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明溪》 正文 1.初始 五百年光阴恍如一瞬即逝,曾经席卷六界的一场浩劫大战,终于慢慢弥散在各界生灵的记忆里面,很少再有提及。 山河愁云尽散,万物静待复苏,满是疮痍的六界也只余三界。神界覆灭;冥界隐于九幽,再无现世;原本不是一族的妖魔也是完成一统;人仙居于中土;蛮荒依旧,独留尚存的蛮夷遗族,身处北疆。 如此算来,三界便是人仙的中土c妖魔之域以及北疆蛮荒罢了。几百年间,倒是安分的有些古怪。 不过趁此安宁,战乱留下的痕迹也是渐渐被岁月抹去,曾经无数断壁残垣,荒城枯镇,也开始重新有人生活,那段回想起来犹如噩梦般的过往,终究埋在历史尘湮底下,被人遗忘。 但是,有时候的天灾来的真不是时候 炎炎烈日下,庄稼枯死在荒田里,宽大的河床也已经干涸的裂成一块一块的,荒野古道上偶有一两人无力地走着,相互搀扶着,最后倒在旁边一棵枯朽的老木下,也再没了动静。 城里街头,到处都是恍惚的人影,有的无神游走,有的暗自苦吟,还有的无力靠在一些破烂的废墙之下,等待着命运将他们终结的最后一刻。这场饥旱实属数十年来的最严重的一次,将附近几座城镇都啃食的只剩下腐朽的臭味,一时间,瘟疫蔓延。 城里又多了许多无处安葬的尸骨。仅存的人们早已万念俱灭,心里不免生出绝望来。 城南,其中一处墙角处。 两道小小的身影互相紧拥着,破烂的衣服脏的不行,看着从袖中露出来的手脚,消瘦的连骨头都可以清楚看到,不由得让人感叹这场饥旱到底有多么可怕! “小月儿,我好冷啊。”男孩大约十一二岁,看着怀中仅有八九岁的女孩嗫嚅的说出话来,干枯的眼神顿时有了几分色彩,不过仅仅一瞬,他的脸色却是比刚才更加黯淡惨白。 心里的滋味忽然觉得苦涩难忍,无数酸楚涌上来,像是扼住了心头,呼吸一滞。 为什么呢? 因为女孩的身子明明烫的发热,却是听见她说自己很冷,冷的那干裂的唇都已经发紫了。男孩听周围人讲过,这是瘟疫后期的症状,一旦出现,人力便再无力回天。 一想到这里,男孩发黄的脸颊不知什么时候便多了几行泪痕,混着灰尘,眼角有些红肿。 女孩慢慢的闭上眼睛,憔悴的脸上渐失血色,好像这一次闭上就再难睁开。男孩一时有些紧张无措,心中万分无力,只能细细的对她说着话,很温柔,很温柔。 “小溪儿,不要睡,不要睡。等一下我去找吃的,你不可以睡的。”男孩一边说着,一边捋着女孩黄黄的干枯的头发,“你说过,如果这次我们活下来的话,我们会每天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啊,你记得吧。” 怀中的女孩忽然动了一下,嘴角略微一扬,没有出声。 男孩有些急了,但还是说着他们憧憬的以后。 “以后我会带你吃遍全天下最好吃的美食,带你观尽全天下最美的奇景,看日升日落,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多好!”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从前的村落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一起逃出贼窝,一起游荡过荒野,一起聊着以后你看,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说着你想要的以后啊,你千万,千万不可以在这里丢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啊” 声音越来越急,也越来越低,最后化作无声的低泣,却怎么也不敢惊醒怀里的女孩。 心,慢慢如远方斜阳,终于沉了下去。 远处斜阳微红,将两人包裹进去,分明已是夕阳落幕之时,可男孩却觉得热意未曾消去,口干舌燥,恍惚有些晕厥。但下一刻随即使劲晃了晃头,清醒片刻,刚想继续说着刚才还未说完的话,眼神却定格在怀中人儿,不知所措。 “小溪儿!!” 周围人被惊了一声,看向某处墙角,却只能摇摇头,微微叹息,没有动作。这种事情,在这里天天都有发生,可见多了,绝望也就多了,能怎么办? 男孩看着意识慢慢退去的女孩,听着她的呼吸粗重声,瘦削的脸庞痛苦的扭曲着,哽咽声终于忍受不住,昂首仰天,嚎啕大声夹着无尽的绝望,击穿人们的心底,撕心裂肺般的传荡在城里角角落落,独有惋惜响起,却又无可奈何。 “为什么我不会染病?为什么?”男孩失神自问,心中茫然,却痛的难受。 他体质特殊,百病不侵,身上有伤它会自己愈合,他不吃不喝半个月也不会死去,只是现在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人,想要保护她,却无能为力。 有时候他连自己是谁,他都不知道啊! “如果可以,我愿意代她,承受所有苦痛啊!”男孩心中最后的希望,只能无助的喊出来了。 一片安静,有谁听他诉求? 他就要抱不住希望了。 “真的?” 一句陌生略显生涩的话突然响起,男孩抬眼看去,只见一道黑影逆光而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再仔细看去,却见那人整个身体被黑色斗篷包裹着,看不清其面容,手中持有一把古杖,有些神秘。 “真的。”坚决地回答令黑影微微一颤,男孩忽地眼神一亮,眼中恳求之意浓烈,说道:“难道你有办法吗?” “自然有。” 简单的一句应声,让本绝望的男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他赶忙拭了拭眼角泪水,继续说道:“如果你能救她,什么我都答应你,哪怕命也行!” 那人忽然笑了笑,不知意味,却还是答道:“没想到,没想到。不过,我没打算要你的命,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好,而且还会帮你将这城里人都治好,但是说好,饥旱我无法解决!” “好好。”男孩连连应声,开心的哽泣了几声,这下原本以为只救女孩的,但是如今那人却说他可以救全城人,虽说无法解决这场饥旱,但城中大多数人都因瘟疫而无法离去,若是治好他们,无疑对这场饥旱有关键性的作用。 那人在斗篷下若有意味的淡笑,没人知道他到底想的是什么,但随即看向男孩,袖子缓缓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尖一划,男孩突然身子一颤,他的手指不知不觉出了一道口子,有鲜血流出来,那血缓缓飘入古杖头上。随后可以听见古杖“嘭”的一声敲击地面的声音,男孩忽然睁大双眼,那人足下有奇怪的光芒散发出来,犹如一阵疾风刮过全城,天上云层凝聚,下一刻便是有殷红的雨滴落下,顷刻便覆盖了全城。 人们看着这般异状,不知什么情况,乍一回神,那殷红的雨滴已经透过衣服滴在自己身上,渗入皮肤,融入脏腑。本以为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渐渐的,他们发现本就病弱无力的身子忽然一瞬间有了力气,面色开始红润起来,不过一会儿,他们便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恢复如初,满是疑惑的眼神撇向四周,看着周围人也都跟自己一样,霎时间欣喜的欢悦声传遍街头街角,天上云层散去,傍晚的红霞映红半边天,隐隐有星辰忽现。 “是神仙显灵了啊!” “神仙还眷顾着我们啊!” 众人忽然跪伏在地上,齐声祷告上苍,却少有人知道一处墙角处所发生一幕。 男孩生平头一次看到这般做法,也以为是一种救人救命的秘术,他看着女孩慢慢恢复过来的身子,终于面露喜色。然而不待他反应过来,那人突然上前将他胸前衣服扒开,顿时瘦削的左胸上有一道印记,如魅的月牙印,却是漆黑如许。 “没错了,没错了。”那人有些激动,继续说道,“辗转历经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什么?”男孩一时不明白,面上忽有疑容,轻问一句。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话锋一转,说道:“现在我做到了,是不是该你兑现你的条件了?” 男孩一怔,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你要我做什么?” “跟我走就好,但不许带上她。” 男孩顿住,眼中忽然流出异样的神色,心里忽然有些纠结,不由自主的看向女孩,此时的她正好像安稳的睡着,低垂的眉睫静静的闭着,呼吸均匀。他的手轻轻的捋了捋她的头发,顺着发际又擦了擦有些脏的小脸,男孩脸上忽然泛起放心的笑。 她没事就好,对,她没事就好。 哪怕自己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她平安无事,自己怎样都行。 男孩心里想着,忽然笑了,道:“好,我可以跟你走。” 那人手持古杖,像一个大巫师模样,走上前去,拉住男孩的小手,生怕他会溜掉一样,随即慢慢地与小男孩缓缓远去,消失在落日的余晖下c路的尽头。 “小溪儿,你要好好活下去,好好的。” 女孩醒来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她摸着有些昏沉沉的头,使劲晃了一下,卸去晕感,顿时清醒一番,随即她瞥了瞥自己,难受的感觉早已没有,心中一阵疑惑,不知所以。心想自己不是身染瘟疫,浑身冷得不行吗?怎么忽然变好了? 似乎有什么异样,却在下一刻忽然察觉到。女孩看了看四周,只有寥寥几人靠在别的废墙边上,没有小男孩了。 “小月儿,小月儿。”女孩试着轻呼几句,没有应声响起。她有些奇怪,一般小月儿不会独自留她一人在此,今天是怎么了? “小月儿,小月儿”又试着呼唤了几句,还是没有应声。 周围人被她惊了一下,其中有一人中年模样,虽衣衫褴褛,面容却已恢复红润,好意说道:“小姑娘,你唤的可是一个小男孩?” 女孩怔怔的点了点头,有些哭气,泛黄的脸颊一阵茫然。 “昨日有神仙路过此地,救了我们这些苦命的人啊。”那人眼中深深的敬色,叹道,“临走时,一个男孩可是跟神仙走了。” 显然说话的人刚好目睹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小女孩有些失神,被那人说的一切犹如晴天霹雳打在她的身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什么神仙,狗屁神仙!”又一处墙角,那里也缩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破烂的衣服还沾着黄土,“那种邪魔歪术,也配称作仙术?” 明显这一人也恰巧看到了昨日的情景。 旁边顿时有人嗤笑,几人更是哄笑道:“这个疯子,又胡言乱语了。” “去去。”那男子起身,拍了拍尘土,手指了指那几人,反驳道:“愚昧,都是愚昧。”随后他又看向明溪,不管那几人冷笑,继续说道,“小姑娘,你那同伴,多半是给妖人带走了!” 被那人一吓,心中一颤,女孩小脸刷白,瘦削的身子不停地抖着,天上无垠蓝空,却不知哪里才是方向。 女孩儿终于忍不住泪水,蜷在墙边哭了起来。 小月儿,发生了什么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女孩心中百惑不得其解,又想到自己突然恢复过来的身体,似是明白了什么。 小月儿是为了救她吗?是吗?是为了保护她吗? 难道是为了自己,他才跟那人走的吗? 小女孩十分伤心,暗自责怪自己。滚烫的泪水呼呼地往下掉,女孩哭花了脸,一脸的无助。 若是真像自己想的那样,那岂不是不知道小月儿去哪里了?自己是不是再见不到小月儿了?一想到许久以来,他们两人相依为命,经历了许多,也曾经憧憬过以后,可现在,一切都只留下她一人的空想了。 小女孩黯淡的眼神更加自责,痛苦难受的表情言溢于表,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讨厌。 周围几人见小女孩哭了,都把气撒在那个疯子身上,无奈摇头坐回了一旁。那男子看似疯癫,可说话仍有条理。周围气氛有些压抑,那疯癫男子眼眉一挑,故作深意之样,又是说道:“千里之外,有一处闻名天下的修仙派别,那里仙法神奇,不比昨日妖人,兴许能借仙法找回与小姑娘一起的小男孩。” “哈哈哈”周围的人们都在讥笑着那疯癫男子,“这疯子没救了,没救了” 男子似乎无奈一笑,也不与他们争论,披散的长发干枯如木,他微微捋了捋,坐回墙角,口中不断念叨:“无知c愚昧无知c愚昧” 可女孩听得很认真,心中大概懂得了一些。就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处地方,那里有仙人,可以教她仙法,然后就可以找到小男孩了。是这样吧,大概。小女孩这样想着,想着,就这样独自一人离开了这座荒城,没有人去注意到她。 远方古道荒凉,有人逃难,或南或北,各往天涯,小女孩在这人流中孤独前行,懵懂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她都要找回小月儿,这是她现在唯一的羁绊了。 城中,那些人的讥笑还未停,看着靠在墙角的疯癫男子,又是嘲笑道:“疯子,既然你知道有神仙,为什么不去当神仙呢?哈哈。” “嘁。”疯子猝了一口水,嗤声回道,“若是那么好当,我何必在这里?须知世间凡人千万,也难有仙人一个啊。” “天下之大,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痴想的。”疯子抬眼望着青天茫茫,眼神忽然凄凉深邃,深叹道,“命由天定,我们生而为人,经历一番人世情故,就足了。” 众人一惊,纵是无知之人,听着这话也是一番深理,讥笑声渐落,一切缓缓归于平静,唯青云之上,长空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余迹。 那是什么飞过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长渊 千里之外而来,一路颠沛流离,行乞问路,走了整整三月有余。小女孩终于看到了最终的目的地,远处之景,一时间让她有些惊呆了。 晶莹通透的银瀑恍若从九天而落,远远听有落入渊涧之声,长瀑万丈,悬挂在数座奇峰峻岭之间,巍巍浮在云端,云海隐约有仙光笼罩,显然那便是长渊的修仙主峰,山上不时传来仙钟长鸣,荡至万里,颇一番神圣意味。 “那便是长渊啊。”荒野大道上,女孩由衷惊叹一声,小手擦去额上豆大的汗珠,瘦瘦的小脸上抹出一丝笑容。 长渊仙派,历史悠远,长渊仙法自古名冠天下,在同是仙派之间更是上乘的修炼之法,对于修道修仙之人无疑是最为梦寐以求修仙圣地! 传说,长渊盘踞于中原,北有山峰天堑群立,绵延千里,巍峨高耸,即使修仙之人从中御剑施法飞过,没有两三日时间是决然跨不过的;而南有一万丈涧渊,名曰“寒渊”,犹如九天银河落下,浪声滔天,极其震人心魄! 数百年前一战,六界动荡颠覆。众仙派也是因此覆灭了不少,还有一些也是动摇根基,元气大伤,长渊在当时已是仙派大家,受到重创更是首当其冲。 当时长渊名震天下的三大仙尊仅剩“虚玄尊者”,许久的仙派根基遭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人间危难相继而临,长渊所面临的困境数不胜数。未几,六界大战霎时终焉,缘由未知。之后长渊出了一个惊艳绝伦c卓越群雄之辈,他原本是已故“逍遥仙尊”弟子,名为傅凌云,后人称他为“凌云仙尊”,只因他继承长渊衣钵以及“虚玄尊者”后来遗志,继任长渊第十三代掌教,掌权之后,依靠一己之力,励精图治,大力扶助同门,整治仙派秩序,三百年间,长渊迅速崛起,运势蒸蒸日上,再次成为仙派大家,令各派汗颜,暗自兴叹。 三界局势,鼎立形成! 而后又是五十年一过,某一天皓月当空,星辰高悬,长渊仙峰有淡白祥光冲天而起,众弟子仰天高望,只见凌云仙尊须发尽白,面带微笑,身有仙光,缓步踏云而去,独留一句嘱托,便云游而去,百年来未曾回过。 方今之时,长渊第十四代掌教便是其座下大弟子卓云天接任,同样也是一位不凡之辈,在当今可是有着极高的声誉!长渊在其治理之下,无不名扬四海,无数人对其心生敬意,都以能够到长渊修习法术为荣! 小女孩穿着早已烂掉的坏鞋,一步一步的走向长渊脚下的一座城中去,路上不时有大人带着小孩经过,有走路的,有坐马车的,有抬轿子的,不管穷的富的,都往城里赶去。小女孩一时好奇,问了下路上经过的人们,才知道了城里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不由得也是加快了脚步。 原来这几日恰好是长渊广收弟子的时日,三年一度,今天是最后一天,再过了这一天,怕是有要等到三年后了。而且仙派招收弟子,向来以年幼最佳,一些没有拜入长渊的孩子再过几年再来,怕是不符合条件了,今生再也与修仙无缘了。小女孩自然还有下一次机会,可她再也等不及,她要尽快修习仙法,找到小月儿才是她心里最想做的事情。 所以来得早c来得晚,都不如来得巧。小女孩当即整理好身上补了又补的破烂衣服,快步往城里方向走去。 长渊脚下的玉阳城此时正挤满了人,无论老少c过往旅客以及其他一些修仙之士,都站在一处高楼前方的一片空地上,抬头仰望楼上几道翩翩白羽,风度无双的几道人影,那便是长渊仙派弟子。众人见到长渊弟子有如此风姿,顿时心中惊叹连连。 此时那几道身影迎光而立,微风熏来,拂动衣衫袖领,他们注视着下方聚集在一处的小孩们,微微一笑,眼中也是一番怀念意味,想当初他们也是这般过来的,如今一晃,可是变了许多啊。 小女孩从人群里拼命挤到前方去,无奈用力过大,直冲冲闯入空地中间,倒在地上,有些生疼。所有人定睛一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只见小女孩一身破相,发干肤黄,瘦骨嶙峋,一时惹来一些人的冷眼。小女孩有些发慌,但还是急忙起身,往那孩子们集聚的地方走去,可不过一两步,人群中间顿时嚷嚷起来,冷嘲热讽接踵而至,让女孩生生僵硬在原地,脸色白的怕人。 “穿得这么烂也敢来拜师啊。” “长渊这样的修仙圣地,小叫花怎么有资格来?” “快回去讨钱吧。” 一时间,小女孩鼻子有些酸酸的,心里哭的不行,但还是强忍住,一脸坚强的看着他们,刚想到什么话想要回驳他们,天上忽来一阵疾风,带有淡淡白光,不过顷刻,一道白衣圣洁的身影站在小女孩面前,面对人群依旧风华绝代。 小女孩从后凝神一看,却见前方那一道人影年纪轻轻,束发长冠,翩翩而立。此时的他站在女孩前面,仿佛为她支起一片天,让她不再畏惧退缩。 高台上几人看去,当即叫了一声“长白师兄”。众人一惊,面上露出难于置信之色,而后忽然肃然起敬的看向他。 只见那人回过头来,浅笑应了那几人一声,随即看向小女孩,忽然走上前去拍拍她身上污尘垢土,小女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惊了一下,后退几步。 “没有事了。”那人微笑如阳光,对着小女孩轻声说道。随后又是转身看向众人,眼光一时迷离,淡淡道,“长渊立世,收徒向来以仙资为重,那种身份芥蒂,何足挂齿?” 众人面上忽有愧色,一声不吭。长渊这一代弟子中,惊辈频出,但要数最有名的,怕是眼前这慕长白了。慕长白不仅仙资卓越,年纪轻轻便习得一身仙法,而且他一向秉公处事,毫无私情可言,如今更是被誉为接任长渊“长灵峰”一脉最合适的人选,可畏是年轻有为。 只是没想到,此次长渊招收弟子,竟然由他来负责罢。 慕长白看着闷不吭声的众人,眼中透出一抹气质,令众人再度有些钦佩。随后他转身,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下,修长如玉的手拉起了小女孩,走向孩子们聚集的地方,在一处将她安抚好,淡淡道:“有心就好,你若想来,长渊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说完便欲登上高台,但女孩却是急声问道:“我真的可以去吗?” “可以。” 小女孩满意的笑了笑,心中决然已定,她一定要上山学仙法,这样才能够找到小月儿。她拭了拭有些湿润的眼角,却不知道旁边那堆孩子们个个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尤其是那些女孩子,多少女孩渴望拜入长渊不仅是崇尚长渊仙法而来,更多的是,怕是想要目睹长渊山上的青年才俊罢了,如若能够与他们双修同仙,情意浓稠,不就是她们一直以来的希望的吗?而且,她们绝大多数人,可都是冲着慕长白白衣翩翩的绝代风华而来的啊! 可这般美好,却让一个小叫花模样的人捷足先登,叫她们如何不气? 耳畔忽然有些嗡鸣,众人一齐抬头看去,只见慕长白眉目清秀,眼眸深沉温和的看向众人,俊秀的脸庞在阳光下竟有一丝透白,小女孩的脸有些红,她刚才没有发现,原来那位大哥哥长得那么好看,一时迷住了。 慕长白胸中一阵起伏,看向那群孩子,提高嗓音,道:“此次招收弟子的测试与往常一样,不过却是比往常多了一些难度,旨在考察你们的胆量。之后每人会有一块玉佩,你们可以再任意时候捏碎,只不过若是那样做,你们便是失去了此次拜入长渊的机会,可否明白?” “明白。”孩子们齐声高呼,一阵欢悦。 小女孩心里一阵激荡,一双小手忽地一紧,好像随时准备迎接之后的测试。 等到孩子们手中都有一块白净的玉佩,慕长白刚欲示意自己的同门师弟将他们带去测试,后面人群忽然有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人群后面的道上。须臾,有车夫先下,搬了个木梯放好,随即一道活泼的女孩身影蹦跶的跳下来,直接越过踩脚的木梯,落在地上,在后面又是一位夫人出来,秀目温婉,柔声劝道那女孩不可调皮。 那女孩一身碧水流裙,八九岁模样,面容清美,却不失灵气,精致的小脸让人看得心生怜爱,只见她对着那夫人嘻嘻一笑,吐吐小舌,却是一声不理,周围随从一阵苦笑。 一看就是地位不凡的人家! 慕长白见到来人,面上有恭色浮现,走上前去,拱手道:“有劳木夫人了。” “还是有劳慕仙长了。”雍容不失典雅的夫人说道,“倒是挽香这孩子,还望你多多照顾啊。” “哼哼。”被称作“挽香”的女孩轻哼几声,继续说着,“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原哥哥的。” 慕长白一声轻笑,说道:“一原那小子知道了,肯定会高兴死的。” 木挽香顿时开心的乱蹦乱跳,红着脸说道:“真的?” 慕长白嗯了一声,却是深有意味。平常他在长渊,可是没少听他烦叨这木挽香是如何如何缠着他的,正因为这样,他才千里迢迢跑来长渊,一晃就是两年没有下山啊。这般离谱的苦衷,虽不可信,可连慕长白都有些哭笑不得呢。 “好,那娘亲就送你到这里了。”那夫人温婉的看着木挽香说道,略有些不舍,随即侧目看向慕长白,道:“实在麻烦慕仙长了。” “不麻烦。”慕长白淡笑,随意摆手,继续说道:“我会安全带她上山的,请木夫人放心。” 马车离去,众人回神。慕长白对远处师弟摆手示意,那几名弟子顿时会意,便带着孩子们前往测试地方了,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空地场上。 路上,大家小心议论着刚才的那个小女孩,羡慕她与长渊还有一些关系,既然能够直接上山,不像他们还要通过考核才能上山,看来以后有机会巴结到她,实在是一场厚福。 小女孩听着大家的话,并不像他们那般艳羡,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上山修习法术,找到小月儿。小女孩原本紧紧跟着大家,可被后面几个孩子冷眼一瞪,脚步顿时僵住,迟疑了一段时间后,再慢慢跟上他们,远远地离上一段距离。 走了许久,耳边渐有渊声响起,众孩子一眼看去,竟然已经走到长渊的脚下。孩子们一脸震惊的仰头看着如银河般的瀑布,万丈银瀑从天而降,众孩子在这面前简直犹如一粒仓粟,着实壮观! 而在孩子们面前的,是一片茂密森林,参天巨木随处可见,遮天蔽日,林间幽暗,纵是这阳光大盛的日子,也难见一丝阳光。而且,这密不可见的森林,时不时飘出白雾,些许冷感入身,孩子们身子一抖,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 那几名弟子看了看,其中一人说道:“这里,便是你们测试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考核 白衣冠带的几位弟子看着孩子们,淡笑说出测试的一些细节,不过再谈及到重要的细节时,他们脸上笑容忽然稍稍收敛,变得认真起来,其中一人嘱咐他们道:“此次考核虽说与往常无异,都是以穿过这片迷林即为通过测考核,但是,此次的考核,却多了一些不同,危险程度有所增加。倘若你们遭遇危险时,可以捏碎手中的玉佩,它会将你们安全带离这里,不过,这就意味着,你们失败了。” 孩子们呆呆的点了点头。 那说话的弟子又是补充说道:“这片密林对面,有其他师兄在接引你们,他们会带你们上山,明白没有?” 孩子们又点了点头,心里慢慢紧张起来,小女孩站在后面,小手紧握,手心有汗流出,瘦瘦的小脸一脸坚毅,丝毫没有迟疑。等到那名弟子再出声,孩子们都是一咬牙,快步小跑进密林里,很快消失在那几名弟子面前。 “话说此次测试会不会有些难了?”其中一人看着密林深处,说道。 “对呀。”另一人也是附和着。 刚刚说话的那名弟子沉吟一番,道:“掌教他们这般做,自然有他们道理,我们身为弟子,做好本分就行。” “可是竟然唤出了灵尊来” 几人议论几句,便停下口中话题,脚下光华剑气生出,呼啸一声,便御剑飞向不远处的长渊仙峰去了。 长渊居中最为高峻的主峰唤名“长天峰”,其余两侧的主峰分别是“长云峰”c“长灵峰”,三大主峰向来是长渊重心所在,其余一些小峰多为副峰,不过也有一些机要之地,作为长渊的岗哨之处,常年笼罩在云烟雾绕之中,难觅其踪。 此时,长渊三大主峰接壤处有一巨大广场,数千弟子看着虚光灵镜里的情景,等候着那些即将成为他们师弟师妹的孩子们通过考核。“长天峰”上,三清殿中,殿内玉石雕饰,金碧辉煌,两侧有弟子恭敬站立着,殿上有三道仙长齐排并坐。 居中一人身着蓝白银袍,大约三四十岁模样,白净面皮上仙气凛然,剑眉星目,一身正气徐徐散来,能有这般气度,怕是当今长渊掌教卓云天无疑。 而居左一人一身玄衣醒目,须发白头,五六十岁模样,目光慈和,却不失一丝顽劣,时不时摆弄手中八卦掌盘,却是一声又一声的哀叹,生怕旁边两人听不到。这般模样,除了善于占卜观测,通晓玄门奇术一道的长渊长云峰一脉的玉渡尊者,再无他人。 “玉渡师叔莫急,此次你定能找到心仪之徒的。”右边一人淡笑道,只见他拂了拂青色袖袍,整理了一身松垮的青袍,一双凤目些许纹路,却有味道。而他,自然是长灵峰如今的掌管者,世称“休宁上仙”,同时他亦是慕长白的恩师,掌教卓天云的师弟,同样也是名震天下的人物! “哼,可怜我长云峰一脉人丁稀少,你们还要跟我抢徒弟。”玉渡没好气的埋怨道,“我本该与你那死鬼师父一起云游四方的,就是你们一直不懂尊老,弄得我到现在还没有满意的继任者呢。” 原来这长云峰玉渡尊者,竟是与上一代掌教“凌云仙尊”同辈的同门师兄弟,比旁边两位的辈分还高。 卓天云干咳一声,道:“不是还有沧离吗?” 一说起这个就来气,玉渡老脸一红,气道:“还好意思提那小兔崽子,他又不是我这一脉的,当初都怪你,要是将他让给我多好!” “沧离这孩子天资聪颖,仙缘更是难遇,不过上山几年,便开始参透悟了长渊最高心法,实属难得。当初一起商量好的,要学数百年来无人参透的心法,须有三脉之能才行,师叔莫怪啊!”卓云天淡淡笑道。 “是啊,是啊。”旁边休宁也是调侃笑道,“师叔你看我,不是也没介意吗?” “那是你门下已经有慕长白了,我什么都没有。”玉渡没好气的说道,“我不管,这一次最好的一定要给我。” 说完,他看向殿前浮在半空的虚光灵镜,饶有兴趣的看着里面的情景,随即说道:“话说云天,妖魔界域近来有些骚动,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异动,连我都无法窥算。” “嗯,所以此次测试,我将灵尊唤醒,便是想精选弟子,以便应对以后变故祸端罢了。” “灵尊?”休宁低叹一声,“会不会有些苛刻,毕竟那些孩子们还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会不会被灵尊吓到?” “放心,我已嘱托过灵尊,不会伤人。” “这样甚好!” 虚光灵镜里,孩子们成群走在略窄的野路上,杂草遍布,烟雾缥缈。林间有些幽静,也有些诡异,安静的忽然传来一声虫鸣便吓得大家哆嗦一番,大家不由得靠近了一些。 慢慢地,他们也不知道走了有多长时间,小女孩跟在后面,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景象,却发现除了白雾还是白雾,而且有些变得难于辨认脚下的路,周围树木若隐若现,仿佛在下一瞬就要消失一样,实在叵测。 忽然,小女孩停了下来,面前几棵大树似曾相识,意识稍稍有些凌乱,停顿了一下,却慢慢的与大家散开。还有几人察觉到她,迟疑一番后还是抛下她走了。 小女孩感觉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连胸前起伏的声音都听得见,她看着眼前这几棵大树,心里苦苦冥想,大大的眼睛登时又大了几分,一阵惊讶浮在脸上,有些难于置信。 这几棵大树她之前就见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心中疑惑充斥着女孩的思绪,独自一人,孤零零的站在迷林中间,女孩专注的想着一些可以理清头绪的蛛丝马迹,却没有注意到深处有一抹精光闪过,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好像迷宫一样。”女孩心里低声想着,“如果是这样,那么还是可以遇见大家的吧?!” 女孩想着,一念至此,随意走到大树旁边一块青石坐下,一边等着大家,一边思索这迷林的破法 三清殿中,殿上卓云天c玉渡c休宁定睛一看,眼中开始有了光彩,玉渡微微一笑:“看出端倪了吗?”旁边两位笑而不语。 雾气欲浓,女孩虽然察觉到有些不一样,但心里却是一股烦闷压抑,思绪阻塞,只能呆呆环顾四周,小手托着脸颊,玩弄脚下泥土。 “小月儿在的话,一定有办法。”女孩低声呢喃,皱着眉头,心却冷如冰c苦若海,林间幽静的有些反常,小女孩有些落寞,可就在她继续想要沉闷下去的时候,男孩的声音忽然响在她的脑海里,温和的直接融化了她冰冷的意识,她忽然听到那句男孩最常说的话“小溪儿最聪明可爱了,什么困难都难不倒小溪儿!” 眼中有了神采,女孩自信的笑了笑,重新有了斗志,一定要穿过这片迷林,上到长渊修习仙法,找到小月儿! 可叹世态沧桑,多少黑夜,自己忍受煎熬,独自落泪,是否感到世界对自己无情?是不是感到心力交瘁,再无前进的动力? 想想吧。 听听吧。 自己的心里是否还有这样一个声音?是否还有这样一个人?让你在最无助的时候坚持了下来,让你在最想退缩的时候咬牙前进下去,让你在人生最黑暗的低谷有了面对的勇气 只是因为,只是因为。 经历了悲欢离合,受够了世人冷眼,原来最重要的,还是心里的人,罢了。 为了他们,自己哪怕受再多的苦,都应该为他们勇敢的走下去! 小女孩起身站在青石旁,眸中水灵如溪流,楚楚可人,只不过,似乎除了那一双还算灵动的眼眸之外,一身装束看来却没有什么令人留意的地方罢了,但她毫不在意,本想继续前行,好寻出破开这迷林的方法。不过,正当她要前行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几声细微的泉流声音,仿佛一曲悦耳歌声,慢慢将她吸引过去。 走了十几丈远,小女孩停住了,心神一怔,眼里倒映出一条不大不小的溪流,清澈澄明,连水底卵石鱼儿都看得清楚,女孩此时蹙眉微皱,看着这忽然吸引她过来的一幕,心里顿生茫然。溪流依旧流着,蜿蜒婉转,忽一刻有风声响起,绿叶垂落在水面上,缓缓地漂流移动着。 这一幕,女孩自然看在眼里。 须臾片刻,女孩的嘴角掀起弧度,清流不知何时已经离女孩远了一些,然而,女孩却是终于明白这迷林其中奥义。 要说是一处迷林,不如说是一处土地会动的迷林。即是说这一大片古老的迷林,此时此刻,无时无刻,都在移动着。所有的树木溪流以及一切与土地相连的事物,都与土地一起移动着。她也一样,其他的孩子们也一样。 “原来。”小女孩高兴c欣慰的低道,如果是按她所想的话,那就是说这片迷林的出口也会在某一时间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只需要等,等到那出口出现在她的眼前。 长渊仙峰上,巨大广场中央。数千名弟子看着虚光灵镜里的一幕,小女孩的表现着实令他们眼中一亮,都不由得点了点头。 广场一处巨树上,几道白影随风飘扬,坐在粗大的树干上,目光聚神看着光幕情景。 “一原师兄,看来这妮子有些料子呢。”其中一人束发白冠,一双凤眼炯炯有神,看起来有十五六岁却是叫前方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一声师兄。 那少年只是懒散的应了声,长长的衣袖被他撩的高高束起,露出凝脂般的修长的手来,薄薄嘴唇嚼着几根狗尾巴草,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一双慵懒眼神却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给人一副永远都没有精神的样子。 “小妮子虽好,却怎么也比不过沧离那小子呢。”那少年笑着说了一声,后面几人苦笑着连连称是,那般妖孽的存在,虽说如今长渊这一代出众弟子当中要数慕长白最出色,但再过多几年,恐怕连慕长白都难比过他了,毕竟前者修炼的时间要比后者长罢了。 “那沧离师兄怎么不来看?”后面又有一人说道。 那被称作“一原”的少年摇了摇头,顺势将嘴中狗尾巴草吐掉,叹道:“那小子只知道修炼,还有什么能让他上心?不管他了。” 不过一会儿,又一道身影落在一处树干上,脸上汗如雨滴,稍微用长袖擦拭偶尔,便直接笑嘻嘻的对那少年说了一句话,那少年的脸顿时变得铁青,面上忽然出现慌张之色,又仿佛想起一些自己不愿回忆起的过往,一不留神竟从树上掉了下去,落入树下草堆里,随即焉声四起。 至于那来人说了什么,只有当时在场的才知道了吧。 林间渐有余光射来,小女孩转身看向那通红的夕阳,想来这测试考核也已经过了许久。女孩感受着有些温暖光照,双眼有些睁不开,不过却是让她在这幽暗的深林间有了一些勇气,渐渐的,她发现周围的雾气开始慢慢退去,周围一切都开始变得清晰起来,青葱灌木,翠绿古树,还有盘沿在树干上的老藤蔓条,脚下的路清楚伸向远处,那里,有着一道明亮的漩涡,缥缈的感觉油然心生,让人忍不住向前走去,走向那未知的终点。 小女孩知道,那道斑斓漩涡,大概就是这片迷林的出口! 等了如此久,终于让她的想法有了回报。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只有些许距离了。可就在下一瞬间,小女孩听到后面有一道震天的吼声,林间飞禽乱纵,紧接着,女孩回过头去的那一刻,小脸霎时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一头几丈高的猛兽,龙首狮身,遍身鳞甲,泛着玉光,锋利獠牙狰狞可怕,正在追赶一群惊慌失措的孩子们,而且正朝这边奔来。一路上,树木倒塌,地上震感强烈,小女孩一个蹑足便跌倒在地上,身子不停的抖着。 那群孩子比刚才已经少了一大半,差不多百人左右,这剩下的孩子们也已经脸色发青,再也没有了初来时的激情,一些胆小畏惧者,早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将手中玉佩捏碎,早早结束了这场惊险的考核测试。不过还是有一些孩子怀有机智,当即断定这里是长渊脚下,怎会有如此猛兽,便已知道这八成是长渊仙长给与他们的考验,只是如此,便也难住了他们。 巨兽仰天一啸,大有风雷滚滚之势,树叶散落,将大家又是吓一大跳。孩子们看见跌坐在地上的女孩,又是一番震惊,随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让女孩立即起身站在一旁,所有人都迅速穿过她,看见那道漩涡,明白一二后,不分青红皂白的又是一阵冷眼,随后拼命往那道漩涡跑去。 女孩心里有些失落,不免一阵出神。随后等她转身回望,却看见那巨兽早已停在离她不过几尺远,狰狞面孔慢慢探前来,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臭熏熏的,着实不好闻,便又将头探了回去。女孩的后背早已冷汗涔涔,汗流如柱,直接渗透了衣服。 远处孩子们看着这一幕,冷笑不止,但还是有些孩子心生同情,但他们都站在那漩涡入口处,静静地看着女孩与那巨兽。 那巨兽看着远处那群孩子,见他们站在那漩涡入口,心知已经没有机会再追上他们,便不再打他们主意,转而想要试探眼前这位呆呆的小女孩。 见到巨兽泛着凶光的眼睛看着自己,女孩顿时打了个寒碜,手心冷汗直流,沾在了玉佩上,目光紧紧与它对视,不敢松懈。 吼吼! 刺耳的声音直接让女孩捂住双耳,脸上有些痛苦浮现出来,可她面对这如此巨兽,却是一脸坚毅,不曾有过退缩。因为她知道,一旦退缩,一旦将手中的玉佩捏碎,一切都结束了,小月儿在也找不回来了啊 她不能退缩,不能退缩! 女孩勇敢的走上前一步,瘦瘦小脸抹过神采,一咬牙将手中玉佩扔到地上,不再理会,转身跑到几丈远的大树下,顺手将那些盘绕在树干上的蔓藤扯下。这一幕看的后面一众孩子眼睛冒的老大,也看的长渊仙峰上数千弟子目瞪口呆,连三清殿上的三位仙长都是一阵轻笑带过,玉渡更是连连点头称赞啊。 “勇气可嘉啊!” “嗯,是个好苗子呢!” 龙首狮身的巨兽长啸一声,巨大的脚掌跺着大地,缓缓走向小女孩,小女孩此刻依然浑身哆嗦,但面对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她已经顾不上其他,狠狠将手中蔓藤扎实套牢,向着那巨兽扔去。 啪啪啪。 蔓藤打在巨兽玉麟上,发出声响。可是那巨兽却仿佛若无其事一般,依旧朝着小女孩走去,锋利的獠牙看起来寒光肆意,随后就在里小女孩不远的地方,缓缓抬起宽大的脚掌,朝着小女孩踩去。 啊啊啊!! 后面响起孩子们震惊的叫声,所有的孩子此时都集中在巨兽另一边的女孩身上,开始惊险的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小女孩的脸上汗珠不断滴落,紧张与坚强此刻正陪伴着她,就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小女孩差点就被那巨兽踩在脚底,可谓十分危险。 不过,小女孩的脸上在下一刻就掀起了一抹弧度,张开嗓子就朝那巨兽喊道:“大家伙,你要输了。” 话音刚落,小女孩转身用力一拉扯,手中藤蔓顿时一紧,赶紧往那洞口方向跑去,那巨兽又怎会轻易放过小女孩?当即追了上来。 孩子们看到这般状况,在下一刻便又是惊慌失措起来,一些孩子心底更是暗暗叫骂。不过,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巨兽忽然轰然倒地,随着旁边一棵参天大树倒塌。所有人定睛一看,只见那巨兽粗大的脚赫然缠着几根粗长的藤条,一路追来便不知不觉绕紧了它的脚跟,当藤条紧紧缠住之时,那巨兽一个踉跄便倒在地上,这一幕同时在长渊上被众多弟子和三位仙尊目睹,心里一阵讶异与惊奇。 原来小女孩在那巨兽攻击的时候,将手中藤蔓牢牢套紧,趁着那脚掌踩来的同时,顺势将其套在了脚底,然后才躲开了刚才那一击,现在才有机会将那巨兽打倒在地。 尖啸的锐吼在小女孩还未来得及高兴时,又忽然响起。那巨兽重新站起,狠狠晃了晃头部,凶戾的眼神紧盯着小女孩,可身子却没有再动了。 然后—— 终于退了,转身就走,消失在树林一边,独留女孩一阵惊呆与茫然。不过在下一秒,她心里终于知道,她通过了这次的考核,真正通过了! 脸上滚烫的泪水戛然而下,粗重的呼吸还未缓过神来,用脏兮兮的小手随便擦拭眼角余留的泪花,欣慰洋溢在脸上。 呼呼! 重重呼出胸中积郁的浊气,女孩终于放下了心里大担,水灵眼眸动了动,转身捡起扔在地上的玉佩,朝后面孩子们身后的漩涡走去,当她经过他们身旁时,分明看到了他们眼中的佩服,但她没有扬言自夸,而是提醒大家快一些走出这迷林,通过考核为好。 所有人顿时醒悟,却没有人再说她半句坏话,静静地跟女孩消失在那漩涡口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入门 几位长渊弟子已在迷林另一边等候多时,孩子们陆续来到这里,两眼汪汪的仰看着仙峰之上飞腾而下的银河长瀑,甚是震惊。长渊仙峰高耸入云,一向匿于云海深处,缥缈之极,人们在远处仰望那笔直挺立的仙峰,犹如是庇护他们的仙神,眼里满是崇敬之意,不敢亵渎。 小女孩通过考核,释然且充满好奇的看着这天下闻名的仙派,鼻子不由得有些酸气,这并不是伤心所致,而是,她终于可以上山修习仙法,高兴的有些过头罢了。 旁边孩子们已经不再那么鄙视小女孩了,相反经过刚才的情景,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对小女孩有些刮目相看,除了一些嫉妒心极强的孩子们满脸不爽,暗自哼声之外。 长渊弟子看着孩子们,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说道:“恭贺你们顺利通过考核。” 话一说罢,后面两人相视一笑,转身面对这长渊巨瀑,脚底下正是寒渊。孩子们一时好奇,却见两人手中作法,仙光乍现,顿时渊底水雾凝聚,缓缓在空中搭出一座若有若无的透明云桥一般,随后对面长瀑中间忽现一道间隙,继而迅速扩大,水瀑往两边散开,孩子们眼中顿时出现了一条盘沿而上的石阶,青苔斑驳,杂草翠绿,不时有水滴落 忽然出现的奇景,让孩子们一阵惊呼c大饱眼福。原来长渊仙法这么厉害,简直像变戏法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小女孩静静站在后面,也是被这一场面震了一下,随即她看见那两人率先走上有些缥缈的水雾云桥,刚才说话的弟子又是说道:“平常这条路是不开的,只有招收弟子与人间皇朝来祭才会短时间开放。而平常的日子里,我们都会以御剑飞行出入长渊为主。”说罢,他便挥了挥手,示意孩子们走上那桥,通向对面石阶路去。 可一些胆小的孩子看到桥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渊,瞬间止住了步伐,一时间,无人敢上。小女孩看着这般情景,心里鼓了鼓气,从后面慢慢走向前面,在孩子们面前第一个踏上了水雾云桥。 第一感觉就是软软的,但不会掉下去,小女孩心里嘀咕着,随后她更是大步走在桥上,转眼消失在桥头边。孩子们见了,终于有一部分人跟了上去,不过一会儿,几乎所有孩子都迈出了步伐,那名末尾的弟子点头微笑跟上,不一会儿,水雾云桥消失,瀑布合拢,那石阶小路仿佛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在那长瀑之后,众人正在顺着石阶缓步而上,孩子们时不时的走走停停,一阵好奇,满怀高兴。女孩在上山的途中,也终于有人愿意跟她说话了,那是一位同样来自偏穷苦人家的女孩,比小女孩大一岁,却是叫小女孩一声“大姐头”,小女孩一怔,惹得她一时间无语,满脸黑线。 渐渐地,有了第一人,便有了第二人甚至更多人,当即齐声呼她“大姐头”,让小女孩顿时陷入尴尬的境地,无言以对。大家都称赞小女孩胆子大,连怪兽都不怕,可谁知道当时她的身子抖成啥样了,心都凉了半截好吗? 那几名长渊弟子看着这般情景,一笑而过,心中还是有一些惊讶,从没见到过这种情形啊 长渊仙峰,钟声长鸣。紫气仙光,神圣环绕。 巨大的广场上,数千名弟子整齐而立,阳光照在白玉铺就的地上,泛着微醺白光,让人觉得沐浴在阳光下舒坦之极。广场中央有溪流环绕其间,显然是瀑布支流而已,徐徐从三座主峰c两两接壤处徐徐落下,中间有三座大理石拱桥横跨,一种肃穆之感油然心生。 孩子们在几名弟子的带领下走在广场上,有些生疏畏怯,毕竟他们没有在如此多的人面前露过脸,一来便是如此,怕是有些不习惯。孩子们穿过场中央,走过石拱桥,一条长长的青玉阶梯直通向长天峰高处,一座恢弘大气的殿宇藏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此时慕长白双手负立,一身白衣仙气凛然,正站在阶梯边上等待着孩子们。等到孩子们都走到这里,那几名弟子只是拱手秉道,便退了下去,慕长白深沉的眼眸扫了一下通过考核的孩子们,突然在小女孩身上停了一下,微微一笑,甚有风度。随后他浅笑道:“首先恭喜你们,按理说你们现在已经是一名长渊弟子了,但是,长渊弟子亦有不同,能否正式成为长渊入室弟子,还需通过最后一项考核,就是仙尊的慧眼赏识。” 孩子们喜色浮现,终于要见到长渊的仙尊们了吗?话说哪一位不是天下闻名c声誉显赫的人物呢?尤其要说长渊的如今三位仙尊,掌教卓云天c玉渡尊者c休宁上仙,他们即使在众仙派中,甚至在三界之内,很少没有人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声。 传说他们三人各自收有自己的入室弟子,而他们挑选他们一脉的继承人,便是在自己门下的入室弟子中选择。眼前的慕长白正是休宁上仙最为倚重的入室弟子,若不是他谦虚避让,他几乎就是长灵峰的下一任接任者了! 孩子们听着慕长白说的话,点了点头,齐道明白。长渊弟子众多,但身份地位却是各有不同,其中大多数弟子仅为外门弟子,少数弟子为精英弟子,只有少许才是三位仙尊的入室弟子。 据说掌教的入室弟子最多,有八人,个个都是仙资纵横之辈,名声比起慕长白也只是稍逊一筹。 随后便是休宁上仙,他的入室弟子也有六人,慕长白便是其中之一。最后要说那玉渡尊者,实在是苦闷的命,每次好不容易遇到有天分的好苗,却生生被另外两人强行夺去,直到现在入室弟子只有三人而已。 长渊仙尊的眼光极高,孩子们心里有些忐忑,慕长白看着这群孩子,尤其是在小女孩身上停了一下,眼中一抹光彩,随即便带着他们往青玉阶梯走去,慢慢地,消失在广场尽头。 三清殿矗立在长天峰之上,向来是长渊商议的主殿,也是掌教平日掌管的地方,而玉渡与休宁,他们都有各自的宫殿处理长渊事务,长云峰的天机阁,长灵峰的逍遥宫,以及这长天峰的三清殿,各脉同源,却各有不同。 殿外有人影倾斜,夕阳已落一半。慕长白带着孩子们缓缓走进三清殿,宏大的殿宇直让孩子们咂舌惊呼,小女孩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弘大的建筑,心里同样震惊。殿内两边有弟子侧立,殿上三道仙影齐排并坐,一统看着他们。 慕长白走在前面,随后一步向前,双手微拱作揖,恭声道:“师叔祖,掌教,师尊,孩子们已经带到。”玉渡辈分最高,自然要从他开始叫起。 “嗯,好。”卓云天淡笑道,“辛苦长白了。” “不辛苦。”慕长白长袖放下,谦虚说道,随即恭敬地站在殿前一处位置上,那里同样有着五六道人影并排而立,风度飘逸潇洒。 其中一人书生模样,墨衫着身,手中摇扇,很是儒雅,见慕长白走来,细声小道:“此番真是多亏长白师弟了。” “墨文师兄客气。”慕长白行礼说道,看着那墨衫男子,淡淡一笑,随之站在六人最后面。按辈分,那几人都是掌教门下的入室弟子,入门也比他早,自然站在慕长白前面,不过,未出声的那几人显然对慕长白有些芥蒂,至于原因大概都能猜出一些来了。 长渊五年一次的会武盛况,每每恰逢皇祭之时,世人成为“祭剑会”,慕长白已经连续三次成为榜首第一名,那几人显然在之前与慕长白切磋过,并很遗憾的输了,一般人的脸皮都比较薄,这才对之闷声不吭。 孩子们静静地站在殿上,规规矩矩,不敢出声。卓天云朗声开口,声音在殿内回响,颇为庄重。“孩子们,你们的表现不错,值得赞扬。”说着,眼神依次将每个人扫了一遍,最后定在后面一个穿着破烂的女孩上。 孩子们欣喜,同时也大概猜到了说话人的身份,都不自主的挺起身板,表情瞬间肃穆几分,很希望上面三位仙长能够看重自己,成为他们的入室弟子! 玉渡看着卓云天,心里暗叫不好,休宁同时也是注意到,三人心中都盘算着,不等卓云天先开口,休宁的目光定格在小女孩身上,快速说道:“你过来。” 旁边两位仙长瞬间黑线,暗暗哭骂。 小女孩一时间有些茫然,小手攥着衣角,但最后还是走了出去,恭敬地跪在地上,大声道:“拜见仙尊。” “呵呵,好好。”休宁乐开了花,继续说道:“你可愿做我的入室弟子?” “入室弟子?”孩子们一阵惊呼,甚是意外,尤其是那些看不惯她的人,更是心中气的恼怒。 此时卓云天也是插一口,说道:“女娃,要不来我这里可好?” 这一次是殿上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惊呆的表情,显然被这般状况弄得有些糊涂了,一些孩子们更是气得要死,难道仙尊即使选那个小叫花也不愿意选他们吗?殿上只有慕长白微微一笑,很是开心,或者说,他的眼光没有错。 玉渡老脸通红,急忙说道:“你们两老小子都有了传任的人了,还要瞎掺和一脚干嘛?” “这不碍事,不碍事啊。”卓云天笑着说道,旁边休宁也是一边点头同意。“师叔身子尚好,还可以一直当下去。” 玉渡玩弄手中八卦掌盘,一声又一声哀叹弄得下面弟子想笑不敢笑,旁边两人一时坏笑,双簧唱的恰到好处,这下,玉渡老脸只有清楚的刻着“委屈”二字。 小女孩此时懵住了,她只想上山能够学到仙法,然后去下山找小月儿,所以她并没有想得太多,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争弟子的情况出现,不过她并没有失去辨别的方向,只是低声问道:“不知道仙尊的仙法可不可以找人?我想学这种仙法。” 话音越来越低,小女孩垂下头去,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这种东西实在有些不妥。殿上原本兴致盎然的卓天云和休宁瞬间耷拉下来,众人只觉气氛不对,顿时安静下来。 卓云天有些失笑,说道:“为什么呢?” 小女孩看着他,眼神坚定,心底却又一阵空落,只得垂下头去,摇着头,低声说道:“因为,我要找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殿内安静下来,轻风吹拂进来,殿外云淡风轻,殿内一丝沉抑。小女孩忽然抬头看着卓云天三人,猛地一叩头,恭声说道:“我听别人说过,长渊仙法奇术冠绝天下,所以千里迢迢而来,只为寻一结果。”说到这里,她瘦瘦的小脸扬起一丝笑容,眼眸宛如明溪,继续说下去,“如果实在没有,我也并不失望,只是妄图叨扰各位仙尊了。” “有有。”玉渡急忙出声,殿内声音回荡响起,生怕小女孩没有听见。 卓云天与休宁实在没有想到,殿内所有人也没有想到,那跪伏在殿上的小小身影,一副落魄的叫花模样,却是如此坚毅,令殿中所有人都为之折服。小女孩此时回神过来,眼眸顿时忽有泪水涌出,眸波似水,百花黯然,纵是如此,她还是轻笑一声,叩谢仙尊! “这孩子,看来就是上天给我的缘啊。”玉渡捋着胡子,忽然戏谑的看着旁边两人,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的了,可情况转眼变故,卓云天与休宁只能苦笑一番,皆无怨言,他们固然喜爱小女孩,可却并不以强迫别人为主,既然小女孩都提出这般要求,他们自然没有了机会,便不再说话了。 玉渡看着小女孩,心中慰然,脸上红润涌现,随即拂了拂玄衣长袖,说道:“那,你可愿拜入我脉门下,成为我的第四个入室弟子?” “只要能学到仙法,我什么都愿意。”小女孩答道,只见她俯身叩地,响响的三声,在孩子们艳羡的目光下恭声敬道,“弟子拜见师尊。” “好好。”玉渡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不由得脸上乐开了花,他看着小女孩,不免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子,无奈一番便将之抛到脑后,眼下他收到一个更好的弟子,自然想着倾囊相授。玉渡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女娃取自何名啊?” 小女孩恭声回道:“弟子叫小溪儿。” “小溪儿?”玉渡微皱眉,细声低念,似乎有些反应不及,随而说道,“姓什么?” 小女孩声音有些小,答道:“小时候爹娘就死了,时间久了,我也就忘了。不过小月儿给了我这个名字,所以我现在就叫小溪儿。” 话说到后面,声音稍稍变大。卓云天与休宁低叹,心里有些沉闷,玉渡看着她,沧桑的眼神闪过异色,好像想起些什么往事前尘一样,不过深呼一口气,看着女孩的似水明眸,忽然说道:“修仙之人,无论身份,向来有自己的姓氏名字,你既入我一脉,可愿为师赐你一名?” 小溪儿沉吟片刻,抬头看向玉渡,试探的说道:“那,可不可以保留一下小溪儿的‘溪’啊?” 殿上三人忽笑,卓云天打趣道:“师叔,你这弟子刚入门就提要求,看来日后你少不了折磨了啊。” 玉渡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笑着问道:“为什么呢?” “这是小月儿取的名字,他说我的眼睛像夜晚的溪流,明亮亮的。”小溪儿忽然眨了眨眼睛,黄黄瘦瘦的小脸上仿佛真有明亮的光透出,一闪一闪。 玉渡点头,更是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弟子的小女孩满意,然后手中八卦掌盘浮起,辉光乍现,掌盘中间有光幕映出,仿佛一副模糊不清c有古老气息涌出的地图,天机匿于其中。不过几息,无数的图文冲天而起,满殿清辉,徐徐飘向小溪儿,淡淡光芒萦绕,看的众人发呆,孩子们更是羡慕之极。 嗡嗡。一个字飘出,两个字飘出,清辉散去,殿内恢复如常。小溪儿看着眼前飘着的两字,脸有些通红,只因她不识字。 玉渡忽然笑了,道:“缘分这东西,谁也阻挡不住啊。” 卓云天拂拂衣袖,看着小溪儿,说道:“明溪,明溪。好名字!” “明溪?”小溪儿呐道,忽然明悟过来,拜谢殿上玉渡。 玉渡只是笑笑不说话,将半空掌盘收回,随即起身而立,一身玄衣着身,道骨仙风,淡淡笑道:“既然我已收得弟子,便不打扰两位师侄了。” 卓云天与休宁没好气的鄙视一眼,知晓他意,相互之间只能苦笑一番,随即拱手,道别玉渡。 孩子们此时更是心灰意冷,长渊三大尊者之一的玉渡尊者已经收有弟子,如今只剩下掌教与休宁上仙还未收徒,而且还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他们收徒,心里只能暗自着急,自顾祷告。 玉渡走下台阶,走出殿外,明溪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只见玉渡脚下生烟,化作云剑,带着明溪瞬间消失在三清殿外。 之后,殿内的慧眼赏识也随之落下帷幕,那时已是夕阳沉雁,日落黄昏的时候。据回来弟子说道,只有休宁上仙相中一位身世清好的女弟子。而掌教卓云天虽未收有弟子,但却是心宽的很,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新的不去,旧的不来嘛。 至于那些孩子,绝大部分都成为了外门弟子,只有十余人左右被选为精英弟子,入了十八居长老的座下。大多数孩子们对于结果都有些失望,不过他们并未泄气,因为他们也是经过了考核,成为了无数平民百姓敬仰的长渊弟子啊,只是有些艳羡,羡慕那位曾经被他们看不起的小女孩罢了。 人各有命,皆因是否量力而行。 有时候你在羡慕别人,却不曾见过他们付出过怎样的努力,可有时你亲眼见到那种努力,却又望而怯步。 你受不了那种苦,忍不了那份罪。 活着,总归要为了自己,为了重要的人;天命,终须掌在自己手里,由自己改写! 明溪此时的心中大概是这样想的,踏入仙门的那一刻,只为了她心中单纯的念想,她终有一天,要找到小月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学艺 明月当空,繁星点缀,夜下的长渊更有一种仙境的意味,月光清辉洒下,倾泻在长落而下的瀑布上,如银如雪,澄澈清明。 山风略有些凉,荡漾在山林竹海间,徐徐吹拂而上,将长渊仙峰笼入,云雾淡淡。 长云峰上,一处木阁坐落在峰崖边上,背靠峰脊,望眼一看,三面尽是云海,远处隐隐有青峰林立。明溪略有些胆怯,正坐在阁前一处摆桌上,对面及前面分别有人坐着,笑嘻嘻的看着她,阁中上座则是玉渡,此刻的他可谓是高兴之极,老脸上笑意正浓,对着明溪说道:“明溪啊,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玉渡的入室弟子了。”话说到这里,他忽然一瞪座下其余三道人影,顿时没好气的道,“明溪以后便是你们的小师妹了,还不问好?” 座下两男一女顿时止住笑意,干咳一声,说道:“恭喜小师妹。” “师兄师姐好。”明溪一怔,心想自己辈分最小,也是老实回敬道。随即看着桌前饭菜,香味袭人,弄得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实在,这么久以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如此佳肴,倒是有些失了女孩应有的矜持罢了。 旁边一男子见到,忙问座上玉渡:“师尊,小师妹饿了。” 明溪一惊,心间一跳,顿时忙辩道:“啊,没,没有”话到最后,众人竟听有一声咕咕的叫声,明溪面上滚红,耳朵一烫,惹得众人一笑。 玉渡一脸和蔼的笑着,抬手拾起饭筷,看着桌上的果脯佳肴,笑着说道:“那就用膳吧。”说实在的,长云峰用膳一向清粥淡饭,只是玉渡看着明溪这副模样,心中不忍,又是自己的新收弟子,便有了疼惜怜爱,才有了这般美味晚膳。 “仙人也要吃饭吗?”用膳之余,又一道羞涩的声音响起。 “仙人也是人,只是与常人相比,修习了仙法,悟道了长生,在世人眼里才显得是神仙一样的存在。” “哦。”小声应着,明溪边用膳边点头。 院中楼阁均匀布局,或高或低,有住人的,有藏经的,还有一些久久未曾开过的,让人差不多遗忘了那些楼阁原本是干什么用的。院子中央有一中庭,庭内假山石瀑错落有致,偶有几棵大小不一的古树伸展,叶子在夜光下竟然有些透明发亮,纹路清晰可见。 长云峰天机阁没有像长天峰上的三清殿那般恢弘广大,相反,这儿有一种很浓的韵味,不像世俗那般奢侈华丽,也没有红尘里的富贵繁华。简单的摆设,雅致的亭阁,怡心的庭院,风雅中带有不俗,实在令人舒心。 明溪刚用完晚膳,正坐在天机阁门槛上,小手托住腮帮,双眼眺望远方,云海无尽,青峰隐立。 此时的她经过换洗,早已穿上长渊独有的弟子服饰,淡白流苏的花纹精致美丽,绸丝织就的衣裙光艳流霞,之前乱蓬蓬的头发也已经梳好,笔直的披落在腰间上,一张略有桃红色的小脸天真无邪,丝毫没有了之前小叫花模样。或者说,这才是小月儿口中活泼可爱c智慧聪颖的小溪儿! 后面出来一人,依旧白衣着身,身材高挑,玲珑有致,看见明溪正呆坐在地板上,她只微微一笑,慢步低声走至前面,坐在明溪旁边。 “大师姐好。”明溪浑然一惊,赶忙敬道。 仔细一看那人原来是大师姐,丹眉凤眼,樱桃小嘴,青丝高束,正微笑看着她。天机阁大师姐名唤采苓,是如今长云一脉入门最久的弟子之一,玉渡一生不羁,假意借故老弱之躯,将阁中许多事务都交予她处理,是如今算是天机阁的暂任者。在她之后,玉渡又是收了两名入室弟子,就是刚才用膳时互相嘻嘻玩闹的两人,名字嘛,明溪倒有些记不住了,反正都是师兄师兄的叫。 采苓凤眼眸波,颇有关怀之意,芊芊说道:“怎样?小师妹,还习惯吗?” “呃,嗯。”明溪有些支吾,但还是说道,“感觉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还没有缓过来。” 采苓忽然嫣然一笑,意味深沉,道:“没事,日后总会适应的。” “师姐,师尊什么时候可以叫我仙法啊?”明溪晃着眼,看着前方,忽然问道。 采苓眼光落在明溪身上,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轻轻道:“小师妹不急,要想修习仙术,得先有筑基固本的灵力,你尚未修炼,自然得从基本练起,之后待时机成熟,师尊他老人家自然会教你我们长云峰一脉的仙法。” 明溪听了之后,略微有些低落,仿佛她越是急不可耐,就越事与愿违,她不能等,也等不了,即使她能等,可是,小月儿能等吗? 心里嘀咕着,焦急慢慢变成一点点的不安,脸上开始浮现忧虑,望着明月清冷,心底更是孤独。 明溪耳边忽然响起一句亲昵的叫声,随即抬眼看着那娇美的师姐,正眨着眼微笑,看着明溪。 采苓将先前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却是轻盈一笑,道:“听说小师妹上山,是为了找人才修习仙法的?” 明溪一呆,脸上忽然有了几分黯淡,眉头微微一皱,许久才点了点头。 “他是很重要的人吗?” “嗯,当然。” “那可以,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情吗?”温和的声音仿佛要将明溪心底的冰墙融化,她只是睁着水灵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这个第一次当她“大师姐”的女子,不知怎的,明溪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的亲切,那是多么久违的感觉,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属于她的地方。 “可以。”明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小月儿的事情告诉她,不过既然已经准备说出来了,那便不再堵在心里。 晚风轻送身旁,明灯照亮阁中,两番身影坐庭前,一人轻诉一人听。 “我和小月儿本来是一处偏僻村落的普通人家,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村里忽然发生了一场剧变。所有人惨遭杀害,只有八岁的小月儿带着我逃了出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家乡,一路经历了许多,被人贩卖过,被富人奴役过,但是身边有小月儿在,所有的困难都是他自己承受了下来,我就这样躲在他的身后,被他保护着” 稍稍有些低落的语调,明溪的眼角忽然有了泪花,身子微震,继续说道:“没有饭吃,他就把他的给我;没有衣服穿,他就脱下来给我。一直一直,我就这样被他照顾着,终于有一天我们又逃了出来,漂南流北,虽然没有定所,却是很开心。在富饶的城里流浪过,在深林荒野生存过,每天本来可以无忧无虑,可是我的执意,一不小心,将我们拖入了绝地,终于到了最后,小月儿为了救我,不得不离开。” 采苓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师妹会有平常人不曾有过的经历,看着她瘦削的脸颊,那是受了多少苦才会变成那样? 记得初来长渊,身上破烂,脸色惨白,瘦骨嶙峋,丝毫没有孩子活力的一面,若是她已是这样,那她口中的小男孩,又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天下处处皆有可怜之人,可这么小,上天又于心何忍? “一切的错,都是我造成的。”明溪的语气忽然重了,其中更是有责罚自己的意味,她心里想着语气柔润,神情温和,永远对她都是笑颜相对的小男孩,眼泪忽然像断了线的风筝滚落下来,止也止不住,心中苦涩万分。但随即意识到自己过于伤悲,赶紧将双手耷拉在脸颊上,拭去泪痕。 采苓见到她这般失落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然后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想逗她一笑,随即身子靠近了些,明溪分明被她身上的香气呛得有些鼻子发酸,可却还是一动不动,随后只听得低声一句,便让她顿时失了魂魄,慌了神,带着哭腔急忙辩道:“不是,没有,不是的,小月儿跟我是好朋友,不是青梅竹马啊。” 明溪心里上蹿下跳,砰砰的响着,话都有些说不清了。旁边的采苓一阵偷笑,轻道:“等你长大一点你就知道了。” “哦,嗯?”明溪一顿,感觉自己被下套了,本想再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青梅竹马?明溪还小,的确不知道什么意思,可看着采苓这般小心,还特意凑近身子细声挑逗,便知道了一定有猫腻。 只是明溪还小,自己不知道,情皆思念而起,一往而深,深不可自拔 或许以后,她会明白过来吗? 采苓看着夜色慢慢变深,随即起身轻道:“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进行长渊的早练呢。” 明溪垂首点了点头,心中当然知道采苓口中的早练是何意?随后起身看着消失在拐角的采苓,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天机阁主阁一向是玉渡的居所,弟子的阁房则是其他一些次阁,而明溪的阁房位于主阁的右边,这里附近只有她一人住,采苓及其他师兄倒是住在主阁左侧。 这一夜,明溪躺在床铺之上,睁着眼过了一夜。 翌日,清晨。 长渊仙峰,巨大广场上,人影整齐排布,白衫如雪,瞭望过去,一时恍如壮观之境。 广场之上,白衣随影,剑啸声乍起,如雷贯耳,而后只听见整齐的一声厉喝,有男有女,声动九天,常人顿时觉得耳膜嗡嗡地响,胸间血气涌动,身子顿时有些颤抖。 明溪早早起来,虽然一夜未睡,却仍精神的饱满,此刻她与昨日孩子们在广场的另一头,聚在一起盘膝打坐,慕长白正教授他们吸收天地灵气之法。远处有齐声呼应,剑声呼啸,数千名弟子按时早练着。孩子们修炼之余,好奇地看着长渊弟子清晨舞剑修仙的情景,心里顿时一阵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也一头冲进他们之间,一起修炼。 早练不分各脉,三脉弟子每日都会进行最基本的修炼,吸收天地灵气,修习剑法。不过,长云峰一脉向来以占卜测卦c玄门奇术著称长渊,剑术相对于其他两脉的要求没有那么苛刻,但若是以为长云一脉只是占卜测卦c窥天算命的话,怕是大错特错了,长云峰玄门奇术变幻莫测,修为高深者更能将剑术与奇术相互融合,构筑剑阵,以控制剑阵斩妖除魔c伏邪诸恶,比之其他两脉也是不逞多让。 当今长渊,除去百年云游未归的上一代掌教凌云仙尊,怕是如今的玉渡修为最为高深了。连现任掌教卓天云与休宁上仙都对他的仙法修为敬佩有加! 双目放去,只见白影飘荡,剑光淋漓,无数弟子飞身舞剑,好像尘世间幽幽飘着的白羽,随风而舞,其间有阳刚之气烈如炎日,有阴柔之气轻似云烟。 剑出,剑落。 风呼啸,影随行。 剑如秋水,刃如风霜,从天而落,锐响破空声而至,却又瞬间化为乌有,不过一会儿,白玉铺砌的地面慢慢的站满了人,训练就此结束。 天高云淡,渺渺无尘。 人群慢慢散去,孩子们还在修炼。太阳慢慢探出云海,赤红的霞光将整座长渊都笼罩进去,远望而去,颇为神圣。 许久,慕长白终于睁开了眼,白袍如羽,起身而立,淡淡的说道:“此次的早练就到这里,吸收天地灵气不讲一朝一夕,但须持之以恒,你们回去之后,可自行体会一番先。” 孩子们齐声说道:“是。” 慕长白忽然看着明溪,淡笑道:“小师叔这般,长白不敢受啊。” 明溪顿时会意,小手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细声说道:“哦,不好意思,我忘了。” 慕长白一笑,向其中一人招手,孩子中走出一位女弟子,那是之前休宁收的入室弟子,好像叫“清瑛”吧。随即慕长白脚下有光华炫然,忽成云剑,与那女弟子消失在远处,显然已是回长灵峰去了,孩子们看着,脸上有羡慕之色。 一连几天过去,明溪和其他孩子们都专注于修练吸收天地灵气,这个阶段称为筑基,是修仙最基本的境界。只有自身能够自由控制灵气进出身体,才能够聚集灵力修炼不同的仙法,明溪虽然有玉渡这个师尊,但这种所有人都需会的基础仙法,自然无须玉渡亲自传授,于是,慕长白便成了引路人。 白天明溪与孩子们一起修炼,到了晚上夜深时候,她又独自摸索修炼的心法,直到凌晨,几日下来,她的进步尤为明显,连慕长白都有讶然,有时在天机阁采苓见到她这番苦修,心里也是微微震然。 这一日清晨,早练结束。 明溪刚准备朝长云处的方向走去,后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大姐头”,让她顿时回头看去,只见七八个小孩高兴地向她挥手,眼里涌着激动地水雾。明溪也是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走过去与他们打过招呼。 那几个孩子更是高兴地不行,原本他们以为明溪只是点了点头就走人的,没想到还走过来与他们打招呼,这让他们当初对她的满满的鄙夷与轻视实在感到羞愧的不行。原来这世上,穿的好的,不一定是好人,穿的坏的,也不一定是坏人。 “大姐小师叔好。”待明溪走近来,孩子们话到了嘴边,却又恭敬的改口道。 明溪顺手将汗拭去,微笑道:“是你们啊。” 这几个孩子自然是当初上山时称明溪为“大姐头”的人,此时他们正恭敬地,一齐微笑的看着她。 “你们找我有事吗?”明溪走到孩子们前面,笑着说道。 孩子们显然犹豫顿住了一下,但还是齐声答道:“我们想你了,想跟你说说话啊。” 广场上人影如行,长空蔚蓝,明溪心里荡漾了一下,脸有些红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继续说道:“你们这样,都弄得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说到这里,明溪一拍脑门,又是一说,“对哟,我叫明溪,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是什么?” 孩子们嘴里叨念几声,其中有一女孩接道,正是当时第一个叫明溪“大姐头”的人,只听她笑着答道:“我叫柳若云,请小师叔多指教。” “我叫张石头” “我叫田玲儿” 孩子们一时间兴致来了,忙睁着来介绍自己,明溪被他们围上来,竟有些动弹不了。不过,她看着这些热情的孩子们,心里却热了起来,仿佛找到了一些同伴朋友,不再是孤独一人,若是小月儿在的话,一定会替她高兴的。 只一会儿工夫,明溪便与他们谈的火热,茫茫日头下,云海之上,广场边的一处小石亭里,有欢笑声传来,好不热闹! 直到明溪意识到时间有些晚了,不得不回那长云峰去,孩子们微微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热情才慢慢消去,明溪看着大家,俏脸微红,璎珞缤纷,不知不觉挠着后脑直发,随后一声盈笑,一句“再见”,便是当做他们第一次正式交谈之后的末尾罢了。 等到明溪差不多要消失在竹林拐角处时,后面响起柳若云一句喊声:“师叔,我们想你的时候可以去找你吗?” “可以呀!”一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远处,孩子们都有些欣喜,面上露有喜色。 柳若云看着消失在石亭转角的明溪,心里百味杂然,整个身体都有些顿住,随后只是抬头看向天际,深深低声叹道:“真好!只可惜,我们注定与她越来越远罢了。” 后面几个孩子耳畔听到这话,随即大家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一想到自己先前还是那种满眼瞧不起c鄙夷的眼光看别人,到如今,别人与自己天差地别。 小小的年纪,是否开始懂得了人情世故,变幻莫测了呢? 远去的女孩儿没了影子,孩子们说着客套话却总归不会做。 长空如洗,见不得半片白云,只听耳畔有轻轻声响,萦绕在心底,挥之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初遇 暮晚时辰,明溪匆匆从广场赶回来,还不会御剑飞行的她想要从那里回来,必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原本大师姐采苓跟她说好一起回长云峰的,可自己迟迟没有与大师姐碰面,想必师姐大概自己先回去了吧。 天机阁。 明溪快步走进阁中,却见今日只有两人,桌前已经摆好晚膳,其中一人手撑着桌面,还不停的打着哈欠。采苓坐在右端,眼神一见到明溪满头大汗淋漓走来,忽然起身幽声问道:“今日小师妹去哪儿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 座位上男子退去惺忪的睡意,一顿挑逗道:“看来小师妹应该跟谁去开心了吧。”说完还不忘乐乐的笑着,眼里一阵意味,看的明溪一头雾水。这些时日以来,她也已经慢慢对长云峰上的一切慢慢的熟悉起来,之前忘记的两位师兄的名字如今也已经熟透于心,座上男子是如今仅次于采苓的二师兄,林千枫。 采苓走到明溪身边,白了那男子一眼,无奈叹道:“去去,别听你师兄胡言乱语。”说完看着她一身衣衫已湿透半边,又是接着说道,“看你一身大汗,快去洗漱一番,等一下便来阁中用膳吧。” “是,大师姐。”明溪听完,也是顾不上再说什么,一身汗味熏得她确实有些难受,赶忙跑出阁外消失在右侧。 采苓坐回原位,对着对面林千枫一阵数落,道“你呀你,别把你那花花肠子教坏小师妹,听到没有?” “是是,师姐说的对。”林千枫一声苦笑,双手一伸,懒资尽显,那修长的身材纤润如玉,好像女子出浴一般,让同是师姐的采苓再也看不下去,转头望向峰外云雾。 月亮东升,悬挂峰头。 阁中明溪恭敬地坐在采苓左侧,看着空荡荡的天机阁,上座玉渡不在,对面肖忆师兄也不在,一想到刚才自己走得匆忙,没有看清阁中实况,忙向旁边采苓问道:“大师姐,怎么今日就我们三人,师尊和,肖忆师兄去哪里了?” “师尊他老人家去青华派了,过几日才能回来。”采苓一边夹着饭菜,一边细心的说给明溪听。 “青华派” 旁边的林千枫听到这话,瞬间就不乐意了,苦闷道:“我就想不明白了,青华掌门出关大典,为什么师尊他不带我过去,非要带肖忆去?我不比那臭小子差呀” “你的确不比他差,但是呢,你秉性张扬,又不收敛,难免会把你心里面那点花花肠子惹出乱子来。师尊说了,这次留你在玄洞闭关,半年后再出来,若是占不了长渊祭剑会的‘十杰’称号,你要自己卷铺盖滚蛋了。”采苓露出一脸坏笑,看着林千枫的后脊直发凉,脸上满是苦涩。 “大师姐,‘十杰’称号是什么?”明溪在旁边听得有些发蒙,显然并不知道他们刚才谈论的是什么。 采苓放下碗筷,拿起桌上纱巾拭了拭嘴角,浅笑道:“明溪你来的晚,应该还不知道。长渊每五年初春时节都会有皇祭,就是人间皇室会来长渊祭天。而在那些时日,也是长渊弟子五年一度的祭剑会,那种盛况,可谓是仙界罕有,而在那祭剑会上,表现最杰出的十名弟子便会授予长渊‘十杰’的称号,更是如今长渊弟子的门面招牌。” “哇。”明溪连连点头,一阵惊呼,年纪小小的她虽然不是很懂,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感觉,紧接着她又是问道:“那大师姐也是吗?” “呵呵,你大师姐可厉害了。”旁边的林千枫也已经放下了碗筷,随即插口,笑吟吟道:“小师妹,咱们大师姐可是位列十杰中的第七位呢。” “哇。”明溪又是没忍住,一声惊呼,“大师姐好厉害。”不过小女孩终究好奇,停顿了一下之后,又是问道,“那‘十杰’第一位是谁呀?” “你猜猜?”林千枫旁边打趣道,“你也认识的喔。” 一阵思索,明溪故作眉头紧锁的样子,林千枫原以为她会猜不出来,可下一秒明溪脱口而出的话让他瞬间满脸黑线。 “我猜,第一位是慕长白师侄吧。”明溪面有难堪,着实对于这“师侄”两字很难说出口。像她这样年纪,对辈分什么的实在有些尴尬。 采苓一笑而过,纤手摆弄,说道:“小师妹说的对。长白师侄仙资纵横,天赋异禀,的确是如今十杰第一位。” 一说到这里,林千枫笑嘻嘻的插口道:“长白师侄,长白师侄,赞的多好,表扬的多好,还叫的那么亲昵呢。