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不过她》 1.没用的外婆 宣城一进入夏季,首先要面对的便是狂风暴雨,而省立医院一到这种大雨倾城的时候亦是人满为患,其中以急诊部为最。 每逢暴雨天气,急诊接待案例中,交通伤亡占比最大,今年也不例外。 “嘀。” 刺耳的声音撕着手术室里每个人耳膜,主刀医生,实习助手,几个护士都同时顿了顿不约而同地望向病人。 手术台上的病人头发花白,额际,胸部,腰腹都有创口,送来时候希望已然不大。作为医护人员,谁都希望与死神博一把,只是难免有回天无力的时候。 叶知秋静静地放下染满鲜血的手术刀,拿了旁边的消毒棉将老人面孔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地擦干。 从方才老人送过来的时候,她便总觉得眼熟,手术台上,老人咽气前,又再轻轻呢喃了声:“阿弥,没用的外婆先走了。” 正是这么句话,让叶知秋想起三年前的往事。 同样是一个台风夜,刚毕业的叶知秋才进省立医院实习不久,每天开车上下班都会经过先峰路,本身她也是刚开车没多长时间,并不是很娴熟,加上正赶在风口上,视线不清,一个不留神便撞到了手术台上的这位老人家。 赔了钱后,叶知秋才从旁人的提醒中了解到这个老人家是个碰瓷专业户,没事就在先峰路上晃荡。后来,叶知秋路过先峰路上还远远看见过她几次。 公路改建完工后,叶知秋便再没有走过那边。没想到三年过去,老人家还是碰到了她手里,看痕迹,司机明显是来不及刹车,干脆直踩了油门,以免后期麻烦事儿多。 叶知秋摘下手套,帮老人家将头发捋了捋叹口气,然后抬头平静地与手术室里的同事们道了声辛苦便往外边走。 在手术室门外等着的有负责这次事故的警察还有肇事者以及保险业务员。 肇事者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穿得斯文得体,戴副黑框眼镜,一看见叶知秋,人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满脸关切:“老太太人怎么样了?” 叶知秋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转而对旁边的警察道:“死亡时间,晚八点三十七分。” 肇事司机听后,如释重负,摊坐在椅子上和旁边保险业务员低声商议着赔偿事宜。 负责处理这次事故的警员姓周,三十来岁,常驻先峰路一带,管着几个零落的街区,经手的事儿来来去去也是那么几件,对那些特殊居民,心里也有点数。 周警员听了叶知秋的话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哦了声,点点头,低头在公文本上作笔录,接着又摇了摇头:“这老太太,碰瓷碰了这几年,总算是栽了。” “通知家属了吗?”叶知秋问。 周警员嗯了声:“老太太手机里存着号码呢,家里有个孙女,姓成,成阿弥。” 说到这里,周警员收起记事本,坐到了肇事司机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一撞,差不多也算是一尸两命。” 肇事司机听了这话,额际便又渗了层水珠出来,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不能吧,周警官,这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肚子里还能有个孩子?” “想什么呢。”周警员一脸无奈:“这老太太无依无靠,就只有一个捡来的孙女,孙女前几年瞎了。” 叶知秋今天接了八九台大手术,双手有些发软,这会也到了下班的点,实在是没有了力气,便在周警员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休息会。口罩也懒得摘,就松松地拢拉在左边的耳朵上,宽松的手术服显得她欲发的清瘦。 周警员还在旁边和肇事司机说明情况:“人孙女今年虽然十七岁了,可眼睛看不见,和三岁小孩有什么不同。三岁小孩饿疯了还会刨垃圾桶,一个瞎子,出去找吃的,不掉臭水沟了,估计也给人家欺负。所以你把老太太给撞没了,就等于给这女孩断了口粮。” “还别说,小姑娘长得挺俊。”周警员说完便在衣兜里掏了掏,不一会往嘴里塞了根烟。 叶知秋休息归休息,眼睛却一直呆呆地望着对面的白色的墙,墙上有一抹血渍,好像是刚才阿弥外婆手突然伸起来碰的。 见周警员还在找打火机,叶知秋淡淡地插了句嘴:“禁止吸烟。” 肇事司机也在旁边小声和周警员陪笑:“可不是,不能吸烟,不能吸烟。” “我这不是还有保险呢嘛,该赔多少赔多少。”肇事司机并不慌张,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自然也考虑不到老太太孙女的困难。 倒是旁边的保险专员言语里略带同情:“她要是自个再买个意外险就赚了。就她这个年纪,自个倒公路上撞的,赔偿金算下来没多少,养不活她孙女这一辈子。” 提到孙女这一话,保险专员,忽然咦了声:“老太太死了,眼角膜可以损给她孙女吧,电视剧里不、不都这么演吗?瞎了就搞个移植啥的。” 叶知秋满脸倦容,斜了眼正为自个小聪明得意的保险专员,再旁边周警员和肇事司机都一脸好奇地望着她。 “老太太找过我们眼科的主任了,早几年她就来问过捐赠的事情,她自身是个白内障患者,这两年都严重到看不清东西。” 叶知秋强打着精神,站起身子,盯着正襟而坐的肇事司机,言语冷漠:“不然你以为碰瓷能往你车轮底下钻?” 三个男人相互交流了下眼神,周警员似懂非懂地哦了声:“老太太原来有想过把眼睛给孙女哦。” 其他两个人被一身手术服的叶知秋瞪得有些揣揣不安,都自觉地转开了眼神,手摸着膝盖不敢再瞎猜瞎聊。 叶知秋重新看了眼手里的单子,她也得和这些人在这里等家属来签字,确认手术经过以及结果。她看了眼周警员:“家属什么时候会到?” “我同事会去接她,应该很快就到。”周警员低头看了眼时间:“估计再有个十几分钟就好。” 按理说,这会本来应该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一叶知秋 负责接人的实习警员小李新来先峰路这边,对这一带环境不熟悉,长勺街本来主弯弯曲曲,门巷多,按导航愣是没有走对。好在开口问到瞎子,路人马上明白过来他要找的人叫成阿弥,住街中央,屋前堆着很多大麻袋的那家就是。 只要一下雨,阿弥就得四下找来纸壳子填在门口,以免水又漫进来,这两年长勺街涨水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下雨天时车一过,水就像海浪似地哗哗地往屋里扑。 阿弥虽然看不见扑过来的水花,不过多年下来,耳朵对于周边的动静,早就一清二楚,听到有大水花的时候,她便回身蹬蹬两步跑到楼梯上,等水花声走远了她再下来。 这次的水花声没有走远,在她门前扑腾了下便停住,另伴随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在门口嗡嗡的响着,接着便是人在水里走动的声音。 阿弥侧耳细听,脚步声正向着她家门口过来。 小李一下车就忙着撸裤管,站在一堆灰色的大麻袋中间显得极为狼狈。幸好这妹子看不见,他将平头和脸上的水一把抹净:“是成阿弥吗,你外婆情况不太好,在医院,你得跟我去一趟。” 阿弥家从来都不给男人进屋,外婆说过,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坏得很,见了你就会想扒你的衣服,让你难堪得要死。 “外婆她怎么了?”阿弥手抓着手框,身子有些发麻。 小李经验浅,不怎么会看脸色,又看不见小姑娘白纱后的眼神,压根没想过要安慰家属的事情。挠了挠头,将周警官的原话说了遍:“车祸,送医院的时候就不怎么样,手术台上死的,要你过去签字确认。” 阿弥心里突然便很慌张,轰的将门给带上,还拉了张大桌子将门给堵了起来。门外肯定是个坏人,说的话肯定是假的。 外婆那么凶悍的人,怎么会出事呢,她每天还一大袋,一大袋垃圾往家里扛,前些天还扛了个空调回来,再上上个月扛了个洗衣机回来,每天早上五点起,能在外边转悠到晚上八点,就会死了呢。 外边那个男人,肯定就是外婆说的坏人,是流氓,说的话都不可信的。 离叶知秋正常下班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她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穿着衬衫,休闲裤,头发束在脑后,收拾得利落干净,脱了大褂反倒更像个职场的上班族。 工作和生活叶知秋分得很开,穿上手术服,她就是个医生,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该温和的时候温和。脱下手术服,叶知秋便恢复到一种优雅平和待人亲切的状态。她走到周警官面前,很是客气地微笑了下:“您刚才说十来分钟,我想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叶知秋虽然是笑着的,在周警官看来,却反倒比之前那副无生气的样子更为令人感到不安。 “我再打电话催一遍。” 周警官再次拨了个电话过去,一接通便忍不住破口大骂:“家里死人了,她怎么能不来呢,你就不会想想办法,还有,居委会那边也得有人出面,不然她一个瞎子怎么搞,总得有个明事理的人来。” 挂完电话,周警官有意给叶知秋看了下通话记录:“你说这怎么搞?小姑娘愣是说我派去的那小子是坏人,怎么也不肯开门。” 还是先下班吧,反正签字这些流程上的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叶知秋没有理会周警官,转身去了停车场。 外边还在刮风下雨,一如三年前,先峰路也仍旧那般宽广和弯曲,一下雨,路上便淌着层浅浅的积水,这些积水慢慢流向公路两层还没开发的荒地,其中一部份便流进了长勺街。 叶知秋的车出了医院便直接上了先峰路,紧接着便驶进了向着长勺街叉路口,夜色如海,叶知秋的车就像这海里的白色海豚,驶向了长勺街中央的那幢矮楼。 长勺街建于上世纪八十的年代初期,多年下来,除了房子越发的旧,设施越发的零乱,公路更加的破烂,也没什么大变化。 街灯保持着最初的暖黄,在雨帘中静静地与黑暗对立。 叶知秋看到了停在一边的警车,并没有看到理事的警员。 车外的积水没过了四分之一的轮胎,能淹到三分之一的小腿,叶知秋光着脚丫小心地绕过地上的利石和各种不明物,走到了门口。 一切都没有变,包括屋门口堆放的纸壳子。 叶知秋敲了敲门,屋里没有动静,她再敲了敲门:“阿弥,是我。” “我是叶知秋。”她说。 阿弥抱着膝盖坐在外婆的小床上。 外婆一直都睡在楼下,从来不上二楼,她的床板只有阿弥睡的那张床的一半大小,阿弥坐在上边几乎将床板都占尽了,却觉得床上空空荡荡的,觉得这床非比寻常的大,大得令人害怕。 听到外边的敲门声,阿弥往墙角再缩了缩,甚至摸了毯子将自己盖起来,像个小山似地堆在床上。 这个时候的阿弥只想变成一块大石头,看不见也没有关系,听不见也没有关系,不吃饭也没有关系,反正只要静静的呆着就好,从此再也不会有一个外婆来管着她,让她必须几点钟起,让她每天像个正常人一样出去买早餐,逼着她去辨认每张钱的面值,还逼着她学会打电话,逼着她做那些正常人很容易做到,而瞎子却要反复练习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敲门声再次响起,轻轻的,和刚才那个男人拍门的节奏动作完全不同。 “我是叶知秋。” 听见这个声音,阿弥在毯子里愣了会神,仿佛一刹那便回到了三年前。 有一个很温柔的声音说:“我姓叶,名知秋。取自成语一叶知秋,就是看到一片落叶就知道秋天来临,比喻从细微的变化中可以洞察到事物发展的趋势。” 那个声音很特别,和外婆的不一样,外婆是长勺街出了名的泼妇,说话的时候急急躁躁,总是很凶。 外婆说,这个世界上,人活着,就得这样,不凶就会被别人欺负,不闹,别人就会对你的要求置之不理。 外婆说了,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好人,那些说话好听的,都是些冠冕堂而皇的小人,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阿弥学不来外婆的这个理。她觉得叶知秋和外婆说的完全不一样,叶知秋不是小人,也不是坏人,而是个温柔的女人。 遇到叶知秋以前,阿弥不理解温柔两个字,遇到叶知秋以后,阿弥便理解了,温柔就是像叶知秋的声音那样,软软绵绵,不快不慢,总含着些许笑意,温柔就是像叶知秋的手那样,被她握住,你便会觉和全身都充满了暖意。 阿弥光着脚走出了窄小的房间,走到摆放着厨具的前屋,她侧耳贴在门缝边听着外头的动静,总有些不敢相信。 叶知秋将鞋子搁到旁边的大麻袋子上,淌着浅浅的水绕到了旁边的窗户前,窗户本来挺好大的,可被好几个麻袋挡住了,只留出少许的空隙可以看向屋里。 叶知秋隔着麻袋望向屋里,什么也看不见。屋里没有开灯,她这才想起来,阿弥是个不需要灯的孩子。 雨还在下,路灯的光线过于微弱,只能照见半空中的雨色,每次有风过时,雨便斜着往屋檐下飞。叶知秋的衣衫已然半湿,她一边往门边靠,一边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手刚拂过脸颊,头顶便亮起了一束橘黄色的灯。 叶知秋抬起眼睛,看着正对着她头顶的灯,她眼睛里满溢着斑斓的光彩:“阿弥,你是不是就站在我的身后。” 灯的开关,就在门的旁边。 灯亮了,门就开了。叶知秋笑着重新转过身来望向着门内的人轻声道:“阿弥,你长高了。” 也长瘦了。 她们原来离得这般近,三年时光,一晃而逝。曾经的再见,真的是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眼眉相齐 叶知秋和阿弥初次见面,也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点,事件同样是因为外婆车祸,所不同的是,那次开车的是叶知秋,那个时候外婆眼睛视力还没有到那么差的地步。那次叶知秋把外婆送回了家,还帮受伤的阿弥处理了伤口。 所不同的是,这次叶知秋只能带回来外婆去世的消息,她就站在门口,像三年前那样,帮阿弥将额头跑散了的发丝绕到耳后。她的手触在阿弥的脸颊上,沾上了丝丝凉意。 阿弥哭过,眼泪沾湿了本身就薄薄一层的纱带,渗露出来,淌在脸颊上,开门前,她特地有擦过的。被叶知秋手背一碰,阿弥赶紧侧开了头往后退:“你快进来,雨很大。” 叶知秋抬腿迈进了屋内,看着和三年前一样琳琅和萧条的陈设,不禁感叹缘分的奇妙。 经过阿弥身边时,叶知秋低头看了眼阿弥的胳膊。 初见的那个是晚上,阿弥的胳膊被台风刮下的棚板划了一道血口子,血流了很多,她还混然不觉,僵硬着身板乖巧的坐在楼梯上等出去碰瓷的外婆回家。 就那么一眼,叶知秋就果断地进了屋,帮这个小姑娘止了血,做了缝合。小姑娘长大了,伤口长起来了,疤痕估计会一辈子都在吧。 阿弥穿着件白色的短袖,袖边隐约露出来一道暗红色的疤浅浅淡淡,并不明显。年纪轻的好处大抵便是如此了,伤口愈合得很好。 叶知秋顺着阿弥胳膊再往边上瞄了眼,t恤衫下已然鼓起了两个小包包。叶知秋这才意识到,屋里的陈设和装饰都没有变,然而眼前的人却早大变了模样。 与十四岁的时候相比,阿弥个子上的变化是惊人的,之前只到叶知秋下巴边的个头,现在居然一侧过脸来,就可以眼眉相齐。 不过让叶知秋稍感安慰的是,阿弥实际上还是矮了她少许。大概是心理作怪,叶知秋总觉得阿弥不应该高过她,不然多奇怪呀,曾经的小孩居然比她高。 个子高了,身子瘦了,肤色更白了,最主要的是,居然开始发育了。虽然女孩子都会发育,可叶知秋看着原本小小弱弱的孩子,突然变成一个大姑娘的模样,仍旧觉得满心惊讶。 时间总是给人惊喜,也给人不安。 叶知秋跟着阿弥上了二楼,心里想着怎么开口和阿弥说她外婆的意外 二楼也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陈设简单,桌子,衣柜,床,床边一个放着闹钟和收音机的小桌子。除此以外,连把多余的凳子都没有。 阿弥从柜子里找一条干净的毛巾给叶知秋:“给你,擦擦。” 在房间里走路的时候,阿弥每一步都很稳,并不需要刻意去摸索,如果不很仔细地观察,甚至感觉不到她是个盲人。 叶知秋接过毛巾,擦着手腕和颈侧的雨水:“你记性还不错,没有把我忘记。” 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见了一面,用萍水相逢来形容最是合适不过了。 阿弥勉强地挤了挤脸,她想笑着说的,可喉咙紧紧的,脸颊也绷得死死的,有点哽咽:“知秋也很厉害,记得我的名字。” 你这么特别,想不记住也不行啊。叶知秋心里这般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换作其他身体健康的女孩子,听了这种话,一定会觉得很开心,可阿弥不属于这一类女孩子。 叶知秋笑了下:“你怎么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不觉得没有礼貌吗?” “为什么呢?”阿弥有些不明白。她常年都跟着有长勺街第一泼妇名号的外婆一起生活,对于礼貌这种词的概念很模糊。 叶知秋犹豫了下,她希望可以简单明了的将道理表达清楚:“因为我比你大很多岁,就相当于长辈,你可以叫我姐姐,或者阿姨。” 对于后者,叶知秋还是有些抵触的。 阿弥沉默了小会:“知秋姐?” 这回轮到叶知秋沉默了,听起来有些不顺耳。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没有关系的。” “阿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叶知秋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她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她得很明确的把外婆离世的消息告诉阿弥。 虽然阿弥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叶知秋相信,她已经得知了外婆去世的消息,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叶知秋记得,外婆平时对阿弥很凶,说话很大声,总骂阿弥是个没用的东西。 没用的外婆。 叶知秋想起手术台上,外婆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与阿弥说的。老人家的话,说得很轻,很轻,却包含了往日漫长岁月里一直没能好好说过的那些温暖言语。 “你外婆她。” 叶知秋刚开口,阿弥便忽地伸出手推了她一把:“现在风不大,你快走吧。” 被赶的叶知秋心头一阵发酸。 阿弥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接下来要听到的话,会了解的事情,她就是不想去听到,她只想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石头。 知道外婆去世了又怎样呢。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大家还要跑来告诉她这种令人讨厌的消息。 “阿弥,你听我说好不好?”叶知秋仍然试着说出来。她在手术室的门口见多了类似的事情,得到至亲们撒手人间的消息时的,大多数人都不愿意面对。 这些大多数人还会有其他的亲人,朋友,还有更宽广的世界。可是阿弥没有,出于本能的怜悯和职业习惯,叶知秋希望在这种时候,扮演一个朋友的身份,给到阿弥一点安慰,让她有面对的勇气,接受从此人生要独自前行的事实。 阿弥不想听,她往楼梯的方向一下一下地推着比她高出些许的叶知秋:“你回去吧,不然一会下大雨了,你就又走不了了,我不想留你在我家睡觉。” 三年前的雨夜,水把长勺街头街尾人家的门槛都淹了。叶知秋被堵得没办法,和阿弥挤在一张床上,度过了一个晚上。 对于叶知秋来说,那是很奇特的一个晚上,住在陌生的街道上,陌生的人家里,和陌生的小女孩子睡在一张床,陌生的小女孩却不知道她的长相。 那个雨夜,对于阿弥来说,是很难忘的一个晚上,陌生的人,陌生的关怀,陌生的温度,陌生的手在她胳膊上绕来绕去,将她的伤口缝合,留下浅淡的疤痕。 “好,好,好。这次我不在你家睡觉。” 叶知秋稳住阿弥。她今天本身就很累了,这么一推搡,人就不由得往墙上靠了靠,有些发喘:“我会回我自己家里睡觉。可是外婆呢?阿弥要留外婆一直在医院里边住着吗?” 阿弥仍是有些倔地推了推叶知秋:“你快回去吧。” 叶知秋没想到事情会比她想的还要难搞,她只好走下窄小的楼梯,走到门口,拉着门把手,和楼梯上端的阿弥说:“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叶知秋并没有真的走出门,她站在门内有意将门重重的带上。 阿弥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也听见了外边呼啸的风声,还有雨刷刷不止的声音。她整个人像失去了支柱般,跪坐到地上,手掩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不确定自己哭什么。 明明外婆那么凶,在不在都没有所谓,可是想到这个世界上,和她日夜相伴了十七年的人突然不在了,她便有种一切崩碎了的感觉。 还有,刚刚明明很想身边有个人陪着,很想叫叶知秋的那个大姐姐留下来跟她说说话,却还要把她赶跑。 到底要怎么办。 阿弥从来没有觉得这样难过过,即使眼前失去光明的那一刻,也不曾像今天失去外婆这般惶惑。 失去了光明,她还有外婆,失去了外婆,她仿佛就成了这个世界上的多余。 阿弥哭得有些失控,以至于没能感觉到叶知秋的重新靠近。 叶知秋走到阿弥身边,轻轻地跪下来,从身后拢住瘦弱的阿弥:“哭完了,我们就去探望外婆好不好?我在这里等你。” 阿弥对声音很敏感,对这个极致温柔的声音更为敏感,虽然被吓了跳,不过很快便反应过到原来叶知秋没有走。 叶知秋就在她耳边说:“不要让我等太久,阿弥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我守着她 阿弥缩在叶知秋怀里哭了好一会,抽抽答答的。 “不是说了,不许太久吗?”叶知秋起身找了纸巾帮阿弥将脸上的泪迹擦干。 阿弥眼睛上蒙着一屋很薄的纱布,这会全部都被泪水打湿了,干的纱布倒没什么影响,湿的一直绑着,肌肤就容易泛红起红疹。 叶知秋伸手想帮阿弥将纱布取下。 阿弥一下子警觉到,立马往后偏开头:“我自己来。” 阿弥很早以前就有这个习惯了。 眼睛失明后,便会没有光采,有小朋友说她的眼睛黑黑的好吓人。所以她一直不敢让别人看见她的眼睛。刚开始的时候她想戴那种黑色的眼镜,遮挡住无神的眼睛,可是那样压得鼻梁会疼,所以她才改了用薄纱布缠一下的。 阿弥不想让叶知秋看到她的没有神的眼睛,她背过身子摸了纸巾将眼睛上的泪迹都擦干净,然后找了新的纱布将眼睛蒙上。 实习警员小李在长勺街又是绕了两回,总算是把街道办的负责人王叔找了来。 王叔五十多岁,对阿弥家的事情算是知根知底,进了屋看到叶知秋的时候,有些反应不过来:“我还不知道阿弥家有亲戚呢。” “我是医生,阿弥外婆今天的手术是我负责的。”叶知秋大致说了自己会出现的原因:“因为是顺路,所以过来照看下。” 非要说什么原因的话,叶知秋确实说不大清楚这大晚上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拐到这里来。大概是同情吧。 王叔的声音,阿弥是听得出来的。 每回外婆把麻袋的垃圾堆到街上时,王叔就会跑来和外婆吵架,能从早吵到晚,有好几次还叫人把外婆堆在路口的垃圾拖走,扔到了垃圾场里。 所以王叔和阿弥家关系不大好,这会语气却是和颜悦色:“阿弥啊,你外婆早不听我的,我都和她说了多少次了,害人的事情不能做,你看吧,这不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对不对?” 阿弥没有说话,拽着叶知秋的袖子,人往后躲了躲。 阿弥无论如何也不肯跟着小李和王叔上车,只一个劲的往叶知秋身后藏。 王叔劝了半天,急得两眼冒火:“这大晚上的,我从被窝里爬起来帮你去医院看看,我容易吗我,你还这不领情。” 小李也是急得打转:“你有什么诉求你倒是说啊,我来这么久,愣是没听你吱个声。” “算了,算了,她就这样。不爱说话。”王叔摆了摆手,双手叉腰,一副来气的模样。 长勺街的人都说,阿弥这辈子的话都给外婆吃了,所以阿弥才会这么安静。大家还说外婆就是嘴太利害,损了阴德,所以阿弥才会瞎掉。 外婆说了,长勺街没有好人,男人们都是坏人。 阿弥不肯和他们一起,使得叶知秋最终决定再回趟医院。 医院里的周警官等得两眼发红,肇事司机倒是靠在椅子上睡得迷迷糊糊,被叫醒的时候抹了把口水。 流程很简单,确认事故,身份,责任问题,签字等等。 案件很简单,家属诉求更简单,几乎没什么异议,早在阿弥出现前,大家便已经在心里框定了后续的事情。 阿弥写不了字,只能在各种文件和单子上按下红红的手印。 肇事司机见事情处理完了,后续的事件保险公司会搞定,便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脖子,走到阿弥面前:“虽然这次事故主要原因不在我,不过对于你外婆的不幸,我仍旧有着不可推托的责任,我感到非常的自责和抱歉。” 阿弥静静的站在那里,她看不见,不过她能感受到面前站着个人,她伸手往前探了下,便摸到了司机的肩膀。 大家都不知道阿弥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她。 阿弥这时手扬了起来,往下一劈便是响亮的一掌,这一掌,准而有力,直接把肇事司机的眼镜打落在地。 在场的人,都被阿弥的举动吓了跳。叶知秋也没想到阿弥会有这般动作,她拉过阿弥的手腕,以防止她继续做出什么吓人的动作。 肇事司机接过周警官捡回给他的眼镜,摸着脸瞪了阿弥一眼,气怵怵的:“我跟你明说了吧,这事本身就是你外婆的错,我不能说是百分之百无过,但现在,我们两清了。再见。” 忙完一系列的事情,周警官也走了,王叔本来还想做做好人,结果看见阿弥总不理他,他便也甩手走人:“反正到时候你有的是赔偿金,后续那些破事,你自个想办法吧,我也不管了。” “你不应该和他们置气。”叶知秋这下便有些头大,该理事的全都被气走了,她一个医生倒像摊上事儿了似的。 阿弥低了下头,左手揉着右手的手心:“外婆在哪里?” 阿弥伸手摸了下外婆的脸,指尖刚碰到表层的肌肤时,她便猛然将手缩了回来,往叶知秋身边躲:“外婆脸上有什么?” 叶知秋已经注意到了阿弥摸的地方,是她将阿弥的手放到外婆额际的,想着这样可以让阿弥从上往下辨别外婆的样子。 “什么也没有,你刚刚摸的是额头。”叶知秋有些奇怪,她并没有觉得外婆脸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你是害怕吗?” 阿弥摇了下头,重新往刚刚碰过的地方探出手去,接着又收了回来:“有什么东西,很粗糙的,刺刺的,不舒服。” 叶知秋突然明白过来,心里百般滋味:“那是皱纹,人老了之后,皮肤就会慢慢失去光泽,变得有些发皱,不再是滑滑的感觉。” 阿弥是九岁那年失明的,对于老去的概念很模糊,失明以后对周边的感知,除了靠声音,便是靠触摸。她会如此陌生外婆脸上的皱纹,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她几乎没有摸过外婆的脸。 叶知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心里有些堵。 外婆脸上的皱纹比普通的同龄老人要深得多,除了年轮的痕迹,她脸上,更多的是常年的日晒和劳作刻下的痕迹。 阿弥没有在外婆的遗体边呆很久。 突然失去了大嗓门的外婆,一点都不像外婆,对于她来说,躺在那里的根本就不是外婆了,只是个干巴巴的物体,奇怪得没有了样子。 “我想坐一会。”阿弥和叶知秋说。接着她们便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下了。 阿弥静静地坐着,她听见眼前总有人匆匆地跑过去,有时候又是变成蹒跚的声音,有些人走得很快,有些人走得很慢,有进候是一伙人,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还会有人突然哭出声来。 原来这就是医院。 有点吵,外婆也不会喜欢的。 阿弥突然想到,她不知道要怎么把外婆带回家里,她问旁边的叶知秋:“外婆要怎么回家呢? 叶知秋没有回答,她刚一坐到椅子上,便歪着头睡着了。一只手的袖子还被半拽在阿弥手里,另一只手撑在扶椅上支着脑袋。整个人的身子都是斜着的,这也是长期在急诊室里逼出来的随地入眠的技能。 要不是叶知秋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让阿弥确定她就在近旁,阿弥差点以为,叶知秋就这样抛下了她。 她拉过叶知秋的手捏了捏,向着叶知秋歪着的身子凑过去仔细听了下。吸呼很平静,也很匀称,软软的透着股温柔, 原来睡着了啊,在这么吵的地方。 幸好我在这里守着她,不然碰到坏人可怎么办。阿弥定了定身子,更加警觉地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外婆的钱 叶知秋是在被窝里醒来的。周边来来往往的人正以一种奇怪的神情看着她。地点还是医院的长廊里边,长椅也还是那把她每天上下班都会看见的那条长椅。所不同的是,她身上不仅盖了床被子,还枕了个枕头。 叶知秋哭笑不得,对这些完全没有印象,她平时在长椅上打个盹是常有的事情,可这么夸张的睡像倒让她想起那些为了省钱的陪床家属。 阿弥不知道从哪里折腾来个小板凳,就坐在长椅前,脑袋一下子侧向右边,一下子微微侧向左边,像极了一只敏感的猫咪,但凡有人往这边走近一些,她就伸把手张开,明显不让人靠近长椅。 观察了小半天,叶知秋算是把事情研究了个大概,阿弥这是故意帮助她占着这个医院的免费‘床位’啊。 叶知秋抬手捂住眼睛静了一小会,说不上来是想笑还是觉得窘迫。 被子和枕头很明显都是值班室的。阿弥眼睛虽然不好使,不过医院里的小护士很多都认识叶知秋,见阿弥守宝贝似的守着叶知秋,便很配合地送了阿弥一床被子与枕头。 阿弥愣是凭着自己轻手轻脚的本事,扶着叶知秋在长椅上睡倒,还给她盖了被子。 叶知秋起身整理好被子枕头交回了值班室,夜班准备回家的小护士见了叶知秋,嘻嘻哈哈地把手机举过来:“你这个小病人倒蛮体贴的,把你从坐姿扶到躺姿花了半个多小时,愣是一点不急。” 视频里阿弥轻手轻脚,跟画面定格似的,每个轻微的动作都要花上好一会的时间。叶知秋看了视频,更觉得发囧:“别闹啊,这种丢人的视频赶紧给我删除了,不许外传。” 就是觉得丢人,太糗了,被一个看不见的小妹妹照顾。 叶知秋赶着回家换衣服,她先把阿弥送回家:“回家先好好休息,然后再处理外婆的事情。” 阿弥早就困得不行,叶知秋一走,她便一头栽在床上睡了过去。 睡醒过来的时候,阿弥便有些慌张。她不记得现在是几点钟。以前的时候,每天早上她都会在六点钟的时候醒,晚上九点钟就睡觉。床头的闹钟整点会报一次时,但知道时间,也不一定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尤其在这种雨天,毕竟雨天街上走动的人本身就少。 即使没有赶上报时,阿弥也可以通过外婆出门和回家的时间来推断白天黑夜。 外婆再也不会回来了。阿弥想到这里眼眶又不免有些泛湿,她想起外婆的样子,外婆头发有些发灰,总是扎成一个小团翘在脑勺后边。 外婆的一条腿有些瘸,据说是很久以前,被男人打的,打伤了脚踝,骨头裂了,外婆没钱治,只能靠吃止疼药来止疼,硬挺了个把月后便慢慢不疼了,可是自此便落下了腿疾,成了个瘸子。 外婆从来都不说这些事情,阿弥是从唐果那里听来的。唐果是街头边的小孩子,时常会来和阿弥玩,顺便在阿弥家的垃圾里翻点玩具。 唐果是从唐叔那里听来的,唐叔又是是从他妈妈辈地里听来的。 唐叔一家人都很好。阿弥想来想去,外婆的事情,只能让唐叔帮忙了。外婆以前的时候,有事情也会找唐叔他们帮忙,比如修修电视机,或者洗衣机这种事情。 唐叔家住在长勺街街尾,阿弥走过去需要走一千三百多步。 上了街阿弥听见远处有人说话,偶尔有人涉水走过,她便知道现在应该是白天。 她打着伞支着盲杖,还穿了雨鞋,小心地走在积水的路上,数着步子前进。 从阿弥家走九百五十步左右会有个路口,路边有个很小的阿福小超市,门口会有个冰箱。阿弥找顺着冰箱就能摸进门内。 超市的收银叫余千欢,是阿弥最好的朋友。 闲的时候,千欢总是趴在烟柜上看偶像剧,听见阿弥叫她,便一下子跑出来端端正正说了:“这呢,这呢,两百公斤的好友余千欢已经到达你面前。” 千欢和阿弥差不多年纪,都是小时候的好玩伴,后来阿弥虽然看不见了,可千欢也还是坚持和她做朋友。 每次两个人见面都会嘻嘻哈哈的,主要是千欢讲那些她觉得好笑的事情,或者看到的电视剧。阿弥虽然总也听不懂,不过她觉得千欢觉得好笑,那便是好笑的。 今天不一样,阿弥觉得很不开心,所以想和千欢说话。 “外婆昨天晚上出去做坏事,结果进了医院,回不来了。”阿弥当然也知道外婆大雨天跑出去是为了什么。 长勺街每个人都知道,千欢也知道,她们暗地里,都管那叫做坏事。 听到阿弥这样说,千欢立时便明白外婆回不来是什么意思,她和阿弥一样大,可是她上过学,知道的更多,看到的也更多。虽然比起外边的人,她知道的那些东西都不值一提,可是在阿弥面前,她就是个强大的存在。 “千欢,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知秋说不能让外婆留在医院里。”可是知秋要去上班,知秋还有她自己的家要回,好像住得很远。 昨天护士说叶知秋每天上班很幸苦,要给很多病人做手术,中途都没什么休息,所以才会靠着椅子就睡得那么沉。 这就是为什么阿弥清早的时候,没有再提到外婆事情。 可是总不能不管外婆啊。阿弥想起来,外婆以前总说她是没用的,是吃白饭的。到今天,阿弥忽然便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的,至少还能将外婆接回来,不让她呆在医院里受苦。 “要火化啊,还有啊,阿弥,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千欢想的事情和阿弥不一样,在她看来,那么凶的外婆没了就没了,虽然听起来难免有些小伤心,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 “你外婆都是出了名爱圈钱的疯婆子,她肯定存了好多钱,你回家找找存折这些东西。然后想想怎么把钱弄成你的吧。” 阿弥愣了下:“外婆的钱吗?” “以后就是你的了,你家的房子也是你,什么都是你的,还有,撞死你外婆的那个人要赔钱,也是你的。”千欢一样一样地帮阿弥算计着:“不然,你外婆接回来,要火化啊,还要埋都是要花钱的,所以你得先把钱弄到手。” 千欢也觉得这事儿得找唐果她爸帮忙。 唐果爸爸唐勇是个修理工,负责长勺街这一带人的家电维修,土生土长的本街人,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听到阿弥说外婆没了时,他啊了声,不知道是该恭喜阿弥还是劝她节哀。最后挣扎了下,只说:“没事,以后叔帮衬你。” “唐叔,我想先把外婆接回来。”阿弥说:“她不在,我总觉得房子里空落落的,好奇怪。” 唐勇看着已长成大姑娘的阿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重重地点了下头:“诶好,叔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特殊守护 医院里每天人来人往,急诊室里更是如此。 叶知秋每天都很忙碌,忙起来能记得的事情也大致差不多,以至于安排休假的事情时,才想起来阿弥的事情。 她找相关科室的人问了下才得知,阿弥外婆在昨天的时候就被接走了,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估计是家里什么亲戚吧。 叶知秋哦了声,点点头:“事情解决了就好。” 叶知秋忽然想起来,她与阿弥,其实也不过是医生跟病人家属的关系,只是碰巧发生的事情会比较曲折而已。 估计阿弥也是这般想的,不然怎么来了医院,也不同她说一声呢。 叶知秋不知道,其实昨天阿弥来找了她两回,每回她都在手术室里,每回阿弥都等了好久,最后怅然离开。 外婆的后事都是唐叔帮忙料理的。大大小小的费用,花去了不少钱,也都是唐叔垫付的。阿弥找到外婆前些天给她的一个铁盒子,打开里边摸到一圈钱,还有两张卡。 外婆总说外边坏人多,会有小偷,前几天突然把盒子交给阿弥,让阿弥要好好保管。没想到也就这么几天外婆就出了事情。 阿弥把盒子拿给唐叔看:“唐叔,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外婆说过,不能平白得人的好处,只要有手有脚,捡垃圾也比靠着别人活得自在,所以她才总骂阿弥是个吃闲饭的。 唐叔接过来看到盒子里有两张卡,还有厚厚一圈绑着的大额现金。他嘴长了长,拒绝的话吞了回去。 唐叔对阿弥一直很好,可他一个男人得养家,家里有老有小,老的有病,小的要上学,他收入又很一般。犹豫了下还是如数从那圈钞票里拿了他该拿的。 唐叔拿起那两张卡片看了看:“这卡片上有字。” 是两行数字都是六位数。一个是阿弥的生日,一个是一字开头的数字。 唐叔吃惊不小:“阿弥,你现在有钱了,一张八万,一张卡五万。十三万多。” 阿弥愣了会。她九岁的时候就瞎了,对钱还没有太多概念,不过她知道,但凡是到了万字眼上,便是很多的意思。 阿弥有些难受,慢慢想起外婆最近各种反常。 外婆最近捡起的垃圾越来越少,外婆最近总和废品站的人吵架,说钱给少了,废品站的人骂外婆说,你怎么变得和你家那个孙女一样瞎。最近外婆还总是摸不准门框,在家里也会撞到桌椅摔跤。 “车祸的赔偿金街道办会帮你留意。”唐叔拍了拍阿弥的肩膀:“以后安生过日子吧,你外婆早就给你想好了路。” 阿弥不知道十三万是什么概念,她只知道外婆有时候去市里,十公里的路来回都用走,不仅可以省公交车钱,还可以沿路把大麻袋给填满。 外婆在很久以前说过,养你这个吃白饭的,二十几万估计都不够。 阿弥将盒子和卡都收了起来:“唐叔,我累了,想休息,你先回去吧。” 唐叔走后,阿弥又蹲到了外婆的床上,抱着铁盒子有些无措。要是换了以前,外婆看见她哭,准要骂她一顿。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浪费纸,还丑得吓人。” 头一次,阿弥很想外婆快回来骂她。 叶知秋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本来她还打算帮着阿弥处理外婆的事情,顺便把外婆在手术台上说的最后那句话转告声。 正好赶上休假,她也就没再安排其它事情,特地腾了时间来看看阿弥怎么样了。 风雨天后的长勺街恢复了一如即往的凌乱和灰尘朴朴。 叶知秋的白色奔驰车在街上走得很慢,吸引了许多街坊的注意,毕竟这种三轮车占道的地界上,难得见到一辆这么高档的车。 街坊们注视着车子慢慢停在了阿弥家楼前,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疯婆子一死,这阿弥家真是大变样了,天天都来亲戚。” “有些也不是亲戚,人家警察是公事公办,还有那些弄保险的,还有一些是街道办做工作的,诺,刚刚来的不就是什么救助协会志愿者吗?” 阿弥外婆的事情搞定后,长勺街比以往热闹了许多,毕竟长勺街最招人恨的人泼妇不仅死得传奇,也死得大快人心。 外婆在的时候,谁也不敢来阿弥家里。 外婆不在了,天天都有人来敲阿弥的门,阿弥学不来外婆那样凶巴巴的大嗓门,只能静静地坐在楼梯上听这些人说话,手里握着大铁棍。 现在挤在阿弥家,帮着她收拾卫生的,擦桌子洗地板的是绿马甲的志愿者们,拒说是专门关怀失明人士的。 阿弥不理解她们为什么不去工作,不去赚钱,反倒跑来她家里做事情,只想到外婆说过的,那些凭白对你好的人,肯定都是不怀好意的。 “你一个人,看不见多不方便啊,你可以到福利院里去生活,我们有专门的合作机构,享受政府补贴,你在里边有人照顾,而且可以到盲人学校里去上学。”志愿者说得口干舌燥,半天都不见阿弥开口,累得几个人面面相视。 叶知秋进门看到的便是几个小青年围着楼梯上小脸紧绷,手持铁棍的阿弥打转的情景。 虽然这几个小青年都穿着志愿者马甲,可还是让叶知秋产生了不好的印象:“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志愿者一齐回头,看着来人,不由得都往后退了步,露出些许紧张来。 叶知秋平时在医院里都是素颜简装,首饰都不着一样,但休假的时候必定会好好打扮一番,务必让自己有着精致的状态。 这会站在阿弥家门口的叶知秋穿一身浅蓝色绸纱v领连衣裙,裙边到膝盖上些许,微卷的长发披散身后,深棕的发面上轻泛着一层浅淡的酒红,发丝下边钻色的耳钉光衬得她五官越发精致。 就像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富家千金似。 叶知秋只是微一皱了下眉头,便让屋里的温度有些骤降:“你们这么多人,围着阿弥做什么?” 对于一个失明的人来说,周边的陌生人越多,幽闭感就会越发明显。 叶知秋凭着自身对心理学的浅层理解,感受着阿弥当前的心情,为此表示出对这几人志愿者的无知表示责备:“你们有没有好好接受培训,不知道这样会吓到她吗?” “还有,这屋里的东西,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就移动,合适吗?你们知不知道,稍微把东西改一下位置,都会改变她形成了很久的记忆和习惯?” 停了下,叶知秋方才觉得自己语调有些过于严肃了,她看了下阿弥,阿弥绷着的小脸蛋已然放松了许多,此刻仍旧坐在楼梯边,揪着她的裙边时不时地点头对她说的话表示赞同。 叶知秋先把一屋子的志愿者赶了回去,环顾一圈屋子。说实话,这些志愿者做事倒挺走心,屋里边比先前两次来要干净了多,地上也不再有多余的垃圾。 阿弥将铁棍放到了门后,露出一口小白牙,冲着叶知秋笑:“你真厉害,一下子就把他们赶跑了。” 原来叶知秋的嘴巴也这么厉害,把人吓得一愣一愣的。可是叶知秋和外婆骂人不一样,即使是凶巴巴的,声音也很好听,让人觉得心安。 “知秋,你看,我把外婆接回来了。”阿弥抬手全向了屋子中央的台子,那里放着外婆的黑白照。 照片里的外婆比实际看起来年轻得多,穿了件黑色的立领装,眼眶微凹,嘴唇紧抿。在照片里也显得很是凶。 阿弥平时在外人面前几乎都不怎么爱开口说话,外婆说了,祸从口出。可在叶知秋面前,阿弥说起话来却滔滔不绝。 阿弥把这几天遇到的人和事都一一告诉叶知秋。 “外婆知道她那天会死的,对不对。”说到这里,阿弥的情绪便低落了下来:“那天外婆还买了我最爱吃的烧鸡。” 阿弥差点以为那只烧鸡是外婆从外边捡回来的,毕竟平时要过节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外婆死了的消息传到长勺街后,有些街坊到底还是前来表示了下慰问,其中就有卖烧腊的那家店主,她告诉阿弥,外婆走那天去她家里定了个大烧鸡,还交待了以后年节,记得给阿弥送烧鸡。 其实阿弥外婆也没有那么疯,叶知秋第一次来阿弥家的时候就发现了。 阿弥外婆宁愿睡在脏乱的一楼,把二楼留给阿弥,是不想弄乱阿弥的空间,给阿弥造成不便。阿弥外婆总逼着阿弥做这做那,总不许她出错,总对她很凶的理由只有一个。外婆知道,她不能陪着阿弥一辈子,外婆知道,以后,这个世界上会有更多人对阿弥冷语相向,她只是赶到在她们前面,让阿弥习惯这个世界的寒凉和可怕。 外婆甚至还问过医生,她的眼角膜能不能换给阿弥。如果可以的话,可能早就离开阿弥了吧。 “外婆是在乎你的,她很疼你。”叶知秋把手术室里听到的告诉阿弥:“外婆说她很对不起,是她太没用了。” 这两天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阿弥很难受,仍旧想不明白:“她疼我,为什么不对我好一点呢。” 为什么外婆不能像知秋这样温柔呢。 叶知秋和阿弥一起坐在床边,她伸手拍了拍阿弥轻微耸动的肩膀,看着窗外有些刺目的阳光想了想。 然后她说:“阿弥,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如果曾经饱受苦难就会变得不幸福,就会不懂得像追求幸福的人那样去生活。” 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幸福就再也不会感到幸福了。 “外婆就是这样的人,她失去了对温暖的感知,所以无法变得像别人那样和蔼可亲。可即使是这样的外婆,也仍旧很努力的拼了命的,想要守护好阿弥的幸福感,希望阿弥可以坚强,勇敢的生活下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烟火气息 好像叶知秋说什么都很对。 阿弥止住了伤感,重新收拾好自己,将眼睛上的纱布换好,还特地换了身衣服。她柜子里的衣服,大多数都是短袖长裤,款式很普通,幸好她身段高挑,穿起来倒是显得很休闲范。 和学校的女孩子差不多。 叶知秋打量着阿弥的模样,不禁有些替她可惜,明明该是在校园里度过的青春年华,却陷在黑暗中无法自拨。 叶知秋本来想请阿弥去外边吃饭的。 “一直想请你吃个饭呢,感谢你三年前收留我过了夜。”叶知秋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来请阿弥,便只好这样说。其实她本意上想要表达的,是感谢阿弥给过她那样的记忆。 头一次在特别的环境里过夜,遇到特别的人,总觉得莫名感激,再遇的时候更觉得奇妙的,心里开心便想着借个机会相处,表示下感谢。 阿弥连连摇头:“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你帮了我很多。要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呢。” 没等两个人把理由编清楚,屋外边就冲进来个小人。 唐果又跑又叫地喊着阿弥的名字,飞也似地蹦上了楼:“阿弥,去我家吃饭。” 见到屋里除了阿弥还有个女人,唐果就变得像个普通的小孩子那样,怯怯地挪到阿弥旁边,好奇的打量着叶知秋。 “阿弥,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是谁啊?” 听了唐果的话,阿弥心里喜滋滋的,她早就感觉出来了,叶知秋是个很好看的人,又好看,又温柔。 叶知秋遇到这么小的孩子管她叫大姐姐,立马有种回到十八的喜悦感,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冲唐果招了下手:“我叫叶知秋,你叫什么名字?过来姐姐这里有好吃的。” 叶知秋家里时常会招待客人,今天打扮好要出门的时候,她见桌子上放着些小零食,便随手装了些在包包里打算给阿弥的。想想也知道,阿弥那样的孩子,应该受了不少苦,会喜欢这些东西的吧。 不过要不是见了唐果,叶知秋确实差点忘记包包里的零食。 阿弥就坐在叶知秋旁边,听到唐果从她面前绕到了叶知秋面前,她心里没来由的一紧,总觉得叶知秋下一秒就会和唐果说,我的名字是一叶知秋的意思哦。 阿弥伸手将唐果扯回自己旁边:“你回去吧,我要请知秋出去吃饭,不去你家了。” “可是我奶奶也在等你呢,她说想和你说话,说是你外婆有话要转告。”唐果又跑回叶知秋面前,从她手心里捏过两块巧克力,歪头笑了下:“谢谢大姐姐。” 即然是有话要转告,那就是一定要去了。叶知秋想着这就回去:“和你外婆有关的话,你还是去吧,吃饭的事情改天好吗?” “没关系,大姐姐也去吧,我爸做了很多菜。”唐果嘴里吃着香香的巧克力,进屋时的怯意全被零食收买了,大方方的来邀请叶知秋。 非亲非故的,叶知秋觉得这样不好,和唐果说着谢谢,收拾了包包,把里的边零食都拿了出来,分一些给唐果,再余了些放在床头的桌子上与阿弥说:“放了些糖在桌子上,你到时候记得吃些。” 阿弥不确定叶知秋这一离开,她们什么时候才会再见。 “唐叔做菜很好吃呢,他人也很好,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阿弥站起来,快步跟上叶知秋要离开的脚步声。 叶知秋还是觉得不妥,没有理由去不相干的人家里吃饭,她还是得走。 阿弥有些急了,伸手就拉住叶知秋:“去吧,去吧,上次那个坏人的赔偿书那些都在唐叔那里,你帮我看看也好啊。我一个瞎子什么都不懂,也不明白,你帮我看看吧。” “求你了。”阿弥抱上了叶知秋的胳膊手不肯放,后来觉得这样有些太小孩子,就把手放下来,捏了捏叶知秋的手心:“可以吗?知秋?” 叶知秋这才意识到,阿弥似乎一直没怎么用姐字来称呼她,都是直接叫她的名字。 “那好吧,我去帮你确认下。”想必最近阿弥都有接收到很多方的资料,她看不到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别人代劳。 叶知秋不确定这个唐叔是否真的有阿弥说的那么可靠,便想着前往帮她确认下也是好的,以免阿弥受了别人的欺负。 阿弥手里拿着盲杖走在叶知秋旁边信心满满,为了表示她并没有那么没用,她每走一段都要给叶知秋讲一讲:“这里有一个垃圾角,很脏,要往外边走些,再前边的那家店里会有豆芽和豆腐卖,他们家的豆浆很好喝。” 叶知秋顺着阿弥的介绍,一家家店铺看过去了,其实有些店铺已经在不经意间改换了门牌和名字,和阿弥说的会有些出入。 不过看着阿弥这么开心的样子,叶知秋并没有点破,反倒不时点头附应:“阿弥真了不起。” 叶知秋打从心底里承认,阿弥确实已经很了不起了。面对无尽的黑暗和生活的苦难,仍能保持乐观努力克服的这种勇气并不是谁都有的。 唐果见叶知秋要去她家里,开心得不得了,跑在前边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经常都会有阿姨来我家吃饭,我爸老说不喜欢她们,大姐姐这么漂亮,我爸肯定会喜欢的。” 唐果问叶知秋:“大姐姐,你结婚了吗?” 阿弥脚下踉跄了下,差点摔倒:“唐果,知秋和那些去你家的阿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唐果不离不弃,仍旧满怀期待地望着叶知秋。 叶知秋伸手扶住失了分寸的阿弥:“你慢点。” 经唐果这般一问,叶知秋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唐果是想着把她当作爸爸的相亲对象领回家里。 果然别人家的话不能轻易吃。 叶知秋正觉得进退两难之际,唐果已然飞奔进了街尾最后那栋小楼里,大叫着爸爸:“阿弥来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大姐姐,你快来看。” 唐叔还穿着个围手里端着尾鱼,大汗淋漓地从屋围边的小厨房出来往前屋里走,头也不回:“赶紧收拾碗筷,就开饭了。” 阿弥怕叶知秋走掉,暗中紧紧捏着她的裙子:“没关系的,一起吃饭吧。” 外婆平时早出晚归,中午很少回家,都是用盒子装点剩饭菜就出门过一天,不然就是在外边买两大馒头顶着。所以阿弥白天的时候经常出来街上走动,也时常在唐叔家里吃饭,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 唐果并不理会老爸的话,硬生生将唐叔拽了出来:“你看,就是这个大姐姐,她叫叶知秋。” 唐叔见了叶知秋,先是愣了下,然后呆呆地看了眼阿弥,嘴巴张了张,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就是叶医生,我和你说过的。”阿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也有些慌,即怕唐叔不欢迎叶知秋,又害怕唐叔喜欢叶知秋。 叶知秋冲唐叔点了点头:“阿弥说,她那些资料都在你这里,让我帮她看看。” 唐叔这才缓过神来,手在围裙上抹了又抹,往边上让开:“哦哦好。” 说完后,唐叔又想到厨房里的菜的事情,赶紧往里头跑,跑两步又停下来,往前屋方向指了指:“吃饭,先吃饭。” 唐果跟过来厨房搬碗,笑嘻嘻的:“爸,大姐姐没结婚呢,好看不,喜不喜欢。” 唐叔翻炒着锅里的青菜冲唐果挥挥手:“胡闹,人家大姐姐可看不上你老爸这样的。” 好看是好看,可跟个明星似的,看着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阿弥拉着叶知秋进了屋里,硬是拉着叶知秋在她近旁坐了下来:“唐叔做的菜特别好吃,真的。” 叶知秋看了一圈屋子。她开始有些怀疑,这条街上的人是不是都喜欢把垃圾堆在一楼。唐叔家的一楼摆满了七七八的线圈,拆了一半的电视机,各种机电工具。 在这种地方吃饭还真是特别。 唐果的奶奶年纪也很大了,不过比起阿弥外婆,肤色和皱纹看上去都稍显得精神年轻些。一见了叶知秋,也是眉开眼笑:“这姑娘长得真好看,今天多大了?我们家唐义今年三十三岁,是个老实本份人,靠自个手艺养活自个。” 叶知秋万是没想到会被突然相亲。 “奶奶,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阿弥心里已然有些不开心了,唐果怎么可以这样,见了人就想带回家给她爸当老婆。 唐果奶奶这才叹了口气,提起了阿弥外婆。 “你外婆和我认识这么多年,可也没在一起好好谈过几次心。”唐果奶奶坐在有些破旧的轮椅上,眼睛望向灰尘弥漫的大街,似在里头,瞧见了弓着身子四处走动的阿弥外婆般,慢慢讲起了诸多往事。 这其中也提到了阿弥的身世。 外婆以前是嫁过人的,当时家里穷得发疯,外婆嫁的男人又偏生好吃懒做,在外边胡吃海喝,醉了回家就是拳打脚踢。 外婆怀过好几个孩子,其中前两胎都是因为两口子打架给打没的。 后来外婆千防万防总算是把孩子顺利生下来了,可家里总缺粮少米,要啥没啥,外婆身子又不好,没有奶水,生了几次孩子都因为各种原因夭折了。 最大的孩子带到六岁,外婆宠得不行,对他百的般呵护,可孩子身子就是很虚弱,经常生病。那个时候医院很少,城市道路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孩子突然发烧,外婆半夜冒雨带着孩子去几分里远的地方看医生。 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外婆大概是那个时候就疯了,她跑回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刀砍向了屋里那个喝和酩酊大醉的丈夫。 还没有阿弥以前,外婆的人生是在狱中度过的。当时警察问过外婆,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外婆没多说别的,当年的外婆也是一副好性子,说话的时候,稳稳当当:“要是他没有把我的脚打残,我就可以走得快一些了,走得快一些,我的宝儿可能不会在路上就病死了。” 巧的正是外婆出狱那天,路过长勺街尾就遇到了阿弥。 初冬边,天刚露晓,长勺街尾的桥头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箱子里写着孩子出生日期,也写明了留了钱,那些钱也不知道被哪个过路的拿走了。阿弥的外婆当时已经快六十岁,佝偻着身子站在箱子边盯着阿弥看了很久。 那个年头,个个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谁也没那个本事往家里捡个女娃娃回去养,尤其是娃娃看起来身子又虚得很,瘦瘦小小的,带不带得活还是个事儿。 外婆看了挺久,便空着手回家了。 直到晚上时,又去了桥头盯着阿弥看了一宿,在第二天光破晓的时候,外婆抱着箱子,拐着一条瘸腿走回了破落的家里。 外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成为长勺街的疯子和泼妇。 外婆年轻的时候,家里给她算过命,说她命硬得很,没有子孙命。所以才让阿弥管她叫外婆,故意淡化亲属关系。还给阿弥算过命,说小孩要贱养,不然也会像前边那个孩子那样夭折。 所以外婆总是要凶凶的啊,生怕自个的好转眼就变成了坏。 “前段时间,你外婆突然来找了我,她说她已经不中用了,不过已经想着给你赚好了以后过生活的钱。”唐果奶奶说得一双眼里满是泪光,拿着手绢抹了好几回:“她说,你该受的苦,她帮你受了大部份,你也跟着她受够了罪,以后你得活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她让你该吃吃,该喝喝,钱都给你留下了,她说,你不要像她一样,出去捡垃圾,她说,她养你不是为了让你受这种苦的。” 这一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 饭后,唐叔拿着一个文件袋过来,递到叶知秋面前:“都在这里了,阿弥签了个委托书给我,关于这些事情,都是我代确认的。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叶知秋接过资料,大致看了下,里边账目进出,账号那些都写着成阿弥,数额也很清晰。 可以感受到,唐果一家人都挺好的,这个唐通人还不错。叶知秋抬头看了眼面前老实的汉子,笑了下:“没有问题,阿弥能遇到您这样的好人,真是幸运。” 再一转首,叶知秋发现旁边空空的,阿弥不知去向。她赶紧站起身来往外边走。 叶知秋在长勺街尾的桥头看见了柱着盲杖的阿弥。 桥头边有棵大榕树,树丛间的知了大声地叫嚣着,阳光挣扎着穿过密集的叶子,星星点点地落在阿弥白色的t恤衫上,眼间白色的纱带上,形成一层浅淡的光斑。 就像一个有些失落的天使般。 叶知秋慢慢走近阿弥旁边,静静地陪她听着树上的知了大叫不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看。摇摇车 阿弥在桥头的大榕树下想了很多关于外婆的事情,最后也想到了自己。 在很小的时候她已然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她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兄弟姐妹,外婆也不和蔼可亲,外婆是人见人怕的疯婆子,她是疯婆子家养的孙女。 “我还没有瞎的时候,外婆有时候也不那么凶的。”阿弥和叶知秋说。 眼睛看得见的时候,外婆的疯和凶都是对着外人。 在家里虽然不会很亲切,也不怎么爱笑,可总不会大声地骂她,只会很严肃的告诉她衣服要怎么洗才干净,家里卫生要怎么弄,会责令她一件一件事情做得端端正正。 九岁那年失明以后,外婆才开始更凶了。现在想想,原来外婆觉得对她好只会会害她,克她。大概是怕克死阿弥,所以才变得更凶了。 其实外婆这些年每天都在惶恐和煎熬里度过。 叶知秋双手轻轻按在阿弥的肩膀上,微笑着在她耳边说:“所以外婆心里一直都有阿弥的对不对。” 桥下有细微的流水声和着榕树梢头的风声淌过。 叶知秋说:“阿弥以后就要像外婆希望的那样,好好享受生活。” 叶知秋其实不能理解外婆所说的体面和风光。外婆这辈子吃了很多苦头,都是关于贫穷,所以才会觉得只要给阿弥存够了钱,阿弥就可以快乐开心的生活了吧。 关于贫穷,叶知秋是不大理解的,她没有切身体会过。 叶知秋的生活条件和家庭环境让她对金钱并不敏感。不过在医院里,命和钱总是挂钩,她时常都能看到生命在金钱面前退步,也见多了在金钱下延续的残喘。 生活要怎么才算享受呢。阿弥更不理解,在她看来,能和外婆一起吃烧鸡就已经是很开心的事情了。可放在以前,不要说吃烧鸡,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很少。 “知秋,你能带我去游乐园吗?”阿弥突然转过身来,微微仰起脸,缠着白色纱布的眼睛正好对着叶知秋。 如果她能看得见的话,取代这抹白色的应该是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阿弥上了叶知秋的车,她已经是第二次坐叶知秋的车了。在她的人生里,坐车的次数并不多,刚才叶知秋扶着她上车门的时候,她特地摸了下车门边。 车子有点小,和以前坐的公交车不太一样,应该是小时候看到过的那种小汽车。 阿弥告诉叶知秋,她小的时候和外婆去过好多次游乐园。 “外婆带你去玩?”叶知秋想到外婆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再看看阿弥微笑起来的样子,难以脑补出两人在游乐场所的样子。 阿弥轻笑了下,摇头,外婆可不是那样的人。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街上总是有小孩子会走丢或被抱走,外婆就背着我去外边一起捡垃圾,会去游乐园里边。” 虽然不是专门去玩的,阿弥仍旧每次都很开心,光是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游乐设施和看看那些高兴得大叫的同龄人就觉得很满足。 阿弥还记得每次去游乐园都要走很远,能捡到的废品也不多。 后来阿弥长大一点,好像是变得有些重了,在去游乐园的路上,外婆一下子没站稳摔了跤,有旧伤的脚肿了好几天。 从那以后,外婆就再也没有背着阿弥去过游乐园。阿弥失明以后,时常回顾着记忆里的颜色,最鲜艳的就是游乐园里的那些游乐设施了。 阿弥很少坐这种小汽车,上了车有些紧张,腰背绷得直直的,生怕自己弄坏里边的东西般。叶知秋探过身子,轻轻将她的肩膀往后压了些,拉过安全带要帮阿弥系上。 刚扣好安全带,叶知秋忽然又觉得这样不大好。 虽然阿弥看不见,可是她已经十七岁了,即使她在长勺街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从街头自如地数着步子走到街尾。可岁月绵长,谁也不能保证,她会始终保持当前的生活状态,她总会和长勺街以外的世界有所接触,有些基本的生活常识,她应该趁早学会。这正是她外婆一直对她严厉的目的啊。 这般思一番,叶知秋重新松开安全带,和阿弥说:“坐车的时候要记得系安全带。” 阿弥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安全带是什么,这种无知令她感到羞愧和不安,使得她不知不觉又坐直了身子,满是懊恼的紧握着双拳。 少女的手很好看,白白嫩嫩的,一点褶皱也没有。叶知秋盯着阿弥的手,提醒她:“在你的右边肩膀侧边些有个带子,你拉下来。” 阿弥身子仍旧绷得紧紧的,不过马上照做了,手不停地在边上摸索,摸到叶知秋说的那个东西时,她才放松了些,即开心又激动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你的左腿边有一个插口,把安全带的扣子插进去就可以了。”叶知秋不急不慢地,耐心等着阿弥。 阿弥试了好几遍才把安全带拉顺,终于听见嗒的一声时,她笑了:“是这样吗?”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甜,叶知秋突然想到,外婆希望阿弥好好生活的模样,大概就是这样吧,无所顾忌地,每天都可以笑着去面对世界。 “对了,你做得很好。” 阿弥根本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小时候去过的那个游乐园,还有很多其它的游乐园。叶知秋问她当初去的那个游乐园的名字时她压根就说不上来。 如果以前是走路去的话,应该就是附近的游乐园吧。叶知秋搜了下,附近没有游乐园,不过有个儿童公园,再细想一下,这个儿童公园是地区开发后建的,估计跟原址有所重合。 叶知秋并没有告诉阿弥游乐园已经变了样子。 阿弥的世界全部都建立在九岁以前,失明以后她的记忆和认知,都以九岁以前为基础。尤其是颜色。 “路上有那种白杨树,树干上会刷白白漆。”阿弥仍旧有些小得意,她以为她们现在走的路,还是和以前一样。 长勺街让她以为,世界上只有人会变,会离开,东西会变质,会变化。她以为,世界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就像她的房间一样,所有的东西都总是在原位。 要突然拆除她的记忆,还她一个全新的世界,不是一两句话可以做到的。叶知秋保持着沉默,她不确定怎样做才是最好。 至少让她保留这份童年珍贵的记忆吧。 今天恰好是周末,儿童公园到处都是带着孩子的父母。叶知秋领着近一米七的阿弥往那一站,总显得有些特别。 “门口是不是有个卖冰棒的大哥哥?”听到叶知秋说她们现在站在门口时,阿弥开心不已:“还有一个卖玩具的大爷。” 阿弥不确定门口的样子,她听见周边有很多人便不敢乱跑,只敢扯着叶知秋的裙边,小心的往她认为是门口的方向挪。 阿弥对着的地方是保安亭,叶知秋拉过阿弥的手,带着她往路口走了一些,那里有卖棒棒冰的,她要了一支,掰开放到阿弥手里:“今天没有冰棒,不过这个也好吃,你尝一下。” 凉凉的,很甜。 不过还是没有以前外婆买的那根冰棒甜,那是阿弥第一次吃冰棒,冰棒是方方正正的,没有硬硬的外皮。 阿弥吮着棒棒冰,有些小失落。 叶知秋不知道阿弥在想什么,不过她们从一开始出现在公园里就吸引了大批眼球的关注。主要的关注点自然都是在阿弥身上。 阿弥穿着件白色的短袖,长腿很中规中矩地穿着条体闲长裤,干净的白色球鞋,中长披肩长发,光是看背影就是个高挑的学生妹。 让人侧目的是阿弥眼睛上的白色纱布。 加上阿弥旁边站在的叶知秋,打扮精致,面容又很出众,像个明星画报里走出来的一号角色似的。总令人觉得她们是不是在拍什么电影。 阿弥对这一切混然不觉,叶知秋却如芒在背,她不喜欢被公众关注的感觉。她拉过阿弥的手腕,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 人少的地方通常都是些很简单的玩乐设施。 阿弥被带着匆匆走过有些不解:“知秋,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那边人太多了,又晒,现在有没有好一些。”叶知秋不知道怎么和阿弥解释她们被大家行注目礼的情景,只好随意地编了个理由。 她们就地坐了一会,阿弥把手里一半没有吃过的棒棒冰递给叶知秋:“你也吃。” 叶知秋摇了摇头,其实刚才她就有些后悔给阿弥买了这个东西。多奇怪啊,一个快成年的女孩子,拿着棒棒冰走在一堆小朋友中间,被小朋友们嫉妒并表示幼稚。 阿弥只好把两个棒棒冰都吃掉,吃完她从口袋里拿了纸巾擦了擦嘴巴,又擦了擦手。外婆从小就教她说要做一个爱干净的人。 所以家里的二楼一直都很干净,抹不到脏东西,而且阿弥很多衣服都是白色的,如果弄脏了,外婆就能一眼看出来,然后就会说她。 长年下来,阿弥已经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干净了。 “垃圾要扔到哪里呢?”阿弥用纸巾毛着棒棒冰的壳子问叶知秋。 叶知秋本来想帮她,转念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她仍旧觉得阿弥应该多适应和长勺街不一样的环境。她往四周看了下,然后告诉阿弥说:“在我们右边,一直往前就在路的右侧,有一个垃圾桶。” 阿弥有些为难。叶知秋没有告诉她,要走多少步才能到垃圾桶那里,不过她还是站了起来,拿着手里要扔掉的垃圾往前走。 阿弥每走几步就用盲杖在旁边探索一番,反复了好几遍后,还是找到了垃圾桶。她转过身准备往回去找叶知秋,却听见叶知秋在她前方位置说话。 “阿弥挺厉害的嘛。” 叶知秋是从另一条小路绕到阿弥前边的,她一直看着阿弥。很显然,阿弥比她想像的要聪明和独立得多。 她们所处的这一块比较少人来的原因是,摆放的游乐设施比较单一,主要都是针对五六岁以下的孩子。 这时难得有一家子逛到了这边,往一个摇摇机里投了两个币,摇摇机一下子就唱起了歌,在夏日的午后一片树荫里嗷嗷叫着:“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叶知秋打算带着阿弥去安静一点的地方再走走,或者带她去找找有没有旋转木马坐。 然后阿弥并不是这么想的,一听见这个声音,她便混身一激灵:“我知道这个,会一摇一摇的,可是坐一次要两块钱。” 好像是。叶知秋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里人有点多,我们去别的地方走走吧。” 旁边那一家人离得并不远,也注意到了阿弥的眼睛大概是看不见,本来挺同情的,听了叶知秋的话,都愣了神,不确定哪个是真瞎。 除了愣神,这一家人眼里都表露出一股子的不开心。这是摆明了想赶他们走吧。 叶知秋从小到大,都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忽然说了句瞎话,自己也有点脸红。不过说都说了,她打算就这样硬着头皮离开。 阿弥却并不。 “我现在有钱,我想坐。” 以后一切都要靠自己去生活了,开心和不开心都要自己想办法,要像外婆说的那样,做自己开心的事情,开心的生活。 她想坐一下记忆里的那个小车车。 叶知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有个习惯,每次一遇到尴尬为难的事情,手便忍不住抬起来抚着眉边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 有些后悔选了这么个地。 望着红色大脸猫身上不过两岁的孩子,叶知秋在心里考量,要如何婉转地提醒阿弥,告诉她,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刚才她们进大门的时候,门口有个卡通图案的身高测量墙,叶知秋特地留意了下,十七岁的阿弥,身高差不多有一六八左右。 而那个摇摇车的尺寸明显很小,都是给六七岁以下的小孩子坐的。 或许可以在公园里找到大一点的摇摇车。叶知秋说:“这里好多人排队坐,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吧。” 阿弥犹豫了一下,接着点点头。 旁边那一家人,看着一排摇摇车,满脸同情地目送着两个眼神不大好,长相出众的人离开。 公园很大,设施很多,已然过了午休时间,进公园的人也越发的多了。叶知秋牵着阿弥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旋转木马,也没有看到大一些的摇摇车。 难道答应了帮她找车车,然后又突然告诉她,你是个大人了,不可以坐那个车?叶知秋尴尬得想抽自己。 她们重新走回了摇摇车那里,叶知秋为了表示她真的有带阿弥找另外一个地方的摇摇车,硬着头皮说了个小小的谎:“看吧,我说了这里也有很多摇摇车。” 阿弥偏头想了下。她方向感一直都很好,尤其是她刚刚丢垃圾的时候特别有注意到脚下地板砖的纹路和方向,步数她都记得。 明明就是和刚刚那个地方一样的啊。不过她并没有和叶知秋争论,毕竟她觉得相比之下,叶知秋的眼神比她更好,或许真的是另一个很相似的地方了呢。 旁边那一家人还在,不过车子已经停了,他们带着奇奇怪怪的眼神离开了摇摇车的地盘。叶知秋有意无意半挡着脸的手这才放了下来。 确定附近没有人了,叶知秋想着阿弥或许真的很想感受一下摇摇车,于是赶紧让阿弥去坐。 她选了一个小马,这样座位就不会那么挤了,大人也可以勉强坐下。 阿弥一点也不急,她提醒叶知秋:“我们没有硬币呢。” 所以她们又重新找了外边的小摊换了硬币,重新回来这个时候早就过了午休时候,周边居民们的宝宝都醒了,这会正好出来散步什么的。 原来空空如也,安静呆在原地的十个摇摇车,有八个都在疯狂的唱着儿歌。叶知秋再度想抽自己,她努力保持镇静。 “现在太多人了,我们要排队。”这时周边的家长比之前多了几倍,有一些听见了叶知秋的话,便回过头来看了她和阿弥一眼,然后再往她们身后瞄了又瞄。 那眼神,仿佛想在她们两身后找出个隐形的小宝宝。 叶知秋默默拉着完全感受不到奇奇怪怪的眼神的阿弥撤离了摇摇车们疯吵的战场,坐在角落边,注视着空着的那两个摇摇车作心理斗争。 “现在真好,排队就可以了,以前的时候,虽然没有钱,也可以爬上去坐一会呢。可是大家不排队,挤来挤去的抢。” 阿弥对叶知秋的尴尬的焦虑混然不知,只觉得开心,并且满心感激:“我换了十二个币,可以坐六次,你坐三次,我坐三次。” 阿弥对世界的认知在九岁以前,失明后又极少和外界接触,外婆又很少正正经经地教她去认识正常的世界,所以她对于成人这种概念极为模糊。 她觉得每个人都可以坐摇摇车,而且大家都会像她一样开心,所以为了表示感谢,她特地多换了几个硬币,坚持要请叶知秋和她一起坐。 很多小孩子坐完还要反复的坐,家长不给坐就开始哭闹,吵得很。阿弥却觉得很正常,也很羡慕:“我小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哭闹,唐果奶奶说我很乖,很听话。” 说到这里,阿弥声音又小了点:“再难过也不能闹,怕外婆不要阿弥。” 其实谁不想撒娇呢,只是总在担心,自己不能得到别人那样的呵护,反而会被嫌弃。 叶知秋大概可以理解阿弥的心情。无论是小孩子,还是成年人,心里多少都会有柔弱的一面,会想要有任性的余地,不敢任性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任性不仅不会被回应,反而还会招来令你害怕的后果。 所以只能努力的学着成熟和懂事。 阿弥的经历注定她在某些方面,很早就长大了,可对于外界的事物,却依然保持着童心。叶知秋出神地盯着那个小马上的孩子——比如对摇摇车的执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依偎的泡泡 来坐摇摇车的小孩子总算少了些,只剩下三五个孩子还在那里磨叽,最主要是那个小马好不容易空了出来。 再等下去公园就要关门了。 阿弥在旁边满脸疑惑,叶知秋也再没有办法推托,再不情愿也得厚着脸皮上。她拉着阿弥走到蓝色小马边,扶着她坐上去。 阿弥先摸了一下小马的样子:“它是什么颜色的?” 她想记住这些开心时刻的颜色,还有样子。 叶知秋竖着耳朵细听着小马的动静,生怕阿弥一坐上去,小马就塌了。 “是深蓝色小马。”叶知秋让阿弥的手扶在马头边。 阿弥高挑的身子往小马身上一坐,小马就显得格外矮小,一副摇摇晃晃要倒的样子。远处有小孩子看见了,惊讶地大叫着:“妈妈,你看那个姐姐。” 阿弥也听见了,不过她并不知道小孩看的是她,叶知秋顶着周边扫射的目光,保持着优雅姿态,镇定地往摇摇车头里塞了两枚币,又往边上空着的那辆也塞了两枚。 两只摇摇慢慢晃了起来,一只空的摇得轻松自在,而另一只以瑟瑟发抖的姿势摆动着加入了其它车子的大喊大叫中。 叶知秋假装陪着阿弥一起坐车子,实际上,她一直站在阿弥边上——揪心的盯着那匹有点不堪重负的小蓝马。 其他家长见阿弥眼睛看不见,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个别拿了手机出来拍照。叶知秋怕这个时候出声阻止,反倒会让阿弥以为自己做了错事,影响她的心情,便也任由这些人拍了照。 终于把十二个币消耗掉了,叶知秋已经遍体汗意。阿弥却玩得乐不可支,从小蓝马上下来后,还一直问叶知秋:“你坐的那个车子是什么样的?” “是一个飞船,红色的。”叶知秋领着阿弥往公园其它地方逛,尽量避开了那些看热闹的小朋友们。 大人可以理解阿弥眼睛看不见的儿童心性,小朋友却并不能理解,只会觉得这两个大人好过份,欺负小马。 叶知秋和阿弥讲着当前乐园里边的情况:“现在小朋友多了很多,所以游乐园会增加更多的玩具,也会变得更大,会和以前不一样。”“我知道。”阿弥忽然握住叶知秋的手腕,没有再往前走,她面向着叶知秋:“有些事情,我可以感觉到的。” 她这话仿佛在说,你不应该这样小看我。 叶知秋头一次感受到了挫败。从小到大,她都被贴着优秀、善解人意的标签,做事进退有度,即使是面对危难时刻的病人,也能手起刀落,从容应付。 面对于阿弥的世界,她却有些无从下手,总有些犹豫。 叶知秋能清清楚楚地将人体内的器官细背出来,准确的感知脑壳里的每一寸神经所在。这一刻看着阿弥微抿的唇,有些苍白以的面容,叶知秋却只有茫然。她想像不到,完全黑暗的世界是怎样的,想像不到,从来没有被细心呵护过的人有着怎样的情绪和感知。 早已习惯了黑暗的阿弥,听力远远要比叶知秋好上许多,叶知秋看得到的她看不到,可叶知秋没有听到的,她听得很清楚。 比如远处嘈杂声里,有人说,那个人为什么要给飞船也投币,投了又不坐空在那里啊。 也有人说,那么大的人坐那么小的摇摇车,不会坐坏吗? 你不应该这样小看我,阿弥心里有些委屈。先前的得意和自信都被叶知秋身上的淡淡香气抹得一干二净。她将叶知秋的手握在身前。两人就这样僵峙着,仿佛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情,却又完全说不出话来。 周边人来人往,小孩子们大叫着,大人们或时而驻足,时而叫着自家孩子的名字。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了云朵,在暗沉沉的天空下,阿弥眼睛上的那抹白纱异常耀眼。 叶知秋手腕有些疼,她挫败的叹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握住阿弥有些用力的指尖:“我让你不开心了?” “不一样是吗?这个游乐园和我说的那个游乐园不一样。那个小车车比我记得的样子小很多。”阿弥纤长的指尖慢慢松开往下轻抚,最后半捏着叶知秋的裙边,换到并肩的状态微微垂下头,耳际的几缕发丝被风捋过,和眼际白色的纱布轻缠。 阿弥总觉得一直牵着叶知秋的手似乎不太好,叶知秋的手太暖了,又软,总觉得会捏坏,而且每次碰到,她都有些不安,害怕叶知秋不喜欢。 就像外婆,不愿意让她牵。 所以阿弥只拉着叶知秋的裙边,这样也感觉很满足了。挨在叶知秋旁边即使不用盲杖阿弥也能像常人那样轻迈着步子走路。 阿弥和叶知秋说:“我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 不若然,外婆怎么舍得离开她呢。那么要强的外婆。 “你不用刻意为了我说谎的。”阿弥虽然不是很明白叶知秋说谎的理由,不过她仍旧觉得,叶知秋或许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总之,无论如何,叶知秋应该都不是个坏人,即使说谎。 阿弥动了很多脑筋才说服自己,叶知秋是个好人——偶尔说个小谎的好人。 叶知秋不知道阿弥的这些想法,她愧疚得抬不起头,只是出于习惯,仍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和优雅帮阿弥整理了被风拂乱的长发:“是我不对,对不起。” “我不怪你,可是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耳朵被叶知秋温柔的碰了下。阿弥也开始自责。 叶知秋完全不必要的理会她的,不需要花费这么多时间来陪她,也不必要非违心地陪着她做不应该做的事情。 从那些闲言碎语里阿弥理解出了自己坐摇摇车在其它人看来是错误的行为。她也慢慢感受到了,长勺街以外的地方,似乎和她想像的都有些不同。 “我看不见,所以容易做错事情。”阿弥想起刚失明的时候,连路都走不好,会摔跤,正常人轻易能做好的事情,她要反复练习:“如果有不对的地方,你就应该直接告诉我,不然我下次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阿弥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意识到了外婆对她凶的原由。完全只是为了让她更快的绕开错误,更精准通过反复练习来取代眼睛的用处。 确实有了长大的样子。叶知秋心里松了口气,阿弥给她的意外,远比她所能想像的和理解的要多很多。 “好,我答应你。”叶知秋说:“以后对你实话实说,心里所想也会告诉你。” 就好似一副近视眼镜,对错误的视力进行一个调整,而非取代。叶知秋领着阿弥在儿童公园继续转。 阿弥不会再想着要去玩那些小孩子玩的东西,只是不停地侧耳听着周边的声音,听见声浪大的地方,便好奇的问叶知秋小孩子们在玩什么。 叶知秋一样一样讲解给阿弥听。 公园里无论是石头,还是洗手间,还是围墙上都布满了颜色和图的案,叶知秋很认真的替阿弥翻译着上边的颜色。 长长的滑梯是蓝色的,滑梯上还有个黄色的小房子,孩子们要从棕色的楼梯爬到黄色的房子里,再从很长的蓝色滑梯上滑下来。 阿弥听到了很多水花的声音,有些惊奇:“这里也有河吗?” 她偶尔会和唐果在长勺街尾的小河边玩,对水声很敏感,很多时候听到水花声,便想到河。 “这是儿童水上乐园。”叶知秋看到水池里,一个个穿着小泳衣的宝宝们在水花里扑腾,觉得很可爱,拉着阿弥走到旁边护栏边跟她仔细解说:“就是专门给小孩子游泳的地方,很小,水池底部是蓝色的,会有种大海的感觉。” “我知道大海,就是蓝蓝的和天空的颜色一样,我上学的时候有看过。”终于提到自己熟悉的词汇,阿弥也很兴奋。 叶知秋有些意外:“你上过学?” 阿弥点了点头:“上过,上到三年级。” 不过也是,想到阿弥数步子的样子,还有算数的样子,叶知秋恍然点点头:“那挺好的。” 公园里,最吵的地方莫过于荡秋千的地方,秋千一晃,孩子们叫的叫,笑的笑,大人们拍照的吆喝全都混在了起。 看到秋千,叶知秋毫不犹豫地拉过阿弥,找了个角落人少的地方占了个秋千架。 阿弥一坐到秋千上便又站了起来:“这个凳子好像坏了。” 叶知秋手摸了摸额,看样子阿弥没有坐过,她将阿弥的手拿起来扶到秋千架两边的链子上:“这个是秋千,会晃的。” 阿弥握着秋千两边的链子总算坐稳了,叶知秋就在她身后,轻轻地推动着秋千:“我来推你。” 叶知秋怕吓到阿弥,推得很慢,尽管是这样,面对晃晃悠悠的秋千,阿弥还是惊慌不已,几度要站起来。 叶知秋只好作罢,觉得有些可惜:“这个很好玩的,很多女生都喜欢玩。” 刚才叶知秋语气里还兴匆匆的,这会便有些婉叹,阿弥很过意不去,也不肯站起来了,她拉过叶知秋:“要不你来坐,我推你吧。” 叶知秋说,很多女生都喜欢玩。阿弥已然理解成,叶知秋很喜欢玩。 叶知秋当然喜欢秋千,这是她儿时的记忆,记忆里,秋千晃来晃去,满眼都是蓝天白云,是嘻嘻哈哈,是荡漾的心情。不过作为医学从业者,她自进入大学后便很少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阿弥对秋千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会推呢,再说叶知秋也不忍心让一个小自己九岁的小姑娘来推她,何况阿弥眼睛还看不见。 “没关系的,我们走吧。”叶知秋说。 阿弥已然对叶知秋的心思有所猜忌:“你是不是觉得我推不好?” 被说中了心思,叶知秋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她不好,她才答应阿弥说了要实话实说的。她没有回答,干脆坐到阿弥的旁边,手一搭便放在了阿弥的腰间:“秋千不用推也可以摇的,我教你。” 阿弥腰上被碰到的时候,混身颤了下,说不上来的感觉,很舒服,脑袋有点发麻。长这么大,记忆里好像第一次被人这么亲密地搂着。 叶知秋只是觉得少女的腰肢很细很软,感受到阿弥的颤抖,她想着可能是摸到少女的痒处了,她有些抱歉地把往上挪了挪:“来,脚放在地上轻轻地往后蹬一下。” 阿弥照做了,做得并不好,甚至有些笨,不过每次蹬的时候,秋千就晃得有些紧,她一害怕就往叶知秋这边紧挨。 秋千慢慢地荡了起来,不再那么晃,而是稳稳的前后轻摆着。 阿弥渐渐感受到了规律,感受到耳边有风,还有叶知秋身上的香味,人渐渐放松了:“好像在飞。” “对啊,秋千就是这样,会让人飘起来,力气大一点就会飞得高一些。”久违的晃晃悠悠令叶知秋也慢慢放下了人前的优雅姿态,更加用力的蹬着脚。 她好看的淡蓝色裙摆在空中轻舞,就像张开的蝶翼。可惜阿弥看不见。 阿弥只觉得此时此刻,她和叶知秋就像漂在无边黑暗中的两个彩色泡泡,紧紧的挨着,分享着彼此身上的颜色和温暖。 阿弥的手早已不知不觉的放在了叶知秋腰上并紧紧地抓着她的裙带。 阿弥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叶知秋身上的温暖和柔软,是她贫瘠人生里的奇迹,是生平头次一触碰就能准确表达和记忆的感觉。她突然想要一直这样,抓着手边的温暖不断的在黑色夜海中飘飘荡荡。 有些人生来就在光明的彼岸,生在一团困惑和寒凉中,突然的暖意和丝缕寸光,都能让她视着为世界的全部。 阿弥突然的想望,大概便是在这样的彼岸里突然同时感受到光与热吧。可是她理解白天和黑夜的交替,也慢慢理解了无常,理解了分别,理解了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就是像光明与黑暗的对立。 叶知秋是长勺街以外的人,对阿弥来说完全陪生的地方,而阿弥离开长勺街就会数不清步子,找不准垃圾桶,更难以在宽阔光明的世界里找到叶知秋。 要是秋千可以一直这样一直这样不停下来就好了。阿弥不想做坚硬的,不动声色的石头了,她想做一个可以和叶知秋在一起飞的彩色泡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她有王冠 半隐在云层里的太阳仿佛睡了个懒觉,重新探出光溜溜的身子时,大地忽就镀上了成片的金光。 山河变色,这便是夕阳时分了。 叶知秋不确定她和阿弥在秋千上呆了多久,只感觉对面秋千上的小朋友已然换了好几副面孔,可是她就是不太想动,只是静静感受着很久没有溢出胸腔的开心。 叶知秋的一生都是完美的,连她自己都有这种感觉,甚至引以为豪。生来就注定衣食无忧,父慈母爱,是家里的乖女儿,学校里的佼佼者,总比同龄人显得懂事,有着母亲的温和与精干,有着父亲的大度与从容。 这二十六年来,叶知秋走的每一步都在完美的自我计划中,固定的年纪穿适龄的衣服,化出相衬的妆容,扮演着当前年纪该有的出众。 叶知秋满足于这种节奏,未曾迷茫。只是就在刚才被阿弥抱紧的时候,叶知秋的心跳有些失律。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走得这般近,她永远在自己的计划内,井井有条,做该做的事情,保持着先天生就,后天努力修饰得来的优雅。 叶知秋的优秀让她对自己有着透彻的了解。她是骄傲的,亦是虚荣的,她在内心深处,给自己头上镶上了王冠。 就在这在这晃荡的午后,在轻摇的秋千架上,叶知秋感受到了深藏已久的那份童心像一棵倔强的嫩芽在她心尖破了个口子。这个奇怪的嫩芽得意洋洋的叉着腰向她强势已久的矜持唱着反调。 难得放纵一次。叶知秋被这种奇怪的感觉弄得有些晕,她有些无语的耷拉着脑袋靠在秋千链上自我反思,微卷的头发在夕阳里显得蓬松而柔软。 阿弥感觉到叶知秋的突然安静,也听到了周边人们的陆续离开。 离开就代表着人间的夜色来临,就像长勺街的作息,到了晚上便会慢慢变得沉默,只剩下老人们纳凉时的咳嗽声和大人们呼唤孩子们归家的吆喝。 每个人都会回到属于自己的房子里。阿弥知道这种时候,她得回到长勺街去了,而叶知秋会去到一个长勺街以后,一个对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 阿弥并不打算先开口说离开。 阿弥想到,叶知秋今天来找她,原本只是想把外婆的话告诉她,后来去唐果家吃饭、来公园玩都是她请求的。 今天分开后,叶知秋就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再来找她了。 她们两个谁也没有再蹬脚让秋千飞起来。 叶知秋仍然偏着头,卷发松散着,金色的夕阳依恋在她微微泛着酒红质感的发丝上边,渲染出来的光辉定格在她耳钉的晶钻间。 只有大地知道,她在发着迷人的光。 而阿弥已然坐正了身子,双手手抠着秋千底板,纱布后的双眼平视着空洞的黑暗,完全没感觉到叶知秋正细细的看着她。 即使被白色的纱布盖过,也丝毫不难看出阿弥的鼻梁很直,嘴唇粉粉嫩嫩的,尤其是纱布边摆下的耳朵,轮廓分明,薄薄的,透着光。 斜阳下的晚风偷偷跑过,调皮地将阿弥黑直发丝间的几缕吹起往前挂在她秀静的脸颊边。 叶知秋看见了这细微的佛动,她抬手便将那缕头发撩回阿弥耳后。 做完这个动作后,叶知秋不动声色的将五指轻拢收回眼前,好像头一次注视自己这只纤白细嫩的手。 叶知秋忽然觉得奇怪。好像从第一次见到阿弥,她就习惯性的想帮她把头发捋好。 叶知秋想了想,她以前并没有对谁做过类似的动作。不过再细想一下,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在阿弥以前,她也没碰见过这么需要被照顾的人。 叶知秋收敛起心里的胡思乱想,把在秋千上晃散了的头发顺到身后,整理好裙摆,和悦的笑着对阿弥说:“你真的很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呢。 阿弥牵强的笑笑,她每天都会反复地摸着自己眉眼,唇鼻,日复一日却仍旧难以想像多年以后的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叶知秋打算带阿弥找个地方吃饭。等阿弥扣好安全带后,她才说:“有没特别想吃的东西,我请你。” 阿弥暗地开心得不得了,不过脸上仍旧努力维持着浅淡的欢喜:“说了我请你。”“你请我坐了摇摇车,所以我要请你吃好吃的作为回报。” 为了不让阿弥觉得拘谨,叶知秋特地装出一副小孩子们闹性子时用的语气:“不然你就是不想跟我玩了。” 阿弥赶紧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很喜欢和知秋玩。”不过不是现在。阿弥马上又作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我今天有点累,想先回家,你下次有空的时候再请我好吗?” 现在也很好,只要是和知秋在一起,都很好。 阿弥心里有些不安,她怕和叶知秋在一起的时间和机会就那么多。阿弥喜欢和唐果玩,喜欢和余千欢玩,可是她发现,无论是唐果还是千欢,她们都会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有各自的家人要顾及,陪她的时间都是有限的。 叶知秋陪她的时间肯定也是有限的,因为叶知秋是个医生,每天忙得觉都睡不好,她也要回家。所以阿弥不想一天就用完这些时间和机会,哪怕她很想现在一直坐叶知秋的车上,叶知秋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好吗?你记得下次来请我就好。”阿弥说。 叶知秋并不是很明白阿弥的心思,她没想到会被拒绝,大概也难得被突然的拒绝一次。她冲阿弥露出了表示意外的神情,接着马上又想起来阿弥看不见。 或许她真的累了。叶知秋想,尤其是今天又听了唐果奶奶跟她讲的那些令人伤心的话。 “那等我下次有空的时候,再来请你吃饭。” 尽管叶知秋有些失望,但在她在言语上控制得很好,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甚至是带着些许笑意:“给你时间好好想想要吃什么。” 阿弥亦是笑着点点头:“你也别想赖账。” 叶知秋把阿弥送回了长勺街。 夜晚的长勺街略显孤寂和空荡。在街上共同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们或坐或卧在街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工地上晚归的外地租客们在小摊上用异地腔说着敬酒词,相互碰着杯。不听话的小孩们从各家后院溜出来打闹,追赶,玩着没有目标的游戏。 有着年代感的路灯很暗,车前进得很慢。 从宽阔的先峰路拐进长勺街后,叶知秋便有种跨了时空亦或是空间的感觉。她并不常进入这样的环境,不是很适应这样昏暗的光线和错乱不一的建筑。 越是往前,叶知秋便越发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些杂乱昏暗的建筑里藏着个倔强而顽强的庞然大物。 凶悍却无形,挣扎却无声。 “你以后一个人要怎么过日子呢?”叶知秋把阿弥送进了家里,随手就摁亮了一楼的灯。外婆的黑白照静静的竖在角落桌子上,抿着唇严肃而冰冷。 叶知秋有着和阿弥类似的想法。她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再来看阿弥,她所有时间都有着固定的安排,不可能分担出一部份帮到阿弥什么。她的生命里有做慈善这一项,却不是为阿弥。 和阿弥的认识以及最近接触到的事情确实让叶知秋感到奇妙,可说到底,她和阿弥能有什么关系。 她们不适合当朋友。叶知秋认为,她目前并不需要什么新的朋友,她有各种各样的朋友,交心的,知根知底的,事业上的,生活上的,她都有。毕竟她是个把生活都规划得完美无缺的人。 她没有必要特地结交阿弥这样一个朋友,主要是她也没规划过,交这样一个时刻需要被牵挂却又不会和她的生活圈子有任的可挂勾的朋友。 这样想着,叶知秋突然有些烦她心底所谓的那些规划。她当然还记得欠阿弥的一顿饭的约定,不过得等她空出时间来了。 除了朋友,她们还能有什么关系,所以这样分开后,两人之间的萍水相逢便是板上钉钉。 阿弥一直保持着开心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外婆不在的时候,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家里的电器应有尽有,她手头还有外婆留下的钱,只要有钱,便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大家都这样说。 不过阿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即使有钱,她也还是个瞎子,即使有钱,叶知秋也还是不会成为她旁边的彩色泡泡。 “就是的。阿弥超厉害。”叶知秋好像也没话说了,再次看了眼四周有些空有些泛霉的墙壁便退出了门外。 头上还是那盏泛黄的灯,在叶知秋身上拉扯出一片暗影。 叶知秋说:“那我走了。” 挺别扭的再见。叶知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莫名觉得阿弥的笑里有些难过的意味,而这种难过好像都是她引起的。 阿弥向着门的方向摆了摆手:“再见。” 叶知秋点点头,转身就迈开了步子。这些地方太暗,太寂寞、太清冷,明明到处都是人间烟火的声音,她却有种想要急切逃脱的慌张。下午长在心里的怪芽好像还没有拨掉,一直戳着她的心尖,让她其名羞躁。 “你要记得请我吃饭。”阿弥突然快步往前走几步补充了一句,声音夹杂长街有些寂寥的风中。 叶知秋坐在车内,有些郁结地揉着太阳穴,这时候放在车内的手机响了起来。 “妈,嗯,今天有点事情,没有关系的,你们先吃。”是家里打电话,说等她一起吃晚饭。叶知秋打开手机主页,接收着未读邮件并没有急着走人。 阿弥在门口站了会,她有些奇怪怎么还没有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 或许不是每个车子都会发出轰的一声那种离开的动静吧,她想,然后就准备关门,外婆说过,晚上门要关好,白天的时候也要注意关门。 不然会有坏人。 坏人就是很不好很不好的意思,会伤害你。阿弥打小被外婆灌输着这种思想,对于坏人有着很深的恐惧,所以当准备关起来的门被突然顶住时吓得手脚慌乱。 以往每到了天黑的时候,外婆就会在长勺街外边游荡,谁也不能轻易跨进阿弥家的门。可现在外婆不在了,阿弥一想到再也不会有谁帮她打坏人,便完全的有些失控。 叶知秋亦没有料到阿弥反应会这么大,看着不断推门,另一只手急着去摸铁棍的阿弥,她差点也跟着大叫。幸好她心理素质好反应快,在阿弥揍她前便上前一把将阿弥摁进了怀里:“是我,阿弥不怕。”是温暖和柔软的叶知秋。 阿弥很快就安静了,一动也不动地任由叶知秋轻轻拍着她的背。 无尽的黑暗里,凌乱的长街上掺入了一抹轻微的天籁。 是叶知秋的声音。 她说:“阿弥,不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光明消逝前 日子如常的继续。 没有了外婆,阿弥的眼前仍旧是无边的黑暗,少了外婆尖锐的叫骂声,多了种难以捉摸的落寞感。除开这种落寞,生活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阿弥很早前就学会了做家务,会出街买菜,能煮粥也能煮面。只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炒出像样的菜,因为她没有办法辨认菜色在不同油温下的变化,也无法凭着双手去分别每种菜的样子和烹饪方法。 在千欢的建议下,阿弥中午和晚上的饭食都在街边的小店里解决。 唐叔帮着阿弥把外婆余下来的那些垃圾都卖给了废品站,楼上楼下都清得很空。生活似乎变得没有了一点烦恼,甚至再也不用担心挨骂了,而且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都只管买。 用千欢的话来说,阿弥可以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好长一段时间。 初期阿弥也是这样想的,然而随着时间慢慢变长,阿弥开始觉得房子里越来越空,原本横竖直走不过十步长宽的房间总是溢满了空洞。 以前外婆在的时候不会,因为阿弥总在想着外婆什么时候出去了,外婆去哪里了,外婆什么时候会回来,今天的地板有没有擦得很干净,衣服也有没有都晾好。 现在阿弥把家里收拾好后,就变得无所事事,亦无所牵挂,她会把楼下的大门紧紧的关起来防备有坏人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溜进来。 阿弥空闲时间能做的事情便是侧耳倾听听街上的动静,长勺街的人来来往往都是那么些,连每天的狗吠声都差不多是反复的。 不过今天有一些不一样,阿弥从长勺街的嘈杂里听见了唐果的声音。 唐果总是扎着两个辫子,无论去到哪里都喜欢迈开步子飞奔。这会她正从长勺街尾那边往这边跑着,远远望见窗口的阿弥,她就开始大叫着阿弥的名字。 唐果是个快乐的孩子,长勺街的人都认识她,每回见她跑起来,都会笑着给她让路,这样她就会跑得更快了。 唐果飞奔到阿弥楼下跳着脚和阿弥说:“你快下来开门,我有好事告诉你。” 前几天唐果奶奶身子又不舒服了,去医院里住了几天,唐果要陪奶奶便没怎么过来找阿弥。阿弥正无聊得很呢。 听到唐果说好消息,阿弥以为是唐果的奶奶病完全好了,可以站起来了。 可唐果说的事情和奶奶却没有半点儿关系。 唐果一进门就从小书包里拿出一个漂亮的盒子举到阿弥面前扬了扬:“是不是很好的看。” 唐果总是这样,完全不把阿弥和其他人区别对待,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正是这样,阿弥反倒觉得和她在一起最放松。 阿弥被唐果的开心感染了,她笑着把手伸向唐果:“是什么,给我摸摸。” 有点像铁盒子,硬硬的,可又不像普通的铁皮那样冰凉,带点磨砂的感觉,有一个脸盆那么大,上边还沾了个结。 阿弥摸不出来这是什么。 唐果也不等她猜就迫不及待的公布了答案:“是巧克力,叶医生给的。” 长勺街位置虽然偏僻,离省公立却并不算远,这一带得了小病都是街上的诊所解决,大病便都是往省立送,唐果在医院陪奶奶的那几天可没少在医院里转,不巧就碰见了叶知秋。 “叶医生说让我带给你。”唐果总算是把盒子交到了阿弥手里,立马又补了一句:“还说让你和我分着吃。” 阿弥好一会反应过来,叶医生就是叶知秋。在她的记忆里,叶知秋是医生,可她还是习惯性的叫她知秋。 阿弥对医生的概念也比较模糊,只知道他们会穿着白色的医服,还会用针头扎人。阿弥是因为一场大病导致的眼睛看不见的。 光明消逝前的一段时间里,阿弥每天都会看见很多医生,这些医生会围着她打转,有时候会摇头,有时候会叹息。 阿弥对于医生是恐惧的,就像第一次叶知秋说自己是医生,要帮她缝针的时候,阿弥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那个时候为了给她缝针,叶知秋几乎是手脚并用,将阿弥压在角落里的。 阿弥现在还记得被叶知秋压在墙角的感觉。叶知秋身上当时淋了雨,有些湿湿的,可身上却有股淡淡的香味,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还有她的胸脯也软软的,随着呼吸声微微起伏。 这是女人的姿态,阿弥以叶知秋为原型,记住了女人的感觉。 阿弥打开盒子,让唐果从盒子里拿走了一部份巧克力。然后她问唐果关于叶知秋的事情,唐果说得七七八八,只说叶知秋每天都会在医院里啊,因为她是医生。 阿弥很羡慕唐果。 医院离先峰路不算远,算车程的话,半个小时就能到的地方,对于阿弥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地方。 阿弥在手机里有保存叶知秋的电话号码,按那个1就可以,是叶知秋离开那个晚上返回来存在她手机里的,并反复和阿弥确认过。 叶知秋说,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的。她们约定好,阿弥什么时候想吃好吃的了,就给她打电话。 阿弥很珍惜这次机会,并不想轻易的用掉,她想着要等到中秋节的时候请叶知秋吃饭,顺便请求叶知秋陪她市里的青云山看月亮。 也是她记忆里的地方,小的时候看过一次,那个月亮好圆好大。 为了中秋的月亮,阿弥尽管没天很无聊,却也仍旧小心地保护着手机上那个1字按键。她小心翼翼才能见叶知秋一次,唐果却连着好几天都有和叶知秋打照面,还拿回了叶知秋送的巧克力。 阿弥突然就有点想生病,这样说不定也可以看到叶知秋。 唐果津津有叶的吃掉了颗巧克力后,舔舔手指,好像要干大事似地跳起来和阿弥说:“对了对了,我要和你说好消息。” 原来好消息不止是巧克力。 医院里,叶知秋一如即往的忙碌。生活和工作,叶知秋分得很清楚,穿着白大褂的她永远匆匆忙忙,脑袋里全是手术方案和病史病例,用药反应。 情人节的叶医生也是如此,每回前台护士和叶知秋说又有人送了巧克力和鲜花的时候,叶知秋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送这些东西的,无外乎是医院里一些不大熟的男同事,不然就是以前的老同学,当然也会有些是朋友出于友情附送的。 叶知秋完全离开手术台,下班换好了自己的衣服时才会来一一处理这些东西。 “这些花都很漂亮,可惜没办法全部带回家里。。”叶知秋看着摆满了会议桌的各种花,多少有此婉叹。 “全部就这样扔了吗?”护士们羡慕得双眼发红。 虽然情人节收的花,今天不扔,过两三天也要扔,花期大概就代表着人们过节的心情吧,当时怒放,尔后一两天便凋敝了。 叶知秋找了剪刀,在每束花里裁了一朵,然后再把它们合在一起:“多少也是人家的心意,直接扔掉显得很不礼貌。” 叶知秋将栽的这些花合成一小束准备带回家里用水养着,至少也还能让这些花继续保持一周左右的鲜艳。 至于贵重些的礼物,叶知秋会拿着,也会记下对方的名字,只要不是特别的人都会一一表示感谢,并退还。 剩下的零食和巧克力这些便是小护士们的福利了。 处理完情人节一天收下来的这些东西。叶知秋这便准备回家,就在这个时候,有电话进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叶知秋便大感头疼,接起来便是语带责备:“林殊,你又要闹什么?” “哇哦,每次都被你猜中心思,真不公平。” 来电话的是叶知秋的妹妹,确切点说是表妹。林殊是叶知秋舅舅的女儿,很多年前,林殊父母因意外去世,林殊和弟弟便被接到了叶宅生活。 打小林殊就特别黏叶知秋,参加工作后,两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回碰见什么节日,林殊便总要在叶知秋面前捣腾。 医院对面走过两道斑马线就是前年才峻工的市民公园,有着一个很大的中心表演广场。平时就是周边的居民来这里散散步,带着孩子,大狗小狗们出来遛遛弯。 今天情人节,广场上的氛围便大不一样。到处都是跑动着问你要不要买一支玫瑰花的孩子,也有大妈,还有卖彩色气球的。 叶知秋拿林殊的软磨硬泡也是没办法,在林殊的百般央告下,还是走到了广场中间:“我到了。” 林殊这两年可没少在情人节上给叶知秋闹事。 广场上原本播着广告的巨型投屏上忽然就切了画面,切入的画面是一个综艺访谈节目的剪切片断。 广场上年轻的恋人们从叶知秋周边走过,其中很多人都认出了画面上那个漂亮的女演员。 “林殊诶,演了那个校园剧知风知雨女二的,最近很火。”林知秋有些尴尬的轻摸了下额角,她为林殊自豪,可在外边听别人谈论林殊的时候,她总会莫名觉得有些尴尬,生怕被人认出来她是林殊的姐姐。 访谈应该是前两天录的,主持人问林殊:“你情人节有要表白的对象吗?” “有啊。”林殊大方承认了,台下一阵惊呼。 林殊这时候是向着镜头的,似乎特意为这一刻准备了台词,叶知秋微仰着头望向大屏幕的样子便像是在与里边的林殊对视般。 “我已经对她表白了千千万万遍,她总是不相信,不过没关系,我还是要表白。”屏幕里的林殊调皮地笑了下,挤了个电眼:“叶医生,我喜欢你。” 屏幕暗下来,在黑暗里,亮出一串字。 相识十七年,五千九百七十一天,其中有五千七百八十天对你都是喜欢,其中有十七天不喜欢你,其它剩下的日子试图不喜欢你。 可是没有用的。 叶医生,我今天还是选择喜欢你,并继续喜欢你。想放声大叫,想扑到你怀里,紧紧相拥,告诉你,我此时此刻对你的想念,告诉你,我这些年,对你的喜欢有多认真。 广场上响起了音乐,一直沉默着的喷泉就地而起,惊到了一片情侣。 叶知秋心里沉了沉。她大概知道了其中叶殊其中十七天不喜欢她的原因,也知道了今天林殊又将不喜欢她了。 叶知秋回拨着林殊的电话。 提示关机,这时叶知秋收到一条短信,是林殊发过来的:我知道,你又要叫我别闹。但我是认真的。 林殊现在人在国外,叶知秋即是想好好教育她,也没得办法。很快她就收到了一个小孩送过来的大捧鲜花,五艳六色,灿烂夺目。 叶知秋每次都会把林殊送的花带回家里,然后告诉母亲,是林殊送给她的。母亲会为此而开心好几天。 林殊今天的胡闹还是给叶知秋造成了不好的情绪,她叹口气,避开那些为她准备的音乐喷泉,慢慢往回走着。 “这个喷泉吓了我一跳,本来就是隐藏式的,好在刚开始的时候水花不大,躲开了。”站边了看喷泉的人挺多,各种声音都有,其中一对就很不开心的在叶知秋身边抱怨起来。 另一个也说:“我们当然躲得开,可是那边有个卖花的女生,眼睛看不见,吓得要死,躲来躲去都会站到出口水,衣服全弄湿了,好可怜的。”叶知秋后背僵了下,她转过身去问旁边的人:“你说的那个女生,大概多高,长什么样子?” 很高,很瘦,看背影像个学生似的,不过可惜眼睛上缠着白色的纱布,原来是个瞎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阿弥的喷泉 唐果说的好消息就是卖花。 唐果奶奶刚出院,她爸就忙着出门做事了,正巧这个时候长勺街头的花店把唐果叫去,让她和一群孩子去中心广场卖玫瑰花。 一朵花卖十元可以得到两元的回扣,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两元一点都不多,可对长勺街的的孩子们来说却能抵上很多用处,尤其是小孩们本身就喜欢参与到不同的事件中。 叫阿弥是花店老板的意思。老板说,阿弥眼睛看不见,大家见了她的样子都更愿意买她的花。唐果是个小孩子,对老板的话并不是很了解,只是觉得如果阿弥能和她一起的话最好了。 阿弥和唐果再加上长勺街上另外几个孩子坐着花店老板的面包车到的广场。 阿弥其实也很开心有这样的机会,她极少走到长勺街以外的地方,也从来没有自己赚过钱,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她很开心。 实际上到了地方,阿弥就有些害怕了。她不知道这个广场长什么样子,唐果会和她走在一起,却说不清前边有什么,大概走到哪里就要注意有梯子或者障碍物。 阿弥走得比往常慢了很多,每一步都需要依靠盲杖来确定。最糟糕的是,大家都没有现金。如果给她现金,她可以通过钱币的大小和上边细碎的花纹摸出面值,即使要让她找钱,也是没有问题的。大家都用手机付钱,阿弥没有见过,她小的时候没有这个东西,周边来买花的人只会对着她手里一个奇怪的牌子晃一下,然后就说付好了。 唐果在旁边帮她确认数额。 唐果是个爱玩的孩子,又总是不好好走路,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一会跑到左边一会跑到右边,一会说,小姐姐要买一支花吗?好好看的玫瑰花.一会又说,小哥哥小哥哥,给漂亮的小姐姐买一束花吧。 跑着跑着,阿弥就捕捉不到唐果的声音了。接着她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周边四处响了起来,她听不太懂,只听到了最后边一句,说叶医生,我喜欢你。 这个声音盖过了周边人的话语声,阿弥完全听不见唐果的声音了,她有些害怕地喊了几遍唐果的声音。 接着就有人说,啊,小心喷泉。 唐果找回来的时候阿弥全身都已经湿了。唐果本来就嘻嘻哈哈的性子,甚至还笑话了一回阿弥,然后才觉得很抱歉:“要是早知道喷泉会突然喷水,我就不会带你去那里了。” 阿弥摇了摇头,她知道唐果也不是有意的,她拧了拧衣角,尽量把水气拧掉,鞋子也脱下来,把里边的水倒掉。 “唐果,喷泉是什么?”阿弥有些费解,她只觉得那太可怕了,可是刚才大家都在说好看,说好美,还说颜色好看。 这些水是有颜色的吗? 唐果和阿弥使劲比划,使劲说,她说就是地下会往天上喷水,有各种形状,还有很多种颜色。 阿弥想像不来,仍旧觉得那有点吓人,像黑暗中看不见的怪兽。 她们坐在花坛边数了下剩下来的花,和卖掉的花,唐果有些丧气:“我还有一束花,要是卖掉这个,我就可以给爸爸买眼镜了。” 唐果爸爸有点近视,修东西的时候才会戴着,有时候修着东西会摘下来休息会,之前那副就是休息的时候,一放在地上就被飞奔而过的唐果给踩坏了。 现在唐果爸爸修东西只能靠着一个镜片。唐果想给爸爸买个新的,她存着有零花钱,可还是要差几十块,所以就想着多卖掉一些花就好了。 阿弥摸了摸唐果手里的花束,说:“没关系,明天也可以卖。” 阿弥没有卖出多少花,刚才还弄丢了一些,虽然好心人帮她捡了起来,可唐果说,花还是变了样子没有原来那么好看了,可能不好卖。 阿弥知道玫瑰的样子,不过她不太明白大家为什么要在这一天买花,所以遇到旁边有人,她也不知道怎么样去劝她们买一支红色的玫瑰。 坐了一会,阿弥突然说:“要不唐果,你把最后一束花卖给我吧。” 唐果啊了声:“你干嘛要买我的花。” 一束花比一朵可贵多了,有好几种颜色,要九十九块钱。 阿弥虽然有钱了,可是她一直都没有乱花,她用会说话的计算器算过了,如果要活到外婆那么大的年纪,这些钱也似乎不太够。 “你不是说这里离医院很近吗?我想送花给叶医生。” 唐果说的,女生都喜欢花,上次叶知秋说了,女生都会喜欢坐秋千,所以叶知秋是女生,她也会喜欢花的。 小小犹豫了一会,唐果还是把最后一束花给了阿弥,然后她把阿弥手里那些单枝的玫瑰接过来说:“那我去帮你把这些卖掉。” 唐果一转身,就看见一束比她人还要大的花,吓得往后跳去。 “叶医生?” 叶知秋刚刚就过来了,正好听见阿弥和唐果在唉声叹气,就没有直接打断她们。 “不好意思,没想到会吓到你。”叶知秋抱歉地冲唐果笑了笑。 “没事,我不怕。”唐果收了叶知秋的巧克力,对她印象更好了,看到叶知秋手里的大束鲜花,羡慕得不得了:“好大束的花,是你男朋友送的吗?” 叶知秋摇了摇头:“不是哦。” 唐果吐了下舌头,然后直言不讳地同阿弥说:“叶医生手里的花比你的好看多了,你还要送给她吗?” 阿弥有些不好意思,她把手里的花束藏到了身后,站起来面向着叶知秋,她哪里还敢主动把花拿给叶知秋。连唐果都说了叶知秋手里的花好看得不得了,那她手里这束小小的花肯定没有必要了吧。 唐果急着去把阿弥的花卖掉,转身就跑远得远了。 叶知秋把手里捧着的花放在旁边,然后才走近阿弥。此时阿弥的t恤衫紧紧贴着瘦小的身板,头发倒还好,只是湿了发梢。 叶知秋看到阿弥这个样子,眼睛有些泛酸却仍是笑着柔声说:“刚刚不是说这个花要送给我吗?” 阿弥头低下头像犯了个错的孩子似的,将手里的花束往前伸,花束的方向向着叶知秋,显得极为随意,很显然,她完全没有最初的那种喜悦,现在只剩下卑怯。 叶知秋摇了摇头:“这样不对。” “这么好看的花,应该要这样,两只手捧着,让花朵保持着骄傲姿态从你的手中移交到收花人的手中。”叶知秋抓着阿弥的手,使得她好好地捧起了小小的花束。 接着的叶知秋手指落在阿弥上巴上将她的脸蛋端着向自己:“然后要记得微笑,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正确的表示送花的原由。” 阿弥握着花束,照叶知秋的意思咧嘴笑了笑,心情立马就改换了过来,从刚刚听到唐果叫叶医生开始她心里就满是雀跃,只是手里拿着不起眼的花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送给你。唐果说女生收到花就会开心。”阿弥说得坦诚而直率,声音带着少女的清脆和干净:“我想让知秋开心。” 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尽管叶知秋已然认定阿弥对世界的认知阶段,很多都停留在九岁以前看得见的那种年龄,说出来的话难免有些过于儿童化。可听到阿弥这样说,她还是没来由的感动了下。 成年人远比孩子懂得表达自己的情绪,却会因为总总原因而把简单的话反复包装,最后说出来的话只会让人增加心理负担。 就比如林殊。叶知秋不是很理解,林殊费尽心思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不明白林殊一直对她表达的这种有点超越了亲情的爱意是为了什么。 林殊买下投屏,包下音乐喷泉,送上精致的花都像走一个过场,好比人间有盛宴,谁见了也要大张旗鼓前往附庸般。 这样的一个过场,对于林殊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对很多人来说都再平常不过。然而很正常的事情对于阿弥来都极难理解,她连送花的意义都不知道,她也不会知道正在舞动着的巨型音乐喷泉对于很多人来说,是璀璨,是无形的浪漫,是代表人间万千变幻的繁华。她从唐果那里要来一束花意图很简单,因为她以为这会让叶知秋感到开心。 叶知秋小心接过阿弥手里的花束,很是正式的低头闻了下:“香香的,有七种颜色,我很喜欢,谢谢阿弥。” 叶知秋坚决的要送阿弥回家,而唐果想再卖一会花,就没有跟着来。 叶知秋领着阿弥从中心广场一直往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走。阿弥走得很慢:“我想记住这个广场的样子。” 叶知秋的描述很具体,也很到位,她会告诉阿弥,前方大概多少米的地方有马路,右手边靠着一排弧形的阶梯,她会告诉阿弥怎么样就可以一直直走,不会碰到垃圾桶。 “这里有红绿灯。”叶知秋拉着阿弥的手示意她停下来:“红灯亮了才能过去,你以后还是不要来这些地方了。” “外边车很多,没人陪你的话很危险。”叶知秋的语气有些严肃:“知道吗?” 叶知秋认为,阿弥在长勺街是安全的。街坊们都知道她的事情,多少会照顾下她,可出了长勺街,谁说得准阿弥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阿弥连忙点头,心里却还是记住了两个红绿灯路口的方位,她在想万一下次也来这里卖花呢。她原本也很害怕走出长勺街以外的位置,听到唐果说卖花的地方就在医院附近,她便动了心思,想要认得往医院的路。 在车上,叶知秋问阿弥:“你还记得怎么拨我的电话吗?” “嗯呢,记得。”阿弥赶紧从背后的包包里拿出手机示范:“摁一下这个位置,再摁这个位置。” 阿弥用的是外婆的那个旧手机,键很大,很方便记。刚才被弄湿衣服的时候,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担心手机会坏,坏了,可能就再也联系不到叶知秋了。 幸好手机装在包包里没有弄到水。 “嗯,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打我的电话。”叶知秋这样和阿弥说,想了想,她继续补充到:“有时候我会比较忙,不过看到后我会回给你的。” 阿弥有想过给叶知秋打电话,可是又害怕会打扰到她。现在叶知秋这样说,阿弥心里便燃起了一个小火花。她点点头:“好。” “叶医生为什么也会在广场上啊?”阿弥突然想起来,她以为叶知秋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医院里,没想到会在外边碰见叶知秋。 叶知秋不知道怎么和阿弥解释林殊的行为,她只好说:“我就是随便走走就碰到你了。知道这叫什么吗?” “是什么?”阿弥想了下,没有关联到什么,又立马觉得自己有些笨。 叶知秋逗她:“这个就是人们说的缘分啊。” “知秋,什么是缘分?”阿弥其实还是不太懂的。 叶知秋没想到开个玩笑把自己绕进去了,公路两边的夜灯在她的眼内流连而过,就像星河轻转。 叶知秋微皱了下眉头,有些苦恼的思索着。她好像没有专门去解读过缘分这个词,所以解释起来的时候全都靠自我领悟:“就好像三年前我遇到了阿弥,三年后,我又遇到了阿弥,在刚才,我又遇见了阿弥这样叫做缘分。” “就是不断见面吗?”阿弥大概有些懂了,她不喜欢被人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所以听得很认真,也会想办法去融合话题。 “除了不断的遇见,应该还会发生一些让人不容易忘记的事情,这样就会记住对方,然后下次见面的时候又会再想起对方,以后可能就再也不容易忘记了,很多年以后想起来,就会有所感概,原来曾经认识过这样一个人。” 叶知秋是个很爱思考的人,喜欢把事情想得清清楚楚,阿弥突然的提问题让她不由自主地陷入了解题状态,又由解题状态绕到了多年以后的场景。 叶知秋突然就想到,多年以后,她还会在医院里日复一日地继续着她救死扶伤的梦想。而阿弥呢?仍旧在原地守着黑暗的世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想和你说晚安 叶知秋再次走进阿弥的家。 和之前相比,没有了那些装垃圾的大麻袋,屋里屋外都变得干净而简洁。阿弥甚至还像模像样地给叶知秋倒了一杯水。 阿弥回到长勺街后就变得很自如,楼上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她转身就跑上了楼梯,动作迅速而敏捷。 光是看背影一点也不觉得她是个眼睛看不见的女生。 叶知秋坐在桌子边喝了口阿弥给她倒的热水,她注意到桌子上铺了块新桌布,蓝白格子底,上边印着各种颜色的小动物。 叶知秋还注意到她手里的杯子似乎也是新的,彩色卡通陶瓷杯。 阿弥关掉闹钟就又重新跑了下来:“原来现在已经十点了。” 家里的闹钟整点会响一次报时,阿弥正是依靠这个来确认时间的进度,再配合长勺街外边的动静来分别白天和晚上。 叶知秋注意到阿弥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裤子和拖鞋,整个人又重新变得清爽而干净。 阿弥身上的衣服应该都是她外婆买的,款式有些呆板,没什么特色,是小碎花色的衬衫式睡衣,显得阿弥更像个大孩子。 叶知秋笑了下:“是啊,所以才让你要早点回来,晚上可不能一直在外边。” “这个桌子和椅子是你买的吗?”叶知秋问阿弥。她记得之前来的时候,阿弥家里连一把椅子都没有,桌子应该比这要小。 阿弥点了点头:“嗯啊,我买的。” 阿弥谈到桌子的时候很开心,摸了摸桌子边边,有意将桌布抚得更加平整:“这样我就可以让我的好朋友们来家里坐了,有客人来了也可以坐,你看,我买了七个杯子呢,每个颜色一种。” 阿弥对颜色的记忆停留在彩色笔上,除了这七个颜色对于其它失明前没有特别注意过的颜色,她无法理解。七个杯子都是深色,配合格子桌布,很温馨。 叶知秋点了点头:“看样子,阿弥好像准备交很多新朋友。” “是千欢教我的,她说好的生活就是住漂亮的房子,交很多朋友,每天开开心心。”阿弥每天都希望自己在过着外婆想要她过的日子。只是她不确定是不是像现在这样。 叶知秋也说不上来什么样的生活对于阿弥是好的。 叶知秋的理想生活,就是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做一个令父母感到骄傲的女儿,成为一个值得被信任的朋友,接着是成为一个好的妻子和母亲,被人尊敬和认可。 并非每个人都可以像她这样。叶知秋很久以前就知道每个人的起点不一样,她比别人站得高,对生活品质的追求自然也与别人不同。 就像阿弥连基本的起点都没有,所以连好的生活是什么都要询问别人。 “做会让你觉得开心的事情就好。”她只能这样和阿弥说。 叶知秋看下时间,现在这个点她应该回家了。她平时都不会太晚回去,毕竟工作已经占了大半的时间,用在平时日常生活上的时间本身就少得可怜。 阿弥早就想到叶知秋还是会离开。尽管如此,她只要一想到今天叶知秋到家里来看到了她新买的桌子和椅子,还有七色的杯子,心里就很满足。 “知秋是要去约会吗?”阿弥问叶知秋。 今天是情人节,唐果说了,就是男女朋友们一起约会的日子。约会就是很要好的两个人手牵手,一起看夜景,一起逛街买喜欢的东西,一起吃好吃的东西。 阿弥潜意识里已然习惯她和别人的不同,也习惯了这个世上什么都没有她的份这种事实。比如别人都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而阿弥没有。所以阿弥觉得自己没有男朋友是很正常的。可叶知秋不一样,叶知秋那么好,她肯定什么都有吧。当然也会有一个爱她和疼她的男朋友。 叶知秋没料到阿弥会突然这么问,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累了,要回家休息。” “诶,那知秋不过情人节吗?”阿弥有些着急,大家过节都会开心,知秋怎么可以不过节呢。 叶知秋尴尬地抬手抚了下额角,将松落的卷发顺到耳后,露出秀雅的五官,仍是温柔的笑着:“不是非要今天过啊。只要心意在,什么时候都可以像过节一样。” 叶知秋并非不重视节日,只是她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不能和别人的生活节奏一致。出门的时候,叶知秋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把七夕安排告诉阿弥。 “也不能说我不过情人节。我比较忙,所以男朋友把约会的时间往后安排了,我们这两年一直都是这样。” 知秋的男朋友一定也是个好人,听起来很会照顾人。阿弥满心的羡慕又渐是有些担忧,这样想来,中秋节的时候,知秋会不会有空都不好说了。 临走前,叶知秋仍旧感到不放心上前轻轻拍了下阿弥有脸颊:“说好的,不要跑到外边不熟悉的地方,太危险了。” 阿弥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好。” 被叶知秋摸了下脸蛋,阿弥就没来的心里一冲劝,愣头愣脑就把话说了出来:“知秋,你对我真好。” 阿弥说的话,叶知秋全都当成了阿弥内心的童言,她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我以后一直这样对你好。” 叶知秋并不觉得她为阿弥做了什么,不过是送她回了家而已。 叶知秋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别墅的一楼客厅里,母亲林岚手边泡着花茶,翻着资料,见她回来,言语里略为责备:“今天回来这么晚,也没打个招呼。” 叶知秋把林殊送的那大束花放到母亲面前茶几桌上,人走上前半是撒娇地轻搂了下林岚:“这不是回来了嘛,诺,花是林殊买的,喜欢吧。” “喜欢。”林冉看眼桌子上的花,眉眼里满是欢喜:“不过她要是能抽空回来聚聚我就更喜欢了。” 叶知秋每天下班后除了收拾自己,睡前总也会抽空看点书,今天回来得晚便有急匆匆的,走来走去,一这换着拖鞋,一边忙着解耳钉:“她不是忙嘛,有我陪着你,你还不知足啊。” 林冉放下手里的资料,看着引以为豪的女儿在屋里走动的身影,亦跟着站了起来,跟进了叶知秋的房内:“陪我倒是不用了,有这闲功夫,你倒是多亲近下北南才是。” 林知秋一听听到陆北南的名字,便是混身无奈。她转过身来看着她家老大,作出语重心长的样子:“林岚同志,我呢,和北南真挺好的,您老啊,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我爸,人家市长大人日理万机,比我可累多了。” “不是,妈就总觉得你和北南这会不会有点太生份了。”林岚其实也忙,名下好大一个上市公司需要她撑着,虽然这两年手头的事情都交给管理层去做了,可每天也少不得有好多需要她出面处理的事情。 难得有空和叶知秋聊聊,首先关心的当然是女儿的终身大事。 陆家和叶家算是两代世交,都是典型的大户人家,官商两道都占位的那种,两家人早年便有意向联姻,赶上叶知秋毕业期时,双方见了个面,相互交了个底,倒也没出什么意外,叶知秋和陆北南两人挺合拍的,当下就定下了关系。 陆北南这人在叶知秋看来很优秀,没什么好挑剔的,简直就像她婚姻规划里的模板,出身好,学识好,能力好,接手家里的公司后,短期内扩大经营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已然是个业界龙头。 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叶知秋的计划,是在二十七岁前结婚,三十岁前要个孩子,然后像计划里的那样,平淡的走过这一生。 陆北南很忙,叶知秋也很忙。不过两人都是讲究原则的人,通常一个月会想办法排出时间来见面吃个饭什么的。每年也会想着出去旅游一次。 双方很满足这种恋爱状态和关系。 然后作为母亲和一个女人,林岚表示不能理解:“你们这都处了两年男女朋友关系了,好像也没点进步。” “这不挺好好的吗?慢慢来,反正北南也觉得挺好的。”叶知秋不觉得她和陆北南这样的恋爱模式有什么不妥当。 “这相处了这么久,也没接过吻,出去旅游也是分床睡。你们这哪里像谈恋爱。” 林岚仍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我说,若是真喜欢,你们就早点结婚,不然搁在这里,我总觉得你们两像逢场作戏似的。” 叶知秋和母亲解释不通,她觉得结婚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也接吻和上床都是很神圣,一定要按形式来,不想像别人那样,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了,说分开就又分开,所以她觉得这些比较越线的事情只能发生在婚后。 陆北南尊重她,表示没意见。 这时叶知秋的电话响了起来,叶知秋仿佛找了救星般,将母亲推到门外:“好啦,好啦,您的意见我会参考的,早点睡,晚安,爱你。” 林岚一脸懵懂地被推到了门外,还不忘问句:“是北南吗?你说话温柔些,不要每次都和人家讨论工作或者哲学,也不要聊那些什么音乐家的故事,好好谈恋爱。听到吗?” 门已经关上了,母亲的话,叶知秋一句也没有听到,她从桌上拿起手机有些意外。 “阿弥?怎么了吗?” 是阿弥给叶知秋打的电话。她平时很少用手机,听到从小小的条形小盒子里传来叶知秋的声音,她即兴奋又觉得神奇:“没、没事,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到家了没有。” 叶知秋自从到医院上班后,早晚班不定,加班加点也不一定,倒是很久没有人会专门打电话关系她深夜安全到家没有。 叶知秋偎着手机笑了下,突然就很想捏一捏阿弥那充满认真和关切的脸蛋。 “我到家了啊,你呢,在干什么?” “我把杯子洗好后就了澡,还把衣服也洗了,在床上准备睡觉。”阿弥小声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想和你说晚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满心的欢喜 给叶知秋那一晚道过晚安后,阿弥对手机有了新的认识。反正每天也没什么事情,她就一直在手机上练习输入号码,让唐果把阿弥的电话号码念给她听,然后她再一遍一遍输进手机里。 这样即使丢了手机,她也可以通过其它方式联系上叶知秋。 自打外婆离世,阿弥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早上醒来也感到害怕。日夜星辰交替里没有可以寄托的话语,每天醒来没有人记得她,每天睡去,也没有人记得她。想到世界上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任何依靠,阿弥总不由自主地想到叶知秋。 叶知秋是她失明以来头个和她睡过觉的人。叶知秋成阿弥长这么大以来遇到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人。叶知秋说话好听,身上软软的又香香的。最主要是外婆离开后,叶知秋是第一个人来到她身边陪伴她的人。 阿弥这些天总在想,要是以后可以每天都和叶知秋在一起就好了。不过叶知秋和阿弥是不一样的。阿弥想到叶知秋有家人,有工作,还有男朋友,便总会在心里叹一口气。 叶知秋又不是外婆,哪里有时间一直陪着她。 可是如果用手机联系的话,就不会占用她很多时间吧。只说小会的话就好,能在早上和晚上同叶知秋说一下下话都好。这样就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本来面前就黑得可怕,她不想连个熟悉的声音都听不见。 叶知秋一直都有早起的习惯,六点四十左右便准时和家人共用早餐,平时用餐时间很少摸手机的她,今天却是把手机放到了桌子边。 阿弥通常都是七点左右醒,一醒来,她就给叶知秋打电话,她希望每天的开始,都可以和叶知秋说说话。 手机在七点钟的时候响起。同桌的父亲叶定山被吓了跳,母亲林岚却一副娴然的样子,镇静地吃着面前的三文治配温牛奶。 “知秋,早上好。” 阿弥刚醒转过来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迷糊感,加上她声音本就怯怯的,很细嫩,会让人感觉像个要抱抱的孩子。 想到阿弥那副总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叶知秋嘴角得不由得轻抿:“早好啊,小阿弥。” 听到叶知秋的声音阿弥便一下子振作了起来,眼前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就好像照进了一抹小束的光,提醒着她这是新的一天。 而且叶知秋今天在她的名字前加了个小字,突然就让她觉得自己有些特别了。因为只有叶知秋会这样叫她。 “我在吃早餐,你呢,睡得好吗?”叶知秋发现她很喜欢听阿弥讲话,光是听一下阿弥的声音,身上便会感觉暖融融的。 阿弥摇了摇头,好像叶知秋就在她跟前似的,对于看不到的人来说,声音已然代表了一切:“我刚起不久,做了个梦。” 叶知秋听了一愣,眉宇间满是疑惑,不过仍是笑笑的:“是吗?你梦见了什么?” 原来盲人也会做梦。叶知秋以为看不见的人,眼前全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没,没什么。”阿弥却没有把她做的梦说出来。她不敢告诉叶知秋,她昨天听了叶知秋的声音入睡后,脑子里全是叶知秋的名字,连睡梦里也到处都是叶知秋身上的香味和软软的触觉。 在梦里叶知秋压在她身上,软软的胸脯一起一伏,还用手摸着她的脸颊。 会有种奇怪的感觉,身上热热的,本能告诉阿弥,这种事情不可以说出来,会很难为情。她会做这种梦的原因应该是三年前叶知秋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一直压着她那种近距离接触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叶知秋并没有追问阿弥关于梦的细节,她还要赶着上班:“没有关系,以后你想说的时候再讲给我听好不好?现在呢,你应该要起床洗漱,然后吃早餐了。” 阿弥立马很听话地抱着手机肯定地点点头:“嗯好。” 虽然说话的时候不长,可是这样就很满足了啊。阿弥挂了电话就精神百倍地跑起来在她熟悉无比的房间里得意地走来走去,东收拾下,西收拾下,打算弄好后再做个简单的早餐奖励自己。 奖励自己的勇气。 毕竟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给叶知秋打了电话呢。幸好知秋没有不耐烦也没有不高兴,阿弥此刻开心得不得了,希望明天也可以这样,后天也可以这样,一直一直都可以这样。 父亲叶定山已经吃好了早餐,对于女儿今天用餐期间接电话的行为表示很感兴趣:“这个小阿弥是谁啊?病人?” 叶知秋是个医生,除了家就是医院,能接触到的人也并不多,身边的那些朋友家里人也都了解个大概。 很显然,这个小阿弥并不属于叶知秋的朋友圈子。 叶知秋放下手机摇了摇头:“不是病人,就是一个认识的女孩子” 说到阿弥,叶知秋的话突然便多了起来:“是个盲人,不过很乐观,人长得也好看,特别乖。” “稀奇,除了客套话,我倒是很少听你夸人呢。还这么高兴的样子。”叶定山爽朗一笑:“有机会带来家里吃个饭,让爸爸见识见识。” 叶定山向来很注重孩子们的生活圈子,经常鼓励叶知秋她们多交朋友,也会很乐意接待她们的朋友。见叶知秋似乎认识了个特别的人,自然也是像平常那样,顺口说了句。 叶知秋笑着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好,不过她眼睛看不见,应该不大喜欢走动,来我们家吃饭可能会让她感到紧张。” “你倒是心细,替人家想得这么周全。”林岚这会也吃好了早餐,用纸巾轻擦着手,双眼却直直地盯着叶知秋看。 叶知秋今天的表现很不一样。叶知秋是都在林岚眼皮子底下长大,叶知秋的性子,喜好,情绪波动她向来都能了然于心。可今天叶知秋接电话里脸上浮显出来的那种宠溺,是林岚从未见过的。就是对打小一起长大的林殊,叶知秋也不曾露出过这种关怀。 “妈?有事吗?”叶知秋被盯得有些混身发凉,伸手摸了摸脸蛋:“我脸上有东西?” “噢,没事。” 林岚收回审视的目光,柔声道:“你爸说的对,有空让人家来家里坐坐。你以前那些朋友不都这样吗?多来坐坐就都熟悉了,家里也热闹。” 叶知秋倒没太把父母惯常的话语记在心里,只是阿弥每天晚上熬到十一点专门给她打个电话,使得她有些担忧。 “你应该早一些睡。”叶知秋在电话里和阿弥这样说。十七岁的女孩子,正是发育的时候,要注意睡眠时间才对。 阿弥却并不这样想。阿弥对于睡觉没有什么兴趣,因为她睁眼闭眼都是黑暗,睡觉只是很简单的让身心休息下。除了有时候能做个有趣的梦,睡觉于阿弥而言是再无聊不过的事情。 阿弥躺在被窝里和叶知秋讲电话:“知秋什么时候睡,阿弥就什么时候睡。” 知秋都不怕办,阿弥当然也不怕。 叶知秋每天睡前都会看书,这会却被阿弥绕得看不进去,即使眼前没有人,她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额角。 对于阿弥来说,很平常自然的话,在叶知秋听来却像小孩子在撒娇。 只能怪阿弥的声音太绵软了。叶知秋干脆放下书关了灯,也倚进了被窝里,在黑夜中和阿弥聊起了天。 “不睡觉的话,阿弥想做什么?” “我已经在睡觉了,我想和你说话。”阿弥以往接触的人和事都不多,她不擅长掩饰更不擅长说谎,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 她的直白反倒让叶知秋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想和我说话呢?”叶知秋其实挺意外。对于阿弥做这些小事情,她有些不理解。比如阿弥想让她开心,阿弥想和她说早安,和她说晚安。叶知秋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 被叶知秋这么一问,阿弥便有些扭捏,好像叶知秋就在枕边盯着她看似的。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种脸热的感觉。 “因、因为知秋人很好,还有声音也好听。”阿弥有些结巴,不过还是努力地想要把对叶知秋的喜爱表达出来。 “每天醒来头个想到的人就是知秋,所、所以想和你说话。”尽管很热,可阿弥还是用小毯子把脑袋都蒙了起来,她记得脸红这个词,也大概感觉得到两边的脸颊现在正腾腾地在变着颜色。 叶知秋本身是侧躺着的,听到阿弥说每天醒来想到的就是知秋时,她下意识抚了下有些异样的心腔。 好像有什么东西直直地扎了进去,却不会疼痛,有轻微窒息的感觉,接着脑袋便有些晕。 叶知秋说不出这种感觉的来源,一时忍不住浅笑出声。她笑时的呼吸在阿弥的老人机播出来很是明显,阿弥整个人都被这个笑声激得团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奇怪。” 就像个不要脸的东西,黏上了叶知秋。阿弥这一瞬间有些难过,外婆就这样说过她,是个不要脸的狗皮膏药,就知道赖着外婆。 叶知秋确实是笑了,甚至有些开心地翻了个身,仰面向着天花板,完全放空的躺在黑暗中。阿弥有些变了调的声音把她吓转了神:“不会,不会。” 叶知秋连忙安抚阿弥:“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可爱,一点都不奇怪,真的,你以后想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都可以,我也想每天都听到阿弥的声音呢。” 挂完电话后,叶知秋捏着手机静静思索良久。她发现,这句话好像并不是为了安慰阿弥,而是她似乎真的很喜欢听阿弥说话。 光是听到她的声音,便是满心的欢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没有关系啊 这个暑假唐果比往年更少陪在阿弥身边了,她四处奔走着帮花店老板卖花或者帮人家卖老冰棍,只要是能赚钱的事情,唐果什么都乐意做。 “可是很快就要去学校里了。”唐果趴在阿弥的床上,一张一张地数着她积存许久的零花钱和赚来的工钱,脚丫晃来晃去很是悠闲。 唐果每每在外边跑得满身大汗,热得受不了时就跑来阿弥家吹空调,同时一直叹气:“学校里没有空调,而且无聊得很。” 阿弥笑笑的吃着从唐果那里买来的冰棍:“我觉得学校挺好的,那么多人可以一起玩。” “学校里的人才不好玩呢,我喜欢和阿弥玩。” 阿弥喜欢和唐果玩,不过非要选择的话,她还是挺想去学校的。可是她去不了,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 唐果把那些钱反复数了三遍然后跳了起来,精气神十足:“好啦。我们去买眼镜吧,我想给我爸买一副好点的眼镜。” 阿弥自然是答应了。她很乐意跟唐果一起在街上跑来跑去的,虽然唐果总是把她弄丢。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在长勺街上她就不会迷路。 唐果和阿弥不一样,她对于这个从小到大十分钟就可以从头跑到尾的街头早就腻味了,她拉着阿弥走出了街口的公交站旁边:“我们去大商场,上次我们卖花的那个广场旁边有很多店铺,你走了后,我和其她人还去那里坐电梯玩了呢。” 唐果还想再去坐一下那个电梯,说起来便是满脸的开心:“今天我带你也去坐电梯,有三层楼那么高,里边还有很多彩色的气球很漂亮。” 阿弥不想去。再漂亮的地方对于她来说都无济于事,满世界的花花绿绿在她都是无边黑暗。对于陌生的地方,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本能的惊惧。 唐果又总是疯跑,玩心又重,阿弥不敢和她去到太远的地方。 唐果虽然胆子大,见识也多,可毕竟还只是个九岁大的孩子。小孩子一个人去到外边,会很危险,有坏人。阿弥对外婆以往说的那些话总也深信不疑。所以她反对去唐果说的大商场。 两个人就此争执了好一会。 “我知道怎么坐车,不会丢的。我们会到医院门口,然后下车走路就可以到很多店铺的那里。”唐果被阿弥的迟疑气得直跳脚,看到公交车就要到跟前了,便急得直扯阿弥的衣摆:“那边还有很多好看的帽子,你不是说想戴个帽子,可以遮住你的眼睛吗?” 阿弥听到帽子这个词便心动了。她一直想要一个圆圆的帽子,帽子的边边会往下耷拉着,就能盖住她眼睛上的纱布,不容易总让旁边的人议论她。而且如果能学会怎么坐车到医院,那她以后有机会就可以直接去找叶知秋。 阿弥一直在心里盘算着和叶知秋在八月十五吃饭和看月亮的事情。她不想麻烦叶知秋专门来接她。 阿弥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去到医院等叶知秋下班,然后她们就可以一起去吃饭。她想在叶知秋面前表现得厉害一些。 长勺街的人提起她都会说瞎子阿弥,虽然大家说的都是事实。可是阿弥仍旧希望在叶知秋的眼里,阿弥只是个叫阿弥的女生,而不是叫阿弥的瞎子。 为了这样的希望,阿弥想提前就多作练习早点习惯从长勺街到医院的路线和方式。 接近医院的缘故,公交车上很挤。唐果投了的四个币有些自豪的和阿弥说:“我请你坐车,你陪我去买眼镜。” 阿弥强颜欢笑:“谢谢。” 唐果上车后,叽叽喳喳个不停,讲着她要买多少钱的眼镜给爸爸,要买什么样子的,还一直重复地念着爸爸的左右眼的度数。 “爸爸没有眼镜,修东西的时候看久了就会头疼。” 阿弥不太听得进唐果的话,她此刻心里满是害怕。在记忆里,她从来没有和这么多人站在一起过。车厢内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而且就在她和唐果两边的人会时不时碰到她身上。 车厢里还有奇怪的气味。 阿弥紧紧挨着唐果,抱着旁边冰冷杆子,抿着唇强行将心里那股反胃的感觉压了下去。 “小妹妹,你坐我这里吧。”这时,阿弥听见离她有四五步远距离处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唐果在旁边推了下阿弥:“我们快过去坐。” 不过没等她们拨开人群挪近。刚才那个说话的地方便响起了争吵,是男生和一个声音粗犷的大妈在争吵。 “你懂不懂礼貌,我这是让给那个看不见的小妹妹的。”男生显然也感到窘迫,有些气急,却又抵不过大妈的嗓门。 大妈吵吵闹闹的声音在阿弥有些昏沉的脑袋里乱作一团,她大概听出来大妈的意思,无非就是说,瞎子哪有这么好看的,明明就是故意蒙眼睛博眼球。 大妈说,没见过瞎子还遮遮掩掩的这样包纱布。大妈也说了,是瞎子怎么了,瞎子就该呆在家里吃吃喝喝,出来占什么公共资源。 阿弥很难受,倒不是因为大妈这些刺耳的话。长年和爱骂人的外婆一块生活,阿弥早对这些凶巴巴的话语习以为常了。应该说,这个大妈骂人的功夫根本不及外婆一半。 阿弥主要是胃里难受得很,脚下总是晃来晃去,她感觉自己就像在风里打着转的燕子,失去了对方向的感知。 她们最终还是没能坐到座位就这样在一车人的小议中站到了省立医院站。公车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报站名,阿弥尽管头晕,也还是很仔细地将这些站名记在了心里。 商场里人很多不过很凉快,能感觉到很大。唐果拉着阿弥进了眼镜店里,问了半天才发现三百块钱只能配店里最普通样式的眼镜,还是当前特价的。 唐果觉得太贵了,拉着阿弥在旁边坐下来纠结。 “街口的那个眼镜店也可以买。”阿弥对眼镜这种东西概念并不是很深,只知道长勺街头的店里也会卖眼镜。 唐果摇摇头:“那个是老花镜,不好。” 犹豫了很久,唐果最后还是决定在刚才问过的店里买一副眼镜给她爸爸。 “爸爸是我最喜欢的人,我想给他买好点的眼镜,以后长大了也要赚钱给他花。”唐果拽着自己存了好久好久的钱,语气坚决。 平时唐果很不舍得花钱的,所以才总来阿弥家翻垃圾堆,找玩具。忽地听到她为了爸爸这么舍得,阿弥心里亦跟着有了小小的波动:“唐果,你对你爸爸可真好。” “那当然,因为爸爸也最喜欢唐果。” 阿弥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小小的失落。她要有爸爸的话,或许她也会想给爸爸买好的东西。 好像每个人都有特别喜欢的人,唐果说她最喜欢的爸爸,千欢最喜欢妈妈,阿弥以前觉得喜欢外婆。可现在外婆不在了。 没有关系啊。阿弥忽然便想到,她最喜欢的人是叶知秋。以后,就对知秋好吧。 买完眼镜唐果就带阿弥往楼上走。 “我带你去坐电梯,很长的电梯。” 阿弥不知道电梯是什么样的,她小的时候没有,现在被唐果拉着去,她也跟着很是好奇,直到唐果牵着她往前一步跨上扶手梯,她整个人便感觉世界在往后倒去。 出于本能阿弥紧紧地抓着扶手:“唐果,我害怕。” 唐果并不能理会阿弥的紧张,只说:“像这样扶着就好啦,我们正在往楼上去,这个就是会动的楼梯啊。” 这是个很长的扶手梯。阿弥适应了好一会才站直了身子,内心却还是害怕的,她理解不来楼梯是怎么会往上动。站稳后,她对电梯的上升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知道稍稍有些晃。 尽管在电梯顶上,唐果不断地提醒阿弥说,到了到了,要抬脚要抬脚,阿弥还是不可避免地在电梯尽头摔了一跤。 唐果吓了跳,看到阿弥很痛的样子,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应该带你坐电梯的。” 阿弥的膝盖很疼,她看不到,也就没有把裤管掀起来看,又不敢用手碰,一碰就更觉得疼了。刚开始,她也有些不开心,觉得唐果太坏,非要她坐那种奇怪的梯子。过了一会,阿弥却重新拉了拉旁边的唐果说:“没有关系的,我很喜欢,我们再坐一次吧。” 大家都会坐电梯,说明这本来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如果摔了这一次就再也不坐了,下次万一碰见了呢?肯定还会再摔一跤的。 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阿弥也可以做到。 坐电梯也是一样的。 她们连着坐了三四次,中间阿弥有一下在上梯子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疼得她直冒汗,不过却又有些得意,至少下电梯的时候不会再摔了,她发现电梯在尽头的时候,扶手会有个弯度,这个时候注意抬脚就可以踩到平地上。 最后两次是阿弥一个人乘坐着上下的,一下失误也没有,她才心满意足地和唐果继续往商场里边去了。 她们找了个饰品店,挑选了一个帽子,阿弥还特地买了一个蓝色的发夹,可以把披散的头发拢在一起,然后轻轻夹住的那种。唐果说很好看,上边还有闪闪发光的装饰。 买好东西后,她们重新坐着公车回到了长勺街。唐果一下车就举着她新买的眼镜跑去找爸爸了。 阿弥没有回家,她仍然站在公交车站旁边,每来一辆车便不时小声地问旁边等车的人:“这辆车会到省立医院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总有爱迟到 阿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斜阳晚照,她大概知道是下午,却不知道天色已暗。当然她也并不在意这个。 在好心人的指点下,阿弥顺利走到了医院大门口才给叶知秋打了个电话。电话嘟了许久,最后有个女音提示无人接听。 叶知秋这会正在手术室里。灯光下的她穿着深绿色的手术服,双眼专注地盯着病人被完全打开的胸腔。 手术器械在灯光下发出银色的光,这些光微微闪烁片刻便会被红色的液体掩去。 手术室里并像外人所想的那般沉闷,反倒时不时有人忽地便说上那么几句话,让大家相互放松下有些绷紧的神经。 “中秋近了,科室里大家都抢着挑日子调休,准备出去玩,小叶呢,有没有计划。”和叶知秋同台的主刀医生刘主任算是叶知秋的导师,年近五十的人,说话很温和,比起爱说段子来提神的医生,刘主任更倾向于聊家长和个人私事。 提到休息,在手术室里连着忙碌了两个多小时的医护人员都稍显出些许振作之色。叶知秋也跟着醒了醒神,手术刀却仍旧有条不紊:“还没想好,等大家先排吧,排完再算我的。” 叶知秋家住本地,平常的活动范围不过就是跟好朋友们喝喝茶,逛逛街,偶尔去健身房锻炼身体不然就是和陆北南一个月见两次面,再大了去就是一年一度的出国游。因为医生不能像别人那样按时休,她便把大事件先规划了,寻常节假日比较随意。 “未婚夫都不介意吗?”作为导师,刘主任被叶家宴请过,而且他和叶定山两人年纪差不多,很是聊得来,对叶知秋的事情自是知道一二。 叶知秋面无表情,手术中的她面目总是很严肃:“两年都过来了,应该也没什么好介意。” “再说,现在都不能习惯,往后在一起生活岂不是更不习惯。” 她执著的事业性质是如此,每天忙忙碌碌,休息时间不定,还要时常加手术,通班,大夜班,若是现在不能适应,婚后应该只会更加不习惯。所以叶知秋会觉得,陆北南能每天专心于他公司的事情也挺好的。 刘导抬了抬眼皮瞄了眼叶知秋,转而又问边上负责器械的护士:“大美,你呢?” 手术室里的话题通常都是由主刀医生起头,旁边的人若没得到主刀许可根本就不敢乱开口,生怕惊扰到手术进度,可有时候几个小时都不吱声,憋得实在是难受。 大美就是最容易难受的那个,这会听到刘导终于问到她,眼镜片下的眼睛立即眯成了缝:“嘻嘻,我这个月一天都没休,连着中秋能休十天,我要和我男朋友去自由行,把川南的美食尝个遍,把西北的公路压一圈,还要去南边看山看海。” 手术已经进行到末段了。刘导熟练的给对手术关键位置进行缝合,微是叹口气:“大美,你什么时候休假不是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啊。” “没办法啊,谁让他那么喜欢我,我又舍不得让他可怜巴巴的呢。”大美提到自家那个听话的乖男友,便是一脸痴样。 刘导这时又是看了眼专注手术的叶知秋,问大美:“要是小叶的男朋友给你,你要不要?” 大美啊了声:“叶大夫男朋友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我怕配不上。” “那如果你是小叶的话,你觉得她男朋友怎么样?” 大美嘿嘿地笑了:“我觉得叶大夫这么优秀的人谈恋爱肯定和我们这种普通人不一样,反正要是我和我男朋友一个月只能见两次面的话,我会受不了的。” 同个科室的人对于叶知秋有未婚夫这件事情都大概有个了解,不过叶知秋虽然非单身了两年,医院里倒没谁见过她传说中的优秀男友。 “手术顺利。”叶知秋利落地收了个尾,转身将器械都放下了,仍是礼节性地与同事们相互道了辛苦便出了手术室。 洗手池边,刘导已经摘下了口罩准备下班,看到叶知秋也在,便继续刚才的话题:“小叶啊,人活着不要太清醒了,该放纵还是要放纵,谈个恋爱不容易。” “我知道。”叶知秋瞥了眼镜子里的刘导。 刘导眼睛泛红,布着血丝,明显最近没怎么休息。他前些天休了个大长假,原因大家都知道,他妻子癌症去世了。 作为医生,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人死于病魔,心里的无能为力比寻常人更甚。 叶知秋拍了拍刘导:“你也是,该放下还是要放下。” 外科医生值班这种事情很悬,忙的时候忙得不可开交,不忙的时候闲得发慌。趁着没有手术排进来了,叶知秋脱掉手术服穿着白大褂,顺带去办公室取了手机便往食堂走。 刚出办公室,叶知秋低头就注意到了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阿弥是六点多时给叶知秋打的电话,现在已经快九点。叶知秋心里忽便升起一股奇怪的歉意,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的感觉。 明明就是在工作啊。 这时大美匆匆从叶知秋旁边走过,一边和叶知秋点头打招呼,另一边又捂着手机满脸焦急:“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你别生气,真的没办法,我在手术室里嘛。” 叶知秋看着大美一边奔跑,一边脱白大褂的身影若有所思。 她想起大美在手术室里说的话。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和他天天在一起,吃最好吃的东西,看最美的风景,走此生最长的路。 有同事说大美,你的爱情观可真简单。 大美反驳的话也让叶知秋印象颇深。谈个恋爱而已,干嘛要那么复杂,每天的工作和生活已经这么细节化了,我不想感情也是这样。 叶知秋给阿弥回拨了电话,她已经完全习惯了早晚的问候。 每次她们的对话都比较简单。 阿弥虽然看不见,不过似乎还挺爱做梦。早起的时候会用她带点迷糊的声音告诉叶知秋,梦里有什么颜色,她在这些颜色里做了什么。睡前阿弥一本正经地告诉叶知秋今天做了什么,晚餐吃的什么的,还会问一下叶知秋当天的心情怎么样。 要是感觉叶知秋有睡意了,阿弥会立马小小声的说,知秋明天还要上班,那我们现在就睡吧。她会说,晚安。很可爱又很懂事的样子。 阿弥打了一个电话没有通后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她猜想着叶知秋一定是在忙,因为叶知秋和她说过,医生会比较忙,有时候会在手术室里呆很久。 没有打通叶知秋的电话,阿弥也不打算回去。 知秋一定会回电话的。 等到九点钟的时候,阿弥心里有些难过,不过她又想到,反正都要到十点了,干脆就十点的时候再打一次吧。 反正这几天晚上十点钟知秋都有接电话。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手心里的电话嗡嗡地响了起来。 “我刚刚在忙。”叶知秋心里的抱歉这时又自然而然地涌了出来,她甚至感到前所未遥窘迫:“做了场大手术,出来后才看的手机。” 按她的性子,若不是赶到饭点,或许她还要更久才会看手机。 阿弥把手机捂在耳边连连摇头:“没关系的,反正我时间很多,不管你有多忙我都可以等你。” 阿弥有些庆幸她是个没用的人。这样无论叶知秋有多忙,她都有时间来等待,而不显得打扰。反正,她现在除了等叶知秋,似乎也没有别的重要的事情。 “我在医院门口这里,知秋,你要是忙完了的话,来找一下我好吗?”阿弥的声音变小了些,她有些心虚。 要是能直接找到知秋就好了。可是偏偏只能站在这里傻傻的等着知秋来找她。 叶知秋怔了下,刚消下去的歉意已经完全转化成了自责,她抬手有些懊恼地拍了下额头:“你在哪里?” 一想到阿弥在人来人往的喧闹里等了她近三个小时,叶知秋心头便堵得厉害。 除了懊恼也难得有些气急。 不是说好了,让她不要随便乱跑的吗?叶知秋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边走边打着腹稿,打算一会见了阿弥,一定要好好教育她,让她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很多病人家属正好下班便会过来探视,所以医院门口这会正常人比病人多得多,主要是往院部去。 叶知秋急促促的往医院门口走着,一身白在夜色中极为扎眼,换了平常人应该一眼便能注意到她白得圣洁的制服,也不会忽略她此时放落下来的长发。 只能是叶知秋先看见的阿弥。 阿弥对几十步外那个焦急的身影毫无反应,她就坐医院门口的花坛边,竖着耳朵静听着周边各种来去匆匆的声音,小腰板挺得的直直的,眼睛上扎着引人侧目的白色纱带。 看到阿弥后,叶知秋的有些凌乱的步伐才渐渐沉稳为着那一人向前而去。 走向阿弥的这小段路,叶知秋有些恍惚。明明阿弥才等了她三个小时,她却莫名生出种迟来多年愧意。 就好像阿弥在万千人海里已然等了她很久很久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泡面的价值 吵杂的人声里,阿弥听见叶知秋叫她的名字,她欢喜得一下子站起身,顺着声音往前走了两步,差点碰到路人。 见到她这副样子,叶知秋到了嘴边的责备全都忘了个精光。 “知秋。” 阿弥站在叶知秋面前,丝毫没有久候的倦怠感:“你忙完了吗?” “嗯,刚准备去吃点东西。”叶知秋说,不过再对一眼时间,这个点还是叫外卖吧,她轻轻抓过阿弥的手,将她拉到旁边的人少的地方:“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不然何必在这里等上几个小时。和大多数精英人士一个样,叶知秋对时间很看重,阿弥在这里平白坐上好几个钟头,对于她来说,和浪费生命是差不多的意思。 阿弥没有这样的概念,看不到日夜的交替,她对时间已然麻木。等到知秋就好了。 “这个给你。”阿弥把小心拽了许久的袋子放落到叶知秋手里:“唐果说很好看,蓝色的,上面有闪闪的亮东西。” 看着手里市值不过几十块的东西,叶知秋满心的情绪。她嘴巴张了好几下始终没能说出来话来,她伸手摸了摸阿弥的脑勺,顺带将人揽在了身前。傻不傻。什么时候送不好,浪费这么多时间为了这么个小东西。 叶知秋轻轻地拥着阿弥,百感交集,大约能领会到阿弥的心意却无法用言语表述。亏以前拿过那么多演说类的大奖,这种时候,她却只憋出两个字:“谢谢。” 叶知秋的突然拥抱让阿弥有些不知所措,一动也不敢动。叶知秋身上的香味和之前有些不一样,带着一些医院里的味道,身上的衣料也有些偏硬。阿弥伸手摸了摸,想起来,那应该是叶知秋的白大衣。 她是个医生,是个好人。阿弥试着把脸颊贴在叶知秋的肩膀上,记忆着拥抱这个词。暖暖的,很安稳。 已经十点多。阿弥错过了回家的最后一趟公车。 叶知秋打算找个大夫帮她值下班,她开车送阿弥回去,左右也不过半小时。可是两人刚到科室门口,就有护士急急跑了来。 “叶大夫,急诊那边有手术要上。” 值班就是这么悬乎的事情,叶知秋没有办法,只好招手叫了个晚班的护士:“让这个女生在我办公室里休息会,我下了手术再过来安排她。” 小护士刚开始还以为阿弥是病人。后来又想到叶知秋是外科医生,又不是眼科的,引着阿弥进了办公室后,不由得八卦了起来:“你是叶医生的什么人呀?” 阿弥抿了抿唇,想了想,她说:“叶医生是我的好朋友。” 除了这样说,她好像也想不到别的词了。可唐果和千欢都是阿弥的好朋友,为了把叶知秋和她们区分开来,阿弥补充说:“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小护士觉得纳罕:“你们怎么认识的?” 阿弥这便有些警惕了。觉得这个小护士干嘛一直问,她不想告诉小护士,都是因为外婆干坏事,所以她才会认识叶医生的。 见她不大愿意说话,小护士便跑开去忙了。 护士们晚上没事儿便会在旁边的咨询台里边瞎扯,小护士忙了会便凑上去丢话题:“诶,奇怪,叶医生的朋友我可是见过好几个,个个不是开豪车就是拎名包,今天来的这个穿得廉价不说,还是个瞎子,她说是叶医生的朋友,我都有些不信。” “诶?会不会是街上骗钱的。”另一个声音小声嘀咕:“现在装瞎装残的那么多,说不定就是路上遇见的那种,叶医生人本来就挺好。” “我们在这些天天和叶医生打照面的人都不敢说是叶医生的朋友呢。” 阿弥有些坐立不安,有时候她在想,要是听觉能分一半给眼睛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少听一些,多看一些好看的东西。 阿弥早就发现说你坏话的人不一定是坏人,她们只是过于无聊,总得找点什么似有似无的事情拿出来说说罢了。尽管这些护士说的话阿弥不喜欢听,不过她还是走出去和她们说了话:“我想问一下,叶医生什么时候会回来?” 护士们在阿弥面前还是很友好的:“急诊台那边分过来的,看样子不严重,估计个把小时就行了。” 叶知秋完全沉浸在手术中,下了手术才想起来办公室里还有个人等着她。从医生涯里,阿弥大概是第一个在她上班的地方连续等了她两个手术的人。 上了好几台手术,这个点没有吃饭的叶知秋肚子有些饿,她想着干脆点个外卖和阿弥一起吃,吃完没别的事情就把阿弥送回去。 还没到办公室,咨询台的护士们就笑嘻嘻的和叶知秋打招呼:“叶医生,有夜宵吃了哦。” 叶知秋没整明白,露出个满是疑问的表情笑了笑:“什么?” “有人请你吃大餐。” 叶知秋懵着脸进了办公室,她的桌子上放着两桶泡面,还微微泡着热气。阿弥端坐在泡面前,像护宝似地时不时用手碰一碰泡面桶。 大概是确认泡面还在吗? 叶知秋被阿弥的一脸认真逗得想笑,她轻轻弯下腰凑在阿弥耳边,眼睛也像盯着个稀奇物似地盯着两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泡面:“你在干什么。” “知秋,你回来啦。”耳朵有些痒,阿弥缩了缩脖子,露出一口小白牙,笑笑的:“饿不饿,我给你泡了面。” 阿弥轻轻摸过其中一桶面,往叶知秋站着的方向推了推:“泡得有些早,现在可能会有点软,没那么好吃了。” 阿弥很少吃泡面,只吃过几次,可是觉得超好吃,主要是做法也很简单,只要把里边的料包撕开倒进开水就可以了。刚才有人推着车子在外边走动,问要不要泡面,零食,她听见了便下意识地想给叶知秋泡面吃。 叶知秋平常基本不会去吃这种东西,可当下又不想辜负阿弥的心意,只好打消了叫外卖的念头。 打开泡面的时候,叶知秋愣了下,泡面里还有一根火腿肠,这倒不是令她意外的点。只是在她的印象里,泡面的份量不应该有这么多啊。 等阿弥摸过另外一桶泡面,将盖子掀起,露出有些见底的泡面时,叶知秋莫名有种想使劲捏她的冲动:“你一直在医院门口等,是不是也没有吃饭。” 叶知秋将桶里的火腿肠用叉子拦断,放进阿弥的桶里。阿弥没有拒绝叶知秋的动作,她没那个本事将火腿叉回叶知秋的桶里。 “嗯,所以我们一起吃吧。你救人是不是很辛苦。” 阿弥抿了抿唇,小脸满是担忧:“外面那些护士光是坐在那里聊天都说腰酸腿疼,那知秋帮人打针治伤的话,是不是身上会更疼。” 听见她这样形容那些护士,叶知秋嘴里刚吸溜进去一根泡面差点没窜出来。她现在只想用一个傻字来形容阿弥。 叶知秋还是想为护士们辩解下:“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不管是护士还是医生都有各自的职责,忙碌起来也同样辛苦。能被大家遇到的时候正好是她们空闲的时候,所以会觉得她们好像什么也没做一样。” “你要相信,每个人都有其存在这世上的价值,而证明价值的过程难免会有辛苦,因而每个人的辛苦都值得去敬重。” 虽然有些人确实滥竽充数,可因为少数人而去定义护士这个用语不公平的。阿弥眼前是虽然满是黑暗,叶知秋却希望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明亮而向上的。 对于叶知秋的话,阿弥听得很认真,尽管不是很明白,也默默记在了心头 她问叶知秋:“那我呢,知秋,我在这世上也有价值吗?” 阿弥什么都不会,不能救人,也不能帮人,连垃圾都不会捡。她很从叶知秋这里得到答案,因为知秋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什么都知道。 叶知秋没料到阿弥会突然问到这种问题。 她以为的价值无非就是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贡献个人力量和能力。 而阿弥 非要理性些说的话,阿弥不给社会造成负担就很了不起了。叶知秋一时语塞,她为自己突然分析出来的结论感到羞愧,她低下头盯着眼前泡得有些发蔫的泡面沉默了好一会。 “当然有啊,阿弥很善良,也很聪明。会给医生泡泡面,让叶大夫有力气继续做手术,也是一种价值对不对?” 虽然像有点哄小孩子的话,可总比什么也不说都强吧。 阿弥并没有那么傻,她发现知秋又是像在儿童公园那样,她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她其实有些失落。 连知秋都说不上来她的价值。 不过算了,还是原谅她吧,谁让她是阿弥最喜欢的人呢。 即然知秋说泡面也是一种价值,那便是吧。阿弥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叶知秋的说法。接着就说了句让叶知秋哭笑不得的话。 叶知秋吃面对过程中好几次都停下来,摸着额角笑不停还总要半是隐忍着不想被阿弥听出来。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反正每次一低头吃泡面就反复想到阿弥有些赌气又听着像那么回事的话。 阿弥说:“如果这是也是价值,那阿弥给叶医生泡一辈子的面好了。” 笑到肚子疼,心跳也跟着不规律地跑了好久。 傻不傻啊,你。 叶知秋就想对阿弥说这种以往在她看来很幼稚的话,好像和阿弥在一起心态都变得有些低龄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生命的长度 叶知秋泡面没吃完便又被通知有手术要上,只能先把阿弥留在了办公室里。 旁边护士台的护士们也都三三两两散了,留下通班的一两个,不怎么出声也不怎么说话,偶尔匆匆地在走廊里跑来跑去。 深夜的医院显得格外的空荡,长廊上不时传来走路的回响。 阿弥从来没有在家以外的地方过过夜,周边偶尔响起的脚步声,某个房间里突然的哀嚎声,还有突然响起的警迪声都让她感到陌生和不安。她不敢睡,也不敢动,生怕弄乱了这个房间里的东西。 想到叶知秋这么晚还在忙着救人,阿弥又是敬佩,又是有些惭愧,她觉得自己光是坐在这里就瞌睡。 哗啦一声,阿弥困得身子往旁边歪了下差点摔倒,她重新调整好坐姿让胳膊靠在桌沿,顺带揉了揉脸。 叶知秋连忙了两台手术才得以抽出点时间过来看看阿弥。她想着,阿弥这个时候总该是睡着了,于是进门的时候动作极其轻柔。 阿弥确实也睡得差不多了。她此时在椅保持着最初的坐姿,脑袋却不争气地往桌子上歪去,一点一点地往下垂。 咚! 叶知秋看见了阿弥脑袋磕在桌子上的情景,快速地伸过了手,却仍旧没来得及阻止。 阿弥脑袋子有些发蒙醒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桌子。 好像会疼的是桌子而不是她的脑袋。叶知秋被她这副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心疼地伸手过去帮在阿弥脑门上揉了揉:“太晚了,你就在这里休息会吧。” 两场手术下来,叶知秋打消了直接送阿弥回家的念头,她双手从阿弥耳边带过,将原本散落的发丝仔细掖好,动作轻盈而温柔,指尖因为反复消毒清洁而有带着点点凉意。 阿弥听见叶知秋在她面前说话。 她说:“明天我带你去眼科的齐博士那里看看,是个很厉害的前辈,说不定他可以让阿弥的眼睛复明。” 省立眼科有个主任对阿弥的情况有所了解,三年前叶知秋开车不小心撞到阿弥外婆的时,那个主任就有提到阿弥的病情。 阿弥九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脑血管瘤引起的术后综合病变引起的角|膜炎。治疗方法并不是很复杂,移植眼角|膜即可。 阿弥不是一下子就瞎的,九岁时那场手术后就有些看不清东西,模模糊只能看到轮廓,十一岁的时候完全失去了感光功能。 那是很漫长的两年,眼前的颜色,世界的物和事一样一样的在她眼前模糊,最后吞进黑暗中被定格在记忆里。 外婆有想过把眼角膜植给阿弥,除开活体不能移植的规定,她自身的眼部条件也不好。还有个关键因素也还是钱。前一场大病已经耗尽了外婆所有的积蓄,还负了债,她根本无力负担接下来的手术费用。 阿弥完全失明后,外婆便放弃了治疗的想法。 主任当时嘴角的无可奈何叶知秋如今仍有印象。眼科主任说:“那个老太婆觉得贫穷是比失明更可怕的病,她宁愿孙女瞎着吃好喝好穿好,也不想孙女像她一样和穷困博斗一生潦倒度日。” 失明长达五年之久。作为医生叶知秋大概也能猜到阿弥或许已经失去了治愈的机会。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不碰碰运气怎么知道呢。 很早以前,阿弥就认定了自己是个瞎子的事实。这个世界上有幸福的人,就总有不幸的人,阿弥一直以为,自己是生来就注定承担所有不好的那部份人。 听到叶知秋说到复明这个词她整个身子都跟着有些飘的世界晃了晃:“可以吗?可以看见吗?” 真的可以看见那些已然变得不大真实的颜色和所的物与人吗? 叶知秋早就料到阿弥一定会开心,她伸手摸了摸阿弥的脸蛋:“总归可以试一试,对不对?说定就可以呢。” 即是如此,叶知秋也仍旧补充道:“小阿弥这么厉害的,看不见也能像外婆说的那样好好生活,所以治不好也没有关系啊对不对?” 叶知秋不敢给阿弥太大的希望。 阿弥原本的兴奋果然被后边这句话浇下来许多,旋转的世界慢慢变得安静,她隔着白色的纱布轻轻地抚着眼部。 希望被折去了一半,多少还是有些难过,处理情绪花了她好些时间。知秋和外婆说的好好生活,大概就是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吧。 阿弥轻捂着眼睛静默着,然后,小小声,小小声的和叶知秋说:“我现在有很多很多钱,只是用来吃饭,可以吃五十年,加上每年买衣服的用度,大概就只能用三十七年。” “你说的那个博士会不会很厉害,即使只能让我看见一小会也好啊。”阿弥越想越难过,她不想每天都算着吃饭睡觉的钟点度日:“不是说钱很有用吗?要是钱可以让我看看见的话,我愿意用七年换一小会也好。” 叶知秋愣了下。原来阿弥已经把往后的生活计算得这么精确,而且把金钱可用的时间直接和她存活于世的时间行成了对等换算。 生命怎么可以直接用金钱换算呢,叶知秋忍着眼底的酸楚问:“如果可以换一小会的光明,阿弥想用来干什么呢?” “我想看看你的样子。”阿弥说:“还有外婆的样子,还有看看唐果和千欢的样子。” 阿弥很想知道叶知秋这么温柔的人应该有着怎样的面孔,想知道她笑着的样子,想看看她的眼睛是什么样子。 如果说只想看知秋的话,对唐果和千欢就有些不公平了,所以都要加上。阿弥就只想到这么多。叶知秋心口却仍是陌名地被揪了下,不过她尽量保持着语气的温柔与平和:“为什么是七年呢?” “虽然能看见是好事,可是阿弥也要留着钱好好生活。”阿弥说:“只要一眼我就能记得住你的样子。” 要是把钱全部都换掉,那就吃不了饭,会饿死的。阿弥怕看不见,但也怕死。外婆那样不声不响地进医院,然后死了,突然就再也不会出现挺让人感到难过和害怕的。所以不能全部都用来换掉。 “剩下的三十年,当然还是陪在你们身边才好,不然只是看一眼就像外婆那样不见就有些不太好。” 看一眼,应该能记住三十年吗?阿弥在心里有些不确定,她想着,要是真能换的话,是否要多换几次。 叶知秋轻轻拍了拍阿弥瘦小的背,轻轻按着她让她趴在桌子上:“不早了,你先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天亮了我们就去找齐博士。” 被外婆带坏了的穷孩子。叶知秋取了纸巾,轻轻吸了口气,将眼睑上的湿意抹去。她没有刻意去打断阿弥不切实际的想法,按外婆的想的那样安逸的生活,对阿弥来说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如果有可能复明的话。她必须要告诉阿弥,钱没了可以再赚,人生里应该铭记的风景和人,却并非记忆就可以取代。 阿弥确实很困了,她挨着桌沿,闻着叶知秋身上的香味,很是安稳地进入了睡眠状态,瘦弱的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叶知秋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了下来,盖在阿弥的肩背上。她的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阿弥。 这孩子越看越好看,肤色白得有些透明,粉色的小嘴唇随着呼吸的起伏微微噘,隐隐露出的眉毛呈现出微小弧度,纱布后边的眼睛,也很好看的吧。 叶知秋原本侧支在拳头上的脑袋慢慢地就贴到了桌子上,好像有些困乏又像是舒服的感觉,她并不想闭眼睛休息。她头次发现,原来有的人会比风景更让人移不开眼睛,除了觉得赏心悦目,她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此刻的行为和举动。 早晨很快便来临,叶知秋后半夜没遇到手术,一直就静静地坐在阿弥旁边填写病例以及手术要记。 处理好这一切后,叶知秋看了眼仍旧熟睡中的阿弥转而起身去到楼下买了早餐。上来看眼时间很快便到了七点多。 阿弥还在睡,叶知秋看着她呼呼出气的样子,不由得失笑。 以往时候,阿弥每天都会七点钟准时给她打电话让她以为阿弥已经成为了一个有着敏感生物钟的人呢。 看样子并不是啊。 叶知秋怕吓到阿弥,于是很小心地先握住阿弥的手,然后轻声叫她,语气柔软:“阿弥,起床了。” 阿弥平常都是靠闹钟起床的,昨天晚上睡得也晚,这会仍旧很迷糊。 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想起她在医院,在叶知秋旁边,头句话就是:“我们是不是要去找齐博士?” 原来她惦记得这么深。 叶知秋点点头,将阿弥睡得有些蓬乱的头发摸顺:“是啊,不过我们先洗漱下,吃过早餐后再去好吗?” 因为时常有大夜班的情况,叶知秋专门备了许多一次性的洗漱用具在医院里。她喜欢时刻都保持着清爽的姿态,即使是下了班就可以回家,她也坚持洗漱后才会回到家里。 阿弥已经能一个人很好地完成洗漱的事情,从挤牙膏到用水杯装水都不愿意让叶知秋插手。她时刻都想表现出自己厉害能干的一面。 可是在洗脸的时候,阿弥便有些踌躇了,原本的自信满满都化作了难堪:“知秋,你能不能不要看我。” 叶知秋面带疑惑,不过稍一迟疑,她还是答应下来:“好,我不看,我去外边等你。” 在洗手间外边,叶知秋才慢慢从零碎的记忆里想起上次去阿弥家的事情。那次她想帮阿弥把眼睛上湿了的纱布解下来的,可阿弥一下子就拂开了她的手。 原来即使双目失明,心里也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和你一起看 齐博士人很好,阿弥无依无靠的情况,叶知秋悄悄和齐博士大概说明后填资料那些流程也都没有进行,权当作义诊了。 阿弥向来对于陌生人都本能的感到害怕,何况这里是医院,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仍旧坚持要一个人做检查。 叶知秋只好在检查室外边等着。她一会坐,一会站,一会又忍不住地凑近的门口想要听到些许动静。 据说半个来小时左右就可以。叶知秋头次觉得半个小时原来可以这么漫长, 对叶知秋来说,这只是半个小时,对阿弥来说,这半个小时却足以决定她余生将要面对的,是光明还是黑暗。 感受到有人想要解开她的纱带,阿弥慌乱地捂住了眼睛,手顺着纱带往后捂住了打结的地方:“我自己来。” 阿弥的手抖得厉害,解了好一会才将纱带解开。 齐博士六十出头,头发泛白,话语很随和,为了让阿弥放松些,齐博士试着和阿弥说话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是叶大夫什么人?” 大家似乎都会问类似的问题。阿弥手上的纱带已经拿下来了,光顾着想答案,她都已然忘记了眼前没了遮掩的事情。 像许多眼睛失明的人那般,阿弥会有偏头侧耳的动作,此时她的眼睛是微微向着地面方向的,瞳孔暗淡无光,色泽也于常人不同。 “我觉得叶大夫人很好,像朋友一样。”阿弥这次想得很认真。她在医院里已经从小护士那里听出来。知秋好像太好看了,所以不会轻易交朋友的。知秋也没说过要做阿弥的好朋友。 阿弥想来想去,好像都是她一直想要和知秋玩。若非有什么事情,知秋大概根本不会想到要去找她的吧。 阿弥也是有朋友的,像唐果和千欢那样,会时常来找她一起玩,或者她去找她们。然后会大笑大闹。 唐果和千欢都是那种话很多的人,会不停地把外边的事情讲给阿弥听。知秋好像不是这样,她不会说在外边遇到的那些事情。 检查一直都在进行,阿弥的紧张随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慢慢消失了。齐博士笑笑:“那你可要好好珍惜像叶大夫这样的朋友。” 周边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叶知秋把座位让给了候诊的病人,她倚在墙边双手环胸,眼睛一直盯着那扇门。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 阿弥瘦瘦小小的身子完好的出现在了门口,满脸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她扶着门框,露着小白牙,叫了声:“知秋。” 就只是感觉而已。知秋说过会在这里等她,阿弥便无疑有她全凭着信任,相信她一出来喊一声知秋的名字,便会得到回应。 事实也是如此。 叶知秋上前轻轻抱了下阿弥,眼睛却是看向了齐博士。 齐博士一脸和蔼冲叶知秋点了点头:“运气还不错,虽然时间比较久,但视神经功能并没有被感染炎症。” 也就是单纯地移植眼|角膜就可以。 阿弥脚下轻飘飘的。从齐博士告诉她复明难度不大,手术费用也只需要几万的时候,她就开始晕乎乎的,像做梦似的。 “博士说,只要治好了,就往后几十年都可以看得见。”不是一小会,也不是一天两天。 阿弥笑起来真好看。 叶知秋也跟着弯的起了好看的眉眼:“所以说啊,阿弥的运气也不算太差的。” 见两人乐呵完了,齐博士便招手叫过了叶知秋:“我们单独聊聊。” 阿弥被留在外边的长椅上等待,仍旧兴奋不已,巴不得这个时候跑回长勺街,和唐果和千欢她们说这个好消息。 甚至还想大声地告诉长勺街上每个叫过她瞎子的人。阿弥就要可以看见了,阿弥就要不是瞎子了。 “能动手术,是运气。”齐博士叹了口气:“不过情况并不是很乐观,眼球已经有白化现象,白化现象懂吗?就是整个眼球的情况会受影响。” 齐博士试图解释清楚:“你没看过她眼睛是吧?看了你就大概明白了,瞳孔有些呈灰蓝,接着会渐渐变淡,如果完全变白,基本就是坏死。” 叶知秋微是拧眉:“如果尽快手术呢?” “每年需要眼角|膜的病人远远大于捐赠数量,运气好等个半年一年,差一点平均等待时长都是两年。” 从医院回家后,阿弥连着几天都抱着外婆以前用来算账的计算器摁个不停。 她上过二年级,听得懂基本的乘除加减,眼睛不灵光后,家里出现得最多的声音就是这个会说话的计算器。 外婆一没在家,阿弥就拿着计算器摁,久而久之,她对于数字格外敏感,也很喜欢计算。以前的时候就算一下还有多久过年,多久过节,有时候也会帮唐果算一下作业题目。 外婆不在后,阿弥就经常用计算器算她有多少钱,可以用多少年,要怎么用才合理。 从齐博士那里得知眼睛可以做手术后,阿弥便又有了新的算法,她得除掉手术费,然后想着,如果看得见了,她就不会只呆在长勺街了,她想去远处看看大海。 千欢说过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在长勺街以外还有很多漂亮的地方。 阿弥都想去看看。如果可以重新看见,她想把整个世界都装进眼里,想要弥补这几年,双眼受的苦难。 这一日还是和昨天,和前天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唐果也是好几天没见身影。 自从给爸爸买了眼镜后,唐果就没有多余的钱了,为了再赚点钱给自己买好看的头花,唐果好像每天都在帮花店的老板干活。 阿弥仍旧坐在窗边,侧耳听着街上的响动。 现在刚过了午时,街上的狗儿都在伸懒的腰,老人家们也都在热气腾腾的街上打起了盹。听到有小孩子摔跤大哭的时候,阿弥忍不住笑了下。 她摔了跤就从来不哭的,站起来继续走就是了,反正以后绝对不会在同一个位置再摔倒。 有风从窗子里吹进来,阿弥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在她的窗沿上种着一盆花,是唐果前些天从花店里弄回来的。 反正是老板不要的,唐果见着颜色鲜艳就捡过来给阿弥种上了。 几天没理它,没想到已经活了过来,并顾自盛开。 阿弥晚上在电话里把花的事情和叶知秋讲了:“你下次来我家的时候,可以看看它。” 阿弥其实就是想让叶知秋来找她,她想拉着叶知秋的衣摆,能拉拉手的话最好了,或许知秋还会抱抱她也说不定呢。 这样想了想,阿弥又有些自责。明明每天都可以听到叶知秋的声音,却还是不满足。 叶知秋一边拿着手机,一边看着书。听到花的事情时,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桌子上的花瓶。那里养着一束七色玫瑰,是情人节养到现在的。 为了养活这束花,她可没少花精力。 “好啊,我正打算这两天过来接你去医院。”叶知秋说。 上次只是看诊。如果阿弥有心做角|膜移植手术,就还需要再填一些资料,确认移植事项。做好这些事情后,剩下的便是无期的等待。 叶知秋没有把齐博士最后说的那番话告诉阿弥,她想着让阿弥多高兴几天。 只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必须提醒阿弥:“齐博士说还有机会进行手术。但是医院的眼|角膜库存有限,要排号等,可能要一年,也可能要两年。” 而阿弥的情况至多只能等一年。 叶知秋有些头疼的合上了书,声音轻浅:“阿弥,也可能会等不到。” 夜一如即往的黑暗。阿弥躺在床上,握着手机,她听见远处有狗吠声,大概是没有找到食物的小狗正在哀嚎。 八月末晚风有些凉,阿弥缩起了身子觉得有些冷。也突然就有些难过。 “没关系。”阿弥努力忍着鼻酸:“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那些计算好的远方,听说的大好河山,如画美景顷刻变成了海市蜃楼,在阿弥的憧憬里一一模糊。 没等叶知秋出声安慰,阿弥便带着哭腔说:“还是有点难过。” 此时此刻,叶知秋恨不能就在阿弥身边,抱抱她。 “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叶知秋说。 “不,阿弥不能哭。对眼睛不好。”阿弥努力地深吸几口气,呼呼几下,把眼泪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又不是说就一定治不好了。 阿弥努力撇开不开心的事情,想着那些会让她觉得高兴的事情,为了止住难过的情绪,她难得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滔滔不绝地起来。 “知秋,等我眼睛好了,我就带你去看海,真正的大海,千欢说海里的水是蓝的很蓝蓝得透明,比天空还蓝。”阿弥把她计算好的风景一样一样说给叶知秋听。 “还可以看到落日。千欢说太阳会沉到海里。”阿弥记忆里的太阳就是一个火球。所以听千欢说太阳会沉到海里的时候,她表示理解。 阿弥把她的理解讲给叶知秋听:“要是太阳晚上不藏到水里泡一下再出来,大家一定会被热死的。” 原本还有些难过的叶知秋被阿弥的这种说法逗得直乐,笑得有些回不过气。 不过刚笑完,那边的阿弥还是没能掩住失落:“知秋,要是我一直都不能等到看见那天的话,你能帮我看看,讲给我听吗?” 知秋总是可以把阿弥看不见的东西讲得很具体,声音又好看,如果是她的话,一定可以把碧海蓝天都描述得很美丽。 叶知秋没法回答,好或不好。 迟疑了一会,叶知秋说:“我还是希望可以和阿弥一起看着太阳藏进水里的样子。” 暮色沉海的迷人,哪里是言语说得清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离得并不远 家里三姐弟,林殊和林成都极少回家,能陪着林岚的也就只有叶知秋,所以每个月她都会特意抽出些时间来专门陪母亲。 娘俩在家也就是做做卫生,聊聊天。 林岚起得比叶知秋还要早,这会前来拉开了叶知秋的窗帘. 叶知秋的房间在一楼,直接可以通到别墅的院子里头,窗帘一拉开,外边的晨光便一缕一缕懒洋洋地爬进来,落在柔软的床铺上,沙发上,梳妆台上。 其中的一抹光,正好映在叶知秋的发丝间。 叶知秋坐在床头,拿着正振动的手机确认了下当前的时间,不过六点半而已,阿弥居然提前打了电话过来。 阿弥很少在闹钟前醒,她也一直不喜欢比闹钟更早,那样会因为不清楚当下的时间而感到困惑。 “你醒了就太好了,我有点怕吵到你。”阿弥在那边很开心地道:“因为我现在要出门,怕一会在车子上不能给你打电话。” 听到阿弥又是要出门,叶知秋心便提起了一半:“嗯?那阿弥今天要去哪里呢?” 昨天晚上也没听阿弥说过要去哪里啊,怎么会这么突然,还是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她都不愿意说的? 叶知秋心里小小地郁结了下。 阿弥仍旧很是兴奋:“唐叔要带唐果奶奶去庙里,唐果来叫我一起去。”
 “庙里啊阿弥以前去过吗?”叶知秋倒是有经常陪母亲去本市人常去的寺庙,和阿弥提到的是同一个。 阿弥没有去过庙里,对于唐果她们说到的菩萨有些陌生,说神仙她倒还隐约有点印象。不过她都不在乎,只是唐叔难得带她出一次门,心里头特别高兴。 长勺街的长辈中,阿弥最喜欢的就是唐叔和唐奶奶。今天唐奶奶七十岁生日便想去寺院里礼个佛,唐叔专门叫了个车子,唐果觉得没有伴,便硬是要拉着阿弥一起。 嘱咐过阿弥注意安全后,叶知秋便挂了电话,仍是满脸忧心。 旁边林岚已经刮过了大半块的玻璃,此时侧身对着叶知秋。从刚才接电话,到挂电话,她看见叶知秋连着换了好几种表情。 “又是阿弥吗?”林岚轻的声问道。 叶知秋跟家里关系向来要好,知无不言,阿弥的事情也一直都大致和家里说。接电话也从来不避开。久而久之,林岚和叶定山也跟着一起叫阿弥了。 叶知秋点点头:“嗯,她今天去寺庙里玩。”
 “是不是很担心?” 叶知秋双手捏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又是嗯了声。 林岚手里的动作顿在原地,片刻她便坐到了叶知秋身前:“最近阿弥好像天天都跟你打电话。” “是。”叶知秋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大长卷发,抬眼方才注意到母亲此时面色有些严肃:“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容易害怕,没有安全感。”
 每天有个人说说话,道道早晚安,心里会踏实些。 主要听习惯了,叶知秋倒真怕哪天阿弥突然就不再用那种带点迷糊的声音每天给她说做了什么梦。 林岚问:“最近有和林殊联系吗?” 叶知秋想了想,接着便有些头疼地拍了拍脑门:“还没,晚上我给她聊视频吧。” 要怪还是得怪林殊,上次中心广场的事情,叶知秋有意想要冷落她一阵子,让她好好反思下的,结果最近她总想着阿弥,到头来竟一个月没和林殊说句话。 林殊估计也闹脾气了。 向来都是她这个当姐姐的去哄妹妹,再说平常一个月,两姐妹至少也会视频或得电话联系上个三四次。 林岚一脸责备,又问:“林成呢?” 也没,陆北南那边倒是主动来过两次电话,约吃饭的——因为忙着给阿弥跑资料,补检查,都推了。 细回顾这个月,很多计划都因着阿弥的事情给推掉了啊。叶知秋摸了摸额角,有些心虚:“好像都没?”
