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来也》 第001章 陈家小二限时独占白富美 五月下旬,浔阳县城水患肆虐,灾疫袭城,又有熙河路安抚使遇刺案爆发,上级监司于长江沿岸七城十六县,设卡阻截,逐一盘查,以致江面之上舟船如蚁,阻塞不通。 陈利侥幸抱住一块浮木漂在江面,在完全失去意识前,终于被人捞上了船。 “堂主,看他半死不活的,新姑爷就他吧。” “事不宜迟,赶紧给他换衣服。” 已经躺尸的陈利,被薛家奴仆抬到哨卡,管事和小姐出面,称新姑爷突染瘟疫,希望优先过卡,赶去江宁就医。在一番银两打点后,吏卒头目示意薛家八艘商船先行通过。 可就这时,浔阳县尉高子承忽然叫停。 “慢着——” 他见前边女子身影眼熟,上前一看,果是旧乡怨隙,不由横插一杠:“却不曾听闻薛家有这样一位姑爷,薛二小姐怕是说笑吧?” 薛家小姐看着高子承不说话,管事江樵代她答道:“新姑爷还未与小姐成婚,便突染疫疾,所以现下急欲江宁寻医,待姑爷身体康复,再回钱塘完婚。” 丫鬟路小锅质问道:“我们走货运粮,又无作奸犯科,高县尉有何凭由扣留我们?” 高子承冷笑一声,问向吏卒:“搜到没。” 吏卒回道:“货船上下全部搜过,所运皆为皮革米面,无有可疑。” 正当薛家一行以为势必放行时,高子承却笑道:“我跟薛二小姐颇有缘分,它日小姐大婚不能亲临,实属憾事,以高某所见,不如小姐于浔阳喜结连理,高某也可尽地主之谊,可好?” 小丫鬟急欲发作,却被江樵按住:“明日酉时,小姐大婚,还望高县尉不吝出席。” 高子承大笑而去,留下咬牙切齿的薛家一众。 傍晚时分,船上的厢房点起油灯。 因为一场山林大火,管理员陈利意外流落荒野,在17天艰苦跋涉后,坐竹筏逃出生天,不想又遇百年洪灾,侥幸抱住一块浮木,被人救上了船。 等他醒来时,眼前一堆人指指点点,丫鬟路小锅拉着他的手,哭哭啼啼的解释来龙去脉,希望陈利深明大义,与小姐假意成婚,待通关之后,一百两白银如数奉上,唬的陈利一愣愣的,半晌才笑了出来。 “别闹,你们哪个剧组的,手机借我下,我给家里回个信,对了,这里是哪儿?汽车站怎么走?有没有公交?有没有吃的?给点水也好啊!” “” 众人面面相觑,没一个答的上来,叽叽喳喳了半天后,一个个从厢房出来,摇头晃脑,怪哉怪哉。 路小锅端着食盘到船头,向管事和薛家小姐汇报:“堂主,师姐,那人吃了两只鸡,三条鱼,四盘炒翅,五碗干饭,还说我们做的难吃,要是让钱叔听见,定要拿出刀来把他分成几块。” “哦?他病好了吗。”江樵问道。 “他人倒不像有病的样子,不过”路小锅指了指脑袋,“先是没来由的大笑,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然后又是大哭,什么儿子不孝穿越了,还是鬼都不知道的大齐朝,突然又咚咚咚的朝天磕头,吓我一跳。现在又是笑不拢嘴,说什么古代还玩闪婚这么刺激,我陈小二终于有媳妇了,没人听得懂他说的什么。” 江樵紧锁着眉头:“他什么来历?” “说是西域归来,路遇劫匪,流落至此,听他口音,确不似中原人士。” “那他应下婚事没。” “看他还挺高兴的。”路小锅回想起陈利手舞足蹈的模样,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半晌过后,才若有所思的下了一个定论,“怕不是个傻子吧。” 江樵沉吟了会儿,吩咐道:“你叫人把几条船都布置下,挂点灯笼,剪点彩,明天应付那姓高的。” “是。” 第二天一早,陈利就爬了起来。自来熟的他,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加上穿越后脑袋里多了个谷歌搜索器,让他可以迅速排除疑难,寻得答案。不过有些经验,却不是搜索器可以解决的。比如第一次当新郎官,一脸懵逼的他,把大红绣球挂到了背后,从铜镜里看,像只超级忍者龟,笑的给他梳妆的女婢们连梳子都拿不稳了。 酉时时分,晚霞流映。船厢里外灯笼高挂,高堂之上囍字红烛。 高子承携同僚恭贺,几担彩礼放下,兵差按剑在列。而他自己,正襟危坐,既不喝酒,也不说笑,托着下巴看新人入堂,媒人唱礼。 薛家小姐凤冠霞帔,红纱披地,举手投足,确是婀娜动人。 至于另一位,冠帽歪斜,衣不称体,进门过堂绊了脚,夫妻对拜撞了头,惹的哄堂大笑。 礼成之后,薛家小姐带陈利过去敬酒,本以为这出闹剧到此收场,不想这高子承却放下酒杯,瞟了眼陈利,说道:“昨日见薛家姑爷身染疫疾,瘫病在榻,怎得才一夜功夫,就行走如常,可是有欺瞒骗关之嫌?” 此言一出,薛家小姐和江樵俱是神色一凛。 陈利已知原委,这姓高的分明存心刁难,他组织了下语言,也学人家文绉绉的腔调说:“陈某粗通医理,小小疫疾已自治根除,不劳高县尉费心。” 高子承没说话,手下的衙差嗤笑道:“你说懂医就懂医,我还说我能考武状元呢!” 陈利观这衙差泪堂发黑,眼睛深陷,一看就是肾气亏虚,纵欲过度,他拱手道:“恕在下直言,观兄台肾阳亏损,气力不继,绝非武状元之相。如在下所料不差,最近兄台可有感觉心急气短,晨起乏力,夜出盗汗,时有忘事?” 衙差一时语塞:“你你怎么知道?” 陈利叹道:“若在这般下去,轻则肝肾俱损,百疾缠身,重则阳寿减损,酣睡猝死。” 衙差果然慌了:“那先生可有救治之法?” 陈利调用了脑中搜索器资料,说道:“我给你开个方子,熟地黄七钱,茱萸四钱,茯苓c丹皮c桂枝各三钱,水煎服之,每日一副,一月可除。” “多谢公子!”那衙差赶紧找纸记下。 “还有”陈利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观兄台年纪尚轻,正是上报社稷c大展宏图之时,切莫贪恋闺房之事,贻误前程啊。” 衙差诺诺称是,不敢造次。薛家奴仆俱是掩嘴偷笑。薛家小姐和江樵对视了一眼,互有心思,按住不表。 高子承打量了一番陈利,拱手道:“不想公子有此才学,当是在下眼拙,难怪薛二小姐芳心相付”他说话间,眼睛瞟向薛家小姐,见对方不闪不避,才又收了回去,“既然如此,现下浔阳遭受水灾,瘟疫横行,县城大夫束手无策,子承在此代杜知县相请,协助县衙治理疫病,陈公子可否为百姓献力?” 江樵赶紧抢过话说:“我家姑爷大病初愈,不宜过久操劳,还望高县尉体恤一二。” 高子承点点头:“这倒也是,那诸位就在浔阳多休整些日子,待陈公子恢复得当,再行启程,这样可好?” 这老小子咬着不放啊,陈利暗骂两句,但嘴上只能应下:“既然高县尉抬爱,那在下自当竭尽所能,为浔阳百姓早日除疾,以安太平。” 高子承抚掌而笑:“果真是大丈夫本色,薛二小姐选夫眼光向来不错,高某拜服。那明天我再叫人来接头,今晚就不妨碍公子春宵一刻了。”高子承说完就此收队,大笑而去。 陈利一楞,什么叫选夫眼光向来不错:“你跟我说清楚!”他兜过弯来的时候,人早就已经走远了,路小锅赶紧把气火攻心的新姑爷拦住,叫上奴婢一起把人架到婚房去。 舱上婚房,分内外两室,中间帘子隔开,新娘在内室,他们在外室说话。路小锅给陈利斟茶,让他消消火气,陈利倒是很有角色代入感。 “小锅,那姓高的为什么针对夫人?” 路小锅解释道:“高子承此人自视甚高,又心胸狭隘,曾想纳小姐为妾,但被小姐当众拒绝,所以一直与薛家有隙。前年高子承当众殴打小厮致残,但州府无人敢于指证,结果小姐出庭,高子承败诉下狱,声名狼藉,其父作为州府巡检,为避风头,把他运作到浔阳谋了份差遣,没想到此次西行经商,正巧被他下了绊子。” 原来背后还有这恩怨,陈利安抚她们说:“你们不用怕,这老小子我早晚收拾他。” 路小锅抿嘴而笑,招呼奴婢们敛裙退下。 整个婚房,瞬间就剩下夫妻二人。 红烛摇曳,闱帘珠翠,安静到连口水下咽的声响,都能转化成暧昧的前奏。 茶壶的水也倒不出来了,陈利咳了两声,见帘内闺房毫无动静,只能自己开腔了。 “我们家有三兄妹,我在家里排行老二,我大哥叫陈吉,所以我叫陈利,吉吉利利,讨个彩头,以后你也可以叫我陈小二。” 里面还是没动静,陈利只能继续说:“我知道你跟我成亲,是事出有因,我这人不占姑娘便宜,这几天我就睡外间,不过我有信心,在你离开浔阳前,我一定能从候补转正,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可里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利这时想起来,成亲都没给人彩礼,实在说不过去,他摸遍全身,穿越带来的只剩匕首c手表和金锁链了。他想了想,从脖子上解下金锁。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闹病,我妈就花钱给我打了个小金锁,在我们老家,金锁是锁命的意思,能保佑孩子活到12岁,当时花了小一千打的,可不便宜。虽然我们只是临时夫妻,但是做一天夫妻,也得有一天夫妻的样子,这块金锁就当是彩礼了,希望你能收下。” 他说了半天,里面还是没有动静,陈利不禁好奇,掀开帘子想要瞧瞧,不想一把利剑突然抵在了他胸口,把他逼的步步后退。 “你想干什么。”女子的声音,就像冬夜里缓缓的落雪。 感受到胸口冰凉的剑刃,陈利大气都不敢出,没想到这媳妇还是个练家子,他目光顺着剑身看过去。这位薛家小姐已经掀掉红盖头,第一次让人把容貌看得真切。远山黛眉,剪水凤眼,端庄不可逼视。棱线清晰的脸廓,不见深闺碧玉的温柔款款,却隐现着风霜的斧凿,即便擦上脂粉,也遮不住苍白与倦色。她嘴唇抿的很紧,握着剑把的手,微不可见的颤栗着,手背上的伤疤,更是看的陈利心惊胆战。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把金锁送你,就当是我的彩礼了。”他小心翼翼的递过去。 可薛氏却连瞟都没瞟一眼,还是冷冷的盯着他。 “你不收,那我这姑爷做的也没什么意思,你要杀就杀吧。”陈利吃准了薛氏不会动他,这么天仙的老婆,就是耍皮赖泼也不能错过。 不想薛氏把剑往前送了一寸。陈利清晰的感觉到,剑锋挑破丝麻,抵在了最后一件内衬上,好像下一刻,就会穿膛而过。 但他紧咬着,还是不吭声。 薛氏见他毫不退让,又往前送了一厘。瞬间,就有血丝爬上剑尖。 但陈利还是咬着牙,抬直了手臂,那块金锁,稳稳的坐在摊开的手掌上。 好在僵持的时间,仅仅维持了一个鼻息。薛氏收回了剑,连带收走了他的“彩礼”。 正当她转身要回的时候,陈利叫住她:“怎么称呼?”他龇牙咧嘴的捂着胸口,“如果连妻子叫什么都不知道,怕是会引人怀疑吧。” 薛氏脚下一滞,但立马掀帘而去,只是在一片珠帘碰撞的声响里,传来了淡淡的一声。 “薛采玉。” 陈利咧嘴一笑,首战告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章 转职神医候补姑爷显身手 时属初夏,暴雨迁延,长江沿岸洪水肆虐,数十县城陷于天灾,良田毁殁,水利瘫痪,加之疫病横行,一时流民四起,举家迁徙。 浔阳城下,灾民如蚁,县府临时设置病迁坊,出动军兵管制,隔离病患,供以汤药。城门口,有富户施义粥,也有知县千金抛头露面,为灾民端去桂枝汤。 一大早,陈利就被高子承亲兵领到病迁坊药房,薛采玉以防万一,和路小锅陪同而去。 这座临时搭建的大棚里,上百个砂锅在煎药,兵役吹火筒c扇扇子,满头大汗。衙差进进出出,送柴端药。里边的议案上,一群大夫拿着草药争吵不休,县丞黄安庭居中调停,应接不暇,此时见陈利进来,眼前一亮,赶紧为众人引见。但几个老大夫抬头一瞅,见是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是摇头嗤笑,晾在一边。 黄安庭倒也不做计较,招来衙役安排行头,所有人系上面巾,用艾草烟熏后,步入病迁坊会诊。坊内棚营连绵十里,逶迤如蛇,家毁田殁的平民,携鸡鸭牲畜,举家迁徙,所以棚区之内,人畜相间,便溺横流,病患呕泄于地,妇女拦路嚎哭,放眼望去,恍如人间炼狱。 薛采玉落后些身位,耳语陈利“莫要勉强”。陈利点点头,回了句“夫人放心”,结果腰部吃了记暗劲,疼的他龇牙咧嘴。 行至病患棚户,有男子蜷缩在榻,捂着肚子,一直要水,但一喝又吐,腿上的肌肉,因为抽筋而僵硬如石。 为首的郭大夫诊脉后,摇了摇头,示意兵丁准备后事。 作为县丞的黄安庭,给陈利阐述境况:“此疫源起城郊二里乡,半夜起病,腹泻剧烈,伴随呕吐,体虚年老者不日殒命,健壮成丁亦是脱水力尽,甚为凶恶,我等试遍诸方,无一可解,眼下只得以桂枝汤暂缓病情。” 陈利蹲下来检查呕秽和患者口舌,心中已有判断:“可是霍乱?”他小时候遇过天灾,百姓乱喝生水,也起过霍乱。 那位郭大夫看了他一眼,惊讶之色一闪而逝,他沉吟道:“这些劳困饥饿之人,素有内伤,又遇春夏,贪生食冷,毫无禁忌,因此致病。不得治法,殒命也就倾刻之际。当今治此疾者,通用藿香正气散,以为必效之药,只是” 他捋须摇头,另一位大夫接过话说:“以《伤寒论》所述,霍乱之疾,以广藿香c腹皮c茯苓等药物,制成藿香正气散,煎服可解,但如今却并无显效。” 另有大夫摇头叹道:“我等也试过姜附四逆辈方,集炙甘草与生附子,熬汤送服,成效甚微,怕是劫数在此,难以强求。” 一片悲凄之色,在病迁坊迅速传开,病患妻妇一听药石无灵,更是抱住郭大夫嚎啕大哭:“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男人~~” 派桂枝汤的知县千金杜月瑛也惊动了过来:“郭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郭大夫赶紧行礼:“见过小姐,老朽无能,此疾顽固,未得解法。” 这时候,陈利终于在脑中搜索到了对策,清朝王孟英的《霍乱论》,对这一症状确有记载,于是陈利说道:“此疾或以蚕矢汤可解。” 众人大惊,杜月瑛急问:“何为蚕矢汤?” 陈利答道:“晚蚕砂五钱,生苡仁四钱,大豆黄卷四钱,川连c制半夏c黄芩c通草一钱,焦山栀一钱两分,吴萸三分,制药煎之,一日两服,三日可除。” 郭大夫一听,大为光火:“荒谬!霍乱属寒,岂可以寒药疗治,岂不是误人性命!” 陈利按《霍乱论》所言给予解释:“观当前致病患者,面赤烦乱,舌红苔黄,急索冷饮又呕泻仍频,此为热遏于内c真热假寒之象。如今又有四肢转筋之象,非寻常霍乱,当用蚕矢汤清热化湿,舒筋通络。” “简直荒谬!”郭大夫怒不可遏,“老夫从未听过什么蚕矢汤,你这小子莫要妖言惑众!”其它大夫也是纷纷摇头,不能认同这个处方。 黄安庭有些摸不准:“陈公子可确定此法可医?毕竟人命关天” 陈利点头道:“霍乱分寒热干之分,不可一概而论,古法四逆汤可治寒霍乱,而蚕矢汤可医热霍乱。”他相信后世名医,比古人认知更全面。 杜月瑛看了眼陈利,见他神识坚定,踟蹰半顷后说道:“如今既然没有更好的方法,不如按这位公子所言,抓药一试?” 郭大夫赶紧阻拦:“小姐莫要被人蒙蔽,药方稍有差池,即可坏人性命,岂能轻易尝试!” 就这时,患病的男子却挣扎了起来:“大人,小的已被这恶疾折磨的生不如死,若不是妻儿尚在,早想一死了之,如今既然还有法可治,小人愿意一试。”他虽奄奄一息,但眼神甚是坚定,他的妻妇也代为求告试药,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对他们而言已是曙光。 既然病人都说了,黄安庭自然不能阻止:“那就按陈公子的蚕矢汤一试。”他下令衙差按方抓药。 对此结果,郭大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其它大夫也是摇头叹息,认为竖子胡闹,不足为谋。 当人群散开后,路小锅偷偷的问陈利:“姑爷,你这到底靠不靠谱?” “明天不就知道了。” 翌日清晨,江风徐徐,休罢了滂沱大雨的浔阳城,开始普度阳光。 本是死寂沉沉的病迁坊,早上忽然有流民围聚一团,喧哗c吵闹,甚嚣尘上,数百兵差持械戒严,以防踩踏。 高子承一早巡视至此,不知缘故,叫来衙差询问。 衙差抱拳道:“高县尉,听闻是疫病有治,民心大振。” 高子承眉头一皱,顺着人流挤到人群中间,见有民妇跪谢泣哭,说着大恩大德c无以为报,旁边的流民一个个探头探脑,望着棚户里骨瘦如柴的男子口述现状。 “小人自昨日服药后,便不再呕泄,今日感觉人也恢复了些力气,不知是否有了好转。” 郭大夫神色严肃,仔仔细细的给他号脉,又是看舌头,又是翻眼睑,嘴里怪哉怪哉的念个不停,另外几个大夫也是凑了上去查看。 知县千金杜月瑛闻讯赶来:“郭大夫,病情如何?” “对啊,郭大夫,你倒是说句话呀。”黄安庭心急如焚。 人群里的路小锅跟薛采玉耳语道:“师姐,你看那老头脸都绿了,这琢磨了大半辈子,还不如姐夫这半道出家。”薛采玉知她取笑,并不接话。 那号了半天脉的郭大夫,最终叹了口气,禅了禅两袖,起身给陈利一拜:“老夫老眼昏花,不知公子高才,甚是惭愧,请受老夫一拜。” 此言一出,所有人心头大石俱是落下,百姓们欢欣鼓舞,“有救了!有救了!”这一份喜报,口口相递,最终传遍整个病迁坊,老弱妇孺依偎着走出棚户,互相拭去眼泪。 杜月瑛给陈利欠身一礼:“月瑛在此代浔阳百姓,多谢公子仗义出手。” 陈利可不承这出,他眼下就想找高子承那小子开关放行。这时候,倒是县丞大人帮了他忙,黄安庭看到人群里的高子承,把人拽了出来,称赞他慧眼识珠,觅得良医。高子承纵然不快,也只能勉力应下。 陈利哪会错过这个机会,直接问他:“高县尉,如今疫病有解,我等可以过关了吗?” 黄安庭不知缘由,经陈利一解释,却是拉住他不放:“陈公子万万不可,疫病之险,不可小视,此次虽有眉目,但也不敢掉以轻心,若之后有所变化,累及百姓,老朽当万死难对浔阳父老,所以老朽恳请公子再盘亘几日,待局势稳定后,老朽定亲自设宴,为公子践行可好?” 杜月瑛也是上来挽留:“望公子高义,再盘亘数日,帮助黄县丞监理治疫一事可好。” 陈利皱了皱眉头,目光望向人群里的薛采玉,见这位妻子微微颔首,也就应了下来。 这时,有差役急急忙忙的过来,跟黄安庭一阵耳语,这位县丞大人脸色一变:“混账!为何不早说!” 众人一问详细,原是蚕矢汤药方里有几味药材短缺,更糟糕的是邻近县城也是一样,可现在疫病正盛,拖一天都要出人命,根本没时间去更远的城镇采购。 情急关头,郭大夫倒是想了起来:“川连c山栀这几样草药,其实本县西北面的曜山便有。”但他说完这个提议,旁边人却是低下了头,叹起气来。 陈利不解,黄安庭给他解释:“公子有所不知,这曜山遍布瘴气,流石崩塌,向来人迹罕至,而且近年猛兽出没,屡伤人命,更是凶险万分。年初县衙曾委派兵差进山除害,结果折损大半,实属大凶之地,不可轻入。” 陈利做了几年的山林管理员,对山区里的门道,已是驾轻就熟,再说那曜山不就是他逃出来的地方,哪里谈的上凶神恶煞,于是他说道:“瘴气实是蚁虫作患,不足为虑,进山前着长衫,戴面巾,口服薏苡仁可辟瘴,进山后烧雄黄c艾草可除瘴,只要遴选勇武衙差戴齐兵甲,结队而入,敲锣震鼓,野兽自会避退,当可万全。” 陈利这话刚一出去,就想扇自己嘴巴,果然那县丞和知县千金一听就知道陈利是熟手,怎么也要他带队进山,动不动就黎民苍生,然后煽动群众,搞得他没法下台。倒是路小锅这丫头仗义,跳出来帮他。 “姑爷你放心,我叫上凳子陪你一起去,管保那些豺狼虎豹,近不得你一丈之内。” “你这么能耐?”他打量了下这丫头,还不到他下巴那么高。 “当然。”她拍了拍胸,意思是包她身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 塑料夫妻干柴烈火秒变脸 第二天,陈利被野猪拱下了山。 路小锅扒在崖边喊姑爷,当然,还有她小姐,另外随行的百来衙差,也都张大了嘴,难以置信这只大黑猪中了三刀还活蹦乱跳。 时间拨回到四个时辰前。 太阳刚出地平线,采药队伍就在城门口集合。百来个彪形大汉,手持大刀,负背弓弩,腰挎竹篓,全副兵甲。高子承作为县尉,却突然托病不去,所以只能由捕头马绩管制。 城门口,黄安庭设下践行酒,和杜月瑛一起为勇士壮行,不少百姓围观,议论纷纷。 陈利这边,除了路小锅自告奋勇外,还拉上另一个半大小子。陈利一瞧,肌肉倒是长的夯实,走路地上都能留下印,攥着短匕别着连弩,黝黑的圆脸一笑,一对兔牙露出来,像是娇羞的喇叭花。 “你叫什么名字?”陈利看他好玩。 “叫他三凳子就行了。”路小锅给他回了,结果引起对方强烈抵触。 “我姓山,余老给我取名登之,是有山则登之,有险则可克之,不是三只凳子!” 路小锅按住他脑袋连连称是:“知道了知道了,名字就是个代号,我也没被人叫对过名字,不也习惯了。” 陈利哈哈大笑:“那你又叫什么?” “我姓陆,叫小果,好听吧。”路小锅洋洋得意,但追问起为什么叫错时,却又是语焉不详了,三凳子想说,却被她拽到一边警告。 这时,黄安庭给他们满上酒:“此去曜山,就多依仗陈公子了,老朽在此预祝公子马到成功!”他一饮而尽,旁边的知县千金也是敬了他一盏酒,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薛采玉一身黄缕衣,安静的候在边上,朝云髻下清瘦的脸,从陈利收拾行囊,到整装出发,都没有额外的神色与动容。 “夫人,那我走了。” 回给他的自然是一张扑克脸,陈利自讨个没趣,赶紧跟上大部队出发。 连绵百里的曜山山区,虽遍布瘴气,但口服薏苡仁,烧雄黄艾草后,路况便清爽很多。他们拿着川连c山栀的原药小样,在陈利指挥下,避开陷落与塌方,还有猎人的陷阱,不断深入,经过大半天搜索,终于找到了急需的药材。 队伍随即分为两队,一队巡视,一队拿着小铲,抛土深挖,把块茎放入篓子,有条不紊。一路下来,连只豺狼都没撞见,顺利的让人难以置信。不过半天,采药队便满载而归。在趟过一片荆棘地后,山里突然暴雨滂沱,靠山小路湿滑泥泞,头顶崖坡沙石滚落,众人相互扶持,抓紧返程。 突然,草丛里窜出一只野猪,没头没脑的冲入队伍,掀翻了一票人。路小锅纵身一跃,一柄短剑刺入猪身,看的陈利心里一疙瘩,这丫头居然还真会武功! 但没想到那猪皮扎实,一剑没结果了性命,又是四处乱顶,身上被砍了两刀后,直挺挺的朝陈利冲过来,三凳子飞身来救,但还是慢了一步,陈利被野猪顶中腹部,呕出一口鲜血,像断了线的风筝,往山崖下飞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黄衫身影忽然闪出,拉住他,一剑插进峭壁,两人得以悬挂半空。 “夫人!” 陈利大惊,来人正是薛采玉,没想到竟一路尾随在后。 薛采玉咬着牙,攥着他的手都在发抖,上头路小锅赶紧放下绳索:“小姐!姑爷!你们坚持一下,我们马上拉你们上来!” 可就在绳索放到一半时,剑柄卡住的岩石,突然崩裂,两人失去依仗,直挺挺的掉落下去。 “小姐!”路小锅扒在崖边喊。 捕头马绩赶紧稳住队伍:“我们从这边小路下去,这山不高,应该能在下面找到。” 他指挥人手展开搜救,路小锅落在后面,急的原地打转:“这回要死了,这回要死了~~” 三凳子虽然急,但还不至于惊慌失措,他收起了短匕道:“以师姐的身手,不会有事的。” “哎呀,你不知道啦,这回真的要死了~~” 夜至亥时,风雨大作。 曜山谷底,一个小山洞里,生起了火堆,洞外还是滂沱大雨。 掉落山崖的两人,因为挂在树上得救,不过薛采玉重伤昏迷,陈利给她敷了药后,把她抱进山洞躲避暴雨。 他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11点了,今晚那帮衙差应该找不到这里了。他倒没事,只是担心薛采玉的伤势,现在外面暴雨,他也没法背人出去找路。 一天下来,他也有些体力透支,靠着墙根合上眼,打算眯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他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脸上忽然的一阵冰凉,惊醒了他。 “夫人?” 薛采玉踉踉跄跄的支撑着身子,手上的剑抵在陈利的胸口。 她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干涸的五官,枯萎的青丝,像是被抽干了生命,死气沉沉。只有那绷紧的眼肌,让眼里还含有一点点的湿润,传递出浓烈的情绪,是愤懑,是羞愧,还是委屈不得而知,只见她嘴唇微微的翳动,剑也跟着颤栗了起来。 “我的清白毁在你手上我杀了你,再自尽。” 看她捂着肩头,陈利就明白了,给她包扎了肩头的伤口,被人以为轻薄了。可那时候陈利哪有这心思,况且看到个肩膀又不会死人,后世多的是露肩装。但陈利知道,这时候不要作死,赶紧举手投降。 “我对天发誓,什么都没看到!” “花言巧语。” 陈利叹了口气:“好吧,反正我的命也是你救得,要杀要剐,由你处置,不过你自己别想不开,反正我死了,这事儿也没人知道。” 他闭上眼睛,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陈利不答,仍旧紧闭双眼,可过了半晌,都不见动静,忽然听到“当啷”一声,陈利睁开眼,眼前的妻子已晕倒在地。他赶紧把人扶起来,靠在山墙上。 就这时,外头忽然一阵窸窣声,陈利还以为路小锅他们找到了这里,正要喊救,却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一头满嘴獠牙的灰狼! 在黑夜的衬托下,那两只眼睛还冒着瘆人的绿光。 或许对方也是躲雨,或许这本是它的洞穴,可如今狭路相逢,一场血斗似乎不可避免。 陈利咽了口口水,左手抽了根柴火,右手摸出匕首,他挥舞了两下柴火,火星四溅,灰狼退了两步,长满獠牙的嘴里,淌下来长长的涎水,或许是觉得眼前的男人不好对付,它把目光瞄向了另一边晕倒的女子。 不好! 陈利心中一凛,顾不得要害,直接扑了上去! 柴火烫伤了狼,狼也一口咬住了陈利的腿,陈利痛的大叫,匕首疯狂输出,也不知捅到了哪里,狼嗷呜大叫,杀红了眼一般,把陈利扑倒在地,一张血盆大嘴就是朝脖子杀去! 陈利用力偏过头,被它咬住了肩,这一下,感觉骨头都要碎了!但他强忍住这口气没泄,反手就是把匕首扎进狼脖子,只见这狼一个痉挛,倒吐起血水,似乎是割断了气管,四肢渐渐松软了下来,倒在血泊里呜咽至断气。 总算是把它干趴下了。 陈利喘着大气,努力支起身子,从衣服上割了几条布,把腿和肩头的伤扎好,钻心的疼痛,刺激的他龇牙咧嘴。眼下也顾不得感染了,他开始收拾现场,可回过身,吓他一跳。 靠在墙根上的薛采玉,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陈利被她盯得发毛:“你看什么?我外面打了只狼回来,这总不犯忌吧?”他真是强忍着痛,去皮取肉,放在火架上烤。如果两个病号出现,对士气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要不要吃?” 他递过去烤好的肉,薛采玉却偏过头去。 陈利又拿树叶从外面盛来水:“你身体损失水分过多,即便是要杀我,也得自己先活命吧。” 薛采玉看了他一眼,这才喝了两口,靠在一边。 陈利把柴火架空些,好让火堆烧的更暖和点,见薛采玉昏昏沉沉,心下一凛,不会睡死过去吧?他想了想,长长的叹了口气,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像你们这种千金大小姐,生来命就好,不愁吃,不愁穿,哪像我们这些穷小子,衣服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读书也是紧着小的来,那时候家里穷,负担不起三个娃,我大哥读完小学,就去给人打工,给我们小的挣学费。磕磕绊绊了好几年,我倒是读完了高中,还考上了重点,可惜那时老爹身体不行,大哥也入了赘,家里没了稳定生计,我只能辍学打工,贴补家用,好在小妹争气,考上了北大,数数日子,本来这月就要毕业了。” 他瞟了眼墙角里的妻子,见对方眼睛都合上了,只能继续念碎,也不管人听不听得懂。 “后来,我怀才不遇,只能去工地搬砖,结果端水泥的时候,倒到了工头头上。然后,我就去了新东方学厨子,出来后,却只能给苍蝇馆炒菜,老板欠了我三个月工资,我揍了他一顿才拿回一个月。再后来,我去蓝翔学挖掘机,结果又把师傅埋土里去了。前两年,我被兄弟忽悠去偷猎,结果被黑瞎子拍断了两根肋骨,但又因为救了个走失的游客,因祸得福,被政府嘉奖,去做了山林管理员” “受了伤还这么多废话。”墙角那头忽然传来一句。 “你肯跟我说话啦?”陈利看过去时,那头又没声了。 他只能自怨自艾:“我难受的时候就喜欢穷念叨,在医学上叫注意力转移法,你看我现在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信不信明天还能跑十里地。” “过来。” “嗯?” “叫你过来。” 陈利狐疑地挪着屁股过去,这位冰冰凉的妻子,递过来一个小巧的白玉瓶。 “什么啊,金疮药?” 对面撇过头去,懒得搭话。 陈利赶紧接过来,敷到伤口上,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他忽然问道:“要不要给你也敷上?”回应给他的,自然是一个冰如寒霜的眼神。 得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漫长的雨夜过去后,第二天一早,陈利就背上薛采玉出去,薛采玉在起初挣扎了一下后,后面也就放弃了。在翻过一片高地后,他终于听到前面“陈公子c薛小姐”的喊声,陈利赶紧应上去,前头果然是一帮衙差扯着嗓子在找人,那小丫头看到两人平安无事,真是眼泪都要出来了。 “别忙着哭,还不搭把手,你家小姐重的跟猪一样。” 陈利把人放下来的时候,血肉模糊的腿,已经忍不住在打摆子了,薛采玉给三凳子使了眼色,让他把陈利背下去,陈利一边喊着自己能走,一边已经爬上了三凳子的背。 等回到浔阳的时候,几百人列在大门口,掌声c欢呼,就像是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军,黄安庭和杜月瑛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煽动掌声,就差没把花圈戴到陈利脖子上。 城门之上,扒着墙垛张望的高子承,招来心腹将校曹治一阵耳语,对方略有迟疑,但在高子承的逼视下,只得唯诺退下。 高子承冷哼一声:“看你们还能蹦跶多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章 平民英雄一碗汤饭撩人心 自从陈利带队采回草药后,灾民们无一不把他当平民英雄,风头一时无两。黄安庭和杜月瑛更是软磨硬泡,让陈利担任治疫大队“高级顾问”,统筹全局。虽然不满他们再三压榨,但在天仙老婆授意下,陈利接过大旗,开始系统性的全面治疫。 第二天,刚一走马上任,他就让黄安庭召集衙兵到病迁坊。陈利拿了块小黑板,又自制了粉笔,写写画画。底下这些大老粗,像个学生一样挤在一起。知县千金也是坐在角落听。 “控制疫病的方法,总结来说不外乎三块。”陈利敲了敲黑板,“第一,切断传染源,就是隔离患者,也就是我们的病迁坊,但目前隔离不够彻底,需要进一步细化;第二,切断传播途径,我们必须知道疫病是通过哪些方式感染人体,然后加以控制;第三,保护易感人群,就是要做好预防,加强体质。只有三管齐下,才能迅速扑灭瘟疫。” “那陈公子,具体我们又该如何执行呢?”黄安庭问道。 陈利继续阐述:“霍乱乃摄入污染水源或食物所致,经由患者呕泄,持续污染,才造成瘟疫。所以首要之急,就是整顿卫生环境。病迁坊应立即疏匀棚户,加强通风,设立公厕统一便溺,派兵丁值守,严禁污秽入河,凡见便溺处,泼石灰除湿,洒雄黄消毒,再熏烧艾草,防止蚊虫叮咬二次传播。” 捕头马绩领命:“我立马安排专人全天值守,根治便溺乱象。” 陈利点点头,继续说:“在病迁坊外,县衙安排人手,对县内生活水井,投以白矾和雄黄,对家用水缸浸石葛蒲根及降香,防止病菌通过水源扩大污染。另外,进出病迁坊及城门流动人员,均需雄黄烟薰,防止间接传染。” 黄安庭点头应诺,表示没有问题。 陈利继续说:“霍乱病菌存于水中,只要高温煮沸便可杀灭。所以即日起,坊内灾民杜绝饮用生水,县衙统一煮沸开水。另外,考虑到霍乱或以污染县内水域,县衙应布榜全县,召令百姓禁食河鲜及腌渍水产品,直至疫病消弭” “最后。”陈利难得严肃了点,“若有病亡患者,不可就地掩埋,须另觅远郊远水处统一烧殁。” “啊?”衙差们面面相觑,连死了都不能留个全尸,多少让人难以接受。就连黄安庭对这个要求,也有些迟疑。这时候,还是杜月瑛站出来力挺陈利。 “我们既然请陈公子帮忙,就应该相信他,死者故大,但保证生者安全,更为重要,为了尽快平息灾疫,所有人按陈公子所言,不得有误。” 陈利不由多看了这女人一眼,倒还真不是花花架子,对面还冲他微微颔首。 既然知县千金都说了,衙差们自然遵照执行,县丞黄安庭分发任务,全体动员,捕头马绩安排小分队分批执行,整个病迁坊热火朝天,坊内棚户迁徙通风,石灰c雄黄c艾草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味道呛鼻。 陈利四处巡视,到处溜达。城门口的兵差正烧着雄黄烟熏灭毒,进进出出的人,看到他都站直了喊声好,瞬间让陈家小二有些飘飘然。无意间,他扫到城门口的一张通缉令。说是上月有个西夏刺客,行刺新任熙河路安抚使,并盗取内府名画,结果事迹败露,刺客肩负箭伤逃逸,上级监司命长江沿线七城十六县,设卡阻截,追回赃物,有知情者提供线报,赏银千两。 陈利看的想笑,明知西夏刺客,还把注意力放在国内,也不知道哪个酒囊饭袋下的令。 “姑爷姑爷~~”路小锅突然跑来,给他送来金疮药,说是小姐的意思。 陈利心情大好:“看到没,你家小姐心里还是紧着我的。” 自从曜山一事后,薛采玉把他发配偏房,跟三凳子挤一铺。结果那小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大晚上不睡觉看《孙子兵法》,好不容易把他劝睡了,还磨牙c打嗝c放屁,吵的他只能打地铺。 虽然条件艰苦,但陈利却越挫越勇,这几天疯狂启用搜索器,通宵整理出治疫方案,虽然累了点,但臆想着老婆爱上我的剧情,心里还挺美的。 “姑爷,你想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小丫头片子少管闲事,上次被野猪拱下山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姑爷别这么小气嘛,你现在不也没事。” “少废话,我知道那头野猪被你掳走了,现在赶紧交公,姑爷我要派用场。” 今天薛采玉设棚施粥,他自然“妇唱夫随”,把病迁坊的灶房占了,架上大锅,号称要做惊世骇俗的菜泡饭,改善灾民伙食。 按他的话说,灾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油水怎么行。黄安庭虽然不以为意,但现在正是依仗陈利的时候,也就随他去了。倒是杜月瑛,知道后又是自掏腰包,又是鼓动富户送米送菜,前前后后,比他还忙活。 陈利上辈子“新东方毕业”,一身厨艺得不到施展,如今终于能过足了大厨的瘾。指挥十几个伙夫洗菜切菜,劈柴烧水。洗好的米置于木桶,放蒸笼上蒸,整个灶棚热的像蒸桑拿。 陈利把路小锅的野猪迅速肢解,加上富绅的猪肉,在砧板上斩筋剔骨,把猪骨放入大锅熬高汤。然后另起灶头,放锅热油,葱姜蒜煸炒爆香,下肥肉出油,再是菘菜c猪肉进锅,加黄酒和调料翻炒,噼里啪啦,油火四溅,就像街头卖艺,看的伙夫们目瞪口呆。 灶棚外一堆人围观,都吸着鼻子,咽着口水,消息一层层传递出去,今晚陈公子掌勺做大菜,一时间人群骚动,不少人过来闻香解馋。就连城门口把守的兵差,也吸着鼻子问哪来的饭香。 傍晚酉时,袅袅炊烟,饭熟菜香。所有人自发排队,垫脚张望,一条长龙在灶房前拐了两个大弯。 派饭的伙夫分三组,盛饭c盛菜c浇汤,尤其是一勺高汤下去,整碗泡饭似乎活了一样,把饭菜的香气全都激发了出来。流民领完饭回到棚里跟妻儿分食,一个个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吃到最后都开始抹起了眼泪。 换班吃饭的衙役们,也是交头接耳:“真是奇了,这泡饭能这么好吃。” “就是就是,酒楼烧的都没这好吃。”他们把碗都舔的一干二净。 作为县丞的黄安庭,也是吃过不少酒席的,但这碗饭,真是吃的他老泪纵横,他抓着陈利喋喋不休:“公子啊,老朽可真是服了,我平素不好口腹之欲,但以后怕也要惦念起你这小小的一碗汤饭来。” 此时城墙之上,小将校曹治吧唧着嘴,也在享受这碗汤饭。忽然高子承过来问起城外骚动,曹治一五一十的和盘而出,也难免敬仰陈利这神仙般的厨艺。 高子承冷哼一声,不予评价,转而问:“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曹治回道:“人已经谈妥了,画卷按着时间也应该送到了,我吃完饭就下去问问。” 他还想着端起碗,结果被高子承一脚踹到屁股上:“那还不快去!” “是!!”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浔阳城下,已是篝火四起。 凭一碗汤饭吸粉无数的陈利,被衙差走卒捉住不放。这群三班倒的执勤兵不补觉,倒是借着长夜漫漫,求着陈利讲些西域奇闻。 陈利眼看治疫顺利,过几天应该就能走了,高兴之下,除了胡诌几段荷马史诗外,还给他们讲起水浒来,什么智取生辰纲c拳打镇关西c雪夜上梁山c三打祝家庄他坐在灶棚的米粮堆上,绘声绘色,收拾碗筷的伙夫,也能听个墙角。在这个缺少娱乐的时代,听评书是再好不过的消遣。 最后,这里俨然成了他的个人相声秀场,星光四射,就连他那天仙老婆和路小锅也过来坐了会儿。 路小锅端着小碗,细细的吮着小排骨,边吃边听,颇为享受。她忽然想到什么,偷偷问薛采玉:“对了师姐,那之后姐夫怎么办?”她总是把姐夫两个字咬的特别清晰,薛采玉本不想搭腔,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忽然回了句。 “他是清白人家,你莫要予他口风。” “好吧,就你当菩萨。” 在外围看新鲜的,还有知县千金杜月瑛。旁边丫鬟嬉笑道:“小姐,这陈公子真有意思,又会治病,又会做菜,又能讲评书,可惜过两天就要走了,怕是之后少了许多乐趣。”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杜月瑛远远望过去,明灭的篝火下,嬉笑怒骂的陈家小二,哪有一点士子风范,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最后又叹了口气。 “小环,回去吧。” “哦。” 陈利说的口干舌燥,再一看表,都晚上九点了,赶紧把眼前这群兵痞打发走。回到船舱的小偏房,三凳子正点着油灯在看书,陈利一想到晚上睡觉就发憷。他脑筋一动,用今天剩下的猪肉,去厨房炒了碗红烧肉,让三凳子帮忙送过去。 “登之啊,又在看《孙子兵法》啊。”他假意搭讪。 “是《孙仔兵法》。” “好好好,《孙仔兵法》。”