可怜的我身为你的师弟,却总是听你唠叨啊。”林千枫双手靠桌,懒散的说着。 “你,你要是能拿一个‘十杰’称号回来,我天天赞你!”采苓听得林千枫调戏的话语,耳根子都红了,她的眼眸狠狠瞪了林千枫一眼,那种纯属女人的恨意与醋意满满的弥漫在空气当中。 “知道了知道了。”林千枫苦笑道,随即起身便向阁外走去,身体微微停了一下,然后俊脸映在月华下,神情忽然认真起来,气息凛然,幽幽的留下一句绝话,便御剑消失在峰外云海,不见踪影。 “此次闭关,十杰必定手到擒来!” 明溪坐在原位,看着那认真起来的林千枫,心里颇为震撼,不由得感叹道:“林师兄认真起来好厉害!” 采苓缓吐一口气,面容温和,笑着说道:“师尊座下就属他性情最顽劣,如果他肯收收那性子,说不定修为早就不比我差了。” 明溪点了点头,不过—— “大师姐怎么那么脸红呢?都红到脖子边上了。” 采苓听得这话,脸上更是红了几分,阁中明火忽然闪了一下,采苓收了收碗筷,快速说道:“小师妹如今还小,等以后就知道了啊。” 等到采苓都收拾好之后,明溪又和往常一样坐在天机阁门槛上,双手撑着腮帮子,呆呆的望着天空,只是今夜注定没有月亮。 “小师妹,又在想你口中的小月儿了么?”采苓低声细语的问着,生怕触及到女孩心底思念的所有,明溪来这里有些日子了,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会坐在门槛上,痴痴地,呆呆的。 明溪也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默许了全部。采苓也不再多问,因为她深知,之前刚来时的一场放下心里负担的谈话,让她已然对眼前的女孩有了更深的了解。 “小师妹仙资卓越,定然能将仙法学到手,到时候长渊‘十杰’的位子,也一定会有你,那时候,你也就可以找到你要找的人了。”温柔的c亲切的声音宛如和曦的暖风,始终温暖着任何人。 明溪听到这句话,也只是微微浅笑,袖中小手忽然攥得很紧,采苓没有注意到她此刻稍稍沉敛的变化。 是啊,她必须要努力的修炼,心里面总有一个人在何处等着她,所以,即使没有那十杰什么的,她也要将自己所要学的学到,只为有一天能够真正的找到小月儿,仅此而已 深深夜下,云峰之上,门庭前头,是否听到了一句暗暗的悸动? 那是怎样的悸动?又是为了谁? 彼此互相感应,互相牵挂,互相思念,互相回忆。 因为,那是在遵从自己的内心深处的心语啊 这一天明溪起的比谁都早,太阳还未见到,峰前云雾缭绕缥缈,好似清丽的仙女面上薄薄的面纱一般,让人好想将这眼前迷雾拨开,去一睹这云海背后的美景。 长云峰上,天机阁前,明溪盘坐在峰崖边上的一块巨石,青苔略微杂乱,却不影响她打膝盘坐,良久一阵清风吹来,在山谷荡漾,拂过她的脸庞,掠过她的衣袖,清新的空气顺着鼻息钻入腹中,凉凉的,好生爽快! 呼呼! 明溪对着山谷,闭目不语,小手舞弄着奇怪的印法,忽上忽下,手指形状变幻莫测,最后停在胸前,双手合一,胸腔微微起伏不定,只见明溪的周身慢慢有白色斑点聚集,随后化为淡淡光华,萦绕其身,一吞一吐间,灵气四溢,生机勃勃。 这便是之前慕长白教授的吸收天地灵气之法,如今经过多日的酝酿修炼,她已经能够初步掌握吞纳灵气的要点所在,虽然还只是略懂一些皮毛,可这般进度着实在新弟子之间已是难能可贵了。 时间一点点消逝,等到明溪一振回神过来,太阳已经探出半边山头,不过她却被后面一道声音惊了一下,转过身才看清那说话之人正是大师姐采苓。 “小师妹进步很快啊。”采苓一身红衣霓裳,迎风摇曳,风姿犹韵,正温声说道。 明溪一笑,跳下巨石,对着采苓吐了吐舌头,道:“大师姐早。” 这块巨石一向是采苓早练之前打坐冥思的地方,今天明溪起得早便顺势借这地方修炼一番,没想到一练就是这么久。 “嗯,看你应该挺累的,先去休息一下,等下便与我去早练吧。”采苓柔声笑道,随即也不客气的跃上巨石,盘膝而坐,顿时红色光华如初升红日闪烁,采苓在明溪眼里就像一朵火红烈莲,让人倾慕却又难于靠近。 明溪应了一声,便要走进阁中。就在她准备往自己房间走回去时,却见到中庭有一道人影快步走过,朝着天机阁二楼走去,明溪一阵好奇,那是天机阁藏经楼所在的地方,一般长云峰就只有她与大师姐,和其他几位师兄在这里,她来这里也已经有些日子,也未曾见到有其他的人来过长云峰,这突然出现的人影显然并不是长云峰上的人,明溪一时思绪来了,便轻步转身跟着那人的脚步声走上藏经楼,透过窗户往里面一看,不由得有些呆住。 屋中少年不过十二三岁,明溪看在眼里,忽然年纪与小月儿相仿,见他一身白衣如雪,长发如瀑,一手熟络的在经书架上寻找古籍,而后翻阅起来,眉宇微蹙,眼神凝聚,周身泛着孤冷,感觉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样,明溪就这样看着他,忽然想到小月儿,觉着自己身子忽然一颤,不小心碰到旁边敞开的窗户,发出“嘎嘎”的碎声,屋中少年被惊了一下,忽然侧脸看过来,那眼神好像深潭一般,小小的年纪一副不说话的样子,看的明溪一顿身抖,不过一会儿,他便不再理睬,继续翻阅着古籍,独留明溪自己傻愣愣的不知所措。 等到明溪回神过来后,那少年已经查完古籍,正好走到门口对着明溪说道,那声音不温不热。 “走了,早练要开始了。” “啊,哦。”明溪闷声应答,随后跟着他走回中庭,走入阁中,正好遇见刚刚修炼完的采苓。 前面少年终于有了一些动作,明溪见到他对着采苓微微拱手作揖,恭声说道:“采苓师叔。” “沧离来的这么早。”采苓笑道,正好看见明溪跟在沧离后面,面上笑容更盛,忽然问道:“你们已经认识了么?” “没有。” 明溪有些不高兴,面前的少年直接明了的说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这是事实,可是被别人直接这样说,任谁的心里也不是很好受。 采苓看出了明溪脸上细微的变化,也只是微微摇头,对视一番后苦笑道:“那我就做个搭桥的红线,让你们认识认识。”话刚一落下,她便走至沧离身边,拉着明溪走到他的对面,轻柔说道:“沧离,这便师叔祖收的入室弟子,明溪。虽然年纪比你小些,可按辈分你叫她小师叔便好。” 沧离此时才微微对她有了些好转,随即只是点了点头,恭道:“小师叔。”向着明溪问完好后,那神色淡然的脸庞又是看向采苓,说道:“那采苓师叔,我先去广场早练去了,便不打扰了。” 长云峰外忽然有一道光影飞过,云雾凝集,留下一条长长的剑痕,长空远处有鸿雁呼唤,飞向天际。 如今,差不多已是入秋时节了。 “这人真是奇怪。”明溪喃喃自道,嘟着小嘴,双手横在腰间,对着天机阁外面空旷峰谷。 采苓对此早已习惯,只是看着明溪,微笑着说道:“沧离虽然平时看起来不温不热,话也不多,但他心底很好,小师妹勿要怪他。你以后与他熟了,会发现他不一样的。” 明溪应了一声,道:“大师姐放心。”不过她却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不过他是谁呀?我之前没有见过他。” 采苓笑道:“沧离是如今掌教最小的入室弟子,小小年纪已经通习了长渊三大脉的仙术心法,时常会来长云峰查阅古籍,加深修炼罢了。” “哦。”明溪垂首点头,也不知道她明不明白通习长渊三大脉心法的重要性有多重,不过此时的明溪却是没有多想什么。 “嗯,好。那现在就去早练吧。”采苓接道,说着阁外忽有云气生起,化作云剑飘在半空,这是修仙人最基本的御剑之术。 虽然明溪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奇术,可面对它仍然有些害怕,每次踩上那有些缥缈的云剑流苏,心里面都不由得几分心惊,只能紧紧抱住前面采苓的腰间,动也不敢动。下一刻,在长云峰外,又一道光影穿过层层云海往长渊广场飞去,青翠树海里,一片碧波荡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半年 长渊一如既往,弟子勤勉修炼,转眼便到了秋冬时节,山峰依旧青翠碧绿,偶有寒雾弥漫,湿气生起,散于峰头,阳光透过雾气斜射下来,长瀑如银,从下面玉阳城往上远远望去,俨然一副冬日奇观。 明溪自从上山以来就未曾下过山,每日苦修筑基仙法,吸纳天地灵气,待如今深冬之时,她便已经彻底掌握了普通弟子须苦修一年的筑基之法,进度极快。长渊修炼讲究循序渐进,吸纳天地灵气是修炼一切其他仙法之本,若是这里出了差错,在以后的修炼中只会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当玉渡知晓后,老脸上无不是震惊与呆鄂,连采苓和肖忆都是满脸惊呆,毕竟他们筑基虽说也比普通弟子省了不少时间,但但大多数也是修炼了□□月有余。不过震惊过后,他们却是打心底都高兴起来,若是此时那一向爱拿明溪开玩笑的林千枫听到后,又不知会有怎样的打趣呢? 想如今长渊弟子中,纵是仙尊座下的入室弟子,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呢? 怕是只有当今弟子中最负盛名的慕长白才有了吧。噢,还有时常来长云峰的那个少年。 大家调侃笑着说着,差点忘记了一来就整日待在藏经楼的那个少年了。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是他的仙资天赋,可是连玉渡看了都赞不绝口,虽不是他的入室弟子,却是对他褒赏有加。 明溪对此只是恭敬地浅笑应对,没有说什么,纤细身子一如刚上山时那般,瘦瘦的,没见多长一两肉,可见这几月以来明溪的刻苦修炼有多么辛苦。 谁又知道她这般辛苦的缘由呢?纵使当初她说明了上山的初衷,恐怕也不会有人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罢,也只有大师姐偶尔会担心的问几句,多数时候,当深深夜下,唯有独自一人孤独面对。 每逢夜色苍茫,月光清凉,谁会记得独自蜷缩在床铺角落的孤影? 那一道沉默不语的身影,心底却是为谁牵挂着? 那一道落寞沉寂的身影,心里却是为谁想念着? 明溪不会忘记,那一道为了她不得不离她远去的身影,那一道对她永远比对自己重要的身影,永远的温言相对,永远的笑语倾心。 他是这世上,自己唯一的重要的人,因为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边上的徘徊,一起经历过世间冷暖,还有许多许多 如此多的日日夜夜,明溪就这般过着,心里面总有一道杂乱的声音响起,她要努力,努力学好仙法,早日找到小月儿,这是她如今最想做的事情啊。 不知为何,她的心跳有好几次都恍惚不安,说不上疼,却极郁闷。不过日子久了,这压在心里的石头也随着慢慢放了下来。 日升月落,昏晨更替,朝朝暮暮,消逝如水。这般便过了冬令时节,长渊居于中土,四季变化不是很明显,偶然看见山间溪涧流水增大,花草芽儿初生,才知晓初春慢慢来临。 而在这时候,一向少人的长云峰忽然热闹起来,不为别的,只是闭关半年之久的林千枫回来了,意气风发,潇洒之至。 而玉渡则是摆出一副臭脸,一脸嫌弃的样子让林千枫苦笑无奈,玉渡虽是表面上爱答不理,可心底还是有些在意,毕竟自己亲手教出的弟子,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溜溜。 知晓玉渡性子的林千枫下一瞬便猜到了什么,下意识的飞身纵跃,直直跳到阁外空地上,双手一指,印法忽现,周身有金光出现,脚下奇妙阵法清辉,渐渐地,玄门一道的奇术便被林千枫施展的淋漓尽致。站在明溪旁边的采苓和肖忆也是垂首称道连连。 明溪一晃,心里面一阵震惊,这是她自当初玉渡为她赐名后第一次看见长云峰一脉的仙法,如今看来果然奇妙无比。 “请师尊赐教!” 林千枫爽朗一笑,手中现出一柄仙剑,满身流光,弘蓝如天,对着阁中玉渡恭声说道。而后,可见阁中一道身影飞出,正是玉渡。 “小鬼头,那就看好了。”玉渡站在石阶之上,老脸顿时来了兴趣,随即眼神闪过一道精光,袖中苍手光华更盛,远远看见长云峰上有仙光瞬间闪过,一座更大的阵法眨眼出现在林千枫上空,似有剑影狂呼乱啸,一旁的明溪顿时失声,显然并未见过如此阵仗。 “赤灵!” 玉渡喝声一道,天机阁内闪过虹光,却见半空阵法中间凭空多了一把周身缠着烈焰的古剑,阵法清辉霎时更盛,缓缓化作一柄烈焰巨剑。 天下皆知长渊玉渡有两大法宝,其中之一是他手中平常把玩“玄门八卦”,另一件便是这古剑“赤灵”了。 “接好了!” 顿时长云峰满是剑影呼啸,雷声大作一般,引得其余两脉的弟子纷纷远观。山林竹海间,云雾缭绕下,看不清有什么,唯有那轰隆隆的响声如雷贯耳。 林千枫来了斗志,步法瞬息万变,周身空气光华流过,无数细剑向中央靠拢,剑如秋水,光凝一处,竟与那半空烈剑的仙法如出一辙,迎面而上。 劲风呼啸,尘土飞扬。明溪双手紧捂双耳,眼睛紧闭,挣不开来,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紧贴身子。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玉渡也已经回到了他原来的位子,明溪睁眼看着那空地上,林千枫缓步走了出来,衣服虽有些凌乱,却无伤大碍。 采苓微笑称道:“可以啊,竟然可以接下师父厉害的一招了。”旁边肖忆见他一副损样,只是贼笑着不说话。 明溪见到刚才那么大的阵势,林千枫都接下来了,也是由衷一叹:“师兄好厉害。” “谢谢小师妹夸奖。”林千枫笑道,“小师妹半年未见,出落的好生漂亮了。 ” “去去。”采苓插口,无语的说道,“快进去吧。” 林千枫一笑,道:“好嘞!” 众人走进天机阁中,不一会儿,本以为的久违的笑声没听见,却听见一糟老头教诲声响起,场面顿时尴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来临 自林千枫回来差不多一月之后,第二年春天的气息才渐渐浓了几分。长云峰一向少人清静,虽身为长渊三大脉之一,却没有其他两脉那般昌盛,所以往日里也是少些人来罢了。 直到长天峰掌教门下派人来说,明溪才知道再过一月左右便是长渊五年一度的祭剑会的盛会。与此同时,人间皇朝也会前来长渊进行祭天仪式,祈求黎明百姓之福。 长渊的春日季节,向来是繁华热闹的盛况,无论在众仙派,还是人间,都是少有的盛景。 特别是长渊五年一度的祭剑会,尤为瞩目。一旦从那里脱颖而出,夺得长渊“十杰”称号的弟子,那便是长渊最为瞩目的骄傲,放眼百年以来,无一不是震烁天下c名留青史。 而这一次的盛会,长渊三大脉及门下十八居的精英弟子c普通弟子,参加祭剑会的弟子共计:长天峰五人c长灵峰三人c长云峰一人,精英弟子一百余人,普通弟子三百六十余人。 这是他们一展拳脚的好机会! 至于长云峰只有一人参加的缘由,那是因为长云峰向来人丁稀少,且要有一定的资历的弟子才能参加。这几年采苓作为长云峰入门最久的弟子,要处理的事务更加繁琐,修炼自然有些耽搁,所以她也并未参加此次的祭剑会,不过实力摆在那里,任谁也不能忽略。至于肖忆他自己,并无意去争夺这种名号,反正长云峰有人当就行了,他倒落个轻松愉快,只是被玉渡骂了个灰头土脸罢了。而明溪入门尚早,资历又无,便无须去参加这种打打杀杀的粗鲁活了。 长云峰,阁外边崖上。采苓与明溪相继坐在巨石之上,听前面一道挺立身影吹着悠扬的笛子声,心如止水宁静,胸间气息荡漾,苍茫天下云悠悠,人曲天籁终不散,说的那一种叫欢快,毫无烦恼。 林千枫闭眼倾听,盘坐在石崖边上,迎风将他的衣衫吹得飘扬,许久嘴中才迸出一句话,说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贬:“肖忆除了一副人样,也就曲子吹得好听了。” 笛子声应声停下,肖忆没好气的回了句:“你不也是,除了一副臭皮囊,其他哪还有什么用处?” 两人平时一向笑言嘻嘻,可到互相挖苦的时候,便争得面红耳赤,嘴里一点余地都没有,能把对方贬多低,便将对方贬多低。只见两人互相拉扯,面孔相对,相互叫骂,声音越来越大。 就在下一刻—— “别吵别吵,还让不让人听下去了。”采苓此时睁开了眼,怒容一现,大师姐的风范立即出来了,插口教训道,“你们若有小师妹一半乖巧就好了,成天拌嘴是何体统?” 说着说着纤手便摸到了明溪头上,明溪听得这般话语,也只是苦笑一声,细声说道:“林师兄不久便要参加祭剑会,压力自然有些大,宣泄一下也很正常罢了。” “还是小师妹理解我啊。”林千枫忽地倒在地上,双腿悬空伸出崖外,脚在半空,出神说着。 长云峰玉渡一向与弟子少说话,只有身为大弟子的采苓才听的话多。所以他们这些弟子时常会聚在一起唠唠牢骚,明溪虽来的不久,却融的很快,如今也是算了解他们大半了。 肖忆也顺势在林千枫旁边坐下,看着远处天边一片苍白,毫无云迹,说道:“你又何必担心,师尊虽然说不出什么好话,但也没有否定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采苓也是附和说话:“师尊性格我最了解了,他平日里虽苛刻严厉,可暗地里却颇为注意我们,你没必要一个月还这样心不在焉的。” “是啊是啊。”明溪点头,道,“师兄的努力想必师尊知道,他老人家只是害羞,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小师妹也学会逗师兄了,敢拿师尊开玩笑。”三人齐声笑道。 林千枫忽然昂首起身,眼神坚定毅然,笑道:“对,我会让师尊看到我的努力,连带着十杰的称号,凯旋归来。” 就在此刻,天机阁中,玉渡终于勾了勾嘴角,缓缓睁开苍老的眼神,满是欣慰。 此时的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天机阁深处,玉渡打坐在阁中,欣慰的笑着,深有意味的自言自语着些什么。 那一刻,玉渡丝毫没有平时的苛利,面上浮现的,是打从心里流露出的满意。 这一天早晨终于来临,长渊盛事之一——皇祭,也将在今天拉开了帷幕。 原本长渊的大部分弟子还在清晨的熟睡之中忘乎所以,可忽然感觉到大地强烈的震感,让他们的睡意瞬间崩溃,全部起身顾不得穿衣,一股劲的冲出居殿外。 然而当他们站在外面,眼前映入长渊山下的广阔奇景时,此刻唯有震惊才能够表达他们内心的激情澎湃。 一直笼罩在长渊底下的迷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移开,像排兵列阵一样分居两旁,在中间缓缓形成一道宽敞的大道,从烟云峻峰上往下看,简直犹如一副宏图一般。 此时长云峰上,早已经醒来,盘坐在崖边修炼的明溪也将这一幕揽入眼中,对于这种浩瀚的阵仗,她很期待皇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以及那所谓的祭剑会有多么热闹。 阳春三月花正开,长渊盛事举目来,这可是民间盛传的一句俗句来的。可见长渊在当今,无论是皇朝,还是人间,都极其具有重要的地位。 随着日常的修炼结束,已是晌午时分。但此时长渊广场上的人影不减反增,浩浩荡荡的站在广场两边之上,一副肃穆起敬的神情等待着广场中央几道仙影的回应。 卓云天立于中间,挥袖负立,白净面皮精神奕奕,仙容焕发着紫气,笑容可掬。两边则是玉渡与休宁上仙,各自眯着眼遥望着长渊远处,像是等待着什么。 明溪跟着长云峰的各位师兄师姐,站在广场左边一侧,踮起小脚瞪着眼,也同其他弟子一样,看着长渊远处。 采苓站在明溪的旁边,看她这样,柔和的脸上忽然轻笑几声,说道:“小师妹莫急,等一下有你看的时候。” 明溪砸了砸舌,才发觉自己有失常态,不免一阵脸红。其实她心里想的也不是说真的想看,只是想起以前,想起了在荒镇里的一切,荒无人烟,毫无生机,到处可见的尸骨,以及一切凄凉的惨景。 都说人间安宁福祸是由皇朝赐予的,可在经历了一场近乎生死诀别的经历后,她想知道,所谓的皇朝,都在做些什么? 如果,如果能够有人早点来救他们,她和小月儿,或许就不会分开,也许,她也许就不用来到长渊,站在这里。 像是一下子刺痛了心底,明溪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意识也远离了,白衣裙袖下,小手紧握。 咚咚!咚咚! 忽然听见感觉从天边传来的鼓声c号角声,长渊仙峰上所有人定睛一望,只见百人仪仗队走在前方,在路的尽头越来越近,跨入视野,恢弘大气的仪仗乐穿过九霄,声声震撼人心,整齐如一的队伍缓缓前行,正向着天下修仙圣地而来。 之后便是甲胄将士随行,威严的气势震破山河,属于铁血男儿的热血肆意挥洒,在上千人的随行下,那中间最引人注目的龙凤金轿怕是如今的皇朝天子了吧。 长渊山上,金钟九响,传遍千里。 长渊脚下,号角迎上,长空回响。 紧接着,在众多护卫小心的呵护下,龙凤金轿缓缓停在落脚的地方,掀起金丝绸缎织就的纱帘,一张金石打造的阶梯放在轿前。 在众多恭敬的迎声下,轿里终于走出了一道身影,大约四十岁左右,金冠束发,金龙褂衣着身,不算老的容颜下,浓眉星目,却是有着日理万机的锐意,俨然这就是当今皇朝的天子——皇甫曦! “陛下,可许久没来了呢。”轿里传来一声温婉的女声,随即走出一位素然温丽的女人,淡淡的流仙裙光艳如彩霞,点缀在衣裙上的凤羽恍如真凤,栩栩如生。高束的长发并没有多少金银首饰搭配,可那淡妆下的容颜却丝毫不受那种庸脂俗粉的玷污,反而散着母仪天下的丽质。 “皇后说的是啊。”皇甫曦一边感慨着,一边小心的扶着女人走下阶梯,“转眼五年一过,真是快的很呢,想寡人都已经白发两鬓了啊。” “陛下龙体安康,天下仍需陛下,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轻柔的声音传来,温柔的笑容面对。 即使眼前男人纵有再多感慨,也是一笑而过,说道:“倒是皇后,千里奔波只为瞧上一原一眼,脸色有些憔悴呢。要是寡人,直接把他拽回去,向你叩头谢罪都不为过。”说到这里,男人明显有些气愤,“哼哼,一原那小子,一走就是两年多,连封书信都不见,看我见到他,不扒了他的皮。” “陛下。”女子长长的拖音十分不愿,“陛下答应过我,不许生一原的气呢,怎么转眼就忘了?” “是是,皇后说的对。” “而且我这次来,也不都是为了看一原啊,还托了木卿家与妹妹的请求,来看一看我那惹人怜爱的小侄女呢。如果可以,也可以一起回皇城也罢。” “是是” 两人相敬如宾的声音越来越远,除了一些随身的护卫,绝大多数人都留在了长渊脚下的玉阳城中,只有百来人左右,在长渊弟子的引领下,跟着天子走上了长渊的路。 云桥晶莹,仙峰缥缈,长瀑如银,一行人正距离山上越来越近。 长渊中央白玉广场上,数千弟子恭敬地站着,恭候着他们久等的来客。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推进,伴着瀑布垂直落下的声音,长渊众人终于见到那高立的牌楼有了人。前面是一身白衣的十余位长渊弟子,之后便是尊贵的皇朝天子与皇后,在后面是紧随其后的百余名亲信。 掌教卓云天见到久等的人终于来临,白净的面上祥光瑞起,一身紫墨仙袍随风飘迎,大步走上前去,拱手微恭,庄严的说道:“长渊上下,恭候陛下。” 玉渡c休宁亦是上前,如是说道。 随着长渊三位仙尊声音落下,后面数千弟子也是齐齐扬声恭候,明溪也在其中,声音洪亮,如翻云覆海,场面颇有气势,不愧名为仙界的大家之派。 “仙尊有礼了。”皇甫曦赶忙回礼道,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将卓云天c玉渡以及休宁扶起,“倒是寡人叨扰各位仙尊,以及众多弟子的潜心修炼了。” 玉渡在旁边倒是乐呵呵的笑道:“陛下来至长渊皇祭,实属长渊蓬荜生辉。不然,长渊还有些寂寞呢。” “玉渡仙尊还是如往常一样风趣的很啊。”皇甫曦也是回应道,脸上笑意更是浓烈,“五年了,三位仙尊可是一点都没变哪。” 休宁在旁,也是附和着说道:“陛下不也是吗?” 皇甫曦摇了摇头,顿时叹道:“寡人怎么能跟诸位仙尊比呢?仙尊道骨仙风,悟尽天地之理,寡人肉体凡躯,衰老是必然的。”话说到这里,眼光忽然瞄了一下后面众多弟子,却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影,略感失意,又是接道,“想必寡人逆子,给各位仙尊添了许多麻烦吧。” “怎么会呢?一原在这里很是乖巧,而且对修炼很是努力,实在是可造之材。”休宁一听陛下提起,却是心中满意,不由赞道。想来他收了个不错的入室弟子,脸上自然也有红光。不过他回头正欲叫一原过来,却始终不见半点身影,不由得尴尬的干咳道:“看来一原此时不在这里啊,真是失礼。” 皇甫曦只是笑笑不说话,略有不自在。 “那可真麻烦休宁仙尊了。”不过,皇甫曦的后面传来一声温婉的答声,正是皇后,“早就听闻长渊各位仙尊大名,罗氏真是有幸得以相见。” “想来这位就是皇后吧。”卓云天回礼道,“以前常听陛下口中说道,皇后温婉丽质,母仪天下,今日一见,可正与传闻一样啊。” “卓仙尊说笑了。” 众人再说几句,眨眼的工夫便到午时用膳的时辰,卓云天看准时刻,便将众人请到了长天峰三清殿上,那里早已经准备好了盛菜佳肴,恭候众人。 随后,长渊弟子各自散去,因为采苓有事务在身,便不能与明溪一同回去,明溪也只好自己走回长灵峰去了。 一路上,弟子们窸窸窣窣的传言,艳羡人间皇朝的各种事情,可在明溪心里,似乎没有怎么留有印象。那里,唯一好的是,自己与小月儿的回忆。 但不管如何,三日之后,长渊仙峰上,便是皇祭之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莫名 日头高照,在葱郁的林荫下洒出斑驳的树影,青玉石路狭长的沿向远处,路上偶有几名弟子路过,有说有笑。 明溪走在路中间,眼神呆呆的,有些恍惚,正往长云峰方向走去。右边有石亭屹立,有假山成群,脚下小溪流蜿蜒婉转,潺潺的流向左边的峰底山谷,微微有些暖意的春风,荡漾在空幽的山间,轻轻打转之后,又吹向更远的地方。 就在一个岔路口时,六神无主般的明溪忽然听见一处角落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娇笑声,其中还夹着几句无可奈何的男音。 明溪脸上顿时有几分神色,许久漂流的意识才缓缓回到身体,她望着那不远处拐角的石亭,时不时还有余音从那里传来,心想却还有谁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说话,心中几分疑惑,正想要不要过去看一看,她的脚步早不知不觉顺着脚下另一条小道,轻步靠近了石亭。 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彩蝶幽幽的在半空飞着,一位少女正努力的抓向那群飘然的彩蝶,旁边靠在石柱上的少年,无可奈何的看着一切,脸上懒容尽显且不失英气,一番无语后则是闭目不理,任由旁边少女怎样闹腾,也懒得再理。 “一原哥哥,看看,我抓住了一只彩蝶,好漂亮啊。”少女开心的说着,还不忘将那彩蝶靠近少年脸庞,弄他弄得直痒痒。 “嗯嗯好看好看。”少年随手无奈的摆道,便又不再理会。 “你都没睁眼瞧瞧。”女孩顿时不高兴了,嘟着嘴略有些生气,坐在石凳上摆弄着小手,小怒道:“我来这里那么久了,好不容易可以见到你了,可每次你见到我便像见到鬼一样,恨不得躲我躲的远远的。” 说到这里,那少女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低落,眼睫低垂,懊恼的想不清为什么从前一直疼爱她的少年会如此待她? “那你就不要来啊。”少年闭着眼睛,翘着小腿,悠哉悠哉的小声说着,丝毫不顾及少女已经有些失意的心情。 “你你”原本就已经心情坏透的女孩听到这话,胸中怒火难耐,目光如水,却看不见半点水灵,黯淡的让人心疼之极。 “我来这里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想要见到你!你倒好,一句话就想打发我”少女略有些生气和哽咽的说着话,“你难道就不知道我?”话一说到嘴边,那少女也是止住了,面上忽有桃色浮现,那是害羞吗? “” “而且今天,你为什么不肯去见?” “够了,不要再说了。” 少年似乎听得有些烦,转头侧身背对那女孩,却没想正巧看到路边明溪呆站着,静静地看着他们,少年心里不由一惊。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春天的垂柳摇曳,微风和曦,少年微微皱了皱眉,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还是摇了摇头,眼神忽然闪了一下,随即卸去懒意,忽然站起身来,径直的走向明溪,修长的身躯有种阳光的味道,然后—— 一个少女清清楚楚地看见另一个少女被少年拥入怀中 震惊c不知所措c茫然 忽如其来的一刻让在场两位少女瞬间呆若木鸡,登时吓得一激灵,明溪什么也没反应过来,就这样傻愣愣的被人拥抱怀中,忽然间心跳加快,一股一股热意从心底涌出,面上红的仿佛红柿子一般。 身子微僵,意识茫然,只留下一愣一愣的神情。不过就在下一刻,意识尚未被侵蚀的明溪赶紧回过神来,正想从少年胸膛挣脱开时,却不料被其拥的更紧,弄得她手臂有些发麻。 “你不是要问我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吗?”少年不顾明溪的挣扎,脸上坚容浮现,似乎他们这般已是名副其实,然后少年对着呆站在石亭的少女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就是答案。” “一原哥哥,不要再骗我了。你这是第几次了呀?” “这次是真的,不骗你。”微微低沉的声音全力击溃着少女的防线。 少年在说完的同时,手忽然将怀中女孩拥的更紧,轻声说道:“呐,你说对不对?” “啊?!”明溪回神一惊,却相当于应了少年一声,默认了刚才的问话。 忽然静的可怕,连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石亭里的少女仔细凝视着少年,眼里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半晌后才低声问道:“一原哥哥,骗人的吧。我都没有见过你和这个人一起,怎么,怎么就突然成真了?” “那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不过现在看来,刚刚好。” 依旧是玩世不恭的语气,依旧说的那么轻松自在,可就是这般平常的语气,才是伤人伤的越痛,乃至一生难忘。 明溪一阵晕乎,丝毫没有搞清楚状况,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叫这就是答案?什么叫时机刚好成熟?她干瞪着眼瞧着眼前这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人,原本她只是听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有声音,心里几分好奇便来看看,可怎么转眼便成了这种情景?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三人眼光交汇,一直愣愣的,其实就连少年心里也是没有丝毫准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为什么会选中怀抱中的女孩呢? 不过,精邃的眼眸只是盯着石亭里呆然而立的少女,白净的皮肤闪过别人难以察觉的异色,他只知道这样做,能让她离他更远,能让她找到更好的依赖。 为什么呢? 对啊,为什么呢? 他心中问了自己许久,却总不经意勾起回忆,他不愿面对一些东西,以及一些人。 心底颤立的声音不断回响,爬遍了全身的血管,流经了所有的血液。然后,少年极力忍住心绪的波动,让紧贴在他胸前的明溪一怔,水灵的眼光里倒映着不知是懒意,还是倦意的面孔,那一丝的失落有谁知道呢? 一身淡蓝的广袖流云裙若然飘摆,少女惹人怜爱的脸庞慢慢沉了下去,瞬间让人感觉到心里疼疼的,可就是这样,少年还是紧锁眉头,精致的面容上英气十足,正聚神看着少女。 “一原哥哥,我还想再问一遍,这是真的吗?” 少女的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有着底气,微风轻吹起她的发鬓,长发撩起,略感悲伤。 “嗯。” 阳光自垂柳的空隙间倾泻而下,碎了一地的斑驳。少年简单利落的一字回答,微哑的余音仿佛一把利刃,将少女最后的心墙刺的千疮百孔,凄凉笑容犹如一朵带血的牡丹,整张脸然后慢慢变得苍白如纸,身子如同冰人一样僵在了原地。 许久,少女才踏出了那看似简单的一步,顺着脚下石道向少年走去,最后掠过了少年与女孩,最终停在了路口拐角。 深深的呼吸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中绞痛的感觉不知怎的越来越明显,苍白的脸色一如白纸,但依然坚定的说着话,要将自己心里的话全部倾吐出来—— “你在我心里,从来就不会变,所以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心疼你。即使现在,我依旧相信你是骗我的。可是,为什么大半年以来,你让我觉得离你越来越远?为什么来到长渊之后,我们会变成这样?从前多么好的三个人,最后却只剩下了我与一杰哥哥,而你独自来到了这里?” 少女凄凉的语气表现出深深的无奈,曲径幽深的小道,三个人就这样保持着原先的位置。只不过话音刚落,少年明显听见了什么不想听到的东西,脸上忽然有些不自然,那时刻挂在面上的懒意也褪去了几分,天色忽然暗了一些,抬头仰望却是一大片乌云缓缓飘走,重新恢复了光亮。 少年的笑容略有些浅,说不出是使了多大的劲才会有这一点嘴角的弧度,然后,不待他想说完最后一句话,拐角处的少女抢先说了下去,然后感觉到释怀了一些,轻笑着消失在那里。 “其实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没有变而已。好了,既然劝你那么久,你都不去见上一面,那便我去好了,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向他们请安过了呢。” 极轻极轻的声音慢慢散去,空气里却仍留有淡淡的清苦味。 那是怎样的心情?才能将心中久藏的话语倾吐出来? 仿佛一朵染血的玫瑰,刺得人身疼,刺得人心疼。 话尾的余音仍萦绕在心头,少年怔怔出神,呆滞的目光带有些许的无奈,心底一句“何必呢?”想要宣泄出来,却又硬生生堵在喉咙里,哽咽着,阻塞着,最后又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喂喂,你要抱我抱到什么时候啊?”旁边忽然响起一句女声,此时明溪正面红耳赤的看着他,生气有略显尴尬的说道。 也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退去略有些黯淡晦涩的神情,少年终于露出了狡黠的浅笑,脸上那种懒意又重新涌上来,不过此刻却多了些挑逗的意味,说道:“怎么,这样抱着不好吗?” “好你个头啊,不知羞耻。”明溪奋力挣扎着,少年微微一笑过后,就是不放。 怎么样?怎么样?有本事打我呀。 明溪心里想着那少年此时此刻一定在想些龌蹉的事情,登时又是用力挣扎了几次,见没有效果,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明溪深深呼出几口气,看着那张让人有些讨厌的脸,其实是她自己讨厌啦,然后想到那蓝衣少女失落离去的样子,顿时嗔怒道:“刚才你为什么那样做啊?你知不知道那个女孩多伤心啊。” “知道啊。”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让明溪顿时愣懵逼愣住了。世上从不缺厚颜无耻之人,可眼前少年那讨厌的模样,简直刷新了厚颜无耻界的新纪录啊,本以为只是进来瞧瞧就走的,可如今这算什么呀! 少年的脸忽然凑了过来,明溪霎时间惊住,仅仅几寸的微小距离,让明溪清楚地感觉到少年轻轻的鼻息声,被异性这么近距离抱着相互注视着,明溪还是第一次,第一感觉就是意识都快被吞没了。 “那知道你还这么做,真是无耻啊”明溪忽然气闷的说道,还好在最后一瞬间拼了命将意识拉了回来。 “你又知道什么呢?你什么都不知道。”正值春意盎然的时节,却听到如此心灰意冷的语气。少年邃深的眼眸里闪着晶莹的光亮,那是泪光吗? 明溪不敢断认。 轻风送来,吹拂起两人的衣衫袖角,飘扬随风,春柳摇曳,百姿尽显,好若一清纯女子兀自轻舞,笑靥众生。 “小小师叔。” 稍微停顿的语气,没有多少感情的叫出来,但任谁都听得出其中还是有些惊愕的感觉流露出来。 明溪几乎是吓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开来,微微熟悉的声音像耳茧一样啃咬着,僵硬的身子仿佛浇铸了铅,直愣愣的眼神紧盯着路口拐角的地方,不知怎的,火热的感觉肆意在身体里游蹿,那是不可告人的羞耻吗? 明溪心里愤愤然,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紧咬贝齿唇痕,跺着脚不知道如何是好。 依稀是往日冷冷的气质,沧离此刻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情感流露,只是蹙眉微皱,一身白衣飘然如雪,注视着明溪旁边的少年。 隐隐生气。 那少年倒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熟络到丝毫不客气的唠道:“我说沧离,几日不见竟然连这种玩笑都开了?” 显然他误会了,将那小师叔当做是叫他了。 “刚才,你们”沧离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但忍了一下子,又松了下去,眼眸动了一下,偏过头去,只是这话却再也难说出口。 明溪忽然脱口道:“我们不是你见到的那样。” 并不是他所见到的那样啊,明溪想要解释,而那解释的理由只是见他经常出入长云峰,难免会把这种东西传到师尊和各位师兄姐耳中,以此拿来当做什么笑话谈论,她可不想跟眼前这位连少女心都伤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什么不是。” 明溪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自己又被人拥到怀中,少年那笑嘻嘻的声音在耳边萦绕,眼睛明如皓月,正乐着瞄向沧离。 好像谁也没有注意到,拐角处,春柳旁,那白衣少年嘴角掀起一抹清淡的笑,犹如一朵久经冰封的雪莲盛开,倾世无双。 沧离再度回过头来,墨发长披,正巧被打转的风儿吹得迎起,回眸凝望,淡淡的说道:“一原,你说的我从来不信。”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忽然注视着明溪,“更何况,你这样让旁边的小师叔情何以堪。” 刚才的一番话好像有好浓的调侃味,那被称为“一原”的少年脸色忽地一黑,下一刻犹如受到重锤一击,惊呆住了,想到沧离之前说的话,疑问道:“什么?沧离你说什么?原来你说的小师叔是她呀!” 这一刻少年才从一脸懵住的表情中回过神来,随即低头看着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明溪。他笑了,忽然笑的猥琐c很殷勤,刚才的懒意一卸而下,慢慢的将手从明溪身上移开,呵呵道:“误会,都是误会啊。我怎么可能搭讪小师叔呢?是不是?” “不过,长渊哪有这么小的师叔辈呢?”少年话刚一落,疑问又凭空生出来,修长的指腹摸着下颚,低声沉吟一番,说罢,他又使劲瞧着明溪的模样,从刚开始他见到她的第一刻就觉得有那么一丝的脸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路上忽然有三两女弟子走过,正好看见沧离站在拐角处,俊逸潇洒的身姿过人眼目,那女弟子显然是新晋的弟子,未曾见过沧离,只一刻红润的小脸便是如艳红的花蕾,低声掩笑,快步走过,留下一阵一阵的娇笑声。 没想到,长渊除了一代风华慕长白,竟然还有如此风度的弟子。只是不知道,他又是哪一脉的弟子呢? 沧离未曾在意,位于里面石亭的两人听到外面忽然有了声音,以为有人来,慌得又是一惊。一会儿过去,沧离不紧不慢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没有人来。” 少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沧离忽然走近前来,明溪回神一凝,俏脸忽然更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一脸的尴尬不已。 “之前长渊广招弟子,玉渡师叔祖收了个入室弟子,便是她。” “噢,原来。”少年听着沧离说下去,终于是想了起来,惊呼一声,看着明溪小小年纪竟然是他的师叔,也是哭笑不得,然后又是一本正经的微身拱手,笑嘻嘻道:“小师叔,一原这般有礼了,先前误会之处,谅解谅解。” 然而对于一原的敬道,明溪只是哼哼几声,也懒得再理会,撇头不再看他,只剩下一原满脸尴尬的咳笑着。 见到这般状况,对于常人来说可能有些难为情,不知道如何调解,可沧离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神情,淡然的有些冷的气质看起来极有味道,眼中抹过一点光亮,想着什么,故作沉思地说道:“休宁师叔急着找你,若是不去,定把你逐出长灵峰。” “什什么?”一原顿时吓得来回踱步,自顾自的急忙说着话,“铁定是师尊看我没去,要责怪我了。完了完了。” “那还不快去?” 沧离的声音瞬间提醒了一原,他只一拍脑瓜门儿,快步走了出去,往长灵峰方向去了,还不忘回头向沧离说了句道谢,沧离却理都不理。 他的目光,只停在了明溪身上。 于是,安静慢慢重新来临,这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轩朗的少年,以及一个还未从慌乱中回神过来的女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熟悉(上) 远方峰头轻云缭绕,恍如轻纱,竹林树海青葱翠绿,早早已经有了点点夏意,虽然此刻还是春分时节。 一处偏僻的角落,石亭静立,春柳摇摆,沧离与明溪互相站在不远的地方,相对而视,几乎在一原走后就没有再说过话。 这让明溪心中大为尴尬,只要一想起刚刚那令人脸色泛红的一幕,她就巴不得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但也只是想而已,过了片刻,终于吞吐的说了话:“那个,刚刚的事可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沧离眉尖一挑,应道:“不会的。” 明溪忽然想起刚才快步走掉的一原,忽然好奇的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休宁仙尊收的弟子?” “嗯。” 简单明了,沧离似乎不愿再说一句与他不先关的人和事。要是一原在这里,非不得气死才怪。 周围静的有些可怕,明溪似是有些尴尬,不由自主的挠了挠后脑勺,虽说面前的少年时常来长云峰,可已经过了大半年,她跟他说话也不过是日常问候几句而已,如今两人干站着,却不说话,场面一度有些难看。明溪水灵的眼眸忽然转了转,刚欲说话。 但眼前的少年忽然抢先开口,声线清朗,淡淡说道:“小师叔,是要回长云峰吗?” “噢?嗯。”还未反应过来的明溪小脸一呆,随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那便一起吧。” 明溪有些顿住,心里忽然升起惊讶,她看着眼前淡漠的有些冷然的少年,却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说话,并且会提出一起回长云峰的主意。因为一直以来,明溪从来都是以为他这个人沉默寡言,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可是经过刚才,她似乎从来都是不了解这个少年而已罢了。 明溪恍惚之间便答应了下来,直到自己与他走在这青玉石路上时,才发现有什么不同,满是后悔不已。 从广场回去长云峰的路在峰间盘沿曲折,中间还有小泉清流从峰顶倾泻而下,落入深不见底的渊底,几座石桥横贯穿插,虽然沿途风景很美,可是走回去起码要一两个时辰。如今午时已经过了,她原本还要回去午膳的,可这般速度慢悠悠的走着,怕是还没走回去就饿死了。 以前总听人说仙人不用吃饭,现在看来,没有亲身体验过真的不要瞎传了。 山风微荡,凉意传来,两番身影走在长天峰与长云峰之间。 “为什么要走路啊?”明溪跟在沧离的旁边,慢慢走着,忽然开口问道,“以前见你都是踩着云剑来的。” “今天不同,因为小师叔还未修习任何仙法。”沧离简单的说出缘由,偏头一看明溪却是满脸黑线。 的确,明溪现在还未修习仙法。按照常规,弟子最快也需要一年之后才能修炼仙法。 “那你怎么会?”明溪开口问道,见他这般年纪,却已经对诸多仙法了然执掌,心中疑问多了起来。 两人走上一座攀爬着许多芦苇的石桥,正巧有一股清泉流水从上而下,落入寒渊深处,听不见声响。滚动的水珠打在桥边,湿漉漉的水汽蒸腾而上,俨然一副桥溪古韵的画图。 沧离刚欲回答明溪的问题,却听见旁边的少女的肚子传来“咕咕”的声音,场面顿时凝固下来,明溪俏脸一红,方才使劲忍住的饿意,本想通过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可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只能尴尬浅笑着。 “你”沧离饶有意味的不说下去。 明溪一见,顿时一晃,随即应道:“没事没事,你继续讲。” “跟我来。”沧离不管,先行一步,过了石桥后便走入一条十分窄的石路去了。 明溪看着他走去的石路,有些疑惑,她虽然时常走路回长云峰,可像这种小路小道的,她还真未走过。眼见沧离要消失在石路尽头,她赶紧跟了上去。 一条长长的石阶迎峰而上,窄而斜,此时沧离走在前面,明溪跟在后面,那石阶直达尽头,看不见山后面有什么。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响起,明溪往旁边石阶小沟一看,却是清澈的溪流。明溪一想到长渊最多的就是水,无论在哪里,都可以看见,小到溪流,大到清泉,甚至长渊最负盛名的“寒渊”奇景。但却不知它们的源头在何处,如今看来,想必在这山后面会给她答案的。 石阶十分长,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达石阶的尽头。累到没有力气的明溪刚苦恼前面的少年在想什么,可映入眼里的一切瞬间将刚才的所想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惊呼c惊呼c还是惊呼 晴空万里入眼,无垠湖泊占眸,翠色群峰林立,缥缈烟雾弥漫,百花丛生,绿茵如萍,湖波如潾,静静拍打着石堤,而那湖边上,几座草屋错落有致,俨然是一处世外桃源c人间仙境!!! 明溪惊讶着掩不住嘴,顺着视线望去,草屋过及,白玉砌成的石拱桥巍然而立,桥底下波水碧荡,顺着峰谷直落而下,汇向长渊各处,最后大概是落入寒渊之中了。 微风凛凛,视线所及,都是山清水秀。以前明溪颠沛流离,见过的大好山河也不在少数,可眼前这般风光奇景,确实再好看不过。 “这里是什么地方?好漂亮。”明溪被眼前风光吸引,连刚才苦苦忍受的饿意都不知忘掉哪儿去了,瞬间神清气爽,心脾之间感到莫名的舒畅。 沧离眼眸扫过脚底一条石道,轻步走了下去,一边走一边对后面的明溪说道:“这里是天池,也是长渊后山。古籍记载,上古之时,有一奇地,夺天地造化,吸日月精华,千年初成,万年大成,经久过后,引地脉灵气汇聚,便成了源源不绝的天池。” 明溪听的懵懵懂懂,也是不管,只一味觉得不可思议,忽然赞道:“很是神奇呢。” “跟我来。”沧离平淡的声音一落而下,明溪一回神又立即跟了上去。 纵横交叉的石坡小道绵延,不断伸向烟雾后面看不见的地方。路上偶有一些野花青草长在角落,在天池的润养下显得愈发青翠艳丽。明溪跟在沧离后面,看着越来越近的草屋,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好奇,心想着平常都不会有人平白无故来到这里,怎会有人在这里建起房屋来呢? 屋子越近,明溪更是将其一览无遗。简单的屋舍坐落在湖边,粗糙的构架显得略有些难看,明溪吐了吐舌,从没见过这么难看的房屋,只一说道:“难看。” 她没有注意到旁边少年忽然嘴角一抽搐的微妙一刻,明溪不理,径直走过去,却看见屋子旁边,靠近湖水的地方竟然另有一口十几丈宽大的小水池,明溪定睛一望,水中波纹微动,竟然有鱼。 “那是什么?”明溪不解,忽然转头向沧离问起。 “很明显那是池塘。” 明溪听得那话,点了点头,瞬间明白了。然后看见沧离熟悉的走进屋中院子,自己也赶忙跟了上去,推开木门,里面摆设简单,却是一样不缺,临窗口有一床铺,午后微醺的日光透过纱窗,斜射在了床上好几本书籍上,书籍的封面有些老旧,明溪走近前去顺势拿起一本翻阅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书上的都是什么?明溪看着像鬼画符一样c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面一阵好笑。沧离见她看的津津有味,也是露出了别人平常见不到的浅笑,如星辰皓月,似清风徐来。 随后他也是不管,径直走出门去,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只留下明溪一人胡乱翻阅着书籍。 时间一点一点散去,明溪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籍,登时伸了伸懒腰,环顾四周之后,却发现带她来的少年不在屋中,不禁疑惑。与此同时,空气慢慢飘来一阵扑鼻的香味,寻着味道的源头,明溪走至门前,却见院子中何时生起了火堆,几条鲜嫩的鱼儿被烤的通红通红。 此时少年静坐在一旁,微目闭着,双掌轻放在膝盖上,淡淡的光华从他的身上溢散而出,伴着湖面飘来蒸腾的水雾,格外迷离。尖挺的鼻梁在火光下勾勒出绝佳的弧度,往下单薄的嘴唇微抿,往上剑眉星目微皱,好一番独特的韵味。 看的明溪一如以前,第一次看的那般,痴痴然。 沧离比半年之前第一次所见,更是俊逸清朗了。 心里面细想着,忽然一阵彷徨,明溪一晃,不小心磕碰到旁边的门,将闭目修炼的沧离惊醒。 明溪此刻并未注意到少年看着她,她只保持着刚才扶着门框的动作,眼神忽而略有悲气,俏脸一殇,神情黯淡。 半年多了呢。 小月儿不知道怎样了?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永远温和浅笑的脸庞,无论她怎么闹腾,少年终究纵容溺爱着一切,从未有过多少的埋怨。 “小溪儿,听话。” “小溪儿,来,跟着我。” “小溪儿,你好就行。” 心底忽然一紧,接着又是一闷,随后而来的苦涩,明溪恍惚之间耳畔有听见了小月儿的声音,单薄的身子早已经忘记了饿意,僵硬的站在门前。 “怎么了?” 明溪瞬间回神,再抬眼看去沧离正站在她的前面,低声问道。瞬间的恍惚过去,明溪一阵摇头示意没事,可心底更多的失落席卷而来。 “给。”沧离手中递来热乎乎的东西,明溪低头一看,赤红的鱼身正散着飘香,瞬间呆了呆,她看着沧离手中烤的正香的鱼儿,略微失落空荡的心忽然安抚下来,随即迅速的凝视了他一眼。 他专门带自己来这里,只是为了弄这些个东西?只是因为自己什么都没吃吗? 为什么呢? 突然有人对自己这么好。 莫名的悸动,有些难以说出口。 是感激吗?是感动吗? 只化作一唇边浅笑。 明溪也不再多想,亲手接过正香的鱼儿,鲜嫩的鱼肉烤的恰到好处,用手轻轻拈下一点鱼肉,尝入嘴中,然后跟着沧离坐在那火堆旁边的石凳上,小心的细嚼着鱼肉。 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平时都不曾说过多少话的两个人,今天竟然坐在了一张石凳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熟悉(中) 实在怪异,不仅明溪自己觉得,恐怕连旁边的少年也是这样觉得吧,明溪心里面自言自语道。 于是乎,怪异的气氛实在不应该持续下去,明溪眼眸扫过这里,再望望远处,如此美丽的风景竟然没有人来,心中忽然生出一问,说道:“这里,为什么没有人来啊?” 少年的眼眸也是淡淡的扫过,忽然看向天池方向,道:“大概是因为灵尊吧。” “灵尊?”明溪兀自叨念着。 “嗯,灵尊就在天池之内,它平常不喜别人来此打搅它,性情孤僻暴躁,唯有师叔祖c师尊以及师叔才能够与它交谈。” “哦,那你怎么又可以来?”明溪又开口问道。 沧离将手中熟鱼放下,淡说道:“是师尊特地嘱咐灵尊,让我好在这里修炼。”说罢,他看着这湖水波澜壮阔,远远看不见尽头,又是接道,“天池乃灵气汇聚之地,在此修炼大有裨益,于我参透心法更甚帮助。” 似乎觉得问题有些严肃了,明溪忽然起身,不安的说道:“那你还带我来这里,要是被掌教知晓,岂不责怪?” 湖波烟雾忽然浓了些,轻风徐来,将那缥缈轻雾一吹而散。明溪有些着急的想走,生怕被那所谓的灵尊发现,告知掌教责罚于她。少年此时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把她的不安当做一回事,随即语声伴着皓眸视线看来,沧离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师叔大可放心,灵尊感知过人,方才你来时它便已知晓,未曾现身正说明它已经默许了你,不必担虑。” 话说到这里,少年声语停了一下,接道:“至于来这里的原因,回长云峰的路尚远,小师叔又未曾用膳,这里离刚才的地方又近,时机刚好,便来了这里。” “这样啊。”明溪看着少年幽幽的说着,悬着的心也是放了下来,不过总听着有些别扭啊,什么叫时机刚好?怎么跟刚才遇到的少年所说的口气如出一辙?是不是世上真有一种人叫物以类聚? 忽然觉得好笑又好气。 “还要不要继续刚才的提问?”沧离此时正看着明溪,眼神虽冷但依稀见得深处有精光迸发出来。 明溪一蒙,顿时没有反应来,只一声“啊”掠过,呆然的样子真是恍如清灵的河溪,空灵澄澈,明目夺人。 “你不是问我为何会御剑之术?” “噢,原来。”明溪忽然明悟过来,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过现一提,倒是勾起了明溪的好奇,面前看似冷冷的少年,年纪也不过才大她几岁,却对仙法如此熟习,的确有了解的必要。 真的有了解的必要吗? 真的吗? 明溪在坐下的那一瞬间,顿时心里满是黑线走过,有些后悔了。 就这样,草长莺飞的季节,碧波万顷的湖边,略微简陋的草屋院子里,两番身影静静坐着,轻声说着话。 明媚的阳光,透过沧离白皙的皮肤,然后淡淡的声音慢慢传开,低沉的声线仿佛掳掠着少女想要听下去的心。 “说来我会如此熟习仙法,不过是上山的时间长而已。记得那时五岁左右,师尊将我带回长渊,悉心教导,日子久了,便跟其他师兄一起修炼,算起来呢如今也差不多有七个年头罢。” 明溪忽然明悟,但心里也是明白了一点,原本还以为他与她一样,不过比她来早一两年,但听他口气,似乎是说在这里长大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沧离顿了一下,明溪看着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异色,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忽一问,却道尽了谁的心头难愁呢? “那你,又是为什么愿意跟掌教回来呢?” 少年一时间僵住,心间血气起伏,五味杂陈,忽然看向旁边的女孩,没有说话。眼中神光越是凝聚,越是看的明溪有些不自然,沧离此刻没有去想别的事情,只是记得,依稀记得那一次初遇,他印象里那个站在窗口有些清瘦的女孩,心里面总是会有些异样,因为他清楚的看见女孩眼中深处满满的失落与无助,或许女孩那时都未曾意识到,可不经意间的流露,最是一人情感最为脆弱的时候。 从那一刻,他看在眼里。 她的眼里,仿佛挂念的人忽然出现,然后又忽然消失,心底重要的东西再难把握住,顺着指间便流逝而走。 那个女孩那时的心情,好相像的感觉,自己曾几何时也感受过?也曾亲身经历过?隔日如年,隔年如世,那刻骨铭心的只会更加深,那始终挂念的终究忘不掉罢了。 “我也不记得了。”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忽然摇头,长叹了一声。 明溪的眸色略微有点深,见他忽然沉默下来,脑袋也是左晃右晃,扫过周围,随即浅笑的安慰着说道:“有时候,忘记何尝不是一种方式?” “可是,有些人,有些事,只会记得更深而已。”明溪转眼又发了一声感叹,无论发生什么,在她心里,小月儿,她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日头渐渐从高空落下,留下昏黄的一幕,此时湖面霞光倒映,青峰碧绿,又是另一番景色韵味。 两人静静的坐着,眼看时间慢慢变晚,才意识到他们来这里已经好久,明溪起身,仰头看着远处落入半截峰头的斜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沧离会心一笑,说道:“谢谢,谢谢你。原本我以为你是个很难交谈的人,不过现在看来,我看人的眼光只能说是一塌糊涂了。” 的确,明溪看人的眼光不是很准。毕竟之前,他给自己的印象实在少的可怜,只有堪堪用“沉默寡言”c“冷冰冰”来形容,但现在,是时候对他改观一下了。 他大概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以前师姐这样说过。 “小师叔过奖。” “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明溪忽一摸脑门,浅笑道。说完便准备走。 “小师叔忘了,我与你同路。” 明溪脚步一僵,停在半空,脸上忽然一红,露出一副尴尬的笑容,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健忘,说好的一起回去,一下午便忘了。 “那便一起吧。”女孩尴尬的声音响起。 沧离此刻也是起身,应了一声,不过他抬头见天色慢慢入深,想必走回去必然要不少时间。 轻风微扬,傍晚昏落,两人的衣袂被掀起纷纷扬扬,就在明溪听见后面没有声音响起时,心里面有些异感生起,转头刚想看沧离在做什么,只在下一刻却有些糊涂难懂少年的举动。 淡白的光华从指间发出,沧离双指并立,变幻法诀,绚烂的光芒凭空出现,脚下忽然凝聚出缥缈的云气,随后缓缓变作一把云剑飘在半空。 正是御剑之术。 明溪尽管对它不再陌生,可见了那么多次,凭空变出一把可以踩在上面任意御飞的云剑,依旧觉得十分神奇。 “小师叔,”沧离忽然说道,“站上去。” “我不会啊。”明溪看着他,忽然胸口一闷,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咳声道,“你不是知道吗?” “嗯,所以我会护着你。” 刹那间,一片寂静,风掠过耳畔,明溪只感到意识嗡嗡的响个不停,不过下一刻,她使劲甩了甩头,清醒一番过后,才呵呵一笑,脸红的要紧,浅道:“不用麻烦了,我走回去,你既然要去,御剑更快些,你可以先走的。” “天色已晚,山路曲折,实在不妥。” 沧离的眼神忽然成熟了许多,似乎那说出的话是一种关心。明溪刚欲要说话,却没等她说出来,便被沧离轻拉站上那云剑之上,摇晃微颤的感觉直接让明溪小腿发软,心里面一惊,脚下一滑,下一刻身子失去平衡的要扑在地上。 明溪吓得只有紧闭双眼,等待着几秒后狼狈的摔在地上。 不过—— 没有心中预想的发生。随之感觉到的,好像自己扑进了一处柔软的地方,手上微微传来的温暖,扑鼻而来淡淡的香味,明溪猛地一睁眼,只见自己紧抓住一条白衣袖子,袖中晰白的手修长有力,自己的身体则是倒在了少年不算宽厚的胸膛上。刹那间,呼吸加重,心跳加快,脸红的火辣,明溪飞快地从少年胸膛上挣开,双手不受控制的捂住绯红的面颊。 沧离对此只是嘴角一弯,浅声说道:“小师叔,站好了。” 话一落,明溪还未反应过来,沧离已经轻步飞上云剑,然后指尖印法忽变,云剑缓缓升起,随后在碧波万顷的天池边上,云雾缥缈的群峰里,有剑声破风飞啸而出,还伴着少女惊怕的尖叫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熟悉(下) 耳边有风声呼呼而过,明溪僵着身子,紧闭双眼,不敢睁开,双手却不受控制的紧抓着旁边将她护在其中的双手,少年只觉微有些生疼,却不哼声。 云剑倏忽地划过长空,犹如天外星陨,顷刻间便穿过云海,朝着长云峰方向飞去。 明溪的手抓的更紧,嵌入了少年晰白的皮肤内,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掉了下去。 “试着睁开眼,放松就好。”旁边有温柔的声音响起,让人听得好舒服,像悦耳的清风飘来,在心间化开,安全感油然心生。 明溪慢慢的睁开眼睛,眼角忽然被骤风刮得有些难睁开,似乎还不习惯迎风御剑这种感觉。以前她御剑也只是跟在大师姐后面,紧抱着大师姐的腰,哪有什么疾风?原来是因为大师姐把风挡住了。 沧离见状,眉间微微一蹙,忽然衣袖展开,将那般疾风遮挡了大部分,明溪明显感到风力忽然小了许多,抬眼一看,如墨的长发在少年肩上披散吹拂着,沧离正凝神御剑。 明溪第一次被人护在前面御剑,感觉蛮好。 脚下云剑虚渺,青峰绿林群立,远处的寒渊盛景宏阔壮观,数不尽的深的渊涧正有巨瀑从上而下,贯落坠入,溅起无数水汽。回眸看着眼前,云里雾绕,云海苍茫,看不见的深处有嘶鸣声传来,疾风拂开云海,瞬间有仙鹤飞出,扶摇直上,再度隐入云海深处。 “好漂亮。” 明溪忽一阵感慨,一向御剑躲在大师姐后面的她从未看见过这样的景色,心中不免大悦,直舒心头。 不过,她虽然表现的很是开朗,但心里却不免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回想起今日的种种,实在太过于令人匪夷所思,她想了很多很多遍,心里面也猜不透身后将她护在其中的少年怎会忽然愿意与她说话,还表现的和她熟络,而且说得还是一些他本身隐秘的事情,想必与他不熟的人一般都不会知道罢了。 疑惑徒生,却不得解。明溪的脸耷拉下来,乌黑秀丽的发丝随着风挡住了大半张脸。 云剑飞快,转眼便看见了长云峰,此刻日已偏西,留下斑斓一片的霞红,洒在遍及群峰的云海上,天上划过一道剑痕。 正当明溪思绪胶着的时候,沧离轻声呼应,道:“到了。” 空幽的山谷有剑声响起,云剑转了个弯,刚刚好落在天机阁外的山崖边上。两人站在崖边上,有轻风掠过,底下山谷树涛阵阵,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少了些长天峰人多的躁意。 “我道是谁?原来是沧离,还有小师妹啊。”阁内传来一道轻笑的声音,然而话说到后面,显然吃了一惊。随后走出一道身影,正是林千枫。 此刻采苓也已经回来,走了出去,看见明溪终于回来,也是松了一口气,柔声道:“小师妹回来了。” 沧离只身走向天机阁,淡定地恭声向两位师叔请安。 明溪跟在后面,嗯了一声,便哑声无语。惹得旁边林千枫心里异感忽生,直接拉过沧离悄声问道小师叔怎么了? 沧离回首,看着一直发愣的女孩,俊俏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直接说明情况,道:“不过是路遇小师叔,一道回来。” “嗯。”林千枫微微沉吟,倒也不再问下去,脸上重新现出张扬不凡的笑容,直勾勾走向明溪的方向,轻手拍在明溪小背上,令得后者直接回神过来,笑道:“小师妹?!” “啊,千枫师兄,叫我?”明溪顿时下意识的应了一句,水灵的眼睛转了转。 林千枫无奈的摊摊手,竟然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脸上笑意更浓,颇有味道,道:“对啊对啊。大家都空着肚子,等你吃饭呢。你倒好,陪着沧离玩到现在。”说着,眼角的余光还不忘看了看沧离。 “没有,没有啊。”明溪急忙辩道,“我没有去玩,只是只是沧离带我去后峰看了下。”声音越落越低,到最后只剩下窸窸窣窣,什么也听不见。 几乎同时,阁前少年的脸终于动容了一下,因为他注意到了别人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或许只是他在意的事情。 “后峰?天池?”采苓忽然说道,脸上似有变色,“灵尊不是在那里清修?那小师妹有没有受到惊吓?” 下一刻沧离便是解释,道:“小师叔安然无事,灵尊灵识过人,大概认可了小师叔。” 在场的采苓和林千枫了皆是一惊,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着他们的小师妹,不过一回想到当初明溪刚上山时的表现,倒也没有多少见怪,收起惊讶后,淡淡说道:“的确,灵尊在上山时早已见过小师妹,或许小师妹胆识过人,聪颖绝佳,倒是得到灵尊认可并不是难事。” 明溪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今天听了好多遍灵尊这个称谓,却根本不知道灵尊所谓何物,憋了那么久的疑问,终于下意识的问了出来:“灵尊到底是什么?” 旁边采苓一听,心知明溪来了这么久,也未听过大家说起,怕是不知道灵尊的存在,便是解释道:“小师妹可还记得,当初长渊考核时所遇到的巨兽?” 明溪翘首点头。 “那便是灵尊。”采苓笑着,柔和的声音伴着日暮轻风飘然,道,“灵尊乃是上古奇兽水麒麟。当初六界大战,世间俱毁,长渊也是受制重创,那时有天降奇兽,我派师祖凌云仙尊立于其身,驾祥云归来,此后为长渊诛妖伏魔,匡扶天下,立下赫赫功劳。如今世道安宁,百年以来,灵尊倒是在天池潜修,很少露面,所以大多数弟子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罢了。” 明溪听完一阵惊呆,原来当初那四不像的巨兽,竟然是长渊灵尊,而且从大师姐的口中,她似乎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六界大战? 听起来就好像要把天拆了一样。 “什么是六界大战?” 明溪脱口一问,在场所有人忽然怔住,面面相觑,然后只是摇摇头,示意不知道。其实他们心里也曾经有这个疑惑,他们知道这个事情大多数都是从老一辈的仙长那里听来的,零零碎碎,凤毛麟角。 沧离此刻也只是微微一皱,道:“长渊古籍,我也看过大半,对于六界大战的资料,的确少乎其少。” 林千枫倒是不在意,挥挥衣袖摆摆手,笑道:“如今事情已过,该遗留的总会留下,该不提的总会尘归湮灭,我们没必要在此纠结。” 大家点头称道,所言极是。明溪也是微微点头,心中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倒也不必死磕着不放,反正过去的就是过去的,弄不明白便弄不明白罢了。 除非,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远处忽然有云气翻涌,而后有剑啸声响起,众人回头抬眼望去,只见玉渡与肖忆正乘风御剑归来,肖忆站在玉渡身后,不过片刻,两人便稳稳落在天机阁外。 采苓最先向玉渡施礼,随后明溪也跟林千枫恭声问候,玉渡老脸忽然一笑,摆摆手便过去了。旁边沧离也是拂袖拱手,敬道:“师叔祖,肖师叔。” “小沧离,师叔祖可好久未曾见过你了呢。”玉渡见到沧离还是一如既往的恭谦有礼,稍微点了点头,打趣道。 “师叔祖劳务繁多,倒是沧离,想向师叔祖请教也未有机会。” 玉渡听了之后更加乐了,红润的油光遍及满面,笑道:“小沧离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师尊今日怎么那么早?”采苓忽然插声问道。 “殿上倒没什么事,反正有掌教撑面,陛下也未说什么,我就早些回来也好。”玉渡说着,将手中八卦掌盘收起,悠悠道。 采苓点头应了,随即又是说道:“那师尊可用膳了?” 还没有等玉渡说话,后面的肖忆苦着脸,微微摇头,采苓瞬间明白过来,又是说道:“阁中刚好准备晚膳,师尊便一起吧。” “说来也是,走吧。”玉渡接了一声,脚步正移,同时看着沧离,也是说道,“小沧离,一起吧。” 沧离脸上似有笑容,说不出什么意味,既然长辈都已经发话了,也不好拒绝,顺意恭声道:“沧离,便恭敬不如从命。” 日暮西山,晚风吹帘,天机阁中,明灯点上。 玉渡还是依旧坐在上座,星星深目看着下面左右各两张摆桌,然后目光落在偏右后面的地方上,一时有些苦笑,尴尬说道:“小沧离啊,我长云峰实在少有人来,位子不够,你就跟明溪挤挤吧。” 座下采苓,林千枫,肖忆各有一处摆桌。若是搁在平常时候,明溪自己刚好可以一人一桌,可现在明溪看着旁边与她坐的相近的少年,别提有多别扭了,心里面直痒痒。 沧离倒不是很在意,相反,他于平常时候似乎又有些不同,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过,对于玉渡的话,他只是微微浅笑,余光瞄了瞄旁边的女孩,随即淡淡的说道:“只要不碍到小师叔,沧离没有关系。” “啊?!啊,没有没有。”明溪忽然一惊,赶快回应说道。 忽然其余三座传来轻笑声。 玉渡见此情景,老脸也是无奈苦笑,摇摇头,对着明溪说道:“明溪啊,委屈一下了。” “没事,师尊。”明溪轻挠了下额头,有些尴尬的说着。 “那就开始用膳吧。” “师尊请。”至于沧离的“师叔祖请”,大概已经被几人的声音淹没掉了。 “听说沧离此次也要参加祭剑会?”用膳之余,对面的林千枫忽然笑着问道。 “嗯。师尊门下还有其余几位师兄师姐,沧离不过是上台摆弄摆弄罢了。” “噢,还有谁?封一辰师兄会来吗?”采苓也是问道。 “不知道。一辰师兄在外游历多年,此次祭剑会也未有消息捎回,怕多是不参加了。” 明溪忽然目瞪口呆的看着旁边的少年,脸上气度逸然,丝毫不乱阵脚。最令明溪震惊的是,他这般年纪,竟然要参加长渊群雄角逐的祭剑会?!! 玉渡听得沧离说着,一时间,愁苦之色难以自拔。心里面不由想到几十年来遇到的好苗都被那两个老小子抢走了,不免心在滴血,可怜自己了,如今好不容易收个中意的,却不曾想还只是幼苗,看来以后不非得将自己倾囊相授是不行的了 心里一番感慨,双目忽然直勾勾盯着林千枫,后者原本吃着饭,似乎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后脊梁袭来,眼光不由自主的飘向上座,顿时惹来玉渡一阵叫骂:“臭小子,第一轮被淘汰就要你好看。” 怒气未消,玉渡直接将林千枫骂的哆嗦了几下,后者只能埋头干扒着碗里的饭菜。 “师叔祖不必担虑,师叔才华横溢,仙修巩固,一定会在大会上崭露头角的。”沧离在下面清朗的说道,慢慢将玉渡从气头上拉下来。 片刻,玉渡才缓缓长叹了一口气,老横的脸上慢慢慈和了一些,随即淡淡的说道:“吃吧。” 众人也不再说话,拾起碗筷,继续用膳。 明溪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轻咬了下筷子,旋即准备夹上自己看上的菜肴。可筷子一碰到的是,从旁边也是伸来一双筷子,明溪正巧夹住了的,不是盘中的菜肴,而是另一双筷子。 半空中两双筷子凝固,明溪一怔,脸霎时绯红,心忽然跳的极快,赶忙缩回了手,眼睛飘忽不定,慌乱的不自觉将筷子咬在嘴边。然而在下一刻,她的脸红的更深,僵硬的手已经难以将筷子从嘴中移出来,此刻她心里想的只有,这筷子有没有沾上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却不曾想沧离依旧淡定,抬手便去夹别处的菜肴,顺便在女孩耳边轻言道:“小师叔放心,干净的很。” 只剩下明溪呆呆的,脸烫的要紧,一动不动,许久才缓过神来 今夜十五,月圆之夜。偶有一些云雾将月亮遮掩而去,片刻十分才让其重新现身,只不过前后一较,不知怎的,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了。 晚膳过后,众人喧聊几句,玉渡便先回他的内阁去了,随后林千枫也是闭关修炼,只为了几日之后的祭剑会做准备。采苓见人散去,便顺手收了碗筷,走向厨房方向去了,其间还不忘拉上正想要吹箫一曲的肖忆,让后者脸上直接黑掉。 如此阁中,便只剩下沧离和神情一直疏忽的明溪。 片刻之后,沧离也是起身,拂了拂白衣袖角,轻步径直走向天机阁二楼的藏经楼去了,阁中便只留下了明溪一人。 小手攥在袖中,明溪不自觉的使劲摇头,撅起小嘴,心里面激流冲荡,只要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实在是不应该啊,不应该啊。总之一切都当做未曾发生过就好了,反正这种小事,别人怎么会在意? 心里面肯定了这番想法,明溪顿时点了点头。 正巧此时一股带着些许凉意的晚风,从空幽的山谷中吹来,嗖嗖的风声直接穿过少女单薄的身体,登时将明溪打了个颤,她忽然将思绪拉回,才发现阁内只有她一人了。 忽然有些许的空落,和寂寥。 夜,如此黑,如此深。 明溪望着外面,水灵灵的眼眸似有深色,身子不知不觉动了起来,也不知是习惯还是什么驱使,明溪走到天机阁门槛坐了下来,远处云海在皓月星辰的照映下行迹可见,群峰隐在云雾里,不时有野禽嘶鸣,像是呼唤归来的伴侣。 时辰慢慢过去,月色也变得深沉,其间有好几阵带着凉意的风幽幽吹来,吹得天机阁旁边的绿竹婆娑摇曳,发出“沙沙”的碎声,而后吹进阁内,将灯火也吹得明灭不定,似乎得逞了,那风才徐徐而去,又回到那空幽绝境的山谷中去了。 一道身影,似夜色中凋零的花瓣,如风中飘荡的浮萍,独自目瞪远方。 后面忽然走来一道人影,脚步极轻,生怕打扰到她,仔细看清过后,才知是沧离。 “小师叔。?” 明溪顿时回头仰看,发现沧离正站在她的身后,忽然说道:“你站这里很久了?” “刚来。”少年答道。 “哦。”只一声应道,明溪又回头趴在微屈的双膝上。 “夜色已深,春天露气寒湿,还是早些回房。” “嗯。” 沧离说完,顿了一下,随即走到阁外前面空地,正准备御剑往长天峰方向归去。 不过下一刻—— 轻盈的女声响起,叫住了他。明溪泛着眼眸看着沧离,忽然问道:“我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肯与我说许多话?” 忽然问出这种问题,明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来?不过正好也可以解了今天回来时想到的一些问题。 少年御剑立于夜下半空,看着明溪,默然无声,眼色深沉,许久之后,才淡淡的说出寥寥几字,便转眼消失在黑夜里。 “想与你说,便与你说了。” 明溪低回头,耳边还响起刚才沧离说的话,暗自呢喃着。 话说这是什么理由? 下一刻明溪心里莫名的好气又好笑 风声呼啸,云雾流动,沧离立于云剑之上,淡漠的脸上从来少有笑容的他,此时此刻的笑,绝对可以倾倒众生娇媚也不为过。 这一天的情景仿佛仍在眼前,沧离怎么都想不通透,自己看见白天的场面那份复杂难言的心情。 他竟然见不得那个女孩与别人亲昵!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毫无头绪。 只是之后自己脑子一顿发热,糊里糊涂干了些莫名的事情,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少年忽然心中想起明溪,心弦莫名一动,女孩清灵佳容,就这般在他不留神的一刻印在了心里。 他又一次轻笑。 只那么一瞬间,笑容便慢慢收拢而去,随后他回神御剑,白衣飘拂,眼中凝神,便又再度加快御剑的速度,往长天峰方向飞去,隐没在了深沉的云海之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祭天 明月凭空,繁星更盛,晚风徐徐,吹人心醉。 