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不能事务所》 1. “玫瑰街14号,就是这里了。” 青年自手里攒着的招人广告中抬起头,眨了眨乌黑的眼睛,再三确认门店上老旧得快掉漆的几个大字无所不能事务所。 “名字看上去好厉害的样子”青年有些兴奋,尤带着三分紧张拉平衬衫下摆的褶皱,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挂着正在营业标识的玻璃门,探了半个身子进去,“请问有人在吗” 这是一间有些年头的客厅,风格诡异的暗色木质家具和散乱的陈设毫无章法地堆积着,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本就并不宽敞的空间,越发显得拥挤不堪,一看就是常年没有女主人在家。 “找谁” 一个尖利破锣嗓子,吓了他一跳,青年下意识回答道“我找这儿的老板。” 他循声望去,却见一个木质鸟笼挂在玄关斜上方,栅栏不知被谁涂抹成了浮夸艳丽的彩虹色,倒是跟笼中那只昂着脑袋、羽毛绚丽的鹦鹉相得益彰。 此刻,鹦鹉正居高临下地盯着青年,示威似的抖了抖鸟毛,叫声拖着古怪的腔调“你谁” “”现在的鸟都这么聪明的吗青年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位小朋友,你是”一道带着疑惑的男中音拉回了他的思绪,青年回过头,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艰难地从凹陷的沙发里坐直身体,许是他身上烟灰色的唐装跟沙发的颜色过于相似,青年竟一时忽略了还有这么个大活人。 青年把鹦鹉丢在脑后,一溜小跑过去“那个,我叫白简,是来这应聘助理的,您是这里的老板吧” “老板我可不是”男人一愣,摆了摆手,恰逢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二楼楼梯间传来,两人齐齐抬头。 背光里,一个挺拔高挑的身影拾级而下,柔软的棉质家居鞋慢吞吞地踩在楼梯上,缓缓步入晨光中,宽松的休闲裤,浅蓝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间,露出一段结实有力的小臂,男人手里端着一杯茶,另一只手伸展了五指随意地梳着头发,半边脸孔被遮住,只依稀瞧见薄薄的嘴唇和瘦削的下巴。 那人倚在栏杆上抿了口茶水润润嗓子,朝客厅的两个不速之客漫不经心地投去一瞥,恣意敞开的领口和凌乱的黑发,无不控诉着清梦被扰的不快。 他打个哈欠,慢条斯理地开口“这大清早的,两位不呆在被窝里,上我这来蹭茶喝么这可没有早点供应哦。” “段老弟你可算出来啦”方才还显得异常笨重的胖子,瞬间敏捷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在白简目瞪口呆地注视下,以百米冲刺的劲儿奔到楼梯口,换上一副笑脸,“段老弟,你你睡得可好” 段回川吹着浮叶把茶水咽下去“你要是不一大早来吵我,我能睡得更好。” 白简默默心道,这都9点多了,哪里一大早了 张盘赔笑道“段老弟啊,老哥我已经等了你一个多钟头了。昨天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这人命关天,时间不等人啊,再晚,怕是人就不行啦” 段回川将印着“勤俭持家,早晚发达”几个大字的怀旧搪瓷茶杯搁在茶几上,懒洋洋往沙发里一窝,似笑非笑望着他道“你昨天还跟我说,那唐氏珠宝老总的女儿在医院里躺着,身体指征一切正常,怎么,难道是骗我的” “不不不,当然不是”张盘一脸讪讪,“已经转诊了三家大医院了,各项检查,能查的都查了,确实一切正常,但是至今仍然昏迷不醒,正是因为医院根本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唐氏的老总怀疑他女儿是中了邪,招惹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才托了关系求到我们龙虎山来了不是。” 段回川一只手托腮,冲他扬了扬下巴,笑道“你不是龙虎山在这儿的外事弟子么有老哥你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听到龙虎山三个字,在一旁一言不发当着背景板的白简诧异地瞅了张盘一眼,认真地打量起这其貌不扬的胖子,心里直犯嘀咕,传闻龙虎山张氏道派一门传承悠久神通广大,原来是这个模样吗 真是人不可貌相,难怪常言说大隐隐于市,这就是高人风范啊这么一想,白简两眼放光,油腻中年男的形象顿时高深莫测起来,连那圆硕的体型也成了福泽深厚的体现。 张盘圆润的脸微微一红,轻咳两声,道“你也知道,我给人做做法事,看看风水还行,一般的邪祟倒是能驱,不过这次这个,确也有那么几分古怪老哥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外事弟子说得好听,实则不过是资质不佳,得不了真传才外派罢了。要不,也不会拉下脸来求段回川这个油盐不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了。张盘在心里唉声叹气,连早餐没吃的哀怨都忘了。 “段老弟,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白简点点头附和道“正是我们义不容辞” “哎不是,你谁啊”段回川仿佛这才注意到此处还有第三个人存在似的,朝白简上下扫了几眼,又扭头冲挂在门口打盹的鹦鹉喊道,“招财怎么又放奇奇怪怪的家伙进来了” 名叫招财的鹦鹉哼哼唧唧地拿鸟喙啄那空荡荡的食碗,罢工抗议主人的虐待。 白简急忙为自己分辨“我不是奇奇怪怪的家伙,我叫白简,白天的白,简单的简,是来应聘助理的” 一张皱巴巴的招人广告递到段回川眼前,他一挑眉,还没开口,便被一旁的张盘抢了话头。 “孺子可教也。段老弟,多好的小兄弟,给你做助手,你赚到了。” 段回川不理他,眯着眼盯了白简片刻,问道“你都会些什么” 白简挺直了腰板,掰着指头数道“计算机、英文、画画都会一点,哦对了,我中学的时候运动会还拿过50米冲刺头名” 段回川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还会别的吗” 白简绞尽脑汁琢磨片刻,忐忑道“还会做饭,算吗” “算当然算这个好。”段回川脸上如春风化雪般绽放出一个热情的笑容,仿佛适才的冷淡从来没存在过,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对方肩头,“试用期三个月,包三餐,当然你想住下也行,房租嘛,你要是干得好,就不收你的了,唉,谁让我是个善良本分的老实人呢。工资好商量,加油干,我看好你哟” 白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这么简单就被录用了,还让自己白吃白住,他双目亮晶晶地望着段回川,感动地吸了吸鼻子,发出由衷地感激“老板,你真是个大好人” 段回川矜持地微笑“好说,好说。” 张盘心下撇撇嘴,这家伙要是本分老实人,那自己岂非是菩萨再世这可怜的孩子,怕是要被忽悠瘸了 段回川敛去笑,对张盘露出一抹忧郁的神情“张老哥,你的面子我当然不能不给,不过,你也看见了,我穷得都喂不起招财了,家里有个弟弟要养活,现在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张盘听得内心抽搐不已,刚才装得大方劲儿去哪儿了转头就跟他哭穷,这不要脸的东西 即便恨不得扯着对方的耳朵咆哮一通,想到自己在那唐氏老总面前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张盘只好以强大的毅力忍耐下来,面上堆笑道“这个报酬嘛,只要老弟能帮了我这个忙,咱们兄弟谁跟谁啊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段回川望着他,并不表态。 张盘暗骂一声,咬牙道“一成只要办好了事,老哥自掏腰包,多给你一成” 段回川幽幽地叹了口气,招财仿佛得了指示似的,一下一下把空碗敲得梆梆作响,跟自家主子一唱一和。 “”张盘深深吸一口气,竖起两根手指,“两成,不能更多了” 段回川这才笑吟吟地道“老哥真是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哪里不好意思了张盘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拖长了声“应该的,应该的。” “这就出发吧,可别再耽搁,误了时辰。”谈妥了条件,段回川一改懒散之态,利索地起身,一拍白简的后脑勺示意他跟上,风风火火就急着出门“张老哥,赶紧带路,这人命关天,时间不等人啊招财,好好看家,回来给你带吃的。” 三人绕到后门,段回川自裤兜里掏出车钥匙,车库里的银色oo应声打了个双闪。 张盘脚步一顿,疑惑地问“你怎么还开着这辆小破车你这两年虽然出手次数不多,但照理也赚了不少啊,都花哪儿去了” 段回川随口打个哈哈“车又没坏,勤俭节约可是传统美德。” 白简后知后觉地跟着两人上了车,见段回川一秒都不耽误说走就走,早餐也顾不上吃便直扑医院,感动地握了握拳“老板可真是个热心快肠的高义之人,我真是来对了。” 段回川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一脸凝肃地直视前方“分内之事,不值一提。” 张盘身上的肉抖了两抖,羞耻地捂住了脸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诅咒 时值盛夏,湿热的空气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蒸腾,停停走走的车流泡在高温里扭曲变形,连风声似也暴躁起来,一路刮到医院的病房里,刮到一张张或焦虑或忧愁的脸上。 两个白大褂一前一后快步走过安静的走廊,走在前面的男人四十岁许,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发际线高的惊人,后面的护士落后他半步,两人皆是行色匆匆。 高医生边走边问“807号的那位病人,今天还是没有醒” 护士应了一声,又小声道“据说那唐小姐的父亲还请了一个坊间有名的老中医过来,又是扎针又是拔罐的,还是没反应” “老中医”高医生拔高了嗓音,嘲讽地冷笑一声,“还坊间他怎么不去找个天桥底下看相的呢人躺在我们医院里,这样胡来,万一整出个毛病,还让我们担责不成外面不三不四的人怎能随便进病房,你怎么不拦着呢” 护士委屈道“我都说好多回了,他是病人的父亲,还带着几个保镖,我哪里拦得住” 高医生冷着脸“中医的名声都是让那些江湖骗子败坏的,跟那唐先生说,他要病急乱投医,麻烦他办了出院回家去,这里归我管,由不得他胡来。对了,言医生什么时候到” “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说是堵车。”提起这位言医生,小护士不知想起什么,眼睛瞬间亮起来,方才的委屈劲儿一扫而空,“要不我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不用。”高医生托了托眼镜,“我们去807看看,在那等就行了。” 这一整层都是设施齐全的高级单人病房,远离了大厅的熙攘和嘈杂,明亮而清净,807病房门前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敬业地守着,见到主治医生,两人对视一眼,打开门让他进去。 护士做完几个例行检查,高医生蹙着眉头翻看病历,唐氏的董事长唐罗安神色焦虑地站在病床前,充满血丝的双眼,夹杂着银丝的头发,短短十来天,他就从一个威严稳重的珠宝企业家变成一个充满疲惫和忧愁的中年老父。 “高医生,我女儿她” 高医生按了按额头,这是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要回答的话题“从检查的结果来看,唐小姐的情况没有恶化。” 唐罗安追问“那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个,我也无法回答你,再等等吧,言医生马上就到了,他是我们医院最厉害的专家,如果连他都没办法,那整个市的医院只怕都没办法了。” 高医生话里话外的不确定显然并不能令唐罗安满意,他的目光落到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孩身上,营养针只能维系基本的生命,连日来的昏厥让唐锦锦看上去消瘦得可怜,医护正在为她擦身按摩,露在外面的胳膊细得近乎一折就断,脸色也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 唐罗安叹了口气,房门再次打开,却是跟随他多年的吴秘书匆匆走进来,低声道“唐总,上次联系的那位张大师到了。” “哦是龙虎山的那位”唐罗安一怔,继而大喜,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快请张大师进来。” 高医生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在他眼里,什么龙虎山狮虎山,跟那些天桥底下看相的都是一丘之貉,无甚差别。 他咳了两嗓子,沉着脸道“唐先生,我理解你爱女心切,但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里是医院,讲究的是科学和规范,不是宣扬封建迷信的地方更不能容忍三教九流之辈在医院里招摇撞骗” 唐罗安脸色一变,冷冷道“我女儿躺在这里都多少时日了药石罔效你们所谓的专家会诊,甚至连什么病都不能确定,要是你们能治好我的女儿,我用得着四处求神拜佛嘛” 真是不可理喻愚昧无知高医生被一通抢白,面上挂不住,抬脚就要往外走,正好跟门外进来的几人撞了个正着。 张盘肥硕的肚子把瘦弱的高医生顶了个趔趄,他歉意地笑了笑,领着段回川和白简进了门,三人把方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段回川老神在在地掏了掏耳朵,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张盘微微皱眉,心下略感不快,倒是白简委屈地小声分辨“我们都是好人,不是骗子。” “呵”高医生用一个急促的音节表达了他的不屑。 张盘大度地摆了摆手,以显示自己不与之计较的高风亮节,笑着向唐罗安介绍“唐总,这是段回川和白简,我的助手。” 唐罗安跟张盘握了手,随意朝段白两人点了点头,这样年轻的助手,并不值得他如何在意。 甚至等不及寒暄,唐罗安便引着张盘来到女儿的病床前,迫不及待地寻求帮助“张大师,实不相瞒,我已经访遍了名医,能请来的我都请了,奈何那些庸医皆是束手无策,我就锦锦这么一个女儿,她妈妈走得早,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别无他法,大师您师承名门,定然不是什么招摇撞骗之人,您可千万要帮帮我女儿啊” 打定了主意要揭破这些江湖骗子的高医生没有离去,而是站在一边冷眼瞧着他们接下来的伎俩,冷不丁被口不择言的唐罗安一句话归到了庸医一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连冷笑,等着看他们收不了场的好戏,哼,不见棺材不掉泪,有些人不吃个大亏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无知 唐锦锦的情况,张盘早已见过,印堂发黑,时隐时现,这会似乎比上次见时还要严重些。段回川虚眯双眼,目光专注的凝聚于女孩眉心,在模糊的黑气中隐约捕捉到一丝阴暗莫名的诡异能量,埋藏得极深,若有若无,在他的灵识中,呈现出一抹幽暗的碧绿,盘旋在女孩的额头处。 就连张盘,也浑然不觉。更遑论在普通人眼里,她只不过是看上去面色苍白虚弱罢了。 “段老弟,你看”张盘蹙着眉头,悄悄凑到段回川旁边,后者冲他微一点头,张盘才略略松口气,心里有了底,转过身,一脸严肃地向唐罗安道,“唐先生,令媛这并非生病,看她印堂发黑,似有邪气侵体,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邪祟。” 唐罗安半信半疑地望着他“真有邪祟” “一派胡言什么邪祟,无稽之谈”高医生冷冷地道,“这样的鬼话,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你们这些江湖骗子,整日里不学无术,竟敢跑到医院里诈骗请你们立刻离开,否则我要报警了” 张盘虽只是外事弟子,却犹自恃身为名门之后的傲气,不屑跟外行分辨,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世上很多东西,不是你看不见便不存在的,世人往往耳目昏聩,不辨是非,我不怪你。不过今日乃是唐先生请我过来,是走是留,理该事主说话,还轮不到你呼来喝去。” 几人的目光一致望向唐罗安,除了离病床最近的段回川,他神色专注,仿佛完全没听见旁人的争锋相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唐锦锦双目紧闭的脸上。 在商界沉浮数十年,打拼下诺大家业的唐氏老总自然不是什么愚昧之人,这次若非走投无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才想法子求到了名声遐迩的龙虎山,也不过试上一试,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可眼下听到张盘如同神棍般玄乎的说辞,难免有些失望,加上高医生斩钉截铁地怒斥对方是骗子,唐罗安不由多了几分踌躇。 旁门左道,终究还是不靠谱。 唐罗安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决心将送女儿去国外求医的计划早些提上日程,正要将张盘等人打发了,却见段回川突然把手伸向昏迷不醒的唐锦锦 “你干什么”他突兀的动作吓了唐罗安一跳,猛然拔高的嗓门连带着其余几人俱是一惊。 来不及阻止,段回川右手食指已然点在了唐锦锦眉心,像是被什么灼伤一般,一丝淡得几乎肉眼不可见的黑气自他指尖腾起,又在瞬间消散,在灵识的感知下,那抹幽碧阴鸷之气仍纠缠其间,顽固不退。 唐锦锦随之露出痛苦的神情,紧皱着眉头,喉咙滚过几声急促的,露在外面的手指亦在微微颤抖。 “你”唐罗安到嘴边的呵斥经由这番变化顿时化作惊喜,颤抖着破了音“锦锦她有反应了” 段回川泰然自若地收回手,唐锦锦又回到原本不省人事的状态。 唐罗安急切地挤到病床前,握住女儿的手,接连呼唤了几声,未果,只好求助地望向段回川“这位大师,我女儿她是怎么了你做了什么她好像刚才就要醒来了,怎么现在又没反应了” 高医生惊疑不定地蹙起眉头,亲自上前给唐锦锦做检查,然而仍旧得到一个一成不变的结果,只好道“人在昏迷之中也会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的,可能只是巧合” “是诅咒。”从踏入病房到现在,段回川第一次开了口,短短三个字,包含的内容却让一屋子人脸色数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言医生 “你说什么诅咒”唐罗安沙哑的声音猛然变了调,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轻,像是害怕惊动了什么,天花板悬挂的白炽灯自他头顶照落,照得他脸色微微发白。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高医生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的领带,满脸写着不信,却不再嚷着要报警,转头低声吩咐小护士,“去看看言医生到了没。” “是”小护士擦了把额头的汗,飞快地跑了出去。 段回川向张盘使了个眼色,后者与之合作多次早已心领神会,轻咳两声让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严肃地道“唐先生,请你仔细回想一下,唐小姐昏迷之前家中是否发生过古怪的或者不同寻常之事” 房内的空调无声地冒着冷气,许是制冷效果太好,这大热天里,唐罗安竟打了个冷颤。 他目光低垂,面上阴晴不定,数度欲言又止,最终深吸一口气,回避了这个问题,只深深望向他“张大师,我女儿果真是中了诅咒,那还有救吗” 张盘摸着滚圆的肚子,撩起眼角,道“如果你还愿意相信鄙人,就请无关人等暂时离开病房,我这便开始帮令媛试着驱除诅咒,如果再耽误时间以至于邪入心脉,那就神仙难救了。” “好,好,我当然相信张大师,请务必救救我女儿,事成之后我会重谢三位。”唐罗安点点头,示意其他人都退出病房。 唯独高医生不满地道“不行,这儿是医院,我是这里的医生,决不能让我的病人单独跟你们这些不三不四的家伙呆在一块,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等等放开我你们干什么” 他话音未落,就被两个高大的保镖左右夹着,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唐罗安犹豫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我能留下吗保证不打扰各位。” 