 “你还知道没?” 林岚这便开始了她的管教:“在家里,林殊就喜欢和你说话,你倒好,一个月没理人家,都上我这里哭鼻子了。林成也常年在外,他是性子静,不爱说话,可你也不能总不搭理他呀,虽然不是一个姓,但再怎么样也是弟弟不是。”
 “秋儿,我这两天觉得,你对阿弥关心是不是有些过头了。”林岚话语小心:“她是个盲人,她需要帮助我理解,可那是残联的事情,你就是想当个热心的公民,也得有个度。” 叶知秋带阿弥上医院的事情,家里也都知道。 叶定山倒是一脸自豪,直对叶知秋竖大拇指说做得好,不愧是市长家的千金。母亲点头同意,倒也没多说什么。 叶岚主要是总觉得叶知秋最近变了太多。 “你是医生,帮助她治眼睛,这是你心地和善。” 和天底下所有母亲一样,林岚是年纪越大,话越多:“可每天早晚都陪人家说话,像哄个孩子似的,人家出门你也担心这担心那,会不会有点关心过头了。”
 叶知秋虽然性子平和,温柔,可到底也和天底下的女儿一个样,母亲说的话,多半都听听就算,她在旁边连连点头,并适时打断母亲的话:“要不我们也去寺院吧,你好久没去了,顺便见见阿弥,她真的特别乖。”
 林岚:“。”
 寺庙在市区外边的回转峰上,不是什么名寺,都是本地香客们常去的地儿,人流不多,上山的路也平坦不堵车。 唐果奶奶前几年开始便靠着轮椅出入,身子很是不便,唐叔专门借了个三轮摩托来载她,阿弥和唐果跟着唐果奶奶道挤在后边。 阿弥上了车子手便一直往两边摸,她有些吃不准这个三轮车长什么样子,就是觉得和知秋的车子坐起来感觉差很多。 摇来晃去,晃来摇去,阿弥脸都摇白了唐果在旁边却开心得很,时不时叫阿弥看这看那。 路边有大片的青禾,远处有连绵的山脉。 比坐公交车还要难受,终于等到车停,阿弥一落地就吐了起来。唐果奶奶说这叫晕车,让阿弥喝点开水,然后让她在一块石头上坐着。 周边有车子的声音,也有人的声音,休息的时候,阿弥偏着头细听周边的动静,她还闻见了香烛的味道。 风过来的时候,鼻息间全是烟火味,有些熏熏的。 忽然,阿弥身子一颤,她忙乱地伸手往身上的布包包里摸,今天出门,她特意背上了小时候背的那个布书包。 书包是外婆给她缝的。那大概是外婆给她做的唯一一件手工的品了,方方正正的,两本书那么大,阿弥一直记得书包是亚麻色,上边缝着好几朵蓝色的花,很漂亮。 唐果说现在的学生不背这种书包,像个乞丐袋似的,阿弥丝毫不在意。 “喂?” “阿弥,你现在到寺庙了吗?在干什么呢?”叶知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阿弥有些晕晕的,要不是周边这么多人声,她差点以为现在是晚上十点说晚安的时间。 不然知秋怎么会打电话。 叶知秋比阿弥她们早到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她连着打了好五六个电话给阿弥,全都没接。 急都快急死了。电话接通的时候,她又怕问得太急会吓到阿弥,只能拨着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小心翼翼:“到了寺庙了吗?寺庙哪里呢?我也在的,我过来找你好不好?” 两人离得并不远,一个在寺里,一个在寺外。 叶知秋找出来的时候,阿弥还坐在石头上,一动也不肯动。阿弥也说不上来她在哪里,反正唐果刚才在电话里告诉叶知秋,她们在有很多石头的地方,她就坐在最外边的那个石头上。 阿弥不敢乱动,她怕离开石头,叶知秋就找不到。 其实坐在石头上的人并不多,叶知秋从寺里出来,转了圈看见了戴着个圆边软帽端坐着的阿弥。 应该就是上次和发夹一起买的帽子了。 叶知秋下意识地摸了摸别在脑勺后的蓝色的发夹,粉唇抿出条微小的弧度,她走上前冲正要大叫的唐果作了个嘘的手势。 阿弥感觉到眼部忽然就热热的,有些小吃惊,不过很快便闻到了那阵熟悉的香味,她咧开嘴笑起来,格外地开心。 大家觉得她是瞎子,从来都不会和她玩这种猜猜的游戏。 其实她也喜欢的,尤其当察觉到眼睛上那双手是叶知秋的时,她忽然便闪过一个念头。听说和神仙许愿有可能会实现。这一刻,阿弥心里想着,要是知秋的手一拿开,便有光照进眼睛里,心海里,那该有多好啊。 “是知秋。”她将叶知秋的手摁在眼睛上不肯放开:“嘿嘿,我猜对了。” 叶知秋双手并不急着拿开,她弯腰俯身在阿弥肩膀边也跟着笑:“帽子很好看,小心被风吹走。”
 “不会的。”阿弥微是侧了侧脸,凭着想像,冲叶知秋所在的方向凑去,她也想悄悄地告诉知秋,她的帽子有用小夹子夹在头发上的。 可是她没算准叶知秋这个时候正想偏下头看她的笑脸。 黑暗中,阿弥感觉嘴唇碰到了什么,有些软,有些暖,还有些香—— 唇角被碰了下的叶知秋像被点了穴似的有些动弹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求佛三桩愿 阿弥嗖地一下背过身子,将原本就屈着的腿往胸前收了收,双手揪在膝盖上紧张得很,耳根子热热的。她倒不是因为亲了叶知秋而觉得不好意思,她只是感觉到了叶知秋身子明显的僵硬。 知秋的手还动了,好像是摸了下脸蛋。 是不是弄了口水在知秋的脸上。 好在喜欢大喊大叫的唐果这会帮着她爸爸去帮奶奶扶轮椅了,不然真是难堪得很。 叶知秋心里咚咚个不停,她倒也不是没被亲过。 妹妹林殊十来岁的时候,总爱往她房间里跑,赶都赶不及,有时候晚上门没有反锁,林殊就会偷偷溜到她床上,好几次林殊偷亲她,都被抓个正着。 可无论林殊怎么亲,叶知秋心里边都不曾有半分涟漪。她想,大概是和阿弥较为陌生,一时尴尬,所以会有这种心律失常的感觉。 “对不起。”阿弥仍旧不敢回过头来,白色纱带下的小耳朵红通通的:“是不是把你弄脏了。” “啊?”叶知秋不由得再次摸了下脸颊,因为来寺院的关系,她打扮得比较简素,头发用阿弥送的夹子夹着,也没怎么化妆。 摸了下,除了被亲到的地方有点痒痒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叶知秋调整好呼吸,尽量使自己保持平常心,半蹲在阿弥面前:“怎么会这样想呢。” 阿弥往旁边偏开了头,不说话。 好像有些不开心,还有些赌气,叶知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双手捧起阿弥的手,蹲在石头前,仰着脸笑笑地问阿弥:“小阿弥有心事不和知秋讲啦?我们不是说过,做人要知无不言的吗?我要是哪里惹小阿弥不开心了,小阿弥要说出来的,不然我可能还会再惹阿弥不开心的。” 听阿叶知秋的话,阿弥脑袋慢慢往下低。内心挣扎了一会,她才微微叹了下气,语带幽怨:“我看不见嘛,就不知道有没有弄脏你。” 好像有些不开心了。不过使性子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惹人讨厌,叶知秋反倒觉得这样的阿弥才真实些。 叶知秋将阿弥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呐,阿弥干干净净的,怎么会弄脏我呢,不信你摸摸,仍旧的光光滑滑。” 一抹暖意伴随着叶知秋的声音埋进了的阿弥的指尖。 阿弥像是捧着稀世珍宝般,生怕多用一分力就会弄坏。她的指尖动了动,正好触到叶知秋的眉毛。 好想看见她的样子。 尽管心里百般不情愿,阿弥还是轻轻摸了下叶知秋的轮廓便将手收了回来,总觉得一直这样摸人家的脸不大好。 叶知秋心里也同样松了口气。 她真怕会忍不住张嘴咬住阿弥的手指——实在是太软了,又软又暖。真到进了禅房,叶知秋也还仍旧奇怪为什么会多了这样的怪癖。 还是头一次会那么想咬人家的手指。 山上风大,现在又正是换季时候,天气多变很容易生病。叶知秋见阿弥脸色有些发白,便起手牵着她的往寺院里头走。 叶知秋边走,边给阿弥讲着寺院的样子。 寺院门口和院内都放着长发形的石鼎,专门用来焚香用,身入其中鼻尖便满满的香烛味,再往里一些便能听见前方有很多人吟诵的声音。 “是僧人们在念经呢。”叶知秋告诉阿弥:“我们不去里边,去年边禅院里休息下,等你舒服些了,我领你去正殿里边拜菩萨。” 跟着知秋,做什么都好。 阿弥连连点头,点完又觉得有些晕,脚下跄了跄。 叶知秋一把扶过她,手便拦在了她腰上:“小心些,这里的地板不那么平,都是用石砖砌的,缝隙大。” 禅房就在叶知秋她们前边。 林岚正好站在窗前,原本和师太说着院里的松树,想着往年旧事,远远便见着叶知秋笑意盎然地轻扶着一个眼际缠白色绷带的少女。 一个清透出尘,一个绮丽秀雅。 “贵千金的体态真好,有几分您当年的模样。”师太注意到林岚的怔仲,前来一并向着窗外的那处风景道。 林岚这才回过神来,微是一笑:“不是我夸,知秋除了对从商不感兴趣,方方面面都还是略胜我许多的。” 在林岚眼里,叶知秋几乎趋于完美。只是叶知秋对于婚姻和爱情似乎都不大上心,这点令她深感苦恼。 尤其是阿弥出现后,叶知秋的改变让林岚隐约感到不安。 阿弥就在禅房里睡着了。她睡觉的时候也很安静,嘴巴小小的,时不时轻抿,一双手也慢慢地举到了耳侧,像个小猫咪。 叶知秋怕阿弥醒来会因为环境陌生而害怕,一直不敢走远。倒是心安理得的坐在旁边,盯着阿弥看。 竟是越看,越欢喜,全身不由自主便有些酥感。 让阿弥睡了约莫两小时左右,叶知秋方才叫醒她:“我们先去吃点斋饭,然后我带你庙里转转。” 其实也没什么好转的,庙宇不大,住着的都是清一色的尼姑。 唐果奶奶也有稍为相熟的师太,聊起天来没完没了的,唐果刚开始还在院里到处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到后来实在无聊便也跑来找阿弥,仍旧保持着叽叽喳喳的本性:“阿弥,你要拜菩萨吗?” “即然来了,怎么可以不拜菩萨呢。”叶知秋笑笑的:“阿弥让菩萨保佑你手术的事情顺顺利利。” 叶知秋拉着阿弥到了侧殿,从守殿师父那里要祈福薄,和阿弥细讲说:“有什么愿望可以写下来,等实现了就再来还愿。” 她们一齐跪坐薄团上,每人面前摆一本册子,叶知秋面前那本已然是旧的,前边已经写了好几页。 早年间,她偶尔会随母亲来,若有愿事,便会书写上一两句,翻看从前,无非是求学业,求事业,求父母康健。 阿弥面前的册子完全是新的,她也摸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纸张有些粗重,显糙,不晓得写了什么。 叶知秋将阿弥空白的册子取过来,拿了毛笔,身子挺直,看着静静跪于她身侧的阿弥说:“你来祈愿,我来帮你写。” 唐果在旁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现没有她跪的位置,便飞奔而去:“我去叫我爸爸也写一本。” 阿弥偏头想了想:“什么愿都可以许吗?” “最好每次许一个。”做人可不能太贪心,不过叶知秋不想阿弥过于谨慎,便又道:“许多几个也没关系的,多吃几天素就好了。” 那就好,不然一个怎么够呢。 “最重要的愿要先写。”叶知秋笔已蘸了墨,就等着阿弥开口,她在心里已然有了草稿,她料定阿弥求的必然是手术顺利,早日复明。 阿弥听到重要两个字,面孔便显得严肃了些。她慎重而小心,声音清晰有力,不急不缓,生怕讲不清楚就不灵了。 她说:“头件事,就是求菩萨保佑知秋会一直和阿弥好。” 叶知秋提笔点下去,定在那里没动。 墨渍顺着笔尖的位置轻轻洇开,泛成隐约的梅花状,定了格,成了形,擦不掉,改不动。 “这是最重要的事情吗?”叶知秋难以下笔,心情复杂。大约是何德何能,我竟比你眼前明光更重要。 阿弥很确定的点点头。 要不是遇到叶知秋,她或许也想不到治眼睛的事情,这些天医院里边的手续和资料都是叶知秋帮忙弄的,不然她一个瞎子也是没有办法的。 再说要是眼睛好了却不能看到知秋,不可以和知秋像现在这样子开心,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 这是阿弥的祈愿薄,叶知秋只能照着落笔。 一八年农历七月十七,求我佛慈悲,佑成阿弥所愿得偿。 第一桩,求菩萨佑我与叶知秋此生永好。 第二桩,求菩萨保佑早日手术,从此便能看见叶知秋。 第三桩,求菩萨保佑世人少病,知秋便可以少些辛苦。 落笔三行。叶知秋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许愿,字里行字竟都与她有关,可无论她如何劝说阿弥,阿弥都执意如此。 好像除了知秋,她就想不到别的了。 叶知秋歇了笔,盯着自己面前的薄子,静思小会,提笔落下:“秋今年所愿唯一桩。愿我佛慈悲,保佑阿弥诸事随遂,所愿有所偿。” 每回林岚来了庙里都总要呆上个一天,一是与师太聊天品茶,二便是在庙里看落日。 这座山名叫回转峰,处于山脉中端,地势高视野极好,许多香客便是专门为这而上山参佛的,顺便看看落日。 唐叔他们可没这份心思,早早便要走。阿弥坐不习惯三轮车,叶知秋便将送她回家的事包揽了下来,让唐叔她们先回去。 看落日的时候,大家都三三两两的聚在山头。 林岚与师太在后庙的阁楼上,隔着窗便能将山头的美景与人收入眼底,她这略是一瞟,便将叶知秋和阿弥收进了眼眸。 叶知秋和阿弥坐在离人群稍远的条石上。 阿弥眼睛上的白色纱布在金色的夕阳下,散发出淡淡的折射光,脊背直挺挺的,脸稍稍侧向叶知秋。 而叶知秋大部份目光都集中在阿弥的脸上,她的微笑比落日余晖还要温暖和柔软,唇齿轻动,应该是在和阿弥说话。 叶知秋在给阿弥讲着山头落日的模样,对于眼前美景她也不是看过一次两次了,早已熟记于心头,她告诉阿弥,太阳藏到了山后面,金色的光芒直抛向天际,射向四面八面。 “你现在也被光罩住了。”叶知秋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腮,有些沉迷地注视着阿弥:“好美。” “嗯呢,千欢也说过落日很好看,金色的大地很美。” 叶知秋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是说你好美。” 比天地还要让人觉得恍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我那个朋友 不只是唐果,长勺街的孩子们都上学去了,本来就算不得热闹的街道显得欲发地安静和空旷。幸好千欢总是在的。 千欢长阿弥两岁,她们一家不是长勺街上的人,七岁那年在这里租了房住,前几年在市里买了房。 千欢脾气大,力气也大,一来就成了长勺街的孩子王。最主要是她爸妈是专门推小吃车去外边摆卖烤串的。那个年头,没几个孩子能拒绝千欢家的烤串,所以谁也不愿意成为千欢的敌人,只能事事顺着她。 阿弥才五岁,刚懂点儿事的年纪,大家也不敢惹她,因为她有个凶得能吃小孩的外婆,自然的,大家也都不跟她玩。她每天就扒拉在自家二楼的窗台上,看着千欢时不时拿着串面筋用小刀截着好几段在那和一伙小孩分。 这样的日子持续好长一段时间。有天,阿弥终于忍不住下了楼,就站在街对面扒在电线杆后边瞧着千欢手里的烤串暗自抹口水。 瞧了几天,千欢总算是注意到了她。 “喂,你外婆那么能说,你怎么跟个哑巴似的。”这是千欢同阿弥说的第一句话。 千欢说的第二句话就是:“不过你和你外婆太不一样了,她那么凶那么脏,你却这么白还这么可爱。” 千欢是独生女,一直想要个妹妹。当时年纪本身也不大,脾气却大得很,也很有想法,伸手就将把阿弥拖回家里就和她爸妈宣布这是她新捡的妹妹。 从此阿弥除了大把的烤串免费吃,还可以享受千欢的保护。即使眼睛看不见了,千欢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很多新鲜的事情,阿弥都是从千欢那里听来的,比如手机,网络,电脑这些,虽然阿弥仍旧很难理解,不过光是听听就觉得很满足。 有人陪着说话,对于阿弥本就是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千欢上完初中后就不愿意再继续读书,她说读不下去,不喜欢,于是她爸妈将她塞到了她叔叔开的便利店里收银。 阿弥只能在千欢上班的时间才找得到她,可千欢经常不上班,或者倒夜班,很难碰到。所以阿弥平时才会和唐果在一起玩得多些。 阿弥上午的时候去便利店里,千欢不在,所以她试着晚饭的时候过去。 “啧啧,小富婆来喽。”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这是千欢的叔叔余刚,也是便利店的老板,往时阿弥来,他总觉得碍事,可自打外婆出事,保险公司的人去过阿弥家后,他态度便慢慢好了起来,还管阿弥叫小富婆。 阿弥不喜欢他,她对多数不熟悉的男人都抱有警惕。 好在千欢的声音及时响了起来。 “小富婆也不关你的事。”千欢声音有些大,还有些怒气,从柜台里大步走出来,拉着阿弥便往外头走。 余刚追了出来:“你还要不要工资了,告诉你千欢,今天你要敢旷工,就别再回来。” “我谢谢你,早就不想侍候了。”千欢几乎是跳着脚和她叔叔说的。 千欢总是爱和长辈置气,在旁边被扯得胳膊肉疼的阿弥稍稍挣扎了下:“千欢,我们去哪里啊。” “不知道。心情不好。”千欢伸手拍了下阿弥脑袋上的帽边,噗嗤笑了:“干嘛戴这玩意儿,更傻了。” 千欢说她失恋了,心情不好。 阿弥不懂失恋。 “就是原来说喜欢我,对我好的人突然不喜欢我了呗。”千欢拉着阿弥打了个出租车:“我不想见别人,你陪陪我吧。” 和小唐果不一样,阿弥对千欢还是比较信任的,只要千欢在她旁边,她无所谓去到哪里,甚至还和喜欢和千欢去到外边。 出租车里,阿弥想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问千欢:“喜欢你的人为什么就突然会不喜欢你了啊。” “因为人都善变的。” 以前的时候千欢也会时常说失恋了,不过好像并没有这么不开心。阿弥记得,千欢说过,失恋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换个人喜欢吗? 所以千欢也是善变的人,善变的人说别人善变 阿弥摇摇头:“我不善变,我说了喜欢就是喜欢,不会突然就不喜欢的。” 千欢头倚在车玻璃上静静地没有再说话。 她们去了ktv。 阿弥头次来这种地方,只觉得声浪一阵儿接一阵地往耳朵里边钻:“千欢,你在干什么呀。” “抽烟。喝酒。唱歌。”千欢开了好几瓶酒,给阿弥倒了小杯:“你要不要试一下酒的味道。” 酒可不是个好东西,阿弥连连摇头,有些沮丧:“千欢,你别抽烟嘛,不好闻。” 今天的千欢让阿弥有些担心了,她记得千欢向来都很护着她的,因为别人不喜欢她,她就难过成了另外一个人般。 刚开始,千欢还一直唱歌,唱着唱着就开始哭。 阿弥的担忧已然变成了害怕,向来以老大自居的千欢哭得比街上掉了棒棒糖的小孩子还厉害,而且哭着哭着又笑了比刚才哭还让人觉得害怕。 她还骂人,越骂越凶。 阿弥也快跟着哭了,千欢什么也听不进去,又不带她回家,惶然失措间,她能想到的也只有叶知秋。 叶知秋今天早早就下了班。和陆北南上个月没有执行的约会,都安排在了这周,也就是连着两个晚上一起吃饭。 这是连着的第二天。 陆北南毕竟是公司老总,忙归忙想要调整约会时间显然比叶知秋轻松得多。 “听伯母说,你上个月一直忙着关爱残障人士。”陆北南笑笑,想起林岚那几通满是抱歉的电话,便有些忍俊不禁。 叶知秋切牛排的手顿了顿,抬起头,面目有些严肃——或者已然有些生气:“不要用残障人士这种字眼形容阿弥。” 用餐气氛忽就变得尴尬莫名。 “嗯,是叫阿弥的一个女生。”陆北南有些尴尬地抿了口红酒,盯着仍旧细心切肉的叶知秋看了好一会。他是个优秀的男人,本身的出众加上商场多年的磨炼,使得他对于别人情绪捕捉向来准确。 “你难得生气。”陆北南淡淡道。 叶知秋放弃了切肉,放下餐具,跟着喝了口酒,有些羞愧的转开头不敢看陆北南:“对不起,我好像失态了。” 陆北南本身也是语带玩笑,并没有恶意。她却突然升了音调,刻意去纠正。 “是我没注意用词。”陆北南宽容道:“继续用餐吧,不然肉凉了。” 这个晚餐用得并不愉快。分别后,叶知秋独自把车开到了江边,独自倚在护栏边任凭微凉的风将她有些卷的长发,她站了很久。刚才冲陆北南生气时,她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令她有些不解,也感到迷茫。 ‘假如她和陆北南结婚了,阿弥怎么办。’ 天知道她想这种问题的意义在哪里,阿弥眼睛或许会好,或许不会好,可那都不应该对她的婚姻,对她的生活有任何干扰。 手机有信息进来。 叶知秋低头看了眼,是陆北南发过来的照片,他们每次用餐都会象征性地拍个合照。 照片里陆北南着正装,系着讲究的名牌领带,三七分的头发梳得很有气势,发际齐整,下巴的淡青色须底陪衬着他的成熟和沉稳。 和他生活应该挺好的。叶知秋把照片存进相册,顺便翻了翻以往的旧照片,心情跟着慢慢平静。单是从相貌上来评价,她和陆北南十分登对。 根本没有必要否定结婚的事情。 相册翻到底,下边是叶知秋和家人的照片,林殊的最多,林成的最少。叶知秋指尖最后定在和母亲上次在寺庙山头的合照上,那是阿弥到之前拍的,现在想想有些遗憾那天没把阿弥在落日中的模样拍下来。 刚叹完气,手机便响了。 ktv里的音乐一直没有停,阿弥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狂欢,她眼里的夜色在不断翻滚,像不断涌直怕海浪,敲击着她。 是害怕。 千欢现在不哭了,也不笑了,就只是吐个不停,吐完就倒在了洗手间。使了好大的劲,阿弥才把千欢从洗手间扛出来,放到了沙发上。 门外边那么多人,有男的,有女的,可没有一个是阿弥认识的,可以信任的。她不知道怎么办。 刚刚服务生报了ktv的地址给知秋,她应该很快就来了,阿弥伸手又摸了摸千欢:“你醒醒好不好啊,我很担心你的。” 服务生说千欢只是醉了,明天就会好。 醉了和死了的区别在哪里?一个是明天就会好起来,一个是再也不会好起来吗?阿弥仍旧在这陌生境地里惶惶然,她心里只能不断地想着叶知秋的名字,叶知秋的样子。 知秋在就好了。 叶知秋是到着怒气跑进包间的,拳头紧拽,控制不住的想要发火,想大骂那个带着阿弥去ktv的人。可是门一开,看到阿弥端坐在那里的模样,她从里到外的愤怒顷刻便消。 四下很吵,包间里播着无人和音的旋律。 阿弥嘴巴一张一合,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她在那里很认真的重复:“知秋就要来了,千欢,你不要睡觉,知秋很好的,会带我们回家。” “知秋叫叶知秋,就是看到一片叶子,便知道秋天要来了,形容从细微的事情发现大的变化趋势。” 阿弥说话的方向,正对着叶知秋。 “名字就很好听。她一定也很好看,千欢,等我眼睛好了,你得帮我,我想第一个看见的人,是知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就是想咬一口 千欢满身的酒味,偶尔的胡话在车内一点点扩张。叶知秋的心情也跟着糟糕起来,她面无表情地打着方向盘。 用千欢的手机,叶知秋联络上了千欢的家人。 千欢家住在离长勺家很远的新开发区,叶知秋和阿弥到的时候,她母亲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了,满脸抱歉:“这孩子,从小到大尽惹麻烦。” “女孩要洁身自好,喝成这样很容易出事。”叶知秋声音冰冷:“她一个人也就算了,还带着阿弥去人那么多的地方,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阿弥眼睛虽然看不见,可是长得那么好看,难保不会遇到新闻里的那种坏人。 叶知秋越想越觉得后怕,越想越生气,以至于千欢妈妈让阿弥去她家住的时候,她断然拒绝了:“阿弥还是跟我在一起会比较安全。” 阿弥迟疑了下,她也是想在千欢家里住的。千欢新家离长勺街很远,现在已经十二点多,要是千欢开车送她回家的话,要花很多时间。 “这么晚了,知秋,你还是先回家早点睡觉,明天要上班呢。” 叶知秋不由得再看了眼迷迷糊糊的千欢,脸色沉得得更厉害了:“没事。” 阿弥还来不及再说话,人就被塞回了车里,连再见也没来得及和千欢妈妈说。 今天的知秋很不一样——有点不温柔,除了在ktv里抱在阿弥耳边说的那声‘我在这,别怕’后几乎就没另外和阿弥说过别的话。 阿弥低着头,紧捏着刚才叶知秋塞给她的一瓶水大气都不敢出一句,犹豫了好久才小声说:“对不起。” 肯定是给知秋添麻烦了。 叶知秋其实也有慌张。她一直在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恢复到对所有事情温柔以待的局面,她每天在手术室里,面对的都是人世悲欢,生死离合。她向来以为见多了这些,便没有什么看不开了。 可她今天就是看不开,心里堵得很,难以微笑起来。听到阿弥软软的抱歉声,她长长地出了口气:“不要道歉,阿弥没有做错事。” “太晚了。我们在外面睡觉吧。”叶知秋看了下时间,这会接近一点,无论是她还是阿弥都应该休息。 阿弥听更加愧疚,有点难过,下车就把帽子小心地取下来,递给叶知秋:“这个给你戴上。” 叶知秋看着软软的帽子有些不解。 阿弥仍是有些难过的说:“晚上在外面睡觉太冷了,我们也没有多的衣服,不过帽子也可以保一下暖的吧。” 阿弥以为她们要在公园的哪个角落睡到天亮呢。 心情这便好了呢。总是她一句话,叶知秋便能顷刻变脸,微微笑道:“我们去酒店住,不冷的。” 叶知秋要了一个商务套房,进门就先带着阿弥左右转了下,让她熟悉房间和客厅的走向。 阿弥身上有烟味,还有酒味,把她原本身上那股浅淡的体香掩去了许多,叶知秋很不喜欢,拉着阿弥去浴室:“这是浴巾,这是浴袍,这是沐浴露,这是洗发。” 叶知秋停住了,这么多,她怕阿弥记不住:“要不要我留在这里帮你?” 进门以来,阿弥一直都听由叶知秋安排,忽地听到叶知秋要帮她洗澡洗头发,她赶紧摇了下头:“我自己可以的。” 阿弥也不愿意先洗澡,一直推着叶知秋。 “你去,你去。”阿弥推着叶知秋,怎么也不肯先,甚至有点气急了:“我肯定像个乌龟一样慢腾腾的,你怎么等得了。” 见她又使小性子,叶知秋退了步,拉过她坐在沙发上:“好,那我先洗。” 叶知秋洗澡没花多少时间,从浴室出来后身上满是沐浴露的香味。 “你去洗吧,不要反锁门,有事情叫我。” 阿弥对酒店的浴室并不熟悉,按着叶知秋原先给她讲解的,她重新在浴室里摸索了好久才大致记住了要用到的东西和水龙头的用法。 沐浴露好香啊,令阿弥感到神奇的是,出来浴室后,这种香味不但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浓,直到她小心翼翼往前探索的手摸到了身前的人。 “知秋?”阿弥用力摁了摁手心的东西。 隔着衣料阿弥能明显感觉到有团软软的,带有弹性的东西正顶着她的手心,她没摸过多少人,对人体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晰。 出于好奇,阿弥紧捏了下才恍然联想到了自己也有的那两个东西,她赶紧把手往下移,轻扯着叶知秋的浴袍。 “知秋,你怎么。”阿弥一直没听到叶知秋应她,不禁有些担心,是不是知秋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叶知秋才慢慢回过神来,脸火烧火辣,好像阿弥的手移的同时把她的贞操拿走了般。 奇怪的感觉。 “没事。”叶知秋低头摸了摸额角,只是这一低头她就注意到阿弥的浴袍没有穿好。 也是,阿弥本身就头次穿。她努力将袍子合起来,用带子扎住,扎得并不好,刚走几步,一边的衣领就半敞开来,使得发育并不明显半抹酥软隐隐约约地跳进了叶知秋瞳孔里。 叶知秋下意识就伸手一拉,还刻意转过头,不敢看阿弥:“衣领没拉紧。” 其实阿弥根本看不到她脸红的样子,倒是被她一下子拉衣领的动作吓了跳,一边拉带子,一边退离叶知秋有些炙热的身体:“这、这样啊。” 阿弥进了房间,爬上软绵绵的大床,将自己的身子缩进了薄薄的空调被里。 床铺很舒服,比她家里的硬板床好睡。阿弥很少熬夜,有点困倦:“知秋,你怎么还没睡。” 叶知秋手一直在抖,第一次上解剖课都没这么紧张过,她帮阿弥将被子拉好,暗自深吸口气,抬眼就看见对面镜子里红得像只小龙虾的自己。 不就是被摸了下胸,整个人却好似进了油锅。 “等你啊。”叶知秋坐到床边,老习惯帮阿弥将头发理顺,铺在枕头上。 阿弥正面向上,静静地躺着,嘴角扬起点点泛着可爱的笑意:“我可以一个人洗澡的,你看。” 说完,阿弥便伸出双手,将嫩白的胳膊伸到叶知秋面前:“是不是洗得干干净净,还好香。” 嗯好香,想咬 叶知秋刚稳定的心律又开始失调,不过想说的话,却还是有条不紊地从唇间吐出:“我不是担心你做不好,我只是让阿弥知道,即使你比乌龟还要慢,知秋也会等你的。” 无论何时何地,都愿意这样等你呢,看着你好好的出现,在你小心翼翼应对陌生环境的时候轻轻拥住你,给你安全感。陪你努力向上的生活。 叶知秋不确定这个愿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她觉得这样做很舒服,也很开心。 叶知秋将阿弥的胳膊放回被子里,隔着被面,在阿弥肚子上轻轻拍了拍:“晚安。” 阿弥已经有些泛晕。从叶知秋给她顺头发的时候,她便在软软的被窝里昏昏欲睡,听到她最喜欢的声音说着令她心安的话,人很快沉入了彩色梦境。 陷下去的床垫就像一个大大的怀抱,令阿弥踏实无比。梦里有知秋,梦里的阿弥是看得见的,即使总也看不清知秋的五官,却能听见她的笑,感受到她的温暖。 阿弥梦见她们在蓝色的大海里跑动着,她看见知秋就在水面不远的地方,她大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蓝色的大海里,她坐在知秋温暖的怀里,看着远处下沉的落日,金色的太阳在海面上滚来滚去,像个小球一样漂浮着。 好好看,可是小球忽然就向她们跳了过来——脸上有点热热的,接着小球好像贴到额头了,有点烫烫的,还带点水汽。 阿弥猛然抬手去拍接着就醒了。 她听见有脚步声匆匆地往外跑。 “知秋,是你吗?”除了知秋这里也没别人,而且她记得知秋身上的气味,她刚刚好像还打了知秋一下。 阿弥很是愧疚地坐了起来,完全没想过叶知秋怎么会在她的房间里,还离她的脸那么近,近到刚刚脸一动的时候还碰见到了她的肌肤。 脚步声停在原地。 叶知秋全身发麻,连转身都做不到,好想一头撞死在门框上。她本身有择床的习惯,极少在外边睡觉,开房也是想让阿弥早点休息而已。 她在自个房间里滚来滚去睡不着,便在客厅里拿着手机看书,听到阿弥忽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她就进来看看。 结果阿弥嘴角满是笑意,看来做的是个极美妙的梦。笑得很甜,很好看。在阿弥醒来前,叶知秋便一直坐在床头,手支着脑袋低头把阿弥的五官当书看了半个来小时。 看着看着就有点想翻页,伸手轻轻碰了下阿弥有些凹的小酒窝。一碰阿弥就会缩缩脑袋,好像在梦里会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显得越发可爱显甜。叶知秋鬼使神差就俯身下去,在她额头亲了下。 没想到被阿弥抬手打了脸——叶知秋心里不断地猜测着,阿弥会不会也择床,一直没有睡她做的那些小动作是不是全被发现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偷偷摸摸的做这种事情。 叶知秋转过发麻的身子,望向床上,阿弥就坐在那一堆白被里,浴袍带早就在睡梦中散了,锁骨往下一片都显露无遗。 就总觉得口干,想吃 叶知秋长呼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额角,嘴上说着是我,内里却想着明天找心理科的哪位医生聊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本章入V 经过小会的自我谴责, 叶知秋的情绪已然稳定下来。她重新回到阿弥的房间, 坐在床边, 帮阿弥把松散的袍子拉好:“现在还早, 你睡吧。” 阿弥还在想着她刚刚打了一下叶知秋的事情。 凭着感觉摸到了叶知秋的脸:“我是不是打痛了你。” 叶知秋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是我不应该离你那么近。” 阿弥松了口气,不痛就好, 然后她就想起来问叶知秋:“你是不是一个人害怕,想和我睡觉?” 就像唐果一样, 害怕的时候总会偷偷地跑到她爸爸的床上。 叶知秋总不能坦白说我只是一时神, 看你可爱便不由自主地亲吹了你的额头。她只好顺着阿弥的意思点点头:“嗯, 我很少在外面睡觉。” 阿弥捋了捋被子往旁边挪出些位置, 一脸和善地说:“没关系的,你和我一起睡吧。” 这么多年,阿弥也就只和叶知秋同过床, 还是三年前的事情。 阿弥没有问到亲她额头的事情, 叶知秋才完全放心下来。幸好阿弥没有很介意什么, 或许她根本也不知道亲吻这件事情本身是多么暖昧的事情吧。 叶知秋进了被窝,躺得平平的, 眼睛瞧着天花板上的灯有些恍惚。 “我小时候开始就一个人睡觉了呢,外婆不跟我睡。”阿弥想起她和叶知秋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自然而然地就又想到了外婆。 阿弥顿了下,她担心叶知秋困了, 要休息。 叶知秋转过头来, 看着阿弥的侧脸, 微微一笑:“没有关系,你说,我听。” 阿弥已经睡了好一会,现在叶知秋在她旁边,她觉得很开心,就不由得想要和叶知秋说好多话。和电话里不一样,叶知秋就在她枕边,真实而温暖。 “知秋是第一个和阿弥睡觉的人。”阿弥越说越开心:“我喜欢和知秋睡觉。” “你身上的香味都还是和以前一样,我记得很清楚。” 叶知秋一直没舍得闭眼睛,人正躺着,脸侧贴在枕头上,目光始终停留下在阿弥耳畔。 几乎很少出门晒太阳的阿弥肤色特别显白,耳廓的软骨组织看起来又嫩又白,在灯光下有些透,可以看见细微的血管。耳侧还有小小的绒发,短短的,很可爱,应该也会很好摸。 “我也喜欢和阿弥睡觉。”这是叶知秋的真心话,虽然三年前那个夜晚的感觉于她而言并不清晰了。可是她自小就不太喜欢与人过度亲密,每回林殊爬上她的床,她都会自动跑去客厅沙发上,现在睡在阿弥身边却觉得格外舒服。 阿弥说起了千欢的事情。 “千欢说原本喜欢的人突然不喜欢她了。”阿弥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千欢的难过:“既然喜欢又怎么会突然不喜欢呢?” 完全不能理解。 阿弥对喜欢的理解,无非就是像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天气,什么样的颜色那样。她觉得对人也是这样的。 提到千欢叶知秋又是有些拧眉头,她真想叫阿弥不要再和千欢好了。 可阿弥统共也没几个要好的朋友,突然去让她远离以往的好朋友,对于她来说不只是难,也近乎于伤害。 想了想,叶知秋告诉阿弥:“这种事情很难说的,每个人的喜欢都不一样。” “就比如大家买衣服,最开始的时候可能是喜欢这件衣服的颜色,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她会觉得衣服的款式不好看了。所以就慢慢不喜欢这件衣服了。” 阿弥将脸侧过来,向着叶知秋:“知秋也会这样吗?开始喜欢,慢慢又不喜欢了。” 阿弥不知道,她和叶知秋此时正面对面离得很近。 叶知秋甚至能明显感觉到阿弥呼吸时带动的气流,她抿了抿唇慢慢侧过了身子,仍旧认真地盯着阿弥看。 这种时候,叶知秋居然丝丝庆幸。 幸好阿弥什么也看不见,她才可以这般自如地观察着她,分析她的眉色,对着她发际细小的绒毛发呆,看着她的嘴唇轻抿的样子。 “有时候突然的不喜欢,可能不是真的不喜欢,只是无能为力。”叶知秋想起来之前在儿童公园坐小蓝马的事情。 “就好像你一直很喜欢坐摇摇车,现在也喜欢对不对?可是你现在长大了,坐不进去,那你就不能还是和小时候那样去喜欢和去玩一样的摇摇车。” “如果非要坐的话,你也不得不选择适合你自己的摇摇车。” 这次阿弥大概听懂了,不过她关心的不是答案。 阿弥问知秋:“那我呢,知秋喜欢我吗?” “喜欢啊。”叶知秋眼眉一弯,笑笑的伸手在阿弥脸上点了点:“你这么可爱,当然喜欢。” 可爱,美丽,乖巧,懂事,单纯,天真 似乎每一个能想到的夸奖词都能用到阿弥的身上。 阿弥仍旧很是认真,并没有因为叶知秋的话而觉得开心:“会喜欢很久吗?” 还是在某一天就又觉得突然不喜欢了,就不再联系,也不会再来找阿弥了。 叶知秋没有再笑,重新睡正了身子,纤长细嫩的手拉着被子的边,双眼望着水晶顶灯发呆,她本身是个重承诺讲究细节的人。 阿弥问她会喜欢多久的时候,她便意识到这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天知道她和阿弥的缘分能进行多久,她们的生活圈子到底也没多少交集,现在她们可以天天电话,可以偶尔见面。 叶知秋想到她迟早会结婚,会有属于她的家庭需要照顾,那个时候,她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心思和时间来陪伴阿弥。 如果彼此的联系就此断了开来,就等同于不喜欢了吧。 “阿弥,我不知道。”叶知秋说,话出口的时候,人犹如陷落在了孤海之中。深感抱歉,对这么相信她的阿弥说了这样的大实话。 原来知秋也和那些人一样,会突然就不喜欢。 阿弥转过身子背对着叶知秋,身子微微弓了起来,她难过极了:“知秋,我们睡觉吧。” 被子有些耸动的痕迹,阿弥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哽咽声也有些明显。 叶知秋一时无措,伸手将阿弥环在手臂里:“我很喜欢阿弥,可能会一直喜欢,即使以后不能陪着你,也会时常想起你。” “可我不能确定是多久。”叶知秋的双臂越收越紧,将阿弥有些发抖的身子完全地摁在她怀中:“我不能对阿弥说谎的对不对?” 阿弥努力了好一会,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嗯字。声音哽咽:“我没有怪知秋。” “不要哭好不好。”叶知秋已然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应该再婉转些。 “阿弥也没有哭。”阿弥努力将眼泪逼回去,眼眶胀胀的:“在唱歌那里,千欢不理我的时候,我也没有哭。” 阿弥超厉害的,医生说要好好爱护眼睛,不能哭。 “知秋你说的都对,可听起来就是很难过。” 很伤心,阿弥挣开叶知秋的怀抱,她转过身,紧紧偎在叶知秋怀里说:“阿弥和你们不一样,喜欢知秋,就会一直喜欢,永远喜欢,不会突然不喜欢的。” 想想要是连知秋都不喜欢,这个世界好像就也没什么的好喜欢的了。还能有什么东西什么人会比知秋更重要,更值得喜欢。 在阿弥看来,连光明都比不过知秋的身上的温暖。 叶知秋大概是在难过中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手臂有些发麻,身上却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阿弥依在她避弯里轻声地呼吸,身子软软的,香香的。 想了想夜里的对话。 叶知秋伸手刮了下阿弥的鼻子,笑了:“小小年纪懂什么叫永远。” 叶知秋小心地下了床穿戴衣服,接着帮阿弥将衣服都一齐拿到了床边,又顾自盯着阿弥看了起来。 越看越欢喜。 尤其是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阿弥。 那些话让叶知秋有过稍瞬的感动,感动过后,她的理智仍旧认为阿弥不过是一个人在黑暗里成长得太辛苦。所以才会把她叶知秋当成生命里的唯一。 假若阿弥有机会面对这多姿多彩的世界,或许就不再这样想了。 “小阿弥,小阿弥,小阿弥,快醒醒。”叶知秋半个身子趴在床上,脸凑在阿弥耳边,笑笑地一直重复着阿弥的名字。 阿弥被痒醒了,一边推开叶知秋,一边咯咯地缩脖子往旁边躲,昨天晚上的难过一扫而光。真想每个清晨都会这样醒过来。 很多事情也只能是想想。 九月份来临,中秋前后许多同事都纷纷调休,叶知秋的排班因此而变得很乱,每次手机打开,都有阿弥早七点,晚十点打来的未接。 尽管有空的时候叶知秋会给阿弥回电话,可除了抱歉什么也做不了。 阿弥也不想每天都给叶知秋打电话的,只是每次早上醒来她都会忍不住去按手机上的那个数字1。 晚上不按一次,总也睡不踏实的感觉。 好怕知秋这么快就不喜欢阿弥了。 “阿弥,我最近真的很忙,等我忙完,我就来找你玩好吗?你想去哪里,我都答应你。”叶知秋刚从手术室出来,就急急忙忙给阿弥回电话。 头一次,她对自己的选择的职来产生了倦怠还有些许怀疑,她也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很多前辈经常会说,因为事业而对不起亲密的人了。 大概眼下就有几分这个味道吧。 阿弥在电话那边连忙摇头:“没关系的,我就是想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也没关系,我不会生知秋的气。” 知秋已经这么累了。 不过阿弥仍旧请求叶知秋在八月十五那天记得陪她看月亮。 叶知秋头一昏就答应了下来。 幸好这次她提前和科室里打了招呼,中秋不值夜班。她可以陪阿弥看月亮,可是她不可能为了阿弥而不理会家人。 中秋前一天叶知秋大夜班,到第二天两点下的班。 阿弥抱着收音机在听新闻,她一个人在家里没事的时候就不停地转着收音机上的旋钮,听着里边人的声音不断地变化。 有时候会有音乐,有时候会有当地新闻。 新闻里说有女孩坐人家的车子,被残忍杀害了,死了,没了。阿弥想,幸好知秋会自己开车,不用坐别人的车。 阿弥发现,外婆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 男人总是很坏。 阿弥在心里边,不由得对男人生出来更多畏惧。刚才她还去找千欢说话呢。千欢没有在她叔叔家做事了,而是捡起了她爸妈的老本行,推了个小车子在公交站那里卖烤串。 阿弥告诉千欢,她喜欢叶知秋,而且会一直喜欢,不会忽然去喜欢别人。 千欢哈哈大笑。 千欢说,你要是眼睛好了,就不会这样想了,你会喜欢男人,跟男人结婚生孩子。 阿弥很不开心。 连千欢都不相信她,阿弥现在还有点生气,她才不会喜欢外婆说的坏男人呢。 叶知秋到的时候,阿弥的收音机里放着歌。 “人事纷纷,你总太天真。往后的余生,我只要你。” 女生纯粹而厚实的嗓音透过窗户,从拥簇的花朵里洒落在下午的阳光里。 叶知秋就站在向着窗口的地方微微仰头,从旋律里仔细分离出歌词。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荣华是你,心底温柔也是你。 略带凉意的风拂过披散的卷发,使女子的面容完全暴露在倾斜的阳光下。 叶知秋双眼微眯向着窗台上那束开得灿烂而鲜艳的花,眼睫边的卧蚕轻弯,似怕眼里星辰会滑落般。 等到音乐声止叶知秋才点了手机上的拨出。 阿弥一直在屋里等着叶知秋来。烧腊店的老板今天送过来一整份她最喜欢吃的烧鸡,她等着知秋一起吃,都没敢把这事儿告诉贪吃的千欢。 阿弥下楼给叶知秋开了门。 叶知秋进门便将礼盒递到阿弥手里:“节日快乐,这个月饼是我们医院发的,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到时候尝尝。” 叶知秋还顺便告诉阿弥:“刚才那首歌叫往后余生,我挺喜欢的。” “主持人说,人们结婚的时候会唱。”阿弥有些惆怅,她也喜欢这个歌,可是主持人提到结婚她就有些难过。知秋会和她的男朋友结婚。然后阿弥就会一个人,难怪知秋说不可能一直陪着她。 叶知秋笑了笑,她结婚可不会唱这种歌。她和陆北南应该会在国外结婚,一个是避嫌,一个是最近都流行这样,歌曲什么的按流程应该会放一些比较的经典的曲子。 说到这个,叶知秋拉过阿弥在椅子上坐下来:“我得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阿弥有些紧张。 知秋显得很严肃,她很怕知秋又要说她很忙,一会就要走了,不能陪她去青云山看月亮。 “阿弥,今天是中秋,我弟弟妹妹都回来了,我得陪着她们过节。”叶知秋说:“不过我也会陪阿弥去青云山。” 叶知秋想要说的事情,无非就是希望阿弥可以跟她一起去叶宅过节。 叶宅和阿弥去过的那些地方都不一样,今天晚上会有叶知秋的家人,还会有陆北南的家人,人虽然都还好,但对于阿弥来说却都是全然陌生的。 “有很多人吗?”阿弥很难掩饰有面孔上的失落,她本来想和知秋两个人过的。 “嗯,有我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还有。”叶知秋停了下,说不上来的心虚:“还有我的未婚夫和他父母。” 在这么多人中间,阿弥只能安静地扮演好一个瞎子的身份。 “好吧。”阿弥最终还是点了头,她知道知秋能专门抽时间陪她已经很不容易了:“这里有烧鸡,你吃一点吧,还有这个,我买了一个有颜色的月饼给你。” 阿弥一样一样地把她这些天积存下来的东西拿出来摆到桌子上。 东西用箱子好好的存着。 “这个是粉色的发夹,还有这个有水晶的手链,还有这个你看。”阿弥举过一个护颈枕:“店里的人说,这个可以放在脖子上睡觉,你晚上班休息的时候就能用上了。” 还有很多七七八八的小玩意,基本上都是寻常少女喜欢的东西。 阿弥对于物质这个词没有太深的理解,只是跟着千欢出去玩,听千欢说什么好,她就总想着买来给叶知秋。 阿弥以为千欢喜欢的东西,叶知秋也会喜欢的。她以为叶知秋也是个小女生,她并不大理解,女生和女生之间的区别。 这些都是阿弥以为最好的东西,叶知秋不好拒绝,她一一收下,将包包塞得满满当当:“以后不要再给我买东西了好吗?” 叶知秋当然知道阿弥现在用的都是外婆的血泪钱,不说够不够用这个问题,单是件数便显得有些多了。 更何况,这里边很多东西并不适合她。 “我以为知秋会喜欢。”阿弥有些惶惶,唐果喜欢收礼物,千欢也喜欢,她其实也喜欢,不过除了唐果和千欢偶尔分给她一些别人送的礼物,她没收过什么人的东西。 叶知秋摇头,拉着阿弥的手告诉她:“我很喜欢。但是假如我有一个护颈枕了,你又再送我一个是不是就有点多了呢?” “而且你上次不是送了我一个发夹了吗?”叶知秋很耐心地与阿弥解释:“要是太多,我就会用不过来对不对?” 阿弥这才点了点头:“那以后,你缺什么就告诉我好吗?我给你买。” 叶知秋摸着额角,憋着笑。 “知秋什么都不缺的。”她说:“真的。” 听着像是好事。 阿弥嗯了下:“好吧。” 叶宅离顺着先峰大道往市区方向走,并不是很远,路上叶知秋一直在和阿弥介绍今天家宴会见到的人。 主要都是家里人,没多少外人亲戚,毕竟都忙。 “我妹妹叫林殊,是个演员。”提到自家的两个小名人,叶知秋语气里,无不满是自豪:“最近参演了一部偶像剧,收视还不错,你这个年纪的应该喜欢,可以看。” 说完叶知秋便有些卡壳了。 车内安静了小会。 “会有机会看的。”在红灯路段,叶知秋转头看着了阿弥安静的面容说。 阿弥仍是点了点头:“你妹妹肯定也和你一样好看。” “可能比我还要好看呢,毕竟她是明星。” 叶知秋笑着说:“林成也好看,是个小帅哥,他是模特,比较高冷,不太爱说话。” 叶知秋到家的时候,叶宅里边人并不是很多。 叶定山亲自开车去接林殊和林成两个了。 客厅里只有陆北南和她母亲在。 “伯母好。”叶知秋礼节性地上前问候陆夫人,又与陆北南默契性地点头问好,全程她都一直紧紧牵着阿弥。 阿弥能感觉到四下有人在走动,还有人不时与叶知秋说话,她有些紧张地往叶知秋身上挨。 走动的人是忙着上前倒水的保姆,叶知秋见她急匆匆的,便与她说:“刘姨,你走路轻声一些,会吓到阿弥。” 叶知秋拉着阿弥坐到沙发上,然后才与陆北南母子介绍说:“这是我朋友,姓成,成阿弥。” 阿弥手摸着膝盖,面向着前方,局促的露出一个笑脸:“你、你们好。” 陆北南绅士的笑了笑说:“阿弥好,我是陆北南,知秋的未婚夫,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北南她妈,你叫我陆阿姨就好啦。”陆夫人也跟着乐呵呵的:“知秋心地真好,我来之前她妈就跟我提,说有个小姑娘形单影只没人照顾,知秋看着怪可怜的,就特意去接了,我还纳闷是什么情况呢。现在一看,这事儿做得对。” 叶知秋脸色微是有变,站起来,拉着阿弥打断了正打算继续往下说的陆夫人:“伯母,您先喝茶,我带阿弥去我房间坐坐。” 气氛一时转变,林岚赶紧接话道:“你去吧,正好我和你阿姨正说着过段时间出去玩的事情呢。” 叶知秋拉着阿弥进房间。 “阿弥,有些人的话听听就算了,不要当真。”叶知秋张开手,手心里有浅浅两道指甲印。陆夫人刚刚说到可怜两个字时,阿弥指尖没留神,一时用力留下下的。 她很在意。 叶知秋正是因为这点,所以将阿弥带离了陆夫人面前:“我不可怜你,阿弥也不可怜,只是运气不太好而已,知道吗?” 可怜这个词,阿弥听得够多了。 叶知秋的话并没有对她起到安慰作用:“知秋,那好运气是什么呢?” 阿弥想起手术的事情,齐博士说还有机会手术复明时,知秋说是好运气。可是命运让她失明是坏运气,再让她复明便算好运气了? 叶知秋也不知道怎么说,说她完全没有用怜悯的心态去对待阿弥是不可能的。 落地窗外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顾自开放的,叶知秋这段时间没上心这些花,都是让家里保姆帮着浇浇就算。 现在一看,长得倒比她初种时开得好。 “阿弥,你来。”叶知秋转移了话题,领着阿弥出了房间门外。 两人在窗台下蹲下身子。 叶知秋拉过阿弥手轻轻抚在花瓣上,她说:“你闻,我种的花。” 阿弥闻到了一股浅浅香味,她熟悉这个味道,和她的家窗台上的花香一样,淡淡的,使她一下子便想到了黄艳艳的花朵。 “嗯,不过我种得要多一些。”叶知秋将阿弥的手放在白色的花叶处,仔细与她说:“这个是白色的桅子花,你闻到的香味就是它。这些小一点的,黄色的是太阳花,太阳花是没有香味的。” 原来是这样。 想着知秋家的窗边开放着和她的窗边一样的花,她自然而然就开心了。不开心的事情不要记,也不要琢磨。这是阿弥一直以来的想法。 有开心的事情就赶紧说出来,让自己开小会也好。 “知秋,我知道阿弥的好运气是什么了。” 阿弥闻着身边的栀子花香,两个酒窝深深地陷了下去,她说:“好运气就是遇到了知秋。” 总是她一句话,叶知秋便能笑到腹痛感觉,她伸手捏了捏阿弥还未收起来的小酒窝。 傻不傻。 叶知秋笑得有些不能自禁,想要走动,有些兴奋不已,手肘往落地玻璃上靠去,头稍是往这上边一侧,便对上玻璃里边的人。 叶知秋被吓了跳:“林殊?” 站在落地玻璃后边的人满脸疑惑,慢慢遁着门边走出来,有些不可置信般的拿手指着阿弥,问叶知秋:“这是你朋友?” 叶知秋将林殊的手拍开:“认识一下,成阿弥。” 林殊很高挑,比叶知秋小三岁,身高却有一七五,每次出境高跟鞋都用不上,这次被选作女配的原因就是由于身高和五官看起来较为强势高傲给导演挑中的。 刚从机场回来的林殊一身休闲打扮,上身穿着件格子衬衫,里边穿件背心,外边随意地穿着格子衬衫,下身牛仔裤搭帆布鞋。 头顶上的棒球帽反戴着,露出松散的深棕色卷发。林殊发型发色和林知秋都是一样的。林殊用的香水,沐浴露,洗发水牌子型号和叶知秋全都一样。 身旁两个人身上的香味很像,不过林殊身上的香气好些更浓。 阿弥没等到林殊和她打招呼,便先开了口:“你好,林殊。” 笑起来的样子倒有点像无公害天然水纯净。 “我不好。”林殊没怎么理会阿弥,而是冲叶知秋鼓起了腮邦子:“某人居然没有来接机,也没有在门口等我。” 叶知秋轻翻了个白眼,她这个妹妹可不是一般的难哄。 “姐。”林成也走进来抱了下叶知秋,然后看向怔怔站着的阿弥,淡淡说了声:“你好。” 阿弥:“你好。” 林成专门来叫她们上桌吃饭的。 一到桌边,林殊就先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还有意拉了下阿弥:“你坐我旁边。” 桌子是很传统的家庭十人座,林殊和陆北南中间留着一个空位谁都知道那是让叶知秋坐的,林殊和林成之间也是一个空位。那是给阿弥的。 长辈父母都在,叶知秋不能在这个时候强迫林殊让位置。 大家都各自落了座。 阿弥坐林殊和林成的中间,伸手摸了摸面前摆着的东西,有杯子,有碟子,有筷子。对于别人来说,都是些很常见的餐具。 阿弥摸到了筷子,却不敢拿起来,害怕碰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用餐前,大家都提议先干一杯庆祝节日。 林殊将高脚杯塞到了阿弥手里:“大家都要喝哦,阿弥也要喝。” “你别逗她。”叶知秋对林殊今天的行为有点生气。 原本阿弥可以坐林殊的位置。 可林殊却使性子,说那个位置一直都是她的。 一个位置而已。 林殊也说,对啊,一个位置而已,你又为什么要生气? 姐妹两个现在还有些拧。 叶知秋大概没意识到,这么些年,她们姐妹俩头次吵得这么认真,谁也不低头。 听到林殊和叶知秋又像要起争执,阿弥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学旁边林成和林殊的样站了起来说:“没事呀。我会喝的。” 她在唐叔家喝过酒。 会有点苦涩,她一直不喜欢,可大家高兴的时候,好像都喜欢喝酒,长勺街上总有人喝到夜深人静时。 醉了的人会在街上大声嚎叫。 阿弥只祈祷她不会喝醉。 叶知秋没办法专心和陆北南说话,她时不时地都想着要给阿弥夹菜,还总不忘跟她讲解菜名和菜式。 一桌子的人注意力慢慢都被叶知秋吸引了,手上的动作渐渐变慢。 中间隔着个林殊,叶知秋,每次都要微微站起将菜放落到阿弥面前的小碟子中:“这个是鱼肉,没什么骨头,很鲜的,你尝尝。” 阿弥低头吃着叶知秋夹给她的菜,听着耳边的世界慢慢安静。 刚才她还听到陆北南正在和叶定山谈论什么汽车租赁平台整改之类的事情,提到什么女乖客受害事件,还说要加强安全管理。 现在桌上只有林岚和陆夫人的低语声。 她的听觉很好。 陆夫人的声音显得比较老气,有些沙哑:“跟侍候小孩子似的。” 林岚声音很温和,说话的方式同语调和知秋有些像,说话里总也有染着少许笑意:“阿弥看不见,确实会比较麻烦,回头我也说说知秋,像这种家宴确实不适合带无关紧要的人。” “我都快吃饱了,知秋,你也吃吧,不用给我夹的,林殊不是会帮我吗,还有成哥哥。”阿弥连连摇头,示意叶知秋不用管她。 林成冲叶知秋点点头说:“我坐得近,我帮她夹吧。” 叶知秋这才转而想起来身边还有未婚夫,还有未来的婆婆,光顾着担忧阿弥,她今天都没怎么同他们说话。 大家又继续说着当下的时事。 除了新闻类的事情,叶定山又提到教育管理,说起了学校,说着说着,他看眼阿弥,便噢了声:“对了,阿弥,你怎么不去上学啊。” 阿弥刚吃完一片林成夹给她的凉拌牛肉,嘴唇发麻,下意识就端着杯子喝了口酒。 叶知秋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嘴巴感觉刚好一点点,阿弥便赶紧回答叶定山说:“我看不见,上不了学。” “你可以上盲校。” 叶定山来了劲,像平时指导工作那般,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最近全国评先进单位,我市就有残校入选,说明我们市在这一方面成绩还是不错的,资源差不了。” 林殊瞄了眼阿弥,摇着手里的玻璃杯,眼睛看着叶知秋:“她这么大年纪,基础文化都没有,去上几年级?” 阿弥捧着酒杯低下了头。 她感觉现在好像都在盯着她看,观察她,谈论她。 这顿家宴糟糕透了。 叶知秋也这样觉得,餐后她和父母亲一同前去送陆北南母子离开。 “今天对不起,没能好好招待你们。”像往常那样,叶知秋和陆北南并肩走在后边一些。 陆北南总是笑着的,他摇摇头:“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 两人谈到了叶知秋假期的事情,她中秋有三天假,加上本身的正常轮休,能休息五天。 “去漠北看看秋景?”陆北南停下来,向叶知秋伸出手:“或者去浪漫的巴黎。” 很明显,他在示意叶知秋将手放进他的掌心。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过。只是这次当叶知秋的手被握住的时候,她有些别扭起来。 陆北南的手掌很宽厚,也很温暖,大而柔软。毕竟也是打小娇养出来的公子哥儿,肤质自然不会差。 两走了几步,叶知秋便将手抽离出来,摸着额角说:“你该上车了。” 陆北南看了眼空落落的手心,笑里有些无奈:“晚安。” “晚安。”叶知秋没敢看陆北南,她莫名就觉得有些狼狈。 林岚也这样说她:“你看看今晚,你像什么样子。” 往日的大大方方,今天全变了味。 客厅里仍旧有散发着酒肉菜香,叶知秋进门一眼就看到了仍旧坐在桌边不挪步子的阿弥。 林殊站在阿弥旁边摊了摊手,有意靠近阿弥说:“我扶你去沙发上坐吧。” 阿弥一把拍开了林殊的手:“我要等知秋。” 叶知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阿弥状态有些不对,说话有点凶巴巴的,和平时的乖巧懂事大相庭径。 “我在这呢。阿弥。” 一听到叶知秋的声音,阿弥便吸了下鼻子,然后点了下头:“嗯,知秋,带我回家。” 阿弥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她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站直,却仍旧没能成功,她碰落了手边的杯子,人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 叶知秋接住了她:“阿弥。” 杯子掉在地上,发出了砰裂的声音,没用了。 阿弥很抱歉:“对不起,我是个麻烦精。” 没用的家伙。 阿弥喝了一杯葡萄酒,这就醉了。她怎么也站不起来,只好等知秋来,知秋来了,她就想着,或许仅存的一点点力气可以支撑她回家的。 不仅失败了,还打坏了一个杯子。 “没关系的,阿弥。”叶知秋一把将阿弥横抱在怀里:“我带你回家。” 因为身份敏感,叶家三姐弟从小就要求学习防身术,常年练习散打,体力和耐力都比普通人好许多。 阿弥很轻,叶知秋抱着她,站在叶宅大厅的水晶灯下,向着叶定山和林岚站的地方淡淡说:“我先送她回去。” 心疼和内疚在她眼眶里闪烁着。 月亮很圆,很亮。 叶知秋走得很慢,不时低头看看阿弥的样子,月光阿弥,像一块明玉。 她原本答应了阿弥,今天会陪她去青云山看月亮的。 “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林殊跟了上来抢先一步坐到了驾驶座,她今天没喝酒,餐前也只是假装挨了下杯子。 她的酒都倒在阿弥的杯中了。 后座上,阿弥整个人都窝在叶知秋怀里,叶知秋一双眼睛都在阿弥身上。 林殊表情有些僵硬:“刚刚,你和爸妈说话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要哭出来。” 全身上下都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笼罩着,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一个餐桌上的小女生醉倒了而已。 “是有点。”叶知秋现在也仍旧是这种感觉。 难过。 没有让阿弥开开心心的,没有实现阿弥看月亮的心愿,还让阿弥醉倒了。 明明已经醉得失去了理智,阿弥却仍旧坚持要等她,明明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却仍旧还想着要站起来,仍旧担心会给别人添麻烦。 “我没照顾好她。” 林殊没有说话,她有些后悔把自己的酒倒给了阿弥。 她才是需要大醉一场的人吧。 车停在长勺街上,林殊没有上楼,她和叶知秋说:“我在这里等你。” 这条街真烂啊。 林殊倚在车上,从口袋子里摸出烟,咬着点上,眼睛从长街尽头回望到二楼亮着灯的窗口,那里长着一簇黄色的太阳花,几朵骄傲的桅子花。 有点眼熟,她想起来叶知秋窗下也种着大片类似的植物。 这两种花,怎么能种在一起。 一个那么骄傲,纯白而美丽。一个那么卑微,卑微得连香味都没有只知道追着太阳的温热,不断地开花和死去。 林殊接了个电话:“嗯,取消吧。那些烟花不放挺可惜的,就当是娱乐大众。照片剪辑就算了,放出来挺没面子,搞不好弄个烂头条。” 第二天本市头条——青云山顶的万人大露台,有人燃放高价电子烟花表白。 表白内容为,叶知秋,我在很认真的喜欢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小醉鬼的可爱日 远处有的夜空有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叶知秋完全没有心思转头去看。她把阿弥平放在床上, 帮着检查着体温。 有点烫。 叶知秋又脸贴着阿弥的身子, 听了下心律, 稍稍有点快,不过各方面体征都在正常犯围内。 叶知秋松了口气。拉过床上的小毯子盖在阿弥扁平的肚子上。 闻着阿弥隐约泛酸的红酒味,叶知秋又是苦恼又有些想笑。 小瞎子今天变成了小醉鬼。她帮阿弥将散乱的头发理了理, 平摊在枕头上。阿弥的头发很软和,叶知秋反复地顺着。 只是摸下她的头发, 身上就会有种特别的感觉, 会想时间停留, 就这样一直把手藏进黑色的发丝里。 叶知秋抬眼再去看阿弥的脸, 随即便怔住。 刚才顺头发的时候大概是扯到了阿弥眼上的纱带。本身阿弥就只是简单地用纱带缠两圈,遮着眼部,但其实不会缠太紧, 怕眼睛不舒服。 此时纱带松松地歪在阿弥脸颊上, 使得她的眼部都显露在外边。 阿弥的眉毛细而黑, 眉峰处稍稍显小拐着向眉尾弯,笑起来的时候, 眉毛一定也是小月牙儿似的。 叶知秋一手撑在阿弥身侧,屏着呼吸俯身,脸最后停在可以感受到阿弥鼻息范围内。她大概没有意识到现在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像是要吻阿弥似的,极其暖昧。 阿弥的睫毛很黑, 不是往上翘的那种, 反倒像是婴儿那种细嫩的睫毛, 睡觉的时候安静地合在眼缝处随着呼吸微微抖动。 叶知秋伸手轻触了下在她看来可爱得不得了的睫毛。 笑了。 早就应该想到的,阿弥全身就没有不好看的地方。 叶知秋在洗手间接了盆热水,找了毛巾,小心翼翼地帮着阿弥敷了下上眼睛,然后将白色的纱布重新帮阿弥遮在眼部。 刚帮阿弥擦完手,帮她把被子盖好,床边上的闹钟就响了起来,还会有板有眼地报时。 原来已经晚上十点。 阿弥睡得小鼻子一呼一呼的,听见闹钟,手就在枕边一通乱摸。 这样就醒来了,看样子并没有很醉啊。叶知秋想着刚想开声,手却被一下子抓住。阿弥煞有其事地往她手心里一戳,然后就把她的手放到了耳朵边。 摁1,拨出。 叶知秋意识到阿弥做的应该是这个动作,才明白过来不是醒了,大概只是常规性的酒醉行为。 阿弥抓着软软的手机,叫了声知秋,便在那里喃喃地咕唧着,口齿不清说了好一会,最后才清晰地说了声:“知秋晚安。” 手指又是一戳。 叶知秋笑,这次应该是挂机的意思。 放开叶知秋的手,阿弥仍旧重复了一声:“晚安,阿弥,要一直喜欢知秋,不许变。” 最后两句话阿弥每天晚上都像举行某种仪式似地重复。 她不要像千欢的说的那些人一样。 既然一开始就说了喜欢,那就会一直喜欢,到后来怎么可以反悔呢。千欢说,因为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啊。 就因为这样,转身就又去喜欢另一个人。 不可以的,阿弥才不会那样。要一直喜欢知秋。阿弥已经说成了习惯,以至于醉梦里也仍旧吐字清晰。 字字入心。 叶知秋坐在床边,低头静静地瞧着阿弥,指尖在阿弥的唇边点了下,这种认真的话,好想帮她摁回去,摁回肚子里。 阿弥大概还不懂得什么叫世态寒凉,人心易变。等她以后懂了,可能就再也不会这么可爱。叶知秋想。 叶知秋是个理性的人,她认为所的感性都来源于不能完整调控个人情绪的行为后果。 比如阿弥,完全凭感觉行事,思考,她没有人生规划,也没有任何行事准则。太小孩子了。说的话,也都是意气。 我都不能准确分析喜欢这个词,何况你呢。 小阿弥。傻不傻。 叶知秋伸手刮了下阿弥的小鼻梁:“晚安,知秋也喜欢阿弥。” 真的很喜欢,可不能保证永远。 窗口的灯暗了下来,月光下的太阳花显得格外显眼,高挑些的桅子花表面泛着淡淡的光圈,在挤挤挨挨的太阳花里,倒显得有些寂寥。 回家的路上叶知秋就坐在副驾驶。 她得和林殊说点什么。 “我三年前认识阿弥的。”叶知秋和林殊这么多年的姐妹,遇事总会分享,不过关于阿弥的事情,她基本没和林殊谈论过。 自然而然地,只想把阿弥当成她的秘密似的。 叶知秋指着前边的一处路口和林殊说:“她外婆当时就在那里,碰瓷了我的车,各种巧合,我去了阿弥家里。” 林殊没说话,可她的态度表明了,她在等叶知秋说下去。 那天台风夜,四下涨水,长勺街很多蓝色的铁皮屋顶都被掀翻了。 阿弥家隔壁的棚顶她顺应了大流,跟着倒,正好刮在了阿弥的胳膊上。 “那么大的风,她却担心楼顶那些破烂会淋坏。”叶知秋回想起阿弥弄得一身血的样子,心口便揪着疼:“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流血了,以为只是被雨打湿了衣服。” 第一眼看到阿弥的时候,她抱着腿坐在楼梯上等外婆回家。 外婆看到阿弥的第一眼并不是并心疼。她混身颤抖,尖叫大骂,有无措,有慌张和惊惧,唯独没有关怀。 叶知秋想起外婆当时的样子,再次为阿弥心酸,又觉得庆幸:“林殊,其实不是每一种失去都是痛苦。” 阿弥看不到,所以随着年纪越长,外婆在她心里,成了一个影子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偏执的疯子。 她看不到外婆的苍老和丑陋,看不到房子周边堆积成山的垃圾。她的世界只有一片纷纷扬扬的彩色。 “她不瞎的话。你大概也不会再和她有什么交集。”林殊淡淡笑道,笑里有几分冷漠夹杂着些许不屑。 叶知秋怔了下。 因为林殊的这种态度,也因为林殊的话。 “你会同情她到什么时候?”林殊对于叶知秋讲的故事并不感兴趣,她已经参加过好几起综艺录播。她见过残疾人,智障,极贫地区挨饿的孩子。相比之下,阿弥并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也不是最该同情的那一个。 “我不是同情她。”叶知秋回答得有些生涩,有些不确定。此时此刻,她觉得同情这个词成为了极度的贬义。 像是一种羞辱。 羞辱阿弥的坚强,也羞辱她对阿弥的感情。 车停在院子里,林岚给她们开着廊灯,灯在月色下散发着黄色蒙白的雾光。 林殊语气生冷:“不是同情是什么?” 为她忙前忙后,三天两头地为人家过问医院里的事情。这些都是林殊从林岚那里问来的。 叶知秋的有些疲惫地抓了抓头发,她需要些时间来思考。 如果说是同情促使她对阿弥分散的这些心神,那是不正确的。医院里需要她动侧隐之心,需要她怜悯的人,大把都是。 她不是那种看到人家流泪就会想要不断施舍和给予帮助的人。 是吧。叶知秋。 这不是同情,叶知秋站在院子里,闻见了桂花香,她抬头,月亮很圆,月色正好,她想起送阿弥回去的那一幕。 月光照在阿弥的面容上,似照着抹明玉。 叶知秋想到了答案。 “林殊,我对阿弥不是同情。”叶知秋说:“当然,我多少还是对她抱有过怜悯之心的。” “但我想,我现在之所以关心阿弥。只是因为喜欢。” 林殊盯着站在月亮底下,桂花树旁边的叶知秋。 就像盯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因为喜欢?” “嗯,我挺喜欢她的。” 叶知秋没有半点隐瞒,只是将心里的感觉直白地表达出来:“我没有遇到过别的像她这么可爱和乖巧的人。” “你喜欢一个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林殊的声音有些变化,喉咙发紧,有些说不出话。 可爱和乖巧。呵。早知道你的喜欢这种型号,我也就不那么要强和酷炫了。我以为,你喜欢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怎么会没有任何关系呢。”叶知秋想起阿弥的样子,笑便上了眼眉:“我和她现在算是很要好的朋友了吧。” 知秋会是阿弥一直喜欢的人呢。 除了朋友,叶知秋暂时没有想过她和阿弥的喜欢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就只是喜欢啊,提到对方会开心的那种纯粹。 青云山万人大露台的烟花光景很好看。次日早晨网友纷纷转,各大直播平台上的主播都不断利用叶知秋这个名字炒热度。 叶知秋平时也都有看新闻的习惯,不过通常都是正儿八经地国际要点也看些和专业相关的东西。对网络上的段子式热点不甚关心。 比起这些,叶知秋更关心阿弥的状态。 为了接阿弥的电话,叶知秋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像平时那样在七点前用早餐,等阿弥电话的一小会时间里,她还顺便浇了下花。 浇完花又发现,还要差三分钟。 好难等。 她有些担心阿弥昨天喝了酒,今天会睡过头。 七点手机铃声准响起,阿弥仍旧一醒就给叶知秋打了电话。 声音比平时还要懒和迷糊。 “脑袋有点疼。”阿弥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知秋,我是不是醉了,都没有给你打电话。” 叶知秋悬着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脸上的笑意在阿弥软呼呼的声音里点点堆叠:“是啊,小醉鬼。” 其实阿弥有说晚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像是背叛 和阿弥通完电话, 叶知秋坐在床边深呼了口气, 脸上的笑意未褪, 眉眼里竟显露出几分孩子气。她放下手机走到落地玻璃前蹲了下来。 隔着玻璃可以看见摆放在花圃里安静盛开的太阳花。太阳花总是在早上的时候慢慢开起来, 一朵朵小小的,带着点露水,就像因为奋发而流的汗。这种向上的力量真让人欢喜。 叶知秋就这样带些痴迷地蹲在玻璃后边, 双手枕在膝上,脑袋的托在臂弯上, 卷发披散在肩颈间。 她很迷人。 林成进门便看到叶知秋在晨光中动人的模样, 仿若头次认识眼前的人般, 像电影里的少女。 叶知秋从小便很懂事, 向来稳重,在初中的时候便开始学着做计划,课时安排, 作业安排, 业余时间的安排一样接一样, 基本不出什么偏差。 周边的每个人都说,叶知秋是把命运安排得很好的人。她的人生, 只能用完美来形容,完美到连大致的结局都安排好了。 林成也这样认为过,因此而格外敬佩她这个姐姐。可是在这一刻,林成发现叶知秋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动, 她往日给人的那种精干和强大, 似乎完全被柔软所取代。 “姐。有事情。”林成打小就不苟言笑, 天生的冷酷脸,也就和家里人话会多些,此时提起正事,面色更显严肃。将手里的手机递到叶知秋面前:“是林殊又闯祸了。” 林殊打小就是家里的事儿精,没少给家里人添麻烦,不过若是没有她这一份子,叶宅总又显得过于冷清。所以只要能过得去的事情,家里基本很少刻意去责备她,只是口头教育教育就算。 长此以往,林殊慢慢就变成了家里的捣乱份子,偶尔闹个小事情出来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成的手机上播放出一段烟花视频。圆月之下,巨形的彩色烟花在黑暗中一朵接一朵盛开,周边有很多人欢呼。 叶知秋看出来这是青云山的大露台,心里微是惋惜。昨夜本来可以带阿弥参与其中的,即使阿弥看不到,她也会仔细地给阿弥讲解,告诉她最高处的那朵的烟花红色的,炸开后又变了颜色。 视频进度条到末尾的时候,天空中显出了一行字。 “叶知秋,我在很认真地喜欢你。” 视频下边的标志叶知秋是知道的,是本地收视较高的热点频道,再往下边是一长列的相关视频。 转发量很高。 叶知秋微是皱了下眉头,点开了评论列表。网友们都是一副吃瓜心态,各种调侃。 今年的中秋,吃了个狗粮馅的大月饼,嗝。 嗯,年度幸福排行榜首位。 这份粮黄金味十足。 这些倒还好,不过其中有几条评论便有些扎眼了,而且被一直往上顶。 这个叶知秋不会是某白道老大家的那位千金吧。 上次在中心广场也见到类似的表白了诶,不过是林殊表白叶医生,咦?我突然有了个绝妙的想法。 重点在这里。 这两条评论引起许多人参与推论,甚至有人专门做了视频猜侧,虽然没有用林殊和叶知秋的照片名字,不过话语台词配得都很猥琐,讽刺调侃应有尽有。 叶知秋沉默着,抬起头看向林成时,已然恢复了平时的那副和气和镇定:“爸妈他们是不是也看了。” 叶定山和林岚都是早年的间的知识份子,最热衷的就是本地一些小打小闹的新闻。清早起来便看到了各种标题以知秋姐姐为噱头的热点。 林成点了下头,他不急着出去:“爸妈正和林殊谈话呢,把我支开的。” 意思就是叶知秋现在也最好不要出去。 姐弟俩在沙发上并排坐着,木色的桌子上边放着一束花,还有一只拳头大的小泥偶,泥偶脑袋上顶着两个夸张的卡通字体——吱啾啾。 花是昨天林殊带回来的,泥偶是林殊小学的时候亲手给叶知秋捏的,这么多年一直摆在这个荼几桌上。 没怎么动过,也没怎么变过,有朋友来时,叶知秋总是简单介绍说,我妹妹送的。 “林殊对你的感情,你应该有所觉察吧。” 林成弯着腰,坐在沙发上,肘子分搁在膝盖上,双手十指反复交叠,话语里透露了他的紧张:“就是,特别的那种喜欢。” 这次是做得太过份了。 小时候林殊便总会说些最爱姐姐的话,大一点也仍旧时不时地说,爱你哟,最喜欢你之类的话。 若是过了度,叶知秋便言语上责备几句。 心底里叶知秋也一直觉得只是姐妹关系要好而已。现在她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她在桌上的那束花里发现了一个盒子。 不像往时,盒子里通常是耳钉或者手链。这次是一枚戒指。 林成也怔怔地盯着那枚钻戒有点惊慌,指节发僵,失了节奏:“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林成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林殊对叶知秋不一般的感情,再怎么说,他和林殊都是亲姐弟,又自小一块成长,林殊会告诉他心里话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戒指这件事情,林成毫无准备,他没想到林殊已经激进到了这个地步。 当然,他很就想到叶知秋和陆北南的订婚预计明年春就会进行—— 此时叶知秋无言以对,内心一阵翻涌,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双手掩面,指尖慢慢从前往后,钻进发丝里,最后抓着发根。 头皮被拉的紧了些,叶知秋才稍稍从恍惚里回神:“有点想吐。” 林成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叶知秋表情里有生气,愤怒,还有厌恶?他有些不敢相信心里的猜想,犹豫了下,问道:“你很反感的同性吗?” 叶知秋狠狠摇头:“和性别没有关系。” 胃有些痉挛。 “我只是觉得好像被背叛了。” 缓了口气,叶知秋抽过旁边的抱枕捂在怀里边,仍旧有些难受地摇头,面色苍白:“从里到外的背叛。” 叶知秋第一时间想到的并非同性恋这个词,她只是觉得被欺骗了。 林殊从小开始,一年一度,一时一刻对她说的那些亲密的话,此时都变成了带有恋爱色彩和不正当关系的标签。 原以为的单纯瞬间就变了的味道。叶知秋即有种上当的反感,又有种领悟太迟的后悔。她自以为完美的姐妹关系如今变成了一团混沌。 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计划好的人生走向,她所建立的完美人生崩裂了一块。 清早的太阳又往上蹭了蹭,透过窗玻璃的金色线条透过钻戒,散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刺到了叶知秋的眼睛。 “是我不好,总以为她向来如此,习惯了。”叶知秋将盒子盖上,收敛心神,稍事喝了口水,低头看了眼屏幕上仍旧在往上攀升的那两条评论。 现在不是难受的时候,事情还是应该及时面对和处理。 若是早一些懂得林殊的本意,或许就可以及早地纠正她的感情。叶知秋走出房间,远远看见坐在餐桌边的林殊时,这样想。 餐桌上气氛可不怎么好。 “这件事不能张扬出去,见报对林殊不好,对爸爸也有影响。”叶知秋气色已然恢复如常,很平静用刀子切着盘里的火腿。 林殊也以同样的姿势低头切着火腿玩,并不往嘴里送,她只是一块一块地切分着属于自个盘里的东西。 花里的戒指是昨天放的,林殊原本打算早起时装作不经意在叶知秋面前打开。 可是早上她到叶知秋房门前时,正好遇到叶知秋盘腿坐在床上,一口一个小阿弥。 “小阿弥,不能再继续说了,你最近越来越懒,有点赖床的坏毛病。” “不过呢,看在你昨天喝多了的份上,让你再休息十分钟。” 她安静的关上了门,没有打扰。 叶定山附和地点点头:“嗯,问题不大,毕竟还没有人知道是林殊在背后弄的。” “如果会被深挖的话。”叶知秋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注视着坐她对面的林殊,口吻平淡:“就说是北南安排的吧。” 林殊也抬了头,她们看着彼此。 连着好几天,叶知秋都没能忘记林殊看她的这一眼。只是一眼,往日倔强高傲的林殊在她面前掉了泪。 斗大的泪,带着绝望和愤怒。 而叶知秋当即便平淡的加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胡闹,我不生你的气,爸妈也不会怪你,但是,林殊,你记得,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叶知秋并不顾忌父母在场,开诚布公,她喝了一口牛奶,不急不缓地用纸巾擦干净唇边的湿气就地站了起来。 她只要站在那里,就是高贵一词的实体对照,她居高临下,眼里没有半分波澜,微是抿唇,淡淡吐字道:“林殊,我是你姐姐。” “如果你要喜欢我,就以妹妹的名义吧。” “我和你之间,只有亲情,超过的部份,我一分都不想要。” 说完该说的话,叶知秋便回了房间,门合上的那刻,人便靠在墙上瘫软了下去。 疲惫到了顶点。 超出叶知秋预料的事情,总会让她失措。她是习惯了规则和计划的人,就像每台手术,虽然是突然的闯入,看似像意外,可她已经花了许许多多的时间练习如何开刀,如何进行,如何结束。 人生没有演练。 其中的不可预料总让人难以忍受,叶知秋低头把脸埋在双手里试图重新平静。 可是电话响了。 过了好一会,叶知秋才捡过手机。 是阿弥啊。 情绪很低落,不知道和阿弥说什么,叶知秋只是静静地接起来,勉强地喂了一声。 阿弥的情绪是相反的,隔着手机信号都能感觉到她细眉弯弯,露出小白牙得意而自豪的模样:“知秋,我没有赖很久的床,现在我已经洗漱好了,吃了一个你送的月饼,很好吃。” “知秋,你是不是不方便说话,我不要紧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赖床。”阿弥没听到回应,热情便慢慢消减下来。 “没关系,阿弥说话给知秋听吧。” 光是听一下声音,心底的无助感便消了大半,真是神奇。 叶知秋抬眼刚好看见外边被太阳完全罩住了的小太阳花。 一朵挨着一朵,都是些容易知足的植物,一沾阳光便争相绽放,以最美的姿态回报着光明和温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只有知秋有哦 利用本地知名的女企业家的身份, 林岚在个人微博上有意无意地透露出烟花是内定女婿为女儿叶知秋放的。 叶陆两家都是宣城有头有脸的人, 两家联姻, 门当户对倒也没人质疑什么, 中秋因林殊而引起的风波很快便平息下来。 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阿弥一桩也不晓得,她每天早上和晚上都同叶知秋讲一会话, 说的全都是无关紧要的。 比如昨夜的梦,比如今朝的天气。 “好像变冷了。”阿弥仍旧同往常一般, 醒来头件事情就是给叶知秋打电话, 薄薄的毯子紧紧包在身上, 胳膊上覆着层细小的疙瘩。 有点凉。 叶知秋也形成了新的习惯, 每回接阿弥电话的时候都盘腿坐在床上,手里喜欢抱着枕头,有时候无意转头看向对面的妆镜, 便能看见一脸傻笑的自己。 “是哦, 这几天降温, 阿弥要记得多穿衣服。”提到这个,叶知秋语气里露出几分关切:“阿弥有秋天的衣服吗?冬天的有没有呢?” 南方城市, 秋天并不太冷,一般穿件单衫什么的,套个薄外套便能应付。 阿弥肯定地在小毯子里点了点头:“嗯,有长袖的衣服。” 就是不知道棉被去哪里了。 阿弥在柜子里摸索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棉被, 她记得棉被一直都放在柜子底层。一床她的, 一床外婆的。她的更轻更大更软, 外婆的又重又厚实粗笨一点也不柔软。 现在一床都没有找到。 阿弥将整个柜子都摸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家里就两层半的空间,楼上全都是放着些破旧的家电,楼下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厨房,除了桌椅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被子怎么就不见了呢。 阿弥有些害怕,满心担忧,是不是有坏人进过她的房间了。她围着房间转了一圈,双手一样一样地摸索。 收音机还放在原处,杯子,鞋子闹钟一个都不少,也在原处。 找不到被子可怎么办。阿弥又担忧又害怕,要是唐果在就好可以帮她的忙看看被子放在哪里了,是不是外婆换了地方放的。 可唐果上学了,很难找到她,千欢白天睡觉,到了晚上才出来推车子卖烤串。突然就发现除了知秋,似乎没有一个人可以拜托。 这个晚上,阿弥只好还是盖着薄薄的毯子睡觉。 外边已经失却了圆润的月亮仍旧如银如昼从窗外透过窗户,铺阵在毯子上,似霜露。 阿弥有些哆嗦,和叶知秋说话的时候却格外开心。 “有盖被子吗?现在不能再盖毯子了,天气凉。”叶知秋今天值晚班,不能在暖暖的被窝里听阿弥说话,总觉得有点小失落。 阿弥总是什么都说:“好啊,我知道,阿弥会照顾好自己。” 超厉害的。 叶知秋笑了,她在值班室里,一手电话,一手笔。笔尖在白色的纸上圈圈点点,左右勾勒,不多会就在纸上描出张脸蛋。 小鼻子,小嘴巴。 眼睛的位置,叶知秋不知道怎么下笔。她本身就不擅长画画,只能走些简单的线条,要她凭感觉画出一双没有见过的眼睛根本就太难。 想了又想,叶知秋还是放下了笔,看了眼摆在桌上的表,已经十点半。 “小阿弥现在应该睡觉了。” 熬夜伤眼,还伤肤。 知秋还要工作,给别人做手术。 阿弥有些难过。要是她可以帮知秋一起做事情就好了,或许就不会那么辛苦。外婆也很累,总在跟别人抢瓶子,阿弥想帮她,却连垃圾桶都看不到呢。 其实阿弥心里还是容易想起外婆说的那些话——比如没用的家伙。 不过这些藏着就好了,或许知秋还没有发现阿弥其实没有那么厉害,连家里的被子都找不到。 好冷啊。 阿弥笑笑的,抿着唇,把手机捂在耳边,声音里满满的欢喜:“知秋晚安,要记得吃东西,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就像能量针似的,叶知秋忍不住也弯了眉,皓齿浅露:“阿弥晚安。” 悉悉索索的挂机接着是一个很轻又很短暂的喷嚏声,像是打了一半,又被硬生生捂住。 叶知秋顿了下,眉头不经意地拧了拧。 叶知秋晚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这个时候已经是清晨,她提前做了交接班的工作,和护士交待下便带着洗漱用品直奔长勺街。 秋意渐浓,四下满是白色的雾气,长勺街的街灯还没有熄,街上开张不久的早餐店门口睡眼惺松的工人僵硬地嚼着馒头。 巷子里的流浪狗听见汽车的声音,在暗处回头,双眼冒光。 天还没有大亮。 叶知秋站在阿弥家门口的街灯下,望了眼被反锁的前门。 阿弥家的位置其实很好,之前因为外婆堆了很多垃圾在楼下,使得周边环境大受影响,也没人愿意在附近开店。 外婆去世后,垃圾少了,周这一收拾反倒余出来许多空地,干净而安静。 叶知秋绕到房子后门,从包里拿出了钥匙。这是中秋那天下午,阿弥给的,夹杂在一堆小东西里边。 阿弥在家里的时候很警惕,黑暗的世界让她充满惊惧,她习惯性地要把门从里边反锁起来。 只有后门是从外边锁的,阿弥找出钥匙给叶知秋。她告诉叶知秋,你想什么时候来我家都可以,我只给你钥匙,千欢和唐果她们都没有。 叶知秋发现,阿弥其实也有很多小脾气,小固执,对这个世界有她的类别法。她对人的好与不好,总是很直观。 现在才六点多,叶知秋怕吓到阿弥,在意放慢了脚步声,从开门到上楼都是如此。 声音会惊动阿弥,可是光线不会,叶知秋开了灯,然后就看到了在缩在床上卷在毯子里时不时打颤的人儿。 阿弥盖着两床薄毯,有一床是外婆以前盖的,有一床是她一直盖的那床。 仍旧冷,睡梦里都觉得冷,梦里她站在长勺街尾瑟瑟发抖,就是唐果奶奶说她被亲生父母抛下的那座桥头。 桥头的风很大,流水哗哗,落叶纷纷。 阿弥感觉自己动弹不了,冻得有些发麻,她感觉自己正在变小,慢慢就变成了箱子里的小人儿。 像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似的。 “阿弥。”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后背忽然暖和了起来,阿弥往那个温暖的来源处拱了拱身子,她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于是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转身,紧紧地抱住眼前的温热。 “知秋。”她轻轻地呢喃,人却仍旧沉在梦里。 叶知秋原本到了嘴边的责怪此时都化作了喟叹,她的下巴抵着阿弥的脑袋,她伸手拍着阿弥有些发凉的后背,嗯了声:“阿弥,是我。” 七点的闹钟响起,阿弥手动了动,混身一惊,接着便不敢动弹。她在一片黑暗里听着那个呆板的闹钟重复着刺耳的声音。 这个梦好真实啊。 阿弥伸手摸了摸,有温度,有软度,还有香味,阿弥摸到了叶知秋的手臂的接着是肩膀,手摸到了叶知秋的脖颈,接着是脸。 叶知秋在闹钟响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她屏信呼吸,仔细观察着阿弥小脸紧绷的模样。 阿弥的表情从开始的紧张到惊讶到谨慎到疑惑接着便是喜悦,笑意从她唇角一点点泛开,绽放在清早的美好空气中。 应该是真的知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阿弥很快就把手放回了原处,重新抱住了叶知秋的腰,还小心地将毯子扯上来些。 盖好。 她以为叶知秋还在睡呢。 “小阿弥要赖床?”叶知秋被阿弥这一系列的动作逗得噗嗤笑出了声,伸手在她鼻梁上轻刮了下。 没有睡啊,阿弥想到刚刚一直在知秋身上乱摸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往后边挪了挪。 身后的床板好凉。 “知秋也赖床。”阿弥有些不服的说,不过转念想到叶知秋晚上的时候都在工作,她就赶紧坐起来,把身上的毯子全部都盖在了知秋身上:“知秋是才睡吗?” “我打了会盹,没怎么睡。”叶知秋拉过阿弥的手。 体温相比之前已经上升了不少,身上也不凉了,可是嗓音有变化,塞鼻了。 “你的被子呢?”叶知秋还想着要严肃些的,让阿弥以后都不敢欺骗她,现在看着满脸宁静,偶尔笑笑的阿弥,她又硬气不起来。 阿弥头低了下去。 知道错误就好,叶知秋捏了捏阿弥的手:“嗯?不是说好,不可以说假话的吗?” “是有被子的,可是我找不到了。” “那为什么不和我说呢?”叶知秋坐起来,手托过阿弥的下巴,注视着阿弥满是自责的面容:“是不是觉得会麻烦到我?” 中秋晚上,阿弥酒醉后说的那句对不起,叶知秋记忆很深。 她说,对不起,阿弥是个麻烦精。 所以,阿弥啊,总想着不好的不开心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开心的事情好的东西就要分享给知秋。 阿弥不好意思继续说谎,可又不想这么轻易就被猜中心思,仍旧固执地摇了摇头。 “因为没有盖被子,所以现在生病了,阿弥要怎么办呢?还是不告诉知秋吗?”叶知秋话语严肃,手边的动作却很温柔,她轻捏着阿弥的脸蛋:“以后,不可以这样了,要像我们在电话里约定的那样。” 心里想什么都要如实相告。 阿弥点了点头,推了推叶知秋:“那你睡吧,肯定好累了。” 白天的温度没有晚上低,现在睡觉确实刚好,叶知秋也有些困,躺下来,拉了拉阿弥:“你要不要赖会床?” “可是你说,赖床是不好的习惯。”阿弥其实想的。可知秋说那是不好的习惯,会影响人对时间的感知能力。 这么较真,叶知秋摸了摸额角,换了下姿势侧身向着阿弥的方向。 不想闭眼睛,看着阿坐在那里,全身就很放松,比做美梦还要舒服,一起睡的时候更舒服,叶知秋笑起来,难得的,不似以往那般正经的扯了扯眼前人的细软的尾指:“偶尔赖一下床没关系的。” 继续:“好不好?小阿弥?” 继续:“你要是不一起睡的话,知秋就回自己家睡了。” 听到这里,阿弥吧唧就扑倒在叶知秋身边,像个棉袄似贴着叶知秋,紧紧抱住,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睡嘛,睡嘛,别走。” 好不容易有时间陪陪阿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爱你们(加更) 叶知秋睡得并不好。 才睡了几个钟的硬板床, 叶知秋就觉得混身骨头疼, 她本身就择床, 也不习惯和人同睡。躺在床上的大多数时间, 她都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盯着阿弥看。 阿弥抱着叶知秋的胳膊,脑袋轻轻靠在叶知秋的肩侧。她身上很香, 发香,沐浴露的香除此以外, 总还有点别的香气, 大概就是体香。叶知秋稍稍调整了下脖子, 往前凑了些。 总之, 这些香味令她感到舒服和惬意。她低头盯着阿弥的面容看了会,阿弥睡得很舒服,就是鼻子塞了, 呼吸有些重, 还时不时小小的抽一下。 要是不仔细观察, 很难确定眼睛上蒙着纱布的人究竟是醒了还是没醒。叶知秋忽便想起来,有个地方不对。 眼睛上的纱布。 阿弥害怕别人看她的眼睛, 所以一直蒙着,可总不能连睡觉也这样。 闹钟再次响起时,已经十二点。 阿弥动了下,有点迷糊地紧了紧怀里软而暖和的胳膊, 回想到是知秋陪在旁边, 她就有点不愿意起床。 “该起床吃东西了。”叶知秋已然注意到阿弥明显是醒了, 还想装成小懒虫,便笑着拿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本来早上就应该让阿弥吃点东西的。 这样纵容她睡懒觉确实不好。 被拆穿了的阿弥摸着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仰脸笑着,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小嘴巴几乎差点碰上叶知秋的唇:“知秋和我一起去吃饭吧。” 不仅要吃饭,一会还得去医院弄点药才是,声音都变了,少了几分清脆,多了几分吭哧的感觉。 又心疼,又莫名觉得傻气。 叶知秋往后挪了挪,使得两人间分出些许距离:“阿弥睡觉的时候应该把眼睛上的纱带取下来才是,这样眼睛会舒服些。” 闻言,阿弥手便摸住了纱布,头低了下去,整个脑袋几乎藏进被子里。 “我以前都会取下来。”阿弥很努力地试着把心里所想都说出来,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又慢慢随着口水咽了回去。 见她又不往下说了,叶知秋抬手就提溜着阿弥的下巴,扶着阿弥的脸向着自己。 小姑娘倒挺会藏事的。 “以前会取下来,为什么现在不取了?” 因为知秋有钥匙,说不定就会像今天这样子突然来找阿弥—— 阿弥担心说出来后,知秋可能就不来了,或者会要看她的眼睛,那要怎么办啊。想来想去,阿弥还是选择了说谎:“天气凉,绑着眼睛不会冷。” “眼睛是不怕冷的。”叶知秋愣愣的,甚至摸了下的自己的眼皮——奇怪,眼睛会觉得冷吗? 一会到了医院,顺便带阿弥去眼科找下齐博士吧,不要是什么病变。 洗漱过后,叶知秋在屋子里四下转动,帮阿弥找那两床遗失的被子。按理说,谁家里都会有被子,即使以往穷困节检,可被子是必然有的。 小偷偷东西,也不至于偷被子。 叶知秋四下转了一圈,最后发现衣柜顶上放着个大纸箱:“阿弥,柜子顶上有箱子你知道吗?” 阿弥啊了下,她仔细回忆着,以前外婆若是往二楼加放了什么,总会唧唧咕咕地说上几声,阿弥都会仔细记在心里的。 “我不知道。”阿弥摇了摇头。 棉被就在箱子里连着床单被套一起。 “是外婆去世后,残联志愿者帮你整理的。”叶知秋注意到封箱胶上的字,便想起之前那些穿着志愿马甲的几个年轻人。 这种整理方法对于正常人来说,是最节约空间了,可对于失明的人,这般整理差点就等于把东西给偷走了似的。 叶知秋没有责怪的意思,只觉得这些志愿者过于粗心。 两床棉被都在一个箱子里,为了确保以后阿弥又找不到东西,叶知秋把另一个箱子也搬了下来。 另一个箱子明显要沉得多。叶知秋打开看了眼,有些意外:“阿弥,好像是你的小学课本。” 三年级的往下,二年级,一年级还有幼儿园。 外婆虽然很粗鲁,可是在教育这件事情上似乎并没有显出愚钝的地方。叶知秋在箱子里还发现了用玻璃框婊着的奖状。 上的学校虽然算不上什么名校,可都是附近比较正规的院校,费用不小,尤其是幼儿园,叶知秋就在这个区域的医院上班,院里有护士医生,偶尔会谈论到小孩上学的事情。 阿弥这些奖状,数幼儿园的居多,奖状上盖着附近一所较出名的示范园,学费也都不便宜。 “这是我的文具盒。”阿弥光是凭感觉去摸箱子里的东西,很难区分出书与书之间的区别,可是摸到金属质地的东西时,她立马就能区分出来。 文具盒是彩色的。 “这是外婆买的。”阿弥强调说:“不是捡的。” 外婆正儿八经给阿弥买的东西很少,多数时候,阿弥要什么,她就去外边盘盘搜搜,冷着脸带回来,然后说捡的。 有些东西其实都蛮新。 “很漂亮。”叶知秋点点头。 阿弥像受了鼓舞似的,绘声绘色地描述道:“盒子是粉色的,上面有一个公主,穿着长长红裙子,头上戴着一个蓝色的帽子。” “那是头冠。” 有些强迫性的叶知秋忍不住出声纠正阿弥:“公主戴的都是王冠,她穿着粉色的裙子,盒子上有很多种颜色,主要颜色是蓝色和粉色,这个公主的王冠上镶着蓝色的宝石。” 阿弥努力回想,其实她只记得这个盒子上有个公主,但并不很记得她具体的装扮了,只是印象里觉得很漂亮。 “好吧,她戴着头冠。”阿弥努了努嘴:“太久了,我都有些记不清楚以前的事情了。” 要是眼睛不能好的话,记忆里的颜色都会变吧,记忆里的东西也都会变,像这个文具盒一样,慢慢变了样子,上面的颜色也由多彩变成了单色,或许最后会都变成黑色。 “没关系的,每个人都会慢慢忘记小时候的事情。”叶知秋说。她仍旧低头翻着箱子里的旧物,就像翻捡着阿弥的过去。 除了书,还有本子,基本都是写了字的作业本。 姓名栏那里的铅字已然被时光磨去了色泽,发着淡淡的银灰,一笔一划,看得出来写的时候很认真,也很用力。 在叶知秋看来,阿弥的字算不得好看,不过已经算是整齐的了。 成阿弥。 叶知秋看着字,又看看阿弥细长的手,然后才看着阿弥。 阿弥听到叶知秋问她。 “你现在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吗?” “记得的。”阿弥肯定的点点头,从文具盒里拿出一只铅笔,她摸了摸笔尖,确定能写后又四下摸索着本子。 她其实很久没有写字了。 只是凭借感觉和记忆里不断地画着标志着她身份的三个字。 叶知秋找了一个空白的本子,递给阿弥,让她坐在桌子边写字。 阿弥写得很慢,一笔一划都写得很认真。 叶知秋就俯在阿弥身后,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撑在椅子上,头就挨在阿弥的耳边,看着阿弥握笔的手微微移动。 这一笔错了,还是错了,又错了。 阿弥写的三个字,和之前写在本子上的完全不同,她的感官记忆已然偏离了当初。 想了想,叶知秋觉得这种错误不应该让阿弥继续重复。她伸手轻轻揉着阿弥的头顶,腰弯得更下了点,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块。 “你没写对。”叶知秋右手揉过阿弥握笔的手,说话时的气流拂落了阿弥耳畔的发丝:“我教你。” 这里是横,撇,折钩,捺。 她一边执着阿弥手在纸上划动,一边重复每一笔的走向,在阿弥错了的地方还会特意停留讲得细致些。 叶知秋捉着阿弥的手在纸上连写了三遍,工工整整的成阿弥三个字。 “再试一次好吗?”叶知秋放开阿弥的手。 阿弥重复了一遍,很努力地凭着叶知秋刚刚讲解的去做。 其实她刚刚只能感觉到手在动,并不能凭着手的移动来感觉到笔划的走向,尽管很努力,成阿弥三个字还是没能写好。 “。”叶知秋有些无奈地摸着额角,她知道这不能怪阿弥。 阿弥很久没有练习写字,哪怕还记得名字的模样,要把细节都记清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叶知秋是个认真并且带点小执著的完美主义,她希望阿弥至少可以将自己的名字写对。 叶知秋重新握过阿弥执笔的手:“我有一个办法。” 可以让阿弥用右手在左手手心写字,这样更容易对笔端的走向有记忆。可是错笔没办法在手心写出痕迹,反倒容易弄脏手。 叶知秋让阿弥用指尖代替笔。 这是横,这是撇,这是捺,然后这是折钩。重复了很多很多遍,阿弥都有些饿了,她在心里默数了下。 有三十多遍,总算是记得怎么写了,知秋也不再说错还有些高兴:“我现在在你手心写字,你猜猜是什么字。” 手心里痒痒的,阿弥心里笑开了怀,我又不是小孩子,练习了那么久的字,怎么会猜不到呢:“是成字。” 叶知秋也发现这样好像显得太简单了,她重新在阿弥手里画了三下:“这次呢,你猜是什么字?” 这不是刚刚教的,阿弥紧巴着脸想了好一会,最后有些不服气地摇了摇头:“你没教我。” “因为很简单啊,阿弥肯定一学就会,这是小字,小阿弥的小。”叶知秋重新在阿弥手心画着,小小的小,大小的小,小阿弥的小。” 阿弥手指很长,手心很软,叶知秋不知疲圈的在里边重复画着小阿弥三个字。 阿弥也不觉得饿了。手心痒痒的感觉加上知秋叫她小阿弥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让她有些晕眩感,很舒服,忍不住往后靠了靠,肩膀抵在叶知秋怀抱里。 暖和。 “知秋。”阿弥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手任由知秋把玩着,她说:“教我写你的名字。 ” 叶知秋指尖的动作停了停,微是抬头,才发现阿弥和她凑得这般近,两人的呼吸几乎缠在一块。 心跳也跟着有稍稍停的顿,阿弥认真的时候,总会显得很安静,安静得像一副画般,一动也不动,只等着你有所行动。 就想 咬一下。 叶知秋惶然地别开头,低首轻声应道:“好。” 窗外有风轻轻拐过,似偷看人间盛景的仙女遗留的流岚,似在顺应着屋里两个分享着彼此身上的温暖和香味的女子,一个静若处子,一个纤指微移轻轻在那如暖玉般的掌心细细描摹。 她轻声念道:“叶、知、秋。” 秋字刚写完,阿弥就生出一股冲动,将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好像握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继而转身抱住了旁边的叶和秋。 叶知秋愣了下,不知道反生了什么,然后她就听见阿弥说:“对不起,就是突然很想这样抱住你。” 觉得满手都是你的温柔,满怀都是全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什么关系 叶知秋就这样怔怔地任由阿弥抱着。 不知道怎么办。 上次在酒店虽然也有抱过, 多数时候也不过是轻轻地怀着, 似相互偎暖的人那般。都是女性, 举动稍稍亲密并没什么大不了。至少在林殊的事情以前, 叶知秋是这样想的。 清晨睡的时候抱得有些紧,是担心阿弥冷。 反正,之前都是有理由的。现在是阿弥主动抱了上来, 叶知秋先是周身一热,双手立马便蠢蠢欲动, 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回应。 她到底还是忍住了。一手放在椅背上, 一手仍旧撑在桌子上, 只有身子倾斜着, 紧贴着阿弥往上仰起来的胸脯。 她们能感觉到对方胸口的起伏,叶知秋对人体脏器分布再了解不过。她能准确地感受到阿弥心跳的位置和频率。 比正常心律快一些可相比之下,叶知秋的心跳明显要快上很多。 床头柜上有些磨损的闹钟正对着叶知秋。 滴嗒滴嗒 大概走了三分钟不到——三分钟还差十七秒。 时间就是这样无情, 不会停留在你想停留的地方。阿弥比叶知秋先一步回到了正常的状态, 她重新坐好, 右手虚按着左手。明明知道手心里什么也没有,却还是担心手放开后, 知秋留下的那抹温柔便会无影无踪。 感受到叶知秋怔仲和毫无反应,阿弥越发地觉得对不起:“就是突然想抱抱。” 阿弥不大确定这种行为是好还是不好,也不太确定它的意义。毕竟以前也没什么人会来和她拥抱,或者令她产生这种冲动。 阿弥知道拥抱这个词, 也能理解。 刚记事的时候, 阿弥就发现周边的小朋友们总是喜欢张着手扑进爸爸妈妈或者爷爷奶奶的怀抱里, 可是她不敢这样对外婆。 记忆里也就被外婆抱过那么一两次,应该是生病的时候,病得很重的时候,被外婆抱到车上,被外婆抱着在医院里跑来跑去。 太久远了,而且当时都是病痛,没能感受到温暖,只记得一股子医院的味道和外婆身上的奇怪的味道。 知秋的怀抱和味道都全然不同,很香很暖。以前多数时候都是叶知秋抱了阿弥,阿弥才敢大胆地无所顾忌地去抱知秋。 今天这样,好像是不对的。 长勺街头夜深的时候总会有些醉得分不清南北的汉子,偶尔也会有晚归的女人。阿弥听过陌生的女人和陌生的男人当街对骂。 女人因为被醉汉抱了,被骂流氓,臭不要脸。 “我下次不这样了。”阿弥没听见叶知秋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慌张:“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叶知秋抬手,轻抚着阿弥的脸,笑得有些虚弱:“没有,知秋没有生阿弥的气。” 为什么要生气呢,不生气,就是心里猛然感到难受莫名崩出了一个裂口,盖在原来被林殊扯出来的那道痕迹上。 叶知秋帮着阿弥把书本奖状都收回了箱子里,挨着桌子脚放着:“这些东西放这里不碍事,你没事的时候拿出来摸也好。” 套被套的时候,阿弥才又显露出了往时的笑态,甜甜的:“你不用帮我,我很快就可以弄好,你在旁边看。” 叶知秋果然没有插手,就站在旁边看着阿弥自信满满地按着她的方式套被套,听着阿弥颇为认真的讲解。 “摸到有扣子的这里,就把被子短的这一头朝向里边摆好,要先对折一下,塞进去后再打开。” 后边的话,叶知秋没有仔细听,她的眼神有些飘忽。 今天的被套套得有点失败,阿弥钻在被子里四下摸索着被角却总是出错,她有点讲不下去了,可是不想让知秋看出来,她现在的慌张和难过。 从刚才开始,知秋就没怎么开口和她说话。 还说没生气,还说心里想什么就要如实以告。千欢说的对,成年人都是骗子。阿弥突然有点害怕她的十八岁。 “阿弥?”叶知秋回过神,把注意力集中到床上的时候发现,床上原本应该是整整齐齐的棉被,被铺得四平八直的被套,现在完全团在了一起。 而团在最中间还在努力摸索的人只能是阿弥了。 失败了啊,还不让帮忙。 叶知秋上前帮忙拉开了被子,将被套的口子拉开便看见阿弥弓在被套里的小身板:“好了吗?” “就、就快好了。”阿弥在被套里憋得有些喘不过气。 叶知秋已然看出阿弥把被角弄反了,她跟着钻到了被套里,伸手扯过阿弥手里的被角,往另一个方向折了过去。 两个人一起蒙在被套里,空间显得很小,身子却贴得很近,全是彼此的呼吸和味道。 拽另一边角的时候,叶知秋正好转脸便看见阿弥已然改成了仰躺的姿势,用手撑着被套,好让被子里不那么闷。 所以叶知秋可以轻易地俯看着阿弥,而她的手穿过另一边,稍微错位些许位置便好像她双手撑在阿弥脑袋两边。 “你出汗了。”叶知秋还是低头多看了阿弥两眼,心里各种奇怪的感觉。她伸手将阿弥额际的汗珠揩掉。 手像粘住了似的,又顺着阿弥的额落到了阿弥的下巴。 阿弥跟着轻轻仰了仰脑袋,小嘴巴张了下,想问知秋怎么了,这还没出声呢,知秋的手忽地便移开。 她说:“你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要是世界只有这么一点点大就好了,四下都是知秋的香味。阿弥内心这样留恋着却还是慢慢地退出被套,给到足够的空间给叶知秋。 中午的长勺街很热闹,为了家里要吧少些油烟,很多人都在阳台或者门口做饭,整条街都是青葱蒜味还有主妇们隔着街聊天的嘈杂声。 阿弥领着知秋去了她常去的饭馆。 饭馆面积小,就是居民房腾空了摆几张桌子就算的那种。 长勺街没人不认识阿弥。 饭馆老板娘人很热情,胖胖的脸上满是笑意,一双眼略过阿弥,直接打量着叶知秋。 “阿弥,来吃饭了呀,后边这位是你亲戚吗?” 阿弥手已然像是一种习惯般轻轻拉着叶知秋的衣摆,轻牵着她走到自己熟悉的角落。坐稳后,阿弥才和老板娘说:“要两份饭菜,她是知秋,不是我亲戚。” 老板娘手势快得很,两份热气腾腾的饭菜很快摆上了桌,她在旁边用围裙擦了擦手,笑嘿嘿地问叶知秋:“那你俩是啥子关系?” 阿弥不加思索:“好朋友。” 老板娘哈哈笑了:“我知道你和千欢唐果玩得好,可没听过你还有开奔驰的好朋友呢,真是了不起。” 阿弥不知道奔驰是什么。 不过她知道老板娘有些不信知秋是她的好朋友。 千欢和唐果都不信,就连一向只会说实话的唐叔都不信。唐叔说,叶知秋那样漂亮的人怎么能跟你是好朋友。 “她不过就是同情你几天而已,有些人就喜欢做做善事,来显摆自己的人生意义。”这是千欢的话。 这里环境很乱,周边男男女女都有,菜色也不好,几样荤素都装在同一个盘子里,叶知秋看着没什么胃口也没什么心思说话。 “知秋,你吃饱一些。”阿弥从桌子上取了一次性筷子递向叶知秋,动作娴熟。 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总在那里想。只要知秋愿意陪她讲电话,偶尔来和她一起玩,一起吃饭就好了,管她是不是最好的朋友呢。 阿弥真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都很开心的样子,笑笑的。 叶知秋跟着笑了笑,接过阿弥递的筷子:“我不用你照顾,我自己会的。” “嗯,阿弥也不用知秋照顾。”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沙哑,也不知道是鼻塞的缘故,还是可能哭鼻子。叶知秋判断不出来,阿弥这会没有笑,只是很安静地吃着盘子里的菜和米粒。 乖巧而素净,无论何时,叶和秋看到阿弥,便会忍不住地搜刮各种夸赞女子的词语,无论搜出来怎样的词汇,在叶知秋看来,似乎每个都适用。 提起的筷子定了定,也只是那么刹那,叶知秋便恢复了神色,点点头:“好。” 阿弥不是需要照顾的瞎子。 说话的人,听话的人,都一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下午的时候,阿弥坚决不跟叶知秋去医院。 “街上也有医生。”她说:“我都可以的,知秋去工作吧。” “那眼睛呢?”叶知秋对于阿弥的话牢记在怀:“眼睛会觉得冷,或者不舒服吗?” 阿弥摇了摇头。 叶知秋没能说服阿弥跟她去医院,她心里明白,阿弥不过就是想要避开被她照顾的这种境况。 对于这小姑娘固执的性子,叶知秋早有领教。 就在叶知秋决定离开的时候,阿弥叫住了她:“知秋,我告诉你我的心里话,你也告诉我你的心里话好吗?” 叶知秋犹豫了一下,她觉得心里有个大疑团,她想弄清楚这个疑团的答案,却又不想去触碰。 她担心阿弥会正好问到,不过她还是点头答应了:“那阿弥要告诉我什么心里话呢?” “我最近晚上不缠纱布睡觉不是因为眼睛冷,是害怕你来的时候,我来不及遮住眼睛,怕你晚上或者像今天早上这样突然就来找我。”阿弥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眼睛已然曝光在了叶知秋面前似的。 简单得令人出乎意料的心里话,阿弥果然还是个孩子。叶知秋松一口气:“那阿弥想听知秋说什么心里话呢?” “就是阿弥今天抱知秋的时候,知秋是什么感觉呢?会不开心吗?”会不开心吗?会讨厌吗?会生气吗? 她还在想那件事情啊。叶知秋早就发现了阿弥有些郁郁的神态,尽管经常被微笑掩下去。可是今天阿弥心情和状态都不好。 很在意吗? 要怎么描述那种感觉呢? 即使博览群书,这个时候也觉得言语匮乏。 叶知秋返身走回阿弥身边,很正式地环过阿弥,两人首颈相偎,知秋说:“大概现在阿弥是什么感觉,知秋当时就是什么感觉吧。” 叶和秋轻轻地叹了下气,我究竟是在做什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秋意渐深 宣城今年的秋意格外浓, 霜雾频频。 窗台上的花连着几天没开, 已然失去了香味。阿弥探出手在窗边摸了摸, 高的那两侏已然空空的, 不见了花瓣。 知秋家的花怎么样了呢?今天晚上问问她吧。 现在是长勺街的下午,周边各种车行人走的声音熙熙攘攘,时停时起。阿弥给自己倒了杯水, 用七色杯子里的一个。 除了早晚和知秋用手机聊聊天,阿弥大多数时候只能一个人自言自语。 “你是什么颜色的杯子呢?”即使眼前只是一个杯子, 阿弥也生出愧疚来:“对不起, 上次洗的时候, 我不小心放乱了。” 接着就再也没办法区分七个杯子的颜色。 就着热水, 阿弥把从医生那里拿来的药服下,这是最后一包药,轻微的感冒迹象昨天就好了, 鼻子现在很通畅, 声音也都恢复了原样。 “看吧, 不用知秋带我看医生,我也可以照顾好自己。”阿弥继续和杯子说:“我今天还把夏天穿的短袖都收叠起来, 收好了。明年再穿。” “杯子,你说,明年这个时候,我的眼睛是不是就好了。” 阿弥坐在桌子前, 面容平视着正前方的已然有些斑驳的墙壁, 手不停地在桌子上移动着。 她在一边说话, 一边写字。 黑暗的世界里没有声音是可怕的,阿弥坐在桌子边不停地说着些七七八八的话,其中十有八九都和叶知秋有关。 如果那个红色杯子会说话的话,她大概会告诉阿弥,知秋就站在楼梯那里静静地站了许久。 在感冒药的作用下,阿弥写着写着就有犯了困,手上动作变慢,人也就顺着桌边趴了下来,呢喃地和杯子说:“我要休息一下。” 叶知秋脚步很轻地的走到桌边看了眼那个红色的杯子,杯子里还有半杯水,一丝波澜也没有,静静地站立在原处。 杯子旁边放着一个本子。 叶知秋坐在床边,低头翻静静地盯着写满了字的本子。本子上从大到小,从乱到整齐,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都是铅迹沉沉的三个字。 叶知秋。 阿弥说的那些话,叶知秋都听见了。 阿弥说过,知秋是全世界最好的人,阿弥会喜欢知秋,一直一直都不会变,阿弥说,如果有一天,可以重见光明,希望第一眼看到的是叶知秋。 不是蓝天白云,不是万丈星辰,不是风,不是雨,不是红尘哀笑,不是世事纷呈,不是春花冬雪,是知秋。 这是什么样的喜欢呢? 叶知秋抬头,看着几步开外睡得一脸恬静的阿弥。 阿弥的打扮总是显露出几年前的风格,朴素而单调,条袖配直筒休闲裤,全身上下半分彩色的花纹都没有。 外婆似乎很喜欢白色,或者她觉得白色很适合阿弥。衣柜里几乎都是齐整整的白上衣,阿弥的短袖,长袖基本都是这个色。 款式还是有点土,打开衣柜瞧了会,叶知秋得出这个结论,继而轻轻地关起了柜门,再看了眼时间。 白天睡两个小时就可以,不能睡太久。 一片晚霞偷移进了小窗,叶知秋伸手轻握住阿弥的手,俯身温柔地在阿弥耳边唤她:“起床了,小懒虫。” 阿弥五指微收,便抓住了叶知秋手,她茫然坐起:“知秋?” “是我。阿弥。” 叶知秋帮阿弥把头发顺到耳后,笑着说:“原来你白天在家也偷偷睡觉。” 叶知秋今天的晚班轮值,上午约了朋友出聊天喝荼走了圈商场,买衣服的时候不知不觉便想到了阿弥。 阿弥瘦瘦高高的,穿少女风的衣服应该会很好看吧。 和朋友逛完街后,叶知秋一个人回到商场,买下了看中的几件并不适合她的衣服。 衣服的颜色比较鲜艳,款式比较寻常。 “到时候天再冷些就可以穿这件毛衣,是深蓝色的,搭这条裤子。”叶知秋把手里的衣服拿给阿弥:“一会你自己放起来,不要忘记了。” “最近的天气,可以穿这个背带裤,配这个条纹t恤,和你的帽子刚好可以一起。” 阿弥有些惊讶,同时也很开心,手不停地在新衣服上摸索着。这些衣服和她衣柜里的完全不一样,摸起来很柔软。 除了外婆,知秋是第一个给她买衣服的人。阿弥连连点头:“我记住了,知秋你对我真好。” 叶知秋笑了笑,笑里有一丝无奈:“阿弥开心就好。” 其实也没开心多久。 阿弥刚把衣服好好地藏进衣柜里,就听见知秋在她身后说:“阿弥,我要休长假了。” 知秋说:“去很远的地方,可能暂时不方便和你联系。” 一个是会有时差,一个是各种不确定性,叶知秋没办法保证每天可以按时和阿弥联系。 阿弥前对着叶知秋,好一会都没转过身来:“你和我说过,是和陆先生吗?” 前些天叶知秋就说过,她中秋会有个假期应该是和未婚夫国内玩几日,可是科室帮排的时候,叶知秋是最好说话的一个。所以她的中秋长假紧接着便排了国庆的假,加起来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因此和陆北南说了后,两人敲定了去欧洲的计划。 陆先生就是陆北南。吉知秋称呼她为北南,偶尔会用未婚夫来形容,阿弥有和陆北南说过那么两句话。她不知道称呼陆北南为什么,是知秋教她说,可以叫陆先生,也可以叫陆总。 陆先生是个有钱人,还很聪明,会做生意。这是阿弥对陆北南的定位,她不讨厌陆北南,甚至有点羡慕。知秋会和陆北南结婚,然后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一辈子的那种。 “好啊,知秋不用担心。”阿弥转过身,步履轻盈,走到床边挨着叶知秋坐下:“你回来后我还是会给你打电话的。” 即使你不和我联系,我也会和你说,早安,晚安,每天都安。 叶知秋点点头:“好。” 刚才还红得赤橙的晚霞忽就变得暗淡,夜幕来临。 凌晨叶知秋回到家,母亲林岚还没有睡,她专门等着叶知秋回来,还亲手给叶知秋下了碗面。 “你和北南两个人也就一年里出去玩的这几天像在谈恋爱,到时候多给我发些照片,还有。”林岚直入主题:“听北南说,这次你还是要求订套房?” 叶知秋前前后后和陆北南出国游起码也有有四五次了。每次都是订两个房间,分房睡。女人,尤其是像叶知秋这般慎重的女人,矜持些倒也没什么。 可长期这般,林岚这个当妈的就急了。 “你们明年都订婚了,关系还没点进展,像什么样子。”林岚絮絮叨叨的一边说,一边不断把面里边的肉丝都挑给叶知秋。 叶知秋情绪不大好,不过想着要离开一段时间,她努力保持着温和的语气和母亲交流:“不是说过了吗?这些都应该发生在婚后,北南都没意见,就你天天想的什么呢。” 倒真没见过几个当妈的天天催着你上男人的床。 尽管忙了一天,很累很疲倦,叶知秋仰躺在床上却少见地失眠了,也少见的在床上看起了手机。 手机上是阿弥的照片。照片上的阿弥趴在床子上,被窗格子切分的光线就静静地映在她手边。大概像是个打盹的天使,双眼上的纱布在折射的光线中显得更加雪白,雪白之下是她粉色的唇。 只有这一张照片,还是没有笑的照片。 叶知秋放下手机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总也想到明天早上就不能听到阿弥起床的声音,睡意顿消,她起身拿着杯子从客厅里倒了杯水,遇见刚收拾好打着哈欠准备回房睡觉的林岚。 “怎么还没有睡?”林岚见叶知秋一脸愁色,立时关切地走前来摸了摸她的脸:“不舒服吗?” 叶知秋摇了摇头,避开母亲的手。 她不是很喜欢别人碰她,也不大习惯与人同床,林岚有点责怪的意思:“跟妈也这么生份,不知道你哪里养成的这种坏毛病,谁都近不得身。” 叶知秋原本转身要走的,听到林岚的话,后背一僵,稍事,她重新转过身与母亲林岚说:“妈,你抱抱我。” “嗯?”林岚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往周边看了看,像眼前站着个陌生人似的:“秋儿,你怎么了?” 忽然这么主动,林岚反而不敢抱:“是不是受委屈了?这两天你心事很重的样子。” 叶知秋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想你抱抱我,比较亲密的那种。” 母女俩也不是完全没有拥抱这种动作的,但都只是轻轻拥揽一下。 林岚无法,只好上前抱住叶知秋,轻轻拍了她的后背:“真的没事吗?难得让妈跟你这么近。” 一点也不舒服,亲密的距离让人难以忍受。 叶知秋伸手轻推开母亲:“妈,你去睡吧,晚安。” “别管我了,明天七点的航班,你也就只能眯小会,赶紧回房去。”林岚满眼都担忧。 叶知秋重新躺回床上,想的仍旧是阿弥。 阿弥拉过她的手,阿弥环过她的腰,阿弥拥抱过她,甚至亲过。叶知秋指尖停在嘴角被阿弥无意碰到过的位置,心律再次乱了。 这一刻,她在想念她,无比的,夜不能寐的那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好友已上线 “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十六遍, 第十七遍 手机上的1字键已然有些松动, 阿弥抱膝坐在床上, 捂着手机静静听着冰冷的女声重复关机字眼。 听不到知秋的声音,总觉得这一天开始不了。时间嘀嗒嘀嗒地走动,长街上一如即往的繁杂, 它们都不难过吗? 阿弥吸了吸鼻子。今天没有缠纱布睡觉,反正知秋也不会来。 泪珠沿着下眼睑溢出, 滑过脸颊, 冰冰凉凉的。阿弥赶紧伸手去抹掉。不能哭, 不能哭, 对眼睛不好。 反正过一段时间知秋就回来了,一切都还会像之前那样。 眼泪还是在掉,阿弥赶紧起来拧了湿毛巾搭在眼睛上。 这样就好了, 不哭不哭。 天气很好, 国内飞往冰岛的航班准时起飞。 头等舱内坐着各色各样的人, 男士偏多,叶知秋成了其中一道亮眼的风景, 不时引人侧目,然而她却只盯着手表上的指针发呆。 陆北南就坐在叶知秋对面。他是很典型的商务男性,多数场合都衣冠齐整,着西装, 梳分头。今天他穿了件银灰色的西装, 里边搭配了条纹衬衫, 不打领带,稍显出几分随意。 “我送给你的表都没有见你戴过。”陆北南注意到叶知秋好一会了。从上飞机开始,叶知秋就盯着手腕上的表没抬过头。 七点一十分。 阿弥应该起床洗漱好了吧。叶知秋抿唇嗯了声,将视线从表上移向了陆北南:“我习惯了戴以前的这块表。” 是她上高一的时候母亲林岚送的,价值不菲,就因为这,叶知秋可没少被同学冷嘲热讽过。说她炫富。 从那个时候叶知秋便明白了一件事情,在这个世个,无论是你过得好,还是过得不好,身边最不缺的就是闲言碎语。 所以走自己的路很重要,在人生的旅途上不偏离航线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对一切作出安排。比如事业,比如家庭——配偶。 叶知秋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点饮料,眼睛仍旧盯着陆北南。 这是个完美的男人。 “我送你的东西,你好像从来不戴。”陆北南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今年情人节那款项链可是我专门从拍卖会上买来的,本来以为这次你会戴。” 一款坠着蓝宝石的链接,很清爽,适合这种季节,也适合这次的出游。造价近百万,叶知秋对它的价格印象深刻。 是很好看。不过叶知秋仍旧选择了当前脖子上佩的这款,黑色的绳子吊着一个红色的珊瑚水滴石。与坠子相呼应的是手上的链子,红色的珠子串在金色的链子上。 陆北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肤色好,戴什么都好看。” 这不是奉承,陆北南对自己的眼光有着绝对的自信,他的口吻很平淡,没有鄙视的意思,淡然道:“不过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戴过的最廉价的饰品。” 果然差距太大,还是很容易被区分。 叶知秋笑了下:“是的,不过我还是选择了它。” 叶知秋昨天夜里没睡,把阿弥送给她的地些小玩意一样一样地清了出来。接受这些东西的时候,叶知秋只觉得感动,过后便不大在意了。 阿弥送的东西,每样都很廉价,地摊得不能再地摊。叶知秋自小便习惯了凡事精益求精,在装扮上也是如此。虽不追求样样奢侈,但至少款式不能马虎。 当初的时候,她以为这些只能当纪念品。早上出门前却鬼使神差的将陆北南送的那条项链替换了下来。 这是叶知秋第一次来冰岛,大自然的鬼斧神鬼确实令人感到震憾。秋天的冰岛是七色的,绿色的极光,蓝色的无际,金色的落日,红色的果实。 要是阿弥在就好了,我可以讲给她听。 阿弥很喜欢彩色的东西。 长勺街头的公交站的候车的人寥寥无几,小吃摊却有三四个,千欢的烧烤车在其中滋滋地响着。 阿弥闻着烤串的香味,听着面前一辆车一辆车地开过。 “千欢,刚刚过去的那辆车是什么颜色啊,很大吧,那么响。” “反正声音大的全是公交车,你没感觉灰尘都跑脸上了吗?”千欢懒洋洋地翻着铁板上的火腿回答道。 嗯。阿弥能感觉到灰尘跟尾气在周身扑腾着,她其实不太喜欢呆在这里,可是唐果去上学了,她只能出来找千欢。 不呆在家里就不会一个人忽然就哭鼻子。 知秋还要过五天才回来。 公交站除了做生意的,坐车的,也时不时走过来一些打电话的人。阿弥便坐在那里侧着耳朵听这些陌生人打电话。 除此以外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因为千欢忙的时候就翻着煎板上的烤串,不忙的时候就只顾着玩手机,和人聊天。 过来一个男人,身上有很重的烟味,阿弥有点怕下意识地往千欢身边靠了靠,接着她就听见男人打电话的声音。 “我想租两房一厅,你那个房还在吗?”男人咳地吐了口痰,继续道:“我和我婆,带两个小孩。” 接着便是沉默,然后那个男人语带不满:“这种地方房租两房一厅哪里要一千五。” 然后男人就走开了。 这几天阿弥听到过很多类似的对话,这些人想在长勺街租房子。 一千五阿弥想了想,是有点贵。以前千欢家的房子只要交八百,千欢妈都还老是和房东吵架,说房租已经这么贵了,还乱扣水电。 又有人走过来。 身上有皂香味,阿弥熟悉这种香味,她一直用这种香皂来洗袜子。 “好帅的纹身。”千欢凑近了阿弥,小声地说:“是个女生,打扮得好酷啊。” 女生打扮得好酷?阿弥不大理解。 接着她就听见了一个比较特别的声音,是女生的声音,可是没有那种软软的感觉的,反倒有些生冷感。 “单间还有吗?带卫生间的那种。” “哦,我一个住。” “合租?男生吗?那算了。” 对话中断。 好像租房是件很难的事情,很多人站在这里打一会打电话,然后就又走开,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不过这个女生好像并不急着走开,阿弥闻见皂香味离自己近了些。 “一串这个,一串这个,一串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打包,拿一瓶矿泉水。”女生一连点了好几样。 于是千欢就忙碌了起来:“诶好。” 滋啦,滋啦,铲 阿弥喜欢听这个声音,因为这样千欢就会卖得快一些,要是可以早一点卖掉下边柜子里串串,千欢就会陪她一起玩。 可以去逛商场。知秋给她买了衣服,她也想给知秋买点什么冬天穿的。一想到这里,阿弥就有些小开心,咧了咧嘴。 阿弥完全不知道扮相很酷的女生看了她好几眼。 “你是不是住在这附近。”女生问千欢。 千欢可热情了:“我不住这附近,不过以前住这边很熟悉,你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想一个人住,不想合租。”女生说,然后想了想又说:“也不是不可以合租,只要不和男生合租就可以。” 长勺街都是很传统的老房子,都是些套房,很少有单间出租。 千欢有些为难:“那可有点难,这街上除了阿弥家的房子一层一间套基本就没有你要的那种了。” “阿弥?”女生语带疑惑。 “啊,怎么了。”阿弥刚才只顾着在琢磨给知秋买什么好,冷不丁听见有人叫自己,不由得懂张了下。 千欢在旁边笑呵呵的:“不是叫你啦,我是说你家的房子。” 然后千欢就和那个女生对视了一眼。 “不要。” 对于千欢的提议,阿弥连连摇头:“我不租。” “她说出八百块钱一个月。” 阿弥还是摇头,她不想和别人一起住,她不习惯,而且这事儿她没经历过,她得问问知秋。知秋懂的多,会给她出主意。 “反正你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租出去能赚钱多好,不然你现在每天只花钱,不赚钱坐吃山空,有一天钱花完了怎么办?” 以前千欢说的话,阿弥都能听进去,这次见阿弥连连摇头,千欢是真有些急了:“大家都在赚钱,你就只会花你外婆的那点死人钱,亏你心安。” 死人钱。 阿弥站起来推了一下千欢:“我不要和你玩了。” 原来千欢是这样想的。 阿弥拿起盲杖就走,长勺街有几栋房子,街头到街尾一千八百九十六步,阿弥都早已熟悉无比,她匆匆忙忙地避开路人往家的方向走。 讨厌讨厌,才不要哭。有什么了不起,反正知秋就要回来了,阿弥就不和千欢玩,以后阿弥就只和知秋和唐果好。 “你在哭吗?”一股子的皂香味近了前,是那个女生:“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落脚点。” 阿弥不喜欢她,都是她害得千欢说了那样的话。 女生很固执地跟着阿弥:“我不会打扰你的,我晚上上班,白天睡觉,东西也不多,就只有衣服而已,不占地方。” 阿弥气怵怵地进了屋,叭地把门关了起来。 “你考虑一下,你可以租给我住两个星期,我找到房子后搬走也可以。” 女生有些清冷略带低沉的嗓音在门外徘徊:“我叫范小祝,今年二十一岁,是个好姑娘,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我是好姑娘 我是个好姑娘, 真的, 范小祝经常这样和别人介绍自己。 因为谁看她都不像个好姑娘。 因为好姑娘是不会剃个尼姑头的, 因为好姑娘是不会纹花臂的, 因为好姑娘不会在晚上上班,白天睡大觉。 尽管如此,自称好姑娘的范小祝还是在长勺街落了户, 租家是阿弥隔壁的银妈。 银妈是长勺街上的有钱人,她家的房子比普通人都大。阿弥家的房子原本也是大的, 可是外婆去坐牢的时候, 银妈占走了外婆的房子, 外婆回来后, 房子就被改小了。 这是唐果奶奶说的。外婆因此和银妈成了世仇,两人隔着墙就能吵上三天三夜。在外婆的仇恨感染下,阿弥从来不和银妈说话。 范小祝那天下午在阿弥门口说的话被站在阳台上嗑瓜子银妈听见了一部份——当然, 主要是听见了八百块。银妈是名副其实的包租婆, 附近有好几栋房子都是她在打理的。 银妈说她有个房间, 勉强能放张床,躺个人。怕范小祝不租, 银妈减了两百块。 “收你六百块,便宜死了。” 范小祝当天晚上就提着一床被子,一个大背包住进了银妈家散发着霉味的杂货间。杂货间大概就宽不过三米,长不过四米的样子, 放了张一米宽的小床。 除了床, 空余的地方也就只能放个箱子, 好在墙上有一两排架子刚好可以放一些小的杂物。杂物间有个小小的窗户,两本书那般大,透过窗户,范小祝能看到阿弥家一楼的大窗户,窗户后边是阿弥家的灶台。 范小祝每天六点多回来,收拾下就七点多了。她发现对面的那个总蒙着眼睛的女生总是七点多下楼。 连着两天,范小祝只见过阿弥一次。 这个瞎子居然会煮面条,范小祝对阿弥是这样的印象:不仅会煮面条——还会发脾气。 千欢连着两天下午都有来找过范小祝。 千欢是个比较玩得开的人,很会交朋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结交各种类型的朋友。所以阿弥从来都不是她最好的朋友。 可是阿弥在长勺街就只和唐果,千欢两个人好。 唐果现在去上学了,在学校里新的同学,新的好朋友。阿弥没办法,只能经常找千欢,结果昨天还说了绝交的话。 阿弥现在有些后悔。 没有人陪她去商场买东西了。 “成阿弥,我错啦,你别生气。”千欢坐在范小祝家的床上,冲着阿弥家的厨房大声地喊着:“你出来啦,我请你吃麻辣烫。” 千欢是来找阿弥和好的,同时也是来找范小祝的结交的:“这条街上很多事情我都清楚,你有什么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范小祝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在旁人眼里,她的不动声色便是总自然而然的酷。 千欢继续冲阿弥家叫着:“你要是不喜欢吃辣的,我们就去吃炸鸡怎么样?” “或者我买千层蛋糕给你,超甜的。” 千欢叫得累了,继续和低头玩手机的范小祝说:“阿弥一生气就像变得像个小孩子,又不会吵架,只好威胁人说不和你玩了。” “以前小的时候,一听到别人说,我不要和你玩了就会伤心得要死。”千欢坐在木板拼成的小床上摆着脚,懒洋洋的:“长大后,再听到人讲这种话就会觉得好笑,谁稀罕啊。” “可是阿弥和别人不同。”千欢笑了,头上的几条小辫子晃来晃去:“我们长大了,阿弥却还像以前那样。” 千欢和范小祝保证:“阿弥会原谅我的。” 范小祝收起手机,隔着小窗户看着对面的大窗户。窗户周边的墙很脏,墙皮早就脱落了,露出时间涂抹出来黑色污迹。 阿弥坐在木质的楼梯上,仍旧有些赌气。 她想,千欢真是太坏了,居然说她用死人钱。 “可是千欢的话也没有错。”阿弥有心里话只能对着手里的杯子说,今天也不知道这个杯子是什么色:“街坊们都说我用的是死人钱。” 阿弥外婆去世后,小瞎子手里握着几十万的流言便势不可挡地传了开来,阿弥每天出去吃饭都能听见人家在边上悄咪咪的议论声。 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记,不要在意,反正那些人跟阿弥也不要好。 和杯子商量了很久后,阿弥还是决定和千欢好,谁让她说的也没有错呢,不过也不完全是对的。 “千欢,我原谅你,可你以后不要这样想我。”阿弥努着嘴,很严肃地和千欢说:“我本来也没想要这样活着的。” “可是我没有办法啊,就像我也不想当个瞎子一样。”阿弥差点哭出来:“我没有办法的呀。” 范小祝和千欢一起站在阿弥家门口,看着阿弥站在秋风里长发微微起伏,她穿着一件条纹t恤,下边穿着黄色的背带长裤,清爽干净。 千欢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你又忘记啦,千欢就是个贱嘴巴,只会乱说话。” “可是不管我说什么,我都是阿弥的好朋友对不对?” 阿弥抽了抽鼻子,点点头。她和千欢拉过钩的,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做真心实意的好朋友。 千欢说话算话,带着阿弥去商场:“请你们吃蛋糕。” 和千欢合好了,阿弥也就不再讨厌范小祝。 在千欢的带领下,她们吃了好多好吃的,阿弥都觉得有些走不动路了,不过她可没忘记买东西的事情。 吃过蛋糕,千欢得去她爸妈的店里推烧烤车,让阿弥和范小祝先在商场里逛一逛,然后她会骑三轮车过来载她们回家。 “可以吗?”千欢虽然大马哈,不过还是征询了一下阿弥的意见。 毕竟阿弥和范小祝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交情也不过就是相互请对方吃了点小吃。 范小祝说的话不多,不过能感觉出来她人还挺好的,有好几次阿弥上电梯的时候,都听见范小祝在她后边提醒她注意抬脚。 所以阿弥点了点头:“那我和小祝在这里等你。” 千欢走了后,范小祝话才多了起来。 “你要买什么?” “我想给知秋买毛衣。”阿弥笑着站在原地问范小祝:“我身上的衣服好看吗?” “。”范小祝这个人长相很酷,扮相也很酷,纹身从颈边一直爬向衣服,从左边的袖筒子里穿出来,一直到手腕。 和阿弥傻傻笑的样子一对比,她便有些窘迫。范小祝看了下周边,没人注意她们,她说:“好看。” “知秋给我买的。”阿弥丝毫不觉得自己一副自恋的小模样有多可爱——多与众不同,有点傻,还有点引人注意。 范小祝手插在裤袋子里点点头,等阿弥稍稍平静些,她才问:“知秋是谁?” “我最喜欢的人。” 范小祝不擅长购物,她的衣服通常都很简单,千遍一律的宽松背心,纯色的黑白灰三种,款式都没什么相差。 要是天气冷一点就搭宽松点的衬衫,衬衫不是浅灰,就是灰蓝,不然就是麻黄,反正就是些暗沉沉的颜色。再冷一点就是套头卫衣——色系也差不多,再冷就一件修身的黑色大羽绒服。 她不确定她的品味和阿弥口中的叶知秋是否一样,总之,她感觉到了麻烦——带一个看不见的人,买另一个她没见过的女人的衣服。 想想就不太现实。 于是服装区出现了一个瞎,一个茫然的双人组。 “你要买什么样的?”范小祝问阿弥。 阿弥其实连她自个身上的衣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会晓得要给知秋买什么样的衣服。 那就让店员挑吧。 范小祝:“她要穿多大码的?” 阿弥:“不知道呢。” 范小祝:“她喜欢什么风格的?” 阿弥:“不知道呢。” 范小祝:“她喜欢什么颜色的?” 阿弥快哭了:“不知道呢。” 对于身高体量这些,阿弥一点概念都没有,范小祝即是想帮忙也无能为力:“要不你买别的吧。” 叶知秋有择床的毛病。出门旅行必然会频繁换酒店,难免会犯病。 为了应付睡眠问题,她出门必然会带一床毯子和家里睡的枕头,上边多少有些熟悉的味道,铺在酒店的床单上倒也能骗骗自个。 “其实这些事情你大可以交给服务生做。”陆北南站在门口,露出他这些天一直在重复的无奈微笑。他倒是想放下老总的架子,挽起衬衫袖和叶知秋一道铺床。 可叶知秋不让。 “和床有关的事情都比较私密,我不喜欢别人插手。”叶知秋细心地将床单抚平转身去拿枕头,顺便把明天要穿的衣服也拿了出来。 他们明晚的航班,预计后天凌晨回到国内。 由于国内外气温的相差,叶知秋放了套薄些的衣服在箱底,准备明天回程的时候穿。结果衣服刚拿起来,就掉出来个东西。 没能帮叶知秋铺床的陆北南总算是找到了点事情干,长腿一迈,微是弯腰就探手将东西捡了起来。 尽管没看清是什么,不过叶知秋记得,她箱子里没有类似的东西。 陆北南笑了,然后摇了摇头。 “是什么?”叶知秋接过陆北南递过来的盒子只是看一眼,便深吸了口气,好半天才吐出来:“我妈可没为我们俩少操心。” 连套子都准备好了,还贴心地在盒子上贴了张标签,本来应该是写给叶知秋看的:别太死板,你这个年纪,正是需要滋润的时候。 亏得母亲平时对外都是个端庄贤良的市长夫人形象,这会却像个老鸨。叶知秋很干脆地将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陆北南还站在门口,双眼静静地注视着只顾着铺床单的叶知秋,若有所思。 陌生国度的星空很美。 陆北南要了一支红酒外带几样点心,让人送到了露台上。 古老的城堡,近在眼前的满月是这个酒店的特色景观,叶知秋抿了口酒,出神地望着有些不真实的美景:“很不可以思议。” 明明都是同一个世界,不同地方看到的天空却截然不同。 作为这次旅行的策划者,看到叶知秋已然有些陶醉的表情,陆北南满意的笑了:“这大概就是旅行的意义,感受这个世界的差异。” 那也是看得见的前提。叶知秋有些懊恼,这种时候不应该去想阿弥的,她一口把杯里的酒都喝了。 这些天,陆北南能明显感觉到叶知秋的疏离和心不在焉。以前的叶知秋可不是这样,陆北南是个心细的男人,大公司里大小事物总能记得清清楚楚。 在生活上的观察力,陆北南亦是比普通人精明上那么几分。 从他们前年这个时候认识开始,叶知秋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放任他走得近些。去年的时候,叶知秋甚至在一次晚宴上当众亲吹过他的脸颊。 虽然碰触的过程很简洁,陆北南也把它当作他与叶知秋关系史上的里程碑。 他们两个是完全一路的人,有计划,有原则,有界线,理性到近乎死板。所以陆北南自以为对叶知秋很了解。 至少陆北南以为,今年的旅行会比往时不同,毕竟一个冬再一个春,他们将会互换信条,成为有亲密关系的人——正式的那种。 然而这么多天以来,叶知秋甚至连手都不让他牵。 “你心里有事情。”陆北南将一杯果汁推到叶知秋面前,让侍应撤掉了酒杯。 叶知秋酒量向来不是很好,一杯就容易犯头晕。 气温有点低,叶知秋紧了紧身上的薄毯,将视线收回来,看向陆北南,她其实很想找个人倾诉。 诉说她内心那些奇怪的感觉,即奇怪又甜密的感觉。不过理智告诉她,即使陆北南很绅士,很体贴,也宽容,听完她的话甚至还会点头露出一个令人心安的微笑,但绝对不是这件事的倾听者。 叶知秋最终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一些个人情感上的疑惑。” “感情这种东西,无非就是东想西想的副作用。”叶知秋忽地便笑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讨论过感情这个词。” 他们接受对方的理由也是因这个话题而起的。 陆北南和叶知秋难得一致的同意:感情建立在生活形式上,是长久相处酝酿出来的产物。而非电视剧里那般,一见钟情,或者你追我赶。 简而言之,他们认为感情并不是婚姻的关键,两个人的生活态度和生活形式以及共同的婚姻信念决定着彼此间的感情厚度。 林岚听了这个理论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个莫名奇妙的人对头了,她称之为,理智到麻木。 “我们认识几年了,感情似乎仍旧很稀薄。”陆北南又是一个无奈的笑。 叶知秋点了头。 感情和生活是并不相干的。她记得这句话,此时这句话就像卡在喉咙里不能咽,不能吐的鱼骨。 “北南。”叶知秋仍旧觉得冷,她看着桌子对面的男人,注视着他轮廓分明的脸,最后逼视着他幽深的眼眸。 陆北南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总是习惯性地微睑,带着些许隐忍。 “怎么了?”被叶知秋盯得这么认真,陆北南转开眼,低头喝了口酒:“我猜一下。” “你想提问。” 陆北南很聪明。 叶知秋问:“你喜欢我吗?” 陆北南好看的眼眯了眯,今年正好三十的他象征性地在上唇留了小抹的胡子,笑起来的时候淡青色的胡子形成个一字:“怎么突然这么问。” “嗯?”叶知秋尴尬地摸了下额角:“对不起,我想起来约定好的,不说这种腻腻歪歪,没有实际意义的话。” 显得幼稚。 陆北南笑得有些开怀:“没关系,没关系,你这样很好,真的。” 想了想,陆北南打了个响指:“有点像像对了,就是像恋爱中的小女生。” “我当然喜欢你。”陆北南笑着将杯里的酒饮尽,眨巴了下眼睛:“那你喜欢我吗?” 叶知秋头一反应就是在心里恍当地摇了下脑袋。 她不喜欢说谎。 “我欣赏你。”说完叶和秋便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和陆北南的关系,有些筹措地补了一句:“这也是种喜欢吧。” 尴尬地摸额。 似乎喜欢这个词在阿弥那里就用得很自然,在陆北南面前完全就变了个味道。 陆北南摊了摊手,对叶知秋的话并不介意。 和多数出来旅游的情侣那样,他们肩并肩站在高台上,眺望远处若隐若现的极光。良久,陆北南开口打破了沉默。 深夜的空气变得格外寒凉,一张嘴,眼前就是团白色的雾气。 陆北南说:“我父亲母亲看起来很恩爱,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分床睡,各自都有了另外的情人。” 叶知秋心里咯噔一声,陆北南的父母是政圈里风评极佳的模范夫妻,忽地听到内幕实情,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北南呵了口气,似在笑:“所以我不相信感情,也不喜欢和人谈感情,我喜欢做生意,喜欢分析公司每天的财务变化,因为我相信看得到的,可以掌控的东西。” “感情太容易变了,我不喜欢。”陆北南说:“我以为你也是这样。” 叶知秋确实是这样,她相信看得到的东西,看不见的生,看得见的手术刀,听不到的死神,听得到的窒息。 陆北南低头看着叶知秋:“现在的你可能进入了迷惑期,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 陆北南洗过澡后,站在了叶知秋的房门口给她道了声晚安,离开前,言语里仍是自信满满,唇亡边带笑:“我想,我们的未来已经很明确了,一切都在计划中。” 让人生进入计划好的轨道,让所有都在可控范围内前进。 叶知秋看着这个认识了几年,仍旧优秀而陌生的男人,他刚洗浴过,头发上还有些水汽,即使不穿正装,他笑起来也一股子商业精英的味道。 有点生冷。 “嗯。”叶知秋惶然应道,抬手将旁边的灯调整暗,她向来不允许计划轻易跳轨。 “晚安。”听见门把带起的声音,叶知秋才重新将灯调亮,看了下时间。 现在国内的天空还没有暗下来吧,阿弥在做什么呢。 床单的作用不大明显,还是有点失眠了,叶知秋点开相册,放大了最近反复浏览的那张照片。 情不自禁地笑了,说不定阿弥又在打盹。 宣城的秋天,风大。 阿弥和范小祝一起在广场旁边的岔道口等千欢。 阿弥手里抱着一个纸盒子,是她到时候要给知秋的,一想到知秋后天就会回来,她就开心不已:“我每天早上都会和知秋说话,晚上也会。” 跟范小祝走了一圈商场,阿弥已然放下了心里的戒备。 和千欢相比,范小祝不那么吵,不会总说些阿弥听得一知半解的东西,也不会像千欢那样,突然三心二意地跑去玩一下这个,吃一下那个。 这个小瞎子说了一晚上的知秋。范小祝摸了摸有些泛凉的头皮,她的头发很短很短,就是个圆板寸,再直白点就是光头,只是因为有点点发根,所以不反光。 范小祝比阿弥高出些许,五官很清秀,若只是看脸的话,很容易让人感觉像出逃的小尼姑,不过只要稍是注意下她身上的纹身,便不这样想了。 纹身范围很广,从脖颈到左手壁,再到脚踝,虽然细一看每处的纹身都似有深意,简洁又不失美感,单调又不失色彩,但纹身给人的印象总是过于霸气。 一个满是纹身的寸头少女和一个眼缠纱带的失明少女站在人流里想不被注意很难。 “知秋多大了?”范小祝被人盯得有些无聊,只好开口和接阿弥的话。 阿弥偏了偏头:“我不知道呢。” 又有些不开心。 阿弥发现,范小祝问的好多问题她都不知道,她回头得问问知秋。 “不要拍照。” 阿弥突然听见范小祝说话,语气有点严肃。 范小祝人已然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取过了前边一个女生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是她低头看阿弥,阿弥头偏向她的照片,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两人显得很亲密。 范小祝点了删除,递还给女生:“不好意思,用了一下你的手机。” 拍照的女生看了眼面前的‘不良少女’抱歉地欠了欠身子便走开了。 “站到这边来,光线不好,她们就拍不清楚了。”范小祝拉着阿弥手里边的盲杖,引着她走进一棵树的阴影中。 阿弥一直都不太懂人们口中说的手机拍照究竟是什么意思。尽管千欢解释过给她听,她也还是很迷糊。 她知道照片的样子,可是还是能难理解,怎么把照片塞进手机里。 回到长勺街的时候,到处都是做晚饭的声音,千欢也把摊子给支开,准备开张了。阿弥抱着盒子要回家,范小祝跟她一起。 范小祝一路上都在注意着阿弥走路的样子。 “你不会难受吗?”虽然有点不礼貌,可范小祝还是忍不住问阿弥:“什么都看不到,不会痛苦和难受吗?” 走在熟悉的屋落间,阿弥脚步轻快许多:“啊?会啊,会难受的。” 说不难受,不难过都是骗人。 “可是难受也要走路,也要起来吃饭。”外婆不在了,也要好好地,微笑着生活下去。阿弥到家了,她转过身,站在门前,笑了下:“在我最难受的时候,外婆说过,这个世上那么多种人,有瘸子有哑巴,总要有人活该当瞎子。” 阿弥就是那个活该的人呢。 当时听着多生气啊,现在想想,外婆说的好像也是对的。 不过 阿弥当了这么久了,应该轮到别人了吧。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呢,阿弥回家轻轻地合上了门,把范小祝关在外边。 她想知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我不越线的 宣城是国内经济发展位列前端的大城市, 坐落在国土南端的一片山脉中, 从飞机上往下看去, 它就像千里沃野中的宝石, 璀璨无比。 总算是回到故土了,叶知秋依在窗边看着在眼前慢慢变大的城市,疲惫感一扫而空。 陆北南的司机前来接应他们。 “先送叶小姐回家, 然后直接去公司。”陆北南接过秘书递过来的资料薄边翻边走。 出游的这十几天陆北南把大部份工作都推了,可每天还是要腾出好些时间来处理一些重要的公务, 刚下飞机, 他便立即化身成了标准的工作狂。 叶知秋早已习惯陆北南忙碌的节奏。往常时候, 也是这个流程, 可今天她并不急着先回家:“不用了,我有事情,你们先回吧。” 陆北南站住, 将手里的材料放回秘书手里, 面带疑惑温和地笑了:“是什么事情, 现在可是凌晨三点多。” 叶知秋要后天才上班。 陆北南饶是心细,也一时想不到叶知秋要分开走的理由。 “我晚点才回家。”叶知秋说:“我的行李那些先放你车上, 回头你让司机帮我送回去就好。” 叶知秋打算一个人单独走。 “现在打车也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吧。”见叶知秋低头准备叫车,陆北南阻止道:“或者让司机送你,我再另外叫辆车就好。” 陆北南说的也没有错, 这般叶知秋便收起手机:“那好吧, 我想去一趟先峰路那边。” 陆北南挑眉想了想, 他对这个条路没有什么印象,即使有,他也不认为叶知秋会和这个地方有什么关联。 先峰路是新的环城公路,两边的改建工程进度缓慢,周边没能发展起来,因而一直没什么车流,走动的人就更少了。 黑色的加长林肯车穿梭其中,最后一个侧弯驶进了夜幕中的长勺街。陆北南打量着车窗外边寂寥的街景,默然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招标书。 “在这里停就可以。”叶知秋轻轻凑近陆北南,两人看似在拥抱,实则也只是衣衫浅浅淡淡地摩擦了下。 陆北南看着旁边低矮的屋子:“要等你吗?” “不用,我没那么快回去。”叶知秋顿了顿,接着说:“我去阿弥那里。” 陆北南这次笑容里掺着着很多种情绪,有无奈,有不解,亦不缺乏包容:“那你小心点,有事电话联系。” 目送叶知秋走进院落后边,没了身影,陆北南才吩咐司机说:“车子往前开,我看看这一段。” 街道很陈旧,道路也一直没有修,除了垃圾桶,周边似乎没什么现代化的公共设施,甚至有些电线杆都是歪的。 按照当前的城乡改建政策,长勺街需要一次大变动。 秋风寒露从窗户外往车内吹,陆北南双眼微眯,眸色渐深。 暗淡路灯下的景致一一入目。车子慢悠悠地爬上了长勺街尾的那方小桥,枯黄的梧桐叶在车轮下发出碎裂的挣扎声,桥下泛着异味的水咕噜噜地在原地冒泡。 “回头查一下这块地是哪家公司承建改造。” 车子驶上先峰路后,眼前景致立时开阔许多,陆北南看着那些静静立在荒地上的挖掘机,淡淡说:“估计是资金短缺,看能不能转手过来。” 旁边的秘书推了下眼镜,显然有些意外:“您是说刚刚那片老街吗?” 这几年地产行业大热,许多企业都跟风投资搞建设,陆北南也不另外,不过因着身份方面的关系,都是小打小闹只投资,不参与项目工程开发这些。 “地方不错,在交通枢纽上,离省立医院和市公园又近。”陆北南听出来秘书的疑惑,笑了笑:“趁现在有政策,加紧着手,错不了。” 车上这位年轻的老总这些年顺风顺水,确实也没遇到过什么大波浪。作为下属,秘书只好点头:“好的,这就安排下去。” 挺好的车。 范小祝是从长勺街尾边那段路下来的,远远看见黑色的林肯车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下——因为光线问题差点以为是幽灵车。 她刚从天海城回来。 天海城离长勺街有七八公里左右,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是个货运集散中心,而了解天海城的人都知道,那是个赚钱的好去处,也是个最快让你从人生巅峰上滚下来的地方。 过了桥,范小祝骑一辆死飞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一震一震地拐进了街道中间的大房子底下。一个漂亮的倒刹,车子便稳稳地停在了杂货间门口。 这是,隔壁后院里边哗啦,传来一个响动。 阿弥家后院里没有上水泥,原本外婆在的时候在里啃了两块巴掌大的地儿种了些菜,竖了两根杆在上头用来缠着瓜藤。后来这些菜没人照顾便慢慢被野草给蓬住了,秋时一到都枯成了堆。 叶知秋脚下没留神,正好被吹倒的竹杆给绊了下。 人没摔倒就好,叶知秋将锁打开,进了屋伸手去摸门后边的灯,刚摁下去,人便扑腾地给生摁在了墙上。 过硬的心理素质外加从小的散打练习,叶知秋并没有慌张大叫,而是快速地摁起了灯,伸手回击。 对方力气很大,不过擒拿并不厉害,叶知秋使了个巧劲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反过来将人摁在门框上。 淡淡的皂香味里掺杂着云南白药还有股跌打酒的味道。 叶知秋皱了下眉头,她不想惊动阿弥,她压低了声音:“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有些不试探性地反问:“叶知秋?” 被一个陌生人叫了名字,叶知秋心里很没底:“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阿弥和我说过你。”范小祝试着拧了拧胳膊,结果动弹不了。如果知道对方是个女人的话,她应该不会动手。 范小祝现在眼睛正对在门框上,她看见锁孔完好无损,一个有钥匙的女人,估计和屋主关系也不一般,她只能联想到阿弥说过的知秋。 范小祝一听见阿弥后院里边有动静她就跑了过来,见门开着,一个影子就在门后隐隐约约,她脑子热,不敢三七二十一就冲上前,没想会轻易被对方翻了盘。 “我是阿弥的朋友,就住那里,她和我说过你。”范小祝转动着手腕,不时甩甩胳膊,可过了好一会,上边紫红色的指痕,也没消下去。 力气还挺大。 这才几天,阿弥就了新朋友。叶知秋视线重新落回眼前这个奇怪的女生身上。 “脸怎么了?” 新朋友范小祝闻言摸了下脸颊:“没什么,被碰了下,明天就会好。” 范小祝手摸的地方,明显一块淤青,以叶知秋的职业经验,她可以很确定,这是被人打的。除了脸上的伤,范小祝夸张的纹身下也隐约可以看出来几处肿的地方。 叶知秋再瞟了眼范小祝的发型 “你该走了。”叶知秋淡淡道,神情冷漠地下了逐客令,俨然屋子里的女主人般。 范小祝抿了抿嘴,最终把那句我是好姑娘的话吞回了肚子里,揉着手腕回了自个的小杂货间,一个仰身就倒在了板床上。 杂货间小得很,窗户也小,透过窗户看不见天空,只看得到阿弥家的灯。 楼下的灯暗了下来,使得阿弥家的房子变得和其它树在夜色下的房子一般无二,直到二楼窗口的灯亮了起来。 屋子很快就变成了夜色里的一道风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 叶知秋端着从楼下倒上来的热水,站在床前,一见了阿弥,唇角就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她发现阿弥睡觉的时候手总是举着的,随意地搭在脑袋两边。 脑袋歪着陷在枕头里,黑色的头发乱蓬蓬的散着。 叶知秋仍是笑着的,她低头抿了口水,坐到桌边。 桌子上还是放着同一个本子,所不同的是,上面已然被铅色填满了。已然很难从中找到叶知秋三个字。 阿弥看不见,从头到尾在本子上写满了叶知秋,重复第二遍的时候已然是在原来的字迹上作了覆盖,再第三遍,第四遍加上去时,本子已经是黑黑的。 叶知秋笑着摇了下头,抬头刚好看见桌上杯子的颜色。 刚好是红色的,那天她离开的时候,阿弥正是对着这个杯子说,会喜欢知秋,一直一直不会变。 叶知秋将桌前的椅子移以了阿弥的床边,她坐椅子上,一手枕着枕背的边,一手轻轻的,很慢,很仔细的试着去握住阿弥的手。 她不想弄醒阿弥,想看她安静熟睡的模样。 叶知秋一个手指轻勾进了阿弥微握掌心,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阿弥的指尖跟着动了下,轻哼地哼唧一声,忽然就歪头笑了,唇间显出小抹带些调皮的牙白。 叶知秋愣了,没想到这么小心也被发现,正打算叫阿弥的时候,阿弥的酒窝已然由深至浅,慢慢重归于平静。 是做梦啊。 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叶知秋跟着笑了,捏了捏手心里的那抹软和,将头靠在椅背上,也眯起了眼睛。 两个人睡得都很香,只有握着的手不时地移动位置,从枕头上,移到被面上,又移到枕头上,又移到被面上。 闹钟声响起的那一刻,阿弥几乎要跳起来,不过她还是按捺住了,只笑着仰躺在床上,直到听见闹钟安静。 叶知秋放下闹钟,转过头有些疲懒地靠回椅背上,盯着一脸得意的阿弥,笑着说:“早安啊,小阿弥。” 阿弥好多天没有见到知秋,不由得有些慌张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光着脚丫子摸索到衣柜前,抱出来一个盒子。 盒子呈扁平状,四四方方的,角上还贴着个蓝色的礼结。 “知秋,这个送给你。”阿弥光着脸坐回床边,笑着和叶知秋说:“你快打开看看。” 相比之前送的那些小玩意,这份礼物显得很正式。 叶知秋叹口气,语带责备:“阿弥不是答应我,不再乱买东西了吗?” 钱在这小姑娘眼里怎么就那么没价值啊,说花就花的。说归说,叶知秋还是伸手打开了盒子。 送的是围巾,应该是礼品店买的,成色对于叶知秋来说也很一般,不过料子摸上去倒也还舒服。 “喜欢吗?”阿弥有些小紧张,双手揪着床单,生怕知秋不喜欢这个颜色。 小祝说,这款丝质的围巾有好几个颜色,很鲜艳。 鲜艳的东西应该都很好看,这是阿弥的审美。 “喜欢。”叶知秋伸手摸了摸阿弥的脸:“那现在阿弥去洗脸刷牙,然后和知秋一起吃早餐好吗?” 洗漱过后,阿弥换上了叶知秋给她买的那套衣服,就是上次穿出去和小祝她们玩的那套,穿过一次后,她就赶紧洗干净,等着穿给知秋看。 挺合身,知秋上前帮着阿弥把背带扣往上拉了拉:“真好看。” 阿弥点了点头,挨着裤边的手就握了握,她鼓起勇气说:“知秋,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想了好多天,一个早安也没有,一个晚安也没有,每天都想着知秋身上暖暖的,香香的感觉。好不容易等到了知秋,她又担心像上次那样突然抱知秋,知秋会不开心。 真是有些过份呢。 知秋笑着往前走一步,将阿弥揽进怀里:“抱吧,没事的。” 才见的时候她就想抱了。只是努力地克制着,不然像什么样子呢,完全地被心底的渴望支配着。 像什么样子呢,对阿弥有着特殊的欢喜。 真是有些过份呢。阿弥想抱她就会这样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而她却什么也不能说,说出来便觉得心思龌龊。 “阿弥想什么时候抱知秋都可以,没关系的。”叶知秋将脑袋依在阿弥肩膀上,闻着她黑色发丝里的芬芳,手臂拢了拢,抱得更紧了。 阿弥的手抓着知秋腰侧的衣摆,任由知秋揽着她。 “真的吗?” 叶知秋有些不舍得放开:“嗯,真的,知秋不说谎。” 阿弥这才大胆地伸出双手顺着知秋的腰往后,接着紧紧环住:“那我想抱久一点。” 要把这些天的早安,晚安都抱回来。 “嗯,好。” 叶知秋领着阿弥吃过早餐后去了文具店。 文具店里的满是纸张和笔油的气味。叶知秋试了好几支圆珠笔,挑了字油墨较轻,不容易蹭在手上的。 买完这些,已经近十点钟。这期间林岚已经连着给叶知秋打了三通电话,端庄得远近闻名的市长夫人在电话里几乎抹泪。 “你真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当妈的放在心上了。为了陪你,我还专门退了位,放弃了公司的执掌权。可你倒好,回来了连个电话都没打,也不说在外边做什么。” 这么长时间外出,好不容易回来,不归家确实有些不妥当。 叶知秋把刚买的草稿纸铺在桌子上和阿弥讲:“你写的时候,从这个边边这里开始从左往右,一点一点摸着写,写到最下边就把它放在旁边,不要再拿来写了好吗?” 阿弥点点头,落笔就快速的在白色纸张上写下了叶知秋三个字。 忍不住想笑。 写得还挺工整了,叶知秋弯下腰,轻刮了下阿弥的鼻梁:“还有啊,不要总写我的名字,你都快忘记了成阿弥三个字怎么写了吧。” 范小祝夜里睡得算早,今天便难得的早起了。 她站出门外,冲着阿弥家的窗子,叫了声:“阿弥,你在家吗?” 楼层矮,站在楼下基本上不用拉嗓子就可以聊天,她搬来这两三天里,受千欢的安排,她晚上会叫上阿弥,一起去长勺家的老牌快餐店吃饭。 她想问问阿弥今天要不要一块儿吃午餐。 “小祝,我在家。”听到范小祝的声音,阿弥特地站了起来,冲着窗户的方向踮踮脚:“知秋也在这里。” 这几天,阿弥和范小祝说了很多很多关于知秋的事情。 和千欢不一样,千欢总是不屑于听知秋的事情,因为她觉得知秋只是个开豪车的假好人。范小祝却不会。范小祝会很耐心的听你说完,她很少出声反驳。 阿弥想让范小祝看看知秋,等她看到知秋,就会相信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了。知秋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其实,她还想让范小祝给她讲讲,知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啊。 都没人具体地给她说过。 “阿弥,我要回去了。”叶知秋从阳台接完电话后进来说。这次催她的父亲叶定山,言语里也满是责备。 阿弥啊了下,不过很快就点下头:“嗯,好呢。” 不能成为麻烦精呢,心里有点不开心也要说好。这是阿弥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的话。 叶知秋和范小祝再次打了个照面。 昨天那么稍一打量,叶知秋就觉得这个自称阿弥朋友的女生有点奇怪。今天白日焰焰,乾坤朗朗之下,她更加确定了这点。 叶知秋的眼神,范小祝见过。 很多人初见她时都是这副看不良少年的眼神,她憋了下气,腮帮子上的淤青跟着一块鼓了鼓,她有些纠结,要不要和这个小姐姐说那句话。 我真的是个好姑娘。 小姐姐没给她机会,转身把门给关上了,拉过阿弥:“我有话和你说。” “嗯,你说。”阿弥点了点头,又侧耳听了下周边的动静:“咦,小祝呢,她没有进来吗?” 叶知秋神色忧郁。 阿弥笑笑的:“你刚刚有看到她对吗?你快告诉我小祝的样子,千欢说她很酷。” 又是千欢,叶知秋伸手摸着额解,稍倾便回答阿弥说:“小祝长得不好看。” “啊?”阿弥有些迷惑,不过她忍住了,没有把那天在广场上听到的话说出来,有好几个陌生人看见她们,说要给她们拍照,还夸小祝长得好看,又好看又酷。 “她是个没有头发的女生。”叶知秋拣重点说:“身上还全是纹身,纹身你知道吗?皮肤不是白白的。” 叶知秋有点卡词,她不知道要怎么和阿弥形容一个坏人的样子,最终她只好说出重点:“她不太像好人。” 没有具体了解,她也不敢随便就凭外表把范小祝定义成坏人,也没有让阿弥立即不要理这个人的意思。至少让阿弥有点戒心。 “小祝人很好,她陪我逛街,还陪我买东西,还有牵我过马路。”阿弥有些为难,她想听知秋的话,可又觉得好不容易有个新朋友。 叶知秋顿了下,没有再继续她的教育。 她问:“阿弥喜欢小祝吗?” 阿弥答:“嗯,喜欢。” 叶知秋心头梗了一下:“像喜欢知秋一样喜欢小祝吗?” 所以阿弥是不是对每个走近的身边的人好,都喜欢。是不是换了别人,也可以轻易的到阿弥家里来,可以轻易地拥抱,是不是每个早安晚安都可以被取代。 