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好看的前男友》 正文 1.二十九岁 宋希言做了个梦。梦里北风呼号,吹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漫天冰雪,他的背上却背着一座火山,那火山燃着熊熊的火,炙烤得他汗流浃背。 就在这么冰火两重天里,他一个人背着山,踩着雪,几乎要累趴在地上。 走着走着,前方好像出现了一个人。飞舞的雪花阻挡了视线,那人影显得有些模糊。但宋希言却觉得异常熟悉,一个名字在舌尖转了几转,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那人影动了动,似乎要转过身来。宋希言凝神盯着他,刚看到一点眉眼的轮廓,耳边却突然爆发出一阵轰鸣,随后天摇地动。 宋希言艰难地睁开眼,手机闹钟为了不让主人迟到,简直响得感天动地。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踢掉了,这会儿手脚已经发凉。胸口上趴着个大脑袋,他那40斤重的闺女正以身作被,像一张厚重的白色长毛毯,严丝合缝地盖在了他身上。 宋希言伸手,把闹钟关了。音乐一停,串串紧跟着抬起头,炯炯有神的眼睛跟它爸爸来了个深情对视。 “早啊,闺女。”宋希言撸了把串串的狗头。后者开心地“汪”了一声,以作回应。 窗外的西北风还没停,听起来又是美好的一天。 今天是宋希言跟串串相依为命的第四年又十一个月零十七天,梁晓飞家的二胎闺女满月了,迫于对安生日子的向往,宋希言得亲自去给他送红包。 早饭后,揣上一个土豪气息浓厚的红包,宋希言裹得严严实实地准备出门。然而到了玄关那半分地上,串串却忽然对他闹起脾气,又是叫唤,又是撒娇,最后眼看主人还是要出门,干脆咬着他的裤脚死活不让走。 宋希言蹲在门口跟它对峙:“乖,回来给你买肉骨头吃。”说着还撸了两把串串的狗头。 串串是只聪慧且有原则的狗子,区区肉骨头根本不能动摇它的决心。宋希言看它仍然一副“咬定裤脚不放松”的姿态,只好加大筹码:“晚上给你做肉丸子,这么大个的。”他用手比了比,凑近串串的双眼皮大眼睛前给它看,大概市面上卖的一块钱俩的馒头那么大。 串串眼神游移,似乎开始动摇。宋希言见状,乘胜追击:“明天带你去找西西玩。” 西西,纯种萨摩耶,通体雪白,雄性,是串串乃至全小区雌性狗子们心头的白月光。这个条件一出,串串犹豫几秒,故作为难地松了口,摇着尾巴蹲坐在玄关,恭送主人出门。 “你这色鬼。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好色的闺女?”宋希言在串串头上撸了两把,取过车钥匙出了家门。 梁晓飞是宋希言的发小,从出生就躺在一块尿床的那种。至今两人还记得对方曾经穿开裆裤的风采,并且各自保留了儿时丑照,准备当成传家宝代代相传,好让亲爱的兄弟在自家的子子孙孙中流芳百世。 站在梁家门前,宋希言按响门铃,抬手整了整领口,准备人模狗样地接受发小的迎接。谁知门一开,正对上一张许多年不见的脸。 怪不得串串不让他出门了。闺女真是又聪明又有灵性。 他怔了怔,随即堆起礼貌的微笑:“郑叔叔,您也来了啊,看过宝宝了吗?” 然而他的声音却被淹没在随着开门扑面而来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制造出的音浪中。 郑逸城没听清他说的话,只是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几年不见,好像变了很多。他的目光落在宋希言端着礼貌得体的笑容的脸上,道:“希言,进来吧。” 梁晓飞的媳妇儿家人丁单薄,但梁家亲戚颇多,家族中x染色体实在强势,七大姑八大姨一个不落。再加上宋希言他妈以及她带来的朋友,还有意料之外的郑逸城一家,客厅里乌泱泱一片全是人,实在热闹非凡。 每次这样的热闹,对宋希言来说都是地狱。远的不说,就比如今天,他连孩子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一群阿姨们召唤了过去。 “希言啊,有女朋友了没?”这是开头。 “你年纪也不小了,都29了,眼看就要奔三了。你看晓飞,跟你一样大,如今女儿一出生,那叫一个儿女双全,小孩子又乖又可爱。可让人羡慕了!所以啊,赶紧找个女朋友,好好谈个恋爱,时机一到,谈婚论嫁,结婚生娃,日子就圆满了嘛!”这是过程。 “阿姨/姑姑知道你平时管理公司很忙,可能也没有时间找女朋友。我这儿正好有个姑娘的照片,人长得漂亮,工作体面,性格又好,你看看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啦”这是目的。 所以说他跟梁晓飞提过今天不来了,红包直接给他转账,既方便又环保。但梁晓飞死活不同意,非要他亲自拿个真正的红包过来。 宋希言被阿姨姑姑们拉住,被迫看了无数张姑娘的照片,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找寻梁晓飞那个操蛋玩意儿。看阿姨们准备如此充足,肯定是有人事先把他的情况交代出去了。 下楼给宝贝闺女倒水的梁晓飞被他逮个正着。“晓飞!”宋希言“亲切”地叫道,“来半天了还没见着你女儿呢,快带我去看看,是不是比出生时候好看了?”说完,他从客厅沙发上起身,直奔梁晓飞而去。 他一跑,梁晓飞瞬间变成了众矢之的。要知道,22岁之后,宋希言对这种亲戚聚会向来是能躲就躲,她们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逮着他一次,这还没什么作为呢,就让他给溜了。晓飞这孩子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出来,这不是添乱呢吗? 然而不管她们的眼神有多怨念,宋希言已然是搭着梁晓飞的肩膀看孩子去了。 他们这一辈的多半是独生子女,关系好到他俩这种程度,几乎就是亲兄弟了。宋希言比梁晓飞大一个多月,孩儿她妈论年纪得叫宋希言一声哥。 楼上,康瑾正领着老大逗老二,见两人进来,抬头向宋希言打招呼:“哥你来了。” 对于自家老婆管宋希言叫哥的做法,梁晓飞很不赞同:“叫名字就行,你叫他哥,那我多跌份儿啊!” 康瑾懒得理他。这时,趴在婴儿身边的梁家大儿子梁馄饨抬头,脆生生地对宋希言叫了声“伯伯”。梁晓飞钻地缝的心都有了,无奈道:“你们不争气啊!” 宋希言摸摸大侄子的头,毫不吝啬地夸奖:“乖,你比你爸懂事多了。” 梁馄饨嘻嘻地笑,献宝一样对宋希言道:“伯伯,你看我妹妹长得好可爱,她刚刚还对我笑了!” 宋希言这才正经看起孩子。梁家闺女跟她哥一样,多半像妈妈,少部分像爸爸,再长长肯定是个美人胚子。“名字取了吗?” “取了,”康瑾说,“大名允沁,小名汤圆。一听就知道跟馄饨是亲兄妹。”说着还摸了把大儿子的脑袋。 宋希言噎了下:“都是好吃的,挺好,挺好。” 多数情况下,宋希言觉得梁晓飞和康瑾的结合是他兄弟高攀了,但有时候又觉得这俩人实在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正聊到兴头上,房门被人敲响。梁晓飞起身过去开门,看见门外的人不免有点惊讶,想了想,却又觉得是必然的。“郑叔叔,您找希言啊。”说着转头对宋希言使眼色,“希言,郑叔叔叫你出去聊会儿天。”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宋希言就隐约觉得他今天免不了要和郑逸城聊个天。毕竟一个好几年没在跟前出现的人忽然哪天戳到你眼巴前,不整点事出来都不正常。 出门时,梁晓飞拍了拍宋希言的肩膀。后者回给他一个“放宽心”的眼神,微笑着走出房门。 郑逸城在露台上等着他。因为现下正值寒冬,刮着小西北风的露台幸免于难,没有被七大姑八大姨们占领。郑逸城见宋希言走过来,招呼道:“希言,过来坐。” 宋希言也不扭捏,依言坐下,笑问:“郑叔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郑逸城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有些无力,面上却努力和蔼地笑着:“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怎么?郑叔叔也想做媒人了?”宋希言一脸的惊奇。 “那你有没有呢?”郑逸城继续问。 宋希言顿了顿,收敛了表情,“您该知道的,我怎么可能有女朋友,是阿姨们太操心了。” “那男朋友呢?” 宋希言呼吸一窒,不解地看向郑逸城。 郑逸城自觉这话有点失礼,语气变得有些仓促:“我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我”语言的表达能力有限,郑逸城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你妈跟我说了,你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他说:“一晃都这么多年了,我也思考了这么多年。” 他还说:“他也一直一个人,这些年是我拦着不让他回国。你们同一天出生,他如今也二十九了,叔叔知道以你的条件,更年轻更优秀的对象,如果你想找肯定多的是。但是,如果你不嫌弃他年纪不老小,就联系他看看吧。我” 他最后说:“我们真的是做错了。” 很久之后,梁晓飞找过来的时候,郑逸城早已经离开了露台。午饭时间快到了,客厅的七大姑八大姨们正准备转战餐厅。世界渐渐变得清净起来。 “聊什么了?”梁晓飞端详着宋希言的脸,语气里透着股小心谨慎。 宋希言扯起嘴角笑了笑,一张俊秀的脸霎时变得比哭还难看。“他跟我说他做错了。”他抬手把纸条给梁晓飞看,“给了我这个,让我联系他。” 这个“他”是谁,两人最清楚不过。梁晓飞没料到这个天会聊成这么个结果,当下十分稀奇地要去看那张纸条。然而还没看清几个数字,小小的纸条在他眼前一闪,看不清了,“诶?” 刚要伸手去抓,就见宋希言把纸条攒成球,攥在掌心,道:“我跟你说晓飞,要是早七年,他跟我说他们错了,我多半要感恩戴德c痛哭流涕。可惜七年过去,你孩子都生了两个,早物是人非了,他怎么就认为我还会联系他儿子呢?” 梁晓飞无言以对,不是没话说,只是不好说。作为一个局外人,他其实可以打包票——宋希言一定会联系郑野驴。不仅如此,他还敢说,宋希言一定会被这张纸条搅得魂不守舍,拿起手机把号码拨到一半再全部删除,然后再拨再删,如此循环无数次。就算他心里痛骂千万遍,也不会对这张纸条下毒手。 你看他现在说得义愤填膺,可还不是把纸条攥在了手里吗?这就是梁晓飞敢断言的依据。 然而下一秒,宋希言的一个动作却轻轻地拍打了梁晓飞的脸。只见宋希言起身走进客厅,随手把纸条团成的球扔进了垃圾桶。抛物线十分流畅,堪称完美。 梁晓飞:“!!!诶诶诶!你怎么给扔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二十九岁(捉虫) 中年女性们的媒婆梦是个很奇幻的梦。从宋希言进了梁晓飞家的大门,就一刻也没能消停。假如阿姨们热衷于做媒的意志力能够转化为武力,那么梁家可能早已经称霸了地球。 下午四点,宋希言终于得以脱身。揣着满口袋阿姨们塞过来的照片,每张都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而照片背面则是姑娘的手机号。出门后,他无奈又疲惫地叹了口气。 开车回家,路过超市的时候才想起他对串串的承诺,只好在下一个路口掉头。好在还不到下班高峰期,不然以如今的交通状况,他可能直到天黑都掉不完这个头。 城市发展的速度太快,有时真的会让人觉得跟不上趟。想当年他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同样是这条路,他可以骑着自行车不扶把手一路蹬过去,而现在宋希言摇摇头,还是性命要紧,性命要紧。 临近年关,超市一连好几天都人满为患。宋希言卡在超市停车场的入口处,等着取号。在他前面还有两辆车,排队等投胎名额一样期待着c焦躁着。终于,不远处的出口那儿开了闸,两辆车撒着欢离开了这个车挤车的大罐头。 宋希言跟着前面的车辆缓缓前行,眼见着人家取了号进去了,到了他这,栏杆一落,显示器上空余车位数量无情地变成了零。他又被卡在这儿了。 百无聊赖之下,宋希言开了车载音响。这玩意儿他不怎么用,倒是梁晓飞偶尔坐他的车会鼓捣两下。音响一开,是梁晓飞最爱的民谣。歌手同志正用唱腔和歌词发泄着自己的爱而不得c缠绵悱恻。 宋希言闹不懂梁晓飞那事事如意的玩意儿为什么会爱这个调调,但无疑这位歌手同志的歌声拯救了宋希言。原来世界上这么惨的不止他一个。他在西北风里等待车位,也有人在西北风里送别爱情。 串串的晚餐汇聚了宋希言空前的汗水与心血。串串吃饭的时候,宋希言就坐在地毯上搂着它,偶尔把脸埋在它身上嗅它毛毛的味道。 那是外婆的味道。 “闺女,过段时间我带你去看太婆吧。”宋希言撸着串串的毛,“想不想去看你太婆?啊?” 听见太婆两个字,串串于百忙之中抬起头,欢乐地“汪”了一声,还配合着摇起了尾巴。它当然乐意,它可想太婆了! “乖。”闺女的聪明懂事让宋希言十分开怀,“明天带你去找西西。” 西西俩字一出,串串的尾巴摇得更欢了。宋希言笑着拍了拍它的头,“色狗。”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宋希言放开串串,从地毯上起身。微信显示有几条消息未读: “言言,妈妈白天忘了跟你说” “我最近打算跟朋友一起出国旅游,手头不太宽裕,你给妈妈点零花钱好不好啊?” 末了还给宋希言发了三颗爱心。 “好”宋希言回道,“要多少?” 那边很快就给他回了消息:“十万应该就够了吧,不用太多的” “快过年了,阿姨们约妈妈逛逛街买买衣服,也顺便玩一玩” “妈妈跟她们一起总不能一分钱不出啊” 宋希言还是给她回了个“好”,又说:“明天叫人转过去。”他放下手机,又坐到了串串身后,弯腰抱着自家闺女,把脸深深地埋在它的毛里。 串串的爸爸是只萨摩耶,但它的妈妈有一半的哈士奇血统。所以比起纯种萨摩,串串的毛毛要短一截,但足够温暖。 夜里宋希言又做了个梦。梦里没别的,就一串数字,清晰无比地戳在他眼前,想不看都不行。直到他早上醒来,睁开眼睛的刹那,眼前的空气里仿佛还在漂浮着那串数字。 当然不是他要转给妈妈的那笔钱,而是一串手机号。昨天郑逸城给他的纸条上写着的。 就如歌里唱的一般:只是因为在手心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一大清早,宋希言就爬了起来。吃饱喝足后,他坐在沙发一端,低头注视着手机陷入了沉思。串串伏在他脚边,时不时抬头希冀地望向他。 它好想西西啊!爸爸什么时候带它去找西西玩?快要等不及了! 串串的耐性有限,抬头望了宋希言好几次,每次它爸爸都没有回望它,只顾盯着手机,在上面按几下又停几秒,再按几下又停几秒,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它也好苦恼啊,它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西西啊? 好半晌之后,仍然沉浸在一串手机号中的宋希言感觉自己的裤脚被扯了扯,他低头看去,跟串串看了个对眼。“闺女,怎么了?还不到遛弯的点儿啊。” 串串不满地叫了两嗓子。你个言而无信的爸爸,记性还不如狗子,西西,要找西西! 宋希言的某根神经猛然被狗叫声拨动,霎时通了窍:“哦,你想找西西玩吧?好色鬼!” 他好笑地摸摸串串的脑袋,把那串手机号的事暂时放下,取来牵引绳带着串串出了门。 其实如非必要,宋希言并不愿意带串串去找西西。一来,串串对西西大概是产生了爱情,宋希言在串串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明显的开始动摇了,这让宋希言相当不爽。二来,就是西西它爸,每次见面都会让宋希言尴尬得很,恨不得脚踩火箭溜之大吉。 说白了,西西它爸是宋希言的追求者,但宋希言却计划一辈子单身。 要说宋希言自认也没什么好,但他的追求者比较多,男性女性都有。可能就像姑姑阿姨们说的那样,是他条件好。比如他长得很不错,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性格也将就,再比如他有钱,还有他很有钱。实在算得上是一个理想的伴侣。 牵着串串刚走到小区的花园,串串就有要挣脱他的想法。宋希言朝前看去,西西正跟着它爸在花坛旁边休息。宋希言手一松,串串油光水滑的身子“噌”的一下蹿了出去,利箭一般冲向西西。 西西的爸爸名叫陈笙,见宋希言走过来,抬头给了他一个明朗的笑容。宋希言不太自在地回了个礼貌的笑,说:“早。那个我家串串有点热情过度,你让西西多担待。” 陈笙笑说:“没关系,反正西西也喜欢。” 闻言,宋希言瞅了眼被串串的气势完全压制住的西西,可怜巴巴的。凭良心讲这也能叫喜欢?但话不能这么说,宋希言只在心里想了想,表面上一直保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陈笙坐在花坛边沿上对宋希言招呼道:“让它们玩一会儿吧,你也别站着了,过来坐。” 宋希言只好走过去,隔着半米多远,坐在了陈笙旁边。陈笙对此只笑了笑,然后问:“我们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屁股刚挨到实处,宋希言一听这话直接想跑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第几次重复道:“我们不合适。我对你实在没有任何想法,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没有想法。你很好,地地道道的高富帅,前途广阔。所以放下我这棵歪脖树,尽情奔向大森林吧。真的,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陈笙听了这些拒绝的话,没有表现出任何失落,反倒十分好心情地说:“可我觉得,只要肯用心,我还是有机会的。而且,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再考虑考虑?” “你喜欢我什么?兴许我能改改。”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陈笙淡淡笑着,面容俊朗,有种特别的光彩,“总之每次见到你就很开心,没有缘由的开心。想跟你分享往后的人生,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愿望会这么强烈。” 说完后,陈笙看向宋希言,却发现后者居然在走神,当即有点受打击,“你在想什么?” 宋希言回过神,“抱歉,我忽然想起来有点急事。”说完他就准备起身,起到一半,像是在应和他的话,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宋希言停下动作,拿出手机接听:“喂?高叔叔。” 陈笙眼看着宋希言的脸色阴沉了下去,直到他挂掉电话才小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希言淡淡地回了一句:“一点小事。”随后起身叫串串,“闺女,回家了。” 串串对西西恋恋不舍,不肯走。宋希言看它那样子,眼下没时间哄它,直接对陈笙道:“我得马上离开一趟,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串串,大概傍晚我就去接它。” 陈笙点头:“如果最近忙的话,把它放在我这里几天也可以。” 宋希言直接摇头:“太麻烦你了,我也不是很忙,很快就能解决。”说罢对串串招手,串串这回乖乖跑过来,宋希言摸摸它的毛毛,“爸爸傍晚过来接你,乖一点,别惹事。” 串串乖乖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傍晚的时候,陈笙听见门铃声,开门后果然是宋希言,“你还真准时脸色怎么这么差?” 宋希言的脸色有点发白,看起来很是疲惫。他摇摇头道:“没什么,事情稍微有点棘手,不过基本解决了。今天麻烦你了,快过年了,到时候给你送点特产来,就当谢礼了。” 陈笙笑着说好。 宋希言累得连寒暄客套都要偷工减料,直接站在门口对串串召唤道:“闺女,我们回家了。” 串串犹犹豫豫的,但它的聪慧告诉它,爸爸现在很不开心,它应该乖一点。最后在西西背上摸了两爪子,串串乖巧地走向了宋希言。 作为一只聪明且有灵性的狗子,串串明显感觉到最近爸爸的情绪很不对劲。连他做的肉骨头都不如以前的吃着那么香了。但左思右想,它作为一只狗子的智商并不能让它想出一个确切的原因。 一周之后。宋希言接了个电话,喂饱了串串,交待它好好看家后就出了门。 他是个甩手掌柜,公司的事向来是能不管就不管,反正他手下有本事的人实在太多,如果他管的多了,可能反倒会被人嫌弃。但这次的事却属于他不得不管的范畴。 会客室里有三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满身颓废的气息,另两个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是宋希言专门为他请来的保镖。 宋希言进门后,两位保镖就出了门,守在门外。 “挪用资金c洗钱c发放高|利|贷c泄露公司机密,还有什么是你没做过的?”宋希言坐到那名颓废男子的对面,把手里的一沓资料放在桌上。 男子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宋希言看着他,好一会儿之后叹了口气,“单何,你雇佣去逼债的地痞弄出人命了,挪用资金那些事也露了馅。你这次的祸闯得太大,我保不了你,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二十九岁 单何听后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次有牢狱之灾。”宋希言顿了顿,“桩桩件件算下来,就算不是无期,也不会少于十年。” “那我把挪用的钱还给你行不行?希言,我们十一年的兄弟了,我把这些年得的钱都还回来”单何焦急地央求着。 “高叔叔他们已经报警了,”宋希言打断他,“单何,来不及了。” 单何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他有些疯狂地吼道:“你为了区区三千多万,就要把我送进去?十一年!我们是十一年的兄弟!宋希言!” “这能怪得了我吗?”听了他的话,宋希言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是你自己贪心!去年高叔叔就已经发现了你的小动作,我提醒过你,你听了吗?不光你挪用的这笔钱,你知道你泄露的机密会对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害吗?还有那条人命!这一切都是你贪得无厌的结果!” “机密”单何愣了愣,“我是被人灌醉了,我不小心的。” “不小心?钱都收了,价钱谈得明明白白,这是不小心?以你的酒量会被人灌醉?单何,这话你自己信吗?” “希言”单何身体往前一扑,几乎就要跪在宋希言面前,“你饶了我这一次,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真的!那个死了的人,我会好好补偿他的家属,至于公司的钱我也会补上。补不上的,就用我以后的工资来抵。不,我不要工资了,我给公司白干一辈子行不行?希言,就一次,你帮我一次” 宋希言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悲悯和愤怒,“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单何的央求声忽然断掉,他像是被人踩到痛脚,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以为我想?我想变成这样?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扒出来?我本来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你们为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 他隐藏的那些情绪找到了宣泄口,就再也忍不回去,“我求你帮我,你为什么不帮?怨不得郑自然不要你,怪不得他一声不吭就一个人出国了,你这么自私自利,为了钱能和十一年的兄弟翻脸无情,换了任何人都不敢要你!” 他吼了个过瘾,话音落地,室内就是一片静寂。 良久之后,宋希言才出声:“我自私自利?翻脸无情?”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打开开关,单何的声音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响起: “宋希言?我老板?哥们儿?屁!我为他c为这公司劳心劳力快七年了,七年,他给我什么了?有这样的哥们儿吗?他自己是亿万身家,而我呢?他口中的哥们儿我呢?还是个在他手底下打工的! “别看他成天人模狗样,一副洁身自好的姿态,其实他就是个让人厌恶的同性恋!当年上学的时候搅得自己家宅不宁,闹了那么久,他外婆都给气病了。但后来呢?还不是说分就分了? “他那前男友顶不住压力出国了,留下他一个人,大学毕业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要不是他走了狗屎运,发现自己有个有钱的老子,一大笔遗产砸在头上,你以为现在他能骑在我头上?我当年样样比他强,凭什么到现在却过得样样不如他?!” 随后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单总,单总监,快别生气了,来来喝酒” 宋希言关掉录音笔,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单何。这个所谓的十一年的哥们儿。 单何已是呆若木鸡。他像是被人狠狠地一巴掌掴在脸上,打了个晕头转向。 看着他这幅模样,宋希言压着心头的火气和心底的失望,忽然开口:“我送你三千万吧。既然你这么爱钱。” 闻言,单何猛然抬头,眼中放出光彩,“真的?” “真的。但不是你挪用的那三千万。”宋希言又道,“你该坐牢坐牢,该赎罪赎罪。我把另外三千万送你,找人帮你理财,收益会定时交给你的父母和妻儿,直到你出狱,这笔钱会保障他们的生活。当然,你出狱后如果没有稳定收入也可以享用这笔收益,但本金你不能动。假如将来你死在我前头,我会用这笔钱帮你办一场隆重的葬礼,剩下的,就一摞一摞地码好给你垫棺材底。” “你你怎么会”单何嘴唇微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单何,”宋希言叫了他一声,“我这个人心眼小,记仇,跟善良俩字也不沾边。三千万,买我们十一年的兄弟情义,咱们都不亏。” 单何被带走后,宋希言靠着沙发发了会儿呆。手机响了起来,他动手接了。助理告诉他,跟单何有合作的那个地痞头目收了钱,答应以后不会找单何以及他家人的麻烦。 关于那条人命,单何有罪,接受法律制裁是他该做的。除了他之外,直接动手的那群地痞也因为这件事给自己招了不小的麻烦。单何到底是雇主,是这场人命官司的根源,谁都不能保证那帮人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在单何头上,将来以此为由再去纠缠。 刚才宋希言对着单何过足了嘴瘾,这会儿心头猛地一酸,忽然有点想他闺女了。他抬手拨了家里的号码,铃声还没响过三声,那边就接听了。一阵嘈杂之后,串串愉悦的“汪汪”声传了过来。 宋希言的唇角忍不住弯起来,“闺女,想爸爸了没?” 串串立马撒着欢地对他叫唤。 衣不如新,人不如狗。 梁晓飞憋了一个星期,终于没忍住给宋希言打了个电话:“我说,我把你那张纸条捡回来了,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他?” “你怎么忽然这么爱操心了?”宋希言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 “还不是你俩王八蛋害的?我能不操心吗?”几公里外的梁晓飞被他的语气引出火来了,恨不得闪现过来把宋希言教训一顿,“做人是要有骨气,但你不能太傲气了不是?对,当年是他妈郑野驴个狗操的不顾你的想法擅自做了决定,但你说他的初衷不还是为了你吗? “你能不能就谦让一回,先把人叫回来再说。你把他弄回来,再怎么算账不都由着你吗?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单了这么多年,你敢说你不是为了郑野驴?这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还矫情个什么劲?你能不能把你那傲气先放一放?我真是快要被你俩急死了操!你挂我电话!” 继快要被急死之后,梁晓飞差点又被气死。他铁青着脸盯着手机半晌,掏出纸条开始拨打上面的号码,“你不打我打,吓死你算我的!” 这通电话很快被接通,另一端传来一道久违的熟悉的声音:“请问哪位?” “你猜吧。”梁晓飞没好气道。 对面的人静默了几秒,似乎在回想这个打电话的人是谁。“晓飞?” 梁晓飞冷漠地“嗯”了一声,“看来国外呆了几年,倒是没把兄弟给忘了。” “其实我已经回国了。” 梁晓飞:“我能骂你几句吗?” 对面的人叹了口气,说:“你骂吧。” 两天之后,就是新年。宋希言越来越觉得过年是一件无趣的事情,没了各式各样的爆竹,不像小时候的热闹,更像是例行公事,年味越来越淡了。 大年初二亲戚聚会的时候,刚从国外游玩回来的赵林蓝和宋希言吵了一架。原因是她的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个投资项目,但她账上的存款数目不够,找宋希言要钱却没能得偿所愿。 又过了两天,初四一大早,宋希言就带着串串出了门,“闺女,爸爸带你去见太婆了。” 外婆有一群孝顺的儿女,宋希言到的时候,外婆跟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赵林蓝正在外婆跟前诉苦,说着说着,对母亲的想念加上对现实的不满,两相发酵之后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她开始哭起来。哭她的儿子不孝,要饿死她。又说他儿子对待一条狗都比对待她这个亲妈好。 而外婆始终一脸和蔼的笑容,并没有因为她的哭闹而产生任何改变。 串串眼神好使,从人缝里看见太婆之后欢快地叫了几声。赵林蓝正哭到兴头上,听见动静立马冲了过来,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踢在了串串的身上。 她的高跟鞋踢得串串哀叫了一声,被宋希言喂养得健康匀称的身体飞出半米多远。 “妈!”宋希言愤怒地吼了一声,赵林蓝一愣,放弃了正要抬起的第二脚。 她刚刚哭得脑袋不清楚了,这会儿忽然清醒过来,惶然无措地看向自己的儿子,“言言,妈妈” “你就那么爱钱吗?”宋希言抱起串串,开口时语气都是冷的,“那你不如想个办法弄死我,我死了,我的遗产全都是你的。” 说完,在所有人发愣的时候抱着串串离开了这里。 赵林蓝那一脚用了力气,她的高跟鞋又尖又硬,串串的一根肋骨上裂了个缝。听见这个检查结果的时候,宋希言忽然想叹一声“命”。 “咱爷俩命真苦,都被人踢裂过肋骨。”宠物医院的医生把串串的伤处理好后,宋希言趴在床头,轻轻地抚摸串串的背。串串虚弱地侧躺着,大脑袋在宋希言的手臂上蹭了蹭。 办完了住院手续,宋希言又回了外婆那里。长辈们已经散了,外婆跟前整整齐齐地摆了很多花束,俨然一个小小的花园。 “外婆,我给她钱了。每个月都给好几次,是她自己把钱挥霍光了。”宋希言在外婆面前坐下,低声道。“她那群所谓朋友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说什么投资,不过是看她人傻钱多而已。”他仿佛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小孩子,无依无靠,受了委屈也只能往一边躲。直到没人的时候,才敢跟自己最亲的人撒撒娇。 “外婆,串串受了伤,给你买的花弄坏了,明天再给你买,买你最喜欢的康乃馨和绣球花。”他抬起手,手指在外婆的照片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今天是外婆的忌日。她走了整整五年了。 宋希言挨着墓碑坐着,低声跟外婆聊天。说串串有了喜欢的狗子,说梁晓飞又有了一个闺女,很可爱。也说起了单何的事。 说得太多,坐得太久,聊得太投入,恍然不觉天空飘起了细雪。 