒是三哥擅长能做好的 赵羿正想着怎么提醒三哥去做听话狗熊,胸口酥酥麻麻的痒透到心,抓住小妻子在自己心上作乱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坏笑低声。 “怎么,缓过力气了春宵苦短,娘子既然有情,软玉温香投满怀,为夫可不能辜负美人恩,浪费了这千金一刻” 啊,谁,谁有情又要了,被夫君调笑着再次压入被褥中的乐安脸红如霞,却怎么也说不出推拒的话,少不得羞答答娇怯怯的顺着郎情。 春至人间,鱼水和谐,抱紧了丈夫宽厚的背,乐安止不住哆嗦时,忽然有点懂了二姐曾经的下流情话。 “不要怕那些正常的夫妻敦伦,风流事其实人天生会,之前用点手段,之后只要你喜欢上了那男人,就只有舒服快活没有疼了,放心” 喜欢上了就只有快活了,就象现在自己不可自禁的颠之倒之吗 三月初五,于怡安有惊无险生下了双胞胎儿子。虽然两个孩子比寻常人家一胎的孩子瘦小些,却都很康健。 终于家里有了第三代,还是两个能传宗接代延续血脉的儿子,周家上下欢喜不已,远近亲友也都前来道贺,沾沾喜气。 但洗三,满月,孩子的亲姨妈,身份显赫的辽王妃却都没有过来看看。就连贺礼也只是王府按例派人送了过来。 宫中,三月初起杨皇后就水米不沾,整日昏睡着人事不知。拖了大半个月,坚持不下去的皇后到底于清明前薨了。 杨后回光返照时,没有给床前儿孙们留下一句话,一个字。 只对至德帝笑着含泪嘱咐了一句,平常夫妻间最朴实的情话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装裹的时候,贴身嬷嬷要放玉握,却怎么也展不开杨后的右手。只好给皇帝回禀。 相依相伴,鹣鲽情深三十年的夫妻,少年时初见就真心所爱的女人,最体贴善解人意的知己离开了,至德帝怎么能不伤心。 听了嬷嬷的话,忍着悲意亲自去看。 结果嬷嬷们怎么也展不开的手,他只一伸就拂开了。 更没想到,杨后手中竟然握着东西。 只一眼,至德帝就认出了那东西的来历。正是自己第一次初见,插在杨后头上选入王府的定物。 没想到三十年了,都这么老旧了,珍珠都没了光泽。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多少奇珍异宝都不看在眼里的杨后,还是宝贝般藏着,临死也不肯忘了。 瞬间,这个老皇帝明白了杨后对自己一片痴情似海。 更想到,余生恐怕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象杨后这样纯粹的爱着自己,陪着自己了。 想到此,至德帝在也忍不住心中悲意,眼圈一红落下颗泪来。正低落在杨后手心中间一朵很旧了的珠花上。 三日后亲自给杨后拟谥号仁孝。 本来按太医的意思,杨后的病活过夏日应该不难。 可她病重期间不好好保养,反而劳心伤神百般手段害着齐王。 临死又摆出一道珠花旧情,让皇帝难舍难忘,算计着君心,希望至德帝会把对妻子的情爱屋及乌给儿子。 真可以算是自己耗尽心血,生生熬死了自己。 不知道是前世经过一次大悲了,还是因母亲这番连自己死都要利用的心计,赵羿这次丧礼依然悲伤怀念,却少了惊痛惶惶。 只暗下决心,了了母亲两辈子的执念,把三哥晋王扶上帝位。 每日跪拜举哀哭奠,一个多月下来乐安真是累坏了。送陵回来洗了个澡,一头栽进被子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不知多久醒来,帐子里依然是暗沉沉的,只是耳边有热乎乎的呼气,身侧是暖洋洋的体温。 王爷也从宫里回来了 乐安眨眨眼,抬眼看去,黑暗中赵羿睡的很沉,呼吸也比平时要重。 浓黑的剑眉微微蹙着,看出来睡梦中也不得自在,是担忧着什么吗 这些天他也累坏了吧还不仅是身体,恐怕心伤更重。 当初,自己得知父母去世消息时,都恨不得立刻跟着死了才好。 虽然自己是女孩软弱些,男子该更坚强,但天下之女对父母依赖孝顺的心该都是一样的。 何况,王爷还要细心安排母后丧仪务求样样尽善尽美,还有不时去劝慰悲伤生病的父皇,该是更辛苦的。 女子特有的母性让乐安怜爱心起,手指轻轻落在赵羿的眉间。 赵羿这些天是真累坏了。此时困倦得很,却还未失警醒。 但下意识知道这是自己可以安心的床上,身边是可以安心的人。没有睁眼,只翻身一搂,把人带到怀里,迷糊的嘟囔了两句。 “乖,别动,陪我好好睡一觉。” 本来是被饿醒的乐安不自觉的抿唇一笑,侧身过来乖巧缩进赵羿温热的怀中。 决定继续睡下去,饿也挺着。 卧房里,夫妻相拥,心贴心再次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第 89 章 国母大丧,京都一片白, 王府中更是处处哀色。 辽王府东边多福轩里, 等了一上午的静安刚独自吃完素面。整个王府茹素为皇后守孝, 她就算私下没这份孝心,私下独特例行此时当然也没有特例。 此刻, 无聊的她正趴在窗边看春花, 不时还哼哼几句小曲自娱自乐。 陪着伺候的几个丫头互相对视了一眼,眉来眼去一会,柳月上前道“冯夫人, 王妃这些天为皇后娘娘尽孝, 辛苦了。是要好好睡一觉。” 静安虽然性子粗线条点, 可并不傻。自然听说来这丫头话里不留客的意思。 要是平时她也不会不知趣, 不过她今天受了人重托,有要事和乐安商量, 是怎么都要等下去的。 干脆装听不懂,厚脸皮道“你下去做你的正事吧, 我去亭子里喂喂鱼看看花, 等你们王妃醒了喊我就好。” 看着把王府当成自己家的这位冯夫人,柳月张口结舌了下,无奈下只能吩咐了个小丫头跟上。 杨后的丧礼把乐安累坏了, 一觉睡到太阳西斜才醒。睁开眼,赵羿已经不再身侧。 银叶过来伺候她穿衣洗漱, 顺便把王爷在前院和长吏说话, 冯夫人等了她一天的事说了。 二姐那坐不住, 闲不住的,竟然枯坐了一天等自己发生什么大事了乐安十分意外。 “到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怡安想请你帮个忙”边往桌子上倒腾自己带来的东西,静安边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 “怡安是真很厌恶周正清。不,是个要做她丈夫的男人她都不喜欢。这回生了两个儿子更有了底气。她不肯合离离开周家,也不想在应付丈夫,也不想撕破脸难堪。 正好这回她生产艰难,顺势收买了稳婆和大夫都说伤了身。还想请你派个太医,说她生产确实伤了身子,三年五年,最好一辈子不能有孕。也就不用床上伺候着丈夫了。 哦,对了,她贤惠的很,考虑的也很周全。已经挑了两个清白人家,相貌上等,品性纯良,性情温柔的女子,准备放在周正清房间伺候。许了诺,生了儿子就提起来做妾” 静安嘁哩喀喳把事情说完,口气有点不争和无奈,还有隐隐的不赞同。 啊 三姐这是要幸福快乐的守活寡一辈子吗还要给自己找个理直气壮守活寡的理由,让所有人挑不出理来 乐安是无论无何没想到,三姐求自己的是这种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给个什么样的回答。只能无语拧眉。 哎,长叹口气。静安怏怏道“小四,你不如就帮了怡安这个忙吧怡安多固执清高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天我是劝得舌头都短了一截,她也没改了主意。 还说儿子才是女人一辈子的依靠。反把我说的晕头转向无言以对。 而且,周正清那没脑子的既然已经让她瞧不起了,这辈子估计是没希望在让怡安去尊重他,爱敬他了,想要夫妻和顺恩爱更难。 想想,人生短短几十年,自己过得痛快舒心才是最重要的。怎么也是姐妹一场,你考虑下,不如成全她吧” 对于三姐怡安的固执脾气,乐安是了解的。抿唇犹豫半响,到底点了点头。 “好,这事我答应了,你回去告诉三姐好好休养身体重要。等我出了孝就去看她。” 对于自己来说,夫妻和睦相伴相守是幸福的,可幸福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可勉强的,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既然怡安只愿意一个人清清静静的把儿子培养成才就好,那就成全她吧 因父皇在位,母后大丧,儿子们要守一年的孝。 出殡扶陵回来后第二天,赵羿就怂恿着三哥晋王一起辞去所有官职,移交所有事物。要为母亲尽心守孝。 而二皇子齐王最近屡次被父皇借故斥责,有点舍不得朝堂,去晚了一步表孝心。 正沉浸在妻子去世悲痛中的至德帝,果然对此更不满了。甚至觉得这个儿子柔奸不孝,果有虎狼之心。 杨后这一年孝期,朝堂内外看起来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涌滔滔。 三位皇子表面上看到并没有插手朝中事务,还孝顺的很。 尤其辽王还亲自在京都大觉寺茹素抄经。整整大半年都住在佛寺中,每月只回京几次,探望日渐衰老的父皇顺便会王府看看。 “三哥那个不争气的,说什么离开他的贞儿就腹痛难忍,活不下去,实在不能留在寺里抄经,真是妄称男儿” 狠狠骂了句不争气的哥哥,赵羿又直面内心,忍不住唾弃了自己一番。 “赵羿啊,赵羿,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孝期还不能沉心静气,见到自己的王妃就想抱着搂着不离手,还要远离王府到佛寺才能做到戒色,清净守完母孝。” 其实经过上辈子太多生离死别,赵羿又是当初北宋开国圣祖和八王的极端追随者。并不是不知变通的卫道士。 只是他担心自己忍不住和乐安亲近,万一闹出什么痕迹来,乐安那把脸面看得集重的傻妞会受不住。不想她为难才到了佛寺中。 而且,转世重生后,对于佛祖,天尊们,他还是很敬畏的。 此刻在路上,他念叨自己的不争气。 乐安也在府中,庆幸着赵羿这么久的远离。 二姐说过,男人对于云雨之事很多时候是忍不住的。 孝期怀孕生子,用别的法子纾解,不守规矩的王公朝臣多了去了。 晋王还是皇后娘娘亲儿子,不也借口病痛,日日搂着他那个贞儿一起睡。 都是大俗人,饮食男女,一样的 乐安觉得自己为父母,公婆尽孝是可以严格遵守的。 可却不敢保证如果赵羿真忍不住抱着自己求欢,自己能做到决绝拒绝。 好在,王爷住进了佛寺中。这份担忧烟消云散了。 京都大觉寺佛堂,周正清也陪着母亲妻子在佛前听诵经文。 一上午过去,诚心求全家平安的周母才起身去休息,怡安这做儿媳妇的自然要伺候着。 周正清不想午歇,听说大觉寺后山有碑文只身一人过去。 没想正看见辽王赵羿和几个文士打扮的在半山腰下棋。简单整理了下衣服,上前行礼。 赵羿对周正清一向淡淡,免了礼道“这位是王仲甫王老先生,应召到棋士馆做学士,恰巧遇上本王。” 哦棋坛三圣的王先生吗周正清眼睛一亮,也凑过去观棋。 他在这里看入了迷,周夫人那边却挂怀着呢 知道儿子和媳妇最近关系疏冷,周夫人好心道“怡安,你去找一找正清,顺便散心陪他逛逛碑林也好,你不是也爱书法。” 婆婆一片好心,怡安只能承受。带着几个丫头去了后山。 “公主” 刚下完盘棋起身疏散的王仲甫看着遥遥过来的怡安,嘴巴半响合不拢。 赵羿故作没听到,示意周正清下山去。 “这位周夫人真是绝色,周翰林到是好福气。”下棋的人中,有个性子轻浮口快的见了怡安的容色,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有消息灵通的赶紧拉了他一把,低声警示“这位周夫人是辽王妃双胞姐姐,听说两人长得一般模样。” 啊,那人脸色微变偷眼去看正下棋的辽王,见赵羿面色如常仿佛没听到自己的话才微微安心。 一个模样的双胞姐妹吗曾经在南宋皇宫教过乐安公主多年棋艺的王仲甫用力顺了顺胡子。 半月后,他在皇宫陪至德帝下完棋,见到去给先后祭祀的乐安时,面上神色已没有半点波动。比乐安还要镇定自若的行礼问安。 只不过,回到家里,立时就亲手掐死了那只叫小虎,南宋国破时他从禁宫中带出来,一直精心养在身边,叫着小虎名字的虎皮鹦鹉。 大佛寺后山棋盘前,苏诚跪地道“回主子,王仲甫这些天除了应召宫中陪皇帝下棋,就是和些老友去京郊名胜游玩,并无一丝一样。” “哦,没有一丝一样吗”赵羿拿起手上黑棋子。 “王家上下确实一切如常,要说有什么别的,就是听说王仲甫养了很久的鹦鹉死了。”苏诚实在想不到什么,把这条也回禀了上去。 鹦鹉 赵羿捏了下手里棋子暗暗赞了一声。 果然好眼力。 看来,那个教导了乐安多年的老师,棋圣王仲甫已经感觉不妥了。或者,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却为了万一,绝了后患。 要知道畜生可比人念旧记情多了,那只叫小虎的鹦鹉见了多年旧主乐安,很有可能会扑上去傻乎乎叫公主的。 没想到,王仲甫到比自己想的更谨慎。 终于落下了手里的黑棋,赵羿彻底安下了心。 见了恩师的乐安在家里忐忑了一天,夜里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正愁思不解,罗帐掀开,一张朝思暮想的脸露了出来。 “王爷,您怎么回来了” 情不自禁扑到赵羿怀里的乐安又惊又喜。 “回来看看你。”使劲抱了下怀中的可人亲了下发顶,赵羿怕自己忍不住相思做出什么,推开乐安到枕边,自己到床脚。 “放心,你的老师不会认出你,他之前已经见过了怡安。对你们是于家姑娘深信不疑。”赵羿避重就轻安了乐安的心。 小夫妻因守孝分开很久了,乐安现在还不懂男人多受不了心爱女人的撩拨,不,甚至不用撩拨只一眼斜飞就会情不自禁。 起身拿了迎枕跟过去床脚,给赵羿垫在后腰上,自己之后也没离开,随着心意整个人依偎到夫君怀里。 “那天我去给母后上香,看见师傅当时心慌的不行,还好记着王爷你嘱咐的话,只放空眼睛看着远处,才没露出大破绽。幸亏师傅也没认出我。”依然后怕的乐安更紧的往丈夫肩窝靠过来。 搂紧了她,赵羿叹了句傻丫头 “南宋熟悉你的外臣,够资格进宫的,除了王仲甫也没谁了。别怕了乖。” 乐安爬过来时,就推了被子,冬日屋里烧着地龙也不冷,绸裤下的脚丫顺势落下墨绿的大被上。 守孝大半年了,一直在佛院禁欲到也不太难熬,可这软玉温香满怀,香被软枕在前,男人怎么能不心猿意马。 鬼使神差赵羿就伸出了手 纤巧白皙的脚,弓成诱人的弧度,被男人大手摩挲的又痒又麻,渐渐,大手向上,圆润可爱的脚趾勾了起来。 帐子里的空气渐渐发热,带出甜蜜旖旎的气息。 惊讶的看着赵羿有些迷离的眸子里灼热的光,乐安咬紧了红唇,王爷这是动情了,是想自己了 明白这个想什么意思,乐安脸一红,想抽出自己的脚,却在赵羿微微闭上眼睛,大手用力在自己小腿上按揉时停住了。 “喜欢一个人不就该让他快活,至亲夫妻彼此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女子主动怎么就不可以,这点勇气心意都没有,还说什么真心喜欢” 二姐那些羞人的言传身教再次给了乐安勇气和力量。 犹豫了三秒,脸红几乎滴血的乐安,把另一只脚丫轻轻落在夫君青色绸裤间。 蓦然睁开眼的赵羿,看着腿间白白嫩嫩撩拨的脚,简直不可置信会有如此好运。 要知道,前世他想这个多少次了。 没想到,如今,于小四也豪放了。 不,也许是她也喜欢自己,所以愿意为自己做所有。 喜欢,这个词让赵羿得意极了。一把搂住人压在身下猛亲了几口。 “王爷,这,这个不行”还在孝期,别的手段可以,但真的做可不敢。 见乐安紧张得想推开又不忍的可爱可怜模样,赵羿目光越发深幽如夜,咬住怀里人的耳垂,声线哑哑的问。 “这个不行,别的法子是不是就行了” 这种事哪有问出来的啊应该意会啊 羞到不敢睁眼的乐安,红唇开开合合,却到底低低应了一声嗯。 嗯 赵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欣喜若狂把人翻身抱起。 “宝贝,乖乖,在说一遍” 守在门外的柳月借着灯影,看着帐子里扔出的男子外衣绸裤,是又担忧又欢喜。 欢喜王爷果然是真心只喜欢王妃,担忧王爷和王妃万一孝期闹出有孕可怎么得了。 一夜提心吊胆,直到第二天她试探又试探,王妃没有喝避子药的意思,柳月才长长舒了口气。 果然王爷喜欢王妃外,更爱重没有胡来。 高怀德也松口了气,从此对乐安更敬重十分。 桃符又换,人人添岁。 新春过去,杨皇后的孝期终于满了。除了服赵羿搬回了王府。 小别胜新婚,何况小夫妻大半年只每月见上几面。更是彼此想念的不行。 一夜春风化雨不停歇,早起时,赵羿见乐安花房有点肿,心疼又自责。 晚上就压着性子没有抱着她尽情欢爱。此刻搂着怀里的人,手指正划着肚兜上的绳结犹豫要不要轻轻拉开,过一过眼瘾手瘾心瘾也好。 没想到,这丫头倚在丈夫火热的怀里,还是新婚后分开近一年没有亲热丈夫怀里,不说些你侬我侬的相思蜜语,还竟说些无趣的政事。真是辜负了自己这份心疼。 对于自己已在色狼嘴巴边的危险处境,对男女之事还不通透的乐安毫无察觉。手指还招坏的扣着赵羿胸前的盘扣,在人家心口处娇声软语个没完。 “王爷,姐姐教了我个法子,可以种出有字的果子,你要不要个万寿无疆的苹果,今年秋天献给父皇做寿。” 万寿无疆吗,不用,本王现在只想软语温香。 手指一拉,大红鸳鸯肚兜在中衣里嗖然落下,赵羿放下帐慢掏出几颗夜明珠散落床上四处。三下五除二扒光了不识情趣小媳妇的衣服。 赵羿出了孝没有急着领兵参政,反而借口身体不适,带着妻子去了西山别院小住,依然远离朝政中心。 这一年他确实清瘦多了,至德帝还指着这个儿子领兵守卫北宋江山呢,见他眉宇间疲意鲜明,很痛快答应了儿子修养一段的请求。 春日的西山,处处是花海。 小夫妻两耳不闻窗外事,白天浓情蜜意,晚上干柴烈火简直放纵得有些荒唐了。 窗外鸟鸣随着春风飘入卧房。 赵羿先醒了过来,入眼就是鸳鸯软枕上夫妻两个交缠在一处的乌黑头发。 男子的发更粗硬些,女子更柔顺些,丝丝缕缕混在一起,却一样的和谐美好。 用脚微微踢开帷帐,借着晨光看共枕妻子润白的脸,粉红的唇,圆润的肩膀,还有被自己留下朵朵红梅的锁骨 出神中,赵羿的手指不知不觉抓住两股头发,缠缠绕绕编到了一起。 “王爷,你醒了。哎呦。” 乐安本想坐起来,哪知道一扬脖子,头皮就是一阵撕拉发麻。 “乐安,没事吧。疼的厉害吗”赵羿也赶紧配合动作半坐起来,让两人侧脸相贴,以免再次扯到头发。 “我们的头发怎么,”乐安出口半句话,忽然想到这事情唯一可能的始作俑者,还有那人那时的心,嘴角不可抑制扬起。 美人笑靥如花看着自己,眼睛里带着看顽皮孩子的包容宠溺,两辈子都是顶天立地,替别人撑起家国天下的赵羿忽然有点害羞。 顿了下,就要抬手解开彼此编在一块的发辫。 乐安握住他的手指,微微含羞道“等等,王爷可否把你这缕青丝送给妾身。” 青丝自古传情。 赵羿立时明白了乐安的意思。随着胸膛震动,低低又畅快的闷笑流出。 笑得乐安都有些脸红了。 幸好修蜡的小剪子就在床榻不远,不然两人都要尴尬到囧了。 咔嚓,一剪子下去,长发落在大红被子上。乐安晃了晃头,赶紧到床头匣子里翻出几条丝线。 她女红的手艺只有打络子能拿得出手,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春日阳光中,只穿了淡杏中衣的女子,低垂粉颈专注做着女红。实在是副入画的景致。 亮金丝线,用绣针分成最细,一根根编织进发丝中成了简单的双环如意。 乐安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甜甜一笑,起身到赵羿身前,双手捧起情丝结,高高举过眉毛恭敬道。 “请夫君收下妾身小小心意。” 调皮的丫头,是在效仿孟光吗可自己哪里舍得她摘去钗环,粗布衣衫,日夜耕织呢 但这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礼物,可是乐安特意送给自己的。要好好珍藏才是。 赵羿拿起如意情丝的同时,握住妻子的手,一把将人带到胸口,含着笑低下头,漆黑的眸子都是乐安。 乐安水漾漾的眼睛里,也只有夫君赵羿。 四目凝视很久,缠绵的吻水到渠成。 咳咳咳,扫兴的咳嗽连连响起。 是柳月 这丫头向来规矩,刻意干咳打扰主子们必然是有要事。 乐安看向丈夫,赵羿拉她做好拍了下手,柳月和高怀德两个愁眉拧着进了房间。 互相看了两眼后,到底高怀德苦着声音跪下回禀。 “前晚,冯家少夫人大闹玉兰胡同白家,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冯俊冯大人一个耳光,白家素荷姑娘上去劝阻被冯夫人泼了一脸的酒。 之后冯夫人一个人甩袖而去,一直未归家,现在也没有消息。刚才是周家二夫人传信过来,希望王妃帮忙找一找。” 高怀德嘴里的冯夫人正是于静安。 “什么二姐离家出走了”乐安猛然起身震惊到无以复加。。 二姐大怒下冲动离家出走,一天一夜一个女子孤零零在外,现在还没有踪影乐安听了是又惊又急,不顾仪态站起来就要回京。 果然是亲姐妹。帮亲不帮理。 王妃竟然只担心那个胆大包天的悍妇姐姐,一点没问问其他人其他事。看来自己亲自进来回禀是对的。高怀德得意一下,对王妃恭敬回禀。 “是,冯夫人离家出走到如今还没有找到。” 赵羿握住乐安冰冷的手,给她抱在怀里拍抚了一阵,拿帕子给她擦着冷汗。连声安慰。 “别急,没事的。不过是夫妻吵闹,外面不会传出什么。你二姐也不是个小性的,不会自己想不开。我现在就吩咐下去,让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的人全力寻找你二姐。放心,都有我呢” 王爷哄王妃,懂事的高怀德和柳月立时瞎了,聋了,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装泥塑木雕动也不动。却同样在心里腹诽。 这个于家二小姐的脾气可真够坏的,结婚几年没生下孩子,还敢当众打丈夫耳光,自甘下贱的同个风尘女子动手,又不管不顾的策马而去。 七出之条犯了多少啊 这回,真是把于家的脸,冯家的颜面都扫了个干净,就是王爷出面,冯家也不能轻饶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第 90 章 乐安是真担心到害怕。 此刻她已经顾不上二姐名誉问题了。只担心二姐的小命和安全。 在她看来, 一个女子孤身行走在外, 危险简直是无处不在的。 二姐静安又喜欢不按常理出牌,龙潭虎穴不招惹她,她都能主动跳下去好奇看看呢 万一碰上什么歹人,一个女人可如何是好 至于别人所担忧的, 静安也许气得想不开,会自杀在哪个角落的惨案, 乐安到一点没想过。 二姐那脾气性格, 怎么可能自寻死路, 就算她真不想活, 也是要和奸夫银妇同归于尽,才能咽下那口气。 当初二姐可是信誓旦旦发狠过的要是冯俊敢和别的女人有什么,她就亲自阉了冯俊, 在把那狐狸精宰了。 如今, 二姐只是给了他们一个耳光,扬了一杯酒那绝对没大事。该就是吃了点小醋。 的确,乐安是了解姐姐的, 所料不差。 静安是只吃了醋。还没有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那天, 静安去店里看生意,无意中发现本该当值的丈夫冯俊和几个同僚一起, 去了京都有名的私娼馆。 她向来性子野, 好奇心旺盛, 对于男女感情要求又过于纯粹。自然要偷偷跟了上去。花了不少银钱才到另一户人家厢房顶偷窥。 对于冯俊是否真爱自己, 是否会永远不辜负自己, 静安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在看到几个陪酒的女伎不过是歌舞弹唱,倒酒助兴,偷窥的她还小小惭愧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回家要让丈夫跪搓衣板忏悔。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种歪风邪气自己要从开始就刹住。 哪知道就在她坚定以为丈夫是官场客套的应酬时,在同僚们起哄中冯俊竟然和一个女伎喝了个交杯酒。 此交杯可不是真用杯子的,而是唇和唇做酒杯。 妈妈咪的 当初她看得多少狗血言情里,那些假装深情的渣渣男主不管跟多少个女配,替身,翻来滚去的睡多少觉,还不能去接吻呢 等女主回来,一听男主只睡别人不亲吻,珍贵的嘴唇只留给自己,还感动的稀里哗啦呢 看看,渣男贱女们都知道接吻是恋人间最圣洁的示爱。 冯俊这混蛋呢,竟然敢背着自己和个技女唇唇交接,喝人家嘴里的酒,他不觉得恶心,自己还恶心的要死呢 静安勃然大怒的立马炸了。 凭借灵活的身手,无畏的勇气,左突右钻冲进了人家花园。 二话不说就给了丈夫个大耳光,反手一杯酒泼在那个技女脸上,然后扬长而去。 她到是听见身后冯俊追出来的声音,所以第一时间亲自驾着马车冲出了胡同。一鼓作气冲出了京都东门。 驾着马车胡乱跑了一阵,静安终于冷静下来。 第一个念头就是合离,咬牙启齿骂了很久后,委委屈屈哭了半响。 第二个念头来了。 自己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对奸夫银妇,怎么也要报完仇再合离。 计划半天复仇计划后,气怒微微下去。 第三个念头又来了。 冯俊到底有没有跟那技女相熟,今天是不是第一次,喝交杯只是却不过同僚面子 不怪静安左摇右摆,陷入情爱的女子们多是如此,很少有人会在这种事后决绝得当机立断。深爱丈夫的静安也是一样。 最终,静安决定自己先躲出去冷静冷静。起码明天早上再回家。 她要好好考虑夫妻间的路该怎么走下去,就算冯俊这次真是有情可原,也要给他个大教训。 还算精明的她当然不会乱跑,记得自己点心店的掌柜家就在京郊。干脆驾着马车趁夜色而去。 全心都沉浸在丈夫亲了别人,背叛辜负了自己,伤心难过透顶的静安根本没想过,自己这么一跑一躲,家里人得急成什么样。 就比如得到消息,手都急到冰凉的乐安。 奸夫银妇这个词在脑子里飘过,乐安终于头脑清醒,理智回归了。 从赵羿怀里起身,她坐到榻边问低头盯着脚趾好半天的高怀德。 “玉兰胡同白家是什么地方我二姐夫为什么会在那里喝酒白素荷姑娘又是谁我二姐为什么打姐夫耳光这位白素荷姑娘又为什么被泼了酒” 这,这些问题到简单,可,有些话怎么好当王妃说。 王爷可是一向不想王妃接触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高怀德眼睛闪了闪,没敢接话。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准备让王妃从别人嘴里听到更难听的吗 赵羿扬眉看了高怀德这没脑子的一眼。 莫名被主子冷冷扫了一眼,高怀德一哆嗦。好吧,主子既然同意,他自然要一五一十回答了。 “玉兰胡同白家算是私家院子,就是养着些姑娘,小戏招待男子们的地方。那日是冯大人的同僚请客,也就是逢场作戏而已。 白素荷姑娘是白家头牌的姑娘,诗琴书画无所不能,传闻她是南宋贵女,母亲是县主呢,只是后来国破家亡才流落到这行当里。 这位姑娘说自己幼年时,曾师从南宋教坊的秋娘。她的一手琵琶也确实备受人推崇。在京都十分有名气。” 高怀德尽量把话说得委婉。私家娼寮说成院子,头牌技女说是姑娘。 可乐安还是听明白了。抿了抿唇坐下,眉头微蹙。 南宋地处江南,不仅文风盛,丝竹歌舞也比其他地方更盛行。 因自己父皇喜爱,所以宫中教坊的乐师们都是技法一流的大师。 其中号称江左第一的秋娘一把琵琶弹得真可谓大声粗若散,飒飒风和雨。小声细欲绝,切切鬼神语。1 自己记得秋娘清高自傲的很,又得父皇喜欢,除了公主们是谁都不肯放下身段轻易教导的。又哪里会有其他贵女徒弟呢那位白素荷到底是哪一位 冯俊和她怎么认识的,是不是已经相好上了 算了,那些现在不是重要的。也许是那位姑娘为搏虚名吧 沉下心,思忖片刻二姐的事,乐安又问道“当日我二姐甩袖而走后,冯家姐夫在做什么” “冯大人立时就追了出去,可冯夫人已经自己驾着马车跑远了。”高怀德答。 呼,驾着马车跑的,听到这乐安到长出口气放下心来。挥手示意他退下去,又平静的吩咐柳月伺候洗漱,准备早膳。 见她这么快冷静下来,还要用膳,赵羿到有些意外。 “怎么,不担心你二姐了” 乐安点点头又摇摇头。 “担心啊,所以要快点吃晚饭有力气想办法。没有足够的食物补充,脑子会变蠢,不清醒,不理智,这是二姐告诉我的科学。而且,二姐既然只打了人,冯姐夫也追了她,事情就不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是什么逻辑赵羿不解。 妒忌可是乱家的七出之条。 何况,北宋律凡妻殴夫者,但殴即坐。杖一百,夫愿离者,听2。 于静安闯进女伎的院子里,当众对丈夫大打出手,就算冯俊能心胸海量不计较,她自己的名声也坏了。 必然成了京都有点身份人家茶余饭后的笑柄。将来还怎么有脸面到亲友同僚家交际应酬。 乐安知道赵羿在想什么,说实话,这事除了二姐静安,换了任何一个姐妹朋友她也会和赵羿一样的心思。 可二姐是二姐,和任何人想法看法都不一样的二姐。 静安才不会因为别人对她的看法,而觉得抬不起头见人呢 尤其在这种所谓男尊女卑,夫妻感情问题上,更不会为了脸面让自己委屈。 就像二姐曾经和自己说过的 男人要是不把我爱得要死要活,发疯发癫,独一无二,非我不可,跟了他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个人逍遥自在呢她此生就要一个一心一意,从身到心都属于自己的男人不可。 乐安亲自帮赵羿围上玉带,轻声软语替姐姐开脱。 “我二姐的想法,对很多事的看法,和世间大多女子都是不同的。她说过一生只为自己而活,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好了。 她不赞同婚姻是合两姓之好,认为彼此两情相悦才是结婚首要的条件。更不认为妻子卑弱,丈夫是天,该时刻曲从,她觉得夫妻间是平等的。尤其在感情上。” 其实当时静安说的是“什么生女如鼠,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听班昭那混蛋女人放臭屁呢她自己愿意犯贱就窝着家里自己去犯呗自己想做男人的奴才,还要拉着后世所有女人的幸福跟着一起倒霉为她陪葬,真是损透腔了” 乐安自然不能把二姐的粗话直白学出来,只能委婉在委婉。给丈夫整理好衣服,她继续低声。 “二姐她对于丈夫,不求权势富贵,更是不在乎什么丈夫所谓的敬重。她只要冯俊此生要一心一意喜欢她。只要有这份独一无二的喜欢,她愿意在任何事上辛苦委屈。 我二姐的这个一心一意,还包括丈夫和妻子一样要忠贞不渝,身不二色。 当初她不听父母之命,坚持跟了家贫位卑的冯俊,所求只有这个。当时冯俊也是答应了她的。所以这回冯俊去和女伎逢场作戏真伤了她的心,才会一时冲动” 乐安说这番话是不希望赵羿对二姐有什么不满。万一姐姐这回真闹到不可收拾,希望赵羿能偏心帮上一帮。 毕竟,按大多数人的看法,这回是二姐犯了大错,冯家休了她或者送进庵堂里反省才对。 按规矩于存孝这个做父亲的,都要为女儿这么泼妇不贤不德,上冯家亲自赔礼道歉才是。 可乐安没想到,听了她一番话,赵羿没接话不算,还眸光沉沉对着她发起痴来。 “要是本王纳侧选庶,王妃你会如何”赵羿忽然沉声开口,还用上了尊称。 啊 乐安被这当头一棒般的问题吓住了。 瞪大眼睛看着肃然沉声,好像真要立马纳妾的赵羿神情恍惚好一会,眼圈见红了才回过神。 想说两句贤惠妻子得体的话,却怎么也扯不出笑,张不了口。 自己这是怎么了,心中怎么会突然酸溜溜的,还有了不快的怨怼之念 身为王爷三妻四妾,多子多福,不是理所应当,也一直也是自己所希望的吗 难道要因为妒忌之心,让对自己有大恩大德的恩人不痛快,不舒心 当初那些希望恩人事事顺意的心都哪去了。 难道忘了,自己的父母兄弟,血脉亲人,都是王爷天恩才能入土为安。自己这条小命 如今,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忘恩负义,真是枉为人 在心里把那个卑鄙自私的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乐安使劲抿了抿唇,垂下眼帘,半响稳住情绪斩钉截铁开口。 “王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侧妃她们,也会对王爷的所有子嗣都爱之如一。” 呵呵呵,赵羿胸膛随着闷笑震动起伏。 这丫头如果不把决心表的跟立军令状,准备为国赴死的将军一样,自己还真信了她呢 原来,乐安也是会为自己吃醋嫉妒的。真是太开心了 “傻丫头,你要是为本王生五男三女,本王就不纳妾好不好”赵羿凤眼弯着,嘴角带着坏笑。 “真的我一定会努力生下子嗣的。”乐安猛抬头,情急下未多思量真心话脱口而出。 哈哈哈 守在门口的高怀德,被王爷这难得狂放长久的大笑吓了一跳。 悄悄斜眼探了探,就见王爷又把王妃打横抱着满地转圈呢 王妃的脸红到滴血,两双手紧紧捂着眼睛,好像不敢见人似的 静安一个官员夫人,不顾脸面大闹私娼院子,跟丈夫撒泼,同技女动手,一时间在京都真成了人人当面背地里的笑话。 不少人都以为冯俊这回就算看在辽王的面子上,也要好好惩戒妻子一番。送到庙里抄经反省是最轻的。 可谁也想不到,当在农庄找回妻子时,他不仅没发火,还紧紧把妻子,如同失而复得珍宝一样抱在怀里。 连声解释说自己没有走马章台和技女们有什么,不过是应酬。如果妻子不喜欢,今后再也不去秦楼楚馆交际了。 一时间,男子多气愤他是季常之癖。女子们却即使嘴上不屑,内心也纷纷羡慕起静安来。 可所有的气恨,不屑,羡慕也只是一时。 毕竟跟朝堂上皇位的争夺比起来,一个小小百户家母老虎发威,实在如沧海一粟,小的不够看。 在至德帝再次大力调动驻军,贬斥文臣,降等宗室的大动作后,还对静安这点事念念不忘的,也只有于家至亲的姐妹了。 