张盘看了段回川一眼,见后者没有反对,便道“自然可以,不过这床帘需得挂起来。” 世外高人嘛,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忌讳,唐罗安忙道“法不外传,我懂,我懂,几位请便。” 白简两手拽着帘帐呼啦一合,将这位老父亲忧心忡忡的目光隔绝在外。 张盘压低声音道“如何有把握吗” 段回川轻轻点了点头“这样的诅咒,我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倒是想不起来,不过咒她之人不是要取她性命,只是令其昏睡而已,否则她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张盘咕哝“什么呀,下咒又不杀人,那个唐总也古里古怪的,满肚子秘密。” 段回川打了个哈欠,淡淡道“管他有什么秘密,与我们何干拿多少钱,办多少事。” 说着,他拎起水壶随手往茶杯里倒了小半杯凉水,白简见状立刻从床尾绕过来,接过水壶,轻快地道“老板你口渴吗我给你倒。” 段回川一阵无语“这水不是用来喝的。” “啊” 张盘揪着他的耳朵把人提溜过来,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好好看着。” 段回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拇指粗密封严实的小玻璃瓶,里面盛放着半瓶淡红色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往茶杯里倾倒一滴,也不知是什么成分,竟瞬间冒出腾腾热气。 他端起茶杯晃了晃,淡淡的红色映照在洁白的瓷杯内壁,折射出粼粼奇异的微光,犹嫌色泽太鲜艳似的,重新添了些水,直到那缕红色完全化在水中,热气消散,颜色稀释得几乎透明才罢休。 段回川以指代笔,伸到茶杯里沾了点水,迅速在唐锦锦白净的额头上画了个小圈,连添数笔,汇成一道简易驱邪阵,原本安静沉眠的姑娘随着阵法的形成浑身颤抖起来,嘴唇张合,不断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外面的唐罗安听见动静,着急地来回踱步,忍不住想掀开帘子一探究竟,谁知床帘中间冒出白简的脑袋“稍安勿躁啊唐先生,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丝丝黑气裹挟着若有若无的幽碧色,不断挣扎着游走在唐锦锦面庞之下,如同林中老树般,蔓延出无数细如毛发的根须,牢牢抓着泥土,汲取养分。 然则再粗壮的参天巨木也有雨打风吹去之时,更何况诅咒的能量如无根浮萍,终究抗拒不过法阵强大的吸引力,自眉心被连根拔出,直至她的脸色重新恢复正常人红润健康的状态,再也瞧不见一丝阴厉之气,整个人也平静下来,段回川这才挥手抹去她额头上残存的水渍。 “怎么看,都跟普通的驱邪阵没啥差别啊,甚至还画得忒儿戏,怎么我使就没这效果”张盘围观了全程,不断在掌心模拟对方画的阵法,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目光落在那杯用剩下的茶水上,“果然是那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玩意” 张盘眼珠滴溜溜一转,嘿嘿笑道“段老弟,你哪儿弄来的宝贝卖一瓶给老哥我怎么样随你开价” “省省吧,出多少都不卖。”段回川咧开嘴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在对方呆愣的目光下,仰头一口喝进了肚子里。 白简抓了抓耳朵,莫名地问“不是说不是用来喝的吗” 段回川随口道“珍惜每一滴水是传统美德。” 张盘嘴角抽搐“这啥玩意啊还能喝” 难道是传说中,外用则洗精伐髓,内服则延寿辟邪之类的天材地宝可这么宝贝的东西,随随便便跟白开水混着倒在茶杯里也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吧 段回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恶劣地想,他们要是知道这玩意是怎么来的,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隔着帘子,外间传来唐罗安小心翼翼地问话“大师,我女儿怎么样了” 张盘清了清嗓子,示意白简拉开隔帘“唐先生,你女儿体内的诅咒已驱,已经没事了。” “当真”唐罗安怔愣一瞬,飞快地走到病床边,刚握了唐锦锦冰凉的手,床上的女孩果真自迷蒙里悠悠转醒,先是睫毛不停颤动,在父亲连声的呼唤下,终于勉强张开了眼睛。 “锦锦”唐罗安欣喜若狂得近乎失态。 她游离的目光落到父亲脸上,干枯脱皮的嘴唇微微张合,到底是太过虚弱了,干渴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通过嘴型无声地喊出一个“爸”字,唯独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连成串,沿着脸颊滑落下来。 “没事了,我的锦锦,都过去了,不要害怕,爸爸在这里”唐罗安轻拍着女儿的手背,轻声哄着,“你好久没吃东西了,我叫人给你送点吃的,你再休息一下,让医生再来看看你。” 见唐锦锦乖巧地点头,唐罗安长舒一口气,这才把目光挪到被当成空气的几位“高人”身上,随即露出一个钦佩又歉然的笑“让几位大师见笑了,我们出去说吧。” 甫一拉开房门,唐罗安就被外面闹哄哄的人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几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被门口的保镖拦着,正气急败坏地理论,一群小护士却围在另一边,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干什么,一颗颗脑袋晃动中,偶尔露出一个高挑的身影,很快又被其他围观者补上了空缺。 见到唐罗安,憋了一肚子气的高医生终于找到炮轰对象“唐先生,请您立刻停止这样极度不足责任的行为若是在您自个人家里,您要找什么牛鬼蛇神我都不会管你,但这里是医院,把我们主治医院挡在病房外面叫什么事儿万一那些来历不明的家伙使你的女儿病情恶化了怎么办谁来负责言医生已经到了,他是我们医院的金牌医生,请赶紧让我们进去,否则” “我女儿醒了。” 高医生一通炮语连珠陡然哑火,像是一只扬着鸡冠的雄鸡被人扼住了脖子。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嘴巴张着,久久忘记合上,下意识喃喃道“你说什么” 唐罗安心情极好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女儿已经醒了,我正要麻烦各位再给锦锦做一次全身检查” “怎么会如此巧合”高医生不等对方说完就立刻挤进房内,直奔病床而去,剩下数人面面相觑,紧跟着鱼贯而入。 “抱歉,借过。”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护士小姐们包围的热情,虽不情愿,却也在那人沉凝温润的目光下,顺从地让开一条道来。 由于刚从外面匆匆赶来的关系,那人没来得及穿上医生的白褂,只是一袭简约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左手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这样炎热的夏日里,竟也一丝不苟地系着领带,从领口到衣袖,每一颗纽扣都规规矩矩地扣好,裤子也熨帖得极为妥当,一丝褶皱也无。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整个人看上去端庄又得体,连带着外间走廊上燥热的阳光也沉凝下来,轻柔地铺洒在他周身,不敢造次似的。 堆在病房门口的医生见了他,自然而然地退开给他让出了位置,那人步履从容地走进房间,脚步声几乎细不可闻。 在经过段回川面前的时候,男人脚步微微一顿,目光里似有莫名的震惊和怔忪之色,微妙的感觉稍纵即逝,待段回川回过神去看他,对方已然只留下一道挺拔背影,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康复 高医生一脸复杂地看着半靠在病床上喝水的唐锦锦,她除了因太久未进食和运动显得有些虚弱之外,检查的结果显示她已经没有任何大碍。 他真不知该为自己的病人“痊愈”感到高兴,还是因治好她的不是自己而感到挫败,他扭头望向言亦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言医生,这一定是巧合她本来也没什么问题,刚好这时候” 言亦君翻看完病历,伸出手制止了他的话,坐上床沿,轻轻拉开唐锦锦的眼皮观察了一会,又捉了对方手腕,两指搭在脉门上,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微光瞬间没入皮肤之下。 “唐小姐,你现在感觉如何” 唐锦锦注视着言亦君的面容,苍白的脸颊浮起极浅的红晕,轻声回答“头有点晕,很饿,手脚都没力气那个,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在电视上见过你吗” 感受到她体内毫无异样,言亦君自然而然地放开她的手,笑了笑“没有,我只是一个大夫,我叫言亦君。” “你方才洗过脸额头似乎是湿的。”他目光掠过唐锦锦的眉心,掌心挨上去一沾即走,光洁的前额似有一圈淡淡的红痕若有若无地显现出来,如同被仿古的印章盖了一个戳,若不仔细看,极容易忽略,言亦君漆黑的眼眸微微一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洗脸没有啊。” 见对方挣扎着坐起来还想说话,他将女孩按回去,用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唐小姐,你昏迷多时,这些感觉都是正常的,不用担心,饮食暂时吃些清淡的流食,让肠胃适应。少说些话,多注意休息,很快就能出院了。” 言亦君直起身,唐锦锦急忙拉住他的衣袖,结结巴巴地道“那个医生,我觉得我浑身不舒服,还要多住几天院” 言亦君耐心地把袖子从对方手里一点点拽回来,淡淡道“至于这个,跟你的主治医生商量即可。” “你不是我的主治医生啊”唐锦锦失望地“哦”了一声。 唐罗安问“医生,我女儿没事了吧” 言亦君颔首“目前看来没问题了,随时可以出院,如果不放心,就再观察两天,详细情况,可以询问高医生。” 其他医生们都是来观摩言医生诊治这个古怪病例的,眼见无事发生,人居然自己好了,直至最后也没闹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只好纷纷打道回府。 待病房再次安静下来,唐罗安郑重地向段回川三人鞠躬致谢,感激地道“真是不知该怎么感谢三位大师才是,若不是诸位及时驱除诅咒,小女只怕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清醒呢。” 高医生绝不不相信这颠覆常理的所谓“诅咒”,犹自强辩道“不过只是个巧合罢了你女儿,本来就没病” “诅咒”言亦君离开的脚步停下来,舌尖咀嚼着这两个荒唐的字眼。 高医生连忙道“言医生,别听这几个江湖道士瞎说,这世上哪有什么诅咒,最多,只是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罢了。” “或许吧。”言亦君幽幽说着,眼角余光朝着段回川所在的方向扫过,在接触到对方视线之前,又蜻蜓点水般收了回来,“我一会还有个会诊,先告辞了。” “啊,言医生等等我” 张盘搓了搓手“唐先生,你看你闺女也没事了,咱们事先说好的” 唐罗安一扫适才的惶然,神情轻松,笑吟吟地道“大师放心,酬劳我会让吴秘书打到您账户上,还有,过几天正是小女生日,我准备办个私人展览会,给锦锦庆生,都是我多年的珍藏宝物,也会邀请不少名流巨腕参加,几位若是得空,不妨赏光前来品鉴一番,若是哪件珠宝有幸得了大师青眼,能开个光,那是最好了,哈哈” “呵呵,好说好说,到时候我们一定到。”张盘笑眯眯地应和着,在心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开光呢,当他是庙里的和尚不成 几人功成身退,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张盘率先踏入直行电梯,对着镜面墙壁抚了抚越见稀疏的头发,道“你说那个言医生怎么就那么受小护士欢迎呢不就是比我瘦了点,头发密了点吗一路上听见她们叽叽喳喳,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白简诚恳地纠正道“人家还比你帅,比你高,比你有钱,还比你有名。” “”张盘龇了龇牙,“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前面的也就算了,你咋知道他比我有名本人可是龙虎山第一百八十三代掌门人嫡传弟子” 白简震惊了“您是嫡传弟子” “座下的第十二记名弟子。” “哦。” 段回川发出一声喜闻乐见的嗤笑。 张盘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痛心疾首“那也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强” 白简无辜地眨了眨眼“可是人家不是名不见经传啊,那位言医生好像是这家医院的名誉院长呢,而且本市几家全国著名的私立医院,都有他的投资。” 张盘一愣“你怎么知道” 白简兴冲冲地道“刚才我们从走廊经过的时候,我听见小护士们的八卦了,还有墙上还贴着专家医师的简介,他的照片下面头衔最多,我看一眼就记住了。” “你是千里眼顺风耳吗隔着门你都能听见,我们怎么就没注意。”张盘一脸悻悻,“这么年轻就是院长,我看这个名誉头衔,八成是看在家里有钱投资的份上,给他镀金的光环” “哗啦”一声,电梯停在三楼,门朝两侧滑开,年纪轻轻的名誉院长神色从容地走了进来。 随着电梯门再度合上,诡异的静默蔓延开来,四四方方的狭窄空间里,正上演着人生十大尴尬之一在背后说人坏话之时正好被正主听见。 也许尴尬的只有白张两个人,段回川脸皮太厚,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而言亦君神容谦和,举手投足一贯的自然而然。 张盘不自在地站直了身子,手也从裤兜里拿出来,仿佛在言亦君面前,任何不雅的行为都会被周围的气场所排斥,格格不入。 见段回川饶有兴味地盯着他,言亦君笑了笑“我从刚才就很好奇,几位到底是怎么救醒唐小姐的她当真中了诅咒” 虽然问的是“几位”,但他的目光牢牢锁在段回川身上,并没有朝张盘投去一眼。 段回川反问“堂堂大医院院长,也会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玄学” 言亦君报以平静地一笑“在医学领域,确实存在一些不合常理的现象,连癌症都能奇迹般不药自愈,只要病人能康复,玄学也好科学也罢,都无甚要紧。” 段回川也笑起来,拍了拍对方肩膀“还是言医生说话好听,比那个姓高的高明多了。” “我叫言亦君,还未请教尊名”言亦君余光扫过落在肩头的手,不动声色地将右手伸到对方面前。 这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叫段回川略感牙疼,伸手轻轻一握,报上自己名字“段回川。” 掌心传来的温度,不冷不热,皮肤温润而舒适,修长的手指干净整洁,连指甲的长度都修剪得如同精心测量过,一如言亦君本人,似乎无处不在的完美细节。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段回川无意识地摸了摸自个儿手上的老茧,忍不住哀叹,这大概就是做手术的手和搬砖的手的差别了。 话音刚落,电梯在了地下二层适时地打开了滑门,言亦君温文尔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盘好似落荒而逃般拽着白简走出去,迫不及待地远离电梯里压抑尴尬的空气。 “段先生。”言亦君叫住他,见后者带着疑惑回头,轻轻开口道,“你似乎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段回川微讶,似想起病房里唐锦锦搭讪的拙劣借口,不由恶趣味地笑了笑“莫非是在电视上见过” 言亦君沉默片刻,释然道“大概是我记错了。抱歉,不耽误你了。” 地下车库里环境昏暗,唯有头顶上吊着一排排年久失修的白炽灯,阴沉沉地照亮电梯口的一角,映照在言亦君明灭不定的双眸里,直到段回川的背影渐渐消失,他眼中两点微弱的光芒亦随之慢慢熄灭了,漆黑的眼瞳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叫人无法窥探得一丝一毫。 待三人重新挤上段回川那辆小oo,张盘热得差点没吐舌头“那个言医生刚找你说啥” 段回川随口道“他夸我长得帅。” “得了吧你。”张盘没好气地呸了一声。 刚发动车子拐了个弯,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从路口驶过,车窗摇下来,露出言亦君那张极俊朗的脸孔,朝段回川微微点头,示意让他们先走。 张盘摸着下巴啧啧有声“看看,人家开的什么车,你开的啥我就闹不明白了,凭你的本事,怎么宁愿给我打下手,当个默默无闻的小助手,也不愿在行当里扬名立万你若有心,不说开宗立派,起码也足以跟那些江湖耆宿平起平坐,更不会缺这点小钱,也不用这么辛苦养你弟弟,你说你到底图个啥啊” 段回川摸了根烟叼在嘴里,猩红的火光在他指缝间时明时灭,黑色的宾利在后视镜里离他们越来越远,车子开出车库暴晒在正午的烈日之下,大街上纷至沓来的喧嚣声掩盖了他略显平淡的嗓音 “图个自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血 “你的行李呢”拒绝了张盘蹭茶喝的要求,段回川领着白简回到事务所,招财有气无力地趴在笼子里,一双黑豆似的眼睛充满怨念地盯在主人身上。 白简支支吾吾道“我出门走得匆忙,没带什么行李,不过我日常用品和衣服都在包里。” “那就好,我带你上去看房间。”段回川把清水装满碗,鸟食只盛了一半,顺便递给招财一个“你该减肥”的眼神。 “小气鬼铁公鸡”招财愤愤不平地叫了两声,却半点不含糊地张开翅膀把食碗揽进怀里护得严严实实。 白简亦步亦趋地跟在段回川身后,好奇地问“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聪明的鹦鹉,还能跟人对话,老板训练它花了不少心思吧” 段回川随意地摆了摆手“你想多了,我这么忙哪儿有时间训练鹦鹉。它是我弟不知从哪儿捡回来的,刚来的时候傻头傻脑的,就会瞎叫唤,后来大概是受我熏陶和点拨时日久了,便成精了。” 白简闻言,双眼冒出崇拜的万丈光芒“真不愧是老板,连家养的鸟都这么厉害,能不能也指点指点我,让我也成个精啊。” “”饶是以段回川脸皮之厚,都有点不好意思,这傻小子,该不会信了吧。 “这头是阳台,那头是卫生间,左右房间是我和我弟的,就剩一个空着,有点小,你就将就将就吧。” 段回川拉开房门,杂乱的箱子和物什挤满了局促的空间,左边靠墙摆着一张单人床,紧挨着的是一张书桌,桌前窗台投下一束阳光,被气流带起的灰尘在光线下肆意飞舞,巴掌大的蜘蛛网也被映照得纤毫毕现。 段回川捂着口鼻咳了两声,道“乱是乱了点,你要是介意的话” “不会不会,这里挺好的,我自己整理一下就好”白简连忙摆摆手,生怕没地方住似的,放下挎包立刻开始了浩大的清理工程。 段回川本来想说大不了再给点住宿补贴,见状又把话给咽了回去“额,好吧。有什么需要你就说。下午你再整理,先吃午饭吧,厨房在一楼,我记得你说过会做饭来着” 自十岁从父亲家搬出来之后,段回川就跟舅舅住在一起,几年后,他又带着四岁大的表弟离开了那间破屋子,两人相依为命,至今已有十年了。 为了生活,段回川什么都学过,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唯独做饭,却无论如何也学不会,除了清汤挂面,没一样能吃的,反而是小表弟在这方面颇有天赋,小小年纪就担任起了家里的厨子。 升学以后,弟弟学业变得忙碌,中午得在学校就餐,于是段回川又回到了清汤挂面的日子,好不容易这段时日在张盘牵线搭桥之下,解决了好几个富豪的委托,手头宽裕了不少,在弟弟强烈要求之下,段回川只好忍痛寻了个新厨子,哦不,助理。 吃着桌上香喷喷的照烧牛肉饭,段回川腮帮子鼓得跟松鼠一样,还在不住地往嘴里填,双眼笑眯眯地弯成两条缝“看啵粗来挺哟一嗖啊。” 傻小子勤快又嘴甜,又会煮饭,任劳任怨还不要求加工资,简直是二十四孝好员工。