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妾娇妻》 正文 1.第1章(改作话) 不用上班的宓( fu )琬是个死宅,可以一个月不出门,除了倒垃圾。台风要来了,更成了她宅的理由。 唔听说这一次的台风叫“山竹”。为了不断水断粮,宓琬积极地网订了水粮回来,外加一箱五斤装的山竹。 窝在懒人沙发里一面看小说一面吃山竹,心里波澜不惊:山竹都被我吃了,肯定凶不起来! “不是吧?!”手机响了几次提示音她都没在意,直到她发现这本名为《九龙夺嫡》的小说烂尾了,“好好的九龙夺嫡,怎么变成了郭英一个人的杀戮场?还是专门针对司空复的,和小孩子玩家家一样!” 不行,得找个人吐槽,给基友发信息过去,“司空复想要支持哪个皇子,郭英便把那个皇子除掉,手段凶狠直接。这哪里是九龙夺嫡?分明已经烂尾成杀戮小说了。而且郭英和司空复不是好兄弟吗?这矛盾来得没头没尾。作者还在连载,不坑,我也要弃了!可是我都追到五百万字了好气!” 很快,便收到了基友带着哭腔的语音回复,“哎呀妈呀!山竹好可怕!停电了,窗子被吹得呯呯响,我们这么柔弱的小仙女为什么要遇到这么可怕的台风?唔” “呃哈哈哈哈哈”宓琬还想继续吐槽的话打到一半打不下去了,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颇有些得意地给她回了个语音,“嘿嘿,我这没停电。” 刚说完,灯便扑闪了几下。 宓琬顿住笑,摸了摸脸,觉得有点疼。默默地又给基友回了个信息:“灯在闪,确实好可怕嘤嘤嘤” 切换预警中心的信息,这才注意到,台风预警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升级成了红色,风力已经到达十二级,据说在不久之后会到达十七级。 窗子被吹得呯呯作响,雨水在空中旋转着形成一个大漩涡,从阳台上推拉窗下的出水孔里倒灌进来,淋湿了她的衣衫,阳台上的水已经没过她的脚踝。宓琬真的觉得可怕了,决定用米字胶固定一下玻璃窗。 踮着脚才贴了一小块,便见空中雨水破开,似有模糊的身影踏着虚空朝她走来。正欲细看,一条螺旋形的银灰色的东西从楼上飞下来,砸在她面前的窗子上发出巨响。 玻璃碎裂,她脑中嗡响,下意识地后退,闭上眼,抬手护住头。 周围的风雨声弱了下来,脑中嗡声逐渐消散。 宓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如泡在水中一般,却没有受到风雨冲击的感觉,睁开眼向前看去,却见四周一片黑暗。空间狭小得让她觉得发闷。 耳边传来嘻笑声,听不确切。 宓琬伸手往四周乱推,面前的那块档板很轻松地被她推开,她坐起身来,看向正在说笑的两个穿着古装的女子,“请问” 空气倏然安静下来。诡异地让宓琬后面的话问不出口。 算了,不问了,自己起来看吧。 才一站起身,便听到周围的人如土拨鼠一般尖叫出声,顷刻间便只余了一个女子。 宓琬下意识地扶住凸起的肚子,偏了偏头,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问她:“诈尸?!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2章 环顾四周,宓琬很快得出了结论。 这里是一处临时改成灵堂的屋子,而自己刚才就是在一处棺材里。周围的人都穿戴着古代的衣饰,先前跑掉的那些人她不曾细看,但眼前这个梳着垂挂髻穿着右衽交领上裳和齐腰襦裙的,应当是这里的丫鬟。 她不需要怀疑是不是演戏或者做梦,因为腹部传来阵阵抽痛,一遍一遍地提醒着她眼前一切的真实性。 极致震惊的结果是让她异常平静。 她穿越了,越没有半点原主的记忆。 扶着肚子缓缓走向丫鬟,“你是” 丫鬟鹅蛋脸,面目清秀,右边鼻翼与面颊的相连处有一点粟米粒大的肉痣。她吓得脸色苍白,抖着腿微微往后退了两步,“如夫人,不是婢子害死的你,要报仇别找婢子啊” 宓琬微微一顿,话锋微微一变,“那你说,我是被谁害死的,该去找谁?” 丫鬟摇着头,哭着道:“婢子不知道,当时只有世子妃和两位姨娘与你在一起,听到落水声,婢子便去叫人来救,可” 她的话没说完,外边便传来鼎沸的人声,“烧死她!烧死这个邪秽!” 宓琬面色微微一变,呆呆地快速眨了两下眼,拉着丫鬟便往后门走。 话没听完,却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原主是这府里世子的贵妾,眼下的情况,留下来死路一条,她得马上逃。 见后门外还没有围上人,松了一口气,“我走了,你也快跑!” 丫鬟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如夫人的手有些凉,却还是带着温度的,是人?! 马车缓缓在门前停下,下来一个一身贵气的男子。锦衣玉冠,面白如玉。 淮阳王府的鎏金牌匾下,一身形壮实的男子从不显眼的地方朝他走来,“甘茂见过淮阳王世子。” 淮阳王世子微一扬眉,“甘茂?!文渊呢?” 甘茂道:“二少爷还在平城,因琬娘数月不曾回信,命我前来探望一二。” 他看向淮阳王世子的目光里颇有不满。若不是亲自来一趟淮阳城,还不知道自家未来的二少夫人竟然成了淮阳王世子的贵妾。 淮阳王世子的面上带着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琬娘就在府里,我叫人去唤她,她身子重,走得慢,你莫要催促。” 身子重?! 甘茂的眼睛猛地一睁,“世子!你不是不知琬娘与我家二少爷” 淮阳王世子扫他一眼,将他的话逼停,“你倒是回去问问你家二少爷做了什么好事。近半年的时间,答应琬娘的事情可曾做到?因为他,琬娘险些被人沉河,他是要一具尸体,还是要活生生的琬娘?你一来,便又在这里说些污她清名的话,意欲何为?” 他没有加重语气,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件寻常的事情一般。 甘茂听出内里有隐情,心中不平却也不好对他多言,只得随他往里行去,有什么话,见到琬娘再说。 却不想,刚进淮阳王府的门,便见淮阳王世子妃杜曼如掩面而泣,疾行而来,语调哀泣,“世子,琬娘妹妹她,投湖自尽了!” 淮阳王世子眸子猛地一缩,偏脸看她,“你说什么?” 他根本就不相信宓琬会自尽! 杜曼如简单而快速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琬娘妹妹与我们在湖边闲话,尚姨娘和冉姨娘提到她在进府之前于胭脂铺里抛头露面,行为不检,提点了她两句。她一时想不开,便跳了湖。打捞上来之后已经断了气,连带着腹中的孩子,也” 淮阳王世子没听完便让她带路,听到尚姨娘和冉姨娘提点她的话,眸光一冷,“什么时候府里的贱妾也能提点如夫人了?” 脚步略有急切。 甘茂紧随其后。 杜曼如的脚步一顿,眼中刚流露出一丝嫉恨,见世子回转头来看向自己,迅速将情绪遮掩好,上前带路。 偏生前边纷乱又起。一群人惊惶失措地朝这里跑来,冉姨娘花容失色,直呼:“如夫人诈尸了!” 不过片刻,淮阳王府内火光冲天,火起之处,正是淮阳王世子几人要去的宓琬的停尸之地。 甘茂性子耿直,脾气上来,谁人都敢骂,当下便指着淮阳王世子的鼻子骂道:“司空复!枉我家二少爷对你推心置腹,你竟这般待他!” 说完,也不停留,这般大火,隔得这么远都能闻到浓浓的火油味,分明是淮阳王府的一心想要宓琬性命的意思,连尸体都留不下。还说什么为了保住她的性命才将她纳入府中为妾,他是鬼使神差了才会信了他的话。 司空复脸色铁青,无暇去和甘茂计较。一面叫人去抢尸体,一面提审此事。但凡参与了此事的人,都将重惩。 其中有一鹅蛋脸丫鬟,在众人的哭嚎告饶间显得格格不入。正是宓琬拉出来的那个。 “禀世子,如夫人没死。” 杜氏斥道:“休要胡言!大夫分明说她已经没了气息,便是她腹中的孩子也已经胎死。” 司空复心情欠佳,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指着丫鬟道:“你再说一遍!” 有司空复的许可,丫鬟胆子大了些,“如夫人还活着,见这些人要将她烧死,便从后门跑了。她的手是温的,分明是活人的手。” 司空复追问:“她往哪里跑了?” 丫鬟想了想,“当时尚姨娘带人来放火,婢子吓坏了,如夫人走了才反应过来,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杜氏见状,一咬牙,柔声道:“琬娘是淮阳本地人,若当真活着,定是回了娘家才对。不如我们着人去胭脂铺看看?” 司空复的齿缝里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呵”声。琬娘未婚先有孕,才不得不走进淮阳王府寻求庇护。她在胭脂铺里本就算是个外人,出了这样的事,早就回不去了,去哪里都不可能是胭脂铺。不过,整个淮阳都是淮阳王府的天下,马上封锁城门,只要她还在城中,必然能将她找出来! 目光冷冷地扫向冉姨娘等人,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回来再找这些人算账! 杜氏的手指绞皱了一方手帕,原本除掉宓琬又能借机除掉两个姨娘,还自己能得美名得司空复另眼相看的计划被这个丫鬟打破了,气不打一处来,缓步上前,朝丫头面上狠狠地掌了一耳刮子。 宓琬的力气一向不小,这具身体的力气也不算小,先前还能轻松地将棺材盖推开。可此时腹内痛得越发厉害,冷汗浸入原本就湿漉漉的衣裳,让她觉得全身都包裹在寒冷之中。 没有原主的记忆,她不知道这城里是否有她能落脚的地方。 见到一队人马前在大街上查人,有心想要上前求救,才走了两步,却晕了过去,歪斜软倒的身子撞到了一边的院门,不多时,一个圆脸女子透过门缝朝外看了看,打开门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才对身后的人道:“爹,是个身怀六甲的娘子晕在我们门口了。我们要管吗?” 一个四十岁左右,留着青须的男子疾步上前,抬起宓琬的手肘号了号脉,面色一沉,“快抬进去救人!” 门阖上之际,司空复的马停在街口,似有感应般朝街道里看去。可除了一滩水渍之外,什么也没有看到。 得到有人在城门处闹事的消息,司空复急急赶去,却是甘茂。 甘茂带着人骑在马上遥遥看他,“世子,二少爷还等着甘茂回去送信!” 司空复策马前行几步,目光从甘茂一行人身上扫过。 带着六个月身孕的女子身形很好辨认。没有看到宓琬,失望地收回目光,再看向甘茂的时候,已经让人看不出情绪,“告诉文渊,琬娘还活着。” 甘茂敷衍地应了一声,心道:“不论生死,都得告诉二少爷她死了。成了你的妾,还能再成为二少夫人不成?” 给甘茂一行人放行后,城门紧闭三天,依旧没有找到宓琬的下落,司空复终于停到了胭脂铺外,得到宓琬未归的结果并不意外,却有些无力。疲累地摆摆手,着下人继续搜寻,自己则回王府休息。命杜曼如将涉事的人,包括尚姨娘和冉姨娘在内,都发卖出去。 杜曼如心中大喜,虽没将宓琬杀掉,却除掉了两个姨娘,现在宓琬又离了府,司空复的后院里,便只有她一人了,倒也是不错的结果。 贴心地给司空复端来一盏茶,见他神色不愉,小心翼翼地安慰道:“她既有心逃离,世子何不放她离去?左右只是一个贵妾。” 见司空复似在认真听她说话,壮着胆子道:“更何况,妾听大夫说,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有六个月,而她入府不到五个月,那孩子必是” “闭嘴!”司空复将茶盏重重地放到桌上,“愚不可及的妇人之见!这样的话,不许再提!你只要知道她和那个孩子对于我来说极为重要便可,若将她寻回,你必须要将她好生照料,不得再出现半点意外。” 偏脸看向她,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过重了些,微微缓了缓,放柔了声音握着她的手道:“曼如,你要知道,你是世子妃,谁也不能取代你的位置,我们才是夫妻,才是一体的。我信任你,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办。” 杜曼如垂眸,将心中的不甘掩下,柔声答应着。司空复对宓琬太过在意了,即便是得了他的承诺,她的心里依旧难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3章 宓琬抬手揉了揉发沉的头,一睁眼,与一个十四五岁的圆脸的小姑娘大眼瞪大眼。 对方露齿一笑,脸显得更圆了,“你醒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你夫君又叫什么名字?我去叫他来接你回去。” 宓琬轻蹙了一下眉,什么夫君?她成天除了上班就是宅,连男朋友都没有,哪里来的夫君? 圆脸姑娘见她神色呆滞,敛了笑给她把脉,“看脉象,已经好转很多了,可毕竟伤了头,脑子里的淤血还在,不会是傻了吧?” 站起身来急急向外走去,“我去叫我爹。我爹的医术很棒的,一定能治好你。” “”宓琬想说,把个脉就能知道她脑子里有淤血,小姑娘的医术也很棒棒的。 但见小姑娘已然走远,便将话又咽了回去。慢慢回忆起先前发生过的事情来。 下意识地将手抚上腹部,心头猛然一跳,坐起身朝自己的腹部看去。 她记得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是大着肚子的。如今肚子空了,着实让她松了一口气,但于心中生出点点悲伤来。不知道是因为这具身体本身的感情,还是因为自己莫名地当了一个孕妇,又失掉了孩子生出的本能的感情。 思量间,圆脸小姑娘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 宓琬看向他,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唇下留着青须,眉宇间锁着,似有什么愁心的事情。 给宓琬号了脉,打量了她一番,这才问道:“小娘子可还记得你自己是谁?” 宓琬咧嘴一笑,显得有些没心没肺,“这个我记得,我叫宓琬,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我叫李潼潼,这是我爹,姓李,是个大夫。你还记得什么?”李潼潼好奇地打量着宓琬。 宓琬正式和他们认识,摇头道:“不记得了。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在哪里?” 李潼潼眼中流露出同情来,看向李父,“爹” 李父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李潼潼如释重负一般坐到宓琬身边,“你能想起来你家在哪吗?我和爹爹很快就要离开淮阳城的,得把你送回去才好。” 她有意避开了孩子的话题,这是她和她爹进来前便商量好的,若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便不和她提孩子的事,免得伤心影响到身体恢复。找到她的家人的时候再嘱咐他们也不要提。 宓琬茫然地摇头。 李潼潼这下确定她是真什么也记不得了。便将时间地点都和她说了一遍。 “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又比我高很多,我便把给我哥哥做的新衣裳给你穿了,倒也勉强合适。回头我再给你改改。”她眸光光芒微暗,“你先好好休息,早些把身子养好起来。我去做饭。” 宓琬觉得已经不错了,不改也成。向她道了声谢,躺下想她提供的消息。 天德国 有淮阳王府的淮阳城 听起来很熟悉。 对! 在《九龙夺嫡》的那本书里出现过。 对着帐顶想书里的内容。 可那是一本男频文,她当时看也只是为了看剧情,看得很粗糙,回忆了许久,才回忆起书前五十万字里确实有过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配,因为有了身孕无处落脚,不得不向司空复求救。进了淮阳王府,才知道司空复是淮阳王世子。但作者对其着墨甚少,那个女配出现得不明所以,又死得无声无息真是没看出来作者写这个角色的目的。 难道是她看得太粗糙了,疏落了什么?要是有机会再回去看一遍那本小说,她一定要把宓琬这一段一字一句地记仔细咯。 也就想想,便把这个不可能的想法给丢到了一边。 现在活着的是她,她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何去何从,却没了主意。 想到原主的身份和死因,她说什么也不会回到那个府里去做妾的。 再见到李潼潼的时候,宓琬主动问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原本还笑着的小姑娘听到这话便向打了霜的茄子,“我也不知道。我们急着去平城,可是淮阳城城门关了好几天了,听说在找什么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城门允人出城,我爹说了,城门一开,我们就走。” 宓琬继续问:“平城离这里很远吗?” “很远!那是边境呢!”说完,她的脸色变了变,却是不肯再回答任何和平城有关的内容了。 宓琬想了想,她要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边境也不错。她对天德国并不熟悉,若能与他们同行一段路是极好的,只是不知他们是否愿意。 不待她寻着机会询问,李大夫与李潼潼拿着一卷东西来寻她了。 李大夫的神色严肃,“这上头说的,可是你?” 宓琬展开,看清楚那是一份告示。 里面画的人是自己十六岁时的模样,名字也和自己对得上。只是那句“有孕数月”让她眉心止不住跳了几跳。 她连连摆手,“不不不,你们认错人了。怎么可能是我呢?你看看,我这哪里像个有身孕的样子?” 但看着父女两个目光诧异,她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好吧,这上面说的就是我。” 向前走了两步,将告示置于桌上,将自己从棺材里醒来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没有骗你们,在棺材里醒来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我也不想回去查是谁对我下手,左右不过是后宅争宠的那些事。我想离开这里。上天给了我一次机会,我想重新活一次。你们救了我 ,我连诊费都没给你们,不如带上我,我没什么会的,不会力气大,能给你们扛行礼!”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了,便凝着眸子看两父女的神色。 李潼潼已经完全呆滞了。 李大夫思量了一番,断然拒绝,“淮阳王府要寻你回去,可见你是极为重要的人。我们带你出城,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你收拾收拾,明日便自行回去。莫要影响我们出城。” 李大夫显然生气了,宓琬轻叹了一声,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回淮阳王府的。 李潼潼这会才回过神来,“琬娘,莫要怪我爹,他心里着急。其实我心里也着急。” 宓琬将心里的事情暂且压下,“你们急着去平城,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李潼潼咬了咬唇,相处了这么多天,觉得宓琬是个能信得过的,还是决定把事情简要地说一说。 原来李潼潼有个哥哥名叫李重尧,不喜岐黄之术,偏好武力,便去了军中入了行伍。他每个月都会给家中写信,见他从一个无名无气的小兵一步一步成为英武侯世子郭怀身边的得力之人,父女两个在家中都觉得高兴。 不曾想,大概半年前,传来李重尧于军中失踪的消息。英武侯世子也失踪了。 他们在家中等消息,一等便是半年,寻人的英武侯也失踪了,他们没有等来李重尧的死讯,倒是得到他叛国的消息。 李大夫与李潼潼说什么都不相信,李重尧即便战死,也不可能投降。想到他最后一次来信是在平城,便收拾了行礼要去平城寻他。 结果没想到他们前脚才出城,后脚便被人通缉了,所以,他们是一路躲避朝廷的追捕才到了淮阳城。在城里住得越久,便越有被朝廷捉到的危险。怎能不急? 宓琬想了想,“你们两人去了平城,要如何寻人?” 李潼潼把那么重要的事情都和宓琬说了,也不在乎多说一点了,“我爹说了,英武侯次子郭英半年前得知英武侯世子和英武侯消息,便赶去了平城寻人。若世间还有一个人相信哥哥没有叛国,那必是郭二少爷,要找哥哥,先要去找郭二少爷。” 宓琬点了点头。心想李家父女倒是个会抱大~腿的。《九龙夺嫡》里,最坚强的大~腿不是九个皇子,而是在平城一待便是数年的郭英。他到最后,可是变成了一个杀神的啊,切皇子都和切大白菜一样。能保李家父女无恙的,非他莫属了。 她大喇喇地朝外走去,神色自若,“你放心,我保你们明日便能出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4章 “只要你回到淮阳王府,城门便能打开,我们父女便能出城。”李大夫并不打算带宓琬上路,从知道宓琬的身份开始,他的态度和语气便变得疏离起来,即便此时宓琬主动提及助他们父女出城,他也不领情,“你家后宅的事,我们父女不会过问。至于诊费,先前从你头上取下来的那些珠宝首饰早就够了。落下来的孩子是个男胎,已经成形,既是你还记得自己曾怀有个孩子,我便将那孩子交还给你。你寻个地方把他葬了吧。”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串话,一点也不客气。 听到孩子的事情,宓琬的脸僵了僵,不愿承认,心里还是有几分难受。不过,她并不计较李大夫的语气,心中觉得他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顿了一顿,才开口道,“不带上我,你与潼潼都走不了多远。御医离开京城,追我的人一定比追你们的人多。叛国不是小事。” 李大夫脸色大变,责难地看向李潼潼。 李潼潼苦了脸,“我只说了哥哥的事,没有说爹爹的身份!” 宓琬一本正经地点头,“潼潼确实没和我说那些,是我猜出来的。一个大夫,从京城走到这里,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可见是坐马车出来的。不住客栈,而是租了民居,因为住客栈要登记身份,不缺钱,又处处小心翼翼,会因为边境之事受到牵连,种种都说明你不是一个寻常的大夫。所以我,猜你是个御医。不过猜这个结果也只有分的把握,你和潼潼的反应才让我知道我猜对了。” 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的胡说八道点个赞。事实上,她是想起《九龙夺嫡》里,郭英身边后来有了一个大夫,叫李乔的,原本是御医,医术精湛因为儿子跟在英武侯世子郭怀身边被扯进了九龙夺嫡的事中从京城逃出,而后便一直跟在郭英身边。 正巧,自己遇到的这个大夫,也姓李。 她得意地笑了笑,“你与潼潼两人上路,一看便知是父女,特征很明显,即便你有能耐,也不能时时护在潼潼身边,若是追捕的人从潼潼下手,你怕是分身乏术。若再加上我便不同了。我们是三人,而不是两人,我身量高,着着男装,可以与潼潼装成夫妻,时时护着她。我力气大,有脑子,即便是遇到了麻烦也一定能想到办法解决的。淮阳王府的人要找的是一个孕妇,也不会留意一个男人。” 见李乔神色有了松动,她趁热打铁,“反之,你若是不带我上路,把我送回淮阳王府,必会让人追究你趁我昏迷之际拿掉我腹中孩子的事情。一个淮阳王府的血脉,还是男胎,追捕你们的人又会多了一批。只是带上我便能解决的事情,你何乐而不为?” 她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事情能闹得这么大,若我没有猜错,失踪的人里,应当还有比英武侯身份更紧要的人。是也不是?” 若是她没记错,他们已经卷进了九龙夺嫡的纷争里,失踪的人里,除了英武侯父子外,还有个皇子。只是她记不得是哪个皇子了。 李潼潼听得有点懵,没有反应过来。 李乔脸色发青:“那个孩子在你腹中的时候,便已经是死胎,不将他打下来,便是你的性命也难保。” 宓琬摊手,油盐不进,将无赖行径说得理直气壮:“那又如何?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淮阳王府的人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我先前怀着的孩子好好儿的,现在没了。我若回了王府,因为失了孩子的事情,你们也会被连带进来,届时,我被困于王府的后宅争斗之中,自身难保,又如何能顾及到你们的事?而你们,又要如何应对这件麻烦事?” 李乔气得咬牙切齿,“我当初就该由着你死在门外!”全然没想到救个孕妇也能被人赖上,还能被她顺藤摸瓜地发现这么多事情,她若是不跟着他们一路,他反倒难以放心下来了。 宓琬知他已经答应,不过是嘴硬,便笑得没心没肺,“岳父大人真要让小婿死在门外了,谁来保护可爱的潼潼?再说了,淮阳王府的人寻到我时若发现我死在你家门外,你又能脱得了干系?嘴硬的人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她拉着还在发愣的李潼潼往外走,“潼潼,走,我们休息去,不理这个口不对心的老头子。” 潼潼别的还没绕过来,但听到“老头子”三个字,立马便接话道:“琬娘,我爹才堪堪到四十岁,一点也不老!” 宓琬纠正她,“以后,可不能叫我琬娘,我改个名字,叫王宛,你便叫我阿宛就好,或许,你可以叫我夫君啊!” 宓琬眨着眼,故意逗弄着李潼潼。 后者被她逗得红了脸,回头见她爹没有意见,从善如流地叫了她一声,“阿琬。”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行,你身体还没好全,小产后要是没养好,全留下病根的!” 宓琬不以为意,“有你和你爹一路同行,怎么可能养不好?我们大大方方地坐马车出城,放心!” “等等!”李乔吐出一口气,叫住她,“你还没有说,用什么办法能把让我们明日出城。若是明日不能出城,便不许你再与我们同行。” 宓琬回头,笑得露出两个月牙形的酒窝和一排白牙,“放心吧!对了,岳父大人要是能给小婿一颗药丸,让小婿娘气的嗓音变成极有磁性的破锣嗓就更好了。” 李乔听得头上青筋直跳,“这样歪门邪道的东西哪里会有?” 宓琬有些失望,“这样啊,那小婿只有继续娘娘腔了” 仔细想来,李乔派上用场已经是《九龙夺嫡》中两三百万字去了,应该是自己遇到他太早了些,这个时候,他还没配制出改变人嗓音的药丸来。 啊她喜欢的嗓音不能有,面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 封城十余天不是小事,可找了十余天还没有找到宓琬,司空复极为不满,依旧不许开城门。 事情已经惊动了淮阳王。 司空复在城门处转悠的时候收到了淮阳王的来信。信中斥责他因一个小妾便失了方寸,不该行宠妾灭妻之举,让他立时开城门让人出入,不得因为一点点小事便惹出民怨。这是淮阳,是他们的地盘! 司空复抬眼看向天空,高远无云的天上悬着一轮金光朗日,刺得他眼睛眯了眯,一颗心却是往下沉着,将手中的信纸捏皱。 好好的一个计划就这么反伤了自己。 他到底小瞧了妇人的蠢笨,找不到全须全尾的宓琬,他与郭英之间当真要结下仇怨了 城墙上有人高喊出声,“看!护城河里漂着一个人!” 司空复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让其前去查看。 不多时,那人急急回来,“世子,看那人的衣物,当是如夫人!” 司空复脸色一变,急急让人开城门,去护城河里捞人。 百姓们见城门大开,吊桥放下,立时一窝蜂地涌了出去。 宓琬三人坐在马车里,混在人群中出了城。 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向马车外的人山人海,暗自咂舌:“这可比得上十一黄金周出游的壮观了。以前为了不人挤人,十一是必宅的,这会儿却不得不凑这个热闹。” 两根手指在唇上按了按,对着城门的方向比出一个“v”字,“永别了,淮阳城,永别了,淮阳王府!” 李乔一直绷着脸,直到离城门远了,马车开始飞驶,才缓和下来。 李潼潼坐在宓琬身边,好奇地问她,“我们自己就可以驾马车,为什么还要另外请个人啊?” 宓琬放下窗帘,做一个对李潼潼有问必答的好夫郎,“请个人做车夫,没人看到我们不是更安全?每到一城,便换马车,换车夫,旁人要追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要多花些钱。” 她心知他们盘缠足够,还是道:“到了下个城镇,便将我的那些珠宝首饰典当了,都换成银钱贴补进来。” “不必。”李乔一口拒绝,“我们不缺这点钱。你若去典当,叫人寻着踪迹,平添事端。” 宓琬想想也是。既然李大夫财大气粗,她也不介意从善如流。 李乔又道:“把耳洞堵了,天德国的小夫郎打着耳洞,成什么样子?”北狄的男人才会打着耳洞,带着耳环! 他语气不好,宓琬也不生气,只老老实实地问道:“用什么堵才能不叫人看出来。” 李乔看向李潼潼。 潼潼小姑娘露出两排白牙来,“小事情,一会休息的时候,我便给阿琬堵好!” 宓琬若有所思地看了李潼潼一眼。仔细想了书里的内容,完全没有对李潼潼的印象,是作者不曾提到,还是她不曾注意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5章(捉虫) 一杆长~枪灵若游龙,带动起院中树上发黄欲坠的树叶,如一片片惊飞的金蝶。 少年似有怜惜,长~枪于空中游走,却不曾伤及半一片金蝶。 侍从疾行而来,“将军,甘茂将军回来了!” 少年闻声止枪,如朗月一般的脸上绽放出笑颜。 将手中长~枪丢给侍从,疾步朝大门处走去。 不多时便见甘茂迎面朝他走来,他下意识地向甘茂身后看去。 笑意微敛。 没有人。 随后又安慰自己,她不愿意来是对的,但当该有回信了。 三步并作两步地行到甘茂面前,“拿来!” 甘茂微微一愣,反应过来郭英要的是什么,立在那里默然无语。世子与侯爷先后失踪,这半年来,原本便只有收到琬娘的信时,才能看到二少爷的脸上出现笑意,这下,连这样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郭英面上的笑容缓缓淡去,随后又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她连信也不愿意再写,那总该有句话吧?你和她解释了我没有按约定去下聘迎娶的缘由了么?” 见甘茂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如呆立在将军府外的石像一般,他面上的笑再也绷不住了,声音里都带上了一点失落,“她过得好吗?” 甘茂闷声道:“二少爷,她死了。” 郭英呆了呆,语气出奇地平静,“你看到她的尸体了?” 没有问怎么死的,只要没见到她的尸身,他便不相信她已经死了的话。分别的时候还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 看甘茂的神色,他便知道了答案,拿手指了指对方,似有千万怒语,却一语未发,大步向马厩行去。 甘茂疾步跟上,将自己在淮阳城的所见所闻悉数说出。拉住缰绳,抬首看向高坐在马上的人,“属下虽然没有见到她,但可以确定她已经进了淮阳王府为妾!还怀了淮阳王世子的孩子!” 郭英猛然看向他,眸中似有狂风暴雨,“我不信!即便是真的,我也要找她问个清楚明白!” “她已经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甘茂,你让开,我去去就回。这些日子,你守好平城!” 甘茂不让,“司空复已经封城门了,便是去了,也进不了城,看不到她的!” 偏生这个时候,传来北狄攻城的消息。 甘茂眼睛一亮,又道:“二少爷,侯爷和世子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平城被北狄人看重,时常攻城,你若这个时候再离开平城,一旦平城失守,便坐实了侯爷和世子叛国的罪名,想想在京城的侯夫人,三少爷,两位小姐” 郭英无力地垂了肩,闭上了眼。过了片刻,启唇道:“点将,随我出城迎敌!” 声音微哑,似有千钧。 从半年前父兄失踪的时候起,落在身上的重担,让他无法随心任性。 父兄离开他了,如今就连宓琬也要离开他了吗? 眼前闪过宓琬的面容,半年前从淮阳城离开,言之回家与父母相商,短则一月,多则四十日,必带聘礼前来迎娶。 犹记当日樱唇在畔,玉指轻点,“若是文渊时至未归,我便嫁予旁人,与你见面不识,如同陌路,叫你悔之痛之念之歉之郁之,再难忘之。” 当时只道她戏言,不曾在意,从不觉得有谁有胆子娶他的人,亦觉得自己只是英武侯次子,上有父兄相护,诸事顺遂,不过想到她在那个家中的尴尬处境,还是嘱司空复照看一二。却不想,于半路中得到噩耗,转道平城,一来便是半年。 而她 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做了。 他道无人敢娶,却算漏了司空复! 不带章法地冲入北狄军中,见人便杀,双目杀成了猩红色。 “郭”字旗下的儿郎们士气大震,只觉得一腔热血快要沸腾出来,跟着郭英杀进北狄军中,从未有过的肆意和畅快。 北狄军却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当前的男子一杆长~枪扫过之处,血光飞溅,有如杀神临世。不过片刻,北狄便乱了阵法,急急传令退兵。 可是军心已乱,令出难行,竟陷入了混战。 更可怕的是,那位十九岁的少年将军,犹如一个不知道疼痛的木头人一般,即便受了伤,流了血,被箭刺穿了身子,也无动于衷,只一味地收割着北狄军的性命。 甘茂等人渐渐发现了不对劲,紧紧跟在郭英身边想要将他拉回来。却发现他们的将军好似什么也听不到了一般。 待无人可杀,他才呆呆地坐在马背上,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天德史上记载,天德历洪熙九年九月三十日,英武将军郭英竟将正值壮年的北狄大将达尔斩于阵前,尽歼敌军。是天德与北狄有史以来,赢得最漂亮的一场仗。 郭英因此在北狄人眼中成了杀神,闻之色变。再不能因为他年轻而小觑他。 京城里因为这一仗起了不小的波澜,而处在众人关注中的核心人物,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睁开眼。眉目中的风清朗月不见踪影,身上散发的阴沉杀意让人发颤。 能下床的第一件事,便是穿上铠甲点兵出城。 甘茂看得心里着急,自己明明是个大老爷们,却要操份老妈子的心,上前劝道:“二少,你这是要去哪?” 郭英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剿匪,寻人。”剿的是自占山头的匪徒,寻的是不见踪迹的父兄。身体里涌动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不让它喷发出来,无法安坐稳眠。 甘茂又道:“你的伤还未好” 郭英没有理他,只是翻身上马。 甘茂心头一动,又道:“琬娘” 话未说完,枪头已经顶到了他的喉口,将他想要说的话都逼了回去。 他看着马上之人深不见底的眸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二少” 郭英若无其事地收回枪,嗤了一声,“能将你逼成这样,还要养什么伤?” 好似全然不曾听到过“琬娘”两个字一般。 宓琬三人行了近半月的路,多次逃脱追捕,总算快到雁城城外。 雁城也处于天德与北狄边境处,是仅次于平城的要塞。 最近一年,天德与北狄之间一点都不太平,从上一个城开始,便没有车夫愿意接生意了。不过,他们的运气不错,遇到雁城出来的一个车夫正要驾车回雁城,愿意顺带带上他们。 车夫很善谈,有问必答。 宓琬坐在他旁边,听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郭英如何斩杀北狄大将,大败北狄。 她听得笑意盈盈。心想,岳父大人要抱的大~腿好粗壮!原著里也写过这场战争,但宓琬是跳过去看的,现在听车夫说起,才知道这场战争在他们心中有多震撼。 雁城城门就在眼前的时候,宓琬被李乔叫进了马车。 “岳父大人有何吩咐?”她唤得一本正经,若是不知内里的人,当真会把她当成是他的女婿。 听了一路,李乔和李潼潼都已经麻木了,一点表情变化也不再有。 李乔看了一眼雁城的城门,压低声音对宓琬和李潼潼到,“我就在此处下车,我们分开走,到平城再会合。” “为什么?”潼潼不明白,“都已经到了这里了,为什么要分开走?” 宓琬看了李乔一眼,一手搭上了李潼潼的肩,“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保护好我家潼潼。” 又转而对李潼潼道:“岳父大人早就想和我们分两路行走了,只是因为我的身子还没养好,才一直拖着,如今马上就要到雁城了,却是不得不分开了。” 李潼潼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李乔,好像在问:“是真的吗?” 李乔没有直接回答李潼潼,而是看向宓琬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宓琬摇头晃脑,“人最后从平城失踪,从平城出来有许多地方可以去,雁城就是其一。岳父大人想去寻人,自然要走小道偏道。我与潼潼是女子,同行多有不便,所以还是走官道。” 这下,宓琬是想明白为什么书中后来只出现了李乔,没有提到李潼潼。两下分开之后,从雁城到平城还有一段距离,许多可能都会发生。最终的结果是父女俩没有在既定的地点会合。 于是神色与语气都认真了许多,“我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潼潼在平城等你。” 李乔诧异了一下,却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正如宓琬所说,他要去那些不见人烟的地方寻人。不过,还有些别的原因。 雍州太守陈云与他曾是旧识,就在雁城。进城后十有八~九会被他发现,如此多事之时,还是避开为宜。 李乔依旧不太放心,与李潼潼再三交待,不可相信旁人,遇事多依宓琬言行,这才下车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6章(捉虫) 马车入城已经过申时。 如今十一月,雁城的太阳已经只在天际半露。 付车款的时候,两人才发现李乔离开的时候忘记给她们留些盘缠了。此时连车款都结不出来。 李潼潼苦了脸,看到车夫甩出的脸色,拉着宓琬的袖子问她要怎么办才好。 宓琬淡定自若地拍了拍她的手,“有我呢。” 从包袱里取出一支金簪子递给车夫,“你看看,这个可够。” 车夫眼睛都看直了,“够够够!” 正要来接,被李潼潼一把抢了过去,“阿琬,这个都够付十次车款了!不能给他!” 说着瞪了车夫一眼,叫他先前给她们甩脸子! 车夫讪讪地道:“要不,两位客官去前面的当铺先把它换成银子?” 宓琬转脸看过去,见不远处一间铺子上写有斗大的一个“当”字。点了点头,“你们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这里离淮阳城已经隔了十万八千里,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李潼潼想要跟过去,却被车夫拦住,“小娘子,你和你夫郎总是要留一个在这里才能让人安心的,不然,你们要是跑了,我上哪去拿我的辛苦钱?” 宓琬轻声安抚她,“不怕,我就在前面的当铺,有什么事大声叫我,便能听到。” 李潼潼还是觉得不安,却只得点了点头。和父亲分开了,再和宓琬分开,她便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既是进了当铺,宓琬便将所有的珠宝首饰都当成银钱。 不得不说,司空复给他的这些珠宝首饰,件件都是上好的,随便一件都值几十上百两银子,不过,进了当铺,被人压价是肯定的。最终也就得了五百七十两银子。她让当铺的伙计给她七十两的现银,别的都换成通用的银票,这才出来。 打眼的马车不见了影,让宓琬心头一跳,急走几步上前,见李潼潼还站在那里正和两个人说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步走过去。 “潼潼。”唤了她一声,注意到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与李乔年岁相仿的男子,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侍从。 走过去,站到潼潼身边,打量着那两人,“这两位是?” 李潼潼挽着她的胳膊指着面前的中年男子笑道:“这是陈云陈伯伯,和我爹很是要好的,几年前他离开京城的时候,我跟在我爹身边还见过他。却不想,他当初离开京城便是来雍州做了太守,就住在雁城。方才他认出了我,便替我们垫付了车钱。” 他乡遇故知让李潼潼很兴奋。宓琬心中却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潼潼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年一个样,几年未见,真的能在大街上一眼认出来不成? 陈云朝宓琬看来,光从神色举止语气上,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他疑惑地问道:“潼潼,这位公子是何人?” 李潼潼张嘴欲答,被宓琬抢了先,“小生是潼潼的夫郎,姓王,单名一个宛字。陈伯父叫我阿宛便可。”说着,将银子递出,“我们夫妻出行在外,怎好让长辈垫付银钱?” 李潼潼张了张嘴,觉得应该是可以对陈云说实话的,不过还是顺着宓琬的话点了点头。 陈云笑着让身后的侍从接过去,诧异道:“若我没记错,潼潼应当尚未及笄。” 宓琬将手背于身后,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张口却是胡说八道,“家中变故,岳父大人作主让我与潼潼先行婚礼,待她及笄之后再圆房。此来雁城,路途遥远,成亲了才好照顾潼潼不是?” 李潼潼张大了嘴,脸上红红的,显然是没想到宓琬张口便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圆房”这样的话。不过,她红着脸转向宓琬站着的模样,真像一个害羞的小媳妇。 陈云也被她的话弄得一噎,反复打量宓琬的目光有些古怪。 唯有宓琬这个半腐宅平日里口无遮拦惯了,有啥说啥,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在大街上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什么不妥。 陈云尴尬地咳了一声,又问潼潼,“你父亲在何处?” 李潼潼“啊”地一声回过神来,摇头道:“我也不知他在何处。” “啊?”陈云腰背微微后倾,有些惊讶,“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听说你和你爹都从京城逃了出去,你怎么会不知他在哪里?” 李潼潼确实不知。被问得结舌,无助地看向宓琬。 宓琬干笑两声,“陈伯父也知道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可事实上,出事的是潼潼的娘家,潼潼出 嫁从夫。这事与她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带潼潼出来走走,不过是让她散散心,至于什么从京城逃出来的事,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逃出来的。哈哈哈哈” 干扁扁地笑了几声,又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夫妻还要去寻落脚之处,改日再去拜访陈伯父,先行告辞。” “贤侄留步。”陈云叫住宓琬与潼潼,“雁城不比别的地方,多有事故发生,若是没见着你们倒罢,见着了,必不能放心叫你们去住旁的地方。太守府还算宽敞,你们且随我归家去住。” 他看向潼潼,“佳月时常念叨你,你可还记得她?” 潼潼眼睛亮了一下,却乖巧地看向宓琬。 她记得李乔的叮咛嘱咐,事情都要听宓琬的。这一路,她也见识到了宓琬的冷静和聪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能冷静地快速想出办法,所以李乔才会这么交待她。而她,也对宓琬有了迷之信任。 这样的神色,落在陈云的眼里,便成了小媳妇事事听从夫郎安排的模样,惋惜般地叹了一声,转向宓琬:“佳月是我的女儿,与潼潼曾是闺中好友,我们离开京城怕时候,潼潼还抱着佳月哭得伤心,这一别,便已多年未见了。” 宓琬看着满眼期待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潼潼,心中悄悄一叹。陈云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然不好拒绝了,便扯开嘴笑道:“陈伯父言重了,既是如此,我与潼潼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拉着潼潼跟在陈云身后,留心四下观察着。陈云殷勤地过了头。 思量间,陈云又借着话题来与宓琬说话,“王贤侄可知英武侯次子郭英?” 宓琬眉心微微一跳,暗中捏了一下潼潼的手,让她露出诧异的神色,“小侄在来雁城的路上,倒是听车夫提过几嘴,听说他很厉害,把北狄人打得遍地找牙。” 说着向前挥了挥拳,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了般。 陈云抽了抽嘴角,觉得这个声音像女人的男子打出来的拳头娘里娘气的。 见她们只是在路上才听说郭英,不是一开始便是要去寻郭英的意思,还想继续再探一探,“我女儿佳月很是仰慕他,还嚷着要去平城看看郭二将军到底是什么模样。” 宓琬眉头一挑,伸臂将潼潼揽到怀里,“我家潼潼只仰慕我。什么郭二将军,是圆是扁都和她没关系。” 陈云嘴角又是一抽,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他觉得没有再打探下去的必要,转而去东拉西扯地说些别的。 李潼潼一头雾水地看着宓琬和陈云你一言我一语,眼中的光亮渐渐黯了下去,垂着眸子,乖巧地跟在宓琬身边。 陈云给她们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客居,下人送上茶以后便退了下去。 李潼潼神色恹恹,已经全然没有了先前期待的模样。 “你怎么了?”宓琬一面问着,一口茶喝到嘴里立时又吐了出来。 又拿自己带着的水囊漱了漱口,转脸看向李潼潼,等她的答案。 李潼潼不安地问道:“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宓琬没心没肺地赞扬了一声,“不错,这回你自己就发现了。” 转而又安慰道:“其实算不上是你惹的,这回是麻烦自己惹上我们的。” 她朝李潼潼招了招手,“这茶味道有些怪,你看看是不是有不对劲。” 宓琬特别爱吃,舌头对味道比较敏~感,又挑,那茶一入口便感觉到有点不对,可她毕竟不懂医药,认不出来。 李潼潼闻言,变了脸色,待验完茶里的药,一张圆脸都要拉成马脸了,“下九流的蒙汗药。若不是你发现,我定是一口喝下去的。阿琬,我们现在怎么办?” 她气得唇都抖了起来。还以为遇到了父亲的故交好友,结果是进了敌人窝。 宓琬依旧轻松闲适,“别怕,既来之则安之,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李潼潼自责地道:“都怪我,要不是我被说动了心,你就不会答应来了。” 宓琬笑了笑,没有和她争这个问题,只是安慰道:“你不是在进来之前便已经发现有问题了吗?” 她欲哭无泪,“听你回答他的那些话,我要是还听不出问题,会被蠢死的。” 宓琬不厚道地笑出声来,羞得李潼潼抬手去捂她的嘴,“不许笑,不许笑!” 她收了笑,心里却是一沉,想来原著里,潼潼极有可能是在这里出了事才一直没有与李乔会合。 太守府守卫森严,她们此时肯定还在被人盯着,想要从这里逃出去不太可能,只能先静观其变。 正思量着,却见面前掌影晃动,李潼潼张开手掌在她面前晃几晃,“你是怎么发现问题的,为什么我不能早早发现?”她还是在自责,“若是早些发现,拒绝了他,我们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7章(改作话) 宓琬决定好好地和小姑娘解释一二,“有几个疑点,首先是他与你数年未见,数年前你才多大?正是一年一个样的年纪,他却能在大街上一眼认出你来,实在是神奇,若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在不久前才见过你的画像。” 至于从哪里见的,不用明说,李潼潼也知道是追捕令上见到的了。 “其次是他对我们太过热情。你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按正常的情况来说,以他的身份,应该唯恐避之不及才是。他却主动相邀。当然,也可以当成他侠义心肠,不怕招惹祸端。可我让他唤我‘阿宛’,他却称我为‘王贤侄’,真不像是个与我们真心亲近的。前后相悖,我便起了疑心。” 她说得很慢,尽量让李潼潼听一次便能明白,“不由得想起李叔有意在雁城外离开,又那般嘱咐,想必便是为了要避开她。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后来,他又旁敲侧击地问起郭英的事情,我便更觉得可疑了。再者,既是说他女儿极为想你,一回来便该叫他的女儿与你相见才是,却只字未提,只将我们安排到这里。” 她“呵”了一声,“这些,说到底都只是我的猜测,也有可能是我把他想得太坏了。直到你验出了这茶里的东西,我才能确定他对我们真的不怀好意。你也不需要自责。雁城是他的地盘,他既是有意要困住我们,我们不随他来,也会被他用别的办法带来。如今顺了他的意,静观其变,反倒能少受些伤害。我不会针线,你来,把这些银票都帮我缝到衣襟的夹缝里去。”说到这里,宓琬忽地一顿,自己的记忆里,自己只会缝个钮扣,可自己说自己不会针线的时候,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好似自己应该会是的。 李潼潼听得咂舌,依言而行,“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多东西?” 宓琬按下思绪,笑得得意,“那自然,你也不看我以前是做啥的?” 李潼潼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做啥的?” 宓琬却卡住了。她以前是做编辑的,上班看小说,下班宅在家里还是看小说。还要给一些不走心的作者顺文里的逻辑,宫斗宅斗悬疑历史这练着练着,便喜欢把事情往关联上想了。可她不能把这话说出来了。 李潼潼见她没回答,又追问了一遍,“做啥的?” 宓琬回神看她,笑着道:“在后宅里给人做妾的,你不知道啊,那后宅里人心可恐怖了。主母要斗妾,妾要斗主母,争的争宠,争的争地位,争的争财权,总没个安生日子。我要活下来,便得随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心眼全开。这不,我一个小心,还是被人给推到了水里,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李潼潼自觉失言,“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让你又想起伤心事了。” 宓琬倒没有觉得伤心,毕竟那是以前的宓琬,不是她。却也乐得小姑娘不再问了。穿书这种离奇的事,她不好说出来。总不能对人说,“啊,你们都是书里的人”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到有人快步进院的声音,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人踢开了屋门:“哪个说是与我相识的?” 李潼潼正在给宓琬缝衣襟,突然听到这么一声,针尖便刺入指腹中,倒抽一口凉气。 两人抬眼看去,一个眉目飞扬的女子在屋门处背光立着,让她面上的神色都透着几分阴霾。 她的目光在李潼潼和宓琬的面上扫过,不屑地道:“不认识!两个我都不认识!让管家把他们赶出去,别让我爹把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我们又不是开善堂的!” 说着,便又如火如风地走了开去。 门呼悠悠地响,除此之外,再没有她来过的痕迹,前后不过一瞬,好似她从来就不曾来过一般。 李潼潼对着宓琬呆呆地眨了眨眼,“那个是佳月?!若是在大街上遇到,我一定认不出来。” 宓琬也一脸呆滞地对李潼潼眨了眨眼,“这人有点意思。” 不过,没有人真的来把她们赶出去。 有了陈佳月这一闹,两人也警觉了起来。 茶盏摔到地面,未喝尽的茶水倾洒出来,溅起一片狼牙棒似的水渍。 院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壮汉,互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进了屋,却都僵住了神色。 便是被药倒了,小夫郎也如八爪鱼似地抱着小娘子,将她好好地护在怀中。小娘子好似怕见生人一般将脸埋在小夫郎的胸口。 陈云从屋外踱了进来,“怎的还没有把人抬过去?” 为首的壮汉有些为难,“大人,戚伟那里只要女人,这里还有个男人,怎么办?” 许是怕陈云怪罪,又多加了一句,“若是强行将人拉开,恐伤了小娘子,戚伟那里要的人,可是半点瑕疵也不能有的。” 李潼潼听到他们的话,大致知道自己要被他们拿去当物品送给谁了。又气又怕,心儿狂跳,全身都抖了起来。 宓琬握着李潼潼的手紧了紧,提醒她莫要漏了馅。 宓琬素来镇定,许是天性如此,许是日积月累的沉淀,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李潼潼狂跳的心缓和了下来,身子也不抖了。 陈云在沉吟之后也给出了答案,“他们只说要女人,又没说不要男人。将他们一起送过去,告诉戚伟,这两个是朝廷钦犯,随他处置。” 与他们接头的人,听到壮汉的话,不屑地嗤笑一声,“朝廷钦犯你们不拿去向朝廷邀功,会送到长原山来给戚爷?我莫乙把话放这,你们若是前脚把人送来,后脚透出消息给开膛寨里添麻烦,老子就先把你们给开膛破肚咯!” 听几个壮汉喏喏地应着,莫乙又是一声嗤笑,便把宓琬与李潼潼丢入马车运走了。 宓琬眼睛转了转,见他们是在一个有顶有壁的马车里,戳了戳李潼潼,示意她来认路。 宓琬有许多的优点也有许多的毛病。 最让她头痛无奈的毛病,便是不认路。 以前倒不觉得这是个什么毛病,左右有手机,想去哪导航便可。现在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时不与我哭唧唧”。 李潼潼仔细地看着周围,在马车马上快要停下来的时候朝宓琬点点头,两人便又回到了昏迷时的模样。 两人抱在一起,开膛寨的人要扛便要将两个人一起扛。 宓琬听到那人呼吸急喘,心知这于他来说也是件费力的事,心里乐了起来。 那人将她们放下之后,疑惑地道:“今日这药效怎的这么久,到现在还未醒来?” 走在前头的莫乙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许是那狗官急着脱手,今日送得早些。” 就在这里,宓琬的脚猛地一踢,正踢到先前扛他们的山匪的腿上。那山匪“嗷”地大叫出声,立时抱着腿在地上滚了起来。 莫乙往后跳了一大步,一脸戒备地看向宓琬。却见对方只是伸了个懒腰,耸着眉,不满地道,“这床柱子太不结实!” 竟是把那山匪的腿当床柱子给踢了?! 看向宓琬的目光微带惊悚,只是一脚便能把人踢成这样,这脚力是有多大? 李潼潼也在这个时候坐了起来,看着抱着腿的山匪有点呆。 一直都听宓琬自己说自己力气大,直到现在,才知道宓琬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只是一瞬,便坚定了自己要随时处在宓琬保护圈内的决定,挽着她的手臂问道:“阿琬,我们不是在陈伯伯家作客吗?怎么睡一觉醒来就变样了?” 宓琬好似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不是睡在床上一般,环顾四周,“嚯”地叫了一声,却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境发出的,而是因为看到了抱着腿痛呼的山匪。 她一脸好奇再加幸灾乐祸,“我踢的?”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觉得这个人要不就是脑子里少根筋,要么就是绝世高手。 下意识地,他们觉得应该是后者。 莫乙磨了磨牙:“好个狗官!竟是给我们送了个煞神来!” 宓琬自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以前因为母胎单身无男友保护学过几招防狼术,挑着人腿骨最脆弱的地方一脚踢过去,可也只是在方才出其不易的情况下才能达到现在这样的效果,再来一次,她是绝对没有把握的。 她咂了咂舌,朝那小山匪招了招手,“来来来,让我家娘子给你看看,看你的腿还有没有救。” 李潼潼下意识地抓紧了宓琬的胳膊。 后者偏过脸来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好似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向莫乙,“陈伯父和我提过此间长原山有开膛寨,开膛寨里有戚伟,这里莫不就是开膛寨,你莫不就是戚伟?!” 