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谶语》 正文 黄巢的菊花 博王朱友文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的父皇后梁太祖朱温,被亲儿子郢王用刀逼着,绕着梁柱避逃。 父皇年迈体弱,又正在大病之中,哪里是他的三儿子朱友珮的对手。 他绕着梁柱转了三圈之后,已是头昏眼花,力不能支。 父皇开口说了一句话:“你这逆子,敢弑君害父,天地岂能容你。” 郢王朱友珮冷笑一声喝斥道:“大唐的昭宗和哀帝是怎么死的,你也配谈弑君二字。”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郢王手下大将冯庭谔挥剑刺向父皇的胸背。 一柱鲜血喷洒出来,在宫廷高高的梁柱上,开放成一朵大大的菊花。 黄巢的一句“我花开罢百花杀”的诗句,在菊花中鲜红。 黄巢的诗句,点点滴滴,洇红了博王的眼睛。博王从一幕幕鲜红的梦境中惊醒,手急忙伸向枕下,发现皇上托夫人快马急送的玉玺尚在,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像后梁的江山。 博王舒了一口气,凝望着手中的玉玺,竭力平息着自己因梦而带来的惶恐情绪。 王妃王夫人正安详地睡着,两只胳膊,搂抱着博王的大腿。 三年了吧,自从父皇从东都汴梁迁都西京洛阳之后,博王和王妃已极少同衾共眠,这使得博王觉得身边的王妃,睡梦中的美人,多少有些陌生。 不容易啊!为了这块玉玺,为了后梁皇帝的宝座,博王把夫人也押出去了。 博王清楚自己的身世,一位为后梁江山立下赫赫战功的王子,其实是父皇在战马中捡得的一位兵丁。尽管收为养子,还颇得父皇的宠爱,但终究比不上父皇的嫡亲血脉。 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你才华多么出众,只要和父皇的嫡亲王子郢王朱友珮站在一起,你就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头顶上的光环,顿时失色,连身边的群臣也屏气敛声。 何况郢王,又是一位非常工于心计的王子。 还好,父皇是一位非常迷恋于女色的人,贪恋到了悖论纲常的地步,这给了博王一次雄霸江山的机会。 父皇在召见儿臣时,眼睛就没有从儿媳王妃的身体上离开片刻。这一切,低头请安的博王看得真真切切。 父皇的目光提醒了博王,博王为了自保,也为了这后梁的大好河山,他必须做出一个决定,亲手把夫人送到父皇的身边。 理由再简单不过了,父皇年迈,需要照顾。儿臣国事在身,不能躬身侍候,只有委托王妃,父皇的儿媳,来尽这片孝心。 王妃王夫人彻夜守在了后梁皇帝的身边,她以一位儿媳的孝心和温柔体贴,讨得了父皇的欢爱,又以一位女人蛇一样柔软的身体,紧紧把后梁的江山缠住。 博王是想让这广袤的土地开遍九月的菊花的,博王心中的黄巢,是诗意的黄巢,远比博王心中的父皇高大c伟岸得多。 博王想做黄巢,想做坐了龙亭的黄巢,不想做马革裹尸的黄巢。 博王想起了黄巢的另一首《题菊花》的诗: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够气魄,这才是王者风范。 夫人现在就躺在自己的身边,夫人太劳累了,昨天八百里快骑,从西京赶到东京,天已入夜色。 夫人说:“父皇自知龙体欠安,思前虑后,国家还是托付给二王子放心。” 王夫人说这句话时,眼含热泪,博王手捧着玉玺,也是热泪盈眶。 博王本来是想笑的,夫人带来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理应好好庆贺一番。转念一想,这后梁的江山,竟是用王妃这冰清玉洁的身体换来的,便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王妃在博王的怀里打了一个滚儿,肩膀不自觉地把博王手里的玉玺压了一下。 王妃被玉玺硌醒了,睁开眼问:“博王,你几时醒来?” 博王支吾了一会儿说:“我是被一个梦惊醒的。”说着话,把梦复述了一遍。 王妃偎在博王的怀里说:“你且小心行事,郢王把自己的王妃张夫人也安排在父皇的身边陪寢了,还有四王子朱友贞,也把夫人安排在父皇身边。父皇说等你这儿安排妥当,待我回去,他就下一诏书,贬友珮为莱州刺史,在他上任的途中,将他赐死。” 王妃说到这里,很妩媚地笑了笑,笑过之后,却发现博王板着一张面孔,紧锁眉头。 “诏书拟好了吗?”博王轻声问了一句。 “拟好了,是和金銮殿大学士c天下第一文臣敬翔商议好草拟的。”王妃有些不解地望着博王。 “你火速返回京都洛阳,告诉父皇,赶快把诏书销毁,一定要稳住郢王。父皇身边现在到处是郢王府的人,你出京来汴,郢王妃肯定知晓。郢王身居京都,又手握兵权,会作乱的。”清晨的梦,在博王的眼里,又渐渐变得鲜红起来。 博王想到了两位重臣,一位是六军诸卫事,兼忠武河阳节度使张权义,另一位就是金銮殿大学士,知崇政院事敬翔。 他们二人和父皇一道,先是跟随黄巢打唐朝,后又跟着唐朝打黄巢。 打来打去,他们在山道上逼死了黄巢,在皇宫里毒杀了昭宗和哀帝,一起拥护父皇登基,建立了后梁。 两位老臣追随父皇东征西战三十年,可以说,战功卓著,德高望重,在朝廷大臣面前很有威信。 博王和两位老臣私下里常有走动,在有关国家社稷存亡面前,博王相信,两位老人应该出手相援的。 博王匆匆草拟了一封书信交于王妃,千叮咛万嘱咐之后,牵着快马来到西城门,携手送王妃王夫人上路。 博王想,只要父皇此时稳住阵脚,不打草惊蛇,那么天下,就该是我的了。 想到这里,博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博王长长的目光,送王妃消失在长长的古道尽头。 当博王从西城门挥马返回汴梁城的时候,发现四王子朱友贞率一队兵马,早已经从东城门进入,停候在博王府的门口。 博王的脸,轻轻抽动了一下。 博王不动声色,执手引领四弟来到府上,兄弟两个谈笑茶饮之后,友贞对博王友文说:“我奉父皇之命,特来兄长府上宣诏。” 博王笑了笑说:“那是郢王的意思,父皇下错了一步棋。你切看我舞剑,剑光闪过之后,有一朵黄巢的九月菊花在血中开放,花败之后,就轮着你了。” 博王话语过后,把剑从鞘里轻轻抽出,他先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一条白练便在头顶上空飞舞起来。 白练越飞越低,在博王的头顶上旋舞着,突然一道寒光闪过,白练不见了。 空中一片血雨纷纷,博王的颈项上,喷放出一大朵血色菊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刀枪不入 莲花镇是县政府所在地,城镇居民有13万人之多。改镇为市的时候,来了好多会武术的人,有舞狮子绣球的,有舞九节鞭c耍钢叉的。还有几个赤着脊梁的少年,各拿一件兵器,和一个舞剑的少女对打。 小强指着一个赤着脊梁的光头少年说:“你看见了吗,左边那个瘦瘦的拿着红缨枪的人,是我舅舅。” 小强没有说谎,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个剃着光头的少年,来到了医院家属院小强家。 他穿一条黄色的灯笼裤,一件白色的绸褂子,腰间系着一条红丝带。 我们几个孩子围住他缠着他,非让他传几手镇街的好武艺。 小强舅舅笑了笑说:“时间太紧,明天一早我要到市政府门前给市长表演。” 他让我和小强c兰兰一溜儿排开,练蹲马步。他展了展腰,伸了伸腿,一个马步扎下去十分钟也不动。 他的功夫真是太好了,一时半会儿肯定学不了。我和小强c兰兰马步扎下去不到两分钟,腿便晃荡起来。 他不屑一顾的环视我们一眼,从鼻子里哼出声冷笑:“就这臭水平,还想学武术。” 我们嚷嚷着让他教几手容易掌握的,能攻能守的真功夫。 他想了想说:“双耳灌风是毒招,我不能教你们,就教几手专守防卫的吧。” 他摆摆手让兰兰站在面前,一脸严肃的告诫她,练武术是苦活儿,女孩们还是学点舞蹈比较好。 他让兰兰做了一个单腿劈叉的动作,然后让兰兰站在那里,一条腿翘高。 他左右转了一圈儿说:“你的腿还可以,有弹力,不硬邦,伸伸筋压压腿,能练成。” 他做了一个双腿劈叉,要兰兰照着他的方法练。 轮到我和小强了,我们两个站在葡萄藤下争吵。 我想学飞檐走壁,长大以后做一个日行八百里的空中飞人。小强不干,他想练一身好气功,就像大人们讲的那些古代人物一样,刀枪不入。 小强舅舅背着双手,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他一颗泛着青光的脑袋,在葡萄藤架下轻轻摇动着,就像是一只葫芦。 他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把我和小强反复打量几遍,一只手叉着腰,一只脚踩在石板上,向小强招了招手说:“能找一块儿木板吗?” “找木板干啥?”小强问。 “让你找就找。”小强舅舅有些不耐烦。 小强飞快的从家里找出一块洗衣板,放到石板上。 小强舅舅看了一眼说:“大了点儿。” 他把洗衣板递到我手上,弯腰从地下捡起一块儿砖头握在了手里。 他把左手平着摊开放在石板上,再让我把洗衣板平放在他的手背上。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砖头对我俩说:“我深吸三口气,一砖砸在木板上,手不疼,信不信?” 他看我和小强不吱声,你看我我看你,就接着说:“不信是吧,一会儿你就明白了,这叫气功。练成了,谁打也不疼,和刀枪不入差不多。” 说着话,他深吸三口气,一砖头砸在洗衣板上,震得我的手都有些疼。 我挪开洗衣板,他把手掌抽出来,甩一甩手说:“一点儿都不疼,你们看。” 他握起左拳,做了一个击打的样子。他的话,把在旁边练劈叉的兰兰也吸引过来了。 小强舅舅让我俩按他说的做,深吸三口气,使劲往下砸。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强,问我们谁先来。看我们俩不吭声,小强舅舅有些生气,白了我俩人一眼,从石凳上站起来,拔腿就要走。 “我能试一试吗?” “你” “我!” 他让我把洗衣板放在兰兰的手背上,把一块儿砖递到小强手中,说我喊三个数,你就使劲往下砸。 这时候,我发现兰兰的嘴唇哆嗦着,她的一张脸,开始由红变白。 小强舅舅看了一眼兰兰说:“都是一群胆小鬼,学不得真功夫。” 说话间,他把我手里拿着的洗衣板一把夺下,扔得老远。 他一只手平放在石板上,瞪了一眼小强说:“你喊三个数,就朝我手背上砸,要用力,用大力,听见了吗?” “这样行吗?”小强有些不放心。 “废话,啥叫气功,让你砸你就砸。”小强舅舅冲着小强嚷嚷。 小强朝他点了点头,把砖头举起,高声喊:“一c二c三” 啪的一下,一砖砸在了小强舅舅的手背上。 他慢慢把手从砖头上抽开,甩一甩手说:“不疼,真的不疼。” 他咧开嘴嘿嘿笑着,脸上却开始冒出汗来。他想把手握成一个拳头,手指头不听使唤。 他用右手把左手托起,看见有血从指甲盖里慢慢渗出,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月光寺 当月娟走进月光寺,几个尼姑正在里面做法事。这是一座尼姑庵,跋涉半个月,终于寻到自己想要去的归属。 明鉴尼姑收留了她。她非常同情月娟的遭遇,就对月娟说:“被恨的人没有痛苦,恨人的人却终将遍体鳞伤。阿弥陀佛!你把所有怨恨都放下,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月光下的月光寺,就像一幅水墨画平铺在山坳。月娟就在月光下沿着寺庙的高墙行走。她突然蹲下来,呕吐了几口。恶心,反酸,没有味觉,莫非自己 她不敢想下去,一想起老韩,就会惊悸,就会做噩梦。她毁到韩队长手里了,要是那天晚上不喝酒,秋生的酒量再高一些。 秋生的影子开始在他眼前晃,她想起莲花镇。记得有一次,秋生领她到荷塘用沾网沾鱼,顺便把一朵莲花插在她的发髻。秋生说:“你真美,就像观世音菩萨。你做观世音菩萨吧,求啥啥灵。” 月娟在床上翻一下身子,泪水把枕巾濡湿了。高中毕业,她和秋生作为知青,插队到莲花镇北仓村,村里会计老韩,当了他们的知青队长。 老韩这人很厚道,时常找秋生喝酒,来时从不空手。一手拎着酒和菜,一手招呼着他那条大黄狗。 那天晚上,月娟在忙着炒菜,老韩把秋生灌得酩酊大醉。醉意中的他,把手伸向月娟的胸脯。她挣扎,她呼叫事后,老韩给她跪下来,她举起刀,却始终砍不下来。 在寺庙里住了两个月,明鉴师傅决定为她剃度。问了几个问题,让她背了《心经》,又默诵了《妙法莲华经》。木鱼声中,一缕缕青丝落下。 月光寺有了一道自己的风景,一位叫心舫的青尼,每每出现在大殿,都会博得一些香客的眼球。她穿一件青衣从天王殿走向大雄宝殿,身后一群孩子就指着她背影说:“尼姑姐姐长得好慈祥,像观音菩萨。” 心舫的女儿一转眼就二十岁了,专科毕业,分配到当地旅游局上班。她是在寺庙里生产的,明鉴师傅为她接的生。生下来时,女儿嗷嗷哭的厉害。师傅说:“就叫她鹤吧,做一只闲云野鹤,少一些羁绊,在大自然里任她飞翔。” 女儿是吃着月光寺的斋饭长大的,心舫一心向佛,但并不想左右女儿的思想。她觉得自己有慧根,生来就该是观音菩萨身边弟子。明鉴师傅理解心舫的想法,她说:“我给她起名鹤,就是想尊重她个人,像鹤一样自由。” 临近黄昏,女儿鹤带一个人来到月光寺。进得寺庙,便直奔大雄宝殿。她把妈妈喊出来,低声说:“我们旅行团有一个莲花镇的人,打听月光寺里的你。” 心舫就把脸扭过去,看见一位五十多岁中年人,手里拿着一个大哥大手机,在端详她。 她开始楞了一下,然后是一种愤怒和冲动,这个毁了自己一生的人,竟然腆着脸站在了自己面前。她想一掌抽过去,一头撞向他,但她憋住气,控制住了自己情绪。 “被恨的人没有痛苦,恨人的人却终将遍体鳞伤。”这是她刚进佛门时,师傅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用手做一个揖,对老韩说:“欢迎施主来月光寺布施。” 老韩苦笑一下说:“我一直在打听你,这次出游,就是想见你和女儿一面。”他说女儿时,眼睛潮湿,声音轻过了一枚闲针落地。 “这么说,你全知道了?”心舫颦一下眉头。 “我到你老家去过,知道一些你的事情。我们不说了,但不能亏得年轻人。我现在也是百号人的厂子了,资产上千万。我想把鹤带回去,做我帮手。如果你还俗,一起回去” 老韩喝了酒,声音越来越高。心舫就让她声音低一些,陪着他到后山说话。 两人沿一道山脊蹒跚而行,月光出来了,她穿一身青衣,清晖下显得脱俗,与众不同。心舫年龄不大,也就40岁左右。老韩目光,久久驻留在心舫身上。 心舫就转移一下话题问:“秋生呢,有他消息吗?” “这个死鬼,喝死了!”老韩摇了摇头说:“你走后,他经常喝酒,喝了酒就耍酒疯。有一次,喝高了,就再也没过来。” “葬到哪里了?”她的心猛烈收缩一下,手心出了汗。 “和我的大黄狗埋到一起了。你想想,谁家的地会葬一个外姓酒鬼,我就在河滩上,挨着大黄狗下葬了,省的死后寂寞。”老韩说这话时,语气有些低沉。 心舫咽一口唾液,咬着嘴唇,直到渗出血来。她指着山崖下面一团黑影说:“你帮我看一下,那是什么?” 老韩就把头向前伸,低头俯视。 一掌闪过,猛推腰部,一团黑影坠崖。“啊——”的一声,山壑一片静寂,只隐约看见几枝松针抖动。 心舫转过身,轻弹一下青衣,双手合十,默念一句:“阿弥陀佛!”缓缓向月光寺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代价 保管员挎在肩上的步枪,咔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看见他的处长,向他投来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一位叫李曼的女兵,哆嗦着身子从屋角站了起来。 她的脚下,是一大片刚刚被碰倒在地面的塑料盆具。 院长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的上衣领口还敞开着,她的剪得已经很短的头发,蓬松的像一只鸟窝。 处长被军事法庭判了三年徒刑,叫李曼的那位总机班的女兵,也被押送回原籍。 处长在宣判前,医院后勤处里的几名战士都去看他了,保管员也买了许多礼品,来到了关押处长的禁闭室。 处长闭着眼睛不理他。一位战士在处长面前低声说:“保管员捡着便宜了,这件事得了嘉奖。” 这位战士说这话时,故意朝保管员乜了一眼,就这一眼,让保管员的一张脸窘成了一只红辣椒。 他在处长面前足足立了十几分钟,最后很无奈地拎起地上的礼物,一个人悻悻离去。 在医院后勤处,他被战友们孤立起来了,他知道自己此刻在战友们心中,是一个告密者的形象。 战友们开玩笑时,最爱说的一句话:“和老婆干那事儿悠着点儿,让保管员发现可就惨了。” 那天晚上的小雪,开始在他的心中洒洒地飘落,值班室的电话铃声,让他再一次胆战心惊。他接到一个电话,催他到仓库为一名急诊住院的战士取日常用品。 他走到仓库门口的时候,发现门上两把大锁都打开着,用手推都推不动。 保管员的心腾腾跳了起来,转身朝医院院部大楼跑去。一会儿工夫,院长集合起了几名战士,带队把仓库包围起来。 噼里啪啦的一片响声,把处长在仓库里干的事情暴漏无疑了。 仓库门被踢开之后,处长脸上堆起歉意的微笑,说是好多天没有检查库房了,今天想起来,就拿了备用钥匙,一个人来仓库转一转。 院长拍着处长的肩膀说:“这种工作精神难得啊,都晚上休息时间了,你还在工作。” 院长和处长开了几句玩笑,就带着几名战士转身离开。脚刚离开库房,却听见仓库屋里噼里啪啦一片响声。 院长停住了脚,眼睛朝屋角,也朝后勤处长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后勤处长的额角上,便爬满了汗水。 保管员开始回忆他在处长手下工作的两年,处长对他的栽培和厚爱。最让他难忘的一件事,就是处长在春节前,以保管员的名义,给他家里邮了500元钱。 那几天,他正为母亲的病情焦虑不安,又为自己手边没有多少钱而苦恼。 处长在他最困难和焦虑的时候帮助了他,二十天之后,他才从信中知道,有人以他的名义给家里汇了款。 这件事只有处长知道,春节期间,他不想让个人情绪冲淡了战友们节日的喜庆。但他个人的焦虑,又怎能瞒得过自己的处长呢。 一次出差的机会,保管员到了长春,找到了和处长想好的那位女兵李曼。 保管员很想知道,这么好的一位处长,怎么会不顾个人的前途和名誉,和一位女兵掺和在一起。 何况站在面前的这位女兵,除了皮肤细腻之外,长得并不怎么起眼。 他们两个人在一个非常豪华的饭店,要了一个卡间。此时的李曼,已经进了一家国际旅行社,她的穿戴打扮,当然也就考究许多。 李曼并不记恨保管员,回忆起部队的生活,依然是谈笑风生。 保管员说:“我来这里,是想向你和处长表达歉意的。我不是故意那样做的,但我的心一直没有安生过。” 李曼笑了笑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要是保管员,也会这么做的。” 两个人一杯一杯地碰起酒来,说到伤心处,李曼嘤嘤哭了起来。 她说:“那天晚上,即便和处长不出事,后天,大后天,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保管员看见李曼落泪的样子,觉得时机已到,便问:“你和处长是怎么好起来的?” 李曼望着保管员,楞了一下神儿,然后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块儿手绢,更可劲儿地哭起来。 保管员哪见过这种场景,慌了手脚的他,拍着李曼的肩膀劝慰起来。 李曼的头,慢慢伸进了保管员怀里。 第二天清早,保管员醒来了,李曼就躺在自己的身边。她斜靠着榻枕,侧着身子,安详的神情,宛若一位公主。 李曼望着保管员看她的样子,轻轻用手指头蹭了一下他的鼻子,笑着说:“还想知道我和处长是怎么好起来的吗?” 保管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返回部队的当天下午,保管员被押送进了禁闭室,院长拿出一包邮寄的东西让他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不 想 离 婚 一大早,严晨便和琳琳来到售房处签了合同,然后又到自己的房子里转了一圈。站在十八层楼高的窗户边,极目向下眺望,人群就像聚餐的蚂蚁一样蠕动着。 这让严晨找到了一种事业上的成就感,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凌驾于万人之上,自己所经手的事业如日中天。 严晨拍了拍琳琳的肩膀,意思是说,还满意吧。 琳琳抿嘴一笑,把头埋在严晨的怀里。 严晨说:“好房子,好空气,给我生一个胖儿子。” 琳琳莞尔一笑,张口说道:“那得先看你这边儿。”严晨知道,琳琳指的是他和妻子雅兰离婚的事。 严晨可不打算和妻子雅兰离婚,他看不起因为在外面有了女人就毁了家庭的人。 他认为他们是小儿科,顾头不顾腚,做事不周密,脑子太弱智了。都四十岁的人了,女儿也上了初中,名声重要啊! 虽然结婚十五年来,也吵过,闹过。但确切地说,雅兰对严晨还是蛮不错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妻子没有给他生下一个大胖儿子。现在,严晨有钱了,公司越做越大,没有儿子,谁来继承父业呢。 女婿?门儿都没有! 不和妻子雅兰离婚是一回事,哄着琳琳开开心心地给自己偷偷生下一个大胖儿子是另一回事。 男人嘛,口蜜腹剑。 你琳琳也没有亏到哪儿去,你以后领着儿子住这么一大套房子,吃的,用的,花的,还用你发愁。 想到这里,严晨笑了笑,抱着琳琳的头,亲了一口说:“乖,你就等着吧。只要一怀上我的虎崽儿,马上办手续。” 严晨张罗着开始装修房子了。他请来了最好的设计师,先用电脑设计出最佳效果图案。为了下一代的健康,他又专程从郑州购来大批名贵纯天然无气味儿无放射的绿色环保型装饰材料。 从装修到竣工,轰轰烈烈干了两个月的时间。据说,仅严晨买的一套卫生洁具,就花了好几千元。 住在富贵华丽的房间里,琳琳娇情百态,连说话的声音都窜了味儿,嗲声嗲气的。她又是给严晨捏脚,又是给严晨捶背,把严晨侍候得像个皇帝老儿。 也难怪啊,严晨就是在金足苑里结识的琳琳,琳琳的手上功夫,每每让严晨呻吟不已。 现在,离婚问题又摆了出来。 “我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还不见你动静。你是不是骗我?”琳琳用双手捶着严晨的脊背,娇声说道。 “我怎么会骗你呢。房子给你买了,家具也添齐了,一有空儿我就来陪你。事情得一步一步往前走,性急吃不了热豆腐。”严晨开导琳琳说。 “我不管,我就要你离婚。”琳琳的拳头像冰雹一样敲打在严晨的头上。 “好,好,别打了,姑奶奶。今儿个下午咱们就去照结婚像,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前面。离婚的事儿,我这几天就办。”严晨怕动了胎气,用谎话哄着琳琳,并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琳琳照相回来之后,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严晨,正挽着她的手臂,踏着红地毯,穿过人群 雅兰的同事董文祺乔迁新居,单位里不错的同事凑在一起,买了些锅灶c花卉之类,到董文祺家暖房。 雅兰说:“你这房子装修得不错啊,在哪儿设计的。赶明儿个我也得让老公,把家里再重新装修一下。” 董文祺说:“要说装修不错的话,还是我们楼上邻居这一家。听女主人说,他老公买的一套座便,就花去好几千元。我们楼道的都去她家参观了。” 文祺的话,把大伙儿看房子的热情煽动起来了。大家一致建议,到文祺邻居家开开眼界。 董文祺叫开了邻居家的房门。 听说要参观房子,女主人热情地把客人们领进了客厅。又是沏茶,又是端糖果儿让大家吃。 “不错,客厅有创意。你看这浮雕地板,实木的,走起路来多舒服。嗨,你看人家这木线,一看就是天然的。卫生间,多豪华啊,干净的赶得上俺的厨房了。”雅兰和她的同事们便比划边说,啧啧称赞着,信步走进了女主人的卧室。 严晨搂着女主人的合影婚纱像高高挂在卧室的床头上。 雅兰吃了一惊,认为自己看花了眼。 她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依然是自己的老公,抱着刚才的那位女主人。 雅兰把一脸的愤怒甩向身后,身后的同事们都一脸麻木地陪着笑 “怎么了,卧室装修得不好吗?”琳琳腆着一个大肚子,疑惑地问站在卧室里的雅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母亲与大哥 我用一天的时间来考虑打不打这个电话。 明天上午,大哥要做一个头颅手术,据说有相当大的风险。起初,我是不想打这个电话的,大哥也有同感,说母亲这么大年纪,让她知道后会担惊受怕。她血压高,腿脚又不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大哥的话是说给我听的,我清楚大哥担心的不是这一点。我和大哥的共同担心,是打了这个电话母亲也不来,说不定还会在电话的另一端幸灾乐祸一番呢。大哥和母亲之间的隔阂已经二十年了,二十年的隔阂,形成了一个大大的仇结。 导火索是从二十年前的一间小厨房开始燃烧的。那时候,七八户人家共住一个大杂院,房与房紧挨着。大哥靠着母亲的窗户修了一间小厨房。那一天,要不是我多嘴,事情也不会闹这么大,现在回想起来,大哥也确实没有办法。他的房子小,就那么一小间——刚刚结了婚的大哥,在屋里做了几天饭之后,嫂子就嚷嚷开了。 有些往事是不能够回忆的。母亲生大哥的时候,家境很不好,父亲又被打成右派。大哥四五岁时被爷爷接回农村老家,母亲含着泪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接走。父亲平反那一年,在农村已长到十六岁的大哥被接回了市里,家里给他安排了工作,又托人给他说了这门亲事。 大哥和家庭的生疏感没有因为给他安排工作和找了媳妇而有所改变,家庭和大哥的关系,也就在不和谐中维系着。当他把厨房建在母亲窗户下面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发生些什么事情了。 母亲从晚上一直哭到早晨,母亲说,这大儿子是成心欺负我,大夏天的,把厨房垒在我窗户下,想热死我。母亲的哭声把当时只有十几岁的我惹急了,我找大哥去评理,三句话没说完就一脚踹了他的煤炉。 我被大哥重重地抽了一个耳光。大哥抽我耳光的时候,母亲就立在我的身后。母亲像疯了一样,当着哥嫂的面把厨房拆了,拆了厨房的母亲关起门来号啕大哭。大嫂回到娘家,哭着把在婆家受欺负的事情和弟弟说了。她弟弟领了一帮人把我暴打一顿,还把夹在中间的母亲从高高的台阶上推翻在地。 母亲的股骨摔折了,x光片确诊为股骨颈骨折。 母亲深夜的哭声,从此就没有中断过。母亲逢人便说,我养了一个不孝儿子,会打娘了,这个遭天杀的,咋不死呢 母亲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头发越来越白,母亲每每在深夜醒来,叹息到天明。 父亲离世的那一天,离家多年的大哥突然回了家——他是从老家人那里听到父亲去世消息的。当他一脚迈进屋门时,全家人都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母亲的怒吼:你滚,你来干什么我没你这个儿子。 大哥丢下二百元钱,含着泪走了。母亲把钱撕碎扔进烧纸盆里,边用火点钱边说,老头子,你大儿子学会孝顺你了。随后她就哭着骂,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这两百块钱,还抵不上我生你时剪脐带的医药费呢——听说母亲生大哥时是难产,当时输了好多血。 父亲出殡的那一天,大哥没有来。百日祭坟的时候,我发现父亲的坟头上多了一束白色的花。我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我怕那束白花会再一次激起母亲刚刚平息了的情绪。 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大嫂打来的。 她说:二弟,以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现在,你大哥有病了,手术就是成功也未必活得了几年。他手术前,想见一见妈。 嫂子在电话里的哭声,把我的心搅乱了。毕竟是一母同胞呀!我来到病房时,看到大哥那张消瘦得不能再消瘦的面孔和被疾病折磨得散了神儿的眼睛,心中便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我蹲在病床边,抱着大哥的头,低声哭泣起来。 我把电话打给了母亲,结果可想而知——好久没有哭的母亲在电话里又哭又骂。她骂大哥这个遭天杀的得了报应,是老天长眼让他死。 我啪地放了电话。 我没敢告诉大哥给母亲打电话的情况,从他那双渴求的目光里我看得出来,他希望母亲能来到身边,陪他度过一生中最艰难的关口。大嫂叹了一口气说,别再瞪眼看了,再看还是咱们几个人。大嫂说这句埋怨话时,表情极其复杂。 躺在手术车上的大哥,被护士推着朝手术室走去。我看见平躺着的大哥突然勾起头来,瞪大一双惊愕的眼睛,用手向车后指了指——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一瘸一拐地迈着碎步,在走廊里追赶我们。她喘着大气,使劲唤了一声:儿——呀——! 我看见泪水从母亲的眼睛里哗哗流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荷花盛开 芙蓉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呢。 我心事重重地登上了驶往莲花镇的火车,伯父病重的消息让我牵挂。 走之前,我思想很是斗争了一阵子。和芙蓉举行婚礼的那天中午,我被一帮人追赶着强行摁在地上,当众被扒下上衣。一位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还把一顶解放军的绿帽子硬扣在我的头上。 在婚礼上出尽了洋相的我,含着泪和父母离开了莲花镇,来到北方这个我并不熟悉的老家,一直生活到现在。 离开莲花镇那天晚上,我对天发下毒誓,一辈子再也不踏上莲花镇半步。 一晃20年过去了,面对一个从小就疼我,把我当亲儿子款待的老伯父病重时的叨念,芙蓉一个电话,我眼眶就湿润了,脚不知不觉地朝火车站方向迈去。 小时候,我和芙蓉住在一个大杂院里,没少跟伯父到北仓的荷塘戏耍。 我和芙蓉坐在伯父的小渔船上,在田田的绿叶中穿行。 伯父的眼睛太锋利了,就像他手中那把钢叉。 一条鱼儿刚露出水面,就听嗖地一声,一道寒光闪过,钢叉一挥,一条20斤重的大青鱼被扎出水面。 伯父的厨艺很是了得,他烹烧鱼肉的香味儿,能把我从自家的餐桌上诱惑到他身边 我拎着盛满酒的小锡壶,边吃着香喷喷的鱼肉,边把伯父空着的小酒杯斟满。 伯父咧开一张大嘴笑着,用一只手摩挲着我的额头夸我:你小子机灵,哪像我的芙蓉笨嘴嚼舌的,做我的女婿吧。 坐在餐桌对面的芙蓉,脸羞成了一朵粉红色的荷花。 下了火车的我,行走在莲花镇北仓地界,我被那种特有的荷花的清香所吸引。 我知道,再走10分钟的路,我就要回到20年前我生活的那个大杂院,和伯父,芙蓉,甚至那个蓄着两撇小胡须的家伙相见。 我的心乱糟糟的,想蹲在荷塘边静一静,我想把一团积攒了20年的乱绪,投入北仓荷塘的水中漂洗一会儿。 记得那一年的夏天,天空飘洒着小雨,我坐在伯父的船上,赶着几只鸬鹚,向水塘中央划去。 这时候,伯父发现坐在船尾的我,目光怔怔的,发呆的表情,弥散着一层含着水雾的傻气。 我被岸边的芙蓉吸引了,我看见雨中的芙蓉,一手撑着莲叶,一手摆弄着粉红色的荷花端详。 我被她那种雨中的静美所吸引,亭亭玉立的身影,像一节水莲,被雨的氤氲笼罩。 伯父轻轻咳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的一位少年问我:他在干什么? 我连思考都没有,脱口而出:他在采荷花。 伯父笑了笑对我说:芙蓉已经长成一朵花了,你得保护好她。 我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从荷塘边站起身来,轻轻叹息一声。 那个蓄着小胡子的家伙的身影,又在我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我不知道芙蓉和他过得可好。为了得到芙蓉,他把什么都豁出去了,连同荣誉c尊严和命运。 当我大专毕业回到莲花镇,我发现芙蓉有些变了,她再也不是那位走路低着头,别人喊三声都不吭声的黄毛丫头了。 她的身边,经常有仨俩个男青年出现,他们唱着歌,骑着自行车,穿行在莲花镇的街道上。 有一次,我对芙蓉发了脾气,当着伯父的面拍了桌子。 芙蓉像一只小猫,乖乖地卷缩在我的怀里,用一根小拇指头轻轻挠我的手心。 她看我不生气了,咯咯一笑,说那几个人都是她厂里的工友,平时没事儿,也就是在一起唱唱歌,跳跳舞,没别的什么。 我心里清楚,那个蓄着小胡子的家伙不怀好意,我亲眼看见他在我的芙蓉面前极献殷勤和乖巧,却又把一双冷冷的目光偷偷射向我。 伯父说:是鲜花,就招惹蜜蜂。你俩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择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吧。 那一天晚上,我一夜没有合眼,伯父的话,让我从天黑想到天亮。 我一脚踏进伯父家门的时候,看见他老人家正躺在床上,鼻子里还插着一根吸氧的管子。他看见我来了,欠了欠身子,我急忙把他扶住。 伯父用他那一双特有的目光把我打量了好久,示意我坐在床边。 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有大颗大颗的泪滚出。 老人家这幅恸人的场景,让我的眼睛也涩涩了。我看见他的眼皮眨了一下,扭脸一看,是芙蓉和一位像我一样高的年轻人来到了床边。 我的心轻轻颤了一下,我发现此刻的芙蓉还是那样年轻和美丽。四十多岁的人了,和这位年轻人,估计是她的儿子站在一起,就像是姐弟俩。 伯父的嘴皮翻动了几下,朝着那位年轻人含混不清地吐出一句:这是你爹。 像蝇子一样嗡嗡着的声音,把我整个身子都击碎了,伯父的话,让我一头雾水。 我问站在身边的芙蓉:这是怎么回事? 芙蓉勉强挤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说:盼儿是你和我的孩子,你走后我生下了他。那个扒了你上衣,当众羞辱你的人,怎么会有资格成为我的丈夫呢。这20年来,我和儿子一直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本不想打扰你了,可爸爸说,是该让盼儿知道他亲生父亲的时候了。 我看见那位年轻人含着泪站在了我的面前,他高高的个子,挺挺的鼻梁,还有一头卷曲的头发,确实像我。我不知道,生活怎么会还原成这种样子,他让我喜悦还是忧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秀发在空中飞舞(1) 借出差的机会,我偷偷溜到了昆明,和阿春相会。一别六年了,昆明这座城市显得更加年轻。当我走出月台,看见阿春,正朝我招手。 “大卫。”她高声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看见阿春伫立在风中,一件米黄色的风衣,伴着她乌黑的长发,在风中摇曳。 “阿春依然这样美丽。”我在心里悄悄说着,走到了她的跟前。 我们没有拥抱,甚至连手都没握一下,相隔二c三米的距离,互相望着。 我知道,她这是在读我。读我的额角,读我的眼睛,读我此时此刻凝望她的神情。阿春,我七年来的苍桑巨变,你读得出来吗? 她微微一笑,轻轻把头一摆,一头秀发,在空中飞舞。 “你还是老样子。”阿春说着话,走到了我的身边,随手将我拎的皮包接了过来。 “走,打的去,我给你安排好了宾馆。”阿春说着话,扮了个鬼脸儿。她招手让路边的一辆红色的士停下,一路风尘,将我载入了一段已逝的往事。 六年前,我有幸在昆明的一家医院进修中医,主攻风湿系统疾病。有一天,天很晚了,已到了下班的时间,来了一位病人。她高高的个子,披散着长发,坐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一位长相标致的女孩儿,从她面部白皙的皮肤里,还透出几丝孩子般的稚嫩和顽皮。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我,审视了一会儿,将她的双手摆在了诊桌上。 这是一双稍微变形的手,两只手上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已明显膨大。我用诊锤在她的食指关节上轻轻叩了一下,她发出了极低微的“哎哟”一声。 我知道,她患的是类风湿性关节炎,我把这一结果告诉了她。 “你没有化验,也没有把脉,怎么能说是类风湿?”说话时,她用一种狡黠的眼神望着我。我猜,她这是在摸医生的底牌。 “这是一个带有很明显的类风湿特征的病症,没必要走那么多花花过场。要想化验,还得等到明天早晨抽血,查rf是阴性还是阳性。”我给她解释着,并详细讲述了类风湿的发病因素,临床症状和愈后情况。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类风湿。”说着话,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化验报告单。 我给她开了几付汤药,又在她病变的关节上打了一小滴油性的,不容易被肌肉吸收的针剂。 我是平衡医学的崇拜者,平衡医学中的体细胞潜能激活理念,有一点儿强调的便是人体对异物进入肌体有一种天然的排斥,在排斥和吸收异物的过程中,不加辩别地把病灶也给修复和消化掉了。用这种方法,我治好了不少像她这样的病人。 当然,这套理论,我的指导老师是不接受的,我只能偷着干。 在给她开处方时,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程阿春,十七岁,在一所师专里就读中文。她按我的要求,取了药。只是在给她指关节上打针时,她差一点哭出声来。 一星期后,阿春肿胀的指关节已不再那么僵硬,疼痛感也减轻了许多。她非常高兴,买了许多水果来感谢我,还邀请我去她家做客。 我们慢慢地熟悉起来。阿春是昆明人,对当地人文景观非常熟悉。假期里,她领我到几处景地游玩,石林,吴王陵,滇池我被滇池湖里的海鸥吸引住了,只要有食物,海鸥就跟你跑。我们坐在快艇上,一片一片地扔着面包,几十只海鸥,低翔着,欢鸣着,追赶着我们。 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爱好,那就是对诗歌的眷恋和热爱。在阿春的倡议下,我参加了他们校园办的《诗风》学社,并在《诗风》校报上发了几首诗。为此,阿春还给我写了一篇诗评。 我发现阿春坠入了我无意间而编织的情网,她竟然爱上了我这位比她大八岁,且其貌不扬的外乡人。一天晚上,我们座在酒吧里,喝着干红,谈论着普希金。 阿春对我说,她非常喜欢普希金的《致克恩》,她希望我也能为她写一首《致阿春》的诗。阿春说这些话时,把头埋的很低,生怕我看出她脸上羞出的红晕。 我笑嘻嘻地对阿春说:“可以,但不是现在。”我丝毫没有察觉出阿春这女孩儿心理上微妙的变化。 阿春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长发,她把小拇指头放在唇上咬了一会儿终于说:“大卫,我离不开你了。” 阿春用沙哑的嗓音说出这句话,我端着酒杯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录音机里放着邓丽君的歌曲《何日君再来》,窘迫的场面被哀怨的歌声和黯淡的霓红灯光掩钸。我搓着手,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从阿春邀我去她家做客,陪我到郊外游玩,然后是星期六,甚至每个星期天的晚上,我们都要在一起谈论文学,探讨诗歌。难道我真的就没有品出阿春,对我的哪怕是一丝微澜的心绪吗? 我叹了一口气,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把头扭向一侧,不敢直视阿春的眼睛,有些嗫喏地说:“我大概再有一个月,进修结束,就该回河南了。” 我讲这些话时,心里忐忑不安。我很后悔,干嘛要告诉阿春这一切呢! “我配不上你吗?”阿春怯怯地问道。 “不是的,阿春。我有未婚妻了。”我苦笑了一下,终于坦诚道。 “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呢?”从阿春的语气和面部表情上,可以肯定,她是在质问我。 是啊!我怎么没有向她提起过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你能吻我一下吗?”阿春看着我,小声说道。 我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见我无动于衷的样子,她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大卫,能吻我一下吗?” 阿春的声音招来了几位服务小姐好奇的目光。 我急急忙忙站起来,抱住阿春的肩膀,在她的左脸颊上她一把推开了我。 “我不需要你的虚心假意。”阿春用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着,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酒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秀发在空中飞舞(2) 离开昆明的那天,我在去火车站的那条路上犹豫了很长时间,步行到车站,方下定决心给阿春打了电话。自从阿春从酒吧里跑出来之后,我们一直还没有联系过。 阿春站在了我的面前,眼睛上一圈发暗的黑晕,首先映入我的眼帘。阿春瘦了,一个月的时间,竟然瘦了许多。我有些伤感,一不经意,眼眶潮湿起来。 阿春面对着我,就像刚刚接站时的一幕,间隔着二三米的距离,冲我笑了笑。 头轻轻一摆,秀发在空中飞舞我笑不出声来。 当她接过我手中的提包时,我发现,她的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 “我想把我完完整整地给了你,知道吗?”这是我回到家乡后,阿春打来的第一个电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感受到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大卫,我真的忘不掉你了。你凭什么让我喜欢,让我为你心碎?是你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这是阿春给我来信中的一段文字。 我开始每天照镜子,在镜子中审视我这双眼睛,它们会说话吗? 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密切了。这种密切的联系方式,使我新婚的妻子,在我婚后不久,便和我大闹了一场。 我开始注意有节制的保持和阿春的距离,我不想让这种联系影响和破坏我的家庭,更毁了阿春的一生。我开始反思我和阿春之间的这种感情联络,究竟是一种友情呢,还是婚外恋情。我无法在二者之间做出界定。 我已经无力摆脱阿春的影子了,我发现我被她的满头秀发纠缠着。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她的长发飘呀飘,她把我飘进了她灵魂的深处 我进入了一个文学创作的旺盛期,大量的诗歌,都是为她而写,都源于她赐给我的那种痛苦的思念的灵感。我走不出她的影子,理智同时又告诉我,督促我,让我劝说阿春,催她,问她,什么时候结婚。 “我不想结婚了。”有一天,阿春在电话中抽泣着说。 “为什么非要这样呢?”我手拿电话听筒,一脸困惑的问道。 “我谈了几个男朋友,都不理想。我已经灰心了。”她说这句话时,语调很平静,就好像一缕春风吹不起半点漪沦的蓝色湖水。 “我就想你,想见你一面。”这种声音,开始频频的从电话的一端传来。 “我就想做你的妻子,哪怕一个晚上的妻子。”说这句话时,阿春哭了,阿春的哭声,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我开始想阿春了,一个晚上个晚上的做着关于阿春的梦。 我现在就站在阿春的面前,站在宾馆的标准间里。面对阿春一张干净朴素的面孔,我那种燥动的欲望,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很平静地拥抱了阿春,在阿春甜甜的鼻息上,深深地一吻。 阿春脱去了上衣,裸着身子躺在了床上,并在她的下身放了一块儿洁白的手帕。 我被她这种既大胆又很古典的举动感动了,我知道她想给我证明,她依然是一块儿完美无暇的美玉。 我竭力调动所有能刺激我感官的镜头,我要努力控制自己的中枢神经,我要征服面前躺着的这块儿冰川。 看着阿春微微眯着的双眼,看着她玉体颤动的山峰,我血脉贲涨 “卫哥,我问你一句,除了你妻子外,你碰没碰过其它女人。”阿春突然睁开眯着的双眼,像孩子似的顽皮一笑。 我拥抱阿春的手,松开了。 一丝凉气,从脚板直串头顶。 “卫哥,”这是阿春第一次这样喊我,喊我时还露出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我沸腾的血液降到了零点,只轻轻一声卫哥,便缴了我的枪,我从冰川上彻底跨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整理好牙具,看着仍躺在床上哭了一夜的阿春小妹,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离开阿春,我匆匆返回了河南,阿春的影子在我心头不散。尤其是她躺在床上的那具娇美的胴体,身子下面那一块儿一尘不染的白巾,总是像蒙太奇似的在我眼前出现。 我开始焦虑,烦燥,才思枯竭,灵感从我脑海纷纷逃遁。我成了一具空壳,一堆行尸走肉,我只有借酒消愁,靠麻醉打发光阴。 一天晚上,我又喝了个酩酊大醉回家,推开卧室的门,朝躺在床上的妻子喊道:“我要我要你。” 妻子推我一把,不耐烦地说:“喝多了吧,酒鬼,一边儿睡去。” “不,我要你,”我站在妻子的身边,眼含热泪,久久地凝视着她。 我这种很认真的态度,感染了妻子。她轻轻拉我一把,嗔怪我:“都几点了,还要,早些睡吧,以后不许再喝酒。” 我轻轻把妻子揽在怀里,一只手帮她脱了内衣,然后又顺手把她枕头下枕的那条发白的枕巾拽出,垫在她的身下。 我这种动作,把妻子搞懵了。 “你想干什么啊?”妻子不解地问。 “我要你,要你初婚时的感觉,我要溶化你这座冰川。”我抹了一把鼻涕,紧紧的把妻子抱在怀里,我的热泪,打湿了妻子的臂弯。 我朝着黑暗,轻声说道:“我要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字之差 已经整整三年没和她联系了,如果结婚的话,想必也有孩子了。 江海呷了一口酒,朝窗外望了望。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见到的一面,竟是在电视的屏幕里。 “莲花市一名叫罗薇的女职工,面对歹徒的枪口,按响了警报。穷凶极恶的歹徒,在抢劫无望的情况下,朝手无寸铁的女子扣动了扳机。”播音员解说着,神情肃穆。 江海看见了躺在担架上的罗薇,她合着双眼,上衣一片殷红。仿佛深秋的枫叶,摇摇欲坠。 江海叹息一声,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侍应生,然后用手揉了揉潮湿的眼眶,向门外走去。 他买了一张到莲花市去的车票,他必须马上见到她。 从江海的家乡到莲花市,坐火车需要10个小时的路程。火车上,他想起了他们在部队的的日子,罗薇还是一个黄毛丫头,小小的个子,瘦弱的身躯,欢跳起来就像一只百灵鸟。 罗薇的嘴很甜,每逢遇到什么困难,她总是爱找江海,江海也乐意为这位南方姑娘跑前跑后。 在他眼里,罗薇就是他的小妹妹,一位弱不禁风的c需要他这位北方大汉呵护的水乡女子。 一位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能面对歹徒的枪口,拉响警报,这确实让江海钦佩不已。 要是没有那条短信该有多好,江海仰起头,长长叹息一声。 那天晚上,江海躺在床上看书,手机传出滴滴的声音。 他知道,是罗薇发来的短信。 每天晚上睡觉前看一眼罗薇的短信,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等他把手机打开,发现罗薇这条短信,原本是发给姓黄的一位同事,却稀里糊涂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短信的内容,是有关夫妻间的笑话。 短信最后一句:“亲爱的黄哥,你猜一下,那女人在外吃腥丈夫知道不知道?” 她竟然称姓黄的为亲爱的,亲爱者之间开这样的玩笑,再正常不过。 罗薇就给他解释说:“发短信时打错了一个字,是一场误会。” 江海一听笑了:“下次发短信时细心一些,别再把给郭哥的短信也发来。” 想起这些,江海的鼻子有些发酸,他们说好了,要携手走过一生。虽然两个人的家乡相距千里,但江海已经答应要和她调动到一起,况且,他正在办理工作调动的事情。 为了忘却她,他更换了手机号码。罗薇几次千里迢迢寻找他时,他避而不见。三年了,就因为和她的这段情缘,让他至今都没有觅到一位称心如意的女朋友,他是真心地想把她忘却。 嗨!一声枪响,过去的一切又都回来了 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揪心,这么让人担惊受怕。 下火车时,他突然想起一句话:“除非你死了,我来给你送花圈,活着再没有见面的机会。” 这是他和罗薇的最后一次通话。 他的身体不由地战栗了一下。如果就这样去见她,这句不吉利的话,会不会给罗薇带来噩运呢? 江海来到一处报摊前,随手买了一张早报。他很想知道罗薇住在哪家医院,她现在的伤势,以及整个案情的发生情况。打开报纸,通篇报道的都是银行抢劫案,或者是罗薇见义勇为的英雄事迹。 在报纸的最后一版,刊登了一些罗薇的生活近况。报纸上讲述,这位文静柔弱的女子,事实上性情很刚烈,听她的同事黄格介绍,因为到如今,她还是孑然一身呢! 江海的手哆嗦了一下,神情一派茫然。 走到医院,江海鼓着勇气,按老手机号码给罗薇打了一个电话。那十一位数字,早刻到江海脑子里了。 手机响了两声,关机了。 真奇怪,她竟然没有换号? 江海苦笑了一下,这符合罗薇的性格,看起来柔弱,实质上犟劲。 江海在街上转了一圈,又回到医院,重新拨打这个号码。 手机通了,但没有人接。 他的心开始不安起来,他怕她有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他决定走上楼去,此时此刻,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一路小跑来到了病房门前,迟疑一会儿,就气踹吁吁的敲响了门。 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子走出来问:“你是刚才打电话的江海吗?快进来吧,我姓黄,叫黄格,是罗薇的同事。” 江海站在门口,浑身哆嗦了一下:“黄格黄哥?” 咯咯咯,屋里传出一阵笑声,紧接着又是几声轻微的咳嗽。 江海看到罗维正侧身躺在床上,肩膀上打着绷带,疲惫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狩 猎 到了冬季,就是狩猎的好时光了,山上的野鸡特别地多。由于大雪封山,野鸡失去了活动的场所,就一只只栖在山坡密密麻麻的橡树林里。 野鸡虽然在橡树的枝条上栖息,但要想捉住它也很困难。野鸡天性敏捷,聪颖,听力特好,如果发现橡林里有异常的响动,那只羽毛颜色最华丽c体格最健硕的雄鸡,昂头咯地一叫,所有大大小小的野鸡,都会在这只雄鸡的召唤下,一哄而散,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今天,是李保国执勤的日子,和一位叫张伟的战士负责哨卡警卫。李保国是通讯兵,哨卡设在深山老岭上,班上七个人,轮流负责山上几十公里长的线路维护。 李保国把一枝步枪挎在肩上,对张伟说:你把火烧旺,烧一锅开水,待会儿,我给你打只野鸡来。 张伟歪着一颗脑袋笑他:你有子弹? 李保国瞪了他一眼,拍了拍枪说:你就等着瞧吧。说着话,他开始朝山上那片橡树林走去。 李保国曾经用弹弓射下过一只野鸡。那是大雪后的一个清晨,李保国下了岗哨之后,手拿一只弹弓,来到了山坡上这片橡子林。 他在这座山坡上,曾亲眼看见几位山民,在山上捕猎野鸡,兔子,獾,还有山猪。时间长了,李保国也产生了一种想捕猎的念头。 那一天,他一大早就来到了这片橡子林。靠近这片林子时,他脚步放得很轻,怕惊吓了树上栖着的野鸡。 他来到一棵树下,用弹弓瞄准一只野鸡,拉紧弹弓,就要飞弹的时候,一只羽毛华丽c体格健硕的野鸡,咯地一声叫唤,飞起来了,树上栖着的十几只野鸡,也都扑楞楞飞了起来。 唯有一只野鸡的翅膀,被一截树枝从羽毛中间穿过,扑闪闪和树枝扭在了一起。鸡翅膀扇动的声音,把手拿弹弓的李保国吸引住了。他站在这棵橡树下,瞄准野鸡的头,拉紧弹弓,用力一射,鸡扑地一声,向上一弹,掉了下来。 那天中午,李保国把从山下小卖铺里买来的一瓶德惠大曲打开,和张伟一起,偷偷喝着酒吃着野味儿,连说带比划地讲述着他用弹弓打下野鸡的经过。 自那次用弹弓射杀野鸡之后,李保国就再也射不着野鸡了。弹弓的射杀力弱,必须贴近野鸡才能拉弓飞弹。 野鸡的听力极强,三十米是一个极限,用弹弓射杀野鸡,无论如何是要进入三十米伏击圈的,这就等于提前给野鸡打了招呼。为这件事,李保国苦恼了一阵子,随之而来的一次冬训,让李保国解决了这个难题。 下连队参加冬训打靶的时候,李保国偷偷摸了几颗子弹装进了裤兜里。连队对枪枝管理有严格规定,哨卡夜间值班时,枪里可以压一发子弹,白天执勤,班长要把这一颗子弹收起来,保管好。 可能是连续两天没有下雪的缘故,橡林里没有见到一只野鸡的影子,大概都跑出去觅食了。李保国踏着积雪,心情有些沮丧。 这时候,他发现一只松鼠,竖起耳朵,翘着尾巴,在啃食橡树上的橡子。他用枪瞄准了松鼠,想扣动扳机,但看到它那副乖巧的嘴脸和毛茸茸的样子,李保国下不了手。 他想,松鼠太小了,打下来,还不够一个人吃的,要是能打下一只兔子,该有多好。 这样想着,眼睛不知觉地就朝雪地上看,他还真地发现雪地上有一排野猪的蹄印。沿着蹄印往前走,有一摊野猪刚刚拉下的粪便,这让李保国来精神了,他一直顺着蹄印,撵到了半山腰一块崖壁前。 野猪的蹄印,就在这块崖壁前消失了,他左寻右找,也难觅野猪的踪迹。他的头,开始顺着崖壁向下瞭望,发现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在几棵松树下闪了闪,然后就是一颗黑脑袋,贴着雪地打晃悠。 李保国的心,腾腾地跳了两下,他没有想到,今天会碰到这么好的运气。哼,张伟,我今天给你射只大野味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好枪法。 他把枪端起来,推上保险,用枪托顶着肩不行,我得再观察一会儿。为慎重起见,李保国把一只手掌放在额头,罩着一双眼睛向下瞭望。 雪地上反射出来的光线太强烈,把眼睛都灼痛了。他隐隐看到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卧在那棵松树下一动不动。 李保国的身体向前倾斜着,一只手掌罩在额头,突然,他看见那团黑乎乎的东西靠着一棵松树,左右轻轻摆动着,像是蹭痒痒,一下,两下只有猪会这样。 李保国乐起来了,一下子把枪顶在肩上,单腿下跪。目标,准星,眼睛,三点一线。三,二,一,砰地一枪,他看见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剧烈颤动了一会儿,趴在雪地上不动了。 李保国费了很大的力气,从崖壁上爬了下来。他为能在张伟面前炫耀一次自己的好枪法,感到有衷地高兴。 离那头猪有百十米远的时候,李保国的两条腿拉不动了,他发现被他认作猪的那个目标,穿一身黑色的棉衣棉裤。一只刚刚支好的铁夹子,就在那棵松树下横着。 砰,又是一声枪响,鲜血把周围皑皑的白雪染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能否再错一次(1) (一) 何猛好不容易才将摩托车推到了诊所,一路上,他骑着摩托车摔倒两次。 雪下下停停,停停下下,几天来,把路面飘洒的又光滑又艰硬。何猛呵着双手,打开诊所的大门,弯下高大的身子,拍打粘在裤腿上的泥雪,跺了跺脚,走进屋来。 何猛把铁炉子盖掀开,烤了一会儿火,感觉身子暖和起来,便站起身,照着镜子梳了一下卷曲的头发,换上白大褂,带上手套,拿把扫帚,弓身打扫门前的积雪。 何猛本不打算这么早就赶到诊所,他有睡懒觉的习惯。