至德帝自从皇后病逝,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往年不到七月就要到西郊夏宫避暑。今年七月中才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皇城。 辽王在夏宫附近也有个皇上赏的春晖园,正与三王爷的春泽园相邻。 赵羿最近公务繁忙,一直在夏宫和禁宫两边跑。还时常因至德帝心血来潮去巡营。怕乐安一个人在园子里无聊。让她请几个姐姐来陪伴。 流火的七月,能出来到风景优美的园子里避暑谁不愿意啊就连一向忙碌的大姐和安都带着小女儿嘉慧和儿子过来准备住上十天半月了。 至于怡安更是接到信就抱着双胞胎儿子过来了。 反而是最爱玩爱闹的静安等了几天才过来。 七月初,冯俊被提拔为正五品的千户领了实权,最近要出趟长差。静安和他成婚后从没分开,一时哪里舍得。 在家里特贤惠黏人几天,送走丈夫才有点怏怏的来了乐安这避暑。 听静安嘴里唠唠叨叨抱怨说什么,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早知道就不该让冯俊走官场的路,不然自己也可以跟他出去。 大姐和安板起脸教训她道“二妹说的什么话,身为男子,只有上进才能光宗耀祖,才能给妻儿荣耀荫萌还有,女子贤良淑德是本份,更别说冯俊只是与个女伎逢场作戏而已。就是纳妾你也该拿出正室的气度来。这才能让男人更爱重你。。” 哼,这个封建王朝的卫道士,女性的压迫者。 静安听大姐又老生常谈的训自己,知道她也是为自己好,只是三观不同。 又因为有怡安在场,她好多话不能说,更不好高声争辩。 一个头被训成两个大后,受不住气的她干脆找借口拉了乐安去沿溪水散步。 甩着手里的柳枝,静安跟最懂自己的妹子抱怨。 “真是受不了大姐了什么那女人低贱,逢场作戏啊,难道就因为那女子出身低微卑贱,不能堂堂正正抬进门做妾,对正妻的位置够不成威胁,女子就可以大度贤惠不当回事了。 还纳妾才是大度,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天下间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都是疯子。我跟你说乐安,因为冯俊亲了那个女人一口,我都好久没让他在亲我呢他要是敢睡别的女人,干脆同归于尽吧” 大婚后,和赵羿感情越来也好,也控制不住自己,往不贤良妒妇方向越走越远的乐安,渐渐有些能理解二姐这些夫妻彼此忠诚的理念了。 有时候,她想一想赵羿有一天会纳别的女人进门,然后也像抱着自己一样,抱着别的女子,亲吻别的女子,和别的女子耳鬓厮磨温柔低语,心就像油锅里煎一样难受。 恨不得立刻死去才好。 不过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句话倒也对。 孙家人虽然势利眼又自私凉薄了些。家风到相当不错。 大姐和安嫁过去十几年,哪怕于家被下了大狱,贬谪辽东,孙家胆小怕事的虽然不许儿媳妇跟娘家过于来往,怕给自家招祸。却还是没有给大姐夫纳个妾什么的磋磨儿媳妇。 大姐夫自己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女色上的不是,这么多年就守着大姐一个。也实在算难得了。 当然,大姐本身知书达理,贤惠能干,还给姐夫生了健健康康的三儿一女,也是重要原因。 想到孩子,姐妹两心情都不太好。 静安成婚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虽然她之前就有预感,自己因灵魂和身体不符,恐怕要步圣祖爷穿越副作用的后尘。此生都要没有子嗣。 可结婚后随着夫妻感情越来越浓,随着她年纪渐长,看人家都做了母亲心里也难受的厉害。 这一年,为了给丈夫生个孩子,静安严格到苛刻的对自己,什么冷的寒的都不吃,水果都要蒸了烤了才尝一尝。苦药带点毒的偏方,更是流水一样往肚子里灌。 就希望努力能出奇迹。 至于乐安到还不算太纠结。大婚两年,有近一年的时间都在守孝。 可看着怡安那一对一岁多,双胞胎包子白嫩嫩的脸,她也稀罕的不行。 何况,何况,自己还答应给王爷生五男三女呢 同样为孩子发愁的姐妹两,手拉手对着溪水出神起来。 “四弟妹,怎么大毒日头下发呆啊”清脆的女声,惊醒了发呆的姐妹两。 咦,三嫂王延芳怎么不打招呼,就在大中午过来自家园子了。丫头们怎么有没回禀一声。 “三王妃紧跟着小太监进来的。他们也不敢疯跑越过主子来传信。”柳月在身后悄悄解释了声。 乐安点了点头,示意她让不远处跪着请罪的几个太监们起身回去。 “三嫂安。”乐安给王延芳按规矩请了个安。 身边的静安也不得不屈膝。虽然她恨死了膝盖见人就要弯,可谁让人家是王妃,是主子呢 好在,这回王延芳很好说话。很快抬手示意静安和奴才们起身。 还十分热情恳切的请了乐安带着她的姐姐们,明天到自己的园子一游,顺便听曲。 这番妯娌间的亲近,真是少见。跟着主子们的大丫头都眸光诧异。 当然,要是王延芳请来弹曲的不是静安闹出笑话的情敌白素荷,就更真心了。 气呼呼一进房门,静安就控制不住脾气了。 “靠,那个三王妃是不是有病啊,自己的日子不痛快,就折腾别人,看别人倒霉不舒服,她就痛快了,真是变态。怪不得三王爷宁可守着大十几岁的老女人,也不肯要她呢” 静安和歌妓白素荷为冯俊争锋的事,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二姐一怒出走,为了找人,赵羿特意调了官兵帮忙,乐安不信王延芳会不知道。 如今,让二姐去听白素荷唱曲,这番举动就实在跟二姐说的一样,癞蛤么跳脚面上,真是不咬人膈应人了。 可三王爷和赵羿是一母同胞亲兄弟,王延芳这么闹腾,让妯娌兄弟间不合,不怕和丈夫越来越离心,将来在宗室亲眷中也无法立足吗 真是不知道她那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如今,这听曲到底是不是要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第 91 章 对于不安好心的邀约, 乐安本来想找个借口推拒了。 可静安的脾气也执拗的狠。别人想给她不痛快, 她还非得更乐更笑不可。 大姐和安也不肯让乐安和身为三王妃的王延芳之间闹僵。毕竟,现在看三王爷将来也是龙位有力竞争者。 要是为了点小事和将来皇后闹翻脸, 太不划算。她们姐妹就委屈下好了。 心里都带着不快的姐妹四个没想到,第二天的游园会相当顺利愉快。 王延芳还是很有贵女王妃风度的。 虽然言辞不多,也算不上多客气亲热,可是人家是超一品王妃, 公主的宝贝独女,高冷骄傲些也可以理解。 那个弹琵琶的女伎白素荷根本没出现,也许, 昨天只是一个不得体的玩笑吧 至此开始,王延芳和乐安一直单方面冷冻的关系开始破冰和暖。 午后沁芳亭,绿荫笼罩,流水潺潺。 王延芳正坐在东位上出牌, 下首的静安大眼睛眨啊眨, 见她落下一张七筒,大笑推开自己的牌。 “来来来, 给钱给钱, 我又胡了。” “哎呀,二妹,你今天这手气真气死人,这都能胡。” 大姐和安看过妹子的牌, 也有些懊恼示意身边丫头给钱。二妹这运气真是了不得, 大杀三方啊 乐安刚想调侃今天大赢家二姐几句话, 婢女柳月忽然走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点了下头,叫旁边观战的三姐怡安替自己,乐安随着柳月走了出去。 王延芳看她纤细的背影走远,嘴边飞快露出个得意里带着歹毒的笑。 “主子,这封信和这个珠子不知道怎么压在了远香堂正案上。”书房里,发觉别院被人潜入的柳月有点怕。 远香堂是乐安在院子里的临时书房,每天都要在里面写字画画。除了伺候笔墨的叶青,轻易没有人敢乱进的。 昨晚上她还在书房写平安经到了很晚,今天早上打扫时还什么都没发现,怎么此刻就冒出一封信来呢 乐安犹豫了下,把信带回了正房。没有用手碰的拆了信封。 只看了一眼信的署名,乐安一颗心就差点跳出来。 八哥赵承肃。 一瞬间,乐安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国破家亡,兵荒马乱的暗夜。 那个她和亲人们就此诀别的永夜。 捂着狂跳的心口好半天,她才匆忙看起八哥给自己的信来。 只是,越看那惊喜的希望越小,最终变成了惊恐疑虑和失望怅然。 她又侥幸以为老天垂怜了。以为当初八哥也活了下来。 可八哥被泉州府世代受南宋皇恩的蒲家,为了权势富贵吊死在城外了。 天下哗然的背主,自己怎么忘了呢已经过世的八哥又怎么会找自己来呢 这封信一定是别人诱骗自己,想害了自己,毁了赵羿,害死于家,还有陆家的诱饵而已。 还拿什么六界神珠的仿品取信自己,这是怕自己不信,或者不顾同胞兄妹之情不肯去见八哥。 所以拿天下无人不想得到的至宝,诱惑自己去自投罗网吧 这些人还把见面时间就约定在了今天晚上,是知道赵羿此刻远在京都大营,怎么都赶不回来和自己商量吧 照说,一般人接到这信的确会因为时间太紧,慌乱的做下更冲动本能的决定。尤其是没什么主意的小女子。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设下这局的人了解自己和八哥的感情,也见过那颗父皇不离身的宝珠,还知道自己在南宋的很多习惯,更清楚赵羿的动态,但他万万想不到。 那颗所谓鬼怪避忌,能穿梭六界,成仙得道的珠子,早就被八哥给了自己了 就在洪都府被乱军破城前,自己和八哥最后一面时,就随意的交给自己带回。 那个暗中的人,竟然还弄了颗假珠子的仿品,还说真珠子上夜里可发出冷光十里。 这就是个天大的破绽,最可笑的笑话。 那颗玄天珠子明明灰扑扑的,扔在木头珠子里都半点不显眼。 至于什么夜里发光,不过是父皇忽悠北宋君臣的,也为了迷惑对宝物起歹心的所有人。 对那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背后人笑了笑,乐安平静了下来。 开始沉心思考。 在巨大的阴谋前,爱人,亲人,朋友都可能因为自己被诛杀,甚至诛九族的可怕前景下,乐安对于自己小命不保的恐惧烟消云散了。 几乎是片刻,她就冷静了下来,很快脑子里就打起了能保住一个是一个,自己死就死,反正死得其所的主意。 首先,这封信和珠子不能让赵羿立刻知道。不然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先保住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乐安心里就自信的认定,在危险前,赵羿会为了她牺牲他自己的命 所以乐安更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不允许赵羿为自己陷入危境。 其次,也不能和于家任何人商量。 虽然这样她们可能就此成了冤死鬼,但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如果至德帝真信了自己是南宋公主,要私下大开杀戒。 被连累的于家也许因为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大刑下编都编不出自己的来历,最后会落个成年男丁都砍头,但小孩子还会留下一条命的。 还有,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要特别小心。 也许,对方在把信放到书房的时候,就已经汇报给了至德帝。 眼下,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能都被皇帝派来的锦衣卫,禁军高手监视着呢 很可能,这卧房外的树上,墙外,院外就有千里眼,顺风耳在时刻偷听呢 等等,如果真的有人监视着,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反利用他们呢 如今,人家在暗自己在明,人家是刀俎自己是案板上的鱼肉,不能急,要稳住。 呆坐了好久,乐安终于决定豁出去冒险一试。 为了赵羿,为了于家所有人拿自己的命去冒一冒险。 她先开了梳妆盒,把一枚纯金圆形珠花扣在了衣领处。 这是二姐最近新打出来的样子,送给她新鲜的,珠花外面是数十根精雕的尖刺。 到时候如果自己被锦衣卫大刑伺候,吞了这个死了,别人也不会想到自己早有打算自尽。 只会以为自己怕熬刑不住,受不住恐惧的临时起意。这样就不会太拖累别人了。 接着吗,就要演一场好戏,给暗处可能监视自己的人看了。 乐安没有擦脸上的泪,就那么故作慌乱惊恐的跑出了书房。 等在外的柳月几个大丫头吓坏了。纷纷围上来追问“王妃怎么了” 乐安如只受惊小兔子一样,瞪大眼睛看了她们好一会,结结巴巴说了几个我我我,又转身独自回了书房。 紧接着,赵羿的贴身太监高怀德被叫到了书房中。 在接着,高怀德匆匆离去,小跑着带王府长吏苏诚到了书房。 这天下午,乐安第一次用上了王府长吏苏诚。用上了赵羿跟她提过,关键时刻可以交代一切,托以性命的忠仆。 乐安几乎抖着声道“把这封信立时,亲自,交到王爷手里,王爷的前程,王府满门的性命都在这信中了。” 第一次单独和王妃见面的苏诚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想不到被王妃密招前来托付给这么大的重任。 尤其见王妃满脸泪痕,眼睛红红,仿佛过度受惊的模样后,更担忧起来。 可他也只是一跳的慌乱,就接过信单膝跪地,沉声道“王妃放心,信在人在,信毁人亡。” 乐安并不是要苏诚真的去送信,只不过是迷惑那些暗中的人,做给皇帝看的。 把厚厚一封信亲自放在他手上时,乐安仿佛是激动担忧下失态的顿了顿。 正是这一顿的时间,乐安借着自己宽大衣袖的遮掩,迅速抓住苏诚的手,用指尖写了一句话。 “如有人抢,把信给出,没人抢,你出意外,务必拖两天再给王爷。” 苏诚跟在赵羿身边血里火里的战场,波云诡异的朝堂,风里浪里的江湖,什么阵势没见过。 在王妃握住他指尖时,已经明白过来。 也许此刻,王妃已经身不由己了,这书房中也许除了自己,高怀德,还有其他人在暗处。 苏诚面上镇定的很,可心里已经白浪滔天。 他是天下唯一知道王爷为于家四小姐做过多少事,用了多深情的人。 也许在王爷眼里,他自己的命都没有王妃的重要。 自己眼下要不要带王妃离开,哪怕是杀出王府 但,可能监视王妃,让王妃不敢乱动的人,天下间除了皇帝,另外的两位王爷不做他想。 只一瞬权衡利弊,忠仆苏诚就决定了。 放弃王妃。 在他心里,天下间王爷永远是最重要的。想来,在王妃心里也是一定。 所以,哪怕这事之后王爷要他死,为了王爷的前程他也不后悔。 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苏诚猛起身离开了房间。 路过自己剑术无双师弟苏信的时候,脚步微顿,却到底一个字也没有交代。 一头雾水,还什么都不清楚的高怀德,看苏诚那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可怕模样,浑身打了一串哆嗦。 上前两步,想问问王妃到底出了什么事,犹豫了下,到底又闭紧了嘴巴。 乐安几乎是一夜没睡,不仅仅是因为要做出自己惊吓惶恐的样子,去迷惑别人。她也是真的紧张担忧。 一会想着今晚自己没去赴约,那些设陷阱的人还会使出什么后招害自己。 一会想着苏诚如今怎么样了,是被皇上和有心人擒住,还是顺利离开了。 一会又想自己被大刑伺候,熬到什么时候自尽更好点。 一会又惦记自己死了后,赵羿他会不会为此伤心过度。 天亮时好容易迷糊睡了一个时辰,就被柳月匆匆叫醒。 “王妃,万和园里来人了。德妃娘娘下了帖子来。” 这么快就来了吗看来自己猜测的不错,那些人果然早就禀告了皇上。 是啊,自己一个亡国公主有什么好陷害的,大目标自然是在赵羿身上了。 沉了沉心,乐安起身去见来人。 德妃是和杨皇后一起入选伺候当今皇上的,是宫中老人了。 她虽没有子女,但性情端庄稳重,行事大方得体,又从来懂事规矩,不争不抢,待人谦和有礼。 多年一直很受至德帝和杨后的敬重。 在杨皇后病逝后,至德帝无心再立新后,就把后宫诸事都交由她看顾料理。 她和几个皇子妃关系都不错,今日发来游园请帖到是太自然平常的事了。 但乐安清楚,此事绝不是德妃一时兴起,绝对是皇帝的意思。 看来,至德帝并没有完全相信那些人,就算信,也不想把事闹出水面来。 这就好,这就好。 不管至德帝是不想自己南宋公主身份暴露人前,还是他不想皇家私事闹的沸沸扬扬,只要愿意私下处置,被自己牵连的人就不会太多太惨。 振奋起精神,乐安请了几位姐姐过来商量明天的有缘事宜。 “哎呀,德妃娘娘还请了我们,孩子们还可以都跟着,这真是典了。”大姐和安激动的脸都红了。 万和园是北宋历代皇帝避喧听政消暑的地方。 经过几代帝王,一百多年不停的精心修建,有万园之园和人间仙境的美誉。 每次皇帝消暑,宫中有头有脸的妃嫔才能跟着住进去。 一般宗室臣子的夫人能进园子游玩一番,也是碰到可遇不可求的大运。 于家姐妹这位份上的更是想都不敢想。何况还能带孩子们开开眼。 “我们家大鲤小鲤还小,抱进去好吗”一向清高的怡安也动心的很,只是她的双胎儿子还不到两岁,怕给妹子添麻烦。 不等乐安开口,静安这促狭的笑道“去呗,将来鲤鱼们长大了,如果为官做宰再进园子也是桩美谈。要是没机会再去,也有说给后代子孙显摆的东西。” 姐妹几个兴高采烈张罗起来,乐安犹豫了下,特意让丫头们给自己梳了个和三姐怡安差不多的发髻,带了款式大小差不多的发钗。还有颜色相近的衣裙,只是更华贵。 激动的三姐妹没有发觉乐安的异样,见她穿的和怡安一朵枝上并蒂花一样,还以为巧合呢 早上的万和园笼罩在霞光中份外美,花香伴着微凉的水汽飘来,更是沁人心脾。 跟着大太监走过来的静安一点没有在皇家园林,和九五之尊近距离的紧张惶恐,反而兴奋的忍不住含糊的嘀嘀咕咕说些怪话。 “万和园,完全就是圆明园翻版吗,采芳洲,方壶胜境名字都一样啊我的天,这些东迎岛国特色的东西,不会是抢回来的吧圣祖这家伙看来是个狂热的爱我中华份子啊” 咳咳。走在前边的和安,狠狠瞪了一眼在皇上避暑行宫还敢不正经的妹子。 换上几乎同样衣衫,梳了同样发髻的怡安,乐安姐妹更像了。 走入万和园的一路,不少宫女太监侍卫都忍不住打量这一模一样的姐妹花惊叹连连。 德妃是第一次见到怡安,以前赵羿选妃前到听皇后娘娘提过一句,如今亲见了也惊讶的很。 毕竟此时妇人生产就是到鬼门关一游。平安生下双胎的不多,孩子不夭折一起长大的也不多。 尤其是姐妹花还带着同样双胎的一对金童子。就更稀罕了。 很喜欢孩子的德妃亲自抱了抱怡安的大小两条鲤鱼,示意宫女拿来了见面礼。是两块一模一样马上封侯的玉牌。看成色雕工就知道价值不菲。 大姐和安家的嘉慧也跟着来了,却是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只得了条红玉手串。见此,使劲眨了眨眼睛,很是羡慕。 乐安见德妃给双胞胎的重礼,在看给外甥女的红手串,心头一沉。 德妃这一次请了不少人,齐王妃几个也带了姐妹甥女或嫂子侄儿进来,于家四姐妹在其中也自如多了。 可谁也没想到,还没有开始游园,就有大太监来传话“皇上召四王妃和其姐妹,还有那对小童子见驾。” “皇上一定是听说你们姐妹一母同胎,你姐姐又生下一对双生儿,也是好奇想见见这对一模一样的小鲤鱼,你们快去吧”德妃笑着道。 竟然能亲自拜见皇上,这对多少男子都是此生第一大幸啊 于家姐妹又惊又喜,包括不在乎皇权,却好奇真皇帝模样的静安。 姐妹四个在其他贵妇人羡慕的目光里,乐安和怡安亲自抱了双胞胎去了思永斋。 思永斋外是三步一隔的帝王亲卫,内却只有至德帝和贴身大太监两人。 于家四姐妹进了正堂,端正恭敬上前大礼叩拜。 大太监叫了起,姐妹四个眼观鼻鼻观心站着不敢动。 两个小鲤鱼此刻也乖的很,在宫女怀里东张西望,还不时对母亲姨母们咿咿呀呀。 至德帝浑浊的眼珠从大姐和安开始,一点点细细打量他们姐妹。 大姑娘和二姑娘果然是同母的姐妹,身材高挑健美,浓眉大眼俏丽英气的很,只是长姐的年岁大了,也做了母亲,更显温顺端庄。 而三姑娘怡安和四王妃乐安更不愧双胎姐妹。也许是双生所以身材都有些单薄纤弱,给人弱柳扶风之感。 鹅蛋脸上长眉烟笼,杏眼狭长,下颌微翘。要不是一个更胖一些,高一些,一个气质偏冷,一个更娇柔温婉。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人。 其实看到这,至德帝已经信了乐安就是于家小姐。绝不可能是南宋的乐安公主。 试想,那贵妃张丽华是媚颜惑主的祸国妖姬。举动行事必定烟视媚行,妖娆淫邪。 自古女儿形貌都随母亲,乐安公主跟在那样的娘亲身边,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必然也是下流祸水一个。 可四王妃于乐安虽有倾城之貌,却眸光清正,神态端正,举止得体有礼。 锦衣卫的调查也很清楚确实,她不管在大明府还是辽东,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贞静婉顺的很。 而且,在至德帝看来,皇家公主都该是清冷高傲,或者飞扬跋扈,就如自己女儿那样的。 张丽华贵妃当初宠冠南宋,乐安公主的亲哥哥又是太子,小公主性子肯定骄纵的很。怎么会柔顺到柔弱呢 当初南宋长公主府出事的时候,京都可还好好的,乐安公主为什么不留在江南故土。 莫名跑北宋来,还那么巧那么寸,那么未卜先知于家有个和她面容一样的女孩可以替代。 于家可是北宋土生土长的良民,本地亲朋故友,师长上官多了,再胆大包天也不敢轻易收留敌国公主的。 不过是歹人放到书房里的一封诈信,身为快二十岁的王妃,就能慌乱无措吓哭的满脸是泪。 还谁也不敢商量,只派人去给丈夫送信求助。简直懦弱了。 何况,南宋公主们自小都习自己父皇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的字。 杨皇后病重的时候,至德帝可是亲眼看过了乐安抄写的平安经文。明明是一手闺阁中最规矩的簪花小楷好不好 但帝王吗,多疑多思是必须的。 还是挥了挥手,按原例赏了她们姐妹和孩子东西,让人退下了。 等待嬷嬷们消息再次确认前。至德帝消遣般问身边陪了自己几十年的大太监。 “你说于家三姑娘和四王妃像不像,民间双胞是不是都很像” 大太监堆着笑道“于家三小姐和四王妃真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那位三小姐更胖更高些,气质也更冷点。但奴才刚才好奇看了看三小姐那对双胞儿子,也长得一模一样。但也是一个胖点一个瘦小些。” 至德帝笑了笑道“于家三姑娘是头胎自幼留在北地生活,虽然寄居姑姑家还有祖母照看,长得高壮些,高冷些气质正应该。而四王妃怎么也算是寄人篱下的,性子难免更柔顺。” “还是皇上您慧眼如炬,奴才怎么就想不到呢” 哈哈哈 至德帝赏赐给双胞胎小鲤鱼的东西不过是套笔墨,还有串平安念珠。可于家姐妹还是稀罕激动的不得了。 呃,除了并不认为皇上是真龙天子,有龙气星宿化身的静安。 怡安更觉得这是好兆头,亲自把念珠给儿子们戴上,双手合十,虔诚许愿孩子们在皇帝福佑庇护下可以一生顺遂。 静安看着觉得好笑,忍不住嘴快“哈,皇帝自己还得老得死呢,三妹也真是的。当神仙了。” 结果,换来了乐安一个警告的白眼,和大姐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在屁股上。 赏花看景,划舟游湖,听戏品曲时间飞快就到了下午。 德妃在花港观鱼设宴款待诸人。 当宫女不小心把一碗果露撒在自己裙角上时,乐安就知道,自己真正的考验来了。 至德帝果然多疑,必然要再试探检验一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第 92 章 乐安被宫女泼湿了衣服, 德妃亲自陪着她去整理。 房间里两个早就等着的嬷嬷,见了她们赶紧上前行礼, 把人请进后间。 蓝衣嬷嬷端着托盘上前“王妃,这是娘娘年轻时做的银线软罗百蝶裙,还没上过身, 奴婢帮您换上吧” 乐安见旁边还有鞋袜不由会心一笑。果然,这个用玄天珠引诱自己上当的人,是了解乐安公主的南宋故人。才能确认自己的隐秘。 可惜,赵羿运筹帷幄千里之外,早把隐患都抹去得干干净净。那些人注定落一场空了。 心里有底的乐安大方方让嬷嬷们伺候着脱下了裙子, 褪去了鞋袜。 其中一个嬷嬷跪在地上, 用手托起乐安的脚,笑着夸赞了一句“王妃的脚纤细又软,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嬷嬷托着她的脚有点高,都凑到嘴边了。又说了这么句有失规矩的话,乐安明白她必然是要闻一闻自己脚的味道。 没有计较嬷嬷的失礼,乐安淡淡一笑道“江南女子多把脚缠的纤细, 我从小和舅母生活在南边也随了俗例。 换好衣服,重新梳头的时候, 一个老嬷嬷出了房间, 很快就穿屋绕廊跪在至德帝前。 皇帝抬了抬手,嬷嬷认真回禀道“四王妃身上没有任何的胎记, 后腰下更是见不到什么花瓣印痕, 脚上有着淡淡的蔷薇香, 却并不是桂花香气。依奴婢经验看,该是江南养女孩俗例,从小浸泡的,骨肉里都隐隐带着了些。” 哼,至德帝沉了脸,果然如自己所料。 这就是一个想栽赃陷害,挑唆他们父子相杀,破坏老三老四兄弟情的计谋。 要不四王妃胆小怕事,对那颗长生不老的宝珠没动一点歪心思,就要掉进那些人陷阱了吧 到时候,四王妃是不是乐安公主都不重要了。 只要那些人能借此攀扯上老四,让他们父子失和目的就达到了。 这些狡诈的骗子,是不是看自己老了,竟然明目张胆设下这么拙劣的骗局。 至德帝气得差点一把捏碎了手里的木头珠子,那个从苏诚手里抢来的,仿照玄天神珠的假珠子。 延芳那丫头也是个傻的,就那么被别人利用。 不过一个弹琵琶的技女,说她自己是奉圣夫人女儿,认识乐安公主就说什么是什么了。 南宋的奉圣夫人女儿,明明因为勾引宋帝野合被祭天了 延芳还蠢得什么都不知道。信誓旦旦一口咬定了乐安。也不怪老三不喜欢她。 此时此刻,老迈的至德帝完全忘了自己刚接到禀报时,对乐安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愤怒,还有对那颗能长生不老珠子迫不及待想拥有的野心。 眼下是一股脑的怨恨上了可能设局,让他被骗成为笑柄的所有人。 包括最大的嫌疑人,得利人,齐王晋王那两个亲生儿子。 三天后的夜里,赵羿快马驰进院子。 两旁是王府从未出现过的黑衣软甲护卫,一进园子就把守住了各处。力保就是一个蚊子也不能靠近,也不能飞离。 大步进了卧房,衣服都没换,满身风尘的赵羿铁青着脸,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一把就将笑着迎上来的乐安反手按在门侧菱花墙上。 自己紧跟着压了上去。 除了在床榻上欢爱时外,乐安从来没被赵羿这么无礼凶狠的对待过。 被猛然拉住,几乎算是给甩在墙上后,一时除了头脑昏沉外,也被吓呆了。 跟她同样吓傻的,还有刚刚在卧房给王妃用花油顺发的青月。 青月进府多年也算是老人了,见多了王爷面无表情,威严端肃的样子,却从没见过王爷在后院发过狠。 就算哪个奴才真犯了错在眼前呢,王爷也不过淡淡吩咐高公公或者苏诚去惩治。王爷是理都懒得多理的。就更不要说勃然大怒的发火了。 至于王爷对王妃,更从大婚以来都是爱重甚至是爱宠的。只要见到王妃,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人前,王爷眼睛里的光都是柔的。 今儿,这一出怒火冲天到底为了什么啊都用王妃撒气了,自己会不会成了池鱼小命不保啊 惊吓过度正伺候着梳头的青月,忍不住手打哆嗦,就掉了手里的牛角梳。 牛角落在金砖上,一声脆响摔成了两半。青月本能的屈膝跟着咣当跪了下去。 “滚出去”这帮废物。赵羿厉喝一声。 诚惶诚恐的青月,几乎眨眼间手脚并用爬出了内室。 从赵羿闯进内室,到青月离开不过几息,乐安一时脑子还没搞清王爷到底在气什么 见丈夫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里,冒着几乎会把万物烧成灰烬的滔天怒火,也不由胆怯。 半天,见王爷依然火气不消,反而眼睛都起了血丝,气恨得额角青筋都在乱蹦,乐安担心他气大伤身,颤着嗓子张开口刚要问一句,赵羿猛俯身压下去劈头盖脸亲起来。 不,说亲太客气了。完全就是啃咬。 那凶狠的劲,不象是小别新婚后的思念情不自禁,到有点饿狼恨不得咬死小羊羔的狠辣,还带着点说不出的恨意。 乐安疼得嘶了一声。赵羿这家伙竟然不管不顾咬了她舌头一口。绝对出血了 带着气恨的亲吻渐渐变了味道,赵羿敏感觉察舌尖有血味咸腥气,心下不由一惊,张口本想问乐安怎么样,是不是被咬疼了。 转而想到这丫头,竟然不和自己商量,就敢独自去宫中,敢在心思深沉狠辣的帝王前演戏,用她自己的命去冒险。 顿了一顿,他就忍下了这份心疼,。 双臂撑起身微微离开。赵羿居高临下的俯看着乐安,眸光暗沉沉,口气冷冰冰的渗人。 “于乐安,本王千辛万苦救下你这条小命后,你的命就再不是你自己的了。是生是死自有本王做决断,谁允许你自作聪明胡来的 你以为父皇真的会看在你四王妃的面上心软,手软吗半年前宫中活活被鞭打死的那些宫女,宫妃,皇帝的爱宠,还没让你看清形式吗” 说实话,开始赵羿那带血气的眼神,真让乐安吓了一大跳。 可等后来,那凶狠的,好像至死方休的吻落下来,乐安就不怕了。 反而一颗心软软的心疼着。愧疚着。 因为,抱着她发狠的男人,在微微的发着抖。那因害怕、担忧、庆幸而来的颤抖,清楚的随着赵羿体温传到了乐安身上,心中。 意识到那些害怕不安因何而来的乐安,没有被丈夫的话吓到,反而伸出手去搂紧了男人的腰,软软抬起脸依偎过去,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怜爱。 “王爷,乐安打骨子里敬你,慕你,更知道你对我的心,又怎么能不愿意夫妻恩爱一生,白首偕老呢可在乐安心里,第一想要的却是王爷此生万事顺遂,安康无忧。为此,我自己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这就是说,她清楚宫中的危险,也做好了舍生取义,随时去死的准备了。 心口颤了颤,赵羿抬起手一把拉开贴在自己脖颈间的女人,反手掐着乐安的脖颈,把她重重扣在墙上,眼睛里是恍惚飘荡的悲凉。 半响,几乎咬牙切齿的恨恨问道“所以,你就以身犯险,只身去闯龙潭虎穴也不在乎是吗你把我赵羿当成什么了,又以为夫妻是什么丈夫又是什么 义以和亲,恩以好合,我是你的天,是你要全心依靠依赖的天。夫妻一体,荣辱生死与共,我是你丈夫,是你男人。福祸共担本就是应当。 好,就算你不在乎那些,于乐安你又有没有想一想,我又愿不愿意享受你拿命换来的这份无忧顺遂想没想过没了你,这一生我还能不能在快活一天,一时,一刻” 最后一句话,赵羿几乎是厉声喝出来的。 “王爷,你,我,对不起。”乐安见他气急攻心的样,心惊得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支吾着也只是吐出一句对不起来。 对不起吗,这句话几乎撕裂了赵羿的心,疼得他差点控制不住捂住胸口。 前生,乐安重病离开人世前,也是这样眸光复杂的望着他,抿唇半响,只留给他这么一句伤透人心的遗言。 “王爷,你,我,对不起。”那时候的赵羿就恨死了这句话,也怨死了留下这句话的女人。 此刻,死别之言再听入耳,赵羿脑海里不受控制飘荡起前世那些乐安死后的日子。 鸳鸯失侣,他守着幼子不能好好活,也不可以痛快去死,犹如堕入无间地狱,只能凄凉孤苦的一夜夜,一日日。 那种别说再经历一次,就是想一想都浑身发冷,骨子里发抖的日子。 她这狠心的女人,怎么忍心让自己再受一次 咳咳咳,被掐住脖颈的乐安有点上不来气了,忍不住咳出声来。 这几声痛苦的咳嗽,让神思缥缈的赵羿回过神来,定睛看了眼前画面,却更是怒不可遏。 明明都被自己快掐得断气了,这女人却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叫都不肯叫一声。 怎么着,是为了自己顺气,她连命也可以不要了 她就这么不在乎她自己的生死吗那自己这两生两世的痴心情重又算什么 “于乐安,你,你,你真是好样的” 估计自己再不离开,就得活活气死的赵羿猛然甩开手,大步流星走出卧房。 经过内寝,厅堂,一脚踢翻跪在门前迎他的高怀德,离开了王府别院。 乐安怎么会傻到为了让丈夫顺气,就宁愿被活活掐死,挣扎一下都不做呢 那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不幸,也是陷丈夫于不义啊 刚被掐住脖子时,她一点都不疼,那时赵羿的手不过虚虚拢着固定着而已。 后来赵羿忽然控制不住掐上去,乐安刚要说话阻止,却被赵羿丧魂落魄,眼底孤狼失去伴侣那种绝望悲苦的神情震住了。 等她咳嗽要说话时,赵羿也回过神,不等她开口就勃然大怒甩袖而去了 一直跪在外间的青月浑身抖如筛糠,闻声而来的柳月赶紧让人扶她下去,自己亲自进了卧房。 见王妃软软依偎在木墙上,脖颈间是清晰可见的掐痕,不由也是浑身一哆嗦。 半响才颤抖着上前,把乐安扶到了软榻上。 “柳月,你快去看看王爷怎样了” 嗓子刚缓过来乐安就急急吩咐。她实在担心赵羿会气怒之下不管不顾杀到隔壁,要了三嫂王延芳的小命,把事情闹成皇家丑闻不可收拾。 王妃脖子上的伤绝不可以让别人看见,可别人谁又有胆量去前院打探呢 柳月犹豫了下,道“王妃,这凝雪碧玉膏您自己赶紧涂上,再用玉髓多按一会揉开,奴婢去去就回。” “嗯,你快去。” 