长天峰上,三清殿内的一处客居殿中,门边两处各有几名侍卫守着,殿内时不时传来逗乐的轻笑声,令人忍不住想往里瞅去。 此刻殿内偏窗的一张紫檀木做成的桌子边上,一少女正揽着一位素然温丽的女人,正有说有笑着,旁边还有淡饮着茶的中年男人,可面上却总有那么一丝的无奈,眼神干瞪着旁边正说着高兴的两人,恨就恨自己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将杯中茶,越饮越淡。 “挽香,你一个女孩家家,在这过的可还习惯?”那温婉的女人似乎聊完了一些家常事,轻笑着问起少女在这边的生活过的怎样? 此刻少女正嘟起小嘴,似是在思索,眼睛打着转,然后才慢吞吞的说着,小手揽着女人的玉腕更紧:“姨母,我很好啊。” 看着木挽香撒娇的模样,女人用手轻轻勾在女孩弯弯的鼻梁上,打趣道:“胡说,从刚才一进门问候时,你还闷闷的呢。”说着说着,女人的眼眸动了动,微微怒道:“是不是一原欺负你了?” 见木挽香没有说话,那女人又是怒道:“看姨母不拔了他的皮,敢欺负我们挽香!” “没有没有,一原哥哥没有欺负我。”木挽香忽然说道,脸上使劲的笑着,“一原哥哥在这里过得很好,也很疼我。” 旁边的男人瞬间不乐意了,威严的声音不管在哪里都显得格外有气势,嗔怒道:“挽香,你不必替那逆子说好话,等祭天过后,姨父会亲自替你主持公道。” “真的没事啦,姨父陛下。”木挽香听到男人的口气都变了,赶紧起身走到他的身前,小手拉着他的金羽袖袍,呢声说着。 “陛下也无需动怒,伤了身子可不好。” 皇甫曦长叹了一口气,深深的闭上眼睛,也不再理会,叹道:“罢了罢了,也不管那逆子了。” 窗边忽然起了阵风,吹得窗外绿竹沙沙作响,皇甫曦虽不再提,却想到了什么,对着身旁木挽香说道:“挽香,你也许久未回了,此次祭天过了之后,便随我们回去一趟吧。你爹娘担心你,一杰也惦念你很久了,回去也好做个伴。” 木挽香听完的那一瞬间心间仿佛窒了一下,显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随后恭声道歉说:“不行呢,我要在这里陪一原哥哥。他一人在这里实在孤单,我不放心。”说完,她当即笑了一声,如樱花桃红一般,“姨母皇后,姨父陛下,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告诉爹娘,不必担心我,顺便跟一杰哥哥说一下也好啊。” “挽香长大了呢,懂事了呢。”皇后微微叹道,双手拉过木挽香的小手,温柔和蔼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笑容,随后轻声说着,“嗯,姨母答应你,但你要时常给家里回信,这样你爹娘才不会日夜牵挂忧虑,知道吗?” “嗯。”少女高兴的应了一声,旁边的皇甫曦见此状况,也无奈笑叹,便也默许了,不再提回去之事了。 夜色渐渐深下去,不久过后木挽香便离开了这客居殿,有护卫护送她回她所住的客居去了,殿中只剩下皇甫曦以及皇后罗氏两人。许久,皇甫曦才深深的有叹了一口气,眉间淤气更重,眼眸深沉。 皇后罗氏想在旁边劝道:“陛下” “皇后无须多说了,此次祭天正为解决眼前西南饥旱而来。西南饥旱久治无奈,若是无法根治,叫寡人何以治天下?”皇甫曦皱着眉头,那眼角忽然有些许的皱纹,很是沧桑。“而且国事日渐诸多不宜,北边垂疆蛮境也同样天灾频繁,又不知是否波及百姓?是早些时候做打算好。” 旁边皇后罗氏看在眼里,心里面满是心疼,眼中眸波柔和,温柔的双手将眼前这个男人的手掌放在手心,轻轻抚摸着,温声说道:“一切总会过去结束的,为了更好的开始。” “是啊。”皇甫曦释然,忽然深吸一口气,将握着自己的手反手握在手心,淡淡一笑,“都是为了更好的开始啊。” 三天时间很快便过去,临祭天的时候也越来越近,这期间皇甫曦以及皇后罗氏,在三位仙尊的带领下,亲眼目睹了长渊弟子的风姿卓越,也重游了许久未行走过的长渊山水,可谓是乐趣极多。 这一天,红日冉冉,照映仙峰。淡淡的紫气,薄薄的祥云,萦绕在长渊仙峰之上,随后山上传来金钟长音,上至九霄,远至千里,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油然而生。 知道今天日子的人都知道,长渊五年一度c皇者祭天的时日已经来到。 长渊广场之上,两侧早已经是人影遍布,长渊几近所有的弟子都来到了这里。只见所有人都是一身白衣,男弟子翩翩风度,女弟子也婀娜多姿,一眼望去,场上犹如一阵会飘动的白色海洋,场面极其震撼。明溪跟着采苓c林千枫以及肖忆,站在偏左一侧靠前方,眼中也是不停的放出异彩。在不远处,其余两脉的入室弟子也相互站在一起,只不过明溪不经意的一瞄,正好对上人群中一少年的眼神,眸若星辰,暗含英气,只稍微一点头问候,那少年便偏头看向了前方。 平常广场中央都是空无一物,但如今有九尊金銮大鼎,重约千斤,呈三三之数摆放在中间,鼎中炉火旺盛,冲天而起。之后便又有数十个鼓钟巍巍而立,厚重凝实的令人心生敬畏。 广场之前,有猪羊c蔬果等祭祀东西,此时此刻,皇甫曦早早便亲临了这里,旁边有皇后罗氏轻挽着他,三尊也已经准备就绪,站在祭台之上,主持祭礼行节。 如今看着时辰,只需等到吉时一刻,便可开始。 时间伴着太阳的越升越高,慢慢过去。皇甫曦深深的眸底中,将长渊一片大好河山风光尽收眼里,心里不免感慨万分,坚定之意更是决然,随即深深吸上一口气,抬头望青天,那刺眼的光芒愈来愈烈,仙峰上萦绕的云雾开始泛起金芒,随后一缕仿佛从九天苍穹上投射而来的紫金光芒将长渊揽进其中,从长渊附近的玉阳城看去,恍若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威龙,带着祈福降临人间,神圣不可侵犯—— 这是五年一度才会有的奇观一景! “——吉时到!” 祭台之上,玉渡手中八卦掌盘嗡鸣旋转,他看着时机一准,便是开口昭告,声音洪亮,传遍场上每一角落。 “呜呜~呜呜~” 长而低沉的钟鼓声响彻天底,一波接着一波,从长渊不断传向远方何处,像是一种祷告,像是一种呼唤。钟鼓声止于九九八一声,众人庄严肃穆,长渊弟子严峻守色,玉渡则缓缓退至祭台旁边,与此同时,休宁缓步走上祭台,然后在天地之下,众人之前,脚生云气,幻作云剑,飞入云端,随即众人可见苍穹云海里,有剑光闪烁,有剑声长啸,环绕在长渊的祥瑞之气更盛,紫金光芒忽一乍现,风云涌动,一道身影飞落而下,紫气徐来,最终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天上缓缓凝聚出一座古老而沧桑的碑谷! 明溪睁着大大的眼睛,一时间被这种神奇的做法弄得有些吃惊,不由得惊呼一声。旁边采苓忽然小声说道:“小师妹,可知天上何物?” 明溪一顿摇头。 “那是通天碑。”采苓低头,凑近明溪耳边轻声说道,“通天碑上明天理,下知人愿,乃是天地衍生神物,据说能够直通遗失的神界,与天池一般,都是夺天地造化而生呢。” 明溪听着,表面虽一直凝视着天上那座巍峨古老的石碑,但心里面还是忍不住失声惊叹,原来天底下神奇的事物如此之多,只是自己连见都没见过,听也没听过。 “通天碑现,祭天始!” 休宁飞落回地面,高朗的声音如雷声一般,威严四溢。随即,广场之上,所有人齐齐转身,面对通天碑,身形笔直,面容精神奕奕,等待着祭天的开始。 广场之前,皇甫曦眼神深邃坚毅,随后一步一步,慢慢的踏上祭台,金色的龙袍在紫光的照映下仿佛像活了过来一样。 庄严神圣的时刻,就要来临—— “呜呜~呜呜~”漫天的钟鼓声愈来愈烈,金銮鼎中的熊火燃烧的更盛,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天地明耀起来,掌教卓云天立于祭台之上,玉渡和休宁则是站于后面,皇甫曦走至祭台前,他的身前有一跪垫,玉帛所制,纹路细腻,场面正到令人激动的时刻。 从来都是万民敬仰天子,何曾见过天子向谁所跪?所谓天子是上天所选,顺应天命,于是天子跪天,天经地义。 ——只为黎民祈福,为百姓谋业。 “呜呜~”最后一声钟鼓落下,掌教卓云天轻步上前,随后袖袍一挥,在场所有人精神一振,他的手中凭空现出一把拂尘,皎皎如银,淡淡星光,拂尘尖处犹如滴水,精致美丽之极。 “一叩,消灾!” 庄重肃穆的声音徐徐传开,众人只见皇甫曦身形笔直,双手铿锵有力,成作揖之势,向漂浮在天空中的通天碑躬身一鞠,随后轻掀袍角,跪伏在跪垫之上,深深一叩。半空中通天碑仿佛感受到来自虔诚的问候,虚空一振,天空云层之上,阵阵紫光呼应嗡鸣,像是回应一般。 场上第一次目睹这种盛况的弟子无不惊奇讶然,明溪也不例外,水灵的明眸尽是不解与惊讶,如此有灵性的古物,她还是第一次见。 “二叩,祈愿!” 又是一声颂声响起,卓云天挥起拂尘,有仙光出现,伴着星星点点,落在皇甫曦的生身上。随即皇甫曦心中祷告一番,又是深深一叩,双手触在冰凉的地面上。半空中又是一阵嗡鸣相应,场上所有人又是暗暗惊呼神奇。 “三叩,福临!” 最后一字声调陡然提高,卓云天再次挥起拂尘,与之前无异,皇甫曦也是随之深深一叩,天上包裹着长渊的紫金光芒在下一刻,伴着通天碑的响应,忽然溢散,犹如倾泻的银河,也仿佛坠落的星辰,一瞬间,随着风,随着云,融入天地,化为福泽。 之后,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半空中的通天碑已经化作虚幻,缓缓重归云海之内,再没了踪迹。想要再见,也只能等五年之后又一祭天之时了。 “通天碑散,祭礼毕!” 卓云天最后一句话落下,广场之上,金銮大鼎的火已是达到最旺之际,钟鼓声再次响起,低沉庄重,浑厚音叠,令人生畏,当奏至九九八一声停下时,那庄重的祭天之礼,也是落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祭剑会(一) 青峰入天,白云茫茫,日头已过半边天,随着祭天之礼的完美结束,许多人或许都留下一生难以磨灭的记忆在心底了。在那之后,三尊便与皇甫曦齐回长天峰去了,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商议一般,不过,这却也不是他们这些弟子能管的,眼下要紧的,怕是只有牵动着绝大多数长渊弟子的心绪的一件事了。 那便是明日开始,为时七天的长渊祭剑会! 此刻,广场之上,除去坐立于中央的九尊大鼎,许多弟子聚在通往三清殿的长梯边上,那里有一横幅,横幅面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井然有序的分布排列。 那是这一次祭剑会的参赛者名单。 明溪跟着采苓c肖忆,还有林千枫,与一大群人争着往前挤,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明溪却被眼前密密麻麻的字弄得头昏眼花,只能干瞪着。不过,明溪却大致看的清楚,只见那横幅之上,大约有八块方阵,每个方阵各有一定的人数,想来可能是场地分布的原因。 明溪一阵迷糊过后,偏头过去却见采苓和肖忆正在拼命找着什么,只留下林千枫无所谓的瞟来瞟去,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对上谁一样。可是,一旦第一轮对上一个强劲的对手,就好像慕长白,那可就离出局八九不离十了,想到这里,明溪便是暗暗为那些对上慕长白的弟子捏了一把汗。 “咦,长白对上了秦峰?”林千枫突然轻说着,“没想到姜师侄运气那么背?看来他的祭剑会之行也就到这里了呢。” 明溪挣扎着,凑近前去,忽然问起林千枫:“千枫师兄,那秦峰是谁?” “小师妹,纠正一下,他叫姜秦峰。”林千枫笑着说道:“此人是掌教如今排行第四的入室弟子,修行深厚,在上一次的祭剑会中占得‘第九杰’的席位,可谓风光之极。”说道这里,连他自己都惋惜一口气,接道,“可惜这次他遇到长白了,运气也到底了。” 明溪听着,想到之前沧离口中说过的封一辰,听沧离的口气,那人似乎也是沧离的师兄,于是又是一问:“那,封一辰师兄在掌教那里排行第几?” 听得封一辰这个名字,林千枫脸上也是浮出几分敬色,笑道:“他是掌教的大弟子,说来他散游四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若是他回来,恐怕他是唯一一位能够撼动长白第一席的人了呢。” 明溪听得有些吃惊,能够与慕长白争高下的人,想必一定很厉害吧。心里面想着,旁边却忽然响起采苓的声音:“找到了。” 采苓认真的看着那方阵里的人名单,许久之后才微微长吁了一口气,笑道:“你小子运气好,若是没有差错,八席之战你对上的是雪莹儿师侄。” “这还叫运气好?”林千枫差点吐出血,没好气的说道。 “不是其他人就好了,你还想怎样?”肖忆调侃轻笑道,“凭你的本事,若能胜出雪莹儿师侄进入八席,已经踩了狗屎运了。” 长渊女弟子不多,三尊的女入室弟子更是稀少。明溪偶尔会听采苓讲到其他两脉的女入室弟子,这雪莹儿名字明溪倒是听过几次,此人是长灵峰休宁仙尊排行第三的弟子,据说在上一次的祭剑会中便以微弱的劣势输了姜秦峰几招,居于“第十杰”的席位,说来也是个飘飘仙子,惹来好多男弟子的青睐呢。 采苓见林千枫一般无奈,柔和的脸上顿时没好脸色,说道 :“你若赢不了早说,省的在这里满腹怨气,哀声叹道。” “谁说的?我只是不跟你们这些见识浅薄的女子一般见识罢了。”林千枫立即反驳道,“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强势?” 话说的有些大声,当即引来一些弟子的目光,旁边的明溪拉了拉林千枫的衣袖,顿时尴尬的摇摇头,实在丢脸丢到家了。等到那些弟子的注意力再次移开之后,他们几人才极力挤出大群人中,深深的吸了吸弥漫在峰上的清新空气。 “林师叔?”一声出尘清丽的女声忽然响起,众人抬眼看去,只见来人一身雪白衣裙逶迤飘摆,淡淡的金纹在衣裙上勾勒出海棠花的印记,栩栩如生。如水一般透明的肌肤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泛着点点殷红,颇为美丽,更让人觉得心动的是,瓜子脸上的容颜丝毫没有沾染俗物,分明的五官显得恰到好处,似一朵娇羞的白莲,此时的她轻步撵来,轻笑道:“林师叔刚才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喔。” 明溪顿时明白这女子的身份,正是之前所谈论的雪莹儿。 “雪师侄说笑,师叔第一次参加,要是场上遇见,还要让着师叔便是。”林千枫爽朗的回应,潇洒的脸庞有一股迷人的味道,让人忍不住还想再看。 那雪莹儿听完也只是淡淡轻笑,道:“一定。”说完之后,她的视线忽然转向采苓,那眼光深有意味,不过一瞬,她又看见了旁边正看着她的明溪,又是笑言:“想来这就是小师叔吧,长得够水灵的呢。” 明溪听完之后,也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莹儿便先告退了,各位师叔,请便。”喧聊几句之后,雪莹儿轻盈一笑,玉足脚下生起云剑,轻轻一点,便飞入空中云海,往长灵峰方向飞去了。 在那雪莹儿离去之后,采苓也嘱咐说道:“我们也该回去了。”大家点头应道,也不再说什么。须臾,广场之外,又有几道剑影飞速穿破云海,往别处方向飞去。 不久便是日暮偏西时,晕红的霞光残留的照映在大地上,天际边的云仿佛被赤火烘烤着,一片一片火烧云的奇景在长渊仙峰上一览观尽。 广场上时常还会有弟子驻足在那参赛者横幅边上,慢慢欣赏着那一个个将要参赛的名字,或许在那其中,不知会不会出现一个两个惊世之才呢?怕是谁也说不准罢。 夜,就这样悄悄的来了。 轻淡的夜风吹散云雾,现出明月稀星,长渊如银的瀑布依旧坠入深深的寒渊之内,壮观之极。 此时深夜,长渊弟子大多已经入寝休息了。星辰夜下的长渊,似乎安静的很。 哗啦啦。哗啦啦。 湖水静静地拍打在岸边,波澜微微掀起,水花溅落。望不尽的天池在夜下也别有一番韵味,青翠山峰环绕,浅薄的水汽漂浮,好一种朦胧的意境。 “师叔,这么早就来了。”湖边一白玉拱桥上,一道灰袍玄衣的老人负手而立,后面两道身影走上桥来,轻声言道,脚下的桥身在月亮的照映下有些发光的感觉。 等看清那桥上三人,便知道正是长渊三尊,桥头前先来的人是玉渡,后面两人则是掌教卓云天,以及休宁上仙。 “你们这些后生辈,倒是不急呢。”玉渡回头缓缓应道,深邃浑浊的眼里抹过一缕精光,随即又是接着说下去:“陛下今日所说之事,掌教有何看法?” 今日皇甫曦与三尊在祭天之后,便有要事商议,想来今晚深夜三位仙尊聚在这里,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商讨,但却不便让更多的人知道罢了。 “回禀师叔,陛下所说的蛮境天灾频现,原因尚不明确。不过这般状况,想来大多是自然之象罢了。”卓云天摆了摆衣袖,仙容上流露出一丝无奈,微微叹道。 玉渡深深吐了一口浊气,轻晃摇头。 休宁在旁边思索一番过后,沉吟说上几句:“莫不是普通的天灾?” 玉渡衣袖伸出手来,反手一现,八卦掌盘霎时间浮现出来,只见淡淡的幽光忽隐忽现,随即慢慢映出一个字来。登时,卓云天与休宁瞬间变色,眼珠睁得老大,心中一阵又一阵的震惊油然而生,他们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又慢慢消失散去的字,依旧不愿意相信,他们只看向玉渡。 后者长长的叹了一声,那掌盘也消失不见,他回首望着天上慢慢被阴云遮住的月亮,视线所及星空无垠,无边的天幕中间仿佛有几颗稍微耀眼的星辰,分隔东西南北中。 随即玉渡沧桑的声音好像没有力气一样,道:“今夜我看了看天象,才发现许久未注意到的五慧耀星,北边的那一颗竟然已经黯淡了下去。” 卓云天与休宁看向玉渡所说的北边方向,眉头一蹙,前者凝重口气说的有些低沉,道:“五慧耀星是连着乾坤古镜碎片的象征,而乾坤古镜自从在五百年前一战之后,它的的五块碎片分别由东海蓬莱c西川蜀山c南原青华c北部蛮境,以及我们长渊掌管。这乾坤古镜虽是盘古大神孕育神物,能窥天测地,探寻万物,但如今五块碎片分离,却并不知道还有什么用处?只是谨遵师尊的教诲,好生看管。” “可如今,北边一颗耀星已灭,那么有人要”休宁在一旁忽然深叹一声,却并无再说下去,三人心中已是大概了然。 气氛忽然沉闷了下来,卓云天蹙眉沉吟,片刻之后又是开口:“师尊与师叔都经历过五百年前的大战,却都缄口不提那时之事。如今出现这般事情,师叔是否知道一些隐情?” 玉渡的眼色似乎没有多少变化,摇头叹道:“当年我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哪里知道那时的事情?况且时间也已经隔了那么久了,大概也都忘记了。” 旁边两人眼神一凉,也是无奈一怔,谁也没有发现玉渡在说话的同时袖下紧握的双手,以及微微一颤的身子。 不过下一刻,卓云天忽然扫向一旁小林处,忽然喝道:“谁?”玉渡与休宁瞬间望了过去,只见片刻之后才有身影缓步走出,看清之后才知那偷听者正是沧离。 “弟子见这边有动静,才过来一看,没成想是师尊,师叔祖以及师叔。沧离有错,请师尊责罚。”沧离拱手,低头说道。 玉渡看向远处几处院落,依稀有灯光忽明忽灭,淡笑道:“我倒是忘了小沧离在这里修行,是师叔祖老糊涂了,不怪你。”随即他便示意沧离平身罢。 卓云天的眸色也是柔和了一些,轻言道:“沧离啊,如此晚了,就该早些歇息,太过于执着修炼,有时候只会弄巧成拙罢了。况且明日开始便是祭剑会,师尊可不愿见你没有精力去参加。” “师尊教诲的是,沧离谨记。” 天池吹来一阵凉冽的风,玉渡见到天色已经很深了,连月亮星星也快隐没了,便是开口就说:“既然如此,那便就到这里了。” 大家点头微微应道。 随后,三位仙尊便各自踏着云剑,飞向空中,只留下几道残影和独自站在桥边的沧离一人,少年望着湖边,许久,才回到那远处简陋的草屋中去了。 昏黄的明火在纱布里摇摆不定,玉渡从回来之后,便盘坐在自己的寝阁之中,阖着眼睛,面前一张古朴的桌上,放着一块似石非石的玉块,棱角残缺,其上还有血丝密布,脉络分明。 许久,他才睁开惺忪双目,神情复杂,眸色扑朔,仿佛穿越回了那段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时光。 ——那是怎样深刻的经历? 才能独自一人越想越激动,越想越颤栗,越来越失控,到最后却化为了一声嘶哑的低沉一响。 无力c无奈油然心生,游走在四肢,弥漫在血液里。 玉渡看着桌上的玉块,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两个字,是什么,没能有人听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祭剑会(二) “铛铛铛” 浑厚低沉的金钟声悠远激昂,一大早上已经传遍长渊各处。清晨的云雾还未散尽,长渊广场之上已经是人影密布,三脉入室弟子c各门长老门下的精英弟子,以及脱颖而出的一些普通弟子,都早早聚在了一起,站在广场偏右的位置。 明溪跟着采苓c肖忆,早早的也来到了那里,替林千枫加油打气。可怜后者一脸的郁闷,睡意未退,精神萎靡,惹来采苓一阵毒舌痛骂后才使劲揉了揉脸,顿时精神许多。 至于玉渡,一大早上采苓原本想要请他给林千枫几句教诲,铭记于心。可是天机阁内阁中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想来大概也已经去往掌教三清殿的方向去了,林千枫知晓后表面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可心里还是失望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临走时,明溪回头还不忘为他加油打气,竖起拇指,笑道:“林师兄,奖你这个。” “谢谢小师妹。”林千枫潇洒张扬的气质一露无疑,爽朗一笑,白衣袖中伸出修长均匀的手,想轻轻捏捏明溪的小酒窝来调侃调侃她,却不知早就熟知他的套路的明溪轻灵的躲了开去,突然追上不远处的采苓,然后向后者吐了吐舌头,留下林千枫一脸懵懵。 此时广场已经撤去了昨日的九钟大鼎,八块奇妙的方阵武台好像晶莹透彻的白玉一样,周身泛着白气,有仙光隐隐,静静地漂浮在广场之上。 显然那便是比试的武台! 明溪心中当真是一阵又一阵的惊奇,仿佛世间所有少见的奇物,都在这次的祭剑会上一览而尽。 正当她怔怔的看着离地几丈的晶莹白玉般的比武台时,旁边的采苓忽然笑着介绍道:“小师妹,眼前这比武台,名为虚玉台。” “虚玉台?”明溪轻声一念。 “对。”肖忆在旁边也是笑着答道,“小师妹看它,”明溪视线顺着肖忆的手望去,那近乎透明的武台在清晨阳光的照映下竟然有白色的光丝在游走着,不由得惊呼一声。肖忆继续补充说道:“乍一看下,这虚玉台仿佛如豆腐般脆弱,其实它比银铁还硬,坚不可摧。这可是当初一位不知道名讳的师兄从一处宝地寻得的,极其珍贵呢。” “师兄?”明溪心中生起疑问,兀自说道,“还不知道名字?” “嗯,的确不知道。不过说来此事已久,怕也是没人再提及了。”肖忆略微有些感慨,叹道,“只可惜了那位师兄” 采苓一挑眉尖,一双美目顿时眨了眨,看向肖忆,轻道:“以前的事情我们不知,现在过去了便过去了,而且师尊也时常嘱咐过,不许再胡乱提起以前之事。” 说完,她看了看天上光芒愈烈,又是说下去,“快点吧,比试要开始了。” 明溪和肖忆点了点头,正欲跟着采苓要走向观望台。 然而,前者在转身的那一刻,身子却如遭重击,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微僵的脚步犹如灌铅一样,寸步难行。 站在采苓后面的明溪与肖忆一怔,面面相觑片刻后一起看向采苓的对面。 此时一道白衣飘然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几丈之外,长发束冠,翩翩而立,俊逸如仙,随后那人轻步踏来,一行一动都是风度潇洒,顿时惹来周围一些女弟子的青睐。 “咦,长白师侄?!”明溪微微愕然,脱口而出,却始终对师侄两字难以说出来。 “小师叔好啊。”慕长白轻声言笑,恭声的说道,随即他也是看向明溪旁边旁边的肖忆,也是笑道,“肖师叔。” 肖忆也是尴尬的点了点头,随即也是轻咳道:“长白。” 慕长白收回眼光,最后落在前方采苓的身上,清澈的眼神里清晰的倒映出离他不过几步的倩影,清声道:“采苓师叔,近来可好?” 可采苓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采苓师叔?”慕长白又是一声轻言,明亮的眼神清明澄澈,正看着她。 后边的肖忆实在看不下去了,赶忙拉了下前者的衣袖,采苓登时一激灵回过神来,却正见慕长白看着自己,忽然俏脸一红,心中一阵一阵跳动,热意传遍全身。 明溪一见到平日里温柔丽静的大师姐竟然也会这样,不免笑了,小声对着肖忆说道:“大师姐脸红了。” 两人偷偷一笑。 不巧却被采苓听见,脸上泛红,眼角余光忽然刮向后面两人,那眼神吓得可怕,顿时两人忙捂住嘴,不再说话。采苓见他们闭上了嘴,才回头看向慕长白,雪白的衣袖下手心不断冒着汗,但采苓还是故作镇定,笑道:“长白师侄不是参加比试吗?” “是。不过”慕长白深深的看了采苓一眼,道:“不过也不差在一刻,只是许久未曾见上师叔一次,过来打声招呼罢了。” 说来也是,明溪来的半年里,的确没见过采苓和慕长白碰过面c说过话,虽然偶尔会听到采苓提起,但也以为他们不熟识才是,可今日听他们说话语气,倒是明溪恍悟过来了。 采苓听得慕长白的话,心里忽然微微一喜,但还是压制住,片刻道:“你我都是事务繁多,见不上面也情有可原。” “”慕长白眼神恍惚一暗,缓缓道:“听师叔意思,似乎不愿见到长白?” “啊?!”采苓听得这话,瞬间慌了神,急忙应道:“不是不是,我c我是说,我是说你既要教习新弟子,又要忙于闭关修炼参加祭剑会,哪有机会见上面啊?”说到最后,采苓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着。 “原来是这样。”慕长白像是舒了一口气,笑道,“长白还以为” 话尾还未说出,“铛”一声钟声忽然响起,众人回首一望,只见那峰顶之上,三清殿之前,三尊出现在长梯边上,中间皇甫曦一身金黄衣袍熠熠生辉。 慕长白看了看,回头一笑,道:“比试要开始了,长白”他看了一眼采苓,“长白先去了。”说罢,便挥袖转身,快步走向一大群弟子聚集的地方。 等到慕长白离去之后,站在身后的肖忆和明溪才窃喜的走上前来,看着微微有些发怔的采苓,肖忆在一旁忽然一叹:“长白,走了呢。” 见到采苓没有出声,一双美眸盯着越来越远的白衣影子,肖忆与明溪都是忍不住,又是偷笑一番。肖忆又是补了一刀,意味深长地轻叹道:“话说长白如此风华绝代,想必青睐他的女弟子应该数不胜数。若是能与他共结连理,想那女子应是有多好的福缘啊。” “是呢。”采苓没能注意到自己,只是觉着耳边忽然有声音响起,不知不觉嘴边吐出这两个字,也没了下文。直到又是一声金钟响彻长渊,才将她的思绪拉回,转头看着肖忆和明溪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一回想到自己刚才失态,顿时大师姐的风姿又显现出来,赶紧寥寥说了几句,便向观望台走去。 肖忆和明溪跟上,却时不时发出嬉笑的声音。 长渊广场上,除了居于广场中央的八座比武台外,还有环绕着它们的十二座观望台,分别立于十二个方位之外。 由于林千枫在第六个方阵中比试,采苓三人便往距离他最近的“巳”位观望台,早早的在前面占了几个比较好的位子,等着给林千枫鼓气加油。 随着时辰慢慢的推移,观望台上的人越来越多,许多弟子都去往相应的观望台,给自己门下或比较好的知交加油打气。场面一阵火热沸腾,明溪在观望台上看着,心里面也是激动几分,手心不由紧握,目光聚神地看着一切。 煌煌日光渐渐高升,场上火热的氛围丝毫未退。中央“子”位观望台上,皇甫曦身长玉立地看着场上如此多年轻有朝气的身影,旁边手挽着皇后罗氏,心中也会有些感慨,说来这算是他第三次来观赏长渊此番如此大的盛事了呢,时光恍惚之间也是十几年一瞬而过,太多物是人非,一转眼,渺渺如云,抓不住,理不清。 旁边掌教卓云天抬头看了看时辰,也是淡笑一声,随即身形一动,飘然飞起,落于其中一处比武台上,众多弟子看了之后,纷纷投目过去,场上慢慢安静下来。 观望台上,玉渡则是对着皇甫曦和皇后笑道:“陛下,请坐。”皇甫曦深吸一下,回笑应答过后,便坐在前方一处极佳位置,罗氏坐在其旁。另一边有一空位,空位再左,玉渡与休宁相继而坐,随后看向场中,卓云天一身紫衣锦袍仙气十足,道骨风姿一展无疑,顿时在许多弟子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心中敬意更浓。 卓云天环顾一周之后,随即淡淡的开口,道:“此次比试,依往常规矩,按横幅名单,两两对阵,赢者进阶,败者止步,直至方阵之内最后两人决战,争取八席名额,之后决出一至八席之名。剩余两席,则由之前败阵下来的剩余八人争夺,最后决出长渊此次‘十杰’名额。占有‘十杰’席位的弟子,都会有相应奖励,前三最盛,分有法宝六合镜c剑法万剑诀c神通影无踪。” 哗然声在广场之上轰然响起,所有弟子眼中火热,心中战意一触即发,显然这次的奖励是三尊下了血本了。 卓云天看着场上瞬间爆发起来的活跃场面,脸上也是淡淡一笑,又是说道:“不过,比试归比试,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人性命,损人修为。”众位弟子点头称道。 然后在所有弟子的注视下,卓云天清朗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天空之下,广场之上。 “那么,此次祭剑会,正式开始!” 哗哗!哗哗! 随着卓云天的声音落下,所有参加比试的弟子都到达各自的比武台下等候,每一台上忽然有人影浮现,那是主事的长老,分别主持着各自台上的赛事。 唰唰! 每一台上,开始不断有人影飞跃而上,两边对立,躬身施礼之后,便开始祭出自己的法宝,各式各样的都有,随即要使出浑身解数尽力打败对方。一时间,每一台上的比试瞬间无比激烈,剑芒横飞,刀光霍闪,仙法辉映,着实精彩! 卓云天此时已经坐回了玉渡右侧的空位,看着场上激烈的比试,也不禁点了点头。皇甫曦忽然对着卓云天淡淡笑道:“长渊弟子如此风采,仙尊当真教导有方。” “哪里哪里。”卓云天摆摆手,摇头叹道,“可怜了我这掌教身份,却没有担负起督促弟子的义务。台上弟子比试能有这般风采,多是门下诸位长老的精心教诲才是。” “仙尊谦虚了。”旁边皇后罗氏微笑接道,眼睛还不时望向比武台,精彩的对决夺人眼目,让人好生深刻。 “巳”位观望台上,明溪同样一脸震惊,眨着水灵的眼眸紧紧盯着场上绚丽夺目的对决,心里面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见别人施展仙法c祭出法宝,在比武台上光明正大的对决,不免心中惊异万分。 “大师姐,什么时候才到林师兄?”明溪抬头看着旁边的采苓,忽然出声问道。 采苓顿了一下,想了几刻,正准备说,此时身后一阵高呼声忽然响起,众人一看,台上对决的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胜出的那人举剑高昂,虽然有些狼狈,衣衫不整,却更振奋人心。 “师姐,那是天分居的弟子吧。”肖忆在旁边轻摇着手中纸扇,目光在那弟子身上,轻言道。 “嗯,的确是天分居李长老之弟子。”采苓点头,随即轻笑着对明溪道,“小师妹,你期待的林师兄要上场了。” 这话忽然呛得明溪说不出话来,脸上直接如橘子一样红,看的采苓笑的更加灿烂。不过明溪心里郁闷,可脑子不蠢,当即转了一下眼咕噜,露出一丝狡黠的笑,让采苓微微僵了一下,道:“看来大师姐见了长白师侄后,想的尽是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呢。” “哈哈哈”一旁的肖忆听得小小年纪的明溪说出这种话,一向儒雅的他竟一时没忍住,直接笑掉了牙,丝毫没有了那股书生气质。只剩下采苓傻愣愣的顿住,竟也没了反应。 肖忆赶忙止住笑声,道:“别说了,看千枫了。”她们才回过神来,将视线重新移到台上。 此刻林千枫在已经站在台上,单手在后,迎风而立,一向潇洒张扬的林千枫在一站上台时,便惹来一些女弟子莫名的尖叫,这让另一边上同样气度不凡的男弟子有些难看,但他还是忍了下来,恭敬的施礼道:“弟子刘昶,天谷居严尺长老门下。” 林千枫没有怠慢,回礼道:“弟子林千枫,长云峰玉渡座下。” 听得这话,观望台上许多人都脸上一惊,瞬间替那刘昶打了个寒碜,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长渊屈指可数的几个入室弟子,想来多半那刘昶的祭剑会之行便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不过刘昶听完林千枫的话后,脸上不仅没有紧张,相反那眼中有着炽热的目光迸发出来,语气中透着跃跃欲试,道:“素问师叔祖座下弟子甚少,修为深厚,长云峰讲究剑法与阵法相称。今日有幸遇见师叔,刘昶在此,便来领教一番。” “来。”干脆利落的一字落下,林千枫爽朗一笑,周身白芒若隐若现。 刘昶见到,笑意更浓,随即双手作法,袖中旋风乍现,凭空现出一柄泛着清辉的仙剑,说道:“我的法宝名为‘破光’,能斩尽坚硬之物,师叔可瞧好了。” 疾风起,飞燕踏,转瞬间,剑气临。刘昶一剑气势不凡,起招就已经让人寒胆。 眨眼那临空劈下的剑气就要到来,林千枫周身白芒一动,虚空浮现出三把透明如水的小剑,不过一尺有余。 “三灵剑阵?!”远处采苓轻咦出声。 林千枫双手伸展,手指并立,指尖白光涌现,口中念叨法诀,萦绕周身的三把小剑顺势飞出,呈交叉之势迎上,将那剑气抵御散去。刘昶一顿,却还不等他有下一招,林千枫腾空跃起至几丈之高,顿时引来其余一些观望台上的视线,此时的他清朗回应:“刘师侄,礼尚往来,接我一招!” 最后一字重落,林千枫忽然变化印诀,空中环绕的小剑犹如灵性一样,在半空打了个转便又俯冲而下,越来越快,最后隐隐可见凌厉的风劲在其剑尖化作流星飞火,让下方的刘昶身体一僵,不过他再也顾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上,当即催起自己法宝,手持“破光”,清辉更盛,直接砍向那飞来的数剑! 一声轰响,台上滚烟,众人惊异,却不知情况如何。待烟尘散去,众人定睛一看,刘昶依旧站在台上,原以为他挡下来的众人,在听得他的下一句话后,全场寂静。 “师叔精湛修为,刘昶佩服,甘拜下风!” 随后场上掀起一阵哗然,一招,一招决出了胜负,这在今日还是第一次有。 “子”位观望台上,皇甫曦也将那一幕看在眼里,淡笑道:“看来长渊又出好苗子了呢。” 卓云天一笑,对着旁边玉渡说道:“师叔,那是你座下千枫吧。” “只是给各位献丑了。”玉渡摆手,干咳道,不过脸上的笑意却十分浓厚。 “原来是玉渡仙尊的弟子。”皇甫曦叹道,“不错不错,想必定能在这次祭剑会上大发放异彩啊。” “呵呵呵陛下,接着看下去吧,一定会有更惊艳的。” “承你贵言。” 场上呼声高亢,众人惊异万分。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回合竟然是以一招制胜落幕,半空中林千枫缓缓落回台上,对着一脸无奈的刘昶恭敬的拱手道:“承让了。” 这让刚才还有战意的刘昶顿时苦笑了一番,之后回礼便结束了此次比试。 “林师兄真厉害。”在比试结束之后,当林千枫落回地面时,早已经从观望台上下来的明溪大声的说道。 旁边采苓稍稍点了点头,默认了他此次的比试也是有些看头。肖忆碰了碰他的胸膛,挖苦说道:“若是我的话,光靠气势就已经让他自动败了。” “你这么行,怎么不见你上啊。”林千枫鄙视了他一眼,笑道。 肖忆眼皮跳了一下,看着林千枫深深的意味,叹道:“那是本公子不好这口,就让你们争个够了。”说罢,还不忘收起手中纸扇。 就在他们又要斗嘴时,突然场上又响起哗然大波。他们几人顺势望去,只见第三方阵中,一位不过十二三岁的白衣少年静静地立于比武台上,惊为天人的眉宇面容遮不住那周身的浓浓淡漠,仿佛给不认识他的人悄无声息的掩上了一层冰冷的轻纱,让人难以琢磨。 对面是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只不过此时的他轻摇着头,一声无力和佩服,随后失落的落回地面,场上又是惊呼一片。 又是一招制胜! 冥冥间,他们几人仿佛听见了台下那些议论纷纷的人说的话,脸上无不是震惊。明溪更是如此,她的视线始终看着那个少年,心里面想着他说过的话,忽然生起一丝疑惑,不明不白。 他如此年纪,但修为已是不差,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每个人都有镂刻在心底深处的东西,她明白自己的,那他呢? 心里面有一丝苦楚,明溪望着少年,可眼里倒映出来的却是脑海里离她而去的身影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风轻淡的吹过,透入了凉凉的心间,却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台上少年猛地一怔,不知怎的,视线忽然朝着明溪看来,目光相对。那一刻,偌大的天地,似乎唯剩了两道身影,寂静无声。 许久少年才回神过来,转身便离开了比武台,消失在弟子人群中,再也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祭剑会(三) 在沧离离去之后,场上所有人都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全场轩然大波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子”位观望台上,皇甫曦亦被刚才的一幕所震撼,不由得起身,四下张望寻找那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旁边皇后和卓云天c玉渡以及休宁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茫然,罗氏忽然轻问道:“陛下,怎么了?” “皇后,刚刚那台上的,是不是一原?”皇甫曦眯着眼,使劲的看着那个方向,手指颤巍巍的指向那里。 皇后见状,心中忽叹了一口气,扶着他坐回原位,劝道:“陛下想必累了,那不是一原,不过年纪与一原相仿罢了。” 休宁也是笑道:“陛下莫急,那孩子不是一原,而是掌教座下的入室弟子。” 卓云天在一旁应声默许了。 胸中淤气长长的吐了出来,皇甫曦慢慢坐回原位,自顾自地摇头叹道:“看来人老了,也就愈发不中用了。” “陛下”皇后素雅的脸上泛起一丝忧色,轻轻劝道。 皇甫曦淡笑,双手紧握住旁边皇后的手,回应道:“没事,继续看吧。”说罢,众人便再看向台上精彩的比试,观望台上不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极为热闹。 殊不知广场一侧,远处一巨树上,一道白衣少年斜躺在粗大的树干上,可他的目光却时常瞟向“子”位观望台上,复杂的心情杂然五味,似乎想做些什么,却又不敢,或是不能,亦是无需,到最后,也只将目光转向比武台,他那位置,八个方阵的比试尽入眼中,不再理会心中烦闷。不过,他似是感觉到什么,只一将头偏向下方,木挽香正凝神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暮光稀落,赤霞如火,将天将地将山河都收入囊中,这一天的比试也随之落下了帷幕。 广场上的一众弟子慢慢散去,路上还不经意间传来众人对今天的比试的探讨,实在太过精彩,比之以往都毫不逊色,想必之后的比试只会是愈发夺人眼目。 一众弟子中,不知谁提了一个夺冠热门的话题,顿时弟子们之中炸开了锅,开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绝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夺冠的热门是如今长渊之内最负盛名的慕长白,以及掌教座下的墨文。说来墨文这个名字在新弟子中不算太熟悉,可在那些来的比较久的弟子中,他的知名度其实并不弱于慕长白。 缘由为何?谁都不会忘记长渊数次以来的祭剑会,站在最后决胜场上的两人始终都是他和慕长白,一场风云对决,惜却了两位绝代风华,只可惜的是,每一次最后的较量,他都是以几招之差惜败慕长白,一时令人感慨。 不过,也有人认为今日比试出色的林千枫和沧离也有夺冠的希望,但欲知后事如何,谁也不敢往下定论,毕竟祭剑会的比试才仅仅过去一天而已,还有诸位占有“十杰”席位的弟子还未出场,这一次结果会如何?仍旧变数很大。 夜幕落下,点上繁星,布上云雾。 长云峰,天机阁中,用膳之后。 玉渡坐在上席,座下从左往右c依上而下分别是采苓c林千枫c肖忆以及明溪。此时玉渡微皱着满是皱纹的脸,双目紧闭,座下采苓几人看着玉渡这般模样,都没有吱声。 轻风掀起窗纱,吹动灯火,在阁中间慢慢消散。 “今天”玉渡忽然开口,明溪几人一听就知道是关于林千枫的,不由得竖起耳朵认真听,林千枫更是全身肌肉紧张,丝毫怕玉渡又说些什么教训他的。不过,玉渡紧闭着双眼,也不管他们怎么想,语气和蔼了些,随口说下去:“今天不错,继续下去。” 林千枫当场松了一口气,当即起身敬道:“师尊教诲,千枫谨记。”旁边采苓c肖忆以及明溪都偷偷举起了大拇指,一边还没忍住有嬉笑声透出。 “咳咳这可不是表扬啊,别得寸进尺啊。”玉渡挑起一眉尖,正笑眯眯的看着座下几人,没好气的说道,“要说进了‘十杰’席位,为师倒还另有奖励。” 听到这话,林千枫顿时大喜,连忙又是一声敬道:“多谢师尊。” “哎哎,你小子,做什么白日梦呢?都还没进,就赶紧谢过师尊了。”一旁的肖忆忽然说道,看他满脸苦闷,心里听到玉渡这话肯定不好受。 “你小子就自个郁闷去吧。等着,我会替长云峰凯旋归来的。”林千枫清朗一笑,坐回原位。 玉渡也不管他如何,起身就往后阁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这天机阁中。 夜,也随之深了下来。 “快些休息吧,明天有好戏看呢。”林千枫忽然起身,刻意笑吟吟的看向采苓,说道。 “什么好戏?”采苓被他一看,心里面莫名万分,反问道。 林千枫转头看了明溪一下,笑道:“小师妹知道啊。”说罢,他也随即拍拍衣上灰尘,头也不回的走向天机阁右边方向,消失在黑暗里。 “哦,准是明天的”明溪在林千枫走了之后,小小的脸上忽然一顿,惊道。可看见采苓c肖忆的视线立即投来,顿时支吾住了。 “说下去啊,小师妹。”肖忆趴在桌上,仿佛急不可耐,问道。 明溪双眼眨了眨,嘟着小嘴,像是在想些什么,然后一句话干脆利落甩下,留下懵懵的两人,快速消失在了阁中。 “明天就知道了啊。” 两人一听,满脸黑线。 他们看着快速离去的两人,突然扑哧一笑,这两人,大的没带起头,小的尽学了不正经的,只能无奈的摇头叹道,之后看着夜色渐深,也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于是祭剑会的第一天,就这般结束了。 青灯在夜里点着,时不时被风轻轻吹动,变得明灭不定。 此时深夜,明溪正在房间里巩固修练。 她闭目凝气,呼吸均匀,吞吐之间,好像有清气流入,随后又有浊气呼出,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仙气,那是她修炼的本源。所谓本源,是指修行一道上运用仙法所幻化的灵力,它可以虚无缥缈,也可以将其化作实质,运用自如。 明溪修炼吸纳天地灵气的筑基早已经了然于心,她想要快些学习那可以寻人的仙法,只可惜她心急归心急,可玉渡半点没提她也不好开口,只能顺着时间,慢慢等待下去。 明溪忽一睁眼,将房中一切静物看在眼里,恍惚迷离着 思念总是来的无声无息,叫人直受漫漫的煎熬之后,却又悄无声息的带走了一切。 多少个深深的黑夜里,明溪悱恻不安的心越来越按捺不住,莫名的心悸仿佛要化成凶猛的野兽,不断撕咬着她的心。 胸口一痛,却化作了低低的喘息。 小月儿,你还好吗? 我们的承诺,我还记得,你也不会忘记,对不对? 嘴中呢喃轻轻吐出想念的名字,夜风从窗外而来,轻拂着她的脸颊,将屡屡思念带入空中,飘向不知名的何方。 只是,身处远方的某人啊,能听到我的思念吗? 孤独的深夜,明溪这一晚睡得不好。 和曦的阳光渐升渐高,明溪在修炼结束之后,稍微平复心境之后,便与采苓几人即刻前往长渊广场,采苓和肖忆两人早已按捺不住心情,心里面早就对林千枫说的话嘀咕了一整晚,也不知是他们当时只顾寻找林千枫比试的名单时,没在意林千枫当时说的话。 长渊广场上,此时早已经是人群鼎沸,观望台上也已经坐满了人,其中一处甚至还挤满了人。明溪跟在采苓后面,看向那距离最多人的观望台附近,那是第三方阵的比武台。 林千枫在前面看了一下,无奈的叹了一声,道:“不行,人太多。” “到底什么事啊?”采苓在后面没好气的抱怨了一声。 林千枫听完偷笑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不怀好意,又有些狡黠,凑近她的耳边轻轻一说:“等一下便是长白比试了,想不想看?” “哦,原来”旁边的肖忆趁着林千枫说话之际,偷偷将头凑近来,听完之后惊晃一声。 采苓下一刻忽然身子一怔,心间有莫名的悸动忽生。不过霎时间她猛摇了头,清醒一下之后再说道:“你是不是找打?” “别别,看完之后我还要比试呢。”林千枫连忙闪开老远,笑嘻嘻的说道,“难道师姐不想看?” “谁说的。”采苓一声快速答道,十足的毫不犹豫。 一旁的肖忆和明溪忽然一笑,场上越来越多人,眼看附近的观望台已经没了位置,几人默顿片刻之后,林千枫忽然看向“子”位观望台上,那里正是三尊和皇甫曦c皇后观看的位置,后面位子便是长渊十八居的长老之位,再后面,有十余道年轻的身影并排而坐,林千枫顿时眼里冒了精光,赶忙对着明溪几人说:“那里不是有现成的?” “走。”林千枫率先甩下一字,朝那边走去。明溪和采苓c肖忆对视片刻后,后者无奈点了头,便跟上林千枫的步伐,走向那“子”位观望台。 就在此刻,峰顶仙钟长鸣,第二天的比试正式开始! 林千枫寻到一处有几个相连的空位先坐下,明溪几人相继坐在旁边。可正当他们开始要观看台上比试的时候,前面位子忽然有一人回过头来,轻盈一笑,如水的肌肤泛着红晕,像一朵点缀着殷红的白莲,有吟声传来:“林师叔好。” “雪莹儿?”采苓有些出乎意料的轻道。 雪莹儿只淡淡一回,道:“采师叔也来看长白比试?”话虽说的清淡,其中却蕴含着一种特殊的味道,好像酸溜溜的一样。 “嗯。”采苓听得出话里的意味,只应了一声。 明溪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 雪莹儿偏头看向林千枫,轻道:“林师叔昨日的表现,实在精彩。若是相遇,还望林师叔让着点。” “呵呵”林千枫无奈一笑,道,“雪师侄肯让着我,就感激不尽了。” 雪莹儿盈笑一声,便回头观看台上比试了。不过在她之后,慕长白比试之前,又有几人回头闲聊了几句。明溪在一旁肖忆的细声说道下,也认识了那一个个未曾见过面的人,至少是她认为没有见过面,直到有那么两三个人忽然问起了她,她才知道早在入门的那一天,似乎他们对她有过印象。 明溪心里嘀咕着,前面位子从左往右分别是长天峰c长灵峰的入室弟子。男的器宇轩昂,风华无双;女的亭亭玉立,风姿黛眉,正如雪莹儿这般。 众人闲聊了几句,便将眼光重回到比武台上。 各处台上依旧有弟子进行比试,有剑光刀火,有罡风烈气,斗法奇妙,仙光淋漓,甚是精彩。台上可听见胜的弟子高声呐喊,可看见败的弟子落寞离开,决定他日再战。 青天长空,喝声阵阵,极为热闹! 明溪看着台上激烈的比试如火如荼,心里面不免对长渊仙法更是心怀奇意,心想那可以寻人的仙法又是哪般?是不是也要弄刀舞剑c飞天御剑?一番遐想无果,她低低的深呼一口气,只能兀自摇头,眼光再度看向比武台上。 然下一刻,场上忽然安静了些,不待她反应过来,便有成群尖叫的女弟子的声音莫名响起,所有人定睛往第三方阵一看,不知何时,慕长白已经悄然立于比武台上,长发披肩,衣袂随风,一双迷离的眼睛充满着阳光,永远温暖着人。 “长白来的可真早。”空中凭空有声音响起,随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台上慢慢有水球凝聚,越来越大,最后崩散开来,那飞溅的水遁入虚空,现出一道白衣人影来,正对着慕长白淡笑着,那眼里,隐隐有着不甘。 那人面白玉净,脸庞棱角分明,墨色长发束起,额边一缕垂发落下,双手藏于袖中,腰间配有青玉一枚,就这样静立着。霎时间出现在场上,孑然独立,一身傲气。 显然正是与慕长白第一轮交锋的对手——姜秦峰! 慕长白温和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姜秦峰,淡淡笑道:“秦峰修为又是精进了许多呢。” “比不上你。”姜秦峰回道,可对于慕长白的这番评价,他倒没有否认,继续说:“今日我不求胜,只想知道,我与你还差几分?可好?” “长白不敢,还请赐教。”说罢,慕长白微微拱手施礼,浅淡笑道。 比试的钟声在下一刻猛然响起,顿时将场上的氛围拉到零点以下,所有人的心都在此时悬了下来,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生怕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 “长白,看好了!”姜秦峰在下一瞬指尖一动,数滴水珠霎时涌现,屈指一弹,便化作水刃,犹如飞箭一样快,直直冲向慕长白。一招未至,那姜秦峰翻身一跃,双手一展,掌上有水波涌现,反手一拍,又是两道水柱恍如虬龙,顺着轨迹冲向慕长白。 所有弟子顿时一惊,手心有汗滋生。 然而令得在场所有人都一惊的攻势,慕长白忽然一挥袖袍,半空中凶猛而来的攻势瞬间瓦解,水刃碎裂,水柱崩散! 只一眨眼,所有的攻势便烟消云散。场上弟子振声高呼,拍掌叫绝。观望台上,皇甫曦的眼光同样被惊讶到,久些过后才赞赏道:“台上慕仙长的修为可真是越来越精湛了啊。” “哪里哪里,还是陛下过奖了。”休宁拂了拂有些宽松的袖袍,略有谦逊的说着,“长白相比以前,还是老样子罢了。倒是掌教师兄座下的秦峰,修为更是深厚了呢。” 卓云天摇头摆手,叹道:“秦峰再怎么进步,也是赶不上长白。师弟谬赞了。” 两人一唱一和,让夹坐在中间的玉渡脸都憋得老红,恨恨的看着两人一个劲变味的吹自己的弟子好,自己却怎么也插不上话,这让坐在皇甫曦旁边的罗氏稍一注意到,好意轻言道:“玉渡仙尊脸色不好,是否身体不适?” “啊,没事。”玉渡怔了一下,忙回道。两旁卓云天c休宁顿时会意一笑,也不好再提。 比武台上,姜秦峰先发制人,连续攻出几招,都被慕长白轻松破开。姜秦峰脸色有些僵硬,不过却并不意外,反手双指并立,水华如波,在他的胸前几尺的地方微微荡漾,随后众人只见他伸手遁入水波,银白的光芒犹如雪中青峰,不过顷刻,他的手缓缓伸出,一柄泛着白芒c通体银光的仙剑已是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寒气凛冽,剑锋逼人。 只一眼,许多弟子便被那刺骨的寒冷抖了一下,不由颤立。大家都知道着姜秦峰有如此成就与修为,多得他手中有一旷世名剑,仙家法宝奇异无数,但是大威能的法宝却是寥寥无几,而现在他手中的那柄银白仙剑,怕是百余年前通灵道人发现天山内出现的三千弱水,用之锤炼而成的,威力不可小觑。 不过世事无常,沧海桑田,众人没想到的是,姜秦峰会在一次偶然的游历途中得到了它,从此修为直攀高峰。 姜秦峰看着慕长白,见自己已经祭出法宝,而他还无动于衷。不免低笑道:“长白,我都出剑了。你还不出?” 慕长白笑道:“是时候出,便就会出了。” 姜秦峰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道:“你看不上我的‘弱水’?” “‘弱水’这等奇宝威力无穷,长白不敢小觑。”慕长白回道,然后众人可以见到他的周身似乎有着淡的光华悄然凝聚,看不出是什么。 见此状况,姜秦峰冷笑道:“好,那我就逼出你的‘无痕’来!”说罢,姜秦峰脚跟一蹬,便手持‘弱水’,冲了过去。 随着姜秦峰口念法诀,一声大喝,那银白仙剑顿时大盛白光,正面压向慕长白,一股寒气,伴着璀璨的‘弱水’,扑面而来,一招一式,刚劲无比。 然随着姜秦峰的攻势越猛,慕长白便借着后力往后退去,恰好躲开了姜秦峰的剑招。可这一躲一闪,却让姜秦峰以为慕长白无计可施,进攻越来越猛,远攻也是慢慢增多,场上无不掌声雷动! 慕长白原本还想往后退,可脚尖在触及到地面的那一刻,空荡荡的感觉直接从脚底传来,才知道已无路可退,忽然翻身,想进入台中央,却发现还未来得及转身又有几道剑光飞射而来,他一跃至半空,那姜秦峰也是反应迅速,下一刻便出现在慕长白的后方,冷笑一声,手持‘弱水’重重挥下。 所有弟子都屏息,凝视着半空中两道交错的身影。 铛铛! 细铁碰撞的声音乍响,所有人震惊的望去,只见慕长白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柄泛着银光的剑,那剑身比弱水窄了不止一截,剑柄上刻有精致的纹路,慕长白纤朗的身形与他手中的剑一样,似乎让人不敢心生怠意。 “终于出剑了!” 姜秦峰脸上一阵狂喜,反手又是一招,慕长白也是迎风而上,两人激烈的战在一起,论招式剑式,两人都是如今长渊弟子中的佼佼者,这般几十招对上,竟分不出胜负。 铛铛! 又是响亮的一记,两人分隔对立。姜秦峰看着慕长白,眼中狂热未散,大笑道:“痛快!不过长白你若是就这般长进,那可就令我失望了。” 话一说罢,姜秦峰双腿移开站稳,周身忽然响起排山倒海的浪声,一圈一圈的波浪自虚空溢出,波澜壮阔,场上弟子无不被惊艳到,掌声四起,连周围其他比武台上的弟子都被那边的光景吸引了过去,目瞪口呆。 “好,那便战个痛快!” 慕长白仰天一笑,身后劲风四起,长发风舞,不知何时,那一向温和的眼眸忽然战意浓烈,他将手中仙剑‘无痕’飘向空中,双手并指伸展,印诀忽现,那半空的‘无痕’伴着天上不知哪里来的惊雷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剑 哗哗! 更为震惊的场面使场上再一次沸腾了,明溪吃惊的看着满天御空的仙剑,直接被震惊的站了起来,一双水灵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不自觉的发出了“哇哇”的声音。 “那是长灵峰一脉的绝技之一,剑生万象!”林千枫在一旁凝重的说着,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仙剑慢慢的在慕长白身后运转起来,越来越快,狂风忽生,满天剑雨随时纷落,灿烂的光辉如此耀眼! 两人最终的对决,在此一招! 姜秦峰看着缓缓飘向空中的慕长白,笑意淋漓,放声畅喊:“三千弱水覆山河!” 噗通!! 恰如彼岸的潮浪冲天而起,翻涌澎湃,风声呜咽,凶猛的朝着空中的慕长白怒拍而去! 慕长白轩然飘立,见那令人心悸的攻势直冲而来,双指虚空一点,那身后的万剑犹如受到指引一般,飞速的朝着姜秦峰方向飞掠而去,众人只见那剑雨之中的男子,那一刻,仿佛天地傲然。 光波一触即发,场上所有人都只看到一片白茫茫。许久,台上才慢慢恢复了清晰,众人等不及,使劲往那里看去,只看见那里有两道人影对面而立,等烟尘散去,正是姜秦峰和慕长白。 寂静的一刻,随后姜秦峰长长吁了一口气,嘴角忽然流有一丝血丝,然后在全场人震惊的神情下低声叹道:“长渊第一席,名副其实,我输了。” 看来这一次的对决,还是姜秦峰输了。 场中一片雅雀无声,不过却在下一刻,沸腾呐喊的声音震动整个长渊,男的振奋人心,女的狂热迷乱,想来慕长白在长渊的名声不是一般的高啊。 “承让了。”慕长白施礼回道。 姜秦峰摆手,收起有些暗淡的‘弱水’,回笑一声,便走下台去了。 这一场被称为第一轮最好看的对决,也是上一次十杰中“第一席”与“第九席”的较量,最终以慕长白的胜利落下了帷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祭剑会(四) 在那之后,比武台上也有一些精彩绝伦的比试,让所有人都未观尽余兴的时候再添一笔,淋漓畅快,实在饱人眼福! 其中也陆续有三脉的入室弟子开始出场,最惹人注目的当是如今长渊十杰的“第二席”——墨文。说来这场比试许多人本以为也会是一场精彩的对决,谁知那墨文的对手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前者的响亮名声和之前十杰的巅峰对决,直接使他弃了权,倒是给在场一大帮弟子嘘声一片。 想必那人,心里也是极其苦闷与无奈的。谁不想出人头地?哪怕是流言蜚语横飞,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予他人!可怕的只是无力感,和暂时没法改变的现实罢了。 再之后,距第一轮的比试进程已经过半,各方阵的人数也在不断的减少,只为了争夺最后的两个名额,决战八强! 因为,那是绝大多数弟子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林千枫在那之后也进行了两场比试,一场轮空,另一场对手同样是十八居内的精英弟子,实力比之前所遇见的那刘昶也是强了许多。不过对此,林千枫倒是更加乐意,毕竟他来到这里可是代表着长云峰的脸面来的,更何况那观望台上还有他的师尊看着,所以在这里可决不能给他丢脸。不过好在,在经历十几回合的较量后,林千枫还是以长云玄妙的功法压过了对方,赢得了比试。 此时,在经过多轮比试之后,每一方阵之内从之前的百余人,到如今只留下了十几人,或许明天,应该会是决出最后两个名额的时候了。因为按以往来,祭剑会第四天都是八强晋级的比试,所以明天定会有一番精彩绝伦的较量! 春天的雨来的突然,再加上已经是深夜时候,大多数人或都早早休息了。明溪在她的阁房内,双腿蜷缩在床铺的一边,目光凝着檀木桌上的明灯,听着窗外绿竹雨水稀稀落落的声音,忽然无神地倒在床褥上,深呼一口气,每逢深夜,心中晦涩烦闷的躁动无论怎么平复都难以消停,她就像桌上那明灭不定的火光,一时明亮,一时黯淡。 夜里的雨来的突然,也去的悄无声息。明溪也不知道自己是累了还是怎样,辗转悱恻许久,终于听着雨声停下来之后,便慢慢的闭上了眼,在没了动静。等她再一张眼的时候,明媚的阳光正好透过窗外绿竹的缝隙照映在她的脸上,让她一时间睁不开眼睛,等她稍微醒神过后,伸了伸懒腰,穿好长渊服饰,便往天机阁处走去。 许是时辰有些晚了,天机阁处一个人影都没有,明溪轻步走进阁中,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却发现一向她坐的摆桌上有书函一封,明溪走过去将它拆开,书函之中写有几行字: “小师妹修行苦练,气神须足。今日便稍微休息,好好养神一番。师兄会记得小师妹的后台支援的。” 书函除去那几行字,一角还有一个鬼画符一样的图案,小小的脸蛋,水灵而大的眼睛,微微高束的长发,那画的分明就是明溪 明溪顿时有些迷糊,不认识字的的她不明白纸中内容,以为准是她起得晚,师尊和师姐师兄责怪于她,一想到这里,明溪霎时有些慌了,原本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似乎又白了几分,赶忙收拾好书函,便匆匆绕着山路赶向长渊广场去了。 巍巍青山,山路曲折,路边青草树林还残留有昨夜的雨水,明溪顾不得那沾在衣裙上的雨水,越过杂草,穿过绿林,连头上都被那雨珠打的有些湿透了,顺着发际额头往下流,但她却丝毫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万一师尊因她这一次发怒,不肯教她仙法,那她该怎么去找小月儿? 心里面越想越乱,明溪加快了步伐,却没料到一个山路转角,明溪一个不小心竟摔了一跤,污泥垢土掺杂着湿水将大半衣裙都染成了黑灰色,之后她稍微艰难的振作过后,又是快步往广场方向走去。 跑上石桥,再过飞泉漱石,也就差不多到了。明溪有些高兴,不顾粗重的呼吸,赶紧疾步快跑过去。 突然,一处拐角处,春柳盎然,碧树常青。明溪看见那里,竟莫名的放慢了脚步,然后停下来怔了几分,她似乎想起了之前那一次尴尬的一幕,那一道落寞而去的少女,她眼中的失落,如此和自己的相似,只不过自己是重要的人不在了,而她却被重要的人伤害了,思绪逗留几刻,明溪轻叹一声罢后,正准备走。 踏踏。 脚步轻踩过石阶,传来古朴的细声。明溪正听得那声音,停下脚步后回头一凝,正巧隔空对上一双月牙儿一般的眼眸,意识忽然惊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一身流云碧蓝水裙不与长渊弟子服饰相同,精致的绣纹泛着淡紫色的光晕,青丝盘起,露出光滑的额面,眉睫如蝶,眸波如水,此刻她的视线也正好停留在了明溪身上,一顿微微惊措之后,显然也并未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相遇。片刻之后,她忽然浅浅一笑,慢步走近前去,轻声道:“真巧呢。” 明溪显然也是有些惊愕,不过即刻便是回道:“嗯好巧。”话说到后面,明溪的声音忽然低了些,显然有点不自在。 对面人影僵了一下,也感觉到了明溪那种异样,不过她却并不在意,到底是不在意罢?还是藏在心里不愿意表露出来呢?她看着明溪浑身有些凌乱的样子,面露异色,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明溪被她一问,恍然才发现自己有些狼狈,只得干笑道:“啊,没事。不过是不小心摔了而已。” 明溪干笑的声音随着尴尬而来,伴着周围慢慢沉寂下来,只听见旁边碧树垂柳微微摇荡的余音,两人竟就这般静静相视而立,仿佛此刻时间静止,再没了彼此心烦的事情。 不过,终有一刻,要将这打破的。 在意的是,究竟会是谁来打破? 明溪便做了这样的一个人,忽然有着复杂的心境涌上心头,她实在忘记不了眼前少女那日的模样,只觉有着愧疚与不忍,眼色深深凝望,轻声道:“那日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 少女轻柔的声音有着些许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悲凉,低声一叹更是令人心间苦涩萧然。 “我一直都知道。” 明溪怔了一下,反问一声:“你知道?” “当然。”少女忽然转身看向下方飞泉流水,声音有些低,道:“记得那时我就说过,你不是第一个,即使他矢口否认,我也知道他是骗我的。” “可是你那时候我还以为是我”明溪深呼吸一下,欲挣扎说下去,却到了嘴边后,又忽然结巴了,但其中的说意已经很明确了。 少女一挑娇眉,轻笑着说:“怎么说呢?我来这里那么久了,也未曾见过你与一原哥哥有过交集,所以他那时说的,多半也就是假的。”话落至此,她的脸上笑容慢慢收敛,明溪看着忽然觉得有一丝淡淡的凄楚浮现在她白皙的脸下,这时又有声音传来,明溪继续听她讲下去。 “我只是不知道”少女隐隐哽咽,心情霎时低落,轻道,“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如此这般对我?从前疼惜我的一原哥哥,已经不复存在了。” 淡淡的轻风带着山谷中有些凉意,明溪看着她,就好像看见了一朵柔弱的花蕾正慢慢焉去,心中想着自己的愧疚又是浓了几分,毕竟若不是她的出现,也许就不会发生当初的那一幕了。 “罢了,不说了。”少女稍稍平复心情,忽然话题一转,道:“看你从长云峰而来,莫不是长云峰的弟子?” 明溪简单的应了一声,说道:“嗯,我叫明溪。”说完还不忘眨了眨清澈的明眸,仿如剪水流波。 “木挽香,我的名字。”少女也是回笑一说,卸去之前的落寞,明溪顿时感受到眼前这少女的青春活力,若是不了解她的过往的人,怕是都以为她是多么的开朗,一点也没有什么伤心的事一样。 只不过,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人了吧。试问,谁的心底没有一点牵肠挂肚的往事? 那些说没有的人,要不是逞强,多半也只是将它深深埋在心里,故作不知吧。 “明溪?!”木挽香在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将明溪的名字念了几遍,片刻之后满意的笑了笑,道:“很好的名字呢。” “这是师尊帮我取的。”明溪嘴角微微上扬,轻笑着不好意思的说道。 木挽香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忽然出声说:“记得当初我来之时,正是长渊广收弟子的时候,那时就听闻长云峰玉渡仙尊收了个仙资聪颖的弟子,赐予她名,就是你?!”说罢,她的视线深深的在明溪身上停留了几分。 明溪听得她说的话,有些尴尬的笑了,便默认了。 “原来。不过我却并未去过长云峰,对于那里的事倒不是知道的挺多。”木挽香笑着说道,“不过如今,我们也算相识了,以后若是无聊,可以去长云峰找你吗?” 明溪看着她的眼睛,默默凝望,不等她回答,那不远处的广场突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任她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那里的激动与沸腾,方才响起自己要干什么事情,顿时有些慌了,随后她也是回头看向木挽香,有些急道:“可以。” 之后她的眼色又望向了广场,木挽香知晓她意,轻说道:“你既然有事,那便去吧。” 明溪呆了一下,忽然笑道:“那好,那我就先走了。不然真的要挨骂了。” 明溪说完,脸上有苦笑,随后她与木挽香匆匆一别,便快步走向广场,片刻便消失在木挽香目光所及之处。 场上鼎沸的气氛已经达到高峰,一阵又一阵的精彩的喝声c尖叫声c掌声络绎不绝,观望台上甚至出现了人形波浪,壮如阔海,声势浩大,在场所有男女弟子都将他们火热的目光聚在八座“虚玉台”上,炽热崇拜的悸动在心间暗涌,随后化为一众齐聚的呐喊,张扬着长渊仙家大派的名声。 此时每座玉虚台上都有两道人影飘然而立,共计十六人。细细看去,有十四男两女,场上众位弟子的目光正凝聚在他们的身上,心中向往能够站在那里的他们看着台上那些人,虽有遗憾,但却心服口服。 大概,今日精彩的比试已经很好的被明溪错过了。 明溪喘着粗重的呼吸匆匆赶到了广场,略显肮脏的模样顿时惹来一些弟子异样的眼光,明溪看了看自己,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她却不管不顾,视线游离在场上,在昨日观望台的位置上看见了采苓和肖忆之后,便挤入人群中朝他们快速走去。 观望台上,采苓和肖忆正目光聚神在各座比武台上,看向那第六方阵上有一男一女,正巧是林千枫和雪莹儿。很显然,在他们这一座比武台上,林千枫和雪莹儿便是其中脱颖而出的两个人。 再观其余比武台,皆是如此,都有两人立于台上,风姿潇洒,仙气凛然,大彰长渊年轻弟子的风范。不过此次祭剑会,最为精彩的地方便是黑马异军突起,除去今次一开始便是呼声很高的林千枫以及那一位少许人知晓的翩翩少年郎——沧离之外,此次十八居中竟然有两位精英弟子也是站在了那十六人之中,这让以前本来就是三脉之争的盛会忽然有了几分不同,那些台下的弟子更是大呼以那两人为荣! 一位是来自十八居中的云霞阁普方长老门下的弟子,唤名苏醉,说来这苏醉也是参加过两次的祭剑会了,在上一次中虽未能像如今站在耀眼的台上享受着众人的赞赏,但也是居于第十八位,离那十杰席位也是不远,时隔多年,勤加苦练,修行大盛,终于让他有了机会站在了这里! 大概这样的厚积薄发朝扬名,不就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吗? 而那另一人,大多数弟子并没有怎么听闻,经过打听之后,才知晓那人身份。那人同样是十八居中云霞阁普方长老门下的弟子,名为常宇,据与他熟识的人说道,常宇此人性格内敛,不甚与他人交谈,为此,原是一方富贾的家人便将他送来了这里,好生历练一番。当初来到长渊至今也不比大多数人久,由于自己不善言语,错过了仙尊的慧眼赏识,之后便被普方长老相中,入门不久之后,不曾想过能有多大作为的他,竟然一下子痴迷上了修行悟道c奇妙仙法,展现出了不输于三脉入室弟子的潜力,此次虽是他第一次参加祭剑会,却能有这般成就,大为羡煞旁人! 观望台上,皇甫曦与皇后罗氏翘首轻点,长渊三尊则是各自相视一番,淡淡一笑,显然经历了这三天精彩的观看之后,对于如今站在台上的十六人也是很满意。特别是玉渡,面子在其余两人之前更是涨了不少,他的眼光凝在林千枫所站的地方,欣慰自心间而生,恰意舒展眉头。 采苓和肖忆正说着高兴,却见明溪一身白衣沾了脏秽,有些狼狈焦急的跑上石阶,登时吓了大跳,赶忙起身向她走了过去。 采苓当先问道:“小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明溪干咽了一口气,深深的吸了一口,喘声道:“大师姐,你们和师尊是不是要责罚我了?”声音显得有些急促和慌乱,明溪接着说下去,“无论你们怎么责罚,都不要将我赶出长云峰,可以吗?” 说到最后,明溪水灵的眼珠子忽然有泪雾,仿佛一眨眼睛,便有豆大的泪珠往下滚。 不过,明溪说的有些突然,采苓和肖忆不明白明溪话里的意思,后者茫然的疑声问道:“责罚?小师妹,我们为什么要责罚你呢?” “明溪知错,不敢再睡到日上三竿,还想让师姐和师兄帮我向师尊求情,让师尊不管如何责罚,也不要将我长云峰。”明溪声音比之前更是紧张焦急,略微带有哭腔的低声说话。 这一说,采苓和肖忆便是明了明溪话里的意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采苓看着有些发愣的明溪,后者见他们如此笑,心里更是焦急,不待她继续说下去,采苓伸手将明溪有些凌乱的发际整理了一下,嫣然一笑,说:“小师妹竟是因为这个?!那大可放心,师尊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会罚你?” 肖忆在旁边也是轻笑道:“小师妹难道没看阁中留于你的信笺?” 明溪一怔一顿。 肖忆继续说道:“我们都见你整日修行太累,每天天还没亮便开始修炼,纵是心中不忍,但也不好说什么。今日小师妹难得睡得那么好,师尊便嘱咐我们让你多休息休息,欲速则不达,一切还是要慢慢来的。” 采苓也是接道:“所以,我们临走在阁中留下信笺,小师妹应该有看到吧。” 明溪呆呆的点了点头,心中紧悬的包袱终于如释负重,紧攥的小手却握住的有些僵硬,一时难以松开。不过,她的声音还是有些低,对着采苓和肖忆轻说道:“那个大师姐,我不识字,所以看到桌上的那封书信,还以为还以为你们要责怪我了” “呃”这下倒轮到采苓和肖忆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一想到明溪这般年纪,知晓她一些身世,他们倒也理解了。 采苓微微浅声道:“是我们考虑不周了呢。小师妹,对不住了。” “啊,没事,没事。”明溪登时回应,脸上重新有些笑容,心间也舒坦了许多。 这一场始终由她错以为的短小的插曲,便是随后在三人的笑声烟消云散而去了。 随即他们相视一番罢,会意过后,目光重新注视向比武台上。明溪终于顾得上去注意台上的情况了,看着第六方阵上林千枫潇洒激扬的站在上面,顿时大喜,道:“林师兄真厉害,竟然真的赢了!” 旁边采苓和肖忆苦笑几声,带着明溪坐回原位,采苓更是轻轻帮明溪整理好凌乱的头发,不过看着她那一身有些湿掉的衣裳,脑海中不免想象着眼前女孩之前的心情,心底默默轻叹了一声,便转头看向比武台。 明溪一顿高兴之后,眼光继续顺着其他方向看去,其他八座方阵都有两人各自分侧而立,白衣随风,器宇轩昂。不过当明溪视线正巧落在第三方阵时,顿时有些呆住了,嘴中不自觉的发出讶然的声音,显然那台上之景有些出乎了明溪的意料。 “大师姐,那是沧离吗?”明溪一阵惊讶过后,依旧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向旁边的采苓疑声问道。 此刻站在那里的两人,其中一人正是沧离! 采苓偏过头,顺着明溪说的看去,轻笑道:“那的确是沧离。” 明溪心里惊讶慢慢有了些震惊,怔住了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那岂不是说,他跟林师兄一样厉害?” 肖忆在旁边接道:“沧离此次表现不错,修为也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若是有机会遇上,的确有些看头。”说到这里,肖忆看了看沧离对面的那一人,又是说下去,长叹道:“可惜对面是长白啊。” 明溪听完的瞬间,急忙再将视线投去,这才看清沧离对面那一人,竟然是慕长白! 明溪的心间突然咯噔的跳了一下 不知为何,明溪看着台上分侧而立的两人,特别是那个沉默少语的少年,从这里看过去,明溪看着那白衣背影,有那么一刻觉得好熟悉,突然觉得心头一紧,那是什么在跳动? 真的好像,从这里看去,那背影仿佛就如离她远去的背影一般。 呼吸忽然重了几分,明溪忽然很使劲的晃了一下头,思绪重新清晰,当她再度看向他时,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担心,她的心底低低的说了一句,至于什么,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在那之后,当长渊掌教卓云天宣布正式决出了台上所剩的两个名额后,天边的艳阳也已经被山头遮住了大半,另一处天际则是慢慢有乌云遮掩而来,眼看时辰变晚,卓云天也不迟疑,当即便让三脉诸居的弟子散去,今日终于也落下了句号。 只是没有人知道,一个衣物有些凌乱的女孩在他们之中,忽然有着怎样的心境变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祭剑会(五) 翌日天还未亮,便可听见山谷林间响起淅淅沥沥的雨水声,春日时节细雨纷纷的时候终于来了。 想到昨日远处而来的乌云如夜幕一般沉,许多人也料到了今日会有一场真正的春雨,只是没想到来的有些快。依照往年,大多时候都是等祭剑会过去一段时日才会是春雨临近的时候,因此一大早长渊众弟子便接到掌教传来祭剑会暂停比试的消息。 大概有些扫兴了几分 长云峰,天机阁中。 肖忆正端坐在一处坐席旁,桌前摆放着一副茶具,壶中飘来清淡的茶香,等到时候正好,他微抿的眼角忽然动了一下,嘴边微阖,似是淡淡一笑,便流利地将茶杯清洗一番,清香的茶水冒起水汽,盈香如春,缓缓落入茶杯。 “师姐,过来喝一杯吧。” 肖忆忽然对着上座正处理长云峰事务的采苓轻笑说道,说完还拂起袖口,轻端茶杯,将其微送至口前,却用鼻子深深吸上一口,清淡茶香顺息而入,俊颜满意一笑,将手中清茶一饮而尽,大呼畅快。 采苓见其这般模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微微一叹,似是将劳累苦闷一吐而尽,不由得伸了伸懒腰,起身走到肖忆身旁,纤指轻拈瓷杯,不同于肖忆,女儿家讲究细致。只见采苓微微一晃,平滑的茶面似是有了点点波纹,有青烟寥生,随后才将其慢慢品尝而尽,许久才忽然赞道:“手艺见长,值得表扬。” “嘿嘿,听到没有。”肖忆转身看向靠坐在栏杆上的林千枫,此刻后者正呆呆的看着从屋檐落下的细雨水珠,没有声响。肖忆见状,闭眼轻笑,又是一句,“看来某人有些不镇静了呢。” 林千枫忽然凑回头,道:“你那激将没用。”说完便是转身,走到肖忆身边盘坐,随手端起一杯,一干而尽,顿时露出一副满脸苦色,砸了砸舌头,数落道:“还是那么难喝呢。” “嘁,你行你来啊。”肖忆一脸不爽,又倒了一杯清茶,自顾自的享受着。 “我若出手,还有你的存在?”林千枫白了一眼,顿时打趣道。 “行了行了,好不容易难得的休息,你不去修练干嘛?”采苓见这两人一对冤家来回戳人脊梁骨,便向林千枫没好气的说道。 “一天能干嘛?还不如舒展心情呢。”林千枫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回道。 三人说着话,天机阁外面雨势也慢慢大了起来。