冬天里,病人到诊所就诊的时间比其它季节要晚些,一般都在十点钟左右才陆续到达。 何猛开的是一家风湿腰腿痛诊所,也顺便卖中西药物,兼治一些头痛脑热的小病。来何猛诊所就诊的患者,大都是本市附近患腰腿痛c关节炎c骨质增生症的中老年人。他们大都是同龄人,边治疗边聊天,东家长邻家短的,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何猛的门诊,硬是让这群老头老太太们给热闹起来了。一传十,十传百,来就诊的病人越来越多,连许多年轻人,也慕名前来治疗。两三年下来,何猛的诊所真的颇具规模了,他新添了牵引床,x光机,还建了药浴室,招了两名助手。 何猛一大早便接到了老同学喻晓斌的电话。电话里,喻晓斌说他女朋友张文兰得了腰椎间盘突出症,腿疼的不能行走。一个月前,在喻晓斌母亲所在的市人民医院拍了ct,诊断是l4一l5一s1椎间盘突出,属中央型,症状比较严重。在市人民医院输液c打针治疗一个月,腿痛的越来越历害,简直不能行走了。按喻晓斌的话说,一点儿没好转。医生们已经建议他女朋友做手术了。 何猛和喻晓斌的交情并不深,可以说,这五六年来,基本上没有交往。他们是高中时代的同学,在何猛的印象中,喻晓斌是一位很窝囊的男生,瘦小的个子,齆鼻儿,说话嗡声嗡气的,一副很邋遢的样子。 高中毕业后,两个人分别上了大学。何猛学中医,毕业后,托人找关系,在市内批了一间诊所。喻晓斌大学毕业后,则被分到了市民政局抚贫办,两个人虽同居一个城市,也极少见面。 既然是老同学打来了电话,何猛还是很热心帮忙的。让何猛纳闷的是,喻晓斌居然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他是从哪里搞到我的手机号码的呢?何猛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何猛低着头,扫着雪,喻晓斌已经搀扶着她的女朋友趔趄着走到了跟前。喻晓斌说:“大清早扰了你的好梦,真是不好意思。” 何猛抬起头,匆匆打量了喻晓斌和他女朋友一眼,发现喻晓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说起话来,还是嗡声嗡气的。他的女朋友虽然把身子斜伏在喻晓斌的后背上,但仍然可以看出,她的身子要比喻晓斌高出许多。只是她女朋友用一条围巾把整个脸捂着,让何猛看不清她的轮廓。 何猛放下了手中的扫帚,笑着说:“承蒙老同学看得起我,我只有尽力才是。” 说话间,何猛一只肩膀已经驾在了喻晓斌女朋友的手臂上,也不管喻晓斌是否乐意,三步并两步地把他女朋友张文兰背进了诊室。 (二) 何猛接过张文兰的片子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是第四c第五腰椎和骶椎之间的椎间盘向椎管内压迫,压迫住了硬脊膜囊,从而导致双侧的股神经束受压。 难怪她这么疼痛呢,原来是双侧的神经根受压,引起充血c水肿。当务之急,得先想办法消除神经根的充血和水肿现象,这样才能逐步解除椎间盘对神经根的持续性压迫。 想到这里,何猛示意喻晓斌把他女朋友张文兰搀扶到诊床上,他嘱咐张文兰脱下裤子趴在床上不要动。然后取了穴位,依次在腰部的悬枢c命门c气海俞c阳关c以及臀部的环跳c承扶,下肢的殷门c委中c承筋c飞扬穴上行了针。 张文兰并不娇气,只是轻轻哼了两声,一张倦容从她的头发堆里拱出来,点头朝何猛表示感谢。 看到何猛给女朋友针灸,喻晓斌有些受不住了,一会儿功夫,女朋友身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几十个针眼儿,额头便冒出一粒一粒的汗珠。 喻晓斌嗡着嗓门儿对何猛说:“你们干医生的就是手狠,我看见你捻针的手一动一动地就心里发怵。” 何猛笑着说:“不是我手狠,是病魔的心狠,我要不比它毒,你女朋友的病,我还真降服不住。” 何猛简单询问了张文兰在市人民医院的就诊治疗情况。喻晓斌说:“西医对这类病好像没有太好的办法,在妇科上班的母亲也相信,除了手术治疗,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何猛说:“那就让西医和中医打一架吧,看看你女朋友的病,能不能在我这里得到康复。” 喻晓斌笑了笑,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棵烟递给何猛说:“我怎么舍得给她动手术呢!还是老丈母娘的记性好,说是去年在你这儿治疗腰椎骨质增生,半个月腰都不疼了,到现在都没有复发。她妈说,你的医技高着呢,经常在电视里见到你。” 喻晓斌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何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急忙解释说:“我也有治不好的主儿,你可千万别把我当神供着。” 雪仍在下着,两位踏雪来治疗的病人,一前一后走到了诊所的门口。他们互相拍打着衣服,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这鬼天气,下起雪来就没完没了,连下三天了,还下个不停。”一位老者愤愤骂道。 “就今年雪多,啥及霸鬼天气,往年中原是不大下雪的。如果明天还下雪,我就不来了。”另一位中年病人说。 “明天我也不来了,我要是跌一跤,摔个骨折,就划不来了。”老者接话说。 两位病人走进了屋里,何猛为他们沏了茶水,然后吩咐刚进门不久的两个徒弟去给鸟喂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能否再错一次(2) 何猛养了一只鹦鹉,那是他冶好的一位病人送给他的。平时,一见有人进来,鹦鹉总要友好地说一声“你早。” 今天可能是忙着给张文兰治病的缘故,只到现在,才想起给鸟儿换水c添食。 两位徒弟把鸟笼从后屋拎到了诊室,鸟儿一见主人,便张开翅膀,亮着嗓子,“你早”叫个不停。 两位病人也乐了,蹲在鸟笼前面,用脏话逗鸟。鸟儿扑扇一下翅膀,欢快着嗓音,学着病人的腔调骂道:“滚蛋。”一屋人都乐了。 何猛为这两位病人牵引c按摩c针灸c理疗忙碌了一阵子,然后回过身子,帮张文兰取了身上的银针。何猛用蛋清调了一些预先配制好的中药粉剂,分别糊在张文兰的腰部c双侧梨状肌部和双侧小腿腓肠肌部位。 何猛在为张文兰糊中药的时候,发现她的肌肤非常的白嫩c细腻c屁股浑圆c富有弹性。她的一双腿,特别修长,就像电视里的模特。这让何猛弓着身子为她糊中药时,有些莫明其妙的心乱。 何猛想看一眼张文兰的脸蛋儿,但她伏着身子,脸被一头秀发深埋着。他偷偷瞥了一眼立在身边的喻晓斌,叹了口气,打消了念头。 一会儿功夫,张文兰的腰部及下肢热了起来,那种灼热c烧烫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深埋着头,低声呻吟着,喻晓斌蹲在她的身边用手摩挲着她的头发,双眉颦蹙一语不发。 “姑娘,坚持一会儿,一个小时就把药取了,这药挺神的。我刚来时,腿也是疼的不能走,何猛大夫给我糊了三次,就不怎么疼了。现在,我是天天牵引,轻轻松松,舒舒服服,不受罪就把病治了。”老年患者看着张文兰难受的样子,开始谈自己就诊治疗的感受。 一个小时很快地过去了,何猛为张文兰取下了中药糊剂。凡是糊过的皮肤,都红起来了。张文兰咧一下嘴笑着说:“火辣辣的烫,这中药,药性恁大。”说着话,张文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试着走几步,活动活动腰。”何猛低声说道。 张文兰下了诊床,在屋内试着走了几步。她惊喜地发现,她的腿,真的不那么疼了。 “晓斌,我能走路了,你看。”说着话,她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纠缠她一个多月的腰腿疼痛,在何猛的诊所里,通过两个多小时的治疗,出现了奇迹。 喻晓斌望着张文兰一双缓慢移动的腿,翕动着鼻翼,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说:“我今天是开了眼界了,看见了你和病魔斗架,不,中医和西医打架,我服了你了。” 说着话,他把整个手臂伸直了勾着立在身边的何猛肩上,轻轻拍了两下说:“我上街一趟,咱们中午就在你诊所里抿两盅。” 喻晓斌上街买酒菜去了,徒弟们也下了班,屋里只剩下何猛和张文兰两人。何猛很认真地打量了一眼张文兰,从清早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关注地看她。 他发现,张文兰长得的确漂亮。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长长的头发,瓜子似的脸蛋儿,一双眼睛,镶嵌在眼眶里,像两颗黑宝石,又明又亮。这让何猛看的有些吃惊,有些失魂落魄。 常言说,好汉没好妻,癞汉娶个花滴滴。看看张文兰,再想想自己肥胖的妻子,这话一点儿没错。 想象着自己和妻子站在一起,就好比张文兰和喻晓斌肩并肩,手拉手,行走在街上,何猛的心,有些酸不溜的。他觉得一朵好花插在了牛粪上,他偷偷替张文兰惋惜。 张文兰长得像谁呢?何猛的脑海里,快速地过滤着镜头,一张张图片,在他的眼睛里稍纵即逝。何猛觉得此时的张文兰,长得确实像一个人,一个古代的美人,只是美人的名字,他记不起来了。 何猛咂了一下舌头,朝张文兰笑了笑说:“难怪喻晓斌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有结婚,感情是在选美。这下子好了,找了一位天仙。” 何猛的话,让张文兰有些不好意思,她赧然一笑,红着脸说:“喻晓斌很有才气。” 说话时,她用牙齿轻轻叩击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是吗?”何猛笑了一下,自问自答道:“他确实有才气。” 何猛知道,喻晓斌的才学和长相很不般配,像民政局抚贫办这样的肥缺,喻晓斌要是没有两刷子,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挤得进去的。或许,张文兰看中喻晓斌的就是这一点吧。 喻晓斌买了酒菜,回到了诊室,三个人围着一大铁炉子,又说又笑。从谈话中知道,喻晓斌五个月前,已被提升为抚贫办的副主任了。五个月前,通过熟人介绍,他和张文兰建立了恋爱关系。 张文兰在一家民营企业里当打字员,可能是工作上的原因,整天弯腰低头打字,劳动强度大,一个半月以前,突发腰椎间盘突出,腿痛不能行走。 喻晓斌很能喝酒,一瓶白酒,不到一个小时,他至少喝有七两。 喻晓斌说:“我女朋友的腿就交给你了。” 何猛开玩笑说:“只交给我腿不行,还有她的上半身儿。” 喻晓斌说:“你得赶快让她好起来。” 何猛笑一笑:“不能让她好这么快,腿一好,就见不着美人儿了。” 喻晓斌愣了一下神儿,骂何猛道:“好你个坏小子,你要是敢打歪注意,看我不找人先收拾了你这张脸。” 何猛摸了一下脸,厚着脸皮说:“这么说,你是承认我的魅力了?” 几个人呵呵笑了起来。 (三) 张文兰骑着自行车来到了诊所。短短两个星期,她的腿疼基本上已经消失了,她现在正在做康复保健治疗。 张文兰非常感激何猛,今天来时,还特意买了一条好烟,硬塞在了何猛的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能否再错一次(3) 鹦鹉在鸟笼里和张文兰打声招呼:“你早,你早。”鹦鹉的叫声,把张文兰逗乐了。 她朝鹦鹉扮了个鬼脸儿,轻声说道:“你坏,你坏。” 鹦鹉也不饶人,反唇相机说:“你坏你坏,”叫个不停。 何猛走到鸟笼前,用食指拨弄了一下鹦鹉的翅膀,像逗小孩似的说:“坏阿姨,说脏话,她再来,不理她。” 何猛的话,让张文兰有些不自在,她红着脸,瞥了一眼何猛说:“我真的很坏吗?” 何猛看了她一眼,指着鹦鹉说:“你比它坏。” “我不是小鸟儿,我是人。”张文兰睇目看一眼何猛说。 何猛怔了一下,嘿嘿一笑,拍一拍张文兰的肩膀:“我和你逗着玩儿呢。你要是一只鸟儿的话,会更招人爱怜的。” 何猛的话,让张文兰有些失神,她抿了一下嘴唇,又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何猛,转过身子,朝诊床走去。 何猛高大的身躯在张文兰眼里荡来晃去。何猛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一双深邃的目光,覆盖着张文兰的双眸,像一层薄薄的翳。 她的视线之内,竟然是一片朦胧。房子是朦胧的,桌子是朦胧的,何猛高大的身体,宽厚的手掌,在朦胧里泛着白光。她眯着眼睛往前走,她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鼻翼在轻轻翕动,她看得见自己的头发飘散着,一团青雾。 她看见诊床在变窄,窄得像一块细木板,她听见了木板内分子挤撞的声音。视觉差了,听力就增强了,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她前面喊:“是这张床,这张床。” 倏地一声,眼睛上的一层白翳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层尴尬浮在脸面。面前的诊床真真实实的,何猛的一双大手真真实实的,拽着她的衣袖朝诊床旁移动。 何猛让张文兰躺在床上,用手挠了挠自己凌乱的头发,然后招呼两个徒弟去给其它病人做牵引和按摩。何猛像往常一样,顺手拉起一道布帘遮挡,然后亲自下手,来为张文兰做推拿。 张文兰像一条小狗,极其温顺地趴在床上,显得非常听话的样子。她轻轻撩起自己的衣服,白皙的肌肤露了出来。 何猛把一只手掌,轻轻按在张文兰的腰上,顺时针旋转了几下,然后暗自发力。他先在张文兰的腰骶部位沉着推拿,一张一弛,一收一放格外有力。 他用手指按压张文兰腰部的悬枢c命门c阳关三穴,用手掌发力,沉取轻提她的的肾俞c气海c中髎和腰俞穴位。他轻轻滑动手指,推c拿c揉c搓她的双侧髂嵴,然后在她的双侧股部轻轻用肘点力,一路下滑,点压她的臀大肌,猛击她的股二头肌,剔拨她的髂胫束,叩击上提她的半膜肌c腓肠肌。 他把手搭在她的大腿上,轻轻揉搓着,迂回到她的腰,她的背。他收拢五指掂起腰背后筋膜,手指快速展放背阔肌肉,一下,两下他听到了张文兰喘息的声音,他想加大点儿力道,便突然一个收指,着力点在张文兰腰骶部位的长强穴上。 这是一个刺激的穴位,一个能带来兴奋c快感和舒适的敏感穴位。他用掌力轻轻转动c缓缓抬起,然后再用力下压,沉降,缓慢释放力量。 张文兰整个身体飘了起来。她的心欢快地跳动着,她的下身,因何猛的点力,愉悦地颤抖。她眯着眼,尽情地享受着何猛给她按摩带来的身体上的快感。 何猛的推拿,就像几节手指在轻轻地叩击她的下身。她有一种冲动,一种强烈的幻觉涌动,幻觉因何猛这双手带来的兴奋而极度亢奋。 她偷偷把腿摽紧,轻轻用力摩擦,把身体贴紧床板。她感觉自己有一身燥动的能量无法释放,燥动愈积愈多,就要爆炸。 她终于无法控制,燥动转化成那种释放愉悦的c略带颤抖的声音,不经意从口中滑了出来。 她轻声地哼哼着,牙齿咀嚼着自己的头发。 这种声音感染和刺激了何猛,让他觉得像是在黑夜和妻子在一起,轻声发出的咿呀声。何猛对这种声音太熟悉了,何猛是过来人,何猛对这种敏感的声音,产生了敏感的部位冲动。 他望着张文兰一身雪白的肌肤,一上一下地起伏着,他的手越推越慢,力道越来越重。最后,他竟然把手按在张文兰腰部两侧的软腹上一动不动。 张文兰的腰非常柔软,又非常滑腻,何猛的两只手在她的腰部两侧靠着腹部慢慢用力挤压,这使得张文兰的呼吸有些困难。她轻轻把头扭过,看见何猛就这么一双大手地箍着自己的腰,脸不知不觉地红了。 她轻轻咳了一声,随后喊一句:“何医生,你”何猛回过神儿来,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掩饰自己的窘态。 他很尴尬地一笑说:“我不能再给你推拿了,光走神儿。” 张文兰望着何猛的脸看了一会儿,撅着嘴巴,莞尔一笑,嗔怪道:“我喜欢你推拿。” 何猛皱紧眉头笑了笑说:“我怕犯错误。” 说话时,他抓住张文兰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中午下班的时候,张文兰不走了,她对何猛说:“我请你吃饭吧。” 何猛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吃饭有些不太合适,就提议张文兰把喻晓斌一块儿喊来。 张文兰说:“喻晓斌下乡搞抚贫了,年前这一个月,他忙的很呢!” 何猛蹙眉沉思了一会儿,接受了张文兰的邀请,两个人打的去了一家饭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能否再错一次(4) 何猛和张文兰吃的是渔头火锅,张文兰要了两瓶红葡萄酒和何猛碰杯。 何猛对张文兰说:“听说你在公司里搞文印工作,我有几篇论文,你能不能帮助打印?” 张文兰说:“没问题,你拿给我吧。”说着话,她脖子一仰,一杯红酒喝了下去。 张文兰像喻晓斌一样很能喝酒,一会儿功夫,俩人喝了五瓶红酒,何猛觉得头晕起来。 何猛伸了一下懒腰说:“我不能陪你喝酒了,我超量了,咱们到此为止吧。” 张文兰笑着说:“你喝酒的样子,不像个男子汉。” 何猛说:“男子汉该怎样喝酒?” 张文兰一仰头,嘴不挨杯,口张开着,咕咚咚一大杯酒倒进了肚里。两个人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直了。 酒的力量,使张文兰浑身发热。她一张脸蛋儿喝的红扑扑的,一双目光,像炉火中熊熊燃烧着的火炭。她用发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何猛看,她一伸手,就解开了上衣的领口。 张文兰颀长的脖颈露出来了,白皙的肌肤,在何猛眼前变成一页特写定格放大,吸引着何猛的眼球。 何猛眨了眨眼,晃了晃头,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沉醉在她的身体里,便伸出手抓住张文兰的肩膀说:“赶快送我回去,我不行了。” 张文兰吃吃笑着说:“还男子汉呢,臭豆腐一块儿。” 说着话,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晃晃悠悠走到了吧台。张文兰要付款,何猛说什么不要。 张文兰说:“我看病不交钱,我请客你买单,我欠你也太多了。” 何猛嘿嘿笑了一下说:“欠我越多越好,逮着机会,我让你一次还个够。”两个人懵懵懂懂地走出了酒店。 (四) 何猛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已是夜里九点多钟了。他躺在诊床上,翻来覆去,难受个不停。 他发现他出酒了,他的床前,有一大堆的炉渣。 他伸出手指在喉咙里抠了几下,又哇哇地呕出几口秽物,觉得胃里好受一些,不像刚才那样翻江倒海,就下了床,找水去喝。 他看见铁炉子上放着一大茶缸沏好的茶水,慢慢喝了几口。浓浓的茶水,一进入胃里,便使他麻痹疲惫的神经瞬间复苏。何猛觉得自己有精神了,神情也比刚才清醒许多,就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这时候,他发现有一条短信符号闪烁着,打开一看,是张文兰发来的信息。 “何医生,醒来了吗?胃是不是非常难受?我看到你醉酒的样子,像个孩子。我给你发条短信,逗你乐乐。” 何猛拇指按键,翻开一页,发现一条新信息。 “黑猩猩不小心踩到了长臂猿拉的大便,长臂猿温柔细心地帮其擦洗干净后它们相爱了。别人问它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黑猩猩感慨地说,猿粪(缘份)啊!” 何猛笑了笑,拇指轻轻按键,一条信息飞过去。 “王子被施了魔法,一年只能说一个字。他五年没有说话,攒够讲五个字时,来到公主面前说:‘我爱你公主。’公主只说了一个字,王子就晕倒了。公主说‘啥’?” 一会儿功夫,短信飞了过来。 “小偷偷了只鸡,正在河边拔毛,这时来了位警察。小偷急忙把鸡仍进河里,警察问,你在干什么?小偷说,那只鸡要过河去,我在这里帮它看衣服。” 何猛看着短信,沉思一会儿,嘀嘀按键,短信发出。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一位老头在雪地里尿尿,结果被冻掉了,从那以后大伙都叫他剩蛋老人,把那天的劫难叫做剩蛋劫。圣诞节(剩蛋劫)就要到了,我提前祝你剩蛋快乐(圣诞快乐)哈哈” 短信发来发去,越发越重口味。最后,何猛收到了这样一则信息。 “一男嫖娼,数日后左蛋蛋青,神医确诊为癌,切除!又数日,右蛋蛋也青,再切除!三天后,小弟弟也变青,只好转大医院。最后诊断结果,内裤掉色!” 何猛一不做,二不休,略一思忖,一首《卜算子咏梅》的歪诗发了出去。 “清晨送君归,暮色迎客到,己是肤如雪,犹似双峰俏。俏也不守贞,仍需客人抱,待到拂晓人去后,悄悄数钞票。哭了,我靠!假钞票!” 短信大战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妻子打来电话催何猛回家时,还意犹未尽,但看到妻子在催自己回家,不得已发了则短信“明天见”方才住手。 何猛回到家里,躺在双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被刚才的短信吸引着,他激动,亢奋,满脑子全是张文兰光滑的玉体。 白光光的皮肤,浑圆而又弹性的屁股,丰满的胸部,可以想象出来的玉秀峰,还有她颀长的脖颈,鲜红肥厚的嘴唇,一双清澈澈水汪汪的眼睛。何猛想,我明天推拿时,一定要偷偷摸一把她的肯定很光滑,坚实,饱满。 喻晓斌这小子怎么这么有福气,一米六的个头,充其量也是个三等残废,却找了个一米七高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这也太不公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能否再错一次(5) 何猛想到这里,扭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妻子,心里暗骂道:“这胖女人,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一天到晚地养瞟,肥的像一头猪,感情她就是猪托生的。” 何猛想到这里,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张文兰,心突突地一阵乱跳。他想,我要是闭上眼睛打喻晓斌女朋友的注意,是不是也太不仗义了。转念又一想,张文兰也没有和喻晓斌结婚,充其量才恋爱五个多月,五个多月的女朋友,能说明什么呢? 没有结婚,就不受法律保护,谈成谈不成还在两可呢!你喻晓斌也不掂量一下,半斤配八两,凭你那身材,长相,把张文兰交给你,你消受得了吗? 中国有句古谚,叫红杏出墙。你的墙太低了,红杏能不爬出来吗?爬出墙来的红杏,谁见了不想伸手摘,不想咬一口偿偿鲜。况你喻晓斌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张文兰腰椎有病,你八竿子也打不到我这儿啊! 想到这里,何猛又想起了张文兰给她发的短信,想起了黑猩猩,想起了猿粪(缘份)。何猛想,你张文兰给我发短信,究竟是想干什么呢。今晚的短信,可是有些刺激。 就在这时,手机振动起来,他悄悄打开手机,又是一则张文兰发来的信息:“我失眠了,估计上午起不了床,下午去按摩。” 何猛回短信说:“你要不怕我吃了你,晚上去最好。” 随后拇指轻轻一按,短信飞了过去。 (五) 下午要下班时,张文兰到了何猛的诊所,发现他的两位徒弟在用湿毛巾擦橡皮树的叶子。由于诊室内有暖气,橡皮树生长的很旺盛,油绿肥厚的叶子,给诊室增添了不少春天的色彩。 何猛见张文兰来了,督促两位徒弟把鸟笼掂到后屋,鸟儿见到张文兰,露出了鹦鹉学舌的本领。它在笼里叽叽喳喳地叫着:“你坏你坏,”逗得两位徒弟也哈哈笑了起来。 徒弟们洗手之后,离开了诊所。诊所内,张文兰和何猛比肩而立。 张文兰用手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不好意思地说:“昨天喝多了,让你见笑了。” 何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也喝多了,不过感觉很好。” 何猛说这话时,脸微微有些发红,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把目光投向别处。 彼此僵持了一会儿,何猛走到诊床边,拍了拍床说:“你躺下吧。” 张文兰迟疑了一会儿,眼睛里流溢出很温柔的目光。她脱了毛料大衣,脱了棉皮鞋,松了腰带,轻轻把下身的裤子褪去,然后像一条小狗,倦伏着趴在床上。 何猛撩起了张文兰的上衣,随手把神灯打开。张文兰光滑的脊背在神灯的照射下,烤的热烘烘的,白里透红,散发着女人特有的芳香。 何猛轻松下手,按在了张文兰的腰上,几个回合下来,便双手卡住张文兰腰部两侧髂嵴的最高点,像拆卸机器零部件似的慢慢用力,推c拿c揉c捏。 他依次在张文兰身体的几个部位,用肘部力量渐力加重,点击和击打她的股后部神经后支和臀下皮神经,这样,张文兰下身很快就像触电一般抽搐。他再用手掌轻松揉c搓c推c捏,张文兰的腿开始放松,整个身体开始放电,连大脑也轻飘飘的,像要飞上天去。 何猛开始在她的穴位上布力,他先是用手轻轻点击腰部的天枢c外陵c大巨c水道,然后在肾俞c气海c关元c腰俞用力叩击。张文兰的腰轻轻扭动起来,张文兰光滑的脊背,开始一上一下地起伏着。 可能是门诊已经无人的缘故,今天的张文兰,很早就进入了状态。她哼哼叽叽地低声呻吟着,声音特别诱人。她来回扭动着身体,就像一条蛇在蠕动。 她轻声慢语地说:“何医生,往上一点儿,对,我胸推也疼,你按摩的可好受了,舒服死了。” 何猛的手贴着张文兰的腰部两侧,依次向上移动,整个手掌,已经触到了她背部紧绷着的黑色风纪扣了。他望着张文兰趴在诊床上埋着头,他的脑海里开始激烈地搏斗。 要不要摸一下她何猛心里想着,手指搭在背上轻轻一捻,风纪扣子已经在何猛的手指里捻开了,何猛的心突突狂跳起来。他的手只要再向前滑那么一点儿,可是,何猛不敢。 他知道,这一手下去,许多想象不到的事情,都会一股脑地冒出来。是好,是坏,能否承受得了,他心里没有底。何猛手握风纪扣,迟疑了一会儿,想把风纪扣再扣上去,他的拇指和食指,已经开始轻轻并拢。 就在这时候,张文兰向左侧轻轻侧了一下身,这一侧身,半个球状的深深的滑腻的肌肤,何猛的手有些抖颤,捏着风纪扣的手也松开了。张文兰干脆仰面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何猛看,这让何猛有些手足无措。 张文兰说:“你坏,你挑逗我。” 何猛嗫嚅着说:“我逗你哪儿了。” 张文兰指着他说:“你逗我这儿。” 说着话,她用手抚摸自己,解开了风纪扣的手指轻轻一碰,滑落了下来。 张文兰完全暴露在了何猛的眼睛里,上半个身子,在神灯的照射下白里透红。潜藏在肌肤下面的蓝色河流,支脉纵横,奔流不息。那浅浅的静脉,环绕着高高的山峰,在灯光的闪烁下,湛蓝的清晰可见。 何猛眨巴一下眼睛,脑袋嗡地一下胀了起来。他竭力使自己清醒,晃了晃头,咽了口吐沫,把颤颤巍巍的手伸了上去,刚一碰触,又像触电般地倏地缩回。 他稍稍迟疑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一双大手伸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能否再错一次(6) 夜,黑了下来。张文兰像一只慵懒的小狗,倦伏在何猛的怀里。她用一只手紧紧箍着何猛的脖子,就像一颗长青藤把高大的树木缠绕。 她喃喃自语地说:“我好喜欢你。” “你喜欢我什么?”何猛问了一句。 “喜欢你的脸,长的很洋气。高鼻梁,深眼睛,卷头发,像个外国人。” “就这些吗?” “不,还有你的手。” “我的手?” “对,你的手,那里面藏有安徒生的童话。” 何猛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别逗我了,其实,我是个粗人。你摸摸我这双手,都磨出手茧子来了。” “我就喜欢你这双手,轻轻摩挲着,又舒服又有安全感,还能制造快乐。”说着话,张文兰把头伏在何猛的胸前,一只手轻轻揉搓着他宽厚的手掌。 (六) 转眼过了春节。 阳春三月,已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屋檐上落满了沐浴阳光的麻雀。 何猛眯住眼,站在诊所前,从金灿灿的阳光里分辩七彩的丝线。 七彩的丝线,次弟照耀在何猛的脸上身上,就像一团团芦苇花絮,缠绕着何猛的身体绽放。 何猛有些困倦,揉了一下眼睛,一抬手,七彩的丝线纷纷逃遁,就像一朵朵雪白的芦苇花刹那间在风向的引领下,向着一个方向舞蹈。 鹦鹉叫起来了,挂在门外晒太阳的鹦鹉响亮的叫声,吸引了屋顶上叽叽喳喳欢叫的麻雀,它们缠绕着鸟笼低翔。更有几只麻雀,落在鸟笼子上面,用人们听不懂的鸟语和鹦鹉侃侃而谈。 何猛摘下了挂在门口树上的鸟笼子,吩咐一位徒弟把鹦鹉拎进诊室。这时候,手机振动起来了。 自从和张文兰好上之后,何猛的手机就变成了振动。何猛按了一下快接键,里面果然是张文兰的声音。 张文兰最近一个月,迷上了药浴,她喜欢那种热气薰蒸的感觉,光着身子,端坐在白色的热浪中,大口贪婪地吸吮着浴室内散发着的药物的清香。 灼热而又清凉的气体,从口进入,进入胃,进入肺,进入血管,进入九曲回肠。它由口的地仓,鼻的迎香,头顶的百会,贯穿胸部的膻中,耻骨联合的会阴,脚底的涌泉之穴,她感觉神志清凉,情欲激荡,七窍开神。 她在电话里嘱咐何猛,她下班后到诊所来,千万别忘了把药水泡上,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药浴了。 何猛看了一下手表,才下午三点多钟,离下班的时间还早。仅管如此,他还是走进浴室,把调配的中药粉袋投入锅炉的水箱中开始加热,等着张文兰前来泡浴。 何猛是不轻易为病人开展药浴服务的。一是药物成本贵重,二是费时费力,相当麻烦。 他先要把药物打成包料放在小锅炉的水箱里煮沸,另外还要把冰片、樟脑、薄荷冰以及微量的细辛等芳香开窍走窜药物用酒精溶泡,和少量高浓度的药水混在一起倒入电蒸汽箱里蒸沸汽化。 这是很重要的一个服务环节,药浴泡澡之后,进入蒸汽浴保健项目时,便是长时间的药汽薰蒸。 何猛从接了张文兰的电话后,忙碌了半个下午,刚刚把药浴的活儿忙完,喝一杯茶的功夫,张文兰就进来了。 何猛匆匆忙忙关了门诊,和张文兰一道进了药浴室。两个人光着身子坐在浴盆里,用药水泡澡。 张文兰仰面伸腿,背向后靠,躺在浴盆里,用手掌拨动水面,她滑腻的身体,像一只海豚。 她的腿伸屈着,像海豚的尾巴摆动,她轻轻扭动屁股,就像海豚在水中嬉戏。 何猛把特制的芳香走窜、开窍提神、醒目清脑的酒精药水倒入电蒸汽箱里,打开了蒸汽阀开关。一会儿功夫,清凉芳香的气味儿,便通过他们鼻腔和皮肤的呼吸,进入了他们的身体。热腾腾的蒸汽,清凉凉的气味儿,让何猛和张文兰目眩神迷。 何猛望着张文兰被气体蒸得通红的身体,轻声问了一句:“热的很吗?” 张文兰摇了一下头说:“不,身子热,心里凉,这气味儿好凉人呢!” 说着话,她把身体往何猛身上蹭,何猛一把将张文兰揽在了怀里。药物的力量,催生何猛一双大手紧紧搂住张文兰,雾气太大,张文兰的脸庞在何猛眼前时隐时现。 何猛喜欢这种感觉,顺手又将蒸气阀开关调的更大一些,温度越高,皮肤越热,空气越稀薄,何猛就越是感到头脑晕眩,内心清凉。 他要的是这感觉,他一把将张文兰薰得发红的身体扳了过来。 他们在浴室里,像鱼儿戏水一般,雾气氤氲笼罩下,何猛不忘用一只手把浴室的门推开一条缝。 他知道,如果不这样的话,稀薄的空气,在他们身体剧烈运动的时候,很可能悄悄地就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两个人穿好衣服,梳光头发,从诊所走了出来。 他们走到偏僻的地摊上吃烧烤,张文兰谈起了她要结婚的事情。何猛心知肚明,结婚是必然的结果,既然谈起了,就要装出一副伤感郁闷的样子。 何猛用手揉搓了一下眼睛说:“我真的舍不得你走,如果早认识你两年,说什么也不会和现在的老婆结婚。” 说着话,何猛把自己手中正吃着的外腰,伸手塞进了张文兰的口中。何猛装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说:“吃一口吧,外腰补肾。真的,你没听说吃什么补什么,我不骗你。” 张文兰向后挪动了一下身子,张口咀嚼着何猛递过的外腰,边咀嚼边说:“你坏。” 一张口,外腰吞进了腹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能否再错一次(9) 婆婆不会怀疑媳妇,因为她年轻,她是新媳妇儿,她没有怀过孩子,她是在知道自己怀孕之前拍的片子。 这和媳妇无关,这更和我无关,连媳妇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医生会知道?知道了还会拍,有这么缺德的医生吗?前提是,张文兰必须保守二十天的秘密。二十天之后,即使张文兰找我算账,指责是我刻意在这里面做手脚,隐了真情,我也会信誓旦旦,声泪俱下,一万个不能承认是我故意这样做的。 这只是一次不经意的过错,这只是工作上的一次疏忽,一次大意一次大意失了荆州的关云长啊!我有退路可走,我拍的是颈椎,离腹部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我怎么会知道,x线会照射到腹部呢。x线,你妈的胡跑什么?我会当着张文兰的面大骂胡窜乱跑的x线,我会凝望着张文兰的眼睛说,我真的没想到会惹出这等乱子啊! 想到这里,何猛用一双很温柔的目光将张文兰上下梳理了几遍,他用一种花香鸟语般的声音对张文兰说:“你一定要把片子拿回家让婆婆看看,市医院高手多,你婆婆随便找几个人看片都比我强。你现在还不能透露怀孕的事儿,因为你” “因为什么?”张文兰问。 何猛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这还不明白吗,一个刚过门的媳妇儿,怎么能背着家人去做孕检呢。一个没有怀孕经验,更没有生育经验的人,对自己的第一次怀孕,也应该是同样没有经验。你越是没有经验,婆婆就越是喜欢你。反过来,你若是经验老到,甚至比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都有经验,你婆婆肯定会往深处想。她是不是在这方面特别有经验,她是不是做过什么有经验的事。” 张文兰伸手捂住了何猛的嘴,咯咯一笑说:“你懂的咋那么多呢!”随后又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张文兰要走了,她一只手掂着片袋,一只手摩挲着何猛的头发说:“以后没事儿,我就不常和你联系了。我下一礼拜,就调到民政局上班了,和喻晓斌在一个单位,不克制自己,是很容易出事的。” 何猛说:“你就这么薄情,把我忘了?” 张文兰说:“哪儿会呢,刚到新单位,和喻晓斌呆在一起,必须格外注意。现在我怀孕了,得专心养娃。” 说到这里,张文兰停了一下,看何猛的表情没有大的变化,就接着说:“等娃生下来,养了三岁之后,送到幼儿园上学,我就有时间了。” 何猛双手搭在张文兰的肩上,嘲笑她说:“你真是深谋远虑啊!”说着话,何猛把张文兰抱在怀里亲了一口,然后深情话别,仿佛这一分手,两个人永不相见似的。 张文兰红着眼圈儿离开了诊所,何猛立在诊所前,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滋味儿,目送张文兰远去。 (九) 没有张文兰的日子,何猛觉得孤单,在昏黄天黑的时刻,何猛就独自一人,在环城河畔独行。 屈指一算,张文兰最后一次和他道别,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了,张文兰是否还把我何猛挂记在心上。 何猛想,天下最毒的,莫过于女人心了。看他们平时缠缠绵绵的,一旦铁了心要做一件事情,就会义无反顾,永往直前。 环城河的风清清凉凉,这在炎热的夏季,真是天之所赐。清凉的河风,把防护堤上的一排青柳吹的迎风招展,把何猛卷曲的头发,吹的像一面旗幡。何猛解开衬衣,干脆赤着脊背,他沿蜿蜒不尽的河道,一路前行。 河里的几只蛙鸣,在空旷的夜色里回荡,在有星星的夜晚,一如月光稀薄的惨淡冷清。仨俩一对的恋人,成双结伴,在环城河畔伫立。更有一对年轻人,当着何猛的面,拥抱在一起,热烈的亲吻。 黑夜稀释了一切,黑夜把一切的景致遮藏。这种情景,感染了何猛,一刹那间,他有一种酸楚,从心头涌出。 张文兰还好吗?我再三叮嘱的事情,办的顺利吗?何猛想到这里,心情有些烦燥,但他自己安慰自己说:“张文兰不憨不傻,她知道这些事情该怎么做。这些天来,她一直不和我联系,正说明她对我让她拍x片的事耿耿于怀。她肯定是在记恨我,诅咒我,说不定在深夜,就现在将我暗骂。” “怪不得我最近左眼经常跳,耳根还发热。这样也好,恨就恨我吧,但免了一场乱子。常言道,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粉,时间长了,不由得你张文兰不想我。只是,自己也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既便你张文兰生下这孩子,也未必是自己的啊!是自己的可能,只有百分之零点一!”想到这里,何猛有些欢喜起来,他拿出手机,又试着给张文兰拨了电话。 手机里依然传出:“你呼叫的用户,因故停机。” 看来,张文兰换手机号码了,她真要记恨我一辈子了。要不,明天中午,明天下午也行,趁上下班时间到她单位门口拦她? 一转念,不行!这种事要是让他老公喻晓斌撞着,一张脸还往哪里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能否再错一次(10) 何猛的眼睛有些酸涩,脑子里全是他和张文兰在一起的日子。 一想起张文兰,一想起她雪白滑腻的身体,何猛就心恸不已。不行,我得想法和她联系一下,要不,给喻晓斌打个电话也行。 何猛拨通了喻晓斌的电话。喻晓斌正在酒桌上喝酒,一听是何猛的电话,便在电话里骂道:“靠,你何猛不是玩意儿,现在给我打电话,想说哪门子事儿?有本事你打的过来,陪我喝两盅。” 何猛在电话里陪着笑脸说:“你在哪儿喝酒啊?” 喻晓斌说:“我就在自己家里。” “你你”何猛支吾了几句,挂了电话。 门诊上的病人络绎不绝,这个走了,那位来了。白天的日子很忙碌,何猛腾不出更多的时间来思念张文兰。 夜深人静的时候,何猛躺在床上,听着妻子熟睡的鼾声,张文兰的影子,才像幽灵一样来纠缠何猛。 何猛租了几套美国大片,晚上,就一张接一张地放。他这种变化,让粗心的妻子也感到不可思议。 妻子有时从梦中醒来,看到何猛还一人津津有味儿地看着影蝶,就嘟嘟嚷嚷地说:“几点了,你还看,你以前不看录相啊!” “可我现在愿意看。”望着妻子肥胖的身体,嘴边挂着梦中的口涎,何猛还了一句。 妻子有些恼怒,用手擦一把嘴角上的口水,冲何猛吼道:“你还让人睡觉不让。” 何猛也不饶人,狠狠甩出一句:“刚才是猪在睡觉。” 妻子一翻身坐了起来,“你他妈还要不要好。” 何猛冷冷一笑说:“我不和猪辩论。” 说着话,食指按着遥控键,床上一猫腰,侧转着身儿,背对妻子。 何猛渐渐地把张文兰淡忘了。长长的时间,如东逝的河水,能让人淡忘一切。这期间,又一位女人闯进了何猛的生活。 这是一位在移动公司上班的王小姐,因不慎扭伤了足踝关节,来何猛这里治疗。 何猛用他那一双能制造安徒生童话的大手为王小姐疗伤,几天过去,两个人便聊得火热起来。 起初,何猛偶尔也把张文兰想念,尤其在和王小姐厮混在一起,他会在心里拿张文兰偷偷做一些比较。 他发现,在性情方面,张文兰若和王小姐比,还是比较保守的。就像她那一张姣好的古典美貌,更多的是含蓄,温存,在等待中期待对方,在被征服中甘心情愿被征服。 王小姐就不同了,一位很新潮的女性,从她一头金色的头发就可以看出,整个一个人,被西化了。 他们两人在一起时,最让何猛想不到的是,王小姐从一开始就掌握了主动。她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像一条青蛇缠绕着何猛,这让何猛有些头蒙。 “你啊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一只小狗那样听话呢!”何猛拍打着王小姐的金发,喃喃自语地说。何猛躺在王小姐的身下,甘心情愿被对方征服。 (十) 何猛正在给橡皮树洒水。这几天,橡皮树的叶子发黄,纷纷脱落。何猛买了包酸奶,合着水,倒进了花盆里。 这时候,笼子里的鹦鹉叫起来了,“你早,你早。” 何猛把脸扭了过去,发现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矮矮的个子,黢黑的皮肤,胡子拉碴的,定睛一看,是喻晓斌。 三年不见了,喻晓斌又黑又瘦,人也苍老了许多,他目光疲惫,一脸憔悴的样子。何猛怔了一下,走上前去和喻晓斌握手。 喻晓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兄弟活的还是这么滋润。” 何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喻晓斌,足足有半分钟之久,方松开手。他用一种关切的语调说:“好久不闻喻老弟的情况了,近来可好?” “你看我好吗?”喻晓斌反问一句,哈哈笑道。 两个人端着茶水,你看我,我看你,互不出声,揣测着对方的心事。 茶水都要凉了,喻晓斌看何猛还没有问话的意思,便开口说道:“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喻晓斌说他最近得了一场病,验血时,医生告诉他是一型血,万能输血者,一种很慷慨的血型。“ 是这样吗?”喻晓斌问。 何猛笑了一下说:“是这样的,就像血型一样,0型血的人,做起事来也很慷慨。” 喻晓斌就问何猛是什么血型,何猛笑了笑说:“当然知道,但不想告诉你,想让你猜。” 喻晓斌说:“你这人办事就是有章法,就像开诊所,扬名挣钱挺神气,好处都让你得了,猜你也是ab型。” 何猛点了点头。 喻晓斌问:“听说一型血和一型血的人结婚,生下的孩子只能是一型血。一型血和ab型血的人结婚生下的孩子,却有两种可能,a型血或b型血。” 何猛皱了下眉头,迟疑了一会儿点头说:“是这样。没想到你对血型还有研究,是你妈给讲的吧?” 喻晓斌说:“不是我妈,是血液科的一位医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能否再错一次(11) 喻晓斌望着何猛一张困惑的脸,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说:“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位朋友的朋友,和他朋友的女人好上了,这位朋友的女人怀孕了。他搞不清他朋友的女人怀着谁的孩子,便劝他朋友的女人拍了一张x光片子。因为x光线有辐射作用,这样,她把片子拿到家里之后,家里人有懂医的,就不会让她要这个胎儿了。可惜,这位朋友的女人在回家的路上,不慎将片子弄丢了。回到家后,也就把拍片子的事丢到了脑后。二十天后,他朋友的女人开始有妊娠反应,她把这消息告诉了丈夫。婆婆领她到医院化验,确诊她怀孕了。一家人欢天喜地。谁也没有想到,这位胎儿,已经受到x光的照射,胎儿的骨髓,胎儿骨髓里的干红细胞造血组织,胎儿的整个血液,因x光的照射,发生了变异。” 喻晓斌讲到这里,用手揉了一下眼睛问何猛:“受过x光照射的婴儿,最容易导致什么病症?” 何猛抿着嘴不说话,瞪大眼睛望着喻晓斌。 喻晓斌说:“我告诉你吧,受过x光照射的婴儿,最容易得脑积水和白血病。这位婴儿,就不幸患上了白血病,一年前被发现了,在省会几家大医院辗转治疗,花了几十万元。为了孩子,这家人已经是一贫如洗了,就像我现在这个样子。” 喻晓斌讲到这里,把话打住,屋内空气凝固成一团。他们彼此能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偶尔目光对视在一起,何猛便眨下眼皮,把目光移开。 何猛的额头上出了许多小人人,明晃晃的小人人,一滴滴滴了下来。何猛想用手擦一把额头,无奈手也是湿的,何猛只好手搓着手,轻轻摇动脑袋。 “何医生不想知道这孩子的血型吗?”喻晓斌一张脸古怪地笑着,古怪的笑容瞬间扭曲成一副很滑稽的面孔。 喻晓斌说:“这孩子的血型是a型。” 何猛的脸抽搐了一下,因抽搐而使目光变得恐惧和绝望。 “总得想个方法救救孩子,这孩子很可爱的。”喻晓斌咽了一口吐沫,望着何猛的脸,用手揉了揉猩红的眼睛说:“有三种方法可以救孩子。” “哪三种?”何猛伸长脖子,胆颤心惊地问。 “第一种:骨髓移植,花钱买和孩子相吻合的髓源。” “得多少钱?” “很多。” “我能拿出一部分。” “但相互吻合的髓源,太难找了。第二种:也可以采集父母的血样儿配型,看骨髓是否吻合。母亲化验了,是一型血,配不上。那位朋友更别说了,八竿子也连不上。那位朋友的朋友听说是ab血型,ab血型太自私了,我看渺茫。”喻晓斌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 “那第三种呢?”何猛的手有些哆嗦。 “脐带血疗法。”喻晓斌轻声吐出这三个字,何猛的脸一下子惨白起来,手也开始抖个不停。 喻晓斌笑了一下说:“你也不比太紧张,毕竟还有一线希望。你是医生,应该明白脐带血疗法,就是让孩子的亲生父亲和他的母亲再生一个娃娃,如果血型吻合的话,通过输婴儿的脐带血就可以使孩子彻底的获救。医生说了,这种疗法安全系数最高,救治的希望最大,花钱也最少,一旦血型吻合,孩子便可以彻底获救。你知道,孩子的母亲是一型血,亲生父亲是ab型血,出生的孩子只可能是a型血或b型血,机率很大。”喻晓斌说完话,慢慢把身子背了过去。 “我想让你看一张相片。”喻晓斌转过身子,哆嗦着手,把照片一晃,晃进了何猛的眼睛里。 这是一张孩子的周岁相片,相片上的孩子,微微卷曲着头发,睁大一双眼睛,咧着嘴笑,一脸灿烂的笑容。 这孩子像谁呢?像谁小时候呢?何猛想伸手把相片接过来,刚想抬脚,却听见咚地一声响,他低头看见喻晓斌双膝跪在了地上。 “救救孩子吧。为了这孩子,为了这苦命孩子的母亲,我们帮帮他们吧!”喻晓斌跪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腿之间。 何猛想拉起他,试着迈动脚步,但脚太沉,抬不起来。整个身子,就像一颗扎根在地下的大树,上面落满了冬天的雪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黄 毛 高一新生报到那一天,班里来了一位女孩。高高的个子,微微发黄的头发,长长发丝垂在腰间。这女孩长得活泼又恬静,高鼻梁长睫毛,活脱脱一个外国人。 阿斌就喊她黄毛,并对她这位同桌大献殷勤。他那种带有荷尔蒙味道的眼神,散发出来的光很是灼热。我觉得他不是一位绅士,是无赖,小流氓。让一位如此清纯靓丽的女孩,和一位小流氓坐在一起,简直是把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不知不觉中,我肩负起了保护黄毛的重任。我生怕阿斌欺负她。我觉得阿斌的档次,和黄毛差远了。还好,我就坐在他后排,他只要敢稍微动那么一丁点儿歪心思,我就会用我刚刚学来的小洪拳,把阿斌噼里啪啦打翻在地。 有一次上物理课,阿斌拿一支粉笔头在桌子正中间画一条线。只要黄毛的手臂稍微过了中线,他就用肘弯捣她的手臂。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身体前倾,用脚尖狠狠地踹阿斌的屁股。 下课了,我走到黄毛面前,对她小声说:阿斌再欺负你,告诉我。 黄毛看看我,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捂着嘴,咯咯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她的一个点头,就像是皇帝赠与我的一把尚方宝剑,我开始寻找报复阿斌的机会。 我们莲花镇是一座古城,老房子非常多,屋檐下住满了麻雀。阿斌平时住校,一周回家一次。我趁他星期六下午回乡下的时候,在老房屋檐下掏了一只小黄嘴雀,放在了他自家腌制的咸菜瓶里,拧紧了瓶盖。 结果可想而知,星期二中午学生食堂吃面条,他把瓶子打开他嚎啕大哭着,躺在地上,鼻一把泪一把,把他的蓝道道粗布衬衣,染成了青藏高原。 我就不说黄毛的名字了,反正同学们都这样叫。黄毛把我喊到一边儿,低声问:是你干的吗? 我低着头,不敢用眼睛看她。我心里有鬼,又不愿意承认。就这样,黄毛在我身边站了十几分钟,然后一字一顿的说:你这是欺负人,欺负农村人,算什么本事! 黄毛看了看我,长长叹了口气。她把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的长发狠狠一甩,扭头走了。以后见面,我们彼此侧一下脸,再没有一句话可说。 上高二时,座位重新调整,我和黄毛竟然调到了一张桌子。我心怦然一动,随后便死水一般沉寂。 我在等待黄毛的主动。我不能说第一句话,否则,我就不是大老爷们。 机会很快来了,数学联考,我的成绩一塌糊涂。黄毛看我萎靡不振,就用肘弯捣了我一下说:我发现你上课爱开小差。 说着话,黄毛把我的试卷拿到手里,从头到尾开始看。晚自习课,她给我讲试卷,讲我不明白的试题。她告诉我,阿斌这次数学联考,同届10个班级综合排名第16名,分数94分。 阿斌的成绩太出乎我的预料了,一个我平时看不起的农村同学,已经狠狠把我甩到了后面。这让我在班上见到阿斌,远远地躲着他,不好意思和他的目光相遇。 我的同桌倒是很理解我,在我面前再不提阿斌。黄毛知道,阿斌的名字,对我有杀伤力。 转眼放了寒假,心里空落落的很。才放假几天,就感觉度日如年,脑子里天天都是黄毛。在学校,天天撞脸,没有太多的感觉。一旦分开,一天,两天,数着星星过日子,那种煎熬,真的让你睡不着觉。 我就骑一辆破自行车,从我们莲花镇城北骑到城西沿淀街一个胡同,在黄毛的家门口转悠。我指望能碰上她,哪怕见她一面,只说一句话。我开始失眠了,黄毛高高的个子,一头飘逸的长发,成为黑夜里逆袭我的一道风景。 正月十五闹花灯。这一天,天空飘着雪花,每家每户的红灯笼都挂出来了。一对对情侣,手牵着手,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大街小巷里穿行。我独自一人,手握刚刚买来的一个崭新的绿皮笔记本,在傍晚守候在我同桌的家门口。我判断,黄毛一定会出来逛花灯的。 雪越下越大,我满身披一层厚厚的雪花。舞龙灯绣狮子的游行队伍,在雪花里消散了。我有些心急,想到同桌家里看看,但又不敢去。就这样,心里盘算了半个时辰,最终下定决心,到她家里见她一面。 心里忐忑着,走到了黄毛家门口。鼓起勇气,砰砰叩响了她家的门。 谁啊?黄毛的声音。我手中的绿皮笔记本越攥越紧。 拉开门的一瞬间,我看见阿斌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狙击手 确切地说,这是李唯到公司上班以来,第一次用非常手段促销成功的第一笔生意。之前,她也接到过几次类似的电话,但对目标都没有狙击成功。 李唯手拿几张轿车彩贴广告,沿着购车大厅前的一条水泥路向前走。她看见从大厅内闪出一位胖胖的男子,三十多岁年纪,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包。李唯知道,她要对这位客户进行狙击了。 三分钟前,跟踪在这位客户身边的一位同事打来电话,把这位客户的穿戴,相貌,以及究竟想买什么车型,最低想以什么价位买,都一股脑的告诉了她。这一次,如果对瞄准的目标再一次狙击失败,她很可能就会被老板炒了鱿鱼。 李唯笑吟吟地迎了上去,和这位胖胖的客户打了一声招呼,问他是不是买车的。客户看了她一眼,没有吱声,径自向前走去。 李唯加快脚步,贴在客户的屁股后面,悄声说:“先生,请耐心听我讲几句。我公司有几款车型,正在热销中,由于地理位置偏远一些,给客户带来一些路途上的麻烦。正因为这一点,价位平均偏低一个百分点,还有大礼包派送。比方说飞度,千里马。” 李唯及其轻松地说出来这两款热销中的车,这正是胖客户想买而价钱又谈不拢的两类车款。 胖客户放慢了脚步,用眼睛看了一眼李唯说:“比方说千里马,啥价位能拿到手。” 胖客户的问话直达要害,在以前李唯接手的几位客户中,她总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败下阵来。要么是急匆匆地把车价报出来,客户却一低再低,让你没了余地。要么干脆不报价,在客户面前兜圈子,兜来兜去,把客户兜跑完事。 李唯总结了前几次失败的经验,换了一个角度说:“价格肯定是你能满意的,除了这些,我公司还推出了一系列的促销手段。比方说,购车送车垫,挡泥板,甚至送倒车雷达。” 客户沉着脸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就是想买一辆经济实惠的车。”说着话,客户把脚停了下来,不走了。 李唯小姐清楚,她由于遇见了那种一根筋走到底的购车客户,看来,得先喂他一点甜头稳稳再说。 想到这里,李唯小姐笑了笑说:“我们公司的车,报价肯定便宜,因为地理上没优势,像千里马这种普通车款,报价才七万二,比其他公司低了整整一千元呢。” 她边说话边用眼的余光打量客户,发现客户的眼睛比以前亮了。五分钟以前,这位客户听到的报价是七万三,但报价的高低,和售车价格的高低,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啊! “最低能卖多少?”胖客户的心,已经开始松动了。 “我打电话给你问一问。”为了稳住这位客户,李唯佯装打了一个电话。 “真是对不起,公司经理说,最低价不是在电话中能说的清的。您真赶上了节日旺销,千里马存货不多,如果您有意的话,请跟我到公司展厅去一趟,这有我们公司的一辆班车。”李唯用手指朝一辆商务车指了指。 这辆车的任务,就是负责把这条街上流失的购车客户捡到车上,拉他们到公司的车展大厅去。 胖子有些磨磨蹭蹭地和李唯上了车,这是上班十三天来,李唯第一次把客户倒腾到车上。她知道,上了车的客户,一旦到了他们公司的那个车展大厅,各种离奇古怪的促销场景,没有一个不被电晕了头的。 一个小时后,胖子到了售车展厅,几位客户和商家正嚷嚷着要求提车。 一位说:“我等了十天了,今天,说什么都得把车提走。” 另一位说:“七万二就七万二吧,再等两天,千里马说不定又涨价了。” 李唯把一位经理模样的人领到了胖客户面前。他悄声和李唯说了几句之后,露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现在不多了,如果提千里马,少七万二不成。” “不能再少一点吗?”李唯一副央求的表情。 “如果十天后提车,厂家不调价的话,七万一可以拿到货。现在提车,少七万二不成。”经理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胖客户最终以71600元的价格,把千里马提走了。上车前,他一再对李唯小姐说:“谢谢您了,要不是您的关照,我就是付七万二,也不一定能把车提走啊!” 李唯小姐没有笑。她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捂了好长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阿船的公司 阿船的公司,是在睡觉的时候成立的。鞭炮齐鸣时,他正用一双牙齿可劲地咬着自己的小拇指头。 前来公司祝贺的有他的同学,也有他的父亲。父亲亲自驾驶着一辆丰田轿车来到他的面前,伸出一只大手,抚摸着他的额头说:船儿,你小子行啊,漂泊一个多月,就挣下一间公司,超过你父亲了。 阿船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委屈的泪水里映出一枚鲜红的印章,那印章上刻着阿船精美食品有限公司的字样。这些天来,阿船总是在梦中和芙蓉巧克力、肯德基炸鸡、德国汉堡包甚至意大利空心面邂逅。 这些食物,对过去的阿船来说,是餐桌上常见的食品。现在,一个多月没有吃过好东西的人,整天蹲在太阳底下为一日三餐而忙碌,那些精美的食品,对他的诱惑该有多大啊。阿船决心开一间生产精美食品的公司,他需要太多精致的食品,来填充他饥饿和馋涎的胃口。阿船一百公斤的体重,一个多月跑下来,竟然瘦去了三十多斤。 阿船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心酸。目前,他是在做一项为人擦皮鞋的小生意。一位修自行车的老爷爷,看着他整天立在街头上呆望,可怜他,就把一副擦皮鞋的工具递给了他。 有客人来擦皮鞋时,老爷爷会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去浮尘,打鞋油,抛光。客人走后,他就帮着老爷爷整整车圈,冲冲气胎,干些杂活。 阿船的嘴很甜,不知道和他以前吃甜食有没有关系。一天到晚的爷爷、爷爷不离口,他一套谎话把老爷爷逗得挺心酸的。