菱花镜里,脖子下三个指痕历历在目。尤其拇指的已经见了青。乐安也知道要及时处理。 不仅怕传出什么影响了王府的名誉,她也怕姐姐们见了担忧,赵羿见了懊悔自责。 绿盈盈的药膏,清凉又舒爽。 乐安长舒口气,用玉轮滚着伤处走到窗边远眺,眼前却花木森森不见来人。 当今天下,除了乐安,赵羿几乎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做到泰然自若,平静对待。 滔天怒火到了前院书房虽然还没压下,但冷静和理智却早已回归。 尤其看到等在书房,自己的新王府长吏温达时。 原王府长吏苏诚那个没脑子,眼里没主子的,被他急怒攻心下一鞭子打伤了脸,已撵出了王府。 虽然后来万和园这边传了信,说王妃已经从皇帝那里平安回到了园子。 可关心则乱,忧心如焚的赵羿还是一路飞奔回来,直到亲眼看见了妻子活生生在眼前才安下心计较别的。 三伏天,一路急驰,全套软甲加身的赵羿早就被汗水透了几回,又水米未沾牙。 此刻才觉得嗓子干得快冒烟了,身上也都黏腻腻的发臭了。 端起茶一口干了,敲了敲茶盅冷声吩咐。 “三王府李贞儿身边的人动一动,也该让王延芳抖抖正妃的威风了。” 三王爷没有大婚前,就只爱从小伺候照顾他的姑姑李贞儿。大婚后,对公主府出来国色天香的表妹不过是当成牌位摆设,依然独宠着大他十几岁的李侧妃。 这点事满京都人都清楚,还都知道就是至德帝和已故杨后都管不了三王爷这份真爱,自家王爷如今插手是什么意思呢 是想帮三王府正正嫡庶有别,尊卑上下的规矩,还是想让三王府后院起火,自家渔翁得利 温达猜不透主子的心思,却还是利索行礼应下。 夜色下,春晖,春泽园中大红灯笼连城一片,远远看去漂亮极了。 赵羿站在假山上,如暗夜里随时出击捕食的猛兽,眸光森寒一眨不眨盯着对面正院王延芳住的牡丹殿。心里发狠。 你不是有闲心整天盯着别人家内院吗,你不是满腹阴谋算计人要害人吗,这回本王就让你痛快害个够。 两辈子的仇也该彻底算一算了之前软刀子割肉是太慢了也太不解恨了 这一夜,赵羿没有回后院。 乐安枯坐等了很久,只好吩咐人送上去自己精心准备的宵夜。 炕几上是简简单单的四凉四热八道菜,七八碟点心果子,和几碗各样米粥。 中间一大碗汤正飘出诱人的香气。 葱油双脆,糟鹅掌信,莲叶羹这些菜到也平常,可这鸭子汤赵羿却清楚得很。 除了养胃生津,清热健脾,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去火去燥了。 于乐安这丫头,既然知道自己气大了心火大,知道送来一碗消气汤,怎么就不知道自己亲自过来陪份心呢 刚泡了个温水澡干爽凉快的男人,气怒下又是从内脏到发丝的冒热气了。 赵羿很生气,对不懂自己心的乐安,对满腹坏水的王延芳,对满王府的废柴奴才们。 对管不住媳妇的至亲三哥,甚至于对自己的亲生父皇。 这林林总总暂时只能憋屈在肚子里,不好,不能发出的怒气,简直是让他气到炸的一夜无眠。 可第二天,他还是要收拾好心情,泰然如常的进宫。 许是这一年多常服丹药的缘故,至德帝最近也觉得五脏燥热的厉害,夏日就常驻林瑟水泠的水木明瑟里消暑。 赵羿进宫时,他正在顶楼俯瞰碧湖万顷呢。 见幼子来了,立时吩咐大太监递过去把短弓吩咐道“老四,快,给朕把湖上红顶白脸的大雁射下来” 北朝皇帝各个尚武,至德帝年轻时候也是一日猎杀数百猎物的好手。 只如今年纪大眼力不行,就懒得动弓箭。见了罕有的猎物,却还是心痒得很。 “儿臣领命。” 赵羿接过弓也不试弦,目光在被宫女太监赶得乱飞的鸟群里一扫,就锁住振翅要翱翔的目标稳稳开弓。 啪嗒,被贯穿脖颈的红顶大雁落到湖边草地。 正逗水鸭子的红头花宫女一愣,转瞬机灵的双手捧起猎物,仰着头笑盈盈对着楼宇窗口。 有缘送猎物上来的红花宫女姿容颇为俏丽,一双点漆般的眼睛比盘子里水晶葡萄还亮,难得又进退有度,答言大方。 也许是老了,也许是高高九五太孤冷,至德帝笑着打趣了句儿子“老四,雁为姻缘,这宫女既然有缘捡了你的大雁,朕赏你府上如何” 雁是正经夫妻的六礼好不好随便个女人也配。 赵羿腹诽一句,也如平常父子般随意回道“不要,太难看。” 呵,幼子还是这脾气。至德帝笑着挥手,脸色失落的宫女咬唇退下。 至德帝又玩笑般追问“听你的意思,绝色的就要了。不怕你的王妃喝醋” 这种口气提起儿媳妇,绝不是过去父皇的做派。心头微微一凛,赵羿把话在舌尖转了圈。起身正色回禀。 “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于家虽然家风清正规矩严些,子弟们也是有妾室通房服侍的。那些庶子也各个被嫡母教养得很好。乐安耳濡目染怎么会犯女子七出的妒忌。只是,儿子打算先生下两个嫡子再说,少伤些天和。这也是母后在世时,嘱咐教导的。” 提起去世的妻子,至德帝也收敛了笑。 是啊,有伤天和。 皇家可是最稀罕孩子,也最不把孩子命当命的地方呢。 自己做王爷时,为了答应元妃的嫡子之诺,让心爱的杨皇后喝了数年避子汤伤了身子,所以老大体质才羸弱,后来才为了寿数走了歪路早逝。 之后的老三,也因为那一年元妃和皇后一起怀孕,还是侧妃的皇后因尊卑上下,而受了不少磋磨提早生产,才让儿子襁褓里就病病殃殃。 皇后她实在是委屈了。老三也是可怜。 哎,叹息一声,至德帝掐了掐指尖,为正事换了话题。 “老四,你昨晚回府你媳妇可是和你说了什么” 早就有了应对的赵羿,也不管父皇如今是不是有意的试探,故作不解反问。 “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昨晚儿子回来时太晚了,直接宿在了前院书房。还未见过她。” 赵羿昨晚到底是不是宿在书房没有留宿后院,只要有心轻易就能打探出来。至德帝自然不会怀疑儿子的话。 眯了眯眼,他把关于有人造谣乐安是南宋公主的事聊天般说出来。 “呃,玄天珠,还是假的仿照的,父皇可是找人看过了,真仿照的一模一样吗” 赵羿很狡诈,没有先问自己媳妇是不是公主的事,而是问起皇子,男人该更在乎的问题。 果然是知道轻重缓急的老四啊 至德帝暗赞了句,才道“除了没有璀璨华光,毫无二致。” 真这么像吗,赵羿也有点惊讶“那他们是见过了珠子,可在哪见的呢,南宋八皇子死了后,玄天珠可就流落到不知道谁手里了” 是啊,那能长生,能成仙的宝珠到底流落到谁手里了呢 哎,又是一声叹,至德帝拿过随身的荷包。再次确认“你当初也到过南宋见了这宝珠,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一般无二” “好,儿臣也开开眼。” 南宋皇帝宝贝似的守着天珠,每回只让使臣远观。 上一次赵羿出使南宋,也是隔着七八米远远看上了几眼而已。到是真有些好奇呢 看了看被父皇托举在掌心的假珠子形状大小,赵羿顺手拿过了自己腰带上,乐安给他亲手编织玉佩上配色的木头小珠子比了比。 唔,应该在大了一点点,也更圆润光泽。 呵呵,见儿子的动作,至德帝笑道“比什么,你那乌突突木珠子,哪怕是万年金丝香楠也比不了的。几个见过的都猜测,那玄天珠不是寒潭黑玉就是雪山黑晶凝成,才能有耀目的光和悠远沁人的香。也许是海底千年珠贝成了精怪也说不定呢。” 几个见过的,都是谁 赵羿可清楚的很,几个赵姓皇子宗亲出使南宋见过玄天珠的,这几天可没有被召入宫。 强忍下要问出口的事,他肃然轻声道“父皇,要不要派人去江南细细查访” “不用。”至德帝答复的很快。 这种能成仙长生的宝贝,父皇只会让自己死士去办。儿子也要小心防着啊 是不是皇家父子间猜疑防备总会到如此地步,赵羿淡淡一笑,心口无限悲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第 93 章 心神俱疲赵羿和身为皇帝的父亲应对一上午, 刚出了宫门, 就听说三哥府上传出来的热闹。 身为正妃的王延芳当众把备受宠爱的侧妃李贞儿去衣受杖,打得人都站立不起了。 呵呵, 赵羿冷笑的不屑,就王延芳这忍不住丁点火的性子还想去害人, 还妄想用诛九族的大罪害超品王妃, 真是有勇无谋的废柴。 想了想, 三王府里的事还要和妻子商量下, 省得她又傻乎乎胡来。 想到那个狠心傻丫头,赵羿恨恨甩了马鞭,大步流星走进后院。 整个别院上下都看出来王爷脸气不好, 路上丫头太监们纷纷跪倒,一个个大声都不敢出。随着赵羿走过, 整个园子里的温度都为之一降。 乐安此刻正窝在房间写字,听见青月隐隐发颤的通传,赶紧起身迎上前去, 出门前还特意竖了竖自己的衣领,遮住青紫的伤处。 赵羿已决定不能轻易原谅乐安这一次,不然以后是不是她随便就能把自己的小命拿出去贡献了。 自己可不想再做一回孤枕冷被的鳏夫, 不想儿子幼孤失恃, 可怜巴巴没娘小白菜一样长大。 面无表情走进东厢,金刀大马般坐在虎足榻上, 手按在狮头顶, 赵羿没有象以往一样进来就扶住行礼的妻子, 而是等乐安规规矩矩福身问安,才用鼻子哼了声。 乐安此时此刻,还不能体会出赵羿这种刻骨铭心深爱下,失而复得下时刻担心害怕再次失去的忐忑恐惧。 但她毕竟也经历过国破家亡,亲人一夕都去世的打击,隐隐能体会出赵羿几分不安的心,知道他这是对自己关心太过。 对他的冷脸不以为意,还深深懊悔自己处置不当让他难过失态。 愧疚下小心打叠出比平时更百倍的温柔,上前细心的服侍丈夫。 被如花娇美的妻子伺候着自己挽了大袖,用温帕子擦了脸,手,又喝了杯温茶,吃了两颗井水湃过的蜜瓜,赵羿火气散了点。 房间里花香果香,冰山一吹,舒服得一路顶着大太阳起马回来的他想靠一靠,想把脚放榻上伸一伸疏散疏散。 可长靴子没脱,刚才乐安问,自己也说一会马上要走,想到此,赵羿不由隐隐后悔。 大中午的,让乐安陪着自己午睡一会多舒服,昨天连夜策马回赶自己也真累了。 可惜,话已出口。 又气恼的哼了声,他仿佛纡尊降贵般开了口。 “三嫂那边你就当一切没发觉。照常与她来往就是。不过,她估计一时半刻也来不了我们这消遣了。之前的事本王已经问过高怀德和苏诚了,你在把事情从头细说一遍。 尤其是那些天跟在你身边,出现在三嫂身边的人。就算现在找不错内贼,也要好好清一清园子里的人,不动他们,也不能再带回王府。” 内贼乐安瞪圆了眼睛。 见她那副惊讶不已的傻样,赵羿真是又气又恼。 带着教导的意味,正色训道“就你这傻乎乎的样,还想跟人家玩将计就计,瞒天过海。这么大的园子多少婢女、太监、侍卫,王延芳才带过来几个人,她的人又难免不醒目。 想往书房送信,再高的高手离父皇夏宫如此近,也不敢夜行衣满天飞,必然是要有内贼帮忙,才人不知鬼不觉引你入彀。 虽然院子上下都是辽王府的人,也都知道背主的下场,可财帛动人心,很多人还想得大功劳,毕竟三哥是君王的人选。懂了吗” 对哦,帝王行宫附近可是苍蝇都不敢乱飞的。乐安脑塞顿开的点点头。 赵羿喝了口解渴的温茶,继续道“也就是父皇这两年老了,又连续丧妻失子受了打击,心慈手软很多。 变得不舍得儿孙们难受,疑心也越来越重,不然按他年轻的脾气,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你想想,要是那样你还能坐在这和我说话吗,早化成” 不吉利的话到底没有出口,想到可怕的后果,赵羿再次恶狠狠瞪了那蠢丫头一眼。 至德帝年轻时曾经诛文臣领袖十族,开了帝王暴戾之一的先河。 还把那些敢不服从的臣子们妻女送入红帐,日夜壮汉轮守,之后轮歼下来孩子还要继续当技女。 前几年,因为长子死了,就眼也不眨让大王妃殉葬,留下一门幼子。 妯娌的前车之鉴在前,乐安对于至德帝的无人性狠辣残忍也是后怕的。 但就算如此,要是再来一次,她就算知道自己必死,甚至要被千刀万剐的凌迟,也不肯连累赵羿一点的。 可此时,这话不能说,将来也不必说的。只做就好了。 感激丈夫的心再次潮涌,乐安堆了笑,细细给赵羿剥了两颗凉葡萄亲手喂了,才说起这回的事。 赵羿吞了冰凉爽口的葡萄,靠在大迎枕上和乐安相对而坐听她软声细语,越发后悔自己进房间没有顺台阶脱靴了。 “弹琵琶的白素荷” 听到此,赵羿翻身而起,拧了眉头。 “你是说三嫂本来是要请你们姐妹去听女伎白素荷弹曲的。你们开始都猜测她是刻意要羞辱静安的意思。结果去了并没有看见这人,之后三嫂还放下架子主动过来院子结交玩乐。” “嗯。”乐安点头。 白素荷,赵羿手指在狮子头上敲了敲。 想了想道“我记得她自称是出身南宋的贵女,还和宫廷乐师秋娘学过琵琶。也许,并不都是夸耀之语。” 嗯乐安一愣。 “这事十之八九是她认出了你,三嫂才换了态度,设计引诱你。”赵羿肯定道。 认出了自己,谁呢 乐安离开南宋十年,从豆蔻年纪到桃李年华,面容身姿长开不是一点半点。 能一眼认定她就是当初十四公主的,必然是熟悉的人。可能是谁呢 赵羿虽然也惊疑不定,却更怕乐安为此担忧,故作轻松带过。 “不用担心,这人既然敢挑唆三嫂让妯娌兄弟们不合,父皇是决不会饶过的。父皇如今认定了她是攀附,那就是攀附。就算铁证如山拿出来,也未必能让父皇侧目改弦。估计,白素荷如今已经被处死了。放心吧” 其实赵羿知道,白素荷如今必然还活着,哪怕受了大刑,也一定脑子嘴巴好好的活着呢 这几年越发怕死的父皇如今也是一心求仙长生不老呢,丁点证据都不肯落的,怎么能放过这个见过玄天珠的人呢 乐安到是完全信了,对于赵羿的话,她向来都不怀疑的。 她想这几年皇帝老了力不从心,越发想确立自己权威,刚愎自用了。和很多老了后昏聩固执的皇帝一样。 所以,一定和赵羿推测的一样。白素荷已经死了,她们安全了。 赵羿刚想再问些什么,高怀德在门边清咳了两声。 这废物越来越不会当差了。赵羿剑眉一竖,喝道“什么事” 远远在廊下的高怀德赶紧小跑到门边,轻声回禀“三王爷身边的长吏和内侍过来了。” 怎么回事三哥贴身的奴才,怎么大中午齐齐跑自己园子里来了。 难道三哥出了意外赵羿心内一惊,赶紧叫人。面上却不见分毫动色。 “王爷,求王爷救命。”三王府的长吏进门袖子都来不及甩,合身扑跪在地上咣咣磕起头来。 高怀德很有眼色,掐了把三王爷贴身的大太监。示意他,既然长吏卖惨了,你赶紧说正事吧 “半个时辰前,咱们王爷怒气冲冲进了宫,要废了王妃。王妃也随后冲进宫要跳玉河寻死。皇上气的差点晕过去,要废了王爷贬为庶民呢” 什么,赵羿在好的养气功夫也破了功。猛起身变了脸色。 数月前齐王病重不起,太医说今后只能卧床静养,三王爷可是如今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老皇帝也有这个心思给他造势。 怎么一下子就闹到要废三哥为庶民的地步了 乐安倒吸了口冷气,脸色也变了。要知道如今形式,同父同母三王爷上位对丈夫可是最有利的。 赵羿剑眉成川,示意那太监细细说来。不然,自己不知缘由进宫也不知道从何处劝父皇饶过三哥一码。 跟在主子身边的内监,内外宅的事都清楚的很。赶紧一五一十把来龙去脉道出来。 “今儿一早,我家三王妃动了怒,当众让人仗责了侧妃。三王爷回家知道了,一气下就说要废了毒妇王妃改立侧妃为正” 嗯这么说来这事竟然是从自己这起的了赵羿暗暗掐了下指尖,坐回榻上深思。 上辈子三哥也爱他的贞儿如珠似宝,却只冷落王妃,没有闹出休妻的事。 何况如今王延芳的家世出身,可不是一般贵女能比的。 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王延芳她在不好,也是皇帝的亲外甥女,被休弃,皇帝也是丢尽脸面的。 要是在百姓之家,王延芳嫁给别家闹到被休妻,他们这些亲舅舅表哥们,可是要出头做主的呢 说不上还要打上男家才是。 三哥如今怎么能干出这么没脑子的事,休了自己血脉相连的毒妇表妹,不是在天下人面前啪啪打赵家祖宗,父皇和他自己的脸吗 父皇眼下肯定气大了,按三哥一贯执拗的脾气,也不会认错。 三哥要是硬挺着挨打,父皇没台阶下,一定更心疼更气。看来自己真要快点进宫了,让三哥逃过这场皮肉之苦才好。 赵羿赶紧传人备马备轿,回头对乐安道“你收拾下,去宫里,劝两句三嫂。” 这句话里,两句的两个字被赵羿咬的很重,就是让乐安意思意思面子上过得去了。 夫妻多年,这点默契还有。乐安忙点头。“嗯,我懂,你放心。” 送出赵羿,乐安赶紧叫了柳月帮自己换衣梳妆。 如今是炎炎夏日,女眷们再如何保守,交领,圆领的衣服也都开大开低了几分。 自己眼下颈子上有伤,是万万不能让人发觉的。 偏偏这一趟也是必须去的。 四个儿媳妇已经被赐死了一个,另一个常年被幽禁。 自己身为弟妹,怎么能躲得开呢而行宫园子又不象宫中,穿了王妃正式大礼服反而会让有心人起疑。 柳月是知道这些顾虑的。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帮王妃翻箱倒柜。粉衫红裙很快散了满床满榻。 主仆两个一个个对镜子比划,很快挑出一身还算合景的。 浅黄花草纹竖领软纱衫,套了浅紫菊高交领褙子,金丝八宝项圈一压,乐安转了一圈,主仆两个从上到下细细看了番。 嗯,颜色配的好,看着清雅凉爽也不会让人起疑。 想了想,柳月又拿出一排小指大金花丝嵌白玉的领扣,放在乐安脖子青痕最重的右侧衣襟处牢牢扣紧。以防万一。 收拾好妆容,乐安在丫头拥簇下出了院子。轿子早就抬到院门前等候了。 “乐安。”二姐静安脚步匆匆迎上来,伞也没打。 她本来在前院水池边钓鱼,看赵羿院子里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行护卫飞驰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没想到,妹子也要出去。 静安气喘吁吁跑过来道“我刚才看王爷匆忙骑马走了,你怎么也出门,出了什么事吗” 这个二姐姐,真是让自己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别人就是留心到这些也不会大刺刺问出来啊 乐安小声道“三王爷闹休妻,两口子要死要活到皇上跟前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啊,休妻静安也震惊了。转而又点头,如今三王妃只剩小四这么一个亲妯娌了,面上是必须过得去的。 可,静安顿了顿,赶忙两步追上抬出去几步的轿子,掀开轿帘小声嘱咐。 “乐安,记住我的话。劝三王妃的时候千万别说三王爷不好,不然人家夫妻和好后,你会里外不是人的。” “知道了,你放心。”乐安盈盈一笑。 大丫头柳月陪在一边,暗暗赞道“这位冯夫人对自家王妃到真是一片诚心,又是坦然爽快的性子,怪不得王妃待她格外宽厚亲近几分呢” 萱春殿外,乐安就听见了三王妃的大哭声。不由顿了下脚。 德妃的大宫女扯出个笑,小声道“王妃,外面太阳热还是进去吧”她是一片忠心为主子,只好得罪四王妃一下了。 乐安到没怪她,反正自己怎么也要进去的。 早一会晚一会无所谓。 德妃内室里,王延芳已经哭的钗歪粉污,气抽声噎。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以正妃之尊教训了几下那个老贱人,自己的夫君,三表哥,就真能对自己大加斥责,还半点颜面不给的闹到皇帝舅舅前要休妻。 这让一辈子顺风顺水长大,京都第一贵女的她,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出门应酬见人啊 那一刻,被三王爷踉踉跄跄拉扯到院子里来,狼狈不堪的她看着奴才们震惊不屑怜悯的目光是真不想活了。才一气之下跳了水。 面对快哭晕过去的王延芳,德妃也不好说什么,三王爷不是她的儿子,她只是个庶母。 只能反复道“别哭了,伤眼睛。小夫妻吵嘴话赶话,皇上会做主的。” 乐安进来时,德妃额头上已经起了密密一层汗珠了。 她是真怕王延芳在自己这闹出个好歹的。见了乐安进来,赶紧招呼她帮忙劝劝。 房间里只有德妃和王延芳两个人,乐安也明步的没有带丫头进来。 见床上王延芳身上头上还湿哒哒皱巴巴,乐安对德妃眨了下眼睛。 “不肯换,只是哭。”德妃没出声,用唇语示意。 看来是真跳了湖啊,乐安咽了咽吐沫,上前一步也劝了些不痛不痒的话。 还好,接到消息的寿昌长公主很快到了。 到底是老姜沉得住气,寿昌公主大方方带着大丫头进了门,头发一丝不乱,金丝凤钗晃眼。 她根本没去管床上快哭断气的女儿,先和德妃与乐安得体说了两句话,才吩咐身边丫头道“去帮你们主子洗漱换衣,女子蓬头乱发成何体统。” 呃,看来人家根本没有把休妻当成什么大事。 乐安两个笑了笑,都找借口退出门,把房间让给人家母女。 前面还没传过来话,乐安只能和德妃坐着闲聊。 彼此都是宽和的性子,说了会闲话就善解人意各自看花看鱼了。 德妃在宫中安安稳稳过了几十年,眼睛厉害着呢。一眼就发觉了乐安穿戴的有几分违和。 眼睛略一转,就想到四王爷刚刚办差回来,小别胜新婚,小夫妻恩爱狠了也是常事。 但她是庶母长辈,跟乐安又不俗很亲近,也不过是一笑带过。没有打趣多嘴。 她身后的老嬷嬷和主子一个想法,笑一笑低声一句“四王妃这品貌夫妻恩爱是必然的,可惜没孩子。大婚也几年了,实在不是好兆头。” 是啊,德妃点头。不说别的,就乐安这小模样也能让男人看上十年不腻,只要能开怀就不怕不能生出儿子来。 问题是,小夫妻结婚几年一次好消息也没传出来过吧 一辈子无儿无女只有娘家,只有弟弟和五个好侄儿的德妃,金护甲划过枝头发蔫的花苞。 想到如今的形势,皇帝偶尔话里的念头,今儿三王爷闹的这一出,还有倾城容色却没有怀过孕的四王妃。 赵羿当初可是收了弟弟那个便宜长女在别院的,男人对于这种事开了头就收不住,只可惜那位长女没得了个名份,到底不成器。 德妃把自己家里三个正当年纪,珠圆玉润的侄女们在脑海里过了几遍,手里花苞瓣瓣飘零时,终于拿定主意。 高大的宫殿深处,凉气森森。 至德帝却只觉得热血滚烫,一股脑涌上头的要炸开。 跪在他脚边的三王爷此刻依然不服软,更不觉得自己有错,有了四弟拦着他更理直气壮说起休妻理由来。 “王延芳她举动轻佻,不守礼法。性情酷虐凶悍,没有一点正妃的品格。一举一动完全是嫉妒残暴的吕霍之风。 就因为儿子多宠幸了几回贞儿,她就下令当众仗责,打得有品级的侧妃血痕遍布不能起身,还敢在您面前撒泼使性,寻死觅活。 要是在纵容下去,不得以戟掷孕妾,子随刃堕地。断了儿子的子嗣吗” 北宋自来上下尊卑等级森严,王延芳以正妃身份教训犯了错的侧妃,虽然当着众人杖责是严苛了些,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且至德帝一直厌恶儿子那个当娘都嫌大,狐媚无德的宠妃贞儿。立场上就更偏颇得多了。 对于流着同样血,看着长大的外甥女会成为贾南风之流更是不信。还统统当成是儿子被老女人勾引坏了的证据。 哼了声,教训道“正室教训妾室那是天经地义的,你要对延芳多些敬爱,不偏宠偏疼,那个侧妃怎么敢恃宠而骄犯下大错。且女子吃醋妒忌也是在乎你。” 三王爷因儿时在京都为质,被害体弱多病,素来受父母娇惯疼爱,性子上来就有些敢说。 如今这一年,因自己必定是储君的风潮,更是有了点脾气。 听了这话不由愤愤“什么妒忌,王延芳根本就不把儿子当回事。身为妻子别说体贴贤惠,对儿子简直豪无敬慎之意。说两句就吵嚷跟泼妇无异,我想疼爱她也疼爱不下去。看着就难受。 前几天,她还说四弟妹是南宋公主,要用计诱引她出来,我说不行。她还是擅自命令府中侍卫私下行动,哪有一点把我放在眼里的样子。 挑唆丈夫兄弟不合,德不配位必有灾殃1,看她这些事闹的,父皇不希望儿子府中有祸事,就答应让儿臣休了她吧” 本来,至德帝见儿子不听话敢继续顶撞本来要怒,可听了后面一段话不由怔楞住了。 赵羿也微微惊讶。 虽然他猜到王延芳用的人必然有三王府的,可没想到三哥说是没插手,不管可也是默认了。 如今还会为了那个贞儿,就把事情在情急下说出来。只为了扳道自己的结发妻子。 至德帝怔怔看了脸红脖子粗三儿子好一会,忽的脑子中浮起一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传了千百年的圣人之言。 心惊下暗暗思忖自己如今赐死那个祸害贞儿,今后儿子身边还会有贤儿,淑儿出来。根本是治标不治本。 前朝多少皇帝都因自己把持不住,而葬送了万里江山祖宗基业。 好色是男儿本性,男人不爱女人那还叫什么男人,至于多情专情都不怕,但也要有分寸尺度,君主更如此。 自古来,哪个明君圣祖身边妃子少了,怎么没出事。西施在越国怎么没让国君迷恋到亡国,祸国不言美色,说来说去治国还靠君王自己。 唐太宗雄才伟略,老了也没被武则天迷惑,怎么李治就把李家天下都拱手奉送了。 自己当初也是因身后之忧考量,没有立元妃所出的老二。哪成想,老三会被个老女儿把持成如此糊涂。 偏偏老三他又封为晋王,和李治那个懦弱无能的废物的一样,莫非是天意早有惊醒。 皇帝要是随意被妃子摆布可不行,看来那老女人留不得了。 至于老三的太子位吗,也不能给了 可如今,老大死了,老二病了,老三废了,老四,对,自己还有最象自己的老四。 至德帝忽然目光灼灼看向赵羿,看向了这个文韬武略最和心意的幼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第 94 章 面对跪在身前为女人哀求自己的三子, 站立一旁劝哥哥的幼子,至德帝脑子里的念头已经万变。 半响, 他忽然长叹一声,带了几分疲累道“老三,你下去吧。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父皇,当你自己是赵家子孙,那延芳活着一日就是晋王妃一日。记住了。” “父皇”三王爷还要争辩。赵羿上前硬扶起哥哥,半拖出了去。 窗边, 至德帝遥望两个儿子相携并肩离去, 忽然跟身边近身太监道“老四是个友爱的。” 老太监一愣, 心一紧, 还是勉强赔笑。 “嗯, 四王爷对亲人是好。听说大王爷府上几个小皇孙, 一直都是四王爷派人细心照看, 他自己也常亲自上门教导呢。” “是啊,毕竟一母同胞。”至德帝声音微不可闻。 赵羿出宫后直接去了三王府上,被迫留下来吃了顿饭。 真心的, 他是真觉得自己和三哥说话累, 又不好就此撇下哥哥一个,只好多灌酒了。一顿饭闹到很晚才离开。 赵羿是想着以父皇的手段,那个没有家世靠山的三哥侧妃,他爱了两辈子的贞儿, 今晚十之八九就要被弄死了。 他让三哥醉一醉也好。这样醉酒下看着爱妃尸体估计也不会太伤心, 更不会有力气发狂了。 却没想到, 因三哥的不争气,他的友爱,至德帝为另一桩大事彻夜难眠。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把个小小侧妃及时赐死。 喝多了的三王爷今晚干脆宿在前院书房。正房他懒得去,贞儿又病着。 晃晃悠悠中,一个太监扶着他,在耳边体贴的劝着。 “王爷别恼了,气大伤身啊奴才想王妃必然是病了才狂性大发,不然出身高门的贵女怎么会做出这么狠毒的事 病到发狂得了癔症,对啊,三王爷喝多的脑袋清醒了几分。迷蒙的眼睛不由一亮。 得了狂病,所以才暴虐,自己这做丈夫的为了妻子好,送她到安静少人的别院养病就是名正言顺的好心好意了。父皇也不能说自己什么了吧。 那样的话,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隔得远远。贞儿在王府中除了名份,跟正妃也没有什么差了。 好主意,就这么办。醉醺醺的三王兴奋的一击掌,扑倒在软枕上时唇边还是得意的笑。 而那面目模糊的太监,小心帮王爷盖好被子退出书房后,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人前。 也喝了不少的赵羿回去自己别院,也先去了前面书房。 “王爷,醒酒汤,温度正好。”高怀德小心伺候。 赵羿打了个酒嗝,一仰脖喝干了,明知故问道“这醒酒汤谁准备的” 呵呵,王府中就王妃一个名正言顺您的女人,还能谁准备的。 可主子就是主子,明知故问也有理 高怀德弯腰小声回道“是王妃念着您,特意准备的。” 怪不得醋味这么浓。赵羿嫌弃的推开空碗,又问道“王妃还说什么了” 王妃会和奴才说什么啊,醒酒汤都是让丫头送来的,还能亲自端了碗到前边不成 高怀德腰弯的更低,低声道“王妃没说什么,只送了解酒汤和清粥小菜。” 哼 赵羿瞪了眼不管用的奴才,甩袖去换洗。 洗完温水澡身上却还是热,冰山猛吹也不爽快。 把手里公务一一处理好,赵羿左思右想,终于发现白天还有事没问完乐安那丫头呢 虽然知道这个时辰她必然睡了,还是理直气壮去了后院。 他没让人叫,只身进了内室。 赵羿怕乐安体弱受不住冰山直吹,寝房里的冰都远远放着。可那又怎么能够凉爽呢 乐安嫌热,干脆把厚重的帐慢换成了只一层防蚊的轻纱。 反正,房子,院子,院子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守着呢谁也看不去。 赵羿知道乐安身上皮子嫩,怕有蚊虫咬了她,红包好久留在身上不消遭罪,只坐在床边隔着薄纱看她的睡颜。 但,那是什么,自己眼花了吗,赵羿震惊的猛然起身,定了定神才一把掀开薄纱。 女子雪白脖子右侧,大拇指掐出的青痕历历在目。 瞬间,赵羿觉得自己的脖颈也被铁爪钢钳给捏住了,几乎要不能呼吸。 怎么会,他,他当时怎么下的手呢 手指几乎抖着落在那青黑的指痕上,赵羿不由心疼后悔当时气过了。 摸着摸着,叹息一声,又暗自发狠。 要是乐安还象上辈子一样,留下他一个凄冷孤苦,还真不如掐死她自己在陪去黄泉地狱。 反正此生身边还没有孩子。死了也是了无牵挂了。 胡思乱想中,赵羿不知道怎么就上了床搂了人在怀里。 这几天一件件事闹的很,乐安也累坏了,早晨被热醒,才发现自己窝在丈夫怀里。 男人身上火旺,大热天贴着很快一层汗,乐安怕丈夫不舒服不由动了动,正要起身去够帕子给他擦擦,赵羿也醒了。 手指在她脖颈上温柔的抚了抚,赵羿面无表情的问道“还疼不疼” 尽管面前的男人声线平缓到几无起伏,乐安还是能听出里面的心疼。 抿唇一笑,宽慰他“一点不疼,妾身皮肤就这样,容易留印子。” 对于乐安的好意,赵羿没有接受,反而发冷发狠警告。 “本王一点都不后悔,与其让你胡乱闯祸被人害了,酷刑受遍的惨死,尸骨都没地方找去。还不如我给你一下子掐死,起码留个干净全尸。” 他说的狠厉,眸光里却痛苦隐隐。 乐安被那眸光看得心软,嗯了一声,拿起他在自己颈子边的大手,无限温柔的吻上手心。 吻着吻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指尖,用力亲了下道“王爷对我的心我都知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让你伤心了。” 乐安怜爱心起,说着说着就俯身覆上去,温柔爱怜万分去亲他的眼睛。想把男人眼睛里那破碎冰冷的眸光亲暖。 本来刚才被亲吮手指就让赵羿控制不住挑起来了,这一下软玉温香在身上蹭着亲,更是一柱擎天硬的发涨。 恩爱夫妻分别几天,赵羿早想的狠了,此时被乐安如此温柔以待,不,是热情勾搭,哪里还能忍得住,一个翻身压了下去。 柳月看着时辰带着丫头们过来伺候王妃起床,听见卧房里面激烈的动静,担忧的拧紧眉。 也不知道王爷还气不气,可别给王妃罪受才好。 她虽然没嫁人,之前受的训却清楚的很。 男人不用打不用骂,床榻间要是动了狠心,女人才遭罪着呢 不然,那么多金尊玉贵的和亲公主,怎么好吃好喝年纪轻轻就被折腾死了这种夫妻床事,男人要是不体贴一点都是女人的酷刑。 咬唇好一会,只是小奴婢的她叹息离开,示意廊下端着水盆毛巾的丫头们都退下。又让人去膳房吩咐早膳先不用送上来。 乐安注定要晚起了,那边于家姐妹三个却难得早早出来,带着孩子们去游湖。 静安上了船,让船娘直奔目标。 比个成年男子还宽大的王莲叶片浮于水面,远远望去十分壮观。 “真是本事啊,竟然现在就弄来了王莲。”赞一句同穿们,静安把三妹怡安家双胞胎儿子分别放上去。 大姐家的慧姐儿才豆蔻,正是半大不大,想玩又害羞的年纪。 静安看她眼睛里羡慕的光,招呼着跃跃欲试的外甥女。 慧姐儿目光灼灼很想也去莲叶上坐一坐,可母亲在不敢淘气。静安才不管姐姐那些规矩,自己脱了鞋上了个最大最壮的莲叶里,把脚丫子在湖里边踢水边招呼着。 “来啊,慧姐儿,可好玩了。不用怕,这么多船娘呢。淹不着你。” 因她们过来玩,湖上跟过来好几艘小船,上面都是水性一流的女子。 不然,怡安也不会把宝贝儿子们让二姐带着疯玩了。 不等女儿哀求,大姐已经对静安这欢脱的发飙了。 “于静安,你给我上来,落到水里怎么办何况还有侍卫在,万一谁看到你的脚怎么了得啊” 大姐可真是的,护卫都在外围谁敢多看啊再说脚丫子看了能怎么样 王莲的花要半晚才伸出水面开放,静安只好带着外甥女去阴凉下摘些荷花花苞。 “这把一会给四妹送过去,花苞大。”静安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下好妹子的。 “我跟二姨一起去四姨母那。” “嗯。” “先别去,下午再说。”大姐嘱咐一句,用眼色示意妹子。 有孩子在,很多话不好说出口。 大姐猜到乐安没有按时起床,必然是小别新婚和王爷缠绵,不然不至于早饭都没传。怕静安这没眼色的过去不好看。 静安翻了个白眼,对比娘亲还管东管西的姐姐道“我知道,我不会那么不会看眼色的,从来春宵一刻值千金,王爷从此不早” “胡说八道”。大姐拿起手里的荷花苞砸断了妹子的浑话。 慧姐儿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时候,母亲还把她当小孩子,其实很多事情都懂了,听明白二姨的话忍不住抿唇笑。 双胞胎小弟弟看二姨被打的顺头发滴水,也跟着咯咯笑起来,一时间湖上欢声笑语连连。 夫妻吵架大多都能床尾和。乐安和赵羿又是心为彼此。 一场欢爱,不,几场欢爱后,这事就算翻了篇。 中午起床洗漱后,一起又手牵手去吃饭。 正你给我夹块蜜藕,我给你夹块糖莲子,两双眼睛里你侬我侬刀劈不开,就得到三王府上传来同喜的消息。 三皇子的侧妃,宝贝贞儿有孕了。 