直到一把伞遮在头顶,他才略微惊醒,转过身来。 “我来看看外婆。”来人一手举着伞,一手抱着花束。正是外婆最喜欢的康乃馨和绣球。 宋希言抬头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复杂。七年说没就没了,这人的语气和神态却丝毫未变,就那么云淡风轻地站着,好像过去的七年只是宋希言做了一个梦。 此刻这厮冷不丁地一脚踏入,他的梦就这么醒了。漫长的梦里居然完全没有什么值得讲说的关于他自己的故事,显得尤其的苍白和虚无。 云淡风轻和苍白虚无的对比太过强烈,宋希言不知从哪窜起一股无名火。他瞅了眼遮在头顶的那把伞,猛地站起身来,连个停顿都没有,跳起就是一脚踹出,直击面前那人的胸腹。 打从出生起跟这人打架就没赢过。然而也许是外婆保佑,宋希言这一脚踹得结结实实,正中红心。但他实在起得太猛,携带着氧气的新鲜血液还没来得及供应到脑部。在将对方踹得倒退两步的同时,他眼前一黑,屁股先着地,横着躺在了地上,周身都是新年里泥土的芬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二十九岁 坐在开足了暖气的咖啡厅里时,宋希言还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 杀敌一千,自损一万。最后还是在敌人的搀扶帮助下,他才能重新站起来。今天他在外婆面前丢了好大的一个人。 “唉”他叹了口气。 “小哥哥,你对面的位置有人坐吗?”正当他唉声叹气的时候,一个女生指了指他对面,礼貌又期待地问道。 他顺口就说了句“没有”。女生当即喜笑颜开,冲宋希言身后的方向招了招手:“快过来,可以坐!” 于是又有一女生拎着两个小巧精致的购物袋走了过来。两个女生边说“谢谢”边落了座。宋希言对她们点点头以作回应,同时也四下打量了一圈。老天爷今天心情不好,外面下起了雨夹雪,这家咖啡厅处在繁华路段,进来避雨的人不少。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空余的位置了,人并没有多到要拼桌的程度。不是宋希言自恋,而是姑娘们的意图实在略为明显。 为了避免跟人尬聊,宋希言的手伸向口袋去拿手机,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干。然而摸出来的手机看着有点陌生,好像不是他的。 再低头看身上的外套,显然也不是他的。这才想起来,他横着躺在地上的时候,沾了一身的泥。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宋希言开始为那一脚后悔不已。试想,如果他没有踹那一脚,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他应该潇洒又面带微笑地站起来,替外婆谢谢郑自然的花,然后再礼貌地与他道别,去守护他正躺在病床上的闺女。 而不是像个傻逼一样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又傻不愣登地被人脱了沾泥的外套,穿上了这么一件满是郑自然气息的衣服。也不是穿着别人的衣服,揣着别人的手机,像个小媳妇儿一样坐在咖啡厅里等别人给他买新的外套。 人生怎么能如此操蛋呢? 宋希言按下手机开机键,那黑乎乎的铁疙瘩要求他输密码。他随手就把郑自然的生日输了进去,然后,显示密码错误。 沉思三秒,他决定用自己的生日试一试。然而在指尖触碰到手机屏幕之前的瞬间,他又把手指头缩了回去。他想,万一对了怎么办?怪尴尬的。 在试与不试之间踌躇了好半晌,他那缺氧的脑子忽然恢复了正常的功能——他跟郑自然是同一天出生的。不用试了。 他突然有点搞不清自己在干什么,宛如活生生一尊智障坐在这里。宋希言开始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小哥哥?”正当他忙着自我怀疑和自我抨击时,坐在对面的女生开口了,“我们俩忘记带地铁卡了,也没带现金,你能借我们点吗?我们微信转账给你。” “抱歉,”宋希言真诚地道,“我现在也没有现金。” “这样啊,”另一名女生嗓音软软的,似在撒娇地道,“小哥哥再看一下嘛,万一有呢?” 一声又一声的“小哥哥”叫得宋希言有点汗颜。二十九的人了,被俩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这么叫,老脸还真有点受不住。他只好摸向外套口袋,摸出个钱包来,依然看着眼生,还是郑自然的。 在开与不开之间只犹豫了两秒,宋希言的手就先他的大脑一步作出了动作。 “好像有啊!”小姑娘们的目光掠过打开的钱包,惊喜之余又道,“诶?钱包里放的是自己的照片吗?挺少见啊,怎么不放女朋友的?” 女朋友的照片?他也得有啊。宋希言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位嗓音软软的姑娘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准备加宋希言好友,“小哥哥微信号多少啊?” 刚刚叹完气的宋希言还没缓过神,顺口就报出了注册用的手机号。“哎不对c等等,我手机不在”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消息提醒音。 “之前忘记把手机给你留下了,很无聊吧。”西北风呼啸的天气里,郑自然身上只穿着一件不算厚的毛衣,风度是有了,就是看着都替他觉得冷。而有趣的是,他的手里明明就拎着一个购物袋,里面有一件崭新的温暖的大衣。 宋希言忽然有点牙疼。怎么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人都没变? 梁晓飞依旧开朗得缺心少肺,妈妈依然美丽而又娇纵,郑叔叔仍保持着他一贯的儒雅与端方,还有这个郑自然,好像一点都没变——容貌c神态c对待他的态度,还有,放在钱包里的照片。 只有他变了。他变得喜欢安静,习惯独处,不爱与陌生人打交道,社交关系绝对止步于所谓朋友的朋友。这和原来的他简直判若两人。梁晓飞那货这么些年话里话外总挤兑他,说他还停留在原地。 可其实他已经走出很远了。 他大概微笑了一下,“还好,有人跟我聊天,并不无聊。”说完,他站起来接过自己的手机,同意了姑娘的好友申请。随后又泰然自若地脱下身上的大衣,一手递给郑自然,另一手去接他手里的购物袋,“其实你把我放在商场门口就好了,我自己去买就行,这么麻烦你,怪不好意思的。” “不麻烦。”郑自然接过自己的大衣穿上,暖暖的,还带着新鲜的属于宋希言的体温。 没什么事情可做,也暂时没有叙旧的心情,宋希言换好外套后并没有再坐回去。他合上郑自然的钱包交还给他,客气道:“刚刚她们找我借零钱,本想先借你的用用,随后再还你。既然你来了就不用了,请问我的钱包呢?” 郑自然没接他的话,转而从刚刚回到手上的钱包里抽出几张零钱递给对面两个姑娘。“还给他就好,刚刚加过他好友了吧?” 两个姑娘有点蒙,“你们是朋友?” “算是吧,你们还给他也一样的。”郑自然这样说道。 这事做得有点暧昧了,宋希言不由得多看了郑自然一眼。 不等小姑娘们转账,宋希言礼貌地与她们道了个别,转身就出了咖啡厅的大门。不出意外,郑自然很快就跟了出来,十分熟稔地问他:“你现在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宋希言果断拒绝了他的好意,“我开车”本想说自己开车出来的,却忽然记起来在他被扶起来之后,郑自然这厮已经眼疾手快地给他找了个代驾,问了他公司的地址,让人把车开回公司去了。 他立刻换了个说法:“我衣服和钱包呢?打个车回去就好,咱俩多半不顺路,麻烦你送我太不方便了。” “钱包好像在你那件外套里,还在我车上。”郑自然一脸纯良地道,“既然这样,还是我送你吧,顺便把东西取了。” 宋希言终于还是坐上了郑自然的副驾驶,路上没什么想说的,又怕太尴尬,于是只能慢腾腾地从那件沾满了新春泥土的大衣里翻找自己的钱包。 两人默默无言了好半晌,行至半程,郑自然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略显诡异的沉默氛围。“这么久不见,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什么好问的?”宋希言随口回道。说完才觉得这话似乎显得他有点刻薄,遂加了一句,想往回找补找补自己礼貌谦和的态度:“我是说,别人的事情不好瞎打听,太不礼貌了。” “别人”郑自然低声重复了一遍,脸上表情不再像刚刚那样轻松。宋希言假装没听见他这句重复,只把视线放在车窗外的车辆和行人身上。 可不就是别人吗?不然还能是什么?男朋友?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不欢而散的旧情人相见,没有破口大骂c拳脚相加已经很有风度了,难不成他们应该找个气氛得宜的餐厅,来一场久别重逢的爱的倾诉?快别逗了。 此时,宋希言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之前毫不客气地踹了人家一脚的事实。 对话好像难以再进行下去。宋希言报给郑自然的是串串所在宠物医院的地址,还不算远。在他们两人之中的某人打算再次开口之前,宠物医院的大门就已经出现在了视野里。 “谢谢你特意送我一趟,天挺冷的,你快回去吧。”宋希言解开安全带,礼貌地与郑自然道别。 手才碰到车门,身后安静了半程的人终于再次开口:“你现在跟别人说话都这么客气吗?”这一问在宋希言听来,颇有点破釜沉舟的味道。 这厮是奔着跟他和好来的,这件事宋希言再清楚不过了。只是他来的太突然了,在宋希言的脑袋里,关于这件事的情景模拟还没来得及做,他并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复。甚至,他都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就当年的事算一算旧账,先给丫套上麻袋打一顿出口气再说。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又是在这样一个不合适的日子,宋希言暂时只打算打打太极,并不跟他正面交锋。 “大概是吧。”他这样回答道,“外婆说我以前脾气太冲,叫我跟人说话的时候要客气一点。” “外婆”两个字提醒了郑自然,他有点懊恼地道:“抱歉,我一时忘了,今天不该跟你说这个。” “没关系。”宋希言脸上端着笑,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你说什么了?好像没说什么吧。路上小心,我先进去了。” 眼看他进了医院大门,郑自然的车却半天没动。他坐在驾驶室,惆怅得直想找根烟抽。宋希言刚才那句“你说什么了?”简直直击灵魂,他实在伤亡惨重。 回想今天见面之后的一切细节,他可不就是什么都没说吗?他们两人心知肚明他是求和好来的,可是“和好”这两个简单的字却从不曾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过。 今天似乎毫无进展。不对,应该说,这是一个极其失败的开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二十九岁 医生说,串串大概要在医院呆上十天半个月。 到了晚上,宋希言一人独自回家,独自吃饭,饭后又独自一人无聊地看电视。忽然感觉有那么一点寂寞。 手机赶在这会儿响了一声。宋希言拿过来看了眼,是白天加的那个小姑娘给他发了个红包。领了红包,宋希言刚要把手机放下,对方却又发来了消息。 “小哥哥,问你个问题哈” “你单身吗?” “是这样的,我朋友说她对你一见钟情了,本来今天还想撩你一波来着,不过你看起来很高冷啊,她觉得有点尬就没敢” “还有后来找你的那个哥哥,放着你的照片的那个钱包是他的?” “我跟我朋友今天纠结一下午了,还是想要问问你” “你们是不是一对啊?” “抱歉问得有点冒昧。如果是的话,以后就不打扰了,我绝对劝我朋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最后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宋希言看完之后忍不住笑了笑。这两个小姑娘今天坐在他对面的时候,憋了半天才敢跟他说话,现在隔着手机屏幕倒是放开了,话还说得挺直白的。 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也为了感谢这位漂亮姑娘陪他聊天,宋希言决定实话实说。 “前男友。” 过了好一会儿姑娘才回复。 “我朋友说她要跑去哭了”后面带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姑娘又说:“我看你前男友好像对你感情挺深的,还有他长得真好看!他今天过来的时候我们都呆了” 宋希言嘴角的笑僵了僵,回了她一个:“确实。”也不知道是在回复姑娘的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忽然没了聊天的兴致。姑娘被郑自然那张脸给予的视觉冲击冲昏了头,这会儿似乎也反应过来跟别人聊前男友有点失礼,她十分懂事地谢过了宋希言的零钱,找了个借口结束了对话。 放下手机,又只剩了宋希言一个人对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发呆,满屋子只听得到电视里家庭伦理剧的鸡毛蒜皮。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梁晓飞。 “听说你们今天见面了?感觉怎么样?”这货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一听就知道和某人暗中勾结过了。 “没什么感觉。”宋希言说。 梁晓飞不信,“这么多年没见了,猛地一见面一点感觉没有?心脏没使劲蹦跶两下?我说你该不会是性冷淡了吧!” “这两者有关系吗?没感觉就没感觉吧,我还非得让我小弟弟站起来跟他打个招呼吗?”宋希言不咸不淡地说着,脑子里回顾了一遍白天见面时候的场景,发现还是有点感觉的。那会儿他不是还无名火上头,飞起就踹了人一脚吗?上火也算是种感觉吧。“我还没问你,是不是你把他叫回来的?” 梁晓飞大喊冤枉,“可不是我!”他坦白从宽道,“不过我确实给他打过电话,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回来了。哎对了,我这里有他国内换的新号码,你要不要?” 宋希言:“不要。” “别那么武断嘛,再想想要不要?” “不要。” “唉,行吧。回头你别再找我要。”梁晓飞叹了口气,没在这事上执着,“对了,后天高中同学聚会,小来福二楼包间,下午五点。早点去,叙个旧先。” “好。”宋希言答应着。 两相静默了片刻,梁晓飞忽然语重心长地开了口:“你想好了没有,要不要跟他和好?” “你说呢?”宋希言反问,语气也并不欢快。 “我说当然是和好啊,但这不是你俩的事吗?决定权在你手里,你说了才算。”梁晓飞说,“不过我还是想劝劝你,我也不是向着野驴说话。他一个人被催着赶着出了国门,孤苦伶仃地漂了七年,现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赦免,立马屁颠屁颠地赶回来找你。你心里有火我知道,但也轻点折腾他,差不多就行了。快三十的人了,稳重点。” “那就这么着吧。”宋希言说,说完就打了个哈欠,没等梁晓飞开口,就跟他道了晚安,“我去睡了,你赶紧伺候老婆孩子去吧,挂了。” 然后就挂了,也没说明白“那就这么着吧”到底是要怎么着。 第二天一早,宋希言掐着宠物医院开门的点去了,只是没想到有人去得比他还早。郑自然坐在个凳子上,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半弯不弯地伸出去,直接横穿了串串的小“病床”,还在另一边露出一截。 他摸着串串的狗头,低头说着什么,串串时不时“汪汪”两声,一人一狗声音都不大,气氛很和谐,可谓相谈甚欢。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串串建立起友谊的,宋希言佩服他。 正想着,郑自然忽然抬头,跟宋希言看了个对眼。他脸上还挂着跟串串说话时那种柔和的笑容,宋希言看了,不得不再次佩服他。如昨天那位漂亮姑娘所言,他的这个前男友,实在是长得很好看的。 小时候的郑自然很漂亮,父母抱他出门去晒太阳,总被小区里的老阿姨们误以为是小女孩,还直夸这家姑娘好看。后来上学了,一路被无数女生们一边羡慕一边追逐着长大,不负众望地没有长残,只是那种耀眼的漂亮渐渐变得温和许多,随着年龄增长显出了男生的帅气。终于长成了一道比男生帅,比女生美的风景。 这种人,随便一笑就比普通人找半天角度才定格的画面要好看得多。 “你来了。”“风景”笑着对宋希言说,“我来看看串串。” 宋希言也找了个凳子坐下,串串立马将头从郑自然怀里退出来,转投了亲爸爸的怀抱。宋希言摸着它,老怀甚慰。于是对着郑自然也和颜悦色很多,“什么时候来的?”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怎么进来的”,毕竟没有宠物主人的知会,医院不会随便放人进来。 郑自然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虫,十分通晓圣意,不问自答:“来了没一会儿。我找晓飞问了串串的具体信息,跟医院记录全部对上了他们才让我进来看串串的。刚要通知你,你就来了。” “这样啊。”宋希言应了声,忙着撸狗去了。郑自然这么一说,他忽然意识到,他跟郑自然的来往有人汇报给梁晓飞,他跟梁晓飞的对话又有人汇报给郑自然。但郑自然跟梁晓飞这一狼一狈平时暗地里做了什么c说了什么,却没人向他汇报,实在是太缺德了。 于是郑自然坐在旁边被故意忽视了,按理说他该觉得尴尬的,但是他并不。没人搭理,他就安静地坐着,视线落在宋希言身上,恨不得眼皮子都不眨,一个劲地看。 最后还是宋希言被他看毛了,主动起了个话头:“刚回来挺忙的吧,工作定了吗?这么早就来看串串,它好像挺喜欢你的。” 他一开口,郑自然的表情明显灿烂很多,“还不算很忙,工作基本定下来了,过段时间开始交接。”说着,他摸了摸串串白莹莹的毛,“串串很乖,也聪明漂亮,跟我挺亲的。” 闺女被夸奖,宋希言十分受用,于是礼尚往来了一句:“那还是多亏你们家的基因好。” 串串的妈妈,那只哈士奇与萨摩耶的结合产物,曾经是风靡整个小区的最野的狗,上能钻天,下能入地。而这位狗傲天女士,就是郑自然一手带大的。 听了他这句话,郑自然又笑了。宋希言没敢抬头看他。他自认弯得彻底,美色当前,万一露了怯就不好看了。 “昨天我听到你说单何的事了,没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样。”郑自然忽然开口。宋希言听了,抬起了头。两人终于对视了一眼。 当年郑自然刚走的时候,同辈的朋友里,除了梁晓飞,最关心宋希言的人就是单何。作为为数不多的知道两人关系的同学,单何在那段时间里隔三差五就给宋希言打电话,或者上门看他,以确认他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心灵鸡汤给他灌了一箩筐,就怕他会钻牛角尖。 而现在,单何从里到外几乎变了个人,郑自然就在这节骨眼回来了。宋希言想,人生真的挺奇妙的。 正想着,郑自然看着他说:“你好像也变了一点。” 何止是一点?宋希言在心里反驳。 两人都没有挪开视线。“希言,我们和好吧。”重逢两天,这句话终于被说出了口。 然后就是一阵静默。串串的头还在宋希言怀里,它明显感觉到了爸爸陡然变速的呼吸和心跳,茫然地动了动脑袋,本想看看爸爸的表情,却被亲爸爸紧紧地按在了怀里,一动都动不了。 “不。”良久之后,宋希言说。 下午,宋希言接到了三舅舅的电话。“你妈跟你说了没?”三舅舅上来就问。 宋希言不明所以,只好反问:“我妈怎么了?” 三舅舅无奈地叹了口气,“昨天夜里她就发烧了,今中午给我打的电话,我把她送医院去了。刚挂上水,我这有点急事就先走了,嘱咐她给你打电话,看样子是没听我的。” “在哪家医院?”宋希言急切地问。 三舅舅一张嘴,连病房和病床号都说了,末了又叮嘱:“言言啊,昨天的事是你妈错了,不过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怎么能那么对你妈说话?中午那会儿我看她眼睛还是肿的,肯定是哭了一宿。她这五十多年都是被宠着过来的,性子娇惯,到老了还指望着儿子继续宠她。是,作为一个人,你妈这辈子一直在理直气壮地不走寻常路,论不上多成功,但作为你的母亲,她基本能及格了吧?舅舅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给她钱,说实话她那帮狐朋狗友舅舅也觉得不靠谱。你有话跟她好好说,她脾气急,但不是不讲理,别老跟她说气话。” 他说什么宋希言都答应着。 到了病房,他那性子娇惯的妈妈一手扎针吊水,另一手拿着个橘子,一边艰难地剥皮,一边跟隔壁床的大姐聊天。脸色有点苍白,两颊却发红,看样子烧得挺厉害。眼睛快消肿了,笑得挺开心的。反倒是见到忽然出现的宋希言,那笑容尴尬地僵了僵。 宋希言从医院停车场一路跑过来,大冷天跑出一身汗,见她表情变了,顿时觉得背上汗津津的难受。 他拖了个凳子坐到赵林蓝床边,拿过了她手里的橘子,剥开了又给她放回手里。隔壁床的大姐看了,问:“这是你弟弟吧,长得真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啊,一表人才。” 赵林蓝原本有点尴尬的笑容瞬间光芒四射,自豪地说:“大姐,这是我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二十九岁 五十多岁的赵林蓝相貌依然很年轻。一来她是个大美人,无论在人生的哪个阶段,她都是鹤立鸡群的娇花一朵;二来她大半辈子活得无忧无虑,年少时有父母养,成年后有哥哥们养,现在人到中年有儿子养,并且目测未来的老年时光,她依然会是一个人比花娇的精致老太太。岁月卯足了劲也不能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大姐对着赵林蓝那张看起来充其量三十来岁的脸表现出了十足的羡慕和赞叹:“妹子你看着可真年轻,这跟你儿子坐一块看着跟姐俩似的,怎么保养的?” 赵林蓝毫不藏着掖着,对大姐的赞美表示了感谢,又把自己平时用的保养品护肤品牌子c还有常去的健身房大概说了说。大姐听后讪讪的,没再继续探讨这个问题,看向赵林蓝的目光越发羡慕。 之后又聊了些家长里短,大姐挂完了吊水,被女儿接走了。 剩下的时间留给了母子俩。由于昨天的冲突,这会儿忽然面对面一坐,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一度很尴尬,最后还是赵林蓝先开的口:“刚才我说的那些牌子是不是太贵了?大姐都不跟我聊了。” 宋希言不太懂她说的那些牌子如何,但想也知道他精致的妈妈向来舍得花钱,尤其是家里条件允许了之后。于是他赞同地点了点头。 赵林蓝又说:“上次出去玩又买了一堆新的回来,最近长了几条皱纹,不知道管不管用。” 宋希言回答她:“不管用也无所谓,我妈最漂亮了,走到街上那回头率比二十岁的小姑娘都高。” 赵林蓝被他夸得心花怒放,给他嘴里塞了瓣橘子,说:“我儿子真会说话。”又端详着儿子的脸,啧啧道:“可惜我这好基因,你一点也不会挑,除了脸型和鼻子,其他都不像我。还是然然有本事,爸妈都说不上长得顶好,但人家就是越长大越好看。我当年都怀疑是不是把你俩抱错了,毕竟同一天生的,还是有可能的。” 就这么着,话题被赵林蓝引向了郑自然。“我那天听老郑说,然然回来了,你们见过没?” “见过了。” “那打算怎么着?” 宋希言说:“没什么打算。” 赵林蓝叹了口气,“早知道磨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个结果,当年就该让你们俩凑合过了。没孩子就没孩子吧,养条小狗不比孩子差。”她又叹了口气,问:“串串怎么样了?昨天妈妈不知轻重的,别把它踢坏了。这小狗聪明,不像它妈那么皮,它这么听话,我不该拿它撒气。” 说着她一脸认真地问宋希言:“你说我是不是有暴力倾向?你小时候惹我生气了我也老打你。” “不至于,就是脾气急再加自控力差点,谈不上有暴力倾向。”当妈的先低了头,做儿子的也就坡下驴了,“串串伤得不重,在宠物医院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昨天我话也说重了,妈你也别往心里去。” 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妈,以后阿姨们如果再给您介绍什么投资项目,你先来问问我,或者去问问高叔叔,靠谱的话你再投钱。之前看您跟她们玩得挺开心的,就没跟您说,别的我不清楚,不过钱夫人和韩夫人,她们家里的公司之前都联系过我们,想谈投资和合作的事,部门商议后都给否决了。别怪我说得直白,她们是把您当近路抄了。” 赵林蓝听后好一会儿没回话。 “这样啊,是觉着我人傻钱多吗?”她笑了笑,“唉,那妈妈以后有钱还是自己花好了。还以为跟着那些阔太太闲着没事玩玩投资挺有趣的,合着真是跟我俩闹玩呢,这些人真是不实诚。” 看她有些失落,宋希言说:“妈,您要是觉得跟她们玩得来,继续来往也没什么,不谈钱就是了。” “还是算了吧,一想到她们是为了我的钱才接近我的,心里就膈应。”说着她就笑了起来。宋希言问她笑什么,她说:“你不觉得你妈刚刚那句词有种十年前流行的霸道总裁脑残文的味道吗?” 她一说,宋希言咂摸了一下,“还真是。”说完母子俩对着头呵呵笑了半晌。 “钱是个好东西,也是个坏东西。”笑够了,赵林蓝突然这么说,“昨天我听你高叔叔说了,单何的事。这孩子本来挺好的,可惜这几年纸醉金迷,弄得昏了头。这下连人命官司都闹出来了,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您还听说什么了?”大姐走前给赵林蓝留了好几个橘子,吃着解闷。宋希言动手又剥了一个。 “还听说你俩闹掰了,十一年的同学朋友,怪可惜的。我记得去年他升任总监的时候,董事会大多都不同意,还是你非要提拔他的,结果人提上去了,你也挨了董事会一顿敲打。这事他是不知道还是怎么着?居然还对你不满意。这孩子以前也没看出会这么贪啊,想想不光是可惜,还挺可气的。” 宋希言给气鼓鼓的亲妈喂了瓣橘子,语气里没带出什么情绪:“那事我确实没告诉他,当时怕他心里多想,也是我觉着他能胜任。算了,不说他,橘子多好吃,吃橘子。” 赵林蓝又被他喂了一瓣,反正手上扎着针哪都去不了,她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了:“说来说去还是然然好。听你郑叔叔说他这几年一直单着,一年打听你好几回。你郑叔叔就忽悠他,说你结婚了,有孩子了,还把你和馄饨的合照发给他看,你看老郑这几年也是做了不少缺德事了。谁承想,我们老的还是熬不过你们小的。” “对了,”她一边吃着橘子一边说,“你们什么时候和好了,把他带到我那去,我给他做梅菜扣肉,然然从小就喜欢吃我做的,每次盘子都能给我舔干净喽。” 宋希言基本在一旁默不作声,偶尔应几个字。赵林蓝却也是自己闲着没事念叨念叨,压根没指望这儿子接她的话。 挂完水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宋希言领了药,开车把赵林蓝送回家。医生说要再观察一晚,可能还会有低烧,宋希言就在妈妈家里住下了。 赵林蓝的大半生一直活得潇洒自在,人到中年也不想做一个成天对着儿子唠叨的老妈子。她认为儿子年纪不小了,他们应该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所以母子俩不在一起住。 把妈妈送回房间躺好,宋希言进了厨房,煮了碗青菜肉丝面。最后又煎了个荷包蛋铺在面上。 赵林蓝躺在床上,怏怏的,快要睡着了。宋希言把她扶起来,看着她晕乎乎地吃了面,又把药吃了,才扶着她重新躺下。她临睡前迷糊着催宋希言去睡觉,话还没说完,人就睡着了。 宋希言坐在了她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没走。 夜里赵林蓝果然发了低烧,宋希言给她喂了水,又用温毛巾给她擦拭了前额和腋窝,前后忙活了好半天,温度好歹退了下去。 低烧退了,赵林蓝却被儿子折腾得醒了一半。她迷迷糊糊地跟宋希言说:“言言,妈妈年前出去玩,去找然然了。其实,妈妈是跟他一起回来的。” 宋希言一惊,却没说话,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他不知道你的想法,怕你不想见他,不太敢回来,一直等着你先联系他。但是等了好几天都没等着。我说再等下去都要过年了,你也是想着他的,回来的时候就把他带回来了。妈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 “没有。”宋希言说,“反正早晚要回来的,总不可能老死在外边。您别说话了,天亮还早呢,睡吧。” “昨天你那么生气,还说了那样的话妈妈跟单何不一样,妈妈爱花钱,但是妈妈不贪钱。妈妈昨天反思过了,自打家里有钱了,这些年我每次跟你说话都离不开要钱两个字,我以后会改的。”赵林蓝打了个哈欠,其实也很困了,但她最后还是念叨了几句,“我这人这辈子活得自私c任性,不受拘束,不听管教,是个一个人过的命。你不一样,你得有人陪着” 三舅舅说得没错。赵林蓝一辈子受宠,养得性子娇纵。少时生活条件太过优渥,无远虑也无近忧,导致她目光不长远,是个只会享受当下的人。在钱的事情上,也是有一分花一分,有一角花一角,就算给她几千万,在她手里也撑不过半年。 她并不怕山穷水尽,因为心里清楚,只要亲人们有一口吃的,就不会缺了她的那半口。若是用外婆的话说,那就是“幸亏家里不缺钱,否则她无疑会成为一只只会吸血的蚂蟥”。 赵林蓝其人,从年少时就不走寻常路,她七拐八拐走出来的人生严格来讲是有些失败的。但她的确是个能及格的母亲,她爱自己的儿子,所以比起看着儿子孤独终老,她宁愿他做一个同性恋。 宋希言伸手把床头灯关了,坐在椅子上没动,一点睡意都没有。 初六下午不到五点,宋希言把车停在小来福附近的停车场,按了按额头,没精打采地上了二楼。梁晓飞说得对,快三十了,该稳重一点,熬夜通宵什么的真的要不得。 到了预订的包间,一拉开门,齐刷刷二十多双眼睛看了过来。包间内安静得异常,宋希言被盯得一哆嗦,“这是怎么了?” 他一开口,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铺天盖地的谴责声差点把他轰出去。宋希言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通宵的脑子有点麻,这么多人一起说话,他愣是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郑自然在这时走了过来。宋希言刚刚都没注意到他也来了。只见这厮笑得一脸无奈地说:“他们说,前几年聚会上,你跟他们说我死了。” 宋希言更懵了,“我有吗?” 郑自然点头,“我之前进来的时候他们是真害怕,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又对宋希言说:“解释解释?” 宋希言没话说了,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让他怎么解释? 包间里的老同学们仍然愤愤不平,紧盯着宋希言要个说法。正僵持不下,梁晓飞这货来了,“同学们好啊,外边真是太堵了,我这差点迟到了!哎你俩站门口干嘛呢?” 宋希言转头幽幽地盯着他,一手指着郑自然,问:“我说过这人死了?” 梁晓飞脸上的表情裂了。他好一顿结巴,才凑了个完整的句子:“那个那个有六年了吧,你当时喝大了,喝得说胡话了。我还以为你记得呢。” 宋希言一阵头疼,“那你怎么也没提过?” 梁晓飞嘟囔了句:“你都说他死了,谁闲着没事敢在你面前提这个?” 这话被另外两人听了,一时间表情各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二十九岁 他们三人站在门口,里面坐在桌边的人都没听清梁晓飞最后说了什么,但之前那个“喝醉了说胡话”却是听清楚了。宋希言因为自己的胡说八道又挨了一顿批判。 “你们站门口干什么?进来坐啊。”老同学们批判完了,慷慨地挪了下椅子,腾了三个位置出来。上学的时候人人都知道这三个关系最铁,这会儿也就十分理所当然地让了三个挨在一起的位子。 宋希言脚步一顿,他本来都奔着一个单独的空位去了,他们这么一挪动,那个空位就给挪没了。他看了另两个人一眼,发现那俩人也在看他。 他最后还是挨着郑自然坐了。梁晓飞那货已然背叛了他们俩二十九年的革命友谊,转投了郑自然的阵营。跟宋希言对视一眼之后,他抢先一步坐到了三个位置中靠边的一个,剩下那俩,不管宋希言怎么选,他都得挨着郑自然。 