她越是说得云淡风轻,莫乙心中便越是鼓声凌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8章(捉虫) 原本她们俩落入匪窝,该是惊惶害怕的,该是被人随意拿捏在手里的。可宓琬的话一说出来,便让人感觉他们此时只是在进行一场平等的会晤一般。 莫乙眼睛四处乱瞟,心乱如麻,“狗陈云和你提我们做什么?” 宓琬拉着李潼潼走到一旁坐下,心想他们再凶,也还是有所顾忌的。全然把被她踢断腿的小山匪给忘到了脑后,神在在地摇了摇头,“你不是戚伟,我不和你说。让戚伟来。” 莫乙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戚哥!” 宓琬嗤笑,“你现在不就告诉我了吗?” 莫乙反应过来,眸光一狠,“你诈我?!” 宓琬心中波澜不惊,面上神色自若,“兵不厌诈。” 莫乙盯着她们,“你若是不说,我便杀了她!” 粗黑的手对着李潼潼一指。开膛寨里人多,再绝世的高手也受不了人海战术。真要打起来,谁死谁手还不定呢! 潼潼心里害怕地想往后缩,但看到宓琬镇定模样,反倒绷着挺了挺胸,好似在说:我不怕你! 宓琬纤长的手指指了指已经站不住了抱着腿倒在地上的小山匪,“杀人容易,救人难。” “你” “莫乙!”一个雄浑的声音打断了莫乙刚出口的话。 莫乙一凛,转身道:“戚哥” 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戚伟抬手制止。 高大的男子下巴及两腮及下巴上留着胡茬,肤色偏深,每走一步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让人下意识地就要敬要惧。 他并没有走到两人面前来,而是转了个身,坐到了首位上,静静地看着她们。 李潼潼看到他便因为害怕而呆住,回过神来才忙别转视线看向宓琬,见宓琬还是如先前一般的神色自若,心下复又安定了不少。 其实宓琬也被吓了一大跳。 看到戚伟的第一反应便是在心中哀嚎:完了完了,不会踢到铁板上了吧?脚疼! 只是因为太过突然,反应慢了半拍,没来得及换表情。等她脑子转过来,把受到的惊吓丢到脑后,也便没有必要再换了。 思绪飞快转动,他会在这个时候主动出来,肯定是因为自己说了什么让他生出兴趣的话,恐怕他早就在旁边听着了。 先前她故意提起陈云和她提起过这里,又指李潼潼能治小山匪的伤,便是想引他出来。虽然晚了些,到底是出来了。 戚伟心中也是惊讶,这个声音像个女人的男人,长得也像个女人,却比一般的男人胆子都大,能盯着他看这么久。 先一步开口道:“我就是戚伟,你现在可以说了。” 宓琬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道:“陈云有什么把柄落在你们手里,竟用这样的手段想害你们。” 戚伟眉头一扬,“从何说起?” 宓琬的手指在自己与李潼潼之间转了一个圈,“我们在这里便是他要害你们的证据。他原本是想劝我们助他剿匪,被我们拒绝了之后,便用了这么下作的办法”她长长地叹息一声,“戚头领可曾听说过郭英?” 莫乙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的是那个在平城的杀神郭英?” 戚伟眸光微沉,“听说过又如何?” 宓琬摇头晃脑,扼腕叹息,“郭将军并不是生来杀神之人,想当初,他也是清风朗月般的公子,只是世人要逼他,生生将他逼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们夫妻来雁城,不过是受他之命,来寻陈云问点和英武侯父子失踪有关的问题。便受此‘礼遇’,若是让郭将军知道了,陈云只将事情都推到戚头领身上,自己倒摘得干干净净,只可惜了这开膛寨,要自开自膛了。” 李潼潼在一旁睁大着眼,呆呆地想着宓琬怎么说得好似很了解郭英似的?还有那语气语调,说得好像英武侯父子失踪的事情就一定和陈云有关一般。那她哥哥 宓琬当真了解郭英,但是因为在《九龙夺嫡》里被描述得最多的便是他了。 原本清风朗月般的公子哥,在平城一战成名,而后便大肆剿匪,引得北州再无匪患,他却好似有使不完的力一般,继续一处又一处地剿匪,从无败绩。雍州与北州相邻,必是他会剿到的地方。只是具体会什么时候来她就不知道了。 她弯着眉眼,笑得和蔼,“你若不信,大可等着。杀我们倒是痛快,等郭将军的兵马到了山下,我们若是全须全尾,还能保你无虞,若是能得知陈云的把柄,或是更多的能让郭将军感兴趣的消息,更能让你们将功折罪,可若是有个闪失呵”她嘲讽地轻笑一声,“也不过是晚些来见我们罢了。” 说话的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面前的男子,观察他细微的神色变化,十有八~九陈云是真有什么紧要的把柄落在他的手中。见他在听到寻陈云打听英武侯父子下落的时候面上闪过一点嘲讽之色,心里咯噔一下:这事不会和陈云或者开膛寨有关吧?! 时间倒回数日前。 平城。 郭英看了一眼侍从端上来的药,便移开视线,提枪向外行去。 甘茂上前要劝,便见郭英抬手制止他,一双眼睛看向长廊。 长廊的拐角处有侍卫疾行而来,手中似乎持着信函。 郭英上前,目光落到那信函上,却迟迟不接。 甘茂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见是司空复的来信,伸手打算替郭英接了来看的时候,却见郭英猛地将信抽走,展开来看。 不过片刻,他的手便开始颤抖起来,一双眼睛里爬上了红色。 甘茂也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在郭英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单膝跪下请罪,“属下没想到” 他没想到琬娘进淮阳王府有这么多个中缘由,没想到琬娘腹中的孩子是郭家的骨血,没想到琬娘真的没死,可又下落不明。若是自己当时没有急着回平城,而是听到司空复的话后留下来一起找她,或许情况会不同。 可如今已经这样了 司空复是实在没法子了,找不到人,才写了这封信来对郭英说明缘由,自言有负重托,已将府中涉事之人严惩。又提及琬娘下落不明,他已尽力闭城找寻无果,只在护城河中寻到她的衣物,大约是已经离开淮阳城亦或是遇难了。 鱼入大海,何处寻踪? 又或者,那条鱼已经没入了海底的泥沙? 若她现在还活着,那也是带着近九个月身孕的模样,一个人要怎么活过这两个多月? 一个孕妇的衣物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护城河里?下意识的,所有人都觉得琬娘已经凶多吉少了。 甘茂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或许琬娘来这里找二少了呢?”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郭英从未对她说过家中之事,先前是怕自己英武侯次子的身份吓跑了她,便只告诉她他叫文渊。他字文渊,也不算骗她。后来家中突变,他不知该如何和她说起,又不想将这样的事情,写在信中告诉她,只想等事情解决之后,再当面向她解释清楚,却没想到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她去哪里,都不可能到这里来找他。便是去京城,她亦不知他在京城的住处,如何能寻? 甘茂等人守在屋外手足无措。 既心疼又愤恨。 不知过了多久,郭英再从屋里出来,提枪便往外行,点了一队人马疾驰。甘茂被命留守平城。 揣着一颗老母亲的心的甘茂暗自安慰自己:“不要紧,北州的山匪都被二少剿完了,他找一圈无匪可剿,便会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9章 宓琬二人在开膛寨里受到了“礼待”。只要她们不出寨,不下山,便可吃住用行都随意。 可宓琬知道她们势必是要伺机逃离的。 借了郭英的威名,若郭英迟迟未至,她们自会危险,若郭英来了,更是危险。 现在开膛寨的人对她们越好越纵容,到谎言被拆穿的时候反弹得便越狠。 而她们不知道,陈云那里迎来了风~尘仆仆淮阳王世子。 “你前几天带回来一个小娘子,人呢?” 司空复一来便问他这个问题,让陈云一头雾水。 他想了好一会,决定把自己前几天让人带回来的一个异乡来的小娘子带上来。 他与开膛寨里的人有些瓜葛,每个月都会送几个女子过去,他一般会看准从外地来的孤身无靠的女子下手。这个月将李潼潼送过去便够数了,新带回来的女子便留着下个月再送去。 司空复满怀期待地看着人走进来,见那人身形不似孕妇,先是一愣,看清楚来人的模样的时候,眉头一皱,想到自己收到当铺掌柜的信再赶到这里来的时间,“不是她!是你半年月前从兰阿街带回来的人!” 他不满地扫了陈云一眼,“速速将人带来。” 兰阿街? 陈云后知后觉地自以为是地明白他要见的是李潼潼! 只是不知道李潼潼怎么会入了司空复的眼,心里咯噔了一下,“禀世子,她已经离开雁城十余日了。” 想到潼潼尚未及笄便被李乔许给了一个长得像女人的小夫郎,快速脑补了一番世子的风~流韵事,自以为自己得了一二真相,可人已经送往了开膛寨,如何能带得来?所谓风~流之事,不过欢好便忘,若是寻不到人,自家小主子也不至于太过计较才是。 不过,他到底是自以为是。 “离开?!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离开做什么?难道你这么大一个太守府还住不了一个小娘子不成?”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又从这里断了,司空复心中烦乱。 算算日子,如今宓琬的身子应该已经九个月了,随时都有可能生产。也不知陈云的脑子是什么做的,竟然让一个孕妇上路。便是她身边有人相陪也不妥当,哪里抵得上在太守府生产来得安稳? 他心中清楚,即便自己写了信给郭英说明缘由,若不能将活生生的宓琬和孩子还给郭英,这兄弟之间的情分当真是到了尽头。若是郭英还如以前那般,到了尽头便尽头了。如今,他可是杀神 司空复得到下面的人送来的消息,什么都顾不上了,立时着人备马赶来。可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之后,他眼前一亮,看向陈云,“她必走不快,离开了十余日,我给你五日时间,必要将她寻到,全须全尾地带到我面前。”他的眼中饱含期待,“整个雍州都受你管辖,你莫让我失望。” 也不顾陈云是怎样的提心吊胆口不对心,便自顾自地在太守里住下,每日耳提面命地让他去寻人。 陈云欲哭无泪,都送去土匪窝了,哪里还可能全须全尾?! 可又不得不去与莫乙交涉,让他将人放回来,哪怕多用几个人来换也成。总之千万不能让小主子知道自己的把人给送到匪寨里去了。 他自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坏了自家小主子的大事,以至于事情越来越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宓琬与李潼潼自是不知陈云悔不当初,只在开膛寨里混日子。 李潼潼给小山匪正了骨,又给开膛寨里的病患治了病,宓琬则在一旁做帮手,变着花儿地从山匪们嘴里套话。 不多时,她们便知道了陈云每个月都要给开膛寨送几个女人过来的事情,持续已有九个月了。这些女人若是甘愿留在寨子里,便可嫁其中一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也算“安稳”度日。若是不乖的,便有别的去处。 宓琬很有自知之明,能保住自己和李潼潼的安危便已经让她处处小心谨慎了,没有那么多救人的想法,更何况留下来的已经是甘愿的人。不过她又多想了李重尧等人失踪也是九个月。 将到十二月的山头已经多了不少的光杆司令,金色的各形叶片铺满地面。脚踩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嘤嘤声,让人忍不住多踩一踩。 李潼潼借口需要采药,与宓琬到后山认路,见四个山匪喽啰离两人较远,拉着宓琬的袖子小声地问道:“做三日迷的药材我已经都采好了,阿琬,等我做好了药,我们就可以逃了。” 小圆脸红嘟嘟的。 她前些日子还说人家蒙汗药是下九流的东西,结果自己现在却要来配能让人一睡三日的药来助两人逃跑。小拳头握了握,宓琬说了,此一时彼一时,而且她做的是三日迷,不是那些下九流的蒙汗药,不一样的。 宓琬“嗯”了一声,没注意她可爱的小模样,压低着声音道:“你且将药做好了备着,我们暂且不急着走。” 李潼潼诧异了一下,惊呼出声,“为什么?” 她的声音引起了身后小喽啰的注意,抬着嗓音厉声问道:“搞什么?”说着,便要靠近。 宓琬一手攀着李潼潼的肩,回首扬眉,“我们夫妻说我们的房内话,你们来凑什么热闹。一边去一边去。” 小喽啰愣了一下,笑得了然,“小夫郎倒是个放得开的。进了山匪窝,不想着逃跑,倒还有心思想那点子事情。” 宓琬嘿嘿一笑,“我要真想逃跑,就你们几个拦得住我?” 似笑非笑的目光从四人的腿上扫过,让四人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飕飕凉意,并紧了双~腿。 宓琬见好就收,拉着李潼潼继续前行,俯道凑在她耳边低声解释道:“我怀疑他们知道点你哥哥失踪的事情。” 说完,在李潼潼惊呼出声前及时捂住了她的嘴。这姿势从四个小喽啰的角度看来,竟好似两人在做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一般,四人会意地笑着,却都识趣地不再靠近。 宓琬又道:“我只是猜测,多待些时日看看能不能寻到些线索。一旦察觉不对,我们立马便离开。” 李潼潼的眼中生出雾气,点了点头。 那边却有人传话来说戚伟要见他们。 戚伟还是坐在铺着虎皮的首座上,手里把玩着一把色泽暗沉的匕首,看到宓琬和李潼潼过来,将匕首往掌心敲了敲。 “坐。” 语气算不得温和,却带着一分客气。 目光在李潼潼身上顿了顿,转向宓琬,“你们与陈云狗官之间到底有何纠葛?” 李潼潼咬了咬唇,看向宓琬一眼,没有说话。 宓琬道:“原本并没有什么纠葛,相反,内子家中与陈云还是世交。我们只是得了郭将军的令来此查问些事情,不曾想会被他如此对待。莫不是我所要查的事情惹了他不快?” 她仔细地看着戚伟,想要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一二来。 却未看出什么,心中有些失望。 戚伟心头一动,“若是我再把你们交给陈云” 宓琬心中错愕,皮笑肉不笑,神色意味深长,“戚头领与陈云的关系这般好?” 戚伟眸光一动,笑了一下,“算不得好,不过是想给你们一个回去找他算账的机会。” 宓琬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也笑,“这账,等郭将军来了再算也不迟。” “杀神郭让你们来寻他问什么事情?” 既然他问起,宓琬哪有不借机打听的道理? “戚头领可知郭将军为何一直在平城待着?可知郭将军的身份?” 她眼中的神色正了正,带着了一丝凝肃,见戚伟的神色有了丝丝的变化,才继续道:“他是英武侯平远将军的次子。上有壮年亲父,少年兄长,他只是个无剧忧无虑的公子哥儿,可父兄失踪,家国重担不得不落到他的头上,一面要防御外敌,保百姓安居乐业,一面要寻人踪迹,慰家人牵念之心。你说,他还会让我来问些什么事?” 微微顿了一下,似纠结了一番,才继续道:“不瞒戚头领,我家有兄长,是英武侯世子身边的得力之人,与英武侯一起失踪。是以,我在这件事上格外用心。不仅仅是心疼郭将军的遭遇,同时也是为了自己。若是戚头领知道一二,还请尽数告知,必有重谢。” 此时此刻的这一番话,发自肺腑,便是宓琬自己都觉得心中惊讶。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在看书的时候便对郭英的黑化唏嘘不已,早就有了一点心疼,再加上自己遇上了李潼潼,得他们父女相救,一路相伴,早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们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真心相待。 戚伟沉默片刻,未言片语便让人将她们带回去。 莫乙凑过来,“戚哥,狗官那边?” 匕首扎入木中,刀光散出几缕寒意,“人都已经给了我们,早被吃得没了骨头,他要,便给他送点黄汤过去。那狗官也只配这个了。” 陈云收到后如何恶心生气暂且不提。 宓琬与李潼潼回到屋里便改了主意,“潼潼,什么时候能把药做好?” “明天就可以。” “好。我们明晚便逃。” 她改主意了,若是戚伟成功被陈云收买了,要对她们下手,她们在这狼窝里根本无法保全自己,倒不如先去平城寻了郭英,让郭英着人来查。 李潼潼没有问为什么,依言准备。 宓琬怕她多想,还是开口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再打听些消息,只是” 李潼潼抬眼看她,用一双隐忍的眼睛将她后面的话堵住,“阿琬,我知道。你说过,只要察觉情况不对便立马离开。我脑子不如你,但我知道相信你。你既是说要离开,必是察觉不对了。我只要按你说的去做便好了。”她爹临行时的叮咛嘱咐,也是让她多听她的话。想来,若不是许了宓琬与她同行,这会,她已经不知生死了。 宓琬心头微震,慢而认真地点了点头,似做出了什么巨大的决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10章 第三天正是开膛寨总头领铁牛的生辰,除了打杂的山匪在四下忙得脚不着地,别的人都聚集到了一处大厅里一起庆祝。 宓琬和李潼潼趁着厨房里忙乱的时候,将三日迷放入了他们的饭食中,便在屋里等着他们突然安静下来。 可是一直到月上中天,都只听到声音稍稍变小。忽地听到欢庆声骤停,宓琬和李潼潼刚站起身,还未走出房门,便听到金戈声起。 宓琬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原本她还没想过要这些山匪的性命,可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来开膛寨寻仇或是挑战,开膛寨必败。 她拉着李潼潼往外走,“我们趁乱” 话还未说完,脸就僵了僵。门被急力推开,莫乙带着几个人出现在门口,“戚哥要见你们!” “现在?”宓琬有点懵。这可不是见面闲聊的好时机 李潼潼悄悄地拽紧了宓琬。 莫乙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们一眼,“马上!快跟我们来!” 这些天,他与她们也熟悉了些,却还是对她们带着敌意的,尤其是对宓琬。走了几步,不忘了提醒她:“别忘了你答应过戚哥的事情。” 宓琬继续懵了一会,心里咯噔一下,悄悄将一茶壶藏于身后,“郭将军来了?” 莫乙看到李潼潼骤然高兴的神色,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加快了前行的步子。原本他们还怀疑郭英会不会从北州跑到雍州来打他们,私下里不止一次地怀疑她们的话的真假,可郭英真的来了。铁牛大头领已经带人去迎战,按大头领的意思,是直接把那黄口小儿打回去。可是戚伟不这么认为,让他马上去把人带出来。 宓琬心中叫苦不迭。 郭英与她们素不相识,怎么可能真的听她们的话?只要带过去就会露馅。简直就是来催命的! 可是 她左顾右盼,来带他们的人总共有七个,以她这点三脚猫的腿脚,根本就逃不出去,只能寄希望于三日迷的药效快些发作。 悄悄地捏了捏李潼潼的手,“还有多久?” 李潼潼眨着大眼睛看她,这一瞬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 倒是走在前面的莫乙接了话,“杀神郭的人来得快,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快到山门了,我们快些走,很快就能到了。” 李潼潼终于反应过来,也应了一声,对着她摇了摇头。 她配药的时候,是按照寻常人的情况来配的,忽略了山匪们的身体比较健壮,起效慢,又没想到他们吃到一半便会暂停。所以,现在她一点把握也没有。倒是期待郭英能把她们救出去。 到了这个时候,宓琬心中依旧冷静,一面跟着他们前行,一面注意寻找着逃离的机会。 前面是莫乙带着四个人,后面只有两个人。从后面逃离比从前面要容易不少。 听到身后响动,她立时回转过头来,见一个人软倒在地,另一个人正准备出声,手起壶落,将那人敲晕,拉起李潼潼便往一旁的树丛里躲。 李潼潼脑子没转过来,只是凭着本能跟着宓琬躲避,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这里并不是个适合逃跑的地方,两人并未跑远,只是躲在枯败的灌木丛中,看着莫乙五人回转头来,惊诧而后暴怒。 “他们果然是骗子!跑不远!你去给戚哥送信,你们两个往回追,你和我在这里找!” 他凶狠的目光朝四下扫过,目光一顿,微偏着头,一步一步走得又缓又小心。 李潼潼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想要擦一擦,又不敢。只死死地盯着那个朝他们靠近了的人。 宓琬暗道了一声“水逆”,竟是被五个人中武力值最高的人锁定了方向。一双眼睛盯着莫乙的动作。 却见莫乙在离他们不到一步的距离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晃着身摇了摇头。 说时迟那时快,宓琬突然暴起,右手持着茶壶用力朝他头顶上砸去。 一大功臣应声而碎,宓琬手上的力道却是刚刚才开始衰减。瓷片刺入了她的掌心也划开了莫乙的脸。 莫乙倒下的同时,另一名山匪回转身来,想到了宓琬一脚将人的腿踢断的威猛,立时拔腿就跑,一面跑一面喊:“莫小队长被杀了!” 宓琬也不恋战,用未受伤的手拉着李潼潼便跑。 跑了一阵,两人都倚着树喘起气来,“阿琬,你受伤了。” 宓琬“嗯”了一声,半开玩笑道:“不小心拿了把双刃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好我家媳妇是神医小潼潼,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就能给我治伤了。” 李潼潼瞪她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喘着气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我们原本就是要去平城找郭二少的,既然他来了,我们为什么还要跑?” 宓琬喜欢李潼潼这种有问题就问的性子,还会挑时间问。见四下无人,解释道:“来的是郭英的人马,却不一定是郭英。其实,不论来的是谁,他们都不认识我们。只要一句话说漏了馅,对方不承认认识我们,不买我们的账,山匪便会怒而撕票。啊,撕票的意思就是直接杀了我们。我们处在山匪的包围之中,要被他们杀死不过眨眼间的事情。” 李潼潼懂了,待呼吸稍一平复,便将帕子取出来给宓琬的手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先只能这样,得到有光亮的地方我才能给你清理伤口,里面的瓷片都得清理出来才成。” 宓琬“嗯”了一声,见她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带着她继续往山下跑去。 不多时,顿住步子,苦着脸对李潼潼道:“该让你来带路的,我可能迷路了。” 明明是在逃命,李潼潼却被一向冷静的宓琬可怜巴巴的语气给逗乐了,“天黑,路比白日里要难认得多,怨不得你的。” 宓琬心想,即便是白天她也十有八~九会迷路,可李潼潼的话让她很受用,不想挑破它。 两人依旧手拉着手在夜色里行走,不过这回换成了李潼潼在前,宓琬在后。 不多时李潼潼停下了脚步,抓着宓琬的手骤然收紧。 宓琬的心跟着她的动作紧了一紧,抬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月色下走来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11章 来人高大的身形几乎挡住了所有的月色,“你们,去哪?” 雄浑的声音让李潼潼的手抖了起来,宓琬的心头也跟着一颤,一个大步上前,将李潼潼护在身后,笑嘻嘻地道:“戚头领可算来了!内子尿急,不过转瞬的工夫,便一个人都看不到了,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迷了路,幸好遇到了你。” 她的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光线太暗,也不知那个送信的山匪有没有对戚伟说些什么。 她在心中赌了一把,就赌那个人来不及说足够多的话便晕了过去。一双杏眼映出月华的光来,显得她的话很真很真。 事实上,戚伟并没有和那个山匪说上话。 他让莫乙去带人,却见前方事态紧急,不甚放心,对郭英的人说自己这里有他们想见的人之后便又决定亲自去叫人。却在路上遇到晕倒了的小山匪。 他记得这个人是跟着莫乙去叫人的。心中便觉不好,沿路去寻,却只零散地见六个人倒在地上,莫乙的脸被血糊住,若不是他对其特别熟悉,都要辨认不出来了。 当下便认定是郭英的人悄悄潜了进来救人。既气自己的疏忽,又恨宓琬的出尔反尔。立时带人到下山的路上围追堵截。 也是他运气好,竟在这里堵住了宓琬和李潼潼。 只是 他的目光从宓琬和李潼潼身上转过,又往她们身后看去。确定再没有旁的人了。 “叫他们出来吧。”心中疑惑,难道她们说的话是真的?只是迷路了?口里却还是想要诈她们一诈。 宓琬和李潼潼对视一眼,更加疑惑,“还有谁?” 戚伟这下确定她们是真的迷路了。 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莫乙几人都会倒在那里,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郭英不愧是杀神郭,他带的人也没有差的,不过短短的时间,开膛寨损失惨重,铁牛总头领也扛不住,不过几招便被人刺瞎了一只眼,再一招便被刺死在阵前,唯有将宓琬和李潼潼带去阻止郭英的人继续下杀手。 仔细回想一下,他来的时候喊了那么一句,“郭”字旗下的人便当真停了手,只催他们快些将人带来。 想了这么多,也不过就是在转瞬之间,而后,便半点也不迟疑地将人带到了阵前。 “你们想见的人,已经带来了!”戚伟扬声对对面的将士道。 为首的那人似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声音平淡无波,“他们是谁?” 戚伟眉头一拧,沉声问宓琬:“怎么回事?” 不是说他们是郭英派来的人,他的哥哥是郭怀身边得力的人吗?怎么郭英不认得她们? 宓琬恨不得自己当初没有把身份说得这么详细,要不然此时也不会有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了。 心中翻腾,面上平静,“黑咕隆咚的,谁认得谁?让我和他们说几句话。” 戚伟想想也是,自己尚且看不清对方首将的模样,便允了。 宓琬微一思量,扬声对对面的人道:“你不认得我们是谁,我也不想和你说话,让郭英郭将军来,我们是他亲自派出来的人!我只和他说!” 郭英虽然看不清楚戚伟带来的人是谁,却可以确定那不是他的兄长和父亲。本不欲理会直接带人铲平这山头,却在听到对方说出的第一句话的时候,整个身子僵在马背上,直直地看着那个说话的身影。 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可那分明是个男人的装扮 他艰难地寻到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地道:“你,过来。” 等了一瞬见对方不动,感觉过了许久一般有些煎熬,又补充道:“我让你见郭英。” 宓琬因为他的反应惊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偏头看向戚伟。她要过去,最好能把李潼潼一起带过去。 不过,戚伟显然没有要答应的意思,“小娘子留下,别忘了你答应我们的话。” 这个时候,不能将他们逼得太狠,宓琬只得悻悻地朝他们走过去。 走了两步,回头一看,脸圆圆的小丫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可怜模样好似被人遗弃的小奶狗一般。 大暴击!血槽全空! 宓琬抚了抚胸口,倒回来走了戚伟面前,“哪有把媳妇儿留下的道理?戚头领,让内子过去,我留下。” 戚伟看了看宓琬,不能拒绝一个血性男儿的合理要求。 李潼潼却是不安的,抓着宓琬的手臂,悄悄地喃道:“阿琬,我怕” 宓琬轻声安抚,“莫怕,郭将军就在前面,你只要按实说予他听便是。” 又在李潼潼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见其点了头,才在郭英的催促声中将她往前推了一把。 戚伟拧眉,“你对她说了什么?” “不过是夫妻间的私密话,戚头领娶上一房媳妇之后便会明白的。”宓琬的目光都落在李潼潼的身影上,看也没看戚伟。好似他问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话,她给出的,也是再寻常不过的答案。 戚伟一噎,半晌也只哼出一声来,给不出答案。谁叫他到现在还是单身汉一个呢?!不过,若是娶回来的媳妇儿和李潼潼一样要这么费心哄的,那还是算了吧。 郭英看到面对有人走过来,目光便一直黏在她的身上,却见对方又走了回去,换了个人再走来,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便冷了几分。 还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只是越近越知道这个人的身形与宓琬的相差太多。 宓琬是那种身量高挑的,与他站在一处,头顶高过他的肩。这九个多月的军旅生活,让他定型的个头又抽高了些许,不知宓琬是不是也长高了些。可朝他走来的人,却比宓琬的身量要矮小得多。 李潼潼走过来,四下看了看,并不知道哪个才是郭英,看到那杆长~枪,才喜形于色,“你就是郭将军?” 郭英的目光从对面那个人身上移过来,凉凉地落到李潼潼身上,“不是说是郭将军的人,为何认不出郭将军?” 嘲讽的话,却是用低沉的语调说的,传不到对面去。 李潼潼这下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郭英了,往他手中提着的枪上瞅了瞅,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沉之气给吓得呼吸都轻了不少,害怕得想哭,“阿琬说郭将军最爱使枪,长得好看又凶得像鬼,三样都对了的就是郭将军。” 她说着,回头看了宓琬所在的方向一眼。很怕自己没把事情地办好,让宓琬折损在匪窝里。 “阿琬?” 郭英细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还停在对面的那个人,握枪的手微微颤抖,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名 “她还说了什么?你又是谁?” 郭英收敛了身上骇人的气息,让自己不凶得像鬼,这才使李潼潼脑子重新转了起来,想到宓琬的交待,立时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她让我对你如实说。我哥哥名叫李重尧,跟在世子身边,和世子一起失踪了。我们经过雁城,被雍州太守捉了送给山匪。阿琬力气大,吓到了山匪们,又自称是将军派来的人,答应在将军寻来的时候为他们辩说一二,让将军饶过他们,才让山匪一直对我们礼待。请将军能配合一二,救阿琬脱离险境。若是将军说明我们与将军不识,阿琬会没命的!” 郭英沉默下来。 只是听着李潼潼的话,还未见着对面那人,他便越发觉得那个人就是琬娘了。 琬娘是胭脂铺里的养女,胭脂铺里的那对夫妇早年弄丢了女儿,不知从哪里把琬娘抱回来,当成亲女儿一般地疼爱。可过了些年,机缘巧合将亲女儿寻了回来,琬娘的存在便变得微妙而尴尬了。 原本胭脂的生意做得很大,多养一个女儿也不是养不起,若他们直言要将宓琬送走,以宓琬的性子,也不会强留。可他们一面又对外宣称要将两个女儿一般养大一视同仁,心疼琬娘是个不知亲生父母是谁的孩子;一面又嫌家里多了一个人要多花银钱,怕被人说闲话戳脊梁骨不肯开口言明赶她,便平日里对她甩脸色,给她冷言冷待,将家中和铺中所有的累活重活都交由她来做,想让她因为自己的处境尴尬而自行离开。届时他们依旧是心善爱慈的养父母,世人则会指责宓琬容不下养父母的亲女,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偏生宓琬是个聪慧狡黠的,长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心寒之下却也没有离开,而是做一个乖乖女待在胭脂铺里,重活累活不嫌苦,每日里笑嘻嘻,好似生活中从来没有苦楚一般,在夹缝之中寻求一份安稳的空间。她的一身大力气,便是日积月累辛苦劳作练出来的。 司空复的妹妹司空琼便是因为她这鲜亮朗快的性子而特别喜欢她,与她日益熟识,而他郭英,则是因司空琼认识了宓琬。可真正将这个人记在心里,是他在河边闲逛时无意间见她躲在桥下哭泣。 他吃惊地顿住步子,没有想到平日里笑得灿烂,总是带着两个醉人的半月形酒窝的人,会有这么伤心的时候,只是看着听着都让人觉得无比心疼。 可她哭完之后,将泪水拭尽,就着清澈的河水洗净脸,对着河面扯开一个明朗的笑容,便又变回了平日里人前的那个不知忧虑的人。 从桥下出来,看到郭英站在那里,也只是尴尬了一瞬,便笑着走了过来,“你都看到了?” 郭英点头,想要安慰她,却又听得她道:“看到了,也没什么。人生在事,谁没点不如意的事?若只是积在心中,便会久积成病,不自觉地扭曲了自己,将伤害施加到旁人身上,时常发泄出来才好。如我这般发泄,不会伤人,也不会被人拿来做文章。你看到了,也便当没看到亦或是当成一场梦境吧。” 她笑得明朗,那一双弯着的眼睛里似含着高天的广博,颊上两个弯月形的酒窝似能装下朗日的光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12章 宓琬虽这么说,郭英却做不到真的什么也没看到。春去秋来,竟让这个人在不知不觉中住进了自己的心中,根入骨血。 自知情为何物起,他便告诉自己,他要娶她。 那一年,他十八,她十五,正是天德国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他对她说,想要娶她。 她却只是无波无澜地笑了笑,分明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中。 郭英觉得宓琬对他大抵并不如他对她那般喜爱和在意,想要她也期待嫁他的时候再与她正式谈论婚嫁。便没有再与她提及想要娶她的事情。 直到今年年初,胭脂铺的那对夫妇见她生得貌美,又到了年纪,便要将她嫁出去。选婿没有别的要求,只看谁家聘礼多。 他闻而生怒,这哪里是嫁女儿?分明是卖女儿! 他知她一向听她养父母的话,担心她顺从地嫁了人,便去桥下寻她。 彼时,她刚从桥下出来,发尖上还沾着水珠。看到他时微微一愣,而后淡淡笑着,“又是一场梦。” 说完,便淡漠地别开视线欲离开。 他却被她这样的态度和神色刺痛了心,拦住她,一步向前与她唇对唇。 虽情已深入心,却依旧是少不知事的时候,只是偶尔看到相爱的男女会这般对着,知道若对方没有反对,必是心里装着自己的,并不知道内里有什么不同。 两人这般对着呆立了片刻,宓琬眨了眨眼,推开他,笑出了泪,“连你也要欺我不成?” 郭英手足无措,面红耳赤,急急向她解释。 可越急越说得语无伦次,越说越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宓琬蹙着眉,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疑惑着:“你的意思是让我嫁你?这样的玩笑开不能总开,我会当真的。” 郭英被噎得呼吸一滞,“我从未拿这事开过玩笑!”原来宓琬一直拿他坦诚心事的话只当成是玩笑之语 “我不当妾。” “自是娶你为嫡妻。” 宓琬蹙眉,“你不用因为我的养父母这般对我便可怜我。婚嫁是一辈子的事,我不会当儿戏,也不会坐以待毙,我有我的法子让他们不能奈我何,不过到时断了这份亲缘罢了。” “我不是可怜你,是真的想娶你。琬娘,我心悦你。为什么你就不愿意信我呢?”郭英心急,不知要如何说如何做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真心实意。 宓琬垂眸,语气平静,“既是如此,你便该去寻我养父母,而不是来寻我行这孟浪之举。” “我先要知道你的心意。你若愿意嫁我,我便回京禀明父母。琬娘,我家在京城,不在淮阳,此去来回,少说也要一月,若你不愿等我,在我归来之前答应嫁予了旁人,我该如何?” 她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才道:“远嫁京城,的确不错。我且为你与他们争上一次。可也只此一次。你若食言” “我之一诺,重逾千金,必不食言!” 为了让宓琬在他归来前不至于被逼嫁,他让司空复为他作保,给了胭脂铺里那对夫妻一笔重金,让他们不得再将宓琬许给别人。却不想,他到底是太过年轻,低估了那对爱财又吝啬的夫妇的贪婪 年轻的将军坐在马上喃喃自语,说的是旁人听不懂也听不清的话。朗月一般的面容在火把的光亮下忽明忽暗,神色晦涩莫名。 谁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一想竟是这般久。 对面山匪里一个接着一个倒地,李潼潼听到响动,心急如焚,“将军,求求你救救阿琬!原本就算你们未来,我们今夜也是要逃的,给山匪下了三日迷,让他们昏睡三日,此时三日迷刚刚开始发作,若是让他们反应过来,阿琬性命难保!” 失神的将军陡然一个激灵,抬眼看向对面,果然看到了一个个山匪倒地,他丝毫不怀疑与他遥遥相望的那人的身份,扬声道:“将阿琬放过来。本将军便不与你等计较。” 对面的戚伟因为山匪们突生意外,已经对宓琬起了疑,一把匕首横在宓琬颈前,“你们做了什么?” 宓琬眨了眨眼,心知戚伟是块硬铁板,不能强踢,遥遥看着那高坐在马上朝这看来的人,“我若死了,你们一个寨子里的人都活不了,想想,也不亏。” 戚伟的唇角边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等你死了,你有的是时间去想亏不亏的事情。” 意识到他对自己真的动了杀念,宓琬感觉到后心发凉,匕首一点一点向她的颈侧靠近,她想要逃跑,却呆立在那里,迈不动步子。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对面传来郭英的声音,即将贴近她脖颈的匕首一顿,宓琬心里的小人儿泪流满面:郭二将军啊郭二!你终于开口说话了!真是时候! 如此紧急的时候,自是没听出他在说“阿琬”两个字的时候不经意的柔软和情意绵绵。 然而,匕首已经出鞘,戚伟收不了手了。 只见他身形一动,将宓琬双手反剪于其身后,匕首贴在她颈侧的肌肤上,狠声对郭英道:“想让他活命,便让全军下山!” 宓琬心里凉了一截。 郭英与她素不相识,方才说出的那句话,不过是李潼潼过去向他求救的结果,可要拿她一人的性命来换整个开膛寨的人的性命还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好在宓琬一个人惯了,从来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郭英与戚伟两相对峙的时候,她便在思量着要如何自救。 指甲按在包着伤口的手帕上,用疼痛让自己清醒灵活起来。 身后一个一个山匪倒下去,戚伟慌乱了起来。 也就是这慌的一瞬,宓琬一个抬膝的阴招击中他腿间最软之处,飞速转身避开匕首,抽手抬肘重重地击向他持刀的腋窝,顾不上欣赏他的表情,撒腿就跑。 一切发生得太快,戚伟还未反应过来,宓琬已经跑出了几丈远。他咬牙切齿:“拦住他!” 郭英看得心惊肉跳,按司空复信中所说,如今的宓琬可是带着九个月的身子的! 他纵马上前,挡住朝宓琬攻来的人,“今日本将军只为寻人,就此作罢,若你们再不罢手,休怪本将军铲平长原山!” 戚伟心中一怔,朗声问道:“你说话可算数?” “我郭英之一诺,重逾千金,自然算数!” 他冷冷地看着戚伟等人。此时此刻,什么事都比不上刚宓琬的安危重要,他亦不想在宓琬面前大开杀戒,希望他们能识趣地不再继续下去。 长~枪指向戚伟的眉心,“生?死?” 他似乎很惜字,短短的两个字让戚伟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 宓琬听到他的话,惊讶地回头看他。 火光与月光交错下的持枪少年,神色在斑驳的光影下难辨明暗,可他的脊梁屹立如山,周身的肃杀是为救她。他竟答应为了不相识的她一个周全,放弃清剿开膛寨? 这便是郭英,书中提到他时曾说:“那是一个风清朗月一般的少年,身着广袖雅衣时,绶带轻系,自有一番风~流韵味,有如从月光中走下的最洁净的人儿。若是换上战甲,眉目间便会便得阴沉难定,周身的凛冽和肃杀让人想到四个字——‘杀神临世’。他又是个重信重诺之人,人生之中唯一一次失信于人,便禁锢了他的一生。” 宓琬一动不动地立在他马后不远处,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似乎忘了此时的处境,眼中只有这个并不让她觉得害怕的杀神郭。脑子里快速闪过他的一生,再一次如看书时那般生出点点心疼。也不知他这样的人为何会失信,他为何又要禁锢自己想来如他这般的人,即便到了最后有将九龙夺嫡玩转于手心的能力,也难以开怀吧。 戚伟对自己手下的人施压惯了,陡然感觉到从别人身上释放出来的凌驾于自身上的压力,心惊得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他们可有性命之忧?” 郭英看了一眼还在一个一个倒下的山匪,收回长~枪,“不过是三日迷。三日后自解。” 戚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多时,自己也无力站立,软倒了下去。可意识尚存。他清楚地的看到郭英带着人下山。 只是不多时,又有一批人闯上山,见人便杀。 血腥味在长原山上弥散,戚伟的一双眼睛只能睁成一条缝,被几个还有力气的手下拖到了隐蔽处。恨意填胸:王宛!郭英!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小人! 陈云捋着胡子,笑得得意。 满意地收兵回雁城,给司空复的说法他都已经想好。李潼潼二人离了雁城被开膛寨的人掳了去,他带人铲平了开膛寨,却没有寻到他们的下落。若是司空复就此相信了便好。若是不信,他再寻两具身形与之相似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13章 郭英等人尚不知长原山上被血洗之事。此时他正坐在帐中,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如被雷击。 一别半年多,他已年过二十,她亦年过十七,他念她入骨,她却忘他如沫。 她身着男儿装,口口声声说李潼潼是她的媳妇儿,那他是什么? 而她腰肢纤细,他们的孩子呢? 他盯着宓琬,木木地问着,“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王宛。”宓琬笑嘻嘻,全然没有因为先前的惊心动魄而影响到此时的心情,也不曾因为面前这个人是杀神郭而觉得害怕收起对他打量的目光。 她是被他提在马上带回来的,直到现在,还在想着,这个胸膛宽阔而安全,只是铠甲太过冰冷硌人。悄眯眯地扫向他的腰腹:宽肩窄腰,腰上一定很有料! 原谅她不合时宜地腐了,很想欣赏欣赏杀神的腹肌! 郭英心头一动,没有再问她是哪个王哪个宛,下意识地就猜到了必是将琬字给一分为二。 知道她在打量自己,悄悄把背拉得更直,见她目光发热,心中一荡,“你知道我是谁?” 宓琬“啊”了一声,轻轻点头,目光还是黏在他身上,“原本也不知道,但看潼潼成功了,便知道我猜对了。” “那你可知道我字什么?”郭英有些期待。或许她还能记得一点什么,才让她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目光。 “”宓琬没了打量的心情,收回视线默默摇头。她哪里会知道郭英字什么? 原文里写了,可她看书只记一个名便好,没去在意过字。 杀神郭问她这些做什么?不是应该问她她的来历目的判断她是不是个有问题的人吗? 同情地看了郭英一眼,这倒霉孩子不会因为父兄的失踪,缺爱了吧? 郭英微微偏脸,疑惑宓琬发热的目光怎么变成了同情怜悯 李潼潼看了看他们,适时开口,“将军,能不能允我先给阿琬处理伤口?” 郭英“嚯”地站起来,几个大步走到宓琬面前,仔细打量着她,“伤到了哪里?” 为什么他一直盯着她看都没有发现?! “手上。” “不过是一点小伤”宓琬与李潼潼同时开口。她觉得郭英打量她的目光有点古怪,并不想在这种自己状态不佳的时候与他说太多的话。大~腿粗壮坚实,却也是不好抱的,她只想在一旁看着李潼潼抱。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的推拒倒让郭英心里闷塞得难受,说什么也让李潼潼当着他的面给她清理伤口。 宓琬推脱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在郭英的帐篷里由着李潼潼处理。 伤口已经与手帕黏到了一起,划开的血肉里嵌着碎瓷片,着实吓人。 宓琬觉得这一定会很疼,可郭英在这里,她不好意思叫痛,脑子一转,便想支开郭英,“将军,我想起一件事,长原山上开膛寨里的戚伟,也就是最后被你用枪指着的人,他似乎知道些侯爷和世子失踪的事情,我们原本想要继续打听的,没想到他生出了想要将我们送回陈云手中的心思。我们只好提前逃了。” 郭英还不知道她们在雁城的事情,听得蹙起了眉。不过关于父兄的消息,他不会放过,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起身出帐。招了人来让他们再去一趟开膛寨,将戚伟等人活捉回来。 再行到帐外,听到里面嘻笑哀求的俏皮声音,顿住了步子。 “好潼潼,你就给我吃三日迷吧。我怕痛,太怕了。你看这么多碎瓷片要挑出来的,我看着会害怕,觉得痛了会叫,定会影响你给我治伤的。一会将军进来了看到我的狼狈样,会多让我掉面子啊。你给我多用点三日迷,让人不知道痛不知道叫,你才能好好儿地帮我把伤口处理好啊。你也不想我手上留疤的吧。你知道手有多重要吗?手可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我虽然是你的假夫郎,可我也是个女人啊,这手” 李潼潼受不住宓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终是应了,“呀!阿琬,你怎么能吃这么多?” “不要紧,起效快,效果好。”她可不想如开膛寨里的人那般等那么久才起效。 宓琬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声音很快就弱了下去。 郭英进来的时候,李潼潼已经在认真地处理伤口。他看着她安静乖顺的睡颜,心想:她还是如以前一般,不愿意将软弱狼狈的一面展现在人前。 直到看到李潼潼将她的手包扎好,郭英才开口问道:“她真的会睡上三天?” 李潼潼忙回转过来朝郭英行礼,“阿琬喝得太多,恐怕会多睡上些时日。” 具体要到什么时候醒来,她也说不准。 郭英点点头,“那这几日便让她歇在我帐中,你每日过来给她换药。” 李潼潼闻言一惊,“这样恐怕不妥” 郭英将视线移向她,“她的身量比你高这么多,你能抱得动她?军中都是男儿”换别人来抱,他自是不许的。 点到即止,他相信李潼潼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将宓琬轻轻抱起,眸光一沉,好轻! 李潼潼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拦却又不敢拦,只嗫嗫地道:“将军也是男儿” 她的声音很小,以为郭英必是没听到的。 郭英也假装没听到,只是将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地放到床上,一面仔细地为她掖好被角,一面轻声问道:“你是怎么遇到她的?她为何会从淮阳城来到这里?她腹中的孩子呢?她的身子损伤得严重吗?发生了什么事,你且细细道来。” 仿佛害怕自己声音稍稍大些便会惊醒睡梦中的人一般。 话说完的时候,他也已经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双幽黑的眼睛看着李潼潼,势必要让她句句属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14章(改作话) 李潼潼被郭英的话惊呆在原地,脑中一团雾水,看不清方向。无助地看向宓琬,真希望她这个时候能醒来,告诉自己该怎么做怎么回答才好。 郭英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她自称自己叫王宛,不过是将她自己的名拆成了名和姓。其实她姓宓,宝头必的那个。” 他不是在问李潼潼,而是在陈述一件事情。感受不到她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心中才生出她对他当真见面不识了的恐慌。 见李潼潼还是不答,他又道:“我只是想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按说,她现在该有九个月的身孕了。你能告诉我吗?” 对一个人逼供,他有的是办法。可这个人是宓琬宁愿将自己置于险境也要护着的人,他不想用对付犯人的办法来对付她,只得软语劝说。 李潼潼纠结了好一会,才在郭英幽黑而真挚的眸光中败下阵来。 “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与爹爹躲避朝廷的追捕,便绕道到了淮阳城。发现她浑身湿透地晕在我们家门口。腹中胎儿已死,不取出便会要了她的性命。我们便帮她落了胎” 郭英出声打断她,“是不是很痛?”她是那么怕痛的一个人,却又不会在别人面前显露出她的脆弱和狼狈。犹记得他们第一次的时候,因为痛而在他怀里伤心哭泣的模样。心痛与身痛皆有之。因为那次,她与胭脂铺里那对夫妇斩断了情义。他亦恨他们对她和他所做的事情。 他的声音里带上一点哑,一点颤,“一定很痛。”心痛与身痛的叠加,一定比那一次更甚。 李潼潼被郭英的语气弄得鼻头微微一酸,吸了吸鼻子才答道:“她一直晕着,不知道痛的。等她醒来,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她平静地接受了事实,没有哭没有闹,可是我好几次看到她一个人呆坐着出神。我爹说,她应该是那种便是伤心难过了也不会轻易说给人听的性子。让我平时尽量找话和她说,别让她去想那些伤心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的脑子不是很聪明,只会学医,李乔和宓琬说什么她信什么便对了,“她伤了头,脑子里有淤血,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叫宓琬。便是淮阳王府如夫人的身份,还是从淮阳王府逃出来的时候,一个婢子告诉她的。那个婢子还告诉她,她应该是被后宅的那几个人给推入水的。但她不想计较,只想离开。便主动提出与我们一路前往平城” 她说到这里感觉到突然变冷的气氛,顿住了话头,迟疑了一下,舌头打着结,“将将军,阿琬是是淮阳王世子的如夫人,怎么会和你认识?” 郭英沉默了。 要不要将实情说出来? 他巴不得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与他之间的约定。 可也只是转念,便将说出来的想法压了下去。 在边境打磨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想什么便会直接说什么的少年了。他知道自己食言对宓琬带来的伤害,从她向司空复求助,义无反顾地走近淮阳王府后宅的时候开始,他便已经在她的眼中成了一个不堪的人。 此时,他甚至有些庆幸她失去了那些痛苦的记忆。这样,她不会一个人躲着哭泣,他也还能有机会接近她,将她留在身边。 “我曾经是她最信任的人。”过了许多,他才缓缓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不敢托大,只能说曾经。曾经她能放心放松地在他面前展现出她脆弱狼狈的一面。 李潼潼自以为自己懂了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她失忆了也还是很信任将军。她说如果这世上有人能保住我们家,能证明我哥哥没有叛国,必然是将军。” “哦?”拖长了音调,郭英的唇角涩然地勾起,她即便没失去记忆,也不知道文渊就是郭英,“她的记忆,还有没有可能恢复?” 若是不能,她能一直保持着对他的信任留在他身边,似乎也不错。 “要看她脑子里的淤血什么时候化开。我爹说便是化开了,如果她不愿意记起来,也有可能一直不恢复记忆。不过还是早些化开的好。淤血在她脑子里,便是个大隐患。” “有多大?”郭英心神一凝,先前的心思便抛压了下去。 “可能有性命之忧。” “”郭英呆了呆,“那还是早些的好” 李潼潼待在一旁静默不语,郭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若有人细看他的神色,便会发现他的双眸空洞无神。 直到有人来回报消息。郭英才缓缓回神,将自己的帐篷让给宓琬和李潼潼,自己另寻住处。 她既是信任自己,他便不能再辜负她的信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15章 他们前脚离开长原山,后脚便有人来血洗开膛寨,让郭英感觉到了里面的不同寻常。回程的时候,留了一队人乔装潜入雁城打探消息。 他亲自将宓琬抱上马车,神色温柔如朗月,好似九个月前的郭家二少又回来了,让一众将士吃惊不小。可因为他这几个月日益疯涨的杀神威名,谁也不敢拿这事打趣。 守在平城的甘茂操碎了一颗老母亲的心,听说郭英带着一身的伤在北州地界没找到山匪,便跑雍州去剿匪了,急得上蹿下跳,头发都揪掉了几把,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到雍州去把郭英给拽回来。 可他得了军令,必须守在平城 好不容易得来了郭英的信,却是要将他调派去守桑榆的,还必须在郭英回平城前离开。信里信外,散发着浓浓的嫌弃之味儿。 甘茂没想明白,他怎么就让郭英嫌弃到见也不想见他了 不过,军令难违,他再不愿,也只得在郭英进城前怀揣着一颗老母亲的心离开。 随着郭英进城的,还有司空复的来信。 郭英因为伤情加重,半路上便与昏睡着的宓琬同乘马车。由李潼潼照料着两人的伤。 他坐在马车里不紧不慢地展开信纸,看着上面的字句浮起冷笑。 司空复说宓琬出了雁城被山匪掳了去,可宓琬和李潼潼皆说是被陈云捉了送去开膛寨的。 司空复说宓琬已经在开膛寨里遇难,可宓琬正好好地躺在他的身边。 司空复说宓琬该有九个月的身孕了,可他和宓琬的孩子,还在淮阳城的淮阳王府便已经胎死腹中。若不是他的琬娘自救,从王府里逃出来,琬娘的性命也会没了。 司空复说扫平了开膛寨为宓琬报了仇,说惩戒了让宓琬落水的人,可淮阳王府的那些真的谋害了宓琬和孩子的性命的人,只是被发卖,相反,这些没有真的伤害宓琬的人,被他们灭了寨。 戚伟手中有陈云的把柄,这个把柄可能与他父兄的失踪有关。陈云是淮阳王门下的人 郭英将手中的信纸捏成团:司空复,你叫我如何再信你?!你敢说和我父兄失踪没有半点关系?! 余光看到李潼潼害怕地往角落里缩,看此时一身阴戾之气的他如同看鬼一样,赶紧压制自己的心绪,转头看向宓琬。 平城的十二月,已经有雪了。马车里铺了厚厚的一层羊毛毡,盖着保暖的被子。她睡得很安稳,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见她还未醒,没有被自己的模样吓到,长而缓地吐出一口气。 注意到一缕发尾没入她的嘴角,伸手想去为她拨开,但忽地想起他们现在的尴尬情况,李潼潼也在身边,还是顿了顿,改成掖了掖并不需要掖的被角,再将手收回。不论如何,她在便好。 李潼潼睁着一双大眼睛,小心地提议:“将军,你身上的伤” 话未说完,便被郭英冰冷的目光把后面的话给逼了回去。 她委屈地想哭,自己只是出于医者的本能,想要提醒他身上的伤所要注意的东西,怎么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马车适时地停下来,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么逼仄的空间里,逃到马车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郭英坐着静静地看了宓琬一会儿,轻轻地将那缕发尾拨开,小心地抱起她朝将军府里走去。 如同淮阳王在淮阳城有一座王府一般,英武侯在平城也有一座平远将军府。以前,他的父兄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住在这里,如今,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九个月了。 早已经传了信来,让将军府的人收拾出离他最近的霜明院,轻缓地朝那儿走去。 甘茂是郭府的家将,将军府里的日常另有管家,是从英武侯在的时候便在了的人。 