天不亮因呕吐宣的太医,此刻正要把正妃王延芳送回京都三王府呢 嘎,侧妃有孕,王爷第一件事确实要把自己的正妃送得远远的。 这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也实在太打脸了。 但,三王爷如今二十多了,才得第一个孩子,又是喜欢的女人所生,必然心肝宝贝一样。谁也都能理解。 就算至德帝听了这消息,都收回了迟了一天赐死李贞儿的皇命。 三儿子身体不好,多年才得一个孩子,他也不忍心的。 算了,就等孩子生下来后再说吧 饭桌上赵羿推了推时间,有点愣神。 这孩子会是上辈子那个早夭的侄儿投胎吗奴才们杖责侧妃虽然不敢过重,可也是实实在在板子打下去的,这孩子也够命大的。 如今,只希望这回他不会才满月就离去吧,也算给三哥一个圆满了。 相比赵羿内心的五味陈杂,乐安只是单纯的羡慕。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世上在无亲人的她,是真想要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也是真想给赵羿多生些孩子的。 可结婚几年怎么不争气就是没动静呢,不如改天和二姐一起到京都九娘庙拜一拜,听说那里求子很灵的。 淡淡看了她一眼,知道乐安心中所念,夹了筷子菜赵羿笃定万分的口气道“放心,你起码能给本王生下三个儿子,今后求神拜佛只再求个女儿就好嗯,长得如花似玉的女儿。” 呃先生三个儿子什么时候王爷成了半仙了乐安惊吓的鱼丸重落在汤碗里。 相比这边小夫妻浓情蜜语,隔壁气氛实在算血雨腥风了。 王延芳没想到,在皇帝舅舅都下了口谕后,表哥丈夫还是这么不给自己脸。 不说他在正妃有孕生下嫡子前,让那老贱人先生下庶子对不对。 就说如今,那老贱人一怀孕就送走自己是什么意思 坐实了自己恶毒的名声,夫妻一体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你先回去京都也好。”寿昌公主摸着女儿的头微微蹙眉。 “你和你哥哥诬陷于乐安是前朝公主的事,赵羿必然会知道。以他护短的性子,必然要给你们个教训解恨,暂时躲开也不错。” 他还能把自己这个血脉相连表妹怎么着,杀了自己吗 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真被表哥五马分尸的王延芳心里还底气十足。 略一转头,又觉得离开这边暂时回去京都也不错,省得天天看那个老贱人被赵三呵护备至的让自己恶心 “可,娘亲,真就这么让那个老贱人生下长子,将来成为世子,太子吗”那她不得怄死了。 “放心,娘心里有数,你只要最近乖乖的,别让你皇帝舅舅烦心就成。”寿昌长公主可是历经三朝,什么隐私手段没见过。根本不把一个还在娘胎里的孩子放在眼里。 听母亲万事笃定的口气,王延芳恨恨招呼了声丫头“去,跟三王爷禀告一声,我给他的老宝贝疼地方了” 这年的冬天不是特别冷,几场大雪又都在最特合人意的在时节盖了下来。 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各地又没怎么闹灾荒。皇后病逝的哀痛也渐渐淡了,至德帝有了些游玩的兴致。 在些正当青春,爱玩爱笑的小妃嫔的陪伴下,浩浩荡荡去京郊离宫踏雪赏梅,泡温泉,行猎。 一日,为追一只罕见的白狐,至德帝白天纵马过了。 晚上为庆功又喝多了酒,回到内宫借着酒兴难免放纵,多尽情临幸了两次妃子。结果刚过夜半就有些不好了。 太医秘密诊治数天,正月十五都过了,皇帝依然手脚麻木,视物模糊。 大节已经过了,折子也必须批下去了。大早朝也要开了,实在不能再拖了,皇帝病了的消息终于传了出去。 朝堂内外一片惶然下,至德帝下诏辽王代君监国,内阁和宗室几位王爷辅政。 这旨意一下,京中水面上平静无波,水下却起了滔天巨浪。 本来归附三王爷的臣子们都有点慌,更多是郁闷。 不知道皇上在立储上,这一出出图什么,就是三王爷自己都有点晕。 但怏怏数日也不多难受,他对于当不当帝王本来可有可无。 当初那么点执念也被这两年波云诡异的朝堂,还有各种心累身累的应酬政务闹烦了。 更重要的是,最近他和贞儿小日子过的实在甜蜜,两人为第一个孩子正兴奋着呢。 李贞儿能在半老徐娘的年纪,牢牢霸宠多年,除了确实貌美妖娆,有和三王爷有打小的情谊,本身也是精明着呢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做个王爷的侧妃,甚至有机会可以成为正妃,一起合葬配享祭祀。 但是要做太子妃,皇后却是万万难。 也许三爷真成了太子,老皇帝为后患会先弄死自己。而做个王妃就不用那么多担忧了。 何况,她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是女孩,马道婆可是看过的,自己怀上后突然那么爱吃辣,迈步也总是不自觉出右脚,完全跟怀了女孩的症状一模一样。 自己这年纪再想生也难,没儿子皇位给谁继承呢 不如逍遥做一辈子王妃呢 反正,四王爷是自家爷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怎么也不会亏了他。 不亏了王爷,就不会亏了自己和孩子。 本着这些念头,李贞儿也在三王爷耳边吹了不少枕头风。夫妻两一时间对于那至高皇位到齐齐看淡了。 父皇让自己监国,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赵羿也有点皱眉。 他在三哥不着调闹着休妻时,已经隐隐想到父皇有心更改储君人选。 可皇储之位真落下来他也说不上高兴,但也没有不高兴。 就像尝够了红尘繁华的人,才能安心归隐一样。 人总要经历够了,才能说放下就放下,真正从心底不在乎。 上辈子他这为天下,为赵家,旰食宵衣十几年的摄政王,可是当够了那无趣的天下至尊了。 如今,对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也就看得淡了。 反而更想要追求另一种圆满,追求上辈子一直求而不得,永远遗憾的圆满。 也许,这就是人人都有的毛病,犯贱的矫情。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轻易拥有的反而不在意了吧。 只是,他还是在意祖宗遗命,怕乐安被鬼神不佑。暗暗做了多少还命延寿的法誓还是不安心 可此时,却已经事事不能由己。 二月,至德帝派遣辽王代替天子祭陵、祭孔、祭大社、大稷。之后,赵羿又全权处理了平定南疆叛乱的军事事务。 那几个被委以重任,要帮未来储君辅政的大臣,别的政务还好,在这场大战中却半点也没有能安插上手,帮上忙。 确切的说,是赵羿不许他们插手。 经过一场平乱大战,几经调动兵马,南边军权也被他掌握在手中。 内阁皇亲里有不满赵羿大权独揽的,也试图去明里暗里和至德帝告状,却并没有得到只言片语的安慰。 他们只想到父老子壮,皇帝会讨厌夺走自己权利地位的太子。 却忘了,对于所有父亲来说,权利被儿子分走,怎么也比被臣子们夺走强。 没有太子之名,已有太子之实的赵羿如今成了京都里最热手的香馍馍。欢脱静安的形容。 京都里,只要有点关系的都想攀上来辽王府。 别说远在辽东的于家了,就是她们姐妹几个的夫家都天天前后门的围追堵截。 “哎呦天,我现在是体会到被追捧,红到发紫的感觉了。快,来一大碗水。”进了王府,静安一屁股坐到矮榻上,呼呼吐着舌头。 “你慢点喝,在呛到了。”乐安对二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多年接受无能。 一碗水喝完,静安拍拍胸口,口气后怕眼睛却晶晶亮。 “你可不知道,这些天我们家前门都堵了。今儿不知道哪个机灵的,鼻子比狗还好使,带了人半路见了我的车就追上来。幸好马夫机灵,一通狂奔才甩了他们。” “呵,你干嘛跑,他们求你什么,你都不理会不就行了”乐安正在给先皇后抄经,笑了笑放下笔洗手。 “哪那么好拒绝啊,就象父亲,如今不也开口问王姨娘家免罪赦还的事了。”静安说完抬眼去看妹子。 乐安擦干手,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肯替他们家跟王爷开口,是大哥不让。”说着话,乐安递过来一封信。 静安真想不到,大哥于诚有这个狠劲。 佩服之余对家里守活寡,熬了数年的王姨娘带出了点怜悯。 “她其实真无辜,父母逼着,大哥不待见,要是真这么熬上一辈子就太可怜了” 是可怜,可又能如何呢 想到自己的亲娘,姨母,姐妹们,这么些年心智成熟,性情更坚韧的乐安,又说出了数年前南宋宫廷做公主时候的感慨。 “没法子,这就是命。女人总是命苦的。世间总是为女难。” 为女难啊的确如此。谁让女子的命运不能自己掌握呢 杨秀宜秀女落选后一直在家里,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家。 不是她不想,而是,家族不许。 杨家现在还有攀附未来新帝的打算,家里又实在没有合适年纪的女孩子了。怎么能把如此拿得出手的嫡长女浪费了呢 大婚过了三年,乐安还是没有身孕,辽王又已经明了必是明日之君,想攀附继续做外戚的杨家终于坐不住,再次来试探了。 这一回,是杨世子亲自出马。想找得还是乐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第 95 章 对于让自己妹子嫁给辽王做侧妃的事, 杨世子想另辟蹊径。 不和辽王表哥说,去找贤惠的表嫂, 让她这个一直没有身孕的王妃, 名正言顺给王爷纳侧妃。 只不过, 打算挺好的他没有进去辽王府大门。 赵羿是个冷面无情的。隐形太子当上后, 就更对谁都不留脸面了。 自家大门前换了辽东铁甲黑衣护卫, 不是他允许的几个至亲,谁想到辽王府来办正事请转去衙门。 铁血手腕的好处就是,乐安可以依旧安然在府中悠哉哉。 赵羿公务不忙时,小夫妻也可以尽情相伴一番。 但这日, 二人正在湖边学着乡野土法钓鱼玩乐, 却有官员小心从后门被送进了内院。 乐安打量了下,模糊印象是位太医。不过太医怎么追到府中来了, 还鬼鬼祟祟的走小门。 赵羿又为什么没用他避讳自己呢 每个人都怕死,天下至尊的皇帝也一样。 最近这半年至德帝除了好吃好喝加服药,私下里求仙问道寻找玄天宝珠下落等等事宜,也越加上心着紧。 还有,就是他宠幸妃嫔越发无度。 有时候一夜要两个三个的折腾。昨夜就是如此,可却没有泄出雨露。 太医弓着腰小心回禀, 不敢去看辽王爷越来越铁青的脸色。 老皇帝龙精虎猛的这么异常, 除了有所谓道家丹药的仙力, 也有他自己刻意强求, 自我欺骗安慰的缘故。 而且, 所服的丹药里壮阳起兴的东西必然很重。之前, 为什么有精力体力驭马狂追白狐,必然也是服药了。所以回去还有余力临幸妃嫔。 这些,太医知道,赵羿也知道,他还更知道帝王心思。 很多男人都如此,尤其是掌权者,越老越怕老,越想精神矍铄,可以凌驾少年。 不然,为什么历朝历代很多活到老的皇帝身边,都只带着鲜艳的小妃嫔呢 不过是想从那些容颜正盛的娇花嫩柳上,看到自己失去的勃勃生机的青春,幻想着自己也是正当少年时而已。 太医说了风邪之病要修身养性,不可过度操心劳累,多看花解闷,听曲消愁最好。当然禁欲也是必须的。 可父皇就是不肯听劝,反而变本加厉的夜夜临幸。 看来,人老了果然都昏聩。 年轻时父皇可不管人品操守,还是政治才能上,被称为圣明天子那是一点不夸张啊 赵羿想到这摇了摇头,暗暗打定主意。 自己将来知天命年纪就要退位让贤,以免自己也老到不知不觉犯糊涂,误国害己。 对着湖水正发散思维的赵羿忽然转身,拉着正钓鱼的媳妇回了书房。 “乐安,等本王五十的时候就带你离开京都,游遍九州四海的名山大川如何,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来,咱们看看咱们第一站到哪好” 说风就是雨,不,想风就是雨的赵羿,铺开了九州地域图。 呃,王爷这是怎么了听完御医关于老皇帝的病情上奏,怎么就要带自己游走山川了 乐安怔了怔,见赵羿神色如常,专注看着地图,也把担忧猜测的心思放下了。 反正,嫁鸡随鸡嫁叟随叟,自己这一辈子自然要夫君在哪里,就跟着去哪里的。 赵羿看好几个名山大川,搂过乐安在腿上指点着地域图。 “咱们先去西疆雪山好不好,听说那边的湖诚心绕过可以无百病,雪山上遇到佛光什么心愿都能达成。到时候我们一起求佛,永生永世做夫妻好不好” “好,当然好。” 乐安点头,手指随着赵羿说的名山大川慢慢上移,划过了如今改称杭州的临安府位置上多停留了一下下。 螓首轻垂,眼中一缕惘然隐过。 赵羿见了心中若有所悟,知道她是念亲又怕连累自己,不由搂紧了她在怀里,抵着她的额头低低许诺。 “为安抚南宋百姓之心,天下一统后父皇本该南巡的。可形势不由人。等本王登基后自然要带着你祭拜南宋皇陵。以后,你想去也带着你微服前行,一起祭拜岳父岳母,还有你的两个好哥哥好不好” 嗯乐安惊住了。王爷他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赵羿特别的琉璃眸子坦荡干净的一眼能看到底,温软里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爱怜,给予。 乐安刚才本来为故国亲人悲从心起,几乎是瞬间又从疼到酸到甜,最终软成了一块蜜。 有个爱你、疼你、相信你,还肯想你所想,处处周全万事妥贴的夫君,这辈子女人还有什么可奢求呢 这片深情厚恩又要用什么去还报呢 自然是自己的全身全心了。 虽然,自己早就给了他,可其实并不够。 大婚几年,她尽职尽责做着贤惠的妻子,一心一意喜欢,敬爱,伺候着自己的丈夫,可很多时候她明白,赵羿要的不只是这些。 要是以前的乐安可能不会发觉不妥,可如今的她毕竟受二姐教导多年,对于情爱也通透了几分。 心上也曾一片茫然过,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下去才好是否只求个夫妻举案齐眉,和顺相伴一生就足够 可这短短一瞬,在赵羿那双永远温软笼着自己的目光里,刹那有了答案。 自己要和二姐说得一样,永远向前看,勇敢的向前看,不管未来结果如何,不辜负自己,不留下遗憾,更要珍惜眼前人才是。 乐安难得情绪外漏,红着眼眶眸光盈盈反身搂紧了赵羿的脖颈,深深吻了下去。 唔,美人在怀,幽香阵阵,耳鬓厮磨的对着你又啃又亲的,是个男人也受不住。 况且,这美人又是自己寤寐求之的。 要是平时,乐安如此热情对自己投怀送抱,赵羿早反扑了,会把书案上什么笔墨纸砚,奏折文章统统扫落,立时把人压下去了。 可偏偏刚才他眼神太好,看见了乐安的泪光迷离。 此刻,更有一颗颗滚热的泪珠,随着红唇深吻一滴滴滚进他的脖子里,滚落到心口中。 乐安哭了,两辈子她哭的时候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第一次有机会偷偷祭拜父母兄长,第一次生下儿子,第一次失去儿子,第一次求着自己别带走幼子每一件都是一个女人平生大恸。 可如今,怎么莫名就哭了。赵羿知道乐安的脾气,此刻也不急巴巴追问。 且怜惜疼爱,胜过身体本能的追求。 心疼的只能抱紧了她,坚定的学着柳下惠心乱身不乱,大手一下下顺着乐安的长发,背脊,低语柔声的不住拍哄。 任凭她在自己身上,又哭又亲的折磨自己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病病好好,至德帝就像被迷了心窍,入了魔怔,开始一心服丹药,求仙道。太医也不肯看了。 反正那些太医开的平安方,从来医不死人,也不能让人长生。 他也五十五了,早过了知天命之年,眼下人寿过完几年,不知还有没有福气享用天命。 赵家又没有活到六十的天子,至德帝自觉得所有希望,就是仙丹和那颗玄天珠子。 不然就是及时行乐,快活一时是一时了。所以越发的纵情起来。 他最近宠幸妃嫔常常有意无实,男人要是发不出来,燥热堆积体内多难受,自然脾气也越来越无常暴戾。 好在,一些亲近的老臣,德妃贤妃几个相伴数十年的妃子,还能和他说说年轻的事,还有平辈间体己合心的话,纾解纾解情绪。 其中,恭顺侯吴潜这个回京都养老的堂弟,德妃的亲弟弟,是最得至德帝的心。 隔三差五就被宣进来,聊的热络又畅怀。 夏日时,至德帝第二次中风,半边身子都不会动了。 醒来后服了重药,才有精神招了儿子,宗室,重臣们进来,宣布正式的储君人选。 三皇子,辽王赵羿。 这消息是大家意料之内的,所有人恭敬跪下给终于出炉的太子行礼,赵羿也大方受礼。 紧接着,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两道旨意。 至德帝亲封了两个女子给太子赵羿做良娣。 一个就是堂弟吴潜那个品貌双绝的便宜女儿。宫中德妃的亲侄女。只有赵羿知道,乐安的亲姐姐华阳公主。 另一个是至德帝已故皇后的亲侄女。在辽东和乐安微时相交过,关系至今还不错,已经快二十还未出嫁的杨家大小姐,杨秀宜。 呵呵,只知道两女子公开身份的臣子听了就已经震惊不已。 这可真了不得了。 太后,先皇后,一家一个女孩做太子良娣。 等太子一登基,空虚的后宫里怎么也是嫔位。两家也就成了新皇切实的亲戚了。 至德帝这是不忘了母家,希望将来太子可以尽量多照顾这些外戚 更让人惊讶的是,至德帝口谕,两个女孩明晚就在宫中迎娶。 喘着粗气把旨意交代完,至德帝撑不住身体仰躺在大迎枕上,只用浑浊老眼看着床前,一直神色自若,却一言不发的赵羿。 至德帝的目光,鹰鹫般凝结在赵羿脸上,留意着他任何不妥的举动。 跪了一地的朝臣,宗室,太医们,也有胆大的偷眼旁窥,富贵险中求的挤眉暗示。。 不敢抬头的,也在暗暗思索着,不知道传闻中对王妃爱宠有加,发誓非绝色不纳的赵羿,会不会推辞呢。 赵羿听闻第二道圣旨到真诧异的怔了怔,随后面色不变,只淡淡一笑,跪下对父皇大礼谢恩。 “儿臣叩谢父皇恩典”一句话尘埃落定 儿子一句谢落下,几乎已是强弩之末,全靠药力撑着的至德帝,才算能安然合上眼躺倒。 出了帝王寝殿,赵羿眼光一瞟就发觉了大问题。 他自己身边的高怀德几个,包括近日宫里常伺候他的都不在。 殿外,五步一个,刀甲林立的禁军到成结网之势,把皇帝还有自己包围的严严实实。 眼神微微一暗,赵羿没有多话,打了套拳舒展了筋骨,再次回去守着父皇。 皇帝身边伺候多年的大太监刘宝成过来给赵羿请了个安,小声对未来天子回禀着。 “皇上安睡了,殿下熬了一夜了,也去侧间休息休息吧。晚上还要迎娶新人让皇上高兴呢” 这话不错,赵羿点点头,转身之际轻描淡写般问道“公公这可有黄莲,本王这两天牙痛,想喝两口苦水去去火。” 宫中历练多年,泰山崩于前都能面色不动的太监总管难得失态失色。 还是在赵羿一托下稳住了步伐,随后,稳住了心神,瞪大了一息眼睛,立马垂下眼帘腰更低。 恭敬道“有,王爷稍等。” 至德帝病情暂时稳住了,除了太医,臣子们陆续退下。 新出炉的太子岳父恭顺侯,他虽然着急回家送女儿入宫,却还是堆着笑过来和赵羿这个太子女婿寒暄了两句。 “后宫中德妃娘娘简单布置好了,殿下不用多操一点心,回去安心做新郎官就好。”吴潜重点给妹子表功,又亲近人样玩笑一句。 北宋有妃嫔殉葬规矩,好在大多只殉几个。 恭顺侯觉得至德帝必然不会点了自己妹子。他又和妹子感情一直很好,自然希望德妃将来在宫中能做个有几分体面的太妃了。 赵羿也看的透他的心,淡淡一句“还真是多谢德妃娘娘费心了。”算是受了这份好意。 金乌渐渐升高,雕花窗前,赵羿望着辽王府的方向一颗心渐渐沉落。 乐安此刻也正在廊檐下望天,因老皇帝再次发病,赵羿这个准太子,照顾父亲,管理政务,留宿宫中十天半月回家一夜已经是好的。 这一回,都一个多月丈夫没有还家了。 听说昨夜太医们又齐聚宫中,大半夜还有禁军开了宫门请诸位重臣皇亲进宫,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乐安百般为丈夫担忧牵挂,想看看如今他好不好同时,也希望和丈夫倾吐件自己的烦心事。 就在一个月前,乐安见到了个不可思议的人,惊喜之后隐隐心内不安。 在去京都大觉寺,替丈夫给去世的仁孝皇后送祭文的时候,乐安无意中见到了以为已经死在乱军中的十姐华阳 华阳应该也是认出了她,见到她惊喜上前两步,又赶紧垂眸退后。 彼时两人隔着道桥呢,又都惊讶无措,连句话也没说就被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各自东西了。 乐安缓过神来细细回忆,那人的确是十姐无差,尽管唇边少了颗胭脂痣。 看华阳穿衣打扮也是公候家贵女,估计是和自己一样,有幸被好心人收留,改名换姓平安活下来了吧 但奇怪的是,十姐也到了桃李年华,怎么会还是女孩打扮。 虽然当初宫里姐妹情谊单薄的很,回到府中,乐安对这世上唯一的血亲还是念念放不下。 却不敢认,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和任何人商量,怕给两人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到现在也只知道,华阳是老皇帝堂弟,恭顺侯吴潜的长女而已。 太阳升起来了,数日阴雨的天终于放晴了。 满腹心事纠结的乐安叹息一声,回转身要去亲手挑拣些小菜,等着丈夫回来开开胃。 “王妃。” 耳后蓦地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乐安吓的一个机灵,跟在身侧的柳月两个丫头立马上前护住了她。 咦,是之前被赵羿贬出府的苏诚。 他脸上被马鞭抽出的疤痕只剩了浅浅一道白印。乐安见了安心许多。 看来,送去的药效果不错,自己可以帮他重新求个差事回府中了。只是他怎么这个时辰,出现在了王府内院 苏诚单膝跪地,沉声回禀道“王妃,王爷有命。小豆芽菜,速速跟苏诚离府,安心的等我去接你。请王妃马上换衣和属下去大觉寺还愿。” 嗯 乐安讶然后,满脸通红,又迅速变得雪白。 小豆芽菜,这是赵羿为了去掉她身上胎记,第一次把她剥光压在床上打趣的话。 如今能转述给苏诚取信自己,还要立刻离府必然是宫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十之八九还会危急到自己。 “王爷可平安”乐安颤着声只问了一句。 “王爷万事安好,还请王妃立刻和属下去大觉寺。”苏诚顾不得尊卑催促道。 指甲掐疼手心,乐安镇定住心绪,吩咐道“派人立刻准备车马,我要去大觉寺还愿。” 京都有名的寺庙多了,象从西晋始建的古朴潭拓寺,受皇家历代香火的皇觉寺,求签最灵风景最好的碧云寺 可因仁孝皇后临终遗命把魂灯放置在此,这几年赵羿和乐安只往大觉寺里来。 府里的护卫仆役们习惯性准备好一切,簇拥着乐安上了马车,离开了辽王府。 大觉寺有佛梯810蹬,为表诚心也为了散心看景,乐安每次都是步行上去的。 这一回自然也如此。 330,331,332,停下来擦了擦汗,乐安看了眼身侧不远的苏诚,见他微微点头,知道就是此处了。 侧身望着夏草茂盛如毯的山崖下,雪浪翻飞,回旋翻滚的汹涌波涛,咬了咬牙她再次迈上一步。 哗啦啦,那第333级石阶猛的倾斜陷落,乐安一个不稳随着塌陷滑坡的泥土山石花草滚入山谷激流之中。 旋涡一个漫卷,整个人无踪无影。 药香刺鼻的帝王寝宫里,此刻安静的针落可闻。 至德帝面色青白的仰躺在大迎枕上,周围没有半个宫娥太监伺候。 只一个眸光如电的男子直挺挺跪在龙榻前面,一言不发的等候。 按了按狂跳的胸口,依然未睁眼的至德帝有气无力道“命也,运也。天意如此罢了。你在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 男子恭敬的应了声,又从头到尾重复了一遍事情经过。 “辰时二刻,属下带人到了辽王府。得知王妃已经去了大觉寺还愿祈福。 王府长吏回禀说,月前王妃去给仁孝皇后烧经文时,曾跪经为皇上您祈求平安康健。 今儿一大早,得知您醒过第一时间就要去还愿感谢佛祖护佑。 王妃离开,属下一时不知该如何行事,就暂且留在辽王府中等待。 哪知道,有家将呼天喊地冲回来,要点齐王府人马去搜山摸河。属下一听山壁塌方王妃跌落山下激流也跟着过去了。 原来,这数日来阴雨不断,大觉寺佛梯下的山土都浸泡软了,底下又不知被山兔还是野狐打出了巢穴空了。 护卫们开路走过后,王妃运气不好,正碰到塌陷。 如今,王妃活不见人,王府数千护卫都下了河道翻找呢。王妃的几个姐姐都赶了过去,一个个几乎哭死过去了。” 真是这么巧至德帝闭着的眼睫颤了颤。 虽然他病重,可禁宫里的一切依然尽在掌握。所以清楚的很。 老四之前衣不解带在床边守了自己好几天,昨夜干脆就连眼都没和一下。 接了纳侧的旨意就没有离开侧殿,一直在睡觉养神。 臣子们离开的时候,暗卫已经带着赐下的假死药,出了禁宫到了辽王府了。 嘶,看来是天意了,这几个媳妇都命不好,没那么大福气做龙子皇孙的妻子。 已经偏瘫的至德帝哆嗦着手,把枕头边激发潜能的金丸又往嘴里放了枚。 片刻,有了力气起身后,他把南宋朝承天福,延万亿,永无极的金章小玉玺拿在手上使劲揉了揉。 唐朝开国,秦时传下的玉玺丢失不见,雄主李世民干脆就自己刻了一个。 到了宋,每代皇帝都开始自己刻玉玺了。 他手上这枚永无极就是南宋最后一代皇帝,宣和帝的最爱。 前些天,有位道长,把玉玺和一盒金丸送到堂弟恭顺侯吴潜府上,说是给圣明天子延寿就飘飘远去了。 堂弟虽胆小怕事了点,这些年对自己到还忠心。第一时间把东西送进了宫。 至德帝半信半疑中,找了不少仙长道士南宋旧臣来认,可惜没有一个能看出什么名堂。 正为难,灵光一闪,命暗卫提了曾经诬陷四王妃是前朝乐安公主,那个歌妓白素荷过来。 没想到白素荷到真有几分本事。 一眼认出玉玺后,还指出玉玺龙嘴里的珠子可以开机关拿出 果然她说的不错,拿出的是一枚白玉小章,不知道用何物刻着道君教主四个字。 至于那金丹她也识得,说是病重体虚之人一丸下去可延寿数日。 用无根水过炙夏蓝酒,放入冰库镇凉送下即可。 当时病重御女都无力泄出雨露的至德帝喜出望外,先找人试了药,果然灵验非常。 急匆匆吞了粒金丸,他才精神焕发重新打量起,这个当初被自己认定的女骗子。 玉玺嘴里有帝王小印,这可是南宋旧臣都不清楚的事,还有这金丸认出来的也几乎没有。 也许,白素荷真是南宋宫中可以近身帝王的奉圣夫人之女,得了什么机缘逃出生天流落到京都。 那她当初说,四王妃是乐安公主一事就要重新计较了。 白素荷这些天可是受了大罪,那满是老鼠的黑牢,馊了的黑饼就要把她逼疯了。 何况,还有随时丢命的恐惧。 如今,见了真龙除活命外,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厉,死也要拖着乐安一起下地狱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6.第 96 章 在白素荷看来, 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乐安害的。 都是南宋破国堕入泥里的贵女,凭什么她可以风光无限做王妃, 自己就要为养那个妖道,为活命去做下贱的, 如今还要丢命。 要不是当初姜丽华那个妖妃害了自己, 见自己和宣和帝翻云覆雨明知道皇帝斋戒还不去劝阻, 自己又怎么会沦落到此 母亲做的孽就要女儿来还。 越想越恨,她干脆咬紧牙关非要弄死乐安不可。见至德帝有心听, 一个头磕下去。 “皇上容禀,民女当初所说皆都属实。四王妃的确是南朝乐安公主,那能长生不老得道成仙的宝珠真在她手中。 至于她身上没有胎记香味之事,想姜丽华那妖妃,三十多岁老妇比二八少女还娇艳如玉,手里什么方子没有,乐安是她的女儿必然也得了几分真传。” 老皇帝疑心病犯了,因这些日子的病痛折磨又改了性子,柔软慈爱那面消失。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狠辣, 再次占据头脑。 捏紧手中南宋亡国之君的小印, 至德帝目光越来越沉,想着皇陵里圣祖爷留下的话,还有膝下儿子们的专情痴情, 指甲渐渐发白。 暗中思虑许久, 至德帝终于想出了个几全其美的主意。 不仅能去除乐安这个隐患, 还可以试炼老四如何做个合格的帝王。更可以照顾好母族和儿子们。 可惜,他还没等布置完全,旧病再次复发,担心自己一口气上不来家国天下,祖宗基业有失,至德帝只好在病床前匆匆布置。 先让赵羿纳两位侧妃,在秘密抓了乐安来拷问。 可没想到这么巧这么寸,众目睽睽下乐安会祈福路上跌入激流。 大觉寺至德帝之前也常去,知道就四王妃那样没有武功,娇娇柔柔的女子,不侥天之幸必然尸骨无存啊 算了,虽然少了玄天珠的线索,好歹乐安也死了。 自我安慰了一番,至德帝又躺倒,有气无力的吩咐暗卫“去看看四王爷,一举一动一个字也不能落下。” “是。”暗卫首领应了一句,无声退下。 暗卫换了身小太监的衣服,站在殿堂角落,大大方方观察着赵羿一言一行,神色情态都详细刻在心里才回返。 至德帝这些天丹药服狠了,渐渐没有了效力。此时依旧无力起身,只手指动了动示意。 暗卫看的分明,小声清晰回禀道“听说王妃坠入山崖,四王爷十分着急,起身出去应该是要亲自去寻。可看见御医估计是放心不下您,又折返回来,眼下已经严命各都司全力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果然是自己的儿子,忠孝家国知道大义。至德帝满意的微点了头。 暗卫又道“王妃生死未卜,王爷要推迟婚期,恭顺侯吴潜劝说挂了红再摘不吉利,娶新妃子也是给您冲冲喜气,心情好病才能好得快。王爷犹豫了下,就答应按时成婚了。” “好,好,好。”躺在床上连气都喘不均了的至德帝大笑数声,太劳心下又昏睡了过去。 王爷纳侧也不用拜堂,又事急从权,两个侧妃谁家也不挑。 再说,万一老皇上死了,赵羿可马上就是皇上。到时候妃子还不是一顶小轿抬进宫。 何况,四王妃又肯定死了,自家姑娘万一也有仁孝皇后的好命,被扶正成天下之母呢 如今没有喜宴,喜乐也就都凑合了。谁让他们都想攀附隆恩,得到泼天富贵呢 赵羿到也随性,简单跟几位皇亲重臣喝了两杯,就去了喜堂。 东西间两个新娘子,他先去东边看了看母族的表妹常秀宜,又去西边瞧了瞧那个假表妹华阳公主吴秀珠,然后直接就留在了西边住下了。 房间里的灯依次熄灭,只余龙凤红烛明明暗暗流泪。 守在房间四周的太监,宫女,暗卫隐约听见了一声女子羞怯的呼痛,很久后又听见王爷要水,知道这是琴瑟合鸣了。 一个个不由各有所思。 第二天一早,宫女太监们收拾完新房,伺候承欢一夜,慵懒而起,眼圈还有点红的吴侧妃梳妆打扮后,一个个不由理解了正妃刚死,王爷就宠幸新欢的薄情寡性。 恭顺侯家的吴大小姐容色照人,明艳不可方物,和清艳娇美四王妃相似,还更多了几分桃笑李妍的妩媚。 难怪王爷看呆了片刻才笑了,决定留宿,还折腾了一夜。 实在是绝色佳人堪怜,男儿不忍辜负啊 消息传到宫外,别人尤可当成一桩英雄爱美人的风流美谈。 可于家人却无法接受。起码在心里。 尤其是敢爱敢恨真性情的静安,她这两天一夜没睡没吃,谁劝也不行,一直沿着江边喊乐安,喊得嗓子都哑了。 此刻听了辽王宠幸新欢的消息,气怒下恨恨往地上啐了口带血丝的吐沫,嘶哑着骂了句“赵羿这混蛋。” 跟在她身侧一直守着的冯俊,赶紧捂住她的嘴,低声提醒道“又胡说,你不要命,也不想让咱们两家几十口人活了。” 呜呜,静安伤心委屈的哭了出来。 头顶在丈夫的胸口哽咽着“皇家也太t无情了,这边还生死未卜那边就新人在怀了。还有赵羿那个王八蛋为什么山壁塌方啊,为什么偏偏乐安傻乎乎就踩上去了” 赵羿纳侧妃第二日夜里,耗尽心神精血的至德帝大不好了。 躺在龙床上嘴里含糊不清念着天珠,大宋,长生,等等乱七八糟的话病逝了。 山陵崩,大殿内外哭成一片。 文武大臣们嚎啕好一会,渐渐收声,目光转移到一处。 几位王室宗亲和内阁臣子,请出龙床秘匣里的明黄诏书。 宣读大行皇帝遗诏。 太子赵羿继位是不用说的,只是别的乱起八糟嘱托,虽然没有曹操分香卖履一样婆婆妈妈,却也十分唠叨。实在不符合至德帝一向铁血的作风。 而且有一条超出所有人意外的旨意,就是后宫之中得幸过的女子一律殉葬。 这也是北宋多年的规矩了,无子后妃皆要殉葬。 但历代帝王要妃嫔殉葬都是几个,十几个。至德帝一网打尽,公主们的生母都没留,实在少见。 好在,这位狠厉的祖宗也不是个贪花好色的。 年轻时一心专宠仁孝皇后,之后宫中宠幸的高阶妃嫔不多,七七八八一算不过二十人。其余都不是牌位上能被看重的,殉就殉了吧 反正,大行皇帝的遗命,就是当今新帝也不能轻易推翻。那可是大不孝。至于他们做臣子的,还敢不忠吗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后宫里有姐妹亲人的臣子们,一时间脸色灰败却也无可奈何。 吴潜这个靠女儿成为新皇外戚的,哀哀看了两眼新皇,没得到一个眼风,犹豫了下到底识时务垂下了头。没有替妹妹德妃求情。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惨信传出,后宫一片撕心裂肺的真心嚎啕。 国不可一日无君。 灵驾前奉遗诏立时即皇帝位的赵羿作为新帝,眼下顾不得处理后宫的妃嫔,第一时间下令禁军封了宫门,闭了九门,开始操持丧事。 丧礼这一段时间,他更是日夜在乾清宫配殿忙碌。 但前朝好办,后宫琐事谁去处理呢 先帝妃嫔都被赐殉葬,皇上的正妃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然,先封两个侧妃个名正言顺的封号去处理,这也算理所应当的。 一心为新帝分忧的臣子提出这建议后,赵羿直接驳回。 他把后宫诸事依然交由先帝的贴身太监,后宫大总管刘宝成处置。 还把自己的两个侧妃直接送到西北角宝华殿,跪经文为先帝尽孝祈福。 