段回川感叹一把,又美滋滋地想,能吸引到这样的助理,可不就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嘛 白简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 酒足饭饱,段回川把平时的杂事给白简列了一张表,嘱托几句没生意上门不要打扰他,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里。 段回川的房间平时都锁得严严实实,连弟弟也不轻易放进来。屋内的装潢和陈设都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古板,充满了宅男的气息。 窗帘长年累月得遮挡着阳光,显得窗子活像个摆设,窗前一张硕大的工作台几乎占据了房间三分之一的面积,衣柜反而缩在墙角里毫无存在感,整个事务所最值钱的东西既不在工作台,也不在书柜,反而在主卧自带的小浴室里。 “蛇草粉三十克,鲛珠香十毫升,蛟龙脊骨碎片十片,迷迭叶八片,寒髓晶寒靠用完了”段回川往盛满澧泉水的大口径透明容器里小心翼翼地放入材料,直至存储寒髓晶的特制药罐完全见底,一颗也抠不出来,他呆愣了片刻,无奈地犁了把头发。 “杀千刀的老张,出手费再不给我打过来,我都没米下锅了。”眼看着澧泉水的效果在逐渐流逝,段回川不敢多耽搁,忍痛咬破舌尖,一滴殷红的血巍颤颤地从嘴唇抖落,没入容器之内。 刹那间,如同一滴滚油滴入沸水,平静的澧泉水如同被火星燎原般沸腾起来,血色充斥了每一个角落,将透明的澧泉染成极其浓艳的色泽。 蕴含着神秘力量的稀贵材料和他的血在惊人的消解融合,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无数滚烫的气泡接连在水面上炸开,容器的材质能隔绝大部分高温,还有一层厚实的手套阻隔,然而散逸的热度依旧烧得他手心发烫。 “果然还是少不了寒髓晶这玩意”段回川看着深红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蒸腾,缺少了寒髓晶的冷却和中和作用,仅凭剩下的几味材料无法完全禁锢血液里庞大强横的力量,只好任由其散逸挥发,四散在空气里。 楼下吃饱打盹的招财突兀从睡梦里打了个激灵,仿佛感知到熟悉的味道,张大了鸟喙大口呼吸起来。 待血水只剩底部薄薄的一层精华,段回川按部就班地过滤、提纯,最后尽数倒入随身携带的小瓶里头,血腥味尽去,原本殷红深重的液体也变成半透明的状态,在灯光下流转着盈盈动人的玫瑰色泽,这才算大功告成。 做完这一切,段回川已是满头大汗,因损失了精血唇色微微发白,罕见地露出一分疲态来。 “剩下的也不能浪费了。”段回川晃了晃已经冷却、仅剩残液的容器,坚持不懈地发扬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 他回到工作台前,取了数张陈旧泛黄的符纸摊开铺好,拿毛笔蘸了残液,吸饱了水的笔尖落在符纸上,笔法有如行云流水,暗红色的水迹浸透了纸张,又飞快的凝固,随着最后一笔收尾,一个个繁复的图案呈现于目下,单薄的符纸静静附着在桌面上,此刻却显得格外厚重。 即便是充满杂质的残夜,以此绘制的符文,比之黑市上那些质量参差不起的朱砂符,蕴含的威力亦不可同日而语。 段回川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自己最后的成果,一个小破瓶,几张破符纸,肉痛之情溢于言表这些可都是他的血汗钱啊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点家当,一个下午就没了。 他看了眼最后剩下的一点残渣,从衣领里捞出一条随身佩戴的项链取下,说是项链,实则乃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用黑色的细绳串了,自幼便挂在脖子上。 戒指说不上何许材质,似银非银,黯淡古旧,镌刻着极繁复的花纹,中间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宝石,幽幽泛着星点紫光,有四个略小的凹槽点缀于宝石四周,本该镶嵌其中的晶钻却是空空如也,不知去了哪里。 段回川将戒指扔进残渣之中,片刻之间,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紫色漩涡将剩余尚未散逸的能量尽数吞入戒指之内,只余些许灰烬,吸附在潮湿的容器内壁上。 从头到尾,戒指上的紫色宝石仍旧没有半分变化,段回川像是习惯了似的,重新贴身佩戴好,将器物全部清理一遍,不留一丝一毫残渣。 “算算日子,又得去黑市买材料,那些黑心奸商对了,再过几天就是小辰生日了,还得给这小子准备礼物。”段回川唉声叹气地趴在桌上,手指用力地戳着手机屏,一连给张盘那厮发了十几条讨债信息,每条后面都附上一把滴血菜刀表情包,肆无忌惮地抒发着来自穷鬼的怨念。 段回川从卧室里下楼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厨房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忙碌着,时不时传来白简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小弟弟,你放着吧,这个肉我来切就好诶已经切好了,这么快” “你太慢。” “那个,菜也洗好了吗什么时候洗好的刚刚明明见你在看电视。” “难道用眼睛洗菜” “小心锅里的油,溅出来了,嘶你不怕烫” “我有戴袖套。” “对了,你也喜欢铠甲勇士吗我也挺喜欢的” “不喜欢,幼稚。” “可是我看你书包和t恤都是它的周边啊。” “那是我哥抢回来的免费赠品。” “” 看着短手短脚的小男孩踩在矮凳上,一脸严肃地清理琉璃台,露出明显嫌弃的眼神,白简深受打击,这个年纪不是放学就跟放了羊似的可劲儿撒欢玩耍的时候吗现在的初中生都这么成熟的吗 “小辰回来啦。”段回川双手环抱斜靠在门框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他叫白简,今天新来的助理,这可是个老实的小哥哥,你没怼人家吧” 许辰扭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当然没有,我一直在帮他的忙呢。是不是啊,白小哥” 冷不丁被点名的白简忙点点头“对啊,老板,你弟弟做家务可厉害了。” 段回川看着许辰一副明明被奉承得很得意,却强压着嘴角故作冷淡的表情,不由有些好笑“行了,这里交给白简吧,你快去写作业。” 许辰乖巧地“哦”了一声,收起矮凳,趿拉着拖鞋拎了书包爬上楼梯,忽然又探出身子大声道“今晚吃猪血,给你补补。” 白简一脸恍然大悟“原来老板你喜欢吃猪血啊怪不得冰箱里屯了那么多。” “我看你该吃点猪脑补补。” 恰在此时,自手机发出一连串悦耳的短信提示音,段回川捞过来瞅了一眼,原来是张盘总算把账结清,顺便叫他三天后同去赴唐老板的珍藏展览会。 啧,小辰也是那天生日。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段回川再三保证晚上一定回家陪许辰过生日,这才被放了出去。 刚走出大门,一阵带着湿意的热风便扑面而来,段回川抬头,天空里黑压压的积雨云推推挤挤地由远而近沉甸甸挪动。 巷子口呼啸而过的车流和嘈杂的人声远远传来,就连原本安静的小区,似乎也因新人搬家入住的声音吵嚷不已,给湿闷的空气增添了几分躁动。 地上饱受酷暑折磨的人和天上不堪重负的乌云,都在期待着一场畅快的雷雨。 段回川接了张盘,开着他的小破车驶进唐家那如同豪车展览会的大院时,得到了无数注目礼。 唐宅正堂门前,各界名流依次下车,脸上衔着得体的微笑,彼此寒暄着进入展厅,任由司机去泊车。 在张盘的强烈要求下,段回川只好放弃了直接把车开到厅堂大门口的打算,虽然于他而言,无论开什么车他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但也没有必要特地去惹眼。 这辆仿佛走错片场的旧车绕着宽阔的停车坪跑了一圈,终于找了一处空位泊好,老土的车型跟左右两侧纤尘不染的奢华跑车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泰然自若地下车,全然不顾周遭惊诧鄙薄的视线。 “轰隆隆”闷雷滚过厚重的云层,将积蓄已久的雨水尽数碾出,几乎昼夜颠倒的天幕宛如破了一道伤口,暴雨倾盆浇头而下,停车坪上所有人和车都被淋了个措手不及,眼看折返回车里拿伞已经来不及,几人只好冒雨匆匆往唐家大宅正堂赶去。 段回川落在最后,没走几步,只觉头顶一道阴影倏忽罩落,雨点淅淅沥沥在眼前串成一道水幕珠帘,却再没有一滴能溅到他头上。 眉梢微动,段回川目光顺着雨帘往上攀,入目一面黑色大伞,伞柄由一只白皙的手稳稳握住,骨节分明的手指于指节处微微泛红,令人忆起交握时掌心温暖的温度。 他回头,一张温雅俊朗的脸孔顿时映入眼帘,许是沾了雨水的关系,对方一缕鬓发湿润地贴在额角,衬得皮肤透着几分苍白,他身上不再是上次那件白衬衫,而是一身沉稳庄重的黑色西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男人挺拔清华的身骨来。 雨声渐大,敲打在地面上腾起一阵水雾,两人共执一把伞站在滂沱大雨之中,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展览会 言亦君目光幽静,漆黑的瞳孔透过水汽温润地注视着段回川,直到渐渐染上一丝柔和的笑意,仿佛一节青竹被水墨晕开在宣纸之上,浸透了满纸的端方和清雅。 他无论容貌气质,即便放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也称得上出类拔萃,叫人见之难忘,阅人无数如段回川,此刻亦不能免俗地怔了一瞬。 “我们又见面了,段先生。”言亦君一手执伞,从容微笑道,“大雨难行,我送你一程吧。” 段回川敛下眸中异色,以欣赏的眼光打量起眼前两面之缘的男人“言医生,也是受邀来参加唐老板的珍藏展览会” 言亦君微一点头“是的,正好今日得空,顺便我也想看看唐小姐的恢复情况,原本高医生也收到了邀请,可惜他今日坐诊,怕是不能成行了。” 大雨中,两人并肩而行,不疾不徐的速度与小跑着的张盘白简二人拉开了一段老远的距离。飒飒雨声淹没了周遭一切吵杂,伞下仿佛一方临时隔绝的小世界,他二人交谈的声音唯彼此能听见,却在两句无关痛痒的寒暄后,一同陷于沉默。 而这沉默,并不尴尬,概因言亦君身上那股沉静安宁的气息,如春风和煦,无端令人感到自在舒朗,抑或是段回川对世上大多人和事满不在乎,遑论为谁绞尽脑汁打开话题缓和气氛。 可偏偏这次,他破了回例。 “言医生,你猜,方才我看见你和你的伞,想到了什么” 言亦君微微侧过脸,目光里透着一分好奇两分浅笑,顺着他的话问“想到什么” 段回川忍不住笑道“白蛇传里的经典桥段。” 言亦君一愣,略闪过一丝茫然“什么” 这下段回川是真正惊讶了“你别告诉我你小时候没看过这电视剧。” 言亦君抿着唇角笑了笑“我自小就极少看这类文艺作品。” 段回川饶有兴致地问“那你小时候都干些什么总不会是上房揭瓦,调皮捣蛋吧”他心想,这样一个温润尔雅的男人,若有一段顽劣调皮的熊孩童年,想想都觉得好笑。 言亦君失笑般摇了摇头,慢声道“我年幼时曾荒废过一段很长的时光,后来,为了弥补,便把每日精力都投入学习之中,再往后为诸事奔波,偶有闲暇,也只会看新闻和科普类。” 段回川闻言,顿时肃然起敬,带着几分佩服和怜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真不愧是学霸的童年,就是和我等凡夫俗子不一样。” 言亦君只是付诸一笑,不再言语。 几句话的功夫,二人已步入正厅门口雨檐之下,张盘和白简淋了一身雨,正擦拭着身上雨水等着他们。 见言亦君收了伞,交给门口迎宾侍从,两人除了裤脚鞋子沾了雨,浑身整洁,再感受着自己滴着水的发梢,张盘从鼻子里扑出一口气,凉凉哂笑“这样大的雨,我们在门口吹着冷风,你俩却在散步” 白简奇怪道“哪里有冷风明明挺热的呀。” “”张盘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大堂空调的风,不冷吗” 言亦君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只带了一把伞。” 见他的肩头浸了些许深色的湿痕,段回川想起方才倾斜的伞柄,眉心微微一动,在兜里摸索片刻无果,只好一把将张盘的帕子抢过来,递给言亦君,勾起嘴角恶劣地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虽然没伞,但是有大头啊。” 白简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个儿脑袋“我头很大吗” 被抢了帕子还被杠张盘简直气结。 言亦君道了声谢,象征性地擦拭两下,许是淋得不多,竟然眨眼就干爽如初了。 几人说笑两句,由侍从引着进了展厅大堂。从高处垂落的巨大水晶灯,如流瀑般折射着浮华的光泽,将华丽典雅的正厅映照得灯火辉煌,每一座玻璃展柜皆雕嵌了立体珠宝浮雕,一件件昂贵的珠宝饰品安放在深紫色丝绒垫上,在灯光下绽放出璀璨动人的光华。 这里展出的每一件藏品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宝,背后都有一段令人或惊奇或惋惜的故事,便是对珠宝一窍不通的外行,也能感受到它们惊心动魄的瑰丽,折服于这雍容华贵的美。 展厅最中心的数个展柜被摆成了心形,呈阶梯状安置在大理石台阶上。据说,此处的珠宝都是由唐氏董事长亲自为其女儿设计的,无不匠心独运,价值连城,足见其对独女的宠爱。 既是唐总独女的庆生展览会,自然少不了一份珍贵的珠宝作为生日礼物,这件神秘的藏品才是今日的压轴重头戏,更有传闻说,此宝乃是唐家传家之宝,曾得高人点化,能镇宅、辟邪,甚至可护佑一族之兴衰。 身着浅粉色纱裙的唐锦锦,正挽着父亲的手臂,陪在几个长辈跟前,见父亲跟生意伙伴谈兴正浓,她百无聊赖地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希冀在来往的宾客中,发现那个令她等待已久的面孔。 忽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段回川和言亦君几人走马观花地围着展厅转了一周,最后在一座安置了一枚硕大的粉色钻石的展台前停下,这枚宝石并没有被打造成任何首饰,就那样简单优雅地躺在丝绒垫上,却丝毫不减其华美,只因为,它足够大是展厅里最大的一颗钻石。 “这就是所谓的鸽子蛋吗”白简兴冲冲地按下手机拍摄键,换了好几个角度,怎么也拍不满意。 “瞧你那点出息,说白了不就是个好看点的石头。”张盘不屑地道,“在我修道中人眼里,都是些死物,俗物。” “可不是么,那你还老盯着这俗物瞧作甚”段回川一把拍掉对方扒在玻璃罩上的爪子,嗤笑一声。 张盘嘿嘿笑道“可惜贫道我也只是个俗人。” 言亦君安静地立在一边,目光既不热切,也不寡淡,只是随意地欣赏,如同欣赏一只精美的酒杯,一朵盛放的鲜花。 唐锦锦拎起裙摆,朝他们走来,最终在言亦君身侧站定,矜持地拨了拨鬓边的长发,轻笑着打招呼“言医生,几位大师,你们来了呀。” 被归到“几位”里的张盘勉强堆起一个笑容“唐小姐,今日容光焕发,气色正好,想必是完全恢复了吧” 唐锦锦点点头,笑靥如花“锦锦还没正式感谢几位大师的救命之恩呢,特别是言医生,多亏了你的照顾,我才能好得这么快对了,我爸爸特别请了一位五星级酒店的掌厨,不知道言医生今晚有没有空,留下吃一顿便饭” 言亦君客气地微笑着,委婉地表示拒绝“多谢唐小姐抬爱,不过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你真正该感谢的是这位” “唉,佳人有约,言医生就不要谦逊了。”原本默不作声的段回川突然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笑眯眯地道。 张盘懒得吐槽唐锦锦的司马昭之心,只狐疑地扫过言亦君那张淡然的脸,莫非这家伙知道了些什么 唐锦锦殷切地望向他“是啊,言医生,我只是想表达谢意,你晚上有空吗” “抱歉。”言亦君耐心地解释道“我这两日正好在搬家,琐事缠身,实在抽不出空。唐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唐锦锦一脸失望,待她目光移到段回川身上,又重新抖擞起精神“那段先生,可否赏脸” 段回川一愣,继而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虽然我也很想见识一下那位大厨的手艺,不过今晚我答应了我弟回家陪他过生日,所以” “真巧啊,你的弟弟也是今天生日”唐锦锦接连两次被拒,面上有些挂不住,勉强笑了笑。 张盘轻咳一声,颇有风范地背负一只手,慢吞吞地开口“其实呢,我们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唐小姐不必这么客气,虽然我今晚本已有约,但是如果唐小姐相邀,那我” 唐锦锦眨了眨眼,含蓄地道“我爸爸好像在叫我,我先过去了,你们聊。” 望着张盘僵硬的脸色,段回川忍住笑,胳膊肘捅了捅他,揶揄道“道友万莫介怀,美色和美食都是俗物啊俗物。” “你懂什么”张盘哼哼道,“我方是想说,对唐小姐的感激之情我已是心领,可是事先答应他人赴约,那也是决计不能食言的。” 段回川“哦”了一声,把那音调拖得老长老长,白简却是一脸真心诚意地赞叹“张大师可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张盘舒畅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是小白懂我。” 大厅另一端,唐罗安端着酒杯坐在沙发上,正与几个熟识的友人谈笑风生,其中一个年岁最长的男人左右看了看,笑道“老唐,你的宝贝女儿上哪儿去了她可是今日的主角。” 他身侧的夫人嘴角含笑,适时地应声道“是啊,我家那不成器的方俊,上个月刚从美国留学回来,他可是仰慕锦锦已久,听闻今日可以一睹锦锦的风采,可是央了我好久,非要跟着来,唐总可不能把闺女藏着掖着,何不让两个年轻人见一见,说不定,还能多交个同龄的朋友呢。” “妈”站在中年夫妻后首的青年无可奈何地唤了一声,在父亲严厉的眼神瞪视下,只好规规矩矩地站直了身子,绕到沙发的另一侧正襟危坐,一双黑湛湛的眼睛却是顾盼神飞,灵动得很。 唐罗安细细打量了青年一会,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方董的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我那个女儿,性子野得很,眼下又不知道去哪儿乱逛了。” “爸,你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 唐锦锦从背后一把搂住父亲的肩膀,撅着嘴嗔了一句,周围几人的目光立刻落到她身上,来自对面沙发上青年的那一束最为热切“这位就是唐小姐唐伯父,您真是好福气啊,有个这么可爱的小棉袄,可要把我妈羡慕死了呢。” 几人闻言,俱是笑,唐罗安的眼神越发欣赏“锦锦,过来见过你方伯父和方伯母,你方伯父可是晋中矿业的佼佼者,你最喜欢的那枚鸽子蛋粉钻,就是人家亲自挑选送与你的。” 虽然没有明确提及,可这般贵重的赠礼,瞎子也看得出来所欲为何。 家中有矿了不起么唐锦锦见惯了追求者的吹捧,轻轻哼了一声“爸,言医生和几位大师他们来了,我刚才过去招呼了一下。” “哦,是张大师他们吧,你是该好好向人家道谢,那言医生是” 唐锦锦面颊染上几分羞怯“你忘啦就是那个年轻的大夫,是那家医院的名誉院长。” 唐罗安略一思索,有了印象,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我想起来了,确实是个优秀的年轻人。” 方俊听了只言片语,瞧见唐锦锦对自己不假辞色,提及此人却一副思春的神情,略感不悦,面上反笑道“听说前些时日唐小姐卧病在床,现在看着,想必已经痊愈了吧” 唐锦锦得意道“那是自然。” 见方家夫妇关切地望过来,唐罗安叹了口气“之前锦锦确实身子不妥,在医院躺了些许日子。” 方以正微微皱眉“莫非传闻是真的” 唐罗安摇头苦笑道“捕风捉影之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起来,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不过还是要多谢方董,替我引荐了龙虎山的高人,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手段了得,否则锦锦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呢。” “如此甚好,我就放心了。”方以正舒展眉头,压低了声音正色道“那龙虎山的张家确实道行高深,只是内门嫡传弟子轻易见不着,遇事往往求得一个外事行走弟子相助已是难得。这次引荐与你的张盘大师,我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姑且一试,看来是锦锦命中有福啊。” 唐罗安笑了一笑,略感兴味“原来张盘大师乃是外事弟子,不知那内门嫡传又何等厉害” “呵呵,你我在生意场上混饭吃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方以正说着,面上带了几分高深莫测,他稍顿了顿,似在追忆一些模糊的细节。 “从前我也是半信半疑,直到前些年,矿上出了事,仿佛是挖出了什么古怪东西,那时候生意还没做到现在这么大,我原先也没太当一回事,结果怪事接踵不断,酿出了好些事故,甚至有矿上工人精神失常,险些害了人命,我一听说出了大事,庙里长草慌了神,调查的人来了几波,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我也只能赔钱了事。” 唐罗安若有所思“莫非,是挖出了什么不干净的玩意” 方以正叹了口气“我当时也是这么想,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东西,总带着那么几分邪祟,所以就命人把可疑的东西统统处理掉,其中有一个是块巴掌大的菱形石头,黑黢黢的,摸上去冰凉入骨,我是亲眼瞧着底下人把它们烧了干净,谁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一面之缘 唐罗安不禁坐直身体,露出几分严肃的神色“如何” “呵当时都烧成灰了,我心想此事算了了,也着实平静了几日,谁成想,那黑石头居然又出现在了原来的地方好端端的,连一丝灼烧的痕迹都没有无论是埋了,丢了,都不管用。那些怪事又开始发生,甚至有个工人失踪了。” 方以正手上的酒杯拿起又放下,难以掩饰地流露出一丝后怕。 唐罗安夹紧了眉头“报警了吗” “当然报了。因为连续出了好些怪事,所以上面一直派人在调查,没查出个结果,那失 踪的工人过了两天竟然自己回来了,可是却精神失常,满口胡言乱语,说什么他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逮着个人就说对方是地府的无常,要勾走他的魂儿,差点没把人掐死。唉” “竟有这等咄咄怪事。”唐罗安喃喃,又问“那后来可是托了龙虎山的大师解决的” 方以正点了点头,后怕的神情渐渐为推崇和敬仰取代,小抿一口酒,口吻再次平静下来“黑石头的事辗转传了出去,我前后请了好几位道上的风水大师,希望能解决此事,都没见成效,最后几经周折终于请动了龙虎山,来了数名张家弟子,为首的张钦天师正是内门嫡传,颇有道行,对了,这次救了锦锦的张盘大师当时正在随行之列。” 唐罗安问“是如何解决的” “张钦天师勘验过矿上风水又细细查了那黑石头,果然是这石头惹的祸,矿场原本没什么问题,偏叫这玩意见了光,将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都吸引了过来,于是几位大师作法驱散了邪气,又设法封住了那诡异的石头,将之带走,没了源头,怪事果然就平息下来,连那失了神志的工人,不知怎么也恢复了过来,大抵是张天师出手相救,可惜他失踪那两日究竟瞧见了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了。” 唐罗安皱了皱眉“那石头” 方以正摇头道“自然叫张钦天师带走了,也不知他如何处理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反正这种不吉利的邪物,我可不想留着,害人害己。” “没想到,方董还遇到过这么一段离奇的往事。”唐罗安唏嘘不已,想起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的事,心下又是惴惴,连带着给爱女庆生的喜悦之情,都冲淡了不少。 “唉,你怎么又提起这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今天可是锦锦生日,神神叨叨地做什么你就别扫兴了。”方夫人不满地横了丈夫一眼,又捉了儿子的手,笑道,“你们年轻人今日也算认识了,以后要多亲近亲近,在我们跟前左右也是不自在,你们自己聊你们的去吧。” “好的,妈。”方俊早就等着这句话了,他长身而起,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唐锦锦身侧,附在她耳畔笑问,“唐小姐,我可以叫你锦锦吗” 唐锦锦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距离,不悦地说“别,我们可不熟。” 方俊压根没在意似的,自顾自道“锦锦,我刚回国不久,初来乍到,也不认识什么朋友,方才听你提到救命恩人,我也想表达一番谢意,可以引荐给我吗” “你有什么好谢的”唐锦锦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忽然又想起什么,改口道,“既然你想认识言医生他们,看在方伯父的面上,我就帮你这个忙吧。” 哼,言医生那般优秀,等你见了,自然知道知难而退 唐锦锦心底正打着小算盘,正巧迎面碰上段回川和言亦君几人,往此处而来。 “言医生”唐锦锦欣喜地唤住他。 “唐小姐,有事吗”言亦君温和地笑了笑。 “便是你救了锦锦我叫方俊,是锦锦的未婚夫。” 方俊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对方,可是外形上无法让他找到丝毫优越感,忍不住心里暗骂一声小白脸,假惺惺地道,“听说你年纪轻轻就当了上了华城医院的名誉院长真是了不起。唉,我好多年没回国,没想到国内的医院选院长都这么容易了,锦锦,其实当初伯父就该早点把你送到美国去,要不然你也不会在病床上躺了那么久才恢复” 唐锦锦气道“你别胡说八道” “这位先生误会了,唐小姐的病情乃是多亏了张大师和段先生相助,我实在没有帮上什么忙,不敢居功。若要谢,便谢这两位吧。”言亦君笑意安然,话语不疾不徐,对他的绵里藏针置若罔闻。 “哦”方俊自小接受精英教育,对长辈那套神神叨叨的说法嗤之以鼻,更看不惯那些为诈取钱财夸大其词的江湖术士,父亲每每提到矿上那事他也压根不相信,眼下,方俊的目光挪到张盘和段回川两人身上,只瞥一眼便收回来,淡淡道,“那可真是多谢了。” 方俊状似感叹地看向唐锦锦,摇了摇头“你瞧瞧,现在国内的医学水平都退步到何种地步了去医院看病,还不如去山里寻道士呢。” 张盘冷笑一声,正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却听一旁看戏的段回川一本正经地道“这位方先生,看病的话,当然要去找大夫,不过看相,才要去寻道士。我看方先生的面相嘛大夫怕是无能为力的,不过道士,或可解救一二。” 一个言亦君也就罢了,方俊眼见又来一个比自己长得帅的家伙,还敢在唐锦锦面前对他危言耸听,凭他的聪明才智,岂能上当 方俊扯了扯嘴角,凉凉笑道“段大师有何指教” “大师二字不敢当,指教倒也谈不上。”段回川谦逊地笑了笑,“不过略微指点一下,还是可以的,不必太感谢我。” 方俊一时噎住“” “方先生面带煞气,眉心泛青,怕是会倒些小霉,要千万当心啊。” “呵我还以为段先生要说什么高论呢,就这点小事,本少还不放在心上。” 方俊越发不耐烦,嘲讽道,“原来你就这点本事嘛看来锦锦的病,说不定是碰巧她自行恢复了也未可知。唐伯父也未免太相信外人了些,锦锦,咱们走吧,跟这些不入流的家伙混在一起,凭白跌份。” 说罢,方俊拉起唐锦锦的手转身就走,谁料他身后一个端着酒水托盘的侍者,正迎面走来,好巧不巧跟他撞了个满怀,酒瓶杯盏摔在大理石砖地面砖碎了一地,酒水全洒在了方俊那身名贵的定制正装上,淋了满身深深浅浅的水痕,从衣角流到裤子上,连裆部都沾湿不少。 唐锦锦愕然之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都叫你千万当心了吧。” “搞什么鬼”方俊涨红了脸,在大庭广众下丢脸以足够叫他难以忍受,尤其是他方才还不把段回川放在眼里,转眼对方说的话就应验了,方俊的脸色一时难看到无法语言形容,火辣辣得十分难堪。 “怎么回事”不远处唐罗安几人听见了动静,一同走来查看。 见方俊一身狼狈不堪怒气勃发的样子,方母登时脸色一沉“方俊,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快去换身衣服。” “妈,是别人不小心泼了我一身。你怎么能怪我”方俊郁闷地辩解几句,瞪了那侍者一眼,后者连声道歉,忙收拾了玻璃碎片下去了。 “一点小插曲罢了,有没有伤着哪里”唐罗安劝解几句,见对方无碍,视线转到张盘几人身上,忙上前两步,笑容满面,热络地拉住张盘的手,“张大师和几位小友今日肯拨冗赏脸,我和锦锦可真是面上有光啊,来来,快过来坐。” 张盘方才那点不快,在对方的礼敬和热情之下很快烟消云散,也是,跟个毛头小子较什么劲呢,跟金主打好关系才是硬道理,他转头正要招呼段回川,谁知后者早跟个没事人似的,正与言亦君谈笑风生,浑然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张盘百思不得其解,这才见两面呢,魂儿就给勾搭走了 “好久不见,张盘大师可还记得我”方以正微微笑着,向张盘敬了一杯酒。 张盘微一琢磨,便立刻笑起来“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方董事长,这位想必是夫人吧,我就说,这位小友谈吐非凡,一表人才,是哪家小公子原来是方董的儿子,幸会幸会。” 他脸上笑眯眯的,仿佛当真十分欣赏自己似的,方俊之前出言不逊,搞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方以正心底一清二楚,既然人家给面子,他自然投桃报李“一别数年,张盘大师修行越发精进啦,一出手,就是药到病除,将来指不定还有需要大师出手相助的地方,还望大师不要吝啬指点。” “哪里哪里,这都是多亏了唐小姐自己福缘深厚,我不过侥幸罢了。”张盘乐呵呵地客气应着,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能跟这两个商业实力强大的金主搭上线,也不枉走这一遭,在这行当里混,人脉、声望有时候比实力还重要。 他仿佛已经瞧见财源滚滚左右逢源的美好明天近在眼前了,心里美滋滋冒泡,忍不住想要跟他的合伙人分享分享。 “其实,我的助手段回川这次也出力甚多,别看这小子年轻,天赋却是极厉害的。” 唐罗安还记得当时正是段回川一语道破诅咒的事,对此事颇为上心,忙问“段大师可也是龙虎山的弟子” “哦,那倒不是” 方俊瞥了眼凑在言亦君两人跟前的唐锦锦,冷不丁道“这位段先生可厉害着呢,方才就是他口口声声说我要倒霉,害我立马就被人泼了一身。” 方母皱眉道“有这种事” 唐罗安打着圆场笑道“年轻人说话心直口快,也是有的。” 方以正转头盯着段回川瞅了半晌,蹙眉喃喃“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人” 张盘眉梢一动,提醒道“对了,那时候我随张钦师兄一道前往您的矿场勘验,段回川也是随行之一,也许是跟方董有一面之缘。” “哦,原来是那时候,难怪,难怪,瞧我这记性。”方以正恍然大悟,当时他十分重视张钦这位内门嫡传,至于其余人,大多都忽略了,何况段回川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年轻助手,自己竟然还对此人的样貌有印象,这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 几人正交谈着,吴秘书看了看腕表,走到唐罗安身侧,低声说“唐总,时间差不多了。” 唐罗安吩咐一声,站起身招呼唐锦锦过来,笑道“晚宴准备开始了,我和锦锦失陪一会,诸位慢慢聊。” 白简捧着手机心满意足回来的时候,宾客们已经开始往展厅中央聚集了,他翻看着自己跟珠宝们的花式自拍,兴冲冲地问“是不是传说中的压轴之宝终于要展示出来了” 张盘摇头晃脑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激动个什么再好的珠宝,你拍了照往朋友圈里一发,就是你的了吗” 白简委屈道“我没见过嘛,就是带回去给家里人看的。” 段回川摸摸他头顶,语重心长地说“真要有出息,就好好挣钱,给你家里人买一个。” 白简晶亮亮的眼睛瞬间灿烂起来,仿佛有对乖巧的耳朵在头顶摇晃“老板说得有理那我要挣多久才能买一个啊” 段回川微微笑“不久不久,按你目前攒钱的速度,给我打工七八年应该能买一克拉吧。” “啊,还要那么久啊。”白简脸上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宛如讨不到骨头的狗狗。 段回川一本正经地激励着他“所以啊,你要更加努力工作,你要是干得好,老板我当然会给你升职加薪,助你走上人生巅峰嘛。” 白简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感动地流下了热泪“真的吗老板你对我太好了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 段回川和善地眯着眼笑“不客气,扶贫济弱可是传统美德。” “可去你的传统美德吧,就会欺负老实人”张盘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也就这傻小子傻乎乎地会上你的当” 言亦君听到这里忍俊不禁轻笑了一声“段老板,很有趣。” “还是言医生说话实在。”段回川将手搭在他肩头,笑意盎然“看来言医生也是个老实人。我喜欢” 这三个字仿佛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水面,心头荡开浅浅的涟漪。言亦君笑意愈深,于眼尾收成一线绵长的细纹,如丹青绘到尽头那一笔,在墨色间晕染开来。他微微垂下眼睫,似有千万言语被尽数敛下,再也无迹可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匪徒 大厅中央的台阶之上,唐罗安牵着女儿的手一步步走进众人的视野里,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嘈杂的絮絮私语随着唐罗安的开口渐渐停息,之前因父女入院蔓延的流言蜚语,总算因两人正式亮相,宣告破除。 “诸位,今天是小女锦锦二十岁生日,我由衷地感谢各位的光临,今晚展出的藏品之中,除了本人多年的收藏以外,都是每年小女生日,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张盘砸吧砸吧嘴,一脸的羡慕嫉妒恨“有个这么大方的老爹真幸福啊,我只要一件就满足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段老弟,你说呢” 段回川只是漫不经心地抿嘴笑了笑“礼物么,不在于价值和数量,而在于,年年都精心设计,花样百出,确实令人羡慕啊。” 白简嘿嘿笑道“我每次过生日,家人都会给我做长寿面吃,我已经很满足了。” 言亦君状似无意地问“段老板心里记挂着弟弟的生日,想必,你过生日那天,你弟弟也会为你庆生吧” 段回川笑吟吟地道“那小子吧啥也不懂,好在炒得一手好菜,我的生日刚好是阴历的年三十,每次都跟年节一块儿过了,多省事儿。” 年三十 言亦君扣在袖间的手指细不可查地微一颤动,面上不动声色地展颜微笑“真是个好日子。” 说话间,唐罗安已经命人将今年为女儿设计的礼物捧出一方扁平的黑色丝绒礼盒,搭扣好端端地合拢,在没有打开之前,谁也瞧不见里面传闻甚多的神秘珠宝。 几乎在礼盒捧出来的同时,段回川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灼烧感差点烫伤了皮肤,他整个人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捂住衣襟,薄薄的衣衫下面,那枚自幼便随身携带的戒指,正紧贴着胸口,不用去看,他就知道,此刻定然这玩意发生了某种意料之外的变化 这枚戒指诸多古怪,即使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段回川也没完全掌控它,只知道此物来历非凡,与他更是有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他一身本事皆是从戒指中习得,如同一个承载了无数精华知识传承的微型图书馆。 张盘曾无数次追问段回川师从何方神圣,都被打哈哈糊弄了过去,没人能料到,他的“师父”,就是这枚质朴的古戒。 戒指上镶嵌的紫色宝石被某种神秘的牵引点亮,淡淡的光华掩藏在领口之下,不慎露出的一点也被段回川的手死死捂住,他徐徐眯起双眼,紧紧盯着那方黑色礼盒,企图越过重重障碍,窥得一丝端倪。 礼盒被唐罗安亲手捧至唐锦锦面前,她冲父亲甜甜一笑,伸手打开,下一秒,陡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严阵以待的摄像师,将镜头对准了露出真容的压轴珠宝,在放大的投影屏幕上巨细无靡地展示着它的美貌。 那是一条以紫钻为主的项链,铂金流苏密密地缀着淡紫碎钻,从一朵盛放的玫瑰下垂落,朝两翼铺展开,一颗紫色的菱形钻石镶嵌在玫瑰花心,它并不大,甚至比大厅里展出的绝大部分钻石都要小些,却引得几乎在场宾客惊讶不已。 当然不是因为它的设计多么完美,宝石多么漂亮,只是因为它在发光。 既不是灯光折射的反光,也不是暗藏了什么高科技设备,这颗宝石确确实实是自身在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光芒。 看到它的一瞬间,段回川黑沉的瞳孔骤然紧缩 “真是神奇,这世上还有会自己发光的钻石吗” “肯定是光线的原因,故弄玄虚。” “传闻这颗宝石能辟邪镇宅带来财运,莫非是真的” “这你也信八成是故意炒作的。” 安静的大厅再度被纷纷议论声淹没,唐锦锦折服于它朦胧的光华,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惊喜不已“爸,这就是送我的礼物它可太美了,你怎么让它发光的呢” 唐锦锦好奇地抬头,却见父亲竟俨然一幅眉头紧皱的模样,显然宝石发光这件事亦在他意料之外。 “这”唐罗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解释,他似乎想起什么,落在宝石上的目光沉下来,啪得将礼盒关上。 一阵风,突兀地出现在门窗紧闭的大厅之内,拂起轻柔的窗帘,拂动悬挂的水晶灯,拂起唐锦锦柔顺的长发,却在接吹拂到唐罗安面前时猛然化作狂暴的飓风,如同某种爆炸冲击,令他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装着项链的黑色礼盒脱手而出,在半空中翻滚数圈,又为一道无形的力量托浮起来,宛如纸张一般飘荡,继而又稳稳地落下来。 落到一只手掌之上。 “爸”唐锦锦被突如其来的惊变懵怔了几息,回过神来立刻扑到父亲身边。 唐罗安摔得浑身疼痛不已,满头冷汗,骨头都断了几根,仍紧抓着女儿的手,勉强直起身,颤抖的手臂指向那个伤人抢货的罪魁祸首,厉声大喝“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跑不掉的现在放下东西,还来得及” 抢夺了项链的家伙一身黑色紧身劲装,脸上罩了一架宽大的护目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瘦削的下巴,他满不在乎地拂了拂礼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言不发,只扯了扯嘴角,留给唐罗安一个讥讽的弧度。 留守的保安纷纷冲上前来将匪徒团团围住,对讲机呼救和报警的声音被电流声掩盖,守备在外间的警力浑然不知大厅里正发生着一场不科学的抢劫。 黑衣男人却仿佛视若无睹,举起食指在空中信手划下一道圆弧,莹莹碧色汇聚在他指尖,随着画下的轨迹形成一枚巴掌大的墨绿色光圈,隐隐有风呼作响其间。 “小风咒” 那人一个弹指,绿色光圈眨眼扩散成小型风暴,将周遭一切人和物统统吹飞 从天花板垂下的那盏巨大的水晶灯,被狂风吹的左摇右晃,不断发出垂死挣扎吱嘎声,在风暴中不堪重负,终于重重跌了下来 常规的安保力量在暴徒诡异的能力面前孱弱得不堪一击,粉碎四散的玻璃碎片唤醒了处于震惊中神智,人群开始惊叫,跌倒、碰撞声不绝于耳,可大厅里所有的出口门窗都不约而同地牢牢堵死,即便有钥匙,也根本打不开。 制造了这场混乱的男人岿然不动地站在风暴的中心,冷眼欣赏了一会人们脸上惊恐的表情,才施施然收了法术,拿着战利品准备从进来的窗口离开。 从风暴开始到静止,只花了短短数息功夫。黑衣匪徒出现的第一时间,言亦君三人就被段回川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桌子底下,并未遭到混乱波及。 回过神来,段回川却不见了。 盘旋于周身的风,仿佛忠心耿耿的侍卫般,在黑衣人身前扫开一切阻挡他脚步的障碍,他向着窗口遥遥一指,紧闭的窗户骤然敞开,米白色的窗帘被狂风高高扬起,吹得猎猎作响。 男人朝出口纵身一跃,甚至有闲心回头扫一眼那些衣着光鲜的宾客,如今如落水狗般狼狈的模样。他大摇大摆离去,所有人都逃得远远儿的,无一人敢追来。 嘿,任你们是什么所谓名媛贵胄,还不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吓得瑟瑟发抖 弱小的种族 他傲慢的笑容尚来不及从脸上退下,跃在半空中的身体彷如撞到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这张网被他撞得微微拉伸,又极具韧性得将他弹了回去。 