陈利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被人叫三凳子了,“这样,你帮我把这碗肉端给你家小姐,记住,不许偷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 暗箭难防霸道娇妻陷囹圄 薛采玉房里,一只信鸽从窗外飞了进来。路小锅取出信给江樵,只见一指长的纸条上,只有一句“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金字下有一小墨点。 路小锅看江樵神色凝重,不禁问道:“堂主,前面什么情况?” “江宁也不太平,最近官兵动向频繁,原因还不清楚,让我们不要冒进。” 路小锅摊了摊手:“反正现在也困在这里,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这时三凳子敲门进来,把陈利嘱咐的红烧肉安全送到:“师姐,陈大哥让我把这端给你。” 这碗红烧肉色泽焦红,汁浓味香,简直是炒菜中的bug,路小锅一见就走不动道儿了:“师姐,姐夫还专门给你开小灶哟,不行不行,我先帮你验验有没有毒!”她夹了块到嘴里,睁大了眼睛,“你们快尝尝!” 看她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江樵和薛采玉将信将疑的尝了一筷子。江樵那板着的脸上,难得松动了些:“这人在厨艺上,倒有些本事。” 薛采玉放下筷子,就只给了“作怪”两个字评价,然后跟三凳子说:“让他过来。” 凭这一碗红烧肉,陈利翻身为主,摆驾回宫。他把被褥整整齐齐的铺在地上,虽然现在只能睡在外室,但这已经是陈小二“霸道娇妻爱上我·独占攻略”里的一大步。 他灭了灯,盖上被子。这时,珠帘里传来一句。 “你说的那个水浒,后来怎么样了。” 陈利一咕噜就爬了起来,掰着指头一数,居然跟他说了13个字,破纪录了。他高兴的给她讲宋江接受招安,伐北辽,征方腊,最后被人毒毙。结果说的口干舌燥,里面半天也没个响。 “睡了啊?” 他张望了半天,还是一点动静也没,只能盖上被子睡大觉,就在他打哈欠的时候,里面这才传来一句。 “没意思。” 自从陈利全面接手治疫工作之后,不到半月,县内疫情已得到控制,病患锐减,戒严解除,城内工商百业,恢复往日秩序,县衙也开始组织善后,安顿灾民。 事情到此,本来一切都将步入正轨,薛家商队也准备明日启程,可不想陈利从城里采购回来,却看到高子承带着人马,围住了薛家八艘商船,一时剑拔弩张。 江樵高声问道:“不知高县尉有何贵干,为何无故搜查?” 高子承冷笑道:“本县尉接到密报,怀疑你们与熙河路安抚使赵大人遇刺一案有关,特此督查,尔等若无干系,莫要阻拦官差办案。” 江樵知道高子承有意刁难,但眼下只能示意家奴让开。 几十个官兵瞬间闯入船舱,翻箱倒柜,把几条商船弄得乌烟瘴气。薛采玉在边上隐忍不发,陈利倒是举着拳头要揍他,好在被路小锅和三凳子死死抱住。 过不了多久,有衙差捧着一副画出来,高子承翻开一看:“果然是赵大人失窃的《秋郊饮马图》,把他们带去衙门审讯。” 江樵和薛采玉对视一眼,就明白了中间门道,但形势比人强,只能按住不发,随衙役到县衙对簿公堂。 浔阳百姓一听是那赈济灾民的薛家遇事,都赶来衙门围观,一时沸沸扬扬。 县府衙门,头顶明镜高悬,堂下两班衙差,执廷杖c喊堂威,县丞c主薄分列在侧,底下高子承和薛家一众肃穆听审,知县杜彦昌坐稳了太师椅,惊堂木一敲,升堂判案。 “高县尉,这大清早又所为何事啊。” 高子承回道:“属下接到渔夫张勇密报,商户薛氏涉案熙河路安抚使遇刺一案,并从船上搜出赃物《秋郊饮马图》,请杜知县明察。” 他让衙差递上画卷,又有所谓的证人张勇上堂陈词。 “小人家住西郊,素以打鱼为生,前天傍晚,大概酉时,在文澜河畔看到一女子”他说着还指着薛采玉道,“就是她,和一人在凉亭碰头,小人在芦苇丛里远远听到什么‘画已到手,克日即返,可惜没有取得那姓赵的狗命’,小人想到最近官府通缉的要犯,所以第二天就给县衙报了案。” 杜彦昌听取证词,屡屡点头,又展开画卷一看,确是《秋郊饮马图》,他看向薛采玉:“商户薛氏,前天酉时你身在何处,何人为证?对这失窃名画又作何解释?” 薛采玉道:“前天酉时民女并无外出,薛家上下均可为证,至于这幅画作,更不知从何而来,怕是有人恶意栽赃。” 她不卑不吭,高子承却是咄咄相逼:“你薛家仆人自当护主,岂可为证,而且你肩处伤势又从何解释?州府通缉明文记述,熙河案刺客行刺失利,肩负重伤,而据我所知薛二小姐素有武艺,如今又是从西而来,这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杜彦昌连连点头:“薛氏,高县尉所言可是?” 薛采玉紧咬着牙,脸色阴晴,正欲反驳,却被陈利按住。陈利目光从那渔夫脸上扫过,见对方眼神闪躲,心中便知一二,他出列道:“杜知县,我家夫人一向深居简出,岂会无端去那西郊河畔,再说这也仅是片面之词,又无物证,岂可采信。至于我家夫人之伤,乃是上回深入曜山采药,被野兽袭击所致,此事马捕头和黄县丞均可为证。” “哦?竟有此事?”杜彦昌向黄安庭和马绩求证。 马绩回禀道:“当日确有猛兽袭击,有赖薛家小姐舍命出手。” 马绩品性耿直,实话实说,黄安庭只是事后听人说起,但他与陈利私交甚笃,而且陈利有功于黎民,于公于私他都乐于做这顺水人情。 杜彦昌听两人作证,自然不疑有它。 陈利趁热打铁,继续说:“而且据榜文所述,刺客乃西夏人氏,若是得手,又岂会一路东行,自投罗网?至于说我家夫人会些拳脚功夫,就是刺客之论,更是贻笑大方。殊不知天下习武者千千万万,若是懂些武艺,就有行刺嫌疑,那持刀佩剑者,是否可视为反叛谋逆?” “你这么说也对。”杜彦昌缓缓点头。 高子承冷哼一声:“这或许正是贼人奸狡之处,自知西境边陲重兵搜捕,所以故意向东而行,掩人耳目,待风头过去再折返而归。” 杜彦昌点头道:“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陈利惊了,这个草包知县,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吧。 高子承又继续质问:“再说赃物从你们船上搜出,铁证如山,这又从何解释?” 陈利料定这画是他栽赃来的,但眼下没有实据反驳,只能容后迂回:“且不说此画乃受人栽赃,即便退一步讲,此画真伪尚待佐证,草民恳请杜知县,将此画送归安抚使,待辨别真伪后,再做审议。” 杜彦昌向黄安庭问主意:“黄县丞以为如何?” “属下以为此案疑点重重,尚不能草率判决,不如查验画作真伪后,再做决议。” 正当杜彦昌要大事化小的时候,高子承赶紧插话:“此案虽不能定论,但薛氏嫌疑重大,理当收入监牢,以防逃逸。” 杜彦昌连连点头:“高县尉所言极是。”他一拍惊堂木,“薛氏暂时收监,待验明赃物后再做审议,退堂!”路小锅几个只能看着薛采玉被衙差带走,心急如焚。 陈利也是郁闷,这姓杜的知县,怕不是花钱买来的吧,看他女儿落落大方,当爹的却是个草包。 高子承则在边上说风凉话:“陈公子身具大才,想必为尊夫人洗脱冤狱,也是手到擒来,高某在此拭目以待。”他随即大笑而去,陈利也只能干瞪眼。 “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利沉吟了会儿,说道:“先见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 为妻奔走陈家小二施奸计 浔阳城,颐鹤楼二楼雅间,珠帘摇曳,酒宴生香。 陈利通过黄安庭牵线,请到杜月瑛,两边人坐齐,陈利亲自给这位知县千金斟茶上酒,聊起浔阳疫病之事,有赖杜小姐才能逢凶化吉,一顶顶高帽子给人戴上去。杜月瑛自然知道陈利来意,直接把话挑明了。 “陈公子,月瑛听说了薛小姐的事,也觉得事有蹊跷,但月瑛只是一介女流,素来不过问县衙公事,怕是难以给公子说上话了。” 陈利听了想掐架,看她为治疫一事忙前忙后,比她老爹还上心,居然说不过问公事,他十分不爽,但只能忍住了陪笑脸:“陈某自不会让小姐为难,只是如今熙河案非同小可,陈某毫无头绪,还望小姐指点迷津。” 杜月瑛道:“家父将临三年绩考,仕途攸关,所以在此时期,一切维稳,忌生事端,月瑛无意旁生枝节,还望公子见谅。” 既然人家不想帮忙,陈利也不好死皮赖脸,他叫上路小锅和三凳子告辞而去,作为中间人的黄安庭没想到是这结果,赶紧也是追了出去。 杜家丫鬟十分不解:“小姐,老爷平时都问你拿主意,怎得不愿帮陈公子一回。” 杜月瑛望向窗外,街道上陈利火急火燎的指挥人手,不知在谋划什么。她抚上窗栏的边沿,轻轻的c握紧了:“我言尽于此,看他能否意会了。” 求人不如求己,盘外招既然无效,陈利只能从案情本身入手,他请来捕头马绩,带上三凳子一起去西郊文澜河,查访那渔夫张勇,希望从他身上找到线索。 行至岸边田垄,忽见一家仆按住小乞丐骂骂咧咧:“小兔崽子,连王员外地里的菜也敢偷,吃了豹子胆了你!” 他扬起手就要扇,却被三凳子拿住,动弹不得。一经了解,原来是这小乞丐偷了人地里的菜,陈利出面给了钱做和事老,本想问问那乞丐,不想刚回过头,这小子已经跑远了。 作为浔阳捕头的马绩脸上无光,灿灿道:“公子莫怪,今年水患成灾,冲毁良田,这些流民大多也是走投无路,才有此行径。” 陈利却突然问道:“这文澜河作为长江支流,沿岸不筑堤坝,不拓河道,却大力开垦滩涂,难道是浔阳耕地短缺至此?” 一说到这儿,马绩左右张望了下,才压下嗓子说:“公子有所不知,文澜河沿岸的滩涂地,原来确是公家筑堤之用,但因地肥土沃,被浔阳富户盯上,以高价从府衙购去,而且还填河造田,侵占公地,这文澜河本有十丈之宽,如今已不逾六丈。” 陈利哂笑道:“他们倒是胆大的很,今年水灾死伤无数,若是上面细究下来,治他们个堵淤河道之罪,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这话一出,吓得马绩赶紧让他噤声:“公子慎言,这里不少富户跟知县大人多为姻亲,来往密切,我们底下做事的,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陈利听了想笑,那草包知县倒也知道钻制度空子,现在姓杜的三年绩考将至,这事要被捅出去,别说升迁,就是乌纱帽都保不住。陈利一念至此,忽然灵识一清,原来如此他心里有了主意。 “走,我们先去找那张勇。” 他们顺着河岸一路打听,逢人便问,终于在山林脚下,找到了渔夫张勇的茅草棚屋。屋外一方小院,到处是渔具和水桶,他们没有进去,而是在矮墙外埋伏观望。 从草屋洞开的窗户,能看到屋里一桌的菜,衣衫褴褛的张勇,正拿着烧鸡在啃。 三凳子眼力好,看的一清二楚:“这姓张的居然还大鱼大肉。” 马绩看出不对了:“之前公子说霍乱之毒污染水域,让县衙下令全县禁渔,所以近来市场河鲜几无交易,这张勇既以渔业为生,照理说生意正是萧条,现在居然还有钱吃肉?” 陈利一直盯着张勇看,从公堂上他就觉得这人哪里不太对,就是说不上来。 这时,有只老鼠从他们脚下溜过,碰倒了一只扫帚。 他们赶紧低头。三凳子见陈利还愣着,赶紧拽他,陈利却自顾自的捡了个破碗,敲了两下矮墙,发出“砰砰”的声音。三凳子和马绩阻拦不及,但意外出现了,张勇仍旧大口吃鸡,并没有朝这边看。 陈利皱着眉头,又把碗丢进院子,结果“哐啷”一声,碎了一地,但里面还是毫无反应。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陈利嘿嘿的笑了出来。 入夜戌时,薛家船舱,油灯点上,陈利屏退家仆,把几个主事拉到圆桌碰头。 “明天小锅和凳子跟我去杜府,江管事派人监视高子承”陈利给他们分派任务,突然问道:“你们谁会写字?” 结果目光扫过去,一票的摇头,陈利大失所望,尤其是看到三凳子那两颗的大兔牙,更是气火攻心:“你这小子,不天天晚上读《孙仔兵法》吗,怎么连个字都不会写?” 三凳子涨红了脸:“我会看几个字,但不会写,大家不都这样。”果然路小锅乃至德高望重的江管事,都开始左顾言它。 “一群草包,算了,我等会儿雇人写。” 路小锅小声嘀咕:“你自己不也不会写。”但感到某人看过来的目光后,立马岔开话题道,“姑爷,你明天去杜府干嘛?” 陈利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这次不光要救你家小姐,我还要弄死那姓高的。” “姑爷,你笑的怎么这么阴险。” “这就对了。” 翌日清晨,陈利登门杜府,拜访杜彦昌。大堂之上,杜彦昌坐正主位,招呼奴婢上茶。杜月瑛闻讯而来,坐于偏厅屏风之后,听两人说话。 “小姐,那陈公子莫不是想到对策了?”丫鬟压低了声音问。 “看看再说。” 对于陈利来意,杜彦昌心知肚明,可不想这年轻人倒是好耐心,不谈熙河案,却聊起今年水灾,这不免让杜彦昌沾沾自喜。在他任上,浔阳水灾治理得当,邻近几个县城还深陷泥潭,他已开始善后安置,在这绩考将至的紧要关头,可绝对是个重要的加分项。 陈利拱手问道:“晚生才疏学浅,不知今年这水患为何如此肆虐?” 杜彦昌抚髯道:“入夏连绵雨季,河水涨潮,沿线堤坝年久失修,加之河道沉淤,阻塞不通,方有此十年难遇之灾。” 陈利恍然大悟:“昨日晚生为内子之事奔波,行至文澜河一带,发现城中富户侵占滩涂,阻塞河道,若是如此,当是浔阳水灾罪魁祸首,杜知县作为浔阳父母官,可定要惩治奸邪,为百姓做主啊~~” “竟有此事?”杜彦昌吹胡子瞪眼,官威十足,但陡然又反应过来,文澜河的地不就是自己批的?他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当看到陈利那义正言辞的表情,算是明白了:好小子,原来在这等着我。 陈利知道目的达成,也不再拐弯抹角:“杜知县,晚生有些肺腑之言,还请借一步说话。” 落下这把柄,杜彦昌只能听听陈利打的什么主意。 两人转到书房,屏退家奴,合上门。陈利掏出一册薄薄的线订书,《防疫建疏》四个大字印在封皮,杜彦昌眼睛一亮。 陈利说道:“这是晚生根据此次浔阳治疫的成功之处,总结而成的《防疫建疏》,里面对大灾过后的瘟疫治疗c管理c善后工作,进行了极具经验性的归纳,还有对今后疫病的预防和自治。相信有此建疏指导,此次长江沿线数十个受灾县城,可以迅速扑灭瘟疫,恢复百业。此《防疫建疏》,若经杜知县之手,上呈监司,当是于危难之际拯救黎民,造福苍生,此番政绩岂是一城一池可相比,晚生提前恭祝知县大人。” 杜彦昌听的心花怒放,这才叫瞌睡来了送枕头,有这政绩在手,三年绩考自当无虞。这时候,他才反复打量起陈利:这小子年纪轻轻,不想已深谙权术之道,软硬兼施,进退得当。他自然知道陈利想要什么,沉吟了下,说道:“陈公子为尊夫人奔走劳苦,令人感切,但老夫身为一县之主,断不可以权谋私啊。” 陈利一听,知道有门,继续说:“此次晚生已掌握确凿证据,只希望大人秉公处置,还内子一个清白,切不会让大人为难。而且,晚生还有一主意,可保大人声名日隆。” 两人一阵交头密语,杜彦昌连连点头,相谈甚欢,待得陈利告退出府,杜月瑛后脚便至,笑语盈盈道:“爹爹这回可是信了女儿所言。” 杜彦昌先是摇头苦笑,而后发现自己这女儿神采奕奕,转而笑道:“瑛儿莫不是对那陈家小郎有意?” “爹爹莫要取笑,人家已有妻室。” “这倒也是,可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 绝地反杀奸猾姑爷难转正 第二天,知县衙门再度升堂,百姓涌至,人声鼎沸。杜彦昌后堂出来坐上主案,黄安庭c马绩侯在左右,杜月瑛在偏室旁听,所有涉案人员全部传唤到场。 陈利见薛采玉容颜憔悴,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什么夫人清减了c为夫之过也”,死命撩骚,薛采玉大庭广众发作不得,只能隐忍他作怪。路小锅在边上听得起鸡皮疙瘩,赶紧提醒这位好姑爷注意举止。 高子承道:“陈公子执意再审,不知有何发现,在下洗耳恭听。” 陈利不再耽搁,向堂上杜彦昌拱手道:“大人,要破此案,请先传唤渔夫张勇!” 杜彦昌一拍惊堂木:“传张勇!” 张勇唯唯诺诺,进门就是一顿磕头,陈利质问他:“张勇,上次你说五天前酉时傍晚,在西郊文澜河看到薛家小姐和人碰头,你躲在芦苇丛里,远远听到他们谈论赵大人遗失名画,可有其事?” 张勇连连点头:“小人听到他们说画已到手,想到最近官府通缉的要犯,所以就向衙门报案。” “你说谎!”陈利大喝一声,吓得张勇一个趔趄。 高子承冷冷道:“陈公子,说话要有证据,你这样吓唬人算什么。” 杜彦昌也十分好奇:“陈公子,那你有何证据证明张勇说谎?” 陈利哂笑一声,一字一句道:“因为他根本就是个聋子!”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衙门口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高子承亦是神色一变,瞟了眼张勇,见他眼神闪躲,心里顿觉不妙。 杜彦昌还算冷静,问道:“可观张勇平常与人交谈,并无不妥之处,陈公子何以如此断言?” “草民做一试验,真相便可大白。”他上前几步,走到张勇身前,张勇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正向杜彦昌鞠躬致礼。 陈利高声说道:“张勇,如果你并非耳聋,当可听得我此刻说话,请把上回呈堂供词复述一遍!” 陈利又反复问了两遍,可张勇仍无所觉,探头探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杜彦昌一拍惊堂木:“大胆张勇,竟敢欺瞒官府,还不从实交代!” “小人不敢说谎!” 他死命磕头,这时又全然听见。杜彦昌一愣,其它人也觉得奇怪,把目光看向陈利。 陈利解释道:“草民询问过张勇邻里,张勇天生耳聋,与人交流,均通过读取唇语,获知信息,因技巧熟练,常人无所觉察。张勇,还不从实交代!” 张勇脸色惨白,知道事情败露,瘫倒在地。 杜彦昌喝道:“张勇,公堂之上,作假栽赃,诬陷良民,如再不从实招来,当判流放充军之罪!” 张勇吓得腿都软了,赶紧磕头认罪:“大人明鉴,小人也是最近生计困难,才一时昏了头,听信曹将校唆使,诬陷薛家小姐。”他忽然想起什么,大声说道,“他还给了小人五十两银子,小人用了五两,剩下的都埋在家中灶头,大人派人一搜便知,小人万不敢欺瞒!” 旁边的高子承脸色铁青,更糟糕的是杜彦昌执意追查到底,继续传唤曹治上堂对质。这曹治只是军巡铺下一小将校,哪见过这种世面,他吓得去看高子承的脸色。 高子承恨的直咬牙,正想暗示曹治把罪名一力承担,但杜彦昌却突然发难。 “曹治,本官在此为你秉公,若你是受人唆使,行此不智之事,自可宽大处理。但若是你一人所为,你可知道当中厉害?熙河一案牵涉安抚使,若有人借故谋私,绝不可轻易恕之,轻则流放,重则人头不保!” 底下陈利眼睛一亮,这老头平时看着稀里糊涂,这吓唬人的本事还挺有一套的嘛。 曹治果然顶不住了,赶紧磕头招供:“大人明鉴,一切都是高县尉指使卑职所为,他让卑职找人诬陷薛家小姐,还让卑职去洪县找画师伪作《秋郊饮马图》,偷藏于薛氏商船借机栽赃,大人不信可传唤画师前来,绝非小人诬陷薛家!” 高子承真想踹死这废物,正想解释,但杜彦昌已是惊堂木拍下。 “高县尉,本官虽知你平素恃强,欺压良善,但此次居然借安抚使一案陷害薛家。薛家乃浔阳治疫成败之关键,你坑害薛家,便是枉顾苍生,危害社稷!你虽是官宦之后,但本官也绝不徇私,来人!” 两班衙役出列,听候差遣。 “高子承陷害贤良,危害社稷,罪不容赦,今日廷杖三十,革职收监,待禀明州府,再做定夺!” 衙门外的百姓大声叫好,掌声雷动。 “杜知县秉公执正,惩奸除恶,真乃浔阳父母官!” “知县大人爱民如子,为民伸张,当是百姓之幸,社稷之幸也!” 高子承终于慌了:“大人!子承只是一时之误,望大人明察!” 他极力挣扎,但已被衙差左右拿住,胳膊粗的廷杖打下去,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杜彦昌感慨道:“本官用人不察,执政不明,险误社稷,皆是本官之罪矣。传令下去,即日起县衙布榜,官民一体,上下一心,共抗灾疫,让浔阳百姓尽可安居乐业!” 衙门外百姓欢呼雀跃,民心大振。 这时陈利蹲了下来,看着血肉模糊的高子承,问道:“滋味如何?” 高子承目眦欲裂,但已奄奄一息,想骂也骂不出声。 陈利一笑:“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怎么跟我斗。”他又俯下身耳语道,“让你死个明白。这次天灾波及太广,不论是否人祸所致,监司必会追究,不死几个人,你让朝廷怎么向百姓交代。” 高子承奋力鸣咽,死命的扒住地面,却被衙差强行拖走,留下一行长长的血迹。 路小锅偷笑道:“姑爷,我怎么觉得你才是反派。” “那做反派的感觉开不开心?” “开心~~” 薛采玉看不过眼,把她拉到身边,瞪了眼陈利,觉得带坏自己师妹。 这时杜彦昌c黄安庭c马绩等人一一过来恭贺,请他多留几天,好尽地主之谊,杜月瑛这时也出来挽留他。 “陈公子真的不再多留几日吗?” 陈利趁机握住薛采玉的手,无视对方瞪圆了的眼睛,说道:“我与夫人分开日久,甚是思念。如今在浔阳已盘亘多日,既然大事已定,自不好再多延误,今日回去我们便启航东归,希望它日有缘再叙。” 杜月瑛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莞尔而笑:“陈公子与薛小姐天造地设,真是羡煞旁人,那月瑛在此祝公子一路顺风。” 黄安庭也拱手道:“此次有幸与公子共事,希望它日有缘再会。” 六月肇始,浔阳渡口,船舟如蚁。几番波折后,薛家八艘商船,终于重新启航,奴仆忙里忙外,筹备物资,清点仓储。本是皆大欢喜,但突然间,整个薛家上下气氛凝重。 薛采玉把陈利单独叫进房间,不准旁人窥探。路小锅和三凳子只能在外面干等,奴婢们也开始闲言碎语,讨论新姑爷是哪里得罪了小姐。 闺房里,圆桌前,薛采玉把一张千两银票推了过去。 “我们之间早已言明,虽然很感谢你的帮忙,但你我之间不涉及男女之情,这些银子虽不能让你大富大贵,但也可保你衣食无忧。” 陈利撇了撇嘴:“涨了十倍酬劳,薛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薛采玉知他讥讽,但并不回应:“我见杜家小姐对你有意,你在浔阳亦有人望,将来或有更好机遇,何必在我身上空费心思。” 既然话都说的这么明白,陈利也不再死乞白赖,拱了拱手:“陈小二的私事,就不劳小姐操心,既然相见两厌,那就在此别过。” 他大袖一甩,推门而去,路小锅眼尖,赶紧追着下船,一路姑爷姑爷的喊,可眼下陈利正在气头,哪听得进半句规劝。 商船此时开始驶动,船夫收板摇桨,吆喝岸边赶紧上船。 路小锅塞了一团纸给他,没等陈利反应过来,她已跃上船舷,朝他挥手告别。 “姑爷再见~~” 渺渺江面之上,薛家大船行过哨卡,船头江风猛然凌冽起来,翻动着薛采玉的裙角,猎猎生响。 她手上拿着一块金锁,上面刻有平安二字,本想丢进江里,但思前想后,还是收了回去。这时,身后幽幽的传来少女的调侃。 “不要人家,却又留着人家的东西做念想,有人口不对心哦。” “你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就是昨晚姐夫雇了个书匠写册子,然后我偷着让那书匠写了点别的。” “多事。” “师姐心里一定在偷笑!” “没有。” 江岸边,被远远抛下的陈利,看着薛家大船消失在地平线后,才打开路小锅塞给他的纸团。皱巴巴的,还栓着一圈三色环,不知道什么东西。他摊平了纸,上面只有简短的两句话。 “妾负苦衷,盼聚江宁。夫妻情深,勿失信约。” 原来如此,陈利痛骂自己失察,竟想不到老婆另有苦衷。他立马元气充盈,斗志高昂。 “夫人莫怕,为夫来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8章 一生水命寻妻痴汉陷贼窝 薛家的商船还没有走远,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陈利火急火燎的到码头叫渔船,一出手就是一锭银子,渔夫眉开眼笑,卖力划桨。 “公子啊,你能从这么多艘船里挑中我,咱们也算是有缘分,你知道我的船在方圆百里,那是出了名的快。” “那就好,你快帮我追上前面那几艘商船!” “莫不是船上有公子的意中人?” “眼力不错嘛,我夫人在上面,最近闹点小情绪,不过夫妻嘛,哪有隔夜的仇,等我上去哄哄她就没事了。” “公子果然有情有义,在下佩服!” “师傅,你这船好像在漏水啊!” “我不是说了嘛,我这船快嘛。” “可你是在往下沉啊。” “对啊,沉也沉得快嘛。” “你这船咕噜咕噜——” 等陈利游上岸,薛家的船早就走没影了。陈利仰天长啸,问苍天无语凝噎,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水命,接下来他跟水简直犯冲。租借渔船,回回漏水,搭个官船,暴雨返航,总算有艘货船愿意捎他一程,结果遇上江洋大盗,挥着砍刀来劫船,烧伤抢掠,乌烟瘴气,陈利怒而奋起,提着一条长凳上去莽,结果被人一脚踹飞,“咣当”一声撞船舷上昏了过去,最后被人丢下江喂鱼。 江水汹涌,惊涛骇浪,不知把他送向何处。 望陵渡口,晚霞映江,燕伍戏班红漆大船,正靠岸补给。码头处货郎叫卖,戏班成员正往船上搬运米粮。领头的壮丁,头顶朝天辫,脚踏麻草鞋,胸前挂着两个大饼,腰上一圈酒葫芦,他让人往他肩上垒了十袋米,又在咯吱窝里夹了两袋面,轻轻一跃,就上了甲板,码头小贩们一片惊呼,但一红衣少女却提着菜刀来砍他。 “左小青!你又吃我鸽子!!” “没有,二师姐!是它自己跑到我屋里的!” “我这次非把你剁烂了喂鱼!” 左小青吓得一头扎进江里,扑腾着水向船上求饶。那红衣少女脸上盛怒难消,但嘴角却已噙着笑意。这时,戏班的大师姐白璟出来,递给她纸条:“厨房找到的,还好没被他连锅炖了。” 红衣少女这才放过这茬,转身进舱里去了。 下面扑腾着水的左小青,见船上没了动静,知道事情过去了,正想游回岸上去,却忽然发现远处飘来一具“浮尸”。 船舱厢房,屋门紧闭,窗户合严,案子上铺好羊皮地图,纸条被丢在一边,除了红衣少女和白璟,还有戏班后勤管事田槐,一个四十来岁的眼罩汉,指着地图说:“从望陵到江宁,以目前速度,六月中旬就能赶到,时间倒是充裕,只是这消息来的蹊跷,上个月西夏盗走秋马图,岂会又把画拿到江宁参展。” 白璟蹙着眉头道:“田叔认为邺王府别有所图?” 田槐沉吟难决:“邺王府向来沽名钓誉,筹办画宴本是寻常,只是朝廷此前从未关注过四时图,如今公然放出消息,怕是有所察觉。” 白璟问向红衣少女:“师妹,你觉得呢?” 少女正逗着手上的鹦鹉,这只鹦鹉通体红艳,羽翅带黑,少女给它栗子,它啄开了递还给少女,甚通人性。少女笑嘻嘻的问它:“小红,你觉得呢?” 小红仰着脑袋,鸟喙张开,好似真的发出人声来:“既然拿不准,那就去瞧瞧喽~~” 白璟和田槐沉吟了会儿,最后都是点了点头,定下了这一趟行程。 就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左小青抱着一人进来:“二师姐,你看看这人还有没有的救?” 他捞上来的“浮尸”正是陈利,此时被放到床上,红衣少女给他把脉,又检查了额头伤势,摇了摇头:“小青,你把老头叫来。” 不一会儿,左小青便带着一白发老翁进来,这是燕伍戏班老班主,因为资历最老,学徒皆谓之泰伯。此时老头儿沉吟抚髯,阖眼把脉,而后又检查全身伤处,最后也是摇了摇头:“致命伤在头部,积成淤血,堵塞经脉,所以昏迷不醒,如今又被江寒所伤,邪风入体,还吊着一口气已经不错了。现在这种情况,别说华佗重生,就是佛祖再世也无能为力了。” 左小青惊道:“怎么会呢泰伯,你可是神医啊。” 红衣少女也是焦急道:“对啊老头,你一定还有方法治的是不是?” 泰伯面色一诧:“你们怎么知道?” “废话,你哪次不是这样。”红衣少女收起表情,一边逗鸟去了。 “我不这么说,怎么显得我医术高明。”老头一边发着牢骚,一边从药箱里取出针灸,点上油灯,给陈利脑袋上的穴位施针,施完针后,他交代道:“只要我这‘炎黄九州枯骨生肉针’早晚一回,三日内淤血必除,神识复归,这两天你们给他喂点参汤吊命就行了。” “泰伯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不愧是我们燕伍班第一神医。” 在众人的恭维下,泰伯满意收箱而去。而事实确如他所言,第三天施完针后,陈利就醒来了。 阳光穿过窗格子,映在地板上,模糊的视野里,一大汉正坐凳子上编草鞋,唱着不着调的歌,发现了他的动静,铜铃大的眼睛先是凑了上来,瞧了又瞧,发现人确实醒了,赶紧去叫来他那二师姐过来。 “醒了吗。”红衣少女溜着鹦鹉进来。 饿了好几天的陈利,已经两眼发昏,就像是八百度近视附体,只见眼前一团红彩晃来晃去,一个个练了无相神功似的,他赶紧伸手要饭,那边银铃儿般的笑声过后,让厨房端来饭菜,整整五碗干饭下去,总算恢复了人类的矜持。 陈利擦了擦嘴,朝这位江湖儿女拱手道谢。此时,他才看真切了面前的少女。外面套着镂空红格裳,里面衬着圆领白罗衫,红白相映,明艳清丽。头上青丝分股结鬟,发尾挽垂胸前,自有一番娴静与温婉。再观面容,鹅蛋脸,新月眉,冰肌玉骨,楚楚动人,处处都是如此恰到好处。 尤其是那双迷离的眼睛,与后世那位万人迷颇为神似。笑的时候像月牙儿,似三月春风苏醒了十里桃花;不笑的时候看着你,似有万千情意绵绵痴缠,融化苍山皑雪。那份秋水盈盈般的迷离感,多一分则媚,少一分过纯,欲语还休c朦胧扑朔,当是奇妙的让人由衷赞叹,女儿家的眼睛竟能长得如此漂亮。 陈利心神一晃,这双电眼不知要勾去多少男人的魂。他咳了两声,一脸正经的拱手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缨红。”对面颇为和善。 左小青给他补充:“这是我二师姐,也是我们燕伍班的少班主。” 陈利看到她手上的红鹦鹉,恍然道:“鹦鹉的鹦?” 缨红笑道:“是缨穗的缨,我们燕伍班以武戏为主,刀枪剑戟上,总要带些缨穗。” “哦,那就是艺名了,有意思。”两人交流了阵,了解了这所谓的燕伍戏班后,陈利也是自报家门:“我叫陈小二,西域归来,途中不慎与妻子走散,正赶去江宁团聚,但不幸遭遇劫匪,坠入江中,此次有赖缨红姑娘仗义出手,不然怕是和妻子阴阳两隔。” 他文绉绉的说了几句好话,忽然想起来,拿出路小锅给他的信物,那只蓝黑黄三色相间的丝链手环,他知道这东西肯定别有暗示,正好这戏班子走南闯北,或许知道些来龙去脉。 缨红端详着手环,又瞟了眼陈利,许久才哦的一声,像是知道了什么。 “缨红姑娘可是知道这手环出处?” “不知道。” “” 陈利可没时间在这里耽搁,指不准路小锅她们已经到江宁了,他赶紧收拾行装告辞作别,可不想这位天仙姑娘却突然发难。 “这位小二哥怕是误会了,我这戏班子可不是义堂,你这三天吃了我这么多千年人参,现在就这么一走了之,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陈利心一沉,这家伙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于是问道:“那你说多少钱?” “五百两。” “这不是抢钱嘛!” “都说千年人参嘛,加上问诊c开方c护理,这点钱也是应当。”缨红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利,笑道:“若是没钱,以力偿还也是可以,在我戏班子打杂,每月给你开十两银子。” 陈利心头一算,每月十两,就是不吃不喝,也得四年才能还上,这妮子明显是在给他挖坑。他看过去时,那双明眸善睬的眼睛,也是笑盈盈的看着他,真是卿本佳人,奈何市侩。 陈利心下一横:“肉偿行不行?” 缨红噗嗤一笑,示意左小青把人拿住:“那就只能遣送官府纠办了。” 陈利挣脱不过,只得告饶。好汉不吃眼前亏,想让我陈小二给你打长工,门儿都没有。等晚上夜深人静,找个机会偷出去,你还能拦得住我。 他心里盘算好了主意,等到夜半三更,偃灯息火,悄悄摸出仓房,结果还没探出脑袋,就被左小青像提小鸡仔似的,捉了回来,关进仓房。 一逃,失败。 第二夜,陈利佯装起夜,骗开左小青,结果顶风撒尿时,飘的太远,被岸上船夫追着打,扭送回船,关进仓房。 二逃,失败。 第三夜,陈利佯装颅内淤血未清,变成二傻子,含着泪被泰伯扎成刺猬头,还要笑看人生一百年,终于骗得旁人对他毫无戒备,结果偷摸下船时滑了一跤,跌到江里,又被关进了仓房。 三逃,失败。 陈利坐靠在仓房的米粮堆旁,全身瘫痪状,两眼无神,无欲无求。 缨红三擒陈小二后,似乎也厌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她蹲下来,跟他眉眼齐平的高度说话:“小二哥,你别逃了,跟你说句实话,我给你的食物里下了苗疆食心蛊,一个月内没有解药,你的心就会被蛊虫食尽,全身溃烂而亡。你不信可以看看你的左臂,是不是有条红线在往上走?它每日一寸,等到一月后,这条红线就会抵达心脏区,那时候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所以你还是好生呆在这里吧。” 真的假的?陈利掀起袖子一看,果然有条红线从左手腕上长了出来。 缨红继续说:“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全身发热,口干舌燥,这都是蛊虫入身的症状,过两天身体适应蛊虫后,就会消退下来。” 陈利一咽口水,果然如她所说,全身不舒服,估计是免疫系统在起反应,这回完了,原来还真有蛊虫这玩意。他不禁叫屈:“我跟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不就几个臭钱嘛,至于给我下这蛊毒。” “你放心,每月我都会给你解药,只要你不再闹腾,保管你性命无忧。” 陈利气的直咬牙:“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我要告官,你休想只手遮天。” “可这船上都是我的人,你怎么跟我斗。”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陈利气的说不出话,只能干生闷气。 缨红似乎玩够了,这才正经些神色跟他说:“你不是要去江宁嘛,我们这船也去江宁,如果你配合的好,说不定我会放你们夫妻团聚。” 假仁假义,陈利扭过头不搭话,缨红则是笑盈盈的敛着裙摆出去了。 仓房门外,白璟靠着墙,面向江,双手抱怀,听着里面的唇枪舌战,见缨红出来带上门,幽幽道:“你留这人做什么。” 缨红眉眼总是带着笑,见是师姐好奇心发作,眼底的笑意却是更浓了。 “你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 入职戏班打工生涯当自强 燕伍班戏船顺长江一路东行,襄城c晏塘c高安每至一城,除了采购物资外,都会在码头瓦肆摆出戏台,唱一晚《兰陵王》和《参军戏》,给戏班添补用度。不会唱戏的陈利,只能跟着戏班学杂技,劈砖吞剑c胸口碎石c爬竿喷火c倒立空翻结果无一可行,耍坛子砸伤搭档,飞盘子射中客人,气的缨红把他发配到看棚端茶送水。 没想到这一安排,反而让陈利乐得自在。他每天穿着大口裤,拿着蒲葵扇,像是自个儿主场,一头扎进戏客堆里侃大山,从西域鬼怪,聊到前朝秘史,后来更是说起了《小李飞刀》,结果戏客都围过来听评书,台上的舞刀弄枪,倒是没多少人关注了。 “莽莽乾坤起纷争,江湖色变任浮沉,神魔乱舞惊天地,英雄儿女显奇能!” 陈利轻摇蒲扇,正襟危坐:“话说先朝宪宗年间,江南李园一门七进士,历代缨鼎,家世显赫,但李家老爷就想出个状元,可惜事与愿违,膝下两位公子又都得了探花,无缘问鼎。李家老爷抑郁而终,大李公子也是英年早逝,使得小李探花李寻欢心灰意冷,索性辞官回乡,疏财结客,义名远播四海,为时人所称颂” “据传这李寻欢不仅才高八斗,更是武艺超群,一把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时称小李飞刀,名列百晓生兵器谱排名第三。小李探花虽然风流倜傥,文武全才,却被一个情字所困。他与表妹林诗音青梅竹马,本是天造地设,结果因为结义大哥龙啸天相思诗音,形销骨立,为成全兄弟情义,他忍痛割爱,将家财送做嫁妆,一人远走关外” 台下戏客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穿插疑问,什么兵器谱排名c梅花盗身份c真假林诗音等,议论纷纷。陈利却是每每关键处停下,紧张的戏客递茶揉肩,好生伺候。 “小兄弟,难不成李探花真要坐实罪名,心眉大师居然会被小人蒙蔽?” “那五毒童子当真恶毒,这样一来李探花可还能有生路?” 听客越聚越多,结果戏班子反被人嫌吵,直接叫停,尴尬的戏员们干脆坐过来一起听,作为老班主的泰伯,更是沏了上好的茶给陈利,他好奇“妙郎中”梅二的本事,怎么也要听个明白。结果这原本的跑堂陈小二,倒像是座上宾被人供了起来。 到了大结局,上官金虹和李寻欢终极一战,陈利却是打起了太极。 “两人闭于一室,整整两天两夜,这一战谁也没有亲眼见到,究竟是子母龙凤环技高一筹,还是小李飞刀继续神话,在下也无从得知。”他唏嘘感慨,遣散了听客们,“好了,今晚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虽然众人死命拦住,但陈利一副无可奉告的态度,是再也不肯多说一句,只能悻悻散去,但一富户公子听的入迷,怎么也要听了结局回去。 “小兄弟,你就跟我说说嘛,到底是谁赢了,不然我这晚上都别睡了。” 陈利见左右无人,伸出手:“一钱。” “你这是趁火打劫啊!”他气的不行,但陈利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见银子不松口。这公子哥挣扎了一阵后,只能乖乖掏了钱。 陈利给他耳语了一番后,他立马眉飞色舞,连连称是,又问道:“那最后李寻欢是不是和孙小红成一对儿了?” 陈利又伸出了手。 公子哥气急攻心,但纠结了一下后,还是掏了银子。 “是。” 这事儿很快就传了出去,《小李飞刀》的不传之秘,让有点闲钱的都过来问结局,而且因为是掏了钱买的“结局”,谁都不愿轻易跟人分享,这让始作俑者赚的钵满盆满。陈利腰间鼓鼓的荷包,走路叮啷响,“一夜暴富”的他,瞬间成为了整个戏班的致富明星,马仔小弟前拥后簇。 晚上戏园收工,学徒们把饭桌抬到甲板上,趁着江风,吃饭纳凉。做后勤的田槐端上来一盆菘菜乱炖,一盆鲫鱼汤,老师傅和女眷们挑了菜回船舱吃,剩下的小年轻们赶紧一拥而上,喊着“有鱼~~有鱼~~”,见点荤腥就是过节。陈利看不下去,上岸打包了几只烧鸡给他们加菜,把这群小子感动的直喊大哥。 “小二哥,怎么才能像你一样,让我的荷包也马上鼓起来!”迷弟们已经把他当做精神领袖了。 陈利纠正他:“叫二哥,不要叫小二哥,别人听了还以为我是跑堂的。” “好的,小二哥,怎么才能像你一样,让我的荷包也马上鼓起来!” 