这位管家见小主子亲自拿厚被裹紧抱着的人,心叹小主子身边没个有眼力的人,便自己上前,“二少,你身上还有伤,把人交给我吧。” 郭英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管家怔愣了一会,反应过来自己多事了,失笑地摇了摇头,跟在身后打量着被小主子亲自抱着的人,心叹一声:模样生得这么好,若是个小娘子该多好。 他不知自己早已心想事成,眼一瞥,便看到了跟在郭英身后不远处的李潼潼,眼睛一亮。霜明院里是让按女子的住处安排的,莫不是为了这位女子。 郭英不在意管家和李潼潼套近乎,只是觉得霜明院离大门太近了些,只这么一小会儿便走到了。 进屋之后,脚步便更小了些。 可路终有尽头,他轻叹一声,准备将她放下,微一躬身却又僵住。 怀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这模样呆得可爱。郭英却感受到了小动作被抓包的尴尬,也呆呆地看着她,不知要怎么说怎么做才好。 宓琬歪了歪头,缓缓眨了眨眼,咧开嘴笑了起来,“我竟然梦到杀神郭抱我了诶!既不清风朗月,也不如杀神临世,呆萌可爱的样子,好像基友家的呆豆,让人想捏一捏。” 说完,笑容更盛,“果然是在梦里,我说了这么多,他都没反应。” 伸手便要去捏郭英的脸,忽又顿住,眼睛往下瞟,梦里的杀神郭穿的竟然是广袖软袍,竹青色的光洁袍面,衬得他微白的脸带着一点如玉的光泽。 梦里可以尽情地行大胆之举,反正也没人知道。 宓琬贼兮兮地笑着,抬手在他胸口按了按。嗯结实。 再往下瞟,想看看杀神的腹肌。可视线刚往下移不到三寸,便又移了上来。 先前被自己按过的地方,颜色有点不对。 她凑上前去,动了动鼻子,蹙着眉轻轻按了一按颜色不对的地方,收回一看,“你受伤了,流血了!” 脸色微微一变,梦里怎么能闻到血腥味?! 卷着被子一咕噜滚到床上,坐起看过去,哪里还有杀神郭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16章 门一张一阖,走进来的却是李潼潼,她语带责备,“阿琬,你知道你喝了三日迷后睡了多久吗?” 宓琬看着她没有说话,她便又自顾自地答道:“五天了!你可算醒了!因为你,将军都改用了马车,减慢了行程。将军身上带着伤,又不许我给他治伤,拖了这么久才到平城。我刚才看到他出去,伤口肯定又裂开了!”这几天,都是他将宓琬抱上抱下的,伤口时常裂开,要不然,她也发现不了郭英身上有这么多伤的事情。 宓琬依旧没有说话,看了看左手指上的血迹,又看了看还包着布条的右手,右手试着握成拳,有些疼,便又舒展开来。 僵着脸吞咽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所为不是在梦里。 过了一瞬,又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只是按了一下他的胸,没真的去捏他的脸。要不然她要没脸再见他了! 将头埋在被子里抱着滚了几滚,想到自己似乎还好死不活地说过些什么不能叫人听到的话,顿时只想挺尸。 过了好一会,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潼潼,杀神郭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他是不是很生气?” 李潼潼想到郭英在马车上的可怕脸色,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阿琬,可吓人了,吓得我都不敢说话。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才来,我害怕” “他顾及我这种小虾米做什么?他才是老大啊。这样一来,便是他容得下我们,将军府里的人也会不喜欢我们了”更何况,她刚才做了那样的事情,杀神郭也不见得还能容得下她。 宓琬面无表情地将脑袋搁到枕上,思量着两人日后要如何在这平远将军府里活下去。 李潼潼还是头一次见宓琬露出这般如同小狗丧气一般的模样,惊吓不小。 认真想了想,对于她来说,还是宓琬比郭英更重要的。自己恼宓琬吃了太多的三日迷,所以说话重了些,刚想上前安抚,却见宓琬已经淡然地坐了起来,回到了镇定自若的模样。 李潼潼:“”一肚子安慰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郭英用追杀北狄军的速度跑出了霜明院,在雪中静立了一会,才走入自己院中,将血衣换下,着人寻大夫来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他身上的伤口多不胜数,又一只没有好好地养着,只是抱着她走了这么短短的一段路,便又重新裂开开始渗血,也不知有没有吓到她。她刚醒的迷糊时候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 想到这里,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他看了大夫一眼,“用最好的药,快些止血。” 这是军中随行的黄大夫,一直都因为郭英不肯配合养伤而苦恼。当下听得郭英的话,心中一喜,便双劝道:“必是给将军用最好的药,可再好的药也要养着才能有效果,将军还是静养些时日,有什么事,等伤养好再做也不迟。” 他小心地看立夏郭英的神色,生怕自己的劝说引了将军的反感。直到沉默良久的郭英微微点了点头,他才悄悄地吐出一口气。决定一会出去便把这个好消息给甘茂送去。 却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响房门黄大夫心中暗道不好,没眼色的人在这个时候敲门,不是招惹将军的怒火便是影响将军治伤。 因着郭英答应了治伤,他有了些底气,站起身来对郭英道:“将军且坐着,属下去让他晚点再来。” 屋外的人没有听到回应,便开口问询,“将军在吗?” 原本要答应黄大夫的将军眸光一软,抬手制止黄大夫的举动,一时间忘了自己此时已经脱了衣服,飞扬入鬓的眉都变得轻快起来,“进来。”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门的方向。 黄大夫心中不快,却又无可奈何,只暗暗将门外的人记了一笔。 宓琬听到郭英应门的声音,推开门大喇喇地走进来了。 她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自己做了错事,要赶紧想办法解决才是,她耽误了郭英治伤,便来承担起自己的过错,让郭英把伤养得好好儿的,她给郭英留了不好的印象,便来改变这个印象。想通一切后立马来这里寻郭英告罪,却没想到看到眼下的光景。 郭英赤~裸着上身,却和没赤也没多大的区别。原来包扎伤口的布条也是可以当衣服穿的 她的目光落到他胸~前还未完全被拆下来的布条上,上面的血迹已经晕开得比巴掌还大。她呆了呆,半晌没能移开视线,却也无心再去想布条下的腹肌会是何种光景。 记得书里提到过,郭英一身是伤,久治不愈。在平城待的时间久了,身子也坏掉了,后来李乔到了他身边,费尽了心力也只是让他活得长一些,好等他的弟弟长大扛起英武侯府的重担。 如今想来,当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便一直在受伤的缘故。心中又不由得疑惑,他的成名之战至今已有两月余,那些山匪又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这些伤,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怎么有的?谁能把一个杀神伤成这样? 隐隐有些心疼,书中写的他的大半生都是为了英武侯府,为什么不偶尔为自己? 见他拾了衣服过来挡住那些血迹,她才抬起眼来盈盈看向郭英,至于一旁对她怒目而视的黄大夫被她选择性地忽略了。 黄大夫语气不善,“若是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便先出去,等将军换了药再过来。” 宓琬偏头看了一眼黄大夫,又将视线移到郭英的面上,“我有很重要的事!” 郭英“嗯”了一声,“不用理他。”淡淡地扫了黄大夫一眼,“阿琬的事情很重要,你先回避。” 视线转回宓琬的面上,看到她眼中的温柔与心疼,心里柔~软的地方扩大了些许。她的事情,每一件都很重要。 黄大夫心里一塞,看向宓琬的目光更加怨恨了。 宓琬没想到郭英这么给力,微微一惊,连忙阻止,“不用不用。我只是想问问将军身边缺不缺小厮。不过现在不用问了。将军受了这么多的伤,到现在都还没好,一定是没小厮照顾督促的缘故。将军是国之栋梁,天德百姓的倚仗,将士们的标杆,恶人眼中畏惧的杀神。怎么能一直带着伤在身上呢?所以一定要用最好的药,受最贴心的照顾” 她说了一大串分析的话,最后屈着腿与坐着的郭英平视,指着自己笑眯眯地问道:“将军觉得我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17章 宓琬的眼睛是类似杏眼的形状,却又比旁人的杏眼更窅,眼珠黑亮,给人一种深邃神秘又沉稳的感觉。 郭英看着她的眼睛,沉醉其中。 “好!当然是最好的!”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回答。 并不喜欢听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他他身上背负得有多重他有多重要,但听宓琬数出来,看她数出来时眼睛发亮的样子,他却觉得欢喜荣耀。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消化掉她话里的内容,压下心里的激动,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为何想做我的小厮?这是件辛苦的事。” 黄大夫一脸惊讶。 郭将军性情阴晴不定,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经常不知为什么就受到了处罚,就连甘茂都被突然罚去守桑榆了,竟然还有人主动来当他的小厮?! 这人不是新来的就是个二愣子! 宓琬没看黄大夫的神色,但懂了郭英的话,因为这活辛苦,所以郭英这样的大将军身边都没有一个贴身照顾他的小厮!好在她不怕苦不怕累,只要杀神郭不要再将她做的那点糗事放在心里,不要将她们赶出将军府,还能尽快把伤养好,别让将军府里的人排斥她们便好。 眼睛一撑,讨好地笑道:“为将军辛苦,理所应当嘛!我们要留下来,怎么好意思当个闲人呢。潼潼医术很好,可以留下当大夫。我只有一身力气,也只能当小厮了。” 郭英自动只听到了前面那句“理所应当”和紧接着的那句“要留下来”,心情大好。欣然应允,不过还是意有所指地提醒她,“做我的小厮,便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你能做到?”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到如今,再将宓琬交给谁照料他都不会放心,唯有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原本他还想着要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每天见到宓琬,如今她自荐送上门来,倒是让他省了一番心思。心想事成,他觉得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宓琬自信满满,面上的两个酒窝如盛满了酒的月牙杯,“这有何难?” 说着,便上前来,“那我即刻走马上任,帮将军换药。” 黄大夫一脸呆滞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果然是新来的!脑子还一定不好使! 突然间,对宓琬的不喜变成了同情,又觉得郭英身边是该有个细心的人照料他,而眼下,最要紧的是给将军治伤,立时便配合起宓琬来。甘茂虽然事事上心,却生得粗犷,性子也粗犷,或许换成这个生得精致人来做小厮才好。 郭英还沉醉在心想事成的甜蜜当中,身上传来痛意,才回神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伤太多太可怕,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为他解布条,“今日~你先回去,把你的伤养好,三日后再来。” 他的语气虽然温和,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宓琬觉得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郭英也没有要计较她做那些糗事的事情,全然和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连让她当小厮也没有半点要反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听话地抽出手离开了。 屋里的黄大夫看着郭英的目光一直跟在离开的小厮身上,感觉到了郭英与往日的不同。只是不待他细想,郭英便开始催促他快些换药,“务必要在三日内让伤口不再渗血。”他握着拳,掌中还带着她手上的温度。 这好办! 黄大夫答应着。只要郭英配合,在伤口养好前不再动武,配上他药,自然不会再渗血。 不过,郭英俯首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的时候,忽又皱起了眉。 身上这么多的伤口,形状不一,深浅不一,若是留疤好难看! “伤口留下的疤什么时候能消?”脑中想到宓琬刚醒来时的模样,不自觉地连语气都柔和了起来。 黄大夫觉得今日的郭英特别好说话,且男人身上留疤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直言道:“伤拖了这么久未好,已经过了消疤的时间了,会一直留着。” 说完,便发现郭英的脸冷了下来,立时又想起了这位年轻的将军如今的性子,便噤了声,只小心地为他处理伤口。 让李潼潼去郭家军里担职的消息不多时便传到了霜明院。 宓琬正坐在炭盆前出神,回想着《九龙夺嫡》里的内容,郭英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他的性子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那样的,要怎么做才能做一个深得他心的小厮 直到李潼潼苦着脸拉着她的手臂,靠到她肩头,才回过神来,问她怎么了。 潼潼将自己要成为军中大夫的消息说了出来,“我害怕。我才这么小,不能不去吗?爹爹不在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宓琬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潼潼还要过些日子才及笄,确实挺小的,不过人小胆子不能小,“如今是非常时期,将军也不容易,将军府里不养闲人,我得去给将军当小厮。你有那能力,自然是要去贡献一些力量。连将军都伤得这么重,他手下的伤员一定不少。再说了,你多去走走,才容易打听到你哥哥和李叔的消息。李叔去找人,到现在也没到平城,也不知他有没有给这里送过信我在将军身边也能寻着机会和他打听打听。” 不待她说完,李潼潼已经明白了。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我知道了。我不能成为一个光等着被你们保护的人。”她还有哥哥要找,还有爹爹要等。自己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官家小姐了,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被朝廷的人给抓回去砍脑袋。 宓琬笑了笑,没有否认。看向窗的方向,语调空灵,“潼潼,其实,将军的处境和你很相似,他的父兄皆不知所踪,整个侯府都是他在支撑。而他也不过二十岁。” 以前,宓琬出神的时候总是想着有没有机会回去。她很喜欢做编辑的生活,虽然节奏快,工作压力大,可是晋江的作者们可爱啊。一个两个的都和潼潼一样需要她,戳中她的女汉纸心。 呃现在她出神的时候,则是在努力回想郭英的生平。看书的时候感情淡淡的,只想到他的强大与可怕。如今接触了他的另一面,只要想到他原本是清风朗月的,会露出那种又呆又萌又纯的神色,和她说话的时候如同邻家大男孩一般有趣,就不希望他走书中的老路。强大到可怕的地步,身边都没有一个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年纪轻轻就续命什么的,想想就让人觉得心疼。 她决定 为杀神郭物色一个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18章(捉虫) 为了让自己的伤口快速结痂,郭英不得不暂时当一个文将,看着立在屋里的长~枪心里痒痒,握上去却又想到宓琬看到他衣上渗出血时的神色。 唇弯了弯,铁制的枪杆被打磨得很光滑,倒映出他柔和的眸光。 他觉得自己不该给宓琬三天的休息时间,让她待在自己身边什么也不做,只让自己看着也是好的。 脑中不自觉地想到了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他从来都知道,宓琬对他的感情算不得深。她答应嫁给他的时候,只是因为想要远离淮阳城,又觉得他不是一个让她反感的人。直到那一天,胭脂铺里的人用那样下作的手段,想让他改娶他们的亲生女儿,他才在宓琬的眼中看到了在意。 一向冷静的她暴跳如雷,斥责他们被财迷了心窍恶心肮脏,如女王一般将他扛离了胭脂铺。 他心喜,却又慌乱。不敢离她太近却又渴望离她再近些。 他听到她问他,“却烟柳巷还是回家?” 他在淮阳城里有一处宅子,是宓琬司空复等人都知道的。宓琬素来不认路,去那处宅子的路,是她用心记了许多遍才记下的。 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答的,脑中记得最清晰的一句话是她说的:“文渊,今日起,你我便当真绑在一起,谁也不能再有二心,不能回头了。” 他从来就没想过回头,循着本能而为,先前的痛苦转而变成了愉悦的享受,好似人生开启了一道新的大门。只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记不起各中细节,直到怀中响起了她的哭声,才让他清醒了些许。随后的小意缠~绵,温柔抚慰才是让他觉得最真实的。两人本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事情发展成这般,也没了别的顾忌,情动之时难免贪欢,温情噬骨,紧密无间。 长~枪上映出的眉目变得冰冷起来。 那天的事情,是在胭脂铺里发生的,知道的不过胭脂铺里的几个人,可宓琬才因与他一起想着往后轻松自在的日子露出笑妍来,便被司空复撞破了门。 他从未见过司空复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过,因着自己确实做了了不得的事情,气短一截。当时还是宓琬拦下了司空复,将他斥了出去。此时想来,那些事情无不处处透着不同寻常。 郭英的手握着长~枪手紧,心中涌动着戾气,让他不自觉地将长~枪提起。什么不能动武,什么黄大夫的嘱咐,都被他忘到了脑后。唯有门外的说话声,让他脑中顿时清明,手中的长~枪应声落地。 宓琬没有听到屋里有人回应,以为郭英不在,正欲离去,另寻时间再来,忽又听到里面重物落地的声音,心头一跳,便又敲了敲门,“将军,是你在里面吗?” 还是没有听到回答,正欲再敲,却见门自己开了,门内立着一个清风朗月般的人,眉目间透着笑意,“不是让你休息三天?” 问完便恨不得把话收回去。侧了侧身子,“进来吧。” 宓琬懵了懵。 按书中的剧情,这会儿的郭英应该已经初步黑化成杀神了才对,怎么还是这般模样?眼下的意思,到底是让她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 按捺住心中的狐疑,她带笑进屋,“虽说将军给了我三天的时间休息,我却是个闲不住的,便去寻人打听将军日常的喜好。可惜将军平日里没几个贴身的人,最贴身的甘将军也去了桑榆,便只有来问将军了。” 没小说看没剧追怎么能闲得住? 郭英下意识地便接道:“你可以调你喜欢的胭脂,做你喜欢吃的吃食,还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逛逛” 宓琬诧异,“将军说什么?”怎么听这语气语调,郭英好似和自己很熟一般? 郭英自觉失言,转而道:“我是指,既是闲不住,不如与我出去逛逛?平城很大,北地之城与气候温暖的淮阳城截然不同。” 宓琬微微一顿,“将军是要去巡城?” 郭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每日总要去看看,确定没有异样才能安心。” 说着,便往外走去。 “哎!”宓琬唤了一声,拦住他,见他疑惑地偏脸看自己,解释道:“刚下过一场大雪,将军身上有伤,便这般出去不太妥,还是披件大氅吧。” 她仔细观察着郭英的神色,见他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不满,反应神色里多了几分暖意,不由得心里一叹,果然是个缺爱的可怜孩子,只是这样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动容。她只当自己还是二十八,完全没想到,自己如今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上近三岁。 确定了他的性子,宓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继续往里走,“你的大氅放在哪儿?我去取来。” 郭英从她身侧走过,自行往衣柜里取了两件大氅,一件是深灰色的,一件是竹叶青色的。将竹叶青色的递给宓琬。 他不想看到宓琬对他露出怜悯的神色,但享受宓琬对他的关心。可把大氅递出去后手又顿住,眼底有隐隐的担忧。 这是他当初离开淮阳城的时候系的大氅,还是宓琬亲手做的,又亲手给他系上的,系好后,顺势点在他的胸口,踮起脚在他耳边道:“若是文渊时至未归,我便嫁予旁人,与你见面不识,如同陌路,叫你悔之痛之念之歉之郁之,再难忘之。” 他只是想着那个时候他的身量不及此时高,宓琬也稍长了点个头,这件大氅当是合适她的,却忽略了其它。此时再收回亦是不合适,直到看到宓琬见到大氅没有半点异样的神色,自如地将它接过去系在了身上,才悄悄吐出一口气,却又失落起来。 她当真是一点也记不得他了。 宓琬接过大氅,想到自己是他的小厮,便先给他披上他的那件,系好系带后才披自己的这件,看向曳地的部分,有些苦恼。 思量再三,还是道:“将军,这件并不适合我,我还是回屋去取自己的吧。”昨日便有人给她们送去了两件大氅,李潼潼去医部的时候穿了一件,还留有一件。 郭英接过竹叶青色的大氅,没有阻止,只在她快要出去的时候,突然叫住她,“阿琬,无人的时候,莫要叫我将军。只唤我文渊便好。” “文渊?”宓琬应了声,眼中闪过疑惑,嘀咕道:“好熟悉的名字。” 她自顾自地走了出去,不曾注意到身后的人脸色突变,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她还有那么一点记得他! 垂眸看向手中的大氅,那件事后,他便安排着将回京准备聘礼的事情提前,养好伤便起程。宓琬便留在那座宅子里,替他缝制了这件大氅,直到他返京才为了给她的养父母和自己留最后的一份体面而回到胭脂铺中待嫁。她心思奇巧,在大氅与腋齐平的位置多置了两个孔,言及遇到雪厚的地方,大氅太长显得累赘,便可将系带穿过齐腋的孔,上层折起来垫于肩处做一个假领,便能将靴子露出,便于雪中行走。 她连人连事连物都忘了个干净,却独独对“文渊”二字还有些许印象。 这样的发现让他欣喜若狂,又隐隐担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19章 宓琬只是觉得书里似乎提到过这个名字,却没有多想。书里的男子多是有字的,只是她不太关注这个罢了。想来“文渊”便是郭英的字。 竟然让她在私下里唤他的字,宓琬觉得郭英与她看书时理解的完全不同,其实还挺好相处,挺平易近人的。不过,她不知郭英的好相处,平易近人,只是因为她是宓琬的缘故。 李潼潼的身量与她相差太大了些,那套大氅系在她的身上显得短小。可有胜于无。 从屋里出来看到立在雪地里等候她的人,茕茕孑立,如天地间一杆岿然不动的枪,正看着她的方向,唇边带笑,目光温和,眉目飞扬。心中生出一点怪异的感觉,她与郭英一点也不像是主仆,倒像是旧友。 随后便将这个想法拍散了。 她这样的一个炮灰女配,怎么可能和这种名震天下的杀神是旧友? 况且当他的友并不是绝对安全的,司空复后来不就被他整得很惨? 每向前走一步,都不忘了提醒自己一次,“别忘了他的杀神属性,内里黑着呢。” 郭英看到她身上的大氅,眼里多了一点冷意,想来,这是负责军需的人给李潼潼送来的,却忘了她。 宓琬唤了他一声“将军”,见他神色冷了起来,改口换他“文渊”,这才见他神色暖了起来,转身向外行去。 宓琬暗自道了一声怪人,亦步亦趋地跟上。 行至门房住的时候,遇到管家,便见他对管家说了什么,管家连连点头称是,还不时地往她这边看了看。 宓琬知道一个贴身小厮的本分,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知道的一定要装作不知道。远远地立着,等他们说完了话,他朝自己看过来,才带着笑跟了过去。 府门前有台阶,被雪覆住辨不真切。 郭英日日行走在这些路上,很轻松就走到了平地上。一回头,正见宓琬一脚踩在台阶的边缘处,身形不稳地向下滑倒。急急几步向前将她扶住,她的腰比记忆中的似乎要更细些。按下心中飘动的回忆,转脸看向门口守卫的人,“府门外为何会有积雪?” 本是件小事,杀神郭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便成了大事。两名侍卫苦了脸,“禀将军,这雪刚停,扫雪的仆从还未来。” 宓琬心道不好,将军府的人本来就对他们的印象特别了,可不能再拉仇恨,扶着郭英的手臂站稳了问道:“将军可有扯到伤口?” 她抬手揭开郭英的大氅在他胸口上轻轻按了按,确定没有血迹渗出才松了一口气,又道:“是我自己对这路不熟悉的缘故,总不能走不好路就怪路不好。将军不是还急着去巡视吗?我们走吧。” 两名侍卫见鬼似的看着宓琬,各自默默为她点上蜡。 即便是甘茂将军,也不敢这么劝郭英,还经常会被将军拿枪指喉,这个小厮长得像个女人,细皮嫩肉的,受得了几下罚? 郭英打量着宓琬。他不急,只是想和宓琬多些相处的时间,听她这般说又见她确实无事,这才点了点头,只叫侍卫让人快些来把台阶上的雪扫净,便拉着宓琬走远了。 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呆懵。 郭将军被人劝住了?! 郭将军拉着那个人的手?那个人是谁? 宓琬才来了不到一天,又没有开始正式上任,许多人都还不知道她。只知道昨天他们的将军抱回来了一个人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不约而同地道:“他不会就是将军抱回来的那个人吧?” 消息很快传开,核实,不知谁提了句,不久前管家郭十被将军训斥了,因为送大氅的时候,没有给叫王宛的小厮送合身的。 一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时候小厮也能有大氅的待遇了? 不过,各自心领神会的决定要和这个小厮打好关系,以后如果一个不小心惹了将军不快,那里便是一条求生的门路。 宓琬和郭英不知他们无心之举激起了多大的风浪,只静静地走在喧闹的街道上。 郭英的手很大,也很温暖,掌面和指面有一层薄茧,覆在人的肌肤上麻麻痒痒的。他稳稳地拉着她,好似天地间只有他们俩人一般。 宓琬的眼睛四下看了看,觉得脸有些烫。郭英好说话,待人也好,但这是不是好得太过头了些?不仅抱了她,还拉着她的手。会让她这个母胎单身二十八年的少女心化成水的! 不自在地抽了抽手,想说的话在他偏脸看过来的时候又顿住,微扬的凤眼里似有光华闪动,这么干净的眸光是来自杀神郭的?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一定不会相信。 郭英见她欲言又止,停下步子回转身来正对着她,“怎么了?” 宓琬将视线落在两人相交的手上,“我们两个大男人手拉着手在街上走怪怪的。”她腐也只是半腐,关着门来在自己屋里扒拉着自己肚子里的腐水,打开门,她就是再正经不过的乖乖女,哦,不,如今是乖乖小郎君。 郭英看了看四周,懂了。想说她不是男人,还是将话咽了回去,略显失落地松开他,“走吧。腊月里东西市都很热闹,不仅有天德人,还有北狄人,大宛人” 宓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听他说着这些,有些诧异,“天德不是与北狄不和吗?怎么平城还会有北狄人?”默默地看了郭英一眼,他们看到杀北狄人如割草一般的杀神郭,不会害怕吗?还敢来? 郭英“唔”了一声,似在长叹,“祸不及百姓呐。这几个月,北狄消停了些,便让人将城门打来,许北狄的百姓进来换取物资。北狄人的冬天很难过,缺衣少食的,北狄地界又多冰寒,所以他们才想南下占领天德的土地。可他们占领了又不懂得经营,如桑榆以北的凤眼c常榆等地,原本也是天德的土地,被他们占去几成荒地。若不是白鹿公主嫁到北狄,带去精通农作的人,教会他们耕种,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让那两处产出固定的农作。” 他似乎很健谈,不过说到这里话锋微微一转,“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容忍他们来抢夺我们的物资。屠戮我们的百姓。” 宓琬也认为因为自己可怜凄惨便去祸害别人是不对的,“他们有他们盛产的物资,北狄人的马匹牛羊皆是上品,用贸易来各取所需不是很好?为什么一定要抢呢?”她不免咂舌,“其实比起物资来,天德人的智慧才是最宝贵的。他们屠戮的是生产出这些物资的人,毁掉的是最富贵的财富。” 郭英抬眼看向天边,“谁知道呢?或许他们觉得抢来的东西才有意思?才是荣耀?或许是别的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不过好在有白鹿公主。她是天德国的骄傲,为了两国边境的安稳和平远嫁北狄,让两国十年无战。”说到底,不过是人的心思在作怪。 他两次提到白鹿公主并对她赞赏有加,让宓琬不由地想到书中的剧情,她不曾追完这本书,却已经看到了白鹿公主与九龙夺嫡有关。一个远嫁北狄的公主,为什么会参与母国的政权之争? “她嫁过去多少年了?” 两人在大街上说着这样的话,自是不能大声的,便肩并着肩,交头接耳,郭英觉得这样也很不错。听到她的问题掐指算了算,失笑道:“十七年多,竟是与你同岁。” 宓琬不奇怪他清楚她的年龄,又道:“那这七年为何又开始打仗了?”她小心地提醒着,注意着郭英的神色,也不知他会不会因为她质疑白鹿公主的话而生气。 郭英呼吸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宓琬。 宓琬不避不闪地回视他,好似一个求答疑解惑的孩子一般。 “公主毕竟是女人,在北狄与她同地位的阏氏不止一个。而她之所以能维持十年的和平,是因为她的生母是北狄献给天德的半月公主。我想,她已经尽力了。” 见郭英这般维护白鹿公主,宓琬干笑两声,不再说什么。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突然说出质疑的话来是失礼的,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她看过书,也难以想到,难以接受。而这本书因为烂尾,她并未看完,也不知作者笔下的白鹿公主最后是白还是黑,但她根据那位作者喜欢反差萌的尿性来分析,这位白鹿公主十有八~九是只黑鹿,从里黑到外的那种。 郭英见宓琬突然兴致缺缺,心里有些阴,也不再提白鹿公主有关的事情了。他不知道宓琬为什么会对那么伟大的一个人有成见,不过,她不喜欢,他不提便是了。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宓琬突然顿住步子,“北狄百姓进城,不会有人假冒吗?” 听到她重新开始与他说话,郭英心里的那点阴又散去了,眉眼里含了笑,“自然会有的,所以对进城的北狄百姓要严格盘查,进城之后,也只能来东西两市,不可去别地,不可在城里逗留,关城门前必须要出城,否则格杀勿论。”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虽然还是笑着的,眉宇间浮现出阴戾之气,自我察觉到又马上收了起来,“你不是羡慕别人能有好马?若是遇到有大宛人卖马,我们可以挑一匹大宛马,大宛马里,又数汗血宝马最好,力量大,速度快,耐力也好。最要紧的是性情温顺,身形纤细,适合你。” 宓琬听到有可能买到汗血宝马,立马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马的疑惑丢到脑后去了。 她一直都喜欢马,想养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可这样的事情在她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太难了。看来穿到书里来,也不是件很惨的事情嘛! 不自觉地弯了眉眼,唇高高地扬起。 郭英一直将注意力留了一半在她身上,看到她突然由心而发的欢喜神色,唇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余光看到东市里有两个男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眸光微微暗了一下,男人与男人之间拉手确实古怪,若是勾肩搭背呢?他又看了看穿着男儿装的宓琬,暗自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这样恐怕更会引起她不适,更不妥。 终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走吧。我们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20章 宓琬刚走进去便后悔了。 东市的人这么多,要是撞到郭英的伤处怎么办? 她拉了拉郭英的大氅,“将军。” 郭英侧脸的线条都冷起来,没有理会她。 宓琬一拍脑门,改口唤他:“文渊。” 郭英的脸很快便暖如春风拂过,偏过脸来看她。 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难怪他们要说杀神郭的性情阴晴不定,翻脸当真和翻书一样快,“今日人太多了,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等你我的伤都养好,不至于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二次受伤。” 郭英想说自己能护好她,也不怕再受伤,但看到宓琬手上绑着的布条,还是妥协了。逛不逛东市,他不在意,本来就是为了与宓琬相处而找的借口。再看看东市里拥挤的人,想到宓琬有可能被这些人推攘到,立时比她还要急着离开。 在他们离开后,东市的入口处出现一男一女两个北狄人,女子被紧致的北狄女服包裹的身形充满了野性,一头卷发披散,毛裘中酥~胸半露,头上戴着额饰,镶着红宝石的坠子贴在她的眉心,更添了几分野性美;男子则像是一匹沉默的孤狼。 女子看着郭英的一双凹入眼眶的美目充满了仿佛下一瞬便会喷涌而出的怒火,“巴里,他就是郭英?就是他杀了达尔?!” 达尔是她的父亲,得到巴里的答复,眼中的怒火更盛,“达尔那样英勇,怎么会死在一个奶面小生的手里,一看他便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样子,柔得和团软面一样!” “洛拉!”巴里拉住向前冲去的女子,收回一直落在宓琬身上的视线,“你要去做什么?” 洛拉烦躁地甩头看他,“自然是去杀了郭英为达尔报仇!” “那是能杀了达尔的郭英!”你这样去是在自寻死路。 不过后面这句巴里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他是谁!”洛拉甩手,“若是达尔死在一个强大无比的人手里,我们屈服于强大,是荣耀,理所当然的。可他是死在这样的一个人手中,必是被他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取得的性命,这是勇士的耻辱,作为他的女儿,我必须要为他洗去这样的耻辱,用郭英的人头来祭奠他!你怕便远远跟着,不用管我!” 巴里不怕,也没有反对,只是提醒道:“现在还有许多北狄人在城里,等他们带着物资出城以后,我们再动手。” 见洛拉还要说什么,他又道:“达尔已经死了几个月了,不过是多等半天,便能让北狄人多一些物资,难道这也不能等?” 洛拉不甘地哼了两声,到底是妥协了。 宓琬与郭英并不知麻烦即将找上门来,在与东市隔了一条街的地方,寻了一间茶楼躲了进去。 “奇也怪哉,茶楼里这么清静。”宓琬咂舌称奇,整个茶楼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小二听到她的话,一面上茶一面解释,“听二位的口音是南边的人。我们这里是边境,比不得京城等地的繁华,大家都忙着填饱肚子,喝茶的人自然就少了。” 宓琬笑了笑,向他道了谢,让他自己去忙。自己则是端着茶轻抿了一口,微微敛眉。 郭英拨弄着碗盖,看着小二已经去了听不到他们说话的距离,才低声问道,“你不赞同他们的话?”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你不赞同的时候,总是这样的神色。” 宓琬扬眉,“文渊似乎很了解我?”她身子微微向前倾,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里出了点问题,你能告诉我,我以前是谁吗?”许是他对她太过温和,让她都没有了做小厮的自觉,与他说话的语气语调,倒像是在面对一个相识相处多年的老友一般。 郭英张了张嘴,最终却沉默了下来。 他不自觉地说出那些话,是因为他对她太熟悉,看到她的举止,总是不自觉地回想起两人曾想的时光,从单纯相识相知的青涩时光,到后来短暂的亲密时光。 他既想让宓琬想起他,想起他们的曾经,又害怕她想起来。 宓琬倒是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而是接起了他先前的话,“平城是北地的边境之城,战时清苦,不战时却是商业宝地。能有那般繁盛的东市,离东市只有一条街的店铺怎么会这般冷清?天德人本就好茶,大宛和北狄人虽不好,也会品个新鲜。如这般冷清,也是能耐所致。不善经营再加上用陈年旧茶”她叹着气摇头,“不是所有的茶都如普洱一般越陈越好的。更何况,他浪费了这里最宝贵的资源。” 郭英抿了一口茶,蹙了一下眉。他的味觉不如宓琬灵敏,却也清楚地品出了这茶的质量,“什么资源?” 宓琬以指沾茶,在桌上写了“消息”二字。而后笑意盈盈地问道:“我家岳父大人与我们分两道来平城,不知文渊可有他的消息?”人多的地方总是最容易打探消息的。 虽知道她扮成男装需要这样的一个身份来遮掩自己没有通关文牒的事情,听到她这般称呼李乔郭英心中还是不快。 “不曾。” 他的面色微微凉了些。 宓琬狐疑地看他一眼,便将视线转向四周,“若是我有这样的一座茶楼,便将这里的茶分成三六九等,招待三教九流的人。在那里设一个说书台,天上地下的故事,尽在说书人的一张嘴中,若是说的是大家感兴趣的故事,比如什么王妃王爷的艳~史啊,什么九龙夺嫡传啊,什么了愿师穿越成王妃啊这样人流量就大了” 还可以建立碧水部。她以前工作的工司平台里就有碧水,网罗各种八卦咳咳消息。用碧水这个名字来代替这里收集消息的组织,一定没有人能发现其中的道道儿! 后面的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越想越觉得这事靠谱。可问题是她手中拮据,不过五百两银子,买店铺买人练人买好的茶叶肯定不够。 默默地将视线转向郭英,“文渊,能借我点银子吗?” 郭英对宓琬自然是有求必应的。没有问她要银子做什么,只是问:“要多少。” 宓琬默默地给他脑门上贴上土豪二号标签,“你对小厮都是这么好的吗?” 这么好还没有人来给他做小厮?!将军府那么多人的脑子都进水了不成? 这般思量着,她打量他的目光便带上了探究之意。 郭英心头一跳,却是开口问道:“呆豆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21章 宓琬看着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昨天自己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做梦,说他那样子像呆豆来着。原来他对那件事是在意的啊她苦恼起来,同时也不明白话题怎么会突然转到呆豆身上去。 “你告诉我呆豆是谁,我就借银钱给你。要多少都行。” 宓琬眨了眨眼,有点晕乎。 他这算是在解释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是因为他好奇呆豆? 她微张着唇,干笑了两声,有种自己在宰冤大头的感觉。 “不能说吗?”九个月的时间,他们多了这么多的障碍 郭英的语气失落起来,让人觉得他像是一只将要被抛弃的呆豆,很是可怜。 宓琬觉得她的一颗心要被萌化了,又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伤了喵心的恶徒。 “没什么不能说的。”她解释道,“呆豆是一只猫,很可爱,睁着一双幽幽的眼睛歪着脸盯着人看的时候,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 郭英听着她的话,微微歪了一下脸,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猫不是人。 不过她怀着身子的时候,能养猫吗? 宓琬因他细微的动作而觉得心里似乎被什么挠了一下,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浅浅笑着,“若不是来了这里,我过些日子也是要养一只的。黑色的虎斑猫纹,凶起来的时候倒有虎的气势,平日里软软绵绵的,呆呆萌萌的。” 她指的是来到了书里面。 郭英却是理解为来到了平城。推算了一下时间,难道是她在来平城的路上看到的猫? 宓琬觉得自己说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可能就要暴露她是“外星人”的秘密了,就此止住,转而道:“我也不知道要借多少才够。这间茶楼要多少钱买下来,我便借多少。以后赚了银钱再还给你。或者,从我给你当小厮的例钱里扣。” 郭英没有接话,他不喜欢宓琬如今和他分得两清的态度,却不能说什么,只是让小二将掌柜的叫来,问要买茶楼的事。 却没想到掌柜的一口便拒绝了。 “两位客官,小店生意虽算不得好,却是祖上留下来的产业,必要用心经营养家糊口。而且,小的已经有了新的主意,两位下次再来的时候,保管看到的不一样了。” 听他这话,郭英便知宓琬和他说的话被这掌柜的听了去,眸光立时冷了下来。 宓琬笑笑,不以为意,“既是如此,我便不夺人所爱了,倒是免了我欠一笔账。” 碍于在宓琬面前,郭英没有发作,但一直回到将军府,他的面上都似覆了一层冰,侍从和下人们见了都避而远之,不敢上前来。 来到郭英院中却不见他待在屋里的黄大夫准备了一肚子苦口婆心的话,但看到郭英的面色,自觉地将话咽了回去。拿眼看向后面跟着的宓琬。 宓琬心中无奈,哪里想到旁人畏惧的杀神郭竟是这样会使孩子性的一个人。 对黄大夫拱拱手,“请黄大夫再稍候片刻,待我与将军说几句话。” 黄大夫看到那样神色的郭英便心里发怵,对宓琬的提议求之不得。 郭英进来前便看了黄大夫,知道换药的时间到了,正准备解衣,看到进来的是宓琬,便止了动作,疑惑地看向她,“你当累了,且回去休息。” 宓琬站在他面前两步之遥的地方,将手笼于袖中,盈盈看他,“文渊是因为没有放债成功而生气还是因为我们的话被那掌柜的偷听了去生气?” 郭英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宓琬便又道:“无需担心,他不过是听了一嘴,并未听全,若不得其法,不过是消耗他的钱财罢了,不多时钱财耗尽了,他还得卖店,到时候的价格,便会比较喜人了。只是再便宜也抵不过我穷,还得向你借钱。” 郭英闻言才神色舒缓了下来,“若你都安顿好了,明日开始便跟着吧。” 宓琬诧异了一下,随后弯唇笑着应声。 黄大夫一直在门外等着,小心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却是什么也没听到便见人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心中疑惑,不由得仔细打量着宓琬,“将军受过些刺激,性子古怪,阴晴不定,却还是对属下不薄的。既是得将军青眼能贴身伺候,便更要小心谨慎些。这份差使,不是谁都能做得了的。” 宓琬笑着点头,“我明白的,有劳黄大夫费心了。将军还在等着你,快些进去吧。” 黄大夫小心敲打,却见宓琬从容自信地应声,不由得诧异。眼见人走远,不由得摇头叹息,“果然还是个二愣子。等以后就知道有多苦多难了。” 回到屋里的宓琬想起来折腾了大半天,还是没弄清楚郭英的喜好。吐一口气,往床瘫成一条。 转念一想,也不是全无所获。 拿起小本本来记录杀神郭属性:郭二很二。缺爱。不喜欢在私下里被叫将军,得叫文渊。孩子脾性,要哄。 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句,“吃软不吃硬。” 比硬?谁能有他的枪杆子硬? 咬着笔头,暗自思量。 郭英这样性子的,对自己身边的人这般照顾,可为什么为曾经是好兄弟的司空复冷心硬肠呢? 宓琬呆坐了一下午,将《九龙夺嫡》里自己目前能想起来的剧情理顺,不知有个人站在窗外看着她呆坐,直到暮色时分才离去。 郭英觉得李乔说得没错,得让宓琬忙起来才不会呆呆地出神东想西想。 宓琬恍然地拍了拍自己的头,“他们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反目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 正整理脑中乱麻之时,李潼潼推门进来了,“我听说你没去用晚饭,便带回来与你一起吃。” 她抽出宓琬手中的小本本放至一旁,“我今日去军医营,发生了好多事情,我都说给你听好不好?你也和我说说你今天做了些什么。吃完饭,我便给你换药,你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对了。我在路上遇到了管家,他让我把这两件大氅给你带来,往后将军的起居都交给你,你在府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了。他还叫我叮嘱你细心些。却不知你本就是女儿身,心细得很。” 宓琬被她不间断的话打断了思绪,便索性不想了,耐心地听着。听到后来,觉得她说的不像自己了。 是女儿身没错,却一直是个力气大的女汉纸,生活中大大咧咧惯了,根本算不得心细,更说不上很了。 不过,被人夸奖的感觉实在是好,她都忍不住要飘飘然了。 李潼潼身子微微一震,无力地阖上眼向一边倒去,身后露出一个目光如孤狼的人。 宓琬脸色微微一变,却来不及将李潼潼抢到自己身边来。 那人手中的短刀插在离李潼潼鼻头不到一指的距离,“我问你答,答得满意,我便放了她。要不然” 铜色的大掌在李潼潼的脖子上做出一个拧断她脖子的动作,见宓琬神色不动,便又补了一句,“然后就到你了。” 没有看到她被威胁后害怕惊惧的神色,那人眼中闪过一点惊异。 宓琬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北狄人。” 一半的头发织成小辫,分散在未织成小辫的另一半头发中,下唇下有一个小小的凹陷,下巴微微前扬,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处处透着强大而阳刚的孤狼气息。 宓琬已经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了,未来会在北狄举足轻重的巴里。她必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不过,巴里一直都与洛拉在一起,他在这里,那洛拉呢? 思及此,她神色微变,洛拉在郭英完全强大起来之前,一心想取郭英的性命,此时在哪里,可想而知了。 她的脸色变化,在巴里看来是害怕了。目光里便带上了一点轻视。 “我不与你废话,我问你答。你叫什么名字?”他的时间不多,目光下意识地往窗外瞟了一眼。 宓琬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下,确定了心中的猜想,立时答道:“王宛。” “你姓王?”巴里似乎不信,“你是哪里人?家中还有何人?” 宓琬苦了脸,“我伤了头,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之外,便什么也不记得了。若是你能查出来,劳烦你告诉我一声。” 巴里还是不信,可仔细探究宓琬的神色,确实不似作假。 “你身上最贵重的东西是什么?” 宓琬心头跳了跳。 来抢钱的? 不对,哪有抢钱只抢一样最贵重的。 刚要动,便见巴里手里的短刀离李潼潼近了些,“别乱动!” 宓琬无奈耸肩,“不是要看我最贵重的东西吗?我去取来你看看便知。” 巴里默许了。 看到宓琬从柜子里取来一个小纸包,粗浓的眉头拧起,“这是什么?” 不管这是什么,都不可能是他以为的东西。 宓琬眉眼一弯,“救人命的东西,能让人受伤的时候不知痛不知苦。” 说着,将袖中缠着布带的手露出来。 巴里的目光从她手上扫过,这回信了。 不过,还不待宓琬反应过来,便见他将东西收入袖中,反剪了宓琬的手,将她捉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22章 清风院里灯火通明。 郭英笼着手站在檐下,软袍飘摆,茕茕孑立,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女子。 洛拉被人用刀抵在脖颈,模样很狼狈,眼里写着倔强。 郭英只朝制着她的那人看了一眼,便垂了眸,好似在假寐一般。 若不是他还记得自己现在在养伤,不能动武,一杆长~枪早就在洛拉身上捅上几个窟窿了。 以前,他会对女子手下留情,宓琬的事情发生后,他便不会手软了。对他妻儿下手的人,个个都是女子! “说!是谁派你来的?我们的三皇子c侯爷c世子在哪里?” 洛拉恨恨地道:“你果然是个懦夫。我来杀你,你却不敢和我交手,达尔死在你的手里,真是很冤!” 郭英睁开了眼,眉目间散发着阴戾的气息,“你是达尔的女儿。” 从齿缝间发出一声轻呵,“冤与不冤,他都死了,今日,你也会死。入侵天德的北狄人,都该死。” 他语气平平,好似断人生死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一般。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洛拉想要挣扎起身却又被按下去,“杀死达尔的人一定是旁人,他怎么可能死在你的手里?你不过是一个懦夫,对付一个女人都要手下出手。” 持刀的人的刀背打在洛拉的背上,打得她前胸贴地,好不狼狈,“就你,也配让我们将军出手?先等你有了达尔的实力再说,我们将军自会去取你首级!” 原本因为洛拉是女人,他还没下重手,既然是达尔的女儿,那便不一样了。 达尔带人侵扰天德边境,屠戮天德子民,是他们人人得而诸之的,达尔的女儿来为了达尔的死来寻仇,那他们这些天德人,是不是也该向达尔的家人寻仇?! 郭英看了那人一眼,“你是?” 持刀人手中刀不动,“属下蒋成,现在是郭家军中的归德执戟长。” 郭英颔首头,“今日擒拿北狄贼人有功,擢升你为陪戎校尉。” 蒋成大喜。 洛拉的面色就格外难看了。 不过是郭家军里的一个归德执戟长,便能将她轻易制服,她屈服于强者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屈辱,只是这一次,是自己弱小的屈辱。 “郭英!你敢不敢放了我?我必让自己变强到能亲手取下你的头颅!” 郭英好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般,“我为什么要放过一个打算在未来取我性命的人?” 留着这么一个危险存在,以后宓琬不是要跟着他担惊受怕? 洛拉呆了。 在北狄只要问出她这样的话,对方必定会放过她,为了彰显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蔑视敌人的成长。 眼前的男人不按规矩来要怎么办才好? 她急了,也悔了。悔不该不听巴里的话,独自来取郭英的性命。天德的男人,从来都是不讲勇士规矩的人! “放了洛拉!否则,我便取了这个小厮性命!” 郭英便看向声音传来方向的同时瞳孔猛然收缩。 院门的阴影处,巴里钳制着宓琬朝里面走了两步便停下,一双如孤狼般的眼睛深深地盯着郭英。 宓琬尴尬地站在众人面前,想了想,为了能在将军府里待得安稳些,还是大义凛然一番好了。 “将军不必管我,快将他们捉了逼问同伙!他们能混进来,一定是” 她的话没说完,背上就受了一击,后面的话立时便被打了回去,连气都喘不出来。 大义凛然果然是件辛苦活。 她是等着郭英等人来救她还是像在长原山上一样自救? 想到那天自救的场景,她立时否定了。 那个时候是因为戚伟先服下了三日迷,她才有机会得手,而且那次险之又险,若不是有郭英出手相救,便是得手了也会丢命。此时此刻自救连一成的把握也没有。 抬眼看向郭英,被他眼中的担忧惊到了。 喘过气来,勉强对这个缺爱的孩子说了一句,“我没事!” 她甚至有种自己不告诉他没事,他就会哭出来的错觉。 蒋成听到是个小厮,本不放在心上,但看那小厮的模样,又看了看郭英的神色,想到白日里无端听了一嘴的传言,不由得多看了宓琬一眼,心里突了一下。 这莫不就是那个能劝得住将军的小厮?那可是个大宝贝! “蒋成。”郭英嘴里吐出了两个字,却没了下文。 蒋成应了一声“在”,偏脸看向郭英。 却见郭英身上已经不见半点温度,只向前迈了两步,从他的刀下提起了洛拉,一拳打在洛拉的背上。 然后又是一拳。 紧接着又是一拳。 好似落在他手中的,不是一个狂野迷人的女人,只是一个沙包一般! 三拳下来,洛拉口中吐出鲜血来,咳嗽不止。 “你伤她一分,我便加倍还在这个人身上。”他的目光转向宓琬,“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宓琬已经被他的举动惊住了。 纵使平素再镇定,此时心里也平静不下来了。 她与郭英算不得很熟,在她的记忆里,不过几面的关系,再进一步,也不过是一个小厮,怎么就能得他这么庇护? 眼前的郭英,与她前几次见到的完全不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能让人感觉到对死亡的恐怖,难怪他们要给他一个杀神之名。 只恨自己看书的时候看得太粗糙,五百万字的内容记不得多少,对于原主的生平,更是留意得少,甚至都想不起来原主和郭英之间是不是有过交集。 感觉到钳制着她双手的那只手力道加重了些,她疼得“嘶”了声。 郭英立时抬腿一踢,让洛拉重重地跪下。洛拉被反剪的手被他高高提起,他另一只手伸向蒋成。 从他手里接过大刀,往洛拉的颈间去,“阿琬再伤一丝一毫,我便要了她的性命。阿琬若少了一根指头,我便让以后进城的北狄人有来无回。阿琬若损了性命,我即刻点将,灭了北狄。” 他微偏着脸,眸光里似闪动着来自地狱里的幽幽黑火,“不信?便从她开始。” 宓琬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怔怔地看着郭英。 他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带着满身嗜血的杀意,在场没有一个人不信他说的话。 “咕咚” 站在蒋成身边的一个侍卫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引得蒋成瞪他一眼,立时垂头降低存在感。 不到一日,宓琬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再一次上升。 能让他们的将军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这个小厮是个巨宝贝! 巴里脸色大变,语气也变软了下来,“请你放了洛拉。” 只是他朝地面看去的眼睛里涌动着不甘和恨意。 他不是被郭英打败的,而是为了救洛拉的性命。 他手中握着的能掣肘郭英的筹码,此时却如同鹰爪上爪着的毒蛇一般危险,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便会连性命也赔上。若是带回巢穴,那便是倾巢毁卵的灾难!