剧痛和麻痹瞬间席卷全身,男人抽搐着倒在地上,数次挣扎着想要站起但有心无力,灼烧的痛苦啃噬着身体,继而一股焦糊味才后知后觉地传入鼻间那是他的衣服和毛发被烤焦的气味 “轰隆隆”巨大的雷声自远方的天际汹涌而来,因为雷雨的关系天空比平日黑得更早些,然而短暂的闪电却将整个视野昼夜颠倒。 男人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借着电光终于看清了那张叫他阴沟里翻船的大网,上面明灭不定地闪烁着蓝紫色的电弧,虽然微弱,但威力已足以叫男人心有余悸。 一张薄而旧的雷符不知何时贴到了窗棂上,上面以血绘就的惊雷大阵似与黑夜里的雷鸣闪电遥相呼应,源源不绝地散逸着惊人的灵力,几乎破符而出。 “何人敢阻拦我滚出来”黑衣人恼怒地半蹲在地,护目镜遮得住几欲喷火的双眼,却遮不住额角暴起的青筋。 “你不该选在今天。” 一把冷淡低沉的嗓音在他身侧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双程光瓦亮的皮鞋。 “这样的天气,敢在我面前搞事,作死呢”段回川双手插在裤兜里,弯腰凑到黑衣人面前同他对视,即便隔着黑色的镜片,也能清晰地看见段回川眼底浓浓的不屑和嘲讽。 黑衣人大费周章弄到的项链,被段回川轻而易举地拿了回去,由于盒子的阻隔,没人知道在这一刻,玫瑰项链上的紫色宝石开始细微地震动,光芒越发明亮,甚至违反了重力法则,被牵引着牢牢吸附到盒子上壁。 “不自量力的蝼蚁也敢瞧不起老子”黑衣暴徒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冷笑,强忍住被雷阵击伤的痛楚缓缓起身,“东西放下,饶你不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意外之吻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不远的一张桌子底下,年轻的富二代正抱膝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方俊在方家夫妇无微不至的保护下顺风顺水地过了二十年,头一次离死亡如此接近。 那个混蛋往哪儿逃跑不好偏偏要选这个方向 方俊咬死他的心都有了,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引得那家伙注意到自己,让他血溅当场,只能苦哈哈地在心里求神拜佛,祈祷自己的小命可别交代在这里。 他算是明白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那些神神叨叨的大师,原以为被泼一身酒就够倒霉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一个坑在这里等着他呢千金难买早知道,方俊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边厢,黑衣人死死盯着段回川,方俊这只虫子压根没进入过他眼中。 “敢跟我作对的,只剩死人了” “嘘”段回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慢悠悠地说,“外头风大,小心闪了舌头。” 黑衣人不再与他多费唇舌,周身本已平静的气流重新开始涌动,瞬间化作狂躁的风刃,刀子一般向段回川割去 无形的气劲锋利得超乎想象,余威擦过窗帘桌布,眨眼被撕成碎片,波及到桌椅展台也逃不过肢解的命运,就连附近的雕像廊柱都被割得七零八落。 有几道风刃贴着方俊的腿刮过,吓得他浑身僵硬,差点晕过去。 段回川撇了撇嘴,他可没头铁到硬接对方攻击,然而哪怕是躲闪,身上的一套西装眼看着就报废了,回去少不了又要被许辰那小子数落,想到这里,段回川脸色登时有些难看起来,越发看眼前这小子不顺眼,学点啥攻击手段不好非要撕衣服简直耍流氓嘛 他右手抬起,五指张开,一面电弧闪烁的曲面屏障随之挡在他身前,大量狂暴的风刃前仆后继刮在屏障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摩擦声,脚下的大理石地砖被分流的风刃犁出了两条深深的沟壑,放肆地昭示着冰冷的杀机。 向来无往不利的风刃久久无法建功,黑衣人咬牙,强忍着伤势欺身而上,一股无可匹敌的风势将段回川整个人裹挟在内,那人藏身在风中,如同落水的鱼儿一般灵巧。 他仿佛消失了一样,速度快得只能依稀得见一道残影,冷冰冰的风刃从四面八方疯狂而至,连声音听上去都显得爆破而扭曲“在风里,没人比我更快我早已立于不败之地你还能挡多久只能像个沙包一样挨打蠢货” 被困在旋风中的段回川似是叹了口气,目光流露出淡淡的怜悯和无奈“傻孩子,我要是你,早就利用这速度能跑多远跑多远了。就这智商,还学人家出来抢劫” “找死”汹涌的风感受到了主人的暴怒,如滴了沸油的滚水般疯狂暴动起来。 黑衣人正想全力给对方致命一击,视线里的男人却突兀地消失在原地,只剩一道被风刃撕成碎片的残影 整个大厅的灯光倏尔闪烁了一下,快得叫人来不及反应,随即陷入了明灭不定的昏暗。 “去哪里了气息明明还在风啊唔” 来不及反应,麻痹和剧痛如千万根针扎进了身体,拱卫着他的罡风宛如受到了惊吓般一哄而散 黑衣人重重地跌落在地,像个烧红的虾米般蜷缩着,浑身颤抖抽搐不已,毛发早已因高温灼烫卷曲,不断散发着难闻的焦糊味。 “你你是什么” 未尽的紫色电光在空中闪烁着,徐徐消散。拂去最后一丝微弱的雷弧,段回川半蹲在对方身边,语重心长地叹道“都被电了一次了,还学不乖,风跟雷电比速度,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黑衣人脸色灰败,半边护目镜崩裂,瞪着一颗不可置信的眼珠,一时之间嚅喏说不出话来。 这一场斗法说来漫长,实则称得上是真正的风驰电掣,眨眼就分出了胜负。 原本昏暗的灯光在漫长的挣扎后仿佛重新被点亮,大厅又恢复了灯火通明的气派。 被困在大厅内的宾客们躲得远远儿的,想方设法与外界求援,在他们的视野里,段回川与黑衣人周围的气场朦胧地扭曲着,肉眼根本捕捉不到任何细节,只知道,四下一片狼藉,而那古怪危险的匪徒被打趴在地。 迟来的正义令众人松了口气,但仍旧无人敢爬起来往这边靠近,似乎都在等待他人前去试探。 “说吧,为什么甘冒奇险抢夺这条项链受了什么人指使”段回川冷淡地开口,他可不相信如此身怀异术之人,耗了这般阵仗,只是为了钱财。 黑衣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紧紧抿着嘴,沉默以对。 “你以为你不肯说我就拿你没办法”段回川挑了挑眉,左手托起一道蓝紫色雷霆,悬浮在掌心噼啪炸响,他虚虚一握,密布的电弧蓦然交织收缩,宛如一颗坠入人间的星辰,蓝紫交错的光芒熠熠流转,摄人心魄。 “星雷印” 一滴冷汗从耳后滑落,黑衣人艰难地动了动干枯破皮的嘴唇。 越是凝练浓缩的力量,释放开来越是恐怖,他毫不怀疑那玩意打进自己身体里,连灵魂都能一道炸成宇宙的尘埃。 “段先生” 段回川冷不丁听见呼唤,左手背到身后散去法印,回首望去,竟是言亦君仓促而至,强摁下急促的呼吸,那双端然的眼睛注视着他,不再是印象中的从容不迫,段回川迟疑着是否能从中读出一丝似是而非的紧张情绪。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段回川本想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突然想起自己一身被割得破破烂烂的西装,看上去委实凄惨得很。 逃逃离这里趁现在 黑衣人阴沉的目光锁定在看似普通人的言亦君身上,猛地生出一丝狠厉之色,他拼命压榨全身最后一丝力量,命令溃散的风刃汇成一线,朝着言亦君毫无预兆地冲击而去 “小心” 段回川脸色一变,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无法做出有效防御,狂乱的风刃携着绞碎一切的威压轰然逼近 言亦君微微张嘴,尚不及发出任何一个音节,眼前放大的人影已经瞬间把他扑倒在地,后脑勺垫着手掌撞到地面,仍旧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响。 借着这短暂的机会,黑衣人捏碎了脖子上挂的一只指甲大小的人形水晶,整个人化作一阵狂风不顾一切地冲破窗户上的电网,逃入重重漆黑的雨幕之中。 直到四目相对呼吸相接,段回川还没搞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嘴唇会贴在一个男人的唇角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得手 谜一样的尴尬在沉默里弥漫,意识到不妥的两人急忙从冰冷的大理石砖上爬起来,段回川轻咳了一声,讪讪道“抱歉,我” “多谢你方才救了我。”言亦君轻描淡写地翻过了这篇小小的意外,那淡然自若的姿态叫段回川怀疑是否是自己眼花,才错觉对方藏在发间的耳朵隐隐泛着红。 风雨从敞开的窗口飘进来,淋湿了地面,随着暴徒的逃离,大厅的封锁似乎同时解除了束缚,嘈杂的电流声也悄无声息地恢复平静,不再干扰通信。 不少人已经第一时间逃了出去,剩下的安保和警备急急忙忙赶来收拾首尾,所幸这场混乱并没有造成死亡,受伤得倒有不少,大多是被碎玻璃片或其他物件弄的皮肉伤,距离暴徒目标最近的唐罗安成了受伤最重的那一个。 “唉,居然给那个家伙跑了。”小插曲很快被段回川选择性遗忘,他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望着窗外黑洞洞的夜幕,手指一下一下敲在窗棂上,皱着眉陷入沉思。 这个暴徒既然能操控风系法术,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那条项链,何必这么大张旗鼓的暴露自己 言亦君打量着他面目全非的衣服,犹豫道“救护车已经到了,你伤得重吗要不要” “不用,我没事。”段回川下意识地整了整领口,确定戒指想没有掉出来,这才扬了扬手里的黑色礼盒,笑道,“好在没叫那毛贼得逞。” “毛贼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搞出一场偌大事故,还能全身而退。”言亦君深深看了他一眼,又道,“你的朋友似乎在叫你。” “我去看看。”段回川朝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言亦君这才注意到对方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割得碎成一团乱布,浸出隐隐的暗红色,他眼神沉了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段老弟,那家伙跑了”张盘看着他一身的狼狈,微微皱眉,“你没伤着吧手背怎么青了一大块” “我没事,只是撞了一下而已。”段回川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一时失手,叫他跑了,不过那家伙伤的不轻,最后又强行发动了某种逃生秘术,那反噬够让他喝一壶了。” “爸,救护车到了,我陪您去医院。”唐锦锦守在唐罗安身边,神情憔悴惶然,强忍着不敢垂泪。 好在唐罗安伤势虽重但性命无忧,眼下清醒着,强打起精神,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在医护的搀扶下躺上担架,朝段回川露出一个虚弱诚恳的笑容“两位大师,又救了我一次,大恩不言谢。” 张盘谦虚地摆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如此丧心病狂的匪徒人人得而诛之,唐总不必客气。” 段回川轻轻摩擦了一下丝绒礼盒的边缘,缓缓递到唐罗安面前“唐总,那个抢劫犯虽然没抓住,好歹东西还在,希望没有造成您太大的损失。” 唐罗安的目光落在礼盒上,却没有想象中失而复得的高兴,他神情复杂地接过来,犹豫片刻,慢慢将盒子打开,玫瑰项链上的紫色宝石仍旧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莫非这是就是招受此劫的原因 唐罗安脸色变换不定,深吸一口气,忽然关上盒子,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段先生,能否请你替我保管此物越久越好”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皆是一脸惊讶,唐锦锦生怕父亲昏头了,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爸,你还清醒吗” 张盘眼珠一转,目光落在盒子上,敏锐地道“唐总,莫不是此物” 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段回川方才还惦记怎么说服对方把项链给自己,眼下唐罗安主动提出,正中他下怀,面上却皱着眉头,推拒道“唐总,这么贵重的珠宝,还是请银行或者保险公司来保管比较好吧。万一丢了,我可赔不起。如果您害怕刚才那个匪徒,大可以放心,短时间之内,他是不可能再杀个回马枪的。” “不不,”唐罗安突然想起那暴徒举手之间将保安们统统轰飞的情景,那眼花缭乱仿佛电影特效才做的出来的诡异画面,如果这种凶残的家伙当真盯上了他联想到之前锦锦莫名其妙的长期昏迷,唐罗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一件珠宝罢了,哪里比得上性命重要 更何况这颗钻石居然会发光,简直闻所未闻,邪气的很能引来这诸多祸事,无论是宝物还是邪物,都不是他能消受得起的 唐罗安惶急地拉住段回川的手,“段大师,您的事务所不是接受委托吗算我正式委托您,我会尽快叫人准备文件,报酬一定让你满意,请务必答应我” 段回川装模作样地思索了片刻,才免为其难地点点头“既然唐总开口了,那我先暂时替您保管,具体的委托内容,你可以让吴秘书联系我的助理。” 唐罗安见他答应,这才松了口气,仿佛送走一座瘟神似的,把礼盒塞进段回川怀里,生怕他反悔,忙叫人抬着自己的担架上了救护车。 目送一群人前呼后拥地护着唐罗安离开,段回川四下扫过陆续离开的人群,问道“你们没受到波及吧白简那孩子呢” “他去帮忙去了吧。我们能有什么事躲得远着呢。”张盘皱起眉,疑惑地问,“那个匪徒,似乎身怀异术,很是古怪,你跟他交过手,瞧得出来历吗” 段回川缓缓摇头“不知道,他似乎只会风系法术,而且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弱得很。” “弱得很还不是让人跑了”张盘毫不留情地嘲笑,“唐锦锦中的诅咒,你觉得会是这个人干的吗” 段回川不假思索地回答“应该不是,否则的话,他刚刚为了摆脱我,应该尝试对我施展才是,除非是需要非常苛刻的条件才能施展,但无论是哪种,都不足为虑。” 张盘想了想,道“一会警察来问,你准备怎么说” “该怎么说便怎么说。”段回川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就是跟那歹徒缠斗了一会,不敌,让他跑了呗,这么多宾客都看着呢。” “这众目睽睽的,会不会有人看见了什么” 段回川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怀里的丝绒盒子,低沉沉地笑道“不然呢你觉得这个解释和两个身怀异能的家伙大打出手哪个更像是在说笑至于你的担心其实无妨,以我二人斗法的速度,常人的肉眼是看不清的,就算叫人看出古怪,只怕他自己也不相信,又如何说与旁人相信” 张盘道“你有把握就好。这事闹这么大,那人也没得手,刚才唐罗安当众把东西交给你,哪里安了什么好心分明是祸水东引,那人只怕未必会放弃,就算为了赚钱,惹这么大一个麻烦,可不像你的风格啊。无论如何,你可要小心了。” “我自有分寸。”段回川回以神秘地一笑,自然不会说出心底的秘密。 精心准备的展览会终究以一场惊悚荒诞的闹剧收场,这么多目击者,唐氏就算不计代价消除影响,也收效甚微。现场一切摄像监控等电子设备都被莫名的干扰破坏,留给警方调查的除了宾客们混乱不一的说辞,就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段回川身上穿着言亦君借的衣服,顶着一脸倦容带着项链礼盒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深更半夜了。 黑灯瞎火的客厅幽静得像某种张开嘴的怪兽,无声无息地等待猎物自己送上门。段回川准确地摸到壁灯开关,果不其然,自家的小寿星弟弟正盘腿坐在沙发上,高深莫测地瞪视着他。 后脚进门的白简再迟钝也嗅到了空气里不善的气氛,同情地看一眼老板,先一步开溜了。 “这么晚还没睡明天要上学呢。”段回川心虚地伸出爪子想要摸摸对方的脑袋,却被毫不留情一巴掌打开。 许辰斜眼瞅他,隔着一张茶几也能明显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怨气和委屈“说好要给我过生日的,这都几点了我的生日礼物呢” 段回川讪讪收回手“你等了我一晚上我这不是临时有点事耽搁了。好吧,今天是我不对,明天一定给你补过生日,好不好” “现在已经是明天了”许辰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没好气地哼哼两声。 段回川尴尬地咳嗽一声,补救道“等你放学回来,哥哥一定给你准备一件惊喜,好嘛快去睡觉吧,免得上学迟到了。” 许辰将信将疑地拿眼瞥他“惊喜真的” “真的,我发誓”段回川推着他往楼上走,心里正暗自发笑小鬼真是好哄,冷不丁被许辰一把扯住袖口。 “这件衣服怎么好像不是你的”许辰狐疑地上下打量,一把拉开外套下摆,仔细分辨了一会明显不是自家抠门哥哥买得起的名牌商标,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有些紧张地问,“只是一个展览会怎么这么晚才回你今晚该不会是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巫尊 “小屁孩满脑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段回川没好气地对着弟弟的额头重重敲了一记,“快上楼睡觉。” 许辰咬着嘴唇幽怨地望了他一眼,抽了抽鼻翼,道“我不要生日礼物也没关系,你可别牺牲色相啊” “滚回你的房间去立刻马上有空多读点书,少看点狗血电视剧” “哦。” 好不容易打发了小鬼去休息,段回川看着桌上早已放凉的饭菜叹了口气,放到微波炉热一热简单地对付了一下不断抗议的肠胃。 这个雷雨夜尚未过去,在城市的另一边,大雨从破了洞的天幕倾颓而下,密集地打在翻腾的江水里。乌云蔽月,立在岸边的江景楼于一片昏天黑地中默默地承受着风雨侵袭,偶有乍现的闪电,在雪光里勾勒出一幢幢黑沉的阴影。 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如此视野开阔、直面江景的市中心地段,绝不是只要有钱就一定能买到的。 斜风急雨呼啸着拍打在顶楼的落地窗上,室内没有亮灯,黑幽沉寂如同许久无人居住。 忽然间,大门吱嘎一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可门外分明没有任何人站在那里,唯有一阵微风窜进来,将门缝吹得更大了些。 那阵风终于化作一袭黑衣,踉跄蹒跚地扶着墙壁走进屋子,他的手摸到开关,似乎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按下去,仍旧在黑灯瞎火里摸索着,最后跌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雨水混杂着血迹从衣服上流淌下来,弄脏了昂贵的皮具和地毯,男人浑然不觉,只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破碎的护目镜早已滚落在地,露出一张被抽干了精气神的枯萎脸容,若非胸膛还在依稀起伏,看上去简直就像一具风干的尸体。 不知躺了多久,黑衣人勉强支起身,用颤抖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干枯蜕皮的嘴唇贪婪地吸收着水分,那是在彻底失去生机前最后的挣扎。 “呵,呵呵想捉住我别做梦了”男人嘴里断续呓语着不成句的话语,“要杀了他该死的虫子,竟敢伤我坏我好事咳咳” 男人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匣子,里头除了仅剩的一支试管外别无他物,密封的试管盛放半管来历不明的透明液体,他有些肉疼地抽搐了一下眼角,终究拔掉塞子尽数倒入口中。一股暖流顺着喉咙向周身融化,快速修复着被星雷印重伤的身体。 论破坏威能,爆裂的雷霆在诸洲万界无数术法之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在雷系神通里堪称佼佼者的星雷印,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今晚那一击,几乎炸裂了他浑身大半经脉,五脏六腑更是差点被搅得稀碎,若不是有罡风护身,只怕当场就要被炸成灰飞。 “那人,究竟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用掉最后一支回神露,黑衣人在全身麻痒疼痛之中稍微提起些许力气,今晚的损失实在太大了,大到令他也难以承受。没能完成任务不说,赔上了保命底牌才得以脱身,若非风系的特殊,他甚至熬不到回家疗伤,就要死在半路上。 “这次没杀死我,等我恢复过来,必杀你以报今日之耻”男人目光狰狞,胸膛剧烈起伏着,已经在脑海里构思了好几种报复的方法,仿佛今日的失败不过是场不足为虑的意外。 “你要杀谁” 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倏尔在寂静的夜里响起,男人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墙角暗红色的落地钟恰在此刻指针在12点刻度重合,那是声声敲在他心头的丧钟,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做序。 窗外的狂风骤雨在这一瞬间离他远去了,一室昏暗与死寂中,雪亮的电光陡然乍现,照亮了黑衣人惨败若死灰的侧脸,他巍颤颤地抬起一只手,指向那个从黑暗里缓步而出的高瘦身影,如同地狱里重返人间的鬼魅。 在看见对方手里那条标志性的细长鞭子时,黑衣人眼底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一下子熄灭了,脸上残留的狰狞和不知所措的恐惧扭曲在一起“执执鞭人” “随我去见巫尊大人。”执鞭人冷冷地道。 听见巫尊二字,黑衣人顿时被抽走了全部的侥幸和反抗的念头,失去浑身力气委顿在地,麻木地被执鞭人拖拽货物似的带至书房。 这间书房的装潢和布置同他主人的品味一样高调而奢华,中式紫楠木书桌、欧式宫廷吊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皮具、大红大紫的流苏窗帘和驼绒地毯眼花缭乱地堆砌在房间里,毫无美感和格调可言的审美,无不昭示着其主人与财力不相匹配的内涵。 书桌后的高背皮椅上,一个年轻男人好整以暇地端坐着,修长的身材包裹在黑色西装里,手里捧了一本书正随意翻阅。执鞭人将人扔到地上的声音,并未使他抬一抬眼,仍旧专注地着手里的书本。 在这样绝望到几近窒息的沉默里,黑衣人浑身颤抖着匍匐在他脚边,头深深埋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眼里只有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耳边只能听见偶尔翻过书页的声音。 “巫尊大人,风野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普通人动用巫力,重伤数人,致使组织的秘密暴露于人前,引起不少势力的暗中关注和查探,甚至极有可能引来政府机构插手其中,严重违反组织的铁律和秩序,风野该如何处置请大人示下。” 执鞭人朝椅子里的男人恭敬地低着头,面无表情地一一陈述风野的罪状,趴在地上的风野被巨大的恐惧所俘获,他忍不住抬起头,想要祈求对方施舍一点怜悯宽恕自己愚蠢的过错。 风野看见了两张朦胧模糊的面孔,似有诡异的气场扭曲了视线,他似乎能看清两人的样貌,可仔细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记不住,但他知道,这就是巫尊和执鞭人,一手创立了“彼岸”组织、强大莫测的领导者,和他最忠诚的看门犬。 巫尊合上书放于交叠的膝头,风野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可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他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一样惶恐不安,良久,他才听见对方淡漠平静的嗓音自头顶压来。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轻飘飘的话语不啻一道惊雷在风野耳畔炸响,冷然的背后隐隐亮出一柄锐利的刀锋,几近舔过他的脖子,他满头冷汗涔涔,语无伦次地道“我有人告诉我,如果能拿到今晚出现在唐氏展览会上的聚财石,献给,献给巫尊大人,定能得到嘉奖,得到更多,更强大的巫术” “哦”巫尊不置可否,复又淡淡开口“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他也会用巫术对,他会巫咒”风野忙不迭地解释,搜肠刮肚地回想那人怂恿自己谋事的情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记起更多细节,只苦苦央求道,“我以为他也是彼岸的自己人,才会,才会听信了他的挑唆,犯下此等大错,求巫尊大人看在我是为您尽心做事的份上,饶恕这一次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饶恕你”巫尊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微微抿了抿唇,口吻却越发温和,“你若要夺得那枚聚财石,凭借巫术,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悄无声息的拿到手,为何偏偏要正大光明的打上门去而且,你得手了吗” 风野闻言顿时涨红了脸,想起某些不堪的、早已在记忆中模糊的往事,又想起那人在耳旁挑拨怂恿的话语,咬牙切齿地道“我原本也该是那些名流巨富中的一员,享受华服美酒,坐拥庞大财富,被人崇拜羡慕,可是凭什么偏就我家中道衰落,那些平日里仰仗我家称兄道弟的世交们,转头就落井下石,恨不得人人都扑上来咬一口,害的我父母被债务逼死,我也流落街头,凭什么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们依然过着他们奢侈优渥的生活太不公平” 风野歇斯底里地控诉着,宣泄长年累月在心里积累的巨大落差和不平“如今,我已经不在是任人欺凌的小鬼,我有了巫术我有了力量我我还能得到更多我要叫那些愚蠢的家伙知道,我又回到他们中间了不,我已经凌驾于那些弱小的蝼蚁之上了要不是今晚那个能操纵雷霆的混蛋搅局,我早已拿到聚财石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一次我一定能杀了他啊” 鞭子破空而至重重地抽打在风野的背上,皮开肉绽的响亮声音毫不留情地截断了他的话语,逼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叫。 细长的银鞭上密布着锋利的倒刺,肉眼不可见的深绿色能量宛如黑夜里的毒蛇盘踞游走其间,那是一种极其歹毒的巫咒,专门用于刑罚和制裁有罪之人,只消挨上一下,那阴损的咒术立即侵入骨髓,如附骨之疽,甩不掉,挣不脱,只能被巫咒不断侵蚀血肉,绵绵不绝地受尽折磨。 执鞭人施施然收回银鞭,冷哂道“冥顽不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聚财石 风野浑身战栗着,咬牙承受钻心蚀骨的痛苦,将头颅埋得更低,不再声辩,只低声求饶“我错了,我不该借此事逞私欲,不该不自量力与人争斗求巫尊大人饶我一命别杀我” 端坐着的男人似是摇了摇头,低沉和缓地道“你被你心里膨胀的欲望控制,却忘了,今晚被你所伤的那些人当真就是昔日的仇家你不是为了我去夺那聚财石,而是为了你自己罢了,听人三言两语的引诱便做下此等蠢事,留着你,只会是个祸害,以你微末的本事,万一被人捉住把柄,说不定就会吐露彼岸的秘密。” 更何况你还伤了不该伤的人。 “不不”风野惊恐地尖叫起来,本能驭使起风力,妄图远远逃开。 令他五脏俱焚的是,他明明已经化身为不可捕捉的风,那条来自炼狱的银鞭却仍然准确无比地卷到了他身上,生生将他从风中撕扯下来 执鞭人冷冷瞧着风野,瞧着他在逐渐收紧的鞭子下痛苦翻滚,直至奄奄一息。 “巫尊大人,可要杀了此人”执鞭人低声问道。 巫尊长身而起,轻描淡写之间,把风野的命运打落悬崖“他既未伤人性命,便留他一命,然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废去所学巫术和关于彼岸的全部记忆,从哪里来的,让他回哪里去吧。” “是。”执鞭人简洁地应下,又道,“是否派人监视风野,搜寻背后指使之人此人在暗地里搅风搅雨,意在与我彼岸为敌,不得不防。” “自然是要的。不过,废弃的棋子,何须再有所牵连这条线索怕是已经断了。” 巫尊淡然的话语里,隐露出一角巍峨的气势和锋芒,“既然是能使用巫咒之人,我心中已有数。此人想借风野之手抢夺祝祷石,又将彼岸推到风口浪尖吸引各方的目光,自己躲在暗处置身事外,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执鞭人轻声道“四颗祝祷石是您一直在寻找的目标之一,如今其中一颗已经浮出水面,落在今晚那个仿佛有纵雷之力的年轻人手上,是否” “此人,谁也不准动他”巫尊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冷冷地截断了他的话。 执鞭人听出了此言背后如利刃出鞘的森寒之意,凛然一震,当即住嘴,喏喏不敢言,心中却大为疑惑,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值得巫尊大人如此看重 警告之后,巫尊重新捡起方才的话题,吩咐道“这个暗中之人,定然也在寻找其余三颗祝祷石的下落,一定要尽快将他揪出来。” “是” 两人悄无声息地来,又从容离去,偌大的空屋任凭风吹雨打再也没有了主人,只是某条破旧肮脏的小巷子里,又多了一个状若癫狂的流浪汉 彼时已是深夜,下了一夜的大雨逐渐有鸣金收兵的趋势,阴云未散,星月皆无,万籁俱寂的夜色里,只余一片深邃与静谧。 段回川垫了肚子,匆匆回到房间。自己那套报废的西装当然是扔了,张盘和白简的身材跟他差太多,好在言亦君善解人意地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草草处理了一下后背因黑衣人暴起反扑造成的划伤,确认不会再渗出血迹,随意地找了件t恤套了,便忙不迭取出礼盒里的玫瑰项链引发这场不科学冲突的罪魁祸首。 房间只柔柔亮着一盏台灯。 段回川终于得以触碰这颗莫名牵引着自己的珠宝,暖黄色的灯光下,戒指上的紫色宝石和项链中间的玫瑰花心光芒盛放,交辉相应。 那股牵引力随着两者的距离接近越来越明显,这股巨大的吸力不断撕扯下,两者不受控制地逐渐靠近,段回川尚且来不及切断它们的联系,项链中间的小紫钻终于挣脱了束缚,如乳燕归巢般冲向他左手的戒指,恰如其分地嵌入那四个凹槽其中之一。 而后,两者的光辉俱是缓缓消散,重新变回了一枚古旧普通的戒指,一大一小两颗宝石如同蒙上一层蒙蒙灰雾,即便在灯光下,也只是象征性地折射了零星并不显眼的光泽,安静如鸡地与段回川大眼瞪小眼,仿佛适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坏了”这猝不及防的变化令段回川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懵逼,待他清醒过来,内心忧郁地望着这条像是被人撬走了花心的玫瑰项链,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日展览会上展出的那些“礼物”,价值少则几百万,贵则八位数。虽然这条项链价值几何目前还不清楚,但可以明确的是,把自己打包卖了也绝对资不抵债。他要打多少年的工才能补上这个窟窿 不然明天一大早就去向唐老板请罪吧就说是你家这条项链活腻味了,它自己先动的手 在用了诸多手段,那颗小紫钻仍旧如同扎在戒指里生根了似的纹丝不动后,段回川心如死灰地埋头趴在桌上,终于放弃了挣扎,强迫自己选择性遗忘掉弄坏项链的事,戒指的存在是万万不可暴露于人前的。 “等等如果这条项链的特殊是源于它本就是戒指的一部分,是不是说明,今天那个黑衣人恐怕知道戒指的存在,甚至于知道关于它的某些秘密 那么唐罗安又知道多少他究竟是单纯的委托我暂时替他看管,风头过了再秘密送还,亦或是知道此物不妥,想让我接下这只烫手山芋” 段回川直起身,摩挲着掌心的戒指喃喃自语,可惜了,竟然没能捉住这家伙。 他将戒指戴上右手中指,徐徐闭上双眼,灵识在一瞬间沉入其中的同时,奇妙的精神世界在意识海中肆意延展开来他若希望看见一片星空,那么便会置身于繁星璀璨的星河;他向往逍遥长生的仙家,脚下便是仙气缥缈的福天洞地;或是车水马龙的街头巷尾,或是一个安静简约的图书室。 这里的一切都受他掌控,他是这方天地的主人,有如神灵。 段回川赤脚踏在一汪无垠水面上,如履平地,湛蓝的天空和流动的轻云在泠泠湖水里倒映出一片寂静平和的浩渺苍穹。 戒指里的世界,似乎,与之前并无任何不同之处 段回川思索着被自己忽略的地方,突然,一件莫名的物什从天而降,坠入脚边湖水之中,溅起一连串微凉的水花。他随手将之捞起,细细查看 这好像是一块金子 确实是一块金子,托在手里沉甸甸的,喜人的色泽撩得人心里发痒。段回川面露疑惑抬头望天从哪儿掉下来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无数的黑点突兀地出现在他头顶上,以极快的速度放大,雨点般往下砸落,密密麻麻的金银“扑通扑通”落在水里,大有把这片镜湖填平的架势。害的段回川不得不悬了一把结实的石伞浮在头顶,以免被这场金钱雨砸成脑震荡。 等他欣赏够了这场奇景,金子和雨便如戳破的泡沫般消失在眼前,湖面重新归于平静,只剩行走间绽开的涟漪,荡起些许不惊的波澜。 意识海里的一切虽然任由他操控,但也没有实体存在此间,但凡出现在这里的具象,必然有其象征的意义。 “金钱财富”段回川兴味盎然地把玩着仅剩的那块金子,泥巴似的将之捏成各种形状,“莫非这就是那颗新来的小钻石的寓意” 当初听说有关于此物的众多传闻,如今想来,竟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唐锦锦遭受诅咒,还有黑衣人在展览会上公然抢夺,极有可能是冲着这个来的。 不知道唐罗安是否知晓 段回川旋即轻轻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若是知道此物的重要性,绝不会如此轻易交给自己。便是价值百万千万的一件珠宝,于他那样坐拥惊人财富的商业大亨而言,也不过是众多藏品中的一样罢了,比起父女二人的安危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若是一件能源源不断汇聚财运的宝物,那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如今,这枚财运钻阴差阳错地物归原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还回去的。 段回川的意志退出戒指世界,眼前的景色眨眼间凋零褪色,回过神来,他仍旧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柔和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映照在窗子上,勾勒出半张英俊清朗的侧脸。 “既然想让我替你们挡下此劫,总得付出点代价。”段回川玩味地轻轻抚摸戒指上乖巧的小钻,复又将戒指重新挂到脖子上,贴身藏好。 熄了灯,他懒洋洋打个哈欠正要入睡,一股极为锋利的灼痛猝不及防自胸裂开来 又来了 熟悉的痛楚以心脏为源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身体里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高压电流在经脉里游走、爆裂,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随之快速延伸,爬满了大半个肩头,所经之处的皮肤烧枯了似的滚烫发硬。 像是有把锥子在脑袋里扎,扎得他得眼前阵阵发黑,扎得他额角青筋暴起,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妄图冲出他躯体的桎梏,将他炸的粉身碎骨 “醒来吧快快苏醒挣脱锁链冲破樊笼” 又是那个该死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沉疴 段回川咬紧牙根,死死揪住胸口的衣衫,抽痛和痉挛让他蜷缩着脊背,冷汗如雨般疯狂流淌,短短一会儿便浸透了衣衫。 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要把他撕扯得四分五裂,段回川以极大的毅力压制着呼痛的欲望,喉咙间不可抑制地发出嘶哑沉闷的喘息,这样漫长而残酷的折磨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才终于缓缓退去。 浑身无力的段回川如同一尾搁浅的鱼似的瘫在床上,半晌,才宛如劫后余生重新找回意识,额发被冷汗紧紧黏在鬓角,他勉强用手臂擦了擦,又休息一阵才稍微攒下些许力气,艰难地回到浴室冲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咕咕” 紧闭的房门外依稀传来一两声轻微的鸟叫和啄门的声响,安静的深夜里显得分外清晰。段回川慢慢拉开一道窄窄的门缝,于是一颗毛茸茸的鸟头便奋力挤了进来,仰着脖子,与男人大眼瞪小眼。 “大半夜不待在笼子里睡觉,跑上来干什么别告诉我是饿了要吃宵夜。” 段回川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将招财让进门,恨铁不成钢般地揉揉额头,手指不经意间按到两侧额角,似有凸起的肿包,隐隐发疼,他沉着脸,拨弄两下刘海将之遮住。 “嘎”招财扑棱着翅膀飞到主人肩头,把男人当树桩似的嗅来嗅去,好一会,终于发出喜悦地叫声“还没死” “” 敢情是来确认他死没死难不成还怕他尸变了吗 段回川连生气的力气都提不起了,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索性趴在被窝里装死。招财疑惑地偏着头,以它尚未完全进化的脑仁还不能精准地判断主人挺尸的意义,不过这并不妨碍它蹭到男人身旁撒娇。 “抱抱摸摸” 抱尼玛摸尼玛老子头还疼着呢,没空哄你这傻货 段回川被雷得不轻,恨不得现在就拔光这货一身鸟毛,丢到锅里红烧了。 他嘴角露出狞笑,无不恶意地握住招财的脖子,料想中的惊恐挣扎或是怂成一团瑟瑟发抖都没有到来,反而意外地感受到手心里绒羽亲昵的挨蹭,毛茸茸、暖烘烘的,柔软极了,顿时一颗心便软得陷下去一小块地方,那地方盛满了温柔和慰藉,以至于暗地里晦涩的阴郁和无法为人道的惶然亦仿佛悄然散去不少。 段回川轻轻叹了口气,把这只敏锐又迟钝的傻鸟抱到怀里,爱抚着翅膀上的羽毛,招财眨眨黑豆眼,舒服地打着呼噜。 记忆里,随着年纪渐长,这打从娘胎里带来的“怪病”发作的频率已是越来越快了,小时候,一两年才偶尔痛一次,后来是一年数次,现在几乎是月月发作不对,距离上次发病明明还不到一个月。 为了克制这个毛病,不得不把辛苦赚来的钱统统填入药材和治疗的无底洞。从小到大已是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苦楚仿佛每次都能磋磨出新的滋味,总也无法习惯,好在熬过去了,熬过去便好了 可是,下一次呢将来那无穷无际的日子呢但凡有个万一,小辰该怎么办 不没有万一他必须撑下去,习惯它,战胜它 段回川放任自己陷在一片柔软的被单里,从适才的折磨到现下的安逸,如同地狱到天堂的距离。 不知从何而起,不知从何而终,这短暂的十余分钟,平日里不过是一杯清茶的时间,每次降临,却好似在暗无天日里死过一次那般漫长 他要大口呼吸才能确保自己真正清醒着,而不会沉堕到对未来和命运的无望深渊里去,确保第二天醒来,一切如常,无事发生。 段回川抚过尤在发红的胸口,他知道那里的诡异纹路尚未褪去,此前浸浴的材料基本都用光了,没料到这次发作来的如此突然,尚未腾出手来准备,莫非是戒指的变化带来的影响吗 明天,明天再去一趟黑市 他眼皮渐沉,思维愈发滞涩,终是在困倦和疲惫中抱着招财沉沉睡去。彼时的窗外,东方天际已是隐隐露出一线蒙蒙灰白。 雷雨过后的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雨露的味道,洗得湛蓝的天空万顷如碧,阳光穿透薄云懒洋洋撒在大地上,跟着城市渐起的喧嚣慢慢爬上窗台,暖融融照落在枣红色地板上。 段回川是被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和隔壁搬家的声音吵醒的。他嘟嘟囔囔的起身,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一对乌黑的眼圈,一面诅咒邻居被老鼠咬断网线,一面不情不愿地洗脸刷牙。 招财又重新被他塞回鸟笼子里,加了一勺鸟食,算是对昨夜陪伴的嘉奖。 “小气穷酸”招财骂了两声,气呼呼地扒拉鸟食。 许辰早已去了学校,走临时特地留了张字条提醒他晚上不要再放鸽子。 