明溪正巧从她阁楼出来,见这雨势这般大了起来,伴着凉风竟有些吹了进来,身子不由一僵,随后似是哆了一下,明溪没有在意,赶紧向着天机阁跑去。 这雨,有些冷。 “大师姐,林师兄,肖师兄。”明溪跑到天机阁后,首先对他们敬上一礼。 林千枫眼里顿时来了精光,轻笑道:“啊,小师妹。今天你睡懒觉了喔。” 明溪登时一惊,还没来得及收礼,便赶紧解释道:“啊,我早起来了,只是见下雨了,便在屋里修炼罢了。” “是吗?”林千枫又是邪味一笑,又问道。 “是是是啊”明溪急红了脸,连话都说不清了。 旁边采苓用力在林千枫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随后轻声笑着对明溪道:“小师妹,别听你师兄瞎说。过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对对。”肖忆也是附和道,随即又是倒了一杯热茶入杯。 明溪这才松了口气,说真的,昨日之事还恍如刚才,师兄师姐虽然不提了,可明溪心里却总被它提及,要是真如她想的那样,师尊见她这般,真的不肯教于她,她又该如何是好? 一点一点被埋在心里,一点一点开始小心翼翼,是否,一点一点开始留有心悸?一点一点不知不觉疏远着? 明溪还不懂,对此,还是世间一切。只是时间,会不会告诉着她? 明溪走上前去,轻轻端起茶杯,呼了几口热气,小心将茶喝完,淡淡的苦涩先是入喉,继而舌尖上留有轻微的甘甜,脑中传来一阵清淡芬香的酥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说苦,却是甘甜回味;说甜,倒是有些许微苦。 大概,这也便是茶吧。 以前明溪就尝过几次肖忆泡的茶,似乎还每次喝的感觉都不一样,想着想着,明溪还不由自主的望向被春雨遮住的群峰叠嶂,就这样静静的矗立在雨水中,不为所动,像是千百年来孤独苍凉的身影,没有人会去注意。 四人围地席坐,晨风拂动卷帘,微凉。林千枫捧着茶杯,摇摇晃晃,目光微凝,许久才对着采苓说道:“师姐,你此次观看比试,苏素馨师侄的修为比之前如何呢?” 坐在一旁的明溪听过此人,却不曾想当林千枫说出来的时候,大师姐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听闻此前祭剑会比试,那位苏素馨师侄也是那十六位进阶者的一席,而且,还是上次祭剑会十杰“第四席”之位。 此时采苓微微思索了一下,还没说出口,却被品茶的肖忆打断,道:“怎么,那雪莹儿都没解决,就瞄准下一位啦?” “去去。”林千枫甩了个白眼,道:“还轮不到你说我呢。” “别打岔。”采苓放下茶杯,一副认真的样子,似乎边想边说着:“要是说来,比之前肯定是只强不弱。毕竟在她的世界里,可不是谁都能走进去的。” “她很厉害吗?”明溪也放下茶杯,却不料肖忆笑着又倒了一杯,还不停的点头,大概说再尝尝的意思吧,直接让明溪小脸耷拉下来,话说那茶喝多了也是不行吧,明溪心里苦笑一番,然而采苓的话直接拉回了三人的心绪。 “其实我一直有个感觉,从上次祭剑会与她交手来看,她似乎仍没有使上全部修为。就感觉,我与她的差距,像是沧海与溪河一般。”采苓此刻的眼神像是空洞了一般,缓缓倒映出来的是,那脑海深处的记忆。 林千枫脸色忽然一沉,沉吟思索一番后,接道:“知闻那位苏素馨向来都是幽居长天峰,独自一人,虽是掌教入室弟子,却与其他入室弟子关系薄浅,性格孤僻清冷。”说到这里,林千枫摇头轻晃,无奈一笑,又是说道,“说来我好像对她没有特别深的印象呢。” “那是你脑子装的全是其他女子的身影!”肖忆放下茶杯,一脸坏笑的啐了一声,后者顿时觉得背脊发凉,感觉旁边引来两道冰冷的眼神,散着寒光。 林千枫尴尬的大笑几声,眼神却不免瞥了瞥采苓和明溪,又是一惊,赶紧转移话题,道:“哈哈,说来除了那位苏素馨之外,其他比试台也是精彩至极,是吧。” 三人见其尴尬的丑样,顿时没了平日里潇洒坦荡的形象,也是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不过还真是呢。”采苓在掩笑间又是一说,“其余各比试台大多是三脉入室弟子对决,与以往一样,都会是一场精彩的比试。” “不过苏素馨在第五阵中,若你赢了,下一场对决的便是她。”采苓的语气稍稍凝重了一些,“你可要小心。” “嗯,那是。”林千枫认真的点头,的确,在之后的比试当中可能每一场都是苦斗,就看他自己能为长云峰带来多好的名次了。 明溪在一旁听着,心里恍惚间似乎现出一道背影,阁外的雨水朦胧可见群峰,却挡住了明溪想要努力看清那背影的面容。 那是谁呢? 少年翩翩而立,欲走欲远,最后消失在尽头。 明溪突然抬头看向藏经楼的地方,那里的门隐约紧闭,没有人在那里。不知怎的,自从知道沧离下一场要与慕长白比试之后,她特别希望有什么发生。 但是,她到底希望有什么发生? 是想他赢?还是不想他受伤? 昨天的那个背影,总觉得越来越像,那个曾经为她而离去的影子,有着孤独的味道。 她是不是把他当做小月儿了?明溪不止一次这样想过,却总是从失落中回神惊醒,心底总是空空的。 可是他不是啊! “啊”明溪忽然失声一叫,脸色有些白,忽然感觉眼前的东西左右晃了一下。 采苓三人当即被其惊了一下,立刻转过头都看向她。采苓见明溪唇角微白,忽然关心问道:“小师妹,你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明溪回答道,“刚才看见那里有什么飘过,只是吓了一跳而已。”说完,明溪还指着那远处被雨水覆盖的山谷,只是,那手指却异常的沉重。 “原来如此。” 三人看向明溪指着的地方,见到没什么东西,也是松了一口气。不多时,长云峰悠然传来箫笛之音,如这春日轻扬飞雨,又如山中涓涓溪水,仿佛给这朦胧的一天都披上一层愉悦。 这雨下了一天,直到傍晚才渐渐消退,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将远处青山群峰都遮掩住,好似躲在卷帘后的娇羞女子,让人看不得丝毫。 怕是,这雨还未尽。 天机阁外,到处都有雨水集聚形成的洼池小坑,滴滴水珠自翠竹叶滴落而下,泛起圈圈涟漪,须臾便可见一些小东西在其中蠕动着。明溪正蹲在一处小坑前,折了一支小竹枝,带着几片嫩叶,在那水里轻轻挑逗着水里游动着的小东西。 孩子就是孩子,心中苦苦冥想的事情,终是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看这般,假若不提不想,不也是很好吗? 远处忽然响起迎风而来的剑啸声,片刻便有一道身影缓缓落在天机阁外,那人大咧咧地拍了拍身上残留的雨雾,还不时咳了几声,才传来一口舒心的吐息。 回来者正是玉渡。 “师尊。”明溪赶紧丢掉手中的竹枝,轻步上前,恭声轻笑着问候,那小脸更是泛起灵气。 玉渡满意一笑,道了句“好好。”随后又是对着明溪宠溺的说着:“看来小明溪玩的倒是开心呢。”话一说完,没等明溪反应过来,玉渡便轻轻将缠在明溪头上的细蛛丝弄了下来,大概是雨天过后形成的呢,明溪一不注意,便被玉渡抓了个正着。 小脸微微泛红,明溪也不好说话。那灵气的样子被玉渡看在眼里,那苍老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不过一刻,玉渡便笑而置之,轻轻拍拍明溪的小脑袋,轻道:“时辰晚了,进去吧。” 天边乌云渺渺,却隐约可见浅浅明月悬挂着。夜幕,在乌云外悄悄笼罩人间。 夜半深深,终于没有再响起“沙沙”的雨声,反而是有些晚风不是特安分,不停的拍打着窗户,还夹杂着竹叶婆娑的碎音,像是梦回的音谣,一点一点将人带入梦中 第二天终于来临,天空虽是依旧蒙蒙一片,可长渊上下在经过一日的沉积后,众弟子终于迎来了他们比之前更为高涨的火热情绪,没等阳光透过云层映射而来,都早已经一窝蜂的在长渊广场上聚集了起来,众人纷纷议论,头尾接耳,显然今天的事情格外引人注目! 毕竟,今日可是祭剑会十六席进阶八席的关键时候呢,精彩程度比之往日更是无须多言。 广场上八座虚玉台已经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是一座悬浮在广场正中央的翡翠台,通体碧绿无暇,周身泛着温和的白光,加上今日天本就阴沉,从周边观望台放眼看去,恍如夜里映着火光的琉璃盏,点点通明。 今日的氛围,更为庄重肃穆! 明溪一大早便按捺不住心情,早早随着采苓来到长渊广场上想要占得好位子,旁边还有着睡意未退的肖忆被采苓拎着,只可惜她们还是低估了此次祭剑会的热闹程度。 放眼尽观十二处观望台,早已经被长渊弟子坐满,连那看台上的过道都被挤得无缝可走,喧嚷声c高亢声此起彼伏,整个广场犹如一锅炸掉的火炉,瞬间将阴沉的天气冲散了几分。 明溪更是跟在采苓后头,瞪着小眼一脸吃惊的看着广场上着火热的场面,身子都忍不住怂了一怂,小嘴一时惊呼出声,显然她虽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采苓一脸苦闷,踮起脚尖往那最中央的“子”位观望台看去,却被前头众弟子高仰的人头挡住,当即没好脸的扯了扯一旁梦中憨笑的肖忆,登时让后者打了个激灵,只见肖忆心疼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随即看向自己的师姐,采苓无奈伸出纤指指向那“子”位观望台,肖忆顿时会意一笑,装作一副努力的样子使劲看向那里。 肖忆身材修长如玉,纵是在这人潮之中,都没能见到有几人像他有这般好身材。若不是他性子随意,又钟于闲情逸致,怕是又会惹来一堆红颜祸水罢了。 不多时,明溪在后头见到肖忆摇了摇头,听其声说道:“那里都是长渊各脉以及十八居的长老入座,哪里像之前还有位子?” 三人有些耷拉了头。 采苓环顾四周,最后只能无奈反问:“怎么,难道就这样干站着了吗?” 肖忆耸了耸肩,回道:“那还能怎样?” 采苓看了看明溪,颇为无奈地一说:“我与你倒没事,但小师妹总不能站着吧。” “啊,大师姐,我没事的。”明溪当即回答道,不过这拥挤的人流倒是将她围的水泄不通,一动也难动。 肖忆看着明溪这般为他们将就,心里也是一软,修长的身子稍稍为明溪挡了挡那拥挤的人群,然后露出笑容,说道:“小师妹,师姐说得对,你仙法未成,身子也还是凡身,这样下去你会支持不了多久的。” 听着肖忆说着这般话,明溪顿感一股暖流从胸间淌过,一种亲切的感觉油然心生,正当她想要说不要紧的时候,肖忆却转身扫向广场各处,似乎极力想要寻得一处比较少人的地方。 她的心,忽有淡淡的难于言喻的感觉。 人群中,高亢的呐喊声c喝彩声愈来愈激烈,十二处观望台人海茫茫,怕是长渊绝大多数弟子都来到了此处,想一睹长渊当代最杰出的弟子争魁夺冠了! 天地间,有轻风掠过,带来了阵阵属于春天的气息。明溪站在人群中间,仿佛一切嘈杂都与她无关了,甚至觉得眼前如此热烈的场景,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吗? 自己,曾几何时,想要这般? 忽然有一只手将自己的手轻轻握的紧紧,然后将明溪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瞪大了水灵的的眼眸,一道白衣身影倒入她如水清澈的眸底,少年俊逸没有表情,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随即偏头向正在找寻地方的肖忆碰了碰眼神,凑近肖忆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后者直接会意一笑,还冲着明溪点了点头,少年直接拉着明溪往人群外走去,转而消失在肖忆和采苓的视线外,然后采苓一眨眼见明溪不在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直接将前者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好肖忆苦笑着对着她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不然还不被骂死得了。 慢慢走出了密集的弟子中央,明溪跟着前方的少年轻缓前行,直到广场一处巨树附近,她才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明溪,这边这边”不远处的巨树下有石凳几张,其中一石凳上正有一道窈窕身影,轻盈的纤手向她招摆,脸上桃色如红缨,正微笑看着她。 那人不正是前日里刚见过的木挽香,还能是谁? 沧离白皙的面容并无多少表情,轻拉着走到木挽香身旁才将明溪的手放开,说道:“人,我给带来了。” 这话说的怎么听起来有些别的意思一样,明溪一旁暗想着,好像自己是块宝,突然被劫走的一样。 “谢谢沧离哥哥。”木挽香轻笑着说道,纤手还不停的呈摆手之势弄出一副讨人欢喜的样子来。 明溪又瞪了瞪大眼,听着木挽香有些亲昵的口气,心想他们又是什么时候熟络的? “一原小子呢?”沧离在此刻终于有了一些微妙的表情,清朗的声音犹如甘泉,一听如心间淌过舒爽清凉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 随后在那巨树上传来几声枝叶摆弄的声音,明溪抬头一看,只见那粗大额树干上正躺着一道慵懒的身影,袖子半掀至手肘,撑着后脑背,正戏谑的看着他们,懒懒的笑道:“我在这呢。” “堂堂长灵峰入室弟子这副懒散样,若被休宁师叔看见,岂不修理死你?”沧离没好气且嗤声说道。 皇甫一原摆摆手,笑道:“我哪像你这般有用。”说到这里,他忽然端正的坐在树上,双腿垂下,继续说着,“况且我本不是耀眼的存在,哪会有人注意?” 木挽香霍然抬头看着树上那人,眼神微微一凉,却没有说什么,随后起身走向明溪,轻挽起她的小手。 这时,长渊仙峰上,终于响起了一声低沉激昂的金钟长音,伴着空气传荡九霄。仙峰上紫气忽生缭绕,远处一观犹如云天一线,与上方的阴沉乌云显得有些违和,不过此时,长渊仙峰上,终是迎来了最为鼎沸的氛围。 巨树附近,四人遥看,静静等待,那八席之争,已是临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祭剑会(六) 钟声仙音齐齐长鸣,回荡在长渊广场之上,三大主峰之间也可清晰听见,甚至长渊附近的玉阳城百姓与过往商客都不由得将头抬望而来,脸上满是羡仰。 长渊广场上,待钟声长消而去,四下众弟子也迅速安静下来。 掌教卓云天犹如从天而降般落在即将比试的翡翠台中央,深沉的目光将广场四周一扫而过,看着弟子如此之多,心中也稍稍舒缓了一口气。 长渊在他师尊的治理下开始复兴繁盛,终是在他的手里走向鼎盛之时! 稍即,卓云天才缓缓出口道:“规则想必都已清楚,我便不再多说,但是只有一条是需要各位谨记于心的,那便是不可伤人性命,毁人根基,这是我再三叮嘱的!比试者皆为长渊同门,点到为止,方得始终。” 众弟子皆是重重点头同意。 “那么,八席之争,即刻开始!”卓云天一挥袖袍,淡淡的仙气自袖中而出,自己则轻盈往后飞去,正好落在“子”位观望台中央,此刻钟声又庄严响起三声。 八席之争,正式敲响! 广场一侧,巨树下旁。当钟声响起时,沧离便先一步离去,明溪和木挽香双双掂着起脚尖,尽力往那翡翠台看去,奈何这里地势实在有些低,都被前方一众人遮住了大半视线。不一会儿,她们便坐回石凳边上,木挽香还稍稍笑了笑,轻道:“我倒还习惯了呢。不知道明溪你如何?” “呃,嗯。”明溪顿了一下,也是笑着回应道:“其实我也没所谓啦,等一下也可以回去听师姐师兄说呢。” 她们说着话,眼前忽然觉得晃过什么,只见树上有道身影轻落在她们旁边,稍微与木挽香隔了有些远,偏向明溪。 那位少年看向明溪的脸色有些古怪,略显尴尬,不过下一刻他便褪去那种异样的感觉,轻笑道:“小师叔?!” 明溪忽然僵住,大大的眼睛泛起光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听说你说了一些关于我跟你的事喔。”一原见明溪不知道说什么,当即又是接着说道,明溪看着她的目光,仿佛那里有头豺狼要蹦出来一样,很想将她一口吞了。 明溪瞬间就明白他所说之事了,转头看了看木挽香,只见她也只是噘嘴不说任何话,明溪也明白了眼前两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微微咽了咽闷气,回道:“那个,长辈关心后辈,有什么不对的么?” 这一说,一原当场懵了一会儿,却想不到有什么理可以回答,微微在原地呆住了片刻。 “”一原叹了口气,也不再反驳,答道:“倒是这个理儿,不过有些事,小师叔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你以为我想知道啊。”明溪见一原有些退意,顿时当起了长辈的模样,小小身子插起了腰来,来了劲头大喊:“之前若不是你,我才懒得管这门子事。不过,现在挽香是我的朋友,按理来说,也就是你的长辈了,你可不要欺负她!” 这下一原更是惊呆在原地,连坐在石凳上的木挽香都忍不住笑了笑,这小姑娘的想的可真是钻牛角尖呐。不过,木挽香之后便是暗自微微紧握住衣襟,心里面略微还是有些堵住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看着眼前为自己出头的小女孩,却再也难像之前一般开心了。 原来,她自己的事,连她自己都解决不好。 一原最终拗不过,也只能无奈的大叹一口气,又恢复到之前慵懒无心的样子,笑着说道:“也罢,不跟小师叔争。” 长渊广场突然陡声四起,一原定睛一望,眼中顿时有了光彩,回头又是一说:“比试要开始了。”那语气说的有些勾引的意味。 “哦。”明溪简单应了一声,又坐回石登边,好像丝毫没有听清楚一原口中的语气。 前者顿时有些无语,暗暗翻了个白眼,又是说话:“你们不想看吗?” “想。可是怎么看?” 少年顿时露出一副狡黠的奸笑模样,慵懒中更显无赖,明溪瞧见他的目光在刚才他所在的树上停了几分,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只是那位置那么高,自己怎么上去? “不必担心,我带你上去。”一原丝毫没有理会旁边的木挽香,笑着对明溪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你会对我这么好吗?”明溪泛着疑惑的目光看着他,想起之前他那一阵恶作剧,任自己怎么强迫自己,都不太愿意相信眼前这种情况。 “放心,不会不会了。”一原尴尬的笑了笑,那脸红的简直想找个地洞埋了算了。可他心里面想的却是另一般,沧离那小子,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上心了? 钟声在次响起,一原轻咳一声,笑道:“稍微抓紧我。”可他的眼光却微微看了看旁边没有吱声的木挽香,心中忽地一闷,也不再理会,等明溪抓住他的衣襟,脚尖稍一用力,御空而上,正好落在之前一原所在的地方,明溪顿时呼了一口舒气,瞧见这参天古树如此枝繁叶茂,心中咋呼奇妙,然后稳当的坐在这粗大的枝干上,旁边一原笑了笑,也准备坐下看比试 没等他坐下,明溪又指了指下方,像主人吩咐仆从一般,说道:“我要和挽香一起看!”说完还瞪着大眼看着他。 “” 又是一声落下,一原站在离木挽香咫尺之隔,只见他不自在的挠了挠后勺,慢慢走到木挽香旁边,压低声音轻声说道:“小师叔想与你一起看,要上去么?” 木挽香忽然不知所措,一时也没说什么话,可她看着一原的眼光却如夜里流光c晨曦艳阳。原本一原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不想搭理自己,心里不知为何还是有些异样感,就好像胸膛有一股闷气,难于发泄,明明是自己要这样做的,可是却还是释怀不了。 这几天他看着她独自坐在这里,虽然表面不曾去理会她,可心底还是忍不住多少有些愧意,如今明溪叫他与她说话,难道不是个契机? 在他心绪堵塞之时,旁边一双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腰间,一原顿时回神,却见木挽香不知什么时候笑着看着他,一如他印象里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耳边轻轻响起她的声音:“你知我惧高,我要你护着我。” 这一句,一如春风袭来,万花齐放,一原呆呆的看着身前的女孩,什么时候,她已经出落的如此这般美丽,心中某一刻,却多么想就这样一直下去。 “喂,还不上来?”明溪在上面喊了一句。 一原简单应了一声,直接揽住木挽香,又是如刚才一样,御空飞上巨树中,落在明溪的旁边。木挽香小心翼翼的坐好,尽量不往下看,可心里还是有一点惊怕,手心慢慢渗出了汗珠。 “放心,我会护着你的。”一原目视前方,嘴里却淡淡的说着话,木挽香忽觉心中一暖,脑海里又浮现出记忆里那个一如既往疼爱她的一原哥哥,当即又是一笑,终于将心中恐惧抛之脑后。 两人之前微冷的关系,是否因为这番举动,稍稍缓和了些? 此刻,正是比试开始时候。 翡翠玉台上,待执事的长老宣告第一场比试正式开始时,众弟子的呐喊声顿时回响在天地之间,浩浩荡荡,气势如虹,随即在众人热烈激昂的炽热声中,两人犹如鬼魅一般,凭空出现在了那比试台上。 左边一人大约三十岁出头,方脸模样,头发略有些松散,衣服也有些不衬身,看着有些松垮,腰间挂有一葫芦,背上背着一柄剑。初一看,给人感觉就是哪来的野山道士,不像长渊弟子特有的气质,可细细凝视着他,却仿佛有种浑厚之感,特别是他精神奕奕的面庞,让人觉得分外凝实。 而右边一位,白衣飘然,长发如墨,朗目疏眉,浅薄单唇,一股书生味道,看上去给人更是一种大家子弟风范,可与那林千枫c肖忆又有些不同,少了些潇洒羁放,多了些礼数。 两人双双恭声一礼,随即在场众人纷纷感觉到场上气氛正一点一点冷峻下来。 “第一场是夜笑南师兄。”巨树上一原看着场上比试的两人,忽然一说。 旁边木挽香立即接道:“莫不是一原哥哥的二师兄?” “对。”一原回答完木挽香的问题,随后便是微吐一口气,看向对面另一人,说道:“看来那位便是之前一举成名的苏醉师兄了。” 明溪听着一原说话,嘴中也是“噢”的一声反应过来,这两人她都有听过,不过听闻那夜笑南虽为之前长渊“十杰”之一,可为人却十分低调,又谦恭施礼,整个长渊上下,他的名气比其他几人可是低了些罢。 “不过,这一场,大概是夜笑南师兄更胜一筹了。”一原眼光凝视着台上,然后朗笑说道,并没有多大的疑虑。 可旁边明溪就不服了,水灵的眼睛瞪着一原,满是不服,说道:“结果都没出来,你说的有些早了吧。”说到这里,明溪看着那位苏醉,虽然他有些,额,怎么说呢?不过她也不管,又是说下去:“反正我觉得苏醉师兄也挺厉害的。” “那就看看呗。”一原也不争,淡淡的笑着。随即三人又将目光投回比试台上。 只见此刻比试台上早已是剑光横烈,比试的两人都使出了自己的尽数剑法仙术,凌厉的比拼不断震出溢散的剑气,散在场上中央,剑声呼啸长吟,轰然跃出,两人步法奇特,残影遍布,饶是明溪c木挽香看的都是眼花缭乱,直言惊呼。 又是一记碰撞,伴着白光散去,苏醉看着对面凛然不乱的夜笑南,火热的目光终于渐渐生起了激动的澎湃,多少年了啊,多少次了啊,自己曾几何时就想像这般一样,站在大家的眼下,淋漓畅快的比试一番。 他跌过,他输过!但是谁也无法阻止,他要在这天下人眼中的最为羡慕的比试台上,证明自己! 十年一日,心志天地可鉴! 心中越是这般想着,手中持剑更是越紧,尽数将十几年所学的本领施展出来,剑气飞梭,剑芒横扫,最后将全身力气贯于他师尊传授与他的“云霞八式”之一的其中一式,璀璨的霞光从剑尖迸发出来,气势恢弘,随即一击便将夜笑南淹没其中! 嘭! 偌大的广场轰然回荡着先前那一招凌厉攻势,尘风被隆隆卷起,淡淡的霞光还未曾散去,正当众人抬眼凝望而去时,一阵耀眼光辉仿佛天上星辰撕破迷世,所有人见到夜笑南正被一道光罩所护,一时间大为惊叹。 “好厉害。”明溪也是掩住小嘴,一脸惊叹,先前那苏醉攻势已经如此了得,可还是被那夜笑南抵挡下来了,当真厉害。 一原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道:“那是自然。长渊众弟子中,能破夜笑南师兄的星辰罡的人寥寥无几。” 场上热声此起彼伏,连“子”位观望台上,三位仙尊和天子皇后都是点头称叹,后面一众长老也是啧啧称赞,特别是那长老中的“云霞阁”普方长老,白发须眉下,笑的更是开颜,此次祭剑会,众长老中最长眼的莫过于是他罢! 苏醉周身的气流忽然快了起来,连衣角散发都被缓缓吹起,他的目光如炬,神色认真,心中跃跃欲试之意似是更盛,只见他对着夜笑南笑道:“夜笑南师弟不愧是之前‘十杰’第四席之位的人,刚才防守之招,怕是师弟的闻名绝招星辰罡了吧。” 苏醉说着,那夜笑南当即回礼道:“小小仙术,不足苏醉师兄唠叨罢了。说来苏醉师兄的云霞八式,当真让笑南险之又险啊。” 苏醉不可置否的摇摇头,可就是这般话,他的心里还是有些许的骄傲,不过他还是说道:“笑南师弟莫要取笑了。”说着说着,他自腰间取下葫芦,拨开葫芦端口,顿时一股浓烈的香味慢慢飘散开来,好生醇厚,那是酒吧。他将此凑近使劲一闻,随后一口一饮而尽,顿时在他身边的气流忽然变得浑厚凝实起来,仿佛有江海翻涌的势头。 仙家弟子修习功法的方式不尽相同,如何修行练道,这倒要看自身如何发挥自己最好的优势,各家掌门长老都不会肆意去干涉,只要他们不修炼那些祸害生灵的邪功术法。 眼下苏醉便是历经十多年头的摸索,才慢慢衍生出自己的修行之法,看这模样,日后游历四方的酒仙位子,怕是少不了他了。 夜笑南也是察觉到苏醉此时的变化,他的眼中忽然有着星光闪烁,敬笑道:“既然苏醉师兄都拿出了真本事了,笑南也不可藏匿了。” “好,就等师弟这句话!” 苏醉此刻稍稍有些酒意了,脸上都慢慢红了一些,不过他的神志看似比之前更为清晰一样,说话清楚明朗。 下一刻,他便是爽朗一笑,手中仙剑白光乍起,挥意尽洒,变化多端的剑法忽然让人看不清,身后霞光忽现,那是他的“云霞八式”!随即他一跃而起,腾空化成残影无数,伴着令人生疼的劲风,直接朝着夜笑南攻去。 “云霞八式一气呵成,攻可制敌,守可防身。看笑南师弟能否接下?!” “来便是。”夜笑南干脆利落,双指并立,仙诀自口中念出,又是一记星辰罡凭空出现。 场上氛围忽然大起大落,所有人呼吸屏住,生怕错过那精彩一瞬! 霞光伴着剑式一击打在星辰罡上,一式未破,苏醉全身气力又集中在下一攻势,转身翻跃至夜笑南身后五丈,脚尖一蹬,手中剑尖顿时光芒四起,伴着一声厉喝,风尘四起,众人只见苏醉倒身而出。 二式未破! 苏醉也不灰心,剑法忽变,迎风飞起,剑光大盛,当头劈下,凌厉的剑气犹如凶猛野兽,撕裂而下,在还未散去的风尘中再添一记攻击。 还不够。 苏醉接下来一连使出几招,直至云霞六式才渐渐停下,场上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他,心中无不震惊,想之前他不过默默无名,但看见今天如此修为,怕是少有人不服啊! 不过,此时苏醉也已经是大汗连连,显然这般攻势也已经消耗他大半精力了。 “苏醉师兄好精湛的修为,云霞八式更是奇妙无比。” 伴着一声碎裂的杂音,场上所有人见到夜笑南方向烟尘早已散去,此刻他周身的星辰罡也已经消散。 众人哗然,没想到,那夜笑南的防身绝招竟然被破掉了! 惊呼声c欢乐声响起,那是云霞阁弟子热泪盈眶的呐喊声,他们心中激然万分,拳头紧握,无不是昂扬万分。如此说来,岂不是可以赢下这一局? 远处木挽香柔声说着,其中也有着乍惊的味道:“好厉害啊!” 明溪也是点了点头,说:“看来,那苏醉师兄不是要赢了?” “说你们女的头发长,见识还真不是一般的短。”旁边一原嗤声说道,“没看见那苏醉师兄已经大口喘气了吗?” 两人一听,当即看去,那苏醉果真如一原说的那样,然后再看看夜笑南,除去衣裳有些破碎外,倒还没有什么颓势出现。 “所以说嘛,这一局,大概是夜笑南师兄赢了。”一原吹着口哨,懒懒的说着。 夜笑南拍了拍身上的杂尘,稍微在破碎的衣服上看了几眼,那里有一道殷红的浅伤口,随即对着苏醉笑道:“看来苏醉师兄的名字,我也要记住了。” 那话里意味,不知何谓? “呵呵,笑南师弟真是见笑了。”苏醉大呼吐气,尴尬的说道。 “不过这是比试,就请苏醉师兄见谅了。”夜笑南微微一笑,拘礼一恭声说道。 苏醉眼瞳也是一暗,此番情况他已经消耗太多精力气神了,要想赢也已经没有多大可能了。他心里是这般想着,可他抬头看向那正为他呐喊加油助威的弟子们,牙关当即一咬紧,看向夜笑南,笑道:“好,那就让我再领教一次!” 他说完那一刻,手中剑光又是一亮,可当他正想使出最后一招云霞第八式之前,只见那夜笑南已经消失在原地,正当他四下张望时,一招奇特的剑式正横扫而来,他慌张拿起剑抵挡,强劲的力道将他震退了好几步,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夜笑南如影随行而来,一记又一记的攻势眨眼令苏醉落入下风。 铛铛铛! 那最平凡的剑法,没有仙术加持,却像星辰一般耀眼,让人捉摸不定。众弟子都知道夜笑南有一招星辰罡护身,却少有人见过他的另一绝技,踏星剑法! 配上他手中的七星仙剑,更是玄妙无比! 这是剑术的极致! 其实并不是没有人见过他的剑法,只是他们正在目睹,却没有发觉到而已。 虚渺的一剑落下,苏醉赶忙用剑身去挡,可是那近在咫尺的攻势没有落下,他挡了个空。随即在他满是震惊的眼光下,只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忽然胸膛被一掌落下,自己便如断线风筝从比试台上飞出去,掉落在比试台之下。 胜负,此刻已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祭剑会(七) 胜负一瞬间而定,众人还不曾回神。只见夜笑南走至翡翠玉台边上,拱手说道:“苏醉师兄,可否伤碍?” 苏醉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脸上虽有失落,却仍笑意满满,回声道:“笑南师弟剑法独步,苏醉佩服。”说来他能取得如此成绩,对他来说已经是功败垂成了,倒没有多少遗憾可说了。 苏醉回礼过后,便朝着云霞阁弟子方向走去,胜负来得太快,众弟子都还没来得及接受,个个垂头丧气,灰头苦脸。待苏醉走至他们身边,也只是付之一笑,洒然站在他们中间,继续等待着之后的比试。 等到夜笑南从台上离去之后,广场一侧正有几个身影齐齐站立着,仔细一看,那边上还有林千枫的身影,再过几尺远,也可见到慕长白c沧离c雪莹儿c墨文等一众弟子。 显然,这是等待比试的那十四人了! “真厉害呢。”中间有一人出声说话,“看那笑南,似乎只用了六成功力吧。” “啧啧,我看不像。”又是一人出声道。 “下一场,谁上了。” “按之前抽中的顺序,像是一纹你吧。”说话人站在最右边,那脸上总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白脸下嘻嘻笑笑,却仍不失他面上的英气。 古一纹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了看这周围没有他要找的人,只得微微苦吟一番,说道:“这一场我对上素馨师姐,怎么也输定了。” “噗嗤。你小子好运,可以省省力气了。” “少奕明,可不带你这么说话的。”古一纹撇了撇右边那人,随后又看了看左边林千枫身旁一道蹲着的影子,小声说道,“小心你阴沟里翻船,淹死你嘞。” 两人一来一回,最后旁边墨文也忍不住了,出声训道:“比试在即,你们竟还有闲心说话?” 那两人顿时恭敬的安静下来,同是掌教门下的弟子,墨文身为他们的师兄,自然有教训他们的底气。不过那两人,还是暗暗地向墨文翻了个冷眼,心中想的难道还不是想在此次祭剑会赢上慕长白一把? 若是那墨文有那读心术,还不将这两小子修理一番? 不多时,那古一纹随着场上长老一声喝令下,飞身飘上那翡翠玉台上,可令人奇怪的是,比试的另一人,也就是苏素馨竟然还没有出现在场上。 卓云天在观望台上眉头微微一皱,心中似有思索。他平生收徒八个,可最让他心忧的,还是他唯一的女弟子苏素馨罢。不过下一刻,他便稍稍安心下来了。 至于缘由,以后再慢慢说道便是。 只见场上半空有花瓣出现,五彩缤纷恍如彩虹一样,徐徐盛开,徐徐飘落,天空忽然敞开的光亮像是迎接高贵的女神,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一道素白的身影便从中缓缓出现,来人只着一身素白衣裙,青丝微盘在腰间,用一根玉簪微微隆起,玉足□□,纤手持着仙剑“洛水”,只一淡淡的站在那里,便是清冷无双c淡漠如水。不过众人最好奇的便是她被白巾遮掩住的脸,之前几次出场她也是这般模样,几乎没有人见过其真正的容貌。 这让更多弟子对其容貌产生更美好的遐想! 听闻苏素馨是九年前掌教卓云天带回来破格收为弟子的。刚来一段时间性子孤僻寡言,尤少说话。之后便深居在长天峰幽深地方,独自待在一处名为百花园的地方,虽然同是掌教的入室弟子,可是除了卓云天外,她与其他弟子都甚少接触,可以说整个长渊上下,对她熟悉的人,也就只有卓云天了。 而那古一纹见得那苏素馨终于出现了,本就悬着的心变得一点点紧绷起来了,脸上还露出了一阵苦笑。虽说是同脉师姐,可是古一纹与她却也不熟络,但拘于礼数,还是恭声作礼道:“师姐,一纹在此赐教了。” 淡淡的应声从对面传来,古一纹的表情瞬间便耷拉下来了。他虽与这位师姐不相熟,可是他还是知晓一些关于苏素馨的事情的。 ——清冷如水的性子,可不会懂得手下留情。 他的认知,在下一瞬间便应验了。 翡翠玉台上,电光火石间,一场比之前毫不逊色的比试忽然来了,而且来的更凶更猛。观望台上的众弟子皆是瞠目惊呆,想堂堂一介女流竟然有如此修为,当真可叹。 那飘舞的身影,像极了不食人间的白莲,又仿佛是那缤纷的落樱。衣裙轻摇,面纱轻动,青丝如云,轻巧曼妙的舞着手中的“洛水”,皎洁如月的剑身迎着飘零的落花,散着光华,一招一式,让人觉得恍惚飘离。 那似乎就是苏素馨的“落花”剑意!如此优美! 在别人看起来如此优美的情况下,台上古一纹的脸色却不太好受。百招下来,古一纹已经汗流如柱,不过他也不是简单角色,同是掌教入室弟子,他可不会像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虽然他知道这个机会很是渺茫。 只见他竭尽全力的运气,手中剑法更是出奇,来来回回,又与那苏素馨斗上了几十招,当真精彩万分! 观望台上,玉渡眯着眼,老脸有些笑意,只对旁边卓云天说道:“怎样,看着门下弟子比试,该心疼谁呢?” “师叔见笑了,哪有心疼谁呀?”卓云天神色如常,看着场上方向,眉睫只微微动了动,又是说着,“各自凭本事赢了,那便好了。” “喔。”玉渡意味未尽,只瞧了瞧苏素馨一眼,语调突然低了,有些叹道:“那妮子,性子还是那样。不知道,她有没有走出来呢?” 卓云天此时也是微微低叹了一下,眼神深沉的看着那飘舞在半空的身影,面色虽宁静,却也是没有微蹙,唇角动着,说着:“但愿吧。” 铛! 剑器相碰的声音猛然高响,耀眼的光华兀自在场上散发出来,只一刻,众人便睁不开眼来,只在之后便听得一声闷响,微风将花瓣吹起,飘向四处远方,到处都弥漫着花香,很是清香芬芳。 慢慢的,视线清晰了,尽头出现了翡翠玉台。众人在下一刻便猛然凝望过去,一道被飘零的花萦绕的倩影淡淡的站在比试台上,手中银剑倒立竖起,微微靠在后腰间。不一会儿,有人咋呼,只见那古一纹正有些狼狈的倒在地面上,脸上苦色万分,许久在站起身来,欠身说道:“师姐好修为,师弟佩服。” 这第二场,终于以那苏素馨的华丽的消失在翡翠台上作上了尾声,一如刚刚她来这般缥缈,清冷无双的又消失在原地。 伴随着钟声响起,大概是到了休息片刻的时候。 明溪此刻还意犹未尽的回想着刚才如此精彩的比试,心中大呼爽咧,只两场过去,便已经让人如此难以忘怀,不知道后面那几场又会怎么样呢? 想着想着,想到了林千枫师兄,也想到了那个与小月儿年纪相仿的少年。对了,他还是与慕长白同台比试! 心里还是不免咯噔了几下。不过她使劲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却差点从树上掉下去,若不是旁边木挽香扶住了她,她怕是从这树干上摔下去也说不定了。 “你怎么了?”木挽香在旁边有些担心的问道。 明溪刚才惊神中回过头来,拍了拍胸脯,笑着说话:“啊,没事没事。” 一原在旁边暗暗哼声,眼中又多了些精光,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 明溪突然心虚的看了远处,那钟声还未响起,比试也没开始。心中苦恼几分,又撇了撇一原,却见他还是眼中深有意味的样子,她赶忙想起了什么,岔开话题,道:“啊,那个,那苏素馨师姐真是厉害!” “不过她的性格”明溪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她似乎又想起了当初在藏经楼前第一次见到沧离的样子,两个人莫名的有些像呢。 都是给人冷冰冰的。 不过相处的久了,那当初沉默寡言的少年,其实也并非是一直那样,熟悉了,也就一点一点了解了。 咚咚! 长渊广场上,厚沉的钟声又是响起,众弟子又慢慢将气神凝聚到翡翠玉台上,比试即将开始。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 天上的阴云散去了一些,偶尔有些云层稀薄的地方有明媚的阳光洒下来,落在长渊仙峰上,淡淡的仙气犹如女子轻纱,轻盈笼罩在长渊上,极为好看。 时间慢慢推移着,抬眼看云来又去,随身感受微风凉凉,耳边不停地响起掌声c喝彩声,还有那激烈的金戈刀剑声,激昂挫锵c风雷滚势,精彩连连。直至晌午时分,八场比试已然过半,只剩下了三场。 莫不要说,此次八席之争比起以往可真是更加精彩了,结果总是会有出乎意料的一瞬间。自苏素馨那场比试结束之后,便是又进行了三场比试。 先说说那结果罢: 第三场,白浩轩与牧亦云,白浩轩胜! 第四场,柳泽与萧景清,萧景清胜! 前两场都是长渊三脉入室弟子之间的比试,况且他们也都是之前祭剑会就已经大放异彩的弟子,输赢也就在双方疏手之时,没有什么好说便是。 至于第五场,少奕明与常宇,常宇胜! 这算是目前此次祭剑会最大的黑马吧!想那堂堂少奕明,不仅是掌教卓云天的入室弟子,也是上次祭剑会“第八杰”,谁都以为十有八九是他赢下比试的。 可是,常宇表现出来的天赋的确让人震惊,由他施展的“云霞八式”比起那苏醉,更是精进了一个层次,而且还一次性使出了“云霞八式”全部招式,所施展的威力令人胆战心惊,少奕明便是败在了他这最后一招上。 当即无数弟子激动的热泪盈眶,特别是那云霞阁的众弟子,也包括了苏醉在内,全都狂喜不已。 毕竟能有弟子赢了三大脉的入室弟子,这般情况出现,几十年来,未有一遇! 之前听人说道他痴迷于这般修仙练道,果真其然,如此看来当真是奇才一个。 晌午不知不觉来了,又悄然而去,有些微暖的凉风在长渊上四处游荡,连天上的阴云都吹散了不少。 长渊三大主峰下,玉阳城过往商客恭敬的路过此地,眼中敬意浓浓,听着慢慢传荡起来的钟鼎声,大概是笑了笑,付了茶钱c房钱,又是上了路,不久又是一批商客来了此地。 阴云上方偶然有青鸟飞过,快而迅疾,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场倾盆大雨弄湿它们的羽翼。透过云层下方,近乎整个广场都挤满了弟子,场中的氛围火热之极,因为下午即将开始的比试,或许是许多弟子心中念叨的重头戏啊! 午时休息的时候,明溪没有回长云峰,反而被木挽香拉着跑去了她的住处,那里是临近长灵峰的一座庭院,名唤“莺歌院”,虽小却精致,清幽安静,气神心怡。明溪也没有想到长渊还有这样的小庭院,一张小嘴走几步便由衷惊叹,一路上连后面跟来的一原都被吵得不耐烦了。 后来又听一原说着,像这样的住处长渊共有百余处,一般都是用来接待从远而来的客人,有各派仙人,也有黎明百姓。明溪一边听着,心中更是惊讶,看来她来了那么久了,仿佛面对着长渊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之后午膳完了,便早早回到场上,再悠哉地坐在之前那树上,闲谈中,那激动人心的时刻仿佛一瞬间就来临了。 “咦,陛下姨父和皇后姨母没有来?”木挽香坐在树上,一原在旁边微微护着,眼见比试即将要开始了,却见到掌教卓云天身旁的位子空着,长渊三尊也只来了卓云天与休宁两人,当即轻声自问。 明溪这时也瞧见了,心里也是奇怪,不过下一刻她突然转过头惊异的看着木挽香,一字一句的问道,语气中忽然充满不可置信:“等等,挽香,你刚才叫那陛下和皇后什么?” 旁边一原顿时僵住了一下,口中无奈叹了一声,木挽香此时才反应过来,没想到自己竟像往常一不小心便说了出来,最后也只是作罢,笑着说道:“啊哈,我也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长渊与我相熟的人不多,我也就没说什么了。” 木挽香轻摇小脚,继续说道:“来这之前呢,我是皇城丞相木昊之女,我母亲与皇后是亲姐妹,所以我叫陛下姨父c叫皇后姨母了。” 明溪听完顿时倒吸冷气,怎么自己突然跟这样的达官贵族称为朋友了呢?心中想不通透,去又不敢多想,旋即不自觉的移开了身体,恭敬的对她说道:“那,我是不是”想说清楚,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旁边一原眉头皱起,一眼就看明白了,说道:“小师叔不必这样,挽香平时在这里本就少人与她说话,正好缺你这样一个说话的人呢。” “啊,那你也是了。”明溪见到一原突然说话,差点忘了他,连忙说话。 “一原哥哥可不是我家的,他可是陛下的二皇子啊。”木挽香轻笑道。 这下明溪更是尴尬的傻眼了,思绪还没理清,自己倒认识的是什么人哪? 丞相之女?还有皇子? 明溪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小师叔再这样可就不行了啊。”一原蹙眉说道,“在长渊,我只是一弟子,你是师叔,那些身份什么的,不重要。” “对呀对呀。”木挽香轻手拉着她,也是附和说道。 明溪苦笑,水灵的眸中慢慢平静了下来,又是问道:“有多少人知道你们啊?” 木挽香侧头看向一原,只见他又露出往时的懒样,悠悠说道:“除去三尊c众长老,还有入室弟子,也没什么人了。” 明溪沉吟一番,敢情她是最后知道他们的最后一个入室弟子啊,顿时觉得好笑。 就在这时,场上有长老高声呼喝,众弟子齐齐望去,眼下比试终于要开始了。 首先一场比试,上场的竟是林千枫和雪莹儿。一男一女站在场上,迎风而立,衣袂飘扬,颇有不寻常的气质。 众人细眼看去,只见得林千枫比之前手中多了一把泛着蓝光的仙剑,剑鞘刻纹犹如游龙猛虎,相互缠着盘着,气势非凡。但见雪莹儿那边,一身白莹衣裙,纤手藏袖,袖中露出半截剑身,淡淡的冷气透着白光,大有凛冽之风,逼人心魄。 雪莹儿手中的法宝是多数人知道的仙剑“寒霜”,一剑出鞘便可将周身几丈冻成霜冰,威力极大,不容小觑。至于林千枫手中的法宝,大多数人见也没见过,只能摇摇头作罢。 台下一处角落,采苓和肖忆正为他加油打气,林千枫听完也只得笑笑了事,转头看向中央观望台上,玉渡并未在那里,眉间略微有些皱起,他可是听大师姐说陛下突发病疾,玉渡前去为陛下诊断,至今未完。 罢了,原本还想当着师尊的面涨涨长云峰的面子,看来还是靠自己得了! 一念想到这里,林千枫潇洒朗笑一声,说道:“雪师侄,有礼了。” “林师叔不敢,莹儿向你请教才是。”说完还不忘看向下方采苓,轻微咬着牙,那话里语气,颇有打压之势。 这林千枫无奈的看了看下方采苓,那眼睛仿佛说着“都是你惹的祸”。这让后者直接一头雾水,泛着眼睛不明所以,只有肖忆笑笑不说话。 这她与雪莹儿的纠葛,非得拉上林千枫垫背 “林师叔瞧好!” 雪莹儿先发制人,纤手一挥,一记白光率先飞出,带着微微寒气,沿途的空气都冷了几分。林千枫也不敢怠慢,双指并立,身前忽然有光芒闪烁,一座徐徐转动的剑阵刚刚凝成,便被那白光重重冲上来打中,顿时两者都消散殆尽。 林千枫眉间微皱,率步轻跃,指尖又是一比划,顿时三把气剑仿佛凭空出现,徐徐转动在他的身旁。 “师叔莫以为三灵剑阵能够挡我?”雪莹儿咬牙轻笑,美眸屑意涌现,莲步微移,袖中纤手不知什么时候伸了出来,仙剑“寒霜”在手,又是一挥,冷气更加明显,迅疾向着林千枫飞去。 铛铛! 林千枫没有应声,当即用意念控着气剑来回飞舞,将那剑气抵挡住,可那气剑分明有些裂缝缓缓展开,怕是有些支撑不住。 “再试试这招。” 雪莹儿也瞧准了这一时刻,周身光华涌动,持起寒霜,紧接着一片又一片的冰刃在顷刻便凝结而出,锋韧无比。 那是雪莹儿所修的“寒冰诀”! “去。”一字轻落,那冰刃犹如拥有意识一样,迅速朝着林千枫飞去。 林千枫眼见躲闪不及,竟然将三灵剑阵呈作交叉之势,一道光幕凭空凝结,下一刻那冰刃蜂拥而至。 砰砰砰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台下采苓和肖忆也是忧色浮现,远处树上的明溪和木挽香直接被吓的小脸一白。 明溪率先出口说道:“林师兄不会有事吧?” 一原毕竟来此两年了,对于他那位师姐还是有些了解的,只淡淡说道:“应该不会。” 烟尘徐徐散去,雪莹儿看着林千枫所在的位置,眸光涌动,下一刻一句朗笑声也慢慢传了开来。 “雪师侄真的不懂得尊师重道呢。”林千枫走上前来,拍了拍身上,那衣服上几道划裂的口子看起来是多么的触目惊心。他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四把气剑,加上之前三把,一共七把。 那是七灵剑阵?! 台下采苓和肖忆瞬间明白过来,忧色也退去不少。 只不过,仿佛有人听见什么碎裂的声音,很细微,却很真实。在下一刻,场上所有人便见到林千枫身旁的气剑全都碎裂散去,化为虚无。 先前急促凝成七灵剑阵,实在有些拙劣。 林千枫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雪莹儿。后者也只是巧笑,满不在意:“若是连这招都接不下,林师叔不失了长云峰的面子?” “那是那是。”林千枫笑置不否,眼中闪着精光,又是一说,“那接下来就让师叔来讨教一下了。” 话音刚落,场上有劲风忽过,啸声有如狼嚎一般,蓝光清辉徐徐游荡,众人见得林千枫终于是让他手中的仙剑出鞘,顿时弘蓝冲天,仙光乍现,剑身光滑,气势锋锐,好一把仙剑! 终于有眼尖的人顿时惊呼:仙剑“擎苍”! 不过场上雪莹儿可没有大意,她仔细注意着这周身蓝光,那清辉之间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伺机而动。 林千枫看着手中的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真气灌入其中,随即一跃至空中,奇妙的剑式在半空比划着,让人一阵玄乎,众人看着这般,随后又是听到有激昂铿锵的话音响起。 “以吾之灵,聚于吾心;以吾为引,天地为阵!” 一刹那间仿佛鬼神哭嚎,天上阴云如山,慢慢聚在广场上方。林千枫此刻只身停在半空,绷紧了全身肌肉,额上汗珠颤抖着,若不是明眼人,谁都看不出来他此时应该是有些吃不消了。 观望台上,卓云天也是有些震惊的道:“想不到这般年纪,便已经能施展长云十阵的‘天地一方’,当真了不起。” 旁边休宁也是叹道:“看来此番莹儿胜算不大,师叔教的好徒弟。” 采苓和肖忆也是立即认了出来,一时间看的有些吃惊,这他们可是不知道林千枫会的啊 林千枫凌空剑指,雪莹儿在下一刻便意识到立即往后退,在她急跃至后面的同时,两座剑阵从光华中呼啸而出,伴着凌厉的剑气罡风扑了个空,消散而去。 不过顷刻,雪莹儿周身又多了三座剑阵,弘蓝之下,气剑漫天飞舞,直接锁定她。顿时雪莹儿的俏脸都有些微白,不过她也不惧,转身持剑与那剑阵对上,白色的光刃从她的寒霜剑中挥出,一座又一座的剑阵被破,又重新有新的剑阵向她笼罩而来,几番下来,雪莹儿竟然有些支撑不住了。 “雪师侄,不要挣扎了。”林千枫勉强挤兑出淡笑,对着她说话。 可那语气中竟然被雪莹儿听出了疲惫感,后者美脸轻笑,眸光涌动,回言道:“林师叔可还撑得住?” “撑得住,怎会撑不住?” 雪莹儿笑了笑,在击破临身的剑阵后,嘴里又是一阵念叨,寒冰诀一出,雪莹儿飘扬飞身,竟朝着林千枫方向而去。 此刻寒冰诀已是施展出来,冰刃带着冷气,迅速靠近林千枫。 雪莹儿竟然想直接击败林千枫! 林千枫看着雪莹儿想自己飞来,心中久积的闷气终于长长舒坦了出来。眼中精光闪烁,笑意忽现,顿时让雪莹儿大为疑惑。 他不管后者又怎样,本是御空的他仿佛如断翅的小鸟,又像飘落的树叶,直接落在翡翠台上,让雪莹儿顿时脸色大变。 此时的雪莹儿,犹如□□在狼群里的羔羊,没有一点儿防势。 所有人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刻,直接将心紧紧绷住。因为他们似乎知道,这一场的比试要迎来结尾了。 林千枫双手握剑,剑锋触底,弘蓝光芒四涨,一座比之前任何都要大的剑阵在翡翠台上凝成,直接覆盖了大半比试台。 “最后一招了,雪师侄接好!” 爽朗声从林千枫口中传出,那剑阵生有成百气剑,纷纷向中央靠拢,飞旋凝聚,一把仿佛就是他手中仙剑“擎苍”的巨剑,带着无尽的锋芒,迎天而上。 剑如弘茫,气势凌冽! 雪莹儿终于被惊住了,但此刻决然不是退缩的时候,当即一咬牙,用体内真气运起“寒冰诀”,带着比之前更大的仗势,与那巨剑纵横相对。 一道绚烂的光芒极为耀眼,似乎天上星辰流云坠落,隐约间让人目不转睛。 突然间,那光芒散去了,只留下些许光晕还散着余光。 狂风也停了,凝固在了半空中。天地也静了,停在了这一刻。 众人隐隐间见到一道美丽的身影正飘落下来,如雪花一般,凌空坠落。 众人哗然声忽然响起。 就在此时,又一道潇洒的身影迎上而去,轻轻将她揽进怀中,安然落在了翡翠台上。 “雪师侄可还服?”轻扬的口音像极了春风,雪莹儿竟在这时,呆呆的没有任何回应,就在全广场所有人的注视下。 林千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将其扶好,咳了咳又是一说:“雪师侄,矜持,矜持。” 雪莹儿终于回神过来,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涌上绯红,赶紧平复心情,轻叹一声,道:“师叔精妙仙法,莹儿已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祭剑会(八) 雪莹儿有些疲惫却甘愿的声音传开,便转身飞快离场,整座台上只剩下林千枫一人尴尬的留在上方。他看着各个观望台上恍如潮水一般涌动的人头,从刚才开始便静得有些可怕。 莫不是众人觉得他欺负一弱女子,想向他讨债?要知道,那雪莹儿在这长渊里可是有不胜数的追慕者呢。 “好!” 台下忽然响起一声高喝,甚是精彩,林千枫看去竟然是那肖忆起的头。紧接着又是一阵喝彩,随后传开便是整个广场上都是一阵热烈赞赏之声。 林千枫长舒了一口气,顿时耸了耸肩,没有理会,一跃而下,瞬间搭在了肖忆的肩旁,一阵叫苦,还没叫出几声,就被采苓揪住了耳朵,直言叫骂起来,惹得周围一些人呵呵直笑。 人群外围,雪莹儿美脸显得有些苍白,鬓发之间都有冷汗流下,一阵疲感传遍全身,她只得找到一处少人的地方稍微休息,慢慢调起真气运势,看来在刚才的比试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波动。 忽然,她感觉到身后有手轻轻贴在她的香肩旁,一股带着温暖的气息徐徐汇入体内,恍如一阵春风轻柔吹过,丝丝暖意。她急忙回头看向后方,只见一道白衣身影映入眼眸,他那白色的衣袖随风而舞,淡淡的仙光自手中隐现,不断送入她的体内。雪莹儿吃惊说道:“慕师兄?!” “稍微别动,刚才的比试你伤了气脉,我帮你稳固下来。”仿佛带着阳光般的暖声传来,正是慕长白。 雪莹儿看着慕长白一如既往的微笑着,心跳忽然不自主的加快了,有些白的脸色仿佛添上了一抹绯红,不过她还是有些焦急的说道:“可是等一下你还要比试,可不能浪费真气在我身上。” “无碍。”慕长白浅笑着,淡淡的说道,“若是真有谁有本事,让给他又何妨?长渊总不能之前是封师兄担当,现在便只有我能了吧。” 雪莹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看着慕长白,脸颊又是红了一下,只得痴痴地看着他,可心里却想不明白,他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可为何眼里仿佛只有她呢? 天上阴云更浓了些,慢慢向长渊几十里笼罩而来 广场边,巨树上。 一原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含在嘴边,看着身旁木挽香安然无恙地样子,顺着身子便靠在稍粗的树干,像极了消遣懒散的小鸟,哪有什么皇子的气质。 就在这时,明溪嘴中却兀自说着什么,旁边木挽香还以为是与她说话,应了几声又没了反应,不由得轻晃了下她,吓得她连忙惊了一下。 木挽香只柔声一说:“明溪,你没事吧。” “没事。”明溪似乎勉强露出浅笑,答道。 一原虽然给人感觉到吊儿郎当c懒散无谓的样子,可却也将一切看在眼里,当即出声道:“这哪是没事的样子,这可是你今天第几次了?” “第几次了?”明溪一顿,脸上芒涩浮现。 “少说也是第二次了。”一原又是淡淡一说,木挽香在一旁点了点头。 明溪顿然回想起来,只是此次,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小小的疑惑,开口道:“我看了林师兄的比试,却决然没看出这玄妙仙法如何有寻人之效,到底如何是好?” 木挽香听得一头雾水,只有一原默然不语,垂首思索一番,随即又说:“我也不知道。但你来这里不过半年,长云峰的玄门奇术实在深奥,又怎敢说全都通透?” 明溪听到这番话,心中也是舒坦了一番,暂时不在多想。 但见钟声又是低沉洪亮一响,下一刹那比试已然开始,场上比试又是一番激烈。 那是第二场比试,长天峰的墨文对上长灵峰的叶易青! 不多时,天上飘来一道身影,正好落在卓云天身旁,正是玉渡,只见三位仙尊细细交谈几句,玉渡似乎微微摇头之后,便再没了后话,转身坐回座位,继续观看比试。 天上乌云渐厚,凉风渐起,台上比试愈发激烈,仙光闪烁,剑刃砰锵之声来回响起,剑气横亘,荡气凛然,十足精彩! 十余招c几十余招c百余招 慢慢地,全场众弟子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看场上雷电驰掣c来回交战的身影,仿佛两人就是不懂疲惫的野兽,来回追逐,不相上下。 这也难怪,毕竟两人可都是上一次长渊十杰中的两人,只不过看那叶易青较之五年前似乎进步更大,此次比试竟能与墨文不相上下,实属令人惊叹。 卓云天看着场上的比试,对着休宁只淡淡一笑,说道:“师弟,你这弟子好生猛啊。” 休宁也是一笑回道:“哪里,你没看见你门下墨文连“山河诀”都没使出来吗?师兄就别打趣我了。” 玉渡听着他两人对话,想起之前一场是林千枫比试,顿时咳声道:“诶,你们两老小子告诉我,我那兔崽子怎样了?” 仿佛陛下c皇后不在,这玉渡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大了。卓云天与休宁都嗤声以之,但那休宁郑重了些,随即说道:“师叔门下的林千枫,看天分不比采苓差,况且刚才以长云十阵赢了莹儿,当真不错。” “说来,这么多天过去,师叔你都怎没让采苓那妮子参加这次祭剑会啊?”卓云天在一旁又是接道。 这时轮到玉渡有些尴尬了,平日里总将天机阁大小事务交于她处理,倒是将她修炼时间占去不少,此次没有参加祭剑会,虽是那妮子主动请求于他,可现在想来,着实有些不妥罢了。那玉渡顿了顿,也只得苦笑说道:“怪我咯。” 三人谈笑之际,场上突然响起一阵异啸声,仿佛山河自此而来,风云因之涌动,日月星辰悬空,群峰长河入眼,一道光幕席卷整座翡翠玉台,将场上墨文以及叶易青仿佛置身于大好河山。 “那是‘山河诀’!!” 广场之上,无数弟子当即认出了这般宏大的气势的招式,瞬间哗然惊呼起来,爆发出一阵震天般的呐喊。无论是众弟子,还是众长老,甚至长渊三大仙尊,面对此时的绚丽光华一般的招式,都是目生神采。 正在疗伤的雪莹儿也被这般气势怔住,只留下后面刚刚运完真气的慕长白微浅一笑,不知为何,他的眼神竟如此兴奋,仿佛遇见几年未遇的知己,当真想好好畅谈一番 明溪三人在远处看着如此恢弘的招式,那光辉之中仿佛真有整个天下一般,荡漾的心境难以平复,都不由自主的惊叹着。许久,旁边一原才忍不住赞叹道:“墨文师兄的‘山河诀’当真不凡,听闻这山河诀是我派长天峰一脉的第三代祖师所创,当年他老人家游历天涯,踏遍海角,终于在仙逝之前悟出此招,鲜有人能将它修成。” 一原说到此处,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听长白师兄说过,之前他与墨文师兄比试,差点就输在这一招上了。” 明溪与木挽香一阵惊讶。木挽香当即又是问道:“那慕师兄是怎么赢的?” “这我也不知道了。”一原耸了耸肩,无奈的回答。 此时墨文与叶易青身处场上,墨文一手双指并立,一手紧持法宝,正淡笑着,对面色有些凝重的叶易青说道:“此为山河图,相信叶师弟也还记得。” “当然。”叶易青客气回道,手中仙剑慢慢开始散发光芒。“山河图中,唯你独尊。我虽不像长白,但也想尽全力一搏。” 话音落下,叶易青身上陡然爆发出青光,口中念诀,气神集中,竟将手中仙剑往空中一振,疾风呼呼而来,惊雷煞然而至,但见空中仙剑由一生二,由二生三,眨眼间,众人见到那山河图内有数不尽的仙剑御空,徐徐凭空旋转。 墨文忽地眯眼,淡淡道:“剑生万象。” 叶易青身后青光徐徐,剑影漫天,却没有说话,轻跃飞起,刹那间青光暴涨,吞没了他的身影,随即众人可见那漫天剑影飞身而下,全部朝着墨文飞快涌去,带着锋利的剑光。 这一招剑生万象,比之前慕长白所施展的,有过之而不及。 “风起,云涌,山来,水去,日升,月落,山河在,我亦在!”仿佛天地间沉睡了千百年的声音,忽然起颂,俨然是一种未了的心境,想要再看一遍青山绿水,再走一遍海角天涯,再赏一遍大好河山。 墨文御空而立,闭目念诀,那光幕忽然仙光大起,里面的一切仿佛在他的声音下动了起来,一刹那,他的身影在那山河图中忽然消失,像是在群峰后,又感觉在江河里,随风而走,随云而飘,身形虽不见了,但那声音还在。 最可怕的地方莫过于此,不见人影音犹在,剑锋一现已定局。 叶易青一瞬间感觉空气凝固了起来,额间汗流如柱,但他已经没有反应的时间,屈指并立,思绪警惕着周围。 忽地,背后有剑光闪烁,叶易青急忙倒退飞身,同时手指迅速指向那剑光来处,空中剑影疾飞而起,却撞在那光幕之上,消散殆尽。 又有数道剑光凌空飞来,叶易青旋身飞起,刚好躲过,又是往那来处一指,剑影成群掠去,又扑了个空,消失而去。 就这样,场上众人见得那光幕之内,只有叶易青一人来回穿梭身影,躲过墨文从中发出的攻势,却无法找到墨文的藏身地方,每次发出的攻击似乎都慢了半截,落了个空。 “叶师弟如何?”墨文的声音犹如潮水,从四周荡漾而来,让叶易青的身子都不自主的警惕起来。 只见叶易青随时准备运气用意念控制住那千百剑影,沉声说道:“墨师兄若是只有这般,未免有些小瞧我是了。” 光幕之内,叶易青双手合十,等到嘴中低声念完口诀之后,体内真气忽然涌动,像是喷发的火山,顿时他的周身青芒大涨,千百剑影眨眼间飞速旋转,远远看去,犹如席卷的飓风,很是狂烈。 叶易青此时长发随劲风而舞,衣袍猎猎作响,面上忽现一些疲色,应该动用了绝大多数真气,叶易青向着漫天光幕,目光奕奕,随即忽而爽朗大笑,大声说着:“山河诀名不虚传,但剑生万象也不是徒有虚名的。” 眼色决绝,叶易青合十的双手陡然发出异芒,随后猛然双手猛然抬起,那悬空的无数剑影像脱了缰绳的野马,朝着四面八方横冲直撞,巨大的冲击不停的带来呼啸的狂声,广场上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里,光彩夺目,绚烂之极。 “轰隆!” 一声又一声异响,乱剑游走四方,众人见得那群山塌了,那水没了,那日月坠了,那大好山河一念之间全都碎了,漫天的光芒仿佛都照亮了着阴沉的天地,刺眼的光芒没人能够睁的开眼,太耀眼了,耀眼的没人敢愿意睁开。 只是觉得之后,一时悄无人声,四下一片静默,广场恍如无人一般。 “锵。” 仿佛听见一声剑刃落地的声音,待光芒散尽,众人连忙一看,台上有一道身影半伏在地上,旁边有着黯淡的仙剑。另一道身影轻缓走至他的身旁,淡笑着将他扶起,扶人者正是墨文,只见那叶易青脸色疲倦,身体都没了大半力气,不过正是因为他刚才一招,竟然生生将那山河图破去,众人没反应过来。 叶易青长叹一口气,苦笑道:“说来惭愧了,要破山河图,竟舍上了我大半真气。” 墨文忽有正色,道:“不然,剑生万象本是极耗真气内力的,所幸叶师弟并无大碍就好。” 两人一说一谈,在众人集聚的目光下离开了比试台,这时大家才忽然意识到,八席之争只剩下了最后一场。 天暗了许多,仿佛大雨随时来临,那阴云盘旋聚拢在长渊上方,隐隐形成了一个无底洞一般,连那峰上的仙气都被这天气冲的有些淡了,这天气,有些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祭剑会(九) 再过半刻时辰。 在场所有人都忽然正色起来,见得台上两人相视对立,迎风不动,虽都是身着白衣服饰,可偏偏两人的气质看起来是极为不同的,旁人如果要比较,这两人无疑是阳光与淡冷的照面。 慕长白身为如今长渊最负盛名的年轻一辈弟子,资质心性自然不用说,这几年以来,不仅身委重任,又来往于各大仙派之间,甚至在皇宫事务中,偶尔需要长渊的地方,那卓云天也是二话不说,直接替那休宁做主,将慕长白派去。所以此时慕长白站在台上,无疑引来太多的眼光了,那眼里,都是崇拜与敬重。 相对于另一边,那是一位少年,俊逸英气的少年脸上没有多少表情,长眉如剑,目光如炬,即使面对着长渊最出色的慕长白,他亦没有多少惧意。手中拿着的是一把泛着古铜色的剑,仙光萦绕在上,众人隐隐听见有龙吟之声,甚是震撼,此刻大家看着那位少年,像是一个凌然立于天地之间c斩妖除魔的侠仙,气度非凡。 之前这少年登场时间太快,胜负之间不过短短,所以甚少有人注意到他手中的法宝。如今那把剑看着熟悉,有人回想,许久才有人惊道:“师祖凌云仙尊画像手中的佩剑,与之很像。” 一人说破,忽然有更多的人想起来了,窃窃私语声含着震惊,不断在人群中来回传开。 “我曾听师尊说过,古有九天神陨,落于蛮荒之北,火光冲天,蛮族惧之。之后有我派逍遥仙尊偶然至此,取得一件神兵,剑身可有龙纹,还藏有龙吟之声,之后取名斩龙。” “后来凌云仙尊拜入逍遥仙尊座下,逍遥仙尊便将这九天神兵赐予给他,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那少年手中之剑,正是斩龙剑!” 声音不停,又有年长的弟子想起什么,接着说道:“昔年掌教时常外出,除了九年前带回来一个女弟子,似乎七年前也是带回来一个男童,悉心教导,发现其天资聪颖,甚至不知因何故,竟然偶然知晓那男童竟然可以领悟长渊最高心法,要知道,从长渊立派以来,修行成功者不过几人。要那男童能修行成功,日后前途无可限量啊!不久之后,便是有人听说掌教将凌云仙尊所用佩剑给予他” “看这般时日,想来那少年也不会错了。” 众人台下低声细语,有震惊c有哑然c有羡慕 这简直就是含着金汤匙修行的! 明溪隔着树上远的距离,都能听到树下那些弟子说话,看他们那样的反应,又听到他们说出长渊最高心法,总觉着在哪里听过一样,突然看向比试台上的少年,眼里莫名生出奇怪的眼神,转头又向一原c木挽香说道:“之前我有听师姐说过长渊最高心法,那是个什么神通?” 一原眼皮跳了跳,然后正色的说道:“一气三清,分心化神!” “不懂。”明溪和木挽香听完直摇头。 “不懂就看吧,我可是见识过。”一原满是得意的回答,丝毫不理会她们两人甩来的白眼。 台上慕长白抬头看着愈发阴沉的天空,忽然笑对着对面少年说道:“沧离,开始吧。不然这雨,可会打扰我们啊。” 沧离也是抬头微微一望,轻呼一声,忽然露出了旁人少见的笑,答即使对面是慕长白,他的笑依然没有多少波澜,只答道:“这是自然。不过沧离自知如今修为难胜慕师兄,所以不知道慕师兄肯否答应沧离一个小要求?” 那语气淡而清朗,慕长白眼眸一闪,只问了一句:“什么要求?” “今日不比仙法,只比剑法。” 此句一出,立即在广场上掀起话浪,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听着这般要求实在是奇怪。 长渊剑法共分三脉十八居,虽有不同却都是传自开派祖师之手,本是同根衍生而来,之前大多弟子在台上比试时所用的剑法,大多都是长渊剑法,偶尔一些则是参悟了长渊一些仙籍秘法修炼值大成境界,例如三脉弟子,慕长白c墨文及其他人。 稍微片刻,慕长白凝目过后,竟是爽朗一笑,答道:“好!” 一字激昂而落,场上顿时大风骤起,刮得众人面部生疼,等到他们再次看过去,慕长白手中已经出现了他的仙剑“无痕”,雪白如银的剑身仿佛能穿透一切,更带锋芒。 眼看比试就要开始。 “嗡!” 两道剑啸声齐齐响起,剑光凌空对之,下一刻,两番身影腾飞而起,白光与黄光各占半边天,行云流水般的剑法忽然被使出,众人只觉眼中缭乱万分,竟丝毫看不透两人的剑法,眼中闪现的只有呼呼而过的剑影,一转瞬间,便又不知是什么剑式了。 如此快的剑法当真让人眼含震惊,台上这一刻还在一处斗着,下一瞬便闪现在空中,又是激烈一斗。一招一式,仿佛就是不出世的山中绝世之功,蕴含着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威势。 慕长白眼眸凌厉,凭空一剑斜劈而下,剑刃铿锵之声如此刺耳,反手又是极快一剑横过,竟被沧离轻巧躲过,而少年旋身飞跃而起,剑如长虹,直接刺来,这气势刚烈之极,慕长白微微侧开身子,同时无痕闪起银光,带着一股飘逸逍遥的柔和之力,在触碰到斩龙剑时,缓缓将其的威势化为虚无,“铛”的一声,两人身形一退,眨眼间又落回原地! 场上雅雀无声,众人都震惊不已。 恍惚间,两人已经比试了两百余招,将两大脉的剑法都发挥的淋漓尽致,仿佛没有仙法在身,这剑法也像有了自己的灵魂一样,比之前任何一场比试可以说也是不逞多让。 “爽快!”慕长白看着手中渐渐亮起的无痕剑,那温暖的脸庞下也有一丝傲气,“沧离,你的剑法,可不比你的墨文师兄差多少呢。” “不敢,沧离现在怎敢跟墨文师兄比。”沧离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答语道。 “轰隆!”一声大响,天上传来雷鸣,一道白中带着有些暗沉的闪电无情的划破天空,如此阴暗的天空瞬间别撕裂成数块。片刻之后豆大的雨水仿佛小石子一般狠狠落了下来,瞬间将方圆几十里地方都无情的覆盖。 那雨水来的突然,又来的迅猛,今年的春雨来的当真不一样。长渊许多弟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淋了个落汤鸡,几刻之后,整座广场中央忽然出现一座法阵,很快变化成光幕将那雨水阻隔在外。 那是玉渡的手笔。 光幕里,许多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急忙整理自己湿了的衣饰,其中还不免一些人看了看长渊外头,转眼天地之间,一片昏暗,倾盆大雨,滂沱而下,电闪雷鸣,猖狂呼啸。 明溪望着布满天际的雷弧,赶紧叫一原和木挽香从树上下去,她可是听着小月儿说下雨天不可以躲在树下的,不然会遭雷劈的。 等三人下去之后,明溪也是无奈的看着自己湿淋淋的衣服,还有细小的残留的雨珠正顺着她的发间流淌而下,一阵凉风越过光幕吹来,她竟然不由自主的哆嗦了几下,当即连续几个喷嚏打了出来。 此时木挽香和一原也是一身湿,整理过后看着明溪有些红的脸颊,也没有留意什么。三人挤着拥挤的人群,登起小腿,生怕错过了现在最精彩的一幕。 突如其来的大雨早已经将台上两人的衣服湿了大半,残留的雨珠沾在墨色的长发边,滴在光滑的剑刃上,顺着剑身滑落而下。 两人从刚才说完话,便一动不动。 “沧离,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参悟的长渊心法。”慕长白忽然一抖手中的无痕剑,那豆大的水珠一瞬间散尽,他的心里仿佛有着一丝的低叹,但面对着那位少年,他竟然有些期望。 众人听得慕长白这番话,心中留有的猜测终于证实了,但饶是如此,也掩饰不住他们此刻心中的震惊。 长渊心法? 千百年来,长渊无数前辈仙长前赴后继去领悟苦修,纵是天资卓越,都未免能够参悟此番高深莫测的心法,心法的内容很简单,寥寥八字,一气呵成:一气三清,分心化神! 正是一原之前所说。 但就是这简单八字,莫说如今的慕长白,就是那受人崇敬的三大仙尊,也没能在这句话中参悟得道。 但是,却被如今年仅十二左右的少年有所参悟,可见仙缘着实不浅。 比试台上,沧离随着慕长白的话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之上慢慢有着光华涌现,继而延伸至全身,银色的流苏极为耀眼,光幕外那狂风骤雨更是因此像是失去理性一样,疯狂的轰撞着,呜呜大作。 银色光柱从天而降,将少年笼罩,像是得到了上天的庇护,那里,有着一道衣袂飘扬的少年,迎风荡然而立。 “真像啊。”观望台上,玉渡神色恍惚迷离,苍老的容貌像是穿越了千百年,回到了过去,再一次看到了想看到的人。 那是谁呢?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沧桑人世,如今只剩下了谁? 五百年了,当年的毛头小子,如今的白发老人。 玉渡的老眼忽然有些湿了,旁边卓云天与休宁早早注意到了,却是没有出口说话,他们对视一番后,也只得微微叹气,将视线又是移到那道光柱上。 下一刻,天地忽然安静下来,光华散去,所有人看着比试台上,那里,有三个一模一样的少年缓步走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尾声 “这,就是长渊心法?” 比试台上忽然出现的三道身影,直接让全场弟子惊声疑问,个个睁大着眼睛,都以为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便想使劲瞧出三人有何不同,可到最后,他们真切的感受到,气息如出一辙,一个人,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三个人。 心中猛然一震,众人失声哑然。 “怎样,是不是很神奇?” 一原看着这副情景,脸上忽然扬起淡笑,只剩下明溪和木挽香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三个少年。 慕长白眼凝精光,一直温和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动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最后也只化作一句惊叹:“甚好!” 三位少年对视过后,心灵相通,横手一现,斩龙剑在手,随后对着慕长白淡笑一番,气度逸然,三人的声音齐齐开口道:“长白师兄,请赐教。” 下一刻,三人各自化为一道闪光,几息瞬间便出现在慕长白的周围,直接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斩龙剑挥舞着,威势长劈而下,眼见没有躲开的空隙,慕长白当即挥剑迎击,“铛铛铛”三声脆响,慕长白用其极快的剑式迅速将攻势瓦解。 然而不等他有下一刻反应,沧离剑啸声如风而临,依旧是之前施展过的剑法,但如今可是三人齐齐施展,威能比起之前可是胜了许多。 慕长白脚尖一点,腾飞至空中,长渊剑法转瞬反击,凌厉锋锐的剑式没有一丝余赘,伴着罡风,直扫而下。 嘭! 台上的空气仿佛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刺耳的碰撞声直接将修为尚浅的人捂住了耳朵,胸前气血翻涌。 众人只见三剑齐上,慕长白剑尖朝下,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下来,剑锋对立,气刃横飞,光辉肆意。光幕外狂风大作,风声急促,令众人不容得有片刻喘息,慕长白下落之势极快,但终究在那电光火石之际,三道人影直接分散开来。 少年散开,立于比试台边,慕长白立于比试台中央,这般布局,明眼人都开得出来,慕长白仍旧是被围之势。 刹那间,少年又是发起攻势,台上愈来愈烈的罡风像是洪荒猛兽,不断响起撕心裂肺的怒吼,仿佛在诉说着不愿妥协的命运,终究在那以后,又是化作了两人在台上激烈的剑法比拼。 一剑躲开,两剑又来,慕长白反应未及,右边衣袖长袍竟被割裂了下来,众人大惊。少年此时运用一气三清之法,竟慢慢将局势往他那边靠拢,大有利之势! 长渊剑法被少年恢弘挥洒,在这天地变色c风雨狂骤的长渊上,慕长白竟然只能呈作抵挡之势。一气三清之法太过于玄妙,一人三身,彼此心意相通,若是修炼到大成境界,分分合合,随心而欲,更是出奇。 不愧为长渊最高深的心法!若是配上奇术仙法,那威能,怕真是天下少有。 沧离眼见局势有利,加快攻势,思绪心神来回在三人身上移动,默契配合间,简直完美。 饶是如此,慕长白也没出现慌张的势头,倒是如今,他心性沉稳,凌厉的接下三人极猛的攻势,不知不觉,他的步法慢慢变得奇妙起来,等到有人认出来,当下便不由呼出:“神通影无踪。” 那慕长白施展的,正是此次作为奖励之一的神通影无踪。之前这神通也是作为奖励出现在祭剑会上被慕长白所获,如今施展出来倒令许多人目生精光,难以自拔。 只见那步伐如影,踏步如星,若是有人从中俯瞰而下,可见慕长白的步法犹如宏图星辰,又似八卦奇象,明明看似杂乱无章,暗地里却仿佛有着一条引导着的线,不断躲过来自沧离的剑。 又有几道口子从白袍下撕裂,众人只觉着自己手心紧紧捏着一把冷汗,眼见台上白热化的阶段就要迎来终结,慕长白也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沧离毕竟是少年,心性总比慕长白要差些,当下见局势大好,思绪飘动,三道身影长挥剑身,手持斩龙剑,伴着罡风劲力,迅猛落下。 躲过一剑,慕长白眼中闪过一抹光芒。 又是一剑,慕长白旋身腾空,直飞而上。 最后一剑,已经随着他,悄然而来。 此刻沧离化身的三道身影彼此间都隔着几丈距离,说他们形单影只来说也不为过。 慕长白终于在此刻露出了平常的浅笑,他凝视着手中的无痕剑,淡淡的银光忽而迸发出猛烈刺眼的光芒,在这天昏地暗中,恍如一朵不敢靠近的白莲,让人直接睁不开眼,失了神。 最后一剑来临,只听着“铛”的一声,注意不及的沧离本就被那白光弄的紧闭双目,然后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斩龙剑被弹开,自己的一道身影仿佛受了致命一击,承受不住便成了一抹生烟,徐徐散去。 不过几息,没等沧离再度反应过来,又一道□□也随之散去。 仿佛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没有人再理外头的风雨呼啸,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比试台上,紧绷的心弦连动都不敢动,此时慕长白的无痕正直指沧离,他犹如释下了千万斤石头,终于吐了出一口长叹。 沧离也已经恢复了一个人,那一气三清之法他终究参悟的太浅,如今被慕长白逐一破去,当下也只是恭声拱手,道:“沧离技浅,长白师兄胜了。” 天地世间,风雨忽止,一片安静。 然后,一阵精彩呐喊的哗然声荡至长渊上下,所有弟子都激动的看着他们,俨然像是目睹了两大旷世奇才的交锋,这慕长白自然不用说,只是那道白衣少年,如此年纪已经惊才艳艳,日后长渊年轻一辈必有他的一席啊。 慕长白垂下了剑,温和的笑声淡淡传来,沧离只听得他说:“再过些年日,等你修为再深些,怕是我也难胜你了。” 年轻男子的声音清朗,没有丝毫的顾及,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就这般直直说了出来。随着天空开始亮了起来,他的笑容愈发像暖人心扉的阳光,驱散了阴云,淡淡的收起了手中的剑,缓步离开了比试台。 台上,少年也从比试台轻跃而下 如此精彩的一天,竟仿佛过了千百年之久,让人不停地回味着,哪怕在茶余饭后c修炼之余,都还能在些许弟子口中娓娓道来 长云峰。 