宋希言坐到了中间的位置上,暗地里踹了梁晓飞一脚,踹得人龇牙咧嘴,又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然而事实上,狗血淋头的却是他自己。 关于郑自然“被去世”事件,老同学们接受了只是宋希言喝醉了胡说八道的事实,但并没打算放过他。甚至连有些无辜的郑自然,他们也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的。此人这么多年的聚会都不参加,还杳无音信,今天一露面就给了他们这么大的惊喜,是得好好唠唠嗑的。 很快报名聚会的老同学就来齐了,不到三十个人,是当年班上总人数的一多半。毕业这么多年,能有这么多人聚到一起,已经很不容易。 菜上到一多半,组织人牛腾站起来,做了个简短的发言。众人笑笑闹闹,趁热把每道菜都转了一遍,肚子里有了底,然后就开始一致将目标对准了宋希言和郑自然。 历来聚会总要喝趴下几个的,今天这俩人把他们吓得半死,不把他们俩喝到桌子底下去,怎么对得起自己受惊的小心肝? 杨可鑫夹了一筷子炝冬笋,打响了第一枪:“班长,这些年聚会你都没来,去哪发展了?” 郑自然一块红烧排骨还没入口,只得放下了先回答他的问题:“本科毕业之后出国留学了,后来毕业了留在那边工作了几年,年前刚回来。” “巧了!我也出去了三年,那真是——吃的不顺心,喝的不顺心,我想家想得恨不得扑进大洋里游回来。”杨可鑫略夸张地道。 闻言,郑自然点点头说:“确实是想回来,天天想。” 梁晓飞听见这话,一阵牙酸。宋希言充耳不闻,他和郑自然的椅子之间宽敞得能再塞半个人进来,一副划清界限的模样,只顾埋头苦吃。 杨可鑫于是冲郑自然一举杯,“现在好了,总算回来了,来班长,咱俩喝一个!”说完伸长了手臂跟郑自然一碰杯,仰头一杯见底。 众人叫了声好,纷纷扭头看向郑自然。后者对自己今天的命运似有所觉,认命地笑了笑,举杯,同样一杯见底。喝完后,他顺手捞起旁边的啤酒瓶,又倒了一满杯,对众人道:“这些年在外边,一直没能回来,很遗憾缺席了好几年的聚会。今天一来动静就闹得那么大,惊着各位了,实在对不住,我自罚三杯。” 三杯喝完,一瓶啤酒见了底。群情瞬间高涨,同时看在他如此懂事的份上,暂时放他去吃饭了。 宋希言热闹看了一箩筐,吃也吃得垫了个底,郑自然自罚完了刚坐下,两人还没来得及有什么交流,就轮到他了。林晓娜把散着的卷发扎起来,露出漂亮的脖颈,冲宋希言一抬下巴,“言言,你当年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轻飘飘一句话蹦出来,今天可是给我们吓得不轻。姐姐心灵受创了,你不该有点表示?” 众人的视线这次落到了宋希言身上,后者放下了筷子,端起酒杯和笑脸,“娜姐,实在对不起,那回喝懵了,胡说八道完了就给忘了。没承想伤着各位了,我自罚。”说完一仰头,干了。 一杯喝完,从上学那会儿就最爱起哄架秧子的几个不干了,“人家班长自罚了三杯,加上前边那杯一共四杯,你这一杯可有点糊弄人了。” 宋希言暗地里瞥了郑自然一眼,磨了磨牙,又拿起了酒瓶。刚刚倒满,还没往嘴边送,就被郑自然抬手拦了下来,“他酒量不太好,就一杯吧。” 话一说完,其他人却没有一个认同的,“班长你这些年没回来,可就不知道了,咱们宋同学那可是海量,就这两杯三杯的,跟喝水没什么区别。你刚不见的那两年,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干翻我们一桌子。酒量不好什么的,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郑自然诧异地看了宋希言一眼,刚好两人对视上。宋希言大概嗤笑了一声,“说的是,你可不知道。”说完,又是一杯干。 梁晓飞坐在他旁边,瞟了他和郑自然一眼,当即一脸愁容。 转眼喝了三杯,宋希言放下酒杯,捞起筷子,没事人一样继续大快朵颐去了。郑自然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回味着刚刚听到的那几句话,很不好受。视线还没从他身上挪开,肩膀就被人拍了下,回头看,是房茗。 房茗从另一桌上过来,当然也是带着酒的,郑自然刚端着酒杯站起来,就听见她大大方方地开口:“班长,出个国出得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怪宋希言一说你死了大家都信了。枉我暗恋你那么久,连个信儿都不给,怪伤人心的,来吧,这杯干了。” 此话一出,包间内的氛围瞬时炸了。郑自然的头皮也炸了,他悄悄地用余光看了宋希言一眼,后者表情似乎比刚刚更凝重了一点,不禁心下一沉。 许多年前,班级里有同学传言房茗喜欢郑自然,这事还被当时十分小心眼的宋希言记挂了很久。当年郑自然为了向宋希言证明房茗不喜欢自己,发表了好一通长篇大论,码下来就得是一篇优秀的高考议论文。但是没想到,它居然是真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们开始起哄,当年文文静静的学委姑娘她变了,站在她自己刚刚宣布的暗恋对象面前,半点不打怵。郑自然看着她那笑盈盈的表情,隐隐有点胃疼,“感谢学委抬爱,不过实在遗憾,鄙人这些年心有所属,必须得辜负你一番美意了。我干了,您随意。” 干了一杯酒后,学委大人笑得特别灿烂,抬起自己的左手给他看,“老娘早就结婚了,哪个傻蛋能靠暗恋等你那么多年,没希没望的。” 郑自然瞧着她手上闪亮亮的钻戒,一个劲点头称是,她又问:“你那个心有所属怎么样了?你俩结婚了吗?” “没呢。” “咱们这帮人都要奔三了,十七八岁的少年情怀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快三十了,稳重点,想结就赶紧结了吧。” 宋希言听见她那个“快三十了,稳重点”,没忍住扭头看了梁晓飞一眼。发现梁晓飞正一脸愁容地瞧着自己,“看我干什么?你那是什么眼神?” 梁晓飞叹了口气,“少年情怀尽是诗。希言呐,你真的不想跟他复合吗?”他压低了声音,“你刚刚那脸拉得比驴都长,结果他一说到心有所属你那脸色就雨过天晴了。快三十了,稳重点。”说完,他一边叹着气,一边吃东西去了。 宋希言因为他的话,沉默了好半晌。“复合”?这两个字最近出现的频率简直高得离谱,都快赶得上当年的“分手”两个字了。他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平复,没做任何回应。 迟到了十几年的告白结束,房茗心满意足地带着酒杯回去了。郑自然也坐了回来,再看向宋希言,却没能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接下来的时间,越喝越嗨的老同学们干掉了几箱啤酒后觉得不过瘾,又点了一堆白的。宋希言为他的胡说八道付出了代价,接近三十个人,有一多半来找他要心灵创伤的补偿,啤的白的轮着来,最后终于把他喝得断了片。 郑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原本就有一个罪名摆在那,后边又添了一个被学委暗恋十多年的款项,再加上大家追问他关于那个心有所属的事,他就是咬紧了牙关不松口,最后也被人灌趴下了。 聚会结束后,老同学们一个个喝得脸红肚胀,费了好一番心思才规划好各自的回家路线和交通方式。小来福门口很是热闹了一通,人群渐渐散去,梁晓飞作为三人里唯一还算清醒的一个,心情非常的惆怅。他也喝了酒,不能自己开车,只好叫了个代驾来。等人的时候,他把那两个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的人往小来福门口台阶上一扔,就自己坐到一边思考人生去了。 梁晓飞这辈子思考人生的次数不多,头一回是因为他最好的两个兄弟在一起了,第二回是因为他最好的两个兄弟分手了。现下就是第三回,那俩人明明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拥抱美好生活了,但宋希言矜持地收起了他那双42码的脚丫子,任凭别人怎么哄,就是不肯亮出来。 正思考着,代驾来了。小伙子挺善良,一点没嫌弃那两个醉鬼,热心地帮着梁晓飞把人抬到车上去,一路开得四平八稳的。到了宋希言家,又帮着把人一直送上了电梯。梁晓飞对着他好一通感谢,表明今后如果有代驾的活一定找他。 小伙子开心地走了,梁晓飞感受到了人间真情,总算不太惆怅了。 电梯到了宋希言家的楼层,梁晓飞一左一右架着两个醉鬼,艰难地挪了出去。据他所知,郑自然的新房子正在装修,目前跟父母一起住,这么晚了醉成这个鬼样,回家那是找骂,干脆也给带到宋希言家来了。 他们挪到了家门口,梁晓飞先把人放地上,让他们倚着墙坐了,随即伸手去宋希言口袋里掏钥匙。掏了两把没摸着,宋希言晕晕乎乎的感觉有人在碰自己大腿,想也没想一个大嘴巴子就抡出去了。 梁晓飞灵敏地把脖子一缩,紧跟着听见耳朵边“啪”的一声,挺响亮。他歪头一看,宋希言的巴掌甩到了郑自然脸上,嘴里还在骂:“郑野驴,你他妈大白天的发什么情?” 梁晓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二十九岁 梁晓飞活生生哑巴了半天。为了防止郑自然再无辜被甩耳光,他尽量放轻了动作,费了半分钟才拿到了宋希言的钥匙。 打开门,他又回头架起宋希言,磕磕绊绊地往家里送。才进了玄关,宋希言干呕了一声,随即挣脱了梁晓飞的手,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卫生间。 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传出来,梁晓飞忽然开始庆幸自己的明智之举。幸好没把这俩人带自己家里去,不然宋希言这一跑还指不定给他吐哪了。 他又转了个身,打算去扛郑自然,刚到门口就差点迎面跟人撞个正着。郑自然踉踉跄跄地往里奔,循着宋希言的动静就冲进去了。梁晓飞赶紧跟上他,在他打算去跟宋希言抢马桶的时候,当机立断一把薅住他的领子,给拽到了垃圾桶边上。 一时间,呕吐声此起彼伏,一股带着点酸味的酒气蔓延开来,梁晓飞打了个干呕,忙不迭地转头跑出去,冲进客卫里吐了。 等他吐完,接了把凉水漱了口,又洗了脸,总算是彻底清醒了。他怀着一种壮烈的心情,不甘不愿地进了主卫,迎面那股刺鼻的气味熏得他又打了个干呕。赶紧奔到窗边开了窗,新鲜空气灌进来,救活了自己半条命。 再看向地面,两个醉鬼吐干净了,一个抱着马桶闭着眼,另一个平躺在地上闭着眼,总之睡得都挺好。 梁晓飞不得不认命,撸了把袖子上前,就地扒掉了宋希言沾了呕吐物的外套,扔到旁边的脏衣篓里。又把人架起来拖到洗脸池边上,硬给灌水漱口洗脸,收拾得差不多干净了,才给扔到床上去。 下一个轮到郑自然了,梁晓飞一番操作相当熟练,就是最后把人往床上扔的时候有点犹豫。毕竟是前男友,这还没复合呢,扔到一张床上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但随即一想,现在这么晚了,自己又一身酒气,回家是不方便回的。宋希言家虽说有三间卧室,其中一间却基本被拿来当了储物间,住不了人。比起跟那两个醉鬼中的任何一个一起睡,还存在被吐一身的危险,他宁愿让那两个互为前男友的家伙不清不楚。 想好了,梁晓飞架着郑自然往前走了两步,把他扶到了宋希言身边躺下。随后,他把被子一甩,把两人一罩,拿了宋希言一套新睡衣,顺手关了灯,身心舒畅地出了门。 宋希言和郑自然都不是喝多了就闹腾的人,他们俩喝醉了都很安静,要么发呆,要么睡觉。这也是为什么梁晓飞敢把他俩挤到一块坐的原因,这要是放在两个喝醉了就要数算前仇旧恨,还要大打出手的人身上,他还真不敢撮合他俩。 梁晓飞给媳妇打了个电话报备,之后进了客卫,洗了个澡,把自己的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穿着宋希言那套崭新的睡衣去了次卧,美滋滋地入睡了。 几个小时后,主卧那边的某人醒了。 宋希言从小睡觉就爱踹被子,今天喝了那么多酒,虽然吐掉了一半,但剩余的酒精分解产生的热量也不可小觑,才睡下半个小时,他就把被子踹了。又过了两个多小时,酒精分解产生的热量散去大半,他就被冻醒了。 脑子还是不太清醒的,他一时间没弄清楚自己在哪里,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梁晓飞忘了给他俩拉窗帘,此时月光正盛,房间里短距离内的东西还是能看个大概的。郑自然正睡在身边,受他踹被子连累,此时也是有半边身子露在外边。宋希言努力思考了一会儿,郑自然睡在旁边的话,那应该是在家里了。 他把压在腿底下的被子抽出来,盖好,顺手也帮郑自然掖了掖被角。然后他靠着郑自然的肩膀,正要睡觉,却皱了皱眉。郑自然身上还穿着衣服,也不是睡衣,触感不怎么样,脸贴在上边一点都不舒服。 宋希言暂时不打算睡了,他爬起来,掀开被子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没换,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给脱了,随后又动手把郑自然给扒了。 扒完之后,郑自然被他吵醒了。他意识朦胧地问了句:“希言,几点了?” 宋希言伸手去床头柜上摸手机,摸了把都没摸着,“手机找不着了,你自己看。” 郑自然听了,也伸手去另一边柜子上摸索,最后手机没找到,摸到了闹钟,“一点半了。” 宋希言又问:“今天星期几?” 郑自然又看了一眼那个自带灯光的闹钟,“周六。” 宋希言枕在他手臂上笑了笑,说:“那该交粮了。”说话的同时,一只手不老实地往郑自然身下摸去。 “好。”还没命中目标,就被郑自然翻身压倒,吻得差点喘不过气。 梁晓飞在隔壁睡得浑然忘我,但从某一时刻起,就出现了某种扰人清梦的噪音,忽高忽低,断断续续。梁晓飞几度在醒来和继续睡的边缘垂死挣扎,最后却败下阵来,被一声略为急促的叫声给惊醒了。 他揉着眼打着哈欠起床,发现房间门没关严。出了门,走了还不到五步,脚下就走不动了。瞌睡虫死了个彻底,他僵着身子歪了歪头,确认那叫声是从主卧里传出来的,当下脚步踉跄,就要往回跑。结果脚下一绊,踢到把椅子。 椅子腿和地面剧烈摩擦,“吱哟”一声响得非常突兀。主卧里的声音忽然停了。梁晓飞听见宋希言说:“外面什么动静?”声音还连呼带喘。 然后又听见郑自然说:“我去看看。”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梁晓飞就没空听了。他刚刚差点被椅子绊倒,这会儿也顾不上了,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次卧躲。等他滚回房间关上门,耳朵贴着门板听外边的动静,却没听见开门声,隔壁那俩似乎不打算出来看看了。 刚松了口气,梁晓飞还没回到床上躺踏实,那种扰人清梦的噪音就又开始了。虽然房间门关好后阻隔了绝大部分噪音,但这会儿十分清醒的梁晓飞已经不能忽视那声音的存在了。 想死!这是梁晓飞再度听见那声音后的第一个念头。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他钻进被子里,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再次开启了思考人生模式。他想,人活得久了,真的是什么都能碰到。他又想,那两个人这个样子是不是就算和好了,那他被迫听这一回墙角也没什么了。他还想,等那两人睡了他得趁早走,不然明天早上万一一出门碰见了,那得尴尬得升天。 于是,梁晓飞同志使出了毕生的意志力,开始接受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精神考验,期盼着黎明的来临。好在藏进被窝里捂住耳朵之后那声音就几乎等同于无了,他保持着那个撅腚掩耳的姿势,隔十几分钟就放手听一听,直到听了三四回,隔壁总算没有动静了。 梁晓飞手都快僵了,他看了眼手机,快三点半了。前半夜刚被人间真情压下去的惆怅又冒了出来,他这会儿也睡不着了,盘腿坐在床上,睁眼等天亮。 天擦亮的时候,宋希言隐隐约约听见了关门声,意识逐渐清醒,他睁开了眼。 这一眼,满床满地都是惊喜。宋希言怀疑自己在做梦,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生疼。 天色还早,郑自然还在睡着。宋希言愣怔过后,躺着没动。睁开眼睛就是郑自然的睡颜,看上去很美好。他的皮肤很白,干净细腻,青春期的时候也没怎么长痘,唇形很漂亮,鼻子也好看,睫毛又长又黑,眼睛一睁开就像画了眼线。 总的来说是很顺眼的。但他躺的地方不太对。 宋希言稍微动了动,好几年没做过爱的身体一时有点吃不消,哪哪都不舒服。甚至他的腿刚挪了下,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就一阵肿胀的疼痛。他不禁怀疑,郑野驴这几年是不是连飞机都没打过,不然怎么会憋成这样? 好在身上很清爽,明显是被人清洗过了。也难为郑自然脑子都醉糊涂了,却还记得事后要给他洗澡。不然以他俩的情况——宋希言家里没套,郑自然肯定也不会随身携带那玩意儿。要是不洗澡,光是想想今早可能出现的某种情形,宋希言就想打人。 关于昨晚上的情况,他有些印象。毕竟喝的酒被吐掉一半,而且事情的发生时间是在他睡过一小觉之后,不像那次喝醉了说郑自然死了一样彻底断片,大概的记忆还能回想起来。所以他才忍着没发火。 毕竟是他先动的手。 他那时以为,他还处在跟郑自然一起在外租房的那段日子。那时他们俩工作又累又忙,一周只有周日一天休息,所以周六晚上就是默认的做一爱的时间。至于“交粮”,不过是小情侣之间的玩笑话。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对那时的细节还记得这么清楚,昨晚上糊里糊涂也能蹦出这句话。 现在,攒了七年的粮一次性上交,他的粮仓久未开启,功能不太完善,一时间有点受不住。宋希言感觉不舒服,换了个姿势侧躺着。 郑自然还在睡,眉目舒展,看起来无忧无虑,又或者他昨晚上过得挺滋润。回忆起昨晚,宋希言知道郑自然那会儿也没清醒,八成也弄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宋希言看着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要把这人踹起来撵出去,还是等他醒了然后顺其自然地跟他和好。 选前者理亏,选后者又不甘心。宋希言只好继续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他跟这货有段很长的孽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十三岁 那段孽缘,可能要追溯到两人出生那天。 二十九年前,春暖花开的某个清晨,郑自然出生,睡了大半天,一睁开眼,他旁边的小床上就多了一个红彤彤的小团子。 那个团子就是宋希言。 他们两家住对门,大人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凑到同一天出生。毕竟按孕期来算,郑自然应该比宋希言大一个月。但这俩不省心的娃,一个不急不躁赖在妈妈肚子里好几天,直到医生建议在他妈妈肚子上划一刀,他才肯自己出来。另一个又是个急性子,提前了将近一个月,闹腾着非要早点出来看看世界。 大人们说,这是缘分。可惜是俩带把的,不然还能定个娃娃亲什么的。 由于是早产儿,宋希言虽然发育得很好,但身体却有点弱。两位母亲被安排在同一间病房,身体缓过一些后,郑妈妈就抱着儿子坐到了赵林蓝的床位上,两个妈妈边哄孩子边聊天。郑妈妈听着宋希言那小猫似的哭声,低头对自己儿子说:“宝宝快快长大,以后要保护弟弟。” 于是,“保护弟弟”成了郑自然头十几年人生的信条。 后来,又过了一个多月,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住在楼上的梁晓飞同志呱呱坠地,加入了这个热闹的组合。 在人生的头几年,宋希言不叫宋希言,叫宋勤言,梁晓飞也不叫梁晓飞,叫梁尚飞。两个孩子长到三四岁,一个成了话痨,一张小嘴成天嘚啵嘚嘚啵嘚,另一个长成个飞贼,哪里高就往哪里爬,成天恨不得上房揭瓦。 唯有郑家的儿子,起了个名叫自然,一路自由生长,顺其自然,却懂事乖巧,相当招人喜欢。 于是赵家和梁家的妈妈一合计,挑了个黄道吉日,揣着身份证和户口本相伴去了派出所,给儿子改名。 从此,宋勤言成了宋希言,梁尚飞成了梁晓飞。许是上天感应到了母亲们殷切的期盼,改名之后,宋希言的话变少了,梁晓飞也爬得没那么高了。两家人十分欢喜。 三个孩子就在家人的欢喜中被送进了幼儿园。 宋希言小时候长得清秀又可爱,梁晓飞则长得浓眉大眼,又乖又有福气,最扎眼的是郑自然,比小姑娘们都漂亮。 无论是二十几年前还是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酷爱玩你追我跑的游戏,受欢迎的小朋友往往是被追着跑的那个。于是,郑自然小朋友平均每隔天就要跑掉一次鞋。上了幼儿园三个月,鞋跑丢了两只。 长着一张可爱的包子脸的宋希言很羡慕。 这种羡慕后来添加了很多东西。一开始是羡慕郑自然长得好看,受小朋友们欢迎,后来上了小学,他开始羡慕郑自然学习成绩好,聪明,受老师们喜欢,再后来,他们长成小小少年,单纯的心思里多了点花前月下,他又开始羡慕郑自然被那么多女同学明着暗着地爱慕。 宋希言一直羡慕着郑自然,直到十三岁时,他不幸染上了重度中二病,体内激素与神经递质一同紊乱,成了个心眼比针尖儿还细c看啥啥不顺眼的叛逆少年。 而一起牵着手手长大的别人家的孩子郑自然,由于太过优秀耀眼,每天都被整个年级的老师们当成优秀教材用来教育后进学生,渐渐地跟成绩下游又不受老师们待见的调皮捣蛋鬼宋希言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也成了这位叛逆少年看着最不爽的那个人。 初一下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师大附中初中部分年级举办了一场足球赛。 初一年级八个班级各自组成一支球队,赛事进行得如火如荼。半决赛的时候,宋希言所在的五班跟郑自然的一班对上了。 鉴于宋希言太过叛逆,脾气一点就着,他们班主任怕他跟人在球场上打起来,死活不让他踢球。经过多方商议,宋希言最后成为了他们班的守门员。虽然气得差点对班主任口出狂言,但好歹这也算是跟郑自然正面杠上了,宋希言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信心满满,立志不让郑自然进一个球。 投币之后,由一班开球。宋希言听到这个结果,顿觉不爽,暗自咬了咬牙。 哨声一响,一班开球的队员拿捏好角度和力度,一脚踢出,球入了五班半场,众人的身形快速动起来,一时群情激昂。 郑自然作为一班主力队员,责任甚重。他学了几年舞,身手灵活,脚下控着球几乎见缝就能钻,且行动速度快,绝大多数人都跟不上他。之前初赛跟二班比,光是郑自然一个人的得分就占了半壁江山,毫无悬念地赢了。 按理说,对上五班,结果应该是差不多的。然而比赛开始了二十几分钟,向来战无不胜的郑大学霸居然罕见的一个球都没进。反倒是五班已经接连进了两球。 一班的队员们不淡定了。他们发现,郑自然明明有过不止两次射门的好机会,但他脚下一顿,就给放弃了。球没进不说,还有一次居然被人把球给截了。 张诚急了,“班长,怎么回事?腿疼?” 郑自然摇了摇头,脚下一动,把球传给了张诚,“你来。” 张诚暂时顾不上说话,控着球向前,瞅准了时机,射门。 宋希言的视线紧紧盯着那颗球,在它靠近的时刻飞扑过去,一把将其拍离了球门。虽然身上穿了护具,但落地的一刻,宋希言还是觉得膝盖手肘受到了冲击。不过比起目前场上的比分,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郑自然从球被踢出去的时候就一直紧盯着,宋希言那一扑看得他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会儿看他拍拍身上的草屑站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才松了口气。自己班的球没进,但他也挺开心。 宋希言拍拍裤子,看向郑自然,冲对方得意地笑了笑。谁知郑自然见他笑了,居然也回给他一个笑容,周围观赛的女生们当即一阵尖叫。宋希言一下子黑了脸,笑不出来了。 众人回到己方的场地,一班班主任叫了暂停。 “郑自然,是不是不舒服?实在不行的话,要不让陈元涛替你?” 郑自然心里一阵轻松,刚想说好,却想到了刚刚张诚射门那一刻。宋希言守门守得挺拼的,如果别人的球踢到了他身上,或者他再不管不顾地扑几下,会不会伤到? 这么一想,郑自然想要答应下来的念头立即被自己否决,他摇头,“我没事,刚刚腿有点抽筋,现在好了。” 班主任点点头,信了他的鬼话,没换人。比赛继续。 这一次,郑自然找回了状态。踢,怕伤到宋希言,不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放水太明显,不光自己班的人不高兴,就是对方班级的人也会觉得没有受到尊重。 想来想去,他瞅准了宋希言守门的几个死角,专攻那几处。宋希言的移动速度跟不上他的球,碰不到球,也就少了受伤的可能。上半场结束前,一班拉平了比分。 郑自然接连进了两个球。宋希言接连两次都只来得及挪了一步,扑都来不及扑过去,球就进了,他极其不爽,感觉自己守在球门前就像个站着晒太阳的路人甲,毫无发挥的机会,一时间脸拉得特别长。 中场休息时,已经被淘汰掉的六班的梁晓飞同学抱着两瓶饮料过来了。他先给郑自然送了一瓶,真情实感地夸了几句,又带着剩下的那瓶来找宋希言。 小心眼的宋希言眼看着他先给郑自然送的饮料,当即哼了一声。梁晓飞用脚丫子把他扒拉到一边,挨着他坐下,“喝不喝?不喝我自己喝了,哎呀天挺热的。” 宋希言勉为其难地接过去喝了,喝完了还是没忘了数落,“谁让你给他送饮料的?” 梁晓飞闻言看着宋希言,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你没救了”四个大字。他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说:“希言呐,你今年怎么突然这么针对郑自然?去年你俩不是还挺好的,他也没惹着你啊。” 宋希言不屑地哼了声,“谁让他那么装逼,我看不顺眼。” 听了他的回答,梁晓飞心生感慨:果然人优秀到一定程度,就算本人不装逼,也会有人以为他在装逼。这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啊,咱们普通人这辈子恐怕是达不到了,唉。 “不就是长得好点,成绩好点,成天搞得他多牛逼一样。那群没见过世面的老师把他当个宝似的,天天挂在嘴边上,动不动就拿他教训别人,有什么了不起?还有那群女生,花痴一样,没见过男的吗!不就是长得好点,成绩好点,有个屁用!有本事来跟老子较量较量,看他还能不能成天拽成那个鬼样。” 宋希言一通吐槽,成绩和长相出现了两回,还有老师和女生,梁晓飞点点头,联想起今年刚开学那会儿宋希言被年级主任当众批评的事,想通了他仇视郑自然的原因——羡慕嫉妒恨外加不懂事的迁怒。他伸手摸了把宋希言的狗头,沧桑道:“言言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梁晓飞最后是被宋希言踹走的。 下半场开始,郑自然延续了上半场的做法,射门的时候净是找一些刁钻的角度。宋希言又失了一个球,更对郑自然恨得咬牙切齿。不过他还是强行镇定下来,视线盯着那颗球一刻不松,随时做好准备。 十几分钟后,又是郑自然控球。他计算好了自己的力度和球的速度,以宋希言和预计进球位置的距离,宋希言绝对赶不上。 想好了这些,郑自然避开对方两名队员后,到达了自己理想的射门位置。他的脚下加大了力度,一脚将球踢出,那颗充足了气的足球出现了瞬间的变形,随后,球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冲向五班的球门。 宋希言倒下了,再也没站起来。 操场上一片骚乱。郑自然头皮麻了一下,顾不得比赛,如同刚刚那个球一样,直接冲向了五班的球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十三岁 十三年来,郑自然一直谨遵妈妈的叮嘱,处处护着宋希言,一指头都不敢多碰,也不让别人碰。没想到,一年年地护到今天,宋希言却是挨了他自己的一脚球。 比赛中断。宋希言捂着自己胸部以下的位置,不敢用力,也不敢大动。那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疼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郑自然冲到宋希言身边,见他脸都白了,脑子里“嗡”的一声,手足无措。 老师们拦着围过来的学生,不让他们碰宋希言。体育老师们赶过来,仔细问了一遍,初步判断宋希言肋骨骨折了。 听到体育老师的话,郑自然脑子里仿佛住进了一只小蜜蜂,在里边不停地“嗡嗡嗡”。直到把人送去了医院,郑自然的小蜜蜂才歇下来。 赵林蓝和郑妈妈一起赶来了医院,同行的老师不等家长们问就自动回答:“肋骨裂了两根,没伤到内脏,已经固定过了。医生说孩子年纪小,好好养着,恢复快,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听完了,赵林蓝就进了病房。郑妈妈没跟进去,谢过了老师,又帮郑自然请了假,母子两个一起把老师送了出去。 老师走后,他们坐在了宋希言病房前的椅子上。郑自然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郑妈妈叹了口气,“今天的事电话里我听你老师说了,你也是不小心的。踢球嘛,磕到碰到也是常有的,别太自责。待会儿去看看言言,好好跟他道歉。” “我又没控制好力道。”郑自然说,语气里满是失望,“如果是普通人,不至于骨折。学了这么多年,还是不管用。” 郑妈妈又叹了口气。她生了个好儿子,长相好,脑袋也聪明,但力气太大了。两三岁的时候,他们就发现郑自然的力气大得不正常。一些稍微细软点的玩具,到了郑自然手里,不出两天就弯了c断了。 虽然有点头疼,但他们真正正视这个问题还是在孩子们五岁多的时候。郑自然跟宋希言还有梁晓飞一起玩滑梯,他明明记得自己只用了很小的力气,但宋希言却摔了下去,手被卡在滑梯的缝隙里,细嫩的皮肉上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流了一手臂。 这天起,郑自然再也不敢碰宋希言,放学也不再牵着宋希言和梁晓飞一起走了。此后,大人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郑自然不会控制自己的力气。 合计了好几天,大人们决定送郑自然去学舞蹈。他们选了刚柔并济的中国古典舞,希望他能从中学会怎么控制自己的力道。同时,鉴于早产儿宋希言的身体素质实在有点差,在郑自然被送去学舞的同时,他也被送去学了武。赵林蓝给他报了散打班,一边心疼,一边期盼着他真的能强身健体。 但现在,学了八年古典舞,自认对力气拿捏已经游刃有余的郑自然,又因为自己的蛮力把宋希言送进医院来了。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八年的努力是不是全白费了。 他正自我怀疑着,赵林蓝出来了,看见郑自然一脸懊恼地望着自己,甚至还有点局促,她安抚地笑了笑,坐到郑自然身边,“然然,阿姨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足球这种运动,一亢奋起来控制不住力气那是很正常的,你这些年已经做得很好了。言言也伤得不重,过段时间就好了,没事的,放心啊。” 郑自然看着她,双眸又黑又沉,忽然很认真地开口:“我以后再也不踢球了。” “别啊,你不是很喜欢足球吗?你不用这样”两个大人都很诧异,在她们看来,这件事并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但郑自然态度很坚决,“既然它会让我控制不好自己的力气,那我就不踢了。” “我去看看希言。”说完,不等大人们再劝,他就进了病房。 宋希言的肋骨固定好了,但到这会儿还是疼,见郑自然进来,当即气得想揍他。奈何他不敢大动,甚至连说话喘气都不敢太用力,手边也没个可以用来扔的东西,最后只能干瞪着郑自然,自己气自己。 见他气得脸都要红了,郑自然皱了皱眉,很真诚地跟他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真的能接到那球。是我失误了,你如果很生气的话,等你好了我可以给你打一顿出气。” 宋希言别过头去,十分不屑地哼了声。郑自然又站了一会儿,他一直没把头转回来,明显一副“我不想看见你”的模样。郑自然叹了口气,最终无奈地走了。 