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个小厮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他从郭英的面上眼中看到了杀意,即便他将人放回去,也会因为已经伤了这个小厮而必须留下更多的让他满意的代价才能离去。 脑中急光一闪,他又道:“只要你放了洛拉,让我们平安离开平城,我们放了这个小厮的同时,还将天德英武侯的下落有关的消息告诉你。” 郭英沉默,下落的刀角度一转,削去了几缕卷发。 洛拉已经面无人色,连神思也不清楚了,眼皮无力地上下眨动,没有多少生气一般。 郭英的手收紧。 握刀的手青筋跃起,使得洛拉本能地发出唔唔的呼痛声。 他不介意饶洛拉一条性命,却他不想放过伤了宓琬的巴里。可寻了九个多月,都没有寻到父兄的踪迹,又怎么能放过? 宓琬一语未发。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她从来就不曾想过的。郭英带给她的震撼与触动,让她很想问一问他,他们以前是不是很熟识。 见郭英向她看过来,那眼中有她看不懂的复杂,似乎在等她开口。 宓琬缓缓吐出一口气,“除此之外,你还得答应为郭将军完成三件事。” 郭英怔了一瞬,而后展眉笑了起来。 他的琬娘总是这样,面对窘迫时艰难的情况,还能冷静地思考。先解决事情,在不幸中尽量得到一个最幸的结果,待到一切稳妥之后,再来顾及情绪。 巴里显然没想到和他谈条件的,会变成手里这个人,沉默了两个止息才道:“哪三件?” 宓琬自若地扬了扬眉,“现在还没想到,想到了,郭将军自然会派人与你联系。我们将军是个重诺之人,答应了你,便一定会做到,同时,也最恨不守诺之人。你若届时反悔,必会付出比今日更惨痛的代价。” 郭英呆住,手里的洛拉如同一个破布袋子一般滑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23章 郭英一向重诺,一生之中唯有一次失信于人,可是这个人此时却在对别人称赞他的重诺,还是在完全忘记了他的情况下。 缓缓抬起手来,伸向宓琬的方向,“阿琬,过来。” 宓琬偏脸看了巴里一眼,“你现在放我过去,便等同于答应了将军的条件。” 微微一顿,又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想活命,只有这一个选择。否则,我一人换你们俩人的性命,也不亏。” 最后一句,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只让巴里听到。 巴里在宓琬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让宓琬脸色微微一僵,这才放开她,朝洛拉走去。 郭英等不及宓琬朝他走来,在巴里松手前便大步走了过去,眼见宓琬得了自由,便单手将他揽在怀中,另一手举着刀,缓缓放下,让手下的人放他们安全离去。 巴里深深地看了郭英一眼,目光在宓琬身上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天德英武侯的失踪与我们北狄没有关系,是天德人做的。”说完,抱着已经神志模糊了的洛拉快步离开。 “巴里!”宓琬在郭英的怀里回头叫住他。 见他顿住步子,回转头来防备地看着自己,微微一顿,才道:“战场无眼,达尔是死在战场上,怨不得我们将军。若一定要寻仇,便于战场上,与将军光明正大的对垒,这才是英雄所为。偷鸡摸狗的行径传扬出去,会连累整个北狄都被人笑话。即便得手,也丢了勇士的荣耀和尊严。” 巴里原以为他们要反悔了,全身肌肉紧绷,做好准备杀出去。却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孤狼般的眼中流露出惊讶。过了一会,才缓缓点头,确定她再没有什么话要说了,才快步离去。 蒋成咬了咬牙,“将军,这是放虎归山啊!” 郭英无动于衷,只将目光落在宓琬身上。 蒋成又对宓琬道:“阿琬,你劝劝将军吧。” 郭英还是不动。 宓琬看了一眼郭英,心里叹息了一声。他虽是看着她的方向,目光却是空洞的,她在他怀里感觉到他听到巴里那句话时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巴里的消息很重要。 想必书里他也是得到过这个消息的,因为九龙夺嫡,失掉了父兄,才会在后来不将天德国的皇子放在眼里。 他们不拿他父兄的命当命,他又为何要拿他们的性命当人命? “将军重诺无错。他们即便是虎,也是未来受将军驱使的虎,放便放了。” 况且,即便巴里未来在北狄举足轻重,却也不敌郭英。 只是这样的话,她不能说出来,以免让人生出懈怠之心。 被郭英拥着,虽只是单手,好似勾肩搭背一般,宓琬也还是觉得不自在。 思及方才郭英动了武,借口与他拉开距离,打量他身上有没有渗出血迹,“比起这个,有劳蒋大人着人去将黄大夫请来,刚才那一番折腾,也不知将军的伤口如何了。” 郭英还是一动未动地站在那里。 等蒋成等人都出去了,宓琬才拉了拉他的衣袖,“将军,外面冷,先进屋吧。” 郭英还是没动。 宓琬改口,轻唤了一声,“文渊。” 郭英的眼睛才动了动,转向宓琬的方向。 宓琬悄悄松了一口气,“我们先进屋吧。” 郭英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顺从地跟着她走进去。 她陪他坐了片刻,心中能理解他此时受到的冲击。 郭家军常驻北州,保边境安宁,他的父亲失踪却是因为他们卖命保护的人。巴里虽未提及其他人,他们却已经隐隐明白这个中可能的关联了。 宓琬想到书里的郭英后来变得冷心硬肠,极为凉薄。甚至于淮阳王重伤被困于雁城向他求救的时候,他只是带着人马在雁城外静静地看着北狄人围攻,直到传来淮阳王的死讯,他才出兵救城。 猛然间想到这一点,宓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说得通了。这下就说得通了! 郭英感觉到了她的颤抖,下意识地将她拥进怀中,“冷吗?我也觉得冷。” 宓琬被他一而再的亲昵举动弄得目瞪口呆,“文渊,我不冷。你冷的话,我去给你添个炭盆。” 平城正是天冷的时候,落下的雪若是不及时扫去,很快便会及膝。屋里原本还烧着一个炭盆,可似乎不够暖。 郭英将双手收得更紧了,没有要放她去添炭盆的意思。他的冷,是从心里从骨头里发散出来的,炭盆起不了任何作用。 宓琬顾及到他身上有伤,不敢用力推他,只能扭了扭身子,有些悲哀地想着:“难不成郭英身边没有小厮,是因为他有抱自己小厮的喜好?”仔细想一想,顿时毛骨悚然。书里确实没提到杀神郭娶妻之事,英武侯夫人倒是张罗过,似乎是郭英不愿,后来又因为身子坏掉了,只能作罢。 “文渊,你还记得长原山里的开膛寨吗?” 宓琬没有听到郭英回答,便继续道:“我和你说过怀疑开膛寨里的戚伟知道侯爷和世子的消息,你查出什么了吗?” 郭英还是没有说话。 “陈云之所以要给开膛寨送女人,是因为有把柄落在戚伟的手里。我怀疑,这个把柄与侯爷和世子的事情有关。” “嗯。”郭英终于有了反应,却是拖长了音调的低闷嗯声。又过了一会,才道:“我的人去的时候,开膛寨已经被血洗,想来是有人尾随我们借机除掉了他们。我已经让人去雁城查了。再过几日也该有结果传来。” 果然是她想的这样! “巴里先前和你说了什么?”郭英突然开口问她。 宓琬惊了一下,“没说什么。”不过想到他放开她前在她耳边的那句“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宓琬转而又道:“文渊可有心怡的女子?” 感觉到拥着她的人呼吸顿了一顿,她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这样,还是抱心怡的女子比较合适,最好是妻子。你我两个大男人这般抱着,并不合适。” 郭英懂了,却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只闷声道:“确实有一个。原本是快要成亲了,我来了这里,于是便不了了之了。” 宓琬不解,“都要成亲了,为什么又不了了之了?” “我失信于人,没有按时回去,她改嫁了旁人。” 宓琬怔了怔。难不成因为这个缘故,郭英就改喜欢男人了? 死活记不起书里是不是提到过这些。五百字的书实在太长了,看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当然,还有她自己图快看书粗糙的缘故。 “她可知你为什么失信?”感觉到拥着他的力道松了些,立时挣脱出来,睁大的眼睛问他。 郭英摇头,“我不敢说。” 宓琬:“”还有杀神郭不敢的?! “为什么?” 郭英深深地看向她,“我大哥原本定了亲事,是京城董家的贵女,听到我大哥出了事,董家立时便来退了婚。然后” “然后什么?” 郭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如今,她已经是二皇子齐王的正妃了。”而她的琬娘,也进了淮阳王府 “呃”宓琬没想到会听到这么狗血的一个故事,他们俩兄弟遇到的人也太类似了些,“其实,女人也不全是她们这种遇难高飞另攀高枝的。” 她怕郭英听不懂,又怕自己说得太重,伤了他的自尊心,“文渊,男人还是应该喜欢女人,阴阳相搭才能协调是不是?” 郭英听着感觉怪怪的,微微蹙着眉。他自然知道阴阳协调之事,他喜欢自然是女人,不明白宓琬为什么要刻意和他强调这一点。 那边宓琬回过神来,“诶不对!你都没告诉她你为什么失信,她自然以为你不要她了,改嫁旁人也无可厚非。你和她之间,并不是她的错。是你!是你不信任她的缘故!” 郭英点头认可,“你说得没错,是我的错,是我负了她。” 宓琬抚掌,“这就对了,所以,你不要对女人失去信心,还是应该继续喜欢女人的。” 郭英明白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敢情她有了这样的误会 说话间,黄大夫到了,宓琬非常“有眼色”地开溜,郭英还想再与她说些什么,也只能再另寻时机了。 巴里抱着洛拉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街道的尽头,站着举着火把的士兵。 原本已经关了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声音,在他们出城后,再度关上。 巴里顿住脚步。 他们真的活着出来了,和做梦一般。 回头看向紧闭的城门,坚实的城墙。 郭英和他们想的确实不同,信守承诺,全日连暗箭也不曾放一个。这样的人,是应该在战场上决胜负的。 孤狼一般的眸子里,恨意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服输的战意,对强大的渴望。 北狄人,必须有比达尔,有比郭英更强大的存在,才能让北狄的铁蹄蹋上天德的领土,让北狄人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物资。 洛拉咳出一口血,似乎终于将淤堵在胸肺处的血咳出来了些,呼吸顺畅了些,神思了回复了些。 “那个小厮”那个小厮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让郭英这么在意! 她的话没说完,巴里倒是听懂了,回转头来看向前方,缓缓前行,“她是个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24章 第二日,宓琬后背上一片巴掌大的青紫,李潼潼给她揉了药,又嘱咐了再三才离开。 原本还想让宓琬好好趴床上休息的,想到她们才到平远将军府,宓琬又是个不轻易叫苦叫累的性子,自是不应。 她伸了伸懒腰,便感觉到后背一阵疼痛。倒抽了一口凉气,决定为了不痛,这几天胳膊肘都不能抬得太高了。 好在郭英也要养伤,两个伤患凑一堆,不会有什么大的动静,郭英这几天便是连巡视也不去了。宓琬做得最重的一桩活,竟然是给郭英研墨! 宓琬觉得,大抵是自己那天苦口婆心的提醒有了作用,郭英没有再做出太过亲昵的举动,她也慢慢地将这件事放下了。 同时,她的名气也传了出去,将军府里的人都知道郭英身边有个被看重的小厮,不论谁遇到她,都会亲切地和她打招呼,唤她一声“阿宛”,好似这样便能让她记住他们,他日有事能为他们说上几句话一般。 小年之后,雁城那边的消息终于来了。可与之前后脚来的,还有一道圣旨和淮安侯世子司空复。 宓琬听到司空复的名字,心里虚了一下,想寻个借口不去。但这是接圣旨,又想到看了雁城送来的消息后,郭英那异常平静的脸色,还是放心不下,便紧跟在郭英的身后,垂着头,不让旁人看她的脸。 好在接圣旨不是只有她和郭英两人,整个平城有些身份的将领都来了,跪在正堂里。 郭英在门外顿住步子,偏脸宓琬道:“你且在门外等着。” 微微一顿,又道:“若是觉得冷,便先回清风院。” 宓琬心叹郭英真是天下间最贴心的主子了,躬身称“是”。 目光堪堪落到郭英的靴子上。他的靴子有些旧了,似乎是穿了好些日子的。 莫名的,觉得这双靴子有点熟悉,同时生出要给他另做一双靴子的想法。 这双靴子微微一顿后便换了个方向,便见竹叶青色的袖摆晃动,人已经进了屋。 司空复的声音将她的想法压下去。很温润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如玉一般温润。不用去看,只消回想书中对司空复的描述:“他是天德上下最温润的男子,容貌较之郭英更为精致柔和,为友两肋插刀,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是一生苦于情义,困于情义,伤于情义,求而不得于情义。” 最初的时候,宓琬不明白作者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直到后来他被郭英处处针对,才觉得自己明白了,又觉得他可怜。可到如今自己也是局中之人的时候,她说不出心里是何种滋味,总之是对他生不出同情怜悯之心的。 圣旨念完,一大半都是对郭英的赞美之词,直到最后才是重点,封郭英为英武大将军。 天德史书上记载郭英的生平,都是以英武将军相称,可接到圣旨的郭英面上没有半点开心的神色,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没有要接旨的意思。 “文渊,接旨吧。”司空复催促着。 郭英不动,抬眼看向他,“英武大将军?谁的主意?” 这样的封号,于别人来说是荣耀,于已经知道父兄的事情和权利的争斗相关的郭英来说,却是讽刺。 他的父亲是英武侯,兄长是英武侯世子,他也跟着用了英武两个字,将他的父兄置于何地?换句话说,这便等同于视他的父兄已故,让他来承接英武之名。 司空复有些尴尬,因着几次给郭英写信未见回信,这才想亲来平城看望一二,遇上遭山匪袭击断了腿的传旨太监,便自告奋勇地来替他传旨。至于这个中的缘由,他也是不清楚的。 到了这才拆旨宣读,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这圣旨里的内容。 可是郭英不信。两人就这么僵着了起来。 宓琬摇了摇头,心想郭英不愿意接旨,一会万一闹出事来,那些人少不得要叫她去个中调和。 若是面对别人,自是无妨的,可里面的人是司空复,她能见谁都不能见司空复。 已经逃到了这里,断然不会再回淮阳城去做他的如夫人的。 如是思量着,她便借故出了王府。 才过小年,正是备年货的时候。宓琬也打算去买些布料给郭英做双鞋。 很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她可是从来没做过的。可想法刚冒出来,鞋的做法也跟着冒了出来,便连大小,也下意识地在心里有了底。 到了布铺里,更是轻车熟路。不过还是以第一次做鞋为由,问了一些做鞋的方法,如何纳底,如何缝面,竟是与她所知相差无几。 从布铺里出来,才发现自己不知走到哪条街哪条道来了。左右将军府里的事情没有那么快结束,便随意地逛着,看着天色再去寻人问路。 行到一家胭脂铺外,闻到里面的胭脂味,脑中竟浮现出调配胭脂的方法。 奇怪了,记忆里她明明从来没有和胭脂打过交道 正思量着,冷不丁颈后痛了一下,眼前全黑之前,似乎看到了一条小辫子。 平远将军府的气氛格外僵硬,司空复压低了声音劝道:“你与我置气便置气,却不可不接旨。英武侯与世子生死未卜,声名未定,一抗旨便会坐实了他们的罪名。朔王是圣上第三子,若是再添上一条谋害皇子的罪名,不论哪一条,都能让英武侯府不留活口。如今,英武侯府由你支撑,你须得处处小心才是。万不能任性而为。” 语气语调,便是亲兄长对弟弟谆谆教导也不过如此。 可他将这利弊分析得未免太过清晰明了。 郭英似笑非笑,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看着他,“郭家罹难,谁受益最多?” 司空复脸色微微一变,“你怀疑我?” 郭家军主要守在北州,北抗北狄,西防西戎,是天德国的要地。淮阳王的封地在淮阳,看似两者间没有半点冲突。 可郭英此时已然知道雁城的人是淮阳王的门生。 淮阳王让世子长居淮阳,自己则是居于京城,广招门生,看似闲散,实则早已将自己的触角伸到了许多地方。雍州可以说已经被淮阳王掌控,至于淮阳王支持的是哪个皇子,郭英暂且没有那个心思去细究。 司空复自也是知道这里面的轻重,不过一向与郭英之间,只谈兄弟,不谈权谋,感情甚笃。 郭英从司空复的手中接过圣旨,语气平静却带着冲击人心的力量,“天德九年二月十八,雍州告急。朔王得信后未立时留书带兵支援。我大哥见信追去,两人及所带人马先后失踪。我父得到消息赶来寻人,所带人马再次失踪。”微微一顿之后,一双眸子盯紧了司空复,“雍州起战告急,这件事情,淮阳王世子可知?” 司空复自是知道的,这是他自家的地盘嘛。 微微蹙眉,“那不是误报吗?不多时便着人澄清了。” “一句误报”郭英冷哼一声,“因为雍州的误报,天德三员大将生死未卜,北州无人镇守。北狄趁机攻来,连失三城,即便我收复了失地,那些枉死的百姓,战死的将士,终是活不过来了!”其中一员大将,还是天德的三皇子朔王殿下。他不明白,争夺权力的人怎么可以不顾边境的安危?! 司空复哑然。 他是淮阳王世子,但不是所有事情都知道的。他的闲散性子,让他的日子过得和郭英差不多。甚至于就是不喜欢京城里的那些争斗,才一直居在淮阳,便是回京娶了妻妾,也还是带到了淮阳城住着。 郭英见他确实是不知情的模样,神色稍缓,话锋一转,“那些事情暂且不提,我且问你,琬娘的事情你当做何解释?” 提到琬娘,司空复的肩头颓然下垂,“文渊。琬娘的事,我尽力了。” “你明知她与我之间的事情为何还要将她纳为妾室?” 提到这个,司空复生出无边的怒火,“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25章 正堂里的人早在两人发生争执的时候退了出去,只有他们两人,说话便没了顾忌。 “她只是答应嫁你,并未嫁你,你却做了什么?你来了平城,她却在胭脂铺里苦等。她的处境是何种尴尬你不是不知。前脚才送走诊出她有孕的郎中,后脚便被胭脂铺里那几人将她不洁的事情传了出去。未婚有孕要遭受何样的事情你不是不知。你分明来了平城,却只对她说家中有事不曾处理完。你可知她对我说要入府为妾的时候,有多失望?” 郭英被他挤兑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才喃喃道:“是她提出来的?” 过了一会,他反应过来,“不对,她必不会真的做你的妾,只是为了要和孩子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你应该要告诉你后院的那些女人,她只是暂居,这样她们便不会为难于她。你知道的,这边的事情一了,我必会回去娶她。只是时日问题。” “事情一了?何时能了?一年不了,她等一年?十年不了她等十年?孩子出生只需不到一年!说是暂居,一月半月还能让人相信,时间一长,谁会信?只会更不拿她当一回事。而她,也会因为寄人离下的感受而过得不够自在。”司空复冷着脸,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话锋一转,“我答应待她的孩子如亲生,便是你想娶,也得她还愿意嫁,也得她不再是我的如夫人。” 微微顿了一下,觉得这个时候再说这些已然没了意义,“事到如今,她已经没了性命。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女人,莫要因为一个女人,损了我们兄弟间的感情。” 他抬手去如以往一般拍郭英的肩,被后者避开,“你曾说过,你看上了一个女子,苦于她的出身,只能纳她为贵妾,后来却不了了之。那个女子是谁?” 司空复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缓缓收回,“文渊,不过是一个女人。” 郭英懂了,走到门边侧身,“圣旨,我已经接了,请便。” 司空复无奈,“你当真要因为一个女人与我折了兄弟情义?” 郭英不答,只深深地看他一眼,率先向外走去。 屋外已经没了宓琬的身影,行到清风院中也不见,着人去打听,才知道宓琬一个人出了府。顿时心里一惊。 宓琬在认路这方面不足,在平城人生地不熟,他先前只带她出去过一次,这般出去,必然迷路。立时带人去寻。 寻到夜里,都不见踪迹,也没有得到宓琬回府的消息,倒是听到司空复要出城。 郭英闻言,策马赶到城门口处,见到脸色难看的司空复,二话不说便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琬娘呢?你把琬娘藏到哪里去了?” 司空复不明所以,“你发什么疯?琬娘早就死了!” 郭英不理他,将他推到一边,在他带着的人中穿梭,确定没有看到宓琬的身影,才回转来看着司空复问道:“为何夜里出城?” 司空复冷着脸,却还是回答道:“家父来信,曼如有了身孕,不宜与我独住在淮阳城,让我即刻回去与她一同回京。” 郭英深深地看他一眼,“你是如何做到心里装着一人,却与另一人亲密无间的?” 他这话问得直白,回答的人不免尴尬,“不过是女人。” 郭英这下相信琬娘当真不在他这里了。要不然以琬娘的性子,必然会对这话不满而斥出声来。 他后退两步点头,“今夜城门不开。”找不到琬娘,谁也别想出城! 司空复耐着性子诘问,“曼如有了身孕,你为何非得要如此?” 郭英却无心与他多话,在他拦到自己身前追问,才冷冷答道:“害死我孩儿的,有她一份。伯庸,琬娘于你而言,只是一个女人,于我而言,不止是一个女人。你我之间,早在琬娘落水的那一刻就回不去了。” 父兄之事尚无定论,他也没道理去指责司空复纳宓琬为如夫人之事,却无法释怀司空复宽待那些伤害他妻儿的罪人。 司空复拧着眉,想要辩解,“当初的事情,我已经在信里写得很清楚了” 琬娘不是死在淮阳王府,而是死在雁城外的山匪手中。 郭英却不想再多听他说一句话,看到急急从人群中挤来的蒋成,几步上前,“找到人了?” 蒋成的呼吸微重,“不曾,只是查到阿琬午后去了布铺里买了这个。” 郭英心中咯噔了一下,手抓上那个布包,“人呢?” “几条街开外的一家胭脂铺的老板拾到了这个东西,说是人被一个北狄人拉走了。因着人走路的模样有点怪,所以他多看了两眼。” 北狄人 又是北狄人! 郭英咬牙切齿,“你带人挨家挨户地找北狄人,旦有窝藏北狄人者,举家入狱,知情不报者,同罪。其余的人,随我出城去寻。” 他的目光扫过城门,带着阴戾的刀锋,“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司空复探出味儿来了,不敢置信地问道:“琬娘在你这里?” 郭英不想答他,抬腿就走,翻身上马后改了主意,垂眸看他,道:“伤了头,又小产,从淮阳王府里捡回一条命,然后又千万里跋涉到了平城,如今她不记得你了。若她记得,必然不会原谅害他们母子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旁边的人听到了也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蒋成听得云里雾里,无暇深想,满城寻人。 司空复也不急着回去了,拉住郭英的缰绳,“让我带人出城,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落到北狄人手中,晚一刻寻到便多一分危险。” 四目相对,空气中静谧了几瞬,这一次,郭英没有反对。 宓琬醒了,可她不想醒。便如先前一般闭着眼躺着。 眼睛微微撑开一点点缝隙,看到一只羊皮靴来回地踱着步子,步态焦急。 巴里急得团团转。 洛拉伤得很重,他把她带到这里,给她用了从宓琬那里得来的最贵重的东西,头几天还好,睡得安稳,也不见有什么不适,到了昨天,便比先前更严重了,一口一口血吐出来,什么也吃不下。于是他把给她那东西的宓琬捉来,让她来想办法。却没想到捉来半天了,她还一直晕着。 忽地停住步子,一双眼睛犀利地盯着宓琬,“你!起来!我知道你醒了!” 宓琬纹丝不动。心想这样诈人的伎俩,她母亲都会用。小时候每晚检查她有没有按时睡觉就是用的这种办法,“琬琬,我知道你还没睡着,起来我给你讲好听的故事。” 这种时候,是千万不能醒的,只能假装睡着了。要不然,等着她的不是好听的故事,而是“好吃”的“竹笋炒肉”。 “起来!” 巴里又催了几次,见宓琬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气闷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这可怎么办?带回来的人醒不了,洛拉也要没救了。” 他看向宓琬,“若是洛拉死了,我便杀了你,再去杀了郭英,回去再向白鹿公主请罪!” 宓琬不知道他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但听明白了洛拉的情况很不好。 想到那天郭英下手之重,留意听了一会,发现她时而会咳嗽,时而会呻~吟,呼吸的时候不似正常人那般轻浅,反而带着一点点呼啸的音调。 完全睁开眼,才看清楚巴里正背对着自己坐着,颓然地弓着背。 想到书里关于巴里的描写:“他孤生于漠北,自狼群中走出,眼中的第一个人,便是洛拉。他是头狼,却甘愿亦步亦趋地伴随在洛拉身侧,尽自己的力量为她挡去漠北的风沙,然而,他终是会有疲累的时候,终是会有心痛的感觉,终是会有伤病相袭头狼,永远是狼群中最孤寂的人。” 转身去看洛拉,“北狄野性的女子,如一头迷人的母豹,能轻易夺走男人目光里的惊艳。性子冲动直接,时常会撞得全身是伤,头破血流。” 可这个与郭英会有诸多纠缠的女子此时正少有生气地躺在这里,病容憔悴,开裂起皮的唇~瓣上少见血色,面色暗沉,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 宓琬从上帝的视角看着两人,觉得他们都是可怜的人。 尤其是洛拉。 如今她有多瞧不起郭英,后来便对他有多死心塌地。只可惜,巴里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她的目光停在郭英的身上,而郭英的目光永远是空洞的,看不到任何人,唯有对杀戮的渴望。 唏嘘了一番,将手覆上了她的额。 “天啦!她都烫成这样了,怎么不带她去看大夫?” 巴里猛地站起回转身,先是惊喜,而后拉下脸来,“她吃了你那最贵重的东西,为什么反而变成了这样?她因为你才伤成这样,你必须救她!” 宓琬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用看白痴一般的目光看他,“那个东西能让人不知伤痛,却只有几天的效果,吃了那东西的同时也必须要在那几天的时间里给她治伤,伤好了,醒来也就和没事人一般。伤没好,醒来了自然还是会难受。而且,她可不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是因为你!她性子冲动,你若是拦着她,或者在将军府里的时候一直护在她身边而不是来找我的麻烦,她怎么会被人捉住?若不是你伤我,郭将军怎么会对她动手?若不是你带她出来没给她及时治疗,她怎么会伤了又病,成了这副样子?” 一连串的话如爆豆子一般爆了出来,说得巴里毫无还嘴之力。 开玩笑,碧水里每天都会上演互怼大比拼,她可是个窥屏吃瓜了好几年的人,看也看会了! 巴里怔了好一会,想不出反驳的缘由,自责了起来,“现在要怎么才能救她?你能有那样宝贵的东西,一定能有办法救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26章 宓琬终于明白巴里为什么会把她带来了,但还是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不知该说他是痴还是傻。 可就是这么一个脑子直直的不会转弯的人,成了郭英长久的对手。 “你怎么把我从城里带出来的,就怎么把她从这里带进城去,悄悄地寻个大夫,给她治伤看病,再拖下去,便是神仙来也不成了。” 巴里似是被点醒一般,扯了宓琬的大氅裹了洛拉,抱起便向外走。 宓琬看了看外面的冰天雪地,明明入夜许久了,却因为遍地的雪而显得不是那么黑暗。 她回到洞里呆坐着,只有她一人的洞穴格外宁静,一团火静静地燃着,让她便是没有大氅也不觉得冷。 火光里倒映出她的身影,她的眸子里亦倒映着跳跃的火焰。 原本她还生有回到自己世界的幻想,如今,幻想破灭了。 那天的山竹,格外吓人,她贴米字胶的时候,窗子破碎开来,她被台风卷到了空中。那个款步走来的身影接住了她,“宓琬,殁于二八年华,却是尘缘难了,杀神临世,天地崩塌。若不能回去了结那段尘缘,便生生世世活不过二十八,你是去下一世,还是回去?” 宓琬听得有点懵。 她今年正是二十八岁,按这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的说法,她这个时候已经死了。下一世?重新当一个不能自理的婴儿?宓琬不愿意,便选择回去。 她以为是回到被台风卷起前,她一定早早儿地把米字胶贴上去,只是那什么尘缘一定是弄错了。 还没待她完全弄明白,便来了这里。也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偏差,她竟然到这个时候才记起来这些。这样看来,她在原本的世界里,已经身死,而这里的这个宓琬,正是殁于二八年华,是她不知道第前多少世了。 她有点懵。 自己不是穿到书里来了吗?怎么又成了自己的前前前前世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所谓的尘缘要怎么了? 她拍了拍脑门,希望如自己拍家电时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终是失望了。她还是没有半点以前的记忆。唯一知道的,是她穿过来的时候,是司空复的如夫人,还怀着六个月大的孩子,是个男婴。 她想得入神,便是听到脚步声也不曾注意。 巴里见她还在这里,不免诧异,“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逃?” 宓琬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你拿走了我的大氅,外面又黑又冷,我若出去迷了路,必然危险重重,还易生病。若是再引来野兽,性命也难保,倒不如在这里待着,这里有火,温暖,野兽也不敢来。”到了白日里,她再想办法辨别方向不过这对于她来说,也太难了 拾着树枝扒拉了一下火,让火烧得更旺了些,“你呢?怎么又把人给带回来了?” 难不成是他也迷路了? 明明是一个劫匪,一个肉票,此时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友人一般。 巴里将洛拉放到角落里铺放的一层兽皮上,那兽皮还散发着血腥味,显然是近几日才剥下来的。 “进不了平城。因为你。” 宓琬的手顿住,偏头看向巴里,确定这个脑回路比竹杆子还直的人没有说谎。 “是不是弄错了?” 巴里在对面坐下,抬手抹了一把脸,“天黑之前,我还能带着你从城里悄悄出来,现在,就算只我自己一个人进出都有难度。他们在找你。郭英对你很好。你们,很好。” 宓琬听着他的话觉得有些心烦。 郭英对她是很好,那是因为她是郭英的小厮,若是让他知道她是女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而且,她还是他兄弟的妾,司空复如今还就在平城中。光想想就觉得会有一场狗血闹剧。 沉默了一阵之后,她道:“我有办法救洛拉,但我有一个条件” 当郭英与司空复找到这个洞穴的时候,只有燃烧后尚未褪尽的余温告诉他们这里在不久前确实有人待过。 不过转瞬,他们转出洞穴,带着人四下去寻找他们离开的踪迹。 又是一个看不到月色的夜晚。 洛拉的伤病在宓琬的照顾下好转了不少。李潼潼抓的药效果素来好,也是洛拉的伤拖得太久了,才会至今未痊愈。 宓琬穿着北狄男子的衣服,半个脸都藏到了毛领下,“巴里就这么把你交给我,就不怕我占你便宜,夺走你的心。” 远离了扰心的地方,她又开始有了打趣人的心情了。 同行了好几日,三人竟然熟络了起来。撇开家国不谈,他们性情倒是相投。 洛拉看了她一眼,咳了两声,才接话道:“你是女人,怎么占便宜,怎么夺心?” 宓琬讪笑两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我,是巴里。他说你没有喉结。” 宓琬没想到问题出在这里李乔提醒了她耳洞,却谁也没发现她喉结的问题。 “想不到巴里还有这么细致的时候。” 洛拉引以为荣,“那自然,我们北狄的男人粗中有细。阿宛,我喜欢你,你就留在北狄吧。北狄随便的一个男人都比郭英那个奶面小生要好得多。” 宓琬笑了笑,没有接话。她现在说郭英不好,往后有她脸疼的时候。 不过,她心里却疑惑起不知郭英有没有看出她的女儿身来。 想来是没看出来的吧,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无所顾忌的举动呢? “洛拉,你很高兴!”巴里提着猎物一脚一个雪印地朝这里走来。 许是看到了洛拉的艳丽的笑容,他的唇角也微微向上勾着,似乎是心情好极的样子。篝火的色泽映在他的身上,化掉了些许孤寂。 洛拉甩了甩头,眉间的红宝石反射出夺目的光芒,“我在邀请阿宛和我们回北狄,嫁一个北狄男人,和白鹿阏氏那样与我们一起生活!” 巴里提醒道:“白鹿阏氏嫁的是我们北狄的王!” 洛拉目光闪了闪,“那还是不要了,王老了。阿宛应该嫁年轻的勇士。” 越说越不像话了,宓琬不得不打断他们,“今天打到了什么?” 她很佩服巴里在野外的生存能力,总是能找到吃的。若是打到的猎物足够大,他们还能带在身上,到下一个地方的时候,便不需要再去捕猎。 对于宓琬这种宅女来说,巴里就是神级的存在。 她看向巴里手边的目光闪闪发亮,能让巴里一边肩膀微微向下偏斜,可见猎物不小。 巴里将手里的东西提到她们面前,对宓琬道:“今天,是你们天德国的年夜,我捉了只的獐子,算是给你庆个年。” 洛拉捂面惊呼,“今天就是年夜了?完了!我还答应了白鹿阏氏一定会在年夜的时候回去和她一起喝酒吃肉庆年的!回到王庭,我会为我的失信而付出代价的” 不过,她并没有因为这个代价而惊惶失措,很快便又嘻笑了起来。 见宓琬疑惑,她解释道:“白鹿阏氏是你们天德国的公主,虽然嫁给了我们的王,还是保持着许多天德人的习惯。不过大家都喜欢敬爱她,王也喜爱她,只要她喜欢,我们没有不答应的。” “所有的人都敬爱她?”这样的魅力让宓琬惊叹。 巴里利落地将獐子去皮处理,“是的。因为她,我们北狄人的生活越来越好。再凶猛的狼,也需要食物来给他力量,需要洞穴来给他温暖。” 洛拉点头,“她带来了许多人,教会了我们许多东西。她告诉我们要休养生息。狼会受伤,若是受了伤还一直战斗,便离死也不远了,只有好好地养伤,让自己恢复强大,甚至变得更强大,才能一直活下去,捕到可口的猎物。” 这话没有问题,可宓琬却听得心里发寒。对于北狄来说,最可口的猎物不就是天德吗?他们在她这个天德人面前说这样的话真的好吗?! 巴里目光深深地看着宓琬,“你不一样,我们谁也不会把你当成天德人。你是我们同生共死的伙伴,和我们一起回去,王庭里的人一定都会喜欢你的。” 宓琬心里打了个突,真要去了北狄王庭,她还有机会回到天德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27章 宓琬只是想出来寻个地方冷静一段时间,散散心。并没有要放弃天德人这个身份的想法。天德有可爱的李潼潼,还有还有那个缺爱的杀神郭。 心下微怔。她惦念着杀神郭,却一点也不想见到司空复,这 她的身份揭开后,还能留在平远将军府做小厮吗?天德还能接纳她这种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离经叛道的人吗? 不! 就算她心属司空复,也不愿意回到淮阳王府去做他的如夫人,拘于后宅之中用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以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与人斗来斗去,消磨青春。 许是这些日子都行走在天地相交的广阔之中,她的心,也跟着与这天地相融。 洛拉还在催促着她答应。“你看,连巴里这种平日对人难得说一句话的人,对你都能说这么多话,你应当知道我们有多喜欢你了!阿宛,你就答应了吧!” 宓琬微微一笑,看向巴里道:“你答应过我,要送我到那处没人会去的地方的。” 洛拉疑惑,“你要去哪里?” 看了一眼巴里的神色,猛然间反应过来,惊呼,“阴魂岭!为什么要去那里?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光,被鬼气包着,只要去了那里的人都回不来!我不许你去!” 宓琬恍然,“原来那个地方叫阴魂岭,有点意思,我就去那里。” 鬼气?她很好奇。 不过,总会有人回来的,她想起书中曾提到,李乔就是从北州与雍州之北的一处无人会去的地方走出来的。具体的细节,她记不确切,只知道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三皇子。也就是天德国的朔王宓棣。 按说,宓棣是英武侯父子用性命护卫的,郭英应该会支持他夺嫡。结果郭英却不。他只是一个观战的人,高坐在看台上,欣赏着九龙撕杀,只在司空复出手的时候,做出对应的举动,而原本应该高高在上的九位皇子,在他面前与斗牛场中的斗牛无异。 巴里自宓琬提起那个话题便沉默着,好一会才道:“我答应过。” 答应过,就会做到。 洛拉收了声,生气地坐到一边磨刀去了。 宓琬不会改变去阴魂岭的决定,便没有去劝她。 等到巴里将獐子烤好了的时候,洛拉闷闷地走到宓琬面前,“一定要去,就带上这个,我才磨好的,很锋利。” 说完,又觉得不放心,叮咛嘱咐,“就到外边看看,别进去了。活着出来和我们一起吃烤肉。” 想了想,又威胁道:“你若死了,我就去杀郭英!” 宓琬失笑,不为所动。洛拉是不可能杀掉郭英的。 “若是我安然无恙,去北狄看你,如何?” 听到这话,洛拉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下来,“你们天德人说什么一诺千金,在我看来,许下的诺言应当比山海更重更大,是将灵魂送予神灵庄重的目光下发出的声音。所以,你一定要回来!我在王庭等着你!” 因着她的神色肃穆,宓琬也不自觉地郑重了起来,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话,此时倒似真的成了友人相约的承诺一般。 夜里,怀揣着这把匕首入睡的时候,甚至觉得比平日里要暖些,要安宁些。 不过宓琬到底没能去成阴魂岭。 她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连年也不过,一路带人追她。被人团团围住,看到里面先后策马出来的郭英和司空复的时候,宓琬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能让她不被司空复束住的,除了北狄,还有郭英! 洛拉将弯刀横在身前,目光落到司空复面上,“我的神啊,天德的男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奶面?” 宓琬嘴角抽了抽,“那叫玉面。天德的女人,大多喜欢这样的男人。如玉一般温润,性情也温和。” 洛拉很不能理解天德女人的审美,“这么柔弱的有什么好的?看起来比郭英还弱。我们北狄的女人,就喜欢强大的壮实的男人。最少也要” 她的眼睛四下转了转,似是想找个能拿来比较的人,最后落到巴里身上,“最少也要如巴里这般才行。” 巴里面上看不出情绪,宓琬倒是一噎,不知该为巴里高兴还是难过。好歹,洛拉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郭英的大长腿已经跨过马颈,从马上跳下,朝他们走了两步,“阿琬,有没有受伤?” 见宓琬摇了头,又转向巴里,目光顿时变得阴戾起来,“你不遵守承诺!” 司空复看到宓琬,如遭雷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面上带上了淡淡的笑意,走到郭英身边,“阿琬?” 似乎觉得有些趣味,轻笑了一声,“我来接你回家。” 宓琬:“”很想和他说“你认错人了”,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郭英,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既是已经走到了这里,他们对她的身份,已经清楚无疑了。 巴里防备的目光在郭英和司空复身上转来转去。不动声色地将宓琬和洛拉藏到身后。 洛拉一脸狐疑,“阿宛,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 她朝司空复的方向努了努嘴,“他为什么叫你回家,他是你什么人?哥哥吗?” 宓琬心中尴尬,面上平淡无波,“我伤了头,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和他认识。” 洛拉表示同情,下意识就将司空复当成了趁人之危来套近乎的小白脸,“别怕!巴里很厉害,会保护我们的。我们只要从这里跑出去,找到北狄的大队人马,他们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 宓琬心知这不过是洛拉安慰她的话。巴里再厉害,也敌不过这里有这么多人,硬闯的话,他们是逃不掉了。 “巴里,按我说的做,我们谁都不会有事。” 巴里听了宓琬的话才救回了洛拉,这一路又得宓琬照顾洛拉,所以,对于宓琬成竹在胸的话没有表示异议。 那边郭英眸光微微深了深,却没有挑破,只是对巴里道:“放阿琬过来,我答应放你们离开。” 巴里声音沉稳,“人在这里,但需要郭将军独自来接。让你们的人都退开!” 司空复眉心微敛,笑意也收了起来,抬手拦住郭英,“文渊!莫要中他们的诡计!” 郭英拍了拍他的胳膊,然后用力按下,目光深深,“琬娘在那里,我必须去!” 洛拉目光闪了闪,在宓琬耳边道:“我收回以前说郭英的话,他虽然长得不够魁梧壮实,却有胆实。” 宓琬不知洛拉是怎么得出这么个结论的,却知道这个结论没错。 不过转瞬,郭英便停到了三人面前,“我来了。” 宓琬眼睛闪了闪,拉住欲说话的洛拉,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与巴里和洛拉无关。是我自己要走的。” 郭英已经看出来了,但他刻意回避。此时听宓琬说出来,无法再回避,“为什么?” 他微微顿了一下,“你不是想要那个茶楼吗?我一直让人盯着,他很快就会打算出手了。” 他的目光落在宓琬的面上,宓琬鬼使神差地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哀求的味道。 宓琬也打量着他,他消瘦了不少,一向白净的脸上已经冒出了细碎的胡茬,隔得近了,还能看到他眼下的憔悴,眼中的血丝。也不知他是怎么在这一片冰雪之中找到他们的。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巴里和洛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女扮男装的了?” 郭英没有否认。 宓琬又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你是不是知道我以前的身份?” 郭英呼吸微微顿了一顿,“你跟我回去,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原来他们真的早就认识了 “那”宓琬犹豫了一下,“回去之后,还是做你的小厮吗?” “你若是不愿” 他的话没说完便顿住了。 宓琬适时接住,“做你的小厮,能让我不跟他走吗?你能保证我不被他带走,我就跟你回去。” 郭英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宓琬嘴里的他,指的是司空复。 “你知道他是谁?是因为他来了才逃的?”心里豁然开朗。脑子一转,很快将事情理了一理。 或许最初是巴里把宓琬掳了出来,但如今这场景,巴里和洛拉所站的姿势,看起来是在防止宓琬逃跑,实际是在保护她。 宓琬点头,“我知道,我在淮阳城的时候,就是他总是带人在找我,所以我才和潼潼一起往平城跑。没想到他阴魂不散。”她有些懊恼,光想着距离远,忘了郭英和司空复这会儿还没彻底反目。 郭英傻傻地笑了起来,“有我在,他带不走你。” 宓琬心中疑惑,却还是信任地点头,“你说的,我信。” 巴里的脸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洛拉面色一变,“你要和他回去?我不许!” 她向前要拉宓琬,却不提防郭英先一步将人拉了过去。她气得跺脚,“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吗?我不同意用你的自由来换!” 宓琬目光平静,“如果不回去,我便要去那个地方,洛拉,你希望我去哪里?” 洛拉噎住,瞪着眼不说话了。 宓琬瞅了一眼司空复的方向,“现在能放他们离开吗?” 美人在侧,郭英的心情非常好,抬手让人拉了两匹马过来放他们离开。 洛拉不甘心地对宓琬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她答应了要去北狄王庭找她的! 见宓琬点了头,才翻身上马。 巴里抬手抚在胸口,朝宓琬微微点头,“我会遵守我的承诺。”又郑重地看了她一眼,打马疾行。 郭英没有错过他看向宓琬时神色里的感激,微微扬了扬眉,“你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 宓琬扬唇,“其实只是一件小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28章 宓琬的话被司空复打断, “文渊, 为何放他们离开, 你知如今英武侯府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只需一件小事,便可让你们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将北狄人放走的事情若传回京城” “我的人不会说, 我不会说,阿琬也不会说。只要你不说不传,谁会知道?” 郭英打断了司空复的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司空复一滞, 转向宓琬, “可他们掳走了琬娘。” 宓琬的脸冷了下来。 她虽然想知道过去的事情, 却不代表她想公开自己的身份。 目光四下转了转, 见别人的都离他们较远,当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才缓和了神色, 道:“他带走我没有恶意, 只是因为做不到看到心上人死在自己面前罢了。” 这话一出,两个男人都变了脸色, 目光同时落到了宓琬面上, 都觉得她似话里有话。 宓琬转脸看向郭英, 将先前没答完的话说完,“洛拉受了重伤, 平城里没有大夫敢给她治伤, 又男女有别, 他便把我掳去照顾洛拉。” 郭英懂了,难怪巴里会对宓琬露出那样的神色。换成是他,他也会感激的,如同他此时对李潼潼的感激一般。 司空复缓缓吸了一口气,弯着唇道:“琬娘,我一直都以为你死了。既然你还活着,这就跟我回去罢。” 宓琬皱了一下眉,她不想回淮阳城。 司空复又看向郭英,“让我和琬娘单独谈谈。” 郭英拒绝。 司空复的脸色有点难看,“你知道你现在的情况。若是不能将罪名洗干净,琬娘跟在你身边会受连累。只有跟在我身边才是安全的。” 郭英如同听了个笑话一般,嗤笑一声却没有接话。 若是安全,琬娘又怎么会是现在的情况? 宓琬也无语,“你身边女人那么多,是最不安全的。世子,孩子死了,所以,我不会再回去了。我i不想当妾,也不想当要被烧死的邪秽。还请世子放我一条生路。” 郭英适时地补了一句,“尊夫人如今身怀六甲,世子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她身上。阿琬自有我照顾。” 他的笑容有点邪佞,“或者,世子希望我无牵无挂,毫无顾忌地去查雁城。” 司空复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只要我活着,琬娘便是我的如夫人。” 郭英大笑起来,笑完才道:“你给我的信里可不是这么写的。琬娘愿意做你的如夫人,只是为了保全她及我们的孩子。如今,当是你把她还给我的时候了。司空复,莫要欺负琬娘如今记忆全失,他日她想起来,确定对她下手的人,我必会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不论是世子夫人,还是雍州的陈云,亦或是已经被你卖掉的两个小妾!但看在你我兄弟一场,你真心地想要照顾琬娘的份上,我不会对你的孩儿下手。” “等等!”宓琬心头大震,“你们一个说是我的丈夫,一个说是我孩子的父亲,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夹在他们之间,这种事情太狗血了吧! 司空复道,“我有纳妾文书。” 宓琬看向郭英,“你呢?” “我也有证据。”郭英俯首在宓琬耳边低语一句,惊得宓琬一脸呆滞。 “伯庸,我与琬娘之间的关系到了那般地步,自然会知道旁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只这一句,将司空复的脸色碾压成菜饼。他偏脸看向一已经呆住的宓琬,“寻个避风的地方,摆上一盆炭火,泡上一壶热茶,让我慢慢地告诉你一切,可好?” 宓琬讷讷地点头,在郭英转身的一瞬,又按住他的手腕,“还是热一壶酒吧。” 一块被扫开雪的空地里多了一片营帐,郭英站在外围,看着已经骑在马上的司空复,面上神色无悲无喜,似笑非笑。 司空复的目光看向里面最大的帐篷,“只要我不放她,你便永远不能娶她。” “何必呢?原本,就是我托你照看一二,如今,该还给我了。”郭英神色不动,“按你说的,不过是一个女人,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坏了我们兄弟间的感情?” 他将司空复常挂在嘴边的话还了回去,将司空复堵得面色发青。 “伯庸,我不否认你心中有她,可你心里有她的同时,回京娶了世子妃,还纳了两房妾室。便是那个时候开始,你便没了和我争她的资格。她成为你的如夫人,说得好听,是你为了护住他们母子,说得难听些,你何尝不是趁人之危?我甚至曾想过,胭脂铺里的事情,是不是与你有关。那日若是琬娘没及时出现,我与宓珠发生了什么,你会如何做?按胭脂铺里那几人的意思,是想让宓珠为正妻,琬娘为妾。似乎想让宓珠永远压琬娘一头。” “他们想得倒美!”司空复嗤声,显然对胭脂铺里的人不耻。 郭英微微一顿,“那你呢?会不会趁机让琬娘成为你的如夫人?”他不想怀疑自己多年的兄弟,可是这近一年的磋磨,让他总是会多想。许多事情,似乎都有阴谋的影子存在。 司空复没有回答这个两人都知道答案的问题,郭英又问道:“为何你一直要护着那个胭脂铺?” 当初的事情发生后,司空复怒不可遏,郭英也恨极了胭脂铺里的那几个人,可是听到郭英要拆了那胭脂铺的时候,司空复冷静下来拦住了他。 司空复勒了马缰,引得马儿仰颈嘶鸣,“我有我的理由。” 郭英懂了,“还是不能说的理由。我只问你。胭脂铺里那事,是否与你有关?” “否。”他的语气少见这般冷硬。 郭英释然地笑了,“那我便再信你这一回。” 司空复神色微缓,“你父兄的事,也与我无关。” 郭英静默无声。 感情上,他愿意相信司空复,可他信不过淮阳王。 待到司空复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他才缓缓走回帐中。 宓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喝了几杯热酒下肚,看到他进来,弯眼扬唇笑着,两颊绯红,两个弯月形的酒窝如装满了微荡的酒水一般醉人。 见她还欲再喝,郭英按住她手里的酒杯,“琬娘,喝醉了便听不清我说的话了。” 宓琬将酒杯往他手里送,“你也喝。要听的故事,我总觉得怵得慌,你也喝两杯壮壮胆。”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前世会这么狗血。 当初看书的时候,怎么就把这么狗血的剧情给忽略掉了呢? 说着,她又持着他的手腕道:“你先告诉我,那是真的吗?那是你的孩子?这种帽子,可不能随便戴的” “嗯。”郭英应了声,“若不是,如何能知道你后腰上有半月形的胎记?” 宓琬讪讪,“还是喝两杯吧,这天怪冷的。” 他依言就着她的手喝了两杯下肚,坐在她身侧,缓缓将他们如何相识,如何走到谈婚论嫁,如何到后来见面不识的事情说了一遍。 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不知道的,他也没有去揣测。 宓琬的身形歪了歪,倒在他肩头,“好难受啊。文渊,我能只做个小厮吗?” 也不知她说的是因为醉酒难受,还是因为听了那些故事难受。 这一生,她不知亲生父母是谁。养父母对她又前后截然不同。 她没有那些记忆,只是听郭英说着他眼中的她,便觉得自己是个小可怜。因着喝了酒,她不似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沉稳。似讨好般用额头在他肩窝里蹭了蹭,无比乖巧温顺。 郭英揽着她,眸着垂,眼里有点什么悄悄碎开。过了好一会,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唇轻而缓地落到她的拢起眉间,“往后,我会一直在。我等你,等你重新愿意嫁给我。” 已经闭紧了眼呼吸轻浅的人,似有感应一般伸手攀住他的肩,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眉间的拢起归于平整。郭英弯起唇,笑得愉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29章 醉酒的结果, 头痛脑胀, 宓琬在床上嗷嗷打滚。折腾够了, 才坐起来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她喝醉了,却不曾断片。 郭英说过的每一个字, 她都听得清楚,每一句话,她还记得。 她的身上还穿着北狄男子的衣服,她的床边, 摆上了天德男子的衣服, 是她给郭英做小厮时该穿的那种小厮服。 宓琬弯着眉眼笑了笑, 起身换衣。 过去的事情, 对于她来说,有些难以接受, 又或者说不知该如何接受。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如今若再如他所描述的当初那般相处, 未免尴尬,毕竟司空复不放, 她便还是司空复的如夫人。 还是做小厮好!至于以后 她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她自己的记忆还未恢复呢! 帐外寒风呼啸, 宓琬往外一站便感觉由春天进入冬天, 不自觉地将手拢进衣袖。 在营中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郭英的身影。 她可是他的小厮诶! 问守在他帐外的士卒, 却得到了一个小包袱, “将军说如果你问起他的去向, 就把这个包袱交给你。” 宓琬疑惑着接过包袱一看,顿时失笑。 这是她当初突发奇想要给郭英做靴子时买的。 不过,她在往阴魂岭去的路上,便想通了,将军府里怎么会没有人给他做鞋呢?再怎么轮,也轮不到她这个做小厮的来做这件事情啊。于是,她便将这事给丢到了脑后,不曾想,郭英竟然找到了这个包袱,还将它带到了这里。 “若是我没问起呢?” 士卒有些内敛,支吾了一下,“将军说,要是你没问起,那一定是没出帐又或者还没有开始找他。” 宓琬顿时语塞,抱了包袱往回走,心里有一点萌动,“他对我倒是了解。”知道她只要起身了,必然会寻他做一个小厮该做的事。 声音散开在冬风里,一点冷意入脑,宓琬突然想到,自己两辈子的性子竟然都没有太大的变化,随后又静静笑开。 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已经持矛直立如松的士卒,“你还没说,将军去哪了?” 明明宓琬是男儿装扮,士卒却不知怎么的,还是红了脸,憋了一会才道:“将军没说,只是带着人出去了。或许蒋校尉会知道。” 宓琬心知是蒋成。 自那次蒋成立功之后,郭英便有意将他留在身边历练。而这个人,在未来会成为郭英手中的强将。 不过她没有再要去问的打算。她只是一个小厮,没有追根究底的必要。 等她走了,士卒拍着胸口感叹,“我的妈呀!明明是个男人,怎么笑起来比女人还好看。” 又是圣旨司空复又是出逃的,这个新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宓琬见郭英迟迟未归,大家也没有要回平城的意思,不由得诧异,终是决定去寻蒋成问上一问,她还想把阴魂岭的事情和郭英说一说呢。 只是刚出帐不远,便听到马蹄声传来,遥遥看去,正是郭英带着人回来了。 外围传来欢闹声,似是战绩颇丰的样子,歇岗在帐中休息的士卒们也哄闹了出去。 郭英这一去便是几天,再回到营中的时候,已经到了上元灯节。 