天机阁前,云海山谷若隐若现,天上乌云渐渐散开,清辉月光高挂,与下午突袭的狂风骤雨截然不同,到处虽有残留的积水残珠,角落里偶尔开始有了虫鸣声,这时节,慢慢走向夏季了。 晚膳之余,明溪四人看着阁中央笑的合不拢的玉渡,大概也是明白其中之意,心里都是不由一笑,特别是林千枫三人,他们来的时日比明溪长,玉渡这样的样子真是少见,看这老头,平日里总是装严厉c爱训人,没成想如今林千枫只是进了八席之位,便已经笑颜成欢,若是拿个好一点的名次,岂不是要吹上天去? 四人心中明白就好,也不去打扰,乖乖做好本分之事,勤勉修炼,到了深夜时刻,也都各自回到屋中去了。 “呼呼。” 伴着一吐一吸,收腹合掌,明溪盘坐在床边,靠近窗户边,淡淡的紫色光晕随着她最后念完口诀便徐徐散去,这筑基仙法,掌握吐纳天地灵气,运筹帷幄,她如今比起之前又是精进了许多。 谁能想到,当初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少女,为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一切从零开始呢? 她抬头看着屋顶,又侧头看窗边翠竹,小小的身子穿着轻薄衣服,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是冷了吗? 此刻,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天一原说的话瞬间从她的脑海里翻涌了出来,与屋外风铃轻脆悦耳的碎音一起,思绪慢慢恍惚飘着。 她,又想起了比试台上那个白衣飘扬的少年。 比试之后,沧离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了广场,而是离开玉台之后,穿过人群,径直走向那巨树的方向,一路上,可是惹来一些女弟子充满艳意的目光,多少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弟子心里都艳羡与他结成修仙侠侣,只可惜,那少年却一眼都未曾看过她们。 直到他停在了明溪附近,一原见状赶紧上前轻锤了他一拳,笑意实在浓厚,口中大咧咧的说着刚才比试的精彩,可他却始终一言不发,许久才动了动眼睫,淡漠的脸庞丝毫没有比试落败的气馁,但见他看着明溪一身湿透的衣饰,竟不提刚才比试之事,转而说道:“你湿了衣饰,当心着凉。” 那一句话,说的虽少,明溪竟有些惊讶,她对视着他的眼睛,深深眸间有着些许的担忧之意,那是担心她吗? 心里面忽然有着莫名其妙的感觉从最深处涌出来,可到最后她清醒了过来,原来一原说的自己走神了,不过是自己心中一直有个模糊的身影,自己看着那个少年,那个与小月儿年纪相仿的沧离,她担心他罢了。 那她担心的是谁呢? “唰。” 一声紧凑,明溪登时起坐,睁大了双眼,眸光流转,倒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形,她终于明白这几天心中有些失神落魄的感觉了。 小月儿! 尽管这几天都是祭剑会的盛日大典,到处都是夺人注目的仙家奇术,可自己心里面也随着这祭剑会的进展渐渐不安起来,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隐隐感觉到远方,有一个日夜思念的人,在受着煎熬 一口闷气抵在胸口,明溪抬头望着窗边浅月,天空还有些许的阴雾没散,心间起伏加快,明溪只感觉到自己浑身忽然一热,后头一重,眼前视野渐渐模糊,脑海意识慢慢退去,随着心底深处最深的思念,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终于倒在了床上,粗重的喘息声渐热渐冷,再没了声音。 这深深夜里,有谁知否? 云遮浅月,凉风呜呜,有谁去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落幕 虚无尽头的黑暗,慢慢笼罩着整个世界,明溪站在这黑暗里,想伸手去触摸,可是如地狱一般冰冷,无力从指间传来,透过骨骼深入内心,她只能往前走着,整个黑暗,唯只有她一人。 突然,前方有光亮,有水声,有风声。 一句令她心头一震的声音从前方响起,那声音仿佛只对她温柔,她心中狂喜,知道那出声之人。 “小溪儿,看我抓的大鱼!” 那声音洋溢着欢笑,透露着温柔,明溪欢笑着加快了脚步,努力朝着前方跑去,眼前出现一条山谷溪流,清澈透凉的水流正缓缓而行,脚下圆滑碎石遍布,周围一大群鱼儿正大肆乱窜。 阳光正好,微风也轻,少年欢笑,手中木叉尖处有一大鱼,还在活蹦乱跳的挣扎。 明溪高兴的应了一声,正想再往前 眼前突然一黑,又是黑暗从四周涌来,恍如潮水一般彻凉透骨,明溪呆呆的站在深处,失落充斥着四肢百骨,眼神低垂,像着一个毫无生色的人,又仿佛失去了想要前进的方向。 又一处光亮在不远的地方闪着,几乎同时又有一道声音从那里传来,有些嘹亮,有些空旷,有些激扬。 “小溪儿,以后我会带你吃遍全天下最好吃的美食,带你观尽全天下最美的奇景,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好不好?” 简单的一字“好”从明溪口中迅速说出,她的眼眶瞬间通红,当即又往那里跑去,生怕再错过了什么。 明空皓月,繁星满天,空旷的草原上,微风徐徐,少年站在夜空下,旁边一堆野味果脯,面对着月光星辰,面对着苍茫天地,面对着他想要说这些话的人儿,大声,大喊。 声音无穷无尽,消失在草原上,却藏进了两人的心间 黑暗再次袭来,周围再一次孤单,明溪只身处在冰凉的世界里,孑然独行,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光亮闪过,又消失,再闪过,又消失,仿佛就像一个遥不可触及的轮回,明溪不断想起与小月儿的记忆,然后又生生被揉碎而去。 直到,她走累了,再也走不动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幽幽的光束,少年身影轻步踏来,明溪怔怔看着熟悉的脸庞,那深深镂刻在心间的模样,没有了荒城里那般落魄的样子,细细一看,墨发飘舞,眉宇微扬,眼神柔和,微微俯着的脸庞俊逸绝伦,嘴角正好温和的淡笑着,看着明溪。 此刻的他,上身没有任何衣物,胸前如魅的月牙印记淡淡的发着光。 “小溪儿。” 一声。 “小溪儿。” 两声。 声音越来越远,明溪分明见着少年的身形又慢慢的往后退,仿佛即将要离他而去。 “小月儿,不要!” 害怕的声音猛然脱口而出,明溪突然努力追逐,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她怕,她怕再一次失去眼前的这个少年。 黑暗的世界里,一个少女追着一个少年,眼看着就要追上,那手与手的距离不过只差丝毫半分的一点儿,可就是这半点儿,仿佛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遥不可及,女孩儿的眼角有什么东西滴落。 “不要啊!” 不知道,是谁在努力追逐?又是谁,在黑暗中绝望惊呼? 然而,心灰意冷还没有结束,那沉睡的梦魇还没有醒来,一声又一声哀嚎绝泣从少年的身后响起,恍如孤魂野鬼,无处可去,最后明溪亲眼见着那一只只触目惊心的血手从背后黑暗伸出,抓住了少年的手,抓住了少年的脚,还有肩膀c胸腹c全身上下。 那触目惊心的血手,化作了深不见长的锁链,扣在了少年全身,一处不漏! 慢慢,将他拖向黑暗 明溪的心空了下去,半跪在黑暗的世界里大声哭着,她想大声呼喊,可是张大了口,却一个字都出不来。 眼前一片漆黑,冰冷犹如潮水涌上了身体,周围黑暗更加黑,慢慢将她笼罩而尽。 “啊!” 明溪一声惊叫,翻身而起,冷汗涔涔,喘息不止,俏脸苍白。 湿热的头巾从额间掉下,明溪一身薄衣,半身被床褥盖住,秀发落下,柔和的阳光正巧从窗边翠竹间透过,将她照映的有些睁不开眼。 只不过此刻,她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微微紧握,黑暗的冰冷让她仍觉着孤寂无助。 原来是梦。 可为何心中的不安,竟是如此真实? “哒哒。” 轻缓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正当明溪心绪不宁时,门边响起了一声略微高兴的女音,熟悉且亲切,她抬头凝看,正是采苓。 “小师妹醒了。” 采苓手中端着一碗东西,淡淡的清苦瞬间溢满房间,明溪乍一闻到,竟有些难受,小脸一白,脑袋感觉有重物压着一样,当即扶着床边喘息。 采苓见状,立即走了过来,小心放下手中瓷碗,玉手轻探明溪额头,过了一会儿,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轻叹道:“还好退了热。” 明溪一窒,有些无力的问道:“大师姐,我这是怎么了?” 说来这般,采苓也是无奈一叹,眉头低蹙,说道:“小师妹,你淋雨受风着凉”话说到这里一顿,“再再加上你之前也受了一些山露湿气,体温骤升,五天前那晚竟直接晕了过去。” “什么?”明溪一惊,乍口出声,“五天?我睡了五天?” 采苓当即点了点头,只是那美眸看着明溪,发隙间有着冷汗冒出,俏脸微白,当初一发现明溪时候,她正显得很是无力,浑身蜷缩,一时冷一时热,到最后直接高温不退,沙哑的声音细细的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小月儿小月儿” 一想起当时的情况,采苓的脸色也是一黯,当即叫来了玉渡c林千枫和肖忆,等到玉渡把脉之后,稍微说了一些情况,几人的心才微微松了一下,可饶是如此,明溪竟也在床上昏睡了五天之久。 采苓微微涩声说着:“这五天,你可一直叫着小月儿这个名字”话音刚落,采苓便见到明溪的脸又白了几分,却又不再说下去。 “五天了。”明溪喃喃自语,低头默然,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采苓见状,也是微叹,顺手将桌上瓷碗端起,那碗中清苦味道飘来,只微微一说:“小师妹,先喝了药吧,好得快些。” 明溪接过,看着黑而浓的药汁,随即一饮而尽,猛烈的清苦自口中而入,留于喉中,明溪长呼一声,眉头紧紧蹙着,看得采苓一时掩嘴而笑。 “哈,小师妹醒了。”房间外又传来一道潇洒的笑声,只见林千枫像只偷鸡摸狗的小贼一样,微微伏在房门前四处打量,见明溪醒来,当下开心的忘声大叫。 采苓看着林千枫,无奈摇一摇头,没好气的说:“进来就进来呗,偷偷摸摸干嘛?” “不了,不了。”林千枫笑嘻嘻答道,“我看见小师妹没事了就好啦。” 明溪看的奇怪,摸了摸渐渐感觉不重的头,问道:“林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做错了事,就该骂该罚!”采苓的口气义正言辞,像是代表着某一类人,训斥着门边的男子。 “怎么了?” 采苓一愣,脸上微红,但最后看着林千枫,像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怒从中来,最后只化作一句长叹罢了。 倒是林千枫有些老实,当即摸着头无奈说道:“小师妹不知,祭剑会于前日结束了。” “那么快!”明溪一怔,张了张嘴,不过想起来自己忽然昏睡了这么多天,算算日子,的确已经结束了。 如此盛况,竟就这样错过了。 明溪目光打转,没有想清楚,又是问道:“那又是为何?” 林千枫苦笑一声,今日玉渡与肖忆前往长天峰,不在这里,他勉强思虑几番,才发觉自己所做之事实在难以开口,当即拍了拍脑袋,不知作何解释才好。 采苓也不再理会,接过明溪空空的瓷碗,侧头对着明溪说:“不要理你林师兄了,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我们不管。”说完还不忘坏笑几下。 林千枫当即傻眼,怎么自己就摊上这样一个师姐?一个胳膊肘总往外拐的师姐。 “罢了罢了,我再去便就是了。”林千枫叹笑一声,本想离去,又停了下来,道,“对了,小师妹,之前有位木姑娘来探过你,说你醒了无论如何都要告诉她一声,哎,师兄就辛苦点做个跑腿的,帮你说一声啊。” 明溪一顿,刚反应过来那人大概是木挽香,本想说点什么,却见林千枫早已消失在房门边,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嗯,沧离也来看你了。”采苓听着林千枫的话,倒是提醒了她,随后也想起了那白衣少年,当即说道。 只是那少年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却没有进来,他应该没有听见明溪嘴中说什么了。 明溪又是一滞,心里有些讶然,也没想到他会来探她。其实若是了解他的人想必都清楚,那个少年,不过是外冷内热的性子罢了。 床边翠竹发出“沙沙”的碎音,几天前的滂沱大雨早已经踪觅难寻,房间一下子静了下来。 “对了,大师姐,可否与我讲讲祭剑会后来怎样了?如今结果如何?”明溪当下先打破安静,说来她现在也是对祭剑会的结果有些好奇罢了。 采苓笑了几声,温和的应道:“可以啊。” 就这样,在安静片刻之后,房间里又响起了交谈的声音,还经常伴有奇怪的呼声,有惊喜,有讶然,两道声音如轻乐竹丝,在那长云峰上,幽幽不绝。 五年一度的祭剑会已经过去,转眼时间匆匆,长渊众弟子也随之回到正常的修炼生活去了,只是偶尔会有弟子驻足在那通往三清殿的长梯前,那里有一块崭新的石碑嵌立,石碑色质深沉,质地光滑,碑上顶部刻有深深的三个字“长渊杰”! 石碑上,自上而下有十个人名整齐排着,经过这里的弟子看着碑上的名字,眼里都深深的有着炽热的崇意,那是多少人的梦想,希望有朝一日,那里,会出现自己的名字啊! 无论男女弟子,都在为自己心中的信仰,努力奋斗着。 世上之人,不都也是吗? 火热的敬意没有散去,石碑上刻着的荣耀不会消失,所有的弟子都注目着石碑,看着那里的名字。 第一席,慕长白! 第二席,墨文! 第三席,夜笑南! 第四席,苏素馨! 往下看,熟悉的字目出现。 第六席,林千枫! 第九席,沧离! 第一席依旧是慕长白,那深深镌刻着的字,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令得目睹过的弟子精神着实一振,在他们的眼里,仿佛就有这样一个人,光辉与荣耀并存。 听当时在场的弟子说道,那最后一场的比试依旧是慕长白与墨文之间的比试,两大年轻才子之前已经有过数次交锋,比试之华丽强过之前任何一场,那原本白着的天空因他们暗淡,那微凉的轻风因他们狂啸,所战之处,无所不及,令人心中震然大惊,长渊年轻一辈的翘楚之争,当真过眼难忘! 相较于其他比试,众人谈笑之余,竟想起林千枫与苏素馨的那场,不免在感叹的同时,又会意一笑。 至于缘由,只记得当时女弟子掩面羞涩,嗔声失叫,男弟子则目瞪口呆,咽喉吞吐间,有人大惊之后,竖起拇指,暗自佩服。 那一刻,青天白云,白鸟过际,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所有人都注目在场上男子与女子,女子细腰被男子微微揽着,面上遮掩的面纱早已滑落,如此亲密之举,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台下一片噪声忽起,火热的灼意将两人肆意燃烧,慢慢将两人吞噬。 之后,那女子怒火中烧,一时失意发狂,像触及了她的什么,仙法顿时凌厉无比,手中洛水剑光芒大盛,直接将愣住的林千枫打出比试台。 一切,众人眼里看的浅。唯那女子,眼里不容有一丝的热意,全是冰冷! 至于为何会出现那般举止,林千枫可暗暗叫苦,两字而言,便是意外,就好像他这次总会莫名奇妙的发生一些拘礼之外的事情,他也很苦恼啊 比试之后,玉渡老脸都被丢尽了,直接抓来林千枫严惩,将藏经楼大半古籍抄写,还有叫他自己去那百花园谢罪。 明溪想知道林千枫发生了什么,大概便是这个了。 天边白云垂幕,好似帘纱,寒渊流瀑从峰顶汇下,浩荡恢弘,长渊一派朝气,仙气缥缈。这日清晨微凉,远方不知名处,有鸟声啼鸣,满山青翠,幽谷空响。 弟子早练完毕,正欲离开偌大广场。 忽然,有人见到长渊群峰下,玉阳城外的一条大道上,有百余人长队缓缓而来,最后停在那片迷雾古林外,正当众人迷惑不解时,那长队中有一道身影正御空前来,最后落在长渊广场最前边。那人身着淡金衣袍,眉如墨画,目中带光,鬓若刀裁,身形修长,面对着众位长渊弟子,微微一笑,而后随之一道:“诸位仙长,皇甫一杰突兀而来,望请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来者 长天峰,客居殿。 皇甫曦此时端坐在床边,面目微皱,口唇略白。罗氏梳妆打扮好,走近前来,微微抚摸着他的半白头发,温柔如水,眼含秋波,轻道:“陛下这几日可好些了?” 皇甫曦似是笑了一番,将抚摸着他的头发的手握入掌心,温和的触感仿佛就是长久的陪伴,任是风吹雨打,也不会分离。随后他的脸色才稍稍红了些,温笑道:“多亏了玉渡仙尊,感觉好了颇多。” 罗氏听得皇甫曦说这句话,几天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那素净温婉的脸庞也因这几天稍微有些憔悴。皇甫曦看在眼里,心底也是不由一叹,苦涩油然而生,不自主的将掌心的手握的更紧,有些歉意说道:“这几天,你也苦了。” “为了你,又怎会苦呢?”罗氏温婉笑道,像极了昔年彼时为了情爱奋不顾身的豆蔻少女,但随即又是一展愁容,道,“只是陛下突然这般,着实吓了我一跳。” 皇甫曦也不明白,在几天前的夜里忽然觉得自己胸中五脏六腑像被碾碎了一样,气血一时犹如翻江倒海,竟是连吐出几口乌黑的脓血,晕了过去。 还好之后玉渡来的及时,长渊都晓玉渡仙尊不仅通彻玄门奇术,而且对于古今奇医之术也颇有研究,当即便为皇甫曦诊脉了一番,只可惜并未探明因果,最后玉渡皱着眉说只是劳累已久,积劳成疾所致,弄了些仙药灵草补身几天,到了今日,皇甫曦的情况也的确好转了许多。 只是这次祭剑会,他身为贵宾,大半日子竟然只能呆在这殿中养病了。 轻风微荡,徐徐从窗外吹来,罗氏为皇甫曦更好衣裳,弄好仪态,泛黄的古铜镜照映着两人,在这偌大的客殿里,安安静静,只有他们两人。 “吱呀。” 殿外的门突然动了一下,但很快没有声音,两人被这声音一惊,皇甫曦对着门外说道:“有什么事?” 外面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有人恭声敬道:“禀陛下,有只顽劣小猫刚经过,卑职现在将其赶走。” 殿里没有话再传出来。 门外一道少年身影忽然松了一口气,旁边几名护卫恭敬的看着他,片刻其中一人才微微试探的说道:“二皇子,不去见见陛下么?” “罢了,见了面也惹父皇生气。”那少年长叹了一口气,仔细看着,正是一原,此刻他丝毫没有之前懒意洋洋的邋遢样子,一身英气派场,心中似乎确定了什么在乎的事情,又才说下去,“现在知道父皇安然无恙,我便心满意足。你们要好生守护好陛下,这才了我心愿。” 几名护卫瞬间躬身谨记。 天高云淡,风轻飞扬,一道身影就这样孤独的消失在走道尽头,就如当年,一个人孤独的走出皇城,离开了他本不想离开的地方。 又不知过了多久,走道尽头缓缓又出现几道身影,前面两人身着长渊弟子服饰,后面一人跟着他们,慢慢走来,腰间一对玉麟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音,几名门前护卫见到来人,脸庞颜色变得肃穆了几分,身子都不由的僵住起来,只有稍靠前的一名护卫赶紧走了出去,笑脸嘻嘻,一脸恭维的迎了上去,顿时剩余几人的眼中有异色划过,但又不敢动弹。 来人微笑与那两名弟子道别,又听那护卫嘀咕了几句,才缓缓出现在着客居殿门外,几名护卫又躬身敬道:“大皇子!” “嘘嘘。” 那人顿时使了个冷眼,轻轻嘘了一声,随即摆摆手便叫他们散开,但那几名护卫并未听命,少年本笑着的脸庞渐渐收敛,说道:“本皇子要与我父皇母妃叙旧,你们要听么?” 那几人怔住了一下,面面相觑一番过后,最后才慢慢退开,站在了那走道边缘。 那人见他们退去之后,稍微整理了自己的衣饰,左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胸口位置,那里有些鼓鼓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只是那棱角明朗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一瞬间又消失,随后他清了清嗓音,恭声往殿里说道:“父皇,母妃。” 寂静仿佛涌动在殿内殿外,无风却胜似有冷风吹过,殿内明显有人惊异了几分,过了片刻,殿门缓缓而开,皇后罗氏探出了素手,露出了雅容。当她看见站在门外的人时,料是她有些预料,却还是有些震惊的失声的说出了话:“一杰” “正是孩儿。”少年站在门外俊朗的笑着,说道,“母妃想不到孩儿会来吧。” 罗氏看着皇甫一杰,一时间也没缓过神来,但过了许久,才慢慢恢复了神色,但那话语之中还是掩不住她内心的惊讶:“你怎么突然来了?快些进来吧。” 大门阖上,皇甫一杰跟着罗氏走进了客居殿,正巧看见皇甫曦坐在桌前饮着清茶,那清茶味香浓厚,又清新怡人,仿佛闻上一口都觉着神清气爽,精神倍加。皇甫一杰从进门那一刻,便知道了这空气弥漫的味道,是这长渊的灵草妙药所熬制而成的,连他体内的经脉都感觉到了丝丝舒畅。 皇甫一杰跟着罗氏走至皇甫曦一侧,只见少年微垂身子,恭声作揖道:“父皇。” 皇甫曦只淡淡应了一声,微拂衣袖,轻轻将茶杯放下,转身看着俊秀的少年,等到罗氏坐在他的旁边,示意少年坐在另一旁,说道:“坐吧。” “谢父皇。”皇甫一杰又是一拱手,依势坐下。 然而还不等他坐稳,旁边又传来皇甫曦深沉的问话:“你不好好在宫中处理要事,突然跑来这里为何?” “回禀父皇,您离宫多日,儿臣自当尽力处理事务,而且有丞相相助,本应是如鱼得水。”皇甫一杰说到这里,眼里抹过一丝默然,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可半月前,北方蛮荒遗族忽有书信传来,儿臣见信中内容,大吃一惊,原想这般重要之事,丞相也应该有一些见解,可告知他之后,他也拿不定主意,脸色深沉,最后却只能说唯有父皇你才能定夺,儿臣这才来到这里。” 皇甫一杰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那锦囊周边古朴晦涩,还秀着一缕青烟似的条纹,不像宫中之物,然后被皇甫一杰郑重的交于皇甫曦手中。 皇甫曦见着这锦囊,面色深沉,眼神忽然亮了几分,连忙拆开锦囊,一张泛黄的书纸有些干皱,静静的放在他的手中,他的眼里一刻都没有离开那书信,仿佛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许久,他才放下了那古黄色的纸张,闭目思索。 罗氏素雅的脸上现出一抹担忧,连忙问道:“陛下,怎么了?” 皇甫曦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那蛮荒境内,已是容不下他们遗族了。” “什么。”罗氏一惊,“那岂不是那里已经被天灾毁了?” 皇甫曦于是低叹一声,仿佛默认了罗氏所说。旁边少年忽然起身,略微有些歉意的声音响起:“都怪儿臣无能,不能解忧天下,为父皇分忧!” 说完还重重自责了一番。 皇甫曦摆摆手,忽然将手撑在桌前,半掩额头,淡淡的说道:“这种事你自然是做不来的。” 空气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殿内开始弥漫起冷风来,吹得人背脊直凉。 少年微微低头,没有说话,只是那垂着的眼神,看着地上,刹那间充斥着红意,脸色若是被皇甫曦见到,那阴沉的模样势必会被吓到。 这怎么会是一个少年该有的表情? 不过一瞬,却仿佛冰冷的刃刀,深深刻在心底,谁见了,怕都是一生的噩梦。 “事务紧急,看来还得早日回宫罢!”皇甫曦没有理会他,暗暗决意一定,脱口说道。 罗氏看着他,担忧之意由心底而来,温声说道:“陛下,可你的身体” 话音未落,皇甫曦急忙打断。可这一刻却并未瞒过皇甫一杰,只见他抬头,刚才表情早已经恢复如常,连忙试探说道:“父皇的身体怎样了?” “没事,无恙。”皇甫曦平声说道,没有丝毫波澜。 皇甫一杰听完,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眼眸深深的看着皇甫曦有些白的脸色,那青白的唇有些干涩,明明才刚刚饮完桌上清茶,又怎会有这般模样? 忽然有微微一松的口气传来,很轻微,很轻微 “对了,父皇母妃,怎么不见一原皇弟和挽香妹妹?”皇甫一杰忽然话锋一转,略带低叹,“我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他们呢?” 罗氏挽了一下秀丽长发,有些落寞的低叹从嘴中轻传而出,失望之色也慢慢浮在脸上,轻道:“半月有余,都未能见到一原那孩子一面,都不知道他如何了,只能从挽香口中知道一些那孩子的情况罢了。” “挽香妹妹有来?” 罗氏螓首轻点,幽幽叹息,皇甫一杰听完倒是露出了笑意,不过顷刻,他的眼神忽而变得难以看透,淡声说着:“一原皇弟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懂父皇母妃的苦心,当初一声不响就这样走了,如今知道父皇母妃在这里也不主动请安,真是该” “好了。”皇甫曦沉声打断,“你赶紧去准备好诸事,就不管那逆子了,早日启程回宫吧。” 皇甫一杰顿时停住了声,神色一紧,也只得应道:“是。” 罗氏起身,引着少年走向客居殿外,直至门口停下,才温声说道:“挽香住在临近长灵峰处的‘莺歌院’里,你去看看她吧,顺便去长灵峰看看你的皇弟,你兄弟两人多年未见,想必也有许多话说吧。” 皇甫一杰听着,眼眸中的亮光闪动了一下,最后笑着,缓缓的道:“对啊,是有好多话没有说了呢。” 那话里,忽然多了些莫名的感觉,恍然间,原本光如白昼的眸子瞬间凝成黑暗的洞穴,仿佛将世间一切都吞噬殆尽,容不得丝毫异物。 殿门悄然关上,空空荡荡,只留下皇甫一杰,如立秋风中,尽似孤单人,谁也近不得,谁也应不了。 这世上孤单,会不会就是这样一刻? 少年孑然独立,忽而转身,望向那青天长空,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这种事情你自然是做不来的”,一句又一句,硬生生的刻在心里,最后他的口中传来没有情感的低语:“我刚来见你一面,凭什么,就这么看不起我!” 话里不甘不愿,竟是如此浓烈。许久,那身影才消失在殿外,远处守卫才缓缓走前来,继续他们的职责。 巍巍青峰如翠玉,暖暖春风如沐光,长渊盛景依旧,一如往常。 长云峰上,天机阁中,明溪房内。 玉渡轻轻放下明溪的小手,拂了拂长长的袖袍,一旁采苓和木挽香静静地站着,等着玉渡说话。特别是木挽香,自从昨日听到林千枫的传话,知道了明溪昏睡五日之后终于醒来了,今日一大早便来了长云峰,早早地来探望明溪来了,这让明溪心里倒是暖了几分,似乎好久没有人这么将她放在心上了。 “身体已无大恙,再调理两三日便好了。”玉渡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小女孩,水灵的眼睛瞪得老大,顿时让他觉着有些心疼,自己好不容易收个好苗子,可不能就这样什么都没教,就落下一个看管不严的糊涂师尊的名声了。 采苓与木挽香听到玉渡说完话,心里紧着的心也松了不少,只是这病还未痊愈,她们看着明溪还有些透白的脸色,担忧之色还是浮现在她们脸上,久久不能退去。 明溪泛着眸光,看着玉渡,小嘴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出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出声。随后她看着后边采苓和木挽香,才勉强露出浅浅的笑容,说道:“没事了,再过几日就好了。 ” 玉渡探完脉之后,便起身带着采苓走出了房门,在房外,明溪和木挽香听见外头有着低声细语,八成是玉渡嘱咐采苓再去弄些祛病的灵药,让明溪早些好得快罢了。 房内忽然有些安静了,明溪觉着躺着有些不自在,便起身靠在床边,她的视线再次落在木挽香身上,此时她也走近前来,坐在一处,明溪忽然充满感激的说道:“谢谢你来看我了。” “没事啊。”木挽香莞尔一笑,轻说道,“如今看到你没有事,我别提多高兴了。” “这意外我也没想到呢。”明溪探了探微凉的额头,已经没有了之前灼热的感觉,想来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木挽香接过明溪的小手,紧紧相握,总是欢声笑语般的语气每每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只听她轻轻道:“对啊,意外总是猝不及防的呢。想当初,我与你相识,可都是因为一原哥哥呢,如今回想起来,我倒是很高兴能够认识你呢。长渊之上,你是我真正认识的第一个人呢。” 明溪有些惊讶,轻问道:“是吗?” “当然了。”木挽香欢笑着,说着话,还不忘哼几声,“哪里像当初有些人,死皮赖脸的讨好我,那种人最讨厌了。” 明溪微微一笑,简单应了一声。 木挽香顿时觉得自己扯得有些远,自然不会再说下去。只不过她的眼睛忽然泛起精光,双手握住明溪的手,更紧,然后轻声疑问说:“那个,小月儿是哪位啊?” “什么?”明溪顿时一怔,心里咯噔了几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木挽香被她模样怔住了片刻,才稍稍说下去:“啊,只是之前来看你,那时的你还昏睡不醒,你的嘴里一直念叨着小月儿,当时可都听见了呢” 明溪忽然沉默了下去,无言。 房间里显得片刻安静,半晌,木挽香又是说道:“我是不是提到什么不该提的事情了?” 明溪的眼神黯淡,似有低叹,身子在木挽香眼里看着有些微微颤抖。许久,明溪仿佛放下了什么,才缓缓出口,说道:“不是,不是。” 木挽香微微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脱口说道:“那是什么?” 明溪沉住了气,默然无语,只是脸色有些青白,随后她才轻呼一声,开口说道:“小月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很重要的人。” “那,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木挽香想了一下,这一直以来,明溪似乎都是孤独一人,除了这长云峰上的诸位师兄师姐,她似乎也没有相识的人了,然后又是不经意一问。 明溪恍惚迷乱,小小身子都忍不住抖了几下,似乎心底有什么事情在扰乱她的思绪,醒来前的噩梦恍如眼前,一如刚才,挥之不去。 那时候,她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 明溪喘了一口气,低声说:“所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 “他也在这里?”木挽香稍微有些惊喜的问道。 明溪摇摇头。 木挽香头一沉,脸上出现一丝失望之色。 明溪反而出口安慰道:“我是听人说,长渊仙派有奇术,学到了它,自然可以找到小月儿。”这话说的,倒更像是安慰她自己了,原本她刚才就是想问玉渡何时能够修习那奇术之法,只因她心里再难等下去,可最后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现在,连后悔都没有用了,因为她不知道,玉渡何时会教她修炼之法? 木挽香听着明溪说的话,眼光一亮,乍然问道:“还有这般奇妙仙法?我一直以为仙人学的就是一些耍刀弄剑的降妖除魔之术呢!” 明溪一笑,倒也使不可置否的应了,她初来之时,也以为仙人是不吃饭的呢,现在想想,还不都是世间凡人太过崇敬仙人,将他们说的如此神奇。 “不过,我相信明溪你一定能行的。”木挽香欢声笑着,一边鼓励还一边紧握着明溪的手,这让明溪心里瞬间淌过一股暖流,很是高兴。 和曦的微风自窗外拂面而至,暖人心脾,气爽神清。 仿佛时间过得很慢,心跳有规律的跳动,不缓不急。两个女孩互相看着,就在一瞬间,忽地相视一笑,轻柔时光里,有豆蔻知音,如此之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千枫与肖忆恰巧从长渊广场早练回来,听他们说到今日又来了个宫里的皇子,叫什么皇甫一杰,木挽香一听这名字就高兴地不得了,一整个欢快的孩子模样,与明溪依依不舍一别后,转身就悠乐的下山去了,留下明溪一阵羡慕。 山风游荡,阁内温凉,此时采苓c林千枫c肖忆三人正闲坐在一处席桌前,桌前茶香扑鼻,采苓没好气的瞥了两人几眼,这两人趁着玉渡不在,一回来就赶紧偷懒,让她这个大师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好茶。”林千枫饮完眼前一杯,当即畅叹道,说完还不忘将茶杯余香又是闻了又闻,一副仿佛享尽世间美好之物的样子,让旁边采苓又是嗤之以鼻。 肖忆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不管那林千枫的样子,顺手端起一杯冒着茶气的清茶,微微凑近鼻前一闻,忽然出声道:“今日这茶,有些不同。” “那是,快试试。”林千枫笑着说道。 丝丝滑意,清甜入口,有芳香绕于舌尖,有醇涩留在喉中,胃暖如火,脑中清凉如许,仿佛沐浴在春日里百花盛开的园子,漫天和风,百花齐放,说不出的暖意,久久不愿散去。 肖忆当即赞道:“当真好茶。喂,你什么时候茶功如此了得了?” “哈哈,哪里,哪里,不要崇拜我,不要崇拜我!”林千枫大笑道,“来,师姐也来一杯。”说完,他亲手端起茶杯奉上,采苓无奈长叹,一把接过,看那透澈的杯底,忽有芬芳飘起,像是某种吸引,采苓一时没忍住,便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 “这茶里,有花的香味。”采苓在饮完茶后,细细品味其中味道,第一句话说出来就是这句。 “还是师姐厉害。”林千枫笑着竖起大拇指,然后他凑近两人,低声说道,“这泡的,可是百花园里的百花呢。” 两人一听,顿时惊住,然后满脸惊恐的看着他,恨不得离他远远地,肖忆更是忍不住说道:“你这小子,师尊叫你去百花园赔罪,你倒好,把别人园子里的花摘来泡茶喝?” “嘘嘘,可别那么大声。”林千枫赶忙捂住肖忆的嘴,低声说话,然后笑嘻嘻的偷乐着,小声说,“就这一次而已,不会有下次了。” “那你赔罪了没?”采苓有些冷的语气悄悄钻进了林千枫的耳边。 林千枫顿时尴尬的摇了摇头,道:“她不肯见我,赔不了” 采苓美脸已经一顿难看之色,她丝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既气又愤的哼了几声,再也不想管林千枫,径直走向了自己房间去。肖忆倒是没好气摇了摇头,看着林千枫,憋着坏笑,两人眼色使来使去,似乎一肚子的意思就在他们的眼色间传的很清楚。 林千枫最后也不管后果了,他又是泡好一盏茶,清香与芬芳比之前更加浓郁,肖忆闻着茶香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不过林千枫这一次,却扬了扬手,笑道:“这一壶可不是我们喝的了,我之前听闻百花园都是活血益气的仙花灵药,所以弄些回来给小师妹养养身子,之前那一壶,只是为这一壶做准备而已。” “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我们之前喝的,就是这一壶的渣。”林千枫没好气的解释着。 肖忆听完一阵无语,若是采苓在这,还不气的吐血。林千枫笑了笑,也不管肖忆一副无语的表情,直接往明溪方向处走去。 天,已经开始慢慢热了起来了。 五月,就要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相见 咻!咻! 两道掠过半空的身影,带着疾风,将周围的湖水都掀的溅起浪花,然后带着凛冽的剑气,相互厮打在一起。 木剑相互碰撞,剑气横生,一横一扫,一劈一挡,炽热的光华从两道身影上迸发出来,长渊的仙法在此刻一览观尽,精湛的剑法来去自由,两人脚下生起云剑,在湖上飞跃,只是那木剑发出的残余剑气,已经将湖面震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两人似乎还不罢休,转眼已经飞至远处湖面,再一次激斗着。 嘭! 某一处湖面有一水柱轰然炸响,直入冲天,那声音恍若惊天一雷,湖面缓缓凝成一个漩涡,片刻一头巨兽猛然从湖中跃出,漫天水花犹如凋零花瓣,它的双眼凝固在远处激斗的两人身上,巨大的身躯抖了一抖,一声咆哮从口中吼出,竟直冲冲的朝着两人跑去。 重如巨山的身子在水面上跑着,没有掀起湖水的涟漪,就仿佛走在地上一般,很迅疾,一刹那间就已经出现在两人的附近。 气流湍急,光晕绚烂,那巨兽哪管两人干嘛,直接上去一顿乱冲,巨足落下,水柱接连冲天,两人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情况发生,当即便落在两处,各自伸出左手,指法一引,脚下云剑纵生,迅速的飘至远处,躲过了庞大的水柱。 巨兽见一招落空,又是一声咆哮,巨嘴忽张,无尽的空气被吸入腹中,然后呼啦啦的往两人方向吐去,劲风乍起,湖浪翻涌,此刻湖上天空隐隐有风雨翻涌之势,湖面顿时泛起一阵大浪,扑面而来,其势之快,两人登时一怔,躲闪不及,瞬间被那滔天大浪吞噬,没了身形。 天空恢复晴朗,湖面也是静静的,只有巨兽庞大的身子站在水面上,狰狞的眼睛盯着岸上两道湿哒哒的身影,许久才发出一声咆哮,听那语气,尽是嘲讽与自我满足,随后抖抖身子,一头扎进湖面,再也不见它的影子。 只留下岸上两道面面相觑的人影。 “这灵尊,什么时候有这一招去了?”一道懒意尽显的少年声音在旁边响起,只见他撩起半只袖子,拧了拧湿透的衣服,无奈的说着。 另一少年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淡淡说道:“什么招不是招,怪你蠢躲不掉而已。” “你”那懒意少年被一气,顿时无语,不过看着他与自己同时湿漉漉的,也没好气的说着,“咱两都一样罢了。” 说话的两人,自然是沧离与一原这两人了。此时他们正是在这长渊后峰,天池之处。 两人收起手中木剑,沿着青石小路,踏过绿草茵坪,转眼就已经走到了一间木屋的地方,推开房门,里面愣是没几样东西,除了必要的衣物,床上几本泛黄的老书,也没有什么东西了。 “你今天来的有些晚,做什么去了?”沧离脱下湿透的衣服,挂在一旁,顿时露出坚实的胸膛,那如玉的身躯如此挺拔,想必任是谁看了,都忍不住鼻血直流吧。 一原突然怔住了,片刻之后才笑道:“只不过去了长天峰而已。” 阳光透过窗□□进来,将沧离的身体镶嵌的发光一样,他的眼睛微微一眯,想起了什么,忽然出口说道:“你终于肯去见他们了么?” “没呢。”一原接道,“我没去见他们。” “见一面又何妨?你有重要的人,为何就放着不管?”沧离又是淡淡说道,语气里忽然有着一抹忧伤。 一原倚着墙身,叹息道:“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成了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也结束了多少不想说下去的借口 沧离停住了动作,长长的低叹了一声,反手就丢给一原一套衣服,淡淡道:“穿上。” “嘿嘿,算你有情有义。”一原接过,一下子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泛白的皮肤下很有质感,修长的线条起伏有致,比起沧离都是不逞多让。 湖水如常,时间过隙,一切都悄无声息。 长灵峰一向以山势秀灵为名,山中青竹绿树杂然,远看过去,终年云霞掩映,低处更有飞泉石瀑,奇花星罗。 青峰矗立,峰上有一座玉宫,散着祥瑞的仙光,与那三清殿c天机阁不同,玉宫既无三清殿那般宏伟壮观,也无天机阁一样的幽静古韵,细细凝望着它,只见玉宫门扉大开,阳光照射而进,正宫之内,有雕刻精细的玉柱屹立,共一十八根,宫内中央设有玉垫,泛起白光,成三三之势共计九数,最上一方,还设有另一玉垫。 这玉宫,一派大气,又不失神圣之感。 玉宫大门之上,赫然雕刻着“逍遥宫”三个大字,正是长渊三大主殿之一,休宁上仙所掌的长灵峰一脉所在! 咻! 一声清啸划过天边,留下一条长长的余迹,再过片刻,逍遥宫前,稳稳落下一道少年的身影,只见他随手拍拍身上风尘,大叹一口长气,便大步走向逍遥宫处。 迎面而来,宫内走出一道飘逸出尘的男子,风姿卓越,脸上总挂着一抹温暖随和的笑容,却不是慕长白,又是何人? “长白师兄好!”清朗的笑声从少年口出传来,少年快步走向前去,笑嘻嘻的拱手一敬。 慕长白见其一如往常一般懒意尽显,无奈的叹笑道:“你这小子,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连早练都没来,是不是要我告诉师尊?” 一原一听登时激灵,笑着讨着的苦叫道:“别,别啊,长白师兄。那早练都是那样,还不如去找沧离练练呢。” “你啊你”慕长白伸出手指戳了戳一原的脑瓜,心中无奈之意更浓,不过他看着一原,却怎么也生不出气愤来,只是转身扭头看着宫内一侧,忽然沉声对着一原说话,很是郑重:“大皇子来了!” 一原在慕长白一说完的那一刻,原本灿笑的脸忽然在一瞬间沉默了下来,仿佛许久之前的回忆涌上心头,那一刻无数复杂的情感闪过眼眸深处,脸上神情五味杂然,可终究到最后,也只归于平静,收敛起笑容,他忽然出声道:“知道了,长白师兄。” 这一刻,他开始不对劲了。 一步一步,轻步走着,可一原觉着,这步伐重如泰山,羁绊着他,仿佛踏出一步,就需要全部勇气和力气才能够做到。 跨过拱廊,行至石路,到了走道尽头,那里,面向峰下,云雾缭绕,白云飘邈,而旁一处,便是他的寝阁,他知道那里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呼呼。 深深呼吸,深深喘气,定下心神。一原努力使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最后他像往常一样走向那里,一个拐角,山风欲来,一原忽然觉着自己睁不开眼,然后在他紧闭双眼的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幽幽而来,传进了他的耳畔之内。 “两年不见,你可好?” 原本还是以为自己有心理准备的,可听到这句话,那熟悉的语气顿时使一原的身子都是一震,紧闭的双眼待山风散去,猛然一睁,一个比他稍大的少年正负手而立,他的身体面向空旷峰底,那里仙云缭绕,物景迷人,而他的脸庞,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侧过来,紧紧盯着一原,淡淡的笑容挂在脸上,像是久久未见的畅欢。 一原停在了原处,一动不动。只是口中低声呢喃着:“皇兄” 那人,正是之前离开客居殿的皇甫一杰! 皇甫一杰终于走了过来,很是轻松的样子,不像一原重重的顿在原地,想动都动不了。 两人对立,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凝望着对方。岁月仓皇,过往匆匆,这许久的光阴,忽然间,一点一丝的从他们心底翻出,涌上心头,百感交集。 最亲的人只离咫尺之间,可是,彼此的心,又是否相互明白呢? 皇甫一杰忽然淡笑了一声,率先出口道:“在这里还习惯吗?” “两年了,有什么不适也早没了。” “也是呢。”皇甫一杰又是一声淡笑,眼里忽然充满回忆,道,“想我当初刚去蜀山之时,也是各种不适,可日子久了,习惯了那种日子,也就没什么好说了。” “你来这里,就只是跟我说这些的吗?”一原微微呼气,不知怎的,他的眼睛竟不敢直视皇甫一杰,瞟向别处,沉声说道。 皇甫一杰听着一原说话的语气慢慢的变了,他的眼眸闪过一丝诡异,不过依旧是平声淡道:“跟自家兄弟磕家常,说这些也不行吗?” “不是不行,而是我不信呢。”一原低沉的说着,这时候他才开始慢慢正视着皇甫一杰,两双眼睛对碰,似含水与火,仿隔一重天。 “哈哈,一原你还是如此,一点没变。”皇甫一杰好像是没忍住,忽然淡笑一声,眼里诡异的异色更是浓郁,随即他打量着一原上下,只见他双袖撸起,露出半臂,衣服有些微松,头发有些乱,整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皇甫一杰饶有兴趣的说着:“只是,你为了逃避与弥补,这种样子怎么够?” 那语气,忽然变得冷冽,像是有着某种怨恨,深深的扎进了一原的心底,咯噔一下子,心跳猛然加速。 寂静,死静,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父皇母妃来此祭天,你连见都没见?”皇甫一杰侧身望向苍茫仙云,悠悠天地,再不去看一原,只是那语气与之前已经慢慢有了不同。 “没有。” “没有还是不敢?” 一原的位置又是一阵沉默,皇甫一杰深邃的眼眸又沉了几分,面上复杂的神情忽有一刻一闪即逝,略带着涩意说道:“这是你欠我的呢。” 一原脸色微变,目光微转,忽然看向了他,心底一阵复杂。曾经无话不说的两兄弟,到如今,一见面就是这般没话可说了。 是什么,在悄然改变着呢? 如果没有那一次意外,一切是不是不一样? 两兄弟,两年不见的兄弟,只剩了各自心中猜不明的心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心事 一原紧捂双手,他终究还是对不住皇甫一杰,脑海里隐藏着很深很深的记忆,即使不愿想起,可就是摆在了那里,想忽略都不行。 两人说话也约莫过了半晌,这时候一句欢乐的女孩声音突然在走道另一处响起,两人回头一看,只见得一道清丽活泼的身影快步走来,俏脸之上洋溢着青春的轻柔浅笑,细细凝看,却不是木挽香,还有谁? “一原哥哥,一杰哥哥!” 高兴的声音再次响起,木挽香离他们越来越近,只是皇甫一杰的脸色在女孩儿说话的那一瞬间便有些阴沉,她先叫的名字,为何总不是他呢? 不过也就短短一刻,他便恢复如常,可见其心性很深难测。 皇甫一杰先是迎了上去,当木挽香清楚地看清皇甫一杰时,本就高兴的脸庞又出现一抹兴奋,顿时欢乐的跳了起来,瞬间拉起皇甫一杰的手,出声说道:“一杰哥哥,许久不见,你又变英俊了啊!” “挽香妹妹不也出落的可以撩人了么?”皇甫一杰伸出双指轻轻敲了敲木挽香的头,淡笑着说道,顿时让少女的脸上闪过一丝绯红,犹如春日的桃花。 一原站在原地,偏过头没有去看他们两叙旧的样子,只是心里莫名有些低落,像是看着心悦的人儿,却不能够去触摸她一样。 “对了,一杰哥哥你为何来了这里?”木挽香盯着皇甫一杰,有一丝疑惑顿生。 皇甫一杰也只淡淡一笑,只道:“宫里的事而已。而且,我也很想念你呀,顺便来看看你。” “是吗?” “是啊。” “不是吧。” “是啊。” 来来回回说了几下,竟一下子逗乐了木挽香,只见她乐呵呵的捂住肚子,似是有些喘不过气来,到最后只摆了个停止的手势,缓缓气。 “一杰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哄我开心。”木挽香故作不笑的神情,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声。 “嗯,你开心最好了。”皇甫一杰也是开口接道,随即他的头稍微偏向一原的地方,眼神凝了凝,没有管他。 木挽香好不容易收起笑容,像是想起来什么,又是说道:“那你刚刚都没来找我。” 皇甫一杰这下倒有些委屈,他无奈的叹道:“我有去找你的莺歌小院,只是这长渊太大,我都差些迷了路,所以就找到这里来了。” 木挽香又是扑哧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光,如此美好。 两人继续絮絮叨叨了一阵,日光渐高,转眼差不多到了晌午时分,峰外仙云有些淡薄,隐隐可见辽阔天地,幽幽青山。山风时大时小,吹得人心头舒爽。 木挽香知道时辰不早了,当下笑着说:“一杰哥哥,要不要去我院子里一起吃饭了?” “正合我意。”一杰顿时摸了摸肚子,苦笑道,“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我还没好好吃过呢。” 木挽香说了那么久,仿佛像是漏掉了什么一般,当即一拍脑门,看向后面一原,立即说道:“呀,我给忘了一原哥哥了。” 然后笑嘻嘻的越过皇甫一杰,凑了过去,小手拉起了一原背后有些微松的衣服,又是说着:“一原哥哥,你来不来?” 一原忽然觉着自己心情平复了许多,只是,他再难与这两人回到以前的时光中,当下只低沉的说下去:“我有些累了,等下回房休息,你们去吧。” 木挽香俏脸一变,听得一原语气有些不对,连忙有些着急的说:“一原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去吧。” 木挽香想继续说下去,可一原却先挣开她的手,独自走向道头尽处,那里显然是他的房间的方向。 “一原,晚上再过来,我们三人,真该好好聚聚。”皇甫一杰忽然转身,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再度出声道,“况且明日,父皇母妃便随我回宫了。” 远处的少年身形一顿,不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慢慢消失在尽头。 “一杰哥哥,那么快就要回去了吗?”木挽香回头,对着他低低的轻声说着。 皇甫一杰应答着,捋了捋衣袖:“是的,毕竟宫里事务紧急呢。要不,挽香妹妹你也回去吧,在这里受苦总归不行的。” “没事的,我在这里陪着一原哥哥,他自己一人在这里两年多,别说有多孤单了,我要陪着他。” 片刻寂静,皇甫一杰低沉一叹,似有不甘。 木挽香拉起他的衣袖,欢乐轻声道:“走吧,去吃饭吧。” 皇甫一杰应了一声,两人转身回走,走过青石路,走过拱廊,就在即将出逍遥宫的一瞬间。 有一道白衣飘然,长发如墨的身影走进宫来,朗目疏眉,浅薄单唇,淡淡的书生味道,但见他正与皇甫一杰c木挽香碰个正着,顿时谦和一笑,微微施礼。 “夜师兄好。”木挽香来了逍遥宫多次,知道一些人的身份也不足为奇,随即笑着回道。 而那人正是休宁上仙的弟子,夜笑南! 夜笑南回应了一声,正要走进去,恰巧从皇甫一杰身旁走过,两双眼睛在空中凝固,仅仅一刻,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楚。在之后,两人又像没有照面一样,犹如路人一般,就此分别。 天,忽然暗了一下。 皇甫一杰与木挽香走出逍遥宫,遥遥向天一望,一抹淡淡的阴云从远方飘过,渐渐消散。天又见万里,清朗晴爽。 两人走下山路,慢慢消失在了长灵峰,莺歌院位于长天峰与长灵峰的交汇处,偏长灵峰不远的地方,只是在走的过程中,皇甫一杰深沉的眼色忽然回头暗暗一望长灵峰的方向,不知何谓。 渐入暮晚,明月初升,清辉肆意的洒满人间,照亮尽处,有是万家灯火安乐图,有是青山秀峰墨水画,但也有些许月光找不到的地方,长渊仙境,如美如痴,可静静的山路里,竹树参差,山虫轻鸣,一片黑影,有些清冷。 哒哒。 似乎有人走在山路,脚步声走得有些慢,也有些重。弯弯转转的山路渐渐变缓,远处已经可以见到弟子们十八居殿通红的灯火,等到竹林尽头,月光能够偶尔照入林间,一道人影拉着长长的影子走出来,长吁了一口气,林间夜风扫过,披着的长发都有些乱,可那人却懒的整理,待整个人露在夜空之下,细细一看,却是一原! 此时他整个人看着异常的深沉,仿佛被某种事情牵绊着,露出了这个年纪不该有异样,脑海里慢慢的想起来傍晚时分的情景,那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一觉从午时睡了好几个时辰,朦朦胧胧醒来竟发现皇甫一杰正坐在他房内的茶桌之前,正细细看着他,只是那脸上挂着的笑着实看着让他心寒。 “你怎么找的这里?”一原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般。 皇甫一杰轻拂了袖袍,忽地站起身来,淡笑道::“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有什么难?”话语落到这里,他倒仔细打量了一原的房间,不大,有些乱,随即摇摇头,继续说,“这比宫里可差远了呢。” 一原沉默不语,凝看着他。 皇甫一杰坐回原位,直视着他,他看着一原一种不修边幅的样子,都忍不住长叹一声,像是同情,更多的是可怜。皇甫一杰又是出声道:“挽香跟我说了许多这里的事情,也包括你。” “我有什么可说。” “在我眼里你当然没有。”皇甫一杰当即冷声说道,可是说完之后呢,一声长叹又回荡在房间里,意味深沉,倒像是一种嘲讽,嘲讽着自己,“可在挽香眼里,你不一样了。” 一原的神色一怔,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那个清丽活泼的女孩儿,记忆深处的痕迹也告诉着他,那个女孩儿,对他意义也非同一般。曾经他是如此想要将心意告诉于她,只可惜,彼时的时光再回不去,眼前的这个人他负了,那个女孩他怕也因自己的任性负了。 一原不敢将自己的心意表现的太显露。 他看着眼前这人,自己的兄长,不知不觉,他与他都变了。 “那你这次来,又是因为什么?”一原此时认真坐起,镇定心神,又是缓缓说道,只是脸上却是神色复杂。 皇甫一杰倒也不迟疑,当即说道:“我要你,劝她回去。” 空气滞涩,异常沉闷,一原心中猛然一震,哑口无言。原本当初木挽香来到这里,他本身也是极不情愿去见的,毕竟当初他来长渊的用意一部分就是这里,虽然绝大部分的原因却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所以木挽香初来之时,他的心里是极其挣扎的,到最后也是用尽冷言冷语c激将之类的方法想将她逼回去,可随着日子久了,他终究还是软下了,再不忍心去伤害那个女孩儿了。 些许久的沉默与安静,两人隔空相视。 “怎么,不肯了?”皇甫一杰打破沉默,疑声问道。 一原又陷入一番沉默与挣扎之中。 皇甫一杰深呼一口气,目光如鹰,犀利的看着一原,然后说的每一个字,都似利刃,狠狠地落在了一原的心头:“若不是那一年狩猎,我们随父皇群臣出游,你玩心太重,拉与我们趁机溜玩,林间偶遇豺狼猛兽,我为护你们离开,硬生生被那些畜生拖入深林。”说到这里,皇甫一杰的眼眸像是着了魔一样,渐渐红了,那是血丝! “原本那时候我推你们上坡,你有机会拉我上去的!” 最后几个字说的如此重,一原的心咯噔一跳,料是他平时一副潇洒懒散c无所在意的样子,此时此刻他都已经在镇定不住,因为皇甫一杰说的话,正是他几年来一直未敢面对的心病。 他知道他有机会的,只是那时的他,完全被吓到了,然后,眼睁睁在惧怕中看着眼前的人被生生拖拽如深林,而他则拉着那时的木挽香慌不择路,越跑越远。 “那时候的我,可是心生绝望啊。”皇甫一杰忽然慨叹道,有一种莫名的笑涌现出来。 皇甫一杰的眼里,重现的似乎是那时候被猛兽撕裂的鲜血,还有他近乎放弃的空洞情绪。 一原听着,心中渐渐沉重,片刻之后,方才长长出了口气,面有无奈,只得低声说道:“我从未想过你能回来,那一段时间,我心惶恐,一闭上眼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就是你的惨叫c你的血,所以所以我祈求上天,若你能够回来,我真的会补偿亏欠你的一切。”说到这里,一原最后重重落下两字。 “皇兄!” “只可惜,你还不清了。”皇甫一杰微冷的声音穿过一原的心畔,然后在一原的眼里,皇甫一杰缓缓起身,那坚毅的脸庞看着是如此的陌生,像是心中抱有大憾又不得不做。忽然陌生的笑浮现在皇甫一杰的脸上,眼含冷光,一原看着为之一怔。 皇甫一杰终于走到他的身前,小声说道:“我变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变了,我受够了当你的皇兄,受够了包庇你的玩性,受够了所有该你来背的黑锅,受够了父皇对我的一屑不顾,甚至我能活着回来都没能改变父皇对我的看法,存在从来就在你的身上,未曾留过我。” 一原的心终于沉了下去,他无法反驳,甚至只能默认,所以他也变了,便成了这副模样。 “一原,我的好弟弟,不要再装下去了,在别人面前一副懒散潇洒c玩世不恭c无所在意的样子。在我看来,你现在不过是自卑自弃的可怜虫罢了。” 皇甫一杰抬头看了看上方,深呼一口气,仿佛将心中积郁许久的怨愤都倾泻而出,半晌才继续出声说道:“我要你的一切,包括挽香!” 一字一句深刻心底,一原不是第一次听到,颤抖的身子终于颓然了下去。 “既然还不清,那就先还你能还的吧。” 皇甫一杰拂了拂衣袖,转身走到门口,一开一合,房里只剩下空荡荡的一原,独自默然。 月光又亮了几分,满天星斗繁多,一原早已在不知不觉走到了莺歌院的大门前,他木然垂首,呆站原地,面上也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该做什么。 但他终究还是跨过青石门槛,走了进去,留下身后一片月光清辉。 之后,他该如何选择面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相聚 莺歌院幽静安心,尚位于十八居殿不远地方,坐落稍僻,很适合怡养心神,此刻月色正好,院内一处石桌边上,放满了大大小小c色泽丰富的糕点,皇甫一杰与木挽香分坐两旁,木挽香见着桌上实在不可多得的美味糕点,小嘴都忍不住咽了咽,微扭的身子着实看出她已经忍到极限了,恨不得敞开肚子吧啦吧啦就开吃了。 只是她是如此想的,可头却时不时看了看外头,眼睛像是盼着什么来到,可见空空的外院没人,又颓然了几分。 “一杰哥哥,一原哥哥来不来?”木挽香耷拉着头,目光回到满桌糕点,低声说道。 皇甫一杰倒不着急,只微笑道:“放心,会来的。” 微凉的夜风幽幽的荡在莺歌院里,飘飘扬扬的回音,听在耳里,更是令人身心为之一畅。 木挽香此时也只得点了点头,继续等了下去。她没有注意到旁边那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很温和,很柔情,很疼惜。 皇甫一杰的心里黯然一叹,神色在星空月下显得有些深沉,脑海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清醒,也许如今,是不是眼前的这个女孩才能够让他保持片刻的神智呢? 他已经多久没好好看眼前的女孩子了呢? 只可惜,她的眼里什么时候已经装下了另一个人了呢? 年少的爱恋啊,不可说,只可意会;青春的印记啊,难留住,只可相忆。年轻时的我们,是否总会想起某一刻,曾经几许,我们开始有了意中人,等注意到了,意中人也既成陌生人了,缘来缘去,一场空落。 呼呼。 皇甫一杰深沉的呼吸掩不住此刻他内心的澎动,若是如此良辰美景,月下仅此二人,真有这么一瞬间,他却多么希望是永恒。 直至皇甫一杰的眼中,映入了一个与他有些相像的少年身影,旁边少女忽然兴奋的跑过去,退去之前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便知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她不为他所动,却因他而悲喜。 “来了。”皇甫一杰起身,走近前来就是微笑淡道,只是眼色与一原在空中一碰,顿时一些暗中意思便明白的传给了一原,那少年顿住了一下,一会之后才偏过头,不再看他。 “一原哥哥,你终于来啦。”木挽香讨人欢喜的笑容在月色星空下,仿佛一朵绽放的幽昙,很是明丽动人,随即她笑着指向桌上一堆糕点,轻巧道,“再不来,一杰哥哥命人带来的点心都不好吃了。” 一原一笑而过,轻道:“那我们便过去坐吧。” “好啊。” 三人坐在院子石桌之旁,桌上全是美味点心,当一原看见那些颇是熟悉的糕点时,心里牵念也是油然而起,忽然拿起他身前一块糕点,圆身微软,周身彤红,其上还点缀着花饰一样的葡萄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许久一原才舒缓的说着:“这‘龙须糕’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 “来,一原哥哥,再尝尝这‘翡翠心’。”木挽香伸手从桌上拿来一种糕点,她知道这是一原喜欢吃的糕点。 一原怔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低着头,像是有心事一样,慢慢吃着手中的糕点。 皇甫一杰见一原只顾吃,不说话,当即就笑着说:“怎么?吃了皇宫里的糕点,想家啦?” “自然是想。”一原淡淡的回应着,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皇甫一杰,像是挣扎了许久,有了一种莫名的勇气,对视着他。 皇甫一杰的眼神忽然凝了凝,但不接着这个话题,转而开口说向另一处:“不管如何,这是我们三人隔了许久才能聚上一聚的好机会,不应该说些高兴的话吗?” “当然要!”木挽香蹭的一声站起,有些开心过头了,然后欢声笑道,“我可是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呢。” “那你倒是说说。”皇甫一杰哭笑不得,小叹道。 木挽香扯了扯嗓音,清丽的声音犹如这夜下的莺啼,很是动听,连一原都停下了动作,细细的听她讲着,怔怔然。 “看见我们这样坐着,我呢,又想起了我们以前的时光了。”木挽香边说边鼓捣着手,“我记得最深的好像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呢。” “说来也有六年了吧。”皇甫一杰若有所思的叹道,“那时我九岁,一原六岁,你呀,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儿。”说着说着,皇甫一杰的手在半空中比了比,正好是这石桌的高度。 木挽香看着皇甫一杰这样摆弄她,当然不乐意了,嘟嘴还道:“瞎说什么大实话,我怎么会有这么矮?” 这话一出,连一原都忍不住轻笑了一番,插口道:“那时候你可不就是这么小妮子吗?五岁的你,比宫里同岁的公主都小了不少。” “那是那是因为我是年尾出生的,所以才那样嘛。”木挽香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如何还嘴了,坐回原处,拿起一块糕点就塞进嘴里,生着闷气。 两人见木挽香前一秒还兴高采烈,后一刻便已经闷声闷气,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这笑跟以前如此相似,仿佛在别人眼里,甚至在木挽香眼里,他们就是如此要好的两人。 也许,是不是因为在意的某一个人呢?才能使两人暂时的放下隔阂呢? 若是如此,倒是好了。 “难道我现在这样不好吗?”木挽香似是有了自己的突破口,俏然而立,清丽无双,像是鼓足了劲,不服气的说着。 皇甫一杰露着笑容,深眸含光,饶有兴味的说道:“自然是好的,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说完还不忘拍拍手,一表佩服。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原也是补上一句,只是脸上表情着实牵强,很是无奈。 这话听得木挽香的脸都红了几分,不过她却摆摆手,一脸谦虚的说着:“你们说的这些我自然不敢想啦,不过天生丽质还是适合我的。” “扑哧。” 月下院中,朗朗笑声徐徐传开,两位少年自然是没忍住这般话,直接笑出了声,木挽香又是俏脸一红,闷声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着跺了跺脚,坐回原位,顺手拿着糕点,又是一顿猛吃。 “可别嗫住了。” “我乐意。” 月色如水,星辰若雨,缀满天空。时间恍惚悄然而过,幽静院中,时不时传来少年少女的谈笑声,不知不觉间,长渊弟子已大多休息,长灯明灭,已是入深时分。 在那之后,三人小小的短聚也随着夜深结束,此刻幽静的小石路上,皇甫一杰和一原正往长渊广场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或者说,这一晚上,似乎都是木挽香与皇甫一杰之间的谈话,一原也只是寥寥插了几句而已。 他们路上偶尔遇上巡查的弟子,两者互相打个照面,转眼间出了小路,来到了这偌大的广场上。 空旷的广场,有夜风吹来,霎时气神清爽,睡意退去半分。长天银瀑激流垂下,汇入渊涧,在月下星空的映衬中更显一丝神秘,寒渊盛景一如既往。 “有一种君临天下c睥睨苍生的感觉。”站在广场边缘,俯瞰而下,皇甫一杰将这长渊上下一眼观尽,脚下玉阳城灯火渐息,百姓商客已是休眠,这片天下夜空,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与一原。 而一原淡淡的站在他的身旁,没有说话,俊逸英气的脸上多了些许的认真,这一夜他似乎想了很多,独自深思之后,再面对着眼前的这个人,那一切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慢慢的,他有了勇气去面对。 周旁,一阵又一阵的夜风呼呼而过。 皇甫一杰的眼眸在夜色下显得很深邃,他看着这长渊仙境,仿佛是一种渴望,渴望站在这世间巅峰俯视一切,但这种异样的情绪,终究在他深不可测的心底掩藏住,不漏丝毫。 这世上,能做到俯视,甚至忽略一切的,到底是什么呢?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皇甫一杰毫无情感的话音微微传来,伴着长瀑入渊声,在一原耳畔响起。 一原听后,也只是淡淡回答:“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了?” “呵呵,前脚刚说要补偿我,这后脚便将我话当做耳边风。”皇甫一杰依旧无声无色的说着,“你就是这么来兑现的?” 一原心中复杂,稍稍一上前,情绪颇多,挣扎一番过后,才出声道:“皇兄,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噢?什么事?” “我欠你的,我自然会还。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何必牵扯上别人?我知道你多年来心里一直怪我,我也怪我自己当时顽劣c又胆小生事,所以所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万不可牵连上别人。” “尤其是挽香。” 短暂的安静,片刻之后。 皇甫一杰听后竟笑了起来,他翻身回看过来,那熟悉的脸庞露着的是如此陌生且冰冷的神情,他笑着笑着,眼神忽然闪过一抹狠辣,让一原直接没反应过来,心惊一跳。 突然间,皇甫一杰神色如常,目中带光,拍了拍一原的肩头,淡笑着说:“我知道,你明白就行了。” 一瞬间的千差万别,一原既震惊又疑惑,但他无暇去深想,亲耳听见皇甫一杰默许了他说的话,心底许久未能平静的波澜终于止住了,稍微松了一口气。 眼见月过东升,夜深之时,老远处有巡查弟子走过,一原见状,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淡道:“既然话讲清楚了,那皇兄你便早些休息。”话说到这里,一原又是想到了什么,接道,“皇兄可有休息的客殿?” 皇甫一杰点了点头,淡道:“就在父皇母妃附近,你不必担心。” 眼前一原正要说话,皇甫一杰又是先行出声:“你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看看景色,这长渊可比蜀山壮观许多。” 一原见他把话说到这里,眉头一皱,却不好再说下去,最后低叹一声,施展仙术便化作云剑,御剑回长灵峰去了。 皇甫一杰看着他远去,这空旷的广场似乎仅有他一人,片刻之后,他莫名小声冷笑,在这孤寂夜下,似乎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曾经的记忆,已深深刻在骨子里,此时的他,是不是正回想着自己那么不堪的过去呢? 每逢深夜,一段过往总不经意想起,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直戳心头。 有是回忆曾经时光,年少自己;有是想念心底深处,在乎一人;有是担忧以后殊途,不知所归。总有一种心境属于自己,总有一种遗憾留在夜里,匆匆时光,年深月久,不知不觉便成了不能说的心底。 嗯,人生不就这样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归去 翌日清晨,晨风微凉,阳光高照。 长渊广场之上,数千弟子齐齐站列,手持仙剑,白衣若雪,长渊剑法手到擒来,下一刻剑啸声此起彼伏,仙气光华随着弟子们运功练剑乍然浮现,剑光淋漓,随天而舞,剑出剑落,毫无拖泥带水,一时威势无他。 长渊每天都要早练,今日风采更佳。 通往长天峰的石梯上,缓缓走下来一群人。放目看去,赫然便是三尊与陛下c皇后罗氏一行人,皇甫一杰则是跟在他们身后,数名护卫亦在身后跟随。 “长渊弟子,当真卓越风姿啊。”皇甫曦走下石梯,亲眼见着如此壮观之景,不免开口感叹。旁边罗氏温婉一笑,也是认同。 倒是掌教卓云天无奈一笑,眼光落在了罗氏身旁的皇甫一杰身上,淡笑道:“听闻大皇子曾在蜀山修炼过,想必蜀山弟子的风采,怕是更为出色吧。” 皇甫一杰听后,淡淡一笑,微微拱手,敬道:“仙尊言之过重,在这众仙派中,谁不知长渊是仙派大家,蜀山力薄,弟子自然是比不上的。” 听得这话,三位仙尊面露喜色,相视淡笑,心中大有敞快之意。这天下虽诸多仙派,但却分有四大家,分为中原长渊c西川蜀山c南岭青华c东海蓬莱,今日能听见别派弟子夸赞长渊,即使是客套话,自然也是高兴的。 “那不知大皇子师承哪位仙长?”一旁休宁上仙也是淡笑着问道。 皇甫一杰没有怠慢,又是敬道:“弟子师从蜀山清源道长,只可惜弟子愚昧,才疏学浅,只懂皮毛,未曾替蜀山争光过。” 三位仙尊又是一笑,玉渡听得这话,便是出口说道:“就凭大皇子能说会道,又怎能说不是那清源老头的福气呢?” 皇甫一杰听后,拱手敬重一番,一行人终于走下石梯,步入广场,广场早练完毕的弟子瞬间齐站两旁,其中还不免三大脉的入室弟子,诸如慕长白c墨文等时常露面的弟子。 待他们都穿过广场,站在当初来临的牌楼时,皇甫一杰走上前去,对着皇甫曦作礼道:“回父皇,行程都已安排好,护卫队已在城下等候。” “嗯。”皇甫曦只淡应一声,只见他回身看着三位仙尊,忽然恭敬淡笑道,“多日来如此叨扰,真是惭愧了。” 掌教卓云天面色和善,当下就是摆了摆手,笑道:“陛下说的什么话,来者便是客,更何况陛下来此是为天下黎民百姓,我们自当竭力相待。” 旁边玉渡c休宁也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此一别了。”皇甫曦又是说道,眼神有些复杂,他望着这长渊仙境,心中感慨,下一次再来之时又是五年,这人生还有多少个五年呢?双鬓微白,面容憔悴,已经慢慢告诉着他时光如水不等人了。 皇甫曦心中长叹一声,握起身边罗氏的腕手,便要从这牌楼离去。但那皇后的脸色却似乎有些许的失望挂着,她素雅的净容上,温和的眸光像是打着水转儿,最后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自己想要见的,目光略微有些凄离的收回,有些哀气。 “皇后,你怎么了?”皇甫曦忽然低声询问,语气中尽含温柔,而他的手也不由握紧了罗氏的手。 罗氏哀叹一声,面色微凉,轻言道:“本来此次是来看一原那孩子一眼的,如今一眼未见,转瞬就要离去了,只怕那孩子又要孤独了。” 皇甫曦听完也是沉默了一番,当初所生的闷气顿时散了不少,只是那孩子性子如此倔,来了那么久了真的连一眼都未瞧见,实在是有些令人心寒罢了。 旁边休宁听完之后,当下也不可奈何的叹道:“之前劝了好些次了,那孩子就是不听,也是没有办法了。” 皇甫曦与罗氏的心底一凉。 休宁看在眼里,又是接道:“不过请陛下与皇后放心便是。一原在这里修行努力,待他学成之时,陛下与皇后便可安心等他回去了。” “如此甚好。”皇甫曦仿佛放下了心中的重担,如释负重的轻叹了一句。 皇后罗氏纵是听完,可她的心里依旧想念的要紧,妇人家就是这般,不亲眼见着自己关心的人,又怎会安心的离去呢? 然后一句轻盈的女音便从弟子中间传来,有人回头看去,一道清丽活泼的少女快步走来,等到了皇甫曦与罗氏身前,拘身作礼,微笑道:“陛下姨父,皇后姨母。” “挽香。”皇后罗氏像是突然有了慰藉一样,温婉的笑着应着话,随即说道,“挽香是要随姨父姨母回去了吗?” 少女笑着轻摇头,明媚的小脸上挂着笑容,然后她从身后拿出了一封书信,清声说道:“这是一原哥哥给姨父姨母的,我呢,没什么好给爹娘的,就麻烦姨父姨母捎个平安啦。嘻嘻。” “这,就是送别啦?”皇甫曦无奈一笑,在这个活泼的少女面前,连他都失去了往日的皇威,变成了一个专门宠她的长辈了。 木挽香又是嬉皮一笑,答道:“对啊对啊。” 在场众人一时没忍住,看着面前发生如此滑稽的一幕,都不禁为之一笑。 广场边缘,一处偏高的楼阁前。 一原静静的站在这里,迎风而立,仔细一看,他今日穿的竟是如此的正式,与往日形象大有不同,少年英气的样子终于在此刻一展无疑,风姿颇洒,神情亦佳,这等风度,似乎已经慢慢开始褪去少年的青涩,有了些许的成熟。 他与之前,实在是两个人罢。 此刻的他目光,正遥遥望着广场边上一行众人,他看着有说有笑的众人,那里有他重要的亲人,不知怎的,他的脸上忽然浮现起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带着苦涩与无奈,他只能站在这里遥远看去,目送着他们最后离去。 恰如多年远去的游子啊,最后只远远c只静静的看一眼心底重要的人,只是,他留他们去。 “你这是何必呢?”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清朗的男音,一原侧过头去,看着年纪与他相仿的沧离,此时沧离走上前来,也是将目光放及远处,又是淡道,“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一原心中微动,却又不为所动,只是微微摇头,轻叹说:“我答应过我皇兄,他失去的,我要补偿给他。” “可是你避而不见,何况那人是你父皇母妃。你又忍心?” 一原仿佛有些失魂落魄,怔怔的说道:“那又如何,我来这里那么久,才发现我自己以前多么不知性子,也才发现皇兄他担了许多不该担的东西,这是我决定的,皇兄从小也没受到过多少父皇母妃的宠爱,即使即使是他回来后,也依旧未能让父皇母妃注及到他的重要,反而是我,他们太注重我了,就因为我是二皇子,就因为我比较小,而不是大皇子。” 沧离站在一原身旁,此时也没了声音。 一原继续说着:“我把我想说的,都写成书信交于了挽香,里面便是我的全部念想了。” “有重要的人,真的很好。”沧离口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看着一原,忽而有些许淡笑,叹道。 一原此时回头看着他,良久,像是想起了什么,想开口说话,见沧离一脸沉默,最后也化作无言了。 隆!隆隆! 就在他们二人没有说话之时,蓝天白云下,长渊脚下的那一层古老的迷林正在此时缓缓移动着,像是当初一样,慢慢的移向两边,中间一条敞开的大道,沿向远方。 此时正是玉渡施法,这般玄门奇术本就复杂,且修为高深者才能做到。 去路已好,留言饯别。 卓云天当下就是恭敬一道:“那就恭请陛下c皇后,一路安好!” 长渊上下,数千弟子紧随其后,齐齐出声,那种阵势恍如排山倒海,威不可言,深深震撼着心底,镂刻在记忆深处,等到某一天回想起今天盛况,是不是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高阳当空,白云常随,玉阳城外,远方大道之上,一条长队徐徐前行,长渊上下众人看着他们,最后慢慢的消失在远方天地的尽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初传 长云峰,崖边处,青石上。 