关于这个意外,其实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宋希言受伤的人是郑自然,宋希言最讨厌的那个郑自然。所以即便是无心之失,宋希言也只会更反感他。 宋希言在医院住了十来天,郑自然几次来回都没得一个好脸。两人的关系至此,彻底跌落了谷底,再也不是小时候拉着小手手亲亲热热的小伙伴了。 这可算是苦了梁晓飞,被两人夹在中间,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不然一个弄不好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郑自然那边倒还好,就是宋希言那个疯狗脾气,给点火星子他就能炸出漫天烟花,梁晓飞可不敢惹他。 很快,期末考试结束,暑假开始。宋希言由于受伤缺席了期末考试,直接进入了暑假。 假期的生活很丰富,打游戏c踢球c骑车,还有几斤重的暑假作业。不过对于宋希言来说,最后一项等同于无,他只要把前几项做好就够了。 暑假里热得人流油,宋希言拉着梁晓飞在家里一连打了好几天游戏,终于熬到了一个微风清凉的下午。他忙不迭跑去打电话,叫出了好几个朋友,又扯上梁晓飞,带上球,骑着自行车奔向了几公里外师范大学的操场。 大学里这时候没什么人,操场很空旷,宋希言他们正好可以撒着欢地踢球。 宋希言和梁晓飞在操场边等了一会儿,宋希言之前打电话叫的人陆续也来了。梁晓飞看见其中某两个身影,悄悄拐了宋希言一下,小声问:“你叫林磊和丁辽凯来干什么?” 宋希言对他的问题有点不解,问:“叫他们怎么了?” 梁晓飞义正言辞地道:“他们俩你不知道?隔三差五聚众打架,跟混社会的小流氓都有来往。” 宋希言不以为意,“那有什么?一起踢个球而已。再说,如果没人招惹他们,他们会无缘无故地打人吗?还不是那些人自找的。” 这番言论简直惊呆了梁晓飞,他看着宋希言,只觉得言言小朋友不光是没长大的问题,他是快要长歪了。 还没来得及再劝,林磊和丁辽凯就走近了。看着宋希言熟络地跟他们打招呼,梁晓飞心里这个愁啊。 半个下午过得尤其煎熬。宋希言叫来的人球踢得都不错,梁晓飞是踢得最差的那个。几个回合之后,跟梁晓飞一队的林磊不爽了,十三岁的半大孩子张嘴就是一串脏话:“宋希言,你从哪找来的这逼玩意儿,干嘛呢?踢球啊,你当是踢你家粪球呢?劲呢?吃屎了?” 好人家长大的文明孩子梁晓飞愣是半天没缓过神。梁妈妈是人民教师,坚决不允许梁晓飞说脏话,他从小的成长环境里也没出现过嘴这么脏的,他很是吃了一惊。 林磊见他呆住了,更加不爽,似乎是想动手。不过往前走了几步就被宋希言拦住了。宋希言沉着脸,直视林磊的眼睛,“说话挺有水平啊,一张嘴就一股子臭味,吃屎的是你吧?” 林磊的火算是彻底被他点着了,抬腿就要开打,但宋希言早已不是当年被人一推一个大跟头的早产儿了。他的动作简直快得看都看不清,只听见林磊闷哼了一声,膝盖一软就半趴在了地上。 丁辽凯隔岸观火,看了好一会儿热闹,这会儿才站出来当和事佬,“希言,快别生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伙嘴臭。这谁,晓飞对吧,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就这贱脾气,不让人揍一顿都不知道收敛的。就原谅他吧。” 说着,他一手拉起了林磊,冲他使了个眼色,疼得还在皱眉的林磊会意,冲梁晓飞道了歉服了软。 其他人大多数都是只奔着踢球来的,没想参与任何冲突,此时见一方服软,也就顺势做了老好人,纷纷劝宋希言消气。 深呼吸了几下,宋希言冷静下来,冲林磊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没踢坏吧?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点,别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脾气。” 林磊点头。表面上,两人冲突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这么不计前嫌了。 不过经了这么一遭,踢球的心思也淡了,之后众人又玩了一会儿,终究不太尽兴。恰好天也快黑了,互相道了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回家的路上,梁晓飞终于有机会劝劝宋希言了。“希言呐,你以后还是别和那俩人来往了。” “为什么?”宋希言顺着他问。 梁晓飞说:“那个林磊脾气不好,品性看起来也不咋地,随随便便就骂人,还想动手。还有那个丁辽凯,他明明跟林磊一起的,但看见咱们跟林磊起了冲突也不管,非等到一方败了才来当好人,看起来是在主持公道,实际上这种人心眼损得很,指不定他看热闹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他条条分析完了,宋希言那边却没动静。梁晓飞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说话?” 宋希言这才叹了口气,居然有种大人的沧桑感,“可是我觉得,跟他们一起玩挺痛快的。” “嗯?” “大家直来直去,都是真性情,不爽了就骂,不痛快就打一架。兄弟之间都讲义气,谁受了欺负,其他人二话不说就去给他报仇。遇到不讲理的人,能用拳头解决的事都不必多费口舌,活得多轻松。我不像郑自然那么聪明,讨不了老师的欢心。也没有你那么努力,明知自己不够优秀也不想再加把劲了。我这人坐不住,不是块学习的料,更不爱受管教,注定没法在大人们期待的路上走得长远。”他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晓飞,你,我,郑自然,咱们都是不同世界的人。我吧,很可能就是属于丁辽凯他们那个世界的。” “”这番充满了叛逆少年自暴自弃倾向的言论又把梁晓飞给惊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十三岁 梁晓飞劝了宋希言一路,但明显快要自暴自弃的叛逆少年一点都没听进去。三个人里最有主意的郑自然已经被宋希言列为了断绝来往户,梁晓飞自觉任重而道远,挽救叛逆少年宋希言这件事得被尽快提上日程。 此后的假期里,梁晓飞几乎每天都要去宋希言家里报到,简直成了宋希言的尾巴,去哪都跟着。为了防止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宋希言跑出去跟那群不良少年鬼混,他连写暑假作业的时间都牺牲掉了。 不过他的牺牲是有意义的。丁辽凯两次有意邀请宋希言参与自己跟其他团体的“切磋”,全被梁晓飞这条尾巴装傻充愣地给搅黄了。以至于假期里最后一次见面时,丁辽凯和林磊一见了梁晓飞就要黑脸,“不待见”俩字恨不得糊在自己脑门上。 梁晓飞乐得如此,如果他们能顺便不待见一下宋希言,那就最好了。 整个暑假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直到假期最后三天,梁晓飞终于扛不住了,搬着几斤重的暑假作业进了宋希言房间,押着他跟自己一起写——准确来说是抄作业。 写作业什么的,宋希言是不屑为之的。但也许是被梁晓飞的奋斗精神给感染了,又或者单纯是不想在开学的时候再听老师们的唠叨,他不情不愿地拿起笔,从房间角落里扒拉出自己乱成一团的作业,一点一点地抄了起来。 不得不说,梁晓飞借的这份作业质量是真好,字写得清隽大气,相当漂亮。解题步骤清晰,很有教材例题答案的风范。宋希言抄着抄着,没忍住夸了句:“这人谁啊?作业写得真好。” 梁晓飞闻言幽幽地望着他,“你个没良心的,从小抄人家作业长大的,郑自然这一笔字你居然认不出来?” 他刚说完,“啪”的一声,宋希言撂下笔,“不写了。” 梁晓飞一阵头疼,“行吧,你不抄算了。”说着话,手里的笔也没停。 宋希言看着他飞速挪动的笔尖,忽然一阵心烦,“你也别抄了。” 梁晓飞全当没听见,在他看来,宋希言这孩子不能再惯着了,他都快要反了天了!谁知他正写着,宋希言见他没理自己的话,心里窜起一股火,一把夺过了那份写得整洁漂亮的作业。 开学前一天,梁晓飞搬着厚厚的一摞本子敲开了郑自然的家门。郑自然站在门内,看了对门一眼,把梁晓飞让进了门。 梁晓飞搬着本子,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弄坏了好几本。” 郑自然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半点都不惊讶,“没什么,坏了就坏了。” “唉,好不容易写的。宋希言这孩子简直要没救了,不抄就不抄吧,还不让我抄。动手撕人作业算怎么回事?真不能再让他跟那群人混一块了,不然早晚长成个混子。”梁晓飞操心地说。 郑自然接过自己的作业,最后看了一眼。确实挺惨不忍睹的,有一沓的纸片零碎地挂在书上,情形很危险,再多晃几下估计就要牺牲掉了。他随手把这堆惨不忍睹的东西放到桌子上,给梁晓飞倒了杯果汁来。 梁晓飞喝着果汁,吹着空调,开始汇报自己近期的观察结果:“我觉得丁辽凯是故意接近希言的,不过为了什么我看不出来。很明显林磊不太喜欢希言,他们俩经常吵嘴,动手也动过,但他就是没有跟希言绝交,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是被丁辽凯押着跟希言来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把他们想得太坏了,总之我觉得他们没安好心。” 郑自然点点头,问:“还有别的吗?” 梁晓飞想了想,说:“前几天丁辽凯他们好像跟一中初中部那边的闹矛盾了,说要去找回场子,想叫希言去帮他们撑门面。幸好我先过去了,忽悠他们说希言的舅舅们要来外婆家里聚会,催他回家,他们就放弃了。” 宋希言的家庭组成不太普通,他没爸爸,从小跟着妈妈过,妈妈又跟着外公外婆过。整一家子人,除了赵林蓝,上至外公外婆,下至宋希言的大表姐,一水儿的全是老师。过年聚会的时候,舅舅舅妈们聊天时都总是互相喊着“某某教授”c“某某副教授”,或是“某某老师”。 丁辽凯他们即便是跟社会上的小混混有来往,已然一只脚踏进当地流氓圈,但到底还是年纪小。学校对他们的影响根深蒂固,骨子里对老师这个职业存着一丝敬畏。所以对宋希言那一家子的老师们,他们还是不愿意招惹的。 听了梁晓飞的话,郑自然想了想,叮嘱他:“开学之后盯着点希言。初二的分班表我看了,你和希言一个班,有什么问题一定要通知我。” 梁晓飞点头应下。说完了这个,又提起另一件事:“你这个暑假干嘛去了,怎么也不见你出来踢球?”梁晓飞也是足球爱好者,虽说技术不咋地。除了跟着宋希言那群人一起玩,在这之前也跟学校的同学们约过几次。郑自然球技好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之前同学们也提过约他一起,但都没约成。 “没干嘛,就写写作业,看看书。”郑自然语气轻快,“以后我就不踢球了。” 梁晓飞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为什么?” 郑自然一脸正气地对他说:“影响学习。” “你当我傻呢?就你那学习成绩还有什么能影响你?”说着他脑子一转,想起了什么,“是不是因为之前希言受伤那事?” 郑自然没说话,嘴角无奈地翘起一点,梁晓飞知道自己蒙对了,当即更加吃惊,“我说你不用这样吧,那是意外,意外懂不懂?哪个踢球的没磕着碰着过?就这么不踢了这是何必!” 他到底也没能说服郑自然。惆怅了一整晚,在惋惜着郑自然这棵踢足球的好苗子就这么蔫吧了的同时,梁晓飞开始为宋希言向上天祈祷,希望他的中二病早日痊愈,回归正途。不然他怎么对得起为他操心操肺的自己和郑自然? 天亮之后,他们又升了一个年级,宋希言同学成了一名真真正正的中二少年。 开学头两个月,宋希言很安分。梁晓飞记着郑自然的叮嘱,对宋希言的关注与暑假时期实现了无缝对接,每天恨不得在他身上放一百八十个监视器。每次宋希言去跟丁辽凯他们玩,一旦发现苗头不对,梁晓飞都会通知郑自然,两人就跟做贼似的尾随其后,暗中观察。然而就是这种程度的操心操肺,到底也是没防住。 开学的第三个月上旬,树叶开始变黄,空气开始变得干燥。中二少年们从皮肤一直躁到了心里头,一时按捺不住,整了个动静出来。 初三有个男生在路上不小心跟林磊撞了车,把林磊自行车的车龙头撞歪了大概七八度。林磊那个嘴贱又脾气暴的,根本听不进对方的道歉,二话不说连打带骂。那男生虽然比林磊大一岁,但身板不如他强壮,反抗之后还是被揍得挺惨。 林磊胜了一仗,很是得意了几天,把自己的英雄事迹大肆炫耀了一番,随后就被初三年级的一群人堵在了操场旁边的厕所里。 很巧,宋希言也在那间厕所。 郑自然被梁晓飞火急火燎地带过去的时候,战役已经接近尾声。宋希言凭借着正经练过的功夫,以一人之力,伙同已经被打得只剩半血的林磊,抵挡了对方五人之多。然,逐渐式微。 郑自然看到的第一个场面,就是某个初三男生从水池里拎出了根拖把,冲向宋希言背后,想要偷袭。他半秒都没耽搁,立刻冲进了混战圈,一把拉过毫无防备的宋希言,紧跟着向他身后的方向踹了一脚。 那初三男生没想到会突然冲进来这么一个人,被一脚踹个正着,好半晌没爬起来。 比起他,宋希言更是没想到。他跟郑自然的关系可以说是彻底决裂了,这人怎么还有这份闲心来给他帮忙?怔愣之间,由于郑自然的加入,局势大变。梁晓飞见他们人数不如对方多,也抄了根小棍加入战局,战斗力不强,但也能凑个气势。双方继续混战了分钟,初三那帮人见势不好,拉起己方伤残人员,转头就跑。 林磊前半段处于挨揍状态,一直忍着,后半段有了郑自然的帮忙,见情势逆转,当下士气大振,到了这会儿见初三那帮人跑了,居然头脑一热还想追过去。郑自然赶忙拉住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头脑的热度过去,林磊疼得龇牙咧嘴,他冲郑自然感激地一笑,嘴歪得更厉害了,“谢了!原来大学霸身手这么好,我以为宋希言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你比他还能打!”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疑惑郑自然为什么会帮自己的宋希言顿悟了——原来郑自然是来装逼的! 笑话!郑自然一个练舞的身手会比他这个练武的还要好?要不是他一开始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个,怎么可能会处于下风?而且他跟那些人斗了那么久,把他们拖得剩个半血郑自然才过来,净是捡着他的胜利果实抢,忒不要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十三岁 这么想着,宋希言的脸越来越黑。偏偏林磊肾上腺素含量还没退下来,打不了架就开始一个劲地夸耀郑自然,听得宋希言胸中越来越憋闷。 郑自然对于林磊的夸奖,只是不冷不热地应了句:“人没事就好。”凭良心讲,他并不待见这位中二病晚期并且还有想要带坏宋希言的嫌疑的叛逆少年。 说完他就走向宋希言,想要检查他有没有伤到,“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还没能靠近,宋希言却退后一步,阴着脸看着他。最后冷哼了一声,带着一身轻伤倔强地走了。 郑自然看着他的背影,内心出现了和梁晓飞一样的情绪——愁啊。 由于打架的位置比较偏,这场战事并没什么观众。要不是梁晓飞一直在紧盯着宋希言,他也未必会发现。 再加上那是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老师们对学生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多加关注。到了放学的时间,铃声一响,身上脸上带着伤的参战者们一低头猫腰,出了学校的大门,这事在今天就没有东窗事发的机会了。 但学校那一关过了,家里的一关却不好过。宋希言脸上是带着伤的,刚进了家门不到十分钟,就被赵林蓝发现了。 “你是不是又出去跟人打架了?”她一把扯住宋希言的衣服,把他拉到自己跟前。 宋希言一声不吭,把头扭向了一边,脸上带着十分的不耐烦。这一举动激怒了赵林蓝,她捏着宋希言的下巴,强迫他回头看向自己,怒目圆睁,“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跟人打架了?”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皮肤白|皙细嫩,原本很好看的一双手,此时掐在宋希言下巴上,只令他升起了十足的反感,“我就是去打架了怎么了?还不是你送我去学打架的?怪谁?”说完,他一把扯开了赵林蓝的手,拉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送你去学散打是为了让你锻炼身体,不是为了让你像个野孩子一样在外边发疯,丢人现眼!”赵林蓝怒道,“我跟你怎么说的?不准你跟那些不学无术的小流氓混在一块!不准跟人打架!你听不懂吗?” “野孩子,我不就是吗?”宋希言冷笑,“你看不起小流氓?你当年还不是跟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流氓c不对,是跟一个小流氓们的大哥生下的我?现在看不起人家了,你凭什么?” 赵林蓝愣住了,脸色变得煞白。 宋希言却还没发泄完,“现在他死了,你知道担心害怕了?你怕我变成个跟他一样的混混,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他的亲儿子,我早晚会变得跟他一样” “啪!”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外婆放下手,指着门口,“她是你的母亲,你没有资格跟她这样说话。这半年多我已经很容忍你了,你不想学习,可以;你无缘无故迁怒然然,甚至跟他闹翻,可以;甚至你跟那群不良少年混在一块我都能忍。但是,今天你做了为人子女最不该做的事。我不管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因为赌气有意为之,还是你真的天生就像你的父亲,现在,滚出去。” 从前赵林蓝和宋希言闹矛盾,都是公正的外公从中调解,因为外婆总是偏向小外孙。两年前外公去世后,这个任务就落到了外婆身上,此前,她也都是让女儿收敛脾气,让着小小年纪的外孙。但今天,显然宋希言触到了外婆的逆鳞。 宋希言的眼睛酸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挨外婆的打。他抬手擦了下嘴角,强睁着眼皮不敢眨眼睛,转头就向门外走去。 刚走了几步,后背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很是疼了一下。赵林蓝眼泪流了满脸,手里胡乱抓过一个杯子,再次向宋希言扔了过去,“嘭!”瓷片碎了满地。“是,是我错了,我不该生下你,害得你成了个私|生子。我也没有给你选一个出色的父亲,你的生父是个混黑|社|会的,跟人争地盘的时候出意外死了。实在抱歉,我让你脸上无光了,那你走吧,你别要我了。” 宋希言浑身开始颤抖,想要回头。赵林蓝一看见他的脸就像是疯了一样,手边有什么都抓起来,拼命地朝宋希言扔过去,“滚!滚啊!”外婆见形势不对,冲宋希言喊:“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走!” 赵林蓝扔过来的东西从茶杯这种小物件变成了能把人砸残的椅子,宋希言挨了几下,本能地拉开家门冲了出去。 几乎同一时间,对面的门开了,宋希言直直地冲过去,郑自然伸手接住了他。随即搂着他迅速后退,一把将门带上,隔绝了赵林蓝扔过来的东西。 宋希言被郑自然抱着,好半天都没有动静。门外有赵林蓝的哭声,有外婆的劝解声,后来是熟悉的关门声,最后世界安静了下来。郑自然低头,看见宋希言的肩膀在轻微地抖动。在哭。 “没事了,希言。”郑自然轻轻拍了拍宋希言的背。后者深呼吸了几下,缓过了劲,他胡乱擦了把脸,从郑自然身边退开一步,“不用你管。”说完就转了个身,伸手要去开门。 门从外面开了,郑家的父母回家了。“希言也在啊,好久没来串门了。”郑逸城笑着说。还是郑妈妈心细,看出宋希言情绪不对,眼睛也红红的,当即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又跟你妈妈吵架了?没事,今天就在阿姨家住下,等明天你妈妈气消了再回去。” 说完,她拍了拍宋希言的脑袋,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十分钟后,郑逸城去了书房处理文件,郑妈妈去了厨房做饭。宋希言还是留了下来,跟郑自然各自坐在沙发一端,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郑自然有一个十分幸福的家庭,父母之前都是老师,为人端庄体面,家教甚好。后来夫妻俩辞职下海经商,做的是服饰生意,经过十几年的打拼,如今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品牌,在附近几个省市都具有很高的知名度。 其实郑家现在的住所离公司比较远,家里也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满足更好的生活条件。但因为这处房产是学区房,离本市最好的初中高中都很近,所以纵然已经另外购置了房产,夫妻俩也没有选择搬家,而是一家人继续住在这里。 这些宋希言都知道,因为知道,所以嫉妒。郑自然拥有的一切,他都没有。 家里没有第三间卧室,到了睡觉的点,宋希言只能和他最讨厌的郑自然睡一张床。好在不是同一个被窝。郑妈妈抱来了新的被子,给宋希言仔细地铺好,“你们俩小时候经常一起睡觉,一晃好多年了,你们也很久没一起睡了吧。今天早点休息,还能一块聊天叙叙旧。” “谢谢阿姨。”宋希言把郑妈妈送出门,“阿姨晚安。” 原本挺乖巧的,但是门一关上,他就变脸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怎么看郑自然就是不顺眼。 郑自然倚在床头看书,被他刀子一样的视线盯久了,似有所觉,茫然地抬起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过来睡吧。” 宋希言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掀开被子躺下,背对着郑自然闭上眼。见他竟然真的闭眼准备睡觉,郑自然也不看书了。他放好书签,把书放在床头柜上,关了灯。 躺下的时候,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宋希言的背,听见他“嘶”了一声。郑自然立马伸手又开了灯,“是不是受伤了?” 宋希言不动,“不用你管。”刚说完就被郑自然掀了被子。他穿的睡衣也是郑自然的,大了一个号,松松垮垮的,郑自然一掀睡衣下摆就看见了宋希言的大半个背。上面有好几块淤青。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药酒。”郑自然起床出了房间。 他的一连串动作都太快了,宋希言这会儿躺在床上,没得被子盖,大半个背露在外面,还没缓过神。等他回神,正在扯衣服,郑自然又神速地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瓶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 刚扯好的衣服又被人扯开了,宋希言觉得自己很没有人权,当即扑腾了几下,“你放开我,谁让你撩我衣服的?我让你给我擦药酒了吗?我不需要你装好人。” 然而他那点力气,在郑自然面前真的不够看的,轻轻松松就被摁住了。郑自然把他翻过去,用一边膝盖压住他的大腿,手上打开药酒瓶,倒了一点在手心,就在宋希言的淤青上推拿起来。 宋希言疼得又“嘶”了一声。 “重了?那我轻点。”郑自然试探了下,控制着自己的力气,继续推拿。这回宋希言忍住了,没再吭声。 其实还是有点重的,但宋希言就是要忍着。忍得眼眶都热了。郑自然给他擦完了药酒,见他还不动,又帮他翻了个身,看清他的脸时,吓了一跳,“怎么又哭了?很疼吗?” 宋希言不说话。郑自然拿他没办法,帮他盖好了被子,伸手再次关了灯。身边宋希言的呼吸声有点重,两个人都没睡着。可能过了很久之后,宋希言的声音才在黑暗中响起:“过年的时候我偷听了外婆和妈妈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十三岁 “嗯。”郑自然应了声,示意自己在听。 “我妈没结过婚,我是个私|生子,说的什么结婚又离婚是骗我的。”宋希言低声说着,“外婆的儿女里头,我妈最没出息,没考上大学,也不想在本地工作,更不想相亲嫁人,一心想出去看看世界,最后跑去了x市,认识了我爸。我爸是个混黑|社|会的,好像还挺牛逼的。我妈大概是年轻的时候觉得做黑老大的女人很酷,而且我爸长得帅,他们就在一起了,你也知道,我妈真的漂亮,我那个亲爸估计也是个看脸的。我妈跟着他两年,什么富贵荣华都享受了,大风大浪也见了不少,最后因为各种原因,他们分手了。” “嗯。”郑自然又应了一声。 “分手以后我妈发现怀了我,就回家来把我生了下来。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妈从以前认识的人那里辗转听了个消息,说我爸早好几年就死了,跟人争地盘的时候死了。她自己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出来就不让我再去练散打了。还跟我说不准和不学无术的小流氓混在一块,也不准跟人打架,可我明明就没有。” “所以你是为了赌气才跟林磊他们来往的?”想到宋希言开始犯中二病的时间,郑自然问。 宋希言没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说:“我问她我爸爸是哪里的人,叫什么名字,她要么说不知道,要么说不记得了。我都怀疑我这个姓氏是不是也是她编的,她根本连我爸姓什么都不记得。我活了十多年,忽然弄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了。” 之后过了一会儿,他都没再说话,好像已经结束了他的倾诉。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你是宋希言。”郑自然躺在他背后,忽然轻声道,“你是怎么来的并不重要,你只要清楚自己该怎么走就好了。” 宋希言却隔着被子不轻不重地尥了个蹶子,十分没心没肺地说:“别跟我讲大道理,听不懂。” 郑自然叹了很长的一口气,又是无奈又是希冀地问他:“希言,你就不能克制一下你的叛逆吗?” 宋希言冷哼一声,显然是不能。 第二天早上,宋希言得知大表姐给他生了个小外甥,就在他跟赵林蓝吵架的昨天夜里。估计是这家人的染色体上安了个早产基因,小外甥比预产期提前了十几天出来,一家人被他弄了个措手不及。 赵林蓝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医院,帮忙照顾孩子和产妇。 大表姐没有婆婆,大舅妈最近又在忙着搞科研,她手头有个重点项目到了最关键阶段,眼看就要成功,正领着手下一帮硕士博士加班加点。前段日子隔壁小区出了个月嫂给孩子随便吃药的事件,一家人也不敢请月嫂。 于是大舅舅只好把自己小妹请了过去。赵林蓝厨艺满分,心细,爱干净,喜欢孩子,跟宋希言大舅舅一家包括大姐夫都处得特别好。而且她并没有工作,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陪着宋希言外婆健康地活下去。她去给大表姐照顾月子,一家人一百个放心。 刚好这段时间她也有意避开跟宋希言接触,可以说宋希言的小外甥简直是个天赐的宝贝。 然而母子俩见不着面,也并不影响宋希言体内叛逆因子的发挥。所谓叛逆,就是你说东,他走西,你要高,他偏低。不到一个月,宋希言就用行动向所有人宣示——老子就是世界上最叛逆的风景! 初二上学期第三个月月底,某个周五的午餐时间,初二年级以丁辽凯c林磊和宋希言为首,领着一群自命不凡c除了热血脑子里啥都没装的真·初中二年级·少年,向那天那几个跟他们打过架的初三男生正式约战,并言明对方可以找人帮忙,有能耐就把整个年级都拉上。 对方应战。 学校有个小侧门,出了门往左是学校统一集中倒垃圾的地方,往右是学校的大礼堂,平均一学期去一次举行开学典礼,其他时候那一片都荒无人烟,保洁阿姨都是半个月去一次。双方就约在这地方一局定胜负,败了的直到毕业都不准再抬头走路。时间是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开始二十分钟之后。 只过了一个下午,这个消息就在初二和初三年级学生的内部传遍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本来这事从根源上说林磊就做得不对,当然那群初三的做得也不对,现在你们向他们约架还是不对。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损人不利己”听到消息的梁晓飞苦苦劝了半个下午,吐沫星子都熬干了,宋希言却毫不动摇,一副“我们的世界你不懂”的表情。无奈之下梁晓飞只好请郑自然出山。 然而那天晚上宋希言伤心委屈之下,一时没忍住跟郑自然吐露了心声,到了第二天醒过来就翻脸不认人了。且因为郑自然知道了他的“丑事”,他总在心底怀疑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会看不起自己,于是看郑自然就越发碍眼。 郑自然跑到宋希言班的教室,连话都没能跟他说几句,就被他冷着脸直接给无视了。对于宋希言这货,又不能拿绳子捆着他,郑自然和梁晓飞差点被他给愁死。 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初二和初三年级的各个班级里,都有数量各不相等的男生站起来,走出教室。 郑自然起身的时候,同在初二三班的几个男生将将要出门,见他们优秀的班长站起来,下意识看向了他,“班长,有事吗?” “没事,走吧。”郑自然说,然后就出了门。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一时弄不懂这是个什么意思。初二初三约架的消息除了老师和部分不感兴趣的女生几乎人尽皆知,班长不可能没听说,他们几个跟丁辽凯他们玩得好也是有目共睹的。这会儿拿脚趾甲想想都知道他们是去打架的,班长这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几分钟后,当他们看见郑自然跟他们走了同样的路径,到了同一个目的地时,脑子里就更懵了。 宋希言蹲在地上,这片空地目前只有初二的到了,成群几乎站满了半壁江山。他怪无聊的,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叼着。细嫩的草秆被他咬破,嘴巴里都是一股青草味。咬着咬着,他的嘴巴停了,狗尾巴草也掉了。 初三那帮人还没来,郑自然先来了。宋希言是真不想再听他说教了,当即站起来,摆出了一张臭脸,“你又来干什么?怎么就阴魂不散了。” 林磊和丁辽凯也聚了过来。原则上,他们并不怎么高看像郑自然这样的“好学生”,他们心里清楚,大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井水不犯河水,那是最好的相处状态。何况上次林磊还受了郑自然的恩,这会儿并不适合闹矛盾。丁辽凯玩笑着说:“学霸,你怎么过来了?来帮忙吗?” 本想着,如果郑自然是来要人的,他们就不得不跟他撕破脸皮了,毕竟宋希言要比什么表面的和平要重要得多。但谁知丁辽凯都做好了再添一个仇人的打算,郑自然却没按套路出牌。他说:“是来帮忙的,欢迎吗?” 宋希言直接愣了。丁辽凯和林磊也愣了。最后还是丁辽凯最先回神,笑得相当热情地说:“那当然欢迎了!上次林磊都给我说了,学霸身手一流,咱们今天不就缺这样的吗?”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宋希言却不干了,“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你这人怎么回事,好赖脸不分是吗?” “希言!”丁辽凯严肃地喊了一声,“人家是来帮忙的。咱们是为了上次那事报仇,人家不也是吗?毕竟上次也是跟初三那帮人动过手的。你讲义气,想替兄弟找回场子,人家就不能为自己出口气吗?别犯浑。” 宋希言“嘁”了声。丁辽凯那番鬼话,估计连他自己都不信。但听起来是个歪理,竟让人无法反驳,毕竟宋希言没法义正言辞地说“他就是为我来的”,多大个脸呢? 气氛有点僵。