老爷爷待他像孙子一样,让他住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孤单的老人,把阿船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 阿船的一双牙齿,把手指头咯得有些生疼了,疼痛使他记恨起自己的父亲。一个多月前,父亲把200块钱塞进他的手里,同时塞进他手里的,还有一张名片,那上面印着父亲的手机号码。 父亲说,我也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分文没有闯社会的。你要是有本事,就挣下一间公司,要是没本事混下去,就打个电话,我好派车去接你,回来继续读书。 阿船咬着手指头轻轻抽泣起来,此刻的他,确实有些想家了,打长这么大,他还没受过这个罪。阿船离家出走的那一天,天空傻傻地下着秋雨,秋傻子雨把落在自家梧桐树上的一只斑鸠鸟,编进了雨丝织成的网里。 阿船是看着树上的斑鸠鸟哆嗦着翅膀离开庭院的。他想,与其像这只斑鸠鸟被困在雨丝编织的网里,还不如就做一只雄鹰,让老爸睁眼看一看,你儿子是如何搏击云霄的。阿船是不想离开这个家的,在家里,他就是王子,父亲,母亲,保姆都要围着他转。可就在一个多月前的那个雨天里,小王子变成了雨中的斑鸠鸟。 上学有什么好,起早贪黑的,光作业就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该上初三的阿船,突然学会了逃学,不过,他把逃学掩饰的挺隐蔽的。他上学时背着书包,下学时挎着书包,出门回家都非常准时。老师的一个电话,让阿船彻底露了馅,父亲从网吧里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拖回了家。 买了一张无锡到新乡的车票,钱也就花得差不多了。选择到新乡来,完完全全是家里的那台新飞冰箱在作怪。平时,冰箱里贮存着好多阿船喜欢吃的食品,那么生产新飞冰箱的新乡,也肯定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在等着他。 下了火车的阿船,已是饥肠辘辘了,海吃了一顿之后,口袋就空空了。他身穿花花公子牌衬衣,脚蹬耐克运动鞋,站在一家小饭铺前央求为人打工。老板看了他一眼,捂着嘴嘿嘿笑起来。 阿船揉了揉眼睛,泪水粘在了手指上,手指上的红色印章,顷刻间被他揉得支离破碎。这枚红色大印可是他一个多月的渴求啊,怎么说揉碎就揉碎了。 阿船在梦中叹了一口气,呼出的气味里,加杂着臭豆腐和酸菜的味道。一个多月前,他是闻也不闻这些东西的,别说吃了。可如今,他学着老爷爷的吃样儿,挽起袖子,大葱蘸着臭豆腐,吧咂着嘴片,吃着蛮香呢。 一个客户敲响了总经理室的门,阿船从椅子上欠了欠身子,用手轻轻一指,示意客人坐下。他这个动作,是在父亲那里学来的,每每客人来到父亲的办公室,父亲总要端出一副老总的派头。客人走后,阿船一屁股跌坐在办公桌上,伸手就抢父亲嘴里叼着的大红鹰烟来抽,父亲呵呵笑着,拿儿子毫无办法。 客人把订货文件打开了,全是英文,他一个单词也看不懂。另一位客人也来到了面前,嚷嚷着说他把货物发错了地方,该发往沁阳的,发到了泌阳。他咬了咬小拇指头,感觉头顶上有一支湿漉漉的斑鸠鸟在叫。 他想站起身来,喊文秘小姐进来。这时候,门咚咚响了两下,文秘小姐夹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过来。她来到阿船的面前,表情严肃地说:总经理,你把货物进出价格全换算错了,现在的情况是,货发得越多,我们亏损的资金数额就越大。 阿船瞪大着一双眼睛问:我们破产了吗? 光线次第进入阿船的眼睛,矮矮的小房子明亮起来。两位客人,瞬间变成了父亲和老爷爷的模样,正眯着眼睛,微笑地望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李煜的江山 李煜的江山,是在词中走过的,被词中的泪水浸泡过的纸一样的江山,注定要被风吹雨打去。 公元978年(开宝11年)七夕那一天,是南唐后主李煜的42岁生日,也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这一天,他心情似乎比往常好了一些。清早一起床,就让小周后,他已故去的周娥皇后的妹妹,开始张罗生日晚宴。 李煜是写词高手,书画也非常了得。师从冯延巳大师,又颇受父皇李璟词的影响,无论题材,意境,都突破了花间词派的范围。意境深远,语言清新,有很高的艺术造诣。无奈,生不逢时,又是一位多情柔弱之君,南唐的气数和灭亡,也就命中注定。 这就让他把更多对故土的热爱,江山的眷恋,亲人的思念,倾注在了他写的一首首词里。前几日,他填写了一首新词虞美人,准备让他的爱妻在生日宴会上弹唱。这之前,小周后已经为这首词谱写了曲子。她谱写的曲子,就像她的姐姐周娥皇后一样,华丽,温婉,柔曼中飘散几缕怀伤和哀怨。 李煜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小周后。爱妻颦了一下眉,有些担忧地说:“主君,生日礼宴上弹唱这首词,妾觉得不妥。”李煜哈哈一笑,竟不以为然。 小周后背转过身去,用一只手轻轻拭泪。她开始为夫君的安危,焦虑不安。她清楚太宗的心思,他的猜忌,更让她不寒而栗。两天前,宋太宗赵光义突然派南唐的旧臣徐铉前来探望,小周后惊喜之余,又生出几分忐忑和不安。 多长时间了,他们的家,可谓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失去江山和皇权的夫君,就像风中的落叶,寂寞地飘零。尤其是旧臣们,躲都躲不及。 李煜非常激动,毕竟是旧臣前来探望,这勾起了他对往事的美好回忆。往昔里寄人篱下的烦恼抛却了,失去的江山,现在就活灵灵地呈现在面前。 他让爱妻为他们弹唱浪淘沙,这是他做亡国之君后填的一首词。在今天的气氛烘托下,那种压抑的怀伤和哀怨,满屋子袅绕。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饷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李煜的词,让大厅里的人潸然泪下,旧臣徐铉的眼睛上也挂着泪珠。他战战兢兢地对李煜说:“国主,我们还是谈一些其它的话题吧,你的词,让人感伤。” 徐铉是在有意地把话题引开,他这次来的使命,就是李煜的词,已经让宋太宗夜不能寐了。 徐铉的眼泪,再一次激起了李煜内心的伤痛。三年前,他还是一国之君,转眼间就成了大宋的违命侯。大片大片的河山不见了,江南国土,只能在明月中时隐时现。这样想着,他长叹一声道:“我悔当时杀了潘佑、李平啊!”后主道出这两位官员的名字,让徐铉,也让他的爱妻,大吃一惊。 小周后伏在李煜的怀里嘤嘤哭泣着,从窗外袭来的一丝凉风,让她在七月的初七,彻骨冰冷。她偎在李煜的怀里,低声哀求他,她希望她的夫君,不要在今日的生日晚宴上,滋生危险。 李煜非常疼爱地看了小周后一眼,面对如此的生存窘境,觉得很对不住她,更对不住她的姐姐周娥皇后。他答应过皇后的,要好好待她这个比她小十四岁的妹妹的。如今,他却领着小小的周皇后,在异乡孤苦伶仃地饱受煎熬,包括每月一次的宫中应招。 李煜想到这里,就像针刺一般地扎在心上。面对他的爱妻,他的年方二十几岁的的周皇后,他却无力施出援手。国土沦丧,苟且偷生,亡国之君,何以图存。如此卑微地苟活着,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这和死有什么两样。刚亡国时那种极强烈的求生欲望,已经被现实的生存环境,磨得没有一点儿脾性了。 他让小周后把他新近填写的一首词拿过来,那是一首虞美人,眷写在丝帛上的。他边走边高声地诵读着,他不知道,这首词,就要成为他的千古绝唱了。 生日晚宴开始了,人不是太多,其中有他的旧臣徐铉。几杯酒下肚,李煜显得兴奋,执意让他的爱妻,为在场的客人弹唱他的那首新作虞美人。 小周后先是不肯,并用目光求救于徐铉。徐铉侧着头,把目光投向别处。小周后看着夫君正慢慢变得难看的面孔,不敢怠慢,轻试琴音,弹唱起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小周后眼含热泪,弹唱了虞美人,李煜听得如痴如醉。徐铉的泪,更如秋天的梅雨,绵绵不断。 生日宴会结束的时候,忽有一位皇宫使者来报,说皇上有赏。随宣旨赐美酒一盏,并用双手将金樽捧倒了李煜的面前。 李煜迟疑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把一句话轻轻咽了回去。他看了一眼爱妻,他最心疼的人,又看了一眼徐铉,这位泪水涟涟的老臣,脖子一仰,把酒吞到了肚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猫头鹰部队(1) (一) 夜色里的一支队伍,在月光的辉映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高振武的一张脸,游离出这支队伍至少10米之远。他披一身月色,站在瑟瑟的寒风之中,枯枝落叶,在他目光的视野内,旋转,飘落。 公路旁的高大杨树上,不时地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啼叫,那叫声,像饥饿的婴儿,在母亲干瘪的胸房上寻找**的哭啼。 先是有两点绿光在冬季的夜空点燃,随之是一副巨大的翅膀,从树上俯冲下来。猫头鹰捕捉田鼠的技能非常简单,就那么低旋着低旋着,在田野的上空,慢慢迫近目标。 然后,一个俯冲,带钩的嘴巴已刺入田鼠的心脏,锐利的尖爪,撕破了田鼠的腹腔。猫头鹰用翅膀擦了一下嘴巴,伸开双翅,又重新飞到那颗高大的杨树上。从发现目标,到消化掉一只田鼠,也就是抽两口烟的功夫。 高振武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往往在进行一次大的行动前,他总能够看到猫头鹰的身影。今天晚上,猫头鹰捕捉田鼠的情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感到身上有些冷,栖在树上的这只猫头鹰,让高振武全身毛骨悚然。 他凝神看了一眼夜空,正了一下头顶的军帽,抖擞起精神,在月光的公路上来回踱了几步,一名军人迎着他跑了过来。 “报告团长,小分队零方案操练完毕,请指示。”军人边回报,边用手擦着脸上的汗水。 高振武轻轻咳了两声,回了一个军礼,待刚才那位高个子军人返回队列,他几步跨到队伍的前面。他用目光扫了站在队列里的每个士兵一眼,高声喊道:“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报数完毕。” 高团长把目光停留在刚才出列的那位高个子士兵面前,眉头皱了一下。 他一步跨上前去,握紧拳头在那位高个子士兵肩上狠狠击了一拳,低声骂道:“猪,猪记性。你现在的身份是军人,不是老百姓,你是地下尖刀运输小分队的运输班长,亏你还当了那么几年兵!” 说着话,高团长伸出左手,把这位运输班长脖子下的风纪扣子系好。班长咧了一下嘴,想争辩两句,看到团长板着一张脸,没敢吭声。 高团长又两步跨到队列里最后一名报数的也是最矮的一位小个子士兵面前,帮他把头顶的军帽扶正。 小个子士兵“啪”地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说:“团长,我的帽子有些大,戴在头上直晃悠。” 团长笑了笑说:“那帽子丢了怎么办?” 小个子士兵擦了一把汗说:“丢不了,帽子里有我马老虎的名字。” 团长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他拍着马老虎的肩膀开玩笑说:“听说你老婆肚皮上还刻着马老虎三个字呢,她丢了没有?” 队伍哄地一下笑出声来。马老虎用手挠了挠后脑勺说:“帽子不是人,它没有长两条腿。” 团长用舌尖湿润了一下嘴唇,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双手,叮嘱马老虎说:“执行任务时,要把帽带系牢,这样就不容易掉帽子了。” 马老虎说:“帽子大是小事,你看我这套军服,上衣盖住膝盖了。” 团长看了一眼马老虎身上穿的军服,没有说话。心里想,等这次行动之后,一定要给他弄套合适的。 高团长重新回到队列的前面,清了一下嗓子,用普通话喊了一句:“同志们。”队伍“咔嚓”一下全部立正。 团长停顿了一会儿,又用眼睛把整个队伍逐一扫视一遍,然后用标准的普通话喊:“请稍息。” 这次是“嚓”地一下,一只只左脚,轻轻向左前方斜着松动了一步。 “一个月的公路实地摸拟演练,到现在为止,结束了。化不利为有利,变被动为主动,沉着应对,冷静应战,是我们这支小分队取胜的法宝。我们刚才操练零方案时,上边来了电话,指示我们尖刀运输小分队,承担一起重要的运输任务。现在是晚上11点钟,我们返回营地,整理一下物品,把车辆再全部检测调试一遍,零时30分,队伍准时出发。完成任务后,我给大家放两天假,想赌钱,想偷女人,我由着你们。听明白了吗?”团长一双眼睛望着大家。 “听明白了。”队伍“哗”地一下,解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猫头鹰部队(2) (二) 四辆大棚军车在夜色的掩护下,向着一个方向疾弛而去。四辆军车,八名军人,开始在山道上盘旋。 高团长坐在班长开的第一辆军车上,眯着一双眼睛,紧盯着窗外。班长斜视了一眼坐在车厢里一言不发的团长,开口说:“大哥,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是不是这趟任务忒冒险?” 高团长无可奈何地笑了,给班长点了一支烟说:“干我们这一行,啥时候没有风险?柱子,这一次非同小可,我们贩的是烟,假烟,和前两次一样。但这次数量大,全是名烟,从贩运地到目的地,公路线又比较单一。万一出了差错,‘咔嚓’一声,说不清楚。”团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团长把脑袋贴在窗户玻璃上,看身后空旷的夜色里疾驰忙碌的情景。一溜儿排开的四辆大棚军车,在夜的月光里,远远望去,像一排会移动的房子。 团长叼着烟,呵着寒气,在车上原地活动一下冻得有些发木的双脚。这时候,远处的树梢上又传来了几声猫头鹰的啼叫。 团长瞅了一眼夜空,骂了句:“猫头鹰个娘。” 班长也燃着一支烟,深吸一口,紧跟在团长的声音后面,骂了一句:“娘个猫头鹰。”两个人相视而笑,没有言语。 高团长微微把头斜靠在车位上,闭起眼睛,想这趟生意。 如果再做两趟,不出差池的话,春节一到,他想把这路生意丢了。 他妈的,太危险了,白天扮老百姓,晚上扮军人。 没生意的时候,晚上是各种自救方案的应急模拟训练,为下次行动遭遇突发事件排除障碍做准备。 有生意了,更要昼伏夜行,比军人还要军人,这简直成了一支专门与黑夜打交道的猫头鹰部队了。 一提起猫头鹰,团长便想起猫头鹰的啼叫,想起猫头鹰黑夜捕食田鼠时,那一双绿幽幽的刺透夜幕的目光。团长拿烟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高振武想起了自己曾经有过的部队生涯,想起了在部队时,老团长对自己的一双格外期盼的目光。 每当回想起部队,高振武就有一种发自于心窝的疼痛。 在部队时,高振武是运输连的一名班长,而现在被高振武唤着班长的柱子,则是他班里的一名士兵。他们是一起参的军,他们来自于同一座城市,他们一起复员,又一起组建了这支不能在阳光下行军的猫头鹰队伍。 部队的行军生活,铸就了高振武刚毅的性格,部队所给他带来的荣誉,又恰恰使他在面对这个社会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在部队,高振武这个班,承担了全连最繁重的运输任务。他领着自己的车队,天南地北,在深山、高原、盆地、丘陵间穿行,他在车轮上渡过了自己的四年军旅生涯。 82年复员时,老团长闪着泪花拉着高振武的手说:“高班长,你在部队是一名优秀的士兵。我相信,你回到地方后,也很快会脱颖而出,成为社会主义建设的尖刀兵。你脑瓜子灵呵!” 老团长拍了下高振武的脑袋,把一张荣立三等功的纪念证书,捧到了他的手里。 高振武没有能够成为社会主义建设的尖刀兵,却成了一名专和社会主义建设对着干的“尖刀运输小分队”的首领,这是高振武本人和他的老团长原本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高振武对“尖刀”这两个字非常钟爱,这不仅仅是因为“尖刀”这两个字出自于老团长之口,是对他人生的一种慰勉。更重要的是“尖刀”这两个字,触摸到了高振武内心深处最软弱的那部分情感:对曾经有过的那段部队峥嵘岁月的生活的依恋,和对一个美好的未来世界的憧憬。 高振武的眼睛有些湿润起来,烟味儿把他的眼睛呛出泪水。他摇开窗玻璃,伸手把烟头扔出窗外。 车窗外的寒风,呼啸着,一团寒气,把他正沸腾的思绪降到了冰点。高团长打了一个喷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猫头鹰部队(3) (三) 后面的车停下来了。 敞开棚布的空荡荡的军车,没有人感兴趣,警察,抑或交通稽察,不会把心思花在空荡荡的军车上。 也不会是抛锚,这里不是港口,军车也不是轮船,军车在出发前,已经经过了很细致的检查和测试。 高振武走下车来,心里推测着停车的原因,一位全副武装的士兵跑了过来。 “报报告团长,马老虎撞着活物了。”士兵结结巴巴地说。 “撞着什么活物?”高团长的一颗心提了上来。 “一条狗,死了。”士兵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惨白。 高团长站在凛列的寒风里,打了一个寒噤。他向后退了三步扶住了车厢。 长期的运输经验告诉他,轧死一只活物是很不吉利的一件事情。三年前,运输小分队刚成立不久,他按上边的要求,到新疆一家地下药厂去贩运一种叫安钠咖的管制药物。 这种药物,是一种粉剂,有着大量的吸食群体,尤其是在山西一带,因为他相对低廉的价格,许多司机,矿工,无业游民,以及再就业的规正人员,都会在神困体乏百无聊赖的时候抽一口醒醒神。 也是在冬季,一个高悬着月亮的夜晚,他轧死了一只兔子。他清楚地记得,一团小不点儿在车灯的照射下,向他的车子奔来。当他轻踩刹车的那一瞬间,他听到极轻微的“噗”地一声,他下车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只撞死在车轮下的兔子。 兔子的一张皮紧贴在地面,兔子溅起的血花儿,在冬天的路面上,绘成了一幅速冻的生命彩画儿,瞬间开放。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当车子行驶在一段崎岖不平的山道上的时候,又有两朵生命的花儿,在高团长的车轮下开放了。 他记得非常清楚,那一天晚上,路面上积满了雪花,零下30度的低温,又把雪花冻成冰凌。高团长的车子,在绕着一座山梁转弯的时候,突然发现,陡然转弯之后的车子的前方,两三米远的地方,有一辆自行车在冰面上沿山道前行。 骑车的男人,在后车座上还驮着一位女人。他们唱着歌,悠闲地踏着车板,他们不慌不忙,在冬天的雪路上,仿佛去践行一场约会。女的把头紧紧地靠在男人的腰背上,女人的小手,紧箍着男人扭动的腰。 他轻轻踏了下刹车,只能这样了,否则,车轮会抱死。在光滑的路面上,抱死的车轮,会把整辆车翻下山沟。 他稍稍打了一下方向盘,也只能这样,在飘着雪花的夜晚,如果把方向打的过死,车子会横过身子。横过身子的大卡车,在窄窄的结着冰面的山路上,不知会上演一场什么节目。 结果可想而知,车子不紧不慢,不慌不张地慢慢轧过了这对儿年轻人的身体。首先是骨骼“咯咯嚓嚓”折断的声音,随后便听到了身体在弥留之际对生命的最后一声呼唤。 他想停下车来,但不敢,车上所装的货物让他不能有片刻的停留。他从车的后视镜里依稀地看到,一辆军车,二辆军车,三辆军车,依次从那一对年轻人的身体上轧了过去。 他们这一组车队,在冬天的山路上,把一对年轻人绘成一幅放大的生命彩画,在雪花铺就的路面上两朵暗红色的鲜花,瞬间开放。 他哭了,开车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出这么大的事故。面对生命在他的车轮下突然消失,他不能无动于衷。 两具盛开着的生命,深藏在他记忆的深处,以至某个夜晚,当两具亡魂偷偷潜入他的梦中,和他切磋人体绘画艺术时,他大病了一场。 高团长走到马老虎的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用极为柔合的声音说了两个字:“上车。” 在行动过程中,高团长深谙“安抚”这两个汉字的词语意义。 他清楚,跋涉刚刚开始,旅途还很遥远,对于执行任务的士兵,一是讲纪律,二是讲士气。士气,往往是从长官的关怀、体贴和鼓舞中获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猫头鹰部队(4) (四) 村子里的鸡,一只接一只地叫起来,昂头鸣叫的雄鸡,把天叫得开始泛白。 四辆军车,在一个村子的大院里停下,一个瘸腿的中年人,跛行着来到了高振武的面前。 他把一盒烟拿在手上,先是让高振武看香烟的包装,而后抽出一支烟递到高振武的手里,嘿嘿笑了两声说:“高团长,这烟绝对好货。” 高振武接过瘸腿人递来的烟抽了一支,咂了一下嘴片说:“拐村长,你又要过个肥年了。” 瘸腿人愣了一下忙不迭地说:“自然,都要过肥年的。” 被唤着班长的柱子走了过来,看见拐村长便说:“住宿的地方收拾好了吗?我们一夜没休息了。” 拐村长陪着笑脸说:“让战士们先吃饭,吃过饭休息。” “货都收集好了吗?”高振武问了一句。 “高团长放心,我己挨家挨户通知过了。今天晚上,散户们会把军用物质集中起来,这个你放心。”拐村长说着话,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了一下。 “村口是不是有座庙,关公庙?”高团长问。 “是有一座关公庙。”拐村长忽闪了一下眼睛说。 “你给我准备几柱香,吃过饭,我和柱子、老虎三个人到庙里磕个头。”高振武望了一眼柱子说。 在和柱子、老虎三个人一起去庙上的时候,高振武想:人变坏真是太容易了,有时侯,还由不得自己。 高振武看了一眼柱子,低声说:“柱子,还记得刚从部队回来的时候,心里咋想?” 柱子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抠着鼻空儿说:“复员后,咱俩挤着要分配到运输公司,说什么专业技术不能丢。谁知道运输公司它娘的那么不景气,不出两年,就给我们放长假了。现在想想,咱们复员后应该设法往局里挤,去给局长开小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了。他娘的,钱难挣,屎难吃,这话儿一点不假。” 老虎插话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大哥天生就是当司令的料,给他封个团长,委屈了。” 高振武差一点笑出声来。这一支土匪队伍,他用的是部队上最现代化的军事管理手段,就像美国西点军校训练军官一样,对他们从零开始打磨。三年了,这支队伍拉出去,应该不亚于一支正规军。 高振武对自己的军事化管理手段很是欣赏,他清楚,干这一行,没有一个严密的组织程序和铁的纪律,恐怕早已经出事了。 队伍能走到今天,这个道上的生意能越做越大,多亏了他这位当团长的一副铁的心肠。只是,这旁门左道的生意,能一路排除风险,昌盛地做下去吗? 高振武想起了自己刚回到地方时的窘境。运输公司濒临倒闭,工资发不下来,和自己同居了两年的女朋友悄然离去。远大的抱负,在饥不裹腹的瘪三面前,还抵不上一只下酒的猪耳朵。 生活,把高振武逼上了旁门左道,他从那黑暗的夜色里,看到了那几束闪着诱人的乌黑的光亮。 炭场老板说:“那是乌金。” 高振武说:“让我试试。” 那时候,炭非常紧俏,往往车子排队,一等就是两三天,炭还拉不回来。高振武从到炭场周老板那里工作,两个月下来,便把几家煤矿的矿主套住了。他拉回来的炭,块大,黑亮,无味儿,被客户们称做香炭。 别人一星期拉一趟,他领着柱子,一星期跑两趟,四车。 老板开始赏识他了,老板不让他拉煤了,把他安排进业务科,专管运输,还把自己的表妹介绍给他。 周老板的表妹,名子叫梅花,年龄是偏大了一些,30岁了,但人长的水灵。和高振武以前的那位女朋友比较,梅花模样显得俊俏,说话声音也柔合得多。高振武掂来想去,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他清楚,有时候婚姻和经济,是混合在一起的一碗糖盐水,什么是甜,什么是咸,不容易分得开的。 梅花比高振武大一岁,梅花在周老板的财会科做会计。高振武心里明白,周老板是想用这层亲戚关系,把自己牢牢地抓在他的手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猫头鹰部队(5) (五) 高振武和柱子、老虎三个人在庙里给关公爷上了香,磕了头,开始默默祈祷。 祈祷中,三个人都在心里对关公说了“保佑平安归,来时再报恩”之类的话,高振武还祈祷了一些其它方面的内容,柱子和老虎就不知道了。 高振武在心里祷告说:“关公老爷,让我把这浑水生意蹚到年底,明年一开春,我就跳到水池里漂白了。我要是再黑着心,在这条黑路黑下去,让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我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我想成个家养个娃儿,孝敬一下父母,平平安安地走完这一生。我也不想让我手下的人,再在这条黄泉路上赶瞌睡了。以前我所做的孽,我会用我挣的钱加倍偿还,我会成立一家公司,安安生生地做正道生意。” 高振武双手合什,跪在关公的像前,一遍遍地祷告。 回村子里的路上,高振武想,如果不是那件事,自己也不会走到今天,或许,他早已经从周老板的手下另立炉灶。周老板待他并不薄,周老板给他年终的分红,不低于五位数。 错就错在那一天,自己不该从矿上提前回来,回来了也不给周老板打个电话。 深夜的时候,高振武开一辆上海大众,从山西一家煤矿往家里赶。刚刚上了山路,他便听到一声猫头鹰的叫声,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想,这两个月来,他怎么老是在路上听到猫头鹰的啼叫呢? 他望着山顶上墨涯涯一片的树林,索性把车子靠着山体停下来,开始搜寻猫头鹰的踪影。他先是发现两粒绿光,在一颗黑树干上一闪一闪的,紧接着便是“哇——”地一声惊叫,猫头鹰振翅飞去。 猫头鹰的叫声,触痛了高振武身上那根最脆弱的神经线,猫头鹰的叫声从山顶上滑落下来时,就像一位婴儿,因饥饿拍打着母亲的胸房,憋红一张小脸,呼唤着**的啼哭。 那时候,高振武就像是一位憋红着脸的婴儿,满脑子想的都是媳妇儿梅花那富有弹性的峰峦叠嶂。 预感有时候是很灵验的,它从高振武每小时120公里的车速中曲曲折折地走了出来,并展示一幅画面给高振武看。高振武看了,和梦中的画面没啥两样,并且疑团被迅速地解开。 难怪啊,30岁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中佳人,竟然连恋爱都没有谈过。没谈过恋爱的女人,怎么会是那种味道。 老板和表妹睡在一起了,这没啥希罕的。老板是个清楚人,看问题出来之后,便坦率地说:“振武兄弟,老哥好这一口,你知道的。事情已经出来了,是我对不住你,你开个价把这事儿平了吧!” 高振武耸了耸肩问:“咋个平法?” 周老板说:“我给你一笔钱,你出去干吧。你是个人才,我不埋你,但有一个条件,在我们这块儿地儿,你不能倒炭。” 高振武又耸了耸肩问:“那我倒腾什么?” 周老板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说:“你尝一口味道怎么样?” 高振武接过烟吸了一口,什么都明白了。 他接着周老板创业初期的那条路,其实也是老板一直在偷偷摸摸走的那条秘密小路走了下去。 先是倒腾假烟,假酒什么的,到后来开始贩运棉花、羚羊角、安钠咖、咖啡因、麻黄素他发现,车队往西北走的越远,所冒的风险就越大,但利润也就越可观。 麻黄素、镇痛剂之类的管制药品,往往是和脑袋系在一起的,万一发现了没有退路可走,“咔嘣”一声,即使有再多的存款,也不能花一个子儿。 高振武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他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倒腾烟酒上,即使这样,他还是提心吊胆。 随着口袋里的票子越装越满,这条路也就越走越窄了。以至在他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想,我什么时候才能金盆洗手,做一个正常人,也能够晚上睡觉,白天工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猫头鹰部队(6) 周老板把两辆旧大棚车涮漆一新送给了高振武,同时送给高振武的,还有一个小本子和一张地图。把这些东西交在高振武的手上时,周老板说了一句:“干这一行,要学会伪装。学会在睡觉时,也能保全自己。” (六)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高振武睡醒了,他洗了一把脸,把隔壁的柱子喊了过来。到了行动的关键时候了,走哪条线,到什么地方,路上突发情况怎么处理,他得让自己最贴近的人心里有个底数。 柱子来到了高振武的房间,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张地形交通图,由于存放的时间久了,图上面用篮笔c红笔圈点的地方重叠着,就像是两支部队篮军和红军,为争夺一个山头或一条公路,混杂在一起厮杀着。 交通图上的黄色地形,充满着硝烟的味道,其中有一条公路,由某省的xc途经lycsxc最后抵达两省交界的一座城市。 高团长的笔,在这段公路上停留着,他对柱子交待了一些什么,然后把笔尖落在他所圈点的篮红几个位置上。 高振武又想起了那条被马老虎轧死的狗,想起了生命在瞬间开放在公路地面上的血花儿。 他咬了一下嘴唇,对站在身边的柱子说:“这次行动的风险性,必须考虑周全。我不想出一顶点儿差错,这个冬季一过,我们就金盆洗手。我们的这次行动,要万分地小心。” 柱子望着高振武一脸严肃的面孔,很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他清楚,如果不是和上边有一种约定,站在他面前的高团长,或许,在这个冬季到来之前,就早己经沐着骄阳放马南山下了。 柱子说:“团长,让我打先锋,你居中,马老虎守尾。虽然老虎出了点事儿,但遇到紧急情况时,他还是能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就当机立断的。” 高振武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走到摆放地图的桌子边,轻声对柱子说:“老虎是个人才,可惜,粗了一点儿。” 高振武拿一支铅笔,开始在地图上演练一场狙击战。他把沿途所经历的哨卡一一和柱子做了详细的分析,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一段伸向平原的开阔公路干线上。 “这里有一处收费站,也是最大的检查口岸。过了这个哨卡,就一路无忧了。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哨卡。”高振武用铅笔狠狠地戳在这个被红笔圈定的位置上。 “我们在整整一个冬天里,都一直在摸拟演练中探索着,我们演练了所能设想到小分队遭受拦截或阻击这个课题的各种解决方案。每到夜间十点以后,我们运输小分队便被拉上公路,反复操练。通过这些天的演练,我认为最好也是最彻底的解决方案,就是零方案:丢车。把装满白菜的车丢在公路上,形成一道路障,变被动为主动,使咱们小分队全体成员安全突出重围。这是我们闯卡失败后惟一能做漂亮的一件事,我们不能损失一个人,我们真正的货只装在两辆车上,另外两辆车就装大白菜,以备万一好路上拋车。因为我们是一条绳子上捆着的蚂蚱,你懂吗?”高振武右手握着铅笔,左手按着桌子上的地图,用一双目光c盯着柱子。 “我明白,我们必须在实施行动前,做好最坏的打算。”柱子用手擦了擦有些潮湿的眼睛,咬着牙齿说。 (七)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跋涉之后,车队沿着蜿蜒不尽的山路,越过了一道道山梁,车的前方,呈现一片开阔的地带。 说也奇怪,刚才还弥漫着的大雾,下了山路之后,就变得稀薄了,车子的速度,明显地加快。 高振武看了一下手表,时针指向凌晨三点。这就是说,他们已经行驶了整整五个小时了。在这五个小时的路程上,他们顺利地通过了三道哨卡,这和上边送的情报完全吻合。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再经过最后一道哨卡,行车两个小时,就能安全抵达目的地。高团长燃了一支烟,招手让后面的车队停下来,他觉得有必要再给运输小分队的每位成员详细地交待一些情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猫头鹰部队(7) 四辆军车,停靠在公路边上,运输小分队的八名成员聚集在一起。 高团长整了整自己的军装说:“咱们已经顺利地通过了三个检查站。还有一个最大的检查站就在前面。临近春节,检查会相当严格,我最担心的,就是这道坎儿。” 高振武说着话,把手下的七名队员环顾了一眼,面朝柱子说:“如果出现险情,就按零方案办。我打先锋,你运输班长随后,老虎守尾。练兵千日,用兵一时,出发。” 高振武一步跨上了军车,手握方向盘,脚踩离合器,轻轻点了一下油门,然后慢慢松开离合器,车子向前方驶去。 好大的一个收费站出现在眼前了,几十辆大车分别排在四股通道上等待放行。七c八个民警,还有十几个交通稽查,十几位工商人员,在这些来往的车辆中穿行着。有十几辆大车,因超高,超载,私拉违禁物质或其它原因,被扣了下来,开进了收费站左侧的一个大院里。 四辆军车,被几名交通稽查先围了起来,随后又走过来几名工商人员。高振武从口袋里掏出伪造得很精致的军人证件,让稽查查看。 稽查验了证件,又用手在卡车的棚布上触摸和捶打了几下,笑着说:“大白菜也是军用物质?”他一挥手,示意放行。 这时候,一位警察走了过来,拿一支手电筒,扯着嗓子喊:“哪个部队的,什么物质?” 高振武微笑着把证件递到警察的手里,脱口而出:“后勤物质。”这名警察绕四辆军车转了一圈,转到了高振武的车前,摆了摆手,示意放行。 高振武听到他嘟嘟嚷嚷骂了一句:“他妈的,这鬼天气,车还这么多。”说着话,这位警察从口袋里掏出对讲机。开始讲话。 (八) 高振武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慢慢舒展开来。他没有想到,最大的一个检查站,竟这样让他稀里糊涂地蒙混过了关。 他狠狠踩了一脚油门,松开离合器,车子在公路上飞快地奔跑起来。高振武想用最短的时间,跑完这段路程,他有一种回家的强烈感觉。就在这时候,公路前方有一辆警车,鸣着喇叭,开了过来。 这是一个流动的哨卡,肯定是临时增设的,根据上边派送的路线标识,这个哨卡,根本没有提及。高振武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还是把军车慢慢停了下来。 从警车上下来三个人,他们把高振武递出的证件反复看了又看,再走到第二辆第三辆军车前察看,他们看了军人证件又看了军车牌照,几个人嘀咕了几句,招手让车队通行。 高振武有些狐疑地把油门加大了一些,他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后面的几辆车,也把油门加大了一些,他们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心情,一点儿不比他们的高团长差。 当第四辆军车也加大油门要驶过这三位警察时,一只有力的胳膊,突然伸在了车的前面,拦住了马老虎的车。 “急着赶路吗?”这位警察微笑着说话,眼睛盯着马老虎的一张脸。马考虎低着头,急忙掏出证件往警察手里递。 “哪个部队的?”警察摆了摆手,没有检查马老虎的军人证件。 “xx334部队。”马老虎报了这次行动的部队番号。 “真是太巧了,我当兵时就在这个部队服役。你在哪个连队?”警察笑着问。 “运输连。”马老虎愣了一下神儿,很机械地回答。 “嗬,我在防化连,离你们连队很近,缘份,缘份。部队的驻地哪个城市?”警察皱着眉头,好像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银川。”马老虎报了这次行动时上边指定的部队驻地。 “可我记得,那是一座春暖花开的城市。”警察的眼睛亮了一下,好像记起了一些事情,他向身后扭了一下脸,另两位警察站在了车子的前面。 马老虎慌张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位警察会这样问话。他甚至在想,这位警察是不是真的和我一个番号的部队。马老虎的额头上,惊出了几滴汗水。 “把车子停在路边。”刚才还一脸笑容的警察此刻威严地说。 “我是军车,我拉的是战备物质。”马老虎梗着脖子大声辩解。 “我知道你是什么鸟军车。”刚才的那位警察,很鄙视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猫头鹰部队(8) 马老虎轻轻地向右打了一个方向,心“格登”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知道,再不跑,要出麻烦事了,想到这里,心情反而平静下来。 他用平日里操练学来的闯卡本领,佯装把车停在路边,为迷惑对方,他嘴里骂骂咧咧发着牢骚:“操,敢拦载部队的军车,老子不走了,就把车停下来。你们有种就把后面的棚布打开,往车厢里看一眼,你们看啊,那才是英雄。” 他看见前面的两位警察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迷惑的样子,便猛地加大油门,向左一个方向,车辆向前冲去。 有两辆军车很缓慢地行驶在路边接应。看见马老虎驾车飞过来,高振武大喊一声:“四号,别慌张,前方100米处等我,我要丢车了。” 高振武和柱子开着两辆车同时调转方向,一辆车头抵着另一辆的车尾,横在了公路中间。他们拔下车钥匙,弯腰剪断油管,离开车辆10米,一个烟头弹了过去。这一连串的动作,仅仅在30秒钟的时间里完成。 当高振武和柱子坐在老虎的车上,车轮开始启动的时候,警笛声响成了一片。他们看到两辆警车,围着两辆熊熊燃烧的大卡车,呜呜响个不停。 (尾声) 高振武和手下的几个人洗了桑拿之后,陆续回到了车队——市郊一个破旧的工厂大院里。 他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他在会上说:“从今天起,地下尖刀运输小分队不存在了,所有和部队有关的物质和证件,必须上缴销毁。我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做这门鬼生意了,坏事变成了好事。虽然损失了两辆破车,但保住了那两辆车和车上的货物,值得。从今天起,上边终止了和我们的合约。上边对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忘记过去。保密守则大家都学过,如果谁口风不牢,那可是活受罪。” 高振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吸一口烟,接着说道:“春节一过,我们就要注册一家公司,各位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我这儿入股。不想来的,也不勉强。这两年,虽然辛苦了些,但我待弟兄们不薄,只要节省着生活,钱,够你们花下半辈子的。” 人,陆陆续续地从车队一个大破院子里走了出来,屋子里只剩下高振武和柱子两个人。 马老虎走出房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折了回来,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高振武笑着说:“老虎,有啥想法,只管说。” 马老虎走到高振武的面前,低声说:“大哥,有件事儿,我说了你别骂我。” 高振武撇了一下嘴,压着嗓子问:“啥事儿?”马老虎吭哧半天,憋出一句话:“我的帽子丢在路上了。” “丢在什么地方?”高振武上下牙床嗑了一下。 “帽子大,闯卡时,被风吹飘了。”老虎结结巴巴地说。 “麻烦。”高振武看了一眼身边的柱子,轻声吐出两个字。他把一只胳膊,很沉重地搭在马老虎的肩膀上。 清晨起床的时候,下了一地的大雪,高振武拿一把扫帚,在自家的院子里打扫积雪。 几位弟兄跑了进来,一见高振武的面便哭着说:“老虎完了,地上地上贴了一幅大画儿,就剩下两条腿了,脑袋和上身都贴在地上,薄薄的一张画儿。” 高振武的手,颤抖了一下,他哆嗦着嘴唇问:“肇事者找到了吗?” “去那儿找啊!交警说,他身上至少有10辆大车轧过去。10辆大车,把老虎轧成了一幅画儿,雪都染红了。”其中的一位捂着脸,边哭边说。 埋葬马老虎的那一天,雪停了,尖刀运输小分队的七名成员都去为他送行。高振武趴在老虎的坟上,哭得死去活来。柱子噙着泪,抱着高振武的腰,硬是把他从坟头上拖了起来。 高振武大咳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几只乌鸦在雪野的上空鸣叫,老虎的坟头上,落下一层层黑色的鸦鸣,高振武站在茫茫雪野上,被周围一片婴儿的哭声包围。 他看到一只猫头鹰,点燃两粒绿光,穿过夜色,从高大的杨树上,俯冲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邻居(1) (一) 当我把客人们都送走之后,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我和妻子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中油然而生的喜悦,荡漾在脸上。 从结婚那一刻起,我就和妻子合计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整整五年了,我们终于梦想成真。虽然,新房是以按揭的方式分期付款,但首期付款,我们一下子付了六万,这对于一个双职工的家庭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抚摸着妻子的头发,轻声说道:“云鹤,还满意吧。” 妻子点了点头,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娇情地说:“空间太大了,像宫殿。” 我们两个人抱在一起,嘎嘎笑了起来。 叮当,门铃响了。 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难道还有谁要来造访我们的新居?我爬在猫眼上往外看,发现是一位年轻女士立在门前。 我开了房门,女人很矜持地冲我一笑说:“打扰你了,我是你隔壁新邻居,姓田,名字叫田小琳。我想到你房间里看看,我们也准备装修了,多看两家,装修时想象的空间会更大些。” 说完话,姓田的女士也不管我是否答应,便在侧邻的防盗门上咚咚敲了两下喊道:“快过来啊,磨蹭什么。” 门开了,走出一位年轻人。 从他们两人的表情来看,那位穿着讲究的年轻人,应该是田小琳女士的丈夫。 只见田女士把年轻人拽到我的门口,笑着说:“我们一块儿进去看看吧。” 我急急忙忙把二位邻居迎进客厅。这时候,云鹤也从卧室里走出来,端了水果,让客人们吃。 田小琳领着丈夫把客厅c卧室c书房看了个够,最后,连卫生间也不放过。她一边夸房子设计的好,装修的精致,一边问装饰材料在哪儿买的,价格如何。 最后,她看了一眼房间的灯具,毫不避讳地对我妻子说:“大姐,你家房子装修的那儿都好,就灯具太乱了。我认为,灯具应该和房屋整体协调一致。根据你的房屋设计,灯具装饰的效果应该庄重c简洁c明快。” 说完之后,田小琳嗬嗬笑了起来。 她的丈夫用很浓厚的东北话埋怨说:“就你懂的多,咱装修起来,还不知是啥样呢!” 田小琳的话,让妻子云鹤心里有些不大舒服。灯具是妻子张罗买的,跑了两天,选了四家灯具店。每一盏灯,看起来都很玲珑剔透,如果放到一块儿,组合起来看,还真是四家的风格,果真一大杂烩。 我送走了邻居两口子,仔细把房间的灯又端详浏览了一遍,发现田小琳的眼光确实犀利敏锐。 我对妻子说:“田小琳讲出了要害。” 妻子说:“我就喜欢这个样子。” (二) 田小琳是一位说干就干的女人,第二天,她就把装修工人领到了我家,照例是转了一圈,看这看那,最后一合计,图纸便出来了。 田小琳到郑州进齐了所有的装饰材料,白天黑夜的干,一个半月的时间,房子装修好了。 他们两口子,特意把我和爱人请到她家里参观。说实在的,她的房间比我们装饰的上档次,主要是文化味儿浓。 云鹤非常留心地看了她们的灯具,那些灯具非常简洁c明快,体现出一种人文风格。 没有羊皮灯,没有渡金的大吊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件玻璃制品,便一眼看出了房子女主人的性格c趣味儿和内涵。 云鹤眨了眨眼,小声对我说:“田小琳买的灯具挺洋气的。” 我笑了笑说:“没有你买的贵。” 田小琳看到我们二人在耳语,噗嗤笑出声来说:“你们两口子挺亲热的,结婚几年了,怎么,也没有要孩子?” 田小琳和丈夫申明决意要留我们吃晚饭,那诚恳的态度,使我和妻子不忍心拒绝。 申明用浓厚的东北话说:“这一个多月,没少麻烦你们,以后住一个楼道,就是一家人。” 我插嘴说:“申明是黑龙江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邻居(2) 申明迟疑了一下,笑着说:“你猜的真准,我是齐齐哈尔人。” 我说:“不是我猜的准,是我妻子说的,她是正宗的东北人呢!” “我可没有听出来,她说的可是河南话啊!”申明说这句话时,瞪着一双大眼,注视着我和妻子。 云鹤看申明吃惊的样子,笑了一下解释说:“我是十几岁时随父母工作调动迁移到河南的,我老家是辽宁丹东人,也算是老乡吧!” 云鹤说这句话时,已经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东北人了,她一口流利的东北话,让申明和田小琳喜出望外。 “申明,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真的是一家人了。”田小琳高兴地喊了起来。 打开冰箱,打开煤汽,连热带炒,一桌子菜上齐了。 这时候,云鹤回了一趟家,从家里拿来一件防制的奔马唐三彩陶瓷,送给了田小琳。 云鹤说:“既然赶上你们乔迁新居,我和申明又都是东北老乡,就把这个陶瓷马送给你吧,放在书室里,会好看一些。” 田小琳高兴地接受了礼物。我们四个人坐下来,开始喝民权的红葡萄酒,吃金华的火腿,嗑东北的奶油松子,侃当地的人土风情。 从谈话中知道,田小琳在市图书馆工作,丈夫申明,就职于市某家旅行社。 云鹤说:“怪不得你田小琳能说会道的,看起来这么有气质,有修养,感情是书读的太多了。” 田小琳说:“嫂子和大哥在哪单位工作?” 我笑了笑,接过了话头:“我在医院里上班,搞内科,妻子在民政局工作。” 田小琳听说我在医院里上班,非常高兴,说她最近一段时间休息不好,夜间总是胃疼,有机会一定要让我看看。 云鹤和申明也在热烈地交谈着,她被申明所描述的那些壮丽的风景画面吸引住了。妻子本来就爱旅游,听说申明就在旅行社,这下子找到了知音。 他们从苏杭二州谈到鸡鸣寺,从五台山侃到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当我们从餐桌旁站起来的时候,已是夜间十点钟了。 (三) 我家的厨房和田小琳家的厨房相连着,只要彼此间打开窗户,就能够边做饭边说话。 我和田小琳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几乎每天中午,都是我们两人在厨房里忙乎。 我打开了窗户,朝田小琳摆了摆手说:“今儿个又是你自己?” 她耸了一下肩,笑着说:“申明随团出游了,一走又是七天。你怎么也经常一个人做饭呢,云鹤嫂子呢?” 我解释说:“云鹤在郊区上班,中午不回家吃饭。” 我看见田小琳在水池里洗一条鱼,就说:“中午我们合二为一吧。我吃你炖的鱼,你吃我炒的鸡。” 她笑呵呵地说,“好啊,我几天不吃鸡了,馋着呢。” 田小琳说这句话时,朝我扮了个鬼脸儿。 一会儿功夫,门玲响了,田小琳端一盆儿炖的热乎乎的鱼走了进来。 我给她盛了米,倒了甜酒。我知道,田小琳爱喝葡萄酒,高兴起来,一人半斤,不在话下。 田小琳夸我做的鸡好吃,说申明就会酸菜炖肉。 我说:“上一次在你家吃饭,他炒的菜挺好吃啊!” 她说:“那都是半成品,没真本事。” 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边说话边喝酒,不知不觉中,一瓶葡萄酒已经干完。 我看见田小琳的脸有些微红,她看人的眼睛,有些迷离,我就提醒她说:“小琳,酒是不是喝多了?” 她笑了一下,诙谐地说:“多了好啊,多了就有故事了。” 说着话,她从餐厅走到了我的书房,找了两本有关医疗方面的书,对我说:“我可以看看吗?” 我说:“当然可以。” 今天的雨,下的很大,我中午不打算回家了,想在单位里随便吃些什么算了。 到了12点,我心里腾腾跳了起来,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强烈地暗示:回家吧,回家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邻居(3) 我知道,我又想吃田小琳做的鱼了。 最近一段日子,我总是吃田小琳给我做的鱼,从红烧到煸炒,到清蒸,她的那几种做法,我都吃遍了。 我匆匆忙忙赶回家去,同科室的沈占光拦住我说:“下这么大的雨,就别回去了。我女朋友杜娜在这儿,咱们上街一块儿吃吧!” 我说:“我家来了客人,我得赶回去。” 沈占光看我一眼,嘟嘟嚷嚷地说:“这客人也真会选时间,什么时候来不行,选一个下雨天儿,有病。” 我的脸有些发烫,说实在话,我还真不会编瞎话。 我站在小区我居住的楼前,看一眼表,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这个时间,我站在楼下,站在哗啦啦的雨水中,表情多少有些尴尬。 这么大的雨,匆匆忙忙的赶回来,难道就是为了吃田小琳做的一顿鱼?我站在雨中,踌躇不前,我甚至有折回去的念头。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楼上一个声音在喊:“齐天志,上来啊,愣着干什么?” 我仰头往上看,正看见田小琳把头伸出窗外,朝我招手呢! 我一口气跑上了楼去。当我站在门前掏钥匙的时候,我看见田小琳穿一身睡衣,把头露出门外,轻声对我说:“你快去换衣服,别凉着。今天下雨,没买到鱼,咱们吃。” 田小琳把一大块鸡肉放在我碗里,我的心突然忐忑不安起来。 我知道,有一种情愫,好像被火苗燃着了,只要有风,有惠风吹过来,情愫就会熊熊燃烧,成漫天之势。 “你吃啊,愣着干什么?”田小琳走到我的身边,用一只手,轻轻按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道。 我看了一眼田小琳,又看了一眼她为我夹的鸡块儿,我大口嚼了起来。 我边吃边说:“鸡肉真香啊!” (四) 我正在为病人测血压,手机响了起来,我听到了田小琳的声音。 她在电话中说:“天志,我胃痛的很,什么药都用过了,还是不行。我坐在出租车上,马上就到你医院。” 我给病人量过血压开过处方之后,田小琳来了。我看见她捂着肚子,呻吟着,面色潮红,一头虚汗。 我把她搀扶到诊床上,让她躺下,轻轻叩诊之后,发现她的腹胀,摸一下额头,热烫。 我给田小琳做了详细的检查,又让她测了体温,确诊她是受凉引起的肠胃痉孪,就给她打了阿托品和退烧针,又让她吃了些药。 过了一会儿,她神态好多了,从床上慢慢坐起,问我要了一杯热水。 我对田小琳说:“这几天下雨,你受凉了,体温39度,加上你有老胃病,受寒引起了胃痉孪,症状就格外的重。现在,胃好些了吗?” 田小琳冲我笑了笑,像孩子似的抿嘴说道:“有你做我的保健医生,我还能不好些。” 田小琳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躺在床上,吓坏了申明。他把暖水袋放在田小琳的腹下,把热毛巾敷在她的额头,又一口一口地喂她吃荷包蛋。 适逢我下班,带了针具,来为田小琳打针,正看见申明腰缠围巾,手端荷包蛋,给我开门。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怦然一动,一丝不易察觉的痛稍纵即逝。 我这是怎么了,吃的那门子醋,我觉得自己好笑且又多情。 我走到了田小琳的卧室,我对站在身边的申明冷冷地说:“你再喂她荷包蛋,她就不会躺在家了。” 申明问:“那她躺在哪儿啊?” “急诊室。”我轻轻地吐出三个字,并顺手把她头上的热毛巾取下。 我掀开了田小琳的被子,我让她把下身衣服脱掉,田小琳望了我一眼,表现出很听话的样子。她像个孩子似的褪下了裤子,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用酒精在田小琳白光光的臀部轻轻消毒,我的手竟然开始颤抖,我深吸了三口气,然后一针下去,田小琳“哎哟”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邻居(4) 我让田小琳仰面躺在床上,屈着腿,用酒精把她小腿外侧消毒。我又抽了支药,在田小琳的足三里部位深刺一针。 “好沉啊!”她终于喊出声来。 我的喉咙里,好像梗塞着的一根鱼刺,被田小琳轻轻的一声喊叫,吐了出来。我的周身,一股热流通过,握着的手,轻轻痉挛了一下。 这一切,申明看不出来,躺在床上的田小琳,含泪朝我点了一下头。 我和申明说了几句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啥。我估计是给申明交代一些注意事项,至于是哪方面的注意事项,我真的说不清了。 我走出了田小琳的家门,我听到了门后面申明的声音:“有空儿来啊,再整几道菜,咱哥俩喝个痛快。” 田小琳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里,我每天两次来给她打针。 我看见她悠闲地斜靠在席梦思床榻上,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捧着书。我走到跟前,她把书放下,投我一个微笑。 我发现田小琳的钢笔字写的非常流畅,隽永,秀丽,就像她这个人。我拿起她放下的《唐宋诗词三百首》,上面陆游的《钗头凤》,被她刚刚用笔圈点c批注。 我看了一眼田小琳说:“难得啊,现在看古诗的人聊聊无几,聊聊无几中,年轻女子又有几个?” 她瞥了我一眼,努起嘴说:“古诗好啊,那么有韵致的意境。走进古诗,就远离了尘世的喧嚣。” 申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听我和田小琳谈诗。我感觉到申明特别爱听夸他媳妇田小琳的话,只要想让申明高兴,就坐在他身边,夸田小琳如何能耐,没准儿申明会伸长脖子,洗耳恭听。 我没在申明面前夸过田小琳,但我刚才的话已经让申明很高兴了。他对我说:“我媳妇儿不但爱古诗,还写一手好诗呢。” 说着话,申明站了起来,要去书房里拿她媳妇写的诗,被田小琳一声喝住。 “你还有完没完,说你天高,你就不知道地厚。我写的那些东西,能叫诗吗?”说完话,田小琳朝我眨了一下眼睛,她淘气的样子,把她老公申明逗笑了。 (五) 田小琳的胃病好起来了,脸色也比以前红润有光泽了。她下楼的时候,一溜儿歌声,骑着电动车,到单位上班。 田小琳生病的时候,申明就守在她的身边,哪儿也不去。申明对田小琳特别好,我能从他对妻子关切的目光里,读出这一切。 田小琳有时候爱耍小孩子脾气,生气的时候,会把书本扔在地板上,申明总是耐着性子,一声不吭,蹲在地上,慢慢捡起。 申明很会看田小琳的脸色办事儿,前两天,我和云鹤来看田小琳,申明正蹲在床头为她捏脚。 见我们进来了,不好意思地说:“你看,小琳逼着让我给她捏脚,马上就好。” 说着话,他看了我和妻子一眼,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 田小琳可好,一脚踢在申明脸上,嘴里吐出一句话:“解释什么,罗嗦。” 然后眼睛一闭,申明马上站起来,尴尬地笑了一下,跑到卫生间洗了手,把水果端来。 田小琳踢申明的动作,让我觉的不可思议,妻子云鹤也背过脸来,佯装没有看见。 回到家里,云鹤嘟嚷着:“田小琳怎么这样呢?一个文化人,这么会奴役人。” 云鹤显然看不惯田小琳的霸道作风。 我对妻子说:“这叫一物降一物,田小琳不是说了,要是三天不尅他,他就忘了自己是孩子了。” 我的话,把妻子逗乐了。躺在床上,云鹤对我说:“我对你可以吧,你看田小琳,把申明收拾的像个孩子。” 我梗了一下脖了,对妻子说:“我不是申明,你也不是田小琳,谁也不是谁的孩子。