老皇帝宾天两日后,惊人消息传来。 四王妃于乐安竟然没死,冲到了下游分河道里,如今已被当地驻军捞上来了。 这有人大悲有人大喜的消息,没有让新帝赵羿面上动色一份,只沉声吩咐当地驻军抽取精英,必要万全的护送皇后回宫。 皇后先帝梓宫没入地宫皇陵,新帝登基大典还没办,哪里就先封了皇后呢 尽管臣子们心下各有打算,但没有人会傻了吧唧去质问皇帝,而且这道口谕一下,王公大臣们就都明白了后宫风向,一时不敢在胡乱上书封妃之事。 皇后平安归来,最伤心的要属两个侧妃娘家人了。 但在佛堂给先帝念经的两位侧妃本人,却在一愣后都会心一笑。 杨秀宜是想着皇帝表哥对自己一向淡淡,新婚都没宿在自己房里过。如今,和自己在微时交好过的皇后回来,一定会帮着自己的。 起码会结盟共同对付那个妖精似的吴侧妃。 而华阳吗,只暗暗感叹,乐安命真好,如此大难都能不死归来。 不过,她回来也好,正可以和自己姐妹情深,做一对帝王身边名副其实的娥皇女英呢 乐安是三天之后返回的京都,进城门正听见悠长沉郁的钟声。 路上她听说至德帝山陵崩还觉得不真实的恍惚,如今进了京都,处处挂白,钟声齐鸣,才有了切实感。 自己的夫君当上新皇了。 乐安一路上替赵羿欢喜外,又担心他丧父的身体和心情,真是纠结死了。 天津卫所听了新帝的口谕,虽造不出黄金凤辇,还是连夜改制好十六人抬的大轿。 皇后轿子前后左右,里三层外三层都是骑在高头大马上,全身披挂着亮甲银盔,背着黑铁长弓的一等护卫。 浩浩荡荡围的太严实了,乐安又不好大掀轿帘往外看,结果等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路被抬到了禁宫中琉璃养心门前。 大宫女柳月和高怀德早亲自带人跪迎在门口了。 柳月见了主子下轿,忍不住含泪膝行了几步。 又想到这是规矩森严的宫中,赶紧低下头收收泪,只殷殷望着乐安,笑得比哭还难看。 乐安知道她忠心为己,那天故意滑落山崖自己可是见她要舍命跟着往下扑的。幸好被人拦住。 一时间也心绪翻滚,嗓子发酸抬了抬手。 高怀德赶紧起身,上前搀扶解释“娘娘,养心殿已经简单收拾了。皇上这些天在乾清宫配殿处理政务,后宫又没清理,就暂时安排您住着里委屈些。” 养心殿是离乾清宫西配殿最近的院子,又可以隔开东西六宫独处,乐安懂这份心意,唇边带出点笑来。 简单洗漱过后,回到东暖阁听着遥遥的念经声,乐安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道抱着赵羿淡淡体味的枕头和被子,午膳都没用就沉沉入梦了。 睡得正香,迷糊间感觉腰上有东西滑滑凉凉滚过,睁开眼真是又惊又喜。 “爷,王爷,不,万岁,皇上。” “傻丫头。”赵羿听她一连气换了几个称呼,笑了一句,俯身把人搂在怀里。 亲着乐安发丝脸颊,心疼的抱怨自己“还疼不疼,都怪朕不好,让你受苦了。” 乐安窝在他心口,听这个朕的自称一时觉得恍惚。 等缓过神听出来这句话里浓浓的心疼还有愧疚,知道赵羿是看到自己身上青青紫紫滚落山崖时的伤痕了。 反手抱住他,柔声道“没事,臣妾身上就是这样压一下都容易红,其实一点都不疼的。” 说实话,乐安真是没觉得身上的伤多疼。 当天听苏诚安排,咬牙往山涧里坠时,满心都是紧张和害怕。 被苏信抱着跌落河中百米,又被几张大网捞上来后,就是对赵羿满心的担忧和牵挂。以及夫妻会不会就此久别的愁肠满腹。 之后就是紧张小心的在山间赶路,准备乘船转路辽东。 哪知道,半路就听到老皇上宾天赵羿登基的消息。她又日夜不停往京都回来。 这一路上的生死挣扎忙活,心头种种大事颠来倒去,还哪有心思顾及身上的那点皮肉疼。 何况,她被打捞上岸已立时有女护卫给上了最好的伤药。 赵羿抱了她许久,才把人打横挪到了玻璃窗边大炕上。 高怀德立马让廊檐下的人都退远了。 “坤宁宫要大修,你暂时住在养心殿离朕也近些。”赵羿道。 “嗯”。仁孝皇后去世两年多了,那里一直空着,要是入住是得好好修缮一番。乐安点头。 借着外面的日光,赵羿再次卷起她的衣襟,去了肚兜,对着身上各处的伤耐心把碧玉膏一点点按揉下去。 守在门口的柳月壮着胆子偷偷瞥了眼,见主子依然被皇上小心爱怜,不由合手念了句佛。 柳月是一天前才从王府入宫中,很多事不清楚。 走到高怀德身边。仿佛玩笑般问道“听说咱们万岁爷纳的两个侧妃,一个比王妃还美呢,到真想开开眼见识下” 高怀德没有接话,只抬眼皮反问道“娘娘还不知道吧” “嗯。” 能跟在赵羿身边多年,高怀德怎么会和宫女闲话主子身边的事。 哪怕是件大家都可以马上知道的消息,他也不会透出一个字。 但他也是个圆滑的,暗暗示意了下身后小太监。 “那吴侧妃确实美貌,长得跟娘娘还五分象呢,尤其一双眼睛至于多受宠我也不知道,但进宫后连着两日咱们万岁爷都宿在她那” 小太监的话让柳月长眉拧成了川字。 两个侧妃,地位出身都一样,一个还是更亲的表妹,又是嫡出。就算容貌一般不想临幸,纳进来的第二天也该为面子去睡一夜。 也不知道吴侧妃到底多美,能让皇上如此把持不住。 要是被封了妃,不知道家世低微的娘娘将来能不能跟她尊卑相处和睦 相比柳月他们在外的胡思乱想,左右衡量,房间内赵羿根本没把华阳的事当事。 上完了药,乐安被赵羿抱在胸口上,两人盖着被子纯聊天。 赵羿顺着她的长发问“跳崖时吓到了吧” “还好,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都记不起害怕了。” 乐安觉得自己好没用啊。明知道那条滚下山崖的路都暗中布置好了,还是害怕得犹豫再三才闭着眼滚下去。 “女人要那么有用,还要男人做什么。” 赵羿半点不觉得自己媳妇不好,亲了亲她的发顶,说起这段时间诸事的来龙去脉。 “都是三哥家乱七八糟的事闹得。父皇担心朕也会变成不分好歹的情种,又疑心起你的身份,加上些小人作祟,就要立时纳侧妃 父皇他那时到底是紫禁城的主人,朕发觉不对时身边的人都调开,宫里这几月常服侍在身边的也都没了,朕就已猜到不好。 担心你留在府中出什么意外,就动了点暗线,通知苏诚立时带你离开王府。匆忙之下没有法子可以万全,只能兵行险招” 意外,乐安不傻,明白皇帝所说的意外就是被赐死,或者大刑伺候,然后悄无声息死在牢里吧 自己要不失足装死装的象点,家里九族恐怕都要遭殃吧 乐安也做过公主,清楚帝王无情下会有多惨绝人寰的狠辣手段。一时后怕的更贴紧赵羿的肩窝。 可是小人是谁,又为什么要害了自己的性命呢 拍了拍她的后背,赵羿继续道“那时候朕出不了宫,身边护卫暗卫林立,时刻都有人盯着一举一动。内外消息断绝,不知道你是不是平安,也不敢多问,怕父皇看出丁点不妥,再会做出什么别的事来。纳妃后为了万全,朕就住在恭顺侯吴家大姑娘那两夜。” 住在那两夜吗既然是纳入门来,成了王爷的妃子,不,既然是皇帝的女人了,那也是应该的 心里强迫自己这么想,可乐安的手还是不由抓皱被衾上面,耀武扬威的龙纹。抿紧了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对。 呵,这是醋了 见她这副模样,赵羿心口一热,轻笑出声,忍不住咬了咬乐安的耳垂,缠绵低语。 “朕没碰她,放心。答应你生五男三女,就只有你一个的,别忘了,君无戏言。” 没碰乐安惊讶后眼底泛起惊喜,却只是低头笑,依然不知道自己该接什么话才算得体。 半响,用脸颊轻蹭过赵羿胸前的龙图,低低柔柔道“妾身会努力的。” 美人在怀,还说出这么暧昧惑人的话,赵羿有一点心旌神摇。 可,毕竟还没过了热孝,乐安也刚刚回来,实在不合适。 纯爷们的赵羿怕自己忍不住,赶紧推开乐安半坐起身,故作严肃道“好,以后你要好好为朕努力,现在别招朕。” 自己怎么招惹他了,乐安没看出大男人掩盖好的尴尬。眨巴眨巴眼睛有点委屈。 但热孝呢,两人这么抱着确实不好,她赶紧乖乖听话躺回自己的迎枕上。 喝了口茶,赵羿握着她还带着几道血痂的手亲了亲,沉声说起那两个侧妃。 “这两个女子,朕本想留她们一辈子在佛堂,给先帝焚香礼佛祈福的。反正宫中养两个庶妃还养得起的。她们又都是家中精心教养的淑女,琴棋书画都擅长的才女。想来抄写佛经怎么也比奴才们强。” 既然敢借着先帝来搏取富贵,自然也要懂得还报恩德。敢用父皇来逼迫着要挟着自己,就要有勇气承受失败的后果。 成为皇帝的赵羿唇边带出凉薄的笑,又吐出一个字来“但” 乐安从来相信丈夫对自己的每一句承诺,没怀疑过他会毁诺想临幸谁,只安静地等着但后面的话。 看她清透眸子里,明明白白信任的光,赵羿忍不住俯身到枕头上,又亲了亲乐安的眼睛。 放软口气道“但那个吴家大小姐其实并不是恭顺侯吴潜的女儿,她是你姐姐,南宋排行十的华阳公主。朕不知道是不是让她改名换姓出宫嫁人更好,全看你的意思。” 乐安没有赵羿料想的惊惶剧震,神色大变。她只微微讶然了下,就点头道“原来,吴家的大小姐就是十姐吗,我之前见过她。” “呃,你见过什么时候,在哪”赵羿比她还惊讶。 上辈子因为这事他吃了暗亏,这辈子他可是派人把乐安围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那个华阳是怎么和乐安相认的 “月前,我去大觉寺为母后送祭文时,见到了十姐,当时她也该认出了我。”乐安实话实说。 这,赵羿敲了敲手指,一时间想了很多。 纳侧妃洞房那天,他已经猜到吴侯送入宫中的女儿是华阳了。 只是想不通自己明明把华阳留在了金陵别院,她是怎么离开跑到京城,还说动吴侯爷那老狐狸帮她周旋,成自己名正言顺侧妃的。 但赵羿也不急,也没太当回事。 不管是前世今生,为了什么,他都是不可能临幸华阳的。最近也没精力问那些琐事,干脆不理其他,只漫不经心脱衣,洗漱,上床。 这几天太累了,就算睡不着也要好好养养神以防有大变。 等到宫女太监们散了去,穿着水红寝衣的华阳跪在床前,重重一个头磕了下去。 “华阳还没谢过当初江边王爷的活命大恩” 一句话,到把准备养精蓄锐的赵羿震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第 97 章 华阳一句感恩戴德, 真让赵羿惊坐而起。 当初江边,自己去看乐安时可是脸涂油泥,又未曾开口一个字,她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华阳见赵羿嗖然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 也不拿乔,大方方道“王爷曾作为使臣去过南宋的, 该知道我善于音律。那次在江边,您救了我后, 苏诚带我上马好意安慰了两句话。金陵再见他一开口我就知道这辈子该做牛做马还报的恩人是王爷您了。” 原来如此。 南宋的公主们各个都随才气纵横的至德帝, 名师自小教导下,更是琴棋书画都拿得出手。 乐安擅棋, 大公主爱画, 五公主一笔簪花小楷号称闺阁第一。 十公主华阳的琴技,更是意境超群如弄天音。备受宫廷乐师们的赞颂,连在江南士子中也有相当的名气。 这是赵羿早就清楚的, 只没想到她的耳力也如此惊人。竟然能过耳不忘。 不过苏诚一句话,就认出了当初江边的人是自己。 可认出来就认出来了,如今也无所谓了。 之后, 华阳又说了很多, 什么感激王爷救命之恩,偷偷跑出别院来了京都,想在他身边为奴为婢也好。 没想到到京都病了, 被国公府的人接回去养病, 然后就进了宫可自始至终也没提起乐安的事啊 是没认出来, 还是不敢认,或者故意装不认识呢 毕竟那个时候,都传乐安坠崖死了的。 赵羿想了想,把自己和华阳今生所有的旧事一一说了。 至于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主动帮忙救她,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因上辈子华阳是自己皇嫂,侄儿的生身母亲。他作为赵家儿郎不能眼睁睁看着嫂子被辱。只好给自己贴金,说是心善侠义了。 “朕那次去船上见你,路过江边正看见华阳她被一群匪兵欺负,就帮了一把,给了包银子 哪知道后来她成了恭顺侯府的大姑娘,吴家还想要进献给朕 当时想她是你姐姐这么被送来卖去的不好,就让她留在别院。想着有奴有婢,锦衣玉食的供养着一辈子好了。 你那时候毕竟是于四姑娘,朕也只是王爷,不想招惹祸事,也不想你难心就没提。” 乐安以为自己当初改名换姓,成于四姑娘的经历已经够离奇了,没想到十姐华阳的更跌宕起伏。 门外高怀德又咳嗽了,赵羿扫过落地大钟,简明给出选择。 “是让她改名换姓出宫去,还是留在佛堂,都可以平安一世锦衣玉食,你想一想吧前朝还有事,朕晚上在回来看你,好好睡一觉。” 乐安点点头,听话的闭上眼睛。 “真乖。”赵羿再次俯身抱了抱她,才不舍的离去。 皇宫中长大,又浸淫朝堂多年,赵羿是深知如何摆布人心,说话很有技巧。 他看似对华阳宽厚,其实却只给了两个选择。 但依乐安和他多年相处的习惯,必然不会多想,本能只会被禁锢在这两个选择中选一个。 到时候就算华阳想留在宫里,也是一个院子都出不去的闲杂人等,也就无所谓了。 乐安却不知道赵羿的坏心思,满心都是他为自己家族亲人所做的一切,更是感恩不已。 这些天她太累了,如今万事安心,东想西想的在阳光下又昏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身为新帝的元妃,未来的皇后,乐安要一天几次带着公主王妃们哭灵举哀。之后又是赵羿的登基大典,自己的封后典礼。 还要给至德帝那些被殉葬妃嫔和家族追封,赏赐。本朝新贵们的封爵,蒙荫。清理接收属于新帝自己的皇城。 身为皇后,她这边大事小事,大宴小宴,回帖子,放赏赐,打板子,库房账目,还要格外见些高门女眷。一时忙的不可开交。 赵羿这个新皇帝虽然政务娴熟,刚上位国事家事也忙的恨不得有三头六臂。乐安她是女子别的帮不上忙,只能更无微不至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对于十姐华阳,乐安暂时是真没有时间精力心情好好谈谈心,就算谈,皇上眼下抽不出时间安排一切,也是没用。 百忙之中,乐安只能让柳月这如今宫中第一的大宫女不时去照看她。 吉日送葬,忙忙碌碌三个多月终于把至德帝送入帝陵和仁孝皇后合葬于地宫,又几番祭祀宫中才算平静下来。 宫里一切走上正轨,皇帝也有了偶尔空闲,乐安第一件事就是要和姐姐谈一谈。 不仅是华阳的前程选择,还有彼此分别后数年的各自境遇,以及只能彼此倾诉,彼此理解对于南宋亲人的怀念。 虽说当初宫中姐妹感情淡淡,可毕竟,这是世上唯一和自己骨血相连的亲人了。唯一还能记得当初南宋故国,父母亲人的同命人了。 秋高气爽,枫叶微红。 第一次大方方坐轿撵出现在禁宫里的华阳,望着碧蓝如洗的万里晴空,心情相当好,柔柔浅笑一直挂在嘴边。 坤宁宫还没修缮好。眼下,乐安和赵羿一直歇息在养心殿里。华阳直接被太监引进了后殿。 进到内堂,迈过门槛,华阳抬头,眼神怔楞恍惚了下,赶紧低头行叩拜大礼下去。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大丫头柳月不远不近守着门。 乐安不等她话说完行礼,就亲自上前搀扶起来。 “十姐,是我” “乐安,十四” “嗯。是我” “你,你也被人救了吗,太好了。” 华阳猛扑上去抱紧了乐安,呜咽一声哭出来。 “当初,我还以为你死了,以为你真是于家小姐不敢去认,以为这天下南宋赵家只剩了我孤零零一个,再没有亲人了。如今还有你,太好了。” 华阳这话让乐安同样伤心,每当想起国破家亡,父母兄弟的惨死,想起这世界自己再无亲人,乐安也是心痛难忍。姐妹两不由抱头痛哭。 好一会,两人才擦了泪。乐安叫了丫头进来,洗脸收拾一番后,彼此才隔着紫檀卷云纹炕几坐下说话。 亲自起身给华阳倒了杯云雾茶,乐安简单把自己离开姑姑永宁长公主府中,如何成了于家姑娘的事说了。 华阳也三言五语把自己如何逃出南宋的经历讲了讲。 至于她如何成了恭顺侯吴家的长女,只轻描淡写说逃难住店时,碰到了吴潜死了女儿的外室,彼此各取所需就认了女儿。但这事,是吴潜都不知道的。 乐安这些年流离颠沛经历颇多坎坷,但对于和人寒暄交心还是不擅长,反而在二姐静安耳濡目染影响下,更加坦荡直白了。 喝了口果露润喉,她抿了下唇,直言道“十姐,如果我安排你出宫,你喜欢在哪生活” 出宫,什么意思 虽然华阳来的时候想到了很多,好的坏的各种可能,却没想乐安会没有一点铺垫,直接要把自己撵出宫。 怔楞片刻,华阳红了眼圈哽咽着。 “乐安,姐姐虽然因国破遭遇了些女子的不堪,但咱们赵家女儿也是读烈女传长大的,嫁了人就是一辈子。何况皇上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是先皇的父母之命在上,我,我这辈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说到激动处,华阳伏案大哭,茶水撒了一身。 乐安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宋朝公主改嫁的虽然只有的女儿,但华阳原来也很讨厌贞节牌坊那套的。 还曾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和女师争论。何况她不是正妻,还没有洞房守什么贞呢 难道是长大了,历经磨难后改了性情,还是自己当初看错了她呢 犹豫了许久,乐安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一旁干巴巴劝两句别哭了。 华阳的眼睛又哭又揉已肿成桃子,胸前衣襟又被茶水全染湿了,还不肯多看她,委屈的只垂眸抽噎,乐安无法只能叫丫头进来。 柳月不知道娘娘散了众人,只叫这个吴侧妃私下要说什么话。 但清楚,娘娘对吴侧妃的重视关怀超出一般。帮着华阳用冷玉按敷了好一会眼睛,又亲自服侍着到里间换衣服。 华阳进内寝隔间前,目光飞快环绕打量了一圈。 南窗下通炕上扔着件缺袖子的明黄寝衣,应该是乐安给皇帝做的吧。就她那样的针线手艺也能拿得出手 当初南宋宫中,她的女红可是最差的。贵妃出身卑微,还赞同女儿不用精于女红。 炕上还有几串念珠刚打好的络子,北墙那有雕龙柜,柜子上有串别致小巧的金莲蓬,下面还坠着七颗粉玉珠子。 等等,粉玉的金莲蓬 华阳眯了眯眼,那是难得的纯粉芙蓉玉,颜色晶透又柔润,配着金灿灿的小粽子好看精致极了。 犹豫了下,她绕过屏风猛上前两步,把金莲蓬拿了下来。 柳月刚捧出来乐安没上身,又可以给别人穿的新衣,一转头就见华阳跑去了内寝。 这位娘娘太没规矩了,柳月微微变了脸色,快走两步过去道“娘娘,我们去隔间换衣吧” “这是谁的东西,好精致啊”华阳没有动步,反而笑问金莲蓬的来历。 这位吴侧妃不是侯府出来的大小姐吗,怎么这么不知礼数 随随便便帝后的内室也敢乱闯,还没有点教养乱动东西。 而且,出身侯门怎么会没见过芙蓉玉,就算没见过这么好的,也不至于这么惊讶 柳月心头腹诽,脸上还是做出恭敬的样子。 华阳却不等她作答,已自己笑着给出答案。“是你主子的吧” 因为她已经看清了,颗颗粉玉珠下面梭子的精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柳月侍奉乐安前,可是被嬷嬷们下死里调教过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当下只淡淡笑着不应话,双手却坚定的接过,其实是硬拿过了金莲蓬,重新在原处小心挂好。 这可是王府搬家过来,皇上以前压箱底的旧物。 皇后娘娘今早整理看着好看,才挂上的。万一是主子爷心爱的,或者先皇后赐下有来历的可怎么得了。 深深看了柳月的神色,华阳对自己的猜测更有了八分准。 暗暗吸了口气,内心几乎要压不住狂喜。 乐安还担心华阳会情绪低落,在暗自委屈垂泪。 谁知道,上了午膳桌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还和自己说了些不涉及刚才尴尬话题,姐妹间应该说的家长里短。 华阳胃口很好,边吃饭边旁侧敲击“乐安,你和皇上感情很好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听说选秀一见钟情是吗,还给你插了满头金花。” 自己和赵羿的相识吗,几次都是扒光了惨烈酷刑,实在有点不好出口。 何况乐安也不想把自己和赵羿曾经的秘密说给任何人听,只敷衍的点点头。 一顿午膳还算愉快,夕阳西下,华阳要回后宫了。 乐安送到门口,诚心劝道“我说的话姐姐在好好想想。” “嗯,好。我会好好想想。”华阳仿佛一顿饭的时间被劝通了,没有在哭喊要死要活的委屈,而是笑着点了点头。 听她话里不那么决绝,乐安也长舒口气。 “停了轿我想走走。”穿过西六宫,华阳忽然吩咐停轿。 嗯伺候在旁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一时没有敢回话。 皇后娘娘特意照顾这位侧妃,听说皇帝也很宠爱呢,他们也不敢当面驳斥。 只好放下轿子,陪着侧妃走进了御花园。 华阳一路走一路晃神,她入宫第二天先帝大行,之后就一直在佛堂守孝念经,有多久没有出来看看这些养眼的花花草草了。 秋日里,御花园里盛放的花还很多,最炫目的却是正当节气的菊花。红黄粉白开的到处热闹。 华阳的目光被花匠们刚扎好的菊楼所吸引,不由走入花丛深处。 丈余高的花楼几乎全是绿菊扎成,而且这深深浅浅的绿,都是朝云、绿荷、绿菊里少有的名品。 只从顶角一朵,两朵,渐次斜飞下白底藕边的喜上眉梢,密密匝匝堆在下面。 远远看着,仿佛桃李鲜妍的春日落花图。 好俊的心思,好巧的手艺。 就是在奢华富丽南宋宫中长大,见过多少奇巧的华阳也忍不住看入了迷。 也是巧了,赵羿今日正有闲。 先是提审了那个一直咬着乐安不放的白素荷。 果然,她是南宋宫中旧人。那个奉圣夫人的女儿。 这个白姑娘在同宣和帝滚草地后本该被祭天,她也是好命,没等林天师折腾摆弄够了她,乱军就围了南宋都城。 道观里个小道士,不信林天师可以撒豆成兵退去乱军,为活命偷偷离开时美色惑心,带着她一起逃出了条命。 赵羿知道了她的来处,没有了后患,在懒得理会。直接下旨和那几个如今被查出来,先皇死忠的暗卫一起处死。 身为天下至尊,手里经过的人命多了。只不过今天这几个人虽然都是死有余辜,却都算是和乐安有故。 因上辈子乐安早早病逝,对鬼神天命忌讳的赵羿杀了这些人后有点不舒服,怕这些人的怨念影响到乐安此生的福寿。想了想,轻车简从到寿皇殿给祖宗们上了柱香。 不求他们保佑乐安,只求有什么鬼恨神罚都自己一肩承担。 回来时,他本想从御花园带些新鲜花回去给乐安个惊喜,哪成想正撞见了本人。 月白交领花草纹长袄,湖蓝马面裙上葡萄成串,正是织染局刚刚上进给皇后的新样衣服。之前乐安摆给他看,他还夸了葡萄寓意好,多子多福呢 这兆头好,心情大好的赵羿挥了手不让奴才们跟着,屏息静气走过去。 十来步远,已经发觉花丛里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乐安。 华阳见身前奴才们的影子一股脑的矮了下去,一愣下已经猜出身后来人是谁。 略一思忖,她转过身,竟然没有行礼,只眸光痴痴看过去,深情如海又复杂无比。 怎么这么看着自己,好像看久别情人似的哀怨爱缠,毛病。还不跪迎,真是毫无礼数。赵羿皱了皱眉头,抬起手刚要开口。 华阳如同猛醒过神似的,噗通跪下行了大礼。 赵羿漫不经心给了个起字,再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只带走了御花园里新扎好的菊楼,准备晚膳后搂着乐安在院子里摆上果子美酒一起欣赏。 被留下的华阳站在花丛深处,忽然间觉得御花园里的百花都失了颜色。 过了百日热孝,京都里已经恢复了处处丝竹喜乐。 自古没有要天子守孝三年之令,北宋圣祖又改了诸多不近人情的守孝规矩。 这辈子,半点不在乎虚名的赵羿,也没故作典范的非要遵古圣教导,斋居素服三年。当然,也没有二十七天就算了。 百日守满,自觉两世都是真孝子的他就恢复了平常的习惯。 这日,更在绿菊飘香下扑倒了自己的皇后,彻夜努力要给她个儿子。 传宗接代大事要紧,赵羿三天后才想起来问华阳的事。 “她要出宫还是出家”这两个选择怎么听都冰冷冷的。 乐安停下戴耳坠的手,犹豫了下道“十姐说要想想。” 想想,随便她吧 赵羿没把一个女子当回事,就是乐安此刻也没想到,华阳的选择对自己生活会有多严重的影响。 “于存孝他今天进宫谢恩,我会把你的身世跟他点明,也只跟他说但你今后还是要安心做于四姑娘。”赵羿捏了捏乐安软软的耳垂。 于家真正的四小姐至今没有被亲人们好好悼念祭祀,一直是乐安心头最大的愧疚和不安。 闻言赶紧点头“嗯,应该的。我这些年实在对不起于四小姐。” 乐安不知道为什么赵羿好几次跟特别强调要做于四姑娘。不过她隐约猜测出必有缘故,见赵羿不肯提也没深问让他为难。 本朝皇后父亲历来封一等承恩公,她家也不例外。赵羿又额外恩赏了于二哥一个世袭指挥史的职位,于大哥政务实在好,留在任上依然做知县。 于存孝带着全家人进宫谢恩时,赵羿单独留下他说了乐安的身世。 “于四小姐的尸骨朕已经派人送去了于家祖坟,那张腾失踪已经数年估计是凶多吉少,你如何安排他们的后世不用有所顾虑。” 女儿不是亲生的,亲生女儿早已经去世多年 尽管假女儿给自己全家带来皇恩浩荡,于存孝还是在伤心,后怕,忐忑中小病了一场。 乐安知道后太医良药赏下去,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又默默给于家四小姐抄了几卷经书。 去宝华殿供奉时,正碰见一个人赏花的华阳,这一次华阳对她更亲热了,还说有笑的和乐安说起过去,打趣些姐妹间的闲话。 等乐安问起她要不要出宫,她却还是没想好要在等等。 直到两个月后,初雪随着北风飘落。乐安搬入装修一新的坤宁宫。 华阳满脸泪,几乎是跌跌撞撞扑倒在乐安膝盖前,丧魂落魄下不避讳柳月几个宫人还没有离开。 好在柳月知道好歹,不用主子吩咐就带人退了出去。 房间里没了外人,乐安也蹲身下来,焦急的劝道。“十姐,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起来说” 华阳眼泪如雨落下,目光含悲,语声更是哀凄。 “乐安,看在死去父皇的份上,你能告诉我一句实话吗当今皇上是不是早就见过你,在你初初过江,在你去辽东,入宫前他就想封你做妃子了” 乐安一愣,这些自己和赵羿间的隐秘知道的人实在不多。华阳怎么知道的 但,告诉她也无所谓,至于把死去的父皇都拿出来说吗 “嗯,我和万岁的确早就相识,之前没说是因为”乐安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凄厉的笑声惊破耳膜。 哈哈哈哈哈,华阳忽然狂笑起来,半响又俯趴在桌子上嚎啕痛哭。 华阳这癫狂的疯态度把乐安吓坏了,柳月站在廊下都忍不住想过来了。 “老天不公不公啊”华阳忽然抬起头,狠狠擦了把眼泪,冷笑着质问。 “乐安,你说,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喜欢吗,你知道皇上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吗” 乐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华阳继续问。 “你房间里七夕巧手珠串还在吗就是芙蓉玉珠上,每一个都刻了小梭子的” 那串她曾觉得隐约见过的珠子乐安心忽的一跳。 华阳见她表情已猜到了,放低声音回忆。 “记不记得你六岁时,那时候我母妃和你母亲还一样受宠,父皇带着我们去金陵,当时陆家为了迎驾,江面上彩船连成排 那天我淘气想看看月亮下到底能不能听见牛郎织女说话,顺着踏板跑到了船排尽头,遇到个偷吃食的小船工,随手赏了他刚得的玉串” 七夕,金陵,乐安想起来了。 那天,乞巧之时因为自己的蜘蛛特争气,赢了十姐的蜘蛛。 父皇就把一串红玉小莲蓬赏赐给了自己,粉色芙蓉玉的给了十姐做七夕节礼。 十姐输了巧又嫌弃芙蓉玉不如红色暖玉尊贵,堵了一晚上的气,还扔了她自己的粉手串,为此被父皇训斥禁足了好久。 原来,她没有把那芙蓉玉扔了,而是把珠串送给赵羿了吗 那,那,赵羿之后对自己种种的好,其实都是误把自己当成了十姐,当成另一位小公主了 晴天霹雳后,乐安一颗心冷如寒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8.第 98 章 原来,原来自己一直占着华阳的身份吗 乐安心内隐约猜到一切, 却不敢承认, 更不想承认, 只僵在原地发愣 华阳哭的狠了,此刻嗓子已经发哑,她起身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口喝了才继续说起自己和赵羿的缘分。 “当时正巧有禁军过来巡查,我担心偷吃的小船公会被罚, 就开口打发了他们。那个为此逃开禁军巡查,没有被抓住的小船工就是赵羿 我还记得,当时他离开时说过公主大恩, 必有后报。 那是我还嘟了嘴巴, 暗想, 一个小船公怎么有本事报答我这份救命大恩呢 看着当时他光着的脚拇指上有一颗痣, 我还想着,这穷小子竟然有峰候带相得名威势的运气吗 没想到, 他不仅能封侯, 还成了天下至尊” 其实, 当时才七岁多的华阳,宫中千娇万宠长大的公主并没有对穷苦人的同情。 她只是担心小船工被抓住后会说出,她自己那些对牛郎织女的羡慕和对父皇偏心的抱怨。才主动打发了那些禁军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 确实是自己救了赵羿一命, 心中当时如何所想也没有人可以证明了。 心内得意, 面上含泪的华阳望着乐安, 一字一句的反问。 “好妹妹, 你说当时还是辽王的皇上,莫名奇妙的就对你千宠万好,你就一点不觉的奇怪吗知不知道,其实他对你的那些好,本来都是我该得到的,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乐安完全傻了,笑是自然没有的,哭也不会了。 呆呆坐了好久,乐安脑海里忽然想起二姐静安和自己说过,海底小美人鱼的故事。 原来,自己是那个偷了小美人鱼幸福的恶毒公主吗 可,自己真不是有意的,不是 怪不得赵羿突然对自己那么好,为自己想尽办法配出奇药去除胎记,选自己做王妃独宠椒房。 原来,都是为了儿时早就定下的缘分。 他的宠,他的爱,本来都是给华阳的,自己只是个无耻的小偷。 可怎么办呢 自己这良心坏掉的小偷,事到如今,竟然不想物归原主,不想把从姐姐那偷来的幸福还回去。 下雪不冷化雪冷。 白天的雪夜里停了下来,北风开始刺骨。 翻修的坤宁宫里水地龙带来春意温暖,茶花和水仙在热气催发下,开的一盆比一盆好。 缩在床脚,踩着暖袋的乐安,抱着厚厚的被子却只觉得骨头里冷得打颤。 赵羿宴请回京觐见的将领们,今夜回来的很晚。 让奴才们伺候着脱衣洗漱上了床,酒意醺然的他把自己的被子掀落在地,伸出胳膊搂过了乐安到了一个被窝。 “身上怎么这么烫”划过手下柔嫩的肌肤,赵羿含糊问。 乐安要不是死死咬着唇,简直冷得牙齿都要叩叩打颤了,回身紧紧抱住了自己的男人,想让他给自己一点暖意。 好一会,才强忍着冷颤道“地龙热。” 赵羿有酒了,幔帐里又暗沉沉的,一时没发觉乐安的异样。 只觉得热乎乎的媳妇合身贴服上来,白玉藕臂缠上脖颈,整张脸都埋在了自己胸口,微凉的小腿脚丫还在往上攀。 对男人来说,藤缠树实在舒服的美 唔 难得啊,乐安会这么主动,是想自己了吧被死死抱住揉蹭的赵羿,忍不住快慰一声。 顺手抓起一把乐安崩泄满床的黑发,送到唇边亲了亲,低低笑道“是不是想爷了”尾音清扬的三个字,调情味道满满。 乐安此刻不敢多说话,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哽咽出声。可也不能不应声。 略一思忖,只无限虔诚,留恋,不舍,愧疚的,在现在还属于自己的男人心口上,深深烙下个滚烫的吻。 酒是色媒人,赵羿正是龙精虎猛,可夜夜时时的年纪,又本就爱乐安到不行。 别说这么软玉温香在怀的缠绵相拥,就是白日里远远看着,还偶尔不受控的情动挑起来呢。 当即,热血冲顶,一个翻身上去劈头盖脸的亲着怀里人,大手也胡乱游走起来。 以往,乐安虽然也真心全心的,要把一切奉献给对自己有恩,有怜,有宠的丈夫。 她这读着女四书长大的小土著,受随性大胆,爱情第一的二姐日夜熏陶,是明白夫妻两床上亲昵无间,肆意纵情怎么都不为过的道理。 尤其静安担忧她这傻乎乎的王妃会笼络不住丈夫,万一被狐狸精们所趁,不能先生下嫡长子巩固稳了地位,更是死皮赖脸教导了乐安花样百出的床上应对。 但,生下来就被教导着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女子天性里的羞涩腼腆,还是让乐安不敢去以同样的热情去伺候丈夫。 每每只是在赵羿把她揉搓化了时,嘤嘤嘤说几句大胆情话,搂着脖子亲个嘴就算回应了。 此刻,却忽然神窍顿悟,男人心里有你悦你,才急切的想要你给你。 如今,她明白了,也想去好好取悦赵羿,把自己给他也好好要他,只是不知道过了今日,还有没有下一次了。 心中无限悔恨悲凉,却只能咽回无声哽咽。 乐安猛的一把推开压在身上胡乱亲吻的人,翻身坐了起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被掀翻到被子上的赵羿一愣,随即要起身抱人看看。 “别动,爷,别动,今天让我来。”乐安没有用符合身份的称呼。 今晚,她忽然也想放肆,放纵一会。 呃,乐安主动给自己吗 两辈子第一回有这待遇的赵羿喉头发紧,咽了口吐沫几乎立刻躺回了枕上,脑子里瞬间飘过曾心心念念过的美妙姿势。 