人群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他带着笑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被黑布遮着的东西。 “看看,这个可合意?” 宓琬歪着脸盯着他看了片刻,他又瘦了,但是精神头不错,眼中尽是期待,好似一个献宝的孩子一般。 随后将目光转向他手中的东西,黑布已经被他揭开了一面,里面的小东西突然见到光亮,惊得“喵喵”直叫。 宓琬心头软了一片,“冰天雪地的,你上哪里找到的喵喵?”立时将阴魂岭丢去了脑后,满眼满心都只有这小家伙了。 看它在木制的笼子里缩成一团不住颤抖,便是尾巴也从两条后腿间盘到了脖颈上,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不安地看着宓琬。 宓琬接过笼子便往帐中走,心头不由得想:他这趟出去,不会是刻意去给她找猫的吧? 越想越觉得心里突突直跳,不敢去看他。 郭英紧跟着走了进去,“难得来一次这么远的地方,便带人去冬猎。正巧看到一窝山狸猫,便想给你捉一只。不过花里胡哨地,看花了眼,也不知道哪只才好,却在角落里发现这只。许是只它一只长了一身纯白的毛,太过古怪,被别的山狸从窝里往外赶,它想融进去又无计可施,我觉得或许你会喜欢,便把它带回来了。” 他说得很快,好似不一口气说完,便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了一般。 宓琬听着怔了怔,偏头看他,却见他目光闪烁,不与她直视,面上也有一些不自在。心知他这是有意将主次说反了,却没有要挑破的意思,心里放松了下来。 郭英给她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无声无息地为她着想着,却没有要用这些事逼迫她,对她彰显什么的意思,让她没有负担,却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甜蜜。 对于山狸们而言,这只小山狸生得古怪,宓琬却觉得极为难得,将她抱入怀中,提起它的尾巴就要辨雌雄,“我来看看这是儿砸还是闺女!” 郭英闻言,也从先前的不自在里回过神来,心头一动,凑过来看着小山狸问道:“是儿砸还是闺女?” 宓琬惊讶地偏头看他,古时的人,也会把喵星人当儿砸闺女吗? 两人的脸离得太近,唇轻轻地从他面上扫过,各自僵住,心中各异。 郭英尴尬地直起身,看了看周围,看了看帐顶,憋了好一会,才想到一句话,“儿子也好,闺女也好,都得取个名字,你想好给它叫什么名了吗?” 宓琬垂着眸给小白狸顺毛,“山竹。” 郭英疑惑了一下,猪?它是狸不是猪啊 不过琬娘喜欢,说它叫猪就叫猪吧。 山竹有一双黄绿色的眼睛,歪着小脑袋认真看着你的时候,呆呆萌萌的。能把人的心都给萌化了。 它与宓琬和郭英相处了半天便熟悉了,格外爱黏宓琬,白日里便喜欢缩在宓琬的怀里赶路,因着宓琬总是温柔地为它顺毛,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它,引得郭英不时嫉妒地瞪它。 夜里安营扎寨,它便一直跟在宓琬脚边,一落下便急得叫唤,似乎只有被宓琬抱着才能安心。 一熄灯,更会不安地喵喵叫,直到找到宓琬所在的位置,缩到她怀里亦或是腰边猫着才会安静下来。 又过了两天,山竹的胆子大了起来,正是磨牙的时候,于是郭英的靴子遭了殃。 郭英的怒吼声从帐里传出来的时候,宓琬正在紧临着的帐篷里找山竹。 急急走了过去,便见一人一猫都猫蹲着,人眼瞪猫眼,猫眼里全是迷茫。 山竹看看盛怒的郭英,又看看心爱的磨牙靴,伸出宽薄的舌头舔了舔鼻唇。这么好的玩具,粑粑为什么不给它玩?好想咬,就咬一口好不好?就咬一口 伸长了脖子去够靴子,又大又圆的眼睛小心地看向郭英的神色,见他没有拦它,胆子大了些许,靠近的动作也快了些。但见郭英出手来拦它,立时吓得缩回了脖子。迷茫地盯着郭英看了半晌,张嘴露出四颗小尖牙,向天发出一声悲痛的“喵——”来。 粑粑好凶!不给玩具!我要麻麻! 郭英惊呆了眼,“嘿,纵你两天你就上梁揭瓦了不成?这是你娘做的鞋,你爹我就这一双!现在被你咬坏了,赔我赔我!” 宓琬在帐口看得目瞪口呆。和猫斗气的人是郭英? 自称是喵爹的是郭英? 冷静下来后轻咳了两声,帐里顿时安静了。 山竹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起一只靴(玩)子(具),蹿到宓琬脚后藏身,好似受到了欺负寻求庇护的小宝贝一般。 恐怕恁谁看到这场景,都会觉得是山竹受了欺负吧。 郭英自觉自己的地位在宓琬的心里不及这只心机喵,委屈地猫蹲在那里,薄唇微微扁着,狭长的凤眼里写满了委屈,欲语还休的模样,击中了宓琬柔~软的小心脏。顿时不打算再和他计较喵爹喵娘的事了。 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靴子,已经被它咬坏了?” 问完她就觉得越发尴尬,郭英越发可怜了。 因为那只小坏喵,正在她身后示威式的咬着那只靴子左右甩着呢。 堂堂英武大将军被一只萌喵欺负成这样,还是将军可怜一点。 宓琬在心里很快定了轻重,朝郭英走去。山竹不甩靴子了,一脸疑惑地看着宓琬,麻麻怎么不站在这里保护我了? 它喵喵地叫了两声,想让宓琬注意到她可怜的小宝贝正处在危险之中,却只对上了粑粑似笑非笑的眸子,好像在说:小样,和我斗? 山竹顿时吓得喵得一下跑了出去,连靴子也忘了。然后从帐帘处探半边脸,小心的观察着帐里是否安全被麻麻遗弃的小宝贝好可怜啊喵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30章 宓琬蹲在郭英面前, “那双鞋, 是我做的?” 郭英可怜巴巴地看向她, 委屈地“嗯”了一声,“我打算穿到我们成婚的靴子。” 先前与宓琬相处,对方总是不冷不热, 不远不近,他还觉得没什么,慢慢来嘛。但看到宓琬对山竹的不同之后,他心里就不平衡了, 小猫都能做到的事情, 他凭什么就做不到? 宓琬别过脸去, 不敢看郭英此时的表情, 这暴击,比那天李潼潼给她的还要大。 “那个都过去了, 不如换双新的?”说完觉得这话似容易叫人误解, 又道, “你让人把那包袱给我,你去冬猎的那几日, 我已经把靴子做好了。” 郭英眼睛一亮随后黯下去, “算了, 这一双已经被它咬坏了,再来一双也一样会被咬坏, 还是让人给我随便拿一双来。” 宓琬瞅瞅他, 又瞅瞅在帐口探着小脑袋凝视她的山竹, 觉得自己不是养了一个猫儿砸,而是供了两个猫主子,一个哄不好就得都飞天。 “我回头把它关笼子里,再给她找几个磨牙棒玩,就不会再咬你的靴子了。等我们回到平城,再把它放出来。它还是个孩子,等它长大些,便不会这般淘气了。” 说完,又在心里加了一句:得记得给它准备好磨牙棒猫爬板,还得给它弄几个草球挂树上玩。要不然,猫爪子可是会毁天灭地的。 她这般说,郭英倒真不好和山竹计较了。看着转身出去的宓琬,眸光微深。学山竹的念头就此作罢,他是男人,不是她的孩子,辈分不能错。 帐外传来山竹抗议的喵叫声,想来是心机喵被关进了笼子里的缘故。不多时,又传来了闷响声,他没去想,却可以想见那小家伙生气地咬着他的靴子甩头晃脑的模样,忍俊不禁。 宓琬进来时,见他直着脊梁端坐在那里,面上带着笑,如沐春风。 他看到宓琬手里的靴子,微微怔了一下。 她失掉了记忆,记不得人,手艺也与以往有些不同了,看起来要生疏了不少。 宓琬不知道他想到了这些,只觉得他的神色突然之间便带上了哀伤的味道。想到他父兄还下落不明,一面将靴子递给他,一面道,“雍州,北州,北狄,还有没找过的地方吗?” 郭英从宓琬手中接过靴子,顿了一下,面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阿琬,有时,我都觉得,他们可能都已经没了。只是我不甘罢了。总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万一他们和你一样,想到什么办法在某个角落里活下来了呢?” 说到这里,心中似乎又有了希望,“回去后我便去一趟雁城,想法子从陈云那厮口中探点消息。” 宓琬先前忘记和他提阴魂岭的事,此时倒是想了起来,“你可知道阴魂岭?” 郭英穿好靴子站起来,正准备违心地夸一夸琬娘的手艺,听到她的话,凝神思索了一下:“阴魂岭,好似听过。” 却又想不太真切,立时将舆图展开,终是在北州东北部,雍州西北部,与北狄相交的一片无人之地找到了那个地方。 虽叫阴魂岭,舆图上却标得不是山形标志。只有一个圈,提醒大家这里没有人堪探出来过。 他的脑子转得很快,眯起眼睛看向宓琬,“你的意思是,父亲和大哥可能进了这一片地方?” 问出声来,自己心里却已然有了答案。 找了十个月都找不到人,他还能想到的,便是被人囚在了某处,亦或是被困在某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前者,只要找对了方向,总是能从人身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后者,却不知道是人为还是天祸了。 宓琬不好说自己看过《九龙夺嫡》,而且因为看得太过粗糙,她也不能确定英武侯他们是不是真的就被困在那里面。 先前,她便是想让巴里送她去那里探一探情况。若是能查到蛛丝马迹再将告诉郭英。不过到了如今,倒是告诉郭英更好。 郭英盯着舆图沉默了好一会,又抬眼看向宓琬,语气笃定,“先前你对洛拉说的另一个地方,便是阴魂岭?你想一个人去?” 被他直接这样挑破,宓琬有些尴尬。 “你别多想,我只是跑出来了,不知道要去哪里做什么。毕竟我是天德人,真和他们去了北狄王庭,怕是再也洗不干净回不去了,倒不如去那里看看,而且,我很好奇天下还有被鬼气弥漫的地方。鬼气,真的有吗?” 宓琬不说这话还好,说出来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郭英心头微动,上前两步,按住她的肩,又是生气又是高兴,“往后,不可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来安排。” “我又不确定结果,万一弄错了呢?”对上郭英不认同的视线,她又有些心虚,岔开话题道:“去阴魂岭的时候,能带上我吗?我真的很好奇。” 似是怕他拒绝,又道:“我是你的小厮,你若要去是一定得带上我的。” 郭英不想带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可看到她眼中的期待,又不忍拒绝,“那样的地方,不是说去就能去的。我们得先回去安排,雁城那边照样要派人去。便是去阴魂岭,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去。越是有可能在的地方,越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猜到了那里。若是让北狄和西戎知道北州的人出去寻人而城内空虚,趁虚攻之,那便是大祸。”他不仅是父亲的儿子,兄长的弟弟,还是如今英武侯府的支撑。许多事情,都要顾全大局,只有得知宓琬死讯的那段时间,他恨自己身上所有的束缚,才会那般不管不顾,不计后果地将人寻到。只要英武侯府有了支持,他便该可以休息了。 如今,有宓琬在身边,过去让他觉得烦扰的事情,似乎并不是那般惹他抵触了。顾全了,才能让他和宓琬的生活安稳妥帖。 宓琬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觉得是天祸还是人为?” 自然是人为! 郭英心是这般想的,却是不想让宓琬接解这么可怕的权谋之事,“现在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先得找到他们。” 似乎是为了应衬郭英的话,不多时便收到了西戎进犯的消息。宓琬看到郭英的目光瞬间如营外的冰雪一般寒冷。 宓琬算不上会骑马。先前顾及到她,便一路慢悠悠地走着。可战事不能等,消息一来,郭英便将她带到自己马上疾驰,不过一日,一行人便到了平城外。 西戎人正在捶鼓攻城。 “是姜戎。” 郭英一行人站在一处坡地的高点向下看去,很快便辨认出了这一支人马是西戎里的哪一支。 他指着那个衣着最为显眼的人对宓琬道:“姜戎人以羊为图腾,那个戴着羊面面具的,想必是姜戎新上任的国君,姜戎王姜丹木。离开平城的时候才得到了他成为姜戎王的消息,竟这么快便往平城来了。”他的语气不辨喜怒,说到这里,话锋微微一转,“阿琬,我要带你冲进去,怕不怕?” 轻而低的声音在耳边,带着体温的气流从耳廓拂过,如一只雁爪踏过湖面,又如高飞的鸟儿寻着枝丫落下。 蒋成等人不明白他们的将军怎么为了一个小厮跑那么远,又一路慢行回来,更不明白为什么还要与小厮共乘一骑,将她护在身前。 不过,他明白自己只需要听将军的吩咐行事便可。 宓琬微微偏头,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一只手护住装着山竹的笼子,一只手抓紧了身前马鞍上的凸起,“我信你。” 杀神郭带着她冲进去,已经是最安全的办法了,总比将她留在外面随时有可能被姜丹木盯上的好。 郭英看她一眼,发出愉悦地笑声,提醒道:“抓稳了!” “蒋成,展开成两翼,冲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31章 从天而降的骑兵从姜戎军的后方冲入, 如俯冲的猛禽, 势不可挡。 姜丹木还未反应过来, 姜戎军已经乱了阵,不成形。 郭英的长~枪所过之处,带起阵阵血光。 宓琬的脸微白, 为了不妨碍郭英而努力让自己往他怀里缩,风从面上耳边吹过,难以顺畅呼吸,周围的一切反而变得静谧了起来, 只能格外清晰地听到她与郭英的心跳。 尖厉的“喵”声让她回过神来, 竟有人朝她砍来, 不过, 似是有些偏差,竟是砍向山竹的方向, 笼中的小白狸全身的白毛都炸起, 喉管里发出“咕咕”声, 似乎在等破笼的那一刻伸出利爪。 郭英使的是长~枪,距离太近会难以施展。 是以看到那刀朝宓琬砍来, 也来不及回枪相救。 宓琬下意识地想躲, 但无处可躲, 随手抓了一物去挡。 “哐铛”一声,宓琬的手还稳稳地持刀横在身前, 那砍来的刀却已经被震飞了出去。只这短短的时间, 郭英的长~枪便收了回来, 划过了一脸惊愕的人的脖颈。 郭英心下微松。他惯用枪,平日里身上也只带那一杆银枪,若敌人离自己太近,难免会受制回防不及,是以他在战场上时常会受伤,后来甘茂才坚持在他的马上配了一把大刀。他从未用过,却意外被宓琬用上了。 山竹炸着的毛软了下来,隔着木笼子往宓琬身上蹭了蹭,伸出舌头在她的衣服上舔了舔,便乖顺地蜷在笼子里了。 有粑粑麻麻在,根本就不需要它出马嘛! 宓琬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完全的累赘,便拿着配刀随时准备回击。不过,接下来也再没有她出马的机会。 有那一次惊吓,便让郭英再不敢大意,更不会恋战,寻着机会,便带着人从姜戎军的阵中穿了过去,直冲平城城门。 平城守将见是郭英,立时开门相迎。 姜丹木便趁着这个机会,整理阵形。退兵还是不退,一时间犹豫不决。 郭英却不给他犹豫和整理的机会,进城将宓琬放下,转身便又带着人杀出城去。 宓琬这时才分出心思来看向自己的一双手。 她一向知道自己力气大,但从未想过会大到这个地步,已经超过了一个女汉纸的力气范围。 不过,她此时也没有心思多想,提着猫笼子往城墙上跑。 过往只在书上见过,此时却能亲眼目睹古时战场中最纯粹的肉搏与撕杀。 呐喊声,马蹄声,战鼓声 先前那一下,若是她躲开了或是没有用刀挡住,郭英也会受伤。这与她在他受伤后再看到伤口的感觉不同。混乱中,她清晰地认识到,被称为杀神的郭英并不是真的神,他也会遇到危险,也会被敌人伤到。 只是,他比旁人更坚韧,折而不挠,伤而不退。他的士气,带动了他的军队的士气。他不是不会败,只是比旁人坚持得更长久些。 山竹发现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在笼子里踱着步子发出撒娇的喵喵声。 麻麻,放我出来玩嘛! 转了几圈,发现宓琬没有要理会它的意思,歪着毛绒绒的脑袋盯着宓琬看了半晌,又顺着宓琬的视线看向城墙下,那么多的人,持枪的少年能一眼便被认出,杀进杀出不知多少回合,不知疲累一般。 山竹安静了下来,呆呆地伸出又宽又薄的舌头去舔鼻头,却又在空中停了好一会,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便把舌头又收了回去。随性地趴着,伸长了脖子,小脸从笼子的两个栅栏间向外认真地看着,一动不动。 突然间被栅栏挡住了郭英的身影,它歪着脸用尖牙啃,用爪子挠。我要看粑粑,别拦着我看粑粑! 不知过了多久,交缠中的两方人马分成了两块,一块向西北边逃蹿,郭英这边却没有乘胜追击。 城墙上下内外响起欢呼声,还有收兵的钲音。 宓琬抱紧了怀里的木笼往城墙下跑去,没注意力道,竟将山竹先前啃咬的木栅栏给折断了。 山竹大喜!发出喵喵的欢呼声。麻麻看我牙齿和爪子多利害! 宓琬没有理它,只是将目光放在缓缓打开的城门上。 小白喵见麻麻不理它,不高兴了,伸出爪子往宓琬手臂上挠,探出头去往她手背上咬。不过是它的麻麻,它控制了力道,每一个动作都是轻轻的。 不过,很快,它的注意力便由宓琬身上转到了郭英身上,那个从马上下来,带着一身血腥味朝自己走来的是它的粑粑吗? 嫌弃地别过脸去,过了一瞬,又回转脸来,萌萌的喵脸上,满是惊叹和崇拜。 粑粑看我看我,快看我!什么时候我的爪子也能和你的一样伸那么长? 郭英停在宓琬面前。很想抱一抱她,但想到自己一身的血污,想到她那句只做一个小厮,生生忍住了,抬起的手转了个向,将木笼子从她手里接过来,“你上马,我们回府?” 山竹趁机飞快地从笼子里蹿出来,停到郭英的肩头蹲着。看着周围的人看向郭英敬仰的目光,把小脑袋昂得高高的,小胸脯也挺得鼓鼓的,与有荣焉。 宓琬快速地打量他,想问他有没有受伤,想到现在还在大街上,改口道,“我是小厮,还是你骑马先回,我随后就到。” 郭英目光微深,却没有勉强宓琬上马,“那我们便一起走回去吧。若让你单独回去,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又得出来寻你。” 宓琬再淡然听了他这不留情面的揭短之语也未免脸红,只得乖顺地跟在他身边随他回府,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以前也有不认路的毛病吗?” 郭英轻轻一笑,似回忆起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当初琼娘说有个很有意思的妹妹,要带我去见。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好不容易找到她,才知道她迷路了。在淮阳生活了十几年尚且能迷路,更何况是初来的平城?” 他偏头看她,因着愉悦的笑容,眼角扬得更高了,一身的肃杀早在不知不觉中化开,好似方才的战场厮杀不过是大梦场,他们只是饭后闲庭信步的散人。 山竹也歪着脑袋,学着郭英的样子看宓琬:麻麻会迷路吗?那我以后还是多跟着麻麻吧!嗯!本喵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宓琬讪讪,“身边有我这样一个小厮一定让你很苦恼吧”都不知道是小厮照顾他还是他在照顾小厮了。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便听到了郭英的回应,“我,甘之如饴。” 山竹转动着小圆脸,看看左边的粑粑,又看看右边的麻麻,不动声色地将长尾巴卷起,轻轻地搭到了宓琬的左肩上。 跟在后面的蒋成脚步一顿,越看越觉得这画面诡异却不违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32章(捉虫) 得到宓琬回来的消息, 李潼潼急急地往将军府赶。 跑到府门外, 正看到宓琬与郭英背着夕阳并肩走来, 郭英右边的肩头上还蹲着一只那是猫? 她揉了揉眼,怀疑自己眼花,宓琬怎么会和将军说说笑笑得这么自然呢?她都不敢和郭英多说话 那只猫的胆子怎么那么大呢?连杀神郭的肩头都敢蹲 揉完眼便觉得自己果然是看错了, 宓琬朝自己大步走来,她也快步迎了过去,一把抱住宓琬的手臂,“你怎么说走就走, 一走就走这么久, 吓死我了!” 她苦着脸, 一副差点要哭出来的样子。 宓琬当时让人带信来, 只说要救个人,然后要出去转一转, 让她不要把事情说出去。却没想到郭英会说她是被北狄人抓走了。要早知道是这样, 她说什么也不会按宓琬信里所说的替她保密了。 宓琬笑着安慰她,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怎么着?娘子是不是想为夫了?可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本欲先一步进府将身上的血腥洗将的郭英脚下一个踉跄, 回眼在宓琬和李潼潼身上来回打量, 越看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阿琬,今日起, 搬到清风院来住。” “啊?”宓琬不明所以, 回转头看着他迷茫地眨着眼。 郭英道:“既是我的小厮, 自是要与我同吃同住,随叫随到。再有人对你下手,我也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原本还想拒绝的宓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前面是她作为一个小厮的本分。后面是含蓄地在指宓琬被巴里掳走之事,若不是她被巴里掳走,顺势逃跑,他便不至于带着人追了出去,平城空虚,让姜丹木以为有了可以趁虚而入的机会。 她自觉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看到别人遇到倒霉的事情会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可她做不到无视一城人的安危,做不到拿战争当儿戏。 悻悻地摸了摸精致的鼻子,好在郭英并没有要发难谁的意思,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便大步朝府里走去。 李潼潼被郭英的目光吓得不敢出气,宓琬拉着她小声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杀神郭有没有罚你?” 李潼潼摇了摇圆圆的脸蛋,“没有。不过,他的样子特别吓人,就像是随时要吃人似的。” 宓琬放下心的同时,也在心下叹息。 如今,她已经知道郭英对她的感情了,可她欣赏郭英,敬重他,喜欢他,对他的腹肌很好奇,偏偏对他没有那种男女之间非他不可的感情。 怕李潼潼多想,小声安慰她,“霜明院离清风院不远,你随时可以来那里找我。我是他的贴身小厮,原本就是该形影不离的。” 宓琬一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才好,不知自己的安慰有没有起到效果,但见李潼潼点头称是,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见郭英已经不见影了,便急急与李潼潼告别,自也没有注意到李潼潼落寞的表情。 她与最初到平城的时候不同了,不是一定要黏着宓琬才能安下心来,可到如今,她却有了一种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 是不是长大了的人,都会觉得孤单呢? 宓琬走到清风院,便见侍卫提着一桶桶的热水到了门外。 眼睛一转,让侍卫们都下去,自己提着热水,走了进去。 她很好奇,郭英身上到底有多少伤。 郭英已经将身上染血的铠甲和软甲都解了下来,只着着一身中衣。中衣上也沾着些血迹。山竹正蜷在他对面的桌子上,歪着脸盯着他身上的血迹看。这到底是粑粑身上的血,还是别人身上的血呢? 宓琬盯着那血迹看了一会,也不能确定,便将两桶热水放下,朝郭英走去,“要不先把黄大夫叫来给你看伤?” 就算没有新伤,旧伤也是要看的。 郭英没想到进来的会是宓琬,心里有些荡漾,还在想着一会沐浴的时候,是要让宓琬留下还是出去,听到宓琬的话,微微一怔之后想到自己身上那些消不去的伤疤,顿时不自在起来,“不必。你先出去。” 微微一顿,又道:“把小猫带出去。” 说着,便提水往水房走去。 他越是推辞,宓琬便越是觉得他身上受了伤,还是比较严重的那种,更觉得他有个隐藏自己伤情的坏习惯,要不然,初见他时怎么会带着一身伤,被她摸一下就能有血渗到衣外来。 “不行!有伤要早些治才好!”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拉扯他的中衣。 郭英无奈地按住她的手,“琬娘” 突然改变的称呼,让宓琬的手顿住。这才想起他们是不同性别的人,表情讪讪的,“我是你的小厮,总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受伤才是。难不成,你打算一直都不让我看到?” 郭英微微蹙着眉,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眉心一动,眼中闪动着幽光,手却是松开了。 身上的伤疤消不掉,总有一天她会看到的,总不至于到成婚之后还得遮遮掩掩。 若早知道她还活着,他当初又何必那般折腾自己? 思来想去,造化弄人。 宓琬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因他身上布满的伤疤而心惊,围着他转了一圈,确定他身上并没有新鲜的伤口之后,一双眼睛便落到他的腹肌上移不开了。 一小半的腹肌被中裤挡住,露在外面的几块轮廓清晰,一看便觉得会很有质感和触感。呆呆地看了一会,不自觉伸手在其中一块上点了点,噫这是肌肉吗?硬梆梆的。于是又点了一下 但见视线范围内上弦搭弓了,才猛然反应过来,抬眼看向郭英。 “我” “琬娘” 她后退一步,他便紧随着上前一步,他与浴桶间的距离刚好容得下一个宓琬。他目光灼热,整个水房的温度都变得很高。 眼看他的唇就要贴上她的,宓琬把头一偏,便落到了她的耳根。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突然变得发烫,“那个小厮不需要伺候这个。” 郭英的唇并没有移开,闷声笑了起来,“你留下来帮我?”声音低沉暗哑,似在蛊惑。 宓琬都以听到自己乱如麻的心跳声了,强制让自己的脑子平静下来,“我只是小厮” “小厮也可以擦背。” “呃”宓琬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的。人家只是说擦背,她想到哪里去了? 郭英并没有坚持,在宓琬再看向他的同时,已经跳入了浴池中,“把水都倒进来便出去吧。” 他闭着眼睛端坐在那里,如老僧入定。 眼下这情况,他是肯定不能再出去提水的,也不能可能再让宓琬给他擦背什么的,他要与她细水长流,而不是片刻轰烈。 以宓琬的聪慧,应当是能从衣服没有破口上分析出那是别人的血的。没有看出来,说明她担心了,乱了心才不会想到平日里一目了然的事情。只是她心里因为过往的事情无法释然,才不愿意承认她心中对他的关心和在意。 至于身上的伤疤。他看到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并不在意,心中顿时变得比以往还要开阔了。 若是琬娘当真要与他断了情,又怎么会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做一个同进同出的小厮呢? 想通了这些的郭英坐在浴池里愉悦地笑出声来,似乎世间的冰雪都在消融一般。 宓琬却感觉很不好。 快速把水倒好便逃也似地出了屋。抱着山竹坐在屋檐下,以防郭英突然叫她。 元月的平城依旧是被大雪封着的,山竹的软毛就和平城的雪是一个颜色。 风吹动着宓琬的袖摆和衣摆,却没能吹散她面上的火热。 不禁在想,她留在郭英身边,真的是对的决定吗?生出离开之心的时候,又想到那个神秘人的话,杀神临世是在她死之后,难道郭英变成那样是因为她? 突然心塞起来,若真是这样被杀神郭看中了,她还能去看别的美男吗? 应该不是吧只要把他的父兄找到了,他应该就不会黑化不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杀神了吧 山竹的白毛在风中摇了摇,黄绿色的眸子凝视着宓琬,不明白麻麻和粑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带着它这个小宝贝在外面吹冷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33章 宓琬并不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在郭英沐浴完打开门的时候, 她便已经调整好自己, 有模有样地做了小厮的本分事来。 郭英并没有拦着她去倒水, 只是在她倒完水回来之后,开口问道:“阿琬,你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论起这些正事来, 所有的旖旎都烟消云散。 宓琬螓首微偏,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不知。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在开膛寨的时候, 踢断了一个山匪的腿。” 她一直知道自己力气大, 因为自己母胎单身, 什么都要自己来做,成了一个十成十的女汉纸。穿过来之后也没多想。那次踢断人的腿, 还有一茶壶把莫乙打晕的事, 在她看来是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其中的。 头一次在战场上与人接招, 当时太过紧急,没有看清梦对方的身份, 郭英却在收割了对方的头颅之后分神多看了一眼, “你能挡飞姜戎部族小将的武器, 就算是郭家军中,这样的人也不多。” 宓琬心中有些惊讶, 没想到自己的力气大到了这种地步, 略为自得地笑道:“那我这是天生神力不成?” 郭英失笑, 眸光却是黯了黯。 胭脂铺里明明还有下人,却连劈柴挑水搬货这样的活都要宓琬来做,长年累月的,她的力气怎能不大? “明天起,我教你一些防身的招数,刀剑无眼,你力气大,倒是可以用锤。” 宓琬想了想,自己的身形并不魁梧,若是再举起两个大铁锤,不是像只大虾了? 油焖大虾味道不错,但自己不想成为那只虾。 嘴角微微一抽,“不如用短鞭?铁制的那种。”其实她更想用双截棍,只是不知道在这里这样的武器是否存在。 “铁鞭”郭英微微一顿,觉得自己想要给她的那对五星手锤其实和短鞭差不多,不同的是短鞭的前端细而尖,而五星手锤的前端与手柄处同粗细,套有一个五星形的尖锐锤头,以宓琬的力气,一锤下去,必扎入肌肉。 不过,既然宓琬想要短鞭,那便短鞭吧。让人打一根鞭体与她前臂等长的便好。 “等等!武器是要另外打制的?” 郭英向他解释,“寻常士兵的武器都是统一规格发放,木杆铁头,但为将者的武器则是另行定制。比如说” 比如后面的,宓琬不在意了,只在他说完之后,目光灼灼地问,“那我可以要双截棍吗?我用得最顺手的就是那个了。” 见郭英疑惑,便铺纸沾墨画给他看。 郭英恍然,“你说的是连珠双鞭。” 随后笑道,“这个可以揣在袖子里,带着方便,使起来又灵动,的确适合你。等武器打好了,我再教你招式。” “多谢多谢,不过,这个武器我有一套招式,多练练便好了。”让郭英教她?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了怎么办? 郭英目光晦涩莫名,似乎在辨识她话里的真假,事实上,根本就不信。明白是因为先前唐突的举动,让她生出了回避的想法,心下微叹,倒也没坚持。 武器不是一时半会能打好的,郭英也开始忙了起来,作为郭二将军的小厮,宓琬则是一步不离地跟着,山竹则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宓琬。麻麻不抱它,没关系,它有四条小短腿,会跑! 雁城那里不能松懈,要派人悄悄寻找对阴魂岭熟悉的人 这个时候,郭英得到了另一个消息:姜丹木失踪了。 姜丹木是姜戎新上任的王,许是新王上任三把火,竟把其中一把火烧到了平城。内里具体发生过什么,郭英等人皆不知。 但前些日子于战场上,郭英的长~枪划破了姜丹木的羊面面具,连带着在他的额头上戳出了一个洞。 “姜戎人以羊为神,便是图腾也是羊。国君和巫师现于人前都会戴着羊面面具。被人当众损坏面具,是不小的耻辱,姜丹木回去必然会很忙。是以我没有叫人去追他。倒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随他的人马回到姜戎。” 郭英越说越觉得有趣,“若是姜戎的王被我们活捉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是屋里的将军们都会意地笑出了声。到了那个时候,姜戎人便会在天德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姜戎王战败且失踪的消息被有意放了出来,整个平城的人都被发动起来寻找姜丹木。不过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消息。 宓琬觉得大海捞针似的找法费力不讨好,一面给山竹喂食一面问郭英,“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这一段时间找下来,郭英也已经没了最初的热情。这姜丹木就好似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郭英疑惑,“着人打探过了,往姜戎去的路上都没有他的踪迹,倒是在平城附近发现过他的踪迹,但也是在姜戎战败后第三天的事情了,所以我想,唯有一种可能,便是进了平城!” 只是他们在平城里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这就有意思了。 若是在平城里谋划什么而他们不知 宓琬想了想,猜不出那个羊头王会藏在哪里,“也不知那茶楼如何了,若是有那茶楼收集消息,想必会轻松很多。许多人对官兵百般防备,在茶楼这样的地方却不会防备,不提防便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说出来了。” 这倒是提醒了郭英,他笑着拉起宓琬,“那茶楼东家已经撑不下去了,这几天便在寻新的买主。看样子是打算贱卖了。不如我们去看看?” 宓琬闻言眼睛一亮,“甚好!我连店名都想好了,就叫晋江茶楼!” “晋?”郭英扬了扬眉,想起五皇子的封号就是晋,却没有反对。 若他归属于某一皇子阵营,用这个字便会让人多想,可他不想归属于任何一个皇子。再加上,这个茶楼,他是打算给宓琬玩的,让她多些羁绊,好安下心来陪在自己身边。 从清风院里出来,宓琬看到李潼潼正提着食盒从不远处走过,上前和她打招呼,“就你一个人住在院中,还和以前一样将吃食提回来用?” 李潼潼似是受到了惊吓,看清是宓琬之后才勉强笑了笑,“原来是阿琬。我习惯了到霜明院里吃。” 山竹先前吃过了东西,可看到李潼潼手里的食盒,就想去扒拉。 小爪子在食盒上划出几道爪痕,再要划,却见食盒被高高提了起来。 我挠,我挠挠不到 山竹一脸委屈,却屈而不挠,燃起斗志做一只不认输的喵!于是屈了后腿做好准备起跳,却听到了麻麻的招呼声。 宓琬觉得李潼潼有点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那边郭英已经走了一段距离,见她没跟上便回头来催她,她便没有多想,招呼一声山竹便和李潼潼告别了。 山竹不舍地看了看食盒,走了几步,又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听到麻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再不敢耽搁,撒丫子追了上去。 李潼潼回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提着食盒重新往霜明院里走去。 进了屋,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取出,“现在阿琬连晚上都在清风院里待着,两人离得这么近,会出问题的吧?我还是喜欢刚来这里的时候,每天回来给阿琬带饭食,和她说话。我和她是真的无话不谈的啊。可我没告诉她将军问过我那些话。我怕她知道后会跑。结果,她还是跑了。虽然现在回来了,却和以前不同了。她总是和将军待在一起,而我许多天都难得见上她一回。刚才我在外面看到她了。连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顿了顿,偏头看了看。又道:“不过,即便有时间,我也突然发现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了。以前,都是她在保护我,我很依赖她。现在,我也会保护自己保护别人了不过,我很担心。我听到他们说将军和阿琬是那只小白猫的爹和娘。我知道将军对阿琬很好,可是他们不能在一起的啊” 想了想,终究没有将宓琬是司空复的如夫人的事情说出口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34章 郭英今日穿的是广袖软袍, 脱去了穿战甲时的冷硬和肃杀, 像一个风~流自成的魏晋公子。 宓琬一身小厮装扮, 料子却是很好的。两人一齐出现,不知情的人不会把他们当成主仆而是当成兄弟。山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边,不时偏脸看一看他们, 以免不经意间弄丢了彼此。 茶楼的一如以往那般冷清,门上挂着的售店木牌,在风中孤独地摇摆着。 小二无精打采地趴在茶桌上,掌柜的在柜台后反复拨动着算盘,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格外无力。 听到脚步声, 掌柜的一双眼睛发起光来, 还未抬眼, 便已经催促起小二来,“来客人了, 快去看看是喝茶的还是要买店的!” 看到宓琬, 脸色一沉, “你还有脸来?” 郭英的脸立时冷了下去。原本还觉得这个掌柜亏得太凄凉,有些可怜, 想要多给他些银两。现在没有了。 宓琬好似没听到掌柜的话一般, 转着视线去打量现在的茶楼。 她先前指过的地方, 摆了一张长方形的桌案,桌案上有一方醒木。不过, 似是多日无人使用, 上面已经积攒了一层薄灰。 掌柜黑着脸走了过来, 说得尖酸刻薄,只道是宓琬和郭英故意用说那样的话给他听叫他中计,好让他亏得血本无归,不得不卖这茶楼。便是卖给谁,也不肯卖给宓琬。 郭英的脸越来越冷,扫过茶楼掌柜,生出不想付钱的想法。 宓琬拿起醒木不轻不重地敲下,“当真不卖?” 醒木又称惊堂木,开堂问审时有惊堂之效。 掌柜的被尺得呆了一呆,“不” 一个字的发音还没完全说出来,便被郭英的冷眼给封了口。 明明刚刚还是清风朗月一般的人,此时的那双眼睛却好似能夺人性命一般,让他不由得心生畏惧。 宓琬笑了笑,拍去手上沾上的一点子细灰,“不卖那便不卖吧。咱们一会出去,帮掌柜的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店外的木牌上也得加个字。既是不卖,偏挂个卖店的牌子,难不成是在用这种法子吸引想买店的人进来喝茶?这种伎俩太拙劣了些,太拙劣了些。也就是我们今日心情尚好,要不然,直接将你扭去官府,说你欺市诈银,你这茶楼,恐也无需卖了。” 罪名一下来,他的家产铺子充了公。便成了无主之物了。 掌柜的顿时觉得宓琬面上的笑容有些阴森诡异,“你这是强买强卖!” 宓琬竖着一只手指摇了摇,“你错了,我可不买。” 说着,拉着郭英的衣袖便往外走,“不买,哪里还的强买强卖?” 掌柜的却有些不甘心了,“既是你不买我的茶楼,当初为何要说那些话,让我误以为那真是救我茶楼的良方,结果不过月余,我便将所有身家都亏了进去了。你却又说不买你为何不买?为何不买?” 音量抬高,最后四个字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宓琬与郭英继续向外走着,快到门边了,才停下来回头看他。山竹一直跟在她脚边,先一步蹿出去,回头不见宓琬,又跑回来往她身上蹿,被她弯臂抱在怀里才似松了一口气一般,用与郭英一样幽幽的目光盯着茶楼掌柜:你吼谁呢? “当初我想买,你不卖。今日我也想买,你也不卖。既然你不卖,我便不买了。如了你的意,你怎反倒生起气来,言语之中,好似都是我的不是一般?买卖之事,你情我愿才是好的。那些话,本不是说给你听的,你要偷听,学而不成,却又来怪我。难不成是我叫你偷听的?你偷听了我的计划便占为己用,该怒而问责的人是我。我不与你计较,你却诸多责难,是何道理?我本就是与茶楼无关之人,你与也不熟识,何必要教你救楼的良方?” 她平静地将话说完,听不出什么怒气,掌柜的心却凉了下去。 宓琬没有再要和他多说的意思,与郭英对视一眼,大步离去。 小二怯怯地探了探头,“东家,他们真的走了那只猫看着有点眼熟” 掌柜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猫? 听到门外有动静,小二好奇地出去看,不一会,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东家!不好了,来了一队官兵,把我们外面的售店木牌改成不售了。还说,我们分明不卖店,却假称卖店,只此一回。若再有下回,再敢称卖店,便要将店铺收官,将东家问罪” 掌柜脸上顿无血色,跌坐到长椅上,“天要亡我” 小二小心地提醒道:“东家,你可是得罪了什么贵人?”要不然怎么做什么都不顺呢? 没有买到茶楼,宓琬心中多少有些失落。以前是因为不急,现在要找姜丹木,又要打听阴魂岭有关的事情,急了。就算买到茶楼,让它开始能发挥作用也需要时间。 “要不,我们去隔壁那条街看看有没有别的铺子?” 郭英觉得不用去看,不多时那个掌柜的就会想通了。不过暂时不打算把这话说给宓琬听,便与她往邻街走。 一辆装载着笼子的车沿着街道驶向东市的方向。 宓琬看着那辆车有些呆,还是头一回见到笼子里装的是人。 郭英看了一眼,微微偏脸俯首,“那些都是奴籍的人。或是因为家中世代为奴,或是被家人卖出,或是因为犯了罪被罚为奴。被运到东市,再由买主将他们买走。若是他们自己本分,又遇上好的买主,这一生也便安稳了。若是遇上不好的,或是自己犯点什么事,便有可能再被卖出来。”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胭脂铺里伺候着的下人里,有两个便是买去的奴籍人。” 他也不知为什么要和宓琬解释这些,似乎是看到她震惊的神色,不由自主便说了出来。 宓琬默然。这里的百姓分良籍贱籍奴籍。士农工商皆是良籍,贱籍从贱业,奴籍的人便可与牲畜同售。不同籍者不能通婚。倒是贱籍的人可以给良籍的人为妾。 感觉到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顺着看过去,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微微偏了脸。 “文渊,我想买个人。” 郭英诧异了一下,却没有反对,“那我们便去东市看看,顺便再看看马。” 宓琬有种自己抱上了金大~腿的感觉,又担心自己得了太多的好处,以后脱不了身。不过想到笼里的那个人,没有拒绝。 悄悄地看了一眼身侧的郭英,身材好,模样俊,脾气好,还多金,情深,体贴 吞咽了一下,似乎脱不了身也不是件坏事。唯一的麻烦是司空复。不过看郭英的意思,根本没把那个麻烦放在心上qaq 东市里的人很多,那些装着奴的笼子进去以后左拐右拐,宓琬便不知道先前的那个人去了哪里了。 人挤来挤去,很容易就被挤散,郭英便抓了宓琬的手腕护着她往里挤。 当惯了女汉纸,宓琬并不需要他这般护着,可得他这般细心护着,心中还是生出了点点甜蜜,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不知怎么的,拉着手腕变成了握着手,并肩而行变成了他将她揽在怀里护着。 山竹在宓琬的怀里探头观忘,宓琬则在郭英的怀里探头观忘。直到挤到一个卖奴隶的平台边,郭英才停下步子。 俯首见怀里的人没有人推开他站出去的意思,神色愉悦。不过为免她回过神来再因为这个而与自己疏远,郭英还是不舍地放开了手,站在她身后侧,但有意外,一伸手便能将她护在怀中的位置。 周身的束缚突然消息,宓琬诧异了一下,看了郭英一眼,与他的视线对上,相视弯唇笑了笑,竟觉得有会心之感。 “那些奴籍的人,一会儿会被带到台上来,你看中了哪一个,便可以买回去。” 宓琬问他,“每一个都会这样吗?会不会有没带上来悄悄被别人买去的?” 确实有。 只是宓琬对这个人的在意让郭英起了疑惑,“阿琬一定要买那一个吗?” 宓琬点头,踮起脚在郭英的耳边轻语,“如果我没看错,她是淮阳王府里那个放跑我的丫环,叫香雪的。鹅蛋脸,右边鼻翼旁边有一点粟米粒大小的肉痣。” 郭英眸光一顿,认真起来,重新揽着宓琬朝台后走去。 使了些银钱便被人带了进去。 宓琬见多费了他这么多银钱,有些过意不去,希望自己没看错人,白费这些银钱。 好在两人找了两圈之后,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女子,彼时她也看到了宓琬,双手抓着笼子哀求地看向她。 宓琬走过去,盯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香雪,如夫人,求你买了奴婢吧”比起未知的主人,熟悉的会让她安心。 郭英冷了脸,“这里没有如夫人,你认错人了。” 香雪呆了呆,不知所措地看着宓琬,以为当真自己认错人了,可她又觉得自己没认错。 宓琬忍俊不禁,悄悄拉了下郭英,“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先帮我买了她,还了她的恩情。银子算我欠你的,慢慢还给你。” 郭英挑了一下眉,“这么多银子,你打算怎么还?” 宓琬咬了咬牙,“给你当一辈子小厮怎么样?” “不好。一辈子小厮也值不了这么多钱,你还得再想其它的法子还。”他说话的时候,发热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了宓琬的唇上。 宓琬秒懂,觉得臊,点了点他胸口,“回去再说成不成?”至于回去以后十有八九都会忙得不记得这档子事了。 她是要用拖计了,郭英见好就收。 山竹在宓琬怀里转着脸,麻麻和粑粑离得这么近,让小宝贝好想舔怎么办? 这么想就这么做了。两只前爪搭到宓琬的肩上,伸长了脖子用宽而薄的舌头舔了一下宓琬的下巴,又在郭英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神色下,不惊不慌地舔了一下郭英的下马。 郭英:“”好吧,确实应该回去再说的!回去再和这猫儿砸好好说!!! 买了人,却没有看到合适的马,三人一猫便出了东市。才出去,便得到消息,何时答应卖茶楼了。 “何时是谁?”宓琬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茶楼掌柜的叫何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35章 这一回, 何时没有说半个不字, 宓琬说什么他都应是。只是到了要签定契约书的时候, 何时的脸皱成了一团,“小的不收两位的银钱,只是小的有一个请求” 他若是早知道, 要买他茶楼的人是郭英郭将军,说什么也不敢动那样的小心思。早早儿地把茶楼卖了,再加上自己还有些老底,拖家带口地去别处谋生也是一桩美事。再不然, 先前在看到那只白猫的时候, 便认出郭英, 及时地和他们讨个好, 多卖点银钱 可到了眼下,茶楼卖不了几个钱, 他的家底也亏了个干净, 去了别处也立不住脚 同时, 他也看出来了,郭英对这个小厮极宠, 基本上小厮说什么就是什么。得了宓琬让他说下去的许可之后, 才战战兢兢地开口, “小的只求和家人有个落角的地方,想” 不久前他还对宓琬和郭英没点好语气, 此时却开口相求, 实在难以启齿。 宓琬道:“你是想继续留在茶楼里当掌柜?” “是是是”马上又察觉了不对, 纠正道:“小的不是想当掌柜,做帮工也可以。还有那些先前在茶楼里做工的人,他们没了事情做,也会很不好过” 说着,抹了抹额上的汗,小心地看了眼由着小白猫蹲在自己肩上的郭英一眼。 两个人出入,还带着一只小白狸猫。他早该想到是郭英和他的小厮的! 宓琬看向郭英。郭英不置可否,大有事情都由宓琬决定的意思。 宓琬又看向在门外探楼的帮工们,倒没想到何时还有这样的心思。微微一笑,“我与将军平日里还有别的事要做,便由你来做这里的掌柜,家人还也还在原处住着。不过,如果再让我们知道你在背后耍心思” 与其找一个完全不懂的人,倒不如就让何时来打理。 “小的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何时再三保证,同时,也很好奇宓琬要用什么办法把这个亏损的茶楼经营起来。 打发掉了何时,宓琬这才看向香雪,“将军府里不缺下人,但是茶楼里缺人,你愿意留在茶楼里帮我吗?” “奴婢已经是如”她想到郭英不喜欢听到她唤宓琬这个称呼,立马改口,“是主子的人了,万事皆听主子的。” 宓琬将事情交待清楚,又细细地问了她自己在淮安王府的生活,这才双双走出晋江茶楼。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却谁也没有再提淮阳王府里的事情。 到了夜里,郭英将要休息,宓琬准备退回自己的房间的时候,突然被郭英从后面抱住,“琬娘,你受苦了。” 司空复喜爱琬娘,不自觉地会将心思流露出来。可他的喜爱却让琬娘成了众矢之的。他越护着琬娘,越为她处处责难妻妾,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让琬娘多了不少敌对之人。起初,琬娘还能应对,随着身子越来越重,女人们联起手来对付她的招数层出不穷,终有疏忽的时候。 这一疏忽,就险些丢了性命。 宓琬知道,自己是真的丢了性命的,若不是那个神秘人将她带回来,自己这个时候,就是书中已经死了的炮灰女配。想想都觉得冤,觉得司空复的喜爱让人如坐针毡。 而香雪只是因为帮自己说了一句如夫人没死的话,便被卖了出去。幸好被他们遇上了。 她静默了一会,缓缓道:“都过去了。后宅女人多了都会如此,如战场一般,成王败寇罢了。” 郭英没有离开她,接话道:“我只娶你一人,不会叫你再受这样的委屈。” 宓琬默了一会,说不出什么感觉。 书里的郭英一人未娶,如今说只娶她一人,她信。可她说不出答应的话来。 将环在她身前的臂膀掰开,“将军还是早些休息吧,天寒地冻的,只着中衣站着可不成。” 说着,将郭英推去了床上,对他的承诺避而不应。 这个时候,郭英也说不出要逗弄她的话来。只深深地凝视着她,直到她吹了灯,出了屋。 宓琬把晋江的金榜红文里的故事提出来让说书人在茶楼里说书,有荡气回肠的,有家国天下的,有缠~绵悱恻的,再加上对于茶叶质量的整顿,茶座布局的整改,茶楼里的生意当真好了起来 。 何时看得目瞪口呆。 原本还以为宓琬那些话是故意诓他的,现在才知道是自己学人皮毛,不懂精髓。说书,得说大家都爱听的,才能吸引得住人当然,还得有别的能留得住客人的法子。 而宓琬与郭英自那天以后,谁也没有再提被她回避掉的话题。 这天,宓琬跟着郭英去查看那些疑似姜丹木的人,又一次一无所获。倒是得到了香雪让人送来的消息:姜丹木在将军府。 在平城提到将军府,所有的人都会自觉地想到平远将军府。 郭英沉默了好一会,对宓琬道:“或许消息有错。” 宓琬偏头看他一眼,跟他在一起这些日子,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很熟悉,“不用安慰我了。我们都快把平城翻过来了都没有找到人,也只有将军府可以藏身了。文渊,我并不奇怪他会藏在将军府,毕竟有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只是在想,其实我该早就发现潼潼的异常的。” 郭英诧异,“你相信她会窝藏姜丹木?” “不。”宓琬纠正他,“我相信潼潼会救人。同时也相信潼潼救了姜丹木必然不知道他是谁。” 她微微仰着头,眸子黑亮,“不如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若我赢了,你便对潼潼从轻发落。” 郭英失笑,没有拒绝,“若你输了呢?” 宓琬歪着头想了想,“我不会输。但既是要赌,自然要说赌注的。若你赢了,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但凡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宓琬去军医营找李潼潼,而郭英直接去霜明院捉姜丹木。 这是宓琬头一回去军医营。因为宓琬有不认路的毛病,郭英指了个士兵给她带路。 寻到李潼潼,宓琬便让那个士兵回去了。 正当饭点,李潼潼将饭食往食盒里放,却突然被人按住了手,“你怎么知道今天我想来和你用饭?” 李潼潼心里一惊,抬眼便见了笑嘻嘻的宓琬。 “阿琬,你怎么来了?”眼里掩不住的喜色。 宓琬笑着捏了捏她圆圆的脸,“想我家的仙女潼潼了,自然就来了。今日将军查到了姜戎王的下落,急着带人去追,嫌我拖后腿,便准了我半天假。自我回来后,我们夫妻还没有好好地说过话,这饭食也别装食盒了,我们就在这里吃吧。一面吃一面说话。” 宓琬说着便将食盒里的东西取出来往桌上摆,也没有错过李潼潼面上转变的神色,“我记得刚来的时候,我不爱出府,每日的晚食都是由你带回去给我吃的。” 李潼潼对她的举动很是诧异,想到了什么,伸手来拦住她继续将饭食摆出来。 宓琬将她的手挡下,一盘鸡肉已经被山竹循着味儿圈住了,“想来,那个时候你一定是又累又无助的吧?今日不用你提了,你高不高兴?” 李潼潼高兴不起来,满心的惶恐。 宓琬继续道:“潼潼,你我是一起来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有些事情很麻烦,我不想牵扯你进来。” 四下领饭食的人已经散开各自寻地儿吃去了,宓琬一双黑亮而深邃的眼睛看着潼潼,继续道:“我是淮阳王世子的如夫人,你是知道的。他来了,我不想跟他走,就得躲。但我被北狄人抓了去是真的。个中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没和你说,并不是因为想要与你疏远。回来便遇到姜戎来袭的事情,将军忙,我也跟着他没有停歇的时候。我疏忽了你,没有如以往那般如亲姐姐那样地照看着你,你心中对我可有怨怪?” 见李潼潼一脸不安,她勉强地撑着笑,“潼潼,等我们把姜戎王捉到,我陪你歇一歇可好?” 李潼潼吓得哭出声来,“阿琬,我错了。你别吓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最开始,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是看他伤得重,晕倒在路边,怪可怜的,长得那样好看,想来也不是坏人。我就把他救了回去。后来你们找姜戎王,我也没想到会是他。但是我想有个人陪着我,哪怕他不会说话,就没有把这件事情和你们说。前几天,他和我说了他的身份,我才知道。可是我救了他,下不了狠心把他交出来” 宓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李潼潼能把这些话说出来,让她心里有了底,放下心来,面上虽然没了笑,却比先前笑着还要温和,递给她一方帕子,“将军已经去霜明院了,不论谁问你,你都只能说不知道他是谁。记住了吗?” 担心李潼潼实诚,对谁都把那些话说出来,那可不得了,便又道:“姜戎进犯我天德,便是我们的敌人,若叫人知道你明知他是姜戎王却不上报,便是我求将军也保不住你的。” 李潼潼可以救他,却不能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还将他留在将军府里却不通知他们。那是往家中引了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啊! 李潼潼连连点头,哪里还有心思吃饭?立时随宓琬回府。 犹豫片刻,还是提道:“阿琬,其实,你不用跑的,我们在长原山遇到将军的时候,他就认出了你,他好像对你很熟悉。后来我才想明白,将军会救我们,是因为认出了你。 ” 宓琬脚步一顿,抱起把小肚子吃得圆滚滚的山竹,抬眼看向昏暗的天际,却觉得周围逐渐亮堂了起来,“所以,我回来了,或许也不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36章 平远将军府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郭英却不急着捉人。见宓琬和李潼潼过来, 问完李潼潼的话, 才叫人动手。 只是到了霜明院,却发现空无一人,只屋里洗劫过的痕迹。 李潼潼大吃一惊, 忙去翻看,“我配的药都没了!” 她这是救了一个魔鬼回来吗? 她又气又恼又恨,掩面大哭,那些药是她到了这里之后辛苦配制的, 有些对外伤有极好的疗效, 有些还在研究中, 并不成熟, 姜丹木竟然就这么一瓶不剩地拿走了连同她的药方 郭英在屋里转了一圈,语气严肃, “他带着这么多的东西, 定是在我们得到消息之前走的。” 他对自己布天的天罗地网很有信心。只是现下已经过了关城门的时间, 想必他已经混在出入的百姓之中出了城。 在屋里停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李潼潼一眼, 转身出去了。 宓琬安抚着李潼潼, 待她抽嗒嗒地睡着后, 才回了清风院。 已经过了郭英平日歇息的时间,他却还着着外袍坐在灯下看书, 分明是在等她。 宓琬走过去, “你赢了。” 