咱们的孩子还没有出世。“ 我说这话时,云鹤在笑,可我突然觉得,我要是偶尔当一次申明,肯定很好玩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邻居(5) 我试着给云鹤捶背,她眯着眼睛,尽情地享受着。我又给云鹤捏脚,她开始哼哼叽叽,我稍一用力,云鹤挣开眼睛,大吼道:“你就不会轻一点儿,疼死我了。” 妻子的发怒,一点也不好玩儿,她没有田小琳的娇气,嗔怒,佯装生气实则做秀的样子,云鹤和田小琳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晚上,申明又来到我家,喊我两口子打牌。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总是在一起斗地主,我原本不爱打牌的,但受云鹤的影响,我的牌艺也进步很快。 妻子打牌时,那个狠劲儿,别人无法想象的。她能从晚上七点,一直打到深夜两点,云鹤和申明,都是地主狂。 我和云鹤随申明到了他家客厅,茶水已经沏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逢打牌我就和田小琳坐对面。今晚,我看田小琳穿一宽松的睡衣,一副慵懒的样子,打牌时就分了心,几个弹都被我拆散打了。 云鹤是个地主狂,总爱抓c抓c抓,尤其今晚,手气特别的好,我们三个人的钱,都送给她了。 不出三个小时,云鹤已经赢了叁佰元钱,她不好意思,就提议下楼去吃夜宵。 申明说:“下楼去干啥啊,想吃什么咱自个儿整,我这儿啥都有。大连的皮皮虾,黑龙江的小香菇,四川的干板鸭。” 云鹤说:“那好啊,我帮你下厨,呆会儿喝酒时,喝我家的酒。” 申明和云鹤去厨房了,客厅里,就剩下我和田小琳二人。 一时间,空气还真的紧张起来,没有了声音,呼吸都显得窘迫。我们四目相望,默默无言。 突然,田小琳用手摸了一下我的脸颊,低声说道:“脸好烫啊!” 我们两张脸,都火热起来。 我喝了好多的酒,我好久没这样喝酒了。我和申明,喝的是五粮液,那是一位病人出院时送给我的。 我的酒柜里,有全兴,有宋河,有汾酒,妻子却偏偏拿了五粮液,两瓶,全拿来了。 云鹤啊云鹤,让我怎么说你,一瓶五粮液多少钱,你知道吗? 说出来,心疼死你。 我痛痛快快地又喝了一大杯,我不能看着五粮液剩在瓶子里,申明看见我畅饮的样子,也学着我一口干下二两酒。 申明说:“齐大哥,你是个好人,好邻居啊,有你这样的邻居做伴儿,我一百个放心。我经常外出,在家有限,一切都多多拜托了。” 说着话,申明朝云鹤笑了笑说:“我今儿个有些多了,说话不周到,可别往心里记。来,齐哥,咱们再干一杯。” 看着我和申明有些飘飘然的样子,云鹤和田小琳开始劝我们别再喝酒。 云鹤冲着申明笑着说:“申明,赶明儿个哪一天闲着没事儿,我们两口子也随你们旅行团出外转转。” 申明说:“行啊,下一周有一趟海南七日游,如果去,我马上订票,打七折。” 云鹤看了我一眼说:“天志,去吧?下一礼拜正好国庆节放长假,咱们两家四口人一块儿出去转转。” 我笑着说:“行啊!” 一抬头,正遇上田小琳向我投来的目光。 我知道她的目光想向我传达什么意思,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或许不去才是正理儿。 我把嘴一张,随口说道:“下一礼拜去不成了,国庆节我值班。” 云鹤把嘴一撇说道:“你就不能调调班儿。” 我说:“什么时候都好调班儿,就节假日不行。” 田小琳接话说:“齐大哥说的也是,国庆节长假,谁不想出去游玩。就拿我们单位来说吧,这班儿,两个星期前就排好了。” “你也去不成吗?”申明望了一眼田小琳问道。 “我去不去不要紧,要是云鹤嫂子去,你就必须把团票给她办好”。田小琳瞪了一眼申明说。 云鹤有些犹豫了,她虽然也经常出外旅游,但像这种情况,一人出去,还是极少的。 我望了一眼妻子,很大度地说:“你就出去散散心吧,旅游费我给你全额报销。只是有一个要求,回来时,别忘了给我摘一只海南岛的椰子。” 云鹤出外旅游的事,就这样敲定了,我和田小琳互相望了一眼。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但是眼睛,却可以准确传达你心中所想的一切。 我和田小琳的眼睛,已经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自己独有的方式相互交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邻居(6) (六) 我和田小琳把云鹤送到申明的旅行社后,交待了几句有关旅行安全方面的话,就打的回到了家中。 在我进门的时候,田小琳低声对我说:“今晚来我家吃鱼?”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是深夜十二点回到家中的,下午六点下班时,科室的沈占光和外科的两位同事约我下馆子,我不好推拖,便随他们一起上街。 我原本准备敲田小琳的门的,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十二点了。深夜十二点,去田小琳家吃鱼,这样的理由,让我鼓不起勇气。 躺在床上,我想给田小琳打个电话,就说由于某种原因,我现在才回来。后来一想,这电话不能打,我打了就说明我特想。在这种事情上,我不能做的太主动,我已经把妻子哄出去了,如果我再主动,我还有没有人味儿。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我满脑子都是田小琳的光滑下身,我被她浑圆的臀部所吸引。我眯上眼睛,用酒精棉球给她白光光的皮肤消毒,然后一针下去,“哎哟”一声 我醒了,是手机的响声把我叫醒。 田小琳在屋子那边说:“我的胃又有些疼了,想让你来看看。” 我在屋子这边说:“一针下去,“哎哟”一声,就好了。” 她说:“你赶快过来吧!” 我说:“你把门开开,把鱼给我热一下。” 她说:“没有鱼,是鸡。” 我穿着睡衣,走出了房间,我一闪身,站在了她的面前。 我把田小琳抱着放在了床上,我轻轻扒下了她的睡衣,我看见她的结实饱满的高耸着,浑圆饱满。我慢慢伏上身去,喘着粗气,把她紧紧揽在怀里。 我的手摸索着,我扑楞楞的小鸟,放飞在她浓密的树林里,欢快地歌唱。 我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我们两个赤身裸体的躺在一起。 田小琳说:“你真坏,让我等了你半夜。” 我说:“你也太会骗人了,胃一疼,就把我疼在了床上。” 我们两个吃吃地笑着,大白天的,又搂在了一起。 (七) 七天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七天来,我和田小琳把欢愉做到了极致,从她家的床上,到我家的地板,从她家的地板,到我家的沙发。 有一天,欢愉之后,田小琳在我的耳边说:“你真棒,比他行。” 我说:“他是谁啊?” “申明。”田小琳说这句话时,低气不足,我看见她的眼睛有些发飘。 她对我说:“除了申明,你是我生命里第二个人。” 她看见我在笑,就说:“真的,齐天志,难道你不相信?”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是不是她第二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稀里糊涂就走到了这一步,让我感觉来的也太容易了些。 云鹤和申明一块儿回来了,我让田小琳去接的站。 大凡有了这种关系,两个人站在一起,总会有些不自然。我提前考虑到了这一层,我坚信,我的深谋远虑,应该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云鹤果真给我带来了海南的椰子,还有海滩上的螺号。妻子把她的数码相机拿出来,让我看她在海南,三亚拍的风景照。 云鹤拍了很多张相片,大都是穿着三点式泳装,在海滩,亦或在水中嬉戏的镜头,我看了心里不舒服。 我问云鹤:“这都是谁给拍的啊,简直成了写真集。” 妻子的脸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问我:“你不喜欢吗?” 看着妻子被海南的风薰黑了的皮肤,我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我对云鹤说:“把她存到电脑里吧,不要去冲洗。” 云鹤看着我愣了一会儿,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我给妻子打了一盆热水,弯下腰来为她洗脚。云鹤说:“几天不见,你就这么想我?” 我看见妻子的目光里有些明晃晃的东西。 田小琳依然那么霸道,申明一来,就吆五喝六的。照田小琳的话说,不能给他脸,一给脸就上天了。 我去买菜时,看见申明也走下了楼梯,就对申明说:“你刚来,也不休息会儿,像买菜这种事儿,应该让田小琳做。” 申明望着我,迟疑了一会儿说:“要是让她做,就不是我申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邻居(7) 晚上做饭时,我看见申明在厨房里忙乎着,我猜想田小琳一定躺在床上,装模做样的拿一本书,回想着我们这几天激情燃烧的日子呢! 晚上吃饭时,云鹤问我:“咱们家来过人?” 听妻子说话的口气,我不敢一口否定,就随口说道:“这两天,同事们来家打牌了。” 妻子“哦”了一声又问:“有女同事?” 我说:“有,是杜娜,沈占光的女朋友。” 沈占光是我们科室的大夫,妻子见过面的。 我看云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样子,我的心里有些发虚。 我用开玩笑的口气问妻子:“你怎么知道家里来过人,还来过女人?” 云鹤沉默了一会儿说:“这还不简单,你平时从不爱收拾房间,今天我来时,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妻子把话停了下来,用眼睛注视我。 我张口解释道:“他们把房子弄得太脏了,又抽烟又喝酒的,我怕你生气,特意打扫的。” “你们喝的是红葡萄酒啊,几个男人,喝了一瓶红葡萄酒。”妻子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是啊,我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我应该把空瓶子扔出去的啊! 还好,我看见妻子说这句话时,仰面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盯着屋顶的吊灯。我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云鹤应该不会发现的。 (八) 今天中午,田小琳又喊我去她家吃鱼。自从云鹤从海南旅行回来之后,我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对我所产生的疑惑了。 我对田小琳说:“我不想去你家吃鱼了,我怕出了事儿,没办法收场。” 田小琳说:“不,我就要你来,我一见到你什么都不怕了。” 看到田小琳固执的样子,我答应了她。 吃完饭,我给科室的沈占光打了个电话,我告诉他:“我下午有事儿,不去上班了。” 我和田小琳在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就上床直奔主题。 我得承认,她的功夫真的很好。我们在一起拥抱着,滚动着,死去活来。 田小琳家的床头电话突然响了,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们两个搞的很狼狈。 她看了一眼电话,上面显示的是申明的手机号码,问我接不接。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接听。 停了一会儿,田小琳的手机又响了,我考虑了一下,就示意她接听,里面传出了申明的声音。 “我现在在返回的路上,晚上就到家了。你猜猜,我这次回来,给你捎了什么?” “什么?”田小琳问了一句。 “榴莲。”申明在电话里笑着说。 田小琳把电话放下来之后,我对她说:“你不接听固定电话,接听手机,这样就对了,说明你不在家里,他在路上回来的也安心。” 田小琳嗤笑一声说:“就你鬼心眼儿多。” 我趴在田小琳的身上说着话,东一句,西一句,电话又响了。 这一次是我的手机,拿起来一看,是云鹤的号码,我示意田小琳不要出声。 云鹤在电话的一端说:“是齐天志吗?” 我说:“是。” 她问:“在医院吗?” 我说:“在。” 她又问:“”晚上几点下班?” 我说:“六点。” 妻子说:“好吧,谁回家早谁做饭。” 啪地一下,妻子挂了手机。 我犹豫了一会儿,磨磨蹭蹭地从田小琳的身上爬起来。 一边穿衣服,一边想,不对劲儿啊!一会儿是申明的电话,一会儿又是云鹤的电话,这里面会不会有问题。 想到这里,我说:“遭了,”心里格登一下。 田小琳看到我这个样子,哆嗦着身子问:“怎么了,要出事吗?” 我说:“我老婆肯定正在往家里赶,或许已经进了小区,我得先回到我屋里再说。” 田小琳说:“你不是给云鹤说你在医院吗?” 我说:“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左手扣衣服扣子,右手打开田小琳的家门。 我用钥匙把自己的家门打开,站在客厅里,长长嘘了一口气。 这时,我听见卧室的床响了一下。我顺着响的方向往里窥看,发现卧室的地板上,扔着两双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些许伤感 罗伊薇头发垂到肩上时,夏天浩才发现,媳妇儿的那款很流行的b一b短发,不知何时,悄悄被传统的中国式长发取代了。 按道理讲,夏天浩该高兴。上中学时,罗伊薇就是一头长发,他一双眼睛看她时,目光都迷离了。 夏天浩爱罗伊薇,是从她垂到腰间的长发开始的。他俩照结婚照时,有一组海滩镜头。为了显示罗伊薇一头秀发在空中飘扬,灯光师专门在旁边搞了一台电扇,对着她头发可劲儿吹。 结婚后,罗伊薇开始抱怨自己头发长。她在一家网络公司上班,公司女职员基本上清一色短发,显得精干,清爽,时尚,新潮。她想把头发给剪了,甚至连发型都选好了,但夏天浩就是不同意。 夏天浩属于那种怀古类型,媳妇儿的长发,是他的骄傲。如果不是她一头秀发飘飘,说不准他们的婚姻,压根儿也就不会存在。 有一天,洗了澡,准备休息了,罗伊薇又缠着说:“老公,求你了,大夏天的,一头长发热不热?” 夏天浩经不得软磨硬泡,几天下来,罗伊薇说服了老公,按先前选好的b一b发型,把头发做了。 看着媳妇儿偷偷变长的头发垂到肩上,夏天浩问一句:“啥时候又留长发了?” 罗伊薇看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怎么,不可以吗?” 媳妇儿这种口吻回话,夏天浩不高兴。 夏天浩在莲花市政府办公室上班,市政府就坐落在人民路中段,离莲花镇政府不是太远。他平时工作比较清闲,但忙碌起来几天几夜也回不了家。因为媳妇儿留长发事儿,惹得他有些不高兴。不高兴并不是留长发不高兴,而是他觉得凡事要有个源头,有个说法。不能心血来潮,今儿个剪,明儿个留,这不合常理。 媳妇儿的话,夏天浩觉得是在敷衍他,根本没有想回答问题的意思。他就赌气住在机关,顺便把手里材料整理一下,把要写的工作报告抓紧时间写出来。 天气真是炎热,他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开始在电脑上打字,qq闪起来了。他用键盘点了一下,发现是老同学朱胖儿。说起来,朱胖儿和夏天浩在中学还是情敌,两人都喜欢一头长发的罗伊薇。 有次同学聚会,朱胖儿在他们两口子面前开玩笑说:“嫂子好好的一头长发,干嘛剪成短发?夏天浩,你看紧点,发型决定心情。” 夏天浩并不介意朱胖儿水牛一样的身材,他从来没有把朱胖儿当过竞争对手。他知道,罗伊薇压根儿看不上朱胖儿。 朱胖儿就在qq上问:“老同学,在忙啥,夜里一点了,还不休息?” 夏天浩就说:“我哪能和你大款比,今天法国,明天澳洲。我这是工作,估计通宵了。”朱胖儿搞了一家种子畜牧公司,很多业务,都靠夏天浩为他通融。 朱胖儿约夏天浩钓鱼,让把莲花镇李镇长也约出来。夏天浩说:“这几天忙,手头文件多,过几天再说吧。”对于朱胖儿,夏天浩从来没有客气过,即使手头不忙,也不会顺顺利利答应。他觉得这位老同学太势力,商业味儿浓,说话还不靠谱,满嘴跑火车。 不能太给他长脸,否则,给他根稻草当大棒使唤,君不是君,臣不是臣的。傻逼!夏天浩在心里骂了一句。 一连几天,没有接到媳妇儿电话,这让夏天浩心里憋一肚子气。他大清早起床,沏一壶茶,坐在电脑前苦思冥想。 哪方面出问题了,剪头发时,她理由是夏天热。现在呢,天气预报,今年,几十年最热的一个夏天,难道她不怕热了? 手机彩铃响了,是陈瑞的《白狐》。夏天浩喜欢陈瑞的歌,略带沙哑,些许伤感,有些寂寞和无助。他盯着屏幕听了一会儿,把电话接通,里面传来媳妇儿的声音:“这几天咋不回家?” 夏天浩说:“单位忙,突击写材料。” “今天周末,回来吗?”罗伊薇在电话里笑着问。 “周末就不回去了。”夏天浩迟疑了一会儿,挂断电话。 闲着也是没事儿,总得干些什么,夏天浩想起了找朱胖儿钓鱼。他给老同学打了一个电话,手机正在通话中。他等了一会儿,再打过去,却发现手机不在服务区。 夏天浩品了几口茶,觉得哪方面不对劲儿。他站起来,绕桌子踱了几步,快步走出房间,和同事换了车,直奔自己的小区。他把车靠着饭店一个门口停下,那里视线比较好。 二十分钟后,他看见罗伊薇走出小区,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的尾号是58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蓝狐套 莲花镇府楼前街,住一大户人家,姓潘,做首饰生意,盘下的门面房有好几十间。 潘老爷是一位大善人,生意红火时,经常施舍穷人。每年春节祭灶那一天,他会早早在府楼前街搭一个棚子,支两口大锅,把白肉片切的厚厚的,和海带,白菜烩在一起,镇上人叫地锅熬菜。那香味能穿透十里荷塘,从早到晚,杀三头猪,那个人流,从府前街排队到府后街,拐几道弯儿,十几位伙计,从早上一直忙碌到晚上十点。 别说穷人,就是达官显贾,闻到这味儿,也会不知不觉走到这里,径自走到队前,让潘老爷给他盛上一碗。一边大口吃肉,一边翘起大拇指:“味儿好,肉香,解馋,等你这口儿一年了。潘老爷,来年发大财,有啥求得着咱的,尽管开口。” 潘老爷要的就是这句话,弯下腰做了个揖:“大人闲了多来寒舍,给小的赏个光,我亲自做菜侍候。”人脉关系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哪有生意不红火的理儿。 偏偏潘老爷香火不旺,一连生了五个丫头,才摊上了这么个宝贝儿子。潘少爷人长得俊,嘴甜,从小就爱往女人窝里钻。府楼后街开了一家胭脂楼,说是胭脂楼,其实就是妓院。一位叫秀儿的妓女,也不知用了什么招数,三下五去二,就把十四c五岁的潘公子撂翻了。 小小年纪逛窑子,结交一些地痞下馆子,这些个开销,潘老爷还应得起。但潘公子越玩儿越大,最后竟然抽起了鸦片,五c六年功夫,临街的门面房折腾的只剩下七c八间了。 正在困顿时,来了位小姐,说是要租房,要了后院阁楼,又要了两间门面。小姐姓骆,叫雅芝,人很爽快,当时就付了潘老爷全年房租。 雅芝小姐做刺绣生意,专为大户小姐和太太们服务。民国流行旗袍,刺绣几朵花,调配一幅风景,很时尚。一传十,十传百,小小莲花镇,很快就传遍了。潘少爷看出了门道,就想和小姐套套近乎,瞅机会偷她一些值钱的东西卖了换大烟吸。 他想和小姐先勾搭一下,顺便占个便宜。一天下雨,他到临街店铺找小姐,小姐不在,他就拿把伞,到后院阁楼去。 他蹑手蹑脚地到了门口,没有推门,而是隔着门缝往里面瞧。他发现小姐在楼下的长条几上插了三支香,摆了供品,磕了头。让小英到楼上取了一个铜盆,放在了方桌上。 小姐就围着方桌上摆放的铜盆念叨:“阿咪吧,银元宝。阿咪吧,银元宝。阿咪吧,银元宝。”念了三遍,小姐把手伸进盆子里,取出一个银元宝。再念三遍咒语,又取出一个银元宝。取了三枚银元宝之后,小姐让小英把盆子收起。 少爷在门缝里看得真真切切,止住了步,没有推门。返回的路上,他在想,这是一个聚宝盆啊!他匆匆忙忙回到家里,拿起笔,把咒语记下来,躺在床上,合着眼,开始算计。 他就天天打开窗户,盼小姐和小英两个人一起出门。终于等到有一天,小姐和小英一起出去了,他在后面跟踪。看着小姐和小英进了店铺,他快步回到家里,拿着后院阁楼的备用钥匙,进了房间。 他上楼找到了铜盆,学着小姐的样子,在长条机摆放的神位前插了三支香,磕了头。站起来开始念咒语:“阿咪吧,银元宝。阿咪吧,银元宝。阿咪吧,银元宝。”一个银元宝就从盆子底下拱出来了,他伸手拿了出来,用嘴咬了咬,硌牙。 “真的,是真的。”他差一点儿尖叫出声。 他又念了三遍咒语,一个银元宝又蹦了出来。取了三个银元宝之后,他再念咒语,不灵了。 他就想,我要是换成金元宝呢?他开始念咒语:“阿咪吧,金元宝。阿咪吧,金元宝。阿咪吧,金元宝。” 他看见一个金元宝从盆子底部拱出来,就伸手去拿,不知道啥原因就是拿不出来。他就下手往外拽,这一拽不要紧,手也陷了进去,并且越陷越深。这时候,他听见两个人在他身后咯咯笑,往后扭脸,发现是雅芝小姐和小英。 少爷就喊:“救救我,小姐,我要掉盆里了!” 小姐看着他一张惊恐的脸,摇了摇头说:“事不过三,你太贪得无厌了,念错了咒语,我也没办法。” 小姐说完,回头招呼小英说:“潘老爷是好人,丢了儿子肯定活不成,你就把他的身子脱下来吧。”小英“嗯”了一声,一晃,一只蓝狐狸活灵活现站到了那里,两眼盯着少爷发出绿光。她念了一个咒语,再一晃,变成了潘少爷。 少爷哪见过这阵仗,惊呼着,使劲儿往外拔胳膊,这一拔不要紧,整个人一下子吸进了盆子里,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潘老爷发现儿子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一大早就来房子里请安,并开始过问生意。他偷偷进了儿子房间,发现吸食鸦片的工具没有了,还看见他和小姐经常在一起。 老爷子就想,莫非我这个儿子和小姐谈恋爱了,小姐管教了他?想到这里,老爷子乐呵呵的,哼着小曲儿进了自己厅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忠臣 一场大战就要开始,清军即将南下。 为确保南方安全,兵部尚书史可法担起了守护扬州的重任。他在赴扬州上任前,向刚刚在南京继位的南明弘光帝朱由崧表忠心说:“臣欲与扬州城共存亡。” 此刻,多尔衮和多铎两位亲兄弟,率领大军已进驻燕京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昭告天下,为崇祯帝服丧三日,重新安葬。待两兄弟为崇祯帝举行隆重的国葬之后,许多明朝老臣纷纷剃发归顺,盛赞大清的英明仁慈和大度。 远在南京陪都的史可法,接到了多铎的劝降书,让他面北向刚刚在燕京继承清朝大位的顺治帝称臣。多铎清楚,要想在短时间内一统江山,最大的威胁就是兵部尚书史可法。 史可法在给多铎的回信里,泣泪追忆了先帝的高尚品德。他在信里写下了八个大字:“鞠躬致命,克尽臣节。” 史可法离开南京,镇守武汉三镇的叛将左良玉,便率八十万明军以清君侧的名义攻打陪都。史可法来不及到扬州赴任,便马上联络内阁首辅马士英,抽调各路兵马,在九江一线展开抗击。叛军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平息,清朝豫王多铎已率领大批清军,直奔扬州而来。 史可法留下主力,交予马士英继续平叛,自己带着少许兵力奔赴扬州。进了城,发现城内仅有几千兵力把守,便派了快骑让马士英速速发兵增援。马士英拥兵自重,不发一兵一卒。1644年10月15日,豫王多铎兵临扬州城下,把个扬州城围个水泄不通。 多铎欣赏史可法的才能和忠义,起初是围而不攻,派一个又一个使者到城内劝降。多铎对史可法说:“归顺清廷,必有重用。如若不降,屠城十日。” 史可法让使者捎话说:“城存与存,城亡与亡。我头可断,志不可屈!”多铎遂下令攻城。 前期攻城战,清兵没有捞到好处,反而丢下了很多尸体。史可法把部队和老百姓编成不同的分队,日夜组织兵力英勇抗击。他们利用城高的优势,待清兵靠近时,在城头上用弓箭射杀清兵,清兵每次攻城,都丢下一具具尸体仓皇而逃。 多铎就换了战法,用重炮开始轰击。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忘招降。他对部下说:“我从盛京(沈阳)一路打来,所遇劲敌无数。能让我真正折服的,史可法大丈夫也!” 在炮火不断的轰击下,城墙被撕开一个口子,史可法亲自率领士兵,到缺口与清兵拼杀。他们打退了清军的几波攻击,但更多的清军,重新集结,向缺口冲来。 扬州就要失守了。史可法把早已写好的遗书,交予一位同族兄弟,让他想法突围出去。遗书里,藏有一首小诗,是他在抗击叛军左良玉的时候,路过家门而不入,写的一首想念母亲的诗。 《燕子矶口占》 来家不面母, 咫尺犹千里; 矶头洒清泪, 滴滴沉江底。 这是史可法留下的一首千古绝唱,诗中浓浓的思乡之情,尤其对母亲的那颗拳拳之心,寥寥数语,跃然纸上。 1645年4月,清军又一次大的攻势开始了,史可法和剩下的士兵体力已经不支,他在连续用剑斩杀了十几名清兵之后,被清军团团包围。殉国的时候来到了,他把剑放在颈项上,想自刎而死。手刚刚抖动,身后一名清兵军官,哗啦一下子把他的剑拨开,几名清兵蜂拥而上,将他捆缚。 史可法冷静地笑一下说:“我就是史督师,告诉多铎,让他来杀我吧!” 一群士兵将他带到了多铎面前。 多铎用一把腰刀指着史可法说:“因为你,让我死了多少将士!今日被俘,你还有何话说?” 史可法仰天长啸,面不改色。 豫王多铎用腰刀把史可法身上的绳索挑断,沉思一会儿,对他说:“阁下是我见过的明朝第一忠臣。我从关外一路打来,洪承畴招降了,吴三桂招降了,耿仲明招降了,孔有德,尚可喜,沈志祥,孙可望,孟乔芳整个燕京城的明朝官员们,几乎都招降了。我大清需要你这样的忠烈之士。你只要招降,我保你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史可法再一次仰天长啸,头猛然一甩说:“临终前,有豫王亲自送我一句‘第一忠臣’的头衔,值了!就请你再给我一个痛快吧!” 史可法用力向前一倾,刀尖穿过颈椎,刺透动脉。鲜血喷薄而出,在空中化作一朵怒冲的鸡冠,纷纷扬扬,把整座扬州城染红了! 开了杀戒的多铎,屠城十日,八十万军民魂断扬州。据说,井里的水,都泛红了,飘出一股恶腥味。屠城后,豫王在他的腰刀柄上,亲手刻下八个字:“此刀曾杀第一忠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道士和葫芦 辛锐正在店里品茶,进来一位道士,七十余岁,穿一身青衣,鹤发童颜。一进门,先唱一段诸葛亮《草船借箭》,然后弯腰作揖,用戏腔说:“打搅客官了,本道是青云山青云庙真人,前来贵地化缘,还望客观布施。” 辛锐看道士气色不俗,举止有理,心情愉悦,就布施了一百元钞票。道士不解,就问:“若是在庙观,百元千元都不算多。贫道云游四方,行几千里路,一般每户都是五元,十元,二十元足矣。我刚进来时,把你店里看了一遍,气场并不顺畅,玄关也有问题,阻风水,进项不多,为何如此大方?” 道士的话,击中了辛锐的七寸。是啊,这几年流年不利,基本上是做什么赔什么,以前积攒的几个钱,都又贴进去了。既然这道士懂得风水财运,何不让他看看,或许还有转运的机会。辛锐抱了一下拳,央求道士为他看看相,找出破解之道。 道士也不推辞,撸了一下胡子,笑着说:“我刚看了你店里风水,面相也端详一二,你不求我,我也帮你。只是发了财,一定要到青云庙还愿。” 道士先问了辛锐生辰八字,又详细看了面相,来到门口,量了尺寸。清了清嗓子说:“三月,万物催生,今天就是个好日子。我出去一会儿,到你们当地的佛缘阁,请一些化煞镇物。” 一个小时后,道士回来了,他把一个袋子放在了茶几上。先是拿出一把香,两只红蜡,一块红布,几本黄标纸,然后又拿出一个葫芦。葫芦已经掏空,他在里面撒了朱砂,摆放了天兵,然后又画一幅图,写了几句咒语,放在葫芦里。他把葫芦固定在门口上,葫芦口朝着门外,稍微向东南方向倾斜了一下。 道士要了一张稿纸,写了一封信,封在了信封里。再三叮嘱,九月的农历十六上午九时,把信打开。 辛锐又要给道士钱,道士坚辞不收,笑着说:“估计明天就开始有变化了,很快,你就会好事连连。不光生意好,你媳妇,家里公子,都要交上好运了。” 当天晚上,辛锐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白胡子老头,慈祥地朝他微笑着,来到了床前。老人左肩部挎着一个葫芦,右手递给他一本厚厚的通讯录,上面有好多老客户的电话名单。第二天起床,辛锐匆匆忙走到店里,吩咐店里人把老客户名单全部整理一遍,从头到尾的打电话联系,没想到,当天就成交了三笔生意。 他又做了一个梦,还是白胡子老头,左肩部挎着一个葫芦,葫芦里好像灌满了酒。老人坐在一条石凳上,邀请他一起喝酒,正喝着,儿子跑了过来,一身血衣。 辛锐被惊醒了,吓出一身冷汗。早早起床,上了三炷香,求菩萨保佑儿子消灾避祸,平安是福。两天后,他和妻子,还有儿子,去吃韩国料理,因为几句话,儿子和一个男服务员吵了起来。没想到这位服务员会两手,三下两下,把儿子放翻在地,儿子尺骨骨折。 辛锐报了警,又打了120,住进了医院。饭店老板怕事情闹大,影响生意,亲自来医院看望。他付清了所有医药费,又另给了几万块钱,乞求着私下里解决。这让辛锐非常不解,明明是灾,是祸,却偏偏富贵险中求,遇难能呈祥。冥冥中他感觉到,这只葫芦起作用了,背后有个推手,真像道士说的,神仙在暗处帮自己。 接下来,就更不可思议了。一天早上,他睡了一个回笼觉,梦里媳妇头上长出一只天眼,透过天眼,看见葫芦里有好多只青蛙鼓噪。突然,门口锣鼓叮咚,儿子骑着高头大马,后面几个天兵护卫,戴着红花,来到了家门口。 不出一个月,妻子多年的职称问题解决了,儿子到一家外企应聘,6名指标几百人竞争,儿子考试成绩竟然得了第一名,高中榜首。店里生意也是越做越红火,每天进账都不低于五位数,辛锐感觉到真是不可思议。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十六,上午九时,辛锐打开了道士写给他的信: 辛锐先生:首先恭贺你,事业已经走上正轨。到东岳庙上三株香吧,你会越来越好。有句话叫舍得,有舍才有得。我只是提前预知到一些东西,并顺势推了一把,上天有公平之心,你会越来越好。只是天机不可外泄,来年春天,我在青云山等你。 看着信,辛锐鼻子酸酸的,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想,我只是一点点儿慈爱心肠,布施了一百元钱,上天就给我如此多的汇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飘血的目光 (1) 我的22岁生日,是在我们医院门诊五楼的楼顶上渡过的。 那一天是礼拜天,太阳金黄。伸向五楼的梧桐树的叶子,在我的脚下面飘散着桐花的馨香,两只斑鸠,在我的视野里亲昵地梳理着羽毛,整个天空,平静的没有一丝风声。 我和闫政c杨好春三个人,立在五楼的楼顶上,看着我们脚下蜷缩成一团的花儿,一个个像是得胜归来的将军,六只眼睛押着俘虏,心中很是惬意。 这两年,我们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儿,我们能为一个晚上偷邻居的七只母鸡,摸街坊的三只家兔而兴奋不已。今天,是我的22岁生日,22岁生日的最大礼物,就是我们昨天晚上飞驰着摩托车,在沁城街上套着的这条黄白相间c毛色油亮c体格膘壮的花儿。 花儿就趴在我的脚边,它用一双乞求的目光望着我,嘴里有气无力地“唧唧”着,它的整个身子,在阳光下颤栗。 花儿趴在楼顶上铺就的一层青色的碎石子上面,身体死劲儿向后退缩,它的屁股下面,潮湿一片。它的两只前爪,拚命向后扒动着,它把身下的碎石子,扒成了一座小山。 我一脸狰狞,发出恐怖的笑声,我为此刻掌握着花儿这条大花狗的生杀大权,而感到一种莫名的激动。我慢慢逮紧握在手中的皮绳,花儿拼命向后缩着脖子。 从花儿的眼神里我看出来,它在向我不断地发出哀求的目光。它的整个身体哆嗦着,它的整个屁股,已经缩到石子堆起的小山后面。 看着花儿整个身体拼命向后蜷缩的样子,我快乐无比。那时候,我年轻,心比石头还硬,就像一匹狼,嗜血成性。我想,花儿的生命该走到尽头了,在我22岁生日的时候,我要用一条鲜活的生命来涂红我22岁生命的颜色,我觉得这意义非凡。 我朝身边的闫政喊了两声,让他把一碗水端好。我把手中的绳子轻轻向上一抛,抛过了我身后的水泥铸就的葡萄藤架。 此刻的杨好春,正在用砖临时垒砌的炉灶下加一把火,锅中的水,就要沸腾了。一缕缕青烟,在五楼的上空飘扬着,油c盐c酱c醋c糖依次按顺序排到,等待着杨好春的手,对它们发号施令。 一把小小的手术刀,最不起眼地在一个小小的磁盘里闪着光泽,它通过我的手,像串亲戚似的,在人和动物的身体上,蝌蚪一般游动。这使得我的解剖技术,在解剖实践中更趋于臻熟。 我是外科大夫,上学时解剖尸体,工作后解剖动物,狗啊c鸡啊c兔啊,在我这把小小的闪着寒光的手术刀片下,三下c五下c便完成了对它们生命的肢解。 有时候,拯救一个人的生命,需要肢解好几种动物的生命做代价,花儿,便是其中的一个实验品。 我总是用这样一些理由来说服我的院长c科室主任和同事,因为我的所做所为,给医院和科室,或多或少带来了一些负面上的影响。我必须找出一种我认为说得通的理由,来为我的行为辩解。 当他们不能完全接受我的观点的时候,我就把最后一道美味儿端出来,让他们品尝。我也总是在一口一口的对美味的品尝中,不断修正和确立了自己的观念。 我弯腰捡起皮绳,向后倒退了几步,猛然用力,向怀中一拉,花儿没来得及“嗷嗷”一声,整个舌头便吐出来了。 闫政用右手端一碗水,左手握一节竹竿,走到大花狗的身边。他把竹竿平着伸进狗的嘴里,顶着狗的上腭,用力向上一拨,一碗水,便缓缓倒进了花儿的嘴里。 我看到了花儿最后一刻的生命表现,它整个身体向下坠着,头颅高昂,因求生而瞪大的一双恐惧的眼睛,向天空散着无奈和痛苦。它的两只前爪,像凫水似地一下一下向上刨着,它想刨着一个能够支撑生命的支点,我偏不给它。 突然,花儿的屁股用力向上,尾巴也斜着向上翘起,整个身体,扭曲成一只弯弓的形状。花儿这种最具求生欲望的挣扎,在它的一双蒙血的眼睛里,痛苦地向眼眶外飘散,那种飘散着一层血雾的目光,震慑了我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飘雪的目光(2) 我看见有两颗乌黑的血珠,从花儿鼓出的眼睛里慢慢滚出,合着眼眶内溢出的泪水,把花儿一双绝望的目光染红。我杀过许多条狗,惟独花儿,临死前最具生命的挣扎,刺疼了我的双眼。我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将绳子抖了一下。 闫政一步跨了过来,拽紧绳子骂我道:“混蛋,你想让狗吃了你。”然后用力向上一拉,花儿“弓”一样的身子,慢慢瘫了下去。 我知道,花儿的生命,在我的生日中走完了最后一秒钟,栖在梧桐树上的两只斑鸠,此刻在火红的骄阳下,正嘴对嘴相亲相爱地啁啾着。 整个春天,在我的眼睛里打了一个寒噤。 手术刀片,寒光闪闪,葱姜蒜椒,五味儿俱全,沸腾的开水,把大花狗煮的香味儿四溢。我的味蕾,捕捉到了这种味道,我的肠胃,需要这道菜。我的朋友,更需要这种咸香的狗肉,在我的生日里,壮豪气的酒胆。 闫政走了过来,拧一只狗腿递给我,高声说道:“闻见狗肉香,神仙也发慌。军哥,你的生日不赖,有狗肉吃嘞。” 说话间,杨好春从外面买一瓶酒掂上楼来,边走边说:“李卫军,你得敬我两杯。要不是我发现这条大花狗,你生日里老鼠也吃不上。” 杨好春的话,使我的思维向度从前向后倒转了180度,重新回到了昨天晚上的一幕。我c闫政c杨好春三个人,坐在拐腿儿的小饭铺里喝酒,谈论着明天我如何过生日的事。 杨好春说:“李卫军,生日吃狗肉得了,我发现一条大花狗,长的可肥了。就在饭铺门前爬着,不如把它干了,明天做下酒菜。” 我出门看了一眼这条狗,知道是小饭铺老板拐腿儿家的。以前,我也见过两次,只是拐腿儿不大把这条花狗带饭铺来的。平时,这条狗总是呆在家里,和拐腿的爹做伴。 这条狗长的确实喜人,肥头大耳的,黄白相间的皮毛,毛泽油光发亮。 拐腿儿看见我站在门口看他的狗,就笑着说:“这是我的花儿,我爹的花孙。你可别戳逗它,我们一家三口,就它脾气烈。” 我笑了笑说:“是嘛,这狗长的不赖。” 说着话,我颦一下眉头,把目光投向花儿。目光聚成一条直线,像激光,也像我手中的金属刀片,开始穿透花儿的眼睛,切割花儿的目光。 花儿的目光,在我目光的包围里,像一锅下了水的面条,几分钟便软了下来。它“唧唧喔喔”几声之后,把头俯状在两腿之间。虽然有它的主人拐腿儿立在身边,身体还是筛了糠似的抖,这让拐腿儿有些不快。 拐腿儿说:“你的目光,就像一劁猪狗的劁夫,敢情是天天给人开刀,杀气太重,狗闻出了你身上的血腥味儿。” 拐腿儿道出了实质,我不但给人开刀,还给狗c鸡c兔子,甚至羊做超生术,往往一刀下来,便阴阳两界开。 这两年来,经我手杀的狗不下十条,说也奇怪,杀了七c八条狗后,我自已也感觉出身上有狗气冒出来了,并且越冒越浓。城里的狗见了我,开始躲得远远的。哪怕是一只恶狼似的牧羊犬,只要敢在我的目光里洗个澡,肯定会被我的目光浴泡的冰冷颤抖。 我回到酒桌,低声对杨好春说:“这狗不能套,是拐腿儿家的。” 杨好春说:“拐腿儿家又怎样,你年前不也把我叔家的狗偷偷干了嘛,惹得我叔到现在见了我指桑骂槐的。” 我说:“那不一样,杀你叔家的狗,是经你同意的,拐腿儿的狗杀不得。” 杨好春问:“为什么?” 我说:“拐腿儿一个残疾人,怪可怜的,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媳妇儿也讨不上。拐腿儿把大花狗叫花儿,拐腿他爹把花狗叫花孙,他亲口对我说的。你把他的花儿杀了,不气死他。” 一直不吭声的闫政喝了口酒说:”军哥,啥时候学会心软了,就吃他的狗,你不杀我俩杀。明天你生日,等着吃狗肉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飘雪的目光(3) 闫政的话,正合了杨好春的心思,杨好春眨一下眼皮说:“闫政说的对,你不杀我俩杀,我还想拿它的皮给我爹做个皮坎件儿呢!” 这时候,拐腿儿提一壶茶水过来给我我们沏茶,插嘴问:“军,你们在说啥呢,吃啊杀啊什么皮的,蛮兴趣的。” 我嘿嘿笑了笑说:“我们在说杀人,电视上德国鬼子杀的那些犹太人,被剥了皮做成灯罩。” 我被酒气膨胀了,我一路沉醉在酒所浸泡的思维里拔不出腿来。我不愿意让杨好春c闫政说我心软,说我不敢杀拐腿儿家的狗,让他们小看我成不了大器。 那时候,在我的眼睛里,大器是跟做大事,尤其是别人不敢做或做不来的大事联系在一起的。另一层原因,明天是我的生日,两位兄弟如此愿意为我的生日操劳,我明知他俩降不住狗,还愣让他们去为我冒险,这在江湖情理上说不过去。 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明天是礼拜天,我可以从容不迫地把花狗,从医院的后门偷偷牵到门诊五楼上。五楼是最高层,是一个大平台,空旷的很呢。在这块领地里,我们干了许多次宰鸡杀狗的事。 我已经被他们俩人牵着走进了狗肉的香味儿里,飘香的狗肉味儿,诱出了我藏得很深的杀狗的念头。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我和杨好春c闫政拿了绳子,肉块儿,伸开手臂作翅膀,飞驰着摩托,来到了拐腿家门前。 我们站在院门口,轻轻把院门拨动,花儿跑了过来,汪汪叫了两声,发现地下有肉,便住了声音。杨好春轻轻把门推开一个缝儿,闫政用肉把狗逗出了院子。 我和花儿面对面站在街道上,彼此相望着,我慢慢蹲下身子,用目光招呼花儿。花儿低声“唧唧”叫着,把身子伏在地面。我向前挪动了两步,花儿也向前挪动了两小步,我用眼睛注视花儿,花儿也用眼睛注视我。 我和花儿隔着三c四米的距离,互相望着,此刻的我,必须非常小心,不眨一下眼皮。否则,一个极微小的动作,就可能导致花儿从恐惧中苏醒,让花儿在我目光的包围中逃脱出来。 我开始用目光和花儿说话。我先是慢慢收短目光,意思是说,来吧,你过来。花儿的目光怯怯的,分明是说,我怕我怕。我把目光放松,放长,像一只网罩住花儿,那意思分明在说,你过来吧,我已经把你包围了。花儿的目光开始收缩,目光越缩越短,就要缩进花儿眼睛里的目光,已看不清周围了。花儿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抖动,在抖动中,花儿头一低,脸向后扭去。 我蹲着腿快步移到花儿的跟前,抽出一只手轻轻抚慰狗的头部。另一只手,已将皮套迅速锁在了狗的脖子。 杨好春俯在我的身边低声说:“不愧是外科大夫,你目光好历害,像一把手术刀,你把狗看出尿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花儿卧伏的地方,周围水汪汪一片,我知道,花儿吓破胆了。 花儿还在我胃里消化的进候,拐腿儿找上门了,他一口咬定是我把花儿做了,问我要狗。 我笑着说:“我们都是街坊邻里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怎么会动你的狗。” 拐腿儿不依,让我包赔,他含着泪,用拐仗指着我的脑门说:“你不是兔子,你连兔子都不如。你别太牛逼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我既然来找你,就有找你的道理。我要是没有十成的把握,你借我个胆,我也不来的。” 说到这里,拐腿儿用手擦了一把泪,嘴里一遍遍地说:”你个孬种,蹲到我头上屙屎撒尿,你是贼,你不是人。” 拐腿儿的话,把我的火气激起来了,我一伸手,拨开了他的拐仗,把一口吐沫,吐在了他的脸上。 我嘲笑他说:“老子就是贼,偷了你的花儿吃,怎么了,你让它活啊,活过来啊!” 说过之后,我暗自发力,用眼睛死劲儿瞪着拐腿儿。我半眯着眼睛,这样可以使我眼中射出的目光更强一些。 拐腿儿不是花儿,他不惧怕我的目光,倒是拐腿儿的目光,投到我的脸上时,让我觉得有些寒意。我看了一会儿拐腿儿,想抽身走了完事儿,便转过身子,竟直朝外科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飘血的目光(4) 今天是星期一,上午有一个阑尾炎手术,闫政已经进了手术室准备给病人麻醉了。工作上的事儿,我是从来不含糊的,如果这一点儿我都做不到,我还有什么资格在医院里混饭吃。 我只走了两步,便感到头部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我的眼睛一片金花。我想把身子扭过去,定睛看一看,拐腿儿是不是用拐仗在敲我的头。我只是有了这个念头,还没等我回过脸去,头部就重重地又挨了一下,我的身子一晃,便倒了下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女朋友小婷守在我身边,她拉着我的手嘤嘤地哭着。 立在我身边的杨好春说:“李卫军,我饶不了那小子。院长让我去进药,就这么屁大一会儿功夫,你就出事了。” 杨好春在医院药房上班,院长让他去进药,他不能不去。这倒不是他怕院长,或热爱本职工作的表现,每一次进药,他都能捞一些好处。 闫政在我病房里来回走着,抿着嘴不发话。我知道,凡是遇到麻烦的事情,他一脸麻木的表情,不言语,那就准是要干些什么了。一个麻醉师,竟然无意之间把职业渗入他的表情,也真够敬业的了。 我的头,开始一阵阵地疼,疼过之后,是沉重,目眩,耳鸣。我的视野里,所有的物像都开始旋转,人,输液瓶,房屋,以及大脑中所产生的零乱思绪。职业告诉我:我的脑部已经受到了轻微的震荡,我的头部至少有两处伤口,虽然口子不大,只缝了5针。 我开始拼命地呕吐,花儿在我肚子里作怪,我只有彻底地把它吐净,我的整个身心方可以轻松。 一阵大汗之后,眩晕开始消散,头部不觉得那么沉重了。 小婷拉着我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缠了绷带的头部,低声说道:“到公安局告他,咱不和他干仗,让公安局收拾他。” 我在心里发笑,打一个拐腿,用得着惊动人民警察吗?拐腿儿这小子不仗义,偷袭我,如果明刀执火,面对面地干,他是对手吗? 我不敢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小婷,小婷是小学教师,是我中学的同学。我们从小在一个大杂院子里长大,虽说不上青梅竹马,但两小无猜,应该没有问题的。 我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七天,七天后拆了线,我找到了拐腿儿家。 我觉得自己好没面子,七天来,我躺在病床上,天天盼拐腿儿来医院看我,哪怕走到我的跟前,给我赔声不是,让我大声骂他一通,也算捡了面子。可拐腿儿没来,拐腿儿的爹也没来,这让我丢尽了面子,让我在杨好春和闫政面前无法抬头起头来。 我折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拐腿儿家向他发起挑战,杨好春和闫政深谙我的心事。 我们一行三人闯进了拐腿儿的院子,一个老头儿守着三只羊在院里晒太阳。 闫政铁着脸说:“你是拐腿的爹?” 老头半张着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闫政又问:“你儿子在哪儿?” 老头用手里的长烟袋挠了挠头说:“跑了。” “跑哪儿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不知道。”老头说话时,目光懒散,毫无目地的望着地上的一片蚂蚁,在羊新拉的一堆粪蛋上忙碌。 他这种表情,让我极度愤恨。我“咣”地一脚,踢翻了老头身前的一条板凳,那上面放着一包水烟。 我对老头吼叫道:“告诉你的瘸儿子,我饶不了他。” 老头翻眼看了看我,拿起旱烟袋在鞋底上“嘣嘣”敲了敲,又把空烟袋叨在口中。 老头没有一丝表情的神态,分明是在戏谑我:你是什么玩意儿。这让我感到非常气愤。我的两束目光,此刻就像两把刀子,胡乱砍在老头的脸上。老头不接招,眯着眼低着头,看羊粪蛋上一堆忙碌的蚂蚁。 我们一行三人,又来到了拐腿儿的饭铺,发现铺门锁着。这说明,拐腿儿确实不在家。 “他跑了,他怕你才跑的。”杨好春握着拳头对我说话,眼睛却瞅着闫政的一张脸。 我知道,他这是在安慰我,因为杀花儿的事,是杨好春一手挑起的,我遭到报复,他心中不快,觉得有愧于我。 闫政也是这样想,从他近日的寡言讷语,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能够猜得出来。我没有半点埋怨杨好春和闫政的意思。我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报复,疯狂的报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飘血的目光(5) 我在拐腿儿的饭铺门上,用脚使劲儿跺了三下,杨好春把一口吐沫吐在拐腿儿的店门上。 闫政弯下腰,捡起一块儿红砖片,在拐腿儿的店门上奋笔疾书:“我草泥爹,拐腿,老子和你没完。” 我和闫政c杨好春,坐在夜晚的月光里,掂一瓶白酒,彼此对饮。我一脸悲悯的情怀,让闫政和杨好春为我恸容。 杨好春说:“卫军,不行的话,就干他一伙吧。拐腿儿家不是还有三只羊,把它杀了,看他回不回来。” 闫政沉思了一下说:“把小饭铺给他砸了算了,断了他吃饭的门路。” 杨好春说:“要不,给拐腿儿他爹一点儿颜色看看?” 我笑了笑,摆摆手说:“这样不行,理上立不住。我要打的就是拐腿儿,其它人不能连累。” 我清楚,我只能把目标锁定拐腿儿,如果拿他的店和他和爹说事儿,道上的人会笑话我欺弱,我这几年的江湖,也算白跑了。 我懵懵懂懂地走进小婷的学校,趁着酒意,敲开了她宿舍的门。 小婷给我倒水,我说不喝,一把拽住她,搂进了怀里。小婷抚摸我因头伤而剃了全发的光头,心疼地说:“军,你这几日瘦了。” 废话,我能不瘦嘛,一天逮不着拐腿儿,我就一天吃不好饭,睡不香觉。 我烦躁地将小婷的手,从我头上挪下,我对着小婷,恶狠狠地说:“我想骟了他。” 小婷望着我咬牙切齿的面孔,再一次把我的头搂进她的怀里。她劝慰我说:“别再闹下去了,拐腿儿已经跑了,连生意也不做了,你就大人大量,发发慈悲,放他一马。” 我是想放拐腿儿一马的,心里这样想,却过不了脑中盘查这一关。首先,我面子上过不去,其次,就这般不了了之,我如何在兄弟们面前立脚。 想这几年来,我也是东打西闯,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地步,我不能因为拐腿儿,坏了我已经震起的名声。 我对小婷说:“我也不想打拐腿,但我没有台阶下。” 小婷说:“要什么台阶,你要不先杀了人家的花儿,人家会找你茬吗?” 小婷的话,让我无话可说,我要是不杀拐腿儿的花儿,拐腿儿会用拐仗敲我头吗? 我真是作恶多端,连街坊的一条狗也不放过。想到这里,我心里酸酸的,有两滴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心里暗暗骂杨好春,都是你个杂种,非要吃花儿肉,这下可好,把老子吃苦了。心里这般骂着,脑子却不情愿,杨好春这是为我好哩,如果不是我过生日,或许那天晚上,就不会进拐腿儿的饭铺,就不会看到花儿,就不会有以后的事。 我对自己说:“算了吧,吃一次哑巴亏,好长一个记性。” 停了一会儿,另一个声音又钻进我的脑子里说:“把花儿的皮扔在拐腿儿家里,让拐腿爹看看,也算是给拐腿儿一个报复。” 想象着拐腿爹看到他花孙的皮后,对他情绪上所引起的波动,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会儿,我把小婷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我万万没有想到,一张花儿的皮,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以至我多年后回想起此事,依然是一层层挥之不去的梦靥,病痛般覆盖着我整个大脑的天空。 清晨上班时,我把花儿的皮扔在了拐腿儿的院子里。半个小时以后,我发现拐腿的爹,掂一把铁铲,站在了我科室的门口。 老头儿红着眼睛说:“我儿子没有冤枉你,是你把花孙害死的,你是个贼,偷狗的贼。” 老头子一双眼睛,像炭火烧着一样,上下牙齿打着嗑碰,一张干瘪瘦削的脸,因愤怒扭曲成一根黄爪。 我的脚底冒出丝丝寒气,我的目光,在老头火一样燃烧的目光里,被烧成了灰烬。我知道,我把事情办砸了,这两年来的江湖阅历告诉我,面前站着的是一位真正难缠的高手。 就像手里的一团乱了头绪的毛线,如果不静下心来去理顺,疙瘩就会越解越多。我目前所能做的,就是放下手中这团乱糟糟的毛线。面对一个拿着铁锨的老人,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和他对抗的,我只有赶快解脱,方是上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飘血的目光(6) 我陪着笑脸说:“拐腿他爹,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花儿真不是我杀的。” 老头把手里握着的铁锨使劲儿晃了晃,低声吼道:“你想抵赖,你问它同意吗?” “反正不是我杀的。”我说话的声音开始发飘,露出底气不足。真的,我已经后悔了,不该吃了花儿的肉之后,再把花儿的皮扔在拐腿的院子里。 这时候,杨好春从药房里走了出来,看见拐腿的爹手握一把铁锨,就迎了过来。 他指着老头的鼻子说:“你个不死的老东西,你儿子打了人,你还有脸来医院耍光棍儿。来,有本事,照这儿劈一锨。”杨好春弓着身子,指着自己的脑门儿说。 老头用鼻子嗤笑一声,转过脸来不理杨好春。他用铁锨点着我的胸部说:“是不是你杀了花孙,你只要承认,我就饶了你。” 我想承认是我杀了花儿,我已经为杀花儿的事开始后悔了。我没有想到,拐腿儿一家是如此难缠,拐腿的爹,又是这般倔犟。 说起来也怪可怜的,一个孤老头子,守着一个瘸腿的儿子在一起生活,花儿应该是他们父子间感情沟通的最好纽带了。可惜的是,我把花儿杀了,它的肉体,早已经变成一种排泄物,复归于自然。 我望着老头的眼睛没有说话,当着杨好春的面,我不能承认花儿是我杀的。我心里清楚,我要是承认了,连朋友也没得做了。但我也不能过分地刺激老头,我只有用目光,来说明这一切。 我可怜巴巴地望着拐腿的爹,我用一种很友善的目光,梳理着老头乱糟糟的心绪。我把目光打扮的温柔一点儿,奴婢一点儿,我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老头安抚下来。 老头根本不买我的帐。我此刻的目光太软,没有穿透力。我大把大把的目光,在老头通红的眼睛里,纷纷燃烧成尘埃坠落。 “我再问一句,是不是你杀了花孙?”老头双手握着铁锨,肩膀上下抖动着。 “我没有杀花孙。”我的声音颤抖着,老头儿的目光,此刻就像两把锥子,刺透了我的心脏。 “你个老东西,你想找死,这是医院,你给我滚出去。”杨好春一手卡腰儿,一手指着老头的鼻子说。 几个病人和一些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上来,老头望着我,一张黄瓜似的脸,嘿嘿笑出两声。他突然一个转身,铁锨飞也似的随着他手臂的摆动,横着劈向站在他身后的杨好春。 杨好春站着晃了两下,像一根木头“扑腾”栽在水泥地面,他左侧的太阳穴,有一滩黄色的脑浆,慢慢涂在了地上。 我拨腿想跑,但我已经吓得迈不动步子了。我眼睁睁看着老头儿挥过来的铁锨,朝着我的头顶劈来。我本能地朝后仰了仰脖子,心中一个念头:闫政在哪儿?便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我的前额上,留下了一道两寸长的伤疤。 送杨好春上路的那一天,我发现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闫政不见了。这些天来,闫政就像是一只葫芦,闷声不说话。有时候,他把目光停留在我的额头上老半天,然后叹一口长气,转过身子,拖着腿走去。 我察觉到闫政这几天心中的那份沉重,丝毫不亚于我,就连他看人的目光,都是冰冷阴郁的。 我开始用目光在整个送葬的队伍里搜索闫政,当我伏在刚刚用黄土堆起的杨好春的坟墓上埋头大哭的时候,心中还是放不下闫政。我知道,我嚎啕的哭声,或许对杨好春的家人会有些安慰,但对已经长眠于地下的杨好春来说,不起丝毫的作用。 葬礼一结束,我匆匆忙忙赶往医院,没有发现闫政的踪迹。我和女朋友小婷,还有闫政的家人,医院里的同事一起寻找,都没有发现他的下落。 三年后的一个夏天,我和小婷举行了婚礼。新婚的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看见闫政手拿一根皮绳,牵着花儿朝山坡上走。 我急急忙忙赶上去,拦住他说:“闫政,这几年你上哪儿去了,让我们找的好辛苦。走,跟我回家去。”我噙着热泪,乞求闫政。 闫政在梦里朝我笑了笑,牵着花儿,喃喃自语的唱着歌:“山上有花,花儿开满山坡,山坡上,有鲜红的花儿,鲜红的花儿,朝我开放”歌声越飘越远,闫政和花儿的影子从我梦中慢慢淡出。 我的目光又和许多条狗相遇在一起。以后的生活中,狗们不再怕我,但我怕它我怕它们当中的花儿,拖着一条皮绳,从梦中朝我走来。 c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那张床是我给你买的(1) (一) 陆翔透过夜灯,看见一辆红色的凯越停在了窗下,他的心情开始烦躁。 苏苏就是开着他为她买的红色凯越一溜烟地跑了,她跑后,账面上只剩下500元现金。所有的钱,都在她走之前打了水漂。在金融危机最为严重的时刻,她自作主张,把钱打出去。 想到这里,陆翔再一次狂躁起来。他在只有十几平米的单人病房里来回踱着步子,他拿着手机,反复拨打同一个号码。这时候,护士罗乔娅拎着饭盒进了病房。 她把一只手搭在陆翔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额头。她安慰他说,公司破产了,有什么可怕的。连美国的雷曼兄弟公司都破产了,人家就不活了?你才是一个几百万资产的小公司,等到金融危机过去了,再想法从头来一把,这才是大老爷们的做派。 罗乔娅的话,让备受抑郁症折磨的陆翔,情绪稳定了一些。他走到窗前,用手指着楼下。看到了吗,灯柱下停的那辆红色凯越,苏苏就是开着这辆车跑的。你说说,我们在一起同居3年,什么坎儿没有经过,她为什么连个招呼不打就跑? 罗乔娅也搞不清楚,他对苏苏那么好,苏苏为什么要跑?她很同情陆翔,但又帮不上忙。她跟在他身后,目光盯着这位面孔清癯的男子,两只手轻轻地摇着他的肩膀。她只能这样,每当他的情绪失控时,她就这样轻轻地摇着,直摇得他的肩膀不再抖动。 一个年纪轻轻,有着几百万元身价的老板,竟然被这波金融危机整得如此憔悴和狼狈,罗乔娅心底里暗自心疼。不知不觉,她把他的肩抱紧。 (二) 他的头向后扭了一下。明亮的灯光里,他嗅到了罗乔娅呼出的那股热气。