一阵脚步声响起,打破了僵持的场面。众人转头看过去,初三的那帮人来了。人数居然比初二的还要多。 丁辽凯皱了皱眉,林磊见形势不太对,低头靠近丁辽凯耳边说:“陈世成那帮人怎么也来了?不是说他们不太对付吗,怎么也来帮忙了?” 之前向初三那帮人约战的时候,他们之所以那么有底气,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知道初三年级有另一派跟那帮人不对付。就算那帮人把能叫的人都叫来,也一定扛不住团结一心的初二。可是现在,一直闹内讧的初三貌似也放下彼此的成见合了伙,这样的话就有点悬了。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初三的人走到了跟前,两方对峙。陈世成看见了这边的郑自然,当下笑了起来,“怎么?你们初二没有男人了,找了个女生来凑数。唉,校花,你不回去教室里学习,来这里干什么?来找个帅哥哥做男朋友吗?你看我行不行?”说完,还做了个十分猥|琐的顶|胯的动作。整个初三半边阵营都哄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十三岁 此时的郑自然还没完全长开,比起一般男生来讲五官是略显精致了。但他的身高摆在那,而且他长得并不女气,陈世成那家伙,明显是故意挑衅。 关于郑自然的大名,整个初中部不管哪个年级的学生都有耳闻,平常活动时也差不多都见过。陈世成那帮人,比起丁辽凯他们更没个分寸。丁辽凯一方好歹知道自己应该跟那些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井水不犯河水,因为实在犯不上。但陈世成他们,显然心里很没个逼数。 初三的笑得正起劲,郑自然听着他们的笑声,向前走了一步,对陈世成道:“陈学长,请你过来一下。” 陈世成抬脚就往前走。在他眼里,像郑自然这种头脑聪明的乖学生基本都是辣鸡,何况还长了张漂亮脸蛋,肯定中看不中用。他抱着有些轻蔑的态度向前走去。看着他走近,郑自然忽然笑了,在陈世成距离自己一步之遥时,他身形一动,给对方表演了一个完美的后踢。 陈世成体验了一把被迫飞翔的感觉,直接被踢回了他自己的阵营里。直到落地,他的表情都是懵逼的,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瞪着眼睛指着郑自然,先着地的屁股蛋生疼,久久说不出话。 “哥哥你是真不行啊。”郑自然“啧啧”道,视线将陈世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了他的胯|部,脸上带着一个十分同情的笑容。 宋希言没想到,原来郑自然也有这么不像个好孩子的一面。 不光是他,谁都没想到,这场约架的第一枪是被郑自然给打响的。陈世成倒地后,不过半分钟,双方就混战成了一团。 郑自然身高腿长,爆发力极其惊人,且身手当真灵活。他处于混乱的人群中,仿佛浑身上下长满了无形的眼睛,不管是哪个方位的初三学生想要攻击他,都会被他在第一时间察觉,然后敏捷地避开并毫不拖泥带水地反击回去。 几乎一招即中,被他击倒的,往往半天爬不起来。起初两方人对郑自然都不太了解,渐渐的,见识了他强悍的战斗力,尤其是他那一脚踹倒一个的狠戾,多数人都不太敢往他身边凑了。同时他们也忽然想起来,这人上学期踢了个球,就把人的肋骨给踢骨折了,他们不想骨折。 同时,让人望而生畏的还有一个宋希言。少年宋希言的身板算不上强壮,有点瘦且修长。不过不愧是正经练了八年散打的人,相对于郑自然没人能扛得住的爆发力,宋希言打人不见得用了多少力气,但很有技巧。他对人体的弱点了如指掌,知道攻击哪里损伤最小但是最疼。而且他打起架来很有股疯劲。郑自然只会攻击意图攻击自己的人,而宋希言不同,不光是想要攻击自己的,只要是视线以内的初三的,他都会无差别进行攻击。 混战开始一段时间之后,初三人数虽多,但战况明显是初二占了上风。 除了上次郑自然赶来给那场群架收了尾,宋希言还从来没见过他跟人打架,所以他对郑自然的战斗力并不了解。此时见他穿梭在人群之中,那么多敌人围在他身边,愣是一个都不能近他的身。宋希言不得不惊讶。 想起足球赛那天,他跟梁晓飞说要和郑自然较量较量的豪言壮语,他忽然有点怀疑,真要跟郑自然打起来,自己能不能赢。 缓了半天才加入战局的陈世成撂倒了一个初二的,冲身边的几个初三男生使了个眼色。男生们对他点头,往后退了两步,悄悄溜到了墙边。 宋希言躲过一个初三的拳头,就地一蹲,一个横扫腿将人绊倒。随即就听到林磊喊了一声:“妈的,他们不讲规矩,带了棍子!” 宋希言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肩膀上就挨了一下,仿佛被淬了辣椒水的鞭子抽过,瞬间又疼又辣。他的动作疼得顿了一下,那个男生立马乘胜就要再来第二棍。 他并没能得逞。右侧大腿被人从侧面狠狠地踹了一脚,几乎把他半边身子踹麻了,他趴在地上,疼得连翻滚都使不出力气。 宋希言被人拉到怀里,暂时与这片混乱隔绝。他试着稍微动了动肩膀,顿时疼得抽了口气,八成是伤到了。 郑自然揽着疼得白了脸的宋希言,脸色阴沉得吓人。陈世成看向这边,他明明离郑自然好几步远,可是在纷乱的人群里,他就是有种自己被盯上了的感觉。想起之前挨的那一脚,他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眼看着郑自然一步步向自己靠近,此时却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操!谁把校长招来了?” 陈世成猛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害怕。 涉事学生们被当场逮了个正着,纷纷被押送进了校长办公室。 学生们按年级面对面站成了两拨,每一拨整整齐齐排了三四排,校长来回走在他们中间的空地上,一脸恨铁不成钢地一个个巡视过去,多半都带了伤。当他巡视的视线落到郑自然脸上时,简直气得要跳起来。 “郑自然!”他愤恨道,“你们是要气死我啊!你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还有个人样吗?什么仇什么怨才值得你们这样大打出手,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是谁?是谁先动的手?又是谁动的棍子?不知死活的东西!拳头尚能打死人,到底是哪个傻逼动的棍子!” 教导主任见校长气得快要吃速效救心丸了,赶紧上前劝解,让他消消气。 然而气还没消了三分之一,郑自然就开口了:“校长,我是第一个动手的。” 校长差点厥过去。他指着郑自然,手指都在抖,“你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打架斗殴是你该做的事吗?保送名额不想要了!这是污点!”校长拍着桌子,“幸亏今天没闹出太大的乱子,不然万一有谁出个意外,你们就都完了,未成年械斗致人伤亡,这事会在你们的档案里跟着你们一辈子!” 说起械斗,他又想起了那些棍子,“到底是哪个傻逼动的棍子!给我说!” 教导主任赶紧把保卫科刚刚简单做的记录本子拿来了,“逮到他们的时候多数棍子都是扔在地上的,剩下的还拿在手里的,全是初三的,初二的没有。” 前有郑自然出头挨了校长的第一波火力,现在又有了保卫科的证据,初二的男生们纷纷勇敢指证:“是初三的动的棍子,我们有规矩,在学校里约架不准带东西,他们见打不过我们,就偷偷跑去拿了棍子来。” “嘭!”校长又拍了下桌子,“在学校里打架你们还挺光荣!还谈的什么规矩!学校那么多规矩,哪一条你们遵守了?一个个的都活了十好几年了,还一点人事都不懂!正经玩意没见你们钻研过,成天在些歪门邪道上下苦工,有那功夫花在学习上,我看你们都能去清华北大了!” 这下都不敢说话了。 “郑自然!”校长又点了郑自然的名,“将来保送高中部的名额没有你了,滚回去自己考吧!” “是,校长。”郑自然乖乖应下。 他的态度过于良好,校长又差点被他气得厥过去。“其他人,初二的全部记大过,检讨五千字,三天之内交过来。初三的,记大过,检讨一万字,也是三天。分批次叫你们的家长过来,郑自然叫你爸妈下周一第一批来!要不是还在九年义务教育期间,我真想开除你们!” 众人大概被骂了一个小时,期间,由于郑自然的存在实在太过扎眼,校长一半的口舌都在数落这个参与群架还第一个动手的前三好学生。至于其他几位真正的领头者,这会儿忽然学会了深藏功与名,猫在人群中低头挨骂。这也是他们一向用来应付校长老师的法子,毕竟法不责众。在这方面,显然郑自然是个新手。 校长喝了两杯水,骂得嗓子差点劈叉,才终于糟心地摆摆手,把他们放出了办公室。走得离办公室远了,陈世成才骂了一句:“操!哪个逼玩意儿去告的状?被老子知道了非弄死他不可。”当然骂这一句也就过个嘴瘾。两个年级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们约架的事,那么多人里头有的是喜欢和老师们沟通的学生,最后一节自习课又向来自由,去办公楼问老师问题的也不少。具体是谁,给他半年估计也查不出来。 刚说完,他就感觉有个人在盯着自己。顺着直觉看过去,是郑自然。他卯足了底气,冲郑自然挑衅道:“怎么?校花这才刚放出来就想二进宫了?我是不怕,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您可不一样,刚被人撸了中考的保送名额,接下来又想怎么样?还真想让人在档案里记一笔,将来高考保送名额也不想要了?” 他挑衅完,一派神清气爽,谁知郑自然却又对他笑了笑,那笑容跟之前踢他那一脚时一模一样。笑得他后背一紧。 果然,郑自然笑着说:“也不是不可以。”说完了上前一步,“单挑吧,大家也累了,我陪你打就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十三岁 陈世成愣是不敢动。宋希言肩膀还有点不得劲,见陈世成怂了,懒得再跟那软蛋费工夫。他拉了郑自然一把,“走吧,跟他浪费什么时间?”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于是,在初三那帮人的憋闷中,初二一群人以宋希言和郑自然为首,趾高气昂地迈着胜利者的步伐,回到了初二年级的区域。丁辽凯和林磊混在人群中,交换了个眼神。自从开打之后,郑自然和宋希言大展拳脚,他俩就没什么存在感了。 后来,这场战役的战况被私下里传播开来,师大附中初中部的学生们给宋希言和郑自然各自封了个外号——“宋疯狗”和“郑野驴”。参战的众人皆以为十分贴切。 当然,此时的宋希言还得先去趟医务室。他的肩膀肯定是伤着了,一直在疼。谁知到了校医务室,大门紧闭,这才回过神来放学时间过了,校医都下班了。 郑自然一直跟在他身后,见状对他建议道:“去医院吧。” 宋希言没说什么,奔着学校大门去了,大概是接受了他的建议。刚出了校门,就见梁晓飞倚着墙蹲在地上,看样子等了挺久了。见他们出来,梁晓飞一溜小跑过来,问:“没什么大事吧?” 郑自然说:“没事,先去趟医院。” 一听医院俩字,梁晓飞急了,“都要去医院了,还说没事?!” 宋希言被他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差点想踹他,好歹忍住了,“我练了这么多年散打,对这点小伤还没数吗?顶多有个软组织挫伤,去医院开点药,做个理疗。” 梁晓飞放心了,催促他俩快走,“赶紧去,然后赶紧回家,天都要黑透了,我爸要骂人的。” 到了医院,医生一检查,宋希言没说错,真是软组织挫伤。医生说要冷敷,还得敷药治疗。今天回家的时间注定早不了。 郑自然借了护士姐姐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并请爸妈去通知一下其他两家,他们三个要晚点回去。此外,他还把自己打群架被处分的事也说了,并请父母下周一抽空去跟校长谈话。 一通电话打完,其泰然自若的态度把看他打电话的三个人都给惊了。护士姐姐收起手机,啧啧称奇:“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在学校犯了错跟家长坦白的时候这么淡定的。” 郑自然谢过了她的手机,为她解答说:“之后我会向他们解释我为什么犯错,通常我爸妈会理解我的。” 于是护士姐姐再次赞叹,天下竟还有如此通情达理的父母。宋希言听了,神色有点黯淡。郑自然见状拍了拍他的背,这次竟然没有被嫌弃。 正冰敷着,梁晓飞闲着没事,开始交代:“是我把校长叫去的。侧门那墙上有个窟窿,我一直趴在那盯着呢。看见初三那伙人偷跑去拿棍子,我就知道你们要吃亏。跑到办公楼那,正好看见校长进了厕所,我也进去了一趟,然后就把你们给告了。给你们添麻烦没?” “没有,你做得很好。校长他们要是不来,我可能就要犯个大错了。”郑自然十分感慨地说。 宋希言闻言,一边疼得吸气,一边拆穿他:“你可别吹牛了,校长再不来,咱们又没棍,还轮得到你犯错?我们先被人敲残了。” 郑自然却对他笑,笑得很认真,“我说的是真的,校长再不来,我并不能保证会把陈世成怎么样。” 宋希言看着他的笑容,“嘁”了一声,不过没再回嘴。梁晓飞看着他俩,颇为稀奇地问:“哎哟,你俩这是和好了?” 宋希言瞥了他一眼,没反驳。 之前他为什么仇视郑自然?因为郑自然拥有的一切,他都没有。因为他嫉妒。因为忽然发现自己的存在很不堪c很糟糕。因为与他同时存在的郑自然实在太过耀眼,这个人什么都有,什么都好,他身上的一切简直都是自己的反义词。在这个人面前,他会忍不住不停地记起自己有多么差劲,也会忍不住怀疑这个人也在嘲笑自己的差劲,怀疑他瞧不起自己。 他故意把郑自然想得很卑鄙,故意曲解他的一切行为,不过是为了让他看起来没那么优秀,是为了暗示自己:你看,这个人也没那么好,他并不比你好多少。 而这一切,都不是郑自然的错。外婆说的对,他只是在迁怒。 郑自然这个人,会在夜里他蹬了被子之后,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起来给他盖被子。会在明知道没法阻拦他打架,又怕他吃亏的时候,选择直接参与进来,就为了在最近的地方帮他。还怕事发后被校长们追究,所以干脆做了第一个动手的人,在校长办公室独自吸引了半数火力。一天之内,郑自然简直颠覆了长久以来所有人对他的认知。 被校长痛骂的那一小时里,宋希言其实早就神游天外,根本没听清校长都骂了些什么。他在想,除了郑自然,可能没有第二个人会为自己做这些了。 想着,宋希言看了梁晓飞一眼,这货睡起觉来像死猪,打起架来像鸡仔,无论如何也不会是第二个人。 于是,这么一想,原来郑自然真好。 宋希言药敷快结束的时候,护士姐姐接到了个电话,是郑逸城打来的,说他正在医院门口,问孩子们什么时候回家。 几分钟后,三个人去医院停车场,找到了郑逸城的车。路上,宋希言感到有些局促,他忽然反应过来,郑自然为了帮他,把保送名额给丢了。虽然郑自然似乎毫不在意,但师大附中高中部可是全省最好的高中之一,这里的保送名额,很多人做梦都想要。 想着,他鼓了鼓劲,开口了:“郑叔叔,那个保送的事” 他刚说了一半,那父子俩就知道他的意思了,郑逸城截断了他的话头:“那件事不用觉得抱歉,不能保送又怎么样,你还怕然然考不进去?” 这话虽然听着有点骄傲了,但是真的好有道理。宋希言没法反驳,也不想反驳。 其实,下午的具体情况,郑自然在电话里并没有提及。然而郑自然打架,宋希言受伤,其中必有联系,目睹宋希言这一年的叛逆行为的大人们稍微动动脑筋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郑逸城对于今天的事一句都没有多问,对宋希言的行为也没有任何责怪或者要劝解的意思。他只是边开车边激励着孩子们:“说起来,这学期也过了一多半了,再有一年半你们就中考了。想好考哪所学校了吗?这一年半努力一把,将来一定能考上。” 梁晓飞与他产生了共鸣,当即立下大志:“我一定要和郑自然考上同一所高中!” “然后继续抄我作业?”郑自然接了一句。 梁晓飞想锤他,“不说话能死不?能死不?” 车内气氛变得十分热闹。宋希言却沉默了。 他跟郑自然和好只是和好,但那并不代表他就要做一个像郑自然那样的好学生了。做个好孩子,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很快,秋去冬来,气温越来越低。家里的气压也很低。 宋希言的小外甥一个半月大了,大舅妈完成了之前的课题,可以有余力照顾小外孙。赵林蓝圆满完成任务,回到了家里。于是,母子俩又活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这对亲母子的性格其实有很多相像的地方,比如,他们都记仇。赵林蓝回家快半个月,母子俩一句话都没说过。 外婆愁得头发又白了好几根。 好在元旦到了。舅舅舅妈表哥表姐们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看外婆,家里的低气压一扫而空,赵林蓝笑得人比花娇,相当开怀。 宋希言第三次见到了自己的小外甥。他对着襁褓里的婴儿一通猛瞧,发现这孩子眼睫毛真长,又黑又翘,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个眼睫毛又黑又长又翘的人——郑自然。 据他所知,郑自然没有小外甥,因为他就是家中同辈里年龄最大的一个。宋希言就想让郑自然也看看。至于梁晓飞,他家人口很旺,外甥侄子一大堆,这两年过年都快成了个孩子王了,就不给他看了。 征得了大表姐两口子的同意,宋希言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去了对门。 郑自然打开家门的时候,看见宋希言用别别扭扭的姿势抱了个包袱,“这是什么?” 宋希言说:“好东西,你打开看看。” 郑自然就伸手过去掀包袱皮,结果一只软软的小爪子一样的东西抓住了他的食指,登时他浑身像过电一样麻了一下,“!!!” 看着他吃惊还硬忍着的表情,宋希言一下子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孩子自己扒拉了两下,小被子被他蹭开了,露出他的小脑袋来,郑自然这才看清这不是包袱是个孩子。他无奈的不知道该对调皮捣蛋的宋希言说什么好,先把他们让进了家里。门还没关上,就碰见了下楼正要出门的梁晓飞一家。 梁晓飞同学往宋希言怀里一瞥,被节日的热闹气氛感染,头脑发昏,开始满嘴跑火车:“哟!刚和好几天啊,你们两口子孩子都生了。”说完就被他爸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十三岁 梁晓飞一边捂着头一边道着歉跑了。剩下宋希言和郑自然两个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婴儿“咿呀”叫了一声,郑自然看看孩子,又从楼道窗户看看楼下那个正被他爸削得屁滚尿流的梁晓飞,一下子乐了,笑说:“可惜你不是个女生,不然我就真跟你做两口子。” 宋希言踹了他一脚,抱着孩子生气地走了。他最近发现,郑自然这厮越长大越不正经,再也不是那个漂亮乖巧的然然了。 回家的时候,宋希言他妈和他大舅妈二舅妈三舅妈四舅妈都不在,剩下一群舅舅和表哥表姐们围着桌子,凑了两局麻将。而大表姐和大姐夫坐在沙发上,一看见他抱着小外甥回来就立马接了过去,你一句我一句的逗孩子,宝贝得不行。 外婆坐在旁边跟他们一起逗着玩了会儿,见宋希言在到处打量,对他说:“你妈她们躲进房间说悄悄话去了。” 宋希言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总之,那天晚上,亲戚们都回家了之后,时隔近两个月,赵林蓝终于跟他说了话。 “言言,明天开始,你可以继续去练散打了。”她开口就是这么一句,“之前我有错,我不该想当然地以为你会学坏,就用我自己臆想的东西去批评你。这点我得向你道歉。”她还说,“不过我得申明,关于你爸爸的身份,当时感情来了,我是真喜欢他,那个没办法。” 宋希言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赵林蓝见他一副呆样,忽然开起了玩笑:“不然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我把你塞回去重新生一遍好了。” “别了吧。”宋希言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赵林蓝这才终于对着他笑了,“其实你不像你爸爸,你像我。叛逆c暴躁c任性c急脾气,发疯的时候最像了。” 宋希言觉得这并不是夸人的话,但他只能姑且听着。“你爸爸虽然是个混黑|社|会的,但他好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还挺绅士一人。他跟普通的混混不一样。之前是我有点受刺激了,说了些很不好的话,现在我重新说。”赵林蓝正色道,“你爸爸虽然是个混黑|社|会的,但他不是个混账。他讲道理,也会做善事,不会无缘无故冲谁发火,不凶c也不暴虐,满肚子都是墨水。要不是走了这条歪路,他该是很优秀的一个人。” 她的几句话,几乎再次重塑了宋希言的人生观。“言言,你要学习他好的地方,那才是你该继承的。至于他不好的地方,妈妈希望你别学他,毕竟他因此丢了性命。” 宋希言近一年来的叛逆像是个饱胀的气球,而此时赵林蓝的话就像一枚尖细的针。细针扎在气球上,“嘣——”的一声,炸了。 炸得宋希言一宿没睡着觉。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的气球瘪了。因为他发现,他的存在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开学之后没几天,跟宋希言走得近的人有了一个共同的发现——传说中的宋疯狗的脾气似乎变好了,虽然只是好了一点。 对于宋希言的改变,郑自然和梁晓飞很开心,恨不得放个鞭炮呼吁普天同庆。梁晓飞喜出望外,摸着宋希言的狗头语重心长地道:“言言呐,你终于开始懂事了。”说完就被懂事的言言不轻不重地揍了一拳。 跟赵林蓝谈过之后,宋希言的潜意识里记住了她的话:“你要学习他好的地方,那才是你该继承的。至于他不好的地方,妈妈希望你别学他。”于是宋希言开始学着讲理,每次丁辽凯和林磊约他去同别人“切磋”,他都会先问清缘由,再决定要不要帮忙。推掉了很多“切磋”的同时,他也发现,这群人的那些约战理由其实大多都脑残得很,然而他之前居然都没发现。因此,在脾气变好了的同时,他也跟丁辽凯和林磊那帮人变得疏远了一点。 不过除此之外,平常踢球或是其他运动,宋希言还是和他们一起的。毕竟他们球技好,踢起来过瘾。 这学期的最后十几天,期末考试就在眼前,宋希言已经很久没正经学习了,也没有把考试放在眼里。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在别人都埋头苦读的时候,他抱着球出了教室,和丁辽凯他们踢球去了。 大冬天的,一群少年吹着西北风累得大汗淋漓。眼看天色开始变暗,放学铃声响了,一群人踢得尽兴,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宋希言从地上扯起自己的外套,顺势甩到肩上,跟众人道了别,转身准备走人。 “哎!宋希言。”丁辽凯叫住了他。 宋希言停下脚步看过去,示意他继续说。丁辽凯走过来,问他:“上次咱们被校长逮住了,初三那帮人不认账,嘴硬说自己没输。昨天他们跟一中初中部的联合向我们约战,我应了,这周日,你来吗?” 一中初中部,宋希言觉得有点耳熟,“一中初中部的?暑假被你们干翻的那帮人?” 丁辽凯点头。 为什么这年头打架打输了的人都不爱认输,非要腆着个脸卷土重来?还带互帮互助的?宋希言最看不上这种技不如人却连认输的气魄都没有的垃圾,心里一阵烦躁,他说:“不去。这种没皮没脸没骨气的人,我连打都不想跟他们打。” 已经被拒绝惯了,丁辽凯没有再劝,只说:“行吧,下次再一起踢球。” 说完,众人就散了。宋希言走了几步,远远地看见梁晓飞和郑自然背着书包走了过来。虽然宋希言的中二病这阵子有好转的迹象,但这两个人却没有放松警惕,宋希言跟丁辽凯他们踢球的时候,这俩人就蹲在体育馆墙根下,被西北风吹得腮帮子都要麻了。这会儿他们却要装作刚刚出教室的样子,活着好难啊! 宋希言对他们的付出无从知晓,真当他们是刚刚出来的,接过梁晓飞递过来的书包,三个人穿过操场,高高兴兴地往校门走。 路上,宋希言手里抱着足球,忽然想起来,郑自然很久没有踢球了。想着,他就问了出来:“郑野郑自然,怎么最近都没见你出来踢球啊?” “还不是上次啊!”郑自然还没回话,他先听见了梁晓飞的一声惨叫。“怎么了?你叫什么?” 梁晓飞很委屈,他刚要开口说“还不是上次你受伤那事,郑自然因为那个连球都不踢了”,但是话才说了没一半,就被郑自然掐了一把。不愧是郑野驴,脚力惊人,手劲也不小,可疼死人了。 “没什么,最近太冷了,天天犯困,懒得动,就不想踢了。”郑自然一本正经地道。 宋希言听了无情地嘲笑他:“年轻人,你早衰啊,才十几岁就踢不动球了!这样下去过两年我是不是就得叫你一声郑爷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还没“哈哈”完,就听见郑自然十分淡定地应和道:“哎,乖孙子。”宋希言“嗝”的一声,卡了壳。 梁晓飞顿时“哈哈”得比宋希言刚刚还响亮。宋希言怒了,甩着书包追着那两人打了一路。 这事就这么翻篇了。郑自然见此,松了口气。其实他不踢球跟宋希言关系并不大,上次的意外只是直接原因,但根本原因还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无法完美地控制自己的力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 过了一周,周四那天,期末考试开始了。 考到第二天,宋希言才发现丁辽凯和林磊不见了。那两人是极其坐不住的类型,只要下了课就不会在教室里待着,所以一般课间的时候,几乎到处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可是这一周过了一多半,宋希言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竟然没见过那两个人。 他去了那两人的班级,碰见一个从前打架时的战友,也是跟丁辽凯他们玩得最好的一个,“徐志强,丁辽凯呢?” 名叫徐志强的男生走过来,脸上表情十分难看,“他俩,丁辽凯和林磊请病假了。” 宋希言惊了一下,追问:“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徐志强说:“上次我们去跟初三和一中的较量那事你知道吗?” 宋希言:“知道,丁辽凯跟我提过。” 徐志强气愤地道:“那帮孙子这回根本不想跟我们正经较量,就是来耍阴招害人的。前面说了按学校里的规矩来,但他们竟然又带了家伙去。眼看要吃亏,我们就打算撤了,丁辽凯和林磊殿后,那群王八蛋打红了眼,追着他们打了一路,最后他俩都伤得不轻。他妈的,就不该相信这帮有前科的杂|碎!呸!” 考试结束后,周六周日休假。周六早上,宋希言跟赵林蓝说要去给同学探病,出了门。 他照着徐志强给的丁辽凯家的地址找了过去。丁辽凯家貌似挺有钱的,住的是高档小区里的三层独栋小楼,宋希言在门卫那里做了登记才能进去。对于宋希言的到来,丁辽凯并不惊讶,只是问:“徐志强跟你说的?” “嗯。”宋希言应了声,打量着丁辽凯,右手臂上打了石膏,正吊在脖子上,脸上也伤得不轻,原本就只能算个五官端正,现在连青带肿基本不能看了。丁辽凯见他盯着自己看,不甚在意地说:“就是因为伤的是右手,又快考试了,反正也考不了才干脆请了假,其实不严重,就裂开一点缝。还是林磊伤得重,腿骨折了,这会儿还在医院里没出来。” 说着,他忽然一脸严肃和无奈地对宋希言道:“这帮人手太脏了,完全不讲规矩,我们惹不起但躲得起,以后还是避着点他们,论耍阴招,我们实在比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十三岁 然而他这句被迫识时务的话,勾起了宋希言的火气,“凭什么要向一帮子阴险小人低头?明明是他们破坏规矩使小手段,技不如人就以诡计取胜,这帮不要脸的!以后却要由着他们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你忍得了?!” 丁辽凯这次受伤仿佛伤得脾气都变随和了,一个劲地劝宋希言消火。然而他越是劝,宋希言就越是咽不下这口气。两人最终没能达成共识,宋希言怒气冲冲地告辞了。 当天晚上,宋希言接到了徐志强打来的电话:“我们约了那帮孙子,明天最后一战,无论输赢到此为止,输了的就要痛痛快快认输,以后不准再找对方麻烦。说定了这回大家按规矩来,要脸的就别偷带东西,不然以后走夜路小心着点。我们这边丁辽凯和林磊是去不了了,光我一个人带不动那么多兄弟,大家都服你,你来帮忙吗?” 一而再的破坏规矩,这帮小人的阴险行径实在令人不齿。再加上白天宋希言在丁辽凯那吃了一肚子气,这会儿终于出离愤怒,想着是该压一压那帮人的嚣张气焰了,他点点头,“我去。” 周日,郑自然带着爸爸新给买的游戏机去对面串门,却被告知宋希言不在家。 赵林蓝正在给外婆按摩肩膀,边按边对他说:“言言出去了,说是有个同学病了,他去探病呢。昨天就去过,今天说那个同学在家里养病闷得慌,叫他去陪着打游戏了。找言言有什么要紧事吗?” “这样啊,没什么。我爸刚给我买的游戏机,来跟他一起玩。”郑自然说。 赵林蓝笑呵呵地道:“你爸给你买的?你又不爱玩游戏机,我家言言才喜欢那个。你是不是又让你爸买来拿给言言玩的?然然呐,别这么惯着他,惯得他都不好管教了。” 被人直接拆穿了,郑自然抱着游戏机有点窘迫,不过还算淡定,“我是以前没怎么玩,挺好奇的,就想着买来跟希言一起玩玩看,没惯着他。” 外婆和蔼地笑着,被赵林蓝按得肩膀舒舒服服,心情也好,接话道:“也不知道然然以后的媳妇儿是谁,能嫁个这么会疼人的,可是好福气喽。” 被大人们调侃了一通,十几岁的郑自然受不住了,直接落荒而逃。 他在自己家门口犹豫了一下,没有开门,转身又去了楼上。梁家在小区附近开了家小超市,梁爸爸去店里清点货物了,不能在家陪老婆,于是梁晓飞只好奉旨陪着妈妈看电视。电视机里苦情的女主正哭得梨花带雨,悲痛欲绝,梁妈妈受到感染,眼眶也红了。梁晓飞同学憋屈着脸,痛苦地给他妈妈递纸巾。 郑自然的到来解救了他。梁妈妈见郑自然来了,抹了抹眼角,去给孩子们准备零食。梁晓飞得了解放,妈妈一走他就拾起遥控器换了台。 “阿姨,不用准备东西,我就找晓飞问点事。”郑自然冲着厨房喊。 “快坐吧,我妈自己炸的麻花,可好吃了。”梁晓飞道,“你要问我什么事?” 郑自然坐下了,“刚去希言家里,他不在家,赵阿姨说他去给同学探病了。你们班有谁病了吗?” “病了的同学?我们班没谁病了啊,是他以前班上的?”梁晓飞仔细回想着,又说,“可能是以前班的吧。我觉得最近希言表现得挺好的,我们是不是不需要看得他太紧了?” “也许吧。”虽然这么说,但郑自然总感觉胸口有股气不太顺,却也想不出是为什么。 被梁妈妈热情地喂了一肚子零食,郑自然连吃带拿地回了家。刚坐了一小会儿,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然然,爸爸有份文件落在书房了,你现在有空吗?就在书房桌子上,右上角有个蓝色文件夹。能不能帮爸爸送一下,还有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 “好。”郑自然应下。到年底了,大人们都特别忙,最近郑家的父母也在忙着加班,一家人好几天没能一起吃饭了。 郑自然带上文件,刚出了单元门,就有个男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郑自然!”看样子是特意来找他的。郑自然停下脚步,看向那个男生。不认识。 男生说:“我是乔术仁。” 想了好一会儿郑自然才记起来,这就是当初那个不小心撞了林磊的初三的倒霉蛋。郑自然听说过他,前面接二连三的事情闹出来后,不光初二的,就连初三的都不太待见他。 据说这男生性子比较软,当初他被林磊揍了之后,本是想息事宁人,自认倒霉的。但他的伤被同班的一个性子火爆的叛逆少年看见了,询问后得知他居然被初二的欺负了,那男生言说这批初二的太胆大包天,非要去教训林磊。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堆破事。 至于这个男生,当时他就不赞成同学们找林磊麻烦的事,因此遭了那群中二病们一顿白眼。后来矛盾升级,他也去劝过,认为一点小事没必要闹得那么大张旗鼓。 但那时两方的矛盾早已从一个小小的撞车事件发酵起来,说白了那时其实已经没他什么事了。他这么一劝,反倒让人觉得他是个经不起事的软蛋。再到后来,初三的败了,更是有人迁怒于他,嘲笑他的软弱,毕竟与初二的两次冲突他都没有参加。至此,他的立场渐渐变得尴尬又艰难。 郑自然没想到这个人会来找自己。 乔术仁不等他问,就主动表明了来意:“陈世成他们跟一中初中部的合了伙,上次和丁辽凯他们打了一架,丁辽凯输了,而且听说受了伤。他的兄弟们今天又约了陈世成和一中的,说要跟他们决战。” 