明溪此时正盘坐在青石上练习功法,清晨的幽谷下,可见薄雾一层一层犹如浪涛潮汐一般,来了又去,起伏不绝。 天地灵气瞬息而来,明溪熟练摆弄手式,仙光熠熠生辉,等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阳光高照,日光精华缓缓进入明溪体内,这般境界,若没有资质,寻常弟子很难达到。 呼呼! 浊气倾吐,明溪睁开眼来,整个人儿精神倍增,气清神爽,随后她起身轻跃而下,定定的落在地面上,丝毫没有了之前病怏怏的样子了,看来大病初愈,精神看着很足。 而这一天,离祭剑会之后,又过了十天有余了。 六月转瞬便要到了,夏日的气息已经慢慢感受到了,群峰青翠如玉,空谷百花绚烂,明溪深呼吸一口清新空气,转身便走进了天机阁中。 正巧碰上了大师姐采苓,此时后者像是有意寻找明溪,一见到她便清婉一笑,走上前来,似是有好事相临,笑着说道:“小师妹,师尊有事找你,快些去师尊的阁室吧。” 明溪停住了脚步,心里一丝疑惑,开口便是一问:“师尊找我什么事啊?” “这师尊可没说。”采苓微笑道,“不过,想来终于要传授小师妹我们长云一脉的仙法了。” 明溪身体一怔,心底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不过须臾,她仍旧不可置信的再问一次,采苓便打起了哑谜,告诉她只有自己去弄个明白,叫她快些去便就是了。 然后明溪便加快步伐,小小的身子仿佛轻快的燕子,眨眼就消失在了采苓的视线之内,不过她却是笑的更开心了,许是替明溪高兴吧。 玉渡的阁室在天机阁最深处,独自一间阁室稍微显得有些缺光,长长的廊梯从前阁伸来,明溪一路走来,心里些许复杂,如果真是向采苓所说的,那她不就让自己迈开一大步了吗?那她离找到小月儿不就更近了吗?脑中万千思绪如丝,明溪再等不及,又是加快了步子,眼见玉渡就在前方等着她。 话说明溪来了这么久,她似乎是第一次来到玉渡阁室,以前总是采苓为打理长云峰事务,才会经常去玉渡的阁室等候吩咐。这样她来到面前,站在门外,心里倒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才稍稍平复心境,开口敬道:“师尊,明溪来了。” 不一会儿,屋里响起了玉渡的声音:“进来吧。” “是。”明溪恭敬应道,随即她轻推房门,顿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耀眼光华弄得睁不开眼来,阵阵仙光犹如湖波荡漾,光晕四起,明溪顿住了一下,又听得玉渡说关上房门,才反手将房门关上。 眼前忽然变得没有那么刺眼了,明溪适应之后,但见玉渡盘坐在一处地方,手中八卦掌盘散着光辉,背后墙面赤灵仙剑斜放着,明溪眼光往前移,顿时看见一座玉盘大小的法阵浮在半空,之前的耀眼光芒便是它发出来的了。 “明溪,过来吧。”玉渡沉声说道,右手拿起八卦掌盘,左手一接印法,半空的法阵一顿虚幻,清辉乍起。 明溪轻步走近,水灵的眼睛分明看见那法阵不断变幻,最后竟化成了三座高耸入云的青峰,巍峨屹立于天地之间,银河长瀑自峰上倾泻入渊,白云轻渺,林海青翠,赫然就是长渊! 玉渡此时像是施法完毕,面上额间稍有汗水,可见这般看似小的法阵,竟然很是耗损修为。不过好在已经构建成型,玉渡轻声一叹,说道:“世间道法万象,我脉玄门一术虽由来已久,秘术众多,窥天算测c寻人之法也是其中一种,只可惜,造化弄人,岁月拂尘,若没有你的出现,想来这些秘术都快随我掩入尘土了。” 说完还不忘苦笑了一声。 明溪一顿,随即接道:“难道师姐师兄都没有去学么?” “这般奇妙秘术,天下只此一脉。”玉渡骄傲笑道,不过下一刻他又现出一副苦脸,说道,“不过这种秘术晦涩难懂,又极耗修为,你师姐平日里替我处理事务,又要修炼,自然不能全身心修习。至于那两个臭小子,哎,我都没脸说了。” 明溪心里一顿好笑,不过她知晓此时并非玩笑时候,当即正色道:“师尊叫我来” 玉渡此时笑叹一番,走近那法阵之前,长渊之景犹如在眼前一般,明溪只听得玉渡笑道:“今日叫你来,一是了你心愿罢了。” 明溪一听,心中自然大喜。 玉渡似乎还未说完,又接着一说:“自你上山以来,你的努力我看在眼里。果然,心里有重要的人,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难倒了。” 说话之余,玉渡轻叹一声,面色复杂,似是感慨而道。明溪在一旁听得清楚,心里也有一番思索。 “此阵名作‘神游’,便是你心中想要所学之物。”玉渡平复心情,然后凛然正色的说道,“此阵乃我派开派祖师据一件神物所创,汲取四方天地c山河万里的奇经八脉构筑而成,具有真正意义上的寻人之法!” 明溪听得这般高深莫测,当即便是一头雾水,满脑星星月亮一下子便出来了。 玉渡像是说上了瘾,没有注意到明溪的样子,接着道:“这可是当时我派祖师还未创立长渊,行走天下的一大招牌呢,说来比我派最高心法一气三清都是更久的秘术了。” “额,师尊,祖师爷以前是做什么的?” 玉渡会心一笑,轻道:“相术之士。” “那不是神棍?”明溪还未上山之前,可是经常见到城里街上有一大群摆摊招摇的人,旁边挂着神算的名号,当初与小月儿好奇世间有如此能耐之士,当即便将身上剩余的钱算了一卦,可谁知到了后来,那人说的不过是满口胡话,自此之后,明溪可是很不相信这种人的。 玉渡摇了摇头,笑道:“哪来这么难听呢?世上虽诸多骗人之士,可祖师爷那时可是以义气行走江湖的,非但不收钱,还无偿帮助人,在当时可是响当当的名声啊。” 明溪一听,见玉渡极其仰慕祖师爷的样子,突然高兴的一笑,也没有说什么了。 玉渡说道这里也觉着自己说过头了,话音一转,沉声说道:“不过此术时至今日,世间知道的人已寥寥无几。加之本身可是晦涩难懂,又要损耗修为,更是使之难上加难。明溪啊,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明溪此时听得问题的严重,但她的心中决然已定,当下便是认真说:“师尊放心,我不会放弃的。” “好。”玉渡心底像是松了一口气,笑叹道,“那就让我示范一次,你可要看仔细了。” “是。” “明溪想要知道一下谁的位置呢?”玉渡脸上露出笑容,又是说话。 这下明溪也不知道了,片刻之后,她才缓缓说:“那就挽香试试?” “是那个木小姑娘吗?”玉渡笑问。 明溪应了一声,随后见到玉渡闭目凝神,手中法器青光闪烁,她听见玉渡念着一连串的陌生的口诀,一脸无辜糊涂的样子。不过一会儿,那法阵之上,竟然又是一阵光芒闪过,一顿虚幻之后,那小小的长渊上突然有一个亮点,好像是在长灵峰的位置上。玉渡此时睁开眼来,挥袖衣袍,法阵一顿蠕动,慢慢出现了一副光景。 木挽香正坐在一处地方,双膝微屈,环抱小腿,小脸搭在膝前,一脸笑容,另一处一位少年正挥汗舞剑,剑如秋水,锋似寒芒,寥寥仙气,一副剑客模样,侠义潇洒,那人,自然正是一原。 明溪一声惊讶,心里顿生震撼,不由自主的惊叹起这般奇术起来,玉渡在一旁微微一笑,等明溪从惊喜中回神过来,不等他拭去额间汗水,郑重的开口道:“此术虽妙,却又有两大限制。” “限制?”明溪疑声轻问,她看着玉渡脸上冒汗,眉间微皱,不由疑惑顿生。 玉渡拂袖拭汗,微微喘气,房间里有些许微光透入,他低叹一声,缓缓说道:“此术耗修为之大,需根基之稳,所以这才过了那么久,直到今日才传授与你。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了,除此之外,那两大限制,一是此阵能汇聚天下河山奇经八脉,至于多少,便是施术者的眼界所及;二是这神游阵法所寻之人之物,施术者必须见过记过。这两者是限制此术的最大障碍!所以,你的心愿,只得由你完成了。” 明溪似乎懂,又似乎不懂。她只见玉渡走向书橱的地方,打开左下角一处都是尘灰的匣子,拿出一本黑色封面的古书,玉渡走近来将书递给了明溪,明溪看见上面几个大字,却又不识得。 “师尊” “我明白。”玉渡突然和蔼一笑,淡淡道,“目前你首要任务,便先好好识字念书,然后将这书中内容融会贯通,待你真正领悟,我便教你施术之法。” “哦,对了。老师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就在二楼藏经楼处。”像是忘了什么,玉渡一声尴尬的笑,又是补充道。 明溪心里咯噔笑了一下,心想这师尊真是个甩手掌柜,这教书识字,竟然也轻易甩给了别人,不过听玉渡的话里,明溪隐隐猜到了教她识字念书的人是谁了,只是她俏丽的小脸上,似乎有着黑线飘过罢了。 玉渡之后又嘱咐了一些事情,明溪一一缕过之后,随后也是离开了房间,此时法阵散去,房间恢复了些许昏暗,玉渡脸色微沉,走入内室,坐在一处席地前,桌前放着一块似石非石的玉块,棱角残缺,其上还有血丝密布,脉络分明,玉渡轻叹一声,最后低低的说了句谁也没听到的话,便又是将那玉块藏了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下一刻,他眯眼想起当初明溪上山的情景,忽然有些好奇,是谁告诉她这世上还有这种仙法可学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老师 轻风徐徐,阳光醺醺,藏经楼处,门窗半开,明溪轻步走上来,小心蹑手蹑脚的,像是故意没有发出声音一般。 透着半开的门往里看去,席地之前,有一少年闭目养神,桌前放有书墨笔砚,像是等待着什么一样。 许久不见,明溪站在门外,心情颇有些复杂,此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之前她像着了魔似的,错将他看的太重,莫名过分担心他,如今细细想清楚过后,自己不过与他一些浅淡缘分。只是现在,少年就在里面,可明溪还是心如乱麻,似乎刚开始认识的那种尴尬仿佛又更深了些。 明溪想着,脚步竟不由自主来回走动起来,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不一会儿,一句清朗的少年音直接将明溪吓了一跳。 “小师叔?” “啊。”明溪顿时回神过来,故作镇定轻笑道,“你好啊,好久不见。” 沧离站在门前,眉头微皱,目光莫名,随后他又是说道:“不过半月,何来之久?” “也是,也是。”明溪目光斜着,苦笑一声,脚步好不容易停下来了,小手却不自在起来了,来回攥动着。 沧离像是看出了什么,一向淡冷的脸庞忽然笑出弧度,眼里意味深沉,片刻才继续出声:“小师叔你脸红了,是不是还没好完全?” 明溪一怔,赶忙用手捂了捂小脸,只觉脸上确实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但一边捂着还一边说:“没有啊,我早好了。” “那你为何脸红?” “呃” 明溪心中暗自苦叫,一时竟答不上话来,最后还是沧离随意揭过,也没有再提,明溪想了一会儿之后才缓过来,只是面前的少年轻微一笑,竟是玩笑之意。 “好了,说正事。”沧离收敛起轻笑,又恢复平常淡冷常态,说道,“不过小师叔会来这里,也就知道大概是什么事情了。” “师尊说这里有人教我念书识字”明溪的声音低了下去,然后又高了起来,“那人又怎么会是你呢?”说完还一阵懊恼。 沧离明显沉着脸了,只道:“怎么,小师叔不愿?” 明溪目光左顾右盼,唯独没有去看沧离的眼神。然后缓答道:“没有。” 少年嘴角又掀起一抹弧度,很轻微。须臾,沧离又缓缓说道:“进去吧。” 此时门完全被打开了,微凉的轻风拂面而至,两人一同走进了藏经楼里面。明溪以往都很少来过这里,因为这里除了书还是书,对于明溪八竿子都不识一字的来说,实在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吸引力了,只是现在,她要识字念书了。 “坐。”沧离简单一说,袖中修长的手伸出,指了指他刚才闭目养神的位置。 明溪看了几眼,然后又看了看沧离,后者眼神使了使,明溪才稳当的坐在先前沧离的位置。她的眼睛撇向了桌前,朱笔一支,墨台一方,宣纸一叠,旁边还有一本厚厚的黄书皮子,明溪一看那本书足足有两三百页,顿时头觉着大了一截不止。 沧离平声说着:“这本《诸仙录》,前一百页两千五百个汉字,中间一百页三界常识记载,后一百页世间异事简录,仙家弟子,需熟知此书,也慢慢会对这个世界有最初的了解。” 明溪一听,本就对渴望识字的她,顿时打了下激灵,细细听着,随即顺手便拿起那本厚厚的书随意翻了翻,什么都看不懂,只有密密麻麻的东西,像鬼画符一样。 “这只是第一本,之后还有《长渊史》c《玄术论》”沧离拂袖坐在一旁,清淡的说着,那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眼神只是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唇畔微阖。 “哦。”明溪轻笑应着,随后侧头突然看向少年,两人的距离竟然隔得如此近,空气停滞了一下,明溪一顿,又说着,“那,现在开始了?” “嗯,小师叔请。” “呃,你不是我老师么?” “” “那是你叫我小师叔?还是我叫你老师?” 沧离突然严肃的表情,让明溪的目光直接扑回了书里,少年姿态清冷脱俗,沉静下来没有一点声音,许久,才自顾自的冒出一句:“油嘴滑舌。” 时间恍惚流走,微风不时而至,夏初时分慢慢有了热意,藏经楼独有两个人影,少年轻说着,女孩倾听着,慢慢的,女孩开始磨墨执笔,纸上落字,终于写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字,虽然歪歪扭扭,笔锋微钝,但她发自内心的高兴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不过旁边的少年却投来无奈的目光,皱眉道:“这才第一个字,今天要学一百字!” 仿佛听见心碎的声音响起,明溪怔怔然,随后苦笑一声,又埋头大干了起来。 桌上宣纸慢慢的变少,沧离手中拿着一张一张有些发皱的宣纸,上面参差不齐c大小不一c又丑的可怜的字,那还算是字吗?心中微叹,眼神看向明溪抓笔的手,原来,当即他就想通了为何明溪能够写出如此“卓越”的作品出来了。 自己第一次当老师,没经验,竟忘了教她执笔的姿势了 “那个,稍微停一下。”沧离突然咳声,有些不自然的说着。 明溪停下手中的笔,疑声问道:“怎么了?” “笔拿过来。” 明溪一递,沧离拂袖接过,然后微挪了一下身体,两人又近了几分,随后沧离执笔点墨,在那宣纸上稳稳落下两字“明溪”,边写还边说:“仔细看我执笔的姿势。” 明溪一看,果然跟自己的姿势不太一样,指尖握笔,拇指紧合,垂笔落字,但见纸上有如此潇洒飘然的两字,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笔锋犀利,不容有一丝俗染,再看看自己写的,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了,小脸不由一红。 “再试试吧,之前是我疏忽了。”沧离放笔,轻声说着,随即又坐回原位,看着明溪再一次执笔写字。 明溪正手拿起朱笔,依照沧离刚才的姿势,一笔一划,慢慢提字,莹白的宣纸上,最终出现了一个比之前好看太多的字。明溪轻笑回头看着沧离,少年虽有皱眉,但也默默点头,明溪这下仿佛一下有了精神,又是埋头苦学。 忽然有种怎样的心境在心中浮现呢? 时间仿佛定格在只有两人的藏经楼里,沧离默然看着明溪认真写字,眼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些别样的情绪,连他自己都很难道明,不然,他之前又怎会爽快的答应了玉渡暗地里交于他的事情呢? 呼呼。 微燥的心绪有些扰乱少年的意识,他干脆不想了,闭目凝神,自行调息。 风中飘着墨香的味道,还有,微微颤动的萌动情怀 年少的悸动,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一天下来,除了简短的午膳时间,明溪一天都待在藏经楼里面,直到晚上夜时。下午沧离不在,她便自己瞎蒙着写,几个时辰下来,她竟然自己顺着自己的直觉,懵懵懂懂认完了剩下的几十个字,还剩下一些比较难以理解的字,她就放了下来,等到明天再去问她的老师算了。 灯火明亮,夜风徐徐,藏经楼里,明溪看着宣纸一张不剩,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字,终于伸了伸小懒腰,起身走了几步,一脸疲倦的样子。 她走到栏杆旁,一眼瞧见楼下师兄师姐正有说有笑着,她也自己俏丽一笑,深深呼吸一下,转身又走进藏经楼里,将自己弄得有些乱的纸笔书墨收拾一番,等她轻轻吹灭灯火,轻合窗门之后,转身就要往楼下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朝暮(一) “啊。” 转身的一刻,明溪的眼里突然映入一道身影,刷的一下子便惊叫一声,明显吓了一跳,等她缓过神来,平复心境,凝看过去,竟然是沧离。 楼下突然传来采苓的声音,有些担心:“小师妹怎么了?” 正当明溪要说话时,沧离只微微一摇头,明溪顿了一下,会意之后又想了一番,随后笑着向楼下应道:“哦,我看见了一只大老鼠!” “哪来的大老鼠?”林千枫兴致来了,笑着说话,“让我好好替小师妹修理它。” 眼见林千枫要走上来,明溪急中生智,又是一说:“喔,已经跑了。” 楼下林千枫一听,停住了步伐,无奈又转身回坐,明溪往下喊了一声:“放心,不用担心我啦。” 楼下响起轻微的笑声,明溪见没人再上来,但见少年身影在这月光下有些修长俊挺,背对皓月星空,面对明溪,眸深如渊,许久才轻叹道:“小师叔是否比喻的不太恰当?” 明溪眉间一挑,没好气的说道:“谁叫你吓我一跳。”话音刚落,明溪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接道,“这么晚了,你” “没事,就来看看小师叔学得如何。”沧离淡淡的说着,此时月色正值最亮时候,两人抬眼望去,长渊山巅之上,一轮明月,点点星辰,将清辉尽洒各处。 明溪仿佛被那月色吸引着,都忘了沧离说的话了,等到月光被一抹浮云遮住,才缓神回道,皱着眉头:“不好。” “如何不好?” 明溪哼了一声,道:“你这老师当的不称职,一大下午不见踪影,我只能瞎比划着学,当然不好了。” 沧离沉默一番,忽有歉意,一向淡冷的脸庞微微动容,最后只化作一句:“抱歉。” “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了。”明溪心中暗自一笑,嘴里说着话,接着她不由打起了哈欠,明显有了些困意,又继续说着,“如此夜深,你还不回去?” 沧离指了指藏经楼,明溪想起了不知有多少个深夜,这里还亮着灯火,便心知是眼前这个少年在这里了。虽然不知道他总在这里干什么,但自己也没什么理由好问的,当即便顿了一下,随后又说:“那,我先下去了。” 沧离点了点头,默然应了,等到明溪走下楼去,他就这么站着,许久,才缓步走入藏经楼,片刻之后,明光在里面重新点起。 一个人的夜,又开始了。 翌日清晨,淡雾烟云笼罩在长渊之上,明溪随采苓早练归来,今日早练算是她筑基阶段的最后一次早练了。这是差不多一年以来一直指导她的慕长白在早练之后亲自与她说的,可让一同修炼的其他孩子们羡慕的要死,纵是慕长白那般天资卓越,也不免话中一阵赞赏。 长云峰。 明溪回来洗梳一番之后,便赶紧开始了今天第二天的学习,匆匆走上藏经楼,在外面她仍看见里面几盏明灭不定的灯火剩的差不多了,心中一阵思虑,终于走了进去。 少年席坐,一手捧着一本泛青的老书,一手在纸上仿佛正画着什么东西,沧离此时正聚精会神的领悟着什么东西,额间汗水点点,丝毫没有注意到了明溪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儿。 这般样子,他持续了多久了?怕不是一整夜都是如此? 明溪忽然在心中有此一问,些许的担心几乎立刻从心底浮起,片刻之后,她微皱着眉,走了进去。 沧离这时才意识到仿佛有人进来,眼尖一瞟,知道是明溪之后,嘴角一偏,淡淡说道:“稍等一下。” 明溪在旁边坐下,眼眸一扫,只见沧离在纸上所画的东西,是一个很是古老的阵图,明溪一眼就瞧出了这图的不凡,虽然只是一个轮廓,但见三星成形,八卦乾坤,显然也是这玄门异术的一种。 再撇向沧离手中的书,明溪忽然紧锁眉头,那书仿佛有种魔力,竟直接让她觉得晕头转向,再不敢看。 “小师叔,还是不要看的好。”沧离反手将书合上,也停下了手中的笔,思绪似乎也止住了一般,说了一声 “为什么不能看?”明溪抿了抿脑袋,肩发微拂,觉着感觉稍微好些,开口问道。 沧离收拾好一切,起身将灯火吹灭,又朝外望了几眼,辽阔天空白云渺渺,蔚蓝如海,霎时晴朗。片刻之后才背对着明溪淡道:“这本《三清图》,自身具有灵性,大凡修为尚浅者,都会觉着头晕目涨,再久些,便是修为甚者,也是难撑住。” 明溪一听,有些惊然,心中念叨眼前的少年看了这么久,那他不是心里还没想下去,嘴边却率先出声道:“那你现在感觉怎样?” 沧离转身相看,淡冷的脸庞有了些许的色泽,他感受到了明溪话里的担忧,当下轻笑着说:“小师叔不必担心,我修炼的心法与之有关,自然没有多少影响。” “可你黑眼圈都出来了。”明溪冷不丁防的说了一句,顿时场面有些迷之尴尬。 “谁一夜不睡不是这个样子?” “” “罢了,开始吧,小师叔。”沧离坐下,转口又说道。 明溪干笑一声,着手一番准备后,连忙将昨天留下的疑惑一个一个的问完,等沧离耐心解释完之后,她又接着开始了今天的一百字,两个人就这样一人教一人学,他们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关系,彼此间慢慢变得微妙起来,外头青峰正峻,微风正凉。 趁着明溪学着有些累的时候,这时太阳已经高高在上了,闲暇休息之余,明溪看着微皱着眉,似乎有些倦意的沧离,突然出声道:“你要不休息一下吧。” “没事,小师叔若是想,那便休息一下继续。”倒像是真的有些累意,沧离说话也有些中气不足,唇边微微干了,但他也没有说自己要休息。 明溪转身看着沧离,越看越不对劲劲,坚决开口说道:“不行。” 沧离长叹一声,看着明溪坚决的脸色,最后也点头默许了一下。 仿佛这一下子,藏经楼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鸟鸣啼叫,恰意的在这个季节慢慢发着求偶的信号。明溪耷拉着小腿,登时干坐着,侧目撇看着沧离,旁边沧离正凝聚真元,闭目养神,敢情他仍旧没有休息。 少年如此努力,可是心中有谁? 明溪怔怔的看着,心神思绪远游,直到沧离再次睁开眼,深邃星目突然泛着精光,直逼神识,将明溪心神拉了回来。 “你太努力了!”明溪当下便是说道。 这一说,沧离忽然一顿,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接了。少年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又有谁知道呢? “小师叔,该继续了。”片刻之后,沧离再次出口,也没有去接明溪的话,恢复了一些精神,倒开始又折腾了起来。 明溪眼见没有结果,看着沧离认真的表情,摇了摇头,转身又扑向了书本里,嘴里徐徐念着尚生疏的字,手中的笔也慢慢的自然的动了起来,这一天的学习,自然比昨日要轻松了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朝暮(二) 于是每天,清晨之前,明溪虽然不用去早练了,可她仍旧会在崖边的青石上打坐修行,直到红阳透着云雾涌来,她便准时出现在藏经楼里,温习识字,有时候可以见到沧离,但她深知少年准是一夜未眠,饶是如此,她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溪心中知晓自己也是勤奋努力,可与那位少年比起来,自己的确不算什么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就是,天资纵才仍比庸才努力千分万分,而自己对自己一无所知! 接下来一月,明溪都莫名的加快了勤奋,起早贪黑,一边筑基巩固灵力,一边念书识字,原本明溪也算的上聪慧,没有死脑筋,这般进展倒是极快。 最后足足花了一月半的时间,终于将《诸仙录》中前一百页熟记于心,开始慢慢识起了字来,看起了一些浅薄的书。 其间木挽香拉着一原可还来看过几次明溪,莺歌院离长云峰有些远,木挽香自然是蹭上了一原的御剑之术来得快,后者虽然开始扭捏拒绝,可最后依旧找了个借口跟了过来,说实话,这算是一原第一次来长云峰,之后他们恰巧听说了明溪正在念书识字,木挽香顿时也来了兴致,连忙跑到了藏经楼,找到明溪行动了起来。 这天,采苓随玉渡去往了长天峰,天机阁内,林千枫与肖忆,还有一原席地而坐,正在泡茶闲谈着,清淡的茶香袅袅而起,三人闻之一振,眼目对视,最后竟便成了切磋掌上功夫的小打小闹,三人你一来我一往,手势变化,劲力蕴含,暗中交错,茶盏就在他们之间来回窜动,你倒三分,我来半杯,几来几往,三人杯中都已经九分茶满,他们随后爽朗一笑,一饮而尽。 自从一原来到这里,可是很快便与他们两人打成了一片,似乎懒散的性子惯了,又像是遇见了知音,这几日整天厮混,倒成了一帮小家子了。 藏经楼上,木挽香放下手中一本经书,伸了伸懒腰,侧颜看着明溪正认真写着字,而沧离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清丽俏皮的脸顿时有了苦色,木挽香坐前来一些,轻声道:“都学了这么久了,歇歇吧。” 明溪虽有疲意,可水灵的眼角偷瞄了瞄沧离,小声回答:“还不行呢。” 木挽香听完小脸又扭在了一起,苦着脸道:“怎么不行了,太阳都三竿了呢。” 说完还不经意提高了嗓音,沧离也明显听见了说话的内容,自己沉思了片刻,突然出口说道:“小师叔,休息一下吧。” “谢谢沧离哥哥。”没等明溪反应过来,木挽香俏皮一笑,快速回说道。 少年只无奈一摇头,最后说:“小师叔,记得一刻时。” 明溪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之前空闲时就约定好了,休息只休一刻时,过了就不行了。 两个少女轻巧走下楼梯,藏经楼只留下了沧离一人,片刻之后,屋里突然有光华一闪,仙气一下子聚集了过来,有朗声清诵,光华流苏更盛! 天机阁。 林千枫三人正开坦阔论c饮茶清欢,木挽香拉着明溪轻快的走向他们身边,正在有说有笑的三人见到她们,善于打趣的林千枫率先开了口:“呀,小师妹来了。” “林师兄好,肖师兄好。”明溪轻笑着说道,清灵的小脸愈发动人,什么时候开始,明溪已经不是刚来时候的那个窘样了,然后等到她看见一原,顿住几分之后,口气瞬间转变,说道:“师侄好啊。” 木挽香也各自问了一声好,这几次来多了这里,连长云峰的几个人她都知道了。 一原听着明溪的问好,苦笑一声,英气的脸上尽显不知所以的神情,最后也讨笑着回道:“小师叔好。” “小师妹学得如何了?”肖忆接过林千枫的茶盏,随手又泡了两杯清茶,笑着问。 明溪与木挽香寻位而坐,听得肖忆这样一问,只干笑着挠了挠头,回答道:“只会一些皮毛。” “好歹也会了,小师妹不来一些助助兴?”林千枫朗笑道,正身而坐,拂袖捋衣,话里一阵打趣的意味,自然是开着玩笑说的。 可林千枫一说,旁边一原倒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没等明溪回应,便是率先开口:“对啊,小师叔。” “” 明溪一怔,白眼恶狠狠的刮向一原,撅着小嘴,满是苦色,也在犹豫该接什么。不过好在木挽香也意识到了一点意思,清丽的脸上尽显灵气,嘟着嘴,插着话:“你们就不要欺负明溪了。” 几人不理不睬,一原见有机可乘,又是起哄:“莫非小师叔不会了?” “那说说我最近学的几句话?”最后明溪也无奈冒出了这一句话。 阁中林千枫原像是阴谋得逞,大拍手掌,激扬说道:“鼓掌鼓掌”只剩下肖忆在一旁无奈苦笑,看着他们。 “第一句,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 “第二句,心无挂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识海归一。” “” “第三句,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 阁中所有人登时一怔,面面相觑一番,不知所措。连木挽香都是吃惊的看着明溪,一阵茫然。 半晌,林千枫才微微甩了甩头,惊呆着说:“小师妹说的什么,身为师兄,竟然听不懂所说何意。” “”一原就只剩下无言以对了。 肖忆在一旁为他们再沏好一壶茶,一边倒着,一边嘲笑着说:“愚钝,真是愚钝啊。” “你又懂?”林千枫一挑眉,苦着脸回道。 “哈哈,我又没说我懂。” “”林千枫一脸苦闷,白眼连连,随后又看向明溪,问道:“小师妹哪里学来的?师兄自问平时书看的不多,但也读过不少,这几句可没听过呢?” “呃,我听沧离最近老说这几句话,然后就记住了,怎么写好像不会诶?”明溪干笑,清灵的面容一脸纯真,摸着头慢慢的回答着。 “好吧,沧离那小子,我是比不了了。”林千枫无奈一摇头,自惭的说道。 明溪轻笑,侧头又看向一原,淡定的说道:“如何啊,师侄。”说完还不忘捂嘴偷笑着乐。 一原脸色一苦,摇头甘拜下风,连忙奉上最真诚的膜拜,可语气里还是一些无可奈何,说道:“自然是好的。” 之后几人有说有笑,互相挑逗,其间木挽香还一直说着她这几天看的三界奇闻异事,其中许多多由仙家弟子及长老游历世间所得,有真实的,有流传的,也有一些编纂的,几人听的一呼所以,丝毫忘了时间。 等到明溪注意到了,“啊”的一声赶忙跑向了藏经楼的方向,一脸愧意的走进了里面,沧离没有说什么,一切都是很平常。 之后明溪便继续学习了,只是这天,她被某人督促学到了深夜。 当夏日炎炎,七月流火的季节一晃而过,最后一场暴雨将所有的炎热的冲刷的干干净净,秋风飒然而至,不知不觉已经是八月末尾,九月将至了。 天空高阔,秋高气爽,这几天明溪听说采苓说着下山历练之事,旁边俩师兄顿时眼里直冒金光,当然,修行未成,这些还不关明溪的事情,她只知道,长渊弟子每十年秋时便会下山历练一番,磨练心志,匡扶天下大义,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半载。 长云峰一脉,除去她一人,便是采苓c林千枫c肖忆三人了,他们来到长渊的时日比较久些,此次下山已经是他们第二次了。而且此次历练为了长渊三脉十八居的各位弟子能够更加具有同门情义,三位仙尊及一众长老在三清殿前各自商议,三人一行,各有弟子,一同前去历练。据听说,此次下山历练的弟子一共四十八人,三人一行,便是十六小队。 这天清早,晨风微凉,明溪早早起来为他们送行,阁中玉渡一身衣袍流光四溢,面色郑重,阁前采苓c林千枫c肖忆各自收好行囊,配着自己的法宝,正等着玉渡发话。 等到晨阳升起的一刻,玉渡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三人,沉声说道:“此次下山,你们在磨练的同时,需要尤为小心了。” 三人忽然正色,继续听玉渡往下说。 “如今山下已不同以往,常有妖魔出伏,危害三界,此次下山,你们要以苍生为己任,切不可大意,可记住了?” “是,师尊放心。”采苓三人齐声说道,面上神采奕奕,眼中深含气质。 “去吧。” 话完之后,玉渡转身便走进阁内,一眨眼便消失在四人的视线外。明溪在天机阁内,笑意满满的看着三人,笑道:“师姐师兄要早些回来啊。” “小师妹,我会想你的。”林千枫耷拉着头,临走还不忘打趣一句。 肖忆在一边看不下去了,摇头笑叹道:“你还用想小师妹吗?这次下山,可有两个大美女陪着你呢,嘿嘿!” 林千枫一听,顿时脸色又是一抽,眼神像是失了魂一样,咬着牙苦笑着说:“别提了别提了,你说是福利,我说还是灾祸呢。” “那两个人是谁?”采苓在一边检查着最后的包裹,将她的法宝青鸾剑拿在手中,显然她不知道林千枫所同行之人到底是谁,平淡的说着。 “一个是长天峰的苏素馨师侄,一个是长灵峰的雪莹儿师侄。”肖忆捂着嘴笑着说,眼里尽是落井下石的意思。 “你呢?”采苓接着问着肖忆。 肖忆背起行囊,拿起他的那只笛,笑答道:“我自然没有他的好福气,同行之人都是十八居里的弟子了。” “那师姐呢?”林千枫一直苦着脸,但也还是问着采苓。 采苓一听,顿时一怔,耳根忽然通红,面色微红,竟跟之前一反常态。 林千枫看在眼里,心中瞬间明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咬着牙羡慕着说:“你又跟长白一起下山” “哪里,可还有长天峰的墨文师侄呢。” “那我倒是对他深表同情啊。” 采苓一声嗤之,脸上倒是更红,美眸清澈深深,仿佛倒映出她想见到的那个人影,看来采苓与慕长白的缘分,便是十年之前开始了。 明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讲话,尽量没去打搅他们,因为她也知道,今天一过,很长时间就只有她一个人,眼前这些可爱可敬的师姐师兄就下山了,她想多听听他们的声音。 明溪从中知道了,十年之前,采苓也是同慕长白一同下山历练修行,同行之人中,还有雪莹儿和另外一个弟子,那时人数恰好多出采苓一个,当她看着自己的两个师弟正幸灾乐祸时,那时候,慕长白果断站了出来,邀她一起同行,也就这样,他们的缘分开始了。 眨眼间十年,那藏在心里还未挑明的心意,会不会在这一次修行互相倾诉? 世间多少痴情,等的就是一个机会? 你与他,他与你,相逢是缘,可有好好把握? 几人再絮絮叨叨的寒暄了几句,最后挥手便向明溪告别,御剑往长渊广场去集合了,之后,长天之上,白云过际,伴着长渊金钟九响,传荡千里,长渊众多弟子以及脚下玉阳城无数百姓商客抬头一望,无垠的青天下,一道又一道的云气光芒正如散落的彩石落雨,正向远方四散飘去,纷纷远去,场面壮观,心动如海。 不一会儿,天空又恢复如常,只是那人们心中的激动与敬佩,是否依旧如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朝暮(三) 又是一月悄然过去,长云峰本来就人少清静,加之采苓三人下山修行,这长云峰上,可就只剩下了玉渡和明溪了,还有一个少年时常会来这里。自从采苓走后,这边明溪便独自负责起了长云峰的饮用膳食,以前她偶尔会帮采苓搭一下手,如今慢慢的,她便自己摸索,只是成果好像不是很好。 她似乎不是这块料啊 记得刚开始几天,明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乱放,要么是油放得少炒焦了,要么是水放多了煮烂了,要么太咸,要么太淡,每次玉渡看着盘里卖相的菜食,再看看满脸黑乎乎的明溪,都忍不住笑了笑,忍着泪还竖着拇指吃完了全部。 还有一次差点弄得厨房都着了火,真是将长云峰搞得有多砸就有多砸,连整天呆在藏经楼上的少年都看不下去了,于是在某一天晚上少年亲手下厨,明溪在一边瞪着大眼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切菜c掌勺c烧火,简直让明溪无地自容。 “女孩子不应该都会的么?”偶尔沧离会说上一句,含着笑意,“小师叔,你是异类么?” 明溪顿时不服气,心想着以前跟小月儿一起的时候,那时候可是小月儿包办一切的,她哪里需要操心,到了现在,她才不得不学一学,看着一道又一道的香喷喷的菜端来,她咽了咽口水,随后回答道:“你去瞧瞧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会?” “” 少年无言以对,继续煮食,炊烟袅袅,厨房里只有煮菜的噼里啪啦声。明溪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忽有疑问来,开嘴便是一问:“那现在的男孩子都会这一手吗?” “” 沧离一阵白眼看了下明溪,这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都会这一手?? 心里忽然有些郁闷,沧离做好最后一道,将飘着香气的菜端放在桌上,眼神深深的看着明溪,淡淡的说着:“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会。” 这天因为有了沧离的出手,苦着脸许久的玉渡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安慰,天机阁内,玉渡不停地夸赞沧离的小手艺,直言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厨,嘚瑟着笑卓云天,他最心爱的小弟子被自己拐来了,若是掌教在这里,心中又是什么滋味呢? 沧离不知道他的师尊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坐在林千枫的位子上,有礼的回应着玉渡的话,只是眼角微微看向明溪,他只知道对面的位子上,明溪愁苦着脸,心里肯定不是好滋味,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便不经意的掀起一抹弧度。 如此浅笑,平常少有。 夜风吹入,星空正当璀璨,山谷中偶有风声呼呼,一天又一天的夜晚,便是如这般,眨眼白天来了,又不经意,秋末时节便要过去了 少年与少女的互动,从师生关系,不知不觉杂到了长云峰各方各面,又是一年来临之际,深冬时候,长云峰上一切清静如常。 从明溪开始学习认书识字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半年多了,如今冬天时节,长渊景色虽一如既往,可天气还是会比以往冷一些。 寒雾弥漫,萦绕青峰,冬阳冉冉,照映山头。长云峰上,明溪施练筑基心法完毕,淡淡的紫气缓收体内,灵力比以前更是精湛几分,若是施以功法,恐怕已经能令人眼前一亮了。 这天沧离比之前的都得早,半年来,他教导明溪读书识字,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也发生了微妙的关系。长云峰少人清静,明溪平时说话的伴,除了偶尔来几次的木挽香和一原,还有时常问她功课的玉渡,也就数跟沧离说的话最多了。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那本厚厚的《诸仙录》,经过了这么久,明溪已经将其看完一半了,以前那个不识字的小文盲,如今也算的上有了点小知识了。《诸仙录》三百余页,前一百页两千五百字,明溪已经倒背如流,平时沧离的默写测试也是信手拈来,这让她可是好兴奋了一阵。 中间一百页,讲的是三界常识记载,刚开始明溪还不习惯对着满页纸的字,可久了,心中感觉通畅,竟一下子看着顺眼起来,短短几天,五十页便妥妥的记在了脑海里。 原来,这三界有许多事,是她不知道的。 她不知道,这世上除了人,竟然还有妖c有魔c有蛮夷人,还有神。 她也长见识了,这世间仙派众多,法宝琳琅,仙术千万,虽是书中简单介绍,可明溪心中还是微微震惊讶然,开始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丝的正意。 这书上说,仙是正,魔是邪,妖是恶,自古便说正邪不两立,善恶两相对。这书上又说,世间妖魔多横祸,唯有上仙一斩之。这书上还说,渺渺天地间,三界各殊途,当有两不随,一妖二是魔。 明溪刚看这一段时,觉着道理颇深,但心中却升起一丝丝的疑惑,仅凭书中所言,刚正果断,但书中所说哪有错的,明溪对于这般晦涩的道理默记于心,想来那些妖魔,的确也是可恶。 之后又过一月时间,冬霜阵阵,天又冷了几分,何况是这高耸入云的仙峰顶处。 在这一月里,明溪终于看完了她人生的第一本书《诸仙录》,没等她高兴一阵,沧离不慌不忙拿来两本不比《诸仙录》薄的书,就是之前所说的《长渊史》c《玄术论》,明溪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大了几分。 原来这读书也是很苦的。 明溪脑袋里忽地蹦出了这样一句话,眼神飘忽,神色漂游,很是苦恼的样子。 “持之以恒,小师叔。”沧离在另一处地方席坐,手捧古籍,眼神注视着书本,却突然说着话。 明溪心中一阵堵塞,暗自叫苦,回应道:“你每天这么看,不会有厌烦的时候么?” “有。”沧离清朗的外表下,裹着一层淡淡的冷,他放下书本,干脆地说着,“可是只有这样,你才能提升自己,做你想要做的事。” 话里间,沧离说的异常认真,他的眉头微皱,眼神深沉,明溪看着如此认真的沧离,听出他话里意思,又是一问:“你有想做的事?” “难道小师叔没有?” “我自然是有的。”像是戳中心底深处,明溪恍惚说出口,呼吸竟有些紊乱起来。 “嗯。”沧离眼光又回到古籍之上,淡淡的应了一声,“那就继续,等那有朝一日。” 冷风从窗外呼呼而进,一下子让明溪打起了精神,不过下一刻,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了,原来这少年,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无奈无语在心中苦叹,她深深的调整好自己的内息,呼吸均匀,反手便是拿起《长渊史》,清灵的小脸变得异常认真,那是为了重要的人吗? 日日思念,江海不竭,决然不断。 谁的心底没有一张深深镂刻的脸庞呢?谁的心底没有一个总是挂念的人呢? 纵是几年未见,纵是一生无缘,那久留的记忆也不会随风而散c化烟而逝,只因自己从未想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朝暮(四) 时如流水,瞬息万变,眨眼又是三月一晃而过,在这几个月里,明溪一天的时间便是筑基c读书c烹饪三件事情不断来回做,还有天机阁一些杂事,有时候玉渡也会慢慢交于她一些阁中事务,她开始慢慢的来往于三脉之间,仿佛师姐师兄下山历练,这长云峰只有她一人了一样。 最近一个月里,沧离已经很少来长云峰这边了,明溪忽然有些好奇他究竟去干什么了,平日里一直与她待在藏经楼,如今很少见到他的踪影,明溪心里总感觉少了什么一样,忽然觉着空荡荡的。 直到有一天,木挽香独自一人来找明溪,此时并没有一原跟来,在聊天中得知,那个意气风发c天资纵横的少年,竟然在他的天池草屋里修炼遭到反噬,经脉损耗,气神萎靡。 明溪登时便吓了一大跳,听着木挽香一边说下去,小手更是不由紧握,不知不觉,她的手心,竟全是冷汗。 “明溪,你要不要去看一看?”木挽香轻声问道,话里也透着关心之意,“现在一原哥哥可陪着他呢。” 明溪犹豫了一下,暗自深叹了一声,毕竟她与他朝夕相处了半年多的时间,说是不关心,又怎么说的过去,当即便是应允了。 “我要先去禀明师尊。” 明溪起身,转头便要走进后阁,却见玉渡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人身后不远处,明溪恭敬一声,木挽香轻笑,也跟着一敬。此刻玉渡面容慈蔼,走近前来,温声说道:“其实为师早就知道了,只是之前为他把脉,小沧离恳求于我不要告知于你。哎,纸是包不住火的,罢了,你去一下吧。” 明溪一惊,却只能答道:“嗯。” “对了,明溪啊。”就在她与木挽香离开之际,玉渡走到天机阁门庭前,又是一声嘱咐,“你回来之时,便来我这里一趟。” “是。”明溪又是恭敬应道,随后便是与木挽香消失在峰头,往后山天池而去。 长云峰,玉渡孤身一人站在门庭之前,负手而立,面色忽然严峻,抬眼望向冷冷的天,深思冥想着一些事情。 一条山路蜿蜒,满山葱郁林木,正通向后山方向。明溪走着这条路,熟悉的感觉心底恍然而生,她已经多久没有走过了呢?自从当初沧离带她来过一次,似乎也就没有走过了呢。 木挽香在一旁听着潺潺流水,冬天的流水还有些许的寒气腾起,一边看着即将到头的路,忽然高兴的说着:“要到了。” 明溪一回神,但见视野开阔,晴空万里,湖波万丈,群峰林立,烟雾弥漫,百花丛生,绿茵如萍。 这景色一如脑海里深深印着的绝世桃源,丝毫未曾变过。 即使此时是冬末时节,但这里四季如春,可不受时节影响。 湖波如潾,静静拍打着石堤,而那湖边上,几座草屋错落有致,藏匿在烟雾之中,灵气浓郁,霎时让人神怡气清。 这是明溪第二次来这里了。 第一次来这里,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走吧。”木挽香拉起明溪的手,跃步向那湖边草屋走去,两人踏过石路,沿着绿草,离那小屋越来越近了。 未入屋内,已闻药味,两人走进院子里,却听有一人正哇哇大喊着,听那声音,感觉很是狼狈。 “喂喂,这火辣眼睛啊。” “喂喂,这药好难闻哪。” “喂喂,好烫好烫。” 两人看见屋子旁边一侧的另一间屋里突然跑出一个人,脸上黑乎乎的,衣角也被弄得很皱,手里端着一碗滚着烟的汤药,苦味几丈之内不散反浓,那人急匆匆跑向中间屋里,赶紧小心翼翼的放好汤药,片刻之后才听的一句舒爽的话语。 “哇,好爽。” 两人走进屋内,只见那个说话的人正双手拧着耳朵,一脸舒爽的神情,样子中又带有几分英气之意,不是一原,却又是谁? 只不过她们刚一入门,一股浓浓的苦味忽然而至,连忙急捂住鼻嘴,木挽香更是被熏出了一点泪花,从眼角顺着脸颊流下。 “好难闻啊。”木挽香率先开口说,身子往门外挪了几分。 一原嗅了嗅空气的味道,一脸茫然的应着:“是吗?我怎么闻不到?” “那是你的鼻子坏掉了。”两个女孩齐齐出声。 “” 明溪在说完的那一刻,眼光看向里面,只见床铺之上,沧离只一身单薄白衣,脸色微沉,嘴唇微青,长发披散,正从容的端起汤药,没有眨眼,一喝见底。 下一刻,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时间有了一丝的停滞,明溪仿佛从少年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惊与彷徨,身子忽然抖了一下,两人没有立即说话。 倒是木挽香,捏着鼻子,瞅着沧离,抽声说着:“沧离哥哥,你不觉着苦么?” “苦口良药,没有大碍。”少年收回那一丝眼神,缓慢回答着木挽香的话,起身打开衣橱,拿出一身青衣穿好,这青衣并无长渊标志,想来这是他自己的衣服了。 “你好些了吗?”明溪深吸一口气,也是出声,不知为何,她水灵的明眸看着眼前的少年,忽而想起了心底深处一个深刻的影子,关心之意更盛。 沧离恍悟,随后便摆手,答道:“无碍,再休息几天就行。”他看了看屋内几人捂鼻的样子,忽一皱眉,又是一说,“屋内闷,到外面去吧。” 木挽香当即第一个出来,深深的吸足了气,顿时丝凉的空气入鼻,透心拔凉,极为舒爽。明溪紧随其后,迎面吹来一阵湖风,水波荡漾,眼前一番景色极为入眼。 两少年走在最后,一个英气勃发,却带着淡淡的懒气;一个稍有疲容,却仍不失俊秀。 “这湖怎么看都是那么好看啊。” 木挽香似乎对这片天池情有独钟,之前每每来到这里都是出声赞叹这里的奇观景色,放眼看去,湖水山峰接映连天,烟云缥缈,恍若一幅山水仙境画,让人都不禁流连忘返了。 赞声不绝,木挽香走到石堤旁,俯下身子,看着冒着轻烟的湖水缓缓漂流,捋起袖子,伸出玉手便是一探,清澈的水轻轻捧起,又顺着指间流走,木挽香脸上一笑,忽然说道:“这水竟然不冷。” “那是当然了。”一原走上前去,耐心的解释着,“这天池水乃是集地气灵脉而成,是不会受四季时节的影响的。” 趁着一原与木挽香说着话,沧离面上毫无表情,只一双深深的眼眸一直看着明溪,忽然道:“小师叔为何耽误功课?” “” 明溪一时没说出话来,侧脸看着少年,尤其是还有些发青的嘴唇,最后才缓缓出声道:“那个,那个我见你许久没来长云峰,今日又听说你所以才来看看你的。” 一个人的心,仿佛跳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很奇怪。 “只是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明溪再添了一句话,担心的心思没有藏住。 沧离眼神忽然柔和,深深叹了一声,说道:“小师叔如今就快完成师叔祖交于你的任务了,万分不可再耽误了。” “来看看又不会怎样,这半天也不算吧。”明溪立即接道,那清灵的面容顿时有些迷惑。 沧离拂袖而立,面色忽然郑重,继而说道:“小师叔最近可曾听到过什么?” “什么?” 这时候,一原也走了过来,只见他的脸色也是一沉,眉宇微蹙,缓缓对着明溪说:“我长灵峰下山修行的夜笑南师兄回来了。” “那不是好事吗?”明溪轻笑,开口说道。 “可是,同行三人,唯他一人回来。”一原沉重的说完最后一字,明溪的轻笑戛然而止,心中顿时不可置信。 她看了看沧离,后者也默认了。明溪呆了一下,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发生一样,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原接着说下去:“那时夜笑南师兄浑身是伤,倒在山脚下,多亏山下巡山的弟子发现,才能够回来。而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说他们受到了妖人魔众的袭击。” 明溪顿时觉着身子一凉,那岂不是,此次下山的弟子都会有危险? “我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就在不久前,对于心法终于有了领悟,只是知道这般消息的我难免心急了些,竟然冒然修炼,乃至反噬。”沧离叹道,语气里仿佛有着对某种东西的异样,那是憎恨吗?他仍说了下去,“那些可恶的妖人魔众,总有一天我要除去他们!” 话音犀利,眼神无光,一原见到沧离这般异样,顿时出手,直指心脉一处,沉声道:“喂,别又走火入魔了。” 这一切,明溪看在了眼里。 “好了好了,不说了。”一原岔开话题,“这事师尊长老们已经吩咐过了,切不可再提,免得扰乱弟子心境。” 沧离点了点头,一原心中一松,看着还在湖边耍着的女孩,顿时一笑,也缓步走了过去。 明溪在一旁没有说话,直到她注意到了湖边玩乐的两人,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心中的芥蒂已经慢慢抹平了呢? 那两个人,大概和好如初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朝暮(五) 暮晚时分,寒气有些重了,山风冷冷。 明溪踱步归来,却不免心事有些重了,转眼便到了天机阁门外,屋旁青竹石路透着凉意,明溪不由自主的裹紧了外衣,轻步走了进去。 “师尊,明溪回来了。”刚进阁内,却见玉渡正身坐在首座位置,闭目沉思,明溪当即就是一声问候。 暮风微冷,烛光昏黄,明溪看见玉渡的身前席桌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沾着一些灰尘,好像很久都没有动过了。 玉渡此时睁开了眼,慈笑道:“好,过来。” 明溪应声走上前去,放在桌上的盒子此刻看的更是清楚,周边有一朵朵花纹镶嵌,顶上灰尘浅淡,似乎也有一朵精致的花印铭刻着。玉渡看着这盒子,眼神有着一股怀念之意,那存于心底的记忆,到如今都还未忘记,只会更加思念罢了。 “咔嚓。” 盒子被轻轻的打开,顿时一阵幽红的光散发出来,暗香四溢,整个阁中,都被盒子里的光华照映着,似皓月星辰的明空,又如镜花水月的洁莹,一缕又一缕的丝华缓缓飘迎,好像一个在烈火中飘舞的女子。最后,在明溪瞪着水灵的眼睛前,空中飘出了一朵幽幽仙花,淡淡清香随风飘散,又仿佛在空中徘徊飞舞,似是清欢,又恰无忧。 这一朵仙花,竟如此有灵! 玉渡深笑了一声,眼中忽有一阵泪光,连打开盒子的手都微微颤了几下,只是明溪全神都聚在那朵仙花上,倒未有发觉玉渡这般异状。 仙花轻舞,一眨眼间,飞快变化,最后收回光芒,变作了一朵精致的小红花,缓缓落下,稳稳停在了桌上。 “好神奇。”明溪惊讶之际,忍不住出声赞了一声。 玉渡深缅的声音缓缓说着:“这法宝名曰彼岸花,是师尊一位故友之物。现在,师尊就将它交于你了。” 显然在玉渡心中,这件宝物很是珍贵,明溪当时就是一惊,退了几步,恭声说道:“师尊随便给予法宝便可,何必如此珍贵?” “明溪啊。”玉渡深深的叹了一声,回头看着她,缓缓道,“师尊自知自己当得不好,平常时候自然少了些关心。” 这时灯火一明一暗,氛围大是古怪,似乎开始慢慢变得沉重起来。玉渡苍老的脸上显得郑重,沉声说着:“如今之时,不同往日,这山下局势已经慢慢在变,妖人魔众成了隐患。你今日出去,也应该听到了些什么了吧。” 明溪一顿,当即点了点头。可看着周围的人一说那妖人魔众,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劲头,又想起之前书上所说的内容,难道正如书上说的一样,妖魔都是罪不可恕的? 心中一想,又知师姐师兄下山还未回来,隐隐有着担忧浮现出来,忍不住一说:“我有些担心师姐师兄了。” 短浅的叹息声自玉渡口中传来,又显得有些无奈,玉渡沉声说道:“此次下山弟子遇袭,意味着妖人魔众密谋着什么,能不能回来,还是看他们自己了。” 明溪心中一惊,小脸担心之意更浓。 玉渡继续说道:“你聪明伶俐,但你还小,这天下人情世故c大道正邪,现在的你还不知道。师尊当年的那位故友,性子与你很是相像,她也是你这个年纪左右,得到了这件法宝,这法宝通情至灵,可帮了她不少的忙,如今师尊将它交于你,便希望它能再显一显它的灵,替师尊保护你,以示师尊平日里的差错呢。” 明溪在一边听着,心里却像有股暖流淌过,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几年师徒之情,今日一番谈话,明溪才知道玉渡是如何珍重于她,当下便有泪花从眼角流出,哽咽道:“师尊” “好了好了。”玉渡慈笑一声,将彼岸花化作一枚小戒指,轻轻地套在她的手上,这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啊,玉渡此时心中苦笑着想到,便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明溪啊,《玄术论》看得如何了?” 明溪拭了拭眼角,笑着回答:“回禀师尊,差不多看完了。” “好,再过几日,师尊便教你使用法宝,再学御剑之术c施阵之法。” “仙家弟子,御剑之术可不得不学啊。” 明溪心中一阵喜意,听到玉渡说出这番话,心里想着终于能够实现自己当初来此的目的了,连小手都不由紧握起来,仿佛按捺不住激动一样,清灵一笑,说道:“嗯,好。” 这天夜里,明溪钻进被褥里,指尖忽然有淡淡的光闪了一下,那是彼岸花的光。 她目光凝看着只见小小的一朵花儿,忽然甜甜的笑了一声,心中高兴之意很浓,彼岸花似有感应,竟然也附和着闪了一下,明溪惊奇的看着它,真的是如玉渡所说的一样,这法宝通情至灵呢,一边想着一边将其轻抚在胸前,不知不觉,明溪竟然睡着了。 窗外冷风吹来,在即将碰到明溪身子的一刻,胸前安放的手指间,彼岸花耀眼一亮,竟将冷风挡出了窗外,下一刻,又恢复如常了。 这天夜里,明溪睡得很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学艺 这些天长渊私底下可有些不平静,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的消息,之前一原所说的事情,长渊下山修行的弟子遭遇妖魔的袭击,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弟子间传的挺广。而且山下陆陆续续也回来了几个小队的弟子,他们同样也是遇到了相同的情况,只不过那些妖人魔众的修为不高,倒让他们平安的脱了身,直到今天回来了。 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下更是印证了之前所流的传言了。 为避免众多弟子人心彷徨,所以三脉十八居的长老们严厉下令,诸多地方不可再提,更是不可将其事外传,以免外面闲言风语c妖人魔众有机可乘。 如此下来,弟子间谈话的人也少了起来,而且由于妖人魔众此番作为,长渊上下,诸长老修行悟性,众弟子勤勉修炼,等有朝一日,自当匡扶天下大义,斩妖除魔! 长云峰。 天机阁外,空地之上。 经过一些时日的熟悉,又有玉渡传授驾驭法宝的心诀,明溪如今算是能够使用她自己的法宝了。不过说来神奇,明溪在驭用彼岸花时,明显能感受到彼岸花的回应,这难道就是心灵相通么? 玉渡在一旁看着她施法,苍老慈祥的脸上浅浅的笑着,突然走上前去,明溪停下手中的印法,恭声道:“师尊。” “这御剑之法,无关法宝异样,其实都大同小异,只需心中念诀,成功便可了。”玉渡忽然一笑,淡淡的说着,“等一下,我便开始教你御剑之法。” 明溪身子忽然一震,水灵的眼眸顿时一凝,然后正色应声一道。 凉风轻起,长云峰外云雾飘飘,天机阁前仙气盈盈,玉渡单手负立,另一手双指并起,口中念诀:“以我之气,用我之灵,以心驭之,剑随意生。” 最后一字铿锵而落,玉渡脚下忽然凝生云气,周围风大了起来,明溪定眼一看,玉渡脚下已经生成了一把凝实的云剑,这正是她在长渊看见众多长老弟子会的御剑之术。 “起。” 云剑一动,缓缓飘起,在半空中停住,玉渡迎风而立,白发飘扬,面色从容。之后他又缓落回原地,调好气息,对着明溪说道:“看明白没有?” 明溪点了点头,走到空地中央,也学着玉渡之前的模样,双指并立,口中念诀,周身有淡淡的紫气散发出来,那是她的灵气本源,随后玉渡在一旁静静看着,须臾片刻,明溪脚下慢慢有云气聚拢,最后竟也化作一柄有模有样的云剑,浮在脚下。 “踏。” 一步踏上,明溪的小脚登时穿了过去,云剑已散,还好玉渡在一旁护住,不然差一点就摔了个正着了。 “师尊。这是怎么回事?”明溪疑惑不解,立即问道。 玉渡淡笑摇头,说道:“你只是运气不连贯,多练几次,熟悉了便可了。” “哦。”明溪应了一声,也不灰心,又作刚才模样,不多时,又是一柄云剑在脚下生成,明溪仔细瞧了瞧这种虚浮之物,随后淡定一番过后,轻轻地踏了上去。 没有散。 明溪一高兴,小脚用力了些,随后整个身子都跟了上去,没等她来得及反应,那云剑又是恍如虚渺散了。 第二次失败了。 “别着急,慢慢来。”玉渡在一旁注视着明溪,忽然走到天机阁前的门庭坐下,像极了一个世外淡泊的老人,他看着明溪运气施法,似有不妥,出声提醒,“放平呼吸,调好内息。” 来来回回试了十几次,终于在第二十次时,明溪才算成功凝出了她的御剑,这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羞愧,心里想着师姐师兄肯定比她聪明得多,哪里会失败这么多次。 脚下缥缈的云剑缓缓移动,明溪在其上运气施法,一点一点的动着,慢慢的,她离地面竟有屋子一般高了。明溪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这御剑之术虽说简单,也不可马虎,毕竟初学之时,各方面尚且不熟,还是需要多多注意。 玉渡在下面淡淡的点了点头,颇为满意。 就在他看着明溪学习御剑之时,手中忽然现出八卦掌盘,清辉闪烁,玉渡当即闭目沉吟,神识入定。 片刻之后,他猛然睁开眼睛,整个身子僵硬了一下,才缓缓收起法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神浑浊,忽然从门庭之前站起来,竟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只是远处茫茫云海,他又在看些什么呢? 有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手,在不断的颤抖着? 有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正不停的痛苦着? 是否,听有低低的叹息? 是否,泛起深深的忧伤? 长云峰上,一个女孩在学着御剑,一个老人在望着远方,风声突兀,又有谁去注意着呢 冬去春来,又是来年春天。 两月时间眨眼而过,时光匆匆,如流水无痕,化烟逝去,从明溪上得山来,到现在,细细一算,也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了。 若是有人细细看明溪,会发现当初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慢慢出落的愈发清灵脱俗了,谁有会还记得当时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样子呢? 时间能改变一个人,可是能否淡去心中的记忆呢? 平日里明溪虽没有刻意去表现出来,可每每独自一人,再加上如今长云峰师姐师兄都下山历练了,而玉渡自那日教完她御剑之法后,有一月竟一直呆在他的阁室之内,没有出来,实在异常。 这峰上,便好似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孤月悬天,稀星散落,她独自仰望夜空,心中的各种情绪便一发不可收拾,是什么,在侵占着她的心房呢? 有对小月儿深深的思念c有对师姐师兄隐隐的担忧c还有 只是这种念头终究不是虚度光阴的借口,因为她还有想要做的事,于是每天清晨朝雾未散,明溪便是早早开始修炼,驱用法宝c御剑修行c峰上日常打理,便是她自己一人完成的了。 茫茫云海里,明溪正御剑疾飞,云剑飞舞,剑啸声不断,撕破长空驰骋而往,大风呜呜,清秀的身子随着风云飘扬,飞于青天白云间,沐于春日阳光里。 这两月以来,她的御剑之术,不经意间,已经比得上寻常弟子了。 天机阁前,许久未现身的玉渡终于出现在了门庭之前,一身玄衣醒目,白发束起,苍容尽显,只见他深眼远望,等到他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情景时,饶是他如此心境,也不免吃了一惊,哎,心底深深一叹,自己这个师尊真的是不称职啊。 他缓缓走出天机阁,行至空地前,对着遥遥云海传音道:“明溪。” 片刻之后,茫茫云气里忽然疾飞出一道身影,云剑散去,明溪轻巧落在玉渡身前,俏笑道:“师尊好。” “嗯,不错不错。”玉渡露出笑容,赞叹道,“既然如此,便随我来吧。” “是。”明溪应声,紧跟而上。 外头春日微映,春风轻起,阁外竹子翠绿新容,沙沙作响,明溪跟着玉渡走向后阁,眨眼间便来到了玉渡的阁室,这算是明溪第二次来到玉渡的阁室了。 此时只见玉渡走进了他后室之中,明溪则在前室等候着,须臾,玉渡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筒书篆,看年代已经很久了。玉渡将它交给明溪,说道:“这是刻阵施法的要领,玄门奇阵无外乎如此,你通习了《玄术论》,如今是时候进入正轨了。” 明溪一顿,有些疑惑忽生,似乎今天的师尊有些奇怪,与往日里有些不同了。不过她此刻面对着眼前的书篆,她终于是有些高兴了,随后她接过书篆,回道:“是。” “你先融会贯通,过几日我便真正教于你。”玉渡对着明溪说道,明溪恭声一应,不过即刻,便独自离开了玉渡阁室。 这天过得很快,也很平常,虽然刚到春天,可夜里还是不免有些凉,所以此刻明溪也待在房里没有出来了。 明灯点亮整个房内,床边窗户大开,外面竹影婆娑,摇曳作响,明溪正半坐在床边,小脚垂着,清灵的丽脸露着一点无聊,正闲着晃着小脚。 明溪眼睛打量着熟悉的房间,忽然瞧见了放在桌上的那筒书篆,心里升起好奇,又趁现在有些无聊,手中指间忽然泛起白光,那是彼岸花的光芒,眨眼间,桌上的书篆便如同受到指引一样,浮空而起,缓缓向明溪飘来,轻轻落在了明溪的手中。 这“驱物”的仙术,算是基础简单的仙家法术,平日里明溪闲的时候,便会跑到藏经楼里鼓捣着一些仙术,算是颇有成果了。 手中的书篆被一捆细线绑着,明溪一瞧,停了一会儿之后果断拆了,翻开书篆便是看了起来,所讲的内容多与《玄术论》差不多,不过这里却是更加精简。 所谓布阵施法,皆在构筑阵法本身,这一种修炼之法,不同于修剑练气一脉,其处奇异,依天地万灵气,一心凝神无念,将自身融于自然,最后依据阵图施阵。 明溪一边看着,一边心里默默记下,但同时又不由自主的想着师尊c师姐师兄他们平日里修炼施阵的要诀,细细琢磨。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书篆文字,心领神会,悟到关键的地方,如行云流水的感觉油然心生,心中慢慢念叨,气息调起,不知不觉中,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在体内形成,游走在奇经八脉里,有一瞬间,明溪觉着自己的身体变得轻如鸿毛,自行漂浮起来,然后又坐回床边。 忽然灵光一现,明溪凝眸沉思,心中不由自主的念起法诀,记忆里慢慢浮现出《玄术论》里一个很普通的阵法,然后双指并立,空中虚点比划,真气灌入,随后在这样深深的黑夜里,长云峰一处房室之内,竟然亮起一阵耀眼光华。 清辉浮空,仙气弥漫,明溪此时正震惊的看着自己身前的一个阵法,虽然很简单的一个阵法,可自己初次构筑,竟没想到一次便成功了。 竟然与之前的御剑修行天差地别! 心中讶然万分,那阵法持续了片刻便散去了,可自己还是没能从震惊中回神过来,只是那说不清楚的心境,此时只有寥寥几字可言。 好奇怪的感觉! 想不通,想不透。 只是觉着自己心中再没想其他东西,十分空灵,像是什么都忘了,又像是什么都提不起劲去想了。 明溪放下手中书篆,仔细回忆着施法的时候,自己仿佛一种身临其境的奇异感觉,如此越想越深,那感觉便是更加真切。 明溪走下床来,来回走个不停,只觉得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怎的,她的手又似乎有了意识一样,随后一手比划,屋中再现一阵光芒,又一个阵法凌空浮现,不一会儿,又散于空气里。 灵力消耗的有些大,明溪一顿坐在床边,微微喘着粗气,明眸深深,却看向窗外,迷茫,一种迷茫的情绪缓缓爬上心头,虽然她常听别人说自己伶俐聪慧,可像今夜如此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如今自己闷想着,年纪还小,又无见识决断,徒劳半夜,仍想不通透,最后只低叹一声,做声不得。 夜里,明溪安静的睡着了。 灯火慢慢灭去,房里一片漆黑,屋外竹声沙沙,偶一瞬间,屋里亮起一抹微光,很短暂,很微弱。 这世上,有没有人知道,有一种东西与生俱来,它叫做天赋呢?这世上,又有没有人知道,天赋也是需要开窍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疑惑 白天。 明溪呆呆坐在门庭之前,双手撑住小脸,正一脸愁容,心中想着的,大概还是昨晚的稀奇之事。不过,一来二去,想了如此久了,还是想不通透,明溪这下准以为自己摊上什么了,到了最后,又是一声唉声叹气。 不知道今天师尊教她施法,看到她这种样子会怎样? 正当她想着,玉渡已经从后阁出来了,一身天青色道袍上,绣着大大的太极图,玉渡看起来是威严了许多。 “师尊。”明溪起身,恭声敬道。 玉渡走近来,笑着应了一声,说道:“随我来吧。” “是。” 天空白云下,微风四起,明溪跟在玉渡的后面,心中些许躁动,又没作声,只是思绪游走,漫不在心。 “长渊博广,我们长云一脉玄术妙道又独树一帜,修炼之法自然有些不同。书篆所写,多由几代祖师所著,心法妙诀便由其中衍生,领悟修行,事半功倍。”玉渡边走边解释,双手放在后面,沉声说着。 明溪只轻嗯了一声,没有去问什么。 玉渡深目凝神,指尖在半空划动,伴有奇妙的纹路,与此同时,心念法诀,在明溪面前施法布阵,明溪只觉着自己眼前幽光四射,犹如明镜皓月,仿佛煌煌日光,不过这声势可比她自己的大多了,可见玉渡的修为当真深不可测,在当今世上位高德重的仙长之内,恐怕都是位列前几位了。 明溪敬意由衷而发,终于是仔细回过神来,看着玉渡的施阵过程,沉吟思索。 灿烂的仙光弥漫在长云峰上,空地之上,一个十丈左右的阵图悄然形成,八卦之象犹如星辰宏图,看似密密麻麻的纹路一窍不通,可明溪经过这些时日的认识,眼前的阵图可算是很复杂的了。 “此阵是我长云十阵之一的流星坠月,且看这阵,隐有流星飞过,中央弯月悬空,剑化流星,与月同坠,风动云涌,威势不凡。” 玉渡边看着阵法,边向明溪说着,明溪也瞧见这阵法很是奇怪,时而流星陨落,时而明月孤坠,但中间玄奥之处,便是两者的完美融合,简直天作之合。 眼中扫过阵法,片刻玉渡便将之散去,可明溪的记忆却不安分起来,之前在《玄术论》记下的一些阵法,此时此刻竟然涌现出来,明溪兴致一来,走上前去,没等玉渡说话,自己竟然动起手来。 唰唰。 空气仿佛流动了起来,风声忽来,像是奏起了空灵之音,犹如天籁,阵图正一点一点被明溪构筑出来,玉渡在后面心中大惊,凝神沉默,一切都来不及反应。 两个人都未来不及反应! 阵图一成,白光乍起,玉渡挥动衣袖,将这光华散去,只见三丈左右的阵图上,有三把灵剑徐徐浮空,缓缓飘转。 这是三灵剑阵?! 修行弟子若要施阵,没有三年之功难以做到,何况明溪不过真正修行不到一年时间。 明溪此时也是一顿惊慌,昨夜的情形犹如眼前,顿时回头向玉渡说道:“师尊” 玉渡在其回头的一刹那双眼一缩,幽幽白点恰如星光,正印在明溪眉目之间,他紧紧盯着那个白点,不可思议的惊叹道:“一点灵犀!” 明溪愣神,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见到玉渡此时一阵惊叹样子,身子也僵着动不了了。 “师尊,我这是怎么回事?”明溪低声问道,眉间白光似若幽兰,她终于意识到了点什么。 玉渡紧皱眉头,面容动色,仍不可置信,因为明溪身上的异状,他早在以前就见过了,时光久远,但他不会忘记,灵犀之术,正是百年前远游而去,至今未返的凌云仙尊所悟道法。 可为何到现在他才发现,明溪上山几年光阴,自己竟一丝未能察觉! “明溪,你可记得你眉间白印是如何而来?”玉渡深深的沉声问着,心中所思复杂,好像有很多事情突然在他的心里堆满,一时不得解,但他现在顾不得想那么多,有些焦急的等着明溪的回答。 明溪轻摇,示意不知,不过想到了什么,又是说道:“昨夜兴起想学学玄术阵法的,可是也像刚才一样,仿佛自己天生就会了一样。” 玉渡解释:“一点灵犀,灵韵初开,你天赋如此。” 明溪一惊,怔了半晌,心中碎碎叨叨,敢情自己担心的事情,不是什么坏事啊,她看着玉渡的脸愈发凝重,也不好再去说什么,只是心中依旧有说不清的感觉。 春风十里而来,掠过云海,吹在峰上,玉渡沉吟片刻,便再不多想,转身又准备教明溪道法,只不过,这次他让明溪自己施阵,想试试明溪如今程度如何。 阳光熙熙,不知不觉,已悬至高空。 这中间明溪来来回回试了五六次,直到灵力消耗大了些,玉渡才用修为帮她恢复了身体,不过也正因如此,玉渡此时心中大为震惊,明溪在这施法布阵的天赋上得天独厚,明显高出了他的预期。 等到修炼结束,玉渡嘱咐完明溪好好休息之后,便早早回了后阁,明溪虽有疑惑,可此下她也心中高兴,这莫不是上天赐予她的,能够更好的学习到那所谓的“神游”奇阵吗? 几年光阴,为的不就是找到小月儿的那一刻么? 寂静的房里,玉渡盘坐在席桌之前,八卦掌盘半浮于空,微微晃动,青光淡淡,八卦掌盘顿时动了起来,不断推测演算天机,可半天一过,最后玉渡也只无奈一叹,收起法宝,眼神深邃,看着屋外一点亮光,低声说着:“凌云师兄,你是如何想的?” 他起身走出门外,望着悠悠白云天际,负手静静立着,久远的光阴,在心底的记忆,这一时,忽如潮水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心意 春雨渐来,长渊藏在雨幕之中,些许朦胧,满山青木翠草,飞瀑石泉,更添灵韵。一连下了半月多的细雨,今日早晨终于是歇了一歇,天色初见阳光,清凉舒爽,明溪深吸着仙境空气,心中大为舒服,轻步走出天机阁,悠悠走着碎步。 稍低的地方还有积洼,水面平滑如镜,竹上一点水珠滴落,波纹四起,归于无息。 明溪这半月以来谨遵玉渡的嘱咐,在不消耗灵力太大的情况下修行施法布阵,每天弄四五个阵法研究,不得不说,自从明溪开了灵韵以来,境进很大。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间有了灵韵,何时通了一点灵犀,玉渡也没有告诉她,几日下来,她也慢慢没有在意了。 明溪见那低地积洼,一时有了兴起,微微荡起的水面清澈见底,她双指并立,直指水面,瞬间那水便如受到指引一般,徐徐飘向明溪那边。 “凝!” 清脆的声音单字落下,明溪皱眉施法,心中清心,指尖仙光迸发,空中结印,太极图法运生,玄门八卦生成,一阵光华挥动,眨眼散去,一个如流水的阵法浮在半空。 “起!” 明溪再次注入灵力,凝声一念,阵法忽然一动,剑啸飞烁,恍如秋水的剑气从阵法中瞬间飞起,光华如银月,化作流光仙苏,徐徐飘转。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三灵剑阵! 道家修炼,讲究天地一息,心融自然,以身造化,化作大威力! 这是明溪前几日在藏经楼一本书中所读到的真言,如今一试,倒是有几分道理。 明溪俏丽轻笑,然后当她正想散去剑阵的时候,天上剑声远来,茫茫云海留下一道云气,最后一道身影在天机阁外飘然落下,少年姿容俊逸,衣袂飞扬,却不是许久未见的沧离,还有谁? “你好了?!”明溪心间终于舒缓了一下,像是把心中很久的重担都卸了,最后轻轻说着这三个字。 沧离似有微笑,那周身淡淡的气息也散了不少,回声道:“早就好了。” 沧离定神看着半空漂浮的阵法,忽有赞赏:“好些日子不见,小师叔境进极佳了。” “有吗?” “当然。” 明溪微喜,自从师姐师兄下山之后,她便与眼前的少年说的话最多了,即使这些日子没有见面,可习惯慢慢影响了她,影响了两个人,说话便是没有多少生疏了。 阵法散去,两人走进了天机阁,明溪如今多少对于沧离有些了解,自知他不会无故来长云峰,随即便是问道:“你来是有事么?” 沧离看了看周围,见长云峰还是清静,也没说什么,只是玉渡不在,他一声问道:“师叔祖不在?” “在啊。”明溪点了点头,回答道,“师尊在后阁。怎么了?” “师尊见师叔祖近一月没有去长天峰,有些担心师叔祖身体罢了,而且,还嘱咐我带几句话给师叔祖。”沧离望着远方,雨似乎又下起来了。 “那你去吧。”明溪作起轻笑的样子,缓缓的说着。 沧离转身向后阁走去,临走淡淡的说着:“那我便去了。” 这两人说话,氛围忽然变得有些诡异了,像是一唱一和,不知是不是习惯了呢? 绵绵的细雨从远处山峰飘来,淅淅沥沥的打在了屋檐青瓦上,明溪席坐在天机阁前,抬眼看着朦胧的雨景,轻叹了一声,自行打坐修炼了起来。 这雨,绵绵不绝,有些凄美。 许久,后阁走出来一道身影,白衣如风,面容俊逸,脸上似有沉吟之色,片刻才微微晃头,沧离轻步走前,在明溪旁边轻轻坐下,眼看这山雨潇潇,如幕似画,此时明溪还未从修炼中回神过来。 沧离忽然侧头看着身边的女孩,很安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阁外凉风细雨,呼呼地吹过,滴滴的响起。 少年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些想法。 许久没见,她已经变化如此多了么? 少年深深凝看少女,这一眼,他竟忘了移开。 如此和宁的一幅画面,在这漫天雨幕里,很是令人舒心。沧离一向微微严峻的眉目此时也变得几分温柔,眼里映着一位清灵的女孩儿,如此动人心魄,像是深深镂刻在了心底。 沧离顿时一偏头,不再看去,脸上微微一烫,少年出现了些许的红润,少年的心意,就这般,静静地在漫天细雨里,悄然加深了。 沧离一向沉着冷静,只是现在他的思绪已经很难再理清了,身边的这个女孩儿,不知从何时起,真的慢慢走进了他的眼里了。 他只一叹,怔怔出神的看着这一场雨,春雨! 静静的想着: 或许是许久之前的第一次初遇,他便默默地将她记在了心里? 又或许是一原的一次玩笑,他便开始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还是祭剑会那时开始,他便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每一场比试,那时的他,多么希望她能看见? 他也不知道了,只是许久暗自所想,今天此时一并涌上了心头。 