这股热气,让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迟疑了一会儿,伸手将她的腰抱住。 别,别这样,罗乔娅咯咯笑着。丰满的却在贴着身子的挤压中,从白大褂里浅浅地裸露出来。 就像半只皮球,白白的,圆圆的,鼓鼓的。 好惹人眼。 陆翔下意思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刚才那种狂躁,烦闷,压抑,被一口深呼吸,吞进肚里。他一双眼睛盘在了她的胸脯上,热辣辣的呼吸开始凝固。 她推着他的胸脯,低声说,别,别这样,我求你了。语气软绵绵的,就像她的身体。而她的目光,四处躲避。陆翔从她逃逸的眼神里看出,她喜欢他。 有了这样的判断,他蛇一样的胳膊,轻轻一揽,就把她紧紧2 一只扣子脱落。她的上半个身体,像剥香蕉似的,滑溜溜地从白大褂里钻出来。雪白的肩膀,白嫩的肌肤,富有弹性的涌进了陆翔的血管。身体的一个部分,开始憋胀,血脉喷张。 从出手,到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她的一双眼睛微眯着,鼻翼轻轻翕动。在他的带动下,她的身子在扭动收缩。口里还不时地发出有节律的声音。 “啪——”一个耳光扇过来,紧接着就是呜呜的哭。 靠,没有想到。 陆翔这般想着,竟也像罗乔娅,坐在床前,抱着头,呜呜地哭。哭声越来越大,把她的哭泣声完全压了下来。她一屁股从床上爬起,两只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他的肩膀。 你哭什么?你是不是怕我告你qj,你个流氓! 她的骂声,让嚎嚎大哭的陆翔开始清醒。他揉了揉眼睛,轻轻叹息一声:把我送进去吧,反正,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陆翔的话,让罗乔娅愣了一下。她真的还没有认真思考,要不要告陆翔qj。她用一双眼睛逼视着他,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陆翔苦笑一下,咂了咂嘴唇,顺手拿起白大褂,披在她身上。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身子,脸一阵阵滚烫,急急忙忙把衣服穿好。 (三) 躺在床上,陆翔迷迷糊糊回忆着刚才的一切。做过之后的心理恐惧,慢慢地,被一种莫名的回味所替代。 不知不觉中,他把罗乔娅和苏苏相比较。苏苏瘦弱娇小,没有罗乔娅丰腴,但她身上所贮藏的能量,在释放的一瞬间,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感到战栗。 罗乔娅呢? 她的身上,应该有一种野性的东西还没有开发。她光滑的身体,饱满结实的还有,她那双厚厚的嘴唇,软软的,湿润的。就在陆翔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是睡非睡时,一个人,立在了他的床前。 他一下子把她揽在了怀里。 我知道你会来。 为什么? 你是个好人。 好人就让你欺负? 长时间的寂静。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是不是怕我出事? (四) 陆翔住在丽湖别墅小区,住宅楼是一套复式楼层建筑。从车里下来,他们手牵着手,肩靠着肩,迈着闲步,来到了居所。 一进到屋子里,陆翔就把罗乔娅抱在了沙发上。自从有了那次经历,他们之间的感情发展很快。他感激她,疗伤期间,如果不是罗乔娅的细心呵护,他的抑郁症不会这么快就好的。他已经把对苏苏全部的爱,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想把房间收拾一下,尤其是他和苏苏的合影像片。还有,就是苏苏的衣物和一些私人用品,他准备把她扔出去。 罗乔娅阻止了他。她说,看在这些私人物品的份上,她会来看你的。罗乔娅咯咯地笑着,开始打量相片上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那张床是我给你买的(2) 严格些说,苏苏长得非常秀气,是南国水乡那种长相甜美的女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透明,目光里放射着甜蜜的欢爱。这样恩爱的一位情侣,竟然会在陆翔最困难的时候,撇下她,撒腿就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穷到没法过日子啊!她怎么就这样?罗乔娅一双眼睛望着陆翔。 我现在在乎的是你。陆翔说这话时,一只手从她的胸前向腹下游移,舌尖在她的耳边厮磨。罗乔娅全身通电似的,有一种隐忍的快感。她想起了张爱玲的一句名言:要想占有女人的心,就先占有她的。 她有些脸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张爱玲那么露骨赤裸裸的话她都能够想起来,并且一字不落? 我怎么这么快就爱上他了?同样,她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五) 陆翔把苏苏的物品和他们的合影像收了起来。他用一部相机,自拍了他和罗乔娅在一起亲爱的合影。 他准备把房子简单装修一遍。尽管手头拮据,但他不想让他和苏苏遗留的生活痕迹,影响了他们的情绪。有些环境,是需要改变的,你不去改变,阴影就一直缠在你的身边。 下午,陆翔去银行取钱时,发现自己的卡上多出了60万块钱,分两次打的。 他开始是惊喜,随后就吓出一身冷汗。他想让收银员帮他查一下,转念一想,又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怕把飞来的横财,一下子查飞。 反正又不是我偷的钱,如果是哪位客户错打在我的账户上,我退给他就成。如果没人问呢?陆翔嘿嘿地笑了几声。 这件事,他没告诉罗乔娅。 (六) 清早一起床,陆翔和罗乔娅就急着往医院里去。最近几天,她总是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她的胸房,也比平时发胀。早上做爱的时候,她对陆翔说,她可能是怀孕了。陆翔非常兴奋,那种想做爸爸的感觉,写在了脸上。 他把头埋在她的胸脯,用舌尖舔她,再用一只手,轻轻握了握她那结实的两团。然后,看着她说,可能是怀孕了。 以前在一起,两团峰可现在,峰晕比以前明显变大了,颜色也有那种柔红变成了沉红。 罗乔娅想把床头的内裤清洗一下,陆翔说,算了吧,攒到明天,一块洗。 罗乔娅的脸就红了,嘴里嘟噜着,你和苏苏是不是也这样,用过的内裤,要等到明天清洗? 嘴这样说着,却牵着陆翔的手,走出了房间。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在医院通过早早孕检查,证实了罗乔娅确实怀孕的事。陆翔想着自己就要做爸爸了,一路上对罗乔娅关怀备至。罗乔娅揶揄他,谁说嫁给你了,看你美的。 走到门口,他看见有一辆覆满尘土的红色凯越停在那里,牌照是他熟悉的几位数字。心中憋屈的那把火,就一下子燃着了。 他对罗乔娅说,这贱女人回来了,这是她的车。 陆翔这才想起,苏苏还拿着房间里的钥匙,他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一想起这女人在他的房间里还不知要做些什么,气不打一处来,推开罗乔娅,就要向屋里冲去, 罗乔娅一把将他拽住。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摇晃。每当他脾气暴躁的时候,她都是用这种方法,帮他平息怒气。 当陆翔的情绪稍微稳定的时候,罗乔娅挽着他的手一起上楼。边走边开导他,说苏苏肯定是来取她私人物品的,我们要做得大度些。以前的事,不要说了,否则,就是对她还存有幻想。 当他俩推开房门,发现苏苏的两只脚在沙发上翘着。 陆翔喊了一句,苏苏,你把东西拿走,永远不要再来。 苏苏没有反应,依然躺在沙发上。 好在有罗乔娅在陆翔身边,否则,他一准会拿起刚刚脱下的皮鞋,朝苏苏的脸上砸去。 (七) 陆翔几步来到了苏苏跟前,伸手就去拽她。这时候,他发现苏苏的脸苍白。沙发下面,流了一大滩的血。 一把水果刀,就掉在地板上,苏苏的左手腕,血已滴空。 陆翔嗷地叫了一声,差一点摔倒。 罗乔娅见状,一步跨上来,将他扶住。毕竟在医院工作,她比陆翔要冷静的多。 她伸出一只手,在苏苏的鼻子前放了一会儿说,通知110吧,她不行了。 他们在茶几上发现了她写的遗书。 陆翔你好: 我给你打的60万块钱,想必收到了吧。3年来,我是第一次离开你。 我看公司负债累累,替你难受。在鼓动你申请破产时,把公司账上的的几十万现金,打到了我们几个老客户的账上。这样,账面上才不会出现问题。有了这笔钱,我们就能从头再来。 我怕你受到牵连,更换了号码。当把这一切做好,跟你联系,你总是关机,想你是把手机号码换了。我不敢回来,也不敢联系别人,我怕公司资产还没有清理完毕。 三千里长路,抵不住几个月的凄苦清冷。蛰居的每个夜晚,我都在想你。 开了一天一夜的车,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家。看见房间已装饰一新,红色中国结高挂在客厅,满屋子充满喜庆色彩,我很高兴。你想通了,准备结婚?咋那么自信,也不问我同不同意。 我走到了咱们卧室,看见床头上挂的是你和另一位亲爱的相片。那女人的内裤就扔在床头,散发着淡淡青草的味道。 你知道吗,翔,那张床是我给你买的。 我和你的相片呢,你把它弄丢了? 我的身体是如此之轻。 我累坏了,想好好休息一下。车后备箱里,有你喜欢吃的榴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手机啊手机 欧阳畅发现一个细节,在拨打恺恺手机时,她手机屏幕上竟然显示“乳蝎酒咨询”几个字。 他感到纳闷,自己手机号恺恺在熟悉不过,根本没必要标注。即使要标注,也应该标注为欧阳畅或者老公才对呀。 他看了恺恺一眼,恺恺一脸无辜的样子,朝他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我说呢,好好的手机怎么找不着了,原来是随手放到茶几下面了!” 说着话,她把手机放到包里,左手伸过来挽着欧阳畅的右臂,嚷嚷着说:“你这次回来,带我吃啥好吃的?” “海底捞火锅如何?我觉得东仓那一家的鱼滑和牛排骨味道不错。”欧阳畅牵着恺恺手出了门。 开着车,在莲花镇比干大道行驶。一路上,欧阳畅在想一个问题:恺恺为啥要把我手机号码标注为“乳蝎酒咨询”?公司这两年一直销售乳蝎酒,虽然销路不好,但亏得暴富贵这个销酒大户帮忙,公司勉强还能运转。 真该感谢暴富贵,如果不是他的建议,欧阳畅不会到四川酒厂调研,更不会到全国各地市场调查酒的销路情况。可以说,没有这三四个月奔跑忙碌,欧阳畅不会心有成竹的签下这家酒厂的地区代理。 鸿运当照,恺恺却把老公手机号设置成“乳蝎酒咨询”,欧阳畅觉得晦气,感觉恺恺是在刻意回避谁,怕谁看到这个号码。这个“谁”,估计是谁呢? 欧阳畅不想还罢,一细想出了一身大汗。 汽车上东环路,欧阳畅给富贵打了一个电话。富贵是商道上朋友,一直帮欧阳畅开拓业务,于情于理,他必须好好安排一顿,算是对富贵一个答谢。 富贵在电话里说:“感谢啥呀,等挣了钱再谢不迟。明晚吃饭,你把弟妹带去,我正好有事儿请教她呢。” 下车时,欧阳畅看见恺恺倾了一下身子,从脖颈里露出一块佩玉。那块佩玉是一块儿淡青色的翡翠如意,正中间飘着几朵墨绿花儿。 这让欧阳畅倒吸一口凉气,我给凯凯买的那块小白菜玉佩呢?恺恺绝不会自己买块玉戴在身上,她买双袜子,还要攀上老公。 恺恺注意到了欧阳畅的目光,脸微微泛了红晕,朝欧阳畅撅一下嘴说:“不好意思啊,没和你商量,自己做主买了一块翡翠。都结婚两年了,不能做一次主吗?” 欧阳畅笑一下说:“没有责怪意思,只是感觉不像你做派,这块玉多少钱呢?” “有些小贵,别责怪我,八千。”恺恺吐一下舌头。 吃饭时,恺恺手机响了,欧阳畅朝屏幕瞥一眼,看见显示一行字“万宝路咨询”。欧阳畅就奇怪了,好好的电话怎么又蹦出个“万宝路咨询”。 恺恺拿了手机离开席位。回来时,咯咯笑着说:“一位老同学电话,让我有时间和她一起做头发。真是的,你说烦不烦人。” 欧阳畅想笑,但笑不出声。他给恺恺斟了一杯酒说:“这是我在酒厂带来的酒,你尝尝口感如何?以后,我们就要销这款酒了。” 恺恺喝一口,细品一下说:“好酒,这款一瓶至少在200元以上,拿货啥价?”欧阳畅伸出一个巴掌。 他又给恺恺斟满一杯,待她喝完,招呼服务员拿来一瓶可乐,给恺恺倒上,让她配着白酒喝。恺恺说:“想害我呀!我听说,碳酸饮料配白酒,会醉人的。” “醉了你躺我怀里乖,像一只小母鹿。”说着话,欧阳畅一手挎着恺恺脖子,另一只手在恺恺肘弯儿里掏过,两口子喝了一杯交杯酒。 欧阳畅喊了代驾,到家后,给恺恺脱了鞋,让她平躺在床上,又凉了杯水。待一切都安排停顿,他翻出恺恺手机,发现屏幕被锁住了。 他在手机上一连画了七次符号,都没有打开。思考一下,在手机屏幕上画了一个“k”,屏幕一闪开了。 他迅速把手机通讯录点开,发现午饭时,那个“万宝路咨询”的电话,是暴富贵打来的。他继续翻页,发现了恺恺和暴富贵的微信聊天。 有一段对话是这样写的:“请你不要在骚扰我,否则我会把一切告诉老公。我知道你在帮我老公,也在帮我,但不能以此要挟我。我和你每一次通话都录音了,我不怕你在外乱说。” 欧阳畅把微信看完,又听了恺恺和富贵之间的通话录音,一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他抹了一把眼泪,把头贴在妻子脸上,深呼吸一口。恺恺流出的口水,粘在了他舌尖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水中的黄蜜蜡 一件浑黄的,泛着柔曼光泽的吊坠,隔着玻璃专柜,一下子抓住了宫建平的眼球。 就是它,没错。三年前,悦悦在北京王府井看到的就是这款。她把目光长时间停留在一件吊坠上,吊坠弯弯的,厚厚的,肥肥的,可爱的样子就像一枚空中的小月亮。 宫建平就让导购小姐把这款吊坠拿出来,捧在手心里让悦悦看。导购很会促销,她把吊坠放在悦悦胸前,让她照镜子。从导购的讲解中,宫建平知道,这是一款鸡油黄蜜蜡。导购说:市场上假货多,有碎料重新加工的二代蜜,也有树脂合成的假蜜,稍不留意,就会上当。 黄蜜是按克数计算的,我们这里1克600元,像这款,鸭蛋一样大,才59克。导购小姐把一双眼睛投向悦悦。 宫建平在心里算了一下,59克就是35400元啊!宫建平的脸有些发红了,他甚至一万元都掏不出来。他看了一眼导购小姐,又看了一眼悦悦,一脸窘相,站在那里。 还是悦悦打了圆场,说:就是看看,改天再来吧。说着话,拉着宫建平的手,走出了商场。 宫建平觉得很对不住悦悦,两人在一起相处几年了,到北京旅游,竟然买不起一款悦悦喜欢的饰品。走在南池子大街,宫建平不好意思地说:你等着,我一定会买一款你喜欢的蜜蜡。 我根本就不喜欢,我只是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的份量。悦悦说这句话时,朝宫建平眨了眨眼睛。 宫建平低声问了一句:多少钱1克? 680元。这款59克。导购小姐很亲切地说。 不贵,三年了,一克才长了80元。宫建平在心里嘀咕一句。 导购拿一纸杯,接一杯纯净水倒入容器,然后把蜜蜡放在容器内。黄蜜蜡在水中旋转着,漂移着,就像一块巨石,浮在水面,这让宫建平觉得很是稀奇。 导购指着容器说:这种蜜蜡质地很轻,像鸭蛋这样大的一件饰品,放在手上就像一张纸片那样轻飘,它能漂浮在水面上不沉落。有些商家,为了让他的劣质蜜蜡也能漂浮在水面上,就在水里放了盐,来增加水的比重。 走出王府井大街,宫建平突然抱着自己的肩膀,蹲了下来。他觉得鼻子酸酸的,嗓子痒痒的,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不知道,这款蜜蜡吊坠,此刻送给悦悦,她还能否接受。想起这三年来的辛酸和变故,他蹲在街角,一脸茫然。 从高铁站走出,风开始刮起来,一位的士司机鸣着喇叭,示意他上车。宫建平摇了摇头,他想单独走一程路。他觉得这三年来太累了,为了让悦悦活得开心,让生活再上个层次,他独自一人到了柬埔寨。他的第一个人生目标,就是攒下钱来,给悦悦买下这款浑黄的黄米蜡,牵着她的手,步入婚姻殿堂。 出国打工之后,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微信越来越少了,电话有时也不接。她说忙,没看见。她说忘回了,心情不好。她说,是震动,没听见啊他搞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想起一位朋友在微信圈里晒的一个微信:不是看不到,而是不想回!他苦笑了一下,把嘴巴绷紧。 荷塘里莲花的清香已经闻到了,他知道,再走十分钟的路,就要到北仓了,这是他们俩经常约会的地方。他给悦悦发了微信:已到莲花镇,老地方见? 北仓,对吗?微信回复的很快,这让宫建平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下。 当宫建平从公路上走下来,他看见悦悦早已经站在荷塘边。从背影看,还是那么瘦,一头长发在空中飘扬。宫建平从包里把蜜蜡掏出来,握在手心,快步走过去。他要给她一个惊喜,给她一个想不到的礼物。三年了,不容易啊。他看眼前的悦悦有些模糊,两颗泪珠,顺着眼角滚下来。 就在宫建平伸出双臂,从背后拥抱悦悦时,她一个转身,后退一步,胸前一颗金色的黄蜜蜡,在阳光下闪烁,形状和王府井大街的那块蜜蜡几乎一样。只是色泽透明艳黄,颜色也较为均匀。宫建平凭这三年来对蜜蜡的关注,一眼便看出,这是市场上较为流行的柯巴树脂合成的假货。 宫建平的手,就向后回缩,他不想让悦悦看到他手中的黄蜜蜡了,他怕真假饰品放在一起,那该让悦悦有多尴尬。 悦悦已经把手伸过来,眼睛盯着宫建平的脸说:我可以看看吗? 蜜蜡,给你买的。看到你买过了,不好意思拿出手了。宫建平挤出一丝笑说。 我哪有那么多钱买呢,朋友送的。悦悦撇着小嘴,把饰品盒打开。 不错,二代蜜,估计得一千多块钱。我这个,朋友说是波罗的海蜜,一克700多呢,放在盐水里都不会沉落。她把“朋友”这两个字压得很低,说话间,把蜜蜡硬塞到了宫建平的手里。 宫建平愣了一下,低声说:送的好,这块儿蜜蜡就用不着了。他眼睛盯着悦悦端详一会儿,握着蜜蜡的手抻开,手指一松,飘落在水塘里。 黄蜜蜡浮在水面上,旋转着打了几个停儿,缓缓地向荷塘的中央飘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1) 一 在讲我之前,我想先引用《圣经》上的一段话。 新约全书马太福音第十章:一个管会堂的求拜耶稣说:“我女儿刚死了,求你去按手在她身上,她就必活了。” 耶稣便起来跟着他去,门徒也跟着他去耶稣就进去,拉着闺女的手,闺女便起来了。于是这风声传遍了那地方。 耶稣从那里往前走,有两个瞎子跟着他,喊叫说:“大卫的子孙,可怜我吧。”耶稣就摸他们的眼睛,说:“照着你们的信给你们成全吧。”他们的眼睛就开了。耶稣切切地嘱咐他们说:“你们要小心,不可叫人知道。”他们出去,竟把他的名声传遍了那地方。 聪明的读者,肯定已经猜到了我要讲的故事内容,和拯救病人有关。可惜,方向错了180度。那可能和看病无关?有些读者可能会在心中自问。 不,别急,你先把角度调整过来,360度原地别动。我告诉你吧,这是一件和医疗密切相关的事件,整个故事的发生,和一台神秘的机器有关。只是这故事,讲起来有些离奇,但决不会危言耸听。 我这位和病人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老中医,最近十个月来,一直围着这台机器转,也只是前几天,才得以偷偷一窥。 唉,就这一窥,我身上汗涔涔的,还有些腿软。如果你想听下去,请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平静一下心情,找到一个好的切入点,容我慢慢讲述。可能刚讲述的时候有些枯燥,这主要和故事里的人物情节展开有关。有些事情,我必须一开始的时候交待清楚,我相信,随着故事的发展和情节的推进,故事本身会把你吸引住的。 故事还得从赵院长引进的一台胃肠超声检查仪说起。那天早晨,我到医院上班,被赵院长喊到了四楼,说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和我商量。所谓商量,我想,也就是具体给我吩咐些什么事情。 对于领导们来说,用“商量”这个词,可能更容易更直接地走进一件事情的核心,使原本比较繁琐和复杂的事情,在“商量”的气氛下,得以圆满的解决。 院长客气地让我坐下,亲手给我沏了一杯茉莉花茶,凝望我很久,方开始跟我商量重大的事情。 院长跟我商量说:“常主任,我知道你在中医科干得不错,中医科也确实离不开你。但现在有一副更重的担子,还非得你来挑不行。” 说着话,他顺手从兜里摸出一盒红旗渠香烟,掏出一支叼在嘴上燃着。深吸了两口之后,院长告诉我医院最近引进了一个胃肠科,是一位姓闫的老板来这里承包,医院已经和人家签了合同。 院长说:“闫老板是内行,从大医院走出来的,人家指名要一位搞中医的,有教授职称的大夫为他坐诊。医院考虑来考虑去,认为你去最合适。你是老同志,又是副主任医师,副高职称,门诊经验丰富。” 院长深吸一口烟强调说:“闫老板用了咱们三间房,在门诊三楼,每月房租3000元。另外,医院还有5的抽成。听说,他在外搞的几个连锁门诊,效益都相当不错。” 院长讲到这里,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我。这种目光,让我一下子感到无所适从。 “太突然了。”我轻声叹了口气说。 你们不知道,我们文华区医院不大,搞中医的人没几个,我是中医科的主任,中医科少了我,一些疑难复杂的病症,还真不好处理。 赵院长望着我,嘿嘿笑了几声,用烟头摆弄着窗台上的一颗君子兰对我说:“你真是死脑筋,中医科有什么好留恋的,凡是派到胃肠科的人,都是医院的骨干分子。好多人想往胃肠科挤,还挤不进呢!” 我从赵院长的谈话中知道,那位闫老板,原本也是行医的,在某市大医院工作,最近几年,下海搞起了单干。他平时不大坐诊,主要负责社会面上的活动,比如广告宣传啊c药品供应啊,和职能部门的关系处理啊等等。接诊的任务,就交给了我。 “老常,你就甩开膀子大胆干吧。我把护办室的小英,b超室的岳兰,也配到了胃肠科,你就是新设的胃肠科主任。”院长说话时,把烟灰轻轻弹到君子兰叶片上,然后又用红旗渠烟头,轻轻拨动君子兰肥厚的叶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2) 从赵院长的谈话中我听得出来,医院把这个新设的胃肠科当成摇钱树了,院长对闫老板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院长说我和岳兰c小英三个人,从到胃肠科上班那一天起,不管有无收入,工资翻番,雷打不动。另外,我每月还有1的提成。小英c岳兰没我提的多,他们是05抽成。 院长说:“闫老板说了,谁贡献大,谁付出多,谁就多拿。咱们市有一百多万城市人口和六百万农村人口,一个月收入几十万元,应该不成问题。” 说着话,院长拍了我一下肩膀:“你是医生,副教授级,每个病人都要和你打交道,你多拿,那是天经地义。” 我懵懵懂懂地走出了院长的办公室,边走边想,胃肠科能做多大啊,院长一张口就十万c二十万的,还工资翻番,莫非我福星高照,遇到了大玩家?转念一想,这医院效益也不好搞啊,医院口腔科c骨科投资多少钱广告了,也不见有几个病人来这儿治疗。 感情胃肠科老板有什么高招儿不成?想着想着,我的心开始沉重。 二 闫老板给我的印象很好,一看便知,是一位温文儒雅的男子。瘦瘦的身材,高高的个子,三十几岁的年纪,带一副金丝边眼镜。 上班的第一天,闫老板给我们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他说目前患胃肠病的患者很多,尤其是一些乡下病人,因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检查和治疗,使病症加重,有的还发展成癌症。 说到病人的就诊情况时,闫老板一再嘱咐我们说:“有钱的病人要治,缺钱少钱的病人也要想办法,让他们得到治疗。过去有句话,穷人看病,富人掏钱。说白了,不就是让医生机动掌握病人的就诊情况嘛。” 闫老板的一席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我的行医生涯中,遇到过很多有病无钱难医治的病人,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做为医生的我,也只能像病人一样长吁短叹。医院自负赢亏,医院不可能拿出本来就拮据的钱,来为病人垫资看病。 闫老板能说出这样的话,够魄力。 我在庆幸能遇到这样好的老板的同时,也开始暗自为自己高兴。先前的那种担忧,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中医科,我每月千元的基本工资都挣不够,来到胃肠科,工资翻番,旱涝保收,另外还有1的提成。 这么肥的美差,落到了我的头上,上苍有眼,我得用上帝给我的这双普渡众生的手,好好的救死扶伤呢! 胃肠科老板闫文军先生这几天可真是忙坏了。仅仅一间胃肠检查室的装修,就花去了他一周的时间。房间的布置我不清楚,因为我没进去过,单从闫先生专门在胃肠检查室加固一个厚厚的金属防盗门来看,就足以猜测到这机器的贵重。 这几天,他和岳兰待在一起,为让岳兰尽快掌握胃肠超声的检查操作技能,闫先生熬红了双眼。机器进来了,想看的人很多,听说不插管就可以检查胃肠,这么好的机器,谁不眼馋呢。 院长为胃肠超声检查的事,给我们科室开了个会。院长说:“胃肠超声几十万,碰坏了,谁也负不起这个责。关键是这款机器,很不容易买到。胃肠检查不插管,就这一句话,就让这款机器脱销了。闲人一概免进机房,包括你老常,要起好这个带头作用。如果连你老常这个胃肠科主任都不进机房,谁还敢进。” 赵院长烟瘾很大,讲话时,夹一支红旗渠香烟大口大口地抽,抽完后,坐在院长身边的闫老板又抽出一支金帝豪香烟递给他。 院长燃着后,先是在鼻子上嗅了嗅,然后开口说:“除了普渠,再好的烟我都不抽,今天是个例外。”话没说完,吱地吸了一口,然后又慢慢地从口中吐出一长串儿的烟雾。 赵院长把对我们讲的话,又对全院职工讲了一遍。他在会上特别强调,医院职工和家属,一律不准免费来这儿做胃肠超声检查。想查也可以,但得掏钱,和病人一样的价格,查一次130元。 院长说:“这个关,岳兰得把好,如果这个关口出现了问题,你岳兰也就别在胃肠科干了。” 散会后,其它科室的人找到岳兰,问机器是哪儿产的,有多大,啥功能,准确率有多高。岳兰只是笑而不答,问多了,嘣出一句:“机器被木板隔开了,我也看不清楚。” 胃肠科的大夫,竟然不能看胃肠超声,这事儿让我有些烦心。回过头来一想,院长说的也对,如果连我这个胃肠科的主任都不去胃肠检查室,谁还敢去?看来,这个头,我还真得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3) 下班的时候,闫文军开着他的帕萨特接院长和我们科室的人员上宾馆吃饭,一桌子海鲜,好多我都叫不出名字。女士们喝着酸奶,我们仨男士喝着剑南春,边说边聊。 闫文军说,:“今天晚上,广告就出来了,市一台电视无线播出,每天十遍,仅晚上八点至十点,这两个小时就播五遍。有线电视台二十多个频道,滚动播出,见缝就插,一天四十遍。” 院长看着闫文军侃侃而谈的样子,悄悄地把手里夹着的红旗渠香烟仍掉,顺手在闫文军的香烟盒里摸出一支金帝豪,并用打火机燃着,深吸了一口说:“一天几十遍,这不跟下雨一样,再旱的地,也得淹了。” 闫文军瞅了我们一眼,压低声音说一句:“相信不相信,一星期后,病人就得排起长队。” “是嘛,如果真是这样,可就神了,这广告一个月下来得多少钱啊?”岳兰今天穿的衣服有些暴露,上衣领口外翻着,她说话时,仰头喝了一口酸奶,乳沟隐隐地露了出来。 闫文军看了一眼岳兰,并不说话,而是慢慢地伸出三个指头,而后又伸出一个小指头。 “三千元?”岳兰伸了一下舌头问。 “三万五。”闫文军很轻松地吐出这个数字,但还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酒席结束了,闫文军开车把我们分别送回家里。按照闫老板的吩咐,晚上,我们都得看胃肠科的电视广告。闫老板说,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认真看一看广告,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三个牛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嘛。 我们三个人,包括院长,每人都得到一份赠品,摩托罗拉翻盖手机。起初,我有些不好意思,不敢把这贵重的礼品装在我身上。 院长说:“既然是闫老板的诚意,都收下,这也是工作需要嘛。”说着话,院长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支金帝豪燃上,然后才将手机礼品盒打开。宽宽大大的手机,放在院长的手里,他轻轻抚摸着,喃喃自语地说:“他妈的,这外国货就是灵巧,一看就喜人。” 我坐在电视机前,摆弄着手机,我把小狗贝贝抱在沙发上。我发现,我的手机比院长的小,比院长的窄,颜色不如院长的鲜亮,灰蒙蒙的,很暗的那种。后来我才知道,闫文军送给院长的是摩托罗拉掌中宝,带商务通功能,能手写信息。我已经很知足了,我将近五十岁的人,也玩儿起了手机,如果是自己花钱,我肯定不买。 妻子看我摆弄手机的样子,在身边唠叨说:“闫老板这人不错,一个病人还没看呢,就给你这么贵重的礼物,你可得下力气多拉套,对得起人家这份情谊。” 我笑着说:“以后见到闫老板,不敢当着面喊人家老板,闫老板酒席上交待过的。他说了,喊老板不好。” “那喊什么?”妻子扭过头来问我。 我说:“喊闫主任。” 妻子说:“他成了主任,那你呢?” 我思忖了一下,自我解嘲地说:“喊我老常,就挺亲切的。” 望着我和妻子谈话的样子,贝贝撒娇似地拱在我的怀里,它用毛绒绒的爪子抓我的衣服,抓我的手机。突然,它大口一咧,咬住手机就啃,我急忙一拳打在它的头上,厉声呵斥道:“你怎么能用牙咬呢,你知道这玩意儿多贵重吗?” 贝贝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唧唧哼了两声后,躲在妻子的身后发抖,任凭我怎么向它招手,就是不睬我。 胃肠科的广告开始播出了,是整屏的文字广告,女播音员配的音,声音很好听。 胃肠检查不插管 市文华区人民医院三楼胃肠科,斥巨资独家引进日本东芝nhbz—3型彩色胃肠超声检查仪。该仪器不插管可同时对胃c肠c肝c胆c胰c脾c肾c膀胱c子宫c前列腺c甲状腺等十几个器官一次性全面检查,即节省了每一个器官逐一检查的高额费用,又免除了胃肠镜检查所带来的痛苦。无论是炎症c溃疡c肿瘤c癌变c腹胀c腹痛c腹泻均可明确诊断,几分钟出检查结果。该仪器的使用,为胃肠病的治疗提供了可靠的依据。同时,由我院老中医专家常教授结合仪器给予诊断治疗。往往缠身多年的胃肠病痛,通过检查确诊,在老中医的细心调理下,妙手回春,3—5天症状即可见轻,短时间内便可治愈。 切记空腹检查,节假日不休息。 地址:市文华医院三楼胃肠科,市内乘18路c33路车文华医院下车即到。 广告的右上角打着一行字,胃肠检查130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4) 广告播完了,我换了一下台,发现还是我们的广告,我又换了一下台,过一会儿还是我们的广告。这广告,真他妈的多啊,我打心眼儿里佩服闫先生的大手笔。 妻子看到我低头沉思的样子,对我说:“闫主任可是干大事业的人,出手不凡。” 我摸了一下光秃秃的脑门儿说:“那是自然,开一辆帕萨特就几十万元呢。” “他说你3—5天就能让病人减轻症状,你有这个把握吗?”妻子有些担心地问。 “怎么,你不相信?咱们楼上的刘二嫂,一付汤药喝下去,胃就不痛了。”我沾沾自喜地说着话,心里却犯嘀咕,闫先生上广告前怎么不让我看一遍广告词呢? 如果先前看了,我会让他把3—5天就减轻症状这句话给删掉,毕竟我没有这么大的把握,让缠身多年的老胃病3—5天都统统减轻症状。想到这里,我心情沉重起来。 妻子可能看出了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说:“你要是没有那个本事,就给闫主任说说,让他把广告词改一改。”妻子盯着我端杯的手说。 “不碍事的。闫主任说了,他进了很多的特效药,效果很好的。”我的心忐忑了几下,自己安慰自己道。 三 文华医院热闹了,来做胃肠检查的病人堵住了楼的通道,一个科室的就诊病人,比整个医院的病人都多。 赵院长让后勤科到家具市场买了几张长椅子,放在楼道两侧,尽管如此,病人还是黑黑压压一大群。从做广告的第三天起,病人就陆陆续续地上来了,今天,已经是第十三天了。 中午下班时,时间已经是下午的一点钟,仍然有几个病人嚷嚷着要检查。闫主任一脸微笑地对病人说:“不好意思,我们医生都饿了,累的都直不起腰了。你们也该吃饭了,清早没吃饭,肯定饿坏了,要不,我们一块儿去吃?”看到闫主任一脸的微笑,几位病人也不好意思再发牢骚,决定明天再来检查。其中一位病人问道:“要是明天还轮不到我呢?” 闫主任笑了一下说:“老常,你给他们登记一下,这几位病人明天来时,可以不排队检查。” 我按闫主任的要求,给这几位病人做了登记,然后,我们一行人走上街去吃饭。 岳兰的腰累坏了,坐在椅子上,哼哼唧唧的,不停地用手在后背上捶。也难怪啊,这一星期,检查的病人突然增多了。从清早八点到下午一点,独自一人在检查室忙碌,工作的强度,可想而知。 闫文军看着岳兰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谦意。他抱谦地说:“你看,把你累成这样子,要不,你头爬在桌子上,我给你推拿两下吧。以前我搞外科。推拿按摩,也是常有的事。” 说着话,他让岳兰把头埋在桌上,当着我和小英的面,给岳兰按摩起腰来。大约有十几分钟,饭菜上来了,岳兰打着哈欠伸一个懒腰儿说:“按摩一下就是舒服,闫主任可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啊!” 她的话,让闫文军有些不好意思,我发现闫主任的目光和岳兰接触的一刹那,呼吸有些窘迫。 “咱们这里的病人,都赶在上午了,下午来检查的一个没有。要是平均一下,多好啊!”护士小英嘟囔着说。 “这你就不懂了,上午来的病人都是赶着检查的。等一个月以后,病人上下午就分开了。”闫文军认真地说。 “你怎么知道?”小英梗着脖子问。 “这还不明白,一个月后,复诊病人上来了,他们知道上午忙,自然会安排在下午取药。”我看了一眼小英说。 “还是老常,常教授说的对,就是这种情况。”闫文军点了点头说。 我们几个人边吃饭,边谈论着今天的就诊情况。岳兰说她上午检查了27个病人,我说有19个病人取了药,小英说她发出去了130瓶药。 闫文军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每位检查费130元,咱们今天上午检查费应该是3490元钱才对。有一位病人钱带的少,怪可怜的,我让岳兰给她开了110元。咱们每瓶药的单价是60元,130瓶药应该收7800元才对。咱们今天的总收入应该是11290元。检查费就这样了,不会再有大的突破,只要能保持住这个理想的数目就行。药费还会有大的突破,关键是老常,要设法让每一位来检查的病人都能够在我们这里康复。我相信常主任很快就会掌握住就诊病人的心理的。到时候,咱们的收入,还会有大的提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5) 闫文军说着话,从兜里摸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支燃上。 “哇,怪吓人的。”小英吐了一下舌头,我们几个人,也都面面相觑。 “多了不好吗?月底分红多。”闫文军笑了一下说。 下午,闫文军在科室里和我们几个人打纸牌,输了几十元钱。他把输的钱放在桌子上,对我说:“老常,你和小英看着门诊,我和岳兰去买一些耦合剂。” 闫文军和岳兰开车出了医院,我站在窗台边,看见他们两个人手拉手上了车。这两个年轻人真有意思,才认识几天,就手拉手了。转念一想,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这样嘛! 我想起了闫文军临走前说去买耦合剂,闫文军买耦合剂干什么?莫非胃肠超声也像b超检查一样,需要耦合剂,需要探头,需要皮肤外声波探测,根据回声诊断病情? 我对胃肠超声充满了好奇,我觉得闫文军和院长他们也太神秘了一点儿,神秘到了我这个胃肠科的主任,都不知道胃肠超声长什么样子,具备什么功能。 我挠了一下光秃秃的头顶,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这个胃肠科主任已经让位于闫老板了。我在科室人员面前,是老常,我在病人面前,是常教授。闫老板才是名符其实的主任,闫老板掌控着胃肠科的运作。 还好,闫主任心底不错,对病人也乐见好施。救死扶伤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看来,闫老板做到了。 闫文军和岳兰走出医院之后,下午一直没有回来。第二天上班时,岳兰左手的无名指上,多了一颗钻戒。这是小英告诉我的,说岳兰唱着歌,照着镜子,来回翻转着左手。 岳兰今天一直都在唱歌,哪怕是在检查室为病人检查病症的闲余,她抒发爱情的歌曲,也能从紧闭的门和窗户缝里溜出来,钻进我的耳朵。 他给我手里送检查单时,嘴里还在哼哼着梁静茹的歌曲《爱你不是两三天》。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钻戒很大,明晃晃的很耀眼。他在给我送检查单时,我从她晃动的无名指上看到了。 这几天的雨水特别多,灰蒙蒙的,一直下个不停。但奔着不插管检查胃肠的病人,依然是络绎不绝。 中午临下班的时候,来了一位患者,三十来岁的模样,姓李c胖乎乎的,皮肤黝黑,随同他一起来检查的妻子,管他叫李胖墩儿。 李胖墩儿说他在老婆王梅的学校食堂里做饭,可能是爱喝酒的缘故,把胃喝坏了,最近大便的时候,时常便血。 他的病症,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问李胖墩儿:“便血是黑便还是血样儿便。” 不等李胖墩儿答话,他老婆王梅抢着说:“便出来的是鲜血。” 我在李胖墩儿的检查单上画了一个杠杠,并特意注明,对肠道进行详细检查。 一会儿功夫,检查单出来了,检查结果一栏赫然打着胃溃疡三个醒目的黑体字,这让我大跌眼镜。我悄悄把闫主任喊了出来,并详细地讲诉了这位病人的病情,我怀疑他的直肠出了问题,并把我的担忧讲了出来。 我说:“即使病人有痔疮,也必须进行严格的肠道检查。如果我们的胃肠超声不能拿出准确的数据,就应该让病人到胃镜室做一个胃肠镜全检。” 闫主任听了我的讲诉,一脸凝重的样子进了“闲人免进”的胃肠检查室,在里面呆了大约四c五分钟,走出来对我说:“没错,就是胃溃疡,电脑都打出来了,能有错?”说着话,他吩咐我为李胖墩儿开了一个月的胃肠宝。 四 盼礼拜天,就像我小时候坐在空旷的夜色里盼皎洁的明月。望着满天的星斗,我对隐藏在夜穹里的月亮充满了好奇。 我知道吴刚c嫦娥的传说,我也知道王母娘娘,可我就是不知道闫主任让我什么时候歇礼拜。 起初,他总是以病人多为由,屡次取消我和岳兰c小英的双休日,到后来,干脆把这每月的四次礼拜,八天双休,全部折合成钱发给我们。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三人蛮高兴的,谁知时间长了,产生了逆反的心理,连女孩子小英也抱怨没有礼拜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6) 小英说:“就是每天补助壹佰,也不愿意上了,我连见男朋友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了。” 为这事,我专门找了院长,赵院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一个月的工资加提成伍c陆仟元,又想休息又想多得,哪来这么好的差事啊!错过了这个村,可是没那个店。” 院长和我说话时,我发现他手里的烟变成了金帝豪。院长曾不止一次地在职工们面前,说他最爱抽肆块钱一盒的红旗渠,其它牌子,再好也一概不抽。现在,院长和闫主任抽一个牌子的香烟了。 赵院长把烟灰轻轻弹到君子兰的叶片上,然后用金帝豪的烟头拨弄绿色的叶片。我知道,院长在等我说话。他等我说话时,总是爱用手摆弄花卉,摆弄君子兰肥厚的叶片。 我说:“我现在开资是不少,但闫主任的收入你肯定更清楚,每个月都是肆c伍拾万啊!金山一样的数字,把我要累趴下了。一天到晚,都是和病人说话,嘴皮都磨干了。回到家里,我是一句话也不说,老婆都说我变成哑巴了。” 院长看着我委屈的样子,把烟头扔进花盆,沉着脸说:“你回去吧,一个月休息一天,就你一人特殊,她们俩人想都别想。” 我轻声问了一句:“哪一天休息啊?” 院长掰着指头算了算,对我说:“就明天吧,以后每月按月底最后一个礼拜天休息。” 院长的话,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我总算没白费口舌,三十个工作日里,我有了一个完整的礼拜天。 我一大早起了床,带上鱼竿,领着贝贝,骑着单车,到市郊钓鱼。我已经很久没有钓鱼了,钓鱼对我来说,是一次奢侈的享受。我仅仅在乎钓鱼这个过程,至于能不能钓住鱼,有没有鱼前来吃米,这水塘里有没有鱼,我根本不去想它。 我蹲在池塘的一角,洒了米,握住鱼竿,等待鱼儿上钩。可能是池塘里的鱼太多了,或许是鱼儿长时间没有食饵,饿坏了,当我把用酒浸泡过的小米和混合饲料洒入水中,不一会儿功夫,我便从清清的水面看到一群鱼从水底向我游来。 我不想这么快就钓上鱼来,我想把鱼群惊跑,但又怕岸上的人骂我神经病,说我存心捣乱,我只好轻轻地把钩子在水中拖来拖去。我看见一条鲫鱼,瞄准了我的钩子,为了它喜欢的食物,铁了心来送死。 它顺着渔钩游动,它轻轻摆动尾巴,它逮住机会,一口下去,钩子吞进腹中了。 我看到如此可爱的鱼,为了自己喜欢的食饵,竟然不惜一死,觉得开心,好玩儿。我轻松地甩下钩,我用力地挥动竿儿,一条一条的鱼,被我拉了上来。 不到一个小时,我已经钓了七条鱼了,如果这样钓下去,口袋里的钱,肯定是不够了。我得收竿离开渔塘,我觉得今天钓鱼的心情,就像一条铁了心来寻死的鲫鱼。 贝贝欢快地在鱼儿周围奔跑着,并不时地用鼻子嗅着潮湿的地面。贝贝不管我的心情,它只管自己高兴,它已经好多天没有出来放风了,它像我一样,难得的一次自由。 我怎么觉得今天的钓鱼,就像是钓病号?我们老板先下了米,大批的病人奔米而来,我和岳兰,便是鱼竿和鱼钩,老板就是那位手握鱼竿的渔夫。谁是鱼钩上的食饵呢,能够让鱼儿不要命的奔它而来? 我想起了胃肠不插管,我想起了胃肠彩色超声。不插管,多好听的食饵啊,散发出的香味儿,让多少久病缠身的患者奔你而来。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联想,我发现我所检查诊治的病人,都变成了我诊室里鱼缸里的金鱼。 老板爱养鱼,买了鱼缸,放在诊室里。没事的时候,老板就蹲在鱼缸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鱼缸里的鱼儿看。 有一次,我问闫主任;“你怎么那么喜欢鱼呢?” 闫主任瞧我一眼笑着说:“鱼儿太可爱了。你看,这鱼缸里的金鱼,五颜六色,在水里不停地游动,游到死,也游不出这二尺见方的天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7)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我说不出闫主任哪一点儿不好,但直觉又告诉我,闫主任,包括岳兰,院长,他们在刻意对我隐瞒着什么。 有一次,闫主任和岳兰在说胃肠超声的事,我在门外听到了胃肠超声这几个字,我听见他们正谈的兴高采烈,我想象得到他们的眉飞色舞,当我进了诊室时,声音却戛然而止。 还有好几次,我见院长c岳兰c闫主任三个人呆在“闲人免进”的胃肠检查室,一呆就是一个下午,他们有什么好说呢,他们谈些什么呢?我这位科室主任,不,常教授,老常,怎么就好像被埋在鼓里一样呢! 我骑着单车,慢慢悠悠地在公路上行走,胃肠科里冒出来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填满了我整个脑袋。 就说这药吧,没有厂家批号,没有生产日期,没有有效期限,却贴上本院制剂的标签。不管是胃病c胃溃疡c结肠炎c胆囊炎,便秘或是腹泻,全都是胃肠宝。要么一号,要么二号,就这么颠来倒去。 到底是神药啊,什么样的胃肠病都能治,价格当然也不菲。 一瓶药单价60元,三天服用一瓶,一位病人一个疗程服10瓶,一个月就是600元。这个患者走了,那个病人来了,一天到晚,全他妈是胃肠宝,我都忘了中药怎么开了。闫主任是能人,是大能人,挣钱就像捡树叶一样,一天一大筐。 我老常还是医生吗?胃肠检查室经岳兰的手,打印出检查结果后,我就开药。胃肠宝1号10瓶。胃肠宝2号8瓶,胃肠宝1号20瓶管他什么胃病,只管开胃肠宝,我的手都开麻木了。 我觉得闫主任越来越不可思议,我甚至觉得我能悟出一些闫主任的处世哲学:穷人看病,富人出钱,救死扶伤,神圣职责,有钱要看,没钱也要看。 这些话,天天挂在闫主任的口中。我突然间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了,这分明是在说:钱多钱少,病人一个不能跑啊! 但愿闫主任不是这样想的,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你看,我把闫主任想成什么了,我为自己有这种卑鄙c猥琐的想法感到羞耻。 闫主任是这样的人吗?闫主任带你不薄啊!一个月给你伍c陆仟块钱,要按以前的工资标准,我差不多得半年干啊! 闫主任和蔼可亲的形象,闫主任对病人彬彬有礼的举止,闫主任的微笑,闫主任大笔一挥,为病人减免药费的豪迈,又开始在我的眼前闪现。 镜头里,怎么老有妻子咂着舌头“吧唧吧唧”数票子的声音呢?这该死的黄脸婆,就知道钱好。要知道,这钱,也是用我的命来挣的啊! 五 闫文军一大早便到了赵院长的办公室,他从胃肠科出来时,我看见他把一个厚信封装进了西装的上衣口袋。 我正好上卫生间,跟着闫文军上了四楼,看见他径直走进了院长的办公室。当我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见闫文军和赵院长正在走廊里边走边说话。我放慢了脚步,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闫主任,来医院几个月,都是你请我。今天,就让我破一次费,回请你一次。你说,上哪儿玩?”赵院长掏出金帝豪香烟,顺手给闫文军递上一支,另一只手啪嗒一下,把火给严文军点上。 严文军看见院长手夹金帝豪,弯腰为他点烟的样子,差一点笑出声来。他扭转头,咽了一口吐沫,镇了下神儿,才对院长说:“这几个月,多亏院长罩着,生意才这么好。昨天,工商局经检大队来了几个人,说是病人举报,告我们贩卖假药,还做非法广告。还好,并没有进屋搜查,只是留下一张条子,让科室负责人去一趟。”闫文军说这件事时,显得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院长往后扭了一下头,看了一眼我,深吸一口烟压低声音说:“我已经和他们联系好了,晚上让岳兰也陪我们一块儿去。记住,是云裳宾馆。” “我也正有此意,女同志嘛,好办事儿。”闫文军晃动着一条腿,慢条斯理地说。 我匆匆忙忙从他们的身边绕过,回到了诊室,发现一位病人正在等我。听小英说,他是来退药的。适逢闫文军走进了科室,听见我和病人正嚷嚷着,便招手让小英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8) 最近几天,来退药的病人特别多。我休息了一天,一上班,头还是大。 我最怕每天上午第一个病人处理不顺,难缠,这直接影响到我整整一天的情绪。这位想退药的病人,一大早便来了,他坐在椅子上,反来复去地说胃肠宝没有效果,都吃了一个半疗程了,胃照样痛。 我耐心地给病人讲解着,我光秃秃的头顶上,已经冒出了汗珠。我知道,如果再这样坚持下去,屋里的几位病号肯定是留不住了。新的病人正在不断地涌进诊室,我怕产生多米诺效应,一边倒,所有来检查和就诊的病人,来一次集体大逃亡。 五天前,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了,就因为一位病人的纠缠,导致十几个病人开溜。事后,闫主任给我算了一笔帐,十几个病人,按两次复诊率估算,要损失万元以上。 当时,他用一双很冷漠的目光望着我,眼下之意是,我应该为病人的流失负全部责任。末了,他还丢下一句话:“凡事要多动脑筋。”我成了他的学生了。 我耐心地给这位要退药的病人做着解释,我希望他能接受我的劝告,再坚持服用一个疗程。我看见周围的病人已经起身,有两个病人,已经走出了诊室,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汗水滴在了桌子上。就在这时候,电话嘀嘀嘀嘀响了,电话的铃声,缓解了刚才紧张的气氛。 “喂,是常教授吗?我是你一个病人啊!对,一个病人家属,我打电话是为了感谢你。我妈的老胃病,真的让你治好了。”电话里,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清晰而明亮,她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只是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我顾不得猜测是谁的声音,既然是一根救命稻草,我就要拽住不放。我大声地对电话里说:“你妈七年的老胃病,在我们这儿只用了两个疗程的药就治好了,这应该感谢我们的胃肠宝,是这种特效的好药,治好了你妈的病。医生有什么本事儿,就是帮助病人筛选一些好药,让病人早日康复。” 我手拿电话听筒,不停地重复病人七年的老胃病,被我两个疗程治好的消息。我一遍遍地说:“胃肠宝好啊,特效药。” 真是奇怪了,当我放下电话听筒,我发现屋内所有的病人,都没了要走的意思。他们换上一副笑脸,口口声声地喊着常教授,快给我看看。我这儿疼c我那儿痛,我上面不好受,我下面不舒服。连面前这位缠着要退药的病人,也嚷嚷着让我给他再开了一个疗程的药。 “我就不相信,再吃两个疗程,吃它娘不好我的胃病。”病人拎一大塑料袋的药,离开了诊室。 我发现闫文军蹲在门后的鱼缸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鱼缸内的金鱼看。透过镜片,我看见他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正流露出一丝不易捉摸的古怪的笑。这时候,小英匆匆走了进来,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儿,低着头,在想些什么。 我一下子明白了,我知道刚才的普通话是谁讲的,怪不得那么熟悉的声音。我又看了闫主任一眼,他就像一块儿岩石,面挂微笑,纹丝不动。 他这种定性感染了我,我对身边的病人大声说:“按顺序来,谁心里不踏实,怕上当,就别在这儿看病,干脆连检查也不要检查。”病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要走。 中午下班时,闫主任给我们科室三个人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他说:“随着我们就治的病人越来越多,看好的病人也越来越多,看不好的病人呢,也会越来越多。这是一道简单的数学加减题,连七岁的小孩儿都能做出来。比方说,一位医生,一天看一个病人,一个月看好了三十个病人;另一位医生,平均每天看了三十个病人,只有二十九位病人被治好,你说,后一位医生一个月看好了多少病人。” 闫文军讲到这里,摘下眼镜,用手活动了一下眼眶,把眼镜重新戴上,深吸了一口气说:“后一位医生,一个月看好了870个病人,但还有30个病人没有看好。问题出来了,后一位医生,看好的病人越多,看不好的病人也越多。你说,是哪一位医生医术高超呢?是哪一位医生对社会的贡献更大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9) 闫文军讲着讲着话锋一转说:“我们的常教授,就遇到了这种情况。想一想,他每天治好了多少病人,但治不好的病人也总是有的嘛!这些治不好的病人,把所有的怨气出在了常教授的身上,一叶遮目,不识泰山。我们也得为老常分分忧,让那些刁蛮的病人,学会登高望远,放眼长看。” 闫主任处处为我着想,每句话都说到了我的心坎儿上,我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闫主任说:“从今往后,只要是遇上病人纠缠,我一挠头,你小英就跑出来打电话,就今天这样子。换一换口音,别让病人听出来。如果是老病人,和你打过几次交道,你可以捏着鼻子打电话,让声音粗一点,鼻音重一点儿,就这样子。” 闫主任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拿着手机压着喉咙,边说话边做示范:“你小英不是说手机老闲着嘛,从今后,手机都忙开了,你们三个人的手机费全报销。” 嗡声嗡气的声音,从闫老板的口中发出,这种声音,把我们都逗笑了。尤其是岳兰,笑得前仰后合,笑得高挺的双峰,一颠一颠的。 闫文军看此情景,也笑了起来,边笑边说:“总之,要真实一点儿,不要太假气。要自然,流利,就像小英今天打的这个电话,具体情况,具体操作。” 小英皱了皱眉头,红着脸说:“这跟说谎话差不多,我一说,就脸红了。” 闫主任笑了笑,安慰小英说:“刚开始都这样,时间一长就好了。你就想着救人如救火,你是替治好的病人打反馈电话,你是在为老常解围解困,你是在拔刀相助。” 我拿笔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莫明其妙的颤抖,让我内心懊恼,我把笔放下,试着用左手握住右手,可还是抖个不停。 岳兰望着我颤抖的手,瞧了一眼闫主任,然后回过眸子咯咯笑着说:“常老师感情是太激动了,这些天也难为你了。这下子好了,有人替你解围了。” 岳兰的话,就像寒冬里的朔风,吹的我心窝儿一阵阵发凉。我行医二十五年,如此这般为病人诊病,还是头一遭。 我特么也太掉架子了,这跟演戏还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我两耳发热,滚烫的脸,红过了小英。就像刚刚喝过了一场酒一样,我踉踉跄跄走出了诊室。 六 李胖墩儿和他妻子王梅又来到了医院。我发现李胖墩儿一点儿也不胖了,尤其是那一张脸,瘦削,干巴巴的,一双眼睛有些塌陷,胡子拉楂的,面孔很是憔悴。 他这次来,还给我拎了一瓶香油,说是自家产的,味儿绝对纯香,不掺一两色拉油。李胖墩儿告诉我,当初服用胃肠宝还挺管用,吃了两个月,便血少多了,就是便意多,有下坠的感觉。 我问他:“既然胃肠宝疗效不错,为什么不坚持服用?” 他苦笑了一下说:“缺钱呗。” 李胖墩儿望着我的眼睛,一脸诚恳地说:“我要是有钱,这病或许就让你治好了。我已经四个月没服用胃肠宝了,我想让你给减免减免。” 适逢闫主任走进诊室,听到了我们谈话,便用藏在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打量了一下屋内,又特意看了一眼其它几位正在等待治疗的病人,咳一声清清嗓子,高声说道:“你这位病人我有印象,叫李胖墩儿。你效果好啊,要是坚持治疗,早治好了。” “可我们确实没钱啊!他在学校做饭,一个月300元工资,我一位小学代课教师,一个月还发不了300元呢。家里老人有病,还有两个孩子拖累,这日子真的很难过。”李胖墩儿妻子王梅说这话时,眼泪叭嗒叭嗒落了下来。 “你带多少,说吧?”闫文军用眼睛盯着王梅的上衣口袋。 “就凑了400元。”王梅嗫嚅地说。 “好,400元我也让你取一个疗程,别忘了下次复诊时,让村委会什么,改成镇了,好,就让你们镇里的街道居委会,学校也行,出一个扶贫证明。”闫主任笑哈哈地说着话,然后把脸朝向我,意味深长地一瞥。 “常教授,就破一次例吧,谁让我们是医生。救死扶伤,行善积德是我们的本份,这一次复查也免费。”说着话,闫文军走出诊室,进了对门的胃肠检查室,安排李胖墩儿胃肠检查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10) 李胖墩儿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复查的结果仍然是胃溃疡,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所有的病人,都做了检查记录,所有复查的病人,在复查前都要把第一次的检查结果从微机里调出来,这样好有个比较,看看治疗前和治疗后的病情有什么改变。 