一番略显中二的讲述听得郑自然眉头紧皱,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则直接把郑自然气得差点当场吐血,“宋希言也去了。”乔术仁说,“这次陈世成他们还会带着棍子去。” 郑自然:“在哪?” 他此时脸色阴沉着,乔术仁看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半步,作出了随时准备逃跑的姿态。咽了口口水,乔术仁说:“在老城区,南安街26号前面的那条巷子,就以前开了好几家棋牌室的那条巷子。” 那片地界准备拆迁,原本的住户已经全搬走了,现在荒得连流浪狗都不爱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挑了个这么僻静的好地方,居然还敢相约械斗!别说是打架的过程中会被谁发现了,就算真的闹出事来,人死在里面半个月家里人想收尸也找不到。 郑自然额角突突的跳,他问乔术仁:“你怎么知道的?” “去参加的人告诉我的,里面有我的同班同学,还问我去不去。” “那你为什么来告诉我?”郑自然又问。 乔术仁说:“他们说要带棍子,我怕他们出事,想阻止他们,但是他们不会听我的。” “所以你就来找我?你觉得我能阻止他们?”郑自然反问。 乔术仁点头,一脸肯定地看向郑自然。郑自然胸口顿时憋了股闷气,生平头一次觉得被人肯定原来是一件这么让人不爽的事,“你觉得我凭什么能阻止他们?我一个人去跟他们几十上百个人乱斗吗?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乔术仁有点结巴:“我是觉得,你挺厉害的。你一定能想到办法。” 郑自然深吸了口气,活了十几年都没骂过人的他,这一分钟忽然有了爆粗口的冲动。“我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你报警了吗?” 对方摇头,结结巴巴道:“不不敢。” “他们约在什么时候?” 乔术仁看了看腕表,“十一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有用的信息基本就这些了。十一点;老城区南安街26号前面的巷子,以前开过几家棋牌室;初二c初三以及一中初中部,还有个不省心的宋希言;械斗,没报警。郑自然不再跟乔术仁废话,把手里的文件塞进自己家的信箱里,转头就跑了出去。 乔术仁的心思他大概明白。他害怕出事,但自己又无力阻止,想求助于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报警,但他又怕把自己卷进去或事后被揪出来,于是不敢。只得去寻找其他在他眼里很厉害的人帮忙,就这样,他找到了如今初中部人人敬畏的郑自然。之后报警也好,赶去亲自阻止也好,那都是郑自然要头疼的事了。不得不说,传言属实,这个人性格是真的软蛋。 奈何郑自然也是一介凡人,一个人干翻几十上百个人,就算是一个个单挑他也打不过,更何况到时候肯定一片混战。他对那些人是具有威慑力,但在对方人数庞大的情况下,那点威慑力很明显是不够看的。这个乔术仁的想法实在天真得很。 郑自然跑出小区门口,找了个电话亭直接报了警,随后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老城区而去。 大约一小时后,老城区,南安街26号。宋希言看着正在忙着分发棍棒的众人,很是震惊,他一把拉过徐志强,问他:“不是说好了按学校规矩来,不准带东西吗?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十三岁 徐志强被他拉得一个踉跄,但也没发火,只是义正言辞地说:“那群人已经坏了两次规矩,这次肯定还会带家伙。说的是按学校规矩来,但事到如今脸面算个屁!今天不打个你死我活,以后出门还怎么混?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这次真的要脸,我们之前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该的!” 说白了,明面上的话只是走个过场,实际上双方都清楚,今天这一战,所谓的规矩就是个屁!“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宋希言的火气开始冒上来了,他有种自己被愚弄了的感觉。 徐志强:“跟你说了你会来吗?你这种正规班里学功夫的人,脑子都被什么规则原则的给框住了,对上那些不要脸的人,你跟他们讲什么君子做派?” 宋希言忍了又忍,总算没跟他动手,也没有再说话。他瞥了一眼手里拿着棍子c蓄势待发的众人,心里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最终转了个身,打算走人。 “宋希言!好久不见啊。”陈世成那吊儿郎当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宋希言转回身去,徐志强预测得很准确,陈世成这帮孙子果然是不可信的。甚至这回不仅仅是木棍,宋希言一眼打量过去,在某些人手里的棍子上,看见了独属于金属的质感。 荒唐!这是宋希言的第一个念头。 他想起了上次校长教训他们的时候说过的那句:什么仇什么怨才值得这样大打出手? 宋希言原以为,他们之间是能力的较量,能力高的一方可以得到尊重,不被挑衅,不被滋扰。他不否认他之前参与的争斗里掺加了叛逆中二的元素,有种想要向众人炫耀自己的不成熟的冲动。但他的观念里,他们的较量应该是公平公正的,是在原则之内,受规则约束的。可眼下的情形,显然是他想错了。 就如同徐志强说的,他的脑子已经习惯并自我形成了一套规则与原则的框架,他是不同于此处的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在这一刻,他终于发觉,自己跟这帮人完全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可是走到这一步,至少在今天,他还脱离不了这个荒唐的世界。他对陈世成笑了笑,“是啊,好久不见。” 自打上次被郑自然笑着踢了一脚,陈世成在打架的时候就见不得别人对他笑,总有种下一刻就会有人要来踢他的错觉。这种错觉让他很烦躁,于是他冲地上啐了一口,招呼身后的兄弟们:“不跟他们废话了,这群手下败将,看来是嫌上次败得不够惨。今天让他们尝点苦头,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来找事!” 说罢,他就将手里的棍子对准了宋希言,“来吧,疯狗。” 出租车在南安街外停下。里面的人都搬走了,如今街上只剩了个脏乱差,车不好开进去,司机也不愿意往里面开。郑自然抽出一张整百的毛爷爷交给司机,不等找零就冲下了车。身后的司机收起车费,一脚踩下油门,“轰——”的一声,远离了这片荒凉的区域。 郑自然看了眼腕表,时间不多了。 南安街的门牌号排得很乱,而且这条街并不是笔直的一条,严格来讲,南安街可能更应该被称为南安社区。郑自然没来过这里,他穿梭在陈旧的楼房和破败的平方中间,随着时间推移,心底越来越焦躁。四周很安静,听不见人声,只零星有几声麻雀叫。 一路跑过来,郑自然额头上沁出了汗水。已经十点五十五分了,他还没找到那个据说开过几家棋牌室的26号对面的巷子,心底开始感到慌乱。强行镇定下来,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继续找。 匆忙间,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响了起来。郑自然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一阵。那声音掺杂了人的喊叫声,还有击打声,有点类似于打斗的声音。 这还没到点呢,怎么就打起来了?郑自然循着声音立刻冲了过去。然而当他跑到一个巷口,看清巷子里的场景时,他却迅速地后退闪到一边,隐藏起了自己的身影。 躲在一堵断墙后面,郑自然脸上的惊讶还没褪去。他身后五米远的地方,两伙人正在火拼,数目不下百人。但不是学生,是成年人。刚刚他只看了一眼,地上已经躺了几个人,身边有红色的液体,人不知是死是活。 郑自然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了片刻,没有脚步声靠近。幸好刚刚他躲得快,应该是没有人发现他。他轻手轻脚地起身,退出了这条巷子的范围。 今天究竟是什么黄道吉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相约火拼,还是在同一个地方?郑自然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寻找。好在距离十一点钟还剩两分钟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属于少年人的身影。 那个身影拐进了另一条小巷。郑自然算了一下,它距离之前那一条,不过只斜着隔了一条较宽的街道,和几排旧楼房,直线距离不过一百五十米。 这个位置选得太寸了。 宋希言发现,他的脑子的确是被一堆的原则和规则给框住了。因为当陈世成用棍子指着他的时候,身边的徐志强也将一根棍子递给他,可他却没有接。 于是,在他给陈世成表演了一个比郑自然更标准的后踢的同时,也被陈世成的棍子敲在了大腿上。他一个踉跄落地,腿很疼,但好在那地方肉多,不容易受伤。 陈世成差点气炸了,又是后踢!在兄弟的搀扶下,他气愤地站起来,抬起手里的棍子,喊道:“给我打!” 那一刻,宋希言做好了吃大亏的准备。他迎着陈世成冲过来的方向,向前踏出了一步。然而两人还没靠近,就有个人迅速地贴着宋希言的肩膀冲了过去,把宋希言撞得身子歪了一下。 陈世成都没来得及看清冲过来的是谁,小臂就被人踢了一脚,刚好踢到麻经,当即手一松,棍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抱着右手看过去,原来是冤家路窄。 “都住手!”郑自然喘着粗气喊了一声。他几乎已经全速跑了半个小时,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不知是急是气还是累的,脸色泛着红。 初二的由于上次那一架,对他还是比较佩服的,闻言暂时都选择了按兵不动。但陈世成这一边哪会听他的,他弯腰捡起自己的棍子,冲着只离他不到两步远的郑自然嚣张地道:“他妈的,我正愁着你没来还得特意去找你一趟呢,你倒好,自己送上门” 他一番中二的豪言壮语还没放完,郑自然就不耐烦地反腿又是一脚,快得他都没来得及躲。如果上一脚是出其不意,那这一脚挨得结结实实,就真的是实力的差距了。陈世成再次被人扶起来,龇牙咧嘴说不出话。他们那一方的人显然已经动了肝火,纷纷握紧了手里的棍棒,几欲上前。 “操!”郑自然暴躁地终于爆了个粗口,“你们最好先冷静一下,我刚刚”他报的警现在还没动静,这帮操蛋玩意个个提着棍子一副要玩命的架势,他一个人想要阻止这么多人是不可能的。何况不远处还有那种血腥的场面在上演,两边距离这么近,谁能说得准这边会不会被波及。 电光火石间,郑自然想到了个法子。他直觉这些人并不知道另一伙人的存在,因为以一群十几岁的少年的胆量,不可能在明知有那么血腥的场面发生在身边的情况下,还能这么热血地继续自己所谓的战斗。 他刚要说出自己方才见到的场面,就被一阵惨叫声打断了:“杀人了——” 所有人都错愕地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两个男生从街道上往这边跑,脸色煞白,“杀人了!杀人了!那边巷子里好多人杀人了!” 他们的喊叫语无伦次,但并不妨碍众人理解眼下的情况。因为这两个男生的喊叫声不仅惊动了他们,也惊动了另一帮人。靠近巷口的少年们迎着那两个男生走过去,就看见了远远地追在他们身后,手上提着刀和棍的大人们。 刚才还在沸腾的热血一下子被冻结成冰,这群叛逆少年瞬间被恐惧笼罩:“快跑!” 人群霎时陷入慌乱,所有人都拼命地向巷子的另一个出口奔去。 宋希言自打郑自然来了就一直没说话,也许是感觉有点心虚,也许是因为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暴躁的郑自然。此刻情形忽然陷入混乱,他才像是一下子缓过精神来,拉起了郑自然的手就跑,“快走!” 少年们选择的逃跑路线是条近路,跑了一段时间,身后的人们就被甩开了一大截。但这片区域的路线又杂又乱,再加上他们情绪有些失控,没头没脑地往前跑,十多分钟后,他们还是没有跑出太远。 对突然触碰的关于死亡的恐惧,让他们连头都不敢回,全在拼命地跑,就连那群人何时放弃了对他们的追逐都不知道。 郑自然之前已经跑了半个小时,现在这种更加拼命的跑法让他开始感觉到吃力。他费力地回头看了一眼,除了狂奔中的少年们,根本没有别的人影了。宋希言拉着他狂奔如飞,头也不回。转过一个拐角时,郑自然扯了宋希言一把,强迫他停下来,气喘吁吁地道:“好了没人了。” 其他人见他俩停下来,脑袋里的危险情报自动解除,精神忽然松懈,身体上的疲累紧跟着袭来,纷纷倚着墙开始大喘气。没有人说话,劫后余生般的侥幸充斥了头脑,除了呼吸他们似乎也顾不上别的了。 郑自然好不容易缓过来,他和宋希言的手还没松开,“宋希言”他手上用了点力气,刚要跟宋希言数算数算今天的事,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警笛声。 “站住!”有几名少年下意识想继续跑,一声暴喝骤然响起,使他们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十几秒钟过去,几辆警车就将这群在二十分钟之前还觉得老天第一我第二的少年们围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十三岁 活了十几年,这群中二少年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架势。他们呆立当场,几乎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乖乖听话上了警车,被带回了警局。 在警察叔叔面前,叛逆少年们露出了罕见的胆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问了几句,就把几个领头人指认了出去。随后,宋希言c郑自然以及陈世成和徐志强等人被单独隔离开,各自进行问讯笔录。 问讯的内容很详细。事情的起因是什么,组织人是谁,地点是谁选的,他们到达约定地点的路线是怎么确定的 问到关于路线的问题时,郑自然下意识感觉到这问题很特别,于是他表达出了自己的疑问。之前他已经将自己报警的事,还有路上撞见的场面都详细地交代清楚了,此时他有此一问,负责对他进行问讯的叔叔想了想,向他告知了一点相关信息。 “我们今天不止接到了你报的警,同一事件,先后有两个报警电话打进来。我们抓到你们的同时,也在不远处拦截了另一伙人,就是之前你说的那个。你们两伙人在相隔那么近的情况下都没有发现彼此,这一点令人生疑。经过问讯,我们发现,你们到达冲突地点的路线非常巧合地避开了对方。所以我们怀疑,为你们确定路线的人,对另一帮人的火拼有知情的可能。我们目前有一些猜测,不过这个我就不便透露了。” 事情似乎比表面上要复杂,但已经跟这群少年关系不大了。因为经过所有人的笔录对比,确定路线的人并不在这群人之中。 这次事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宋希言他们最终只挨了一通批评教育。笔录问讯等结束后,接到通知的家长们匆匆赶来,对着警察叔叔们一通道歉,连连保证以后会好好教育孩子。闹心的警察叔叔们无奈地接受了他们的道歉和保证,让他们签了字,领回了各家的娃。 出了派出所,郑逸城的车就停在旁边的停车场,但郑自然却停下脚步,对大人们道:“爸,妈,赵阿姨,我跟希言有点事还没解决,我们先不回去了。” 宋希言一脸问号,他并不记得他和郑自然还有什么没解决的事。 大人们同样不解,但郑自然向来是个极有分寸的孩子,他们对郑自然的信任已经根深蒂固。又看到郑自然一脸严肃的神情,想着肯定是什么要紧的正经事,再加上听说了之前的情形,孩子们也受了惊吓,于是他们没再坚持,暂且顺着郑自然答应下来,只嘱咐让他们早点回家。 赵林蓝是装着一肚子火气来的,要不是在里面的时候不好动手,她早就要把宋希言教训一顿了。现在出了门,郑自然又要拉着宋希言不回家,当即更是火大。但现在还是不能动手,她只好气鼓鼓地坐进车里,看都不看宋希言,怕把自己气死。 大人们走后,郑自然拉着一脸疑问的宋希言拐进了旁边的巷子。他的手劲不小,走路速度又快,宋希言被他扯得一路踉跄着才能跟上。终于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郑自然松开手,宋希言由于惯性往前冲了一步,险些撞到墙上。 “郑野驴,你神经病啊!”他活动着手腕不满地吼道。 郑自然无视他的不满,脸色阴沉,“我本来以为你心里是有点分寸的,但是今天,约定械斗?既然你那么喜欢打架,那不如我陪你打。正好晓飞之前说你一直想跟我较量较量,今天是个好机会。” 宋希言抬头看向他,愣住了。他的直觉告诉他,郑自然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同时心底窜上来一阵委屈和气愤,他顿时也不想解释了。他瞪着郑自然,想骂点什么有气势的话,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的眼睛酸了一下,却为了掩饰,握起拳头冲向郑自然。 宋希言的所作所为太过出格,郑自然决定给他个教训。他没注意到宋希言红了的眼眶,见他冲向自己,当即抬手格挡开他的拳头,同时反手一推,将宋希言拍在了墙上。 胳膊撞得生疼,宋希言的眼眶顿时又红了一圈,郑自然只当他是不服气,为了打压他的叛逆,冲他道:“再来。” 宋希言这回用了十成的力气,简直把郑自然当成十恶不赦的仇人一样打。他疯起来的时候攻击路数没什么章法,但那股疯劲却不好招架。郑自然挡住了他的大部分攻击,但也挨了他好几下,腰侧和肩膀又酸又疼,嘴角也破了。 虽然是想着要给宋希言教训,但郑自然却没有主动攻击过他。他只是以守为主,就连格挡住宋希言的攻击之后的反击都拿捏着力度,只把他推出去就不再紧逼。然而宋希言实在疯得厉害,郑自然肚子上挨了一拳,觉得可以到此为止了,不然吃亏的可能是自己。 宋希言再次攻过来的时候,郑自然瞅准他腿部的空档,侧身用肩膀挨了他一拳,同时右腿一扫,绊了他一脚。宋希言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攻击的力度也被化解,整个人向一边倒去。 “希言!”郑自然伸手去拉,但距离太远,没拉到。宋希言身子一歪,肩膀和头重重地在墙上撞了一下。 落地后,他疼得蜷起了身体。郑自然赶紧伸手去扶他,“撞到头了?我看看。” 宋希言被他扶起来,靠墙坐在地上,缓过来后,心头火起,使劲推了他一把,“不用你管!滚蛋!”眼眶很红,两行泪水“唰”地流了下来。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在郑自然面前流眼泪了,委屈c愤怒c不甘c后悔c丢人,各种情绪一涌而上。不光是对郑自然的,还有对他自己的。最后他实在压不下这股情绪,愤恨地抹了一把脸,干脆支起右腿,右手架在腿上,再低头把脸埋在手臂里,不动了。 他给自己留的最后的尊严,就是他摆出的这个哭鼻子的姿势,还是有点帅气的。 郑自然愣住了。之前被怒火蒙蔽的脑子冷静了不少,他忽然想起来,之前他赶到现场时,所有人手里都握着棍棒,但宋希言手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 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他当时看见两方人都手持棍棒,当即以为这是一场两方约定好的械斗。现在他有点懵,但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他蹲到宋希言跟前,问他:“你是不是不知道他们带棍子?他们骗你了?” “滚!”宋希言头都不抬地吼道。 郑自然觉得自己猜对了。瞬间,茫然无措和懊恼一起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不过他还是努力坚持住了自己的立场,“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一开始参与这件事就是不对的。” “滚!” 郑自然没滚,但他自觉地闭了嘴。眼下的情形要怎么处理,郑自然没什么经验。毕竟他已经很多年没看见宋希言这样哭过,上次看他哭得这么伤心可能都是幼儿园时期的事了。他束手束脚地蹲在宋希言身边,最后十分幼稚地问了一句:“你要我抱抱你吗?” “嗝!”宋希言惊得打了个哭嗝。 郑自然伸手比划了一下,凭着幼时和宋希言抱抱的记忆,生疏又笨拙地抱住了他。宋希言不情愿地扑棱了几下,想挣开他。郑自然却加重了力气,把他抱得紧紧的。 宋希言没扑棱开,不动了。之后他像是自暴自弃一样,干脆窝在郑自然怀里,放开了嗓子嚎。 其实他在郑自然这里受到的误解和委屈并不至于让他哭得这么惨,除此之外,被人愚弄的气愤,轻易上当的自己的愚蠢,还有他之前的自以为是和荒唐的想法c做法,此刻全部一股脑的涌上来,让他突然想要发泄一下。 宋希言哭了很久,直哭得头昏脑涨。他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对抱着他的郑自然说:“郑野驴你以后不准不准打我!我怕疼” 郑自然哭笑不得地答应了。见他说话连呼带喘,连忙为他拍背顺气。 宋希言最后哭得就像个宝宝,他小外甥那样的宝宝。由于感觉自己太丢人了,在哭够了之后他也不想见人,怎么都不肯抬头。郑自然只好认命地在他面前蹲下来,让他趴到自己背上,把他背回了家。 后来,直到过了年一段日子,宋希言和郑自然才得知了这件事的一些真相和后续。 约架的地点和路线是丁辽凯向徐志强授意的;林磊之前伤得并不重;丁辽凯和林磊一开始跟宋希言来往是故意接近的;那天参与打架的人其实全是被利用了。 还有,丁辽凯一家全部失踪了。 据说,丁家在本市的黑|社|会势力中,占了一部分比例。在全国□□除恶行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期,丁家得知另外两股与他们有利益冲突的势力居然在这个当口顶风作案,争夺一处盘口。 丁家通过自己的渠道摸清了他们约定火拼的时间c地点和路线。如果直接举报,怕会引火烧身,所以他们策划了一场未成年人械斗,用来作为引线,把这场见不得光的火拼,间接地炸到了天光之下。 他们安排好了报警人,将来好把这场未成年人械斗捅出去,又选好了一个上佳的位置。但这场械斗,丁辽凯是不便参加的,所以他们又需要一个有号召力的人来作为领导者。于是他们看中了宋希言。 宋希言后来见过林磊,说起来林磊也是被利用者之一。他对丁家的计划并不知情,这个中二少年还以为丁辽凯叫他拉拢宋希言是为了壮大他们在学校里的兄弟队伍。“丁辽凯说你身手好,我们跟你处好关系,让你和我们出去跟人切磋几回,让大家见识到了你的身手就能服你。以后有事了,凭你的威信,可以帮我们号召更多兄弟,也能带得动大家伙。所以我本来看你很不顺眼的,就因为这个我才一直忍着你。” 事实令人唏嘘,但宋希言却没那么多时间在这些过去式上纠结了。自从过了年,郑自然就开始按着他的头让他学习,从早到晚的时间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球都快没得踢了。 那天郑自然跟宋希言打了一架,原本以为以宋希言的脾气,他们俩好不容易缓和的友情又要陷入低谷了。然而谁知宋希言哭够了之后却没跟他计较,反倒性情大变,一夜之间变得懂事听话了不少。 于是郑自然觉得,对待宋希言这孩子,稍微强硬一点也是可以的。 宋希言和梁晓飞在郑自然的引领下,初中的最后一年多简直过得水深火热。然而附中的分数线实在太高,他们俩又算不上多聪明,在那么多人同时在拼命的情况下,最后和附中失之交臂,考上了比附中差一点的九中。 又过了一年,由于城市规划以及其他原因,九中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十六岁 中考录取结果公布后,梁晓飞因为没能跟郑自然考上同一所学校,意志消沉了很久。后来还是在宋希言的积极影响下,才接受了自己和附中只差三分的残酷事实。 宋希言虽然没能考上附中,但他很有自知之明,以他中间那接近一年的空缺,能考上本市只比附中差一点的九中,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再加上中考结束后,他终于得以从郑自然的魔爪中解脱,所以跟梁晓飞的消沉不同,他整个暑假都过得无比滋润。 但到了高一开学那天,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郑自然忽然开始不在他身边,有点不太习惯。他用了一年才渐渐习惯了郑自然不在身边的生活,却在高一暑假里,听到了九中被撤销的消息。 据大舅舅说,是城市规划方面的原因,九中校区那片地要做其他用途,又没有新的合适的地给他们建新校区,况且时间上也来不及。于是,经研究决定,九中终止办学,撤销学校建制。原九中的学生分散开来,由其他几所指定学校接收。 暑假里,宋希言和梁晓飞回了九中一趟,参加随机择校。所谓随即择校就像是抽奖,把各个接收方学校的名额全部放到一个数据库里,然后所有名额以相同的几率随机快速滚动,再由学生用鼠标去点击那最关键的一下,停在哪里,他未来就在哪里。 由于九中的录取分数线比较高,考虑到学生们的心情,也为了尽量公平,所以几所接收方学校的中考录取分数线都跟九中差别不大。当然,即使差别不大,也是有高有低的。 学生太多,抽奖平均分为四个队伍同时进行。学生们也被随机冠上了编号,作为抽奖的排队顺序。宋希言排在了中间靠后的位置,往前数三十几个人是梁晓飞。 周围的同学们都显得特别紧张,仿佛不过是点击一下鼠标的事,却能决定他们的生死。宋希言原本是没什么感觉的,但当周围的所有人都在为了同一件事紧张焦躁的时候,他也不幸地被传染了。 身后的女生从开始排队就一直在念叨:“附中c附中c附中” 宋希言被她念得手心都开始冒冷汗,心底居然也开始应和她:“附中c附中c附中” 他魔怔了一样跟着女生念叨,不知不觉队伍前进了一大截。恍然间,有人扯住了他的手臂,宋希言回神,梁晓飞一脸兴奋地对他说:“希言!我抽到附中了!我又能抄郑野驴的作业了,太棒了!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由于过于兴奋,这货把自己的心声都给吼了出来。 听见他的结果,宋希言的手心霎时又冒出一阵冷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来都想好了,不管是去了哪所学校都一样的,但是现在——紧张果然是会传染的! 很快就轮到宋希言了,他靠近电脑,抬起手,哆嗦着点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从大屏幕上看到结果的梁晓飞已经开始叫了。宋希言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到旁边的老师那里取了自己的报到证,又过了三分钟,他才后知后觉一样,一把拉过梁晓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要去附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晓飞怀疑这孩子疯了。但想了想,他就想通了——宋希言是希望能和郑自然还有他一起上学的。 又过了十几天,宋希言和梁晓飞接到通知,带上报到证去了附中。据说要给他们分班,这次还是随机抽,一切都看老天爷想怎么安排。 “你们被分到哪个班了?”下午抽奖结束刚回家,郑自然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就打开门冒出了头来。 面对郑自然的问题,宋希言回给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得人摸不着头脑。而梁晓飞则只会对着郑自然不停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不肯正常说话。 问了好几次,都被敷衍过去了,郑自然很无奈,也就不再问了。 很快,暑假结束。正式开学的前一天,学校就提前开了大门,住校的学生们可以先回学校归置行李,其他学生也可以回去补补作业,或者上个自习。 郑自然原本没什么事,并不打算提前回校的,但他的同学们给他打电话表示,大家都在等着他的暑假作业救命。于是无奈之下,郑自然只好背着自己几斤重的暑假作业回去,分给嗷嗷待哺的亲同学们抄写。 下午的时候,班主任来了。教室里坐了一多半的学生,熟面孔居多,但也有些比较生疏的小脸蛋。暑假之前,期末考试之后,附中刚刚进行了文理分科。一开学,大家就坐进了新的班级,与新的同学们一起,开始了新的学习之旅。 “郑自然,”班主任端着他标志性的严肃脸,“你找几个男生跟你一起,去五楼空教室搬五张课桌,有新同学来。” “好的。”郑自然正好闲着没事,应下之后,又喊了几个同样没什么事做的男生,一起去了五楼。 没想到,五楼上战况激烈。各个班级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同学挑选课桌,桌子都是前些年闲置下来统一放在空教室的,新旧程度不一。大家不约而同地想给自己班的同学选好一点的,于是,就这么冷不丁地成了竞争关系。 “快快,那张不错!搬走!”杨可鑫边指着边冲过去。 “这张也行。”牛腾搬起一张就走。 “这张挺新的。” “这张也不错,桌面真干净。” 不到三分钟,其他四个男生纷纷快速地选好了桌子准备往楼下搬,就剩了郑自然还没适应这种突然形成的竞争关系。他的竞争意识实在不强,接连看见几张好一些的桌子,都被眼疾手更快的其他班的同学们搬走了。最后,牛腾实在看不过班长的“谦让”,大步走过来往整个教室打量了一眼,指着其中某张桌子说:“班长,去把那张课桌搬走吧,现在数它最新c最干净了。” 郑自然从善如流地走过去,搬起了那张桌子。几分钟后,五人把桌子放在教室后面,等着新同学自己选。郑自然刚把桌子放好,杨可鑫路过瞥了一眼,发现了个惊喜:“哎!班长这桌子上刻字了——我喜欢你!哟~这谁用过的啊,好青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们纷纷上前观摩,稀奇地嘿嘿傻笑。 鉴于五楼上还能入眼的课桌已经基本被搬光了,这张桌子除了刻了几个青春逼人的字以外,实在是一张算得上优秀的桌子,于是它被留了下来。少年们翘首以待,想看看到时候是哪个可爱的新同学能中这份大奖。 第二天上午,第一节就是班主任的数学课。从来没在课堂上笑过的班主任走进教室,今天依然没有笑,他一脸严肃地宣布:“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五位新同学,来大家欢迎一下。” 学生们十分配合地鼓起了掌,掌声中,五张生面孔走了进来,三男两女,脸上挂着或羞涩或紧张或傻兮兮的笑容。 郑自然看着那两个正对自己呲着牙傻乐的住他家对门和楼上的二傻子,瞬间没绷住,也加入了傻乐三人组。 怪不得之前他问这俩人分到哪个班了,他们都不告诉他,原来是惊喜吗? 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班主任依照几人的身高,给他们调了一下座位。宋希言和梁晓飞这几年个子蹿得快,他俩又长得一般高,于是一起被班主任安排在倒数第二排,成了同桌。也恰好成了班里最高的郑自然的前桌。 梁晓飞搬着教室后方的空桌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回头对郑自然呲牙,“然然呐,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以后请多指教。” “你们认识?”同学们纷纷作惊讶状。 郑自然还在乐,他笑着点头,指指梁晓飞,“楼上。”又指指还在搬桌子的宋希言,“对门。” “卧槽!缘分呐!”男生们叫嚷着,同时,他们的视线也先后集中到了宋希言身上,感慨道:“还真是缘分呐!哈哈哈哈哈哈——” 宋希言不明所以,直到他把桌子放在自己的位置上,书都摆好了,那群人的“哈哈”才停下来。郑自然的同桌杨可鑫指着宋希言的桌子,好心提醒他道:“你看看那上面刻的什么,这可是我们郑班长精心为你挑选的。” 教室后方顿时一阵大笑。 被无视许久的班主任为了提高自己的存在感,用黑板擦敲了敲教桌,“同学们,尊重一下我好不好?” “好!”