谁的年少没有一场花季的萌动? 那种怦然心动的一瞬间,好像全世界你都不羡慕,心里灌满了蜂蜜,眼里看谁都觉得像她c或他。即使时光流转千年,抑或经历了千百轮回,或许最不想忘记的,是一刹那间的认定终生便是你! 年少的心意,始料未及,你又是否还记得呢? 雨点打在青竹叶上,发出清脆的响音,沧离感觉到身边灵力有了波动,心知明溪的修炼已经要结束了,而这下了半天的雨也终于慢慢小了下来。 清灵的女孩修炼完毕,一睁眼便看见了身边坐着沧离,当时便微吓了一跳,随后稳了稳心神,也没有出现什么异样的举动。 两人面对着青山朦雨,云雾淡淡,都安静的没有说话。 云散雨收,阳光初照,悄然洒向长渊。 沧离眼望远处,弥漫的雨雾仿佛薄纱一般,等他确定这雨不会下之后,轻拂衣袂起身而立,随后对着明溪说道:“雨停天明,我便回去了。” “拜拜。”明溪轻声回应着,微笑着,仰看着他,并没有起身。 沧离也没有回头了,直步走向阁外,与此同时,脚下云剑缥缈而成,眼看就要离去,他也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又是一说:“前几日墨文师兄与素馨师姐有书信传回,过些日子便回到长渊了,想来采苓与千枫两位师叔与他们一起,怕是也要回来了,这里会比较热闹些了。” 明溪听完有些高兴,自然也是点头默许了,这半年多来,长云峰实在是少人,眼下听到沧离说了,当然喜笑颜开。 沧离看她这般笑颜,嘴里似仍有话没说完,可他却不想扰了明溪的心绪,终于还是没有说下去了。 山风一过,人影也无,沧离远远消失在云海,没了踪迹。 明溪呆呆的看着远方,心里莫名一想,好像也很久没见到木挽香和一原了呢。 不知道他们又在做些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归来 长天峰,三清殿。 少年步伐如云,迎面众位长老正从三清殿内出来,沧离虽为掌教弟子,可论辈分他依旧是后辈,当下便恭敬的拱手一敬,诸长老纷纷点头示意,匆匆一别,沧离走进了三清殿内。 恢弘的殿里,座上三个主位空着一个,另外两个则是掌教卓云天与休宁上仙,他们的脸色有些肃穆,卓云天见沧离回来了,脸色终于一松,先行走了下去,休宁上仙也随后跟在了卓云天后面。 “师尊,师叔。”沧离恭声对着卓云天和休宁一道。 卓云天当先一说:“如何了?” “师叔祖嘱咐了,至多半月,他便能制好续灵丹。”沧离回答道。 “如此甚好,长白即日便回到了,到时候就要他奔赴皇城一趟了。”卓云天无奈叹了一声。 休宁上仙说道:“师兄放心,长白多次去往皇城,自然无恙了。” “只是想不到,陛下旧疾竟然复发了,这才过了多久啊。”卓云天深深一叹,面露苦色。 “对啊,要不是皇宫里千里派来侍从来报,还真是不知道呢。”休宁也是沉声一说,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弟子一原,又继续道,“只是苦了一原那孩子了。” 一旁的沧离微微动色,没有说话,只是前几日想着自己去看那个少年,那一刻,那少年慌乱的收拾着行李,面上苍白,说不出话来,最后他的身子竟颤抖着,连动都动不了了。 多么惧怕的感觉在那个少年的心中泛滥如洪水,自己却只能无言的陪他走完离去长渊的最后一段路,还有旁边的少女,也只能一路陪着他,一起心痛着。 多年的至亲未见,是否一见,就是最后一面了呢? 少女临别前,无奈不能向明溪道别,转口只跟他说对明溪道别,他原本是想说的,只是刚刚在长云峰上见那个女孩实在开心,又不想扰了她的心思,便还没说了。 殿外轻风扬起,三人各有心事。 三清殿上微微安静了片刻,最后卓云天率先出声道:“这事暂且等长白回来,刚刚听众长老说完,师弟你有什么想法?” “此次下山历练的弟子,共计四十八人,每行弟子都有回信,最慢回到长渊的也是半月之后,不过”休宁微微停了一下,面色沉重,继续说,“据回信中提到,确定四十八人,有十一人已遭妖人魔众的毒手,其中一人,是三大脉的入室弟子!” 沧离心中猛然一震,眉目紧皱,当即忍不住问道:“是谁?” 三清殿内,一道微弱的声音回应着沧离,殿外微风吹来,空荡的大殿之内,少年的心一沉,攥紧的手指嵌入了手心肉,深深的痕迹像是要滴出血来了,他只呆呆望向远方,那里,青山隐隐,藏在雨后之中。 “近来妖魔蠢蠢欲动,似有图谋,这般下来,需告诫下山的长老小心行事了,还有,修行尚浅的弟子暂且不可下山了。”卓云天深思了许久,才缓缓出声说着。 休宁听后也是点了点头,赞同道:“就依师兄。” 自沧离前几日来过长云峰后,明溪又独自一人在峰上自顾自的修行着,她一向很少自己离开长云峰,所以长云峰以外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多。随着外出弟子陆续回来,山下世道不定,终于又是过了三天之后。 这天晌午,明溪正在厨房里瞎忙着,不得不说,如今的她经过大半年的深刻修行,做出的食膳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而且,这几日玉渡终于走出了房间,不再终日躲在房里,一切似乎恢复了往常一样。 高阳悬空,春光灿烂,春雨已过。 在这艳阳轻风的日子里,明溪正端着食膳走向天机阁中庭处,刚到门前,便听见幽幽山谷一阵空音,啸声远方渐近,然后在明溪惊喜的神情下,一道倩丽的身影窈窕落下,手拿青鸾剑,背着一个行李,正欣然看着她,随后温柔轻道:“小师妹,别来无恙啦。” 一身淡白的衣裙随风而舞,长身玉立,温和的眼眸烟波荡漾,长发齐梳束着,垂在腰间,轻笑恍如出尘仙女,大半年不见,采苓如今更是风姿曼妙。 明溪当即高兴惊呼:“大师姐回来了!”她将食膳端进天机阁中,此时玉渡正闭目盘坐,明溪一时兴奋,没忍住便直接说道,“师尊,师姐回来了。” 采苓随后跟上来,步伐轻盈,在之后单膝半跪,恭敬一道:“师尊,采苓回来了。许久未见,师尊可好?” “嗯。”简单的应了一声,玉渡缓缓张目,和往常一样,不过眼里更多的是欣慰,“回来了,就好。” “师姐吃了没?厨房还有,我去拿。”明溪嘻嘻一笑,快步走向了厨房,采苓还没来得及说,不一会儿,明溪就又端了一份过来了。 采苓见着这色香味俱全的菜式,美脸上忽有一丝赞赏,轻笑道:“敢情我不在,小师妹都会做这么好吃的了?” 明溪轻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当初采苓刚下山的时候,她与玉渡不知道给自己糟蹋了多少次,这不光彩的事,原本是要自己埋在心里的,可另一旁玉渡却有些苦笑道:“明溪啊,什么都好,就这厨艺,练了大半年才有这水准,可苦了我了。” 天机阁顿时有些尴尬,明溪额头黑线飘过,无地自容,随后便一阵苦叫:“师尊” “好了,好了,吃饭吧。”玉渡也不说了,招手示意她们坐下了,采苓也没有说了,放下行李,坐到了她以前的位子上,看着桌前明溪亲手做的菜式,细细尝了起来。 阁外清风徐来,翠竹摇曳,不远处崖边,青石静立,脚下云谷幽幽。 入夜时分,明月东升,淡云弥漫,星辰点点。 如此漫漫长夜,玉渡早早回了房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天机阁门庭前,采苓独自坐着,原本她是想要帮明溪收拾晚膳之后的收尾活的,可明溪硬是不让,她就这样闲坐着,呆呆的看着明月星星。 良辰美景,佳人望兮。 采苓心中一阵感叹,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夜里的星月了呢? 静谧的夜景,如此深入人心,仿佛将人带进了另一番境地,这里没有正邪,没有生死,有的是如此安心,若是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可总归没有,现实仍是需要自己面对的。 从下山的日子以来,她一路见着民间疾苦,百姓苦难,妖人魔众夺人性命,苦奈自己修行未满,力薄难救,心有余力不足,眼见百姓深处水火,只一声无奈轻叹。 这世道,与十年前她第一次下山时相比,已是物是人非。 时间匆匆,白云苍狗,转眼成空。 采苓想着想着,疲倦之意恍惚袭来,又一声苦叹,感觉到腰间有什么东西,采苓顿时怔住,缓缓从中掏出一物,那是一个似人偶的小物件,细细一看,这物件是木头材质来的,淡淡的纹理清晰可见,恍如波澜轻荡c淡云轻飘。 采苓柔和的目光此时正凝看着它,那份突如其来的美丽,犹如夜空下轻盛开的花儿,惹人心怜。 疲倦顿时消散,她仿佛又有了精神,她的心底,永远都会记着一个人,记着那个温柔的身影,温柔的笑,即使为了她被妖魔所伤也不曾有过后悔的男子。 他说过:“我的心意,便是眼前的你;我的心愿,就是你不伤不痛。” 那人的心语深深印在了采苓的心里,一记住,就再难忘记了。 长云峰映着月色,徐徐晚风,幽幽吹来,采苓看着手中的物件,小小的人偶儿,怔怔出神。 “大师姐,这是什么东西?”明溪偷偷站在后面很久了,见着采苓正看着手中的东西发着呆,终于好奇,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声。 这一声直接吓了采苓一跳,脸上滚烫一红,她回头微微嗔道:“小师妹,你这样吓人可不行呢!” 明溪嘻嘻而笑,也在采苓的身边坐下,然后她仔细看了看采苓手上的人偶,沉吟须臾,忽然疑声说:“这人偶好像好像长白?”那人偶刻纹清晰,脸上总挂着一抹温和的淡笑,给明溪的印象很深,这一看,八成就是了。 采苓被明溪一语道破,脸上又添绯红润色,温柔的脸庞被月色映着,着实迷人心醉,她只轻轻一笑,点了点头,随后小声说着:“可不能到处乱说了。” 明溪自然微笑一点头,应许了采苓的话。随后她也望着那夜空明月,皎皎如洁,颇令人着迷了。 “对了,大师姐。”明溪忽然出声问道,“此次你们下山,我曾听说了那些妖魔袭击了你们,你有没有遇到啊?” 采苓一听,眼光没有离开月亮,幽幽的眼眸很深沉,半晌才说道:“有呢。” 明溪心中忽然一颤,有些担心,急忙说道:“那你们有没有受伤啊?” “受伤倒不至于。”采苓回答着,手里捏紧了那个人偶,继续说着,“山下那些妖魔大多道行低微,只不过他们趁着人多势众,又心怀诡异,许多百姓生灵都被他们杀了,我们”采苓说到这里,忽然深深低叹,无力油然心生,接道,“我们都没能救上他们。” 明溪听着就能想象到场面的凄惨,又想到书中常提那些妖魔为了修炼邪术,杀人性命,取人真元,罪不可恕,心中点点愤怒正慢慢集聚着,天下人的苦命她经历过,如此下来,依旧逃不开生死的大关,那些妖魔怎能不叫人憎恶? 两人都似乎沉默了一下,夜渐渐深了下来,明月凄清,星星也少了些。 许久,采苓忽然侧头看着明溪,温柔的对着明溪说着:“夜深了,早些回房吧,你可还要修行呢。” 明溪点了点头,对着采苓说了一声“晚安”之后,便起身慢走回了她自己的房间了,不久,采苓也起身往右侧走去,消失在了转角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变故 再过三天,长云峰此时终于是算热闹了些,采苓回来了之后,帮明溪将阁中的日常事务都揽了下来,好让明溪现在更加专注于长云仙术,这下明溪也不好说什么了,尴尬的挠了挠头,一天辗转藏经楼c天机阁c房间三点一线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沧离教她的那段时日,有些令人怀念了。 远方夕阳霞云艳红,眼见这一天也要过去了,明溪在天机阁席坐运功,身前一个微小的阵法忽隐忽现,淡淡的青光在空中闪着,阵法虽小,有山有水,有烟有云,恰似一片狭小天地,□□犹存。 这阵法并非像是长云峰平常的剑阵,而是一种幻阵。明溪无意从藏经楼中的一本名叫《百阵录》中知道了还有这般阵法的存在,它自成一个狭小的世界,依施法者的心意自由变幻,奇妙无比,总有一些意外的妙用。 如今的长云十阵,明溪已经是大多知晓,其中有一阵法便归为幻阵,那阵法名为“浮尘幻境”,它不像其他九阵有伏妖诛魔的威力,却能够直接侵入各自的心境,将其毫无保留的显现出来,那不为人知的最深的心底,也被这阵法一探到底。 这世上,有谁没有深深隐藏的东西呢? 诛杀身体,不如诛杀心底! 如此道理,明溪没有深想,她知道这种阵法能够成为长云十阵,自然有它的厉害之处。 此时她看着自己身前的那个小阵法,眸色幽幽,灵中有水。 阵上青山秀水,烟云缭绕,僻处几间茅屋,山下几分耕地,阡陌来往,清境无限,风烟俱净,山水一色。 周围没有人,安静的能清楚地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暮晚微风,落日余晖,明溪怔怔而望,指间彼岸花一闪一闪,像是映着主人的心情,身前阵法浮空,忽然,明溪轻轻一挥,阵中情景一变,转眼星空虚渺,月悬星繁,大片空旷的草原随风吹舞。 水灵的眼眸深深的看着这片大草原,明溪一动不动,往事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仿佛空耳仍有一个少年欢喜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敲打着心弦,这正是她记忆深处里脆弱的心底。 明溪不知道自己没了心思,精神游走着,短短一刻,她又想起了以前的时光了。 这一个人总归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想起过去,然后沉默无语,再然后不知所措了。 她不能忘,小月儿还在等着她! 心神一振,明溪像是从梦中惊醒,大呼喘气,只是些许的落寞藏在了盈盈眼波中。 “小师妹,我要水哦。”一句低沉的声音喘着粗气,听着有些疲意,明溪顿时觉着很熟悉,眼光一扫,竟有一道身影倒躺在梯阶,手脚朝天,面望天空,只是那眼神可怜的看着明溪,再度出声,“小师妹,再不给我水,我要渴死了。” 那人一身蓝衣,身姿挺拔,俊朗潇洒的面目带着几分张扬,正一直重复说着他要水,这人便是林千枫了。 明溪登时起身,惊喜大叫:“林师兄!” 林千枫苦着脸,哀求着说道:“小师妹,你再不给我水,这就是你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啊。”明溪这才急忙跑进天机阁内,片刻之后,她从里面端来一盏满满的茶水,轻笑着说,“水来了,林师兄。” 林千枫倒躺在地上,眼见明溪端着水过来,像是豺狼见到了猎物,一起身猛然抓过茶盏,仰起头就直接开喝,已经顾不得形象了。 这时天机阁左侧似乎有人听见了声响,须臾采苓也走了出来,她见得林千枫这般模样,脸上笑意微荡,大半年未见一说话,便是一顿嘲讽。 “哟,我们林大公子回来了,好一副模样!” 林千枫大畅缓气,也听见了采苓的声音,一眼瞧去,也瞬间着回话:“我还以为我先回来,没成想还是比师姐晚了一些。” “没事,你不是最后一个。”久别重逢,采苓接着一说。 林千枫拭了拭衣袖,眼见阁中还未有肖忆的身影,当下笑道:“那还行。” 采苓看着他两手空空的,忽然眉目一挑,见到林千枫身无一物,又是一说:“你包袱哪去了?” 林千枫身子一顿,修长的手指摸了摸额头,整个人变得有些奇怪了,似乎有些别扭的模样看的明溪很奇怪,明溪也接着出声:“林师兄你身上有痱子吗?” “没有啊,怎么了?” “那你扭什么?” 林千枫这才发现自己的异状,脸上一红,叹气一声,说道:“那个下山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小意外,同行的素馨师侄包裹被那贼人偷去,那个那个我把衣服借给了她,她说过几日来还我。” 采苓走上前来,忽然捂住了鼻子,连忙拉着明溪往后退了几步,嫌弃的说道,“敢情你这大半年就穿一身衣服了。” 林千枫哼了一声,凛然回道:“大丈夫潇洒快活,不拘一格。” “从没见过你这狼狈样,快去洗洗吧。”采苓又是一声嗤声,大师姐的风范立马出来了。 林千枫又哼了几声,转身便走进了天机阁中,临消失前还夸了夸明溪这个小师妹,真是越来越水灵了,这让明溪真是无奈。 之后的两天,长渊外出的弟子尽数回归,眼下就只剩下肖忆一行人未回。 林千枫回来后,长云峰一切都热闹了许多,仿佛许久没见,又或许是因为肖忆不在,他特别喜欢与采苓拌一拌嘴,空闲时候又打趣着明溪,山下的事情他一句也没有提。 玉渡已经连续几天没出来了,他一人待在房里,总是自己在做着什么,林千枫原本想去拜见一下他的,可房门紧闭,他也不知如何,只是在房外隐隐闻到飘着淡淡的药香,最后他也只能作罢了。 这天,日上三竿,淡云缕缕。 原本以为平常的一天,两个陌生弟子的到来,直接打破了长云峰的清静,那时明溪三人正巧坐在天机阁前说着话,眼见有人竟会上长云峰来,全都起身出去看个究竟。 然后然后 天暗了下来,风吹了起来,三个人怔怔的看着两个人,静静相立。 许久,那两个弟子终于忍不住泣声,刹然而跪,他们的手上,一人捧着半截短笛,一人捧着一个瓷盒,上面清楚的铭刻着熟悉的两个字: 肖忆! 一切从未料及,在场的氛围一阵沉寂,所有人怔怔相看,每个人脸色煞白。 半晌,远远地听见长云峰上,几声凄厉的叫喊 痛击心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伤心 萧索世间,人生无常,往往不能知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而你知道了,也就发生了,也就已经晚了。 远去的人,终究不会再回来了。 今夜的月光极为清冷,阴云半掩,凄冷的倾洒在长渊每个角落,仿佛一草一木都知道了,今日所有下山的弟子都已尽数回归,但是今夜,总有人会偷偷流泪,深深心碎! 长云峰。 夜凉风冷,天机阁内,烛火黯淡,那中央之上,有一方灵台,一个木牌镌刻着“长云峰第十三代弟子肖忆之位”,前面放着一个不过瓷碗大的盒子,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呢?没有人敢去细想,只有一旁半截断笛冰冷的躺着,再没了灵性。 深沉的夜里,寂静的阁中,三个人正沉痛的跪伏在灵台之前,不言不语,彼此明白的,怕是各自的心碎了吧。 滚热的泪悄然滑落,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最前面的林千枫再抑制不住心里面的痛楚,哽咽声再次变得凄厉,眼前的事实他接受不了,也不敢接受,他平生视为最好的挚友,就这样永远的回不来了。 一旁的采苓和明溪听到林千枫的痛哭声,也忍不住悲伤,两行清泪滴落而下,一同哽咽着,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张又一张苍白的脸,已经毫无血色了。 记忆还深深的定格在白天,他们三人震惊无神的听完那两名陌生弟子的传话,已全然瘫软了下去,只有无力和痛苦在噬咬着他们的神经,最后只剩下了惨白的脸色。 明溪拭了拭眼角,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两名弟子的话,他们一行三人原本在西边塞外几十余里的地方修行历练,一路平安无事,顺便路过一些偏僻地方遇上修行尚浅c为非作歹的小妖小魔,一并铲除了。 就在他们即将回程的时候,离蜀山五百里处的西川大沼泽处的一个小山村,竟然碰上了一行诡异的三人,直言说道要屠尽这山村生灵。 那两名弟子诉说着,眼中仍是透着悲伤与无力,在他们看来,纵然肖忆师兄仙力境高c长云道法通彻,最终也敌不过那里的其中一个人,还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那两个弟子边说边流着泪,痛着心继续说着,那一幕他们永生难忘,因为他们见到的,那不是人了,真的已经不能以常理识人了,而是一个没有意识的恶魔,猩红的眼带着深深的杀意,一行一止野蛮霸道,前所未见的高深法力,足以翻云覆雨,世上少有! 他们说到最后已经潸然泪下,肖忆竭尽全力,以一己之力阻挡着那一行邪人,为了掩护他们两人带着山村数十名百姓离去,最后,最后生生被那恶魔亲手贯穿了胸膛,笛断身殒,落了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可惜了肖忆师兄一世英才了,他们心底深知自愧不如了。 最后他们与村民自作主张,满怀敬佩,将肖忆之身焚化成灰,带回来了。 夜里,有些冷了。 林千枫好不容易止住了痛哭声,只是颤抖的身体仍然禁不住抖动,咸咸的泪水顺着鼻间旁流下,流入了毫无血色的嘴唇里,那是有多么痛苦的味道啊! 他无神的眼睛望着外面,阴云遮月,明月已无,耳边只有嗖嗖的风声从山谷外吹来,他又回头看了看采苓与明溪,许久才涩声道:“师姐c小师妹,夜很深了,你们还是回房休息吧。” “你呢?”采苓因抽泣,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了,对于自己的师弟逝去,她如何能够不伤心。 林千枫长叹一声,看着桌上翠玉般的断笛,深深凝看,随后凄然说着:“我怕他寂寞,就陪陪他了。” 明溪与采苓又是鼻子一酸,再沉默了下去,但却丝毫没有回房的意思。 林千枫见她们没有动静,又是低声一说:“师姐,你带头回房,不然小师妹肯定不会回去的。长夜漫漫,你受得了,小师妹受不了的。” “我可以的!”明溪重重的说了下去,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她水灵的眼眸隐隐有些肿了,眸光看着灵台上的木牌和断笛,“我也不想让肖忆师兄寂寞。” 世间苍茫,有多少东西抵得过同门情谊呢? 纵然不过几年光景,可在明溪来到长云峰的时日里,她心里早已经将这里当做家一样的地方了,师姐师兄百般呵护,她也已经将他们放在心上了,如今变故,实在伤心。 有些情谊,有些情义,一面即是一生 林千枫听得明溪这样说,心里终于一暖,却又不得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小师妹这又何苦呢。” “没事的,我们一起。”明溪安慰着,柔声说道。 采苓一阵欣慰,眼角又湿了几分,纤手拉起明溪的如葱玉的小手,温柔的说着:“还是小师妹懂事了。” 再次无声,安静,烛火飘摇,明灭不定,不一会儿,后阁忽然有脚步声轻微传来,越来越近,三人顿时侧身看去,玉渡正着一身白色素衣,苍老的眼神停在了他们三人身上,许久,又缓缓看着灵台之上,那里是他的弟子的骨灰与毁坏的法宝,脸上似乎没有痛容,是否又将痛藏在了心里呢? 林千枫偏过头不去看他,心头微怒,同门挚友逝去,师尊闭门不出,直到现在才跨出了房门,只要心中这样一想,林千枫红润的眼睛便有些怒火,潇洒张扬惯了,骨子里也会有怒气而生,手握成拳,沉默不语。 采苓起身恭敬说道:“师尊,夜已如此深,何不休息了?” 玉渡走上前来,深深的再次看了他们三个人,继而说道:“我若不出来,你们心里怕是会记恨我罢了。” “师尊言重了。”采苓低声回道,眼角余光突然看了林千枫一下,也没有说什么了。 玉渡捋须呼气,眼神深邃,最终也抵不过心里的障碍,叹道:“采苓啊,这里就属你最懂事,师弟师妹还需要你看着点。” “是。”采苓回道。 “千枫,你跟我出来。”玉渡缓步走向外面,漆黑夜空,不见一点明亮。 青石崖边,凉风吹来,玉渡在前,身前空谷,林千枫在后,不言不语。 许久,玉渡才低叹一声,沉声说道:“你心中怨我了?” “弟子不敢,弟子不会。”林千枫涩声回应着。 “可你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玉渡缓缓出声道。 林千枫在后面看着自己的师尊,白发苍苍,容颜易老,不过大半年没见,回来也只是简单见一两面,不知为何,他感觉到玉渡似乎老了许多,有一种淡淡的无力弥漫在他的身上了,不是说修为越高,境进越深,容颜便会返老还童吗? 可眼前的这个人,他的师尊,已经越来越憔悴了啊 到了最后,他沉默了下去,再没了声音。 “我明白,你心中怨我,自己的弟子逝去,身为师尊的我全天不踏出房门,未免让肖忆寒了心了,也寒了你们的心了。”玉渡长吁一声,看着脚下云海空谷。 林千枫脸色微白,低声沉吟一句:“师尊既知,为何还要这样做?要知道,他最后一刻,可都是孤独一人离去的啊。”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大了,林千枫心胸起伏,怒气微发。 “谁说他孤独了呢?”玉渡思索着,眼光深沉,“他到最后一刻都肩负着自己的责任,身为修仙之人,心怀生灵百姓,即使他离去了,不也有人将他记在了心里吗?” 林千枫身子微微一怔。 玉渡转身看向阁内,低声说道:“我很欣慰,有他这样的弟子。” 夜风呼呼而来,深沉的夜下,隐隐有哽咽声响起,那是谁的心碎呢? 天机阁两女看着崖边两男,四个人心底的深处,是不是有记下了一个人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低落 翌日,雾气未散,长渊笼罩在其中,仙踪渺渺。脚下玉阳城中,百姓安居乐业,生意繁荣,街上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朝日之光微冷而来,倾洒在世间角落。 百姓们原本正着手于自己的分内之事,可偏偏此时长渊之上,那神圣的山巅隐匿在雾海中,厚重幽远的钟鸣声突兀响起,足足七七四十九响,荡至百里之外,百姓们纷纷动容,举目远望长渊,他们曾听长辈说过,这般钟声,预示着他们信奉的仙家中出现了不好的事情,平凡的眼里,虔诚的心中,忽然默默祈祷。 钟声经久不息,长渊广场上,慢慢有长老弟子聚拢,他们身穿长渊服饰,脸上隐有悲痛之意,阳光透过雾海而来,慢慢驱散了云雾。 长云峰。 天机阁内,玉渡在前,明溪三人在后,师徒四人一夜未眠,静静的站在灵台之前,香火缭绕,微微刺鼻,再等一会儿,他们便要前往广场那边了,不久之前,沉重的钟声一次又一次的响起,紧紧的敲打着他们的心弦,异常悲痛。 今日,是长渊祷告逝去弟子的日子,这已然,长渊上下尽数皆知。 “走吧。”玉渡在前沉声一叹,眼神却久久没有离开灵台。 采苓三人先行走出天机阁,玉渡随后走出,须臾,师徒四人各自施法,云海之上,有四道飞影正往长渊广场而去,苍茫的白云,留下四道浅浅的余迹。 长渊广场。 几乎所有的弟子都来到了这里,众长老站在祭台之下,掌教卓云天与休宁上仙此时正静立在祭台上方,深邃的眼神环望广场,弟子整齐站立,身着白衣服饰,恍如一片白色的海洋,不一会儿,天空划过四道剑气,四道人影从半空落下,正是玉渡师徒四人。 “师叔节哀。”卓云天率先走上前去,许久不见玉渡,他如今更是苍老了几分,加上门下弟子逝去,卓云天只能暗暗惋惜,向玉渡安慰着一些话。 休宁也是一阵失叹,恭声安慰道:“还望师叔注意身体。” “我都几百岁的人了,修悟了如此久了,还有什么看不透呢?”玉渡摆了摆手,也走上了祭台,采苓三人则退居到众长老之后,那里是三大脉入室弟子的地方。 长天峰c长灵峰的入室弟子眼见采苓带着林千枫c明溪正往这边走来,心里面都不由自主的感叹一声,左侧一道白衣身影率先走出,飘摆如风,一旁的雪莹儿看着走出去的人影,心里面忽然受气,可这般场合,她也实在生不起气来。 那人一张总给人温柔的脸此时也变得沉敛了,他眼神看着迎面而来的采苓三人,只是那深深的情愫定格在最前面的倩影身上,竟一时顾不上礼节了,径直的出声安慰:“你要保重身体。” 采苓看着慕长白有些焦急的样子,悲伤而疲倦的应了一声,嘴唇泛青,泪水忽然涌出,直落清颊,慕长白似乎也一同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出言安慰,心中波澜微动,慕长白却轻轻捂住了胸口。 “你没事吧。”采苓知道他身上之前受了一道法高深的妖魔一掌,那是为了救她,当即心中有些焦虑,轻声唔问。 慕长白轻摇头,微皱的眉间有些苦楚,他强忍着痛,温柔的看着采苓,轻说:“我不过是皮肉之苦,怎抵得上你心碎之痛。” 采苓沉默,身后林千枫与明溪一同听见,心中悲切之意更浓,林千枫强忍着悲痛,眼光看向其余的方向,十八居中的弟子大部分都脸上都挂有沉痛之色,毕竟此次,失去的弟子不仅仅是他们长云峰而已。 林千枫目光所及,却见墨文后面有一道美丽的身影,面带轻纱,眼神正凝聚在他的身上,眸光幽幽,又包含着什么呢? 不过须臾,那眸光便移开了,仿佛不曾有过 采苓三人陆续站在他们中间,明溪似乎一夜未眠,身子有些摇晃,但她顾不上这些了,定了定神,有些黑眼圈的眼角正看向祭台,无言沉默。人群的一旁,有没有人注及到,少年的眼光,一刻未离? “咚咚” 钟鸣九响,祭台之上,熊熊焰火在青铜鼎内旺盛的燃烧起来,像是盛开的昙花,终将一现。 掌教卓云天定了定心,目光深沉,忽一手挥袍,仙气隐隐,一派之首气度不凡,随后他抬眼看向青天,心算时辰已到,声音在整个广场响起:“今日来此,想必各长老与众弟子都已了然于心了,原本我与诸长老商量要将此事隐匿起来的,只因不想你们耽误修业,奈何弟子们耳闻详尽,心系同门,我这个掌教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声音到了这里,卓云天面露痛容,微微一叹,继续说道:“世道艰难,我们修仙求道,只为谋天下三界安定。只可惜,下山历练修行的弟子,竟也遇上横祸,妖魔图轨,掠杀生灵,几百年的平静,数月竟破。我们的弟子,用他们的所有,去解释了什么叫正道!” 最后一句铿锵而落,场上众人微微一震,心中忽有激昂,虽有感伤之感,可经过掌教这番话,众长老与弟子深知自己重任,山下妖魔邪道,总有一日要为天下除去。 休宁上仙此时也是上前一步,嘹亮的声音也传开来:“我派训言为何?” “一日长渊人,一世长渊人!” “一世长渊人,永世长渊人!” “一日长渊人,一世长渊人!” “一世长渊人,永世长渊人!” 齐律空亮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之上,男弟子挺胸齐喊,目光炯炯,脸庞神奕,气势如海覆云;女弟子声音如青鸾凤鸣,眸光深深,恰似天边踏云而来的仙子。 青天之下,唯信仰不变! 休宁抬手示意,声音如海浪浮萍,慢慢回归平静。他眼光锐意减退,低低的长叹一声,缓缓说道:“那么,就让我们为离去的弟子默念祷告一刻时辰吧。” 话语简短,声音渐低,气氛忽然沉重了起来,三位仙尊带头默念祷告,广场之上,所有人都缓缓低下头去,闭上了眼睛,一片沉默安静。 天地世间,有没有那一刻,呼吸戛然而止? 耳边响起轻吟的风声,那是在歌颂着谁呢? 万千思绪,万千心境,或悲或痛,多少年后,你回首往事,又是否还记得曾经在你生命里出现过的人呢? 一刻时辰仿佛很长,也仿佛很短,沉静终将被打破,抬首望向天空,试着将悲伤掩藏。 明溪看着祭台之上,之后掌教卓云天挥手解散了长渊众弟子,广场之上,陆续有弟子离去,慢慢的,偌大的广场,人迹了了。再之后,玉渡嘱咐了他们几句之后,跟随着卓云天与休宁去往了长天峰,眼下正要与采苓c林千枫一起回去。 “小师叔。”清朗的男音忽然传来,明溪回头一看,竟是沧离。前者微微皱眉的看着明溪,最后似乎想不出什么话来,只干涩的说了一句,“你还好?” “嗯,还行。”明溪回答道,眼睛却看向采苓和林千枫,他们也轻叹一声,点头之后先行御剑回往长云峰了。 空荡的广场,像是只有了他们两人。 明溪似乎觉着身子轻飘飘的,许是昨夜未眠,精神有些恍惚了。 稍不注意,差一点要摔倒。 沧离手快,轻轻的扶住了她,又是一说:“这叫还行?” “这有什么。”明溪摸了摸额头,定了定神,接道,“我再伤心,也抵不上师姐师兄的一半,他们才是最伤心的。” “肖忆师叔的事情我”沧离说道后面,从来都是理智的性子,如今却说不下话来了,最后他也只无奈一叹,转口说道,“我初上山来,肖忆师叔便在长云峰修行了几年了,他一向性格淡然,在我参悟心法时候,还主动帮我几次,我心里是记着的。” 说到这里,他沉重一滞,微微哽咽,明溪听得他这样说,自然也知道他对肖忆有些关系,沧离停了一下子,舒缓一气之后,低声说道:“之后我会去拜祭他的。” “嗯。”浅浅淡淡的应了一声,明溪看着他,微风掠过,凉的是不是两个人的心呢? 不一会儿,云海远处留下剑气,沧离望着明溪离去的方向,轻声一叹,也转身走向长天峰的方向去了。 明溪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御剑回来的,倦意浓浓,心神悲痛,但她知道,最伤心的可还是师尊与师姐师兄罢了。 毕竟十年情义,朝夕相对,又怎会是一瞬间就能忘记的呢? 天机阁前,只有林千枫一人呆坐在门庭,眼神空洞的望着崖边幽谷的方向,不知不觉,微红的眼睛慢慢流出了清热的泪水,这是明溪看见林千枫第几次哭了呢? 男儿流血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处罢了 “林师兄”明溪走上前去,轻声低低的安慰着,自己亲眼见着他这般伤心,自己也忍不住泛起泪雾来。 林千枫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本是笑颜常开的脸庞,此时不过是如死灰一般,他怔怔的看着明溪,许久才说道:“想不想听听我与你肖忆师兄的事情呢?” 许是闷在心里久了,需要一些发泄的方式。明溪坐在他的身旁,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想呢。” 翠竹成荫,微风吹起,林千枫看着白云远去,像是穿过了时光,回到了当初,那曾经年少的时候,又激起了心中多少波澜,随后明溪只听的怀念的声音娓娓道来: “想当初我是与他一起拜入师尊门下的,那时的他性子可跟现在不同啊。我还记得当时的考核,要不是遇上我,指不定能不能上山修行呢?” 林千枫说到这里,似笑非笑,只是个中涩意,只剩下怀念了。 “他那时的性子,怎么说呢,像一个不经世事的无知小子,话少闷头,哪像现在,只有跟我互损的劲头呢,呵呵呵。” “其实我怎又不知,那时长云峰人少,刚来时大师姐一个女孩子与我们又不相熟,我这个人,一向话多张扬,他与我说话互损,不过是解我无聊之意罢了,只是十年下来,相熟深知,这不就是情义了吗?” “呼呼” “他这一去,我不就回到了以前了吗?”林千枫低叹一声,掩面微泣,却再说不下去了。 明溪心中一疼,又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小月儿,她与他,不正是林千枫与肖忆吗?只不过两者的区别,明溪尚存希望,可林千枫呢?只有悲伤了吧。 “林师兄,你还有大师姐和我呢。”明溪看着他越来越伤心的样子,顿时出声安慰着,眸光如水,泛起泪雾。 林千枫侧头看着明溪,略微感叹,半晌才出声道:“是呀,是呀。”最后两字,像是竭尽了全力,林千枫眼神飘忽,忽地起身便要向他的房间走去,正巧看见采苓在转角的地方站了许久,两人深深对望,林千枫也没说什么了,继续走回他的房间去了。 明溪见到采苓,起身拍了拍衣裙,开口说道:“大师姐。” 采苓轻步走到明溪前面,无声叹息,美脸微微憔悴,她见得明溪眼圈都黑了些,也温柔的对着明溪一说:“小师妹,你看你,眼睛都是熊猫眼了,快些去休息吧。” 明溪拗不过,只得应了采苓的话,说道:“那我去休息一会儿,大师姐,有事你要叫我呢。” “好。”采苓摸了摸明溪的头,看着她也回了房间,目光忽然看向了阁内灵台,那里香火已经燃尽,只有冰冷的瓷盒与墓牌静静地立着,温婉的女子怔怔而立,无声落泪,自言自语着,“原本等你回来一起相聚的,却不曾想过你回来,已是天人永隔了” 幽幽叹息,轻轻低吟,痛的又是谁的心呢?长空白云,辽阔天际,唯有那亘古的风声,呼呼吹过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颓废 三天后,肖忆安葬,玉渡将他的骨灰葬在天机阁后的小山坡上,原本采苓c林千枫与明溪也想跟去的,只是玉渡吩咐了他们不必跟去,最后也就只有玉渡一人前往那里了,很久才回来。 回来时的玉渡衣服袖子都有些脏,头发有些乱,不知道是不是山风吹乱的。他的眼睛有些红,还有血丝,几百年了,他终于留下了泪,在他的弟子面前,白发人送黑发人,生死相隔了。 多少年的师徒情分,一朝尽头? 玉渡身心俱疲,也不想多少,回来之后便回了房间,只剩下天机阁内香火青烟幽幽飘过,一片寂静。 再过四天,便是肖忆头七的一天,这期间,天机阁内烟香弥漫,诸如掌教c休宁上仙都来了长云峰,论起辈分,肖忆也算是他们的师弟,等拜祭过肖忆之灵后,心中对他们这位师叔也是有些担忧,纷纷前去看过玉渡。 之后,慕长白c沧离还有其他之前与肖忆有些关系的弟子也来过长云峰,缅怀的拜祭过肖忆之后,也都悲痛离去了。 几天内的热闹都为悲伤而来,回归的清静又剩下了些什么? 林千枫终日无神打采,突如其来的噩耗深深的打击着他,几天下来,修炼未修,茶饭不思,最后怔怔的走回了房间,采苓和明溪看在眼里,都不免眼中起雾,要说最好的挚友离去,这世上又有谁能从心底阴影走出来呢? 采苓虽说也是悲伤万分,可她身为长云峰大弟子,自然不能被情感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她只能将伤心掩藏于心,白天一如往常,可到了夜深,明溪偶尔看着她在灵台这里一人席坐,空守天机阁,呆呆的看着那里的墓牌,明溪知道,这是大师姐唯一能够伤心的时候! 这天,明溪盘坐在青石上修炼功法,幽幽的光芒如细线一样,缓缓地绕着她转动,前方正是空谷云海,茫茫无际。 但不论如何,她此时都不能聚精会神的修炼,她的思绪总是乱乱的,一想到肖忆不在了,一想到小月儿离开了,一想到自己现在看见的人都是悲伤的,这种情景仿佛回到了当初荒城的一幕。 满是苍凉的世间都是无力的,她便再也修炼不下去了。 气息逆行,呼吸紊乱,明溪感觉到身体的经脉奇痛无比,一时难以控制自己,面色潮红。 就在这一刻,上方天空落下一道身影,浅色的流仙裙摇曳落地,纤指并立,指力落在明溪穴位上,仙力自指尖流入明溪体内,平复气血,呼吸正常,经脉的痛楚悄然退去,明溪猛然睁眼,却见身后一个美丽的女子正深深的看着她。 那女子面容绝佳,平眉杏眼,淡粉带妆,尖尖的鼻子有一张樱桃嘴唇,一副绝色倾城的容貌,只是那容貌之下,眼神微冷,周身虽有花香却泛着淡淡的清冷,如一朵圣洁的白莲,又有谁敢去亵渎呢? 女子此时微微皱眉,清幽的声音恍如隔世的桃花源,让人流连,她轻声的对着明溪说道:“修炼静心,不可生妄念。” 明溪一阵点头,却看见眼前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女子,没等她先问,那女子又是轻声一说:“想必,小妹妹便是明溪师叔了?” 这小妹妹又还师叔 饶是明溪,心中也是一顿阻塞,不过她在眼前的女子看来,也的确是小妹妹了。 “你是?”明溪从青石下来,看着这美丽的女子,一声问道。 女子舒缓了一下,纤手微微抓紧了怀里的包袱,轻声回答道:“我我是长天峰的苏素馨,请问请问千枫林师叔在么?” 明溪一怔,眼前的美丽女子,竟然是长天峰的苏素馨。这女子虽说如此美丽清冷,可明溪听得出来,她说话有些生涩,显然与人说话不多,还有些拘谨了。 “林师兄在他的房间,我带你去吧。”明溪倒也干脆,看着她手中的包袱,八成想到了那是林千枫之前说的包袱,随后轻笑着说道。 苏素馨点头应允,跟着明溪走回天机阁中,转身往左侧走去,刚巧在拐角的地方遇上了采苓,后者显然惊了一分,略微憔悴的眼神看着那美丽清冷的女子,微微低声问道:“这位是?” 明溪顿时回答道:“大师姐,这是长天峰的苏素馨师侄。”话到最后,明溪心中念想了一下辈分,再加上了师侄两字。 采苓微白的脸色先是惊讶,而后才微微一缓,她自然知道长天峰苏素馨这个人,以前她还有参加祭剑会的时候便与她切磋过,不过那时的苏素馨一张面纱掩面,神秘美丽,长渊上下,能够见到她的姿容的人不过五指之数,如今当面见过,心中感叹一声,便轻轻点头示意。 苏素馨也点了点头,回应说道:“见过采苓师叔了。” 两女子静立在回廊拐角,微风徐来,许久采苓低低沉吟,忽一叹气,对着苏素馨说道:“想来素馨师侄应当与千枫关系不一般了。” “哪里,不过是下山修行之时互相帮助过,自然关系是好了些。”苏素馨有意摆脱,便说了这般推唐的理由,不过她的心中悄然收紧,面上浅红,若不是这般,她又怎会注意到他呢? 她终究还是一个人孤独久了,连心里的东西都不敢面对了吧。 不过采苓此时的神情异常认真,看着苏素馨,明溪在一旁听着采苓的话:“他已经颓废了好多天了,你若是与他关系好些,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劝劝他,我不想看他这个样子了。” 无声,沉默。 苏素馨最后螓首轻点,低叹了一声,应允了下来。之后明溪带她到了林千枫的房门前,自己便先回到中阁去了,静静的房门前,只剩下了苏素馨一人。 耳畔响起风声,她忽然抓紧了包袱,纤手轻轻叩了叩房门,里面没有动静,她又试着敲了敲,里面依旧没有什么声响。苏素馨贝齿轻咬,脸上有些忧色浮现,终于她轻轻的推开了房门,顿时有一股浓烈的味道扑鼻而来,弥漫在空气里。 那是,人间的酒味么? 苏素馨美眸忽凝,有些吃惊的看着房里一片狼藉的样子,桌上有几罐空空的酒瓶,横七竖八的乱放着,桌上还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一套整齐的茶具静静摆在那里,茶盏里的茶叶早已失了光泽,茶水也已暗淡无味了。 一道颓然的身影,正靠着床榻,眼神无采,长发杂乱,胡须满扎,竟像极了一个行乞的流浪汉,身上还有浓烈的酒味,苏素馨忽然觉着心中一痛,看的林千枫如此模样她心如堵塞,终于慢慢的走了进去。 林千枫像是感觉到了动静,抬头一双无神的眼睛落在苏素馨身上,僵硬的表情没有任何反应了,身体连动都不想动。 苏素馨看着他,最后咬了咬牙,那清冷的气息,慢慢的散去了,她低声轻说:“我来还你包袱,衣物都在里面了。” 林千枫没有说话,苏素馨只一声轻叹便将包袱放在凳子上,她的杏眼深深的看着林千枫,心中尚有忧虑,她的衣裙随着步子轻轻往前飘摆,苏素馨走近到了林千枫的身前,幽幽说道:“我以前见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男子眼神动了动,忽然看着她,半晌湿哑的声音才缓缓传来:“你回去吧,我想静静。” 苏素馨仿佛没有听见,继续说着:“我还记得,当初修行之时,我们三人被妖魔埋伏,我坠入山涧深陷绝境的时候,那时候我原本以为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她这般缓缓说着,声音深切,清冷的丽脸忽然紧张了几分,在她的心里,未知的绝境下,仿佛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往一切,一一浮在眼前。惊慌c彷徨c心冷,一切负面的情绪缠在心间,纵是她一身修为,竟在那时候一无是处,她在黑暗中害怕的发抖。 可是,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子,从那几百丈的涧崖边无畏的跳下来,被山石划伤,被荆棘割破,一路不曾放弃,最后一副狼狈的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潇洒张扬的脸庞泛着淡笑,那一刻,隐隐驱散了她心中的黑暗,让她见到了阳光了。 “你能来救我,我是不曾想过的”苏素馨接着说下去,“我们一起在绝境中挣扎着,终于有幸离开了那里,与雪莹儿师妹聚合,那时候我便想,这世上竟有如此潇洒开朗的人。” 她凝望着身前的人,面对着林千枫,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彩,那是埋在心里面即将萌生的万千柔情吗? 只不过她却失落的说了下一句:“如今那人,却成了我眼前的一副样子。” “你又怎么明白重要的人离去的感觉?”林千枫沉默了许久,无力地说着。 苏素馨心中一凉,又忆起过往,那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的一幕,她忽然一阵颤抖,有些激动的说道:“我又怎会不明白,那种感觉,简直心如刀割,流干了泪,流干了血,身子仿佛烂了一般,唯一有的意识,都在痛苦中度过。我又怎么会不知,我又怎会不明白” 林千枫看着失色的女子,五味杂然,她说的这些,何尝不是自己正体会着的呢?莫名的伤心直接使他又想起了肖忆,清浊的泪水从男子眼角流下,顺着脸庞被胡渣挡住,浸湿了衣服。 “要是肖忆师叔还在,你想他愿不愿意看见你这样?”苏素馨微微平复心境,一句戳中林千枫的心底,她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轻风从门外吹进,扬起衣角长发,静静的等着。 林千枫的头又低了下去,拭了拭眼角,缓缓说道:“可惜他不在了,他要是在,他要是看见了我这副模样,任骂任打随他,只要他高兴,只要他开心。” “你如此看不开,如何是好?”苏素馨无奈一叹,眼前的这个男子竟然和幼时的自己很像,然后她心中念想,回忆起当初师尊与她说过的一番话,微微安静了片刻后,苏素馨再度劝言说,“你这样子,难道就不想替肖忆师叔报仇?!” 最后两字,斩钉截铁,声音清冷,深深的打在了林千枫的心上,他猛然惊醒,一阵茫然,不知何时,他的手已经慢慢攥紧,青筋隐现。 他何曾不想,每日每夜,每时每刻,他都想着,那害了肖忆的凶手,总有一天他要亲手诛杀了。 奈何这几天一直沉浸在颓然中,若不是苏素馨一句话点破,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干些什么了? 他深深的闭上了眼,深深呼吸,深深沉思,有什么在心中悄悄凝聚? 半晌,闭着双眼的林千枫缓缓说道:“我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苏素馨心里面忽然一松,却见林千枫此时睁开了眼,似有温和,轻轻说道:“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诸事 这一句谢谢,含了多少情愫? 那一眼的温柔,是多么纯真的心意。 多少悲伤的低谷,想着有人能在自己身边,也许只要浅浅的一句话,一个拥抱,一次同心。 哪怕再苦再累,有你在旁,世间无所畏惧! 房间里,两个人相视一眼,无言更胜说语。 从房间里出来,苏素馨清冷美丽的脸终于露出了轻微的笑,她看着长廊外头,翠竹点点,轻风吹拂,叶声沙沙,这与她百花园颇有不同,这一抹绿意,衬出了长云峰典雅古韵,清静安居的氛围,只是奈何,她的眼眸深深的看向了长廊尽头,那是天机阁的方向,那里,还弥漫着悲伤。 明溪与采苓正坐在天机阁里面,正巧玉渡久违的从房间里出来了,此时他的手上多了一个盒子与一封书信,盒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采苓与明溪见其走来,都一齐起身问候玉渡。 苏素馨此时也走到了天机阁,见到玉渡,身为后辈,当即便是施礼敬道:“见过师叔祖。” “喔,素馨小妮子?”玉渡惊疑了一声,苍老的脸上浮现着淡笑,他看了看苏素馨走来的方向,停顿了一下,似是叹息,紧接说道,“后辈之间常来走动,嗯,很好呢。” 采苓在玉渡身后也是出声对苏素馨说:“如何了?” 苏素馨只轻一点头,明溪与采苓顿时大喜,心知林千枫终于算是听进了一些话,不再浑噩无主,一昧待在房里了了。 既然她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自然也不会再停留了,纤手作揖过后,与长云峰各位道别,不一会儿便化作一道光影伴着花香消失在了长云峰的上空。 高阳悬挂在天空,时间慢慢过去,玉渡不知道在天机阁前站了多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采苓与明溪心中虽有疑问,却不好开口,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迎来了一道风华身影。 男子一身素净白衣,眼神中温暖如光,透露着温柔的气息,卓越的风姿照映在阳光下,周身光芒四丈,好一个绝佳的男子! 来人正是慕长白,他此时身背着一个包袱,看来是要即将远行的样子,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采苓的身上,随后才看向玉渡,温和恭谦的说道:“师叔祖,长白来晚了些,请见谅了。” “呵呵,没事。”玉渡淡笑回应着,随后将手中的盒子和一封书信交于慕长白,嘱咐道,“务必送到了。” “长白明白,师叔祖放心。”慕长白接过盒子与信,顿时闻到淡淡的药香,心中知道盒子中的是什么东西,明白了其中的重要性,当即说话让玉渡放心。 玉渡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头,欣慰的说道:“我自然是放心你的。” 慕长白温和一应,似是想起了来之前长天峰掌教传于他的话,当下又是一说:“对了,师叔祖,掌教托我带话,希望师叔祖能够替长渊走访天下各派,须时了解妖人魔众的动向,还望师叔祖能尽早出发。” 玉渡眼神一凌,不免笑了一笑,回答道:“掌教是想我这老身骨散了不成了?罢了罢了,去就去吧。” 慕长白笑道:“师叔祖老当益壮,又怎会止于千山万水呢?” 玉渡咯咯的笑着,像是松了一口气,深沉的眼神突然变得和蔼了些,对着慕长白说着一些客套话,摆了摆手转身便走向后阁去了,那里不远的地方有座小山坡,他慢慢走去,不知道他是不是临行前去那里陪一陪他的弟子了呢? 天机阁前,剩下了慕长白与采苓c明溪三个人。 自从明溪在修炼之初与慕长白见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今日一面,真的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面了,说来都有些生涩了。 不过她干巴巴的看着慕长白,后者则像大哥哥一样,忽然温暖的笑着对她说话了:“小师叔,许久不见,可还好了?” “嗯,还好。”微微停住,明溪回缓过来,终于轻笑回答着,不过她看着慕长白手上端着一个盒子,又看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问道,“长白这是去哪里?”这下,明溪直接将师侄两字省了,这样说话更顺口了。 采苓听完明溪这样一问,也是温柔的问道:“师尊他们是否交于你什么嘱托了?” “这是续灵丹,我要去一次皇宫。”慕长白没有细说多少,或许也不方便多说,他的目光深深的凝在采苓身上,“这一去,就是一个月,你要好好保重。” 采苓顿时有些不舍,虽然平日里他与她见面很少,可是彼此之间还在长渊,有些事务交合他们也能相见,今日慕长白即将离去,采苓的心中确实有些难受,她同样深深的凝看着慕长白,一想到他身上还有伤,顿时开口说道:“你才是要好好保重身体。” 慕长白点头应许了,随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个人偶,竟刻着一个女孩模样,一边的明溪顿时认出来了,采苓也有一个,不过她的是一个男子模样的人偶,心中明白几分,微喜的同时顿觉有些尴尬。 “这个我会好好保管的。” “我也是。” 两人絮絮叨叨了几句,慕长白终于在采苓不舍的眼神下御剑而去,远远消失在了天际的一边,天机阁前,来去又剩下了明溪和采苓。 “大师姐,我受到了伤害” “什么伤害?” “孤身一人的伤害” “” 山谷空幽,长云峰上,有两女说着话,天上恰有流云异彩,忽然吸引着了她们,竟忘了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心愿 隔了两天,玉渡临行之际,将长云峰事务暂且交由了采苓,随后他嘱咐了一些要紧事后,给明溪留下了一张图纸,当明溪打开看见的第一眼,她的手顿时微微颤动着,眼睛定格在纸上的图案,心里颇为激动而且复杂。 因为玉渡留下的,正是她多年来最终要学的阵法——神游! 玉渡临别的最后一刻,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林千枫,师徒两人的眼光在空中交汇,最终也没有说什么话,玉渡深缓心中担虑,转身就消失在了云海远处,再没了踪影。 这一去,又会是多久呢? 长云峰似乎好久不齐人了,也永远不会齐人了 峰外云雾茫茫,青意漫山,唯一阵清风,飒然心爽,只是峰上人,各自心境又是如何的呢? 明溪望着玉渡消失的方向,拿着手中的纸,忽然疑惑的说道:“师尊怎么突然就给我这个了呢?” 采苓看了明溪两眼,温柔的说道:“怎么,小师妹竟然不想要了?” “没有,哪有。只是我修行还不够,不知道等师尊回来,若是见我参透不了,岂不费了师尊好意?” 采苓听完,沉吟须臾,幽幽说道:“师尊此行,时日恐长,天下之大,仙派诸多,三界动向未明,师尊交于你这个,多半希望小师妹能早日完成你的心愿了。” 明溪轻轻点头,心中感激,说道:“我不会让师尊失望的。”她的心里又默念了一句,“也不会让小月儿失望的。” 采苓微笑点头,又侧身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林千枫,他恢复了往常干净的模样,长发束起,一张潇洒的脸庞棱角分明,只是以前他总是经常笑,如今却不知不觉中收起了笑,他的眼睛,变得深沉了。 “你怎么了?”采苓皱眉问道。 林千枫看着她,淡淡的回应:“没什么。”说到这里,他话语一转,“师姐,我要闭关。” “闭关?”采苓和明溪顿时一惊,一齐反问。 林千枫点了点头,只见他转身看向阁内,一动不动,随后慢慢说话:“嗯,我要闭关,三年为期。” 两女又是一惊,采苓当即出声说道:“三年?为什么这么久,你可没跟师尊说。” “说了就让师尊操心了,师姐不知,师尊已经老了许多了?”林千枫又转过身来,正看着采苓,心中浮现的可是玉渡沧桑之样。 采苓怔住,一时间无言以对。 许久不曾仔细看过玉渡,如今一想,真的恰如林千枫所说了,十年时光都不曾消磨了玉渡的模样,短短几个月,真的变了许多了。 “可现在不是长渊弟子闭关之时,玄洞未开,你又在哪里修炼?”采苓似是妥协,低叹着说道。 “哪里不是一样?我在我房里就行,只是日后需要你们,我可不会客气。” 明溪接道:“林师兄闭关,我与大师姐怎么帮得上忙?” 林千枫终于在此刻露出了笑,许是明溪这小师妹,清灵可爱,才能让他暂时笑一笑,然后回答道:“我会贴几张小纸条在门外,你们时常注意一下就行。” “哦。” 片刻之后,林千枫走进了天机阁,又绕着长廊走上二楼藏经楼,找了些古籍仙书,终于走回了他的房间,他的闭关之行便要开始了。 日落黄昏,明月初升,夜渐深沉。 这时明溪一人独坐在凳子上,桌上正摊着一张图纸,正是玉渡临别是留给她的,纸上的一切,将决定明溪的心愿能不能完成了。 此阵名为“神游”,玉渡说过,这阵法依天下气脉而成,汇聚天地山河奇经八脉,是真正能够寻得小月儿的唯一方法。 明溪仔细察看,当真觉着这阵法与自己先前所学完全无法比拟,正如星光与皓月c水滴与沧海,一时间,明溪头昏脑涨,面对着如此难懂的阵法,最后只能暂且放弃了。 许是她的修为不够,等些日子再说了。 房间里静静的,只有明溪将头埋在桌上,眼神扑朔迷离,回往过去,一眨眼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一路走来,再没有了小月儿的陪伴,思念如水,微微在心间波动着。 夜深人静时,昏黄灯火下,一个少女趴在桌上慢慢睡去,唯留了一张随晚风轻动的图纸,不知何故,少女竟轻笑了几声,那梦中遇见的,又是谁呢? 指间的彼岸花点点殷红,微微光亮,是否感应到了主人的心境了呢? 这阵子明溪可是天天都在钻研玉渡留给她的图纸,白天c夜晚,日复一日,可眼巴巴看了那么久,竟未能丝毫看出这阵法是如何施展的,连最初的施阵都下不了手,更别提要将阵法运行了。 偶尔她也会问一下采苓,毕竟身为大师姐,她的眼界自然要比明溪看的开些,接过图纸半天,细细琢磨,最后只道了一句“此阵聚七星,混八元。”却再也说不下去,明溪看她微白的脸色,想必也是一次艰难的参悟。 不过正是有了采苓的一句提醒,明溪似乎觉着自己找到了方向,每日在藏经楼翻阅古籍阵图,万千阵法,都会有共同点,明溪不相信自己找不到。 由此半月一过,又一月而过。 这日,好久未来的沧离竟然早早地在藏经楼找了几本泛黄的书,独自一人静静席坐在藏经楼里,摸索着他自己的修炼道法。 明溪本以为自己起的老早了,睁着惺忪的眼睛,悠悠晃晃的走上了藏经楼,等她见到了沧离的那一刻,竟一时怔住了。许久未见的少年,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心中忽然有些许的悸动涌来,或是高兴,或是喜悦。 少年仍一袭白衣,端正的席坐在桌前,单手捧书,眼神清明,翩翩少年姿容入画,无双风华,若是不相熟的旁人一见,许是先被他的风采吸引,再被他的淡冷拒之千里。若是少年见得想见之人,身上的冷气大概一瞬间就卸下了吧,明溪就是其中之一人了。 轻风微扬而进,少年举手投足散发活力,随即放下手中书,抬眸一笑,开口道:“又好久不见了。” “每次都是这句话”明溪站在门边,忽然瞪了一下水灵的眼眸,低声细语一番,说完便坐上旁边一处,那里还整齐的放着几本书,她还要钻研自己要学的阵法。 “小师叔,变得好勤奋。” “我一向如此,不过也比不上你。”明溪翻着书页,眼睛凝聚在书上,没有空去看沧离。 少年无奈一叹,还夹着轻轻的笑,挽起衣袖,捧起书本,也一同看了起来。 藏经楼一片安静,有风声从外头来,有阳光照映进来,还有两人摩挲的书页声,执笔的落纸声。 青涩的时光,是否仍记在心上? 许久,明溪放下了手中的书,微累的身体伸起了懒腰,一声如释负重的轻喘呼出,眼睛看的久了,仍觉着眼花缭乱,只是半天一过,明溪什么都没领悟到,不免心中困顿,暗自低叹。 她侧身看着沧离边看书边写着字,心想这眼前的人竟然能坚持这么久,当真从心底里佩服。随后她从腰间取下一张图纸,眼巴巴的看着纸上一个复杂的阵法,一月半过去了,她竟毫无收获。 又一声低落的叹气。 “你这是什么?”旁边的少年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忽然出声询问。 明溪单手撑着小脸,一脸苦奈,低声叹道:“不过是一个阵法,我却学不来。” “学不来便慢慢学,有何心烦?” 明溪一听,登时心中一紧,她看着图纸,恍惚说道:“你不知道它对我的意义,我上得山来就是为了学它,又岂能慢慢来?” 沧离听她一字一句有些失神的说着,眉宇间露出些许的疑虑,又侧眼粗看了下明溪手中的纸,目光深及而专注,只轻声一道:“能让我看看么?” 明溪一怔,手已经不知不觉将纸递了过去,等她回神,沧离已经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她看着沧离清朗的面容慢慢沉了下去,心中便大概猜到了多少。 之后少年开口说话:“此阵莫非是神游?” “嗯,对。” 沧离眼神内敛,似在思索,然后又说:“此阵先不说难学,而且耗损修为极大,小师叔你确定要学?”语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忧虑。 “我要学,我要找到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必须要学!”明溪坚定的眼神看着沧离,少女的脸色异常认真,而沧离听得她所说的话,一向冷静的脸庞顿时一阵变化,好像从高空跌落的小鸟,一时慌张。 “小师叔心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沧离似乎想得到一个回答,又低声问了一次。 “嗯,只是现在他却不知道在哪里了呢?”明溪低声轻语,但觉着话题有些远了,立即转口又说,“喂,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对这阵法能领会多少?” “我也不会。”简单干脆利落,沧离一句话直接使明溪光亮的眼睛淡了下去,但话中意味却隐隐泛着什么味道。 明溪一把将图纸拿回来,唉声叹气,最后直接趴在桌上无奈的□□着,旁边的少年看的心里发愣,他似乎又有些于心不忍,当即又说道:“聚七星,混八元。” 明溪登时一激灵,端正身子看着他。 “十方天地心中来。”沧离再说一句,也没了下文。 “然后呢?”明溪尝试一问。 “不会了。” “” 明溪耷拉一下,却也不气妥了,沧离说的与采苓一样,不过沧离说的却比采苓更深了一个层次。 心中嘀咕了沧离的话几次,她的脑海不由得想起来千奇百怪的阵法,有什么细线正慢慢的将它们联系起来。 一刻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 正当少年在伏案执笔到最认真的时候,旁边的少女忽然起身,掩不住激动,清灵的面容恍若清晨初见阳光的花儿,很是灿烂,自言自语的说着:“原来如此,阵法千变万化,却始终离不开一个‘心’字,一心观阵图,一心施阵法,这才是玄门布阵的妙处。” 此前她都是一眼看尽阵法,却并未用心真切体会,纵有天分,也难免像如今遇上了门槛,境界止步。如今她终于知道了万千阵法之间的联系,自然觉着眼前的纸上阵图有了突破之处。 “看来小师叔开窍了。”沧离收好书本,显然今天他的休息也到点了,起身看着明溪,微笑轻语。 明溪舒了舒气,一时间觉着堵在自己心里好久的东西瞬间没了,当下轻笑着回说:“要说是多亏你在身边呢,还是我聪明呢。” “” “还是我聪明,小月儿说过,我是最聪明的了。”她的眼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露出少有的开心,那是沧离从未见过的笑容。 少年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心中莫名一紧,脸上忽有黯色,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不是明溪第一次在长渊说这个名字,从上山以来,长云峰每个人都听过,也都知道这个名字在明溪心里的分量,当初拜师的时候,她也曾当众说过这个名字,只是会记住的人又有几个? 明溪看见沧离有些异常,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少年被惊醒,却见明溪一阵打量,忽然出声:“你这是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在干什么呢?” “”沧离无言以对,撇开眼神,随后整理了一下衣饰,白衣在阳光的照映下如雪一般,转口说话:“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 “走好。”明溪轻笑,见少年正要出门口,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急忙出声,“那个,那个,我好久没见过挽香了,她没有什么事吧。” 沧离停住脚步,心里面一想,敢情她还不知道木挽香与一原已经下山了,当初自己有意没说,但也知道瞒不了多久,大概也会猜到她应该会去看一下木挽香的,但听她话里意思,便知道了她这几个月来都呆在长云峰上,也是耐得住寂寞了。 他转身回看,平静的说道:“她跟一原下山了,就在两个月前。” “啊?”明溪一怔,“那她怎么不跟我说一下呢?” “那时候事出有因,时间又紧,她便来不及与你说了,只与我向你留了些离别的话。”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诺现在不就说了” 明溪一阵白眼,注意到了什么,低声问道:“什么事出有因?” 沧离看着她,阳光照着他的背影,他一动不动的站着,片刻才缓缓出声:“小师叔,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以免乱了心思。” 明溪一顿无奈,但听他说话,心中更觉那事好奇,只是嘴巴却老实的说了句“好吧”,真的没有再问了。 疾风呼啸,沧离转身飞向半空,脚下云剑直入长空,一瞬间便消失在天上,明溪走出门外,见天空留下一条云迹,心中一叹,默默挂念了木挽香一会儿,缓步走下了藏经楼。 今夜没有月光,没有星星,也没有拂窗而入的晚风,这个时节已经慢慢有了热意。 寂静的深夜里,明溪凝神坐在床榻边上,眉间一点灵犀闪着,玉指并立,指间彼岸花闪着幽幽光芒,运着灵力让身前一张图纸浮空飘着,清灵的俏脸上异常认真,她面对着这张图纸,看着纸上的那个阵法。 她已经失败过不止一次了,如今此时,她要再试一次了。 白天自己领悟的要诀铭记于心,明溪深深呼吸,运转体内灵力,随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同时将心神凝聚,一心观阵。 仿佛置身于黑暗的世界中,伸手不见五指,冰冷恍如潮水,孤身一人。随后一点一滴的光亮在前方透过来,那里,有一张图纸静静浮空,有一个阵法亘古不变,岁月长河也褪不尽它的铅华。 “聚七星,混八元,十方天地心中来” 玄妙复杂的阵法一如既往,明溪一心观阵,反复琢磨知道的境界,身心融入其中,幻化万千,忽然间觉着自己漂浮不定,如风随行,等她心神镇定,却见自己出现在云水之涯,下一刻,又现身在茫茫黄沙,转身不过须臾,便已至东海之滨,一切的一切,仿佛在找寻着什么。 原来还剩下这样一句: “天地无际心牵之,天地无涯心念之。” 这牵挂的是谁? 这念想的又是谁? 你可曾将一人记在心上,念念不忘? 你可曾翻过千山万水去寻觅,只为一个结果或一面前缘? 脑海里不曾想忘的人,一直一直浮在心上,映在眼里,你多么希望,他也在某一个地方牵挂念想着你。 明溪是这样想着的,她多年的心愿,如今正在竭力实现着。 她要成功! “嗡!” 房间里突然绽放光芒,照亮了黑夜,驱散了孤独,明溪猛地睁开水灵的眼眸看着眼前一个光华仙阵,白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淡淡的笑容,外头忽然起风了,吹了进来,拂过了她的发际,然后她的脸下一刻变得苍白,闷声一响,鲜红的血犹如殷红的玫瑰,洒在白衣上,那一点一滴,如此殷红,仿佛像冬日里开到极致的腊梅,直入深心。 再然后,明溪倒头一躺,再不省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一场空(一) 这一睡,昏昏沉沉,不想醒来。 明溪隐约觉着自己在一个黑暗且冰冷的世界里独自徘徊,来回踱步,只是四向无际,深黑无比,她只能怔怔的站着,不敢去动。 直到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一丝痛楚,紧闭的眼帘有微光而入,她动了动手指,终于还是醒了。 外面的风铃碎音随风响起,阳光明媚,明溪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上方正是宽敞的屋顶,她的眼神似乎还有疲倦,精神未足,单薄的白衣被褥子半掩,胸前微隆,露出白皙。 不经意的时光流逝,她已经出落的如此了。 “小师叔醒了。”忽然有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明溪偏头看去,在她的桌子边上,沧离刚放下手中的书,似乎听到了动静,回身一看见明溪睁着眼躺在床上。 明溪深吸呼气,刚准备要起身,忽然感觉自己全身酸痛,疼痛难忍,动弹不得。 沧离急忙走近来,出声道:“现在你要休养几天,不可多动。” “我这是怎么了?”明溪疼的唇齿发白,低声问道。 沧离只一声叹气,眼神低敛,像是猜到了什么,说道:“你这是经脉有损,灵力过度耗尽。” 明溪停顿了一下,脑海里回忆起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仔细一想,脸上忽然有了笑容,那微白的脸上,如此满意的笑容,却看得沧离一阵沉默,他再度说道:“你修成了神游了?” “嗯,勉强算了。”明溪答道。 “你为了这样,可连命都不顾了?”沧离扭头不去看她,窗外翠竹齐立,微微摇曳,只是说话的语气,多了几分担忧。 “若不是采苓师叔发现的及时,并及时给小师叔输送灵力,后果可是不知如何了。” 明溪一惊,输送灵力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弄不好会遭到反噬之苦的。 当即明溪俏脸一变,顿时出声:“那大师姐怎样了?” 沧离回应着:“采苓师叔没什么事,就是困乏,所以这三天我看着你。” 明溪一听见采苓并无大碍,心中微紧的心也是松了一下,她看着沧离,挪了一下身子,说道:“抱歉了,也连累了你。” 沧离没有说话了,转身便走出了房门,过了不久,他竟端了一碗清淡的粥进来,明溪看着他,却不曾想过,少年淡冷的外表下,还有一颗温暖的心,好像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哪。 “一切,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接下来的五天,明溪乖乖呆在了床上,采苓偶尔也会来看一下明溪,只是明溪看着采苓冒着虚汗顿困乏的样子,心里面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有那么一刻,她突然觉着自己很坏,为了自己想要的心愿,无端牵连上了别人,即使是无心不经意的,可连累了就是连累了,说多了还是自己的错了。 明溪眉头一直皱着,不怎么有笑。 沧离每天忙上忙下,长云峰的大小事务暂且被沧离一手包揽了。 林千枫闭关修行,偶尔在房门前留下纸条,沧离听得采苓的嘱咐,时常会从藏经楼拿一些书静静放在门外,不多时那书也凭空没了踪影,多半是被林千枫拿进房里了;至于采苓,她平日调养休息,慢慢也恢复了血气,灵力重新充盈了起来,再过三天,也好了大半了。 这一天明溪终于能下床走动了,艳阳高照,大风凉凉,好一阵晴爽。 她顺着走廊走去,来回穿过青石小路,转角走近了天机阁,没等她靠近,便隐约闻有一股清芳茶香,她似乎有些高兴,等到了天机阁,却只见门庭之前的桌上,茶气如雾,一套完整的茶具整齐放在那里,眼前此景,空无一人。 记忆里熟悉的一幕已不在,淡淡的落寞涌上心间,明溪缓缓上前,席坐在桌前,看着茶水波纹,点滴在心上。 “小师叔怎么出来了?”少年的声音从左边传来,沧离正端着一壶茶盏缓步走来,风吹过他的长发,吹起他的衣袖腰带,一眨眼,沧离已到明溪身前。 “屋里闷些,这里清爽。” 沧离坐下,一手将茶杯里的茶水换掉,又转手重新倒满了茶杯,茶香更浓,清香无比。 明溪看着他,面对着这种手艺活,他竟毫不生疏,忽然好奇的问:“你什么时候会的?” “不过几天而已。”沧离一边说着,嘴角掀起弧度,看着明溪,接着说道,“空闲下来自己泡了几盏,那味道简直了。” “怎样?” “涩的要命。” 明溪忍不住一笑,脸色红润了些,她看着现在刚刚泡的茶,清而见底,一闻盈香清芳,当即端起一杯细细一饮。 “噗。” 明溪的身子忍不住一抖,嘴中苦涩直入深喉,撅起的小脸直接说明了这茶的失败,果然这茶中看中闻不中喝 沧离在一旁默默的沉下了脸,纵是被人诩为天才的他,竟也会在这茶道之上吃了瘪,明溪抖擞精神,看他一脸无奈样子,轻笑说道:“其实也没有多难喝了,还凑合。” “茶道精深,来日方长。”沧离自嘲一番,也不把失败放在心上,长叹一声之后,眺望远看茫茫云海。 忽然间,周围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声与竹叶声。 沧离若有所思,不多久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小师叔什么时候再施神游阵法?” 明溪本还在刚才的取笑当中,如今听得沧离这样出言,整个人都呆住了,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脑海中念头思绪百转万千,心中一动,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那个人真的那么重要吗?”沧离深深的说了下去,目光迷离,仿佛想起了一段自己的记忆,他转身看着明溪,说道,“这一次你损耗经脉,下一次又会发生什么?” 明溪听着他说话,不自觉的轻咬嘴唇,不过下一刻,她就用力甩了甩头,急道:“我不管,他是这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人,我要做的,就是找回他。” 明溪似有不甘,又开口说话:“像你从小就在这里修行,重要的人也都在这里,你能明白离别的苦楚吗?” 沧离仿佛被戳中了心中的痛楚,一向沉静的脸色终于变了变,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了,白衣少年怔怔而立,心里的滋味又是如何? 过往曾经,他是不愿想起的,也是不敢想起的,所以他努力修行,忘却日夜深刻于心的记忆,自己明明都要放弃前尘过往了,只是为何眼前的人如此执着,执着到让他想起一切。 “怎么了你?”明溪拉了拉他的衣襟,疑声问道。 沧离顿时回神,呆了一下,满怀心事却又不便提及,他看着明溪如此坚定的神情,再次出声:“你真的不顾及你自己了?” “我不会死,只为见到他!”这话说的很重,明溪咬牙坚定,却没有一丝动摇,几年如旧,又有何惧? 沧离深叹一声,轻轻道:“你若是好了身子,修为不够,也不过是无济于事。” 明溪起身微笑,仍抱希望,声音空灵随风,幽幽说着:“不求一日成,来日方长,可是你说的。” 沧离默不作声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安静的长云峰上,两人各怀心事,却又不能相通,青天稀薄云雾,看不通透,是否又代替了两个人的心境了呢? 从长云峰回来,沧离停在天池半空,白衣飘荡,长发轻拂,他眼神定定的看着脚下这片地方,那里绿草如茵,青石小道纵横阡陌,风一吹来,浓浓的生灵气息扑面而来。 沧离想着离开前的那一刻,他到头来都仍不相信自己会告诉她,这里有一个聚灵阵,可以弥补灵力不足的缺陷,施展阵法多了些把握。 的确,若是细细观察那些青石小道,从上空俯瞰而下,这些小路竟成一个奇门八卦之图,开合有序,八方聚气,天池的灵气生生不息,又有此阵加以巩固,难怪这里修炼的益处比平常地方好的多。 沧离轻晃了头,定了定心思,轻飘下去,落在了他平时住的草屋前,缓步走了进去。 一如既往的简陋,只有阳光算是这里的常客,各种摆饰家具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四五件。他深深的看了右边角落的一个橱子,没有沾上一点灰尘,袖子中的手微微攥紧,他挣扎了一番,还是走上前去,拉开了其中一个格子,那里安静的放着一个锦囊,锦囊还留有香味,它的表面,斑驳的绣着一个“离”字。 沧离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它,他的手轻轻拿起锦囊,却一时间身子抖个不停,多少个日夜他都不敢拿起,直到现在,一个少女的执着似乎震撼了他。 多年来如此,有些事情,终究是忘不掉的了。 他闭上了眼,深深呼吸,屋里一片安静,许久他的嘴唇动了动,低声细语:“爹,娘。我该不该还抱着希望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一场空(二) 两月之后,炎夏时节。 长渊三年一度的弟子招收又到了时候,山下玉阳城热闹了许多,天南海北皆有人慕名而来,整个城中比以往都不同了许多。 今日掌教卓云天与休宁上仙在三清殿召唤众人,三大脉的入室弟子与十八居的长老尽数到场。 玉渡虽远出未回,明溪也跟着采苓一同来到了这里,说来心情也颇为复杂,自己心中怀有感叹,想当初自己就是在这里踏入了另一个新的世界。 诸位长老与众入室弟子听着卓云天安排着招收弟子一事,详细注意的地方全都点到。 此次招收弟子由墨文负责,其余入室弟子各自分管城中一些落脚处的场地,明溪与采苓被分到城南的一处地方,与她们一起的,还有沧离与苏素馨,说来也巧,不经世事的苏素馨竟然会参加此次弟子招收一事,连掌教本人都有些意外,不过却并未阻止,想来是有些高兴了。 长渊之上,有数十道身影从天空降下,落在玉阳城的外头,前方为首的正是长天峰的墨文,明溪与采苓站在后面的地方,翘首打量着玉阳城,过往商客不断,又有百姓外出作活,一片繁荣的景象呈在眼前。 当下墨文便带着他们往城中走去,这玉阳城中的百姓见到白衣仙气的身影,立即认出了这是长渊的服饰,他们顿时高兴的聚在一起,站在街上的两旁恭声迎接。果然,受到长渊的庇护,这里的百姓生灵比其他地方能更加安稳生活,幸福油然而生,心怀感激。 