陈利一伸手:“一文。” “啊?自己人也收钱!” “废话,爱听不听。” “好好好,我给。” “那你听好了”一桌人都竖起耳朵,陈利的目光从一双双期冀的眼睛上扫过,然后慢慢说道:“怎么让你的荷包迅速鼓起来,其实很简单,把你的碎银全部换成铜钱就可以了。” 小师弟先是一愣,马上也反应过来了:“小二哥你耍诈,一文钱还我!” “这哪行,咱们明码标价,我这点子不是解决你问题了。” 一桌人哄堂大笑,作为老班主的泰伯敲打了几个愣头青:“这就跟我们唱戏一样,哪有什么一步登天的事,台上几声嗓,台下十年功,柱子,小二也是给你长个记性,年轻人一定要脚踏实地,切记心浮气躁。”这碗陈年老鸡汤,噎的一个个没了心气。 这时候缨红从船舱里出来,这群小子立马收起了玩世不恭。 “什么这么好笑?” 她问下去,底下一个个闷头吃饭,不敢搭话。倒是吃饱了的陈利剃着牙,问她要不要吃鸡,缨红看了他一眼,并不搭话,喝了两口汤就走了。陈利转头问左小青:“你们这少班主修仙呢,每天就喝两口汤。” 左小青跟他耳语道:“二师姐很可怜的,泰伯说二师姐以后要唱青衣,得保持身段,不准吃晚饭,上回小六子偷偷端饭,结果屁股都被抽开了花。” 看不出来这老头还挺有包装意识的,算了,事不关己。吃饱喝足后,陈利打二两小酒回房。因为学徒房爆满,他只能窝在仓房,对着一堆破铜烂铁睡觉。好在地方虽小,但还能塞下一张单人小榻,算是聊以。他躺下来,回想穿越来的这段日子,真是没一天安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鬼地方脱身。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起来,琢磨起赚钱的法子。 就这时,隔壁厨房传来几声响动,起初以为是耗子,但后来又听到脚步声,他点起火折过去,刚一推开门,发现缨红鬼鬼祟祟的在翻东西。 “大佬,这都晚上十一点了,你不睡觉来这干什么。” 缨红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赶紧把他拉进来栓上门:“你不是说有烧鸡嘛,快拿给我。” “刚问你不要,早被那群兔崽子分完了。”陈利看她模样,感觉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只能把压箱底的夜宵贡献出来:“就剩这半只腿了。” 缨红赶紧接了过来,塞嘴里两口就没了,继续看着他:“还有吗?” “这也是我最后的口粮了好不好,你饿的话自己炒两个菜不就行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赶紧给我做饭吃。” “大佬,这深更半夜的,奴隶也要人权的好不好。” “做不做?” “不做。” “要不要解药了?” 陈利真想扇自己一耳光,没事儿跑厨房干嘛,大半夜的还得给这大小姐开小灶。他坐灶头后生上火,翻了翻食材,饭桶里还剩一勺冷饭,盛出来备用。半根黄瓜切成丁,又摸了两个鸡蛋打成蛋花,下油翻炒,放米c下料,顿时油香扑鼻。 缨红直接搬了凳子坐边上,伸长了脖子盯着看。 陈利觉得新奇:“你几天没吃饭了。” “三天,赶紧,今天好不容易老头不值夜。” 陈利放葱一翻,热乎出锅。缨红兴奋的端起盘子,深深的吸了一口饭香,然后呼啦呼啦的往嘴里扒饭,吃的肚皮滚圆后,给陈利竖了个大拇哥:“小二,看你平平无奇,没想到这厨艺还挺有一手的,这炒饭叫什么名字?” “扬城炒饭。” “扬城炒饭?那正好,江宁过后我会去扬城,到时候我请你吃。” 陈利不屑一顾,还想拐我去扬城:“没事儿我回去睡了。” “等等。” “什么事。” “最后上官金虹和李寻欢谁赢了?” “李寻欢。” “上官金虹不是排名第二吗。” “论武功,上官金虹可以逼到李寻欢根本没机会出飞刀,但上官金虹作死,不肯下杀手,一定要破飞刀传言,所以就嗝屁了。” 那边沉默了半晌,才不知所谓的回了句:“没意思。” 莫名其妙,陈利懒得理会:“我回了。” “等等。” “又怎么了。” “把盘子洗了。” “大佬,奴隶也要人权的好不好!” 陈利觉得自己一直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越界,自从给缨红开了一顿小灶后,他白天耍猴戏c讲评书c管伙食,晚上兼职夜宵保姆,以及缨红女士营养学专人顾问,破事儿一大堆,累的像条狗。他现在就想赶紧到江宁,找到老婆给自己赎身,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拿那一千两银票。 六月十三日,燕伍班的红漆戏船终于开到了江宁府货运码头。 陈利一早起床,就朝老天爷磕了三个响头,终于要苦尽甘来了,今早连刷牙都刷的特别带劲。可是刚一到船舱大堂,就感觉气氛诡异,所有学徒全部在场,一个个跟便了秘一样,脸色难看,好像在等什么重大消息公布。 陈利笑道:“都怎么了?” 左小青小声道:“二师姐又要比武招亲了。” 陈利皱了皱眉,虽然觉得很奇怪,但这也没什么:“关你们什么事,搞这么紧张干什么。” 旁边另外有人给他解释,原来缨红每到大城,如果盘亘时日长,就会办比武招亲,让燕伍班的人出手夺魁,这本来也挺好,既能圈报名费,又能给戏班打名声。但是这缨红又不是个安生的主,经常跟城里的公子哥眉来眼去,这些公子哥向来骄横跋扈,哪会把戏子放在眼里,所以出于心理上的不平衡,经常给他们这些冒牌相公下暗手,年前的小六子最惨,被打折了腿,简直惨不忍睹。 男人的第六感,告诉陈利大事不妙。 “小二,原来你在这儿啊!” 缨红敛着裙摆碎步过来,好像是来报喜一样,那双动人的眼睛,笑的成了月牙形。 “我跟泰伯师姐他们都商量了,这次比武招亲你来夺魁。”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 力压群雄国民老公横空出世 “我跟泰伯师姐他们都商量了,这次比武招亲你来夺魁。” 她这口气就像来自中央的指令,听的陈利又气又笑:“我又不会武功,哪里打的了擂台。” “没事儿,到时候我让小青把其它人都打下去,最后卖破绽给你。” “姑娘,我是有妇之夫。” “没事儿,就拿你当挡箭牌,我们女儿家不出嫁,出门办事不方便,最多一个月,完了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我妻子就在江宁,要是被看见了,我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没事儿,我给你解释,还有这一船的师兄弟们都可以给你作证。” “” 陈利感觉自己中了连环套,从踏上这艘贼船开始,就像粘了牛皮糖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他必须赶紧找到薛采玉赎身,这鬼地方再待下去,不知道还要闯出什么祸来。他在应下假成婚后,趁着戏班在瓦子搭戏台的功夫,跑去水关哨卡,找差役打听来往消息。 “这位军爷,请问最近有没有见过薛氏的商船从这过卡?” 他塞了点碎银子后,对面立马和颜悦色了很多:“打薛字的商船,最近倒是没有见过。”他问了问左右,也都是摇头,那应该是没见过,薛家八艘商船还是很显眼的。 难道被官府扣了?陈利脑子里闪过这念头。他早就看出来自己那老婆不正常,上回曜山采药流落洞穴,给她包伤口时候,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利器所伤,但绝对不是从山崖滚下来的擦伤,只不过碍于形势不点破而已。可现在他都到江宁了,没有理由先他一步的薛家却没到。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时按下。 临近中午,日头高悬,燕伍班在城西瓦肆租得场子,前面戏台,后面小院,吃住营生一条龙。安顿好一切后,比武招亲的消息立马放出,到处贴满告示,学徒敲锣打鼓,围观好事者多如牛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开始打听哪家的姑娘。对面悦阳楼上,食客们探出窗来品头论足。 二楼雅间,有黄衫女子和豆蔻少女正好落座,女子目不斜视,把剑压在桌上,好像在等待什么。少女四处张望,坐立不住,见得楼下戏台上的杂耍,拍手叫好。 “师姐你看,比武招亲哎!” 两人正是薛采玉和路小锅,由于长江沿线哨卡严密,为了规避风险,他们和江樵c三凳子分船而行,改旗易帜,江樵一队先行抵达,她们后一步到,约在悦阳楼汇合。 燕伍班的戏台,在一番杂耍热场后,老班主泰伯出来宣读比武招亲规则,底下一听,还要缴纳一钱银子的报名费,立马闹哄起来,到处充斥着“一钱银子还不如去抢”c“不就是个戏子,摆什么架子”c“就是倒贴给我都不要”的喧哗言论,可等到一身红衫罗裙的缨红登台后,底下立马倒吸一口冷气,再到缨红姑娘露出笑脸,用那双盈水的眼睛,从台下一票糙汉子脸上扫过时,立马引起连锁反应。 “缨红姑娘真好看,就是王府千金也比不了。” “要是能一亲香泽,我吴汉三就是少活十年又何妨!” “一钱银子门槛太低,怎么配得上缨红姑娘的天姿国色~~” 他们争先恐后的去交报名费,闲散的公子c卖艺的糙汉c巡游的兵头c挑担的脚夫会点拳脚的都认为可以抱得美人归,一时间堵的整个坊肆水泄不通。 陈利坐在看棚,吃着茶点消磨时间,没想到古代还有真香警告,这戏班子还真有营销头脑,看这架势,一趟下来,少说也得挣个小几百两。 就这时,他对面坐下来一位翩翩公子哥。长褙澜衫,脸敷脂粉,一把纸扇潇洒撑开,上书“金舌郎君”四个大字。他缓缓摇扇,风流倜傥,可面前的这位小哥,居然对他熟视无睹,于是拱手问道:“这位兄台怎得不去凑个热闹?”他自然是指上台比武。 陈利瞟了他一眼:“急的什么,主角都是最后登场的。” 那公子哈哈大笑:“是极是极,在下钱塘柳笑侬,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陈利也是极懂规矩的抱拳道:“龙山陈小二。”然后又恍然大悟道,“原来阁下便是金舌郎君,失敬失敬。” “些许薄名不值一提。”柳笑侬一笑置之。 身边的书童不乐意了:“怎么是些许薄名,少爷你贵为钱塘第一才子,六岁咏诗八岁作词,一手丹青千金难求,知府幕僚座上之宾,提笔写尽风流事,放笔游刃生意场,一张利口雄辩酸儒富贾,创下柳家十城家产,方有今天这金舌郎君之美名,便是柴小公爷也是慕名神交,今此盛邀公子赴约九州画宴,如此才德兼备,岂是些许薄名可以一言蔽之!” “廖叽!”柳笑侬喝住家奴,转而向陈利致歉,“笑侬御下不力,让陈兄见笑了。” “” 他们这儿尬聊的热闹,一丈高的擂台之上,已是风云几变,强手对峙。 “在下莽汉帮江宁分舵城西三十五弄首席扛把冲天虎!” “在下先秦楚霸王麾下副将四十八代嫡系传人伏地龙!” “在下使一柄猛虎下山吞天裂地宣花斧,重八十二斤三两四钱,斩铁如泥,挫骨扬灰,叫声阁下小心小心。” “在下使一杆双龙出海三尖两刃画天戟,长九尺四寸二厘,迅如疾风,见血封喉,叫声兄台堤防堤防。” 两人嘴上杀的意气风发,脚下却是互相打圈,裹足不前,被台下的烂菜叶哄了下来。不一会儿,又有袒胸大汉扛着大刀一跃而上,另一头,有瓦肆地痞攥着飞镖爬上擂台,掏裆对斩劈,撒粉对横削,各凭手段,五花八门,待得几轮过后,能者尽数上台,挑战者寥寥无几,主位观战的缨红暗中交代下去,让左小青准备上场。 左小青头顶朝天辫,脚踏麻草鞋,腰间一绳酒壶,胸前两个大饼,刚一亮相,就全场哄笑。左小青却是不急不缓的打开酒壶,一饮而尽,又咬了一口大饼,瞬间脸色涨红,原本巍峨如山的七尺身高,似是倍化膨胀,气场逼人。 对面握着大砍刀的汉子,哆哆嗦嗦了半天,最后鼓起勇气砍了过去,结果连一个回合都没走完,就被一脚踢下了台,全场震惊! 汉子涨红了脸,大喊不服,想要索回报名费,又被戏园的白衣女子一掌拍飞,围观群众吓得步步后退。 这时,陈利边上那位金舌郎君猛的站了起来,跑到白璟跟前,气喘吁吁:“白姑娘,你还记得我吗,前年开春,荆湖路江城码头,我被汪洋大盗劫持,你救过我一命。” 白璟皱着眉头:“不记得。” 柳笑侬赶紧掏出一块玉佩:“这应该是你掉的玉佩吧,我看上面刻着白字。” 看到玉佩,白璟好像回忆起了一些:“这玉佩好像是江城之后丢的,原来是被你捡了,谢了。” 柳笑侬犹如雷劈,原来在女神眼里,他只是个路人甲而已。炎炎夏日,他心凉如雪,书童廖叽把失魂落魄的少爷扶回座位。柳笑侬抱酒痛哭,泪流满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原来还是个痴情种,陈利本想跟他侃几句,没想到打擂的人这么不中用,左小青这块头往那一戳,就没几个敢往上爬了。陈利知道表演的时间到了,他取来自己的“龙威虎胆会心一击霸王枪”,气定神闲的走上擂台。 对于这一战,他们早就排练过了,陈利只管猛攻,左小青这边配合做出各种花哨动作,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造成左小青应接不暇c疲于挡拆的假象,最后陈利挑破血浆包,一气呵成,震撼收场。只不过此时此刻,台下当然是觉得又一个龙套在送死。 “这小子不要命了,人家一脚就能把他肋骨踢断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勇士还是有的嘛~~” “我们赌他会断那条腿?” 瓦肆里议论纷纷,对面悦阳楼雅间,江樵和三凳子及时赶到,双方碰头交接,江樵把最新的情报做了分享:“下月十四,邺王府办九州画宴,公展名画上千幅,邀海内名仕前来品赏。据官府明文通牒,西夏使臣将进献《秋郊饮马图》,尚不知真伪,不过既然恰逢其会,不妨留下来看看。” 三凳子面有难色:“但素锦长老对此次行动很不满,让我们速归钱塘。” 薛采玉紧蹙起眉头,一边趴窗看戏的路小锅突然叫了起来:“师姐师姐,你看那是不是姐夫!” 他们顺着路小锅的目光,望向楼下的擂台,果然见到神似陈利的男子,正和一壮丁有来有回。陈利刺出几个枪花,另一头闪躲腾挪,翻爬滚跃,应接十分吃力,几十个回合后,陈利一枪刺中对面胸口,鲜血四溅,然后一脚将人踢出擂台,那壮丁吐血晕厥。台下吃瓜群众吓得面色惨白,没想到这耍花枪的小子,竟有这般能耐,这还怎么打?一个个退避三舍。在多番叫喊无人应接下,陈利毫无悬念的夺得最后锦标。 泰伯见大局已定,出来高声道:“那老朽宣布,此次比武招亲由这位陈兄弟胜出。” 霎时炮仗点响,红花飘飞,千娇百媚的缨红姑娘,扭扭捏捏的上前一礼:“妾身见过相公~~” 得了,真成国民老公了。陈利只能跟她摆几个郎情妾意的p一ss,在台下掌声中圆满谢幕。 可这些看在薛家人的眼里,就变得十分古怪了。雅间里静的让人窒息,路小锅缩着肩膀小声道:“可能是比较相像吧,离这么远,其实也看不真切。” 三凳子脑筋直,愣愣道:“可那老头叫他陈兄弟。” 路小锅使劲儿给他翻白眼,这师弟实在蠢的让人心碎。 薛采玉不得不对此发话:“我早就说过了,这事已经过去了,今后陈利是贵是贱,是生是死,都与我们无关。”她特别看了路小锅一眼,吓得路小锅赶紧起誓,再也不敢透露行踪。 “回吧。”薛采玉拿剑起身,施施然离开。 三凳子小声道:“师姐真的没事吗?” 路小锅望着戏台中央,正忙于回礼各方恭贺的准新郎,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这回我也不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1章 敛财达人跨行戏班做交易 比武招亲一事后,燕伍班的名声也在城西瓦肆打响,晚上戏园子开戏,渐渐有百姓过来捧场,生意勉强可以站住脚跟。陈利因为升格为少班主之夫,人前自然不用再做粗活,这时间空下来,就只能游手好闲,逛逛瓦子,听听评书,从地摊上淘了个青铜大盆,取名“巨饱盆”,从此走路抱着c睡觉搂着c吃饭也端着,傍晚饭桌上,师兄弟们看着稀奇。 “小二哥,你这巨饱盆真能生出钱来?” “嗯。” “那你咋不投钱进去试试。” “没钱。” 陈利现在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找不到媳妇,就没法靠外力赎身。光靠讲评书吊人胃口,根本赚不了几个钱。他掏出荷包,把碎银子都翻出来,总共十二两六钱,这已经是他豁出老命,说哑了喉咙赚来的血汗钱,可离五百两还相去甚远。就这速度,别想在离开江宁前赎身。 陈利绝望的把巨饱盆盖在头上:“小青,如果我们另谋生计,你打算怎么赚钱?”他的声音因为闷在巨饱盆里,就像开了变声器的公鸭嗓,嗡嗡作响。 旁边狼吐虎咽的左小青囫囵着回道:“在戏班子不挺好的,干嘛另谋生计。” “我说如果” 左小青放下碗,撸起袖子,露出肱二头肌:“小二哥,不如我们去押镖,我武功高强!” “好主意!还有没有。” 左小青备受鼓舞:“小二哥,不如我们去当杀手,我武功高强!” “好主意!还有没有。” 左小青越战越勇:“小二哥,不如我们去盗墓” “因为武功高强对不对。” “不不不,因为盗墓是我人生第二梦想!”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的第一梦想是开酒楼吧。” “小二哥,你怎么知道?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陈利要崩溃了,举起巨饱盆仰天长啸:“赚钱啊~~到底怎么赚钱啊~~” 饭桌上的人端着碗,怔怔的看着他,不明所以。姗姗来迟的缨红入席就座,舀了两勺汤,看到陈利,不禁问道:“刚听你喊赚钱什么的,正好戏园刚开张,你帮忙想想点子,怎么把生意炒上来。” 陈利对此毫无兴趣:“就你那些陈词滥调,除了舞刀弄枪,就是沙场点兵,又不是兵荒马乱的年代,谁愿意听这玩意儿。现在大家生活水平上去了,你即便不唱个西厢记,你也弄个包公案看看嘛。” “什么包公案?” 陈利一时语塞,其他人也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渐渐地,陈利醒悟过来,这大齐近似北宋,戏曲文化刚刚兴盛,后世经典剧目都没有成型,这不大把的空子让他钻?陈利越想越明朗,缨红似乎嗅到了一些门道,不断追问《包公案》,陈利正好借此脱身。 “先说好,如果新戏能火,咱们之间就一笔勾销。” 缨红笑了:“如果观众买账,我可以考虑。” 找到出路的陈利动力大增,召集戏班的老师傅,讨论创作新曲目,他脑子里有的是戏本原稿,《包公案》有话题c够新鲜,又经过历史检验,自然风险最小,一旦成功,又可以形成系列,可以让戏班子吃上好几年。 他左右思量后,选取《铡美案》和几个老师傅进行交流,故事情节抓人,节奏明快,角色鲜明,老师傅们交相称赞,实打实的好本子,执行上也没有太大问题,这出新戏就算这么敲定下来了。陈利想连夜把戏本赶出来,可惜拿起笔来,才想起自己不会用毛笔,更不会繁体字,只能叫缨红代笔,自己口述。 缨红看他心急火燎的在一边研磨,笑道:“说你不学无术,倒也算是冤枉。” “随你怎么想,赶紧写就是了。”陈利满脑子都是逃出生天后的美好蓝图。 第二天,陈利分发戏本,指导戏班学徒c乐师c化妆,从故事脉络到人物关系,以及每场戏的重点,像个导演一样忙前忙后,统筹全组。这群戏员虽然没有排过正儿八经的单元剧,但毕竟有底子,大致都能完成角色,尤其是几个老生,稍加点拨就能心领神会,迈步走场,唱念做打,都是有板有眼。 “这一民妇你状告何人?因何州县衙门也管它不下?” “我告的皇亲国戚,因而州县衙门管它不下!” “呈状来!” “无人敢写状子,只得口诉!” “口诉也可!向本官一一道来!” “包相爷细听民言。民妇家乡湖广钧州,公父名叫陈洪范,婆婆康氏是大贤,所生一子陈世美” 后台练得热火朝天,唯独缨红坐在太师椅上,逗着鹦鹉,吃着梅子。陈利一屁股坐她边上,把手里的麻纸铺在茶几上,涂涂改改。缨红瞄了一眼,歪歪扭扭的一堆鬼画符,笑道:“你画什么呢?” “曲谱。” “你还懂作谱?” 听她语气中满满的调笑,陈利懒得跟她计较。他看了会儿排练,觉得情绪烘托上还差点火候,就想到加点配乐来补足,尤其是包拯出场,配一段变奏版的《青天》简直妙到毫巅。他从资料库里搜出简谱,再翻录成古代的工尺谱,琵琶c唢呐c堂鼓盘算着所需乐器,忽然想起来:“没二胡啊。” “你说二胡吗。” “有二胡?” “是比较新,前几年苏太傅做出来的,不过民间所用不多。” “我们戏班有人会使吗?” “钟叔研究过,可以问下他。” 这管乐器的钟叔是园里的老人,虽然五十多岁,一把胡子,但是腰板硬朗,吹起唢呐气足雄浑。对于缨红和陈利找来探讨二胡,倒是颇有稀奇,这东西还是他去年在京师学来的,可惜一直没什么地方用得到。 陈利递过去谱子:“钟叔,这份曲谱是配合我们这次新戏用的,里面有需要二胡配合的地方,您看看行不行。” 陈利的话,立马吸引了另外两名乐师,新谱子当然稀罕,他们经验丰富,肚子里打个腹稿,就已能摸到七八分神髓。钟叔取来二胡揣摩着试了试,又按照曲谱分工,三个老乐师配合着练了一段,乐声丝丝入扣,余韵绕梁不散,不同寻常,别有滋味。 钟叔红光满面,拽住陈利问:“小二,此谱从何而来?” 陈利只能打个马虎眼,推说西域听来,倒是缨红多看了他一眼,继而问道:“钟叔认为此谱可用?” 钟叔哈哈大笑:“岂止可用,简直神妙,老头这二胡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陈利挠了挠头:“不过还差一人,琵琶谁来?” “琵琶?那就师姐吧。”缨红给他出了个解决方案。 “行吗?”陈利一想到白女侠舞刀弄枪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个抚琴弄曲的斯文人。 可不想那白姑娘过来一看谱子,就说没问题。她跽坐案前,抱着琵琶,轻捻慢拢,只打了三遍谱子,就熟稔于心,一段变奏版的《青天》,从她指尖出来,铿锵有力,飒爽风姿,真当不可思议。 陈利暗暗称奇,有这本事,还在这戏班混什么。 这时有学徒跑过来喊白璟:“大师姐,外面有人找你。” “是不是姓柳那个。” 学徒支支吾吾的,白璟就知道了:“你让他回去吧,我不会见他。” 缨红笑道:“就是每天一早,捧着花站戏园子前,说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那位是吧。”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陈利忽然想到些点子,眼珠子一转,倒是追出去叫住这位金舌郎君,好言好语的把人劝下来喝茶。不过三日未见,这位意气风发的钱塘第一才子,眼下却是精神萎顿c神形萧索,说不到三句,就吟起“曾经沧海难为水”,身边的书童廖叽跟陈利回忆前尘往事。 “两年前少爷去川内办货,途径江城遭遇劫匪,幸亏白姑娘仗义出手,方才得救。少爷自此对白姑娘念念不忘,两年来遍访各地,张贴布榜,多少富家千金c青楼名伶垂青,少爷都不为所动,哪怕出于文坛交游,不得不结交烟柳,却也能做到片叶不沾身,风流不下流,真乃当世柳下惠,翩翩佳公子。时至今日,这柳家大房正室之位,可一直为白姑娘留着。可不想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一番痴心付诸江海,这一段大好姻缘,当真是有缘无分?呜呼哀哉,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这贼老天” “好好好,我知道了。” 陈利赶紧喊停,这小子也是个人才,他说道:“柳兄,女儿家讲的是个矜持,你这样横冲直撞当然不行,我有个主意,保管那白姑娘对你另眼相看。” 柳笑侬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陈利招来他耳朵,一阵耳语,柳笑侬连连点头,心花怒放:“妙!妙!妙!陈兄看来也是久经脂粉阵,深谙女人心,以后定要找你切磋切磋。” 他感激涕零而去,倒是让陈利摸不到头脑,我的主意很下流吗? “你们说什么呢?”缨红看他们鬼鬼祟祟的。 “找个金主帮我们做宣发,要知道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 “嗯?”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燕伍班的新戏正在紧锣密鼓的排练中,外边的风声却已经吹了起来。江宁城的大小瓦肆里,已经有说书人讲起了《铡美案》,醒木一拍,折扇轻摇,吸引路人纷纷围观。 “这陈世美祖籍湖广均州,家境贫寒,有妻秦氏名香莲,秀外慧中,勤俭持家,为供相公读书,织麻纺布,十年寒暑。后来这陈世美进京赶考,高中状元,却被皇家招为驸马,安享富贵” “自此两年,陈世美不曾给家里捎去只言片语,音讯全无,陈父陈母饥寒交迫,双双身亡,秦香莲剪发卖钱,敛葬二老,贫困交加之下,香莲只得携子上京,一路乞讨,终于找到驸马府” “但陈世美贪恋富贵,不仅不肯相认,更胁迫下属韩琦半夜追杀。韩琪不忍下手,只好自尽以全名节,秦香莲反被误为凶手入狱,发配边疆。行至半途,官差奉命扼杀秦香莲,幸被展昭所救。展昭至陈世美家乡寻得人证祺家夫妇,返回汴京,府尹包拯集齐人证物证,欲定驸马之罪,结果公主与太后赶到阻止” 说书人说到这里,拿起大碗茶,慢慢的喝了起来,底下却等不及了。 “后面呢?陈世美究竟死没死?” “这种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怎么能当上驸马呢,你说这老天爷长不长眼睛!” “可是公主和太后出面,即便是府尹也难做啊。” “说书的,你快说啊,后面呢?” 说书人醒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江宁城内各大市坊,说书人不知为何改旗易帜,全部讲起了《铡美案》,但说到紧要结局,却又打住不说,语焉不详。直到第三天,城西长风瓦肆燕伍班戏台,突然放下帷幕,挂出牌子,引起底下百姓围观。 熙宁二年六月十七日酉时晚,燕伍班新戏:《包青天之铡美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2章 万人空巷包公铡美惊四座 江宁西城,行首青楼“醉流连”,三层相高,富丽堂皇。举首海墁天花顶,遍目无骨琉璃灯。大堂内莺莺燕燕推杯换盏,廊道间茶酒博士碎步往来,纨绔衙内c士林才俊c行商坐贾谈笑生欢,酒色喧嚣。 三楼之上,雅间小筑,流水般的琴声,漾动着珠帘摇曳生响。 曲灵裳推开琴案,从女婢手里接过名帖:“如雁姐承人情面,还要拉上我们这些姐妹。” 女婢连翘笑道:“还不是柳郎君千叮万嘱的,怕不是江宁的姑娘们,都被他哄骗了去。姑娘闲来无事,去看看倒也无妨。” 曲灵裳杏目一睁:“我怎么就闲来无事了!” “反正姑娘左右都比不过,听说人家还请了西域高人。” “你倒是见风使舵,醉流连要是输了,你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连翘本就是奴婢,再不好过,大不了换个地方伺候人呗。” “你!”曲灵裳气急攻心,连翘这才收起了玩闹,说道:“最近坊子里都在讲《铡美案》,连翘倒是挺感兴趣的,再说如雁姐和月怜姐也都去了,要不姑娘也陪我去看看?” 曲灵裳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更衣。” 城西瓦子,酒幌店帜遮天蔽日,香车裘马行云其间。待夜幕降落,华灯初上,偃旗息鼓的市井烟火,在夜场重焕生机。开演新戏的燕伍戏园,看棚客满,人头攒动。最前排,一众持帖贵客落座观戏,有士林书生c富家子弟,也有青楼伶人c小家碧玉,柳笑侬忙前忙后,小厮端茶送水。今夜的燕伍戏场,被柳笑侬包圆宴客,人气鼎盛之象,吸引了瓦肆平民驻足围观,交头接耳。 “怎么这么多人,干什么呢?” “这都不知道,那《铡美案》今晚开演,这不都过来看。” 外头沸沸扬扬,后台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化妆c戏子c乐师,忙碌筹备。泰伯拿着台本跟主演对戏,田槐分派戏服查漏补缺,就是向来四体不勤的缨红姑娘,也是给师兄弟们递递道具。学徒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互相说笑着成角后顿顿鲍参翅肚。 至于陈利,被缨红拉着出去招呼客人,柳笑侬反客为主,倒是给他们介绍起今晚来宾。 “这位是西城货行的孙员外,这位是通判大人府上千金” “这位是潇湘馆的葳蕤姑娘,她可是江宁的曲艺大家” “还有这位,是江宁州学才俊万良嗣,柳某八拜之交,可是今届科举的三甲热门!” “不敢当不敢当,柳兄面前在下岂敢以才俊自居。” 有柳笑侬做中间人,这些富家名绅也都给足面子,拱手道贺,言谈和善。 缨红应对这些场面,倒是游刃有余。她容貌脱俗,又进退得度,瞬间吸引了一片风流才俊上来熟络,可惜佳人已为人妇,只能悻悻作罢,倒让陈利明白了少妇身份的便宜之处。 醉流连的三大台柱也来到了现场,引起一片骚动,不用戏园刻意招待,人家已是应接不暇。陈利和缨红好不容易等到人群疏散,才有片刻空隙,上去小叙一番,以全地主之仪。待他俩走后,秋如雁转头就跟姐妹们说起了闲话:“这戏班子刚到江宁,就办比武招亲,如今又整出这些花招子,倒是颇懂些经营之道。” 江月怜颔首道:“那姑娘好生俊俏,不似江湖儿女,不明白为何擂台选夫,我看两人不甚般配。” “人不可貌相,月怜你这可是以貌取人了。” 她俩聊得开心,曲灵裳却是闷得发慌:“如雁姐,我可是看在你的面上才来的,你得算份人情给我。” “你左右无事,过来看戏有何不可。” 曲灵裳似乎被踩中了痛处,连身边的连翘也咯咯偷笑,她气极了:“你们一个个有了良师益友,就我还没着落,如果七夕输了比试” “开演了,开演了!” 她话没说完,就被观众席里爆发出的掌声打断。曲灵裳噘起嘴,略有不满,只能端心碟子,吃着脆梅消磨时间,就当陪太子念书。 戏剧开场,就切入主题,秦香莲千里迢迢来到汴京,找到驸马府,却被门官刁难。 “我家驸马千岁,岂能与你这样破烂不堪的人相见!” 秦香莲急道:“乡亲故人论的什么富贵贫贱,还望大爷念我千里到此,与我传禀一声吧!” “既然如此,你往下站,再往下站,穷样子。”门官转入幕后又出来,“贫妇人过来,我家驸马千岁言道什么乡里不乡里,一概不见!” 香莲大惊,心里念道:“好个负心汉,一旦升荣,竟薄情至此,连乡亲也不肯相见了,待我说出真言,看他见也不见?”她上去说道:“烦劳大爷二次通禀驸马,就说我是英哥之母,冬妹之娘,并非平常乡亲,一定要见!” 秦香莲几番纠缠,终于见得陈世美,但陈世美利欲熏心,不仅不认妻室,连亲生骨肉也一概驱逐,随后命心腹韩琦到土地庙追杀香莲母子,命悬一线! 整个戏剧情节紧凑,处处扣人心弦,原本只是捧场的闲散贵宾们,不禁也都看入迷了。小厮端茶送水,轻拿轻放,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们,更是忍不住啐骂起这陈世美。 这时,外围一辆高顶马车被堵在了巷弄,到处都是人,马车寸步难行。车里的青衫女子问起缘由,女婢如实回道:“是戏班子在唱戏,柳公子还给姑娘投过名帖的,只是那柳笑侬如今给了醉流连站队,我们自然不便来往。姑娘,要不转道久安巷子吧?” 青衫女子揭开车帘,远远望去,灯火通达的戏台之上,戏子们唱念做打,底下都是目不转睛,连小厮的沏茶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她吩咐奴婢暂留半晌。 剧情进行到杀庙桥段,捉住秦香莲母子的韩琦,却被香莲的一番诉状,折服的羞愧难当,但他不杀秦香莲,又无法回去复命,左右不是,只得一死以全名节。 “夫人你听庙外人喊马叫,像是驸马到了!” 他诓骗秦香莲出去,然后自刎在庙中,等香莲回来时,发现韩琦已然自尽,悲至肺腑,痛哭哀嚎。 在这悲愤至极之时,陈利预演好的变奏版醉拳哀乐响起,急颤的鼓点,齐鸣的琴笙,悲愤之情,如涛涛江水宣泄而出,将逼入绝境的情绪推涌到极致! 台下的女儿家们眼睛都红了,一个个紧抿着嘴,生怕哭出来。 可紧接着,一段清冷的琵琶独奏,似万念俱灰c又似生无可恋,一音一顿,如泣如诉,好似把那份刻骨铭心的绝望,一点一点的撕裂给人看,终于,还是压垮女儿家们最后的心防,徐徐的抽泣声,弥漫在整个戏园里。 秋如雁拿香帕擦了擦眼角,江月怜更是泣不成声。青楼女子心思敏感,这些世间惨剧最能感同身受,小婢连翘更是哭的抽抽噎噎:“香莲姑娘真是c真是太可怜了” 曲灵裳早就放下了嘴边的零嘴,她天性活泼,虽然也被这波冲击的够呛,但在此之外,却觉察到了乐曲的不同之处:这配乐好生厉害,简直要把人的心给揉碎了。 缨红和陈利坐在戏台的角落,姑娘安静的看着演出,盈水的眸子,映着昏黄的烛光,迷离而隽永,似乎看不见情绪,又似乎淡淡而忧伤。可旁边的糙汉,却是笑个不停,姑娘睨了他一眼:“你笑的什么。” “没有没有,有什么好笑的。”这配乐在九品芝麻官里也用过,让他不禁想起那句“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武功”,实在是忍不住了。 戏台之上,坠入深谷的虐心情节过后,接下来就是沉冤得雪的时候了。秦香莲拦轿告状,包拯接手案子,寻得祺家夫妇,集齐人证无证,开府升堂。这时变奏版《青天》适时响起,白璟操动琵琶,弦弦铿锵,竟将素来孤冷寂静的琵琶,演绎出迥然绝异的堂堂之气!再之后二胡拉动,乐器交响,将威严雄阔的公堂氛围烘托极致,一股莫名的正义感激荡心头,令人热血激昂! 曲灵裳惊的都站了起来,就连不善于曲艺的江月怜也注意到了:“灵裳,此是何曲,怎得从未听过?”旁边秋如雁也附和来问。这段曲子太特别了,在莺莺燕燕的勾栏瓦肆里,简直是一股新风。 但曲灵裳又如何能答的出来,她拧巴着眉头好一阵儿,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这次我们一定能赢!” 远处马车里的青衫女子放下车帘,跟女婢一番耳语,女婢应声而去。 台下看戏的柳笑侬,笑的嘴都合不拢。没想到他那白姑娘不仅身手了得,更是情操出众。看她认真操乐的神态,当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感。柳笑侬心底欢喜至极,身边友人调笑道:“那位琵琶女,可就是柳兄寻觅良久的心头挚爱?”柳笑侬笑而不答,轻摇纸扇。 友人大笑:“果真是好女子,妙极!妙极!” 戏台之上,《铡美案》进入高潮,包拯准备铡斩陈世美,结果太后公主来护铡,包拯铁面无私:“国太舍得她的龙凤爪,我包拯难道舍不得这颗黑头颅!”他卸下乌纱帽,脱去蟒龙袍,喝道:“开铡——” 戏剧完结,红幕拉合,主题乐《青天》再次奏响。 “好!铡的好!” 围观百姓群起鼓掌,积蓄了一晚的悲痛c郁结c压抑c愤懑,在这一瞬间宣泄而出,掌声久久不息,喝彩一浪高过一浪,整个瓦子似乎都陷入在这股豪气干云的热潮里。 演出极大成功,燕伍班一炮打响,戏园后台也是打闹成片,陈利被簇拥在中间,接受众人的礼赞。 “小二哥,你太神了,你怎么知道这剧反响会这么好!” “我们燕伍班终于不用靠打戏混饭吃了,以后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小二哥,你简直是戏班的财神,以后师兄弟们都指着你了!” 看到钱景的泰伯红光满面:“小二啊,戏班能在江宁站稳脚跟,可真亏了你啊!” 陈利的虚荣心极大满足,心情大好,不过言归正传,既然《铡美案》大获成功,那他跟缨红的君子之约,也就可以兑现了。他斟酌了下措辞,在最光辉的时刻转身离开,想想也挺爽的,可这时外面突然有人喊他。 “小二哥!有人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 一炮打响燕伍戏班美名扬 “小二哥!有人找你~~”小六子扯着大嗓门喊他。 “谁啊?” “醉流连的姑娘,哦,还有烟雨遥的!” “不见不见~~”老子都要走了,哪有心思看姑娘。 这时柳笑侬带着书童进来探班,给全组人送水果c送米面,直把他们捧上了天,另外又说有大家富户要跟他们约戏,这燕伍班很快就会红遍全城。 白璟见他进来,虽然迟疑了下,但还是上去道了声谢:“今天的事辛苦你了,我代表戏班跟你道声谢。” 柳笑侬听的心花怒放,但还是极力忍住:“这只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怎么是举手之劳呢!”身边的廖叽不乐意了,“少爷,你为这事儿,前前后后费了多少工夫,搭进去多少人情!为了请动西城名绅孙员外,你把江宁酒楼的供货生意批给了他。为了请动赵都曹的大公子,你把王摩诘的《雪溪图》都拿了出来。为了请动杨通判的千金” “廖叽!”柳笑侬厉声喝止,转而向白璟鞠躬致歉,“笑侬御下不力,让姑娘见笑了。” “”整个戏园的氛围莫名的尴尬起来。 柳笑侬咳了一声:“刚说到哪儿了,廖叽?” “少爷,刚说到老爷叫您回去吃饭。” “” 陈利也看呆了,这位廖叽同志还真是一架顶级“僚机”,有这种副手助阵,撩妹成功率还不加成百分之两百。柳笑侬目的达到,溜之大吉,陈利也想起来自己的正事,出去找缨红兑现承诺。 《铡美案》谢幕,戏园开始散场,来客们登上各自马车,驾喝而归。醉流连的三位姑娘同乘一车,秋如雁和江月怜有说有笑,商量着请燕伍班来酒楼唱一出。曲灵裳吃了闭门羹,一路生闷气:“神气什么,我还不稀罕嘞~~还好烟雨遥那小贱人也一样。” 秋如雁笑道:“你这丫头别念碎了,回头我跟柳郎君说说,让他做个中间人,看能不能约人家聊一聊。” 曲灵裳一听,立马眉开眼笑:“这可是你说的,月怜姐你做证。” 此时此刻,另一辆高顶香车上,青衫女子听得婢女回报,眉头微蹙,但很快又释然下来,轻轻放下帘子,让奴仆驾车回去。婢女倒是义愤填膺:“那后生甚是无礼,哪怕是州府公子,也不敢如此怠慢烟雨遥,料他寄身这游方戏班,也没什么真个本事,姑娘有俞公子相助,不必烦忧七夕之事。” 女婢在耳边念碎不休,青衫女子宽大的袖子里,那双白皙而纤细的手,却是微微的攥紧了起来。 “大晚上的坐河边干什么,掉进去了可没人救你。” 陈利找遍了戏园,最后发现缨红在后巷的长廊坐着。此时桥头有蓬船正在靠岸,她坐在石栏上,望着河边捣衣的民妇,怔怔地出神,陈利叫了两声才反应过来。 “哦,是你啊。” 陈利一屁股坐她旁边:“怎么了,我要走了舍不得?”他本是玩笑之语,不想缨红转过头看着他,廊道灯笼里的烛光,映照着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睛,似故乡的水光粼粼,流淌着淡淡的忧伤。 “别拿你那双电眼看我,我血槽都下去半管了。”陈利真是h一ld不住这女人,“算了,反正我媳妇也没找到,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等我找到人了再走吧。” “真的?” “嗯。” 缨红咯咯的笑了起来,马上就从栏杆上下来:“那明早准时上工,别睡懒觉哦。”她扭着小腰惬意走了。 “喂!