郭英放下书, 偏脸看她。 灯光暖暖的,照得她的脸上也覆上了一层玉色。 郭英弯着唇,似乎并没有被姜丹木的逃跑而影响到心情,“李潼潼说她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姜戎王。” 宓琬看着他的神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是我叫她这么说的,只求你能对她从轻发落。” 她知道,以郭英的头脑,即便她不说,他也能想到,与其欺瞒到谁也不信谁,倒不如对他坦诚。 “文渊,愿赌服输,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郭英起身走向她,微微俯着头,正看到宓琬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 他笑出声来,带着一分邪气,“阿琬,不论是司空复,还是李潼潼,亦或是小猫,都让我觉得嫉妒。明明我才应该是与你最亲近的人,可是司空复占了你的名,李潼潼和小猫占了你的关爱,我却什么都没有。不如,我占了你的人?我这样的条件,你应该不会奇怪才对。” 宓琬凝着眸子看他,不过片刻,眼里的情绪便已经归于平静,“你是认真的吗?” 她抬手去解自己的腰带,语带嘲讽,“既然想要,便来拿吧。” 郭英瞳孔一缩,按住她的手,“琬娘” 宓琬偏仰着头看他,似有疑惑。却见他将自己拉入怀中,俯首盖住了自己的唇。 仅仅只是两唇相对,宓琬感觉到他唇的柔~软与温度,也清楚地知道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心中疑惑更甚,却没有问出声来。 片刻之后,郭英微微抬首,让他们之间有了一点距离,却还是鼻息可及的,“琬娘,还记得吗?当初,我想知道你的心意,便这般对了你。那时,你差点气哭了。而我,本就是心急之下做出的唐突事,见你那般,吓得手足无措,生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宓琬不记得。不过听到这话还是古怪地看出郭英一眼,想不到眼前这个人还有那么纯情的时候。 笑声从郭英的胸膛里发出,他神色愉悦,“可那个时候,你还是答应了嫁给我。当时,我就想,就算你心里对我还没有爱意,我也要把世上最好的都拿来给你,要让你感觉到我的心。有了那一次机会,你终究会相信我是真心待你的,你也会对我敞开心扉。我成功了,你说自那以后,我们便绑到了一起,再也不会分开。可我又失败了,因为你再一次对我关上了心。” 他的语气很平静,说出的内容却在一点一点地拨乱宓琬的心湖,“可这一次,你没有推拒,没有生气,说明我在你心里的份量已经比当初更重了。你与我原本就该是亲密无间不分彼此的,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只是我们失散了。我等你记起我,亦或是重新愿意接纳我。我想要娶你,但只要你有一点不愿,我都不会勉强你。” 宓琬反应过来自己被他调~戏了,却因为他的话而触动,生不起气来。 旁人畏惧的杀神,在她看来,却是一个被这世道连累的可怜人。原本,她对失掉的那个孩子还没有太大的感触,此时却因为他的话而悲从中来。 “我从棺材里醒来里,发现自己肚子里揣了个球,被吓得不轻。逃了一路,肚子便痛了一路,直到痛晕了过去。后来李叔说了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 郭英见她总算把积压的情绪展露出来,放松之余又有些难受,又觉得他将他们的孩子说成球有些好笑。拥她入怀,下巴抵在她的发间,似乎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不会了,以后我都守在你身边,再有孩子,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来护着你们。” 宓琬推开他,呸了一声,“想得倒是美,那么痛的事,我才不要!再说了,还有个司空复呢!” 郭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却还是觉得气闷,“娶你之前,我会把纳妾文书从他那里拿回来!”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没有什么可信度,宓琬不是那种因为他一句话便会被左右的人。她给过他一次机会,可他转马来了边境。只有真的将纳妾文书拿回来,才能让宓琬相信他的承诺不是一空口白话。 宓琬见他当真没有再要做什么的意思,放下心来,避开嫁娶之事不谈,“其实你得到的,比他们都多。我是你的小厮,每天的时间和心思都花在你身上。若不是这般,也不会没注意到潼潼的异样。” 郭英偏着头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心里舒坦了,指了指一旁的坐位,“和我说说具体的情况。” 听完后,郭英蹙了眉,“怪了,我虽在他额上戳了个窟窿,却没有让他伤成这样。他遇到了什么才会受这么重的伤回到平城?” 这一点,宓琬也想不明白。 晋江茶楼里的碧水部刚刚组建,香雪对收集情报的事情还不是那么拿手,得到姜丹木下落的事情已是意外之喜。 “你打算怎么处置潼潼?”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见郭英不答,以为他不快了,便解释道,“李叔和潼潼救了我的性命,我答应过李叔,要照顾好潼潼。” 郭英将背靠向椅背,“丢失的药总是要重新配制出来的,用于配药的药材也都要她来赔,且让她去军医营里住些时日,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再回来。” 李潼潼忙起来了,便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宓琬觉得郭英这根本就不是在处罚李潼潼,而是在照顾她,心中动容,“文渊” 郭英止住她要说下去的话,“他们救了你,便也是我的恩人。” 难得的坦诚相谈,由最初的剑拔弩张到后来的轻松随意,两人的关系也更好了些。 只是,郭大将军对宓琬的喜爱与在意不知怎么地被传了出去,传着传着,变了味,不知不觉中,成了郭英好男风。 整个平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唯独当事两人沉浸其中,还不曾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郭英带着宓琬从东市挑选了一匹大宛马出来,虽不是汗血宝马,胜在宓琬喜欢。正巧她的武器也打好了,便顺道去取鞭。 这是平城专门为军队里打造武器的铁匠铺。 两人进门,没有看到旁人。 将马缰套到铺前的柱子上,两人直接走进去。 有两个人正在闲话。 “难怪郭二将军年过二十,还未与人说亲我最初还以为是因为侯爷和世子失踪的缘故,现在才知道是因为他好男风。” “可不是吗?其实想想也是,娶不娶是一回事,那也得有人愿意上门去说亲。” “得了吧,谁家会把女儿往火坑里送?” “诶,别说,将军对那小厮是真的好。送铺子送武器,天天带在身边,恨不得时时刻刻拴在裤腰带上。听说那小厮先前被北狄人掳了去,将军千里追击,恁是把人给追了回来!我也想成为将军的小厮。” “你得了吧,你也不看看那小厮长成什么样,若是穿女人的衣服,保管比女人还像女人。就你这身子板儿呵呵呵” 两人的笑弄声在看到郭英和宓琬的时候嘎然而止。 郭英按住要暴怒的宓琬,面无表情地取了鞭递给宓琬。 这是郭英在宓琬的图纸上加以改进之后打造出来的,乍一看,是与臂同长的铁鞭。可以从中间一拆为二,以三个铁环相连,便成连珠双鞭。一头有机关,里面还藏着一把短匕。 他想让宓琬试上一试,看看是否顺手。 可是宓琬只是接过铁鞭便沉着脸转身往外走。 郭英不让她发怒,她不好拆他的台,可她心里那股气堵在那里很不舒服。没想到因为自己,让郭英受了这样的流言蜚语,往后还有谁家的姑娘敢嫁给郭英? 郭英不辨喜怒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看得两个人心底发寒。忽而笑了,“说得好,再继续说。甚至可以说本将军非阿琬不娶之类的话,必须要说得有鼻子有眼,让人听了都觉得是真的。或是明日我还没听到这类的话传开,你们便自去领罚。” 两人面面相觑,一点儿也猜不出他们的将军这话是几个意思。是让他们说,还是让他们不说 不过,他们都能确定的是:他们将郭二将军最看重的小厮给得罪得透透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37章(捉虫) 宓琬原是打算拿了铁鞭去军营里试试手感的, 出了这一茬事, 便没了那个心情, 也没了去军营的脸,气呼呼地在大街上走着。 郭英骑着马追上来,“出城散散心?” 宓琬停下看他一眼, 扭过头去不理他,继续走。 郭英便从马上下来,牵着马与她并肩而行,却不再说话。 山竹早就蹿到了马背上, 猫蹲在马的脖子上, 威武地骑着马。 看到宓琬是往出城的方向走, 郭英唇角弯了起来, 眉眼里都带上了笑。 先前不知道他们背后讨论的这些事情,宓琬便没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对劲的。现在知道了, 总觉得周围的人看他们的目光都不对。似乎个个都在说郭英好男风一般。 偏过头去看他, 却见原本应该怒容满面的人正笑得如沐春风。 “他们这么说你, 你都不生气吗?” 郭英微微偏过头来看她,“为何要生气?” 宓琬一噎, “他们说你好男风诶!你分明不好!” “你穿男装, 我好男风有何不对?”郭英的目光停在她的面上, 意味深长,“再者, 他们说便说, 你我知道事实如何不就成了?” “可是这样的名声传出去, 以后谁还敢嫁你?”她鲜少气成这样。 郭英记得,上次她这般生气,还是在胭脂铺里发生那件事的时候。眸中星光点点,竟愉悦地笑出声来。 宓琬恨铁不成钢地剜他一眼,“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两人肩头相碰,郭英笑道:“阿琬,你越生气,便说明你越在乎我。我很高兴。” 宓琬怔住,拿看二愣子的目光打量了郭英一番,在他将目光投过来的时候,不争气地脸红了。 郭英微微俯首,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如潺潺流水淌过,“没人敢嫁我,你敢。别人不知内里,你知。这便成了。” 呼吸有一瞬的停止,憋了好一会,才挤出一句没底气的,“谁要嫁你?” 扭头加快步子,却听得郭英在她身后放开嗓门喊道:“阿琬,我是认真的,当真不考虑一下?” 宓琬看到周围的人都顿住步子,朝他们露出了然而又怪异的目光,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头也不敢回,只加快步子往城外走去。 有郭英这一喊,便是她再和别人解释他们之间没什么,郭英不好男风,恐怕也没人会信了 郭英看着她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身形越来越小,笑着摇头,向周围的人拱了拱手,“多谢诸位见证。” 众人一头雾手,他自打马而去。 山竹更是一脸呆懵地看了看他们,无奈地拿四条腿抱住马脖子,闭紧了眼,由着风吹乱被宓琬梳理得到整齐的毛:没娘的孩子像小草,一身的草。 宓琬听到马蹄声,无动于衷,被人拉起落到马背上,才回过神来,捶打着郭英,“你放我下去,你再这样,以后还怎么说得清楚?” 马速放慢,郭英却没有要将她放下的意思,“既是说不清楚了,那便不说了。” 宓琬郁闷得胸膛起伏,但被冷风吹得也冷静了下来,看郭英的样子,竟是希望这件事情让人宣扬开去,让他们有口难辩一般。 “你是故意的!”她脑子转了一转,“难不成,原本就是被你叫人宣扬出去的?” 郭英一脸委屈,“这你可冤枉我了,之前,我并不知道。知道之后却觉得这样极好。阿琬若觉得不想听到我好男风的传言,便换回女儿装如何?” 宓琬似笑非笑,“女儿装好啊,我便可以天天待在府里,闲得很了便去军医营里寻潼潼。” “这样不好。”郭英立时便否决了,“还是如今这样吧。”让他一天到晚都见不到宓琬,还要担心她出门迷路,倒不如她穿着男儿装能叫他时时刻刻看着。 宓琬哼了一声,从马背上跳下,甩动着短鞭击打在雪上,将心里憋着的气释放出来,“郭文渊,你说话不算话!你说不会强迫我的,可现在这算什么?你明知道那样说会让旁人误会,却还是说那样的话,说得那么大声,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好男风,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她相信这件事不是郭英传出去的,也早就想好了不再跑,但郭英在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当街喊出的那句话,让她心里难以平静,有种他在强迫她接纳他的感觉。 两人之间隔了层层飞扬的雪障,入目间,好似对方站在飞舞的雪中一般,一个直立如松,一个狂躁难安。 山竹在马脖子上瘫成猫条,一双黄绿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宓琬。 郭英隔着雪障看着她,神色认真起来,“既是连旁人都看出我们之间的不同寻常,我们何必遮掩?你何不试一试?试着让我能光明正大地对你好。” 宓琬不服气,“遮掩什么?试什么?”想想又觉得不对,“讲道理,除了遮掩了我的身份,还遮掩了什么?而且,这件事,对我的影响算不得什么,他日我换上女装,他们便谁也不会识得我。倒是你,打算一辈子背个好男风的名声吗?” 山竹嫌弃地别过脸,粑粑麻麻真无聊 你们都不陪你们的小宝贝玩耍吗? 它站起身,从马脖子上跳下去:好吧,不陪就不陪吧。伦家季几玩。 两个人对峙着,压根就没发现小猫儿不见了影。 郭英朝她走过去,“遮掩了我们的过去,还有我对你的心意,还有许许多多。以至于我不敢光明正大地对你好。即便一件武器,一匹马,一个茶楼都能成为他们说道的理由。如今他们说我好男风,我没有生气,反而欢喜,正好让我能光明正大地对你好。只要你我知道,我既不好男风又不好女风,只是好你便好了。那样的名声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烟云。以后我为你做什么都能以这个为理由。阿琬,我知道你心中对我当初的失信有怨怼,你就当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如何?” 宓琬哑然,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没有怪你。” “那是因为你把过去都忘记了。”他抬手,将她发上还未化开的雪扫落,“你若心里没有我,为何会因为他们说这样的话而这般气恼。我开心,因为你在意而更开心。你以为,除了你,我还会爱上别人吗?” 宓琬默然。不得不承认郭英所说的话。 她从书外来,以上帝的视角看过郭英的经历,没有看到郭英爱上过谁。以他从郭英那里知道的过去来看,也知道事有轻重权衡,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转道去边境没有错,可偏偏造化弄人,他的转道让琬娘被逼到了绝境。 她与琬娘是同一个灵魂,每每想起这件事,都觉得郭英不该瞒着她,虽然瞒与不瞒,并不会改变什么结果,琬娘照样会因为未婚有孕而不得不向司空复求救,照样还会发生后来的事,却能改变她的心情,让她有一个企盼,有一个支柱,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支撑。 “琬娘,我也在心底怪过你。怪你成了司空复的如夫人,怪你带着司空复的孩子死去。得知原委后,我又怪你什么都不曾告知我。若是知道你有了身孕”尾音哽住,喉结上下往复地滚了几滚,“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好似死了一般,什么感觉也没有了。直到再听到你的声音,再看到你。我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因为你活着,所有的怨怪便消失了。我再也不要过那种看不到你,听不到你声音的日子。后来,我对司空复起了疑,便在他身边安插了人,追你的那次,他先找到了你,我得到消息赶去让自己不至于落后于他。后来,那个人被他暗中处置掉了。” 宓琬听着心惊,心想若是那天只是司空复追来,没有郭英,会是怎样的结果,巴里和洛拉还能完好地离开吗?她还能不跟司空复走吗? 他在得知她死讯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兄弟的趁虚而入?心上人的无情背叛? 难怪书中,他后来要那样对司空复。而司空复那个人后来能稳坐淮阳王之位,被诸位皇子争相抢夺他的支持,自然也不会是个简单的人。也不知后来总是被郭英压制着,是不是因为有对这件事的愧疚。 她终是软了语气,“其实,在我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前,只要没发生让我不得不离开的事,我不会离开的。文渊,你何苦让自己背上这样的名声?” 郭英好似只听到了那句她不会再离开了一般,又惊又喜,不确定地连问了三遍,“真的吗?” “是。我现在不知道等我想起来之后会怎样决断,到时或许想要离开。文渊” 郭英不想再听后面的了,只要知道宓琬现在不想离开便够了。激动地将她环腰抱起,转起圈来。 宓琬低呼一声,抱紧他稳住自己似乎随时有可能被甩飞出去的身体,低低地笑了起来。 以后会如何,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说,至少,现在她愿意留在这里做一个小厮。只此而已。 她没心没肺地想着:算了,既然人家自己都不在意被人说成是好男风的人,她又何必纠结来纠结去的,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两人的大氅都飘了起来,如雪地里旋转的冰晶花,宓琬晕得闭紧了眼,煞风景的话停在了喉咙口。 山竹从雪地里冒出头来,嘴的两边飘着红绸,眸子变黑,又变回黄绿色,歪着脑袋看了看粑粑麻麻的位置,撒丫子跑了过来,围着两人转圈圈。 麻麻快看我,看我找到了什么? 粑粑快把麻麻放下来,猫咪不喜欢飞qaq 跑了几圈见他们都不理它,委屈地蜷成一团,与雪地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双黄绿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不知疲累的两个人。 举高高很好玩吗?你们的小宝贝很(也)嫌(想)弃(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38章 郭英高兴得忘了形。虽然宓琬没有接纳他, 却愿意留在他身边, 给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承诺。 铁鞭早不知什么时候掉去了一旁, 两人滚到了雪地里。 宓琬喘着气坐起身来,嫌弃地瞋了郭英一眼,“威震天下的英武大将军, 竟然像个孩子。” 郭英笑而不语,只撑着头看她,见她腮红若桃,一双眼睛如被水洗过的星辰, 娇瞋的模样妩媚动人, 有雪在她的唇上化开, 似让花瓣上沾染了露珠一般, 格外红艳。 心头微动,坐起身伸手拉她, 刚坐起的人又倒到了他的胸膛, 见她双肘撑开他, 微仰着头,眼带疑惑, 他俯首向她凑去。 宓琬觉得自己应该要避开的, 可他明明没有用力拉她, 她却觉得自己的身子一动也不能动。心快要跳到嗓子眼,竟觉得有那么一点期待。 一只毛绒绒的小脑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两人唇间, 几根胡须动了动, 山竹一脸享受:这么爱你们的小宝贝吗?看在你们一起来亲本喵的份上, 就原谅你们刚才对小宝贝的忽视了! 郭英的脸立时黑了下去。 宓琬抱起山竹笑出声来,幸灾乐祸地对着郭英眨了眨眼,在山竹的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真是乖儿砸!” 郭英一脸郁卒:我为什么要抓一只这么碍事的猫?! 宓琬撑着山竹的腋窝,将它举到与视线齐平的位置晃了晃。 小猫生无可恋地别过脸去看郭英:猫咪还是不爱飞 宓琬却是看到了它嘴角露出来的红绸,抽了抽,“儿砸,你咬了什么?” 山竹眼睛一亮,怎么把要给粑粑麻麻炫耀的玩具给忘了? 它将东西吐到宓琬的掌心,又歪着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麻麻看我找到的好东西,你的小宝贝咬了好久都没咬动呢! 宓琬仔细看了看,“儿砸,你咋喜欢上了一只羊?” 山竹乖巧地蹲坐在一旁,等着宓琬夸奖,冷不防被大氅的下摆挡住了视线,随后被人揪往了颈后的毛提了起来,“你在哪里找到的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郭英的反应太大,宓琬仔细想了想,却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山竹在空中不安地甩着四肢:伦家不爱飞! 郭英见小猫不配合,只得将它放下,对宓琬解释道:“姜戎以羊为神,这该是姜戎王身上的东西。” 宓琬琢磨了片刻后得出答案来,“这个看起来像是抹额。” 郭英凝眉点头,“是抹额。只是,他会为了找一个抹额返回平城又在这其中受伤吗?” 两人都觉得这是个天荒夜谭的想法,对于姜戎王去而复返的原由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山竹在一旁立着,歪着毛绒绒的脑袋对着他们喵喵直叫。 见他们都不理它,便去宓琬的衣摆。在宓琬看向它的时候,它又撒丫子向一边跑开。 反复几次,宓琬和郭英都明白了它的意思,起身跟着它跑。 城门外宽阔的场地被大雪覆盖,郭英和宓琬还是认出来了这里是那天的战场。 山竹拿后爪在雪地里刨啊刨,过一会,从雪地里拖出半块羊面面具来。 两人面面相觑,姜戎王真的会为了这几样东西回来寻找吗? 他们不敢绝对地说不,因为不同的部落所重视的不同,便是不同的人,珍视的也不同。 正在两人冥思苦想的时候,宓琬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宓琬?” 宓琬下意识地应了声,便见寒光一闪,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被郭英拉开,但还是被他的扁直的刀削去了一截大氅,并在左臂上割开了一道口子。 山竹在一边发出尖厉的“喵”声,一身软毛炸起,面露凶狠之色,双唇咧开,尖锐的两排牙齿露了出来。 郭英面如寒霜,看着那人一字一顿地道:“东夷浪人?!” 他扶着宓琬,在她耳边解释道:“东夷有岛国名东瀛,东瀛有武士家族,被从家族赶出去的武士四处浪迹,被称之为浪人。他戴着尖笠,手执□□,穿着东瀛人的武士服。” 宓琬的眼睛看着对面的人,话却是对郭英说的,“他的天德话说得不错。” 平城是边境之城,有东夷人出没不足为奇,但东瀛离得太远,刚到天德的东瀛人大多说不好天德话。先前他叫她的名字,发音标准,不像是一个刚到天德的东瀛人,而他的目标是宓琬,这更让人不解了。 “是谁派你来的?”郭英冷声发问。 宓琬的敌人不多,知道她还活着的人更少,怎么也想不出是谁要她的性命。 浪人一击未中,蓄势待发,听得郭英的问话,只道:“受人之命。” 那便是不说了。 郭英也不再与他多话,将短鞭两头的匕首取下自持,将短鞭空管递给宓琬,自报名讳,“郭英。” 浪人接话,“荒川藤伊。” 音落,两人便疾步上前打到了一处。 宓琬带着山竹向外围退去,这才知道郭英给她的武器里设了机关,不过她此时没有心思去探究武器里的机关,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放在打斗的两人身上。 短匕不是郭英称手的武器,对上三尺长的□□显得有些乏力,但几个回合下来,两人处于胶着之态,谁也没有得到好处。 哨岗的士兵看到了这里的动静,立时向守城将领禀报。将领认出是郭英,立时带人出城支援。 荒川藤伊见状连退几步,立时收手就跑。临行前,他的脸往宓琬的方向转了一转。 郭英拦住将士,“不必追了。他不曾受伤,你们追不上的。” 宓琬上前打量他,“可有受伤?” 郭英摇摇头,那个人都没受伤,他又如何会受伤?看到宓琬左臂上的伤,想到是自己提议的来城外散心便心情郁卒,“你当真要在府里待一时日了。” 因为宓琬受伤,李潼潼被从军营医里调了回来。 接下来这几天,也不让她跟着出门了,只让她在清风院里待着,让蒋成带着人将清风院守得密不透风,而他自己,除非必须出府处理的事情,才会出去。 用他的话说,浪人之中,多为亡命之徒,既是受人之命,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必然还会再来。与其在外被袭,倒如在府里等着,布下天罗地网,等他自投罗网。 宓琬也不敢托大,见山竹对那个羊面抹额喜爱得要紧,便重新串了绸带给山竹做了个脖套戴着。 山竹很是欢喜,昂首挺胸地在院了里夺着猫步,好似自己是个王者一般。宓琬不由得怀疑,那天郭英划破姜丹木的面具的时候,小猫是不是看到了姜丹木头上戴着这个东西。 不过也只是这么想想,李潼潼的声音将她从思绪里拉了回来,“阿琬,你听到了外面的传言吗?” “嗯?什么?” “关于你和郭将军的。他们说,郭将军”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院外守着的人,在宓琬耳边说了几个字。 宓琬呼吸一滞,而后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呵,好男风啊,我知道的。好就好吧。” 郭英都能看得那么无所谓,她又何必给两人平添争执?等她以后换回女儿身的时候,他好男风的传言自会不攻自破。说到底,她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也不愿意有别的女人往他身边凑。倒不是因为她对他的感情有多深,而是觉得郭英身边若是有了别的女人,必是容不下她的,那她又要离开过浮萍般的日子了。也不知是不是以前宅得太多了,以至于现在自己要担心着随时有可能居无定所。 李潼潼急了,“阿琬,你明知道我不是说的这个。” 宓琬偏脸看她,眨了眨眼,“不是这个,那是哪个?” 李潼潼见无人注意她们说话,纠结一番还是说了出来,“你不能和将军在一起的,你忘了世子了吗?” 宓琬凝眸看她,看得她疑惑自己脸上有脏东西了,才缓缓道:“潼潼,若是我就做了这不能之事呢?” 李潼潼愣了片刻,苦了脸,急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过了好一阵,才似下了断腕盘的决心一般,“我脑子不如你好使,你若是当真决定了要做这事,一定是有必须的理由的,我站在你这边。可旁人不一定。阿琬,我不想听到你被人骂。我想去和他们理论,却说不出辩驳的话来。这让我心里很难受。” 宓琬闻言笑了,把玩着手里的短鞭,两头被匕首被她拆了出来,都是直匕。一把匕身是带凹槽的,便于攻击,刺中的同时便能将敌人体内的血引出,主用于攻击。另一把匕身两侧都有一条加厚的直边匕脊,这样的设计增强了匕首的强度和刚度,能扛得住一定的冲击力,主用于防守。 她原本自然是不知道的,那天从城外回来之后,郭英给她细细地讲解了,她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他的爱意和关怀,总是如春雨一般悄无声息地浸润入她的心田,让她无法不动容。 思及这些,她的心里涌动着丝丝甜蜜,她的笑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幸福的味道。 “那便不要去理他们。其实,我与他们的关系,不是你所以为的那样。我只是一个被将军纵容得不太尽职的小厮,我敬重他,喜欢他,却不是要嫁给他的那种喜欢。若是哪天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我自会离开。如今我所知的过往,都是将军告诉我的,待我自己想起来了,我再说予你听。到那时,我也应当有最终的决断了。”说到这里,她想到自己脑中的淤血,“潼潼,有法子让我脑中的淤血快些散开吗?” 她最初把自己和原主当成是两个人,有没有原主的记忆都不在意,现在却是想把她和郭英曾经的记忆都找回来了。她至今还能冷静地分析他们的关系,只有把过往的事情都想起来,她才能决定后面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39章 李潼潼有法子让她脑袋里的淤血散开, 却是还没有用过的法子, 要与她爹爹商议后, 才能决定要不要用在宓琬身上。 “阿琬,淤血全部散开,也不能保证你的记忆一定会恢复。最坏的可能是一睡不醒。” “那算了”一个不好便有可能永远醒不来的事情, 宓琬觉得没必要去冒这个险。倒是因为李潼潼提到司空复,让她又想起了些东西。 在《九龙夺嫡》这本书里,似乎也有提到过东夷浪人。只是这个浪人是来杀郭英的。 那个时候,郭英的身子已经破败了, 却还是打败了浪人, 转头, 便用更狠的招数去对付司空复了。 宓琬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是司空复要杀她? 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对。这样的事情, 不符合司空复重情重义的人设 再回转来想, 又觉得若司空复当真重情重义, 为何不把纳妾文书退还给她?她都已经到了郭英身边了,他还一口一个的要带她回去 郭英回来的时候, 她还在想这个问题, 是以郭英唤了她两声她都没有反应。 郭英吓了一跳, 以为她如李潼潼所说的那般,开始在受了刺激之后坐着一个人发呆了, 好在他刚将手搭上她的肩, 她便反应过来, 反手过来打他,郭英才松了一口气,“在想什么?” 宓琬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荒川藤伊杀进来了,见是他,也松了一口气,又不由得疑惑,“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有一会了,唤你许多次都不见你答应。” 宓琬“哦”了一声,“我想起我从淮阳城出来的时候,好像在那里看到过有和荒川藤伊差不多装扮的人。想要想仔细些,却因为那个时候挂念着我们出城逃跑的事,没太在意,想不确切了。” 这话一出,郭英的脸色立马变了。 见他大步走出她的房间,脚步不停地离开清风院,宓琬心中忐忑,不知自己这么做对是不对。 接下来,郭英几天都没回清风院。问守在院外的蒋成,才知道郭英这几天都没回将军府。 她大抵是最不称职的小厮了 心内生出些许不安。听到院中有打斗声忙抓着连珠双鞭走出。 她嫌短鞭太长,平日里都是将它从中拆开成为连珠双鞭。这些日子不用出院子,便一直放在桌上。 山竹也跟着她出去,在她身边摆出备战的姿势:虽然我还没有真的参过战,给麻麻增加点气势还是可以的! 只是来人的身形不像是荒川藤伊,火光照耀下,宓琬看到了一双孤狼般的眼睛,“住手!” 蒋成带人停手,巴里也不恋战,快速转到宓琬身边,“他把你关在这里!” 宓琬哭笑不得,“你怎么来了?” “带你离开。” “休想!”接话的是蒋成,与姜戎的一战,他的官职凭战功由从九品下的陪戎校尉到了正九品下的归德司戈。 音落时,他手中的刀便横到了巴里面前。 巴里也不示弱,横着弯刀挡了过去。他的刀是双刃的,刀背尖端向上弯起,呈镰形。两刀相碰间,摩擦起星光点点。 宓琬挡在两人中间,轻咳两声,对蒋成道:“让我和他谈谈。” 山竹看得两眼发晕,哪个是敌人? 蒋成不愿,但在宓琬的坚持下,不得不带人退开一段距离,但紧紧盯着这边,半刻也不敢放松,另叫人去通知郭英。 宓琬再一次问巴里,“你怎么来了?” 怕他再说出些让人误会的话来,又补了一句,“他们不是把我关在这里,是在保护我。前几日有个东夷浪人受人指使,要取我性命。” 她知道巴里的心上人是洛拉,也清楚自从洛拉死里逃生之后,他们对她便没有了恶意,巴里对她甚至多了一种不知哪里来的尊敬。便简单地把那天受袭的事情说了一遍。 “只是我的脑子受过伤,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所以也想不明白是谁要我的性命。你呢?不是和洛拉回北狄了吗?” 巴里这才对蒋成等人少了些敌意,略为感激地看了蒋成一眼,“我把洛拉送回去了,她没有做到对白鹿阏氏的承诺,被阏氏罚在王庭里陪阏氏半年,不能外出。于是我来这里兑现我的承诺了。” 宓琬恍然,巴里的承诺是要带她去阴魂岭。“你要带我去那里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洛拉。”他本来就是个话少的人,再加上和人说这样的事情,会被人当成是疯子,所以除了洛拉,不曾和旁人提过。 宓琬松了一口气,又听得他道:“洛拉不希望你去,所以我来这里,连洛拉也不知道。我也不希望你去,但我要守承诺。” 宓琬沉默了一下,对巴里道:“这次,恐怕不止我一人去。” 郭英得到消息一刻也不停地赶回来,对巴里恨得牙痒痒。 已经是第三次来掳宓琬了! 看到在院中相谈甚欢的两人,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听完了宓琬的话,郭英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惊讶不已。 撇开天德与北狄之间的恩怨不谈,对于这个重诺的汉子,郭英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 现在是四月,晋江茶楼里探得的消息是每年的六月到九月,阴魂岭里的鬼气是一年里最薄弱的时候,真要进阴魂岭,那个时候最好。因为要花些时间去探查阴魂岭的问题,最迟五月初便要出发。 巴里眉头拧起,“你说只去看看。” 宓琬尴尬地摸摸鼻子,“我想进去看看。” “不行!”他一口反对,“进去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过!” “当真一个都没有?”郭英追问。 巴里下意识地就说“是”,说完神色便顿了一顿,又改口道:“有传说有人出来过,但谁也没有真的见过那个人。” 宓琬放松了神色,“其实,我不相信有鬼气这种东西。我们去的时候,带上几个大夫,如何?” 巴里见改变不了宓琬的决定,只得点点头,不甘心地离开。等到他们出发之际,再与之会合。 定下了去阴魂岭的时间,郭英的神色却没有放松,宓琬不由得诧异,问他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郭英敛着眉,一面朝屋里走一面道:“陈云被从雍州调走了。” 宓琬不明白这官是说调就能调的吗?书里陈云是个小角色,似乎一直在雁城的,淮阳王重伤被困于雁城向郭英求救的时候,他也在。淮阳王身亡后,郭英解了雁城之围,进入雁城,以他谋害淮阳王意欲降敌为由将他问斩,说到底,也是个炮灰如今被调走,说明事情已经因为她的到来而发生了改变。 “他被调去了哪里?”眼见郭英进屋停在桌边,宓琬尽职地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他的眼下有一层乌青,也不知多久不曾休息。 郭英接过茶盏,却保持着接茶盏的动作未动,“按说,他还未到回京述职的时候,但他以戍边有功老母年迈为由,提前被调回京城。” 指尖触及的茶盏是热的,他却觉得冷,“东夷浪人的事尚未查出眉目,但我父兄的失踪,与陈云有脱不了的干系,只是他一回京,线索又断了。” 宓琬想了想,“为什么要把他调走?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不调走,你还不能确定事情是不是与他有关。这样一来,倒是不用再怀疑了。不论他被调到哪里,你都能再把他找到,问要问的问题。不算断了线索。” 郭英面色一变,惊得放下茶盏,“不好!” 见他转身向外走,宓琬拉住他,“你又要去哪?” 郭英将蒋成叫了进来,“速速派人追上陈云,若无人对他下手,便一直监视他的举动。若有人要他性命,便将他救回来,要活的。” 蒋成感觉到事情不同寻常,立马领命而去。 可这个命令还没有传达出,便得来陈云已在几日前于返京途中遇山匪坠崖下落不明的消息。 郭英重重地坐入椅中,脸色难看,“晚了。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 宓琬此时也想明白了。 对方做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目的却是要斩草除根。事到如今,这线索才叫真的断了。 蒋成默然退出去。宓琬看着面前这个垂眸呆视的人,有些心疼。 “文渊,你太累了。不如好好地睡一觉?”微微一顿,她又道:“陈云不过是一个办事的人,他背后的人才是罪魁祸首。大家都是天德人,侯爷和世子是天德的大将,还有天德的亲王。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人下手?” 郭英呆滞的眸子微微动了动,转向宓琬,“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一个“又”字,让宓琬莫名心虚。 “没有。我只是不明白。北狄人因为白鹿阏氏给他们带来了福祉而爱戴她,天德人为什么要对护守望天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见郭英面上露出苦笑,宓琬话音一转,“不过比起原因,将他们找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琬娘,我有时会生出可怕的想法来。如果父兄都不在了,我还戍守这边境做什么?我还保护那些伤害他们的人做什么?我想报仇,将我承受过的痛苦,一一加注到他们的身上。什么皇子,什么王爷,什么高高在上,什么家与国我若没了家,还护别人的家做什么?我若没了父兄,还护别人的父兄做什么?我若没了你,还护别人的妻儿做什么?我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那样”一双臂膀如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将宓琬的腰身紧紧缠住,他的脸埋在她的腰腹上,“那样的我,了无生趣且麻木,大抵不能称之为一个人了。只是一个复仇的机器,收割人命的魔鬼” 山竹趴在猫架上睡到半夜醒来找不到宓琬,悄眯眯地寻着声音摸了过来,它的腿如今又细又长,迈的步子优雅高贵,走得近了顿住步子,疑惑地偏脸看向一站一坐的两个人。 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它放轻了脚步,小心地走到郭英的脚边,拿毛绒绒的小脑袋往他脚上蹭了蹭。 粑粑不理好吧,看在你很难过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无声无息地蜷到他的鞋面上,长长的尾巴绕过他的脚踝,好似这样将郭英的脚全部包裹住,便能让他整个人和心都暖起来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40章 宓琬从郭英的房里走出来的时候, 已经到了寅时。 她知道郭英所说的害怕, 在书里成了事实, 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宽慰他才好。人人畏惧的杀神,有别人无法企及的地位和权力,却也有别人无法体会的绝望。那种心如死水, 任天地崩塌都无法生出感触的感觉只光想想都能让人头皮发麻。 她将山竹放在郭英身边,猫儿破天荒地没有闹着要跟着她出去。宓琬失笑,顿时觉得猫儿比自己有良心多了,在这个时候不放心留郭英独自待着。 也亏得宓琬力气大, 能将睡着的郭英送到床上。总算是做了一件小厮该做的事情。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 她才真正地意识到, 若是他的父兄找不回来, 她自己则是唯一一会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她此时到底是带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留在郭英身边了。 第二天郭英准备出门的时候, 她也跟着出来了, “他这么些天都没来, 大约是知道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他,不给他些可趁之机让他出手, 过些日子, 我们无法安心出行。” 说了一大串, 最后才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郭英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眼下的乌青淡了不少, 精神头不错, 双目有神,与昨夜里那个听到陈云死讯的人完全不同了,哪怕宓琬说了这么多,还是听出了她要跟去的最终目的,“我用别的法子来诱他出手,你且在府里待着。” 宓琬笑盈盈,“你觉得我在府里待着安全还是跟在你身边安全?” 郭英神色微微顿了一下,展开眉眼来,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向外走,“阿琬,你要一直陪着我。” 宓琬愣了一下,没想到郭英会突然说出这般让人误解的话来。但看到周围的人都自觉地移开视线,假装什么也没看到,顿时也只能在郭英的视线投过来时尴尬地微笑。她抽了抽手,对郭英努了努嘴,示意他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能不能不要这样拉拉扯扯。 郭英扬了扬眉,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到底还是松开了她。淮阳城里的那些事情发生后,他便觉得宓琬只有待在自己身边才最安全,亦觉得只有她在自己身边自己才能安心。 山竹迈着交叉步走在两人之间,直着脖子仰着头,眯着眼睛唇角上扬,长长的白尾巴一会扫一扫郭英的衣摆,一会抚一抚宓琬的衣摆。 郭十做为老管家,也听到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想要劝一劝郭英,却又不忍拂了郭英面上的笑意,只得悄悄地把这里的事情写信分别送往桑榆和京城。桑榆有耿直敢说话的甘茂,京城有英武侯夫人,都比他说话要有份量得多。 平城的雪终于化开,枝丫上生出嫩绿的芽儿来,城中的几株银柳儿吐出或银色,或褐色若红色的花芽儿,不知何时悄然散发出香味儿来,叫人险些以为到了桂花飘香的时节。 郭英停在了一棵黄色花儿开满枝头的树下站立不动。宓琬狐疑地偏头看他,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忽听得他轻问:“阿琬可知这是什么花?” 宓琬摇头,想到他并未看向自己,补充道:“不知。” 郭英的唇角微微上扬,带上了一丝笑意,“这是梦冬花,听说,只要在它的枝条上打上两个同向的结,梦想便会实现,阿琬帮帮我可好?” “你的梦想是什么?” 郭英笑而不语。 宓琬也没非得要个答案,因为郭英的梦想太明显了,谁都知道他希望父兄回来。虽然自己不是一个会将希望寄托在许愿上的人,却还是答应了,却又不解,“要拿什么打结?布条还是绳索?”这树上什么也没挂,不会是郭二被人经骗了吧? 郭英愉悦地笑出声来,“这树枝柔~软,便是用枝条打结。阿琬,你看,像这样的。” 宓琬恍然,果然在树上看到许多用枝条打成的结。 按郭英的提醒,她在一旁当帮手,似乎很容易便打出了两个同向的结。 “阿琬,你看,只要你伸出手来给我一个方向,我便能将结打得紧紧的,恁谁也解不开。” 宓琬见周围的人朝他们投来诡异的目光,觉得很尴尬,听到了他的话,却不曾往心里去,只敷衍地应了声。 郭英却似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壮举一般虔诚,对着树静默着阖眼站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宓琬离开。 姜丹木一去不复返,但暗探来报,也不曾回到姜戎国。 对于他,郭英已经失了寻找的心思,也和郭英从来没有真的将他放在眼中,当成一个有力的敌人有关。 只是不知为何,荒川藤伊也还是没有出现。倒是郭英的神色已经放松了下来,时而会露出一种快意又复杂的笑来。 在宓琬的追问下,郭英才道:“杜氏腹中孩儿难保,想必他得了消息,先去护杜氏周全去了。” 宓琬惊讶,“他是杜氏的人!”那书中派他来杀郭英的,也是杜氏而不是司空复?! 郭英点头,意味深长地道:“想必,伯庸都不知道杜氏手下养着东夷浪人。” 不过,荒川藤伊会为杜氏效忠的缘由是他所不知的。 “司空复真可怜”宓琬的神色微微复杂,“是你派人动的手?” 郭英顿了顿,眸光微深,“伯庸新纳了一个妾室,生得貌美,极为得宠,杜氏嫉妒,对其暗中下手。却没想到那个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将计就计,让杜氏险些失了孩儿。” 他的语气里隐隐有些快意,虽无意让杜氏失掉孩儿,却乐于让她体会一下这种痛苦。能让东夷浪人追杀宓琬到这里来,杜氏必不无辜。 宓琬也觉得自己前前前前世的死,还有失去的那个球必然和她有关,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拍手,直道报应。螓首微偏,“文渊,那个妾不会是你送去的吧?” 郭英心中响起了警铃,眸光微闪,“司空复换女人如换衣服,我不过投其所好,送块擦眼布罢了。”他不在的那些日子,司空复必然做了一些会让宓琬动心的事情的。大是大非上不能冤枉了司空复,但抓准时机给宓琬上眼药上得必须不遗余力。 宓琬点点头,不觉得郭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为了要对付司空复的宠妾,杜曼如一时半会儿不会顾及到找她的麻烦。这样一来,荒川藤伊的祸患也算暂时解决了。 五月初,郭英将在桑榆的甘茂叫了回来,自己则与宓琬,带着蒋成c李潼潼等一行人与巴里会合前往阴魂岭。 甘茂心情雀跃地赶到平城,想在郭英出发前向其进言几句,却不想卯时一刻,他从西城门进,郭英一行人从北城出,完美地错过了。 他是郭家的家将,自小便跟在英武侯身边,郭英出生后,便有许多时间都护在郭英身边,可以说郭英是他看着长大的,于他而言,二少既是他的小主子,也是被他视如亲子的人。纵使二少对他表达了满满的嫌弃,他也不介意二少对他摆出一张嫌弃脸。 赶到北城门,头鍪上的盔缨随着他的转动的头左摇右摆,怎么也寻不到郭英一行人的身影。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只得回将军府问郭十打听郭英好男风的详细情况,并想法子为郭英扭转声名。明明他离开前,二少还不好男风的啊 另一边。 巴里看到这么多人,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原本就不多话的人,更是一个人骑马行在最前面,谁也不理,好似后面的人是一起的,而他自己是一匹前行的孤狼。 山竹出了城,便如同放飞的孩童,四条细长的腿跑得可撒欢了。 这个时候,到处都是春意盎然的,各色的小蝴蝶也出来采花了,山竹来了兴趣,跑着跑着,总要勾起前爪去扑一扑。它的额头上,毛绒绒的耳朵之间,出现了一片黄色的花纹,从正面看,觉得它额心多了一个“”,两条黄线从它的额头顺着脊背下行,而它的身上,也有些地方的毛色不再如以往那般纯白了。 跑累了,便蹿到宓琬的马上,仰着身张开了四肢,用一双又大又湿的眼睛凝视着宓琬,让她给自己顺毛按摩。 每到这个时候,郭英都嫉妒得不行,觉得自己在宓琬心里边的地位还不如一只猫,觉得宓琬对一只猫都比对他要亲密。恨不得自己是那只被宓琬揉了肚子又顺背又挠脖子又抚头的猫儿。 山竹感觉到他不善的视线,狐疑地看过去,眯着眼,神色享受,“喵~” 郭英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默默地在心里哼声,却又不自觉地将视线重新挪回一人一猫身上。 宓琬浑然不觉,一面撸猫一面笑眯眯地道:“还以为你是只白狸,原来还是一只花狸。果然是花狸窝里出来的。” 山竹的小脑袋又转向宓琬,撒娇地在她手上蹭了蹭,又在她手背上舔了舔,斜睨郭英一眼,拖长了音,“喵~”长长的白尾巴在宓琬看不到的角度得意地扬着,不时露个晃荡的尾巴尖给郭英看。 郭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41章 蒋成和李潼潼跟在后面, 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两人。 蒋成不以为然。主子喜欢谁, 想做什么都是主子的决定, 他只要服从命令,做自己该做的便好。 李潼潼自从与宓琬聊过之后,也看开了。她相信宓琬, 只是在心中还隐隐为其担忧。 倒是跟在他们身后的换成了日常装扮的士兵们,好奇地不时悄悄打量着郭英与宓琬,心思各异,却也都静默无声。 巴里不时地回过头来看宓琬和郭英一眼。脸拉得越来越长。 到了休息的时候, 巴里忍耐不住, 走到宓琬面前, “跟我来。” 宓琬见郭英正在不远处背对着她观察着什么, 便点了点头。 跟着巴里到了离休息地较远的地方,便听得巴里道:“你喜欢郭英?” 宓琬疑惑地看着他, 一时间没有接话。 她不知要如何回答。 喜欢吗? 自是喜欢的。 可她如今也分不清这种喜欢里, 有多少是出于敬重和欣赏, 有多少是出于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同时,她也不明白, 为什么巴里会在意这件事情。 因着她的沉默, 巴里的眸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能看出来,他喜欢你。” 他的右拳拍在自己的心口, “他的这里, 装的都是你。他看你的眼神, 就像我看洛拉那样。可是,你不能喜欢他。” 听到他的第二句话,宓琬失笑,听到最后一句,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 李潼潼说她与他不能在一起,是因为知道她曾经是司空复的如夫人,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摆脱这个身份。可心里装的都是洛拉的巴里为什么也要说这样的话? 巴里不说,“你只要知道你们不能在一起就够了。” 宓琬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没有能够说服我的理由,凭什么让我不能喜欢他?” “我是为你好。” 宓琬呵笑两声,垂眸轻声道:“我若说你不能喜欢洛拉,也是为你好,你会如何?” 巴里气结,“这不同。” “有什么不同?”宓琬的目光扫向他,语气平静,“我喜欢他,起之于情,发之于情,我遵从自己的心意,愿意留在他身边。” “你和他不会有” “巴里!”宓琬打断他可能要说的话,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你这样,一点也不像北狄的勇士了,倒像是天德那些刻板而婆妈的夫子。” 巴里愕然。 宓琬又道:“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甚至于能不能一直走下去,我都不能确定。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我愿意留在他身边,想要陪在他身边。” 原本,她对郭英的感情还不是那么明朗,被巴里一激,倒是清晰了起来。 除了乍一见之下的惊艳外,还有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的点点滴滴。只是她对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让她迟迟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感情。正是郭英所说的一样,她的心里分明有他的位置,却总是在回避。 郭英理解为他们间的隔阂是那个孩子。 她却知道,是因为自己做什么都太冷静的缘故,总是会将事情分析来分析去,分析的结果,正是巴里所说的那样,他们之间难有结果。于是,她便不想为了一个明知道会失败的结果而坚持一个开始。 可一个又一个来和她说他们不能在一起,反倒激起了她心里的不服与不甘,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巴里怔愣住。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又朝他身后看了一眼,绕过她走开了。 “我可以向你挑战,让你知难而退,但她喜欢你,这个挑战便没有意义。若我发现你对不起她,必不会放过你。” 巴里并没有等对方的回答便大步离去。 宓琬错愕地回转头,正看到一脸笑意的郭英。刚才那股子热血冲头的劲一下子都散了,两手交在身前,手指不断地绕圈圈,绷着脸,尴尬地道:“那个,你别多想,我只是不喜欢听旁人说那样的话,说是为我好,却根本不知道我需要什么。你也别和巴里置气,他是因为我说了那样的话才” 郭英眼中的笑意更深,上前将她的双手稳稳包在掌中,“我懂。”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巴里会为宓琬说出这样的话。若不是清楚地看到巴里的眼中对宓琬没有半点情爱,差点就要为以为巴里是他的另一个情敌了。 “懂了就好懂了就好”可她看着他面上的神色,不由得怀疑这话的真实度 空中的水汽似乎都染上了粉红的色彩,此起彼伏的“咩咩”声却化解了两人间的不能言说。 “哪里来的羊群?”蒋成一反常态地活跃起来,“快去看看,这是有主的还是没主的。” 几名换过装的士兵在羊群里穿进穿出,“没有牧羊人,无主的!” 士兵们欢呼起来。 于野外行走,他们带了干粮,但哪里有现杀现做的热腾腾的烤羊肉好吃?才出来一天便能遇到这么大的羊群,一路赶着往阴魂岭走,他们一行人有口福了! 蒋成一喜,便招呼人捉羊圈羊。 巴里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道:“这是有主的羊,不能杀。” 蒋成迟疑了一下,左看右看,见自己的人捉羊圈羊好一会了都没有人出现,便不在意了,挑了一只肥羊赶出来,抬起一刀便将羊的脖子割破。 巴里看着他们如此行径,眼里冒出凶光来。 “牛羊马匹是我们北狄人最重要的财富,你们天德人不管不顾羊群是否有主动手便抢,简直是恶魔一般的存在!” 扯到天德和北狄之间的矛盾,蒋成的脸也拉了下来,将刀上的血在羊毛上拭净,“笑话,你们北狄人攻占我们的城池,杀害我们的百姓,抢我们的物资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恶魔!” “北州一半的领土原本都是我们北狄的!”几十年前的战争,最终以北狄战败,向天德进贡割地献女和亲而告终,那对于当时的北狄来说,是对强大的屈服。却是北狄人不能忘却的过往。所以,这几十年来,他们一直在努力变得强大。 蒋成和一众天德人的怒火都被他点燃了。 他的刀尖指向已经气绝的羊,“它已经死了,你能把他叫活过来?死在你们北狄人手中的天德百姓,你能让他们再活过来?” 谁也不肯退让,场面胶着起来。 宓琬微微蹙眉,“巴里是北狄人,不会分辨错的,这群羊必然是有主的。” 视线转向四周,“可是它的主人呢?” 郭英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没有从天而降的有主羊群,且看看。看看蒋成与巴里谁的实力更强也不错。” 宓琬不安了一瞬,若是有人将羊群赶到这里来,那他们的行踪不是已经暴露了?这目的是什么?挑起他们的内斗吗? 李潼潼跑向他们,见他们手握手并肩而立,顿下步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跑到了他们面前,“阿琬,他们打起来了,这可怎么办?” 为了保证他们此行的安全,知道他们此行目的的,不过几个人,李潼潼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她的兄长李重尧便是在失踪的名单里,她的父亲这么多天不曾到平城,也不曾送来半点消息,极有可能也到了那里,并且被困住。 宓琬神色淡淡,“打是亲,骂是爱,他们在相亲相爱,不必担心。” 郭英一噎,神色古怪地扫了宓琬一眼。 这种一听就是忽悠人的话,连李潼潼都不信了,“阿琬,别开玩笑了,巴里最听你的话,你去劝劝他们,让他们别打了。” 宓琬一本正经地道:“我是认真的。这个事情,我劝不得。我是天德人,若劝了巴里,会让巴里觉得我因为天德而不顾北狄人的死活。如果你是巴里,你会如何做?把他气走了,再寻个人带我们去阴魂岭,恐怕就得等明年的这个时候了。若是劝蒋成等人,将士们会怎么想?我是天德人,却帮着不时扰境的北狄人,轻则对我不喜,重则让我背上叛国之名。潼潼,你希望我怎么做?” “这”潼潼左右为难,也不知道该劝谁才好。 那边两个人已经打到了一团,一面打还一面唇枪舌剑,“你们天德占据了那么多资源和富饶的土地,我们却只有牛羊和马匹,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辛苦?” 蒋成哼哼,“幸好你们辛苦。若是你们强大了,我们就更辛苦了!三天两头要和你们打一仗。” “天德人重礼重教,你却这般蛮横不讲理!” “和你们北狄蛮子,没必要讲什么道理,刀剑说话便是。” “天德小人!” 