阿弥赶紧摇头:“不一样的。” 才不一样呢。阿弥猛然就抱住了知秋:“最最最最喜欢知秋,所以才要给知秋买东西,所以早上起来只给知秋打电话,晚上也只和知秋说话。“ 只有知秋身上的温度和气味是最难忘记的,知秋怎么可以变得和别人一样呢。 “那阿弥听知秋的,不要和小祝太要好,家里的钱也放好,晚上门要关紧,有事情要记得和知秋商量。” 来接叶知秋的车到了,在街头的位置等。 叶知秋一走,阿弥便迫不及待地问范小祝:“知秋好看吗?她长什么样子啊? 范小祝眼神好使,回身望了眼街头方向迈着步子,迎风而走的女子。 披着新围巾的卷发女人穿着连衣裙,脚上踩着双中跟的皮鞋,不过份夸张亦不失精致。尽管只能看见背景,可和长勺街上的灰尘相比,她就像个失落凡间的天使般,优雅得有些不真实。 “很好看,皮肤很白,身材也很好。”范小祝在说话方面向来没什么天赋,上学的时候就被老师冠以表达能力奇差的评价。 阿弥有些失望。谁的讲解都不如知秋。 叶知秋回到家里,一切如常。门口放着她的行李箱,应该是陆北南的司机来过了。 母亲林岚在看最新的综艺录播,时不时地露的出些许微笑,叶定山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两人对叶知秋的归来视若无睹。 今天周末。 叶知秋当然感觉出来,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在冲她使性子。 “爸,这是给你带的火山岩,你看看,从当地探险家手里买的,我和北南都觉得好看,有收藏价值。”叶知秋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盒子放到叶定山面前。 给林岚带的是首饰,也是和当地景色相关的东西。 “哼。”林岚暗暗地闷了个声。 其实很难得有机会三口人共度周末,所以闷完后,大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聊了些叶知秋旅途中的见闻。 饭后,林岚说要帮叶知秋整理行李。 床单和枕头都要拿去清洗,林岚在箱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目标物品,抬头便对上了叶知秋满是询问的眼神。 母女一场,无需言语,林岚便招了:“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两个,婚前性行为也是检测对方身体状态的必要功课。” 这种话从林岚嘴里说出来,居然也有几分端重感,叶知秋有些头疼:“我和北南的事,你就少操点心吧。” “那你和阿弥的事情呢?”林岚话风忽转。 周身的空气,忽便降了下来。 叶知秋看着母亲,一时有些噎,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岚面不改色,反倒比方才还要沉稳许多,轻微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眼睛望向落地窗外有些泛黄的园景,似不愿看向有些陌生的女儿。 “我无意间看到过小殊的日记,她喜欢你。”林岚说起旧事,语气柔软许多:“那个时候我就很担心你们两个女人之间会有什么。” “你一直都很懂事,我想着你能早点结婚,小殊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念想,对大家都好。”林岚目光移落在窗外檐下已然被冷霜冻蔫了的花叶:“阿弥出现后,我对你结婚的事情就更着急了。” 叶知秋低头叠着手里的围巾,围巾是方形的,很大一块,上边有几种颜色。她叠得很慢,然后,她说:“我喜欢阿弥。”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和她在一起会觉得开心。”叶知秋手里的动作停了下,眼睑微垂。 阿弥总是想着让叶知秋开心。 非要找原因的和理由的话,大概就是喜欢阿弥身上的纯粹吧。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林岚左手抓右手,试图让自己不要抖,她还是不敢看叶知秋。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我喜欢她,所以想对她好。”围巾在叶知秋的指尖慢慢变得整齐,连花纹走向都被安排得很规律,叶知秋转过身来看着母亲:“我不图她什么,我就图着让她开心。” “她对你呢?”林岚不抖了,眼里有失望,也有隐约的愤怒:“她是一个瞎子,她现在无依无靠,抓着一个对她好的人,当然会有所依恋。” 那难道就是喜欢是感情吗? 叶知秋这些天想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忽略这种问题。她笑了,坦然里有些掩饰不下去的难过:“没有关系。我只是喜欢她,我不会越线的,我会对她好,会让她依恋,也会让她学会独立和强大。” 我会尽量不去拥抱她,不去越位,只是像个很好的朋友那样去保护她,照顾她,等她看见。 在尺度内,对自己的喜欢负责。 而阿弥呢,她现在什么也不懂。 叶知秋想着或许等阿弥与五光十色的世界面对面了,也就会明白世界上不只有知秋是最最重要的和值得喜欢的,她会喜欢上别人,可能是一个纲常伦理里设定好的男人。 会结婚生子,会像很多女人那样,拥抱平凡而温暖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我是拳击手 手术移植所需要的眼角|膜都来源于捐赠, 每个医院里的库存数量有限, 具体能不能等到,什么时候可以进行手术,多数时候取决于运气。 运气好的时候, 或许当天就正好有供体,运气不好的时候,你前边还有一长串排队等着。 阿弥显然是后者。 叶知秋手里拿着一份编号名单, 上边没有记录病人名字, 都是编号排队, 写了病症和失明时间, 以登记时间。 这是医院内部资料,看在她是本院医生的份上, 齐博士给她瞄了眼。 “她时间不是很多。”齐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另拿了一份手术书递给叶知秋:“这是给她制定的眼部康复治疗方案,你看看。” 康复治疗和复明关系不大。 阿弥失明的时间已然超过了三年,长期失去光感, 眼部神经松怠引起周边组织比如视网膜的轻微脱落,齐博士根据她的情况制定了相对应的恢复手术。 齐博士已然定下了治疗时间:“你转告一下她。” 叶知秋看着时间表,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大概有半年时间,阿弥都需要接受相应的治疗。 一个月至少进一次医院,日常还要吃药。 “这么严重吗?”时间表上列述了好几项治疗项目,除了激光治疗, 还有涉及到眼球定位, 视路修复。 接下来的日子得多难受。 齐博士听到这里, 摘下眼睛,花白眉毛下的眼睛微眯,笑着说:“能有机会进行移植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个话之前就有说过,叶知秋点了点头起身与博士道了谢:“麻烦您了,我到时候带她过来。” 出了诊室,外边吵吵囔嚷的声音扑面而来,外边候诊的人眼睛多少都有些异样,也有完全看不见的,伸出手来四下摸索。 惶惑的病人,焦虑忧愁的家属是医院里一成不变的常态,而与之相对的,通常都是些东张西方望四下寻找目标的各色潜藏的业务员。 叶知秋走的步梯通道,高层的缘故,走这个通道的医务人员居多。叶知秋低头细数着齐博士列给她的手术时间表以及相应的术后看护流程。 本来这些都应该是一项一项来的,叶知秋受不了那种到了当下才告知你下一步计划的感觉,所以请求齐博士把大致的治疗方案都作了列表给她。 接下来的半年,会有三次相对大些的手术治疗,其它都是护理和观察,还有就是用药。 “怎么样?五万块真的不多,不然你让你女儿一直等,错过了治疗期你后悔都来不及。” 楼道拐口处有人说话,叶知秋抬眼便看见下边通道口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衣冠楚楚,打扮斯文,面色却有沉郁。凑在他跟前低语的男子穿着听见动静,便有些紧张地抬起头。 一见了叶知秋的白大褂两个男子立即拉开通道口的门走了出去。 类似的交易已然成了医院里的常规存在。说话的那个人应该是个中介,医院里每天都有静静等待着死亡时间的病人,也有麻木不仁的家属。 这种中介就是利用家属的麻木说服他们私下假借捐赠的名义,指定给一些有需求的病人,暗中收费。简单来说,这是违法的,可是不通过这种手段,有需求的病人短时间内很难等到供体资源。 叶知秋把看到的现象反应给了保卫科,尔后回到科室,正好遇见刘导,不由得叹了口气:“刚刚碰见个做私人器官交易的。” “我们是经常在手术室里,忙起来不在意,要真空闲了,去外边转一圈,你会发现这医院跟个大商场没啥区别,全是投机倒把。”刘导喝了口茶,转身将白大褂褪下来,扭着脖子放松道:“不过说起来,也不能完全怪这些商人,主要起因还是家属。” 自打妻子去世,女儿住校,刘导呆在医院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来都不着急下班,话也格外的多:“今天还遇见个病人弟弟问我,说要是人救不过来,能不能把肾卖给他老板。” “他老板出八万。”刘导扭完脖子,转而叉腰转着腰:“问的时候还挺高兴的,手术我告诉他,人救回来了,问题不大,他那脸马上就跨下来了。 ” 这台手术,叶知秋没参与,不过她大概知道情况。 病人脑袋子不太好使,智商比较低,平时就是工地挑砖扛水泥,做些重活,昨晚上加夜班不知道怎么搞的,从二楼摔下,栽在一根钢筋上,送来的时候混身是血看着很吓人,手术开胸细看,没伤到要害,抢救后平安送进了住院部。 直系亲属双亲老得来不了医院,只有一个弟弟,四十出头前来照应他。 叶知秋手上没闲着,每回下班前,她都会细心地收拾下自己,把手表戴上,耳钉戴上,将长发理顺,披在肩后。 刘导提溜起外套也准备走,见叶知秋正对着镜子,抿口红,便笑了:“肯定是去约会,不然你这会应该不上妆。” 换了平时,因为回了家就是吃饭洗漱的休息,叶知秋当然不会专门再化个妆。 她笑了:“也不算约会。” “是是是,你和陆北南,只能叫例行见面仪式。”刘导呵呵一笑。 叶知秋没有反驳:“下班了,明天见。” 国庆这段时间一直很忙碌,忙碌到连续几天都没能准时接到阿弥早晚打来的电话,难得今天准时下班。 先峰路还是那么寂寥,成片的荒地上长满了因秋意枯黄了的草,天边暖阳斜照,远处的城市和近处的屋群形成了黄昏。 长勺街中央,墙壁最黑,最旧的房子就是阿弥家。往常时候,阿弥家一楼绿铁皮门都是关着的,今天却一下午都敞开着。 屋里坐着两个人,一个黑直长发,纱布蒙着眼睛,一个板寸圆头,胳膊上满是纹身。 阿弥还是让范小祝进了她家的门。本来她想听知秋的话,不和范小祝太要好的,可是千欢忙着卖烤串,唐果忙着做作业,只有范小祝时间多一些。 范小祝每天早上回来会和她打个招呼,然后就回她的小杂货间里睡觉,下午两三点起床。她白天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事情,通常就是洗洗衣服吃个饭什么的,她有很多时间陪阿弥在长勺街走来走去。 阿弥趁银妈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去了范小祝那个房间,即是她看不到一走进范小祝的房间也觉得憋屈。 范小祝真可怜,什么都没有,住在一个不过三个大迈步就能走完的房间里。阿弥至少还有个大柜子,房间虽然不是很大,可是横竖都能走七八步。 出于这种可怜,阿弥经常叫范小祝来她家里坐,用桌上彩色的杯子喝水。 “快五点了,差三分钟。”阿弥摸着手腕上的表笑了下。 手表是上次知秋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表盘上有一个钢珠代表分钟,表盘侧面也有一个滚珠,代及时钟。 有了手表以后对时间的概念也清晰了不少,她知道今天知秋今天四点多就会下班,可是有时候会因为各种情况而加班加点,可能就又是要很晚才会回家。 范小祝站起身去清洗用过的杯子,经过灶台的时候还细心地帮着阿弥把水台上的水渍都抹干净了。 叶知秋正好是这会到的,站在门口便看见了屋里的人。 阿弥脸向着窗户方向,笑得很开心:“小祝你真厉害,那下次你用我的家的灶做饭吧。 ” 窗口那边,迎着光站在灶台边清洗杯子的范小祝背对着叶知秋,她话不多,声音清冷,不急不燥,有着与她年纪不相衬的稳重:“嗯,好啊。” 看得出来,她们已经像很要好的朋友了。 不过想想也是,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住得又近。范小祝有着很多可以让阿弥跟她好的理由,叶知秋冲转过身来的范小祝点了下头,她没有开口说话。 范小祝也就只好跟着噤声,呆呆地看着叶知秋悄然走近阿弥。 叶知秋站在门口的时候,范小祝觉得她看到的是个打扮艳丽,精致,举手投足都极具优雅的女人——温婉而成熟的女人。 可是当叶知秋微拎着略有些蓬松的裙摆,轻轻迈着步子,笑着走向阿弥的时候,范小祝觉得叶知秋更像一个调皮的少女。 叶知秋轻声上前,把手捂在阿约眼部的纱布上,然后低头闻着她的发香,在她眼边笑着问:“猜猜我是谁。” 不管这个游戏玩多少遍,阿弥都仍旧保持着最初的那种快乐,她总是第一时间伸手按住叶知秋的手,让温暖的感觉在她眼前停留得更久些。 叶知秋目光一瞥,正好看见阿弥抬起的手腕上,一抹金属色的黑,她抿唇笑了下,语气柔软:“我要问问题了哦。” 只要有的时间和阿弥打电话,聊会天,叶知秋总会习惯性地给阿弥讲解一些阿弥不太懂的词语,或者新鲜的事物。 尤其是对于当前很流行,在阿弥看得见的时候却不存在的东西。 比如智能手机,比如网络,比如共享单车,叶知秋日常看见什么,便会想着回头讲给阿弥听,甚至有时候还会给阿弥说一些地理相关的东西,试图向她说明,这个世界的万千变幻,和广阔无边。 有些东西阿弥理解起来很快,有些却总会忘记,有时候重复说过几次的事情都不记得。 听到知秋要提问,她便有些心虚,小身板一挺,手也就放了下来,生怕漏听了一个字:“你、你问吧。” “现在几点了。”知秋手还放在阿弥眼睛的位置,身子却已然往前挪了些,只稍一低头,便能看见阿弥混身紧张的样子。 学渣属性可真强,叶知秋笑了:“那就考考阿弥,现在是几点几分了?” 这么简单。阿弥松了口气,笑意已然藏不住,她摸了下时间,声音清脆而自信,话语并没有因为得意而变得毛燥,浅浅道:“是五点二十分。” “对了。”阿弥有些卖弄的意思:“你说过,有些人会把数字转成文字来念,那现在就是我爱你的时间。” 说什么呢。 叶知秋笑着揉了柔阿弥的脑袋:“真厉害,自己学会了联想。” 眼前明明是两个女人,范小祝却从中忽地闻到一种暖昧的气息,她有些尴尬地走上前,把在手里捧了半天,水迹都干了的杯子摆放回原位。 “你脸又怎么了?”叶知秋逗完阿弥,这才直起身子和她不大喜欢的这个板寸加纹身女孩说话。 作为医生,其实不容易对人群有什么偏见,叶知秋自认她并不讨厌范小祝。只是这样一个打扮奇怪的人和阿弥走得过近,总令她满心的不安。 范小祝抬手摸了下脸,胳膊底下的纹身是一株青红交接的植物,单单只是看纹身本身的话,会觉得这是一副很美的古风画。 手一摸到脸,范小祝嘴角就抽了下:“没事。” 若说范小祝是被揍的,那说明她这次被揍得没上次那么惨,只是因为肿的痕迹覆盖在了上次那个本来快好了的淤青上,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更严重。 叶知秋是医生,一眼便看出来痕迹的粗浅:“应该不是这两天,前天被人打了。” 阿弥身子一缩瑟,有些难过:“小祝,是谁打了你啊。” 要是知秋不说的话,她完全不知道小祝的脸受了伤,一想到小祝受了伤,还那么安静地听她说话,陪她吃饭,阿弥就有些黯然。 小祝只说没事,便不愿意再多说其它的,叶知秋便也没有深问,转开话题,说起去吃饭的事情。 因为阿弥和小祝本身就打算去快餐店的,叶知秋不好刻意扰乱她的计划,便跟着一块去了。 三个人去快餐店吃了饭又一同回来的,一回来范小祝就进自个屋里拿了个包包斜背在肩上,翻身跨上死飞,蹬起就溜:“阿弥,我走啦。”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卫衣,卫衣里露出浅蓝色的衬衣领,要不是眉目过于清秀,很容易被当成男孩子。 骑着死飞在暮色中远去的范小祝身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她的影子被晚霞紧紧拖住,掩进灰尘中,最后挂进了街尾的那丛树阴里。 “小祝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叶知秋拉着阿弥进了屋,心里边细算了下,阿弥认识这个范小祝已经两三周,两人几乎每天都会打个照面。 想想范小祝,再想想自己,叶知秋在心里暗自叹息了声。 阿弥轻缓地摇了下头:“小祝没说,她只说她在天海城那里上班。” 连千欢都不知道小祝是做什么的呢。 叶知秋越发觉得这个小祝有点奇怪,工作时间奇怪不说,工作地点也是有几分乌烟瘴气的味道。 她对天海城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属于急救事故多发地,通常送来的人基本都是打架斗殴搞得混身是伤。 虽然说不准小祝到底每天晚上去做什么,不过叶知秋总觉得那不会是很正经的事。 叶知秋帮着阿弥整理了一下衣柜。 衣柜里的短袖都被阿弥收了起来,剩下的长袖款式普通不说,有些袖子还显短,一看就是前几年的。 叶知秋把尺寸偏小,还有过旧的衣服叠好,整理起来,再对阿弥衣柜里的衣服清点了下:“等我休假的时候,带你去买冬装吧,天气越来越冷了。” “嗯,好啊。”阿弥点点头,巴不得明天就是知秋休息的日子。 完全将衣柜里弄得整整齐齐,有条有理后,叶知秋满足的拍了下手接着将柜门关起来,坐到床边和阿弥说起治疗的事情。 “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 叶知秋摸了摸阿弥的头,就像吼一个要打针的小朋友那样:“明天只是做一下体检,用不了多少时间,约了齐博士后天给你做激光治疗。” 阿弥对激光的概念似懂非懂,只是听到治疗两个字,便难掩兴奋:“做完我就可以看见了吗?” 说到看见两个字,阿弥心头不由得一紧,声音有些促不及防地哽了下,就是突然就想哭出来,原来以前说的不委屈和不渴望都是骗人的。 知秋一下子没能按捺住,在阿弥还没来得及继续悲伤的情况下将人轻拥入怀:“不是的,阿弥。” 没有那么容易啊。 第二天,叶知秋赶在七点前来接阿弥,她再次注意到了范小祝。 范小祝的杂货间离阿弥家实在是太近了,就隔着个过道,窗对着窗。叶知秋到的时候,范小祝正蹲在门口刷牙。 范小祝租的房子不带洗手间,厕所在银妈家的后院,窄得蹲下的时候稍不注意屁股就会撞到墙上——至少以范小祝的个子来说,那个蹲坑位置实在是有点令人匪夷所思。 为了避免稍一转身,脚就会踩马桶坑里,范小祝洗漱都是从提桶水在杂货间门口搞定,每次蹲在这里刷牙的时候,范小祝就有点庆幸,好在她不化妆,不然就难搞了。 叶知秋是进了屋后隔着阿弥家窗户注意到范小祝的。 范小祝穿了个背心,一个短裤叼着个牙刷在嘴里咕噜地左左右右划拉,动作并不流畅,总是忽地停一下停一下。 混身抽抽。 看着有些别扭,叶知秋眯了眯眼,往窗户上凑了凑,再仔细看了眼。 开始时叶知秋以为范小祝学那些叛逆期的女生化了个浓妆,参加了什么奇怪的活动,再细看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范小祝挂彩了。 范小祝刷完牙,去滔水冲脸,刚抬头就对上了叶知秋绷着的脸。 两人沉默的对视。 范小祝话不多,不擅长嘻嘻哈哈,也不擅长打破沉默,只是被叶知秋生冷地盯着,她作为一个女孩子羞怯感慢慢表露出来,她移开视线,往右侧偏开了头,留了个左脸给叶知秋。 左脸肿得不明显,只有嘴角结着块红色的血痂。 除了脸上,范小祝胳膊也是青紫各一块,膝盖上也有,刚刚的抽抽完全是因为刷牙的时候,身上疼痛使得刀子会忍不住停顿。 叶知秋低头看了眼范小祝手腕上缠得紧紧的绷带,总算是开了口打破两幢房子间的寂静:“上过药了吗?” 被盯出来的尴尬感在这么一句浅淡的关切下一扫而空。范小祝弯腰从捧了点清水抹了把脸,有一答一:“上过了,没事。” 没事,我皮实得很。 什么样的女孩子会天天挨揍呢,叶知秋叹了口气:“回头我给你备点药。” 虽然觉得有些多言,叶知秋转身的回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和范小祝说:“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要学着好好生活。” 拥抱光明和温暖,奋力向上,而不是浑浑噩噩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个好姑娘。”范小祝将冰冷的湿毛巾捂在高肿着的右脸颊,显然对叶知秋的话有所异议,她又把口头语拿了出来,谁叫她不擅言语。 我是个好姑娘,这是个大实话,范小祝每天都在心底重复着。 “可能不是你想的那种好姑娘,可能没有阿弥那么好。”范小祝说:“可是我不是个坏女孩。” 你和阿弥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女孩子吧。叶知秋重新打量范小祝,表情平静。 谁会认为自己是个坏人呢,谁不是每天都在忙着向周边的人,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在努力。 “嗯,你是个好姑娘。”叶知秋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她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和范小祝讨论好姑娘的定义。 叶知秋打算进屋,还在心底暗自打算一会提醒阿弥,以后千万不能跟着范小祝去远门,更不能去天海城。 范小祝看出来叶知秋的敷衍和疏离,她有些生气,清冷的声音忽地提高了些许。 她说:“你问吧,问我是做什么的。” 叶知秋此时已经回到屋内了,她隔着满是锈迹的窗栅,看着一身伤痕的小姑娘,有些不明所以。 大概是被这个女生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坚定所感染,叶知秋随了她,隔着窗淡然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拳击手,我是一名拳击手。”范小祝青肿一片的脸忽然拧巴了下,紧接着挤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带着血痂的嘴角边露出可爱的虎牙。 像个小小的孩子,她是笑着说的。 她说:“昨天第一次赢。” 所以今天——才敢说出来。 范小祝站在那里,只穿着个宽松的背心,下边一条热裤。肌肤上大片的纹身此时在晨光中恍然一体,像是从脚裸处长出了根的植被,将她缠裹其中。 这是叶知秋全然陌生的答案。 单只是想想,便觉得那样的场景极其不可思议,叶知秋看着范小祝,有些抱歉,或许,自己确实误会了什么。 “祝贺你。”叶知秋说。 范小祝收拾起洗漱用品无所谓地转身忙开了去,和刚才一提到自己职业和比赛就笑得个小孩子的人又有了些许区别。 相比之下,阿弥全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的。 叶知秋坐在床边习惯性地,悄悄把手指放进了阿弥的手心里。她要求的不多,能这样感受到她身上的热度就已然满怀的欢喜。 旁边的闹钟走针很轻盈,叶知秋时不时地看一眼,等着它指向七点。 就像一种默契,每回叶知秋的手放在阿弥掌心,等到闹钟响起时,阿弥便紧握住她,然后静静地笑着,甜甜地说一声:“早安。” “早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几乎被她咬住 第一天检查做完第二天就可以做激光治疗。 叶知秋仍旧早早地来守着阿弥起床。今天有降温, 她帮阿弥搭配好要穿的衣服。 蓝毛衣搭休身的裤子, 下边穿上帆布鞋。阿约肤色本身就白,五官又立体,稍是打扮下便显得很靓丽。像个艺术品般。、 知秋很喜欢这种帮阿弥穿戴的感觉, 并且享受其中:“来,坐好,我帮你梳头发。” 阿弥眼睛缠着纱带, 绷起头发更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可是现下秋季比较干燥, 又穿了毛衣, 头发不扎一下容易显得蓬乱。 叶知秋从包包里翻出准备好的彩色头绳,轻轻将阿弥的头发尾端拢在一块束起帮好。 “可以了, 这样头发就是不会被吹起来, 又不会显得很乱。” 叶知秋再次满意地打量阿弥,没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脸:“好看。” 阿弥心里有些忐忑地摸了下脸。 想到要去医院,开始接受治疗她就有些紧张。 叶知秋已然反复和她说明, 这些治疗只是让她的眼睛保持到一种健康的状态,并不属于移植手术的范畴。 可不是说治疗过后就可以移植了吗?阿弥是这样理解的,所以她今天的检查当成了复明开始的第一步。 阿弥捂着脸想了半天关于手术的事情,想问的想说的都很多,可是嘴巴一张,却问叶知秋:“知秋好像很喜欢捏我的脸。” 她不说倒好, 一说, 知秋手指便有些僵硬, 她有握了握五指,像做了坏事似地将手背到身后,靠着桌子。 是不是这样的举动也显得过于亲密了些?叶知秋一时没有了头绪,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来搪塞阿弥的疑惑。 见阿弥一直摸着脸,她便有些自责,或许是力道没有拿捏好。 叶知秋问阿弥:“是捏疼了吗?” 阿弥赶紧摇了下头:“不疼。” 一点也不疼,还有些舒服,每次捏完都觉得混身是劲,就是知秋为什么要这样呢。阿弥的手仍旧捂着脸颊:“我也想这样捏一下你。” 这样她大概就会知道知秋为什么老捏她了吧。 范小祝有努力给她形容过知秋,可除了漂亮,美丽,很有气质,除了这些范小祝就说不出别的来了。 阿弥没办法从这些词语里想像出知秋的模样,虽然之前有摸过,可那个时候还有点怕生,不敢细摸。 只记很软和,很柔滑。 原来不是觉得我的动作太暖昧。叶知秋本来打算把这个总是不由自主的习惯给改掉的,后来,想一下只是轻轻的捏一捏,街边看见可爱的孩子也会有类似的动作,并没有太过份的想法啊。 叶知秋松了口气,背着的手拿起来拉过阿弥的和放到自己脸颊上:“捏了你,所以就要捏回来?” 有点小心眼,这样可不大好。 阿弥点了下头,感受到指源温度,她的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她想把这种触觉仔仔细细,稳稳当当地记在心里。 叶知秋是站着的,微微弯着腰,双手这会背在身后,指尖轻轻勾着桌沿,被阿弥捏了下,就像个被定了型的偶人,一动也不动。 阿弥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叶知秋的脸。 大片的光华从她们对衬着的五官间洒落,在地板上形成星星点点的斑斓,单调的房间里这便有生出大把灿烂。 阿弥的动作很轻,她的手指一点力也不敢使,几乎只是贴着叶知秋的肌肤轻轻掠过。 “这是眉毛,细细的,这里有一点点弯。”阿弥笑了起来,想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动画片,动画片里的小男孩有两条粗粗的眉毛。 知秋的应该不是那个样子吧。 阿弥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一笑,叶知秋脸颊边的气流就跟跑动。 叶知秋顶在桌沿的指尖已然有些泛的白,她故作轻松,眉眼轻眯,亦是笑着的:“阿弥的眉毛比我的要细一些,颜色也没有我这么浓。” 叶知秋的眉毛随他爸,黑而密,显得人很精神。 话音刚落,阿弥的手指就轻落到了她的唇边,几乎被她咬住。 想 这次叶知秋没能忍住,她瞥开头,有些仓促地站起身,胡伦掩饰:“路上可能会堵车,我们应该出发了。” 尽管明白这次治疗过程很简单,并不会有什么痛苦,甚至没什么大的感觉,叶知秋还是有些坐立不安,因为一会就要准备上班,她身上已经穿起了白大褂。 脖子上挂着个听诊器,身上穿着大褂的医生在走道里走过来,再走过去叶知秋走第三遍的时候从治疗室的门框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这样影响不好,叶知秋定了定身子,看了眼紧闭的门,转而轻靠在墙边深呼吸了下,人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叶知秋观察着等候的治疗的几个病人。 有些病人是深度近视,有些也和阿弥一样是全盲,通常来眼科的病人都需要家属在旁边照看着,不然病人连路都无法正常走。 看了一圈,叶知秋注意到其中一个穿着件旧军装的男人。应该是退伍好多年的军人,衣领扣得很齐整,眼睛上戴着副墨镜。 男人膝盖上摊着个板子,板子上摊着张纸,男人就用一块带着小格子状的东西在纸上比划,另一只手不停地在的上面摁一下摁一下。 他的动作很快,每忙活一会,他就会停下来摸一摸下边那张黄色的纸,甚至还会笑一下。 叶知秋走近看了下。 她不是很了解那是什么。 旁边有个病人家属,看出来叶知秋眼里的好奇,便搭了个嘴:“他在写字呢。” 叶知秋似懂非懂,问男人:“你写的是什么?” 纸上只有一排一排的小点点。 “噢,没什么,就是把来医院的过程和事情写下来,回去后好念给我太太听。”男人声音有些哑,年纪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 听到他用太太这个词称呼自己的老婆,叶知秋便大概可以想像这是一个比较喜欢用文字表达自己的男人。 叶知秋回头看了眼治疗室的门。门口偶有人走过,门把却依旧毫无动静,她在军装男人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揉了揉因为长时间的紧张站立而有些发麻的腿:“你太太怎么没有陪您来医院呢?” 怎么忍心让双目失明的丈夫一个人来医院。 军装男人说话很慢,似乎每个字都要好好斟酌才敢说出来似的:“我不想她太累,我坐地铁过来,很方便,不要人陪也可以。” “下了地铁,你是怎么一个人走到这边的呢,问路吗?”叶知秋有些好奇,她是绝对不会让阿弥去那种地方的。 到了那种地方,阿弥怎么可能找得到出入口,即使有路人,路人也不会一直陪着她。 大概是这种问题被经常问到,军装男面色上有几分无奈亦有几分骄傲:“没你想的那么难,地铁站都有盲文标识,下了车后,跟着盲道走就可以。” 那纸上的应该是盲文,叶知秋再仔细地浏览了个遍,还是一字也没看明白。 “上面写了什么呢?” “我读给你听。”军装男子丝毫不觉得拘束,手在纸上轻抚,有声有色地读了起来:“今天出门,一切顺利。外边天有些凉,幸好我体质好,一件单衣倒也受得住。在楼下的时候,遇到了邻居家的孩子,牵着我绕过了正在维护的井盖口,她真是个好孩子。在地铁上,有人要给我钱,我拒绝了,告诉他我不是乞讨的军人,我有抚恤金,也有工作,虽然不多,但刚好够我们夫妻两个用度。” 到这里便没有了。 “还没有写完,我前边还有几个排队的,我慢慢写。”男子大概急着往下,便又开始了他的记实创作。 写一个字得打好几个孔,每扎一下,就发出嗒的声音。声音很的规律,脆脆的,听得久些,人便跟着安静了。 叶知秋看着纸上密密的小点有点恍惚,她问:“学这个会很难吗?” “有心学什么都不难的,我不想因为眼睛看不见了而放弃学问,放弃写字。”军装男子脸上一派温和:“我每天都写,以前是想写出大文章来,想要出名,瞎了后遇到我太太就没这样想了。” “那现在写是为什么呢?”叶知秋有些心不在焉,她仍旧担心阿弥,就怕阿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委屈。 男子感受不到叶知秋的焦虑,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文字创造里,他说:“为了给我太太看,我每天都写一点,告诉她今天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没什么稀奇的,可我太太喜欢。” “你太太也写吗?”叶知秋不大明白,这种细碎的事情有什么好交流的。 男子摇了摇头:“我太太不写,她没有腿,不大愿意出门,我就经常把外面的事情讲给她听。” 可是你都看不见。 叶知秋怔了下,眼里疑惑再又是深了些。 治疗室的门总算开了。 叶知秋站起身迎上去拉过阿弥手。 阿弥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就是头发不可避免的有些蓬乱,她笑容满面,看起来情绪很好。 “知秋,不痛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就是一直坐着不能动。”阿弥紧挨着知秋,生怕匆匆走动的行人将她们分开。 “知秋,这里边没有外面冷,你买的这件毛衣暖和今天穿刚好。” “知秋,你知道吗,护士说要扶我出来,我就说不用,我知道门的位置,刚进去我就记下来了,阿弥又不是什么都不会的人。”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可光是听着这声音,就觉得安稳。 拐弯的时候,叶知秋回首就看见人群中的一抹绿意,嗒嗒嗒的声音悦然在耳。叶知秋紧了紧手心,握着阿弥的手浅笑:“阿弥要不要把这些都写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我有一个梦想 最近降温有些厉害, 连着好几天没有太阳, 窗台上的花茎都变得干巴巴的没有一点生气。阿弥仍旧给它们浇了点水。 然后坐在桌子边摸着手边的药,分着类。纸包包着的就水合,中午和晚上各一次, 眼药水早中晚都要记得滴。还有一个瓶子装的,一天一粒知秋说是维生素,对身体有好处的。 吃饭, 吃药, 睡觉, 和杯子说话。多数时候阿弥的日常就是这样, 除开这些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等着知秋来找她。 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知秋很少到这边来。阿弥坐在桌边勾着指头数了数, 已经六天。这六天都只能在电话里和知秋讲几句。知秋在电话里说,最近她除了上班,也在跑学校, 她说要了解一下学校的招生情况。 “他们会不会笑我啊。”阿弥低头对手里的杯子呢喃了一声。她对学校的概念还是记忆里很多小屁孩的感觉,大家会跑来跑去,会相互挤在一起偷偷取笑她住在垃圾堆里。 尽管是这样,阿弥也还是喜欢去学校,学校看起来很干净,很大又漂亮, 同学们虽然都不友好, 可大家都会嘻嘻哈哈的, 看起来很快乐,老师们也都很温柔。 范小祝又打了场比赛,这次伤得不那么明显,只是嘴角和颧骨有轻微的痕迹。 每次比赛后有一个康复期,也就是意味着可以休息不用去参加训练,想想就觉得开心,她浑身酸痛地瘫在床上,美美地从早上睡到了晚上,要不是肚子饿得难受,她还想再躺在一会。 范小祝从床上爬起来,套了件卫衣,戴着帽子,踩着一双有些显旧的白球鞋跑来阿弥家。 阿弥像平时那样,给范小祝倒杯热水,找来几包饼干:“你吃,我还有好多。” 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水壶,七个彩色的杯子都有了,阿弥最想的就是有每天有人来她家里坐坐,代替杯子跟她说话聊天。 唐果来过一次,要走了好些吃的,千欢也来过,她总是推着烧烤车路过的时候,跑进来拿点她喜欢吃的零食。 她们都没那个耐心坐下来陪阿弥聊天。 范小祝有,主要是她每次刚起床肚子饿,嘴巴就有些馋,她会捧着水杯,坐在桌子边听阿弥说一堆有的没的。 阿弥人长得很恬静,说话也很安静,吐字总是很匀缓,大概是每天在拳场里的叫嚷声里呆太久太麻木,范小祝反倒很习惯听阿弥的絮絮叨叨。 每回说着说着,阿弥恬静的面上会忽然浮上一抹笑意,范小祝立马就就知道,阿弥又要开始提叶知秋这个人了。 “知秋说在帮我找学校。”阿弥面上有难掩的欢喜:“她说让我去上学,学写字,读书。” 盲人怎么读书写字。 范小祝茫然了一会,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挺好的,你可以上盲校,现在有挺多这种学校。” 叶知秋有说帮阿弥联系学校,不过因为事情没有定下来,她没有细讲,也没和阿弥说过联系的是盲校。 范小祝这般一说,阿弥脸上的笑意便顿了顿:“那是怎样的学校啊?” “就是里边上学的人和你一样,都看不见,学的东西也和普通学校的不同,她们学盲文。”范小祝了解也不多,只能这样理解。 一群瞎子啊。 阿弥低头沉默了会,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好似已然对学校这个词有了自己的了解:“我知道了。” 快餐店照样坐着许多相互认识的街坊,这些大人们聊天,无非就是关于房价还有儿女嫁娶之类的。 昨天讨论过的事情,今天总能再听到一遍。 这条街上没有不认识阿弥的,每天打的照面,大家都默认了这个小瞎子的存在,久了,也就把她当个普通的可怜看待而已,偶尔开开玩笑也就算了。 范小祝虽然已经走进大家眼里有段时间了,可她实在过于特别,总能引起人群的注意和打趣。 “阿妹,你又被男朋友打啦。”有人注意到了范小祝脸上的伤痕,调侃道。 范小祝不太开口与没什么关系的人说话,像上次被问那样,她仍旧是老样子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喊阿弥坐下。 她们总是习惯性地坐在小餐馆的最角落里。 阿弥默默地从桌子上拿了筷子,递给小祝一双,她耳朵灵,隔得远的那些谈话总也能隐约听见些许。 “三天两头地被人打,也不知道究竟做什么的。” “总不是什么好人,看她那副打扮,哪里像个正经姑娘。” 所以范小祝究竟是怎样的人呢,总有人说她不像个好姑娘,连知秋都有这样的意思。阿弥低着头小小地难过了会。 小祝受伤了她都不知道,小祝还总也在受伤的时候陪她去买东西,还陪她一起出来吃饭。 阿弥问小祝:“你为什么总跟人打架呢?” “我不是和人打架,我是打拳击。”小祝没有说大声,她的声音比较的生涩,比普通女孩子的声音冷凛些,话语听起来总是有点严肃。 阿弥琢磨了下:“拳击是怎样?” “就。”范小祝有些词穷,手习惯性握了握,抿唇的时候嘴角边的嘴痕跟着紧了下:“就、就,是打拳,有目的性的去打架。” 那还不就是打架吗,阿弥偏了偏头,很难懂的事情她往往不愿意去过多纠结,反正阿弥又不去打架。 “你上班就是打架吗?”阿弥听见有餐盘放落在桌上的声音,是老板帮她把饭菜端过来了,她听见小祝说了声谢谢。 老板呵地笑了下:“不客气,阿妹你骨头可真够硬,三天两头受伤还每天活蹦乱跳的。” 小祝没笑,也只是脑袋往下点下,表示同意。 “那不是打架,是比赛。拳击就是用拳头击倒对方的意思。”范小祝固执的继续向阿弥解释这个词,然后才回答:“嗯,我比赛都是晚上,所以训练也是晚上,等打职业级了就把时间的到过来。” 阿弥全都没有听懂,仍旧觉得小祝总也去打架是件不好的事情。 “那小祝,你可以不要去上打拳这样的班吗?” 还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做,街上的便利店要招一个收银,唐叔要找一个帮工要是这些都不想做的话,也可以像千欢那样去卖烤串。 为什么要去打架。 小祝没有回答,她有点郁郁地让阿弥先吃饭。 吃完饭后她们照旧绕着长勺街走一走散会步,通常都是走到街尾去。 路过唐果家位置,阿弥习惯性地冲着门口方向问道:“唐奶奶,你在吗?” 唐果奶奶腿脚不好,走不了路,每天从早到晚都坐在轮椅上对着旧街旧门户看上一天。听见阿弥的声音,唐果奶奶眼睛稍眯应了声:“你们吃好饭啦。” “嗯呢。”阿弥询声走上前,双手在空的地方摸了几下,在后就轻轻地落到了唐果奶奶干枯的手北上。 唐果奶奶的手有些凉,每当这个时候就要给她盖上厚厚的毯子。 “奶奶,唐叔呢?” “去帮人修炉子了。”唐果奶奶笑呵呵的,坐了一天,难得有个人理会下她,自然高兴,她转而看向还站在路那边的范小祝:“阿弥的新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站在路对面的范小祝没吱声,她不习惯在这种地方大声说话,隔着旧街的灰暗她看见阿弥摸进了屋里没多久就抱了床毯子给老人家盖好。 “她叫小祝,租了银妈家的那个小房间,要六百块钱一个月。 ”阿弥替小祝回答说。 “大银那个黑女婆娘,这么黑心。”唐果奶奶咕唧了下,便又嘱咐阿弥记得去屋里拿两个橘子给小祝吃。 街尾桥边的梧桐树叶子掉了一地,树头露出干枯的枝丫。 桥对面靠近新公路的地方有建一个小公园,算是政府的公益建筑。公园里各种声音都有,有老人的咳嗽声,有大人的吆喝,有小孩子的吵闹声。 范小祝领着阿弥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来,她们前边几步就曲折的先峰路,偶有车辆经过。从她们并排坐的位置放眼望去,大片的荒地那边就是一栋栋轮廓模糊的楼宇。 天海城也在其中。 夜灯亮起的时候,远处的楼宇都在似在一片明艳艳的宝石群中,独有天海城黑压压的,满是压抑的味道。 小祝将剥好的橘子递给阿弥:“我一定要打拳,等我拿了冠军,我就不打了。” 阿弥点点头:“那小祝以后要做什么?” “开个炸鸡店。”小祝笑了一下,很轻微的。 往时小祝并不爱笑,只有特别开心的时候语气便显出几分少年心性的坦率。阿弥听出来了,她点点头,甚至带点崇拜和憧憬:“好啊。” 阿弥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叶知秋今天九点多下的班,收拾洗漱过后,手里又是按着书便窝进了被子里。自打和阿弥打得近了,她看书的时间被缩减了许多。 因为要应付考证,她和阿弥的通话不得不控制在二十分钟以内。 “炸鸡店?”听到阿弥说以后要和小祝合伙开炸鸡蛋,叶知秋拿起手边的书盖在脸上,实在是笑得有些不能自己,身子都跟着在被子里抖了起来。 叶知秋从小到大都处于一种优越的生活环境中,她往日的那些同学朋友如今个个都属于精英人士,即使在很小的时候,她们的梦想都是奔着科学家,企业家,明星,模特之类的词去的。猛然听见一个十七岁的青葱少女说她以后要做炸鸡店的老板娘,便觉得尤其好笑。 阿弥不知道知秋为什么要笑,仍旧坚持:“小祝说开有十几万块钱可以开个小小的店,可以赚到钱的。” 在先峰路边上,阿弥就算过账了,她出一半,小祝出一半就可以开个炸鸡店。 这不是开玩笑。她和小祝拉了勾,小祝说让她当店主,小祝当副店长。 叶知秋其实并没有当回事,她浅笑着在电话里敷衍:“好啊。以后我叫你成老板。” 阿弥仍旧很认真,在电话那端细心讲着她心里的小计划:“开了店就能赚钱,那知秋也不要去医院里上班了好不好。” “嗯?”叶知秋有些猝不及防:“为什么呢?” “当医生太累了。老是加班。”有时候还没时间吃饭。上次去做检查的时候,旁边的护士们在那里悄悄谈论叶医生的事情, 她们说叶医生最高记录一天连续参与十二台手术,最后出来就晕倒了,成了院里见著报端的历史事件。 阿弥没把这些听到的告诉叶知秋,可她一直记着。 她不想知秋这么辛苦:“等我开了炸鸡店,知秋就不要去上班了,帮我收钱吧,你要是不喜欢就什么事情也不用做,我会给你钱吃饭的。” 知秋陪着阿弥就好了,阿弥开炸鸡店养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修文,可重看。 为着阿弥上学的事情, 叶知秋单独约见了好友李郁真。 古典音乐, 咖啡浓香,欧式轮沙发围着花斑石桌不一而列。 叶知秋对面坐着的女子头戴浅色贝雷帽,鼻梁上架着幅无边框的方形眼窄镜, 高鼻梁下朱唇红艳不紧不慢地低头搅着咖啡。 杯中热气顺着女子嫩白的手袅袅而起。这是个随时随地都能拍个文艺宣传片的女子,不过她真正的职业是电台主持人,除此外, 还是个人脉甚广的公关高手, 是叶知秋从小到大都很要好的朋友。 李郁真这个人初始很容易给人一种清纯的错觉, 只有深入了解, 你才会发现她这个人多么名利和强势。 “难得你开口,这个忙我肯定是会帮的。”李郁真红唇轻启, 在面上勾出几分似笑非笑露出几分狡黠。 相识多年的好友, 叶知秋无需再听下去,便大致猜到了李郁真接下来的要求。 “就让你帮忙了解个流程,又没让你陪酒请客铺路。”叶知秋亦是云淡风轻, 她和人打交道向来这样,再好的朋友,说事儿就是说事儿,不腻歪:“还没到让人家亲自来感谢你的地步。” 事儿也不大,就是让李郁真帮忙打听下阿弥入学本地正规的盲校流程,顺便搭句话, 让手续办理顺畅些。 李郁真笑笑的, 眼里带着几分暖昧:“当然不值得谢, 不过我想迟早得见面,大家的认识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呢。” 李郁真早就知道了阿弥的存在。她和林殊的关系,并不比和叶知秋的关系浅,中秋发生的事情她也基本全都了解了。 林殊呢,主要讲了她的暗恋惨遭结束的事情,而关于阿弥的出现,李郁真最早是从陆北南母亲的,陆夫人那里听来的。 陆夫人对叶知秋在餐桌上过份关注一个瞎子而冷落了她儿子,感到尤其不满意,逮着人说话便总也不免抱怨下。 了解到阿弥是个瞎子时,李郁真就着她的资本主义的发展道路动起了歪脑筋:“我最近总在找直播素材,失明人士的日常的或许能让观众眼前一亮。” “免谈。”叶知秋果断地拒绝。她不想阿弥成为一个博人眼球的热点,因为缺陷,而被万人关注谈得上什么眼前一亮,大家无非就是看你瞎得有趣。 或许有残疾人因此而获利从而改善了生活,可叶知秋并不希望阿弥也这样,相比之下,她更愿意阿弥可以普普通通,平凡而安静地走过这一生——在光明灿烂中度过。 读盲校也只是暂时过渡,叶知秋始终相信,阿弥能如期排上手术重见光明,她不需要放大自己的缺陷去寻求同情和怜悯。 “因为我爸的关系,我不方便和各部门的领导层走太近。” 叶知秋绕开李郁真心思,仍旧说正事:“你圈子广,开个口的事,处理好联系我,请你吃顿海鲜大餐。” 李郁真唉声叹气,软在桌沿上,粉面微嘟:“行吧。” 看她这副样子,叶知秋不由得噗嗤笑了:“干嘛这么不情不愿的,有机会还是会让你见见。” 来日方长,叶知秋总觉得,她和阿弥有的是时间。她的圈子阿弥虽然不大适应,可往后久了,难免会有所交集,稍微接触下总不会错。 外边的风有些大。 阿弥站在门口等了会,没听见汽车的声音,便又摸着回了桌子边。人刚一坐下来,便没忍住,小嘴一张,打了个的长长的哈欠。 不能睡。阿弥晃了晃脑袋。 昨天晚上她坚持等叶知秋回电和她说晚安,在床上滚来滚去,叶知秋有时候太忙,错过了十点没有接到电话便会给阿弥发个短信。 来短信的时候,手机会振动一下,这个时候,阿弥如果还没有睡就会回电话过去。昨天夜里短信也没有,回电也没有,阿弥愣是硬生生的等到一点多,才听见手机终于有动静。 阿弥第一反应便是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叶知秋说好怕时候,她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 知秋好像为此而不开心。 知秋说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知秋还说,女孩子不好好睡觉会变得很难看。最后,知秋长长地叹了口气。 似乎很不高兴,然后才说了晚安。 阿弥整个晚上都有点恶梦,梦见她变得很难看,大家都躲着她,知秋也躲着她了,早上的时候,知秋还说,以后不要总是这样早晚打电话了,不好。 早安和晚安都要没有了。 阿弥在桌子边对着杯子们说了几句话,就又忍不住起身走到门口,这次好像有汽车经过,她赶紧快走几步,站到路边边上。 车轮辗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接着便又由近及远,只遗留下一阵风和干燥的灰尘。 黑色的长发在风中泛起,尔后又无声落下,阿弥偏着头,确认没有车再过来才返身回了屋内。 她在纸上写了好多好多个字,是她新学的字,今天早上她让刚回来的小祝教她写字,小祝不懂得怎么教,不过小祝想了个更好的办法。 小祝把字刻在硬字板上,再镂空,直接让阿弥顺着纸板的空隙写。 写了一上午后,拿开纸板,手也能找对感觉了,尽管手腕有些酸,不过阿弥仍旧又开始写了起来,这次要把知秋的名字加在前边。 又是个长长的哈欠,阿弥脑袋也跟着往前倾了倾,她重新坐直了身子。 不能睡,想和知秋玩你猜我是谁的游戏。 如果睡着了,就不能猜了。每次都是她坐在这里,知秋就会悄悄地从后边用温暖的双手捂着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说,猜猜我是谁。 阿弥希望今天也是这样的。 叶知秋没有把街开进街中央,因为路小,下午的时候人有时候比较多,调头麻烦。她把车停在街头的一片空地上。 从车上下来能明显感觉到风里的冷凛,也不知道阿弥今天有没有听她的话,多穿些衣服。本来早就该带她去买冬装的,因为太忙而耽误到现在。 和往常一样,叶知秋走到门口步子便放轻了许多。 往常时候,阿弥通常都在二楼,比较少像今天这样在一楼。她站在门口便能看见阿弥端坐的模样。 天有些阴沉,窗户里透进来的光很柔和地衬在阿弥身上。饶是外边的风呼呼不止,屋内的人却使得整个世界都忽的变得安静。有时候叶知秋在想,阿弥的安静,是否正顺应了她眼睛里毫无波澜和杂色的黑暗。 阿弥的身子歪了下,手里的笔随之滚落。 怎么困成了这样。 叶知秋才注意到原来阿弥正犯瞌睡。 随着身子的倾斜,阿弥的脑袋渐渐往桌沿磕去。叶知秋也顾不得脚步声大不大,蹬蹬几步跑进屋伸出手。 阿弥倒也没往桌子上磕,人一个扑空就斜着往桌底下倒,她自个有些恍惚地想要醒过来时只觉脑袋边忽就一热。 好像掉进了团棉花里,暖暖的,还带着知秋身上的香味。阿弥又舍不得醒过来了,干脆任由自己继续窝在棉团里瞌睡,后背保持着均称规律的起伏。 还在睡啊。 叶知秋轻轻地摸了下阿弥的脑袋,手在停留在阿弥顺滑的发丝里,顿住,她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草稿纸上。 阿弥这里有很多类似的草稿纸,上面通常写的不是叶知秋,就是成阿弥。这次不一样,叶知秋三个字的前边再加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叶知秋。 叶知秋不大明白阿弥为什么会觉得如此抱歉。可光是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对不起,便遍体生寒。 人最怕的不是犯错,而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阿弥的性子,叶知秋自然是知道的,她的欢喜和悲伤比夏天和冬天还要分明,她会突然这么认真地道歉,那定然是件对于她来说很严重的事情。 叶知秋一时想不到,她最近哪里有让小阿弥多心的地方。 有点凉啊,有风进来,叶知秋才松了松有些怔的身子,伸手揉着阿弥的脑顶:“阿弥,醒醒。” “唔。”阿弥呢喃一声,转了下脑袋,脸就正贴在了叶知秋的小腹上拱了拱,好舒服,不想醒来。 直到听见第二声时,阿弥才啊了声,坐直身子嘴巴抿了抿。还是不争气的睡着了。 叶知秋本意是下午过来后带阿弥去买衣服,然后她回家休息的,明天她休息,答应了陪母亲去陆北南家吃饭就不方便过来。现在见阿弥困得有点晕头转向,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让阿弥立即到床上去补个觉。 “等你睡饱了我们再去不迟。”叶知秋叹口气,将阿弥的头发摸直,帮她捋到耳朵后边:“都说了,不要熬夜。” 大多数话阿弥总是听得进去,偏就熬夜的事情,怎么说,阿弥都不听,叶知秋想到这件事情也是有些头疼。 其实她时间正常的时候也会很惦记阿弥的问好啊。 阿弥叶知秋的手不放:“那你和我一起睡。” 知秋也还没有睡觉,现在肯定很累。 叶知秋确实很累她点头答应下来,上了楼她还亲手帮阿弥把身上有些偏短的小外套脱下叠放在旁边:“你去床上睡,我在桌子上趴会。” 自打知秋旅游回来后,就没有再和阿弥一起睡过。 阿弥脸上的喜悦瞬间就不见了,她背过身子,没有理会叶知秋,双手四下摸了摸,最后在椅子上坐着趴在桌子上。她极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睡床,我睡桌子。” 叶知秋有些怔,她前来推了推趴在桌子上的阿弥:“这样会着凉。” “知秋都不会着凉,阿弥也不会。” 阿弥声音都哑了,她发现自己已然控制不住哽咽的时候只好把脸埋进臂弯里,用闷闷的声音问:“知秋是不是不喜欢和阿弥睡觉?” 阿弥睡觉的时候是不是流了口水,是不是说了梦话,还是偷偷抱着知秋的脖子被发现了,阿弥努力地想要找出知秋不和她一起睡的理由。 叶知秋有些慌张。 阿弥很少在她面前委屈成这个样子,阿弥总是装得很厉害。就是难过了,也要努力地深呼吸说不能哭不能哭,要保护好眼睛。 可这次不一样啊,阿弥担心知秋不喜欢她。怎么会不喜欢呢。叶知秋手足无措,最后没绷住,只好伸手主动将阿弥拥进怀里,贴着她的发丝,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是不喜欢阿弥。” 只是害怕走得太近。 “阿弥不生气,和知秋一起睡好吗?乖啦,不要生知秋的气,不是说好了,会一直喜欢知秋,会听知秋的话吗?嗯?” 叶知秋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里边穿一件薄薄打底衫,挨着床上的阿弥睡了下来,她侧躺着,眼边是沿着床板传递上来的心跳声。 又是难以控制的不规律状态,可那种欢喜感很快便充斥全身。尽管困了一晚上,这会她却怎么也不合不上眼,只静静看着眼前那张酒窝微陷的的面容。 叶知秋手隔着的被面轻轻拍拍阿弥:“我们来比赛谁先睡着。” 阿弥咦了下,马上又觉得这个游戏好像很好玩,于是很快便进入了睡眠状态,鼻尖的呼吸有条不紊。 果然很好哄呢。 叶知秋微微一笑。这大概是一个她注定会输的游戏吧,可又输得心甘情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对、对不起 阿弥身上的外套应该是两三年前外婆给买的, 大概是没有想到阿弥这么会窜个子, 衣服穿一两年便显得尤其短了,袖子短得裹在了手肘边。 叶知秋稍有些强迫症实在是看不下去, 帮阿弥选好外套后就让她穿上。 衣服款式偏运动休闲风, 阿弥一换上,便显得朝气了几分, 叶知秋直接让店员把标给剪下来买单。 阿弥一听见买单便赶紧把小包里的钱包拿了出来。 平时阿弥和叶知秋在外吃饭如果没有特殊原因的话,通常都是各付各的,包括医院里的大综医疗费这些都是用的阿弥自己的钱。 在钱的问题上,叶知秋有作过考量,她并不是计较钱的问题,主要是她认为阿弥现在才刚开始学着管理自己的生活, 也是才开始与社会进行真正的接触, 有必要赔养她的独立意识。 如果每次吃饭都是由别人付钱,阿弥或许会形成类似的习惯,叶知秋只有在特意说请阿弥吃饭的时候,才会自己付钱,若只是日常一起用餐, 她会很苛刻地只付一人份的饭钱。医院里边的费用, 像大笔的是叶知秋付, 小宗的地些费用, 叶知秋便合计起来让阿弥出。 这样便好像谁也不欠谁的什么。 不让一个在同情中长大的人感到施舍和愧疚的方法, 便是让她有所付出。不过给阿弥买衣服, 叶知秋却没想太多, 似乎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打扮阿弥是她的兴趣点,也是她理所当然该项做的事情般。 “一共两千三百七十元。”收银报价的时候先是微笑地向着叶知秋,尔后被便阿弥的举动吸引住了。 其她几个店员她都以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阿弥。 阿弥手里拿着一叠钞票,她原本正在摸着呢,想着全身上下这些三百多块钱就够了,往时她陪千欢买过衣服。千欢看不上地摊货,所以都是去门店里买两百多的,千欢说因为是牌子货,所以比那些街边没招牌的门市衣服便宜。 “姐、姐,是多少啊?”阿弥紧了紧手里的钱,她一共也才带了九百多。 叶知秋拉过她:“我来就好了。” 店员再次和叶知秋重复:“九点五折,打完后一共两千三百七十元。” 叶知秋把手机递到给店员扫码,同时拉过阿弥:“没事的,这个衣服是我买了送给阿弥的。” 进去的时候,阿弥穿着件偏短的外套,鞋跟有些磨损的帆布鞋,布料差劲的裤子,出来的时候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几乎要可以和海报上的模特一比高下。 叶知秋拉过阿弥,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炫耀感,甚至无意向四周扫了几眼,向来比较低调的她,这一刻竟然希望引起周边人的关注。 大概就是想和所有人说一声,看,我身边这个女孩子是不是很好看,对不对,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 不过长久以来的矜持只让她眉宇间的笑更深几分,握着阿弥的手紧了几分。 只要和叶知秋在一块,阿弥就没有拿盲杖的习惯,此时的她每走一步,都刻意余几分力,不敢硬踩下去。 什么样的鞋子,要七百多块钱,她想像不来,同时她的手也暗中拉着衣边来回细摸了好几遍。这难道是粘了宝石的衣服? 两人吃过饭回到长勺街时已经有些晚。 叶知秋把装满零食的袋子放到了桌上,袋子旁边就是阿弥今天写的那些字,纸板她也注意到了。 这个方法不错。 叶知秋倒了两杯热水,把其中一杯放落到阿弥手中:“这是你喜欢的蓝色,我用的是黄色的杯子。” 杯壁的温度瞬间传递到手心,阿弥嗯了声,乖巧地靠着椅子轻轻坐下。知秋说要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上学的事情吧,阿弥已然有了答案。这世上能和她扯上关系的事情不多,想来想去,知秋肯定是要说前些天提到的上学的那档事儿。 “学校的手续不会很复杂。”叶知秋将桌子上的草稿纸一一叠好,不动声色的把那些写着对不起的纸张压到了下边,最上边那张写的是成阿弥三个字以及她名字的纸张。 这样看着舒服多了,零食也一一归类到了置物盒中。 叶知秋把椅子拉近阿弥,尽量用最易懂的词向阿弥讲解:“是宣城最好的特殊教育学校。会有很多同学,有很多和阿弥一样看不见的小朋友在那里上学,也有一些其他身体方面比较的特殊的小朋友在那里。” “小朋友?”阿弥头略是往下低了低,向着手心里捧着的蓝色杯子,那副样子,倒像是想和杯子说什么悄悄话似的。 叶知秋注意到她情绪有些不对:“因为考虑到你没有一点基础,所以只能让你先进小学部。” “不过是五年级,我们再另外再请一辅导老师帮阿弥补课。” 阿弥头更低了。 这和叶知秋预料的反应有些不一样,她以为阿弥要去上学了,会开心,不过她习惯性地按计划继续给阿弥讲下去:“然后阿弥得住校。” 阿弥抬起头,冲着叶知秋声音所在的方向,迷惑的歪了下脑袋:“住校?” “嗯,因为没有人接送阿弥。”这点,叶知秋感到抱歉,她上班时间不规律,就是再尽力,也无法对接上下学的时间。 整个交涉过程,阿弥几乎没怎么吱声。 气氛显得很清冷。 杯子都有些凉了,这时阿弥才摇了摇头,像憋了很久似地,轻轻地呼了口气,她说:“我不想去上学。” 虽然已经感受到了阿弥的情绪变化,可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叶知秋还是有些惊讶,她按捺住情绪,柔声问道:“理由呢,我记得阿弥说喜欢学校的。” 阿弥重新低下头去,似乎有话想讲,又不好讲出来似的。 “是因为要住校吗?”叶知秋拉过阿弥的手,试着鼓励她把心里的话讲出来:“住校后不能和知秋打电话说早安晚安觉得不开心吗?” 阿弥恍然抬头,面上又多了一层难过:“不可以给知秋打电话吗?那还是不要去了。” “。”叶知秋忽地就往后直起了腰,略是尴尬地摸了把额角:“嗯,学校管理会比较严格,不可以随便玩手机。” 可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什么呢? 叶知秋再三追问,阿弥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不喜欢那种地方,像给垃圾分类一样,好的扔到一边,坏的扔到一边。” 她很小的时候便开始看外婆把垃圾分类,对于好的那堆垃圾,外婆上称的时候都开怀些,冷哼哼地算着数。 坏的那堆垃圾没什么价值,通常称都不上,来人看一眼就拉走。 “我就像一个坏的垃圾。”阿弥说这话的时候,仿佛自己已然是个脏兮兮的垃圾了,不由得往后挪了些,不敢靠近知秋。 知秋不是垃圾,知秋就像不小心遗落在垃圾堆里的硬币,不用转换,她的价值就能被一眼看出来。 阿弥说的话,叶知秋初听时竟觉得很像那么回事。 尔后,叶知秋问阿弥:“难道在你眼里,那些人都是不好的人吗?所以你不愿意和她们一起学习?” 阿弥听了,猛地摇头,她没有这样想过。 “可你话里的意思就是这样,她们被分了类,是坏垃圾,所以你不愿意去和她们一起。” 叶知秋觉得阿弥这个潜意识认知很危险,她努力放慢语速,把想要表达的意思捋清楚:“阿弥,你得承认你和她们一样,都是特殊人群,但你们不是被分类了的垃圾,学校也不是装垃圾的地方,学校是学知识的地方,还记得我上次和你提到的那个军人叔叔吗?他眼睛也看不见,可是他会写字,他能坐一个人坐地铁从家里一医院。” “为什么呢?因为他愿意去学校,去改变。” 叶知秋说:“即使你不愿意被分类,可大家看到你的时候,仍旧会叫你小瞎子。” “阿弥,有个词叫自欺欺人,我希望你可以记住,做人,最重要的是不能欺骗自己。” “阿弥不能每天只在这里,日复一日什么也不学,也不做。” 不想你白白虚度时光。 “再说,也不会很久的对不对,过完这几个月,阿弥可能就手术成功了,就可以直接上初中了,不是很好吗?” 阿弥一直低着头,确定叶知秋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她的嘴巴才轻瘪:“我现在可以抱你吗?” 说完她就搂上了叶知秋的脖子,身子一抽一抽的:“你说太多了,好复杂,我有些听不懂。” 阿弥其实很笨的。 她说:“我听知秋的话就是了,你不要生气。” 虽然知秋说了那么多话,声音都很温柔,可无论怎么听,都觉得像是责备。 叶知秋轻轻拍着阿弥的后背:“没有生气,只是希望阿弥明白,以后的路很长,要学会面对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不然,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怎么办。 叶知秋眼睛稍一瞥就看见了墙角桌子上的外婆的黑白照,她在心里暗自叹气,没想到自己现在也变得像个老婆子般絮絮叨叨,全在担心往后的事情。 两人仍旧抱着,叶知秋稍稍低下头,将脑袋慢慢挨近阿弥的瘦小的肩膀,有些累,想就这样靠一靠:“阿弥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知秋呢?” 阿弥也往知秋脖颈里凑了凑,说话的时候,呼出的气流贴着叶知秋的下巴线滑过:“因为没有的听知秋的话,没有好好睡觉,那么晚还打电话吵到了你。” 原来是为这事。 叶知秋闻着阿弥身上的香味,有些不受控制地再往前一些,几乎可以咬到阿弥的耳垂,她听见了自己有些加重的呼吸声。 想 阿弥对声音是很敏感的,知秋凑近她耳边的时候,她已然觉得眼睛里的那片黑色海洋里飞满了彩色的泡泡。 晕晕乎乎的,然后就是突然一个闷声,耳边有个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她手一紧便死揽住了叶知秋。 时间仿佛便停在了此时此刻。 叶知秋的急促的呼吸声在阿弥耳廓前重复,呼出的热气无处逃躲,最终在她耳畔变成一抹湿意,连带着,使她的唇也变得更湿。 我亲吻了阿弥的小耳朵 叶知秋很艰难的从头脑一片空白模式中回过神,撇开脑袋,只敢让脸贴着阿弥耳侧,机智地接着之前的话继续道:“以后,阿弥不要说对不起。” “很要好的两个人之间是不说对不起的。” 叶知秋有些脸红,想挣开阿弥搂在她腰际的双手,为了对方才的事件表示掩饰,她想了个自认还不错的说词,故作轻松,挑眉眯眼笑着说:“以后要是再对不起,我就会这样咬你的耳朵来惩罚你。” 阿弥手紧了紧,身子还因着方才全身奇怪的热流而有些慌张,说话也结结巴巴:“对、对不起。” 可以再来一次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你是坏人吗 叶知秋回到家里刚洗完澡就已然十点钟。 看见阿弥的电话进来, 她不免脸上又是一热地想起那句有点犹犹豫豫,还带点结巴的话:“对、对不起。” 要不是想着阿弥心思单纯, 不会多想, 她真的是不知道作何解释。 方才在卫生间里, 叶知秋已然对着镜子里自我谴责了许久。 喜欢阿弥归喜欢阿弥, 可这种举动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在叶知秋想来,只有情侣间才会做这种咬耳朵的事情——虽然以前并没有尝试过。 没尝试过,也没想过原来这种看似幼稚的行为居然会这么舒服, 鼻尖香香的, 唇边柔柔软软 天啊, 为什么你一直想着那一刻的感觉。叶知秋抬手一拍额头,努力将脑海里那种有些晕糊糊的感觉挥去。 ‘叶知秋,她只是个孩子。’ 这般想着,叶知秋做了几个深呼吸, 心境很快平复,仍旧躺回了床上,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发呆。 十点整,手机页面一换便有电话进来。 阿弥清脆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知秋, 我要睡觉了。” 这是她们惯常的开场白, 阿弥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 叶知秋脑海里便会浮现出她静静躺在床上,笑笑的模样。 似乎一个等着人帮她掖下被子, 在她额头印上一个晚安吻的可爱姑娘。 打打住。 叶知秋再次头疼地摸了下额头, 不可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她笑着回应阿弥:“嗯, 那是直接睡觉呢,还是有什么想和知秋说的。” “今天也还是只可以讲二十分钟吗?”声音里有小小的期待:“明天知秋不上班,那今天可不可以讲久一点点,一个小时好吗?” 一个小时好像太奢侈了,不等叶知秋开口,阿弥就呼呼地改了口:“啊,30分钟,30分钟就可以。” “阿弥有很多话要说吗?”叶知秋没有反对,表示了默认,延长通话时间。其实她想着今天应该没有什么要说的。 以前阿弥说的无非就是她那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遇见了谁,想到了什么。今天阿弥主要的时间都和她在一起,大概要讲的也不多。 她会记得被亲了下耳朵的事情吧。叶知秋恍然一怔,心里又开始有些羞愧不已,她要是以后再说对不起 我 怎么可以做那种事情呢,叶知秋! 不等阿弥开口,叶知秋已然头疼万分,唇齿生涩:“阿弥,今天我惩罚你的那下,你会不会觉得很不舒服。” 阿弥觉得那一下很舒服,全身都有种软绵绵的感觉,尔后虽然会有些小念头,希望知秋再那样亲亲她,但她更多的注意力最后还是转移到了上学的事情上。 她答应了知秋,以后会听知秋的话,去上学,到学校里学着认字,学点瞎子的本领,可等知秋走后,她想了又想便开始有些害怕了。 去到学校里,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还不能每天都给知秋打电话。 阿弥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还有新衣服的事情,被叶知秋忽地提起那舒服的惩罚,她紧捂着手机在枕头上很是正经地摇了摇脑袋:“不会的,知秋,那样很舒服。” 叶知秋在被窝里打了个滚,尔后又恢复了头疼状,一边揉着额,一边以平静地语气支开话题: “阿弥是不是把手机摁在耳朵边呢?” 阿弥嗯了声,有些心虚。 “不是说了可以开扩音吗?那样耳朵就不会累。”叶知秋语气柔和,已经恢复了常态。就这个接电话的事情,她就和阿弥说过好几次。 阿弥总是喜欢把手机紧捂在脸颊上,习惯很不好。 可是。阿弥声音越加显低:“可是这样就会像你挨在我耳朵边说话似的,会很舒服。” 挨在耳朵边 叶知秋重新打了个滚,最后整个人在床上缩成团,脸颊紧挨着手机,我也 心里真正想说的话被压了下去,叶知秋转开话题:“阿弥今天想和知秋早点说晚安吗?”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要说,叶知秋想静静,她需要点时间反思刚才一系列莫名奇妙的想法。 “啊,有的。”阿弥在电话那边倒是一点也不显得慌张,今天知秋难得愿意多听她说会话的。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只要叶知秋答应的事情,她便总也觉得不会改变。 所以她不紧不慢:“知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今天晚上叶知秋走后,阿弥紧接着就出了一趟门,跑去找了千欢。 夜晚的长勺街上风声呼呼在楼层间穿梭,光是听声音便觉得凉,阿弥穿着新衣服,新鞋子却是觉得格外暖和。 离公交站近的时候很轻易就能闻见烤红薯,板栗和烧烤混合一起的香味。 阿弥循着的烧烤味的方向走去,还没近前,就听见了千欢有些惊讶的声音:“阿弥,你买新衣服啦?” 不止新衣服,还有新鞋子,新裤子。 两千多块钱呢,千欢有时候卖半个月的烧烤都卖不到这么多。 “你有钱,也不能这么败吧,你治眼睛不是也要花很多钱吗?”千欢大大咧咧归大大咧咧,心到底还是好的,有些担心阿弥这么不节制地把钱花到不该花的地方。 阿弥使劲摇了下头:“我没有乱花钱,是知秋买的。” 千欢啧啧不已:“怎么就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呢。” 阿弥回答不上来,确认身上的衣服除了款式比较的小众,颜色鲜艳,牌子响亮,价格昂贵后的信息,她就打算回家。 这时千欢忽然就又提了一嘴:“阿弥,你要小心点。” 千欢说:“这个世上没有谁会对谁无缘无故的好。” 阿弥不信:“千欢就对我很好,唐叔他们对我也好。” 千欢说:“我对你不好,我才不会舍得为你花钱呢,我最多就给你吃点卖剩的烤串,请你吃点甜蛋糕,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没给你买过衣服。” 嗯,是没有。 “唐果奶奶,唐叔他们对阿弥都很好,可是他们也不会给我花这么多钱。千欢也说,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对另外一个人好。”阿弥满心忐忑地把心里话都说给叶知秋听。 说出来后,知秋是不是就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好。 叶知秋沉默良久:“阿弥是觉得知秋是坏人吗?” 因为咬了一下你耳朵,所以觉得知秋是坏人。换位思考,叶知秋想着,若是有人对她做这种咬耳朵的事情,那就不只是坏人这么简单了。 应该是个变态吧。 叶知秋伸手将被子拉起来,盖在脸上,她是个不容易难过的人,最近却似乎总也心里泛酸,眼睑泛湿。 “知秋是好人。”阿弥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外婆也说了,这个世界上坏人很多,没人会随便对你好。 今天千欢那么一说,阿弥才似梦中惊醒般地想起来,知秋原本和她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可是知秋为她做那么多事情。 千欢说,很奇怪很奇怪,她说,好人都没有这么好的。 “阿弥对我也很好。”叶知秋声音淡淡的,被棉被捂着的声音有些沉默,却仍不失温柔,甚至还带着笑意:“不是吗,阿弥也给我买了很多礼物,知秋很喜欢。” 蓝的发夹,赤红色的廉价首饰,颈枕,甚至还有只颜色奇怪的润唇膏。 这些东西加起来,一百块都不到。阿弥有些羞愧:“都是些不好的东西。” “大家都说,谁都不会对谁无缘无故的好。”即使好也是一时的,阿弥其实有些担心,知秋会不会哪一天找不到理由了,就再也不理会阿弥。 叶知秋已然在被子里转了身,脑袋枕在自己的手碗上,整个人都有些失神。阿弥问的不正是她曾千百遍在心里自问过的问题吗。 为什么要对她好啊。 “可是阿弥对知秋也很好的,对不对?阿弥说过,很喜欢知秋的,对不对?”提起这些阿弥说过的话,叶知秋已然有些洇湿的眼眶在黑暗中又有些忍不住地微弯,这就不经意地笑了。 阿弥很肯定地点头:“嗯的。” “那阿弥是坏人吗?无缘无故的喜欢知秋,对知秋好。” “啊。”这次轮到阿弥有些急,不过话语却丝毫不乱,心里所思所想,清晰不已:“阿弥不是坏人,喜欢就是喜欢,想让知秋开心,所以对知秋好。” 真是不公平,说得那般自然,纯粹,没有一点坏心思。 叶知秋舒了口气:“这就对了,知秋对阿弥也是这样。” 除了偶尔的那些有些失控的瞬间,知秋整体上便是这样想阿弥的啊,笑意稍深,眼角便湿了一片。 这么大的人居然觉得委屈,不过还是开心的:“那阿弥就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好吗?知秋不是说过了吗?也是喜欢阿弥的,所以会想让阿弥好好学习,想让阿弥早点看见,想让阿弥开心。” 看着你好好活着,好好生活。 知秋说的话总是对的。阿弥嗯地点了头,轻摸下手表,已经过了约定好的半小时了啊。她有些不舍,不过说话要算话,她一副释然的样子,甜甜地笑着:“知秋困了吗?应该睡觉了哦。” 调皮,学我说话。 叶知秋跟着笑了下:“阿弥晚安。” “知秋晚安。” 耳边接下来便是挂机后的嘟声,接着便是死寂,叶知秋脑袋有些空白,好一会,她轻轻闭上了眼。 仍旧保持着拿手机的动作,像在打电话,又向是梦呓,疲惫的声音里又带着一丝坚定。在回答阿弥那句话:这个世上没人会不求回报地对另外一个人好。 “有的,总会有人是另外,阿弥,那个人可能就是我。” 放下手机,叶知秋坐起来轻摸了下脸颊。 奇怪,为什么会流泪呢,明明没有很难过的事情发生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呀,要上学去 阿弥上的学校是全日制寄宿, 为了安排她上学的事情, 叶知秋连休两天再加上一个大夜班前的空白时间连着。 时间倒也还充裕。 入学的手续经过李郁真的招呼后便简单得多,叶知秋现下只需要帮着阿弥安排好生活方面的事情便可以了。 “宿舍里也会有老师,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她说。”叶知秋帮阿弥一起收拾着要带去学校的东西。 阿弥本来已经收拾过一遍了, 她把新买的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的。 叶知秋来了后却让她把衣服拿出来:“到时候去了学校里都统一穿校服, 可以不用带这些,箱子里可以装些阿弥喜欢的东西。” 箱子本来也不大,为了把叶知秋给她买的那些衣服塞进去, 阿弥可没少忙活, 结果知秋哪件都不让她带, 她心里一时便有些小小的失落。 其实不是很想去学校了, 尽管知秋一再解释说,上盲校只是暂时的, 为了打发复明前的这些时间。可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生活,无论如何,都觉得是件可怕的事情。 “那可以带这个吗?”阿弥把床头的收音机抱了过来。 老式的收音机有三块砖头那么大,天线一拉开就让叶知秋想起很小的时候那种缓慢时光里用收音机练习英语课题的日子。 叶知秋微笑着摇头:“这个不行, 太大了。” 用处也不大,学校里通常都会播放相对应的广播,不必要用到这个, 再说,万一吵到其他同学怎么办。 会不会被欺负呢?叶知秋心里仍旧有些忐忑。 阿弥情况特殊, 入学年龄相对比较大, 学校便把她和高中部的安排在一起住, 说同学间可以相互照顾,也更能煅炼阿弥的独立能力使她的更快适应在学校的生活。 “帽子可以。”叶知秋接过阿弥递给她的帽子,然后又是笑笑的拒绝:“杯子不可以哦,到了学校里有统一的塑料杯。” 主要是带袜子,还有内衣裤这些,看到阿弥把闹钟递过来,叶知秋有些心疼,捏了捏阿弥的手:“学校里有统一的作息时间,可以不用依赖它了。” “而且阿弥不是有手表了吗?”叶知秋转身将闹钟放回桌面,再转回来看阿弥的时候已然发现眼前人有些不一样。 好似生气了罢。 阿弥眉峰隐约鼓着,小忧郁地抿着唇:“还说让我带喜欢的东西,结果都带不成。” “那每个人都会有很多喜欢的东西,总不能什么都带的。对不对?”叶知秋确认要带的鞋子都装好了便坐到的桌子边,将阿弥要带的药分类。 每餐要吃的药被分成定量装成一小包一小包,眼药水放一个地方。 阿弥此时就站在叶知秋的身边想着还有什么要带的,她能感受到叶知秋手臂的轻轻摆动,能感觉到她的温度。 忽地,叶知秋身子一倾,后背一团暖暖的,软软的满是阿弥身上的少女芬香。 “嗯?阿弥怎么了?”叶知秋笑了笑,想动却已然发现被阿弥圈得死死的。 “可以带你去学校吗?”阿弥知道不能,可还是好想啊,她有些撒娇又有些小情绪地的将脑袋搁在叶知秋肩膀上,闻着鼻尖发丝里的香味:“要是可以带知秋,那我别的就什么都不要。” 没有什么可以比得过知秋了。 叶知秋无奈地摇头:“别闹,收拾好,我们下午就把东西送过去顺便看看阿弥的新校服好不好看。” 今天天气很好,一出门就能感受到周身暖融融的。 “我可以开窗吗?”阿弥坐在车上,手轻摸着旁边的玻璃,得到叶知秋的许可后,她没花多少时间就摸到了车窗升降键。 窗外的风瞬间便往耳边刮。 叶知秋微是一笑,温柔里无不透露着骄傲,亦有些许期待。阿弥学东西很快,到了学校后应该很快就可以把初级的东西学会。 “今天有太阳,其中有些光已经从窗户边跑进来,钻进阿弥的衣服里了。” 这是一个大十字路口,红灯等待时间比较长,叶知秋这才转过身来,仔细和阿弥讲述眼前能看到的东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知秋已然主动担当起了阿弥的眼睛。 她说的每个细节,阿弥总是能马上领会。 阿弥轻掩着锁骨,笑了,不过面容却仍是向着窗户的方向。她能听见马路上的车流往来声,偶尔路过街市时的喧闹声。 坐在车子上,世界似乎时刻都在变,有时候是忽然的安静,有时候便又转眼都是喧闹声。 有些害怕。 要住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知道那里的路平不平,障碍物会不会很多,那里人会不会笑话我。 车停了,阿弥浑然不觉。 叶知秋伸手轻轻摸了下阿弥的头发:“不开心吗?”、 阿弥低下脑袋:“有一点点。” 不过她很快就注意到这样是不对的,知秋说了,要每天都开开心心。阿弥重新抬起脑袋,两个食指点在一起,有些心虚地笑笑:“只有这么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 调皮。 叶知秋握将阿弥的两个手指握进掌心,淡淡笑道:“没关系的,要是阿弥不开心可以和知秋说。” 阿弥脸上的笑意果然就顺着这话消失了。 这样很好啊。虽然下了车,阿弥开始像个小话唠,一会说这里的路不好走,一会说怎么这么多弯弯道道。 不过相比起故作坚强,叶知秋却反倒喜欢阿弥在她面前无遮掩的坦言,一个人的难过和悲伤总得有地方发泄。 登记完,领了校服出来时,阿弥已经沉默了好一会。 看来小情绪已然都排解得差不多了,叶知秋歪头看向阿弥,阿弥出门时的那股阴郁气色早便没有了踪影,此时她微微侧着头,那副样子,倒像是在听风语似的。 叶知秋没有惊扰她,只是拉着她的手,有意放慢了步子。 两人越走越慢,阿弥最后已然停住脚,带着些许难以按捺地雀跃,摇了摇手臂:“知秋你听。” 叶知秋学着阿弥的样子听了会:“怎么了呢?” “有念书的声音。”阿弥拉过叶知秋往她感受到的那个方向大步走去。 走得比叶知秋还快。 “小心点。”叶知秋生怕她摔着,不由自主地加快步子,却仍是一种被盲人牵着小跑的感觉,不过耳边的朗诵声确实越来越近。 她们在教学楼下站了好一会。 回去的路上,阿弥就显得释然得多:“外婆说我很会背书,背得又快又大声。” 那样的话,还是阿弥不小心在街头,听见外婆和流浪汉说的,流浪汉并不会理会外婆的话,所以外婆就会说很多。 外婆说:“你个没出息的,我孙女都比你好。” 那大概是外婆说过的唯一一句夸奖。 开心了就好。 叶知秋在心里默想了下念书又快大声的阿弥,不由笑出声:“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阿弥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呢?” 阿弥很少出门,知道的去处无非就是几个商场,还有中心公园和儿童公园。 “想不想去青云山呢?”叶知秋看了下有些迟疑不决的阿弥,提议道:“重阳刚过不久,应该还有花展。” 青云山本身就是当地的风景名胜,即使非节日时期也异常热闹。 叶知秋下车头件事情就是牵过阿弥的手:“人有点多,不要走丢了。” “我们现在在正门口,闻见花香了吗?这是一个很大的花圃,用不同颜色的菊花拼成的一标识。” 各种花的样子,颜色,象征意义,叶知秋不厌其烦的讲解,阿弥听得认真而仔细,听着听着,她就在心里默默许愿。 等到眼睛好了,一定要真真切切的看看这些听起来那么灿烂的花朵。 “需要拍照留念吗?”青云山顶大平台上有个建筑标志,吸引很多游客的注意,自然也就有了专业帮人拍照赚钱的。 叶知秋向来见到这种便绕开走,可手边却是一紧。 阿弥想和知秋拍张照片。 “这样才可以证明我来过啊。”阿弥说:“我想得我可以看见后看看。” 想知道知秋今天是什么样子的。从青云山回到家里,阿弥就小心地将照片放进了抽屉里,她不敢带去学校,怕被别人弄坏。 叶知秋随后上了楼,拿出学校里领的校服说:“你到了那边得和高年级的同学一起住,没有阿姨帮你穿衣服。要自己动手。” 所以阿弥今天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得学会自己动手穿上校服。 若是换了普通的校服都还好,可是小学部的校服比较国际化,不是拉链一拉就可以的那种,尤其还要整理领带。叶知秋担心阿弥以前没有接触过,不会,因而打定主意,要让阿弥在今天就学好。 叶知秋将外套,衬衣,领结,裤子,鞋子都摆好,让阿弥一一摸索着区分。 阿弥很快就记住了基本的穿衣顺序,然后便将衣服抱起来往洗手间走。 叶知秋拉住她:“就在这里换吧。” 可是,阿弥有些疑惑:“这样你就会看我。” 叶知秋面上忽地就有些热,她没敢看阿弥,转开头,看着窗外大概是近期回暖就有开的太阳花:“你穿着背心和短裤没有关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百评加更 还是感觉很不好意思。 阿弥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好意思。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脱衣服要避开人, 所以每次叶知秋来, 她都会跑去洗手间更换衣服,只有外套才会当着别人的面穿脱。 天气现在有些偏冷,阿弥外边穿件外套, 里边就穿一件长袖t恤, 这些衣服都是知秋那天帮她买的。 脱了外套后就是t恤了。 叶知秋静静地坐在旁边手里抱着阿弥刚刚脱下来的外套,目光停留在阿弥的手上。看到那双手停下来,她才将视线移到阿弥脸上:“怎么了?” 阿弥掀着t恤的手抬了一半, 露出细而紧致的腰身, 她觉得很为难, 小脸都紧巴了起来:“知秋, 你在看我吗?” “嗯。”叶知秋点了下头,今天帮阿弥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就发现, 阿弥平时里边穿的都是那种小背心,连海绵托都没有。从年纪上来说,阿弥这个时候应该开始穿纹胸了。 叶知秋想着,如果发育不明显就还是买那种短款的有海绵托的背心, 也方便清洗,要是发育比较完整就还要教她穿纹胸。她没想到阿弥看不见还这么害羞。 “没有关系的,我也是女生, 女生看女生没有关系。” 叶知秋说着,又很是安慰地笑了:“不过阿弥知道害羞也是好事, 如果不喜欢知秋看, 那我不看就是了。” 阿弥知道女生可以看女生, 心里却仍旧别扭得紧。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没穿衣服的样子了,可是每次洗澡的时候,手摸到胸前长起来的那个奇怪的东西,便觉得很是奇怪。 幸好千欢告诉她,每个女生那里都会长两个圆乎乎的东西她才释然了很多。 只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那样太难看了。 看着阿弥左右为难,要脱不敢脱的样子,叶知秋眉眼一弯,心里想她果然是个小女孩,又倔又害羞。 “那好,我现在转过身去,你把衬衣和裤子穿上再告诉我。”说罢叶知秋便转过身子,眼睛望向窗外。 为了表示真的没有在看阿弥,叶知秋很认真的给阿弥讲着窗外的事情:“马路上的人不多,有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在作测量。” “测量什么?”阿弥此时已经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了,她按着刚刚摆放的顺序伸摸到了白色的衬衣。 往时阿弥的衣服不长袖t恤就是短袖t恤,清一色的套头,现在猛然给她一件衬衣,对她来说只觉得摸到一片形状不规则的破布般。 是坏衣服吗? 叶知秋对身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仍旧观察着街上那队工程队。似乎不是普通的检测员,除了几个专门测量的人,还有几个西装打扮的人,不时交头接耳。 量的是这附近的房子,似乎在测量面积。 “我不知道,可能是估算房子造价。”想了想,叶知秋说:“可能是房屋改造吧。” 工程队的人很快又绕到了对面房子的后边,叶知秋只好再给阿弥说点其它眼前能看到:“对了,你窗户上太阳花又开了,你知道吗?” 阿弥在后边捞着手里奇怪的‘破布’打转,嘴上说起话来却是不急不缓的:“不知道呢,我以为它们已经枯萎了。” “不会的哦,太阳花的生命力很旺盛,一般见了太阳就会开花。而且它早晚以及阴天的时候会闭合,所以又叫午时之花。” 叶知秋往前走两步,面上的温柔同步于指尖轻缓地拨了下花,:“是种像阿弥一样厉害的花,一年四季有光就会赞放。” “知秋。” 闻声,叶知秋便习惯性地转过身,双眼所向之处,便是一片光艳艳的景色,感觉脑海里的水平线往上飘了飘。 也就这么一眼,叶知秋就扭过头,仍看着窗户上那朵被她轻摸过的小花:“怎么了?” 阿弥才不厉害。 “这个我穿不好。”要不是说过不能哭,阿弥这会肯定眼泪已经掉了两拨了,她倒是好像找到了两个袖洞,却不知道向前还是向后。 她没穿过衬衣,记忆里,也没有相关的信息。叶知秋也是好一会才理解到了这点,衣服和其它固体的东西不一样,它摸起来就是软软的一团,或者一片,阿弥很难准确地感受到它的形状。 太阳这会已经下山了,霞光满天。叶知秋并没马上回头,仍旧看着街上往来纷杂的人流,轻声问:“那我帮阿弥穿好吗?” 除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阿弥用手里的衣服紧遮在胸口,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她嗯的这一下,很轻很轻,几乎像是咬着唇答应的。叶知秋不由得噗嗤笑了,她转过身来看着阿弥:“干嘛这么委屈,好像我欺负你是的。” 阿弥这才摇摇头,越发紧手地将衣服遮紧胸前:“不是委屈,就是觉得不好看。” 原来是在意这个啊。 叶知秋抬手就在阿弥鼻梁上轻刮一下:“你说说,怎么不好看了?” “像多出来的东西似的。”不提还好,一提,阿弥就更不想放开手里的衣服,肩膀也跟着缩成了团。 “这可不是多出来的哦,每个健康的女孩子都会发育,然后这里就会长大,这个时候就说明你是个大人了。” 叶知秋有板有眼地将这种现象解释给阿弥:“再往后呢,你可能会生小宝宝,那小宝宝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要喝你的。” 空气突然就安静。 叶知秋大致想到阿弥抱孩子喂奶的画面,就不由得发囧,干嘛要和一个连胸的概念都不清楚的小姑娘讲喝奶的事情啊。 知秋说的话总是没有错的而且很新奇,阿弥听到一半正入神,突然就没了下文,不由得追问:“小宝宝要喝我的什么?” 叶知秋单手摸额,眼睛不敢看阿弥:“没、没什么,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我来帮你穿衣服。” 阿弥没有妥协,仍旧在消化叶知秋刚刚讲的那些话,她偏着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在窗边折射进来的光影中显得尤其安静:“知秋成年了,是大人。” “是啊。知秋比阿弥大好多岁的。”叶知秋想了下,她记得有和阿弥说过她们之前的年龄差,有九岁那么多呢。 所以对比起来,阿弥才是个小女孩啊,讲这些干什么呢。她有些自责。 阿弥点点头:“也就是说知秋那里就长大了。” 能别讨论这个了吗?叶知秋换了只手摸额角:“嗯,我们穿衣服吧,你今天得学会,明天开始你就要一个人搞定这些。” 在学校里弄不好可没人帮的。 知秋也有,还更大,阿弥也就没有那么害羞了,抱着衣服的手往下滑落,露出了短款白色的小背心。 “衣服在这里。”阿弥伸手把衬衣递给知秋,脸上露出期待的笑:“等我可以看见以后,知秋让我看看你没穿衣服的样子吧。” 叶知秋哭笑不得,她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被她勾起来的话题,只摇头笑着将衣服展开:“这个衣服是这样穿的,你先确定衣领的位置,每次这样先比划在肩膀下,然后这个袖子这个手,另外那只手一个袖子,套上就可以了,很简单的。” 阿弥试了下,果然一下子就穿上了,她高兴得不已:“我会了,你来看。” 穿起,脱下,穿起,脱下。 还是要换背心,纹胸暂时就不用了。叶知秋看着阿弥的两个小荷包蛋,在心里默默地定着计划。 “这样就可以了吗?”阿弥仿佛感觉到什么,伸手将衣摆拉起来重新捂住小背心下的两个荷包蛋。 叶知秋否定地摇头:“当然不是,还要把扣子扣起来。” 像是教一个孩子那样,叶知秋耐心到了极致,二话不说便走上前,低头给阿弥扣扣子:“从最上面扣就不容易错。” 叶知秋本意是想拉一下衬衣,手肘却还是不小心地碰到了阿弥的小胸脯。 换了平常阿弥被碰到本也是没什么特别,可今料特别薄,而且她总在想着叶知秋说的那些话,忽地被碰到了敏感的地方,她身子不由得一缩,手往上捂:“好痒。”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叶知秋倍觉尴尬。 阿弥听知秋说对不起,赶紧提醒她:“不是说了不可以说对不起的吗。” “啊,对不起,我。”叶知秋深吸口气,摸着已经有焦的额角:“好的,我记住了。” 阿弥笑出了声,脑袋一歪,有些调皮:“没事的,我不咬你的耳朵。” 叶知秋避重就轻:“好了,还有这个领结,你没有戴过,可能有难度。” 阿弥仗着叶知秋会教她,她学得又快,便有些嘻闹起来:“知秋,你好容易忘记事情的吗?” 叶知秋:“不会啊,我记性很好。” 阿弥不服气:“你刚刚就说错了话。” 叶知秋笑了:“那叫口误,不是说错。” 阿弥想了想,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抿了抿嘴承认了:“好吧。” 过了会,阿弥又说:“你就答应我嘛,好不好?知秋。” 弄好了领结后,穿鞋子和披外套对于阿弥其实一点都不打紧,可是叶知秋不知不觉便帮蹲下来给她系鞋子带:“答应你什么?” 阿弥眉毛轻弯,小白牙跟着也挑出个弧度:“等我眼睛好了,给我看你没有穿衣服的样子。” “不可以。”叶知秋已然帮阿弥把鞋带都系好,听到阿弥这种话,不由得有些严肃,女孩子不应该直接讲这种话。 叶知秋保持着单膝蹲的姿势,拉过阿弥的手给她说:“你要记住,女生没穿衣服的身体不可以给人随便看。” 阿弥噗嗤笑了:“知秋,你怎么这样,你刚刚还说女生看女生没有关系的,我不管,我想看一下,还想摸一下,你刚刚都有摸到我,好痒。” 阿弥现在已然不敢和叶知秋亲近了,伸手就真的去摸,吓得叶知秋往后躲,结果人往后边倒去,拉着阿弥的手来不及放开。 噗通,两个人滚作一团,先是一愣,接着便都笑了起来,阿弥的声音尤其清脆,咯咯不止,手在叶知秋身上一通乱摸。 “别闹、别闹。”叶知秋上气不接下气:“太痒了,这里是腰。” 渐浓里的幕色里笑闹声一片,羞红了脸的晚霞全然躲进了云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要不要陪我睡 今天是阿弥第一天入学, 也是叶知秋的最后一个休假日。 阿弥比平时更早的起了床。昨天知秋帮着她整理家里的那些东西, 陪她到十点多,是说过晚安后再走的。 具体是几点走的,阿弥也不知道, 她当时睡着了。 阿弥低头捂了下肚子, 昨天知秋隔着被子给她打拍子,一下一下地说容易说睡着,有好几下还打到了那里。 真是不公平, 都没有注意到知秋的会有什么不一样, 她也不给摸。知秋说那是不对的, 不过并没说为什么不对, 好像也是说不大清楚。想到知秋也会有说不清楚的事情,阿弥觉得好有趣。 阿弥站在窗边咧嘴笑了, 对着拂进来的凉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早上好呀,知秋。” 回应她的是仍旧是无声的风,不过阿弥一点也不介意,反正等会知秋就会来, 她将看似有些复杂的校服穿在身上,仔细地把手表扣好。 今天是周二,要好几天才会回来。阿弥收拾着床铺, 将房间里的东西都摸了遍满是不舍,她头次离开这些东西。 阿弥下了楼, 在窗户边侧耳听着对面的动静。 这几天她很少见到小祝。小祝好像有说最近比赛会比较多, 每天也要训练很长时间, 阿弥想和她说一声周末见。 现在还很早,天边方才露出鱼肚白,地面还沾染着夜色的幽蓝。 一个影子在先峰路上慢悠悠地晃着最后一个跳跃便扎进了长勺街尾,范小祝身上穿件宽松的湖蓝色卫衣,大半张脸都被卫衣宽大的帽子遮着,脚下蹬一双撞色蓝球鞋进了长勺街人就半站了起来。 坑坑洼洼的街面上,蓝色而削薄的身影左突右拐,最后停在暖黄色的路灯下,发出吱啦的声音。 范小助眼神好,即使方才眼神只是从阿弥门框边飘过,她也注意到了阿弥身上的打扮,她坐在单车上脚点着地,将帽子拉下,露出个圆脑袋冲屋里叫了声。 阿弥方才就听见车子的声音。她几步走到门口,兴奋得踮了踮脚,想让小祝看清楚她身上穿的行头:“我要去学校了呢,小祝。” 她身上穿着打领结的白色衬衣,蓝色的西装外套,人一下子便显露出与平时不一样的气质来,更加朝气活泼。 注意到阿弥踮脚的开心样,小祝也跟着咧嘴轻笑了下:“恭喜啊,等你毕业了,我们就去创业。” “那小祝,你什么时候能拿冠军啊。”阿弥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毕业,也不知道她读到哪里才算是毕业。 她现在才去上五年级,离大学都很远。知秋告诉她,现在只能入学五年级,这样她眼睛好了后才能直接上中学。 范小祝手插在兜里,仍旧坐在单车上,听见阿弥提到冠军的问题时,头便低了下去,看着在脚边被她踢来踢去的小石头说:“没有那么容易的,还要很久。” 阿弥什么也不懂,不清楚一个冠军要经历多少比赛,多少场训练,要累积多少汗水的同时还要不知道多好的运气——或者说命运,才能离它近一些。不过她仍旧朝气蓬勃的,对着清冷的街道,向着小祝大致在的方向说:“范小祝,加油!” 范小祝身子震了震,站起来蹬着囝倒骑着原地打了个圈,也跟着在迷蒙雾气中喊了声:“范小助加油,阿弥,加油。” 听着没什么意义的话,喊出来,却感觉混身是劲,越喊越有气势,范小祝有些上瘾地重复着:“阿弥加油,范小助加油。” 为了炸鸡店。 她本就有些低沉的声音在长勺街巷里荡漾着。 附近好几栋屋子都亮了灯,有人在睡意中嚷嚷了几句,最终银妈楼上扔出来一个塑料瓶子:“滚边,上加油站喊去,再这样看我不加你房租。” 尽管这样,范小助还是觉得很开心,压低声音又和阿弥说了句加油便回了屋。 范小祝回屋洗漱后就倒在了床上,她看见阿弥家一楼还亮着灯。阿弥明用不到灯的,每次的亮灯都是为了等叶知秋。真好啊,有人宠爱。 范小祝准备合眼睡觉的时候便听见汽车轮子辗压在沙石路面上的声音,接着稳稳停下,然后车门开合,接着朦胧中便有隐约交谈的声音。 “知秋,你看,我穿好衣服了。” “很漂亮。” “知秋,我有点害怕。” “怎么了呢?” “以后你就不能和我说早安晚安了。” “可是在学校里,每天都会有同学陪着你,你要记得和同学们问早。” “这样啊,她们和知秋一样吗?” “唔不一样,可是没有关系的,阿弥要学着勇敢和独立些。” 她们大概就是两个在爱情海里边玩着水,却完全不懂得爱情是什么的两个傻子吧。范小祝笑了下,想起一些故人。这便入了眠。 和普通学校不同,阿弥入学第一天主要是要先习惯宿舍环境还有基本的日常自理常识,叶知秋今天可以在旁边帮助她。 接待她们的是宿舍的生活老师,姓林。 林老师打前头走着,一边走一边讲解:“宿舍都是新建的,对比以前的条件改进了很多,一个宿舍只住四个人。” “床铺上边可以放行李箱,校服统一放在床底的这个推拉柜里。” 林老师说完便站住,示意她们可以放下行李了。 箱子此时在叶知秋手里边,她本来抬手就能把行李箱到床铺上边,不过她并没有这样做。她捏了捏掌心牵了一路的那只手:“阿弥,你来。” 陌生的环境,奇怪的床铺,阿弥伸手细摸着床的边框,滑滑的,质感偏暖,是木头做的,花了好些时间,阿弥总算是把宿舍的大概样子记了下来。 “床不是很大。”林老师人很和善,笑着与叶知秋说:“不过你们两个都比较瘦,应该能睡下。” 由于这里的学生,在生理上多少有些缺陷,所以入学头天家长都是可以陪床照顾,帮助孩子习惯和适应宿舍环境。 同时也由于这里的孩子初期入学的时候在心理上难免会抗拒陌生人,家长陪护在旁边的话,可以试着帮助她们去与宿舍里的其它同学沟通。 阿弥原本并不知道叶知秋可以留下来陪她的,听到林老师这么说,原本的害怕和担忧坦然无存,人都要跳起来了。 高兴归高兴,可阿弥什么时候都不会毛毛燥燥,她拉着知秋的手,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喜悦:“知秋今天晚上会陪我睡吗?” 叶知秋本身没有这个打算的。 她考虑过阿弥并没有其他刚入学儿童的毛病,毕竟在年纪上,阿弥便占了很大的优势。何况——她看了眼床,确实很小,还没有她家床的一半大。 得贴着身子睡吧。 林老师在旁边看着阿弥面上的表情一下子阴转晴,便不由得得意自己刚才说的重点。在她看来,看不见的孩子都比较胆小,刚来的时候要是有人陪床,自然心情会不一样。 “最好是陪着睡一晚,到了晚上,这几个床的同学都回来了,你也可以帮助阿弥同学和她们认识。” 叶知秋再次看了眼小得难以理解的床,抬手摸着额角有些勉强:“我考虑一下。” 林老师主要管宿舍里的事情,出了宿舍楼,叶知秋便领着阿弥在学校范围内四处转动,给她大致讲解周边的环境。 阿弥有在努力听,心里却很在意知秋的决定。 “你就陪我一晚上嘛,好不好。” 叶知秋被再次打断,有些无奈地笑了,她停住脚,看着一嘟囔不已的阿弥:“可是阿弥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 “只是一晚上,林老师都说了,入学大家都有人陪。”阿弥不依不饶的央求着,小脸一会委屈,一会又灿烂如花,挨着叶知秋的肩膀直踮脚:“好不好,好不好?” 相处久了,叶知秋才发现,阿弥并不似她初时以为的那般胆小和内向呢。或者说,叶知秋并没有发现,其实阿弥在她面前的放肆完全是出于对她的依赖和信任。 叶知秋笑着往旁边侧了侧头:“不行。” 微风将两人的长发吹缠在了一起,空阔的操场上,一个穿着蓝色校服女生,眼缠着白色纱布,穿着红色的格子裙,边走边踮脚,蹭着她旁边穿着红色长风衣,一头长卷发,眉眼精致的女人。 风里的对话单调无比,一个清脆而调皮,却不失恬静:“好不好嘛,好不好,求你了。” 另一个严肃正经,却仍旧不失温婉:“不好,不要随便求人。” “我不是随便,我想知秋陪我一起嘛。” “可我原本没有这个计划,床太小了,再说阿弥你已经十七岁。” “我才五年级。”阿弥有些不服气,林老师都让知秋陪她了。她抱着叶知秋的手臂不肯放手,脑袋干脆就搁在叶知秋的肩膀上,露齿轻笑:“我是小学生。” 那么挤啊,叶知秋拗不过阿弥只好停下来,伸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别闹,不是说好,会好好听知秋的话吗?” 挨了批,阿弥就不敢再往知秋身上蹭了,她摸着被弹的额头,低下脑袋,放开了叶知秋的手单独往前走着。 脾气也大了。 叶知秋眼看着阿弥就要往墙上撞,赶紧上前拉住她:“走慢点。” 不说还好,一说走慢点,阿弥就瘪了下嘴:“我十七岁了,厉害得能飞呢。” 十七岁有什么了不起,十七岁也喜欢和知秋睡啊。阿弥转身就小跑了起来,叶知秋一愣,她穿着带跟的鞋子,想跑也跑不过阿弥,幸好这边正好是体育场,阿弥跑的方向是她们刚才来的方向,一时半会也不至于撞到南墙。 可她到底是要跑到哪里去啊。 叶知秋头疼地摸了摸额角,确认周边没其他人,她才向着风里跑得裙摆飞扬,一点也不像个小瞎子的阿弥喊道:“你再不回来,我就不和你睡了。” 阿弥耳朵可厉害呢,顺着风就往回拐,向着叶知秋说话的方向放慢了脚步张开了手臂:“我回来啦。” 傻不傻,你跑偏了。 叶知秋往旁边移了下位置,任由阿弥扑上来抱住她。 “不可以说话不算话,我回来了。”好开心啊,抱得这么准确,刚才总觉得好像有看见一点光入了眼,打在心上呢。 世界白晃晃的一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入学第一天 已经是晚饭用餐时间, 随着铃声响起, 校园四下的角落弥漫起各种声音。 阿弥侧耳倾听着周边的一切动静,四面八方的喧闹声往一个方向靠拢,向着她围来。宿舍和食堂都在同一个方向。 他们听起来很快乐。 阿弥稍稍放心了些, 她想, 如果别人在这里会开心,那她在这里一定也会变得像她们一样开心的。 只是她仍旧不可避免地担忧道:“她们会不会讨厌我。” 就像以前的学校,大家总说她是垃圾堆里捡的孩子, 所以不愿意和她玩, 还总是合伙取笑她。 叶知秋心里的担忧一点也不比阿弥少, 不过这种时候, 她也只能努力安慰着阿弥:“不会的,林老师说了, 大家都很团结也很友好。” “而且大家都和阿弥一样,都看不见,所以不会笑话阿弥的。” 都是些大孩子了,应该不会那么不懂事。 阿弥没有碰到过和她一样的人, 心里即期待又忐忑,也有点不信:“她们也没有爸爸妈妈吗?” 叶知秋拉过阿弥的手揉在掌心里,看着她的脸, 很温和的说道:“阿弥,这个我不清楚, 不过可能有。” 阿弥失落地垂下了头。 “可是她们有爸爸妈妈的话, 阿弥不应该是替她们开心吗?”叶知秋虽然是笑着说的, 不过内心却着实为阿弥的态度感到忧虑。 “没有爸爸妈妈是件难过的事情,阿弥已经这么难过了,难道会希望同学也要和你一样难过吗?” “啊。”阿弥恍然地抬起了头,不过很快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又重新低了下去:“不希望。” 能意识到错误就好,叶知秋笑着捧起阿弥的脸,让她坐得端正些,然后说道:“阿弥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关系,阿弥有知秋对不对?” 于是阿弥就又开心起来,点点头,心里的不平衡也很快就被打消了。 不多时林老师便领着刚吃好饭的几个同学进了宿舍。 叶知秋拉着阿弥站起来,与三个女生打招呼。 女生们穿的校服比较普通,打扮也都差不多,其中两个都是齐耳短发,另一个长发直接过了腰。 短发里有个比较胖的女生,很开朗,先作的介绍:“我叫秦雨,今年十九岁,是高二年级的,喜欢朗诵。” 声音听起来很响亮,叶知秋与她握了握手表示问好,同时也让阿弥与她握手问好。 另一个短发女生就显得腼腆很多,声音极小:“我叫苏久久,今年十六岁,是高一班的。” 轻轻地握了下手,苏久久就躲到了壮实的秦雨身后。 长发女生鼻梁上架着墨镜,态度冷漠,像只高傲的孔雀:“张雅,十八岁,高一班。” 轮到阿弥了,她一直没敢放开知秋的手,说话的时候手心一紧一紧的:“我是叫成阿弥,十七岁了,是、五、五年级班的。” “陪我来的是知秋。” 林老师急着走,留下大家要团结友好,好好相处的话就离开了。 叶知秋看着一屋子都看不见的人倍觉尴尬,尤其这些人年纪都比她小上很多,幸而秦雨为人比较开朗,脸上总是挂着憨厚的笑意:“你怎么十七岁还在上小学啊。” “因为以前没有上学。”阿弥也知道她现在读小学有点太大了,因而刚才说话的时候都有些结巴起来。 苏久久听到阿弥比她还大一岁,却还在读五年纪,不由得噗嗤笑了,不过人却还是躲在秦雨身后:“那你会盲文吗?” “不会。” 苏久久听了越是兴奋,有些得意:“我八岁就能读课文了。” 秦雨笑呵呵的:“那你有什么特长啊,你会弹吉他吗?” 吉他是什么? 阿弥只好再次说不会。 “钢琴呢?”秦雨继续道:“我会吉他,张雅会钢琴。” “不会。” 阿弥坐在床边,脑袋直往叶知秋身上凑,她现在越来越容易不好意思了。 以前的时候,她只在长勺街上来来去去,那里的人不在乎她会什么,她不会什么。反正她也不需要那些,所以现在乍一被问到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似乎一无长处。 秦雨她们离开去上自习后,阿弥便像瞬间没了力气似地轻轻偎进知秋的怀里,有些难过:“想抱抱。” 叶知秋拥着阿弥,已然觉察出阿弥的心事,她轻轻抚着阿弥后背:“没关系的,阿弥只是没有学,如果阿弥想学的话,或许可以比她们还要厉害的,对不对。” 闻着知秋身上香香的味道脑袋总有些昏昏沉沉。 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阿弥很快就开始转移注意力,用力抱了抱知秋,这便开心地笑了:“那知秋,我们早点睡觉好不好?” “还太早啦。”叶知秋有些无奈地跟着笑起来。阿弥的开心和难过总是很分明啊。 住宿最大的问题还是洗澡和洗衣服。 阿弥从小到大都在家里的二楼度过,对于阳台洗手间布局熟悉无比,自然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可宿舍里和她以前住的地方相比完全不同。 这需要好些时间来适应。 尽管关门前,阿弥再三保证她记住了水龙头的使用的方式,还有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摆放位置,叶知秋却仍旧很不放心。 “可以吗?阿弥?要不我开门看一下好不好?”叶知秋就站在门口,总在想着还有什么没有提醒到位的事情。 阿弥在里边咯咯直笑:“不要啦,我自己可以的。” 现在光溜溜的,才不要被知秋看到。 “干嘛啦,又在觉得自己不好看?”叶知秋听出来阿弥羞怯,心里莫名觉得有趣,于是故意说:“其实门上有一个地方是透明的,我隔着门就可以看见你了,你现在是不是正擦身子。” 阿弥一听就有些懂慌张,手忙脚乱地想捂住身子,气得直跺脚:“知秋,你不要看。” 这么认真。 “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的。”叶知秋感觉到阿弥似乎生气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大好。 摸额角,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也会变得这么无聊。 阿弥出来的时候,身上换了洗衣,手里抱着盆,盆里放着换洗下来的衣服。头发梳得很齐整,眼睛上的纱布也像平时那样绑着。 似乎一直都不曾将纱布摘下来。阿弥推着叶知秋去洗澡:“洗好我们就睡觉。” 叶知秋洗好澡出来的时候,发现阿弥已经洗好了衣服,将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当当人也的爬到新铺好的床上躺下了。 在生活能力上,阿弥确实很厉害,从以往她身上的穿的衣服就可以看出来,虽然都是白色的,可总也是干干净净,不会有什么污渍。 床比叶知秋以为的要大一些,她上了床后平躺下来,刚好与阿弥肩并肩,边上还能空出一些位置。 叶知秋侧过头,看着一脸笑意的阿弥问她:“吃药了吗?” “吃了。” “滴眼药水了吗?” “滴了的。” 叶知秋手在纱布的位置轻摸了下:“阿弥要戴着睡觉吗?” 可是不想让知秋看见,阿弥转过头,往叶知秋身上挨:“我有些困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看样子,心里还是很介意眼睛的问题。 叶知秋轻嗯了声,任由阿弥抱着她的手臂,不过才小会,阿弥的手就穿插式地轻轻移到了她小腹上。 还悄咪咪地想往下移,叶知秋笑了下,捉住阿弥的手:“不是说困了吗?还不好好睡觉。” 抓了正着的阿弥嘿地笑了声,不过才一声,她就忽地想起问:“知秋是不是会睡不着。” 之前第一次和知秋住酒店的时候,知秋就有说不习惯睡外边的床,所以在阿弥家有时候也容易睡不着。 叶知秋转过身,看着阿弥:“嗯,从小就择床。” 她有些担心阿弥不懂择床的意思,于是解释道:“因为习惯了家里一直在睡的床铺,去到外边换了陌生的床,睡觉的时候闻到的是陌生的气味,没有安全感,就会睡不着。” 说到气味,阿弥想到的却是别的。 “知秋,你身上很香。” “嗯?”不是在说择床吗?小脑瓜又在想什么,不过看着阿弥迷迷糊糊地顶着个小鼻子往前凑的模样,叶知秋还是笑了,抬手捏住她的脸蛋:“阿弥身上也很香啊。” 不是香水的那种香,也不完全是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有种很奇妙的香味,大概就是少女特有的那种吧。 阿弥仍旧努力地试探着往知秋怀里扎:“我身上的的气味会陌生吗?” “不会的。”叶知秋笑了:“所以呢?” “那知秋闻着我身上的气味,会觉得有安全感,会想睡觉吗?”阿弥其实不大懂什么是叶知秋说的安全感,也不大懂得和睡觉有什么联系,她就是想离叶知秋近一些:“给你闻,然后睡觉,好吗?” 又摸腰,会痒的啊。 叶知秋将阿弥的手从腰际抓下来:“别闹,一会你同学回来,看见了会笑话我们的。” “为什么要笑话我们啊?”阿弥果然没有再动,反倒有些认真。原来她们也还是会笑话人的,她不禁有些担心,这些同学可能没有林老师说的那么好。 叶知秋本来觉得影响不好,这样腻腻歪歪的,现在阿弥这么一问,也有些晕乎:“因为只有情侣才会抱着睡觉的。” “就是男生和女生吗?”阿弥情人节卖过花,唐果告诉她的,情人就是很要好的男人女人。 大概就是这样吧叶知秋觉得对,又不大愿意承认:“不过如果阿弥想抱知秋的话,偶尔抱一抱也没有有关系的。” 阿弥当然想的,可是,她现在不敢那么随便了:“同学回来看见后会笑话我。” 可是她们看不见啊。 阿弥也看不见,叶知秋不敢把这样的话说出来,只好说:“以后她们要是笑话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们。” 说完叶知秋就伸手揽住了阿弥:“呐,不可以想着天天抱知道吗?” “嗯呢。”阿弥眯眼笑着调整下姿势,脸挨着叶知秋脖子,手也跟着环上了她细软的腰身。好暖和。 过了一会,阿弥脸在叶知秋颈窝里蹭了蹭:“知秋,我要是男孩子就好了。” 叶知秋浑身都有种酥麻感,手总也忍不住地以轻轻移动,最后落在阿弥脑勺后,轻抚:“嗯?男孩子怎么了?” “如果阿弥是男孩子就可以和知秋做情侣了,是不是就可以这样抱着睡一辈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入学第一夜 阿弥被圈在知秋的怀里, 一动不动的, 她发现自己也有点择床了,不大想睡。眯了会又听见外边有铃声,接着就有人说话和走动。 不多时三个女孩子就依次走到宿舍里各自忙活了起来。 秦雨还是那副憨憨的样子, 眯缝着眼睛, 对着阿弥床位的方向笑呵呵的:“阿弥,你们睡着了吗?” 阿弥听见叫她,就很轻很轻地说了声:“我没有, 不过知秋可能睡着了。” 她的声音本来就很绵软, 现在一小小声就显得更加软和了, 加上她本身脸就贴在叶知秋颈边, 嘴巴张合间呼出来的热气丝丝缕缕都吹在了叶知秋的脖子上。 叶知秋也没有睡着,只是担心吵醒阿弥, 所以一直都没有动,忽然的热感让她全身都忽地一痒,没忍住动了下。 刚才还一动不动,现在是把她吵醒了吗? “知秋, 不怕不怕。”见知秋动了那一下,身子又重新安静,阿弥以为是她做了恶梦。 唐果有时候会睡在她家门口的条椅上, 路上有时候会有汽车经过,响一下, 唐果就会哼唧一声, 她奶奶说那是做恶梦了, 就会给她拍拍身子,和她说不怕不怕。 阿弥一直很羡慕唐果,有奶奶哄着她,宠她着,会在她做恶梦的时候安慰她。因为羡慕,所以阿弥把这件事情记得很清楚。 没想到知秋这么大的人了也会做恶梦。那做恶梦的时候拍拍她就好了吧。 叶知秋本来还想着解释下她也没有睡着,稍是睁眼就看见阿弥枕在她怀里,正半仰着脸,手轻轻在她侧后腰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刚开始还有模有样的,拍着拍着,手速就有些慢了下来,嘴巴却还倔强地张合着:“不怕,不怕,不,不嗯怕,怕。” 把自己给拍睡了。 叶知秋被逗得想笑,却不敢动,只能保持着不动的姿势低头看着阿弥小嘴轻抿的模样。近距离接触多几次后,叶知秋已经可以从阿弥的呼吸里大致判断出来她睡没睡。 尽管两个人主要是头靠得近,身子没有完全挨在一起,叶知秋也能明显感觉到阿弥身子的起伏,每轻微的起伏几下,阿弥就会出一个长气,小嘴跟着微微动一下。 越过二层架子照进来的灯光照在她白晰的面容上,覆在纱布上,肤色水嫩,唇色泛粉。 叶知秋盯着阿弥的纱布看了好一会,难得的好奇。这后边究竟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是大的,还是小的? 入学手续里有拍免冠照用来做学生证那些,不过那是阿弥和小祝去拍的,叶知秋没有在场,后续出于对阿弥的尊重,也没有特地去细看照片上边阿弥的眼睛。 想到这里,叶知秋不由得有些黯然。 阿弥果然还是更愿意和年轻些的女孩子一起玩吧,经常都说小祝会和她逛商场,小祝陪她一起做早餐,到最后,小祝都看过她的眼睛了。 宿舍里的灯忽地就暗了下来,四下一片漆黑。 一夜困盹,叶知秋择床的毛病倒犯得不厉害,可终究败给了床板,再加上一直怕吵到阿弥,也没敢翻个身,早上睁眼就发现身子麻得不行。 两个人几乎还保持着晚上的睡姿。 叶知秋刚动下胳膊,就听见阿弥在她怀里哼唧一声,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手拽着她的衣服:“知秋,我动不了了。” 出于同样的原因,阿弥在知秋怀里好几次都想转身躺平,可是又怕一转身,知秋就会放开她,不再抱着她。她半仰着头脸埋在知秋肩膀上睡了一晚上,感觉到知秋动了,她就跟着一起翻个身,努力使劲了好一会发现半边身子都没动静。 唐果奶奶就是这样的。 阿弥每反应就想起来唐果奶奶天天念叨的事情。唐果奶奶本来也是好好个人,每天会去捡垃圾,可是就前三四年左右秋季的某日,她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突然就坐不起来了。 从那以后,唐果奶奶就只能依靠轮椅出入。 “这人就是没什么用,说废就废。” 想到唐果奶奶的话,阿弥就忍不住害怕,本来就看不见,现在还不能动了可怎么办,以后眼睛好了,看得到知秋都不能抱知秋了。 就像现在这样,抬不动手,一动就肩膀脖子疼得抽抽。 落枕了。叶知秋第一反应就明白过来阿弥现在的境地,晚上那样睡不伤着脖子才怪。小心地扶着阿弥坐起来,赶紧安慰她:“没事的,按按就好。” “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注意姿势,不能撇着脑袋。” 叶知秋先帮阿弥捏了捏手指,又从手指捏到肩膀上,注意到对面床上的苏久久还在睡觉,便放低声音凑在阿弥耳边说:“你现在试着动动手指头,是不是就舒服多了?” 阿弥先是轻轻地动了动手指,发现确实没有异常后,面上的忧虑才换切换成了如释重负的微笑:“你看,我的手指很灵活。” 真是的,刚才还吓得都快哭了,这会就玩起了手指操。 “说话要小声些,有同学还没有醒。” 看着阿弥灵巧的手指做着各种逗趣的动作,叶知秋微是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她转而帮阿弥把头发捞起来绑成个丸子。 她俯在阿弥耳边小声道:“我去拿毛巾,你别动,坐在这里等我。” 叶知秋特地接了盆很热的水放在床边,然后拧起来一条热乎乎的毛巾给阿弥覆在脖子上,又把手浸在盆里泡了好一会,手再拿出来时已然通红,她还继续搓了搓。 “我帮你揉揉就好了。”说完,叶知秋的手就放落到了阿弥脖子上,烫烫的,又很柔软,一会往上,一会往下,一会重一会轻。 阿弥觉得很舒服,尤其是闻着知秋身上的味道,整个人都有些晕晕的,她能感觉到知秋的呼吸亦是近在耳边。 她想侧过脑袋去和知秋说话的时候才想起来脖子动不了,只好压低声音说:“知秋,这种感觉好奇怪啊。” “嗯?是会疼吗?”叶知秋凭借着往时在学校里学到的一些皮毛帮阿弥按的,反正在家里帮母亲按的时候效果还挺好。 可相比之下,阿弥身子要单薄得多,皮肉又更嫩,叶知秋真怕力道没控制好,把她给摁哭了。 阿弥想摇头,结果一动就真疼,身子跟着抖了下:“不疼。” 还说不疼,叶知秋手上的力道放了些:“这样会不会舒服些。” “舒服。” “这样可以吗?还是要轻些。”叶知秋就跪在阿弥身后,每次说话,头稍稍往前低些就可以了。 阿弥身上又是一暖,声音都跟着绵绵的:“这样可以,很舒服,我刚刚觉得奇怪是因为你明明只摸了我的脖子,可是我的身上也会像被摸到了似的,会一阵一阵地发麻。” 其它的阿弥就没好意思再说。 叶知秋双手顿了顿,不过也只是小会:“没事,这是正常的。” 学校里越来越吵闹,对面的苏久久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慌慌张张的:“小雨,小雨,是不是到早操时间了。” 阿弥一紧张就低头去摸放在枕头下的手表。 脖子这就好了,到底比母亲的年轻点,按这么会就缓了过来,还精神十足。叶知秋跟着收拾了下,把换下来的睡衣叠起来拿在手里:“阿弥,那我先回去了。” 阿弥才梳洗好,换了衣服,顺便把刚换的小内|裤偷偷塞进了脏衣桶中,想着一会回来洗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湿掉。 听到叶知秋要走,阿弥有些失神,不知道怎么办,匆忙中拉住了叶知秋的衣服。她想说好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大概像很多初次寄宿的孩子差不多吧,看着她,叶知秋不由得想起一年级时第一次参加夏令营。 她也有过害怕和惶恐的感觉,可打小的性子便很要强,初时不并不很合群,只能咬着牙抿着唇站在人群里不让眼泪掉下来。阿弥现在十七岁,可看不见的她此时置身于一个全然默生的环境里,心里大概要害怕几倍不止。 叶知秋伸手摸着阿弥的脸,脸上满是鼓励的笑意:“阿弥很厉害的对不对?同学们都在等你一起去做早操呢。” 阿弥这才放开手里的衣摆,往前走两步揽着叶知秋的腰:“嗯,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我后天给你送睡衣。然后很快就又是周末我会来接阿弥的。” 走廊外边有哨响,苏久久已然有些等不住:“快点,要迟到啦。” 阿弥这才匆匆地摸着门边往走廊里去,叶知秋跟后边没有去惊扰她,直到看到阿弥拉着秦雨的衣摆,走到了空阔地带才安心了些。 “阿弥。”想到这两天都不能打电话,叶知秋终是没能忍住,叫了声。 周边吵吵闹闹的说话声加磕绊声还有老师吹哨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也没能掩去知秋声音里的温柔,隔着好一段距离,阿弥仍是站了下来,转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知道她能听见,叶知秋酒窝微陷。 周边的学生都匆匆忙忙,左右游移着向着哨声密集的地方走去,雾色里很快只余下阿弥单薄的身影。 阿弥能感觉到知秋就要走了,她没有去追,因为知秋还是会离开,不过知秋叫住她,总是想和她说点话的。 知秋说:“阿弥,即使不能打电话,也要每天都从早安开始,晚安结束,每天微笑着面对,微笑入眠,好吗?。” “好啊。” “知秋,早安。”隔着一层渡起了层光的白雾,阿弥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歪了歪头,恬静中带点皮:“知秋,晚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喂喂饭乃 在学校里走错了路会有老师指人导你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阿弥刚开始总找不对教室的门, 多走了两回后就明白了, 和记忆里不一样,班上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热闹。 作自我介绍的时候,下边的同学也都依次站起来响亮地报了各自的名字, 这个时候阿弥才发现, 原来一个班上才十一个,加上她就十二个。 都是些小孩子的声音。 阿弥按着老师的安排坐到了教室的后边,她领到了课本。这里的课本也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 抱在手里异常地沉, 打开一摸, 上边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小点。 这是用手读的课本。 几节课下来, 阿弥已然变得惶惶不已。老师讲的她一点都听不懂,手里摸着课本也只能摸到点点。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 并不是进了学校,坐在教室里就可以学到东西。阿弥发现,她现在好像只是换了个人多的地方呆着而已。 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尤其是她的同桌还是个小男孩,老师还说让小男孩要多照顾阿弥, 也让阿弥有问题可以请教小男孩。 可是这个男孩想摸她。 “大家都是这样啊,不摸你怎么知道你长什么样子。”阿弥这才知道,在学校里, 大家真正的认识都是从摸开始的。 阿弥还是不肯让同桌和同学们摸她的脸。不过大家还是都知道了阿弥是个高个子的同学,不仅个子高, 她还不识字。 大家没有笑话她, 可是谁也不太愿意理会她了。 不过每天都会专门有一节课是让大家玩的, 在阿弥看来是玩,不过却是盲校一直都有在做的练习,主要练习视障学生的方向感及平衡感。 这个时候大家很喜欢指导阿弥,因为班上只有她一个人不懂得怎么走盲道和正确使用盲杖,小孩子们便会叽叽喳喳地把各自的心得告诉阿弥。 阿弥喜欢上心理辅导课,因为上课的老师说话很温和,而且说的话她也喜欢听,还不用回答那么难的问题。 只要听就好了。 “有太阳的时候,我们可以通过脸上的热度来感觉到光的方向。”这是个男老师,声音温润,似乎像个大叔般的年纪,语调节奏也和轻缓,声音在教室内似荡漾:“有温度的地方就是太阳所在,向着太阳走,永远不会迷路。” 阿弥喜欢太阳,所以她把老师的话记得很清楚。 “你不会找到路,除非你敢于迷路。” 我看不到路。阿弥似懂非懂,到了下课仍旧有些不懂老师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 阿弥就在课室回食堂的路上走着,偏着头,手里还抱着本厚厚的大书,身上的校服整齐而服贴。 隔得好远,叶知秋就注意到了个子高挑的阿弥。 怎么一个人呢。 叶知秋特地赶早来看看,想知道阿弥在学校里的现状,过得开不开心,现在看到她一个人,心里的那些担忧全部都涌了起来。 这两天除了工作,她所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翻阅各种关于盲人心理和上学的问题。可是这类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到最后,叶知秋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该等阿弥眼睛好了,再考虑上学的事情。只是万一不会好呢? 再说,手术即使顺利,安排下来,阿弥也是十八岁的人了,到时候让她再补小学的课程吗?现在如果能补上五年级的课程,还能从盲校这里弄到小学毕业证,眼睛好了后可以直接升中学不是更快吗? “阿弥。”叶知秋猎猎风中轻唤了声。 阿弥立即住了脚,偏着头再听了听,她忽地就想起老师的话,有温度的地方就有太阳,可是这个时候,她只觉得有温度的地方就有知秋。她向着知秋说话的地方奔去。 应该近了吧?她听见知秋的声音了。 “你慢点,别跑。” 再一次,抱准了,阿弥开心得不得了,她现在只是凭着声音就能抱到知秋。 叶知秋是专门来给阿弥把睡衣送过来的,她轻握过阿弥柔软的手:“在学校里开心吗?” “开心。”阿弥笑笑的,好不容易见到知秋,不想说不开心的事情。 不太相信。叶知秋撇下头来,伸手捏了下阿弥的脸蛋:“说好的,心里想什么要说什么,不可以隐瞒。” 阿弥这才低了低头,笑意收了些:“也没有不开心,就是觉得和我想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叶知秋坐到阿弥身边,看着她吃饭。 可以看出来 ,阿弥对学校的日常生活适应得很快,从下学到食堂,到打饭吃饭,阿弥做得都很自如。 阿弥说到这里,食欲顿减,眉色里有几分惆怅:“同桌是个男孩子,我不喜欢男孩子,大家还说要摸我的脸,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叶知秋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她觉得阿弥这样是不对的。通过触摸来感受到对方的样子是盲人间很寻常的交流方式。 阿弥拒绝就显得很生疏,可是想到一双双手都要去摸阿弥的脸,她心里就别扭得很:“阿弥长得很好看,不喜欢被人家摸就不给摸好了,不过平时还是和同学多交流,知道吗?还有阿弥为什么不喜欢男孩子呢?” “因为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阿弥照着外婆在她耳边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念出来,然后低头喝了口汤。 食堂里的汤不好喝,没什么味道。 叶知秋少见地起了下眉头,虽然阿弥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怨念,只是浅浅淡淡的把心中所想说出来。 可那也是个危险的信息。 叶知秋看着阿弥喝汤,沉默了会,她才伸手揉了揉眉心,将面上的严肃揉去些,仍旧是扬着眉角,笑着问阿弥:“唐叔也不是好东西吗?” “唐叔是好人。”阿弥听到知秋问她,就又坐正了身子。面向着知秋,头稍稍侧着,保持倾听的状态。 要是能看见就好了。知秋看着阿弥这么乖的样子,心底又是一阵冲动,有时候她很想试着帮阿弥把眼前的纱带拆下来。 要是一拆下来,阿弥就会眨眨眼睛,说,知秋,我见你了——那样的时刻,想想就很美好啊。 “那齐博士不是好东西?” 阿弥赶紧摇头,齐博士帮她治眼睛,怎么能不是好东西呢:“博士也是好人。” “知秋的爸爸也是男人,也不是好东西了?” 阿弥手抠着桌子,脑袋也垂了下来,这才意识到知秋原来是在说她。难过得要死,好不容易见到知秋,还让知秋不开心。 叶知秋见阿弥不说话了,也跟着有些不安,毕竟在她看来,阿弥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又看不见,认知上有偏见也都是无可厚非的。 她起身,绕到阿弥身边坐下,握过她的手,特意低下头去和阿弥说话,本来想说些安慰的话,一开口还是没能忍住:“有个词叫做以偏概全,就是像你这样,觉得一个男人不好,就说所有男人不好,这是不对的。” “好人,是不分男人女人的,坏人也不分男人女人。”叶知秋不把话说完,她难受,尤其是她不想阿弥对这个世界有太多误会。 或者说,她有些不能接受,阿弥的想法和她偏离得太远。 “阿弥要相信,世上永远是好人比坏人多的好吗?”叶知秋伸手将阿弥脸掰向自己:“虽然命运对你很残忍,可是阿弥不要因此而变成一个对世界怀有偏见的人好吗?” 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我都希望你是美好的,值得我去喜欢和守护的。 知秋说的总是对的,知秋说的,阿弥总不是很懂,可是她喜欢听知秋说话,也喜欢知秋这样摸着她的脸。 阿弥也抬起手,摸着知秋的脸:“我不讨厌男孩子,我只是不想男孩摸我的脸,我也不想摸男孩子的脸。” “我喜欢摸知秋,也喜欢知秋摸我。” 阿弥双手捧过知秋的脸,浅笑着:“老师有教我们怎么去记住别人的脸,我以前都不知道可以这样的。” “这是知秋的眉骨,这是知秋的的大眼睛,高鼻梁,知秋脸上没有很多肉,很光滑,这是下巴线,没有棱角,老师说这样的人一般都很温柔,也很美丽。” 阿弥双手从上往下,最后一齐停在知秋唇上。 叶知秋此时怔怔地,身子半倾向阿弥,眼眉几乎于阿弥齐平,阿弥说话的时呼出的热气就在她唇边徘徊。 阿弥的手指轻按着她的嘴唇,笑了下:“这里很好摸的,像果冻一样。” 叶知秋抿抿唇,侧开头,有些慌乱地将理了下头发,盯着阿弥面前摆着的晚餐:“阿弥喜欢吃果冻吗?” “喜欢。”阿弥坐正身子说。 “那我下次给你买。”叶知秋轻拍了下阿弥:“好了,赶紧吃饭吧,还要上自习呢。” 由于阿弥情况比较特殊,学校安排了她晚上的时候和高中部的人一起上自习,所以她的作息时间和室友们都是同步的。 阿弥这才专注地去勺碗里的饭,吃了口,然后发现今天的饭菜格外香,比以前快餐店里吃的好吃得多,不会油腻。 “知秋,好好吃,你也吃一吃一口。”阿弥用勺子舀一勺,就端起来向着知秋:“你尝一下这里的饭菜。” “不用了,你自己吃。”叶知秋笑着直摇头,她怎么会需要一个盲人喂饭,她从三岁开始就再也没人这样给她喂过饭了。 阿弥不依:“你尝一下,真的很好吃的。” “你吃一口,就一口好不好?”阿弥往前,一手举着勺,一手轻轻地掩在勺子下边,生怕倒掉了。 看她举得这么累,叶知秋没办法,只好轻移过头,轻轻含住勺子。 啊,知秋吃啦。阿弥别担多开心,手这便准确地凭着勺子的位置轻托住知秋的下巴,还轻轻摸了下:“你这样,很像我以前喂的小狗呢。” “。”知秋将勺子吐了出来,下巴也从阿弥软和的掌心脱离出来:“你养过小狗?” “是和唐果一起喂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狗,我看不见它的样子,不过它小小的,毛毛的,把吃的放在手心里,它就会贴上来自己舔。” “每次它舔完,我就会摸摸它的下巴。”阿弥笑嘻嘻地伸手又想去摸知秋的下巴,她完全没料到知秋这会准备站起来。 手一挠就好像挠到个有些软的圆乎乎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不想学习的一天 这是阿弥上学后的第二个周末在家练习盲文, 简直比在学校里还要辛苦, 在学校里她摸不懂书本,老师说的很多东西都听不进去也没关系,反正坐着就好了。 可是在家里上课的时候不一样, 老师好凶, 会打桌子,会斥责人。 阿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认字,不会写字。所以叶知秋帮阿弥请了专门教盲文的老师, 主要针对读写盲文进行强化训练。 负责教学的老师名字叫温和, 周末早七点半就会过来, 八点准时开课, 晚上六点才会离开。性子和名字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异常刻薄和冷漠, 对阿弥进行的完全是魔鬼式教学。 除了吃饭和小会午睡时间,阿弥几乎总在写字和认字,很累的时候也只被允许起来走小会,连出去找千欢坐一下都不允许。 “嗒嗒嗒嗒。” 枯燥的声音在房间里反复响起, 阿弥有些昏昏欲睡,为了排解这种昏沉的感觉,她不断地想一些能让自己精神起来的事情。 最开心的事情大概就是有摸一下知秋身上长的那个东西, 真的会比阿弥的大一些,现在阿弥已经完全不觉得她身上的两个小包包是多余的了, 开心。 不过那种感觉很奇怪, 想到这里, 阿弥又忍不住回味那个东西触感。眼睛看不见后,她靠双手去识别周边的一切。 摸过很多东西,没有一个东西是那种手感,而且知秋当时好像动了下,是会疼吗?难道以后阿弥的长大了也会疼? “啊!” 手疼。 是尺子轻敲在了手背上,接着一个严肃刻板的女声冷冷响起:“速度又变慢了,手拿回桌子上。” 名叫温和的老师轻轻眉头轻皱,没搞懂这个看起来文静乖巧地学生手对着没什么弧度的地方比划着什么。 阿弥肩膀缩了缩,马上坐正身子,又重新执着盲笔继续在写字板上扎着,一边扎还要一边记下来是什么字,以免一会摸的时候就又忘记了。 每天早上一来就是先学着朗读课文,接着是练习新字,再接着是仿写,反正就是各种重复,阿弥觉得枯燥不已。 终于五点半了,阿弥摸了摸手表,心里已然开始盘算着一会下了课要去找千欢,她要问问千欢,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有点不想上学。 阿弥有在宿舍里说她现在正在治眼睛,以后有一天会看见的。 反正迟早会看见,干嘛要学这种瞎子才用得上的东西呢。这是在学校的时候那个高傲的,会弹钢琴的张雅的原话。 阿弥现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可是她不敢直接和这个凶巴巴,冷冰冰的老师说。除非必要,温老师基本不和阿弥说些多余的话。 不过每次她讲解文字的时候都很容易懂,所以尽管阿弥总是开小差,也能很轻易地记住字的字法和意思。 好像不是很爱学习呢。 叶知秋站在楼梯口已经好一会了,见温老师向她看过来,便只轻轻点头,并不吱声。 阿弥在识字方面的基础完全空白,甚至连盲文用纸这些都不了解,想要在短期内掌握读写字本身就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叶知秋特地就这个问题接触过好些有特殊教育经验的家庭教师,之所以挑温和,一个是因为她为人看起来比较正派,不苟言笑,而且有很丰富的教学经历。 在签订合同的时候,温和就很正式地提出,她可以让阿弥一学期内掌握盲文的入门基础,一年内达到普通的小学生识字水平,要求是叶知秋不可以干扰她教学。 叶知秋说到做到,此时静静地站在楼梯口等着下课时间。 站在楼梯口刚好可以看到阿约弥的侧脸,叶知秋已然注意到阿弥的嘴巴有好几下都抿一抿,有时候又轻轻地翘起来,似在嘟噜什么。 阿弥若是看得见的话,会是个调皮的孩子吧,有小脾气,会使性子,有时候又爱撒娇。 叶知秋想着想着,面颊上就不由生出抹笑意。 在走近阿弥之前,她只觉得阿弥是个有些小倔强和安静得过份的孩子,慢慢接触得久了,她才发现,在安静面具后面的阿弥其实有着很寻常的一面,撑起她这些寻常面的却是阿弥难能可贵的纯粹。 她的纯粹表现在欢喜和悲伤上面。 阿弥开心的时候居多,所以不开心的时候很容易感觉得到,至少叶知秋能感觉到阿弥上完课一点也不开心。 不过阿弥还是很礼貌地整理着桌子,站起来给温老师鞠了个躬:“温老师明天见。” “明天见。”温老师冷漠地点头,路过叶知秋身边也没有说话,依然只是冷漠地点头。 最近范小祝等不到阿弥下课,只能自己先吃饭,吃完饭差不多六点左右就踩着她的死飞去天海城。 这是她第二次在阿弥门口遇见那个阿弥说的凶巴巴女老师,前轮差点蹭上老师的裤腿。 “温、温老师好。”范小祝不擅言辞,不过基本的礼貌还是有,连带着审美也不错。她上次已经和阿弥讲过了,这个温老师也很漂亮。 不过温老师和叶知秋的漂亮不一样。 叶知秋是精致,优雅,温老师是很简单的知性,鼻梁上架着无边框棱形眼镜,齐肩短发四六分齐整地披在耳后,稍是低头垂下眼帘,就有种能将人一眼看穿的深意。 每次都是白衫衣,套深色系休闲西装,西裤,休闲皮鞋,手里拎着个方方正正的公文包,包边上插着把五十公的长尺。 温老师只是稍一顿步子,一双细长的眉眼微眯着,将范小祝上下扫了遍,便又迈着178的大个,往外走去没拎包的右手随即插进了裤口袋子里。 背影里竟透出几分痞态。 那个眼神 范小祝吞了下口水,将我是好姑娘几个字生生咽回了喉咙里转而从死飞上站了起来,人顺着马路往前挪到阿弥二楼窗户边喊了声:“阿弥,我走啦。” “嗯,好,明天见。”阿弥微微站起身,亦是向着进风的窗口回应道,她这会还不知道叶知秋就站在边上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呢。 温老师走了后,阿弥一个人在房间里直跺脚,把写字板,盲笔,到课本全都好好地数落了一遍。 “就说你,怎么这么小,拿着真累人。”阿弥是这样说笔的,说写字板的时候最气了:“你为什么这么多孔,每次都要我上下错位。” “还有你啊,怎么这么厚,那么多字我都认不出来,害我被温老师训。”最后,阿弥轻叹了口气:“温老师会不会告诉知秋啊。” 见她数得起劲,叶知秋也就没走近,打算从旁听听这个小话唠是有多少怨气要发泄。 被范小祝打断了思路,阿弥也就停止了数落,只把东西堆到旁边拿出了叶知秋之前给她买的纸笔。 比起那些复杂的点点点,她更喜欢写知秋的名字,而且还没有那么累,能写上一天,写满好多张纸。 叶知秋轻轻往前挪了些位置,看见纸上三个字时有些哑然,要是学习能这么起劲和执著就好了。 叶知秋伸手轻掩住阿弥的眼睛,玩着乐起不疲的游戏:“猜猜我是谁?” “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 叶知秋噗嗤笑出了声,以前阿弥可不会这样说,她顺势接下去:“不是。” “那就是世界好善良的公主。” 这都哪里学来的,叶知秋再次否认:“不是。” “是阿弥最喜欢的知秋。” 阿弥其实故意说这些的,只要不提名字,知秋的手就会在她眼睛上停久一些,眼睛上热热的安稳让她有种错觉,好像眼前的黑暗只是暂时的。 所以她很喜欢这个游戏。 叶知秋笑了,轻捏着阿弥的脸蛋问她:“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情,才害怕温老师告状?” 阿弥捂住被捏过的地方,偏过头,眉头紧了紧:“知秋,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知秋听见她说的那些话了吗?写字板和纸笔那些都是知秋帮她挑的,她这样对它们被看到实在是太不好了。 叶知秋犹豫着要不要说具体时间的时候,街上轰的一阵声音打扰了她的思路,使得她向窗外的长街上眺去。 阿弥也被吸引了:“知秋,那是什么声音啊?” “是摩托车的声音。” “可是摩托车怎么会这么响呢?”阿弥有些不相信,长勺街这种地方,四个轮子的车不多,可三轮车和摩托车每天都来来往往,数不胜数。 长勺街的街灯才亮起,一辆黑红相接的两轮跑车似夜幕下隐形的野兽匍匐于人群中暗自加速。在街尾的时候,又是一个低沉的涌动声,红黑色的身影若离弦的箭飞上了车流萧条的先峰路。 唰的一声,像阵风似的,转而消失了。 踩在死飞上的范小祝吓了跳,接着就踩着车子从先峰路上往下拐去,临了忍不住伸长脖子望着远处那道射线羡慕不已:“好酷啊。” “是更大一些的摩托车,样子更好看,跑得也会更快。”叶知秋望着消失在远处的那道残影,若有所思。 她没有告诉阿弥,骑车子的是温老师。 “阿弥好像不喜欢写字。”叶知秋很快回过神来,帮着阿弥将桌子上的器具整理好。 提到写字,阿弥也就没有再去想摩托的事情,她有些愧疚地拧着手指:“嗯,我觉得学这些没有用。” “学习知识怎么会没用呢?每个人都在学习。”叶知秋有些失望,不过仍然保持着语态的平和,尽量不让阿弥觉察到。 阿弥抿着唇,最终还是把张雅的话说了出来:“反正我以后会看见,学这些东西就用不上了。” 万一看不见呢? 叶知秋皱了皱眉头,她不想把这种难受的话说给阿弥听,毕竟阿弥说的也不完全是错的。 “每个人都在学习,都在工作,如果阿弥不学习的话,不觉得是在虚度掉大把的时光会很可惜吗?” 从阿弥的抱怨里,叶知秋大致明白到,阿弥虽然看不见,可她和普通人一样,不喜欢枯燥的学习也反感突然到来的压力。 阿弥抿了抿唇:“我可以写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了。” 光是写名字有什么用呢。 “阿弥,我希望你的生活里可以丰富多彩些,比起每天的无所事事,学习虽然会辛苦,但多少会有些收获的,对吗?” 阿弥似懂非懂,话语却仍旧清脆而干净:“我不想生活丰富多彩,我想每天和知秋在一起。” 叶知秋没来得及打断阿弥任性的话,就又听见阿弥继续的声音,有些沉静甚至夹杂着些许悲伤。 她说:“我想和你虚度时光,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的话。” 知秋肯定又要说我了。阿弥赶紧笑着摇了摇知秋的手:“我知道啦,知秋要好好上班,要按时回家,要陪家人,以后还要结婚,不会虚度时光的。” 阿弥也会努力,可是阿弥又没有家人,也不想和男人结婚,要是知秋不陪着阿弥了,开炸鸡店又有什么用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没有对不起 温和早上骑车并不进长勺街里, 跑车的声音到街头低吼一车就嘎然而止, 她从车上下来,解下头盔扶好眼镜框,将有些乱的头发整齐地顺到了耳后转过身, 习惯性地轻抿嘴唇这便融进了与她形象形成极大反差的街道。 现在还不到七点半, 不过长勺街上住着的都是些工人小贩到这个时间也都差不多在街边咬着包子,揉着眼睛蹬着小绵羊或者三轮车,或者自行车准备出发去劳作了。 在这样三三两两, 迷迷糊糊的人群中, 温和一身正装, 一手拎个斜插五十公分长尺的公文包, 一手随意地兜在裤子口袋子里的模样很惹人注意。 范小祝专门买了食材给阿弥炖汤喝,顺便在煮了个面当早餐, 六点多就开始搞,现在汤差不多了,她想等阿弥下来后煮面。 弄好了这些后她才把刚才带过来的药放在桌子上,把镜子摆好, 然后背对着镜子,手里拿着药却不知道怎么办。 后背那里有块擦伤,不是比赛的时候弄的, 范小祝看到就不免有些气。因为是地下拳场,时不时会有些堵拳输了就大吵大闹, 聚众闹事, 虽然是少数, 可真打起来便乱得很。 乱到范小祝都记不清砍她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好在不严重。 温和每次七点多就会到,见门关着,也不敲,也不叫,一七八的个子忤在窗边等着阿弥下楼。 对阿弥这个学生,温和其实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只是觉得小姑娘长得很俊,还算乖,跟其他视障学生比起来,心态也比较稳,不会吵吵闹闹。 相比阿弥,温和对叶知秋的印象反倒深刻些。 叶知秋即是不开口,站在那里,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优秀,从头到脚都匹配得上精致二字,尤其知道她是医生的时候,温和略为意外。 在工作忙碌之余,还能让自己保持随时随地的优雅,实在是难得,最重要的是这么个特别的女人还能抽时间出来照顾个没什么关系的瞎子。 真是令人不解。 温和隔着窗户注视着屋内的人和物,镜片在冒热气的汤锅后边隐约闪光,细长的眼里不见一丝波澜。她怔怔地盯着屋里那个寸头女生,心里却七弯八绕地整理着着阿弥和叶知秋的关系。 她收的学费可不便宜,叶知秋付了大半,阿弥付了个小数额。这又是为什么呢? 纹身也太复杂了些,温和还在发呆,一动不动,不过脑袋里总算是开始思考眼前的场景了。是去打架了吗? 不知道输了,还是赢了。 范小祝左手换右手,手里掐着个棉花棒不知道要怎么办,总也探不到后背,不由得有些捉急,于是把身上宽松的衬衣又往下褪,方便把双手都抽出来。 这样稍微能挨到伤口。 范小祝看着瓶子里的药,咬了咬牙,想着还是直接用倒的吧。她又担心直接倒会弄在地板上,于是她准备起身去找个东西铺一铺。 刚站起来就发现一动不动,个子差不多顶到窗户上边框的温老师,正目光严肃的盯着她看。 啊,我以为胸上也会纹纹身呢——胸上如果纹的话是什么样子呢?打圈圈吗?温和仍旧沉浸在对纹身的思考中,专注而细致。 “温、温老师。”范小祝全身有种发冷的感觉,隔着窗户的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微眯着,像是把犀利的刀子要将她剖开来琢磨般。 在声音的召唤下,温和总算是收起了发呆的状态,微微颔首:“帮我开下门。” 范小祝这才手忙脚乱地穿起衣服,然后去开了门。大概是受了阿弥的感染,她每回见了温老师都有种害怕的感觉。 若非我是个拳手,可能见了她就会逃跑。范小祝心里是这样想的。 温和不晓得范小祝在想什么,进来将包包放到桌子上,便转而盯着灶上的还在炖的肉看了眼,继而又低头拿起了桌上的药瓶,稍一侧头,眼镜就向下滑下些许。 范小祝缩下身子,秀气的眉头愁成个正八字,然后她就听见温老师冷漠地命令道:“坐下。” 范小祝这个人是个典型的学渣,上学的时候碰见老师就要赶紧的躲起来的那种,一被老师点名就结巴得说不出话,最喜欢听的就是老师失望的那声坐下。 条件反射,范小祝裹着她宽松而略微凌乱的衬衣,静静地坐到了桌边凳子上。 温和话不多说,又是一低头一个眼神微眯的示意,范小祝就将衣服脱下,将后背裸在温和的视线里。 疼的同时有点痒,还有些凉,还有些暖。 涂的药水是红色的,稍微涂多些,就会往四周散开来,极为难看。作为一个强迫症,温和有些受不了。 一定要涂得笔直笔直的,恰到好处,每涂一下,温和就要将药水吹干,以免它洇开来和周边的纹身显得格格不入。 要是时间够的话,我能画个新的纹身出来。温和如是想着,顺带看了眼时间。 按理说,阿弥这个点应该下来开门。可她有听见小祝在楼下的声音,于是仍旧抱着手机,坐在床边等知秋的电话。 早上七点钟的时候,她给知秋打电话,知秋没有接。 她记得知秋今天是正常上下班的时间,换在以前,知秋必然都会接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接。 阿弥有些忐忑,知秋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会不会是生病了。还是昨天说的那些话,让知秋生气了。 总之,昨天阿弥说不想学习的时候,知秋就有些不开心。 知秋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说很多话,给阿弥讲道理。所以阿弥有些怕知秋讲道理了,总是会忍不住地要打断她。 知秋讲的越多,阿弥就会觉得自己越没用。有些不懂,有些即是懂了也觉得很难做得到。知秋讲道理的时候,阿弥几乎都理解成了,知秋在说,你这样是不对的。 “你这样是不对的。”一个冷漠的声音这就在耳边想起。 阿弥想得出神,竟然没注意到温和已经上了楼。 温和此时站在桌边,眼睛稍一扫就注意到桌子上堆了好几大张写满字的草稿纸,纸上一笔一划写的都是叶知秋。 阿弥下意识地把手机背到了身后,生怕被抢去似的:“温老师早。” “你该吃早餐了,我们八点就要上课。” 温和留下这句话就又下了楼,走进炖汤的香味中,以精准的分析能力找出了阿弥家的碗筷,冲洗干净,放到了灶台上,将一七八的大个子晾坐到了桌边,严肃而正经。 温老师没说要喝汤,可是她既然多洗了副碗筷,小祝就只好盛了三碗汤。 出于对温老师的害怕,阿弥最终还是放下手机,乖乖下楼下吃早餐。 汤里没有放盐,口味偏淡,肉在炖前被灼过水,不油不腻。上乘。温和心安理得地在心里品评着到嘴的汤,眼角微扬看了小祝一眼。 就是做汤的人奇奇怪怪的,有点可惜。 “你们去上课吧,我来洗碗。”小祝眼神还可以,也或许是头发少的原因,虽然是低着头吃面,脑顶上稍凉就知道定然又是温老师盯了她一眼。 温和并不接受小祝的安排,她只喝了碗汤,不吃面,所以动作快些——迅速地把自己的碗洗了,把手洗干净,默不作声地从包里拿出护手霜擦上。 拎包,上楼。 好可怕的老师呢,不苟言笑。小祝同情地看了眼阿弥。 又要开始枯燥的摸读了。阿弥坐到桌子边,想起桌上那些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草稿纸,伸手去摸时才发现都不见了影。 温和斜倚在桌角,手里捧着一堆写满叶知秋的稿纸,一张接一张地翻开,最后手顿在其中一张。 这张纸上的内容和其它的纸张的不一样,写的是,对不起,叶知秋。 温和将这张纸放在阿弥面前:“摸读上面的内容。” 每次都是这样的开头,阿弥努力打起精神,想表现好些,她点点头,接过纸张在面前摆正,伸手顺着纸边开始摸。 她能正确摸读的字还很少,只能记住基本的字母。 可是这上面没有字啊。阿弥头稍微低下去,手指重新在整张纸上摸了再摸,这次她确定了这个纸不是平时上课用的纸张。 阿弥害怕温老师,于是再仔细摸了两回,她才轻声地提醒温老师:“这上面没有字。” “你自已写的字,摸不出来吗?”温和作势将纸收了回来,拿在手里甩了下,发出纸张和空气碰撞的声音。 温和重新将正常的盲写纸放到阿弥面前,上面有突起的小点:“把这些字读出来。” 阿弥会基本拼读,虽然有些慢,便多摸几回,还是能大概体会到是什么字。 来来回回好几遍,她意识到,这是盲文的对不起,叶知秋。 “连自己写的是什么都区分不出来,不觉得难过吗?”温和推了下眼镜,语调里没有任何的情感,直白而冷漠:“你没有对不起叶知秋。”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厚重的课本被拍到了阿弥的面前,温和不喜欢说废话,只淡淡道:“上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今日份加更 叶知秋最近的作息又变得和认识阿弥前一样, 只要在家, 便会准点出现在餐桌上,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手机总会放在旁边。 叶定山平时也忙,早上吃完早餐总是坐在桌上看报纸, 听见叶知秋的手机不停地振动, 烦恼之余,也有些好奇:“手机响了怎么也不接,看看是谁, 别耽误了正事。” 以前电话一响叶知秋就接, 今天连着响了好几遍都没反应也不摁掉。显然不对, 叶定山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林岚却不同。 叶知秋说过的话一直像根针似地扎在她心上。 “我喜欢她,所以想对她好, 没有目的,不求回报。” 叶知秋说:“对我阿弥是感情上的喜欢,和朋友有些不同,可是也不至于像恋人, 我能够守好自己的底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有分寸。” 叶知秋以为,她和陆北南的婚姻并非基于感情, 而是伦理式的结合, 就像公式一样, 男人加女人,繁衍和教育后代形成完整的生活状态。 林岚早就因着这种观点再三批评过叶知秋。 哪里有人能完全按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呢,有时候,很多人连自己真正的意愿是什么都不清楚。 “我不是那些人。” 林岚当时气得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 无奈至极。 叶知秋最致命令的缺点就是过于骄傲。她的成长道路上满是成功,她的人生计划,总是无往不利,近乎完美。 不过叶知秋最大的优点也是骄傲,这种骄傲使得她从小到大都会严格地按照自己的预定好的计划作出选择。 所以对阿弥喜欢和操劳并不影响她正常的下班班,不影响她和家人偶尔聚餐,也不影响她和陆北南约会。 所以,她并没有动摇和陆北南结婚的念头。 是吧? 林岚看似不再主动问起阿弥的事情,实际上,对阿弥的事情,她早就一清二楚。得知阿弥去上学了,她更是松了口气。 阿弥那孩子虽然瞎,可无论是身段,还是气质神态都很招人喜欢。林岚前天还上庙里许愿了,专门求菩萨保佑,希望阿弥跟其她小姑娘做朋友去,不要再老是粘着她家知秋。 大概是显灵了罢。看到叶知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林岚现在别提多宽慰,可也是小会,她便看见叶知秋还是决定接电话。 只是叶知秋手还没来得及摁下去,来电页面便闪了下,是那边取消了拨号。 叶知秋叹了口气,林岚心里却是越加肯定了当初的想法,在她看来,知秋的同情和怜悯总归会是一时的。 林殊这么多年为叶知秋做的难道还少吗?阿弥和林殊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又凭什么能让叶知秋记挂这么久。 看到叶知秋没有往回拨电话,林岚便安心下来伸手帮叶定山揉了揉肩膀:“我们宝贝女人儿可真是厉害。” 做事收发自如,确实不像是感情用事的那种普通女人。 看得出来,阿弥这会正在进行枯燥的拼读,她脸侧窗外的天气依旧阴郁。 细长的手指在厚重的书上摸索着,嘴巴一张一合拼读着摸索出来的字音。相比昨天,阿弥面上已然平静了很多。 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叶知秋这会刚下手术,眉目里全是疲态,盯着手机看了会,整个人便慢慢舒展开来,笑了,然后才有些不舍地将视频关掉返回聊天界面。 “温老师辛苦。” 点完发送,叶知秋不禁松了口气,看样子温和还是有两下子的。 阿弥这两周以来对学习都没什么热情,上课的时候也一直很敷衍,叶知秋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她嘴上不好去责备她。 阿弥从小就在别人的嘲笑和外婆的责备中长大,看似很坚强,遇事总能抱着纯粹的心态微笑面对,可那不代表她不需要关怀。 有好几次,叶知秋都注意到,她语气稍是严肃些,阿弥就免不得惶惶不已。 昨天阿弥说不想学习,叶知秋是很生气的,不过她还是极力将心里的失望给掩了下来,陪着阿弥吃了饭,也说了晚安。 她不想过于苛责阿弥。 叶知秋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她多哄哄阿弥,阿弥就会因为让她开心而认真读书。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想成为阿弥学习的动力。 所以让阿弥端正学习态度的任务被叶知秋转交给了温和。 从视频里可以感受到阿弥学得很认真,只是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叶知秋也大不清楚,温和这个人很冷淡,不怎么主动回复。 叶知秋有些担忧,在微信上问道:“你没有凶她吧?” 其实这种考虑完全是多余的,温和是所机构里的兼职老师,带过好几个学生,为人虽然有些冷漠,可是教学质量和家长点评都很好。 教学的时候虽然很凶,可从来不会大声呵责学生。 她的履历叶知秋都能的到背如流了,不过关于她的正职,叶知秋却有所怀疑。 温和的简历里栏里只说正职是自由职业,其它便没有了。 “叶医生,有病人。”在护士的催促下,叶知秋将手机放回了置物柜里。 置物柜里黑乎乎的一片,短暂的静逸后,柜里亮起幽幽的光,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简短的回复:“没有。” 温和面不改色地把手机装起来,一手尺子,一手搭拉在裤口袋子里,低头看了眼阿弥。心里盘算着答应叶知秋的事情。 说起来还是有些难搞。 以往学生通常会因为自身的障碍而没什么朋友,可是她们的家人却会因为孩子有障碍而加非疼惜。 在这种环境下的小孩子比较好哄,年纪又偏小,有好奇心,稍加引导就会主动学习。可接按几次后,温和发现,阿弥和她们不一样。 阿弥没有家人,朋友们也都有各自的生活,就连叶知秋也只是偶尔抽空过来看望她。 可怜的大孩子。年纪上来说,阿弥已经没有了小孩子的那种热情,她现在更多时候想的就是谁谁谁什么时候会来找她玩,其中最常想到的就是叶知秋。 阿弥对叶知秋简直就是着了魔般。温和如是想着便又低头看了眼桌子上写满了字的纸,陷入沉思。 上午拼读,下午就是重复式的抄写,阿弥此时手指有些发麻,不过每次想起温和那句,你连自己写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她怠惰的心就又吊了起来。 “嗒嗒嗒嗒嗒。” 盲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一直未曾间断,速度上已然有了不小的进步。温和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四点钟。 阿弥过于投入,以至于忽略了时间,也忘记了,今天下午上课只到四点,然后就要去学校的。之前她每次去学校都是叶知秋来接。 认真的样子挺讨人喜欢,不过也就三分钟热度,没有目标和动力,估计坚持不到几天。 温和站直身子,整理着提包:“今天我送你去学校。” “嗒嗒” 写字的声音渐渐慢下来,阿弥以为听错了,手都有些控制不住,仍旧胡乱地在写字板上点着:“知秋会来接我。” “她要上班,没有时间。” “没关系,我等她。”阿弥这才想起来,今天周日四点钟就下课,她坐正身子,静静地将课本写字板这些收起来。 温和拎着包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阿弥。 阿弥将文具一样一样收拾进书包背起来,把衣服叠放好装进袋子里。然后她就在床上坐了下来。 温老师没有走,她很少走动,总是站在窗边,或者倚着桌子。阿弥能感觉到,温老师身上总是香香的,小祝说,那是香水味。 阿弥露出一个笑脸,向着温和的方向说:“知秋会来接我的,对不对,温老师。” 知秋今天正常班,如果加班的话的,六点多应该也有时间,大不了就不去上自习,挨骂也没什么的。 阿弥不怕被老师骂,反正以前也老被人骂。 想等知秋来接。 “不对。”温和推了下眼镜,伸手就把旁边的椅子往前一拉,正对着阿弥坐下:“知秋为什么要来接你?” 阿弥一时有些怔。 “知秋是个厉害的人,她读过很多书,走过很多路,救过很多人,每个人都喜欢她,她为什么要来接你,你一无所有还看不见,而且什么都不知道。”温和用长尺挑起阿弥垂下的头,想着废话少说,尽量不扯叶知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为什么要读书?因为这样你才能了解,你看不见的世界。” 阿弥转开脑袋,将下巴移离尺端,抿着唇不说话。 啊,差点忘记了,当时签协议的时候,叶知秋手动加了一条,说不可以和学生过度亲密,因些才专门带了把尺子。 温和将尺子收回来在手心敲了敲:“今天你喜欢的知秋不会来接你了。” 四点 四点半 阿弥仍旧紧抱着袋子坐在床上,她不信知秋不来接她,另一方面,她不断地回想着最近知秋说的每句话。 肯定是阿弥哪里做得不好了,对不对。 知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此时已经进入初冬时节,窗外的寒风直往屋里边灌,阿弥觉得脸颊生冷,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她想念知秋的怀抱。 她想起知秋对她的各种好。 