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宋希言看看“我喜欢你”几个字,太羞耻c太丢人了!又转头看看空无一桌的教室后方,陷入了沉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十六岁 桌子是张好桌子,但右下角的四个大字实在太有存在感,一眼看过去顿觉迎面一股少女怀春般的气息直扑而来,绝对不能用。可是没有其他的了怎么办?宋希言看了看梁晓飞的桌子,还只是看了看,就见梁晓飞趴在了课桌上,一副拼命护着的姿态,“我不跟你换!” “切!”宋希言说,“谁想跟你换了?” “不想正好!” 宋希言只好放弃了那个还没来得及生成的想法。无奈之下,他回头看了一眼郑自然,还没说什么,就听见郑自然压低了声音说:“不是我刻的。” 宋希言怀疑他脑子短路了,“谁说是你刻的了?这桌子是你选的?” 郑自然尴尬地用圆珠笔的尾巴蹭了蹭下巴,点头,“当时大家都在抢,我看这张桌子还不错就给搬回来了,没注意到,后面才发现上面的字。你刚才搬桌子的时候也没看一下?” 宋希言心说:“废话!我要是看了我还能选它吗?”然而大家都是猴,谁也没法嫌弃别人身上毛多。同样作为小睁眼瞎,宋希言转回头来,继续想办法。 在他想到要不要找把砍刀把桌面削了的时候,身后的郑自然戳了戳他,递过来一张剪裁过的厚a4纸,边上贴了透明胶带,他说:“要不先糊上吧,以后有机会再换新的。” 宋希言觉得这比用砍刀靠谱,于是接过去,认命地糊上了。一边糊一边想着,下课要去多买点厚一些的纸,随时备着,决不能让这几个字重见天日。太丢人了! 第一节课,班主任用了大半节讲新学期的注意事项,之后又开始给学生们灌开学必备的鼓舞人心小鸡汤。还没怎么咂摸出味儿来,一节课就结束了。 高二(23)班是理科班,同学大半还是老同学,下了课之后教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热情活泼的班级氛围里,宋希言和梁晓飞的两个前桌转过头来,打算跟他们俩聊天。 前桌是两个女生,一个扎着马尾,十分干净利落,另一个长发及腰,随意披散着,特别漂亮。四个人还没说上话,郑自然就拖拉着凳子坐到宋希言的桌边上,手里又拿来一张纸和胶带,摸了摸宋希言桌子上刻字的地方,说:“这字刻得太深了,纸容易破,我再给你糊两层。” 宋希言点头,给他腾出了地方。 “班长,原来你这么贴心的。”看着郑自然忙碌,漂亮女生忽然开口说,“羡慕啊,你要是对我也这么好,高一我就追你了。” 闻言,郑自然一脸无奈,还没说话,马尾女生就开口了:“拉倒吧,你不是号称单身主义者吗?” 漂亮女生被她噎了一下,又说:“那咱班长不是长得好看嘛,我将就将就也行。”说着,她盯着郑自然的脸,啧啧道:“班长这皮肤真好,又白,又嫩,又滑”说着她伸出手去,大概是想摸一摸到底有多滑。 见她的手伸过来,郑自然也不躲,手里还握着裁纸刀,就坐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漂亮女生被他盯得下不去手,当即迫于求生欲换了个方向,在对面的宋希言脸上连捏带摸,“嘿,真白真滑。” “!!!”突然被袭的宋希言一脸懵逼地躲开她的手后退,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漂亮女生。 梁晓飞颇为意外,“附中的女生这么不矜持的吗?” 郑自然收起裁纸刀,说:“她俩不算女生。”他指着马尾,“林晓娜。”又指指漂亮,“姚歆羽。”最后说:“纯爷们。” 被称为纯爷们的姚歆羽也不恼,笑嘻嘻地问宋希言:“你们那层楼是不是特别养人?你看看这一个个皮肤长得,比我好多了。”说着,她摸了摸脸颊上刚冒出的一颗痘,十分羡慕。 听见她的话,梁晓飞不干了,“你为什么问的是他们那层楼,楼上就不好吗?” 对他的问题,林晓娜给予了中肯的答复:“你跟他俩比起来,太糙了。” “”梁晓飞受到了伤害。 “我以前挺糙的,后来不怎么踢球了就好多了,才知道以前糙是晒的。”宋希言对姚歆羽说,“你在室内待两年尽量少出门,应该也能好很多。” 他的话说得很认真,完全不是在开玩笑,姚歆羽听了笑得打跌,“哈哈哈哈哈哈你真可爱!过来再给我捏捏。”她的手一伸,又把宋希言逮了回去。自打治好了中二病,宋希言大部分时间里都在被郑自然按着头学习,没了长时间的撒欢运动,不光是变白变嫩了,也胖了些,脸上显出点婴儿肥,捏起来手感相当好,姚歆羽这一把在他脸颊上捏了个爽。 宋希言没来得及躲,只好认命。梁晓飞在一旁看着热闹问他:“言言呐,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生摸脸,什么感觉?激动吗?脸红心跳吗?” 脸不红心不跳只是有些无奈的宋希言说:“不是说她是纯爷们吗?有什么好脸红心跳的?” 姚歆羽当即笑得更厉害了,手都松开了。 郑自然哭笑不得,“那她也是女生啊,还长得这么漂亮。你真是这下外婆都不用担心你会早恋了。” “哇!大美人夸我漂亮啦!”姚歆羽夸张地喊道。 听见“大美人”三个字,郑自然沉下脸,“听说过段时间严抓风纪仪表,你这头长毛还想不想要?” 闻言,姚歆羽声称要去厕所,跑了。 梁晓飞看着她的背影,作为一名连手手都没跟女生拉过的纯情少年,他不相信地又问宋希言:“真没感觉?” “要不你让她也摸摸你的脸,你试试什么感觉?”宋希言道。 话刚刚说完,梁晓飞可能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宋希言就看着他的脸唰地红了,从额头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这让宋希言很诧异,明明就是没感觉的。 但他没细想。 新的学校和新的环境需要时间去适应,宋希言花了小一周的时间,才把全班同学的名字和本人都对上号。开学没几天,各个班级开始筹备国庆晚会的事,听说每个班级都要上报一个节目,然后再由学生会的进行筛选,最后留下的才能上场。 文娱委员借用下午的自习课开了个班会,最后决定报一个舞蹈节目。表演者为部分女生,编舞暂无,服装暂无除了人一切都暂无,总之目前是一个三无节目。文娱委员愁得慌,站在讲台上问:“咱班里就没人有舞蹈功底吗?唱歌你们都说自己跑调,小品又说看起来太傻了,就剩个跳舞了,救救孩子好不好?” 没人回话,她于是又加了一句:“不是女生也行,男生有会跳舞的吗?能教一教女生就好。” 其实本来她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心底甚至已经做好了自己班里的节目被毙掉的准备,谁知这一句刚问完,就见有同学举起了手。她看过去,是新转来的同学之一,“宋希言,你会跳舞?” “我不会。”宋希言理直气壮地说,“不过我知道有人会。” 郑自然暗道不好,猛地起身要去捂他的嘴,可惜没来得及。“郑自然会啊,他练了接近十年的中国古典舞,你们不知道?”宋希言的语气还有点不解。 群众一片哗然,纷纷指责班长居然在如此危难时刻还藏着掖着,实在是不懂事。 文娱委员乐得嘴巴咧到脑后勺,直接从讲台冲下来,激动地握住郑自然的袖子,“班长,一切靠你了。不愧是班长,深藏不露,靠你了,靠你了,实在感谢,感谢!” 郑自然一个“不”字都没来得及出口,生生被她堵得咽了回去。于是他就这么肩负上了教女生们跳舞的重任,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想揪着宋希言揍一顿。 这货什么时候能学会动动脑子?让他一个大男生去教女孩子跳女生的舞,这叫什么事? 过了一整天,具体要跳什么舞还没定下来,整个年级里就流传起了一个说法——艺术楼闹鬼了。 流言传得煞有介事,说是最近几天的晚上八点,艺术楼会传出钢琴声。但那个时间楼上并没有灯光,却有琴声,于是大家纷纷猜测是闹了脏东西。后来有胆子大的上去看了,又被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下来。 他们说,四楼的钢琴教室里,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长发女生在弹钢琴。有人偶然看见她回过头来,七窍流血。 后来又引发了更多的人想上去一探究竟,或者去试试胆。其中就包括宋希言和林晓娜。 晚自习上到第二节,宋希言和林晓娜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起身。还没迈开一步,身后的郑自然开口了:“去哪?” “厕所。”宋希言和林晓娜同时说。 “你俩一起去?” 教室后方顿时一片哄笑。 宋希言说:“凑巧了不行吗?” 郑自然叹了口气,“今天班主任刚说了晚自习不准乱跑,你们俩万一过去了遇到危险呢?” 宋希言有点犹豫。谁知此时杨可鑫弱弱地举起手来,“其实,我也想去看看。” “我也人多了应该不会有事吧?”牛腾小声说。 见有人帮腔,宋希言当即一脸希冀地看向郑自然。后者看着他几乎要闪闪发光的眼睛,沧桑地叹着气,起身,“走吧,上厕所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十六岁 见郑自然松口,几个人喜滋滋地跟着他往外走。才出门口,碰见了真正上厕所回来的梁晓飞,他问:“你们上哪儿去?” 杨可鑫正好走到他身边,胳膊一抬,哥俩好地搂着他的肩,“走走走,上厕所去。” “我刚回来!” “去艺术楼上厕所去。”牛腾纠正道。 梁晓飞顿时虎躯一震,“真去啊!” 林晓娜说:“可不咋地?走。” 对于他们公然违反班主任的指令还在继续壮大队伍的行为,身为班长的郑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宋希言觉得有点稀奇,揶揄他道:“自打小学毕业,我这么多年没跟你在一个班里待过,没想到你是这样当班长的,这么随和的吗?”不光是默许,还亲身上阵,实在很亲民了。 一女生的声音插进来,“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言言呐,我算是看出来了,班长是真宠你。今天你要是没说要去,光我们几个嚷嚷,他可能会直接削我们。你看他脸那么白,其实心黑着呢。”这声音不是林晓娜,几人扭头看过去,姚歆羽不知在什么时候跟上了他们。 “你怎么也来了?”他们齐声问。 姚歆羽撩了撩长发,“听说那女鬼是个长头发的,我想去看看我俩谁的发质比较好。再说,活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鬼呢。我看聊斋里的女鬼都漂亮,顺便也比比我俩谁更漂亮。走嘛走嘛,去长长见识。” 这位女同学的臭美属性已经无药可医,大家纷纷闭嘴。 “来都来了,跟紧了,到时候不准走散了。”郑自然只能强迫自己宽容。 “哎,你真是看我面子?”宋希言听了姚歆羽的话,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得意,走着走着拐了郑自然一胳膊肘。 郑自然叹了今天晚上的第三口气,“一半吧。不光是你,你们这些人好奇心太旺盛,就算今天不让你们去,只要还有人说艺术楼有鬼,你们就会一直惦记。早晚得去,还不如趁早。既然我拦不住,一起去盯着你们总可以吧。”他对宋希言说,“再说到时候万一真见了鬼,你要是吓得腿软了,我还能扛着你跑。” “你怀疑我的胆量?”宋希言愤愤道,“就算你腿软了我也不会软,看到时候谁扛着谁跑不对,我为什么要跑,我今天是要去抓鬼的。” 一听这话,众人惊了,“宋希言,你胆量有那么大吗?再说人家小女鬼招你惹你了,不就出来弹个钢琴陶冶情操吗,干嘛抓人家?” “你们还真信世上有鬼啊?”宋希言反问。 林晓娜道:“信不信的不好说,毕竟没见过。不过从小听了很多别人见鬼的异闻,所以才好奇嘛。” 正说着,他们就到了艺术楼楼下。宋希言借着路灯的光看了眼腕表,马上就八点了。 “八点真的会有钢琴声吗?”梁晓飞问。话音才落,一阵乐声从艺术楼传出来,在空旷的广场上空飘荡起来,听起来竟然真的有点空灵。八点整,这鬼非常守时。 几人抬头看向艺术楼,所有的窗口都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真的是鬼?”姚歆羽问,语气不但不害怕,居然还有点兴奋。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宋希言说完,抬脚就往上走。郑自然赶紧紧随其后,“你待会儿别冲动,万一真的是个鬼,你可别反被人家抓去做了餐前点心。” “班长说什么呢?那女鬼饭量能有多大,就宋希言这个头,一个还吃不饱?”林晓娜如是说。 宋希言:“” 林晓娜又说:“再说了,宋希言怎么就成了餐前点心,那她正餐吃什么呀?” 郑自然回头,指指自己,又指指其他人,“咱们这群人,不正好凑一顿大餐吗?各种口感,各种味道,咱们全都占齐了。”他说话时的表情太过正经严肃,仿佛说的真事一样,再加上楼道的声控灯有点失灵,一闪一闪的,气氛忽然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班长,你冷静一点。我开始有点害怕了。”姚歆羽抱紧了林晓娜的手臂。 “害怕还来?”郑自然提议道,“既然害怕了,那咱们回去吧。”合着他是在这等着呢。众人纷纷摇头,直说不回。郑自然只好继续往上走,“那赶紧上去,看完了赶紧走。” 平常艺术楼都有人上课,也偶尔会有艺术生在晚自习的时候来练习,所以一般艺术楼开门和锁门的时间与其他教学楼都一样。一路上来,畅通无阻,他们很快就到了传说中闹鬼的四楼。 钢琴声越来越大,说明他们离那间教室越来越近了。怕把鬼给吓跑,几人不禁放缓了呼吸的力度,脚步也变轻了。楼道尽头有开关,可以开楼道的灯。但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们也没有开灯。好在恰好是个满月,又是晴天,月光正盛,视物尚且不成问题。 七个人蹑手蹑脚地向声音的尽头靠近,有人想要说话,刚发了半个音节,就被宋希言抬手制止。扬言要抓鬼的宋希言同学走在所有人的最前头,悄然无声地摸到了那间教室的门口。 钢琴声忽然停了,宋希言打算开门的手不禁顿住。 “怎么了?”姚歆羽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地压低了声音。 “不知道,看看。”宋希言收回手。 此时,几个人已经全部到了教室门口的位置,他们紧张地互相抓着衣服和胳膊,做贼似的悄悄探出头,从教室的窗户看进去。 月光皎洁,教室内空无一人。钢琴是合上的,整个教室十分整洁冷清,没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走了?”梁晓飞问。 “可”站在最前方的宋希言刚说了一个字,众人就见教室里那拉上了一半的窗帘忽然无风自动。翻飞的窗帘布后面,一个人影时隐时现。就是几个人跟前的这扇窗,那人影根本就站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是个背影,长发,白裙,跟传言一模一样。 画面出现得太有冲击力,几人的一声尖叫都被卡在了嗓子眼里。精神高度亢奋,乃至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脚下也像是被粘住了。一时间,他们竟然连动都动不了。下一秒,仿佛是嫌给他们的惊吓还不够,翻飞的窗帘之后,那人影慢慢转过了身来。 面色苍白,双眼无神,整张脸看起来死气沉沉。眼角c鼻下c嘴边c耳下,鲜红的血挂了好几道,真正的七窍流血。 几个人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只隔着一扇窗和女鬼面面相觑。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忽然,女鬼的嘴角上挑,紧跟着张开了嘴巴。 “啊——”她用尖细的声音骤然开始尖叫,差点叫得破了音。 “啊!!!”窗外,受到的冲击太大,高度亢奋的精神已经不足以支配躯体,众人完全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开始尖叫。他们逃命似的转身,跌跌撞撞c争先恐后地往楼道尽头的楼梯跑去,只想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光线有点暗,郑自然向宋希言所在的方向划拉了一把,拉住了一只手,转头没命地开始跑。直到跑到了楼梯上,脚步声打开了头顶的声控灯,暖色的灯光倾泻下来,郑自然那颗因为惊吓过度而产生了片刻空白的大脑忽然恢复了正常机能。他看了眼自己手里拉着的人,“晓飞?”坏了,没看清楚拉错人了。 又看了一眼奔跑中的众人,郑自然大喊:“别跑了!宋希言呢?” 有了灯光的治愈,众人缓过了一点,停下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叫着糟糕,“宋希言呢?” 郑自然转头又开始往上跑,其他人摸着小胸脯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抬腿跟了上去。 宋希言耳朵里一阵轰鸣,全是被刚才那群人的尖叫声给吵的。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人了,那个口口声声说如果有鬼就要扛着他跑的郑自然也跑没影了。眼下,就剩了他和女鬼两个,隔着窗子在这里面对面站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位女鬼同志的表情有点崩溃。宋希言抬起手,笑得十分友好,对女鬼打招呼:“嗨!” 女鬼退后了一步。人见了鬼没怕,倒是鬼开始怕人了。 宋希言笑着转身。女鬼见此,以为他刚刚只是被吓傻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要跑。然而她还没能松口气,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皎白的月光中,宋希言一手握着门把,打开了教室的门。他站在门口,面色被月光映的苍白,对女鬼继续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倒是更像个鬼,“我家祖上是天师,我会抓鬼的,给你三秒钟,再不投降我就要动手了。”说完,他就开始数,“一c二” 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女鬼彻底崩溃了。门口有宋希言把守,她不能过去,于是她一把拉开了身后的窗子,爬上窗台跳了出去。 “三。”宋希言淡定地关上门,“我来了。” 女鬼拔腿就跑。 郑自然他们从楼梯跑上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么一副场景——女鬼慌慌张张地从窗子跳出来跑了,宋希言却四平八稳地从门口退出来,还追了上去。 他们一时没弄懂这是个什么情况,直到姚歆羽恍然大悟地拍了个巴掌,“我知道了,宋希言怕是看人家女鬼姐姐长得好看,非礼人家了,你看给人给鬼吓的。” “”其余群众一阵无语,那鬼长得有多“好看”他们可是见识过的,宋希言除非是被吓疯了才会看上她。 眼看那一人一鬼就快要跑远了,郑自然赶紧跟了上去。听见其他人的声音,宋希言百忙中回了个头,冲他们道:“帮忙追啊,这是个人,还是个男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十六岁 高二教学楼,23班班主任刘勇老师走进教室,发现教室后方的座位空了一片。“”他走到空桌旁边,敲了敲前面一个男生的桌子,问:“这几个人上哪去了?” “厕所吧。”男生说。 “他们一块去的?” 男生打着哈哈:“对啊,挺巧的对吧?” 班主任:“”他转头就走。 刚出门就碰见年级主任,主任透过窗子看见里面一片的空位置,正好逮住了这班的班主任,“刘老师,那几个学生呢?” 班主任说:“去厕所了。” 年级主任眼睛一亮,说:“那真巧啊。”说完,他转了个身,奔着楼梯去了。 几分钟后,年级主任与班主任一起,站在了艺术楼的楼下。他俩人对视一眼,一个精明,一个严肃,同时抬脚往楼里走。刚靠近楼道口,就听见一阵乱糟糟又急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头顶上。果然,当他们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白影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窜了下来。 白影没想到楼道里有人,再定睛一瞧,卧槽!是年级主任!当即来了个急刹,马不停蹄地换了个方向,冲着一楼楼道的另一个尽头跑了。另一道身影紧紧追着他,像个尾巴一样也很快就只剩了个背影。刘勇老师认出来,那是刚转来没几天的宋希言。 “可心,大牛,你们俩出去从另一个出口堵。”郑自然边从楼梯上往下跑边喊道。 杨可鑫和牛腾一步三个台阶地飞跃下来,敏捷地绕过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班主任和年级主任,飞一般地跑了。林晓娜紧跟着也冲了出去,边跑边说:“我跑得快,我也去。” 一群人风一样的出现,又风一样的离开了。两位老师再次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片懵逼。好不容易缓过神,俩老师出了门,朝着另一个出口的方向跟了过去。 宋希言自认跑得很快了,但他就是跟前面那装神弄鬼吓人的小子只差了一步,怎么撵都撵不上。他调整着呼吸,又加快了速度,结果那小子也像是被激发了潜力,又比他快了一步。 气人! 眼看就要到楼道尽头了,宋希言加了把劲,伸手一捞,扯住了那小子的长裙袖子。“女鬼”尖叫一声,“非礼啦!” 宋希言只觉得耳边炸了个雷,呼吸一下子乱了,肋下一疼,岔了气。右边肋骨那地方越跑越疼,他不知不觉就放慢了脚步,“女鬼”趁机扯回袖子,又跑远了。宋希言渐渐停下来,一手扶墙调整呼吸。见状,他后面的郑自然停下来扶了他一把,“怎么了?” “岔气了。”宋希言用很轻的声音说。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郑自然回头看过去,冲来人喊:“晓飞,小姚,你俩接着追,希言不舒服,我留下看着他。” “好。”两个人风风火火地跑去了前面。 “我帮你揉一下。”郑自然从侧后方揽着宋希言,右手绕过宋希言的腰伸过去,落在了他肚子上,“我妈说岔了气顺时针揉一揉,气通了就好了。”说着就在宋希言肚子上揉起来。 人都跑远了,四周很安静,除了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就只剩了宋希言或急或缓的呼吸声。岔了气的宋希言一动不动,温顺地靠在他怀里,那呼吸声近在耳边,郑自然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不自在,于是没话找话:“希言,你最近是不是胖了,肚子上的肉怎么有点软?” 他并不是故意的,但本就岔了气的宋希言一听这话,肋骨下边更疼了。“你他妈才胖,你全家都胖!” 他一炸毛,郑自然顿时觉得自在多了,开怀地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宋希言耳朵上,宋希言别扭地转了下脑袋。楼道里没开灯,月光只能支持勉强视物,但世界还是昏黑的。在不能看清楚的情况下,其他感官就格外敏感,郑自然在耳边说着话,声音还是熟悉的声音,但感觉却有点陌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那种陌生。 肚子上的那只手动作很温柔,宋希言觉得好一点了,胸口却一阵发紧,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岔气岔得伤着肺了。 “好点了吗?”正想着,郑自然的声音在耳边突兀地响起来,宋希言脑子里忽然像是炸了个雷,比之前那“女鬼”的尖叫威力更大,他急促地吸了口气,好不容易好了一点,这一猛吸气又回到了解放前,疼得他连气都不敢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憋气憋的,宋希言觉得自己脸上烧得慌,心跳也很快。他实在疼得厉害,郑自然的手轻轻地揉着他的肚子,都让他的肚皮一阵阵发紧,整个人都要僵硬了。他心想,岔气原来这么严重,都快赶上心脏病发作了。 郑自然给宋希言揉了好久的肚子,宋希言才终于顺了气。他畅快地打了个嗝,但脸上依旧很热,心跳依旧很快,后遗症很严重。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后遗症的时候。宋希言抬脚就往前走,追过去看那个“女鬼”落网了没。赶到一楼楼道的另一头,发现连同学带老师都站在厕所门口。还是间女厕。 前面说是上厕所,还真都跑到厕所来了。 “那鬼被我们堵进厕所里了,进去抓?”林晓娜问。 这里除了林晓娜和姚歆羽,其他都是男同胞,不好进女厕所。而两个女生又毕竟是女生,虽然平时大家都没把她俩当异性看,但这会儿让她们俩进去跟鬼搏斗,实在也不像话。所以一群人追到了跟前,就只能眼巴巴地站着。 “不是说是个男鬼吗?怎么钻女厕所里了?”杨可鑫不解地问。 宋希言抬脚就往女厕里走,“绝对是个男生,他要不是,以后我就去女厕上厕所。” “噗!”姚歆羽没忍住,“你想得美,除非你挥刀自宫。” “咳咳”班主任弄出了点动静,给自己找了点存在感。年级主任听他们一个比一个说得不像话,当机立断道:“既然笃定是个男生,那就进去吧。”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女厕所,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个陌生的地方,但谁都没顾得上仔细打量。里边没人,那男生应该是藏进隔间里了。年级主任开口劝道:“同学,快要下晚自习了,到时候这教学楼的门锁了,你可就出不去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是出来吧。” 他话音落地,厕所内一片寂静,没人动,也没有回音。年级主任于是再劝:“你现在出来,我就当你只是一时兴起闹着玩,不追究你之前装神弄鬼吓唬同学的事了。” 还是没有回音。男生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蹲下来弯着腰从隔间下面的空隙一个个找过去,然而结果很惊悚。 “没有腿。” “我也没看见。” “我这也没。” 大家后脊背突然开始发凉,所有人都看向宋希言,“会不会是你判断错了,该不会真的是个女鬼,这会儿已经跑了吧?” 宋希言一脸沉着,“我看见他的喉结了,而且脚上一双男款运动鞋,起码41码的。” “万一是个异装癖的鬼哥哥呢?”姚歆羽说。 “他的长裙里边穿了校服,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来吓人的。”宋希言又说。 姚歆羽:“那万一他生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呢?” 越猜越没边儿,都快凑出一整个校园异闻了,年级主任皱着眉打断了姚歆羽的胡猜乱想,“是跟你们一样的校服款式吗?颜色一样就行,是深蓝色的吗?” 宋希言点头。年级主任道:“去年你们这一届入学我们刚换的校服,除了现在的高一和高二,其他的学生都是浅蓝色校服,这两个年级可没出过什么事。”主任的老狐狸属性显露出来,“他一定是正撑在某个隔间的隔板上呢,既然他不想出来,我们就等着好了,早晚有他撑不住的时候。不过,同学,看在你年纪小,我数三个数,你如果乖乖出来,我就不追究了。你可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一” 刚数了一个数,某个隔间里就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即隔间门打开,一个白色人影连滚带爬地扑出来。他还保持着那套扮鬼的妆容,这么一爬,场面当即惊悚又搞笑。 “主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男生带着哭音乞求道,“我就是太无聊了,才会想出这么个烂点子来玩,真的不敢了” 他坐在地上连哭带嚎,脸上的妆都花了,实在很不像样。年级主任厉声道:“起来说话!这个样子还有个男生的骨气吗?” 男生委屈道:“腿麻了起不来。” 后来,违反校规在晚自习时间私自跑出来瞎晃悠的高二(23)班众人得了个好差事——送腿麻了的“女鬼”同学回教室。 宋希言忙着抬人,把自己之前那心脏病发一样的后遗症完全给忘在了脑后。好奇心得到了打击,这段插曲渐渐消了音,国庆晚会的事重新登上历史的舞台。 转天就是周末,郑自然花了一天半,给女生们挑了一段难度较低,但还算赏心悦目的扇子舞。挑完之后他还特意跑到自己的舞蹈老师那里一趟,借了服装和道具来。 周一,早上升旗仪式之后,说好了不再被追究的“女鬼”同学上了升旗台,声情并茂地做了五千字的检讨演讲。期间,数名曾经的受害者企图冲上升旗台,给他一顿爱的拳脚,然而未遂。听完了女鬼同学的演讲,上午的大课间,郑自然百般不情愿地领着女生们出了教室,去了隔壁办公楼的休息间。 这是他们借来练舞用的。女孩子们比较羞涩,不愿意当众练舞。当然,郑自然也不愿意。然而教室靠近楼道走廊的一面墙也开了窗户,从外面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形。而办公楼的房间则不一样,只有楼体外侧那面墙上才有窗。 所有人进了休息间,郑自然走在最后把门关了,想了想没有锁上。就他一个男生在里头,锁了门他害怕。 关好了门转过身,女生们还在大眼瞪小眼,郑自然无奈道:“把衣服脱了吧。” “唉,”人群中的姚歆羽率先开始拉校服拉链,边脱边叹息,“班长你真是的,怎么能开口让女同学脱衣服,这不是耍流氓吗?”她话音一落,好几个女生红了脸。 她这张嘴,郑自然是真想动手给她缝上。但他得忍着,谁让这货的确漂亮,是个亮点,能帮他们的节目筛选过关。“古典舞,腰是关键。我让你们穿紧身的白t恤,是为了能更好地观察你们腰部的状态。别害羞,自信一点,你们都很漂亮。” 受了鼓励的女生们脸更红了,那可是班长在说她们漂亮唉!害羞的女同学们脱掉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紧身白t恤来。十六七岁的女孩正值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身姿纤丽,腰细腿长,光是站着就够赏心悦目了。郑自然赞赏地点点头,也脱掉了自己的校服外套。 他没穿什么紧身白t恤,里边是一件修身但不算紧身的白衬衫。姚歆羽又要开腔,郑自然看见她张嘴就头疼,“我以前的t恤太小了,不能穿了。”他赶紧把校服扔在一边就开始从下往上解衬衫扣子。 所有女生都把视线挪到了他的腰际,一起盯着他解扣子。他大约解了五分之二就停了手,将两边的下摆拉在一起打了个结,露出劲瘦的腰来。 女生们:“!!!” 郑自然被她们盯着,有点尴尬,这当口忽然想起了宋希言,好想揍他呀。“我们开始吧。”他一秒转换成了教学模式,拿出随身听开了开关,一段古香古韵的音乐响起来,“这就是这段舞蹈的bg。我先跳一遍给你们看,你们仔细看着,我的腰c腿c胯c手的动作,第一遍尤其是注意腰和胯。还有,记得面部表情和眼神也很重要,你们好好观察,尽量模仿。” 女生们顿时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都不眨。郑自然抽出一把折扇,给随身听倒了带。倒带的功夫,他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劝解自己脸是可以不要的。再回头,脸上带上了温柔的笑意。 音乐响起,郑自然的腰胯部扭成一个娇媚的弧度,上身微微倾斜,一腿微曲,另一条腿斜伸出去用脚尖点地。右手执扇越过头顶,“唰”的一声打开,扇面倒着遮住大半的面庞。随着乐声,他的手缓缓动作,折扇从左下方开始轻轻滑过自己的脸。女生们的心脏瞬时紧了紧。 背景音由一开始的舒缓变得稍微明快起来,郑自然的动作也开始变换。明明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但他跳起舞来,却有种女孩子柔美的味道。肩c颈c腰c胯,每一处都能用细微的摆动向观看者透露出一种又娇又软的韵味。同时,他手里的折扇仿佛是长在了手上,开合灵活,舞得利落,在他肢体动作的娇美之外,给整段舞蹈增添了一份飒爽英气。 姚歆羽看得目不转睛,不经意说出了所有女生的心声:“班长,咱俩是不是生错性别了?要不换一下吧。” “闭嘴!”郑自然忍无可忍,柔美的眼神霎时变得犀利。 姚歆羽啧啧地闭了嘴。 大课间二十分钟,郑自然和女生们出去了,宋希言有点无聊。高一一年没跟郑自然待在一起,他从来都没觉得无聊过,这才跟郑自然同班没几天,他居然就变得这么跟屁虫了。宋希言觉得这样不行。 可是真的好无聊啊。 “宋希言,要不要去看好东西?”杨可鑫神秘兮兮地拍他的肩。 