我解药呢?” “什么解药?” 擦,中计了,我是猪吗!难怪这丫头能坐上班主之位,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虽然陈利被缨红摆了一道,但眼下留在戏班混日子,其实也算不错的选择,而且拿掉了债户身份后,他以高级顾问的姿态活跃于戏班,动动嘴皮子,抖抖小机灵,就可以蹭吃蹭喝。每天睡到日晒三竿,成天游荡市坊瓦巷,斗鸡蹴鞠,声色犬马,向着四肢退化的目标光速挺进。缨红没有大义在手,只能睁一眼闭一眼,让他帮忙照顾鹦鹉小红,并留给他上等的喂食蜂蜜,她应酬太多,忙不过来。 自从《铡美案》首演过后,燕伍班一炮打响,声名远扬,城里富家大户,请他们去给那些大门不迈的太太小姐唱戏,这火爆的生意,在江宁梨园里可谓一时无两。 戏班出去商演,戏园自然就空了下来,陈利借着戏班的热度,找了几个皮影戏人合作,将《铡美案》改编成皮影戏,又作了《包青天》的唱词版,大受欢迎。 一到晚上,戏台架起白色幕布,其它三面,竹席围住,中间挂灯,只留一道小缝供戏班上下。锣鼓丝弦c镲拨唢呐齐上阵,黑脸包公迈着八字步,一场“露天电影”热闹开场,台下黑压压一片,老妪c妇女c童子居多,一来二去,也让他得了个妇女之友的美名。 为了提升观影体验,开辟戏班副业,陈利又找来牛油和糯米,放铁釜里爆糯米花,噼噼啪啪,像放爆竹,吸睛十足,成了招揽客人的新手段。从此小孩上街,抱一桶糯米花成为流行,就是在戏班内部,也是众口交赞,左小青更是拿它当饭吃。但唯独,有一人对此事大发雷霆。 “陈小二!你这几天都给小红喂了什么!” 一大早,缨红就抱着小红出来质问陈利。这几天她分身乏术,让陈利帮忙带鹦鹉,没想到这鹦鹉整整胖了一圈,从小红升级成了大红。 “就喂了点糯米花而已,别大惊小怪。” “我不是说了它只能吃蜂蜜,不能吃五谷!” “你这人也是有意思,你自己修仙,还不准禽兽享福。” 两人就鹦鹉能不能吃五谷的问题吵了起来,结果小红扑腾起了翅膀:“吵死了!吵死了!”众人哈哈大笑,还是白璟过来抱走了小红,这一页才算揭过去。 “多大点事情,过来帮我写几个字。” 陈利端来红纸和毛笔,还有一个小搪罐,让缨红写点字贴外面做包装,在戏班出去商演的时候,顺道把糯米花推销给富户。 陈利口述给她,是清代赵翼的《爆孛娄诗》,也就是爆米花。 “东入吴门十万家,家家爆谷卜年华。就锅排下黄金粟,转手翻成白玉花。红粉美人占喜事,白头老叟问生涯。晓来妆饰诸儿子,数片梅花插鬓斜。” 缨红放下笔:“说你不学无术,倒也是冤枉你了,只是这心思,都钻钱眼里去了。”她忽然抬头看他,“你从上船以来,就说和发妻失散,到江宁来找人,怎么这几天也没见你忙过。” 陈利捧着一叠寻人启示跟她说:“我就一双手脚,怎么可能翻的遍整座江宁城,找人这种事,还得愿者上钩。”他叫过来左小青。 “这什么啊小二哥?” “你只管跟我一起去贴就是了。” “我知道了,小二哥你是要找媳妇儿是不是,我帮你!” 缨红抽过来一张扫了眼,上面除了画像,还有密密麻麻的一堆字:陈某有妻薛氏,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顾倾城,再顾倾国,容貌之美,由内而外,由骨到皮,精至毫厘,震古烁今。日月不可与之争辉,星辰避之移宫换位,沧海遇之逐浪而观,山岳见之匍匐而侍。如九天之仙女,降凡尘以大美,如有人遇之,必重金相谢。落款:城西瓦子燕伍戏园陈小二。 全篇废话,一句有用的都没有,缨红看他沾沾自喜,忍不住道:“你确定凭这告示能找到人?” 陈利想了想:“五成把握吧。” 缨红看他深思熟虑的模样,忍俊不禁:“那我问你,她籍贯何处?” “额不知。” “那她芳龄几何?” “额不知。” “那她身长几尺。” “额不知。” “一问三不知,你这妻子是买菜送的吧。” 陈利哈哈一笑:“好吧,我是没把握找到人,这年头又没照片,凭这种抽象画能找到人就见鬼了。我呢其实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而已。” 缨红怔了一下,但马上就想通了:“好你个陈小二,从上船以来就没一句实话。一对露水夫妻,倒被你说的情比金坚,你是想确认人到底在不在江宁是吧。” “还挺聪明的嘛,当然了,如果她能直接提着剑来找我,那再好不过。” 左小青夹在中间,听的云里雾里:“二师姐,为什么贴这告示就能知道人在不在江宁?” 缨红解释道:“他那所谓的发妻,根本就不想见他,如今他满大城贴这告示,又是通篇浑话,如果被他那妻子瞧见,即便不来找他,也得撕了告示,省的麻烦。运气好的话,或许能照着地儿找到人。不过说到底,都是些无赖的招数,人家心里要是真有你,也不会让你苦寻不得。” 切~~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陈利懒得跟她理会,叫上左小青出去贴告示,正巧,碰上柳笑侬坐着马车过来,陈利以为他来找白璟,朝里头努了努嘴,倒是没想到冲着缨红来的。 “缨红姑娘,后天是卢知府高堂七十大寿,卢家小姐托我给你带个信,到时带戏班来参加寿宴,戏钱方面不用担心,你明儿把人员编排下,报个单给我就行。” 陈利笑道:“你倒也是个妇女之友,人家卢小姐请个戏班,还得找你做中介。” “对了,陈兄你后天也得来,我们可是好久没喝过酒了。” 他使弄着眼神,话里有话,陈利还不清楚他打哪门子主意,摆摆手:“看心情。” “啊?” “到时候再说。”他招呼左小青到瓦子里去了。 城南瓦子,商贾云集,车水马龙,到处叫卖叫卖。陈利和左小青一个端着浆糊刷墙,一个把告示贴上去,两人有说有笑,刚开始还有百姓围观,但见这告示通篇胡话,不知所云,后来都当做无稽之谈一哄而散。贴了一整天,也是累得够呛,找了个摊头叫了碗茶,旁边还有打快板的艺人在唱《包青天》。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辩忠奸,江湖豪杰来相助,王朝和马汉在身边” 听众看着热闹,他俩也嘻嘻哈哈,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俩女子正从人群外经过。 “师姐,有线报说,盐铁监当官郭耀日前收了张秋马图,但不知真伪,要去探探吗。” “现在风声太紧,少做些动作。” 这时,年轻些的少女,发现墙上贴了一整排的寻妻启示,她扫了遍内容,咯咯的笑个不停。 另一位黄衫女子,手中的利剑陡然一出,几张告示便一分为二,飘飘落下。 “把它们都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 知府寿宴江湖斗法治神棍 酉时傍晚,夜幕降临,江宁知府大院,忙得不可开交。前庭后院,寿灯满挂。寿饼眉酒,端进端出。卢知府高堂七十大寿,上至官僚名仕,下至富商名绅,皆是携眷带友,应邀来贺。卢府垂花大门前,知府公子代父迎宾,神采奕奕。 “吴大人百忙之中为祖母贺寿,子健在此谢过~~” “大公子客气了,吴某多蒙老夫人和卢知府照拂,一直感怀在心,听闻老夫人七十高寿,特求来一株翡玉龟背竹,聊表心意!” “吴大人有心了,子健代祖母谢过,大人请内堂入席。” 马上又有士林子弟登门来贺:“子健兄,我等州学同窗特献千寿图,祝老夫人寿比南山!” “少诚能来,子健已不甚欢喜,还请里边就座~~” 陈利和缨红作为“特邀嘉宾”,也算蹭了个红地毯,从知府大门进来,随仆人到中庭就座。整个寿宴区,几十席红绸酒宴,如星罗棋布,宾属c亲朋c家眷c婢奴,往来其间,丈高的戏台上,铺红带帛,场面盛大。 先一步到场的柳笑侬,把俩人拉到他那桌。放眼望去,都是衣冠博带的士子才俊,仪表不凡,风度翩翩,在柳笑侬的引见下,各报家门,相互问好。 “在下怀林书院傅丈秋,祖父官居朝请大夫兼文阁学士领宣州团练,失敬失敬。” “在下三吴会馆赵治城,曾祖官居中侍大夫兼馆阁学士勋轻车都尉,失敬失敬。” “在下江宁州学陆远图,太祖官居光禄大夫兼大殿学士行谏议院事,失敬失敬。” 众人其乐融融,待看到陈利这张生面孔时,也是打礼问道:“不知这位兄台” 陈利不敢怠慢,赶忙抱拳道:“在下吴越龙山陈小二,燕伍梨行经营顾问兼影戏歌三栖指导行诸杂役事,失敬失敬。” “啊?”所有人都没听明白,但不妨碍他们条件反射性寒暄:“原来是陈兄啊,久仰久仰。” 缨红噗嗤一笑,这家伙,永远是嘴上不肯吃亏的主。待就席入座后,陈利还扭过头冲她挤眼睛。 缨红笑道:“看你今天心情这么好,是你那发妻的事有眉目了吗。” 陈利眼睛一亮:“我突然觉得你真挺聪明的。” 过不多久,卢家寿礼正式开始,府外鸣炮奏乐,众人瞩目观礼。 内堂大厅,高悬斗大“寿”字,贴联“福如东海”,桌上银器香烛,寿酒寿桃。左右太师椅披红色椅披,卢老夫人正坐高位。知府卢懿作为长子,烧红烛七株,点寿灯,祷寿词,卢家子弟叩拜献礼,母慈子孝,天伦和睦。 礼成之后,年近五十的卢懿,端起酒杯,向到场来宾致辞:“今家慈七十高寿,依旧身体健朗,目清神明,实为人子之幸事,故大事操办,以全孝义。有赖诸位亲朋赏光,远道恭贺,卢某感恸肺腑,不胜涕零,在此代家慈以薄酒一杯,敬谢诸位!” “卢知府言重了~~”众人还礼。 有富绅站起来道:“卢知府乃江宁父母官,勤政数年,爱民如子,如今令堂高寿,我等亦然尊如已家,前来贺寿,乃本分之事,何足谢哉?” “是极,是极~~”底下一片附和,又有人起头贺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恭贺完毕,寿宴开席,家仆奴婢端酒上菜,缕肉羹c群仙炙c驼峰角子c拖炉摆凤鲍参翅肚,水陆全席。 戏台之上,杂耍艺人吞云吐雾,劈砖削瓦,热闹开场。醉流连的曲灵裳登台献艺,琴弦拨动,高山流水,满堂喝彩。老夫人高兴的连连点头,跟左右言笑欢谈。等到燕伍班的《铡美案》一上,更是赚得老人家几滴眼泪,叫来戏园子的班主上前领赏。 一整盘的银锭,从家仆手中接过来,缨红赶紧是卖个乖:“谢过老夫人~~”她容貌可人,尤其是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呵护。 老夫人摸摸她头,甚是喜欢:“你看这小丫头多乖巧。” 旁边自然都是顺着好话去说,卢家千金更是攥着她的手调笑:“妹妹生的如此俊俏,想必爱慕追求之人,如过江之鲫,不知道可有相中的郎君,需要姐姐来牵这红线?” 缨红羞道:“妹妹已有夫婿,可是无福让姐姐做这大媒了~~” “哦?不知是哪位郎君有此福焉?” 顺着缨红的目光过去,宴席里闷头吃饭的陈利,多少显得粗鄙短浅,尴尬的卢家千金,只能说两句“不错c还行c挺好的”,就此放缨红回席。 或许是这次出镜太过光鲜,待酒过三巡,易席敬酒时,一群衙内公子到缨红这边敬酒,缨红倒也是来者不拒,有来有回,尤其是跟江宁盐铁官之子郭孝勇,更是酒逢知己,一见如故。 那郭衙内醉熏熏的捏着酒杯,一双三角眼在缨红身上来回打转:“缨红姑娘,别看我郭某人粗枝大叶,但家中也是藏经万卷,书画成山,我跟你说”他偷偷给缨红耳语了几句,缨红随即笑道:“公子说的可是文谦公的《秋郊饮马图》?” 郭孝勇拧巴着眉头:“好像是记不得了,太多了,改天我约你看。” “那妾身可要等着公子了。” “这都小事”他又俯身跟缨红说悄悄话,但因为喝大了,控制不住声量,旁边还是能听到些墙角:“今年江宁秋闱会试郭某必当中举,姑娘可信否?”他晃晃悠悠的,腿都快站不稳了。 “公子谦谦君子,以诚待人,你说,缨红便信咯~~” 郭孝勇听的心花怒放,但人已醉的不省人事,东倒西歪,家奴赶紧把他扶回席去。 柳笑侬借着推杯换盏之际,跟陈利耳语道:“陈兄,你确定你夫人没喝醉?” 陈利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忘了人前的夫妻身份。他敲打了下缨红:“大佬,众目睽睽的,给点面子,我头上的呼伦贝儿大草原都可以跑马了。” 可这位姑娘只是咯咯的看着他笑,陈利是打不得,也骂不得。 寿宴进行到尾声,忽然响起如雷的掌声,席间冒出个变戏法的天师袁成罡,一身道袍,头戴纶巾,倒是像那么回事。只不过脸上麻子如星光,酒糟鼻子像大蒜,这副尊荣实在别出心裁。 作为压轴节目,他请来一盏寿灯,放在案子上,吹灭之后,再用手指一点,居然复燃起来,甚是奇妙,众人都是鼓起掌来。 柳笑侬好奇道:“这是怎么回事,有谁能看出来?”可惜这桌都是读圣贤书的,江湖人的把戏自然语焉不详,柳笑侬叹道,“要是大和尚在这就好了,他肯定晓得。” “他指尖涂了硫磺粉。”缨红忽然说了句。 “哦~~原来如此!”一席人恍然大悟。 陈利另眼相看:“这你都知道,可以嘛。”这些小把戏他小时候也经常玩,虽然见怪不怪,但缨红一眼就能看出,倒真是小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揭人老底就会现世报,这位袁天师在表演下个戏法的时候,从茫茫人海中,点中缨红上去助演,他高声道:“袁某接下来表演的,就是竹篮打水。” 底下一片喧哗:“这如何可能?袁天师莫要说笑。” 袁成罡笑而不答,只是拿着缨红的手道:“请这位姑娘检查一下竹篮是否有问题?” 他引导着缨红在篮子里摸了半天,确认无误后,自己又复检一遍,让缨红继续提着竹篮,沉入水盆。在全场目光之下,拿着缨红的手,一起将竹篮慢慢提起。 “哇~~真的打上来了!” “不可思议,真乃神技也!”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名流雅士,对这一幕也十分震惊,竹篮有孔,岂可打水? 这个把戏陈利确是玩过,竹篮身上抹了一层蛙卵隔水,蛙卵透明,现在又是晚上,平常人根本看不出异样。不过他的关注点却不在这,而是那老淫棍居然明着胆的吃缨红豆腐。 柳笑侬适时凑过来:“这你也能忍?” 陈利当然不能忍,他直接上去从缨红手里夺过竹篮:“这一篮水甚是沉重,娘子身子羸弱,还是为夫代劳为好。”他瞪了眼缨红,缨红却是笑嘻嘻的坐回了宴席。 袁成罡恼怒陈利横插一杠,但还来不及发难,陈利已经抹掉了他篮底的蛙卵,瞬间,水就哗啦哗啦的流空了:“啊呀~~袁天师,看来你的功夫还不到家呀,这篮子明明盛不住水嘛。” 旁人不知明细,还真以为功夫不到家,瞬间喧哗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刚还不盛住了水吗?” 袁成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哪里冒出来的兔崽子,他气极反笑:“这位小兄弟既然说袁某功夫不到家,想必小兄弟必定深谙道法之术,可敢当众赐教?”他料定这家伙只是碰巧戳穿了他的障眼法,没想到陈利居然一口答应。 “这有何难,雕虫小技而已。” 他向主位的卢知府和老夫人遥拜一礼:“晚辈无意当众露技,只是老夫人悲天悯人,菩萨心肠,今日恰逢七十大寿,陈某愿请那天上菩萨,来吃一碗老夫人的长寿面,算是给今晚的寿宴锦上添花。” 众人一脸茫然,交头接耳,没人明白如何让菩萨下凡吃面。 袁成罡冷笑旁观:“无知小儿也敢哗众取宠,我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招。” 陈利征得卢懿首肯,吩咐卢府家仆,抬来香案,上供观音,他焚香祷告,煞有其事:“今有吴越陈氏,向天致祷,卢老夫人善人善心,广结良缘,博施济众,黎民称颂,今其七十大寿,小子代为敬天,请菩萨用面,赐老夫人松柏长青,寿元无量~~” 他架好锅,生起水,放一小撮细面,所有人伸长了脖子,往那沸腾的开水锅里看去。 那一撮细面,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一点点消失,仿佛真的被人慢慢食用掉一般! 陈利赶紧抱拳道:“菩萨用面,大吉之兆!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龟年鹤寿,日月长明!” 所有人瞠目结舌,还有这种事?此人竟能通鬼神? 袁成罡一屁股坐地上:“不可能,这不可能” 卢家人也是惊到了,难不成真的上天星官眷顾卢府? 卢家千金心思敏锐,立马躬身拜礼:“寿面敬天,福瑞呈祥!祖母大人受天眷顾,菩萨赐福,必能松柏长青,福寿绵延~~”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恭贺:“老夫人受天眷顾,菩萨赐福,必能松柏长青,福寿绵延~~” “好好好~~”老夫人素来信佛,得此吉兆,自然满心欢喜,她赶紧叫来陈利,赐金赏银,对这位少年郎可是赞不绝口。 卢家小姐调笑道:“陈公子博学多才,难怪缨红姑娘芳心托付,倒确是郎才女貌。” 卢府长公子不落人后:“陈公子善心巧思,为祖母贺寿,子健在此拜谢了~~” 这一番闹剧后,卢老夫人的七十寿宴算是收场谢幕了,官僚名流c乡绅士子逐一拜别,卢府门前又是车马喧嚣,闹如市坊。陈利得了赏银,笑不拢嘴,和缨红到后台跟燕伍班一起回去,正是收拾戏装的时候,柳笑侬突然领着曲灵裳过来叙话。 “陈兄,且留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 被绿边缘柳少进组来下套 “陈兄,且留步~~”柳笑侬把他拉到一边。 曲灵裳赶忙恭维道:“陈公子今晚这一手绝艺,真是技惊四座,让灵裳叹为观止”她絮叨了一阵漂亮话后,终于说明来意:“公子乐艺惊才艳艳,一曲《青天》红遍江宁,灵裳仰慕已久,有心相邀探讨,所以想着明日在醉流连摆下小宴,不知公子可有雅兴一叙?” 陈利刚有了些薛采玉的线索,正急着去找老婆,哪有闲工夫理会这些莺莺燕燕。而且他又不懂琴棋书画,就是靠着外挂招摇撞骗而已:“真是抱歉了曲姑娘,我最近事情比较多,而且也不懂这些,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怎么也不肯趟这滩浑水,曲灵裳留不住,气的直跺脚,倒是柳笑侬眼珠子一转,拉来缨红私下商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缨红眨了眨眼睛:“小二现在在戏班就是土皇帝,我可使唤不动他。” 曲灵裳撒娇道:“缨红姐姐,你菩萨心肠,就帮帮我吧~~这次比试事关醉流连上百个姑娘的生计,万万不能折在我手里。” 看曲灵裳急的都要哭了,缨红这才松口,给她耳语了一番。 小姑娘露出疑惑:“真的可以吗?” 缨红笑道:“小二这人贪财恋色,好吃懒做,可以说浑身命门,但只有这个是他的死穴。” 曲灵裳听到这话,才把心揣回肚子,叫了两声好姐姐后欣喜而去。 卢府后门,燕伍班的几辆辎重板车,全部收拾妥当,就等缨红出来。泰伯在马车里清点赏银,眉开眼笑。陈利坐车驾上,一个葛优躺,和师兄弟们聊天打屁。恰好这时,撞见那位袁天师从后门偷摸出来。 陈利喊道:“这不袁天师嘛,怎么跟我们这些唱戏的一样,从后门走啊~~” 袁成罡气的直咬牙:“臭小子,你给我记住,这场子我迟早找回来!”他落下句狠话后仓皇而逃,戏班的师兄弟们哈哈大笑。 “对了小二哥,你跟我们说说呗,刚你那菩萨吃面,到底是怎么使得?”他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吵得陈利脑瓜仁疼,只能掏出来一个小瓶子,丢给他们。 “放这就行了。” 左小青认了出来:“这不二师姐喂小红的玉蜂露吗,哦”他恍然大悟,却是想起的另一遭事:“我知道了,小二哥你拿了玉蜂露,所以只能给小红喂糯米花,要是被二师姐知道了可不得了。” 这小子的脑回路也是清奇,不过陈利对这招偷天换日甚是得意:“这么好的蜂蜜,喂畜生也太浪费了,我转手卖了能换两袋米。” 他洋洋自得之间,忽然一声“陈小二”,如晴天霹雳,吓得所有人让出一条道来。 缨红从辎重里抽出一根棒槌,朝陈利步步逼近。 陈利心里一咯噔:“你想干嘛?” 缨红并不答话,陈利赶紧滚下车来,缨红就在后面追着他打,远远的,在街角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叫你跟禽兽抢食!” “你真打啊!” “叫你跟禽兽抢食!” “你谋杀亲夫啊!” 知府寿宴过后,整个江宁的焦点,慢慢转移到了下月的七夕。街坊瓦肆,灯笼生意越发红火,浓情蜜意的氛围,渐渐熏染了这座城市的气象。 忙完一段的柳笑侬,终于可以抽出空来处理自己的私事。自从上回帮忙燕伍班张罗包公戏后,白璟跟他的关系总算是破了冰,虽然谈不上好感,但起码能说上两句话了。 眼下,又不知道从哪里翻来的新主意,寿宴第二天早上,他身穿荆麻,脚踏草鞋,背着大砍刀,一个人提上六礼束脩,上门拜师学艺,把泰伯吓了一跳。 “我说柳公子,您这又是整的哪出?” 柳笑侬执弟子礼道:“好男儿应当仗剑行侠,惩奸除恶,小子仰慕燕伍风尚,特此求学武艺,上可保家卫国,下可周全妻儿,希望老泰翁成全!” 泰伯左右不是,叫来缨红和陈利来规劝,不想他意志坚决,最后只能白璟自己解决。 白璟淡淡道:“你出身富贵,家境殷实,我们这种游方戏班,多是鳏寡孤独,与你云泥之别,又岂可同园而习,你还是回去吧。” 柳笑侬却是不卑不吭:“圣人有云,有教无类,若以出身定论,白姑娘未免太过狭隘。” 白璟想不到他如此难缠:“我们燕伍班戏员都会拳脚功夫,你不通武艺,不能入园。” 柳笑侬从容应答:“据我打听,陈兄实不通武艺,不也身在戏班,还娶得缨红姑娘为妻。” 陈利乐道:“我可是龙威虎胆霸王枪第十八代传人,你这么说话很危险的知道吗。” 柳笑侬则是继续游说:“白姑娘,谁也不是天生武艺非凡,笑侬虽天资鲁钝,但一腔热血,可昭日月,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必能证明我是习武良材!” 白璟被他缠的没辙:“那好,在我们下月离开江宁之前,你都可以在戏班修习,只要最后能接住我三招,你就可以进戏班。” 柳笑侬心花怒放:“那行,一言为定!” 从此之后,燕伍班的看棚里,又多了个端茶送水的“免费杂役”,就跟陈利的成长轨迹如出一辙,劈砖吞剑c胸口碎石c爬竿喷火c倒立空翻但同样是一无所长,最后只能打发到看棚,端茶送水,扎扎马步。 陈利就舒服了,干杂役也能有个副手,他直接可以撂了挑子,跟客人一样喝茶看戏听小曲。 这时,白璟从前头经过,柳笑侬赶紧把擦过的桌子又抹了一遍。 陈利看乐了:“我说阿笑,追个女人而已,至于奴颜婢膝成这样。” “你不也一样,三更半夜的去城东瓦子买玉峰露。” “谁说的!” 他话音刚落,缨红就站在了他面前。 “去买玉蜂露。” “昨儿不刚买了,你那鹦鹉当饭吃啊好好好,我买我买。” 他瞪着一边偷笑的柳笑侬:“我这是爱情。” 等陈利从东城跑回西城,这都天都黑了。戏园子里点起灯,看台上在演《铡美案》,不过氛围不大对,人全部围在中间,他挤进人群一看,居然发现是那袁天师坐那儿喝大酒,还强拉着缨红,一身酒气,满嘴荤话。 “你这怎么做生意的,陪客人喝点酒都不行?” 旁边都是客人,缨红不好发作:“这位客人喝醉了,我找人送您回去吧。” “就喜欢你们这些戏子,会装清高”袁成罡直接把钱袋往桌上一丢,滚出来斗大的金元宝,光洁如新,就像是刚出炉的一样,金光闪闪。围观的戏客倒吸了一口气,这年头金子可不多见。 袁成罡指了指酒,又指了指金子:“喝一杯,拿一锭。” 缨红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滞起来,正想说话,旁边突然窜出一条人影,一拳就把这道士揍翻在地!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戏园的跑堂陈小二。 陈利把自己的钱袋往地上一扔,里面滚出来一枚枚铜钱,他指了指自己的拳头,又指了指满地的铜钱,对袁成罡道:“打一拳,拿一文。” “又是你这臭小子!” 袁成罡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见陈利有样学样的羞辱自己,怒极反笑:“一副穷酸样,我还会稀罕你这点的钱。” 陈利闻言,脸上表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袁天师,你说是真的吗?我还从没听过这种要求,不要钱,免费揍,哈哈~~阿笑,你也别看戏了,搭把手!” 陈利撸起袖子,那袁成罡吓的立马跳将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外逃,陈利抄起他那袋金子丢过去,正好砸中他,换来一句痛骂。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不管如何,这段插曲总算是摆平了,缨红安抚了现场客人后,戏园也恢复如常,她回过头刚想跟陈利说两句,不想有小厮通报进来找她。 “缨红姑娘,我家郭公子今晚请你酒楼一叙。”他拿出帖子递给缨红。 缨红打开一看,点点头:“我收拾一下就过去。”然后施施然进后台去了。 柳笑侬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小二,这反手就是给你戴点绿,这也能忍?” “我发现你最近煽风点火的功力见涨啊。”现在又不是什么公众场合,陈利才懒得管缨红的私事,他打包了烧鸡和酒,唱着小曲儿,准备回去睡觉,这时又有人风风火火的冲进来。 “陈公子!不好了~~” 柳笑侬先是看到:“这不是醉流连的连翘姑娘嘛,你这是怎么了?” 连翘气喘吁吁的跑到陈利跟前:“陈公子,我家曲姑娘不行了,你快过去救救她吧!” “”这又是唱的哪出,陈利半只鸡腿才刚到嘴边。 “自从上回知府寿宴回来后,我家曲姑娘就郁郁寡欢,茶饭不思,成天对着琴谱,想着七夕比试的事,人都快魔怔了,谁劝也不听。我们思来想去,这整个江宁城,也只有陈公子能救她了,求求公子随奴婢去一趟酒楼,只要能说动姑娘别寻短见就行!” 陈利皱着眉头,这种事情摊上了就跟牛皮糖一样,以后可没个底。 连翘见他犹豫不决,目光又投向柳笑侬,柳笑侬朝她挤了挤眼色,连翘心领神会,瞬间嚎啕大哭。 “可怜我家曲姑娘,才年芳十六,正是大好年华,就香消玉殒,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有什么事迈不过去,非得寻这短见哟” 这哭得撕心裂肺,感天动地,戏园里的人都被惊动了,开始指指点点。 “好了好了,我去看看就是了,你前面带路。” 连翘赶紧擦了眼泪:“公子深明大义,奴婢代姑娘谢过了!” 柳笑侬心里直乐:“那我也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 孰不可忍护妻暴屠怼衙内 夜阑风静,西城柳巷,三层相高的醉流连,灯火如昼,酒色喧嚣。陈利和柳笑侬跟着连翘到三楼小筑,还未拨开珠帘,里面就已传来女人的惊叫声。 “灵裳!你快下来!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一群女眷赶紧把要上吊的曲灵裳抱下来,然后开始抱头痛哭。 这是进了女儿国了吧,陈利感到头皮发麻。连翘领着他赶紧上去:“姑娘,我请来陈公子了~~” 被扶到榻上的曲灵裳,脸色惨白,气若游丝,见到陈利也只能张张嘴,却是说不出声来。陈利问及左右,秋如雁和江月怜皆是蹙眉叹气,引他到外室的茶几坐下说。 “公子有所不知,江宁大小酒楼五十二家,以醉流连和烟雨遥为最,每遇文事或贵胄宴宾,场举之地,必为相争,经久多年,两家皆不堪负重,为一劳永逸,故议定今年七夕,于中城瓦肆公开比试,以‘书c画c曲’三艺为准,胜者上座江宁酒楼行首,余者不可与之争。” 陈利一听就明白了:“现在是觉得胜算不足,想找外援?” 被人这么直接戳破,两位姑娘自是有些羞愧,但形势比人强,该说的还是得说。江月怜坦诚道:“大比当前,虽然这般说法,未免长他人志气,但不得不说,烟雨遥的水凌薇姑娘,素有才名,琴棋书画,皆胜我等,而且” “而且什么?” 秋如雁接过话说:“烟雨遥扬言七夕大比,仅由水凌薇一人出席,醉流连可分别出席三人,逐一对试,三局两胜。” 以一敌三,这么能装逼?到底是对方太强,还是你们太菜。陈利看她们的眼神都有些古怪了。 秋如雁明白他心中所想,坦言道:“虽然对方傲慢,但对于我们而言,却是唯一的赢面所在。所以我们请来了柳公子和高大哥,分别教授我们丹青和书法,希望能在大比之前,有所寸进。只是在曲艺之上,江宁并无良师,直到听了陈公子的青天曲,方觉事有转机,故再三相邀,希望公子仗义相助。” 陈利汗颜,你们三个加一起都对付不了的人,我一个半桶水搅和什么,他坚决不应:“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我这外行也就看个热闹,做不来这事。” 秋如雁和江月怜闻言黯然失色,柳笑侬这时候也来帮腔:“小二,你就随便指点几下就好了,费不了你多少工夫,你看人高和尚,虽然答应给月怜姑娘指点书法,但也难得来两天,正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大家也不是非要强求取胜。” 陈利犹豫不决之际,柳笑侬给珠帘里的连翘打了个眼色,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连翘的尖叫声:“姑娘吐血了!小柔,快去叫施郎中!” 所有人赶忙涌入,果然曲灵裳呕血不止,奄奄一息,还要强行支撑起身体,说着“不要为难陈公子”之类的体己语,这还了得,陈利看了半天,只得答应下来。 “那我尽力吧,连翘,让曲姑娘赶紧服药吃饭,还这么年轻,别糟践自己。” 里面一阵千恩万谢,又是哭,又是笑,陈利吃不消这美人恩,赶紧借着解手的由头,出去外面的廊道透透气。柳笑侬也跟出来,脸上笑嘻嘻的。 陈利瞅他一眼:“你怎么跟她们搅和一起了,别告诉我真是大发慈悲。” 柳笑侬道:“反正我也要呆到邺王府画宴,左右无事,结个善缘有何不可。” 陈利表示不屑,知他别有所图,也不点破。 “小二,那是不是郭孝勇?”柳笑侬忽然拉住他。 果然东面厢房的外廊上,官衙内郭孝勇正托着酒盘往里走。行至门前,他左右张望了下,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来,倒进酒壶里,再推门进去。 陈利和柳笑侬看了个一清二楚,对视一眼后,赶紧跟过去。 醉流连东苑雅间,雕梁画屏,烛火摇曳,外面笙歌燕舞,里面诗情画意。小小的圆桌之上,公子佳人正对酌浅诉。 一方正是江宁盐铁监当官之子郭孝勇,他身短羸瘦,桃眼尖嘴,高高的颧骨,似是被酒色掏空了皮肉,连笑起来都佝偻着身子。不过凭着父亲的人脉,郭孝勇在厢公事所谋得个小厢官,虽职低位轻,却多有便宜。父子二人,均挟职以取私利,每有商贾大户进城营生,均要在郭府拜过码头,一来二去,书画字帖c金银玉帛,却是无所短缺。 前阵子,关陇行商送来名画,郭孝勇清点入库,略有印象,后在知府寿宴结识缨红,夸夸其谈间,聊起这名家字画,倒是引得佳人另眼相看。 对面落座的缨红姑娘,今晚亦然精心打扮,红衫粉黛,巧笑倩兮,令人心驰摇曳,她欲要展开画卷品赏,却被郭孝勇一把按住,那双三角眼,在缨红婀娜的身段上不断游走,他悠悠道。 “喝了这杯,这画就是姑娘的了。” 缨红瞄着郭孝勇给她斟上的酒,半推半就的,终于在郭孝勇心花怒放的眼神下,一饮而尽。 “好好好,姑娘果真是好酒量~~” 缨红嘴角一直噙着笑,可等画卷展开后,笑意却是陡然消逝:“澜云客的《秋关牧马图》?”她眉头拧蹙了起来。 “对啊,有何不妥?” 此时此刻,两人都没有发觉,头顶屋瓦之上,有两名夜行人掀去了瓦片,窥伺雅间,底下的这番对话,一字不落的被她们听了去,脸上神色同样异变。 “师姐,不是《秋郊饮马图》吗?” “看来真迹是在西夏人手里。” 她们目标落空,本想遁走,可底下突然嘭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陈利一跃而入,攥住郭孝勇,照着面门就是一拳下去,揍的人嗷嗷大叫,花瓶盆栽碎了一地。 “混账,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 打斗惊来了酒楼的鸨母:“哎哟!两位公子这是怎么了~~”她赶忙劝架,让两边消消火,可陈利气在头上,要不是被拉住,早把姓郭的骨头都拆了。 郭孝勇也是横行惯了,哪想有人敢在他头上动土:“你这臭小子,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陈利冷冷一笑,把桌上的酒壶拿给老鸨:“你有胆子下药,那有没有胆子到公堂之上走一遭?” 老鸨一见这架势,就猜到一二了。郭孝勇神色一慌,没想到被人当众戳穿,正是下不得台面的时候,还是老鸨出来劝和:“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想两位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围观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柳笑侬也出来拉了拉架,郭孝勇怕事情闹大,丢了两句场面后赶紧逃走。老鸨也是忙着驱散围观,生怕影响酒楼生意。 这外事处理完了,陈利总算腾出手来整顿“家务”,他把缨红拉过来训斥。 “喝酒了没。” “不就是些情合散嘛。”缨红倒是很无所谓。 “你知道还喝,你猪吗?” “好了,别生气了,我以后不跟他喝酒就是了。” 柳笑侬出来做和事老,转移话题道:“我说小二,你发现你越来越有暴力倾向了你看我们兄弟一场,我呢,叫金舌郎君柳笑侬,你以后不如叫‘护妻暴屠陈小二’,如何?威不威武?” 他见陈利气火难消,撑开纸扇耳语道,“郭家在江宁是地头蛇,有些势力,你最近出门最好小心点。” 陈利点点头,转而又瞪起了缨红:“还不回去。” 此时屋顶之上,窥伺的薛采玉和路小锅,对视一眼后,俱是腾空遁走。 “师姐,那女人很可疑,我看要专门盯她一阵。” “你回去让堂主查一下这戏班的底细。” 两人落定在酒楼的后巷,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迅速匿入夜色,暗中观察。发现有七八个贼匪埋伏到后巷,看不清脸,但手上反着的寒光,无疑是刀械凶器。他们当中有人抱怨:“这大晚上的还不让安生,我那臭娘们才刚给我暖好床。” 领头踹了他一脚:“少废话,一千两一只手,这生意哪里找去,看来姓郭的是吃人亏了,不然不会这么急的找回场子。” “嘿嘿,干完这笔,就有的乐呵了。” 可他们笑不过两声,一道寒光从他们眼前闪过,只听见“嗽嗽嗽——”的几声破空,随后就痛叫起来,捂住手腕,刀械落满一地。 他们抬头一看,眼前的夜行人正把剑收回了剑鞘。 这些贼匪根本分不清是人是鬼,吓得死命磕头:“阁下饶命!阁下饶命!” “今天只是废了你们的手,回去告诉姓郭的,敢动陈一根寒毛,我必取他性命。” “是是是!”他们连滚带爬的赶紧逃走。 路小锅有些皱眉:“师姐,打晕他们就是,何必暴露自己。” “后患无穷,必先剪除。姓郭的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经此敲打,今后必不敢明目行凶。” 这时陈利一行从酒楼出来,好似听到后巷动静,往这边走过来,薛采玉和陆小锅身形一跃,匿入夜色。可地上一堆刀械和血迹,却是触目惊心,柳笑侬拉住陈利示意小心,缨红倒是蹲下来检查血迹:“是刚留下的,看刀械数量,应该有七八人。” “是郭孝勇吗?”柳笑侬揣测道,“没这么快吧,还是那老神棍?” 陈利马上反应了过来,高声喊道:“夫人,是你吗!我很想你哎,见见我好不好!” 夜色中的路小锅掩嘴偷笑,瞅了眼身边的师姐,虽然面纱遮着,但想必表情十分难看,只听她师姐轻轻的啐了一声。 “不知羞耻。”然后纵身一跃,便再无踪迹。 柳笑侬不明所以:“小二,你叫谁呢,缨红姑娘不就在这儿吗?” 陈利见没有回应,这燃起来的热情,又浇灭了下去,失望之极,丧丧的怼了一句:“男人三妻四妾不行啊。” “哈哈,你倒比我想得开。”他俩勾肩搭背的言笑而去。 缨红落在身后,捻弄着手上的血迹,慢慢蹙起了眉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 解题文会钢铁直男真捉急 自从醉流连那一晚过后,为了杀一杀缨红的绿夫情结,陈利挑起了单方面冷战,借着给曲灵裳教授曲艺的由头,成天流连坊肆,夜不归宿,或者去码头找薛家的商船,反正戏班子里是见不着他人了。 艳阳午后,蝉声慵懒。醉流连三楼雅筑,香炉烟袅。长长的案几上,书画c笔墨c茶点,古色古香,曲灵裳几人正跟陈利说这七夕大比的事。 秋如雁给陈利斟上茶道:“此次七夕文会分书c画c曲三项比试,由邺王府柴小公爷c知府卢大人以及葛文泓葛老主持,比试题目依次为‘入木三分’c‘妙笔生花’以及‘声泪俱下’。” “哦?这又是什么说法?”陈利吃着茶点,听她们瞎掰。 秋如雁道:“入木三分,指的是书法的苍劲力道,比拼的不只是书法本身的优美,更考验用笔者力透纸背的劲力。女儿家天生力微,对此一道甚不熟稔,难度极大,但听闻那水凌薇已可力透十纸,确是难以应对。” 陈利将信将疑的拿起笔,在纸上涂鸦了几笔,一数,才透过三张,尴尬的一笑带过。 秋如雁继续说:“未经久习,寻常人不过三四纸之力,而我们三姐妹中,以月怜文辞书法最佳,但也不过六纸之功,相去甚远,所以请来高大哥指导。为了速成苍劲笔力,高大哥令月怜每日负重数十斤,析柴三百斤,公子开窗一探便知。” 陈利支开窗格子,往下一探,酒楼的后院,果然有个穿丝绸的女子在砍柴,陈利看着都快笑了:“这么不会怜香惜玉,这是哪门子老师,阿笑,听说还是你推荐的?” 柳笑侬闲得无聊,自己跟自己下棋:“在老高眼里,只有人畜之分,没有男女之分,所以才叫他和尚嘛~~” “还是你们会玩。”陈利继续问道:“那这个‘妙笔生花’又是什么说法?” 秋如雁解释道:“妙笔生花,顾名思义,考验的正是画师的丹青技巧,胜负标准自然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考虑到文会选在七夕,出于应题应景,我和柳公子商议,决定就以‘花’为题,做一幅宽长十尺的百花争艳图,名曰‘一丈红’。只是如雁力有不逮,尚且勉强应对,还不得柳公子丹青神韵,尚需多加勤练。” 陈利点点头,不论好歹,总算是有法子应对:“照这么说,那‘声泪俱下’,就是弹出来的曲子,能催人落泪,感人肺腑?” “正如公子所言,煽人泪,动人情,至凄至凉,哀诉衷肠,可惜灵裳生性活泼,哀曲不甚擅长,需得用奇,方有机会。” 曲灵裳接着秋如雁的话说:“年前去京师探亲,倒是向妙音姐姐学来奚琴,奚琴音色凄离婉转,尤擅哀乐,倘若用之文会,倒也切题,而且在江宁也是稀罕物事,想必那水凌薇也不会操使”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叹气:“只是这奚琴出来不过两三年景,并没有多少曲目,前阵子听燕伍班的《青天曲》,竟能灵活操使奚琴,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这奚琴就是二胡,陈利摸着下巴思量,印象中二胡煽情起来,确实很有分量,他问柳笑侬:“你觉得奚琴靠谱吗?” 