可是阿弥对知秋好像不怎么好呢,除了两桶泡面和不值钱的那些小东西,阿弥什么也没有为知秋做过。 五点一十分,温和站在窗前,看着街道对面走过来走过去的叶知秋。 原本以为她很了不起,这会倒也像个傻子似的,顶着风在街上瑟瑟发抖。温和一动不动地又发起了呆,这是她的一大爱好之一。 五点半。 阿弥的手在钢珠上停留了好一会,然后她就站起来,背上了书包,拎起了袋子。脸上很快就浮起恬静的笑意。 客气而礼貌:“温老师,那我们走吧。” “你不是说要等知秋吗?”刻薄而严肃,温和拎起了她的的公文包在窗口展示了下。 叶知秋这才停下来回来走动的步伐,松了口气。若阿弥真的因为她连学校都不肯去,那就太令人失望了。 阿弥已然走到了楼梯边,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显然经过一番苦苦思索,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她笑着转过头来与温和说:“知秋不来接我没关系啊,我不用她接,等我长大了,变厉害了,我会去接她下班。” 知秋,我会长大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一次爱人 冬季的风有点大, 天有些暗。 阿弥在风中时不时地撩一把头发, 有时候还要低头理下裙子。温和倒是四平八稳,背影看起来总有些痞态。 叶知秋就在马路对面,顺着温和与阿弥的步子一道往前, 对温和走路的样子有些减分, 可是稍稍走快些,再去看温和的正脸,又发现还是正经得很。 大概只是个子比较高, 所以看起来有压迫感, 显得人有些不正经。叶知秋得出这样的结论后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阿弥身上。 温和的车子停在街头空地上, 叶和秋的车也在。 走到摩托车旁边, 温和从车缝里找出一块抹布将车子上的灰尘尽数除去,再把包塞起来, 人跨上车将头盔扣到了自个头上。 阿弥以为温老师开的车和知秋的差不多,她站在旁边等温老师帮她开门。 温和倒没这个觉悟,收拾好自个,她才隔着头盔看了眼阿弥:“往前走三步就能摸到我很酷的车, 然后抬腿坐上来。” 一、二、三阿弥摸到了温和老师说的很酷的车:“是摩托车。” 这个她在长勺街摸过,印象里,这种车子有些危险。阿弥伸手揪住了温老师的衣服。 温和皱了下眉头。每天烫西装很辛苦, 这么用力,皱了吧?不过明天可以不用穿西装, 算了, 原谅她一个看不见的姑娘。 温和有些呆怔思考的同时, 眼角余光瞥见差点把手机砸向她的叶知秋。 叶知秋原本在风中还像个公主似地,米黄色风衣,中跟尖头皮鞋,170+的身高使得她就像街拍模特,很容易被注意到。 阿弥的腿刚要抬起,就听见温和淡淡开口:“等下,我接个电话。” 阿弥只好站回原处,手也自觉地放开了温和顺滑的西装布料。 温和将头盔拿下来,对着车镜子将额前一抹调皮的乱发顺回脑勺后,漠然回应电话里的叶知秋:“什么事情。” 要迟到了。 “摩托车不大安全。”叶知秋就站在对面巷子里,看到阿弥的手松开了温和,心里的起伏感才略为消了下去。她的视线停留在温和的后背上,阿弥坐上车子,就必然会贴上去,手也只能抱着温和的腰。 刚才都已经要抱了。 连头盔都不给阿弥,叶知秋看了眼时间,隔着电话问温和:“你会开车吗?” 看了下旁边那辆白色车,温和有些可惜地从摩托车上下来同阿弥说:“我弄错了,不坐这个车。” 这样也不错。温和心里有些侥幸,脚步都有些飘,要不是看在叶知秋给的价格令她满意的份上,她才不想答应送阿弥上学的事情。 “知秋?”上了车,阿弥一坐下来,就感觉到了叶知秋的存在。 温和其实是有些惊讶的。此时叶知秋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车里放着音乐,开着窗明显有些吵杂。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听见叶知秋的呼吸明显不太可能。 叶知秋差点就应了。因为有些心虚,面上不好意思,反应就慢了些。 “温老师的车和知秋的一模一样。”阿弥手在旁边的门上细摸着,知秋的车她坐过很多次,门边的结构她都了解。 主要是这个车里全是知秋的气味。 “连闻起来都一模一样。”阿弥轻声吸了下鼻子。不过现在杂了点温老师身上的香水味。 温和娴熟地将车子驶上先峰路:“是知秋让我开她的车送你。” 阿弥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知秋原来早就打算好了不送她,可是为什么不提前和她说呢。阿弥有些丧气。 “温老师,你有没有有没有和知秋说起我。”阿弥想来想去,觉得温老师或者也个始作俑者。知秋不是那种会突然失信的人。 连早安都不说了。 知秋坐在的侧后,能看清阿弥侧脸颊始终绷着,似在极力地掩饰着不开心,嘴角很牵强地挑起:“就是阿弥最近上课不听话的事情,温老师是不是和知秋说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阿弥会改正的,希望温老师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子的事情。” 温和瞄了眼后视镜。 镜中的叶知秋端坐着,一动也不敢动,只呆呆地望着阿弥,脸上神情复杂。 愧疚,难过,隐忍,思考?大概都有吧。温和移开目光,平视着前方道路,脚下一轰油门,车速顿加,语调冷漠和坚定:“没有,我没说。” 我不是那种多嘴的女老师。 胃里有些不舒服,换了个人开车,阿弥感觉她又有些开始晕,只好靠着背枕想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到底是为什么不接电话,不说早安,不来接她呢。 已经两天没有见到知秋,好像不止,阿弥低头勾了勾手指。 叶知秋亦是看着纤长的手指一弯一曲,她大致看懂了阿弥手指里数的是日子。阿弥上学后,她给阿弥送过一次衣服,周五接送,周日接送,这周五接送也就是二十多天里见了四面不到。 一共三次早晚安。 “不上学的时候,我每天都会给知秋打电话。”阿弥握紧手指,面向着前方,想起知秋的好:“只要有空就会带知秋去逛商场,我们还去青峰山拍过照。” 浅浅淡淡的声音里难掩失落。 还有经常去医院看眼睛。 “可是上学后就再也没有做过这些事情。”阿弥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所以阿弥才不想上学。” 觉悟还挺高。温和作为一个老师,觉得有责任问一句:“现在想上学了?” “温老师说,不厉害就会被遗忘。”阿弥有些不安地在座位上蹭了蹭,似乎不动一下,她就会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人,从此不被人在意。 “阿弥不厉害。”知秋和温老师应该都是这个意思。小时候没瞎的时候,大家笑话她是有个疯外婆,所以不想和她玩,她眼睛瞎了后,大家就说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能玩,所以也不和她玩。 千欢有时候也会觉得她是个麻烦,什么都要帮忙。唐果虽然比较小也会抱怨:“你怎么这么笨啊。” “我不想去找你,你又不会跳绳。” “我今天要去别人家做作业,你又不懂写字。” “哎呀,这个是综艺节目,我说了你也听不懂的。” “阿弥,你坐在电视前听什么呢,你听得懂吗?” 不开心的事情,阿弥多数时候都不去计较,也不去记,她以为都会忘记的。现在才发现,它们只是被藏在某个瓶子里。 瓶子不小心被击碎了,它们就一下子就全都跑出来散开,膨胀,溢出。 现在心里左冲右突的全是难过。 阿弥从书包的小格子里拿出温和下午的时候交给她的一张小纸卡,上边是用盲文字的字,阿弥还不能认全,不过温和冷漠视诵读的声音仍在耳边回响:“学习的好处,就是用手去触摸,从纸里行间去了解你看不见的世界。” “温老师,我会变得厉害的吧?”阿弥满是期待地将脸转向温和:“变得无所不知。” 到地方了,温和将车停稳:“不会。” 她说话这么直白的吗?叶知秋对温和的印象分连掉两个点,然后她就听到温和继续说道:“世界上没有无所不知的人。” 然后车门便是一阵响动,阿弥听见有人帮她开门,站出来刚想说谢谢温老师,却闻见了知秋身上气味。 这不是温老师。 “知秋。”阿弥心下一动就往前扑,可也只是稍瞬,她就将手放了下来,把脸上的委屈生生忍下,歪头笑了:“我就觉得你在我身边。” 为什么要装作不在呢。 面对落空了的拥抱,叶知秋转将半扬起的手抬起给阿弥顺了下头发:“嗯,知秋一直都在的,只是想告诉阿弥,即使没有及时联系,没有来接送阿弥,知秋也会陪着阿弥。” “知秋想告诉阿弥,没有人陪伴,也要学会一个人好好生活,好好学习,学习不只可以让你认识到世界的辽阔和精彩,也会成为一种力量。” 笑得真勉强,知秋伸捏着阿弥脸蛋,稍稍轻拧:“所以再也不要说不想学习之类的话了。即使知秋不在,阿弥也应该变得厉害。厉害的人才会变得无所畏惧,不会变得害怕。” 不会患得患失,不会整天惶惶不安。这才是厉害。不只是上下一次楼梯,学会坐公车,学会泡面,学会一个人吃饭睡觉就满足了,就好像知道了生活的奥秘般。 阿弥重重地点了下头,这才敢上前抱住叶知秋,枕着她的肩膀,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我会变厉害的。” “可是知秋。”阿弥环在知秋腰上的手更重了些:“阿弥还是会害怕,害怕看不见知秋,害怕知秋不喜欢我。” 像今天早上那样突然不接电话,然后就好像再也不会联系似的。 “阿弥变得再厉害都会害怕。”忍不住地想要抱得很紧很紧,和知秋变成一个人,这样可能就不会有这种畏惧了。 生冷的风突然就变得柔和。 劝学计划算是成功还是失败呢。温和坐在车内,静静地继续她的发呆兴趣。叶知秋今天一系列的行为其实都在计划之内。 这大概就叫里应外合。只是叶知秋跟车这一段剧情有所变化,本来说好她开车跟到学校,再和阿弥说话的。呵,女人这擅变的小东西。 叶知秋明明想让阿弥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不希望阿弥以她为动力和重心。绕到最后,似乎效果仍旧不明显呢。再努力的人都会把最重要的东西当成中心不是吗?不然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淡淡的女人香。温和回过神时,已然发现叶知秋坐在了方向盘边:“我送你回去。” 被温和以一种冷漠的眼神注视着,叶知秋不由自主地想说些什么,整个人都因为刚才阿弥的话有些无措,有些害怕。 她都没敢告诉阿弥,已经二十六岁的她在那一刻突然也有了害怕的感觉。 叶知秋摇了摇头,尽量不去回味那种不安和凌乱,她笑里有一丝涩,为自己现在的状态感到抱歉。 她像是和温和说,又像是和某人说:“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可能做得不大好。” 以前没喜欢过别人,并不知道线在哪里,也不知道要做到如何,才能说至善尽美算恰如其份,不伤了彼此。 天有些暗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可怕的温老师 范小祝没睡好。 她背上有伤,只能一直趴着睡, 再加上早上睡得有些晚, 等她从床上睁开眼睛望向窗外的时候, 便急了。 “糟糕。” 范小祝从床上跳起来顾不得后背的疼痛三下五除二的换掉睡衣,匆匆忙忙洗了把脸把藏在阿弥后院里的死飞拖出来,蹬起就跑。 天海城离长勺街也就六公里左右,中间还有一个加油站,路过加油站的时候, 小祝停在便利店门口买了个面包,啃了一口, 就又匆匆地飞起往天海城赶。 今天天海城有场巨头赛。 消息早就放出来了, 前两年拿过职业冠军的肖特同天海场圈内一直鲜有名气的阿力对挑。 肖特虽然是职业拳手,可是打的都是正规比赛, 阿力则一直都混迹于黑拳市场, 从未加入过任何职业团队。 两人一个明, 一个暗, 引起了很多赌拳爱好者的关注。有人认为, 职业级听起来就很正规,无论是训练上,还是竞争上明显甩地下拳手几个档次。 可是职业比赛里规则多, 自由性比较小,相比之下, 地下拳手只管打, 顾虑较少这也就形成了地下拳手个人风格打法差异大的原因。 职业冠军对阵狠辣的地下拳手, 究竟哪个会是强手是这次比赛的热点。 肖特是小祝一直很喜欢的拳手,阿力则是小祝平时训练时经常会看见的同行,有时还会一起训练。 小祝不是很喜欢阿力。阿力长得人高马大,脸上有吓人的刀疤,很少和人说话,训练的时候从来不在乎她是个姑娘家。一拳就直砸面门。被打得多了,小祝就有些记恨凶神恶煞般的阿力。她打心底里希望这次肖特可以赢。 天海城类似一个小街区,几栋零散的办公楼位于中间,周边全都是盖着蓝色铁皮的仓库的群,再往外一些就是成片的集装箱。 从先峰路拐下来就是被往来货车折腾得坑坑洼洼的沙石路,小祝拎着车把车左突右突,时不时还来个小小的跳跃,最后稳稳的定在了天海城人群相对于密集的商区。 商区主营无非就是长途汽运消耗品,易损的汽车零件,还有户外爱好者最喜爱的各色装备,除此以外,还有一家大排档,还有几个按摩店,也有专门的小街摊,供应对象是附近一些间距比较零散的原住民。 晚上一到,街区里各种十元快剪,泡脚按摩,印度桑拿,成人用品类的广告牌字体以五光十色的状态印衬着散乱的建筑,远了看,倒也有几分小镇的感觉。 拳场就设在大排档背面一条道的大货仓底下,货仓对面是栋二层小楼,楼小,招牌可大——拳王网吧。 知道内情的,一眼就晓得这就是宣城有名的地下拳场的标志,理所当然,网吧算是拳场的副业,偶尔还是会有些不良少年,或者赌拳输了无处归去的可怜人在这里买个通宵。 范小祝车子通常都是锁在网吧墙边,看了眼时间,算是刚好赶上。她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啃起了她的面包。 香。 这一大口下去,范小祝耳边一阵轰鸣。 酷炫的车子把地上的沙石刹得四下飞扬,小祝捂着她的面包往后退了几步。双眼紧接着就亮了起来。 这是昨天晚上见到的那辆摩托跑车。 昨天光是听声音看着个影就觉得很酷了,今天看到车子近在眼前,范小祝怔怔的,还没来得及羡慕出声,她就被车主人吓了跳。 温和摘下头盔,对着镜子梳理好她一丝不苟的四六分的齐肩短发后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纸巾,将蒙尘的眼镜片擦得闪闪发亮。 嗯,架上,完美。 这个人看着有些眼熟。温和盯着腮邦子平鼓得老高的小寸头纹身少年 “温、温老师。” 噢是那个光头少女。她似乎每次叫我的时候都会结巴。温和眯了眯眼睛,想起来今天喝过这个人做的汤,于是头稍稍点了下转而又望向了屋顶的大招牌。 小祝趁温和分神的这会,赶紧把嘴里还没有咽下去已然含得半化的面包硬哽进了肚子里好奇地问了句:“温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这边有点事情。”温和仍旧站在原地,再次打量范小祝。 范小祝个子虽然高挑,可是眉目却很小女生,眼睛大大的,水灵水灵的,要不是那些纹身作怪,她看起来格外秀气又可爱。 小光头。 既然被称呼成老师,自是得有一副为人师表的状态,温和冷漠里带一股正儿八经的严肃:“看你也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跑去网吧上网。” 小光头连连摇脑袋。我是个好姑娘 “我不去网吧,我去对面。” 温和转身看了眼对面人来人往,酒气熏人的大排档,心里冒出来一长串的猜测,打饭的?打杂的?炒菜的?卖酒的? 范小祝这会更好奇,温老师这么严肃刻板的人居然旗鼓张扬地轰着辆跑车进了天海城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的又是因为什么? “我在这里上班,温老师,你呢,怎么也会在这里?”小祝偷偷地看了眼时间,她急着去看开场。 温和再次抬头看了眼网吧上的招牌。 总不能跟她说,温老师要去网吧。 “我找点乐子。”然后转身迈着她的大长腿向着街道热闹的地方离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乐子在天海城这种地方的寓意再明显不过了。小祝看着温老师离开的方向,眼里全是花花绿绿的按摩桑拿字眼。 要不要告诉阿弥呢,小祝呆呆地将咬了两口面包塞进有些合不拢的嘴里,嗷,咬住,溜。 温老师全然没有把招牌上的字放在眼里,即使在人流中,她也依然能边走边发呆,脸上表情不变。 手里的手机仍然随意的端着,在旁人看来,她不过是个手机党,边走路,边拍照,不过只要细看就会发现,这个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刚好跃过肩膀的位置,视角始终跟在一个瘦弱的身影上。 看到那个影子进了大排档旁边的巷子后,温和将手机收起来返身回到网吧的大招牌底下。 “要一个机位,配置要好。” 大排档全天营业,往来的工人,货运司机,街区里穿着暴露的女人这会都走来走去地负责辣眼睛。温和站在窗边刚好可以瞅见大排档里的情形。 说谎的小光头不见了。 看了眼时间,温和倒不急着开机,她继续在人流里四下扫射,镜片后的眼睛始终保持着微眯直到发现目标,才轻轻上挑。 拳场的入口是一个红色的集装箱,箱子边上站着好几个彪形壮汉,个个坦露着满是龙虎纹的上半身。 小光头和大光头们似乎很熟悉。 人迹罕至的角落里,温和略为鬼祟地从堆叠整齐的塑料管后边探出半张脸,沉默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几个人。 小光头进去了。然后有几个身材很好的女人扶着胸也进去了,接着又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进去了。 这个集装箱居然这么大! 有很多人都进去了,而且看起来都挺有钱,看着辆辆气派的车不断使进入附近的停车带,温和挪了个位置。 谁也没注意到黑暗中不时反光的镜片,从这个角落,挪到那个角落。 扮相斯文的高个女人一言不发想要走进集装箱时,壮汉们齐齐抬了抬手里的铁棍:“干什么的。” 温和没说话,只是推了下眼镜,像示威似地低头看着这些只壮不高的男人。 几个男人,最高的也就同温和差不多,被这么一盯,有些不舒服,其中一个努力挺了挺满是横肉的肚子,棍子在箱边砸了下,发出哐当的声音:“担保人是谁?” 还要担保人。 温和一无所知,不过仍然淡定张口:“范小祝。” 几个大光头相互丢了个眼色,其中一人唧咕了声:“没听她说啊。” “算了,一个女人而已。”几个光头似乎有些急,其实中一个上来拿着个东西在温和身上扫来扫去,暗哼哼地说:“没带家伙。” 接着他们就让温和交钱:“入场费五百,交了钱把手机存在柜子里。” 似乎挺刺激。 就是流程挺麻烦,温和进了集装箱顺着楼梯往下走,耳边的声音渐渐便多了起来。一阵接一阵的呐喊声里,差不多都是揍他,揍他。 绕了三圈,温和才从人山人海里看见了那个已经在她心目中变成了问题少女的小光头。 “啊!干得好。”小光头站在最前边,手里甩着个毛巾,不时地跳起来叫。 台上三个回合下来,肖特明显占优势,小祝这会激动得无法自拨,压根没注意到已然在她身后站了半天的温和。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温和盯着台上两个大汗淋漓的猛男,表示不解,敏锐的耳并没有放过四周的各种声音。 “你赌了谁?” “当然是肖特,哈哈哈,我赢定了。” “他妈的,我每次都赌阿力,这次惨了。” 小光头赌拳啊?好像还是这里的常客,熟到不用交入场费。 范小祝激动之余,总觉得脑勺有些发凉,伸手将卫衣帽子拉起来盖上,继续跳着,叫着:“肖特,打得好。漂亮。” 黑拳没有规则,不计回合,打到一方倒下放弃比赛为止。 开始的时候肖特明显占优势,越来越多的人赌肖特赢,然而谁也想不到的是,在最后关头,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阿力,突然疯狂反击。 输了。 温和眯了下眼睛,因为周边开始了更为吵闹而绝望的呐喊,小光头范小祝也有份。 范小祝气得原地跺脚:“骗子。” 骗子,又是设计好的。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没有一次是真实的比赛。像很多人那样,她气得把手里原本准备用来庆祝胜利的毛巾踩在脚度,愤而转身。 扑嗵。 拳场里每个人都很激动,唯独温和像一根铁柱似的,屹立其中,被范小祝撞了下胸,也面不改色。 她低了下头。 范小祝抬了下脑袋,宽大的帽兜就掉了下去,露出个小脑袋,眼睛里满是因为气愤而盈了眶的湿气。 这次发呆发太久了,应该早点离开。温和径直转身就往外边走,一个字也没说,出了拳场后,她又在街区绕了个大圈才进的网吧。 原来温老师也喜欢看拳击吗? 范小祝从拳场里出来时,已经凌晨五点多,刚洗过澡,整个人都沉浸在皂香里,心情也早就换了。不再去想夜里的比赛。 走出集装箱,范小祝冲着天边的暗蓝色抿了抿唇,眼神坚定。迟早有一天要脱离这里,到一个有公平可言的赛场上去,做个真真正正的拳击手。 此时天海城的喧闹已经落幕,留下霓虹还在寂寞的闪烁,网吧门口围着几个人打转。 范小祝跨上了她的死飞,踩出几步远后,愣了下神,又将车倒回了网吧的大招牌底下:“你们别乱碰那车。” 别乱碰那辆酷呆了的车。 天海城这种地方,无业游民,痞子流氓天天有。几个小青年光是听着范小祝的声音便来感:“小妹啊,在哪家按摩店上班,哥照顾下你的生意。” “得了,她这样子,哪里像是卖的。” 几个流里流气的人继续忙活着试图找出摩托车上的接线,想把锁给解开。 “这车有点难搞啊,以前没碰见过。” 见其中一个人拿锤子去砸车下边的防护板,范小祝冲上去就是一脚,将人给踹倒了。其他几个人马上就吼了起来,骂着脏话把范小祝围在中间。 范小祝是个拳击手,不是武林高手,此时面对五六个男人,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不过紧绷的脸上丝毫不显慌张:“有种一个一个单挑。” 可惜才洗得香香的就又要流汗。 “呵,让你一只手。”一个壮实的男生,看来是团队里最能作战的摆了下手,示意身后的几个兄弟到旁边吃瓜看打戏。 兄弟们很给面子地围着漂亮的车子坐下了,其中两个拿着手里的家伙三下五除二把范小祝的死飞解了体。 温和被吵醒了,眼睛对上显示器上的一闪一闪的休眠灯,她早就下了机,只是有些困乏,所以靠着椅子盹了会。 周边几个通宵的未成年,此时都挤到了窗口,吵人得很。 “他们想偷那辆很酷的跑车。” 车 温和伸手把滑到鼻尖的眼镜片推回鼻梁上,拎着她的公文包下了楼。 打戏很精彩,看着范小祝轻松几招地把那个挫男撂倒,温和不动声色地走向她酷炫的坐骑边,冷漠道:“离我的车远点。” 刚才还兴匆匆的几个小流氓,一转身都慌得屁滚尿流连连后退。 “滚。”温和又说了一个字,这群人就如获大赦,架着地上被打倒的那哥们转眼跑得没了影。 范小祝也愣在当场混身发冷地盯着一身黑西装,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的拿着把手|枪的温和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温和手里的枪扬了扬,枪口向着范小祝:“你,过来。” 范小祝想跑,脚却抖着往前移,把脑袋送到了枪口前:“温、温老师,我是范范小祝,我是个好姑娘。” 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天啊,温老师比大拳头的阿力还要吓人。 “功夫不错,就是太耗时了。”温和放下枪,转身跨上了她酷炫的车,戴上头盔:“上车。” “不,不用了。” 枪口又扬了起来,范小祝长腿一身就跨上了车座,身前暖烘烘的,身后冷汗淋淋,到了家门口时,范小祝总算松了口气。 “谢谢温老师。”鞠躬:“温老师再见。” 温和并没有马上走,这会又把枪掏了现来,在中指上转了圈:“喜欢这东西吗?” 不、不喜欢。范小祝使出吃奶的劲才露出一个笑脸:“喜欢。” 枪口这就又扬了起来,正对着范小祝,镜片后边细长的眼眉轻弯:“送给你。” “叭。” 她开枪了!!! 范小祝一步软在了墙上,回过神时,眼前是彩色的雪花,在灯光下纷纷扬扬。 “接好了。”温和手一抬,就把枪扔了过来,正好被慌乱中的范小祝兜住。 “遇事,能动脑就别动手。”温和留下话就打着油门飞了出去。 假枪。我没死。范小祝气一松,完全地靠在了墙上,看着消失在街尾的影子仍然心有余悸。 好可怕的温老师。 温老师其实很好。阿弥现在对温和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温和说的话听的时候总容易让人有些生气,不过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经过连续五周的高强度练习,阿弥现在已经可以摸读一些短句和小故事了,还能用盲文写些简单的字。 除了识字,学校里几乎每天都会针对性地训练视障学生出行技能,这些技能都能用得上温老师教的摸读。 出行的时候,很多公共场所会有标识,可以通过摸读来理解。 在熟悉的地方,阿弥都是数步子来确认所处的大概位置,在学校里呆了一段时间后,才明白原来路上会有专门的盲道。 比数步子管用多了。 阿弥手里拿着盲杖,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往前,周边人有些多,使得她难免紧张。 “阿弥,我要坐对面的那趟车,你要自己坐到医院站下地铁哦,可以吗?”秦雨走得比阿弥快些,也很熟练。 阿弥有些慌张,不过仍旧按原来设想的那样点点头,笑着冲秦雨的方向摆了摆手:“小雨下周见。” 医院,手术室。 叶知秋额上满是汗迹,旁边的护士已经第五次帮她擦汗。大家都有些疲惫,这个手术本来两个小时前就可以结束的。 可是病人有过往病史,没有及时上报,手术过程中出现意外,胸腔内几处同时大出血。增加了手术难度的同时,也给主刀医生增加了很大的压力。 手术过程中,叶知秋想的全部都是平生所学,平生抱负,压根就没有了时间观念,也忘记了本来今天预计五点半可以到学校接阿弥的。 “ok。”最后一根缝线被剪断,叶知秋脚下歪了歪,幸而护士从而扶了下才没有碰到旁边的器械床。 即使完全没有了力气,叶知秋也还是职业性地和同台手术的医生,以及助理和参与的护士各自道了声辛苦。 太累了。 休息室里,东倒西歪一片,叶知秋撑着身子从柜子里找出手机,摁亮屏幕的时候整个人都慌了神。 已经七点多。 除了不知不觉错失的时间,手机里一片未接,其中五个都是阿弥班主任打的。 叶知秋赶紧回拨,班主任已然有些不高兴:“等你等到六点钟都没来。然后她说要回去,她说会坐车,而且她请了高年级的室友秦雨同学陪她回去,她最近在出行训练课上都有很认真,我想她可以的。” 你想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叶知秋是气愤的,可是转念想到这一切都是她错过时间点导致的,她怎么能怪一个按本份做事情的老师。 叶知秋挂断了电话,手有些抖。 学校离阿弥家很远,开车都要一个半小时,根本就不会有直达的公车,两个看不见的学生又能怎么样呢?到处都是人,路又那么多。分得清东南西北吗? 铃声响了下,手机听筒里就传来了阿弥的声音。 软软的,安然无漾的,还泛着些许甜甜的笑意,她说:“知秋,我就在外边等你。” 护士姐姐说过了,知秋在这间手术室,手术时间不一定,手术后还要做清洁消毒的后续工作,可能会要很久。 多久都没有关系。 知秋会来就好。 叶知秋慌慌张张地从人堆里爬起来,她很想马上就冲出去,可是平时的修养和习惯制止了她,她仍旧按着平时的流程将自己收拾好,强打起精神拉开了门。 疲惫的同时又感到开心,阿弥是自己一个人坐地铁过来的。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她居然都没注意到。 有点晕,叶知秋扶着门框静了会,恢复平稳后,才往长椅上坐着的那个少女走去,开始还是慢步的。接着就是三步并两步快速地在少女身前蹲了下来:“膝盖怎么受伤了?” 裤子上还沾着些腥红的血迹,看得出来伤得不轻,至少有破皮流很多血。 阿弥拉过知秋的手,一点也像疼过的样子,笑着说:“没事啦,人太多,没站好,扶梯边摔了下。” 差点摔哭,不过还是忍住了。 阿弥到了医院第一件事情不是找知秋,而是到处找人问到了可以清理伤口的地方。她不想麻烦知秋来帮她上药。 阿弥也担心知秋会因为这件事情,让她以后不要一个人来医院。 摔跤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站起来就好了,摔破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找医生涂点药,包起来,过几天就会好。 “我自己去找护士姐姐帮我包的伤口,给了钱的,你一会不要再给了。”阿弥往旁边挪了挪:“知秋,你是不是很累,休息一会,我们再回去好不好?” 护士姐姐说知秋在手术室里呆了很久,一直都没有休息。 叶知秋忽然就无话可说,原本的紧张和忧虑全都消散开来,只剩下一句夸赞:“阿弥今天真了不起。” 有些扛不住了,叶知秋身子慢慢软下来,倒进了阿弥怀里。 这个时候,以往的那些形象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叶知秋歪着身子绻到了长椅上,头枕在阿弥怀内,脸向着阿弥肚子里埋了埋:“嗯,我就休息一小会。” 一小会就好,真的好暖好暖和。 阿弥的手轻抚着叶知秋的长发,像哄小孩子似的,一下一下的顺着。大概是因为知秋缩着身子,她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而知秋变小了。 知秋的头发很长,软软的,唐果形容过,知秋像一个公主似的,有长而卷的彩色头发。 最近摸读小故事的时候,也有一个地方有提到公主。 美丽的公主身边总会有一个骑士,会不顾一切跟在公主身边,保护公主,不让公主难过和伤心,更不会给公主增加烦恼。 阿弥也想这样,做一个守护知秋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接吻这件事 难得出来逛一次商场, 阿弥开心得就差飞起来。 “知秋,你来看。”阿弥几乎把商场大楼边的盲道都绕了一圈,不亦乐乎:“这里就是转弯, 这里是禁止通行。” 阿弥最近穿的都是叶知秋给她挑的衣服。有了上次的经验后, 叶知秋不会再给阿弥买太贵的衣服,主要着重挑款式,让阿弥脱离那种单调的黑白系列。每回看到阿弥穿漂漂亮亮的, 叶知秋心情就无比愉悦,总觉得这里边的美丽有她的功劳。 不过注意到阿弥漂亮的人不止叶知秋。 阿弥的盲杖和眼部缠着的纱带都让周边的人不约而同地的举起了手机。叶知秋注意到到这边的, 连续冲几个走得近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停拍。 她们拍阿弥并非是因为阿弥好看,主要还是因为阿弥是个收人。拍的人可能心里想的是, 觉得好看,觉得励志, 所以宣传。实际上, 在叶知秋看来,她们在举起手机那一刻, 就已然是在欺负阿弥看不见。 试想,如果在路上遇到一下五官好看正常人,谁会大胆上前直接拍呢。很多人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敢拿起手机。可在阿弥面前不一样,她们知道阿弥看不见, 所以大胆而直接, 甚至连一个抱歉的表情都不会有。 叶知秋对这种现象比较介意, 但她不想把这种不愉快带给阿弥,只是引导阿弥往人少些的地方走。 “阿弥进步真快。” 每回阿弥听到在表扬她,应特就别明显 ,她会得特地停下来,站在原地冲你笑一下,偶尔还会在原地踮下脚,点下脑袋:“嗯呐。” 得意至极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阿弥一边走,一边把学校里学到的新鲜知识点点滴滴地讲给叶知秋听。 换了以前,在陌生的环境里,阿弥是一步都不敢离得太远的,现在完全改换了过来。 学校里的孩子比阿弥更早开始学习书本知识,而且一直都有接受积极向上的乐观教育,比阿弥明显要更了解这个世界,无论思想上还是认知度上,都要比阿弥更为广阔些,尤其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子看起来家庭条件也都不错。 阿弥和宿舍里的女生并没有很要好,毕竟平时的接触时间并不多,不过女生们在宿舍里聊天的内容却总是让阿弥感到惊奇。 “秦雨和我不一样,她能看见光,只是看不很清楚。”阿弥把在学校里遇到的稀罕的,开心的事情都一一讲给知秋听:“她运气没有我好呢,虽然可以看见一点点光,可是没有手术可以帮她恢复。“ 秦雨是视觉神经受损,无法修复导致的眼盲,能够看见人影和物品的轮廓。即使是这样,也已然被苏久久及其它全盲的同学羡慕慕不已。 在大多数盲人的世界里,人没有三六九等,只有两种,一种是看得见,一种是看不见。看得见的人就如同优等生特般的存在,而看不见的人便是相对地生活在黑暗中的低等动物。即使有些学生长期有接受积极向上的教育,遵行人人平等的思想理念,可是看不见和看得见的区别摆在那里,大家只是明面上不愿意去面对。 正是这个缘故,盲人常常圈居家中,极少外出走动,接受过教育的盲人多数时候也只和盲人打交道。 国内存在视觉障碍的人并不在少数,可是由于大家不经常露面,各地区公共场所的视障设施便多成了象征性的敷衍,在实际使用中有着许多不完美的地方。阿弥停了下来,站在盲道中止的地方。这是商场大门,商场内都是清一色的大理石地面,根本没有专门的视障通道。叶知秋心中了解,往前走两步,握住了阿弥软和的手:“直走哦,我是会说话的盲道。” 阿弥歪头笑了,紧挨着身边的人,笑意更欢:“知秋不是盲道。” “知秋是我的眼睛。” 只要有知秋在,阿弥去到哪里都不怕,这种感觉真好,好久没在一起,阿弥挨着叶知秋就忍不住地把脸往她肩膀上蹭:“知秋是我的眼睛,阿弥的光,阿弥的天使。” “在学校里都学的什么啊,变得这么滑嘴。”不过说的话很可爱呢,叶知秋只道阿弥比往时更活泼了些是好事,就心里还是觉得这话有点暧昧了,于是捏了下阿弥的手打断阿弥腻腻歪歪的话:“想好了要买什么吗?” “我想不到。”提到正事,阿弥果然就直起身子,摇了摇头,有些叹气:“我以前没给别人送过生日礼物。” 应该说是没给同学送过。 阿弥在学校里新交了一个好朋友,是新换的女同桌,之前那个小胖子太吵了,叶知秋便同老师反馈,让调换了下位置。新同桌李思芮是个十三岁的女生,人小小的,阿弥遇到有什么地止摸不懂的都会问她,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关系便渐渐好了起来。 “我摸了思芮的脸哦。” 听阿弥说出这样的话时,叶知秋一个不小心手上力道就重了些。 阿弥嘶了声拧着手腕提醒叶知秋:“疼。” 叶知秋这才反应过来,松了松手指:“你不是说不喜欢摸别的女孩子的脸吗?” 上次还说,不想摸别人的脸,只想摸知秋的脸,也只想被知秋摸。才两个月不到就变卦了。 这种念头,转瞬即便,叶知秋很快就冷静下来。阿弥交到新朋友,她应该高兴才对。盲人间互相触摸五官来的了解对方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阿弥还是像刚进学校那样,不愿意让别人触摸,也不去触摸别人,那她很难交到好朋友。 “她人很好的,总是带好吃的给我吃,过生日还专门邀请我去她家看大狗。”是错觉吗?知秋好像有些不开心。阿弥靠紧了知秋,像犯了错似的,小声道:“只摸了一下她的眉毛,也只让她摸了一下我的脸。” 都只是一下下,极其别妞,和被知秋摸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叶知秋暗自呼了口气,努力把心里那种莫名泛酸的情绪压了下去,领着阿弥进了小礼品店。 店里的东西价格比较平民,也都是些小女生会喜欢的东西。 李思芮也是个看不见的小孩子,送好看的东西意义不大,在店里绕了一圈,叶知秋建议阿弥挑一个布偶。 “你摸一摸,喜欢哪种形状的,就买哪个。”叶知秋觉得盲人的触觉认知应该都差不多,阿弥会喜欢的,李思芮应该也会喜欢。 阿弥顺着一长排的布偶一个一个摸。 一个个都是圆乎乎的,胖胖的,阿弥摸着每个都很喜欢,这个脑袋好大,身子好小啊。阿弥小时候也喜欢布偶的,外婆会往家里捡一些,眼睛看不见后,外婆就把房间里多余的东西都清走了。 “这是一个粉红色的老虎。”叶和秋在旁边细心地讲解着:“它旁边胖胖的那个是熊猫。” 阿弥每个都摸得很仔细,每个都觉得好软,颜色听着也不错。选择太多,反而一时难以决定了。 “这个是黑色的鲨鱼,这个是蓝色的海豚,海豚也是一种鱼。”叶知秋有好些布偶的名称叫不出来,只好用类别来形容,这时阿弥手里拿起一个扁形的鱼,鱼身上是彩色的条纹,嘴唇嘟嘟的。 其它的布偶手脚都很分明,这个阿弥抱在手里感觉完全不同,扁扁圆圆形的:“知秋这是什么啊?” “也是鱼。”叶知秋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鱼,反正就是海里的鱼吧。 “是什么鱼?” 叶知秋说不上来,这时一直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阿弥的店员走上前来介绍道:“这是亲嘴鱼和旁边这只是一对,两个形状一样,只是一个是波浪形七彩花纹,一个是直线形,但配色特别可爱。” 阿弥喜欢很多颜色的东西,听到鱼身上有七彩色,不禁多摸了两下:“为什么叫亲嘴鱼呢?” “因为这种鱼很喜欢接吻,见到后就会吸在一起,有时候一下午都不会分开。”店员很和极地推介着这款产品:“很多男孩子会买来送给喜欢的女生,一人一个。” 叶知秋也被这个鱼吸引了一会,她发现两只鱼只要稍微放近些,鱼的嘴唇就会啪嗒一下,粘连在一起要好些力气才能将它们分开。还挺有意思的,叶知秋抱着一只鱼去吸阿弥手上的那只。 “啪啦。” 阿弥吓了跳,然后她就听见知秋笑了:“你摸这里。” 叶知秋引导着阿弥的手去摸两只鱼吸住的地方说:“这里是它们的嘴巴。” “它们亲上了吗?”阿弥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挑到最后,她并没有选这个鱼。 虽然店员说这是店里卖得最好的礼物,可对于阿弥而言,摸起来就只是两个圆圆的东西而已,思芮可能不会喜欢。叶知秋也认为这种适合送给男女朋友,不适合送给朋友,最终阿弥还是挑了第一款粉色的很容易把手脚区分出来的老虎。 其实阿弥没有选择接吻鱼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她不大理解接吻这个词。为此还感到困惑,甚至隐约觉得接吻是总不大好的事情,不然为什么秦雨她们都不愿意告诉她接吻和亲嘴的区别是什么,还总是告诉她,不要出去乱说,会被笑话的。 可刚刚店员说出来的时候极为在,甚至有种喜悦感在其中。 在宿舍里的时候,秦雨她们经常会讨论一些很奇怪的话题,很多都会和男生有关。 和所有青春期的女生一样,宿舍里的女孩子们也对会对恋爱怀有憧景,那种渴求和想望甚至比普通人还要更为强烈,秦雨她们和阿弥不同,她们早就已经开始接触那些向往的世界,会像正常女生那般,在学校里经常讨论一些比较私房的话题。 比如和男生谈恋爱的事情。 张雅就有男朋友,她的男朋友每周日下午会来找她,正好是阿弥返校的那个时候,弄得每次她一进到宿舍里,秦雨和苏久久就会以一种极其羡慕的语气描述着张雅出去后,可能会和男生发生的系列动作。 亲亲和接吻是经常会提到的。 阿弥已经习惯了把学校里遇到的一些不理解的现象和问题记在心里,有机会就会问知秋。可这个问题她一直藏着没说,因为秦雨她们总是神神秘秘的,告诉她这个词不能乱说,说出来会被人笑。 知秋应该不会笑我吧。 阿弥终于决定好要问的时候,叶知秋却已然放开她的手,往前快走了两步:“郁真,我们在这里。” 啊,是知秋的朋友。 阿弥赶紧把问题收了起来,理了理衣服。 叶知秋虽然忙碌,事业上也向来少有求人之处,可是家庭环境使然,使得她很重视人际关系,至少从小到大的朋友都会保持着一定频率的联系。这次阿弥上学的事情也多亏了李郁真从中搭手,不然按正常流程走,阿弥这学指不定拖到什么时候才能上呢。 这次休息也是因为赶上阿弥下午约了三点的手术。 若是单约李郁真出来吃饭,那就得让阿弥一个人留在长勺街了。想来想去,叶和秋便干脆把阿弥带了出来,正好也可以逛逛。 出门前,叶知秋有征询阿弥的意愿。 只要能和知秋出门,阿弥是一万个愿意,何况是去见知秋的朋友。 阿弥的朋友,知秋差不多都认识了,甚至连周边的邻居,知秋都能记得个大概。可是阿弥还是头一次见知秋的朋友。 温老师说,厉害的人总是和厉害的人站到一块。 阿弥打心底里好奇知秋的朋友会是怎么样的人。 “老远就看见你们了。”李郁真蹬着双细高跟,披着件花格子的呢外套,照旧化一副清纯无公害的妆容,脚步轻缓地走了前来,视线叶和秋身上略过,定在了阿弥身上。 在叶知秋眼里,李郁真这会就像只相貌清纯的狐狸精般,雪白脖子往前探了探,双眼平齐着阿弥的眉眼位置。 花香,阿弥闻到了陌生的气息,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个笑脸:“郁真姐姐好。” 李郁真收回原本伸向阿弥却又被叶知秋挡下来的手,跟着笑了下:“比我想的好看,也比我想的乖,估计上镜也会比我想的效果还要好。” “直播的事,你别想了。” 李郁真还在打直播的主意,她现在虽然有一定的粉丝量,可都是冲着她在电视台的声名来的,很多粉丝对她的直播内容并不感兴趣,使得她的直播间播放量,一片灰败景象。从知道阿弥的存在后,她便一直计划着,让阿弥做她直播间的主人公。 三个人进了火锅店。 首先提出吃火锅是李郁真,就着她的意见,叶知秋问了下阿弥。 阿弥没吃过火锅。 虽然想一想也合情合理,毕竟外婆不可能带她去下馆子,既使下馆子也不大可能去火锅店。听到阿弥说没吃过的时候,叶知秋心里有些酸楚。她意识到,不只有火锅,很多于她而言看似平常常的美食,阿弥可能都没有吃过。 落了座以后,菜单落入了李郁真手里。 李郁真这个人特别势利,所以叶知秋一点都不担心点菜的事情。必定这店里有的,看着不错的贵的,李郁真总都要张罗上一份。 “鸳鸯锅吧。”叶知秋只强调了下锅底:“阿弥不吃辣。” 阿弥一点辣都不吃。 李郁真抬眼看着阿弥不施粉底也的白净得不杂异色的皮肤便有些信了不吃辣的人皮肤好这种轮调。 沾料都是自己配的,叶知秋询问过工作人员后帮阿弥配了份酱香味的,而自己那份沾料里全都是辣椒,她大概是随了母亲,无辣不欢,李郁真也是,这大概是她们两个为数不多的共同爱好之一。 等汤滚的过程中,叶知秋给阿弥描述着火锅店的环境,还有桌子的样式,也讲了火锅的吃法,不过吃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让阿弥动手,都是直接帮阿弥捞到碗里,让她蘸着吃。 李郁真鲜少这样被人冷落,换了往时难免有所怨言,今天却不一样,她灵动的大眼睛,一会盯着叶知秋,一会盯着阿弥。 这两人说话的性子都差不多,温声细语的,只是叶知秋的言语里更多的是关切,阿弥的声音里则怎么听,怎么清脆,丝毫不做作。 现在这个社会,不做作的人很少。 见多了各种妖艳货色李郁真越发觉得她想的那些关于直播的事情具有非常强的可行性。 “阿弥,你想不想做网红。”此时用餐已经接近尾声。叶知秋起身去了趟洗手间,趁这个机会,李郁真抛出了在心里盘算许久的诱饵:“我可以让你很快就可为一个名人,很快就能拥有粉丝,每天也不用干什么就能赚到钱。” 好好吃啊。阿弥完全沉浸肉味里,听了李郁真的话,偏头想了想,然后摇了下脑袋,继续低头往嘴里扒拉了一块知秋夹在她碗里的肥牛肉。 她吃东西的时候不大喜欢说话,容易呛到不说,她总觉得边吃饭边说话,嘴里的东西容易掉出来。 李郁真不死心:“阿弥不想出名吗?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啊,吃太快了,没有了。 阿弥摸出包包里的纸巾擦了擦嘴,才开口问:“她们为什么要喜欢我啊?” 网红,名人,粉丝。 这些对于阿弥是陌生的。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我有办法让她们喜欢你。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还有钱拿。”李郁真没怎么吃东西,涂着轻粉色的唇边含笑,指尖轻磕着桌子。她提出来的这些东西,是很多女生梦寐以求的。 对于钱,阿弥倒不是很陌生。她几乎每隔小段时间就会算一算她还剩下多少钱。 还是按原来那样算饭钱。 最近的开销挺多的,逛街还有上学的伙食费用,有时候她也会请宿舍里的人吃零食,医院里也有好多开销。 虽然还剩下很多,不过应该不够吃一辈子的饭了。知秋总告诉她没有关系,钱可以再赚,可她其实有些没底,毕竟她以前也没赚过钱,她最了解的赚钱方式无非就是外婆那套捡垃圾倒卖的行当了。 外婆说过,让她不要去做那样的事情。 外婆说,那样太苦了。 “她们是谁啊?” 阿弥听得云里雾里,说的话令李郁真一怔,她这才意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单纯——对于她来说,阿弥已然近乎于蠢。不过这样似乎更有趣了些,难怪叶知秋会为她跑前跑后,这样的活宝,毕竟是个稀罕物。 李郁真这人在名利场混得还不错,看人也有几分准心,自认对叶知秋这人知根知底。 叶知秋父辈族里全是红色政圈里边有头脸的人物,母亲那边亦是商业大户,这种出身注定她从小就被各种复杂的人际包裹着,她双眼所能及的地方无不是名利权势相互交缠的关系。 光是看叶知秋的朋友就知道了,她的朋友基本都是些同圈子的人,虽然也算得上要好,但说白了,也都只是关系网在那里扯着,散也散不了,可要心贴心也未免不大实际。大难临头各自飞是政圈里一成不变的原则。 干净,简单。大概就是阿弥引起叶知秋注意的重点吧,阿弥就像叶知秋复杂人际里的一缕清风,一缕不可思议的存在。做朋友的还能顺便做个慈善,两不误啊。李郁真大概领悟到了叶知秋对阿弥好的原由。换了她,她也乐意把这么个活宝拐回家,养养眼的同时还能顺带净化下心灵,最主要是往直播间一放,流量估计能飞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 叶知秋回来了,李郁真不慌不忙地笑着换了话题:“我真的不相信会有女孩子不喜欢吃辣,想让阿弥试试。” 阿弥眉毛轻皱了下,不明白李郁真怎么变得这么快,明明刚刚还在说什么是粉丝,什么是网红的。 叶知秋没多想,有些嗔怪:“很多人都不喜欢吃辣,不习惯的话,吃下去会很难受的。” “吃火锅吃的就是辣味啊。”李郁真从麻辣锅里夹起一块刚烫熟的牛肉,放到了阿弥的碗中:“阿弥,你要不要试一下,你看,我和知秋都超喜欢吃辣的哦,肯定是好吃才吃的对不对?” 阿弥也不是完全没有碰过辣,可是每次一吃就觉得舌头难受,从那以后,闻到辣味都不敢张嘴了。 李郁真说的话,叶知秋也是有些同意的,毕竟她是个吃辣的人,想到她喜欢吃的东西,不能每次都和阿弥分享,总有些遗憾,看着阿弥碗里那块肉,也只是在辣汤里煮熟了下而已,对于吃辣的人来说,没有沾辣酱,基本都没啥辣感了。 所以叶知秋这次站在了李郁真这边,语气里有几分犹豫:“要不阿弥你尝一下?” 或许火锅的辣真的不一样吧,闻起来辣味里还带着香。 知秋都这样说了,阿弥就打算试一试,她低头把肉扒进了嘴巴里。 含住想吐那样好难看咬嘴巴好麻辣 “唔。”阿弥还是没忍住,急急摸到纸巾后,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混身都感觉要烧起来似的,手不自觉地扬起来给嘴巴扇风:“辣,辣,辣,嘶,哈,嘶哈。” 叶知秋被阿弥这么一带也变得有些慌张,赶紧给阿弥倒了杯酸梅汁,看着阿弥已然有些红肿的嘴唇懊恼不已。 作为医生她什么样的病例没有听过,像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口腔比较敏感,吃不了辣。阿弥很显然就是这样,碰到辣就会极度不适应。好在也不至于严重到要上医院的程度,叶知秋找药店要了个冰袋给阿弥拿上。 回到长勺街时,刚好十二点,闹钟报了下时间,阿弥咧着仍旧泛红的嘴唇笑了下:“我们今天吃饭吃得有些早。” 还笑。 叶知秋接地字样弥手里的冰袋,和阿弥并排着坐到床边:“我来帮你。” 接着,叶知秋让阿弥把手放进被子里暖着:“嗯,本来就是算好了早点吃饭,然后休息会就去医院。” 万万没想到会出这么个事。 “我不该让你吃辣的。”叶知秋抬手碰了碰阿弥的嘴唇:“会疼吗?” “现在不疼了,就是有点胀胀的。”啊,阿弥又想起秦雨她们说的话,她们说每次张雅和男朋友玩回来后,嘴巴总是肿肿的,就是因为接了吻。阿弥拢了拢被子盖了一些在知秋的身上:“知秋,身上有点凉。” 现在天气冷,叶知秋因为家里有壁炉,从来不觉得冷,早就养成了进屋脱外套的习惯,在阿弥这里也不例外,阿弥把被子往她身上一裹,手就不肯放开了,笑得有些坏:“玩木头人,一二三不许动。” 这是阿弥在学校时学的游戏,其实就是老师唬学生们做午睡的招式,阿弥却觉得很好玩,因为她耳朵灵,班上谁先动了她都能听出来。 叶知秋身上由冷转暖,笑了下,也没推开阿弥,只是腾出手来托起阿弥的下巴:“再敷一会,不那么难受。” 下巴上知秋的手有些凉凉的,触到唇边时,阿弥感觉到了另一种和辣的感觉不同的酥麻感,她情不自禁地顺着知秋手指移动的方向张了张嘴。就觉得有些干,明明在店里漱了口,还喝了多杯酸梅汤,现在说话都全是酸梅汤的味道。 “知秋,亲嘴和接吻有什么不一样啊。”阿弥终于还是把那个在她心里盘绕了很多天的问题提了出来。 亲嘴她知道,上次去寺庙里,她就不小心亲了知秋一下。 可是接吻呢?今天那个店员说,亲嘴鱼很喜欢接吻,然后那个鱼不就是嘴巴会粘在一起吗?和接吻有什么关联? 叶知秋这会手正好放在阿弥的下巴线上,大拇指沿着冰袋敷过的地方轻按着,想让嘴唇看起来不那么肿。其实也没有肿得很厉害,就是看起来会明显比平时艳满些,有些充血的红。 像涂了个胭脂色的口红似的。 阿弥不问倒好,一问,叶知秋脑子里就冒起了一串接一串的泡泡,她想起店员说的亲嘴鱼联想到店员说亲嘴鱼很喜欢接吻,能吻一下午 叶知秋当然知道区别啊,只是一想到细节的地方人就有些慌乱,手主动移离了阿弥嘴唇:“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秦雨她们说张雅会和男朋友接吻,她们不告诉我接吻和亲嘴有什么不一样。” 知秋好像有些不一样。 阿弥觉得自己问了什么不能问的。 “是不是不能问?秦雨说这种事情说出来会被人笑话。”阿弥主动承认错误:“那我以后不问了。” 果然好的也学了,坏的也学了啊。叶知秋把冰袋放下来,摸了一额角有些无奈:“我没有笑话你。秦雨她们之所以会让你不要随便问人家是,是因为这种事情很多人都明白,可往细了说出来就会有些色|情。” 叶知秋扯了下被子示意阿弥往里边坐好:“你躺着睡会吧。” “那你也休息会,快进来,别着凉了。”阿弥拉住知秋的衣服,不让她坐起来,然后又继续问道:“色|情又是指什么呢?” 阿弥的人生里还真没有出现过这个词。外婆虽然会骂脏话,但那些脏话里也不会带上色|情这么官方的用语。 怎么越说越乱,叶知秋更加苦恼了。她挨着阿弥倚下,没有完全躺下来,单手支着脑袋的,微微低头刚好可以看见阿弥的正脸。 阿弥此时小嘴红红的嘟嘟的,倒像是上了层妆似的。真好看。 叶知秋伸手刮了一下阿弥的脸颊,轻声说:“亲嘴就能是嘴巴贴着嘴巴,没有其它动作。” “接吻是在亲嘴的基础上更深入一些。”叶知秋此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阿弥的红嘴唇上,神思有些散乱:“就是会进入对方。” 阿弥听得有些晕,不过这种晕感大概也来自知秋的手。 知秋的手一直摸着她的脸颊,很轻很轻,指尖从她的耳垂边勾到了下巴边,最后点在了她的嘴唇上。 “就是舌头会从这里伸进去。” 阿弥怔了下,她想问,那口水怎么办,可是一张嘴,叶知秋轻压在她唇珠上的手指便失去了支点压在了她的上下齿缝间。 阿弥感觉到了,她觉得大事不好,赶紧地闭嘴,一闭又咬住了叶知秋的手指。 两个人好像都僵住了。 阿弥乱乱的,她一直很喜欢知秋手,软软的,嫩嫩的,牵在手里的时候就觉得软和地比,现在含在唇边只想吞下去。 叶知秋也呆住了,直到感觉到有个软软的东西顶在她指腹时,她才猛地将手指移开,然后转身背对着阿弥,半晌不知道说点什么好。那个顶她的东西,是阿弥的舌尖好软,好软好软。 全身僵硬地回味完个中细节,叶知秋才倍觉羞耻,该要怎么和阿弥解释色|情这个词呢。 她抬手一巴掌捂住自个的脸。 应该把刚才那一幕解释成色|情吗? 叶知秋是个很规整的人,和陆北南有了恋爱名义后,最大尺度也就是轻轻地拥一下,有时候会亲一下脸颊,她觉得这是情侣间该做的事情。再超过就应该是夫妻间的事情了。而两个没有确立关系前,做过于亲密的动作,于她而言都有色|欲的行为。 阿弥也翻了下身子,面对着叶知秋的后背有些惶恐。 她把口水弄到知秋的手指上了,还用舌头顶了她。虽然她也不太确定那个时候她是想把知秋的手顶开,还是想舔一舔。可结果都是一样的,知秋好像生气了。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阿弥把手放在知秋腰上,确认没有被拒绝后,她得寸进尺地用手环住知秋,身子贴上了知秋的后背,然后她闻着知秋的发香,笑里带着点坏地说:“知秋,我不问了,我们睡觉吧。一二三,木头人不许动,谁动谁是小狗儿。” 叶知秋这才把手从脸上人拿开,放到阿弥手上轻轻揉了下。 她想用这个动作告诉阿弥,她不是生气。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和面对,她调整了下姿势,贴合着后背的暖意,闭眼浅笑道:“我还没有准备好,不算,你重新说一遍。” 确定知秋真的没有生气,阿弥总算是放心了,手上抱得更紧,人也变得大胆了些,几乎贴着知秋的脖子坏笑着说:“一二三,木头人,谁动谁是小狗儿。” 这次两个人都遵守了游戏规则。 阿弥不想动,她喜欢闻叶知秋颈间的香气,喜欢把脸蹭在她肌肤上,喜欢紧紧抱着知秋的感觉,她的手环在叶知秋结实的腹部,能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时的起伏,真实而鲜活的生活,充满温暖的人就在她手边。 她喜欢这种触手可及的感觉,总觉得电话里说一万句早晚安,都比不过眼前的实实在在。 叶知秋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异常,床板都跟着有些咚咚咚,她闭着眼睛,把周身那种舒服的感觉都换算成梦。只有梦里允许那些不切实际的场景发生,是梦,是梦难得的,容易择床的叶知秋这次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阿弥平时这个点都还在上课,而且是比较活跃的日常生活自理类的训练相关,精神这会还是比较好的,她只管抱着叶知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破这会的静逸。 可姿势还是被叶知秋打破了。 叶知秋这会是真睡了,也真的做梦了。梦里全是阿弥甜甜的笑,满满的都是阿弥身上的香味,耳边全是阿弥说的那些话。 “阿弥会喜欢知秋,会一直一直喜欢,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眼睛好了,我一定要第一眼看见知秋。” “等我开了炸鸡店,知秋就不要去上班了我会给你钱吃饭。” 阿弥怀里的知秋忽地就翻了个身,像扯抱枕似地把她给扯进了怀里。 阿弥有些懵地拱了拱无法呼吸的脸。本身叶知秋睡得位置就比较上,她睡得比较下边,现在又被叶知秋这么一摁,她的脸就贴着叶知秋身上最软的地方。 阿弥仰着脸,吸了两口气后,又轻轻地把脸埋回了原处。她知道知秋现在是睡着的,知秋只有睡着了的时候,才会这么用力这么亲密而自然地拥抱她。 要是可以和知秋每天睡在一起就好了。阿弥这样想着,忍不住地把脸贴向叶知秋裸露着的肌肤处轻蹭了下,然后她就感觉到腰后又是一个结实的力道将她紧了又紧。 知秋呢喃了一声:“一二三木头人不许动,谁动谁是小狗。” 窗外,初冬的晴光如水微漾,光阴在走,阿弥却看不见,于她而言岁月静在此时此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还是不愿意 范小祝今天醒得比平时早。 才一点多就被吓醒了, 做了个恶梦,梦见她在学校考试,一个题都答不上来, 台上的温老师挑嘴阴恻恻地笑了下, 然后举起了枪,冷漠地说了声:“又没及极。” 然后她就开枪了。 啪! 范小祝睁眼看着小窗外有些阴沉的天空,麻木地伸手去摸昨天扔在枕边的那把假枪。 枕边没有, 枕下没有,枕面没有。 范小祝一激灵便完全醒了过来, 掀着被子找了一圈,床上也没有,她有些懵, 冷静了会,她才把脑袋探出床外边。 呼枪就躺在床底。 范小祝把枪捡起来拿在手心里翻过来转过去的瞧。她没摸过真枪, 见都没见过, 只是下意识的便觉得这把枪和真的没什么区别。 有份量,而且零件齐全。她把枪对着窗边有光的地方, 迟疑了下,最后仍是冷静地扣下了指扳。 啪嗒,枪口喷出来许多彩色的碎纸, 在午后泛白的光晕中散开,安静地舞动, 最后慢慢旋转下沉, 掉到了地上。 真好玩。 范小祝咧嘴笑了, 然后把枪掖回枕头底下,人跳起来在床上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然后她就听见阿弥家有动静。 “阿弥,你要去医院了吗?”范小祝打开门,正看见叶知秋和阿弥手拉手往街头停车的方向走去。 叶知秋的优雅和阿弥的恬静放在一起,总让人心底不由得生出种柔软的感觉来。范小祝发现特别喜欢看见她们两个手牵手的样子。 听见小祝的声音,阿弥笑得很开心,住了脚,转过身子,向着范小祝所在的方向笑笑地:“嗯呢,小祝,你有空要来医院找我玩。” 阿弥嘴唇已然消肿了,不过却还是红得像上过妆,隔着条街,范小祝也看得清清楚楚,她眼神可好。 小祝应了声好,嘴巴张了张,最终没有过问阿弥嘴巴的问题。 上周阿弥小小声地问过她亲嘴和接吻的区别。 范小祝和叶知秋的观点一样,阿弥在学校里好的也学到了,坏的也没落下,奇奇怪怪的问题都有。 像这种问题大家都不会明着说出来的呀。 而阿弥才问完这个问题没几天,和叶知秋出门嘴巴就有些不同了看样子,她已经学会了吧。范小祝如是想,她可没告诉阿弥这两样的区别,毕竟她也不是很在行,而且总觉得这种问题太令人感到为难了。 知秋给阿弥约了齐博士下午三点钟的手术时间。 这次需要的时间会多些,大概五点钟才能结束的,术后护理和观察也要比之前几次要复杂和重要的得多,叶知秋也是因此而专门连休两天。 治疗时间也没有挑在周末。在叶知秋看来,阿弥现在的首要事情就是先学基本的摸读和拼写,这样才能正常地的去理解学校课程。 到的时候才两点出头多,叶知秋亲手帮阿弥换好了病号服,把头发顺好:“这次时间稍微会有些长。” 手术过程也相对比较的复杂些,术后需要住院观察。这次手术相比前几天的仪器治疗区别还是很大的:“会打麻药,可能会有些难受。” 每回无论做的什么项目,叶知秋心里都忐忑不已,变得絮絮叨叨。 阿弥在旁边边听边点头,感觉脑袋都要掉下来啦:“那我最近可以天天去找知秋了。” “术后还是不要乱动,要听护士的话。”叶知秋笑着轻抚着阿弥的头发,用她将头发都捞到脑勺后理顺。 修长的手指轻轻插|入黑色的发丝,掠过发根,一路往下却忽地被绊了下。 是缠着眼睛的纱带,叶知秋侧头看着了缠在黑色发丝间的那抹白,呆怔了会。刚才出前头,她差点就看到阿弥的眼睛。 或者说,她已经很多次大致看到了阿弥的侧颜,甚至能看到轻轻闪动的睫毛。 可终究因为答应过阿弥不看,每次差一点就能看见的时候,她都移开了眼睛。 “阿弥。”叶知秋的手仍然在阿弥黑色的发丝里穿梭,她很享受把手放在里边的感觉,一下一下,不急不缓,每次帮阿弥梳头发都能梳上十来分钟。 阿弥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时候,头皮酥酥麻麻的,知秋的手每动一下,她就会感觉全身的汗毛一起立个正,然后又缓缓趴下。 她都会想跟着一起躺下。 能听到知秋的声音就更舒服了,她迷迷糊糊地嗯了句:“知秋。” “手术后要滴药水,我帮你好吗?” 术后第二天开始就要注意观察和润眼,会比较频繁的,因为眼周要防止挤压,通常都不建议患者自己操作。 叶知秋觉得有必要先和阿弥说明点:“那知秋就会看到你的眼睛。” 叶知秋这会站在阿弥身后,弯下身子,凑在阿弥肩膀旁边偏过头看着阿弥的脸,很多时候,和阿弥对话,她都会看着阿弥的脸。 像和正常人交流那样,表示礼貌和尊重。 “还是不愿意让我看吗? ” 唐果看过,千欢看过,小祝看过,就连一直凶巴巴的温老师都看过。唯独我没有看过,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呢。 心酸。叶知秋轻声笑着,伸手轻轻刮了下阿弥白嫩的脸颊:“ 怎么这么小气呢?” 不是小气。 阿弥低头抿了下嘴唇,大家都说她的眼睛和别人的不一样,唐果说有点像妖怪的眼睛,千欢说像化了浓妆的人眼睛,小祝说像电影里幽灵的眼睛。 温老师就莫名地说了两个字:‘好酷。’然后就没了下文。温老师好像多数时候都在沉默,小祝说温老师很喜欢发呆。 发呆就是看着一个地方,半天都不眨下眼睛。 结合大家给出的反馈,阿弥仍旧觉得她的眼睛看起来极其吓人,尤其是齐博士说由于失明太久,眼内综合病变情况较复杂,阿弥当时便联想到,她的眼睛变得很奇怪了。 与大家的不一样,就都是难看的。 “嗯?”见她不开口,叶知秋心里的失落感不由得又加重了些,不过也就小会,她眉眼就弯了起来:“没关系的,那就等阿弥看得见的时候,再给知秋看吧。” 真是小气啊。 阿弥头又低了低。其实最想的,就是让知秋看的,可是最怕的,也是给知秋看。 觉得很难过:“知秋,你抱抱我好不好。” 只是问一下你而已,就变得这么委屈,叶知秋有些无奈,从后环住了的阿弥:“好,抱抱。” 两人的头发缠到了一块,彼此身上不一样香味也融合起来。阿弥往叶知秋的怀里躲了又躲:“我怕吓到你,我的眼睛不好看。” “阿弥不是说过吗?”叶知秋笑了,小姑娘怎么这么害羞。她的脸在阿弥耳边蹭了蹭,温柔而轻缓:“知秋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什么都不怕的。” 怎么会被阿弥吓到呢。 然后就都没有说话,这样静静地在病房里拥着,房门外人来人往也打不破她们彼此的静默。叶知秋原本还端着的身子在这样的沉默里,慢慢地贴紧了阿弥的后北,下巴歪着贴在阿弥颈边。 前胸贴着后背,两颗心在同一个方向,以最近的距离跳动着。心律这次没有加快,反倒显得比平时慢了几拍。 叶知秋有些昏沉,眯了眯眼。 阿弥还在持续的挣扎中,任由知秋身上的暖意将她包裹,她喜欢这样,每次只要被知秋抱着,就总觉得眼前的黑海里直往上吐七彩的泡泡。 一个一个泡泡在空无边无际的黑色的海洋里来回飘荡。 是闹钟打破了这份沉默。 “手术时间到了。”叶和秋不动声色地轻叹帮阿弥把头发束好:“我会在门外等你,知道吗?不要紧张,不要害怕。” 阿弥不害怕,只是有些惆怅,每一次,她都希望手术后就可以睁眼看看这个七彩缤纷的世界,可每次无论手术过程多么令人不舒服,等待她的也仍旧是黑暗。 叶知秋陪着阿弥进了手术室,扶着她在手术台上躺好。 医护人员陆续都进来了,齐博士也在,看到叶知秋有穿隔离服,便笑了笑:“要不要留下观摩学习学习?” 叶知秋摇了下头。 换了平常,她大概会对这种精密的手术过程及细节很感兴趣,可这次的手术对象是阿弥,光是想想器械划过阿弥眼睛的感觉她就受不了。 叶知秋俯身在阿弥耳边安抚她:“我在外边等你。” 多久,都等。 阿弥抿了抿唇,已然有些紧张起来,不过仍是笑着嗯了声:“我要做木头人了,知秋,你快说,一二三不许动。” 傻不傻,这种时候还想着玩。 叶知秋捏了捏阿弥的脸蛋:“谁动谁是小狗儿。” 手术灯已然幽幽亮起,叶知秋绷着一颗心帮着把门关上,她想像着里边的进度,这会应该有护士帮着阿弥把眼睛上的纱布取下来了。 手术灯光调整,术前消毒,然后 “叶医生。” 叶知秋身后的门开了,护士显然也有些意外,毕竟她以为叶知秋至少这会到家属等候区呆着了。 “病人不配合,让你进来下。” 怎么会呢,阿弥一般都很听话。叶知秋匆匆返身回到手术台前,阿弥还是原来那副样子,平躺在床上。 各种药水的气味里混入了知秋身上的香味,阿弥嘴角微扬,在光下慢慢伸出手:“知秋。” 叶知秋握住:“是我。” “你帮我把纱布拿下来好吗,我想给你看看,我的眼睛。”刚刚齐博士说,这次手术后,眼睛状态看起来会和之前不一样,会和正常人的看起来差不多。 阿弥先是开心了下,接着心里便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情绪。或许以后,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她现在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还是想让知秋看看她现在的眼睛,因为以后,知秋就再也看不到了。即使是不好的,也想让知秋看看。 不然以后看不到了,说也说不清了。不管是千欢还是唐果,小祝还是温老师,她们都不能替代知秋。不能替代知秋了解她的全部。 知秋的手就在耳边,打开了那个结,动作很轻很轻,将缠了两层的薄纱布取下来。 先看到的是长长的睫毛,长期被纱布压着的睫毛黑而长,轻轻覆在眼缝上。 揪在叶知秋衣摆上的手紧了紧,阿弥轻轻地睁开眼睛,在刺眼的手术灯下一下眼都不眨,也没有普通人该的微缩反应。 她的眼球已然有些褪色,瞳孔的呈深灰色,里边有细小的裂痕了,缝孔泛着深色。其实就像戴着美瞳的女孩子啊,而且有着很好的看的双眼皮。 和我想的几乎没什么差别。 叶知秋抚着阿弥的脸,低头亲吻在阿弥右边眼睛上。 本能反应,阿弥闭上了眼睛,不过她立马就知道知秋亲了她。知秋说:“好美,像天使一样。” “那另一边的呢。”阿弥大气也不敢出。 叶知秋笑了,又亲了亲左边的眼睛:“当然也是一样美丽了。” 她这么一说,阿弥有些想跳下手术台,不想做手术了。 知秋真好啊,别人说的那些,阿弥都不理解,可是一听知秋说,她便觉得此时此刻,她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不是玩具车 是真的很美, 手术灯下,阿弥的眼睛就像宇宙星河的缩影般。 叶知秋的唇在阿弥微闪的睫毛上停留了好一会,才终是恋恋不舍地的移开:“我就在外边等你, 没事的, 很快,两个小时而已。” 甚至还伸手刮了下阿弥的鼻梁,满脸笑意。 其实安慰一个手术前的小女生并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叶知秋亲吻阿弥的动作过于温柔,在时间上也有些长, 一干医护人员看得眼睛都不眨。刚开始只觉得场面温馨,后边就慢慢觉着哪里不对。 太亲密了啊,不像是医生对病人的安抚, 也不像是普通朋友,亦不像亲人。 叶知秋面上全是笑意转过身来便对上了一干有些惊诧和充满疑惑的眼睛, 她瞪时怔了下, 不过很快她便稍是收敛了下表情,冲齐博点点头:“辛苦您了。” 还在处于迷惑中的医护人员一齐心照不喧地笑了笑。 虽然没人说什么, 叶知秋却仍是不可以遏制地感到心慌,在手术室外边走来走去,脑海里是阿弥那双于她而言美丽异常的眼睛, 唇边是阿弥眼睫的颤动,这一切, 再加上医护人员们的笑 我刚刚是干什么啊。 幸好只是亲吻了眼睛, 叶知秋来回地走动着, 一会头疼地拍拍额头,一会柔叹气摸着额角。花了比往常更多的时间才让自己恢复了平静。 这有什么呢?难道你是害怕被人笑话吗?叶知秋轻拧了下眉毛,你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不过是亲吻了一下阿弥的眼睛。 也就是手术台上这么会了,以后应该也没多少机会像今天那样亲吻她吧。 叶知秋很快便将这些纷杂的思绪抛诸脑后,静静地捏着手指等待。 术后阿弥的眼睛被缠上了厚重的绷带,要次日才能拆。 “知秋。”阿弥一出来,手就那么直直地伸着,想要找到那抹熟悉的感觉。 叶知秋没有让她失望,一双手握了过来:“我在这。” 局麻虽然不影响意识,可毕竟是作用于眼部,阿弥感觉有些昏沉,握着知秋的手就睡了过去,手术中她都没敢睡。就想出来的时候确认知秋一直都在。 握得很紧,叶知秋手一下都拿不开,只能任由阿弥握着,她坐在床边低头看着阿弥的熟睡的面容。 多数时候,叶知秋都只能看到阿弥鼻子和嘴唇,还有白里泛着轻微的脸蛋。 阿弥的嘴唇现在已经不红也不肿了,甚至因为手术的原因,而变成了很浅粉色,有点干燥。 叶知秋单手从床边柜上拿了棉签沾水给阿弥点在嘴唇上,一下一下。 亲嘴和接吻有什么区别呢? 联想想阿弥问的问题,叶知秋不由自主地笑了下。傻不傻,居然把这种问题问出来。 其实都有过这样的疑惑啊。叶知秋也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却没有实践过,她也不过是从好友们偶尔闲说的闺房话有了解些许。 亲嘴就是碰一下,接吻就是舌尖撩拨,另一种意义上的缠绵。可以持续很久,会让人晕乎乎的。 棉签从左到右,很小心地点着,点着点着就慢了下来,叶知秋眼睛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阿弥已经被涂润的粉唇上。 其实她的观点和阿弥差不多。光是想想两个人口水会卷缠在一起就觉得恶心,可是在这种刻她却不再有那种想法了。 阿弥的小舌头,应该会很软吧。 叶知秋的手抖了下,即使旁边没有人,她亦是像做了件坏事的人,面上全是无地自容,转开头不再去看阿弥。 你在想什么呢,叶知秋。 到了晚上,唐叔带着唐果来看阿弥。 “阿弥,是不是等你能出院了,眼睛就可以看见了吧。”唐果扎在书包里翻出来一盒彩色笔:“这个送给你,你肯定会喜欢的,有24种颜色的笔呢。” 唐叔和叶知秋都被唐果折腾得有些头大。 “治病一样的事儿,哪能一时半会就好的,需要时间的。”唐叔揉了下唐果的脑袋。 阿弥完全没有失落,反倒显得很开心。等唐叔带着唐果走后,她就缠着让知秋给她说都有哪24种颜色。 唐果这还是头次给她这么正式的送东西,让她很开心。 叶知秋此时已经另外拉了个凳子坐在床边,给阿弥细讲着每个颜色的区别。因为阿弥记忆里的颜色有限,叶知秋只能通过阿弥已知的颜色来解释相近色。 颜色太多了,叶知秋却一点也不觉得疲倦,耐心而仔细,讲到最后一个颜色的时候,她停下来,看了眼阿弥。 阿弥已经好一会没有说话,这会嘴巴微微抿着,时不时因为呼吸而略微启开条小缝。 睡着了啊。 正好最后一个颜色可以不用讲。 叶知秋伸手轻摸了下阿弥的脸颊:“反正不讲你也知道的。” 是黑色。 有光入眼,是太阳。 范小祝晕乎乎地在床上眨着眼睛,盯着窗对面,阿弥家生斑的外墙发呆,呆了一会她就想起来今天要去医院看阿弥。 起床洗漱后,范小祝老样子,套着卫衣,踩着蓝球鞋,爽利的出了门。 阿弥家后院还是老样子,外婆原来种的那些东西在寒冬来的时候已经都萎了。范小祝盯着那堆黄黄的草有些伤感。 那里再也拖不出她心爱的死飞。 想到跟随了她许久的死飞就那样三下五除二地被小流氓们解体在天海城,她就不由得痛心疾首。 有时间还是得再弄个坐骑。 范小祝咬着热包子往街头方向走,打算去坐公交车,反正也要不了多久。 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在长勺街尾一辆四轮小车正往街头方向驶。 车子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不过车子里的人似乎一点也在乎别人的注意力,只是不时地的盯一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一台仪器。 仪器上有很多数字转表将车子的颠簸动静一一反馈出来。 这条路确实应该修一修了。温和新抬起头,镜片后狭长的双眼微眯,盯着眼前的街景慢慢地发起了呆。 阿弥同学的家,小祝同学的猪窝卖老油条的店铺。 车子轰地震了下,发出金属刮擦的声音。 路段还是太破,温和轻皱眉头猛踩了下油门,车子嗖地窜出好一段距离,然后她就注意到了前边穿灰色卫衣,兜帽拉起的人。 蓝球鞋上边骨感的脚踝上的彩色纹身随着子的走动在阳光下闪烁不已。 车轮的转速稍稍变慢了下来。 “滴!!。” 范小祝听见汽车的喇叭声,往旁边让了让,将最后一个包子塞回嘴里。然后就看见一个玩具车甩到了她面前。 谁家的孩子开这么霸气的玩具车。 比起普通孩子的玩具车,范小祝眼前这辆要稍微大一些,高有一米左右宽估计一米三的样子,长也不过一米五吧。当然,比起正常的车子,还是要小很多,比人家两座电动车还要矮。还有个敞篷顶。真酷,有钱人家的小孩吧。 范小祝往旁边让开位置,绕过车子继续往前。 没走多远,玩具车又甩到了她跟前。 然后敞篷盖抖了抖就自动打开了,这次范小祝还没来得及说好酷的话,就被嘴里还没来得及咽的包子噎住了。 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还是透风模式比较好,打开车子的敞篷盖后,温和忍不住地直了直腰,侧目瞟着眼泪汪汪,手足无措的范小祝。 为什么你的眼里常含有泪水 温和发呆之余回顾了下读书时的课本内容,直到范小祝主动上来叫了声温老师,她才冷漠道:“你要去哪里?” 毕竟是见义勇为搞坏的自行车,温和觉得有必要关怀一下这个小可怜。 “我去医院看阿弥。”小祝差点没被噎死,好不容易缓过来,又立马觉得还不如噎死了好,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然,刚想完,她面前的那辆‘玩具车’的车门就啪嗒地竖了起来,小翅膀骄傲地冲着天。 “上车。” 不要啊,不要啊,小祝内心是拒绝的,她很怀疑这辆车能否在越载的情况下再装下她。毕竟光是想想温老师那身高 车真的没事吗? 小祝有些犹豫地往前挪了一步,刚才还立着的小翅膀就咻地又盖了下来,一哨凉凉的风直扑范小祝的面门。 “不、不用了,温老师,我坐公交车。” 车子的小翅膀又咣上咣下反复了几遍,温和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数据板,表情冷漠。 声音不够酷,应该改进改进。 听到范小祝的话,温和才停下按按钮的动作,冲范小祝扶了下眼镜:“我的车没有公交车好看吗?” 不擅言语的范小祝说不出话来,只好摁住哆嗦的内心,努力挤进了‘玩具车。’ 外边看这个车子很小,坐进来倒也没有很憋屈的感觉,就总得人有些平贴着地面了,轮底的震动感也有些明显。 范小祝以为温和会把敞篷盖合上的。 毕竟两个大人开着‘玩具车’在街上跑,实在是太不象话了。然而温和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油门往下一耷拉,玩具车就左右突地上了先峰路。 原以为只是在街上开了玩玩的,范小祝见车子直接上了公路,欲哭无泪,她已经开始想像明天的头条了。 某教师开玩具车着一光头纹身女于公路飚车,影响交通秩序,目前已被拘留,同时该教师随身携带,怀疑其参与黑|帮活动,具体详情正在调查中 车速跑到时速八十,范小祝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玩具车能达到的水平。 快到医院的时候,也没见交警来追,范小祝总算是呼了口气,事实说明,要么今天交警打盹了,要么就是这个车或许并不是玩具车。 范小祝忍不住问道:“温老师,这是什么车啊,以前都没见过。” “喜欢吗?”温和目视前方,神情冷漠。心里却仍是不间断地自语,没见过吧,全球限量,像这种小破孩最喜欢了。 “喜欢。”不,我不喜欢。范小祝只想跳下逃跑。 果然和我想的答案一样,温和嘴角的弧度一闪即逝。 范小祝是空着双手来看阿弥的,她没想到要送东西。温和倒是即兴在医院门口买了两支超大的棒棒糖,拿出其中一个在范小祝面前晃了晃:“给钱。” “啊?” “十块钱一个棒棒糖。”温和冷漠的重复着。她已经给过钱了,这是示意范小祝给她十块钱。 范小祝混身一摸,总算是摸出来一张二十元的纸钞。 温和也就接了,同时把丝带上吊着车钥匙的棒棒糖递了过来:“随糖附送小汽车。” 病房里两个人都睡着。 叶知秋就坐在小凳子上,握着阿弥的手,头枕在被面上。从昨天到现在,她就一直陪着阿弥,几乎不敢离开半步,生怕阿弥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感到害怕。 晚上也是睡一会醒一会,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昏沉,以至于有人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她的卷发很好看,眼鼻也很精致,简直完美的女人。温和先打量一番叶知秋,继而又看着平躺着的阿弥,只有一个评价,干净的少女。 阿弥正面向上睡得很香甜,她现在不能侧睡,也不能挤压到眼部,所以知秋说什么也不愿意和她睡在一块。 害怕像以前那样,睡着睡着,就把阿弥摁进怀里。 见此情景,温和看了眼范小祝,范小祝瑟缩了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知秋和阿弥真要好。”放下棒棒糖后,两个人都轻轻地从病房里退了出来,范小祝努力找话题,想要化解掉温和脸上的冷漠。 温和并没有理会范小祝的话,低头看了眼时间,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送我回家。” “啊?” 这个人的名字和她的气场完全相反啊。范小祝垂头丧气地被迫回到玩具车边,摁了下开锁键,车子两个骄傲的翅膀就齐齐唰地一声,翘了起来。 系好安全带后,温和才想起来一个事情:“有驾照吗?” “有、有啊。” “那就开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那里没有大起来 阿弥眼睛上的绷带拆下后每隔两个小时就要滴一次眼药水, 术后第二天都是叶知秋帮她滴的。每次知秋滴的时候都会不停夸她的眼睛好看。 阿弥被夸得都不想把纱带缠回去了。 不过齐博士说,暂时还是保持像以前那种状态,尽量隔绝光源不容易伤到晶体。 缠好纱带, 阿弥就自觉地坐到桌子边摸读起了课本。 会了基本的拼写后便能开始自己学习认字了, 这个过程令阿弥有些小小的兴奋。她本身就比较喜欢诵读课文。 即使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会按着拼的音把内容轻声读出来。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阿弥已经反复把这首诗念了好几遍。 第一遍的时候磕磕巴巴的, 到后边就越来越顺溜了。 看她这么认真,叶知秋干脆就铺了几张纸巾在的楼梯上,轻声坐了下来, 面向着阿弥,背轻轻靠在墙背上, 浅笑着等阿弥念到尽兴。 “知交半零落。”阿弥停了下来歪着脑袋不断地想这句是个什么意思, 总好像懂了一点点,又完全一头雾水。 小傻瓜, 你已经念了七遍了。 知秋噗嗤笑出声,暴露了存在,就只好k 断暗中观察的打算, 站起身:“为什么总是念这一句呢。” 阿弥坐在椅子上扶着书的手没有动,身子却向着楼梯口, 笑吟吟的.她知道知秋今天会来接她去学校的。 “因为有些不明白。”说完阿弥就有些小小地不好意思:“老师上课有讲过, 不过我没在意。” 前段时间, 老师在课堂上讲些什么阿弥全都不在意。 现在想想不认真学习确实只会给自己添许多苦恼,比如现在摸着字,读得出来了却并不清楚摸到在指尖的字面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首用来送别友人的诗,诗人心有所感,说友人一旦分开,便天涯海角各自去,四散分离零落,各处漂泊。” 阿弥侧了侧头:“所以诗人很难过。” “对啊,这首诗留名后世也是因为诗里感慨的现象一直都在发生。”叶知秋仍是站在原地,颇有几分为人师表的味道:“很多人为了生计都背景离乡,同朋友家人分离,天各一方,亦是会有零落之感。” 明明想要照顾的人都在身边,大家却都要舍近求远,跑去远方以着爱的名义拼搏,再见时都满身风霜。 也是因着这种不理解,叶知秋才没有像别人那样去到异国工作和谋生,而是安于原地,陪着家人,过着平淡朴实的生活。 阿弥点点头,奇怪道:“知秋,你怎么不走过来呢。” “等阿弥过来找我啊。”叶知秋神秘道:“看一下阿弥能不能抱到知秋哦。” 知秋还是第一次这样跟她说话,像小孩子一样。阿弥小的时候就会经常看到街上的孩子玩躲猫猫。 可大家不喜欢她,都不喜欢和她玩。 阿弥放开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上是穿得整整齐齐的校服,头发也梳得很利落,别在耳后。她伸手作出一副四下摸索的样子。 眼睛上缠着纱带的她看起来真的很像玩躲猫猫的正常人。 叶知秋看着阿弥的样子也有些怔。她没有玩过躲猫猫,小时候的她并不是很合群,她打小就锋芒必露,成绩优异,是家长们常说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她不喜欢和吵吵闹闹的人玩乐,每天都以学习和成长为己任,有小朋友来请她玩,她也是回一句我要做作业。 渐渐的大家就都不来约她玩。 小学的时候她住机关大院,院子里有很多小朋友经常会在楼下玩躲猫猫,其中一个蒙着眼睛左突右跑地在人群中扑腾。 其中的快乐叶知秋无法体会,多年以后才略有些遗憾没能珍惜应该玩乐的童年,以至于后来每每回忆小学时候,都只有自己站在喧嚣以外的小身板。 阿弥笑嘻嘻的,装出一副嗷嗷大叫的凶猛样子:“小白兔,嘿嘿嘿嘿,看你往哪里跑,等本大王抓住了你,就有你好看的了。 ” 装得还挺形象的,叶知秋憋着笑站在到了楼梯边,生怕阿弥一开心就忘记脚下的步子,踏空了可怎么办。 阿弥耳朵可好了,不过她才不想这么快结束游戏呢,她装模作样地走得很慢,还装样子得意的对着空空的墙角狰狞:“哈哈哈哈哈,抓住你了吧,嗷。” 阿弥往前一扑微是趔了下脚,然后就又装出气急败坏的样子,哼:“还敢偷跑。” 看她一个人演独角戏演得这般入神,叶知秋再也憋不住了:“你这个大灰狼可是一点也不厉害。” 阿弥这才嗷嗷地冲过来:“这回我一定要抓住你。” 墙角离楼梯口也就几步路,阿弥往前走几步就闹到了不同于她身上的香味,张开手就抱了上去。 她每次总是无论面向哪里都可以很准确地扑进知秋怀里。 可这次没有。 “呀。”阿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都有些变了,不过始终没敢让自己掉眼泪,她伸出手轻轻摸着面前突然变‘肿了的知秋’:“你怎么了啊知秋。” 叶知秋笑得肚子都有些发抽。 她手里抱着只大布偶,有一米多长,阿弥一撞上来就先碰到了布偶,大概觉得她变了样子,所以有些害怕。 叶知秋将计就计:“这几天我太忙了,忙得都变形了呢,所以比以前大了很多,肚子都变得像棉花一样,变成了大胖子哦。” 叶知秋从布偶后边伸出只手拉过阿弥:“肚子变得这么大,穿了好厚的衣服才遮住它呢。” 阿弥脑海里那个婷婷玉立的人,此时就像气球一样膨胀得很奇怪。 她难过得要死,知秋变形了啊。 千欢老是在减肥,千欢说胖子都是圆乎乎的,会没有人喜欢,会被人嘲笑的。 阿弥往前隔着布偶抱住知秋,言语里掩不住的伤感:“没事的,知秋是大胖子阿弥也会和你好。” 嗯?想得这么远。傻乎乎的。 知秋把玩偶推进阿弥怀里:“怎么知秋说什么你都信。” 阿弥抱着玩偶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知秋是逗她玩,心里又高兴,又难过,最后还是选择了把玩偶放到床上。 然后又走回到知秋身边,重新紧紧地抱住知秋,暖和的不像棉花团的知秋:“知秋,你不要变,要变也得等我看到你以后再变。” 叶知秋没想到开个玩笑,阿弥就变得这么伤感,已然有些抱歉,她轻抚着阿弥的后背,有些疑惑:“怎么呢?” “我想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也想看见以后的样子,希望记得认识你以后的每一个样子。 阿弥吸着知秋身上味道,环在知秋腰上的手紧了再紧:“知秋,我好想现在就可以看见你。” 好怕等太久的时候,摸到的知秋和看到的知秋就不一样了。 有时候阿弥也会害怕看见。 害怕看到的和平时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害怕原本想像中的美好都变得很不一样。就像在学校里,有一些比较凶的同学经常私下里说其实世界很肮脏,只是因为眼瞎的人看不见而已。 以前也总会偶尔在快餐店的时候,听喝醉了酒的人说世界乱得很,污浊一片。 小时候她看到的不是这样的,最近和外边的人接触多了,就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在什么时候发生了一场大灾难似的。 叶知秋被紧紧抱住有些动弹不得,只能一遍一遍轻抚着阿弥瘦小的肩背,在她颈边蹭了蹭:“会的,很快了,阿弥会看见的。” 其实她心里没底,那张角膜供体的等候名单正在缩短,但进度仍旧有些缓慢。 布偶是叶知秋专门买来让阿弥带去学校里的。 宿舍的生活老师反应说阿弥晚上睡觉容易做恶梦,有几次还有吵醒其它同学。 阿弥本来就是头次离家久住在外边,宿舍里虽然管理还算严格,可是也时不时的会有同学在走廊里来回走动。 阿弥在家里的时候经常都要把上下楼紧锁,极为警惕,现在这种条件确实会令她感到不安,情绪不稳定,夜里发梦也是难免。 “这是知秋的小跟班,它会代替知秋守护阿弥的。”叶知秋很郑重地按着心理医生教的方法给阿弥有模有样地说道:“呐,阿弥睡觉的时候抱着它,就像抱着知秋一样好吗?”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阿弥轻轻地摸着布偶,从上到下摸了一遍:“可是它和知秋不太像。” 阿弥心里当然晓得小跟班的这种话是知秋哄她玩的,她又不是唐果,信那些大人编的奇奇怪怪的话。尽管这样,阿弥还是笑了,很开心。 “它是小跟班,肯定和知秋不一样,不过抱起来的感觉应该差不多的。”叶知秋帮阿弥把书包拎在手里边站起身来:“好啦,现在阿弥抱着小跟班,跟知秋去学校吧。” 从家里到街头的路段上,阿弥抱着小跟班蹭了好几下,最后才认真得出结论,并将结论反应给叶知秋:“抱起来和知秋也不一样。” 叶知秋无奈地笑了,这哪能一样啊,只是好歹有个东西可以安慰下人而已。 “有什么不一样呢?” “它那里没有和知秋的一样,长大哦。 ”胸前里是平平的,没有软软的东西,阿弥说得很认真,怕知秋不明白,还伸手在小跟班脖子下抓了抓:“这里没有鼓起来。” 都多久了,她还记得这事儿。 车开进了加油站,四面的窗都降了下来。 阿弥趴在窗口一脸兴奋:“你上次送我回来的时候不是才加油吗?怎么现在又要加了。” 难道车子天天都要加油吗? 叶知秋看着还很满的油表和工作人员说了声:“加五十。” 工作人员也是有些莫名奇妙,谁会开着这么贵的车没事加那么点可有可无的油。 叶知秋抿嘴不动声色地头从口袋里拿出一面手帕轻捂着口鼻,四周窗透进来的风里,使得她的卷发也跟着动了动。 看着副座上像只小狗似的趴在窗边顶着鼻子闻汽|油味的阿弥,叶知秋不由得笑了。 这种爱好真是令人难以理解呢。 稍是一笑,那种让人不适应的汽油味就渗进了鼻尖,胃底动了动,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不忍心啊 宣城的冬季并不太冷, 只是风大,吹得路人们一个个耸肩缩背。叶知秋夹杂其中,眉眼也显得比平常低些, 心事重重。今天上午的时候就接到了学校的电话, 说阿弥违反校规让她去一下。 本来阿弥的资料栏里填写的监护人是唐叔,不过因为留存的号码都是叶知秋的,学校老师也就默认了叶知秋的监护身份。 学校这种地方, 叶知秋并不陌生,只是更多时候她都是以一个学习者的身份进入, 以监护人的身份进入,还是头一次。 班主任人挺和气的,迎上前来:“阿弥现在这会还在宿舍里呢, 我们过去吧。” 阿弥今天没有去上课,这会呆在宿舍里忐忑不已。 “毛毛, 你过来, 不要乱跑。”原本应该安静的宿舍里一只圆球似的小狗跑得正欢,听见阿弥叫她, 便一下子回过身来在她脚边打了个滚。 阿弥笑得咯咯作响:“毛毛你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呀。 ” 笑完阿弥又很紧张,赶紧收敛了声音把毛毛抱在手里,声音放低:“老师会和知秋说的, 说我在学校里不听话。” 毛毛是李思芮家里给的。 李思芮家里有一只大的母狗,刚好养了一窝三只小狗, 阿弥头次离狗狗这么近高兴得不得了, 于是李思芮家那个大大咧咧的爸爸手一挥就让她抱一只走。 要是不抱的话, 下次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阿弥也是想也不想就抱着最圆的那只塞在书包里混进了学校。 因为毛毛的存在,阿弥和秦雨她们的关系都好了不少,宿舍里大家都很喜欢毛毛,会帮忙相互瞒着生活老师,还会教毛毛定点上厕所。 周末的时候高中部的人要多上一天的课,这个时候阿弥不在,她们也会照顾毛毛。 纸包不住火,毛毛大概是仗着狗腿子长粗了些,今天就不知怎的挣脱了狗绳,跑到外边撒起了欢,被生活老师抓了个正着。 生活老师说了,要是主人不出来的话就把小狗扔到外边去。 那样毛毛会饿死的。万般无奈之下,阿弥只好站了出来。 现在毛毛已经听得懂自个的名字,也会定点上厕所,很听话,又不爱叫。阿弥好担心知秋来了也会让她把狗狗扔掉。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阿弥赶紧把毛毛栓在床架子上,将它塞在被子里,轻轻拍了拍:“毛毛别动。” 尽管如此,门开的时候,阿弥一站起来,毛毛也在被子里拱着被子钻了出来,轻轻地哈着嘴盯着门口的两个人小短腿蹬上不停。 是只很小的狗,金黄色的绒毛一根根精神地立着,短腿肥嘟嘟的,一个就知道这些天被养得很壮实。 叶知秋缓步上前轻抚着小狗的脑袋,小狗立马就安份地坐了下来,仰着脖子给她摸。 自个都还照顾不好,还养这小东西。 叶知秋没说什么,轻轻摸了下阿弥的脸,低头就利落地把床单那些都拆下来抱在手里:“我帮你请了晚上的假,跟我走吧。” 阿弥一路上都很忐忑:“它叫毛毛,很乖,不会乱叫,还会自己去厕所里上厕所了。” “知秋,你不会把它扔掉吧?”不要让毛毛变成流浪狗啊,李思芮说流浪狗很可怜的,没有人疼,没有人喂,只能到垃圾桶里找东西吃。 不想毛毛变成那样。 叶知秋心里已然有了她的打算:“这个小狗还太小了,没有打针,没有去虫,养在身边会很不安全的。” 盲校倒并不是很反对学生养狗,毕竟有些学生离开学校后也是会依赖到导盲犬,所以像职高班的课程里甚至还会教学生如何与导盲犬相处。 只是像毛毛这样的狗多少带着些许危险性,而且太小也不适合训练,并且养在宿舍里定然会给学校造成困扰。 “先养在我家里吧,等寒假的时候阿弥再接回去好吗?”叶知秋的车这会其实已经向着她的方向了。 目前有能力照顾毛毛的也就只有她家。 林岚前脚刚到家,人站在大门玄关前换鞋,微是抬头就看见叶知秋那辆白色的车子顺滑地驶进了院里的停车位。 比平时回来得晚,又加班了吧。林岚眉宇里露出几分疼惜。当初三个孩子选择各自志向的时候,她就在叶知秋的选择上多了几句嘴。 以叶知秋那股子认真的劲儿,随便在哪个行业都是能有所成就的,她却偏是选择了最不少心省力的职业。 做母亲的自然是心里多有些不忍。 正思虑间,林岚耳边这便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清脆里带着欢快:“毛毛。到这里来,别乱动。” “阿姨好。”听见叶知秋叫了声妈,阿弥赶紧拽着毛毛向着叶知秋声音对着的地方问了声好。 林岚最近事儿多,因着阿弥一直在学校里,她便也就没去细究心底那些不对劲的感觉。 现在阿弥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心里便不由得一阵堵,低头时一团毛球正好刹车不及在它鞋边绊得下巴先着地的摔了下。 “爸还没回来吗?”叶知秋进门看到空荡荡的客厅问了声。最近市政的事儿似乎挺多,父亲叶定山早出晚归一阵后就又到首|都开会去了。 林岚叹了声气:“你的市委书记候选人忙着呢。” 被提名书记候选人对常人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可林岚却不这般想。官场浮沉,哪里升迁变动不扯点事情出来弄得人心里总也不踏实。 也是最近突然人事变动,叶定山做事便也就更为谨慎,丝毫不敢马虎。 叶知秋抱着床单那些进了屋交给家里帮忙做事的刘姨:“记得要消毒,我明天早上就要的。” 刘姨点点头去了。 林岚这会坐到了沙发上,递了杯果汁给阿弥:“知秋和我说了,毛毛就先留这里,家里刘姨会照顾它。” 林岚倒不讨厌宠物,不过也没多喜欢,只是不想给叶知秋造成负累,一只狗而已,大不了让刘姨按时喂粮就好。 “谢谢阿姨。”阿弥捧着杯子不敢乱动。 在阿弥的印象里,知秋的妈妈林阿姨也是个温柔的人,说话亦是不急不缓,可每次坐在她面前身上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发冷。 叶知秋进厨房里看了圈后和阿弥说:“今天在我家吃饭,有炖汤。” 汤是林岚中午的时候亲手斩的骨,配的料,守的火,慢炖了五个来小时才得出的一小份,两个人喝稍有盈余。三个人喝就总显得份量小了些。见女儿轻易把她的辛苦分了大半给一个外人,林岚这里心愈发地沉重。 叶知秋并没的急着把滚烫的汤端给阿弥,她把汤匀两个大碗里来回地倒了几遍,又尝了下确认不会太烫嘴才端到阿弥面前。 “来,这是勺子,筷子我放这里,先喝点汤,再吃菜。”叶知秋事无具细地照顾着阿弥吃饭。 阿弥在快餐店和食堂吃饭的时候都是菜放在饭面上,一块扒拉着就吃了。可是在叶知秋家里的菜式可不会都给她团到一起。所以叶知秋一样一样地把菜夹到她饭面上,还会顺便告诉她这是什么菜。 叶知秋忙活完这些,一转头便对上了母亲轻皱的眉头下满是怨气的双眼。 “妈?怎么了?”叶知秋有些怔。母亲平时都有一副和颜悦色待人的脾性,今天这种表情倒是难得的少见。 林岚才吃几口的饭,这会却已然感觉撑得心里难受,放筷子的动作稍重了些:“一会你到书房里来下。” 林岚这便离开了。 阿弥低头静静抿着手边温度正好的汤,确认林岚的脚步声远了,她才敢挨近知秋一些,有些担忧地捏紧了叶知秋的衣边。 “林阿姨好像在生气。”阿弥现在满是惶恐,一会觉得林阿姨好像是不欢迎她,一会又觉得林阿姨可能不喜欢毛毛。 只是才一会,她就听见客厅里林阿姨的声音,是在逗毛毛。 “啧啧,看你胖的这球样,一会让刘姨给你洗香香,然后就在我家住下来吧。”林岚拿着鸡毛掸子引着球球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她已然默认了这只小奶狗是知秋的,毕竟在她家养的往后估计也跑不掉。 阿弥原本的左右纠结即刻而止,她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毛毛招林阿姨的喜欢。 叶知秋看着逗完狗后往书房去的母亲,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和阿弥解释。 “她不是生阿弥的气,阿弥又没有做错什么,对不对?”虽然在宿舍养狗确实是不对的,只事已至此,再多责备也无济于事。 吃过饭,叶知秋把阿弥领到了她房间里:“你在这里坐会,我很快就会回来。” 房间里全是知秋的味道,阿弥心里的忐忑这才去了大半,她在房间里小心翼翼地移动着,从桌子到沙发再到床。 阿弥扑在被面,心里有些小小的雀跃。感觉整张床就像知秋的怀抱似的,香香的,软软的,想着想着,她酒窝轻陷人也跟着有些迷迷糊糊起来。 叶家的书房很大,四面墙都是立着沉木书柜,中间一张大桌子,一把坐起来并不太舒服的太师椅。 这些家具都有着很久远的历史了,尺寸之间都尽是先辈的气息。 叶家的孩子却都不大喜欢进书房,每次被叫进书房就意味着挨训。家里三个孩子,林殊是书房的常客,叶知秋反倒是最少被叫进书房的。 书房里终年不变的暗沉,母亲林岚坐在那张太师椅上,手里娴然地于墨台上研着墨:“阿弥这是第二次来我们家了。” 叶知秋刚将书房合上便听见母亲如是说道。 看来还是因为阿弥。 “嗯,以后肯定也还会来的。”叶知秋走近桌边,在林岚对面的小椅子上坐下来,此时她自觉像个受审的犯人。 最难受的就是并不知道自己所犯何事。 林岚不是那种喜欢绕圈子的人,她们家里向来便主张有一说一,家人之间坦诚以待。 “上次你和我说,你喜欢她,还说你不会越线。”林岚目不转睛地盯着砚台里浓稠的墨汁,语气不急不缓:“可是这个线究竟在哪里,你到底有没有守好自己的位置,我想你自己心里有数。” 林岚四十好几的人,什么没有见过,光是看眼叶知秋在阿弥身前时的那种眼神,她心里便已然明了:“陷得太深对谁都没有好处。” 叶知秋头低了下来,心里一直藏着的羞愧感慢慢溢出。 林岚终于失去了耐心,将手里的砚台推开,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从小到大,你作的选择我都未曾阻止过,可是哪个家长愿意自己孩子变成同性恋呢?” 其它的话,叶知秋都一带而过,唯有听见同性恋三个字的时候身子都跟着震了下。 林岚没有把话语权留给叶知秋,她继续道:“就这样吧,不要再胡闹下去了。即使我不阻拦你,可是你想一想,阿弥难道愿意成为一个被人侧目的同性恋吗?你努力周旋其中想要让她重见光明,难道就是为了等她能看见的时候,面对着的都是世人嘲笑她的面孔吗?” “你是为了让她看见这些吗?”林岚总算是喝了口水,停了停:“她已经在异样的眼光下生活了这么久。放过她吧。” 放过她吧。 叶知秋从头到尾,也只是和母亲说:“我会守好她的。” 会尽快让她看见光,看见世界的美好。等她看见比知秋更好的人和事物,一切也就都会悄悄化为如烟往事。叶知秋站起来,冲母亲浅浅地笑了下。 笑得有些无力。 不过这样的笑在她回到房间,看见阿弥缩着身子拱在她被子里的傻笑的刹那,便又恢复了力量般,像暖阳那样变得温和。 叶知秋手指轻刮着阿弥的脸颊:“起床回家了哦。” 阿弥闻着周边全是知秋的味道哼唧唧地不肯起床:“睡,知秋睡觉。” 大概是手术后的用药量再加上本身也是发育期,生活老师反应阿弥最近有些嗜睡,总是要亲自上前叫好多遍才起身。见她一直往被子里钻,叶知秋也就没再叫她,只是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这一抱,叶知秋便发现,阿弥果然是在长身子,相比上次中秋的时候居然重了些许。叶知秋抱着阿弥穿过庭院,将迷迷糊糊的人放到了车里。 起身关门的时候便看见母亲在二楼的露台上看着她。 她顿了顿脚,头次从母亲眼里看到了失望甚至带点绝望的意味。 叶知秋转开视线,进了车内,听着旁边仍旧迷糊中的阿弥嘟囔一声知秋,心底便是五味陈杂。我知道这样是不好的啊,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的。巴不得把能到手的好都给她,想把所有的好都给她。 车出了叶宅后,叶知秋才敢借着后视镜往后去看二楼的露台。她没有看见母亲,只看见是叶家的三层半小别墅离她越来越远。 那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此时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孤寂清冷。 好一会之后,叶知秋轻轻地将心中郁滞的难受缓缓叹出,她想,她只是需要多点的时间来缓和对阿弥的感情。 至少等阿弥能够独自面对这个世界,能够真正意义上好好生活的时候。 “可以做到的。”她自语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我是妖怪吗 一个学期就这样慢慢接近了尾声。冬季为数不多的假日元旦很快就要到来。 学校里学生数量并不多, 学生能表演的节目也非常有限,但作为一个特殊学校,每年都有机会参与省电视台的文艺汇演。 特殊人群能表演的才艺非常有限, 她们出现在舞台上的作用, 主要是也是为了宣扬正能量,引起各方多关注特殊人群。为此不需要参与选拨赛可以直接参与节目演出。 学校生源本身就少,因此大多数同学都会安排参与进来, 同时因为各种障碍问题,能安排的节目自然也非常有限。 和往年一样, 学校最终还是比较保守的选择了大合唱加演奏。 学校里有很多乐器特长生,组织一个演奏团亦不是难事,光是阿弥宿舍里就有吉他, 钢琴两样。 由于节目的关系,阿弥便有了机会和职、高中部的人多接触。大家年纪差距小了许多, 说的话题也比小学部的人有意思得多。阿弥为此乐在其中, 经常跟着苏久久,晃荡在秦雨身后。 苏久久总是会小声的和阿弥介绍周边的同学。 比如拉手风琴的那个男生很高, 是个瘦瘦的人,拉小提琴的那个男生其实是个胖子,学校里男生比女生多。 苏久久和阿弥都参与了合唱, 排练完后就坐在秦雨身边。 秦雨的吉他弹得很好,至少阿弥是这样认为的, 甚至有点想学:“秦雨, 你教教我吧。” 秦雨很喜欢给别人讲解关于吉他的知识, 这些都是在她眼睛还可以看到的时候就学过的,她拉着阿弥的手,一根根弦地去讲解。 讲完后阿弥抱着吉他试了试,弹出来几个很奇怪的声音,为此两人笑作了一团。 等到排练又开始的时候,阿弥发现久久似乎刻意离她远了些。每次她和秦雨说话和玩耍的时候,久久好像就会不开心。 阿弥也很苦恼,专门买了零食到宿舍里,久久也不愿意吃她的东西。可是在这些大孩子里,阿弥只和宿舍里的几个人要好。 张雅这个人不大热情,阿弥也就只能粘着秦雨。直到周五的时候,秦雨先回家了,久久才把门一关,还反锁了起来。 宿舍里只剩下两个人。 阿弥有些奇怪,她刚把小跟班摆好,准备说再见的。今天知秋有排班,不能来接她,但也不许她一个人偷跑去医院。 是知秋的爸爸来接呢。阿弥为此心里本来就有些忐忑,现在门被苏久久这般一堵便更有些不安:“久久,你怎么了呀,我要回家了。” “我不许你和秦雨玩。”久久几乎要哭出来,她平时本身就是个胆小的人,说话轻声细语,这次语调却非常高。 要不是本身对声音有着很好的记忆力,阿弥差点以为眼前是个陌生人。 “可是大家是同学,是好朋友啊。”她有些不大能理解,当初都说好了大家要团结友爱的。 久久手锤着被面,发出咚咚声:“我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不要离她那么近,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就会忘记我。” 阿弥心情很复杂,有些听不懂久久的话,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便有些慌张,只好答应:“好,我以后不和秦雨玩。” 电话是叶定山打的。 坐在黑色汽车后座的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西装领上还别着党徽,已然刚下班的状态。 汽车驾驶座上的司机又是看时间,又是不停地往校门口方向张望,呵呵笑道:“以前的时候都是别人等市长您,今天倒赶上一个小姑娘让您好等。” “人家看不见,慢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叶定山语态平缓,很是沉着。今天难有空回家吃个饭,结果临时被女儿加了任务。 不过难得能为叶知秋做点事情,他在心底里还是欢快的:“在外头,我是个市长,在女儿面前,我也就是个老仆人。” “男人嘛,都这样,宠女儿容易上瘾。”叶定山的司机是家里私人请的,跟着叶定山很多年,自然也成家立业许久,说起女儿来亦是滔滔不绝。 只是话题一转,就又转到了阿弥身上。 “无亲无故的,您女儿对这个小姑娘可真上心。”司机说着又是往校门口方向看了眼,仍是不见人。 叶定山正低头看微信,微信上好几条叶知秋发过来的消息,估摸着也是心里偷闲发的。 留她在家里吃顿饭,我今天让刘姨炖了汤。 吃完饭让阿弥在我房间里坐一下,别让妈找她。 自林殊的事情后,叶定山总算是对于同性这个词有了较为深刻的印象,林岚有意无意也在他耳边说过知秋的不对劲。 知秋最近的变化可不小,平进休息日的姐妹聚会推掉了几次,家族聚会虽然都有去,不过每次也都是吃个便饭就匆匆离场。 倒像是一下子变得像有家室的人。 “关爱残障人士,匹夫有责嘛。”叶定山笑着与司机说,这边手指于屏幕间轻点你妈说的对,你为阿弥做的太多了。 叶知秋的稳重和周全基本都是从叶定山那里学来的,父女俩人交心的方式也向来平和,有一说一,有事说事。 很少绕圈子。 叶定山继续输入你说你会处理好自己的感情,可是秋儿,感情这种东西是处理不好的,只能趁早割舍。 你现在只是喜欢,是带着思忧的关怀,放下只需要不动声色的保持距离就好。以后要是爱了再来舍,就是剜心之苦。 叶定山和叶知秋的思路是一致的。即是同性喜欢又能如何呢,她们是不能在一起的,迟早要面对分离。 叶知秋没有回复,叶定山便将手机收了起来,叹口气和司机说:“千万别让女儿学医,比总理还忙。” 阿弥上车后,就把书包抱在怀里。 她闻到了男人身上的气息,还是很重的那种,难免有些紧张:“叶叔叔好。” “叫叔叔太年轻了,叫伯父吧。”叶定山爽朗一笑。他承认阿弥这孩子确实像知秋说的那样,很乖巧,除了眼睛看不见,并没有什么大缺点。 还有就是学识比较低,一时半会聊不开什么话题,只能问问她在学校里的情况。 “噢对,你们学校每年都会有节目。” 听到阿弥说最近在排练唱歌,叶定山总算是感觉找到了点话题:“是嘛,那可要好好发挥,到时候我会在台上给你鼓掌的。” 阿弥连连点头,这一路上,叶定山都试图消除阿弥身上不由自主的紧张感。 结果似乎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阿弥也是下了车后,离开了车内那种陌生又重的男子气味才舒服许多,走到门口时,脚下被软软暖暖的东西撞了下,她才完全放松下来:“毛毛。你好呀。” 她蹲下来轻轻抚摸着毛毛的脑袋。 毛毛是只很乖的金毛,并不是很爱叫,倒也不十分闹,不过对阿弥却是格外亲热,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在旁边蹭蹭。 “林阿姨怎么不吃饭呢?”阿弥进门的时候明明有听见林岚叫毛毛的声音,这会桌上却只有她和叶定山,不由得多嘴问了句。 叶定山看了眼书房方向的门,随意道:“她在忙别的事情。” 林岚现在看见阿弥就心里边堵得很,哪里有心思同她一道吃饭。按着叶知秋的委托,饭后叶定山把阿弥领到了房间里。 阿弥喜欢这个房间,里边都是知秋的味道。 叶知秋回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 到家门口玄关的时候,她一打开鞋柜就看见了阿弥的那双白色运动鞋。 鞋面上一点也不脏,想到阿弥有点小洁癖的毛病,她不由得笑了下,轻手轻脚换了鞋子别的什么也顾不上,直奔房间。 隔着房门叶知秋听见了唱歌的声音,只是不大清晰,她一拉门把,歌声就停了下来。 阿弥转过头来面上带着些许谨慎:“知秋?” 在我家里还这么小心翼翼,看到她这副样子,叶知秋便想抖抖她,干脆不出声,捏手捏脚地走到阿弥身前。 尽管上次已经告诉阿弥她的眼睛很好看了,阿弥也仍旧保持着用纱布遮眼睛的习惯,因为即然很美丽的话,她就只想给知秋看。 香香的人正在往前移动,阿弥感受到了知秋的走近便意识到知秋肯定是又在逗她,干脆将计就计的坐在床边不动。 待叶知秋一进了,阿弥就忽地站起来,将知秋推倒在床上一个劲地挠她的腰肢。 知秋是怕痒的,一痒就会上气不接下气的求饶:“不要了,不要了,小阿弥我知道错了,错了,啊不要摸这里。” 阿弥笑得也些累,手停下来,人却不肯走,赖在知秋身上头耷拉在知秋肩膀上说起今天不开心的事情:“久久不许我和秦雨玩。” “为什么呢?”叶知秋本来下班便有些累,这么一闹倦意便上来了,加上阿弥身上的味道对她而言总像是一剂催眠香似的,闭着眼睛便有些陶醉。 阿弥此时就扑在她身子上,顺着她的呼吸微微上下起伏。不舍得推开。 阿弥佯作摇头的样子,在知秋锁骨处磨了磨脸颊:“她就是不许我和秦雨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心性而已,叶知秋如是想。 阿弥又把合唱团的事情说了遍,脸往叶知秋脖子边暖和的地方再凑了凑:“到时候你会来看我唱歌吗?” 我会把眼睛上的纱布拿下来哦,睁着好看的眼睛给知秋唱歌呢。 叶知秋有些瞌睡,打算休息会然后送阿弥回去,她抬手轻拍了下阿弥紧实细软的腰背:“会的,阿弥肯定能表现得很好。” 阿弥脸又往知秋脖子下边的锁骨处蹭了蹭,就会觉得滑滑的,软软的,怎么蹭都不过瘾,身上还有些难受。 阿弥转了下脑袋,嘴唇往下,然后就在最软的那个地方咬了下 叶知秋瞌睡归瞌睡,并没有睡实,锁骨处微湿微痒微软里带的硬让她颤了下:“阿弥?” 这句话几乎是皱着眉头说的,极为严肃:“你在干什么?” 下意识的,阿弥赶紧就伸手在刚刚咬过的地方摸了摸,把口水擦掉:“对、对不起。我、我就、就是突然、突然。” 怎么的呢?做人不能说谎啊,心里想什么就要说什么的。阿弥害怕得很,可又不敢说谎,只能一动不动地保持趴在叶知秋身上姿势,紧张得身子发抖:“就是、突然觉、得好像可、可以吃似的。” 我是妖怪吗?居然想咬知秋。 “下来。”叶知秋心情复杂,她也有过这种感觉。 阿弥一动不动,小身板依然在叶知秋身上微微哆嗦,生怕一下来,知秋就又要说道她。她不喜欢知秋说大道理。因为那样的知秋好像不开心。 怕成了这样,叶知秋只好就势搂着阿弥在床上翻了个手,手正被压在阿弥背后,几乎是环着的,叶和秋侧身在旁,低头去看怀里的阿弥:“这样是不对的知道吗?” “会被说成下流的。”叶知秋轻轻摸着阿弥的发鬓安慰她:“只有男女朋友间才会亲亲摸摸,才会做你那样的动作,不是正式关系做那样的事情就是耍流氓。明白吗?” 叶知秋不确定这样的解释是否合理,不过仍是给阿弥上了一课:“所以以后也不能轻易的对别人做这种事情。” 那就是不怪我了。阿弥赶紧卖乖:“我记得了,以后不咬知秋,也不咬别人。” 我也不会咬别人的,保是觉得知秋太好了,好得想不要分开,一下子忍不住就我也不想这样的。 阿弥心里打了小会的鼓,为自己想吃掉知秋的想法惶惶不安。 林岚站在门外已经站了好一会。 叶知秋说的话她还是很满意的,至少从这点可以听出来,叶知秋确实一直在控制她所谓的界限,可看到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的样子,她又很难高兴起来。 听见手指叩门的声音,叶知秋才赶紧放开阿弥,转头去看没有关紧的门。 门边的人的早已离开,只余下敲门示警的余声。 送阿弥回家后,叶知秋坐在车里回复了父亲的微信 我知道您的担忧,但我想也不会太久的,阿弥看得见后,我自然也会步入属于我的生活的正轨。 不用担心。我有和院里的心理医生聊过了。 爸,医生说,其实一个人很难真正的喜欢上一个人。 所以说,人生难得欢喜一场,不能圆满,也至少为这样的欢喜酣畅淋漓一回吧。 您说的疼痛我现在已然有所感受,却仍是甘之如怡。 毕竟不会太长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关于车车的情感 每逢周末, 毛毛就会一道被接到阿弥家里。 现在的毛毛已经有四个多月大了,比起当初一团球的状态不仅大了不少,也重了不少。不过这并不影响温和撸它的心情。 自打毛毛出现后, 温和就很少再用到尺子了, 她大概是巴不得再生出两只手来摸毛毛。 况且阿弥现在在学习上进步得很快,已经能够慢速摸读五年字的基本生字词,也能够写些简短的作文。 可以进行基本的摸读和拼写后, 温和便会按着学校里的课本内容给阿弥布置作业。 今天要求写一篇两百字左右的作文。字数听起来虽然不多,可是对于阿弥却是件要命的事情, 经过一下午艰难困苦的奋斗她总算是凑满了两百来个字。 “温老师,我写好了。”阿弥站起来,轻轻唤了声毛毛。 毛毛的虽然周末都在家里, 可白天的时候阿弥没多少机会能与它亲近。今天之所以能稍稍早些写完作文,大概也是因为作文题目比较简单。 我的——要求描写人物。 温和正看着窗外出神, 注意到毛毛打算逃跑。她噢了声, 伸手摁住划着脚丫子想从桌上跳下去的毛毛,另一只手直直抽过阿弥面前写字板横过来, 低头去看。 我的知秋。 看到题目,温和斜睨了眼阿弥。这会阿弥正揪着毛毛的尾巴,试图把它从魔爪里拯救出来。 同一时刻, 温和松手将被撸得发虚的毛毛放开,拿起来阿弥的写字本, 顺带把原本滑落到鼻尖的无框眼镜往上推了推, 狭长的眼睛微眯。 我最喜欢的人就是知秋了。 知秋个子高高的, 力气很大,每次都能把睡着了我抱起来。下次她再抱我的时候,我不要再睡着,或者是醉酒了。 知秋是一名医生,每天都很忙碌,有时候晚上也要上班不能休息。我真希望她以后可以不要当医生。 知秋说,眼睛好了就可以像别人那样赚钱。 我想等我眼睛能看见以后,我就和小祝合伙卖炸鸡,也可以赚钱,还可以让知秋来店里上班,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都在一起了。 字数不达标。这是温和看完后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就是——炸鸡店?第应便是——醉酒?抱? 真怕这孩子有文化以后,天天把作文当情书写。那学校里的老师会怎么看待她这个家庭教师,什么教学水平。 温和再次把手里的作文看了一遍后,冷漠开口:“以后作文里不要写知秋。” “啊,写得不好吗?”阿弥这会坐在椅子上,手里抱着已然被温和得有些疲软的毛毛。她最喜欢写知秋了的。 上次还交了一篇作文给语文老师,写的是我最想做的事情还没有批改下来。 要是不能写的话,老师会不会批评她写得不好呢。 “嗯,你可以试着写写别人。”温和并不大喜欢说太长的句子,她冷漠而简短道:“你可以写我。” “还有。”温和站起来,将头发理顺准备着收工下课事宜,虽然觉得和课程没多大关系,仍是觉得有必要教育下这个傻孩子:“知秋当医生不是为了赚钱。” 阿弥有些不解,大家上班不都是为了赚钱吗?她抱着毛毛站起来,冲着温和在的地方歪了歪头。 “她只是喜欢。”这是她的人生理想啊,怎么会放弃呢。温和拎着包迈着步子往楼下走着:“所以你希望知秋不要做她喜欢的事情吗?” 阿弥似懂非懂,大概理解到,当医生是件对知秋而言比较重要的事情了。 每到周末范小祝就忐忑不已,比完成不了作业的学生更惶恐。 惶恐的范小祝现在已然坐在小车车里握着方向盘,等着冷漠脸的温老师坐进来。 这是她第三次接送温老师回家。 自打温和把车子丢在她家后,她就莫名奇妙的成了周末司机,每次都送温和回家,然后再把车开回天海城去训练。 她查过了,这辆所谓的‘玩具车’价值好几十万,简直就是玩具车里的王者,根本不敢天天开出去——怕被人用摩托车拉走。 这些日子范小祝都是跑步去天海城的,车子除了周末的时候开来,平时都放在拳场边有人看管的地方。 她周末开车过来的本意是想把车子还给温和。 我不想帮你保管玩具啊。 可是温和似乎完全没有把这辆车放在眼里,每次一见着车子就大大咧咧地挤进副座,指挥范小祝开车。 范小祝自认也是个满是纹身的好姑娘,拳场啥样的壮汉猛汉没有见识过,挨打都不怕,不知道为什么,偏生在温老师面前总也结巴得说不顺话。 大概还是以前在学校太渣,怕老师怕出毛病来了。 温和家住的比较偏,但环境很好,是郊区的独栋楼层,周边有山有水,院子里甚至还住着几棵果树。 看起来和温和的气质很不相符。 在车上温和接了个电话。 “是我。” “谁送的?” “你就放门口吧,丢不了。” 就这么三句话,不过也很好理解,范小祝小心地扶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心里已然猜到,肯定是有人送了东西到温老师家。 这么晚了,还有人送快递吗? 温和长手搁在窗边注意到范小祝正在超车。 由于车体相对比较小,动力比较好,再加上本身就是跑车底盘很顺滑,开得慢的时候会感觉车子没怎么动。 久了范小祝形成了超车的习惯。 “技术越来越好了。”温和说。 范小祝立时就红了下脸,其实第一次开的时候车子都铲进先峰路下段的露天垃圾场里了,气得有洁癖倾向的温老师当下就就变了个人。 想起来 范小祝至今不大敢相信那个哇哇大叫,像小猴子附体,跳着蹦着,一边脱外套,一边跺脚的人是冷漠酷炫的温老师。 以至于偶尔还会再铲进垃圾堆里证实下那天的记忆不是错觉。 到楼下的时候已经七点钟,隔着车灯范小祝就看见一个抱着大盒子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 不像是快递员,倒像是糕点店里的。 “温老师,那我走了。”范小祝没有下车,像以前那样准备及时撤离。 温和先是点头,尔后又在范小祝离开前叫住她:“你今天也要训练吗?” “啊,今天不训练,最近要调整作息时间,因为一月底有比赛。”是相对正规些的入围赛,范小祝想想以后的生活可能会有点不同便不由得开心得咧了咧嘴。 小光头。 温和抿唇推了下眼镜:“你下来帮我把这东西搬进去。” 小光头很听话,麻溜地下车,从店员那捧过盒子,跟在温和身后进了屋。范小祝其实有抗拒过。 为什么当司机的同时还要当佣人似的。 可最后出于对温和家里的好奇,她还是接受了这个一点也不礼貌的要求。 房子里的灯一开,范小祝差点就把手里的东西扔掉。她有些怀疑自己来到了游乐场。 房子的一楼没有设房间,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具,这都没什么,最主要是房子中央有一个水池似的地方,里边填满了彩色的小球。 那个不算是玩具吧。 温和指了一个城堡模样的小门:“从那里上楼。” 范小祝依言穿过各式各样的玩具拉开城堡的门然后就看到了楼梯,从楼梯往上的构造都是正常的。 房子有三层半,除了第一层,其它的都在正常范围呢,甚至简素得有些过份。 楼梯一上来,范小祝眼前便都是黑白色搭配的家居,这才像温老师的特色,她将手里的盒子放到客厅的长桌上。 这是一个蛋糕。 温和并不急着上楼,像平时那样,她一回来首件事情就是先躺进填满了海洋球的池子中,四仰八叉地对着天花板上用线吊着的云朵发呆。 要不是有人送蛋糕过来,她差点忘记今天是她生日。 “点多少根蜡烛啊。”范小祝有些紧张。打开发现是蛋糕后觉得挺不好意思的,都没带个礼物,搬个东西还有些不情愿。 只好自告奋勇地承担起布置餐桌的任务。 很快还有人送了啤酒以及小吃来。 温老师怎么没有和家人一起住呢,过生日也没有人陪,小祝突然就有些心酸,忙碌得更加殷勤。 “十六。”温和这会已经把西装脱掉,里边只着一件白衫衣,扣子还连解掉了两颗。 锁骨很深。 一桌子的食物,很丰盛,中西餐都有,外带一个全家桶。 温和在旁边看着范小祝摆,心里有种小光头服务不错的赞赏,尔后便想起阿弥作文里提到了炸鸡。 “为什么想开炸鸡店?” 范小祝这会刚点亮第一支蜡烛,听到温和突然问起这个,手怔了下,继续而连续点亮了三支,她才轻声说:“因为妈妈喜欢。” 温和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 她从范小祝神色里看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妈妈不已经不在人世。 温和没有再多问,桌上十二罐酒中抽了一罐给小祝:“炸鸡啤酒,你什么时候开,我可以考虑光顾下。” 范小祝跑去把灯关掉。 十六支蜡烛的光芒在白色奶油上轻轻摇曳,温和的镜片上都是焰色。 若是换了她一个人在家,阴意切开来吃便是了。只是不待她多说,范小祝就按着寻常人家那样,将屋里布置成了一个有些着些暖意的生日现场。 “温老师,你许愿吧。” 范小祝也很激动,她已经很久没有同人家过生日了。她轻轻地拍着手,笑起来的时候眼里都是烛辉:“祝你生日快乐,祝您生日快乐。” 好俗气。 温和推了下眼镜,拿起桌子上剩下的蜡烛,继续点上插上:“你多少岁。” “二十一岁。”范小祝歌没唱完,有些愣。 那就二十一加十六。 整个蛋糕现在全是高矮不一的蜡烛,温和总算是满意了:“给你一个机会,一起许愿吧。” 可我的生日还没到呢。 “温老师,你先许。”范小祝并没有真的想许愿,毕竟这个蛋糕跟她毛关系都没有啊。 温和推了推眼镜,一惯地冷漠:“我希望可以听见范小祝最大的愿望。” 嗯?啊? 范小祝几乎就伸手掏耳朵了,温老师许的究竟是什么愿啊。 被温和转眼冷冷注视着,范小祝如坐针毡,只好硬着头皮把心底最大的那个愿景说了出来:“希望可以拿一次50公斤级职业赛的冠军。” 这么简单的诉求,看样子对拳击并不执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亲一下很皮 出于平时的训练要求, 范小祝很少饮酒,今天大概是炸鸡太好吃,不知不觉, 多喝了两罐身上就有些热, 脸颊微红。 “温老师,干杯。”范小祝在醉意的驱驶下,已然不那般敬畏温和了。 和范小祝不同, 温和此时连喝了三罐酒也照旧面不改色,一派肃整的模样, 范小祝敬她,她就喝。 半晌过后,范小祝酒也足了, 饭也饱了便开始有些傻笑,指头戳着炸鸡腿:“好吃, 以后, 我天天炸你,天天炸。” 笑完后, 范小祝就把光溜的脑袋搁在桌子上,眼皮耷拉着,微微闭一下又强撑开来双眼盯着温和:“老师, 我妈妈可漂亮了。” “比你还漂亮。”范小祝稍稍清醒了下,手在半空中虚晃:“不对, 你不是漂亮, 你就是好看, 我妈妈才是漂亮。” 温和轻抿着啤酒罐,饮入几缕涩意,有些皱眉。小光头醉了,这下可怎么办,应该成年了吧。本来应该让她少喝点的。不过小光头喝醉了酒的样子,面带桃花很是鲜嫩。 范小祝一醉话就特别多,什么不擅言辞的表象在顷刻间崩塌。 “妈妈高中毕业就跟着爸爸了,没有文化,没有钱,什么都干。”范小祝鼻子一抽,心里憋着的话在酒意中不断地往外挥洒。 平常看似沉默的人未必便是话少,她只是心里太苦,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说出太多令人难过的事情。 所以她宁愿少说。 温和漠然静坐,不答也不应,她知道范小祝的话并不是对她说的,范小祝只是需要发泄一下,而不是想要交流。 “妈妈说,等攒够了钱就开一个炸鸡店。”范小祝的眼皮突然不掉了,只是有些恍惚地盯着桌面上那个炸鸡腿,瞳眸里莹光闪烁。 她不说了。 温和五指按压着啤酒罐等了半天没见下文方才所动作,她转了转罐头,难得好奇了一回:“后来呢?” “生病了。”范小祝呆呆说道,眼眶里亮晶晶的东西便掉了下来。 “爸爸答应说会为了妈妈放弃打拳开一家炸鸡店。”范小祝开始抽抽答答起来:“他说拿一次冠军他就退役的。” 爸爸没有拿到冠军。 范小祝抬手去摸眼睛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大概是眼泪挥发掉了些许酒精的作用,她振作了下。 范小祝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双手轻轻将脸上的泪摸去,坐直身子,看着温和,眉眼里透出一股柔美的笑意。 小光头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像个无邪的山里小尼姑。 温和仍是面无表情,轻推了下眼镜。 反正都说到这里了,范小祝吸了口气,低头摆弄着衣摆说:“有一次打无限制比赛,眼睛受了伤,爸爸瞎了。” 和范小祝一段时间的接触后,温和对无限制这个词大概有所理解,就是不分回合制,打到其中一方不能再站起来,比赛才结束。是种很残酷血|腥的比赛。 第一次看见阿弥的时候,范小祝觉得很是讶异。她好奇阿弥究竟是能如何那般平静地的活着呢。 眼前是始终如一的黑暗,不难过,不绝望吗? 她惊讶阿弥的紧强因而不明白父亲的懦弱。 “他不像阿弥,他受不了黑暗。”范小祝抿了抿嘴,看着温和手边存留的最后一罐啤酒,有些迟疑:“温老师,我还想喝一点。” 温和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把酒给了小祝:“所以他离开了。” 把所有未完成的梦想留给了女儿。 范小祝又开始难过,两口喝掉了一罐酒,在桌子上又耷拉了会,便又嘿嘿地笑了:“温老师,我的纹身好看吗?” 说实话,没有纹身人看起来会更可爱些呢。 范小祝突然站起身来开始脱衣服。 温和喉头动了动,默然咽了下口水。反正也不是没有看过,上次还给范小祝涂过药。温和如是想,并淡定应对,并没有吱声打断。这孩子需要放纵下。 “是妈妈喜欢的花,爸爸喜欢纹身,爸爸说纹身给人勇气。”范小祝身上只穿着条小内裤在温和面前转了个圈。 转圈的时候,五颜六色的花瓣像活了似的,在灯光下张合。 “很好看。”连温和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头次觉得纹身也可以很精致的时刻。 “可是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坏人。”范小祝挂着泪珠的眉眼垂了下来,很是沮丧道。 温和总算是站了起来,腿脚有些发软,只好扶着墙走进卧室里不多时拿了件白色的浴袍出来给范小祝披上。 范小祝即时仰起脸,正对上表情冷漠的温和。头次离凶巴巴的老师这么近,心底里残存的意识不由得紧张了下。 不过也只是一下下,就被温和的话化解了。 温和的话语里尽管带着酒气,却丝毫不影响这句话的力量。 她说:“范小祝是个好姑娘,温和作证。” 即使是醉梦里边,也倍觉安慰。 冬意凛冽,寒风之下,整个宣城这几天都变得有些灰蒙蒙的。叶知秋有些头疼地看着微信消息。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就收到了阿弥班主任发过来的一张图片,同时很严肃地表示,希望她可以去一次学校,把事情解释清楚。 图片上是盲文,叶知秋看不懂。有时候看到阿弥写盲文,叶知秋心里多少会有些骄傲感,毕竟这种东西她都看不懂的。 不过老师发过来的盲文下边配了汉语字翻译了下内容。 我最想做的事 被知秋咬我的耳朵睡觉的时候枕在知秋那里喜欢知秋亲我的眼睛不过接吻就不要了,因为我觉得那样不好。 老师表示,虽然错字还是比较多,但表达的意思应该就是这样了。 隔着屏幕叶知秋都能感觉到老师的愤怒。大概就是把她想成那种坏人了吧。叶知秋觉得这事儿有点严重。 其实老师们会想歪是很正常的。叶知秋和阿弥非亲非故,可是却不断地在各方面对阿弥倍加照顾。 因为什么?若是说大家开始有些不明白,只当叶知秋做善事的话的,从阿弥交的作文里边,老师们便有了更合乎情理的猜测和想法。 “绝对没有任何不规距的行为,之前有几次也是因为意外,所以有些亲近。”叶知秋平生第一次面对老师这般尴尬。 勾引视障少女的猥琐女子,这是众位老师此时对她的看法吧。 大致解释过后,叶知秋摸着额角呼了口气:“我可以和阿弥对质。” 阿弥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今天会突然把她叫去办公室,不过一进办公室,她就感受到了知秋的存在。 “知秋,你怎么来啦。”难道又是要请假去做手术吗?之前说了,再坐两次修复类的手术就完成了,只需要等移植完成,她就可以复明。 叶知秋苦笑,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她倒是像个没事人儿似的,脸上如常的天真和烂漫。 “不是的,是老师们有话要问你。”叶知秋本来想帮阿弥把被寒风刮乱了的头发摸顺,此时却因为老师们的注视而收回了手。 幸而阿弥提到的那些亲密动作都只发生过一次,而且都是情有可原,阿弥的回答和叶知秋的陈述也都对上了。 “你要体谅我们,毕竟保护学生不受欺负也是我们的重点工作。”老师们为此与叶知秋道了歉。 叶知秋却仍旧不免有些忧心,难得来了趟学校便带阿弥去外边下馆子吃东西。 到了店里坐了下来,叶知秋这才伸手一下一下地帮阿弥把头发理顺,轻捏了下她的脸:“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阿弥也是想了很久才意识到是她写的作文给知秋带来了麻烦,有些难过:“可是我心里是这样想的。” 叶知秋不由得笑了,也说不上来笑什么,就是有些开心:“那也是不可以,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像是耍流氓,大家都不会说出来的。” 写出来就更不好了。 想了想,叶知秋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说出来的,阿弥,并不每个人都可以活得那么真实。” 阿弥喝了口热水,手里捧着茶杯,素净的面容洇在一片水汽中:“可是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我心里的真实想法呢。” 尽管读的书本并不是很多,不过相比起之前来,阿弥现在在表达方面,明显要成熟些许:“我不想像外婆那样,心里明明是关心我的,在意我的,却总也不肯说出来。” 阿弥想做个表里如一的人呢。 可是这样很难啊,总不能什么都往外说的。叶知秋拉着阿弥的手说:“阿弥以后会明白的,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被这个世界欣然接受。” “就像今天的事情。”叶知秋深吸了口气,大概是被阿弥说得也有些难过:“大家觉得那样是不对的。” “知秋不可以亲吻阿弥,也不可以抚摸阿弥的身体。”知秋说:“不只是因为阿弥还小,也是因为我们都是女生,做这些事情会很奇怪,令人感到费解。” 总是这么复杂,阿弥记得很费力,到最后也仍是不大明白,她说:“可是我喜欢。” “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知秋在一起。”再没有别的事情了,所以才会写出来啊,真讨厌,书上教人说要诚实,可是又不让人把真的写出来。 阿弥突然就有些生气,摸着桌子绕到了叶知秋旁边固执而倔强:“我就是喜欢这样抱抱知秋,知秋不是说过也喜欢的吗?” 她扑进叶知秋的怀里,就像个撒娇的大孩子。 周边那么多人。叶知秋气得都笑了,每回一给阿弥讲道理,阿弥就使性子。 吃完饭,叶知秋把阿弥送回校门口,还是啰嗦的叮嘱她:“记得,不可以再写那些事情。” 阿弥不明白归不明白,可知秋说的话,她一定是听的,她点了点头,赖上前仰脸露出月牙儿似的笑:“不过阿弥说的都是真话哦。” “什么真话?”叶知秋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喜欢和知秋做这样的事情啊。”说完阿弥就忽地往前凑过来,在叶知秋耳边吧唧一下,接着就飞快地转身跑出好远一段距离。 叶知秋站在原地,捂着耳畔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阿弥刚才是亲了她吗? 再看去时,阿弥站在落叶飞零的大树下,仍旧笑着,开心地挥着双手:“知秋,元旦你要来看我唱歌哦。” “我以后不在作文里写知秋了,那知秋一定要记得,阿弥在心里会一直喜欢知秋的。” 开心的挥手,挥手,刚刚亲了一下知秋呢,虽然想咬耳朵,可是怕咬不对。 亲上去的时候觉得软软的很舒服,人都像要飞起来了,比梦里开心一百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她有些犹豫 为了跨年夜的汇演, 叶知秋特意申请调整了班次。 今天下午五点钟她就可以下班了。 这会刚吃过午饭,院里手术排得不紧还能稍稍闭眼休息会,便回了科室, 看了下手机。 是父亲叶定山发的微信消息:“你妈还生气呢, 晚上不肯去看演出。” 像省里这种年度大型汇演活动,市长肯定都是要出面的,通常情况下为了表现出国泰民安, 阖家欢聚的象征,都是会携同家人前往。 市长夫人不去总有些不象话。 林岚现在是看见阿弥心里边就堵得慌, 哪里有心思看什么表演,再一个,她明面上不舍得责骂叶知秋, 这般还不是为了逼叶定山把事儿给平了。 再一个也是明摆着向叶知秋示威。 叶知秋也很是无奈,母亲已经好几次变着法子示意她放下阿弥。 母女俩没少为这类事情争执, 叶知秋一再承诺她可以处理好个人感情, 不会给事业和家庭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母亲林岚根本就不相信叶知秋能在阿弥复明后顺利抽身。当一个人真天上认识了情字的时候,便说明她已然深陷其中, 无法自拨。她对叶知秋说:“你现在根本就是作茧自缚。” 叶知秋只当母亲是电视剧看多了。 “小殊今年又不回来。”叶定山发了一个大哭的表情包,表示极其难过:“今年本王果然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往常林殊都会回来跨年的,今年例外, 大概还是因着中秋那次的事情,心里无法释然吧。叶知秋有叫她回, 她也只是一个忙字应付。 叶定山作为一家之主, 这些都看在眼里, 他目前略为担心的是怕那些媒体又出来生事端。为此有些忧心。 叶知秋安慰父亲:“不是还我这个女王陪着父亲大人吗,我应该能准时到场的,别担心啦。” “顺便帮你母亲想个身体不舒服的理由,找个什么不痛不痒的病例让我有所托词啊。”到时候被问到,肯定也只能说是夫人身子不舒服。叶定山多年官场各种突发情况都有提前预判,叶知秋发了个ok的表情。 看下时间,叶知秋本来想给阿弥打个电话。 今天阿弥不在学校,在大剧院里参加彩排,也不知道中午吃得好不好,会不会适应会场,毕竟对于她来说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过还没来得及拨号,刘导的声音便先响了起来。 刘导刚才进来的时候还得意洋洋,大概是中午的时候又喝了点小酒。自打妻子癌症去世后,刘导的酒量便一直往上飘。 “可是爸爸一时也走不开呢。”刘导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不过一听就是在和女儿打电话。 刘导和女儿关系向来不大好,每次赶上女儿有什么节假日的时候时间上总安排不开,久而久之,女儿都已然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和妈妈亲近也是必然。 可是今年刘导妻子不在了,女儿便显得有些孤零零。 前几年跨年,刘导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今年也以为会是这样,便没想过调班的事情,现在女儿打电话来说希望他能去看她主持的学校晚会开幕。 刚开始说得好好的,到后边女儿几乎在电话里哭起来,你不来,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五十多岁的刘导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妻子去世后也就这么一个依托了,最后只好捂着电话来问叶知秋。 叶知秋其实也有迟疑的,不过相比起刘导,她觉得自己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那下午我休息下,晚上的班我来吧,让科室里重新安排一下。” 有时候赶上这种节假日,班次临时变动调整都是很正常的。 叶知秋也就不忙着打电话了,等科室将排班调整好后,她就利落地脱了大褂,准备去趟大剧院。 “那就太谢谢小叶了。”刘导和女儿确认完时间后,满面生笑,呵呵前来拍了拍叶知秋的肩膀。 叶知秋收拾着东西,将头发打理好,摇头的同时有些叹息:“现在身上还有酒味呢,一会多喝点荼,这都快到点了,别一会上手术还是这个味。” 不过刘导饮酒有量,以前便一直控制着,就是不知道最近是否还保持着以前的习惯。量少的话,喝几杯茶,休息会就散了的。 叶知秋这会刚下楼便听见一伙医护人员嚷叫的声音:“转院过来的,这不开玩笑嘛。” “这种时候转院,怎么想的。” “快不行了,直接送胸外科。” 叶知秋看着一干人员扶着轮床飞奔而过的身影顿了下脚,本来这台手术应该是她接的,现在直接被替到刘导手上了。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赶完这场再走呢。 不过也就一小会,吵闹的声音远去后,她便收起了心里的胡思乱想,抬脚出了医院的大门。她没有注意到医院正上方的红色十字于阴沉的天空下有些黯然。 阿弥在上午的时候就与合唱团的同学一起到达了省大剧院排练。 为了这次在知秋面前好好表现,阿弥对于合唱的事情很是认真,二十六人的合唱形式,作为女高加上形象较好,她被安排站在前面。 由于参与汇演的单位和组织很多,所以彩排时间有限,在等待彩排的过程中,阿弥就捏着手机听着会场里的音乐出神。 秦雨和苏久久这段时间都不大和她说话了,张雅是一直都那般高傲不轻易与人说话,其它同学又都有各自熟悉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李思芮年纪又太小,没能参与合唱。 有时候仔细想想,阿弥便又有了小时候在学校里那种被孤立的感觉,不过每次稍有失落的时候,她便会多想想知秋。 没关系啊,有知秋呢。 阿弥抿着嘴痴痴笑了下。叶知秋有些莫名,甚至以为隔得十几步远阿弥就发现了她。 阿弥听觉和嗅觉都很敏感,便也不至于这么出神入化啊。 不过阿弥笑完后,面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竖着耳朵听着周边环绕的音响声,向着舞台灯光静默。 叶知和秋这才意识到,原来又小阿弥在犯傻。 当眼睛被轻捂住的时候,阿弥吃惊不小:“知秋,你这么早就来啦。” “开心吗?”叶知秋轻揉了下阿弥的脸蛋,其实她要和阿弥说件不太开心的事情。 刘导家里的情况,叶知秋一直都是清楚的,自他妻子去世后,女儿同他的关系变得更加生疏,这次难得女儿让步,希望刘导去看表演,肯定是应该去的。 所以叶知秋下午不上班,晚上到十一点。 “省汇演的跨年是从十点开始到十二点半,我能赶到的。”叶知秋这样安慰阿弥,合唱节目一般都会安排在后面,说不定知秋正好可以赶上阿弥的那一场。” 其实大剧院离省院有点远。 阿弥没能掩饰住心里的失落,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没关系的,我会等知秋。” 本来叶知秋想看看阿弥彩排,可是由于上午阿弥所在合唱团已经排过一次了,所以下场排的时候已经拖到了五点多。 叶知秋赶着去上班,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到时候我爸会坐在前面,到时候他会照顾你的,你同他坐在一块好吗?” “你见过他的。”叶知秋征询着阿弥的意见。 父亲叶定山和母亲不一样,叶定山为人大气,虽然对叶知秋最近的一系列行为也不满意,却并不因此而对阿弥有所偏见。 相反,叶定山倒还挺喜欢阿弥,叶知秋能感受到这点,所以便有意让阿弥晚上同父亲坐在一起,这样总有人照顾她,同时也显得父亲不那般寂寞。 “因为我妈今天不来,我晚上也不能来,所以没人陪爸爸。”叶知秋笑着说:“所以让阿弥替代知秋陪爸爸跨年好不好?” 除了这个原因,叶知秋也是想借这种机会让阿弥多同异性相接触。 阿弥比较排斥男性,甚至会表现出恐惧的一面,她和心理医生聊过后,得出结论大概是由于阿弥打小就比较小接触异性,再加上外婆的干扰,造成了她对异性过份的误解。 消除这种误解的方式就是多让她和好相处的异性接触,能稍微放松情绪。 叶知秋自认父亲便是一个极为好相处的异性了。 知秋都这么说了,阿弥只好点头,她其实也不讨厌知秋爸爸的,知秋爸爸笑起来比唐叔叔还要温和的感觉。 “那我先回医院了。”叶知秋捏了捏阿弥的脸蛋,微微笑着:“到时候送你一份惊喜。” 一份很大,很大的惊喜哦。 被她这么一提醒,阿弥才想起来,她也有新年礼物要送给知秋的。不过最终她还是摁了摁背包,没有拿出来。 等晚上啊,知秋会来的。 她说:“好呀,知秋,我等你。” 希望今天不会那么多事情吧,能赶在十二点之间就最好不过了。叶知秋这般想着便在夜色来临前进了医院。 刚好碰到匆匆出门的刘导。 刘导神情不大好,大褂上还有许多血迹都没清干净,脱大褂的手还有些抖,最后他从抽屉里拿出酒瓶猛罐了口。 “还顺利吗?”叶知秋被他的模样吓到了。 看样子是个历时很长的手术。 刘导抹了把嘴,摇下头,额头灰白发丝跟着甩了下:“没活下来。” 这大概是令医生最难受的结果了。 病人的生命就结束在手术台。叶知秋出来的时候正遇上哭嚎和叫嚷的家属,护士大美显然刚从中脱手,情绪也很糟糕:“本身就是个情况很严重的病人啊,这些家属到底是想干嘛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等你到天明 参与元旦汇演的同学每个人都可以领到两张家属票。 阿弥也领到了两张, 她本来想给知秋的,可是叶知秋说她用不到。 作为市长家属每年类似的汇演,叶知秋都是可以坐在vip专席上的, 因此她建议阿弥把票给到千欢和范小祝她们。 千欢说最近天气冷是烤摊的旺季, 走不开,阿弥只好把票给了小祝,剩下的那张, 当然是礼节性地送给了温老师。 温和难得把她的悍马开出来一回,直接就从家的位置奔到了天海城。 即使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天海城也从来不会冷落了节日,到处的广告牌都换了标语,挂出各种折的优惠信息。 就连集装箱上都喷着各种庆祝新年彩绘。 范小祝从拳场出来, 脸上还画着一个鲜明的彩色队标,额角一抹三色小彩, 手里是刚才不知道被谁塞的气球。 走到小车车边, 范小祝将气球的线系在后视镜上,拿出手里的抹布开始擦拭汽车玻璃。 只要温和不出现, 她基本不开这个车子,天海城本就是货运地,每天都有大货车出入, 没两天,车子就完全被灰尘蒙盖了。 今天会去大剧院。范小祝已经习惯性地猜测着温和肯定会让她去接。所以当一辆大悍马轰隆隆地停在小车车边上时, 范小祝也只是撇了撇嘴。 大车小车一放近了比, 迷你小车车显得更加迷你了。 温和并不急着下车, 隔着玻璃在车上看着范小祝忙前忙后擦洗车子。这种感觉很惬意。 天气冷了,范小祝的光头不好总裸|露着,总会带个软绵绵的帽子,有时候是线帽,有时候是布的,偶尔也会是棒球帽。不管是什么样的帽子,都很难掩去她眉眼间那股纯然的秀气。 很水灵。 冬天时范小祝总是穿着各种黑白蓝撞色的休闲运动衫,脚上踩双大aj显得人更加单薄和削瘦。 不过实际上把衣服一脱,身材还是蛮好的,没有看上去那般瘦,各处肌肉很均和。 享受地发完呆,温和便拉开车门,将长腿迈了下来,撩完头发的手手插进西裤口袋里,双眼微眯,语气冷漠,一副不容拒绝的地口吻命令道:“开车。” 范小祝缩了缩肩膀,转而看见温和后,立马就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 她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娇羞。自从上次醉酒脱了衣服后,她便再没能在是温和面前直起腰来。 温和的意思是让小祝开悍马。 好帅小祝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抖,她发现还是玩具车开得自如些,像这种大型猛兽虽然也好控制,可往公路上一放就显得有些占地,超车并不轻松。加上自打上了路,温和的眼神就一直没从小祝脸颊上移开,甚至眨也没眨。 范小祝大气敢不敢出,闷声不响地把车驶进大剧院地下,才敢转过来看着温和仍旧呆怔的眼睛:“温、温老师,我们到了。” 温和噢了声,手伸了过来捏住范小祝的下巴,另一手拿出在手里琢磨了好久的湿巾。 即使手够长,在这种大空间里,温和也不得不把身子往前凑了再凑,反光的镜片在范小祝眼间闪烁不止。 温和说:“干干净净的挺好看,别往脸上抹那些没用的东西。” 范小祝看不清温和的眼睛,只能感受到她冷漠的语气里带出来的呼吸,有些热度,不过也只是片刻之间。 是糖味的。 汇演现场很大,家属席相对来说,位置比较居中,不会太偏,但也不会太靠前面。 在表演台下边的是特殊来宾席,摆着十几张圆形小桌,有大有小,是专门为省市高层传领导及家属准备的位置。 除了这一个特殊的地方,在舞台两侧的前排位置则坐着许多手持着专业摄影器材的一干人,多半都是各地方电台或者媒体人。 范小祝找到位置后给阿弥打了个电话,连续打了两次都没有通,小祝只好坐了下来,估摸着阿弥这会定然是很忙的。 实际上阿弥一点儿也不忙,只是老师要求大家注意平静心态,以免到时候声带紧张,所以不让拿手机。 很多同学的家人都找来了后台,确认出场没有那么快后,便带着她们去了观众席,并答应会在合唱开始前回来的。 “阿弥,你的家人没有来吗?”有不是很相熟的同学问阿弥。 阿弥对着眼前的黑暗笑了笑:“我没有关系的。” 这样说,比我没有家人好许多。 原本闹哄哄的备演厅忽地就空了下来,阿弥算着出场的时间,由于歌曲名字的特殊性,她们的合唱被安排在十二点前一些。 知秋肯定赶不到的。 这是阿弥算来算去的结果,她抿着唇失落了好一会,最后轻叹了口气。然后她就听见有凌乱厚重的脚步声向她移近。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来,去外边坐吧。” 阿弥偏了下头,很快认出这是知秋爸爸的声音,她赶紧站了起来,怯怯地叫了声:“叶伯父。” 叶定山点点头答应下来,同时对身边那些工作人员说:“散了,都散了,我说我能找着人的,你们干你们自个的事去,别跟着我。” 阿弥这才想起来,知秋让她陪着叶伯父一起看演出。 “来,别呆着,走吧,要不要我牵着你?”叶定山上前轻轻拍了拍阿弥肩膀,和叶知秋不同,他对于怎么和盲人相处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阿弥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小孩子,他本来想拉着阿弥走出去的。 阿弥躲了下,同时定在原处,侧耳去听,她明明有听见一声很轻微的咔嚓的声音,此时再听却没有了。 阿弥将手背在裤子后边,试着往外挪:“我能自己走。” 叶定山只好走在前边,每走几步站下来等阿弥一会。他耐心倒是好,两人慢吞吞走到座席边是,开幕音乐已经响起。 除了舞台上,四下都漆黑一片,叶定山不得不每走一步便微扶着阿弥,总算是磕磕巴巴地坐到了位置上。 叶定山周边还坐着许多领导班子的人,见了阿弥都侧目来看,眉眼里微有笑意。 这样的环境对于阿弥来说很吵闹,她听到许多陌生的声音,比如闪光灯的声音,礼炮的声音,摄像机在前边轨道上来回移动的声音她都无从猜测是什么。 叶定山更多时候是与旁边席位上的人小声交流,在节目开场的时候会低头和阿弥说一下节目名称。 阿弥想去找小祝她们,可她不知道怎么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怎样的环境中,明明于万千人海,却仿如置身孤岛。 尽管舞台上声音很响亮,阿弥却仍旧能够听清楚旁边叶定山与人的谈话内容,即是无心,也都听得分外清楚。 “老叶啊,最近风声紧,你可得悠着些。” “就是,你这好端端带个小姑娘出来也不怕别人说道。” “白副,看你说的这什么话,人家小娃娃,我女儿的朋友,能说道啥。”这是叶定山的声音,他已然自觉地把声音压低了。 叶定山又说:“说实话,候选我真不感兴趣,都这把年纪了,想陪夫人出去多走走。” “还夫人,小岚怎么没来?” “刘省长见笑了,内人身体不舒服,实在来不了,她让我给您问好呢。”叶定山抬手拿起酒杯举了举。 叶知秋没有赶到阿弥的合唱,甚至也没来得及说一声新年好。 收拾好准备下班的时候,她听见住院部仍旧有吵闹声。吵闹是两个小时前开始的,从护士那里了解了下,吵的人正好是今天刘导经手的那个病人家属。 病人术中死亡,家属不能接受。 奇怪的是家属当时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到了晚上的时候才开始互相争吵,然后才接着找医院的麻烦。 大概是错觉吧,叶知秋总感觉好像有一下听见了她的名字。 一路上都是烟花的声音,电台里也全都是为新年到来而庆贺的声音,大家都在诉说着欢乐。这会距离汇演结束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 原本计划是,如果她赶不到,就让父亲送阿弥回家。 可是二十分钟前,温和给她发了信息。 阿弥不肯走,一定要等她。 阿弥就坐在剧院外边的旗杆下边,头发在寒风中轻轻拂起。 范小祝早就把车开到了路边,怎么劝阿弥都不管用,只好跟着温和站在车边一起盯着阿弥发呆。 阿弥穿得并不算多,演出需要,她穿的是高中部的校服,料子薄不说,领口也低,在剧院里还好,在风里这么一吹,小脸越加地泛白。 可不要冻坏了。 冻坏了的话,周末就上不了课,上不了课,我就摸不到毛毛了。温和分析了会,又手肘怼了下旁边的范小祝:“把外套脱下来给阿弥。” “啊我穿的不多。”范小祝本身就冷得直缩脑袋。 “我也是。”温和冲范小祝眯了眯眼。 范小祝这就把衣服脱了,露出里边的单衫,她跑到旗杆下将衣服给阿弥盖上:“干嘛非得等知秋呢。” “她说了会来,我也答应了等她。”说过多久都等的,人要说话算话。 阿弥刚想把衣服还给小祝,便听见小祝大步地跑开了,接着就听见温和远远地带着冷漠的声音:“上车。” 按着温和的提示,叶知秋很快看见了阿弥,身边放着书包,还放着一个大盒子。她就坐在旗杆下边,身上披着件运动夹克,看起来也仍旧很是单薄。 知秋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从背后将阿弥包了起来。 她没有责备阿弥,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等,她只是说:“阿弥,我来了。” 阿弥鼻子微酸,不过所有的眼泪她总能顷刻咽回心底,她回身站起来抱住身后的人:“知秋,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叶知秋笑着轻抚阿弥的发丝,有些抱歉:“可是今天没有给阿弥准备好礼物。” 阿弥怔了下。 知秋不是说有惊喜吗?不过她很快便摇了摇脑袋,不怪知秋的,她笑着摸爬到旗杆边的小台子上,在寒风里一边解着眼上的纱布,一边说:“没事的,知秋,我唱歌给你听。” 难得有机会看到她的眼睛,叶知秋站在台阶下边,微仰着脸,笑看着一脸认真的阿弥:“好啊,你要唱什么?” “曲目叫等你到天明。”阿弥歪头,冲叶知秋笑了下,眼里含光。 远处坐在车里的小祝不由得愣了下:“阿弥这样子,仿佛能看见知秋了似的。” 旁边的温和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开口的时候,依是如常冷漠而平淡:“开车。走吧。” 即使远了,也能从风里隐约听见一个清脆嫩稚的声音,唱着赛纳木湖水在奔腾 美丽的姑娘啊 从黑夜等你到天明 听到最后一句时,叶知秋手指有些发僵,天气太冷了。不过看到阿弥眼睛微微扑闪的样子,心里又柔软不已。 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纸,犹豫和迟疑在心里弥漫不止。 阿弥从小台子上跳下来,微微踮脚,笑眯眯的:“知秋,亲亲我好不好,新年礼物。” 谁让你没有惊喜呢。 每次她要亲亲的时候就这样踮脚,一副调皮的模样,叶知秋总会捏下她的脸颊说不可以。 不过这次谁让她没办法把惊喜拿出来呢。叶知秋微微侧过头,在阿弥脸颊上轻啄了下:“新年快乐。” 阿弥就差原地跺脚了,她伸手环过知秋的脖子:“真好。知秋,你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就一下,就亲一下 来大剧院的路上, 叶知秋心里只想着阿弥,完全没有注意到后边紧跟着的一辆黑色宾利。 陆北南本来就是个不失浪漫的人。尤其是最近叶知秋对他有所冷落后,他总在试着做些不一样的事情, 想在他和叶知秋之间添加些许与往时不同的记忆。 赶上跨年, 陆北南专门赶来,想给叶知秋送份新年礼物。不过没能避开堵车所以导致到医院的时候叶知秋已然开着车离开,幸而他向来心细, 远远便看见了叶知秋的车便干脆让司机一路尾随。 从叶知秋脱衣服将阿弥环起来,到阿弥给叶知秋唱歌的画面, 陆北南都在旁侧的树影里看见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陆北南怔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最后疑惑地偏了偏头, 有些自嘲地笑了下,继而还是打断了两个相拥一块, 久久没有分开的人。 拥抱是叶知秋给到阿弥唯一的自由, 她根本就无法抗拒阿弥身上的温暖。 女生不都是会经常常搂搂抱抱的吗?医院里的那些小护士,一点关系也没有, 还时不时会激动地嗯嘛呢。 很多时候她都试图给自己找足够多的借口来接受阿弥的亲近。 而对于阿弥的亲近,叶知秋总也认为,那不过就是小姑娘在无亲无故的环境下滋生出来的依赖。 哪里会是什么爱情呢。 阿弥还小。 忽然在寒风和烟花声中听见陆北南的声音, 叶知秋确实吓得有些不轻,手脚显得更加僵硬, 舌头都有些打结:“北、北南, 你怎么在这?” 陆北南将长呢外套脱下来披到了叶知秋的肩上:“你说呢?未婚夫找你还要理由?” 知秋的气味骤然就暗淡下去许多, 被一股男士香水味掩盖了,阿弥站在原地有些惶惑,轻轻地捏紧了知秋的手。 她还记得陆北南,以后会和知秋生活在一起一辈子的男人。真羡慕他,可是总也忍不住地有点讨厌他。 陆北南看着眉头有些升起来,瞳眸里光波涣散的阿弥亦是微微笑道:“阿弥,新年好,早知道就给你也准备一份新年礼物了。” 阿弥轻轻地摇了摇头,把纱布缠回了眼睛上。她不想给陆北南看见她的眼睛。 叶知秋先把阿弥送回了家。 进到屋里叶知秋搓了搓手,将稍有热度的手放在阿弥被风吹得泛凉的脸蛋上:“明天元旦,阿弥有假要干什么呢?” “想和知秋在一起。”阿弥很是沮丧地往前走一步,把脸脖在知知秋颈边,手怀着她的腰,静静声地:“留下来好不好,不要和陆北南离开。” 阿弥的意思很明显,希望知秋今晚不要走。 可是她的话却令叶知秋凌乱不已。这段时间她推掉了好几次和陆北南的约会,甚至已经无数次试图变更她预定好的人生计划。 她有想过把陆北南划掉。 划掉陆北南,那她是要做什么呢?成为一个不婚主义?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有下一个男人?她无法想像没有家庭的人生是怎样的。 所以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去变更这已经成了定局般的人生? 叶知秋很挣扎。 “阿弥,我得回家。”今天跨年,都还没来得及和爸妈还有家里一众人等说话。按往年的习惯,无论她多晚回家,家里都会给她彻夜亮着灯,等她。 “知秋。”阿弥站直了身子,手慢慢摸了上来,最停在知秋的脸颊边。她微微仰着头,已然能感受到知秋的呼吸就在唇边,离得很近很近。 她想亲我或者?吻我? 叶知秋脑袋进入了高转速中,阿弥越来越近的呼吸就像麻药似的,让她全身陷入酥软的状态。 最后叶知秋还是偏开了头,垂下眼眸盯着地面,声音却叫也少了层底气,无法严肃起来,只是有些叹息:“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不是说过了吗。 “阿弥,这样是不对的。” 阿弥放不下,知秋总在说这个不对,那个不对,可是知秋到底什么是对的啊。犯了错会怎样呢。 在学校里犯了错,老师会罚站,会罚你整理桌椅,会罚你抄写。 阿弥不怕的。 “可是我想,就一下,就一下好不好?”阿弥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抖,大概是因为冷,也许是因为害怕未知的后果。 可就是很想啊,她重新将知秋的有轻轻转过来:“就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反正以前在庙前也亲了一下对不对。 阿弥一直觉得很奇怪,那次无意的触碰只让她觉得抱歉,可是这次还没有碰到,她就觉得紧张万分,而且充满了期待。 她只想亲一下的。 这次知秋没有动了,阿弥的手指轻轻地触到她的唇边,将她的脸向着自己。 阿弥只是脚尖稍稍踮起唇边就像含住了一颗参果般,美味得使得感觉置身于万丈光芒中似的。 其实按阿弥的身高来说,她可以不用踮脚的,这么一踮脚,唇边有些下压的意味。她很紧张,紧张得呼吸骤停般,这种紧张里,脑勺后边又有股软得不像话的感觉像四周飘散。她不由得抿了下唇。 本来说好只一下的,可是阿弥放不开手,她想起来知秋说的,亲亲只是挨着,亲吻是会进去。说的时候她觉得那样有些脏的感觉,甚至于有些恶心。 只是轮到她自己体会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地便尝试着进去一些。 叶知秋先是怔的,似乎完全被阿弥有些难过的声音掌控,接着唇边就被致命的柔软覆盖,她没有动。可是当齿缝被一抹湿滑试图撬开的时候,她猛然回神,将阿弥拥入怀中。 阿弥全身的骨头都有些疼,她被知秋紧紧地按在怀里,耳边是知秋大口大口的呼吸声,许久后,整间屋子里膨胀的暖昧才慢慢从窗边散开。 叶知秋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将心尖的颤抖平息了下去,她这次没有说对也没有说错。 只在阿弥耳边说了句晚安,便下了楼。 “叶医生在哭。” 范小祝看着小窗对面站在斑驳墙影下掩面哭泣的人轻声说:“原来叶医生也是会哭的人啊。” “嗯。”每个女人都会哭,小光头范小祝上次不也哭得稀哩哗啦的吗。温和捏着啤酒罐又给自己灌了口酒。 屋里酒气斐然。 “可是她为什么今天要哭啊,不是过年吗?” 温和看着窗外那个于外人眼里高贵优雅,气质出众的女子有些出神。为什么要哭呢,还不是害怕和惶然。 女人嘛,难免会有无力应对的时候。 范小祝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支着下巴,眼皮在那里耷拉个不停,轻声打了个嗝:“老师,知秋喜欢阿弥吧,就是那种喜欢。” “哪种喜欢?”即使喝醉了酒,温和语气里也不会少掉一分冷漠。 范小祝早就习惯了温和这种不急不慢,总也没有温度的口吻:“就是喜欢女人,我见过很多喜欢女生的女生。” 范小祝嘿嘿地笑了下:“还有很多女生跟我表白呢。” “噢?”温和难得变了个语调,盯着范小祝圆而饱满的后胸勺:“你有接受吗?” 总觉得脑勺有些凉呢,范小祝抬手摸了摸颈后,又是傻笑,还晃了晃头:“没有,我不喜欢女孩子。” 温和推了下眼镜,也学着范小祝的样子把长腿盘了起来,微微倾身,将视线和范小祝的集中在一块,看着窗外边那个已然在调整呼吸的漂亮女人:“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高大的酷的,又霸道又斯文,有学问的人,他负责相妻教子,我负责乖巧听话,顺便开个炸鸡店养家糊他。” 小光头似乎有点害羞,忍不住双手捂了捂脸:“喜欢过简单的生活。” 越想,温和越觉得,这个小光头大概是在向她表白。没办法,到哪里都有人喜欢我。温和如是想着,她看到墙影下的女人直了直身子便往外走去,接着街上传来男女对话的声音,接着便是车子离开的声音。 叶知秋手里轻轻抚着手里的卡片,能感觉到一点凹凸在指尖的变化,却一个字也读不懂。不过每想到阿弥现在已然成长许多,会读写了,写的东西连她也看不懂,心里的难受不由得便被化解了些。 阿弥最近的成长痕迹很明显,性子也愈加活泼,也开始会有自己的想法,会用文字表达出来,虽然有时候也会惹些小麻烦。 可正常人的成长都应该是这个样子啊,凌凌乱乱,纷纷杂杂。 每年陆北南都会给叶知秋送新年礼物,手笔从来就没有小过,每次叶知秋都是淡然接过,默然处置。 可今天叶知秋却捧着手里一个品相低劣的小礼盒爱不释手,不由得好奇:“不打开看看吗?” 叶知秋想不到阿弥会送她什么,不过并不想当着陆北南的面打开:“小孩子家家的,送的总归是些小玩意。” 陆北南没有继续,看了眼窗外渐渐淡出视线的街影,笑了笑:“你很喜欢这个阿弥。” “我是说,好像有点不一样的喜欢。”陆北南想要具体表达,却总也说不清楚:“可能有点不大合适,不过我觉得似乎是对孩子的那种喜欢。” 只是在这个层面上又多了点什么。 陆北南主要想表达的,倒不是叶知秋和阿弥之间的关系,他只是试着找一个角度,来让叶知秋舒服些。 “你可以认她做妹妹,这样显得亲近些,以后我们结了婚,你让她跟我们一起住也可以,我可以接受你照顾她的。”陆北南说道。 