结果肯定是一致的,结果肯定是一次比一次好,这里面,闫主任安排的很周密,几乎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 说实话,我一直认为李胖墩儿的病不是胃溃疡,他没有胃溃疡的典型表现。比方说,饭后疼痛啊,饥饿时疼痛啊,胃部烧灼啊,泛酸啊等等。他只是胃部偶尔隐隐的疼,还都是在喝酒之后。 他的病,应该在肠道。他大便次数多,便血,血样儿鲜红。我估计,他的病很可能就在直肠。李胖墩儿吃了胃肠宝有效果,只能说药物有这方面的功能c疗效,和病的诊断无关。何况药物标签的说明上清清楚楚地打着乌贼骨c田三七c瓦楞子等中药,这几味药,收敛c止血很有效果的,胃肠宝嘛!但不管怎样,病总得诊断清楚。 我看看闫主任走出了机房,拐弯儿上了四楼,护士小英去为另一位病人交费取药。 我压低了声音,对李胖墩儿说:“你还是到其它医院去检查一下吧,尤其是直肠部位。肛门周围也查一下,看有没有内外痔疮。” 谁知李胖墩儿老婆笑着说:“要不相信你们,会来找你治疗?大伙儿都是奔着不插管检查胃肠来的。俺学校一位教师说,往肚子里下胃镜,特别是肠镜,难受死了。先让你喝一种白糊涂,喝的恶心不说,还硬是把一个镜子连镜带管给你插进肚里,顺着喉咙往里插,活人谁受得了?” 王梅的话,更坚定了几位等待检查和治疗的患者的信心,他们嘁嘁喳喳地说:“是啊,放着先进仪器不检查,非要去插管,那不是活受罪。” 我无言可说,我望着李胖墩儿消瘦的脸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滋味儿。我给他开了药,示意刚进来的小英为他取药。 我快步撵上就要走出诊室的李胖墩儿,我想对他说:“这不插管的机器,我也吃不透。” 我张了张口,说不出来。 李胖墩儿看我一副关注的神态,站在他的面前,瞅我笑了笑,开口说道:“你是一位负责的大夫,我铁了心在你这儿治了。实话告诉你吧,我没有痔疮,在俺镇上小医院检查过的。刚才,在咱们医院不插管检查胃肠时,岳大夫和闫大夫都对我说了,肠子上没有发现问题,病还是出在胃上,是胃溃疡,一点没错。” 李胖墩儿和妻子王梅手拉手走出了医院,我立在诊室的门口,像一根木头。 我听见一位患者在我身后喊:“常教授,该我了。” 我愣了一下,“哦”了一声,拖着沉重的步子,返回了诊桌前坐下。 下午吃过饭,我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自从到胃肠科上班,七八个月了,中午回家吃饭的次数,数都数得过来。 闫主任出手很大方,中午一餐,我们四个人四菜一汤,但时间长了,总觉得没有家里的饭菜吃着香甜。近几天,前来检查的病人比以前少了,中午若能按时下班,还可以挤出时间回家吃午饭。 今天中午,老婆专门为我炖了一条鱼,我一会儿功夫就把它吃光了。我准备上街转悠转悠,我已经很长时间没上过街了。还有一层原因,我不想说话,我得了厌语症。 在家里,老婆问这问那,我一说话就冲。老婆说我是狗脾气,比狗脾气还大,还不如家里的小狗贝贝。 “贝贝见了人,还知道亲昵,还知道摆尾巴。你呢,就知道咬人,一说话就‘汪汪汪’叫。”老婆沉着一张脸数落我。 我一个人慢慢地在林荫道上走着,从树荫里透出来的阳光,把我的全身普照。我午后的影子投在地上,我地上的影子,像小狗贝贝,撵着我的脚尖跑。 有几次,我忘记是我的影子了,走快几步陡然停下来,朝地上跺几脚,影子也在地上晃两下,贴着我的脚尖儿朝前移动。我干脆不走了,低着头看着我脚下的影子,怎么瞧都像我的小狗贝贝。 我对脚下的影子说:“你他妈烦人不烦人,老跟着我跑,滚,一边儿去。” 几位路人在我面前停了脚步,他们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就像我用目光,打量着脚下的影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11) 我有多长时间没有理会贝贝了,贝贝有多少天没有出外溜达了。我可怜的小狗,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远远地躲着我。 狗的目光,有时候也能够读懂人的心,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读不懂闫大主任的心呢? 我得设法了解一下胃肠超声检查仪,我得知道它具体的检查功能,范围,精确的诊断率。我得知道胃肠超声凭什么不插管,就能够检查c分辩c确诊胃肠疾病,甚至癌症。难道它是孙悟空,长了一副火眼金睛,能穿山透石不成。 胃肠超声咋那么能呢,除了胃肠检查,它连肝c胆c胰c脾c肾等多种脏器,都能在几分钟内做出明确诊断,胃肠超声成了一部万能机,胃肠超声啥都能检查? 闫主任为什么要买耦合剂呢,一买就是十几件儿。另外,还有一个疑点,胃肠超声有什么功能可以分辩癌症,即使你是孙悟空,即便你长着一双火眼金睛,确诊癌症需要活检,只看外部形态不行。 看着像癌,是检查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在看着像癌的可疑组织上取出活体,在实验室进行细胞培植c分辩。胃镜有这个功能,胃镜在胃内如果发现情况异常,可以立即在胃内取出活体组织进行活体培植检查。 肠镜也有这个功能,胃肠超声呢? 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胃肠超声具备提取活体检查的功能。从病人的口述中得知,它给我的印象,就像是一台b超,隔瓢断瓤。b超能确诊人的胃癌肝癌吗?它只是形态的论述,它只是给医生提供一种依据,它不是准确的数据,更不是诊断的最终结果。 胃肠超声是什么它是b超吗?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联想,我竟然把胃肠超声和b超联想在一起,我居然把闫主任联想到他和岳兰买耦合剂干什么? 我开始回忆岳兰的胃肠超声检查报告单,基本上三种类型:浅表性胃炎,胃溃疡,结肠炎。 记得有一位老年患者来门诊检查食管,岳兰闹出一个笑话,原因是患者说自己嘴里发苦,她就凭经验诊断,说人家是胆囊炎。 幸亏老人不识字,我当时反应也快,把报告单握在手里,询问了病人一番,知道是一位食管癌患者,想来这里复查癌细胞有没有扩散。 检查前,我曾问这位老人患者检查什么病症,老人笑而不答,开过检查单后说了一句:“我要是把病症提前给你说了,还要不插管的机器干啥。” 特么的,又是不插管。 还好,这位老人不识字,被我瞒天过海蒙混过去了。 我偷偷用短信形式把老人的病情发给了岳兰,岳兰又把这位老人喊了回去,重新检查一遍,最后确诊,食管癌,建议服用胃肠宝。 我知道了闫主任为什么给我们配备手机,我明白了岳兰为什么不厌其烦的教我学会发短信。有了这种便利的工具,不怕你不用,上了贼船,还能下贼船吗? 手机确实为我们解决了很多问题,用了它,就产生了依赖,就像吸食大麻,海洛因,吸上一口之后,就别想摆脱了。现在好了,病人找事的少了,很多医患之间的矛盾,都化解在电话和短信之中,我已经完完全全地掌握了胃肠科的运作规律。 检查前,我要先问一下病人症状,大致判断出它是什么病症,然后在检查单上填写姓名c编号,让病人检查。病人走出诊室后,岳兰的手机振动了,我的信息,传递了过去,xxx号,可能是什么病症。 说起来奇怪,自从我用手机形式发短信之后,岳兰给病人的诊断结果就很少出差错,再也不是老三样了。我发什么信息的病,她电脑里就打出什么样的病症,病人再也没有为诊断结果出现差错而和岳兰争吵不休。 我成了胃肠超声,我说什么病就什么病,岳兰听我的,电脑也听我的的,让它打印什么结果就出什么结果。 难怪闫主任说:“在一起时间长了,就摸索出经验了,看病关键是配合,关键是你老常和岳兰的配合。你老常现在就是领头羊,你一两可以拔千斤” 可我还是不懂,几十万元的胃肠超声,怎么说听我的就听我的话了,难道它自己没长脑袋? 我是什么,我是胃肠超声吗?我特么比胃肠超声还灵,我是胃肠超声它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12) 七 闫主任的车,快要变成赵院长的专车了。自从闫主任来到我们医院之后,赵院长就很少再用他那一辆破夏利。闫主任的那辆帕萨特,像闫主任一样宝贝。这不,赵院长又来了,一大早的,要闫主任和他出去一趟。 院长今天穿了一套浅灰色的西装,头发梳的溜光,一只手握着掌中宝,一只手夹着金帝豪,走进了胃肠科室。 院长打量闫主任的目光很有味道,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回打量了几遍,终于弄明白,拿着掌中宝手机,吸着金帝豪香烟,他也赶不上闫文军的派头。无论是穿上西装,领带,皮鞋,还是露出一张绅士般灿烂的笑脸,院长都赶不上。 院长当着我的面问:“闫主任,你这条皮带挺好看,得几佰块钱吗?” 闫主任笑了一下说:“不贵,三千元。” “不会是老虎皮吧?”院长瞪着一双眼睛问。 “不是,鳄鱼皮的。”闫文军笑着说。 院长觉得自己问的话很没有意思,就盯着闫文军的手腕儿说:“你戴的这只手表呢,我发现不是先前的那只。” 闫文军从鼻子里哼出两声笑:“去云裳宾馆吃饭时,弄丢了。” 院长“哦”了一声,轻声说道:“多可惜啊,崭新的欧米格。” 说话间,院长又抬头看了一眼闫文军的手腕儿问道:“这只表得多少钱啊?” 闫文军晃了晃手腕说:“壹万多一点儿,假劳力士牌子。” 院长的脸明显地抽动了一下,发出几声干巴巴的笑,他把目光缓缓地从闫文军的手腕上移开。 闫文军拍着院长的肩膀走下了楼梯。 小英今天到胃肠检查室去了一趟。闫主任走后,十几个病人急着找水喝。说起来可笑,做胃肠超声检查,每个人在检查前,必须连喝两大杯的纯净水,这是病人亲口对我说的。 为这事儿,我问过岳兰,岳兰看我一眼,很不情愿地说:“喝水看的清楚。你想想,一个个病人来时都不吃饭,干瘪的胃,缩在了一起,不喝点儿水把胃撑开,能看得清楚吗?” 岳兰说的是理儿,虽然对胃肠超声检查,我一窍不通,但最基本的道理,我还是能听明白的。 可偏偏今天就没有了水,给送纯净水的公司打了几次电话,也不见人来送。没有办法,岳兰走出了检查室,让小英去打两壶开水来。 小英拎着两壶开水进了检查室,除了桌子上一盏台灯发着昏暗的光外,整个屋子一片黑暗。窗户被两层窗帘罩着,门上的一小块儿玻璃,也被纸糊的严严实实。 小英站在屋里,适应了一会儿,透过黑暗发现屋子的中间,有一道一人高的隔板。正好有一位病人走了进来,脱鞋躺在了隔板里的床上。 岳兰说:“小英,帮忙递一杯水来。” 小英匆匆忙忙把一杯开水送到了里间。可能是水太热的缘故,病人喝了三c四分钟,才把一杯水喝下。岳兰撩起了病人的上衣,把耦合剂涂在了病人的前腹部,顺手又把盖在机器上的布扯开。 就在这时候,岳兰好像想起了什么,开机器的手扶住按纽不动了。她望了一眼小英,低声说:“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出去吧!”小英“嗯”了一声,迟疑一会儿,走出了房间。 小英把她所看到的屋中的一切,都详细地给我讲了,最后还补充一句:“屋子里铺着地毯,一进屋,都得脱鞋。那病人是双臭脚,一脱鞋,那个臭味儿,熏死人了。” 小英这句话我相信,来做不插管检查的,大都是农村的病人,说句真心话,农村的卫生条件没有城市的好。 下午,科室里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市郊王里庄的王长海患者来到了诊室,一见我便说:“啥叽霸胃肠宝,狗屁不治,该疼还疼。我看你这位老教授,日弄人还行,看病叽霸水货一个,你退我钱吧。” 这是一位年龄40岁左右的患者,长期汹酒,引发的真正胃溃疡病人。按理说,胃肠宝在他身上多多少少得有些效果,但他一边服药,一边喝酒,现在站在我的面前,还是满嘴酒气。我慢慢地劝说着,讲解着,我知道对待这样的病人,不能急,得有耐心。 我本来想给他开个方剂,抓些中药调剂一下,转念一想,不行。 闫主任为开药的事情专门在科室里说过,胃肠宝就是最好的药,咱们科室里要是发现谁给病人私自乱开药,出了事情,他负全责,并扣除一个月的提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13) 闫主任的话,明显是说给我听的,科室里,就我老常一只笔。先别说出了事情谁负责,仅扣除一个月的提成就是几千元啊!我敢冒这个险吗?我成了胃肠宝的产品代言人了。 尽管我如此心平气和地为王长海做着讲解,但他仍然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话很难听,一句话两头带脏字。 望着这种低素质的病人,我无计可施,只好一个劲儿地挠头,想尽办法赶快把他打发走完事儿。偏偏小英今天下午不知想啥,坐在诊室一角发呆,任凭我和病人磨嘴皮子,没完没了地挠头,就是不闻不问,也不把目光投来。 我咳嗽了两声,想引起小英的注意,不料,咳嗽声却把病人王长海的注意力吸引到我头上来了。 “你挠头,你挠头,你挠个逑啊!头上的黑毛都挠到你心窝里了,你是黑着良心挣钱。”王长海的话,严重地戳伤了我的自尊心,行医二十五年,我还是第一次听病人这般辱骂我。 我从座位上腾地站了起来,指着王长海的额头说:“你怎么能随便骂人。” 王长海说:“对你这种水货,骂又如何。” 我说:“我挠头管你个屁用。” 王长海说:“你他妈挠的我心里不舒服。” 我说:“不舒服你给我滚出去。” 他说:“你妈个b敢骂我滚,你也不四处打听打听,我王长海特么的是干什么的。” 说着话,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向后推搡,我后退两步,握紧拳头,准备迎击。这时候,诊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了,是小英的声音。 小英说:“我真得感谢你常教授啊,是你把我妈的老胃病治好了。她这个病,七八年了,到过需多地方” 我拿电话的手颤抖着,我对着电话听筒,大喊一声:“你给我闭嘴。你打的什么狗屁电话,我看好了你妈的病,你现在才让我知道,你咋不早一点儿告诉我呢?好让这位病人,也知道我不是个水货” 我手拿电话听筒,越说越来气,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医生这个角色,却发现小英举着手机,跑进了诊室。小英边跑边说:“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看见” 电话里,她的声音清晰而悲切,通过我手中的电话,传进了病人王长海的耳朵。 王长海先是愣了一下,定睛看了一眼小英和我,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一切。 他把手啪地拍在桌子上,指着我的鼻子阴沉着脸说:“常教授,你特么玩的高明,玩的高明啊!我走江湖二十年,没想到在你和这位小妞儿面前湿了腿。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叽霸把钱给我如数退了,明天,不,后天,我他妈给你一天考虑的时间,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常教授玩儿的日鬼把戏。” 说过之后,王长海头也不回,蹭c蹭c蹭走下楼去。 临下班的时候,闫文军回来了。在到医院之前,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 岳兰把所知道的一切,都打电话告诉了他,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一遍,然后一脸严肃地说:“这是小英工作上的失职,不能怪老常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一月的提成,给你小英扣除了。如果再有下次,你就回你的护办室上班。” 说过话,闫文军又像没事人似的对我笑笑说:“把王长海的门诊登记查一下,我开车去他家一趟,老子就不怕和这种人打交道。” 我慌慌张张抄下了王长海家的地址,然后弯着腰,弓着背,陪一副笑脸替小英求情道:“这次,是小英第一次,实属意外。中午,他男朋友打来个电话,说是要和他分手,再说,我也有过失。” “你有过失吗?”闫文军瞅着我看了一会儿,把脸转向小英说:“我处罚你,你心服吗?” “都怨我,我不让任何人替我求情。”小英抽泣着说。 “那就好,如果谁为小英求情,也扣除他这个月的奖金提成。” 说过这句话,闫文军用眼的余光扫了我一眼,然后朝坐在诊桌旁一声不吭,装模作样手捧报纸看的岳兰说:“陪我走一趟,到王长海家去,把他搞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14) 八 闫文军和岳兰的这层暧昧关系,已经浮出水面。往往关系挑明了,两个人做起事情来,就更加无所顾忌。 小英对我说岳兰怀孕了,昨天下午下班后,天下起了雨,小英返回诊室拿雨伞,听见了岳兰和闫文军在检查室里的吵闹声。岳兰说她肚里的孩子要定了,接下来一阵厮打和叫骂声之后,是岳兰呜呜哭泣的声音。 小英说:“昨天,我很晚才回家,等闫文军和岳兰走了好大一会儿,我才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医院门口。我看见岳兰的女儿晶晶在雨中跑了过来。晶晶说:‘小英阿姨,你见到我妈了吗?’我说:‘你妈早就下班了啊。’晶晶说:‘是不是跟那个坏叔叔一同走了?’我说:‘谁是你坏叔叔?’晶晶说:‘就是那个大高个子,很有钱的,成天开车拉我妈到这儿到那儿,妈妈有一个星期不回家了。’我问:‘你妈和你爸爸生气了?’晶晶点点头,小声说:‘我爸给我妈说好话,最后跪下来求她,我在被窝里看见的。可妈妈还是走了,爸爸说妈妈嫌他穷。我问晶晶:‘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其实,我知道,岳兰丈夫是一家工厂里的工程师,可厂子倒闭了,他又有什么办法。我和晶晶说话时,晶晶爸爸撑一把雨伞走了过来。他一脸憔悴的样子,见到我时,勉强挤出几丝笑容,问了几句门诊方面的事,就拉着女儿晶晶走了。” 当小英和我谈这些事时,我并不觉得稀奇。我一个过来人,对他们之间的事儿,早有洞察。 我走到了鱼缸前,想给鱼儿换换水。有五c六天了吧,鱼儿没有食物,也没有新鲜的水喝。闫主任说过,鱼儿没食吃,饿不死,没有新鲜的水,要死鱼的。 就是昨天,闫文军一边看着鱼缸里的鱼游来游去,一边谈图像广告的筹划事宜。“我们科室,也该换换广告了,把文字广告改成图像广告。”他站在鱼缸前,望着缓缓游动的鱼儿,跟我谈换广告的事儿。 我开始给鱼换水,突然发现,一条黑龙睛翻着肚子飘浮在水面。这是一条长的非常好看的黑龙睛,大大的眼泡儿,长长的尾巴,浑圆的身子,如今,它仰面朝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吸着水中的氧气。 “小英,快拿一只盆子,捏一点盐来,这条金鱼要死了。”我招呼着小英,望着残喘一息的黑龙睛,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兆,向我心口袭来。 我眨了眨眼睛,蹲在鱼缸前,屏住气,看着将要死去的黑龙睛。我知道,此刻的盐水,是很难救活它的命的,但我做了,按闫主任的话说,这是程序。 今天下午,岳兰又没有来上班,我知道,她和闫老板在一起。病人检查,全部是在上午,下午充足的时间,她可以自由支配。 我和小英就不行了,一天八小时工作时间,一刻也不能离开。我还好,一个月好歹有一天的休息日,小英连一天休息日都没有。为此事,男朋友已和她闹了几次分手。 李胖墩儿又来了,一进门,把我吓了一跳。一个月的时间,他比以前消瘦多了,两只眼睛,也塌了下去。 他坐在我的面前,唉声叹气地说:“我这病是不是不好治啊,吃一个月药,咋一点儿效果也没有了。我是天天大便,天天便血啊!”说着话,李胖墩儿低头瞅了我一眼,又扭脸儿看了一眼坐在我对面的闫主任。 “你得坚持,不坚持会行。以前吃了有效,现在为什么没有效果了?你要是中间不间断,病早好了。”闫主任一脸微笑地说。 “可我我感觉不对劲儿啊!走路都拉不动腿了。”李胖墩儿有些惊恐地说。 “那是你消化不好,不,吸收不好,这更说明你胃里有病。你想想,肠胃吸收好了,都转化成能量,还能走不动路?”闫文军给李胖墩儿做着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15) 望着闫文军给李胖墩儿讲解病情时的神态,我直想反胃。我发现,闫文军此刻在我眼里,说话时的语气,讲解时的手势,刻意营造的那张慈善的面孔,怎么就不像是一位给病人看病的医生呢。一副十足的商人派头。 我必须给闫主任说明李胖墩儿病情的严重性,我必须提醒李胖墩儿,马上做进一步的检查。职业经验告诉我,李胖墩儿确实不像是一位普通的肠胃病人,他的症状的背后,隐藏的是一个大大的问题。 我站起身,把闫主任喊了出来。我神态严肃地对闫主任说:“李胖墩儿的病,咱们不能再看了,再看脱不了手。” 闫主任嘻嘻笑了一下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凭我是副主任医师这个牌子,我怀疑他直肠上出了问题。” “直肠癌?”闫文军反问一句。 我说:“有可能。” 他哈哈笑出声来,头也不回,边走边说:“杞人忧天,你看着办吧。”便下了楼。 我坐在李胖墩儿的面前,看了他的舌态,切了脉,发现他肾气严重亏虚。又让他平躺在诊床上,腹部叩诊。 说实话,这是我进入胃肠科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给病人检查病情。闫主任严格的科室管理制度,吓的我都不敢给病人切脉了。 有一次,我正在给病人做检查,他气哼哼地走过来,当着病人的面把我喊到门外,像训孙子似的对我厉声呵斥道:“你都给病人检查了,还要胃肠超声干什么,砸废铁卖了算了。” 现在,我这位医生,副主任医师,真的成了一个傀儡,一个受人暗中操作和摆弄的木偶,让向东不敢向西。 我让李胖墩儿从诊床上坐了起来,思忖着该用一种怎样的语气,把我个人对他病症的看法告诉他本人。他必须马上做切片检查,我倾向于他的直肠部位出了问题,没准儿就是癌症。 我望着李胖墩儿一双期待的目光,思虑良久,方缓声说道:“你明天就去做一个直肠切片检查,一刻钟也不敢耽搁了。” 李胖墩儿望着我一脸凝重的神色,结结巴巴地问:“做做什么切片检查,你是说” 他呜地一下哭了,边哭边说:“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娘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我非告你不可,你们的检查单我还放着,把病给我耽误了,给我耽误了。”整个走廊里,都成了他的哭声,其它科室的医生和病人,也纷纷跑了出来。 我轻轻用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我定睛望着鱼缸里的鱼儿,鱼儿看着我,我看鱼儿,好像我就是一犯人。 九 晚上回到家里,妻子只问了一句,再不和我说话。这些天,妻子已经适应我的变化了。她知道,我回到家里就是一哑巴,连贝贝也懒得理我,躲我远远的。 还好,我今天心情软软的,缠绵缠绵的心绪想对谁表示一下同情和友爱,我选择了贝贝,给它招了招手。贝贝望着我,站在原地,不敢向前一步。 我又喊了它两声,声音极尽温柔体贴,贝贝方晃动脚步,一脸犹豫地来到了我身边。 我把贝贝抱在怀里,我用一只手梳理贝贝的毛发,我眼含热泪,和贝贝四目相望,我怎么如此伤情啊!都五十岁的人了,还流眼泪。 我擦了一把鼻涕,一只手轻轻挠着贝贝的耳朵,贝贝伸出鲜红的舌信子,舔我的手背。一下c两下怪舒服的,我突然一下子把贝贝扔在了地上,从沙发上腾地站了起来。 贝贝汪汪叫着,委屈地跑到了妻的身边。妻瞋目而视,厉声斥责我说:“你拿贝贝撒什么气,谁又找惹你了?” 我吭哧了半晌,说出一句:“是它的红舌头。” 妻嘲笑我说:“你真的是有病了,这钱不挣也罢。赶明儿个你给院长说说,还回你的中医科吧。挣伍佰,挣柒佰,钱花的踏实。” 我回妻子一句:“你说的轻巧,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眼看着船就要翻水了,我下得来吗?” 说过这句话,我也不等妻子有什么反应,转身便走出了家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16) 李胖墩儿是个问题,胃肠超声肯定也是个问题。李胖墩儿的检查数据,一周时间就可以出来,不管病症结果如何,我必须坦然面对。 胃肠超声呢,我至始至终都怀疑是一场骗局,但这个骗局,如果不去考证,又如何能够戳穿。我已经和闫主任他们同流合污了,但我不能一直合污下去。我五十岁的人了,儿子都结婚了,马上要当爷爷,我丢不起这个人。 我必须找机会设法进入胃肠检查室,我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尽快验证,胃肠超声是不是一场骗局。如果是,我就必须马上退出这场游戏,我不能越陷越深,无力自拔。我不能再玩下去了,我的精力有限,生命有限,我还想多活几年。 但如果胃肠超声确确实实存在呢,它不是一场骗局,它就是一种新产品,新科技。我以前所有的猜测,都是一种主观臆想,都是荒诞思维的衍生物,那么,我还要离开胃肠科吗? 再退一步讲,假设李胖墩儿真的被查出了ca,而先前的胃肠超声仅仅是数据有误,或受技术条件限制,检查结果阴差阳错,错成了胃溃疡。我们负不负这个责,如果负责,怎么负责,责任怎么分担,我本人又该担多少? 我沿着市内的水泥大道漫无目地的走着,夜里的灯光,把我的影子投在地上。影子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走啊走,紧贴着我的脚步,就像小狗贝贝。 我刚刚把贝贝冷落,贝贝已不在理我,贝贝的红舌头让我想起李胖墩儿鲜红的血便,我脚下的影子让我阴暗的心绪在夜空中舞蹈。 今夜无风,形影相随,这狗日的影子,跟我做甚。 我想出了一个好点子,我能验证胃肠超声的真假了。我只要在手机信息上玩一个小把戏,我的目的就能达成。如果事发后岳兰或闫文军问我,我就说发信息时,字打错了不就是一个月的提成吗? 我在街上徘徊踯躅三个小时,三个小时的黑夜,给了我一个智慧。我步履蹒跚地走回家去,心情没有因为黑夜赐予我一把打开胃肠超声真假的钥匙,而获得半点儿慰藉。 今天上午,我把目标锁定在第七位病人的身上。这位病人姓黄,三十多岁,一身农民打扮,体形偏瘦,面黄憔悴。逢巧,闫主任上四楼找院长有事儿,离开了诊室,实施计划的最后一道心理障碍排除了。 我给姓黄的病人做了详细的检查,又通过问诊,确切点儿说是诱诊,诱出他就是一结肠炎患者,其它几家大医院的检查单也确诊是结肠炎。我给他填了检查单,写了编号,告知他到对门的胃肠检查室去做不插管检查。 当姓黄的病人进了检查室,躺在诊床上,喝了两大杯子纯净水的功夫,我给岳兰发出短信:“a07,食管炎。” 一会儿功夫,我便听到了对门岳兰和病人吵架的声音。病人尖着嗓子说:“不对啊,我食管没问题,你机器出错了。” 岳兰大声说:“机器会有假,就是食管炎。” 病人的声音尖叫起来:“不对,我的病在肠子上,食管没问题。” 岳兰没好气的说:“电脑上千真万确打的是食管炎,你要是清楚你的病,还来这儿检查干什么?” 姓黄的病人不相信结论,我听见他在检查室拍着桌子说:“我在几家医院检查都确诊是结肠炎,怎么到你们医院说变就变了?” 岳兰嘲笑说:“他们有胃肠超声吗?” 病人说:“我就是奔着胃肠超声来的,可超声超的不准,超错了部位,你得再给我超一次。” 如果岳兰的心情稍微好一些,能冷静思考一下病人的话,或多多少少做一些让步,事情就不会闹到岳兰估计正为肚子里怀着孩子的事发愁,一肚子的委屈没处发泄。她看病人在检查室赖着不走,坚持重查一遍,气不打一处来,就“咣”地一声把门打开,指着床上的病人说:“你出去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出去。” 病人也不示弱,干脆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口里还说:“啥叽霸破技术,告诉你我是结肠炎,你都查不出来。抹油时我就想,可能抹错了,我肚子上有毛病,你在我的脖子下面抹,抹叽霸什么。老子今天不走,非让你查出来是结肠炎不可。” 岳兰看到病人如此嚣张,一使性子,跑到四楼去找院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17) 机会来了,我暗自为自己庆幸,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我原本只是想通过进一步验证胃肠超声的检查数据,来推论确定它是不是一场骗局,却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快步走进了胃肠检查室,假装寻问病人的样子,把机器里里外外看了个够。 这分明是我们医院的一台旧b超机啊,我再熟悉不过。 过去,查脂肪肝,查胎位,查子宫肌瘤等占位性病症,我领着病人和这台机器,打了多年交道。后来,医院引进了新的彩超,这台机器就被淘汰了。 如今,旧b超摇身一变成了新的彩色胃肠超声,担负着检查多种疾病的重任。闫文军真是聪明,为了蒙敝病人,他竟然买了一个很大的彩色显示屏和黑白显示屏联在一起。彩色显示屏面朝里,面向病人,黑白显示屏面朝外,面朝医生。 难怪病人说:“图像很大,是彩色的,是一台好机器。” 我的脸,刷地白了起来,我光秃秃的头顶,冒出一层汗珠。 院长,闫主任,岳兰三个人就站在我的身后,我回过身去望着他们一语不发。 他们看着我,尴尬地笑着,那种表情,那种狼狈地样子,那种勉强挤出来的几丝飘乎不定的干笑,让我终生难忘。 十 还没有等我找赵院长谈离开胃肠科的事,第二天下午,李胖墩儿妻子王梅就领着人过来了。 小英是第一个看到王梅的人,她进存放胃肠宝的药库取药时,隔着窗户看见楼下一群人正向医院大门口走来,其中一个人便是王梅。另外,还有几个穿制服的人,和王梅边走边谈,其中一个小个子还扛着摄像机。 直觉告诉小英,不好了,局里来人了,科室要出事儿了。 她慌慌张张地跑进胃肠科,对我说:“一位病人家属领几个人来医院了,还扛着摄像机。” 我慌了手脚,站在原地,甩着手说:“怎么办,怎么办?” 正巧看见闫文军走进屋里,他嘿嘿冷笑了两声说:“不就是检查嘛,锁门。” 小英说:“估计现在已经上楼了。”闫文军略一思虑,一步跨出门外,把胃肠科和胃肠检查室的牌子统统拔下,扔进诊室。 他低声对我说:“我去检查室,你们在诊室,谁敲门也不开,没有我的电话,不能有任何动静。” 说着话,他一步跨了出去,并顺手把门给我们带上。 大概只有一分钟的时间,门咚咚地敲响了。 “里面有人吗,开门。”外面的人高声喊道。 对面胃肠检查室的门也咚咚敲响,有一位男人粗嗓门,他扯着嗓子喊:“我看见你们了,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要踹门了。” 我和小英贴着墙站着,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刺耳的铃声,像针尖一样,刺痛着我的心。 我的心脏剧烈收缩着,恐惧和胆怯,使我听得到自己的心脏蹦c蹦c蹦地要跳出来。 我看见小英,憋着气,脸色苍白。她的双肩不停地抖动,她的眼睛发怔,盯着我的下身,目不转睛。 我立在小英的身边,一个劲儿地淌汗,这该死的秃顶,藏不住一粒汗珠。 我下意思地去裤兜里掏手帕,想擦把汗,却发现手帕有些潮湿,我低头一看,地下一片我尿裤子了。 还好,有白大挂罩着我湿淋淋的裤子,不至于使我丑态百出。 我听到了王梅的声音:“不错,就是这两间房。对了,还有一间,是他们的药房。” 王梅对外面检查的人说,一溜脚步声踢踢踏踏地向北而去。我舒了一口气,小英却泣泣地哭了起来。 她抖着膀子说:“都是我不好,太慌了,忘了把门锁上。” 我低声问:“锁什么门呢?”她说:“咱们的药房。” 我说:“糟了,这事儿惹大了。” 我和小英,你看我,我看你,都鸦雀无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18) 不一会儿时间,我听到了院长的声音,他亮着嗓子在训本院的职工:“都回去,都回屋里去,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检查嘛,多大逑事。” 噼噼啪啪地脚步声过去之后,是一片静寂,短暂的静寂之后,又是院长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我说郭队长,你管得着这样嘛!你说,哪一家医院,没有一两种本院制剂,如果都有批号了,还要你们药检局干啥?” 另一位陌生男人说:“赵院长,我这是公事公办,你可别怪我,有群众举报,我就得监督。” 赵院长说:“你郭队长叽霸不够意思,你就是来查我,也得先给我打声招呼啊。你不能让我没有准备,走了背后骂娘。” 那个叫郭队长的说:“准备什么,准备酒场?喝酒我不来这儿,事情处理后来你家到我家都可以,公私不能混谈。我一共查了你17箱680瓶药,核价是40800元。你要是不让胃肠科老板到局里接受处罚,可别怪我不够意思。” 院长说:“你已经不够意思了,穿上制服,牛逼什么。” 院长骂骂咧咧地说着话,那群人走了。 当我们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院长问我:“我靠,看病也跟搞地下工作一样,咋回事儿呢?” 我把李胖墩儿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向院长做了汇报,院长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抬头对闫文军说:“闫主任,这事儿肯定没完。那病人老婆是位小学教师,小学教师,也懂得维权啊!” 闫文军瞅了一眼大家,目光扫到我时,特意在我的下身多停留了两眼,方低声说:“现在,事情已经明了,我就不躲躲闪闪了。挑明了说吧,当务之急,得赶快把b超转移出去。我明天,不,今晚就走,去厂家联系一台胃肠超声,不管多掏多少钱,也要争取在这四c五天内把货发过来。到时候,就是打一场官司,法院也不能说我们是在搞机器诈骗。” 院长说:“对啊,技术监督局的人也来了,他们来干逑啊?我当时还纳闷,看来,他们是奔机器来的。岳兰c小英,你们俩人赶快把b超抬到我四楼办公室,这是钥匙。老常,你立在窗户口看着,别让他们再杀个回马枪。闫主任,你就放心地走吧,天大的事有我顶着,莫怕。” 闫文军的手伸向了院长,我透过他的镜片儿,看到了两颗明晃晃的泪珠。他取下镜片,掏出手帕轻轻擦了一下眼睛,面对院长,面对我和小英c岳兰,深深地一鞠躬。 闫文军说:“拜托大家了,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同命相连。我走后,药检局方面院长多操心,广告也打电话让他们停,不,得让他们把以前的广告内容全部删除,不留证据。这几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谁要是问着了,就说机器坏了,到厂家检查了。” 闫文军交待过事情,转身把目光又移到了鱼缸里。他慢慢蹲下身子,看着游来游去的鱼儿,像是自言自语说:“多好的鱼啊,可惜死了一条。” 闫文军搓了一下手,从蹲着的地上站了起来,换了一副笑脸对我说:“老常,辛苦你把鱼缸里的水换一下,鱼儿几天不吃东西,饿不死,没有新鲜的水喝,注定要死亡的。” 望着面前站着的闫文军,一脸微笑的样子,我的头,吃力地点了一下。 小英和岳兰把b超和显示屏抬到了四楼上,我穿着尿湿的裤子站在窗台边为他们二人望风。院长和闫文军还站在楼梯口低声说着话,他们站在那里,已经谈了五c六分钟了。 我看见岳兰走到了他们面前,她拉起闫文军的手,深情地说些什么。 我上厕所,从他们身边蹑手蹑脚地溜过,听见了岳兰撒娇的声音:“不,我要和你一起去,一起去嘛。” 我看见岳兰,当着院长的面,把头轻轻靠在闫文军的肩膀上,闫文军的肩膀轻轻耸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19) 十一 出事的第三天晚上,市一台的《百姓巷谈》栏目,播出了我们文华医院胃肠科被药检局稽查大队查处的镜头。 我和妻子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大堆被堆成小山似的胃肠宝在电视画面里晃来晃去,看着院长手指围观的职工厉声呵斥的画面,看着赵院长和郭队长站在楼道里,互相争执的镜头,我浑身发抖。 妻子说:“我再也不让你去胃肠科上班了,这一个月的工资,我们不要了。” 我在心里暗自嘲笑妻子幼稚,我说不去胃肠科上班,就不上了? “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闫主任说这句话时,多多少少带有要挟的成份,虽然语气中肯,不露锋芒,还给大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但谁都明白,闫文军话里面透出的那层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李胖墩儿的事儿不完,谁也别想走脱。 我心里这样想着,并不敢反驳妻子,我只是支支吾吾地说:“这事儿会解决的。” 医院被曝光的事,只播了一天(两次),便被节目部删除了,医院卖假药的事,还是风风火火传扬开来。 清早起床,院长打电话让我到医院说事儿,我走出小区时,有几位邻居走上前来问我:“听说你们医院出事儿了,贩卖假药,把人治成了癌症?” 我沉着脸低声说道:“不知道。” 院长在电话里有些幸灾乐祸地对我说:“王副台长对《百姓巷谈》的事儿非常恼火,我找到他后,把情况说了一遍,王台长的脸色都变了。他当着我的面儿,一个电话打到了《百姓巷谈》栏目组,是一个女的接了电话。他在电话里问:‘你们是不是把文华医院曝光了’那女的说:‘是的,前天我们一道配合药检局c技术监督局去查,他们涉嫌医疗技术诈骗,皈卖假药。’这下子,王台长气坏了,他一只手拍着桌子,一只手拿着话筒吆喝道:‘我告诉你,马上给我撤了。我们花着人家的钱,一面做着宣传人家治病救人的广告,一面骂人家是涉嫌医疗技术诈骗,贩卖假药。我们的电视台成什么了,这不是用左手打右手嘛!他医院有问题,让药检局,技术监督局去查,真正查出问题再说。’‘已经有问题了,那假药’我听见电话里的那娘们不知好歹,和王台长争辩。‘有问题是他们的事,让你们栏目组的主任掂着茅台来见我。他有钱嘛,一个月三c四万元的广告费都不放在眼里。没有钱给你们开资了,我看你们还报道什么。’王副台长讲到这里,啪地一声撂了电话。” 走进医院四楼院长办公室,我看见王梅和一位年轻人正在院办室里坐着。王梅哭哭啼啼地说:“李胖墩儿住院了,直肠癌后期,已做了手术,不太好,扩散了。医生说能撑一年就不错了,如果发现得早,活个十年八年的,跟本没问题。他现在连大便都不能和正常人一样。手术时,医生把屁股眼儿给手术掉了,缝了个袋子,挂在腰上。” 王梅身边的年轻人拿出一张名片,自我介绍道:“我是王梅老师所在学校的教务处主任,如果王梅家属的问题得不到解决,我们会去法院起诉的。” 院长眯着眼问:“起诉什么?”然后不慌不忙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金帝豪香烟,让年轻人抽。 年轻人摆了摆手,院长就把这只烟叼在嘴上,用火机燃着,深吸了一口,又问:“起诉什么?” 那位年轻人望了一眼王梅说:“你们私售假药,坑蒙病人。” 院长站起身来,把烟灰弹在君子兰叶片上,又用烟头驱赶叶片上的烟灰。大约有两三分钟的时间,院长说:“好,算一条。我告诉你,胃肠宝是中药的加工品,方便病人服用的。有中药的地方就离不开丸c丹c膏c散,查了,是问题,不查,不是问题。处罚起来,不会太重的。” 年轻人说:“你们诊断失误,延误病情。” 院长望了一眼君子兰,对年轻人说:“医生诊断难免失误,谁能百打百准。据我所知,王梅丈夫李胖墩儿去做活检,还是在常医生的一再劝说下去的。你要是遇到庸医,死了还不知为什么,这一条不成立。” 年轻人怔了一下,向前跨一步说:“还有第三条,我怀疑你们机器有问题。胃肠检查不插管,不插管如何检查胃肠?我建议,立即把你们的机器送到市技术监督局,看看它的各项检查功能和诊断数据是不是和你们说的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20) 院长夹烟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他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皮,然后深吸一口烟,将烟头深深烙进君子兰肥厚的叶片,我都闻到一股烙焦的叶草味儿了。 我看见院长的手在君子兰叶片上来回拔弄,一大片的叶子,被他的手指轻轻掐掉。院长转过身来,手拿掐掉的君子兰叶片,晃了两下说:“机器” “机器绝对没有问题。”闫文军和岳兰一脸微笑地站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口,他们朝站在屋里的年轻人摆一摆手说:“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技术监督局,让他们来看看,我们的机器是不是胃肠超声,胃肠超声用不用插管,不插管是不是技术诈骗。” “这”年轻人的喉咙好像被什么梗住了。 他轻轻咳了一声,望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哭啼的王梅说:“要不,你先看一下,是不是他们换了机器。” 王梅说:“看也没用,我没见过。我听胖墩儿说,屋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都不记得了。” 场面僵持了下来,僵持所带来的那种尴尬c寂寥的气氛,对院方来说,越来越有利。 “你也就勉勉强强占了一条,真正有疗效的假药。反正已经曝光了,我怕什么?癌症可不是谁想患上就患上的,要知道,你丈夫的癌症,还是德高望众c经验丰富c济世名医常教授首先发现的。发现早和晚,是有时间差别,怎么就能说是我们误诊,找到卫生局我也不怕。至于机器诈骗,门大开着,你自己看去啊!”院长大声呵叱着王梅,王梅呜呜哭了起来。 谈判的结果,三千元了结了李胖墩儿因患直肠癌,被误诊成胃溃疡而延误治疗的事件,王梅按照赵院长和闫主任的要求,打了条子。 收据 我收到了文华区人民医院的药品补贴款(抚贫专用救济)叁仟元(3000元)整。李胖墩儿的病和治疗费用与文华区医院胃肠科无关。 特此声明 王梅 院长打开抽屉,拿出3000元钱,摆在了还在低头抽泣的王梅面前。闫文军见此情景,也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摸了几下,摸出两张伍拾元的票子,塞在了王梅颤抖的手里。 闫文军关切地说:“妹子,给李兄弟买些补品吧。年纪轻轻的,得这种病,怪可怜的。” 年轻人陪王梅走出了房间,刚才的场景,那一幕幕的戏剧性变化,让我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种结局呢!我看见院长和闫文军在屋里哈哈大笑,连岳兰也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倒在了闫文军的怀里。我低着头,有个地缝儿都想钻进去。 十二 晚上,闫文军请客,我和院长c岳兰c小英他们一起去了。我们坐在露天广场上,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啤酒。一位中年男人手拿萨克斯,来到我们面前,吹起了一支《回家》的曲子。 音乐缠绵悱恻,婉转低鸣,这种情绪,感染了我。我怀惴心事,低头思忖,考虑用何种理由,找哪种借口,告诉赵院长和闫文军,我要离开胃肠科的事。 《回家》的主旋律还在广场的上空飘荡,它余音未尽,号音未落闫文军给了那位中年人小费,看我不吭声,闷头喝着啤酒,就说:“《回家》吹的不好,太郁闷了。老常,高兴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有什么不开心?” 院长也插话说:“这件事情,老常立了大功了,姜还是老的辣。” 闫文军点头称是,说以后会好好报答我的。我苦笑了一下问:“你怎么报答?” 闫文军说:“再长05,以后按15提成。” 我梗了一下脖子,提高嗓音说:“我要是不干呢? ”闫文军瞅我一眼笑着说:“老常,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十个月来,我待你不薄吧,你从我这里拿走多少?” 我皱了一下眉头,冷笑一声,指着闫文军的鼻子说:“我给你挣了多少?你敢说,我的付出不值你给我的1吗?我挣的是辛苦钱,不,是提心吊胆的钱。” 说到这儿,我的眼睛有些潮湿,这十个月来的彷徨c苦闷c压抑,像演戏般的苟且人生,让我忍无可忍。 我再一次指着闫文军的鼻子问:“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用b超欺骗病人?” 闫文军耸了一下肩膀,很无奈地一笑说:“我开始也没有钱买胃肠超声,只能用b超代替。等我挣到钱了,胃肠超声排队也买不上,是他妈热门货,太不好买了。我就对你直说吧,这台胃肠超声也是我在一朋友那里高价租来的,啥时候买到新的胃肠超声,啥时候还给他们。” “可你一个月就挣够了买机器的钱。”我气愤地高声嚷道。 “我是挣够了,你当我不想买啊,我愿意整天提心吊胆地挣钱吗?我实话告诉你,等我挣到钱了,胃肠超声排队也买不上,胃肠超声是他妈热门货,刚研制出来的新玩意儿,生产厂家太少。都知道这年头做胃肠挣钱。做这个科室生意的太特么的多,我掂着钱到处打听,可就是买不到胃肠超声。我就对你直说吧,这台胃肠超声也是我在一朋友那里高价租来的,啥时候买到新的胃肠超声,啥时候还给他们。”严文军苦笑了一下说。 “这么说,胃肠超声还真是奇货可居?”我端着啤酒杯的手晃动着,因情绪剧烈波动,啤酒从杯里洒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上帝之手(21) “实话对你说吧,我提前几个月就跟医疗器械公司订好了合同,他们答应为我们量身定做了一台。估计还得两个月才能到手。我现在明白了,什么b超,什么胃肠超声,关键是”严文军迟疑了一下,把话打住。 “关键是什么?”我紧追问一句。 “你们两个都听我说。”院长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又用眼睛瞪了一眼闫文军,等我情绪稳定了,他才开口。“事情已经过去了,别管是租赁还是购买,胃肠超声就摆在我们的检查室里。别管它关键是什么,那是厂家的事。将来我们的胃肠超声进到手了,真有什么问题,找厂家交涉,跟我们无关。我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该痛痛快快干一番事业了。我建议,老常工作辛苦,又立了大功,就让他按2抽成吧。” 院长的话,缓解了刚才紧张的气氛,也使闫文军从狼狈的处境中抽身出来。他说:“就2抽成,来,老常教授,咱们碰一杯。” 说着话,他一仰脖子,一扎啤酒已经下肚了。我并不在乎2的提成,老子已经决定不干了,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稀罕。可我还想听听,闫文军这位大老板他怎么胡诌。 闫文军说:“我也是本科毕业,在家乡的医院搞胸外,一年四季的上班,挣不了几个钱。眼看着出去的几位都发了,他们买了车,买了房。自己在医院里耗着,熬个死工资。” 说到这里,闫文军取下眼镜,掏出手巾擦拭,我发现,他的眼睛明晃晃的,有两颗泪珠在滚动。 “我们好好干上一把,趁着大好时光。你们两位女的,提成也长,全部按1。” 说到这里,闫文军用眼睛瞟了一眼身边的赵院长,耸了一下肩膀继续说:“我闫文军来世上,就图个朋友啊!我的事业离不开你们的支持和帮助,承蒙你们看得起,这生意,就算是我们大伙儿的。” 闫文军一口又喝了一扎啤酒,岳兰劝他少喝一点儿。 他笑了笑说:“你懂什么,这叫义气。我闫文军出门在外,就得靠朋友。告诉你吧,我要干大的。我和院长合计好了,明天,电视台就来给我们摄像。我们要把形象重新塑起来,把损失全部夺回来。我要让摄相机把咱们的胃肠超声上下左右c里里外外拍个够,看他们谁还说我弄虚作假。药检局不是说我卖假药吗?妈的,我不就给病人加工成丸剂了,出力不落好。我决定进一台煎药机,给他们抓中草药,熬汤剂,让他们喝c喝c喝老常,这一次你可有用武之地了,你再也不能说是我捆绑了你手脚,他们该吃什么药,该开哪味药,随你调剂。” “这样一来,咱们科室,可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了,我们几个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小英第一个欢呼起来,一高兴也喝了一杯啤酒。 “是啊,起步不容易,我们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嘛。现在,一切都正规了,鸟枪换炮了,我们该高兴才是。常老师,你怎么不说话呢?”岳兰也端一杯啤酒。 “还是我了解常主任的意思。”院长笑了笑说:“刚起步的时候,是有些混乱,有些事情还瞒着你,但啥事儿都有个过程,从小到大,从不正规到正规操作。我今天向你保证,以后科室的运作,绝对不再背背藏藏。病人是什么病,怎么治,听你常主任的,吃一堑长一智嘛。胃肠超声检查出来的数据,只做参考。以前,没有胃肠超声,咱就不看病了?我知道老常你切脉不错,治胃病更有一套,咱们就上中草药,不用胃肠宝了。”院长诚恳地对我说。 “真的吗?”我端杯的手剧烈颤抖。 “真的,只要你常主任喝下这杯酒,科室内的事儿,我是坚决一概不问。我只负责广告策划,外事应酬,我要把功夫下在我们打交道的职能部门上。我要学会提前消毒,让你们安安心心看病挣钱,再不用提心吊胆。我要是违背诺言,我就是孙子。”闫文军的眼睛又开始明亮起来,我看见他取下眼镜,掏出手帕,轻轻擦拭。 院长把一支烟,递在了闫文军的手上,院长手拿火机,为闫文军把金帝豪香烟点燃。 “常老师,你喝下去啊!”岳兰用手轻轻碰了我一下肩膀。 “常叔叔,你喝啊!”小英手端酒杯,朝我晃了晃。 “常主任,喝吧,以后是光明正大的事儿了。”院长夹烟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端杯的手,剧烈的颤抖,啤酒在杯里荡来晃去,我光秃秃的头顶,冒出一粒粒汗珠。 我是喝,还是不喝呢! 望着一圈人期待的目光,我一咬牙,把啤酒杯举到了胸前。咣当一声,我看见金色的啤酒花儿,在空中四处飞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静 姐 静姐已经走了。 当我从连队山沟乘车赶到通化市火车站的时候,时针已指向夜晚十一点一刻,迟来的25分钟,铸成了我一生的遗憾。即使今天回想起这件事情,我内心深处,仍大朵大朵地飘着雪花。 我是前一天早晨接到静姐电话的。她说,最近一段时间,我心情不是太好,想见一见你这位小兄弟。她让我后天中午在玉皇山公园等她,她想在将军的雕像前,和我照一张只有我们俩人的合影像。她说有这种想法已经一年了,不太好意思开口。 我很高兴地答应了静姐的邀请,并为准备见静姐时首先说什么话都考虑好了。天有不测风云,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天空飘起了冬季的第一场雪花。清晨一起床,整座军营,已是白皑皑一片雪景了。 这么冷的天,又是大雪纷飞,静姐能去通化吗望着天空中飘扬的雪花,我开始慢慢翻阅静姐送给我的《写作辞典》里瞿秋白关于积雪的一段描写:黯黯的天色,满地积雪,映着黄昏时候的淡云,一层一层春蚕剥茧似的褪去 我就是在飘着雪花的操场上,和静姐相识的。那一天,是我们某军直机关驻通化后勤部临时组建的文艺演出队报到的日子,我作为一名新兵,幸运地和静姐分到一个剧组学跳朝鲜族舞蹈。静姐是一位很文静的女孩儿,平时不大爱说话,但说起话来蛮有哲理。静姐是陕西汉中人,早我两年来到部队,她的普通话讲得很标准,只是语调中略带一些鼻音。她问我,以前来过通化吗我摇了摇头,权作回答。 静姐说,这是一个值得怀念的地方,在冬季,大雪纷飞,你穿一身军装在雪中行走,你的生命,会在不知不觉中和雪交融在一起。一株株的白桦树,一片片的橡子林将来,我要是出一本书,就一定把通化的雪写进去。我相信静姐有这个本领,我们小组演出的朝鲜族舞蹈剧本,就是静姐一个人编出来的。 关于舞蹈动作中的术语称呼,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静姐板起面孔,教训我的样子,煞是可爱。她说我笨,脑袋不开窍,教了几天了,连一个最简单的蹉步都走不好。末了,还用一句陕西话,拿你真是没有法子。 我是一个天资并不聪颖的人,到今天也闹不明白,团部为什么要推荐我去后勤部搞文艺汇演。既然去了,又遇到这么严厉的老师,也只有在表面装作不太在意的情况下,偷偷加把劲儿练习。我出乎意料的进步,让静姐乐坏了,她承许礼拜天带我去玉皇山公园溜冰。 那一天,静姐优美的冰上舞姿吸引了好多人的眼球,她像一只白天鹅,舒展着双臂,单腿直立,旋转起舞。突然,我看见她紧抱着头蹲在地上,我急急忙忙晃动着双腿,像只丑小鸭似的,滑到了静姐面前。我知道,静姐的头疼毛病又犯了,在舞台上教我跳舞蹈的时候,她也头疼过几次。 我站在静姐身边的时候,她眯着的双眼睁开了,冲我笑了一下,然后一个飞快的转身,朝溜冰场中央滑去 傍晚吃饭的时候,通信员喊我接电话。我说遭了,是静姐打来的。我颤抖着手拿起话筒,听见静姐在电话的那一端,轻轻咳了一下。静姐说,小松弟弟,我要走了,晚上十点五十分,通化发往北京的列车。我要去301医院做一个检查本来想走之前见你一面,也好你以后要多多保重自己。可能是情绪上的原因,静姐根本没容我讲话,她说过之后,咔嚓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从通化回到连队之后,我一直在等静姐的电话,同时,也惧怕有静姐的消息传来。听静姐的老乡说,她得的是鼻咽癌,一种罕见又非常难治的病。我怕一个插着厄运的消息,把我从希望中击垮。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化疗后的静姐,正一步步朝我走来。她头发稀疏,眼睛深陷,一脸干燥的皮肤 十五年后的—个冬天,我踏着积雪到图书馆查阅资料,发现一本《与雪有关》的长篇小说,觉得好奇,打开书本慢慢翻阅起来。书中的第一段话,让我吃了一惊: 去过通化吗这是一个值得怀念的地方,在冬季,大雪纷飞,你穿一身军装在雪中行走,你的生命,会在不知不觉中和雪交融在一起。一株株的白桦树,一片片的橡子林我说的这些,不是通化的全部,我要告诉你的,是雪中跳跃的松鼠,屋檐下悬挂着的冰凌 我的泪水,把第一页书打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青苹果清香 是在今夜星辰见到她的。我不能相信,环会来到新乡这座城市。 从ktv包间走出来时,我已经喝了七支啤酒。站在三楼大厅的楼梯口,手里夹一支烟,眼睛无聊地沿着大厅的梁柱,一直爬到楼顶的天花板。这时,一位长相清癯的女子,搀扶着一位酒醉的男人朝楼下走来。 几乎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缕淡淡的青苹果一样的清香,袭击了我的味蕾。这种香味儿,激活了我对过去生活的某种回忆,我的大脑神经,被往事的片段,轻轻割了一下。 环用的就是这种弥散着青苹果清香的法兰西品牌的香水。那时候,我时常依偎在环青苹果一样清香的怀里,望着满天的星斗,咀嚼人生c诗歌和爱情。 她已经走到我身边,就要齐肩而过了。说了一句:看你,又喝多了。 她的话,让我打了一个激灵。七年前,环也是这样说我的。那时我年纪轻轻,很能喝酒,每次喝的酩酊大醉,都是环扶着我,把我送回住处。路上,环不止一次地说:看你,又喝多了。 我定睛看了一眼就要和我擦肩一过的她,心不免怦怦地跳了几下。肯定是环,几乎保持了和七年前一样的柔美的容貌和身段儿。只是头发剪短了,染成了淡淡的金黄,人比过去更清瘦了一些。 她依然是目空一切的样子,从不侧面看身边来来往往的任何人一眼。她搀扶着的这位男子,长得并不起眼,矮矮胖胖的,可以说,很不绅士。这位男子右手中指上,带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戒指,在烟火的映照下,闪着刺眼的光泽。 看年龄,他比她大十几岁,在我身边,晃晃悠悠地打了一串响嗝。这使得七年前就袭上我心头的那种青苹果一样的清香,在酒气的熏染下,弥散出一种酒精发酵后的烂苹果味道。 她的肩,轻轻抖动了一下,身体似乎在瞬间凝固。她的头慢慢向身后扭去,就要扭过来了。突然,她搀扶的那位男子,身体很沉重地向前一倾,她的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那位男子的肩膀。 男子晃了几晃,站稳了。就像七年前,我晃了几晃,晃进了环的怀里。我是一位狡猾的大男孩,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投身到环温暖的怀抱。