柳笑侬笑道:“我能有什么意见,现在就是没合适的曲子。” 陈利看他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想扁他一顿。自己流行歌听不少,但古乐曲就不多了,哪怕有搜索器,这一首首翻起来,也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他突然问道:“那个水凌薇真有那么大本事?你们谁跟我说说这人的背景。”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如果对方就是半桶水,那他随便划划水就过关了,可秋如雁的回应,可让他一点高兴不起来。 “传闻水姑娘是汴京人氏,本为官家千金,家道中落后,收入教坊司,后辗转至青楼。五年前江宁登场,便艳惊全城,连夺五届花魁,风头无两。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曲艺也颇有见地,江宁的才子贵胄,对她趋之若鹜,据说有官衙内出万金赎身,也未偿所愿,算得上我们江宁的头牌伶人。” “如雁姐你捧她臭脚做什么。”曲灵裳从内室抱出来奚琴,听到秋如雁的话很是不满,“那女人矫揉做作,净会装腔作势,还自比魏晋谢道韫,本朝苏太傅,真是笑掉大牙。远的不说京师潘矾二楼,就是钱塘的楼梳雨,也比她有品性,她就是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真不知道那些王孙公子眼睛长哪儿去了,会去捧这种势利女。” 陈利听了灿灿笑道:“你还别说,光听这酒楼名字,人家就比你们高一个台阶。你看你们酒楼门匾上写的是:莫道不消魂,此处醉流连,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青楼吗。再听听人家的:会结五湖凌云客,江山一笑烟雨遥,你说这有的比吗。” “陈小二,你哪头的!” 曲灵裳急的跳脚了,其他人也都看乐了。这时,外头走廊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 “少爷少爷,老爷急着找你呢!”众人定睛一看,是柳笑侬的书童廖叽来找他。 柳笑侬轻摇纸扇,毫不在意:“你就说我回钱塘了,这几天都不在。” “别闹了少爷,这几天你在戏班胡闹的事儿,我都没跟老爷说,但你也不能为了女人,连爹也不要了吧。” “你怎么说话呢。” “少爷,你不想经营酒楼,就跟老爷直说嘛,老是为难我们这些下人给你打掩护,穿帮一次,就是一百家棍,我这屁股可还没长好呢,如果老爷问起来,别怪廖叽我嘴大。” 柳笑侬气的说不出话来,直把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大,但最后,还是泄了气般的妥协了,老老实实回去跟老爷子周旋。 他前脚刚走,陈利眼珠子一转,拉过来秋如雁套话:“秋姑娘,阿笑为什么要管你这事,总不至于贪图你这几个学费钱吧。” 秋如雁咦了一声,很是惊讶:“陈公子不知道吗,秋闱马上就要到了,柳郎君因为祖辈恩怨,不能应试科考,只有王公权贵上书特荐,才有机会破例。众所周知,邺王府下月筹办九州画宴,邀集画坛名手,柳郎君也在受邀之列,只是画宴当天必是贵客如云,名流成川,柳郎君商贾出身,人微言轻,怕是没有机会单独陈情。正巧,这画宴前的七夕文会,有柴小公爷出席公证,柳郎君想为醉流连博得头彩,立下美名,借此结识柴小公爷,方可陈情诉告。”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那小子成天浪荡不羁的,没想到还有这出。 陈利正出着神儿,忽然底下一声女子的娇呼,打断了思绪。他支开窗格子一探,正是后院劈柴的江月怜出了状况。可怜的月怜姑娘,本该在深闺绣花,却出来给人劈柴,那双纤纤玉手,已经布满了水泡,还扭伤了肩关节,陈利下去劝她歇一歇,小姑娘倒是倔强。 “不行,这几天高大哥都会来看,劈不够柴,就不教功课。” 陈利也是受够这帮妮子了,夺过她的柴斧:“我给你收尾,一边歇着去。” “这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你要真伤了哪儿,比不了试还不更糟。” “好好吧。” 或许觉得陈利说的有道理,江月怜乖巧的坐在角落,捏着扭伤的关节,肩部传来的阵阵钝痛,疼的她眉头直打结。就这时,一个红衫女子猫着身子探进来,正巧被她瞧见。 “缨红姑” “嘘~~” 缨红做着噤声的手势,提着小裙,蹑手蹑脚的绕到陈利背后,把手上提着的半只烧鸭,凑近了去,浓郁的香味,慢慢窜到陈利鼻子里,他吸了吸鼻子,却是没回头。 “你来干什么。” “不错嘛,都会听脚步声了。”缨红也不再作怪,拖了张板凳坐他跟前,“不是给人教琴么,怎么当起樵夫来了。” “说吧,什么事。” “还生气呢,我都来赔礼道歉了,常记的酒烧鸭,香不香?” 陈利不理会,继续劈柴。 “相公~~别生气了好不好?” 陈利抬头看了眼她:“这还差不多。” 他难得从缨红嘴上占点便宜,接过她的烤鸭啃了起来:“说吧,找我什么事,戏班最近可没我的活。”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缨红咯咯的笑了阵儿,眼睛无意间扫到墙上的一幅怪画,奇道:“你倒是挺无聊的,还在墙上画夜叉。” 身旁鸡圈边的山墙上,画着一幅斗大的夜叉像,青面獠牙,凶煞悚然。 陈利当然没那么无聊,转头问江月怜,可她居然也不知道:“我也是前天才发现的,可能是有人恶作剧吧,不过这两天妈妈脸色不大好,一直念叨着神魔鬼怪,说要请人来辟邪。” 缨红在鸡圈前蹲了下来,发现一株野长出来的小植株,摸了摸,蹙起了眉头。 “你蹲那儿看什么呢,赶紧过来帮我砍柴,我一只手忙不过来。” 缨红听了又气又笑,正想说他几句,忽然后院进来一个魁梧壮汉,把被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黑汉满脸络腮,脸上烫疤,一双暮气沉沉的死鱼眼,把所有的表情,似乎都熔炼成了一张僵硬的扑克脸,要不是穿着浆洗干净的大灰袍,还以为是一尊庙堂的石像杵在了那儿。 角落里的江月怜看到他,立马跑了过去:“高大哥~~”眼里都是迷妹的崇拜和敬仰。 男子名为高鸿渐,钱塘彰县人,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可满脸的络腮,不修边幅的每一处拾到,让周遭的氛围都变得死气沉沉起来。 陈利放下斧子打了个招呼,看不出来这种黑汉还这么有市场,有空可以跟他交流一下撩妹的心得。不过对面看过来的眼神,就不太友善了。 “这是月怜的功课,你今天可以帮助她解决,但明天不能帮助她上台。” 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镇静,似是只是在陈述客观的事实,听不出半分的喜怒与哀乐,但从语意逻辑上判断,确实含有着对于他人横加干预的不满。 眼看,一场嘴仗在所难免,可突然,酒楼大堂传来一阵“乒铃哐啷——”的碟摔瓷碎声,还有女眷们刺耳的尖叫。 “来人啊,出人命了——” 几人面面相觑,暂时放下争执,出去查看情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 厉鬼闹楼栖霞仙人伏夜叉 醉流连酒楼大堂,原本纸醉金迷的曲乐欢场,眼下却是杯盘狼藉。酒客伶人抱聚在一角,人心惶惶,大堂中央几对男女翻桌摔碟,揪发厮打,举止放荡,如似撞邪。没有人敢上前一探究竟,最终还是他们自个儿力竭晕厥,倒在碎瓷堆里。几个郎中过来问诊,皆不明病理,等他们自己醒来,细纠事因,又是语焉不详,惶惶不已。 醉流连的女眷们窃窃私语:“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厉鬼索命啊,你看后院那个夜叉,多吓人啊~~” “妈妈已经去请法师了,这酒楼怕是真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在这么下去,都不用七夕比试,都没客人敢来我们这儿了~~” 最近的风言风语,闹得酒楼风雨飘摇,人心惶惶。秋如雁几个也没有了心思备试,下来盘问详细,安慰适才“中邪”的姐妹,但那俩姑娘早就吓得丢魂失魄,哭哭啼啼,语无伦次。 “栖霞仙人来了!!” 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所有人让出道来,只见一驱邪道士,黑白道袍,手持拂尘,昂首阔步进来,左右有童子持铜镜,散黄符,高声退避,俨然威仪。 酒楼鸨母赛金凤领他进堂:“醉流连逢此厄难,不甚惶恐,还需请道长施法伏妖,以安太平。” 那栖霞仙人扫了一眼酒楼,缓缓点头:“厉鬼出没,妖气弥漫,不祥,不祥。” 赛金凤惶恐:“还请道长制服邪魔,肃清乾坤。” “莫慌,待我先探明此妖物为何而来,文跃,善喜,祭神坛!” 栖霞仙人开始设坛布法,俩童子架设香案,立炉烧烛,焚香敬天,口中念念有词。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听闻栖霞观的道长仁心善行,法力高强,今日必能降服厉鬼。” 人群里,陈利和缨红面面相觑,这位德高望重的大道长,脸上麻子如星光,酒糟鼻子像大蒜,不是袁成罡还能是谁?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这栖霞仙人,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俩先不点破,隐匿旁观。 只见袁成罡抽出丝线,串上一枚铜钱,令两边童子拿住扯直,他低喝一声,用火烧之,丝线瞬间成灰,但铜钱依然悬挂于上,岿然不动。 众人睁圆了眼睛,不知究竟,袁成罡已是道出各中乾坤:“厉鬼咬住铜钱不松,乃为索财而来,醉流连为江宁一等大酒楼,日进斗金,财源广进,才引得厉鬼觊觎。赛老板若要以绝后患,今后还请广施仁义。” 赛金凤连连点头:“我过会儿就差人去瓦子施粥派衣,救济贫苦。”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得知厉鬼来意,道长可有降服之法?” 袁成罡冷哼一声:“厉鬼已被钱财诱钩,尚不自知,文跃,善喜,上水牢!” 俩童子端出铜盆,内盛清水,袁成罡将铜钱丢入盆中,绕盆作法,念念有词,忽然掏出一张符纸,丢入水中,只见符纸在水面不断游走,吓得众人步步后退。 “大家莫怕,厉鬼正在死命逃窜,过不久必脱壳现身。” 袁成罡刚一言罢,符纸俄顷停下,他抽出桃木剑,大喝一声:“妖物哪里逃!” 旁人惶惶不知,只见他对空一阵劈砍,剑身因抽荡迅捷,而飒飒生响,俩童子见机抽出黄符向空一洒:“师傅,斩鬼!” 袁成罡一剑刺去,穿纸而过,钉在香案。 旁人惊魂未定:“可是降住了?” 袁成罡接来童子递来的茶水,含口一喷,黄符之上,一个獠牙厉鬼,已被剑斩两段,鲜血淋漓!女眷们惊叫着扭过头去,陈利和缨红却是相视一笑。不过他们虽是无神论者,但这位袁天师的一连串骚操作,倒也没有完全看明白。 陈利问向缨红:“你看出来他怎么做手脚的吗?” “我只是唱戏的,又不是江湖术士,哪懂得这些伎俩。” “陈公子和缨红姑娘,是觉得栖霞仙人做了手脚?”秋如雁和曲灵裳凑了过来,她们是完全被唬住了,并没有瞧出异样来。 忽然又有一声插了进来:“只是障眼法而已。” 她们回头一看,高鸿渐和江月怜站在了边上。高鸿渐丢下一句后,又摆上了扑克脸,并没有说透的意思,倒是江月怜解释道:“高大哥不止工于书法,更通晓金石之术,寻常江湖术士,碰到他都得绕着走。” “这么厉害?”陈利将信将疑的打量了他一番。 这时,鸨母赛金凤以为尘埃落定,拍着胸口宽慰道:“道长,这厉鬼可是已然伏诛?”酒楼的姑娘们也都是将将把心揣了回去,可袁成罡却是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此鬼历练百年,超脱五行,已不死不灭,如今我破其躯壳,毁其道行,但魂识依在,难以根除,不过短期内应该难以再兴风作浪。” 赛金凤一听这话,霎然失色,脸上因过分惊恐,而泛起了层层褶子,即便是再厚的敷粉也遮掩不住。她拽着袁成罡的袖子哭诉道:“道长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这厉鬼一天不除,难保它日不会死灰复燃,妖惑人命啊!”姑娘们也是左右哀求。 袁成罡周转踱步,好似在冥思苦想,最后面有难色的说道:“如若要永绝此患,那便只有请出南海仙游镜,方可镇印此妖。” “那请道长快快请出仙镜,为民除害。” “只是”袁成罡说一半留一半,急的旁人纷纷索问。陈利一直暗中观察,这老神棍进退尺度拿捏的恰到好处,一般人还真容易被套进去。 他那俩个童子把话说开了:“南海仙游镜是师祖传给师傅的唯一灵宝,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为道家修炼不二法器,若用于伏妖镇魔,则灵气散尽,不可复用。” 众人恍然大悟,也能表示理解,可这厉鬼不除,实在让人不得安寝,赛金凤赶紧掏出一叠银票来:“虽然此些黄白俗物,抵不得道长仙宝,但念在苍生疾苦,还请道长施法收妖。” 袁成罡左推右辞不过,只得收下,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罢!罢!罢!为了黎民安生,区区铜镜,又何足道哉!”他毅然决然道,“文跃,善喜,做法收妖!” 他们请出铜镜,以黄帛掩住,重新点烛上香,摆上供鸡果点,童子诵经护法,袁成罡手持桃木剑,喷酒其上,掐指走位一圈后,大喝一声:“妖物哪里走!” 他朝空一刺,再抖一个剑花,往铜镜前一送:“封——” 俩童子收法打礼:“恭贺师傅封印此妖!” 袁成罡揭开铜镜,众人纷纷上前一看究竟,果真见一獠牙夜叉定格镜中,模样乖戾,令人悚然。袁成罡问向鸨母:“祸乱酒楼的可是此妖?” 赛金凤的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正是c正是!道长当真仙法无双!” 姑娘们也交头接耳:“还真是后院墙上的那只鬼夜叉,这下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 不过陈利和缨红却是明显察觉到了不对,按照他们既定的立场,这神棍当然不会什么伏妖捉鬼的本事,那如今能拿出这夜叉铜镜来,怕不是早有预谋。 缨红忽然一怔,香案上的供鸡,让她不觉眯起了眼睛。 陈利却是打起了高鸿渐的主意:“老兄,你既然看穿了他的把戏,怎么不出来说句公道话?” “此事与我无关。” “” 这老小子怎么跟自己那老婆一个德行。陈利又气又笑,江月怜也在一边不停的说好话,可高鸿渐就是油盐不进,陈利只好强推一把了。 他拨开人群到中间去,正在接受群众洗礼的袁成罡,本是站在了伟光正的最顶峰,可看到陈利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后,脸上的表情,在短短一个鼻息间,就从晴转多云,再转轰天雷雨。不过碍于公众场合,他还是强行压了下去,但眼中闪过的一丝慌急,似乎再骂道“你这混蛋来这儿干嘛”,上回寿宴被陈利当众戳穿的惨痛,现在想来还让他心有余悸。 陈利上来就是哈哈一笑,先打掉他半管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想不到这里也能遇到袁天师。” “哦?陈公子和栖霞仙人有旧?”可怜旁边的鸨母一无所知。 “那当然。”陈利上去就是揽住袁成罡,看似亲密的勾肩搭背,实则耳语威逼道:“把钱还给人家,我放你一马。”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袁成罡鼻子朝天,冷哼一声,根本不信他能戳穿自己精心筹划的布局。 短暂的一场口水交锋无果后,陈利拍拍手,好似叫来打手一般,吓了袁成罡一跳,但嘴上是真的拉开了架势要开火。 “你这无良神棍,上回知府寿宴还没吃够教训,又出来招摇撞骗,好在陈某八拜之交高鸿渐高公子,早已看穿你这拙劣把戏,大家有请高公子,给我们解释这神棍究竟使得什么障眼法!” “啊?这” 全场一片哗然,在惶恐c惊疑c诧异的多重情绪交织下,人群马上让出了一条道来,高鸿渐就是再不想露脸,也已出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袁成罡赶忙喊道:“大家休要听他胡言乱语!” 高鸿渐看了陈利一眼,见对方给他挤眉弄眼,知道着了人家的道,眼下也只得站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9章 争锋相对夜叉索命真相白 “这些只是江湖上的一些障眼法,大家不用恐慌。” 高鸿渐捞起水盆里的铜钱,从这场捉鬼秀的开始讲起:“这所谓的厉鬼索财,实乃事前手脚,此人将丝线浸于盐卤之内,经时两天后取出晒干,即便火烧成灰,依然极具韧度,可以承重铜钱,与鬼怪无关。” 此言一出,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袁成罡脸色微变。 曲灵裳拽着陈利的袖子问:“这是真的吗,都是那道士在搞鬼?” “继续看不就知道了。” “哦。” 高鸿渐继续道:“至于这水牢囚鬼之术,是此人用鲤鱼胆汁抹于符纸,晒干之后,放入水中,胆汁就会重新溶解,因纸水接触不一,造成溶解差异,所以产生游动假象,并非厉鬼作祟。” 他看向袁成罡时,对方眼神开始慌乱,“还有这剑斩妖魔,也是相同手法,事前用矾水在黄纸上画好鬼像,干后鬼像隐匿,只要姜黄水一喷,便可显出鲜红色,托名为斩杀之像。”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袁成罡做法的茶盏拿给旁人闻,果然一股呛鼻的辛辣味。 “当真如此?”人们开始交头接耳,鸨母赛金凤怯生生的询问袁成罡:“大师,这这高公子所言可是?” 袁成罡紧咬着牙,脸色铁青,只见高鸿渐又拿起那枚铜镜说道:“至于这镇妖镜中的夜叉之像,是事前用竹汗c发灰c龟尿c蛤蟆油储配成液,用笔蘸之,再镜上绘成,晒干后用滑石粉磨去画像,然后用醋和水银依次洗之,铜镜便会异常明亮,所绘夜叉之像,就会留在镜底,恍如镜中之物,实则障眼之法。” 众人恍然大悟:“没想到竟是障眼之法诓骗我等,这江湖术士果真信不得。” “这栖霞道观看来也是徒有虚名,竟有道徒行骗市井,真是世风日下~~” 袁成罡气的满脸通红,可更让他心惊的是,陈利竟然纠察起了酒楼闹鬼的起因:“这铜镜夜叉乃是事前准备,也就是说这位袁天师早就知道酒楼闹鬼,而且能把夜叉之像,画的与酒楼后院的夜叉如此相像,如果说他不是幕后主使,又有何人可以未卜先知?”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如果事情属实,这可就不是招摇撞骗,而是谋财害命了! 袁成罡当然知道厉害,赶紧辩驳道:“你有何证据?空口诬陷,小心我上府衙告你诽谤!” 陈利笑而不语,缨红从人群中出来,手里拿着一株植草,给所有人展示了一番后,说道:“此物乃是火麻,我在酒楼后院的鸡圈前发现,那夜叉像也是画于后院山墙之上。” 袁成罡脸色一变再变,但依旧强挺着腰板:“火麻而已,有何大惊小怪,平常药铺还拿它入药呢。” 缨红笑道:“火麻分为两种,一种是中土火麻,大齐境内颇为常见,可榨油入药,破积散脓,对人体有益”她见袁成罡神色稍安,立马话锋一转,“但还有一种火麻,来自西域大宛c天竺一带,此类火麻与中土火麻常性大异,有麻醉c致幻之效。这西域火麻无端生于鸡圈,被酒楼鸡禽误食,再被端于酒宴,食用者自然陷入癫态癔症,放浪形骸,犹如中邪。”缨红问向之前几位受害者:“你们刚才可食用过宴上肉鸡?” 几个女眷努力的回想了下,点点头:“是有吃过,难不成这鸡中真有火麻之毒?” 缨红继续解释道:“西域火麻如果食之较少,可致人癫狂,若食之较多,则有猝命之忧,十分凶险,袁大天师用此法行骗,有枉顾性命之嫌,怕是免不了杀威棒下走一遭了。” 刚才误食的酒客们立马揪住了他:“你这臭道士,竟然给我们下这种阴毒之物!” “别血口喷人!”他努力挣脱开,“即便这是西域火麻,也不能证明是我所下!” 缨红继续说道:“你如此有备而来,想必此套骗术极是熟稔,定当不是首次施行。如果我所料不差,你身上定有西域火麻的种子,为你下次行骗之用,我所言可是?” 袁成罡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冷汗蹭蹭的往下掉,他脑筋一转,不待众人反应,拔腿就往外跑! 可这酒楼人多势众,大家见他做贼心虚,赶紧一拥而上,把他擒拿牢靠,倒是他手下的俩个童子趁乱跑掉了。 “你这臭道士,还敢逃逸,把他扭送见官!” 众人义愤填膺,被骗的最深的赛金凤更是又羞又气:“你这天杀的道士,为了骗钱竟然下此毒物,搅得酒楼不得安宁,若真出了人命,你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小厮们从他身上搜出胡麻子,铁证如山,附近接到通报的衙差也是即时赶到,问清详细后,将人戴铐押走。可怜威风凛凛的袁天师,此时披头散发,如丧家之犬,嗷嗷叫嚣:“姓陈的,你三番四次跟我作对,你给我等着!早晚我让你付出代价!” 看着身边万人簇拥的高鸿渐和缨红,陈利觉得自己平白中了一发诅咒。 赛金凤拉住高鸿渐感激涕零:“高公子啊,今天要不是你仗义出手,我们可还被那恶道人蒙在鼓里呢!” 女伶们也是叽叽喳喳的围住他:“想不到公子不仅书法超群,更精晓江湖方术,此次为民除害,澄清谣言,当受我们这些姐妹们一拜!” 秋如雁则是攥着缨红的手不放:“缨红姑娘蕙质兰心,今天多亏你仗义执言,揭露真相,不然这厉鬼谣言还得闹下去,今天你们可都不许走,我们设下酒宴款待二位。” 闹哄哄了好一阵儿,高鸿渐和缨红才从这脂粉阵里挣脱出来,陈利在旁边打了半天秋风,半句好话也没捞到,正黯然唏嘘,见高鸿渐过来,赶忙喊他:“老兄,来来来,跟你商量个事儿。” 他兴之所来,说要跟高鸿渐组建一个“反道联盟”,专门走街窜巷,破除迷信,隔三差五给那些富户大家普及科学,顺便收收讲课费,可惜这一番大好钱景,对面毫无动容,江月怜赶紧跟上去赔礼道歉:“高大哥,你别往心里去,陈公子只是跟你说笑而已。” “我没有生气,只是不感兴趣而已。” “” 这家伙还真是六根清净,连钱都不感兴趣。陈利摸着脑袋唉声叹气,没本事的跳大神,有本事的不出山,这世道真是奇怪。 “走啦,还留这儿过夜啊。”缨红拍他一下肩,跟酒楼打个招呼后,结伴回了。 入夜亥时,明月高悬。戏班租住的民宅小院,虽然靠岸临河,但在这酷暑夏夜,依然热气蒸腾,蚊蚁扰人。 自从戏班上岸后,陈利就跟几个师兄弟挤一屋,晚上躺凉席上,辗转反侧,左脑子想找老婆的事,右脑子想文会的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再加上枕边一群打呼噜磨牙的,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他起来到小院天井,打了桶水从头浇下醒醒脑。 与此同时,缨红闺房的屋顶之上,俩个夜行人如鸿雁般轻轻落下,揭开瓦片往下探去,发现缨红正在浴桶里沐浴,两人交头私语。 “师姐,我盯了她三天了,都没什么收获,这女人行事很小心。” “这戏班绝不简单,每年都在境内各个州城流动,肯定别有所图。” 底下沐浴的缨红,发现胸前回流的水面,倒影着屋顶上的人影。她眼珠一转,嘴角露出笑意来,突然间,没有预兆的尖叫一声“有老鼠——”,屋顶两人对视一眼后,迅速遁去。 缨红见耳目撤走,笑了下,正打算起身更衣,可不想房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湿淋淋的陈利,摆了个李小龙的抬脚p一se,出现在她眼前。 “小姑娘,出什么事了。” “” 虽然隔着屏风,但这沐浴的布置,还是一眼就能看懂的。瞬间,一股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像一睹气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陈利又气又笑:“你脑子进水了,洗澡叫什么叫。” “我我看见有只老鼠嘛。” “老鼠有什么好叫唤的。”他转身要走,可抬头就见泰伯往这边过来,赶紧关上门,着急忙慌的找地儿藏。 缨红困在浴桶,又羞又气:“你干嘛呢。” “老头子过来了。” “红儿——”门外咚咚的两声敲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 深夜撩**火不容暗流动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湿身赤体,共处一室,任谁都会浮想联翩。 “红儿——”外面咚咚的敲了两下门。 “谁啊!”缨红有些急上头。 “你这丫头,还能是谁,我给你送夜宵来了。” “我已经睡着了!” “傻孩子,睡着了怎么会应我呢,我炖了一盅雪梨莲子汤给你。” “不吃了,你端回去吧。” 门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不是管我要了好多天了嘛,怎么好端端的又不吃了。” “那你放小院的石桌上吧,我等会儿自己出来吃。” “这丫头,奇奇怪怪的~~”门外大惑不解,但脚步声还是渐渐远去了。 缨红和陈利俱是长出一口气,警报暂时解除。 “你看什么看!”缨红羞恼道。 陈利瞄到她搭在浴桶边的左手,还绑着鲜艳的红布,以前没留意,但眼下就非常显眼:“你洗澡还戴着手套啊?” 缨红气的真想出来打他:“你还不赶紧走!”她责令陈利马上出去,但对方刚拉开门,她又怕泰伯没走远撞见,马上叫住他,“你等等,背过身去,不许看。” 被吆喝了半天的陈利,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男的怕什么,这时候不要点利息,真是猪到家了。想到这儿,他嘿嘿的笑了起来:“你答应把解药给我,我就让你更衣,不然咱们就在这儿耗一晚上。” “你!”缨红虎着眼瞪他,但形势比人强,只能咬咬牙应了下来。 陈利乐极了,第一次从这丫头身上占到便宜,他笑着背过身去:“趁我没改变主意前,赶紧穿衣服。” 缨红更完衣后一抬头,却发现陈利已经转了过来:“你——”但骂到嘴边的话,又马上咽了回去,因为对面用黑巾蒙着眼,正朝她扮鬼脸。 缨红又气又好笑,打开梳妆台的暗格,摸上了一瓶解药,可就这时,她手势一滞,见陈利还浑不知觉的扮鬼脸,眼珠子一转,拿了另外一瓶。 她把药递给他,陈利才解下黑巾,道了声谢后,赶紧把药服下。对陈利而言,这最后一重枷锁解缚,真有几分翻身农奴把家当的幸福感。 事情了结,两人推开门出来,可刚出来两步,就看到泰伯坐在小院的石桌上吃夜宵,吓了他们一激灵。 “你这老头大半夜的坐这儿干嘛!” 看到他俩,泰伯同样一头问号,但还是先解释道:“红儿刚不说让我把夜宵搁外头吗。” “那你搁外头就好了啊,你还坐着吃什么?” “我不怕野猫野狗的蹭了吃,所以坐这边照看着,可红儿大半天都没出来,怕糟践了东西,就盛了点自己吃喽。” 气急败坏的两人,在老人家从容有度的回应下,通通化解于无形,两人开始支支吾吾,互使眼色。反倒是泰伯发起难来,看向他们道:“既然你们问完了,那该我问你们了,你鬼鬼祟祟的从她房间出来做什么?”他指着陈利,陈利立马毛了。 “什么叫鬼鬼祟祟,你义女房间遭了老鼠,我不来帮忙打老鼠嘛。” “哦,那老鼠呢?” 陈利一时语塞,缨红知道这事儿越描越黑,直接揪住他恐吓:“老头,我告诉你别到处乱说,不然我买老鼠药毒哑你!” 泰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这都一把年纪了,又怎么会跟长舌妇一样搬弄是非呢。你们也都知道我这人从不胡言乱语,一向是看到什么才说什么。就比如说现在,我看到有人浑身湿透,气喘吁吁”他指着陈利,陈利一瞪眼,他又转而指向缨红,“又看到有人衣衫不整,头发还在滴水,这还用编排什么,就是两个人在房间里洗完澡,然后又悄悄的一起出来。” “” “好了好了,不打搅你们了,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老头端了夜宵回去,一路摇头晃脑,唏嘘感慨。 “你说怎么办吧。”陈利摊了摊手。 “买老鼠药。” “”陈利刚想说两句,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捂住了腹部叫痛:“你刚给我吃了什么!” “通肠利便丸而已,一宿功夫就好了。” “你!”他一把攥住了缨红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信不信我给你就地圆房了!” 缨红却是扑哧一笑:“小二,你就是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解药的,你醒醒吧。” 可怜的陈小二,这一晚上都在茅房里奋斗,缠缠绵绵c昏天暗地到天亮。第二天,走路都是打着摆子的,谁要是问起来,都是直接怼回去,导致他去醉流连都心不在焉。 秋如雁在柳笑侬的指导下,丹青水准进步很快,加上她本身聪颖,悟性很高,百花争艳图的完成度已经相当可观,算是三项比试中最让人放心的一环。江月怜的书法则遇到瓶颈,虽然经过劈柴c用斧之类的锻炼,但手腕的劲力还无法完美转化到笔锋之上,好在已能写透七纸,总算有所寸进。 问题最大的无疑是曲灵裳了,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曲目,如今所剩不足半月,时间已是迫在眉睫。不过小姑娘还算心平气和,自顾自的在练二胡,这是目前唯一确定的主乐器。 至于陈利,仰着脑袋,聋拉着肩,作神游太虚状,疯狂的在脑子里搜索曲子,一首首听过去,对于他这双木耳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曲库虽然浩如烟海,但能达到声泪俱下程度的,就真是凤毛麟角了。 尤其是他现在已经被仇恨的怒火,蒙蔽了双眼,就连找老婆的事都暂时搁在一边,就想彻彻底底的整一次缨红。心情败坏的他,也不再这浪费时间,他找了个由头直奔城西的药材铺抓药。 “什么,一斤老鼠药?你要这么多干嘛。” “我家的老鼠特别贼,特别精,特别让人讨厌,我要把它毒到永世不得翻身,代代不得轮回你看什么看,到底卖不卖!” “可我这儿没这多,就只剩一两了。” “一两就一两,都包给我。” 陈利怀里揣着老鼠药,开始幻想着缨红在他跟前口吐白沫,跪地求饶的场景。 话说昨天被群众纠察出来的栖霞仙人袁天师,在公堂上挨了三十大板,又罚了百两银子,被关在大牢面壁思过。虽然不至于服役流放,但几天的皮肉之苦,却是免不了的。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只有一方小窗透着气,蓬头垢面的袁成罡,靠着山墙闭目养神,狱卒端来的饭,还是在地上放着,没动过一下。这时,牢房一阵铁锁抽动的窸窣声。 “袁成罡,你可以走了。” 袁成罡睁开眼睛,不明所以的被狱卒轰出了州府牢狱,他不知道是谁把他捞出来的,正茫然间,面前停下来一辆黑漆马车,上面奴仆招呼他上去。袁成罡心里一思量,定是有人安排,先去瞧瞧对方什么来路。 他打定主意上车,马车七拐八拐的到了城东一家酒楼,又被安排到了三楼的雅间,他刚拨开珠帘,一张摆满珍馐的莲花桌上,一位穿金戴银的官衙内朝他举了举杯。 袁成罡皱着眉头坐入酒席,这人当是认得,江宁盐铁监当官之子郭孝勇,在厢公事所当差。他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的把他捞出来,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别这么有敌意嘛,我们现在是一个阵营的。”郭孝勇推过去一张千两面值的银票,“我知道你从栖霞观里偷了一批货,反正也用不出去,不如咱们想法子派点别的用场。” 袁成罡脸色一变,郭孝勇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抚道:“我今天既然跟你坐在一张酒桌上,自然不会拿这个来要挟,你说对我有什么好处?”他见对方神色稍稍缓和,又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很想除掉那个陈小二?” 袁成罡很是谨慎:“这似乎跟郭衙内无关吧。” “此言差矣,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和那姓陈的有些过节,你也知道我这人,吃不得半点亏,只要你照我吩咐去做,这钱就是你的,足够你换个地方重操旧业” 郭孝勇跟他一阵耳语,原本袁成罡攥紧了的眉头,听着听着,慢慢舒缓起来,最后竟笑出声来:“郭衙内此计甚妙,袁某服了,那姓陈的这次必死无疑!” 城西瓦子,惠河岸边,燕伍戏班小院后巷,陈利揣好了老鼠药,正是志得意满,寻思着一个不同寻常的偷袭方式,威逼缨红交出解药。刚走到一半,远远看到河边那株大槐树下,有道身影极其熟悉,走近一瞧,居然是被判入狱的袁成罡,在那儿闲逛喝酒。 “你怎么被放出来的?”陈利觉得事有蹊跷。 袁成罡一身酒气,见到陈利也不稀奇,提着酒壶,朝他笑道:“姓陈的,你舒坦不了几天了,趁着现在还有命,赶紧回去抱着你那娘们好好睡一觉吧。” “嘴巴放干净点。” 袁成罡却是笑的更得意了:“说起来你那娘们长的真是标致,也是便宜你这小子了,等以后我给你养着,哈哈哈”结果没乐得几声,就被陈利一拳盖在面门上,路过的几个百姓吓了一跳,赶紧躲开这对瘟神。 不过奇怪的是袁成罡虽然吃了痛,但并没叫嚣什么,反而乐癫乐癫的提着酒壶,满世界溜达去了,看他烂醉如泥,步履蹒跚,到处疯言疯语,难不成受了刺激喝坏脑子了? 陈利眉头紧皱,隐隐感觉一团阴霾笼罩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1章 阴差阳错人命官司缠上身 江宁东郊,惠河水畔,厢公事所接到命案通报,立即派出差役赶到现场,六七丈宽的河面上,一具浮尸随河水缓慢向东,被卡在河岩当中,差役们抛出绳索,套住尸首脖子,合力把浮尸拽上岸来,随行的仵作严大丰正在进行初步检验,领头将校询问尸身基本情况。 老仵作检查完后,说道:“观该具男尸,在水中浸泡多时,全身浮肿,尸斑显著,指压不消,翻转不褪,眼睛浑浊,瞳孔不可辨,全身尸僵缓解,腹现尸绿,结合当前酷暑夏日,死亡时间应当超过三天。” 这时快班捕头戴石匆忙赶到:“确认死者身份没有?” 将校回禀道:“城西瓦子的军巡铺,有认出是前几天被缉拿归案的道士袁成罡,后被人赎出,今早接到城郊柴夫通报,发现暴毙于惠河,经严老初步检验,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天前。” 旁边衙役议论道:“如此说来,这道士一出州牢就死了?那这里肯定不是案发现场。” “照水流行速反推,尸体三天漂流距离,最远应该在西城河段。” 根据属下推论,戴石沉吟了会儿,问道:“死者身上财物有无丢失?” 左右回禀道:“死者身上钱袋财物不曾丢失,应该不是谋财害命。而且死者身上酒气很重,尸首附近还打捞上酒壶,初步判断生前应该喝过酒,不排除酗酒溺亡的可能。” 戴石又问仵作:“严老,可检验出尸体死因?” 仵作回道:“死因还需带回府衙进一步验证,不过观死者全身没有明显伤口,除了臀部受过杖刑外,还有脸颊淤青明显,生前应该与人发生过殴斗。” 掌握了基本情况后,戴石开始布置行动:“张超c宋崖,你们带队将尸体和物证带回府衙做进一步检验。吴升c汪权,你们调队西厢公所盘查城西惠河沿岸,三天前和死者发生交集的所有人员。” “是!” 府衙差役迅速动员起来,在半座江宁城内展开盘查,人命官司的消息,随着流言蜚语逐渐广闻,郭孝勇任职东厢公事务所,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重要的讯息,总比常人知道的更早一步。心腹家奴连滚带爬的回府禀告,袁成罡的意外致死,让郭孝勇大为光火,他连骂了几声蠢材,不过心腹这时候却上前进言。 “少爷,那臭道士死了,不正好来他个死无对证。” 他上去耳语了一番,郭孝勇听得连连点头,不做它想,立马去和西城厢公所的差役汇合,提供查案线索。差役们虽然奇怪这官衙内好好的清福不享,大热天的出来受这苦差,不过这次他提供的情报,还真的迅速锁定了嫌疑人。 “戴捕头,这两人说三天前在惠河岸看到陈小二和袁成罡发生过纠纷。” 戴石传唤目击者上前,俩人都是附近生活的百姓,对于官差的盘问,倒也如实回道:“三天前,大概酉时傍晚,就这戏班子后巷,我看到这两人发生口角,年轻的还揍了那道士一拳。” 旁边衙差把陈利和袁成罡的画像给他们确认:“确定是这两人吗?” “对,是他们,那道士我印象很深,那天好像喝了很多酒。” “那后来呢?” “后来就不知道了,我俩见他们火气这么大,所以赶紧走开了。” 郭孝勇适时插话道:“戴捕头,那陈小二和袁成罡素有结怨,坊间酒楼也大多知晓,前几天袁成罡就被陈小二告发,下了大狱,想必袁成罡出来后,找那陈小二理论,两人发生厮打,被陈小二谋害,尸体推入河中,借以毁尸灭迹。” 从作案时间c杀人动机c证人供词等维度判断,陈利的确负有重大嫌疑,戴石思量了一会儿后,果断做出决策:“吴升c汪权,去府衙申领缉捕令,将燕伍班陈小二羁留扣押,待官府做进一步审查。” 此时此刻,燕伍班还同往常一样,台上大戏唱起,台下人声鼎沸,看似平静如常。薛采玉和路小锅匿在人群里,监视缨红的外出行动。奇怪的是自从上回醉流连一事后,缨红大大减少了外出交际,偶尔的应酬,也属于生意上的往来,她们隐隐感觉,对方或许也察觉到了本方的存在,正在考虑是否继续盯梢。可就这时,戏园忽然躁动起来,一队衙差拿着缉捕令横冲直撞,搅乱了整个戏园的生意。 “谁是班主?”领头的喊道。 “我是,请问几位官爷意欲何为?”缨红看这架势来者不善,微微蹙起了眉头。 “燕伍班陈小二,涉嫌道士袁成罡惠河暴毙一案,现奉府衙之命带回审讯,你快把人交出来!” 陈利刚打算去醉流连,就被衙差堵在了门口。自从上回揍了那袁成罡一顿后,他就感觉右眼一直在跳,没想到那道士居然死了,更没想到这桩命案摊到了自己头上。 他站了出来:“我就是。” 缨红白了他一眼,本来还想周璇一下,没想到这猪头倒是一根筋。领头的衙差打量了一下面貌,跟肖像对照无误后,给他上了镣铐带走。缨红阻拦不及,嘱咐好戏班事务后,带上左小青立即赶去府衙。 这一幕突发状况,自然也看在薛采玉和路小锅眼里。 薛采玉蹙着眉头:“净会惹是生非。” “好了师姐,先过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姐夫又是得罪谁了。” 