眼看越打越烈,蒋成隐隐落了下风,两人的刀却在相击后往同一个方向刺去。 全身雪白的羊被吓得四蹄乱蹬,为了不让自己的颈下被刺中,提起两只前蹄来,露出了沾着点泥色的肚下长毛。 山竹蹲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两人打斗,见着异样,好奇地歪起圆圆的猫脸,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喵”地一声飞速冲过去,咬住一点泥色,拖出一个正准备溜走的人来。 “啊呀!两位,不过是一只羊,不过是一只羊,刀剑无眼,刀剑无眼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42章 从羊群里翻滚出来的男子戴着一顶小毡帽, 额上戴着一块两横指宽的红色抹额, 身上穿着红色的袍子, 外面套着白色的裘衣,裘衣下,腰间熏微鼓, 看形状,应当是别着一把小弯刀的,一双靴子前头带角向上翘着。 古怪的装扮,说他是北狄人, 不对, 说他像西戎人, 也怪怪的。 他的头发很黑, 带着自然的卷度。肤色偏白,高鼻梁, 鼻尖微钩, 唇边留着如夫子那般的胡须。看起来似乎已到中年, 棕琉璃一般的眸子却展示着年岁尚轻的碎光。 裘衣下的衣袍穿得松松垮垮,衣带松松的系着, 打着结的位置向下垂落, 末挂着简单的络子, 也不知是本就穿着这样还是先前动作幅度太大的缘故,衣领微微敞开, 露出锁骨下胸肌的轮廓。 宓琬与郭英和李潼潼见他被揪出来, 便走了过去。无意瞥了一眼, 目光便停在锁骨下移不开了。 郭英心道不好,抓着宓琬的手紧了紧,将她的视线吸引过来。 宓琬偏转头看向郭英,大而黑的眼睛眨了眨,无辜而又茫然。见郭英似乎没什么事,便又将视线偏转到外来男子身上,别具风格的美男,自然是要抓紧时间欣赏一下的。 郭英眸光黯了黯,直接将宓琬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腰上。 宓琬身子一僵,疑惑地再次偏脸看向郭英,很快反应过来,靠近他,动了动鼻子,“文渊,是不是有酸味儿?” 以为他要否认,却不想他坦然承认,又抓着她的手上移,按在心口,语调幽幽,“他有的,我也有。他没有的,我还有。” “噗”宓琬赶紧看了看周围,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外来的人吸引了过去,没人看到郭英这幼稚的举动,要不然,见到这样的英武大将军,得一个个地都惊掉下巴。 到底觉得这样的举动不太合适,她别扭地抽了抽手,“我好奇他为什么不露面,真的,没别的。” 郭英才不信她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不过知道她是那种暗地里有点小不正经,实则面皮很薄的人,便松开了她,一个大步走到了宓琬身前,挡住他向美男的视线。 宓琬:“!!!” 这个时候,蒋成等人已经确定了这个名叫木箪的人就是这群羊的主人。 蒋成打量着他笑了笑,“木箪,你叫这名字,是有多爱吃?” 木箪也跟着笑了笑,棕琉璃一般的眸子里闪着光,“阿娘生我的时候,家乡正闹着饥荒,便请了个有学识的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希望我能给家乡带来希望。” 蒋成嗤笑,“你阿娘真是有趣,竟以为你一个牧羊为生人便能给你的家乡带去希望。” 木箪笑而不语。 郭英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对蒋成道:“按市价的两倍将已杀的羊买下来。若他愿意,你们可以再买些羊赶着走。” 说完,便拉着宓琬往一边走去。好似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再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了一般。 巴里错愕地看向郭英,觉得他让人付钱的行为出人意料。 蒋成似乎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半个“不”字也没有说,连惊愕的表情也没有,朝巴里挑衅般地挑了挑眉,“吃惊了吧?我们从来就不会白拿别人的东西,和你们北狄人不一样。” 宓琬路过李潼潼身边,见她看向木箪的神色有些呆,心想这姑娘大抵是被美男夺了心神,只可惜这个美男来历不明,年龄又太大了些,不能让这傻姑娘芳心错付,便拉着她一起远离了是非地。 木箪棕琉璃一般的眸子往三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眼中闪过点点光芒。 那边似乎谈得一派祥和,宓琬抱着山竹,有意地避开与郭英拉开一点距离,八卦地靠在李潼潼肩头,“潼潼媳妇儿,你是不是看上那老白脸了?” 郭英听到这话,看向宓琬的目光极为古怪,恨不得马上去封住她的嘴。 李潼潼本在出神,“啊”了好长一声,下意识地点头,才回过神来,慌不择言地解释,“阿琬,不是这样的。” 宓琬一副“不用解释了我都懂”的神色,让李潼潼不知道要怎样解释了。 “你还是头一次看一个男子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神色,不过,潼潼,他太老了。看起来和李叔差不多大。” 郭英:“” 李潼潼:“”想到李乔和李重尧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脸色变了变,“阿琬,爹爹和哥哥都还没不知下落,我没心思想别的。” 宓琬见她认真,放下心来。 另一边,蒋成和巴里都朝他们这里走了来。 巴里走得有些急,和蒋成互瞪一眼后,加快了步子。 “阿琬,郭英,不能将这个人留下来!” 蒋成也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二少,木箪提出要与我们同行。他说东北边的牧草好,想要将羊放到那边去,但一路危险诸多,见我和巴里的身手都不错,觉得和我们在一起,他的羊最安全。并答应每天杀几只羊给大家打牙祭。” 巴里道:“不能为了几只羊便让他留下来!” 郭英看了巴里一眼,问蒋成,“你呢?” 蒋成认真地想了想,“属下也觉得不能让他留下来。他衣着古怪,看不出来历。而且,他一个人能赶着羊一路行到这里,就算没有我们,也照样能赶去他想要去的草场。何必再要用羊来换?” 郭英似笑非笑,“既是如此,便留下他来,看看他到底想要做甚。你们权当什么也不曾发觉。” 蒋成眼睛一亮,立即领命。 巴里脸色黑黑,“天德人狡猾似狐。” 郭英意味深长:“北狄的白眼狼也不简单。” 巴里:“” 郭英将宓琬拉起,“我记得这附近有一条河,我们去捉几条鱼回来。” 宓琬眼睛一亮,“有鱼?!所谓鲜,正是有鱼有羊,今日我们当真是有口福了。” 山竹似乎听懂了他们要去捉鱼,立时迈开修长的四条腿紧跟了过去,一双猫眼里闪出星光来。 不过一会儿,就变成了山竹在前面带路,两人不急不缓地并肩跟在后面的情景。 山竹急得不时回过头来,似乎很怕他们跟丢了。 平城的冬天很长,春秋很短,此时雪已化尽,河里的鱼儿正雀跃着露出水面透气,一点也不曾发觉危险到来。 这只能算得上是一条比溪水大一点的小河。若不是有郭英带路,谁也想不到在这里会藏着一条河。 宓琬不禁怀疑,“你到这里来了不过一年余,我在你身边待了半年多,怎么不知道你对这一带这么了解?” 郭英眸光微闪,笑着道:“我那个时候全心在找人,自然是不会注意这里哪里有什么景致的,不过,有一次从这里经过的时候,见甘茂捉来了几条鱼,便猜想这附近会有河。” “”宓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经欢快地蹦入河里的山竹,“你不会是故意说鱼,让儿砸来给你带路的吧?” 郭英没有否认,“猫有寻腥的本能。就算你叫它猪,它也还是一只猫。” 宓琬没将他的绕口令放在心上,咂舌惊叹道:“你太狡猾了!” 郭英听出她在夸他,极为愉悦,拉她在一旁的草地里坐下,“果然还是两个人的世界安静,那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一个不留神便会打起来。” 山竹叼着一尾鱼,从水里蹿了出来,用力甩干身上的水,蹦跶到两人面前来,被郭英揪着颈后的毛皮提起,接过它嘴里的鱼。下一瞬,小猫儿就瞪大着一双眼,扑腾着四条腿再次落入了水中。 宓琬默默别过眼去,不忍直视,又听得郭英道,“巴里对你的态度很奇怪,阿琬,你可曾想过为什么?” 宓琬错愕,“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帮了洛拉的缘故。” 郭英不置可否。这样理由,他早就听过了,眼下看来,必然还有别的缘由。 宓琬岔开话题,“文渊,怎么不曾听你提及你母亲和旁的亲人?” “我的母亲呵是英武侯夫人。”郭英伸了个懒腰,在第次将山竹丢进河里后,见山竹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便仰身躺了下来,双手交叉于脑后枕着,看着清亮的天空,过了好一会,才眨了眨眼,将视线偏转向宓琬,看了片刻后轻轻阖上眼,“母亲给我的感觉很淡。因为她是英武侯夫人,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哥身上,对旁人的关注就少了。自小便生活在淮阳城和平城,鲜少入京,我没有多少关于她的记忆,倒是对父亲和大哥的记忆颇多” 他转道平城的时候,让人给他的母亲去了一封信,宓琬还在淮阳城等着他,提亲之事,完全可以由母亲寻找媒婆往淮阳城操办,将两人的关系过了明路,待他将父兄寻回,再定婚期。可他等到的是母亲教诲他要如何扛起英武侯府重担的信件 他愿意扛起这份重担,只是希望这份重量中含有他心爱之人的一份,他的母亲却不愿意成全。 只是到了如今,这些事情说出来只会平添不快,没有再提的必要了。 此时的天地间自带一股宁静祥和之气,而他,放下心里的一切负重,贪婪地吸取着。 宓琬认真地听着,听得声音越来越小,错脸看去,却见郭英已经神色祥和地睡着了,呼吸轻浅绵长。 睡着的郭英,身上少了锐利与锋芒,也不会如将她抱回将军府里那般露出如猫儿一般呆滞的神色,如清风一般和煦,如朗月一般皓然。 其实许多事情郭英不说,宓琬也知道。 书里提到过,郭英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幼弟,一个嫡母,一个姨娘。幼弟自幼聪颖过人,只可惜是庶出。他的母亲是高门贵女,即便作为今圣为了让他好好镇守北州的筹码被“保护”在京城行为受掣,也将英武侯府上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是最先放弃寻找英武侯世子的人。按书中所说,到郭英斩杀达尔的时候,便只有郭英一人还坚信自己的父兄还活着了。确定英武侯和世子再也寻不回来之后,他的母亲倒是将希望都转到了他的身上,只是他那杀神一般的作派,让他的母亲都觉得害怕,最后不得不顺着他的意,将英武侯世子的身份给了他的幼弟郭桑,待到成年再袭爵戍边。 英武侯撑起了北州的一片天,英武侯失踪,急的是郭家人,高高在上的皇帝只在意边境是否有人驻守。 宓琬唏唏然,在他身边躺下,“其实这世界,少了谁都会照样转,发挥了大的作用的时候,旁人会恭维,会夸赞,夸得好似没了自己世界就会垮了一般。等到自己真的垮了,他们又会寻找出另一个发挥大作用的人,对他恭维,夸赞。我不想你垮,英武侯府的重担不该压在你一个人的肩头上”她喃喃自语,“可若自己能有那样的作用却不发挥出来,那还有什么意义呢?人之一生,总得寻点事情做,不然,太过无聊了。” 正如她以往选择将自己的一生奉献在小说上,到了这里之后,又选择与李家父女同行,而后伴在郭英身边陪他一同寻找那些失踪的人。或许,这便是她回到前前前前世的意义吧。 正如此时的山竹,每每叼出一条鱼来,都要凝视着他们,等他们向它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之后,便再次跳进水里捉鱼。见他们都睡着了,茫然了好一会,默默地吃掉一条鱼后,再次跳入河中,长长的尾巴用力地甩着,将那些跳出水面的鱼甩到岸上。 当身边的人呼吸变得舒缓的时候,郭英的眸子悄然睁开,唇角扬起,手指勾住了她的一截小指,一点一点将两个的手掌相贴,十指相交。头一点一点地移过去,直到自己的额角与她的相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43章 脚步声靠近, 郭英立时睁开的眼里迸发浓烈的杀意。很快又回过神来, 这不是在两军交战的时候, 也不是剿匪的时候,或者被人刺杀的时候。 宓琬还躺在他的身边,来的当是来寻他们的手下。 山竹趴在一堆还在不甘地扑腾着尾巴的鱼儿中, 毛绒绒的耳朵动了动,连眼皮也没有睁一下,只拿尾巴尖打了打那几只最活跃的鱼儿:“笨鱼儿,别急着被他们杀, 你们是要被本喵吃的!” 修长的手指点在宓琬的鼻头, 精致的鼻头动了动, 别过脸在郭英的臂膀上蹭了蹭。郭英轻笑出声, 抱起她,朝一边树木聚集的地方走去, 以免她的睡颜被旁的人看了去。怀里的人似乎睡得格外安稳, 便是这般, 也不见醒神 蒋成带着人过来,看到郭英的背影, 正欲开口叫他, 便见郭英回过头来, 冷冷的一眼,便假装自己没看到他, 带着人去收鱼去了。 有个小士兵不解, “头儿, 将军在那,咱们不和他禀报一下就拿走不好吧?” 蒋成扫他一眼,“想死,自己去。没看到将军不想被人打扰的眼色吗?” 说着,催促身后跟着的人,“不该瞅的别瞅。都快点跟过来把鱼杀了带回去,大伙还等着鱼肉下锅呢!” 对于郭英来说,蒋成和甘茂比起来,最好的一点便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装傻。 他听到外面细细碎碎的声音,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却知道他们不会过来打扰宓琬睡觉了。 不过,怀里的人变得不安分起来,似乎挣扎着想要翻身,扭动着。 竟将胳膊搭上了他肩头,如八爪鱼一般缠住了他。 郭英身子一紧,缓缓垂眸看向她,轻轻贴了上去,轻柔而小心地品食着,害怕她突然醒来发现,又希望她能醒来。而自己,便在这份纠结中,越发地觉得煎熬起来。 宓琬觉得被什么挡住了她呼吸,抬手要推却又被限制了手脚,微微睁开眼,先入眼的是密如羽翼的长睫。但她没有时间去思索,便被人彻底夺去了呼吸。 得到回应的吻变得热烈而狂野,噬骨般的缠~绵。 宓琬是从现代回来的,没有那种必须守身如玉的观念,母胎单身近三十年,她也有开荤的想法,郭英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合她心意的人选,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快速分析后,便顺从自己此时的心意,很快丢盔卸甲。他很清楚哪里能撩拨到她,而她对他的熟悉似乎也已经化入了骨血一般,下意识地便知道要怎样去回应。 只是在他将要解开她束胸的带子的时候,她按住了他,气喘连连,眼中春媚如丝,语带娇嗔,唤的却是“将军”,“我们还要去阴魂岭。” 郭英也冷静下来。 他们要去阴魂岭,生死难测。虽说他并没有要她随他一起进入岭中的打算,却不想让往事重演。 按下身心的渴望,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阿琬,我们真的能在阴魂岭找到他们吗?” 宓琬一脸懵,以这样暧~昧的姿势谈论这么沉重的话题,似乎不太妥吧。 正准备推开郭英,又听得他道:“我母亲早就已经放弃了,让我也放弃,安心袭爵戍边,用郭家的忠诚堵住那些说他们叛国的话。是我想再试一试。只要找回了他们,谁还能将叛国的罪名扣在郭家的头上?又何须我去做这个英武侯?可是到现在,我也想放弃了。” 宓琬睁大了眼睛,“别啊!箭都搭在弦上了,这个时候说放弃,太可惜了吧?” 郭英想要堵住她的话,却来不及了。 空气中突然格外静谧,便是树丛外的杀鱼声也消失了。 不知谁手里的小刀掉落发出声响,入耳清脆。 宓琬意识到外面有人,涨红了脸,“我我说的不是那个别想多了!” 郭英低笑出声,含~住她的耳珠,声音让人心尖儿发颤,“的确可惜。” 宓琬全身发颤,是不由自主的。欲哭无泪。她被撩拨得不上不下的,身体里生出了一股陌生又似乎熟悉的渴望。 “老大,鱼都杀好了,想必他们也已经把羊肉煮得差不多了,我们快拿回去下锅。” 士兵们催促着,蒋成应了声,还想将猫也带走。但山竹一跃而起,与蒋成拉开了距离,扬着圆圆的小脑袋骄傲地看着蒋成,露出脖子上的羊形额饰,拖长了音,“喵——!” 它颈后的皮毛,只有粑粑麻麻能提! 宓琬听着林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颤着声音道:“文渊你听我说” 郭英偏耳听着她在他耳边悄然说出的话,神色变换,而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你总是有法子。” 宓琬整理好衣物站起身来,却发现腿软,瞋他一眼,索性到河边坐着。 河边还余着浓烈的腥味,却记宓琬面上的红潮快速退了下去。 郭英的情况就比较严重了,在她几乎要没了耐心的时候,才从树丛里走出来。 宓琬打量他,见他身上看不出半点异样,便招呼着吃撑了躺在一边晒肚皮的山竹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走到他身边时,听得他道:“这一趟,我若活着出来,我们便成亲,好不好?” 见宓琬停下步子微微仰首看他,他又道:“你不会再回胭脂铺,聘礼该往哪送?” 宓琬盯着他看了一会,被他眼中的认真吸引过去,“我没答应嫁给你。” 郭英脸色一变,“可你都” 都愿意再与他那般亲密了,为何还不愿意嫁给他? 随后,他又恍然,“在担心司空复不肯放手吗?我提亲前,会将那份文书拿回来。” 宓琬心中坚力量还有点别的担忧,却又一时间说不出担忧的是什么。对上他的目光,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应了一声:“嗯。” 随后反应过来,倒也并不后悔。拢着他的衣袖,与他交指回行,“文渊,我与你一同进去,一起去找。可好?” 山竹偏着圆脸看向他们,“喵~”带上你们的小宝贝,可好? 郭英没有应声,面对前来寻他们去用哺食的人,宓琬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作罢。 宓琬不知道去过河边的有哪些人,也无心再理会旁人会怎么看待他们,用过哺食便进帐中休息。不一会,郭英也进了帐,这才发现,郭英那些“有眼色”的部下,将他们两人安排到了一个帐篷。 宓琬:“”所有人都忘记她和李潼潼是以小夫妻的关系进平远将军府的吗? 到底不是情动时的口无遮拦不管不顾,郭英在帐门的位置站了片刻,似有些窘迫,“我等他们都睡着了再杀羊。” 宓琬愕然抬眼,他难不成以为她很急?不待她解释,帐帘处已然没了郭英的身影,只有那晃动的帐帘。想到一个大将军避开自己部下偷偷摸摸杀羊做羊肠衣的情景,宓琬哑然失笑。 可她又觉得再在这帐子里待着,会有种深闺俏妇盼郎归的错觉,不行,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打定主意后,便挑开帐帘步入了夜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44章 郭英避开自己的部下,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 看中一匹肥壮的羊, 掏出匕首来一刀刺下去,却被人按住的手腕,“二少, 有话好好说,刀剑无眼!刀剑无眼啊!” 又是这句! 郭英默默地转脸看向天空上持着的月牙儿和几颗稀落的星,今天的月亮太大太亮今天的星星太多太亮。 默默地收回自己手里的匕首,一语不发便想转身离开。 木箪急急迈腿拦住他, “二少, 别不好意思啊, 不就是想要羊肠衣吗?我来给你取。” 说着, 抽出刀来比划,“看我的!” 郭英想对他说不必, 目光落到他的刀上, 话变成了, “西戎人的刀。” 木箪的手顿了一瞬,却没否认, “二少好眼力。” 郭英“谦虚”地道:“太像羊角。” 木箪的手僵了僵, “从活羊上取羊肠做衣, 还是用这样的刀好。双刃弯曲刀身,形如飘起的柳叶, 刀身薄, 刀尖利。开出的伤口小, 取出羊肠衣后还能让羊再活十几个时辰,明日大家照样能吃到新鲜的羊肉。” 见郭英一直盯着他手里的弯刀,将刀收了起来,改口道:“不过,这羊肠便是现在取出,做及也要用十二个时辰,二少可是想现在取出来明晚用?与姬妾行欢,这东西是最不可少的。以免出点什么意外,让女人心思变大。” 郭英嘴角狠狠一抽,晦暗不明的神色在夜色中难以辨识,“你似乎很有经验?” 木箪尴尬地笑了两声,“见笑见笑,二少可是急着用?我这里有不少存货,原本是打算过些日子拿到城里去卖给大户人家的,若是二少要,我便送给二少一捆如何?” 微微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继续解释道:“一路上,我把羊肠都收集了起来,做成羊肠衣。家中困顿,填补些家用。” “既是如此,我便不好意思收了。”郭英发出一声分辨不出情绪的笑声,“黄金刀柄不错,上面的宝石也很亮。” 走了半步,又停下来。偏头道:“她不是姬妾,是妻子。” “”木箪的视线从郭英的背影上缓缓收回,落到手中的刀上,表情微微扭曲,“这么黑,也能看出刀柄的材质和上面的宝石?我拿到眼前都看没看出来!姬妾也好,妻子也好,总归是女人。”他也想他家里的那些女人了。 郭英到了帐外,却迟迟没有进去,木箪睡在羊群里,让他无法再去第二次。且取来也不是马上就能用的。 迟疑着,却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身子僵了一瞬,而后回身笑唤,“阿琬,你怎么?” 看到宓琬手里提的羊肠衣,面色一变。 宓琬也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头,先问了声他怎么不进去,才自顾自地道:“哺食用得多了些,不克化,便出去走了走。路上遇到木箪,被他强塞了一把这个。” 将手里的东西提到两人之间,宓琬的神色变得哭笑不得。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偷听了没跑脱,被木箪捉了个正着的。 宓琬拉着郭英往里走着,“文渊,我觉得这个牧羊人太有趣了。也不知他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和我们同路。难道我们身上有什么是他想要的?” 目光落到这些羊肠衣上,宓琬的神色微微一变,“他能看出我是女子,那必然更能看出扮了男装的潼潼是女子!难不成是为了她?!” 她将手里的东西往郭英怀里一塞,“我还是去潼潼帐篷休息吧。” 郭英却突然抱起她往里走,“别辜负了他的一番殷情。” “不能叫他打了潼潼的主意!” “他不老。”他吻着她,低低地道,“不过比我大几岁罢了。胡子都是假的。” 宓琬的语调也柔了起来,“可他家中还有许多姬妾,一看便是个中高手。”她怕潼潼被他骗了身又骗了情。 “若是李潼潼自己愿意呢?” 李潼潼已经及笄半年了,他巴不得把人嫁出去,省得总被人把她和他的琬娘凑一对儿。 宓琬不说话了。 便是她自己,也没有敌过愿意两个字,又拿什么去阻止李潼潼? 而她很快,也无心再去想别人的事情。 山竹幽幽地睁开眼,黑漆漆的瞳仁转了转,面无表情地踱出帐子,寻了一株枝丫不高的树蹿上去,扫视四周,呆呆地看着空中的小月牙儿:看遍天地少一喵 蒋成半夜被巴里从帐篷里提出来,还没有喊出有刺客的话,便被他一拳打在嘴角,“白天还没有比完!” 蒋成刚想说他有病,听到他的语气,却转了调,“比就比,谁怕谁?” 比到后面,蒋成才发现,巴里这是要和他动真格的。 “你有病吧?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 巴里的弯刀在月光下散发着点点幽光,“就你这点实力,当时是怎么打败洛拉,让她受那么重的伤的?” “呵呵”蒋成懂了。巴里这是事后寻仇来了,既然是这样,他也没必要留三分余地了。 两人缠斗,谁也不让谁,却都忽然停了下来,月色下的两人神色古怪,郭英和宓琬的帐篷里有古怪的声音也就罢了,李潼潼的帐里,怎么声音也不对劲? 在蒋成看来,整个队伍里就只有李潼潼一个女人,他们一同出来的人自不会对自己人下手,那便是进了什么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向李潼潼的帐篷,却见里面出来一个人,见着帐外烧着的火盆,看清了那人的背影。 粗鄙之语脱口而出,蒋成在火光下的脸都变得有些扭曲,“老子以为是只羊,却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目光转向帐篷,“今天不和你打了。我进去看看潼娘。” 巴里点头,“我去看着他。” 蒋成看了巴里一眼,笑了一声。如果他们不是不同的立场,或者会是好兄弟吧。 李潼潼盘坐在毛垫上,听到外面的人说的话,抬起头来,便看到蒋成满脸的青紫,“蒋将军,怎么受伤了?快过来坐下,我给你上药。” 蒋成停下步子,打量帐里的情况。 李潼潼脸色不太好看,衣裳却是齐整的。帐内有许多掉落在地的瓷瓶。 李潼潼一面收拾着,一面解释道:“木箪说自己生了病,想要向我讨药,我找来找去,都没有他需要的药,便把他赶走了。将军别为难他,其实,他也算不上是坏人。” 垂着眼,不敢直视蒋成。 蒋成知道李潼潼没说实话,却也没挑破她,只是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他要什么药,黄大夫那里或许会有。” 李潼潼道:“他有病,我与黄大夫却都没药。不用理他。等过些日子,到了地方,便再也没有关系了。” 蒋成想想也是。这些日子把那个怪人看牢些,让他不能再打李潼潼的主意便好。只是受一个女子这么细心地给他上药,清晰的女儿香入鼻,让他越发不自在了。 可眼前的这个女子心无旁骛,纯粹是一个医者对伤患的态度。蒋成也渐渐地静下心来。 “我当不起将军这样的称呼的,潼娘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蒋哥便是。其实,我与你兄长有过数面之缘。他与世子去雁城的前一天,我们还一起喝酒来着。他的官职,可比我高多了,却一点架子也没有。他和我说起,家中有个极为可爱的妹妹,那眼里都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若是让他知道你嫁了个这样的男人,止不住要怎么心疼呢。” 他想要说些话来开导李潼潼,却没想到惹得圆脸大眼的姑娘落起泪来,“我说错话了,潼娘,你打我成不?别哭啊。” 李潼潼止不住泪,揪着自己的袖摆,“蒋大哥,我想听哥哥的事情,能都说给我听吗?” 第二天,宓琬见李潼潼看起来与往常无异,放下心来。 上路的时候,蒋成策马到郭英身边,将夜里发生过的事情禀报给郭英。宓琬在一旁听着,这才知道昨夜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而是李潼潼自己解决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哀怨地瞅了郭英一眼。 男色误人! 不曾想,没有看向她的郭英如脑后长了眼睛一般,拉着她的手道:“什么也没发生。” 宓琬哼哼,“我答应过李叔要照顾好潼潼的。” 郭英“嗯”了一声,“可你照顾不了她一辈子。你得照顾我。” “”这话,宓琬没法接。 蒋成目瞪口呆,将军和他的小厮都不打算再遮掩了吗? 他们是舒坦了,可有想过李潼潼的心情?眼前浮现出昨夜给他上药的圆脸姑娘纯净的大眼睛,想到她可能会滚落的泪水 见郭英朝他投来逐客的目光,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对宓琬道:“既是你照顾不了潼娘,何不与她和离,换个人来照顾她?也免得她遭不怀好意的人觊觎。” 他想,若是宓琬不是被郭英看中的人,这个时候早就不知道被他教训多少遍了。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能被一个断袖这般耽误? 宓琬闻言,眉头一扬,好笑地打量他片刻,“换成谁?你吗?潼潼答应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45章 蒋成呼吸滞了一下, 脸色变了几变, “换成谁都可以, 只要不是你。” 话里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能嫁给一个有龙阳之癖的人呢? 郭英眸光发冷, “蒋成,你僭越了。”和甘茂一样让他嫌弃,或许该让他回去陪甘茂。 蒋成低下头,摆出一副知错了的样子, 却还在倔强地等着宓琬的答案。 宓琬不以为意, 语气淡淡, “你说得不对。并不是换成谁都可以。那个人要真的配得上这么好的潼潼, 还必须是潼潼喜欢的,她想要嫁给他, 与他共渡一生。到了那个时候, 我自然会亲手把潼潼交到对方的手上。” 末了, 不忘了意味深长地提醒一句,“如果你想做那个人, 便不需要要求我来放手, 而是需要让潼潼答应换成你来照顾她。决定权, 从来都在潼潼那里,不在我这里, 懂?” 山竹吹了一~夜的风, 都没有等到它想见的喵, 此时正拉长了身子横搭在宓琬的马脖子上,歪着脖子,神色幽幽地看着蒋成,“喵” 也不知是在附和宓琬还是在同情蒋成。 蒋成:“”他不懂! 等两人的马行远了,蒋成才反应过来宓琬话里的含义。 宓琬根本就没有要困着李潼潼的意思,只是在骑驴看唱本,想给她寻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而他,却自以为是地在指责人。 可有这样的男人吗?给自己媳妇儿挑新丈夫? 蒋成越想越迷糊。 他最大的优点,是想不明白便不想了 这天安营扎寨的时候,李潼潼见宓琬要去拾柴,便跟着一同去。 这一回,郭英没有和宓琬一起去,而是借着机会,把蒋成提溜了出来。 蒋成心里叫苦不迭,不就是顶了宓琬两句吗,这就遭自家主子私下惩戒了? 郭英瞅他一眼,神色严肃,“别瞎想,输给巴里,丢的是我郭英的脸。要是再输给一只羊,我郭英的脸就要被你丢干净了!” 蒋成神色一正,心内大喜,原来主子是真的要指点他。“属下多谢二少指教。” 早间看到他一脸伤,郭英便猜想他背地里又和巴里打了一场。不过,若是他今日没有对宓琬说那番话,他也不会放弃和宓琬相处的机会来提点他武艺上的关窍。毕竟,他家的琬娘太容易迷路了。即便是来提点蒋成,也得挑着能随时看得到宓琬的地方。 郭英轻哼了一声,“看上了李潼潼,没点实力是不行的。阿琬不会答应。你可劲地学,别在李潼潼面前丢脸。” “喜欢一个人,先得够格去喜欢她。”似是想到什么,郭英严肃着一张脸,眼里却染上了笑意。 蒋成肃然起敬,“听说二少幼时并不热衷于练武。后来突然间跑回平城,实力突飞猛劲。” “没错。”郭英含着笑,并未否认。想当初,他可劲地练,不也是担心自己的力气不如宓琬大,被她笑话吗? 若不是如此,英武侯府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也做不到马上挑起大梁来。 蒋成脸上写满了八卦,“难不成。二少也是为了有喜欢一个人的资格?” 若是平日里,他断然是不敢这般和郭英说话的。此时此刻,郭英身上全然没有半点冷戾的气息,让他一时间忘了郭英可怕的时候。同时,他也很好奇,那个人是谁。 郭英看着一个方向,整个人都变得如清风朗月般,“没错,就是为了能喜欢她。” 世人皆道情爱为祸,而他,却是为了这份爱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合格,变得优秀。 蒋成顺着郭英的视线看过去,心里咯噔了一下,“二少说的,莫不是阿琬?” “再无旁人。” 蒋成一脸懵,阿琬不是去年才被二少从山匪手里救出来的人吗? 不待他细想,郭英已经再不给他闲话的时间。只半瞬的分神,他的身上便能多出几道伤来。 李潼潼见四下无人注意她们这里,将一只药瓶塞入宓琬怀里,“这是避子药,事后吃一颗便好。我特意为你配的,对身体无害,却也不能多食。” 宓琬眨了眨眼,哭笑不得。难不成,已经人尽皆知了? 李潼潼却没注意她的神色,而是继续道:“那天和你说过话之后,我就觉得不太~安心,将军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我们都知道,没人能忤逆他的决定。他若是起了那个心,你怕是无法拒绝的。所以我回去便给你配了这个药,只是制好后,发现将军总是和你在一起,我寻不到机会交给你。阿琬,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也不能替你做决定,可我希望将军能娶你。至少在他娶你之前,不会再有一个成形的孩子从你身上消失。” 噢,原来没有人尽皆知。 宓琬放下心来,虽然并不需要这个,还是将想要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将药瓶收入怀中,抱了抱她,“我的潼潼是世上最美的小仙女,为我想得真周到。我没有照顾好你,都引来旁人的指责了,你是怎么想的?” 两人并肩走着,看到合适做柴火的,便拾起来放置一处。山竹在一旁扑蝴蝶,不时地往她们这里看一眼。 到平城后的大半年,李潼潼被独自丢在军医营里数月,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什么事都要来向宓琬拿主意,不是那个容易被吓哭的人了。 她有了自己的主意。 李潼潼想了想,“和你说的是蒋大哥吧?昨晚,他看到我哭了,以为我是因为你。其实,我是因为想我爹爹和哥哥了。他们到现在还没有下落。阿琬,我时常会想,如果那个时候,爹爹没有答应带你一同上路,我会是怎样的结局,大抵,连平城都到不了。前些日子,我听到陈云死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开心吗?可再开心,只要想到哥哥和爹爹下落不明,我就笑不出声来。” 说到这里,李潼潼话锋蓦地一转,“阿琬,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我们与北狄c西戎之间不能和睦相处。只要没有战争,我哥哥和爹爹就不会失踪,我和爹爹也不用离开京城。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亡或者失踪了。” 宓琬同情地看她一眼,单纯的小姑娘到现在,还以为他的父兄是因为打仗才失踪的。 朝堂夺权之事,她知道,却不好开口说出来。李乔猜到了个中关窍,却从来不曾说给李潼潼知晓,想必也是这个缘故。想了想,她只得道:“潼潼,最可怕的战争,不在沙场。” “那在哪里?” “人心。”在京城,在朝堂。 李潼潼垂着眸想了想,“人心确实挺难琢磨的。有时,觉得一个人是好人,他偏偏做了让人痛恨的事情。当我觉得他是坏人的时候,却又发现,他也不是那么坏” 宓琬停下步子看向她,猜到她说的他是谁,明白她心中所想,不由得为蒋成叹息一声。脚下却绊住了什么,一个踉跄。 宓琬是不认路,却也鲜少发生这样的意外,淡定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污渍,却发现有她半腿高的草丛里躺了一个人。 与李潼潼对视一眼,便将草丛扒拉开去看。 还真是不能背后说人 李潼潼惊呼出声,“阿琬,是陈佳月!” 宓琬记得这个人,不仅是因为她奇怪的举动,还因为她是仰慕郭英的人。不过,书里有没有关于她的记载,宓琬一点也记不起了。 思量只在转瞬间,转眼看向李潼潼,见她给陈佳月号了脉,确定这个人还活着,便帮忙背人。 郭英一直都注意着这里,见宓琬摔倒,丢了蒋成便往这里来。想要替宓琬接过她背上的人,听得宓琬笑眯眯地道了一声,“是个女子。”只得作罢。 蒋成跟在郭英身后咕哝,“我们这是什么运气?一路捡人” 郭英看了他一眼,跟上了宓琬的步伐,“可知来历?”这里倒了一个孤身的女子,着实可疑。 宓琬背着陈佳月不带喘气,给郭英抛了个暧~昧的眼角,“陈佳月。陈云的女儿。” 宓琬将她放入李潼潼的帐中,便出来和郭英说陈佳月的情况,“身上伤得不重,潼潼说她是饿晕的。还得找水来给她沐浴。清洗伤口上药,暂时你们不方便进去,便由我和潼潼来照料她。” 蒋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郭英点了点头,“蒋成,速带人去附近查看,看是否还有旁的人。” 蒋成领命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想起来,自己觉得不对劲的是什么。阿琬和他们一样是男人,为什么不避讳? 宓琬见郭英没走,知他还有话要说,便看着他等他开口。 郭英默了一会,才道:“你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宓琬愣了一下,笑出声来,“那个啊,我只是想起陈佳月是你的倾慕者” “阿琬” 宓琬的话,被郭英无奈的呼唤声打断,宓琬笑着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 她止了笑,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文渊,你是不是觉得陈云也有可能没死。” 郭英不置可否,“陈云极为疼爱这个女儿,或许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语调微微一顿,“等她醒来,我要见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46章 陈佳月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醒了。 郭英和宓琬走出帐篷, 蒋成肃着脸来报, “周围再没骨发现别的人。倒是发现木箪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盯着他的人发现他昨日曾在大家去寻人的时候,进大家的帐篷里翻找。” 郭英抬手止住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了。先静观其变, 莫打草惊蛇。” 他与宓琬对视一眼, 谁也想不明白, 木箪到底想要什么。行到李潼潼帐外,听到里面的陈佳月正在冲李潼潼发脾气。 “谁让你假好心了?若不是你,我爹怎么会死?” 屋里传来汤药被打翻的声音,李潼潼的声音柔柔地响起, “佳月, 我一直拿你当知交。” “什么知交?我从来不认识你!”她语气张扬,带着恨意, “我已经叫你们两个人跑了,你们却不跑,若不是你们死在开膛寨, 我爹怎么会死在回京的路上?可结果,你们没死?你们为什么没死?” 她说得语无伦次, 帐外的人却听得脸色沉了下来。 宓琬面上带着冰冷的笑意, 对郭英道:“先给我点时间。” 李潼潼的手,被药汁烫得发红,宓琬看得心疼, 拿凉水朝她手上浇下去, 将她往屋外推, “你去黄大夫那里上药,这里有我。” 李潼潼被陈佳月骂得不知所措,看到宓琬心里才安定下来,“阿琬,她说是我们害死的陈云。怎么会是我们呢?” “他是自己作恶太多遭了报应,与你我哪里会有什么关系?一个疯子的话,不要相信。” “不行,一会儿她要是伤了你” “你觉得她能有伤我的能耐吗?” 李潼潼想想也是,宓琬是连山匪的脚都能踢断的人,不会对付不了一个陈佳月,这才放心地走了。 宓琬回转身,面上仅带的一点温度都降了下去。 “脑子清醒了吗?若不清醒,我帮帮你。” 陈佳月的脸色微微一变,“你你要做什么?” 水囊里的冷水从她的头顶灌下,她挣扎,却无法抵抗宓琬的力气。 将空着的水囊丢去一旁,宓琬松开她,取了帕子轻轻拭手,“这回清醒了吗?你的父亲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当是清楚的,要不然,你也不会来叫我们离开。所以,他到底是被我和潼潼害死的,还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转身,取了块毛巾丢到陈佳月的怀里,“若不是因为你曾经想要叫我们逃,我们也不会救你。可你便是当时叫我们逃了又如何?你以为我们没发现吗?我们在你来提醒之前就发现了异样,只是你爹派了许多人看守我们,我与潼潼根本就不可能逃脱。所以,你的提醒又有什么意义?如今,你提那份恩情又是何居心?” 陈佳月赤着眼,盯着宓琬看了好一会,终是捂起脸哭了起来。 她不过是在明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的情况下,用这种提醒人的方式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可她的提醒,从来就没有真的发挥过用处。因为只要被他的父亲控制住了的女子一个弱女子,哪里还有逃跑的机会? 宓琬对她不似对李潼潼那般有耐心,手指不经意地敲了敲别在腰间的连珠双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若是不细细地将事情说清楚,谁也帮不了你。” 可陈佳月不理她,只是自顾自地哭。 她等不了,郭英也等不了,一行人马上就要拔营出发,他掀帘走了进来,“我派人把他送去平城交给甘茂。”甘茂如今有的是时间来问。 宓琬点了点头,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最好了。 陈佳月倾慕郭英,一耳朵,便听出了郭英的声音,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抬眼确定眼前的人的身份,便喊出声来,“郭英!我说!我都告诉你!” 郭英停下步子,却一眼也不看她,“那你便说。”她被宓琬浇了一身的水,模样狼狈,若看一眼,还不知道会被这个能将自我麻痹当成施恩的人讹成什么样。 陈佳月看了一眼宓琬,“让他出去。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郭英轻嗤了一声,掀开帐帘走出去,对蒋成道:“派两个人,即刻将她送往平城,交给甘茂。让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吐出来!”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便是宓琬都不由得打起了一个寒颤。 陈佳月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似是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米粒大的石子儿,片刻之后,一切都恢复如常。 唯一被她影响到的,只有李潼潼。 宓琬见状,只得把李重尧失踪和陈云有关的事情对李潼潼说了一遍。李潼潼这才收起对陈佳月的愧疚之心,恢复如常。 “阿琬,我爹是不是早就猜到可能和他有关了,所以才在快到雁城的时候然后独自离开?他以为陈云有好几年没看到我,必然认不出我,却没想到,陈云手里早就有追捕名单,一眼便认出了我。” 宓琬哪里知道李乔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的分析,有点道理。” 李潼潼感慨,“可我到现在才明白,而你,早就明白了。难怪你说,人心比战场还可怕。我险些把陈佳月当成恩人。” 宓琬不置可否。 世间的好人和坏人,从来不是某一件事便能决定的。人心生两面,一面善一面恶,没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是停在哪一面。 陈佳月算不上是个多好的人,可也算不上是个纯粹的坏人。因着她心中的那点不忍,才会出现提醒,说到底,她的所为,等于在向外人展露她父亲的阴暗面。 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转脸对与她并驾的郭英道:“开膛寨还有活口,会是谁?” 郭英也不知道,不过,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极好的,“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他们一定想不到,陈云所做的事,并不是无人知晓的。” 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外如是。 自陈佳月被送走之后,木箪便似乎从一行人中消失了。只在大家停下来安营扎寨时,才从羊群里钻出来与大家同食。 宓琬和郭英都感觉奇怪,“为什么我觉得他不仅是在找什么东西,同时还是在躲什么人?” 郭英颔首,“我也是这般觉得。且看他还能憋到什么时候。再不过两日,便要到分开的地方了,也该急了。” 木箪是急,在整个队伍里找遍了,都没找到他要找的东西,在这里混了半个月了,总算是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却系在那只猫的脖子上。 只要看到那只猫昂首挺胸将那额饰露出来,斜睨着眼看他,充满了挑衅木箪便觉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把那只可恶的猫捉过来拔光了毛,用它的毛将自己的额饰擦拭干净。 或许是山竹看出了他心里满满的恶意,看他的目光都带上了凶狠,不时地踱到羊群里来,对着他龇牙挑衅,待他真要做什么,便又快速地蹿上羊背,一跳一跳地蹿回郭英和宓琬身边,锋利地爪子抓得软绵绵的羊群里传出此起彼伏的痛“咩”声。将他气得恨在心里,却又发泄不出来,只能远远地拿要吃人的目光盯着山竹。 眼看再过一日便要到达约定分离的地方了,木箪倒躺在软软的羊背上看着天,手在腰间的弯刀上摩挲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看太阳西斜,他的面上露出带着点点邪意的笑来,翻身而起,行到正在下马的郭英身边,“二少,眼看明日便要与你们分别了,我心里挺不舍的。” 郭英扬眉轻笑,打趣道:“分别了好,你的羊可以少死几只。”许是与宓琬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时间多了,他多了几分宓琬那般好打趣的恶趣味,宓琬却受他的影响,很少打趣人了。 木箪不以为意地痞笑起来,“放了羊,也不过是拿来卖钱,能早换些银钱便早换,换了银钱的羊,早便不是我的了,生与死又与我何干?” 郭英“嗯”了一声,见宓琬伸手来接自己手中的缰绳,便递了出去,“你心里宽慰便好,预祝你一路顺遂,心想事成。” 木箪拍了拍宽大的腰带,“最好的就是心想事成了。我眼下便有一桩心愿,希望二少能成全。” “哦?”郭英扬眉,来了兴致,却也没有问他是何心愿,只用饶有兴致的目光看着他,等待着他说下去。 木箪没有等到郭英露出让他满意的反应,略一失望便笑着开口道:“我想用所有的羊肠衣和二少换那只猫,作为你我相伴着行了这一路的念想,如何?” 郭英嘴角狠狠一抽,英俊的面庞略显扭曲。这个人,还真敢想! 木箪被他盯得心里微微发毛,催促道:“二少,如何?不过是一只猫,要不,我再加只羊来换?” 郭英的眸光微微变冷,“这只猫,可是我和阿琬的宝贝。” 木箪一咬牙,“再加上这把匕首。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也是我最喜爱的东西了。价值” 郭英嫌弃地别开目光,“花哨,太丑。” 他甩了甩衣袖,转身循着宓琬的身影行去,“你身上,没有能与之等价的宝贝,等你有了,再来和我谈吧。” “可恶的郭英!”和他养的猫一样可恶! 木箪气得捏胡子,不慎,力气用大了些,竟将上唇上的胡子扯下了一半,模样变得颇为滑稽。山竹趴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对着他眯起了眼,幸灾乐祸地发出了一声“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47章 宓琬发现郭英的神色有些怪, 便问他发生了什么。 郭英想到木箪提到的羊肠衣, 还未开口说话,耳朵尖便红了。纵使两人亲密无间, 重复那样的话也觉得怪难为情的。 见四下都是人, “唤上小猪, 我们去帐篷里说。” 宓琬感觉到事情有些严肃, 便歇了想要打趣他耳朵尖的想法,对着山竹唤了一声,便见小猫如离弦的箭一般从枝丫上俯冲而下,扭着腰肢, 撒娇地“喵喵”叫着, 围着宓琬的脚踝一面前行一面转圈。 宓琬被它可爱又黏人的模样给逗乐了,将它抱入怀里, “儿砸,你又重了。” “喵~”人家也不想的呀,肿么办嗫?好像人家还能再长得更重嗫 宓琬笑着摇了摇头, “再重些,我就抱不动你啦。” 对于力气很大的宓琬来说, 再抱几个山竹都不成问题, 抱不动,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山竹却当了真,“喵喵喵!”不要!小宝贝不要长大了!小宝贝要麻麻抱 目光又转向郭英。麻麻抱不动了, 粑粑能不能抱呢?难不成以后要改向粑粑撒娇? 郭英回头看到这一人一猫的互动, 严肃的面容上荡出笑意。 想要他们的猫, 给再贵重的东西也不换! 宓琬带着山竹进帐时,郭英已经一手拿刀一手拿着小木块在比对着,似乎打算刻着什么。 “他和你说了什么?” 郭英深吸一口气,将木箪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宓琬听着那些条件,先是觉得脸上发烫,而后,猛然间反应过来,“他要儿砸?!不对,他不是要儿砸!” 郭英颔首,“他要的,怕是小猪脖子上的这个东西。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 宓琬的手指勾了勾山竹颈间的束带,小猫儿下意识地转了转脖子,麻麻的手指挠得好舒服。 “所以你想雕一个类似的替代儿砸脖子上的这个?” 郭英一面雕着一面点头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或许我们都忽略了什么,他会为了这个东西花费这么大的心力,这绝不仅仅是一个额饰。” 宓琬想要马上就把这东西摘下来仔细看看,却被山竹发现了她的意图,拿小爪子扒着她的手,不让她摘。 直到郭英手里的木牌如变戏法一般变成了羊首的模样,一双猫眼睛瞪得圆圆的,立马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这个可有可无了,似乎粑粑手里的那只羊,更像一只羊王一般。 两人拿着这个额饰左看右看,终是没找出这个额饰的秘密。宓琬泄了气,“看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能让一族之王只身流浪这么长时间,这东西对他们来说一定极为重要。对了,原来你做木雕的手艺这么好。”她还是第一次见人从头到尾地雕出栩栩如生的东西来。 郭英丢开那点想不明白的事,“我雕得第一个木雕在你那里,雕得并不好,差点要被我自己嫌弃地丢掉,你却把它当宝贝似的抢了过去。” 宓琬讪讪,“我不记得了”觉得这话似乎有些伤人,便又改口问道:“那个木雕雕的是什么?” 见郭英凝视着自己,心头漏跳了一拍,“我吗?” 五月中旬,短暂的春天无声无息地换成了夏天。 夜里,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警觉的郭英在夜色里睁开了眼,眸中寒光凛冽。 刚将宓琬唤醒,便见寒光从帐外飞入。幸得及时滚开,几柄利箭刺在他们先前躺着的羊毛毡上,箭尾轻轻晃动着。 宓琬无声地看向郭英,他们出来已经隐藏了消息,难道这十几日,已经有人将消息透露出去了? 郭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刺杀的情况,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杀意和战意,给了宓琬一个眼神,对着她低声道:“跟紧我。” 提着枪便往外走。 为了不被人看出身份,他的枪在出行前便在枪杆上包上了一层竹积柲,看起来,与寻常武者使用的长~枪无二致。 他显然也想到了自己的行踪被泄露的可能。这便说明,他身边存在叛徒。 宓琬感觉到他身上气息突然变得极为可怕,仿佛从修罗天降下的杀神。她的脚步顿了一顿,想到神秘人对自己说的杀神临世,眼看着行在前面的郭英直着脊梁,长~枪随着他的手臂左右展动,每一下,必让血光溅出。 这与在书中看到文字的感觉不同,亦不同于在马上被他护在怀中看到的感觉。 那个时候,他是一个抵御外敌的将领,而此时,他似乎只是为了要杀,要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不知来了多少人,只知道郭英杀了许多,但是还有许多。 只是微顿的一瞬,两人的距离便拉了些许,立时有人横在了他们之间。 宓琬:“”拿到武器到现在,还没有真的在人身上试过呢,自己的防狼术难得能发挥上用场。 山竹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发出一声山竹式的尖锐“喵”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龇着牙,虎着脸,爪子张开,扑向宓琬面前那人的面门,爪子却是朝他的脖子上割去。 宓琬:“”好家伙!她这是养了一只集战斗和卖萌于一体的猫? 郭英回首间,不见了宓琬,心头大惊,立时回赶,却看到一人一猫正打得不亦乐乎,女人嘴里念念有词:“防狼第一式防狼第二式防狼第三式” 招招阴损,有让人断子绝孙之势。 她披散着发,只着一身中衣,又因着夜里入睡,把束胸解开了。身前的衣料被她撑得鼓鼓的,纵使现在光影斑驳,也能让人一眼便看出她身为女子的窈窕身姿来。 也不知对方是不是被她身为女子却使出这么阴损的招数给吓到了,竟没有几人在她身边。 郭英松了一口气,弯起了唇角。 被宓琬和山竹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一人却突然大叫了一声,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却见先前避开的人都朝宓琬围了过去。而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山竹! 郭英眸光一沉,扬声呵令:“一个不留!” 他这是要斩尽杀绝了。 来人用的是刀体为梭形的弯刀,这种刀刀尖锐,刀锋利,体形虽小,杀伤力却不逊于斧头。这样的弯刀西戎人惯用,天德人极难得一把。郭英乐于收获这样的一波战利品。知道身份之后,连活口都不用留了。 银光划过夜空,宓琬觉得自己的力气还有一大把没用完,便已经无人可打了。瞥一眼,见山竹光洁的软毛被血污黏成簇,可心疼了。在大家清理现场的时候,她便抱着山竹去不远处的水源处清洗。 她不知道,自己走过郭家军那些人的身边的时候,那些人瞪直了眼,头一次意识到,他们将军身边的小厮是个女人! 原来,他们的将军不是断袖!!! 郭英从羊群里绑了木箪,不远不近地跟着,停在一处能看得到一人一猫的地方,将木箪丢到草地上,同时将一把战利品丢到木箪面前,“你还不坦白吗?姜丹木,这些人,都是冲你来的!” 他的眼里看不出怒火,却宛如能将人吸入泥黎之地的深邃漩涡,让姜丹木从头到脚感觉到了森凉的寒意与血腥。 姜丹木强自镇定,“只要你将那只猫给我,便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你的人把他们都杀了,没有人会回去向他们报信。” 郭英不想和他废话,将额饰提在手上,“你是想要猫,还是想要这个?” 见姜丹木一脸惊讶,便得到了答案,“我数到三,要么,你说出来,要么,我毁了这个东西。” 姜丹木神色反而放松了下来,就是不说。 郭英冷冷笑了一声,“这个东西毁不掉不成,那我便丢了它。” 三声一至,他扬手一抛,便将手中的东西抛入了水中。 这是一口大湖,这么小的东西落进去,再要寻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姜丹木疯了一般钻入湖中,几沉几浮,都无所获,倒是将他头上的毡帽又弄丢了,将他面上的胡须弄掉了一半,模样极为滑稽。 宓琬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抱着已经清洗干净的山竹坐到了郭英身边,冷漠地看着这个人沉浮。 她对他,生出不怜悯之心来。 新王上任三把火,却将火烧到侵占他人的国土上来。李潼潼救了他,他却将恩人的药和药方悉数卷走,到如今,宓琬还记得她家的小仙女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 不过铜板大的东西,落入湖水中,自是再难寻踪迹。 姜丹木瘫在湖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对天长笑,笑声里带上了悲凉的哭腔。 “郭英,你是个恶魔!是个恶魔!” 宓琬不高兴了,一颗石子砸了过去,打得他蜷起了身子,“说我男人是恶魔,让你尝尝我的防狼术!” 郭英被她的话愉悦到了,轻轻笑出声来,“不必理他,我们回去便是。明日他走了,我们也便安全了。” 宓琬凶巴巴地瞪了姜丹木一眼,“不能让他走。若是寻常的牧羊人也就罢了,他是姜戎王,知道我们离开了平城,再带人去偷袭怎么办?还是将他结果在这里,让那些寻找他的人,知道他死了,也便会消停了。” 姜丹木脸色一变,“你个恶毒的女人!” 郭英若有所思地点头,“阿琬说得极有道理。便他说你这一句恶毒,便该死。” 姜丹木知道郭英不是在开玩笑,眼见郭英朝他走来,扯开嗓子道:“我说,我说!我把事情都说出来,你们不能杀我。许多人还在等我回去救他们!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可我弄丢了极为重要的东西我” 他的话,止在看到郭英掌指间垂下一物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48章 “这下, 你该告诉我们, 这是什么。