什么西施浣纱,神女伴月,合德柔足一幅幅鸾凤吟哦,香溪奔流的旖旎图画,激得热血喷涌的他都忘了接句男人面子上的话。 只凤眼灼灼如星亮,带着化尽万物的烈焰,一眨不眨盯着跪坐在自己身前,笑得风情万种,格外妖娆妩媚的勾魂小妖精 呼啸的北风吹得窗户呜呜作响,夜深了却依然辗转反侧睡不着的华阳爬起来,抱着被子到了西边炕上,把滚烫的手按在冰凉的窗纸上。 今天去看乐安,见新修的坤宁宫里都换上了纯净通透的玻璃,那白天得多亮堂啊。 夜里红灯下,看飘雪也一定更美。 等自己受宠了,宫殿里也一定都换上。到时候夜里就躺在皇上怀里一起看月色星海。 呜,要是自己封了妃成了一宫主位,是住景仁宫还是钟粹宫更好呢 景仁宫离乾清宫进,皇上下朝就可以过去。 但钟粹宫离坤宁宫更近些,自己可是要和乐安好好做娥皇女英,生子前不姐妹情深怎么行呢 华阳正纠结着将来住哪个宫殿好,门帘忽的被掀起,年轻高瘦的太监阴郁着脸走了进来。 见她被子只盖到腰间上身单薄,不由眉头微皱,轻声提醒着。 “娘娘怎么还不睡,万一明天皇上召见,凹了眼睛可就不好了夜里寒凉,还是回暖床上吧” 俏皮吐了下舌头,华阳难得露出小女儿天真娇态道“今儿夜里不知怎么就是睡不着,一定是这夜风太吵了。哎,也不知道皇上明天会不会召见,万一” “放心,就算明日不见,后日不见,大后日也是必见的。娘娘如今要保养好容色才是第一。其他不必忧心。”太监说着话退出门,取进来一碗热奶。 “娘娘喝碗热奶暖一暖,安安神早点睡吧” 华阳本来心绪激动又烦乱,听了年轻太监笃定的话,立时安心了不少,乖乖接过热奶喝了。 上床重新寻梦。 寻她获得龙宠,生下太子,封为皇后,重新做回,不,是做比公主还最风光荣耀位置的美梦。 年轻太监守在床边,听她呼吸渐渐平缓规律才屏息静气放好帷帐,脚步无声退了出去。 角房里,几个当值的小太监正围着炭盆烤手,不时把崩出来的栗子捡起来吃了。 门帘掀开一股北风蹿入,迎面的小太监笑着赶紧招呼进来的人。 “常青,你巡完了,快过来吃栗子。” 常青摆摆手,坐到窗户边隔着重重宫殿遥望坤宁宫方向。 赵羿自从百日热孝满了,是夜夜宿在皇后宫中的。想来今天也一定了。 不知道乐安今晚会以什么心情迎驾,又会不会主动说起华阳的事呢 要是当初善良纯真的小公主必然会第一时间坦诚一切的,可如今,就不一定了。 人心易变,何况,女子有了情动了心,为了深爱的男人是什么歹毒妒忌之事都会做出来的。 要是明日赵羿不召见华阳公主,他就要亲自去守着了,防备乐安会为了个男人对如今世间唯一的亲人痛下杀手。 不过那样也好,可以顺势闹大出来。到时候,让赵羿看看自己疼爱多年的女人多么歹毒,就此彻底厌弃乐安。 出于补偿愧疚心思,他一定会更宠爱华阳。那么,有着南宋真正赵家血脉的皇子就指日可待了。 常青所料不差,确实人心易变。 乐安这个当初纯善坦诚的小公主,在爱上了赵羿这个男人后,的确没有把自己李代桃僵的事第一时间说了。 当然,她也没起了去灭口的歹毒心思。只是,想用一个女人的方法去卑微的抓住最后一点希望。 冬日寒冷幔帐厚重,寝殿里的红烛光影不能透进床里。 带着最后狂欢诀别豁出去的乐安,此时是勇者无惧,无望则刚。 在床脚抽屉里摸出几颗滚圆的叶明珠来,随手散落在床铺四处。 突如其来的光亮,打断了赵羿激情彭拜的美妙幻境。 乐安跪坐起来,格外红润的唇缓缓绽开,无限妩媚的望着赵羿抬起手,轻柔解开衣领盘扣。 像是一场仪式,一场注定有去无回赴死前的诀别。 心痛如搅下乐安笑靥如花。 眼角眉梢带着极尽妍态的潋滟风情,对着自己的丈夫,眼下还深爱着她,属于她,也只属于她的男人,深深浅浅落下无数的吻。 从那乌黑的发顶,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薄薄同样滚烫的红唇,滚动不休的喉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第 99 章 赵羿虽然心里曾无数次想过, 让乐安也心甘情愿主动伺候自己一回。 可他到底是个习惯强势, 习惯主动,习惯掌控的大男人。 何况,这一会随波沉浮窒息,一会飘上云端发空, 每每即将痛快到极致时, 偏偏又被生涩新奇手段压制住。反反复复水里火里的死去活来,也是真的忍不住。 却没想到, 乐安今天一反常态, 温柔中的坚持不可拒绝。霸道的把他镇压,再镇压下去。 赵羿觉得自己要被这时而温柔如水, 时而火辣妖娆小妖精折磨疯了。 但,疯的甘之如饴, 畅美不可言。 乐安打算得很好, 甚至发了须作一生拚, 尽君今日欢的狠。 可万事不是只要想, 只要努力, 只要拼命就能功成圆满的。 体力不足的她,梅开再度时到底被压入厚厚软软的棉被里。 等巫山雨停, 男人酣畅淋漓终于餍足后,乐安是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赵羿到还好, 也不叫人, 自己跳下床, 拿了暖巢里的温湿帕子给彼此简单擦了擦。 回转打横抱起乐安, 踢掉已经湿皱皱的褥子,随手拉过床被子铺在身下,又上床躺好另拉了一条给彼此裹紧。 几番花间纵情采撷,浑身通泰的男人,抱紧怀里人怜爱的亲了亲。真心实意的调了两句情。 “心肝,累坏了吧,朕可是真舒服死了。怪不得成帝宁愿死在温柔乡里不爱白云乡,有了你朕也是神仙不肯做了。乖乖,好好睡,明早朕要好好还谢你。” 赵羿酒劲上头,又尽兴折腾了大半夜,此时也困乏了。很快沉沉睡去。 以往这时候也早就疲累睡过去的乐安,此刻却半点睡意也无。 微微侧过头,见鸳鸯枕上并头的男人已香梦沉酣。乐安小心把小裤套上,双腿伸出被子外,紧紧并着倚着床栏高高举起。 刚才,就在赵羿压抑不住,在她耳边低低嘶吼的时候,乐安突然涌起一个无比罪恶,甚至可以说恶毒的念头来。 她想要个孩子,要一个属于赵羿和自己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好。 夫妻数年,她清楚得很,赵羿是个负责的男人,又素来讨厌逼人母子分离。 不然也不会在寿昌长公主舍了姑姑的老脸亲自求上来时,也坚决不肯答应把三王爷和侧妃的头胎儿子,养在王延芳这正妃膝下了。 如今,身为小偷的自己,只要有了和他的孩子,将来不管赵羿怎么不耐不喜欢自己,也不会不管亲生骨肉的。 这样,在他去看孩子时,偶尔自己也会见他一面的。 乐安知道自己这么做对赵羿,对孩子,对华阳,对谁都不公平,简直是自私无耻的混蛋。 可没办法,她控制不住自己。 就像大海里要淹死的人,舍不得放弃那一根无辜的稻草。她也控制不住自己作恶。 帷帐里漆黑一片,握着赵羿温暖的大手,乐安忍了一天的泪终于滚滚而下。 天不亮,鹅毛大的雪花又随着北风飘落。 如今,宫里太监之首的高怀德高大总管,站在廊下掏出怀表看了看。 唔,主子爷这个点没起来打拳,今日没有朝会,估计起码要一个时辰后,才会叫起了。 挥了挥手,让跟着的小太监们都先下去,他也去了小间伸伸腿喝喝茶。 有时候,奴才真是比主子还清楚他们的习惯作息。 一个时辰后,生物钟很准的赵羿,果然神清气爽的醒来。 但他依然没有叫人伺候,而是闭着眼再次回味了下,昨夜那从未有过的,刺激又新鲜到无以复加的感觉。 想来,巫山会神女,阮肇入天台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知道乐安那坏丫头从哪里学到这些羞人又喜人,折磨得男人死都甘愿的招数。 怎么不早点把这些手段用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好好死去活来几回,痛快个够呢 真太不是贤妻所为了 美滋滋埋怨片刻,赵羿不舍的睁开眼看了看时钟。 都这个时辰了,不行,得起了。再不吃东西,五脏该不舒服了。 习惯性搂过还呼呼睡的乐安,刚要叫醒她,赵羿已感觉出了不对。 怎么这么烫 “乐安,乐安,醒醒 内外交感下乐安病了。 额头滚烫,面色赤红,唇也干裂了。 好不容易稀里糊涂的睁开眼,恍惚认出赵羿,猛抓住他的手,唰的就留下泪来。 “恩人,恩人,对不起,你别走恩人,咱们永远留在北地好不好 看来是烧糊涂了,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了。还北地,他们回京都都几年了。 赵羿焦心不已,握着她烫人的手,连声应着“好,不走,不走,咱们永远留在北地 “恩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王爷,你怎么就愿意只宠我一个呢别让我猜了,告诉我好不好” 病到神思恍惚不辩人事的乐安,此刻心心念念依然是能奢求一点万一的希望。祈求丈夫对自己所有的好,并不是只为了报恩。 “真是傻丫头,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惦着那些” 赵羿此时正吩咐高怀德宣太医,又要赶紧给乐安简单擦洗,换上些得体见人的衣服。 不及细想,随口道出根由。 “谁让朕当时年轻,早早接了个小丫头的定情信物,发誓要报答美人恩呢” 乐安本七分昏沉不知事的头脑,此刻不知为何蓦地十分清醒。 赵羿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如千斤重锤般砸在她心口上。 定情信物,就是那芙蓉玉串吧恩情更不用想了。一定是华阳对他的救命之恩了。 果然,赵羿是把自己错当成了华阳 刹那,血流成川,心如死灰。 三个当值太医跪在地上分别请脉,听皇上说了病情,又看了面色,对视一眼都觉得没有大碍。 “娘娘脉弦紧而滑是风寒之症。只是,恶寒无汗,发不出来不大好。” “既然不大好,就赶紧开方吧”赵羿已经急了。 中午乐安到是发了汗,人也算迷迷糊糊醒了,但昏昏沉沉吃不下东西,药咽下去也是吐 。 冷汗、热汗、潮汗,一层层湿透,这可不是好事。连柳月都知道,反复盗汗元气会伤了。 太医院判领着太医们跪了一地,轮着上前请脉。 这一回换了说辞“娘娘的脉甚虚弱,肺气虚浮,惊恐忧思过度 “早上怎么没有诊出来,还不赶紧换方子,废物”要不是乐安还要看病,赵羿要踹人了。 好在乐安年轻,这几年养的底子也好,第三天早上到底退了热,也止住了汗,人也算彻底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就见赵羿坐在自己床脚正目不转睛翻看医方,乐安心口一酸使劲咬了舌尖才止住流泪的冲动。 “皇上” “乐安” 扔开医书,赵羿俯身过来惊喜的看着她,摸着脸连声追问“乐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身上哪里痛不痛,想不想吃东西,还是喝点粥” “感觉很好,头不晕,身上也不疼,就是有点饿了。皇上赐碗粥吧”乐安虽然还喘着,却强忍着轻松打趣。 “好,什么粥都有。高怀德你去御膳房。”赵羿见乐安醒了,欢喜的无可无不可,没想,话说到一半却转了方向。 “高怀德,马上传太医们进来诊脉。” 赵羿把乐安半抱起来,顺着长发哄劝着“你刚醒,也不知道什么粥更适宜吃,等太医诊脉完说什么可以吃咱们就吃什么,等你好了朕全依着你好不好”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乐安获得喝一碗米油的资格。 听说自己高烧昏睡两天了,赵羿一直守着,乐安赶紧催促。 “皇上,您去前朝处理政务吧不然臣妾心不安。放心,臣妾没事了,就是贪看景色冷着了,小病一下。” 赵羿见自己留下,乐安急的眉头都舒展不开,只好叮嘱了又叮嘱宫女,还留下了高怀德亲自伺候才出了门。 出了门他却没有直接到前殿,而是在外询问柳月。 “太医说皇后惊恐忧思过度,你们主子病之前可有什么不妥” 之前乐安高烧不醒,他顾不上没时间计较,现在可要追究了。 柳月没有立刻答言,而是凝神思索片刻才回道“禀皇上,娘娘那天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去多看了会雪景,就是吴侧妃娘娘过来哭了一场,皇后娘娘劝了劝她,自己到没有哭。” 难道是替华阳伤怀赵羿有点拿不住。 可她们姐妹原本就感情一般,何况分开多年那点情份更淡了。 第一次见面,乐安眼睛都哭肿了也没说病了啊 犹豫片刻,赵羿吩咐道“暂时不要让吴侧妃见你家主子,一会去传了于家的,不,只传了冯夫人进宫即可。” 后宫里皇后一家独大,皇帝爱重非常,皇后的娘家自然也水涨船高。 就比如进宫觐见吧,冯夫人于静安每次可都不用一步步走进来,而是可以乘肩舆入西华门至内右门下舆入宫1 在外间站了急不可耐的跺了一分钟脚,换了大衣裳,觉得自己身上凉气没了,静安才急忙忙跑进内室。 “皇后娘娘,你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就病了” 被老嬷嬷残忍毒手教训了数百次,如今二小姐静安终于不会在叫错称呼了。 乐安没想到赵羿会把二姐宣进宫。 高兴之余却也没提起自己真正的病因,只淡淡一笑带过道“淘气踩雪时间久了,受了凉没有大碍的。” “都多大了还淘气,在北地几年还没看够大雪吗” 静安气恼的拍了下妹妹的手,教训一句又忽然促狭的笑起来。 “皇后娘娘,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全家贬谪辽东,路上车坏了又正逢漫天的大雪。 一行人趟着及膝深的雪都站不稳,一个个拄着树杈子艰难前行。 还好你好运,后来被挑中去王爷马车里抄经,算是大家没那么遭罪了。 你说说,你们是不是天定的缘分,小媳妇还没过门就给婆婆祈福了” 缘分吗,乐安垂下眼帘,心头滴血的叹息一声。 天下事哪有那么多巧合的缘分,大多是有心人有心为之。 那时候必然是赵羿不想自己遭罪,才想出那么周折又周全的法子。只图自己路上能舒服点。 而他的那份用心,一定是为了报答当初十姐的恩情。不过是认错人便宜了自己。 乐安按了按搅痛的胸口,忽然坏心眼的,又想到曾经二姐讲故事时说的话。 灰姑娘最后能嫁给王子,倒也不是那王子有多爱她,只不过是她恰巧能穿进那水晶鞋罢了2如果恰巧灰姑娘的姐妹也能穿上水晶鞋,王子娶了谁还不一定呢 如今,自己就是那个偷了鞋子的小贼,只因为穿进了别人的水晶鞋,所以才被千娇万宠。 要是自己一直穿着鞋子,让鞋子原本的主人没有机会 不然,华阳那么貌美鲜妍,多才多艺的,也一定会被赵羿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宠爱的。 意识到自己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起了歹毒杀意,乐安自己都吓到哆嗦。却并没有后悔。 她只是担心那样一来,有招一日赵羿会厌弃自己,恨死了自己。 所以,她不能去杀了华阳,那么只有杀了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第 100 章 不管心头压了多少座大山, 和二姐说说笑笑心情还是敞亮多了。 中午吃饭, 乐安依然是粥都喝不下去几口。 “哒哒哒哒,配方还是那个配方,味道还是那个味道, 大菜上桌。”静安唱念做打一句,忽的捧出几个小坛子来。 呀, 竟然是在辽东她们姐妹腌过的小菜。 静安夹了筷子萝卜放到乐安粥碗里, 摇头晃脑感慨着。 “前两日我忽而生出忆苦思甜之心,亲手挑萝卜白菜腌了几坛辽东时学的小咸菜。还没等开封就听你病了, 果然你就是个有福的, 好好尝尝看姐姐我的手艺退步没有如果好吃,我再给你姐夫做, 哈哈哈哈暴露了” 二姐的性情真好, 永远这么豁达自在, 开朗坦诚。 乐安羡慕的一笑, 到也跟着宽了几分心,白粥就着酱瓜醋萝卜,喝了一小碗。 午睡时, 之前还哈哈笑着无一丝愁态的静安, 悄悄拉着大丫头柳月去了小隔间。 不等静安问话, 柳月先双手合十拜谢。 “阿弥陀佛,还是冯夫人你有法子, 主子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自然也睡不实觉。真是叫人担心。” 静安一愣, 出了什么大事吗小四当初在牢房里,辽东路上那么艰苦也没说吃不下东西啊 赶紧问道“太医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人是铁饭是钢,不能睡更是伤神的,时间久了怎么行” “说是郁结于心。”柳月答道。 “不会吧她还有什么不顺意的,是不是那两个佛堂娘娘给她添堵了”静安瞪了眼睛。 柳月摇头“不是,出了孝皇上只在主子这歇息,从来没理会过她们。还是主子心善对她们处处留心照顾,不管衣食用度都按妃子例共给呢” 管那些女人死活呢,小四她怎么还傻乎乎的静安嘟囔一句,开始绞尽脑汁推理。 对于乐安这种土著小女人来说,男人不宠妻灭妾就觉得挺好了。 何况皇帝没碰别人,小四就不会有这方面的心烦了。 狠辣歹毒的至德帝又让妃嫔们统统殉了葬。宫里也没有太后太妃让小四为难 难道是孩子 嗯,很可能 静安自己也成婚数年了。身为妻子,非常爱丈夫的妻子,为了孩子的问题,心下也不是难过煎熬一次两次了。 前些天,丈夫冯俊在大明府的二弟来信了。 说他妻子生下长女两个月后,又怀孕了,这速度可真是往两年抱三努力呢 冯俊年纪也大了,奔三的男人膝下还没孩子,这个时代实在少了。 最近,静安发现丈夫看见下人的孩子都会蹲下去逗两句,他是真想当父亲的。 冯俊还答应过自己没有孩子两人一辈子呢,自己还只是个小小四品指挥佥事的夫人,不还为了孩子抑郁的夜不能寐,偷偷流泪吗 乐安也结婚四年了,虽然中间有孝,可迄今为止没有开怀。 赵羿身份又不同寻常,对于他们这对天下至尊夫妻的子嗣问题,说万民关注也不夸张的。听说前朝已经有臣子试探上本,让皇帝广开后宫了 一个王朝是否能够顺利延续,能否避免朝堂民间出现大震荡,继承国本的皇子可是关键之一。 千年来,历朝历代多少皇后因无子被废,从汉代无辜的薄皇后,骄纵的阿娇唐时可怜的王皇后,宋,明,呃,说过了。 身为皇后,乐安比自己更难心吧,何况她的压力可不只是生孩子,还必须生儿子继承皇位。 想到这句生儿子的出处,想想此刻自己和妹子的悲催,静安只能骂一句了 臣妻不能留宿宫中,静安放心不下妹妹,使出百般解数哄乐安吃过晚饭,在宫门关闭最后一刻才离开。 进了自家后宅,两个姐妹还有二嫂,正端坐在内堂里等着呢 听丫头说,前院也有姻亲过来问了。冯俊正耐心陪着。 静安七分实话“皇后娘娘没事,看雪景受凉,皇上怕她养病无聊让我去陪着。” 晚上,在丈夫怀里静安情绪有些怏怏,几乎把唇咬破了才横下心道“冯俊,这一回,等你二弟有了次子,我们过继过来养着吧” 冯俊没想到乐安会主动提起孩子的事,脸色僵了僵勉强扯出个笑道“咱们还年轻,不着急” 静安心里隐隐有数,这辈子自己大概是做不了母亲了。 搂紧了丈夫的腰,故作娇嗔“老二家的次子要生下来,最快也得三年呢我们先预约” “等过些天母亲来之后,咱们再商量,好不好”冯俊心疼的抱紧了妻子,只想把领孩子的时间拖一拖,再拖一拖。 婆婆要来了,哎呀,丈夫不提自己差点又忘了,也忘了刚修缮一新的五福堂是给谁准备的了 婆婆的到来,简直是比不能生孩子的事还让静安心烦啊 长子奉养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 之前的几年京中因储君之争波云诡异的,冯俊怕接了母亲弟妹们来,万一有点什么意外亲人被自己牵连就糟了。 终于新皇上任了,还是妻妹的夫君四王爷登上了九五,他也该接了母亲过来享儿子福了。 冯家小妹也十五了,听静安的意思这几年新皇不会选秀指婚,那他长兄为父也该给妹子好好找人家了。还有二弟也可以寻么个差事了 想到此,冯俊嘱咐妻子道“静安,你最近多留心些正当年纪的好男儿,等母亲来商量看看给妹妹挑选个好夫婿。” “嗯。”静安懒洋洋应了句,嘴巴却翘的老高。 其实她很不想管冯俊那个妹子的事。 当初二弟明明写信说,婆婆看好了个家里有百亩良田的少年秀才做妹婿的。 可后来见赵羿有登大位的可能,又想贪大的,留下女儿待价而沽。 如今到京都,必然要嫁高门了。起码得比秀才要高。 可高门就是好姻缘了,价值观不同真是懒得管啊 不过冯俊的妹子怎么也不能不管,谁让自己长嫂为母呢 无力叹息一声,烦闷的静安一头扎进丈夫温暖的怀里,狠狠亲了上去。 乐安的风寒、咳嗽、低烧,断断续续大半个月还是不好。 过了冬日大寒节气,她身上准时来了月事。 下身见红的一瞬间,最近疯了似的祈求老天给自己个赵羿骨头血脉的乐安,忽然心灰无比。觉得自己这恶毒的小丑,终究还是什么也留不下,什么也不会拥有。也不配拥有。 从来病由七情上得,乐安最后的希望落空,大为伤神很快添了心悸气短的毛病。 太医们一日三诊,都说郁结于心、气血不足、心神失养、得放开心怀,不然容易抑郁成疾病成大症侯,也许会有碍寿元。 赵羿知道骂他们废物也没用,私下寻了民间的不少圣手,却是异口同声的诊断。 后宫里,对于乐安赵羿性子越来越耐心温柔,前朝里却脾气越来越烦躁。 这日,只为京都堤坝巡查不够实数,竟然摔了折子,当朝把工部尚书一撸到底。 “皇上这是怎么了,这种小事发这么大的火难道要下力气整治水利”有臣子不解。 “听说,皇后病了好久不见起色,皇上每夜都衣不解带照顾着呢”有消息灵通的卖好一句。 呃不会吧为了女子 好吧,帝后恩爱是万民之福。 乐安病了后,华阳到是过来探望过好几次,可惜都没见到人。 赵羿吩咐过,最近除了冯夫人于静安其余女眷的牌子都撩了,不肯让别人打扰乐安,在让她病重里费神。 皇帝的口谕谁敢不遵。兼之乐安病的昏昏沉沉,又一直没勇气开口和赵羿说出实情。 出于羞愧她只吩咐人好好照顾华阳,她自己在没想好怎么体面退出前,不好意思见,也不想再见姐姐。 就这样,本以为三天内必能见到皇上,然后封妃获得荣宠换宫的华阳,快一个月了还是冷清清住在延春阁里。 “常青,你说这都一个月了,皇上也没想起我来,还有乐安,会不会其实在用病推脱啊”华阳揪着衣襟上的彩蝶顶珠,语气带了急。 “不会,乐安还是个有良心的。不然咱们这也不能安安稳稳的了。何况她该是真病了。坤宁宫中的药气做不了假。”常青摇了摇头。 “真病了啊,真是病得不是时候。” 华阳抱怨两句,脑子里忽然浮出个不妙的念头,起身担忧起来。 “你说,这一个多月了还不好,乐安她要是这么一病不起可怎么好我以前跟皇上的幼年旧事她还没亲自说呢,要是她一下病死了,成了死无对证怎么办” 这,世事无常到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毕竟和乐安相处过一段,常青还是惦念她的,可对于大业来说,那点惦念也就微不足道了 想了想,他对华阳道“今晚上,我想法子到坤宁宫附近看一看,要是乐安真的病重,我们就另做打算” “嗯,都听你的。”几年相处,华阳知道眼前的男人多自己期望多大。也格外信重不疑。 几日后,确信乐安重病,在常青的指点下,华阳主动上门堵住了大总管高怀德。 “请公公转告皇上一声,心药还需心药医,皇后娘娘的病只我能治。”华阳什么寒暄拜托的废话都不说,上来就扔出杀手锏。 这一下,到把想拿乔的高怀德震住了。犹豫了下,还是立刻回报。 赵羿如今是急病乱投医。有一丝一毫机会都不肯放过。 华阳又能说出心病还须心药医,正对乐安病况的话来,他更是要见了。 但父皇的妃嫔都殉了,东西六宫无人大部分都锁了。自己召她来乾清宫不行,去延春阁也不妥。 敲了敲手指,赵羿把人宣到他和乐安曾小住的养心殿里。 冬暖阁里,赵羿坐在炕桌上正一个人对弈,华阳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臣妾叩请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赵羿目光依然在棋盘上。 华阳起身,长眉蹙蹙的柔声开口道“皇上,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乐安是南宋的乐安公主,是不是因为她是乐安公主所以才多方照拂,宠爱有加” 这位怎么回事,不懂得什么是上下尊卑吗怎么自己还未开口,她先质问一通。不会还以为这是南宋皇宫,她还是公主呢吧 赵羿抬头看了华阳一眼,目光微冷。 眼前的女人穿着件遍绣红梅的一口钟连帽风毛斗篷,超宽的白狐手筒套着,帽子都没有摘就这么给自己请安的赵羿目光更冷。 想了下道算了,失仪就失仪吧,乐安的事要紧。 赵羿刚要开口,华阳上前一步又含泪问。 “皇上可还记得宣和七年,金陵七夕夜,一个人跑出去许愿的小公主吗” 金陵七夕,宣和七年赵羿一愣,记忆翻涌。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1”华阳突然含泪带悲的念了两句词。 这数年,为了做好吴家大小姐,华阳的北地官话很是好。 此刻她却用不同于北方清脆口音,而是用甜糯糯江南音重重念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这让赵羿再次一愣。 他不好诗词,尤其闺阁中的情情爱爱,可对这首南宋女诗人的七夕,尤其这种江南娇柔口音下的七夕却记得清楚。 不由抬头,再次认真看向华阳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第 101 章 赵羿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华阳脸上, 脑海里翻涌出数年前惊心动魄的记忆。 当初, 因父皇举旗造反,赵羿兄弟几个被大内高手追杀出陪都, 旱鸭子的他跳江做了北宋船夫的伙计才逃过一劫。 正值金陵陆家为南宋宣和帝巡游,广招渔船做江排。他所在的几艘船也应召去了。 七夕夜, 赵羿正准备和寻来的护卫们趁热闹回返北宋, 恰好看见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为附新诗强说愁。 小小的人, 摇头晃脑对着月亮唉声叹气, 替神仙担忧的画面到让赵羿记忆深刻。 何况因她帮着一句话, 自己还逃掉了可能的一顿训斥或一顿好打呢 那个小姑娘难道就是华阳公主吗记得她当时明明称自己是乐安公主的。 哈原来那时候她们就小乌眼鸡了 想到当年南宋皇宫里,小奶猫做猛虎下山势和华阳打架的乐安,赵羿忍不住一笑。 好心情的细细打量了番华阳,从眉毛到眼睛,嘴唇到下巴。 十几年前,记忆里娇蛮可爱小姑娘的影子,和眼前这张倾城国色的脸隐隐约约有些重合。 果然是她 没想到,他们到是有几分缘分。 缓缓露出个真心的笑, 赵羿抬手“坐下吧” 知道赵羿认出了自己的华阳,咬着舌尖维持着轻愁之态,优雅的落座。 放下棋子敲了敲棋盘,赵羿大方开出条件。 “滴水之恩该涌泉相报, 多谢你当年对朕的恩义。朕把你记名在十六王叔名下, 封号俸禄一切同嫡出, 以郡主身份嫁回江南故地如何夫婿的人选一定范围内的青年才俊你任意挑拣。” 什么,华阳大惊失色,猛抬起头。 瞬息,眼圈红了,眼泪唰唰流了下来。 “皇上是嫌弃臣妾曾被匪军欺负,失了贞洁吗”华阳颤抖的唇,哽咽问出。 赵羿见她如此,不由皱眉。 还是答了句“不是”。 她贞洁不贞洁确实和自己无关。又不是自己的女人。 可不等他说完第二句自己真正的意思。华阳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跪在炕檐下,仰着梨花带雨的脸,华阳苦苦哀求。 “皇上,国破家亡几个亡国公主不是如此悲惨的命运。乐安要不是占了臣妾的恩,受到了皇上的庇护,如今又会是如何下场 臣妾不怪皇上认错了人,不怪乐安夺走了我的幸福,我什么都不会争,只求皇上看在儿时的情份上不要赶走臣妾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妾是先皇赐给您的侧妃,从入宫那一刻开始,不,从认出您开始,这辈子臣妾就只会是您的女人 自古娥皇女英都是佳话,乐安和我是亲姐妹,又一向和睦。皇上宠幸了我,她也不会在因愧疚的病着了,以后我们姐妹一定会一起好好服侍皇上的 乐安,愧疚这是什么意思,乐安答应了让华阳她做自己的妃子 赵羿一个愣神间,华阳已经解开斗篷领部短带系结。 她里面竟然只穿了一件中衣纱裙,薄软轻透间绰约身姿魅惑无限。 “求皇上垂怜,臣妾只想做您的女人,也只愿意做您的女人” 痴情表白同时,华阳猛扑到赵羿大腿上,把自己柔柔送了上去。 这是什么样子 历经祖父,堂兄,父皇三朝的后宫,女子们争宠的手段赵羿见多了。 华阳这样宽衣解带,自荐枕席的,根本就是最低阶的毛毛雨。 当然,对于只想爬床成功的女子来说,只要有一张好脸,这种直白的法子也是最简单高效的。 赵羿本要喊人直接把华阳拖出去,但考虑到她身份到底不同。是乐安唯一的亲人,还是没做绝。 随手抄过华阳脱下的一口钟斗篷就把人罩住了,顺着斗篷一拉一带两下,华阳就被甩在了织金花毯上。 见她还挣扎不休的哭闹,赵羿一个棋子砸在她双眉正中心,震慑住了她。 肃然沉声道“你以为你是谁,想献身别人就要接受。是朕不喜欢,不想宠幸你,这事和乐安和任何人没关系,懂吗 你愿意风风光光做个郡主出嫁,还是留在宫里做一辈子佛堂无封的娘娘都随意。想好了让宫女替你传话吧 跪安退下” 狼狈不堪趴在地毯上的华阳,真是又气又羞又恨,最后挣扎着求个公道。 “皇上为什么这么无情,您认错了人,如今臣妾不求您把一切规正,也理解您这几年对乐安也是真心付出的难得 如今,只卑微的祈求皇上给臣妾个容身之地,给臣妾一点雨露恩泽,给臣妾一个孩子有个活下去的盼头都不行吗 那时候您明明说过公主大恩必有后报,您是天子是一言九鼎的真男人,别让一个小女人这么痛苦行吗” 呵,只要一个容身之地,只要雨露和孩子,可真要得不多啊 揉揉额头,最近一直为乐安的病担忧无眠的赵羿,好笑的摇摇头。 “朕认错什么人了,是你想得太多了。朕可没有对一个几岁幼女一面之缘就动情,还多年念念不忘的恶心嗜好。 至于念恩,报恩你该记得朕二十岁时,作为使臣到过南宋。当时,朕可没有提起要见一见对朕有恩的所谓乐安公主 而且,出身金枝玉叶的你,还奢望帝王家的子孙无私的纯白善良,为恩义能倾其所有吗不然怎么忘记江边朕对你的救命大恩了 还有,后宫三千佳丽,哪朝哪代不都是只几个女子受宠,白头宫女说玄宗,剩下的女子不过都是青春空度一辈子而已。 皇上作为天子、作为夫君,有随心所欲宠幸谁,冷落谁的权利,你如果要非留在宫中,一辈子佛堂祈福,已经是难得的幸运。至于雨露孩子,更不必妄想。 朕的话只到此,如何选择全在你。放心,不论如何朕都会让你锦衣玉食一生,毕竟,你是乐安唯一的血脉亲人了。朕不想她伤心。也只是不想她伤心。” 华阳被赵羿几句话砸懵了。 赵羿说他没有认错人他不是变态不喜欢幼女,那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提起他出使南宋都没想报恩,是坦荡荡做小人枭雄,承认根本没把许诺当回事了 对,就算自己救了他,后来江边他也救了自己,已经是一报还一报了,互不相欠了。 后来赵羿认出自己不是恭顺侯的女儿,饶了自己的性命没有揭穿,如今又许诺郡主高位,其实对自己还恩是小,大多是为了乐安吧 郡主吗,是不错。 可郡主嫁的男人至多文臣武将,怎么能跟年轻俊美的皇上比。 自己是公主,本该留在这天下至尊的地方,被万万人尊崇羡慕的。 自己和乐安同样是南宋灭国的公主,凭什么她就被赵羿宠着护着,自己就不行呢 老天怎么如此不公,自己真是死不甘心啊 混乱的脑海里,出门前常青嘱咐的破釜沉舟之计忽然飘过,华阳顿了下,忽然扯过披风呜呜哭着扭身跑出了门。 这个华阳公主,乱七八糟的什么规矩真是不可理喻 赵羿皱眉嫌恶的扫过华阳刚才留在自己膝盖上的泪痕,吩咐高怀德进来道“宣太医们和几位大夫过来,在准备好洗澡水。立刻马上” 和几位太医还有民间圣手之称的几个大夫商量了好久,赵羿咬了咬牙,到底拿定了主意。 “高怀德,吩咐下去,吴侧妃再去看皇后娘娘,就放了她进去。但,不可超过一刻钟,太医就在侧殿随时候着。” 这,这是个什么意思 虽然他之前只远远守着门,也见了吴侧妃衣衫不整,头发微乱好像被宠幸过的样子跑了出去 但还是知道主子爷宣了吴侧妃过来并没有宠幸。还谈的十分不愉快 如今,又要放吴侧妃去见病重的皇后娘娘,还严苛时间预备太医又是什么说头 主子爷是天子,果然心思不是凡人可理解的。 高怀德不在多想,只结结实实应下。 赵羿战场朝堂中确实有算无遗策的本事。但也是他运气在身。 毕竟,人间大多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 就好比,他打算好的让华阳去激一激郁结于心要成大症候的乐安。 却不想,计划总不如变化快 冬日天短,太阳总是出的晚。 乐安今天胸口依然噎堵的水都不想喝。更懒得动。 但架不住二姐静安有本事连哄带拉,硬把她带出来吸吸所谓新鲜空气。 离梅园还好远呢,鼻端就飘来暗香盈盈。 掀开轿帘远远望去,疏影参差,曲枝横斜间,缤纷怒放的红梅艳如朝霞,真真就是云蒸霞蔚的雪海香涛。 静安拉了久病的妹子出来,想尽兴说说闹闹哪怕哭一场也好,只要把乐安那股沉郁心灰发泄出来就好。 为此,身边没带丫头,只姐妹两相互搀扶着踩着清雪进了梅园。 后宫少主子,新皇又不爱宴饮游园,偌大的梅园雪后正是赏景的好时候,空落落的竟有几分凄凉之意。 梅花五瓣,对应五福。女子最爱在梅下祈福寄语。 如今的乐安却没有了心思,静安向来不爱这所谓矫情调调。 两人干脆站在乱红下聊起天来。还是不合大众心思的另类调调。 静安飞起一脚踹上树干,白雪纷纷落下,她孩子似的跳进去,一边转圈一边笑着批判。 “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辽东,十月就三尺白雪盖了下来,一眼望过去,旷野千里别说是红梅,就是丁点绿也看不见。哈哈,什么岁寒三友,香自苦寒来,不过是还有条件装清雅高洁罢了” 乐安伸手接过一片落雪,笑着摇头,二姐永远都有与众不容的惊世之语。 这番话要是让那些爱以梅喻己的文人雅士听了,非得气歪了鼻子不可。 