江宁州府狱讼衙门,高额大门,登闻大鼓,进门八字影壁,内衙七格开间,正厅高悬公正廉明,左右衙差执棒肃列。主案之上,因知府卢毅公务在外,改由通判杨广德坐镇,底下州府诸曹设案旁听。大堂之外,百姓聚集,探头探脑,人命官司总是夺人眼球。 “听说是栖霞观的道长死了。” “栖霞道观的道长一向济世助人,善心仁义,那可真是死得太冤了。” 不明真相的百姓胡乱揣测,瞎嚼舌根。消息传开后,柳笑侬c曲灵裳几人马上赶到府衙,这七夕文会近在眼前,陈利摊上这事儿可真让人着急。 “柳公子!曲姑娘!”左小青在人群里朝他们招手,柳笑侬几人好不容易挤过去。只是前面人挡人,只能使劲儿垫着脚看。只见公堂之上,陈利正在接受审讯,缨红以被告家属身份在堂辩护,看的曲灵裳心急如火:“柳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才刚刚得到消息。” 柳笑侬挤的不行,还好跟来的廖叽机警,掏了点碎银往地上一扔,引得人群骚动,几人趁机拱到了前面去。 坐在主案的是江宁通判杨广德,头戴直脚幞头,身穿盘领大袍,滚胖的腰围,坐在太师椅里刚刚卡住,他一边审阅着诉状,一边听着底下陈述案情始末。 因袁成罡无亲无故,所以由府衙作公诉方,经手此案的录事官,对死亡时间c杀人动机c证人供词等方面进行着总结汇报:“据坊间查访,陈小二与死者袁成罡有过往恩怨,三天前陈小二告发袁成罡,致其下狱,袁成罡曾当众扬言报仇,在出狱当天傍晚酉时,袁成罡与陈小二在城西惠河岸产生口角,继而发生缠斗,有民众邓九c宋成作证,以及死者脸上淤痕可供判断” 他顿了顿,看了眼陈利,继续说:“除此之外,我们在尸首附近发现酒壶,又经仵作检验,从死者腹部验出毒物,确认是死者生前中毒,我们揣测毒物施于酒中,被死者误食,属下以令衙役搜查燕伍班,想必马上就会有结果。” 为了彰显公正,袁成罡的尸首直接抬到大堂,仵作严大丰以银针刺入死者腹部,结果针头变黑,满堂哗然,议论起下毒杀人的可能性。 旁审的诸曹官们揣测道:“那就是说死者被疑犯下毒,察觉后前来理论,被疑犯重创,然后毒发,最后被抛入河中毁尸灭迹?” 陈利和缨红正想争辩,可有衙差这时急报进来:“禀大人,厢公所差役从燕伍班陈小二榻下搜出毒物,总计八钱,请明视。” 他将物证呈上,杨广德转给仵作,仵作稍一检验,就回禀道:“杨大人,此乃毒鼠药。” 衙差又补充道:“据卑职查访,城西孙记药材铺老板,确认三天前,陈小二到其药铺抓过毒鼠药,当时陈小二扬言要一斤,且言辞激烈,神态凶恶,但老板不敢多卖,只售予一两。”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谁没事会去买一斤老鼠药,分明是别有用图。如今买去一两,还剩八钱,证明确实使用了老鼠药。旁审的诸曹官们用笔记下,作为重要旁证。 这下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陈利一个头两个大,缨红气的想刨开他脑袋瞧瞧,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你是猪吗,好端端的买什么老鼠药。” “你还说我,还不是你让我买的。”两人这时候还不忘嘴仗。 郭孝勇此时也在人群里围观,这次事情的发展虽然没有按照预定轨迹,但结果无疑超出预期,都不用自己出手,就弄了个一石二鸟。姓陈的死了,臭道士也挂了,对了,还有姓陈的那娘们,也是自己的了。他望向堂下身姿婀娜的缨红,真是越看越心痒,要不是忌惮上回救下陈利的幕后杀手,他早想直接掳人了。不过现在一切都水到渠成,他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身边心腹也是一个劲儿的奉承少爷英明。 人群里路小锅低声道:“师姐,怎么办,我相信姐夫不会下毒杀人的。” 薛采玉蹙起眉头:“现在还不清楚,我们静观其变。” 眼下人证c物证俱在,杀人动机c作案时间也都吻合,左右旁听的诸曹官交头接耳,大致对于案情交流了看法,整理了意见上呈主案。杨广德草览了一遍后,案情基本清楚,也有了自己的判断,他惊堂木一拍:“疑犯陈小二,你对此还有何可说?” 话到这个份上,可以说已经判定了事实,等的只是犯人痛哭流涕的自陈与悔恨。不过陈利对这案子也有自己的判断,还是有漏洞可以钻的,只是身边的“毒蝎娘子”,似乎比他严肃的多。 缨红剜了他一眼:“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剩下的我来处理。” 她撇下陈利,挺身出列:“杨大人,民女认为此案漏洞百出,我家相公不可能毒杀袁成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 舌战群僚毒蝎娘子镇全场 “杨大人,民女认为此案漏洞百出,我家相公不可能毒杀袁成罡。” 这话听到几个诸曹官耳朵里,当然不舒服,这不侧面抨击他们断案无能。年轻点的诸曹直接顶了回去:“此案人证物证俱全,可不是空口白话可以抵赖的。” 也有倚老卖老的冷嘲热讽:“小姑娘,你护夫心切可以理解,但翻案可是要讲证据的。” 或许是漂亮的女人,总会多一些发言的特权,杨广德倒是示意诸曹幕僚稍安勿躁,让她继续说:“你有何凭证尽管说来,本官奉职守公,绝不姑息奸邪,但也不屈酿冤狱。” 缨红谢了声后说道:“三天前,有路人在城西瓦子看到袁成罡和我家相公发生口角,虽然有所缠斗,但可有直接目击证人,见到我家相公将死者抛尸惠河?” 她目光如炬,直直的扫向一席诸曹官,所有人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辩驳出来,俱是冷哼一声别过头,算是认可她的陈词,于是缨红继续说:“那么也就可以说,即便我家相公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时间,但杀死袁成罡并抛尸惠河的判断,仅仅处于臆测推论,并没有绝对证据。” 诸曹官当然不服:“那毒鼠药怎么解释?这可是在死者腹中验出,铁证如山!” 又有人道:“再说了,谁没事去管药铺拿一斤毒鼠药,这分明是别有所图!” 缨红笑道:“那民女不妨向几位大人讨教一个问题,倘若大人计划用毒杀人,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去药材铺叫买一斤毒鼠药?明知用不了这么多,还要如此引人注意,是唯恐天下不知?” 几个诸曹被怼的哑口无言,堂外百姓们也纷纷议论,这确实不符合正常人的行为逻辑。 这时杨广德倒是发了话:“陈夫人此言虽有可取之处,但毕竟属于常理推断,就和你之前说府衙臆测陈小二杀人行凶一样,亦不可作为断案实据。” 杨广德的话立马受到诸曹们力捧:“杨大人所言甚是,这丫头不过是逞口舌之利!” 陈利这时贴近些缨红,小声道:“行不行啊你,要不我来。” 缨红瞪了他一眼,并不理会,继续说道:“谁说没有实据,这里我先要请教一下府衙的仵作,请问用毒鼠药毒毙一个成人,至少需要多少剂量?” 老仵作沉吟了会儿,谨慎道:“以毒鼠药的毒性,成人服食五钱即有性命之忧。” “那好,我相公实际购得毒鼠药一两,若以此毒害死者,那手上最多只能剩下五钱,但现在官府搜出八钱,所用不足两钱,请问又何以毒毙袁成罡?” 这话一出,立马点醒了一众人,围观的百姓连连称是,柳笑侬和曲灵裳在人群里煽动群众:“既然剩下八钱,那就证明根本毒不死袁成罡!”c“凶手想必另有其人,杨大人明鉴啊!” 主案上的杨广德缓缓点头,算是认可这个说法,不过底下的诸曹官却是死纠不放:“或许他从其它药铺抓了药,其实不止买了一两,有何奇怪。” “那大人完全可以派人查访全城药铺,看我家相公是否有到其它药铺抓过药。” 看她这么言辞凿凿,几个诸曹大概也知道所言非虚,于是又强辨道:“或许死者体质羸弱,两钱毒鼠药便要了他的命,也未尝不可。”他们问向仵作,仵作踟蹰难言,如果一定要纠这死理,确实可以这么说,毕竟凡事都有万一。 缨红早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松口:“那民女给大家做一个试验。”她嘱咐衙差取来一小壶酒,放入两钱老鼠药搅匀,给大堂众人闻识,结果都是掩鼻而退。 堂上杨广德不解其意,缨红解释道:“因为民间常有童子误食毒鼠药,所以药铺为防止误伤,就在药中添加刺激嗅觉的味剂,尤其经过酒水挥发,更是令人作呕。” 她把酒拿到诸曹席间,这群人慌忙挥扇起袖子,避之不及,缨红调侃道:“连你们都受不了,袁成罡难道是猪吗,这种酒都喝得下去。” 有诸曹捏着鼻子道:“或许他就是猪呢。” 陈利听得又气又笑,跟缨红私语道:“这几个猪头是不是收人钱了。” “不是,他们就是单纯的蠢而已。” 庭外的柳笑侬也是看的气恼,可惜这里是江宁,不是钱塘,他也没法从场外去盘招,身边廖叽气的都骂了:“少爷,这几个摆明了针对小二哥嘛。” 曲灵裳也怀疑道:“莫非是收人贿赂,故意陷害?” 左小青更是直言不讳:“这些贪官污吏,我要把他们头都拧下来。” 柳笑侬倒是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我看是缨红姑娘气势逼人,让几个老顽固下不了台,所以强词夺理。” “那就难办了,这纠缠下去哪里是个头。”曲灵裳忧心忡忡。 杨广德也看出底下诸曹强词夺理,但毕竟同僚,不好拂了这么多人的面子,所以只能为难缨红:“陈夫人,虽然你所言有可取之处,但你相公确实具备下毒的条件,也有致人死亡的诱因,在本桩命案中嫌疑最大,本官不可轻易释之。我看这样吧,我宽限你十日时间搜集证据,再为你相公翻案可好?” 府衙内外交头接耳,这案子疑点重重,既然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定论,拖延一阵也是个不错的折中之法。柳笑侬大概猜到了府衙的心思,双方都没有实据,就证明私下还有周旋的余地。陈利也认为案子进行到这里,基本陷入了僵局,已经不能用常规的狱讼手段来解决,可没料到缨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府衙的这番“好意”。 “多谢通判大人体恤,不过民女认为这桩案子不必留到十日后。” “你想干嘛。”这次连陈利也没看懂她的意思。 “本来想给官府留一线,不过既然他们厚颜无耻,我们也不用给他留面。” 在陈利的印象里,缨红待人总是笑盈盈的,哪怕是给她下药的郭孝勇,或者前几天洗澡的误会,也没见她真个与人动过气。她就像水墨画里的江南水乡,永远是吴侬软语般的温柔与亲和。但此时此刻,陈利望过去的那张侧脸,笑容尽敛,脸上像是笼着一层霜,只听得她十分平静的吐了四个字。 “我生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3章 实力打脸挑战常识治不服 这一切的变化,都只在一个鼻息之间。诸曹们认为缨红气疯了,也开始强词夺理,嘲笑道:“你这小姑娘别嘴上逞能,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要证据是吧。”缨红走到袁成罡的尸首前,揭开尸身上的白布,看向一席的诸曹官道:“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毒死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就像是一击重拳,狠狠的捶在胸口,让人猝不及防,半晌才有人缓了过来。 “这这怎么可能?刚才仵作都当众验过毒了啊?” “对啊~~我们都亲眼所见。”百姓们议论纷纷。 仵作严大丰感觉权威受到了挑衅,立即反驳道:“老朽刚才以银针探腹,如果死者是死后灌毒,则毒物只能到喉,不能及腹,如今在腹部探得毒素,证明是死者生前被人灌毒,不知陈夫人何出此言?” 老仵作在府衙供职多年,资历极深,所有人都是连连点头,认为有理,但没想到缨红直接怼了回去。 “谁跟你说银针能探毒了。” “” 很难有表情,可以完整的囊括此刻所有人的表情,吃惊?不解?或是莫名其妙?全部糅杂在一张张拧巴的脸上。银针验毒,就像人要吃饭,地要施肥一样,哪怕是山野平民也都有此常识,所以这样的论断,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缨红向堂上禀明:“杨大人,要证明银针究竟能否验毒,只需从义庄请来三具非毒物致死的尸首,且停尸时间超过三天,即可辨明真相另外,再找来几枚发臭的鸡蛋,辅助断案。” 杨广德觉得这事儿太玄乎,也很好奇有人挑战既有公论,所以责令衙差立即下去执行。庭内庭外,霎时议论不休,大抵发表着难以置信的言论。 “师姐,银针真的不能试毒?”对于路小锅这些常年行走在外的人,这项生存技能的真实性,尤为重要,但这个问题抛给薛采玉,也并不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看她言辞凿凿,怕是确有此事,先看看吧。” 过不多久,府衙就从义庄调来尸首,眼下正值夏季,尸体腐烂很快,尸臭弥漫开来,让所有人不禁捏住鼻子。 衙差回禀道:“杨大人,这是从义庄调来的三具男尸,均非毒物致死,且停尸超过三天。”另外还有一篮子臭鸡蛋也被呈上公堂。 杨广德看向缨红:“陈夫人,此事既然由你挑起,那就请你为大家验明吧。” 衙役呈上托盘,里面置有银针四枚。缨红倒是有条不紊的按着自己的节奏来,先掏出药丸服下,以避尸气,又系上面巾,掩住口鼻,最后取银针在手,从第一具男尸腹部腐烂处,缓缓刺入。 这一刻,围观的百姓全部屏住呼吸,踮起脚来看。老仵作睁大了眼睛,诸曹官伸长了脖子,执笔的录事官由于过于紧张,攥紧的笔杆,被捏的吱吱作响。 银针刺入,再缓缓抽出,迎光一看,缨红边上的老仵作,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之后每验一具尸体,他的心就往下一沉。 毫无例外,三具尸体以银针试之,全部变黑。 “这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百姓和诸曹官们也都张大了嘴。 庭外一直关注事件发展的郭孝勇,真是大失所望,没想到这案子也能翻过来。身边心腹瞧他脸色阴沉,战战兢兢不敢多嘴。 “陈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广德相信事出必然有因。 缨红解释道:“令银针变黑的并不是毒素,而是一种特殊成分,这种成分在寻常发臭的鸡蛋里也能检验的到。”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银针探入一篮子臭鸡蛋里,果然如她所言,银针同样变黑,这不禁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缨红继续说道:“众所周知,人体在死亡后便会开始腐烂,而腹部乃肠胃所在之处,残食积攒,发酵生臭,是尸体最先腐烂部位。如今正值夏日,潮湿燥热,暴尸三日以上,腹部即已深度腐烂,尸腐之气与银器反应,可致其变黑,而未必是剧毒之物。”说到这儿,她看向府衙的老仵作,“我们观死者仪容,口眼手鼻,俱常尸之态,全无中毒迹象,你身为仵作,没有细加检验,便妄出断言,可知渎职之罪?” 老仵作吓了一激灵,这事闹大了可要丢饭碗的,他赶紧辩解道:“即便不是毒死,或许也是其它方法致死,再抛尸河中”说来也巧,他忽然瞄到袁成罡脖子上的一道淤痕,灵光一闪,大声说道:“大家看死者脖颈之上,有淤痕未消,证明是被人勒死后再推入河中。” 诸曹席一听这话,也都伸长了脖子看,发现还真有淤痕,也是附和道:“对啊,这又从何解释?” 缨红想都没想,直接怼了回去:“此道淤痕颜色较浅,是死后所留,如果是生前被人勒死,淤痕应当呈深紫红色。如果民女所料不差,这道淤痕应该是衙差打捞尸体时,用绳索套住脖颈,拖上岸时不慎留下。” 杨广德问向捕头戴石:“可有此事?” 戴石抱拳道:“回禀大人,确如陈夫人所言,尸体漂于河道,常物难以够及,是以用绳索套取上岸。” 这话一出,别说那一席诸曹官了,就是杨广德脸上也大感无光,他小声问向仵作:“老严啊,你到底行不行啊。” 他这话只是想缓和一下府衙的尴尬,不过听在老仵作的耳朵里,可真是羞愧万分,真想地上找个缝儿钻进去。 不过虽然证明袁成罡不是死于中毒,但这桩案子还是扑朔迷离,杨广德不得不请教缨红:“那陈夫人可知死者的真正死因?” 缨红完全不想帮忙:“那是你们府衙的事,我只证明我相公与此案无关。” 诸曹官们马上跳脚起来:“你这丫头片子,通判大人好生问你,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又有人讽刺道:“即便不是你相公毒死,也保不准是用别的手段谋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4章 反客为主辣妻神操断狱讼 “即便不是你相公毒死,也保不准是用别的手段谋害。” 诸曹们说话阴阳怪气,缨红也不客气,朝他伸手一摊:“证据呢?我已经证明我家相公不可能毒死袁成罡,但你们说是我家相公谋害,可有事实证据?根据《大齐律典》九章七项二十一条,诽谤良民,恶意中伤,轻则庭杖三十,重则流放千里,还请几位大人想清楚了再说。” 几个诸曹被反将了一军,又奈之不得,只能瞪着她翻白眼。 旁边陈利看的虽然暗爽不已,但又不得不说,这丫头是被打了妈哔针了吧,见谁怼谁,战力爆表,他现在都得掂量一下,以自己这智商,能不能在这位缨女士的剧本里活过三集。 人群里柳笑侬和曲灵裳也是为缨红抓一把汗,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这位脸上总是笑盈盈的姑娘,脾气原来这么大。 廖叽扯着柳笑侬的袖子说悄悄话:“少爷,我看你那点心思,那缨红姑娘早就看出来了,你还是别费那功夫,早点回去帮老爷打理酒楼吧。”书童又开始念紧箍咒了,柳笑侬赶紧捂住耳朵。 杨广德自知府衙理亏,示意诸曹官们稍安勿躁,倒是对缨红和颜悦色:“陈夫人天资聪颖,才思敏捷,今日为夫家争辩于庭,情义两全,可谓巾帼无双。如今府衙遭遇疑案,不得其解,还请陈夫人仗义施手,好让死者瞑目,正义伸张。” 杨广德作为一府通判,江宁二把手,这里子面子也都算是给到了。陈利赶紧跟这位缨女士耳语道:“差不多得了啊。” “还用你说。”缨红暂时放下成见,看向已经成鸵鸟样儿的仵作:“死者尸首可是仔细检验过了?”在缨红锐利的目光下,老仵作惭愧的低下了头,他确实没仔细查验,只是偶然发现腹部异样,拿针一试,便草草下了结论。 缨红摇了摇头,管衙役要来尸检工具,戴上面巾和手套。所有人的目光,这时都集中到她身上,只见她俯下身来,从死者的眼耳口鼻到手足四肢,逐一检验。她紧抿着嘴,动作娴熟而连贯,百姓们探头探脑,都在等待着检验的结果。 陈利离她最近,看她鬓角的青丝蜿蜒在耳廓,尤其是难得严肃的时候,真是漂亮的过分。他甚至都想笑自己是不是精虫上脑,在尸体堆里还能有这种奇葩的关注点。 “不用再查了。”缨红揭掉面巾,给出结论:“他就是酗酒溺亡。” 在一片惊疑声中,缨红逐一解释道:“死者嘴部紧合,眼睛开闭不定,两手自然拳曲,脚底皱白不胀,还有淡色血污和擦伤痕迹,证明是失足落水所致。因人落水后本能挣扎,气脉往来,搐水入肠,所以腹有水胀,而且在死者口鼻和手脚指缝里,均发现少量泥沙,为死者在河中挣扎摄入的有力证据。鉴于死者有酒糟鼻和酗酒史,并且案发当天也有目击者证实其大量饮酒,所以可判定为酗酒过度,不慎跌入河中溺水身亡。” 所有人都是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不过诸曹席里又有人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就这么确定泥沙是生前摄入,万一是死后渗入口鼻,也不是没可能。” 对于这种反智人群,缨红直接取来剖尸刀具,从死者咽喉部破开,翻开食道,去查验泥沙。但因这一连串动作实在太过突然,众人在没有防备之下,见着血肉惨状,俱是干呕不止,即便是内心强大之人,也是侧过些目光,避免直视这个解剖过程。 曲灵裳瞥过头不敢看,又问柳笑侬结束没有,结果半天没回应,她抬头一瞅,结果这厮背过身去跟书童嘟囔:“这女人的心是铁长的吧,也太狠了,希望白姑娘不要有这种癖好。” 另一边眉头紧拧的路小锅,感觉胃里的酸水在翻腾,舌头c牙齿c整个口腔,都充满了酸涩的味道。 “师姐,你这都能看的下去?”她是真受不了这种解剖场景。 大堂里,缨红终于取出咽喉部位的微量泥沙,看向诸曹道:“如果是死后抛尸,即便侥幸有少量泥沙渗入口鼻,但也绝不可能进入咽喉,几位还有什么要说的?或者要我给你们解刨肠胃?” 诸曹们一听这话就想吐,赶紧摆手告饶,这女人真是气的让人不得不服。 事情到此,铁证如山,就是再为不智之人,也不会在这个案子上继续纠缠。杨广德示意录事官起草,对本案盖棺定论:“江宁府栖霞山道士袁成罡,三日前因酗酒过度,失足溺水身亡,经府衙查验,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特此结案。被告陈小二系清白无罪,当庭释放!” 杨广德一拍惊堂木,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了。诸曹官们赶紧退席,从缨红身边溜过时,一个个都是加快脚步,大气都不敢出。围观的百姓们叫好一阵后,也开始逐步散去。 郭孝勇主仆二人,在这看了半天,没想到最后还是让陈利全身而退,郭孝勇气的牙齿咬得吱吱响,心腹壮着胆子安抚道:“少爷不用急,咱们还有后招,那陈利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次就算他走运。” 郭孝勇一甩袖子,怒气而回,心腹赶紧屁颠屁颠的后头跟上。 人群里的薛采玉和路小锅,见大局已定,也不再逗留,迅速撤去。 缨红见陈利探头探脑的,问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 陈利抓了抓脑袋,刚好像在人堆里看到了薛采玉,但就一晃神的功夫,人就不见了,难道是最近思欲过度,产生幻觉了?还没等他细想,柳笑侬c左小青c曲灵裳几人赶紧围了上来,他们还以为陈利今天要交代在这儿,好在有惊无险。 “小二哥,你没事吧?”左小青大大咧咧。 “小二,你今天可是多亏了缨红姑娘,你得好好谢谢人家。”柳笑侬扮起好好先生,陈利自然得做足样子。 “是是是,平常都是英雄救美,没想到这次是美救英雄,真是辛苦娘子了”陈利摸着脑袋大言不惭,“这样,今晚我做几个小菜犒劳娘子,大家也一起聚一聚,娘子,这样安排可合心意?” 他笑嘻嘻的没个正形,缨红却是突然发难:“你买老鼠药的事,可没跟我说过,你想干什么?” 她那双眼睛看过来,锐利的仿佛能把人的衣服都扒光,陈利感觉要分分钟钟就要去世的节奏,还好通判大人突然过来叫住缨红,打断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陈夫人且留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5章 胜诉归来家宴飨客宾主欢 “陈夫人且留步。” 杨广德虽然岁数不大,但因为身子笨重,走过来都带着喘:“恕老夫冒昧,有件事想和陈夫人商计一下。” “杨大人请说。” 杨广德惭愧道:“府衙的仵作年事已高,这些年来都是勉力维持,可这合适的人选却一直悬而未定,所以想请陈夫人过来帮忙,虽然不能列入编制,但米粮钱帛肯定尽量满足。” 这事儿缨红怎么可能同意,不过她倒是没把话说死:“民女一介女流,只会搬弄曲艺,博人欢笑,公家之事又岂敢涉足。而且民女这草班一向四处游方,不拘一城,所以很难受得大人抬爱,还请杨大人体恤谅解。不过民女身在江宁之际,府衙若有传唤,民女必当竭力而为。” “好吧,陈夫人言至于此,那老夫也不好强人所难了。” 虽然要求被拒,但杨广德却是越发的喜欢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如此聪慧早熟,可惜已经出嫁,不然还真有心让她做杨家的儿媳。 陈利一直在边上观察缨红,见到她那标志性假笑又上线了,总算是切回到了正常的交际模式,他悬着的小命终于可以保住了。 一行人回到戏班后,求生欲极强的陈利主动请缨,揽下今天的晚饭,拉上左小青去菜场席卷一空,鸡鸭鱼肉c蔬果百鲜,真是奔着年夜饭的规格去的。柳笑侬和曲灵裳也被留了下来吃个便饭。 柳笑侬不用多说,现在吃喝拉撒都在戏班,除了隔三差五回趟酒楼,基本是把戏班当常驻窝点了,一有功夫,就提上刀跟白璟比划招式。在陈利的“点拨”下,还开始研究“眉来眼去剑”和“干柴烈火掌”,虽然总是皮开肉绽,但对他来说却非常受用。 至于醉流连那位小姑娘,心境就大不一样了。这七夕文会是越来越近了,其他两位姐妹不说技艺大成,但好歹都有了长足进步,可就曲灵裳这边,连个苗头都没有,现在心里是七上八下,一会儿跟戏班的钟叔讨教二胡,一会儿跑进厨房给陈利打下手。 厨房里油烟滚滚,热火朝天,被陈利临时抓来的几个师兄弟,充当着伙夫的角色,洗菜烧灶,瞻前马后,原本管理后厨的田槐,被陈利请到了大堂喝茶去了。他全面接管了厨房,身前那张脸盘大的砧板上,硕大的猪排,被迅速分块,他叫着下一道工序,旁边立马递过来一条鱼。 陈利一瞅,一双细皮嫩肉的小手,正捉着一条死命挣扎的大鱼,分外滑稽。他见是曲灵裳这丫头,笑道:“你不在大堂等着,到厨房来做什么?” 曲灵裳把鱼搁了下来:“小二哥,我那个曲子你有没有想法啊。” “已经到嘴边了,估计这两天就能出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鱼杀了片肉。 “真的?” “你帮我把这鱼剁成泥,或许今晚就能出来了。”他本是调侃这丫头,没想到她真的夺了菜刀做起了伙夫。陈利见状,知道这事儿不能再拖了,不管如何,今晚都得出个结果了。 宅子外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瓦肆的喧嚣,翻过山墙,传进大堂,正好成了今天燕伍班的晚宴助兴乐,颇有几分身在酒楼的排场和氛围。两张大圆桌,每桌十八道菜,葱拨兔c粉签鸡c香酪鹅c石肚羹c烧蚶子c江鱼包儿水陆珍馐,齐聚一堂,还有冷元子和甘豆汤作为冷饮甜点,在这清风夏夜,更是锦上添花。 泰伯坐在主位,红光满面,戏班的老师傅不像往日拣饭菜回房吃,今儿也是坐定了就舍不得挪屁股。师兄弟们更是两眼放光,对着宴席直咽口水,这卖相,这规格,对于这帮走南闯北的学徒来说,已是堪比御膳。 柳笑侬满脑子生意经:“小二,我看改天你也给我们酒楼指点指点看。” 曲灵裳为了曲谱,也是不要底线的捧他臭脚:“小二哥不仅精晓乐理,更善于庖厨之事,真是让灵裳佩服~~” 陈利左右不见缨红,问左小青道:“你跟你二师姐说了吗?”虽然平常缨红都是最后过来喝两口汤,不过今晚的宴席本就是为她设的,这正主迟迟不到,多少让人焦急。 左小青回道:“我刚叫过了,二师姐让我们先吃着,她过会儿就到。” “没事,都吃吧吃吧~~”泰伯招呼大家动筷,几个小子哪里还忍得住,这筷子出去就跟上战场一样,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等到酒过三巡,饭过五味,缨红才姗姗来迟,似乎每次都是掐准这个节点,笑吟吟的问几声大家吃的好不好,也夸奖陈利的别出心裁。陈利还不知道她心里盘算着什么,但他可不想晚上再去开小灶,所以借着人多,煽动群众倒逼泰伯宽限一回,让缨红敞开了肚子吃饭,师兄弟们也是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 “泰伯,你就让二师姐吃一回呗,一顿又不会怎样。” “对啊,今天难得大家聚一起吃饭,不会妨碍二师姐以后唱青衣的。” 柳笑侬和曲灵裳不明细理,左右打听了几句,才知道有这种内情。 只是没想到泰伯被炒的心烦意乱,一时脱口而出:“你们这群兔崽子要造反啊,吃什么不是吃,反正也吃不出味” “吃不出味?” 泰伯神色一滞,倒是缨红笑道:“我最近有点风寒,所以食欲欠佳,只能喝点清汤,大家赶紧吃吧。” 这件事很快就淹没在饭桌上的其它话题里,酒足饭饱后,老师傅们回房休息,年轻人又玩起猜枚酒令,醉的东倒西歪,相互搀扶回房。柳笑侬赖在戏班不走,跟白璟讨论武学。曲灵裳拉着陈利千叮万嘱,在得到一番承诺后,才放心坐轿回去。 家宴散席后,夜已深凉,天上一轮娥眉月,庭院小风穿堂过。整个戏班,都开始渐入梦乡,墙外的喧嚣也偃息下来,唯独缨红的闺房,此时还亮着油灯。 陈利蹑手蹑脚的摸到缨红闺房,手上还提着一小暖炉,四处张望了下后,咚咚咚的敲了几下门。 屋里问道:“谁?” “还能是谁,你的亲亲好相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6章 速食男女偶得七夕催泪曲 “门没拴,进来吧。” 得到里面的首肯,陈利推门进来,见缨红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用红帛将左手缠好后,才抬头看他:“什么事?” 陈利贼头贼脑的把暖炉放下:“当然是做夜宵啊。”他取来水壶放上面烧,嘴里念念碎的,“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老头以为把厨房门锁了,我就没办法,真是太天真了。” 缨红偏了偏头,露出疑惑的表情,并不清楚他想做什么。这时,泰伯打着灯笼过来查房,见两人在房间说话,奇道:“大晚上的你们做什么呢?” 陈利指了指暖壶上的水:“喝茶,聊天,有问题?” 泰伯狐疑的扫了眼整个房间,看不出异样后才转身离开。 居然还有临时抽查,这老头防范意识还挺高。陈利把人骗走后,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干净,从怀里掏出碗筷,沾沾自喜道:“我早就猜到那老头不给你饭吃,所以提前用油锅炸了这份大齐独一无二的陈家速食面,还有这特制的红肉酱料包!缨红女士,你这回可是有口福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一包灰色布囊。 缨红托着腮,一言不发的看他忙活。只见布囊打开来,露出一块金黄面饼,平平无奇,但陈利脸上多有得意之色:“看好了,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他把面饼放入碗里,加入酱料,沸水一冲,面饼居然立刻软化下来,并飘散着浓郁的香味。 缨红眼睛一亮:“好香啊~~”尤其在这夜半时分,更是令人食指大动。 “尝尝看。”陈利把筷子擦干净递给她。 缨红挑了一筷子的面,放到嘴里,细细的嚼着,陈利倒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就像是等待评委打分的选手。 “怎么样,可以吧?” 缨红见他模样,抿嘴笑道:“一碗面条就想把我打发啦。” “你这话就市侩了,大不了以后你坐牢,我给你送牢饭,这总可以扯平了吧。” “乌鸦嘴。” 缨红慢条斯理的吃着面,陈利坐边上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你看我们戏班现在就唱这《包青天》,而你这班主又有这断狱检尸的好本事,那不就是‘小包青天’嘛!以后这宣传打出去,那可比现在响亮多了。所以呢,我想好了,今后我们就管你叫‘小包’,怎么样?之后你再收一群徒子徒孙,那就是‘迷你包’,这辈子靠吃学费,就可以衣食无忧了,怎么样?” “不好听,能不能换一个。” 陈利挤着眉头,想了半天:“要不叫‘包红天’?” “算了,还是小包吧。” 缨红以为是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你还是讲点那些武林江湖的评书吧。” 陈利果断拒绝:“我那些都是要卖钱的好不好,你有夜宵吃了,还想听白书”他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但见缨红一言不发,就直直的看着他,大有无招胜有招的境界,最后只能服软,“算了算了,就当是谢你今天仗义出手。” 他稍一思量,就拿起《天龙八部》讲了起来,从段誉的无量山奇遇,到鸠摩智会战天龙寺,到乔峰身世被揭大战聚贤庄,再到他追查带头大哥,误杀挚爱阿朱,曲折离奇的情节,听的少女们多愁善感。 “这位阿朱姑娘死的真是冤枉。” “当然冤了。” 阿朱纯粹是强行写死,当年放电视剧的时候,黄日华用血书立碑的那一段,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等等!陈利灵光一闪,猛地跳将起来:“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他着急忙慌的翻出纸笔,奋笔疾书,缨红偏了偏头,露出不解的表情。 晨曦拂城,香风卷帘,醉流连边上的宣乐坊,丝绦垂幕,美如蟾宫。这是醉流连艺伶的私人琴房,屋宇洁净,兰香袅袅。前几日陈利从《天龙八部》里得到提示,拿出七夕比试的曲谱,交给曲灵裳组织乐班练习,为了检验曲子能否催人泪下,陈利让曲灵裳暂不外宣,即使是酒楼姐妹也秘不透露,这几日闭关琴房,日以继夜的打谱苦练,而今天,是第一次在酒楼内部进行试水。 明净的琴房,光洁的梨木地板上,五六名湖蓝裙衫的艺伶席地而坐,各执乐器,古琴c长笛c竹笙c扬琴,还有中间手执二胡的曲灵裳。在她们身前,挂着一帘飘动的丝绦,对面席子上,有酒楼的红姑娘依次入座,她们交头接耳,小声嘀咕,对这捧上天的催泪之曲大感好奇。 “听连翘那丫头说,给她们送饭时听到几段,说是听得人直掉眼泪。” 年长些的女伶一笑置之:“连翘这丫头说风就是雨,你听一半就是了。” “伤春悲秋的曲子我们也是听多了,纵然有几分伤感,但大抵多是无病呻吟。” 前排的秋如雁朝她们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小些议论。江月怜坐旁边,心里打着鼓,她和秋如雁也不知道这曲子长什么样,眼下几分期待,也有几分担心,手上的丝巾缠了松,松了缠。 琴房外庭的石案上,柳笑侬和高鸿渐正下着棋。柳笑侬纯属好奇,高鸿渐却是被强拉过来听个墙角,颇有些不大情愿。 “我等会儿还要去府院。”他皱着眉头。 “就听个曲儿而已,耽误不了多久,完了我也跟你一道去。” 高鸿渐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府院突然找上我,是你提的吧。”他昨晚接到知府衙门传唤,让他今天过府一叙。可他一向深居简出,即使在钱塘也少人交往,江宁又怎么会有人知道他。不用多想,肯定又是这位八拜之交暗中使力。 柳笑侬笑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咱们现在就听曲,不聊庙堂之事。” 说起这个,高鸿渐更是直摇头:“恕我直言,你那位陈兄弟行事轻浮,为人市侩,你推荐他来给人辅导曲艺,怕是有欠考虑。” 柳笑侬只是笑了笑,并不解释。忽然,他看到酒楼老鸨赛金凤,在小院的八角门洞处来回踱步,时不时张望琴房,像极了等候放榜的士子。柳笑侬知她心思,还故意劝她进去琴房听,羞的赛金凤赶忙摆手。 “公子就别取笑我了,我还是等姑娘们出来跟我说吧。” 她不懂曲艺,但这心却是一直悬着的。这次醉流连和烟雨遥的比试,事关重大,如若多一份胜算,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琴房里,旁听的姑娘们都不再言语。乐班子准备就绪,曲灵裳握住弓弦,深吸了口气,胸部微微起伏着,待完全平复后,跟身边姐妹点头示意。操古琴者,慢慢起手,催动出空灵的音符,在整个琴房飘荡开来。 女伶人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外头对弈的两人,也放慢了落子的速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7章 暗流浮动民生要案危机始 赛金凤一直候在门洞外,远处琴房内乐声依稀传出,到得她的耳畔,已然听不真切,自然无法辨知详细。她左等右等,来回打转,右手掐着左手掌的虎口,紧紧的放松不下来,焦虑与不安,在急碎的步子里愈演愈烈。 隐隐的,乐声好像将歇下来,赛金凤伸长了脖子,果然姑娘们有说有笑的从琴房出来了。赛金凤一看,这还了得,不是说要比谁能赚人眼泪吗,可这一个个笑的自在,哪有半点泪珠儿,她赶紧迎了上去。 “哎哟~~我的女儿们,这曲子到底是如何了,怎得还带着笑脸出来了?” 女伶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俱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秋如雁拉着赛金凤的手道:“我的好妈妈,你就把心揣回去吧。” “这曲子真有这么大把握?” 姑娘们却是不再回答,笑嘻嘻的结伴而去。赛金凤心里没底,又是抓住了要走的柳笑侬:“柳公子,那曲子究竟如何?您是大才子,想必定能听出个明白来。“ 柳笑侬笑道:“此曲水平极高,赛妈妈不用担心。” “这是有多高啊,可比得上烟雨遥那花魁?” “这个嘛”他指了指醉流连的酒楼,“哝~~就跟你们酒楼一样,三层楼那么高。” “” 两拨人都是调戏了一番鸨母,等出了酒楼上马车后,柳笑侬洋洋自得的问好友服不服,高鸿渐看他得意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搭这茬,反倒是问他:“知府此次所为何事?” 说起正事儿,柳笑侬收起了玩笑,跟他分说道:“这几天江宁突然冒出来药金,府衙苦于找不到来源,正在发愁,我知道你懂这些,所以让你帮忙看看,能不能从冶炼工艺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两人边说边行,用不多时,马车就在府院大门前停下,有官吏早已等候多时,将他们引到内堂议事厅。 这刚跨过门槛,柳高俩人就发现氛围陡然一肃。一眼望去,十几顶直脚官帽,威严耸然,整个江宁的上层官僚聚首一堂。江宁知府卢懿,通判杨广德,还有掌书记c支使等一干幕职官,以及府院三狱的相关诸曹,尽皆在席。所有人皱着眉头,神色十分凝重。 柳笑侬和高鸿渐落座后,卢懿抬了抬手,示意盐铁监当官郭耀陈述案情始末。原来在前两天,负责盐酒商税征收的郭耀,在税银中发现少量药金,与此同时,东厢公事所也接到瓦肆检举,有药金流于市井,但来源皆不可查,按照过往药金案处理经验,必有大量假币潜伏在暗,危机迫在眉睫。 杨广德说道:“金银在民间流通不大,即使作假,也尚可在上游控制,但就怕现今已渗入铜币市场,搅乱民生,贻害无穷。” 