他总觉得叶知秋最近不大重视他们的约会,大抵都是因为阿弥造成的。 叶知秋却被陆北南的说法吓了跳:“啊,不、不用。” 她不需要再多一个妹妹,何况那个人是阿弥。叶知秋缓和了一会才理清思路:“阿弥她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就是想多照应下她。” “噢,我以为你想一直照顾她呢。”陆北南仍是笑着,大约是觉得或许是他想得太深,听叶知秋这么说时,心里倒也舒坦许多:“听说她现在上学了,我想她应该可以独立了吧。” 叶知秋点了下头。 或许吧。 知秋有她自己的家要回,阿弥的家只是阿弥和外婆的。 阿弥将外婆的像片摆回原处,轻声说:“外婆,新年快乐。” 她失明后就没有跟脾气越发大的外婆好好说过一声新年快乐,也从来没有好好说过一次话,现在外婆不能说话了,她才得意絮絮叨叨地。 “知秋有爸爸,有妈妈,还有陆北南,所以她要回家。”阿弥说:“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是不是有点坏,我想知秋留下来,这样我就像有自己的家了一样。” “我以为亲亲她,就可以让她留下来的。”张雅都说了,每次她只要一亲她男朋友,她男朋友就什么都听她的。 可是知秋并不是这样子,阿弥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窗户都关起来,将远处的烟花声关在外边。她现在能写很多字了,写不清楚的就用相近的简字或者同音来替代。 我亲了知秋。 知秋说过,那男生和女生才能做的事情。其实我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男人和女人。 难道不只是说话的声音和长的样子不一样吗?为什么说话声音那么粗,头发短的人就可以亲女生呢? 那就让我变成男生好了。 知秋好像很难过。可是又不像是讨厌,不然为什么会抱我抱得那么紧,紧得我都有些疼。 我要早点睡觉,明天早上要给知秋打电话,说早安。 2019.1.1日 阿弥将日记本合起来又谨慎地确认好闹钟位置,然后便去洗漱了,而她家隔壁的杂货间里,两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还在轻轻地哼着歌抢着被子。 “老师,你怎么还不回家,我的床太小了,睡不下。”小祝已然把整个身子都缩了起来,腾出来的位置也搁不下温和。 温和好几次都从差点摔下床的怔仲里微微醒神:“我休息下就回家。” 怎么会睡不下呢,温和将早就滑到唇边的眼镜摘掉,外套脱掉,四下摸了摸的,找了个最暖和的地方趴了下去。 这样不就正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咬住一团柔软的 新的开始, 早上好。 叶知秋按下遥控,打开了一旁的窗帘,隔着玻璃, 透过雾色看见了有些发暗的天空。冬季的光明总是来得这般迟。 昨天陆北南的送她回来的后又逗留了小会, 同叶定山两个人聊了会天,最后有意无意地提到了这次市委书记候选的事情。 作为一个已然有了归隐之心的人来说,叶定山早便不大在意升任的事情, 只想着平平安安,全身而退, 对于这次候选并没有太多的心思。 不过局外人陆北南仍是意劝叶定山要多加小心。 除了这次候选名单里的人,难免不会有其他落井下石之人,这是常态, 陆北南之所以这般提示,也是因为从别处听说了些许眉目, 意思还是说有人正暗中盯着叶定山, 有大手笔的嫌疑。 叶定山倒是爽朗,行得正, 走得直,他为官多年,清清白白, 根本就没有小辫子,以往那么多年都过来了, 早就变得老道, 这个时候还能折吗? 说是这么说, 叶知秋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从床上坐起来,叶知秋看了下时间,已然接近七点,阿弥一会应该就会打电话过来问好吧。叶知秋叹了口气,抱着膝怔在床上,撇着脑袋有些颓然地盯着外边渐亮的天空。 怔了会,叶知秋手便不自觉地轻抚唇边,夜里被阿弥亲过的地方总还泛着股痒痒的感觉。若不是及时避开,叶知秋想,下一秒她便会仍不住回吻,迎合阿弥吧。 光是想一想,全身便满是疙瘩。 叶知秋总有一种罪恶感,似乎阿弥吻她这件事情都是她教的一般。只要阿弥做了不应该的事情,那都是她的过错。 就好像,是她诱惑了阿弥,阿弥才会做出这种类似情|爱的事情来。 叶知秋在手机铃声中回过了神。 是阿弥。 “知秋早上好。”阿弥仍是一如既往地的笑着问候,心里却忐忑不已。作为当事人,她同样为昨天亲吻知秋的事情惶惑不已。 她只是很想尝一尝亲亲的感觉。 她已经会了,能看懂好多简短的童话,童话里无论是普通的小女孩,还是美丽的公主,似乎都会因为亲吻而感到幸福。 宿舍里的女生也形容亲吻是件美好的事情。 她想尝一尝,同时企盼知秋也会因此而感到开心。显然有些失败,知秋的反应和故事里的都不一样。甚至急匆匆地就走了。 “早上好,小阿弥。”叶知秋柔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阿弥这才放心了些,知秋应该没有生气。 不过两人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很久,叶知秋还得起来收拾着吃早餐,然后去上班,她笑着和阿弥说:“今天准你再睡会懒觉哦。” 现在的阿弥可是难得有时间赖床。 碰上节假日,叶知秋通常都会早一些出门,不过大概是由于天气冷的缘故,今天路上居然没有想像中的拥堵。 到医院后还有点时间,叶知秋便给阿弥打了电话过去。 阿弥早上给叶知秋问过安就迷迷糊糊地又钻进了被窝,好不容易在家里睡一个懒觉,她可是一点都不想早起呢。 “成懒虫又睡着啦?”听到阿弥有些发懵的声音,叶知秋抿嘴笑着,她故意这个时候打电话,其实就是想听听阿弥那种半睡不醒的含糊声。 今天早上打电话的时候,阿弥明显提前就醒过来等着她的电话,声音听起来就很清晰,和睡梦里刚起来的状态不一样。 阿弥听出来是知秋的声音,可是又不想再坐起来,仍是睡意憨然:“没、没睡,没睡着。” “你还是没有和我说元旦要怎么过,难道是打算呆在家里吗?”叶知秋问道。 阿弥上学后,生活几乎全部都被学习给霸占了,好不容易放个假,叶知秋希望她能珍惜,毕竟到了寒假也依然有繁杂的补习等着她呢。 阿弥脑袋在被子边沿拱了拱:“昨天晚上温老师请我去她家里玩。” 小祝说温老师家里很漂亮,有很多好玩的。 相处久了,阿弥也慢慢觉得温老师这个人很好,还特别给她准备了新年礼物呢,想到这里,阿弥总算是精神了些。 “然后晚上请知秋吃好吃的。”阿弥说到最开心的部份,脸便一个劲地往被面上蹭,要是知秋在就好了,可以在她怀里拱来拱去。 傻傻的。挂了电话后,叶知秋搓了好一会脸,才把浓重的笑意搓了下来。 阿弥大概便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了,光是听她迷迷糊糊的说几句话,便让人心里满满当当甚至于有点轻飘飘。 换上大褂,叶知秋便从包里找出一张揉皱了的纸。 是合同书。 名义上是角|膜捐赠,实际上却是一场交易。 上次手术后,齐博士和叶知秋交流过。阿弥的眼睛在多场手术后已然达到了可移植的条件,不过由于久不见光,眼部神经萎缩病变已是不可控,若不能及时见光,错过了最佳移植期,后果只有一个。 就是终身失明,不再有任何机会。 叶知秋几乎没有办法去正式面前的那张纸,就像她现在已然有些无法正视自己般,原本她是最为憎恶这种事情的人。 她没有想到最后会参与进来。 连着好几遍的深呼吸后,叶知秋打了一个电话。 “对,确定不用,也希望你们能够悬崖勒马,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后几个字,叶知秋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印写着希望的纸就这样被她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心情并没有好很多,只是稍一闭眼,便能感受到黑暗。这种黑暗,叶知秋抬抬眼皮就可以驱逐,而阿弥即便是拼尽全力也无法对抗。 阳光是金色的吧,会有温度。在家里的时候,若是不能确认天气,阿弥便会把手从窗户边伸出去。 不到一会,指尖就有点冰冰的感觉。 今天是阴天,有点冷。阿弥回属穿好衣服鞋子便下了楼,小祝说了今天会带她去温老师家里的。 “小祝,你在家吗?” 阿弥只是用手轻敲了下门,门就自个开了。 “嗯。”范小祝终于开了个声,人缩在角落,有些怯怯地看了眼旁边把食指比在唇边示意她别乱说话的温和。 两个人都是刚醒的,睡相狼狈,范小祝也是回忆了许久之后,才大致想像出来她们两个在一米宽的木板床上的睡姿。 温和半个身子都是压在小祝身上的,以致于衫衬扣子绷开了好几个。 “小祝你在干什么呢?”阿弥总听见小小的屋子里有些衣料摩擦的响动,偏头听时,又感觉停了下来,很是奇怪,有些判断不来小祝的动作。 “我在穿衣服。”小祝这会仍旧一动不动地缩在角落,看着温和猫着腰从床上绕开阿弥,拎着外套走到了屋子外边。 温和是个极为注重形象的人,即使她的大部份学生都看不见,她也总会将她的分头理得一丝不苟,西装拉得笔挺有型。 眼镜擦得 “早啊。”没有戴眼镜的温老师站在门口,与阿弥打了个招呼。 阿弥有些意外:“温老师,你这么早就来接我们啦。” 温和看了眼在角落默默穿衣服的小祝,接着就盯向了被她昨夜甩在枕边的眼镜,语气冷漠:“嗯。” 小祝起身把眼镜拿前来递给了温和。 温和架上眼镜后,狡长的眼睛一下子就变得锐利起来,并迅速地转过了身,背着小祝思考了片刻。 小祝脸颊上有一个红色的印记,按照两人睡觉的姿势的分析,应该是温和啃的。 “我去刷牙洗脸了。”小祝没看懂温和突然背过身的原因,只是总觉得脸颊有点疼,好像还有点肿,她想看看怎么回事。 温和这才转过身来,一脸冷漠:“你怎么睡到这么晚才起,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先上车过去我那里吧。” 阿弥低头了下手表:“温老师,现在才七点多一些呢,不晚。” 阿弥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体会不到温和眼神里的威胁,总之范小祝就没那么神气了,她穿好鞋子,就拿着车钥匙上了车。 知道是范小祝开车后,阿弥惊奇得不得了:“小祝原本会开车啊。”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比你大好几岁呢。”小祝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不舒服的脸颊,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来。 阿弥手指勾了勾,小祝比她大三岁而已就能做很多她做不到的事情了。知秋比她大九岁,就更厉害了吧。 六十秒红绿灯交替时间。温和眼角动了动,最后仍是抽出一张湿纸巾,往范小祝的脸颊上摁了摁。 范小祝想开口问点什么,或者是想拒绝,到最后都还是咬住了牙。后边坐着的阿弥虽然看不见,可难免会因为她问的话产生误会吧。 温老师是个怪女人这件事情,范小祝觉得,她知道就好了,没必要说出来让阿弥跟她一起感到恐慌。 用湿纸巾敷过后,红倒是不那么红了。 温和冷漠地盯着范小祝的脸,内心崩溃,要怎么解释那一排牙印呢,那么完美无缺的牙印,很容易就能确定是我的。 脸好像没有肿的感觉了,可还是有点疼,范小祝特别难受,开车的时候还好几次仰头想瞅瞅自个的脸,都被温和拦截:“开车的时候专心看路,照什么镜子。” 温和家住的郊区,四处的房屋不多,隔着好远就能看见她家的琉璃屋顶,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散着淡淡的光晕。 这印子为什么还没有消下去。 温和捏了捏下巴:“我们去找个地方先吃早餐吧。” 阿弥咦了下,抬起头,中断了对知秋的想念,有些奇怪:“不是说好了去温老师家吃早餐吗?” 在阿弥的鼓励下,小祝才敢发声:“是啊,而且我还没有刷牙呢。” 温老师你也没有刷牙啊。 于是车子得以顺利地停在温和楼下。 “温老师,我们到了。”范小祝又摸了摸脸,若说之前只是觉得脸有些不舒服,那这会,她总觉得脸上一定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然温老师为什么一直盯着看,还试图嫌恶地帮她擦干净。 想照镜子。 想找缝温和看着那个牙印,脚步有些虚浮,浮着浮着,昨天的梦就上来了,其实她只是单纯的看见一朵软软的云飞到了她嘴边。 于是哈哈一笑,就咬进了嘴里。没想到这朵云那么软的同时又那么q,于是就多用了几分力。 阿弥头次来温老师家里的,往前没几步人就摔了个大跤,不过一点也不疼,她摸着身下的堆挤在一起的小球,即惊又喜。 “那个是海洋球,很舒服吧。”小祝被阿弥的样子逗笑了:“这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肯定摸不出来是什么的。” 阿弥在装满了海洋球的池子里扑腾着:“好舒服啊,小祝你也来。” 小祝其实还没有进这个池子玩过,温和家的东西,她没那个胆随便玩,看着开心的阿弥,她不禁有些羡慕。 天真总有天真的好处,阿弥做很多事情在温和眼里都是小孩子行为,不值得责怪吧。小祝偷偷瞥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陷入发呆状的温老师。 “你玩吧,我先去楼上刷牙洗脸。”范小祝对温和家倒也不陌生了,说完就抬脚捂着脸往二楼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今日份加更 温和家的房子很大, 洗手间面积也不小,阳光充足,通风良好。 “对了, 你有问过我。”温和腿长些, 三步并两步的赶在范小祝前边,挡在了洗手间的门口,推了下眼镜:“你说很好奇看不见究竟是什么样的体验。” 可是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范小祝身上有些发冷, 这就是她每次来温和家都不敢乱动的原因。 温和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会能成功地超出她的想像。 “能不能等我洗漱好以后再把这个眼罩戴上。”范小祝盯着温和冷漠无情的面孔几乎哭出来,最后还是默默地将眼镜遮上。 这样非常好。 温和帮范小祝将洗手间的门拉开:“体验看不见的生活最重要的就是从日常开始。” “这是新的牙刷, 这是牙膏,这是杯子。”温和将器具一样一样地递到范小祝手里。 范小祝接过牙膏,很自如地将膏体挤了上去, 几乎没有浪费,也没有任何不适应的现象。 和真正的盲人不一样, 范小祝并不会依靠耳朵去捕捉周边的环境, 她只是静静地面对着静子,黑色的眼罩衬得她的脸更加白嫩, 头皮上是一层薄薄的青色。 为难时咬唇的动作使得她像涂了口红似的。 镜子里的她美得异常清冷,是生气?还是难过?似乎是伤感大于性感。温和这会就靠在镜子对着的墙上,盯着范小祝发呆, 心里多少有些嗝应。难得的生出些许抱歉来。 温和伸出手,刚想帮范小祝把眼罩摘掉就看见镜中人微微低头, 羞赧地笑了下:“其实这些我也会。” 尽管做得不是十全十美。 范小祝没有瞎过, 可是范小祝的爸爸曾经被黑暗俘虏。 好胜的, 坚强的爸爸面对黑暗的时候显得那般绝望和无力。范小祝试图证明,即使看不见,也是可以好好生活的。 有一段时间,她每天都蒙着眼睛和爸爸说:“小祝现在也看不到呢,爸爸,我今天是蒙着眼睛起的床,看,我刷好了牙,还洗了脸,还把洗手台上的水都弄干净了。” “爸爸,你看,我蒙着眼睛去买的菜。” “爸爸,今天公园里很热闹,街上的音乐很好听。” 爸爸,求求你了,不要害怕。即使黑暗那么令人讨厌,它让小祝浪费了很多牙膏,撞得全身都是伤,让小祝出去会被人笑,小祝也愿意和爸爸一起站在再也亮不起来的世界里。 范小祝是个好姑娘。 温和把手收回来,环在胸口,看着范小祝安静刷牙的样子,头次这般仔细地观察这个女孩身上的纹身。 范小祝穿着卫衣,只露出脖子根下的小段纹身。 纹身是从耳朵边开始又或是结束的,她的耳背纹着一朵妖饶的花,耳根往下是缠绕的藤蔓,脖子根边又是一朵花。 花下边的纹路修饰得很好。 温和微是眯了眯眼,她视力并不差,纹身的走向下边一抹不可察的疤痕引起了她的注意。背上好像也有类似的痕迹吧,她努力回想着上次帮范小祝涂药水时的画面。 这些纹身似乎是在房间掩饰那些在过往生活中沉淀下来的伤痕。 水碰到脸上那一块的时候,范小祝觉得有些疼,不过即然说是玩游戏,她便也没有急着把眼罩摘掉,而是转过来指着脸颊问:“温老师,我这里怎么了?” 温和推了推眼镜伸手捏过范小祝的下巴,很是认真地观察着:“有个印子,没有破皮,看痕迹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范小祝胆子其实并不大,她倒从来都不太怕什么凶神恶煞,可对于灵异鬼怪却有些笃信不疑。昨天晚上确实没有关好门。 屋子小也没有老鼠可是这么疼,说明是真的被咬过了。 难怪温老师看我的时候眼神总也透着古怪,大概是很吓人吧。 “像是被什么咬的?”范小祝已然有些想掀开眼罩了。 温和想来想去,说被狗咬的实在是太不符合实情了,最后她淡淡道:“估计是被天使咬的。” 范小祝怔愣了下,在脑海里反复确认了三遍。当眼睛看不见东西的时候,确实容易有幻听和迟钝以及智商下降的可能。 不过也不至于误听这么严重。 “天、天使吗?”范小祝再次确认。 天使 范小祝盯着手机镜头里的自己有些无语,温和简直就是把她当成了第二个阿弥,这种大瞎话也说得出来。 不过脸上这个印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范小祝脸上的印子已然淡下去许多,不红了只是稍稍还有些微肿,牙齿的痕迹也看不大出来。 无论如何猜想,范小祝都无法想像这种痕迹是怎么来的,最后她猜着,可能是枕头压出来的印记。 哪里会有什么天使,而且天使怎么会咬人。 看了眼洗手间紧闭着的门,温和有些郁闷地嘟囔一声:“阿弥才是会相信童话故事的人。” 被腹诽的阿弥这会在楼下玩得不亦乐乎,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摸摸那个,她已然摸出来好几样熟悉的东西。 比如很大很大的玩偶,很大很大,有弹力的球,还有可以骑坐的玩具马儿,还有被垂钓着的气球。 范小祝跑下来后一一证实了阿弥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不过这几个不是单纯的公仔,是可以穿的,就是我们穿上它以后就会变得像会动的公仔一样。”范小祝本来还想示范一下,不过想到阿弥看不见,便将公仔放下了。 除了的公仔这种比较可爱的东西,整个大厅里,还摆放着很多机器模型,总之各种各样的玩具应有尽有。 范小祝试着跳进了布满彩色海洋球的池子里,整个人一下子就陷落其中,真的太舒服了,尤其睁开双眼就能看见天花板上悬挂着的云团和透明的球体。 可惜阿弥看不见这些,可是她仍旧很开心啊,这里的每样东西对于她来说都是新鲜的,都是存在的。 范小祝重新将头上的眼罩拉了下来,试着在黑暗中回忆色彩。 恍恍惚惚中,她感觉自己的身子海洋球里慢慢缩小,回到蹒跚学步的状态,回到扎着两个冲天辫的时光里。 “小祝最爱谁啊?”种满鲜花的阳台上,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在光晕中冲她温和地笑着:“更爱妈妈,还是更爱爸爸。” “妈妈,爸爸也爱。” 她在笑。温和站在池边,看着嘴角轻勾的小姑娘,本来就好奇的心越发好奇。想到了什么呢。好吃的吗?想了想,温和低头滑动着手机页面。 爸爸和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让小祝感到安心的人呢。 爸爸总是穿着个大裤衩,在客厅里来回地蹦哒着,看似那么强壮的人,却每次都会被小祝一个小拳头捶倒在地嗷嗷大叫:“未来拳王饶命啊。” 爸爸和妈妈最喜欢的颜色都是金色。 爸爸的金腰带,妈妈的炸鸡。 范小祝吸了吸鼻子,好香,是妈妈又在练习做炸鸡了吧,一次比一次好吃的炸鸡块。扎着冲天小辫的人慢慢跑向厨房,叫着妈妈,妈妈 小祝的妈妈?忽然听见小祝叫妈妈,阿弥偏了偏头,她没有听到温老师以外的,其她生人的脚步或者到来。 “小祝你怎么了?”听起来即开心,又难过,像要哭却又有些发笑。 小祝霍地坐了起来,因为梦里的妈妈忽然不见了,她想要拉住她的,坐起来后,眼前仍旧黑得不行。 她差点大叫。温和快而准地帮她把眼罩拉开,还了她一片彩色而梦幻的世界——还有大份的炸鸡加可乐。 温和这里再好玩,阿弥也仍然惦记着知秋下班的时间。 耳边奇怪的声音是打温老师和小祝在打电动。阿弥不知道电动是什么,只知道温老师和小祝似乎玩得很开心。 不然也不能玩一下午都不挪下步子。 她们打电动,阿弥就读故事,一下午摸读三个小故事让她满满的成就感,尤其里边都是讲守护公主的故事。 这些书是温和家里的,她从事视障教学好些年,家里这一类的读本多的是,随便找了本给阿弥,没想到这小姑娘读得这么起劲。 连着打了两小时,温和总算是站起来伸了下懒腰,瞥了眼阿弥摸读的章节,大概是说公主落难的部份吧。 四点半了。 “温、温老师。”小祝平时没什么爱好,却经常刷刷微博,关心一下周边时事。今天光顾着玩,这会才想着补刷。 刚打开本地头条,手机就有点滑,差点砸地上,简直不敢相信她看到的内容和照片。 “怎、怎么会这样。” 阿弥偏过头,她打小就会从别人的语气里来判断对方的情绪,似乎是头次感受到小祝语气里的紧张。 好像是什么大事情呢。她咧嘴笑了下问:“小祝,你怎么啦。” 语气里饱含关切。 温和的视线从手机上移看,看向一脸天真的阿弥,迟疑了下,再又低头看向手机,最后她也只是淡然道:“没事,你读故事吧。” 可能是觉得和我说了,我也不懂吧。 阿弥已经习惯了大家的这种忽略,她重新低头,纤长的手指滑过一个个密集的洞眼,过了会,她又重新抬头。 实在是太紧张了,她问温和:“骑士能把宝剑拨出来吗?” 要是没有宝剑,骑士要怎么拯救受困的公主呢。 很俗套的故事啊。公主被恶魔关起来了,要拯救公主,骑士必须克服困难,将充满神力的宝剑拨出才能打败恶魔,救出公主。 为什么一定要宝剑呢?阿弥读得越多,越奇怪,似乎拯救这件事情总要依凭外界的力量。 温和手里拿着范小祝的手机,点开,再点开,刚才那条微博正在疯狂的扩散,相信很快就会成为全网热搜。 宣城市长竟与某特殊学校学生关系密切。 配图1是学校门口,黑色宾利里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与眼睛蒙着纱布的少女的照片。配图2,是两人走在一起,男子抬手轻揽少女肩膀的侧面照。 高清图。 热评里其中一条指出 车里照片明显可以看出来看不见的女生很紧张很害怕,根本就胁迫。同意我的顶。 包二奶,养姨太早就司空见惯,可是欺负视障人士,估计还是个未成年也太过份了吧。 人面兽心,前一段时间她夫人林董事还在微博晒她们中秋团圆照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自家的‘好老公’打脸了。 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啪嗒。’ 阿弥吓了跳:“是什么掉了?” 范小祝看着地上被摔得一直闪屏的手机,心情复杂地看着温和。 确实很生气啊,温和盯着手机怔了会,回过神来,对上范小祝欲哭无泪的表情,这才微微调整了下状态:“是小祝手机摔坏了,一会我们去买手机吧。” 阿弥把书合了起来,尽管还没有看完,不过现在这个点了,她更想给知秋打个电话:“那你们去吧,我等知秋来接我。” 温和推了下眼镜。这种时候,叶知秋应该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也要等下,你先把故事摸读完。”温和冷漠道:“这是今天的作业,没读完不下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小猪宝宝 今天医院里的气氛变得怪怪的。 叶知秋走在走廊里时那种被侧目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联想起早上撕掉的那张合同纸,她便有些冒冷汗。细想这一生,做过最坏的事情便是这桩, 代价却是错失了阿弥复明的机会。 有人低语, 有人用手远远地指向她,叶知秋一头雾水。由于身份比较特殊,她打小就习惯了低调, 也不大喜欢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 匆匆赶到停车场,她原本打算确认下温和家的位置, 打开手机,却看到一连串的未接和未读信息。 未接来电里,有林殊林成的, 李郁真的,其她一些或要好, 或不那般好的朋友的, 其中林岚打了八个。 发生什么事了,叶知秋心一沉, 打开未读信息。 大家都在问,知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便是两张照片, 以及微博截图。几条信息读下来,叶知秋混身都在抖。 毫无关联的事情居然被恶毒的人编得绘声绘色, 最主要的是被编排的人对于她来说都是人生里最要紧的人。 气到连呼吸都无法控制。 叶知秋突然就想逃离, 她重新跑到车外边, 她想要奔跑,想要逃离这个世界的丑恶,可在她面前的是一辆辆不动声色泛着冷光的汽车。 呼吸,呼吸再呼吸,她花了好些时间冷静,最后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林岚声音里满是疲惫,显然已经大发雷霆过了,此时显得更外沉着:“我们现在祖屋这边,你也不要回家,先过来了吧。” “现在不要和成阿弥见面。”母亲的声音很肯定也很确定。 叶知秋当然也知道,现在她和阿弥最好是不要接触。已然有人煽风点火地扒出了阿弥的身份,并找来长勺街上许多人佐证,说市长女儿对阿弥好得有些不正常。 无缘无故的对人太好,最终会好得像个坏人。 看热闹的从来都不嫌事大,很快网络上一致达成共识,将前段时间鼓励二胎的政策都翻了出来。政策出的时候叶定山有开玩笑说过,倒还是想再生育,只可惜太太身体不允许了。 所以便立马有人提出了恶心的猜想,说叶定山几代独苗,现膝下只有叶知秋一个亲生女儿,膝下无子,于是趁着政策开放,打起了借腹生子之类的主意。 叶知秋给温和那边打了个电话:“能让阿弥在你那边住几天吗?” 这个时候阿弥已然成了重点扒的对像,回到长勺街必然会被围堵,对于一个看不到的人来说,任何陌生的未知都足以让她惊惧,何况是充满恶意的人群。 和叶知秋简单说了几句,她放下手机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阿弥。 阿弥已然无心摸读故事,她想知秋快点来。每次的相处已经那么短暂,还被温老师突然留住。 这时阿弥的电话响了起来。 一定是知秋,阿弥终于变得开心:“知秋,你在哪里?” 今天元旦,想请知秋吃好吃的,想给知秋买一双手套,想和知秋抱一抱感谢去年相遇,感谢明年的继续。 即使心里万般苦楚,听见阿弥的笑,知秋也仍是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心头甜而涩:“知秋家里有一点事情不能去陪阿弥了。” “阿弥这几天先不要回家,也不要去学校,就住在温老师家里等知秋好吗?” 阿弥的笑在脸上僵了僵,不过很快便又重新盛放:“嗯,好。” 知秋说的话,阿弥都听:“那可以每天和知秋说早安,晚安吗?” 委屈又难过时听到这样的话便不由得笑了下,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叶知秋轻轻点头:“阿弥开心就好,我会尽量接你的电话好吗?” “不过有时候知秋如果没有接到电话的话,可能在睡懒觉,阿弥不要笑话我。” 知秋也会睡懒觉呢,阿弥浅笑着微是摇头:“阿弥永远不会笑话知秋的,要是打不通,我就等你醒过来后再打给我。” 即使知秋是睡美人,睡很久很久,阿弥也会等的。不过睡公主要王子才能吻醒,阿弥不是王子,骑士可以吗? 骑士好像都是男孩子。 阿弥有些失落,合上书同意了温和的意见:“那我们去给小祝买手机吧。” 叶家的祖屋是太爷爷那一辈人生活的地方,在乡下的村镇上,村里多数人都跑到城区买了房安了家,现在留下来的都是老人家。 由于是祖屋,叶定山花费了好些钱财,在保持房子旧貌的同时翻新了下,泛青的砖,涂黑的瓦。 朴素的院墙边停着三辆车,叶知秋在村口时便远远看见了院子里亮着的灯。停车的时候,叶知秋注意到树影里站着几个保安,应该是母亲安排的。 屋里边坐着父亲的秘书秦叔叔,还有母亲公司里的几位骨干,叶知秋都熟,进了门相互都打了下招呼。 看见女儿,叶定山专门递了杯热茶过来:“外边天冷,暖暖身子。” 若非看到他额际突然多出的灰发,叶知秋也会以为什么事情也没有,父亲只是始终保持着他做父亲的姿态而已,不想对她有半分责备。 林岚倒虽然做不到叶定山那般无关紧要,却并不想把这次的事情迁怒于女儿。 事情的源起很简单,关于叶定山和阿弥的谣传很快就可以被澄清,毕竟都是些站不住脚的边排,就是真有其事,叶定山也不可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去莫名地扯上个女生在身边。 利用阿弥强行造谣的人无非就是想把叶定山推上刀口。 接下来很有可能是逐个突破,林岚企业,加上在娱乐圈稍有起色的林殊都有可有是下一个目标。 “这次事件必然会引起纪检注意,大家日常行事要小心些。”林岚看着叶知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得有些数。” 经检调查这种事情,以前大院里常常会看到,这个部长,那个书记的,每次一查,便人去楼空。 叶知秋进屋后便没怎么说话,只从旁默默听着父母亲和众位骨干讨论着公关政策。 父亲和母亲都是很了不起的人,此时此刻,她心里的那种惶恐不安和愤怒都被慢慢清退,重归平静。 饭后,叶知秋陪父亲在村里的小路上散步。 叶定山手里拿着只手电,照着石径小路,步伐沉稳,总不忘记叮嘱叶知秋小心脚下的路,有时候也会专门停下来把路上的乱石挪开,再继续前行。 他们最后站定在村头的高坡上,叶定山喘了喘气,一副畅然的模样,看了眼心事沉沉的叶知秋:“怎么?还在觉得到愧疚?” 作为父亲,女生的情绪变化他全都看在眼里。 “也没有,你不是教过我吗?不好的事情,即使你不招惹它,它也是会来的。”叶知秋勉力笑了笑:“只是觉得人心很可怕。” 为了达到各自的目的,不择手段,再恶心的谣都造,再无辜的人也被牵扯。 “好在阿弥什么也不懂,也看不到。”叶知秋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看着远处绵延横亘着的山脉叹息:“不然她怎么受得住。” 叶定山笑了:“你这丫头是不是太偏袒了些,老爸我也是受害人啊。” 叶知秋被老爸逗得笑了。说起来,那两张网传图的罪魁祸首还是她呢,她要是不让父亲去照顾阿弥,根本就不会起这个头。 不过那些卑鄙的小人,必然也会制造其它的事件来引起公众关注。 叶定山爽朗地笑笑,将手电照向远方,问叶知秋:“看见光的尽头了吗?” 光照向远处的时候便分散了开来,无法清晰分辨,叶知秋摇了摇头:“看不见,都散开了。” 叶定山又将手电照向近处的地面再问:“这次呢。” “看见了。”叶知秋有些疑惑地看向父亲。 “这束光就像爱,心有大爱投身黑暗反而显得渺小不可寻,最后被黑暗吞噬。” 反过来,凭依着眼前的光明向前行走,总能避免摔跤。叶定山转过身来,示意叶知秋跟着他往回走:“爸爸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即使有困难也只是一时的,即使黑暗也只是眼前,虽然这次的事情确实和你有些关联,不过爸爸希望你还是你,相信善恶有终,心向光明,而非像个心有大爱却茫然向着黑暗的人。” 到院子里,分别回房的时候,叶定山拍了拍叶知秋的肩膀,话语平和,面容沉静:“不论你是身处光明还是心向黑暗,你都是爸爸的好女儿。” 一点点责怪都没有。 叶知秋坐在房间里细细回味着父亲的话,回想起与父亲这些年的共处,无数次觉得三生有幸,能成为爸爸的女儿。 还没到十点的时候,手机便响了,叶知秋刚洗完澡在外边和母亲一起关注了目前事态的发展,并确认了下公关部那边发过来的样稿。 问题应该不大,她坐到床上。 床上铺着的是她在家里的平常睡的床单,放着也是她今早还在睡的枕头,即使这种万分紧张的时刻,母亲也没有忘记她择床严重的毛病。 “要睡觉了吗?”叶知秋这才想起来,阿弥现在还在温和那里呢,也不知道会不会习惯,要是择床怎么办。 阿弥浅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与往时相比,竟更清晰了许多,电流杂音也都没有了。 可以听出来,阿弥有些小开心:“知秋,我买了新手机,我加你微信好不好。” 叶知秋有些惊讶:“是智能手机吗?” “嗯呢,又花了好多钱。”阿弥说:“不过没关系的。” 小祝说这个手机可以用来看见知秋,也可以让知秋从里边看到阿弥。即使搞不懂,不过阿弥想着,等她眼睛好了,就可以在手机里看到知秋了啊。 微信也是小祝在旁边教她用的。 阿弥看不见,所有的操作都只能在读屏软件的帮助下进行,小祝帮她添加了知秋,并拨通了视频通话后就离开了房间。 阿弥按着之前练习过的那样,举着手机慢慢地在房间里转圈圈,好让知秋看到她现在睡的房间的样子。 温和家里是这个样子吗?叶知秋看了不禁有些发笑,和儿童房有什么差别啊,床是一个巨型的海绵宝宝,周边墙也是刷得五颜六色的。 “让我看看阿弥吧。” 镜头很快就切换了过来。为了练习基本的通话,阿弥缠着小祝学了好久呢,不过她有些不自信,镜头里的她抿了抿嘴,偏了下脑袋:“知秋可以看见我吗?” 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阿弥很苦恼。 镜头离脸很近,近得就好你阿弥此时此刻正把脸贴在眼前似,叶知秋摸了摸屏幕,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笑意:“阿弥把手机往前举一些,这样我就可以看仔细了。” “噗嗤。”叶知秋再次笑得有些无奈:“你穿的什么呀?” 镜头里阿弥穿着一套连体睡衣,头上戴着的帽子很容易看出来是个猪仔,可爱得让人发笑。 阿弥这个时候是跪坐在被面上的,被叶知秋这私下笑,也有些扭捏,她拉了拉身上样子奇怪的衣服,更加害羞起来:“是温老师给我的,小祝也穿了呢,小祝说她穿的是绿色的。” 温老师叫小祝恐龙宝宝。 “小祝说我是粉色的小猪宝宝。” 原来温和是这样的老师,叶知秋笑得有些腹痛:“没关系,很可爱,不过阿弥现在应该睡到被子里去了,天气凉。” “好。”阿弥趴到床边,先把手机固定好:“温老师说,睡觉的时候,手机可以架在这里,也能说话。” 是的,架的位置刚好合适,可以看见粉色的阿弥枕在枕头上的样子。 看到阿弥躺好,叶知秋有些恍然。 虽然今天发生的事情令她即震惊又愤怒还恶心无比,可是父亲母亲让她很快便安心下来,此时再看看阿弥恬静的样子,她便觉得一切都没有关系。 即使这个世界满是恶意,她守着眼前的尺寸之光,便已然有种三生有幸的感动。 “知秋,你能看到我吗?”阿弥往下缩了缩身子,躲进了海绵宝宝肚子里:“我是说,你能看到我在干嘛吗?” “阿弥躲起来了。 ”叶知秋弯眉笑道。 然后阿弥又出来了,双手捂着眼睛,笑的时候,露出弯弯的月牙儿:“给知秋看阿弥的眼睛。” “嗯,好啊,是不是还要给知秋唱歌?”叶知秋的指尖在屏幕上滑了好几下,总想就这样捏一捏阿弥的脸蛋。 阿弥将手拿开,灯光下,她无法聚焦的双眼就像藏着晶石的魔法球:“嗯呐,我给你唱最近新学的歌。” 阿弥唱歌的时候总是不会忘记微笑,即使把自个唱睡了,唇角也是弯着的,还总一动一动,想要继续。 叶知秋哭笑不得,以前的时候只能听见声音,差不多时候便让阿弥挂了睡觉,现在隔着屏幕就可以看见阿弥睡觉的样子,怎么也不舍得挂掉了。 真好,光是看着,便觉得阿弥像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美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今年还没有见面 新年第三天, 节日的气氛被冰冷的雨水一洗涮就只剩下寒意。 这是警员小李入职后过的第六个月,不知不觉转眼就差不多半年,他现在还记得那个长勺街上的失明少女。 “周警官, 这不是那个成什么, 噢,对成阿弥,眼睛看不见的小姑娘。” 照片和本人相比, 少了几分灵动,不过仍是能一眼看出来五官很乖巧, 不过令人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她眼睛上纱着的白色纱布。 周警官嘴角叼根烟,拨了下被打湿的额发,摸着几天未修理的胡碴盯着旁边便利店上的小型电视机咂咂嘴:“你要不说她的名字, 我都没注意。” 阿弥外婆出事那阵子,周警官作为辖区民警可没少往她家跑, 每次都叫不开门只能站在门外边办公。 这次宣城市长的桃花新闻传出后, 大街小巷都在热议,周警官就是再不关心, 也听了个明白。反正现在大家都说有人正帮市长极力洗白。 小李年纪轻些,最喜欢的就是带点桃|色的官场八卦,难得这次的女主角还是他认得的, 不由得格外关注:“听说纪检还在调查,现在出面澄清的是他夫人。” 市长夫人兼林氏企业负责人林岚接受了本地电台专访, 再三声明, 他们叶家只是出于善意, 对成阿弥加以关怀,绝对没有某些网友所说的龌龊意图。 夫人都亲自出来澄清了,再加上好些大v都转发该专访视频表示支持。可谣言就是谣言,无需成本,很快便有人出来黑,说林岚也不过是为了维护丈夫和保护自己的企业而作出这般声明。 “呵,这些人吃饱了撑的。”周警官拿着手里的警帽甩了甩,扣到了脑袋上,看眼外边雨势小了,拨腿就往长勺街头走。 他负责这一片区已经好多年了,区里住着的都是些老居民和一些外地务工者,彼此相熟,处得虽然不是很融洽,倒也鲜少出啥大事。只是最近突然有承包商来谈拆迁改建的事情,麻烦便渐渐多了起来。 不是租客报警说房东赶人,就是邻里之间为着墙基面积吵闹不已。 周警官和小李刚调解完一处为了水沟位置属于谁家的纠纷出来结果碰上下雨,雨好不容易停了,打算回局里休息换班顺便吃个饭。 才迈出没几步,小李便原地立了个正:“周警司,有任务。” “没一个好东西。”周警官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身上的大衣拉紧了些:“谁家报的。” “街尾,说是小孩子报的警。”小李紧跟上来,将手里的白馒头悉数塞进嘴里,两个腮邦子高高鼓起,喷着屑:“好像哭得挺凶,说奶奶怎么了。” 街头到街尾跑步也不过三分钟的路程,两人也就没想着去骑车子,冒着细雨拨腿就跑。最好别是报假警,饿得前胸贴后背周警官眼神锐利,几乎要对着雨雾中的寒风喷火般。 街尾最近变得很萧条。 长勺街的拆迁计划从外围开始的,街尾向栋本来都是同一户人家的,原先用来出租。拆迁的审批下来后,搬空了许多,剩下最末尾的就是唐果家。 唐果奶奶年纪很大了,在这街上生活了半个世界之久,即是让她搬到皇宫里去,她也不干的,她就想着每天坐在街尾,晒晒冬日初升的太阳,看看桥边斜坠的夕阳。 唐果今天没有去上学,因为爸爸前两天和拆迁队的人吵架伤到了胳膊今天要去换药,让唐果在家里照顾奶奶。 以前都会让隔壁的阿婆们帮忙看着奶奶,现在阿婆们都搬走了,四周除了风声和偶尔远离的摩托车声就再无其它。 “奶奶,你快起来呀。”唐果哭得满脸是泪,终于发现年纪小最大的坏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周警他们刚跑到街尾就听见了屋里边哇哇大哭的声音,两人匆匆进屋。 一大一小都在洗手间里,奶奶的轮椅把门给卡死了,唐果移不动奶奶,也拉不动被奶奶压着的轮椅。幸好手上戴着应急手表,可是拨不通爸爸的号,她只好按了应急。 和街上大多数住户一样,唐果家的洗手间也是小小的,里边卡住了就很难从外边打开,周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小李给塞了进去才从里边将门给弄开。 小李进去后没一会就叫了声:“周警,得赶紧送医院。” 省立医院如常的人来人往,这里每天都会有新生,每天都会有死去。 叶知秋穿梭其中,显得比平时还要忙,临时加了好几场手术,因为刘导这两天没有来上班。院里说他被病人家属缠上了,暂时不应该出现在医院。 与其说是医院考虑刘导的人身安全,倒不如说是医院怕事情张扬开,有意撇清关系。 刘导连着两天没有来医院,叶知秋心里很是不安。如果没有临时换班,那场手术应该就是她经手的。 叶知秋有特别查询手术记录,了解了下当时的情况,手术过程中应该没有失误,病人情况本身就很紧急。就在病人情况紧急的条件下,家属还强行将他从二院转入省立错过了最佳抢救期,主要责任其实在家属本身。 这种情况下,你告诉死者家属是你们害死了自己的家人根本就于事无补。家属这两天拉了好些人,听说专门跑到刘导家里去闹,原因是当时在场的家属察觉到了刘导身上的酒味。加上后来参与手术的护士说漏嘴,便直接给刘导落实了酒后实施手术的罪名。 至于手术过程中是否实误目前也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刘导丧妻不到一年,家庭崩离的同时又遇到事业上出了岔子,这会意志必然消沉。若换了以前,叶知秋或许会让父亲帮着想想办法,把事情压一压。 好巧不巧,这次大家都同时身陷险境。 叶定山和阿弥的关系,公众吃了一天瓜,看到相关澄清后渐渐不再关心,不过却对于市长身家开始感兴趣,陆续有人提供举证,说叶定山受贿,并且林岚企业有偷税嫌疑。 早在前几天头条被顶上来的时候,叶知秋和双亲便想到了后续这些情况,只是很明显,对方有备而来。 父亲叶定山被今天已经被纪检约谈,各方媒体还在竭力将关于叶家的一切事件挖出来。母亲林岚从昨天早上起就在公司核账,估计税务局很快就会找上门。 光是想想,叶知秋便愁眉不展,医院里班次都是排好的,刘导不在,她很难抽身。 叶知秋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很是过意不去:“我应该陪着你一起的。” 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父亲,家里唯一挑担子的就是母亲。 林岚四十好几,快五十岁的人,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事儿越大,声越稳,一改往时的柔和,语气坚定:“你天生就不是混这种圈子的人,即然做了医生,就好好救人吧,这种没有销烟的战争,我来就好。” 像个女将军似的,叶知秋苦笑了下:“我虽然没有你厉害,智商还是胜你点,能分担一些是一些,别死撑,我下班就过来,对了,给你打包你喜欢吃的辣鸡翅。” 林岚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些:“还算你有良心,记得多买些。” 通常都是买两人份的,难道还有谁一起,又正好喜欢鸡翅?挂了电话后个把小时,叶知秋才想到了答案,家里喜欢吃辣鸡翅的还有一个人——林殊。 林殊对省立算是很熟悉了,她打小就很调皮喜欢当大姐大,又爱跟人打架,最严重的那次就是初中,一架把自己给送进了医院。 当时进的就是省立,胳膊折了,差点毁容,在医院里住了几天,那个时候父亲忙于政|府,母亲忙于企业,照顾她的主要是家里的刘姨,还有就是姐姐知秋了。 为了陪她,叶知秋专门送了两天的假,给她补习作业,还给她讲故事。 转眼十年春秋,少不经事已是物是人非。 林殊回来的原因很简单,这个时候想陪在家人面前,本来是想去找林岚的,可是一下飞机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先来了医院。 叶知秋刚从手术室出来,低头在手里的手术记录上写字,冷不丁地便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 “姐。” 叶知秋转过身,脸上满是惊喜:“小殊。” 在这种惶惑的时候,能看到家人真好。叶知秋几步走上前,抬手就将手里的资料作势就要打林殊:“总算还认我这个姐。” 不是说好的吗,做姐妹就好好做姐妹啊,往日情谊一分不减,只是不再谈其它多余的感情。 林殊大眼睛眨了眨,里边是隐忍的泪花,强行上前轻拥了下叶知秋,然后站回原位:“等你下班。” 叶知秋匆匆收拾了下就往院外走,林殊拉起口罩跟在她旁边,指了指自个捂了半天的口袋:“要不要暖一下?” 叶知秋搓了搓有些泛凉的手指:“没事的,不很冷。” 其实她比较怕冷,不过仍是不大适应与人这般亲密。 一楼大厅里人很多,形形色色的都有,千欢带着唐果刚从外边买饭回来远远就看见走出大门口迎着手哈气暖手的人。 千欢把饭都塞到唐果手里,然后跑了出去。 “叶医生。”千欢体胖些,一跑就有些喘,拦在知秋面前半天直不起腰:“阿弥呢,我这两天怎么没见到她。” 以往天气一冷,千欢就会请阿弥吃烤串的,那个时候还老是从家里偷偷的带,现在她自个有摊面了,每天剩不剩都能备几根给阿弥。 可阿弥上学去了,总是见不到,周末也就那么小会,这几天却突然出现在大街小巷的屏幕上,报纸上,还有手机上。千欢想不到个中细节,只是觉得网友们说得居然有板有眼。 她不想相信叶知秋是那种坏人,不过见不到阿弥她很不安心:“唐果奶奶病得很重,刚刚清醒一会还问起阿弥。” “希望你可以让阿弥来医院看看她。” 叶知秋犹豫了下:“我会想想办法的。” 医院里肯定还有人在盯着她,等着放她的料,若是见到阿弥,必然会跳出来盘问阿弥乱七八糟的问题。 林殊直到上了车才开口说话:“你对阿弥真好。” 连这种小细节都要考虑是否会伤害到阿弥。 姐妹两人虽然重归于好,可要真正的心无芥蒂,完全忘记之前林殊表白事情其实并不容易,叶知秋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确实对阿弥的偏袒远胜于对林殊的在乎,叶知秋心里有数。 林殊也没指望听到答案,只是自嘲的笑了下:“如果可以瞒着的话,我也想把对你的喜欢埋在心底,慢慢来。” “陆北南出现的时候,我不太担心,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像是谈感情的人,只是就是论事的讨论着婚姻。所以我总还在不紧不慢,半开着玩笑似的逗逗你。” “可是阿弥出现的时候,我有很不好的感受,我慌张了。” “我当时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及时说出来啊,不然,她要是喜欢上了别人,我可怎么办啊。” 只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表白一万次,她也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看向她喜欢的人。 叶知秋没吭声。 换了以前,她只会觉得林殊幼稚,可现在她不会这样认为。甚至会试想一下,假如阿弥看得见后,假如阿弥再长大些,懂得感情后,喜欢上别人的话,她又会是什么感受。 也会很难过吧,难过的同时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因为她不是林殊,她不是那种敢爱敢恨,不是那种会把情绪摊开来说的人。 路上车很多,林殊戴着口罩下去路边那家老店买鸡翅,叶知秋抽空看了眼手机,微信里居然收到阿弥发的语音条。 “知秋,听得到吗?今天天气有点冷,还下雨了,要多穿点呢,我帮你藏了手套在车门那里小盒子里,你要是手凉的话记得穿起来。” 第二条要短一些。 “我们今年还没有见面呢,我想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瞧你那出息 阿弥知道唐果奶奶生病的时候已经是第五日。 唐果奶奶一直身体就不大好, 前两天听到知秋提的时候,阿弥并没有想到这次是病得特别严重的意思。 小祝传的话,这几天为了陪阿弥, 她也跟着一起在温和家里住。除了温老师总是冷漠而反常, 范小祝倒觉在这里住着挺舒服的。 今天范小祝回家拿换洗衣服的时候碰到了千欢。 千欢没有阿弥的电话号码,毕竟在以前,她站在街上远远叫一声阿弥, 阿弥就能听见,还会探出头来回应她。 以前的千欢以为, 阿弥会一直站在原地,她总有轻易找到的。 可叶知秋出现后,关于阿弥, 很多都变了。比如阿弥都会用微信了,不仅添加了她, 还给她发了语音。 阿弥给千欢发语音说:“我现在很好, 住在温老师家补习功课,千欢, 你呢。” “还好吧,老样子,无聊。” “要好好摆摊, 不要去喝酒啦。”阿弥对之前被千欢拉去ktv的事情记忆犹新,每次碰上千欢情绪不好的时候都不免担心。 和千欢聊完天, 阿弥就摸着下了楼, 温老师家里的结构有些奇怪, 她熟悉了几天也还是有容易撞到东西。 阿弥小心地挪着步子,侧耳倾听,捕捉着屋子里的动静。 温老师也很少出门,不过每天吃过早餐后便会下到一楼,一楼很大,而温老师有可能出现在其中每一个角落。 “温老师,今天的工作做好了吗?”阿弥小声地问着,她确定温老师大致在左边角落的位置,她听见了什么咔咔的声音。 温和嗯了声:“等一会。” 今天答应了送阿弥去医院。温和低头抬了抬固定着机械臂的胳膊,抬对看了眼已然稍加打扮过后的小瞎子。 阿弥经常穿颜色比较鲜艳的衣服,今天穿的是一件白间红间黄的羽绒外套,戴一顶软线帽,下手穿着呢短裙配长筒袜。 大概是叶知秋会喜欢的风格。温和仔细拆解着手臂上的零件,眼睛却仍旧停留在阿弥身上,若有所思。 叶知秋本人肯定没有这样打扮过,肯定没有这么少女过,所以才格外喜欢总喜欢这样去打扮阿弥,意图让阿弥成为一个,她曾想,却没能成为的那个人。 “温老师,你今天做的是什么玩具。”阿弥听见不停地咔嗒声,有些好奇。这几天她每天都在楼上摸读功课,温老师就在楼下工作。 温老师的工作是设计玩具,按小祝的解释就是做玩具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很了不起呢,阿弥还没有想过原来玩具是做出来的,小时候以为是厉害的商人从地下挖出来的。 温和平时工作不喜欢别人过问,不过对于阿弥却很包容,并不介意她发问。这种态度连她自己也奇怪了一番。 后来经过大量思考和推论,温和得出了一个答案,之所以不会介意阿弥干预她的工作状态,很重要的原因是阿弥看不见。 阿弥看不见,所以不会对她的设计发表任何疑问和看法,这令她感到舒适和安全。 不过,范小祝可不是瞎子。温和推了下眼镜,弯腰将要改进的细节在图纸上圈了出来,脑袋时原却还在想着范小祝为什么能看她工作的问题。 话说,范小祝过几天有场地下比赛要打。 温和直起腰放下笔,拉开身后的窗帘,看着外边有些阴沉的天空,眉头少见地皱了下。真不想去看啊。 血腥。 阿弥后来把医院的气味归类成这种感觉,即使到处有很浓重的消毒水的气味,也依然能够闻到血的味道,还有某种酸腐气味。 闻起来很难受,也正是如此,阿弥总能很快从中将知秋分辨出来。 “知秋。”阿弥第一反应就是往前快走几步试图抱住那个暖暖的人。 她扑空了,叶知秋将张开的怀抱,将她向着前边的双手按了下来:“阿弥,这样不好,我们先去看唐奶奶。” 现下是一个很敏感的时期。网上对叶家攻势还在进行,林殊之前两次表白叶知秋的事情已经被扒了出来,于是市长女儿以及同性恋再加上林殊知名艺人的噱头又开始成为各种文章。 不是说过,阿弥想抱知秋的时候就可以抱吗? 阿弥拉了拉衣服裙子,她有些担心是今天穿得不整齐或者不好看了,不可爱了。一念之后,她点了点头,尽量保持微笑:“嗯呢。” 知秋是说过的,不能太亲近,是不对的。阿弥仿佛有所领会,也不敢拉知秋的手了,只是轻轻地扯过了叶知秋的白大褂。 “阿弥。”唐果好久好久没有看到阿弥了,这会才突然觉得想念,难过得要死:“你怎么都不找我。” 阿弥很无奈,明明是唐果自己不找她的呀。 唐果奶奶还在睡觉,叶知秋有些职业习惯地上前大致地帮唐奶奶检查了下,预感不是很好,本来想问怎么会突然这样,转头见唐勇一脸颓唐,便换了句:“老人今天吃东西了吗?” 唐勇深吸口气,摸了把脸:“就早上吃了点,后来就说不舒服,吃不下了。” “奶奶今天睡了很久,怎么办啊,叶医生,你帮帮奶奶吧。”唐果说话的时候委屈得很,以往小大人的样子早就丢得一干二净。 叶知秋只能回以微笑:“会好的。” 阿弥在唐果奶奶房里呆到晚上十点钟,才等到知秋下班,她们并排走在一起,这时夜深,医院走廊里空旷了不少。 对于阿弥来说,人少人多也不过是挤或不挤的差别,她现在已然站回了敏感线上,伸手捏着知秋大衣料子,没有去主动拉知秋的手。 又使性子么,叶知秋低头看了眼腰边被揪起来呢子面料,再又看眼阿弥,最后也只是环顾了下四周,然后抬腿引着阿弥往停车的方向走。 “知秋,我想回家里住。”阿弥说:“温老师家很好,床也很暖和,手机还能架起来放,可我还是会想住自己家。” 家里的床又硬又小,没有空调一个人睡还会有些凉,可就总觉得好,会想念。 停车场里的灯光很暗,四下人也少许多,呼呼的寒风中,叶知秋脱下手套,准备地握住阿弥被风缠得有些凉的手:“地下有积水,往这边走。” 知秋的手总是很暖又很包容。 阿弥心里突然就酸了下,有些想要偎上前去,不过最后也还是忍了下来。知秋说的话都要听,不是说好了么,这样不好。 刚走近车前,车灯就恍地亮起来,叶知秋吓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将阿弥护在了身后。 “是我们。”林殊又好气又好笑,她那个持重老成,遇事镇定的姐姐原来也会有惊慌的时候。 最近林殊在家里,有时候两人轮换着开一辆车,便一人一把钥匙,叶知秋有些责备:“至少也应该提前打个招呼,不懂一点礼貌。” 上了车才发现李郁真也在。 “开车的是林殊,然后李郁真阿姨也在。”叶知秋帮阿弥将有些凌乱的围巾整理了下,给她介绍车里的人。 因为上次李郁真提议让阿弥吃辣的事情,叶知秋到现在还让阿弥要远离她,介绍的时候便刻意加了个称呼。 李郁真实际比叶知秋还要小一岁,听了叶知秋的话,眼珠都要瞪出来,敲了敲后视镜:“喂,喂,不要误导人家小姑娘的认知好不啦,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妙龄女青年,是姐姐。” 阿弥笑了笑:“姐姐好。” 声音甜而乖巧,像个孩子一样,别人说什么听什么。林殊在前边也跟着笑了下:“还记得我吗?” “记得。”阿弥点了点头。她对林殊印象还是很深的,总觉得林殊不大喜欢她,不过现在感觉起来,好像人也是不错的。 车子进入长勺街的时候,李郁真咦了声,然后低头翻了翻手机:“这一片拆迁是陆北南在搞哦,最近圈子里还在说呢。” “阿弥你住这里啊?谈拆迁了吗?拿多少钱?哇,小土豪。”李郁真越说越起劲:“这都是独栋小房,少说也有个几百万吧的,啧啧。” 拆迁这个词阿弥最近有听到很多次,有时候坐在家里写作业都能听见街上有人吵,唐叔的胳膊都是因为这个打架伤到了。 阿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没有人和阿弥说过这个事情。 “应该是我家的房子不用拆吧。”阿弥说:“我也不想他们拆我的房子。” 她不想去别的地方。在温和家这几天住下来的经历告诉她,要重新在黑暗中适应陌生的环境很难。 更何况外婆喜欢这里。以前隔壁的银妈搬家具的时候不小心把后院的墙角碰掉了一点,外婆都跟她吵了几天几夜。 要是知道要人要把她的房子拆掉,外婆估计能跟人家吵上一个月吧。 叶知秋对拆迁的事情没太放心上,她平时本来就忙,阿弥上学后,她也比较少过来,现在被李郁真这么一提醒,她才意识到这里边有问题。 不过这种事情,和阿弥说也说不清楚,叶知秋摁下没有提:“到了,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很快下来。” 叶知秋已经形成了习惯,不管多晚送阿弥回来,都要把她送上楼,还要好好说说几句话才舍得离开。 看到二楼灯亮,李郁真忍不住扭头问发怔的林殊:“真放弃了?” 林殊戴上一顶鸭舌帽趴在车窗边点起一支烟,懒洋洋的:“像我这种敢爱敢恨的人,爱就爱了,弃就弃了,大不了等下辈子。” “瞧你那出息,拍戏拍傻了。”李郁真靠在窗玻璃上看着二楼窗边泛黄的灯也微微叹息一声:“我也好想被无条件喜欢。” 叶知秋拉过阿弥在灯下细看了好几遍。 “怎么了吗?”阿弥有些茫然。 叶和秋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疼吗?” “啊,不疼。”每次被知秋一摸到,全身就暖暖酥酥的,哪里还有别的感觉,不过阿弥自己抬手摸的时候确实会有些疼,她嘶了下。 叶知秋帮阿弥把围巾帽子摘掉,拉着她进了洗手间:“这几天肯定都没有擦面霜。” 这几天阿弥在温和家里边,都没怎么出门,每天也是正常洗漱,除了基本用品,她也不敢碰其它的东西。 肌肤本来就偏嫩,今天被风一吹就有些裂了,脸颊有些发红,看得叶知秋就心急,拧了热毛巾帮阿弥擦了把脸。 “别动。”叶知秋扶着阿弥的脸,把白色的霜体一点一点地抹到阿弥脸颊上:“下次一定记得要抹,不然脸会裂开,要是严重了还会起皮长疤。” 将这些关键词串起来稍一联想,阿弥便觉得很可怕:“那样就会很难看。” “知道就好。” “要是变得很难看,知秋会不喜欢我吗?”这么在乎,是不是害怕阿弥变丑啊。阿弥有些担心,身子却一动不动,配合着知秋抹面霜,再疼也不躲了。 整天想什么呢,叶知秋双手抚上阿弥的脸颊轻揉:“不会的,喜欢阿弥又不是喜欢阿弥长得好看。” “那知秋喜欢阿弥什么啊?”会一直喜欢吗?阿弥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她要把答案记下来。 大概就是喜欢你总有这么多让我找不到正确答案的问题吧,叶知秋唇边依有笑意,心里却有些惶然:“喜欢阿弥认真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阿弥说要好好生活的样子。” 喜欢阿弥对着没光明的未来说没有关系的样子。 “所以无论有多难过,也要好好努力,好好生活。” 叶知秋声音低了些,轻轻地摸了下阿弥的耳朵,将她的散发撩起,确认她能把这些话都听进去:“即使会一直看不见,也要开开心心的。” 阿弥偏了下脑袋,心里有些不安。 “不要一直看不见。”要是换了以前,是真的没有关系的,阿弥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守着日出日落,每天按时三餐,算计着存余的钱还能撑多少年。 可是有了知秋就不一样了。 无论如何都想要看到知秋,甚至想要可以看看知秋在很多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会像外婆和奶奶那样老去吗? 要是知秋老人会有人照顾吗?阿弥要是能看见的话,就可以照顾知秋的。 阿弥头越垂越低:“不要一直看不见,至少看一眼知秋的样子也好。” 二楼窗灯暗了,叶知秋在楼下静默了好一会。始终没敢开口告诉阿弥,机会已经被她流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学会说谎了呢 南方的冬日, 天空大多数时候都灰蒙蒙一片,颓唐得令人透不过气,医院大门往前的路段也跟天上化不开的浓云般挤成了团。 叶知秋摇开车窗, 前边除了车还有拥挤的人群, 医院门口时常会有些病人突然犯病引起围观,她已然不当一回事。 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令自己放松。等了好一会, 车流也不见要动,叶知秋干脆拿出了手机, 翻阅着这两天的新闻。 父亲的事情经过组织上考察审核过后基本澄清了,相关部门也就关于类似的谣言进行了屏蔽和清理,算是告一段落。 现在媒体的矛头公然向着林殊和林岚。 林殊虽然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人物, 可去年刚出演一部偶像剧,当下的人气算是不错的, 这次突然被曝同性恋, 成了娱乐圈热点。 现下的环境大家对同性这个词算是很包容了,在意林殊性取向的倒不是很多, 只是对于林殊喜欢自家姐姐是这次关注的重点。 多事的媒体顺着线路往下便把叶知秋再次扒了出来,一家人被这些总是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弄得焦头烂耳,疲惫不堪。考虑到医院里最近多了很多偷拍的人影响到正常的工作, 叶知秋不得不请了假,今天专门过来接阿弥。 最近事情很多, 多到叶知秋有时候早晚接到阿弥突然问安的电话时都会有些莫名的烦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很不开心, 明明最近都要被压跨了,可她在阿弥面前却总要充当一个无事人的状态。因为即使把不开心的事情告诉阿弥,阿弥不仅不能理解,甚至连听都听不懂。 有些疲惫。 媒体原本想炒作的热标签是视障学生v衣冠市长,现在市长炒不了,于是这些吃饱了专职长舌的人又想了个点子,将叶知秋和阿弥双双送上了热闻,再搅和林殊的事情一说,整个就是个道德伦理混合大片。 有人黑,自然有人出面洗白互怼。 叶知秋要什么有的什么,有钱,有势,有才,有颜,有个高富帅各项指标爆表的未婚夫,她有什么必要,又有什么动机非要去喜欢一个双目失明,不能给她任何实际利益的女生? 为什么呢? 面对这样的问题,叶知秋再度感到头疼,只是一闭眼,脑海里就全是阿弥各种各样的笑脸,是阿弥身上的温暖,是阿弥乖巧点头,或侧耳倾听的姿态。 刺耳的警报声将叶知秋的注意力拉顺眼前。 车窗边一个个全副武装的特|警迈着步子有序前进,很快在医院门口拉起了警界线同时引导车辆全部临时停放到旁边的公园空地处。 停好车叶知秋想着也不远,便打算走路过住院部,走到近医院正门口的时候,叶知秋才看见一伙人,在医院门口拉横幅。 还是针对刘导的,横幅,黑幡,遗像医闹该有架势他们都有。 医院这两天让刘导去上班的。 刘导虽然术前有饮酒现象,可毕竟在院这么多年,院里对他的医术和为人都是认可的,以为过了这么段时间家属都没来过医院该是接受事实了。没想到刘导上班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又突然闹出这么个事情。 看着挤挤挨挨一群戴着黑纱,体形壮阔的所谓家属,叶知秋不由生疑,她记得死者并没有太多直系亲属,并且是农村的,按理说形不成这么大的势力。 叶知秋换了个方向没有直接去住院部,找科室里的人问了下刘导。 正好护士大美在,她前几天忙着和男朋友度假,才回来两天,科里这么大的事真的是把她吓得不轻:“估计刘导现在还不知道院门口发生的事,不过我今天看见他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另一个实习助理也跟着点头:“人瘦了两圈不止,听说家属本来是想找他私下赔偿的,要价二十万,刘导答应了,让家属给他时间卖房,结果人家属说他是拖延时间,不信他。” 大美表情幽怨:“也太欺负人了,不是说查过了吗,刘导并没的手术失误,私下赔二十万已经很好了,院里也给了处份。喝酒是不应该,可人家从医三十年,虽然不能说悬壶济世,多少也抢救过多少生命,现在一条活路都不给,想想就不公平。” 新历年以来,叶知秋还没见过刘导,从科室里其它人的话语里可以听出来,刘导最近也很不顺利。 “我在住院部,刘导手术出来后,你叫我下。”叶知秋同大美交待。 大美点了点头,转而又忽地说:“不是啊,叶大夫,这事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叶知秋转过身时正好看见旁边实习助理有意拉了下大美的衣摆。 最近四下关于叶知秋的新闻事件,热点,旁侧八卦只多不少,周边的人或多或少都在一时间戴上了有色眼镜,叶知秋倒也坦然,并不在意。 大美性子虽然直,却并不是那种爱生事端的人,叶知秋笑了笑:“没关系,有话就说出来,不然你憋着多难受。” 大美犹犹豫豫,面带尴尬,最后还是不吐不快,小声近前道:“那些家属好像一开始是说要找叶医生,知道是刘导做的手术后就闷声回去了,然后才又跑去刘导家里威胁的,这两天就公然跑到医院来闹。” 实习助理看见大美把这些都说了出来,干脆也凑上来补充:“医院有护士值班的时候听见家属谈话,说是有人出钱买他们闹你,结果没闹上,那边就没人给钱了,所以他们才又回来闹刘导。” “我知道了。” 除了这样一句话,叶知秋再说不出别的来,医院的每一条走道她都走过,刚来医院学习的时候,这些道都是她跟在刘导后边走的。 站在高处,叶知秋看见楼下的路已然通了,只留下少数还在原地维护治安的警察,短暂的影响被消除,可很快网络上就会有视频流出,刘导还是会看见。 谁能忍受白大卦上难以消除的脏污呢,作为一个医生,叶知秋已然能够预知刘导的心情。而刘导现在承受着的苦楚,本来属于她。 天气真的很差,很差。 叶知秋站在病房门口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木讷。 这是高级病房,得知老人家估计活不多久时,唐果他爸在用钱上就显得有些无所谓,他就想让自己妈妈能舒服些,即使只有几天。 唐果奶奶身体状态很不好,不能进食,完全靠输液来维持生命体征,连着好几天也不过醒了几次。 唐果要考试,唐勇不得不抽身去处理房子的问题,所以把阿弥接过来医院,就想老人家醒来的时候能有个人在旁边同她说说话。 阿弥就坐在床边椅子上,手里捧着书细细地摸读着,嘴巴不时地张合,有时候还会露出一抹或紧张或微笑的表情。 叶知秋带上门,轻声进了屋里,没有像平时那样去给阿弥撩头发,也没有跟她玩猜猜的游戏,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阿弥。 就是一看见了她啊,就会满心欢喜,不想细究原由。 阿弥侧了侧头,每次,她只需要抽抽鼻子就能感受到眼前的人是知秋。 知秋现在肯定很难过。刚刚有护士说医院楼下很多人在骂刘导,阿弥知道刘导的,知秋说过,刘导相当于她的老师。 总之就是被知秋敬重的一个人。 阿弥不懂这些,也听不太明白过程,可是她能感觉到知秋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她冲着知秋笑了下:“知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讲完了,房间里还是沉默着。 阿弥拿着书的手指紧了紧,要是以前,她就会想抱抱知秋,用手挠知秋的痒痒,那样知秋就会开心些了。 可是知秋说了很多次,那样是不对的。 叶知秋抿了抿唇,尽量使自己温柔,拉过了阿弥的手:“知秋今天有事情,不能陪阿弥去吃饭,阿弥和唐叔叔她们一起好吗?” 所有人目前都处于焦头烂耳的状态,而她却还贪心地跑来看阿弥。 叶知秋无论如何都笑不起来,只能捏着阿弥的手,同她道别:“过段时间就好了,阿弥放寒假的时候,知秋可能就没那么忙。” 那个时候事情总该会过去。 除了好,阿弥不敢说别的,她感觉到知秋的手很凉,和以往有些不同,她拿起知秋的手,低头往里哈了口气,然后将知秋的手放到自己衣服下边:“知秋陪我再坐一下好吗?” “等手不凉了你再走。” 隔着一层很薄的布料,叶知秋指尖能明显感受到来自阿弥身上的热度,心头动了动,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把那种想要拥抱的感觉克制了下来:“等唐叔叔他们来了,我就走。” 知秋好像开心了一点,说话的时候好像有笑。 阿弥把外边的衣服捂紧了些:“唐果奶奶今天有醒一下呢,和我说话了。” “奶奶说了什么呢。”叶知秋看着阿弥的眼睛,因为每天都有润眼,瞳眸总显得润湿而晶莹。 刚才讲故事的时候,阿弥讲着讲着就把纱布解开了。阿弥总喜欢把眼睛露出来给知秋看,喜欢在知秋面前假装看得见。 “奶奶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微笑呢,反正笑着也是过,哭着也是过,为什么不开心点。” 叶知秋浅笑出声:“奶奶说的真有道理。” 小阿弥学会撒谎了呢。 不过学得不太好,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低下脑袋去,长而黑的睫毛在光线下扑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不要放弃 叶知秋没能在医院里见到刘导, 只好往他家里去了。 刘导家离医院不远,十年前买的房,随着城市的扩建, 他那套房现在市值不错, 贷款还起来也算轻松。 按着当下的生活水平,刘导本应有些余存,只是她太太癌症期间没少用进口药, 花销不少,以至于现在要他突然拿出几十万确实有些困难。 如果只是钱的事情那就简单得多了。 叶知秋以往逢年过节总也会上刘导这里来探视, 清清楚楚记得是十五楼,刘导这个人平时都乐呵呵的,还不见老的时候就喜欢写写毛笔字, 时常自个写两副对联往门边上贴,还会顺带给邻居送一副。 然而本该红红火火的门庭却被彩色的漆喷得五画八门, 从中还能分辨出来重复交叠的庸字和医字。 门铃也被砸进了墙眼中, 叶知秋抬手在凹凸不平的门板上敲了敲,然后就注意到门缝底下的光息了。 “刘导, 是我,知秋。” 重新敲了好几遍,门才开了条缝, 叶知秋最先注意到是在黑暗中扎眼的白色头发。忽然就想起来,刘导喜欢在手术室里开的玩笑。 刘导总爱说, 要不是天天要戴帽子做手术, 按我年轻时的发量都可以代言洗发水广告了, 又黑又浓密。 屋里有些暗,只有玄关的灯亮着,叶知秋试着按了好几个开关,发现灯都坏了,有好几把椅子的椅背也悬着。 正厅的墙上挂着副有些歪邪的水墨意境画在昏暗的光下显得很模糊,叶知秋特意眯了眯眼睛也没看清楚内容,便坐下来转过眼,看着瘦瘦成了干巴巴的小老头模样的男人,心里一阵酸楚:“有没有吃晚饭。” “吃过了,出去吃了顿大餐。”刘导笑着从角落的箱子里翻出一盒牛奶,拆开来,上了吸管放到叶知秋面前:“没有热水,将就下。” “小简不在家吗?”叶知秋接过牛奶在手里捂了捂,她看不清刘导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很陌生。 提到小简的时候,刘导身子明显顿了下:“啊,我让她别回来,家里闹。” 然后刘导便又笑了笑:“这几天你家里也闹。” “嗯,把您给连累了。”叶知秋万分抱歉:“都是有人暗中使坏,这次手术我看了,您没有失误,已经尽到了一个做医生的职责。” 刘导没应话,拿起桌上盛满了牛奶的大杯子放到唇边,又似想起什么便抿了抿唇放下了。 “我太太从认识我开始就让我戒酒。”刘导叹了口气:“说迟早误事,你看,我太太说得真准。” “小叶,这次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也不要有压力。” 刘导和叶知秋父亲也是有几分交情,两人就最近的事情聊了好一会。叶知秋从包里拿出张卡片,放到桌边:“家属那边说不清就先赔钱,把事态平息下来再说。” 医院出面处理速度过慢,而且手术过程没有纰漏不算医疗事故,走流程赔偿费时间不说,定然也不会赔给家属那么多。 出于心理上的愧疚,叶知秋把她这几年的积蓄拿了出来。她工作时间不长,总收入并不多,可母亲从高中时就开始锻炼她的投资理财能力,也给了她些本钱,到现在账户数额还算可观。 “算是我借给您的,反正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缺不了钱。” 刘导点了点头,并不在意钱的事情,只是忽地提到了阿弥:“最近网上说的那个小姑娘,叫阿弥是吧?” 阿弥可没少跑医院,刘导并不陌生。 “这次院里收到举报说你有意走特殊渠道购买眼角膜的事和她有关吧。” 叶知秋羞愧地低下了头,她每次在院里遇到非法类交易,甚至看见卖进口药的黄牛她都势必会打电话给保安科,因着这事她没少被表扬过。 刘导老说她这人太较真,她还笑刘导太随意。 大概是交易不成,对方心里不爽,在院内论坛上匿名举报,并且贴了录音。幸而未形成实际性的犯罪,院方对叶知秋进行了警告批评,扣除年终奖,这事儿也算是过去了。 “陆北南是你未婚夫,我也没见你为了他提前下过班。为个小姑娘,你差点污了自个的白褂子。就那么喜欢她?”刘导一把年纪了,自认为也算是有点见识的。 叶知秋在父母面前都很坦然,在刘导面前却没有那么自然了,她低头尴尬地吸了口奶:“就总是想为她做点什么。” 不由自主的的就有种想要不断付出的感觉。 “小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也就几年,可你的性子我还是知道几分的。”刘导又习惯性地端了端杯子,到唇边时再度放下。 叶知秋见他这样,想起来刘导平时比较爱喝茶多些的:“我去买桶水上来。” “不用,不用,你别瞎忙活,听我说。” 刘导似乎说上了瘾:“你别看我平时乐乐呵呵的,其实心也细着呢,尤其这感情的事情,你在手术室里也没听我少说对吧,我可比你明白得多。” “我们也算是有师生名份,你从小到大什么也不缺,我送不了你别的,就送你句劝。”刘导轻轻抿了口杯子里的奶,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嘴,显得很是庄重:“不要把同情当爱情,不要把感动误以为是心动。” 从始至终,刘导都没有去拿桌上的那张卡,叶知秋离开的时候还特地将卡片往前推了推,碰到桌子上的一本书。 书边压着一叠纸和一支笔,灯光太暗,看不清楚内容。 在电梯边的时候,叶知秋才看清了刘导的脸,原本有些润圆的脸因为突然的削瘦而生出许多皱纹。 短短几日竟像老了十岁。 “以后有空了,多来看看小简,她挺喜欢你的,老说你是标准的优雅女人典范呢。”提到女儿的时候,刘导伸手搓了下脸。 电梯门刚要关上,刘导忽就又说:“对了。知秋。” “怎么了,刘导?”叶知秋站在电梯里,看着今天话异常多的导师,不免有些担心:“您要是愿意的话,去我家坐坐好吗?你爸这几天也闷在家里睡不着觉,你们正好能聊聊天。” 刘导乐呵呵地摇了摇头:“替我跟他问好。还有就是。” 刘导抿着唇冲叶知秋肯定地点了下头:“你是我带过的最优秀的学生,你会是一个好医生。不要轻易放弃。” 这次刘导的事情确实让叶知秋心里起了很大的波澜,甚至有所动摇,想要重新选择职业。毕竟以她的条件,能做的选择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多数选择都要强过她现在的状态。 不过梦想就是梦想,叶知秋在刘导鼓励的眼神下笑着点了点头:“我可不是像那种会说放弃的人。” 刘导以往骂实习生粗心的时候,总会气呼呼的,这可是天职,一个细节上的疏忽就会葬送了人命,也就等于脏了你这身衣服还有你的灵魂。 下了楼,走进湿冷的空气,叶知秋身子抖了抖往便利店的方向走,她想着给刘导送一箱水上去。 除了水叶知秋还买了好些可以充饥的零食,她自是不方便拎的,给了门牌号让便利店安排给送上楼。 “别给漏了啊。”看店员马马虎虎的,叶知秋随口说了句。 店员是个小伙子,见叶知秋好看,便玩笑似地回:“保证封得结结实实,好看又整齐。” 店员没有说谎。 第二天,叶知秋在门口便看见了店员说的东西,就放在门口,一个红漆色的医字下边,箱子上边拉着警戒线。 屋里一夜之间突然变成了孤儿的小简捧着一个叠纸哭得泣不成声,她清早醒来有刷微博的习惯,今天如常地打开微博,看到的最新一则信息便是:“对不起。爸爸太想妈妈了。” 桌面上散放着一支笔,一本书,还有一张银行卡。 小简手里是遗书,其中有提到阿弥,以及角|膜捐赠的相关事宜,除此以外,厚厚一叠纸张里,无不是反复追悔,自责。 作为一个医生,眼睁睁看着至爱在病症的折磨下死去,作为一个父亲这么多年来总没能好好陪陪女儿,作为一位导师,常常教导学生要对得起天职二字,却术前沾酒。 小简抽抽答答:“我早就该想到的,家里有很多药,很多很多,早该想到的,他前两天突然把家里的房产证和存折都给了我。” 一想到这里,小简便大哭起来:“他跟我说怕被坏人抢走了,我也就信了呀,他总是乐呵呵的,我怎么会知道他会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叶知秋开不了口,泪顺着她的脸颊一串接一串,从温热到冰凉。此时此刻,她和小简的心情差不多。 如果刘导不总也那么乐观积极,或许她便不会那样就走了,如果她昨天能再多留一会,如果她昨天能发觉到不对劲,如果昨天她亲自把买的东西送上来 可是没有如果。 刘导走了。 屋外边不多时又来了一些人,是刘导的一些远亲已然在商量着后事。 “哎,救那么多人,最后却是给逼死的。” “他这人,你不了解,其实这些年真苦,苦还不能说。” “可不,之前挺乐呵的,老婆得病后更乐呵了,为啥?乐呵习惯了呗,怕给家人添堵。” “所以啊,谁活着不靠张面具强撑着。” 叶知秋反复了好多次,总算把眼泪擦净,红着眼环顾一下周边欲加冰冷的残破,视线最后落昨夜瞥见的那幅画上。 简单的山水画,画上的边角上明显是临时添上去的笔墨,在晨光里黑得刺眼:今非昔比,换了人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我成年了可以…… 是太阳。 阿弥在书上游移的手指定在原处, 感受着来自窗外的温暖和光。 指尖的光大概是感受到了少女的依恋和期待,它轻舔着透白色肌肤,一寸寸顺着少女的指尖绵延爬向指节, 掌根, 然后是手背腕节最后将少女的眼睫也纳入了其中。 是金色的吧,阿弥将脸侧向了光,平静地眨动眼睛, 她已经想不起阳光的颜色,记忆里以往的好天气时, 每看向太阳都要闭起眼睛。 然而逃避的刺眼成了现在的奢侈。 温老师这几天工作忙出差,阿弥便一直在家里呆着。开始有点想念学校,虽然在学校里不是很受欢迎, 起码还有一个李思芮,宿舍里的女孩子这会也让人觉得想念。 街上有人在大声说话有点吵, 最近周边很多人在搬家, 总是会突然热闹一会,接着就完全沉寂。 长勺街的房子正在慢慢变空。 阿弥走到床边, 摸过收音机。收音机已经很旧了,不过收频很好用,转一转就会换个人说话, 慢慢转着总会转到一个唱歌的频道。 转的过程也会听到一些别的声音,遇到清晰的声音阿弥便会停下来听一会。 “省立外科医生刘宁海, 于昨日早晨去世, 经调查确认死亡原因是为自杀。”音频里明显像是两个人在于聊天,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女声表示附和:“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相信大家和我一样都很是震惊,也表示痛心,世上又少了一位白衣天使。” “噢,我看到现在网上很多人为刘医生祈福,弄得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前些天刘宁海医生还是医冠禽兽呢,怎么反转得这么离谱。”男人一副调侃的味道,话语带笑。 女声跟着笑了笑:“确实哈,不过这大概是和刘医生去世后指捐赠有关。” “难怪,而且我还听说,他指定受捐人正好是前些天在热搜上出镜率比较高的失明少女。” 后面的话阿弥没有仔细听,她的手还扶着调频钮,颈间的阳光已偷偷离她而去,遗留下热烈过后的冰凉。 刘导是一名医生,了解人在药物下的任何反应,所以他走的过程很平静,表情也很柔和,应该是没有经受太大的痛苦。他算好了死亡的时间,姿势,表情,也算好了医生取需要的时间。 他周详地了结了这一生。 叶知秋和小简坐在手术室门口,看着一批医生出来。 “这两天就可以进行移植手术,准备下吧。”他这话是和叶知秋说的,说完医生便转而看着小简点了点头:“你父亲是个伟大的人。” 类似的赞美无论是小简,还是叶知秋这两天已经听了好多遍。太奇怪了,活着的时候被各方式抨击,死了又被众人捧。 身不死时为狗熊,身死方为英雄名。 叶知秋到长勺街的时候,已经近中午,今天街上来了很多搬家的货车,停得横七竖八,叶知秋找了挪了好几处位置才总算把车停好。 放眼长勺街尾方向,那边已然空了一片,改建拆迁动作算是很快了。 阿弥家一楼的门开着楼上收音机里放着音乐,和以往的等候一样,就是不知道她这次读的是关于什么的故事。 叶知秋轻轻带好门,缓步往楼上走去。她喜欢不动声色地走近阿弥,每次悄悄到来,她都会先在楼梯口站一会,偷偷观察阿弥。 有时候阿弥会对着杯子说话,有时候会轻声地诵读古诗,有时候也会因为数学题而懊恼地生气。 还有时候还会轻轻哼歌或者原地轻转着跳学校里教的舞蹈。 可这次没有,叶知秋刚走到梯梯口,就看见阿弥抱着小跟班静默地堵在那里,眼睛上缠着白色的纱布。 阿弥已经尝试着不缠纱布了的,尤其是在叶知秋面前,她总想以一种看似健全的状态出现在叶知秋面前。 叶知秋步子轻顿。 阿弥听见了的,她侧过面容,抱着小跟班站了起来:“知秋。” “不开心吗?”叶知秋慢慢走上来,抬手摸了摸阿弥的头发,指尖轻掠过白色的纱布,头次觉得这层纱布是个障碍,让她有看不透阿弥的小心思。 阿弥浅笑着摇了摇头,她不喜欢说谎,不过也不想表现得难过。她才劝过知秋要开心呢,就在前几天,刘导还好好的时候。 房间收拾得很好,一摞童话本都被收了起来堆放在桌子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叶知秋看了一圈,竟发现没有她要操心事情。 可是为什么窗户要遮起来呢,叶知秋走近窗边,窗户上挂着好几件衣服,遮得并不严实,还是有光零零星星地往时边漏进来。 “阿弥是想要个窗帘吗?”叶知秋有些强迫症地想把挂着的那些衣服拿下来。不过确实也该有个窗帘。 阿弥很快就可以进行手术,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会对于强光有抵触情绪,就不能一直让房间这么亮了。 强迫症归强迫症,想到阿弥挂衣服在窗户上肯定有她的道理,叶知秋还是忍了忍,先怔询阿弥的意见:“这个衣服挂着不好看,我先拿下来,到时候给阿弥做过新的窗帘好吗?” “别,你别动它们。”阿弥赶紧拉住了叶知秋,她咬了咬嘴唇:“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我们了。” 叶知秋有些奇怪:“看见我们?” “我我想抱抱知秋。”阿弥说拉着知秋胳膊的手紧了紧:“把窗户遮起来就不会有人看见我抱了知秋,就不会有人笑话我们。” 阿弥说往知秋身边靠了靠。她没敢主动抱知秋,怕知秋会不开心。 “就偷偷地抱抱知秋,知秋也不要和别人说,即使这样是不对的,也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怪我们。” 就只是因为这吗? 上次被阿弥亲吻过后,叶知秋便一直觉得自己陷入病态的纠结中,她试着反复向阿弥灌输情感类的常识。 她总在试图告诉阿弥正常的情侣关系是什么样的,她的目的是想要用语言告诉阿弥童话以外的爱情应该是什么形式和姿态。要是爱情有模型的话,叶知秋其实也很好奇,它应该是如何的。 阿弥的一句话让叶知秋最终明白,她失败了,她关于爱情的糟糕的论述没能被阿弥理解到,反而只带给了阿弥羞耻感。 即使明白到这是一件羞耳的事情,阿弥也仍然愿意接受,躲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抱抱知秋。 “傻瓜。”叶知秋将阿弥拥在怀里,感受阔别许久的温暖。两人首颈相交,她的脸颊贴着阿弥的小耳朵,双眼正好看见窗户上渗漏进来的光晕。 也就只有阿弥会想出这种自欺欺人的办法。 被拥入怀,阿弥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环紧知秋的腰,忍了好几次才把心里这些天积攒的委屈压回了心底。 叶知秋还没开口提手术的事情,阿弥就在她颈边摇了摇脑袋:“知秋你别说话。” 让我先说,阿弥的脸就埋在阿弥脖子根,说话的时候小嘴巴一动一动的,几乎贴着知秋的肌肤:“知秋,我现在十八岁了。” 两人身上的体香交叠一起,令叶知秋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嗯,好,我在听。” “阿弥还没有很厉害,可是也会想和知秋在一起,无论是好朋友或者普通朋友。” “温老师教我的,每个人都可以变厉害。”阿弥说:“只是会要一点时间。” 抱得很紧,紧到阿弥心跳的起伏,身上的紧张和惊惧,甚至难过,不安和委屈都一点点地被叶和秋感爱到了。 “阿弥已经很厉害了啊。”叶知秋轻轻拍着阿弥的后背。 总是能很快地变得开心和紧强起来,总是忘掉周边人给的伤害,而惦记着美好,光是这一点,比起很多人来就很厉害了,要是刘导能有你这样一份纯粹的勇气,或许也不至于因着人间的失色而离开。 “我知道知秋很好,很好,很有本事,是个了不起的医生,知秋也会很忙,没有那么多时间总和阿弥一起,没有关系,阿弥可以去找知秋,也可以等知秋不忙。”阿弥说:“可是知秋不要讨厌我,也不要离开我。” “阿弥十八岁了,不是孩子。”所以努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淡淡的,不是使性子,也不是撒娇,而是一种成年人的稳键,尽管声音清脆还带些忧伤,却并不失郑重:“我已经和知秋说了好多次了,知秋也说过,阿弥要学会自己做决定,要自己学会保护自己。” 到最后说话不算话的却是知秋,知秋总在擅做主张帮她安排或者避开一些事情。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要告诉我,可以做手术了。”甚至可能不会提到刘导的名字。 知秋应该只会告诉阿弥,这几天你要好好休息,等着手术,手术过后,阿弥就可以看见了。甚至还会笑着问阿弥,开心吗。 叶知秋一时没有缓过来。 其实阿弥原本就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啊,只是两人走得太近,以至于慢慢到了后面,她便慢慢只看见了阿弥孩子气的那一面。 “不会讨厌阿弥的,也不会离开。”知秋轻叹气,抚着阿弥有些颤抖的肩膀:“不能哭,要做手术了呢。” 阿弥使劲地摇了摇头:“不要,我不要用刘导的角膜。” 不应该多少有些欢喜的么?叶知秋推开阿弥,摸着阿弥的脸颊,她看不见阿弥的眼睛,即使看得见,也只能看见瞳眸里的晶体花纹,而看不见她的心思。 “捐给其她人吧。” 医院里叶知秋和小简坐在一起:“反正还有很多人需要。” 对于阿弥的拒绝叶知秋刚开始是愤怒的,生气的,以她的立场看来,刘导是一片苦心,甚至为了保证的顺利摘取还算好了时间。 和小简商量完角膜的事情,叶知秋顺便去了齐博的办公室。 “还有一点点时间,应该来得及。”齐博士笑着摇了摇头:“小姑娘大概没想到自个其实没多少选择的余地了吧。” 叶知秋紧着的心松了松,来得及便按阿弥的意思来吧。 唐果奶奶已经被医生预测了去世的时间,她好多天无法正常进食,各方面器脏也有明显衰竭,她在清醒的时候表示要把眼膜捐赠给阿弥。 所以阿弥才有了多余的选择。 她不喜欢刘导的方式,她听到新闻里说刘导专门为了捐赠眼膜而算好了死亡时间,她感到害怕。外婆也是这样算计着自己死亡,只是为了获得赔偿让阿弥可以不用靠捡垃圾活着。 他们从来都没有问过阿弥的意见,没有问过阿弥是否愿意接受呢。 所以阿弥更感谢唐果奶奶,唐果奶奶会问她的意见,唐果奶奶说:“我这双眼睛,用了六十几年,看过很多人,见过很多事,到最后,发现还是更喜欢看日出和日落。” 唐果奶奶说:“阿弥,你要活得比奶奶更老,更久,这样,这双眼睛就成精啦,什么都看过,什么都能看得透。” “你是个好孩子。”唐果奶奶乐呵呵的:“你想的东西都很好,要是能看见了,那些你想的东西可能就没那么好看了。”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可以把眼睛一闭,扮回瞎子,那种感觉可能就又回来啦。” 所以看不见的人才没有选择,眼前只有黑暗。可是当你看得见了,你便多了光明的勾选项。 照预期手术一周后可以进行。 手术进行的前提条件就是唐果奶奶的离开,每每想到这里,阿弥便忍不住难过,虽然这次她因为不喜欢刘导的方式作了选择,实际上哪个选择都会使人不舒服。 她的这种情绪让她很害怕提到手术,也很害怕谈论能看到以后的事情。有这种惶惶感的并不是她一个人。 叶知秋在床上疲惫地翻了个身,打开床头的小灯,看眼时间。 凌晨三点。 长呼口气,她将自己裹回被子里,试图重新进入正常的睡眠状态。一闭上眼睛却又掉进了相似的梦境里。 梦里到处都是阿弥的影子。 阿弥拉着她,躲在很小很小的房子里,很黑很暗,阿弥过来抱着她,偷偷摸摸的还想着要亲她。 阿弥总在说,不要给别人知道就没事的。 她本来想说,知道了也没有关系。可是还未仍说出口,小房子就被吹跑了,周边很多人都看着她们。 阿弥眼睛的纱布也跟着小房子一起被吹走了,纱布后的眼睛格外的亮,睫毛扑闪扑闪,可是阿弥没有看她。 阿弥看着周边的人,很开心,然后她就跑向人群,混进很多人影里无法区别。 回来啊,阿弥。 叶知秋再次惊醒,摸着有些疼的脑门看了眼时间,天快亮了。她干脆坐起来,打开手机相册,里边存了好些阿弥的照片。 照片阿弥传给她的,这些照片多数都是在的温和家里拍的,有阿弥在海洋池里睡着的,也有骑在小马上歪头笑的。 还有穿着笨生布偶服的。 可爱的姿态应有尽有,其实看不见也很美好啊。叶知秋心里有些惆然,她最近总有种阿弥要远离的感觉。 好像看得见的阿弥和看不见的阿弥会是两个人。 叶知秋把毛毛接回了长勺街。 阿弥一摸毛毛的体型顿时吓了跳:“它长大了好多啊。” “嗯呐,小动物比人更容易长大。”叶知秋帮着阿弥和毛毛合了张影,看到阿弥眼睛上还没有摘下来的纱布,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夜里的梦。 整个人都被那个梦缠得有些犯困,叶知秋将门关起来,拉过阿弥坐好:“给知秋看看眼睛好吗?” 刚才见到毛毛太开心了,忘记解下来。阿弥听了和秋的话便利落地放开了纱布,然后端坐着,好像她脸上镶嵌着的是知秋最喜欢的宝石般。 知秋说,手术过后,眼睛会变得有些不一样。 所以知秋才会想看阿弥的眼睛吧。其实阿弥每次把眼睛露出来给知秋看时,总是忍不住地期待着获得两个夸奖的亲吻。 想要亲吻,不过那样太不好了。说过亲亲是耍流氓的事情后,叶知秋类似的念头总在心里闪一闪就被掐灭下去。 “晚上知秋家里有客人,我得早点回去。” 家里那些令人烦心的事情总算是结束了,今天专门设了宴感谢那些在这次事件里出力的人,因着会有好些人来,叶知秋才专门把毛毛送回阿弥这里。 阿弥正好也有个伴。 一听到知秋要走,阿弥便赶紧地关窗,拿了几件衣服往窗户上挂。 意思很明显啊,又要做不告诉别人的事情了,看着大孩子似的少女窗前忙得不亦乐乎,叶知秋有些哭笑不得。 拒绝是拒绝不了了。 “没有人会看见我们的。”叶知秋不得不提醒阿弥,其实长勺街的房屋楼层都不高,窗户开得也不大,除了阳光和风没有人看见她们拥抱的时候有多陶醉。 每次一抱都要花上好些时候。 “呐,知秋要迟到啦。”叶知秋嘴上这样说着,手却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她喜欢阿弥环着她腰的感觉。 也喜欢阿弥身上香香的味道。 更喜欢逗阿弥说话,阿弥说话的时候,小嘴巴就贴着她肌肤的表皮一动一动的,会带给她一种奇妙的感觉。 酥酥的麻麻的。 阿弥每次都抱得很认真,一动不动的,感受着知秋的呼吸和心跳,说话的时候总也很认真,粉嫩的唇一下一下地尽量不去咬知秋:“不会迟到,才抱了一分钟。” 说好了给阿弥抱五分钟。 阿弥不会贪心的,她一在心里默数着时间,然后就松开了手:“到时间了,知秋,你回去吧,不要喝太多酒,会不舒服的。” 千欢喝太多酒后就会变得很吓人,阿弥不想知秋也是那样的。 还没喝酒就有些醉了的知秋笑了笑:“现在轮到知秋抱阿弥五分钟了。” 这种依恋的感觉真好,什么也不用在乎,不用想。 就是头有些痛。 从昨天夜里开始,叶知秋便时不时地感到头疼,已然开始觉得应该是这两天总想阿弥想的。她摇了摇脑袋。 由于父亲身份的原因,这次会宴请的主要是母亲一些商圈的朋友,还有参与这次事件的几位律师,也包括了一些近亲好友,陆北南也在其中。 叶知秋回房换了身衣服出来同大家一一打招呼,最后走到陆北南旁边坐下。 “阿弥的事情我让人下去查了,主要是她家房子原本的产权有些乱,村委里边几个人想打她拆迁款的主意,做了手脚。” 陆北南笑着递了杯酒给叶知秋:“已经让人按正规流程走了,她就是不出面,款项也一分不少的会补到她账户上。” 李郁真从叶知秋坐下那刻起就站到了两人身后,听到这里,不禁好奇:“一分不少是多少?” 陆北南绅士地冲李郁真举举杯子:“她家房子被切分过,总面积不大,也就两百万左右。” 这个钱放在这一屋子里人来说,真不算多。 对于阿弥却已然是天文数字,甚至对于叶知秋来说也算不少了。叶知秋抿了口酒:“事情处理好了就好,谢谢。” “小瞎子要秒变小富婆了。”李郁真啧啧地表示羡慕:“现在我就是找她直播,她也看不上我那点微薄的收入。” 叶知秋笑她:“行了你,惦记了这么久。现在她不瞎了,你也就没有噱头了,死心吧。” “护短。”李郁真刚想说,那你呢,是不是也要死心。可转念看到陆北南还在旁边,就改了话:“别愣着了,这边一圈人你还没敬酒呢。” 叶知秋什么都行,酒量也算还好,却从来都不敢太过,只是在家里的时候会放纵些,毕竟醉了把自个往房间里一关就行。 “秋儿,你脸色不太好。”林岚注意到叶知秋还没喝酒,面颊就有些泛红,联想起早上起叶知秋就步伐轻浮的模样,有些怀疑她生病了。 叶知秋没在意:“你和爸少喝些,我代你们给叔伯们敬酒。” 新年不到一个月,父亲从市长位置被撤成了副级,母亲名下企业查出税务漏洞罚款上亿,股价惨跌,幸而得到各方注资,及时止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林殊首部女主角电影,也因为这次性向被曝被官临时撤掉了上映资格。 这次事件只有她一人全身而退,却赔了一个导师进去。 “让我醉一次。”叶知秋最终说服母亲:“反正醉了还不是有你们守着我。” 林岚还不懂女儿那点小心思,无非就是想让他们两个年纪大的少喝酒,顺便解解自个心里的苦。 叶定山见状,摇了摇头,同林岚说:“她想喝就让她喝吧,醉了后她自个的笑话自个收拾。” 他们这个女儿样样都好,独有酒品让人不敢恭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刷好牙就来吃小耳朵 就要可以看见了呢。 阿弥用盲文笔在纸板上一下一下地扎着字, 她摸读还算流畅,书写能力却明显是弱项,写得很慢, 很吃力。 大概写起来很累人, 所以每次阿弥摸摸日记本增加的厚度便有些小小的自豪感。 知秋是什么样子呢?好半天,阿弥才将这句话完整地写下来,接着便顿了顿, 继续将心里的疑惑表达到纸上。 我自己是什么样子呢? 其实她根本无法正确想像周边人物的模样,她已经习惯了触觉记忆, 对于失明以后才接触过的事物,基本都靠手摸来记忆。 尤其是对于人的记忆她已经很模糊。 一种奇怪的感觉让阿弥有些忐忑,好像她并不像是要复明了, 只是突然要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抛却习惯了的暗夜,投身到陌生的光明中。 我眼睛好了以后知秋是不是就不会同情我了?写到这里, 阿弥忽然就手忙脚乱, 干脆把这一整页都撕了下来。 好像被人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似的,她将粗硬的纸揉了又揉, 最后撕得粉碎,扔到了旁边的小垃圾桶里。 她低着头,蹲下来摸着走近的毛毛:“她说过不是同情我, 是喜欢阿弥的。” 阿弥还是放弃了继续写下去的打算。她害怕把心里那些不想承认的词都写出来,这种害怕让她忘记了一件事情, 其实知秋根本就看不懂她写的字。 快要到十点了。阿弥收拾好书本文具, 再次把楼上楼下的门锁检查了遍, 然后把楼上的灯打开。 她将毛毛按在床脚位置的小窝里,轻轻地按着毛毛的脑袋哄它乖乖睡觉。毛毛一直都不很闹,很快就安份下来,趴在窝边打起了瞌睡。 阿弥才走到床边,小心地将手机固定在支架上,确认好手机的角度后,她便仔细地摸着手上的表。 还有二十多分钟,阿弥打算摸读一则小故事,要是知秋愿意听的话,她就正好一会可以给知秋讲一遍。 故事还没有开头,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有了前几次的视频经验,阿弥已然形成了习惯,她先在床上躺好,就跟平时睡觉的样子差不多,然后问知秋:“可以看见我吗?” 她想像不到手机视频的状态,只是听小祝讲解说手机里就是缩小版的真人,她便大致理解成手机里有一个小小的知秋的模样。 叶知秋喝得很醉,林岚把她扶回房间后便先去送别客人了。 “看看见了你个小傻子。”叶知秋笑了下,趴在被面上打了个酒嗝:“嘿,捏,捏脸。” “左边捏一下,右边捏一下。” 知秋说话的样子有些奇怪,阿弥下意识地摸了摸两边的脸颊,她想起来千欢喝醉的样子,千欢喝醉了说话也会这样,有些怪。 “知秋,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阿弥开始有些担心知秋也会像千欢那样突然大哭起来。 叶知秋在床上翻了个身,仍旧举着手机认真地盯着,盯了一会,她就又是噗嗤笑了:“你好可爱。” “阿弥,笑一个。” 阿弥有些恐慌,不过还是咧嘴露了露牙齿。她并不知道要怎么应付醉酒的人,也不知道隔着手机能为知秋做什么。 “真乖。”叶知秋隔着屏幕戳了戳阿弥的小脸蛋。 阿弥一愣一愣的躺在床上都不敢动了,她在镜头里是露了整个半身的状态,加上固定的角度,在叶知秋看来,阿弥此时一动不动的。 咦。 叶知秋晃了晃手机:“卡卡住了,阿弥,你被子往下面拉,脑袋不要往被子里藏。” “我要看你的小耳朵。”叶知秋嘿嘿地笑着,突然就一个跟头栽到床上,把脸埋进了被窝里,一副羞赧的模样:“还要咬一下。” 阿弥两只脚丫这会都直了。 如果不是情侣的话,咬耳朵和亲亲都是下流的事情。阿弥这会脑袋瓜里想的都是知秋讲的道理。 她小小地犹豫了会,最终还是将被子往下扯了扯,把头发撩到耳朵后边:“这、这样可以看到耳朵吗?” 知秋看了眼,就又羞怯地撇过脑袋在被面上拱了拱:“我去刷、刷牙,刷好了就来吃你的耳朵。” 阿约屏住呼吸听了好一会才确定知秋没有挂断视频。 这样也好,知秋喝多了至少不会限定通话的时间长短。阿弥坐起来凑近手机的位置,她对脚步声和物件移动的声音比较敏感。 有推门的声音,知秋进洗手间了。 叶知秋醉归醉,平常刻在骨子里的生活习惯却一点也不落下,即使眯瞪着双眼她也能自如地将长发盘好,脱衣服洗澡,绝不能容忍自个脏兮兮的感觉。 洗了半个小时呢,阿弥摸读完了一个小故事,故事里的公主总是善良而美丽,而且正直,不过也有一些公主会比较任性,只有被魔法教训过后,才会改过自新呢。 知秋她 是什么样的公主啊。阿弥光是想想知秋说洗好澡会来咬她的耳朵就觉得混身痒痒的,有点舒服,也有点害怕。 阿弥伸手摸了摸手机。 知秋会从手机里跳出来咬我的耳朵吗?是很小的知秋吗?应该不是吧,阿弥摇了摇头,觉得这一切都不大可能,她可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 叶知秋滚到了床上:“头疼。” “啊?知秋不舒服吗?”阿弥有些紧张,瞬间就把咬耳朵的忧虑抛到了脑后:“那要不要休息了呢?” “才不要。”叶知秋盯着镜头里小脸紧巴着的阿弥,又开始傻笑:“刚刚洗澡的时候照了镜子,看到了阿弥想看的地方呢。” 知秋说的话,阿弥已然听得云里雾里。 “知秋那里比你的大,比你的圆。” “嘿嘿,你没发现吧,你换衣服的时候,我其实有看到过哦。”叶知秋指不安份的在手机上戳着,戳的地方正是阿弥的小胸脯。 “等你手术恢复后,给你买木瓜,炖牛奶,好好补补说不定还能长大一点点。”知秋钻进了被窝,哼唧唧的:“快抱抱。” 阿弥抱紧了被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按知秋的话去做。 “你头还疼吗知秋?”阿弥听不懂知秋说的大而圆的地方是哪里,干脆只想着喝醉了的人容易说些奇怪的东西。此时她更担心知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生病了可是会很难受的。 叶知秋冷静了会,她确实不舒服,冷静的时候很职业性地思考了下当前的状态,然后就嘤嘤嘤地委屈道:“疼,可怜的知秋感冒了。” “别、别哭。”阿弥有些慌乱地从床上坐起来:“你家里有没有药,吃点药。” “不用吃药,阿弥抱抱我就好了,你看,我的被子这么大,我们躲在里边干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的哟。”知秋笑起来的时候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总是哼唧一声,然后的跟着嘿嘿地,这种笑让阿弥想起了长勺街上的傻子。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要怎么抱呢,抱着手机吗? 叶知秋翻了个身,又笑:“每次抱抱的时候,你是不是都想亲我,亲我这里。” 要是阿弥可以看见的话,就能看到镜头已然从叶知秋脸上移开,移向了脖子,再到了锁骨:“这里骨头多,不软,你下次,下次亲的话,就要偷偷地偷偷地亲这里,看到吗?这里很好摸泥,而且你的小嘴巴停在上面就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啦,这、这里是动脉哦。” 知秋在说什么呀,一直都在教阿弥做下流的事情。 “不过。”知秋语气忽地就变得严肃,只是口舌仍然有些打结:“不、不能亲嘴、嘴巴,那样、不好,对我、诱惑诱惑太大了。” 阿弥坐在床上,用被子包着自个,一副听恐怖故事的景象,连说话都变得心虚:“亲了、亲了会怎、怎么样啊?” 知秋嗯?了声,愣头愣脑地:“我想想。” “上次、上次你亲我,就混身一紧,就会想把你扒得干干净净的,嘿,小内内也会想扒下来的哦。” 啊。阿弥忽然就伸手去捂了下她的小内内,她还穿着睡裤呢,她松了口气,不过已然理解成了要是吻了知秋,知秋就会惩罚她 惩罚就是把她脱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知秋会想这些啊。阿弥越来越害怕,以至于想要提前结束通话:“我们睡觉了好吗?” “你、你先睡,我看着你。”叶知秋仍然傻笑不止,不过已然歪过头有些半眯着眼,过了一会又大叫声:“你快来抱着我。” 声音有些大,阿弥吓得又把补子拉高了些许。 林岚陪客人们又喝了会茶,再将人送出门时看下时间已然凌晨了,她这才打开手机。一看朋友圈,不出所料的,看到叶知秋刷了一堆。 自拍照各种都有全都是与平时大相庭径的风格,其中有一张还是和阿弥视频的截图,林岚叹了口气。 叶知秋很少喝醉,一旦醉了就变得跟个小孩子似的闹,还总爱撒娇,也就家里人知道她这个毛病。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叶知秋在外边从来都不敢贪杯。 林岚进房里时,叶知秋已经睡了。 林岚从她手里抽出手机。应该是电量问题,显示关机。林岚找到充电器接上,等了会开机再帮着叶知秋把朋友圈动态清理了遍。 南方的冬天夜里多有霜露,风一吹到面颊上,就泛冰。 阿弥缩了缩身子,微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她还是头次这么晚在路上走着呢,手里还牵着毛毛:“感冒喝凉茶就会好。” 范小祝向来睡得不多,体力也好,被阿弥喊起来后便开着她的小车车将阿弥拉到了豪宅区。两人在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没有预约邀请,也没有任何记录,时间又过了凌晨两点,不能进入访客。所以两个人现在绕着小区周边游走,想看看有没有别的门。 已经打了好一会了,围墙边每段都会站着个保安。 范小祝都有些想放弃了,可是低头一看阿弥鼓鼓的肚子,也只能把话咽回了肚子。从长勺街过来也不算太近,就这样离开确实有些可惜。 毛毛倒是高兴得很。 毛毛虽然和阿弥也亲,可到底是叶家长大的,对这周边远远要比阿弥她们熟悉得多,走着走着它便突然开始拽绳子。 “毛毛,你怎么啦。”阿弥有些担心地问。 范小祝顺着毛毛拱脑袋的方向看去眼睛便亮了起来:“前边的墙角塌了。 ” 应该是被大车刮坏的,不过这个位置离叶知秋家还有好一段距离,两人绕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屋里的灯都是关着的,只有路灯亮着。 在范小祝的选择和帮助下,阿弥爬进了知秋家的院子里,找到了有落地玻璃的那个房间,毛毛在玻璃上兴奋地扒拉着。 阿弥小声地叫了知秋几句。 没有回应。 电话是关机呢。 “叫太大声会把市长吵醒吧?”这是范小祝的考量,她已然从前段时间的各种风波事件里清楚了解到了叶知秋的出身。 果然是很厉害的人物呢。 阿弥也很为难,这个时候大家都应该是睡了的。 “我等她醒来好了。”阿弥发现,她别的特长没有,对于等却是很有耐心。她推了推小祝:“你明天下午还要打比赛,先回去休息。” 劝了好久,小祝才离开。 阿弥捂着肚子缩瑟着身子坐在门边,毛毛和她紧挨在一块。 “毛毛,你冷吗?”阿弥觉得有些冷,摸了摸时间才三点呢,到天亮还要好一会时间。 知秋非要她抱抱,她就来了。知秋还说了,喜欢和阿弥睡觉的,喜欢被阿弥抱着腰呢,知秋还喜欢阿弥亲她的脖子,就是跳动的地方。 阿弥又摸了摸脖子边会动的那块,她摸了好多次才感觉到,原来真的有这样一个位置。 寒露是没有声音的,四周变得无比的安静,阿弥有些撑不住了,脑袋靠在门上便打了起盹。 好冷啊,像走在冰箱里似的。 黑暗中她看见一个人影,白里透着金色,模模糊糊的。是知秋吧,是知秋啊。 “知秋,抱抱。” 影子停了下来,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使得她的耳朵露出来。影子没有抱她,只是说:“你不是阿弥,阿弥看不见。” 于是影子站起来,离开了,世界重归于黑暗。 “是我啊,我是阿弥,我是阿弥。” 知秋你别走。 阿弥冷醒了,也吓醒了,手却快速地解开了冻得有些发僵的纱带,她动了动眼皮,还是一片黑暗,原来还看不见。 她重新轻轻地敲了敲门,再低头摸下时间才五点。知秋要六点左右才会醒来吧,不用再等很久了。 阿弥搂了搂身上毛有些湿的毛毛:“你是不是也很冻啊。” 阿弥将脖子上的长围巾褪下来一圈,披了一小段在毛毛的身上:“再等一会,知秋就会给我们开门了。” 头疼。 叶知秋比平时早些醒了,肚子很不舒服,胀胀的,她昏昏沉沉地从洗手间出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然后重新趴到了床上。 昨天似乎喝多了,没出门吧,应该没什么事情。 叶知秋是那种醒来后,便完全不记得醉酒行为的人,想了好一会,也觉得昨天夜里一片空白。她有些责备自个。 应该先和阿弥说晚安再睡的。 有杂音,滋啦滋拉的声音从玻璃那边传来,叶知秋皱了皱眉头,接着她就听到了一声很轻微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些许哆嗦:“毛毛,你怎么了,别闹,是冷吗?围巾再给你一些。“ 是梦吧,或者错觉。 阿弥怎么可能就在外边呢,叶知秋这样想着,眼睛却睁了开来,人也本能地爬起来,拖鞋都顾不及了,她伸手将推拉门打开。 天。 她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她的阿弥现在像个小乞丐似的,围巾和帽子上都沾着霜气,衣服上有好些地方都被冻硬了形状。 反应过来这不是错觉后,叶知秋慌乱地将阿弥拉进了屋里:“你这是干什么啊。” 不等阿弥作出反应,她便第一时间将阿弥身上有些泛湿的围巾,帽子都脱了下来,然后便去扒阿弥的外套。 阿弥哆嗦得说话都有些打结,她伸手从外套下边拿出一瓶黑黑的东西:“凉、凉茶,还热,知秋你快喝。” 每次阿弥感冒生病了,外婆都让阿弥喝凉茶,真的很快就会好呢。 阿弥又从口袋里掏了三个小小的糖出来:“会、很很苦,不过我多帮你和老板,要了一个糖,会会好点。” 叶知秋这会都要气炸了,她不知道阿弥怎么会莫名奇妙的跑到这里,还在门外边冻成了这副模样。 可是阿弥把那瓶凉荼放到她手边时,她还是有些哽咽,她伸手快速地将阿弥的外套脱掉,又伸手去给阿弥解裤子。 阿弥有些害怕想起知秋说会想脱她小内内的事情,她伸手捂了捂裤腰:“知秋,你先喝那个茶,不然就凉了。” “一会喝。”叶知秋还是一把将阿弥的裤子扒了下来,将阿弥塞到了床上,用被子将她紧紧捂住。 阿弥挣扎了下:“你喝,不然就冷了。” 凉茶要趁热,知秋嗓子都哑了,是真的病了呢,阿弥很担心再次去推在被子外边给她按着被角的知秋:“你快喝。” 叶知秋只好去刷了牙,将还有余温的茶喝了下去。 很苦,很苦,苦得全身都有种痉挛的感觉,她没有吃糖,直接钻进被子里,摸了摸阿弥的手。还是很冰。 “你什么时候来的?”叶知秋伸手将睡袍带子解开,把阿弥手入进了袍带里,贴着她的肚子。 阿弥整个人被知秋揽进了怀里,她发麻的指尖开始只能感到刺痛,过了一会才感受到了温暖,然后是知秋滑滑的肌肤,手指能弯动了,她就慢慢地拿开。 肯定很凉,知秋会不舒服的。 “别动。”叶知秋的声音有些低沉还有些严肃,她将睡袍过起来盖在阿弥身上,将阿弥整个人都贴向她裸|着的肌肤,小腿和脚踝也顺着两个人的体势交叠在一起。 阿弥只好保持着被圈住的姿势,任由知秋身上的暖意将她身上的寒气驱逐,她太困了,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父母亲都不在家,叶知秋很确定自己生病了,和科里请了假,让刘姨煲了汤,看时间差不多时才来叫醒阿弥。 好在没有冻坏,看起来气色不错,叶知秋点了点阿弥的脸颊:“傻阿弥,起床啦。” 阿弥其实刚刚就醒了,特地确认了下时间有些晚了,因为听见知秋的脚步声,她才重新装睡的。 她喜欢被知秋叫起床的感觉。 可是知秋说她傻,她就有点不高兴,喝醉了酒的知秋才是傻子呢,还一直问她为什么要大半夜的跑来。 明明是知秋自己说想阿弥,想要阿弥抱抱的,还说要是阿弥还不出现,知秋就要生气。 叶知秋压根不记得酒醉后的事情,见阿弥细弯的眉头轻拧,便伸手弹了她一下:“总之以后再不可以这样了。” 餐桌上放着两杯白开水,叶知秋将几颗胶囊放到阿弥手心里:“万幸没有生病,可我感冒了,昨天晚上睡一起,可能会传染,所以阿弥今天陪知秋一起吃药。” 到底是不一样的药,叶知秋吃完感冒药不多久后便开始打瞌睡。 “我去床上躺一会,阿弥呢,要一起睡觉还是读故事呢。” 当然是要和知秋一起睡觉。 昨天太困了,都没有好好抱抱知秋,阿弥二话不说,进了房间把衣服一脱就钻进了被窝里。刚躺好,她就又起来走到玻璃前,把窗帘拉了起来。 叶知秋站在门口看着她做的这一系列动作,直觉好笑,总有种偷情的场景:“我去隔壁的客房睡了,午安。” 啊 两人分房睡的。叶知秋可不想阿弥在手术前期感冒,不能感冒,也不能乱吃东西,更不能哭。 唐果奶奶去世了。 这天宣城仍是小雨,天地一片暗沉色,阿弥有在奶奶身边守着。 她能听见奶奶的呼吸声越来越弱,然后就突然的哽住了似的,接着就变得安静下来。大家都在哭。 可是她不能哭。 叶知秋在旁边反复叮嘱阿弥:“要保持最好的状态才能让眼睛健健康康的。” 阿弥身上穿着病号服,紧抿着嘴巴,忍了又忍,不能哭。唐果奶奶说了,要好好保护她的眼睛,替她多看看这世界。 周边越来越多的人围拢了过来,阿弥平躺着一动不动,她听见知秋轻轻在她边说了声:“我等你。” 叶知秋轻声退到了手术室外,带上门的时候,她最后往里看了眼,手术室周边暗了下去,只剩下最亮的那盏。 那样的光束,直直地照进了阿弥有波澜的瞳孔中,仿如照亮了一方星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知秋你来扒 天阿弥可以拆绷带了。 叶知秋出门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些, 她在化妆。 镜子里人已然很完美,高挺的鼻梁,粉嫩的薄唇, 精致的眉眼, 长而微卷的头发,混身都散发着优雅的气质。 ——还有成熟。 叶知秋一直都了解自己美,也了解自己的风格, 她很早的时候便趋好于成熟的打扮,使自己看起来更加地稳建, 以突显优雅的状态。 但并非每个人都能理解这种美。 叶知秋不由自主地把粉底铺厚了些,甚至于把眉毛描粗了些,口红颜色也挑了个更粉的。看着镜子里有些怪异人, 她深吸口气,再次洗了把脸。 紧张到不敢出门。 妆台上还放着手机, 手机上一行大字:一个简单的妆容让你秒变少女。 阿弥大概在九岁的时候就开始对世界变得陌生, 很多时候,在对事物的看法仍然处于孩童的状态。 比如她一直以为自家墙壁是黄红相间的, 实际上那堵墙早就被岁月侵蚀变得满是斑黑。她一直以为千欢还是个胖妞似的女孩子,其实千欢现在已经没有她记忆里那么胖了。 叶知秋总觉得,阿弥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 眼力会回到九岁状态。 会觉得我年纪很大吧,会把我当成普通的阿姨吗?叶知秋最终妥协了, 按着平时的习惯化了个淡妆, 对着镜子调整了下呼吸后匆匆出了门。 术后阿弥一直住在医院里, 叶知秋晚上陪着她睡着了就会静悄悄回家,第二天尽量赶在她醒来前到医院。 知秋今天还没来阿弥就醒了,她摸过床头的本子还有盲文笔小心地记录下日期:今天开始,成阿弥就不是小瞎子了。 真想跑出去大喊大叫,告诉每一个人说,我不是瞎子了。 阿弥难以自制地感到开心,最后不得不轻轻拍了拍自个的脸蛋,以保持安静,然后她就听见有脚步声往这边来。 是知秋。 叶知秋一进门就又看见阿弥在忙着拉窗帘,脚上鞋子都没穿,其实就是个小孩子,不然成年人怎么会这么傻。 叶知秋把门关了起来,她知道她不关,阿弥也非得过来关不可。这下屋里严严实实了,阿弥歪了歪脑袋,浅笑出声就伸出双手要抱抱。 阿弥的肤质很好,比上粉的人看起来舒服多了,笑起来两个酒窝那么可爱自然,就是个标准的小少女啊。 叶知秋暗自叹了口气,拥住眼前人结实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是不是很开心?” “特别开心。” 叶知秋将阿弥按坐回床上,蹲下身子搓了搓手,捧过阿弥的脚轻捏着:“天气这么凉,不能光脚,会长冻疮的。” 脚背传来一种软而暖和的感觉,阿弥头皮一阵接一阵地麻感像波浪似的起伏着,很舒服,舒服得她想倒在床上睡过去好好享受。 不过也只是一会,知秋就帮她把拖鞋套了上去:“可以把病号服换下来了,今天回家住好吗?” 若是家里有人照顾的前两天就可以回的,叶知秋想着在医院里她方便探视才特意让多住了两日。 阿弥闻言就起身拿起了衣服,然后静静站在原处冲知秋笑了下:“我很快的。” 很明显,她的意思是让知秋出去房间外等下她。 “我。”知秋抿了抿唇,有些吞吐道:“今天我帮你换好不好?” 以往的时候,叶知秋很多时候都不会去过多干预阿弥日常的生活习惯,她总想着阿弥应该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这样才即使看不见的,也能因着习惯而过得自如。 可是阿弥现在就要可以看见了,很多事情做起来会更加容易的吧。 刚才帮阿弥穿鞋子的时候,叶知秋方才想起来,她和阿弥认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给阿弥穿穿过衣服,只偶尔披过外套。 脱倒是脱过一次 阿弥将衣服捂在胸口,心里有些害怕。知秋似乎总想脱她的衣服——知秋还看到过她那里,知秋还说那时好小。 房间里气氛突然就冷却下来,叶知秋摸了摸额角,脸有些发烧:“我逗你玩的,你换吧,我在门外等你。” 总觉得有些难过,像要别离似的,一刻也不想离开,不想回避,只想再多看几眼。叶知秋有些失笑,明明只是大家期盼的事情终于成了真,明明应该是开心,却为何要这般惶惑。 听见门开的声音,阿弥也有些慌张:“知、知秋,你帮我吧。” 如果知秋喜欢的话,就让知秋来好了。如果知秋喜欢耍流氓,也让她耍好了。反正不要让知秋不开心。 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叶知秋那会就是一时冲动,其实她能坐在旁边看着阿弥的样子就满足,现在阿弥走到她面前忽就委屈巴巴的样子,抿唇好一会才挤出几个字:“知秋你来扒吧。” 扒这个字阿弥印象很深刻,知秋喝醉那天说了好多次呢。 叶知秋对扒这个字却很陌生,当下便是尴尬地皱了下眉头,张了张嘴,想要责备阿弥,想要告诉她这种骚气说话方式是不对的。 可想想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阿弥向来不喜欢被她说,她也就忍了下去。 明显阿弥有些不情愿。 “我和你开玩笑的。”叶知秋捏了捏阿弥的脸蛋:“自己换好不好?” 要是动了手就真有点扒的意味了。 阿弥这才低头将身上的病号服脱下来,里边就穿了个小背心,又把裤子脱了,露出了小内裤。阿弥本身就偏瘦,这么一脱光溜就显的得更娇小。 不过是上面还是下面,看着都很可爱呢,叶知秋不由得挑眉笑了笑。她已经习惯了观察阿弥,大概是从来不用担心阿弥会看得见她的神情而刻意回避的感受,让她很是放松,也很自在。 阿弥脱完也不急着穿衣服,垂着脑袋,左右手指紧张地拧在一起,挡着小裤头,就怕知秋突然扒她的小内内。 那里在十二岁就是彻底看不见后,就开始长很奇怪的东西,她一直为此而感到害怕,觉得也是眼睛看不见带来的病症,没敢告诉别人。 “嗯?阿弥你怎么不穿衣服?”叶知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天冷,你别傻站着。” 叶知秋下意识就拿了一件打底衫想帮阿弥穿上。 阿弥躲了躲,抿着唇,有些哆嗦:“知秋喜欢看就多看会吧。” 叶知秋手里的衣服差点掉地上,脸一下子就火烧火辣,要不是阿弥眼睛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她差点以为阿弥这是看得见了。 最后叶知秋把衣服递到阿弥手里,没敢再帮她。 阿弥这才开始安静地穿衣服,将细胳膊细腿地包起来。 “阿弥。”等阿弥穿好衣服后,叶知秋才小心翼翼的问她:“那天我喝醉后,有和你说过什么不好的话吗?” 阿弥摇了摇头,笑着安慰知秋:“没有啦,你只是说我很可爱。” 叶知秋已经就那天醉酒后的视频通话问了阿弥好几次,她总觉得阿弥最近在行为上有点害怕她。 她肯定说了或者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想死。 时间慢慢走向了十点钟,约好的拆绷带的点,叶知秋临时又照了好几回镜子,妆容还是如往常那般轻淡精致。 可无论如何看,都总觉得没有少女的那种感觉,脸上写满了成熟二字。 阿弥这么小孩子的心性,大概不会希望看到知秋这种长相的吧。叶知秋在心里反复地犹豫着。她想问问阿弥的意思,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同时觉得她这些担忧都有些莫名,不知道从何而来。 “知秋,我害怕。”阿弥忽然挨紧了叶知秋,抱着她的胳膊。 叶知秋将心里的惶惑撇落在旁边,声音一惯地柔软温和:“拆绷带不会痛的。” “如果阿弥看得见了。”阿弥问:“知秋也还是会常常来看阿弥的是吗?” 以前知秋总是担心阿弥看不见,冬天会没有厚衣服穿,一个人去商场会迷路,担心阿弥一个人太无聊,担心阿弥没有文化。 所以才会不断地出现在阿弥身边。 往后阿弥看得见了,能够和普通人一样了,会自己照顾自己了,还有了许多钱,知秋应该就不会担心了吧。 知秋是不是就不会再来关心阿弥。 “当然会啊,知秋不是说过,阿弥很可爱吗?”叶知秋有些吃不透阿弥现在的紧张是因为什么,不过她尽量说着能让阿弥开心的话。 “知秋也说过,很喜欢阿弥,喜欢阿弥,所以会一直和阿弥很要好的。”叶知秋努力搜寻着会让阿弥开心的事件:“知秋。”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 她重新提到自己名字,而提到的内容反倒有些无关紧要了,因为她的记忆里,每次说到她名字的时候,阿弥总是会很开心 阿弥最喜欢听的,不是这个事,那个事。阿弥最喜欢听的,是知秋的名字。 叶知秋揽过阿弥,拍了拍她削薄肩骨:“没事的,知秋在这里。” 就是你不要不认知秋才好,不要觉得知秋像个阿姨,知秋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看,可能也没有阿弥想的那么厉害,比如这个时候的知秋就一点也不勇敢,甚至也有种害怕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今天看见啦 房间里很安静也暗。 叶知秋轻捂着胸口站角落的位置, 看着齐博士亲手给阿弥拆绷带。 白色的绷带在柔和的光晕下,一圈又跟着一圈地离开阿弥的眼睛。 绷带的厚度正慢慢变薄,跟着一起变薄的, 似乎还有空气, 阿弥好几下都有些透不过气。 齐博士很有耐心,动作也很轻柔:“初期一段时间看东西会有雾感,看不清楚很正常, 慢慢到后边就好了。” 阿弥平时戴习惯了纱布,对于眼睛上绷带的厚度有很明显的感知, 就在齐博士伸手要将最后一圈解下来时,阿弥轻轻挡住了眼睛。 “知秋,你在吗?” 叶知秋深吸口气, 很努力地笑了下,走上前:“我在。” “我想先看到你。” 阿弥许过很多次愿, 希望睁眼的时候, 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知秋:“你来帮我好吗?” 阿弥有些乞求的意思询问齐博士:“医生,可以吗?” 得到齐博士地确定后, 知秋接过绷带的最端口,只有一层了,将这一层拿开, 她就能可以借着很微弱的光线看到阿弥手术后的眼睛。 是知秋身上的味道,香香的。 阿弥安心的同时神经绷得更紧了。 解绷带这种事情对叶知秋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手却仍旧不由自主地轻抖了下, 阿弥下意识地闭着眼睛。 “先适应下光线, 慢慢睁开。”齐博士和阿弥说,同时让护士将手术灯调得极暗,剩下一点点柔光,正好在阿弥头顶方向,稍微照着她的眼睛部位。 阿弥很慢很慢地将眼睛露出条小缝。 并没有像小时候跟别人捉迷藏时那种偷看的感觉,她还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完全睁开的时候也还是看不见。 她开始感到惊恐,手一下子抓紧了知秋的衣服,齐博士说过,如果这次手术失败,她就再也不会有任何机会复明了。 “我在呢。”叶知秋安抚着表情惶惧的阿弥:“是看不到吗?” 阿弥的眼睛相比术前要黑亮了许多,不过一眼望去仍旧很是涣散,叶知秋也变得紧张起来:“你眨一眨眼睛会舒服些。” 齐博士也近前来检查了下阿弥的眼睛:“放轻松慢慢来。” 长时间的处于失明状态,对光的感受度相对会比较差,阿弥现在已然没有了之前的忐忑,她努力按着刘博士的话去轻轻地眨动眼睛。 一下,两下,慢慢的阿弥发现了眼前看了几年的夜海慢慢有了变化,似乎有了浪花般,一朵接一朵。 眼前的世界并没有像她预期的那样充满了大片大片的光,而是零零星星地有光点透进她眼中,这些光交织在一起,微微闪烁着,像记忆里的阳光下的水波。 它们晃动,荡漾。 慢慢地水波里映衬出一双眼睛,明亮的眼睛在波光里显得很柔和,然后是眉毛,鼻子,嘴巴这些都是蒙蒙胧胧的画面,不过阿弥仍旧看得有些呆,身子木木的,有些不相信似的叫了声:“知、知秋?” 是知秋啊,她身上的香气阿弥一下子就可以分出来,不会错的,可是相差还是有些大。 阿弥愣的时候,叶知秋也是愣着的。阿弥的不确定让她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 “是我。”知秋站起来,背过了身子,让开位置给齐博士:“先做检查吧。” 阿弥眼睛追着知秋的背影,想要站起来再看下知秋,整个人却有些晕,是齐博士扶住了她:“由于长时间的失明,你大离里关于视觉这块的管理会比较迟顿,所以你最近这段时间会很不习惯,觉得不舒服,甚至连走路都会觉得比看不见的时候更艰难。” 这些事情,齐博士在术前已经和叶知秋说过了。 由于视觉神经都是眼部镜像的来传导做成象并反馈到肢体的,由于看不见的时间里,病人对于事物只能靠触觉来想像场景以及画面,造成了他们对于眼部成像接受度变低,需要时间来克服和适应。 视力检查结果出来显示阿弥现在初始视力才0.3,处于较低的水平,不过每天都会恢复一些,齐博士表示手术很成功,状态也不错。 房间里的灯光一盏接一盏被护士打开,阿弥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的黑暗一片一片地被驱逐,眼前都是些形状奇怪的东西。 看见一头长发的女人时,她笑了,站起来想跑过去,结果当下便摔了跤。 “齐博士不是说了好多次吗,刚看见的时候感官都还很迟顿需要时间适应。”叶知秋扶着阿弥在走廊里慢慢移动。 阿弥膝盖有些疼,心情却说不上来的好,尽管很努力地抿着唇不让牙齿露出来,脸颊两边的的酒窝也还是深陷了下去。 两人在走廊上挨得很近,也走得很慢。 叶知秋无奈地伸手将阿弥伤笑不止的脸扭正:“看路不要看我。” “路没有知秋好看。” 以前,阿弥想过很过次,假如可以看见,她每次想的都是如果有天眼睛突然好了的话,她一定要好好看看天空的颜色,看各种各样美丽的带有色彩风景房子。 可是她现在只想看着知秋。 叶知秋抬手摸了摸额角,根本不敢转头看阿弥。 即使她不去看阿弥,阿弥也要弯下腰来,盯着她的眼睛,即使现在看东西还是有些模糊,可也是一本满足。她很喜欢知秋的眼睛,加上每次她这样去盯知秋的时候,知秋就会笑,笑的时候耳朵也会跟着突然红一下红一下的。 “别闹。”叶知秋再次伸手将阿弥的脸掰正。 叶知秋不敢和阿弥对视 以前的时候,阿弥的眼睛就只是好看,可是不聚焦,就像两颗美丽的宝石,她想怎么欣赏就怎么欣赏。 现在阿弥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目标精准地锁着她,她难得的觉得莫名羞怯。 明明这么大的人,还像一年级当众演讲似的,觉得很害羞,也很紧张。 “我下午要上班,现在送你回家好不好?”叶知秋寻问着阿弥的意见。 自阿弥拒绝刘导的以后,她便仔细了许多,不再刻意替阿弥安排行程,而是会先问阿弥的意思。 阿弥坐在椅子上,唇角仍旧带着笑,视线始终停留在叶知秋身上,她摇了摇头:“我等你 。” 看得见的第一天,想一直和知秋呆在一起。 其实现在让她回去一个人,叶知秋也有些担心。阿弥现在对物体维度基本没什么认知,所以走路的时候很容易摔倒,尤其是上下楼梯。 有时候突然迎面有人走过来,她也会觉得像要撞到了似的。 “那你在这里坐着等我好吗?” 阿弥点头表示同意,不过等知秋一走,她就开始不安份地张望,并试着站起来练习步距。闭上眼睛的时候她能很好地记忆路线。 睁开眼睛反倒就容易头晕,阿弥扶着桌椅慢慢在办公室里走动,慢慢移到了窗户边,她试了好几下才把窗户拉开。 有风进来,凉凉的,阿弥往远处看去。 天空不是蓝的,也没有白云,城市也不是彩色的,而是灰白一片的泥灰,是各种各样的孔洞连接在一起的。 和想像中不一样。 知秋也不一样,阿弥闭上眼睛,重新回味着她想像中的人和事物,那种熟悉感便又慢慢涌了上来。 其实有一点点怀念那种感觉了,尤其是现在每次见到动的东西就总会突然被吓一跳让她很难受。 即使对面只是慢走着的人,还隔着好一段距离阿弥便会不由自主的闪躲,阿弥从办公室走出来后只敢摸着墙边走,她想看看外边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医院里到处都是白刷刷的,人们总是急急忙忙,或者哭哭啼啼。 看不见的时候,阿弥已然觉得医院可怕,看得见后她觉得更可怕了。在她记忆里,人们应该都是高高大大的,可是在医院里,她看到很多都是小小的,甚至比她还要矮小的人。 这一切都和她记忆里,或者想像里相差很多。 “别乱跑,过来我给你涂点药。”知秋把阿弥拉回办公室里,蹲下来帮她把裤腿卷了起来。 连摔了两跤,即使穿着两条裤子,也把皮给蹭破了。 叶知秋一边一给阿弥涂药水,一边帮她吹了吹:“疼吗?” “本来很疼,可是知秋吹了后就不疼了。”阿弥又忍不住伸出手来将知秋的脸捧起来,笑眯眯地看着知秋的眼睛。 啊,果然呢。每次这样的时候知秋的耳朵就会变颜色,虽然眼前有重重的雾气,阿弥还是能从中分辨出颜色的细微变化。 她觉得很好玩。 目前她所看到的带的颜色的,全是关于知秋。 从看到知秋冲她微笑的那刻开始,阿弥就发现知秋比她想像中的样子还要温柔,所以她才敢总是这样大胆地盯着知秋看呢。 怎么这样啊。 阿弥眼睛能看见后,叶知秋一直处于一种心虚的状态,每看一次阿弥的眼睛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做坏事似的。 帮阿弥涂好药,叶知秋搓了搓发热的耳朵:“我要上班,可能会比较忙,你不要跑太远好吗,呐,这个是你的手机。” 阿弥低头摸着手机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 “原来它是这个样子,是黄|色的。” 叶知秋点了点头:“嗯,不过今天不可以玩手机,会伤害到眼睛。” 最后一个手术忙到八点多,叶知秋这时候才想起来阿弥还在办公室,估计饭都还没有吃。 真是忙起来就昏了头,她不禁有些自责,匆匆赶回到办公室里,却并没有看到阿弥,桌子上却摆着两桶冒热气的泡面。 人呢?叶知秋准备给阿弥打电话时又发现阿弥手机就放在桌边。 真是的,一复明就开始造反乱跑吗? 叶知秋这就打算出去找人,可还没来得及转身,眼前就暗了下来,眉眼被一双有些泛凉,却仍不失柔软的手轻捂住。 “猜猜我是谁。”阿弥笑嘻嘻地贴着知秋的后背,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练习了好多遍,现在已经可以慢慢走路而不会有空踏感啦。 调皮。叶知秋面上的担忧即刻换成了温暖的笑意:“除了小阿弥还有谁敢捂知秋的眼睛。” “真厉害。”阿弥开心得不得了。终于她也可以和知秋玩这样的游戏了,终于不是只有她猜知秋了。 “这么厉害就奖励你吃泡面。”阿弥坐下来,将其中一桶面放到知秋身前。 叶知秋心有预感地打开泡面桶,果然又是满满的一份,而阿弥面前那份只剩下小半的汤。熟悉的场景让叶知秋想起阿弥说过的话。 如果这也是价值的话,阿弥给知秋泡一辈子的面好了。 没想到真的会有第二次。 可一辈子很长的,阿弥。 叶知秋将阿弥那点点汤也拿过来:“知秋饿,可以吃两份吗?“ 啊阿弥有些意外,那种紧张感重新回到身上,以前每次知秋都会让她多吃些,她眼睛好了,知秋却连一点汤都不肯分给她。 “嗯。那我再买一份。”阿弥说。 阿弥要是不高兴起来是真的很明显呢,叶知秋被阿弥小可怜的表情逗得直想笑:“听话,你最近要注意补身子,吃泡面不好,我帮你买过好吃的。” 叶知秋给阿弥叫的外卖,清淡为主,还有炖汤。 吃完饭叶知秋带着阿弥下了楼,去了对面的中心广场散步,色彩越来越多,阿弥过马路的时候阿弥不敢看两边的汽车,总感觉就要撞到身上了似的,她紧紧地抱着知秋的胳膊:“现在的车好像变小了。” 小时候觉得车子很大很大,现在发现有些都没有她高。 “是阿弥长大了。”叶知秋笑了笑:“还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和阿弥失明的时候相比,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叶知秋相信,阿弥还需要好些时间才能适应。 “知秋也不一样。”阿弥笑着说,同时又歪过头来看旁边的知秋。晚上的时候,看东西觉得更加模糊。 可是周边有很多灯光,灯光下人的轮廓会变深,眼睛反倒会显得更明亮。 只是不能看到耳朵有没有变颜色呢。 叶知秋老样子,下意识地咬着下唇转开了头。 不像童话书里的公主,也不像灰姑娘吧,就是个街头的阿姨似的,扭扭捏捏的,还不准阿弥吃泡面,像个啰嗦的管事婆。 叶知秋故作轻松:“有什么不一样呢?” “知秋太好看了。”像是怕说出来知秋就会跑掉似的,阿弥有意拽紧了她的衣摆,继续执著歪过脑袋子在暗夜中看着双饱含温柔的眼睛。 她说:“好看得让我有些不相信。” 要不是当时摔了一跤,她会以为自己在梦中。 “所以才要一直看一看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重复再重复,越说越大声:“一直一直,看很久很久。” 周边慢慢有人被这边的声音吸引。 被人围观的感觉真不好啊,叶知秋摸了摸额角,脸上的笑意却如何也摸不下去。很奇怪,今天人怎么这么少。 很讨厌被人注视叶知秋突然就很想被全世界看见。 看呢,可爱的阿弥喜欢我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执迷于胸的阿弥 比失去更容易令人不安的, 是得到。 残旧的小楼,立在一片被拆得千疮百孔早已失去了街影里,窗边暖黄的灯彻夜长亮。 屋里的人伸手轻轻地摸了摸眼睛,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由模糊变得清晰, 然后从清晰又模糊,最后定格。 阿弥眨了眨眼睛,习惯性地伸手拿了药水给自己滴上。已经几天过去, 她的视力从术后0.3慢慢升至0.8达到了一个正常可视水平。 还是感到害怕,复明后的兴奋已然渐渐被担忧取代, 总还在害怕会突然重新回归到黑暗,所以整夜的亮着灯。 看了看床边的手机,阿弥咬咬唇, 最后还是决定偷偷地打开看一眼。 知秋警告过她不能长时间玩手机。 阿弥倒不知道手机有什么好玩的,她只是觉得好看, 手机里边有知秋的照片。睁眼后的世界变得异常新奇。电视变得很大, 电脑到处都是,手机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 甚至可以代替钱的作用。 太阳底下的知秋露齿浅笑,手里挽着呢外套,里边穿着件低领的底衫。 即使只露出小半的弧形, 也能看出来那里和阿弥的不一样。 穿过砖石遍地的街道,叶知秋鞋子上已然满是泥巴。 仍旧是老样子, 她从后门用钥匙进的屋, 轻手轻脚地把鞋子脱下来, 轻步往楼上走去。 最近她早上都会过来看看阿弥。 复明后的阿弥似乎总处于一种惶惑中,对周边一切即感到新奇,又感到害怕。 真实的世界不能和她原本的想象重合,使她产生了很大的落差感,促使她感到不安全,感到失望,甚至于还会有愤怒。 心理医生这般和叶知秋解释。 会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这个时候她需要有人时常在她身边,给到她足够的安全感。 叶知秋时间有限,只能争取少睡和晚睡来陪伴阿弥。 医生说的那些极端的个例倒没有在阿弥身上体现出来。不过叶知秋发现,阿弥最近睡眠似乎不大好,每天她来的时候,阿弥都是醒着的。 小东西还喜欢撒谎,每次都说是刚醒。 叶知秋担心阿弥晚上都不睡觉,专门起了早,五点钟就过来了。 想看看,阿弥睡着模样。 和预测的画面不一样,叶知秋视线刚从楼梯口望向床边就下意识很无奈地轻捂住了眼睛,忍不住地想笑。 床上的阿弥这会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屋,看得见以后,她的听力也比往常反应慢了些,这会她双手拉着衣领,脑袋埋在胸口正盯着那两个小团子呢。 对于胸上这两团不经她同意就擅自长大的东西,阿弥其实是很不满意的,在她的记忆里,那里应该只是两个小点点。 虽然大家都反复和她强调过女孩子都会长,知秋也有长,还要大些,不过这几天她还是一直很疑惑。 知秋为什么说要让它们长大些呢? 一看好几分钟都没个动静,叶知秋终于忍不住,咳了声。 阿弥这才慌慌张张地把衣服拉好,钻进了被子里。 就是本能的觉得很害羞,再加上大家提到那里的时候似乎都会不自在,她就也跟着觉得这是件羞耻的事情。 就发育的这种话题,叶知秋每次都是一事而过。 可阿弥觉都不好好睡,只顾着看那个东西,说明她很在意,还是有必要说清楚的。 叶知秋从床上拿过手机,一摁亮就看到自个的照片。其实照片被放得很大,她之所以能分出是她自个,还是因为那件低领的衣服。 深吸口气,叶知秋摸了摸额角,放下手机,看着床上已经用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装睡的阿弥。 以前阿弥看不见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做事总留几分后路,因为她看不到别人的表情,她习惯性保持到安静的状态。 这样别人很难注意到她真实的情绪。 复明后的阿弥变得活跃了许多,因为再也不用担心一个小小的调皮就会摔倒,不用担心会意错别人的表情。 足够的自由,让人有了更多趋于自我的选择。 叶知秋也不着急,她手支在桌子扶着额,就盯着被缝看,倒是看看谁先认输。 医生的耐心向来都不容小视,半个小时过去,叶知秋才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阿弥?” 轻声唤了两遍阿弥都没有应,叶知秋轻轻将被子往下挪了挪,露出阿弥恬静的容颜,小鼻子动了动,深吸了口新鲜空气,接着咂了咂嘴。 阿弥晚上醒了好几次,早上四点多又醒,本来是因为不好意思才躲在被子里,哪里想到才躲小会就被瞌睡打败了。 叶知秋帮阿弥擦掉额际的汗,关了灯,然后重新坐回桌边也趴着睡了下来。 南方的冬说晴就晴。 阳光漏得到处都是,阿弥悄悄的眯着眼,任由光线一点一点爬到她的脸上,渗进她的眼中,这一切再加上知秋身上的味道,让她心里满满当当的。 连着拍了好几张知秋的照片,阿弥才把手机藏进了枕头下,去换衣服。 因为看得见了,阿弥专门放了个大镜子在家里。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时候她觉得很怪异,高高瘦瘦的,头发长长的。 五官和原来想的也不一样呢。 她觉得自己和知秋相比起来,很不一样,知秋很好看,她怎么看都没有知秋那么好看,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舒服。 知秋的睫毛好长,头发也很柔软在光下蓬蓬的。 阿弥弯腰趴在桌子上,脑袋搁在胳膊上与知秋平视,腿有些麻,腰也有些酸,不过就是想要知秋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阿弥呢。 光是这样想一想,阿弥的眉眼就弯了起来,甜甜暖暖的。 越来越傻。 叶知秋恍然不觉,还以为是在梦里,她跟着冲阿弥笑了笑。 “知秋早上好。” 原来不是梦,知秋愣了下,不过也还是保持着对望的姿势,柔柔地:“阿弥早上好。” 很暖的和天气呢今天。 不过要说的话还是要说,叶知秋并没有放弃责备阿弥的意思。 看不见的时候,是因为即使责备阿弥,阿弥也理解不了,现在阿弥看得见了,有些事情若是不和她说明白,只会招别人的笑话。 “那里是很隐私的地方,就像是我们的秘密一样,要守护起来。”叶知秋坐正身子,直接将话题切入到早就应该说的点上。 阿弥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床边不敢看知秋。 她最近老是看那里,被知秋发现两次了,心里很是矛盾。 之前都说了,要是能看见了,就要看一下知秋的身子,看一下和阿弥的是不是一样呢。可大家好像把那里看得都很重要,都不愿意给别人瞧。 “阿弥是有什么想问的吗?”有不明白的就要说出来,将问题说清楚,心里的落差感便会小些。 为了防止阿弥变成医生口中那些复明后抑郁的案例,叶知秋已然做好了回答阿弥一切问题的准备。 阿弥抬头看了眼知秋。 知秋很好看,也很温柔,可有时候看起来又有些过于端庄,总让人不敢乱说话,尤其是有些话该不该说,阿弥也有些拿捏不好。 “没关系的,阿弥心里想什么都可以问,不是说过了吗 ,心里想什么都会和知秋说的。”叶知秋鼓励着阿弥。 阿弥这才又抬头看了眼知秋,小小犹豫后,她才看了眼知秋有些鼓起来的那里说:“我只是觉得它们长得很奇怪。” “怎么会奇怪呢,大家都长就不奇怪了,对不对,你看女孩子都有。”叶知秋再次强调,大家都有。 “你要把它的存在当成一个很自然的存在,不能总是去看和研究它,明白吗?”叶知秋这次是很认真地,想要劝导阿弥,以后不要再做低头看胸的这种动作了。 叶知秋是个活得很认真的人,并不能理解自己的胸有什么好看的。 阿弥也很认真,还有点固执。不过她复明后,说话的习惯也仍旧没变,总是不急不慢,声调清脆悦耳。 她学着叶知秋的样子,把床头柜当椅子,手支在桌面上,托着脑袋,一脸地恬静:“不奇怪吗,耳朵是为了听见,眼睛是为了看见,嘴巴是为了吃东西,手是用来干活的,脚用来走路。” 她看着叶知秋,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一股清纯的味道,:“它们长那么大有什么用呢?” 叶知秋先是被阿弥的话噎了下。 她们两个都是那种说话很平和的人,若可以忽略内容的话,光是听口吻和看表情,大致会以为是在说什么很高雅的事情呢。 叶知秋坐正身子,避开阿弥一正经求、知的眼神,摸了摸额角。 都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该懂的还是要懂。 叶知秋并没有打算因为话题尴尬而放弃匡正阿弥的机会,她侧开头,假装翻阅桌面上的书,淡然道:“等生了孩子的时候要给小宝宝喂奶的。” 知秋说过,要给小宝宝喂奶。 阿弥也想过的:“可是阿弥的好像喂不了。” “没有奶。”阿弥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变小了许多,也有些不镇定:“知秋有吧。” 所以知秋的大些,阿弥是这样理解的。不然知秋为什么说要给阿弥炖木瓜牛奶补补补得会变大,然后才会有奶 要不是这个问题这么复杂,阿弥也不至于天天低头看自个的胸。 要不是这个话题这么尴尬,知秋也不至于每次都解释不清楚,听到阿弥说知秋的有时,她甚至去捂胸。 天,成阿弥!你都在想什么。 叶知秋挫败地捂住了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我可以变小吗 比幼儿园还要幼儿园, 简直像是小孩子的天堂。 叶知秋第一次进温和家的门,看着用各种玩具随意装饰的空间,她好几次将视线放回到温和的身上。 温和仍旧是老样子里穿白色衬衣, 外穿黑色西装皮鞋。 一丝不苟的四六分头, 高鼻梁上架着眼镜,薄薄唇轻抿,正经严肃, 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刻板,典型正直而刻薄的女教师形象。谁知道她居然背地里喜好这些, 叶和秋在心里直接给温和减了两分。 “我们来接毛毛回去。”叶知秋礼貌地上前与温和交流。 减完分后,温和在叶知秋心里也依然是个还不错的人。除开授课比较在行,平常对阿弥也都一直照顾有加, 这次阿弥住院,温和还主动提出帮她们养毛毛。毛毛似乎胖了很多, 圆乎乎的, 跑起来有点像在甩肉。 温和背倚着一支充气玩偶,双手环胸, 看着海洋池里的一人一狗,冷漠道:“好的。” 毛毛会不舍得我吧,我每天给它吃那么多零食, 还专门给它做了好几个窝。 阿弥注意到知秋和温和一直都盯着她看,她便没好意思继续在海洋球里钻来钻去。似乎玩乐已经是小孩子的事情, 而她现在是一个十八岁的大人了。 阿弥从堆满海洋球的池子里爬起来再次不甘心的在一堆布偶里转了又转, 然后有些沮丧地转过身来:“温老师, 你有看到小祝吗?我最近都没有看到她。” 阿弥看见唐果了,原来唐果小小的,瘦瘦的,还有点黑黑的,喜欢绑两个辫子,跑起来的时候头发在脑勺后甩来甩去。阿弥也看见千欢了。千欢没有她记忆中那么圆,也没有那么爱笑,千欢比较容易皱眉毛,在烤摊前乍乍呼呼的。 以前的认识的,听过的人,甚至连隔壁的银妈,阿弥都见过了。 银妈脸上肉多得像要掉下来似的,眼角都被扯得斜向下,很是凶恶地吼:“我哪里知道她跑哪里去了,让她搬东西也不搬。” 银妈家的房子也要被拆掉,这两天正清捡东西。 看到银妈真的要扔范小祝的的东西,阿弥就赶紧地将范小祝那些少得可怜的行李都搬到了她家。 阿弥觉得温老师应该知道的。 温和喜欢范小祝,阿弥看不见的时候对于每个人说话语气总很敏感,她发现温老师只有和范小祝说话的时候,语气特别不一样。尽管范小祝说她很害怕温老师,觉得温老师很怪。 “她。”温和难得的有些吞吐,眼神也有些闪躲。 温和看了眼一堆空洞无神的布偶最后蹲下身,冲毛毛招了招手。还是撸狗比较舒服和放松。 阿弥看了眼知秋,眼里满是疑惑。 温老师似乎是不打算说了。 阿弥蹲下来,也跟着摸了摸毛毛的脑袋,轻声地,带着试探性地再次问一脸冷漠的温老师:“上次她的比赛你去看了吗?我在医院没有去,她是不是生我的气。” “没有。”温和仍旧面无表情。 “那你见到她后,帮我问一下,炸鸡店的事情还算不算数好吗?”离开的时候,阿弥这样与温和交待,她总觉得小祝有什么事情都会和温和说,而她总觉得温和总是能找到小祝。就像玩游戏的时候,温老师总是能快速地将小祝从某个玩偶里找出来。 阿弥在车上的时候仍旧有些不甘心地拨了一遍小祝的电话。 提示关机呢。 突然就像不见了似的,阿弥叹了口气:“她会去哪里呢?” 一直没有回家住,也没有在温老师那里,她能去哪里呢。阿弥回忆着小祝和她说过的话,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小祝说她在宣城没什么很要好的朋友,只有对手,还有教练。对了,教练是她的叔叔。 可能是去叔叔那里了吧。 月有圆缺,人有离合,叶知秋一直觉得这种事情很稀松平常,她并不在意,不过炸鸡店的事情令她有些意外。 如果能看见了,就和小祝开一家炸鸡店。 叶知秋以为阿弥学会摸读文字后,看见这个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后会忘记炸鸡的愿望 ,现在看来,不管是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阿弥,都依然有点小固执。 车子停在了一堆积土中间。长勺街外围的房子都拆掉了,只剩下中间那些,仿若孤岛。叶知秋下意识地到车边扶阿弥。刚拉到阿弥的手,她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阿弥现在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了,不用知秋在旁边提醒了。” 想开炸鸡店就让她去开吗? “那现在换我在前边帮你看路。”阿弥反握住叶知秋的手,拉着她一路快走,穿梭在被被砖瓦塞填占去了大半的马路上,左突右突地避开滚落其间的乱石。 好不容易走到自家房屋前,阿弥刚才假装的开心此时都被难过吞噬,她站在一堆水泥渣里,仰视着墙壁泛黑的屋子。 她问知秋:“为什么要拆掉我的房子呢。” 她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十八年呢,光明的九年,黑暗的九年。阿弥不想离开这里,虽然离开这里,她会得到很多很多的钱。可是她有开炸鸡店的钱,小祝说了,开了店以后就能赚到钱,至少可以养活她和知秋。 住在这里,她还能看到窗户下的花在合适的季节来临时盛开的模样。 住在这里,她还能去街尾的位置,替唐果奶奶,看看日出和日落。 现在眼睛看得见了,长大了,也还是像个没人要的孩子。阿弥扭头看向街尾的方向,她的视线越过灰白的石灰和砖泥,往日的街道夷成了平地,她只能一眼看到大榕树和短桥。她这几天都没有去太远的地方,一直在长勺街这些被推倒的的墙垣间走。 每次走着走着,最后她就会在桥边这里停下来。 外婆是在这里把她抱回去的,唐果奶奶说,那个时候阿弥很小很小,只有三斤多,还没有一只母鸡重,装在纸箱子里。 很多人都从桥边走过,很多人都有翻开襁褓看看她,最后除了外婆,大家都离开了。 阿弥冲叶知秋笑了下,然后就迈着步子小跑起来。 看着她跑开,叶知秋仍旧定定地站在原地。阿弥家的房子很快也会被推倒,能拖到现在,也是陆北南特地和项目组的人交待了,缓一缓。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都快过年了,阿弥接下来的落脚点确实是个问题。 “知秋,你快来。”阿弥很快就跑到了桥头边,在满是灰尘的榕树下冲叶知秋不断地招手。 越来越贪玩。 叶知秋无奈的迈开腿向着阿弥所在的方向走去。 眼睛复明后,阿弥的洁癖感慢慢地显现了出来,无论到哪里她都坚持随身装着手纸巾,这会她已然用掉了一包纸巾,将短桥上的一段栏杆擦了又擦的,最后才扶着从地下来,还留下许多位置给知秋。 “这里风多大,吹得头发都乱了。”叶知秋将阿约头上的灰色线帽摘下来,伸手将阿弥脸颊上的头发往耳朵上撩。 以往的时候,阿弥看不见,叶知秋也便恍然不觉得两人这般很近。 现在不一样,她的眉眼,鼻子嘴巴都一个劲的在阿弥眼皮前晃来晃去,等她把帽子重新帮阿弥戴上,一垂眼眸,便对上了阿弥盯着她出神的双眼。 手立马就缩了回来,藏进了口袋里。 叶知秋转过身子,避开阿弥灼灼的目光,倚在干净的栏杆上,眼睛盯着废墟中间那栋小楼:“拆迁也不完全是坏事,大家可以住到新的房子里去不是很好吗?” “我觉得旧房子也很好。”阿弥 “它太旧了。”叶知秋只能这样说。 阿弥还是难过,轻轻叹了口气:“可我还想过让知秋搬进来和我一起住的。” 知秋家里要更远,住在阿弥家上班就不用那么赶了。还没想好怎么和知秋说,房子就要被拆掉了,阿弥现在要去哪里也不知道。 阿弥说:“要是我能变小就好了。” 阿弥好像有些不开心。叶知秋转过头,眉眼里有些许藏匿不去的心疼:“变小了,阿弥想做什么呢。” “就变得很小很小,重新装回箱子里,看一下还会不会有人把阿弥捡回去。”说完,阿弥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像是在骗人。人只会长大,不会长小,她笑了笑:“有点想外婆。” 以前的时候,真的是很怕外婆呢。 现在想想,好像也只有外婆才会把那么小,小得快要消失的阿弥带回家里呢,还给阿弥一栋小房子当作家。 阿弥已然意识到,接下来她要学会开始一个人应付生活。 叶知秋低头想了想,她做事总是再三思量,很少轻易应付性地作决定。现在阿弥无依无靠,最多能去千欢和唐果家里蹭住。 可都不是最理想的选择。 这个时候租房或许也有点难度。 其实不用变小啊,阿弥长大的样子也很好的。 看到叶知秋站起来,阿弥以为她要走了。 “我还想坐一下。”阿弥说,她有些不舍,她害怕很快这里的桥也会被拆掉,树也会被砍掉。 有些东西看不见了,就再也看不见了,即使你目光如炬。 叶知秋停了停,双手拉紧了阿弥,眼睛盯着阿弥在黄昏下的瞳眸:“阿弥,我知道哪里都比不上长勺街,再也没有比你的旧房子更好的地方了。” 天空有些暗沉,四下很是灰败,只有知秋的眼睛很亮,能听到知秋的声音很柔和,带着绵绵不断的暖意:“知秋没有外婆那么好,也不能给阿弥一个家,可还是想把阿弥带回家,这段时间阿弥就住知秋家里,给知秋讲故事好吗?” 所以阿弥不要总是觉得没有人要呢。 你很好,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不过是客套 阿弥有想过自己去租房子的。 她去找过千欢。 长勺街拆了以后, 千欢就去商场那边的地铁口摆烤摊了,人很多。 在学校里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学会了怎么样坐地铁,阿弥挤在人群中时一本满足, 终于不会有人因为她是瞎子而总在四下悄悄好奇地议论她。 地铁口人很多, 阿弥得扶着扶手才能平稳走动在匆匆忙忙的人群中。 生意很好,千欢很忙。 大家都用手机拿出来对着一个奇怪的图案扫一下,再给千欢看一眼就算付过了钱, 阿弥至今仍然不大理解这是什么原理,只觉得神奇。 “你落后了, 现在大家做什么事情都用手机。”千欢一刻不停地往一把鱿鱼上刷着辣椒油:“你不是有手机吗?还是那么好的手机,多玩玩就会了。” 两个还没有烤摊高的小孩子走过来,踮脚指了指一边的火腿要了三根, 然后用手机付了钱,拎着火腿向在不远处等候的大人走去。 千欢瞥了眼阿弥:“看到没有, 小朋友都会的事情。” “诺, 现在大家找房子也是在手机上的。”千欢说:“谁还会像在长勺街那样,到处贴些小广告。” “你现在反正有那么多钱, 想住啥样的网上都找得到。”千欢接过阿弥的手机,滑了几下,她本意是想帮阿弥随便找个租房的app, 可是手机用起来和她自己的完全不同。 阿弥手机是锁定了读屏模式的,反应很慢, 要等读完才能进行操作。 千欢本来就忙得焦头烂耳, 遇到这种情况怔了下, 随即把手机塞回阿弥手里:“你现在都看得见了,怎么还用这个。” 忙完一波后,千欢用她的手机翻出租房网站,递给阿弥看:“这里大把的房子,租个单身公寓或者两房什么的也可以。” 阿弥僵硬地滑动着千欢的手机,头有些晕乎乎的。 千欢大概也没想起来,阿弥二年级前学的字早就忘记得差不多了,黑纸白字的东西,她只认得自个的名字,还有就是叶知秋三个字。盲文她也只有摸读的本事。 手机上的字对于阿弥来说,不过就是各种复杂的横竖撇捺。 真是没用呢。 什么也不会。 以前这一切都可以甩用失明当借口,久而久之,阿弥以为眼睛看得见后,就会有用了。 其实没有呢。 知秋很忙,每天要忙工作,还总要想着她的事情,知秋每次来都总是忙着给阿弥安排复诊的事情,不然就是拿来合同书,告诉阿弥关于拆迁补偿款的事情,或者就是操心阿弥要去哪里住的问题。 阿弥叹了口气,看着扒在椅子边,靠后腿直立的毛毛。 要是有用的话,怎么什么也做不了,每天都只能一直等着知秋来帮她做安排。 “要不要去知秋家里住呢。” 去知秋家住多好啊,可以每天睡在一起,每天眼睛对着眼睛,和好看的知秋说早安,晚安,不管还是白天黑夜都不会觉得孤单。 阿弥否定地摇了摇头。 她在黑暗中生活了好几年的人,对声音敏感,对别人语气里的同情,讨厌和抵触总能轻易分辨出来。所以才喜欢知秋啊,知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饱含温暖,同时真诚。 当然也有不真诚的时候,比如问她关于胸脯的问题时,她语气就轻飘飘的,吱吱唔唔的。 不过她那种无可奈何的样子,阿弥也觉得喜欢。因为仍旧是带着善意的,不计较的,带着令人心安的包容。 知秋的妈妈说话也很温和,可阿弥能感觉到,林阿姨并不喜欢她。 “你真是疯了。”这是林岚的态度。 尽管有作过周全的思量,叶知秋仍旧觉得让阿弥住进家里这件事情多少还是有些冲动成份。她应该先征询父母亲的意见再和阿弥商量的。 父亲叶定山倒是乐呵一笑:“没事,多个人多份热闹,家里确实也太冷清了。 ” 叶知秋也这样想的:“家里那么多空房间,腾出一间来先让阿弥住一段时间吧,现在年关,她一个亲人也没有,你要让她去哪里呢?” “你不和她睡一起?”林岚一脸狐疑地盯着叶知秋。 叶定山和叶知秋都同时一愣,相互对看了一眼。 “我上下班时间点不一定,一起睡会影响她的睡眠质量,让她睡我隔壁房间就好。” 叶知秋摸了摸额角,她有些闹不懂,母亲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点:“也就是你同意了吧?” 林岚咳了咳,眼睛看旁边看了看:“家庭投票四比一,你们还问我,根本就是想让我做反派。” 在微信群里,叶知秋针对阿弥能不能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发起了投票。家里有重大决议的时候都会通过这种方式来作决定,在发之前,叶知秋以为只有老爸会同她站在一条阵线上。 结果只有母亲林岚投了反对票,也就是林殊和林成这次都选择了支持她。 四比一的票比,按照规则林岚就是有天大的意见,也只能妥协,不满归不满,她仍旧提了个醒:“不许睡在一起,还有过完年就把她送学校去。” 等林岚气呼呼的走开,叶知秋才向父亲请教:“她不会为难阿弥吧?” “你妈你还不知道,做人哪次不讲究场面和气,生怕别人说她一个坏字。”家人面前还有些小脾气,到了外边,除非开会的时候,其它的时候总也是和和气气的。 叶定山很是乐观:“不然也不能教出性子这么好的你啊。” 两人又就阿弥搬进来后的一些安排聊了会,临了,叶定山问知秋:“你也好好考虑考虑和北南的事情吧,你喜欢这孩子我们可以理解,可你总不能和她过一辈子。” 前段时间家里闹成那样,叶知秋也总没忘记照看阿弥,叶定山和林岚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也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父母。夫妻两个最近没就叶知秋和阿弥的关系不知道谈了多少回。 知秋是喜欢阿弥这孩子无疑,可具体怎么打算的,他们有些吃不准。陆北南在这次林岚税务事件里出了不少财和力,要突然这种时候推掉婚事也太令人难堪了。 叶定山难得的严肃起来:“即使你想和她在一起过一辈子,她也不一定肯。” 毕竟阿弥什么也不懂得,哪里会懂得一辈子的概念。 阿弥说的话里的到有很多一辈子,泡一辈子的面,开炸鸡店养着知秋,一直一直喜欢知秋。这些话听着悦耳却总也有些过于小孩子气。毕竟都是阿弥还没有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说的呢。 哪里有什么一成不变,最近阿弥就开始慢慢有了变化,总让知秋有些吃不秀。 叶知秋原以为她提出邀请,阿弥会开心得跳起来抱住她,会兴奋得转圈圈。令她意外的是,阿弥没有,阿弥迟疑了好一会,然后才说:“我想一想。” 那阿弥想怎样呢? 阿弥并不缺住处,只要愿意她随时都可以租套不错的房子,甚至可以住酒店,有的是方式安顿。 阿弥说,想要变小,被人捡走的时候,叶知秋已然意识到,阿弥要的不是住处,她只是不想始终一个人。当阿弥拒绝的时候,叶知秋也意识到,阿弥再也不是那个总是愿意事事听她安排的小瞎子了。 甚至连摔了跤都不和知秋说了。 嘶。 有点疼。阿弥眉头轻拧,坐在床边冲膝盖上红红的一片不断吹气。 眼神经延迟反馈的问题是可没让她少吃苦头。 刚才从地铁口回来的路上,她试着走远一些买个粽子吃,结果迎面一辆摩托车向她开过来,当时阿弥就觉得好像要被撞上了,吓得直往旁边躲反而被人家的电动车撞了下。 膝盖上刚好的伤口又被搓烂了,手也破皮了。 视觉神经的传导不及时容易让人失去维度感,远处的东西在移动时,也会感觉就在眼前,或者眼前静止的东西,对于患者来说会很远。 阿弥现在才完全理解到了齐博士话里的意思,涂了药的膝盖还是疼,不敢动。 手心也是,红红的一片。 药还是上次知秋帮她买来涂了两天剩下的。 阿弥摸过手机,笨拙地滑动,她连怎么样取消读屏功能都不知道怎么做,手机上一个一个图标她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连那么小的小朋友都比阿弥聪明呢。 早知道还是瞎着好了,躲在黑暗的世界里,上楼梯不摔倒都会被夸厉害,坐一趟公交能顺利到达医院就算厉害,倒开水不会溢出来也算厉害。 而作为一个正常人,即使很努力很努力似乎也不再被夸奖。 难过的时候,眼睛就被轻轻捂上了,光明都被掩去,阿弥却高兴起来:“知秋。” 知秋来了。 “知秋,我让千欢帮我订了酒店,很大的房间呢,酒店说可以带毛毛一起。”阿弥眉眼弯了起来,将眼底的酸涩尽数压回心里:“可以不用麻烦知秋了。” 知秋说让阿弥给她读故事,可阿弥都不认得那么多字。 千欢说莫名奇妙,谁会让你去她家里念故事给她听啊,她就是随便安慰一下你。 不过是客套,人间这样的戏码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知秋不舍得阿弥。”叶知秋早就想过阿弥的答案会是拒绝,总是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厉害的阿弥啊,偶尔也会有些固执呢。 知秋不舍得阿弥一个人的样子呢,至少长大些再离开吧。 “阿弥当然可以住酒店,可是那样知秋就不能经常看到阿弥了。”叶知秋手慢慢放开从后轻轻环着阿弥,将下巴搁在阿弥的肩膀上,话语越发轻柔,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一如阿弥以前拜托她多留一会时的语气:“嗯?好不好,求求阿弥了。我家什么都有,就是缺一个又会讲故事,又会捶背的小阿弥呢。” 耳根子有些痒,阿弥不好意思地歪了歪脑袋:“好吧。” 被知秋说得晕乎乎的,阿弥都忘记告诉知秋了,其实她要住的酒店就定在医院对面。 晕乎乎阿弥突然说:“对不起。” “怎么了呢?”阿弥身上好香,叶知秋整个人都被这种少女身上的芬芳感熏得有些迷糊,她调整下位置,脸颊枕在阿弥肩膀上,从旁看着阿弥:“怎么突然说对不起。” 