但确实有理。 没有了温暖的天气,在辽东那种酷烈的环境下,光有傲雪斗霜的骨气品格,活都活不成,还怎么能愈寒愈艳呢 从梅不由想到自身,乐安情绪猛地低落,垂下头没有方向的信马由缰。 静安感觉到了妹子突如起来的失魂,紧皱眉头陪着走了会,想了想正要开口劝她放开些心胸。 假山拐角忽然传来两句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之前听说皇上见了美艳无双的吴侧妃,当时就一眼被迷上了,皇后娘娘落崖没有消息就连宿两夜,大家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如今,皇后娘娘还重病呢,皇上就把人宣去了养心殿白日宣淫有见到的小太监说,吴侧妃被宠爱的可狠了,出来时还蓬头乱发,情泪未干呢” 什么皇上白日宠幸了吴侧妃,乐安姐妹两乍一听到这事都呆愣住了。 片刻,急性子的静安就要上前问个明白。 乐安猛拉住姐姐,不知道忽然间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扯着人飞快离了梅园。 回宫的一路上,乐安没有吐出一个字,一直紧咬牙关。 到了寝殿门口,一直疾步的她被门槛一绊噗通一声,合身就往下扑倒。 静安虽然也心乱的很,还知道此刻此时的乐安,身为皇后的乐安,不可以给别人见到这副样子,早在进了坤宁宫就挥退了宫女。 见她扑倒赶紧抱上去,姐妹两咕噜噜齐齐滚落到地衣上。 “血乐安,你,你怎么吐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第 102 章 厚厚地衣上国色天香的牡丹白花蕊上, 刺目猩红的鲜血几乎吓坏了静安。 姐妹多年,静安很清楚的知道乐安这小土著,骨子里刻着贤良以夫为天的傻丫头, 决不会因为皇帝丈夫宠幸别人,就妒忌失态到如此地步。 看来, 吴侧妃的事必有其他的缘故, 可眼下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搂着哭到哆嗦的乐安在怀里, 静安不停抚着她的背哄劝。 “没事, 没事, 不怕的,皇上那么疼你不会的就算会, 也是偶尔宠幸也是新鲜下, 皇上心里最喜欢的一定只有你放心, 等你病好了,皇上一定还是只疼你” 乐安没有被姐姐劝住,反而崩溃般忽然嚎啕大哭。 柳月本来是带着人守在外殿,忽听得皇后如此凄厉的哭声, 不由心惊肉跳吓到脸色发白, 犹豫再三, 为了小命赶紧带着宫女们退到了廊下。 数日的愧疚, 压抑, 忧心下, 心里那道防线一旦冲开就再也收不住了。 乐安几乎是发泄般的倾诉出自己所有恶毒不堪。还有那些日夜啃噬心灵的恐惧不安。 “我是个骗子, 是个小偷, 这么些年的宠爱其实都是别人的,都是我冒名得来的,皇上他今后不会在理我了他喜欢的本来就是十公主华阳,是救过他交换过定情信物的华阳,而不是十四公主乐安。我是小偷,偷了东西让人揭穿,还不想还 如今,皇上宠幸了姐姐,他们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知道了我明明知道那个救他的人是华阳,还不肯说,还无耻的想要个孩子,我再也没有脸去见他们,我把对自己最好的人彻底弄丢了 我怎么这么坏,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么恶毒的我一定伤了恩人的心,他一定厌恶死我了他曾经对我多好,之后就会有多后悔,可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孽。” 在巨大的打击和恐惧下,以为自己会失去所有的乐安已经语无伦次了。 可静安脑子快,见过听过的狗血故事也多,又不象别人不敢想,几乎片刻就从妹妹这些没有逻辑的话里,整理出了所有的故事。 原来,乐安不是于家四姑娘,她,本来是南宋亡国的公主李代桃僵,隐姓埋名只求个安身之地。 当今皇帝赵羿少年的时候,受过南宋十公主华阳的恩惠,但当时他以为救自己的人是乐安公主。 所以,在南宋国破后,赵羿遇上了乐安知道她身份后,才对这个少年时的故人多番照顾,还选了乐安做自己的妃子独宠多年。 可错的终究是错的。偷来的东西早晚要还回去。 天意弄人,十公主华阳也没有在那场国破大难中死去,机缘巧合也入了宫成了赵羿的妃子。还认出了她小时候留给赵羿的信物。 偷东西是不对,错了的人各归各位也是应该,但感情不是东西啊 静安心疼下搂紧了妹子,乐安,乐安怎么这么可怜,又这么倒霉 本就国破家亡没有了亲人,好不容易爱上了赵羿如今又要被抛弃 她又有什么错,是赵羿认错了人,又一直不说明为什么会对她好。结果,如今所有的错都要乐安一个人承担了 呆愣半响后,静安想到自己也是天地间孤零零无亲无故一个,也只有冯俊一个可以依靠,要是有一天冯俊也抛弃了自己 瞬间,她对这个同命同运妹子的悲伤绝望,有了份感同身受的难过,竟难以自抑的也流下泪来。 俯身搂紧依然大哭的妹妹,静安哭着道“谁说你谁都没有了,谁说你只是一个人,别忘了你还有我。我们这么多年姐妹是我们自己处出来的感情,只是你和我的,和别人都没关系 乐安,你放心,就算谁都离开你,你也不会是孤零零一个,你还有我,我会是你姐姐,永远是你姐姐。因为,我也不是于静安,我也是无亲无故在这个世上的” 姐妹两各自说着各自的悲苦为难,越说越伤越说越痛,最后竟涕泗滂沱的抱头痛哭嚎啕起来。 这一场椎心泣血的大放悲声,最后以乐安哭到力竭晕过去结束。 昏昏沉沉不知道多久,乐安再次睁开了眼睛。 转了圈眼珠,发现自己看到的景象怎么有点不对。 但人还是对的。 二姐静安跪在她脸侧,正给她用帕子用水润唇呢 静安体力向来不错,大哭一场后依然精力充沛,见妹妹醒了赶紧放下水碗靠前。 “乐安,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胸口闷不闷,心口疼不疼,要不要去宣太医,你的唇全咬破了,不,这个不要紧,你之前吐血了。我本来想去叫的,可” 古代生活多年,静安也沉稳多了,知道顾忌了。没有在乐安晕厥过去时就急匆匆找太医惊动人。 自己确认乐安没大事只是昏了后,就一直守着妹妹。 “不用,我想喝水。”乐安摇头。 “嗯。”半抱起人,静安喂了她半碗温水。 哈,看清自己还躺在地毯上,身上被胡乱裹着两床被子,乐安忽然笑出来。 “最近几年养尊处优的,胳膊上都是软肉。不然我是可以给你抱上床的。”静安有几分惭愧。 姐妹两四目相对,红肿着眼睛又笑成一团。 乐安虽然还是浑身没力气,却觉得胸口本来堵塞的淤痛好多了。起身后走了几步甚至还觉得有点饿,想吃东西了。 想到二姐说过的,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吐出淤血浑身轻松的乐安放开了心结,吩咐宫女准备吃食。 柳月几个贴身宫女虽然都高兴娘娘终于有胃口了,却也不敢多给久病的人吃的。 炕几上,只上了几份粥,两碗面,几样小菜。 陪着简餐的静安调侃道“人是铁饭是钢,病就怕三碗饭。这有病先净饿几顿的医方,到底是哪个高人传下来的。就不怕病人没病死,反而被他们给饿死的成了饿死鬼跟他没完” 这些死活,鬼神的话宫里是不可以说的。 但只姐妹两人在,静安也就无所畏惧了。 哭过了,发泄过了,日子还是要过,问题还是要勇敢面对。 静安咔咔咔啃着苹果,给妹子情分析。 “你想开点,皇上他要是因为自己认错了人付错了心,就转而对你翻脸无情。那么你也没什么可伤心的。证明他也是庸俗男子一个。 书里,戏本子里,多少狂霸拽的男人对替身千般宠爱了五年十年,可正主一回来就所有感情立刻转移了。怎么可能以为是物品吗,感情那也是说舍弃就能舍的 再说,就算不是正主,那些年的感情不也是他和替身所亲身经历的吗所有的嘘寒问暖,体贴爱护,白日的相亲,夜里的温存,不都是替身所给予的吗 经过多年的耳鬓厮磨,日夜相伴,他心里到底爱的是替身,还是只为了遗憾放不下正主影子,他自己清楚自己的心吗 就算皇上真是那种脑子进水有坑的,也无所谓。反正这几年他对你的好,对你的疼爱当时不也是真心的,咱们也享受到了,也没什么可惜” 二姐的话好有道理啊 乐安有点破罐子破摔想,反正那几年快活的日子自己真切切享受到了。 有赵羿这么个人中之龙,天下少见的俊美男儿宠爱了自己几年,也不亏。 呃,不对,自己这念头太坏了。 怎么一和二姐聊天,自己就总被洗脑跑偏呢 乐安用白玉滚着红肿的眼睛,摇头道“这事不怪皇上,都是我不对。” 知道这个时代教育下的人就是这么傻,不,就是这么质朴纯蠢。 静安也不非要辩驳这事里,关于乐安到底多无辜。 满不在乎道“无所谓了。皇上要真找回了真爱,嫌你碍眼。大不了咱们住到别院去。当初孝武帝的皇后不就离宫多年,悠哉哉在外吗你在看你三姐,没有男人过的不也更自在。” 提起怡安,犹豫了下静安小声问道“对了,于家知道你是公主的事吗” 乐安摇头又点头。 好一会抿唇低声道“当初,我封后的时候,皇上让人把于四小姐的坟迁入了于家的祖陵,于家老爷是知道的。老爷还说了,如果十年后依然还没有表哥张腾的消息,那么他就让于家四小姐和张腾他结阴婚,把两人合葬到江南张家去。” 从来,未嫁的女子夭折后想安稳吃一碗死后饭,不做孤魂野鬼都难的。 要么是家里想法子配阴婚葬入别人家祖坟,要么就是在自家祖坟附近给块地入土,这能进去祖陵受祭祀可是一族的大事。要不是有皇命是万难成的。 “皇后娘娘,吴侧妃过来了”柳月在门边通报。 华阳过来了吗如今,皇上都知道了过去的事,也宠幸了她,华阳还来自己这做什么呢 乐安按着依然发疼的胸口,犹豫着接下来该用什么态度处理这桩事。 “宣她进来,别怕,姐姐我先去屏风后给你观敌料阵。” 静安想听听这位真的小美人鱼会说什么,又担心乐安斗不过,怂恿她见人后竟然没有退下反而无礼的藏起来偷听。 二姐真是的。乐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却到底宣了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第 103 章 华阳袅袅婷婷走进来, 第一眼就是去看妹子脸色。 “乐安, 你病好点了吗”明艳的脸上神情关切。 寒暄了一会, 华阳低下头,白嫩指尖把手里的帕子揉皱得不成样子。 “乐安,我,我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嫁到宫里就是皇上的女人了,她这可不是说谎。 “嗯”乐安应了声。 华阳眼圈忽然红了, 低声道“位份,尊荣,姐姐什么也不求, 只求你别气我,将来咱们娥皇女英, 一起为皇上分忧好不好” “只要皇上愿意, 姐姐也愿意, 我都没意见。”乐安说的是真心话。 “皇上怕你会伤心, 你又是后宫之主,天下之母。他不好先开口,所以妹妹你” 华阳的话只说了一半, 乐安却明白的很。 这是皇上给自己这个皇后脸面, 要自己善解人意提出来给华阳封位份,移宫吧 后妃只有嫔以上位份,才能以主位居东西十二宫。华阳到现在还是王爷侧妃的名位, 一直没被册封呢 一下子越数级封妃, 自己这个做皇后的可要大力赞同才行。 虽然知道这是华阳应得的, 是自己亏欠的,乐安还是心口疼的发僵。 扯不出笑来敷衍,她只肃容道“皇上他对我们赵家有大恩,又救我于水火多次,不管他如何安排我都会听的。姐姐放心。” 这,乐安怎么没有提出下懿旨给自己位份啊,跟来时推测的完全不一样。 华阳犹豫了下,咬了咬唇,刚要开口。外面太监传,太医过来了。她没有法子,只能暂且告退。 几个御医轮流诊脉后,不可置信下又来了一遍。 “大喜了,娘娘心中郁气散了很多,原本阻塞在肝肺处的淤堵竟然也不见了,真是万幸。之后只要好好调养就会大安了。” “真的,都好了吗”不等乐安开口,屏风后的静安惊喜跳了出来。 几个太医被突然冒出来的她吓了一跳,但皇后娘娘大安,皇帝不会砍了他们脑袋的喜悦迅速压过小小惊吓。 殿内一片欢声笑语。 抱紧了乐安使劲亲了两口,静安为自己今天去梅园举动得意。眉开眼笑自夸着。 “知道你的病是怎么好的吗多亏了姐姐我。今儿皇上和华阳的事就是一个石锤,砸开了你一直压在心口上的大石头。你一直等待的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下,所以你安心了。结局反正已定,干脆豁出去认命了。” 哈哈,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啊 乐安擦擦脸上二姐的口水,却也跟着笑倒在炕上。 姐妹两正傻乐,柳月快步到了门边“皇上来了。” 这才几点,皇帝怎么就回了后宫 静安可不敢听赵羿的墙角,乐安赶紧吩咐“送冯夫人出宫。” “我明天再来看你啊好好吃饭睡觉。”静安给了妹子个加油的拳头,退出寝殿。 乐安起身,整理下衣摆,迎上前去。 “乐安,你大好了。” 龙行虎步进了殿,赵羿一把抱起要行礼的妻子。打横在怀里看了又看,使劲亲了两下。 “这些日子,朕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 万岁爷如此情绪外露,高怀德等伺候的一个个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乐安红着脸挣扎两下,被强硬送到了临床大榻,压在了男人宽阔的胸膛里。 赵羿知道,乐安这丫头闷性子什么都不肯说,还爱一个人胡思乱想。 当然,上辈子自己也是如此,什么都想别人自己用心去悟出来。所以夫妻最后才会生离死别,还不知彼此真心。 用于静安那个精灵古怪的话来说性格决定命运,两闷骚死倔成了夫妻,注定是一桌子悲剧。 这辈子,自己可要夫妻和美恩爱到老的,就大度点什么都直白些吧 “华阳找到高怀德说知道怎么治你的病,没想到却是要自荐枕席,朕没答应。但却意外知道她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儿时故人。” 什么 听赵羿这么说,乐安登时眼睛就圆了,数年相伴,从恩人到夫君,乐安对赵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信不疑。从未怀疑过他会对自己说谎。 既然赵羿说没有宠幸,那一定是没有的。皇帝也不必在这些事儿上对自己说谎的。 可华阳骗自己,又是为什么她就不怕闹穿了吗 仔细想想,到是真不会。 如果这事皇上不提起,自己一辈子都会压在心底吧还会默默按华阳的意思,封了她,对她格外的补偿照顾。 之后,在皇上面前不会多一句不是,也许,还会因种种缘故把皇上推开自己身边。 的确,十分了解乐安性子的人就是这么打算的。 而且,他们也不认为大男人的赵羿,会和女人唠叨解释这些事。 对于乐安的成全,退让,以他一贯的性子为此会误会,气恼,远离也是一定的。 只要帝后彼此有了嫌隙,避忌,隔阂,之后赵羿和华阳的一切就都能水到渠成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 就像他们万万想不到身为帝王的赵羿,会拒绝儿时美艳无双恩人主动献身乞怜一样,他们也想不到今生的赵羿有了多少改变 握住乐安的手,赵羿讲起少年时一段惊心逃亡。 “父皇清君侧,朕兄弟几个在二舅帮助下逃出京都说来还要多谢那时候陆家为迎驾,广召渔船横江做彩筏。朕成了一个小船工 七夕那天正巧碰见华阳一个人对月念情诗分别时虽然说过恩义必报的话。之后,朕却并没有想去找她,哪怕到了南宋出使” “皇上,你真不是因念着姐姐的情谊才对我好的”乐安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哎,叹息一声,赵羿狠狠咬了下乐安的指尖,愤然给自己辩白。 “朕是那种扭曲变态,爱好幼女的下作男子吗你是不是戏本子看多了想想看,十几岁的少年会对一个七岁女童一见倾心,终身不忘吗朕可是正常男人,也就是说,好色第一。不然怎么见了你就想使劲疼你” 说完,赵羿狠狠亲了眼前的红唇一口,握住乐安的手按在自己腿间,故作轻佻。 “这些天你病着,它可得饿狠了,等你好了可要象那天晚上一样补偿它,对了,貂蝉拜月的姿势朕最喜欢” 怎么说说又往床上扯了。 乐安微红了脸,抽出被硬按在男人腿间上的手,垂下眼帘半响小小声继续说正事。 “皇上,你说收过我的定情信物是什么时候还有华阳的救命之恩你要怎么报答她,她只想留在宫里 如今乐安猜到几分美人恩的意思,却还是对信物耿耿于怀。 赵羿笑了下,先回答了关于华阳恩情的话。 “当时朕偷吃点心,就算被抓住顶多打一顿,哪有什么救命之恩。就算华阳天眼看出来我是北宋皇子又能如何,你们南宋还不是要恭恭敬敬把朕送回去。 后来我也救了她几次,彼此早不欠什么。就是欠,我又不是女子报恩要以身相许,那也未免把自己看得太轻太贱了。” 嗯这答案真是坦荡的叫乐安哑口无言。 的确,当时南宋国弱,文臣又特讲高洁气度,就是抓了赵羿也不敢如何 “至于信物吗,南宋皇宫对弈那晚,你说要招辽东王赵羿做驸马,还把选婿的红蔷薇砸到了朕怀里。天定姻缘难道不算数吗” 选婿,八哥给自己选驸马的红蔷薇乐安被这份从天而降的缘分惊呆了。 想到当初那朵选婿花,赵羿自己也是颇有些感慨缘分天定,心口一热手腕一转,怔楞的乐安被他压在身下。 四目相对半响,赵羿忽的换了口气称呼软声道“闭上眼睛乖公主,让驸马好好亲亲你” 乐安最近病得厉害,赵羿说亲亲她,也就真的只是心疼的亲亲。 亲了一个嘴儿,两个人相拥暖着继续聊天。 “朕第一次见你是在南宋宫中御河边。你跟小奶猫似的张牙舞爪,和华阳为了只叫大白的猫滚到一起打架好奇下渐渐知道了不少你的事,比如你的胎记异香 你说朕为什么在南宋宫中乱窜,哈哈,不过是为了讨好父皇,看有没有机会能想办法得到那颗能立地成仙的玄天珠 赵羿这回没全说实话,但前世今生神佛轮转,他不想说给乐安知道。 那些惨痛悔恨的过往,他都不想她知道,只愿意她轻松享受今生的快活。 “其实那珠子没什么用,样子也很一般,跟楠木差不多,还没香味半点不稀奇的。”乐安到是实话实说。 可惜,赵羿不信。 他出使南宋时,可是见过金光耀眼,异香满室的玄天珠的。 “你见过不会吧,朕看见的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 不一样 哈,乐安想到母亲说的,父皇和林天师一样爱装神弄鬼的话不由笑出声。 怪不得外面把那珠子传得玄之又玄的邪乎,原来是父皇故布疑阵,别人还都深信不疑。 乐安起身,刮了下被骗的赵羿鼻子。 “嗯,我不仅见过,还当球扔了一路,后来磨圆了些又给那珠子打了洞都没什么变化。什么长生不老,可以穿梭六界去什么过去未来,绝对是以讹传讹。” 什么,打了个洞 赵羿猛地一惊鲤鱼打挺般跃起,脑海里嗖然想起大婚第二天相思的一句话。 “妾,身无长物,只有这小珠子是自己的,王爷不要嫌弃” 当下心头一紧,回身摸过腰间玉佩。不敢置信的问。 “乐安,那颗传了千年的至宝玄天珠,不会就是你送给朕的这一颗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第 104 章 玄天珠咕噜噜转了两圈停下。 赵羿看着手里面, 怎么看怎么普通的小木头珠子, 有点不可置信的恍惚。 天下皇权,神权,万万人都孜孜以求的宝贝, 就这样被自己随意挂在身上几年吗 “这确实就是南宋传国的玄天珠, 作为乐安公主我也只有这个做嫁妆了。”乐安有点怅然。 呵呵,呵呵呵呵,赵羿如今也只能呵呵了。 父皇最后几年, 疯了一样找这宝珠, 想求一个长生不老, 却一直对面不识。是天意不肯成全吗 难道这就是所谓, 是你的必然是你的, 不是你的怎么强求也不是你的。 感慨半响,赵羿拿起珠子细看, 试图找出点它的与众不同。或者所谓的神迹。 但, 真的很普通啊当初圣武帝萧策到底是怎么拿它穿越六界, 重新找到自己的皇后,在来世再续前缘的呢 见夫君眉头紧锁, 乐安凑过来笑道“不用看了, 只是很普通的珠子,除了水火不侵根本没什么仙气, 真的” 赵羿点点头, 但, 他怎么觉得越看越眼熟呢这小珠子好像跟上辈子乐安给自己穿的十八子手串很象, 但更小点。 不对,刚才乐安说她把这珠子磨圆了些。还水火不侵 火不能烧毁,甚至不能给它留下丁点黑灰,猛忆起上辈子一桩奇事的赵羿豁然想通一切。 这就是上辈子乐安给自己穿的手串中一颗,绝不会错。 乐安这傻丫头,明明把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天下的至宝送给了自己,却因种种错过和过错,一辈子没有对自己提起。 前生,最后自己病重翻看旧物找陪葬,拿出了它伤心下还咳了血喷到这珠子上。 所以,自己才能得以还魂重活一世吧。 这珠子确实是宝物,是可以穿梭六界的神物。并不是世人以讹传讹。 意识到此,赵羿突然脸色大变,手都哆嗦了起来。 “怎么了,万岁,不舒服吗”乐安伸出手要握住他。 “别碰我,离我远点。”赵羿难得对乐安大小声。连朕的自称都忘了。 不行,这珠子在怎么天下至宝,自己眼下也不想要了。更不能让乐安碰到。 现在夫妻恩爱的好日子自己还没过够,可不想在出什么意外穿梭到哪去。 匆匆几下,赵羿把玄天珠从身上解了下来,拿过帕子珍而重之的裹了个严严实实。远远放在高几上才缓过口气。 见乐安惊讶的看着自己,他扯出个笑解释道“宝珠太贵重了,朕要暂时供奉到祖宗神龛前,也不知道孝武帝当年信佛信道,将来朕是要盖座寺庙好还是修建道观给它 乐安没想到赵羿对这颗珠子也这么重视,都赶上自己的道君亲爹了。 犹豫了下劝道“皇上,不用吧。那珠子真的是很平凡。我们家祖上几代近两百年,那么多帝王没一个看出它什么稀罕用处的。” “那是没碰到时机,不行,定然要先秘藏。”赵羿对此格外坚决。 “好吧。”乐安无奈。 擦了擦额头冷汗,赵羿缓过神,忽然转身怔怔看着乐安。 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因误会错过了很多,如果她不爱自己,怎么会把这么个宝贝给自己。 陷入前世遗憾中恍惚好一会,赵羿猛上前抱住乐安,开口想问一问“你上辈子是不是也一直爱着朕” 可眼前人到底不完全是前世那个人了。心口搅痛难忍的他这一刻莫名想掉泪。 不知道是为前世今生,还是为曾经傻傻的乐安,蠢笨的自己。 但,心痛遗憾只是片刻,经过了两生轮回,赵羿是最知道珍惜眼前的重要。 只把怀里人搂的更紧,半响强忍哽咽道“乐安,朕好想你。” 皇上这是怎么了,想自己,不是天天见 赵羿怕她多想,也怕自己忍不住多想,赶紧问了个现实中他正耿耿于怀的问题。 “听华阳说,你要效仿娥皇女英,把朕大方分给别人一半” “没有。”乐安否认的理直气壮。 “那你怎么病了不是因为觉得愧疚华阳,不是因为想把朕推出去给别人君为天,夫为天,朕是君,也是你的夫君,要听你诚心实话。” 逗趣里赵羿的口气带着郑重,狭长的凤眸定定看着乐安的眼睛,一眨不眨。 在这双眼睛专注无比的注视下,乐安不由有些胆怯。不敢对视的垂下长长眼帘,揪着手指头好半响,勇敢剖白曾经恶毒凉薄自私的自己。 “我,我是怕皇上知道自己认错人,就不会再要我了。我甚至想骗皇上一辈子,又觉得自己无耻小人,自私无情还坏心眼勾引皇上想有个孩子,那样即使皇上找到了真心人,为了孩子也不会不理会我 可谁知道月事还是来了,一时间心灰意冷,又担心皇上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厌恶憎恨,只想到万岁会用嫌恶的眼光看我,我自己就郁闷的想死” 说到这,想起那些天几乎生不如死的内心纠结,乐安眼圈又红了。 赵羿却难得没有立即抱着她到怀里哄着,只不动如山坐在对面,眸光依旧专注的看着她,只是那眸光和软温暖多了。 抽噎了两下,乐安继续惭愧道“后来知道华阳得了宠幸,臣妾以为真相大白,自己无耻丑陋面目被彻底揭穿,觉得尘埃落定了可又想,不能让自己死在宫里,让皇上落下一点名声上的瑕疵,才振作精神决定回江南为您吃斋念佛一辈子 女子的眼睛里水光盈盈,看得赵羿心滚烫,又怜又爱又心酸,都不忍在听下去。 又暗暗遗憾和可惜。 上辈子,她要是对自己说一句舍不得,自己也坦诚的说出多爱她,不为很多小事赌气,是不是彼此就能恩爱白头,不会孤雁哀鸣到死。 果然性格决定命运。多少爱侣就为了一句话误会不肯解释,一生就错过空付了呢 使劲闭了闭眼,赵羿再次抱紧了乐安,把上辈子没有说出的誓言真心一股脑吐出。 “不会的,朕永远不会不要你。朕喜欢的,一直都是豆蔻年纪一路一起走来的于乐安,永远不会是别人。 这辈子不管如何,朕都只要你一个,只有你一个,只喜欢你一个。不,下辈子也只要你,你也只要朕,只喜欢朕好不好” “嗯。”回抱住丈夫,乐安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解开误会,去了心结,坦然交了心,夫妻两人更觉亲密。 饮食好,睡眠好,心情好,乐安身体一日日好起来。 十五帝后登城楼观灯与万民同乐时,她的小脸已经见粉润了。 乐安没有再见华阳,只嘱咐下面人照顾好两个侧妃饮食用度,暗暗希望姐姐自己能想开。那样对彼此都好些。 二月中,春风吹散冰雪,清溪奔流,绿意如染。 见不到乐安,也等不到常青的华阳,心比刚过去的冬天还冷。终于忍不住一日日枯坐下去,让丫头传话要见一见皇帝。 高怀德来回禀的时候,赵羿正在禁宫阴森的刑房里端坐。 他身前三丈,跪着被弯刀刺穿胸口,此刻依然白布渗血的常青。混到禁宫成了名北宋宫中小太监的常青。 “吴侧妃说想见您一面”高怀德上前低声。 华阳现在是慌了神吧,到底是女子又别有心思,豁不出去也沉不下心。 算了吧,她眼下真有个万一让乐安和自己有了罅隙,哪怕只是丁点隔阂也不值得。 赵羿想了下吩咐道“不必见,你带了张姑姑去。告诉吴侧妃,自己想好了直接出宫到江南道观做个有头发的道姑,或者剃了头发留在宫中佛堂都可以。张姑姑会给她安排妥当。” 漫不经心打发了人,赵羿看着跪在身前常青黑漆漆坑坑洼洼的脸,到真是有几分佩服。 想不到,常青比自己还要冷心冷情。他陪在华阳身边也几年了吧,听她一个妙龄美人落到如此境地,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 常青到不是没有一点心肝,只,胜者为王败者寇。 他清楚得很,以赵羿这位铁血帝王的脾气,是决不会给自己活命的机会。也决不会让华阳此生再有见外人,掀起一丝波澜的机会。 既然如此,何必摇尾乞怜,把最后的脸面都丢了。 “主子,其余的人都搜了出来,口供再录不出什么了”苏诚托着的木盘里,有密密麻麻白纸黑字数张。 赵羿示意他上前,翻了翻挥了手。苏诚一时没有退下,犹豫的抬眼看向常青。 那天晚上,自己的师弟苏信,憋着几年的一口气终于发了出来。在坤宁宫外,用弯刀把常青刺穿活活钉在宫墙上。 人压进大牢后,皇上下令用药却不许上刑审问。 如今,别人都在大刑下吐了不少东西,这个常青可是主谋,真就这么放过了 赵羿知道小忠仆的意思,但他更了解常青的忠心和坚毅。 原本,常青的脸多俊秀啊但为了进宫里做个内应小太监,竟生生烫毁了自己的脸。 当初,为了练成绝顶轻功能断子绝孙阉了自己,之后怕露出马脚,又烧坏自己的嗓子。 桩桩件件已可见此人的心狠决绝。这种人千刀万剐下也不会吐出一个不想说的字。何必在用大刑浪费时间。 真心佩服地笑了下,赵羿问道“为了大业你倒是真舍得” 常青知道他指的什么,语气相当平静“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我们常家世代受南宋皇族大恩,子弟以死相酬理所应当。” “呵呵,你一个无根之人,到真难得了”赵羿这句话没有一点轻视的意思。 “位卑未敢忘忧国。”常青依然不卑不亢。 还是个懂文的,拍了两下巴掌,赵羿问了个有没有答案都无关紧要的问题。 “南宋为外族所灭,我们北宋也是汉家赵姓正统为帝。圣祖和八王当初多英雄了得,灭金国扫西夏一举收复江北。你们青云门常家本是北地武林泰斗,为何百年来就只认南宋赵氏血脉呢” 呵呵,常青不屑冷笑“汉家正统,英雄了得不知哪来的孤魂野鬼,邪魔妖怪夺了人身,仗着几分预知后世的本事,就敢在人间做紫薇帝王。没让天雷劈死已经算万幸。人都不配做,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正统 知不知道你们圣祖爷为什么兵强马壮,却不敢度江收复南宋一统九州吗他也清楚自己妖鬼之身不受天地神佛庇佑。仗着邪魔手段夺了南宋帝王气运,已是侥天之幸。为了小命得保自然不敢再贪婪放肆。” 什么妖怪野鬼能预知后世蓦地,赵羿想到圣祖地宫里的遗旨。 北宋国力再强,也不可取南宋而代之。除非有一日外敌外族灭了南宋,北宋方可出兵江南一统天下。切记,九州尽归后,对于南宋皇族必须诛杀殆尽。包括所有公主。为九州顺应天道,南宋皇族决不可有血脉留下。 祖宗遗训的目的原来竟是为此吗赵羿勃然色变,猛的起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第 105 章 一百五十多年前, 宋太组赵匡胤死于烛影斧声。 之后,自称其四子的赵德芳, 言太宗叔叔赵光义要毒死他,绝了太组一脉。带着拥护自己的兵卒逃到当时宋辽边界,起兵自立为帝, 是为北宋圣祖。 圣祖爷天人之姿,经文纬武, 威服海内,功绩不亚于尧、舜。九州汉人无不拜服。 但南宋赵氏皇族却清楚得很, 真正的赵德芳早就病死了。圣祖爷分明是个冒充的。在其渐渐有了气候时就派兵剿灭。 当时从太组太宗起兵的常家先祖,几番败在料事如神的圣祖手下,打算暗中行刺时却听到了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圣祖爷和八王根本不是此间之人,一个个不过是死去怨鬼夺舍人身。 他本想将此鬼祟可怕之事回奏,没想露了风声反被诬陷通敌,九族面临灭顶之灾。 太宗皇帝虽深信他, 在证据确凿下却不得不给朝臣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只能私下网开一面让常家先祖离开南宋。回去师门隐居避祸。 至此,青光门和北宋赵家不共戴天。 怪不得,怪不得。 听了常青这番话赵羿怔楞好久。恍然大悟后就是遗憾和庆幸。遗憾前世太傻太忠孝, 庆幸这辈子自己总算没愚孝愚忠到底。 “既然只要个南宋血脉的皇子承继天下, 你们为什么不找乐安呢, 都是南宋的公主, 一点点推华阳上位, 哪有现成的皇后更容易” 冷静下来的赵羿问了个两辈子都不解的问题。 上辈子常青这些人也不在乐安身边, 也是都守着华阳。难道华阳有什么特别,可常青开始明明救得是乐安 赵羿真是不解。 临死当口,常青也没必要隐瞒,直接坦白。 “乐安公主被你保护的太好了,我们插不进去人手。而且,乐安公主所在的于家先是被贬谪,后来她虽然做了你的王妃,却大婚几年还未有子,华阳公主身体却很好。” 赵羿没想到是这么简单又现实的理由。 的确,上辈子自己拼命想让乐安喜欢上自己,想了解她一言一行,还怕她跑掉离开自己,患得患失下在她身边安插了不少人。 这辈子是怕她委屈,怕她有个万一,还是放了好手在暗处时刻守护。 没想,到无意中隔开了这些人的阴谋诡计。也算一箭双雕了。 不过,赵羿还是有点理解不了这些人的脑子。 不管乐安还是华阳,生下儿子也是自己的儿子,北宋的皇子啊,怎么可能推翻赵家江山呢 但,他们要是只要个有南宋血脉的皇子上位,然后偏着南宋旧民到也容易。 毕竟,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就像,自己登基后,这后宫拉了几遍网,要没有华阳的事,不还找不到常青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忠臣吗 如果真是不防备,等华阳生下幼子,他们舍身刺杀了自己,小皇帝还不是想被教导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上辈子华阳到了二哥府上做妾室,生下那个宝贝侄儿不就被他们养废了,对个太监言听计从,出兵二十万统统葬送,皇帝竟然做了俘虏 唔,从愤怒的回忆中转回到现实。 赵羿最后看了一眼常青,给了他一份难得的恩典,毕竟没有他,也许就没了自己的乐安。 “常青赐毒酒,尸骨送入南宋宣和帝陵寝里陪葬。其他人分尸化人场。” “多谢成全。”求仁得仁的常青拱手一笑算谢过。 走出两步,赵羿没有回头,却扔下句帝王之诺。 “放心,朕的皇位天下,必是乐安之子承继。这天下还是赵家的。” 常青一时心神巨震,半响,重重一个头磕了下去。 走出了暗房,赵羿放眼看一望无际的如洗碧空,心情愉悦非常。 对于常青的野心,狠心,痴心,还有想用姐姐把自己这个不能生孩子,对复国无用的公主取而代之的心,乐安是一点都不清楚。 听说华阳宁可去道观出家,也不肯做个风光郡主找人嫁了,过一辈子普通女人生儿育女的平凡日子,她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 犹豫了很久,到底没有去给这世间自己最后的血亲姐妹送行,只让柳月准备了很多东西送过去。 “华阳还是念着家乡的,所以才想回江南道观吧那里怎么也离亲人们近一些。” 一转眼,离开家乡数年,乐安是真有点想念。 赵羿搂住她亲了下,许诺道“等父皇三年孝期满了,朕就巡幸江南,陪你一起祭拜皇陵。” “嗯。” 乐安这回没推拒好意,如今赵羿是四海九州之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们了。 她也该去给父皇母后,哥哥亲人们上一炷香了。 未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皇城确实气势恢宏,有帝王雄视天下之威。 可要说到适宜居住,真心话,那可真就一般般了。 尤其坤宁宫放眼望去都是灰白的石头,养眼的花花草草一点找不到。 