幕职官补充道:“这两天府衙已着手衙差全面称钱,希望以此警示,可以暂时抑制这批药金在江宁扩散。” 柳笑侬问道:“几位大人,周边县城可有接到类似通报?” 幕职官道:“暂时还没有接到消息,现在也不确是外部流入,还是出于本城。” 卢懿看向柳高俩人,说道:“今天请两位过来,就是想询问药金冶炼事宜。”他示意官吏将涉案药金呈了上来,是两锭元宝型的“黄金”,迎光一看,十分晃眼,他说道,“这批药金若不细加辨别,几近乱真,所以请两位协助,看能否洞悉这背后的冶炼之理,好让官府顺藤摸瓜,从原料处锁定嫌犯。” 这思路确实是个方法,只要知道这批药金所需原材,全城搜索异常交易,就有机会摸出幕后嫌犯。高鸿渐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这批药金,从成色c质地来看,冶炼非常成熟,绝对出自资深炼丹士之手,对此他已有了主意,向在座官员拱了拱手,陈述他的看法。 “先汉时方士李少君化丹砂为赤金,自此黄白之术大行其道。后狐刚子著《五金诀》,以吹灰法改进,用雄黄c雌黄伏火处理,点化赤铜,又是进了一步。而自先唐之后,炼丹士改以炉甘石c赤铜加木炭,炼至精纯,常人不以火验,极易蒙骗。若高某所料不差,此金当以炉甘石一方为法,府衙可重点盘查近几月江宁炉甘石的出入情况。” 卢懿缓缓点头:“高公子博闻强记,宏儒硕学,果然栋梁之才,本官立即彻查江宁及各州县府。”他马上签署政令,让文吏分抄下发州府县城。 这一场危机四伏的药金案,似乎已从一堆乱麻中找到了头绪。 江宁药金的初露端倪,让官府风声鹤唳。城内各个瓦子,随处可见衙差拿着等子秤,巡街称量铜钱。不论是酒楼脚店,还是卖菜小贩,都需出示铜钱重新称量。一贯钱够四斤方为合格,不足就没收,再由府衙统一补偿,名义上是控制份量不足的私制铜钱在民间流通。 车水马龙的城南坊肆,作为执行人员的厢公所衙差,还在街头巷尾跟小贩磨嘴皮子,领头的将校郭孝勇,却是在茶馆吃着茶点,身边心腹又是揉肩,又是扇风:“少爷,其实你今儿不用出来巡差,受这累不值当” “闭嘴。” 他突然被郭孝勇打断,顺着自家少爷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街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敲锣打鼓,一群人围着他,不知道传播着什么话题。 郭孝勇对那身影嗤笑一声:“真是冤家路窄,对了,消息都传的怎么样了?” 心腹回道:“府衙上下都清楚了,卢知府也非常重视,听说一早还召议了所有府员,底下几个县城也都发去了手令,动静够大,我想我们明天可以准时收网了。” 他看郭孝勇气定神闲的抿了口茶,露出鲜爽的满足感,又有些不安的揣问道,“不过少爷,这事儿真的不跟老爷支会声吗?” “屁大点的事,跟老头子说什么,再怎么也牵扯不到他。” “是是是。”心腹赶紧顺着他脾气往下说:“这次那姓陈的必死无疑,那戏班子也得给他陪葬,少爷,你终于可以出了这口恶气了!” 郭孝勇眯起了眼睛问向他:“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8章 药金案发全员入狱必死局 时入七月,酷暑难当,清早还能在瓦子里走街窜巷,临近中午,这日头已经毒的像蒸桑拿。陈利拣了个茶摊,叫了碗粗茶喝下,胸前一滩水渍,混着汗渍浸透上衣,湿哒哒的贴在皮肤上,更是让人心烦意乱。 自从解决醉流连的事情后,他终于能腾出手处理私事了。算算日子,来到江宁已经大半月了,但除了上次贴告示找到了些线索后,便再无音讯,他都怀疑这老婆是不是学过反侦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给他。他不得不在瓦子里敲锣打鼓,用最原始的方法,进行爱的召唤。眼下唇干舌燥,找了处茶摊正歇脚,忽然听到路人交头接耳。 “城西那个戏班子,刚全被官府抓了起来,连戏园子都被人封了。” “怎么回事?昨晚上不还在唱戏吗。” “听说是窝藏药金,从后院搜出来的,一大箱子嘞。” “真的假的?” 陈利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去,他抓住那俩盘问道:“哪个戏班子!” 俩人吓一跳,战战兢兢的:“就那c那个唱包青天的。” 陈利撇下他们赶紧跑回去看,果然这戏园子被封了,一个看客也没有,租住的别院也一样,大大的封条,在门上贴了个叉,正在他一脸懵逼的时候,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把他拽到了转角的小巷。 “廖叽?”陈利拧巴着眉头。 “嘘——”廖叽四处张望了下,就像打地道战一样,压着嗓子说:“我家少爷让我在这儿等你的。” “究竟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今早官府得到线报,燕伍班窝藏药金,数额巨大,被带回衙门审讯了。官府还在四处找你,这两天少爷让你就呆在我们酒楼,外面太危险了。” 老婆兄弟都被抓走了,就陈利这暴脾气还忍得住?他甩开廖叽直接冲衙门去了。廖叽人小力弱,阻拦不及,只能后头跟着一路到府衙。 这大门口人山人海,围观看热闹的群众总是不少,陈利也算是二进宫了,寻思着别刚进去就被逮了,想了想,在地上抹了两把灰,往脸上擦了擦,又把头发挠乱了,人这么多,乍一眼谁都瞧不出。 他顺着人流一路挤进去,看到柳笑侬探头探脑,拍了拍他肩,对方被他吓了一跳。 “你来这儿干嘛,不要命啦”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他看柳笑侬眼睛瞪的贼大,赶紧转移话题,“现在别说这些没用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笑侬说道:“这几天江宁突然冒出一批药金,府衙对这事非常重视,昨天还找了我跟和尚过去讨论,结果今天厢公所接到举报,说你们窝藏药金,结果还真从你们后院挖出一箱药金” “等等,药金是什么东西?” “”柳笑侬一时语塞,“就是假黄金。” “怎么可能,这明显是有人栽赃。” “但人家就是从你们后院搜出来的,你说怎么办?” 这时,府衙大堂之上,两班衙役,诸曹旁审,似乎梦回几天前的溺命案。唯独不同的,便是他现在还能在庭外旁观,主案上坐着的,也换成了知府卢懿。这位知府大人,虽然年近五旬,但面如刀削,气色沉静,鬓角发丝梳的紧绷,长长的直脚幞头,透着一股严厉的威压,与当日杨广德的气场又是大不相同。 缨红c泰伯c田槐等所有燕伍班戏员,全部羁押在堂。 面前,是一箱子金光闪闪的药金,还有来自厢公所将校郭孝勇的证词。燕伍班的学徒们当然不服,嚷着冤枉,受人栽赃,但很快郭孝勇又拿出证据。 “大家请看,我们在药金上发现细石粉,说明是经手之人不小心留下。众所周知,细石粉为操练兵器时保护手掌之用,除了军营,最常见的便是以武戏为生的杂耍戏班。据卑职调查,这燕伍班素以武戏为生,学徒均懂得拳脚兵刃” “你胡说!我们根本就没见过这箱东西。” “别急,我还没说完”郭孝勇说道,“我们在例行检查时,还发现箱底残留了一些异样碎末,经府衙工事检验,正是这批药金的冶炼原料——炉甘石!可想而知,这批药金正是他们从产地运来!” “这不可能,一定是你栽赃陷害!” 郭孝勇厉声道:“燕伍班私藏药金,包庇同党,铁证如山,请卢知府秉公决断!” 百姓们议论纷纷,卢懿抬手示意底下检查。捕头戴石从箱子里取了些粉末,嗅了嗅,又在指尖捻弄了一阵,他常年操刀弄棍,当然识得细石粉,待确认清楚后,回禀道:“卢大人,经卑职检验,确是细石粉无疑,一般为操练兵器之人的惯用之物。” 卢懿微微颔首,又传来高鸿渐:“高公子,你熟识黄白之术,还请代为检验一番,这箱中碎末可是炉甘石?” 这些矿物对高鸿渐来说,再熟悉不过,他稍一查验,就一清二楚,虽然看到人群里朝他挤眉弄眼的柳笑侬,但还是摇了摇头,回禀卢懿道:“确是炉甘石的碎渣。” 之前被缨红怼的很惨的诸曹官,这时都是说起风凉话来:“还以为多大能耐,原来也是贪财敛金的贼寇而已。” “想必是看现在风声太紧,所以埋入后院,等风声过后再行取用。” “我劝你们赶紧供出冶金贼窝,还能戴罪立功,要知道窝藏药金可是株连之罪!” 学徒们都吓傻了:“大人,冤枉啊!我们根本不知道这箱金子哪来的!” 柳笑侬跟陈利嘀咕道:“你最近是不是命犯太岁,这才几天功夫,又能整出这么大祸来。” 看了半天的陈利,马上就觉察到了事情的关键:“不用想,肯定是郭孝勇捣的鬼,这么大的后院,说挖就能挖出来。” 现在所有物证,都清晰明确的指向燕伍班,而且还是药金流出以来的第一宗大案,为了避免事态扩大,作为知府的卢懿,必须尽快遏制源头。 他一拍惊堂木:“尔等对此有何辩解?” 诸曹官在边上狐假虎威:“还不从实招来,再有隐瞒,小心大刑伺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9章 忍辱负重女装大佬混入狱 堂上卢懿高声道:“尔等对此有何辩解?” 他手下的诸曹狐假虎威,缨红却是从容不迫的回应他们的质问。 “虽然赃物从戏班搜出,但大人可查验戏班进出账目,以及跟城中商户来往记录,若有金银交易,必有所察。此外,民女戏班薄本利微,流水不大,即便斗胆枉法购置药金,也当以铜银为主,黄金显眼,又少流通,极易引人注意。大人通晓情理,善断人心,如此浅显之理,必可洞察。” 卢懿微微颔首,这话说的颇有情理,一个游方戏班来钱不多,明目张胆的用度黄金,极易招人怀疑,换作正常人,即便斗胆去用假钱,还是以铜币为主,就连银子都太显眼,更别说黄金了。 杨广德适时的给他们说了句好话:“卢大人,我看还是先行收监,待查明账目详细后,再做定夺吧。为今之计,还是加派人手,尽快查出药金来源。” 卢懿点了点头,一拍惊堂木:“嫌犯燕伍班一干人等,暂时收监州牢,待查明案情后择日提审!退堂——” 郭孝勇赶紧说道:“卢大人,燕伍班还有陈小二一人畏罪潜逃,嫌疑重大!” 卢毅颔首道:“戴捕头,你领快班人马搜捕全城,尽快将人捉拿归案!” “卑职领命!” 公堂暂时结案,围观百姓开始疏散,柳笑侬问向陈利:“现在怎么办?”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我们手上没有实据,先回去从长计议。”陈利远远望了眼戏班子,那群小子们,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被衙差戴上手铐,推搡着出去。而他那位毒蝎娘子,倒是神色如常,还往这边看了一眼,但是人头太多,肯定看不到他,不过就这一眼,让陈利有了心思。 在柳家马车的掩护下,陈利几人偷偷摸摸的转到柳家酒楼后院,拴紧柴门,屏退家奴,只留廖叽在门口放风。让陈利意外的是,那位高大才子居然也跟了来。柳笑侬紧张这事,主要是白璟牵涉了进去,但高鸿渐这世外高人的性子,居然也会掺和到这桩案子里。 “阿笑,这位高兄”他看向柳笑侬的眼神,已把意思传递的很清楚。 柳笑侬解释道:“和尚对金石有研究,肯定能帮上忙,所以我特别拉来的,以后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你也别高兄高兄的,叫他和尚就行了。” “他少林俗家弟子啊?”陈利奇道。 “他除了没剃度,浑身上下哪点不像和尚。” “这倒也是。”看着似石像,说话像念经。 “好了,现在就别说这些了。”柳笑侬用力的扇着扇子,好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小二,你就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陈利直截了当:“有没有办法把我混进牢狱?我要见小包一面,她对这案子有想法。” “小包是谁?”柳笑侬一脸懵逼。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我媳妇儿啊,人送外号‘包红天’。” 我看是你取的吧柳笑侬忍不住腹诽:“可现在外面都是衙差,郭孝勇摆明了跟你过不去,你去牢狱还不自投罗网?” 两人拧着眉头,陷入死结,高鸿渐板着的脸上,忽然松动了一些:“我会些易容乔装的手段,或许能蒙混过关,只是看你能不能接受了。” 陈利大喜过望:“兄弟有此神技,怎不早说!” 他催着高鸿渐给他易容,不然这阵子行动都不方便,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仓促的决定,让他几近崩溃的边缘。 傍晚酉时,天色渐暗。密不透风的州府牢狱,四处蔓延着阴暗与潮湿,进门开始,一路便架着篝火,墙上挂着烙铁等刑具,狱头们围在柴桌摇骰子,吆喝着买大买小,待狱卒过来通报有人探监后,这才停摆下来。 “狱头,这位是钱塘的柳公子,想要探视那伙戏班。”狱卒把人都领了过来。 柳笑侬打礼道:“不才与那戏班有些交往,此次代卢知府而来,规劝他们痛改前非,早日招供,还望这位大哥通融一二。” 他不动声色的掏了些碎银过去,狱头掂量了下银子,又扫了眼随行,一个是同样书生打扮的黑脸壮汉,自然是高鸿渐无疑。另一个随行婢女,一身碎花小裙,满头红绳小辫,厚厚的胭脂,把嘴涂成了香肠唇,胸前两团高峰,像是要从衣服里蹦出来似的,看的几个年轻狱卒龇牙拧眉,身体不自觉的离远了些。 看到狱头打量的眼神,柳笑侬解释道:“这是我的婢女小花,帮忙提点吃的进去。” 这位小花姑娘,正是易容乔装后的陈利,他把食盒递给一边的狱卒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终于可以放行。狱卒在前面领路,可这刚走出没两步,就被狱头突然喊住。 “等等。” 三人转过身来,心都是突突的跳,互递了眼神,穿帮了? 陈利瞪着高鸿渐:“我就说不行吧,把我弄成石榴姐,猪都看得出来。” “柳公子”狱头说话了,他那张黝黑的脸上,突然大嘴一咧,露出一排黄牙,“您这婢女真好看。” “” 还好有惊无险,总算混进去了。戏班的女眷们关在西头,学徒们就在一墙之隔,像霜打的茄子,气蔫在墙角,忽然看见柳笑侬几人,赶紧是爬起来吵吵嚷嚷,喊着救命。 狱卒踹了脚牢门:“吵什么吵,想要吃鞭子是不是!”他凶了一把学徒们后,对柳笑侬却是点头哈腰,“柳公子,这群犯人府衙非常重视,您最好抓紧时间,免得我们底下难做。” “那真是有劳差大哥了。”柳笑侬也摸了点碎银给他,对方立马眉飞色舞,拜谢而去。 周转不过十步的牢房,四壁土墙,昏黑压抑,地上一层薄薄的草芥,虫蚁到处乱爬。 隔着牢房的栅栏,陈利见着缨红俯身在地,聚精会神的在找些什么。 陈利连喊了几声:“小包,干嘛呢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 群策群力牢狱深处定方向 “小包,干嘛呢你?”陈利一脸好奇,对面却是兴致缺缺。 “数蚂蚁。” “你还真够闲的。” “不然呢。” 从头至尾,缨红都没抬眼看过他们,似乎早有预料般,对于他们的探监,并不感到任何意外。 “你瞧我这身扮相怎么样?”陈利捏了捏胸前两个大馒头。 缨红这才抬起头,瞅了他一眼,扑哧一笑:“外面风声这么紧,你倒还敢来这里。” “我不是说过嘛,以后你坐牢,我就给你送牢饭,现在咱们可算是两清了。”陈利笑嘻嘻的把食盒递进去。 “乌鸦嘴。” 缨红从食盒里端出来菜,招呼白璟过来对付两口,不过人家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有自己一边吃着,一边跟陈利几人说话。 “小二,这个案子的突破口,可能在袁成罡身上,我现在身陷牢狱,不方便查案,你帮我去摸一摸那道士的底细。” 陈利一楞:“跟他有什么关系?”都死透了的人,柳笑侬和高鸿渐也是露出来疑惑之色。 缨红解释道:“你还记得,袁成罡有一回来戏园滋事,丢了一袋金子出来,让我陪酒吗。” 她这么一提,倒是柳笑侬先想起来:“这事儿我也记得,那老道可是阔绰的很,也不知道这几年骗了多少富户的钱”他说着说着,原本调笑的神色,陡然消逝一空,“难道是” 缨红接下来的话,给了所有人更清晰的思路:“我那时就觉得奇怪,他一江湖术士哪来这么多金子,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金子跟官府在后院缴获的药金,十分相似,成色都很新,我怀疑袁成罡跟药金案有关。” “这么说,我倒也想起来”陈利回忆起最后一次碰见袁成罡,“记得那道士溺亡当天,我不是在后巷撞见过他嘛,他还说我没几天活头,口气那叫一个嚣张,当时我看他烂醉如泥,以为就是嘴上逞点能耐,没往心里去,现在看,这事儿指不定真跟他有关。” 柳笑侬皱眉道:“可他现在人都死了,我们从哪里打探消息?” 讨论陷入了僵局,一直默不出声的高鸿渐,提醒了一句:“醉流连的老鸨,上回请他来酒楼做过法事,或许知道这道士的来路。” 陈利记起来当天的场景:“他不是自诩什么栖霞道观的首席天师嘛?” 柳笑侬对此有疑义:“栖霞道观一向名声很好,尤其是在江宁士林,可以说德高望重,应该不会有这种劣迹的门徒,估计袁成罡是借人家名头招摇撞骗。” 这倒也是,陈利脑子一转,立马拿定主意:“我们在这儿瞎猜也没用,还是先去问问老鸨吧。”三人不敢耽搁,赶着要出牢狱。 “小二。”缨红突然叫住他。 陈利那张满嘴胭脂的香肠唇,回眸一亮:“什么事?” 缨红看的忍俊不禁,半晌儿,嘴里才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小心。” 陈利笑道:“娘子莫怕,有为夫给你撑着,就是这天塌下来,也伤不了你半根寒毛。再说了,过几天就是七夕了,我还要带你去看花灯呢。” 缨红咯咯的笑了起来,招来他耳朵说悄悄话:“你左臂上的红线是不是走过一半了?” 陈利知道瞒不过她,赶紧敦促道:“你到底有没有谱,别到时候提前发作要了我小命。” “放心,还有半月功夫,不着急。” 旁边的柳笑侬不明内情,暗暗称奇道:这小子心真大,这时候也不忘调情。他向来自诩风流,此时也不甘人后,冲白璟道:“白姑娘你也放心,七夕之前我们肯定救你们出来。” 白璟对此毫无表示,倒是缨红笑着目送他们消失在狱道深处。 波澜了一阵的牢房,再次归于阴暗和肃杀,狱道里回荡的,只有狱卒巡视的脚步声。 一直不吭声的白璟,突然问向缨红:“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强留那陈小二,这人太爱惹事,总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别怪我没提醒你,离邺王府的画宴只有半月了,别因为这个耽误了正事。” 缨红吃着米饭,看了这位师姐一眼,笑道:“白姐难道还没有猜到吗。” 白璟蹙紧了眉心,还是不得其解,于是缨红幽幽说道:“陈小二一天到晚挂在嘴边的那位发妻,应该是三和会的人,上回去醉流连看秋马图,那晚她现身救过陈小二,看来两人关系匪浅,之后还一直在盯梢我的行踪,这次药金案陈小二牵连重大,我想她应该会露面。” 白璟思量了会儿,说道:“你想借陈小二,摸出萧全的行迹?” “算是吧。扬城一行,虚虚实实,我们都没有确切的把握,眼下也算是多一条路子。” “我看未必如你所愿,这人满肚子主意,嘴里没一句实话,倒跟你是一路子的人。” 缨红咯咯的笑了起来:“怎么都对我怨声载道的,我还是数蚂蚁吧”她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小红这几天没人照顾怎么办?” 自从药金案爆发后,府衙加大了对违制假钱的盘查,各大瓦肆每日都有衙差巡街,尤其是燕伍班所在的城西瓦子,郭孝勇趾高气昂的带着兵差,沿街搜捕陈利。 “见到这人没有?”他拿着陈利的画像,一个摊头一个摊头的问过去。 小贩们纷纷摇头:“没见过。” “发现这人,立马跟府衙通报,听见没有!” “是是是!”小贩们赶紧点头。 暗巷里窥见这一幕的陈利,气的咬牙切齿:这姓郭的,逼得他现在像过街老鼠一样,还得扮个娘们四处逃荒,这场子早晚要找回来! 不过现在,他显然想不了这么远。借着夜色,他溜到戏班别院,从后门翻墙进去,想把缨红那只鹦鹉带出来。柳笑侬在后门给他放风,见他提个鸟笼爬下来,惊的眉毛眼睛都挤一块了。 “你冒这么大风险,就为了这只鹦鹉?” “你不知道,对小包来说,这只畜生比她命还重要,要是它死了,我也得完。” “你才是畜生!你才是畜生!”小红在笼子里跳脚起来。 “嘘——”陈利真想缝住它的鸟嘴,“你这老祖宗就给我安生点吧,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玩完,你也得被人炖了吃!” 小红这才收起翅膀,攒头睡觉。 这时,巷子里传来脚步声,两人不敢逗留,按照既定计划,赶紧撤回柳家酒楼的小柴院。廖叽早就在后门等着他们了:“少爷,赛妈妈已经到了,你们赶紧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1章 顺藤摸瓜一路追查中暗招 之前他们分头行动,陈利去取鹦鹉,高鸿渐去请赛金凤,连带着还跟来了曲灵裳那丫头,几人聚在小屋,点上油灯。陈利这副尊荣摆上台面,吓了俩女人一跳,满头的小辫子,一张香肠嘴,笑的曲灵裳直不起腰来。 “小二哥,你这打扮也真是” “就知道笑,我现在是过街老鼠,只能忍辱负重,我警告你回去就把这段回忆给清空了。”他说着想起来,“正好,这两天我没时间,你帮我照顾一下这鹦鹉,记着,只能喂无花果和蜂蜜水。”曲灵裳从他手里接过鸟笼,但脸上还是努力憋着笑。 插科打诨了半晌,几人回到正题,陈利问道:“赛妈妈,今晚请你过来,是想了解一下,之前酒楼闹夜叉那回,你是从哪里请来的袁成罡?可知他底细?” 赛金凤虽然怕牵连,但陈利毕竟跟酒楼关系匪浅,于是战战兢兢的回忆几天前的经历:“那段时间酒楼因为夜叉的事,一直都不太平,所以我就去了城南的娘娘庙上香,去跟菩萨求个福,那姓袁的道士就在那儿摆卦,问我酒楼是不是妖魔作祟,旁边还有道士说他是栖霞观得道天师,难得下山,我还以为遇到了真神仙,所以就请了回来给酒楼降妖,没成想原来是个骗子” 柳笑侬问道:“那娘娘庙是他经常出没的地方?” 赛金凤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就见过他那回。” 高鸿渐分析道:“既然有人给他做托,证明他还有同党。” 陈利想了起来:“他不还有两个善财童子嘛,上次逃了,估计知道点这老道的底儿。” 三人一合计,立马锁定目标,第二天一早,就赶去城南的娘娘庙。 这座寺庙虽然不大,但香火很旺,门口置着大鼎,里面插满香烛,袅袅生起,烟熏十里。寺门开放后,香客陆陆续续进来,不仅有穿麻民妇过来祈福,连大家富户也带着女眷前来进香。 他们三个左右转了一圈,在寺庙西门发现一个卦摊,打着一面幡子,上书“青天一卦,阴阳神算张天师”,摊前坐着个牛鼻子老道,四十多岁,长髯一把,却还玩着油锅取钱的把戏,正给一妇人施法去邪。 张天师道:“阴鬼为钱而来,滋扰生事,贫道诱其元神于滚油之中,现已破之修为,灭之灵识,施主大可不必过忧。” “有赖张天师出手,愚妇感激不尽”妇人千恩万谢的送上卦钱,真是把他当成半仙了。 三人在边上瞧了半天,也不打算拆穿,等到四下无人时,才过去坐定了下来,讨问袁成罡的事情。不想这牛鼻子老道,还真是鼻子朝天,明目张胆的伸出手来,意思自然不言而喻。柳笑侬想息事宁人,陈利打断了他,直接把这位张天师拽了出来。 “你c你要干嘛”老道挣扎了起来,奈何气力不继,哪是血气方刚的小子对手。 “再问你一遍,说不说?” “我不认识什么袁成罡” “那行,现在天这么热,我给道长凉快凉快,阿笑,和尚,搭把手!” “哎哟你这是要干嘛!” 陈利把他捆在边上的大槐树上,因为挣扎太过厉害,旁边柳c高二人只能上去搭把手,陈利把他道服扒了,折了条树枝,高高扬起来,作势要抽下去。 老道都要吓尿了:“我说!我说!我说!”他颤颤巍巍的,生怕陈利真个抽将下去,“其实我跟他真的不太熟,也就是同一片碰过头,一般同行也都是互相托一托。不过他比我有本事,总能骗到不少大户,前阵子还说赚了笔大的,以后要远走高飞,不在江宁混了,可没想到突然就自己淹死了。” 陈利问道:“他哪里人?” “这我不知道,他自己总说是栖霞观出来的,不过没人信,都知道栖霞观一向做的正经事,怎么会出这种江湖混子。” 柳笑侬也问道:“那你有没有见他用过金子?” “有过一次,他喝醉了拿出来显摆,不过说来也奇怪,他这么有钱,干嘛还出来干这行,要是我,早拿去盘个铺子做生意,也比饥一餐饱一餐的强” 陈利赶紧打断他的废话:“你知道他金子藏哪儿了吗?” “这我哪知道,哦你们是贪图他的金子是吧,这你别问我,得问他养的那俩娃娃,肯定比我知道的多。” 陈利眼睛一亮:“他们在哪儿?” “袁成罡死后,他们就跟着我混,早上我让他们去买些符纸香烛,这会儿估计也该回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话音刚落,就看到寺庙西门出来俩童子,一男一女,八九岁模样,穿着道服背着布囊,有说有笑。可等他们走近一瞧,竟看到他们的张师叔,被人五花大绑在树上,有三人严密盯梢。 俩书生还算衣冠得体,但拿着树枝儿的“恶妇”,把脸转过来时,那张烈焰香肠嘴,加一头爆炸辫,简直妖魔附体,把人吓尿。 俩人想都没想,撒腿就跑! “别跑!!” 陈利三人撇下老道追上去,身后的张天师急的直跺脚:“几位好汉,你们倒是先把放了呀” 一场追逐战,从寺庙门口,七拐八拐的一直到瓦巷里弄。俩短腿的,到底是跑不过三个大汉。转不过三个弯,陈利就拿住了那个小男童。 “你们这俩娃,干嘛见着我们就跑?” “你追我们当然要跑。” “你不跑我们又怎么会追。”陈利端起恶霸的姿态道,“问你们点事儿,老实交代,不然让你们皮开肉绽” 结果得意没两秒,眼前突然一把白灰,正中面门,陈利惨叫一声,男童挣脱逃走。 还好柳笑侬和高鸿渐眼疾手快,一人一个把他们抓了个正着。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陈利窘迫去抹着眼睛上的灰:“和尚,你看看是不是石灰粉,得用油洗吧?” 高鸿渐一检查:“只是细石粉,抹掉就行了。” 陈利长舒一口气,正是宽心的时候,猛然意识到:“你们又不是戏班子,拿这细石粉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2章 抽丝剥茧两张黄口理头绪 “你们又不是戏班子,拿这细石粉做什么?” 面对陈利的质问,男童虽然怯生生的,但还能直起腰来回答他:“这是我师傅让我买的,留下了点,我就拿来防身。” “袁成罡让你买细石粉做什么?”陈利一念至此,之前零零星星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都串联了起来,柳笑侬和高鸿渐,也是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三人目光一触,都从各自的脸上,猜到了七七八八。 陈利把脸上的灰都抹掉,不小心带花了胭脂妆,这脸就更像嗜血厉鬼了。两童子吓得畏畏缩缩,陈利看着甚是好笑:“你们这俩兔崽子,又不吃了你们,怕成这样干什么,我就是问你们几个问题。” 两孩子一听,脸色稍缓,他们招摇撞骗久了,碰到追截的,就以为是要送官。不过男童脑子活络,看出三人没什么敌意,赶紧开口道:“我们两天没吃东西了,你们有没有吃的?” 嘿~~小小年纪,就知道讨价还价。陈利从胸口掏出他那两个大馒头,“哝~~就这个了,要不要。” 没想到两娃子异口同声:“不要!”陈利这副尊荣本就倒人胃口,眼下看他从胸部掏出两个馒头,怎么看都让人生理不适。 “我还舍不得呢。”陈利揣了回去,还是高鸿渐拿了两块米饼给他们,这两娃眼睛蹭的一亮,接过来狼吞虎咽,吭哧吭哧的几口就完了,他们拍了拍肚子,心满意足。 “你们有什么就问吧!”男童倒也爽快的很。 “我问你们,袁成罡是哪里人?” 男童摇了摇头:“我们也就跟了他半年,不过老头之前一直在栖霞观修行。” “这么确定?” 男童点点头:“老头平常虽然满嘴胡话,但我相信他真的是栖霞观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他喝醉了会说胡话,而且做梦也会说。” 女童补充道:“我经常听到师傅骂什么老不死的伪君子,断人仕途,贪财如命” 柳笑侬小声议论道:“他应该指的是栖霞观的玉鼎真人。” 陈利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从栖霞观出来吗?” “老头好像说他撞破了什么丑事,所以被赶了出来,具体我们就不知道了,他清醒的时候,从不跟我们说道观的事。” “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他的金子?” “有啊c有啊!”女童对此印象深刻:“我记得是上个月,都深更半夜了,师傅背回来一箱金子,偷偷埋在小院的竹林里,他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我们都看见了,不过师傅死了之后,那箱金子就不见了。” 陈利三人对视一眼,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那箱药金是袁成罡的。 “那你们知道金子是哪来的吗?” 男童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虽然老头从来没说过,但应该是从道观偷的。” “这么确定?” “因为老头经常喝醉酒,他说手里没钱了,就回道观拿,有时候拿字画,有时候拿银子,说梦话时经常念叨什么左三下六,申子寅卯,乾进坤出取直中不知道什么意思,那一箱金子,也从没见他用过,而且自从上个月回来后,他的脾气越来越差,经常打我们。” 柳笑侬小声道:“他可能发现是药金,根本用不出去。” 陈利说道:“这么看来,栖霞观很可能是药金的窝藏之所,那位玉鼎真人也许大有问题。” 柳笑侬对此有不同看法:“玉鼎道人一向乐善好施,广济贫民,三十年来炼药救人,悬壶济世,在江宁民间声望很高,就是府衙也要客气三分,照理说不会行此不智之事。” 陈利摇了摇头:“姓袁的骂他贪财如命,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高鸿渐则有更理性的分析:“自古以来,药金多为道士所为,玉鼎真人以炼药救人闻名江宁,想必也通晓冶金之术。此外,栖霞观筑于西郊栖霞山,偏僻荒芜,人烟罕至,如作为冶金之地,确实不易发现。那么据此推论,在作案的客观条件上,他确实存在嫌疑。” 他们三人一合计,栖霞山这一趟肯定是免不了了。临走前,陈利拉过来俩童子做思想教育:“我说你们两个,都叫什么名字?” 男童道:“我叫文跃。” 女童怯生生的:“我叫善喜。” “名字倒是不错,可是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偏偏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次就放了你们,以后可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招摇撞骗。” “可我们除了这些,什么都不会。” “去戏班卖艺,酒楼端茶,怎么就不行了?” “人家都不收,说我们太小了,而且出身不清白。” “草班子还这么多破规矩,那这样,你们就到我那戏班去”他随口乱开空头支票,柳笑侬咳了一声,他才想起来戏园被封了,连忙改口道:“我那戏班这几天休业,不过七夕前肯定会重新开张,你们这几天先去柳家酒楼做帮工,到时候在到城西瓦子来找燕伍班。”他管柳笑侬要了几两碎银给他们,“记着,以后别干这事儿了。” 柳笑侬嘀咕道:“钱我出,好人倒让你做了去。” “阿笑,这你就世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着何用。” “我看是别人的钱是身外之物,你的钱是传家之宝。” “你这同志思想觉悟还不高啊,你看人和尚,花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因为他根本就没钱。” 两人在那儿斗嘴,但俩童子还杵在原地,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陈利问道。 男童鼓起勇气道:“去你那戏班,有饭吃吗?” “当然有,一天还管你三顿。” 两童子眼睛一亮,然后女孩又怯生生的问道:“那c那你们会打人吗?” 陈利三人面面相觑,忍俊不禁,还是陈利板起脸道:“听话不打,不听话就打,还由我这如来神掌亲自施刑!” 两童子稍一合计,就有了抉择,异口同声道;“那我们去!” 看他们屁颠屁颠跑远了,这事儿也算处理掉了。三人准备了下行头,叫了三匹快马立即出城,只是都没有留意到,远处一直有人暗中观察,还好不是官兵,而是薛采玉和路小锅俩人。 自从燕伍班出事后,以前在城南瓦子敲锣打鼓找老婆的陈小二,这两天却销声匿迹,她们也是刚巧在娘娘庙附近撞见。 路小锅拧着眉头道:“那女的是不是姐夫啊?”他不敢完全确定,但这背影和举手投足,简直就跟陈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官府最近贴了通缉令,想来是要掩人耳目。” “那他们去栖霞山做什么?” 薛采玉握紧了剑:“你先回去,我跟着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3章 摸上栖霞禁地森然初潜入 栖霞道观,筑于江宁城郊栖霞山上,方圆十里,郁郁葱葱,鸟语空灵。 快马加鞭的陈利三人,在日头落山前,赶到栖霞道观治所之地,他们沿山道一路拾级上来,远远的,望见一座青瓦黛墙的清修道观,矗于绿荫深处,门前三人高的石牌楼上,“栖霞观”三个大字,鎏金醒目。 陈利到这里喊了个停,让高鸿渐帮忙“补个妆”,不然这副鬼德行,怕不是连人家的门槛都进不去。他们找了个阴凉处,火速把妆补齐。 “我说和尚”陈利嘴上又开始闲不住,“你说你这么好的身体条件,膀大腰圆,脸上带疤,天生就是做大哥的命,哪怕不行鸡鸣狗盗之事,你去从军入伍,也比做这读书人来的强。老话不说得好,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嘛。” 柳笑侬热的旁边扇扇子,这家伙倒还有心情聊这些没用的。 不过高鸿渐还真回答了这个问题:“计较一兵一将,一城一池,莽夫所为,我所志愿,兴格物之学,强一国之兵。如今新帝即位,朝纲不稳,天灾横行,危机四伏,更有北辽犯境,强逼赎城忍辱负重,我等大齐子民,若有图强之志,当尽展所学,上效社稷,下恤黎民,陈兄遇事机敏,才学灵通,当用之正途,勤勉向上,莫要荒废待业,贻误终身。” “”我也就随便说说罢了,陈利赶紧翻过这一页,收拾利索后,三人以香客身份进入道观。 与外面的清净雅修不同,道观之内,歇山大殿,气势雄浑,三清天尊c四御天帝,香火鼎盛,肃穆庄严。大殿内老道长敲着木鱼,十几个小道士打坐念经,有虔诚香客进殿上香,口念焚香咒,进进出出,秩序井然。 让陈利意外的是,这种偏僻道观,除了富家大户和官家千金外,竟然连读书人也来凑热闹。一个个羽扇纶巾,风流倜傥,不过在三清像前,倒是收束了往日的放浪,毕恭毕敬的献上一炷香。其中不乏有柳笑侬相识的州学才俊,上来寒暄。 “柳兄怎么也来栖霞观进香?”他们见着柳笑侬颇感意外。 “我陪两位好友前来祈愿,希望今届秋闱大家都能有个好结果。” “可惜啊,柳兄不能赴试,不然我等庸碌之人自不作三甲之想。” “子平兄说笑了,论科场应试,几位可都是身经百战,柳某可是万万不及。” 柳笑侬跟他们说的有来有回,陈利好奇的问高鸿渐:“江宁的读书人都这么迷信?不惜山路的上来进香,怎么不见平时案头苦读。” 高鸿渐给他解释道:“这栖霞观历年进香士子中,不乏州试中举者,他们买个彩头,图个心安,也是人之常情。” “这么神?那你要不也上一炷?” “科举于我并非人生重事。” “”陈利被怼的又气又笑,“就喜欢你这种有实力,还特能装逼的。” 这时,大殿内一阵骚动,香客们纷纷涌到前面去,刚还跟柳笑侬聊得火热的士子们,一股脑儿的涌了上去,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时不时有人在喊着玉鼎真人。 陈利望过去,见一长袍老道在人群里颔首回应,他头戴纯阳巾,手持拂尘子,鬓角泛白,精神矍铄,看去五旬年岁,确有几分仙风道骨。 目标人物出现,三人不再插科打诨,马上开始合计,分工行事。 柳笑侬悄声道:“和尚,听说这玉鼎真人喜欢玄谈,你精通老庄,设法跟他聊上话,尽量稳住他,我和小二深入道观查探虚实。” 栖霞道观,前殿后院,宅落相间,次第分明。陈利和柳笑侬取小门进,深入道士作息的后院群落,因为不谙地形,干脆叫住几个道士问路,谎称跟真人约了玄谈在丹房,骗取玉鼎真人的住处别院,可这七拐八拐,还是走岔到别的地界,被人大声呵斥出来。 “站住,这里不能进!” 那道士虽然一身大褂,但是膀大腰圆,凶神恶煞,他指了指门口立着的木牌,上书“工事重地,香客免进”,陈利和柳笑侬怕引来注意,赶紧夹着尾巴远远走开。只是临走时。陈利多瞟了一眼,发现里面是一座未完工的大殿,但却不见工人,他越想越奇怪,碰巧院子里有扫地的道士,假借问路,旁敲侧击起着别院的禁地。 “哦~~两位居士说的是西院在建的星君宝殿吧。” “对对对,怎得看都不让人看?” “是这样的,半年前真人要建新殿,怕瓦碎误伤香客,所以就一直封禁了参观,就是观中子弟也不得轻入。” “可我刚看到,里面好像也没什么人?” 小道士对这事也表现出困惑:“上个月真人突然遣散了造殿的民夫,说他们偷工减料,出工不出力,可这快一个月了,也没再招上人来,不知道年前能不能把大殿造出来。” 听到这里,陈利和柳笑侬不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确认了这条重要讯息。先前那两童子说过,袁成罡是半年前被逐出道观,一月前从道观偷出药金,两者间必定存在某种关联。只是现在还想不到更多,只能暂且搁置,半问半找的,他们终于摸到了玉鼎真人的炼丹房——思过院。 “这名字取得跟戒律院似的,那老道也不知做给谁看。” “这时候你还关注这个。”柳笑侬赶紧拉他进去。 这处单独的小别院,四面山墙,花卉竹林,虫声鸟鸣。今天外殿香客众多,抽调了内院人手,所以眼下这边基本没什么人员走动。 “阿笑,你帮我放风,我进去看看。”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放风?” “那你来。” “算了,这种事还是你擅长。” 陈利猫着腰赶紧摸进去,还好没锁门。他进去一看,果然是道士风格,迎面就是一尊半人高的大丹炉,此时还有热气冒出来。里面书案c琴案c供像,最醒目的就是一大排的书架,上面堆满了经书和盆栽。 他在里面翻找线索,外面放风的柳笑侬,倚着别院的门洞,使劲儿的摇着纸扇,倒不是天热,而是心急如焚。