阿弥捏在一起手指又紧了紧。 “没、没什么。” 不是说好了,说对不起就有惩罚吗刚才突然就很想被知秋咬一咬痒得难受的耳朵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咬到舌头了 叶知秋家是三层半的独栋大别墅, 配两个车库,其中一间停着林成的最珍爱的汽车,另一间空着的现在就成了阿弥放置家当的地方, 主要是电器。 眼睛看得见以后, 阿弥才发现原来这些外婆口中所谓的捡来的电器其实都还很新,都是外婆近几年添置的,唐叔说都还能用好久, 阿弥便没打算卖掉。 以后阿弥会有自己的房子,就可以用来放这些电器了。 除开电器, 阿弥便发现她拥有的东西很少,只有衣服和少量的书本。 唐叔在搬家这件事情上出了很大的力,扛这扛那, 满头大汗,不过始终没敢跨进叶知秋家的大门:“这地方看着就怪高档的, 不是我进的地方。” 唐果在院里逗毛毛玩, 见爸爸不去屋里,她也就没有进去了, 临走的时候有些不舍得,直摆手:“阿弥,你一定要来我的新家找我玩啊。” 唐果还很郑重地把她提前写好了地址的纸条给到阿弥。 同行的一位大叔五十开外, 是租住在长勺街上的人,靠小货车帮人搬家谋生。本来叶知秋想休假的时候帮阿弥叫搬家公司的, 阿弥当时便想起来唐叔也是做这个的, 她就自作主张地提出要自己搞定搬家的事情。 大叔卸完了货后绕院子外围走了一圈, 啧啧称奇:“有钱人家,我们长勺街拆五栋都不一定抵得上这一座吧?” 大叔认识阿弥,也知道她就是个捡垃圾的疯婆子带大的,这眼睛一好就住进了豪宅,脑袋一转,便自个顾自联想,见四下没人,走近前悄咪咪地问:“阿弥,这是你亲生父母的家?” 问完大叔便又觉得不对,要这么有钱,当初也不能把孩子就那么扔了的呀。 “嘿嘿,就随便问问,问问。” 阿弥皱了皱眉头。 父母两个字,在她小的时候常常会出现,总有些不知内情的人会问她爸爸是谁,妈妈是谁,她说不上来。刚开始的时候还很难过,也乞盼过,希望有一天,会有一男一女来接她。 她总这样想着盼着,也就真的在和小朋友吵架的时候说,我爸爸妈妈在外边赚钱,赚够了就会回来的。 因为别的同学也这样说过啊。说他们的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过年的时候就会给他们带很多礼物。 那些坏蛋小朋友才不相信呢,说她是外婆从垃圾箱里翻出来,所以身上会臭臭的。 那个时候的阿弥可厉害呢,生气了会和他们打架。 人生的第一架就打输了,输得很惨,小朋友们把她的脸上都弄出血来了,还把她的书包弄烂了,外婆为这事,上学校大闹了一顿,回来也骂了阿弥一顿,把她关在门外边:“你不是有爸爸妈妈在外边赚钱养你吗?你去找他们啊,去啊,我这个捡垃圾的给你丢人了是吧。” 从此以后,阿弥就再也不敢和人打架,也再也不敢想爸爸妈妈的事情。 “他们都走了,你快进来吧。”刘姨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前几天拿工资的时候,叶知秋全同她说了阿弥的事情,现在是寒假,阿弥应该会每天都呆在家里,叶知秋希望刘姨能多照顾下阿弥。 倒不是因为多了个小姑娘来这里陪她而高兴,而是叶知秋承诺了给她加工资。 刘姨现实归现实,人其实也很是不错的,不然也不能在叶宅呆了这么些年。 阿弥对刘姨不陌生了,来回见过好几面,觉得刘姨人总是和和气气的,面上总带着笑,听见招呼,她便跟着刘姨往里走去。 “来,换鞋,这个啊,是小秋给你准备的。”刘姨拿出一双小黄鸭形状的拖鞋,放到阿弥脚边。 为了避免给母亲添堵,叶知秋特地交待了刘姨,多在细节上教下阿弥这些居家的基本习惯。 刘姨人心很细,话也多些:“每次进门都要记得换鞋子,也要记得把原来的鞋子放到柜子里。” 阿弥踩了踩软软的毛拖,想到是知秋买的便不由得阴转晴,慢慢地就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反正不开心的事情就尽量装作不记得好了。 “这是阿弥复明后第一次仔细打量叶知秋家里的模样。 她很容易被发光的东西吸引,比如正厅中间的巨型水晶吊灯,她不知道那个应该叫什么名字,还有看起来很庄严的楼梯,楼梯往上是栏杆。 一楼可以看见二楼廊道上用来作分隔的木色雕窗。 阿弥记忆里没有见过这样的房子。 地板也很亮,墙角那些地方还摆着些有花纹的大瓶子。 尽管这里的颜色没有温和家一楼的多,阿弥却仍然觉得到处都很漂亮。刘姨领着阿弥四处参观。 叶知秋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然了解到医生的作息必定不大规律,所以当初家里选择房间的时候,她便要求住在一楼,除了她,家里其他人的卧室都在二楼。 “来,阿弥,这是你的房间。”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 刘姨一样一样地给阿弥仔细介绍:“本来是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的,你瞧,这个组合柜是小秋前两天专门定的,今天上午才装上,这一边是放衣服的,这一边就可以用来读书写字,你看,这些书也都是新的。” 都是新的,被子床单也是新的,可是没有知秋的味道。 阿弥都开始觉得刘姨是不是带她走错了地方,她去过知秋的房间,感觉不是这样的呢,知秋的房间里有玻璃,还有沙发。 “看看这是什么?”刘姨让开身子,使得刚才一直被她费尽心思挡着的礼盒露了出来。 阿弥笑了。 刘姨在把她当小孩子哄呢,不过看到礼物她还是有些小开心的:“是知秋送的吗?” “你再仔细看看。” 原来是几份堆在一起,阿弥拿第一个最大的盒子,接下来就看见后边几个大小不一的小盒子。 是六份。 叶家每个人都给阿弥准备了一份礼物。 “最大的这份是小成的。”刘姨拿起其中一个最小的盒子,露出几分不好意思:“这个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在刘姨的授意下,阿弥拆开了最小的盒子,拿出来一个白色的挂件。 “可以挂在书包上的,我女儿就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谢谢刘姨。” 阿弥转身就去把放在门口的书包拿进了房间,顺便把一直不让刘姨碰的箱子也拿了进来。 若是说阿弥进门的时候觉得这个房子漂亮得有些令人紧张,现在她已然完全地,真心的觉得这个房子漂亮得让人感到温暖。 叶知秋到家的时候,刘姨已经在做饭了,她穿过客厅,做贼似的猫着腰踮着脚尖往房间方向走去,最后躺在门框边,观察着在房间里忙来忙去。 看不见的时候,阿弥就有分类整理衣服的习惯了,若是放不好,她每次就不好确定衣服的位置。现在看得见了,阿弥的强迫症就明显得多。她觉得刘姨放得不够整齐,所以把其中一些又拿出来重新整理过,再放好。 放完了衣服,阿弥就又把没拆的礼盒一个一个地摆放进衣橱下面的抽屉里。 叶知秋本来想偷偷绕到她身后跟她玩猜我是谁游戏,结果刚到阿弥身后,阿弥就呼地站了起来。 疼 阿弥吓一跳的同时捂住了被疼得冒星光的脑勺,回头就看见了,同样疼得面部有些抽筋的知秋。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是泪花花的。 “知秋,是不是这里好疼。”阿弥好一会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知秋的下颚,她摔过很多跤,在黑暗中撞过各种各样的东西,她对于疼痛的感触远比普通人要深刻得多。 知秋摆了摆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稍稍好了些:“没事,就一下子咬到了舌头。” 下巴的疼已经被舌尖的痛感给盖过去了吧。 “有一点点起泡,没事。” “我帮你看看。”阿弥突然就有点小骄傲,她终于可以放心的说,看看这个词了。 叶知秋避开阿弥扶过来的手,摇摇头头:“不用了,舌头起泡应该不明显。” “我看一下。”阿弥不妥协捧住知秋的脸:“可还是会疼啊。” “没事,疼小会就没事了。”叶知秋又嘶了声,心里倍觉尴尬,她几时这样毛燥过,居然在阿弥住进来第一天伤到了舌头。 阿弥见她疼得都有些皱眉头,两条浅淡的眉毛也跟着揪了起来:“帮我呼呼就不疼了。” 舌头怎么呼,光是想想把舌头伸出来的样子就很尴尬。 叶知秋哭笑不得:“别闹,来我们看看今天阿弥收到了什么礼物,怎么要藏起来。” 阿弥这才放开知秋,将抽屉重新打开,面上有几分得意:“这么多,不想一下子都拆完,我要每天都拆一个。” “那就每天拆一个。”叶知秋笑道:“正好你拆完了,他们就回来了。” 叶定山和林岚这几天都不在家。 “他们都不在家吗?”阿弥以为他们只是和知秋一样去上班了,现在听到知秋这样说,她面上的得意减了大半。 “我爸妈他们去了林成那边,林成美国。” 阿弥虽然多数时候是开心的,可不开心的时候,总是很容易被看出来呢。叶知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是不喜欢你呢,是他们正好打算出去玩,到时候会和林成一起回来。” “都那个时候回来吗?”阿弥摸了摸被捏的地方,伸手回捏了下知秋:“他们真的没有不喜欢我吧。” 知秋有时候会说谎的,阿弥已经发现了。 叶知秋摇了摇头:“大家给你送礼物就是表示对你的欢迎。” “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就答应了我妈妈,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陪在她身边,所以每次知秋生日前,他们就会出去旅游。”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 阿弥看知秋还在不停地嘶气,看样子仍旧很疼,于是往前凑了凑,冲着知秋嘴边吹了下气,笑了:“我帮你吹一下,真的,你伸出来嘛,吹一下可能就不疼了。” 又不是皮外伤。 叶知秋看着一直往前贴的阿弥,心下又是无奈,又是莫名地紧张:“没用的。” “说不定有用呢,试一下。”阿弥又往前贴着呼呼地吹:“快张开啦。” 那个刘姨走到房间门口,正好看见阿弥将知秋扑倒在床上,小嘴呼呼地往知秋唇边凑,她这吱了一声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究竟咬到了舌头呼呼有没有用,其实叶知秋也不大清楚的。 或许真的可以试一下吧。她犹豫地抿了抿唇,却撇见了以门口犹豫了好一会,打算就此离场的刘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嗯,咬上了。 晚餐很丰富, 刘姨做了一桌子的菜,特地按叶知秋的意思炖了汤。 叶知秋舌头有些疼,菜和汤都只能放凉了吃, 她一边吃饭一边给阿弥介绍每道菜的菜名。很多菜阿弥听过, 或许也吃过,可是看见的时候完全不认识。 阿弥喝完汤就用勺子去舀盘子里菜。 叶知秋愣了下。阿弥以前一直都是用勺子,极少用筷子, 已然形成了习惯,可是用勺子舀菜很不雅观, 想了想,她还是把阿弥面前的筷子拿起来,放到阿弥的碗沿上摆着:“勺子是用来喝汤, 夹菜的时候要用筷子。” 叶知秋给阿弥示范了下拿筷子的手势。 阿弥怎么拿也拿不好,叶知秋掰着她的手指将筷子子夹好:“多练几次就会了, 慢慢来。” 阿弥拿筷子的手极其不舒服, 好不容易夹到菜,却总觉得要掉下来, 吃饭的速度一下子慢了许多。阿弥中间有停了停,手总不自觉地去摸勺子。 每回这个时候叶知秋便会拿起筷子伸手去夹菜。 她夹菜的时候筷子又稳又平直,丝毫不会有交叉打转的情况, 手势也极为优雅,阿弥就不好意思拿着勺子往菜盘子里拱了。 “刘姨怎么不来吃饭啊。”阿弥看了下四周, 觉得奇怪, 好一会没有看到刘姨了。 叶知秋往厨房方向看了眼:“刘姨不和我们一起吃饭。” 叶家人个个都随和, 不过凡事都有个讲究,上数两代人都不与家里的佣仆一道吃饭,现在也依然如是。 “为什么呢?”阿弥不大理解。 其实叶知秋也觉得这种有些把刘姨当外人看的逻辑确实不大好,不过也仍是硬着头皮道:“都是亲人,或者客人一起坐着吃饭,刘姨要做事情。” 阿弥似懂非懂点了下头,盯着手里好不容易夹起来的杏鲍菇,目不转睛地,努力稳住双手将它顺利放到了叶知秋面前的白瓷碗中:“这个很好吃。” 叶知秋勉强吃了口,紧着眉头咽了下去便又是用荼水漱了下口:“带盐的东西今天不能吃,有些疼。” 到了晚上也还是觉得疼,被牙齿咬到的面积有一点大,明显碰了些。叶知秋冲着镜子对照着了又看,不免再次恼起自个来,毛毛燥燥的。 阿弥在旁边看着她,同样有些懊恼:“都是我不好。” “怎么能怪你呢,你不也是撞到了头觉得疼的吗?”叶知秋拉过阿弥,把她带到客厅里,打开电视:“以后你觉得无聊了,就可以在这里看电视,来,会用遥控吗?” 阿弥记忆里的电视还停留黑白时期,拧一下拧一下的那种,对叶知秋手里现在拿着的东西完全陌生。 “我教你。”叶知秋把遥控器递到阿弥手里,指着上边的键一下一下地与阿弥耐心解释着每个键的作用,还有搜索功能。 阿弥对于很多事物的理解仍旧很朦胧,通过影视的直接呈现,可以让她快速领会一些比较懵懂的词汇。叶知秋想了又想,让阿弥多看什么样的视频才合适呢。 综艺显然过于多样性了,至于电视连续剧又显得太没有学习价值了,要生活元素多些的才好。 找来找去,叶知秋决定让阿弥跟看最近网上经常看到的一个美食纪录片,她倒没有经常看,不过了解到这个纪录片专门解读各地的特色美色,同时也会介绍到各地比较传统的文化以及景点。阿弥本身就一直很好奇宣城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叶知秋觉得这种倒还很适合她。 等她能自如地应用遥控了,自然会根据喜好来选择看什么。 阿弥现在属于一个认知累积的过程,看到什么都觉得很新奇,即使里边只是做菜,她也看得很起劲,看到一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嘴巴,笑着推了下叶知秋:“你也看电视,不要看我。” 口水差点掉出来。叶知秋噗嗤笑了,她从刚才就注意到阿弥看得太入迷,电视里播到菜起锅的时候,阿弥嘴角边就开始湿湿的。这么大的人还像个小孩子,让人忍不住想去的帮她擦口水。 “要不要出去吃点夜宵。” 已经有些晚了。阿弥摇摇头:“知秋是不是饿?” “我不饿。”叶知秋没有晚上进食的习惯。 阿弥倒对夜宵没什么概念就是摸一下手上的表,发现有些晚了:“那就早点睡吧,明天知秋还要上班。” 阿弥房间里没有浴室,她只能在叶知秋房间里边洗澡,今天她特地穿了最喜欢的粉色连体睡衣。 她从里边一走出来,叶知秋就愣了愣。 阿弥第一次和她视频的时候穿过这套,当时是在温和家里,隔着视频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可爱了,面对面的时候,阿弥睡衣上的有着猪鼻子的帽子就显得更逗了。 “傻傻的。”叶知秋捏了下阿弥的脸颊:“你先回房间里睡吧。” 阿弥拉了拉裤袋子,将里袋弄平,有些犹豫地想了想,然后说:“我今天不可以和你睡吗?” 叶知秋不打算和阿弥睡一张床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她和父母说的时候就给阿弥另外准备了房间。 “阿弥以前也一直是一个人睡的对不对,现在长大了就更应该一个人睡了,你看知秋也是一个人睡的。”叶知秋一边解释,一边伸手将小粉猪似的阿弥推到了隔壁房间:“而且阿弥可以抱着小跟班的睡觉。” 叶知秋买给阿弥的布偶小跟班,阿弥从学校里抱到家里,现在又抱了过来就放在床上。 阿弥躺在被子里,粉色的睡衣里只露出张嫩白的脸,眼睛看着知秋:“就是总一个人,所以才想要和知秋睡。” 不然本来也是不太想搬来这里的。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看了总让人有些恍惚。叶知秋伸过手去,轻轻挡在阿弥眼睛上:“阿弥不会一直一个人的,等阿弥再长大一些就会结婚,就可以和老公睡在一起了。” 阿弥任由知秋的手掩在她的脸上,她喜欢这种柔软的轻抚,也享受知秋身上的气味。 “就像知秋和陆先生那样吗?” 柔软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下。阿弥感觉到了,然后便听到知秋说:“是的。阿弥会找到一个对你好的男生,然后你们会结婚,还会生孩子。” “可是我不喜欢男孩子,他们不好。”外婆都说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坏蛋。事实阿弥发现外婆说的话,有很多都很难听,可总是会事情来证实她是对的。 在学校里就总是男孩子带头欺负阿弥,长勺街上爱开阿弥玩笑的也是些大叔,甚至还会有男生因为阿弥看不见而趁机摸她的脸。所以男孩子们都是不好的。尽管知秋的爸爸,还有唐叔都是很好的人。 突然有片刻的安心,也只是片刻,叶知秋就把手移开,看着阿弥的眼睛:“那是因为阿弥认识的人还太少了。” “碰到的人多了,你总会遇到一些觉得很好的人,会想跟他一起结婚生子。” 阿弥的眼睛轻轻眨动着,手术后她的瞳孔处还有一些缝线留下来的残影,她看着知秋,知秋这时候正看着她。 知秋把头发全部都挽了起来,纤长雪白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光晕。 这个世界上真的还会有人比知秋更好吗? 阿弥不太相信。 “我不想认识太多的人,他们再好,也不关阿弥的事情。”阿弥伸手搂过了知秋,仰着脑袋,双眼的泛光地看着和秋:“有知秋就好好。” 小猪帽子都掉了,傻呼呼的。 叶知秋洗好澡后有特意过来看一下阿弥。 阿弥已经睡着了,她今天一直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早就有些疲倦,这会抱着小跟班睡得可香。 叶知秋伸手把床头灯调到最低,顺便把窗户开出个小缝隙,确认一切都妥帖了,她才俯身细细看着阿弥的面容。 阿弥紧紧地抱着小跟班,大半张脸都埋在了小跟班的身上,只露出时不时轻抿下的嘴唇,和小半边脸颊以及耳朵。她的嘴巴小小的,睡觉的时候有些自然嘟。 很可爱。 可是这样睡是不对的,整个脖子都拧巴着,叶知秋很轻很轻地将阿弥的抱着小跟班的手掰开,试着将阿弥的姿势调整过来,她轻轻托过阿弥向下贴着的脸,试图把枕头垫下去。 她离阿弥的脸已然很久,能感觉到阿弥鼻端的呼吸和温度,却没注意到阿弥已然醒了过来,盯着她颈部的位置看。 阿弥不知道和秋在干什么,不过她一直对知酒醉后的话耿耿于怀,其实心里已然有种知秋很想对她做一些奇怪的事情的念头。 她要是喜欢的话,就让她做吧,阿弥抿抿嘴,眼睛仍旧瞄着知秋正晃动着的颈边。 “下次要咬这里,这里哦,会一跳一跳的地方。” 好不容易把阿弥放正,叶知秋一垂眼就看见在她眼皮之底下瞪着她看的阿弥,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叶知秋心里咯噔了下,刚要坐正,却被阿弥扯住:“我不会生气的。” “嗯?”这孩子是做梦了吗?叶知秋有些疑惑。 “知秋不管想做什么都可以的,阿弥不会生气。” 阿弥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样的话,叶知秋则仍是满头雾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生气呢?” “就如果知秋喜欢摸我,抱我,脱我的小裤子。”阿弥的声音很平静,这是她在心里考虑了很久的决定呢:“阿弥都不会怪知秋的。” ! 叶知秋脑子空白:“什,什么?” “我也可以这样,咬你这里。”阿弥抿了抿嘴,很坚定地轻轻地小白牙嗑在了叶知秋的颈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把她摁得好紧 叶知秋力气总是比阿弥大些的, 她伸手就把像只小王八似的咬在她脖子上的阿弥从身上撕了下来,摁回床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叶知秋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脸上的惶惑很快便被压了下来, 因为她看见阿弥的眼睫毛扑闪得比她的心跳还要快。 叶知秋深吸口气:“阿弥, 那天知秋和你说的话,你都告诉我好吗?” 已经过去很多天了,要不是阿弥时不时说些奇怪的话, 叶知秋差不多已然把酒醉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啊,后来查了下手机, 里边也就一些乱七八糟的照片。 除了照片里的阿弥一直紧拽着被子,神情有些不对外,她自个这边的镜头很模糊, 也没什么特别的。 叶知秋不记得自个说过的话,阿弥却记得很清楚, 她记忆里本来就好得很, 尤其是因为不能看见的关系,对语言很容易形成第一印象, 因此记起来真的是可以分毫不差的重复一遍。 “知秋你生气了吗?”阿弥拧了拧身子,知秋把她摁得好紧,她想动都动不了。 叶知秋这才松了松手, 努力使自己保持友好而温柔的微笑:“没有呢,阿弥又没有做错事。不过阿弥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知秋喝醉酒那天说的吗?” 知秋说这不是错事, 那就好。 阿弥放松下来, 嗯了声, 有些犹豫。除了偶尔的慌张和不开心,她的表情总是很平和,看上去异常地恬静,最后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叶知秋:“你真的要我重复给你听吗?” “嗯。” 阿弥的表情里突然多了种嫌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叶知秋放开阿弥,坐正身子,变得认真起来,不过语气如往地柔和:“我喝多了的时候,可能会说些奇怪的话。” 已然从阿弥口中听了个大概的叶知秋现在已然能想像那些话有多糟了。 尤其是这几天,叶知秋发现每次她稍微离得阿弥近一些,或者手上的动作稍显得亲密些,阿弥就会突发性地表现出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来。 比如刚才咬她脖子前,小眉头都拧巴起来了。 再这么回顾下,当时那种样子,阿弥分明就在像在说知秋你弄死我吧,弄死我也不怕 叶知秋深吸口气:“醉酒的时候说的话是没有意识的,就是并不代表我心里是那样想的,就是喝醉酒的人说的话,都不是真的,都是假的话,你可以忘记的。” 阿弥认真的看着知秋,好几次眼睛都停在知秋变红了的耳朵上。 “那我还要重复吗?” 叶知秋点了点头。她从小到大,丢脸的次数真没几次,喝醉后再怎么闹,也不过就是大呼小叫,做很多平时不太做的事情比如哼走调的歌发朋友圈,或者在朋友圈里各种怼人。 当然,也有突然拉着家里人给她拉皮筋让她跳绳的事情 叶知秋真不想承认那天晚上和阿弥说话的是她本人。 阿弥把身上的被子往下推了推:“好,我说给你听。” 阿弥不仅重复了内容,还很是认真地把叶知秋那种语调学了出来。这会她在叶知秋眼里就像个骚气的小母猪 “这里,下次阿弥要记得咬这里,动脉哦,会一跳一跳的地方,一定会,很,很舒服。” 叶知秋摸着额角,那里已然有些渗汗。 “我的更圆,更大呢,阿弥的太小了,我看到过,嘿嘿,你没发现吧。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让你靠近我吗?因为每次被你一摸,一亲的,我就,嘿,想给你脱衣服,抱着光溜溜的阿弥,暖身子。” “这里,是小嘴巴,嘿,我还记得,你小舌头的好好软就。” 好了。 够了。 叶知秋紧捂着嘴,站起来转身背对着阿弥,实在是透不过气,最后她走出房间,带上门,缓了好一会,才总算让空白的头脑恢复了些许神智。 她可以容忍自己喜欢阿弥,可以承认她应该是喜欢上了同性的事实,甚至为此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相比之下,想到那种奇怪得儿童不宜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她真的很难接受。难道她对阿弥的喜欢就是这样的吗?内心总想着做那些事情?太可怕了。 若只是心里想,她还能努力更正,可这些,一字一句,她都告诉了阿弥,阿弥不只是听了,甚至还当了真,有意去执行。 叶知秋,你太过份了。 “知秋。”阿弥有些后悔。她早就知道,知秋说过,这些话都是下流的,不能乱说,所以知秋每次问起来的时候,她总是故意避而不答。 现在知秋果然不开心了。 叶知秋嗯了声,伸手把盘在头顶的头发放了下来,转过身,冲阿弥笑了笑:“知秋醉了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坏。” “不会的。”阿弥摇了摇头:“知秋什么时候都很好。” “所以知秋想要怎么样,阿弥都不会怪你的。” 怎么还这样想啊,傻瓜。 叶知秋伸手摸了摸阿弥的脸:“那种事情,都是顺其自然的,只有确认相爱决定在一起的人才会彼此以身相许,你明白吗?所以阿弥不要觉得因为知秋开心,所以就给。” 说了也不会很懂吧。 其实知秋也没经历过,所以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怎样才算是正确,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不过说出那些话,让阿弥总想着要奉献自己的念头。真的是不对的。 叶知秋笑了笑:“算啦,以后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叶知秋重新将阿弥拉回了房间,同她说晚安。 刚要走,却又被阿弥拉住了手。 阿弥躺在床上,手里就握着叶知秋的两根手指:“知秋,阿弥没有觉得不好,阿弥喜欢知秋抱,也喜欢被知秋摸,还很喜欢知秋亲我的感觉。” “我原来觉得亲吻的时候,有口水会很奇怪,可是现在每次想起来那次我亲吻知秋的感觉,都觉得很舒服。”阿弥静静地看着知秋。 叶知秋站在床边,回望着阿弥。 阿弥依然在说:“所以我现在发现,不管和知秋一起做什么,我都会觉得很喜欢。” 而且总也念念不忘。 罪恶感似乎突然就被消减了许多,叶知秋弯下腰来,轻轻摸了摸阿弥的额头:“我也是。” 晚安,阿弥,晚安,世界。 早安,世界,早安,阳光。 温和眼睛眯了眯,伸手试图从空气中捕捉些许暖阳的颜色。她的作息还算规律,十二点睡,八点起。 相对比之下,范小祝的生物钟在她看来有些糟糕,她都已经做好早餐了,范小祝还歪着着小光头睡得一副憨态。温和把早餐放到小圆桌上,淡然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看了看熟睡无知的范小祝,再看一看桌子上多放一会口感就会变的早餐,温和最终拿起了勺子。一边吃,一边看着床上的人。 刷满了黄色墙漆的房间显得格外明亮,黄色的绒被里装着只绿色的小恐龙,小恐龙嘴巴长着的地方露出了范小祝的脸——总算是完全消肿了,现在大概只有骨折的地方恢复会需要些时间。 温和静静地低头,将一颗紫色小汤圆含入口中,继而抬起眼睛保持着沉思的状态。 有类人,总喜欢与人分享成功,对失败却必口不谈,甚至羞于让亲近的人了解。范小祝很是不幸,她就是这种人,没有正式打赢过的时候,她连自己是拳击手都不敢说。打输了的时候,她就总想藏起来。 有些人,自带天赋,只需要去做就总能轻易成功,即使天赋值不高,努力努力总会有成效的。范小祝很是不幸,她不是这种人。她很努力了,可除了输还是输。其实道理很明显,有些人从一开始学习成绩就不好,努力十年二十年也是个学渣。 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可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一根筋的傻子,比如范小祝,被打得差点残废,她也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放弃的意思。 温和很温和地将口软糯的圆子咽了下去,放下碗支着肘,专心地打量起了范小祝。 第一次注意到,原来范小祝的睫毛这么长,长长的睫毛安静地盖在眼缝的位置,而眼周消肿的地方还列留着一些黄黄的印记。好好的美人胚子,愣是给揍成了小流氓。 疼。 范小祝这些天醒来的第一反应都这样,接着就是麻,她以极不舒服的姿势睡了好些天,每次醒手都是拿不动的。 她手上还打着石膏,为了防止她乱动,温和特地给她做了个支架固定在床边专门用来放胳膊。 范小祝这些天醒来的第二反应就是转动眼珠子视察屋内的情况。 不出所料的,范小祝很快就看见了那种熟悉的眼神——温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并没有因为她的醒转而移开目光。 由于最近过于无聊,范小祝刷了几部当下较热的宫斗剧,最后总结出一个结论,要是把温和这种人放到古代,门都不知道被诛了几回了。 从未见过如此大胆并且毫无羞耻感的人,若说范小祝之前对温和的印象是又畏又惧,现在大抵已经沦落成了又猥又琐的形象。试问正常人谁会一直盯着你看啊。 可是温和在阿弥面前都很正常,很有老师的样子。 猥琐归猥琐,范小祝心里倒不真的讨厌温和,毕竟这些天温和为了照顾她,忙前忙后,每天帮她挤牙膏,甚至帮她拧毛巾,换衣服,能做的全都做了。 有时候想想,她和温和也不过认识三个来月,平时除了被欺负,两人之间并没多大的交情可言——范小祝最后觉得,应该是她给温和当了好几次的司机,温和出于报答,所以主动——强迫性地收留了她。 受伤后已经在温和这里住了半个多月了。 范小祝坐起来,试着抬了抬胳膊,除了沉倒也没有太不舒服的感觉:“拆完石膏我就回长勺街吧。” 虽然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不过基本生活还是可以自理的。 “长勺街现在已经全部都被拆了。”温和将摆在旁边的平板拿起来点开微博,给范小祝看了一张照片,要不是照片上的短桥和榕树,范小祝会以为这是温和随便找来的照片。 温老师似乎总有意阻止她离开这里呢。 呆得久了,范小祝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害怕,总觉得温老师哪里怪怪的。 拆了啊。 范小祝想了想,有些庆幸自己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下一刻,她便有些紧张:“那阿弥去哪里了?” “这是叶知秋关心的问题。”温和上前掀开被子,然后站直身子,神情淡漠地盯着范小祝。示意她起床。 怎么会有这么懒的年轻人,温和想着,换了我以前这个年纪,每天都坚持六点钟起来,然后很努力地趴到楼下睡在海洋池里。虽然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但至少也看得出来有努力精神。 洗漱过后,范小祝再次提出要走的意思:“我还是去我叔叔那里住吧。” 虽然这次会出意外的比赛是叔叔安排的,可再怎么说,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再加上教练之名,叔叔应该会收留她一段时间的。 “你叔叔会帮你洗内裤?”温和冷漠地推了下眼镜了,镜片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折射出一束光线,正好击在范小祝的立马就红了的脸颊上。 温和已经当着她的面给她洗了十几条内裤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当面给她洗 大概是为了今天这样的场景? “我可以买一次性那种。”范小祝仍旧坚持。 “你好像在这里呆得有些腻了?”温和狭长的眼缝再次微收。 范小祝已然对温和的表情有了免疫力,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于是他们一起出了门,开的是大悍马先去医院拆了石膏,然后继续在马路上前行。 虽然没有收拾衣服,不过范小祝想着她还有些旧衣服在拳场的柜子里,也就没提回去收拾的事情。只一心看着外边的风景,好多天没出来,看哪里都觉得陌生。 这样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后,范小祝终于觉得不太对劲了:“这是去哪里?” 不像是去天海城的方向。 “找阿弥。”温和目视前方,平静地说。 范小祝有些郁结:“我想先去找我叔叔。” 得问问他这次比赛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说好了,是打假拳,让她赢的,结果她被揍得很惨,人到现在还有些迷糊,不知道怎么回事。 温和转头瞥了眼脸上还有些青於的小光头,声音冷漠而镇定:“你知道我多有钱吗?” “不知道。”范小祝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温和。 温和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严肃到让人自然而然地会想到两个字,霸气。 温和说:“你叔活得到一百岁,我也能请人揍他揍到自然咽气那天。” 不过上次那顿打,已然要了他半条命,这种人活一百岁,老天爷才是真瞎。温和依然目示前方,波澜不惊地抖落着范小祝他叔那些为了捞钱,不择手段的做法。 “如果你想跟你爸那样栽在在他手里,我这就送你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我不认识字 每天早餐过后, 刘姨就会拿着抹布把家里的家具都抹一遍,阿弥坐在沙发上的看电视,她现在已经能很随意地切换频道了, 而且也发现了很多其它远比做饭要好看的节目。 “看这个吧, 林姐就喜欢看这个。”刘姨干活的时候也喜欢时不时地瞄几眼电视,闲下来的时候也会追着看几集,见电视里刚地翻到她最近爱看的韩剧, 便提了句。 叶知秋不在的时候,家里只的阿弥和刘姨在一起。 阿弥很喜欢刘姨, 尤其是刘姨懂的很多,比千欢和小祝还聪明,问她什么她都答得上来。她没有再换台, 盯着屏幕认真地看了起来,里边的人都很好看。 看了一会, 阿弥发现, 里边的人说的话她听不懂,不过刘姨却看得的津津有味。 “他们在说什么?” “韩语啊。”刘姨一看剧做事的节奏便慢了下来, 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打算看一会再做事情。 阿弥以前是个瞎子,所以还有很多东西不习惯需要的人指点。刘姨知道这, 不过并没有想过阿弥不识字,毕竟一个十八岁, 长相高挑又乖巧的人, 怎么也不像个文盲, 她指了指电视:“你注意看下边的字幕,看那个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阿弥有很认真地看字幕,仍然是听不懂,不过她很喜欢里边那个女生笑的样子,觉得很亲切,尤其是她的眼睛总是亮亮的,在看那个男生的时候眼睛会变得很温柔。这种温柔让阿弥有种熟悉感,知秋看她的时候,眼睛她是这样的。 电视里的女生亲了男生,然后音乐就响了起来,画面定格在两人亲吻的镜头下。情侣。阿弥忽地便理解到知秋老是强调的,男生和女生的关系名词,好像大致有些明白了。就是这样的吗? 看了会电视,阿弥便觉得眼睛有些泛酸。每次一有这种感觉,她就会停止看电视。 阿弥从房间里拿出之前唐果塞给她的那张纸条出来叫刘姨帮她看。 “我不识字的。”阿弥说这话的时候很不好意思,相比之下,比与人说我看不见的感觉还在没有底气。 看不见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识字似乎是她的错。 “刘姨你能帮我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吗?” 刘姨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很快就把上边的字念给阿弥听了,还告诉阿弥去哪里可以坐到车。阿弥又以盲文的形式,把具体的地址抄在了一张卡片上。 阿弥前两天就打算去找唐果,也正好一个人出去走走,她眼睛好以后都还没有去过远一些的地方,她现在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自如的行走和生活。 在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她就已经会一个坐地铁了,眼睛好了后,却发现不仅没有进步,反而效率退步了。 看不见的时候,阿弥只要感觉得到周边有人就会上去问话,请求帮助,看得见以后,阿弥发现,随着黑暗消失的,似乎还有勇气。看不见的时候,她觉得大家都是好人。看得见以后,大家似乎都总是很焦急,忙碌,气恼,冷漠甚至也会有些凶巴巴的感觉。 阿弥不敢轻易与人问路,看到相对应数字的公车来了,她就上车,然后竖着耳朵认真听车上的报站声。 看见唐果的时候,阿弥觉得,其实坐车这种事情真的很简单啊,她打开微信,给知秋发了一张和唐果的合照,还发了语音:“我一个人坐了地铁,还坐了公车,没有和陌生人说话。” 叶知秋是在两个小时后看到信息的。 她摇头笑了下。阿弥明显是在等着被她夸厉害。 叶知秋同样回了条语音:“是了,阿弥越来越厉害了。你在唐果那里玩久些吧,我到时候可以去接你。” “不用的,我下午就会回去,等知秋一起吃晚饭。”阿弥说。她喜欢在家里等知秋的感觉,帮知秋拿拖鞋,拖大衣,用搓热的手给她暖暖脸颊,然后知秋就会刮一下她的鼻梁说吃饭吧。 唐果心情很好,她有妈妈了。 “阿姨好。”阿弥站在门口,看着给她们开门的女人,很礼貌地问候。 唐果的新妈妈人很和气,微微发胖,见了阿弥一个劲地往家里让:“唐果一直念着你呢。” 唐果见了那个女人就撒着娇黏了上去,一副炫耀的神态和阿弥说:“我妈妈是不是特别美。” 审美这种东西,大概是人人生而有之。阿弥虽然说不清什么是美和不美,可眼睛一看就能大概有个意识,她觉得唐果的新妈妈没有知秋好看,更说不上美。 阿弥不太擅长说违心的话,只好礼貌地回复说:“阿姨的衣服颜色很好看。” 唐叔在里边招呼阿弥:“来了啊,快进来坐吧。” 相比以前在长勺街的住处,唐果家现在的房子说不上新,倒也还算舒适整洁。阿弥坐到沙发上,看见荼几桌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纸张,上边有秘密麻麻的字,她都不认识。 唐果的作业本也放在其中。 唐果的新妈妈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和唐果说话:“看你爸爸,把这些合同扔得到处都是,可都是钱呢。” “嗯,妈妈我一会帮你说他。”唐果坐下来笑嘻嘻的,捧过作业本忽地想起来作业还没有写完,就呀了下和阿弥说:“我还有两个题,你等我一下。” 唐果写字的时候很用力,捏着笔的指节都有些泛白了。 阿弥在旁边看着唐果,觉得很神奇,唐果比她记忆里的样子要大得多,她九岁的时候,唐果还要人牵着走,不然就会摔倒。 “妈妈,妈妈妈妈,这个题目我不会。”唐果年软骨头似地往她妈妈身上蹭:“你快教我。” 唐果的新妈妈低头看着手里的合同纸,语气有些随意:“我忙呢,你让阿弥姐姐教你啊。” 唐果看了眼阿弥,阿弥心虚地回望着她。 阿弥上五年纪了,唐果忽然才意识到阿弥比她大很多。她把本子拿过来,放到阿弥面前说:“这个要怎么造句啊。” 阿弥心跳滞了滞,如果唐果问她算数的话,她还能应付一下。可唐果问她和字有关的东西,她就没了主意。 什么都不会。 唐果以前生气的时候就这样说过阿弥,那个时候阿弥眼睛看不见,就会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她看得见了,便总觉得很羞愧:“我也不知道。” “妈妈,你教我,阿弥她也不会。” 唐果的新妈妈狐疑地看了眼阿弥,再看了下题目:“这个很简单啊。” “我不识字。”阿弥只好再次说出这样的话,然后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看怪人似的眼神。 回程的公车上人不多,阿弥坐在前边侧排的位置,等人上车的时候,她看到司机把一个白色写着字的牌子举了举:“加班车,看清楚路线再投币。” 有些人下车了。 阿弥心里有些忐忑,不过还是安静地坐着,等开车。车一动,她就竖起了耳朵来听,生怕错过报站提示音。车开出一段后,阿弥就有些害怕了,她明明记得,她得在第十一个站下。 可是那个站名不一样。 车开进了终点站,阿弥也没有听见她要去的那个站点,车上这时候只剩下她和她对面坐着的两个男生。 阿弥有些慌张,这才想起来把要去的地方告诉司机,司机挥了挥手,点了支烟站在车门口打量阿弥一遍:“我当时不是让你们看新的站点牌吗?这是加班车,不去那个地方。” 我不认识字 阿弥这次没有这样说,她下了车,按着司机的意思,去等另外一辆公交车。 这时一直坐在她对面的男生走上前,男生比她高出一个个头,身上穿着蓝白色的校服,红白撞色的蓝球鞋,背上挎一个军绿色的书包。男生问她:“你要去哪里啊?” 听见男生的声音,阿弥后退了一步。这两个男生在车上的时候就总是一边小声说话,还总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感觉很不好。 阿弥抿着唇没有开口,这时另一个戴眼镜的小眼睛男生笑嘻嘻的:“交个朋友,没有恶意的,我们是市五中高三的学生。你是不是要去坐二号线?没必要再坐车了,往前这走一段就是二号线终点站,方便得多。” 阿弥摇头。 这两个男生真麻烦,一直跟着她,阿弥按司机的意思重新坐上了回程的公车,上了地铁两个男生也不离不弃地跟着她,她已然有些害怕。 “我哥们人挺好的,真的,留个联系方式吧。 ”小眼镜一直嘻皮赖脸地缠着阿弥说话:“叫陈宽,我们五中有名的校草,你没听过他名字吗?家世好,人品好,对你一见钟情了。” “啧,小正,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陈宽自己都被说得有些尴尬,拉了一把小正,有些抱歉地和阿弥说:“我们没恶意,就是看你好像有些什么难处,送你一段好了。 ” 到了小区门口,陈宽有些意外:“原来你住这里啊。” 小正咦了声:“你来过?” “我爸带我来这里做过客,就叶定山市长住这里。” “诶,局长的儿子见识就是不一样啊。”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提我爸的事。”陈宽抬脚照着小正屁股就是猛踹,追着小正跑出几步后,又绕回来和阿弥说话:“说真的,大家交个朋友好吗,这是我的微信号,加一下?” 阿弥皱了皱眉头,陈宽看着不像坏人,眉眼也很好看,可她仍是充满警惕,不知道两个男生为什么要一直跟着她。 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知秋说不定都先回家了,阿弥摇了下头就往小区里跑。陈宽往前追几步:“那要不你告诉下我你的名字也可以啊。” 阿弥再次躲开陈宽:“我不认识你。” 总算是开口说了句话,叫陈宽的男生笑了下,微微弯腰:“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就认识了啊,拜托,我真的没有恶意,就是很喜欢你。” “啊。”陈宽刚说完喜欢的话,背后书包带一紧,接着人就屁股着地的摔了个四脚朝天,不由得吃痛地叫了声。 看着有点眼熟,叶知秋盯着地上的男生,神色有些阴沉,她牵过阿弥的手:“他有没有欺负你?” 看着地上啮牙咧嘴的男生,阿弥摇了下头:“没有,不过他们一直跟着我。” “再有下次,小心我打死你。”叶知秋冷着张脸,丢下这句话,便让阿弥上车。 小正跑过来和目瞪口呆的陈宽站在一起,咽了咽口水,他顶顶陈宽:“她就一招就把你摔到了地上,我都没看清怎么做到的。” 陈宽摸了摸摔得够麻的屁股拐着脚走了两步,嘶了一声,接着又笑了:“这一下摔,挨得不亏不亏,我好像知道她是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超喜欢你的 阿弥晚上洗好了澡便照例赖在了叶知秋的床上, 揪着被子装睡。她喜欢知秋床上香香的味道,也喜欢每次她不肯回房时被知秋抱回去的感觉。 喜欢被抱,可以和知秋贴得紧紧的, 还能搂着她滑滑的脖子。 知秋好像慢慢的也不会因为她靠得太近而责备她了呢, 只要没有人就没事的对吧?阿弥心里已然默认了,躲起来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原理。 反正知秋最多就弹一弹她的额头,说她调皮, 或者就说别闹。说这些话的时候,知秋也是很温柔的, 甚至有种可爱的感觉,应该是可爱吧,就觉得像个小熊似的。 有时候知秋也会说她傻。现在是真的有点傻了。想到这里, 阿弥忍不住地将被子往上托了托,把眼睛遮住, 世界重归于黑暗。 刚看得见那会, 阿弥很惧怕黑暗,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呢都处于焦虑状态, 无法安心睡觉,生怕闭起眼睛,永夜就会再次到来, 担心会重新变成瞎子。 现在她的到有些喜欢黑暗的感觉了,因为没有人会怪一个瞎子不认识字, 因为看不见的时候反而更加勇敢, 在黑暗里生活时从来不会因为看得到人们的表情而不敢吭声。 越来越没有用。 刚想着叹气, 阿弥眼睛便掠进一圈光晕,然后是光晕中的影子,影子离得有些近,慢慢变成了清晰的轮廓:“你啊。又故技重施。” 叶知秋弹了下阿弥的脸颊:“坐起来,给你贴张面膜。” 现在冬时,外边风冷得很,阿弥出去也没多擦点面霜,回来脸蛋就有些泛红了了。下午刚见那会,叶知秋还以为她是被男孩子调戏了,所以脸红的。 回来问了下过程心里一时舒坦了不少。 那个男孩子长得挺好看的,从他和阿弥说的话来分析,不像是坏人,人品听着也不错,应该只是单纯地喜欢上了阿弥,很寻常的追求方式,并没有其它的恶意。换了普通的女孩子,应该会考虑留个联系方式。 而阿弥全程基本没跟他说过话。 表现挺好的。 叶知秋帮阿弥拍了点保湿水在脸上,然后将在热水里泡温了的面膜取出来给阿弥贴上:“不要动。” “女孩子要学会用保养品,多护肤,少化浓妆。”叶知秋的手指隔着面膜在阿弥脸上滑来滑去的:“阿弥皮肤很好,以后每周贴一次面膜就好了。” “面膜贴上后不要说话,会长皱纹的。” 叶知秋快速地给自己贴了张面膜,然后就不再说话,拿过床边一本厚重的考试书看了起来。 阿弥面上凉凉的的,白色近乎透明的面膜下,一双眼睛转来转去,过了会一摸手表,才过了一分钟,想到知秋说要贴十五分钟,她的嘴唇就不由得抿了抿。 十五分钟不能和知秋说话,不能问一个问题。想想就有些可惜,明明一天能呆在一块的时间就早晚那么点点。 阿弥往叶知秋身上拱了拱,倚在知秋胳膊边,也学她的样子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看。 叶知秋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贴面膜的时候绝不会说话,见阿弥伸过了脑袋,眼睛里满是好奇,她便调整了下姿势,让书页对着阿弥。 两人差不多就是倚在床上,脑袋碰脑袋地盯着同一本书。 叶知秋执笔的手在字里行间圈圈画画,时不时的停下来想一会,接着又是刷刷地往书上写字。作为一名医生,考试几乎跟家常便饭似的,各种考,都已经习惯到麻木。 阿弥看看书,过了会便只顾着看知秋了。 叶知秋瞥了阿弥一眼,神情愣了下。 阿弥本身就还穿着那套可爱的小猪睡衣,此时脸上贴上一张面膜,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忍不住想笑。 叶知秋到底还是坚持到了十五分钟后,才呼口气,笑着捏了下阿弥的脸颊的,顺便帮她把面膜撕了下来:“怎么那样看我?” 被阿弥盯着看,已然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反正这里没有别人。”阿弥嘿嘿地笑了下。知秋和她说过,在外边,有人的地方不能这样子盯着她看。知秋说,那样会被别人笑话的。 又不老实,一看就知道有心事。 阿弥今天回来后就一直表现得很失落,只简单说了下坐车的事便没有再讲别的,今天晚上拆礼物的时候,拆的是叶定山送的礼物。 叶定山是个男人,又是一把年纪的人,自然不会像林岚那样送了可爱的水晶摆件。 叶定山送的礼物是一本书。 阿弥一打开礼物,表情就有些难看。叶知秋也有些无奈,叶定山最喜欢的送的礼物,就是书,而且还都是些关于做人之类的,有点文学鸡汤的味道。 就随便换了个,也不大可能喜欢这种礼物。 叶知秋重新回到床上,挨着阿弥,脑袋枕在膝盖上,嘴角微挑,浅笑道:“说吧,看看是什么大难题。” 嗯,只要不是生理结构类的问题。 “我不认识字。”阿弥说:“大家会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阿弥从记事起就浸淫在各种把她另类相看的眼神里,即使经历过看不见的岁月,那些铬在她幼小心灵上的眼神,那种感觉始终都不曾远离。 “他们会觉得我笨。” 叶知秋的笑变得有些虚。 原以为复明对于阿弥来说,是件等同于重新拥有了世界般的好事。她肯定会每天都很开心快乐的。其实没有,复明后的阿弥走的路越来越多,看见的人脸表情,眼神也越来越多,遇见的难事越来越多。阿弥反倒一天比一天不开心。 叶知秋挪了下位置,正对着阿弥,令她看着自己:“阿弥,给我讲讲,你刚失明的时候的事情吧。” 就每天使劲睁眼睛,不停地重复问,是不是没有开灯,是不是没有出太阳,然后重复的摔倒,爬起来。阿弥说:“就是到处都很暗,外婆会一直骂我。” “我很害怕,怕黑,又怕外婆骂,为了不让外婆骂我,我就每天趁她出去的时候,在家里一直练习上下楼梯,还会学着洗衣服,拖地。” “看不见怎么洗衣服和拖地板呢?” 阿弥有些小得意:“没关系啊,就比划着一寸一寸地搓,多搓几次就好了,拖地就一点一点地挪,这样无论如何,到最后都能把事情做得很好。 “那个时候的阿弥笨吗?” 阿弥的眼睛很平静,她看着叶知秋,心里稍稍想了下,然后摇摇头:“不笨。” “不仅不笨,还有点厉害。”叶知秋伸出双手捏住阿弥的脸颊,往上提了提:“所以啊,现在眼睛看得见的阿弥只会变得更聪明。” 叶知秋有些自责。 她也忽略了这点,在她的印象里,阿弥不仅会摸读童话还人嗒嗒嗒地写日记。被阿弥一提,她才想起来,盲文在正常人的世界里是行不通的。 “很简单的,你来看。”叶知秋从床边拿了张草稿纸:“应该和盲文有些原理相通,而且你也学过拼音,先记得这些字母。” 阿弥低头凑到知秋旁边,看着她在纸上列出字母。 一个教,一个学,一不小心就十一点半了。 “先睡觉。”叶知秋把写满了字的草稿纸夹进书里,她有意逗逗阿弥,便装出有些严肃的模样:“我明天去上班后,你要好好学习。不然说不定我也会变得像外婆那么凶,骂你的。” 阿弥啊了声,迟疑一会才说:“我不想你变得像外婆那样。” “外婆明明对我很好,却从来都不肯说,还要对我很凶,大家都说她很爱我,可是她死了以后我才知道的。”阿弥有些生涩地冲知秋笑了下:“我不想知秋变那样。” “喜欢就要说出来的,不然被喜欢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那样的喜欢,阿弥觉得不好。要不是唐奶奶了解内情,外婆为阿弥做的那些事情,可有就永远都不会被了解。 “明明很喜欢,却会因为没有说出来,而变成从来不曾存在过的事情一样。” 阿弥慢慢地躺回被子里,眼睛轻轻眨动。她说:“知秋,我喜欢你。” 虽然你老让我不要乱说。 “超级喜欢。” 叶知秋笑了,心里暖暖的,她俯下身来,修长的手指轻刮阿弥的鼻梁:“不许闭眼睛装睡。” 阿弥才不理,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两寸。 好吧。叶知秋下了床,将阿弥从被子里抱了出来,阿弥没睁眼睛,抿了抿唇便伸手搂住了知秋的脖子。 知秋力气好大,今天摔那个男生的时候的时候也很厉害。虽然不知道知秋怎么那么生气,不过阿弥回来后就理了理公主和骑士的身份,她最近越来越觉得她才是那个被知秋守护着的公主呢。 虽然和设想的不一样,可是被抱的时候就觉得,当公主也很好的。 “晚安。”知秋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声,然后关掉了房间的灯。 明明眼前一片黑暗,心田却像种下了太阳,阿弥就着软软的瞌睡再重复了一声:“晚安。” 停了小会,黑暗中又是阿弥软软的声音,她呢喃的话语,浅浅淡淡地跑进了叶知秋耳内。 “超喜欢你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舒服地呓了声 抽屉里的礼盒都拆完了。 阿弥将礼物一样一样摆好, 叶定山送的是一本书,林岚送的是一个翅膀会摆动的水晶天使摆件,林殊送了一串手链, 林成送的那个最大了, 是个汽车模型。 和秋送的还是一个手表,这个手表和原来那个触摸式的不一样,这是个得用眼睛看的, 和许许多多普通人戴的那种一样,相比之前那只, 也要漂亮得多。 礼物拆完了,知秋的家人也就都回来了。 知秋说过晚安后才去机场的。阿弥本来有想过一起去,知秋说凌晨太冷了, 飞机要三点多才到,没让她一起跟着。阿弥也没有立即睡着, 眯一会就醒一会, 心里慢慢变得有些忐忑。 这里始终和长勺街不同,除了知秋其它人对她而言都是陌生。她可以住酒店的, 也可以租房子,虽然花钱,可她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 一个的安静的生活。 究竟没能按捺住想要和知秋住在一起的念头,阿弥在心里暗暗决定, 过完年她就离开和知秋家里。 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阿弥想着可以在离知秋上班的医院近些的地方买个房子, 她希望知秋还是像以前那样,时常来顺路看看她,阿弥还要去工作赚钱。 知秋说过,眼睛看得见后就要学会和大家一样,努力赚钱和生活。 没有为什么,因为这是每个人生来都要做的事情。 “开炸鸡店。”叶知秋这样和家里人说,面上表情也有些尴尬:“阿弥以后的打算是开个炸鸡店。” 接送的车用的是林岚公司的豪华商务车,一家人此时围着桌子聊天,刚好聊到阿弥,林岚是最不想提阿弥的,不过活生生一个人住在家里,她自然得问问阿弥以后的打算。 她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想了解一下这小姑娘啥时候走。 买房,开炸鸡店是阿弥目前唯一能说清楚的两个计划。 叶知秋乎对阿弥开炸鸡店的提议从一开始便不在意,昨天听到阿弥提了遍后,当天晚就着带着阿弥去了炸鸡店。她们就坐在离巴台比较近的地方,可以看到店员一块接一块地将被浸得黏糊糊的鸡肉放进沸腾的油里,然后搅来搅去。 重复重复再重复,阿弥吃了下也觉得不是很好吃,她自小吃的菜食都很清淡,不太习惯这种油炸类的食品。 “做任何事之想,你要想一想为什么要做,还要想一想,你是不是真的愿意这么做。”叶知秋原话是这样的,她的人生准则便是这样,了解因果,再确定要做事情,继而写下计划。 只是和阿弥说的时候,叶知秋加了一句,她曾经以为不太重要的一句话:“还要记得问一下你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做这件事情。” 叶知秋明白,阿弥和她不是同一类人,阿弥的世界里,喜欢是第一位,而对于叶知秋而言,一件事的本质意义是第一位,而不是她的情绪。 林岚叹了口气:“我就说她不过是个小孩子嘛。” “她见的世面少,能想到开店,也算是很不错了。”叶定山乐呵呵地接了话。 叶家的人特地坐了同一趟班机回来,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眼皮一直往下掉的阿弥很快就清醒了,她抱紧了小跟班,大气不敢出地竖起耳朵,试图听见点什么和她有关的话语。 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阿弥在睡觉,小声些,她还不是很习惯这里,容易被吵醒。”叶知秋一进门就主动地把家人都哄上了楼:“赶一天飞机了,先睡觉。” 忙完这些将大厅的灯关掉,叶知秋低头看眼时间,已经四点多,都快天亮了。幸好明天休假,她走到自己房门前,顿了顿脚,最后还是决定去阿弥房间里看下。 昨天夜里才教了阿弥几个字母,今天早上就发现阿弥趴在桌子上睡的,一问才知道,阿弥为了把那些字母记下来,愣是通宵熬夜,最后在桌子上睡着了都没感觉。 她这样子真教人担心。 阿弥太没有安全感,从小到大都是在苛责中长大的她很害怕犯错,为了减少出错的几率,她已经习惯了重复和大量练习的习惯,这种习惯让帮助她很好地度过了看不见的那些时光。 而这种习惯在她拥有光明后,变成了一种过度的自我要求,还让阿弥有些小固执。 阿弥一听见门边的动静就坐了起来,她感觉是知秋,却仍旧下意识地担心会不会是知秋的家人。 叶知秋开门就看到阿弥像弹簧似地,一下子在床上坐直了身子,她有些后悔,不应该在这个点进来的:“是我把你吓醒了吗?” 是知秋啊。阿弥松口气,笑着摇了下头:“没有。” “那就是你没有好好睡觉。”叶知秋坐到床边,借着灯光,仔细看了下阿弥的眼睛:“不是让你要是注意休息了吗?学习的事情可以慢慢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眼睛。” “我想知秋今天和我睡。”阿弥扯了扯知秋的袖子,不想她走:“和我说说知秋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妹妹。” 叶知秋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感受到内心对阿弥的喜欢后,叶知秋很少和阿弥睡在一起,即使阿弥手术那段时间,她宁愿减短睡眠时间,陪着阿弥入睡后再回家睡,也没有想着和阿弥一起过夜。 她实在太喜欢和阿弥睡觉的感觉了,喜欢到她有些担心每天睡在一起会形成可怕的习惯,就好比她习惯了自己床以后,去别的地方总也要带着床单和枕头才能勉强睡着。 叶知秋担心,过度地习惯和阿弥在一起后,便再也无法忍受分离。 就像父母亲说的,你总不能和阿弥过一辈子。 叶知秋回房换了睡衣才过来,一进门就看见阿弥只穿着个小裤头站在衣柜边,把她吓得不轻。 叶知秋当下第一反应就是阿弥大概又在想以前那些她喝醉酒说的那些话。 阿弥也注意到了叶知秋,像所有女孩子那样,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自个那两个长不大的,被知秋笑话过的奇怪的东西:“我想换过睡衣。” 叶知秋尴尬地移开视线,先爬到了床上侧卧下背对着阿弥:“怎么想着要突然换睡衣?” 阿弥做事一直都很精准,却不快,动作比知秋慢得多,原本她还想悄悄换好躺回床上的,没想到知秋一下子就过来了。 “那套小猪睡衣太厚了。”阿弥穿好裤子,躺到床上,学着知秋的样子侧卧下来,手轻轻捏住了知秋腰侧的衣摆。 痒,知秋一动不动,果然很快她就感觉到了阿弥手指的移动。 有被知秋推开过的经历后,阿弥就有了这种习惯,先是挨着一点点,然后再多一点点,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地最后确认知秋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她就紧紧地拥了上去,脸贴着知秋的后颈。 叶知秋没吭声,不过心跳倒是很主动地快节奏地蹦了起来。 沉默了会,叶知秋最后还是转过身,调整了下睡姿,低头看着阿弥:“是很热吗?” 复明以后,阿弥有些不习惯被盯着看的感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往柔软的枕头窝里挤挤,最后伸手将床头的灯拧暗,有些笑笑地重新圈住知秋的腰:“不热。” 不热怎么突然换睡衣。 叶知秋还没来得有说话,阿弥就拱进了她手臂里,恰好压到了她本来打算放下来的胳膊。 这下刚一动倒显得好像有意把阿弥搂进了怀里似的。 还不熟悉的时候,她倒这样怀着阿弥睡过几次。 “这个睡衣薄些。”阿弥生怕被知秋推开,两腿一夹,就把知秋抱得死死的,又舒服又紧张又开心。她喜欢这种紧贴着知秋的感觉,睡衣厚重就感觉不到了。 真拿她没办法,叶知秋轻轻抱着阿弥,下巴刚好挨到阿弥的额头,她有些痴迷地蹭了蹭,闭上眼睛,困倦中带着些许满足:“嗯。” 黑暗中,叶知秋问阿弥:“是因为我爸爸妈妈回来了,所以阿弥睡不着吗?” 是的呢。不过现在被知秋抱着,心里整个都是满满当当的,没有那种害怕的感觉了。阿约又再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他们会喜欢阿弥的吧。” “当然了,他们还送了礼物给阿弥不是吗?”知秋环着阿弥,手轻轻抚摸着阿弥落在后背的长发,已然有些像入了梦般,语气里满是慵懒:“知秋的家人都很好,很体谅,只要阿弥懂礼貌,心地好,他们就不会为难你的。” 阿弥终于有些撑不住地盖上了眼睛,中间有努力想睁开始,可是后背被知秋一摸便有种酥麻感快速地涌了下来,使得她舒服地呓了声,完全地闭上了眼睛:“嗯。知秋也是吧,喜欢我。” 叶知秋有些困了:“嗯。” “知秋,说你喜欢我,好不好。”阿弥仰着脸,很自然地往知秋脖子里埋了埋,好舒服。 “嗯,好。” 知秋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阿弥还没有完全睡着,有些撒娇:“你、还、没说。” “嗯。” 叶知秋动了下,将阿弥紧紧地拥在怀里,鼻息间是均匀的呼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这算是攻了吗? 叶知秋到底还是有些择床的, 后悔没有把自个平时睡的枕头抱过过来。 不到六点,由于晚睡的缘故,人有些迷糊, 精神始终不好, 她下意识地就又搂紧了怀里的小人儿,笑了下。 笑完,叶知秋才想起怀里被她紧紧搂着的不是被子, 而是团热呼呼的肉体。 叶知秋重新睁开眼睛,抬手将睡眠灯调亮了些。灯是那种暖黄的, 叶知秋不敢拧太亮,只稍稍余出些光些。她怕把阿弥吵醒了,阿弥现在正是青春期关键时刻, 要多注意睡眠。 说到青春期,叶知秋想起来, 阿弥体检的时候身高显示好像高了一公分, 看来还是有发育潜质的。希望不要长太高才好,也希望不要再长胖了, 不然以后抱她回房间可能会有些吃力。 灯光下的阿弥睡得很香,一贯的安静和可爱,粉粉嫩嫩的, 真好看。 叶知秋伸手伸手将阿弥脸颊上的发丝撩开,人往后退了些正对着阿弥的面孔, 感觉能这样盯着看上一天。叶知秋的手指不知不觉地顺着阿弥耳际的游移到了阿弥的下巴线上。 她的手指轻点在阿弥的鼻尖, 最后, 叶知秋视线盯在了阿弥有些微嘟的嘴唇上。 好软,还有些弹弹的,只要轻轻压一下,手指就会滑进去叶知秋想起上一次她手指伸进阿弥嘴唇的感觉,只是当时的画面刚呈现在她脑海里,她便立即挪开了手。 总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你都在想什么啊,叶知秋。 她要是不忽地抽这一下手,阿弥倒没什么感觉,不过大概动作过速,她的身子也跟动了下,阿弥便跟着紧了紧手,抱住她的腰,直往她怀里钻。 叶知秋赶紧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动作。 阿弥并没有随着她的不动作而安份下来,相反,阿弥总在她身上拱来拱去的,一会挤挤锁骨,一会又把脑袋使劲往胸边挤。 感觉到阿弥的脸都快贴沟里了,叶知秋不得不伸手轻轻托住阿弥的仍,身子往下挪了些,让阿弥重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圈住,手在阿弥的后背轻拍。 就像哄一个在梦里感到不安的孩子似的。 好舒服,又是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阿弥搂紧了知秋,脚一直往知秋身上蹭。 叶知秋低头再次打量着阿弥的神情,能明显看出来阿弥现在仍旧是睡着的神态,可是小脸有些紧巴,倒像有几分不舒服,为了安抚阿弥,她架过一条腿压到阿弥的膝盖边,试图不让她那么拧巴的。 阿弥挣扎了下,不过表情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又循着叶知秋脖子的地方埋了进去。她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吹在叶知秋脖子根下,使得叶知秋倒有些不适应起来。 再睡会吧,叶知秋深吸口气,调整呼吸闭起眼睛,刚准备将灯拧灭的时候,阿弥忽地就往她动脉位置亲了下 一下,两下,都很轻很轻,轻得好像只是呼吸的时候,嘴唇微微张合,第三下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是轻轻用牙齿咬住的。 “阿弥?” 叶知秋叫了一声,阿弥没有说话。 她往后退了些,脖子那里有些痛感,然后就是泛凉。 阿弥仍旧闭着眼睛,嘴巴却有滋有味地咂了下,然后手上力道又开始收紧简直就想找奶吃的小狗。 叶知秋试探性地把手指放到阿弥唇边,阿弥也是轻轻地抿嘴,然后就开始轻轻地吸呀吸,然后就轻轻地啃住。 全是知秋的味道,阿弥迷迷糊糊,就总想咬这个咬那个,像知秋的都想轻轻地咬一咬,舔一舔。她睡得很晚,这会已经睡得死沉死沉,对于叶和秋现在对她的试探完全没有感觉。 叶和秋的手指就这样被阿弥一寸一寸的往里啃,阿弥牙齿用力很轻,也很小心,一波接一波的酥麻感从叶知秋指尖往小腹传导,像在原本寂静的湖泊里投入了一颗石子,有水波轻荡,甚至有些水色已然注溢出。 最后,叶知秋的指尖被阿弥温热绵软的舌尖顶住了。 阿弥抿了抿嘴,含着叶知秋的指尖有几分吸吮的姿态,甚至还有些细微的嗞声。 叶知秋僵硬地紧了紧身子,可还是没能阻止一些本能的反应,她后背有些冒汗,最终她还是理智地将手指从阿弥唇边移开。 大概,阿弥把手指当棒棒糖吸了吧,叶知秋盯着暖灯下的有些湿润的手指怔了好一会。 就在她发怔的时间里,阿弥已然重新将脸埋进了好脖子,身子又像刚才那样扭来扭去,修长的双腿也没闲着,紧紧地缠着在叶知秋的在腿,越缠越紧。 叶知秋不可思议地再次托起阿弥昏昏沉沉的小脑袋,看着她的秀净的眉。 阿弥眉毛有些轻拧,小鼻子因为连续性的呼吸,一动一动的,有些湿气的嘴唇此时也带着微张的模样甚至嗯了声? “阿弥?”叶知秋到底没忍住,叫了声阿弥,结果阿弥更激动了,一个劲地往知秋身上拱,哼唧唧的。 叶知秋怔了。 阿弥身上变得很热——或许可能是发烧了?有些迷糊。叶知秋试图找出一个较能接受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她想要说服自己,阿弥不可能做春|梦。 阿弥这会确实没有做梦,甚至有些半梦半醒,可周边都是知秋身上香香的感觉,她就总想着抱紧一些抱紧一些,刚才腿往前夹了夹,突然就变得越来越难受,总想再被碰一下。 没有梦境,可是舒服得不想醒来,迷迷糊糊的就觉得难受,只好顺从身体的本能,一直往前拱,一直往前蹭,双腿也一直蹬着,好像有什么在她脚边绊着她,很不舒服。 蹬开,蹬开踢掉。 再拱就掉床下了。为了不被阿弥这头傻小猪拱下床,叶知秋只好使出混身的劲支撑自己僵硬地保持着侧卧 要不要叫醒这个努力奋头的傻姑娘啊? 叶知秋表情尴尬地看着一直捏着身子,额头已然有些微汗的人,她的表情像很难受,可是喉咙里又总是不时地哼唧一两声,明显带着些舒服。 虽然自己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是想想阿弥也算是个青春期,荷尔蒙最为旺盛的时期,有些本能行为都属正常,叶知秋感受着扭动越来越频密的阿弥,最终只是伸手把灯拧灭了,把腿抬高了些,让阿弥乱拱的身子找到了些节奏。 少女的呓语的声音在房间里不时响起,最后倒像是被欺负了似的,扭扭捏捏地哼唧着。 阿弥脑袋里一直都是空白的,只是慢慢觉得有些累,感觉全身都有些疲倦,她的双手此时在无意识状态下紧紧地的抱着知秋。 又累,又想用力,好像在云层里跳跃似的,陷下去,弹起来,总像弹得高一些再高一些,最后到了最高的地方,然后脑袋里轰然地像盛开了一朵美到极致的花朵般。 阿弥的身子在她怀里一抽一抽的,双腿仍旧紧紧地缠着她,最后动的那一下,她叫了声知秋,接下来也是重复的小声地,知秋,知秋就这么叫着。 叶知秋一动不动,也仍旧汗湿了。从里到外都是一片狼狈。与她相比,阿弥则是满头大汗的样子,额际的小碎发湿湿地贴在肌肤上,整个人却混然不知,总还要紧抱着叶知秋。 叶知秋只好轻轻地拍拍阿弥的背,试图让她放松些。 叶知秋有些担心阿弥就这样会着凉,毕竟出了太多汗,衣领都有些汗湿,她最后还是用了些力气,把阿弥推开,起身到旁边洗手间取了毛巾过来。 阿弥照旧往床边靠,怎么摸都是空的,原本那种满足感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她睁开眼睛有些害怕,不过听见有脚步声的时候,她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身上好像有很多汗。 阿弥感受到了这一点,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种疑惑很快就被知秋近前时带来的香味取代了。 叶知秋用热毛巾帮阿弥擦了擦脖颈间的汗,试着把被子卷起些,甚至还轻轻解开阿弥的衣领,帮她擦了擦淌下去的汗。好在阿弥出汗量并不大,主要集中在脖子以上的位置。 解了一个扣子,看了下,确定身上没有汗,叶知秋便又轻轻地帮阿弥把衣领给扣上了。 这么一弄,叶知秋也不打算再睡回去,毕竟她刚才出的汗比阿弥还要多,裤子也都要换过。叶知秋叹了口气,看着发髻还有些泛着湿意的小碎发,思维有些凌乱。 阿弥做梦就做梦,怎么还叫她的名字呢。 不过叫就叫了,叶知秋对于刚才阿弥最后那一下叫的时候,自己身体做出的反应想在想一想也仍旧觉得羞耻不已。 叶知秋帮阿弥重新掖好被子,将灯拧暗,便回了房间冲凉。 确定知秋是真的不回来同她睡了,阿弥睡意也减了大半,她坐起身来,将刚才知秋拧暗的灯重新拧亮了些,她将被子完全掀开,证实了她的猜想。 被子里她一双长腿光溜溜的,脚底边是她的睡裤。 阿弥慌乱地把裤子套上,然后有些忧郁地睡回了被子里将灯拧亮。 有些难过呢,知秋究竟想对我做什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知秋这般是为哪般 阿弥原本想跟着叶知秋一块起来, 可在床上坐了会就觉得筋疲力尽,就像之前在学校里体育课大家练习跑步后的那种感觉差不多,没坐多久阿弥就扑腾一下倒回了被子里边。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 阿弥匆匆忙忙起身跑到知秋房间。 叶知秋从早上起身后便一直在看书, 抬头一看见阿弥蓬松着头发跑过来,两人一对眼都各自发了下愣,各自心里都想着些有略有些尴尬的场景。 阿弥下意识地就摸了裤头, 而知秋眼睛跟着移了下。 阿弥是想起来做的梦了吗?叶知秋有些担心,阿弥会把晚上做的梦和感受说出来, 还要问她是怎么回事。 两人对视一会,最终还是叶知秋先变幻了表情,温柔地笑着:“早上好。” 阿弥这才也跟着笑了下:“早上好。” “小懒虫先去刷牙吧。”叶知秋放下手里的书, 起身到客厅里喊来刘姨,让她给阿弥热杯牛奶, 烤两片面包。 阿弥原以为今天会有很多人一起吃早餐, 出来的时候却只有知秋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里放的是阿弥不太喜欢的新闻频道。 见阿弥喝牛奶的时候还四下打量, 叶知秋大致猜出了她的心思:“他们睡得晚,起得也会晚些。” 阿弥吃完东西跟着叶知秋端坐在沙发上看了会新闻,好些词语都不是很明白, 看得有些晕乎,她就干脆回了房间里继续练习拼音字母, 还有认一些简单的字。 知秋虽然也可以教她认字, 可是知秋很忙过完今天明天就又要去上班, 连过年期间都没多少时间,阿弥打算回头再问问温老师能不能继续教她认字。 阿弥手里拿着铅笔,仔细地描摹着认字本上的字的,越写越起劲,竟没有发现有人走了进来。 终于写完的一页,阿弥吸了口气才注意空气中有股陌生的气味,她一下子抬起头。 “嗨。”终于引起注意了,林殊身子往后一仰,人就坐到了床上,双手支着手子,脚丫子在床边摆了摆:“感觉怎么样?我家。” 林殊一直都不喜欢自己,阿弥有些警惕地看了眼紧闭着的房门,人挨着桌子站了起来:“我觉得很好。” “不过我过完年就会搬出去。”阿弥赶紧补了一句,她注意到林殊说的是我家:“我有钱租房子。” 货真假实的暴发户,林殊被阿弥这副紧张的样子弄噗嗤笑出了声:“别,我又没有赶你的意思。要给我姐听到了,她得冲我念十遍金箍咒。” 林殊也跟着看了眼门,坐起身子,凑到阿弥面前:“我问你个事儿。” 阿弥点点头,对林殊还是感到有些害怕:“好。” “你会说谎吗?” 阿弥摇头:“不会。” “你和我姐牵过手吗?” 为什么她要问这个,阿弥肯定地点了点头,她们一直都有牵手,去哪里都会牵手呢,除了有段时间知秋在医院里的时候似乎会刻意不给她牵着。 林殊噢了下,又问:“她亲过你吗?” 阿弥抿紧了嘴巴,这是她和知秋的秘密,被别人知道了会笑她们的。可是林殊是知秋的妹妹,阿弥很纠结,即不摇头,也不点头。 林殊心里已然有数:“亲过了?” 阿弥稍稍歪了下头,不好意思看林殊:“知秋亲过我的眼睛,还有额头。” 那还好。 林殊眼睛在阿弥脸上脖子上都扫视了一遍,最后又凑前去:“那我问你,昨天你是不是亲了知秋?” 阿弥连连摇头:“没有。” 虽然那天吸了一下知秋的脖子那里可是不想说出来,那是阿弥和知和之间的秘密,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 “真的?” “是。”阿弥抿着唇,生硬地点了下脑袋。 林殊噢了声:“那没事,你继续写作业吧。” 叶知秋推门进来看到林殊,她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上楼了。” “你去换衣服的时候,我就进来和阿弥说了会话。”林殊伸手拍了下阿弥的肩膀:“熟悉熟悉,阿弥,你以后可以叫我小殊,也可以叫我小姐姐。” 阿弥也注意到知秋换过一身有些不一样的衣服,早上的衣服领口不一样,颜色也有些不一样。 这会叶知秋穿了件黑色的高领修身的薄毛衣,头发高高地盘起,耳朵上戴着两枚泛光的耳钉,同样显得人很清爽又不失雅致。 叶知秋抬手摸了下衣领,有些尴尬地冲林殊笑了下。其实被阿弥吸过的地方印子很淡,很淡,她早上在灯下都没有太注意,不过被林殊扒拉着细看过后,她还是有些心虚地换了件衣服。 “出去吃饭。”叶知秋先伸手把林殊推了出去,关起门后才问阿弥:“她有没有为难你。” 林殊从小就有些调皮,在学校里也是特别爱闹事的那种,虽然本性不算太坏,可捉弄人还是有一套的,家里这些人中,最让叶知秋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母亲林岚对阿弥意见多归意见多,可她端庄得久了,在言行举止上还是能够自我克制的。 “没有。”阿弥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吞吐的说:“她问我有没有亲过你。” 叶知秋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盯着阿弥。 就像两个做了坏事突然被发现了似的,甚至连话都不敢说了,阿弥深吸了口口,也跟着瞪了瞪眼睛,赶紧摇了摇脑袋。 那就好,叶知秋轻轻呼气笑了:“一起去吃饭吧。” 阿弥跟在知秋后边,离餐桌越近,她就显得越紧张,她有听过知秋爸爸妈妈的声音,实际上却仍算是第一次见。 正对着餐桌的一面墙是透明的,冬日里的暖阳轻渗在大理石地板上,照得桌边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温和。 “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妈,这个是林成。”叶知秋一个一个地给阿弥作介绍:“林殊你刚才见过了。” 作为一家之主,叶定山最先开的口:“坐下来吧,别站着,你要是喜欢,把这里当自个家就好,啊。” 阿弥笑了笑,笑里有些腼腆:“谢谢叶伯父。” 林岚自始自终都只是冲阿弥点了下头,以及在叶知秋的瞪眼下冲阿弥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我不是从法国给你带了件露肩的毛衣吗?今天晚上穿吧,你可是今天晚上的主角。”林岚注意到叶知秋身上的毛衣,想了想也记得早上的时候叶知秋穿的还不是这件呢。 叶知秋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林殊,然后才说:“没关系的,天有些凉,穿这件就好了。” “你妈可是花了大价钱,还非拉着我选了几个小时才买的,你不穿就太没意思了,一会去换了。听话,啊。”叶定山呵呵地笑了:“就是辜负你妈,也不应该估付我这把老寒腿。” 叶知秋最终低下头来吃饭喝汤没再说别的。 叶家的人回来后,整幢房子里到处都充满了生气,林成和林殊在客厅里抢着电视玩,叶定山则在旁边一边泡茶,一边看报,林岚则是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俨然女主人的派头。 阿弥则是紧紧跟在知秋旁边,知秋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分开三步远都觉得会丢掉般。 叶知秋进了房间,隔着玻璃正好看见林岚在院子里走动的身影,便和阿弥说:“把窗帘拉起来,我去换衣服。” 阿弥听话地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拉了起来,本来想把门关起来,可想到知秋的妈妈刚刚是从这里出去的,可能会从这里进来,就没有关门。 换完衣服出来,叶知秋坐到化妆台边,拿着粉扑在脖子下边有些泛粉的地方一个劲地扑。 阿弥就坐在旁边歪头看着:“知秋,你脖子怎么了?” 像是受伤了似的。 叶知秋嗯了声,然后定定地看着阿弥几秒。 阿弥应该是对自己的所做所为仍旧没有觉悟,叶知秋转开头继续对着镜子扑粉:“噢,没事,被小虫子咬伤了。” 阿弥缩了缩身子:“这里有虫子吗?” “嗯有时候会有吧。”叶知秋在脖子下边扑了厚厚一层粉,确定看不到粉色的痕迹后,再用粉刷轻扫了下。化好妆她转过来看着阿弥:“你眼睛看起来有些浮肿,睡的时候是不是的做梦了?” “没有。” 为了想起来裤子是怎么被脱掉的,阿弥一直都有努力回想晚上的梦境,可无论怎么想,都好像是没有画面的,只是有一阵闻到知秋身上的香味很舒服,很舒服,舒服到想要一直吸。 梦里好像有吃到什么似的。 不过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不过睡得有些累。”阿弥说:“好像有人在一直撞我。” 所以睡觉的时候总感觉身子在动来动去。 叶知秋恍地坐正身子看着镜子,手有些慌张地摸了摸额角,她只是最后那一下挺了挺身子而已啊,没有一直。 “下午有客人来,都是我的好朋友。”叶知秋忙改换了话题:“她们都想认识一下阿弥。” 今天是知秋的生日,刘姨说了,会来很多客人,所以中午一过,厨房里就多了两个穿白衣服的厨师。 阿弥表示知晓,同时努力掩饰失落,装得淡然些:“陆先生也会来。” 叶知秋这才重新看向阿弥,阿弥不开心的时候有抿唇角的小动作,很容易被发现的。 傻不傻。看她这样,叶知秋笑了下,拿过桌上的口红:“是啊,还有李郁真也会来。别动。” 说不动就不动了,阿弥任由知秋捏着她的下巴,凑到她面前。 叶知秋用口红在阿弥唇上点了点:“帮你涂一点点颜色,显得精神些。” 阿弥没有化妆,涂太红会显得不协调,叶知秋放下口红,用手指轻轻地在阿弥轻边帮她将口红摸匀。 口红原来是香香的,阿弥抿了下唇,然后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在她敏感的触觉记忆里融合了起来。 叶知秋一下一下仔细地帮阿弥将口红点均,唇珠的位置点得密一些就指尖突然痒了下,然后她就定住,眼睛还看着手指的位置。 阿弥已然不是那个容易在知秋面前觉得畏怯的阿弥了,有时候总显得有些大胆,此时她眼睛盯着叶知秋的表情,嘴唇却轻轻地往前试探着,一点一点,最后咬住了叶知秋的一节手指。 咬住知秋的手指后,阿弥就圆瞪着眼睛看着同样抬起眼皮惊讶地瞪着她的知秋。 而在窗帘后侧耳倾听了好一会的林岚这会便有些纳闷地扒开了窗帘,正好就看见她女儿的手指被阿弥含着,而两人大眼瞪小眼 这样很好玩还是很爽?两分钟没吱声。 林岚也跟着瞪起眼睛感觉肺正在的慢慢膨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为什么咬我 客人们在下午的时候便陆续到来。最早到的还是李郁真, 李郁真这个人,平时约饭总是姗姗来迟,到叶知秋家里却总是只早不晚, 来了也总是往林成身边挤。 “好像又长高了。”李郁真拿手在林成身寸间量了量, 眉开眼笑:“你妈说你这次休一个多月。” 林成这会手里摁着手机玩游戏, 一声不吭地往旁边转了转,留给李郁真一个背影。 “给你捶。”李郁真腆着脸就拿起小拳头往林成身上搓。 林成站了起来,眼睛始终没离开手机界面,小碎步往楼上方向走,边走边喊:“妈, 有客人。” 林成的声音打破了三人瞪来瞪去的局面, 林岚气匆匆地往门外走,走几步又折回来, 深呼吸, 轻吐气, 最后看着叶知秋:“你还傻坐着,今天可是你生日。” 叶知秋这才慌乱了下, 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将母亲林岚推到了房间外边:“你先去, 我就来。” 叶知秋关上门同时把玻璃门也拉上了。 阿弥现在还紧抿着唇。她和叶知秋方才就肩并肩地坐在一起被林阿弥瞪圆了眼睛盯了好一会。她能明显感觉到林阿姨生气了,气得眼睛都有些泛红。 像要哭出来似的。 “好了, 阿弥没事了。”叶知秋过来揉了揉阿弥有些苍白的面色。 阿弥很在意知秋家人对她的看法, 从纠结要不要搬进来的时候, 她就会问叶知秋, 关于爸爸妈妈,弟弟和妹妹的那些问题。 一个人孤独久了,便难以合群,不是担心她不被欢迎,而是担心走得太近会成为别人的麻烦和打扰。 阿弥低头握住知秋的手,看着被她刚刚咬过的手指,然后抬头面向知秋:“疼吗?” 叶知秋摇了摇头。 一点都不疼,轻轻的,甚至还有点温柔。 “可是阿弥为什么会这样,就突然咬我呢?”叶知秋反捏着阿弥的手,细长灵活的手指在阿弥手心轻挠:“被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主要还是被我妈看见了。 叶知秋心里也有些乱,母亲少不得要找她谈话的。喜欢阿弥,对阿弥好,林岚都已然知晓了,甚至接受。可那些都是叶知秋说过,会守住底线和分寸的情况下。 “就觉得很舒服。”阿弥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有些叹气,低头想了下,然后似下定决心似地,看着叶知秋,很是认真地用她不急不缓的声音说:“对不起,知秋。” 叶知秋又是疑惑地嗯了声:“怎么了呢? ” 阿弥已然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把心里对知秋的感觉说了出来:“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总想咬知秋,心里就会觉得好像知秋很好吃。” 一说完,阿弥就看见知秋的神情变得更加迷惑,便赶紧解释:“我不是真的要吃掉知秋,就是感觉,所以有时候会想咬一下。” 其实我也 突然有种找到共同爱好的感觉,叶知秋内心有些荡漾,她笑着捏捏阿弥的脸蛋:“那也要忍住啊,不能乱来的,又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 阿弥咬了下嘴角:“记得。” 反正就是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有时候其实不想听知秋的话。可一看不到知秋的身影,阿弥便心里发慌,客人越来越多,知秋一会走到这里,一会走到那里,阿弥一步都不肯离远。 “这个是我大学的同学,也是医生。”叶知秋时不时地抽出些时间侧过头来和阿弥说话,由于人比较多,使得她与阿乐说话的时候自然地带出了平时与人攀谈的习惯:“在国外工作。” 站在叶知秋对面的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冲阿弥礼貌地点头微笑,然后又继续和叶知秋聊起了天,说几句就带上几句英语。 阿弥什么也没听懂。 “他刚刚说的话有点奇怪。” 叶知秋这次沉默得有些久,她在阿弥这个年纪的时候去国外旅游已经可以用英语进行正常的交流了,而阿弥却连这是一门什么样的语言都不了解。 屋里大家吃着甜品,端着酒杯相互认识,相互交流着彼此近况。叶知秋能交心的朋友少,可是能相互交沟通的很多,她的出身和她的学识注定了她可以拥有足够的人脉去结交优秀的人。 放眼望去,大厅的水晶灯下任意一个人都有着其优秀出众的地方,今天才会以好友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衬得阿弥显得小而弱。 “知秋。”一个短头发戴眼镜的女人进门就直冲叶知秋蹦了过来,在途中顺带从桌子边拎了杯酒:“27岁生日快乐。” “谢谢。”面前这个是叶知秋的小学同桌何佩算是历史悠久的故人,之所以没能发展成像李郁真那样的密友,主要是这位同学过于活泼,说话常常过于冲动,在叶知秋的性格适应范围外。 人这一生,难免有些你无意结交的朋友总会出现在你的生活圈子里,久而久之便见怪不怪,也就懒得去刻意关注和清理了。 何佩便是叶知秋人生中无意结交的类型。 刚和叶知秋说完话,何佩转眼就注意到了阿弥,老毛病立即发作:“这个就是那个,那个你帮助过的女孩吧。” “你好,你好,我真的特别喜欢你,觉得你眼睛蒙着纱布的时候特别鲜。”何佩一把抓过阿弥的胳膊:“不过你现在没蒙纱布的样子更好看。” 叶知秋是真没邀请过这位小学同桌的。 本来觉得没什么,见她忽然又拿报道上的事情来说,一个劲地在那里说新闻里看到于阿弥的事情,尤其还提到帮助二字,叶知秋神色就渐渐冷落下来。 叶知秋拉过阿弥的手,一下子就把何佩的手撸开,顺便将阿弥护在手肘后:“她本身就很好看。” 蒙没蒙纱布都一样。 “那边有甜品,吃点再走吧。” 这个何佩一直都很奇怪,小学的时候叶知秋倒觉得她还好,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被欺负了都不敢还手,大概是那个时候长得偏胖些,容易成为霸凌对象,搞得叶知秋也经常受牵连,桌子上的书会莫名被撕。 叶知秋可不是好惹的主,像那种确定收拾后不会告诉学校和家长的人,她基本暗地里靠自己练的拳脚解决,遇到那种没办法瞒过学校的,她肯定第一个冲到老师和校长那里打报告。 保护自个不受干扰的同时,叶知秋看起来就像是顺带把何佩给罩了。 说来比较郁闷的是,叶知秋小学就这一个同桌,后来叶知秋无意间得知,何佩他爷爷是学校里的保安,估计每年都和老师聊了聊座位的事情。 何佩每次来都不会呆太久,几乎是惯例性地送份礼物,然后悄悄退场,退场原因很简单,她和在座的许多人都互不认识,聊天也搭不上话。 当她把一个礼盒强塞到叶知秋手里的时候,叶知秋真的很无奈:“你拿回去吧。” 要是送些简单些的东西,叶知秋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每次何佩送的都是时下一些杂志封面上的新款包包,价格多在一两万,可她自个的那个包都连着背了两三年了吧。 “咦,你又来啦。”林殊和李郁真倒对这个何佩有点印象。 李郁真觉得很逗,便接着林殊话说:“她准时的像个圣诞老人,你看,她每次都来得挺晚,却是最早一个离场。” 从小学开始就这样。 何佩言语里有些慌张,不过仍旧快速地和大家说话:“你好啊,林殊,你的电视剧我有在看,真的演得很好。” 她还和李郁真说话:“我有关注你。” “谢谢。”李郁真这个人很势力,与何佩说话纯粹是觉得有意思。 从小学开始,何佩就每年坚持给叶知秋送礼物,越送越贵,与叶知秋算亲近的人都知道这回来,这次见她送了个包,款式还不错,李郁真禁不住打量了下何佩身上的穿着。 何佩人不高,还不到一米六的样子,身形偏胖,穿了双矮跟鞋,搭修身牛仔裤,上半身又是一件有些过长了的毛呢。 与周边的衣冠楚楚对比下,显得像头熊似的。 “我、我高中的时候考得不好,最后念了师范。”何佩看了眼叶知秋,有些不好意思:“主要小升初就没考好。” 小学的时候叶知秋基本都是年级前十,而何佩最高也就年级前三十,平均年级前五十。 扔下礼物后,何佩又匆匆忙忙地像以前那样,离开了叶宅。 林殊看着她的样子,偏过头来看着叶知秋:“她就是喜欢你吧?” 现在林殊在和叶知秋谈论类似同性间的喜欢时已经很自如了,因为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掩饰,想想心里倒也是舒坦了些。 阿弥下意识地往前靠了靠,捏紧了知秋的衣服。 “喜欢也白搭,她那样,谁会喜欢她啊。学历没学历,本事没本事,当老师一个月才挣多少。”李郁真咦着摇了摇头:“即使有钱,有学历,有工作,有本事就她那长相,戴个眼镜,矮挫的样站在知秋面前就不知道差了多少个档次。” 阿弥怔了下,然后就转头去看知秋。 叶知秋已然从阿弥眼里看到了疑惑,她刚要打断李郁真,就听见林岚叫她:“知秋,北南来了。” 与何佩的出场完全不同,听到陆北南的名字,很多人都自发性地往大门走去。 “也就陆北南配得上知秋这种优秀得过份的女人。” “你就别嫉妒了哈。” “不敢不敢,人陆北南,有钱,有才,有颜,有家世,有背景,反正比起我不知道高了多少个层次。” 阿弥始终跟在叶知秋身边,然后她就看见了被大家夸赞的陆北南。 在没有看到陆北南之前,她总想把陆北南想成和长勺街上那些开店的老板一样,油腻腻的那种。看到陆北南西装革履,发带整齐的模样,她突然觉得很难过。 原本想要让知秋离开陆北南的那些说词瞬间就从脑海里蒸发了。 陆北南看起来很好啊,好得阿弥再也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让知秋不要去喜欢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多少钱可以娶你 有什么敲击着玻璃窗, 发出叮当的声音。 阿弥皱了皱眉醒了过来,她手里还握着笔,脸压着的是书本。昨天半夜里还是忍不住爬起来写字, 每一刻都希望立即变得很厉害, 却仍旧很糟糕, 不知道如何是好。 很多事情,不是拼尽了全力就可以的。 阿弥搓了搓双手,将稍有些热感的掌心轻覆在眼皮上,使得眼皮上的肿胀感有所消减。 她拉开了窗帘,看见了雨。 宣城的冬季少雨, 阿弥还记得手术前有下过一阵, 这是她复明后见到的第一场雨。 阿弥把房间里的灯都关了,将玻璃打开。 生冷的风带着冰凉的雨从从窗边的微溅进来, 阿弥挽起袖子将雪白的手臂往窗外伸去, 冰冰凉凉的雨滴落在她的肌肤上, 落在晨光微露的大地上砸出一片苍茫。 好看呢。 阿弥还记得雨的声音,每年到了要过年的时候长勺街就会连着好几天都下那种湿冷湿冷的雨, 可忙着置办年货的人们依然在街边行色匆匆,使得屋子里显得异常清静。 可无论如何, 阿弥都想不起来下雨的长勺街是怎样。 生日pa开完后,除了还要上班的知秋, 其他人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外婆家送年了, 倘大的宅子再次冷清。叶知秋值的夜班, 为的就是赶在年前连着休息两天。 到家时已经八点半。 刘姨也请假回家过年了, 像这种时候很难再请到其她做饭的阿姨,毕竟能请到也总觉得不熟悉相对麻烦,因此过年期间,叶宅的饭食基本是林岚亲自动手,不然就在外边解决。 现在家里只有阿弥一个人,叶知秋很是过意不去。 以往阿弥住在长勺街时,想吃点东西跑楼下就可以了,站到窗边就可以看到街上的人,现在阿弥若是想出门买点东西吃都得走上好一段路,半天也看不到个人影。 必定会显得很孤单。 叶知秋拎着早餐进了屋转了圈,见电视没有开便猜着阿弥可能在睡懒觉。 想想她贪睡赖床的样子,叶知秋便笑着放轻了脚步声,可是她打开门时只看到铺得整整齐齐的空床,门再推开些就听见了雨声,还看缩着身子歪在玻璃上的阿弥。 阿弥的额靠在玻璃上,呼出的气在玻璃上洒下了大片的雾气。 脸都冻得有些泛白。 叶知秋手刚摸到阿弥的脸,阿弥就睁开了眼睛,她先是眨了眨眼,然后就很开心地说:“知秋,是你啊。” “你看,下雨了。” 叶知秋伸手帮阿弥搓着发凉的脸颊,原本的疼惜也在阿弥的笑意里慢慢散开来,她笑了下:“我看见了,我刚从雨里开车回来的。” “很好看。” 阿弥重新保持看向车外,又伸出手去接雨水。 叶知秋将她的手硬生生地拨了回来,把窗户关上:“这样会着凉的。” 可是喜欢。阿弥有些留恋地再次转向窗外。 “要不要出去走走?”叶知秋见她这一副小狗儿似的可怜样,只好改了口:“那去洗漱下,再穿件厚些的衣服。 ” 阿弥去洗漱了。 叶知秋伸手摸了摸被窝,一点体温也感受不到。 生日pa之后,阿弥与其说是变得更乖了,倒不如说精神有点委萎靡,每天早早就把自己关房间里说是要早睡,实际上总在看书,写字。 明明和她说了,学习的事情急不得,可她就是不听,倒像是着了魔似的。 叶知秋走到书桌边,低头翻了翻写字本。 阿弥之前有过一二年级的基础,虽然时间有些久,不过稍加复习下,对于一些字母还的笔画的记忆倒大致都回来了,加上盲文里一些知识点也可以当作参考,所以她现在学起来进步也还算快。字写得也越来越工整了。 写字本下边的叠着张草稿纸。 叶知秋有些好奇地拿起草稿纸,发现上边竟然写了陆北南的名字,南北两个字倒还算整齐,陆字就有点歪邪了。在名字后边是数字21开头,后边圈了很多个0。 21亿,叶知秋有些强迫症地数了下后边的零,得出这样一个数字。然后陆北南下边画着一个头上画了几根头发的小人,小人身上还写着阿弥两个字。小人后边也有个数字,这个数字比较容易看懂197万,阿弥后边的这个数值比较精确和锁碎,没有那么多零。 叶和秋这会明白了过来,这些数字代表的是资产。 陆北南是本地,乃至国内都排得上名的年轻企业家,最新身家估值21个亿。 阿弥写这个做什么? 叶知秋将纸张都放回原处,帮阿弥从柜子里拿了件羽绒服,还有帽子和围巾,又从抽屉底部把阿弥的雨鞋找了出来让阿弥穿上,又叫她赶紧趁热把早餐吃了。 吃完早餐两个人撑着一把大伞出了门。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声音,胶鞋踩在泛着浅水的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阿弥总也忍不住地要探出头去走进雨中,叶知秋只好揽住她的肩膀:“乖一点,不要乱跑。” 弄湿了怎么办。 她们绕着小区的绿化带来来回回地走着,阿弥一会看看稀稀淋淋的雨,一会就又转过头来看着叶知秋,最后总会傻笑一下。叶知秋也总会跟着她笑一下。 重复了几次,叶知秋才问:“你笑什么?” 阿弥有手插在口袋里,有些懒散地倚在知秋手臂里,缩缩肩膀,然后会弯一下腰,试图把自己变小一些,仰脸冲知秋又是一个笑脸:“那你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笑什么。可一看到你这样笑的时候,就忍不住跟着笑了。 “因为看到你在笑啊。” 阿弥笑意更浓,眼睛弯成了新月:“因为我知道你会笑啊。” 每次只要我笑笑,知秋就会跟着笑笑,即使外边很冷,即使天空都在哭泣。 我们真傻。叶知秋将阿弥揽得更紧了些,俩人缩瑟着身子在雨中前行,任由大树上的雨滴咚咚地敲着伞面。她总是很忙,从小不是上课就是看书,业余进修,不然就是与朋友聚会搞交际,搭人脉。 细想想,已经27岁的人,却还是第一次这样漫无目的撑着伞在雨中溜达,也是第一次手边拥着人,感觉真好。 好归好,其实还是很冷的。叶知秋活动了下揽着阿弥的手,她出门没有戴手套,裸露在外边久了难免有些僵。阿弥侧头就看见知秋的手指有些泛红。 阿弥停住脚,转过身,面对着知秋,很自然地就抓过那只有些泛凉的手握进掌心搓了搓,还低头往掌心里呼了口气。 她也没有穿手套,搓了会发现知秋的手还是凉。 不应该拉着知秋出来的,这么冷的天,她才值班回来这会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才是。她把知秋的手放到脸上:“这样是不是暖和些。” 叶知秋一直看着阿弥的小动作,刚想抬手弹一下她的额头,阿弥就把雨伞接过来拿在手里,又把她另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脸上。 叶知秋就没有动了,她的双手这会正捧着阿弥的脸,而阿弥正微微仰头看着她,小嘴巴粉嘟嘟的。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很美好,叶知秋竟有些恍惚地往前凑了些。 她们仍旧站在树下,树上的大水滴在伞面上,咚咚地响个不停,叶知秋不看,不追剧,电影总还是会看的,她的睫毛此时抖得有些厉害,头跟着往旁边侧了下来。 阿弥能明显感觉到知秋的脸在眼前放得很大,她的动作就像这几天看的那些好看小哥哥小姐姐们要亲吻的样子。 感受到知秋的呼吸,阿弥也有些飘飘然地,忍不住地垂下眼帘闭上了眼睛。 好傻。干嘛突然闭眼睛,叶知秋回过神来的时候,噗嗤笑了,然后别开脸,轻轻拥了下阿弥,脸颊轻贴着阿弥的脸颊蹭了下:“你没发现自己的脸也冻凉了吗?” 她们没有立即分开,就这样沉默地轻拥着在伞下站了会。 “回家吧。” 叶知秋重新过雨伞,像来时那样,仍旧轻轻揽过阿弥的肩膀往回走。 阿弥侧比来时的样子显得更加黏糊地往知秋怀里挤,顾不得风和雨的,依在知秋肩膀上痴痴地打量着知秋的眉眼,鼻梁和唇角:“知秋,你真好。” “我怎么好了?”叶知秋也侧过脸来,微微低下头看着一脸傻气的阿弥。 以前阿弥看不见的时候,很像个孩子,动不动就容易觉得委屈而让人有疼惜感,使人想要保护她。而看得见的阿弥,多数时候眼睛里都带着一股笑意,暖而天真,同样让人想要好好守护。 “就是太好了,哪里都好。 ” 有时候都不想知秋那么好,好得连阿弥都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喜欢知秋。尽管这是李郁真说何佩的,可仍旧让阿弥耿耿于怀,何佩起码是个老师呢,听起来就很厉害。可知秋甚至都没有留她吃点蛋糕。 知秋事后只说,我和她不熟悉,还把何佩送的礼物托知情人退了回去。知秋说,何佩收入并不高,送的东西她不能收,也不想收她的。与之相反的是,陆北南送的东西,价值比何佩送的还要高,知秋却收了,还说了谢谢。 在生日宴上阿弥能与人说的话很少,听到的却不少。 陆北南和知秋明年会订婚,然后计划结婚时间,婚后知秋就会住进陆北南的家里,还会计划三年内要个孩子。反正这些计划和阿弥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怎么了?”见阿弥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懒散地依在她的手臂里拖沓前行,叶知秋紧了紧阿弥的肩膀:“犯困了?” 让你不好好睡觉。 叶知秋没来得及责怪阿弥,就看见阿弥重新仰起脸,很是认真地问她:“知秋,要多少钱才能娶你啊?” 虽然差很多,可还是想试试,代替陆北南那样厉害的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执著的念头 听到娶字从阿弥口中说出, 叶知秋有那么一刻像突然长了翅膀,想要抱着阿弥原地旋转。 也只是一刻。 她喉咙动了动。 气温这时候就起到了作用,它让人冷得有些发僵, 令人感到绝望和畏怯。从未有过的挣扎堵在叶和秋心头, 它们相互挤怼, 咆哮。 叶知秋很早以前,就承认了,从里到外地承认在感情上她喜欢阿弥。 她也承认内心想过和阿弥永远远地生活在一起。她审视过她这一生的规划,把阿弥列进她往后余生的每个片断里的修改。 这种承认和审视,以及修改甚至都让她产生沉迷感。 不可以这样的, 又不是小孩子, 说喜欢就可以拉勾勾许下要永远在一起的愿望。 阿弥只不过是习惯了知秋的存在,就像刚出生的小动物, 会本能地依恋离它最近最温暖的母体。阿弥从黑暗到光明, 便等于重新降生于这个世界, 她懵懂无知,只是靠着本能去喜欢。 又能多久呢? 又会有多真实的呢? 叶知秋仍旧觉得, 阿弥只是还没有意识到,这世界上, 还有很多其她,比知秋好得多的人。 最终, 叶知秋把那句差点笑着脱口而出的‘不应该是我娶你吗?’和着空气的凛冽生生地堵回了心头。 叶知秋不想成为阿弥的全世界, 不想替代世界, 她相信阿弥可以看清楚这个世界后, 会有更好的选择。 “阿弥,这不是钱的问题。”知秋说:“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太轻率了,你都不懂结婚意味着什么。” “就像你都不懂娶这个字,通常都是男人对女人说的。” 知秋说:“阿弥,你就是再有钱,这辈子都没办法娶我的。” 知秋说:“你会嫁给别人。” 你也应该嫁给别人,嫁给更好的人。叶知秋笑着摸了摸阿弥的脑袋:“不过不用着急,你还年轻。” 是很年轻,很年轻,你才开始你的人生,好好走。 阿弥看着知秋。 知秋明明是笑着的,神色不似平时那般柔和,让人觉得她有些难过。可能是不喜欢阿弥又说这些听起来有些流氓的话。阿弥抿了抿唇。 女生是可以和女生结婚的,阿弥已然从小祝那里知道,小祝上次来的时候,悄悄和她说,温和与其她女人拍过婚纱照。阿弥不懂得别人的故事,她只想和知秋也可以那样,她想和知秋成为真正的家人。知秋,你这样说谎真的不好。 以为可以一直和知秋住在一起,阿弥才跟着知秋回了家。不喜欢呆在这里,也努力地适应,可知秋让她嫁给别人。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些,冷得刺骨,阿弥踮脚紧紧地抱住知秋,努力把哽咽的感觉吞回肚子里:“好。” 没有经过同意的拥抱,阿弥总是很用力,担心知秋会推开她。 叶知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阿弥的不开心那么明显,明显得像一把霜刃,透过风雨扎进了她的心尖。阿弥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在她耳际碎成了寒冰,堵在她心头冻得她肢体僵硬,连抬手拍了拍阿弥的力气都使不上。 雨是大年三十这天停的。 叶宅的人都回来了,大家忙着做饭,阿弥坐在房间里写字。她能感觉到知秋的家人对她都很好,只是每次坐在一起,大家都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她只好选择只在房间里写字。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阿弥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太喜欢和知秋在一起了,和知秋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有说不完的话,即使不说话,只是看着知秋的样子,她也会觉得开心。换了其她人,都没有这种感觉和喜欢。 阿弥身上就穿着件毛衣,头发轻轻挽起在脑勺后,露出白晰的颈背,发根处有些细碎的发线轻轻盘缠在一起,衬得肌肤更加粉嫩。 好像又瘦了些。 叶知秋站在门口,她听见背后从客厅传来的嘻闹声,今晚团年,大家都乐呵呵地在用手机抢着各种各样的红包,不亦乐乎。她的眼前,是阿弥埋头执笔的孤单。 前天从雨中散步回来后,阿弥和她便疏离了很多,每天不是翻字典看书,就是在纸上写个不停,只有早晚的时候还会例行地和她道声晚安。 阿弥不开心的时候,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不过她还是保持着微笑。大概也是一种成长的方式,阿弥在试着掩饰不愉快的一面。 叶知秋有些动摇和愧疚,或许错还是在她,或许什么也不说,阿弥就还会像以前那样,每天都黏着她,会故意爬到她的床上装睡。而不是突然就乖得过份自觉。 叶知秋轻轻挪到阿弥背后,弯腰,捂住了阿弥的眼睛:“该吃饭了,今天大年夜,明天就是新年的开始。” 阿弥要开心。 比起往常的清冷,今天的客厅格外热闹,向外的玻璃墙上贴着各种花样的红色剪纸,电视音响里不断地响起各种拜年声,餐厅则是林殊时不时的叫嚷声。 “阿弥,吃过饭和大家一起出去走走,感受下年味。”叶定山向阿弥提出邀请,眉宇里满是慈爱。 阿弥扭头看了下叶知秋。 叶知秋肯定地点了下头,笑着说:“我会去的。” 小区内还是比较冷清的,走到附近的广场上才渐渐感受到年味,林殊和林成都戴着帽,围巾遮着嘴巴一到广场上就变得像孩子似的,买了很多小烟花彼此戳来戳去。 叶定山和林岚牵着手,往广场中心的观景餐厅去了,叶知秋拉着阿弥有意地绕到的空阔地带。 从出门开始,阿弥脸上就始终带着震惊的小表情,整个人都处于呆呆傻傻状态,越走走慢,始终仰着脸,看着在空中炸开的烟花。她记忆里的烟花可没有这么大,这么多种颜色。 她看着烟花,叶知秋看着她。 烟花的光影在阿弥的眸眼间反复流转,将她的瘦弱映衬得美而单薄,也将她的笑容引了出来。阿弥的不开心总是很明显,一开心起来,唇边的小月牙就露了出来。 “知秋,你看。”阿弥扬起笑脸,眼睛一看到到知秋便愣了下。 叶知秋也愣了下,她注意到了阿弥表情的变化。阿弥看烟花的时候脸上全是震惊和痴迷,转向她的时候那种震惊就变了,甚至慢慢消逝。 阿弥神情变得平淡,不过眼神依旧热烈。 “怎么了?”叶知秋有些抱歉,也有些沮丧,没想过她的存在会扰乱阿弥看烟花兴致。 阿弥轻摇了下头:“我本来想和你说烟花很好看。” 看着那一朵朵在夜空中盛放的花朵,前几日的惆怅消失得一干二净。可是转眼看到的知秋的时候,心情就变了再变了。 叶知秋笑了笑:“本来?那现在呢。” 又是几声巨响在远空炸开,阿弥不为所动,她在烟花的明灭中浅笑了着,言语里露出几分俏皮:“可是我发现知秋比烟花好看得多。” 越是觉得知秋好看,越是难过。 烟花依然一阵接一阵没,直到她们离开,天空也还是灿烂着。 “发压岁钱喽。”林殊进门就扭着身子,来了段欢快的舞蹈,赖到了叶定山的身上:“今天我排第一。” “这么大的人了,还总惦记压睡钱。”叶定山乐呵呵地点了点林殊的额头:“让小的最先。” 叶定山取了红包,第一个就发给了阿弥:“十八岁的姑娘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希望阿弥可以变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聪明。我看了,最近字练得不错,加油!明年我还送你书。” 阿弥看了看叶定山手里的红包,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在叶知秋的鼓励下接了过来:“谢谢叶伯伯。” 除了知秋,大家都给阿弥发了红包。 阿弥将这些红包连同之前的那些礼物都放进了柜子底下的抽屉里。 “不喜欢吗?”林岚进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阿弥正将她送的那个水晶天使摆件装进盒子里,并试图把原本的包装纸贴回去。 林岚最近一直忙着过年的事情,很少与阿弥有什么交集的。 阿弥手上的动作一滞,看着林岚,接着又望向林岚身后的门,那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知秋去洗澡了。”林岚拉开桌子边的椅子,端坐下来,将阿弥上下看了看:“新衣服是谁给你买的?” “是我自己。”阿弥重新低头仔细地折叠着手里的包装纸,她拆礼物的时候很小心,拆完还把包礼物的纸小心地摸平叠起来存放,纸张放久了,原本的折痕便消失了。 她需要在平整的纸张上,重新规划出新的折痕。 这并不是件容易事情。 “知秋陪我一起去的。”阿弥小心地将一个纸角折起来,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眼林岚。 她现在买东西都尽量用自己的钱,也自己作选择,不过她喜欢被知秋一起陪着做类似的事情。 林岚笑了下:“挺好看的。” 林岚找阿弥是专门为了那天看见的情景来的。 “阿弥,知秋她,有没有。”林岚左右手指交叉地拧巴着,有些不忍起齿:“有没有对你做过一些很奇怪或者很亲密的事情?” 大家眼里,阿弥始终像个安静的女孩子。林岚也不例外,在她看来,叶知秋和阿弥若是会发生过份的动作,那也肯定是叶知秋引导在先。 阿弥已经将盒子包起了大半。 林岚的话和林殊的话差不多的样子,大家似乎都在问类似的事情:“没有。” 有些事情不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阿弥已经学会了这点,她努力适应着‘谎言’这个生活里的基本技能。 “噢。”林岚有些意外阿弥的安静,似乎无论什么情况下,阿弥都能表现得很淡然,话语始终能保持清晰的节奏,这点甚至比知秋做得还好。 “那天,你为什么会咬她的手指。”林岚心头堵着的一口气,总算是吐了出来。 说谎有时候并不难,要连着一直违背本心却并不容易,阿弥已经将礼物还原成了收到的样子,捧着礼物,她抿唇想了想,然后告诉要岚:“因为觉得很喜欢她。” 不只会想咬她的手指,还会想咬她的脸,会想要紧紧地抱着她睡觉。 “我以后也会喜欢她的。”阿弥变得有些坚定:“林阿姨,我真的很喜欢知秋,想和知秋结婚。” 可是你们都更喜欢陆北南。 这种奇怪的话在阿弥说来,竟一丝波澜都没有。幼稚得不负责任,以为喜欢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林岚脸色有些难过,仍竭力克制情绪:“你还太小了,不会懂得男女感情,更不会懂得喜欢,知秋更不会和你结婚。” “我知道。”阿弥将抽屉关起来,坐在床边,冲林岚浅浅的笑了下,笑里没有开心,只有一贯的执着:“那我也还是会喜欢,也还是会想。” 喜欢就是喜欢啊,说了就不可以变的。这是阿弥的原则。 只是每个人都不一样,大家都很计较喜欢这个词,好像要完完全全地明白了其中利益得失才敢去说出来,才敢去实践似的。比如叶知秋。 “知秋和不和我结婚,我也还是会喜欢她的,即使她和陆北南结婚,我也会喜欢她的。”阿弥最后又是淡然一笑:“没有关系的,我离开了这里,也还是会喜欢她的。” 你们被知秋忽悠着送的礼物我都放回原处了。除了知秋,其它的阿弥都不是很想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我想当男人 阿弥坐在床上, 手里捧着本书。 那是书架里众多童话本中的一本。所有的童话都是千遍一律,其中好些童话阿弥还在学盲文的时候就有摸读过,现在看着拼音倒也很容易能理解得到了。 看到一篇她没有读过的故事时, 进度便慢了下来, 才看到一半就觉得眼睛有些不适应。 夜已经很深, 远处却仍有烟花炸烈的声音。每一种声音在阿弥心里都有特地的记忆,她抬起头,看了眼窗户外边,只能看见外边孤寂的路灯,还有烟花盛开时闪烁不止住的光芒, 看不见烟花的形状。 她九岁的时候视力开始退化, 十一岁的时候开始失去光感。在她就要完全看不见的那年春节,她不听话, 偷偷和千欢跑去听烟花的声音, 差点没找到回来的路。 外婆难得的没有大声骂她。而是去买了个很大, 很重的烟花。 外婆晚上带着她背着烟花去了很远的地方,阿弥至今也不清楚那是哪里, 反正她们走了很远,走到一个周边没有一个人的地方, 把那个大大的烟花点燃了。 从去到回来,外婆都比平时沉默, 只时不时自言自语几句。 她恶恨恨地说, 我买的烟花, 干嘛要给街上那些小兔崽子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 看完就没有了。”外婆的大嗓门在烟花的叫嚣中显得有些无力:“活该你看不见,不然就你这没用的命,看得到,得不到也还是没用。” 窗帘被拉上,烟花色的繁华衰落被遗弃在了温暖的墙外。 “阿弥应该睡觉了哦。”叶知秋站在窗边,伸手将窗帘理了理,转身走近床边手撑在被面上,探过头看了眼阿弥手里的书:“今天还是公主和骑士的故事吗?” 阿弥摇了摇头把书端起来确认了下。书页上有插画,上面画着一个和以往看到的穿蓬蓬裙的小女孩形象不一样的人物。 “是美人鱼。”阿弥有些羞赧地笑了下:“有些拼音拼不快。” “要我帮忙吗?”叶知秋拉开被子很自然地倚到了阿弥身旁,将枕头垫好,接过阿弥手里的书看了下。 她有看过这个故事,不过对于童话类形式的东西,她一直都很不屑。公主为什么非要喜欢王子呢?似乎每个公主都会对王子一见钟情,叶知秋不能理解这种不讲究原则性和尊重现实性的作品。尽管大家都很认可它的存在。 不过像是阿弥会喜欢的东西。 “我念给阿弥听。”叶知秋低头看了眼阿弥。 阿弥也抬头看着知秋,知秋洗完澡后,头发都是盘着的,颈后边的发根总带着些许湿气,使得肌肤很莹润。 阿弥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和林岚的对话说出来,她也不打算在今晚告诉知秋她决定过几天离开的事情。 尽管这些天明白了很多事情,其中很多都不是很开心,可她其实多少还是会很想保持着这种能够挨着知秋,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听她讲故事的时刻。 阿弥拱进了叶知秋的怀里,靠在她肩膀上:“你讲。” 叶知秋有些意外,被阿弥枕着的手臂抬了抬,最后还是揽过了阿弥的肩膀。 毕竟阿弥这样黏她的频率这几天明显下降了许多。 “那我开始了。”叶知秋调整了下姿势,下巴很自然就挨到了阿弥的发髻边:“在很深、很深的海底,有一座雄伟的城堡,里面住着六位人鱼公主,她们都十分美丽,尤其是最小的公主。” 每回听着知秋读故事阿弥都忍不住地瞌睡,听着小公主如常地喜欢上王子时她的眼皮就粘合在一起了。 故事篇幅并不长,叶知秋倒是读得很认真:“人鱼公主很难过,她说‘我多想变成人类啊。” 阿弥轻轻地睁开了眼睛,她抬起头的东西使得叶知秋也停了下来,看着她:“怎么突然醒了?” “公主想变成和王子一样的人类。” 叶知秋笑了:“对啊。” 她继续读下去:“于是,人鱼公主就去求助魔女来帮助她达成心愿。魔女说:‘我有办法让你变成人类,但是当你的尾巴变成脚的时候,走起路来会像刀割一样疼痛,还有,如果王子与别人结婚,你将会化成泡泡而死去。’ 阿弥没有再瞌睡,她听得很认真,故事结束后,她依然还在想公主跳舞那一段。走路的时候都那么痛,跳起舞来怎么爱得了啊。 放下书,叶知秋捏了下阿弥满是沮丧的脸颊:“这只是故事而已。” “我在你枕头底下藏了压岁钱还有礼物,阿弥都好像没有发现。” 阿弥啊了声,然后赶紧在床上翻了个身,双手向枕头底下摸去,然后就摸出来一个红包还有一本厚厚的,像书一样的东西,只是比普通的书要硬些,也要重一些。 阿弥看着封皮上的图画,总觉得有些眼熟。 翻开到里边更清晰的画面后就想起来了,看到了画册上的桥和树后,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知秋:“这个是长勺街吗?” 每次看到她这种突然讶异的神情,心里就会很满足。叶知秋点了点头,含笑说:“说明阿弥还记得长勺街的样子。” 阿弥看得见后,长勺街早就变目全非了。为了组出这样一本图册,叶知秋没少费心思,专门联系了一些本地的摄影爱好者,通过各种方式组合了从阿弥出生那年开始的有关长勺街的各种照片。 第一章其实就和阿弥很小的时候看到的长勺街差不多,街道还很仆素,到了后边几年就开始有加盖的现象,店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花哨,跟着是垃圾越来越多。 慢慢的房子就开始变得残破,人们的形态也从干瘦的状态慢慢进入到一饱足油腻的模样。最后长勺街只剩下夕阳下孤立的的大榕树和短桥,它们被废墟包围了。 翻过这一页,阿弥看见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女孩子,她先是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我。” 照片上的阿弥穿着白色的短袖,穿着卡其色的休闲裤,打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眼睛上蒙着白色的纱布,坐在旧桌子边,手里拿着盲文写字板,正好扭过头来冲着镜头,露齿一笑。 很开心的样子。 阿弥还是头次看到以前的自己,突然就哽咽了一下,突然就觉得,其实以前那样也挺好的。 相薄的后半部份都是阿弥的照片,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歪着头在被子里睡得很香的,也有在车上 睡着了的,还有在学校参加活动时的照片。大部份都是叶知秋趁阿弥不注意的时候拍的,学校的是让老师帮忙发的。 “这是你长大的地方,以前没有好好看过,现在就都补回来了。”叶知秋轻轻地帮阿弥一起翻相片,直到翻完整本,再看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 这次超过规定时间太多了。 叶知秋起身帮阿弥将相薄收起来,帮她压好被子,又帮着她把头发都顺好,确认都好了后,她轻俯在阿弥眼前,观察了下阿弥的眼睛:“好好睡觉,不许起来练字。” “嗯。”阿弥眨了眨眼睛。 “晚安。知秋。” “晚安。阿弥。” 房里的灯暗了一会,很快又被阿弥拧亮了。她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起身走到桌边,从日记本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是她第一次知秋在青云山请人拍的合照。 相册很厚,后边还有很多空白的地方,知秋说,可以把以后遇到的人和事,美丽的风景,特别的时刻都变成相片,放进相册里。那怎么可以少了知秋呢。 阿弥将照片小心翼翼地封装在了插页中。 * 叶宅的年初二时来了很多客人,汽车的声音,人们恭贺新喜的声音一阵接一阵。 知秋不在的时候,阿弥几乎很少到外边的大厅里。 我要走了。阿弥执笔在日志本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她需要一点勇气鼓励自己早一些收拾东西然后和笑着和知秋道别。她还没有完全想好去哪里。 还是先在医院附近住下来好了。不能离得太远,知秋看不到我,会忘记我的吧。阿弥总在担心,知秋会因为她的离开而不再喜欢她。毕竟大多数人的喜欢都不是一直。 有人在门外边说话。阿弥将本子合起来,接着她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陈宽的出现让阿弥很忐忑。 那天知秋把陈宽摔了一下,在阿弥看来也算是打架行为了。小朋友们受了欺负都会找家长来报仇,阿弥很担心眼前这个高出她一个头的男生是来找叶定山打小报告的。 “阿弥,你说巧不巧,叶伯伯的朋友的儿子和你也是朋友,好不容易有人来看你,好好聊聊,一会出来吃饭。” 叶定山乐呵呵地把陈宽塞到了阿弥跟前就忙着去招待外边的客人了。 陈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头上利落的碎发笑了笑:“我跟叶伯伯说是你朋友的,你不介意吧?” 上次在小区门口被叶知秋摔了下后,陈宽回家再查了查资料,确认了叶知秋的身份,也就确认了阿弥的住所,甚至还从一些上两月新闻里了解了关于阿弥的事情。 越了解越觉得这个女孩子很特别。 阿弥抿了抿唇,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办,这个人好像也是叶伯伯的客人,她只好转身走回了房间,低头整理起了桌子上的书,这些书她并不打算带走。因为都是知秋送的,她怕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住处会弄丢。 陈宽被冷落了,倒也不生气。阿弥的那些经历已然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更激发了他作为一个正在成长中的男孩子的保护欲,他尽量和阿弥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就看着阿弥忙活,时不时讲些他觉得有趣的事情。 “我给你说,就上次跟我一起的那个男生,你记得吧,他叫小正。”陈宽生性比较开朗,说话的时候眉宇里泛着温润的笑意,很是阳光:“小正,你别看小正这个人话特多,特别没经,可他其实挺痴情的,他上次就是跑去看他喜欢的人了。” “特别逗,小正老是鼓励别人去追女生,他自己却总是不敢跟喜欢的人说。” 阿弥将书都整整齐齐地摆到了架子上,听到这里的时候,生出一些好奇心,她转过来看着陈宽。 其实陈宽和她想像中的坏人相差很多,尤其是陈宽一见她回头时,眉眼里的深意明显更深了。就有些人的开心,你很容就感受出来。阿弥的抵触慢慢消了下去。 “他为什么不敢呢?”阿弥还记得那个小眼睛的男生,话特别多。 陈宽像受到了鼓舞似的,声音都精神了几分,接着笑了起来:“他就觉得那个女生成绩太好的,人又长得太好看,家里还有钱,自己配不上人家。” 还是这一套,大家真奇怪。 阿弥还是第一次和男孩子聊这么多天,她发现男孩子似乎和女孩子是不一样,男孩子说的东西都很神奇。陈宽说他以后想成为一个飞行员,飞到天上去。 真的很厉害。 “你呢,阿弥,你以后想做什么?”陈宽问阿弥。 阿弥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 她甚至第一次知道原来飞行员也是生活中可以见到的人。 从各种细节报道中陈宽对于阿弥的单纯表示理解,他举了一些例子:“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比如当医生,当老师,当演员,当老板,当画家之类的。” 阿弥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陈宽,她像是受到了鼓舞似的:“任何我想当的都可以吗?”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要是真的可以的话—— 阿弥看着陈宽,表情很平静,她说:“我想当男人。” 陈宽:“。” * 林殊出去玩了一天,路过医院便在楼下等了个把小时,接叶知秋回家。 春节期间的医院和战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叶知秋再好的体力也被磨得神色憔悴,上了车就有点昏昏沉沉有些打瞌睡。 林殊把身上的大围巾拉下来披到叶知秋小腹上:“医生真不是人能当的。” 闭着眼睛,头歪向边的叶知秋笑了下:“要不说我们是天使呢。” 难得听到叶知秋说句冷笑话,林殊配合地跟着笑了几句。 车子在小区门口时,叶知秋便醒了过来,她揉了揉后肩,把头发理了理,衣服也整理了下,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许多。不管多累,到家的时候都要保持到最好的状态。 何况这几天家里客人也会比较多,更何况,她一回去,阿弥肯定第一时间会在房间里等着她。 主要还是为了阿弥。 想到叶知秋每次在阿弥面前那种百般温柔的姿态,林殊心里不由得一酸,轻轻地吁了口气,硬是把那股委屈压了下去。 “阿弥的离开是什么意思,是不联系了吗?” 叶知秋刚把身上放着的那条围巾叠整齐,听了林殊话怔了下:“你说什么?” “妈说的,阿弥这几天应该会离开。” 车停的时候,已然接近傍晚,叶宅的客人们都早已离场,一切重归于平静。 林岚和叶定山也不在家,刘姨还在收拾客厅里宴会过后的狼藉。 “回来了啊。 ”刘姨笑了笑,和叶知秋打招呼。 叶知秋没有说话,直接就往房间方向去了,刚到回廊边,她忽地顿住脚,并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隐隐约约的脚印。。 她忘记换鞋了。 看着一串脚印印在才拖了第一遍的地板上,刘姨冲叶知秋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再拖一下就好了。” 叶知秋重新走出来换了双鞋,再站起来时就看见了阿弥。隔着中间来回移动,弯腰拖着地板刘姨,她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过。 房间里的灯光调得很暗。 叶知秋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到口的却是:“今天开心吗?” “不开心。”阿弥知道她要第一时间说出来,不然每多和知秋呆久一点点,她就会生出更多舍不得的难过。 阿弥说:“知秋,我要离开这里。” 都想好了。 “知秋。你不要帮我,不要担心我,我现在不会摔倒了,也不会迷路了,我也认得一点点字了。”阿弥说:“我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当然,照顾得不是很好,毕竟看得见的世界里颜色太多,太复杂,要学习的事情太多了。我会学着照顾自己,然后也试着照顾知秋。阿弥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的生活总是要考虑很多,因为他们拥有的太多了,他们有父母亲人,有很多年老朋友,有工作还有很多无相关的想法,比如赚不完的钱,走不尽的路。 阿弥没有啊,所以阿弥要想的,要顾的并不多,就想着做喜欢事,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开心就好。 叶知秋一直都知道,阿弥认识到生活真实的残酷后变慢慢作出改变,她只是不知道阿弥会改变得这么快,甚至这般主动。 阿弥渴望成长,想要变得强大。 至少也是好的,叶知秋全程都带着笑意,静静地听着阿弥诉说属于她的选择,她的离开。阿弥只是在表述她的决定,并不怔求的意见。 根本没有纠正她的权利。叶知秋在这一刻才发现,她于阿弥而言,其实什么也不是,她没有任何权利去干预阿弥的计划,更何况,阿弥的计划虽然不明显,但很坚决。 叶知秋最后,也只是捏了捏阿弥的脸蛋:“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去你想去的地方。” 去吧,你去远航,去飞,我都看着。 叶知秋洗完澡出来时,看见阿弥眯着眼睛躺在她的床上,明显是在装睡,轻轻抖动的睫毛上还有泪珠。 阿弥以为知秋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用充满力量的双手将她抱回房间。 叶知秋没有,她只是绕到床的另一边,动作轻柔地掀开了被面,从后面轻轻拥住了阿弥,甚至温热有唇边轻轻碰了碰阿弥后颈。 “晚安,阿弥。” 这样真好,为什么就不能天天都这样。阿弥肚子抽了两下,又有些忍不住地想要哭,却很快地感受到了知秋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肚子:“乖,阿弥,不管你去哪里,都可以找到知秋的。” 很短暂的夜晚,短暂得让阿弥不愿意醒来,醒来了也依然选择闭起眼睛。 叶知秋必须要起床,她得长班,她刚一坐起来就被阿弥紧紧地抱住腰:“再睡一小会。” “你赖床还想拉着我。”嘴上这样说,叶知秋还是重新躺下来轻拥着阿弥,摸着她的顺直的长发:“要不要多住几天,反正也不着急。” 阿弥闭着眼睛一直往知秋身上紧蹭:“那可以每天都这样睡在一起吗?” 叶知秋笑了下:“可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们都知道这个可能只是暂时的。 阿弥和叶知秋同步起床,她同意坐知秋的车到医院附近去,关于后面的事情,阿弥很坚决地表示不告诉知秋。 不然知秋一定会忍不住地想要帮她。 突然喜欢今天路上堵车堵久一些,叶知秋把车速控制到比平时都要低很多的状态,不时交待阿弥要注意的事情。 “银行卡那些你要保管好,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不可以吃泡面,晚上不要熬夜练字,有事情一定。” 阿弥一直都在点头。 车最后就停在医院对面的中心广场边上。 “怎么哭了?”叶知秋把箱子放到阿弥面前,一抬头就看见阿弥脸上有泪滚落,心也跟着的酸涩起来,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拿出纸巾给阿弥擦眼泪。 阿弥还在倔强:“知秋,我觉得赚钱好难。” 肯定赚不到陆北南那么多的,看到知秋这么这么好的女人要和别人一直生活在一起,阿弥真的好难过。 “阿弥,等你真正了解这个世界后,会发现还有很多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也会发现,其实还有很多人比知秋好。”叶知秋帮阿弥不断涌出的泪拭干:“好了,不能哭了。” 虽然只是不和她住在一起,以后还是会经常见面,可总觉得像是要失去。 “我不相信还有人会比知秋更好。”阿弥伸手摸摸知秋的眉毛,然后摸了摸她的眼睛,鼻梁,就像还看不见时那样,用指尖来感受知秋的模样。 叶知秋刮了下阿弥的秀而挺直的鼻梁,藏着湿气的眼眸轻弯,浅笑:“阿弥就比知秋好很多,又坚强又勇敢,你看,你现在厉害得都敢离开我了。” 知秋虽然一直告诉阿弥不要这样,不要那样,都不敢告诉阿弥,不要这么早离开。 知秋也怕,阿弥离开后,就像完全自由了的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小姑娘谈恋爱了 市立医院。 住院部大多数窗户都是向着中心广场的方向开着的, 叶知秋这几天查完房总会在其中一个窗边站定,她温柔的双眼总在对面鳞次栉比的楼房里来回梭巡,在一家一家酒店招牌上停留, 揣度。 阿弥会在其中吗? 叶知秋回到办公室, 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再交查看了下通话记录,有两个未接,都是认识的人,应该是想打来恭贺新喜的。 要不是总有类似的电话进来,叶知秋差点以为她的手机有问题。 不然阿弥怎么会不给她打电话, 整整七天都没有和她通过话, 只有微信上每天早晚的问候。 “知秋,我找到住的地方了, 有点贵, 不过没关系, 我很快会搬走。晚安哦。” “知秋,酒店里人很多, 外边一直在放烟花,没睡好, 有点想你,早安。” “知秋, 今天还是住酒店, 我一个人吃了一碗很大的面。要是你在就好了, 可以分你一些。晚安。” “知秋, 我记住了房子怎么写,也会认了,如果墙上贴的纸里面有它们的话,我就能看出来。早安。” “知秋,我去超市了,看到很多好看的盘子和杯子,我想有个家。晚安。” 清脆,带着笑意的声音一遍一遍在叶知秋耳边循环。 叶知秋随手点开一条她自己的回复,只能听见一句温柔的早安,或者晚安。除此别无二话。阿弥走那天说:“知秋,你不要回复我,不要打我的电话,不要理我,等我给你打电话。” 叶和秋向来守信,她只是轻轻点了下号码,手机屏幕就显示正在拨出地状态,还来不及听一声嘟的声音,她就点了挂断。最后叶知秋打了电话给范小祝,联系了唐叔,也联系了千欢。 打完电话,叶知秋有些颓然地的搓了搓脸。 阿弥有时候真的很固执。 阿弥有些不相信自己,她很害怕只要知秋一开口,她就会受不了委屈跑回来让知秋帮她安排这一切。既然她连知秋的帮助都不要,也就不会再跑去找千欢她们了。 尽管阿弥当初信誓旦旦地表示,她会去找千欢帮忙,也会去找小祝和温老师。 实际上这几天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街头奔波,一个人去不同的餐厅吃饭,笨拙地学会了用手机支付,结巴着在街头开口向别人问问题,最值得骄傲的是,她终于找到了房子。 看似很复杂的事情,做到了以后便会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医院后边有个旧的居民小区,楼层不高,阿弥租下了三楼的两室一厅的空房。带她看房的是个大妈,说她们买了新的房子,刚搬出去不久,所以也还没有怎么打扫装修,因此便宜些出租给爱干净的人住。 阿弥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把房子完全地清扫干净,累得手脚发酸,不过想到等她有了自己的小家后,她就可以带知秋来看看时又满怀的开心。 正月初十,阿弥回来搬走了属于她的东西,把毛毛也带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叶知秋正坐在门口换鞋,是刘姨告诉她的,刘姨说:“小姑娘好像比之前来的时候要高兴得多,不像刚来的时候脸上懵懵懂懂的,怕生。” 第一天刚来的时候,阿弥那股怯怯的到哪里都要先停下来好好观望才肯走路的样子刘姨现在还记忆犹深。没想到几天不见,阿弥爽爽利利的了。 夸完刘姨又有些担忧:“不过小姑娘是不是在谈恋爱?” 叶知秋抬头,看着刘姨,眼里隐约蒙了层雾气般。 “就上次那个陈局长的儿子,跟她一起,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刘姨说完便注意到叶知秋眉头拧了起来。 叶宅的人都不大爱听闲话,刘姨这才暗自责备自个嘴快,她这个年纪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跟着林岚时不时地看些感人肺腑的爱情剧,见阿弥和陈宽两个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青春偶象剧时的配方,难免就脑补了下。 陈宽那天来家里的事情,叶知秋有听说,只是正好阿弥提出离开,她便也没顾得及问其它。 “挺好。” 叶知秋怔了会,最后也就冷冷淡淡地说出这么两个字。现在想想,陈宽倒也是个挺好的男孩子,至少适合恋爱,人活泼,又爱说话,人长得也正派,家境也不差,至少坏不到哪里去。 叶知秋去车库里看了眼,里边已经被清理得空空荡荡,接着叶知秋再去阿弥以前住的房间。 抽屉里那几份礼物都还在,一共四份,阿弥只收了她和刘姨的东西,其它都原封不动地装了起来。架子上的书阿弥带走了,阿弥说过,她一定要努力认会很多字,把知秋送的书都看完。 阿弥将箱子里的书一本一本摞到桌子上,把有人鱼公主的那本放到了最上面。 她喜欢人鱼的故事,虽然有些令人难过,不过她觉得人鱼公主很勇敢,为了喜欢的人喝下了,每走一步都会觉得疼痛,她却还要在王子面前跳舞,展现她最美丽的一面。 搬家公司是楼下保安叔叔介绍的,工人们都很好帮着阿弥把东西一件件扛到了楼上,陈宽也前前后后地帮着阿弥收拾。陈宽有阿弥的微信,这些天他天天给阿弥发一些搞笑的视频,不然就时不时地问阿弥在做什么。 阿弥并不讨厌陈宽,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经常有人陪她说话,她还是有些开心的。所以陈宽提出来帮她搬东西的时候,她也答应了下来。因为陈宽说,女孩子要注意安全,搬家的工人都是男的,有时候会有坏人。 陈宽说,阿弥让我保护你的时候,阿弥有些感动,因为她也会总想着保护知秋。所以阿弥觉得陈宽不是坏人,不过她还是让陈宽和工人叔叔们一起走了。她觉得,她新的住所里,第一个来的应该是知秋。 叶知秋最终叹了口气,将自己从被面上扯离开来,整理了下衣服出了房间便和刘姨说:“把这个房间里的床单被套收拾了吧。” “啊,你今晚不睡这里了吗?” “我有自己的房间。”叶知秋的声音比往常冷漠了许多。 洗完澡后,叶知秋仍旧觉得心烦意乱,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任何关于阿弥的事情,更不愿意时不时地把她和那个长相不错的少年入在一起。 她像往常一样,拾过书,掀开被子。 刚要坐下,叶知秋便注意到枕头边有个小卡片,小卡片上写着字:“我在枕头底下藏了东西,你没有发现吧。” 明明只是一句逻辑不通的话,藏字写得特别大,明显写得很吃力。叶知秋一下子就笑了,就像是本来心情极度不好的孩子,突然被奖励了一颗糖。她将手探进枕头底下,先是摸到一个毛绒绒的小球,接着是有些冰凉的金属。 是钥匙。 卡片后还有小字:这是我家的钥匙,知秋以后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叶知秋打开微信,微信里,阿弥就在十分钟前发了条语音过来:“知秋,你现在先不要来,我还没有收拾好。晚安。” 没有地址啊,傻瓜。 正月十三,很忙。 叶知秋下完手术回到办公室里整个人就有些撑不住地在桌子上趴下来休息,她伸手从抽屉拿出一个坠着个小毛球的钥匙扣,上边扣着两把钥匙。 钥匙上贴着的小标签她也没撕掉,上边写着楼下,楼上,很显然一个是大门钥匙,一个是家门钥匙。 也是个细心的小姑娘。叶知秋笑了下,将钥匙握在手心里,趴在桌子上眯起了眼睛。 最近总是这样,一闭眼睛就全是阿弥的样子,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样子都有,阿弥笑的时候总是眉眼一弯,甜甜的,阿弥睡前的时候总会往她身上拱啊拱。 阿弥很喜欢摸她的眉毛,手指会顺着眉毛滑过眼睫,再轻轻地掠过她的嘴角,然后轻轻地摸着她的下巴线。 “知秋。” 叶知秋睁了睁眼,只是觉得梦境有些过于真实,她重新闭上眼阿弥就会不见,于是她重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几秒钟后,她伸手摸了摸阿弥的脸。 原来不是梦。 总算见到固执得让人有些生气的阿弥了,叶知秋下意识地便伸过手抱住了眼前正冲她傻笑的人。 阿弥给知秋送了便当过来:“我就住在后边那个小区里,很近的,你看,饭还是热的。” 便当盒子是几种颜色拼接的,里边装着两菜一汤,白花花的米饭。阿弥这几天一直都在学着做菜,为了学做菜,她每天都去楼下那个露天的快餐店门口站很久,人呛得打喷嚏。 “好吃吗?”阿弥满脸期待,她现在只会做西红柿炒蛋和青菜,鸡蛋还浪费了好几个。 “好吃。”叶知秋看着饭盒里冒着热气的饭菜,再看看阿弥已然显出几分清瘦的脸,喉咙哽了哽,多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低头扒了口饭去填塞其中的酸涩。 阿弥说了很多她这些天找房子和搬家的经历,不过她没有知秋提到陈宽。 她觉得知秋不喜欢陈宽呢,毕竟上次对人家那么凶。 “这是我住的地址,你要是晚上下班太晚,可以去我家睡觉。”阿弥将写好的纸条放到叶知秋面前,有些自豪地说:“有两个房间,有一个是专门给知秋准备的。” 叶知秋要去上手术了。 阿弥一看到知秋起身便趁着周边没人紧紧地抱了下她,很不舍得,毕竟这么多天没有见到的知秋。 “我很想你。”阿弥说。 叶知秋原本有些涣散的心思一下子在阿弥的双手里慢慢聚拢在一起,她敏感的耳际余留着阿弥刚刚说话时呼出的暖意。 叶知秋看着阿弥的眼睛,最终没能克制住地,倾身在阿弥额侧落了一下浅淡的亲吻,她说:“我也是,阿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偷偷摸摸的知秋 早期很多医院建院的时候会顺便盖个单位楼, 用来分配给在院的医生,后来这些房子慢慢又被转手或者租给护士或者在中心广场附近工作人的人。 阿弥便是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围墙的栅栏上锈迹斑斑,花坛里的绿植都已然长出了粗老的根茎, 路灯被掩在的浓密的枝叶后边, 只渗出少许的光亮。叶知秋借着这样的光将手里钥匙拿了出来。 谁会轻易将家门钥匙给别人呢, 在叶知秋人生里,她大概也是第一次拿到别人给的钥匙。那个人还说,你来,我给你留了床铺给你备了房间。还说,我想照顾你, 给你天天做饭。 楼道里有些昏暗, 墙漆的颜色难以分辨,楼梯也多有磨损, 叶知抬了抬手, 转而看了眼扶手, 最终没敢放上去。 环境有些糟糕。 今天做了场大手术,下班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微信里收到阿弥的一条阿弥的语音, 阿弥只说了个晚安便没有多余的话了,一反常态。想到她故作无谓的语气, 叶知秋不由得又是轻抿着嘴角笑了下。 阿弥在努力地适应这个对于她来说过于陌生和全新生活,在适应的这个过程, 叫成长。和小孩子的成长速度不一样, 阿弥其实早就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大概形态, 只是有些不适应它们的颜色和样子。所以很多东西, 阿弥看一眼便可以理解,她的成长速度要比小孩子快得多,可脾气和情绪这些就不好说了。 仍旧像个小孩子似的。 不过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啊,像个任性的孩子闹独立,非要事事亲为,搬进这样的地方,还不许人天天给她打电话。叶知秋用钥匙打开了属于阿弥的新家的门。 屋里是暗的。 叶知秋摁亮灯就看见了熟悉蓝纹格子印花桌布,上边摆着七个不同颜色的杯子,叶知秋拿起红色的那个看了看,不知道阿弥今天和红色的杯子说了什么话呢。 一室两厅,卫生间摆设很简单,洗手台上放着两人份的洗漱用具。 阿弥已经睡下了。 叶知秋没有开房间里的灯,只是轻声蹲到阿弥的床边借着手机屏幕上有意调暗了的光粗略地看了下睡得正香的人的轮廓,眼睛鼻子嘴唇。 听着她在房里来回轻漾的呼吸,叶知秋觉得很倦恋。 叶知秋将手伸进绵软的被窝里手指轻易地就勾到了阿弥的手,她的手指有明显的凉意,一碰到阿弥,阿弥身子就颤了下明显像是先吓了跳,不过又很快地抓住了那只本来打算退场的手指。 是知秋的味道,迷迷糊糊中先是害怕了下的阿弥很快又安稳地睡了过去:“知秋。” 叶知秋轻声地应了下,她以为阿弥醒了,等了会才意识到阿弥又是梦话。 所以知秋在你的梦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叶知秋是不容易做梦的人,她对于梦了解得很少,此时却满是好奇,阿弥都是如何想像她的。 叶知秋将下巴轻轻枕在床边,借着门口微淡的光看着阿弥隐约的轮廓线,看着她的小嘴轻抿,鼻翼微收的模样,感受着她身上不断向她侵袭而来的暖意。 叶知秋突然喉头就紧了紧。她的手指还阿弥手里,她的人却已经微微探起身子,往前凑去,阿弥身上的香味和暖意就在她的鼻尖,越来越近。最后,她的唇轻轻地落在阿弥柔软细嫩的脸颊上。 阿弥的五指紧了紧,将她的手指握紧了些,脸也往旁边侧了下。 叶知秋顿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连心跳都骤然停歇似的,她的唇边甚至能感觉到阿弥耳际的绒毛,这些细小的毛毛似乎正努力地拖拽着她,使她的唇于其间轻轻蹭劝。 阿弥没有再动,叶知秋却已然有些停不下,她的唇贴着阿弥吹弹可破的肌肤表皮慢慢地移动,最后在唇角停住,轻印了下去,眼睛自然而然就闭了起来。 那种瞬间在她身上传开来的兴奋和感动让她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阿弥抿了下唇,唇边甚至有些微张,想要迎接什么似的那般,五指再次微收。叶知秋被这一握握回了神,她俯身在阿弥耳边说了声晚安,然后将手指从被面下抽了出来。 第二天,阿弥在桌子上看到了一箱零食,有她喜欢吃的巧克力夹心。 原来知秋来过了,阿弥手托在桌子上,鼓了腮梆子,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的梦,她梦见知秋亲她了,亲了她的脸颊,还有嘴巴。想着她又摇了摇头。怎么会呢,知秋才不会那样。她不是那种人,知秋超小气的,让她亲都不亲。 阿弥带着毛毛去看了李思芮。 复明后比较苦恼的是,阿弥才发现原来狗狗是不可以坐公交车和地铁的,李思芮在电话里告诉她可以打车,可还是有好几个司机不愿意载毛毛。 “没有关系的,毛毛,他们不是不喜欢你,他们只是太忙了。”忙得都没有时间看一看毛毛有多可爱。 阿弥每被拒绝一次就要蹲下来摸着毛毛的头安慰它:“呐,再等一等就会有心肠很好的司机对不对?” 总算有司机愿意载他们,阿弥不由得千恩万谢,同时又想起知秋的好来,知秋不仅没有反对她养毛毛,还帮着她一起养毛毛,经常都用车带着她和毛毛去这里去那里,一句不满意都没有。 阿弥这才想起来,其实她都没有问过知秋是不是喜欢毛毛。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狗狗的,有些人会觉得狗狗身上有比较多的细菌,还有毛发会沾在衣服上。”李思芮家里一直都有养狗狗,对这些比阿弥了解多。 李思芮爸妈都在家里,见到阿弥眼睛复明了,很是意外,同时也表示恭喜,不过李思芮就很黯然:“你眼睛看得见就不能和我一起上学了。” “啊,为什么啊?”阿弥就是想着要开学了,所以来找李思芮的,她想到时候和李思芮一起去学校,这样她就知道怎么做了,不用知秋带她去。 李思芮眼睛看不见,所以她一般都是坐在地板上 ,摸着狗狗的毛不随便走动,她习惯性地脸向着有光的那边。 看着她的样子,阿弥便像看着以前的自己般。 李思芮说:“我去的特殊教育学校,大家都是看不见,或者身体有障碍的人,你现在眼睛好了,就不可以和我们一起了。” 从李思芮家里出来后,阿弥整个人头很大,她在李思芮的帮助下给学校老师打了电话,老师建议她办理转学,读完下学期,参与小升初的考试,进入好一些的学校进行学习,至于学龄问题,老师说学校打转学证明的时候会注明原因,通常其它学校都会破例给到帮助。 老师还给她说恭喜。 “一点都不觉得是好事呢。”阿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有些沮丧地和毛毛说:“要和以前的同学分开了。” 即使和同学们相处不算特别愉快,可相比起小时候被排斥的体验,阿弥觉得在盲人班已经很幸福,宿舍里的同学们也很好,会乐器很厉害,还会帮着她一起藏毛毛,还会给她说很些新奇的东西。 阿弥其实是又有些害怕了,她害怕回到大家都看得见的环境里就又会开始嘲笑她,笑她是一个没有家人的孩子。 可我是大人了。 “就是因为你这么大了,他们才会笑你啊。”这是李思芮说的,李思芮说,我们看不到你,所以容易忘记你是个大人的事情,可是外边的人看得到阿弥很高就会知道你是大人。 不一样的人总会被区别对待。 “叶医生,今天收到花啦?”前台护士们打下午起就开始嘀咕个不停,猜测的叶知秋桌上的花是谁送的。 花是下午花店送来的,叶知秋当时也比较忙,想了想平时家里母亲喜欢摆的香水百合闻着还不错,便让花店看着搭配了下,送过来一看,是雅白的百合配了紫色小花的情人草,还挺别致。 叶知秋自个订的,护士们却在私下猜得沸沸扬扬,百合百合,百年好合。 有护士憋不住,笑嘻嘻地问叶知秋:“是不是要结婚了,前任们送的?” 真能想,叶知秋摇了摇头。 “是啊是啊,叶医生,你什么时候结婚,我们还等着你的喜糖呢。” 叶知秋方才还蕴着笑意的脸这便慢慢沉了下来,加快步子一声不坑地抱着花下了楼。她的车平常早班时都停在医院职工专用车位处,出了医院大楼就能看得到。 今天一出大楼叶知秋先看到的不是她的车,而是一男一女的身影,男的手里还抱着束颜色鲜艳的花,其中有朵红色的玫瑰,红得刺眼。 阿弥在小区楼下碰见陈宽的。陈宽这样等她不是一次两次了,有时候还会带两杯奶荼,有时候是小零食,今天带了花,说给阿弥摆在桌子上那个空花瓶里。 陈宽人挺好的,阿弥已然这样想了,尤其是觉得陈宽手里花也漂亮,换了以前,阿弥会接受陈宽送的小零食和奶荼,然后在楼下和陈宽说说话就让陈宽回去了。 今天陈宽不走,总跟着她。阿弥就来了医院,她想去看看知秋,她喜欢知秋穿白大卦的样子。医院不让带毛毛进去,阿弥就让陈宽帮她看着,结果毛毛不干。 “毛毛,你听话,在这里等我。”阿弥推开毛毛就要跑,她一跑开,毛毛就要追上来,陈宽一个大男孩扯得也有些吃力,阿弥不忍心就只好又回去安慰毛毛:“我很快就出来的。” 毛毛还是不干,阿弥一走远,它就大叫。 结果阿弥只能站在车边,想等知秋。 陈宽其实也想和叶知秋好好认识一下,毕竟他发现阿弥特别喜欢这个大姐姐,然后他很快发现了,这个大姐姐似乎有些凶。 比那次说‘再有下一次,我打死你’的时候还要凶得多。看着叶知秋冻着张脸走近,陈宽结巴了下,赶紧自我介绍:“你、你好,我是陈仲林的儿子,过年去您家里拜过年,伯父还和我说过你。” 叶知秋不冷不淡的扫了眼陈宽:“天这么晚了,还不早点回家,小心我打电话给你爸说你早恋。” “啊。”陈宽有些不好意思地瞄了瞄旁边已然轻轻挨向了叶知秋的阿弥,他干笑两声呵呵道,阳光而年轻的脸充满自信:“我今年就十八了,不算早恋。” 这男孩子脸皮还挺厚的。 叶知秋拉过了阿弥原本只是捏着她衣摆的手:“我不管你是不是早恋,反正别打阿弥的主意。” 阿弥被知秋主动拉了手,心情更好了。听着陈宽和知秋的话有些一知半解,甚至以为他们两个有点熟,所以知秋才会像一个大人那样给陈宽说道理,还说要给他爸爸打电话。 最怕听道理了。阿弥往知秋身上黏了黏笑着说:“知秋去我家吧,和陈宽一起。” 陈宽心也很宽,并不介意叶知秋严肃的模样,他只是觉得年长的人都是这种性格,喜欢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他们这些少年要学好。他听到可以去阿弥家里,乐得想原地起跳:“是啊,知秋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让阿弥失望。阿弥很喜欢你,刚才还总在说要上去找你呢。” 他们都在笑,只有叶和秋手里的花都被捏得有些扭曲,那天摔陈宽的画面总在脑海里浮动。 叶知秋暗自呼了口气才得已恢复了些许平静:“嗯。” 姐姐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这样陪着我 阿弥泡了一壶茶出来。 她在知秋家里的时候就发现, 知秋家里都是喝这种,搬进新房子后, 她去添置东西的时候就特别留意了下茶叶。有些苦恼的是茶叶种类似乎很多。 阿弥不清楚知秋家喝的是什么样的茶叶,所以让卖茶的阿姨给她推荐,最后听了堆完全不懂的话后买了两种绿茶。她专门学了下冲泡,发现茶喝起来又不甜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倒完茶阿弥又一副忙碌的小主人的模样,装了些零食出来,接着就又跑去厨房里切水果。 叶知秋低头闻到杯子里茶香时也是愣了下。阿弥并不大喜欢喝茶的,第一次在她家喝的时候还皱眉头了, 那副表情简直就像吃错了东西的小猫咪。 叶知秋轻抿了口茶,红色的瓷杯在她纤长细嫩的指尖轻轻转动, 她的眼眸里映着香水百合的影子。方才一进门,阿弥便把她送的那束花插进了桌上的花瓶里。 原本浮燥的心情在茶香里慢慢沉淀。 叶知秋有些自责和惭愧, 为对陈宽的态度。她一路上都对陈宽表现出明显的冷落甚至排斥,似对待一个犯了大错的人似。现在想一想, 陈宽只是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对一个女生好又有什么不对呢。 陈宽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不正经的男孩子,是很适合和阿弥做朋友的人选。叶知秋转眼看向正围着屋子打转的陈宽, 心底不由得又是一凛。 更何况阿弥要是可以和男生多接触, 或许可以对性别有个明确的分类。叶知秋想着想着便有些黯然, 只是, 她的眉眼始终装着柔和, 令人感受不到她内心的起伏。 阿弥开开心心地捧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到桌子上, 坐下来歪头笑咪咪地看向叶知秋。 要是给她一条尾巴, 她即刻便能摇起来。 叶知秋一眼便看出阿弥这是在等着被夸,心里不由得微暖,笑着伸手掐了下阿弥的脸蛋:“切得很漂亮。” 陈宽此时也捧着杯子,他进门后便不断地四处张望,在两个房间门口徘徊,再走到洗手间看了看最后便绕到厨房边,转过来正好看见叶知秋抬手给阿弥捋头发的动作。 画面很美,说不上来的美,同时又让人觉得温暖,使得他心里产生了种有些奇怪的感觉,不过他一个男孩子,倒也没有过多去深究这种感觉产生的根本。 他坐到了桌子的对面,露出一对深酒窝:“阿弥总提起你,她说很喜欢你摸她。” 叶知秋手这就很不自在地缩了回来,又有些不自在地喝下杯中微凉的茶。 大家一起下楼吃了顿便饭,也是阿弥请的客,然后她就让陈宽先回去,还让陈宽不要老是来找她:“我要开学了,不经常在家的。” 陈宽笑了,微微低头弯腰,在阿弥额头轻轻弹了下:“我也要开学啊,傻瓜。” 叶知秋就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原本按捺下去浮燥再次激涌而上,甚至比先前要更激烈得多,她眉头一收抬手就推了陈宽一把:“你在干什么?” 陈宽原地趔趄差点摔倒,站定身子后有些委屈无措地看着瞬间变了脸的小姐姐。 阿弥也有些慌张,她发现知秋似乎很不喜欢陈宽,每次都要对陈宽大打出手,这让她很为难。陈宽到底在这些天里帮过她很多忙,有时候遇到什么不懂的,比如哪里买菜,哪里可以买桌子之类的问题她都是问陈宽的。 她是真的有想把陈宽当朋友,是陈宽让她觉得原来男孩子并不都是坏人。 现在知秋这样,她就有点忧心了。 叶知秋站在原处,被两个刚满十八岁的男女生盯着看,也是愣了下。刚才的动作完全就是条件反射般,快到令她的理智都有些惊讶。她侧开眼睛,避开两个头上打满问号的少年:“那个阿弥眼部做过手术,不要随便的做这些动作。” 勉强算是个理由吧,尽管叶知秋自己也知道陈宽弹性的地方离眼睛还是有点远,而且动作也很轻,都没敢用力。 正是陈宽动作过于克制小心翼翼,她才越发觉得,陈宽明显就是在对阿弥好,言行举止里全是宠溺,令她难以忍受。陈宽走后,叶知秋又陷入苦恼中。 她从未被这种愤怒笼罩过。 她居然觉得只有她才能对阿弥好,才能宠爱阿弥,甚至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想要让阿弥以后都不要理会陈宽。 叶知秋觉得自己疯了。 不是一般的疯,她打算留下来过夜,虽然是阿弥央求的,可等她洗完澡后便有些后悔。那天晚上专门跑来偷亲阿弥的事情让叶知秋有些惶恐。 人真的很奇怪,当时做的时候很坚决,做完后觉得又舒服,又愧疚,回忆起来却满满的负罪感。 叶知秋先洗的澡,出来后坐在床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有事情在外边住。母亲林岚觉得有些奇怪,还特意多了问了她几遍,问她在哪里睡。 叶知秋说在酒店。 问她是哪家酒店的时候,叶知秋便有些吱唔地随便糊弄了个名字,接着就挂了。放下手机,叶知秋屈膝坐在床上有些茫然。大概是和阿弥在一起久了吧。 越来越像个孩子,容易失去理智,还慢慢也变得像个孩子会编谎了。 她身上穿着的是阿弥的棉质睡衣,上面有淡淡洗衣液香味,更多的是阿弥身上那种特别香气,叶知秋手枕在膝盖上,头埋臂弯里闻着衣香,轻声叹了口气。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是林殊。 她现在还在宣城,接了些本地的小合约,没有那么快离开,听到叶知秋在外边住,她觉得有点稀奇。毕竟叶知秋那严重择床的毛病家里上下都了解,轻易她是不会住酒店的。 “在哪呢?” 林殊的话语里明显有几分揶揄:“我不相信你是一个人。” 叶知秋刻意避开话题:“有事吗?” “只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林殊长叹口气,声音有意放轻松:“我可是你妹妹诶,别人对你不了解,我还能不了解。” “掐指一算,你情劫期到了吧。” 叶知秋笑了下:“胡说什么,什么情劫期。” 她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名词。 “很正常啊,像你这样不食人间烟花,总是高高在上,各种清规戒律自我约束的人,难免会遇到原则上过不去的时候,不就是劫数吗?” 林殊说得一本正经,叶知秋越听越觉得悬乎,噗嗤笑了:“你最近拍什么剧呢,净瞎扯。” “嘿,有人找我拍古装剧,学习下。” 这般一聊,话题便轻松了不少,原先的隔阂也在聊到类似的话题时慢慢被化开。 叶知秋缩被子里,有些冷。和叶宅里不一样,阿弥这里没有空调,现在气温又正是一年里最低的时候,她将被子拉上来些盖在身上,然后轻捂着电话问林殊。 “你怎么就会喜欢女人呢?” 电话另一头的林殊怔了下,她此时正好在家里。今天回来后,她就第一时间奔进了叶知秋房间。没有见到人,她才打的电话。 叶知秋问这个问题时,林殊手正好抚过书架上的那些摆件,其中好些都是她送的,从小到大,各种各样她觉得最好看的东西都送给了叶知秋。 这些没有温度的东西叶知秋都收下了,唯独没有收下她。 感受到气氛的转变,叶知秋有些后悔:“我只是随便问下。” 林殊并不打算跳过这个话题,她的手最后停在一个奇怪的东西上边,一个小小的,布满了格子的塑料片上,她拿起来研究了下,便明白了,这是盲人用的东西。 盲人写字板。 是阿弥用的,此时就静静地摆放在叶知秋的桌面上,写字板下边压着的,是一个小本子,上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点,应该就是盲文了。 林殊笑了下:“叶知秋,我不是喜欢女人。我只是曾经喜欢你。” “我喜欢你,你又是个女人,所以我便认为自己是个同性恋,并不是我认为自己是个同性恋,所以才去喜欢你。” 林殊话音刚落,就听见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女音:“知秋,我洗好了。” 阿弥站在门口有些抱歉,她没想过知秋在打电话。 叶知秋冲她笑着摇了下头表示没关系,然后就和林殊说:“你早点睡,晚安。” 挂了电话后,叶知秋低头发了个短信:别和妈说。 叶知秋有些不确定,母亲要是知道她变成这副模样,变得失去原则,变得像个懦弱的小孩子,不知道会有多生气和多失望吧。亏当初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过,等阿弥能独立后,她就会淡出阿弥的生活。 叶知秋再次放下手机时,抬头就看到了正悄悄爬上床的阿弥。 被发现的阿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安静地掀开被子坐了进去,挨着知秋。眼睛可以看得见以后,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来越多,心里那种害羞的感觉也一天一天地增长起来。 叶知秋能明显感觉到冷,她伸手拉着阿弥躺下,帮她把被子盖好:“今天要一个人睡,还是和我一起?” 阿弥仰看着她,轻轻眨了眨眼:“知秋呢?要和阿弥一起睡吗?” “我过两天就要去学校了。”还没等知秋回答,阿弥就补充了一句。 叶知秋笑了,爱怜地俯下身,拿额头顶了顶阿弥的额头:“报名的事情要我帮忙吗?” “不用啦,你陪着我就好。”被顶了下的阿弥感受到了知秋的纵容,立马就趁势缩进了叶知秋怀里:“这样陪着我。” 叶知秋怀里被满满当当地温暖填塞着,脑海里一万个可以这样和一万个不可以这样咆哮着,最终,她拉灭了灯,紧了紧手臂的,将阿弥紧紧圈住。 反正看不见,没有其他人看不见,只是抱一下而已,这不算什么。 想要永远沉浸在这种黑暗中。 阿弥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么紧的怀抱了,有些晕,一句话也不想说,不想扰乱这种柔软温暖的感觉,很快她就有晕乎乎的,有了睡意。 叶知秋的心咚咚的跳了很久,才慢慢恢复到常态,每次紧抱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地紧张,兴奋,快乐。 