把所有的,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是帮你还是杀你还是放了你。就看你自己的诚意了。” 郭英的话里不带一丝温度, 姜丹木却知道自己真的有了生机。 “在我说之前, 我想先问一个问题。”自己的命脉被握在郭英的手中, 姜丹木问得小心翼翼, 生怕郭英一个不高兴,真的把额饰给丢进湖中。 郭英不置可否,却寻了个干洁的地方自己坐下,对宓琬招了招手, 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靠在他怀里。夏日天热,夜半时分却是凉的, 她只着了中衣,手已经微微发凉。 山竹将毛上的水珠都抖干净后,便爬到宓琬的怀里蜷好, 睨了郭英一眼:粑粑身上没有小宝贝身上的毛多,没有小宝贝暖和。 姜丹木看着和睦的一家三口, 生不出打趣的心思, 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 “从你第一天出现。”宓琬淡淡地开口,把姜丹木雷得外焦里嫩。 “为什么?我哪里出了错?” 宓琬借着月色打量了他一瞬,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露馅的地方太多了, 她都不忍心指出来。 郭英显然没她这么好心, 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第一, 牧羊人把羊看成是自己最重要的财富,不可能眼见自己的羊被杀了还无动于衷。所以,从你出现开始,我们便知道你有问题。第二,这里不可能出现这样装扮的人。你所有的滑稽,都是为了隐藏你的身份,却又同时暴露了你的身份。羌戎人以羊为神,你便偏偏以卖羊为生。想让我们不往姜戎方面去想,你身上的匕首和靴子却时时刻刻在提醒我们你与羊有关。第三,丹木,木箪,以食具为名。新上任的姜戎王姜丹木出生于姜戎国衣食成忧的时候,被巫师预言是能护卫住姜戎的人,亲自为之取名。是以,自小便随在巫师身边,戴着羊形面具,比旁的姜戎人肤色都偏白。是你自己告诉我们你名字的由来的。第四” “够了你别说了”越说,便越觉得自己班门弄斧,愚笨得无人能及了。他有种感觉,若是自己不叫停,郭英能将五六七八十都说出来。他到底是招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魔鬼? 郭英坏笑了一下,倒也没坚持,只是道:“从你出现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最开始以为你来是为人,后来才知道,你是为了寻物。现在,轮到你了。” 姜丹木又是沉默。 宓琬觉得,自己所有的耐心都用在郭英c李潼潼和山竹身上了,转念又一想,或许是因为她在让姜丹木迟疑不决。“文渊,我有些冷,先回营帐了。” 郭英没有拒绝,“我与你一同回去。” 说着,竟真起身,大有不再想听姜丹木的话的意思了。 先前陈佳月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姜丹木是躲在暗处观察的,自然也知道郭英是如何对不愿意交待的陈佳月的。心下懊恼,为什么要犯和陈佳月一样的错误。立时开口,倒豆子似的将他的事情都倒了出来。 姜戎国,国虽小,里面的斗争却没有停过。 姜丹木自小跟随巫师,姜戎国的势力却分了两派。一派以巫师为首,支持姜丹木为王。另一派,则是以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姜南木为首,觉得由巫师养大的人阴柔怪气,做不了一国之王。在他登上王位之后,姜南木便聚集了一批人,对他施压,便是为了让他证明自己能做得了姜戎国的王。也不知姜南木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镇守平城的郭英不知为何突然带人往北边去了,多日未归。若他能借此机会将平城夺回,他们便顺服于他。如若不然,他便与他的母亲离开姜戎王宫。 姜丹木败了。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的王印不见了。丢了王印的姜戎王回到姜戎国必然要接受制裁。他不得不回转去寻王印。却于半途中遭到姜南木的人的伏击,他带的人让他先跑,为他断后,可他也受了重伤,晕倒在平城城外。 郭英把玩着手里的额饰,“这个,就是你们的王印?”怎么看也不像 姜丹木点头,“这是我们的巫师听从羊神的指示做的,内里有机关,王印就藏在里面。得王印者得王权。姜南木的人便是想得到这个王印,才对我穷追不舍。前几日,我得到消息,我在姜戎国的母亲和部下,都已经被姜南木控制住了。” 郭英半开玩笑式地道:“我现在得了这个王印,那我不就成了你们姜戎的王了?” 姜丹木:“”他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宓琬听他们说了这么多,脑子里一跳,“你把潼潼的药拿走,那些药呢?” 姜丹木神色哀凄,无力地摇了摇头,“本是想用那些药去救人。可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没救了。前几日,我拿那些药去还给她,被她生气赶了出来。” 宓琬撇了撇嘴,暗道一声话该。 姜丹木向郭英告饶,“求你把王印还给我,放我回去。” “我为什么要放你?趁虚而入攻打平城的是你姜丹木,可不是他姜南木。按理,我应该把你绑了,送给新的姜戎王一个见面礼才是。” 郭英的话,让姜丹木毛骨悚然。 若郭英真的这么做了,他便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想了想,他对郭英行了一个姜戎人的大礼,“只要二少放我回去,助我让姜戎恢复安定。我愿意归顺,再不与二少为敌。” “只要你死了,姜戎国归姜南木所有,姜戎国自然便会恢复安定。” “二少”姜丹木想再说些理由来说服郭英。 却听得郭英已经与宓琬站起身来,往来路走,“我让蒋成带你去安排。你记住,你归顺的是我郭英,不是天德。” 姜丹木来不及细想,便被喜悦冲击得差点跳起来。 郭英一路沉默,宓琬轻叹一声,抬手覆上他的手背,“助姜丹木,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郭英被她的“我们”取悦了,将她手掌包在掌心,“对。只是我们再也不会相信天德了。” 自己的行踪能被姜南木窥探,要说这里面没有某些天德人相助,他是不信的。这种人,与害得他父兄失踪的那些人同样可恶。 姜丹木在用姜戎巫师的仪式许下了效忠誓言后,带走了王印,留下了羊群。蒋成在离开几日后,又回来了。一切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五月下旬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阴魂岭地界。 说它是阴魂岭,因为大家都这么叫,事实上,入眼的是几株树木和层层的迷雾,再往里的景象根本就不得而见。 蒋成赶了一只羊进去,羊尾巴还没消失,便见羊倒下,后蹄和臀不停地抽搐着。 他们立时将羊拉了出来,不多时那只羊再也不动弹了。 李潼潼和黄大夫查看过后得出中毒的结论。所谓的鬼气,原来是毒气 宓琬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曾在书里看到过,古时南方多瘴气,倒没听说过北狄的境内会有被毒气包裹的地方。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毒气为什么只在阴魂岭,而不向周围飘散? 她想,这里面大抵是住了有人的,不过,这样的想法只能想想,没有任何依据便说出来,大家十有八~九都会觉得她疯了。 郭英趁着李潼潼和黄大夫配制解药的时候将平城送来的奏报都处理妥当,宓琬尽职尽责地做一个红袖添香的小厮。 蒋成等人都知道了她是女儿身,却又没有一个人挑破。 郭英再一次觉得蒋成的话不多,比甘茂讨喜多了。 到六月初的时候,阴魂岭的毒气果然淡了些,李潼潼和黄大夫的解药也配制完成了。 宓琬一觉醒来,周围已经没了郭英的身影。立时察觉到不对。平日里,郭英总是要看着她醒来,再纠缠一番才会放她起身,不会出去了都不与她说一声。行到外边,果然发现一行人里只有她和李潼潼外加几名着了寻常人装束的士兵还在营地里。 宓琬气得跺了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她一个人进去,十成十地会迷路。哀怨地看一眼李潼潼,“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李潼潼的圆脸板得和一块圆饼一样,“我也不想你进去。阿琬,对于我来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对于她来说,宓琬就是她的亲人,与她爹和哥哥在她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 若是这一次进去不成功,宓琬出了意外,她当真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世上了。 宓琬叹一口气,既然不能进去,便安心在外边儿等着吧。有猫可撸,有潼潼可逗,对于她来说,日子一定不难过。 可她没想到,即便与潼潼聊着蒋成与姜丹木谁更合潼潼心意,她会走神,潼潼说完了,她才发现,她似乎什么也没听进去。 为山竹顺毛,顺着顺着,忽就停了下来。她的消极怠工招来山竹的嫌弃和不满。 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对郭英的感情,比她以为的,还要深。人在岭外,心却已经跟了进去。素来平静如水的心,随着时光的流逝,越来越难以安心。 山竹见状,也不再缠着她,季几和季几愉快滴玩耍去了。 有时,宓琬对着阴魂岭的入口,一坐便能坐上半天。 巴里没有随他们入岭。 原本,他只要将他们带到这里便完成了他的承诺,可以回北狄王庭了。可他也没有离开。 这几天总是在不近不远的距离看着宓琬。 若不是知道他的心上人是洛拉,宓琬差点要误会他看上她了。 “你怎么还不走?”看见朝她走来的孤狼一般的男子,她问得很随意,并没有逐客的意思。 巴里在她身边随意地坐下,“郭英留下来的人都太弱。等他回来我再走。若他不回来。我就带你回北狄。” 宓琬不喜欢听他回不来的假设,“他一定会回来的。” 巴里顿了一顿,“那我就等你们成亲了再走。” 对于他给出的答案,宓琬实在诧异,“巴里,当初你劝说我不要和他在一起,现在你为什么改了主意?” 巴里的神色里看不出喜怒,“当初,你们还没在一起。能提前阻止,我便阻止。既是阻止不了,我便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北狄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便可以在一起了。但你真要和他成了亲,便不要再来北狄。” “为什么?”宓琬更疑惑了。 一直以来,巴里都热衷于让她去北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变了。 巴里的唇微微抿着,转脸看向空中盘旋的鹰。过了好一会,才道:“你们天德人有一句话: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 宓琬不懂。 巴里却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反而道:“你养的猫,凶猛的时候像一只虎。现在对付一条蛇却是这般谨慎小心。” 宓琬看过去,只见山竹如临大敌一般的姿态,盯着面前的盘着的蛇,一只前爪勾在身前,在蛇朝它发动攻势的时候一爪子拍下去,将蛇头拍倒在地。蛇便缩回去回到备战状态。 那是一条通体青色的蛇,约有两指粗,蛇体蜷着,展开至少有人的一条手臂长。 “山竹自然是凶猛的。”不然,怎么把她吹上天呢? 宓琬看着那一猫一蛇轻笑,“它或许是把它当成了一个玩具。”逗着玩呢。 李潼潼见了却惊得打翻了手中的一碟羊肉,“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49章 一惊一乍地, 将营地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便是山竹, 也朝她这里瞥了一眼。 也就这个时候,那条蛇突然拉直了身子, 如箭矢一般射向山竹。 山竹发出一声尖叫, 跳起身, 两只前爪胡乱地又拍又撕, 紧张而激烈的对战后,青蛇的头终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山竹快速拨弄了一下它的脑袋,快速收回爪子,又快速拨弄了一下, 再放缓了速度拨弄了一下。确定这只蛇已经再没有咬它的能力了, 这才撒开脚丫子跑到宓琬身边撒娇。 麻麻,有蛇要咬你家小宝贝 它将整个身子都躲近宓琬的袍摆下, 瑟瑟发抖,只探出一只毛绒绒的小脑袋,睁着大眼睛对着宓琬一眨一眨的, 喉管里发出细弱却拖长的“喵”叫声,可怜极了。 宓琬发现它是真的被吓坏了, 从它的头顶开始给它顺毛, 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安抚着。转脸问李潼潼,“发生了什么?” 李潼潼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那条蛇身边, 仔细检查了一遍, “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还不曾见到这些毒蛇,也不曾想到这里会出现这些毒物。我一直在想,这些毒雾是哪里来的,原来是这样。” 宓琬反应过来,手下动作一顿,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里面会有更多的毒物,是它们散发出了毒气?那他们” 李潼潼的一张圆脸已经白成了白馍馍,“我马上配解毒虫之毒的药。” 说着,便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巴里沉默了一会,道:“我觉得不对。” 宓琬也冷静了些,顺着巴里的话点头道:“嗯,我也觉得不对。若是毒虫之毒,先前的解毒~药,应当有用才对。” 她心里乱,转念一想,又觉得李潼潼的分析没错,“即便先前的毒气是毒虫散发出来的,毒蛇的毒气并不能散发。而且,为什么气温越高,反而毒气越稀薄。” 心里越乱,越理不顺。 巴里看着她的目光深深,“你的心乱了。阿琬,爱情让你变得不像自己了。但愿,这真的是能给你幸福的爱情。” 宓琬一怔。哑然失笑。 “巴里,你知道吗?有时,我会觉得你像一个哥哥。总是害怕我这个妹妹被人欺负了一般。” 巴里孤冷的脸上,难得地有了一丝笑容。却没有再接话。 李潼潼的药,过了几天才配出来。可让谁送进去又是个大难题。 她看向巴里,宓琬却站了出来,“把药给我吧。这个药,只有我能送。” 宓琬素来都知道心乱如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给了不她任何帮助,很快平复了心情,恢复了理智。她是不认路,但有山竹在。她找不到郭英,山竹一定能找到。而山竹,只听她和郭英的话,这一点,谁也替代不了。 巴里也站到了她身边,“我与你一同去。” 宓琬弯着眉眼:“巴里,你越来越像一个不放心妹妹的哥哥了。” 巴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你便把我当你哥哥。”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郭英说你有迷路的毛病,他不在的时候,让我一直跟着你。” 宓琬心头动了一下,没有再拒绝。 李潼潼还是不愿,抓着宓琬的手不松开。 宓琬笑着提醒她,“潼潼,想想你的哥哥,你的爹爹。我进去了,或许能把他们也带回来。” 李潼潼的手,这才缓缓松开。提醒他们,“红色标签的是避毒丸,每六个时辰服用一次,可以岭中的毒气。绿色标签的是解蛇毒的药,蓝色标签的,是解毒丸。并不能解所有的毒,只能延缓毒性发作,必须要尽快出来让我配制对应的解毒~药才可以。” 其实黄大夫已经随郭英一行人进岭了。只是谁也不知道岭中是什么情况,黄大夫能不能找到足够的药材来配制解药 宓琬和巴里进入岭中,才知道这里面真的是一片山岭,内里有起伏的地貌,有湖,有动物,若不是这些毒气分分钟能要了人的性命,这儿真真儿可以算得上是个世外桃源。 山竹似乎也明白自己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圆而可爱的毛脸上露出严肃认真的神色,四条修长的腿快速向前迈着,不时回过头来,确定宓琬和巴里还紧紧地跟在身后。 巴里走一会总是停一会,宓琬先前没注意,后来才知道他在沿路的树上都刻上了标记。 宓琬再一次觉得,巴里是野外求生必备,有他在,她觉得有底气多了。 见他刻好标记追上自己的步子,宓琬不禁开口问道:“巴里,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问的最重要的东西,你以为是什么?” 她突如奇来的问题让巴里怔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巴里不愿意说,宓琬也没有强问下去的打算。 接下来的路,比初入岭时难走不少,路边有荆棘,不时地蹿出蛇蝎等毒虫。 宓琬和巴里背上各背了一大包火把。这是宓琬冷静下来后想到的。 若是天气变热后,林子里的毒气会变稀薄,会不会受热之后会更加变稀呢?毒虫,似乎也是怕火的。 他们将火把点燃后,便证实了这个问题,毒气散开,毒虫也不敢靠近了。 如是行了约末三四天,他们迎面遇上一行人。 为首两人模样格外狼狈,散开的头发如雀巢,衣衫褴褛,脸上黑乎乎的,分不清是污泥还是胡子。 其中一人对着他们喊了一声,“北狄人!” 另一人举着刀便朝他们砍来。 宓琬瞪大了眼睛,心里想的却是:阴魂岭里真的住了人!野人! 巴里上前两步,抬刀就挡。 人群中传来蒋成的声音,“侯爷,住手!是自己人!” 宓琬看着面前如野人一般的高大男子,有点晕,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人是郭英的父亲的事实 蒋成挤上前来,见两人已经各自退开收刀,松了一口气,“阿琬,你们怎么进来了,若让二少看到” 宓琬一听这话便觉得不好,“他人呢?” 可这一行人里,就是没有郭英的身影。 蒋成被她的语气给惊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忘了接话。 “阿琬,世子不见了,郭二将军去寻世子了。” 宓琬看向说话的人,仔细辨认了一会,才不敢置信地对面前的另一个野人唤了一声:“李叔。” 蒋成反应过来,连忙附和,“对对对。他就在后面,你快随我们一起出去吧。” 郭英说什么都不肯带她进来受险,若是知道她进来了,外面那些留守的士兵也会受罚。 李乔也点头,“快些随我们出去,天气热进来,里面的蛇虫随时都会要了人的性命,不是闹着玩的。” 宓琬才不信他们说郭英就在后面的话,看了一眼他们身后跟着的人,上万人马如今跟着出来的,不过几百人。而他们这些人,有些站着,有些被人扶着,有些被人抬着。乍看之下,只当是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的野人可想他们在这里度过了多可怕的一年余。 将身上背的药包袱塞给李乔,“潼潼配制的解毒丸,绿色标签里的,是解蛇毒的。你们先出去,我们去找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50章 蒋成还想劝, 但眼见山竹如人一般用两条后腿直着身子, 对着他露出一脸凶相,莫名地将话咽了回去。 宓琬也不和他们多说, 催他们快些出岭, 便与巴里和山竹朝更深处走去。 最见朝他们喊“北狄人”的那个人, 嗤了一声, “这么不知轻重,不知好歹,要自己送死便由着他去。” 宓琬的脚步停下来,回转脸来看他, “你, 叫什么名字?” 那人虽是野人的模样,神色间却似乎对自己的身份有一种格外的骄傲, “天德,宓棣!” “不认识。”宓琬淡淡地开口,不怕气死这个到了眼下还心高气傲的人, “我只知道,没有我们这样的不知轻重, 不知好歹, 自己送死的人,你宓棣不可能活着走出阴魂岭。全天德上下,便只有我们这些人不肯放弃希望, 来这样的地方寻你们, 上至皇帝皇子, 下至黎民百姓,早在一年前便放弃了寻找。你在骄傲什么?得意什么?并不是所有人的家人都是郭英!你以为你的家人一定会希望你回去?笑话!如果郭英没来,你不过与旁人一样化为阴魂岭里的养分,并无差别!半点差别也无!” 最初,她只觉得这个姓和自己的姓一致,觉得这个名有些熟悉。说到后面,才猛然反应过来,宓棣是三皇子朔王的名讳。 当初她会去看这么一本男频的群像小说,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天德的皇族姓氏与她同姓,让她生出一种莫名的代入感。 她相信,李乔到了这里,一定会把外面的情况都说给他们听的。她没有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郭英那个傻子,一根筋到底,认定了父兄活着,便一直找到现在,既是找到了人,怎么可能再眼看着他失踪,必是要找到才肯罢休,可他身上带的药,必然所剩无几了。她得在这之前找到他。 宓棣听她把话说完,才反应过来,她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而是即便知道了,也不曾将他尊贵的皇子身份放在眼里。气得一双眼里几欲喷出火来,却也无可奈何。 郭英与黄大夫,再加上一名叫豆子的士兵,越走越深。却什么也没找到。 黄大夫看了看身上的药,“二少,药不多了,再不出去,我们撑不到出岭了。” 郭英将长~枪放到脚边,半跪在地上,仔细查看地上的痕迹,“再等等,再给我点时间。” 他执拗地拒绝,“你不是说这周围有药吗?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吗?” 黄大夫无奈地摇头,“那是为了让侯爷能放心。事实上,为了给那些人续命,我与李大夫已经把能采的药都采完了。” “那就找人!”他烦躁地转过身来,怒瞪着黄大夫,“不过就是再等等,与其与我说道拖延时间,还不如快些把人找到!”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带着戾气,像是一个听不进任何话的叛逆孩子。 他厌极了这些人在重要的时候总是把时间花在说道上。甘茂是这样,这位黄大夫也是这样。他们都在说为他好,为大局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理智地分析着利与弊,却不肯让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做这件事上。 如果不曾尽力,如果不曾做到自己做无可做,他如何能放弃爱护自己纵容自己二十年的大哥? 视线有点模糊,他闭了闭眼,缓解了眼中的不适,“要走,你自己走。” 豆子四下寻着人痕迹,忽地惊呼出来,“二少,这里!这里有布片!” 郭英立时赶过去。 那点布片,实在看不出是谁身上的。可能救出去的人,除了他大哥郭怀之外,都救出去了,他不做他想。 豆子疑惑地问道:“是世子的吗?” 郭英重重地眨了一下眼,“沿路继续找。” 黄大夫重重地叹息一声。郭二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倔,一根筋从头贯到脚。找人的事,他做不来,只能再努力多找点药。 进来之前,谁也没想到这岭里,会有这么多的毒虫毒蛇。毒蛇之毒,取了蛇胆尚且好解,毒虫之毒却是只能配药来治。 “将军,线索断了” 豆子无奈地看着挡在他们面前的一片荆棘林。所有的痕迹停在荆棘林前。可痕迹的指向,还在向前。 荆棘林看不到边境,绕过去,不知到何时。 “斩了这片荆棘!”他提起枪,打算开路。 他感觉,他的兄长,就在这片荆棘林之后。 “二少!”黄大夫就差跪着下来救他了,“这要斩到何时去啊?世子腿脚不便,定是被岭中的野兽毒虫掳了去。到了如今,即便是再找到世子,也不过是一具尸体了!甚至还有可能是白骨” “你闭嘴!”没有过希望,就不会失望。几天前,还看到活生生的兄长在自己眼前,不过转眼,竟没了踪迹。得与失的落差,他无法接受。 “豆子!” “二少,我们的火折子不能用了,到了夜里,要怎么避这些毒虫?我们要如何熬煮避毒的汤药?” 郭英往袖里摸了摸,摸出几个完好的火折子丢给他,与豆子拿着从西戎人那里得来的短刀砍面前的荆棘林。 宓琬到达的时候,便是看到黄大夫一脸的痛心疾首,郭英则带着一个瘦得和根小豆芽似的士兵如愚公移山一般地砍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荆棘林。 黄大夫看到她,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阿琬姑娘,你快劝劝二少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给世子陪葬了。” 宓琬顾不上诧异黄大夫发现她是女子了,目顾四周,“世子呢?” “十天前便不见了。找到这里,所有的痕迹都指向那片荆棘林。可” 后面的话,他不说宓琬也明白了。 按郭英这样一根筋地砍下去,不等砍完这片荆棘林,他们都要留在这里。人在这里不见了十天,没有懂医的人护在身边,生机渺茫。 她上前拉住郭英,“文渊,别砍了!” 郭英赤着眼转过头来盯着宓琬,眼中有什么快速闪过,“阿琬?连你也要阻我?” 宓琬神色不动,“砍的速度太慢了,等你砍完,我们都来不及救人了。我有别的办法。” 郭英展开眉眼笑了,“阿琬,你永远都有办法。” 宓琬笑了笑,又听得他道:“我知道大哥就在这后面,前一刻,我还看着他在我面前笑着告诉我,不过就是断了腿,一定会没事的。我只是一小会儿没注意他,他便没了。不管将他拖去的是怎样的魑魅魍魉,我都要打败它,将大哥抢回来,若是大哥没了命,我就让它们一窝给他偿命!” “好。”宓琬顺从地点头。 “二少” 黄大夫的话,被郭英冰冷的目光止住。 他转向宓琬时,神色变得温和,“阿琬,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用火攻。”她将火把递给郭英,“由你亲手来烧毁这片荆棘林,来除掉这些魑魅魍魉,可好?” “甚好!”郭英觉得宓琬深得他心,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心下大喜,不疑有他,接过火把便却点火。 不提防颈后一痛,持着火把倒了下去。 “文渊,对不起。我没有这么伟大。”她说着,蹲下身来,朝黄大夫道:“劳驾,给他把个脉。” 黄大夫依言上前,不过片刻,便已经变了脸色,“二少已经毒气入体,难道,他不对,他一直在按时服避毒丸的!” 宓琬在郭英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装避毒的药瓶,打开盖子倒了倒,呵笑一声,将瓶子丢开。从怀里取出药丸来给郭英喂下,对巴里道,“过来帮我,把他绑到我身上。” 难怪他在看到她时,没有责问她为何进来,而是问她是不是也要阻她 因为这个时候的郭英,已经受了毒气的干扰,不再是她极为熟悉的那个郭英了。 黄大夫和豆子惊讶,“你如何能背得动他?” 巴里却不以为然,面无表情地依言而行,宓琬的目光落在地面上,过了一会才缓缓起身,“我不背他,一会就没人背你们了。” 郭英会忍着不向他们讨要避毒丸,可见他们身上的也不多了。而她将药大多给了李乔一行人,他们身上的也不多,能做的,只是尽快出去。 山竹就着宓琬的手吃了一颗药,拿爪子扒拉了一下荆棘,发出幽长的“喵喵”声。 宓琬揉了揉它的头,小声地道:“我知道,这是女子的脚印,脚印有点深。带走他大哥的是个女子,周围还有不少毒虫经过的痕迹,那些毒虫的气味都能把你家麻麻给熏晕了。可是儿砸,我们坚持下去,英武侯世子或许还能有救,我的文渊却随时会丢掉性命。走吧。我们先离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山竹歪着脑袋在宓琬的手里又蹭了蹭,似懂非懂。但它知道,麻麻这个爱迷路的小笨蛋,又要靠它这只聪明的喵王来带路了! 宓琬最后再看了荆棘林一眼,大步跟上了山竹的步伐。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荆棘林自动变化,不过片刻,便变回了先前被砍伐前的模样。稍后如门栏一般向两侧避开,行出一个绿衣女子来,年岁与宓琬一般大,一些长相古怪的毒虫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 她拧着眉,一脸懊恼地对着身后道:“阿姆,一定是蛇涂不满我阻止他害人,把人给救了出来,悄悄来搞破坏了!阿娘,你快管管他!快管管他呀!那么多人,他说那些人身上都有血气,不是好人,那就罢了。这个人分明这么好,护着别人,却自己伤了腿,蛇涂还要拿他去试毒炼毒!要不是我力气大,跑得快,都不能回来见你啦!” 少女转身快步走了进去,腰间的的半块玉佩随着她的步子轻快地甩了甩。随着她的声音消失,荆棘林再次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51章 得以回行之后, 不到半天, 黄大夫体力不支,竟继郭英之后晕了过去。 豆子支撑的时间久一点, 却也忽地倒下。 巴里看了看他们, 微微蹙着眉道:“看这样子, 他们似乎被毒虫咬了。” 宓琬点了点头, “给他们喂两颗解毒丸。巴里,他们两个人” 她为难起来。 巴里却是发出一声不以为意的轻笑,“阿琬放心,你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阿哥能差?” 宓琬轻轻笑了起来, “你这话说得,好似我们是亲兄妹似的。说来也怪, 我一直知道我力气大,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背着文渊走了这么远都不带喘气的。难道我是天生神力不成?” 她自顾自地说笑着, 自夸着,好似世间并未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般。 巴里一肩扛一个人快步跟上去, 眼里荡出了柔和的笑意, “我五岁的时候,徒手摔死过一只狼王。” 宓琬夸赞道:“你才是真的天生神力!” 《九龙夺嫡》里对巴里的描述,宓琬记不全了。只记得他是从狼群里走出来的人, 具体的事情, 一点也不想不起来。 巴里好似想起了什么, 看着山岭里的盘道出了会儿神,然后便和她说起自己的故事来了。 “我的族人,在我五岁的时候,被灭了个干净,我被丢入了一个狼群,因为敌人想看我被狼撕碎。但我力气大,摔死了狼王,让狼群把敌人撕碎了。从那以后,我便像一只狼王一般生活,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人。直到遇到了洛拉。她与达尔将我带回了北狄的王庭,让我像一个人一样生活。我在王庭见到了北狄的王,乌尔扎,他是我见过的最睿智最沉稳的王。是北狄最强大的勇士。他用心地培养我成为一个强大的勇士。” 明明说的是一段可怖的,让人心疼的经历,他的语气却是那么平静,直到最后,才有了一丝波动。 宓琬深吸一口气,“难怪你会因为达尔的死与洛拉来平城寻仇。巴里,我很抱歉。可那是战场,北狄发动了战争,天德没有不反抗的道理,达尔和文渊” “我懂。”巴里比宓琬以为的要豁达,“阿琬,在你嫁给郭英之前,我是你的哥哥,在你嫁给他之后,我与你,便是敌人,只能在战场上相见。” 无关乎感情,无关乎喜恶,只是立场。为了各自的国,各自的百姓,各自的君主。 北狄和乌尔扎对他的恩情,让他愿意为北狄,为乌尔扎奉献一切。 宓琬懂他话里的意思,却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来,“巴里,你这话说得太严重了。别说天德没有女子上战场的例子,便是有,我们也只是在战场上对立,在政权上对立,私下里,依旧是知交。这世间,多的是亦敌亦友的惺惺相惜。再说了,你为北狄考虑,我家文渊为天德考虑,难道就不能有个双全法,让两国无战,永世交好下去?” 她说得异想天开,却是心中真实的想法。 她曾经生活在和平年代,自然希望如今的世界也能和平起来。 巴里顿住步子,怔了怔。虽然不觉得国仇有真正化解的一天,还是难得地笑了起来,“若是那样,我还做你阿哥。” 不知怎么的,宓琬听到这话,蓦地觉得心里发酸起来。 宓琬背上的人,动了动。发出虚弱的一声,“大哥” 巴里径自闭上了嘴,又变回了那只生人勿近的孤狼。 郭英的眼睛动了动,“阿琬”看向周围的情况,过了一会,慢慢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宓琬应了一声,便听得郭英声音哽咽地道:“阿琬,那是我大哥我唯一的亲大哥” 宓琬感觉到自己的衣襟湿了。她在红旗下长到二十八岁,父母只她一个女儿,不曾有过有大哥的感觉。此时倒也真切地感觉到了郭英对他大哥的在意。 沉默了好一会,她开口道:“文渊,你说过活着出去后便要娶我的,还记得吗?” 听到身后传来沉闷的“嗯”声,宓琬才继续说下去,“文渊,我很自私的。我想让你活着,做到你的承诺。在我心里,你大哥和你比起来,不值一提。你为了你大哥连性命都不顾的时候,可曾想过我还在等你回去?可曾想过,你或许连那片荆棘林的十之一二都砍不到就会毒发身亡?” “阿琬”郭英长长地叹息一声,“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 “郭文渊。”宓琬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若你这一次,再对我食言,休想我再原谅你!” 郭英将先前被截断的话说完,“只想着那是我大哥。我明明找到了他,他明明还活着。他站不起来了,可他还活着。只有带出去,满天下地寻找好大夫,他才有救” 他终是没有将话再说下去,只一遍一遍地喃着,“他是我大哥,最纵我疼我的大哥” 宓琬被他的情绪感染,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等身后的人的声音弱得几不可见了,宓琬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文渊,等你好起来,我们再进来寻他,可好?这里真的有人住着。我以前只是猜想,现在我有证据了。英武侯世子被一个姑娘带走,指不住就是因为看上了他。他不会有事的。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再回来,可好?” 身后的人终是没有再回答她半个字。 巴里偏过头来看她一眼,“他若是因此而怪你。” “不会的。”宓琬快速而坚定地答完,却又自己心虚了起来,嘴里说着“不会的”,心里却想着:“若真是那样,或许,我和他的缘分也就尽了。” 随后,又将这样的念头强行压下去。她相信,郭英解毒后,很快就能想清楚整件事情。当时的情况下,只能从长计议。 “ 巴里,那样的情况下,做出那样的决定,我无愧于心。”微微顿了一下,她又道,“人生在世,总难世世周全。我只求做到无愧于心,这便够了。” 巴里目光深深,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进岭的时候花了些时日,出岭还要些时日,纵是两人天生神力,也有力竭的时候。 还差一日到出口的时候,两人身上的干粮已经吃尽,便是山竹也耷拉起了脑袋,显得有些可怜。 郭英已经早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巴里取出避毒丸,微微皱了眉,“只有三颗避毒丸了。阿琬,你那里还有多少?” 宓琬掏出身上药瓶,将余下的避毒丸倒入掌中。只有两颗。 又使劲倒了倒,还是只有两颗 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将一颗喂给郭英,一颗喂给山竹。 又另取了一个挡住标签的药瓶,倒出一颗解毒丸来,自己服下,轻轻一笑,“也刚好三颗。巴里,我们得尽快出去了。” 巴里点头,“要在六个时辰里出去,要不然,我们就都出不去了。” 宓琬的笑容微微发白,摸了摸山竹的头,背起郭英,加快了步子,“最好能再快些。” 巴里没多想,也加快了步子跟上去。 宓琬觉得自己眼前开始发花,想到身上还有最后一个火把,便将它点燃。 可自己却又觉得头有些晕了。叫住巴里,“我没力气了,你举着火把好吗?” 巴里不信,“你怎么会这么快就没力气?” 看到宓琬苍白到异常的脸,色泽异常的唇,再看看她后背上伏着的郭英的脸色和唇色,巴里的脸黑了下来,“你最后吃的那颗药,不是避毒丸。” 宓琬笑了笑,“呀,你变聪明了,竟然没骗过你。那你帮我举火把好不好?” 巴里二话不说,一手接过火把,一手便提着宓琬的臂膀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巴里,我能走。” “在你心里,郭英比他哥哥重要。在我心里,他们三个的命加起来都没你重要。阿琬,我随时会把他们丢下。你信,还是不信?” 他的语气冷厉,宓琬信。 她笑得没心没肺,“我听你的,但你这样,真的会让我误会,你喜欢的是我而不是洛拉。” “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心上的姑娘。阿琬,你懂的。这不一样。”巴里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似乎在憋着一股气,要在这股气泄下之前,将他们都带出去。 宓琬笑得柔和,面颊上两弯月牙似的酒窝里闪着莹莹的光泽,“你要真是我哥哥,该多好?” 她感觉自己在飞,随时都可能上天的那种。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她听到巴里喘着粗气对她道:“阿琬,我们出来了。” 她感觉到温热的舌头在舔着她的脸,听到不安的“喵喵喵”的叫声。 是谁在欺负她家的大王喵?等她好了,看她不连本带利地教训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52章 宓琬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 她遇到了书里的杀神, 杀神一点也不可怕,还对她一往情深, 对她许下嫁娶之约。他进了叫阴魂岭的可怕地方, 她进去寻他。 她睁着眼, 直直地盯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 缓缓回过神来。 她真的穿到了这个记载着她短暂的前前前前世的书中。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她,现在已经回到了霜明院中。 她动了动身子, 满嘴的药味, 苦涩无比。 山竹趴在她脚边,听到动静蹿到她胸口, 用宽而薄的舌头舔着她的面颊。 宓琬轻轻笑出声来,将它揽入怀中一阵揉捏,“儿砸!” 负责给她治疗的, 是一位陌生的大夫,推门进来, 见她已经醒来, 吃了一惊,放下药,给她诊了脉, 嘱她喝药后, 便出去了。 整个过程进行得很快, 便是宓琬想问他点什么都不行。 无奈地摇摇头,将药喝下,起身想收拾自己,发现自己身上早就换上了干净的衣裙。 对,是衣裙。再次穿上女儿装的感觉很奇妙。她猜想,是郭英醒来了,打算将他们的关系公布出来。 抱着山竹坐到椅子上,唇角不自禁地勾起。 她就知道,郭英解了毒之后,会明白的。 门再一次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 宓琬开心地唤道:“文渊。” 进来的,却是一个五官端正,神色严肃的中年人。 宓琬不认识他,但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郭英的父亲,英武侯平远大将军郭北川。 郭北川走进来,步子稳健,显然恢复得很好。 宓琬放下山竹,准备站起身来相迎,却见郭北川朝她单膝跪下,“郭北川谢姑娘对犬子的救命之恩。”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宓琬来不及避开,生生受了这一礼。 “侯爷快快请起。”宓琬大步上前,想要将他扶起,“我救郭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不起这样的大礼。” 郭北川却纹丝不动,身上的气息却冷了起来。 “不。郭家儿郎的膝盖,跪天跪地跪先祖君王大恩之人,我郭家的事情,与姑娘无关。姑娘尽心尽力,理应受此一礼。此外,郭某还有一事相求。” 看他这般,宓琬已经隐隐想到了什么。索性也不扶他了。转到另一转不与他相对的椅子里端正地坐下,轻轻抚了扶裙上的褶皱,算是避开了他的礼,“侯爷请说。” “姑娘既是淮阳侯世子的如夫人,便该回到淮阳侯府去。不该与我儿有太多纠缠。” “若是我不呢?”宓琬语气平淡,并没有因为郭北川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和话里的内容而感到卑怯。 郭北川站起身来,“这是姑娘自己的私事,郭某自不会干涉,只是,郭某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如今只有文渊一个嫡子,他是要继承侯位的,断不能与旁人的小妾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的语气,越说越冷,越说越不客气,“姑娘不是一个洁身自好之人,说严重些,水性杨花也不为过。男女有别,你却亲自动手来扶男子。与我儿未婚未嫁,便同居一宅,如今身为别人的妾室,又与我儿共居一室。即便你不是旁人的妾室,郭家也容不得这样的女子。便是给我儿为妾,也是不成的。” 他将话说到这么重的地步,宓琬张了张嘴,笑得有些勉强,“我”原本只是想本本分分地做个小厮。 吐出一个字后,便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郭北川的话已经说得很重了。他已经下了定论,她再说什么,也无非是招来他更多羞辱她的话。 过了好一会,她轻声道:“侯爷给我点时间。” 她自问,自己到了这里,并没有做什么为害一方的事,却依旧遭到了不容。 郭家不容她。而郭北川话里所提及的,无不表明,他已经将她调查得清清楚楚了。有些事,似乎只有可能是郭英说给他知道的。 郭北川的语气放软了下来,“郭某并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人。姑娘对郭家的大恩,郭某铭记于心。可姑娘于郭家,只能为友。郭某会赠姑娘千两银票,用做安置之用。” 宓琬垂眸轻轻笑出声来,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郭家二郎的命,只值千两银票吗?” 她的心,只值千两银票吗? 如今她名下的晋江茶楼开始盈利,一个月就有数百两的收入,她真心看不上一千两银子。 郭北川有些尴尬。千两银票打发一个女人,那是绰绰有余的了,可若是牵扯到报恩,那确实是太少了些。 宓琬收了笑,“郭文渊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甘心地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郭北川没有回答。 宓琬又道:“我要见他。” “他不想见你。”似乎觉得自己语气过重了些,微微缓了语气解释道,“陈家姑娘在照顾他,不方便见你。” 宓琬一怔。过了一会,她缓缓笑出声来,“我懂了,麻烦你转告他” 她顿住,想说她会还他一个大哥。又觉得这话过早承诺不好。而且,她都与他要撇清关系了,没有义务再为他去找大哥。 见郭北川一脸认真地在等她的话,话锋一转,成了,“今日宓琬一去,再不回头。他日若见,必成陌路。” 郭北川就怕她要纠缠不休,听她这般说,倒是放下心来,承诺道:“姑娘放心,郭某一定将话带到。” 他那个和他一样一根筋的儿子,听到这话,也该死心了吧。 郭北川想了想,又嘱咐道:“我们三日后便会启程返京。” 宓琬懂了。她最多还有三日的时间收拾。点了点头,便看着桌上的银票沉默了下来。 其实她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孑孑然来,孑孑然走,被李潼潼缝在她中衣衣襟里的五百两银票就是她的全部家当。整个平远将军府里,还让她留恋的,便是李潼潼了,纵是要离开,也要和她告个别。 山竹蹿到她膝上,她抱着它,轻轻地给它顺毛。 大宛马,她不会带走。山竹,她也不会带走。便是连珠双鞭,她也不会带走。 她素来是个干脆的,既是要断,便会断得干干净净。 等到太阳西斜的时候,李潼潼才进屋来,看来宓琬醒来,高兴地围着她转了几圈,“你知道吗?刚看到你们出来时的样子,我都快吓哭了。爹爹比我冷静,很快就判断出你们性命无忧,只是将军他们的情况比你要严重许多。” 宓琬心头一动,“文渊难道到现在还不曾醒?” 李潼潼摇头,“将军身子比你的壮实,在你之前便醒了,还与侯爷说了几句话。”她报喜不报忧,没有说郭英醒了那一会与郭北川说了一会话便吐出一口血又昏迷了过去,一直到现在未醒。 宓琬心中刚生出的一点热意被李潼潼不经意的一盆冷水浇了下去,强扯出一抹笑来,“潼潼,我想和你要个东西,不知你舍不舍得。” 李潼潼嘻笑出声,“阿琬什么时候和我这么客气了?有什么舍不舍得的?你要什么,尽管说!” “我想要想要那三种药丸的药方。”她心里堵着一股气,觉得郭英会这般对他,必然是因为他大哥之事。她非得要把郭怀给找回来,才能让这口气呼吸顺畅了! 李潼潼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我还以为你要什么大宝贝呢!就这几张药方,我给你便是。”单纯的姑娘到这个时候,还未宓琬在无声地和她告别。 待李潼潼离开后,宓琬给她留下一封信,信里夹着那张一千两的银票,用郭英送给她的连珠双鞭压着,将山竹关在屋里,只身迈出了霜明院,在清风院门口微微一顿,加快步子朝府外行去。 郭北川听到管家郭十来说宓琬已经离开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可曾哭闹?” 郭十摇头,“她神色平静,就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侯爷,若是二少醒来,知道了这件事”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惋惜,先前觉得不好,给侯夫人和甘茂送信过去,是以为宓琬是男子。 现在知道她是女子了,倒心疼起他们两个来了。 京城那边的回信一直未至,甘茂却是与他说了那女子的来历。他与甘茂的看法不同,郭英的性子,也就这个姑娘能束得住,可见郭英对她的在乎了。背着人赶走了他心尖上的人,郭英醒来如何接受得了? 郭北川抬手止住了他想要说下去的话,感慨一声,“这姑娘的性子沉稳,有大将之风,就是太不知检点。若是男儿身,我必纳于麾下,委以重任,偏生她是个女子。一个与旁人有过孩儿之人,至今还是旁人的妾室之人,不该妄想她不该得的。” 夏日平城的雨,说来就来,半点准备的时间也不给人。 宓琬还在槛内的时候,天空还是明朗的,跨到槛外的时候,天空中蓦地响起一道闷雷,比泡开的黄豆更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撞起阵阵烟尘之气。 有了这雨,宓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里阵阵发热,面上滚动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珠。 她茫然地看向四周,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 僵直地迈开步子,似乎有点听天由命的意味。 懊恼地抹了一把脸,后知后觉地想着自己离开时应该带把伞。别的东西不可以拿,伞还是可以的。伞,散嘛 雨幕中走来一个高大的人,如覆上了一层光芒的孤狼,也未打伞。 宓琬定晴看了好一会儿,认出来是巴里。 到底是在狼群里长大的人,从来就没有在雨里行走要打伞的习惯,她对着孤狼笑道:“有你这样的吗?出来接女孩子,也不知道带把伞!” 巴里满眼的心疼,“阿琬,忘了他,跟我回北狄吧。我会为你挑选北狄最好的勇士,在北狄,有我护着,没有人敢这般欺负你。” 在天德,他却爱莫能助。 宓琬觉得头有点晕,上前走了半步,身子一歪,倒在他怀里,纤长的食指指了指他,“最好的勇士?你吗?” 巴里否认,“我不行。” 宓琬的头靠在他肩头,神志模糊了,却还是笑着道:“可是,巴里,你会成为北狄最强最好的勇士啊!”若是能放下对洛拉的感情,巴里未来的人生简直不要太好了! 她伏在巴里肩头,“可是巴里,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最后一面都不能见?” 巨大的雨声没能遮住破天的猫叫声。 宓琬强打着精神看过去,却见山竹朝她跑了过来,一只前爪不曾着地,显然是从紧闭的屋里出来的时候受了伤。 猫儿走到她脚边,哀求地对着她发出阵阵叫声。 宓琬心疼极了,牙一咬,心一横,“好。我跟你走。带着我儿砸,一起去北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53章 巴里到底没能马上带走宓琬。 本就刚醒的宓琬身体正虚, 一场雨淋下来, 便发起了高热。 有了洛拉那次的经验,巴里没有急着出城, 而是把她带到了晋江酒楼。 带着宓琬来这里, 本是因为他发现平城里这个地方是最不排斥外族人的, 想来这里向他们寻求些帮助, 却没想到,宓琬原本就与这酒楼里的人相熟,那个叫香雪的,还管宓琬叫主子。 巴里:“” 折腾了一天一~夜, 宓琬额上的热度总算退下去了。 香雪和何时挤眉弄眼, 终是由香雪走上前来对巴里道:“这位勇士,主子现在已经没有大碍, 由我和何时家的娘子轮着照顾就好了。我们给勇士安排了休息的客房。” 巴里摇头,“我等她醒来。”他想问问她在晕倒前答应的跟他回北狄的话算不算数?这里的人和店要怎么安排? 香雪苦了脸,“勇士, 我们主子是女子,你在这里, 我们不方便为她擦洗更衣。” 巴里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不是真的觉得他辛苦劝他去休息,而是嫌他待在这里不合宜。 黑着脸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散发着孤冷的气息, 一言不发。 等他走后, 香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总觉得自己是从狼嘴里捡回一条命的小羊羔。 李潼潼看到宓琬的信的时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拿了信去找李乔和李重尧。两人却在商讨她的婚事,不论她说什么和宓琬有关的事,都会被他们假装没听到,再以她的婚事岔过话去。 李重尧笑着问李潼潼,“潼潼,我看蒋成不错,性子好,实力也不错,这次立下大功,连升三级,已经成了宣节校尉,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最要紧的是,他对你有意。” 李潼潼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的俊朗少年,“哥哥,你失踪的时候,是阿琬陪着我和爹爹一路来平城。爹爹也走了之后,是阿琬一路照顾我,保护我,出了事为我开脱。现在阿琬被人赶走,你们却叫我嫁人,我不嫁!” 李重尧收了笑,“你胡闹!你马上就要到十六了。女子十三四岁说亲,及笄后嫁人,到了十七岁,要被人笑话成老姑娘的。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也要被人笑话不成?” “不知廉耻?”李潼潼一脸震惊,转向李乔,“爹爹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李乔叹一口气,“阿琬毕竟是淮阳王世子的妾,这样,不合规矩。” “爹!”李潼潼失望极了,“阿琬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啊!你们知道什么?就这么评断她?她为了避开将军,逃过,还是被将军捉了回来。淮阳王世子与将军一同去的,阿琬却和将军一起回来了。这说明了什么?和谁在一起,是她能决定的吗?你们说她不知廉耻。可若是没有她,你们的女儿,妹妹,现在就是一个被山匪糟蹋过的不知廉耻的女人!” 她后退两步,仿佛不认识他们一般,“这是什么规矩?吃人的规矩!恩将仇报的规矩!” “潼潼!不可以对爹爹无礼!”李重尧呵责道。 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一家人重聚的喜悦。 李潼潼上前一步,拔出李重尧的佩刀,“你们不是要我嫁人吗?我偏不嫁。今日落发为誓,阿琬不归,我便不嫁。不就是被人笑话吗?我陪她一起!” 一缕青丝飘落,李乔和李重尧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女儿和妹妹已经长成了他们陌生的模样。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柔柔弱弱遇事没有主意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了。 刀落于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敲打地面的同时,也敲在他们的心上。 李重尧叫住要离开的姑娘,“潼潼!不要怪爹,爹已经尽力了,可是侯爷意已决,听不进爹爹的劝说。” 李潼潼背对着他们站着,没有回头,语气缓和了下来,却不乏坚定,“谢谢爹爹。女儿也意已决。” 李乔没有再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郭家对那个姑娘做得太绝了些,他却人微言轻,终是也欠了那个姑娘不少,“事已至此,你有何打算?” “爹爹!”李重尧震惊,他爹爹竟是要因为那个被赶走的女人允了李潼潼不嫁了。那女人怎么可能回来?难道他妹妹要一辈子不嫁不成? 李乔微微抬手,示意他莫要多言。 李潼潼看向窗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就不与你们回京了,我打算辞去军中大夫的职务,留在平城寻一处地方开间医馆。未来的时间那么长,万一阿琬哪天就回来了呢?她那么怕痛,总是要有个人给她看伤止痛的。她那么容易迷路,总要有个人为她点灯,找她找到回来的路的。她的脑袋里还有淤血没散开,我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在外漂泊?等到了她,我也不回去了。她去哪,我去哪。她幸福了,不再需要我了,我再嫁人。” “胡闹!”李重尧再次呵斥出声。 李潼潼猛然回头,红着眼瞪向李重尧,“除了说我胡闹,你还会说什么?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去阴魂岭?是阿琬!是她想到了你们很有可能被困在那里,是她和将军提的去那里一探。她便是想要逃离将军,也想着孤身前去一探,想帮我将你们寻回来!你以为你们失踪这么久,这世间还有多少人对你们还活着的事情怀抱希望?便是将军我也曾在他的营帐边,听到他对阿琬说,他不想找了,所有人都认定你们已经死了的时候,阿琬让他再试试。没有阿琬,你们中有谁能从那样可怕的地方走出来?便是将军,此刻也不会有命躺在那里!你们的命,都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救的。你们都欠她的!现在你们没事了,便把她忘了,你们升官的升官,得意的得意,欢喜的欢喜,却让她一个人无助地屈辱离开。你们的良心呢?能安吗?!” 李重尧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李乔缓缓出声,“开铺面的银钱” “不必。”李潼潼拒绝,“阿琬把郭家给她的银子留给我了,一千两银子,足够了。可笑,可笑这么多人的性命,侯爷和将军的性命,朔王的性命,加起只值这么点银子。” 她语带嘲讽,似乎想要一次性把心中的不快都发泄出来。 “开医馆不是一件小事,要寻铺面,买人手,还要养那么多人。潼潼,你就当是爹爹欠她的。我们李家,欠她的亦不止两条人命。你莫要和爹爹置气,爹爹性子不好,想起曾经对她的冷言冷语,只想倒回去重新来过。” 李乔的懊恼让李潼潼心里软了一软,没有再拒绝,“爹爹,阿琬知道的。她从来都知道您是刀子嘴豆腐心,从来没和您计较过。” 她转身朝李乔行了一个大礼,“爹爹,请恕女儿不孝。” 若是没有宓琬一路护着,她也不会再有机会与父兄相见。聚此一次,她知足了。 李重尧在李潼潼离开后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爹爹,你怎么能这么纵容潼潼?” 李乔板了脸,“混帐!让你到军营里来几年,竟变了样,还不如你妹妹懂得情义之重了!” “可那个女人” “你是个男人!不是街巷里的那些长舌妇人。对旁人说三道四前,先想想自己受了这个人多少恩惠!想想你是不是真的了解她这个人!我李家,不认忘恩负义的人!” 嘴刀子一出来,便是李重尧也招架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