段回川把泡好了茶的中老年专用搪瓷杯搁在一旁,坐在餐桌前茫然四顾这整洁宽敞、井井有条的客厅是他家的吗所有杂物都打包整理得妥妥当当,分门别类规规整整地垒在墙角,无论家具和地板都洁净得一尘不染,招财的鸟窝也被收拾过了,就连掉漆的笼子都得到了修整。 白简把重新热好的早餐端上来,一面认认真真地汇报工作“老板,一大早唐氏珠宝的吴秘书就送来了委托合同,还请您务必抽空过去一趟和唐老板面谈。还收到一个来电一个传真,电话是张大师打来的问候的,传真在这里,似乎是什么杂货市场的推销。许小弟临走前要我再三叮嘱您要记得看他留下的字条,还要字条上签名立下字据。哦对了,事务所我已经收拾了一遍,老板觉得哪里不好我再打扫打扫” 段回川嘴里刚咬了一口的荷包蛋“啪嗒”一下掉回了餐盘里,他望着白简关切递来的纸巾,一时无言,感动万分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白同志,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白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昨天在展览会上,老板不是说我努力工作就能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给家人买钻石嘛老板那么厉害,一出手就打败了抢劫犯,可是我身为你的助理,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做做这些小事了。” 段回川夹着荷包蛋塞回嘴里,摇晃着脑袋含糊道“你爹娘真是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啊”老板的脑回路转弯太急,叫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段回川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三两口吃掉早餐,拿过委托件匆匆过目一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走,跟我去见一见唐老板。” 热辣的艳阳当空,努力地抹去了昨夜昏天黑地的雷雨存在的痕迹。 两人驱车再次来到华城医院,日头已接近中午。同样的医院,同样的病房,这次躺在床上的人却换成了唐罗安。白简心里犯着嘀咕,这莫非是唐家父女包下的房间不成 吴秘书礼貌地将二人请进去,寻了个借口带唐锦锦离开。 “两位请坐。”唐罗安带着一脸忧容靠坐在病床上,踟躇着张了张嘴,似斟酌着措辞,谨慎地道,“段大师,关于我的委托,您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段回川笑了笑“我叫段回川,不过经营着一间小小的事务所糊口罢了,大师二字不敢当。你委托我保管那件珠宝,却不明确期限,恕我直言,倘若你认为此物不妥,何不让张盘张大师施个法,驱个邪,兴许就解决问题了呢” 唐罗安叹了口气道“张大师他,似乎颇有顾虑,并没有接受我的请求,所以” “所以就找上我了”段回川了然地点点头,反问,“那你怎知我不会有什么顾虑呢” 唐罗安尴尬地轻咳两声,犹豫着问“当初治好我女儿的,其实是您,对吗” 段回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唐罗安也没指望等到他的回答,在心里思索捋顺了许多未曾留意的重要细节后,终于显露出了纵横商场多年的精明和敏锐,带着笃定和试探。 “昨天那个抢劫犯绝对不是普通的匪徒,当时我离他最近,在场大部分人不明所以,以讹传讹,警方调查的结论看似合理但根本经不起推敲,许多不合常理之处根本不是某种高科技装备能解释的。他使出的诸多手段,简直,简直像是玄幻里的魔法一样,才能在现场造成那样诡异的破坏,我当时明明看见,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其他人就自己飞出去了,这,这怎么可能呢” 段回川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调整了一下坐姿“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好吧。”唐罗安不再纠结那些不科学的力量,话锋一转,“我虽然没看清你是如何阻止了那个匪徒,让这么可怕的家伙都未能得手反而落荒而逃,但至少能说明一件事,以您的本事,一定不仅仅只是张盘大师的助手这么简单。” “我曾听闻,我的好友晋中方氏矿业董事长方以正提起你,曾经参与解决他矿场上一块古怪的黑石头引发的怪事,而当初第一个说出我女儿的病因是中了诅咒,也是你,我想,这种种绝不是单纯的巧合吧。” 唐罗安的眼中闪动着期待的光芒“你您莫非是哪个隐世宗门传承之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线索 黑石头段回川在记忆里思索了一会,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龙虎山那几个道士研究了半天也没个解决方案,他又赶着回家替小辰开家长会,就出手帮了个小忙。 “有这回事吗年纪大了,我都不太记得了。哪有那么多隐世宗门,你想多了。”段回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种没捞着几滴油水的事儿,他压根不会记在心里,眼下他更不会承认什么。 唐罗安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想恐怕是报酬没让对方满意,毕竟据他了解,这货绝对是个见钱眼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段先生,实不相瞒,我女儿锦锦中咒昏迷,其实也跟这件珠宝有关,上次没有告知你们,实在是心有顾虑,还请见谅。” 段回川眉心微微一动,露出几分认真倾听的神色。 唐罗安一边回忆一边叙说着“其实这条项链原本是许多年前,我从市场上淘来的,那时我的事业才刚起步,正是一穷二白打拼的时候,手上没几个钱,这东西混在一堆质量参差不齐的地摊货里,我一眼瞧着好看,想送给锦锦她妈妈,谁知她嫌太廉价,不想要,就一直搁在抽屉里生灰,后来过了好些年,我的生意越做越大,突然又翻出了这条项链,我差人拿去一验,没想到竟是一颗质地极佳的宝石,倒是明珠蒙尘了。” 逛个地摊都能捡到宝贝,段回川忍不住羡慕嫉妒这狗屎运。 “于是我琢磨着将它过时的款式重新设计锻造了一番,还精心编造了一段故事,你知道的,钻石之所以昂贵,不单单是它稀有,更因为人们赋予了它们浪漫的情怀,否则,也终究不过是个好看的石头罢了。” “所以就传出了镇宅驱邪之类的传闻”段回川面上附和着微笑,心里充满着对黑心资本家的鄙视当然是因为他自己当不上。 唐罗安嘴角边溢出一点苦笑来“是啊,可是没想到我这次却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为了一点虚荣,竟不想引来了一群穷凶恶煞之辈,真把它当成了什么宝贝,想方设法来抢夺,起先是些鸡鸣狗盗之徒,我没放在心上,谁知后来竟惹来一个一个” “一个什么”段回川心想这漫长的心里路程终于说到了重点,耐着性子发问。 唐罗安脸色青白交替,面颊肌肉轻微抽搐着,像是忆起了什么难以启齿的恐怖画面,好半天,才压低了声音哑着嗓子道“一个妖怪” “咳咳咳”一直默默听说书的白简这会终于忍不住了,差点没喷了段回川一脸茶水,睁大两只铜铃似的眼,十分入戏地道,“这世上真有妖怪” 段回川重重给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一巴掌拍熄了那点不合时宜的好奇心,神情严肃地问“唐老板是亲眼见到了” “不错。”唐罗安闭上眼,黑暗里又闪过那些令人恐惧的回忆,“那天晚上,大家都睡下了,我睡眠浅,半夜醒来闷得慌,想去阳台吹吹风,谁知竟然看见锦锦举止怪异进了书房,在里面翻箱倒柜,我立刻进去斥责了她,当她转过身来,我才发现,她的一双眼睛竟然变成了墨绿色,瞳孔变成了猫似的竖瞳,在夜里幽幽泛着光,看我的眼神陌生得可怕,仿佛不认识我这个父亲了,我吓了一跳,大声叫人来,这时,竟有一道影子从她身体里窜出来,我尚来不及瞧清楚,那影子就变成了几只乌鸦,窜出窗外飞走了。之后,锦锦就陷入了昏迷” 傀儡术不太像,应该是某种巫咒 段回川凝眸思索片刻,这种喜欢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往往比那些明目张胆上来搞事的更加难缠,更加讨人厌。 诅咒、巫术、聚财石、妖怪、劫匪 嘿,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背后一定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索,把他们都串联起来,这线索,恐怕就落在自己脖子上的戒指里。 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平日里深藏不露的各路人马纷纷浮出水面跟自己娘胎里带出来的沉疴顽疾是否有什么关联 病房里的气氛一度陷入沉闷。 段回川托着下巴似在沉思,唐罗安不敢打搅,幽幽望着床头一束素青百合花发怔,也不知对这位区区数面之缘的年轻人和盘托出,是对是错。 但是眼下,实在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只有白简一脸傻白甜,单纯而疑惑地问“您没报警吗” “”唐罗安一时无言,苦笑着道,“报警这种事,说出去,旁人只会觉得我得了失心疯,更何况,我当初立刻调出了监控,却发现里面除了我和锦锦,旁的什么也没有,好像我真的老眼昏花,出现了幻觉一样。这事要是传出去,公司的股票得跌成什么样子” “既然如此,”段回川换了条腿叠在上面,放松了身体,微微后仰往沙发靠背里一靠,“何必还整一出展览会,凭白惹来麻烦” 唐罗安叹了口气“起初我并不知晓他们想窃取的是这条项链,可笑的是,我想要平息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趁着锦锦生日会的时机,叫大家知道我的那些藏品,只不过是些普通的珠宝,却反而没人相信,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条玫瑰项链上的宝石,居然居然在发光我真是万没料到,你说邪门不邪门早知道,我当初就该扔了它,这东西,我实在是不能留着了” “如若,它不是什么邪物,而是真正的宝物呢”段回川半玩笑半认真地问。 唐罗安缓缓摇头“邪物也好,宝物也罢,都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染指的,钱财乃身外之物,赚不完的,我只求平安两字便足以。” 段回川唇角抿出一分凉凉的笑“那么您大可以扔了它。” 唐罗安没有立时接话,只是坐姿稍微端正了些,再三思索,终是下定了决心“一来,我若偷偷将之处理掉,那些人未必知晓,恐怕还会再来,若是遍寻不到,后果难料。二来,当年段先生替方董处理那枚黑石头的时候,必定不是扔掉就万事大吉的,可见此等非常之事,还需段先生这样非常之人方能处理妥当。” 见段回川似有意动,唐罗安再接再厉“我知道接下这份委托,段先生是要担大风险的,必不会亏待了您,这条项链随您处置,卖了也罢,毁了也好,我绝不过问,此外,我会另行奉上一笔酬劳,一倍,哦不,两倍,比委托书上再多两倍,只要阁下能帮我父女二人避过此祸,我会感激您一辈子的” 说到最后,唐罗安恳求之色甚浓,几乎是声泪俱下,段回川望见他眼中孤注一掷的期盼,饶是脸皮再厚,也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当即见好就收,不再装模作样欲拒还迎“既然唐先生这么看得起我,我也不好再推辞,这样,委托我接下了,日后那些冲着此物而来的寻衅滋事之辈,无论是人是妖,都有我替你挡下。” 唐罗安得了承诺,大喜过望,随即又有些不安“那些妖魔鬼怪真的不会再来找我和锦锦了吗” “放心。”段回川宽慰一句,心想你当着那么多双眼睛把东西给了我,该担心的是我才对,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浮起一丝职业化的微笑,“万一还有什么古怪,你派人来事务所找我就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唐老板大可以放心,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从医院离开,一股慵懒的热浪便被来往的车辆卷扑到面前,街边绿化丛里依稀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蝉鸣,直叫得人昏昏欲睡。 段回川也想回去睡个午觉,只可惜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打发了白简离开,他独自驱车赶往城东一片汇聚了三教九流的古街集市,这些年大拆大建,四处都是高楼大厦,偏就遗忘了这个角落,仿佛倒成了返朴怀旧的旅游景点。 城东,闲林街区。 自手里的打折促销单抬头,段回川从地下黑市熟门熟路地挑了几样手头正缺的材料,心想这些成精的铺子老板是越发会做生意了,都会掐着时间给大主顾发传真推销了。 告别了一张脸笑出褶子的药铺老板,段回川想着银行卡里还未进账就花出去的小钱钱,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哗流的叫人心酸。 他顶着一张沉痛的脸,忧郁地走在屋檐的阴影下,以躲避如影随形的日光暴晒。路过一间古玩铺子的时候,里间突然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老板,这串紫檀木佛珠真有你说的那么灵验” 段回川回头瞅了一眼,但见一个穿着讲究的年轻公子哥站在柜台前,手里拎着一条手串对着阳光细细端详。他心里一乐这不是那位方家小少爷么 “我哥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又放我鸽子了吧”许辰放学回家,见家里只有白简在忙前忙后,自家哥哥又没了踪影,鼓着腮帮子闷在沙发里生闷气。 好不容易听见门铃大声作响,许辰精神一振,兴冲冲地开了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夕阳酡红的余晖自他身后照来,给他周身镀了层瑰丽的金色,逆光中,来人看不清眉眼,沐浴在霞光里的身影像是画里晕开的一笔墨色,温雅而含蓄。 “我是刚搬到隔壁的住户,特来拜访,没有打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观音玉 今天的闲林街也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行人如织,鳞次栉比的铺子错落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两侧,野花似的遍地开放,古玩、吃食、杂货、药材衣食住行应有尽有,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找不到的。 不同的是,这里的铺子分为上下两层,上面那层是卖给游客的,下面那层才是卖给段回川这种“道上”的。 而方小少爷,自然是游客中的一员。 他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里这串佛珠有了这玩意,兴许那些乌七八糟的破事,能离自己远些 “我们这间店可是远近闻名的百年老店,质量过硬,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老板是个中年发福的秃顶,笑眯眯地指了指墙上悬挂的一大排照片,“您瞧,远了不说,就那茅山道士捉妖的朱砂符也跟咱们买过呢,还有这个,龙虎山第三十二代传人赠送的锦旗” 段回川差点没笑出声,慢悠悠地踱进店里,四处看了看。 “你说这玩意能驱邪避祸,邪气不侵,那能治倒霉吗”方俊摩挲着一颗颗雕刻着禅语纹路的珠子,颇为意动。 “能啊,当然能。”老板搓搓手,“日夜戴在手上,保管逢凶化吉,时来运转小伙子,今日你我有缘,这最后一条福祸珠,我给你打个八折再去个零头,只要一万八嘿嘿,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方俊大方地一挥手“钱不是问题,只要有用。” “方少爷不是最不相信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吗” 冷不丁身后冒出个不适时宜的声音,方俊不悦地皱起了眉,他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指手画脚了 待方俊回头看清了来人的脸,正要出口的呵斥一下子夹在了齿缝里,在段回川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注目下,硬生生憋了回去“是是你啊段先生。” 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那些风雷交加的惊险画面,方俊咽了咽口水,皮笑肉不笑地道“段先生怎么在这里莫非你也看中了这串佛珠君子有成人之美,本少爷不跟你抢就是。” 段回川捻起那串珠子,煞有介事地欣赏了一番“嗯,上等红酸枝木,雕工不错,就是绳子太细,下次得配个粗点儿的,经磨。方少爷,我家附近有个批发市场,做工比这个还好,一串只要八十,你要喜欢,我把地址给你” “诶诶,你可别胡说我这可是开了光的”老板见来了个懂行的,一把将段回川扯到一边,压低声音告饶,“我说这位爷,小本生意,别拆台啊。” 方俊虽不懂这里的门道,但也不傻,当即大怒“竟敢骗我你知道我是谁嘛” “误会误会这是我看错了,对不住”老板急了,“您看不上这玩意,我这还有别的宝贝,包您满意这次绝对是好东西” “不要了本少爷可不傻,会被你忽悠两次”方俊抬脚就要走,不想段回川却拉住他,指着对方脖子上挂的一枚观音玉,颇有兴趣的样子。 “老板你戴的这个倒挺别致,还有一样的吗给我来一个。” 方俊狐疑地看着他。 老板摸了摸自个儿的秃头,为难地道“这,没一模一样的了,就剩这一个,我这还有别的观音玉,要不您看看” “哦,那就算了。” “诶等等”老板实在不想放走一个阔气的大主顾,毫不犹豫地把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来,谄媚地献上,“两位贵客,我这枚观音玉可是从传说里的缅甸玉佛洞里” “行了行,你怎么不说从秦始皇陵里挖的呢。”段回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给个实价,不卖就算了。” 老板眼珠一转,做出一副肉痛的样子“看二位有缘,五万交个朋友。” “拜拜了您呐”段回川扭头就走。 “诶别走啊,五千打一折五百行了吧不能再低了” 段回川这才停下脚步,给方俊使了个眼色,后者半信半疑地买下来,捧在手里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朵花儿来。 段回川见状,神秘地笑了笑“宝贝谈不上,不过上面沾了点灵气,戴在身上,确实有好处。总而言之,绝对不亏,方公子放心吧。” “当真”方俊一脸惊喜,继而带了点疑惑“不过,你真要把它让给我” “把帮助让给真正需要的人,可是传统美德。”段回川笑容和善,风度翩翩如三月里的暖阳“方公子昨晚躲在桌子底下,不知是否看得过瘾啊” “”方俊的表情僵在脸上,一时尴尬得无以复加,对方和煦如春的目光底下那淡淡的警告之意,直教他心底发毛,“那个,我,我什么也没看见当时光线太暗了,我在桌子底下,也看不清什么,呵呵。” “哦”段回川明了的颔首,“看来方公子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甚好,你戴着这个观音玉,能压制你周围的煞气,简单来说,不会那么倒霉啦。” “那就好。”方俊观他神色不似作伪,长舒一口气,心里突然佩服起父亲的远见,跟厉害道士搞好关系,指不定什么时候用得上呢,他心念一转,讪笑道,“段大师,那个,我之前不懂事不会说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往心里去,以后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段回川礼貌地还以一笑“好说,方公子客气了。” 摆脱了方俊,段回川步入背街的一间名叫飞仙的小酒馆,据说是根据老板的名字命名的。此时正是华灯初上,落日和新月在霞光万丈的天空中相见,年轻的男男女女纷纷开始绚丽多彩的夜生活。 兴许是位置过于隐蔽的关系,飞仙的生意远不如其他同行,酒客寥寥无几零散地坐着,酒保自顾自在吧台后研究新的鸡尾酒,有人点单也爱搭不理。 年轻的歌手在台上专注地弹着吉他,暧昧慵懒的歌声与昏惑的灯光痴缠着,热闹但不吵闹,夜色,美酒,微醺,便是飞升成仙长生逍遥也不及此刻放浪形骸的快活。 段回川穿过空荡荡的桌椅,径自走到里间,推开那扇宾客止步的隔音门,顺着旋转楼梯来到地下一层。 