然后是不安。 过了很久,叶知秋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阿弥,你喜欢那个男孩子吗?” 阿弥动了动,将脸紧贴着在知秋颈边嗯了声。 “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他?” “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翻身小知秋 正月十五, 晴。 金色的光芒从远处的云端倾泄而下。阿弥捧着书坐在桌子边, 感受到清晨第一缕进屋的阳光时眼睛就被吸引了过去,嘴里虽然没忘记继续背诵课文,眼睛却再也收不进书里。 刚复明的时间里,阿弥总是太在意人们的变化, 时刻都在想着谁是好人, 谁是坏人,谁在看她,谁在非议她。她总在陌生的物体间纠结它们的名称和用处。 度过这样的初期后, 阿弥重新回到了拥有一双眼睛后该有的好奇中。 这大概是春节期间天气最好的一天了, 阿弥吞吞吐吐地背着课文然后匆匆地跑到各个房间把窗帘都拉开, 跑进知秋睡过的那个房间时的又不忘扑到被子上拿脸蹭了蹭枕头。 香香的,还是有知秋味道。 阿弥满足地吸了口气, 又把枕头塞进被窝里藏着,心想这样香气就不会跑掉了, 为了不让香气跑掉, 她都舍不得在这张床上睡觉呢, 每天都小心地吸一口再去睡觉。 做完这一切,阿弥重新回到桌边低头写字,桌子上堆着一堆课本, 一年级到五年级的都有,这些都是陈宽帮她找来的, 陈宽总是会有很多办法。 有时候阿弥会发现, 陈宽虽然没有知秋那么漂亮, 可是他知道的同样很多,他知道哪里可以买到旧家具,也知道哪里有便宜的餐馆,他也会知道去报名的大致流程。 虽然说不清楚为什么,不过阿弥觉得陈宽和知秋不一样,陈宽对她是帮助,知秋对她是照顾。所以对于陈宽的帮助,阿弥并没有很抗拒,而且还会因为有人跟她一起努力,让她有些开心。 阿弥吃过早餐才去拿手机拍了下窗边已然打算移开的晨光,然后给知秋发了过去,顺便说了声早安。 阿弥现在已经差不多能自如地使用微信上的基本功能,只是由于认字反应仍不够快,有消息也只能慢慢翻,陈宽给她发了语音。 “阿弥,今天是元宵,要煮汤圆吃。” “对不起啊,阿弥,我家里有客人,没办法过去陪你过节。一个人也要开心噢。” 然后是一个红包。 陈宽时不时就会发些红包,数额不大,不过他告诉阿弥,只是表示开心,没什么别的意思。 阿弥也没多想,收了红包后就赶上知秋给她回了早安。 “元宵节了,阿弥今天想怎么过呢?” “想和你过。”阿弥不假思索地回复,同时把微信里的零钱全部当成红包给叶知秋发了过去。 收到红包,叶知秋有些意外,阿弥都学会发红包了啊。 “阿弥乖,今天和小祝她们一起过好不好?知秋要上班。” 放下手机,叶知秋心里空落落的,有时候想想,她还不如阿弥的一个普通朋友,连陪伴的时间都没有居然还动那些不切实际的歪念头。她想着,或许晚上能准时下班就可以陪会阿弥,可这时母亲仿佛就像先算似的走了进来。 林岚倒没有偷听叶知秋聊天的过程,只是恰好想起今天是元宵。 以她对叶知秋去年下半年的了解,但凡节假日,叶知秋总是不顾轻重地抛弃家人,先关照阿弥,她这次留了个心眼,早早就来给叶知秋说:“今天外公外婆她们都会来过节,你记得早点回来,我让司机接送你。” 叶知秋把手机反过来扣在桌上,对着镜子捋了捋已经很整齐的长发说:“不用,我自己开车。” “那到点就按时回吧。”林岚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方才叶知秋动作虽快,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叶知秋的手机基本上买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除了装些app,基本里边的背景图片,桌面主题都不会有太大变化,经常都被喜欢鼓捣手机的林岚笑她,说她一点都不新潮。 就在方才,林岚注意到了叶知秋的手机屏保换了,色调和系统默认的初始界面完全不一样,林岚即是只瞥了一眼,便也看了出来,照片上笑得天真烂漫的正是她多看一眼就会觉得各种头疼的阿弥。 母女俩都同时盯了眼手机,最后盯向对方,静默了几秒。 林岚老话重提:“喜欢归喜欢,你得有个度。” “你要是和她一样,也十八岁,爱怎么闹我都睁只眼闭只眼。” 不愧是亲生母亲,林岚的话句句都是叶知秋心里捋过的,想过的,她继续道:“就算阿弥现在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手里也有点钱,生活能自理,不会给你添负担,可她现在处于什么状态你知道吗?” “现在十八岁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天天冲着电影明星各种喊着爱,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谁会知道她什么时候就路转粉,又粉转黑。” “对于曾经身处于黑暗中的她,当前世界每一样看得见的东西,都像是坠落在她面前的流星,你能保证自己真的就是她唯一的选择吗?” 林岚想起阿弥上次在她面前说的那番话,想起阿弥表情坚定地说要喜欢知秋一辈子。她眼皮不由得垂了垂,语调也跟着平顺了许多:“就算你有耐心看着她成长,可她现在才十八岁,到你这个知事理,明事非,懂感情的年纪时,她二十七岁,你呢,你三十六岁了。秋儿。” 叶知秋收拾起手机。 母亲说的话她全部都想过,想的时候她心里只是单纯地凌乱而已,被母亲用严肃地话语条理清晰地说出来时,她整个心里瞬间都空了。空荡荡的那种空。 “我知道。”叶知秋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便出了门,走进大片阳光下,任惨白的光斑将自己吞没其中。 人之所以要工作,大概就是为了摆脱生活中的锁碎事情。 两台手术下来,叶知秋觉得身心轻松了许多,她痴迷于每个手术细节,每个病理推论,每个组织病变的处理方式。任何这些都能让她瞬间变得沉静而自信。 走廊上的遇到的护士照样冲她打招呼问好,亲切地称她叶大夫。 “叶大夫,你的小厨娘又来了。”说话的是大美,她因为刘导的原因,申请调到了导医台,不再进手术室,看到叶知秋,她便眨巴着眼睛,有意凑近叶知秋:“除了两次的泡面,这是第二次来送饭了吧。” 叶知秋这人平时过于正经,听到泡面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大美是在说阿弥来了。 小厨娘。 想到这个称呼,叶知秋唇角便一直不自制地微挑着。 阿弥的手术是医院里做的,由于那段时间网上各种传她,很多护士也都多少了解她的故事,自然知道她,在医院里看到她也都会主动微笑着打声招呼。 一路走来,甚至有人还给她拍照片还要和她合影。 头两次阿弥没太在意,一心只想着知秋,这次阿弥时间多些就慢慢地走进来,有人叫她,她也会礼貌地站住跟她们合影。 为什么会这样呢,好多护士还知道她的名字,还会问她是不是来找知秋。 想着想着,阿弥就有些开心地趴了下来,下巴放在手背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汤圆,眼睛微微眯起。肯定是知秋和她们提起我了,还夸我了。 一步、二步、三步叶知秋穿着白大褂,手装口袋里,轻声地往阿弥身后移动。她能看到阿弥腮邦子微微鼓起的动静,猜想着阿弥现在是在笑着的。 叶知秋的手轻覆上阿弥的眼睛便证实了这点,阿弥原本就是笑着的,眼眉是弯的呢,只是被她的手一碰,弯的弧度就更明显了。 她弯下腰,低下头,闻着阿弥发髻边的香味小声说:“不是说过,不要再给我做饭了吗?” “没有做饭。”阿弥摇了摇头,向手抬起手来摸着知秋的脸,有意将游戏进行到底:“我来猜猜你是谁。” 傻不傻。 两人这就笑开了,叶知秋捉住阿弥往在她脸上乱摸的手拿下来检查。 上次做的菜虽然很简单,可阿弥还是把手给弄伤了,这大概是每个初学做菜的人必经的苦痛。可知秋不忍心阿弥为她受这个苦,就不许阿弥再给她做饭菜送来了。 昨天倒还听话,怎么隔了一天就又做上了。 检查了一遍,叶知秋发现疤痕倒只有前天那两条,没有被划伤或者烫伤的痕象,只是手指明显有些不同。 “你今天干什么了?”叶知秋对比了一下阿弥的左右手,发现左手手指明显有些泛红和肿,接着打开装桌上的盒子就一目了然了。 盒子里一边盛着冒热气的汤圆,一边装着满是红色辣椒的拍黄瓜。 阿弥将一直火烧火辣的手从知秋手里抽出来背到身后,仍旧有些得意:“刚才我让大美护士试了一块黄瓜,她说我做得很好。” 阿弥怕吃辣,尝了一点点都有些受不了,根本感受不出好吃不好吃,只好在导医台那里请大美偷偷尝了下。 味道挺好的,知秋也承认,不过一想到大美先吃了一块,她就有些别扭:“下次别随便把你做的东西给别人吃。” “你。”叶知秋一下子又想到了陈宽。那小子经常去阿弥那里,是不是也吃过阿弥做的饭菜了。 只是陈宽的名字到了嘴边,叶知秋又觉得怪异,她为什么总和一个男孩子计较,她转口说:“以后还是不要在家里做菜了好吗?想吃什么和知秋说,知秋在网上帮你点。” 阿弥才不要呢,她拿出手机。 阿弥的手机所有的界面都是知秋的照片,包括输入法界面都是,看着她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戳来戳去,叶知秋身上好几处也跟着跳了跳。 “陈宽教了我怎么点外卖。”阿弥示范了一下给知秋看,然后将手机收起来,有点认真地学着知秋平常教育她的那副口吻说:“并不是买来的东西就是好的,给知秋做饭菜,阿弥会觉得开心,这是点外卖代替不了的。” 阿弥偏头笑了笑,伸手刮了下叶知秋的鼻梁:“明白了吗,小知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抱大腿的学妹 宣城气候偏温和, 春节往后便不容易觉得冷了, 小学生们都已然穿上了春季的校服。 本地有名的私立小学校服一直都比较前卫和阳光,鲜艳的黄色针织小马甲里边套着洁白的小衬衣,裤子也都是有着红色边缝的黄|色休闲长裤。 站在远处望过去,校园里一片挤挤挨挨的黄|色小可爱, 跟一群小黄鸭似的惹得许多路人拍照, 拍到其中一个不像老师又不像学生的女生,都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女孩身上穿着的是盲校的蓝色校服,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很多小孩子也忍不住地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个新来的转校生, 其中有人已经在悄悄议论着女孩的名字了。 “她叫成阿弥, 听说是特殊学校转来的。” “什么是特殊学校啊?” “我妈妈说就是很多残疾人的上学的地方。” “啊?” 阿弥入学已经一周, 由于她的身高原因,校服只能定制, 估计要下周才会有校服。大概是为了表现得更像一个学生,她只好穿着盲校的蓝色校服, 可不管她怎么打扮, 还是容易引起小孩子们的好奇。 也是由于身高的优势, 学校里倒没没什么人敢欺负她,相反,她人缘还挺好的, 好得有些苦恼。 不管是低年级还是高年级,总时不时地有人来找她。 比像这种小跑过来, 还没长到她跨高的绑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妹妹:“小姐姐, 小姐姐, 帮我买个棒棒糖好不好?” 每次这几个小妹妹围着她,不是扯她的裙子就是抱她的大腿,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头两次,阿弥以为是到新的学校有这种规则,所以跑来要糖的她都买了,甚至还给几个调皮的男孩子们买了玩具,从那天开始就越来越多的小孩子会跑来让她做类似的事情。 “不行哦,回去让你们爸爸妈妈买。”阿弥现在理智得多了。以前在长勺街的时候,她对钱的需求并不敏感,现在每天看着账户上的数字都会因为花销而变动,她就开始有些警惕了。 从租房置家这件事情,到和陆北南的身家比较,阿弥意识到钱的重要性,也意识到只有拥有更多的钱,她才能更好地照顾到知秋。所以钱是绝对不能花在不该花的地方,更不应该花在除了知秋以外的人身上。 ! “求求你啦,小姐姐,我只要一个。” 阿弥温柔的吝啬并没对小孩子们起到作用,大家仍旧固执地围着她打转。 “为什么一定要叫我买啊?”阿弥皱起了眉头,努力地做出很凶的样子,这是千欢教给她的,就不想和别人玩的时候,就做这种表情。 这样多少还是赶走了几个小孩子,剩下黏在她大腿上的那个小妹妹还是追着她不放:“因为你是大人啊,大人不是都有很多钱吗?” 她说的是实话 阿弥也发现了,相对其他小朋友,甚至相对于很多和她差不多大的人,她已经有很多钱了。 阿弥不好意思撒谎,没想到合理的解释前,她只好从身上拿出两块钱给了小妹妹:“最后一次,下次不可以再叫我买了哦。” 小妹妹这才蹦哒着走了。 可是另一伙人又阴魂不散地在校门口的公交站截住了阿弥。 还赶时间和知秋吃饭呢。 阿弥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这伙人,心里有些害怕,她后退了几步。 这几个人和她一样都是五年级的,三个女生,两个男生,其中一个男生胖呼呼,总是嘻皮笑脸:“小姐姐,我也要钱买棒棒糖。” 他们之前就要过钱了,阿弥还给了好多,后边她就不愿意给了,总绕开她们走。 其中一个女生个子比较小,扎两个头发垂在肩膀两边,校服的衬衫领都是没有系紧,她也跟着笑嘻嘻的:“是啊,你前两天给的用完了。” 这几个学生本质上还是有些怕阿弥的,毕竟阿弥看起来人很高挑,可一周下来,他们就发现阿弥特别好说话,说话也文文静静的,所以他们就变得越来越过份。 看见公车来了,阿弥便跑到站台后边,跑了个圈圈,避开这五个人再跑到车门前准备上车。 学校里学生大多是校车出入,周边坐公车的居民较少,此时也没什么其他的人,车门一开阿弥就打算上去,刚一抬脚后边就给人推了下。 西餐厅里叶知秋已经等了近半个小时。她前两天就和阿弥约好了周五晚上有空,一起吃顿西餐,毕竟阿弥给她做了两顿饭,她总得表示一下感谢。 原本叶知秋是想过去接阿弥的,被阿弥拒绝了。 小孩子心性,总想着证明自己的进步,无论是租房,还是搬家,还是办转学的事情,阿弥总在努力地证明她已经可以像个正常的大人那样生活。 叶知秋尽量按捺住性子,不去干预阿弥。 估计是迷路了。 等了好一会,叶知秋只能这样想,搓着手里的手机,时不时地站起来往窗外看一眼,然后又是低头点开阿弥最后发的那条语音。 “知秋,我坐错车了,很快就会到的。” 说的很快,也比原先预计的时候迟了一个多钟。 开得额头上全是汗,叶知秋取了纸巾递给阿弥:“下次还是我去接你。” “没事的,下次我不会坐错车。”阿弥擦了擦汗,喝了口水,冲知秋笑了下:“没事的,下次我一定不迟到,真的。” 今天有太阳,天气是偏热的。叶知秋注意到阿弥穿了件较厚的外套,便伸手将阿弥的领口往下拉了拉:“里边穿的什么,要不先把外套脱下来吧,看你脸上全是汗。” 阿弥赶紧捂住衣领吱唔了会:“不不会热,我还觉得有点冷呢。” 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阿弥似乎越来越害羞了。 叶知秋见阿弥不肯脱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帮着她点了份牛扒,然后单手轻托着腮边,目光柔和地望着阿弥,唇边含笑:“在新学校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能听懂课了,懂的比同学们还多一些。”阿弥想到这个就有些开心,得意了一会又有些怂:“除了英语。” 能听懂基本课程已经很了不起了,叶知秋安慰阿弥:“学习的事情可以慢慢来,其它的呢,和同学们相处得好不好?” “很好啊。”阿弥眼皮往下垂了垂。 “阿弥。”叶知秋很认真地看着阿弥的眼睛,注意着里边的动静。她不希望阿弥对她有所隐瞒:“要说实话,有人欺负你吗?” 阿弥这时就长叹了口气,把小妹妹们如何如何使着法子让她买糖的事情一一说给知秋听,不过只字未提到那几个坏孩子,只讲了低年级小朋友的行径。 叶知秋坐在暖黄色的壁灯边,听完阿弥的话后侧了侧头:“这样啊。” 她面容平静地盯着玻璃杯里的黄色柠檬在那里浮浮沉沉,没有说话,似在思考什么严肃地问题般,只是这样的状态没过三秒便被她再也忍不住的笑意嗤地中断了。 光是想到在学校里被好多小朋友叫小姐姐,她就忍不住地摸着额角边笑别摇头。 “我就是就是觉得很可爱,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叶知秋笑了一会,发现阿弥以一种幽怨地眼神盯着她,只好道歉:“我错了。” 说完叶知秋就再度恢复了平静,可是一转眼看见阿弥,就又再次笑了笑。 好一会才总算从笑点被深戳的嗨皮中慢慢恢复常态。 叶知秋探出手,隔着桌子,再次帮阿弥把额上的汗抹净,同时叫来服务员,要求开下冷气。 阿弥秀气的眉头里仍然是忧郁的:“我已经决定,以后都不要为她们花钱了。” “那阿弥要怎么办呢?”其实叶知秋也没有想到阿弥入学后会遇到这种麻烦,她知道阿弥性格比较柔软,也不太懂得如何与人相处,很容易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相比之下,其实她原本是很担心阿弥被欺负的。 “其实如果只是买棒棒糖,阿弥也不用太计较,时常请她们吃点也是可以的。”反正总要有种合适的方式融入群体,叶知秋想了想,遇到这种情况确实也很为难。 毕竟都是些很小的小孩子,只会胡搅蛮缠吧:“不过如果她们天天这样缠着阿弥确实是不对。” “遇到不喜欢的人,阿弥可以凶一些,态度坚决一点,他们下次应该就不敢了。但可以请真正想和阿弥做朋友的人吃东西。” 阿弥仍旧表现得有些苦恼,手托着脑袋,看着知秋。 还是只有知秋最好,光是听她说话就觉得很舒服。 阿弥说:“我都不喜欢她们,老是让我花钱,我以后要存很多钱的。” “阿弥现在已经有很多钱了,以后要用的钱,以后上班了可以再赚。”叶知秋发现,阿弥现在越来越有点小财迷的味道了,那样可不好。 除了钱,叶知秋更希望阿弥可以找到其它一些更值得热爱,有意义事物。 阿弥还是摇了摇头,她睁眼以来就发现了,钱已然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为神奇而有力的东西,可以改变很多很多事情,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 餐厅旋转的彩色氛围灯在她瞳眸间滑过,只是的停顿了片刻便又移开,似乎也不愿探测深处的秘密。 阿没有和知秋争,也没多作解释,她低头静静地喝了口水。 “总之,如果只是小钱的话,阿弥不必太在意,但要是有人欺负阿弥,阿弥一定要告诉知秋,好不好?”叶知秋抬了抬手臂,五指轻握成拳,在阿弥面前举了举:“我会保护你的。” 阿弥一下子就被逗得笑出了声,如林间的风般轻盈:“老师说打架是不好的。” “谁让他们欺负阿弥,对不对?” 明明没喝酒,却也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叶知秋暗自在心里尴尬了一番,表面上仍是笑意满满:“反正阿弥在学校里不要害怕,凡事有知秋在。” 阿弥想当骑士,不想当公主。不过听到知秋说要保护阿弥,还是觉得很开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阴暗的角落 旧小区边连着条大路, 路口插着个候车指示牌是供校车专门停靠用的。 阿弥今天没有穿校服, 上半身穿的是去年知秋给她买的一件蓝色的薄毛衣站在几个一起等校车的孩子中间。 有些孩子已经眼熟阿弥了,知道这是一个和她们一样,都是要去学校的大孩子,不禁心生好奇加好感, 其中一个小女生睁着大眼睛连续转过眼来看了阿弥好几次。 清冷的空气中, 大家都微微缩着脖子,阿弥却只能拉紧书包带,站得笔直笔直的。 “同学, 你受伤啦?”小姑娘终于没忍住地挪到阿弥旁边, 仰着脑袋问阿弥。 阿弥现在视觉记忆还是有些弱, 总是不容易记住没什么交集的人,她只是瞥下眼角看了看那个穿黄色校服的小女生, 确认是同一个学校的。 阿弥笑了下:“是呢。” 都怪昨天那几个人,那几个学生中最高的也就一米五出头, 其他几个普遍都不到一米五的身高, 除了有些胖, 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地方,也不晓得是谁那么坏,从后边推了阿弥一把。 阿弥当场就摔了个大跟头, 在车门边刮了下,立马表皮就流了好多血出来, 痛得她一直滴汗。 校服上的血渍弄都弄不干净, 她昨天只好先赶回家里换了衣服才敢去找知秋。她不想被欺负的事情被知秋晓得。 她是周六的时候发现伤口有点严重了才跑去医院看医生的, 到现在周一了伤口还是有些疼,每次都站得直直的,不敢随意拉扯,心里却纠结不已。 阿弥还是很气那几个坏学生。 要不是他们,她就不会迟到了,让知秋等了她那么久,要不是他们,她周六周日都可以去找知秋的。 结果,阿弥不想被知秋看到上了药的地方,只好假装和知秋说她跟陈宽出去玩了。 其实她哪里也没有去。 上了校车,小姑娘跟她并排坐着。阿弥是那种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小姐姐,一点也不让小孩子觉得生份,反倒容易觉得很好亲近,小姑娘仍是一满脸好奇地瞅着阿弥。 “你为什么这么大了还读书啊。” 这个问题班上的同学常常都会问阿弥,她不想把以前看不到的事情告诉她们。 “因为我比较笨。” 瞎的时候,什么都可以顺其自然,任何做不好的事情都有可以被原谅的理由,阿弥会想念那种自在。可实际上她到现在也仍旧有人突然叫她小瞎子。 她宁愿承认自己笨,也不愿意再被人叫小瞎子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噢了声。 过了会,小姑娘又想说话了,就盯着阿弥颈边露出的纱布一角问说:“你是和别人打架了吗?” 阿弥这次转过头看了眼小姑娘。 小姑娘看着比唐果大一些,看着像是三四年级的学生了。 扭头的动作拉到了伤口,有些疼,阿弥痛苦地抿了抿嘴角,重新坐正说:“我没有打架。” “那是别人打了你吗?” “别人也没有打我。” 打架是不对的。 阿弥这样想着,心理却极度地感到生气。 中午学堂里吃饭的时候人尤其多,每次没有穿校服,身高一米七的阿弥在期间最容易被分辨出来。 还是昨天那几个坏小孩,她们原本看着阿弥个子高高的,还有点怕,所以昨天推了一把阿弥就赶紧吓得跑远了,还以为阿弥会追着他们打。 后来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有,阿弥摔得都出血了还急急忙忙像逃跑似地上了公交车走了。 坏小孩子们得意得很,他们觉得这次学校来了个胆小怕事的大个子女孩。 “喂,你是从智障学校转来的吧,对不对,他们说那里都是不正常的人。”坏小孩们端着饭盒坐到了阿弥的对面,不怀好意地嘻笑着。 阿弥将饭盒往面前拉了拉,让想抢她饭盒的人落了个空,她转身跑到别外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 坏小孩们还是跟着她。 阿弥越来越生气,气得饭也只吃了一点就离开了食堂。 坏小孩们继续跟了上来。 “你是不是有很多钱,昨天我还看到你用手机了,拿给我们玩一下游戏呀。”坏小孩中那个胖子还伸手拉了拉阿弥的口袋。 阿弥一直没怎么开口和他们说话,他们就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觉得阿弥像的流言里说的那样,是个特殊学校里出来的,脑子有残疾的人。 毕竟特殊学校里都是残疾人,可是他们看不出来阿弥哪里有残疾,所以猜她脑子不好使,不然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在读小学。 阿弥后退了一步,眉毛已经皱得很紧了:“你们走开。” 这几个人,看起来都在笑,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那么令人讨厌,一点也不像个小朋友,比街上那些喜欢骂人的大人还要坏的感觉。阿弥已经然退到了墙角。 她发现这个地方有些陌生,甚至从未想过要到这里来,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坏小孩们的追逐,所以才乱走一气,没想到反而走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看她这里,上药了,是我推的。”其中一个小女生看着阿弥伤口的纱布还嘻嘻地笑着:“她摔倒的时候像我家养的乌龟似的。” “受伤了,家里肯定会给你钱买好吃的,快拿出来。”坏小孩们要钱的态度明显比前两天还要坏。 阿弥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不想靠着墙。 阴暗的角落长满了青苔,好脏。 阿弥复明以后的洁癖越来越明显,对于脏的东西本能地很抗拒。 “她肯定没敢告诉家里是我们推的她。”一个小孩又伸手戳了下阿弥的衣服口袋,然后像发现了好玩的事物那样兴奋起来:“手机在这里。” 学校的学生明令上是不可以带手机的,大家都带手表,不过阿弥是另外,因为考虑到她没有家人,很多事情需要自己解决,所以校方并没有对她作出要求,老师只告诉她不要上课使用就可以了。 坏小孩们的算盘从钱上转移到了手机的头上。 阿弥真的很生气了:“你们再这样,我就发火了。” “哈哈,发火。”胖子做着鬼脸学阿弥:“我就发火啦。” “宝宝好怕哟。”其中一个女生扭了扭身子,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不过很快也跟其他小孩们笑成了团。 怎么可以这么讨厌,阿弥突然就有点委屈也很难过,为什么她看得见了,也还是有人欺负她。 周二 医院里,叶知秋值的夜班,后边因为被病人家属缠着问了好些问题,只好先下了食堂,打算吃点东西,再收拾下好回家补个觉。 毕竟在医院里也只了好几年了,一路上都碰见好些眼熟的同事,大家相互问候,一起拉扯着坐到同张桌子上吃饭,显得不那么寂寞。护士们也是如此。 叶知秋被大美辍合着拉着和几个其他部门的医生坐到了一块吃饭。 “叶大夫又值夜班啦。”有护士羡慕地叹了口气:“人跟人就是不一样,看人家叶大夫,值了个夜班,除了看起来有些累,气色肤感还是比我好得多。” 叶知秋笑了笑,接下了这样屡听不厌的夸奖。 大美在旁边则一直吐槽医院食堂的菜没味道,一点都不辣:“还是我老公的厨艺好。” 说到厨艺,大美就想起来问叶知秋:“咦,你那个美少女小厨娘呢?” 提到阿弥,叶知秋面上的笑意深了起来:“人家上学了,总不能真的天天给我做饭吧。” 有八卦好奇地饭都不及咽赶紧问大美:“谁啊,谁啊,什么小厨娘,是叶大夫的病人?” “你不记得啦,叶医生帮助过的那个女孩子,成阿弥。”大美快人快语:“人家现在可好了,像个报恩的小跟班似的,天天惦记着我们叶医生。” 这是桌尾那边突然有个人,嘴里包着饭,有些含糊不清:“哦哦,我想起来了,那小姑娘前天还上我这来包扎了呢,锁骨到肩上被蹭破了一大片,没及时处理都有些化脓,也不知道那么疼怎么忍了一晚上才来找医生的。” 叶知秋嘴里一口汤进退不得,最后把她呛得直咳嗽,丢下碗盘人就奔进了往来拥挤的人群中。 脱离人群,她还是有些微咳,有些不知所措地生气和自责。 她想起一起吃饭那天晚上,阿弥额头怎么擦也擦不净的汗,想起阿弥紧抿着有些泛白的唇,也想起阿弥说困了,想早点睡催她赶紧回家时眉头的微拧。 阿弥真的是太讨厌了。 就这么不愿意把委屈告诉知秋吗? 叶知秋什么也来不及收拾,下了车一路跑到校门卫处时被拦住,她这时候才稍稍冷静了些,发现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她将大褂脱下,露出里边白色衬衣。 “我找五年级十二班的的成阿弥。” 保安恍然大悟道:“噢噢,是成阿弥的家属啊,赶紧进去吧,别的家长早就到了。” 叶知秋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还问呢,把人家孩子打成那样,那几个家长大早就赶来了,在办公室里气得不可开交,问这事儿怎么解决。”保安挥了挥手:“去吧,最后边那栋楼,三层中间的校长办公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像个猪头似的 校长办公室。 校长五十来岁, 梳个西装头, 戴眼睛,穿着灰色的西装, 经过一系列的说明后, 他总算是和几位家长把阿弥的情况给描述清楚了。即使校长把情况都说了一遍, 对方小孩子的父母里也总有人突然一拍桌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阿弥大吼一声:“把她家长叫来。” 校长只好再说一遍:“她没有家长, 也没有监护人。” 转学资料上填写的紧急联系人也只是个姓唐的男子,关系注明是邻居,打架了总没有道理让邻居来替她承担错误吧。校长也很为难,头次出现这种打了架, 叫不到家长来解决问题的事情。 “总不能这样就算了, 你看看她把我们孩子打成了啥样。”五个孩子的家长加起来有七个人,其中有两个孩子的父母双方都到了。他们一进来就冲着阿弥怒目圆瞪。 骂骂咧咧了很久,校长也是百劝不止。 阿弥垂着脑袋, 额头上的伤口还结着刺眼的血痂, 不过似乎谁也没有在意, 只是再三强调, 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和小孩子打架, 你不觉得丢人吗?你好意思吗? 真是有人生, 没人教养的东西。 阿弥捏衣角的力气都没有, 手也就这样垂着, 不知道要怎么办。这时昨天被揍的那个小胖子突然冲过来就往她小腿上踢了一脚, 她抬起头来, 看着那个小胖子。 “胖仔,你干什么。”小胖子的爸爸将他扯回到身后。 小胖子立即就哭了起来,将涂了药水的手肘露出来:“呜呜,这里好痛。” 小胖子的爸爸皱了下眉头,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只有校长见状让阿弥再往角落的地方站了站。这次的事件描述里,五个小孩都一口同声的说成阿弥敲诈了他们好几次,这次他们不肯给就挨了揍。 校长一开始其实也是不相信的,可是五个孩子供词一致,再加上一对比,阿弥人高马大的,确实更像挑恤者。 “你说你怎么就能动手打人呢。”校长被这件事情搞得很头疼,于是到最后只好扮演起阿弥这边的监护角色,试着教育她说:“你现在都是个大人了,学校也是考虑你情况特殊才接收了你,你现在赶紧先给人家道个歉。” 阿弥抬头看着校长,她的眼睛里有几缕红色的血线,泪迹全都憋在眼眶内,她咬了咬唇,最后说:“我不。” “是他们抢我的东西。”阿弥连续强调了很多次。 没有人相信她。 “你这么大个人,谁敢抢你的东西,再说了,我们家里要什么有什么,缺你那点小钱缺你那个手机?”一个女人站到阿弥面前吼了她一声。 然后女人挥了挥手:“我不要什么道歉,退学,要是不退学,谁能保证她不会有下次。” “就是,学校里收这么大年纪的学生本来就不对。” “对,还有医药费,精神损失费,我们的误工费总要结算的。”其中一位家长也这么说道。 大人们争相指责阿弥的时候,一个女生也学着胖仔的样子,偷偷冲阿弥伸出了脚。 阿弥一直都垂着眼皮,这次警觉过来,抬脚就把那只脚蹬了回去,身高也就一米四多的小女生被阿弥的长腿蹬了下,人往后一趄就坐到了地上。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然后小女生就开始委屈地抽抽。 女生的父亲长得很高大,他并没有看到是谁先的手,只看到是阿弥踹了他的孩子,当下就拨开校长,向阿弥走过来。 阿弥感觉到了害怕,她贴站墙想要跑掉。 惊恐的那一刻,她所的有固执坚持都变得涣散,她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错了,不应该还手,不应该打架,不打架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就不用被大家指着鼻尖骂那些难听的话。 阿弥的衣服被扯住,衣领下破皮的地方紧跟着痛了起来。 “当我的面你还打人。”男人拉着阿弥将她推到还在抽抽噎噎的女生跟前:“道歉,一百遍对不起。” 校长出来劝说:“都是些孩子,能认识到错误就可以了。” “她认识到了吗?你看她这态度。” “对啊,她这样也不算什么孩子了。 ” “不行,今天我就得看着你说对不起。你说不说。”男人又用手顶了一下阿弥的肩膀,见阿弥还是抿着唇想要退后,又抬手往她后脑勺子拍去。 办公室里发生的这一切叶知秋都不知道,只是她匆匆赶到办公室门前时,正好看见男人抬手拍向阿弥的动作。 就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叶知秋就气炸了。 她将手里的白大褂扔到地上,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拧住大个男人的手腕,从后顶了下男人的膝盖窝,然后一掌拍在男人脑勺上:“打一个女孩子,你不觉得丢脸吗?” 男人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被迫跪在了地上。 其他家长们都后退了几步。 校长表情痉挛。 只有阿弥一看见叶知秋,就咧开嘴,笑了出来,隐忍许久的眼泪也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真好,看到知秋真好。 叶知秋帮阿弥将泪抹干:“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阿弥不哭,乖。” 于是一众人就知道,这是来给成阿弥处理事情的。 被拧的大高个男人青着脸:“你是来给她说话的是吧,那最好不过,正愁没人出面呢。” 叶知秋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先问了下校长怎么回事。 说谎。这些孩子肯定是在说谎,叶知秋听完就是这个反应,她盯着对面那几个小孩子,心情也很复杂。几个孩子确实身上的伤肿都有些明显。 可他们说的话,叶知秋完全不相信。阿弥怎么可能会去敲诈他们。 叶知秋拉着阿弥的手,将阿弥护在身后,态度冷漠:“这件事情我们不负责。” “笑话,你说不负责就不负责?”几位家长被叶知秋气得不轻,毕竟他们一生午都在这里商议着要怎么处理孩子们被打的事情,结果对方就一句不负责。 叶知秋其实想带着阿弥先去一趟医院的。 阿弥脸上除了额头的磕伤,脸上还好几道划痕,有点像指甲抓伤,眼皮上甚至也有一点点,想到阿弥眼睛差点受伤害,叶知秋的火气就蹭蹭往上涨。 有人把办公室的门拉上了。 “把话说清楚。” “怎么又是一个不明事理的。” “她一个那么大的人打小孩子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以后出了社会还了得。” “估计都是没人教养的东西。” 大人们闹哄哄的合起伙来指责阿弥和叶知秋,后边几个小孩也就跟着冲阿弥扮鬼脸,甚至偷偷冲她作出吐口水的动作。 “我不管你是她什么人,总之,你现在不能带她走,钱不钱的我也无所谓,但你们得道歉。”大个男人一手放在裤袋里,一手在叶和秋和阿弥面前指指点点。 就是他拦着门的。 阿弥看到那些大人已经把矛头都指向了知秋,心里也跟着害怕起来,她试着保护知秋,她站到知秋前面:“我道歉。” 阿弥在办公室里撑了那么久都没有道歉。 现在道歉,无非就是因为觉得好像让知秋受了委屈,如果道歉就可以解决到问题的话,那就道歉好了。 “行啊,就跪下来说十遍对不起。”仍旧是那个男人。 不过其他家长的意见并不统一:“那倒不用,我们要赔偿。” 叶知秋青着脸,盯住了大个男人:“是不是还要给你磕头?” 大个男人方才被叶知秋怼了膝心里很不爽,这会见叶知秋语气不好,便也怒着声说:“行啊,让她磕,我受着呢。” 叶知秋上前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原本闹哄哄的声音都冻结在了啪地一声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受不起。”叶知秋冷冷地盯着男人。 男人想要反击的时候,手刚扬起就被叶知秋转身一个过肩摔,反摔在地上,一时间在地上扭动着身子,表情痛苦。 校长赶紧上来拉开叶知秋:“你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爸爸,你快去打她啊。”小胖子这个时候看到打架了,就赶紧嚷叫着让他那个看起来肥悍的老爸也上去参加。 叶知秋听见了。 反正一个也揍了,不缺多一个,叶知秋伸手就将小胖子拎了出来,控制着力道甩手给了胖子一巴掌,接着回手又给了想上来救胖子的他爸一巴掌:“子不教,父之过,你们这种人,能教出这种孩子也就不稀奇了。” 校长头冒冷汗,幸而这个时候保安科的人都跑了来来,将其他激愤的家长控制在原地,将地上那个痛得直不起背的也扶了起来。“ 只有胖子还被叶知秋拎在手里。 叶知秋不肯放手,突然就提高了音量质问胖子:“说,是谁抢谁东西?怎么动的手?” 胖子眼神有些飘呼,一直盯着叶知秋那个半扬着的手掌,最后说了实话。动手,也是阿弥后动的手,因为大家非要把她推向墙角,还扯她的头发,还让她去撞墙。 事情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谁也没有道歉。 那边的家长底气虽然少了些,不过他们仍旧说:“我们孩子才十二三岁,不懂事也挨了打,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都那么大了,谁让她还读小学的。” 叶知秋牵着阿弥出了学校。 学校门外边两则的宣传墙上标满了各种文明,友爱,树新风,关怀之类的标语,它们阳光的照耀下,泛滥出各种颜色。 “阿弥,有些人的道歉是不管用的。 ”叶知秋从始至终都没有向那些家长讨一个所谓的公道,公道公平和公正这个东西并不是无处不在的,对于不在意的人来说,这就只是个名词而已,她和阿弥说:“可是如果你自己觉得没有做错,就不用道歉。” “打架也不是全不对的。”叶知秋笑着安慰阿弥。 阿弥始终沉浸在自责中,觉得今天会发生这些事情,主要还是因为她反抗了,还打了那么多小朋友引起的。 “你看,知秋今天也打人了对不对?”叶知秋说:“阿弥只是在保护自己而已,做得很对。” 阿弥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知秋,笑了下,然后又赶紧伸手挡了挡额头上的伤:“我现在是不是像个猪头。” 早上上学的时候,路上的同学们都笑她,说她变丑了,额头还肿起来了,像个大猪头。 总算看到她笑了。 叶知秋心里一酸,伸手就将阿弥摁进怀内:“不管你像什么,都是阿弥。” 我的小阿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再呼一下 长勺街拆建后, 周边很多公共设施安排都重新作了规划和调整,包括治安资源的分配。 原本负责这一片的周警员和小李就被重新调整了辖区范围, 被调来人口密度较大的校园学附近。先峰路这带小学有好三个, 周警他们偏就被安排到了唯一的私立小学这带。 看完保安处的录象,周警往嘴里塞了支烟, 眉头皱了皱,斜了眼小李:“这个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录象画面定格在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人身上,女人手里还挽着件白色的长衣服,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侧脸棱线分明又不失柔和。 小李连连点头:“就那医生, 我刚实习没多久那会见过她。” 旁边保安点点头:“好像是个医生,我当时没细问是什么人就让她进去了。本来要只是学生打架的话,都是学校会处理,结果她跑来一搅和, 倒把问题弄复杂了,我们也没想到家长会报警。” 保安队长递过打火机要给周警点烟, 周警挥了挥手:“戒烟呢, 走了。” “去医院吗?”小李问。 他握着方向盘,一回头,就看见周警咬着没点火的烟深吸一口,吐着气儿说:“一帮孙子, 昨天的事儿今天报警。” “肯定是回家后, 越想越气呗, 给一个女人打了脸。” 只能先去医院, 车子这就上了路。 小李现在已经脱离实习期,跟着周警光荣转正,成为了一名n线民警,对于类似的事情也见怪不怪:“不过她也太厉害了些,在那么大个头的男人面前都没吃亏。” “其实我倒觉得她也没什么错,那几小孩太不是东西了。”小李每天跟着周警这种懒懒散散的大男人在一起,闷得很,每次都只能一个人自说自话。 “校长都说了,这几个孩子平时就喜欢惹事生非。” “这次主要是那小瞎子。”小李换了个称呼:“现在不瞎了,就成阿弥,可能觉得她那么大的女孩子,不至于被小屁孩欺负,所以一开始大家都更相信小孩子的说法。” 周警实在是忍不住了,叭嗒就把打火机给打亮了:“什么小孩子大孩子,群众说你是错的,你就是错的。” 小李听见打火机的声音时便笑了:“第三十五次戒烟失败。” 医院里叶知秋见了穿警服的人出现时,第一反应确实咯噔了下。 她不是不懂法,无论是在哪里动手打人都极有可能会带来不良后果,要么就是变成私人恩怨,暗地报复,要么就是眼前这种情况。 前一种情况,叶知秋更担心阿弥受到伤害,后一种情况相对来说倒更安全些,只是对她名誉难免有所影响。 周警拍了拍警帽上的灰尘,重新端正了下帽檐,看着周边往来好奇的病人或者医护说:“小事情,回去对个口供,跟人家道个歉,陪个不是,把处罚款交上就没事了。” “那小瞎成阿弥那边?”小李在旁边问。 叶知秋立即沉声道:“不关她的事情,我打的人,我出面就可以了。” 周警抬起眼皮瞅了瞅叶知秋。 三个人在对峙中沉默了小会,最后周警垂下眼皮,在本子上写记录,咬着没火的烟咕哝说:“学生之间的矛盾不归我们管,我们只解决报案人的控诉问题。” 小李一时瞪了下眼睛,接着拍了下脑门,有这种说法吗? 大概还是学得不够多吧。 事发现场主要的目击证人是校长,还有几名家长,对于叶知秋动手打人事件都描述得很清楚。 对完口供,周警在叶知秋面前丢下几张纸,语速飞快,手指分别在需要重点说明的地方点了点:“针对治安管理法条例,虽然行径恶劣,但没有造成人员伤残,引起严重后果,处罚金,并写检讨书以及在调解书上签字。” 叶知秋执笔的手有些抖,从未如此慌张过。 她笔在纸上点了点,又停下来吸口气试着平复心态,这是她抬头看到刷漆粗简的石灰墙上挂着副宣传标语:“堂正做人,清白为警。” 她突然想起父亲。 父亲在被调查的那段时间里,要面对的荣辱要比这沉重得多,可是父亲还每天泰然以对。父亲说过,做人,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便无愧于己。 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理。 这么一想,叶知秋慢慢便定下心来,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也对于动手打人的事情作了检讨,表示是个人言行欠考虑。 不到两个小时就走完了流程。 目送叶知秋开着她的白色奔驰离去,小李全程嘴巴都有些发干,他再次回瞪着他的小领导:“周警,这就完事儿了?” “不然还要怎么样?”周警将调解协议拍到小李身上:“去,让报案人来领赔偿金,顺便结案。” 小李接过协议书:“报案人都还没来,就解决了?” “嗯,解决了。” “那要求道歉的事情呢?” “不是有检讨书吗?” “可这检讨书和道歉它不。”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周警冲小李抬了抬脚:“你也不想想,报案那两个人是干什么的?就他们那生意,还真敢让市长千金给她道歉啊?不想混了?” 小李往后退了几步,站到安全区域:“我看就是你巴结市长千金吧。 ” “滚你的,赶紧干活去。” 小李转身去打电话的同时,周警将头上的警帽摘下来扔到一边,拿着手机走到外头阴郁的角落,打了个电话。 他的声音变得刻板而严肃还带有几分谨慎:“陈局长,事情办妥了。” “应该没问题,都小孩子的事儿闹的,那几个家长应该不会想把事情再搞大,毕竟得不到什么好处。” 阿弥今天没有去上学。 她在家里练字做题,她对数字很敏感,认识字后,做起数学题来基本没什么难度,做语文题就容易写错字,英语题是完全空白,认都认不出来,总把拼音和英语混为一谈。 叶知秋到的时候,阿弥就在那里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叨着,全部都错了。 开心有时候真的很简单,叶知秋还在门外的时候,人仍旧沉浸在一种悲愤中,一打开门,听到连串不标准的英语发音时,嘴角就微挑,心里边的烦忧立时去了半数:“你上英语课的时候肯定有打盹。” “知秋。”阿弥放下书,第一时间跑过佝着头,垂着眼皮往知秋手里的袋子瞧。 “别看了,今天有带睡衣。”叶知秋放下手里的袋子,转身就摸过阿弥的下巴,使她抬头正对着自己。 阿弥脸上好几处都贴着创口贴,额头还贴着一小块正方形的纱布。 淤青的地方已经消肿了些许,检查过伤口,叶知秋才放开阿弥,拉过她的手:“来,吃饭吧。” 饭菜是叶知秋在外边买的。 阿弥扒着饭,一直笑眯眯的,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叶知秋,然后低头,扒口饭,又是抬头笑眯眯地。 叶知秋摇了摇头,只是低头安静地吃饭,过了会,觉得阿弥这样实在是伤,只好跟着笑了下:“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我这样可爱吗?” “嗯可爱啊。”小阿弥有点不要脸了呢。叶知秋简短地回了句。 阿弥仍旧是笑眯眯:“那可以和你睡一张床吗?” 难道,不是本来就要睡一张床的吗? 叶知秋心虚地摸了下额角:“如果你想一起睡的话,就一起吧,反正这里是你家。” 洗澡的时候,叶知秋帮阿弥把伤口都用防水贴贴住。 创口面积最大的还是锁骨那一块,阿弥受伤后没有及时看诊,伤口还碰到了水,所以导致恶化。 “说不定会留疤了。”叶知秋帮阿弥把纱布取下来,看到里边一片红色的血痂眉头就忍不住地皱了皱,她把防水贴轻轻贴在伤口面上:“这种事情,你下次再敢瞒我,我就打你。” 阿弥有些感受着知秋的手指在她颈边划来划去,舒服得想要抱抱,她笑了下:“我不怕被知秋打。” “再说。”知秋听到这话,越发觉得阿弥真的是越来越调皮了。 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么乖。 叶知秋伸手就扯了扯阿弥的耳朵:“你再说。” “你打我呀,你打我呀,只要能天天看到你,被你打阿弥也开心。”阿弥笑嘻嘻的,人却软着往叶知秋身上靠:“你打我呀,打呀。” 真拿她没办法。 叶知秋将阿弥身子扯直:“该洗澡了。” 叶知秋比阿弥先洗的,等阿弥洗澡的过程中,她已经把阿弥要涂的药和要用到的创口贴都一一备好,就等着那个满身是伤的人前来换药。 真庆幸这个时候自己是个医生。 不能时刻保护她,至少还可以在她受伤的时候,给到她最周全的照顾。 “疼吗?”涂药水的时候,叶知秋手上一分力量都不敢多,注意力全集中在作口上,都没觉得自己离阿弥很近,近到她鼻间的呼出的气息一直在阿弥脸颊边游走。 阿弥一点也没觉得疼,只是觉得痒痒的,尤其是知秋给她呼呼伤口的时候。 脸上都涂好了。 叶知秋将阿弥颈边的防水贴轻轻撕下来,拿过药水给阿弥轻涂上。 这里创口有些深,一碰到有些凉的药水,阿弥没忍住,缩了缩身子。 叶知秋停住手,抬眼看了下阿弥:“很快就好了。” 她的神情比阿弥还要紧张得多,再涂药水的时候,动作不仅轻了很多,并在伤口上呼了呼,试图把药水吹开一些,减少涂抹的频率。本身她只是呼气,阿弥就觉得药,呼呼的时候,阿弥觉得更痒了,屏了好久的呼吸,最后才深吸了口气。 阿弥深呼吸的时候,小胸脯起伏比较明显,碰到了叶知秋的手肘。 叶知秋下意识地低了下头,就看见宽松的领口下,一朵粉色的小樱桃有些调皮地随着起伏挪了挪位置。 心跳突然就有些不听话,叶知秋转开眼,把注意力重新集回伤口处,继续呼了呼,然后取了纱布打算帮阿弥粘上。 手上动作倒很利落,眼睛却总在销骨和衣领间游移。 “知秋,有点疼。”感受到伤口被封住,阿弥有些失落:“你帮我再呼一下好吗?” 叶知秋抬眼看着阿弥的眼睛。 她这才注意到阿弥小脸有些红红的,眼里闪烁着一抹羞怯的味道,被她盯着看的时候竟然还有些反常地撇开了头:“呼的时候就不会疼。” 她是是 叶知秋头又低下去,迟疑了会,她在已经贴好了的纱布边呼了呼气,她的眼睛里全是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和起伏不断的胸脯,稍稍眼角一瞄,还能看到粉色的小骨朵。 头越低越往下,直到唇边,压住了一小抹柔软。 轰地一声,脑袋就有些空。 叶知秋唇边压在阿弥的领口,脑袋变得的异常的沉重,她甚至感觉到同一瞬间,阿弥的呼吸也跟着静止了。 两人就愣在那里,以一种极及暧昧的姿势。 过了一会,阿弥的呼吸才重新回归到一种加快的状态,她的手拽紧了知秋的胳膊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是觉得有点点超开心的舒服,只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想要是知秋抱一抱她。 叶知秋伸手抱过了阿弥的身子,然后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回归到平静,注视着阿弥,然后眉眼一弯:“是不是不疼了?” “啊?”阿弥愣了下,想了想,好像完全没有觉得疼的事情了。 “好像是呢。” 叶知秋极其艰难地为刚才的行为找着合理地解释:“知秋是不是很厉害,我可是医生呢。” “好像是呢。”阿弥一愣一愣的,心跳的起伏感也顺着叶知秋有些奇怪的话慢慢回到正常的频率。 关了灯,叶知秋也没敢伸手抱阿弥,怕碰到她的伤口。 她们肩并肩地平躺着,手牵手。 阿弥借着窗外的天光,隔着昏暗盯着天花板,紧了紧手心:“知秋。” “嗯?” “叶知秋。” “嗯?” “知秋。” 叶知秋闭着眼睛,这才笑了下:“阿弥。” “叶知秋。” “成阿弥,我在。” “知秋晚安。” “阿弥晚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6.什么都不介意 打架事件后, 学样便委婉地表示阿弥的年纪不符合入学学龄要求,经董事们商量, 阿弥被退还了学费, 并告知以后可以不用去他们学校了。毕竟这个私立学校本身就是靠各方赞助来长久经营,一次已经得罪潜在的爆发户, 再有下次可还了得。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有效学历的阿弥转公立显然只会更加艰难。 叶知秋也意识到,把阿弥送到学校里,表面上看着是在让她补回曾经缺失的童年,曾经缺少的体验,让她体会人人都经历过的生活。实际上, 经过这次的事件后,她才才认识到,丢失在时光里的东西,是补不回来的。 把一个十八岁的女生硬是塞到小学生里边, 且不说阿弥本身会产生心理落差,对于其他小学生也未必是公平, 就好像在一群小人国里边突然放进一个格格不入的巨人。 把阿弥送到初中也不可行, 毕竟初中生的叛逆心理要明显得多。 想来想去,叶知秋想到了在心理教学,障碍教学上都有所成就的温和。 经过商磋,温和给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案, 不要去学校, 在家里自学初高中基础知识, 直接冲高考。叶知秋即使曾经是一个学霸, 也认为难度有些大。 仔细想想温和的方案,其实就是把学习时间完全地压缩了起来到明年的时候就进入高三借读接着便直接报名参加高考,即使一次考不好,大不了再考一次好了,也不一定非要考什么很好的学校。 叶知秋与温和都一致认为,反正阿弥现在的状态放到大学以下的学习环境里也收获不了什么对她有益的事情,倒不如顺其自然,让她多接触些年纪相仿的人群会比较好。 而和阿弥年纪相仿的人群集中所在自然是大学。 质朴的茶室就设在廊前,隔着门帘能看见白墙青瓦的环着的庭院。 温和放下指间白瓷杯,挑着眼皮问叶知秋:“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读书呢?“ 从一开始,叶知秋就在为阿弥张罗着读书有关的一切,甚至在阿弥不想学习的时候,也仍旧坚持想着办法说服阿弥去热爱学习这件事情。 为什么呢。 叶知秋笑了笑,她哪里说得清。 想了下,叶知秋说:“她总得做点什么吧?” 当下阿弥除了学习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她可以对着字典认字写字了,出行也不再是问题,甚至现在还学会了用手机上网查资料,了解她想知道的任何事物。 最近她连问题都很少提了。 “你只是试图她让的外在条件看起来跟你对等。”温和推了下眼镜,面容冷漠得有些严肃。 很多时候温和说话总是单刀直入,毫无客气可言,叶知秋以为习惯了的。只是她听到温和说出这种话来的时候还是有些生气,气得脸上的笑意顿收,她回看着温和。 温和的眼睛很特别,平常时候,你会觉得那只是一双死板的,没有活力的,像一双普通中学班主任有的那种双眼皮大眼睛,可是她只要稍稍收敛些光彩,微眯的时候,整双眼睛便狭长而精巧,瞳孔里自藏着抹深邃。 叶知秋先移开了视线,心里有些空:“我没有。” “是没有想过对等的问题,还是没有想过和她在一起。”温和重新恢复了面上从容的刻板神情,低头给自己倒了杯茶。 清茶入口。 温和重新坐正了身子,盯着廊下一只不起眼的小青蛙发起了呆。 她已经盯着它看了一个上午。 我好像问得有些八卦了,不过确实很嫉妒啊,能这么自如地对一个人好,还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温和啊温和,你怎么就学不来人家这种慢悠悠的进度呢。 看吧。小祝都吵着闹着要去外边租房子了。 叶知秋凝神细思间,忽地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 她并未多想,以为是错觉,抑或是那样的叹息是她自个心里边意会出来的。 “我会让阿弥去找你,学费的事情你到时候同她说就可以了。”叶知秋最后到底没有同温和说清楚,她心里想的那些事儿,毕竟这些东西,她一时半会还没有办法同一个算不上很熟的人说出来。 也不完全是这样。 大概是自己都还没有想明白,自己也还没有说服自己吧。 很多事情阿弥总得一个人学着去面对,温和自然了解叶知秋的用意,她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两人出了清幽的小院,对面即是一水马车的纷繁街道。 刚道了别,温和就突然停住,转过身,扶了下眼镜问叶知秋:“你比阿弥大九岁吧?” 怎么突然问这个,叶知秋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下额角,挤出点礼节性的笑意:“是的。” “她。”温和也跟着有些不自在地把眼睛盯到了自个的鞋尖上,有些闷哼哼地嘟哝着问:“她有觉得你年纪大吗?” “没、没说过。”叶知秋想了想,心里便忽然有些暖。 阿弥似乎从来不觉得她有什么缺点。 更不要说年纪这回事了。 温和噢了声,然后扶着眼睛转过身,目视前方,严肃的直眉有些微收,呵,代沟。 温老师比小祝大六岁。 小祝觉得她和温老师之前有着很大的代沟,温老师做的事情她全部都不理解。 阿弥倒觉得还好,她比温老师小更多,可除了上课的时候不认真看题会被温老师面无表情地瞪一眼,其它都很平常。 在家自学就可以不用和小朋友打交道,阿弥本质上还是很开心的,对于大学中学的概念她并没有很清晰,只是知秋说,学到的知识越多人就会越聪明。 阿弥想做个聪明人,像知秋那样就不会受人欺负,吃过不识字的苦后,阿弥已然把读书当成了日常生活里很重要的事情,尽管温和每天都给她一张试卷,让她做得焦头烂耳,她也从来没有为此而要中断学习的念头。 现在已经四月中旬,宣城进入了南方特有的雨水季节。 窗外的雨像弥了天的大雾。 温和今天过来得有些早,阿弥还在做作业。 她走到窗前,身子站得笔直,双手插在裤口袋里。似乎无论天冷天热,她都穿西装,头发刚好过耳些许,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的无边框眼镜片里满满都是氲氖的水色光影。 她每天五点钟过来检查阿弥的读书笔记,批改当天要求做完的模拟卷,然后布置当天晚上的作业以及布置第二天要读的课题。 阿弥的作息和中学生差不多,五点的时候就算放学了。 这个时候她可以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温和帮她在楼下打包上来的快餐。 电视里放的是千欢推荐她看的偶像剧。 剧情很简单,可阿弥有些不喜欢,她觉得电视里的那个小姐姐很好看,可是为什么那么多男孩子都喜欢她,偏偏女孩子们就都很讨厌她呢。 也正是这个过程中,阿弥大概理解到了男女有别的意思。不管是在电视里还是生活里,好像都是男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没有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 剧已然接近尾声。 剧里的男生和女孩子很温柔地说我爱你时,阿弥一口饭含在嘴里,她看到男生慢慢地凑近女生,然后他们两个人嘴巴就贴着嘴巴——接吻了呢。 阿弥忽然就好像看到了知秋。 电视上的另一个被亲的人则变成了她自个似的。 “49分,不及格。”温和批完试卷后,在卷面上标注了知识点作为晚上的课时作业让阿弥重新回去巩固,现在阿弥已然在做初二的卷子,分数上不来也是很正常。 以往阿弥听见又没及格,肯定第一时间就跑过来。 温和再次重复了49分仍旧没有得到回应,她抬头看向阿弥。 阿弥一动不动,嘴巴里还含有着口饭,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电视上慢速播放的粉色画面。 温和放下笔,坐正了身子,双手环在胸前,看看阿弥,又看看电视,最后推了下眼镜,咳了咳。 粉色画面也就播了这么小会就进入了片尾曲,阿弥听到身后的响动才想起来温老师也在,一下子跳起来把电视关了,脸也紧跟着红了一片,她饭盒那些都收了起来,紧接着坐到桌子边检查错题。 温和不急着走。 话说她也是头次注意到阿弥会脸红,以前的阿弥大概对于情事上的害羞没有什么概念,现在眼睛看得见了,见得多了,就开始变得像个怀春的小女生。 范小祝怎么就不是这样呢。 “阿弥。”温和难得叫一会阿弥的名字。 阿弥刚才只是看了个有些让人脸红的画面,就觉得好像心里想的被知秋亲吻的画面也被发现了似的,异常紧张,紧张得不敢抬头,她继续握着笔,看着卷面上打红叉的地方。憋出一个字:“嗯。” “知秋吻过你吗?”温和有话直说的性子想必是改不了了。 阿弥身子僵了下。 只有她亲吻了过知秋,然后知秋都不给亲呢,很快就走了。 那样不算吧,都只是舌头碰了下,电视里他们都咬来咬去,阿弥最终摇了摇头。 温和单手托腮倚在桌面上,手指轻敲着太阳穴,眼睛微眯,神色满是难以掩饰地好奇:“阿弥很喜欢知秋的对不对?” 阿弥大气都不敢出:“嗯。” “那阿弥会想吻知秋吗?” 阿弥头低得更低了,她拖过一本书竖了起来,将脸挡在后面,像要挡住天大的秘密似的:“温老师,你不要一直问这种问题啦。” 难怪小祝老是说温老师很奇怪。 “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温和怔怔地盯着面前竖起来的语文书封图,慢条斯理:“生活中处处都是学问,阿弥要是有不懂的事情,都是可以问老师的。” 阿弥这才慢慢将书放倒一些,将眼睛从书边露了出来,看着冷漠而严肃的温老师:“那我可以喜欢知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有魔力的亲亲 宣城北郊公路两边都是水田, 正是等着播种的季节,许多田洼刚翻整好,一下雨水灌进去原本粗糙不平的田洼这就变得跟一面反光的镜子似的, 将天空的阴霾尽收期间。 公路则在一面片交措的镜子间变得像条沉郁的黑色线条, 白色雨雾中的黑色线条。 范小祝没有打伞。 面皮紧绷的小光头咬紧牙关,生怕一放松就会忍不住在这种冰冷中颤抖。她的耳边是自个一左右替在路沿上踩出来的水花声, 拖箱上的轮子滚动的声音。 慢慢地, 她听见了由远及近的汽车引擎转动的声音。 黑色的车身擦过她身侧, 然后在她正前方停了下来。 范小祝一眼也不愿意多看那辆车, 她绷着脸继续往前走, 鞋子在湿嗒嗒的路面发出踢踏声,接着她就听见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很快就有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到了她身边。 那个人仍旧穿着合衬的西装, 擦得发亮的皮鞋, 挨过来走在她身边。雨水打在她熨烫平整的西装面料上,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上, 眼镜框上也很快就蒙上了雾。 她们并肩走在雨雾中, 彼此沉默。 走着走着,范小祝就冷得打了个哆嗦, 绷着的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 开始抽抽噎噎, 怎么憋也憋不住:“你别跟着我。” “顺路而已。”温和摘下眼镜, 擦了擦上面的水渍, 重新架回鼻梁上, 并没有转过头来看范小祝。 她仍旧定定看着前边没有尽头的道路和裂成了碎玻璃镜的水田。原本是没有想去的地方的,因为有人在前边走着,便也跟着了,谁让想去的地方,就是她的身边呢。 范小祝忍住打人的冲动,歪过光脑袋,瞧着温和。 两个人都湿淋淋的,温和的眼镜片和下巴上一直往下滴水。即是这种时候,她也依然能保持冷漠和严肃。不过也就一秒而已,注意到范小祝的眼神,温和摘下上镜,转过脸来看着范小祝, 温和冷漠的面容突然就像分裂了似的,侠长的眉眼和嘴角在雨雾里微挑。 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范小祝头次见温和做出这样与她人设极为不符的表情,不由得冒了拨冷汗,站在原地没敢动,大概也是因为惊吓的原因,她倒是硬生生地把温和笑的样子刻进了心底,默默保存了下来,包括那双眼睛里的温柔。 也包括温和的那句话:“好啦,好啦,你喜欢打就去打吧,我陪着你就是了。” 范小祝其实也说不清,继续打拳这件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征得温和同意。 她一个人的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打拳这个事情也是冲着金腰带便一无反顾地去了。上次比赛结束后,她就一直住在温和家里,温和却是各种地劝说她不要再打拳。 不管怎么劝,范小祝都是一定还要再比赛的,她反过来就希望温和可以同意。 其实温和算她的什么人呢,为什么要她的同意啊。 大概就是突然感觉有人站到了你的身后,希望这个人可以给到你一点点,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认可也好。 当温和笑着说,我陪着你时,范小祝整个人便完全地软了下来,哭得不那么大声,却更加委屈,她伸手拉过温和的西装领,难过地将脑袋抵在温和心口:“总得有人在后边为我鼓掌的,我害怕没有欢呼和没有掌声的赛场。” 以前以为起码有个叔叔,虽然那个叔叔只是表叔,至少也是个假装很关心她的人啊。可现在没有,现在她除了温和,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来为她呐喊,为她欢呼,同她一起开心和难过。 “我只能继续打拳,除了拳击场,我没有别的舞台了。”执念一旦种下便难以拨除,她曾经以为自己不喜欢拳击,不喜欢训练,不喜欢那个小小的拳击台。 真正思考起放下二字时,她发现很难,真的很难,起码,她希望给这样的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我这里有一个舞台,你想表演什么都可以。”温和拥着范小祝,听见了吗? 范小祝听到耳边咚咚的心跳声后才反应过来温和话里的意思,她怔了下,然后推开温和,表情有些尴尬地抬头,接着就打算拉着箱子继续走。 “你还是要去和阿弥一起住吗?”温和推了下眼镜,将手里拿着的伞撑开,打在两人头顶。 范小祝仰起脑袋看眼黑色的伞顶,对于温和现在才打伞的举动很是奇怪。 “嗯,和阿弥一起合租,她那里交通也挺方便的。” 而且想想阿弥每天都是一个人,也是很可怜。小祝觉得她和阿弥一起住不仅可以让阿弥不那么孤单,她还能照顾阿弥,毕竟她会做饭。再说,她实在是不想与温和住在一起了。 温和每天都会对她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情,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撑下伞。”温和挡到范小祝身前,将伞递了过来。 温和此时已经恢复了一惯地冷漠,她扶了扶眼镜腿,镜片仍旧满是水迹,一点一点地,让人看不懂她的眼神。 范小祝讷讷地接过了伞。 她看见温和的手抬了起来,捧住了她有些发僵的,全是水滴的脸,接着她就看见温和的脸在眼睛里瞬间放大。 唇边先是微凉,然后就有什么软而暖的东西侵入。 范小祝没拿住伞,黑色的大伞脱离了她的手心,落在马路边沿滚了几圈,接着就掉进了旁边的水田里,静悄悄地和万物,和雨水一起漠视着公路上紧紧盘缠着的两个人。 她们一高一矮,矮小些的那个手紧紧拽着高些的那个人的西服领,脚尖止不住地有些微踮,过了一会,那双手又紧紧地将高些的人推开。 范小祝又哭了。 她坐在黑色的悍马里,脑袋上披着条毛巾,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衫衣,下半身套着条西裤,脸上的泪擦了又掉,掉了又擦:“你怎么可以这样。” 温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舔了舔嘴角。 范小祝已经抱怨很久了,她吸了吸鼻子试图振作一下,眼角挡了挡一脸冷漠的温和:“你这是第几次吻我了?” 温和嘴角弯了弯,上半张脸保持严肃和认真:“第七次。” 真是个美丽的数字。 范小祝绝望地瘫过身子,将脑袋顶在车玻璃上,回想起那些醉酒的夜晚。 要说完全没有印象是不可能的,住进温和家后,她便过上了有每日都有免费小点和好酒喝的日子,加上之前比赛失意,情绪不好,确实大醉过很多次。 本来她算是克制的人,只是她发现,只要喝醉了酒就能做很舒服的梦,每天晚上都像在恋爱,于是渐渐喝上了瘾。 现在想来,原来那些舒服的梦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让她生不起气来的是,她现在想想,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人家偷偷主动的,可到后来,她习以为常,喝醉了就拉过眼前的影子啃个不停。 就在刚刚温和明目张胆地吻她的时候,她甚至第一时间是想拥紧回吻,甚至有那么瞬间以为掉进了梦的深渊处。 “你为什么要让我拿伞?”范小祝总算缓了过来,有气无力地盯着远处已经在眼前若隐若现的城市一角,想起来被遗落的那把黑色大伞。 温和淡淡道:“不觉得比较浪漫吗?” “。”范小祝翻过白眼看向温和。 温和也转过来看了向她,眼神突然就变得温柔:“我得先下手,做好标记,免得你哪天喝醉了,和别人好。” “也不对,以后别在外边喝酒。” 阿弥有些奇怪。 今天温老师一进门就翻了翻她的冰箱和厨房,并告诉她,以后不可以和小祝喝酒之类的事情。而小祝直到温老师走了,还红着脸。 阿弥帮着小祝把东西都搬到卧室里。 “小祝,是温老师又是欺负了你吗?”阿弥很是担心地看着床上穿着件大号衬衫的小祝。小祝的脖子上,和一边手臂上以及脚裸上都布满了彩色的纹身。对于阿弥来说,带有颜色的东西都很漂亮。 听到欺负这个字,小祝有些惊恐地将脸上的枕头拿开,露出比平时红润了几分的嘴唇:“她怎么和你说的?” “啊?”阿弥被小祝的反应吓了跳。 阿弥摇了摇头头:“没说过什么。” “就和我说了不要和你喝酒,说你喝了酒会生病。”阿弥原原本本将温老师刚才的话大致描述了下。 范小祝重新拿枕头将脸盖上:“她疯了。” “可能是因为她每天只来我这里一小会的原因,倒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很奇怪的事情。”阿弥发现,温老师其实人很严肃的,跟小祝平时抱怨的一点都不同。 小祝对温老师成见似乎很大,阿弥以前是这样感觉,可后来她又觉得小祝特别喜欢提到温老师,有时候又很喜欢说温老师很酷,温老师很厉害。 好几次,小祝还说,你有没有觉得温老师其实特别漂亮,身材又好。 阿弥感觉不是很明显。 让她觉得有点奇怪的只是温老师前些天对她说过的番话。温老师说,你要让知秋多来家里住就好啦,然后偷偷亲吻她。 温老师说,就像你看的童话书里那样,亲吻是件很有力量的事情,她会像魔法一样,让你喜欢的人喜欢你。 于是阿弥最近每天都在想着法子和理由让知秋来家里住呢。 现在好了,知秋只要来了,就只能和她住一个房间。 真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8.找男朋友了 四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晴。 梅雨留下的那种潮湿感渐渐被和煦替代。 高楼大厦的阴影和五彩斑斓的城市街景一道道地从阿弥清澈的眼眸间掠过, 她总是很小心地眨动眼睛, 好让每一寸光都可以在眼底停留得久一些。 相比起刚复明的那段时间,阿弥已然完全适应了充满光明的世界, 也学会了用眼睛去感受美的事物。 大概也是因为看得见的原因, 她现在已经不再俱怕坐车, 也不再会晕车, 反而很喜欢坐在公车上看着各种颜色从眼前轻闪而过的感觉。以前的时候, 无论车子怎么动,她都感受不到周边环境的改变。现在只要一坐上车,过一两个小时, 她就会置身于全然默生的环境, 这让她感到异常神奇和有趣。 阿弥一下车就发现唐果长高了, 而唐果一看到阿弥就发现, 阿弥的眼睛变得更亮了。 唐果说:“阿弥,你现在有点像个大人了呢。” 阿弥有点欢喜, 笑了笑, 像个大人那样摸了摸唐果的发顶,同时还从包里拿了一包饼干递给唐果,她说:“我本来就是个大人。” 已经十八岁了。 在知秋的建议下, 阿弥决定过她人生中的第一个生日, 为此专门跑来接唐果去她家里, 除此以外, 她还邀请了千欢以及陈宽。 小小的出租屋里一下子变得格外的热闹,天花板和墙上都粘满了气球,厨房里冒着汽,小祝负责今天的饭菜,温和在旁边帮着她递盘子。 整间屋子都是陈宽负责打扮的。 唐果帮着陈宽一起装扮房子,时不时地仰着一张花痴脸,来一句:“宽哥哥,你好厉害啊。” 陈宽总是阳光地展眉一笑:“宽哥哥以前是学生会主席,经常做类似的事情哦。” 阿弥很喜欢听陈宽说他学校里的事情。 她发现陈宽的学校,和她经历的完全不一样,似乎在陈宽的学校里从来都不会有坏人,大家似乎都很友善,会一起打球,一起庆祝生日,甚至有时候会一起逃学。 陈宽还说,等五一放假,就带阿弥和他们班的同学们一起玩。 阿弥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她有点想认识,陈宽说的那些有趣的同学是什么样子的。 她还专门问了温和,温和说,可以给她放两天假。 千欢来得有些晚,一进屋就带了股炭烤的味道进来:“赶紧把桌子摆好。” 她提来的袋子里全是烤串,为了准备这些,她大老远地把摊车骑到小区门口,在楼下烤完了再拿上来的,烤串一摆开来,大家就同时吸了吸鼻子,唐果已经左右手都拿着一根躲到旁边啃了起来。 叶知秋是最晚到的。 她到的时候,整间屋子里都布满了彩色的气球,墙上贴满了庆祝的字眼,烤串都上了桌。她抱着一大束花站在门口,有些发怔地看着阿弥的侧脸。 阿弥侧着身子和陈宽并肩站在一起冲着镜头笑,唐果在给他们拍照。 叶知秋轻声绕进屋,将蛋糕放在桌上,将花放在花瓶旁边——花瓶放着的满天星,显然是陈宽送的。 陈宽个子挺高,将近一米八左右的个子,身上穿件深蓝色的圆领麻t恤,衬得肤色很白,背也很宽阔,脸颊上一直泛着阳光而温暖的笑意,尤其是侧过头去看阿弥的时候。 和偶像剧里的少男少女似的,那么般配,看起来那么美好。 阿弥第一次过生日,心情自不必说,而且陈宽人缘极好,甚至把平时有些冷漠的范小祝都带动起来一起开着音乐跳摇摆舞,千欢和唐果也跟着蹦哒。 阿弥先看见的花,然后看见了知秋的包,最后在房间里找到了正低头翻着相册的知秋。 叶知秋手里拿着的相册正是她过年的送给阿弥的那一本,她的指尖翻过的,都是阿弥眼睛缠着纱布时的拍的照片。 “知秋。” 阿弥轻轻带上门,将大家的嘻笑声关在了门外边,她一下子跳到床边,拱在叶知秋怀里,仰着脸笑笑地:“说好的今天不许回家。” 由于择床还有加班的缘故,叶知秋极少在阿弥这里留宿,再说,若是她经常在外边夜宿,母亲必定又是要说道她。不过,她早前几天的时候就允诺了阿弥,这天会留宿。 叶知秋笑了下:“知道了,你今天是寿星你说了算,出去陪大家玩吧。 ” “你也一起。”阿弥拉着叶知秋的手摆了摆。 她能感觉到知秋似乎有些不开心,尽管说话的时候,眉目里仍旧如往昔般满溢着温柔:“你去吧,我和你们小孩子玩不起来。” 阿弥倚在知秋怀里,抬手摸着叶知秋的脸:“我不是小孩子。” “嗯,是啊,阿弥现在是大人啦。” 可以谈恋爱,找男朋友了。 叶知秋到底还是没有和阿弥他们闹,只是坐在角落处轻轻翻阅着阿弥做过的那些试卷和初中的课本。 阿弥的字写得已然有几分样子了,不至于歪来歪去,很多题目都会有坐错反复修改的痕迹,不过看得出来她很用心,每次都会在错题前作标记,并把知识要点重复一遍。 温和坐过来的时候,叶知秋刚好翻开一本练习册的封面,然后就看见了陈宽两个字。 她的手指顿在原处,接着她再从旁边抽出来一本书,打开,也仍旧是陈宽两个工整漂亮至极的字。 “陈宽专门把以前用的书借来给阿弥了。”温和冷漠地解释了一句,给了叶知秋一罐酒,自个轻抿了口白开水。 叶知秋喝酒了,不过她很有分寸,打字了主意只喝手里这点,以免出现丢人的醉酒事件。 “是个很体贴的男生。”叶知秋不想去注意陈宽,可是陈宽始终在阿弥旁边,两个人乐呵呵地笑着,一个眼里满是天真烂漫,另一个眼里满是阳光快乐。 她有想过走上前去,站在阿弥身边,将陈宽隔离到旁边去。 终究还是选择了退步。 温和捏着手里的杯子,很是优雅正式地抿了口杯沿,硬生生地把白开水喝出了拉菲的庄重:“看微博说你下个月订婚。” 这是一场已拖延了好些时日的订婚。 叶知秋目光闪躲了下,接着便不再去看阿弥:“是。” “即然不想,又何必为难自己。”温和的视线几乎就没离开小光头。 今天有点热,范小祝已然穿上了宽松的小背心,大片地纹身在肌肤上盛放开来,大概是藏得太久了,突然这般裸|露出来,竟让人有种惊艳感。 叶知秋避开了问题,她顺着温和的视线望去:“阿弥说你总是欺负小祝。” 说小祝每次见到温老师都有些怕怕的,还总是有些闪躲,有时候她在做作业的时候,温老师还会突然跑到范小祝的房间不知道干什么,不过每次小祝都是很不开心的出来的。 只是问小祝的时候,小祝又说什么也没有发生,而且小祝怕归怕,似乎并不讨厌温老师。 这让阿弥很费解。 叶知秋多少却有些了解其中的意思了。 “你也没少占阿弥的便宜。”温和突然眼睛微眯。 范小祝住进阿弥家,叶知秋是认可的,只是另一方面,又总觉得诸多不便。 比如在小祝面前,她总是会忍不住地和阿弥保持即定的距离,也不好意思和阿弥玩捂眼睛猜猜我是谁游戏,甚至晚上留宿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有种私生活被打扰了的感觉。 一群孩子闹完后各自散了回家,温和负责把唐果送回了家。 小祝今天做了特别多的事情收拾完后头一个洗了澡就先去睡下了。阿弥和叶知秋全程都轻手轻脚地不敢弄出一点声音,最后又静悄悄地躺了下来。 叶知秋还是没能克制住地,灌了杯温和给的烈酒,洗完澡后人便有些泛晕。 此时房间里的灯被阿弥全都关掉了,四下黑漆漆的一片。 “你都和温老师说了什么啊?”叶知秋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和阿弥说话,房屋的陈旧让她对这里的隔音有些不自信,同时,她又表现得很不开心。 被温和那般瞧了一眼的时候,她心虚到了极点。 她自问,其实也没有对阿弥做什么实在过份的事情,甚至偷亲也就那么一两回,还每次都不敢乱动,其余的也就抱了抱而已。 温老师走的时候就告诉阿弥,知秋醉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大致对叶知秋醉酒有些经验的阿弥此时很谨慎地,用细瘦地胳膊将知秋揽在怀里,也同样地压低了声音在知秋耳边说:“我只是告诉也我很喜欢知秋而已。” 阿弥喜欢知秋。 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是什么不敢说的事情。 叶知秋闻着阿弥身上的香味,人往前凑了凑,环过阿弥腰,此时她觉得异常的难过,理智已然被酒精迷倒了,可毕竟量不很多,她现在口齿至少还是清楚的。 就是情绪有些混乱。 “你今天晚上很开心。”叶知秋在幽暗的夜色中,轻叹了口气。阿弥一共才和她说了不到十句话,却和陈宽不知道说了多少句话,每一句都是笑绵绵的。 阿弥今天太高兴了,现在睡下来后,她才发现整个晚上她都没和知秋说上几句话,心里不免有几分愧意:“知秋好像不是很开心,只吃了一点点蛋糕。” “没有,阿弥今天长大了,知秋觉得很开心。” 叶知秋转了转脑袋,额头轻抵着阿弥的下巴:“女孩子长大了就可以谈恋爱。” 阿弥有闻到知秋身上很浅淡酒气,她甚至觉得有些好闻。 知秋现在拿脑袋抵她的模样像极了毛毛讨好她的样子。 阿弥把手放在叶知秋的发髻边,轻轻抚着她柔软而带着卷度的头发:“知秋谈过恋爱吗?” 她们都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叶知秋仍旧有些难过:“没有。” 阿弥的手轻轻抚着知秋的脑袋,学着知秋安抚她的口吻,镇定而温柔:“我也没有。” 叶知秋脑袋往后轻仰了下,很想不通地,将自己的头砸在了枕面上,闷哼一声:“那你去和陈宽谈恋爱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对不起啊 “那你去和陈宽谈恋爱吧。” 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 叶知秋发热的脑袋有片刻停顿,然后她便觉得酒还是喝得不够多, 头脑还是有些过于清醒, 她有些倦怠地感受到了阿弥瘦弱的身板忽然地僵硬。 春末的夜里总还着些潮气遗留下来的沉闷。 阿弥的手指还拢知秋的发丝里。 就在刚刚,她差一点就低下头去, 将她嘴唇印在知秋异常温暖的额角, 然后成熟而稳重体贴而温柔地轻声偎在知秋的耳边说晚安。 她总在学着长大。什么是长大呢?就在今天晚上, 大家帮她点了十八根生日蜡烛, 给她唱了生日歌, 还给她送了各种各样的礼物。她还许了一个愿望。 许愿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都停在知秋身上。 许的愿谁也没有告诉。 生怕就不灵了,即使只是一个简单得不得了的愿望, 她也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 发现知秋的低落后, 阿弥于是就发现, 这样的生日, 实在只是一个闹剧,大家开心而已。愿望是怎么也难以实现的, 原本, 她就只是想着,让知秋一直开开心心的,工作轻松一些, 时间多一些, 笑容多些。 灯一关, 知秋就有些难以自制地难过起来。她说:“阿弥, 你该去喜欢别人的。” 阿弥变成了无助的小孩子,变成那个呆呆静坐,等待着被命运安排的瞎子。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学着知秋平时那副温润的样子对着空洞的暗夜笑了下,轻巧地说:“知秋,晚安。” 时间就像停止了。 叶知秋说:“阿弥,晚安。” 她们努力地克制着呼吸,想要听见对方多些。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阿弥觉得知秋应该睡着了,她很小心地,很小心地学着知秋以往的样子,把胳膊从枕隙间穿过去,放到知秋的肩颈下边,轻揽过知秋。 两人身子也贴紧了些。 阿弥轻轻拍了拍知秋的背,难过归难过,她现在只想珍惜好不容易有机会睡在一起的时光。 可是无论她怎么样调整姿势似乎都学不到知秋抱她时那种自如,最后脖子甚至有些歪拧着,这使得她的脸和知秋贴得很近,她甚至感觉知秋的呼吸频率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 阿弥屏息侧耳听了听知秋的动静。 呼吸声似乎又小了下来,可她的耳朵痒了下。 她想起来,知秋咬她耳朵的事情,咬的时候,身上会很舒服很舒服,还会有些小开心。 阿弥这样想时,又慢慢想起来温老师说的话,温老师说,喜欢有很多种,而最深的喜欢就是占有,占有的方式最直观的表达方式就是亲吻。 温老师说,每个人都会喜欢亲吻的。 阿弥变得有点紧张,不过她还是试着慢慢凑近知秋的耳边,在黑暗中有些含糊地在知秋耳垂边轻轻地抿了下。 然后是脸颊。 她把胳膊从枕下抽出来些,慢慢地支起了身子,第一次把舌尖抵进知秋唇边的感觉此时占满了她的每一缕神经,她在知秋额头再次亲了亲。 知秋没有动作。 应该是睡着了,阿弥这样想着,于是又往下,在知秋的眼睑边亲了亲。 她的呼吸声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粗重,她的唇边往下轻掠时,她能明显感觉到两个人之前被压缩的呼吸冲撞在了一起,而她这时上半身也已然抵在了知秋肩膀上。 亲亲是碰一下,亲吻是进去。 阿弥轻轻地碰了好多下,每次碰到知秋唇边的时候,她都总感觉知秋的唇似乎总在跟着动,唇边似乎留出了微下的缝,有个微妙的声音不断在她酥软的头皮间叫着。 亲吻,亲吻 她想亲亲知秋,像电视剧里相爱的人们那样。 阿弥大着胆子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轻贴上知秋唇边时,轻轻地将舌尖往里递了递,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轻,也很短暂,每次都只敢维持小会,然后停住,退出来,确认知秋没有动静,她才敢继续。 可是当柔软的舌尖掠过齿缝,抵到了同样柔软,带着热意和湿度的属于知秋的舌尖时,阿弥混身一紧就不舍得再退出来。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笨拙,她学不来电视剧里的动作,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往深处索求,就在她有些沉浸其中,又有些无助的时候,后腰忽然就被抓了下。 而她本来有些不知所措,左突右闯的舌尖此时也被突然吮住。 “呃。”心尖似乎和舌根连在了一块,绷成了线,硬是压迫着喉间发现了舒服呓语声。 阿弥有些发懵,却又舒服得不敢轻举妄动,任由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的和秋吮着她的舌尖,也任由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的知秋轻轻翻转身子将她摁倒在身下。任由知秋的将她的舌尖抵回原处,任由知秋的舌尖慢慢抵在她的齿边,然后向着深处去了。 叶知秋也不擅长亲吻这种事情,她只是本能地紧紧地抱紧了阿弥,本能去挑拨阿弥滑而软的小舌头,本能的,在听见阿弥喉间轻呃出来的声音兴奋无比。 叶知秋的手探进了阿弥的睡衣领内,她的呼吸也慢慢加重,她额头的轻渗出的汗气里带着残存的酒味。 她的手到底有些凉,落在阿弥柔软而温暖的肌肤上,就像寒雨飘进了掌那样。即使不轻不重,也在阿弥有些昏沉的理智里激起了涟漪。 这样的慌张让阿弥下意识地摁住了叶知秋的手,让一切突然便止步于此。 春末的凌晨,微寒。 原本一片暖昧声息的屋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她们仍旧保持着上下的姿势,叶知秋的手紧紧地捏着阿弥被拉扯开来的衣领,接着她身子便抖了下,极度压抑地,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她说:“对不起。” 然后就是第二句,第三句。 她说。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黑暗中,叶知秋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 有些人,从来不曾失意,从来不曾溃乱,从来不曾绝望不代表她不会,极度的惶恐和愧疚将叶知秋往日积攒下来骄傲,从容,淡定撕得四分五裂。 知秋在哭。 阿弥感觉心口被戳进了什么东西,很难受,没办法呼吸。 叶知秋还在低语着对不起,她在颤抖。 “说对、对不起、会咬。”阿弥说不出话来,知秋流了好多眼泪,掉顾她颈窝里,好冰,好凉,可是她还是想努力的,学着和秋安慰她的样子。 她甚至还想再努力地笑一笑。 她深吸了口气,哽咽着:“说对不,起,会会咬耳朵的。” 她开始懊恼,刚才不应该让知秋停下来的,不是说好了的吗,知秋想做什么都可以。 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到最后让知秋变得这么难过。 阿弥的难过,让叶知秋更想从无可抑制的难过里逃离,她翻过身,平躺着,她也想说句可爱的话来逗逗阿弥的。 可一开口,泪阀就再次打开。 泪从两边的眼角往下轻轻地溢出,温热的液体淌过颤动的太阳穴,滚落到耳廓边时就已然变得冰凉,它们无所适从地在发丝间分离,在耳骨间蜿蜒,一寸寸将理智和最后的坚强淹没。 阿弥有些慌乱地坐起身,探手开了灯。 灯亮的一瞬间,叶知秋就伸过手,将灯摁熄,眼泪还是很不争气地往下流,可是声音好歹可以清晰些了。 她们坐在黑暗中,面对着面。 叶知秋的声音有些哑,不过相比刚才的失控要平静许多:“阿弥,我要订婚了。” 阿弥说不清为什么要哭,从知秋说第一句对不起的时候,她就难过得无以复加,戳在她心头的那根刺又往里扎了几分。 “我知道,是五月五日。” 是温老师批准她可以和陈宽出去玩的日子。 “阿弥,我不能像你说的那样,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叶知秋连摇了两回头,喉咙跟着就像卡住了似的,好半天才说:“我做不到。” “我喜欢你。”知秋说:“阿弥,全部都是真的,我说过的喜欢都是真的,是真的很喜欢阿弥。” “可是我没办法面对。” “我不知道和一个女生在一起生活一辈子,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的家人。” “我甚至找不到陆北南的理由。” “我没有应对过这种情况。” “知秋是医生,知秋救过很多人。”黑暗中,叶知秋再次摇头,她说:“可我不知道怎么救自己。” 喜欢也只能是喜欢而已。 阿弥静静地坐着,她的心肠最终也慢慢地硬了起来。 知道知秋要订婚的消息是前几日的事情,天空下着很绸密雨——大概也是这年春天最后一场雨了。 林岚很有礼貌,话语温和平静。 她说话的神态和语气,真的很像知秋。 她说:你的喜欢是没有用的,你的喜欢,只会让知秋过上不好的生活,会让知秋变成一个乌龟,背负着丑陋的外壳生活在这个世上。原本,知秋明明可以像个公主一样生活。 林岚问阿弥:“还记得学校里,知秋打人的事情吗?” “你怕是还不知道知秋被警察抓到了派出所吧。” 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林岚情绪稍显愠怒:“知秋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受表扬的那个人,为了你,她差点被拘留。” “而没有让这件事情变得难看的人,不是你成阿弥,而是她的未婚夫陆北南。” “北南在第一时间就托了有关系,让警察局不要给知秋难堪。” “还记得你的是怎么来的吗?你嫌弃刘导的,可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林岚并不打算让阿弥说话。 她甚至觉得阿弥可能张口就只会说,我喜欢知秋,我会一直喜欢她,不管何时,何地,她是何人之妻。 “那段时间我们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知秋的爸爸被人陷害,从市长变成了副市长,我的企业日均亏损千万,林殊被降职。还有。”林岚叹了口气,看向阿弥。 阿弥脸绷得很紧。 她其实也不想这样对待一个小女生,尤其心思单纯的女生。 可是这种关头林岚作为一个母亲总得自己的立场:“知秋差点就为了你,私下交易购买眼角|膜。” “那是犯法的。”她说:“知秋差点就为了你身败名裂,差点为了你失去做医生的资格。” “刘导出事的前一段时间,我们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知秋一件都没有和你说。”林岚还在继续:“因为你帮不了她,甚至连她的话都听不懂。” “帮助处理这些事情的,都是陆北南。”林岚再次强调:“阿弥,你能为知秋做什么呢?” “知秋不是小孩子,她不需要你陪她玩耍,她也不是什么小姑娘,要谈什么不一样的恋爱。她现在需要一个家。” “阿弥,你有理想吗?你有想过往后的生活吗?” “知秋有,你现在可能认字吗?要是不认识字的话,我念给你听。”林岚将一个小小颜色有些旧的小本子推到阿弥面前。 阿弥才发现,她认字认得有些快了,快得一眼就看出来这里边的字面意思。 做个优秀的医生,嫁人生子,相随老去,有此一生,便是殊胜。 “这是知秋想要的生活。” “你一样都给不了她。” 阿弥以为,和陆北南订婚只是知秋的事情而已,她可以假装不知道,她仍旧可以守在这里,等着知秋偶尔有空的时候来陪陪她。 她以为,她可以假装听不懂林岚说的那些话。 她以为,她其实可以装着和瞎的时候一样不懂世事艰难。可以像美人鱼那样,即使很痛,也要笑着快乐地跳舞。阿弥记得人鱼公主最后化做了许多五彩缤纷的泡泡。黎明的曙光,照耀着泡泡,而人鱼公主的身影,又像在泡泡中忽隐忽现的往上升。 她以为,她是成阿弥,她是叶知秋。 所以结局会不一样的。 可那是知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黑暗的世界 五月, 南方已入夏。 又是到了穿短袖的季节。 阿弥从纸箱里找出来好多白色的t恤,造型简单的休闲长裤, 甚至洗得褪白的了的帆布鞋。她把那些秋冬季节的, 颜色鲜艳的衣服都一一收起来,封进了箱中。 她从容的做着这些, 动作里带着让人无法细揣的恬静。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范小祝都无法从阿弥的神情里找出半分幽怨和哀伤。 好像所有的不开心都埋葬在了那天夜里。 那天, 阿弥十八岁生日。 其实阿弥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天出生的, 只是她的资料上写着一个日期, 那个日期大致是外婆把她从长勺街尾那座短桥上抱回来的日子。 只是无论如何,阿弥都在一场欢呼里被大家认为理所当然地成年了,进入了一个成人的圈子。 那天, 范小祝其实睡得没有那么熟。 隔着如墨的夜色, 她听见叶知秋说了句:“我走了。” 接着是一种夺门而逃的仓皇。 阿弥是过了会才突然惊醒似地叫了声知秋, 接着又是一阵仓皇失措的声音。 然后屋里就变得有些空荡荡。 叶知秋走得很匆忙, 匆忙得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外套也松松散散地挽在手里, 她优雅的身影从斑驳的树影阴中穿过, 走出小区门口。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跳上车,踩起油门离开。 她只是把自己藏到墙边的阴影里。 像范小祝曾经看到的过的那样,捂着脸轻轻地啜泣, 而站在墙内的是突然止步的阿弥。 阿弥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衫式睡衣, 光着脚丫子, 匆匆追到楼下。她显然不敢跑出小区门外, 她只是面对着墙的外叶知秋停车的方向怔怔地站在原地。 只有一墙之隔而已,最后却仍旧各自转身,留下混沌的而孤寂的凌晨独自守候天明。 没有人再提起那个夜晚。 原本的好奇少女变得越发地恬静,她依然保持着平常时候的亲切和微笑,仍旧努力地做练习题,反复地考出不及格的成绩,如常地惦记着她那几个为数不多的朋友。 阿弥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把乌黑的长发扎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还有粉嫩的耳朵,青春年少在她精致的面容上一览无遗:“小祝,我们走吧,陈宽还在等我们呢。” 范小祝现在进了拳击俱乐部,生活相对从前要规律得多,今天也是温和让她和阿弥一道去玩的。 说是玩,不如说是逃避。 范小祝在微博上看到了叶知秋订婚的消息。 市长千金和本地知名青年企业家订婚,按理多少还是会一波关注度的,实际上并没有,只有一些小公司平台拿这件事情稍稍炒了下,无非就是祝愿东家之类的话语。 没有大v出来传播这事儿。 可以说异常的低调整了。 这种低调让范小祝以为是知秋不愿意让阿弥面对类似的新闻。 范小祝原本也在担心,万一阿弥在手机上看到后,会不会哭鼻子。现在看一下阿弥神清气爽,一双眼睛陶醉在沿途风景里的模样,她开始觉得或许阿弥并没有那么喜欢知秋。 只有温和才是那种人吧,就喜欢女人的女人好像都应该是酷酷的,然后怪怪的那种。 叶知秋和成阿弥,怎么看,都像是很普通很柔弱的女生。 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看着阿弥沉溺于风景的恬静,范小祝将脑海中的各种以为擦掉,她觉得阿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阿弥虽然是陈宽心仪的女生,可是他并没有步步紧逼,像个莽撞而冲动的少年,不管不顾地去追求阿弥。这次约阿弥出来玩,他更多的是希望给到阿弥多些接触外界的机会。 陈宽带了小正,还有另外两个比较要好的女生,加起来一共有六个人,背三个帐篷就出发了。 他们决定去山顶露营等日出。 露营地点选在离宣城市中心三十公里左右的一个小度假小镇。 小镇上有一座相对比较高的山,可以看日出,山顶也适合扎营,她们爬了两个多小时才爬到山顶。 周边的人都在忙着拍照发朋友圈,阿弥却愣山头,盯着远处,许久后,她才突然说:“小祝,世界比我想的还要大。” 风景很好看。 叶知秋忙碌了一天,刚进房间,把手上沉淀淀的订婚戒指放落在桌面上,还的耳饰,项链,头饰 将这些全部都褪下后,她才得以喘了口气,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栏。 很多条未读,一眼看过去,都是恭喜。 有些是客套,有些是熟人们的真心,她翻了很久才从最近联系栏里边找到了阿弥。 固执的阿弥还是会和她说早安,晚安。不过也止于此而已。淡淡的一句问候此时变得像一种微不足道的习惯,反倒显得更为疏离。 今天阿弥的头像有些不一样。 叶知秋点开,原本阿弥的头像是毛毛的照片,现在换成了红色的杯子,昵称从阿弥,变成了成阿弥。 小阿弥每天都在做出一点点改变,每天都变得更像一个普通的小女生。她的朋友圈里有两条动态,第一条是生日那天,她在蛋糕前许愿的照片,配的文字是,今年十八啦。 烛辉下的阿弥笑得很生动而自然,眼里满是流光。 第二条动态是今天刚发的,配图很多,有各种角度的风景照片,也有阿弥同其他人的全影,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玩得很开心,动态配的文字内容是:“好好生活。” 那是外婆的期盼。 叶知秋眼睑湿了下,不过很快她就笑笑。 阿弥会自拍了,会用开始用文字表达心情了,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人反复教导的小瞎子。 “要帮忙吗?”林岚身上还带些着许酒气,她们刚应了宴回来。 叶知秋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 “还是我来吧。”林岚仍旧走上前来帮着叶知秋将高高盘起头发放下来,用手帮她理顺。 不过小会,林岚就重重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已经倔到了这种地步。” “一句商量也不打,就提前做了打算。” 叶知秋笑了下:“家里从小到大,我最听话了,你总得让我任性一回。” 林岚可笑不出来:“不是我说,我就怕你这次一去,就只顾着事业,不愿意想别的。” “你到底,还是得考虑下北南的立场。” 叶知秋在去年年底默默申请了国家公派留学的指标,以优异的综合表现通过审核,出国就在这几天。 她递申请的时候,差不多是阿弥刚手术那段时间,她离开的时候,刚好卡在了意向订婚的这段时间,林岚从来都以为自己是个精明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她意识到,叶知秋一点也不比她差。 所有的一切,叶知秋很早以前便计划好了。 她想要离开,她尝试着以她的方式将曾经想要的生活全部推翻。 叶和秋特地买了下午的机票,因为阿弥执意要送她。 原来她以为阿弥会不想理她。 甚至有犹豫要不要郑重地和阿弥道个别,最后她还是调整心态,以一种极寻常的口吻在电话里笑着和阿弥说:“我要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可能要好几年。” 阿弥沉默了会,并没有叶知秋想像中的难过或者哭泣,抑或是假装的平静。 阿弥浅浅笑出声来。 她问:“会回来的吧。” 走的那天,叶知秋准备清理着房间里的东西,包括台式电脑上的浏览痕迹。 点开历史搜索,里边静静列着的大多数以同性,百合,两个女生怎么一类的关键词。纤长的手指,轻轻挪动将光标移到删除两个字上,轻点,眼里所有的疑惑和问号都转眼变成空白。 航班定在晚上。 离开的这个下午,叶知秋见到了阿弥。 她们就约了以前常去的中心广场。 五一长假过后,广场上人明显比前几天少了许多,不过音乐喷泉还是应着节日的氛围保持着摇曳的姿态,背着阳光洒出一片片水雾霓虹。 还隔着很远她们就看到了彼此。 “就是去厉害的地方,学习做一个更厉害的医生。”叶知秋这样和阿弥解释她的离开。 毕竟这确实也是她的计划之一,只是时间上变动得有些过于跳脱。 无论知秋说什么,阿弥都是抿着唇,鼓着腮可爱地笑着,眼睛一直停留下在叶知秋脸上的。 怎么移也移不开。 叶知秋被阿弥盯着盯着,心就有些泛软,她伸手摸了摸阿弥轻鼓的脸颊:“傻不傻,又一直盯着别人看。” 阿弥摇了摇头,抿着的唇边露出来一弯月牙色,她笑了,眉眼一弯两行泪硬生生地挂到了脸颊上,她一边笑着,一边掉着眼泪,还是要固执地反驳知秋:“你才傻呢,知秋又不是别人。” 下一刻,她就将眼泪抹掉:“我以后,不哭了,真的。” “刚才只是不小心。”阿弥说。 阿弥抬手的时候,叶知秋一眼瞥见阿弥微微翻起的短袖边,一道泛着白,微有些纹路的疤痕。 叶知秋想起初见的雨夜,眼睛上缠着白色纱布阿弥手臂上满是鲜红血,静静坐在楼梯口。 那时候的阿弥,畏怯,惊惧,却以她的方式扛住了全然黑暗的世界。 “以后见不到面的日子里,阿弥也要坚强。” 梅雨和春潮洗劫过的宣城此时似被天火照耀,四下煞白。 阿弥把所有的难过都重新装回了心口,她冲知秋摆了摆手说再见,顺便把那天晚上,没来及说的没关系补上。 “知秋,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没有关系的,知道你喜欢阿弥,是真的很喜欢的那种喜欢。就已经很开心了。” “没有关系的。” “你不用难过,也不用担心我。” 宣城的夜晚,上空有飞机飞过,小区旧楼里的少女站在窗边,她的眼睛上蒙着白色的纱布,侧耳倾听着风的声音。 知秋有知秋的理想生活,阿弥也有阿弥的向往。 许久以后,叶知秋才发现,三年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短,相反,它很漫长,漫长到等再见时,喜欢就真的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是真的可爱 又是一年秋,凉风习习, 吹落了几片叶子。 被大树遗弃了的叶子, 有些落到了桥面上,有的跌入了桥下, 其中一片不认命地在空中打着卷, 最后落到在树下放置了整个下午的画架上, 顺着画纸慢慢下移。 画纸上是大片的夕阳,一棵粗壮的大榕树,一座修饰精美的短桥。 掉下的落叶正好将画上的光源盖住了。 画架前的女生拾过叶子, 抬头看着树梢,眼里是挤挤挨挨的青黄色还有碧空。 从一片树叶的凋落,知道秋天的到来。比喻通过个别的细微的迹象, 可以看到整个形势的发展趋向与结果。 秋天好像更容易让人产生思念的情绪。 阿弥从旁边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 像往常那样, 把这片干扰她画画的叶子夹进了纸叶中。 她经常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人背着画具来这里坐一坐,随手画些街景。 长勺街还叫长勺街, 即使它现在已经失去了勺子模样, 两边的矮房子也被装饰复古的商铺所替代。 阿弥收拾好画具, 将它们斜背在肩膀上向街中央走去。 “美女画家, 凑麻将吗?”楼阁上扮相时尚的男人和阿弥打招呼。 阿弥笑着摇了摇头, 指着街尾那边的照相馆说:“何老板刚吃完饭, 你问问他。” 这时长街上, 不知是谁嚎了声:“我, 他妈的, 什么时候能开个张,把我从凑桌的堕落中拯救出来啊。” “你哪个啊?”哄笑声中,有人大声问了句。 “1009档。” “那你来。” 阿弥跟着笑了起来。现在街上入驻的商家并不很多,都是做小吃的,现正在陆续招商,广告热度还没有到,人流很稀,只有周边的上班族偶尔来逛逛。 这种清闲又没有收入的日子里,商家们只能苦中作乐,时不时地拉着玩闹,倒也生出了些许趣味。 街灯亮起时,各家商铺招牌上的灯珠也跟着慢慢亮起,包括江湖炸鸡店那几个张扬跋扈的字眼。每次阿弥看到这几个字,都有些难以理解小祝和温和的想法。 不过店铺能在这种整条街的老板都在凑桌打麻将的条件下保证到每天都有人进店,确实已经很不错了。 阿弥进店的时候,吧台新招不久的员工有模有样地叫了声成经理。 “不要这样叫啦。”阿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撩了下头发,把画具放到角落的柜子里,同时看了眼店里的情况。 相比起其它商铺,江湖炸鸡的经营状态简直是不要太好。 “好的,成经理,这里今天新到的工衣,温店长让我给您。” 阿弥哦了声,接过店员手里灰白色的布衣,弯了弯眉:“谢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新来的员工是个十九岁的男生,按着电视剧里那种店小二的形象穿扮的,偏生又戴副眼镜,此时抬头正好看见年轻的经理冲他笑,突然就有些结巴:“罗泉,叫我小泉就可以。” 店里员工并不多,有两个厨师,一个帮忙做杂活的阿姨,每天应付十几三十桌的客人相对还是比较轻松的,阿弥通常是晚上会过来帮忙。 店开了也才一个来月,相当于试营业,工衣都才到。 阿弥到后边将工衣换上。 看着镜子里穿着一件复古长衫的人,阿弥尴尬得挪不动步子,可她答应了温和今天要穿工衣直播的。 在网红经济的催动下,现在很多店铺都靠直播来吸引流量,而阿弥和小祝早就在温和的建议下从两年前就开始做直播,现在虽然算不上大红大紫的那类,可是每个月也能有不少的收入。 阿弥从两年前就开始在一个网络平台直播,直播内容易画画,她从最开始画小人,画横直竖线开始,每天会坚持播两个小时,直播不只成为了她大的收入来源,也让她在画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目前已经是美术学院的大一生。 “阿弥!” 阿弥穿着有些别扭的衣服刚走出来,就有客人注意到了她。 她此时头发也按着范小祝的提示,扎在头顶,额上还系着条用黑色字写了江湖二字的褐色抹额,身上穿着的也是古时的那种小二布衫,更令人觉得亲切可爱许多。 被看到,阿弥有些不好意思地拿着手里的平板稍微挡了下脸,不过立马想起来这些里可能会有那些两年来一直鼓励她加油的人,便又赶紧将平板收起来背到了身后。 “你们好啊。” 阿弥笑着和店里的客人打招呼,并答应了合照的要求,还帮着几个人添了茶水,然后才往角落的那个座位走去。 “原本还想看看真人,幻灭一下,结果真人比镜头里还要好看,恬静又可爱,有颜又有才,最重要的是还有钱,家里怕是有几座矿,天啊,嫉妒使我质壁分离。”满脸艳羡的女孩子看着阿弥离开的背影,呜呼不已,仰头灌了杯啤酒。 “你就是嫉妒人家考上了你考不上的宣美。” “宣美也太难考了吧,全国数一数二的美院。” 有人附议:“真厉害,听说只用了三年。” “什么叫只用啊,她从三年前就开始每天刷题了,没有寒暑假,几乎也没有节假日,若是把我们中学六年的寒暑假除开,其实真正学习的时间也就一千多个日子。” 类似的话,阿弥已经听过很多遍了,已然听成了习惯,并不在意。 就像大家其实并不太在意,她期间的失败,她连着参加了两次高考,第一次的时候,文化分惨不忍睹,差点就想要就此放弃,毕竟她了收入来源,也有了很多想做的事情。 可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因为她想爬到,人们所谓的高度,所谓的美好的,满是优秀的人集中的阶层里,去看看,人与人到底有多不同呢。 如果人非要分三六九等,也会想要和喜欢的人能划上相似的等号。 阿弥准点开了直播。 粉丝们陆续进入直播间,看到阿弥的店小二装扮,各种刷屏叫嚣:也太可爱了叭。 阿弥平时很少说话,即使今天在店里,她也只是笑了笑:“大家等一等小祝哦。” 阿弥用支架将手机支好,然后在绘画板上先写下了日期。 她抬眼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正是抬眼这一刻,她看到有人刷了礼物,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个昵称,那里个系统随机生成的名字,字母k加一串数字。 k经常刷礼物却很少说话,只有高考前一天刷礼物时候,在一片加油,你一定可以的呼声里,插了句:“考不好也没有关系的。” 阿弥点进她的个人主页看了下,发现这个人资料全部都没有填,应该是本身对直播平台不感兴趣的人。 就觉得是个很好的人呢,和其她粉丝很不一样的感觉。 阿弥笑了下,像往常那样冲镜头说:“谢谢k。” 笑起来还是像以前那样。 叶知秋一手托着腮,一手在手指屏幕上轻轻滑动,手指点在阿弥额头的位置,正好把江湖两个字掩住。 是真的可爱。 可爱得让人想捏,想抱,想咬。 叶知秋回来已有四个多月,重新回到省立上班,成了副主任医师,依然每天忙碌。 三年前叶知秋离开的时候,以为她可能会在国外呆五年再回来,正好回来的时候父亲正常退休。 没想到父亲竟忽然病倒。 果就应了那句,世事仿如一场大梦,经不得半点推敲。 不过经得起推敲的倒是周身的这些人,一见叶家大势零落都不再登门,叶宅的声名似乎顺着秋风落了地,竟没什么人再继续过问。这大致也正应了叶知秋离开时的那般计量。 她就想着,时间真是个好东西。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在意,她是否还会和陆北南结婚。 想当初,若是直接悔了众所周知的婚约,不仅圈内的人会对父母亲有所侧目,陆北南也很难做人,当时陆家的一些势利亲戚本身就对于推迟的事情有所不满,暗中放话,要是这场联姻不能进行,将中止和林岚企业对接的一些合作,以表示对叶家诚信的质疑。 若是直接悔婚,无疑是往父母身上压大石。 直接悔婚,也会对陆北南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两人合计之下,决定用缓兵计。 陆北南在结婚这件事情上有过坚持,不过最后也只是淡然一笑:“我尊重你r 决定,不过在我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人前,或许我们还是可以考虑合作的。” 相比之下,陆北南才是那个能真正把婚姻当作生意和规划来做的人啊。 而叶知秋 大概是成了一个,准备将婚配这件事情列入不可能名单的女人。不是因为不需要了,而是心里已经装得太满,再也腾不出余地,来给别人。 叶知秋仍旧满脸柔和地望着手机那端的人,看着那只执笔的手在白色画纸上来回移动。 阿弥今天画的东西比较简单。 她最开始画画的时候,都是画些卡通形状的小,她总是画一个有着卷发的小女生和一个有着长直发的小女生一起的玩耍的镜头和对话,她最开始被人关注也是因为画的这些小日常可爱又动人。 有着卷发的小女生叫叶子,直发的小女生叫小舟。 阿弥虽然不和粉丝说话,可是她在画小卡通人的时候,会像讲故事似地,慢慢念叨着小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和对话。 “小舟很喜欢叶子。” “今天小舟和叶子说,叶子叶子,我们的名字很像呢。” “叶子不服。”阿弥这样讲,可笔下画出来的卷发女生却是一副很温柔的模样,眯眼笑着,拉着小舟跑到树底下,伸手指着树上的大叶子说:“傻不傻。” 她说:“不是所有的叶子是船形的呢。” 树上的叶子是五角形的。 小舟有些难过,眨巴着眼泪委屈地和叶子说:“你又讲道理,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意。” 叶子迟疑了下,不过她很快就开心地抱住了小舟说:“没关系的,不管小舟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做一片和小舟一样的叶子。” 即使今天画的简简几笔很随意,评论区的叶舟粉们仍旧兴奋得大叫: 今天又是叶子抱小舟!。 情敌每天都在阿弥笔尖下幸福着。 啊啊啊啊,大爱我弥的手。 这类评论,叶知秋一个也不想看,她转开头看了眼时间,便拎起备放在旁边的药箱起身往楼上,父亲的房间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你好孬啊 悠扬的古典乐声从窗户缝里轻轻漾出, 将晨光中的小别墅笼罩其中,轻唤着睡梦中的人们,似意图提醒她们,秋色正好。别墅一侧的落地窗边,披着白色丝绒睡袍的女人手里拿着花洒,正精侍弄着几株刚从微凉白露里活转过来的百合。 与几株有些蔫的百合相比, 稍小丛些的太阳花却是精神得很,即使不去理会它们,只待被阳光一照, 它们便会神气活现地张开花苞, 向世人展现出五颜六色的生命力。 谁会把高贵典雅的百合与野生性极强的太阳花种在一起呢? 林岚本身就爱好插花,对于叶知秋这种栽植的方式感到很是排斥。 不过叶知秋不在的这几年, 她还是勉强会帮着照应下那些太阳花,把它们拨除。她走近忙着将花藤理顺的女人:“你爸醒了, 也吃了点东西,等你输液呢。” 叶定山刚动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 一点都马虎不得。作为一个医生,却没能很好地关照好父亲的身体,叶知秋很是过意不去,只要在家便定是悉心照料。 帮父亲扎好针,叶知秋看了下时间, 再看向母亲说:“陈局长的寿宴我还是不去了吧, 爸这里还输液, 我得看着。” “林殊在家,没事的。”叶定山有些虚弱地拍了拍叶知秋放在扶椅边的手背:“人家陈局利用职务上的方便帮过你,你还没有当面道过谢呢,你还是不要推辞了。” 母亲林岚也说:“可不是,再说你回来这么多天,总得出门见个把人,不要只顾着工作。” 叶知秋回来后,连往日的朋友都没怎么联系,这让林岚很是担心。 叶知秋回来后对于阿弥的过往只字不提。 阿弥睡过的那个房间却被她锁起来了,作为至亲,家里人都很默契地没有问为什么,私下却都以为叶知秋只是把这个房间当作对自己的惩戒。 叶知秋很小犯错,小时候因为跑得太急,碰碎了一个杯子,她都要把杯子放在她看得到的地方,以此提醒自己的过失,直到她原谅自己后,才将碎片扔掉。 叶家的人,统一把知秋天这次把房间想成了那个破碎的杯子,也都把叶知秋这段时间沉迷工作,与外界过度隔离的状态当作反思。 可是已经几个月了,还是这样,叶定山和林岚都开始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希望叶知秋尽快恢复到曾经的那种自如的状态。 感受到双亲言语里的担忧,叶知秋只好点点头应下来:“我去叫林殊起床。” 林殊有赖床的习惯,通常是醒了也不愿意从被子里爬出来,这会她像平时没事做的日子里那样,麻木地刷着微博。 她有个小号就是专门用来刷微博,当迷妹的。 最近她粉上了一个画手。 这个画手号叫夜船。两年半前开始在微博用画小人的方式讲述两个女生的日常故事,一开始很笨拙,只能用一个圆代表一脑袋,用扭来扭去的线条表示卷发,手和脚就是个笔画。 当被人注意到她画的东西时,很多人都用最佳火柴画手来称呼她的,不过多数是善意的,只是到了后面,渐渐有更多的人被两个小火柴人温馨的日常吸引。 看的人多了后,不免就会有黑粉出来,对夜船的画技和日常过于童话表不屑。所以从两年前开始,已然有了一定读者基础的夜船关闭了微博评论,不过仍旧坚持每周一定频率的更新。 林殊关注夜船快三个月。 当时刚了拍完戏,有些无聊,便四下找东西看,正好遇上小舟的更新。画里的叶子对小舟说:“我们这一生很短,所以不妨大胆一点,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次人。” 小舟抱着小叶说:“那小叶也要学会成全自己呢。” 类似的台词,林殊在戏中没少遇到过,大概是看到叶子这两个字,还是点进了夜船的微博,把叶子和小舟的故事翻了翻,然后便没忍住,一直翻的,一直翻。 她会发现,越是往前翻,叶子和小舟的对话越像小孩子,可却又朴实无比,偶尔也会有逗趣的情景,比如小舟会问叶子:“女孩子的胸前为什么要长包包呢?” 叶子会极其认真的说:“因为长大了后以后要给小宝宝吃啊。” 后来,叶子和小舟玩角色扮演,小舟立马就用棉被把自己裹成小宝宝的样子哇哇大哭着说肚子饿。 有些搞笑,又觉得很有爱。让林殊莫名就觉得很对味,尤其是她发现,叶子说的话总是莫名地很符合叶知秋的风格,而唯一让人觉得又不太可能是她的地方就是,每次叶子会很认真的开场,结尾却总是在安慰小舟。 让人觉得,叶子好像很喜欢总是有些懵懂无知的小舟,而且总是会把这种喜欢说出来。这就是叶子和知秋的唯一不同之处。 夜船画笔下的叶子也喜欢百合和太阳花的组合,各种巧合之下,林殊慢慢对这个画手起了疑心,不过她仍旧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那不可能。 林殊一直都知道夜船有在直播画画,出于一个演员的自尊,她并不打算粉真人,因此从来没有去搜索夜船的其它资料。 就在刚才,林殊点开夜船的微博打算看更新的时候,先看到的是一则合照的,配字:江湖炸鸡等你来嗨。” 林殊从被窝里直起身子,一脸难以置信。 当初的小瞎子不仅成了个小老板,还成了个粉丝量众多的小主播,更重要的是成了她最喜欢的小画手。 看着成阿弥那张天无邪,相比几年前出落得越发净秀的面容,林殊几乎把手机当板砖倒自己。 叶知秋进门的时候,便是看到林殊一副爱恨交加,痛不欲生的模样:“你是在排练吗?” 林殊走上演艺生涯后,类似的场景可没少出现,叶知秋早就见怪不怪,她进门头件事情就是把地板上的棉被抱起来铺回床上,顺带帮着林殊把丢得到处都是的布偶整理到柜面上。 “妈和我要出门一趟,你记得监督老爸吃药。” 叶知秋收拾好这些,转过来时便发现林殊已然扑倒在床上,神情惨淡:“知道了。” “药都放在桌边最上边的那个小抽屉里,饭后吃,不要让爸吃完药就睡,带他散散步。” 林殊这时忽地一把坐起来,盯着叶知秋发怔,忽然喊了声:“成阿弥。” 听到成阿弥三个字时,叶知秋忽然心里一紧,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眼门口,门口什么也没有,她有些嗔怪林殊:“你这是干什么?” “我以为你这三年的沉寂,就是为了阿弥,我以为你一回来就会和她在一起。”林殊此时已从微博小迷妹错粉了情敌的惊惧里回过了神,她伸了个懒腰,斜倚到床边点了支烟。 “可是你没有。” 叶知秋没有抬头看林殊,她侧过脸,避开了林殊满是质询的眼神。 “我没有这样想。” 林殊有些克制不住地笑了下,差点呛到,她面前烟雾渐起:“我不相信,你把时间算计得那么准,还提前和陆北南打了招呼,连妈企业里那些和陆北南旁系家族的合作项目也暗中改了策略。” 在叶知秋忽然仓促看向门口的时候,林殊就好像明白了。 “你回国后,成阿弥没有再像一个小狗似地扑向你,不再白天黑夜地惦着你,她不有了很多朋友,还有了一大批的粉丝,爱慕者。”林殊转着手里打火机,咔嗒咔嗒地打着火。 “你发现她变了,所以你止步了。” 林殊说:“叶知秋,你好孬。” “不要抽烟。”叶知秋拧了下眉便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她又扶着门框停了停,走回来,面对林殊:“我是孬,害怕各种各样的情况发生。” 害怕变得不再重要,不再依附,变成一个对阿弥没有一点帮助的人。 害怕阿弥想起来,她们差着九岁,时光荏苒,三年过去,阿弥今年二十一岁,而她已经三十。 叶知秋眼眶突然就红了,盯着手里夹着只烟,要点不点的林殊。 她差点说不出话来。 “我有跟她说过,我要回国的事情。” 可是没有得到回应啊,没有啊。 什么也没有。 回来后,两人便有了形同陌路的感受。 邮包里塞了很多很多礼物,还塞了厚厚的信纸,塞了她满满的决心,即使只是说,希望回来后能够住在一起这种话,她也已然觉得付诸了莫大的勇气。 咔哒。 叶知秋走了,林殊看着打火机上悠悠然的蓝焰,笑了下:“我才是那个天下第一孬。” 眼睁睁看着她变了,变得突然脆弱,变成了也会红眼圈的女生,却不敢追上去。 叶知秋不是为了她而变的啊。 那样的叶知秋,只能是成阿弥的。 “阿弥,快点啊。” 秋风乍起的长街上,一群学生踩着单车在卷落叶子间穿行嘻闹,落在最后头的女生骑着粉色的自行车,任前边的人怎么崔都不急,只是笑笑地感受着叶子打落在身上的感觉。 每次骑车子,阿弥都总是会落后许多,当下男生女生都比较偏爱山地车和死飞,速度自然比她要快上许多。 到达目的地后,阿弥将粉色的自行车放好,冲一群对她倒竖大拇指的人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谁让你们非要拉着我来的。” “喂,宽哥请客诶,陈局家的酒席,多少人想要还没机会呢。” 阿弥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 毕竟是很好的哥们。 陈宽这三年来一直都和阿弥保持着联系,或者说,在很大程度上有帮到阿弥许多。 把画的小人故事发到微博上的主意就是他出的,还有阿弥一开始做直播的时候并不顺利,也是他利用学校资源和他本身就有的一些粉丝量帮助阿弥引流。 长得好看,并不足以做一个大流量主播,更重要的是要有话题量和故事,而这些都是陈宽在旁边充当了阿弥的发声筒,把阿弥打造成了一个励志型的主播。 听到朋友们的声音,陈宽很快就蹦哒出来,把大家领到了一个单独的包厢里,同时又把阿弥拉了出来。 “送你份大礼。” 阿弥有些迷糊:“什么啊?” 范小祝这时也从旁边冒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系带:“惊喜,不许问,问了就没意思了,来,蒙一下眼睛。” 眼前刚黑下来的时候,阿弥仍旧下意思地感到害怕。即使过去好几年了,她仍旧时不时地会因为眼前的突然黑暗而陷入不安。 只是相比从前,她现在能在人前恰当地掩饰住这种小小的不安,她感觉自己正在移动,她被推进了一道门里,然后门在她后边突然就关上了。 关门的动表把阿弥吓了跳。 这种惊吓让她本能地转过身去摸住门把,这种突然的变动,让她甚至忘记了她其实可以把眼睛上的布拿下来的。 她没有,她只是焦灼地找着出口:“陈宽,小祝,这不好玩,别闹了。” 太令人害怕。 阿弥发现她又听见知秋的声音了。 每次害怕,难过,伤心,每次突然被大量考题塞得快要崩溃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知秋的声音,知秋的样子,甚至知秋身上的香味。 “阿弥,没事的,没事的。” 听到这个声音,阿弥就静了下来,这个声音比她以往梦里的要真实得多,真实得让她不敢动,生怕动一下,梦就醒了。 连香气都变得这般真实。 阿弥的边发忽然被撩了下,接着她的眼睛上的纱布被轻轻揭落,一道人影顺着光涌入她眼里的世界。 是知秋啊。 在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阿弥的手已经先伸了过去,无比坚决地重复了她每次在梦里见到知秋的时候都会有的动作,那就是抱住她。 无论是梦还是现实,哪怕只能是眼前这片刻,也要义无反顾地。 拥抱她。 即使有过那样令人讨厌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深水加更 这是宣城市区比较有名的老酒楼, 处于繁华地段,倚在窗边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人,或悲或喜,或忧虑或开怀地行走期间,谁也没有在意楼上窗边一脸苦闷的少年。 少年趴在木质的大圆桌上,手指拨动着玻璃转盘, 一下接一下,转盘上的反光时不时地照在少年有些失落的眼睛里。 “我又不是傻子。” 陈宽有气无力地说:“早就看出来了。” 叶知秋离开后,阿弥突然就像一夜之前长大了, 咬紧了牙关学习。陈宽刚开始并没有在意, 只能暗自佩服阿弥每天紧持十二个小时都全扑在学习上的毅力。 除了学习,阿弥剩下的那点空余时间也多数用来写日志和画画。 阿弥喜欢画画, 是陈宽最开始发现的,看到什么新鲜的东西时, 阿弥总会想办法记住它们的样子,回去后就用笔把它们勾出来,然后在旁边记下它们的名字。 “害怕有一天再次看不见。”阿弥在看得见的日子里, 细细地感受着能看到的一切,以免有一天,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她还能记住曾经看到的过的这一切。 除了画这些,阿弥最喜欢的就是画小人, 通常只画两个小人, 她给小人取名字, 叫叶子和小舟。 陈宽觉得这两个小人很温暖,像两个很要好的好朋友,直到他无意间发现,阿弥手机里那些叶知秋的照片,然后他很快也注意到了阿弥每副画的右下角都会记录一个数字。 开始陈宽以为是这个数字代表阿弥画画的天数,后来他算了算,那个天数是叶知秋离开的日子。 和阿弥越熟悉,叶知秋的出现频率就越大,甚至于,阿弥在画画讲解故事的时候,或突然把叶子的名字叫做知秋。和阿弥走得越近,陈宽就越发不敢表明他最初的爱意。 和阿弥对知秋的喜欢相比,他对阿弥的喜欢,也不过就是简单的荷尔蒙作用,满是少年心性,只有乍见之欢,甚至不敢承诺一句长要厮守。 “整好一千二百二十三天。”陈宽说:“她们分开到今天有一千多天了。” 阿弥仍旧在不懈地讲着小舟和叶子的故事,每个故事里都是她假装和知秋在一起会有的对话。 “她甚至不确定知秋什么时候会再回来,也还是这样坚持喜欢着。”陈宽问范小祝:“你做得到吗?” 秋天午时的太阳颜色灿烂得有些炫目,范小祝把脸从手机后边抬起来,看着一脸沮丧的陈宽。 三年过去,陈宽变化也很大,身上的青涩感减了几分,脸部轮廓刚硬了几分,眉骨五官更加分明,有了几分男子气概,不过身上的那种阳光向上仍旧没有丢却。 “我啊。”范小祝忽然想到那个严肃刻板的人,不由得作出一个绝望的表情,最后摇摇头:“做不到。” 如果只是三年,或许并不难,毕竟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总是需要很多时间。 可阿弥面对的,是未知的日期,她要等的,可能是一辈子,她的喜欢将永远得不到回应,可她还是沉溺其中,不舍,不离。 “阿弥让我想起一头叫alice的鲸鱼。” 和鲸鱼有什么关系? 范小祝迷惑地盯着陈宽,这次故意制造阿弥和知秋见面的整个计划都是陈宽的主意,同作为陈宽的哥们,范小祝多少觉得这是个很悲伤的故事。 “这只孤独鲸的频率有52赫兹,而正常鲸的频率只有15~25赫兹,她的频率一直是与众不同的。这就意味着,无论它怎么唱歌,无论它游到哪里,都不会有同伴回应她的的歌声。” 阿弥对知秋的喜欢就是这样啊,只要知秋不回头,无论她有多少喜爱,都只能流逝在时间的汪洋里。 真是可怜的鲸,范小祝手撑着腮轻轻叹了口气:“幸好你把知秋请来了。” 也幸好知秋是个脾气很好的女子,让她在那里等一等,她也很客气地答应了下来,不然,她和阿弥什么时候才能见上面,好好把话说清楚啊。 这是一个很结实的拥抱。 叶知秋反应过来怀里真的是阿弥时,手慢慢就抬了起来,她轻轻抚着阿弥黑长的直发,轻轻调整了下姿势,脸颊轻轻蹭在阿弥耳畔,她说:“阿弥,见到你很高兴。” 阿弥死死地咽住眼泪。 她真的没有哭。 这三年多她都只哭了一次。谁让知秋在信里说出那么令人难过的事情。 阿弥高考前一年有在某私立高中借读,参于高考集训,就在前几个月时,她忽然收到了一封来自知秋的信。 刚收到信的时候,她几乎要跳起来,因为知秋离开宣城后这两年都没有回来,只在她二十岁的时候托温和转呈了生日礼物,除此以外两个人几乎没什么大的交集。 而那封字迹漂亮的信,开头就写着,阿弥,我要回国了。 接下来的内容却让阿弥感到难以理解。 知秋在信里说,认识你以后,我的生活变得很糟糕,家里总发生不好的事情,甚至我的朋友也因为你而嘲笑我,远离我,所以我才会离开宣城。 这只是大概的内容,而实际上,信件长达两页,里边写满了对阿弥各种能力上的否定和不屑,而最后,知秋也只是说:“希望我回国以后,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来找我。” “我已经因为你而失去了太多东西。” 阿弥混身突然像针刺了似的,推开知秋,站直了身子,四下看了看,想要找到离开的方向,她匆匆走到门口,转过来想和知秋说再见的。 只是转身看到知秋怔仲在原地的样子,她就停了下来,低头纠结了下,还是抬头冲知秋笑了笑:“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郑重而礼貌。 看着阿弥离开,叶知秋低头看了眼空落落的手心,最后也仍是自嘲地笑了声,收拾好心情便重新走进了喧闹的酒宴中。 宴会持续到下午一点多,林岚遇到到几个好久没聚的官太太,便约着去喝茶了,叶知秋不打算跟着,也就没上车,想着自个打车离开。 换了以前,这种场合必定是有人会主动让司机送她回去,亦或是帮她打好车来让她走的,毕竟她是市长千金,今天的散场完全改换了平日的那种气氛。 难免有些人情冷暖的意味,不过心头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繁华的街道生长着年头已久的大树,风一过,便有叶子跟着落下来。 嘻笑的少年们笑着闹着,骑着车从树荫下疾驰而过,一辆,两辆,三辆,接着并着两辆过去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叶知秋渐渐放慢了脚步。 似乎很少这样放松地,没有目的地独自行走。 也从来没有像那些快乐的年轻人那样,不管不顾的在街头冲撞,甚至连自行车都没有骑过几次,但凡要出门了,便总有司机于旁边候着。 大概也就很小的时候,去照相馆里拍照时,骑过那种儿童车吧。 叶知秋忽然就有些羞愧地低头摸了下额角。 或而就是年纪大了,所以开始学会了数落那些不曾体会和拥有过的遗憾,开始为自己过于认真的人生感到不满。 又有几辆自行车飞驰而过。 有纹身的女生,骑着一辆浅蓝色的山地车飞驰而过,然后又在前边不远处停了下来。 范小祝长腿支落在地,侧身看着叶知秋。 “你好啊,叶医生。” “范小祝,你好啊。”叶知秋笑了下,范小祝好像比起以前要壮实了不少,脸上的青涩已然退去,眉宇里多了几分成年女子惯有的温柔。 这时范小祝抬手,向着远处的方向摇了摇:“阿弥,快点。” 然后叶知秋转过身去,看见了骑着粉色自行车,长发于风中轻扬的阿弥。 阿弥慢悠悠地踩着单车,有点心神不宁,听见范小祝叫她时,她也只是稍微加快了些速度,直到她一抬头,看见那个穿着浅绿色风衣的女人时,身子立即直了起来。 范小祝还是头次见阿弥站起来蹬她那辆自行车,她没有等阿弥,而是先行一步追着前边的那些人去了。她想告陈宽,她相信阿弥不会变成深海里的,那只孤独歌唱的鲸。 阿弥蹬得太急,到了叶知秋面前的时候没有刹住车,结果跑到了知秋的前面好一段才停住了身子,只好跳下车,把自行车抱着转了个方向推回到知秋的身边。 她以为知秋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 于是就很开心,反正,不开心的事情,假装没有发生就好了。 相比起前边那些人,阿弥骑车的动作是再伤不过,叶知秋即使很少骑车子,也在心里暗自断定,阿骑车技有些差。 不过她可没有忘记,阿弥最喜欢被夸了。她仍旧站在那里,手装在大衣口袋里,蓬松的卷发在风里微动,她笑着说:“阿弥真厉害,都会骑自行车了。” “我都不会。”叶知秋说。 她是真的不会。 阿弥果然还是禁不起夸的,尤其知秋一夸她,就感觉要长出翅膀来了呢,巴不得飞起来。 “我学会很久了,一直都是骑自行车去学校的。”阿弥把粉色车子推到知秋面前说:“你看,车子都有些旧了,不过很好骑。” “可是这种车子骑不快。”叶知秋不会骑自行车,相关的常识还是有的。这种自行车款式偏复古,设计简单,还有后座,明显就是普通的家用车,相比起范小祝她们的车子,速度会慢上很多。 好不容易能说上几句话,叶知秋伸手摸了摸结实的后座,不懂装懂地建议阿弥:“你原本应该买个那种没有这种座位的车子,骑起来会更轻巧些。” 叶知秋今天穿了高跟鞋,会比阿弥高出些,气质里也自然显出几分女子的柔和韵味,使得阿弥觉得亲切许多,说话的时候也就不再有什么顾忌。 “我知道那种车子会更快些。”阿弥很认真地仰头看着眼前眼里含笑,满脸温柔得让人想要紧紧抱住的女子:“可那样就不能载知秋了。” 即使收到过那样的信,也还是愿意,把后座留给知秋。 小舟的愿望,就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希望可以和叶子一起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带你去兜风 阿弥说:“可那样就不能载知秋了。” 于是叶知秋这就移开了眼, 她看向远处的长天,尔后又稍稍抬起头看着着树上还很绿的叶子。 她盯着仰角的光, 为了不让自己在青天白日里哭出声, 过了会她才重新转过头来, 粉唇微弯:“那阿弥现在要载我吗?” “上车吧。”阿弥得意地拍了拍粉色自行车的后座:“带你去兜风。” 话里竟有几分豪气。 叶知秋的记忆里没坐过几次自行车, 跳车的时候差点坐空, 现在还心有余悸手环在阿弥腰间一动也不敢动。这里离她家还很远,坐自行车去显然不大现实, 可她也不想就此和阿弥分开。 “我以为你要和陈宽他们去玩。” 刚才等阿弥的那伙人显然已经走得很远。 “他们回学校,今天是教师节, 他们给老师送礼物。”阿弥说:“我不和他们一起。” 车子拐了个弯, 进了小巷子。 叶知秋侧着身子紧贴着阿弥的后背, 紧张感慢慢散去, 放松地看着眼前各种各样的小店铺和墙上的涂雅。 从阿弥走的路可以看出来, 她对这一带的路况很熟悉。 穿过曲折的小巷子后, 眼前便突然开阔了起来,眼前是宣城比较有名的沿江路岸,午后的暖阳照在她们身上, 在水泥路面印出了好看的影子。 阿弥骑得不快不慢,脸上的酒窝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凹着, 甚至还暗中试着鼓了鼓肚子, 好让自己有种被抱紧了一点的感觉。她开始觉得, 她收到的那个信应该只是知秋随便写了一写的东西。 在她看来, 知秋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一点也不像会写那种信,对她说那种话的人。 车子顺着江边跑出了很远一段距离,然后就又转了个弯。 叶知秋看到前边的学校后,便明白了阿弥为什么会对这里这么熟悉。毕竟是阿弥上了一年学的地方呢,不知道她在这里有没有被欺负过。 这会正好中午,已经接近快上课的时间了。 大概是教师节的缘故,学校门禁今天并不严格,也有很多抱着各色礼物和鲜花的人在办公楼前走动。 阿弥从背包里拿出了她准备的礼物。那是一支钢笔,她专门去店里边挑选的。 叶知秋觉得些奇怪,换了她以前,通常都会几位学科的老师都送上礼物。不过细想想,阿弥本身就是个和她不一样的人。阿弥爱憎分明,只会特意对喜欢的人好,并不会为了礼数或者客套而去讨好别人。 教学楼显得很热闹,很多准大一生专门跑回母校给老师们送礼物,阿弥只是其中一份子而已。 看得出来,阿弥喜欢的那个语文老师人气特别高,办公室门口挤了一堆女学生。 叶知秋看了看四周,大概也只有她最不像学生了,便不打算上前挤着,她与阿弥说:“你去吧,我去人少点的地方等你。” 阿弥抿了抿唇,低头看着手里的礼物,再看看知秋,这才说:“那你等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叶知秋笑了:“好啊。” 阿弥最终也变成了那种贪吃的可爱女生吗。 叶知秋退到边上,看着阿弥隐没在人流中的身子,心里说不上来的舒服。今天一见,她发现,时间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厉害,至少,阿弥身上还是那种香味,阿弥笑起来还是那么自然。 阿弥就连紧张的时候,抿唇的动作都和三年前一样。 最主要的是,叶知秋在伸手环过阿弥的腰时,她就发现,心头的那颗小树苗又重新长了回来,而且长得更加茁壮而竖定。曾经,她总是试着把这棵小树苗压下去,砍掉,伐掉,此时却奢愿它可以长成参长,迎立于三千风雪而不枯,不倒。 叶知秋站在栏杆前松了口气,挑眼望着远处的江面,脸上不禁浮起抹浅淡的笑意。 秋水,长天。 真美。 一阵小小的骚动打乱了这片刻的宁静,叶知秋转过头看向身后。 穿着校服的男生此时脸涨得通红,他一边道歉一边弯腰将地上的书本捡起来,放到现在还有些怔愣的女人手里:“何老师,对不起,我走得太快了。” “没、没事。”女人说话有些结巴,她心里很清楚,刚刚是她突然下意识地急转身想要逃跑才会被撞到。 叶知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何佩。 不过她很快想起来,今天是教师节。 “好久不见。”叶知秋冲何佩礼貌地笑了笑。 前两年叶知秋都没有回来过年,更不用说生日,可何佩还是往她家里送过礼物。 林岚在电话里说起来的时候,头疼得不得了:“以前还觉得她挺好的,现在倒让人觉得很不安。” 太偏执了,偏执得让人心里又愧又怕。 叶知秋得知她人不在家,何佩也往她家里送礼物行为后,同母亲的感觉是一样的。 不见还好,即然这么巧见了,叶知秋还是觉得有必要与何佩说声。 何佩脸色有些苍白,僵硬推了推眼镜:“知秋,你找我有事吗?” 何佩在这个中学的初中部任教已经有很多个年头了,每年的工资收入中的一部份都会专门拿出来给叶知秋买礼物,可她从来没好意思告诉叶知秋,她只是个初中老师。 她总是尽自己所能,穿上自认为最好看的衣服,带着价格不菲的礼物每年出现在叶知秋面前一次。她当然希望可以天天看到叶知秋。可她一点也不想要叶知秋看到她平凡而普通,甚至有些粗陋的模样。 叶知秋并不了解何佩为什么只有在她生日那天出现,不过她觉得何佩今天的打扮明显要比去她家的时候让人看着更舒服些。 何佩个子偏矮,又胖些,此时穿着平底运动鞋,身上穿着件普通的卫衣配牛仔裤,戴一幅黑框眼镜,要不是离得近可以看见细纹,她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似的,甚至有些福态的可爱。 至少比起她每年生日的时候总穿的要自然得多,每次生日何佩都穿些几百块钱的裙装和高跟鞋来,总会惹得李郁真那几个人事后乐呵好几天。 “我不是来找你的。”叶知秋笑了下,很快又补了句:“教师节快乐。” 想了想,叶知秋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这个送给你。” 那是一对耳钉,就在酒楼旁边的珠宝店里买下的,她和母亲提早赶到酒楼,时间有余便在旁边老街上走了一圈,正好看中这对比较简素的耳钉,现在刚好能应下急,就拿出来送了何佩。 再怎么说,人家这么多年也给她送了那么多次东西,虽然大多数都托人退了回去。 何佩有些不敢置信地伸手,捏住了盒子,甚至捏得有些用力,来确定这不是在梦中,她镜片后的小眼睛瞪得大大的:“送我的吗?” “知秋。”阿弥这时已经从办公室里出来了,看到何佩的时候先也是愣了下,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叫了声何老师好。 阿弥记得这个何佩,她依旧还记得知秋生日那天,大家取乐何佩的事情。她甚至一直都觉得自己与何佩是差不多的人,因此本质上对何佩还是心存好感的。在学校里见到后,都会打一声招呼。 “哦哦,是成同学啊。”看到阿弥后,何佩脸上的疑惑便慢慢地消减下来,连神情都自如了许多。 这时上课铃响了。 叶知秋看时间不多,便只好与何佩说:“下次有时间吃个饭吧。” 她希望可以与何佩正式地聊一聊,希望何佩以后不要再往她家里送生日礼物了。 下楼后阿弥才和知秋说起关于她语文老师的事情。 “语文老师有四十多岁了。”阿弥说:“也好看,说话很温柔,讲课的时候也很有趣,我的语文一直不好,你知道,温老师她其实不太会讲课的。” 叶知秋一下子笑出了声音:“你怎么这样说温老师。” “温老师只会安排作业,还会讲解题技巧,可是她说的写作文的方法不太好。” 阿弥现在上了大学,以后也就不用再向温和交学费,想到节约下来好多钱,她还为此高兴了好些日子。因此提起温和的时候,也理直气壮了许多。 “每次让她讲作文的时候,她就让我看书。”阿弥有些控诉的味道:“自己就跑到小祝的床上睡觉。” 看着阿弥严肃的小面孔,叶知秋几乎要笑出声来:“那人家也还是你的老师。” 这几年要是没有温和,阿弥怕会是更难过吧。 可以在短时间内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叶知秋仍旧认为,有很大一部份的功劳还是温和的。不过她也没和阿弥争论这个问题,她只是觉得阿弥对于那个喜爱的语文老师似乎关注得有些过份了。 “那你喜欢的那个语文老师呢,阿弥好像特别喜欢她。”叶知秋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抿着唇想了想,然后转过来略是低关头的问阿弥:“有多喜欢呢?” 这个可怎么回答。 阿弥推着自行车想了想:“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老师。” “你更喜欢她还是喜欢温老师?” “喜欢温老师,多过她一些。”阿弥想也不想的说。 温老师虽然有些怪毛病,却是陪她度过了最黑暗的日子的人呢。 日头正好,斜影两三行,叶知秋手放在大衣口袋里,走路的步伐轻巧了许多:“那你更喜欢温老师,还是更喜欢范小祝?” “啊,我觉得她们差不多的。”阿弥说。 然后她似乎明白了知秋想问什么似的,不过她没有让知秋继续问下去。 她和知秋说:“你知道我最喜欢我们语文老师什么吗?” 叶知秋嗯了声,她发现阿弥特意停了下来。 透过叶隙的光落在阿弥发间。 “我们语文老师说,女生也是可以喜欢女生的。” 叶知秋怔在原处,看着阿弥。 “我觉得老师说得很对,她说女生也是可以和女生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 “所以老师她,有一个同样很喜欢她的太太呢。” 阿弥看着知秋,轻声说:“我羡慕她们的爱情。” 羡慕她们的喜欢结了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若你要来 “小阿弥: 最近好吗? 我不知道在现在这种年代, 你有没有收到过其他人的手写信,不过我却是头一次写信。在曾经相处的一年多时光里, 阿弥每做一件事情, 都想着要先和知秋分享, 比如阿弥希望知秋是第一个被看见的人,希望知秋是第一个去你家住的人。 可是知秋却几乎没有什么第一次可以给到阿弥, 回国之际正好想到给阿弥寄点东西, 于是就想到了顺便给阿弥写封信, 至少是第一次与人写信,而我觉得写信又是件稍显得有些浪漫的事情。 国外这几年虽然工作如常地繁忙,可人际简素许多,知秋便试着多了解些不一样的生活,学到了很多东西。 在这外边, 人们总是很容易喜欢上,然后在一起, 并不害怕分离, 更不担心别人的眼光, 在这外边,女孩子们都很勇敢和乐观,她们会不顾性别的相互喜欢。 阿弥, 我想,我以前和你说的话或许存在一定的错误, 而阿弥的一些以为也许是正确的, 至少在某种前提条件下是正确的。 不知道阿弥是否会生知秋的气呢。 知秋什么也没有说就订了婚, 出了国。知秋有想把一切都告诉阿弥,告诉阿弥当前做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了有一天,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你,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 它不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而是一种承诺,没有万分确定的情况下,我不想轻易把它说出口,更不希望它成为阿弥的束缚。 我仍旧会担心,你见的人还太少,世界在你眼里的样子还不完全,担心给到你这样一种压力,而让你不能更自在地去生活和成长。我一直都希望,阿弥可在走向更宽广的世界,认识各种各样的人。 祈愿你看尽人世繁华后,仍旧觉得喜爱我。 其实在写这样一封信的时候,我也觉得是否会对阿弥造成困扰,几年不见,或许阿弥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阿弥了,毕竟女孩子是很容易渴望温暖和爱情的。 可知秋长这么大,总得做一回勇敢的自己,我已经勇敢地放弃了许多东西。陆北南那边的婚约已经协议好解除,除了少许人或而会产生非议,我想,已经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会干扰我对阿弥认真的喜欢了。 知秋已经想过,若不得所爱,便孤独至老。那么,为了所爱,也只好做出这种与我往日行为有所相悖,又稍显得幼稚的事情来,写这样一封信。 要是阿弥已经有更喜欢的人,那也千万不要觉得心理上有所过意不去,知秋也会为你感到高兴,并且祝福你。若你还是原来那个,很喜欢很喜欢知秋,想和知秋结婚,相与到老的阿弥,那么,希望回国后,第一眼看到的是阿弥。 下月中回国,和秋不打算告诉家人到达时间,阿弥只需要用来与不来告诉我你的答案。 毕竟你来了,又要告诉我你已经不再是你,我想那多少是件令人会感到难受的事情,虽然不曾经历过,不过往日和阿弥在一起的时光里,知秋已经认识到心确实是会因为情绪而感受到疼痛的。 所以若你要来,请必定是带着往日那份纯粹的欢喜来迎接我。 以上。 致吾爱。” 素雅的信纸在厚重的书本夹着压了好几天,已然变得平整许多,灯光下的女人推了推黑色的镜框,小心翼翼地从旁边拿出相同花样的信纸。 啪嗒。 放在桌边的快递箱不小心被撞落在旁边,女人显然不打算把它捡起来,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刚网购回来的信纸和水笔,然后在信纸开端写下 小佩: 你好吗? 重新抄写的信件里,大部份内容和原来一样,只是阿弥两个字不断地被更替成了小佩。 若非细看,即是叶知秋本人也很容易把何佩的字错看成自己的手迹,而何佩却总是能立即分辨出叶知秋的笔迹,不管是英文还是中文,所以那天在校门卫处时,她一眼就看出来,叶知秋居然往学校里寄东西了。 何佩的第一反应是,叶知秋终于开始对她的痴情有所回应。 可当看到收件人的名字不是她时,她几乎当时就呐喊出声,凭什么,凭什么是那个一无是处的瞎子。在何佩看来,阿弥与她也不过是差不多的人。 阿弥甚至还没她有文化,阿弥甚至还没有她这么克制。 这么些年来,她喜欢叶知秋,却从来不敢给叶知秋添加哪怕一丁点儿的麻烦,可成阿弥呢?她几乎无时无刻地在给叶知秋添麻烦,甚至使得刘导自杀了。 何佩一直都有在暗中关注叶知秋身边的事情,她觉得叶知秋所有的不幸都是成阿弥给的。她给了自己无数条可以替名签收成阿弥邮包的理由,最后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并且用她和叶知秋相差无几的笔迹调换了信件内容。 看到何佩特地去化妆店做的发型,叶知秋都有些退却了。这便是叶知秋对何佩一度感到抗拒的地方,谁会喜欢一个各种细节上模仿你的人呢。 或许真不应该约人家出来见面,不过老拖着解决也不好。 服务生拿了餐牌过来,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两个发型差不多,五官差异及气质却相差极大的两个人:“喝点什么。” 叶知秋还没来得及开口,何佩就先激动地说:“原味蓝山咖啡。” “两杯。”何佩说完才有些邀功似地冲叶知秋笑了笑说:“你应该也不喝其它的咖啡吧。” “嗯。”叶知秋冲服务员点点头:“就上蓝山好了。” 她确实来这里只点这种咖啡。 叶知秋把一个纸箱子放到了何佩面前:“这是你去年送的礼物,一直没来得及还给你。” 她这两年没在家,很多以前的同学都失去了联系,因此这件礼物没能退回。这次过来正好亲手还给何佩。 “这些年真的很谢谢你一直惦记着我的生日。” 何佩有些无措地看着那个箱子,以往她送出的礼物都是被同学转呈着送回来,她只当是叶知秋不忍心她破费。可当东西是叶知秋亲手送回时,感觉完全就不同了。 “毕竟同学一场,我送的礼物你就那么看不上吗?”何佩声音有些僵硬,镜片后的一双小眼睛紧紧地盯着叶知秋,几乎要当场哭出来似的。 叶知秋几时遇到过这种情况,被盯得亦是有些不自在:“我只是觉得你送到我这么贵重的东西,确实受不起。” “你上次送我的耳钉怕也价值不菲吧。”何佩咬了咬牙,往日的那种畏怯此时竟都化作悲愤:“你送给我就是施舍,我送给你就是高攀吗?” 叶知秋尴尬地摸了摸额角,想起来何佩应当是教语文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就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往我家送东西了。”叶知秋直接表明了心意,换作以前,她或许会更加客套些,毕竟她很注重人际。 只是家里自父亲退位后,门庭忽便萧条了许多,令她对于人际这种东西也便看开了些许,很多时候都是表面风光,倒不如安份做人来得自在,本身她其实也少有求人时。 咖啡上来了。 何佩气得无所适从地低头抿了口滚烫的咖啡。 苦。 她像受了刺激似地重新抬头盯着叶知秋:“以前的时候,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女人,毕竟你那么优秀,家世又好,还有那么出众的未婚夫,所以我不敢打扰。” “可是你现在明明是喜欢女生的,明明可以给我一个机会的,我比成阿弥更了解你,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我甚至知道你今天会盘头发出来见我。” 叶知秋本身看着对面的人和自己盘了一样的发饰就很是别扭,现在听到她说出来 ,更不自在,便有意离开:“请你不要再这么关注我了。” 以往只觉得何佩人很奇怪又胆小,现在倒觉得有几分可怕起来。叶知秋站起身直接给到服务生现金然后就打算走。 这时她突然想到:“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是喜欢女生的?” 何佩这时便又回复到那种胆小和慌张的样子,匆匆抓起包包就走了,矮胖的身子在街影中左突右突。 看她这样,叶知秋又是几分同情,几分愧疚,更多的还是无奈和不解。 “叮当叮当,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需要搭乘本次粉色免费小单车吗?”阿弥稳稳地将车子支定在了叶知秋身侧,歪过头来,伸手拍了拍自行车后座。 早前叶知秋落座的时候便发了个定位给阿弥,她没想到阿弥会过来,还是骑着她的小单车。 明明有些微凉的天气,偏弄得满头大汗。 叶知秋笑着低头从包里摸出纸巾,帮阿弥将额上的汗擦干:“今天没课吗?” “你猜。”阿弥最后忍不住噗嗤笑了:“刚军训结束。” 啊难怪。叶知秋在阿弥脸上刮了下:“黑了好多。” 阿弥立即就不淡定了,捂着脸蛋:“真的吗?” “你猜?” 这时咖啡店的服务生走了出来:“您好,您落东西了。” 叶知秋接过来一看,是她还给何佩的东西,何佩没有拿。 阿弥大概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于是伸手接过箱子放到了车蓝里:“交给我好了,我帮你还给她。” “也行。”叶知秋这便坐到了阿弥的后座上,手很自然地揽上了她的腰。 “成司机,我们要去哪里呢?” “去看秋的尽头,看看那里有什么。” —— 小舟问:叶子都会想什么啊? 叶子说:想秋啊。 小舟说:秋在哪里呢? 叶子说:在我飘落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深水加更 天气可真好。 阿弥一点都不想停下来, 任由车子慢悠悠地向城郊的方向驶去。 她和叶知秋现在完全像没有分开之前那般亲密了。至少这比她预期想过的种种要好上许多,原本她想的是, 如果知秋那么不喜欢她, 觉得她像个麻烦精, 那就互相不打扰便是。 知秋给她的信里边,有说过大抵回国的时间。她没敢跑去机场接知秋, 只是那天晚上, 她没能忍住地抬了好多次头, 去张望夜空里落下的飞机。 尽管没有住在原来的那个小区里边了,她也时不时地会骑着自行车,从长勺街上先峰路,再到达医院门前,她记得医院的停车场, 也记得医院对面的那个广场。 广场上的喷泉仍旧会在节假日的时候歌唱。 叶知秋脸轻轻地贴着阿弥的背,任由阿弥带着她在午后的阳光里穿行, 听到广场上的音乐时她才意识到, 阿弥把她载到了医院附近。 她不由得笑了:“我都说今天不上班。” 休假呢。 阿弥并没有在医院门口停下车, 而是载着知秋围着广场上的小道转起了圈圈,一脸得意:“我当然知道你不上班,可是不上班的时候就不能来这里了吗?” 阿弥把车子停下来放好。 由于离医院近, 又有个大型购物商场,这时候的中心广场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叶知秋平素来这边都是为了上班, 其实很少专门来这里走动, 以前来也都是和阿弥, 而且多数是晚上,现看着暖洋下,老人小孩情侣们嘻闹奔走,便有种初到此地的感受。 正恍惚着给奔走的小孩让路时,叶知秋手臂边忽地一暖,她低下头正看着阿弥的娇嫩的指节正挽在她肘间。 “我们走这边人少些。”阿弥有意避开了知秋看她的眼神,作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边走,阿弥边说着她来这里的缘故:“我眼睛刚好的时候,最常看到的就是这一片广场。” 每在站在医院楼上往下挑。 不过其实眼睛刚好的时候看得最多的还是知秋的样子,怎么看都看不厌。阿弥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地侧过头去看旁边的人,结果一抬眸就对上了知秋满溢着柔情的双眼。 阿弥记忆里,知秋看过她很多次,可这一次特别不一样。以前的知秋看你时,眼里总像藏着层不清不楚,看不透的神色。 大概是秋色正浓,和秋现在的瞳眸里边竟多少映衬出一种灼灼的热意,阿弥忽地就有些不好意地低下头,恍而看向别处:“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阿弥身子有些软,不由得像只小猫似地歪了下腰,撞了下知秋,然后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着看向远处,远处的音乐喷泉忽高忽低,左右摇晃,背光的水雾里泛出一抹七色的虹霞。 因为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叶知秋想起,曾经她也问过阿弥,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瞧。她终究是没能学着像阿弥那样,说出什么可爱的话来,她只是笑着转开了眼,轻轻弯起手臂,将阿弥的手握进了手心里。 天气可真好。 阿弥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便把说到嘴边的陆北南的名字咽了回去。 不管,不问,反正只要知秋能时常像今天这样陪陪她就已经很好了。至于知秋的生活,或许将一直和阿弥没有关系的,即使她以后为人母,为人妻。 叶知秋此时心里想的大抵如是。 不管,不问。 能这样偶尔地拥抱,微笑,开心度日即可,至于阿弥是否已另有欢喜的人,或者往后可能亦为人母或。 一生所愿,不过愿心爱之人能事事顺遂。 阿弥的大一生活为期半个月的军训过后便正式开始了。 相比起高考前的那段日子,大学生活简直不要太轻松,她虽然在年纪上比同届都要大出两三岁,不过放在人群里很难看出来,这种大家都有一样的感觉让阿弥很放松。 这是她第二次住校。 室友们都很友好,其中有个性子活泼的女生还表示是阿弥粉丝。 “第一学年只能住学校,有些不习惯。”阿弥在微信上给叶知秋发消息,还配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包。 叶知秋的印象里,阿弥都只会发语音的,现在倒变得活灵活现的,在聊天技巧方面或许比她还要厉害了。 叶知秋不得不在家族群里翻了好久的聊天记录,找出一个乖,摸摸头的表情包回过去:“忍忍就好啦,住校挺好的,能交到新的朋友。” 问完,叶知秋忽地便想到她好奇的事情,于是又问了句:“不过阿弥现在应该有很多好朋友。” “也没有啊,就七八个而已。”阿弥认真地掰了手指头:“千欢,唐果,小祝,陈宽,小正,还有小正女朋友还有。” 阿弥又发了条消息:“可能不止,我在学校还有好多朋友,大家说我很厉害,会画画,还长得好看,脾气又好,都喜欢和我玩。” 叶知秋这会正值夜班,看到这句,愣了下,尔后才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额角,接着想一想仍旧是摇着头笑了,回复道:“是,是,是,你又好看,又会画画。” 可厉害了,交那么多朋友,难怪不在乎知秋。 “知秋,我到时间了,要直播,你要来看我直播吗?” “我值班,不太方便。” 有点可惜。 阿弥打开直播,摆出画具那些,一边作准备,一边和大家说话:“我喜欢的叶子回来了呢。” 说完她转首便是一笑,笑里全是心满意足。 粉丝们全都哇哇大叫,抓心挠肺地刷了一堆:情敌是谁,敢不敢让我看见。 睡阿弥对面的室友刚打开手机准备看直播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真人就坐在她后面,漫长的反射弧这才抽搐了下,使得她有些哆嗦地转过身,满脸花痴地挪到了阿弥的旁边,抱着床架看着阿弥直播。 下播后,小迷妹问阿弥:“你的叶子是谁啊?” “秘密。” 小迷妹有些绝望:“我一直以为是小祝。” 阿弥噗嗤了下,将画板那些一一收好。大家刚开始的时候,都以为她和范小祝有什么特殊关系,毕竟小祝那个小光头,走到哪里都容易让人家怀疑她的性向。 可小祝才不认,总说自己是个直人。 阿弥也多次声明两人是很要好的朋友,她这次在直播里说,我的叶子回来了,明显也表明,心里的人不是小祝。 “可是阿弥,你说你没有谈过恋爱,那你怎么会认定自己是喜欢女生的呢?”小迷妹很是疑惑地看着阿弥。 阿弥这回已经将头发盘起来,准备去洗漱下,好上床睡觉了。 这个问题大概总是被问到吧。 阿弥轻耸了下肩膀:“我也不知道啊,可是我喜欢的人就是女生。” 想到那个人的样子,阿弥突然精神了下,强调说:“也不是,我喜欢的人是个很优雅的女人哦。” 啊,光是想到就觉得好开心。 阿弥以最快的速度洗好澡,然后就爬到了床上,吧唧亲了口毛色有些发旧的小跟班,接着打开手机,而另一边的叶知秋也在同一时间躺下,才摸到手机,阿弥就发了消息过来:“可以视频吗?” 叶知秋笑了下,主动发了视频过去。 阿弥窝在被子里,光线有些暗,不过眼神却显得更加透亮,在昏暗的光线下一眨一眨的,她说话特别小声:“宿舍里太多人,有些不好意思。” “那挂了?” 阿弥啊了声:“不要嘛。我的意思是,我少说一点,你多说一点。” “嗯,好吧。”叶知秋慢慢也钻进被窝里,将手机倚放在枕边。 阿弥说话的时候小小声总带着轻微的喘息声,让人有种错觉她好像就睡在旁边似的,叶知秋手在屏幕上捏了捏:“我正好想问你有没有时间。” “有啊。”阿弥说。 真拿她没办法。反正只要和阿弥说话,就总也被逗笑,叶知秋笑了好一会,才说:“我都没说什么时候,你就说有时间。” 阿弥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傻,将被子拉高些,轻遮住半张脸,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反正只要知秋约我,我就有时间。” “我过些天去打算去寺庙里祈福,正好想起来你之前去许过愿,呐,你现在眼睛好了,应该去还愿才是,就想问你要不要一起。” 阿弥有些不服气,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谁说我没有还愿的,我去还过愿了。” 不仅还过愿了,还许了好多好多愿。 叶知秋有些意外,只是稍一想想,也是,阿弥现在什么都懂了,哪里还轮得到她来操心啊。 心里感到安落的同时,又还是些小小的忧虑,其实觉得阿弥什么也不懂也是没有关系的,反正替她操心这操心那的日子,其实也很好啊,看着她软软的,柔柔的,傻傻的样子也很满足。 或而这便是喜欢吧,便想着把她当成小傻瓜一样宠着。 “那就这么说定了。”叶知秋数了下日子,约了下周六,正好阿弥也不用上课。 道过晚安后,叶知秋又像往常那边,打开微博页,点开唯一关注。 果不其然,今天也依旧更新了。 叶子:如果有一天,我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你会怎么办啊? 小舟:我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原谅叶子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真相【修文,可重看】 这天下午阿弥没课, 就带着知秋上次交给她的盒子去以前的学校了。 还是骑的自行车。