赵羿不是个能委屈自己的,也和历代帝王一样,除了年节常住园子里。 作为贤德皇后的乐安,自然要陪着他有福同享了。 立夏时节,阳光和暖,清风惬意。 袅袅香风中,乐安拿着竹剪正选摘芍药。 红黄粉紫中,她只挑选淡香的玉带飘雪。盘口大的淡藕芍药,一朵朵放在大力太监捧着的浅浅水晶盘里,看着份外清雅舒爽。 赵羿走过来一打量,就知道这是要送去书房给自己摆的。刚才还冷若冰山的脸立时带出浅笑。 跟在他身后的高怀德眼巴巴看了一眼皇后娘娘,怎么也猜不透皇上为什么见了娘娘在大的气也消散无踪。 这份本事给他一分,也不至于整日提心吊胆啊 “试把樱桃荐杯酒,欲将芍药赠何人。”赵羿念着诗递了枝正盛的黄金轮。 乐安自然知道诗经里的维士与女,微微红了脸接过花来却不肯应声。 绰约俏丽的芍药花丛里,美人垂着红红脸,白皙的颈子弯出最美好的弧度。 赵羿扫了眼左右,见宫女太监们都很有眼色和大地相对,俯下身在乐安脖子上轻轻亲了几下。 吹了好一会清风,脸颊发烧的乐安才觉得凉快了点。 赵羿拉了她的手往花丛深处散步,说了两句闲话后淡淡道“一会你下道懿旨,让宫里的张嬷嬷去晋王府上教导侧妃。” 呃 这是怎么了,内宅的事竟然惊动了皇帝亲自过问。 “是那个叫贞儿的侧妃吗她怎么了”乐安问道。 还能有谁,三哥府上也没有别的侧妃了。赵羿点头。 “就是她。这个侧妃的儿子满月时候不是夭折了,她年纪大怀不上也不肯让别人有孕,这一回一尸两命的庶妃家里告了上来,闹得实在有些难堪。你下旨让嬷嬷看着她点。” 在宠爱自己的女人,也不该放纵到犯杀戒,那不也是给女人造孽。 乐安犹豫了下问“那个侧妃贞儿这么嚣张狠毒吗三王爷也不管” 听出乐安的疑惑,赵羿如今和她几乎是可以无话不说了。大方相告。 “三哥是真只喜欢她,但也宠别人,也想有儿子。可庶妃,妾室们有孕的,被害了堕下来三哥却不肯追究,哪怕证据明晃晃也不肯追究训斥侧妃,每每就那么算了。这种事有伤天和,也实在伤阴德。三哥离了侧妃又要死要活的,朕也气不起。” “那个王延芳呢,她是名正言顺正妃,就不管一管吗病得真那么重”乐安几年没见王延芳进宫请安了,只听说她病得很重常年住佛寺里静心。此刻难免不问上一句。 那个王延芳吗,只要自己活着她就必须在寺中做苦工活受罪,别想出来过一天好日子。 前尘旧恨只自己一个人负担就好,赵羿心头发狠,脸上却丝毫不漏。 很随意对妻子道“据说病得很重,这两年寿昌长公主心疼女儿久病不愈,也跟着在寺里吃斋念佛呢” 这么严重啊,那对于三王府的事,自己这个皇后就责无旁贷了。 “好。”乐安点点头,在看花情绪却低落了下来。 赵羿知道,她是在愁孩子。 大婚六年,一直不开怀,别说乐安就是他也有点急。 他到不是为了儿子,只为了怕乐安急。 也奇了怪了,上辈子明明两人第一次就有了老大,隔了两年老二就生下来,虽然都没养住,可开怀的很快啊 是这辈子那一次跌落雪窝冻到了还是辽东水土不合没有给她养好身体 记得于静安那个野路子送子观音自封给过乐安那个小册子上写的,夫妻爱太频繁也不容易有孕,虽然感觉不太靠谱到也不妨一试。 不然这半月,自己就委屈些隔天敦伦一次 赵羿正纠结着是不是要信那个不靠谱的禁欲法子,乐安剪完最后两朵花,直起腰正要往水晶盘里放,忽然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他怀里。 虽然片刻就醒了,赵羿还是紧张的宣了园子里所有太医来。 大家本来都以为乐安是低头久了又一下子起猛了,没想到太医却诊出来天大的好消息。 “脉来如行云流水,跳动有力如盘走珠,皇上大喜,娘娘有身孕了” 啊 房间里陡然一静,片刻后宫女太监齐刷刷跪了一地,各个喜笑颜开齐声恭贺。 到是两个做爹娘的好一会没有反应过来。 “太医,娘娘上个月没有大换洗,却还是隐隐见了些红,不要紧吧”柳月是贴身伺候的,心也特别细。 赵羿从听到喜信就一直紧紧握着乐安的手,这下震回魂了也赶紧追问,乐安也紧张的看着太医。 “没关系,很多妇人初有孕都是如此。放宽心情就好。”太医给了个安心丸。 乐安都不知道该怎么笑了,两只手护在小腹上,想摸又不敢碰紧张的要命。 赵羿上辈子当了三次爹,经验多点缓过神到好多了。 只是觉得有点抱歉。 当初先皇三年孝满,他本打算带着乐安南巡,陪她一起祭奠南宋父母亲人的。 如今看来,只能自己快去快回了。希望孩子的外祖父母,舅舅们保佑他们母子平安。 得到妹子大好消息第二天,静安就急着忙慌不经宣召跑到了园子。 其他来恭喜问安的王妃诰命统统都被赵羿推拒园子外,静安却要热情招待。 对的,赵羿这个日理万机的,今天也亲自陪这她们姐妹。不过是在隔壁书房。 静安开始还有点不自在,渐渐说到兴起就忘了。 “皇后娘娘啊,孩子不能太小心的,要皮实点才好。你不能总在房间躺着,要多晒太阳才对孩子骨头好 你得听我的,不信看怡安家双胞胎被我调理的多好,又白又胖又机灵对吧。对了,吃食上也不能干吃鱼肉的,菠菜、草莓、樱桃、核桃补脑聪明胎儿两个多月了,现在就要开始喝牛乳燕窝将来皮肤白” 书房里侧耳倾听的赵羿下笔如行云,飞快把单子给高怀德。 “立刻去问问太医,这单子上的吃食孕妇吃可有妨碍还有传旨下去,辽东那边水果晚,让他们快马连根送草莓过来” 静安这一回在园子里足足呆了五天才回家去。 晚上,小别新婚和冯俊间自然要格外浓情蜜意一番。 只是这一回欢爱结束后,她没有缠着丈夫撒娇嬉笑,反而呆呆看了半响床帐上象征多子多福石榴葡萄的绣图。 “冯俊,你上回说过抱个孩子过继要什么时候,族里来信了吗” 搂着妻子在怀里正回味刚才云雨余韵的冯俊,听静安这么问不由身子一僵。 想到昨儿收到的表妹寄来说这个月没有换洗,可能是有了身孕的信,狠狠咬了下舌尖才语气平稳的开口。 “我想着咱们还是过继个小点的孩子,那样才亲是不是最好刚出生就抱过来照看,一手带大就跟亲生的没差了。正好族里有几个刚有孕的都说愿意,估计明年春就成了。” “明年春啊” 静安怅然一句,却不知道是觉得太迟,还是太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第 106 章 天高云淡,枫叶飘红。 乐安有孕7个月了, 为了将来生产顺利, 现在每天都要散步多走走。 赵羿虽然体贴, 却政事繁忙, 不能时时守着她。奴才们他又觉得不好说话太闷,干脆让乐安时常叫些合得来的命妇进来说话解闷。 身份地位不同,相交朋友也自然跟着改变。 贵易友, 有时候真不是嫌贫爱富,而是阶层话题都变了,就算你依然愿意俯就,别人也做不到随心自然。 乐安如今就有这种尴尬, 她已经是国母, 天下间除了皇帝谁见了都要俯首。 谁跟她说话都要技巧的奉承,谨慎的捧着,就连至亲也有了不该有的恭敬和疏离。 想来想去, 也只有二姐静安能敞开聊天了。好在,静安向来喜欢玩乐, 也觉得能和自己痛快说话的只有乐安一个。只要有空就跑园子里陪她。 秋日院子里景色很美, 扶着乐安看景散心的静安却没什么精气神。 好一会她忽然道“皇后娘娘, 这半个月我陪你住园子行不行” “行”乐安一口答应。 园子里没有宫中那么多规矩, 也留宿过不少命妇的。 不过, 向来舍不得姐夫的二姐, 平时都天来园子里一回的, 今儿怎么要留宿, 还半月 “怎么了跟姐夫生气了”乐安问的直白也肯定。 “没怎么,生气了,正冷战。”静安答的更坦荡。 冷战,不会吧,就二姐这性子半天不说话不憋屈死了。 何况,冯俊不是事事都依着她的 恩爱夫妻吵架容易,话痨的二姐冷战可实在难啊 惊奇不已的乐安找了藤椅坐下,听姐姐细说。 “前年大年前,冯俊不是把他娘,妹妹,二弟一家都接来京都了吗”静安道。 嗯,乐安点头。这事她知道,当时姐姐还说这回终于过上婆婆小姑的日子了。 静安拿过小锤子,边砸小核桃边讲家里的烦心事。 “冯俊那个妹子不是没定亲,到了京都后我本来想给她找个家世简单,五六品的千户,或者新科的举人进士更好。谁知道人家主意大着呢,挑挑拣拣一年多,跟襄武侯郭英家排行第七的庶子联姻了。婚期就在年底。” 听二姐的口气,乐安猜测着“怎么,你不想和郭家联姻” “她嫁人我想不想有什么关系。”静安把砸了稀碎的核桃扔一边,拍了拍手。 “高门大户媳妇那么好做。说实话,我那个小姑子见识有点短,不怎么识字,家里横那伙的,为人也没什么手段。侯府没分家,前面六个嫂子,她能周转自如吗 虽然说长嫂如母,她妈活着我嘚瑟什么,爱嫁谁嫁谁。可不该惦记我的东西。还不大方方要,非得背后里算计。”说道这静安气得胸口都剧烈起伏了两下。 呃,算计东西 乐安本来还以为是冯家根基浅薄,侯府跟他们联姻是为了攀附于家这个响当当独一份的外戚。在求官求权上惹了二姐,没想到是钱财。 静安点头道“可不就是为了钱,你是知道的,冯俊父亲早逝,他又被上峰牵连贬去了辽东,家底很薄。 之前我就明白给小姑攒嫁妆是哥哥的责任,也就成了嫂子的责任。打算给她一千两添妆。在京都三品官以下家里的女孩一千两的嫁妆已经算丰厚了。” 宫里的皇后娘娘不懂眼下嫁娶的行市,不过她相信二姐,绝对是个说道做到的。 越说越气的静安站了起来,做起来角色扮演和情景再现。反正此刻这只有姐妹二个,宫女们都站的远,丢人丢不到外头去。 “昨天,我婆婆当着全家人面,拿乔拿致跟我说侯府不同平常富贵人家,咱们嫁妆少了也是给俊儿丢脸。媳妇,你那个花想容的小店就陪送给你妹子做脸面吧这也是给你们夫妻脸上长光的事。将来有什么求到的,也好开口不是 呸,我们有什么事不跟皇后皇上开口,跟个侯府的庶子开口,真是笑话。那侯府为什么和什么也没有的冯家联姻,还不是看着外戚的份上。求他们,呵呵” 乐安揉了揉额头,这几年冯俊官升的可很快,如今已经是金吾卫正三品指挥史。 虽然他确实能力不错,但非皇上信重的臣子可做不到也做不了这个位置。 侯府和冯家联姻,大半也是看二姐和自己要好,冯俊是天子近臣,将来前程远大的缘故。这也是人之常情的事。 不等乐安脑子转完,静安又道“我婆婆见我没搭话,竟然直接问道了冯俊脸上,那家伙也窝囊的不会讲理,竟然沉默的就答应了。” 乐安一愣,坐直了身子“怎么,你不同意,所以和家里人吵架了” 要按以前的性子可不得吵架,静安鼓了鼓脸。 那可是自己一手辛苦做起来的铺子。如今京都也算叫得响了,每年两千两银子的收益稳稳的。他们嘴巴一张就要走,想得美。 看妹子担忧紧张她的神色,静安赶紧道“没有吵,我哪那么傻,明白顶撞婆婆可是不孝,可以被休的。虽然你姐姐我不怕。反正冯俊又舍不得离开我一步。 我当时压着火笑着说好啊,铺子就当我们当哥哥嫂子的添妆了,明天就把店里的人和货物统统都撤出来,给小姑子腾地。 婆婆一听就愣了,反问我脂粉铺子没有方子,掌柜,还怎么能开的兴旺 我直接说,方子是当初皇后娘娘给的,掌柜什么的都是因为当初王府大管事安排才愿意做的。我可做不了主呢 我婆婆傻了眼,闷闷的不在说话了。小姑子几天也拉拉这脸跟长白山似的,冯俊还不作为,我一气就说要陪你住半月不回去了。” 听说姐姐还算有头脑的没有直接开战,乐安长长松了口气。 想一想还是不妥,诚心道“二姐,你把铺子给他们吧,我在补给你个大的,在让太医院给你做些稀罕方子出来。” “不行,那铺子是我一点点的辛苦,最重要,也不能惯他们这毛病,什么事有一就有二。”静安坚决不肯。 “你以前不是还跟我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而且,如果不给,伤了你和冯俊的感情太得不偿失”乐安替二姐十分忧心。 虽然生活在宫里,可乐安也不是什么世情都不懂。 宋朝律法规定女子嫁妆可以自主,讲究点的人家也都说媳妇嫁妆永远是媳妇的,将来传给孩子婆家绝不能动。 可大多数人家都嘴上说说而已。 别说平常百姓家有婆婆进门就接管媳妇嫁妆的,就是公候府第也如此。 前些天贵妇人们不就都在传,永平伯家用媳妇嫁妆做人情,结果首饰被娘家认出来的难堪 二姐又那么喜欢冯俊,何必为这点钱伤了彼此感情呢 静安又砸了两个核桃,带着点无奈笑着叹气。 “放心,我懂的,婆婆小姑再难缠,我也有法子应对。不行不还能抬出你来吗,有你这个皇后妹子我又有理能站住脚,我婆婆不敢明面说一句,顶多背地里曰曰两下,我就耳不听心不烦。 何况,家里的二弟妹,三弟妹,四弟妹可都是向着我的。更不愿意多给小姑一分钱呢。反正我和冯俊没儿子,将来家产都是过继孩子的。呵呵” 这话里的无奈伤怀,曾经盼孩子不行的乐安深有体会。 “因为这你生姐夫的气,住进园子了。”乐安赶紧转了话题。 静安笑笑“不全是,他要回大明府有趟公差,顺路接两个舅舅过来参加妹子的婚礼。” 乐安放下心来“哦,那就好,不然我可不敢留你,千万别因为其他琐事伤了两个人的感情。” “知道,我比你懂。”静安傲娇挑起眉毛。 对于经营爱情她一向觉得自己是大拿。尤其对于乐安这种小土著。 “懂个头,前两天大姐还抱怨你对冯俊不体贴,不贤惠,不恭敬呢”乐安推了二姐一把。 呦,说起大姐的教训,静安可不满了。 义正辞严反问道“呵呵,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卑贱者侍奉尊贵者那样,自己的衣服都不能盖在丈夫衣服上。 丈夫要是发怒还要忍气吞声,丈夫回家要笑脸相迎,行礼问好,伺候脱衣脱靴,洗手擦脸,倒茶打扇,出门还要笑脸恭送,这是过日子吗 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这样,不累吗真是比曾经东瀛女人还过。不说男女平等,夫妻既然相爱,何必还要每天礼来礼去的,还是一方卑微” “可是这是夫妻礼数啊,夫妻之间相敬才能相互爱重长久。”乐安觉得应该如此。 “我懂,将夫比天,夫刚妻柔,恩爱相因。可我没那样,冯俊不依然爱我。”静安不以为意,再次骄傲得意的扬眉。 好吧,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二姐和冯俊这些年如胶似漆的,确是比一般相敬如宾的夫妻还要感情好呢 但乐安还是多嘱咐了一句“你殷勤点照顾丈夫也是妻子的本份,姐夫是男人也希望女人对自己依赖如天的。外人面前礼数更该谨记,他是男子要面子的。” 不等静安在说什么,传话太监疾步跑过来禀报,皇上回来了。 不是今天出宫看守寡的公主了,怎么午饭前就回来了。乐安皱皱眉。 她肚子大了,行动不便,虽然路近还是扶着宫女的手上了轿子一路往回。 先到内室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发饰衣衫,才走出门相迎。 准备回去自己院子的静安,遥遥看着乐安对赵羿微微屈膝行礼,不由摇头。 皇上不是早就说她不用行礼了,何况那么大的肚子,真是的。这个看女诫长大的小土著,跟自己这么多年,还没会点男女平等。 但,此间女人也不是非要以夫为天的,就像冯俊不就喜欢自己这样的。 静安觉得自己选对男人幸福之余,也有些遗憾。 刚才她没有和乐安说实话,这一回冯俊回大名府除了那两件事外,主要目的是想在冯家宗族领养个孩子。 年纪越小越好,没生出来更好,先备选,等生下来就抱走。毕竟越小才会越跟母亲亲。 为这事,冯俊这大半年已经跑了两次大明府了。 静安明白,冯俊没有想去过继弟弟家的侄儿们,特意会宗族里领养个外三路的孩子,全都是为了自己。 心口一酸,忽然觉得自己是听乐安的,该对冯俊更温柔体贴些才是。 可惜,她好不容易兴起的贤妻柔情,一场破天变故下再也没有机会付出了。 乐安这边听完了赵羿的遇美之旅,也觉得自己该对夫君更体贴温柔才行。 过世的至德帝只有两个女儿,荣福公主,荣德公主。 两位公主都相当的有个性。 荣福公主贤惠仁孝,对驸马父母孝顺,朋友尊重,敬爱体贴丈夫更是没得说。可惜,命不好,结婚几年驸马早亡。公主带着孩子们守节。今日才出孝。 荣德公主却骄纵暴躁。 曾把驸马偷偷在外宠幸过的一个女子绑出来,当众虐打并割去女子的鼻子耳朵毁容,女子为此自杀。荣德公主为此被降了封号也无所谓。那之后,女子都避开她的驸马不敢再靠近。荣德公主也算是称心如意了。 今日,赵羿去的就是守节的荣福公主家。 赏秋时荣福招了几个歌姬唱曲。别说,歌声圆润婉转,余音绕梁唱得好真不错。 赵羿听出来其中一人有临安口音,问了一句果然是南宋旧民。 他不过是觉得最近为孩子担忧的乐安出身江南,会喜欢这种家乡小曲才多留意了下,哪知道荣福竟然让那歌姬去伺候他更衣。 俯趴在乐安肚子上让活跃起来的小宝贝踢了踢自己,赵羿满意的抬起头和乐安继续表功。 “不知道是荣福善解人意,还是她想学平阳公主呢可就算朕真的会和那一日不可无妇人的武帝般,急色到如厕时匆忙泄欲。 她又上哪里给那歌姬找个有本事做大司马的哥哥,和能百战百胜的骠骑将军外甥做靠山,让那歌姬可以顺利登上皇后之位呢” 乐安也知道赵羿说的这段历史上有名的风流债。 不过是武帝去姐姐平阳公主家游玩,上厕所时顺便“幸”了一下卫子夫。就此,大汉朝历史都受了影响。 至今,民间还流传着民谚生男勿喜,生女勿忧,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可见,多少人想借着枕头风兴起一个家族啊 只是,她也没想到一向本份的荣福,也会做起拉皮条的勾当。不知道是为了她儿女的前程,还是婆家人怂恿呢 相比乐安还挺把这事看中,赵羿是根本都不放在眼里。 只要有绝对的权利,一切阴谋诡计都没用。 他之所以把这事和乐安说了,一是给她转移下心思,别太紧张肚子里的孩子。 另一个吗,就是要讨些福利。 “朕今天这么忠贞节烈,皇后娘娘是不是该打赏一二啊”摩挲着乐安已经变成凸山的腰肢,赵羿凤眼里一片星光灼灼。 自从那次乐安以为自己要被嫌恶抛弃,使出浑身解数好好勾引赵羿,让他死去活来几番后。 怀孕这段时间,不方便真刀真枪来,又见识了各种新奇惊艳手段的赵羿,十天半月就要各种借口讨要下福利。 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呢不过,今天万岁也确实值得抚慰嘉奖。 乐安抿了抿唇,温凉的手指划过领口盘扣,抬手间,因有孕更圆润丰满的雪山活泼泼的跳了跳。 看得赵羿喉结滚动如珠,一个低头压了上去。 第二天赵羿去前朝处理政事。乐安和姐姐面带忧愁说起这事来。 “我是真没想到,那么老实的荣福公主都开始给皇上进献美人了。身为皇后有孕还不给皇帝选秀纳妃,外面的传言是不是很多想给皇上献美的也很多吧” 静安大咧咧道“当然多了。独霸帝宠,不知道多少美貌姑娘对你羡慕妒忌恨恨恨呢” “别闹了,我心烦着呢”乐安掐了把姐姐。 “我怎么闹了,我说的是真的。”静安扔了个葡萄到嘴里,眨眨眼道“你在宫里不知道,从你有孕开始。好多人还拿着重礼求到我们于家门上。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竟然想让你引荐美人给皇上。那帮人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不是脑子进水,按常理贤惠的妻子就是该在自己不方便时,主动找人伺候丈夫的。 乐安知道自己身为皇后更该贤德,哪怕嘴上呢 可不知道为什么,从知道有孕到如今,她就是没有开过这个口,问一句赵羿是不是要个人伺候。 每次心慌不安,觉得自己对丈夫对恩人实在恩将仇报时,还总把当初赵羿那句只会有自己一个当成定海神针,想要理直气壮的霸宠做妒妇。 静安咔嚓咬了口苹果,挑眉道“对了,杨秀宜的妹子前几月还上门找过我呢,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佛堂里的姐姐出来,替你伺候皇上,还表了一大通的忠心。我婆婆不知道是不是收了人家的东西,还在那边跟着溜缝。 我就一本正经顺着她的话道婆婆说得对,女子就该为丈夫周全一切。等以后小姑出嫁时,我做嫂子的一定选两个绝对美貌又有才情的好女子陪嫁过去做通房。 等到小姑不方便时,让她们替小姑好好伺候姑爷,在多生几个庶子给小姑养。我婆婆立马哑口无声,灰溜溜再不敢多话了。 你看,人嘴两层皮,人也都是两面的,说别人时都站在圣人道德高点上,轮到自己就恢复自私人性了。所以你不必理会那些,自己舒服就行。有本事他们也霸宠一个啊” 人嘴两层皮,这句话真对。 乐安这些年从南宋公主到辽东小家女,见识了太多可以黑白翻覆的人了。 不过杨秀宜的妹子,是那年在辽东她们去辽王府时认识的活泼又可爱的小女孩吧她为姐姐倒也真是苦心了 乐安想到那个后宫角落里,到如今也没个封号的女孩子,跟她也算相交一场的杨秀宜,不免有些猫哭老鼠的微微怜悯。 当然,那也只是因为她如今被赵羿捧在手心,她才有这份怜悯给别人。 对于去帮杨秀宜,别说自己不肯让皇上去宠爱。就是她真推着,赵羿自己也不肯去看上一眼,给其两分宠爱甚至一分脸面的。 当初,吴家和杨家敢用先帝逼迫赵羿,想攀成新帝的风光外戚,就该想到一旦不成的后果。 想来,赵羿也是要用这个女孩子和两家彻底失宠的下场,警示那些老臣勋贵,让他们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敢算计自己的下场。 事关前朝,她是决不会多话一句的。 提起她,乐安又想到几年未见的姐姐华阳。 真没想到华阳会那么倔强,竟然不愿意出宫以郡主身份嫁人,如今,不知道她在江南道观做女道士如今怎么样了 “二姐,其实,我,我有点怕”乐安话锋忽地一转。 怕,怕什么 静安眨眨眼,很快明白过来。 其实,她也怕,她替乐安怕。 怕有一天身为皇帝的赵羿会再有别人,依着他的性子喜欢谁就只能看着谁,估计那时候乐安就要被抛到脑后彻底失宠了。 到时候,坤宁宫就要成为冷宫了。 可妹子如今大着肚子,产前本就爱忧郁,她只能故作无所谓的开解。 “放心,皇上一定会宠你一辈子的。别说什么男人都爱三妻四妾,喜新厌旧,不会专情。咱们不提多少一夫一妻白头的王侯将相,就专撸皇帝好了。 是,皇帝一夫一妻恩爱到老的少。可也不代表他们就不深情专情。 你看光武帝,虽然他是渣,可帝位稳了有条件了,就一心守着阴丽华了。 唐明皇,呃,他是禽兽不讲究了点,可得了杨玉环,芙蓉帐里就再也不进别的女人了。 隋文帝吗,他老婆是厉害凶悍,可皇帝要真想宠爱妃嫔她能拦的住,不过是因爱才怕而已。 高纬是好色废物了点,可有了冯小怜就连上朝也抱着离不开,自己做了阶下囚亡国奴还只求人家皇帝开恩,乞还小怜” 静安忽然左右看了看,放低了声音。 “还有你家的祖宗英宗,不也只有高滔滔一个,太后逼着纳妃都不肯呢后面史书上的两个低位妃嫔也不知道是谁胡乱安上的。可见,男人也有专情痴情的。 有条件时,男人也是会只守着一个女人的。当今皇上他一心以圣祖为楷模,必然也是要学圣祖一夫一妻到底的 你只管放宽心,只要把握住皇帝,八面来风也自然屹立不倒” 嗯,的确如此。自己确实不能没有信心不战而败,还是要尽力去相信赵羿才是。 跟二姐说说话,乐安果然宽心了许多。晚上胃口都好多了。自己吃得香不算还特贤惠给赵羿夹新鲜菜。 就是辽东那边送过来的几样特产。 看来,今天白天乐安心情又不错了于二那跳脱的还挺有办法的。 赵羿吃了筷子厨子做的新菜,见乐安又下筷子了,不由眉头皱起。 他现在是怕乐安吃,又怕她不吃。谁让孩子大不好生,吃少了又怕到时候没力气生呢 真是左右为难纠结的没法子。 好在这半个月静安留在园子里,有她陪着乐安每天散步量是足足的了。消耗掉了每天多吃的半碗饭,肚子没有超量鼓起来。才让皇帝微微放下几分心。 “这野味你喜欢,明年朕下旨辽东上进”赵羿夹了筷子酱桔梗尝了尝,觉得味道也就一般。 进贡野菜,算了吧 乐安摇头“不用,我也就吃个新鲜,而且是月华姐的一片心意吗” 这几年,除了一直任地方官的大哥于诚,于家人都定居在京都了。 到是月华姐留在了辽东。也从未跟她提过一言半语要来京都或者帮衬夫婿的话。反而记得时时给她捎些特产过来尝鲜。 “辽东的官员也不是傻子,知道你这皇后叫她一声姐姐,还能不照顾张家。不然她的夫婿怎么就升到四品指挥佥事了。”赵羿扶着她散步,随便说些家常。 自己也不是傻子啊自然知道月华姐借着送自己东西,在等自己赏赐下去回礼,一来一往会得多少关照。 但,她如今已经是难得几个,和自己还能表面上装做平常往来的人了。 而且月华还什么事都拎得清,不给彼此添些无谓的麻烦。乐安自然愿意相交。 于老爹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世,约束家里人的厉害。 当然,就算他亲女儿是皇后,于存孝也不会仗势欺人,毕竟他的性情就是如此。 大哥和大姐向来都是有分寸,把规矩刻入骨子里的人。 迄今,大哥也不肯让乐安抬抬手一句话赦免了王姨娘家的罪,一直把王家人留在辽东。除了是不想妻子为难,也是表明了他自己身为外戚的态度。 果然,见此,一些人都不会私下求大哥什么了。铁面无私的好名声也打了出去。 于家大姐自从妹子成了皇后,在婆家不仅彻底不用受气了。还人人恭敬奉承三分,就连她婆婆都不敢轻易在落她一下脸子。 但于大姐对婆婆依然恭敬,对待妯娌们也和睦,但谁想求帮衬那绝对没门。 去年夏日里,她只让自己的儿子进了国子监。孙家那些她所谓的侄儿外甥求上门是一个不肯帮着开口。连静安也不得不佩服大姐的原则如山。当然,也许也有小小报复记仇在其中。 二哥娶了媳妇,有了儿子,又是外男偶尔见面说话也客气恭敬的过份。 三姐怡贞这几年把精力都用在了双胞儿子身上,偶尔进宫除了孩子也绝不多闲话。 想起这些故人,微微伤感的乐安忽然想起件事,扭头问道“皇上,陆景衡求的事了了吗” 听自己的皇后相当坦然提起曾经订婚的旧情人,赵羿神色有点哭笑不得 这丫头,就这么大刺刺问上来,到不怕自己醋了 看来,到真是胸中坦荡无私,对陆景衡没有丁点男女之情呢 如今,知道乐安两辈子其实都只爱自己的赵羿,也不计较陆景衡的事了。浅笑着直白相告。 “朕已经赦免了他妻子娘家的罪,流放的都可以回原籍了。但想恢复侯门爵位是不可能的。” 几个月前,陆景衡的妻子病重,眼看就有离世的征兆。病床上还苦苦哀求自己的丈夫,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帮一帮自己的娘家。 新皇上位后,已经有告老意思的陆行,怎么肯帮儿媳妇去出这个头呢 多年夫妻,到是陆景衡不忍,犹豫再三,托了静安带了一句话。求乐安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帮一帮忙。 乐安自然要帮他这大恩人的。立即就找赵羿大方方说了要报恩的事。 就冲陆景衡这出求回报。就冲乐安一句话不瞒着,还要自己这个做丈夫的替她还恩情。心花怒放的赵羿就必须成全啊 成全是成全,他却没有告诉乐安,陆景衡求了这一桩天大的恩典后,立时辞官回江南个小学院教书的事。 就像,赵羿不会告诉乐安,华阳被迫出家,终生困在一个院子不能见人。 就像,他不会告诉乐安,那个南宋忠臣常青早就被自己赐死一样。 月华确实是个拎的清,会做人的。 尽管当初父亲在后娘怂恿下,把她异母妹子嫁给了原本她的未婚夫张秀才。还要把她嫁给个傻子做媳妇。 但,为了自己的好名声,为了夫婿的前程。对于父亲和娘家,她的面子情做得依然漂亮。 今年,父亲五十大寿她就特意和夫婿回去娘家给父亲祝寿。还带了满满两车礼物。 月华见到当年的未婚夫,知道他多年屡次考屡次落榜,迄今依然是个秀才。看到替嫁妹子带着款式老旧的首饰时,连最后一丝恨天不公也没了。 果然和静安说得一样,当你看到那些害你的人过得不好时,连落井下石的心都懒了。因为他们都不值得了。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了个万万想不到的男人。 “相公,你快上去看看,那边扶着个大肚子女人进求子庙的男人是谁”月华嗓子都尖了。 张东一愣,妻子素来沉稳这是看见谁了,惊讶成这样 “我看他像冯俊,你快点”月华有些急了。 冯俊,他不是静安的丈夫,怎么会扶着别的女人一起去求子庙 张东瞬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赶紧翻身下马快步跟了上去。 冯俊没想到会这么巧这么寸,不过回大明府一趟,陪着怀上孩子的表妹来心诚求个儿子,就能遇上于家至亲。 犹豫了下,送了表妹上马车,他亲自请了月华夫妻到酒楼包间说话。 冯俊叹息一句开门见山。 “我们大婚多年,看了多少大夫都说静安这辈子怀孕生子无望了 眼看弟弟们都子女绕膝,我就听了母亲安排,纳了因痘疤出嫁费劲的表妹 我们说好等她生下头胎儿子就抱到静安膝下给她养。表妹此生也不会去京都的” 妻子不能生儿子,纳妾传宗接代无可厚非。但静安的性子月华是知道的。 那烈得,说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都是轻的。 想了很久,她只问了两句话。 “冯俊,你如今是不是还记得,当初静安为什么滚落雪窝,身体受寒伤了根本才不能有孕的你是不是还记得静安之所以顶着全家反对义无反顾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发誓今生无论发生什么都只有她一个” 没有指责,只有平淡陈述的两句话,冯俊脸却唰的白了。 当初要不是他怕静安和别人定亲,想着先得了她的心故意引诱,就不会有后来于家发现他们私情搬家。 如果不是他一直刻意隐瞒订婚的事,就不会有静安恨他欺骗感情,独自驾车来找他遇到群狼,跌落雪崖的惨祸了。 说来说去,他才是他们夫妻不能有孩子的罪魁祸首。 月华扔下无言以对的男人,和丈夫走出酒楼却没有上马车,而是久久望着天际发呆。 “我有个不详的预感,静安夫妻是好不了了。我也敢保证,冯俊失去静安绝对会悔恨终生的。” 冬日里,虽然太阳出的晚落得早,一天天过的好似更快了些,对于孕妇来说日子却难熬的很。 怀胎九个半月的乐安就要临盆。 相比其他孕妇,她的肚子虽然在静安和太医联手控制下不太大,行走却也不很方便了。 但为了生产顺利,还是要每日三餐加宵夜的不停走动。 冬日寒冷又怕着凉受风,只能天天被宫女们搀扶着在屋子里来回打转。 赵羿心疼她,除了大小朝会,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后宫陪她。政务都带回来处理。就怕她无聊。 “看什么呢,好好吃饭。”赵羿唤回不认真吃饭的准妈妈。 乐安吃了筷子菜心蘑菇,无精打采的抱怨。 “二姐明明说今天会来宫里,说是给我带稀罕玩意解闷的,可这都什么时辰了。我还特意留了两盏八宝琉璃灯准备给她呢” 午膳时辰了,女眷们进宫是有点急了。 赵羿眉头皱了下,不以为意道“昨儿十五,你二姐必然和冯俊看灯到很晚,今儿睡过头肯定忘了你。” 皇上这话怎么带了点酸溜溜呢不过二姐忘了自己倒是很可能。 二姐这个眼里有夫君没姐妹的,为姐夫失约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当初,自己第一次和皇上在辽东一起看灯,不就是二姐和姐夫玩疯了忘了自己,哈哈 静安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快疯了。 昨晚她和冯俊多快活的疯了,今儿一早她就要多痛苦疯了。 十五圆月,金吾不禁夜。真真是月色灯山满帝都,宝马香车拾坠钿。 如此盛景自然不可错过。冯俊给家里母亲弟妹们早早安排好了观灯的酒楼包间。难得只和静安小夫妻两个人,手挽手肩并肩游走灯海。 后半夜两个人才尽兴而归,冯俊还给撒娇的静安背到了家门口。夜里,你侬我侬中更是别有一番恩爱。 哪成想,第二天一早,静安昨晚脸上的旖旎红晕还未散去,就有晴天霹雳当空落下,惊散了所有幸福的幻境。 大清早,冯家内院中孤零零跪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 妇人穿着蜜合色的袄子,银红底白梅的比肩褂,外面罩着玫瑰粉绒面斗篷,头上乌溜溜的纂儿插着排深粉的绒花。打扮的不华丽却很大方。 陪着她进来的丫鬟婆子都远远跟着跪在后面,冯家的仆妇们更远远一圈围着窃窃私语。 虽然多年没见,可女子一脸厚厚蜜粉也遮不住的麻子坑,还是让跟着大丫头出来的静安,一眼就清楚的猜出了来人是谁 冯俊那个定过亲又退亲的表妹,李玉珍 只是,她怎么大清早一个人上门来了,还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不会是一路从大明府赶来的吧,家里糟了什么难投奔来了吗 可月前冯俊亲妹子出嫁,两个过来吃酒的舅舅什么都没提啊对了,李玉珍的亲爹李大舅不还在前院住着呢吗 脑子里乱七八糟猜测不停,却不耽误静安快步走过来搀扶人。 这可是大肚子孕妇,重点保护对象。她自然不会怠慢。 “妹妹见过姐姐,给姐姐请安。”李玉珍没有顺势起来,反而端端正正磕了个头下去。 呃,这礼数可大了,难道是有大事求到自己 可不管什么事还要起来说,让个大肚子这么对自己一下下磕头,静安做不到心安理得啊 再次俯身亲自扶助李玉珍的胳膊,静安温声笑着。 “表妹快快起来,地上寒凉,有什么事咱们进屋里去说。你这还怀着身子呢,要是伤了孩子可怎么好放心,咱们是至亲,什么事只要嫂子有办法都帮你办了” 李玉珍抬头,见静安听了那句姐姐而不是嫂子,半点没有留心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犹豫了下,再次端正磕了头下去。 只不过,这回她换了更明显的说辞。 “妾李氏,见过夫人。” 妾这位表姑娘她自称什么,又叫自己什么 妾,不该是妹妹见过嫂子吗 静安的耳朵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就是不明白简简单单一句话的意思。 她叫自己什么,不该是表嫂吗怎么会是妾见过夫人,她什么时候成了自家的妾室了 冯俊怎么会纳妾还纳个大肚子的妾 觉得自己幻听的静安再次低头,发飘的声音问出一句“你说你是谁你又叫我什么” 咬着唇,李玉珍再次俯首“妾李氏,见过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