环似乎也非常喜欢我这样,喜欢我在似醉非醉的状态下,把身体轻轻依偎在她怀里。 我烈酒一样的吻,差一点儿就要攻破环最后一道防线了。每当这时,环都非常冷静和清醒。她用一只手,护着十八岁的华容,另一只手,狠命掂起我的耳朵。我在疼痛和嚎叫中,从酒的亢奋状态苏醒过来,只好乖乖地执着她的手,和她一道背诵波德莱尔的《忘川》。 环写一手好诗,否则,我就不会跑一千八百里路程,从新乡来到她那座当初我还很陌生的城市里,一呆就是两年。我和环,是在一次诗歌笔会上认识的。在一次湖北咸宁举办的全国桂花诗雨笔会上,我们互相用一首小诗,敲开了对方的心扉。 环在电话中把思念写成一首小诗:思念成疾/即使面带一脸微笑/你又怎能相信/我不为你种植憔悴。我含着泪,在电话的那一端,和了一句:我想忧伤的哭/因为我心痛。 我来到了环居住的城市,一座有棕榈和银杉装扮的非常乔绿的城市。正在师范就读的环,帮我在一间公司里,某了一份工作还算轻松的职业。我们的诗歌,在棕榈和银杉编织的城市的上空,像百灵鸟一样欢乐地歌唱。 我竟然失手打碎了我手中心爱的花瓶,纵使买来一千支上好的万能胶水,也难让散落一地的瓷片,重新粘合成先前的形状。那一天,公司里一位叫雯的女孩过十九岁生日,把我喊去了。我曾经拒绝过雯多次的约会,面对她的十九岁生日,我思虑再三,无法婉拒。 我们两个人呆在一间酒吧里,喝了好多酒。她在红葡萄酒里掺进的那一句火一样炙热的话语,把我彻底的燃烧了。她用一缕缕哀怨的目光,把我死死缠住,在我的宿舍里,我把雯想象成一只受伤的小鸟。 环知道了我和雯所发生的一切,按她的话说,第二天中午她就知道了。那天晚上,环总是做梦,在梦中,环周身落满了一层粉红色的桃花。 第二天中午,环来到了我的住处,她望着我惺忪的双眼,又低头看一遍凌乱的床铺,一句话没说,就匆匆地走了。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环把我写给她的一大摞诗稿都拿了过来。 她颤抖着声音缓缓地对我说:我等了你十五天,就是想听你一句诚实的话。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含着泪,回到了新乡,我在离开棕榈和银杉编织的美丽城市后,给环打了不下十次电话。我发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和雯有任何联系了。往往爱到深处便是痛,而这痛,竟是由于我的一次不检点环,你未免也太狠心了吧! 我看见她搀扶的那位比她大十几岁的男子,一步步向楼下走去。烂苹果的气味,从我的身边消散,随之而来的是七年前青苹果的清香。我立在楼梯口,整个身体,像一只放飞的风筝,轻轻飘了起来。我朝着她的背影,在高处大喊:你是环吗? 我听到一个声音,很低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看你,还是一身酒味儿。多少年了,你这臭毛病,得改一改。她的手,轻轻拍打着那位男子的肩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班 长 班长要复员了。 干了五年的班长,眼看就要被转成志愿兵,怎么说复原就复原了呢?昨天的连务会上,连长说:鉴于老班长的一些特殊情况,不再适宜留在部队服役,上级决定让他十月上旬退役。 连长宣布这个决定时,我看见他的眼睛红红的,班长的眼睛也红红的。在上一礼拜,也就是七天以前,连长说:咱连里只要留下一个老兵,就非老班长莫属。 班长你为什么非要用一把椅子,砸那个机关兵呢?部队缩减,人人都设法表现自己,尤其是你这个立过二等功的老兵。连长不是说了嘛,今年,只要你愿意留下,转志愿兵的名额,连队哪怕只分配一个,也是老班长你的。 你却用一把椅子,砸了自己的前程。我说班长哟,啥原因让你如此冲动呀? 班长说:是因为几只鹅。 我们连队养的那十三只鹅,确实太喜人了。雪白的羽毛,欣长的脖颈,一张张橘红色的嘴巴。每当黄昏来临的时候,班长就拿一把口琴,坐在营房前的一条小溪边,轻轻吹奏。十三只鹅排成一个长队,从小溪里缓缓游上岸来。 它们围着班长伸长脖子扇动翅膀,爪趾踩着音乐的节拍,欢快地舞蹈。这时候,我和班里的几名战士,悄悄溜到了班长身后,我们把班长抬起来,抛向空中。鹅们不愿意了,围着我们的身子喔喔直叫,我们不忍心,把班长放下来,将十三只鹅依次抱进怀里。鹅蹭着我们的头,把橘红色的嘴巴张开,伸向我们的耳边,低声唧唧着,讲悄悄话的样子。 连长视察菜园子的时候,正赶上十三只鹅游上岸来,他抱起身边的一只白鹅对班长说:老班长,你这个副业搞得不错呀!不但菜园里的蔬菜长势好,一只只小白鹅也开始下蛋了,你是咱们连队名副其实的后勤部长。 这么讨人喜欢的鹅,怎么说丢就丢了呢。班长想不通,我们也想不通。 刚踏入秋天,有些寒意了,山顶上刮下来的风,凉嗖嗖的。班长手拿一把口琴,在黄昏的时候,招呼鹅们上岸。鹅在水中排成一个长队,扑扇着翅膀在水溪的边沿,任凭班长怎么吹奏,就是不肯靠岸。 班长的心咯噔了一下,他一眼发现,鹅少了两只。就像是一把尖刀,在班长的胸口上捅了一下。班长捂着胸口,一晚上没有合眼。我也和几名战士,随着班长的身子,翻来覆去。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班长像个没事人似的,照常在黄昏的时候,拿一把口琴给鹅们吹奏。十一只鹅排成一个长队,从水溪的边沿,踩着节拍舞蹈,没有哪一只鹅,像过去那样,轻易就靠近班长。 那一天的黄昏,班长流泪了。班长无声的泪水,把我们几位战士的眼睛淋湿了。 又少了两只鹅。黄昏的时候,班长拿一把口琴在水溪边吹奏,九只鹅排成一个已经不算太长的队伍游到了溪边。它们伸长脖子喔喔地叫个不停。但没有哪一只鹅,敢轻易地靠上岸来。 鹅在水中过夜了。冰凉的溪水,把班长的骨头寒透了。 班长拿着望远镜,立在高高的岗楼上,一天到晚,朝着溪水望 目标出现了,衣着像是一位军人,他挎着一个包,从水溪的上游走来。看那样子,像是从山沟上师部走下来的一名战士。他来到鹅们凫水的溪边之后,从挎包里取出一包东西。蹲下身子,朝岸边撒着。 鹅在水的中央徘徊,鹅们不肯靠上岸来。鹅在靠近岸边的时候,战栗着身子,思想斗争肯定十分激烈。但它是鹅呀,它的思想,管不住嘴巴。 班长说了一声:糟糕。他一个转身,从岗楼上跑了下来。当他撵上那个士兵的时候,两只鹅,已经倒在地上了。班长举起椅子朝他砸去,就在水溪边的菜园子里。要是我和班里的其他几名战士在场,说不准会把他那张馋嘴撕成什么样子呢。 送走班长的那一天,班长含着泪对我们说:咱们连里的鹅还有七只,正好是一个班,要照顾好喽。班长说这句话时,我看见连长就蹲在不远的一颗树下,手里夹着根烟,在指间慢慢地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可以开机了 早晨起床的时候,妻子咳出两口血痰,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丈夫。她对丈夫说:“高平啊,你来看,我咳出两口血痰,不会是生什么病了吧!”高平走到跟前,看了看痰盂里带着血丝的痰迹,抚摸着妻子的额头宽慰说:“你这两天不是感冒了吗,或许是炎症引起的。”在他看来,这不是一个什么大的问题。 第二天清早起床,妻子又咳出两口血痰来。并且这次,痰迹里的血丝明显增多了。她急急忙忙跑到正准备去公司上班的丈夫面前,喘着气说:“高平啊,这是怎么回事,我又咳出血来了。不会是得了什么大病了吧!”妻子说着话,就把高平拽到了痰盂前,让他看今天咳出的血痰。 高平皱了皱眉头,轻声说了句:“就是啊,怎么又咳出血来了。要不,你到医院里检查一下,有什么情况,你给我打电话。”高平交代了妻子几句,看了看表,就去公司上班了。在他看来,这不应该是个大的问题。妻子小性,又多有顾虑,他也就乐得让她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妻子从医院里打来电话,连声音都变了调。她哭泣着说:“高平啊,你赶快过来吧,我可能是不行了。医生说我长了肿块,得住院检查,还得做活检。”妻子的话,让高平的头,轰一下大了。 当高平气喘吁吁赶到医院,一口气跑上门诊五楼,发现妻子正躺在喉镜检查室的诊断床上。一位戴口罩的中年女医生,手拿一张图片表情严肃地说:“你是病人家属吧,来看这张图片。在她的鼻通道后部,也就是说,接近咽部的隐窝处,像是有一处不明显的新生物。她必须马上住院,作进一步的检查。这个部位要是有肿块,可是不太好啊!” 医生的话,把高平的两条腿吓得都立不起来了,他用双手摁着床头,傻愣愣地望着妻子。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他稍微缓过些劲来,定了定神,对医生说:“听您的,安排床位吧。” 高平搀扶着妻子,走进了十二层高的住院部。当把妻子安置在床上,讲了一大通安抚的话后,高平的整个脊梁都湿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看来很不经意的两口血痰,竟然潜伏着这么大的危机,搞不好,还是个恶性肿块呢!高平的眼眶湿润了,和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爱妻,说不准那一天就离开自己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把高平一下子击懵了。 去卫生间的时候,高平突然想起一个人,小旺。那是两个月以前,高平的公司,生意一直低落,虽然想尽了各种办法,但就是不见起色。有一位道上的朋友就说:“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的八卦很有一套。无论是问病消灾,升官求财,灵得很呢。” 高平为了生意,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招了。他选了一个初六的好日子,驱车和朋友一道,来到了小旺的家。 小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个子不高,胖胖的身子。可能是久居乡村的缘故,田野里风高,脸吹得黝黑黝黑的,一双眼睛还算有神气。当高平说明来意,报了生辰八字,片刻工夫,他便画出一纸神符,交予高平。并再三嘱咐,以后若遇到什么难坎化解不了,尽管给他打手机。 说来也怪,高平的公司,经小旺这么一摆弄,生意还真的好了起来。妻子高兴得逢人便讲,高平遇到了一个救星。不用说,这救星指的就是小旺了。 高平拨通了电话,把妻子生病的事对小旺说了。小旺说:“你把她的生辰八字报来,我掐一掐。”过了一会儿,小旺在电话中说:“没什么大事,一点儿小炎症。要不了几天,就会好的。”高平不放心,又加了一句:“医生说要做ct和活检,怕是恶性肿块呀!”电话里空了一会儿,传来了小旺的声音:“我现在手头忙。这样吧,我待会儿再给她好好掐一掐,一个小时后我给你打过去。估计不会有问题的。” 小旺的话,让高平捞到了救命的稻草。他把这个好的消息告诉了妻子,妻子也一下子振作了许多。她埋怨丈夫说:“高平啊,你咋现在才想起来呢,小旺的卦,就是灵着呢!” 高平和妻子掰着手指头在熬时间。一个小时过去了,小旺没有回电话。两个小时过去了,对方还是没回电话。难道他把这事忘了吗?高平耐不住了,把电话打了过去,手机里传出“对方已关机”的声音。他怎么会关机呢?高平忍着性子又等了半个小时,把电话打过去,对方依然是关机状态。 妻子躺不住了,问丈夫:“是不是小旺算出我得的是不治之症,不敢把结果告诉我。”高平苦笑了一下说:“怎么会呢,他一定是忙得很,顾不上给你细算。” 第二天中午,ct结果出来了,妻子得的是蝶窦炎。医生对妻子说:“活检就免了吧,蝶窦炎,门诊治疗就行。”高平一下子把妻子搂在了怀里。想起这惊心动魄的24小时,两口子是喜极而涕。 妻子用纸巾帮丈夫拭了一下眼角,低声说:“还有一个人也为咱担惊受怕的,通知他一声,没什么大事,一点儿小炎症。” 高平望着妻子,怔了一会儿。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小旺打了电话。手机竟然还是关机状态,高平苦笑了一下,发了条短信:“小旺同志,你可以开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黑虎 在南方安身之后,我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母亲说:黑虎想你呢,三天了,没吃东西。 母亲的话,让我心中一阵慌乱。黑虎是我的爱犬,打小没有离开过我,我是它满月的时候,花200元钱在集市上买的一条纯种德国黑贝。一年下来,它长了一米二长的身子,七十公分高的个子,黑茸茸的毛发油光闪亮。 它若是一条小宠物犬,说什么我也要把它带到南方来。可黑虎太大了,又很凶猛,在我们小镇子上,算得上是一条名犬。 我让妈把黑虎喊来,妈把话筒放到了黑虎的耳朵上,我在电话的这端,轻轻唤了一声黑虎。 先是一阵可怕的寂静,话筒里隐隐传来黑虎哧哧的喘息声,过了一会儿,黑虎好像明白了什么,在电话的那端唧唧开了, 我对黑虎说:听娘的话,护好院子,到了春节,我就回家看你去了。 黑虎在电话里汪汪着,我看得见它的两只前蹄,奋力地在水泥地面上嚓嚓刨个不停。 黑虎开始进食了。自从有了上次和黑虎通话的经验,妈说黑虎有事没事,就守在电话机旁,两只忽灵灵的眼睛,望着红色的电话机一动不动。 有时候,妈把黑虎从屋里撵了出来,但电话声音一响,黑虎就第一个冲进屋内,用长嘴巴把话筒叼起来面朝着母亲。 我给妈打电话时,黑虎就卧在妈的身边,竖起两只耳朵听我讲话。妈也总爱把话机放在黑虎的耳边,让我和黑虎说几句悄悄话。 每当我和黑虎说话时,黑虎就显得异常兴奋,它嘴里唧唧着,两只前爪不停地嚓嚓刨着地面。实在激动难忍时,它就仰起脖子汪汪叫两声。 这时候,我就安慰黑虎,说到了春节,就回去看你了。在家里,你一定要听娘的话,护好院子。 自从我到这个南方城市工作之后,黑虎的看家护院本领,登峰到了极致。 母亲在电话里说:昨天夜里,黑虎逮住了一个贼。 母亲在我家院子里养了两头猪,昨天深夜,黑虎突然吠叫一声,就听见一阵哎哎呦哟的声音。当母亲起了床,把院子里灯拉着,发现黑虎就像逮着一只兔子一样,叼着贼的脚脖子,把它拖到了母亲身边。 案子很快就破了,另一个逃脱的贼,也被拘押到案。毕竟没有财产损失,公安局审了几天,没有发现其他作案线索,就放了人。 黑虎这两个字,开始在我们镇子上传播开来,每当母亲走到大街上,身后就会有几个人窃窃私语:知道吗?就是她家的黑虎,逮住了一个偷猪的贼。 自从逮住那个贼以后,黑虎更加悉心呵护这个院子了,它知道,我把母亲和整个家的安危都托付给了它。一到深夜,黑虎就顺着楼梯上到楼顶层,它两只炯炯的眼睛,有神地盯着院里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接到母亲一个电话,说黑虎病得不轻,请了兽医看了,效果不大。母亲的话,把我吓了一跳。 从电话里,我听到了黑虎痛苦地呻吟声,它唧唧叫的声音,比往常明显弱了许多。 它的前蹄,不再奋力地刨着地面,也不再张大嘴巴,和我高声对话。它只是用舌头来回地舔着电话听筒,它哧哧地舔着电话听筒的声音,让我浑身打着冷战。 赶到家里的时候,我看见黑虎就趴在客厅的电话机上,它把电话机衔到地面,再把头搁在电话机上。 它见了我,尾巴轻轻摆动了一下,然后吃力地从水泥地面上站起,围着我的身子转了两圈。它竭力露出一副很精神的样子,用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背,头一低,趴在地上哇哇吐了起来。 我把黑虎搂在怀里,看着它消瘦的样子心里很难过。它油光可鉴的毛泽,已变得黯淡无光,两只生龙般的眼睛,此刻,就像打了蔫的花朵,枯萎着没有一丝朝气。它目光浑浊,散乱,泛出一层薄薄的凄清和哀怜。 一会功夫,兽医来了,检查了口腔之后,又把黑虎的尾巴掀起来闻了闻。 兽医说,这狗吃了毒物,我给它开些药,如果能撑过明天,就有希望了,否则,就没救了。 兽医开了药,匆匆走了。我和母亲掰开黑虎的嘴,把药惯了进去。 喝了药的黑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目光里透出的是一种安详。我和衣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黑虎的额头。我想,黑虎是一只很听话的爱犬,死鸡死鼠之类的东西它从来不食,它能吃什么食物呢,难道有人想让它死? 我希望黑虎能挺过这一夜,挺过明天一天,我看见我可爱的黑虎,此刻正把它的下巴枕在电话机上,两只眼睛空蒙地望着我。 凌晨三点的时候,黑虎唧唧叫着站了起来,我看见它嘴里衔着那部电话机来到了门口。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电话线咬断了,嘴叼着电话机,用头拼命地挤着门。 黑虎回头看了看我,黑暗里那束幽幽的光,很凄惨,也很阴森。黑虎看我的目光,让我的心猛地悸动了一下,我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我趿拉着鞋,来到了门口,把门给黑虎打开。 我看见黑虎走出来后,深深地朝我望了一眼,然后晃动着身子,低着头,嘴里衔着那部红色的电话机,吃力地向前跑去。它的身影,就像是在空中飞旋着的一张纸片,一摆一摆的,稍稍有一丝风,就会把它整个地卷起。 我看着黑虎的影子,直到被黑夜吞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一道黑烟升起 (1) 一 我对尹姐说:我喜欢上黄杰了,你无论如何要给我搞到手。 那时的我,只有19岁,刚刚从卫校毕业,分配到县中医院胃肠道科上班。我是镇上出了名的小流氓,在中医院,没有人敢惹我。在我们县城,我有一帮打架不要命的弟兄。 我整天和兄弟们胡混在一起,对爱情的理解比较浮浅,认为我爱的女孩子应该是漂亮,讨人喜欢。另外,还应该有阴柔的一面,黄杰正合了我英雄救美的念头。 我眼中的黄杰,是那种长相漂亮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她虽然会武术,是我的老师,但她正被她现在的同事,她以前的武术教练困扰着。论武艺,论年龄,她都不是她武术老师的对手。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我觉得我有责任保护黄杰。在保护的过程中,我认为,美人应该很古典地投入到英雄的怀里。 我不好意思张口对黄杰表达爱情,正如我无法准确表达我对黄杰的那份爱。我不知道黄杰是否领悟到了她这位徒弟对她的一片良苦用心,我只有求救于尹姐。 我和尹姐在同一家医院上班,我和尹姐的关系,就像亲姐弟。 尹姐和她男朋友向阳闹吹灯时,是我找了两位弟兄,把向阳暗地里痛痛快快修理了一顿。事后,尹姐埋怨我出手太重,给他一个教训就够了,不该往死处打,打的他住进医院,心里挺闹腾的。 后悔了不是,他欺负你时,可没有后悔过。把你身边的几位女同学都当老婆耍了,你还给他数票子。这种风流货色,一天打他十遍都不解恨。我对立在我面前有些局促不安的尹姐咬牙切齿地说。 可也不能把人往死处打啊!尹姐身边的一位女孩子说话了。 我用眼睛乜斜这位女孩儿,想找几句刻薄的话来刺激她。 尹姐看出了我的心事,陪一副笑脸说:这是我初中时的同学黄杰,现在体校工作。 我当下就想,这丫头不知道被向阳耍过没有。向阳的嘴甜,模样长得又俊,听尹姐讲,她身边的几位关系不错的女同学,都被向阳花言巧语之后,哄脱了裤子。 我仔细把尹姐这位女同学打量了几眼。 这是我第一次和黄杰见面,别说,她还真是一位搞体育的料。高高的个子,园园的脸蛋儿,剪一运动发型。这样的身材和体质,绝不会败在向阳的手下。我当时就另眼看她三分,找一些可听的话来和她套近乎。 黄杰说:别看你是一个男子汉,单手较量,你不是我对手。 我说:邪乎,一个女娃儿,口气不小哩! 她问怎么过招,我说就散打。我不能和这位叫黄杰的女孩子摔跤,我一个大老爷们,和一位女孩子抱在一起滚打,不管输赢,传出去都会没面子的。 我想,我就和黄杰散打,身体不接触,只拳来脚去的,三拳两脚下来,我竟被她顺手牵羊了。她拉住我的右手腕关节向外翻转一下,趁势一拽,一个扫荡腿下去,把我甩出去三丈多远。 我红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打了一下屁股上的泥士,嘻笑着说:你还有些真功夫。 尹姐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吃吃笑着说:还不快拜师傅。实话对你说吧,黄杰是咱县体校武术班的教练,初中没毕业就被体校挑走了。 尹姐的话,让我心中吃了一惊。当时,正上演《少林寺》电影,全城老少爷们练武术那个热劲儿,用语言真是没法形容。 我崇拜李连杰,也敬慕那个让觉远和尚动心的牧羊女。听说黄杰是武术教练,我不喝酒眼睛都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一道黑烟升起(2)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注视着黄杰,我压抑着内心的澎湃,双手抱拳,行一个揖礼说:我喊你一声师姐,你传我两招吧。 怎么也得喊一声师娘,尹姐逗我。 我说:黄杰没有结婚,让我怎么喊。再说了,她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黄杰嗬嗬笑了起来,手轻轻一摆说:尹姐。 你听,她也这么喊,看来,她没有尹姐大,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黄杰说:常听你说小军弟挺招人喜爱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就破例收了他做徒弟,传他一套太极。 黄杰的话让我喜欢,我拍手跳了起来。我摸了摸口袋里刚发的28元工资,笑着说:呆会儿下馆子,我请客。 二 尹姐望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小军,你要是真喜欢黄杰,你就应该劝劝她,别再知迷不悟了。何健生是一个已婚男人,比黄杰大10岁,不会有结果的。 我揉了揉眼睛,哭丧着一张脸说:尹姐,我要是有办法,还来求你帮忙,我就是不想让黄杰毁到何健生的手里。我打不过何健生那个杂种,他是黄杰的老师,我连黄杰都打不过,怎么能打过她的老师呢? 谁说让你打了,你就不会想想别的办法。比方说,你就不会用用心思,让黄杰对你倾心。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尹姐沉思了一会儿,低头一笑说。 晚上,我和黄杰练了一趟太极,两个人坐下来休息,我把憋在心里好多天的话想说出来,就是张不开口。 别看我在世面上混,许多难办的事情我都能设法摆平,但男女之间的事,我还真抹不开面子。 我知道我喜欢上黄杰了,晚上睡觉时,把她和电影《少林寺》里的牧羊女白无暇混合成一个人。但要我确切地说,我喜欢黄杰什么,我也弄不清楚。只记得一个偶然的机会,黄杰当着我的面和尹姐哭哭啼啼地说何健生,我方知道,黄杰爱上了一个结过婚的男人。 这件事情,对我的刺激很大,大到我要用我跟黄杰学来的三招两式来对付她的武术老师何健生的地步。 我生性是一个爱打抱不平的人,更何况黄杰是我的武术老师,在黄杰和何健生的关系问题上,我始终认为,黄杰是个受害者,何健生是个畜生。 一个为人师表的老师,一个已经结过婚有了孩子的男人,一个比黄杰大了整整十岁的武术教练,怎么能对自己的学生起了如此的歹心呢? 常言说,江湖险恶,险恶也莫过如此。 黄杰看着我胀红着脸坐在那棵大榕树下发呆,就拉起我的手问:小军,你在想什么? 我我想修理何健生。我鼓足了勇气,吐出的却是这样七个字。 黄杰听了,吃吃笑了起来。她边笑边说:傻弟弟,何健生和你有什么过结? 那个时候,我年轻,也爱冲动,黄杰的话,把我的火激起来了。 我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黄杰的额头说:他何健生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要跟他好? 我的话,让黄杰一脸茫然,但也就是十几秒钟的时间,黄杰回过神儿来,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赧然一笑说道:小军弟,姐姐真的很感激你,但和何健生,姐姐真的是没有办法。 三 四月的天气,尹姐戴了一只大口罩来医院上班。 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便悄悄来到化验室问尹姐:你这是怎么了? 尹姐低声哭啼不说话,我一把将她脸上的口罩扯下,看到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我晃着尹姐的肩膀问:是不是向阳那个王八蛋打的? 尹姐留着泪,就是不说话。 中午下班后,我骑车到了体校找黄杰。我拦住一位老师,打听黄杰的住处。 这位老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很诡秘地一笑说:就在那儿。 我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走到了黄杰的宿舍门前,咚咚敲了两下门。 过了一会儿,一位男子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儿,探出头来问:你找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一道黑烟升起(3) 我猜这男人肯定是何健生,看他那熊样儿,虎背熊腰的眯着一双小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一位不成料的武匠人而已。虽不是花拳绣腿,但也绝难觅到武学真传。 望着从门缝里探出半拉脑袋的这位男子,一连几声问我找谁的滑稽样儿,我便没好气的说:来找我女朋友,用得着审查吗? 这位男人怔了一下,把头缩向门后。 黄杰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我小军弟,让他进来。 男人定睛看了我一眼,急忙把门打开,仰起头哈哈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军弟,快进,快进。 你的脸色不太好。黄杰看着我一张苍白的脸,低声说道。 尹姐被人打了。我喘一口气说道。 是向阳吗?黄杰坐在床上问。 尹姐不说。我叹了口气,眼睛望着黄杰凌乱的床铺。 黄杰朝我尴尬地笑了笑,抿紧嘴唇,低声说:小军,他就是我给你提起的何健生何老师。 何健生很有礼貌地朝我点了下头说:不会是别人,准是向阳这小子。我认识他,报复心极强。听黄杰说,你前不久揍了他,以后,你得提防着。 他不知道是我干的,再说,我也正准备找他算账呢!面对何健生和黄杰脸上表现出来的担忧,我只有蔑视地一笑。 向阳不是啥好玩意儿,这人花的很,在派出所临时帮忙,认为自己是天老大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动他,他肯定怀疑是你尹姐找人干的,还会找你尹姐麻烦。这事儿,搁一搁再说。何健生略一思衬,皱着眉头说。 我正眼看了一眼何健生,这是我进到黄杰屋子里之后,第一次正眼打量我的情敌。 我认为何健生的话,有些意思。何健生刚才对向阳的一番分析,说明他并不是那种单纯的头脑简单c四肢发达的武匠人,相反,他应该是一个讲究谋略c办事谨慎的人。我刚进门时对他那种没有文化教养的心理判断,被他的一席话,说松动了。 四 中午这顿饭,我和何健生喝了不少的酒,看黄杰给我们俩人倒酒的样子,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要是黄杰给我一人倒酒该多好啊! 刚有了这心思,何健生的手便勾到了黄杰的脖子,黄杰笑了笑,并没有太刻意地阻拦。我有些坐不住了,把杯中的酒一口干完。 这个细节,被何健生捕捉到了,他松开黄杰,嘿嘿笑了两声说:当着你的面,亲亲热热的,怪不好意思。 我不理会何健生的自嘲,两个指头,转动着空酒杯子。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小军,你冷静点儿,你今天来,是说尹姐的事情。尹姐的事,你还没有办好,可不能再惹出新的乱子。 想到这里,我把手中的杯子慢慢放下,咂了一下舌头,冷笑一声说:向阳又快挨打了。 何健生听完我这句话,皱了下眉头,用一双目光长时间地注视着我。 看我不再吱声,就吱溜一声喝了杯中酒说:我看出你小子对我满肚子意见,可我是真心爱黄杰的。 我用眼的余光扫了一眼何健生,自饮了一杯酒,低头不说话。 黄杰看到这种情景,就在一旁埋怨说:健生,军弟,你们都不要再喝了。 闭嘴,还轮不到你说话!何健生狠狠地瞪了一眼黄杰,恶声恶语地说。 黄杰竟然吓得张不开嘴来。 我是真心爱黄杰的。何健生把酒杯握在手里说。 可你有老婆和孩子。我的声音很低,像一只蚂蚁在窃窃私语。 住口!何健生大喊一声,转而也像一只低语的蚂蚁:小兄弟,你还小,感情方面的事,我跟你说不清楚,我是真的爱黄杰。 黄杰嘤嘤地哭泣着,没有言语。 我说:爱,就应该离婚。 他说:我不能离婚。 我问:为什么? 何健生倒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慢慢吐出一个字:难。 五 没等我去找向阳算账,向阳已经找上门来。那一天,我正在门诊里给一位病人把脉,穿一件白大褂人模狗样地端坐在诊桌前,把一只手搭在病人的手腕上,咬文嚼字地给病人讲中医里阴c阳两个概念。 向阳领两个公安闯了进来,他不问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我的领子,用脚使劲踢我的腿窝儿,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一道黑烟升起(4) 三个人齐下手,将我铐了,当着病人的面,向阳拎起我像抓小鸡似的,一把将我扔在三轮摩托的后车斗里。当我明白过来,摩托车已开出医院300米远。 我听见尹姐在身后喊:向阳,你个孬孙,不要脸的,姑奶奶和你拼了。 我一激凌,神志彻底清醒过来。我怎么没用黄杰教我的太极推拿或擒拿术和他们过两招呢,我这个没用的东西。 三个人一齐审我,非让我承认打向阳的案件我是主谋。我清楚,不管我打向阳的目的如何,但肯定是一次案件。如果事情露出来,上纲上线,我被判了,也说不清。我不能承认,我不能连累他人,更不能连累尹姐。 三位轮番开战,晚上不让我睡觉,还让我半蹲着,手向后背,头拱着墙,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做飞机状飞行。名曰:开飞机。 我练过蹲马步,起初毫不在意,时间一长,我受不了了,满身是汗,瘫倒在了地上。 向阳从地上把我拖起,拽我的头发,用膝盖猛击我的下腹,用电警棍电击我的手指,我爹啊娘啊地嚎叫着,但就是不服软。后来,我脑子里站出一个满身伤痕的李玉河戴手铐c脚镣赴刑场的形象,情绪一下子振作起来。 我面朝着向阳,破口大骂:鸠山,日本鬼子,小日本,鸠山。 我这一骂,把向阳骂楞住了,见他们三人蹲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便找一把椅子,让我坐下。 向阳哄我,只要我招了,即往不咎。 派出所我不是第一次来,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进。坦白从严,抗拒从宽,我第一次和人干仗被抓进号子时,号里人就这样给我说的。哄我,没门。 向阳又开始吓唬我,说我以前打群架伤过人,最严重的事件,是抢了一顶解放军的军帽子,这些罪行加起来,少说判我三年。 那年头,我是打过群架,但都处理过了,至于抢解放军一顶军帽子的事,我不知向阳是从谁嘴里听到的。 两年前,在卫校上学时,我和一群兄弟们整天在街上游荡。那时候,我心里特想当一名解放军。 如果能头戴一顶绿帽子,腰系一条武装带,足蹬一双三结口黑皮鞋,那是天大的恩赐,时髦的很呢! 向阳整不出我的材料,便给我头上浇了一盆冷水,把我铐在院里的一棵大杨树上。虽然是四月的天气,天不算冷,但凌晨四点,穿一身湿衣服,搂抱一棵大杨树,那滋味儿也够难受的。 还好,早上八点一上班,便有人来保我了。我补办了手续,签了字,从所里出来,一抬头,发现是何健生在门口等我。 我站在那里,呆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方低声嗫嚅着说:为什么保我? 你是条汉子。何健生轻声说了一句,用力把一只手掌拍在我的肩膀上,来回晃了两下。 六 尹姐为我被抓的事非常愧疚,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 那天晚上,我c何健生c黄杰坐在尹姐的家里喝酒,为了给我压惊,尹姐张罗着买了好多的菜,何健生也提了一瓶泸州二曲来和我同饮。 好多年过去了,我一想起那天晚上和尹姐在一起喝酒,我就伤感,想哭,但哭不出声来。 尹姐反复对我说,这仗不能再干下去了,再干下去要出大事。 有时候,一些事情的结局是呈戏剧性变化的,现在想来,我应该听从何健生当时的劝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和何健生在一起喝了两次酒,两次喝酒,何健生都说了相同的话。遗憾的是,何健生本人,也未能铭记他亲口说出的这句古言,一个星期后的一个晚上,我稀里糊涂地便把何健生带到了事情的另一端,这是后话。 黄杰和何建生走了,屋里只剩下尹姐和我。尹姐嘤嘤地哭着,说都是因为自己才连累了我。 我对尹姐说:从我分到中医院,你就一直关照我,你的事,我要是不管,我还是人吗? 尹姐走到我的面前,在我身边坐下,她紧挨着我的身子,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胸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一道黑烟升起(5) 她的这个动作,让我不知所措,我挪了一下身子,尹姐的呼吸就贴过来了。滚烫的呼吸,贴在我的脸上,像猫抓似的让我心颤和不安。 尹姐很诡秘地朝我笑了笑,轻轻用小拇指刮了一下我的脸蛋儿,低声对我说:尹姐喜欢你,想给你最好的东西,你要吗? 说着话,她的嘴唇已经爬上了我的脸蛋儿,一只手,插在了我的大腿中间。尹姐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我心惊胆颤。 说实话,那时候我还小,对女人的理解仅限于白天,我只是隐隐约约中感觉到,尹姐是不是想那个了。但很快我就自我否认,尹姐喝多了,尹姐不是那号人,我得把她扶到床上。 当我把尹姐扶到床边的时候,尹姐一个侧身,把我压在了床上。她用舌尖舔我的额头,我的脸颊,我的下巴。她疯狂的动作,把我赶到了床角。 我举起被子当盾牌,压着喉咙低声喊道:尹姐,你喝多了,你喝多了。 尹姐低声抽泣起来,哭泣之后,用手掏出手绢,轻轻拭去泪水,堆砌一脸的苦笑说:我知道你喜欢黄杰,征服女人,是要用些手段的。你看那何建生,比黄杰大十岁,发起虎威来,黄杰就像是一只束手就擒的小母鸡,什么原因,你猜得出来吗? 我摇了摇头,我真的猜不出来。 傻弟弟,女人生下来就是要被男人征服的。看你整天虎虎生威的样子,其实,是一只纸老虎。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我给你说过多次,但你就是没有好好去想。 尹姐说到这里,满眼的无奈,绕到我的身后,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背,叹口气说:你心里就装着黄杰,对我尹姐,就没有一点儿情意?好吧,过两天抽空,我把黄杰喊来,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说着话,尹姐用一双目光死死地缠着我。我低头对自己说:赶快走吧,走晚了,尹姐又要哭,看她那一双眼睛,就知道她又要流泪了。 七 同往常一样,晚上吃过饭,我和黄杰来到广场上练太极拳法,何健生骑一辆车子来到了广场。 他一下车,冲我喊道:小军,我发现向阳和你尹姐在一起。 他们在干什么?我收起拳脚,脱口问道。 他们在柳城河边,我骑车从河堤上路过时发现的。何健生说这句话时,语气非常坚决。 是不是向阳又在找尹姐的麻烦?黄杰插话道。 我看不像,他们两个人站在柳树下,没有打架c吵架的痕迹,我偷偷看了四c五分钟。何健生肯定地说。 那也说明不了问题,他们两个人现在是一对死冤家,向阳要是缠着尹姐不放,把尹姐胁迫到那儿,尹姐一个女的,又能对他怎么样。说着话,我拔腿快步往柳城河方向走去,我感觉到了尹姐正在一步步走向危险。 小军说的也是,你跟他去一趟。黄杰对何健生催促道。 可不敢动手啊!黄杰的声音,在我和何健生的头顶上回荡。 我和何健生很快来到了柳城河边,我们把自行车锁好放在堤上,蹑手蹑脚下了柳城河堤。 我们沿着河滩上的一片柳树林往前走,我低声问:何大哥,怎么没人呢? 何健生说:刚才还在呢,找找看。 我们两个人,顺着河滩上的这片柳树林摸索着向前寻找。 我对何健生说,我们分路找吧,你沿左侧找,我从右侧找。 何健生说:可以,发现目标,千万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你尹姐有危险,你就学两声青蛙叫,我就到你身边了。 我沿着右侧的柳树林带向前行走,大约走了500米远的是时候,听见前有一两声抽泣的声音。这声音我太熟悉了,是尹姐发出的。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顺手在地上的草窝里,摸了一块儿石头攥在手里,第六感告诉我,尹姐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我顺着低泣声慢慢向前推进,借着依稀的月色,发现地下有两个人躺着。 尹姐长长的头发铺在地上,尹姐的身上,趴着一位露着屁股的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有一道黑烟升起(6) 我整个头大了起来,电影上才出现的qj镜头,如今,在活生生的现实中,在柳城河畔的树林里,在杂草丛生的滩地上,被我亲眼目睹了。 被凌辱的对象,是我的尹姐,而实施凌辱者,施暴者,就是被我千刀万剐也不解恨的向阳小日本鬼子。 我双手举起石块儿,想一下子砸下去,望着两具交叠在一起的身子,我犹豫了。 我要是一石头砸下去,砸的不是地方,砸着尹姐了,那可怎么办? 我愣了一下神儿,突然大吼一声,扔下石块儿,一个健步,扑在了向阳的身上。 我和向阳两个人在地上滚打在一起,衣不遮体的尹姐,已经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此时的眼中,只有露着屁股的向阳,我已经在和向阳的几个回合的博斗中,用跟黄杰学的几手擒拿拳法,把向阳压在了身下。 向阳眯着眼,两只胳膊很松软地从我的背部滑到了地上。这个动作说明,向阳已经力不抵敌了。他似乎已经心甘情愿地被我擒获,我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骑在向阳的身上,学起了青蛙鸣叫。 我的头,被重重地击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向阳把我扔下的那块儿石头摸在了手里,然后是两下,三下我的脸上粘糊糊的,我的一颗咧着大嘴的的脑袋,倒在草地上睡去。 八 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放亮,我躺在病床上,黄杰坐在我身边。 黄杰拉着我的手,流着泪说:醒来好,醒来好,总算清醒一个了。 我被黄杰的话搞糊涂了,怎么总算清醒一个了,难道还有谁没有清醒? 我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柳树林里的情景,我想起了何健生,想起了尹姐我低声问道:何大哥呢? 黄杰叭嗒叭嗒落着眼泪,一语不发。 我又问一问:尹姐呢,她可好? 黄杰叹息一声,咬着牙说:不要提她,她不是人。 我的大脑一阵疼痛,又一次睡了过去。 在我醒来的第三个早晨,第一缕阳光射进病房的时候,何健生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是在听到我的青蛙叫声之后赶到的,当他来到我的身边,看着满脸是血不醒人事的我,何健生吓坏了。 他对向阳说:事情以后再说,先救人要紧,你帮我把小军抬出林子。 向阳嗯了一声。 何健生弯腰抱我的头时,被鲜血染红了双眼的向阳,弯腰拿起击我的那个石块儿,重重地砸向了何健生的头颅。 只重重地一下子,何健生一身好武艺瘫倒在地上。 向阳在看守所里交待的一些情况令我大吃一惊。 他在供词里说,那天晚上,他和尹姐在小树林里干那事儿是他们自愿的,那是他们第一次发生亲密的地方。那一天,是尹姐约他去的,她想在他们第一次发生亲密的地方,重新唤起他对她的爱。 向阳说:她对我真的很好,为了抓住我这个人,她把什么方法都用尽了。现在想来,是我辜负了她的爱,种下了祸根。 向阳被押赴刑场那天,听医院里人说,尹姐在屋里哭了一天。我和黄杰,此刻正立在何健生的坟墓前,拿向阳的人头,来为何大哥祭奠。 黄杰对我说:这些天来,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现在想清楚了,我要搬到何健生的家里去住。 我没敢问为什么,我知道,她和何健生是真心相爱。何健生出事后,我和黄杰几乎天天到何大哥的家里去,我已经很清楚地了解到何健生的家庭情况。 黄杰告诉我,何健生去年和妻子协商好了离婚,只因他的妻子在随后的一起不幸的车祸中颈椎骨折,造成高位截瘫,他便不再提离婚的事了。 何健生告诉黄杰:如果我在妻子出车祸之后再提出离婚,我就不是人了,我得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我和黄杰一道走下山去,公墓群在身后荧火虫般点点闪烁,何健生上路前的面孔,在我眼前浮现。 那是一个宁静的早晨,零下40度体温的何健生,被一双大手推出冰柜我和黄杰,立在殡仪馆高大的烟囱下,看着一身新衣的何健生,紧锁着眉头,被缓缓推入火化炉。 碧蓝的天空,有一道黑烟升起,黑烟过后的清朗天空下,两句诗在火化场的高墙上晃动着:生如夏花之绚丽,逝如秋叶之静美。 我眼含泪水,注视着黄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片阴影 小时候,我曾经在太行山脚下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和十几位同龄的孩子聚集在一起,不是到溪沿底的河床上捉螃蟹,就是到半山坡上采集山枣。 有一次,我们在一座半山腰上捡拾羊粪,同伴中的小石蛋儿指着几只马蜂说:“你们看,马蜂从山顶上往下飞,山顶上肯定有马蜂窝,我们去把他戳了。” 捡拾羊粪的十几只小桶,呼啦啦扔在了山坡上。我们十几个孩子,一哄而上,一口气跑到了山顶,最后,在一棵苦楝树上找到了马蜂窝。小石蛋儿抢先一步,攀爬到了树上。 我突然想起了姥姥对我说的一句话:“马蜂窝戳不得,马蜂疯起来会蛰死人的。”姥姥家邻居小刚就是因为戳马蜂窝被蛰,头肿得老大。我拼命向山坡下跑去,我怕成群的马蜂追逐我,蛰我的头。 姥姥的话,在小石蛋儿面前并不灵验。马蜂非但没有蛰他,还因为他戳了马蜂窝,而一跃成为我们这群孩子的首领。 由于我的逃跑,我被定性为最胆小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人理我。我只能远远地站在他们的屁股后面,眼馋着看他们捉迷藏,过家家,逮蝎子,网小鱼。 这还不算,他们在学校里还齐声哄我:“胆小鬼,喝凉水,看见马蜂飞毛腿,永远是个胆小鬼。”他们跺着脚,朝我脸上呸吐沫星子。 这件事,对我一生影响太大了。我多么希望再遇到一座山,山顶顶上的一棵树,树上的一个大大的马蜂窝。就是被蛰上千次,万次,我也心甘。 时间并没有洗刷掉我这童年的一片阴影,我通向童年的梦,常常一次次的被这片阴霾阻断。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妻儿受朋友之邀,到神农坛登山旅游。神农坛的小北顶很高,植被茂密,正值秋季,山果累累。我们畅谈着,欢笑着,一步步艰难地向山顶攀登。 中午时分,我们登上了老爷顶,神农坛最高的主峰。像所有的香客一样,我们请了香,准备在神农坛这座最高的寺庙,祈一个愿,祷一个福。 这时候,我的头顶有几只马蜂嗡嗡而过,又有几只嗡嗡着,向寺庙门前的一颗古柏飞去。 “马蜂窝。”我脱口而出。我看见古柏的树杈上,有一团灰糊糊的纸窝状的巢穴。围绕着巢穴,马蜂飞进飞出。我的血往上涌着,突然之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你干什么?”妻子看着我往寺庙门前的古柏跑去,高声喊道。 “我把这个马蜂窝捅下。”我跑到了树前,猫着腰,蹭蹭几下,就爬到了树上。 “你疯了,给我下来。”妻子拼命喊叫。我的朋友,还有儿子,也都围了上来。 寺庙周围的人,听到有人要戳马蜂窝,而且还是一位成年人,都喜洋洋地围拢过来,冒着被马蜂蛰头的危险,前来看热闹。更有几位好事者,给我加油助威。说我们到佛前为你祷告,马蜂不会蛰疼你的。 也有几位女施主,低声议论,说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儿,到佛主面前愿意愿意,怎么能来这儿撒野,戳马蜂窝呢!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我爬到了树上,岂有再下去的道理。 妻子c儿子c朋友,在树下面喊着,哀求着。看热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都离开这棵古柏,站在远远的地方,欣赏着我即将要出手时的那一刹那间的壮举。我的手已经高高地抬起来了,只要再用力往上一顶 我听见自己的心,在嗵嗵跳着,感觉到周围十分寂静,连妻儿朋友的喊声也都停息了。我的头朝下张望,发现儿子憋红着脸,用一双小手搂抱着树,拼命地朝树上爬。 我突然想起了姥姥对我说的一句话:“马蜂窝戳不得,马蜂疯起来会蛰死人的。”我望着儿子,吸了口气,然后眯起眼睛,轻轻摇了摇举过头顶的那只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蒲苇花 莲花镇北仓一带,有一望无际的荷塘,田田荷叶碧绿连天。莲花开的时候,荷的清香,在整个莲花镇的上空飘荡着。姑娘和小媳妇们坐着木船,在水面上采集莲子,有几只小木船,在姑娘和小媳妇们的笑声中穿梭。 渔夫们把鱼鹰放在荷塘里,让鱼鹰在水下扎猛子。他们不时地用一支竹竿儿,把偷懒的鱼鹰的脑袋轻轻摁在水下。哗啦啦,几只鱼鹰的脑袋从水下冒了出来,油亮的羽毛上挂着明晃晃的水珠。它们唧唧叫着,扇动着翅膀,一个个从水面迅捷地跃到了船上,渔夫们的脸,笑成了荷花。 他们用两根手指头夹着鱼鹰的脖子,向上一捋,一条条鲜活的鱼,扑棱棱从鱼鹰的嘴巴里跳出来,横七竖八地跌倒在舢板上。这时候,有人喊:“胖墩儿,收鱼了!” 不是没有听到胖墩爹的喊声,也不是胖墩儿不想回去收鱼。就隔着一条土路,我们在长满蒲苇的苇塘边,和胖墩儿剪刀锤子布呢! 莲花镇的秋天是繁忙的,北仓的春天更是收割金子的季节。在长满金子的荷塘边,我悄悄对胖墩儿说:“想要蒲棒嘛,莲花镇最大的蒲棒,鸡蛋那么粗,筷子那么长。” 胖墩儿咋了一下眼睛,看了看渔船上正忙碌着的爹,悄声说:“我不能走远,还要帮爹收鱼呢。” 我用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嗤笑他说:“我姑姑刚才还喊我帮她采莲子呢,胆小鬼。” 胖墩儿望着我没有吱声,他被我的话打动,心中矛盾着。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对面的一大片蒲苇说:“我们一人去摘十根蒲棒,不耽误事的。” 我领着胖墩儿越过一条土路,来到了路对面这片长满蒲苇的苇塘。这是一块儿早已废弃的旧荷塘,当初只有数得清的几株蒲苇在荷塘的边沿生长。由于邻近的一家工厂,大量地朝这块儿荷塘里排放工业废水,大朵大朵的荷花败落了,清澈明亮的水开始发黄发馊,不见了鱼儿,大片的蒲苇却坚韧地生长出来。 九月,是采集莲子的季节,也是蒲棒生长的季节。听姑姑说,蒲棒晒干后,蒲絮可以止血,也可以装成枕头,垫在头下睡觉,软和着呢。 我们站在这块儿生长蒲苇的旧荷塘边,沿着塘边摘了几根蒲棒,筷子那么粗,钢笔那么长。胖墩儿很泄气,怪我骗他。 我指着一片茂密的蒲苇对他说:“你看,我们只要能走到那儿,就能摘到鸡蛋那么粗筷子那么长的蒲棒了。” 胖墩儿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了一会儿,嘿嘿笑着说:“这还不好办,趟水过去。” 我捡起一块儿土坷垃使劲儿抛向塘中央,望着高高溅起的水花说:“水深着呢。” 胖墩儿挠了一下头皮冲我笑着说:“咱们剪刀锤子布,谁输谁就脱光衣服凫水过去。” 我是不想脱光衣服凫水过去的,九月的天气,毕竟不太暖和。剪刀锤子布时,我玩了一个小花招,略略慢了一会儿,等他的剪刀一露头,我的拳头顶了上去,大喊一声:“锤子。” “胖墩儿,收鱼了!”胖墩儿爹的喊声,给了胖墩儿一次不脱衣服的理由。 他辩解说:“爹让我收鱼呢。” 我指着蒲塘深处那片飘着白絮的蒲苇说:“你输了就得去,耍赖是小狗。”我憋红一张脸蛋儿,大声嚷嚷着。 “好吧,我就去摘二十根蒲棒。”胖墩儿狠狠瞪了我一眼,三下两下地脱光了衣服,光着身子朝苇塘中间走去。 轻轻一碰,大朵大朵的苇花就飞上天去。苇塘里漫天飞舞的苇花真是好看,白白的,柔柔的,放远望去,就像一群洁白的羔羊在天堂散步。 看惯了绿色的莲叶,再看白色的蒲苇花,感觉上就是新奇。我看着胖墩儿穿过一层层蒲苇,头顶着大朵大朵的蒲苇花,向我手指的那片苇丛中央慢慢靠拢。 水浸在他胸部的时候,我看见他把头扭向了身后,面朝着我的方向高声叫喊:“拉我一把,我走不动了。” 我透过密密麻麻的蒲苇,看见他挥舞着手臂,我把身子转了过去。哼,蒙我,想让我也脱光衣服在水里泡凉,没门儿。我捂着嘴吃吃笑着,佯装没有听见他的喊叫。 喊声慢慢停下来了,寂静的苇塘,连一只水鸟的呼吸都听得清楚。我把头扭了过来,目光穿透密密麻麻的苇丛搜索,发现苇塘深处的胖墩儿,像是一根木桩子摘在苇塘里,仅有半个脑袋露出水面。他的周围,苇叶低扬,水面在微微的秋风下,漾起一层涟漪。 坏事了。我的心猛地一缩,顾不得脱衣服,拔腿就向苇塘深处跑。只跑了二十米远,我的腿便被淤泥吸住了,越是用力,身子越是向下沉陷。我吓得不敢动弹,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满塘的蒲苇花,大朵大朵地在空中开放。 那一年的秋天,白色的蒲苇花覆盖了胖墩儿的眼睛。我在那一年的秋天里,像一根棕色的蒲棒插在黑暗的梦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玻璃和微笑 那是致命的一刺。当儿子在体育场打过篮球,独自穿越一处建筑工地的时候,不小心踏在了一块玻璃板上。 一块踏碎的玻璃片,瞬间翘起来,刺入儿子脚踝部位的内踝关节。血,一下子灌满了整个运动鞋。一位出租车司机,发现了吓得已经僵直在原地不动的儿子。他下了车,用一根线绳系住儿子的足踝,然后把一脸惨白,呼吸窘迫的儿子,迅速送往附近医院。 医生把林洋喊到办公室,用一种尽量轻松的口吻对他说:“从目前伤口来看,是一根动脉血管和一根足底神经被玻璃片割断了。深层肌腱是否被玻璃片割断,还有待手术时才能发现。 “会落下毛病吗?”林洋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医生拍了拍林洋的肩膀,安慰他说:“如果肌腱不被割断,孩子不会落下毛病,半年时间就恢复正常。” “如果肌腱被割断了呢?”林洋的一颗心,腾腾地跳着。儿子该上高三了,明年这个时候就要参加高考。儿子上的是文体班,一心想报考体育专业,他心中的偶像是姚明。如果因为这场意外不能打篮球,从此和体育无缘,那对儿子的打击和伤害该有多大。林洋的额头上,浸出了一层汗水。 医生考虑了一会儿说:“肌腱也不是不可以接好,主要看它的伤害程度。当然了,风险相对来说要高,康复过程也过于长。” “得多长时间?”林洋瞪大了一双眼睛。 “最快也得两年。”医生想了想说。 林洋觉得整个天花板都转了起来,他清楚两年的康复,对儿子意味着什么。林洋踉踉跄跄走出了办公室,他看见立在急诊室门口的妻子,正在嘤嘤的哭泣。 他轻轻把手搭在妻子肩头,医生刚才说的话他不能讲给妻子。妻子柔弱的双肩,担不起这么沉重的话语。 他把头挤进急诊室,看了一眼躺在急诊床上等待手术的儿子。儿子怕父母担忧,很懂事地挤出一丝惨淡的微笑安慰父亲说:“爸,不疼,真的,一点儿也不疼。”说话时,儿子瘦长的腿,轻轻颤动了一下。 林洋望了一眼儿子,心疼地说:“好儿子,你长大了。”儿子忽闪了一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父亲:“爸,我还能打球吗?”儿子的话,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儿子在学校球队是主力,他高高的个子站在篮板下,就像姚明,把一粒粒球,上下弹跳成了阿拉伯数字。 林洋想给儿子一个安慰,他努力把一张嘴向腮帮子两边拉去。他发现,此刻,在脸上制造出来的微笑,像打了石膏一样僵硬。 林洋又被医生喊去了,他要去履行一次手术前病人家属都必须履行的手续。他望着摆在诊桌上的病例合同,握笔的手,颤抖起来。 他下意识地咬自己的嘴唇,旋即又将右手的中指,伸到嘴里狠命咬一下。一颗慌乱c惊恐的心,稍稍安静了些,狂抖的手开始服从大脑的指挥。林洋匆匆在这份病例合同上签了字,他的感觉,就像是杨白劳被强迫着在女儿的卖身契上签字画押。 林洋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办妥。他把医生喊到一边儿,从包里拿出1000块钱,塞在了医生的手里。林洋说:“拜托您了。”两滴眼泪,滴在了医生的手背上。 医生的脸,霎时红了,把钱又重新塞回到林洋手里,林洋坚持不收。医生看了看周围,迅速把钱塞进了自己的裤带里,压低声音对林洋说:“你放心,我会尽到自己的职责。” 儿子被一辆手术车匆匆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走廊里的两扇门,“咣当”一声关闭了。林洋和妻子你看我,我看你,怔了好大一会儿,两口子才坐在外走廊的一条长椅上,慢慢地熬时间。他们两个谁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眼前的一道墙壁。林洋知道,儿子能不能顺利地站起来,就看这场手术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医生走了出来。等了五个小时的林洋和妻子,一下子从长椅上弹起,鸭子般伸长脖子。 “万幸,玻璃再刺深一毫米,肌腱就保不住了。”医生很轻松地笑了笑说。 “儿子没事了?”林洋轻声问了一句,一下子把妻子抱了起来。 “如果康复顺利的话,两个月就能站起来。”医生立在林洋身边,悄悄把一卷东西塞进了林洋的肘弯里,没等林洋明白过来,医生已经匆匆地下了楼。 一辆手术车,从手术室里缓缓推了出来,挂着液体的儿子,躺在手术车上,朝父母怒了努嘴:“医生说,我能打篮球。” 林洋和妻子互相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儿子。好多担忧c惊恐和焦虑,此刻,都变成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爱情游戏 没有想到,李可会成为我的妻子。当我立在站台上长时间和她面对面的时候,她流着泪对我说:黑雪,我骗了你。我腾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我透过泪水发现,李可一双黑色的眸子,夜灯下流溢出一种温柔的顾盼。 之前,我是来见安菁的。在我买过车票动身前的四个小时,我才知道,安菁早已经离开了沈阳,和一位比她大九岁的旅行社的老总,到新西兰定居了。我手拿着电话听筒,颤抖个不停。我没有想到,这八个月的光景,事实上,是和一位叫李可的女孩子爱得死去活来。想到这里,我强压心中的愤懑,咬着嘴唇,吐出一句:她走了,我就见你。 是在深夜2点钟到达沈阳车站的。14个小时以前,我把李可写给我的书信装在一个黑色的挎包里,在河南的新乡,匆匆登上了北去的列车。 能谈一谈安菁吗?我的手,已经从李可的嘴上挪开。沈阳的秋风真凉,凉过了此时我暗自悲凉的情绪,秋风把我脖子下的领带,吹拂在了李可的脸上。 她是一位很有心计的女孩,部队的生活阅历,使她比同龄的女孩子更加成熟和现实。李可望了一眼路灯下的我,开始谈起她身边的安菁。 我知道你们是战友。安菁复员后,分配到了我们单位,和我一个科室,相处一段时间后,我们很快就成为一对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发现,一位叫黑雪的男子,经常打电话来。