要换了以前她可能会问一下范小祝有没有时间送她, 可最近她越来越觉得骑自行车是件会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她喜欢风景在眼前变慢的感觉, 要是能和知秋一块的话就更好了。 她按着手机导航的线路, 从大学骑到以前那个借读的中学时,已然是下午放学的时间。 刚好。 阿弥匆匆跑到初中部, 结果发现办公室里一个老师都没有,只有一个在打扫卫生的女生。 女生认出了阿弥:“你不记得我啦, 就那次,有个国外寄的包裹,何佩老师让我拿过去给你的。” 阿弥再仔细看了会这个女生, 其实仍旧没多大印象, 不过那天的包裹确实是一个女孩子匆匆忙忙跑进来放下就走了。她当时没看清楚是谁送的,还觉得有些奇怪,平时她都是被人通知了才会去拿的。 阿弥站在何佩的桌子边,低头看了眼时间,不时又看看外边, 等了会,她还是决定去高中部找原来的那个语文老师聊聊天。 语文老师, 姓郑,三十五六岁的模样, 人很精神, 长发戴一副眼神, 极为知性, 深受学生喜爱。和大多数学生一样, 阿弥同样被郑老师的亲切所感染,从借读到学校里的第一天便自觉与老师多有亲近,加上她性子本身就比较纯粹,遇到有问题不懂都会问,反倒很容易便得到了老师青睐。 不过让阿弥真正打从心底里感激老师的,是高考前那段时间。 在知秋离开前,阿弥已然从知秋的抱歉和话语里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知秋也是很喜欢很喜欢她的,可是知秋害怕,因为她不知道两个女生要怎么结婚,两个女生怎么可以长久生活在一起。 知秋离开后,阿弥查询过很多类似的事情。 阿弥发现,其实这个世界上不只有她和知秋会相互喜欢的啊,还有很多很多女孩子也会相互喜欢,依靠彼此的承诺和誓言厮守一生。只是有太多人因为缺少勇气放弃了所爱。 至少,知秋是喜欢阿弥的。 抱着这样的信念,阿弥仍旧希望可以做出一番努力,即使不能替代陆北南的存在,也会希望某一天,如果可能的话,在知秋需要的时候,能够力所能及的出现在她面前。 每想起陆北南,阿弥心里便不由得很是别扭。 她一边想着,要是陆北南会突然破产就好了,或者要是知秋会突然不喜欢陆北南就好了,总之,她真的有希望,各种悲剧都可以出现在陆北南身上。 或许知秋会离开他。 这个时候,就轮到阿弥来守护知秋了,所以还是要努力啊。不过除了这样想,阿弥有时候也会在心里很不情愿地小声嘀咕,不过没有这些事情也可以,只要知秋会觉得开心就好。 喜欢一个人,但不能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总也希望生活可以给到她一些意外,希望那样的人会在风雪中想起你,寻求你的庇佑,从此便能岁月安好。 可真这么一想,便又心疼得很,觉得她那般好的人,生活还是对她温柔些才好,不要伤了她分毫。而我的不甘愿的,我自受着。 如此,当已然甘愿在没有知秋的世界一隅默默努力的阿弥收到那样一封满是警告和斥责的信时,久久难以平静。她几乎每天都只是坐在角落,手里握着笔顾自发呆。 这样呆着呆着眼泪就一个劲地往下掉,怎么也收不住。 或说她影响到了其他同学也好,说是发自内心的关爱也好,郑老师特意在高考前期忙得焦头烂耳的空当里,把阿弥这个没什么份量的借读生叫进了办公室。 阿弥初时什么也不肯说。那天正好郑老师的爱人来学校给她送饭,趁没有其他老师在的时候,偷偷摸摸地亲了郑老师一下。 郑老师大概是出于对阿弥的信任,很是大方地承认道:“这是我的妻子。” 阿弥忽就被这么一碗狗粮塞得更委屈,断断续续地说了知秋给她写出那样一封信的事情。 郑老师在她爱人走后,便很耐心地听阿弥说着,还请阿弥一起喝了点炖汤,然后说了段一直让阿弥铭记在心的话。 她说:“知秋不像是会写这种信的人,即使是她写的,大概也是出于对生活的无奈。” “阿弥,有时候我们喜欢或者爱一个人,并不是为了求得什么,我们仅仅是喜爱而已,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喜爱而去想着对方应该如何对待你。” “即使这封信是出自知秋本身,那阿弥也没有道理去责怪知秋的啊,毕竟是你先喜欢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在喜欢的过程里难免受到伤害。” 要么选择继续可能会受到伤害的喜欢,或者就停止喜欢吧,阿弥。 郑老师最后这样和阿弥说。 阿弥第一反应就是摇头:“老师,喜欢怎么可以停止呢。” 就只能继续喜欢啊,可是受到伤害的感觉确实也是很难受的,所以阿弥会试着不要离知秋那么近,毕竟要保护好自己,才能好好喜欢她人。 在讲道理上,阿弥觉得郑老师比知秋厉害得多了。 这会很多老师已经去食堂吃饭了,阿弥到的时候,只有林老师在。 林老师很少在食堂吃饭,都是爱人做的便当,她这会正在将保温桶里的汤舀出来,看见阿弥的时候一脸和气:“阿弥,要不要一起喝点汤。” 阿弥抱着盒子连连摇头:“不了,我过来看看您,一会就走。” “那最好了,不然我家那个要是知道我又把汤分给学生喝,可能要责怪我的。”郑老师笑了笑,接着便问了些阿弥新学校的事情,最后问到阿弥回学校的原因。 听到何佩的名字时,郑老师放下手里碗筷,擦了擦手,稍稍凝眉想了会,面目变得有些严肃起来:“阿弥,我记得你喜欢的人叫知秋,是一名医生对吗?” “嗯。” “何老师是不是也喜欢知秋?” 阿弥再次点头,把何佩这些年送礼物的事情都告诉了郑老师,说完后又有些觉得自己多嘴:“这种事情本来不应该说的,何老师可能不想别人知道。” 郑老师无奈地摇头笑笑:“那可不好说。” 初三年级组的老师们开完会后都匆匆忙忙地跑去外边吃饭了,何佩却留了下来,倒不是她自个想留下来,而是会议一下来,就被教务主任知会说郑老师有事情找她。 何佩是郑老师当年带的第一批学生,两人不算陌生,最近还多有往来,虽然被临时找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多想。 只是当阿弥和郑老师一同出现的时候,何佩脸色立马就变得惨白。 她没想过阿弥会把知秋的事情告诉郑老师,她更没想过阿弥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找到学校里,还找到了郑老师。 郑老师这个人平时都是很亲切的,不过严肃起来也自有师威在其中。 由于学校里有三两个老师性向一致,因而私下都相互交好,最近何佩也忽地参与进来,一副伤感的样子说收到了一直相爱而不能相守之人的信,觉得难过。 她还专门在聊天组里语音念了一段信伯内容,其中无意间带了知秋两个字进去。 郑老师当时没在意,方才阿弥来的时候把礼物的事情说了一通,郑老师便格外地注意起知秋这个名字,再细细问了遍就暗觉有古怪。在她看来,女子相爱本就不易,若中途还有人滋事生非,岂非雪上加霜。 郑老师为人正直,想来想去都觉得个中蹊跷太多,便专门陪着阿弥来找何佩了解情况。 “你上次说的那个人也是叫知秋吗?我这里还有你的语音内容,其中一句,确实是有提到知秋的。”郑老师以师长的身份看着何佩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最后更坐实了心里的猜想。 郑老师皱下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好说现在也是一名人民教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何佩多年来一直都是实中部的优秀教师,现在忽地被批得一无是处,当下便急了,眼里满是泪色:“我是教师,可我也是有血有泪的人,我也有心。” “凭什么,凭什么我这么多年的真心都被无视,而她。”何佩脸上的泪珠子一串接一串地往下掉,抬手便指向一边脑筋仍旧有些转不过弯来的阿弥。 阿弥往后退了退,方才过来的路上,郑老师有说一下,说何佩总时不时讲她和一名医生青梅竹马多年,然后她不离不弃,医生却要去结婚生子之类的爱情桥段。 郑老师初时是想问清楚,没想到就严肃了一把,何佩就激动成这样了。 “是、我是说谎了,我还改了信的内容,那又怎样,她根本就配不上知秋,凭什么被知秋写成吾爱。”何佩说了很多,动静闹得有些大,甚至引起了一些路过的学生围观。 最后阿佩抢过阿弥手里的盒子扔到地上踩了又踩,抹着泪就跑出了办公室。 阿弥和郑老师都还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有些回不过神来。 最后郑老师决定去找何佩,然后她让阿弥先回去。 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郑老师叫住了阿弥,她说:“爱一个人可以无条件,无期望,但你首先得先做好自己,才有资格去爱人。” 不要用你的污浊,去伤害所爱。 阿弥推着车子,走在华灯初上的长街上,任由薄凉的风吹刮在面容上,心情复杂,走了许久时她路过一家小店,店门口放着一个招牌,上边写着个大大的锁字。 锁字旁边又有小字。 什么锁都能解,大概就是解不了心锁吧,阿弥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递了前去:“老板,可以配匙吗?” “叶医生,你的快递。” 医院里,大美的声音绝对是一道特色,每天给大家抱快递的就是她,还非要念出寄件方的店铺名称,或者直接大念寄件人的名字,弄得大家总是借机相互调侃。 叶知秋也难免中枪。 “寄件人是小阿弥哦,是真的写了小阿弥弥哦。”幸而大美这次是有意凑近了,见周边没什么人的时候才念的。 即使这样,叶知秋耳根也还是红了下,抢过信封袋推开大美:“回工作岗位去。” “咦咦咦,突然闻到了一股百合的味道。”大美为人开朗,早就暗中觉得阿弥和叶知秋两人间关系不一般,现在越发觉得有苗头,挤了挤叶知秋:“三年过去了,你都没结婚,我可不相信你还会嫁给那个基本没来医院接送过你上下班的未婚夫。” 叶知秋故作严肃:“再不走我可投诉你了啊。” 大美这才做了个鬼脸:“行吧,不打扰你拆情书了。” 哪里有什么情书,里边只装着两把钥匙。 微信上很快就跟过来一条阿弥的消息我等你哦。 周六这天,叶知秋早早就出了门,出来后便有些后悔,现在才五点左右,正好是起雾的时间,四下白茫茫一片,害得她反倒慢了许多,心时越发着急。 赶到阿弥的住所时便已经快六点了。 就希望她还没有起床吧。叶知秋有些紧张地在门口整理了下头发接着拿钥匙打开了门。 相比之前租的房子,现在的这个房子条件明显要好多得多,大而宽敞,是个三居室的房子。因为温和也经常到这边来,所以特地租的三居室吧。 叶知秋进门后放轻脚步,挪到了右侧的那个房间。 希望没有进错房间,这一刻叶知秋有种做贼的感觉,用手机屏幕的光确定睡在被窝里的人是阿弥后,她又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有种进退两难的尴尬。 出发前,她光想着像以前那样跑来看阿弥睡觉的样子,现在到了后,她才想起来,现在阿弥可能随时会醒醒来后,面对旁边突然多出来的人,总会觉得奇怪吧? 可是就这样去外边坐着傻等阿弥醒来吗?房间里很暗,叶知秋大气不敢出地摸了下额角,最后还是摸到床头的灯,稍微将灯拧亮了些,这样即使阿弥醒来,也不至于被吓到。 也正好可以借着光看看阿弥。 阿弥睡得很香,从她嘴唇微微张合就可以看出来。 叶知秋就这样顺势就坐在了旁边的小凳子上,小凳子的高度正好,她不由得轻轻将手枕在床边,然后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阿弥瞧了起来,哪怕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真怕阿弥到时候醒来会质问她这是在干什么 可就是很想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再看看阿弥睡觉的样子。 阿弥好像做梦了,嘴角微挑,越笑越灿烂。 叶知秋不自觉地跟着笑了下,接着她就看见微挑的嘴唇动了动。 “知秋,你笑什么?” 和想像中的情景一模一样,知秋的耳根子红了,阿弥眉眼不禁弯得更厉害了些。这种和预想中一样的场景让她心里满是雀跃,其实她一直没敢深睡。 她总觉得今天约好出门,知秋肯定会早早过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她甚至有想过知秋会坐在她床边打个盹,所以留了个小凳子,只是没想到知秋根本不打算睡,反倒只顾着傻笑。 叶知秋仓促地拿手捂了下脸,最后别开眼睛,很是尴尬地道:“没什么啊。” “傻不傻,明明就是在偷看我。”阿弥在被窝里歪头笑了下:“你看嘛,我不介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深水加更 阿弥毕竟涉世不深。 过去三年, 她多数时间都花在了学习和画画两件事情上, 除了借读那年多有与外界接触, 平时基本处于一种比较宅的状态, 所以何佩的事情她仍旧是的捋了好久才理清了眉目。 要不是郑老师后续有联系到她再次说了下前后经过,她恐怕真的很难把整件事情串起来想。 除了对于何佩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难以理解, 阿弥对于事件过程已然了解,同时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原来那么过份的信不是知秋写的。 光是知道这一点,阿弥便觉得足够了。 “真的没关系的,你上来嘛。”阿弥探出半个身子, 披撒着头发赖在床边死死拽着知道的胳膊:“现在才五点多, 我们到八点钟才出发。” 叶知秋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以前那么自然就敢上阿弥的床,这会却紧张得很,不由得又往旁边的躲了躲:“不用了,我在旁边坐着用手机看会书。” 结果她刚一走开, 阿弥身了就失重一直往下沉。 “啊。” 摔了。 叶知秋身上倒是轻松了,人却是被吓得怔在原处, 愣是看着床上的被子往下滑,接着都滑落到了阿弥身上。 好在铺了地毯, 不然好凉的。 好丢脸啊。 阿弥有些后悔, 早知道刚才不要醒过来, 一直装睡还好些, 她一动不动地任由被子压在她身上, 干脆就不出声,继续装睡好了。 原本闹腾腾的房间里就这样重归于平静,叶知秋双手还握着手机,保持着刚才矜持的样子,头微微偏着,看着地板上一动不动的阿弥—— 她刚刚注意到阿弥也是软软地滑下去的,床本身也不高,作为一个职业等级相对较高的医生,叶知秋头个反应是觉得应该没摔到哪里。尽管这样想,可看着像只小狗似地窝藏在被子里中的人没的反应,她还是慢慢紧张起来:“阿弥?” 没有反应。 叶知秋吓得将手机丢开,跪坐下来,轻轻将被子掀开,阿弥这会正趴着面朝下打着呼哧,若非看她方才那么活泼,这会肯定会当她是睡着了的。 叶知秋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起来去床上睡。” 阿弥还是趴着不动。 估计是使性子了,有种久违的欢喜悄然涌上叶知秋心头,她帮阿弥将头发拢好:“至少翻个身,这样子睡压着胸口不好。” 阿弥还是不动,脸上的酒窝很不听话地陷了下去。 叶知秋见状,只好动手,将阿弥翻过来,同时拉过揉成了团的被子捋好盖到她身上。 不过她刚把被子抖平整,阿弥就趁空将被子顶起来把两个人都闷了进去。 眼前一下子就暗了。 好不容易静默了小会的房间里此时全是笑闹声。 “阿弥,不要,不要挠这里,好痒。” “停,别闹了,哈、哈,别。” “再闹我打你啦,衣服弄皱了一会出不了门。” 两人滚落在地,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叶知秋左右捂着腰,最后忍着痒,一招摁住阿弥,顺带用被子将她紧紧裹住,人从被子里出来,用膝盖压着被子的边沿,不许阿弥再动。 阿弥也玩得累了,此时侧过身躺好,盯着只好转着眼珠子盯着知秋看。 微弱的灯光下原本轻粉的耳根子已然变得有赤红,乱了的发丝贴在脸颊和唇边,好看的眼眸笑得有湿意,销骨在扯开了的衣领下起起伏伏。 “让你别闹,你还不听,头发全弄乱了。”叶知秋将有些挡视线的头发掖到耳后,露出精致地五官,低首来看阿弥。 她伸手轻轻在阿弥额头弹了下:“打你。” “啊。”阿弥吃痛地叫了声。 这一下确实有点用力,叶知秋弹完便又有些不忍心,帮阿弥揉了揉:“现在还早,再睡会吧。” 阿弥总算是妥协了,她晚上一直想着知秋要来的事情确实没敢深睡,这会确实也有些犯困。 叶知秋整理好头发就坐到旁边桌子边,眼睛在书架上来回梭巡一番,挑了本书出来看。 书页上写着着一行字:送给最最最喜欢的阿弥。永远的小粉丝。 叶知秋笑了下,她经常都有在直播间和阿弥的微博里转悠,对于此类的现象早见怪不怪,若要怪,也只能怪阿弥太招人喜欢了吧。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偷偷喵了眼床上的人。 这会总该是睡着了。 小嘴巴一动一动的,叶知秋手支在桌边枕着头,又忍不住地盯着阿弥看。 阿弥眉头轻轻地皱了下。 明明是在梦里,却还是忍不住感到害怕,前一秒看见知秋穿了很漂亮的婚纱,下一秒她就看见知秋从她身边笑着走过,把手伸给了陆北南。 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快就又要分离。 这是怎么了。 叶知秋唇边沉湎的笑意一点一点隐去,也跟着皱起了眉,她走近床边轻轻伸手帮阿弥将眉头捋开。 是知秋身上香味,梦里的阿弥试着拉住知秋白色的纱衣,忽然何佩跳了出来,手指着她,你算什么,还想破坏知秋的幸福,你让她吃的苦头还少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做坏事,没有破坏知秋的幸福。 阿弥身了震了震,继而惊惧地睁开眼。 “没事了,没事了,阿弥没事,是做梦。”叶知秋比自己做了恶梦的时候还要慌张,手一直轻拍着被面。 阿弥恍惚了一下。 刚才的梦境过于真实,让她整个人仍旧处于茫然的状态,看见知秋的时候反倒觉得更像是梦了。 她几乎哭出来:“知秋,不要和陆北南结婚好不好。” 然后阿弥就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匆匆跑到衣柜边,从里边搜出一个木盒子。 “你看,这是我的存折和卡,我一直都有在赚钱。”阿弥将盒子里的东西全部都倒了出来:“这张卡里的钱可以给你买衣服首饰,这张卡里的钱我们可以去旅游,这张卡里的钱,我们可以用来吃饭,我算了,每天吃饭花一百块,一年就要三万六,我存了十年的饭钱在里边,还会一直存一直。” 叶知秋看着那堆卡,喉咙卡了下,伸手将阿弥圈在怀里:“谁和你说我要和陆北南结婚。” 你是读书读傻了,还是画画把自己画傻了,我写的信看不懂吗? 阿弥打了个嗝就完全地醒了过来,剩下来的几句话也便默默地吞回了肚子里,她安稳地感受着这个久违的怀抱,都不敢多动一下,生怕知秋放手。 “那不和陆北南结婚了吗?” 叶知秋:“不结了。” “为什么啊?” “你。”叶知秋缓了缓:“你猜。” “陆北南破产了吗?”阿弥忽然就有些心虚,她以为自己那种歹毒的小心思突然起了作用,被老天实现了。 叶知秋本来还有些难过,听了这样的话,几乎哭笑不得:“没有,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好,也还是比阿弥有钱得多。” 阿弥反手就把刚才还不敢动的手紧紧环住叶知秋的腰,好似怕眼前的人突然反悔似的:“钱太多也不好,够用就可以了,阿弥有,阿弥还能挣。” “你总算知道钱不是越多越好了?”叶知秋很放松地把下巴抵在阿弥肩膀下,她稍是一垂眼帘便能看见满地的银行|卡,还有一个记账本。 记账本小小的,正面摊着,能看见几个写了字的内页,内页里的字看不清楚,可是页面角下的字却清清楚楚的—— 想知秋的第八百九十一天 想知秋的第八百九十三天 想知秋的第十五天 想知秋 明明欢喜得很,明明想笑,眼睑微动,却还是满面生泪。 “阿弥当然知道钱不是越多越好,可是总比没有钱好,你看,我有了很多钱,就可以带知秋去吃好吃的,去很远的地方看知秋想看的世界。” 阿弥还是紧紧地抱着知秋:“要是知秋不喜欢这些,还是会因为阿弥不是女孩子,不想和阿弥在一起的话。” 阿弥忍不住地有些难过:“如果只是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不要在一起的话,阿弥也可以用这些钱把自己变着男孩子的。” 叶知秋将阿弥抱得更紧了些,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是啊,不是这样的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傻呢。 过了好久,叶知秋才缓过神来,阿弥已然发现肩颈上湿了一片,她不得不松开手,从旁边拿了纸巾,帮知秋擦眼泪:“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虽然知秋没有写那样的信,可实际信的内容是怎样,阿弥也不确定,按着知秋的性子,或许也仍旧是让她要好好过生活之类的话,说一些互不打扰之类的那种令人难过的话吧。 知秋那么厉害的人,掉起眼泪来让人觉得好心疼,阿弥越加自责:“知秋不喜欢听,阿弥以后就不说了,不说了。” “知秋不要哭。” 像哄孩子似的,叶知秋难以控制地又笑了下,笑的时候眼眸里的泪也就滚落得更快了些,她重新将阿弥拥进怀中。 “知秋不喜欢听。” “知秋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喜欢。” 阿弥听见知秋在她耳边说:“就是那种,只要说出口,就一辈子都作数的喜欢。” “喜欢是女孩子的成阿弥。” “知秋也变厉害了,才不要做那种怕被笑的人。” 还在梦里吗?阿弥应着知秋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想着,即使是梦,也要就此长睡不醒才好。 她说:“知秋,那就说定了,要喜欢很久呢。” 我还会继续存我们的饭钱,要一直存,一直存,一直存,存够一百年。 想和知秋百年好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不敢再有求 寺庙在市区外边的回转峰上, 正值秋时, 市区往回转峰的路途中, 放眼望去有看到大片待收割的稻子, 一片接着一片在雾光中弥漫出耀眼的金黄。 阿弥悄悄地转目看了眼知秋,暗地又伸过手指戳了戳知秋的胳膊。 叶知秋在开车, 被阿弥这么一戳,脸上专注认真的神情立即便被打乱了, 脸颊上漾起浅浅的笑意:“怎么了? “没事。”阿弥说。 真的不是梦。 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知秋这么轻易地跟她说了喜欢,还说真的要在一起一辈子。收拾东西出门那会她都还在想知秋话里的意思。 知秋可不像是会轻易说出那种话的人。 阿弥几番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打扰知秋开车, 快十点左右的时候她们才到了寺庙门口。 山顶上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开,四下都是露水,而晨光正努力往里挤来。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寺庙门口显得很是冷清,庙里的诵经的声音倒变得更为清晰, 叶知秋下车见阿弥直耸脖子,便解了围巾给阿弥围上。 香香的。 阿弥这便咧嘴开心地笑了, 眉眼弯弯的,红唇皓齿:“知秋。” “嗯。”叶知秋伸手搓了搓阿弥被山风吹得有些凉的脸蛋, 问她:“怎么了, 一路上都笑嘻嘻的。” 傻得不得了。 阿弥于是往前倾了倾身子, 小脸直接贴到了叶知秋跟前, 离得那么几公分的距离:“我刚才一直在想, 知秋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叶知秋也跟着笑了,不过却是先不好意思起来,总担心周边有人会看到她们这样子。 怪暖昧的。 “就是喜欢阿弥。” 知秋不好意思了呢。 阿弥捧住叶知秋的脸,不许她低下头去,两人四目相对站在一片正在退散的云雾之中。 “那我是知秋的什么人啊?”阿弥眼睛里满是期待。 你是她什么人啊? 她是你什么人啊? 从认识知秋以来,阿弥遇到过太多类似的问题了,任何一个觉得知秋对她好的人,都会问,她是你什么人啊? 阿弥不知道怎么回答。人是贪婪的,她或许有想过,是朋友啊。可后来无论如何都觉得这样的说法并不能让她感到安心和满足。 有少缕金色的光穿过低矮的墙檐,越过琉璃瓦,一点点渗进两人之间,叶知秋很是温柔地将阿弥轻揉进怀中,侧头轻咬了下阿弥的小耳朵:“如果阿弥没什么意见,那从今天起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秋今年所愿唯一桩。愿我佛慈悲,保佑阿弥诸事随遂,所愿有所偿。” 叶知秋翻开祈愿薄,便只看到这么一句四年前写下的话。春秋几度,该了的心愿也大抵都了了。叶知秋并未多想,提笔只书四字:“不敢再有所求。” 阿弥的显然不止这些,过去这几年她似乎有来过好多次,每次都像写悄悄话那般,把空白页都填得满满的。 “不能看。”阿弥跪在薄团上,刚翻开薄子要写字时,见知秋探过头来,便立即拿手捂住了。 于佛前,叶知秋伸手刮了下阿弥的鼻梁:“越来越小气。” 两人中午在庙里用的斋饭,跟着师父们做了午课,下午又听师太讲经,到了下午时阿弥便把画板支在了休息台那边,拉着知秋坐到她画板前的长条石头上。 她将晚霞的模样一点一点地用颜料涂了出来,也将知秋的模样仔细地勾进画里。 “知秋,这里的光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就是我们头次来这里的时候,你一直在跟我说太阳藏进山里的样子。” 叶知秋就坐在画架后面,静静地,甚至连细微的动作都不敢有,怕打扰到阿弥,只是始终保持着微笑和聆听的神态。她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这副模样,和当初阿弥静坐的样子何其相似。 阿弥低头先处理了大致的背景色,再抬头时正对上知秋温柔的双眼,静静地,毫无阻碍地看着她。 剩最后一缕光的时候,阿弥才停住了手。 她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里的笔,原本压抑在心底的那股渴望在太阳西沉后,便全都如海潮般地漫涨起来,隔着画架,她半探过身子,大胆而直接地亲上了知秋的嘴角。 相比几年前的第一次亲吻,这个吻显然要认真得许多,甚至带着一股倔强的执拗。 叶知秋第一反应是想推开阿弥,不过手刚触及阿弥的身子,她便默认地微微打开了唇,放任调皮的舌尖溜进她的齿间。 太阳已经完全躲了起来,连云霞都不再飞来飞去,只有林深处的归鸟偶尔深啼。 “不许再来了。”叶知秋抬手挡住半边脸。 自那一下亲了后,阿弥像是着了魔,走到哪里都嘟着小嘴往前凑,把叶知秋弄又气又笑:“傻不傻。” 阿弥还是探过身子在叶知秋脸颊上用力地亲了口。 反正就是觉得怎么亲都亲不够。 叶知秋将阿弥按回座位上,拿了纸巾给她擦嘴巴:“又不是小孩子,这样会被人笑话的。” 要不是画架倒了,叶知秋估计她们在山上那一段深吻肯定会引来围观。 阿弥却混然不在意,傻了似的,总是眯眼笑着:“可是开心啊。” 尤其是想到还是会分开就更加想粘在知秋身上了。 叶知秋每天都要定时帮父亲复查,没办法在外边留宿,加上工作也忙,能来见阿弥的时间少之又少。但凡见面,就是被阿弥左脸换右脸啃个不停,害得她现在都不敢打粉底,口红也都统一地改换了浅色系。 “我和我的叶子在一起啦。”上直播的时候,阿弥头句就说了这个,得意洋洋:“世界上最好的叶子,叶子说喜欢是女孩子的阿弥。” 嘻嘻。 父亲完全康复过来时已经临近十月,叶知秋总算是喘了口气,这天专门开车去阿弥学校里。 距离毕业已经好些年,叶知秋读书的时候有跳过级,因此总比同龄人小上两三岁,又对学习更为投入,因此对校园记忆并不很深刻,现在走在都是些年轻人的环境里,不免有些叹息。 原本因为喜悦而冲淡的别扭感便又悄悄爬了上来。阿弥真的好年轻。她的年轻令叶知秋总不时生出些许罪恶感。 可是一见了阿弥,便总有种,即这是罪恶的深渊,也想义无反顾地下跳啊。 叶知秋想给阿弥一个惊喜的,一路上问了好些人才找到的女生宿舍。 她和阿弥已经一周没见,相信这会阿弥看到她,必定会开心得跳起来,叶知秋这般想着,心跳节奏便也加快了许多。也就是转眼间,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心跳便瞬间顿住。 阿弥长得高挑,肤色又白,极是容易被注意到,更何况注意她的人是知秋呢。 就只是隔着条绿化带,叶知秋看见一个眼熟的男生跑近阿弥,手毫无顾忌地搭在阿弥的肩膀上,两个人有说有笑 陈宽现在在读航空大学,离阿弥很远,难得回来一趟便想拉着阿弥一起出去玩。 “不行啦,我没时间。”阿弥缩了缩身子,从陈宽的长胳膊里退出来:“明天知秋休息。” 啧啧啧,陈宽一脸嫌弃:“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天天除了恋爱就是恋爱,直播间里也天天我的叶子我的叶子。” 阿弥微微叹了口气:“可怜的单身,你嫉妒着吧。” 感受到伤害的陈宽抬手就要往阿弥脑门上敲,结果手才抬起就被轻轻挡了开来。 “叶、叶医生。”陈宽暗搓搓地收了手,自觉将位置让开给一脸沉郁色的叶知秋。他大概也发现了,叶知秋多么和善的一个人,偏生对他总是冷漠得很。 知秋不开心。 从学校回到小区的路上,叶知秋始终没说什么话,脸上一点多的表情都没有。 阿弥拉着叶知秋的手摇了摇:“你怎么啦?” 她凑上前,在知秋脸上吧唧地亲了一口。 还是没有反应。 家里范小祝今天在,看到叶知秋问了句好,结果也没有得到回应。平时叶医生很有礼貌的呀,范小祝意外地盯着阿弥。 阿弥也是一脸愁云,眼眶都湿湿的。 叶知秋径直进了房间把外套脱掉就在床上躺倒,伸手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蒙了起来。 她也说不上来怎么了,就是生气得很,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被子的缝边边被拉开一些,阿弥紧抿着唇,冲她眨了眨眼睛:“小知秋,你怎么啦。” 叶知秋重新将被子扯回来,蒙住脸,闷闷地说:“我不是什么小知秋,我是老女人,老知秋。” “不管,你就是我的小知秋。”阿弥也不去拉被子了,笑嘻嘻地脱了衣服,从另一边钻进了被子里,紧紧抱住知秋:“你是不是吃醋了?” 关于谈恋爱这种事情,阿弥在学校里听的见的可不少,她想了一路,觉得知秋就是吃醋了。 明明知秋好像是在生气,可不知道为什么,阿弥就是觉得更开心了呢。她在知秋脖子边轻轻咬了下:“知秋最好啦,知秋最乖,谁都比不上知秋,我下次不和陈宽那么好啦。” “别动我。”叶知秋哼唧一声,尔后也被自己这种矫情的动作逗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心里的气也就都消了,伸手就霸道地将阿弥圈在怀里:“要是再发现你和别人勾肩搭背,我就打你。” “好啊,你打我。”阿弥说完又埋头去咬知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我不图你什么 “别咬, 再咬真打你了。”叶知秋一直想要躲开阿弥带着热意的小嘴巴、 不行, 就是想咬。 阿弥笑着, 牙齿贴着叶知秋细嫩的肌肤一寸寸轻啃。 要是早点明白知秋酒后说的, 喜欢咬那里是什么意思就好了。现在好不容易明白到原来那个会有些跳动的地方就是知秋的敏感点,就总也想凑前去。阿弥笨拙里带着些许执拗, 还带着某种小心。 她记得清楚的不只是知秋酒醉后的那些奇怪的话,只要是知秋说过的, 她心里大抵都会有数。 知秋说过,人都是会变的。 阿弥不确定知秋会变成什么样子,以前的知秋总是会说做这种事情是不好的, 是耍流氓。 即使她们现在会很自然地就去亲亲对方, 可阿弥仍旧时不时地害怕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梦,知秋并不是没有这样过,以前知秋也会突然可有亲一下她的额头,她的眼睛。 亲完过几天,知秋就又变得很谨慎, 会说那样是错的。 阿弥仍旧会担心,知秋又会因为她的逾越和过火突然推开她, 将她从梦一样的日子里推开,她害怕知秋说这样是不对的。 可是真的好喜欢抱着她, 喜欢轻咬她柔嫩的肌肤。阿弥小心翼翼地将牙齿印在知秋下巴边沿轮廓线上, 生怕把知秋弄得不舒服。 叶知秋缩了缩脖子, 有些紧张, 又有些茫乱。 对于该怎么做, 能怎么做,她倒是有意无意地从网上搜了些视频来看,不过就只是看到亲亲的画面,就又出于自身的矜持而去关闭页面,到了此时,她才有些后悔学得太少。 出于这种不会的自卑和羞怯,不知道怎么反应才是对的知秋伸手轻轻拍了拍阿弥后背:“乖,别动,躺一会,我们去吃饭。” 于是谁都没有再动,只有两人贴紧了的身子在起伏的呼吸中相互挤压,然后一齐归于平静。 想归想,阿弥觉得能这样被知秋抱着也很舒服,也很安逸。她亲了一下知秋的下巴,仰起头看着知秋面颊上很细小的,细小得近乎透明的汗毛。 “知秋,你还记得给我写的信吗?” 何佩调换信的事情让阿弥很生气,可生气归生气,她不想去面对何佩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更何况,她现在也依然觉得,至少何佩说的有些话是对的。 比如她确实没什么了不起,而知秋又是那么好。 阿弥有些纠结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知秋,她实在是太好奇知秋给她寄了一封什么样的信。是信诶,一笔一划写的,像书里说的情书那样。好像只有很爱的人们才会用信来表达思幕与爱恋吧。 叶知秋每次被亲到的时候,都忍不住地闭上眼睛,轻轻仰起头,甚至难以抑制地轻轻哼出声来:“当然记得。” 那封信寄出前,她反反复复地读了许多遍,以此来确定有将心意表达到位。 “记得很清楚吗?” “肯定。” 也就这么一问一答间,叶知秋忽便低头捏过阿弥的下巴:“倒是你,为什么没有来接我。” 心里边的失落真的很难掩饰啊。 回来的时候是春末,那天宣城下着很细微的雨。 叶知秋想,阿弥或许还是不大会坐公交车,还是不太分得清地铁里的进出口标识,她找了无数个理由,让自己从白天等到黑夜,最终她还是没有等到期望中的那个拥抱。 光是想想到那天的雨,心底便已然泛寒。 阿弥也很委屈,她嘟着的嘴唇,一副要安慰的表情,叶知秋却是很坚决地控制住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可以,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呀,腮邦子被捏住了。 阿弥刚恢复正常的嘴巴硬是被叶知秋捏成了嘟嘟嘴,她这才唧唧咕咕地招了出来:“我没有收到你写的信,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啦。” “嗯?”叶知秋松开手,认真地帮阿弥揉了揉腮帮子:“那你怎么知道我写了信?” 叶知秋回来后,有专门查询过邮包的投递情况,看到是放门卫室自取的,没有任何异常件或者丢件的信息,按理来说,阿弥不应该没收到。 阿弥这才一下一下把何佩拿走了信事情讲给知秋听,并没有提到她收到的信的内容。 “事情都过去了,知秋,你别气,也不要去找她。”看到知秋好看的眉头都皱了起来,阿弥有些担心地捧住她的脸:“真的,反正已经过去了。” 怎么可以不生气呢,气到害怕。 叶知秋将握住阿弥放在她脸上的手,轻捏着,看着阿弥满是担忧的眼睛:“阿弥,她差点就使得我们分离。” 我是指,一直的分离。要不是陈宽和范小祝的安排,或许她们两个从此以后便会越走越远,形同陌路,想想就可气啊,叶知秋把阿弥的手指放到唇边咬了下。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和我说。” 叶知秋已然发现阿弥眼睛有些闪闪躲躲,尽管藏得比以前好,可仍时不时透出股虚心的味道。 “没有。”阿弥转开脸,倔倔的样子反倒更让人觉得有疑点。 “是谁说过,心里想什么就要说什么,这就不作数了?”叶知秋又气又笑地咬了咬阿弥耳朵,对着耳窝笑笑的哄着那个向来有些小固执和小心思的女孩儿:“乖,告诉知秋,知秋不生气,也不会怪你,知秋就听听好不好?” 阿弥耳朵不容易红,不过脸蛋却立时泛了粉,侧过来偷偷瞄了下知秋:“什么都说吗?” “嗯。” “我还是不敢说。” “为什么呢?”再咬一下,居然信不过我呵。 “啊呀,好痒啊。”心也跟着痒得不行。 阿弥想躲又不想躲地咯咯直笑,刚才的小心翼翼早便似清早的雾,在光的驱散下慢慢化开,她笑着说:“就是不想你去找何佩啦。” “理由呢?” 阿弥这才转过脸来,正经了些,睫毛轻轻闪动,在叶知秋脸颊边扫来扫去的,她说:“因为她会说难听的话啊。” 害怕她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有一两句就被知秋听进去了呢。 “什么难听的话。” 阿弥有些委屈地垂了垂脑袋:“她说我配不上你。” “嗯?” 真是欠揍,现在也还会在意这种事情吗?叶知秋肚子里气在这一刻就淡化了下来,心里边的郁结也都跟着释然许多:“那是她不知道阿弥有多好。” “我的阿弥学习能力好,会画画,又会赚钱,不仅好看还很乖。”叶知秋轻轻抚摸着阿弥后背:“不过,这样看确实不是很厉害。”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这种条件的人比比皆是。 叶知秋调了调角度,亲了亲阿弥的轻抿着的小嘴巴,她现在还不是很熟练,每次都很矜持。 感受到眼前的人真实后,她浅浅笑着,眉眼里满是柔情:“可是阿弥,我本来就不图你什么的。” 只有自身有缺失的人,才会在感情这种纯粹的事情上计较配与不配。 “我也有想过,或许分开三年会忘记你。”叶知秋的手已然从阿弥手背上轻轻地滑到了阿弥脸颊边。 她轻声说:“可真正在分开的这几年里,我发现到自己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阿弥的喜欢。” 阿弥的喜欢,大概是唯一会让知秋乱分寸的事情,阿弥也是唯一一个,一开口说话,就会让知秋忍不住想笑,内心顷刻就能装满欢喜。 缺你那份始终如一,始终纯粹的喜欢。要说图,也图你那份初心不改。 说完叶知秋的吻便落了下来,她不需要听回答,也不需要将庆解释得多么清楚,只是觉得这一刻便应该如此郑重。 是温暖的感觉,阿弥那股小心翼翼都已然被信任所取代,她不是很懂知秋的话,可她想,反正,知秋即然这样说了,那反正就是好的。 她一步步在温柔中陷落,直到柔软的心口泛凉,眼睛便睁开了,手紧紧地抓着知秋的衣服,脊梁骨跟着僵硬起来。 还、还是有点小。 本来有点微不可摸,到手里就没什么了,加上阿弥突然的紧张,叶知秋本就不生熟的手就此停了下来,同时像犯了错似地翻过身。 两个人直挺挺地并肩躺着喘气,都不敢先开口说话,尴尬至极。 这时传来敲门声,范小祝隔着门叫了两声:“要不要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范小祝一会看看叶知秋,一会看看阿弥。 她轻轻咳了声:“那个我今天去温老师家里。” “是有什么事情吗?”阿弥有些意外。 范小祝平时不太喜欢去温老师家里的,就是平时去温老师房间里她都不太乐意。 范小祝也不想的,只是看着阿弥有些微肿的嘴巴,又再看看叶知秋颈下一撮红色的草莓,她觉得温老师让她今天别在这里呆着应该是比较正确的指示。 “也没什么事情。”范小祝匆匆吃过饭,然后就说:“你们洗一下碗,那个,温老师今天听说知秋会过来,专门买了点零食水果还有两瓶酒。” “咳,咳。” 阿弥有些担心地问小祝:“你感冒了吗?” “没有、没有。”范小祝走得很匆忙,还专门拍了拍阿弥的肩膀:“我明天早上也不回来。” 白天黑夜,你们随意。 叶知秋一直没怎么抬头,她突然觉得,可能是医生做得久了的缘故,范小祝每一声咳嗽她都听懂了似的。 范小祝走了后,两人显得更加自在,洗碗擦地板,还说要一起看电视。 阿弥想起来小祝说的零食,便去找了下,果真找到了酒。 “温老师以前一直不让家里放酒的。”阿弥把酒拿出来看了看:“因为小祝喝了酒好像很喜欢抱着别人睡觉。” “知秋,你要喝酒吗?” 叶知秋镇静地看着电视画面,淡淡说:“不用了,我不喜欢喝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害怕的小阿弥 阿弥决定喝一点酒。 她其实并不喜欢喝酒, 在她看来酒都是苦苦的, 而且喝了总有些晕乎乎的。不过她现在心里有一点紧张加一点害怕, 已经是第二次了, 每次知秋一摸到她, 她就全身僵硬。 这几年她对于女女之事了解得倒是很多, 可都是基于感情方面, 两个人真的睡到一起要怎么做她其实很模糊,反倒还是停留在外婆教育她的,脱衣服,扒裤子,欺负你这种字眼上。 看了一些言情剧之后,才渐渐明白, 原来那也是爱的一种方式。 可就是控制不住还是会有些害怕的,她打算连着喝两瓶, 于是也就果真开了两瓶。 叶知秋这会正在房间里铺床。 床单被她拉得整整齐齐, 被子和枕头也依如是,她拿过床头的小跟班。 这个布偶已经跟着阿弥好几年了, 上边的绒毛都有些脱线, 可爱的塑料眼睛也有些磨损, 看得出来阿弥一直都很喜欢抱它。叶知秋拿手轻戳了下小跟班的鼻子, 开心地笑了下。 “以后用不到你了。” 阿弥是知秋的。 “居然天天和我的阿弥睡觉。” 真是让人感到嫉妒,叶知秋伸手轻轻拍了拍小跟班的脑袋“警告你。” 等了好一会还不见阿弥进来, 叶知秋便出去看了下, 正看见阿弥喝了口酒, 小鼻子小眉毛全都巴拉拉挤到一块的模样。 阿弥什么时候喜欢喝酒了吗 叶知秋看着桌上还开着的那罐酒,伸手捏了捏阿弥“喝酒可是个不好习惯。” “好苦。”阿弥看了下酒,上边都是英文,是以前没有喝过的酒,她通常都喜欢喝偏淡些的。 她这才喝了一口而已,浪费也太不好了,她把酒杯举到知秋面前“你喝一点嘛。” 叶知秋是打定了主意不喝酒的,少量她倒没什么,可是通常喝上两三杯后,会觉得酒这种东西喝着很舒服。她是个很少能够完全放松的,所以一旦体会到酒到来的那种晕眩和迷醉感就会不断地继续喝到醉。 “喝一点点好不好。”知秋喝醉了的样子也很可爱,会打滚,甚至还会嘟着嘴巴说话。阿弥想到这个便有些蠢蠢欲动,亲了亲知秋的脸颊“就一点点” “都要睡觉了,不喝酒。”叶知秋笑着亲了亲阿弥有些润的唇“乖。” 在外边应酬还好,毕竟本能控制着量,可现在这种本来就很放松的环境里就不好说了。 她现在只想早点和阿弥一起睡觉,本来大家都好忙,阿弥去学校后,她们就又没什么机会睡一块。 两罐酒都没怎么动,可阿弥真的不想喝了,她眼珠子转了转,轻抿一口酒,笑嘻嘻地将知秋推到沙发上,跪了上去。 叶知秋还不及反应,唇间就渗进了一抹酒味,然后是一个带着酒意的,绵长而香软的吻。 “要不要再喝一点。”阿弥眯着眼睛痴笑,然后又在知秋左右脸又亲了口,带着酒意的吻突然就令她感到兴奋,她很快又抿了口酒,可怜巴巴地捧过知秋已经有些泛红的脸。 不要喝酒。 叶知秋好几次都想说这个话,可是一看到阿弥沾着酒的小嘴凑上来,她就总也不自觉地迎上去,任由微凉的酒液顺着她的齿间往里,淌过舌底,再漫过喉间。 酒的烈,吻的柔。 美人在手,天下我有。 头疼。叶知秋睁眼的时候,脑袋子里只有阿弥喂她酒的画面,尔后关于其它,已经完全没有了记忆。可是天亮了啊。 叶知秋摸了摸身侧,摸出来一个状态极其狼狈的小跟班。 身体里的海绵变得极其不平整,脑袋也歪得厉害。昨天好像不是这样的。叶知秋拍了拍脑门,仍旧想不起来昨天有发生过什么,下一秒她就把拍脑门用的手拿到眼前盯着看了会。 她希望自己是干了点什么的,又有些担心会不会做得很不好 厨房里传来叮当声,叶知秋忍着头疼坐起身,打算去找阿弥。只是一坐起来便又重新躺了回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身子。除了一条内裤,真的就没有其它的了。 不过她很快就在床头的柜子上看到了她的睡衣。 阿弥在做早餐,头上戴了个粉色的帽子,身上穿了件粉色的围裙,手里拿着把锅铲小心翼翼地把煎蛋翻了个面。 叶知秋没敢惊动阿弥,而是先悄咪咪地进了卫生间。 锁骨下两个,脖子上一个,还有 叶知秋默默地将扣子扣好,若有所思地刷着牙,中途忍不住摸了两回脑门,总试图摸出些许记忆来。 和范小祝住一起这几年,打拳的功夫阿弥没学到,做饭的手艺还是学到了几分的,她听到卫生间的关门声后,便赶紧把煮好的粥舀出来晾。 在洗手间里愣了挺久的叶知秋出来后,神色一如即往地平淡,笑起来时依然优雅又不失温柔,她低首阿弥嘴角边亲了下“早安。” 带着薄荷味的凉感令阿弥有些害羞地低了低头“早安。” “早餐做得很漂亮。”坐到桌前,叶知秋又忍不住地伸手捏了捏阿弥的脸颊,夸了句。 阿弥依然有些害羞地低下了脑袋,静静地喝着粥。 整个早餐的氛围便慢慢淡了下来,总有股羞涩在其中。叶知秋感受到了这一点,她静静地吃着早餐,吃完了后,才重新抬头,露出一个柔美的微笑“阿弥,昨天晚上我。” “你昨天喝醉了,然后就睡着了。”阿弥有些慌张地抬起头来回答道。 叶知秋极力保持微笑“我想也是。” 还是不要把那样的事情告诉知秋了吧,太可怕了。 一整周阿弥都在纠结。 上周分开后两人就再也没有提起那天晚上醉酒的事情,可是作为当事人,阿弥却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喝醉酒的知秋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看到小跟班就拿起来揍,一边揍还一边说“下次让我再看见你和阿弥睡觉,我就打死你。” 可怜的小跟班就这样被揍得几乎残废,然后知秋就又拎过被吓得目瞪口呆的阿弥。 “阿弥乖。” 就这样被扒光的阿弥涨红了脸,甚至握紧了拳头,害怕归害怕,不过她仍旧记得自己说过的,知秋如果想,对阿弥做什么都可以的。只是阿弥原本想的不是这样呢,她以为会很温柔地很温柔地被知秋宠着,被知秋一寸寸地吃掉。 衣服被扒掉后,知秋就用被子把两人包紧,一口一口地亲在阿弥额头上,脸颊上,小嘴上。 “阿弥你快亲我。” 相比知秋有些粗鲁的表现,阿弥觉得知秋突然的软糯也同样令人不安。 “亲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知秋变得像个孩子似地,完全放松地笑了起来,每说一句话就亲下阿弥的脸蛋“嘿,要先帮我脱衣服哦。” “阿弥不会吧。” “嘿,我教你哦。” “会疼的。” “嘿,第一次爱爱会疼的,让让阿弥来。” “你干嘛不给我脱衣服。” 阿弥现在想起来,还时不时地脸红一下,摸摸被咬的耳朵,窗外的叶子还很绿呢,羞怯过后,阿弥又忍不住地笑了笑,虽然醉了酒的知秋反差大得令人难以想像。 可是当她用软绵绵地身子往人身上拱时那副喘息的样子又很是迷人呢。 尤其是被她摁进怀内,听着她有些语不能自禁地说吻我时,即使那个长夜和想像的样子不同,也令人感到幸福。 阿弥进入大学以后仍旧很忙碌,每天除了上课,还有两个小时的直播,时不时地还要回长勺街帮帮忙,而且国庆周她打算和知秋去完成她人生里第一次的长途旅行,因此还要做攻略这些。 考虑到国庆会有很多人出游,她们并不打算到处走动,而是打算一整周都在海边度过。 第一天到达海边的时候,阿弥坐在酒店阳台上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除了中间吃饭的时间,她完全沉溺在海上的光影变化中,她躺在知秋怀里,心情久久难以平复“要是没有遇上你,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大海其实和我想的不一样。” 它远远要壮阔得多,不只有蓝色,它还有光的折色,夕阳西沉时的金色,夜幕来临时的暗色。 耳边是澎湃的海潮声,怀里是柔软的人儿,叶知秋低头看着阿弥满是波浪的眼睛,吻了上去,左边,一下,右边一下,然后弯腰将人一把抱进了房间里。 床很大,很柔软。 叶知秋偎在阿弥颈边,轻声说“要是没有遇上你,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爱爱这件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样。” 要是没有遇上阿弥,会以为一切都可以控制,以为自己无论何时都可以保持优雅的格调。 可是因为遇上了阿弥,心里就像住进了一个坏蛋,时不时地都在想着要怎么样吃掉阿弥,让阿弥不断地叫着知秋的名字,让阿弥香汗渗渗。 “我其实不喜欢知秋咬我的耳朵。”阿弥左右躲了躲,不过又很快就把小耳朵送回知秋唇边蹭了蹭。 叶知秋情绪片刻就低落了许多“不舒服吗” 可是小耳朵很可爱啊。 阿弥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很难为情,因为因为。” 床第间的气羞怯感变得欲加浓重。 阿弥脸变红了,叶知秋笑着在咬向最喜欢的地方,心里小小地计较了下,回去就炖木瓜,然后她又停了停,重新问阿弥“因为什么呢” 阿弥没说话,也没敢看知秋,只是拉着她的手往下按去。夜色如海,轻易就洇湿了天空。 “每次都会变成这样。” 好丢人的。 每咬一次就总得换一次。 叶知秋混身先是一热,接着便更无所顾忌地咬向阿弥的耳际“可是我喜欢。” 喜欢阿弥啊,超喜欢的。 海浪的声音隔着夜色击向长岸,一次又一次地的前进,然后退却,再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作话提车 转眼冬已入了深。 每年宣城街头这个时候便难得萧条几日, 四下人影骤减, 叶知秋隔着办公室的窗口往楼下望去。 她现在已经有单独的诊室了, 诊室的后窗往下看去就是阿弥最喜欢的中心广场。广场上隐约可以看见一些蹒跚的老人背着手于期间行走张望, 而不远处就是一群小孩们奔向追逐, 嘻闹不止, 完全不在意寒冷。 叶知秋盯着小孩子们看了会, 嘴角便微不可察地轻轻挑起。 寒假了呢。 阿弥前两天就放假了,只是说学校里还没有整理好,便推迟了两天回家。叶知秋特地调整了自己今天休息,她将钥匙放在包包最外边的格子里,裹了裹身上的大衣便出了医院。 叶知秋并没有急着进小区,而是先去了小区附近的超市。 之前阿弥在学校离她太远了, 饮食方面她实在是操不上心,周末她又要上班, 也只能抽出少部份时间和阿弥腻一腻, 现在阿弥放假了,补身子的事情自然也是该提上行程了。 叶知秋先提了两箱牛奶, 然后又买了袋子的木瓜。 网上都说能丰胸, 不管有没有用, 至少养颜, 叶知秋推着车子走到了零食区。 阿弥喜欢吃甜的,不吃辣的, 不喜欢吃油炸。叶知秋一样一样地在货架上挑拣着, 将货架这边最后两盒巧克力拿了下来, 眼睛还没转开,她就隔着货架看见一个熟悉的侧脸。 “阿弥,我就说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在阿弥旁边有另外一个女生一直拉着她的手臂扭着身子蹭来蹭去的。 有些凉。 叶知秋低头看着手里的巧克力,最后将它们默默放进了购物车,人却慢慢在货架这边走动,她可以听见那边阿弥说话的声音“那肯定啊,我说过会对你好,会一直照顾你的,你过年就和我一起吧。” 原来这种话她总是能轻易说出口。 叶知秋看着推车里那一堆她精心挑选的物品,最终放开了手,她轻轻地绕过货架便看见一高一矮的两个背影,正在那里挑零食,手也牵在一起。 她这就想走。 只在瞬间,和阿弥一起的那些镜头一点一点地的涌上叶知秋的心头,阿弥说过的那些永远,阿弥说过的那些喜欢,甚至包括阿弥在她身下时的求饶和享受的声音都在此时此刻全冒了出来。 叶知秋于是就停住了,她这辈子几乎就没在什么事情上输过,才不要这样离场。她重新走了回去,重新走到两个女孩子身后,声音里透着一股比冬意还要凛冽的生冷。 “成阿弥。” 听到一个熟悉又极度陌生的声音时,阿弥混身一冷,然后就转过头去。 咦,是知秋。 换了以前,阿弥肯定是第一时间就跑过去拉起知秋,然后在她肩膀边蹭一蹭,仰着张小脸蛋傻笑不止地讨好散娇。可这会的叶知秋严肃得让人不敢靠近。 跟阿弥一起女孩子也跟着扭过头来,然后就咧嘴冲叶知秋笑了下“叶医生。” 叶知秋先是怔了下,然后就有些尴尬地低头摸了摸额角,身上股冷冽之气瞬间消下去大半“是唐果啊。” 四年过去,高子虽然没有阿弥那般高,不过显然比起之前那几年要结实了些,也不再是黑黑瘦瘦,而是变成了白白嫩嫩的少女。 阿弥还是不知道知秋刚刚怎么了,仍旧有些迷糊地站在原地看着知秋慢慢走前来,硬生生挤到她和唐果的中间。 叶知秋拿手拍了拍唐果“变成大姑娘了,刚才硬是没认出来。” “刚才是什么时候啊。”唐果有些奇怪。 东西都挑得差不多了,在走向收银台的路上,阿弥的手都一直被叶知秋紧紧地捏握着,那力道里隐隐约约总透着股气愤的味道在其中,使得她都不敢多说话。 “唐果,你看什么呢,别走丢了,人多。”阿弥看到唐果又跑到跳舞机前看帅哥跳舞,便走上前去伸手要拉她。 手才伸出去,就被知秋挡了下。 叶知秋拉过唐果“回家了。” 是温和给她们开的门。 叶知秋回来后这还是第一次见温和,还是穿着件白衬衫,里边系条围裙的温和,令她颇感意外。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范小祝已然成了这个组合家庭的大厨担当,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大家便一起坐下来吃饭。 阿弥一边吃饭,一边莫名心虚地给知秋夹菜。 叶知秋倒也不推辞,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让范小祝有些意外,换了往常,叶知秋肯定会宠溺地笑一笑,然后夹一样阿弥喜欢吃的菜回去。 类似的狗粮她都不知道吃多少碗了,冷不丁地有种今天狗粮有点变味的感觉。 范小祝大惑不解地看了温和一眼。 这小东西,嫉妒人家了吧。 温和向来是个自认理解力超强,思考能力出众的优秀人才,于是马上夹了一大坨肉放到了范小祝的碗里,眼睛眯了眯“吃吧。” 叶知秋“。” 阿弥“。” 唐果“。” 就温和那种严肃的表情,然后意味深长的眼神,接着一筷子把肉塞到温和碗里的动作,让在场其它几个人都莫名有种这句吃吧,等同于赐你一死的感觉。 范小祝还不能不吃。 诶。唐果在其中看着四个人,两老两小,不由得暗自摇头,果然不能和年龄太大的女人做朋友,代沟好大啊,交流方式总让人不解。 碗是唐果洗的,她从小便好动,在哪里都是只勤快的小蜜蜂,一边洗唰唰一边唱歌。 “唐果她妈妈。”阿弥从在超市见面后就没怎么开口说话,现在仍旧时不时被知秋看一眼,看一眼的,总有些难受,主动搭起了话“就是她新妈妈怀孕了。” 就前几个月的事情,然后唐果新妈妈就开始不爱搭理唐果,还经常使唤唐果做这个做那个,有时候还会对唐果发脾气,说她那么大的人了,应该去住校,不应该在家里住之类的话。 这几天妈妈和爸爸又吵架,说一定要让唐果下学期去住校。 唐果不肯,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 “我和唐叔叔打过电话了,她说女人在怀孕的时候脾气会不好,说让唐果在我这里住几天也好。”阿弥其实也有些过意不去,如果唐果来家里住就只能和她睡了。 叶知秋抱着变了形的小跟班,坐在床边,极力按捺着身上那股莫名奇妙的委屈,使自己保持着温柔的语调“不是有三个房间吗” “小祝怎么也不肯跟温老师一起睡的。”阿弥叹了口气。 其实今天就睡觉这个问题,她们已经讨论过。 温和也是突然就决定要过来,她也觉得和范小祝睡一个房间很合适,可是范小祝坚决不肯,还说让唐果跟她一个房间,温老师当时就拍桌子了。 “范小祝睡相不好,会打人。”温和还把自己的后背露出来些给阿弥看“你看这里,都是她打的,都青了。 阿弥虽然搞不懂范小祝为什么要脸红,不过她觉得小祝作为一个常期打拳的人,睡相不好的话,确实很危险,于是唐果只能和她睡了。 就是知秋来了可能就不好在这里过夜。 “温老师今天会在这里过夜,明天就可以让唐果睡她的房间了,她要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她说。”阿弥一点一点地挪近知秋,试探着扑到她怀里。 亲亲知秋严肃的小脸蛋,紧抿的小嘴巴。 “你怎么了嘛。”阿弥捏了捏知秋的耳朵“总觉得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叶知秋的脑袋不争气地往下垂了垂,原本还能保持姿态,现在被阿弥这一问,心里便酸得很“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唐果啊。” 阿弥再次亲了亲知秋的嘴巴“对啊,她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你怎么和谁都想好一辈子。”叶知秋有些堵气地偏开头,在阿弥脸颊上重重地咬了一口“谁的手都牵。” “啊。”阿弥伸手捂着脸“疼呢。” 然后下一秒,阿弥眼睛就亮了亮,笑嘻嘻地往知秋怀里钻,逮着知秋左亲亲,又亲亲“吃醋啦” 原来知秋也会吃醋。 被拆穿的叶知秋一下子歪倒在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盖起来,闷声闷声地说“没有。” 我吃一个小孩子醋干什么。 “我不信。”阿弥跟着钻进被子里,手从知秋腰间滑了上去“你就是吃醋了,还不开心了,在超市里凶我了。” 有些凉的手往上慢慢探进半球的边沿,轻轻地划着圈。 叶知秋声音一下子软了许多,在阿弥耳边人昵道“别闹,一会人家会进来。” “不管。”阿弥学着知秋吻她的样子,亲吻着知秋的耳垂,又或是突然地就咬在知秋颈下,顺着汗毛坚起的地方轻声呼吸“朋友当然要一辈子啊。” 叶知秋心里又是一阵酸意,浮动的心这便沉了沉,没了那等的情趣。 可阿弥还在她耳边说“可是和知秋,过了这辈子,也还会想有下辈子的。” 要长长久久,永永远远远地。 阿弥手按重了些,感受到知秋紧紧地抓住她后腰时,一种满足感让她热血沸腾,甚至有些嚣张而得意地在知秋耳边说了句“乖。” “以后我不牵别人的手了。” 真的哦,阿弥是个算话的人。 毕竟这个手,摸过世界上最美的山峰,怎么能再去牵别个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为老不尊的一天 此为防盗章 自打外婆离世, 阿弥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早上醒来也感到害怕。日夜星辰交替里没有可以寄托的话语, 每天醒来没有人记得她, 每天睡去, 也没有人记得她。想到世界上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 没有任何依靠, 阿弥总不由自主地想到叶知秋。 叶知秋是她失明以来头个和她睡过觉的人。叶知秋成阿弥长这么大以来遇到过的最温柔,最善良的人。叶知秋说话好听,身上软软的又香香的。最主要是外婆离开后,叶知秋是第一个人来到她身边陪伴她的人。 阿弥这些天总在想,要是以后可以每天都和叶知秋在一起就好了。不过叶知秋和阿弥是不一样的。阿弥想到叶知秋有家人,有工作, 还有男朋友,便总会在心里叹一口气。 叶知秋又不是外婆, 哪里有时间一直陪着她。 可是如果用手机联系的话, 就不会占用她很多时间吧。只说小会的话就好,能在早上和晚上同叶知秋说一下下话都好。这样就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 本来面前就黑得可怕, 她不想连个熟悉的声音都听不见。 叶知秋一直都有早起的习惯, 六点四十左右便准时和家人共用早餐, 平时用餐时间很少摸手机的她,今天却是把手机放到了桌子边。 阿弥通常都是七点左右醒, 一醒来, 她就给叶知秋打电话, 她希望每天的开始,都可以和叶知秋说说话。 手机在七点钟的时候响起。同桌的父亲叶定山被吓了跳,母亲林岚却一副娴然的样子,镇静地吃着面前的三文治配温牛奶。 “知秋,早上好。” 阿弥刚醒转过来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迷糊感,加上她声音本就怯怯的,很细嫩,会让人感觉像个要抱抱的孩子。 想到阿弥那副总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叶知秋嘴角得不由得轻抿“早好啊,小阿弥。” 听到叶知秋的声音阿弥便一下子振作了起来,眼前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就好像照进了一抹小束的光,提醒着她这是新的一天。 而且叶知秋今天在她的名字前加了个小字,突然就让她觉得自己有些特别了。因为只有叶知秋会这样叫她。 “我在吃早餐,你呢,睡得好吗”叶知秋发现她很喜欢听阿弥讲话,光是听一下阿弥的声音,身上便会感觉暖融融的。 阿弥摇了摇头,好像叶知秋就在她跟前似的,对于看不到的人来说,声音已然代表了一切“我刚起不久,做了个梦。” 叶知秋听了一愣,眉宇间满是疑惑,不过仍是笑笑的“是吗你梦见了什么” 原来盲人也会做梦。叶知秋以为看不见的人,眼前全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没,没什么。”阿弥却没有把她做的梦说出来。她不敢告诉叶知秋,她昨天听了叶知秋的声音入睡后,脑子里全是叶知秋的名字,连睡梦里也到处都是叶知秋身上的香味和软软的触觉。 在梦里叶知秋压在她身上,软软的胸脯一起一伏,还用手摸着她的脸颊。 会有种奇怪的感觉,身上热热的,本能告诉阿弥,这种事情不可以说出来,会很难为情。她会做这种梦的原因应该是三年前叶知秋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一直压着她那种近距离接触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叶知秋并没有追问阿弥关于梦的细节,她还要赶着上班“没有关系,以后你想说的时候再讲给我听好不好现在呢,你应该要起床洗漱,然后吃早餐了。” 阿弥立马很听话地抱着手机肯定地点点头“嗯好。” 虽然说话的时候不长,可是这样就很满足了啊。阿弥挂了电话就精神百倍地跑起来在她熟悉无比的房间里得意地走来走去,东收拾下,西收拾下,打算弄好后再做个简单的早餐奖励自己。 奖励自己的勇气。 毕竟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给叶知秋打了电话呢。幸好知秋没有不耐烦也没有不高兴,阿弥此刻开心得不得了,希望明天也可以这样,后天也可以这样,一直一直都可以这样。 父亲叶定山已经吃好了早餐,对于女儿今天用餐期间接电话的行为表示很感兴趣“这个小阿弥是谁啊病人” 叶知秋是个医生,除了家就是医院,能接触到的人也并不多,身边的那些朋友家里人也都了解个大概。 很显然,这个小阿弥并不属于叶知秋的朋友圈子。 叶知秋放下手机摇了摇头“不是病人,就是一个认识的女孩子” 说到阿弥,叶知秋的话突然便多了起来“是个盲人,不过很乐观,人长得也好看,特别乖。” “稀奇,除了客套话,我倒是很少听你夸人呢。还这么高兴的样子。”叶定山爽朗一笑“有机会带来家里吃个饭,让爸爸见识见识。” 叶定山向来很注重孩子们的生活圈子,经常鼓励叶知秋她们多交朋友,也会很乐意接待她们的朋友。见叶知秋似乎认识了个特别的人,自然也是像平常那样,顺口说了句。 叶知秋笑着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好,不过她眼睛看不见,应该不大喜欢走动,来我们家吃饭可能会让她感到紧张。” “你倒是心细,替人家想得这么周全。”林岚这会也吃好了早餐,用纸巾轻擦着手,双眼却直直地盯着叶知秋看。 叶知秋今天的表现很不一样。叶知秋是都在林岚眼皮子底下长大,叶知秋的性子,喜好,情绪波动她向来都能了然于心。可今天叶知秋接电话里脸上浮显出来的那种宠溺,是林岚从未见过的。就是对打小一起长大的林殊,叶知秋也不曾露出过这种关怀。 “妈有事吗”叶知秋被盯得有些混身发凉,伸手摸了摸脸蛋“我脸上有东西” “噢,没事。” 林岚收回审视的目光,柔声道“你爸说的对,有空让人家来家里坐坐。你以前那些朋友不都这样吗多来坐坐就都熟悉了,家里也热闹。” 叶知秋倒没太把父母惯常的话语记在心里,只是阿弥每天晚上熬到十一点专门给她打个电话,使得她有些担忧。 “你应该早一些睡。”叶知秋在电话里和阿弥这样说。十七岁的女孩子,正是发育的时候,要注意睡眠时间才对。 阿弥却并不这样想。阿弥对于睡觉没有什么兴趣,因为她睁眼闭眼都是黑暗,睡觉只是很简单的让身心休息下。除了有时候能做个有趣的梦,睡觉于阿弥而言是再无聊不过的事情。 阿弥躺在被窝里和叶知秋讲电话“知秋什么时候睡,阿弥就什么时候睡。” 知秋都不怕办,阿弥当然也不怕。 叶知秋每天睡前都会看书,这会却被阿弥绕得看不进去,即使眼前没有人,她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额角。 对于阿弥来说,很平常自然的话,在叶知秋听来却像小孩子在撒娇。 只能怪阿弥的声音太绵软了。叶知秋干脆放下书关了灯,也倚进了被窝里,在黑夜中和阿弥聊起了天。 “不睡觉的话,阿弥想做什么” “我已经在睡觉了,我想和你说话。”阿弥以往接触的人和事都不多,她不擅长掩饰更不擅长说谎,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 她的直白反倒让叶知秋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想和我说话呢”叶知秋其实挺意外。对于阿弥做这些小事情,她有些不理解。比如阿弥想让她开心,阿弥想和她说早安,和她说晚安。叶知秋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 被叶知秋这么一问,阿弥便有些扭捏,好像叶知秋就在枕边盯着她看似的。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种脸热的感觉。 “因、因为知秋人很好,还有声音也好听。”阿弥有些结巴,不过还是努力地想要把对叶知秋的喜爱表达出来。 “每天醒来头个想到的人就是知秋,所、所以想和你说话。”尽管很热,可阿弥还是用小毯子把脑袋都蒙了起来,她记得脸红这个词,也大概感觉得到两边的脸颊现在正腾腾地在变着颜色。 叶知秋本身是侧躺着的,听到阿弥说每天醒来想到的就是知秋时,她下意识抚了下有些异样的心腔。 好像有什么东西直直地扎了进去,却不会疼痛,有轻微窒息的感觉,接着脑袋便有些晕。 叶知秋说不出这种感觉的来源,一时忍不住浅笑出声。她笑时的呼吸在阿弥的老人机播出来很是明显,阿弥整个人都被这个笑声激得团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奇怪。” 就像个不要脸的东西,黏上了叶知秋。阿弥这一瞬间有些难过,外婆就这样说过她,是个不要脸的狗皮膏药,就知道赖着外婆。 叶知秋确实是笑了,甚至有些开心地翻了个身,仰面向着天花板,完全放空的躺在黑暗中。阿弥有些变了调的声音把她吓转了神“不会,不会。” 叶知秋连忙安抚阿弥“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可爱,一点都不奇怪,真的,你以后想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都可以,我也想每天都听到阿弥的声音呢。” 挂完电话后,叶知秋捏着手机静静思索良久。她发现,这句话好像并不是为了安慰阿弥,而是她似乎真的很喜欢听阿弥说话。 光是听到她的声音,便是满心的欢喜。 林岚起得比叶知秋还要早,这会前来拉开了叶知秋的窗帘 叶知秋的房间在一楼,直接可以通到别墅的院子里头,窗帘一拉开,外边的晨光便一缕一缕懒洋洋地爬进来,落在柔软的床铺上,沙发上,梳妆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到底谁是孩子 此为防盗章  叶知秋静静地放下染满鲜血的手术刀, 拿了旁边的消毒棉将老人面孔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地擦干。 从方才老人送过来的时候,她便总觉得眼熟, 手术台上, 老人咽气前,又再轻轻呢喃了声“阿弥, 没用的外婆先走了。” 正是这么句话, 让叶知秋想起三年前的往事。 同样是一个台风夜, 刚毕业的叶知秋才进省立医院实习不久,每天开车上下班都会经过先峰路, 本身她也是刚开车没多长时间,并不是很娴熟,加上正赶在风口上,视线不清, 一个不留神便撞到了手术台上的这位老人家。 赔了钱后,叶知秋才从旁人的提醒中了解到这个老人家是个碰瓷专业户, 没事就在先峰路上晃荡。后来,叶知秋路过先峰路上还远远看见过她几次。 公路改建完工后,叶知秋便再没有走过那边。没想到三年过去,老人家还是碰到了她手里, 看痕迹, 司机明显是来不及刹车, 干脆直踩了油门, 以免后期麻烦事儿多。 叶知秋摘下手套, 帮老人家将头发捋了捋叹口气, 然后抬头平静地与手术室里的同事们道了声辛苦便往外边走。 在手术室门外等着的有负责这次事故的警察还有肇事者以及保险业务员。 肇事者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穿得斯文得体,戴副黑框眼镜,一看见叶知秋,人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满脸关切“老太太人怎么样了” 叶知秋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转而对旁边的警察道“死亡时间,晚八点三十七分。” 肇事司机听后,如释重负,摊坐在椅子上和旁边保险业务员低声商议着赔偿事宜。 负责处理这次事故的警员姓周,三十来岁,常驻先峰路一带,管着几个零落的街区,经手的事儿来来去去也是那么几件,对那些特殊居民,心里也有点数。 周警员听了叶知秋的话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哦了声,点点头,低头在公文本上作笔录,接着又摇了摇头“这老太太,碰瓷碰了这几年,总算是栽了。” “通知家属了吗”叶知秋问。 周警员嗯了声“老太太手机里存着号码呢,家里有个孙女,姓成,成阿弥。” 说到这里,周警员收起记事本,坐到了肇事司机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一撞,差不多也算是一尸两命。” 肇事司机听了这话,额际便又渗了层水珠出来,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不能吧,周警官,这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肚子里还能有个孩子” “想什么呢。”周警员一脸无奈“这老太太无依无靠,就只有一个捡来的孙女,孙女前几年瞎了。” 叶知秋今天接了台大手术,双手有些发软,这会也到了下班的点,实在是没有了力气,便在周警员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休息会。口罩也懒得摘,就松松地拢拉在左边的耳朵上,宽松的手术服显得她欲发的清瘦。 周警员还在旁边和肇事司机说明情况“人孙女今年虽然十七岁了,可眼睛看不见,和三岁小孩有什么不同。三岁小孩饿疯了还会刨垃圾桶,一个瞎子,出去找吃的,不掉臭水沟了,估计也给人家欺负。所以你把老太太给撞没了,就等于给这女孩断了口粮。” “还别说,小姑娘长得挺俊。”周警员说完便在衣兜里掏了掏,不一会往嘴里塞了根烟。 叶知秋休息归休息,眼睛却一直呆呆地望着对面的白色的墙,墙上有一抹血渍,好像是刚才阿弥外婆手突然伸起来碰的。 见周警员还在找打火机,叶知秋淡淡地插了句嘴“禁止吸烟。” 肇事司机也在旁边小声和周警员陪笑“可不是,不能吸烟,不能吸烟。” “我这不是还有保险呢嘛,该赔多少赔多少。”肇事司机并不慌张,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自然也考虑不到老太太孙女的困难。 倒是旁边的保险专员言语里略带同情“她要是自个再买个意外险就赚了。就她这个年纪,自个倒公路上撞的,赔偿金算下来没多少,养不活她孙女这一辈子。” 提到孙女这一话,保险专员,忽然咦了声“老太太死了,可以损给她孙女吧,电视剧里不、不都这么演吗瞎了就搞个移植啥的。” 叶知秋满脸倦容,斜了眼正为自个小聪明得意的保险专员,再旁边周警员和肇事司机都一脸好奇地望着她。 “老太太找过我们眼科的主任了,早几年她就来问过捐赠的事情,她自身是个白内障患者,这两年都严重到看不清东西。” 叶知秋强打着精神,站起身子,盯着正襟而坐的肇事司机,言语冷漠“不然你以为碰瓷能往你车轮底下钻” 三个男人相互交流了下眼神,周警员似懂非懂地哦了声“老太太原来有想过把眼睛给孙女哦。” 其他两个人被一身手术服的叶知秋瞪得有些揣揣不安,都自觉地转开了眼神,手摸着膝盖不敢再瞎猜瞎聊。 叶知秋重新看了眼手里的单子,她也得和这些人在这里等家属来签字,确认手术经过以及结果。她看了眼周警员“家属什么时候会到” “我同事会去接她,应该很快就到。”周警员低头看了眼时间“估计再有个十几分钟就好。” 按理说,这会本来应该到了。 九岁那年失明以后,外婆才开始更凶了。现在想想,原来外婆觉得对她好只会会害她,克她。大概是怕克死阿弥,所以才变得更凶了。 其实外婆这些年每天都在惶恐和煎熬里度过。 叶知秋双手轻轻按在阿弥的肩膀上,微笑着在她耳边说“所以外婆心里一直都有阿弥的对不对。” 桥下有细微的流水声和着榕树梢头的风声淌过。 叶知秋说“阿弥以后就要像外婆希望的那样,好好享受生活。” 叶知秋其实不能理解外婆所说的体面和风光。外婆这辈子吃了很多苦头,都是关于贫穷,所以才会觉得只要给阿弥存够了钱,阿弥就可以快乐开心的生活了吧。 关于贫穷,叶知秋是不大理解的,她没有切身体会过。 叶知秋的生活条件和家庭环境让她对金钱并不敏感。不过在医院里,命和钱总是挂钩,她时常都能看到生命在金钱面前退步,也见多了在金钱下延续的残喘。 生活要怎么才算享受呢。阿弥更不理解,在她看来,能和外婆一起吃烧鸡就已经是很开心的事情了。可放在以前,不要说吃烧鸡,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很少。 “知秋,你能带我去游乐园吗”阿弥突然转过身来,微微仰起脸,缠着白色纱布的眼睛正好对着叶知秋。 如果她能看得见的话,取代这抹白色的应该是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阿弥上了叶知秋的车,她已经是第二次坐叶知秋的车了。在她的人生里,坐车的次数并不多,刚才叶知秋扶着她上车门的时候,她特地摸了下车门边。 车子有点小,和以前坐的公交车不太一样,应该是小时候看到过的那种小汽车。 阿弥告诉叶知秋,她小的时候和外婆去过好多次游乐园。 “外婆带你去玩”叶知秋想到外婆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再看看阿弥微笑起来的样子,难以脑补出两人在游乐场所的样子。 阿弥轻笑了下,摇头,外婆可不是那样的人。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街上总是有小孩子会走丢或被抱走,外婆就背着我去外边一起捡垃圾,会去游乐园里边。” 虽然不是专门去玩的,阿弥仍旧每次都很开心,光是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游乐设施和看看那些高兴得大叫的同龄人就觉得很满足。 阿弥还记得每次去游乐园都要走很远,能捡到的废品也不多。 后来阿弥长大一点,好像是变得有些重了,在去游乐园的路上,外婆一下子没站稳摔了跤,有旧伤的脚肿了好几天。 从那以后,外婆就再也没有背着阿弥去过游乐园。阿弥失明以后,时常回顾着记忆里的颜色,最鲜艳的就是游乐园里的那些游乐设施了。 阿弥很少坐这种小汽车,上了车有些紧张,腰背绷得直直的,生怕自己弄坏里边的东西般。叶知秋探过身子,轻轻将她的肩膀往后压了些,拉过安全带要帮阿弥系上。 刚扣好安全带,叶知秋忽然又觉得这样不大好。 虽然阿弥看不见,可是她已经十七岁了,即使她在长勺街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从街头自如地数着步子走到街尾。可岁月绵长,谁也不能保证,她会始终保持当前的生活状态,她总会和长勺街以外的世界有所接触,有些基本的生活常识,她应该趁早学会。这正是她外婆一直对她严厉的目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在知秋家的日、常 此为防盗章  手术室里并像外人所想的那般沉闷, 反倒时不时有人忽地便说上那么几句话,让大家相互放松下有些绷紧的神经。 “中秋近了, 科室里大家都抢着挑日子调休, 准备出去玩,小叶呢,有没有计划。”和叶知秋同台的主刀医生刘主任算是叶知秋的导师, 年近五十的人, 说话很温和, 比起爱说段子来提神的医生,刘主任更倾向于聊家长和个人私事。 提到休息, 在手术室里连着忙碌了两个多小时的医护人员都稍显出些许振作之色。叶知秋也跟着醒了醒神,手术刀却仍旧有条不紊“还没想好,等大家先排吧,排完再算我的。” 叶知秋家住本地,平常的活动范围不过就是跟好朋友们喝喝茶,逛逛街, 偶尔去健身房锻炼身体不然就是和陆北南一个月见两次面,再大了去就是一年一度的出国游。因为医生不能像别人那样按时休, 她便把大事件先规划了, 寻常节假日比较随意。 “未婚夫都不介意吗”作为导师,刘主任被叶家宴请过,而且他和叶定山两人年纪差不多, 很是聊得来, 对叶知秋的事情自是知道一二。 叶知秋面无表情, 手术中的她面目总是很严肃“两年都过来了,应该也没什么好介意。” “再说,现在都不能习惯,往后在一起生活岂不是更不习惯。” 她执著的事业性质是如此,每天忙忙碌碌,休息时间不定,还要时常加手术,通班,大夜班,若是现在不能适应,婚后应该只会更加不习惯。所以叶知秋会觉得,陆北南能每天专心于他公司的事情也挺好的。 刘导抬了抬眼皮瞄了眼叶知秋,转而又问边上负责器械的护士“大美,你呢” 手术室里的话题通常都是由主刀医生起头,旁边的人若没得到主刀许可根本就不敢乱开口,生怕惊扰到手术进度,可有时候几个小时都不吱声,憋得实在是难受。 大美就是最容易难受的那个,这会听到刘导终于问到她,眼镜片下的眼睛立即眯成了缝“嘻嘻,我这个月一天都没休,连着中秋能休十天,我要和我男朋友去自由行,把川南的美食尝个遍,把西北的公路压一圈,还要去南边看山看海。” 手术已经进行到末段了。刘导熟练的给对手术关键位置进行缝合,微是叹口气“大美,你什么时候休假不是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啊。” “没办法啊,谁让他那么喜欢我,我又舍不得让他可怜巴巴的呢。”大美提到自家那个听话的乖男友,便是一脸痴样。 刘导这时又是看了眼专注手术的叶知秋,问大美“要是小叶的男朋友给你,你要不要” 大美啊了声“叶大夫男朋友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我怕配不上。” “那如果你是小叶的话,你觉得她男朋友怎么样” 大美嘿嘿地笑了“我觉得叶大夫这么优秀的人谈恋爱肯定和我们这种普通人不一样,反正要是我和我男朋友一个月只能见两次面的话,我会受不了的。” 同个科室的人对于叶知秋有未婚夫这件事情都大概有个了解,不过叶知秋虽然非单身了两年,医院里倒没谁见过她传说中的优秀男友。 “手术顺利。”叶知秋利落地收了个尾,转身将器械都放下了,仍是礼节性地与同事们相互道了辛苦便出了手术室。 洗手池边,刘导已经摘下了口罩准备下班,看到叶知秋也在,便继续刚才的话题“小叶啊,人活着不要太清醒了,该放纵还是要放纵,谈个恋爱不容易。” “我知道。”叶知秋瞥了眼镜子里的刘导。 刘导眼睛泛红,布着血丝,明显最近没怎么休息。他前些天休了个大长假,原因大家都知道,他妻子癌症去世了。 作为医生,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人死于病魔,心里的无能为力比寻常人更甚。 叶知秋拍了拍刘导“你也是,该放下还是要放下。” 外科医生值班这种事情很悬,忙的时候忙得不可开交,不忙的时候闲得发慌。趁着没有手术排进来了,叶知秋脱掉手术服穿着白大褂,顺带去办公室取了手机便往食堂走。 刚出办公室,叶知秋低头就注意到了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阿弥是六点多时给叶知秋打的电话,现在已经快九点。叶知秋心里忽便升起一股奇怪的歉意,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的感觉。 明明就是在工作啊。 这时大美匆匆从叶知秋旁边走过,一边和叶知秋点头打招呼,另一边又捂着手机满脸焦急“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你别生气,真的没办法,我在手术室里嘛。” 叶知秋看着大美一边奔跑,一边脱白大褂的身影若有所思。 她想起大美在手术室里说的话。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和他天天在一起,吃最好吃的东西,看最美的风景,走此生最长的路。 有同事说大美,你的爱情观可真简单。 大美反驳的话也让叶知秋印象颇深。谈个恋爱而已,干嘛要那么复杂,每天的工作和生活已经这么细节化了,我不想感情也是这样。 叶知秋给阿弥回拨了电话,她已经完全习惯了早晚的问候。 每次她们的对话都比较简单。 阿弥虽然看不见,不过似乎还挺爱做梦。早起的时候会用她带点迷糊的声音告诉叶知秋,梦里有什么颜色,她在这些颜色里做了什么。睡前阿弥一本正经地告诉叶知秋今天做了什么,晚餐吃的什么的,还会问一下叶知秋当天的心情怎么样。 要是感觉叶知秋有睡意了,阿弥会立马小小声的说,知秋明天还要上班,那我们现在就睡吧。她会说,晚安。很可爱又很懂事的样子。 阿弥打了一个电话没有通后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她猜想着叶知秋一定是在忙,因为叶知秋和她说过,医生会比较忙,有时候会在手术室里呆很久。 没有打通叶知秋的电话,阿弥也不打算回去。 知秋一定会回电话的。 等到九点钟的时候,阿弥心里有些难过,不过她又想到,反正都要到十点了,干脆就十点的时候再打一次吧。 反正这几天晚上十点钟知秋都有接电话。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手心里的电话嗡嗡地响了起来。 “我刚刚在忙。”叶知秋心里的抱歉这时又自然而然地涌了出来,她甚至感到前所未遥窘迫“做了场大手术,出来后才看的手机。” 按她的性子,若不是赶到饭点,或许她还要更久才会看手机。 阿弥把手机捂在耳边连连摇头“没关系的,反正我时间很多,不管你有多忙我都可以等你。” 阿弥有些庆幸她是个没用的人。这样无论叶知秋有多忙,她都有时间来等待,而不显得打扰。反正,她现在除了等叶知秋,似乎也没有别的重要的事情。 “我在医院门口这里,知秋,你要是忙完了的话,来找一下我好吗”阿弥的声音变小了些,她有些心虚。 要是能直接找到知秋就好了。可是偏偏只能站在这里傻傻的等着知秋来找她。 叶知秋怔了下,刚消下去的歉意已经完全转化成了自责,她抬手有些懊恼地拍了下额头“你在哪里” 一想到阿弥在人来人往的喧闹里等了她近三个小时,叶知秋心头便堵得厉害。 除了懊恼也难得有些气急。 不是说好了,让她不要随便乱跑的吗叶知秋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边走边打着腹稿,打算一会见了阿弥,一定要好好教育她,让她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很多病人家属正好下班便会过来探视,所以医院门口这会正常人比病人多得多,主要是往院部去。 叶知秋急促促的往医院门口走着,一身白在夜色中极为扎眼,换了平常人应该一眼便能注意到她白得圣洁的制服,也不会忽略她此时放落下来的长发。 只能是叶知秋先看见的阿弥。 阿弥对几十步外那个焦急的身影毫无反应,她就坐医院门口的花坛边,竖着耳朵静听着周边各种来去匆匆的声音,小腰板挺得的直直的,眼睛上扎着引人侧目的白色纱带。 看到阿弥后,叶知秋的有些凌乱的步伐才渐渐沉稳为着那一人向前而去。 走向阿弥的这小段路,叶知秋有些恍惚。明明阿弥才等了她三个小时,她却莫名生出种迟来多年愧意。 就好像阿弥在万千人海里已然等了她很久很久似的。 “嗯,刚准备去吃点东西。”叶知秋说,不过再对一眼时间,这个点还是叫外卖吧,她轻轻抓过阿弥的手,将她拉到旁边的人少的地方“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攻略手则 此为防盗章  想到叶知秋这么晚还在忙着救人, 阿弥又是敬佩,又是有些惭愧, 她觉得自己光是坐在这里就瞌睡。 哗啦一声,阿弥困得身子往旁边歪了下差点摔倒,她重新调整好坐姿让胳膊靠在桌沿,顺带揉了揉脸。 叶知秋连忙了两台手术才得以抽出点时间过来看看阿弥。她想着, 阿弥这个时候总该是睡着了,于是进门的时候动作极其轻柔。 阿弥确实也睡得差不多了。她此时在椅保持着最初的坐姿,脑袋却不争气地往桌子上歪去, 一点一点地往下垂。 咚 叶知秋看见了阿弥脑袋磕在桌子上的情景, 快速地伸过了手,却仍旧没来得及阻止。 阿弥脑袋子有些发蒙醒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桌子。 好像会疼的是桌子而不是她的脑袋。叶知秋被她这副样子弄得哭笑不得, 心疼地伸手过去帮在阿弥脑门上揉了揉“太晚了,你就在这里休息会吧。” 两场手术下来, 叶知秋打消了直接送阿弥回家的念头,她双手从阿弥耳边带过, 将原本散落的发丝仔细掖好, 动作轻盈而温柔,指尖因为反复消毒清洁而有带着点点凉意。 阿弥听见叶知秋在她面前说话。 她说“明天我带你去眼科的齐博士那里看看, 是个很厉害的前辈,说不定他可以让阿弥的眼睛复明。” 省立眼科有个主任对阿弥的情况有所了解, 三年前叶知秋开车不小心撞到阿弥外婆的时, 那个主任就有提到阿弥的病情。 阿弥九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 脑血管瘤引起的术后综合病变引起的角膜炎。治疗方法并不是很复杂, 移植眼角膜即可。 阿弥不是一下子就瞎的,九岁时那场手术后就有些看不清东西,模模糊只能看到轮廓,十一岁的时候完全失去了感光功能。 那是很漫长的两年,眼前的颜色,世界的物和事一样一样的在她眼前模糊,最后吞进黑暗中被定格在记忆里。 外婆有想过把植给阿弥,除开活体不能移植的规定,她自身的眼部条件也不好。还有个关键因素也还是钱。前一场大病已经耗尽了外婆所有的积蓄,还负了债,她根本无力负担接下来的手术费用。 阿弥完全失明后,外婆便放弃了治疗的想法。 主任当时嘴角的无可奈何叶知秋如今仍有印象。眼科主任说“那个老太婆觉得贫穷是比失明更可怕的病,她宁愿孙女瞎着吃好喝好穿好,也不想孙女像她一样和穷困博斗一生潦倒度日。” 失明长达五年之久。作为医生叶知秋大概也能猜到阿弥或许已经失去了治愈的机会。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不碰碰运气怎么知道呢。 很早以前,阿弥就认定了自己是个瞎子的事实。这个世界上有幸福的人,就总有不幸的人,阿弥一直以为,自己是生来就注定承担所有不好的那部份人。 听到叶知秋说到复明这个词她整个身子都跟着有些飘的世界晃了晃“可以吗可以看见吗” 真的可以看见那些已然变得不大真实的颜色和所的物与人吗 叶知秋早就料到阿弥一定会开心,她伸手摸了摸阿弥的脸蛋“总归可以试一试,对不对说定就可以呢。” 即是如此,叶知秋也仍旧补充道“小阿弥这么厉害的,看不见也能像外婆说的那样好好生活,所以治不好也没有关系啊对不对” 叶知秋不敢给阿弥太大的希望。 阿弥原本的兴奋果然被后边这句话浇下来许多,旋转的世界慢慢变得安静,她隔着白色的纱布轻轻地抚着眼部。 希望被折去了一半,多少还是有些难过,处理情绪花了她好些时间。知秋和外婆说的好好生活,大概就是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吧。 阿弥轻捂着眼睛静默着,然后,小小声,小小声的和叶知秋说“我现在有很多很多钱,只是用来吃饭,可以吃五十年,加上每年买衣服的用度,大概就只能用三十七年。” “你说的那个博士会不会很厉害,即使只能让我看见一小会也好啊。”阿弥越想越难过,她不想每天都算着吃饭睡觉的钟点度日“不是说钱很有用吗要是钱可以让我看看见的话,我愿意用七年换一小会也好。” 叶知秋愣了下。原来阿弥已经把往后的生活计算得这么精确,而且把金钱可用的时间直接和她存活于世的时间行成了对等换算。 生命怎么可以直接用金钱换算呢,叶知秋忍着眼底的酸楚问“如果可以换一小会的光明,阿弥想用来干什么呢” “我想看看你的样子。”阿弥说“还有外婆的样子,还有看看唐果和千欢的样子。” 阿弥很想知道叶知秋这么温柔的人应该有着怎样的面孔,想知道她笑着的样子,想看看她的眼睛是什么样子。 如果说只想看知秋的话,对唐果和千欢就有些不公平了,所以都要加上。阿弥就只想到这么多。叶知秋心口却仍是陌名地被揪了下,不过她尽量保持着语气的温柔与平和“为什么是七年呢” “虽然能看见是好事,可是阿弥也要留着钱好好生活。”阿弥说“只要一眼我就能记得住你的样子。” 要是把钱全部都换掉,那就吃不了饭,会饿死的。阿弥怕看不见,但也怕死。外婆那样不声不响地进医院,然后死了,突然就再也不会出现挺让人感到难过和害怕的。所以不能全部都用来换掉。 “剩下的三十年,当然还是陪在你们身边才好,不然只是看一眼就像外婆那样不见就有些不太好。” 看一眼,应该能记住三十年吗阿弥在心里有些不确定,她想着,要是真能换的话,是否要多换几次。 叶知秋轻轻拍了拍阿弥瘦小的背,轻轻按着她让她趴在桌子上“不早了,你先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天亮了我们就去找齐博士。” 被外婆带坏了的穷孩子。叶知秋取了纸巾,轻轻吸了口气,将眼睑上的湿意抹去。她没有刻意去打断阿弥不切实际的想法,按外婆的想的那样安逸的生活,对阿弥来说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如果有可能复明的话。她必须要告诉阿弥,钱没了可以再赚,人生里应该铭记的风景和人,却并非记忆就可以取代。 阿弥确实很困了,她挨着桌沿,闻着叶知秋身上的香味,很是安稳地进入了睡眠状态,瘦弱的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叶知秋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了下来,盖在阿弥的肩背上。她的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阿弥。 这孩子越看越好看,肤色白得有些透明,粉色的小嘴唇随着呼吸的起伏微微噘,隐隐露出的眉毛呈现出微小弧度,纱布后边的眼睛,也很好看的吧。 叶知秋原本侧支在拳头上的脑袋慢慢地就贴到了桌子上,好像有些困乏又像是舒服的感觉,她并不想闭眼睛休息。她头次发现,原来有的人会比风景更让人移不开眼睛,除了觉得赏心悦目,她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此刻的行为和举动。 早晨很快便来临,叶知秋后半夜没遇到手术,一直就静静地坐在阿弥旁边填写病例以及手术要记。 处理好这一切后,叶知秋看了眼仍旧熟睡中的阿弥转而起身去到楼下买了早餐。上来看眼时间很快便到了七点多。 阿弥还在睡,叶知秋看着她呼呼出气的样子,不由得失笑。 以往时候,阿弥每天都会七点钟准时给她打电话让她以为阿弥已经成为了一个有着敏感生物钟的人呢。 看样子并不是啊。 叶知秋怕吓到阿弥,于是很小心地先握住阿弥的手,然后轻声叫她,语气柔软“阿弥,起床了。” 阿弥平常都是靠闹钟起床的,昨天晚上睡得也晚,这会仍旧很迷糊。 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想起她在医院,在叶知秋旁边,头句话就是“我们是不是要去找齐博士” 原来她惦记得这么深。 叶知秋点点头,将阿弥睡得有些蓬乱的头发摸顺“是啊,不过我们先洗漱下,吃过早餐后再去好吗” 因为时常有大夜班的情况,叶知秋专门备了许多一次性的洗漱用具在医院里。她喜欢时刻都保持着清爽的姿态,即使是下了班就可以回家,她也坚持洗漱后才会回到家里。 阿弥已经能一个人很好地完成洗漱的事情,从挤牙膏到用水杯装水都不愿意让叶知秋插手。她时刻都想表现出自己厉害能干的一面。 可是在洗脸的时候,阿弥便有些踌躇了,原本的自信满满都化作了难堪“知秋,你能不能不要看我。” 叶知秋面带疑惑,不过稍一迟疑,她还是答应下来“好,我不看,我去外边等你。” 在洗手间外边,叶知秋才慢慢从零碎的记忆里想起上次去阿弥家的事情。那次她想帮阿弥把眼睛上湿了的纱布解下来的,可阿弥一下子就拂开了她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好凶的婆婆 此为防盗章 和学校的女孩子差不多。 叶知秋打量着阿弥的模样, 不禁有些替她可惜,明明该是在校园里度过的青春年华, 却陷在黑暗中无法自拨。 叶知秋本来想请阿弥去外边吃饭的。 “一直想请你吃个饭呢,感谢你三年前收留我过了夜。”叶知秋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来请阿弥, 便只好这样说。其实她本意上想要表达的,是感谢阿弥给过她那样的记忆。 头一次在特别的环境里过夜,遇到特别的人, 总觉得莫名感激,再遇的时候更觉得奇妙的,心里开心便想着借个机会相处,表示下感谢。 阿弥连连摇头“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你帮了我很多。要是没有你, 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呢。” 没等两个人把理由编清楚,屋外边就冲进来个小人。 唐果又跑又叫地喊着阿弥的名字, 飞也似地蹦上了楼“阿弥, 去我家吃饭。” 见到屋里除了阿弥还有个女人,唐果就变得像个普通的小孩子那样, 怯怯地挪到阿弥旁边,好奇的打量着叶知秋。 “阿弥, 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是谁啊” 听了唐果的话,阿弥心里喜滋滋的,她早就感觉出来了, 叶知秋是个很好看的人, 又好看, 又温柔。 叶知秋遇到这么小的孩子管她叫大姐姐,立马有种回到十八的喜悦感,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冲唐果招了下手“我叫叶知秋,你叫什么名字过来姐姐这里有好吃的。” 叶知秋家里时常会招待客人,今天打扮好要出门的时候,她见桌子上放着些小零食,便随手装了些在包包里打算给阿弥的。想想也知道,阿弥那样的孩子,应该受了不少苦,会喜欢这些东西的吧。 不过要不是见了唐果,叶知秋确实差点忘记包包里的零食。 阿弥就坐在叶知秋旁边,听到唐果从她面前绕到了叶知秋面前,她心里没来由的一紧,总觉得叶知秋下一秒就会和唐果说,我的名字是一叶知秋的意思哦。 阿弥伸手将唐果扯回自己旁边“你回去吧,我要请知秋出去吃饭,不去你家了。” “可是我奶奶也在等你呢,她说想和你说话,说是你外婆有话要转告。”唐果又跑回叶知秋面前,从她手心里捏过两块巧克力,歪头笑了下“谢谢大姐姐。” 即然是有话要转告,那就是一定要去了。叶知秋想着这就回去“和你外婆有关的话,你还是去吧,吃饭的事情改天好吗” “没关系,大姐姐也去吧,我爸做了很多菜。”唐果嘴里吃着香香的巧克力,进屋时的怯意全被零食收买了,大方方的来邀请叶知秋。 非亲非故的,叶知秋觉得这样不好,和唐果说着谢谢,收拾了包包,把里的边零食都拿了出来,分一些给唐果,再余了些放在床头的桌子上与阿弥说“放了些糖在桌子上,你到时候记得吃些。” 阿弥不确定叶知秋这一离开,她们什么时候才会再见。 “唐叔做菜很好吃呢,他人也很好,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阿弥站起来,快步跟上叶知秋要离开的脚步声。 叶知秋还是觉得不妥,没有理由去不相干的人家里吃饭,她还是得走。 阿弥有些急了,伸手就拉住叶知秋“去吧,去吧,上次那个坏人的赔偿书那些都在唐叔那里,你帮我看看也好啊。我一个瞎子什么都不懂,也不明白,你帮我看看吧。” “求你了。”阿弥抱上了叶知秋的胳膊手不肯放,后来觉得这样有些太小孩子,就把手放下来,捏了捏叶知秋的手心“可以吗知秋” 叶知秋这才意识到,阿弥似乎一直没怎么用姐字来称呼她,都是直接叫她的名字。 “那好吧,我去帮你确认下。”想必最近阿弥都有接收到很多方的资料,她看不到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别人代劳。 叶知秋不确定这个唐叔是否真的有阿弥说的那么可靠,便想着前往帮她确认下也是好的,以免阿弥受了别人的欺负。 阿弥手里拿着盲杖走在叶知秋旁边信心满满,为了表示她并没有那么没用,她每走一段都要给叶知秋讲一讲“这里有一个垃圾角,很脏,要往外边走些,再前边的那家店里会有豆芽和豆腐卖,他们家的豆浆很好喝。” 叶知秋顺着阿弥的介绍,一家家店铺看过去了,其实有些店铺已经在不经意间改换了门牌和名字,和阿弥说的会有些出入。 不过看着阿弥这么开心的样子,叶知秋并没有点破,反倒不时点头附应“阿弥真了不起。” 叶知秋打从心底里承认,阿弥确实已经很了不起了。面对无尽的黑暗和生活的苦难,仍能保持乐观努力克服的这种勇气并不是谁都有的。 唐果见叶知秋要去她家里,开心得不得了,跑在前边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经常都会有阿姨来我家吃饭,我爸老说不喜欢她们,大姐姐这么漂亮,我爸肯定会喜欢的。” 唐果问叶知秋“大姐姐,你结婚了吗” 阿弥脚下踉跄了下,差点摔倒“唐果,知秋和那些去你家的阿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唐果不离不弃,仍旧满怀期待地望着叶知秋。 叶知秋伸手扶住失了分寸的阿弥“你慢点。” 经唐果这般一问,叶知秋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唐果是想着把她当作爸爸的相亲对象领回家里。 果然别人家的话不能轻易吃。 叶知秋正觉得进退两难之际,唐果已然飞奔进了街尾最后那栋小楼里,大叫着爸爸“阿弥来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大姐姐,你快来看。” 唐叔还穿着个围手里端着尾鱼,大汗淋漓地从屋围边的小厨房出来往前屋里走,头也不回“赶紧收拾碗筷,就开饭了。” 阿弥怕叶知秋走掉,暗中紧紧捏着她的裙子“没关系的,一起吃饭吧。” 外婆平时早出晚归,中午很少回家,都是用盒子装点剩饭菜就出门过一天,不然就是在外边买两大馒头顶着。所以阿弥白天的时候经常出来街上走动,也时常在唐叔家里吃饭,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 唐果并不理会老爸的话,硬生生将唐叔拽了出来“你看,就是这个大姐姐,她叫叶知秋。” 唐叔见了叶知秋,先是愣了下,然后呆呆地看了眼阿弥,嘴巴张了张,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就是叶医生,我和你说过的。”阿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也有些慌,即怕唐叔不欢迎叶知秋,又害怕唐叔喜欢叶知秋。 叶知秋冲唐叔点了点头“阿弥说,她那些资料都在你这里,让我帮她看看。” 唐叔这才缓过神来,手在围裙上抹了又抹,往边上让开“哦哦好。” 说完后,唐叔又想到厨房里的菜的事情,赶紧往里头跑,跑两步又停下来,往前屋方向指了指“吃饭,先吃饭。” 唐果跟过来厨房搬碗,笑嘻嘻的“爸,大姐姐没结婚呢,好看不,喜不喜欢。” 唐叔翻炒着锅里的青菜冲唐果挥挥手“胡闹,人家大姐姐可看不上你老爸这样的。” 好看是好看,可跟个明星似的,看着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阿弥拉着叶知秋进了屋里,硬是拉着叶知秋在她近旁坐了下来“唐叔做的菜特别好吃,真的。” 叶知秋看了一圈屋子。她开始有些怀疑,这条街上的人是不是都喜欢把垃圾堆在一楼。唐叔家的一楼摆满了七七八的线圈,拆了一半的电视机,各种机电工具。 在这种地方吃饭还真是特别。 唐果的奶奶年纪也很大了,不过比起阿弥外婆,肤色和皱纹看上去都稍显得精神年轻些。一见了叶知秋,也是眉开眼笑“这姑娘长得真好看,今天多大了我们家唐义今年三十三岁,是个老实本份人,靠自个手艺养活自个。” 叶知秋万是没想到会被突然相亲。 “奶奶,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阿弥心里已然有些不开心了,唐果怎么可以这样,见了人就想带回家给她爸当老婆。 唐果奶奶这才叹了口气,提起了阿弥外婆。 “你外婆和我认识这么多年,可也没在一起好好谈过几次心。”唐果奶奶坐在有些破旧的轮椅上,眼睛望向灰尘弥漫的大街,似在里头,瞧见了弓着身子四处走动的阿弥外婆般,慢慢讲起了诸多往事。 这其中也提到了阿弥的身世。 外婆以前是嫁过人的,当时家里穷得发疯,外婆嫁的男人又偏生好吃懒做,在外边胡吃海喝,醉了回家就是拳打脚踢。 外婆怀过好几个孩子,其中前两胎都是因为两口子打架给打没的。 后来外婆千防万防总算是把孩子顺利生下来了,可家里总缺粮少米,要啥没啥,外婆身子又不好,没有奶水,生了几次孩子都因为各种原因夭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这样就好了 春季过后, 天气便有了明显的升温。 万物有灵,总能顺应着气象调整各自的生命姿态, 人却并不如此。年初三那天后, 叶知秋便一直没能和母亲说过话,两人心照不宣地表明着各自的立场。 林岚的意思是,叶知秋决定和女人在一起, 她没有意见,可她希望叶知秋能把标准提高一些。 “你妈的意思, 无非就是让你找个后半生可以照顾你的人。”叶定山作为家里最有话语权的人, 此时也是左右为难。一边是妻子, 一边是女儿。女儿好不容易遇上过可心的人,作了她想作的选择, 也不算错。林岚作为母亲,也没什么错,她就是希望知秋可以作出更好的选择。 叶知秋将检测器材收好,点点头表示了解“药那些还是要按时按量吃,平时适当做下煅炼。” 确认好这一切, 叶知秋才坐起身,表示很是郑重地看着父亲“爸, 我要和你商量个事。” 这件事件,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只是知会。 刚起了个头, 林岚就从楼上下来了, 手里端着杯茶, 一脸默然地挨着叶定山坐了下来,手拿过旁边的报纸,戴上老花镜,很快便进了的专注的状态。 “爸,我打算搬出去住。” 叶定山啊了声,下意思便看了眼旁边的仍旧无动于衷的夫人,尔后才反应过来“噢,噢,你租好房子了” “是买的,就在医院附近。” 林岚听到叶知秋决定出去住的时候,多少有些沉不住气了“你什么时候买的房” 即使叶家算是个大户人家,买一两套房子不算什么大事情,可多少也得和家里打个商量才是,而且若只是说叶知秋那点本钱买房的话,全款买下来,后续生活水平肯定会有压力。 若不是全款,后期也还是有压力。反正在林岚看来,买房这件事情叶知秋还是应该找他们帮忙才是,结果现在听到的却是叶知秋一声不吭地把这事儿给办了。 叶知秋看向母亲,眼里有着坚定也有着自豪“不是我买的,是阿弥。” 确认不用做变性手术后,阿弥就很果断地决定了买房的事情,在去年秋天时就在医院周边,前两年刚翻建的区域订了房。 这套四居室的房子光是首付就花掉了阿弥大半的积蓄,剩下的钱阿弥也都全部花在了家装上。 经过一个春天的努力,终于可以拎包入住啦。 阿弥没敢把入住的好消息透露给玩得要好的朋友们,甚至装修一类的事情都完全靠自己各种查询再加上知秋的指点一起进行的。 打开房门,几净窗明,桌椅摆放有续。 那一刻,阿弥突然就有些动容,她默默把手里抱着东西轻放到木质的大台桌上,轻轻将上边的包布解开“外婆,这是我们的新家。” 也是阿弥的家。 以后阿弥会和知秋一起住在这里。 “是阿弥买的。”阿弥包布将镜框擦干净,将玻璃上的尘埃也慢慢拭净“大一学期结束了,我现在快是个大二的学生啦,不过我现在已经会赚钱了。” 阿弥叹了口气“要是我能早点学会赚钱就好了。” 故事可能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吧。 知秋来的这天,阿弥早早地就把晚餐要用到的食材准备好,然后跑到小区门口去等知秋。 这是她们正式入住的第一天,两个人悄咪咪地算计着,第一天就她们两个过,第二天再请朋友们来。虽然有时候确实会觉得对不起好朋友们,可又觉得,最好的本来就应该都给最在乎的人啊,最喜欢的事情就应该和最爱的人做嘛。 阿弥穿着件长裙,站在初夏的晚风中,有点小幸福地张望着路口。 小区门口的路丛边是早春时刚植下的树枝叶稀少,在刚亮起的路灯下微微摇晃。 这些树会慢慢长大的,长得又粗又壮,开满茂密的树叶,春夏常绿,秋冬泛黄,然后我和知秋会在它们中间,黑发到白发。阿弥已然有些得意,不由得搓了搓手,想着有时间她要把这些画,用油彩涂到纸上。 一辆黑色的车从眼前过去,然后是红色的,蓝色的,灰色的。 白色的车好少啊。 阿弥一直在等白色的车开到她的面前,然后看着车玻璃摇下来,她就能看见知秋笑容。 可是没有,等到快七点的时候,阿弥才看见拉着一个行李箱出现在转角处,身影略显得有些疲倦的女人。 只片刻间,阿弥便向风似地奔向那个人。 风中的阿弥就像一个精灵似的,脸上带着令人心暖的笑意,叶知秋身上的沉重忽然便消减了许多。她刚从出租车上下来,而在上出租车之前,她和母亲进行了几个小时的长谈。 “我不会再有别的选择了。”叶知秋和母亲说“你知道我不会做不慎重的选择,即然选择了就不会轻易更改。” “我想你对阿弥可能有什么误会,可是,对于我来说,阿弥很好,至少,我相信,她永远不会辜负我。” 这样就好了啊。 简单地尊守彼此给到了承诺,保持真挚的爱意。还有什么理由走不完这一辈子呢,怕只怕这辈子不够长。 叶知秋将家里给到她的,都如数留在了家里,只带了些衣物和必要的书籍出来,并不是有意要绝裂,只是为了表明她的决心“我知道,你想要一个能力出众,人品可靠的人来照顾我。” “可是,我相信,有些事情,自己甘心就好。” “若阿弥真的像你所说,和我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即她生活在尘埃里,我也愿意低下头和她生活在污浊中。” 哪里有什么尘埃,夏日的晚风将穹顶洗得墨蓝。 二十多岁的姑娘笑和仍旧像个孩子,张开手就要抱抱。 “好啦,你看,又有人在悄悄地羡慕我们了哦。”叶知秋拍了拍阿弥的后背,笑笑的“怎么突然又不开心了,是不是等了很久” “对不起啊,因为车子留在家里了,所以打车花了点时间。” 阿弥摇了摇头。 没关系。 过了一会,阿弥才松开手,帮着知秋一块把箱子推进了小区,推进了电梯,推进了她们的新家,把箱子推到房间里后,阿弥才终于松了口气。 确实是有害怕过的,等到那么晚知秋都没有出现的时候,她无比担心。 阿弥很早就一直谨记着,她和知秋是不一样的人。阿弥是个自由自在,没人管,没人在意孩子,做任何事,任何决定都不会影响太多人的悲喜。所以才敢一往无前的,拿一生去喜欢和承诺知秋。 知秋不一样啊。她和父母,家人,和几十年建立起来的朋友圈子,她还有在意的事业。复明以来,阿弥的这种感觉便越加强烈了许多,知秋得到的太多了,这种得到,让她必然对世界有所亏欠,使得她做许多决定的时候,都不能完全只想着自己。 所以无论知秋做什么决定,哪怕是和别人结婚,阿弥都觉得,这怪不得知秋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强大的理由,去推翻身上的背负。 知秋晚点的时候,阿弥心里便难免感到害怕。害怕知秋突然就被家人留住,守在原点,仍旧停在和阿弥关系不大的世界里。 可知秋到底还是来了,知秋选择了成为她的家人呢。 “你妈妈有生气吗”阿弥小心翼翼地问道,难免还是会感到愧疚,就好像偷了林妈妈的宝贝似的,同时,她也会担心,离开家人的知秋会难过。 叶知秋摇了摇头“没有生气,不过她说,要是阿弥不听话,她就会代替我来打你哦。” 阿弥才不相信知秋说的话。 不过她们还是选择尽量避开这种类似于心刺的话题,在新房子里绕了几圈后动手做好了饭,同时也规划起了往后的生活日常。 房子离医院很近,叶知秋决定以后都走路去上班,阿弥立即举手表示“不要,我以后天天专职送你去上班。” “就你能,你自个还要去上课。” “没事的,我从医院坐地铁。” 反正不管,就是每天都要早安,晚安,一起早出,一起晚归才好。 暑假期间阿弥除了每天用她的小单车把知秋送到离小区不远的医院上班,中午还加了项送便当,整天跑来跑去,人都黑了一圈,叶知秋看在眼里,都有些气急,每回吃饭前做的事情就是拉着阿弥给她涂上一层厚厚的防晒“你怎么就是这么固执呢” 就只要有假,阿弥就往医院跑,这都是她们同居的第二年暑假了,去年晒黑的那层皮才养白,今年阿弥一放假就又开始往大太阳底下钻。 “黑点没事,我不怕。” “你也不问我同不同意,这里可是我天天抱着,亲着的。”叶知秋气得细揪阿弥的脸颊“晚上回去收拾你。” 阿弥吐了吐舌,反正知秋所谓的收拾,她已经很是习惯了,不收拾才不开心呢。 尽管这样想着,进入太阳底下时,她还是很乖地把太阳帽戴到了头顶,在烈日下追着影子,飞骑着往家的方向赶。 小区旁侧的那条路上人流已经相比去年增了许多,两边种的树今年也都长了个头和直径,撑出了好大片的绿荫,阿弥穿过绿荫,享受地放慢了速度。 这时她意外地看见了那辆一年多没见的白色奔驰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大结局 林岚是个美丽的女人,岁月给了她风霜, 给了她细纹, 同时催熟了她身上特有的韵味, 即使她带着一种审视的,不友好的心态打量着阿弥的时候,面上也仍旧端带着平和。 现在是正午时分,阳光遍洒在屋内, 在照片墙上耀耀生辉。 林岚一进屋就注意到了墙上的照片。 当初装修的时候, 阿弥便和知秋说过,一定要留一面很大很大的墙出来,用来挂她们的照片, 为了弄这些照片,她们还专门买了一个拍立得。 照片记录了各种各样的日常。 知秋在晨光中温牛奶的镜头,或者是知秋摸额伸手挡镜头的样子, 又或者是两个人抱着自拍的样子,还有她们一起过生日的照片, 也有假日一快出游, 在海边的落日下亲吻的 一面墙挂满了照片。 林岚一张张检视, 最后才缓缓启唇淡淡说了声“你变漂亮了很多。” 林岚始终记得头次见到阿弥的时候。 阿弥眼睛上缠着白色的纱布,肤色透白, 唇红齿白, 走路的时候小心翼翼, 见了谁都会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 即使个子高挑, 也让人觉得她身上有股奶味。 说白了就是乳臭未干。 没想到最后,就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瞎子最后把她引以为傲的女儿拐跑了,而且越拐越远。 叶知秋这一年来很少回叶宅,只有逢重大节日时才回家看一看,而且都是打车,林岚有气归有气,可见到女儿生活质量突然下降心里不免堵得很。 听到林岚开口说话,阿弥立即便警觉起来。 虽然这个女人身上有些地方和知秋很像,比如言行举止,甚至于说话时断句的方式都有几分相像,可她仍旧把林岚当成一个会随时带走知秋的人看待。 不过阿弥也始终在心里给到林岚一个定位,就是不管她有多凶,多具危险性,她也是知秋的妈妈,从伦理角度讲,也算是她半个妈妈,所以阿约很乖地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您也变漂亮了很多。” 知秋说过,妈妈年纪大了,不免和众多老太太一样,喜欢听奉承话。 林岚果然就抿嘴笑了笑“我怕是变老了。” “不会的,您看起来就和知秋差不多。”阿弥说完便有些心虚“我给您倒杯茶吧。” 林岚确实并不着急走,喝过茶后,她才开始说正事“我以为生几天气,知秋就会回心转意,没想到我自个倒是生了一年的气,这一年她却是活得自在。” “没有,知秋她刚来的时候总是睡不好。”阿弥摇了摇头。 而且刚开始的时候,阿弥有几次去接知秋下班,知秋都下意识地走到停车场去。 好一段时间才从这种状态里缓和过来,毕竟她在那个家里生活了二十几年,怎么可能说脱离就脱离得了。 “反正我是无所谓,可她爸最近身体不大好,家里林殊林成都不在,弄得他天天怨我把知秋赶出去了。”林岚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敢看阿弥“她好歹也得回去住段时间吧。” 果然,阿弥重新紧张起来“住多久呢” 和知秋在一起后,阿弥发现,她倒是不择床,可是她择人,身边没有知秋她估计自己都不能好好入睡了。听到林岚要知秋回去住一段时间,理由又使得人没有办法拒绝,她就有些无措。 林岚喝了口茶“住多久倒不好说。” “你知道知秋今年多大了吗”林岚忽地皱了皱眉,看着阿弥。 “三、三十二岁了。”阿弥小声地说,今年她二十三岁了。 林岚点点头“知秋从认识你开始就为你规划一切,教你认字,送你上盲校,做复明的手术各种,直到你复明后,她仍旧各种不放心你。” “可是你呢,你有没有想过,知秋应该拥有怎么样的人生” 林岚突然变得严肃。 阿弥被问住了。 知秋平时工作都很忙,她们时常都是晚上见面,每次知秋看书,她画画,偶尔聊天也是聊关于她以后的职业发展,聊以后要去哪里旅游之类的事情。 阿弥没想过知秋的人生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除了嫁给陆北南。 “阿弥,我希望知秋可以早一点有她自己的孩子。”不结婚就不结婚吧,反正知秋那样的性子,确实跟什么人在一起都能照顾好自个,这点林岚认了。 可是她知道,叶知秋是有做母亲的心思的。 林岚直直地盯着阿弥“你要知道,年龄越大,生孩子就越危险。” 听到生孩子的话题时,阿弥垂下脑袋“我也可以生孩子。” 上次长勺街的商会搞周年活动时,阿弥拉着知秋一起参与了晚宴,正好碰见陆北南也在场。 这次会面有些意外。 叶家退婚,使得陆氏整个家族感觉到被看不起,因此两家往来关系淡泊了许多,陆北南自也不会时不时地登门拜访。 没想到阔别重逢,人家都当爸爸了。 叶知秋当时就抱着陆北南的儿子在宴会厅里走了好几圈,阿弥头上直冒酸泡泡。 “你光抱着人家,都不记得我还在你旁边。”回来后,阿弥在知秋怀里扭捏了好久。 知秋说“因为喜欢孩子啊。” 知秋说“等你毕业了就给我生一个孩子。” 不过也只是这么一提,阿弥觉得生孩子事情离她还很远,毕竟她也还年轻,于是便没把生育的事情放在心头。 林岚可不觉得阿弥生的孩子就是知秋的孩子“这个讲究基因的,我希望孩子和知秋一样。” 林岚立场很坚定“你生归你生,反正我希望知秋有她自己的孩子,也希望孩子随叶家的姓,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和知秋商量商量,一起回叶宅住段时间吧。” 阿弥眨了眨眼睛“您为什么要我同意呢” “你不同意就算了,让知秋一个人回叶宅吧。”林岚有些可气地瞪了眼阿弥,她好不容易低下头,拉着脸,请她同知秋一起回叶宅,结果对方还非要东问西问。 阿弥赶紧点了点头,然后再次鼓起勇气,再提了一个问题“那我和知秋能不能先结婚” 叶知秋看到楼下那辆熟悉的车时很是意外。 除了意外便是担忧,她接过阿弥左左右右地看了两遍“你没事吧我妈有骂你吗或者说什么让你难受的事情” 阿弥笑着直摇头。 听到父亲身体不好的消息时,叶知秋眉头轻拧“他心脏不好,身体确实很容易受情绪影响。” 叶知秋也相信有她陪在父亲身边,除了做些必要的日常检查,也能陪着聊天解闷,情况肯定会好得多。她很抱歉地看着阿弥“那我回去先住一个月看看” 阿弥一脸委屈地摇了摇头“你不要我了。” 平时阿弥都很懂事的啊,今天这是怎么。叶知秋伸手捏捏阿弥的脸蛋“怎么会不要你呢,我只是先去住小段时间。” 母亲那么傲气的性子,突然跑来说父亲生病,那肯定是情况不太好。叶知秋想着这一年多离家都没好好陪过父母,心里多少有些愧疚“那我也会常常抽时间来找你的对不对” “那好吧,我到时候和妈妈说,是你不许我回家的。” 叶知秋愣了一会,她想着阿弥口中说的妈妈是谁,想来想去,她仍旧有些迷糊“你妈妈” 阿弥装样子不理,一双手却没闲着,跑到桌边开始收拾她的画具和要带的东西。 “坏家伙。”叶知秋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一下子笑开了,过来从后环住阿弥,在她颈边狠狠地咬了一口“今天我妈和你说了什么” “让我带你回娘家。”阿弥痒得直缩脖子,趁机转过身搂着知秋的脖子笑嘻嘻的“还说只要你答应件事情,那我们想在叶宅住多久都可以。” 阿弥倒不是很喜欢叶宅,不过她明白,知秋会喜欢那个她成长过的地方。而且从环境和舒适度上来说,叶宅确实会更适合准备要孩子的女人。 “什么事情” “妈妈说让你生个和你一样聪明可爱的宝宝。” “嗯她真这么说”叶知秋没想到母亲会提这种事情,不过作为女人,她确实在好几年前便有了想要生个宝宝的念头,只是想到阿弥现在还要上学,并没有余力来相互照顾,所以一直就摁在心底没表态。 阿弥认真地点头“对。” “她还说了一件事情。”阿弥俯过身子在知秋耳边呵着气说“她把你嫁给我了。” 比梦还要真实的幸福感在叶知秋周边弥漫着,她笑着缩缩身子“乱讲,不是说好了,是我娶你吗” 叶知秋紧紧地抱着阿弥“你现在可没有钱娶我的。” 阿弥现在可不是小富婆了。 “那你要用多少钱娶阿弥啊” “不给钱。”叶知秋双手已经在战场上游离,薄软的嘴巴轻抿着阿弥的耳垂“因为我娶的是无价之宝。” “啊。” 阿弥身子软了软,却仍然觉得知秋越来越坏了,尤其是在这种暖昧的情况下,她挣扎了下“我东西还没有收拾好呢。” “东西重要还是我重要”叶知照着老地文一口咬下去。 阿弥这时几乎被抱着坐到了桌面上,身子往后微仰就将书架上好几本书带了下来,其中一本是旧时的日记本,从中滑出来两个信封。叶知秋眼角只是微瞥就注意到了上边俱是她的笔记。 她停了停,伸手抽出其中一封。 “你别看。”阿弥睁开眼时,知秋已经将信展了开来。 叶知秋展开的,正是何佩代笔写的那封指责阿弥的信,里边字字句句都直诛人心。 “你从来没有告诉我,她给你写过这样的信。”叶知秋眼里此时俱是心疼,她大概知道阿弥收到了一封与她原意不同的信,却不知道是这般过份的内容。 阿弥见知秋有些动怒,赶紧摸了摸她的眉毛“没事的,都过去这么久了。” “扔掉吧。”叶知秋张指就要将纸揉成团,却被阿弥制止了“别,你别动它。” “虽然她写得有些过份,可是我觉得她说得还蛮有道理的。”阿弥抢过信纸折了起来放回原处“我本来就是配不上你,而且也是这封信让我意识到,即使知秋不喜欢我,我也愿意还像当初那样喜欢你呢。“ 不开心的记忆,到底也是个记忆。 “傻不傻。”知秋叹了口气,将阿弥重新纳入怀中“要是真的喜欢的,就不会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要是真的喜欢,你受的苦,我自会帮你顶上,你担不起的责任,我自会帮你分担。” 要是真的喜欢,哪里还来得及计较,配与不配这种俗气的事情。即是计较,也永远是觉得自己是卑微的那一方啊。 喜欢归喜欢,能不能够长久在一起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万幸你是成阿弥,我是叶知秋,才得以走到这里,甚至能够承诺永远,能够想像白头。 毕竟幸运的人并不多。 愿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番外回到原点 南方, 多雨。 长勺街再次被水淹的命运扼在低洼处, 按在夜幕中, 仅靠着几盏年代久远的路灯守候着晚归的人们, 灯光隔着雨雾, 分出些许光亮照在了地面的垃圾箱上。 黑色的垃圾箱旁边一个穿着深色雨衣的人佝着背手里拿着铁钳将一个一个瓶子夹起来扔蛇皮袋里。雨天没什么人, 自然也捡起不到多少空瓶子,不过少了竞争对手,成果倒也不至于太差, 而且还不用跟别人比速度,踮着脚跑路。 只要说起雨天也捡垃圾的人, 长勺街上的人便马上就会知道, 那一定是成俭秀那个疯婆子。 成俭秀不仅是个疯婆子, 还是个瘸子。她年轻的时候被丈夫打断了脚踝,在床上吃了几个月的止痛药,再站起来时左半边身子就往下榻,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 带阿弥去医院做检查那次,成俭秀去找了骨科的医生。 医生说要拍片子, 一听价格, 成俭秀就抿了抿嘴“那又得花钱,我就觉得最近走路会疼, 去街上诊所打一针封闭就好了,就只是过几天又会疼。” “你歪着脚脖子走了这么多年的路, 里边关节都不知道磨成什么样子了, 不疼才怪。”医生见她不愿意拍片子, 就猜了个大概“估计得做个手术,往里垫点东西。” 那不就更花钱了吗。做了手术也没几天好活。 大雨中,成俭秀用铁钳敲了敲一直发出刺痛感的脚踝,咬了咬牙一深一浅地往街中央走去,走几步还要停一停,张望几眼。白天还好,一到了晚上她就有些分不清东西,每回这种时候,她就越发觉得阿弥是个顶聪明的孩子。 只要住在长勺街,阿弥就不会迷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 阿弥不会迷路却不知道去哪里才可以找到外婆,幸好记忆里,外婆今天还是会像很多个雨天那样在深夜回来,然后把蛇皮袋往门口一倒,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她现在有些不安。 倒不是因为窗外的电闪雷鸣,而是因为周边熟悉的感觉和眼前熟悉得令人害怕的黑暗,她有些怀疑这是梦境,却过于真实,总之,她有种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的感觉。 她手里抱着的收音机里念着18年的新闻,播报着最近要来的台风。 楼下传来开门声。 阿弥站起身,本能地默数着步子,在一片黑暗中想像着曾经走过的路,她慢慢走到楼梯口。 阿弥并没有急着走下楼梯,因为她听见楼梯下边有一个很轻微的喘息声,她闻见了雨的那种酸涩味,也闻到了外婆身上终日与垃圾为伍的油腻和苍桑的气息。 究竟和外婆在一起的残酷是场远去的梦,还是和知秋在一起的美好是场不曾存在的梦。 阿弥僵在原地,外婆也僵在原处。 阿弥的记忆里,外婆很少上二楼来,因为她腿脚不方便,只有在她了大病的那段时间才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地试探她的体温,给她备热水,监督她吃药。 阿弥其实并不知道,外婆最近常常会在夜深时上楼来给她盖被子,顺便打开灯好好看看她的样子。 因为外婆也要看不见了呢。 “外婆”阿弥声音有些抖地叫了一声,尽管仍旧有些不适应这种突然回到过去的感觉,可是能再次感受到外婆的存在,让她突然想哭。 长大后才知道,大概再也没有人可以像外婆那样全心全意地对她好,完完全全地为她生,为她死。 外婆倚在楼梯下边有些不知所措,阿弥这个孩子眼睛看不见后就更加怯生生的,总也是畏畏缩缩,胆小的样子总让人又气又急。要是一直都这么不争气,以后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那就干脆让她习惯挨骂好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这个吃白饭的,是活得太舒服了是吧。”外婆冷冷地道,人也慢慢地从楼梯上挪了下来“还不赶紧给我回床上去躺着。” 挨了骂的阿弥并没有觉得难过和委屈,外婆的声音教她感到亲切。 她已经不是那个胆小怯懦的阿弥了,她甚至在骂声中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她顺着楼梯急冲冲地跑下来,一反抱住满身雨水的外婆“我不是吃白饭的,外婆,我会想办法养活我们的。” “有很多办法。”阿弥说“你不要做傻事,我的眼睛有办法治好的,真的。” 阿弥忽然地的这一抱让外婆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会,她才忙乱地推开阿弥“脏,我身上脏死了。” “在我看来外婆最美了,不脏不脏。”阿弥脸上满满都是笑,却挂上了两行泪“你别离开我,我不想你一辈子都只有苦。” 说完阿弥就又抱了上去。 看来还是不够凶,外婆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没能找到什么恨心的话语,她的舌头突然就像打了结似的,最后只说“很晚了,睡觉吧。” 阿弥没敢熟睡,她早早地就守在了门口说什么也不让外婆冒雨出门捡垃圾。 外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听话的阿弥,她气得在屋里团团转,甚至几次抄起了铁钳想要打阿弥,最终都还是忍了下来,在原地直跺脚“不去就不去,饿死你好了,看你以后怎么过日子。” “不过我以后过什么日子,能跟你一起就好了。”阿弥说。连着几天,阿弥都死死地把着门,不让外婆出去,直到雨停风歇。没有车祸,没有死亡,可是也没有了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叶知秋。 如果这一世,不能和知秋在一起,会变成什么样呢 阿弥想像不来,她从床头的柜子里找出零钱罐,拿着里边存了好久的零钱,去了一趟商场,然后就去了医院。 幸好医院还是原来的医院,医院里也还有叶知秋这个人,阿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紧张地坐在长椅上。 知秋又在手术中,这已经是常态了,阿弥耐心地等待着。她不知道重生这个词语的概念,不过她把和叶知秋在一起的那些记忆当成是一个美好而漫长的梦。 阿弥摸了摸眼睛上的绷带,有好几次都想把它拿下来。 她不确定,知秋究竟最喜欢什么样子的她。 “请问。” 光是听到这两个字,阿弥心弦就绷了起来“知秋。” “成阿弥” “你记得我”阿弥满心欢喜,她以为需要和知秋重新认识一遍的。 叶知秋笑了下“三年前我开车撞到了你外婆,还帮你缝过针呢。” 知秋还是那个知秋,不过对她而言,阿弥只是三年前那个受过伤的小姑娘,她伸手点了点阿弥的袖边,缝过针的位置“这里。” 还是那么温柔,阿弥伸手将小盒子递了过去“知秋,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 “一个你会很喜欢的东西。”阿弥说“希望你会戴一辈子。” 叶知秋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眼睛上缠着纱布的小瞎子,有些无奈“你为什么要给我送东西呢” 因为你以后会是我珍重一辈子的人。 阿弥没敢贸然说出这样的话,她只是说“等以后,我告诉你。” “所以你能带我去找一下齐博士吗”阿弥说,她已经打听过了,叶知秋这会时间会多一些。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小瞎子谁也不找,非找的她,不过叶知秋还是接受了这个请求。 才走出几步,叶知秋便觉腰间一紧,一只素白的手正捏着她的衣带,而阿弥侧着耳朵倾听着她的动静,轻声问“可以吗” 感觉有点奇怪,不过叶知秋没有拒绝。 阿弥从医院出来后,坐着公交车回到长勺街,用剩下的钱买了烧鸡。 外婆早就回来了正在做饭,看见阿弥张口就要骂,结果阿弥快她一步笑着出了声“外婆,我回来了,给你说个好消息哦。” 阿弥似乎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害怕挨骂,走在街上也不再怕别人的嘲笑,连走路都稳健了许多,她把烧鸡放到桌子上,然后从小背包里摸出来一张纸给外婆看“医生说我的眼睛可以治好。” “治治治,你以为不要花钱吗”外婆也想过治眼睛的事情,可是花费太大,也不一定能等到捐赠,谁知道会不会浪费钱。 阿弥撒娇似地在凶巴巴的外婆身上蹭了蹭“我知道你有钱,我猜猜。” “是不是背着我藏了十几万了嗯” 这孩子最近变得越来越不像话,外婆被突然地亲昵吓得张口结舌,骂人的话全都呛回了肚子里,最后只好推了推阿弥“吃你烧鸡去,没大没小。” “治好了眼睛后,我就去参加高考,然后上大学,我很快就可以毕业的。”阿弥早就一切都想好了,即使脑袋里那些叶知秋的记忆是场梦,也是场很真实的梦。 她可以按着梦的轨迹来生活。 “外婆,真的不用担心钱,我们这里正在搞开发,过段时间房子还会有拆迁补贴呢。”阿弥极力地劝说外婆放下对钱的执拗“而且即使穷一点也没有关系的,反正有阿弥陪着外婆对不对。” 成俭秀一言不发,最近她总被阿弥拿捏着,一句泼话都说不出来,尤其是每回阿弥给她撒娇,又是搂又是抱的那种感觉让她一下子就像失去了铠甲的士兵,变得有些娇柔。 长勺街的人也跟着开始感到诧异,那个疯婆子最近忽然就疯得更厉害了,时不时地就冲人笑一笑“我家阿弥越来越聪明了,会用手机,还会识字,她说眼睛好了就去考大学。” 阿弥的话大家都当笑话听,可是外婆信她。 还有知秋也信她。 “嗯好哦,我等着看你摘纱布的样子。”叶知秋坐在桌边浅笑道“你请我喝奶荼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阿弥摇了摇头,强忍着心里的委屈“我只是希望和知秋是很好的关系,想要做你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 即使错失了的缘分,也仍旧想离你近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范小祝番外 天海城又叫不夜城, 这里什么人都有,生意失利的商人, 工作不顺的酒客,茫目无谓的少年, 满是伤疤的社会人,背着吉它包的贝斯手, 鬼鬼祟祟的药贩子 大多数时候这里属于男人, 而这里穿着d罩杯的女人们则是被属于,她们看似无规律地散落在天海城各个方便暖昧的角落,其实一举一动都被放着粉红色招牌的足浴店掌控。 足浴店装修很简单, 玻璃门后边就是张收银台,上边放着一排生计用品。 收银台后边每天都会换张面孔,不过在外人看来她们的差别并不大,反正都是长头发, 画着个浓妆, 穿低胸的衣服, 将雪白的胸脯露出来,她们总是右手夹着烟, 左手托着腮,目光迷离地对着透明的玻璃吐烟圈。 偶尔也会大大咧咧地笑着和里边坐着的姑娘们聊天“快看那个男人,蠢死了。” 范小祝其实也不想和这些人认识, 可是姑娘们特别喜欢把她往里边扯。 “小光头” 一听到这个称呼, 范小祝就有种想拨腿就跑的冲动, 不过想到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还是停了下来,看着门口冲她吐出来一个大烟圈的女生。 女生看起来年纪很轻,长着双大眼睛,假睫毛往上一粘活像个洋娃娃的,笑起来的时候眼圈里满满的都光点和妈妈小时候送的那种洋娃娃超级像的。 每次也只有听见她的声音,范小祝才会站下来,心里想着,看在洋娃娃的份上。 洋娃娃看见范小祝停了下来,不禁噗嗤一笑,有些得意地和屋里边的姐妹们说“谁说她不可爱的。” 笑完她才又转过头来,将手里还剩半截的烟戳灭“你房子租好了” “还在找。”范小祝不擅言辞,有一句答一句。 “想租在哪里” 范小祝拿手随意地指了个方向“那边,不是很远。” “现在住哪里” 范小祝抿了抿唇,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她现在每天都在拳场堆旧物的地方睡觉。 洋娃娃从收银台的果盘里抓了把牛奶糖,玉白纤瘦的手伸出坠着彩色珠子的门帘“来,给你吃糖。” 范小祝手没的动,忤在门口。 夜幕刚临不久,刚亮起的灯珠间杂地闪烁着,发出各种刺眼的光。 “怎么,怕我给你下药”洋娃娃嫣然一笑,笑里有向分随意,也有几分见怪不怪“拿着吧,我叫苏格,我是个好姑娘。” 苏格。 范小祝犹豫了下,不过还是伸过手,任由糖果一颗颗的落入掌心,苏格的手指张开时,指甲浅浅地刮过她注意到苏格的指甲上缀着几粒白色的小碎花,款式很素净,不像其它女生那样大红大紫。 范小祝来天海城已经一年多,她知道苏格是最近才来的。 苏格到天海城的第一天还不是这个样子。 那时初春,天气还有些凉,苏格拖着一个很大的箱子,身上穿着件款式普通的大棉衣跟着几个女生的后边,走得有些急,包包上的挂件掉了都没发现。 范小祝捡起来追上去还给她的。 她当时看着很紧张,眼睛也有些泛肿,就只是盯着范小祝。范小祝也看着她,也变得很是紧张,她感觉女生一张嘴就定然会嚎啕出声。最后谁也没有说话,女生没有哭出来,也没有说谢谢。 有人问她“多少岁” 她赶紧回头说了声“十八了。” “挺好的。”里边说着,然后就把女生拉了进去。 当时是白天,不过范小祝仍旧恍了恍神,感觉在那么个瞬间好像看见珠帘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 范小祝将糖装进裤兜里,往拳场入口处去了。她训练的时候要控制饮食,保证体重在四十五公斤,这段时间还在配合蛋增饥不能乱吃东西。 她把糖装在一个空的蛋白分罐子里藏到了破沙发的底下,现在不吃,她想,以事赢一场就吃一颗,够赢很多场的了。 第二天傍晚,范小祝从足浴店门口走过的时候,又被叫住了,还是苏格“你喜欢吃什么味的,我帮你挑一挑。” 现在是夏季,店里的女孩子们都穿着各式各样的裙子,苏格穿的裙子和她人一样,很素净。 她把糖果放落到范小祝手心里“谢谢你啊。” 苏格一笑,眼睫就变得厉害,瞳孔里边满是晚霞的余光,她说“那天谢谢你。” 范小祝许久以后才想起来,那天应该是指初见。 后来那几天范小祝每回都要从足浴店门口走过,仍旧有人叫她小光头,却不是苏格的声音,于是她稍微抬起眼皮看一下店里的人就又离开了,背后的女人们会笑着说“看吧,我们叫不动她。” 拳场的日子很枯燥,要帮着做杂活,做完后就是各种体能训练,然后就是对打。 对打练习并不分轻重量级,范小祝还没有被安排比赛,所以平时的对打都是做为动作陪练,她面对的都是身经百战的拳手,挨打已是家长便饭。 这天挨的打有些多,胳膊肿了不说,额头还挨了下,都起包了,搽完药她倒在破沙发上就忍不住地想掉眼泪,最终还是忍了忍,和自己说“吃颗糖就好了。” 于是她把藏着的罐子拿出来,吃了颗糖,心情果然就好了许多。 从那以后,每次一不开心她就吃一颗糖。 过了半个月,糖快没有了。范小祝在大排档里吃午饭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范小祝闻见一股香水味,她抬头,看见穿着白色吊带裙,露出一字形锁骨的苏格。 “小光头。好久不见。 ” 苏格笑着在她旁边挨着坐了下来。 这是她们第一次同桌吃饭,苏格从餐盘里夹了块肉放到范小祝碗里“你怎么吃得这么单调。” “我不能乱吃东西。”范小祝将肉夹回了苏格碗里。 苏格问“为什么” 和大多数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带着一种好奇的神情,范小祝有意坐直了些“我到时候要去面试的。” “我以为你在拳场工作。”苏格有笑嘿嘿地“就擦打水擦地板和马桶的那种小工,我上次跟人去拳场的时候看到你了。” 范小祝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些光脑袋“这些也要做,不过能得到俱乐部的认可,成为职业拳手后就不用做这些了。” 当然,也不用在呆在天海城这种地方。 范小祝不擅言辞,不过她学着找些话题来表示自己也有对话的能力,她问“你和谁去的拳场” 问完她就有些后悔。 拳场里经常都能看到足浴店里的女生们,来来去去都是那些面孔,只是她们身边总是换着不同的男人,范小祝有些囧地低头扒拉着青菜,把类似于,你前段时间去了哪里这种问题也按回了肚子里。 苏格也沉默了一会,不过她很快就又笑着推了下范小祝“你多大” “二十。” “咦,除了有点高,你的样子看起来比我还小。”苏格有些意外地说“我喜欢你纹身。” “是吗”范小祝打从心底感到喜悦“纹的是我妈妈最喜欢花,她很喜欢在阳光上种花。” 苏格大概是第一个说喜欢她纹身的女生,大多数人都觉得她身上的纹身太夸张了,从头到脚像个混社会的坏孩子。所以当她听见苏格说,我是个好姑娘时便觉得,这句话同样很适用于自己。 苏格撑着脑袋叹了口气“要是有机会,我也去纹一个,纹在耳朵上。” “我可以介绍认识的一个大叔给你纹。”范小祝很认真的说,同时摸了下耳朵,她的耳朵上没有纹身,她的纹身是左边脚裸纹的枝丫,像往上盘的藤蔓,花开在背,新芽长到颈后便悄悄停了下来。 如果有头发的话,就会像果实藏在了大脑中。 “代表了智慧。”范小祝和苏格讲解她纹身的意义。 苏格感到新奇“我想纹只是觉得好看,还有点酷。” “那你想什么时候纹。” 苏格的笑容在脸上定了定,像云朵边轻轻浮了会,然后她就抿了抿唇,转首抿唇含有着一丝若有若无夹带着些许惆怅,眼睛看得很远很远“我不知道。” “或许,不做这个以后吧。” 范小祝有看见,苏格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圈里有光掠过,不过很快就又消失了。 就这样,范小祝在这个挤满了雄性的圈子里有了一个新朋友,她叫苏格。 苏格会经常把店里用来招待客人的糖果偷拿出来藏进破少发的罐子里,她时不时夹着一支烟坐在粉色的深渊里对着透明的玻璃吐白色的烟圈,她偶尔会消失一段时间,出现的时候总会谈起想在左边耳朵上纹上红花和绿叶。 苏格说,这个城市太大了,太浮华,什么都变得好轻,她喜欢花和叶,因为她想做一颗有根的大树。 为什么是有根的树呢 范小祝不是很懂。 宣城的盛夏很漫长,不夜城的夜很长。 热闹和繁华是通宵达旦的坠落,它们在黎明的第一束光里沉静,归于常态,这里的白天是辛勤者的地盘,进进出出装卸货的大卡车,宽大的轮胎,一个接一个辗过结实的路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个声音告诉范小祝天又亮了,她翻了翻身,找出耳塞将耳朵堵上,迷糊中听见有人在门外问她“小光头,你最近怎么不去找房子了。” 范小祝迷迷糊糊的“不、不找。” 就这样挺好的,睡到傍晚就能到五光十色的小街上溜一圈,有领回一把糖,塞到破沙发底下的罐子里,藏着掖着惦记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范小祝番外二 盛夏已经来临, 地球的表面在烈日的烧灼下散发出白的烟雾, 天海城到处都是擦着汗埋怨的人, 范小祝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拳场修健在地下, 终年不见天日,无论何时一走进去,都能感受到带着铁锈般阴冷的空气缠绕在周身。 “真是太棒了这里。”苏格缩卷在破旧的沙发上, 闭着眼睛, 懒洋洋的说, 肩上纤细的吊带微微滑落, 挂在白嫩的手臂边, 和黑色的发丝埋在一起。 天气热起来后,苏格便把范小祝这里当成了避暑胜地,太阳一出来就跑来敲拳馆的门, 她能睡到下午两三点。 范小祝只能睡在刚支起来的行军床上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她已经睡了好一会了,是被吵醒的,此时她眨动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正慢慢睡熟的苏格。 卸过妆的苏格此时更像一个小孩子, 比她真实的年纪看着还要小些, 人看着也更瘦了,一点也不像有十六岁的女孩子, 可她偏对外人说她十八岁了。 假装十八岁的姑娘睡到下午三点才醒过来。 范小祝已经在擦洗平时训练时要用到的器材, 这是叔叔教给她的工作, 也是作为教她打拳的条件之一。 “卫生间有一套新的牙具, 你可以就在这里刷牙。”看到苏格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样子,范小祝笑起来,掰过她的肩膀将她推到了角落的洗手间。 洗手台上放着一个新的口杯,杯子上放着一支新牙刷。 苏格举着挤满了牙膏的牙刷看着好一会,然后偏头看着范小祝“你帮我挤的” “不然呢”范小祝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脑袋。 苏格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拿着那柄牙刷对着镜子刷了好久好久。 那天苏格问范小祝“为什么你没有其她的朋友啊” “因为大家觉得我不是个好孩子。”范小祝有些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扒出藏在沙发底下的罐子,里边存着她们两个的饭后甜点,每次苏格来都会把它填得满满的。 苏格喜欢吃水果糖,她含有着果糖捧过范小祝的脸,左左右右地观察了好一会说“可我觉得你很好呀,是个比我还要好的小姑娘。” 每次她开口说话时,周边的空气都会跟着变甜。 后来,范小祝就老说苏格“你明明比我还要小。” 小好几岁呢。 糖罐慢慢又空了下来,苏再次出现的时候并没有带糖来,而是带着一个男人。 这是范小祝第一次看到苏格和男人在一起。苏格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往擂台边走,擂台上的拳手们正热身,围观下注的人们不断地呐喊和尖叫。 苏格看见绷着脸的范小祝时,脸上的笑意瞬间有些变了味道,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就将视线从范小祝身上移开了。他们一齐涌进了人群中,埋进了疯狂的阴影中。 范小祝一直都知道苏格经常都会在晚上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可是真正面对这一幕的时候,她突然感到很气愤,脸不由得绷得紧紧的,尤其是苏格见到她的那副表情,令她更加愤怒。 她的愤怒像一团火似的,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也未能平息,可苏格仍旧和以往一样,早早地跑来拳场,自觉地找到了沙发缝里快空了的罐头将包里的糖果全都倒了进去。 “今天找到了一个蜜桃味的糖果,瞧,我把它挑出来了。”苏格摊开掌心,笑起来的时候,甚至缩了缩脖子,她说“你看,姐姐对你好吧。” 她总是喜欢装出比范小祝大的样子,自称姐姐,每回范小祝都会不服地站到她面前比身高。 这次没有,范小祝低头盯着那个静静躺在苏格掌心的糖果紧抿着唇。 “嗯”苏格歪下身子,从下往下看着范小祝“今天的好姑娘怎么啦谁欺负你啦” 她还没有说话前,范小祝觉得一肚子都是气,可一看到苏格那张稚嫩的脸蛋,看到她眼底的黑眼圈,她的愤怒和火气突然就化成了委屈,变成了决堤的泪。 晶莹的泪水在她眼睑边凝成一大颗,然后啪嗒地掉了下来,擦着苏格的额角掉了下去。 爸爸说,纹身会给到人力量,可此时范小祝觉得她满身的彩绘一点作用都没有,她就是觉得异常的难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别开脸,以避免泪水再次掉到苏格的额角上去。 苏格显然也吓了跳。 她有些无措地坐起身子,看着换了个角度垂着光脑袋掉眼泪的范小祝。 “小祝,你怎么了” “小祝,乖,你别哭啊。” “呐,不开心了我们吃糖好不好” 苏格慌乱起来的时候就更像小孩子了,她将手里唯一的那颗蜜桃味果糖拆开,捏在指尖“啊,张嘴。” 范小祝还是掉眼泪拼命地摇脑袋,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扫兴,明明刚才苏格还是开心的,现在却变得慌慌张张,她忍着眼泪,含糊的说“我不要,你吃。” “不行,我专门给你留的。”苏格帮范小祝把脸上泪擦了又擦“你到底怎么了嘛。” 范小祝不想说,她也说不清楚,只好张嘴接过了苏格指尖那颗糖含在嘴里,双眼溢着泪水定定地看着苏格,慢慢地安静下来,不再哭了。 苏格眼圈此时也有些红红的,她有些小心翼翼的问范小祝“你是不是气我昨天没有理你” 范小祝没有回答。 不过当她原本止住的泪再度掉下来时,苏格就明白了,她眼圈红的边一下子散开来,越来越红,不过到底没有哭出来,她左看右看,瘦得突兀的锁骨随着有些复杂的呼吸起起伏伏。 所有的泪都被她咽了回去。 “对不起。”苏格低下头轻轻地垫着手里洁白的纸巾“我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 “我不想你看到那样我。”苏格说“就是有些脏的我。” “我想做小祝眼里的好姑娘,不想做坏女孩。”苏格说完就抬头笑了下,看着怔怔的小祝“怎么办,我也想吃蜜桃味的糖。” 可是只有一颗。 苏格红着眼圈贴了前来,眼睛离范小祝很近很近“可以给我吃一点吗” 范小祝反应有些慢,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将糖吐出来一些,然后才想起是不是要用手去接下来给苏格。 苏格似乎和她想的不一样。 苏格挨进她的唇边,稍稍侧了侧,就将范小祝嘴边化了一半的糖叼走了,然后笑着含回嘴里“我特别喜欢吃蜜桃味的糖果。” 苏格说“我给你讲,我小时候特别傻。” “我八岁的时候,妈妈不在家,爸爸突然说妞,我们去街上买好吃的。” 苏格的眼睛变得很模糊,里边满满当当的泪水像堆叠的水晶。 范小祝鬼使神差的凑了前去,然后唇边微热,硬硬的果糖就被苏格用舌尖推进了她的嘴里。 苏格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笑意却更深了,甚至露出些痴痴的样子“呵。” “我爸给我买了很多蜜桃味的糖,还买了新衣服,新鞋子,给我弟弟买了好多玩具。”苏格笑得连话都有些说不清,声音却是满满的哽咽“我爸、我爸说,爸爸走了,要过段时间才回来。” “然后他就走了,我还一直吃着糖,等到天黑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 他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 范小祝含着糖却不敢吮,她重新将糖顶到唇边递过去给苏格。 苏格这次没有把糖接过去,而是把糖顶回了范小祝嘴里,她的舌尖轻轻地划过范小祝细腻薄软的唇,满是水晶色的双眼定定地看着范小祝,然后她就吻了下来。 甜味在她们唇齿间弥漫,直到消失也没能让她们分离人,她们就这样反反复复地亲吻,直到昏昏沉沉地睡去。 范小祝睁眼清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已然一片昏暗,她手臂里圈着一个小小的身子。 是苏格。 苏格在她胸口亲了一下“小祝,你喜欢我吗” 范小祝将手臂缩紧了些“我喜欢你。” “嗯。”黑暗中苏格应了声,然后在范小祝脸上亲了下,嘴角有扬起弧度。 范小祝不确定黑暗中的这个微笑是什么意思,是开心,不是不在意 她循着苏格的眉眼,顺着她的脸颊,低头重新像刚开始那样,轻轻地触碰和试探着此诱着柔软的舌尖,她们互相挑拨着彼此慢慢急促的呼吸。 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所以才会觉得心疼,难过,气愤。 所以范小祝说了一句一直不知道是对是错的话,她说“不要和别人睡觉好不好” “我会照顾你,我去找房子,你和我一起住,我会给你买很多很多蜜桃味的糖。” 苏格仍旧笑了下“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小祝喜欢苏格。” “很喜欢,很喜欢。” 苏格越笑越大声,窝在范小祝怀里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休息了一会,空气重新归于孤寂,她才说“小祝,我已经分不清真的喜欢和不喜欢了。” “我好像不会喜欢别人了。” “小祝,要做个好姑娘哦。” 那天傍晚,范小祝跟在一车奔驰后边,逆着风追了很久很久,连摔了好几个跟头,直至看见那辆黑色的车完完全全的沉没在迷乱的城池边缘时,她才明白,原来蜜桃味的糖,于苏格而言,代表决别。 “小祝,要做个好姑娘哦,做个真真正正的好姑娘。” “小祝,你知道吗总有人要下地狱的。谁能保证那个人不是我呢” “小祝,有些人不是你想救就可以救得了的。” “小祝,很多人都说过喜欢我,我不信的,不过,我信你,因为你是个好姑娘。” “小祝,我不是不会喜欢别人了,只是觉得我的人生,已经配不起那种美好。” “小祝,再见,我是苏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我爱你啊。 “来来来, 一人一个大红包, 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事事顺利。” 新年之夜, 叶宅里外灯火通明, 这会刚吃完年饭,大家都坐在沙发上手捧热茶看联欢,听见发红包个个都蠢蠢欲动, 和小孩子没啥多大的区别。 就连三十三岁的叶知秋都将胳膊举得高高的“今年轮到从大到小发了。” 叶定山哈哈一笑“那可不行, 今年应该先从秀秀开始发。” 说完, 叶定山就绕开一脸不甘愿的林殊, 走到了阿弥面前。 阿弥闻言赶紧抱着怀里的孩子有些无措地站了起来, 一举一动都显得极其小心。孩子已经有三个月大了,可自生下来起就像个宝贝疙瘩似的,不是被林岚抱着就是被叶定山哄着。 除了这两老夫老妻总争抢着照顾孩子, 林殊也时常在旁边插一手, 反倒是阿弥这个的名义上的妈妈难得有机会抱孩子。 好不容易抱一回,阿弥心里就忐忑不已,总担心抱得太紧会弄疼这个脆皮似的小公主,抱得太轻又怕掉地上, 以至于就这么看电视的一小会, 她愣是紧张得有些出汗。 “秀秀要健健康康地成长哦。”叶定山笑得眉眼不分,拿手勾了勾孩子的小脸蛋, 一时没忍住, 又从阿弥手里将孩子抱走了, 剩下的红包全部都交到了林岚手上。 林岚马上又从中抽了一个红包放到阿弥手里“来, 这是你的。” 林殊在旁边立马就不服气道“从小到大,第二个应该是发给哲哲才是啊。” 哲哲是林成的孩子,现在已经一岁多了,林成今天带着老婆去外边应酬,孩子让林殊帮忙看着,此时在儿童床上玩拨浪鼓呢,大概是听见了自个的名字,机灵地咦了声,转头看见这些大人。 林岚眼微眯和她的小孙子说“哲哲乖,下一个就到你了。” 说完,她又轻瞄淡写地看了眼林殊“这是阿弥进门的头一年,当然该先拿红包。” “来,阿弥,拿着。”林岚说罢拉起阿弥的手,将红包放落在她掌心“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阿弥愣了会神,立马明白过来林岚指的是什么。 她寒假回来后,听知秋说妈妈最近老觉得腰有些泛酸,可能是因为老抱孩子原因,她二话不说就自告奋勇地充当了按摩小能手,帮着林岚按了好几天。 这是知秋还没生孩子之前,她就学到了的手艺。最初是考虑到知秋上班很辛苦,所以专门找之前盲校的同学学了几招,没想到还能用到林岚身上。 “你进了我家的门以后,我的地位都给你比下去了。”叶知秋老半天都没等到红包,伸手拉过阿弥坐到她旁边,小声地说“快看看,给你这个新媳妇包了多少” 趁着大家都在逗孩子的功夫,阿弥悄悄把刚接到的红包加上她给知秋准备的都塞到了知秋怀里“不管多少都是你的。” “我都是你的。”阿弥笑笑地将叶知秋双手捂进掌心。 越来越腻人。扭头看见两个不避嫌的女子,林岚和叶定山他们很知趣地转开头,一人推一个婴儿车,嘴里嚷嚷着“看烟花去喽。” 林殊作为一个闲散人士只好跟着大部队也出了门,在门口的时候,凄然道“等着吧,我迟早会有对象的。” 阿弥和叶知秋闻言都忍不住相顾笑了起来。电视里还在放着欢乐和祝福的歌曲,阿弥窝进了知秋的怀里,心里莫名的感动“我们是一家人了。” “对啊,你是我媳妇。”叶知秋拉过阿弥的手“想不想看烟花” 阿弥歪过头,眼里满满的暖意“我想看你。” “好啊,那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 这年的春节一改前两年门庭清冷的状态,一到了年初一便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客人,都是林成生意上的伙伴,为了避嫌,叶知秋和阿弥便抱着秀秀上别处讨红包。 第一站就去了小祝家。 开门的是裹着件大浴袍,头发上还有些水气的温和。 不戴眼镜的温和眼睛看人的时候显得异常迷离。 “温老师,新年好。”阿弥还是一如即往地称呼温和为老师,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温和嗯了声,视线很快便聚焦在了秀秀的身上。 秀秀此时被叶知秋抱在手里,正挥舞着小拳头,小嘴抿个不停,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 叶知秋有些无奈,伸手将孩子递到了温和手里,温和这才抱着孩子挪开了步伐,没再堵在门口,佝着一米八的身子,压低了的声音仍旧冷漠“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冷漠里带着一丝笑意。 阿弥还是很难适应画风诡异的温老师“小祝还在睡觉吗” 结束了拳击生涯的小祝现在完全以炸鸡蛋的事业为主心,在三座大城市连续开了五家连锁店后,几乎很少有空闲的时间,也就过年这几天被温和勒令休息。 “嗯。”温和看了眼没有关实的房门,轻轻应了声“她刚睡下。” 孩子一到了温和手里,叶知秋和阿弥就只剩下和毛毛玩的机会。 阿弥上大学后没多少时间照顾毛毛,温和就很主动地将毛毛将到了她家,后面阿弥提了好几次要接回,温和都以毛毛不同意为由拒绝了。 阿弥到现在还记得,温和说一声回来,毛毛就从车上跳下的那幕情景,因此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尽量少让秀秀与温老师接触,真怕温老师把秀秀也教成自个的孩子。 快中午的时候范小祝才从房间里出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拱到温和旁边嘟囔了声“头发。” 温和立马就将波浪鼓塞到了阿弥手里,转身去找了把梳子。 一众人静静地看着面目严肃的温老师拿着把梳子,帮小祝将及腰背的长发梳好,理顺。 范小祝头发留了一年多了,又黑又直,很是顺滑,留了长发的小祝变得越来越娇气,尤其是这会,像个无骨的小孩子歪在温和身上和阿弥她们打了个招呼“新年好啊。” 她其实也不想这样。 被温和半拥着塞进洗手间里洗漱的时候,她不由得幽怨起来“都怪你。” 温和从后弯腰将瘦削的人儿整个圈在怀里,头埋在她的秀发里深吸了口气,淡淡道“嗯,怪我。” “每次在家里比在外边出差还要累。”范小祝刷完牙,扭过头就将唇边的泡沫糊在了温和脸上“今天晚上不许要了。” “那不行。”温和语气软和了些“也可以,我不要你,你要我行不行” 范小祝意外地歪了下头“真的” 离开小祝家后。 阿弥在电梯边凑到知秋身边,拉开她的衣领看了下。 果然。 “温老师脖子上也有好多这种红印子。”要不是这次的突然造访,她都不知道小祝与温老师已经到了这一层关系了呢,毕竟前些天小祝都还老是说温和很烦人。 说温老师总是给她送些讨厌的小礼物之类的,还说温老师总是说些表白的话,太讨厌了。 阿弥还很单纯地相信,温老师住到小祝家,只是因为小祝文化底子太差,所以免费补习知识的,毕竟铺导功课是温老师的专长。 叶知秋将衣领重新立起来“你还好意思看,幸好我现在还在休产假,不然放在上班的时候被人看见会怎么想” “你自找的。”四下无人的情况下,阿弥机智地探过头,在知秋脸颊上轻咬了下“让你停手的时候不停,那种情况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啦。” 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嘛。 “小祝和温老师明明都是一对了,为什么小祝还管温老师叫老师啊” 叶知秋推着童车,走在暖洋下略为想了想,蓬松的卷发下,精致的眼角微微挑起“大概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吧。” 还是阿弥开车,叶知秋抱着秀秀坐在后座。 又是一个有暖阳的新年,等红灯的时候,阿弥透过后视镜看着低头轻哄着孩子的知秋,想到这是她的妻子和属于她的孩子心里便被幸福感塞得满满当当的。 下午回到叶宅,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 不过晚宴的时候还是有访客到。 “阿弥手里拿着奶瓶刚从房间里出来,奶瓶里还带着知秋身上的体温,看到坐在客厅里的西装笔挺,含笑坐在婴儿车前逗孩子的男人,她一时有些结巴“陆、陆先生” 她差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陆北南有什么交集的,事实显然不是。 陆北南听见声音,转过脸来,微微笑道“阿弥好久不见。” 林成在旁边赶紧提了下“南哥现在是公司的客户,刚才在外边正好遇见,就让过来吃顿饭。” “北南。” 叶知秋从房间里出来,身上穿着家居服,阿弥见状赶紧搂起沙发上的毯子给她披上,中间还悄悄在她腰上捏了一捏,嘴角微撅“陆先生带了他家的仔仔过来玩呢,你看,仔仔都会走路了。” 不止会走路。 提到儿子陆北南面上露出溺爱的神情,拉过蹒跚走步的儿子“来,仔仔,叫爸爸。” 阿弥这个时候突然就有些冲动,巴不得把秀秀也抱在手里说,叫妈妈。 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是有孩子的人。 还是知秋给我生的呢。 “陆北南其实不坏的。”睡觉的时候,阿弥承认了这点,陆北南在和知秋联姻这桩事情上确实也吃了不少亏,不过却从未计较过,现在还能很坦然地面对她们,已实在难得。 知秋搂紧了阿弥“现在才想明白” “想明白归想明白,可你还是不许反悔选择了我。”阿弥一个翻身就压在了知秋身上,手指点着对方的鼻子“我突然想到,我现在应该可以实行我在上的权利了。” “别闹,秀秀还在旁边小床上呢。” “我就试试” “不行,下次吧,乖。” 阿弥撇了撇嘴,躺回枕头上,摸过手机发了个信息。 没一回林岚就来了“哎呀,忙了一天,总算有时间来看我的秀秀喽。” 招呼也不打,林岚这就将秀秀连床带人地推出了房间,把门带上。 “好了,这下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呢。”阿弥重新翻转过来“这次不许再反过来弄我。” 叶知秋伸手将灯调暗了些,房间内的旖旎氛围却越加浓烈“可是不那样你就不说我最喜欢听的话了。” “别、别,你别翻身。” “你最好了,爱你爱你,乖、别动。”阿弥的声音渐渐变弱“我爱你,爱你,我爱你。乖。” 别动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