靡靡之音逐渐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喧嚣的人声,或是高谈阔论,或是紧张谈判,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区别在于,有的人筹码足够多,可以挑选位置,而有的人囊中羞涩,只能被别人挑选。 角落里有个半开放的包间,一个三十岁许的男人跟身旁的女人调笑两句,便喝一口酒。 段回川半点当电灯泡的自觉也没有,大喇喇往那一坐,男人微微一怔,似不意会在这个时候看见他,下一刻,便随手打发了女子离开。 “你怎么来了”不知是否因为光线过于昏暗的原因,男人的皮肤苍白的过分,面容有几分男生女相的阴柔,非但不难看,反而在那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下,显出几分诱惑的美。 “断粮了。”段回川哀叹一声,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地抿了一口。 “怎么用的这么快”斐弦微微皱了眉,“你那毛病发作的时间又缩短了” 在多年的老友面前,段回川难得袒露了丁点儿隐秘“是啊,出了一点小意外。总之,还是那副方子,我在外头几家老店子里淘了几味药材,剩下的稀有材料都是市面上寻不到的,还是得麻烦你,跟以前一样,钱我会转到你账户里。” 斐弦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吩咐几句,片刻便放下手机,示意他稍等“会不会是长期浸泡这一种汤药,泡出抗性来了要不要换几味试试我还知道几种同样有禁锢和封冻作用的药剂。” 段回川摇了摇头“我用的这些都已经是同类材料里面药效最猛的了,再不行,只能加大药量。” “那不行”斐弦担忧地看着他,沉声道,“你是要把自己活活痛死寻常人一支针管的剂量就足以痛得满地打滚了,你虽不是口服,但是经年累月地浸浴,那痛苦也不是寻常能够承受的。” 段回川不由自主地抚了抚额角的刘海,似是自嘲的抿唇笑笑“总比身上长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要好吧。” 斐弦只好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哪怕他知道对方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但总好过这一派冗长压抑的寂寥。 许是这个话题过于沉重,斐弦话锋一转,含笑提起了另一桩事“你可知道,不少人在寻你。” “寻我”段回川挑了挑眉,随手弹起一颗花生米,张嘴接住。 “是啊,准确的说,是想寻那颗会发光的钻石。还有人想出高价购买呢。怎么样你要是同意,我可以替你安排,卖个天文数字。” “天文数字啊”段回川低沉沉地笑起来,半张脸孔被斑驳的光影照亮,半边陷在阴影里,他的五官本就俊朗,这般恣意的笑容在迷离的灯光映衬下,更流露出一分风流,三分不羁,“我偏不卖。” 斐弦有些诧异对方怎么突然转性了,但并不开口询问缘由,此时此刻,他宁愿多看一会段回川的笑容,令人着迷的笑容。 只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无论是笑容,亦或是其他。 “能不能帮我查到,都是些什么人在寻找这颗钻石”段回川收敛了眼角眉梢的笑意,平静地把玩着酒杯。 斐弦皱眉“你想知道这个查到代理人容易,再往上,查他们背后的人,恐怕很难了。” 段回川轻轻点头,并不如何在意的样子“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闲林街区说大不大,两条腿走个来回花不了一小时,说小却也不小,盘踞在这座城市以东的上百年间,七横八拐地蜿蜒了数不清的迷宫似的小巷,人口稠密地令人发指。 你左边的邻居可能是曾经某个举人老爷的曾孙,右边住的也许是从外地逃窜而来的通缉犯,就连家里垫桌脚的砖,送到博物馆指不定都能中大奖成了文物家族的一份子。 告别斐弦,段回川熟稔地穿梭在狭窄喧嚣的古街巷子里,搜集完毕所有需要用到的药材。 匆忙赶回家里时,已是淡月高悬。 朦胧的月光轻纱一样轻柔地拢下来,笼罩在疏影横斜的树梢枝头,给归家的曲折小路细细铺了一层轻薄的粉。 “小辰快来看你哥给你带什么回来了”段回川左手拎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右手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哥,你可算回来了,今天有客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共进晚餐 许辰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冲出来,按捺着兴奋和喜悦,一脸的兴高采烈“哥,你可算到家了。你要是再不回来,你最爱的大闸蟹可要被我一个人吃光光喽” “大闸蟹你哪儿来的钱买” 段回川还在纳闷,许辰已经抢先接过自己的生日礼物,三两下拆开包装,不可置信地惊叫了起来“今年的新款游戏机还是限量版的这一套下来,要接近一万呢会不会太贵了” “小辰的生日嘛,偶尔破个例,还是可以的。” 许辰扑上来就是一个熊抱“哥,爱死你了” 惊喜和兴奋染得许辰的小脸一片胭脂色,段回川不由放柔了目光,微笑着揉揉弟弟的脑袋。 每次出门上街的时候,这傻小子的眼睛总是往游戏机的专卖店里飘,脚都挪不动步了,还努力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许辰从小跟着自己,吃了许多苦,别的孩子尚在快乐的童年里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候,许辰已是早早学会了懂事,包揽了煮饭和家务,即使心里有什么想要的,也绝口不提,除了偶尔流露出的羡慕眼神,从不会央求自己给他买什么额外的玩具,害怕给他增添负担。 早熟得令人心疼。 “哦对了,隔壁新搬来的邻居过来串门,听说我过生日,还特地送了大闸蟹过来呢,真是个好人。”许辰迫不及待地拉着哥哥的手往餐厅领,“人就在里面,你快来打个招呼。” “邻居”段回川一头雾水,尚来不及思考是否要把这个随便放陌生人进门的傻小子教育一顿,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然撞入眼帘。 餐厅关了灯,蛋糕上的烛光摇映着一室温馨。 言亦君原本坐在餐桌边,见他来了,于是缓缓站起身,深蓝色的条纹衬衫和笔直的裤腿衬得他越发挺拔清隽。 窗外清潇潇的月色沁过玻璃柔和地照落在他身上,而他的目光则温润地投注向自己,比月色还要皎洁明亮,以至于一时之间,段回川竟分不清,究竟是暖黄的烛光照亮了那人的脸,还是那太过动人的目光,照亮了自己的视线。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可以称得上事故的吻。 他们相识不过短短几天,数面之缘,段回川已经有种鲜明的印象,仿佛言亦君面对任何人和事都是这般温和端然、从容沉稳的模样,但是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总和旁人有所不同,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分外熟稔,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段回川还未舍得挪开眼光,言亦君已是轻轻一笑,率先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起初见到白小哥的时候,我还在奇怪,没想到,这就是段先生的事务所。” “我也没有想到,言医生竟成了我的邻居。”段回川朗声一笑,招呼几人落座。不是不疑惑这其中是否过于巧合,不过眼下,到底还是惊喜和愉快占了上风和言亦君做邻居,感觉还挺不错 至少有大闸蟹可以吃呢。 像每一个庆生的时刻一样,许辰虔诚地许了愿吹熄了蜡烛,室内顿时陷入了短暂的黑暗,借着这一刻的黑灯瞎火,段回川忍不住悄悄往言亦君的方向看过去,想看看那双眼睛,此刻是否一如刚才那般明亮。 待视野再次被光亮充盈,两人的目光竟猝不及防四目相撞,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仿佛伸手就能揽到对方的肩头,近到还来不及藏好彼此眼底那点窃窃的隐秘,就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眼神交汇的同时,两人俱是一愣,又极为默契地错开视线,像普通的旁邻友人那样寒暄起来。 白简和许辰一手一只蟹钳,咬在嘴里嘎嘣脆响,囫囵说着今晚的电视节目,阿珍又爱上了阿强。段回川平日行事作风随性不羁,但在餐桌上却很是斯文,仿佛是长期的习惯养成的惯性。 刚出锅的螃蟹极是肥美,雪白晶莹的蟹肉巍颤颤地散发着热气与清香,段回川用筷子一点点挑出酥嫩的蟹黄和蟹肉,在蘸料碟里一沾即走,他瞥见言亦君吃蟹的作风,不由一阵感慨,这人和人的差距,在餐桌上就一览无余了。 言亦君手边摆着数件精致的拆蟹器,钳针剪一样不缺,手持的部分均以乌亮的墨玉削成,被他握在手中,衬得那双细长的十指愈发白皙动人。 他专注剥蟹的动作不疾不徐,行云流水毫无滞涩,好像面对的不是一顿大餐,而是某种需精心修饰的工艺品。 也许对某些人而言,优雅和从容天生便刻在骨子里,是无需刻意雕琢的自然而然。 段回川光顾着观赏这一刻的赏心悦目,直到一只肥硕的螃蟹被大卸八块,整整齐齐地摆在白瓷餐盘里,竟是完全对称,一丝不多,一毫不少。 言亦君捏着蟹夹,把一支剔了壳的钳肉夹到段回川面前的瓷碗中,勾起的眼尾蔓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不好吃吗” 段回川若无其事地收起了被抓包的目光,忍了再三还是忍不住道“你们医生都是这样吗剥个螃蟹也跟上手术台似的。” 言亦君一时失笑,仍是专注于手中的活计,莞尔道“自然不是,只不过我习惯了,倒让段先生见笑了。” “你也爱吃大闸蟹”段回川搅弄着醋料里的姜丝和蒜末,随意地问。 言亦君笑意深长“倒也不是,不过家里有人爱吃,所以学着做。” 段回川了然地点点头“你的父母也在这里定居吗” “不,他们”言亦君顿了一顿,含糊道,“他们都在国外,我是一人独居的。倒是段先生一直跟你弟弟住在一起,你们的父母也在外地吗” 段回川没有回答关于父母这个问题,只是好一阵牙酸,没奈何地望着他“都已经住在一块儿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还段先生长段先生短的,这么客气,我都替你累得慌。” 言亦君手里的动作略微一顿,到底没有去纠正“住在一块”几个字的歧义,也没有百般思量“日子还长”带来的隐秘欢喜,想了想,试探着换了个称谓“那段兄” “噗”段回川差点没有一口茶水全喷出来,被对方这个称呼逗得哭笑不得,乐不可支,笑得筷子都要夹不住肉了,“言医生,言公子,您是活在哪个朝代呢别这么讲究了,叫我的名字就好。” “好。”言亦君的眉目在热汤蒸腾的白雾里柔和了棱角,没有半点被取笑的窘迫,长而翘的眼睫小扇子似的扑扇一下,抿唇而笑,从善如流,“段回川。” 这个名字似从心头窜上来,在喉咙滚过一圈,最后诉诸于口,温柔且郑重,宛如一声遥远的呼唤,一道祝福的咒语。 段回川实在无力去吐槽他连名带姓的叫法,埋头去对付大闸蟹,谁知短短几句对话的功夫,他面前的小碟子里已经堆满了脱壳的蟹肉,然后一只如玉般的手伸过来,往上面加了小半勺姜末和葱花。 段回川“” 见他迟迟不动筷子,言亦君以为他不喜姜味,善意地提醒道“螃蟹性凉,生姜去腥解寒。” 段回川兀得想起那天雨中执伞,这份润雨无声的细致熨帖,来的不动声色,较旁人而言,似乎多了三分深藏不露的关切,可若是细究,却又觉得言亦君本就是这样体贴入微的人,他所言所语,所做的一切都大方得体、自然自然,仿佛只有自己太多心。 段回川轻咳一声,以掩饰一瞬间的疑惑和释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独处 旁边吃得正欢的许辰,失望地摇了摇见底的肥宅快乐水,借着今日的特权,极难得地向段回川投去央求的眼神。 可惜被一家之主板着脸无情地拒绝了“不许再喝可乐了,小心满嘴蛀牙。” 白简瞧他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忍不住求情“只是一天而已,也不打紧吧。” 段回川挑眉一笑“那把你的给他喝。” “呃其实鲜榨果汁也不错。” 许辰失望地撅着嘴,但这点小情绪去得也快,不一会又兴致昂扬起来,“我吃饱了”说着欢呼一声,扑向了肖想已久的新款游戏机。 段回川和言亦君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你对你弟弟,真的很好。” 段回川回头望着自家弟弟迫不及待投入游戏手舞足蹈的背影,神色淡下来“我若对他真好,应该给他更好的生活。” 言亦君眉宇微动,笑道“以你的本事,优渥的生活,当是不难。” 闻得这句明慰暗夸的话,段回川只是摇摇头自嘲一笑,着手开始收拾酒足饭饱后的一桌残局。 而他的生活也如同这一桌酒菜,人前是色香味美一顿丰盛的大餐,人走只剩下残羹冷炙,满盘凌乱的碎壳,惟他一人独自收拾残局,冷暖自知。 “我来帮你吧。”不等段回川嘴里蹦出些客套话,言亦君已经先一步收拾了碗筷,熟门熟路地向厨房去了。 段回川搔了搔后脑勺,一时也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好笑。 “对了。”擦过桌子,言亦君状似无意提起昨晚的事,“你替我挡下那匪徒一击,背后有没有受伤我那常备着药箱,不如我给你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段回川随意地摆了摆手,显然并未将那点伤势放在心上,与他而言,不过如同猫爪一般蹭破点油皮罢了。 但是言亦君却仿佛很是在意,执意要看一眼才放心。 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感到无奈了,段回川只好背过身去,捏着t恤下摆撩至肩膀,露出一片肌理分明的脊背。 常年有衣衫遮阳的关系,段回川背后的皮肤比其余处微白,几道深深浅浅的暗红色疤痕盘踞在上面他的恢复能力素来极强,昨夜还是一片血肉模糊,不过一个晚上便已然结痂,换了旁人,少说也要几个星期疗养。 饶是如此,颜色过于分明的对比,依旧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言亦君凝神注目这片殷红,下意识放轻了呼吸,手指已经先于他思维的控制,不由自主地抚上男人凹凸不平的脊背。 指尖的触碰,像是几滴微凉的水花溅落在后背,伤口泛起轻微的痒意,段回川几乎分辨不出,是这缕难耐的痒意让他发颤,还是对方抚过疤痕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一点小伤而已,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了。” 段回川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言亦君仿佛突然从失神中惊醒,忙收回手,取了药箱过来,温言道“我这里有一瓶专治擦伤的膏药,药效很好,对祛疤也有奇效,我给你擦一擦吧。” 来不及拒绝,身后已经传来扭开瓶盖的声音。段回川只好笑道“我又不是女孩子,就算有点伤疤也没什么。不是说疤痕是男人的勋章么” 消过毒的棉签缓慢地抹开药膏,起初的痒意褪去,伤痕处又渐渐泛起一丝清凉。不用回头,段回川就能想象到,身后的男人那专注端庄的神情,宁静温存的眸光。 光凭这一点想象,就足以让人心头微动。想要回头去看,又怕打扰了这难得的安宁时光。 以至于最后一点伤处处理妥当之后,段回川不知为何竟有几分怅然若失的不舍。这念头来得太过莫名,令人啼笑皆非,他暗自哂笑,转眼就将之抛诸脑后,倒是想起了另一桩事“对了,你的衣服,我洗过烫好了,在这。” “哥你你们在干嘛”许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怔愣愣地看着他们,准确地说,是盯着自家哥哥裸露的后背,还有言亦君手上叠得整齐干净的名牌西装。 如果他的记忆里还正常的话,这分明是昨天夜里哥哥回来的时候穿在身上的那一件 果然什么展览会要看到深夜里去的分明是跟野男人鬼混去了现在倒好,居然都光明正大地搞到家里来了 见许辰一副捉奸在床怒不可遏的样子,段回川就知道这小子说不定已经脑补了十万字小黄文,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额角又在隐隐发疼了。 好在白简及时出现,一把捂住了许辰那双幽怨得恨不得喷火的眼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呃,那个,我带许小弟上楼去写作业。你们继续。” 好像哪里越发不对了啊 段回川无言地整理好上衣,向言亦君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那什么,小屁孩啥也不懂,你别往心里去。” “当然不会。”言亦君回望他的神情是一贯的温文尔雅,仿佛任何言语都不能叫他变一变声色,此刻又似覆了一层极浅的薄红在面颊上,叫人联想到春雪里一殊梅色。 在招财美滋滋地享受着宵夜的时候,段回川送走了新来的邻居,亲自监督自家弟弟依依不舍地收了游戏机,老老实实跟着白简上楼做作业。 转眼间,事务所又被惯以为常的安静填满。段回川往他的搪瓷茶杯里加了几颗枸杞,一边吹着漂浮的茶沫,一边将下午采购回来的宝贝们拎进房里。 浴缸里已经放好了热水,袅袅升腾的雾气在狭窄的空间里氤氲缭绕,在这个季节泡澡委实叫人热得慌,不过低头弯腰倾倒药材几个动作,一层薄汗就密密地布满了他未着寸缕的上半身。 胸口诡异的纹路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往四周蔓延了几寸,在灯光照射的白雾中,自青黑里依稀生出了几分似金非金的颜色,淡得令人难以察觉。 水面上已经铺了满满一层药材,有些是药铺里常见的,更多的,则是连经验丰富的药行商都闻所未闻的稀罕货,毕竟那根本不是给普通人用来治病的。 段回川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浴缸里的水,藏在药末里的异香在高温里缓缓浸出来,与水中倒影一道被搅得支离破碎。 一池净水随着药力的发散渐渐被染成赭褐色,段回川叹了口气,感叹这浴缸里泡的不是药,分明都是血汗钱啊。嘲归嘲,他还是认命地一脚踏入其中,趁着水温尚好,深吸一口气沉入水里。 起初,高温欺骗了他皮肤下遍布的神经,痛感尚不明显,随着药浴浸泡的时间延长,绵密的疼痛有若千针万仞剐刺而来,源源不绝地冲刷他的血肉之躯,段回川破水而出,仰躺在浴缸里,大口大口的深呼吸,他的手死死扣住左胸,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异常震动的心脏跳出胸腔。 痛到了极处终于被麻痹取代,像是有无数细微的电流在血管里疯狂窜动。 “苏醒吧快快苏醒挣脱束缚,获得新生” 意识深处似乎有个尖锐的声音在嘶声力竭地大喊。 他双目紧闭,睫毛不住地颤动,似极力抗拒这股恐怖的力量企图冲破身体的禁锢和封锁。 皮肤下暴起的血管里仿佛流动着金红色的血液,让他全身上下状似爬满了金色的纹路,最终于胸口的部分汇合一处,尽归于心脏。 他的意识像在极寒极热的深渊里飘荡,周遭是暗无天日的荒凉,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水温逐渐变得冰冷,脑海中那个不断催促他的声音也转瞬而逝了,心神渐渐重归平静,段回川才缓缓睁开眼睛。 天花板朦胧的光线显得有些刺眼,他拿手臂挡在眼前,从指缝里漏出的光,照亮了满头淋漓的汗珠。 段回川把疲乏的身子从水里捞出来,骨头像是被什么碾过似的,懒洋洋得一动也不想动。 镜子里照出一个宽肩窄腰的健硕体魄,额角生出的两个鼓包已经重归于平滑,胸口的纹路也彻底消退了,就连后背的伤疤也神奇地愈合,只剩几条细细的红痕印在白皙的肌肤上,像是某只调皮的猫儿留下的爪印。 浅褐色的水珠顺着紧实的腰线往下滑,他拿了条毛巾慢吞吞地擦拭着,任凭思绪在百无聊赖中飘的极远。 对于这个从小如影随行的老毛病,他不知道放任不管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千方百计阻止是福是祸。但他隐隐有种预感,苦苦维系的现状终究有打破的那一天,离现在已然不远了 披着一身未尽的湿意离开房间,段回川叼了根烟含在嘴里,想去阳台放放风。 夏夜的微风湿润里带着些许凉意,拂在面上叫人心神振奋。 风里送来着呖呖的蝉鸣和茉莉的清香,段回川就着月色望到阳台对面的邻家,区区数米远的距离,于他而言不过是纵身一跃那是言亦君的居所,眼下灯火已熄,当是已经就寝了。 回想起来,其实那天他原本可以捉住那个被自己逼至穷途末路的暴徒,可是由于言亦君的打断,才使他趁乱逃跑。倘若这只是一桩偶然,那如今两人比邻而居,也是巧合吗 夜已深,段回川晃晃悠悠地往房里走,他刚转身不久,阳台对面幽黑的落地窗里,倏尔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合拢了窗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