有时候,他在电话里给安菁朗诵写给她的情诗,我就站在安菁的身边,静静地用心去听。这时候,安菁脸上总是露出得意的微笑,偶尔,安菁也会把他的秘密讲给我。我知道你们的爱情,是从一个冬季的雪山哨卡里开始朦胧的,她把你的相片拿给我看,真的,你穿着军装的相片很威武。不瞒你说,我看过你写给她的一些诗,这使我觉得,我们在诗歌这块领地里,一点儿也不陌生。我在后来给你写的一封信中,写了一首诗送给你,你很吃惊,问我什么时候学会写诗了。那个时候,如果你的心稍稍细微一下,像写诗一样观察生活,就应该很容易地发现,安菁那边,在情感链接上,出现了问题。 李可很无奈地笑了笑,风,很凉的一缕秋风,把我胸前的领带,再一次飘飞到她的面颊。 八个月前的那个电话,又重新在我的记忆里嘟嘟嘟响起,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有察觉的。那是礼拜五的下午,我照例打一个电话到安菁那里,安菁咳嗽了几声,在电话里说:科室里换了领导,接电话不方便了,以后,还是写信吧。安菁的话,正合了我的心思,我是一位爱在纸上涂鸦感情的人,对于电话煲情,我早有微词。这次通话,安菁说话不多,我问她声音怎么有些沙哑,都窜味儿了。她在电话里咯咯笑着说:我感冒了。 安菁不是一位爱写信的人,她的笔迹,我印象模糊,只依稀记得她的字过于工整。突然,有信寄来,笔迹流畅c清秀,我在回信中夸她,字写得漂亮。没想到第二封信寄来,又让我冷吃一惊,她竟然会写诗,写得缠绵悱恻,字里行间流露出感伤。这让写诗已有五六个年头的我,在独自感动的同时,很是汗颜。我发现,我和安菁一下子走得贴切起来,感情上那种非常微妙的心灵互动,通过文字的传递,流泻成月光下一曲美妙的音乐,恰如一支芦笛在静谧的夜晚,轻轻吹唱。而诗歌,又成为我们之间一条结实的纽带,把我们捆缚在了一起。我和安菁的感情,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我顺手理顺了一下被秋风吹得零乱的头发,用另一只手,牵住她的手,低声问:安菁是什么时候开始移情别恋的?李可抿了一下嘴唇,轻声说:在你来沈阳前,我不得不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真的,是国外的一次旅行,改变了她的生活轨迹。 记得那个电话吗?你的感觉是对的,那个沙哑的电话,是我接打的。至于安菁为什么要背叛你,可能有着多方面的原因,但国外的那次旅行,改变了她。那些日子,她也很苦恼,她觉得对不住你,又不敢向你说明真相,每次你打电话来,她都吓得要死。看在朋友的份上,我模仿着她的声音替她接打了两次电话,我知道,如果一味地通电话,肯定会露馅。她求我帮她把这件事隐瞒到离国出走之后,她说她不敢面对你,如果知道了实情,你一准会跑来闹个天翻地覆。无奈之下,只好选择了书信这种方式。我很快发现,我在帮安菁摆脱困境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你的文字击伤了。我的伤情,无力冲杀出去。 安菁出国前对我说:其实,黑雪很不错的。从她的眼睛里,我读出了某种想说而又说不出来的话,我的脸,一阵阵发烫。 其实,我很想让你到沈阳来的,一次次拒绝你,是怕谜底揭开之后给你带来不愈的伤痛。尴尬我不怕,窘态也不在乎,只要你不记恨我,不让伤口一直汩汩地流血 我把身上的西服脱下来,轻轻披在了李可的肩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最冷是夏天(1) 徐月穿一件粉红色的吊带背心,坐在自己的房子里,双手捧一面镜子。这些天来,徐月总是把一个人关起来,反复看镜子里的自己。空调已设置在最低的温度,徐月还是觉得闷热,她大口地喘着气,心情愈加烦燥。 徐月站起来,调整一个角度,侧着身子照自己起伏的胸部,发现镜子里的比以前丰满了。紧裹在粉红色吊带背心里的两只,鼓鼓的像两只小皮球,想要跳出来,这使徐月多少得到些安慰。这两个月来,徐月明显地消瘦了,她原本越减肥越肥胖的身体,突然苗条了。生意上所带来的巨大压力,使徐月的体重一下子锐减了六公斤,也使她一张姣美的脸,涂满了沧桑和憔悴。几道细弱的皱纹,偷偷沿着无奈c失望和痛苦的年轮,爬上了眼角。几根银白的发丝,在青丝里夹杂着,它们在徐月的一双眼睛里,显得刺眼和醒目。 徐月叹了一口气,把镜子放下来,目光朝着窗外眺望。有时候,她真想一死了之,但想到自己刚刚念了一年级的英儿,她的死,又被一种莫大的责任感压下去了。英儿不懂得妈妈此刻的心情,英儿还小,每天都嚷着母亲开上海波罗来接送。 真的到了要命的十字关口。对徐月来说,如果再撑下去,一个经营有500多平方米的阳光海鲜馆,按目前的经营状况,一天要净赔2000元左右。如果就此罢手,关门撤店,那么,五个月来所累及投入的几十万元,全部打了水漂儿不说,仅外帐一项,就欠了20万元。这还不包括签订三年的房屋租赁合同里面,所涉及的三年租赁款项。这对于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徐月用手指拭了一下额角上的汗,掏出手机,给李克打电话。李克的手机里,马上传出:你呼叫的用户因故停机。 徐月笑了笑,她知道会这样的,但还是情不自禁地给李克打了电话。中国有句古话,叫树倒猢狲散。如今,我这个样子,连妹妹小帆都不跟我了,哪里还能拴住一个情人。徐月在心里埋怨,李克做的也太露了,一个月前,还信誓旦旦地要和我结婚,非我不娶,才几日光景,便不见了踪影,连句声音也听不到。想到这里,徐月的火一下子蹿了起来。如果不认得你李克,不是你李克撺掇小妹,让我们一起去青岛,去青岛吃海鲜,考察海鲜城,鼓动我办阳光海鲜馆,我怎么会落难到如此地步。为办这海鲜馆,徐月把水暖生意都低价盘了出去,还拿房产证抵押,在银行办了贷款。当时李克说:“海鲜馆是暴利,一天能挣好几万,要不了几个月,你就是百万富婆。” 徐月把自己的粉红色吊带背心又向下拽了拽,隐藏很深的乳沟便裸露了出来。她觉得在镜子里面闪烁着的乳沟很神秘,那里面藏着一些只有她和李克才知道的故事。记得第一次和李克上床时,李克就被她的乳沟电晕了,李克长时间地把目光埋伏在凹得很深的乳沟里,一双黑色的眸子泛出的光晕,在两座山峰上闪烁。李克说:“山峰越高,谷壑就越深,山涧里的泉水,就越甘醇。”当时,徐月并不明白李克话中的意思,李克说话总是文诌诌的,就像他做心理医生这个职业。 徐月从饰盒里拿出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挂在了脖子上,项链上坠着的一个闪着光泽的钻石心坠,正好落在徐月隐隐显露着的乳沟,这使她的一双,显得更加饱满和坚挺。徐月抿嘴笑了笑,掏出一根香烟燃着,深吸了一口。 烟雾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迅速蔓延,烟雾的气息,辣得徐月的眼睛有些湿润,就像海鲜馆的厨房烹调海鲜的气息,这让刚刚轻松了一下心情的徐月,又陷入了叹息之中。是啊,海鲜馆刚开张的时候,生意确实不错,最高的时候,一天的毛收入超过了3万元。这对一个人口不足80万的城市来说,已经是做得很好了。可惜,好景不长,生意便像雪山崩了似的急转直下,有每天3万元的毛收入回落到万元。再后来,就像今天这个样子,每天的毛收入没有超过2000元。一个500多平方米的海鲜馆,仅大厨二厨的月工资就将近两万元,如此经营下去,哪还了得。徐月和李克开车在市区转了转,一个小小的新乡市,竟一下子冒出了七家海鲜馆,离自己店不超过两公里的就有两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最冷是夏天(2) 徐月对李克说:“要不,咱把店盘出去吧,现在还有人要,赔个十几万元,总比血本无归,甚至还欠一大屁股帐划算。”李克说:“你这就差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我暗自察访了一下,市里海鲜馆就咱们的店大,又处在闹市中心,做生意,贵在坚持。海鲜要全部降价,圣子38元一盘的要28元一盘,大闸蟹26元一只的,要16元一只,咱们要从价格上竞争。”徐月依了李克,那段时间,徐月什么事都依着李克,李克就是她徐月精神上的靠山。这一降价不当紧,各种谣言四起。有的说,阳光海鲜馆进的是死海鲜;有的说,阳光海鲜馆要倒闭了,厨师和大堂经理已经不上班了。更有甚者,说阳光海鲜馆吃死了三个人,一家三口,孩子才五岁。多乖的孩子啊,愣是给海鲜害死了。最后,不忘加上一句,听说老板已经给逮起来了,现在在阳光海鲜馆管理的,是她妹妹和她妹妹的姐姐的情人。说到这里,传谣者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国家不让她关门,听说,她租赁的是政府机关的房,政府要让她关门,政府不就赔了! 徐月扔了烟头,换一身裙装,拿起皮包,走下楼去,把车门打开。她要去找李克,就去他的医院。这个时候,徐月极需要一个人来支撑她。自从丈夫和一位长相并不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去了南方之后,徐月接了丈夫丢下来的水暖门市,一门心事做生意。三年下来,买了房,买了车,成了居住小区里的一个富婆。原本安逸的生活,因为李克的出现,把她未来的一切都搅乱了。 徐月在心里骂起了小帆,如果不是那天陪客户吃饭带了妹妹,如果不是妹妹死缠烂磨,逼着她开车到情依了歌厅唱歌,她的生活,不会有这番波折的。 偏偏就去了,又是听他的歌。 徐月想起了那个夜晚,一位穿戴很酷的高个子男子,手拿话筒,在唱台上唱张学友的《吻别》:“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就连说过了再见也看不见你有些哀怨。给我的一切,你不过是在敷衍,你笑得越无邪我就会爱你爱得更狂野”男子的歌唱得很动听,也很伤感,他那极富感染力的嗓音,把徐月一下子就征服了。徐月的眼睛有些湿润起来,她沿着歌声的隧道,一路走进自己花败的婚姻。 徐月大口地抽着烟,即使在开车途中,她也需要一支烟来为自己醒神儿。她记得很清楚,就是在那一天的晚上,她透过眼前弥漫着的一层层烟雾,走到了李克的怀里。 在情感这件事上,真该感谢小妹一句。如若不是李克心血来潮,鼓动自己搞一家全市最大的海鲜馆,抑或自己能心存主见,不陷入李克和小妹的悖论,而身不能自拨。徐月相信,她和李克慵慵懒懒的日子,会非常幸福的。每到周六,开车到酒吧喝杯红酒c咖啡什么的,或到情依了c月朦胧歌厅,唱支歌,跳曲舞。星期天,就干脆带两三套渔竿,驾车到郊外的渔塘,钓几条青鱼。李克烹鱼的手艺是不错的,李克做的鱼,不但小帆爱吃,就连女儿英儿,也啧啧称赞。记得有一次,妹妹小帆钓了一条很大的青鱼,被水中的一根树条缠住,怎么也拽不上来。眼看着一条大鱼就要脱钩了,小帆急得哇哇大叫,还是李克脱了裤子,在渔塘中把挂在枝条上的渔丝解开,慢慢把鱼悠了上来。当时,女儿一下子就抱住了李克,“啵儿”地一下,在她李克叔叔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小帆也跑了过去,“啵儿”地一下,在李克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当时的李克脸色有些潮红,表情有些不自然,小帆大大咧咧地一笑说:“李克,你可不要多想,我亲你,是对你把这条鱼拽了上来的奖赏。”李克嘿嘿地笑了,倒让站在身边的徐月不知所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最冷是夏天(3) 那天晚上,是小妹独有的眼力,把李克吸引到了自己的床上。小妹说:“姐,我看这家伙还可以,比白杰宁强多了,我把他喊来和你喝杯啤酒,你以后就不孤单了。” 徐月当时有些害羞,但啤酒的泡沫丰富了她对异性的想往。毕竟,三年了,在她的身边,还没有躺过男人。啤酒使徐月对男人有了一种异样的冲动。在徐月的心中,对于男性的渴求,有时候,就像对黑夜的惧怕一样地强烈。 当小帆和李克跳了一曲舞之后,很自然地就把姐姐介绍给了李克。那时的徐月身体丰满,一身华服,非常性感,尤其是胸部上耸着的一对饱满挺立的双峰极具夸张。她的一双眼睛虽不算大,也称不上晶亮,但有一种朦胧的氤氲笼罩的美。她的整个身子,就像是一本阅历丰富的书,只要你打开扉页,就没有不读下去的理由。 李克是那种很开朗的男人,这一点儿,和徐月的前夫白杰宁很是相像。不仅如此,连他卷曲的头发,颀长的脖颈,以及说话的声音,都明显带着白杰宁的特征。 白杰宁是徐月心中的一块儿伤痛,是徐月手中断了线的风筝。因为生意往来,白杰宁交往了许多人,包括女人,很有钱的女人。白杰宁在一位很有钱的精明的南方女人的裙裾下,越走越深,最终拨不出双腿。 白杰宁说:“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二人。”他抱着头哭泣着,把头埋在双腿之间。 徐月“哦”了一声,一堆金黄的烟头填满了烟灰缸。徐月在烟雾和泪水中做出了痛苦的抉择,他亲手把白杰宁放飞到了她恨的那位女人的怀里。 她对那位女人说:“你领着白杰宁走的越远越好,你以后,不准再做新乡的这块儿水暖生意。” 徐月说着话,把手中的钻戒取下,放在白杰宁的手中,白杰宁匆匆取下自己手上的金戒指,定睛看了一眼风中的徐月,转身走去。 白杰宁和那位南方女人消失在月色中的身影,让徐月记忆犹新。她忘不了白杰宁那长长的一个回头,被那位南方女人的长发遮挡。在那一瞬间,徐月哭了,“呜呜”的哭声,紧随着白杰宁走动的身影,撵了上去。 徐月说:“我爱白杰宁。”她躺在李克的怀里如是说。 李克笑了笑:“所以你选择了我,选择了一位和你有相同情感经历的男人。”李克深埋在徐月胸沟里的目光,把她的两粒如ru晕燃红。 李克的爱很温柔,是那种点点滴滴水的侵入,在水的包围之后,放浪形骸。他把情推到了极致,这从徐月花开一般的笑容,便可以找到答案。 有一天,小帆问徐月:“李克还可以吧?” 徐月故意装湖涂,反问小妹:“你指的可以,是哪方面?” 小妹笑着说:“那还用问,当然是床上功夫。” 小妹的话,让徐月有些脸红,小妹说过话后,自己也变得羞答答了。 平时的小妹,不是这样子的,小妹的害羞,让徐月心中沉甸甸的。 医院里根本没有李克的身影,这让重新打开车门的徐月很是失望。 同科室的人问:“你是他什么人?” 徐月迟疑了一会儿说:“我是他的一位朋友。” 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说:“李克最近也不知咋的,一位心理医生,把自己弄的心事重重的。两年前,妻子和她闹离婚,也没见过他这种德性。他请假了,一个月。” 这就是说,李克不在家,因为心情不佳,他外出了。外出一个月,他能去干些什么呢? 徐月的头胀起来,她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她用脚紧紧踩住制动器,她把整个方向盘抱在自己的怀里。 再有三天,就到月底了,这对于徐月来说,就是一道鬼门关。厨师c帮厨c服务员的工资要开,房费c水电费要交,代销的酒c烟c饮料之类要清账。这一揽子费用算下来,少说也有伍万。徐月晃了晃头,又燃了一只烟。用钥匙把点火开关启动。 一定得找到妹妹小帆。李克跑了,我抓不住他,你小帆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我得把你抓在手里。我身边现在不能没有人,更不能没有家人,亲人就像是大厦的一根梁柱,梁柱没有了,大厦能不倾斜c坍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最冷是夏天(4) 徐月开着车子,在市里漫无目地的漫游着,她清楚,寻找小妹,就像寻找李克一样难。小妹不在母亲那里,小妹的房子是空的,小妹的手机,就像李克一样,说停机就停机了。 徐月打了一个寒噤,一丝不祥的预兆,从她的脑子里拱出来。半个月前的一个清晨,李克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来,上了一会儿电脑,便没了踪影。 小妹也是那个时候走失的啊!确切点儿说,是在李克走失10个小时之后,她便从阳光海鲜馆一下子蒸发。她走前,没有一丝征兆,黄昏后夕阳的余晖里,消融了她原本就单薄的身影。她把所有的账目都理清c算好,填进表格,签了名字,锁在抽斗里。 徐月不敢再想下去,她所有的纷乱的想法,在此刻吐出的烟雾里,愈来愈清晰,那一丝丝渐渐变得清晰的想法,被眼眶里溢出的泪水淹没。 得找到小帆,也得找到李克,是他们让我走到今天的地步,又在我的伤口,揉了一把盐。徐月擦了一把泪,坚定的信念,帮她把心情慢慢稳定了下来。 她开车接了女儿,送到母亲那里。她望着女儿一双明亮的眼睛说:“妈妈这两天出差,不接你了。” 英儿撅着小嘴说:“是不是去找李叔叔?”徐月望着女儿一张寻问的脸,勉强挤出几丝微笑。 徐月回到了阳光海鲜馆,打点了一遍生意,悄悄把大堂经理拉出来说:“我有事,得出去几天。” 大堂经理怔了一下,转过身子缓缓向后厅走去。 徐月坐在车子上,心里非常烦燥,她不知该到哪里去寻小帆和李克。再有三天,所有的支出都要向她走来,工钱c房费c水电费c烟酒款等等,一大堆开销在等着她。天哪,到哪里去弄这么一大笔钱呢!徐月靠在车椅上打了一个寒颤,想找到小妹和李克的心情更加急迫了。如果有他们两人在身边,就是天塌下来,她也能抗得住。 她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精神上对她的支持和抚慰。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她们两个人在一起,或许就在青岛。一想起他们俩人可能在一起的情景,一想起青岛这个让她痛彻心肺的城市,徐月就一阵阵地心悸,眩晕,心悸和眩晕之后,是一身的冷汗。 是开车去,还是乘车去呢?徐月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一片嘈杂的脚步声,把徐月纷乱的思绪踩飞了。大堂经理领着厨师c服务生,把车子团团围住。他们一个个张着嘴巴,开口就是“工钱”二字。 大堂经理说:“你要不发工钱,我们就罢工。” 服务生们喊着说:“反正没几个吃饭的了,你得给我们开钱。” “钱c钱c钱”一只只手伸过来,把徐月和车子团团包围。 “我这房子,签了三年的合同,不能说走就走,再说,离发工资的日子还有三天。”徐月喘着气,红着脸耐心解释。 “鬼才相信呢!今儿个不发钱,你就别想溜。”大厨带头起哄起来。 拳头和脚像雨点般落在车身上,阳光海鲜城“呯呯梆梆”一阵乱响。当金黄色的阳光退到高楼大厦后面的时候,阳光海鲜馆成了一只空壳子。看着自己崭新的上海波罗骄车倾刻间被打成马蜂窝状,再看一眼空荡荡的阳光海鲜馆,洗劫后连一把椅子都不留下,徐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月亮出来了,高高的月亮,挂在头顶的上空,灰蒙蒙把徐月一个人在大地上笼罩。徐月盘着腿,端坐在地上,她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举着杯子,侧着耳朵,听知了的叫声。 一瓶白酒就要喝尽了,在炎热的夏夜,她哆嗦着身子,断断续续地哼着林忆莲的歌曲:《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只是她唱歌的声调有些特别,高一声低一声的,颇像街道的梧桐树上知了的叫声。 一阵夏风缓缓吹来,把徐月的上衣撩起,她光滑的脊背,像一条露出池塘水面的青鱼,在月色的辉映下,粼粼发光。 几个过路的民工,光着膀子,隔着马路,竖起耳朵,听她“知了”地唱歌。确切地说,民工们在竖起耳朵的同时,也瞪大了一双贪婪的眼睛,他们正一眼不眨地张着大嘴,吃了似地看着她被风儿撩起的青鱼一样的身体。 李克和小帆回来了,在他们的身后,还站着徐月的前夫白杰宁和那位南方女人,他们站在精神病医院的病房里,神情肃穆地听着徐月“知了”般地歌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柿子红了 一老一少,开始向山上走去。老人走在前面,儿子随后,司机在最后面跟着。 老人身子骨结实,要在平时,他用不了二十分钟,就爬上了家后面的那座山坡。 老人心疼儿子,感冒又刚好,就蓄了体力。走一段路,就蹲下来吸一袋烟等等儿子,看儿子撵上来了,就再站起来向前走。 山里人走路是大步甩,速度快,这让在市里呆久了的儿子,无论如何也撵不上老人的步伐。不一会儿功夫,老人又把儿子甩远了,儿子就冲着老人喊:爹,您恁大岁数了,还是毛脾气。干啥都急匆匆,就不能慢一点儿。 老人看儿子柱一截木棍,艰难地向上攀爬,就放慢了脚步。心想:儿子也挺不容易的,五十多岁的人了,管几百万人口的书记,他可受不了这个罪。就撂下一句话,你慢慢走,我先上去一步,看看哪棵树柿子多。 老人在半山腰的一片柿子林停下,一个个红绣球一般的水柿子,在树上倒挂着,甚是好看。可惜,伸手就能钩着的红柿子早被有眼人摘完了,剩下的都挂在高高的树干上。也好,凡是钩不着的柿子,都肥大鲜红,肚里裹满了浆液,吃起来肯定蜜甜。 就看见几只灰喜鹊落在树上,把长长的喙插入柿肉,吸食烘透了的浆液。 望着柿树上灰喜鹊吸食浆液的样子,老人轻轻拍了几下巴掌。他想,这么大这么红这么软的水柿子,应该留给儿子和孙子吃才对,灰喜鹊就守在山上,不缺山果,想吃啥就吃啥,我儿子一年才能来几次啊! 老人用手指头掐着算了一下,从上次儿子离开到今天相见,已经有七个月了。说起来就百公里的路程,开车一个小时就到了。但他知道,儿子太忙了,忙得都是大事情,他不想打搅儿子。 老人本不想打这个电话,但儿子上次走时交代过。生日前一个月,一定要给他来个电话。儿子心里的想法老人知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家乡有个风俗,给老人暖寿,一定要提前,尤其逢七十三c八十四这两道命坎儿,更应该提前一个月就暖寿,提前暖寿了,这个命坎儿也就提前化解了。 偏偏就又得了感冒,一卧床就是十几天。老人心里很不踏实,想着早早把生日过了,八十四这道命坎儿也就翻过去了。 老人在打电话时,故意不提暖寿的事,他想试一下儿子是否还记得。他说:秋了,家里后山上的柿子红了,都快要烘到树上了。烘了多可惜啊,摘一些给孙子带回去吧。老人知道儿子忙,一位市高官,掌管着几百万人口。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公家人啊,哪有自己的时间。 儿子很孝顺,来的时候,就把蛋糕定做好了。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更不敢惊动地方官,只带了司机一人,开一辆很不起眼的私家车,悄悄来到了村子。 中午,爷俩就喝了几杯,老人没敢把自己感冒的事告诉儿子。他怕儿子担心,影响了工作。儿子做了老爷子最爱吃的一道菜,小鸡炖蘑菇,还亲手做了一碗长寿面端给自己的父亲。 看着老父亲高高兴兴地把长寿面吃下,儿子又亲手把蛋糕切了几块,一块夹在了老爷子的碗里,一块放在了司机的面前。他对司机说:给老爷子咬一下灾吧,祝他老人家长命百岁。 说话的时候,儿子的眼光不敢正面看老人,他觉得自己的父亲这两年苍老多了。自从前年母亲下世,把父亲一人丢在山里,他觉得从内心愧对老爷子。他原本要把老人接到市里住的,老人说:金窝银窝,都不如我的狗窝,我在这大山里住惯了,哪儿也不去。 爹,再等几年,我退休了,一定天天陪您,把您接到市里住,您要是不适应,我就搬过来。话一说完,儿子的眼眶就有些模糊,父亲今天已经过八十四岁华诞了,八十四岁的老人,能活到我退休的那一天吗?儿子偷偷瞅了老人一眼,心里一阵阵揪心地疼。 老人用竹竿钩下几只柿子,用手捧着。看见儿子和司机气喘吁吁地走了上来,就迎上前去,把柿子递给他们说:我们后山的柿子,大如苹果,红如绣球,甜如蜂蜜。 两个人就蹲下来,吃老人钩下的柿子。儿子和司机的嘴巴上,就沾满了一层柿子溢出来的橘红色的浆液。老人叼着烟,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老人想,要是儿子一个月来看我一次就知足了。山里不缺山果,下次再来,我一定要给儿子采一些山核桃。 儿子好像看透了老人心思,心里酸酸的。最近几个月,市里也太忙了,等过了这阵子,一定要多来几趟看看老父亲。 儿子就心疼地从老爷子的手中夺下烟枪,劝他少抽几袋旱烟,多保养一下身体。为了把气氛搞得活跃些,儿子对司机说:你信不,我爹八十岁的时候,还上树掏鸟蛋呢。 老爷子咧嘴笑了,儿子说的一点儿不假。四年前,小孙子放假来山里老家,老人有事没事就领着小孙子来山上逛游。看见一颗高大的榆树上喜鹊在抱窝,就对孙子说:你信不信,爷爷爬树上给你掏个鸟蛋。小孙子当然不信,就摇了摇头。老人就来到了树下,怀抱着榆树,蹭蹭几下上到了树上。 一想起孙子,老人止不住地乐,摸了一下肩上挎着的布袋子,蹑手蹑脚地离开儿子,来到了一棵高大的柿树下。抬眼望去,高大的柿树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柿子,大如苹果,红如绣球。就把竹竿别在后背,在手心里吐了一口吐沫,搓了搓手,吸了两口气,伸开双臂把柿树拥抱。然后用双脚紧紧夹住树干,开始向上攀爬。 毕竟是四年没有上过树了,他也想试一下自己到底还中用不中用。以前用两三分钟就能爬上的高树,这次竟用了六七分钟,才骑在了高大的树干上。毕竟是爬上去了,这让他自己很欣慰,觉得还没有老,身子骨还结实。他稍稍休息一会儿,开始钩起了柿子。 儿子找了过来,看见老人爬在高大的树干上,司机叫了一声,被儿子用手一把捂住。他怕惊吓了父亲,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他招呼司机,不要出声,抬起双臂,预防不测。 老人摘了满满一布袋柿子,把竹竿扔下,双手搂着树,双脚夹着树干,骨碌一下滑了下来。看见儿子和司机站在面前,嘿嘿笑两声说:把柿子给孙子捎回去,你们公家人哪有自己的时间。陪我吃过饭了,赶快走吧。 儿子跨前一步,帮父亲把头上的树叶捡掉。望着老人满头的白发,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嘴唇抖动着,却发不出声。要说的话卡在喉咙,用了好大力气,从嗓子眼儿里唤了一声爹,大颗的泪滚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搬家 “没打算去给洪兴搬家,至少在开始的时候,没有这种想法。”吕建生被公安局抓起来后,说了第一句话。 手气真的是太臭了,一连半个小时,他都在不停地输钱。开始是斗地主,后来是打麻将,再后来,推起了牌九。 吕建生用来准备结婚的钱,不到两个月,就全部输光了,又借了一大屁股的债。最后一次打牌时,他把一位老同学喊到了宾馆。他喊洪兴,是指望在最紧要的关头,洪兴能从钱上拉他一把。 吕建生输了个精光。兜里揣着的3000元钱,不到一个小时便玩完了。这让站在他身后的洪兴,心里很憋气。他骂吕建手臭,就会输钱,这样的牌,不能打了。 吕建生用一双乞求的目光,望着洪兴,他恳求说:“再给我凑一点钱,我肯定能翻本。 洪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说:“就你那德行,还想赢钱再打下去家底就会输光的。” 洪兴的话,很不友好,刺伤了吕建生的尊严。几位赌徒也都站起来,指着吕建生的鼻子,为吕建生抱不平。洪兴拉一下吕建生的胳膊,小声说:“赶快走吧,你小子不是人家的对手。就这种打法,连你也得一块输进去。” 洪兴的话,在赌场上犯了大忌,至少吕建生这样认为。从上赌场到现在,也就一个小时,洪兴一直在他身边说输钱,输钱,弄得吕建生一身晦气。他用眼睛狠狠剜了一眼洪兴说:“你他妈咋就不说一声我能赢呢?” 可能是赌气,也可能是做做样子给洪兴看,吕建生说:“我把床,大衣柜,电视机,所有的家当全押上了。外面还有一辆摩托车,八成新,折一下价,咱们放声大雷子。” 洪兴站在吕建生的身边,用手指使劲戳了一下他的脊梁骨,骂他:“长这么大,没见过你这样的败家子,你是傻屌?” 狠狠骂过之后,洪兴扭头边走。洪兴的走,把吕建生推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在几位赌徒的吆喝声中,最终把个家底输个精光。半小时后,他步行着走回了家。 吕建生什么都没有了,一个小时后,他的家将四壁空空。他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洪兴的身上。常言说,一届同学三辈亲,你洪兴可好,咒的我把家底输个精光。正想着,门外有敲门声,他们通知吕建生,把个人用品收拾一下,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要被搬走。 吕建生一个人,站在空空的房间里,两只眼睛噙着泪水。他想,你洪兴不是咒我,把家底全输光嘛。我也咒你,像我一样,把家本输个精光。搬家公司搬了我的家,我就不能也搬了你的家?妈的,弄你俩钱花花。想到这里,吕建生不窝囊了,他抹了一把眼泪,为自己能想出这么高明的点子感到高兴。 他来到了洪兴的家,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说后悔没有听老同学的话,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洪兴没有真正生吕建生的气,他只是抱怨他没有听自己的话,才弄得个钱财两空的下场。看到吕建生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洪兴拿出了家里珍藏最好的就,陪吕建生喝了个大醉。 吕建生并没有真的醉酒,他除了嗜赌,就是豪饮。把洪兴灌醉之后,他取下了洪兴身上的钥匙,到街上配制了一把。他把配好的钥匙插在门锁里试了试,轻轻一拧,房门就打开了。 机会来了。五一节,洪兴和妻子出外旅游。吕建生把他们小两口送上了火车。第二天一大早,两辆搬家公司的车,开到了洪兴的居民楼前。有一个邻居,问了站在楼道里的小工一声:“搬家呢?”小工忙着手里的活儿,点点头“嗯”了一声。 洪兴两口子回来了,一进家门,傻了眼。自己的家,怎么就像空中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说飞就飞走了,连双拖鞋都不剩下。 是一张小纸片,帮了洪兴的大忙。搬家的时候,吕建生在屋里指挥着搬这搬那。有一位小工,像每次搬家时一样,把一沓印了电话号码的小纸片粘满了几个单元楼道。当时,一个邻居问了站在楼道里的小工一句:“搬家呢?”小工粘贴着手中的纸片,点点头“嗯”了一声。 “搬家的车是在郊区找的,离市区很远,搬家公司没有在工商局注册,是一家黑公司。搬运的家具,当他就拉倒了离市区30公里远的一座县城,我提前租赁好的一所房子里。家具还没来得及出,怎么这么快就破了案呢?”公安局的审讯笔录里,记录完了吕建生最后一段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衣袂飘飘 傍晚,荷塘边,一位白衣女子,立在了蓝生身边。她央求蓝生,为她吹一曲《妆台秋思》。 萧声很快漫过水面,渐渐地,荷塘里蛙鸣停歇了,水中鱼儿,轻悄悄浮出水面,听月光下流泻的萧音回响。 一曲吹过,两人交谈起来。女子叫灵儿,常州人,来莲花镇做茶卖生意,听蓝生吹箫,已经一个多月了。萧音传得远,尤其在夜晚,鬼魅的音色,穿透氤氲笼罩的荷塘,为萧声平添了几分诡秘。两个人谈得愉快,互留手机号码,加了微信。 晚上,蓝生正在睡觉,手机滴滴响了,打开一看,是灵儿发来的微信。灵儿说:“我是哈利波特,会魔法。我给你微信里发一张相片,你打开,我就一下子从你手机屏幕里跳出来了。” 蓝生并不把她的话当真,当灵儿把图片发来时,他打开图片,只见灵儿在屏幕里莞尔笑一下,身子轻轻一晃,跳出了屏幕。 一个大活人,一下子站在了面前,着实把蓝生吓一跳。灵儿挨着蓝生侧身坐下,问:“吓着你了吗?” 蓝生憨憨笑一声说:“看你文静的样子,心里踏实了。” 灵儿就问:“你萧吹得好,就不怕把狐妖招来?我听说,狐迷恋萧声。” 蓝生笑着说:“灵界也有好妖坏妖之分,莫非妹妹是” 灵儿就捂住蓝生嘴,不让他把话说完。看一眼他有些苍白的脸,问:“你身体是否不好?” 蓝生低头说:“我以前在外面租房住,新房装修好,急着搬进去了。没想到甲醛超标,头晕,掉头发,流鼻血,到医院一检查,白血病。去年做骨髓移植,不太理想。嗨,活一天算一天吧。” 灵儿“哦“了一声,仔细观察蓝生气色,把了脉,独自叹息一声。停一会儿,她让蓝生自拍了一张相片,发到她微信。 她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在微信里把你相片打开,你眯起眼睛,晃动几下,就从我手机里走出来了。”蓝生按照灵儿交代,眯起眼睛,晃动几下,慢慢把眼睛打开,发现自己在一间宽敞的茶楼里。茶楼有一架古筝,灵儿就坐在古筝前,轻轻拨动手指,一曲美妙的音乐沿着梁柱袅绕。 蓝生被这奇妙现象迷住了,觉得太不可思议,就用两根指头掐了掐自己胳膊,疼!好疼!自己清醒着,不是在梦中。 灵儿招呼她身边一位小姐上茶,小姐取了滇红大种,用开水洗一遍茶,灵儿摆好茶具,和蓝生对饮起来。不一会功夫,蓝生头有些许的微醺,似喝酒的感觉。抬头看那梁柱,有一副对联: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不需花。 蓝生醒来时,发现在自己卧室,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觉得似梦非梦。隐隐约约觉得昨晚躺在灵儿床上,灵儿亲自喂自己汤药。那汤药有一股淡淡的青涩味,喝过后,满口的清香。 到了夜晚,蓝生又收到灵儿微信,她让蓝生把相片发来,眯起眼睛,晃动几下。再睁开眼睛时,蓝生已经到了灵儿茶楼了。 一天晚上,灵儿把头伏在蓝生肩上,低声说:“我不想再骗你了,我是一只白狐妖,从灵界来的,再有3天,就修成仙了。” 蓝生说:“为了治好我的病,你每天深夜,帮我煎药。为了几味中药的产地,你跑到很远的长白山,甚至是新疆的天山之巅。我不在乎你是妖还是仙,只愿和你结伴,今生同行。” 灵儿依在蓝生怀里,悄声说:“明天十五,我必须到吕祖庙去一趟。庙门有桃符,我进不去,想通过你手机把我带进去。” 蓝生望着灵儿一双无邪的眼睛,点了点头。 阴历十五,香客很多,蓝生拿着手机进了庙观。有一位胖胖的中年人,举着三株高香,走到了石阶上。灵儿在手机里低声说一句:“打开图片。” 蓝生手指触动了一下屏幕,灵儿身子一闪,站到了中年人身后。 她用肘关节轻轻碰了一下中年人,中年人一下子从石阶上滚下来,额角跌破一个口子,鲜血汩汩直流。灵儿俯下身来,把一条手绢敷在中年人额角为她止血,身子一晃,就又躲回到蓝生手机。 晚上,蓝生喝过中年人血引调配的汤药,出了一身大汗,醒来后,身子骨轻松多了。他看灵儿不在身边,喊了一声,打开手机,发现有一条微信。 “蓝生:那位中年人,是你前生的生父,用他的血引,可以彻底治好你的病。我用很长时间,寻到了他,出此下策,实不得已。我触犯天条,被张道陵天师收回上天了,若下凡人间,还得修行三百年。感谢你的萧声,带给我们这段缘分,给了我短暂的人间温暖。想我,就吹一曲《妆台秋思》吧,我也想你。” 蓝生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推开窗户,看见远处有一团白影,衣袂飘飘。他高声喊:“带我走啊,灵儿!” 他捧起萧,朝着天空疯狂吹奏。萧声凄迷低徊,缠绵寒彻,就像昭君出塞时的一幕。萧音缭绕着空中白影,越飘越远,直到消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女兵连长 当雷蓓蓓把一件包扎好的礼物交给丁连长的时候,她面部轻微抽搐了一下,绽放出的笑容,在四目对视的一瞬间突然凝固。 “连长,我复员了,没有什么东西送你。这件礼物陪伴了我三年。我走后,你才可以打开,答应我。”雷蓓蓓说这句话时,眼睛里含着泪花儿,那层朦胧的,迷离的,湿漉漉的泪光,把丁连长的情绪感染。 时间走的真快啊!记得两年前到通讯连任连长时,蓓蓓还是一位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那时候的蓓蓓,胖嘟嘟的脸蛋儿,一笑就露出两个甜蜜蜜的酒窝儿。 丁连长想起了他和蓓蓓的第一次较量,这位一说话就会笑的女孩儿,事实上和班里面的战友们相处的并不融洽。连里开班务会,她在下面嗑瓜子,班长说了她几遍,她竟然把手里的瓜子皮撒到班长的头上。 班长是一位长沙籍女兵,让蓓蓓这么一整,觉得很没面子,哭泣着跑到连长这里告状。 连长即刻召开连务会,当着全连指战员的面,把蓓蓓大声呵斥了一通。没想到,这下子和蓓蓓结下了梁子。 连长用眼的余光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雷蓓蓓,伸手把她手里的礼物握在手里。低声问一句:“啥礼物啊,包裹的这么严实?” 凭感觉,丁连长觉得雷蓓蓓送给他的应该是一本书,或者是一个笔记本。如果是书或者笔记本,有必要包裹的如此严实吗? “我说了,现在不许打开,也不许问。”雷蓓蓓的犟劲儿又上来了。丁连长领教过雷蓓蓓的厉害,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惹蓓蓓生气。 屋里的气氛开始沉闷起来。虽然是深秋,丁连长还是感到有些燥热,脸开始些微的滚烫。就是去年吧,也是这样一个天气,妻子带着刚满两周岁的女儿来部队探亲。一群女兵 听说连长的媳妇来部队了,都挤到了房子里赶热闹。 蓓蓓来的时候,妻子出去买菜了。其他女兵,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房间。蓓蓓抱着女儿逗乐。突然,她抬起头,说了一句:“我真羡慕大嫂,找了你这样一位好老公。” 蓓蓓的脸,就像一朵花儿红艳起来,丁连长的一张脸,开始燥热。连长很年轻,不满三十岁。蓓蓓的一句话,让连长心生微澜。 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连长嘿嘿笑了几声,说:“蓓蓓知道夸人了,我有啥好的,还是你大嫂优秀,给我生出这样乖娇的女儿。” “我喜欢连长,知道疼爱。”雷蓓蓓抿着嘴,把目光投向连长。 丁连长把头侧向了窗外。蓓蓓的话,让他无语。通讯连由于特殊的工作要求,基本上是清一色的女兵。来通讯连报到时,老首长就很严肃地和他谈过这方面问题。让他像慈父般关心爱护女兵,但要行得正,坐得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杂念。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他也知道自己的前任,是在哪方面犯的错误。 难道是我对蓓蓓的关心,比别的女兵多的缘故吗?但她受到的批评和处罚,也远远多于其他女兵啊!记得去年的春季,连队搞军训,她的射击,投弹,包括正步,多项指标不合格,蓓蓓被开了小灶。就单单一项正步走,从清晨集合哨吹响,她就被单列出来,一遍遍操练。 蓓蓓的腿,操练的像竹竿一样,硬的不能伸曲。她的双脚,肿的就像一团棉花,穿不上鞋子。 她胖嘟嘟的脸,因为超额军训,下巴都尖起来了。丁连长很心疼,偷偷给她买了益母草,红花,黄柏,大黄几位中药,让她熬药泡脚。还专门电话请教了在医院上班的妻子,亲自为蓓蓓做腿部按摩。可能就是那次吧,丁连长发现,平时对她冷眉横对的雷蓓蓓,开始对她露出了笑容。 “可以抱我一下吗?”雷蓓蓓扬起脸来,像蚊子一样的声音哼哼着。 丁连长有些犹豫。他知道,这次退役复员,可能就再也见不着面了。他想把蓓蓓揽在怀里,他欠他一个老父亲般那样慈祥疼爱的拥抱。 “报告!”清脆的声音响过,几位女兵走了进来。蓓蓓把身子转了过去,轻轻一声叹息。 复员那天,丁连长搞了一次别开生面的老兵欢送大会。在会上,他大声对退役老兵说:“我爱你们,舍不得你们走,我欠你们一个拥抱!” 一阵阵掌声过后,连长张开双臂,一一拥抱簇拥着她的女兵。 当雷蓓蓓走到他面前时,连长迟疑了一下,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低声说:“我没有听你的话,用一夜的时间,看完了你这三年来的日记。没想到,你的日记,几乎每篇都和我有关。感谢你对我的理解,感谢我在你心中的份量。” “我爱你!”雷蓓蓓咬着小手指说。 “我会把这个爱,雪藏在心中。”连长用手揉了揉眼睛,轻轻将蓓蓓揽在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乌林答氏的绝命书 危险正一步步朝葛王完颜雍走来,包围圈越来越小。爱妃乌林答氏劝夫君当机立断,把收藏多年的镇国之宝,辽骨睹犀佩刀,献于海陵王。 据说这把刀,非常有灵性,刀不血刃,削铁如泥,曾经一刀砍下犀牛的脑袋。葛王的爷爷阿骨打灭辽时,就是靠这把手中宝刀,冲锋陷阵,厮杀疆场。 葛王思来想去,只有忍痛割爱。他知道,自从哥哥海陵王率刀斧手发动宫廷政变,乱刀砍死金朝皇帝金熙宗,便大肆清洗,杀戮皇亲血脉一族。刀锋和剑影,正在向他逼近。 接到葛王夫妇亲手献上的宝刀之后,海陵王龙颜大悦。他认为,弟弟葛王已经畏惧自己,没有和他争夺皇位的胆魄。 海陵王下了让乌林答氏入京觐见的谕诏。 那一天,乌林答氏和夫君上朝献宝,她的美貌,举止,和才学,让海陵王暗地里馋涎。她出身富贵,容貌姣好。幼时随父亲驻军开封,习研汉书,通读多部诗书经卷,在金朝是有名的才女。 宴席之间,海陵王的眼睛一直瞅着她,这让乌林答氏惊恐不安。 海陵王淫乱宫廷已久,连自己亲外甥女都不放过。这个昏君,可是什么丧天害理之事都干得出来。 乌林答氏手拿谕诏,陷入深思。她清楚,海陵王不只是对她的身体产生兴趣,这个蛇蝎之人,分明是想要一石二鸟。 不去,是抗旨,她和葛王完颜雍都将招来杀身之祸。去,身心必遭海陵王摧残。而且从此,她和葛王都将身败名裂,这将给夫君带来多大的耻辱! 惊吓中的葛王,手握利剑,准备和昏君海陵王决一死拼。乌林答氏劝阻夫君,她通过一个晚上的思考,决定舍命保夫。 她对葛王说:“夫君不必为我操心,我自会料理后事。海陵王败坏朝纲,淫乱宫廷,皇位不会长久。大王应暗修兵器,窥准时机,一举而定天下。” 夫妻二人相拥而泣,葛王更是执着爱妻的手,嚎啕大哭。 1154年6月,乌林答氏告别夫君,带几名贴身奴仆,乘坐海陵王准备的车辇,离开济南前往中都北京。经过几日跋涉,来到了离北京仅有35公里远的河北良乡固节镇。 她觉得固节这个地名好,包含有守节不屈的含义。 夜静更深,乌林答氏辗转床侧,不能入睡。她想起和夫君恩爱相伴的日子,泪如雨下。 明天就要到另一个世界了,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想为夫君,也为后人留下一段佳话。 “尝谓女之事夫犹如臣之事君。臣之事君其心惟一,而后谓之忠;女之事夫其心惟一,而后谓之节。” 写到这里,乌林答氏不觉流出泪水。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交代,她必须克制自己的儿女情长。 她话锋一转,忠告夫君:“逆亮(海陵王)罪恶滔天,临近灭亡之日为时不远。修德政,肃纲纪,延揽英雄,务悦民心,以仁易暴卧薪尝胆,以怒而安天下。” 遗书写完,乌林答氏交于家奴。她洗了一把脸,用梳子梳理了一下头发,趁随行人员不备,投湖而亡。 一位绝色才女,从此香消玉殒。她的绝命书,中华女子最有气节的家书,却相传千年。 葛王接到遗书后,三天水米不进。此后他卧薪尝胆,延揽贤士,操练兵马。1161年11月27日,妻子投湖自尽的第七个年头,葛王带领属下射杀了昏君海陵王,为妻子一雪前耻。 葛王即金世宗位之后,追封乌林答氏为昭德皇后。把她的绝命遗书,钦定为《上世宗书》,装订成册,供世人阅览。 世宗再没有立过任何皇后,一生戎马倥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换种活法 确实不想和你过下去了,没什么理由,就是想换一种活法。毕逸群厚着一张脸皮,用眼睛乜斜着妻子。 在遇到张拉拉之前,毕逸群也有过这种想法。只是这种想法很单纯,像初秋的薄雾,经不得阳光的照射,便弥散了。现在是秋末,念头就像秋季里收藏的果实,长得丰稔无比。张拉拉是柿树枝条上高高挂着的一枚熟透了的红柿子,毕逸群轻轻一碰,便黏在了手里。 毕逸群觉得对不住妻子,毕竟二十年的夫妻了。当他把离婚的想法闪闪烁烁告诉妻子的时候,妻子笑了笑,说你是吓唬我吧。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也是半拉腿埋在黄土里的人,这种话传出去,还不让整个莲花镇的人笑死。 毕逸群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装出一副非常难过的样子对妻子说,就是想和你离婚。 妻子定睛看了他一眼,尽量用一种平静的口吻问,能说说为什么吗? 毕逸群用一只手挠着后脑勺,一只手夹着烟,深吸一口气说,不为什么,就是想换一种活法。 说着话的时候,毕逸群偷偷用眼的余光扫了一眼妻子,他知道此时的妻子,心情是非常的难过。 不料妻子笑了笑说,都考虑好了? 毕逸群装出很认真考虑事情的样子,沉思了一会儿说,考虑好了,房子c家具我都不要,另外,我再从厂子里挤出五万块钱给你。 妻子没说话,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丈夫工厂效益不好,已经连续两年亏本了。亏本了两年的生意,再挤出五万块钱,厂子还不一下子就呼啦倒闭。看来,孩子他爹是不想和我过日子了。 妻子望着丈夫的脸,眼睛有些模糊了,她用手背轻轻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睛,对丈夫说,离婚前,有个条件,必须见她一面。 丈夫想了想,就答应了妻子。从内心里讲,他不想把张拉拉领到妻子面前,如果那样的话,自己还不成了小丑,让妻子当面耍。 毕逸群又不敢拒绝妻子这唯一的要求,他已经在很多地方对不住妻子了。离婚前,妻子要见一见张拉拉,说起来也不过分,只是张拉拉太小,比儿子大不了几岁,站在妻子面前,就像是一位女儿。 他们是在一家餐厅认识的。那一天,毕逸群宴请客人,张拉拉作为一家公司的售酒小姐频频劝酒。那桌酒席下来,他们喝了不下千元的酒,她看见毕逸群在向她要一瓶又一瓶酒时,不眨一下眼睛。 她认定毕逸群是个大款。 酒席散后,毕逸群借着酒胆向她大献殷勤。张拉拉顺水推舟,用姑娘的目光撩拨他,三两个回合下来,把毕逸群收拾的服服帖帖。 穿一件坦胸露背的海蓝色t恤衫,张拉拉立在了毕逸群妻子的面前。她斜跨着一个皮包,脚蹬一双高跟皮鞋。只是她的身材太瘦小了,皮包贴在屁股下面,就像是一位十七八岁的中学生。 妻子很有礼貌地让张拉拉坐在上位,双手把饭碗捧在她的面前。正赶上吃晚饭,妻子忙前忙后,炒了几道菜。妻子的举动,让毕逸群一张恐慌的脸,又添了一层困惑。 妻子说,我就要和丈夫离婚了,毕竟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今天见到了你,很单纯的一位女孩子,目光也不复杂,把丈夫交到你手上,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话,妻子用眼睛瞄了一眼丈夫,看见丈夫用眼神回避她,就把一张脸转向张拉拉。 张拉拉毕竟有些心虚,坐在饭桌旁极不自然。她一句话不说,只是低着头,用一双眼睛使劲勾着毕逸群的脸。她这种眼神,把毕逸群勾的心事重重。 妻子轻轻咳了一声,对毕逸群说,今天晚上,我和小妹子睡一张床,好好唠上一宿,赶明儿个一大早,我们就各奔东西。 清早起床的时候,张拉拉红肿着一双眼睛,来到了毕逸群面前,她轻轻喊了一声大哥,就再也讲不下去了。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足足有十几分钟。 张拉拉低头说了一句话,毕大哥,好好和嫂子过吧。张拉拉的脚步声,踏碎了毕逸群脑子里飞出的大片大片芜杂的情绪。 咱们上法院吧。妻子站在丈夫的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呼吁各种支持,求推荐票,求收藏,求评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慧远道长 走上一片山岗,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我把肩上画板放下,准备调墨作画。 向导说:“此山有一道士,法号慧远,绘得一幅好画。尤其擅长描摹唐朝诗人王维的《江 干雪霁图》。冬天来了,道长立在这山上画,画出的雪霁图不但神似,更融进了自己的灵性。民间有盗用他的法号翻版出的雪霁图,开价十万不止。” 向导的话,激起了我的兴致。说实话,我对山水画颇为喜爱,尤其是王维的《江干雪霁图》,笔墨婉丽,气韵高清。他的山水画创造了一种恬淡静穆,飘然物外的氛围,苏轼曾赞他画中有诗。 悟得王维此幅雪霁图真谛的高手,我只佩服一人,那就是我在美院上学时的王翰老师。老师身材高大,妻子娇小可人,每每在学院散步,一高一低两个身影,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不知什么原因,王翰老师三十年前突然殒命归西,听说是坠崖于一神秘的山涧。和他一同坠崖的还有校革委会主任,红宣队队长,以及三名红卫兵学生。 山民发现时,尸体已高度腐烂,面目全非。听山民们说,一共死了七个人,但没有发现王老师的尸首,只在现场发现了他的一件蓝色的中山装。山民们告诉现场的人,说王老师可能是被狼叼去吃了,因为在他的衣服上发现了狼的爪印。 我为王老师的离世很是扼腕叹息,如果不是他教授我们美术,我到今天还不知道诗人王维是一位绝色的绘画大师。向导的一句《江干雪霁图》,勾起了我的兴致。我收拾起画版,随向导向山上走去。 攀爬了几道山梁,一片葱郁的松树林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座小小的道观,就隐藏在松树林中间。道观门前,有几颗高大的柏树参天如云,说明这座道观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我收拾一下杂乱的心情,一脸静穆拾级而上。 走到后院,看见一位端坐的老者,穿青衫,挽发髻,银白胡须垂在书案。他捉笔挥毫, 狂草倾泻,顷刻间满纸珠玑,若行云流水。我想,这就是慧远道长。 道长把头缓缓抬起,用眼的余光扫我一眼。就这一眼的对视,我们几乎同时凝固。 “老师!”我脱口而出。他的神态,相貌,尤其是那一双犀利的目光,和三十年前的王翰老师像极了。 我不知觉地打了一个激灵,难道老师没死,难道我不敢想下去,手已经在哆嗦。 “我的学生?”道长迟疑了一下,把笔扔下,一步跨前,将我紧紧拥抱。 “老师?”眼前的一幕,来得实在是太快了,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喝口淡茶。”道长的神态已平静如初,用食指蘸了一下茶水轻轻一弹,就像武侠片里闲云野鹤的道士。 王翰老师,也就是现在的道长告诉我,文革开始后,因出身地主家庭他被游街批斗,关进牛棚。有一天,校革委会主任突然开恩,准他一天假期回家和妻子团聚。当他一脚踏进家门,发现妻子正抱着3岁的儿子嘤嘤哭泣。 直觉告诉他,家里出事了。妻子伏在丈夫的怀里,一个劲地哭。再三追问下,说主任竟然当着孩子的面主任不是人啊! 三十六计走为上,老师一家三口乘火车偷偷回到了老家。 学校是呆不下去了,老家山里清净,饿不死人。没想到,回家的第三天,主任领着一帮人撵了过来,非要把他再抓回去。老师谈这些往事时,语言平缓,像是在讲一个不属于他个人的故事。 “本来结局不是这样的,只要我绕开这座小木桥,往任何一个方向跑。但他们离我太近了,逃不脱,就上了小木桥。小木桥是一座危桥,平时极少人走,只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人多了,桥就会摇晃。他们六个人一下子冲到桥上,结果可想而知,桥摇摇晃晃,就坍塌了。”老师说这句话时,把头高高仰起,微眯的眼睛里有一丝快意掠过。 “我站在悬崖边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六个人都死了,都死了,六个人。我把上衣脱下扔进了山涧,算是和他们一起陪葬吧。”说着话,老师把茶杯端起润润嗓子。 我轻声唤了一句慧远道长,问他这些年可否回过家,有没有家的消息。 道长摇了摇头说:“我已遁入空门,尘缘已绝。就想画一千幅雪霁图,一千幅雪霁图,算是一千幅心情吧。” 黄昏下山时,慧远道长把一幅他画的《江干雪霁图》送于我。道别时,他给我作了一个揖。当我和向导走下山岗,回头仰望,道长依然一袭青衫立在那里,那景色,就像雪霁图里的古人。 《呼吁各种支持,求推荐票,求收藏,求评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日翻天(1) 一 发现弟弟出走,是在黎明的时候。 那一天清晨,母亲像往常一样,早早就起来了。她热了稀粥,烫了剩菜,开始喊全家人起床。 母亲先喊了弟弟,兴旺,起床了。喊了两声之后,发现没有动静。 母亲有些光火(发火意思),嘟囔着走到弟弟床前,狠狠骂一句,憨种,日弄人(戏弄人意思)你,上网耍游戏有理? 见弟弟不吱声,就接着说,死劲学不照脸,不上学,跟恁爸跑出租,别在家躺着养猪膘。 骂了几句之后,发现床上仍不见动静。母亲就注视着弟弟那张床,她看见一条厚厚的被子,顶得老高,严实地包裹着弟弟的身体。 母亲想,这尕娃(小孩意思)可不像平躺着睡觉,倒像是蜷缩着腿,撅着腚,蒙头趴在被窝里。看他一声不响地样子,还真生了他爹气不成。 想到这里,母亲就说,兴旺,你被窝里撅腚搞啥名堂,日弄人不是?要再耍日妈叉,我喊恁爸,让他再给你松松皮。 说着话,母亲一把将弟弟床上的被子撩起,没想到,被子下面盖着的,是一条卷在一起的破褥子。破褥子上面,还放了一个枕头。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人拘挛着腿,撅着屁股头朝下,趴在床上犯寻思呢! 母亲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咂了下嘴片,格格笑起来。她没有想到,弟弟会给她来这一手,她觉得可气又可笑。 她把床上的枕头拿在手里,左右晃了晃说,孩儿爹,小尕长本事了,日天的大本事儿,学会了伪装。把破褥子和枕头盖在被子下,伪装成人,不知啥时候就逃跑了。说着话,她拿着枕头,走到了父亲的身边。 父亲拿着枕头端详了一下,干笑几声说,这尕娃子玍古(读音:ga gu,意思是脾气不好)得很,不就是扯他俩耳光,恁㤘,学会逃跑了。有本事,摸黑也别回家。 父亲把枕头放在床头,磨磨蹭蹭起了床,胡乱扒了几口饭后,开车出了门。父亲是跑出租的,全家的吃喝,都要和父亲这辆面包车说事儿。 沁阳是一个县级市,一个小小的怀庆城,有五c六百辆出租车不停地跑,把窄窄的街面都憋崩了。父亲起早贪黑,总是很晚才回家,在曲曲弯弯的街道c小巷跑出租,父亲没办法不勤奋。 二 夜里12点钟的时候,父亲回了家,发现母亲在沙发上坐着,就问了一句,兴旺没回家? 母亲挪了挪屁股,扔出一句,不知到哪儿耍野了,我到几家网吧,都没见着尕娃。 看父亲不出声,就接着说,你下手也老重重,吓唬尕娃几句哪儿不是,朝死里打。尕娃有自尊,十四岁了,站在网吧里,让你当着恁多人扯他耳光。你咋能照他脸上打,你是瓜妞(意思是生瓜蛋)? 母亲的话,让劳累了一天的父亲老不自在,他想发作,看到儿子兴旺没有回家,心里也老大不踏实。父亲想,昨天晚上,我要是不喝那四两马尿就好了,我就不会当着他同学的面,踢他扇他,可谁又让他老不争气呢。明年就要升高中了,天天往网吧里挤,这学习成绩能好得了吗? 昨天晚上,父亲确实生了一场大气。天刚摸黑的时候,班主任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把他喊到了学校,见了父亲,二话没说,把一张成绩单扔给了父亲。 父亲把成绩单拿在手里,定神看了一眼,语文58分c数学26分c化学12分c物理30分。 父亲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在小镇上虽靠跑出租生活,但平时勤劳持家,把家操持得蛮不错。前年,又方了一块宅基地,盖起了三层小楼。他知道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就一门心思想把孩子们供应上大学。 他常说,拿手机,戴手表,不如考试成绩好。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现在父亲把弟弟的成绩单捏在手里,脸老红红。 老师说,兴旺和他姐都是我的学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都是喝沁河水长大的,差别咋老大大。你是孩子的爹,也得检讨检讨自己,在教育子女上是不是有老不足的地方,父亲手里握着成绩单,走出了校门,他的心里沉甸甸的。 走出校园,父亲开车来到了鼓楼市场一个小酒馆,要了半斤猪头肉,喝了半瓶林河酒,然后开车回家。 《这篇小说有泪点,易触景生情的朋友,尽量备一张纸巾。呼吁各种支持,求推荐票,求收藏,求评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