他以前可没干过这勾当,现在觉得一盏茶的时间,都是度日如年。据说科考也是这般感觉,就当是提前预演吧,他如此安慰自己。 就这时,冷不丁的冒出来一个洒扫的小道士:“这位居士,您在这儿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4章 地毯搜索潜行能手露破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柳笑侬随口对付了两句,倒无甚难事,但没想到这小道士要进去洒扫,这可了得,他急中生智,喊住了这小道士:“这位道友,你平日忙于洒扫役事,这道门功课怕是要落下了吧?” 这小道不过十五六岁,一身道袍穿着都显宽大。他一听有人质疑他的功课,立马就急了:“小道虽然担行役事,但一直恪守道规,勤勉治学,莫敢半分懈怠,居士何出此言?” 柳笑侬轻摇纸扇道:“若真如此,可敢让我考你一考?” “居士请赐教。” “老祖张天师籍贯何处?何时诞生?如何炼仙?” 小道士还以为能问出什么来,张口就道:“老祖仙传沛国丰人,生于汉时建武十年正月十五日。老天师生有仙骨,得子房公家传钤记,言西蜀青城山,洛阳二酉有所藏三皇秘典,故踰淮自洛入蜀至青城尽得其秘” 小道士洋洋洒洒,口若悬河,对于道家人物如数家珍,柳笑侬在边上摇着纸扇且听且走神:我就挑这又臭又长的典故来套你,等你说完这日头都要下去了。他心里盘算着,又瞄了眼丹房,也不知道小二这家伙,找到线索没。 此时此刻,炼丹房里的陈利,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翻。案头都是《老庄》c《周易》,书架上也是《西升经》和《抱朴子》,没什么特别的。香案上的老君像前,陈利发现那炷敬奉香快烧到底了,心中思量起来:一般这种香都有专人打点,也就是说随时会有人过来,他必须加快动作。 可他这找来找去,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他还学着电影里的桥段,伏到地上敲砖块,找找有没有暗格,或者翻一翻花瓶和盆栽,有没有机关,可现实是他想多了。 难道在炉子里? 他把目光锁定在最显眼的炼丹炉:不会这么招摇吧?陈利捏着袖子,去揭那炼丹炉上的热盖头,稍稍推动半分,就有白烟冒上来,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他把烟雾挥散后,往下一探,这炉底一滩死水,毛的金银铜铁都没有。 当然,这并不让他意外,谁会明目张胆的在房里炼药金,可现在翻遍了整间屋子都没有,难道真的没藏在这里?可按照犯罪心理学,越是高风险的罪证,越得藏在身边才让人放心。或者说他已经把药金全脱手了? 陈利脑子一边光速运转,眼睛一边在整间屋子游视。 而此时,外面的柳笑侬快撑不住了,这小道士说到半截儿,居然反应过来了:“这位居士,小道还要去丹房洒扫,这学问探讨还是容后再说吧。再说真人每个时辰都会回来续香,要是发现丹房污垢,怕是认为小道怠倦役事了。” 柳笑侬阻拦不止,只能来一出鱼死网破,他啊呀一声痛叫,捂着脚喊:“这位小道友,在下这脚好像崴了,哎哟~~你先帮我搀回大殿吧!”他哭天抢地,特别大声,小道士被吓到了,赶紧放下扫帚扶他出去。 “真是劳烦这位小道友了~~” 陈利在里面当然都听到了,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等等,小道友陈利猛然记起之前和那俩个童子的对话。 “那你们知道金子是哪来的吗?” “虽然老头从来没说过,但应该是从道观偷的。” “这么确定?” “因为老头经常喝醉酒,他说手里没钱了,就回道观拿,有时候拿字画,有时候拿银子,说梦话经常念叨什么左三下六,申子寅卯,乾进坤出取直中” 左三下六?陈利心头一震,扫了眼房间,指的是地砖?不对,身位朝向不同,根本不能判断左右。他又把目光锁定在了那个大书架上,书架贴墙而立,比成人高两头,中间以隔板分成数十小格,书籍塞满。 他从左往右数到第三列,又从上往下数到第六行,正好是挨着地的那一格。 他把书翻出来看,顿时有些失望,都是道德经而已,也没什么夹层,但等他把书放回去时,书籍磕到底板,发出的清脆声,引起了他的怀疑。陈利屈指敲了敲,再敲了敲旁边的底板,明显这块很空。 他仔细观察了下,顺着缝隙慢慢往上提,当木板被挪动的那一刻,他紧张的感觉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将出来! “成平——”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人声,“这人都跑哪里去了,这洒扫的物事儿怎得随地丢弃。” 陈利来不及打开暗格,赶紧把书塞回去,找地方躲。可东看西看,只有供着老君像的香案,因为压着一块黄布,垂下来正好可以藏住一人。他猫着身子堪堪爬进去,门也吱呀一声开了。 陈利只能借着底下的一条缝,看到道士的靴子径直往这边走来。 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心砰砰的跳,还好那双靴子走到他跟前就停了下来,然后又退了几步,虽然看不到上身,但闻到空气里的香烛味,应该是在上香,嘴里还念念有词。 “弟子罪孽一生,罄竹难书,上不济家国,下愧于恩主,数十年来远遁世外,苟全山野,立志除魔去障,却不想反受其制,屡屡涉险犯忌,不堪回首。如今诸事虽定,但弟子已泥足深陷,积重难返,余生怕是再难与之断绝,弟子有愧老祖教诲” 陈利正好听了个墙角,这老道果然有问题,但你倒是都说说清楚啊,怎么个一二三四五,这说一半藏一半,听的人云里雾里。 老道唏嘘感叹,跪下来朝着老子像三拜九叩,正巧,眼角余光瞟到了蒲团前的一撮泥垢,不禁身形一滞。 道观一向洒扫洁净,少见污垢,这丹房更是每日洒扫,照理说不应有此泥垢出现,而他自己也绝少下山,更不可能鞋底沾泥。 陈利看不到对方神色的变化,只发觉对面的身形停滞了小会儿,并听到表达疑问态度的鼻音声,然后,就有一只手伸了下来,拿起这小撮泥垢。 糟了!肯定是上山的时候鞋底沾上的,陈利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5章 别有洞天孤胆深入大危机 陈利以为在劫难逃,攥紧了拳头,准备先发制人,但没想到院外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好像是刚才那个要来洒扫的道士。 果然,惨叫声转移了老道的注意,他赶忙推门出去一探究竟。陈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得隐隐传来两人的对话。 “成平,你这是怎么了?” 小道士担心受罚,慌张道:“真人莫怪,成平适才扶一位居士去了大殿,所以耽误了洒扫,还请真人恕过。” “我只是问你人怎么了?” “可能是走的太急了,刚才脚腕吃痛,啊!”他说到一半又叫起痛来。 “怎得如此不小心,我扶你出去上药。” 陈利听脚步声走远了,这才从香案底下爬了出来,冲这老子像拜一拜,这次有惊无险,算是福大命大。就在他叩拜间,突然发现蒲团上遗落了一封信,应该是老道走的急,不小心掉的。 陈利赶忙抽出信来一看,结果大失所望,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罪证,原来只是一位士子投来的求学信。字里行间都是一通马屁,说什么葛老学术渊博,天下仰望,希望有幸承蒙指点。那葛老应该就是这老道的俗家姓名吧,或许人家肚子里真有几斤墨水,不过这事儿跟他无关,既然不是证物,为了不暴露自己,陈利还是乖乖把信放回原处,继续搜查刚才书架底下的机关。 他移开书,打开底板,一个八卦样式的青铜旋钮,出现在视野当中。陈利把机关扭到底后,这书架竟然像自动门一样,从中间一分为二。 一道深不见底的台阶,匍匐在他脚下。 陈利探出头张望了下,里头一片漆黑,根本不知道藏着什么,他小心翼翼的从台阶摸下去,可还没走到底,身后的书架门就自动合上。整个人,就像一瞬间被人夺去视力,一股死一般的寂静,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阴暗c潮湿,还有泥土的腥臭,让呼吸都开始沉重起来。 陈利深吸了口气,打起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在墙上摸索了好一阵儿,但并没找到类似的旋钮,难道这还是个线性关卡,只能进,不能退?他感觉陷入了人生的大危机,但现在木已成舟,只能咬着牙继续往里走。 这是一条深邃的地道,脚下都是泥,没有铺地砖,看上去挖掘的非常匆忙,就比成人高两头,走在里面很压抑。他不知道地道会通向哪里,但能感觉到,整个趋势是在往下走,就像进了古墓丽影里的墓道,生怕走错一步,就引来什么鬼畜机关。 他不敢走的过快,因为地道里静的连呼吸声都特别明显,鞋底踩在泥石上的声响,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毕竟连机关地道都有了,安置几个看守并不奇怪。 走了约莫小半时辰,陈利似乎走到了地道的尽头,面前横着一扇石门,他不知道门背后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一路过来没有机关,没有陷阱,一切平静的让人分外忐忑。 陈利从靴子里掏出他那把匕首,这是他穿越以来最依仗的利器,好几次靠它化险为夷,所以这一次,他再次把匕首拿在右手,左手抵在石门上,粗粝c冰凉的触感,刺激着他的心脏彭彭直跳。 他一用力,门缓缓推开,夹杂着石门与泥土的摩擦声,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 这是一间石室,目测有一百多平,相比于狭窄的地道,这里显然宽敞很多。但奇怪的是,四周空无一物,只有墙角堆砌着几个闲置的箱子。他举着火折子过去,在箱子里摸了摸,同样空无一物,不过指尖沾了些黑色的粉末,他捻弄了会儿,又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好像是木炭,难道 陈利仔细检查了下箱子,这才发现,这跟戏班后院挖出来的那个,如出一辙! 他几乎可以确定,袁成罡的那箱药金,肯定是从这里偷的,而且绝对不只有那一箱,不然没必要挖这么大一个石室,可是其它的药金又去哪里了? 他满腹疑问的继续探索这个石室,发现东边有个侧门,他屏着呼吸,把门推开,只是这一次,门背后并不是石室,而是一条百米长的巷道,与之前不同,这条暗道全部砌上了砖,而且墙上挂着石灯,将整条巷道的秘密,展示的一览无余。 在这条幽深的巷道尽头,一轮阴阳两极的八卦图雕刻在墙上,就像潘多拉的魔盒,诱惑着人一步一步的走向地狱的尽头。 八卦图外围一圈,排着十二个旋钮,就像时钟的十二个刻度,设计十分严谨,旋钮的型制跟书架暗格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紧绷着心弦,呼吸都开始加粗,慢慢的,把手伸过去,就在指尖快要触到机关的那一刹那,突然,手臂被人拿住! “谁!”他吓得匕首挥过去,但又被对面轻松擒住,就听到冰冷的一声。 “是我。” 简单的两个字,熟悉的语气词,瞬间让陈利恢复了神识。 他定睛一看,面前俏生生站着的黄衫女子,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还会是谁? “夫人?你怎么在这儿!”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是我出手,早被人发现了。” 陈利立马就明白了,那小道士肯定是她做的手脚。想起来浔阳采药那回,她也喜欢闷不作声的跟在后头,这还真是她做事的风格。如此看来,娶个老婆,还送一份人身保险,这生意倒是蛮划算的。 薛采玉哪知他脑袋里的龌龊想法,仗着剑示意他往上看,只见巷顶和墙面的交缝处,留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方孔,从这里一直延伸到入口。那漆黑的方孔洞里,似乎埋伏着一支支淬毒的冷箭,像毒蛇一样朝他们吐着红信。 “整条暗道都装上了箭垛,你在这里就是个活靶子。” 陈利一听,冷汗蹭蹭的往下掉,他确实大意了,因为看到这个八卦图,他就想起了童子的话,既然之前的密语能打开书架机关,那之后的两条,或许也是机关的密钥。 左三下六,申子寅卯,乾进坤出取直中。 八卦图的十二个方位,正好有这“申c子c寅c卯”四个对应旋钮,但他不敢完全确定,甚至怀疑童子是否完全记对密语,更甚者怀疑自己有没有记错。而当这种怀疑,开始从心里滋长起来时,它就像一丛野火,遏制不住的燎原了整个大脑! 一字之差,可就是两条人命! 到底是相信密语,尝试破关?还是原路返回,另谋出路? 一道生死题,摆在了陈利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6章 机关算尽生死仅在一线间 他开始怕了,他真的感觉到怕了。 他瞄了眼正在探查机关的薛采玉,其实她本不需要出现在这里,但她出现了,并且跟他站在了一起,面对着这道通向生死的阴阳之门。 恍然间,陈利想起了一句话:当你真正有了在乎的人后,就像是忽然有了铠甲,又像是忽然有了软肋。 他心一横,拿定了主意,说道:“夫人,我知道这机关的解法,你在外面候着,看为夫如何让你大开眼界。” 薛采玉打量了他一眼:“如果你真这么有把握,就不会让我出去了。”陈利的话,反倒坚定了这位妻子的决心,“你机关一解,我就带你出去。” 若是在开阔地,陈利或许相信她的身手,但是在这么狭小的巷道里,她是决然不可能提着人,在电光火石之间,遁出百米之外。陈利强颜笑道:“这万一出错,可都得射成刺猬,没想到夫人对我情根深种,真是让为夫好生为难啊。” 薛采玉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欠人人情而已。” 陈利激她不成,稍一思衬,另有了主意:“好吧,那你可要小心了。” 他深吸了口气,伸出右手,摸上了这块刻有阴阳八卦的石门,按照“申c子c寅c卯”的方位顺序,扭动对应的机关旋钮。这时,他的右手臂膀,感受到一阵冰冷c轻轻的握了上来,并随着旋钮转动的窸窣声,越攥越紧。 陈利的鼻尖已经涔出了汗,右臂上的握紧感,也已紧绷到让他疼痛。 随着“咔嗒”一声,第一个“申字位”旋钮,转到了底。 没有异动。 没有冷箭。 没有问题! 他右臂的握紧感,稍稍放松了一些。虽然对方的手非常冷,但此时此刻,一种劫后余生的温暖,却慢慢爬上心头。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薛采玉,这位妻子紧抿着嘴,全神贯注的盯着机关,不禁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他充满了力量和勇气。 接下来,“子c寅”两个方位如法炮制,同样没有问题,但到了最后一个“卯字位”时,他心里念叨了起来:袁老道,你害我的事我都没找你算账,你那两个徒弟我也帮你养了,这算是你最后能做的一件功德,如果涉险过关,我回头一定给你上香。 他一念至此,不再按照之前的节奏,在转到一半时,忽然提速,一下到底,这个变故让薛采玉应对不及,而陈利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把她扑倒下去。 就在这一刹那,他望见那张从不做表情的脸,第一次睁大了眼睛,瞳孔猛的收缩,露出震惊c不解c甚至是慌乱的情绪。 陈利不能保证破解机关,但他必须保证有一人要活着。 或许在他还没有把人扑倒在地前,背上已经插满了箭矢。 或许这所有的惊变与血光,都只是他庸人自扰。 而这,在一个鼻息之后,都将得到最终的答案。 “嘭——”的一声,陈利把人扑倒在地,薛采玉因为极度的震惊,而使得身体处于短暂的僵直状态。陈利得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清妻子的面容。 如果说缨红的眼睛是摄人心魄,那薛采玉的眼睛,一定是凄冷而动人的,他第一次如此亲近的感受到这份美丽,甚至感受到彼此的鼻息,在同一寸空间里,慢慢灼热起来。 他不禁喃喃道:“采玉,你好好看” 但这一句话,就像是解除封印的咒语,让那双一时恍惚的眼睛,重新覆上了寒霜,陈利顿时汗毛倒竖,几乎是下意识的接下刚刚那句话:“你好好看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陷阱。” 人的求生本能,救了陈利一命。薛采玉眼中的厉芒一闪而逝,把他从身上推开,出奇的没有计较刚才的事,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景象。 刻着八卦图的机关已经打开,但是更棘手的问题迎面而来。 他们听到了声音。 有锤击声c有铲土声c还有人的催促声,非常嘈杂。 陈利和薛采玉走近几步,发现巷道连接着一个巨大的洞室,里面竖着两三尊丹炉,四处堆洒着木炭c铜料,还有白色的矿石,就像黑工厂一样,一群民夫在里面忙碌。 陈利一数,十个人,看上去并不多,他们正在把丹炉一一敲毁,砸成破铜烂铁,装到边上的箩筐里。看这场地很大,原来应该有很多丹炉,但现在只剩下两三尊了,现场的痕迹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陈利立马反应了过来,这些证据可不能丢!他赶紧跟薛采玉合计,准备把他们一个个引过来,用声东击西之法,逐一降服,但没想到这么精彩绝伦的计策,却被薛采玉一票否决了。 “这些人虽然练过拳脚,但只是寻常武夫而已。” 她的意思很明显,要一个人平推,听的陈利又气又笑,解个机关你怕的要死,打架倒是信手拈来。 薛采玉甚至不屑暗中出手,拿着剑就直接出去了:“谁指使你们炼金的?” 我去,要不要这么拉风啊。陈利躲在巷道准备“随时接应”。 这群人粗看之下,都是些卖力气的民夫,但这一双双眼睛看过来时,陈利才发觉不对,他们除了刚一照面时有些错愕外,眼下却全无异色,相互对了眼后,抽出刀来,围杀过去。 只是他们大大错估了对手的实力,薛采玉一个剑花出去,就撂倒两人,冷冷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要想留命,交代幕后指使。” 民夫们虽然被震慑了下,但脚下仍然没有后退一步,反而运起刀来,大喊着掩杀上去。 “冥顽不灵。”薛采玉迎了上去,兵刃交接的声音,在洞室里此起彼伏。 陈利在暗处看的揪心,倒不是替薛采玉,而是觉得这老婆实在厉害的过分,这些大汉没一个能在她手上走过三合,几乎都是一剑毙命,但他们仍旧前仆后继,至死不降。 “等等!留活口!”陈利赶紧冲出去。 最后一个民夫被制服在地,薛采玉的剑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陈利过去一看,这不就是之前看守新殿的那个道士吗,怎么出现在这里?陈利想了想,管他逼问口供:“是不是玉鼎真人指使你们炼药金的?现在那批药金去了哪里?我劝你快点招供,不然小命不保。” 不想这民夫偏过头去,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薛采玉见状,手上一用力,他脖子上就有血丝爬上了剑刃。 或许是因为嗅到了鲜血的腥味,他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他转过头来看向陈利,似乎有话要说,陈利赶忙凑近些,可就这一瞬间,他脸上乍起一抹狞笑,张开的嘴里,一道反光在闪烁。 不好!暗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7章 险象环生博弈心理闯杀阵 不好!暗器! 但这么短的时间,陈利哪里躲闪的及。 还是薛采玉眼疾手快,剑身一荡,把毒针挡开了去。 可她身形一动,精力全在陈利身上,自己空门尽露,那民夫抓住时机,抄起刀便是劈斩过去,薛采玉躲闪不及,手臂中刀,鲜血直流! 民夫岂肯放过,追着又是一刀直奔心窝!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追击薛采玉的民夫,把整个后背露给了陈利,陈利慌忙之中,抄起刀来就是捅了过去,只听“噗嗤——”一声,贯穿胸口,民夫当场毙命,倒在血泊里呜咽至死。 这一幕,仿佛回到了曜山崖下的洞穴,但这一次不是狼,而是一个人,倒在了陈利脚下。 当血一滴一滴的,从刀刃上流下来时,陈利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栗起来。 他哪里杀过人,但这千钧一发之际,思维都没有经过大脑,就做出了下意识的动作。 薛采玉上去确认了人死透后,才收回了剑,她看了眼陈利:“你没杀过人?” 陈利咬着牙,极力让情绪稳定下来,但还是有一丝难以言明的焦躁感,在只言片语中流露出来:“谁没个第一次。” 薛采玉沉默了会儿,说道:“其实你不用出手,他杀不了我。” 陈利强颜挤出笑来:“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受一点伤,虽然这次还是让你挂了彩。” 陈利以为她会发怒,但薛采玉脸上出奇的平静,或许她早已学会从陈利的荤言荤语中过滤敏感词。她握了握剑,望向陈利的眼神里,似乎经过了一些复杂的思考,才细不可闻的说了一声。 “谢谢。” 陈利也是看着她,双方视线交集了一会儿后,才回了句“没事”,然后坐了下来休息。 这是两个人认识以来,第一次出现这种非正常性格的对话。 薛采玉也坐了下来,把剑放下,对着面前横七竖八的一堆尸体,一边包扎手臂的刀伤,一边说道:“我自从十六岁杀了第一个人后,就不想再杀人了,但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不是个人可以控制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在不能达成共识之前,我们能做的只能是等待,看看时间会不会改变些什么。所以在此之前,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陈利望着她说话时的侧脸,强颜笑道:“难得你跟我说话超过十个字这趟值了。” 他起来拍拍屁股,结束这个话题,现在还不是感悟人生的时候。他从身上撕了块布,把这里的矿物c木炭收集起来,作为翻案物证。看这破败的洞穴,他已然知道自己来迟了一步:“药金应该早被转移走了,可惜没留下活口,不过那玉鼎真人应该知道些内情,我们得尽快通报府衙,不然等这里暴露,那老道估计得跑路。” 两人不在耽搁,取道洞室西侧的出口,一路往外走,可行不过一盏茶,面前陡然出现一个圆型地窖,十二个洞门,环绕成圈,不知通向何处。 应该又是一道机关。陈利如此判断。 不过之前两道密语都没问题,那现在应该也是一样。陈利回忆了一遍密语:左三下六,申子寅卯,乾进坤出取直中。乾进坤出,如果把这十二个洞门想象成八卦图,那乾门应该就是这处。 陈利给薛采玉指了指西北方位的洞门,两人从这里进去,走了约莫小半时辰,忽然又到了一个圆型地窖,也是十二个洞门。 “回来了?”薛采玉蹙起了眉头。 “不对,这应该是第二个八卦洞。”陈利反而有了信心,既然密语说乾进坤出,那么接下来应该要走东南方位的坤门,才能从这个迷魂阵出去。 果然,两人从坤门进去后,里面的地形发生了变化,巷道变得越来越宽,等走到尽头时,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三个洞口。 “走中间?”薛采玉看了眼陈利。 陈利点点头,两人取中间的地道进去,可走到一半时,头顶嗖嗖的几道冷箭下来,薛采玉眼疾手快,利剑一抖,将箭挡了下来。 “可能还有机关,注意脚下。” 陈利慎重的点点头,两人的步子放慢了些,接下来果然还有一些冷箭,时不时的从头顶飞下来,不过都是散兵游勇,没有对他们造成伤害,两人很快就看到了尽头的石门,眼看胜利在望,不觉心头放松了些,可就这时,脚下砖块突然陷落!原来是一个机关暗格,把人瞬间从地面架空,两人直直往下掉,头顶的冷箭也紧跟过来! 薛采玉拨开几箭后,因分神去救陈利,手臂中了一箭,但还是拽住了陈利,把剑插进墙壁,两人得以吊在半空。陈利也好不到哪里去,肩胛骨中了一箭,腿上也吃了一记,不过此时两人都顾不得伤,这底下深不见底,摔下去必死无疑。 “我先拽你上去。” 薛采玉一咬牙,因过度用力,手臂上的伤口又流出血来,但靠着这一股力劲,先把陈利甩上了地面,然后自己运力跃了上来,总算有惊无险。 两人坐下来处理箭伤,薛采玉拔出箭,敷上金疮药,用布扎好,这是她今天受的第二次伤了。 陈利就笨拙多了,包扎了腿上的伤口后,却够不到肩胛骨的箭,薛采玉看不下去,帮他去了箭,敷上药,在包扎伤口时,瞥到他肩头一记野兽咬合的齿印,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怎么了?”陈利感觉到了异常。 “没什么。”薛采玉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说道:“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袁成罡上回从地室偷出金子,你觉得有没有被玉鼎真人发现?” 陈利一听这话,心立马沉了下来!这个问题其实早该察觉了,这批药金肯定会有人定时清点,少了一箱怎么可能没发现。如果他作为幕后操使人,不可能在明知有人潜入的情况下,还不对机关做出改动。 不过他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或许他就是利用这种心理故布疑阵,扰乱闯关者的判断。”不过这个推论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心理博弈的基础,是建立在了解对方为前提,可惜他对那个老道一无所知,根本无法揣测对方的行事风格。 “那改不改道?”薛采玉问道。 又是一道选择题,摆在了陈利面前,是义无反顾的走到底,还是悬崖勒马另谋出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8章 夫妻同心放手一搏真情义 “那改不改道?” 薛采玉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反复游荡,搅得人愈发心绪不宁。陈利拍了拍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形势进行分析:“我们换位思考一下,现在药金都已经转移出去了,也就是说,这个地室已经没有价值,等场地清空后,这里应该会被封坑,照理说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去改换机关,如果是我的话,设几个陷阱迷惑闯关,让他们自投死路,可能更为省力。” 薛采玉点头道:“那就还走这条。” 她说着就要动身,但陈利又马上拽住她。妻子无条件的信任,更让他压力倍增。眼下他们离那扇石门,只有咫尺之遥,可能推开门就可以回到人间,也可能是一排淬毒的冷箭,或是万丈深渊在等着他们。 陈利左思右想,难以抉择,干脆掏了一枚铜钱出来,说道:“那就由天意来决定吧,字面不改,光背改道,怎么样?” 他望向薛采玉,但这个问题,似乎也为难到了这位巾帼女侠。陈利想了想,不再询问,就此决定。就在铜钱即将抛出的那一刹那,忽然一只手按住了他,朝他摇了摇头。 “相比天意,我还是更愿意相信人。” 薛采玉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就走这条。” 于是,他们站在了最后一道生死之门前。 这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石门,仅仅比成人高出一头,它从里面反锁着,没有任何纹理,更没有阴阳八卦,就那么沉稳c安静的立在那里,但却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凶险万分。 薛采玉对着门锁用劲一剑,在一片火星下,门锁断为两截,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地道里回荡不息。 她伸出手想去推门,却被陈利一把拿住。男子的体温,从手掌传导过来,就像火一样炽热,让她莫名的不自在。薛采玉看了他一眼,她本可以很轻松的挣脱,但这一次,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默许。 陈利把手覆上石门,清晰的感受到石门的冰冷与肃杀。他咬着牙,慢慢的给上力,石门没有想象那么沉,渐渐被推开一条缝。 他停了停。 没有触动机关。 他继续用力,随着缝隙越来越大,门背后的景象,也逐渐明朗起来。 漆黑,仍旧是一片漆黑。陈利心头一跳,选错了? 这时耳畔响起一声:“看上面。” 陈利往上一看,转惊为喜,上面透进来微弱的光芒,仔细听c还有窸窣的风声,好像被东西挡住了。陈利点上火折子往前一探,眼前就竖着一架梯子,他爬了上去,伸手一模,是一块石板,他用力顶开后爬了出来,眼前的景象,高兴的他脑子差点宕机! 出来了! 真的出来了! 而且陈利还发现这就是别院那个在建的宫殿,难怪见不得人。 死里逃生的陈利,终于明白袁成罡为什么戾气这么重,九死一生的从这地室偷出来的金子,居然是假的,换谁都得狂暴。 薛采玉这时拉住了他:“这里人多眼杂,出去再说。” 他们在地室耗费了太多功夫,不宜久留。在夜色掩护下,薛采玉带着他跃出道观,转眼间,便落在了道观门前的牌楼之下。恰巧此时,陈利远远看到柳笑侬和高鸿渐,正从道观门口出来。 薛采玉见事情已了,就此作别:“我们之间两清了,以后你好自为之。” “是是是~~”陈利连连点头,心里却笑的欢实:就你这嘴硬心软的性子,这辈子也别想跟我两清,我这“沾衣十八缠”可不是浪得虚名,你就是去了天涯海角,我也要娶你过门。 薛采玉知他心口不一,早已习惯,只是走出几步后,又突然停下,侧过头,丢了一句:“我劝你不要跟那女的走的太近。” 陈利愣了下:“你说小包吗?”然后恍悟似的点点头,“这我明白,我毕竟是有妇之夫,怎么会跟她走的太近,我跟她就是逢场作戏,夫人不用紧张。” 跟他说话,永远是驴唇不对马嘴,薛采玉也是免疫了,懒得计较,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陈利目送她远去后,也赶紧着手正事,他上去叫住柳笑侬。柳笑侬被吓了一跳:“你哪儿冒出来的!”他们在道观找了半天,没想到人居然在外头。 “此事说来话长。”陈利把俩人拉到角落,从怀里掏出自己收集的物证,交给高鸿渐检查,“和尚,你看看这些是不是药金的冶炼原材?” 高鸿渐翻动了一下后,说道:“炉甘石c木炭c红铜,都是药金的冶炼原材,这些是” “这是他们炼丹炉的碎片,我撞见的时候,他们正在砸丹炉,我顺手拿了些回来。”陈利说道,“这道观绝不简单,我从那老道的丹房里发现地室,但炼造的药金已被转移,根据洞室的规模判断,这批药金的数量应该很大。但因为形势所迫,里面贼匪已经被诛,相信那老道很快就会察觉,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回城,让府衙派兵前来查封,晚一步那老道可能就要溜了。” 柳笑侬一听这还了得:“那还站这儿干嘛,赶紧走吧!” 高鸿渐说道:“笑侬,你和陈兄回城搬兵,我在这里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尽快取得消息。” “好,那就这样,我们走,小二!” 陈利张了张嘴,他好不容易从地室爬出来,流血又流汗,正想在这儿盯梢歇口气儿,但柳笑侬这小子,又把他拱到了这份儿上。没办法,硬着头皮只能上了。他俩火速下山,在驿站取回马后加鞭急驰,奔赴回城。 江宁城,知府大院,随着夜幕降临,整座宅院变得十分宁静。女眷梳洗,奴仆闭门,一切安然有序,有条不紊。 书房处理公务的卢懿,放下手头的文折,捏了捏鼻梁,正准备起身回屋,可这时,有家奴跌跌撞撞的闯进来,跪伏在地上向他哭诉。 “老爷,外面有俩人硬要闯府,说有事要面见老爷,可我说您马上就要休息了,让他们改日再来,可他们不仅不领情,还出手伤人。”家奴摸着肿高的脸叫苦不迭。 卢懿皱起了眉头:“他们现在在哪儿?” “小姐领他们到厅堂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9章 夜闯府门驱兵上山剿贼窝 陈利和柳笑侬一路驭马进城,连水都赶不上喝一口,就直奔知府大院,在这家奴关门的最后一刻,他们终于及时赶到,只是又被这家奴挡在门外。 “我家老爷已经睡了,你们明天再来吧!”这家仆肥头大耳,五短身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看都这么欠扁。陈利气的就想硬闯,但被柳笑侬死死抱住,门前顿时一片喧哗,惊动了路过的卢家千金。 家仆赶紧回道:“小姐,这两人要闯府,小人这就让护院把他们赶出去。” “等等。”这位卢千金认出了柳笑侬,另一个也有些眼熟,经陈利一提醒,想起来了,上回寿宴献长寿面的那个。她按下家奴的气焰,认真听了陈利和柳笑侬的陈词,觉得事出有因,可以通融,便吩咐道:“阿禄,你去通传一声。” “可是小姐老爷都快休息了,怕是” 陈利还不知道他怕的什么,笑道:“这事儿还不简单,你上前两步”那家奴不明所以,突然脸上就被揍了一拳,“啊呀”一声吃痛不已。 “你就说被人打的,不得已才来通报,卢大人不仅不会罚你,说不准还要嘉奖你忠心护主。” 家奴气的鼻子都歪了,但看对方凶神恶煞,只得跑进去通报。 卢千金看了陈利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两位里边请吧。” 知府大院前庭大堂,心口郁气的知府大人,走路也比往常快了些,他并没有让陈利他们久等。很快,一个吹胡子瞪眼的知府大人,就坐在了太师椅上,见到陈利,怔了一下,这家伙不正在被通缉吗,居然还有胆子上他这里来,他本想教训两句,但陈利不等他开口,就开始直陈案情,把他在道观的所见所闻,一一分说。 卢懿听完,却是一拍案子,怒斥道:“信口雌黄!栖霞道观在江宁仁心远播,素有民望,那玉鼎真人本府也有过交往,其为人坦荡,性情高洁,岂会行此贼寇之事!你这小儿,自己畏罪潜逃,不向衙门坦诚罪行,还在这里胡乱咬人,就不怕我现在就拿你下狱!” 陈利哪还管得了这些,拿出来炉甘石等物证,迎面回击:“草民虽然读书不多,但却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玉鼎真人私炼药金,数额巨大,如若它日案发,恐怕知府大人也难逃包庇之嫌。” “你!”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敢威胁自己。 柳笑侬赶紧出来打圆场:“卢知府,那玉鼎真人名满江宁,德高望重,如果晚生没有确凿证据,又岂敢触犯众怒,冒此大不违?大人,药金一案兹事体大,处理不慎,必贻害无穷,还请大人即刻发令,遣兵道观,迟则生变啊!” 卢懿看两人风尘仆仆,言辞激动,怕是真有其事。如果药金案被查出发于治下,那他这一府之尊,必然逃脱不了干系。卢懿左右一思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招来家奴耳语几句,家奴赶紧领命出去。 “还坐着干嘛。”卢懿冷哼了声,起身出门。 陈利和柳笑侬对视一笑,赶紧跟了上去。 卢懿手令传下去后,州府巡检点起千余人马,持火把,带兵械,从江宁西城而出,浩浩荡荡,直奔栖霞。为了谨防变故,队伍一路快马加鞭,在崇山峻岭间急驰竞奔。崎岖的山道,对于不善马术的陈利,真是一番折磨,他这一天之中来来回回,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好在咬紧牙关,总算是熬到了栖霞道观的山门之前。 道观矗在深山之间,四野寂静,鸟雀停歇,在这夜半之时,更有一分萧索与肃杀。 一直在门口盯梢的高鸿渐,见到州府人马到了,赶紧出来会合:“见过卢大人,道观一直没有人员出入,应当无所察觉。” 卢懿点点头,但即便至此,他仍旧不敢相信事实,示意巡检道:“好生去叫门。” 巡检上去拿住铜环,咚咚咚的敲了三下门,不过多时,有道士跑着小碎步出来,但一开门,见着门外黑压压的一片兵差,都持着火把,带着兵械,吓了一跳,还是巡检安抚住他。 “小道长勿要慌忙,我等只是秉公而来,现知府大人有要事会见玉鼎真人,劳烦代为通传。” 一听是知府驾临,小道士哪敢怠慢,好生把他们请进大殿,急急忙忙去内院通传。 道观内院的思过房,是观主的私人寝居,虽然夜已至深,但此时房中还亮着灯,倒影着一具身影,正敲着木鱼,打坐诵经。小道士不敢随意叨扰,轻轻的叩了下门,说道:“真人,知府大人有要事会见,还请真人移步大殿。” 里面好像并不对知府造访感到惊讶,只是停下了木鱼,把手上的木杵搁在一边。 “好,我马上就过去。” 他起身给香案上的老子像,续了一炷香,一拜再拜之后,把头上的华阳巾摘下,搁在香案上,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想了想,还是用香烛点燃,弃于丹炉之内。 前庭大殿,三清像前,观中道士风闻知府驾临,心知必有事端,招引同修纷纷赶来。卢懿让兵差候在门外,就带上巡检以及陈利几人进殿,他在神像前敬上香烛,以示叨扰之过,待叩拜完毕,便见玉鼎真人从内堂出来。 还不待卢懿开口,玉鼎真人便向他作揖道:“贫道本是戴罪之身,还劳驾卢大人远道山野,罪过罪过。”他转而嘱咐观中道士,“尔等专心求道,恪守本分,今后道观诸事,由澄清道长全权处置。” “真人这是” 玉鼎真人挥挥手,让他们退下:“都各自修习去吧。” “卢大人,请。” 他的这番反应,让卢懿应对不及,原本准备的一通腹稿,全部没有了用场,甚至他心里都打起了鼓,私炼药金必死无疑,哪有人会如此从容招认,但事实既定,只能把人暂先扣押下去。 陈利和柳笑侬面面相觑,都不用他们推演案情,列举证据,就自己招了,这个结局让他们也措手不及。 虽然玉鼎真人主动认罪,但府衙工作还是要例行展开。卢懿下令兵差跟陈利去炼丹房探查地室,自己到别院的施工新殿进行巡视。 “我有一事不明。” 卢懿问向身边的高鸿渐,“炼金之事当属私密,玉鼎真人为何要将地室出口设于此处,这里人多眼杂,岂不惹人生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