宋希言回头,“什么好东西?” 杨可鑫身后跟了好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道:“班长可是去教女生跳舞了,不好奇吗?” 他们这么一说,宋希言还就真的有点好奇了。他对舞蹈什么的从来不感兴趣,所以也从来没见过郑自然跳舞,更何况是跳女生的舞,他当即拍案而起,“走走走,去去去。” 到了休息室门外,男生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收声,怕惊动里面的人。杨可鑫刚要去开门,想了想又把宋希言拉到了最前面,“你来,你开门他不怪你,我们开可是会死的。” 能做第一个看热闹的,宋希言乐得如此。他握着门把手迅速转动,紧接着把门一推,一马当先冲了进去,“郑自然” 门内的郑自然正教到一个扭腰的动作。他双手各执着折扇的两边,平抬在胸前,身子向右歪着,那截腰以一个优美的姿势扭着,腹肌在扭动中若隐若现,柔韧又有力量,就那么重重地撞进了宋希言的眼里。 宋希言听见自己的心脏狠狠“噗通”了一声,撞得他一时血脉逆流,整个脑袋里嗡嗡作响,裸露在外的皮肤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红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十六岁 郑自然听见动静, 迅速地停下教学, 把衣摆扯了下来。宋希言身后紧跟着窜进来的男生们只来得及看见一群大惊失色的女生, 并收获了一顿臭骂。 整个休息间闹腾得厉害, 宋希言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他仍然呆站在原地, 脸色红得异常, 心跳得飞快。 郑自然见宋希言忽然开始发呆, 上前一步, 打算揽他的肩。宋希言却像被烫到似的, 猛地倒退一步避开了,“我我去趟厕所。”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留下的众人不明就里, 后来有人哈哈大笑道:“他该不会是看见这么多女生, 害羞了吧?”众人觉得这个猜测有道理,毕竟女生们穿着紧身的衣服, 一个赛一个的好看,没见过世面的纯情小男生看了,很容易脸红心跳的。 郑自然听着他们的猜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了想,他将其归类于“自己一直护着的孩子长大了会有喜欢的女孩子然后去做拱人家白菜的小肥猪”那种老父亲般的失落感。 “行了,别在这碍事了, 赶紧走人。”郑自然一手撑着门,把一群无所事事就会瞎胡闹的男生赶了出去。这回他把门锁了, 以防再有人进来捣乱。 宋希言的确去了厕所,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冷静一下。脸上还是发烫, 心跳减速了, 但他隐约还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这是怎么了?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很茫然。 他想着自己的异状,脑子里忽然蹦出捉鬼那天晚上的事。那天他岔了气之后的反应跟现在一模一样,可是现在他却并没有岔气。所以,不是岔气的问题。 那么就是郑自然的问题。宋希言的脑子里,那天晚上郑自然给他揉肚子的手,在他耳边说的话,还有刚刚那一截腰,几个场景交替闪现,恍恍惚惚间,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冲向他茫然的认知。 他浑身上下的经脉开始一起叫嚣,忽然从头到尾通了窍。刹那间,他懂了一件事——他喜欢郑自然。 刚转过来那天,姚歆羽说他可爱,摸他的脸,但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是他见过的女孩中最漂亮的了,但他却没有一点脸红心跳的迹象。一切都是因为,他不喜欢女孩,他喜欢郑自然,这个喜欢,跟以前的不一样。 宋希言身上开始发冷,脑袋嗡嗡的响。未知的世界让他感到茫然和畏惧,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感情,男生喜欢男生,这种事他从未听说过。 正无措地想着,上课铃响了。宋希言只得暂时停下思考,出了厕所回到教室。 郑自然已经回来了,额头上挂着汗,鬓角都湿了。九月初的天还不冷,出了汗之后郑自然没再穿校服外套,身上只有那件白衬衫。修身的款式勾勒出少年修长又带着韧劲的线条,宋希言越看心里越慌,赶紧挪开了眼。 一节课什么都没听进去,宋希言眼睛盯着黑板,一脸聚精会神,可其实心思早已经跑到了郑自然身上去。 怎么会喜欢他呢?因为他对自己好吗?不可否认,对自己最好的三个人里,一定有郑自然的位置。但是再好他也是个男生,自己为什么会对他生出这种喜欢的情愫? 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不知不觉间,晚自习都结束了。梁晓飞从桌子里拽出书包,招呼另外两个人:“回家喽。” 他们三个家里所在的小区就在附中旁边,步行只要十多分钟,所以不住校。宋希言听见梁晓飞的声音,强打起精神,背上书包往教室门口走去。 他一整天的不对劲都被郑自然看在眼里,这会儿见他连走路都走得快要撞桌子上了,赶紧跟上他,拉了他一把,“身体不舒服吗?” 宋希言低着头应了声,“有点。”随即一只手盖到了他的额头上,很温暖。宋希言吃了一惊。 郑自然试了试温度,奇怪地道:“不烧,还是去看医生吧。” 刚说完,宋希言就打开了他的手,一脸受惊地看着他。郑自然愣住了。宋希言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过激,只好找补着说:“有点饿了,没什么事,回家吧。” “说起来我也饿了,赶紧走吧,回家吃夜宵了。”梁晓飞没心没肺地催着两人出了教室。 晚上,宋希言窝在房间里,心跳得很快,他几乎是颤抖着手,在电脑上敲下了一串字——男生喜欢男生。然后按下了回车键。 铺天盖地的信息映入他的眼里。宋希言心跳如鼓,看完了前几条搜索结果,他学到了一个新的名词——同性恋。 原来他是个同性恋者。 前几条搜索结果里,有一个论坛帖子的链接。宋希言点进去,看见里面那个楼主用了十分浓重的笔墨,大力批判同性恋这个群体的糟糕c荒唐。楼主讲述了很多同性恋者的或颓废或淫|乱或无耻的行径,看得宋希言皱紧了眉头。 可同时他也明白,就算那个楼主说的都是真的,他也是跟这些人不一样的。他不会去做那些荒唐的事,他只是喜欢郑自然罢了。 宋希言关了电脑,躺在床上。 郑自然是吗?他也跟自己一样吗?宋希言疑惑又带着期望地思索着,可是结果是令他失望的,郑自然应该不是吧。他对自己的那种好,是对待朋友和弟弟的好,并不掺杂其他情感。再说,喜欢郑自然的女生那么多,个顶个的优秀漂亮,自己完全比不过的。 甚至,如果被郑自然知道自己喜欢他,他会不会厌恶自己?刚才看到网上对同性恋这个群体的态度并不怎么友好,万一郑自然也会觉得他是个异类呢?万一被他知道了以后连兄弟都没得做呢?那还是不要喜欢他了,做个兄弟挺好的。 宋希言的初恋,才刚刚萌芽,就被他自己用事实按住了其发展的势头。他觉得自己想通了,安心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宋希言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吃完了早饭,在外婆的“路上小心”中出了门。对门的郑自然正在背对着他关门。看见他的一瞬间,宋希言忽然觉得自己昨晚上做的决定是个异常难以实现的决定。 郑自然回过头,嘴巴里还叼着包牛奶。他见宋希言一脸忧愁地看着自己,含糊不清地问:“肿么呐?” 没喜欢上郑自然的时候,宋希言只觉得郑自然长得比一般人都好看。现在发觉了自己的心思,越看郑自然就越觉得顺眼,简直就是老天爷比着自己的喜好造给他的。但却是造来折磨他的。 宋希言摇头,“没怎么,没睡醒。晓飞什么时候下来?” 郑自然取下牛奶,“快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梁晓飞同学从楼上欢快地跑下来,“兄弟们,走着!” 几天之后,郑自然察觉到宋希言有点不对劲,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初中的时候有过类似的。 仔细琢磨琢磨,从那天他们三个人一起上学的时候就不对劲了。以前他们三个人走在一起,都是宋希言在中间,他和梁晓飞在两边。这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因为宋希言曾经是三人里身体最弱的一个,所以他和梁晓飞会把他护在中间。但那天早上,宋希言却刻意的走到了边上,把梁晓飞拉进了中间的位置。 梁晓飞大大咧咧没什么感想,一路上还有说有笑。但郑自然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他感觉得到,宋希言在刻意疏远他。 除此之外,宋希言对他的疏远还有其他表现。比如课间的时候很少再跟他说话,两人的交谈内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只剩了问题和解答。从前那种插科打诨吵吵闹闹的状态,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再有,也是最明显的一点,他这阵子在厕所外面碰到宋希言,那货都要躲着他走。明明都是要去上厕所的,宋希言一见了他却扭头就拐去了别的地方。要不是刻意的疏远,郑自然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宋希言连尿都不尿了。 郑自然很是愁得慌,宋希言的中二之魂已经安生了两年多,况且他除了疏远自己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甚至学习学得更加认真,绝不是因为叛逆。简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开学第一个月都过了一半了,班主任才想起来换班委的事。周一下午最后一节班会,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把一沓巴掌大的白纸交给前排的同学,让他们发下去,“一人一张,每人写三个你认为能胜任班委的人选,不记名投票。票数最多的前八个,从第一名开始,可以选择你们想要的职务。大家快写吧。” 宋希言看了看手里的白纸,拿起笔,笔尖碰到纸面上,忽然顿住。他想写郑自然,但是现在郑自然于他而言像个□□,他怕自己光是写个名字都有引爆□□的危险。笔锋一转,他写了另外三个名字。 教室里安静了一阵子,又很快骚动起来。班主任又让人把票收起来,随口点了几个学生上了讲台,唱票c监督c计票。 十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全班五十一个人,郑自然五十票。这数字实在有趣,当即有同学开玩笑说:“剩下那个是谁啊?该不会是暗恋班长吧。” 又有人紧跟着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宋希言心口紧了紧,仿佛中了一箭。他心虚地趴在课桌上,努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虽然并不会有人知道那个人是他。 教室里一片哄笑,班主任很无奈。他也很不解,自己这么严肃的人,带的班级为什么就活泼成这样?老师敲了敲教桌,“不要开这种危险的玩笑。”他又对刚唱完票还站在讲台附近的郑自然问:“班长,还是班长?” 郑自然点头,“行吧。” 于是班主任又问下一个:“房茗,你呢?” 女生站起来,看看黑板,看看老师,又悄悄偏过脸,用眼角余光看了眼郑自然,说:“学委吧。” 教室里又是一阵热闹。班长和学委这两个职位简直就是学生心目中的官方cp,班里早有传闻房茗喜欢郑自然,这么一选,大家不约而同地全想到了一块去。 “别起哄。”房茗脸都要红了,佯怒喊了一声。然而底气不是很足,所以震慑效果也不大,哄闹声只被她镇压下去了一丁点。房茗红着脸生气地坐下了。 宋希言很羡慕她。可以明目张胆地喜欢一个人,真好。 他歪着头,恰好看到了桌子右下角糊着的纸。伸手摸了摸,隐约有点凹凸不平的感觉。这张桌子是郑自然无意中挑来的,他当时还嫌弃的要死。但是现在,他忽然很希望它就是郑自然特意挑给自己的。 唉 郑自然把用完的票扔进了垃圾桶,回了座位。他的手里留了一张纸条,不着痕迹地塞进了口袋里。 那唯一的一张没写他名字的纸条,是宋希言的。他认得出宋希言的字迹。看着前桌正趴在桌子上的宋希言,想起刚刚同学开玩笑说的两句话,郑自然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开来。很陌生的一种感觉。 但还没多想,班主任就叫到了宋希言的名字。因为上次抓鬼的事,宋希言在班里的人缘极好,他性格也合群,所以不过才转过来没多久,就收获了满盆的好感值。 被叫到名字的宋希言却趴在桌子上发着呆,班主任又叫了他一声,他还是没回过神来。班上的同学已经开始笑了,“宋希言,睁眼做梦想媳妇呢?”不得不说,宋希言的亲同学们的嘴巴是真的神奇,什么事都能被他们一下子踩到点上。 梁晓飞照着宋希言的后背拍了一巴掌,把他拍醒了。 “什么事?”宋希言差点跳起来,然后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难道纸条的事败露了?“那个投票”刚想说什么,身后的郑自然踢了他凳子一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他一停顿,班主任正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是第七名,还有一个体委和文娱委的名额,你想要哪个?” 宋希言想都不用想,“体委。” “好,那下一名谭梦茹就是文娱委了。”班主任说。 名叫谭梦茹的姑娘哀嚎:“为什么又是我?一年好几次晚会,你们从来不配合,命苦啊!”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 宋希言却没心思听他们的笑闹,他的心思全在刚才郑自然踢他的那一脚上,很明显郑自然知道他没给他投票的事了。他会不会多想? 他的忐忑一直维持到了晚上放学,但期间郑自然并没有就这件事跟他探讨过。回了家,上了楼,梁晓飞背着书包一身轻松地继续往楼上去了,宋希言转个身刚要去敲自家的门,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拽住了书包带。郑野驴的力气差点把他提起来。 “干嘛呢?”宋希言吼。 郑自然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在他眼前一晃。宋希言瞬间不吱声了。郑自然见他乖顺了,松开了手,“我们谈谈。” “谈谈什么?”宋希言警惕地问。只要不是跟他谈恋爱,其他的就准没好事。 “你最近怎么躲着我?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郑自然开诚布公地道。 宋希言嘴硬:“我哪有?” “你连上厕所都要避开我,还说不是躲着我?如果不是,这张票又是怎么回事?” 关于上厕所这事,郑自然是真的冤枉宋希言了,他真不是故意的。现在郑自然是他喜欢的人,跟以前很不一样了。以前他们甚至能站在一起比大小,可是现在能吗?不能。他连在厕所门口碰见郑自然都觉得不自在,何况是跟他站在一起放水了?万一不留神看见了,那不就成了耍流氓了。 宋希言有苦难言。 见他发起了呆,郑自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宋希言被他晃得回了神,郑自然又问了一遍:“到底为什么躲着我?” 因为喜欢你啊。但是这绝不能说,宋希言在脑子里搜罗了一遍能拿来当借口的理由,最后,他想出了个烂大街的说法:“我有点喜欢一个女生,但是她喜欢你。” 郑自然愣住了,同时脸色沉下来,“喜欢的女生?谁?” 他的语气也不太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好,但宋希言还是硬着头皮往下编:“你不认识,别班的。” “哦。”郑自然半阖着眼点头,又伸手摸了摸宋希言的脑袋,在他头顶撸了两把,摸他家的狗子乖乖似的,“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在意的?喜欢就”喜欢就去追啊,但他突然说不出口,于是话头一转,“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能早恋,会影响学习,这三年很关键,不能因为这些事耽误了。” 宋希言像是被他说服了,听话地点头。之后怕郑自然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容易起疑心,他又加了一句:“反正他也不喜欢我。” 看着他一脸失落,郑自然又摸摸他的脑袋,“我都不知道她是谁,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为了这事故意躲着我,我是不是太冤了?” 宋希言又是受教地点头。 郑自然满意了,放了宋希言回家去。他一转身,宋希言抬手摸了把头顶,无声地念叨:“摸你妹啊摸,摸出事来吓死你!” 宋希言艰难地维持着与郑自然之间的兄弟情深,很快,国庆晚会的时间就到了。 一整个晚上不用上自习,还没有作业,学生们一身轻松,个个都像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扑棱着翅膀飞向了体育馆。学生太多,光是全部落座就用掉了大半个小时。 因为兄弟情深,宋希言坐在了郑自然前面。体育馆里热闹非凡,人挤人,人挨人,郑自然的长腿无处安放,大家已经落座,不好再挪动,但他与宋希言凳子之间的距离又实在憋屈,于是只好把腿岔开一点,分别放在了宋希言凳子的侧后方。 郑自然是个大活人,他不可能一动不动。在动的过程中,他的膝盖时不时地蹭了宋希言的屁股好几下。宋希言努力地把自己缩着,尽量让郑自然碰不到他。一想到一场晚会好几个小时,他就觉得自己恐怕要完。 头两个节目是学校艺术生们准备的,水平颇高。其后,就是各个年级的节目和老师们的节目穿插着来。 美术老师和音乐老师合作了一个小品,教美术的男老师穿着小碎花的围裙,戴着假发,画着浓艳的妆容,反串了一位一毛不拔又强势的家庭主妇。教音乐的女老师则饰演了一位绞尽脑汁私藏小金库的耙耳朵。 两位老师的表演并不专业,但很有生活气息,夫妻之间的各种鸡飞狗跳让人忍俊不禁,体育馆里笑声不断,学生们一个个乐得前俯后仰,连呼精彩。 这可苦了宋希言,一个小品的功夫,郑自然的膝盖在他屁股上蹭了七下,都可以召唤神龙了。 老师们的表演谢幕了,学生们都说还没看够。主持人上台,宣布接下来的节目:“感谢老师们的精彩演出,同学们是不是还没看过瘾呢?我想,下一个节目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高二(23)班的舞蹈《折扇》,表演者——一群女生,掌声有请。” 女生们快速上台,摆好站位。她们今天全部换上了演出服,服装加入了大量的古风元素,交领c右衽c系带c宽袖,整体颜色是淡蓝色与白色。下衣选了长裤,舞动间灵动飘逸,不过上衣很短,恰好将女生们纤细的腰肢露出来,增加了一股现代感,又显得十分俏皮。 她们一出场,就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乐声响起,女生们踏着舞步跃出娇美的舞姿,整个体育馆里一片叫好声。 宋希言坐在台下,看着女生们扭动腰肢,心里却想着:她们跳得不如郑自然好看。 他觉得自己是入魔了。 “班长,你怎么不上去反串一下?老师们都反串了。你要是上去了,现在体育馆里的人都能疯了。”体育馆里只有舞台上有灯光,台下漆黑一片。不知是哪个大胆的男生说了一句。 “可心,生活不美好吗,何苦寻这短见?”郑自然却听出了是哪个。 杨可鑫嘿嘿地说:“这不是没见过班长跳舞吗?可惜,太可惜了。”遗憾之下,他不小心吐露了一点不可告人的小动作,“上回我把我妈的dv偷偷带来了,让小姚给我拍点视频,结果那货狮子大开口,让我包她半年的零食费,丧尽天良啊!” “小姚做得对,你这种丧尽天良的,就该剥削。”郑自然说着,又伸手削了一下杨可鑫的脑袋顶。 杨可鑫坐在宋希言的前一个,郑自然要削他,必须越过宋希言。此时,郑自然身体前倾,几乎把宋希言整个抱住,他一下下地削着杨可鑫,他的胸膛同时也一下下地撞着宋希言的后背。 这日子没法过了,宋希言想。他挣动了一下,把郑自然挣开,“别吵了,咱班的节目,捧点场行不行?” 其他几人赞同地点头,不再闹了。 女生们的表演很成功,成了整个晚会上的亮点之一。另一个亮点就是老师们的小品。23班最后还得了个奖。怀揣着一场美好的心情,国庆黄金周到了。七天假期,想想就很美妙。 赵林蓝一生潇洒不羁,但她心思细腻,直觉告诉她,她那个处于青春期的儿子有了烦心事。因为放假之后,一向热爱运动的儿子却一直窝在房间里,梁晓飞来约了两次球都没约上。 假期第三天晚上,赵林蓝端着水果送进了宋希言的房间。她那个一度厌学的儿子正在埋头学习。“先停一停吧,吃点水果,才第三天,着什么急?” 宋希言手没停,嘴上说:“快了,这个题写完就吃,妈你先放着吧。”说完继续专心解答。直到他写完了题解,才发现赵林蓝没走,正坐在他的床头给他叠衣服。“妈,还有事吗?” 赵林蓝摆弄着衣服说:“你怎么突然这么用功了?” “作业多啊,不用功就写不完了。”宋希言正经道。 “你以前作业也不少。而且你以前不是说就算写不完也可以抄然然的吗?怎么,然然不给你抄作业了?”赵林蓝啧啧说,“那你惨了。” “明明是我不想抄了。”宋希言说。他的确不想再抄郑自然的作业了,一方面不想跟他牵扯太多,怕自己产生什么冲动,怕到时候连兄弟都做不了。而且,他不能一味地靠着郑自然,他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能这么靠着郑自然,他应该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有能力支撑住自己的未来。“我现在知道用功了,你不开心吗?” “我当然开心。”赵林蓝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里,转头对宋希言说,“但是你不开心。”她拍拍手坐下,“说吧,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宋希言嘴硬道。 赵林蓝可不信,她吃着原本要给宋希言吃的水果,淡定地坐在那等着。宋希言本想继续做题,进行无声的抗议,但耐不住她吃得太享受了,宋希言明显感觉自己的哈喇子数量激增,于是没熬住,“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咳咳咳咳咳”赵林蓝呛了个天崩地裂。宋希言一边给她拍着背,一边把水果盘拖到自己跟前,叉了块哈密瓜送进嘴里,噫,真甜。 赵林蓝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又惊又喜地看向宋希言,“儿子,快说说,我儿媳妇是谁?” “咳咳咳咳咳”这下咳嗽的变成了宋希言。赵林蓝反过来给他拍背,又把果盘拖回去,继续美滋滋地吃着。 宋希言一边咳,一边想,为什么自己老妈的脑回路会这么与众不同?谁家的家长知道自己的孩子早恋了会是这种反应? 与众不同的赵林蓝还在催他:“快喝口水缓缓,跟我说说吧。” 宋希言缓过了劲,问她:“你可是我妈,听见这种事就不生气吗?” “作为你妈我就该生气吗?那你把我当成你姐也行。”赵林蓝开玩笑说,“再说生什么气?人有七情六欲,一时控制不住喜欢上谁,那是很美好的事情。何况你现在还这么用功,是不是你喜欢的人给你的影响?” 宋希言点头。 赵林蓝愉快地说:“那我该高兴,你遇到了一个会让你变得更好的人,这种人很难得啊。”她拍拍儿子的肩,“好好珍惜啊。只要不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妈妈不反对你。不过你一定要记住,未成年前不准越界,你要是敢对人家做什么不负责任的事,老娘用砍菜刀削死你!” 宋希言一阵无语,他一条苦命的单身狗,去哪对谁不负责任? “我就是个暗恋。”他十分丢人地把事实说了。 赵林蓝白高兴了,啧啧道:“那没治了,你们年纪小,我也不能鼓励你去追人家。我还以为你俩在一起了,要是你们在一起之后还能保持这种积极的状态,那没什么好说的。可要是还没有儿砸,要不你就继续暗恋吧。等撑到毕业,你们心理成熟点了,你再去追吧,到时候再谈不迟。” 宋希言觉得,他和郑自然如果在一起了,他们俩也不会因此受到不积极的影响。可他张了张嘴,努力了很久,也没敢告诉赵林蓝,他喜欢的是个男生,还是对门的郑自然。 何况,郑自然应该不会想要跟他在一起的。 赵林蓝跟儿子一起把水果吃完,带着盘子走了。 “毕业”宋希言在卷子上写下这两个字。等到毕业的时候,他能不能变得更好一点,到时候如果他跟郑自然表白,有没有可能,因为他足够优秀,对方就答应了呢? 想着,宋希言甩甩头,扔掉了自己的白日梦。明明都想好了放弃了,他可不想真的连兄弟都没得做。 秋天很快就走了,入冬之后,气温骤降。下了课,学生们也不爱往教学楼外面去。 十六七岁的男生们正是精力旺盛c活泼好动的年纪,一个学期快到尾声,课业繁忙,学习消耗了他们大半的精力,但他们还是能用剩下的一小部分给自己娱乐。 上午大课间,男生们聊起了一些关于异性之间交往的事。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对纯纯的爱恋尚未接触,但心怀憧憬。言情偶像剧看了一星半点,也难免有点心潮澎动。 杨可鑫靠在教室后方的墙上,牛腾站在他对面,一手落在杨可鑫耳边,撑在墙上,是个准备壁咚的架势。杨可鑫被牛腾困在身体与墙壁之间,给其他男生讲解:“这姿势,现在火得很,百试百灵,一般小女生碰上了,都只有脸红心跳的份。”说着,他拍拍牛腾的肩,“大牛,你不是喜欢那谁吗?试试呗。” “拉倒吧。”林晓娜回过头来,趴在梁晓飞桌子上看着他们,对杨可鑫说:“你个连女生的小手都没拉过的纯情小男孩,净在这纸上谈兵。不靠谱,不靠谱。” “那你说怎么靠谱?”杨可鑫不乐意了。 林晓娜说:“不是我打击你们,要撩小女生,不光要研究动作,形象是很重要的。”她在男生们身上打量了一圈,“看看你们一个个,校服几天没洗了?头发几个月没剪了?脸上那青春痘能不能上点心,注意一下饮食好不好?你看看一个个糙得跟土豆皮似的,拿什么资本追女孩?” 众男生低头打量自己,又抬头互相打量,是有点糙,“那怎么改啊?” 林晓娜朝郑自然努努嘴,“向班长学习。” 郑班长正在给姚歆羽讲题,讲了三遍还没懂,有点发愁,一听别人叫他,当即抬起头,“什么事?” 林晓娜说:“班长,上,给他们演示一下怎么撩女孩。” 郑自然却问她:“怎么撩?” 林晓娜:“” 姚歆羽手上滴溜溜地转着笔说:“班长,山竹台正在播的那个狗血偶像剧看了没?” 郑自然点头:“陪我妈看了几集。” “就是那个男主追女主的姿势,你学过舞,肯定行的,上吧。”姚歆羽转着笔,一脸谄媚地毛遂自荐,“要不要我配合一下?” “一边玩去吧。”郑自然说,他看了前桌正在对着讲义发呆的宋希言一眼,拍了他一下,“希言,过来。” 冷不丁被拍了下,宋希言浑身一抖,茫然地转头,“怎么了?” “过来帮个忙。”郑自然说。 宋希言犹豫地跟了上去。刚刚靠近墙边,就被郑自然扯了一把,一时身体重心不稳,向前倾去。他只得迈出一步,背对着靠到了墙上。紧接着,郑自然跟着他上前,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站在他面前。 宋希言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见郑自然笑了笑,身子轻微一歪,“唰”地抬起右腿,毫不费力地靠上了墙,一手抬起随意地搭在腿上,潇洒又帅气——一个极其完美的腿咚。 一瞬间,宋希言心跳如鼓,脸色微红。但他反应迅速地装出了一副生气的模样,“干嘛呢?找揍啊!” 郑自然架着腿,微微低头,给宋希言顺毛,“他们说要学怎么撩女生,让我演示一下,吓到了?” 正说着话,身后忽然有人推了郑自然一把,他只用一只腿撑着,这一推之下重心不稳,向前方压过去。被他困在腿和墙壁之间的宋希言看着他突然靠近,紧张惊讶之下,本能地向后躲,但后面就是墙,根本没处躲。 最后,郑自然的嘴唇在宋希言的额角蹭了一下。 郑自然放下腿,转身冲着那群男生,“谁推的我?找揍。”说完一群人笑闹成一团。 宋希言靠在墙上,久久没有回神。距离他发现自己喜欢郑自然已经三个多月了,但他的喜欢不但没被时间削减,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向。那一丁点的轻微的触感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冲击,他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郑自然跟男生们闹够了,回头发现他还在发呆,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你傻了?” 那一指头戳的宋希言忽白忽红的脸色彻底停留在了红色上。他退后一步,瞪着郑自然。这货一点自觉都没有,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还经常动不动对他做一些小动作。也许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但宋希言每次都被他害得心情起伏不定,活得一惊一乍。再这么下去,非疯魔了不可。 郑自然被瞪得很莫名其妙,收回了手问:“是不是刚才撞到你了?” 宋希言没回答,扭头回了自己座位上。郑自然看着他,更加不解了。 之后的课,宋希言一节都没听进去。后桌的郑自然无知无觉,仍然在专心听课记着笔记,笔尖与书页的摩擦声一阵阵响起,宋希言听得心烦意乱。 这种“我喜欢你,你却不知道,还在一无所觉地跟我打打闹闹”的矛盾与落差感在少年人心里不断发酵。宋希言手里的笔被他捏出了几道裂痕,就算可能连兄弟都没得做,他也忍够了。不成功,便成仁。总比这样受折磨好。 下午的体育课,老师点过名之后,让班长和体委去旁边小仓库取运动器材。 进了小仓库,走在后面的宋希言反手掩上了门。郑自然蹲在前面的地上,正往网兜里装跳绳,门一关,光线暗了,他有点扯不清那些乱糟糟的绳子,“希言,别关门,看不太清了。” 宋希言站在他身后,犹豫两秒后认真地开口:“郑自然,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语气太过严肃,郑自然也下意识站起来,面对着他,“什么事?” “我”宋希言迎上他的视线,破釜沉舟道,“我喜欢你。” 郑自然笑了,“你不是从小就喜欢我吗?”他像是开玩笑似的,“也不对,初中那会儿有一阵你特别不喜欢我。” 宋希言差点被他气得岔了气,“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我想跟你谈恋爱,是这种!” 郑自然笑不出来了,“你之前有段时间老躲着我,是因为这个?你说的喜欢的女生,是骗我的。”再给他的智商往上加个一百八,他都想不到是因为宋希言喜欢他,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个惊讶得久久不能回神,另一个看着他的惊讶,心里越来越没底。 “你答应吗?”宋希言问。 “如果”郑自然开口,嗓音有点哑,他的心跳有点快,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跟我绝交了?像初中时那样。” 宋希言犹豫了一下,点头。事实上,如果真的是那种情况,就算他不跟郑自然绝交,他们两个也没法再若无其事地相处了。 郑自然又不说话了。 他的沉默给了宋希言答案,心里一阵失望,宋希言转头就往仓库外面走。见他转身,刚刚想好答案的郑自然抬脚就要追。 然而他一时慌了神,脚步乱了,练了那么多年舞的人居然出现了肢体不协调的问题。左脚绊右脚,他往前摔了下去。 宋希言刚走了两步,后背就挨了一下重击。他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心里闪过某个念头,一时间委屈c失望c伤心c愤怒齐齐涌上心头,他猛地转过身去,大吼:“不同意就不同意吧,怎么还打人呐!”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然而吼完就看见了五体投地的郑自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