明溪站在其中,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眼前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着实让人有些紧张了。 前方的墨文仍旧镇静,迎光负立,不失风采,俊白的脸庞没有多少严色,随即挥袖拱手,带着众位弟子向百姓们问安,受到仙家弟子的问候,平凡的百姓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自然心中崇敬多了几分。 许久过后,百姓们散去了,墨文一番指点说话,各个弟子便朝向自己分管的地方去了,明溪也不拖沓,跟着采苓一路穿过大小街铺,终于来到了一处空地之上,那里竟然有好些孩子,有男有女,年纪不过比明溪小了几岁,这一幕,又让她想起了自己当初来到这里的情景。 孩子们见到了听了无数遍的仙人,正巧见到了采苓与明溪,随后又跟来了一道清冷的丽影,面带轻纱,白裙随风,显然是苏素馨来了。许多孩子多是想起了爹娘的吩咐,开始学起了恭敬,以便博得仙人们的好感。 “沧离怎么没有来?”明溪嘟着嘴,一顿无奈的说着。 采苓环顾四周,确实没见到沧离的身影,明明刚才还一起下山的,一边找着一边将目光移向了苏素馨的身上,后者明显一怔,而后低声说道:“大概大概让墨文师兄叫去了。” “话说素馨怎么忽然参加了此次的弟子招收了?”采苓凑近来,柔声问道,眼里一抹亮光闪着。 苏素馨身子一紧,却无处说起,只轻摇头一说:“我也不知,许是许是自己呆久了,话说不清了,想重新练练了。” 这话说的,感觉仍像一个小女孩一般。 采苓莞尔一笑,苏素馨轻纱微动,像是思索了什么,随即有些吞吐的出声,隐约含着羞涩:“林师叔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多亏了你,他现在在认真闭关。”采苓忽然轻笑说道,“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他的。” 苏素馨点了点头,面纱之下,有谁知道此刻她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 两女说着话,明溪在一旁看着周围,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出现一样,空地上窃窃低语的声音越来越多。 聚仙楼。 这是玉阳城最好的客栈酒楼,三层酒客席间,三层卧房香阁,顶层一处天台,众人称之“望仙台”,尽眺全城,夜时可远望星月,可尽观长渊奇景,一月一次,全年不过十二次,价高者得,非富贵之人难有机遇,往来过客,皆是以登上望仙台为荣光,一传盛名。 这月的赏客刚刚在昨日定下,那时场上家缠万贯的人不少,可店主几世人家却偏偏是个爱好古物的家族,在一行三人中,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直接拿出一件不出世的血玉,似乎了解这聚仙楼的底下规矩,当下店家兴兴点头,当场就宣布了望仙台的赏客就是他们一行人,众人无奈,也就慢慢散场了。 日头悬天,风声呼呼,白云淡淡,一片空高蔚蓝的天际下,玉阳城有更多的人涌入了。 热闹的玉阳城里,熙攘的人流中,在嘈杂的声音夹杂下,有人悄悄抬起耳朵,像是听到了一曲轻脆的笛音。 笛音起伏,最后慢慢消失了。 望仙台上,栏杆边旁,隐隐可以见到两道身影在那里,静静负立,再抬眼细看,耀眼的阳光下却见不到他们的样子,只凭感觉知道,那似乎是一男一女,看其身材,也不过是少年少女。 少年看着城中热闹的景象,手中拿着一截短笛,泛着玉光,终于出声道:“大祭司有说多久回来?” 少女一听,顿时有些紧张,身子轻轻一抖,回道:“不知奴婢也不知” 似乎觉察到了少女的紧张,少年转过身去,深敛的眼神包裹了万千温暖,看着少女微微低头,继而说道:“过了这么久了,你不必紧张,我说过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时,你可以放松些。” “谢过谢过主尊。”轻微的低语表达了少女的心意,谁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宛如天上艳阳,暖着人间,暖着她自己。 “说过不必叫我主尊,底下还是唤我殷无月好些,实在不行,唤我公子也可。” “是。”少女嘴边迎着,像是忽然有了笑,却不敢光明正大的笑出来。 少年走入望仙台,那里有一张璞玉雕琢的桌凳,夜晚降临,可比肩星辰皓月,他的身后,少女跟着。 他走到桌前,回头对着少女一说:“坐。” 少女一惊,隐隐后退,急忙说道:“不敢,主公子不要失了身份了。” 可少年不管,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玉凳前,轻轻把她坐在那里,然后自己才坐到另一边,他轻说着:“我只想尽力帮你的。” “我明白,公子。音儿在此谢过公子了。”少女抿着嘴唇,玉手微紧,她知道眼前的少年对她有多大的恩,所以之后无论遇到什么,她都不能负了他。 “此次一行,至多三月,你就要独自面对了,我只真心希望你能成功。” “我不会辜负公子一番好意的。” “其实你又是否怨我又一次将你推向了火海?” 少女听得这话,心中不由有些惭愧,幽声说:“音儿心怀感激,自然不怨,若不是公子当初执意从大祭司手中救我,恐怕此时我也只是白骨一堆了。” 少年无奈一声轻叹,背对阳光,看不见他的样子,也不知他的神情,只觉他的思绪似乎心不在焉,像是忆起往事,回首过去,他心中怎会不知,自己救她,不过是了却一番自己的所愿罢了。 两人沉默了一番,耳畔响起轻微的风声,还有全城人熙熙攘攘的声音,少年最后终于无奈一叹:“你我,不过是大祭司的手牌而已,天下三界,也不过是他的棋盘而已。” 少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房,隐隐有着痛楚传来,虚汗自额间流下,少女见到,脸色一慌,顿时出声:“公子,你的噬灵蛊又犯了?” 少年疼痛难忍,胸前一阵气血翻涌,竟直接将上身衣服撕裂开去,他的胸前,心脏的地方,八条锁链一般的血丝清晰可见,恍如凄厉的孤魂野鬼的手,死死扣在了心房的中心,那里,再凝望看去,一道漆黑的月牙印,正被那血丝缠着,黯淡无光。 “呼呼呼呼呼” 半晌之后,痛苦减退,少年苍白如纸的脸色可怕的吓人,只剩下一双不失神色的眼睛,那是他仅存的灵智了。 少女尽管见得不少了,可长久如此,心中依旧会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綳紧,片刻之后,她才快步走进厢阁,拿了一身新的衣服,替少年重新换上。 “公子,你感觉如何了?” “不碍事。” 少年盘坐在原地,双手印诀变幻,幽幽的光芒时隐时现,深厚的内力竟让人有些惊讶,感觉都比得上修行了十几年的人了,可眼前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左右,如此真是匪夷所思。 再过了许久,他终于调好了内息,身体痛楚也消失不见了,一切恢复如常,他起身定神,望着玉阳城,忽然对着旁边惊魂未定的少女轻笑道:“要不我与你去走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一场空(三) 街上车水马龙,人流熙攘,各处吆喝叫卖不绝于耳,来往商客走走停停,最终也找了些茶栈酒馆,尝了尝这长渊附近的名山特产,一时拍手称赞,这美味确实世间少有。 一条小道,弯弯拐拐,须臾便有两人走出来,一男一女,正是从那望仙台下来的少年与少女。 “公子想去哪里?音儿跟着就好。”少女看着少年,一身青衣碧影犹如水中清荷,嫣然无双。 少年温和一笑,说道:“今天听你,我陪你就好。” 声音亲和柔情,让人听了心里暖意十足,少女也掩不住开心,轻轻点头,似乎忘记了之前的紧张惧怕,转眼便要走出大街了,少年只一淡笑,脸上的白没有消去,步子却已经跟上了少女的身影去了。 这小道上,没有太阳,阴暗的角落里,只有墙角一处荒草 玉阳城中有一条主街,自北向南,纵贯城池,向来是最为繁华的地段,街上两边高轩华院c琳琅店铺,白日里人流不息,夜时更是一番酒绿景象,来自各方的胆大艺人不怕失了面子,非要在仙人脚下卖弄武艺绝活,不为别的,只为博得他人一阵赞不绝口罢了! 一少年一少女正悠悠跟着人流行走,一路走来,看尽各种江湖绝活,又买了些糕点玩偶,转眼间又相中某样东西,少女两手不得空闲,扭头看着跟在身后的少年,却见他拿的东西也不比她少,心中忽然有了些身份芥蒂,微微思索一下,便轻笑而过,往城南方向走去。 正巧在前面看见了一间女子妆饰的店家,少女在店前站着停了一下,心中对这些东西的渴望怕是每一个女子的心意,少年似乎知晓她的心意,半推半就的将少女带了进去,街上又被人流挤满了,好生热闹。 与此同时,一位长渊服饰的白衣少年也从人群中出来,他淡冷的脸庞在阳光下俊逸清朗,微微辨了辨方向,正朝他要去的地方走去。 城南一处地方。 男孩女孩们乖巧的聚在一起,旁边随之而来的父母手心有汗,千嘱咐万叮咛,决不可失了入仙门的资格,那可是千万生灵都想要的修仙长生! 当爹娘的凡人如此想,孩子自然也就跟着想,只是他们又是否知道,修仙为的是什么?可不仅仅是自己的长生了,若是眼界局限于此,八成与他们爹娘并无分别了。 明溪与采苓c苏素馨在一旁看着男孩女孩们,眼下离正式招收弟子的时辰不过寥寥,正当她们盘算着时辰,人群外终于走来一道身影,白衣若雪,风度翩翩,少年负立在阳光下,足下留有一道影子,长发飘舞,眉目凝神,微微淡冷,却不失神采飞扬,正当青春年华! 来人正是沧离,只见他走向采苓三人那里,行步沉稳,当下众人连连惊叹,夸其神采,无双风华,不曾想这几年悄然而过,少年已成长到如此了吗? 女孩们看的痴痴然,男孩们却看得激扬澎湃,当爹娘的凡人看得更是仿佛神仙下凡一样,这眼前的少年,真当宛若天人。 “师叔,师姐。我来晚了些。”沧离走到她们近前,先是忽略一下明溪,歉声说道。 采苓柔和轻笑,先行摆了摆玉手,说道:“不碍事,这里差不多也好了,就等墨文师侄的信号了。” 沧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男孩女孩们,然后目光落在明溪身上,此时她终于像是等到了该来的人,嘴角一掀,似是轻笑,他的眼光赶紧移了开去。 明溪见他竟不敢与自己对视,眉间一皱,微微嗔怒,连忙走近来,低声询问:“怎么,怕见到我啊?!” “不敢。” 明溪瞪了一下,忽然问道,但在沧离听来,耳边却要快生茧子了:“我什么时候能用聚灵阵?” 这句话,这两个月来,自打明溪身子好些之后,他一见到她,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许久过来,已经不下三十余次了,什么样的理由都用上了,却挡不了明溪想要用聚灵阵的念头,实在是让人难受。 他只想她别又出什么事,却偏偏拗不过她执着的心。 不过这次沧离却没有故意推究了,毕竟也没有理由去推究不了,他看着明溪,声音如风掠过耳畔,明溪听得仔细。 “天池一年之时,夏末灵气最盛,再等一月最好。” 仿佛听到了满意的结果,明溪终于点了点头,清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绯笑,她这一笑,顿时被一些人看迷了眼。原来,时光总是这么不经意间,少女已是出落的亭亭玉立。 “神仙哥哥与神仙姐姐好配啊。” 孩子们天真的眼神流光溢彩,带着不沾染尘世的纯净,心直口快的说了出来。 只是这一句话,明溪忽然小脸一红,心性慢慢成熟的她,心中自然有了些许的悸动,不过她知晓分寸,轻步走上孩子们跟前去,蹲了下去,微笑说道:“你们嘴甜,可有些话不要乱说哦。” 跟在明溪身后的沧离微微一怔,却没有说什么,人群有些嘈杂,他的心,是不是也有些杂乱呢? 没有人注意到沧离,正如没有人注意到—— 有一双眼眸。 含着震惊与思念。 在人群中紧紧定格在明溪的身上,那深深镂刻在心间的模样,像是穿过了千百年的时光,不曾变过。 天地仿佛寂静,人间只剩彼此,整个世界,在少年的眼里,唯只有了她一人。 多少年按捺不住的思念,在少年眼里化为了两行清泪,悄然滑落,滴在地上,滴在心间。 眸光里的少女啊,是否仍是离别的模样? 一眼如过千万年,此间少年温如玉,若有相逢时,心中的你啊,我离开了那么久,是否伤着了你的心? 人群中,天底下。 少年激动的心,颤抖的身子,攥紧的拳头,牵念的泪光,无一不能表达他此时的心境。 “小溪儿” 哽咽的低语从少年嘴中随风飘远,旁边少女一惊一咦,眼见他就要走出人群,忙拉住他,说道:“公子?” 一下子的停顿让少年恢复了理智,他忽然想起了黑色斗篷下,大祭司平淡的话,那是他不得已的苦衷啊,自此这世间,再无什么东西是他有资格拥有的了。 刚刚踏出半步的脚收了回去,只是眼神,不曾从中央的少女的身影离开,一直深深的凝看着。 原本从那街上店中出来,路遇行人谈论长渊招收弟子,只是想过来亲眼瞧上一眼,不经意的一念,又怎知会有如此的相遇? 单方面的相遇? 她不知道而已。 他曾经回去过那座荒城,也走过他们一起走过的山水一程,只是那一别,却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如今,眼前伊人,咫尺之隔,却恍如天涯海角之远。 许久,许久,城中央忽然有一个信号出现在玉阳城上方,白茫茫的天下,一片流光溢彩。 那许是墨文发出的信号,长渊招收弟子的时辰到了! 人群渐渐散去,在中间退开一条路,眼看见少年就要露在人群外,他终是作了挣扎,对着旁边少女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少女点头应道,与少年转身成影,渐渐离开人群,慢慢消失在远处,不知是谁,留下了低低的叹息。 这一去,何时又能再见?何时才敢相认? 多少浅浅淡淡的转身,是旁人看不懂的情深。 多年过后,回想起来,终是成了那梦碎镜花,你有曾后悔? 与此同时,明溪半蹲许久,也起身环顾了四周,见没什么异样的情景,沧离正在她的身后,默然不语,却听一个孩子无意间一说 :“我刚刚看见一个姐姐,和神仙哥哥好像啊。”说完那孩子还指了指远处渐渐消失的人影,那似乎是一个青衣的姑娘。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话,直接让沧离身子猛然一震,他连忙转身侧头看着小孩指着的方向,那里早已经没有了人影,空空如也。 白衣飘荡的袖子下,少年紧握手心,眼神恍如黑夜的星辰,时亮时暗,再朝着那个方向望了许久,直到人流渐渐淹没了视线,他才低眉一阵感叹,回神将心放在今日招收弟子的事情上,转眼就要带着孩子们前往城中央去了。 聚仙楼,望仙台。 站在高处,一道身影十有八九都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下,风吹动着斗篷轻晃而动,那个人迎光而立,手持古杖,却隐隐朝着长渊的方向看着,那一道犹如银河的瀑布,自云端之上,仿佛天上而来,轰隆隆的落入寒渊。 这奇观世间少有,却难在他的心中泛起波澜。 听到后面有声音响起,那人只微微一动,斗篷下有平淡的声音响起:“主尊怎不听我话?擅自出去了呢。” “这里虽好,却少了热闹,还是外面有意思。”少年坐在玉凳之上,旁边少女默不出声,大概也是不敢出声了。 大祭司干脆的说:“我就是怕主尊噬灵蛊发作。” 少年听后,眉目一挑,倒好一杯茶水,喝上几口,看着那人,又是出声道:“大祭司的手段自己还不清楚?”说完,他只从腰间拿出一截短笛,放在桌上,接着问,“大祭司这一日去了哪里?” 斗篷下的人影持着古杖走了进来,平声淡道:“这不劳主尊上心了。”然后目光定格在那泛着玉光的短笛上,笛口的地方似乎不完整,他又说,“主尊你还是把它扔了好。” 少年一怔,目光却一阵复杂,仔细盯着已经化为普通的笛子,低声说:“我对不住他,这是我欠他的。” 旁边音儿听完,心情也跟着低落,几个月来公子默默的自责,她也看在了眼里,却终究劝说不得。 大祭司见劝说无果,也不管了。他只看了看旁边的一声不响的少女,忽然轻微一笑,深沉的意味直接寒了在场人的心,他继续说,“再过三月,等回到九幽殿,音儿,你可不要负了主尊的一番心意了。” 少女身子一颤,低声一应,神色微微紧张,点了点头。 “那我们何时回去?”少年回神问道。 “主尊莫急,眼下这长渊招收弟子,主尊就没有见到一些想见的?” 大祭司一句道破少年的心底,仿佛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少年自知眼前的大祭司深不可测,从当初至今,他依旧没能看透大祭司的一分一毫,当下只是心中微震,却并未表现的太过惊讶,然后淡淡道:“见过又如何,大祭司的话我还是记得住的。” “主尊心性如此,我也佩服。”大祭司回道,“只要主尊助我成事,我必然会兑现承诺,不伤那女娃子一分一毫的。” “这是最好。” 风声凛凛,忽然大了些,外头不知有谁,高呼大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一场空(四) 斜阳暮时鸟归巢,古道上,何人离去? 明月东升依星辰,晚风来,此心甚欢。 这一天过去,不论平常人家,亦或长渊仙人,都算作是高兴的一天。此次招收弟子,共计有两百一十三人,男娃一百三十余人,女孩七十余人,到最后结果完毕,刚好一百人拜入长渊门下,男娃六十余人,女孩三十余人。 只可惜此次的仙尊慧眼赏识,玉渡不在,掌教卓云天与休宁上仙左看右看,却没能寻出一个几个令他们心悦的弟子来,毕竟修行了几百年,也不在乎一时半会儿,两位仙尊相视一笑,此次便是作罢。 之后,那一百名弟子中,有十三人拜入十八居中的长老门下,剩余弟子则入了常规门下,不过他们倒也不气馁,想来他们能拜入长渊修行,心中大概也是高兴的。 长云峰清静安宁,明溪与采苓回来,才为这里添上一层暖色,却见到朗夜之下,那石崖边上,久违未见的林千枫轩然而立,迎风闭目沉思,忽然一刻,他深邃的眼神缓缓一睁,天空顿时明亮,幽幽月光骤然落下,将他的身体笼罩,那一刻,云海涌动,夜风凛冽。 潇洒张扬的面容已多了几分沉敛,一身衣袍出尘脱俗,这夜下世间万物绘成他身后背景,一时无色。 采苓瞬间飘了过去,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高兴一说:“你的修为,竟然进步如此大。” 林千枫黑白分明的眸子遥望远方,随即又看着采苓,淡说道:“师姐莫要取笑了,我这修为,还不能做什么吧。” “嘿嘿,现在若要比试,我怕是赢不了你了。” 明溪也凑近身来,笑着说:“林师兄闭关几月都不出来,我还怕林师兄怎么了呢。” 采苓与林千枫相视一笑,后者回应着:“小师妹要知道,闭关要静心聚神,自然不能随便出来溜达的。” “而且小师妹,我可听说我闭关的时候,你倒是折腾小一阵子了呢。” 明溪一听,顿时想起自己卧床的那段日子,当即撇了撇小舌,尴尬一笑。 “那林师兄还要闭关吗?”明溪再一问,“如今每天就我和大师姐,无事可做啊。” 林千枫终于有了轻笑,朗声说着:“既然小师妹无聊,那我就陪陪小师妹了。” “可不是我无聊的,大师姐,林师兄又打趣我了。”明溪扭头不理,可心中微微暖了几分,她可是有心记着,林千枫已经慢慢变了,她说这般话,却不过只想要林千枫变回以前,变得更像自己罢了。 人,真的会慢慢变吗? 小小的疑问,开始在她的心里扎根成长,她有没有想过一天,自己也在慢慢的变呢? 万一有一天,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这几天林千枫真的没有在闭关了,他终于恢复了几分以前的样子,白天泡茶饮茶,偶尔阅书翻卷,闲来无事便拉着明溪斗斗阵法,明溪好歹也学了许久了,自然兴致颇浓。 这两师兄妹对立相坐,身前各种法阵层出不穷,剑阵c困阵c幻阵来回切磋。明溪倚着平时看的阵图多,两人你来我往,林千枫竟惊异叹声,浑然不知他的这个小师妹有如此聪慧,一时松懈之下,被明溪逮个空,一把将局势压向了他这边。 林千枫不知怎的,见自己竟赢不过小师妹,心中郁闷忽生,一时发力,灵气外泄,将明溪震开,他自己还没有意识过来。 “林师兄耍赖。”明溪苦叫着,无奈吐了吐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身子。 林千枫被她这话一惊,顿时暗骂自己跟小师妹较劲,忽然苦笑,说道:“是我不对了,这次小师妹赢了。” 明溪翘嘴嘻嘻一笑,回道:“好吧,可不许反悔。” 两师兄妹谈笑甚欢,采苓在中间席桌上整理着文案,看着他们这样,一股暖流自心间淌过,如沐春风夏日,身临盛竹桃园之间。 如此,便好。 直到半月之后的清晨,沧离早早来到了长云峰,一大早就看见林千枫坐在门庭之前,闭目沉思,身边仙气萦绕,享尽朝日之光,旁边还有袅袅轻烟,淡淡的茶香。 沧离顿时走了前去,清朗的面容忽然有了慨色,几月不见,却心知林千枫如今的修为跟以往已不在同一水准,顿时出声说话:“恭喜林师叔了。” 林千枫此时缓一睁眼,沧离正在前面站着,修长的身子映着阳光,一身青衫融入峰色,他只一轻笑,说道:“还是差远了。” 林千枫招手示意沧离坐在一旁,抬手细缓,斟了一杯热茶,沧离看着认真,等到茶好,接过一饮,茶入咽喉,淌过胸间,清爽芳香一种不少,他端着茶杯,细细琢磨道:“之前我也沏过好几次,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林师叔这般精艺。” “茶艺即是清心,不可急于求进,也不可怠慢过久,否则,这味道不是太苦涩,就是太清淡了。”林千枫笑着说,却只是挥了挥衣袂袖口,终究没有什么大动作了。 这与沧离印象中的林千枫不太一样了,曾经潇洒张扬c落拓不羁的林千枫,到如今,神情之下,内心深处,总带着一股沉敛,他还隐隐觉察到,林千枫的身上,不知不觉,多上了几分莫名的气息。 沧离本想开口亲问,碰巧明溪刚好来到天机阁,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初意,便先将这事情先放了下来,起身对着明溪一说:“今日午时,灵气最浓,不可失了时机了。” “你们要做什么?”林千枫听的仔细,平声问道。 沧离回答道:“小师叔不过是要借用后山天池的聚灵阵罢了。” “聚灵阵?!”林千枫低声念了一句,“这聚灵阵是师尊布置的,虽说有聚灵的效果,可灵气强行入体,到了上限,反而是有害的,你们要小心使用了。” “明白。”沧离应着,便点头示意明溪跟上了,明溪与林千枫道别之后,一转眼的功夫,两人便御剑消失在了长云峰外。 天池畔,草屋旁。 湖水潾潾,山风阵阵,灵气弥漫在整个后山,形成了一层浓郁的薄雾,像极了女子的轻纱,随风漂浮。 明溪睁大眼睛看着沧离指着的聚灵阵,心中莫不震惊,但稳下心神,她此刻却是心情复杂,甚至还有一丝紧张,手心已经冒出了汗。 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 她为了这一天,又失败了多少次了? 这一次,她不允许自己错过了! 沧离在旁边看得仔细,少女面容一丝一毫的变化,他都看在心里。青衫随风而动,他只却默然不语,此刻他的心底又想着些什么? 眼见灵气汇聚迎来,沧离终于开口说话:“小师叔可记住了口诀?” “记住了。”明溪回应着,少女脸上有着莫名的高兴,因为她,离自己的心愿只有那么近了。 霎然间,急风骤起,湖水激荡,天上白云涌来,一年灵气最盛的时候,就要来临了。 “就是现在了。”沧离迎着风,出声说道。 明溪当即一点头,玉手一翻,神游阵图浮在身前,随即嘴中念诀,明眸微闭,一心观阵,那八方灵气呼呼而来,在聚灵阵上凝成一道卷风,将明溪包裹了进去。 灵气入体,明溪觉着自己的修为大幅上涨,伴随而来的,还有些许的经脉疼痛的感觉。再不迟疑,明溪运气调息,指间彼岸花映着幽幽的红光,点点生花,慢慢绽放。 这异状将天池内的灵尊都引了出来,它庞大的身子窜出水面,站在湖面,浑浊的眼球瞧了瞧,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晃了晃头,可是它平日里无聊闲的发闷,干脆就趴在湖面上看了起来。 长渊前峰与往常无异,可这后山天池却是另一番景象。 聚灵阵中,明溪努力凝聚心神,身体的痛感越来越明显,灵气入体差不多要到了上限,可眼下要施展神游阵所要的灵力还远远不够,可见这阵法难的可怕。 急风愈大,卷起了湖波水面,化作漫天风雨,零零落下。明溪咬牙坚持着,心念及此,似乎时机恰好,彼岸花盛芒大放,玉指直指前方,幽幽光芒自天地各方而来,缓缓汇成一个阵法,这阵法比明溪第一次施展的截然不同,那气势大了不少。 身体的剧痛终于很难忍受,体内灵气有溢散的迹象,身前的阵法眼见又要失去,明溪即将晕厥之时,忽然感觉后面有一双温热的手搭在了她的后背,那剧烈的痛感瞬间少了许多,她只回头一看,却见沧离脸色微沉,温暖的手掌泛着淡淡的白光,那溢散的灵气瞬间往他的身上流去,这无疑是替她分摊了大部分的痛感,不过顷刻,他的额头已是大汗连连。 “快些。”少年沉声说道,明溪也不迟疑,眼中眸光映着仙境山水,施展法诀,光华顿时大盛。 一声呼啸,声入云端,伴着风云激荡,天地潇潇,光华深处乍然一现,有一道阵法,幽幽浮空,三丈之大,三丈之宽,像是诉尽了千山万水,倾尽了海枯石烂,在这茫茫湖山之间,静静的等着一个答案。 灵气散去,天池慢慢恢复常态,明溪微微喘着粗气,瞧见身前这个气势不凡的阵法,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一下,回头看着沧离,却见他满额汗水,连衣服都湿了大半,浑身僵硬的动不了,明溪顿时一慌,急忙走上前去,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沧离摆了摆手,眼神微疲,瞄了一下那个阵法,顿时一怔,说道,“都说这阵法是天下山河奇经八脉汇成,阵法所及就是施阵者的眼界所及,不曾想过小师叔竟去过这么多地方。” 那阵法上,山山水水,千万跋涉,地域极广,这显然是明溪未上山之前所去的地方,再看这一地域,多高山峻岭,山岭之间,城池坐卧,有一片地方,如此宽阔,这一看瞧去,如碧绿波海。 沧离缓步上前,定了定神色,仔细看了这阵法上的地域,略一思索,忽然说道:“这是西南地域。” “我对这些不懂。”明溪看着这有些熟悉的景象,心中怀念更深,清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轻笑,继续说道,“这些地方,是我跟小月儿一起走过的地方。” “那你觉得这么久过去了,他还会在那里吗?他还会在原地等你么?”沧离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却不是明溪以前有想过的。 少女的心一怔,两人对视凝望。 是的,她从未想过。 “这是你这么多年来的心愿,如今就差一个结果了。”沧离慢慢退后,清朗的面容忽有感慨,站在不远处,就等着明溪去探寻一个结果了。 湖风微凉,远处还有一个巨兽无聊的看着,明溪看着浮空的阵法,忽然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在阵法前坐下,眼神紧闭,神思注入阵法之中,与此同时,那日夜思念的身影,那藏在心底深处的人儿,静静地,随着明溪神识漂浮,一点一点涌上心头。 小月儿,春秋交替,已是几年? 山花又开,涓流东去,明月圆缺,你可知道,我来找你了? 清风依旧,萧雨如常,流年过往,你可还记得,我们的承诺? 我不会忘记,你来不及与我道别的背影。 你总噙着笑,包含着我的过与错。你总护着我,不愿伤我一分一毫。 如今此时,你是否还在原地,等待着我? 心绪牵念,如何也断不去,明溪神识游走在渺渺天地,虚无的阵法中,她在寻找着什么。 许久,许久。 沧离在不远的地方闭目养神,微风徐徐,些许清凉拂面,他调理好内息,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明溪一动不动,心里或多或少有了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怕很难违了自己的心意了。 时间如水,一点一点流去,日落半山,湖光山色虽好,却抵不上少年眼中清灵的少女,他忽然笑了。 青涩的时光,总有一双眼眸在注视着你,你察觉到了吗? 然而,沧离的笑,慢慢,慢慢被一滴清热的泪水打断了,明溪终于睁开了眼眸,一滴又一滴泪水相继滚落,湿了脸颊,也湿了衣裳,少女的无力,渐渐在她的哭声中现了出来。 沧离的心,随着明溪的低落情绪,也沉陷了进去。 “我找不到小月儿了,我找不到小月儿了,我找不到小月儿了”明溪泪花如雾,哽咽着说道,颤抖的身子像是经历了人世悲凉,再也不能镇静下来。 她哭着,她大哭着,哭声不停,却已不能自已。 沧离于心不忍,心中低落,起身走向明溪的身边,看着眼前这个哭花的少女,他终于第一次将一个少女揽进了怀里,任由明溪在他的肩上哭着,那泪水瞬间就湿了肩上的青衫,沧离深深吸气,终于还是低声说话:“你要知道,一个人终究不会在原地等你了。” “不会的,不会的,小月儿不会不管我的。”明溪流泪不止,哭着不停,她心底还是对小月儿有太多的牵念,又怎会轻易放弃,她相信小月儿也是这样想的。 许是小月儿有什么苦衷,他不能在那里等着她了。 湖水波澜,那里还有灵尊在怔怔的看着,原以为会有什好戏能看见,到头来却只见两个小孩在哭闹,这些七情六欲c人世情故最招它烦了,当下就一把窜进了天池里,再没了影子。 湖水畔,暮落时,两道身影相依偎,试问,谁曾好过? 沧离见她这样,心知她还是看的太重,思索了一会儿,他还是接着说道:“云淡风轻,过往成空,你要向前看了。” 明溪挣开了他的身子,用衣角拭了拭眼泪,明亮的眸子还是泪光盈盈,她坚定的神色顿时吓了沧离一跳,她忽然站了起来,看着湖面微微荡漾,碎成黄昏,清丽的声音虽还哽咽,却坚定不移。 “不会的,我不会放弃的。纵是小月儿离我十万重山之远,即使我要找到天荒地老之久,我也不会放弃,因为他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了。” 少女明亮的眼波如秋水淌过,回头看着他,那句天真而带着狂热的话正从她嘴中说出,深深,深深的刻在了沧离的心里,他看着明溪,那一个清灵少女,身后暮光映来,湖山相衬,惊为天人,这一幕,仿佛世间不可有。 少年沧离看的出神,想的也出神,他终究还是被眼前的女孩震惊了,那属于心底的过往,似乎慢慢重新浮现出来了。 过往真的会成空吗? 天边暮日沉沉落下,明月初升,月华泻尽,两人抬头望向夜空,那染亮的是谁的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两年 夜色深沉,见不得半点月亮,阴云浮来,又遮了视线几分,长渊夜时巡查的弟子走在路上,只觉着春时的夜风很凉,他们面面相觑,淡笑一番,正准备往平时修炼的广场走去。 忽一阵急风掠过,恍惚中似有一个黑影飘走,三个弟子顿时握紧了手中的仙剑,偌大的广场除了一棵古木参天的巨树,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发生。 “刚刚你们有没有看见什么?”一个弟子试探着问道。 那两人摇了摇头,其中一人说道:“怕是风吹了什么东西,没事,走吧。” “那就走吧。”刚说话的人揉了揉眼睛,也是同意了,不一会儿,广场寂静,只有夜风的声音如丝竹响着。 山门那一处阴影地方,脚下寒渊直落,夜景壮观,却在下一刻,有一个人影再次飘出,往那平日里无人走的青石小路掠去,瞬间消失不见。 石路在水瀑之后,顺着山峰盘沿而下,青苔斑驳,杂草长在各处,水流滴个不停,世人不知,这常年不走的石路,随着一些洞穴穿沿,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迷宫一样,长渊书中有记,□□多是那江湖术士出身的祖师爷弄的。 忽然见有一道微光,那人影顺着光飘去,只见一个偏僻的小洞中,一缕红火浮空燃着,照亮了整个洞穴,那人走了进去。 “红莲业火,这是死门的东西。” 说话的是个男声,然不待他停下动作,后面忽然又亮了一抹火光,化作一把利刃,戳在了他的脊梁处,些许灼热传来,可男子觉得是冰冷的杀意。 “接头号。”一声女音,冷言中带着凛冽,没有一丝迟疑。 “哟,说话的竟是女子。”男子笑了笑,想转身看一眼,可那脊梁处的火刃一动不动,他随后无奈接道,“九幽深处死门开,九死一生为奴来。” “你也是死门出来的?” 女音发出一声疑问,“你又是谁?” 人影背对着她,看着眼前浮空的红火,淡淡地说道:“我来这里十几载,你又岂会识我?” 后面的女子停了停,似乎仍有顾虑,但随后冷声说着:“这些我不管,如今大祭司有命。” 男人一听,眼神精光一闪,他看了看自己被火光照映的影子,终于笑道:“我等这一天等了两年了,每逢月圆月初,我都会来这里看一看,只是不曾想到,等的有些久了。” 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冰冷轻吟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年间,四大仙派结成了盟,建成通灵镜,彼此相互有些照应,不便大祭司行事。不过如今,大祭司有话,自然成了。” “大祭司如今做什么?” “我怎会知道,大祭司一向深不可测,做事从来无迹可寻。不过大祭司如今正在皇城,多是几日,便要去南边了。”女子躲在阴暗的角落,声音平淡却透着冷厉。 幽幽红光飘然浮空,小小洞中短暂的安静,男子似乎思索了几刻,想起了什么,随后一说:“那我这里怎么做?” “大祭司说,最好让他们自顾后院起火,无暇去帮邻家灭火。”女子话音刚落,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又接道,“但是,我来之前,大祭司可有些生气了,两年前他交代你的事,他可一点都没听见风声啊。” 男子也是一叹,无奈道:“这也没办法,找不到时机,不过现在一起办了也好,不是吗?” “呵,这是你的事了,我可管不了。”女子最后轻笑而过,后面一阵轻风,顷刻间她的身影便倏忽消失不见。 空中抛起一个小瓶子,男人转身反手一接,掂了掂手,微微一点头,下一刻火光熄灭,一切都慢慢沉入黑暗,再无声息。 “乱些好。” 忽然有一刻,一句话轻荡在这洞中,带着平淡和无情,还有一丝孤傲不屑。 两年眨眼一过,回首仍觉着不可思议,青涩的时日慢慢不在,多久过后,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懂了许多,开始慢慢收敛了自己,只是藏在心底的那份执着,像火种一般仍不熄灭了。 长渊仙峰,在世人眼中神奇而尊崇的仙山诸峰,那里一个闻名天下的仙家大派,两年时光悠悠而过,依然恍如人间仙境。 青山幕云,清风凉心,如此春时,长渊广场之上,一片热闹的场面,成千弟子正勤奋修行,只为两月之后的五年一度的皇祭与祭剑会的到来,只为在那一场盛况中崭露自我,轻狂的热情,总该如此! 新来的弟子自两年前上山修行,到今日终于将吸收天地灵气的功法运用的熟悉,现在正在接受他们身前一道身影的审核,以便开始更深的修行。 一行人整齐排立,每个人都盯着前方那个人,那个教导了他们两年的人,年纪不过比他们大了几岁,却像极了他们师者的人,一如之前的慕长白一样,风华出尘,盛名轻负。 女弟子看的入迷,芳心暗许,哪怕换走几世的福分,若有与他一刻,便也足了;男弟子瞧的火热,一致看齐,心中豪志更言以后他们便是他,一样的风华神采。 “谢谢沧离师兄。”一位女弟子带着娇羞的声音,夹着粉红的脸,在沧离轻轻点头之后,快速说完就忽地走开了,竟一眼都未看得仔细,许是不敢看了。 白衣墨发,轩然而立,一种独有的淡冷气质随身飘溢,众弟子身前那年轻的身影,剑眉下凝神的眼眸倾倒众生,他面不改色,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下一个弟子上前,不一会儿,审核也快要结束了。 “沧离师兄,教教我们你修炼的秘诀呗。”有男弟子笑嘻嘻的问道,一脸的跃跃欲试,敢情他相信自己也能有这般本事,旁边几个人也笑着凑了过来。 沧离抬头看了看晴空上的太阳,衣袂微扬,泛起淡淡柔光,他看着他们,平声说道:“这是天分,你们学不来。” 两年的时间相处,他与这些后辈也熟悉了,说话自然带了些平常的语气,所以并不要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凑近来的弟子们顿时一头耷拉,显然被打击了不少,但修行不易,他们上得山来,自然知道一切讲究机缘天定,哪里像眼前的年轻的人,据说,他修成了长渊最高心法,如今更是取得了大成境界,古往今来,长渊上下,不过几人而已。 晴空万里,忽有微风起皱,场上后辈弟子各自散去之后,沧离看了看长天峰后山的位置,白衣飘荡,下一刻便飞向半空,隐入云海,消失不见。 湖水连天,山峰成帘,大片云雾聚拢,一种迷离恍惚的仙境静静坐落在天池,忽有光华在其中闪烁,沧离浮立在天上,眼神看着天池畔一个耀眼的阵法,两年来,他已经熟悉了的不能再熟悉了,阵法里那个彷徨寻找的身影,不知不觉,也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他在原地等了许久,等到光华退去,阵法散去,他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徐徐飘了下去。 天池畔一切如旧,草屋几座,绿草如茵,青石阡陌,远处一座白石桥静立,那里站着一个人,无人打扰,沧离见到了,轻步走了过去。 “小师叔?”沧离在后边轻声叫着,见她没有反应,又是一声,“你还好吧?” “啊,我很好呀。”那个人似乎惊了一下,回神过来,如剪水一般的眼眸看着沧离,顿时摸大了头,轻笑着回道。 眼前的少女,一身白衣裙摆,豆蔻的年纪,正亭亭玉立,长发青丝束起,一张精致清灵的小脸微微出神,身后青山秀水,缭绕云雾,不过是眼前少女的陪衬,不过两年,明溪已出落到正值青春年华的人儿。 这两人,不知不觉,也识了五年多了。 如今,明溪十五岁,沧离也到了十七岁的年纪,两人正值大好青春。 “结果怎样了?”沧离开口询问,但看了一下明溪的神情,心中大概知道了,转口一说,“两年来都是如此,别有多余的担心了。” “我知道,我也明白。”明溪走下白石桥,她在这两年来,试了不下十余次,随着她的修炼加深,灵力充盈,大概隔了一月就试一次,这种结果,她应该都心知肚明了。 两年,不长不短,无声无息,到了现在,是否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了呢? 远在他方的人啊,隔着异地的心啊,久思成痴的牵念啊。 多希望还能想当初一样,相信着亘古不变,相信着人生若只如初见罢了 从前的地方,从前的回忆还有当初从前可说吗? 明溪晃了晃头,这种想法总时不时跳出来干扰她,她虽不放在心上,可久了,也就记住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时辰不早了,她也只是轻笑一声,随便道别一声,不过一会儿,便御剑消失在了天池畔,多半回长云峰去了,只留下了沧离一个人。 他看了许久明溪离去的方向,忽然轻声自言自语:“两年了,不,五年了呢” 长云峰。 明溪拖着疲乏的身子走进天机阁,一脸心神不宁,丝毫没有注意到林千枫在一旁门庭前放下书来,身前茶香清芳,自然是他一贯的泡茶功夫手艺了。 “小师妹?小师妹?”林千枫连叫了几声,最后抬高了音调,才勉强将明溪的思绪拉了回来。 明溪也只回头一应,轻声说道:“怎么了,林师兄。” “我问你怎么了才对呢。”林千枫顺手端来一杯茶,递给了明溪,温热的感觉传入手心,明溪深深呼吸,只一摇头。 林千枫见她这般,心中已然明白几分,两年来,每次她露出这种表情,除去刚开始几次之后,他便知道了,自己的这个小师妹,她的心愿便悄无声息的溜走了,感觉老天像是给她开的小玩笑,可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弥天心结。 “小师妹。”林千枫沉声叫住明溪,很是认真,明溪也怔怔的看着他,只听他说,“神游阵法固然玄妙,但你总不能拘于从前走过看过的一切,这世上天大地大,你以后下山了,可要多去一些地方才好。” 明溪一顿,似乎听见了什么在意的东西,忽然一点头,说道:“真的?” “一切随缘。”林千枫又不敢打包票了,咳了咳嗓音,点头道,“但是,不要放弃。” 明溪听在心里,这是自然的,两年来,她可从未放弃过,又怎会因为这一次小小挫折放弃呢。 天机阁此时只有两师兄妹,采苓跟着玉渡一早就去了长灵峰的逍遥宫,那里正有各派之间建成的通灵镜,多是想这两年来妖魔踪迹莫名消失,如今是在商量对策了。 世道维艰,哪一天,妖魔就卷土重来了?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两年前的骚动又是为了什么? 前尘过往早已成风,千百载的世故恩怨,还有人知道吗? 没有人提,许是不知道了。 明溪喝过林千枫端来的清茶,双腿微屈,轻抱着微卷,坐在门庭之前,明眸如水,望着远处青山薄雾c空谷云海。 “小师妹,你的修业如何了,距师尊回来,也有一年了吧。”林千枫忽然笑着问,转身又拿起书来。 明溪一听,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额间青丝,无奈一笑:“还行吧,还行吧。” 林千枫听完,顿时接道:“师尊回来之时,便悉心将所有都传于了你,可莫要辜负了师尊的心意了。” “我明白。”明溪郑重回答,这两年,除了修行自己的所学,连玉渡悉心传授的长云仙法□□都学了差不多,如今明溪修为比初来时深固了许多,长云十阵,运用的有模有样的阵法,也有三个了。 “眼下离祭剑会不到两个月了,小师妹,有没有想参加祭剑会?” “啊?!”明溪一怔,显然没反应过来了。 林千枫倒也不急,缓说道:“大师姐好像就如你这般年纪,参加了她的第一次祭剑会了。” “那结果怎样?” 林千枫若有思索一番,点头答道:“嗯,没进十杰。” 明溪一顿嗫住,说不出什么话来,十杰是什么层次的,那可是当时长渊年轻一辈的翘楚,怎可能如此容易进的,在明溪的意识里,似乎也就只有沧离,第一次参加就成了十杰了吧。 “那时候谁是第一席啊?”明溪想了片刻,出声问道。 “封一辰。”林千枫眼中精光闪动,怅然道,“如今一过,他竟十数载没回长渊了。” 明溪讶然一声,这名字她以前就听过,掌教座下大弟子,成为侠仙远游他方,十几年未曾一归,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当年名冠天下的盛名,也慢慢被后来的慕长白所遮盖,想来现在,若没有人提起,长渊新来的弟子多半是不知道封一辰的名讳了。 世上总没有永远存在的东西,那些虚的实的,总归会化成指尖流沙,终在时间流年中淡去c消去,又怎敢奢求永存? 明溪收起了思绪,之前施了神游法阵,耗费灵力有些多了,现在忽然觉着有些疲倦,林千枫自然也看出来了,转而说道:“小师妹累了,就回房歇息,有事我再唤你。” 明溪螓首点头,拍了拍衣裙,一会儿时间,她也消失在了天机阁前,往她的房间走去了。 林千枫则继续看起书来,旁边飘着缕缕茶香轻烟,清芳醒神,只一片洁白云海天空,一切如常。 半晌时辰一过,他似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一样,凝神看向天机阁后的小山坡,他深深的远望,须臾才起身走向那里,偏僻一处,青木芳草,一道身影,黄土坟头,两年如此。 两年,有些事,只会更加深记于心底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血案 明溪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醒来之后,已经过了午晌时分,打开房门轻飘飘的走着,迎面一阵凉风拂来,等她醒神过来,自己已经走到了天机阁这边了。 “小师妹,注意形象。”林千枫的声音在天机阁里面响起,轻轻一咳,旁边采苓一阵轻笑,对着明溪指了指嘴角。 似乎还有温热的感觉在嘴角边,明溪俏眉一皱,玉指轻触一下,顿时一阵脸红,赶紧从腰间拿出丝巾轻轻一擦,这口水流的,哪像是一个女孩子,难怪她睡得很沉。 明溪看着采苓回来了,忽然一笑,轻问道:“大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时辰前。”采苓随意回答着,仿佛又想确认一下某些事情,随即轻轻招手,柔声笑道:“小师妹,听说你要参加祭剑会了?” “这”明溪眉眼忽然一看林千枫,可他左瞧右看,就是不看明溪一眼,怕是心虚了,明溪当即解释着,“没啊,大师姐,我修为都比不上你们,参加祭剑会多半给师尊丢脸了。” “小师妹别担心,师尊可乐意了。”林千枫这时插了一句,“等一下师尊出来,你就知道了。” 明溪暗自嘀咕了几句,一脸苦样看着林千枫,都无言以对了,怎么不过半天时间,自己就摊上这个事情了呢。 她无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天机阁的四个弟子席位,只坐了三人。 林千枫盯着那个空位,心中一颤,又见明溪苦色的样子,心中不忍,脸色一正,说出了自己的深意:“小师妹,参加祭剑会,有时候名扬天下,对于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你找寻之人亦在找你,跋山涉水在所不惜,天下之大,无论他在哪里,只要你的名字c只要你被世人所知,他就会来找你的。” 这番话似乎说的在理,明溪记在心上,可她还是担心自己落了长云的名气,忧声说着:“只怕我不能名扬天下,还丢了长云c丢了师尊的脸面。” “小师妹不用怕,你能驱用神游之阵,已经说明你的修为不差,灵力充盈。你与那些弟子相比,不过是经验多少罢了。”采苓也是从旁轻笑着说话,多半是安抚一下明溪的忧虑。 “可是” “这就不用费心了。”苍老的声音从后阁传来,玉渡一身玄衣格外醒目,缓步走来,淡笑着说道,“祭剑会本是长渊一介年纪弟子的历练,相互之间不过切磋交流为主,明溪啊,你若参加了,为师自然高兴了,又怎会怪你呢?” 玉渡和声笑着,两年时间如此短暂,可若有人细心发现,他比两年前的变化其实更大了,额间川眉变多了,须眉尽白,眸光沧桑的意味更加浓郁,像极了暮时的老人,一点都没有长渊仙尊的样子。可之前他从偶然听到林千枫提议让明溪去参加此次祭剑会,顿时笑的开颜,许久都合不上嘴,显然对这样的提议很是赞成。 弟子三人见玉渡走来,当下起身恭敬一拜,明溪清灵的脸仍旧闪过一丝忧色,微微不安。 玉渡笑了笑,使其放松下来,再是说道:“尽力就好啊。” “是,师尊。”空灵的女声轻轻响起,明溪迎着从外头吹来的山风,眼神忽然迷离起来,带着一丝茫然,心中恍惚想起林千枫所说的话,她能行吗? 头上日光明艳,白云飘着,明溪闲来无事总喜欢独自一人逛着长渊,两年来,时常如此。 看过山间飞泉c奇花异草,又有青木古松c奇珍鸟兽,多是得道的灵物。还走过石桥小路c人稀古阁,遇见几个修炼的仙长。 云雾缭绕的长渊,竟有许多好去处,除了天下人常常叹道的寒渊奇景,当中觉着有意思的地方,明溪也都走了遍。 日升月落,晨昏日夜,朝暮如常。时光如水,一晃两年,景是旧景,虽每每一看总是眼前一亮,可看的人怀的又是什么心情?一个人的心境,不想有人打扰。 如此不知不觉,日落西山,明溪也走到了长渊广场的尽头,路上偶然遇到普通弟子,大多知晓她的身份,唤她一声师叔,而明溪也只怔然回应,并无多说。 明溪迎风立在广场之上,脚下一条银河一样的瀑布垂下,落入渊涧,声势浩大,前方虚空万里,浅月初升,明溪看着偌大的虚月,终于知道时辰已晚,便挥袖变作云剑,御剑回了长云峰,等哪一天有空,再接着走吧 月黑风高,一连几天入夜,都是这般扰人兴致的夜晚,大多弟子都早早回了各自的住处,只有些许小路上,还有几道人影走过,那是平常夜里巡查的弟子,不分外门c十八居,有时候连三大脉的弟子也会做这些事情,仙尊长老旨在长渊之内,各弟子之间能够相互帮扶,尽显公平。 山间小路,树影斑驳,几名弟子正朝着长渊广场的地方走去,一路说笑,也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偶尔抬头看了看天上阴沉的夜空,忽然觉着一阵风从林间吹来,有些冷,几人相视一番,片刻加快了些步伐,往那偌大的广场走去。 “嘿,你说,祭剑会还有两个月就要到了,大家猜猜谁会是此次第一席?”几人中,有一人似乎觉得路上无聊,顿时闲来开口说了一句。 几人听后,都笑了一番,其中一人说话:“那还用说,自然是长灵峰的慕长白师兄了。” “对啊对啊,他可是如今长渊最负盛名的年轻弟子了,况且都好几次是他第一席了,这一次恐怕也不会例外。” 可有人想了片刻,顿时出声:“可别忘了,长天峰的墨文师兄同样不凡,我们私底下都常常把他与慕长白师兄称作长渊的双骄呢。” “诶,说起长天峰,不还有一个号称修行了几百年来无人修得的长渊最高心法的年轻弟子吗?” “嗯,似乎是掌教座下最小的弟子,上次祭剑会中,那个排名第十的沧离师弟了。”一个弟子沉吟说道,语气中也透着佩服。 “今时不同往日,我觉着沧离师弟也有机会。” “还是慕长白师兄厉害。” “或许还有其他人吧。” “现在先别管了,我们先获得参加的资格,再说吧。”刚开始说话的弟子长叹一声,苦笑着说。 几人听着,一脸羡慕,也无奈摇了摇头,面面相觑,他们淡笑一声,随即正欲向广场走去。 可此时前方树影下有一个人,像是如风一般就出现在了那里,几名弟子登时吓了一跳,细细看去,始终不见那人的样子,其中一人握紧了剑鞘,试探一问:“何人?” “几位师弟刚才还在说我,怎么转眼就不记得了。”那人走出来,双手负立,看着几名弟子,淡笑着说话。 “啊,慕长白师兄。”那几人瞬间一笑,恭敬拱手一说,心中未尽的佩服涌上心头,“实在不曾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慕长白师兄。” “是呀。”男子的声音淡然,下一刻竟深有意味的说着,“我可在这里等了好些时候” 翌日清晨,弟子早练,或许祭剑会临近,广场之上的弟子多了许多,连三大脉的弟子都来了不少,人群中,他们格外若人注目,风采飞扬。 诸如长天峰的墨文c古一纹,长灵峰的夜笑南c雪莹儿,还有前几年与明溪一齐拜入长渊,后来入了休宁上仙座下的清瑛,明溪此时也随着采苓c林千枫一起在这众弟子中修行早练。 剑术,身为剑仙门派中人,应该多少会些,明溪原本一窍不通的,经过两年粗浅修行,长渊基本的剑法会了六成,此时她正手拿一把随手的宝剑,这是玉渡临时赠与她的,算不得名剑利器,能用就行。一招一式,随风而动,轻盈的步子一跃而起,剑光如水,在空中留下盛丽的弧线,剑尖一振,空气似是撕开了口子,激荡的风声戛然而止。 广场上,一片白衣如海,剑声随风呼啸,如在风中沉浮,四面八方的清晨薄雾聚来,又慢慢散去,朝日如约而至,洋溢着暖意,早练随之结束了。 采苓随意看了周围,似乎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她走近明溪的身边,林千枫也走了过来,她看了看两人,随即说道:“那回去吧。” 林千枫与明溪皆是点头,却不曾想他们即将离去的一刻,广场的右边忽然响起了几道惊恐的声音。 三人一怔,眼睛都定在了那里,越来越多的弟子往那里走去,也有越来越多的弟子从那里出来,眼中满含惊愕,一些女弟子还手掩嘴唇,一阵恶心。 三人一看,终于往那里走去,树影之下,青石路上,假山泉水旁,一幅令人心生阴影的画面正深深的烙在每个人的心里,弟子们眼神惊愕万分,身子微抖,显然心中震惊,他们的眼前,多半是他们一生最难磨灭的记忆。 清泉染红,未干的血迹流入石缝,花草树木血印斑驳,整整五条性命,竟这样冷冷的倒在地上,山风一过,血味一浓,一些人没忍住,直接一阵恶心呕吐。 明溪眼神震惊空洞,死死的看着这一幕,尸体,冰冷的尸体,瞬间想起多年前的经历,竟让她有一丝畏惧,她不由得抓紧了采苓的衣角,只有采苓和林千枫稍有镇静,眼神定在那里。 身为三大脉的入室弟子赶紧守好秩序,夜笑南以身作则,从中走出,看了地上一片惨景,将现场完美的保存着。 凑近来看的弟子越来越多,不多时,竟有熟识认出了他们,当场痛哭流泪。再过半刻时分,有几位长老来了,原本以为是什么小事,却不曾想见到这般惨状,当即惊吓一跳,额头冒汗,飞快往三清殿掠去,禀明掌教。 半日时间,这场杀人性命的灾祸,犹如潮水涌来,传遍了长渊上上下下,举派皆惊! 几百年来,这是第一次! 钟声洪亮,似有悲悯之意,在这青天下幽幽回响,诉尽了伤苦悲情,凡间的人们抬头仰望,入云的山峰仙境之中,有他们敬仰的仙人,只是他们终究被这钟声吸引,莫名有些心伤。 这世间,伤心总是突如其来,不过两年,竟毫无征兆的发生了这种事情,所有人的心底又一次被遮上了阴影。 三清殿上。 三位仙尊凌然立于殿内上座,众长老分立两旁,之中更有两三位长老暗自咽泣,多半那死去的弟子是出自他们门下,再之后,三大脉的弟子尽数站在那里,还有几个普通弟子也跟在后面,怕是最先发现尸体的人了。 殿上一阵沉寂,每个人的心底都拢上一层阴云,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始终被沉默吞噬,殿外数千弟子正等着一个交待。 掌教卓云天环顾殿内,见着一位长老,沉声郑重说道:“顾长老,说说具体情况吧。” 殿下一位素衣长老走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有些悲痛的声音响起:“那五名弟子都是昨夜巡查的夜访弟子,两名外门普通弟子,三名是十八居的弟子,被发现时都是惨死之状,手脚筋脉尽断,血流不止,可致命的一击,却是颈间的一剑封喉。” 众人一听,都是一阵震惊,全身疙瘩皮都起来了,心中更是毛骨悚然,诸位长老弟子低语,心想那凶手竟会如此歹毒凶狠。 “可是,那一剑,很奇怪。”顾长老疑虑片刻,又是说道,顿时引来众人的目光。 “如何奇怪?”玉渡在上座,沉声一问。 顾长老微一沉吟,随后说道:“那一剑,留在脖颈上的剑痕几乎没有,却让弟子直接送了命。” 众人心中又是大惊,殿内只有慕长白微微皱起了眉,他看向殿上三位仙尊,正巧他们也投目而来,但丝毫没有说什么,他温和的脸闪过疑虑与担忧,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殿中有人思虑沉吟,或有几人猛然一震,目光瞬间瞄向弟子中那位风采翩翩的男子,一团疑惑在他们心中点开,如火一般燃了起来。 时间渐去,晌午时分也过了许久,掌教卓云天思索了半天,最后吩咐道:“诸位长老交代下去,夜间巡查的弟子轮换几次,多辛苦十八居的弟子,时刻注意异常的动静,以免有不测发生。” “是。” 人去殿空,唯留了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三位仙尊在三清殿内,只是他们沉默思索,半天里面一阵清静。 殿外的长老弟子徐徐散去,处在云外的广场上,慕长白仰头看向三清殿,久久未能离去,就在这时,一道清雅略显文气的声音传来,他只转身看去,却见夜笑南等长灵峰的师弟师妹。 夜笑南耸了耸肩,平声淡说道:“长白,不要太担心了。” “长白师兄”一边的雪莹儿想说什么,也没有说下去了。 慕长白听完也只温和一笑,阳光下未见他一丝的阴霾情绪,他拍了拍夜笑南的肩头,对着几人笑道:“没事,回去吧。” 一行人正欲御剑飞行,夜笑南深深的看了看慕长白,那个风华绝代的长渊第一人,书生模样的他拂了拂袖子,随后施法御剑跟上了他们,一行人回了长灵峰。 采苓在远处柔然而立,眼眸深处点点深情,正看着消失在云海远去的身影,纤手微握,作着祈祷的样子,只是她心中有些担忧,却来不及与慕长白说话,那人便匆匆离去了。林千枫与明溪在一边看着,明溪自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但林千枫却看出来了,走上前去低声一说:“事情怕有诡异,先回去再说了。” 采苓只点了点头,林千枫对明溪眨了眨眼,明溪半分不明,便跟着他们也回了长云峰。 三清殿。 玉渡深叹一声,颤巍的坐在位子上,手比作算运测卦的样子,可许久之后,他也只是无奈垂下了手,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连他都来不及反应过来。 休宁看着卓云天来回走动,他只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卓云天有什么反应,终是在片刻之后,卓云天回头一看,皱着眉的他对着玉渡c休宁一说:“剑过无痕,实在是长白的无痕剑作风,师叔c师弟,你们看法如何?” 休宁听完也只能脸色一沉,但他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说道:“我教诲长白十几年,自然知道他的为人心性,我信这孩子。” “可长渊上下,唯他一人,别无他人了。”卓云天微微叹气,似乎也不愿相信,毕竟慕长白的为人他心底也是知道的。 “我自然也信长白的。”玉渡忽然开口说道,他的眼神深而浊,眼底却见光,明而清,他的声音如垂暮老人,但仍十分中气,继续说着,“只怕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休宁一听,顿时接道:“怎讲?” 卓云天想了一想,身为掌教自然考虑的多,当下一声疑问,像是拨云见日:“几百年不遇,如今连长渊都无安宁净土,发生了这般血祸,只怕是有人终于起了某些心思,却不知为何要找上长白了?” “掌教说到点上了。”玉渡接了一句,语气却慢慢冷了下来,他望着殿外长渊其他地方,云海茫茫,青山宫殿林立,半遮半掩,他的眼神凌厉了起来,说道,“但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敌暗我明,只能等着先了。” “对了,这事务必不能传开,否则只会多事了。” 两位仙尊点了点头,现今如此,确实只能看着来了,以免陷入太过被动了。 玉渡转身对着他们两人,说道:“我会布下奇阵注意长渊上下的,掌教莫要担心了,还有就是,休宁你回去之后,可要用通灵镜与其他派联系,打探情况。” “是,师叔。”休宁点头应道,“这个自然是了。” 卓云天哎了一声,回敬道:“辛苦师叔了。” “掌教要稳下长老弟子的心神,不是更辛苦了?”玉渡受不了卓云天一副正经样子,顿时打趣说道,只是他的心中,慢慢有东西浮上了心头,一些事情终究想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接连 长云峰。 采苓略显无神的席坐下来,白皙的脸下泛着一丝忧色,林千枫与明溪一同走进天机阁,回来的时候,明溪大概了解了一些东西,现在她看着采苓隐隐不安的样子,也着实高兴不起来。 “也不知道他现在感觉怎样了?” 采苓一阵苦哎,望了望外边,又低头弄了弄衣袖,平日里一向知明事理的大师姐,到如今只能干坐着,不知如何是好。 明溪看在眼里,片刻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大师姐。” “连小师妹都看不下去了,师姐的样子怎么当下去?”林千枫微叹一声,面向山外,长发随风飘着,一副若有若思的样子,他想了许久,又是说了下去,“虽说那几个死去的弟子皆因颈上致命的一剑,而那一剑却偏偏与无痕剑的作风甚像,但我相信长白,所以这事情,怕是不简单了。” 采苓想了片刻,也跟着一说:“偏偏是现在这个时候,还发生在祭剑会之前?” 林千枫只摇了摇头,眼下这个时候,他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点到为止,也没有说下去了。 天即将昏暗的时候,已经是暮晚时分。 玉渡乘风归来,面目沉思,走进天机阁便召了明溪几个,灯火初点,阁内静静地,玉渡在上座一手扶额,一手敲桌,碎碎的声音随晚风帘卷,传向外头。 在之后过了好些时候,玉渡重叹一声,突然开口吩咐了采苓与林千枫,这些时日要加入了晚上巡查的任务,暗处观察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至于明溪,玉渡没有特别要求她做什么,到了最后,玉渡只说了没有什么事,尽量不要单独外出了,凶手叵测,以免发生意外。 明溪跟着采苓c林千枫点了点头,心中莫名有些忧意,连一向受人敬仰的仙家大派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师兄师姐又搭上了如此危险的任务,而她却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心头涌上了一点无能为力。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玉渡忽然对着她一说:“明溪啊,不要担心,等时候一到,师尊自有事情需要你的。” 这一句话,暖了明溪的心间,这一句话,玉渡说的仿佛是一种结果。 夜终于深了下来,没有明月,没有星星,偶有凉风,一阵漆黑,永恒的寂静 逍遥宫玉光通彻,殿宇立于长灵峰之上,脚下便是千丈的山谷,迷雾茫茫,隐约看见玉阳城万家灯火,人间如此平凡如常,何不是一种奢望? 长廊有一道人影正缓步走过,慕长白轻步走着,可心中怀事在这一天总不能退去,温和的脸上忽然透着一丝疑虑,在外人看来光鲜的外表下,其实太难经受住考验了,每一次他尽力去做,做到最好,然后别人羡慕敬佩,只是这一次,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了。 “长白。”长廊外一处地方,那里有一张石桌,夜笑南正坐在那里,叫了他一声。慕长白笑着走了过去,拂袖一吹,便与夜笑南对着坐下。 “这么晚了,你竟有心出来,这不像你了。”慕长白先是说了一句,想抬头看向天上,只是黑乎乎一片,什么也没有。 夜笑南摆了摆手,他深看着慕长白,忽然一说:“在房里呆久了也会闷的,在一个地方困久了也会无聊的,索性不如出来一下。” “说得有理。” “倒是你,刚才我就见你心不在焉。”夜笑南眼神一瞟,眸中带光,忽然一问,“你现在感觉怎样?” 慕长白没有隐瞒,只淡说:“说实在,不太好。” “如何不好?” “压力很大。” 夜笑南眉目一挑,又看了看慕长白没有怎么变化的脸色,还是一向温和待人,又问:“我识你十几年,第一次听你这么说。” “我也是十几年来,第一次跟人这么说。”慕长白苦笑一声,无奈一叹。 夜笑南慢慢收住脸色,漆黑的夜下,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双手互握,摩挲起来,然后他张开自己的双手,修长的指尖有淡淡的磨痕,那是他握了十几年剑的痕迹,只听他莫名一说:“我原本以为你从来淡定自若,逢事都能迎刃而解的,这才对得住你长渊十杰第一席的位子。如今你说这话,可叫我对你有些高估了。” “我不是圣人,怎么,识我这么久了,还不了解我?”慕长白一听话里意味,倒是反问道。 “呵,是我多虑了。”夜笑南忽然摆手一说,“那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 “你?嗯,我想想,为人行事低调,常怀高居之心,对吧。”慕长白想了想,顿时说了出来。 夜笑南目光一眨,但到了最后也没有否认,直说:“意思大概了。” 慕长白心间一缓,脸上一切如常,气度非凡。 夜笑南紧接意味深长的说:“你看你,这么轻松的模样,我都不相信你刚才说的话了。” “这种事又怎能看表象?我是长灵峰的大弟子,为首表率,自然不能随意表露。”慕长白回道,白衣轻动,潇洒极了。 夜笑南夸赞道:“这才是我认识的慕长白了。” 慕长白点头一笑,只觉一阵凉风吹过,他一看夜已经深了许多,顿时起身,说道:“那既如此,我先回房了。” 夜笑南伸手一让,点头起身,目送着他离开,只是眼里仍倒映着慕长白的身影,直至消失。他抬头一看黑夜,莫名不动,等叶易青碰巧走过,叫了他一声,他才回神笑着应了,也转身回了房。 夜更深了。 长渊巡查的弟子多了两批,来来往往都能碰个面打招呼,但是那些弟子们心中仍有余悸,他们中有些人可是亲眼见到了之前死去弟子的惨状,如今回想起来更是毛骨悚然,几个弟子一行人匆匆走过,只为了快些巡查。 路上凉风有些急,有些阴森,几个人小心往前走去,灯火摇摆,前面漆黑,有些看不清。就在这时,路上最边的一个弟子忽然惊叫一声,重重摔了一跤。 几人急忙出声:“怎么了?” “没事,没事,被东西绊了一脚。”那名弟子舒了口气,手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黏黏的,有些稠,那弟子只管向旁边的人要了一盏灯,然后往自己手中一照。 一片血红! 满眼血红! 那弟子的身子抖了起来,颤抖的手映着鲜红的血,另一手将微亮的灯火移了移,惊恐的目光向着黑处一看,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混着血丝,瞳孔已经没了神气,正直勾勾盯着那弟子,随后在寂静的夜下,几个人惊呼大叫,在阴森的林中响起。 一道黑影闪过,惊叫戛然而止,这寂静的林间小路,一阵夜风吹在林间,等到月光忽然出现在云外,慢慢照映下来,又恢复了平静,隐约可见一道若有若无的光,缓缓收回了,仿佛一抹星光,一刹那不见。 顷刻,一道人影掠过月光,入了阴影的地方,在那最后一刻,那人的脸朝月光一照,带着浅笑,那人,不正是慕长白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禁闭 噩耗自梦中醒来,长渊笼罩在血色的朝晨中,广场上的人影密密麻麻,规矩的站在两旁,窃窃私语。 不料凶手猖獗,仍敢接连生起血案祸端! 时至隔了一天一夜,也不知是谁说了些不该说的东西,流言纷扬,越来越多的目光开始汇聚在众弟子前方的一道身影上,但那人此时无暇顾及,面色沉重,正看着三位仙尊和诸位长老对着中间并排躺着的冰冷的身子,一言不发。 死状如此可怕,和之前的弟子一模一样,明溪在弟子中间尽力不看,可那种死去的味道却总勾起她心中久远的记忆,那座横尸遍野的荒城,顿时只能走远了些,再转过头去,心中沉闷,忽然有一个身影入了视线,抬头一看却是几日没见的沧离,他的眼神定格在少女身上,些许温柔,只一轻说:“你若不忍看,便在我身后。” 明溪一呆,脸微红,也没有说什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聚在了三位仙尊那里,他们之前没有仔细看过弟子的伤痕,如今趁着时候,仔细查看了一番,不论四肢,还是脖颈上的剑痕,描述都与当日长老相差无二,一切作风隐隐指向了一个人,许多人心中忽然有了芥蒂。 事到如今,他们也知道了那个人大概是谁了。 可休宁似乎仍不死心,那些伤口剑痕,在他看来,总有种不契合的感觉,不过归根,他是不信那些臆想,他相信着自己的弟子。 他再度拂袖蹲下,拨开冰冷的衣饰,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仍有血未凝,但仔细查看,这四肢的伤口看不出什么,唯有将最后的视线放在脖颈上的那道致命剑痕,一条细无可细的痕迹,活生生夺了性命。 这一剑,牵了多少人,乱了多少心? 这一剑,这桩血案,似乎预示着什么,对吗? 修长的手终于再次抚摸过那条痕迹,僵着的身子泛着冰冷,休宁的手停在痕迹中间,随后用力一按,那痕迹裂了开来,里面的情景,顿时让休宁的动作停住,深深的眸光闪过一瞬,他终于起身,对着玉渡和卓云天一摇头,没有结果。 广场上窃语吱声更多,弟子们大多数都心中惶恐,他们修为本就不高,多半凶手会把苗头指向他们,这样一想,各自的心又冷了半截。有目光定格在慕长白身上许久,终于有人走了出来,陆陆续续几十余人,叩拜仙尊长老,敬道:“只求掌教c仙尊c诸位长老,切不可让凶手逍遥法外了!” 言外之意很明,目光开始落在慕长白身上,有人暗暗退开了些,离远了些,眼神微惧。 “请掌教秉公处理,仙尊长老莫偱了私。”越来越多的声音虽有迟疑,却不自觉附和了出声。 原来,有些人,入了仙门,也仍脱不了凡胎俗气,听信了流言蜚语,止不住捕风捉影,只为了保全自己,把别人推向火海深渊。 目光聚在慕长白身上,他长身而立,一言不语。 长渊第一翘楚,玉树临风,才华无双,多年来无数弟子心间奋进的目标,一瞬间莫名成了众矢之的。 冷了的,是谁的心? 这时一句轻盈女声响起,带着焦急,和一丝无奈,只听她说来:“同门上下,何至于听得流言,便定了凶手?” 众人眼光一转,却见采苓走了出来,她脸色有些白,手心握的微紧,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慕长白,生人自然看不出来,可一边的林千枫却拉不住采苓想要救慕长白的心。 “流言不会空穴来风。”有人驳道。 “很多人都知道,这就是慕师兄的无痕剑作风。”有人又说话。 更多的人点头应了,同意了。 场上许多人与杂音扰乱视线c心思,任谁都将问题归在慕长白身上。 采苓有些急了,可在这时她竟也说不下去了,慕长白这时眼神一摇,她看在心里,听见他平静的声音说着:“采苓师叔,不用为我做什么。” 采苓听得心酸,眸中忽有泪水,林千枫赶紧将她拉回原位。 到了这时候,她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长渊上,骚乱隐起,卓云天再看不下去,仙容正色,仙力催起风来,天空忽阴忽晴,郑重说道:“莫忘了我这掌教存在。” 一片安静,无人说话。 慕长白视线所及,所有人脸上对他有一种异色,是一种惧怕吗?他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师尊,这位悉心教导了自己的长辈,两人目光一碰,慕长白身子忽然一震。 片刻之后,他忽然下了某种决心,上前拂衣而跪,身前面向三位仙尊,禀声说道:“长白有过,自当入了仙牢,以安同门。” 广场众人皆是一震,显然打击不小,三脉弟子与长白相熟的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无奈,采苓更是只能掩声低泣,闭了双眼,不忍再看。 有人松了心,有人失了语 有人无奈,有人心喜 人非草木磐石,情有深浅,终不得相通! 三位仙尊面视相看,眼神交流,脸色忽然一正,两人深深凝了一下休宁,他不过轻轻一点头,卓云天眼中闪过深虑,终是再说话:“入了仙牢,就是认了罪,若传了出去,对你,对长渊都是不好,这不可。长白,便罚你禁闭思过,一切未明,你不可出来。” 慕长白只叩了头,轻说:“是,弟子明白。” 临近结束,卓云天嘱弟子将死去的弟子安葬,召了仙鹤将书信告知他们家人。没过多久,慕长白也被人陪了回长灵峰,临走之际,他特意叫上了林千枫,玉渡准许之后,他也跟了上去。 天上稀云,天下人散,长渊之上,人人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不知是做对还是做错了。 长渊慕长白,十年名声,一朝尽去。 长灵峰。 慕长白站在自己的房外,再走一步,里面就是自己的囚牢,身后两名弟子恭身站在两边,林千枫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慕长白回身看向了他,脸上一丝苦笑,说道:“告诉她,我不要她淌这浑水,我会没事的。” 林千枫点了点头,但眉头皱着,满是疑惑的问:“长白,我不明白你这是何故,你这算承认了?” “不,不是我做的,自然不会承认。”慕长白眼神深敛,若有思虑,“只是这件事太复杂,也发生的太快,我必须阻止那人用了我身份继续杀人性命。” “这件事远没有结束。”林千枫喃喃说道。 慕长白点了点头,也没说话了,阳光染亮了白衣,他只是笑了笑,再嘱咐一次:“拜托师叔了。” 林千枫再一次点头,亲眼目睹他走进了房内,门吱呀一声合上,他思虑片刻,跟两旁弟子道别,转眼也离开了长灵峰。 慕长白坐在桌旁,一向温和不惊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丝无奈与不安,双手来回摩挲,感受到腰间有什么东西,他轻轻从腰间拿了出来,手中刚好是一个人偶,深深地凝看着,记忆犹新,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嘴中喃喃轻语:“放心,现在你离我越远,你就越不会危险。” 这一声轻语,几丈方圆,情思浓浓,世上最珍贵的话,不就是这样深情所说吗? 慕长白轻轻抚摸人偶,再将它放回腰间,手中仙法变幻,无痕剑凭空浮在身前,剑光如水,泛起白光,慕长白伸手接过它,心中一阵怀念,说来这无痕也随他许久了,两者之间心生牵绊,随心应手,只是如今,他却因它受了人陷害。 那人到底是谁? 他竟对他有想法。 慕长白依稀记得休宁在之前某一刻传音给他一人,话里说道,致命一击的那道剑痕,深度比无痕剑更深! 事情发生得突然,广场许多弟子对他心中暗怀别的情绪,实在无奈,他才先下此决策,将自己禁闭,才能阻止那凶手用他的身份为非作歹。 循着线索,慕长白仔细沉思,既不是无痕剑所为,又能将伤痕弄到极致,丝毫看不出来,这世上只有一种可能。 那人剑法怕是奇高! 只有剑法出神入化,才能任意之间左右伤口,往往不能让人看出来,当你以为你只是受了些小伤,殊不知那伤已入了血肉,更断了经脉,直接要了人的性命也可能。 慕长白猛然起身,微微震惊之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往这方面想,若是对的,长渊上下除去主修剑法的掌教与他师尊,也就他自己配上无痕剑才能做到,又还有何人? 一切的一切,又指向了他自己? 慕长白平复心境,又坐回了原位,心中惊叹那人的心思如此缜密,他思绪有些堵塞,随手倒了一杯清茶,饮了半杯,苦恼之时,门外只听见两名弟子恭声应了一声“休宁仙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惊险 慕长白见大门打开,来人正是休宁,他放下手中的无痕剑,恭敬起身,拂袖拱手一道:“师尊。” 休宁轻合上门,微微背过身子一言不发。 慕长白一疑惑,感觉到什么不对,方才再次出声:“师尊,莫不是找我说伤口之事?” “伤口?”休宁忽然转身过来,熟悉的面容带着一丝疑问,看的慕长白微微一怔,不过休宁随即大拍脑门,接道,“呵,确实忘了这件事。不过我此番前来,却有另事。” “师尊想说什么?”慕长白点了点头,眼光忽然深了下来,问道。 休宁只作了一副思索的样子,从慕长白身边走过,他的目光落在无痕剑上,银光淡淡,安静的放在桌上,然后慕长白听他缓说道:“你现在感受如何?” 慕长白听到休宁这句话,心里面困惑陡生,他看向了休宁,休宁也看向了他,慕长白平静的答道:“师尊把关,长白自然相信不会有大碍。” 休宁呵呵笑了几声,随意转了房间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慕长白身上,继续说:“你何时竟想着要倚着我了?” 慕长白回道:“长白行事尚不全面,唯有向师尊看齐。” “眼下长渊人人心畏,追根到底,皆是那流言横飞,直指着你,你可恨那凶手毁你名声?” “身外虚浮之物,长白没放在心上。”慕长白此时眉间一皱,回敬道。 “十年传扬的名声今日尽去,长渊上下人人远之,如今你只困于这几丈方圆,那凶手毁去了你的一切,难道你不觉着失去了所有了?”休宁忽然有些急道,这性子忽然让慕长白感到陌生。 “师尊为何这样说?”慕长白沉声说,“师尊知道长白向来不看重这些的。” 休宁挑眉看慕长白,只道:“这里只有你我师徒二人,何必将心意藏在心里?” “没有这等心思,也不会藏着掖着。” 休宁仍不死心,一直逼问下去:“世上的人皆往名利而去,你多年来得到的名声,我就不信你不在乎。” 慕长白终于后退了几步,一向谦和的脸浮上一丝正色,他退到了门边,然后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休宁目光一凝,挥袖说道:“现在连师尊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的师尊不会一直将这些东西挂在嘴边。”慕长白沉声一道,挥袖伸手就去打门。然后他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大惊,这门竟然打不开,他转身看向休宁。 那个微瘦的身影,那张熟悉的面容,曾经深深烙在慕长白心中,如今此刻,眼前这人,竟不是他的师尊! 休宁见慕长白识破了,忽然摇了头,只淡笑道:“不用费心了,这门我刚刚施了法,就依你也不可能那么快打开,这里与外面隔绝,外面什么也不会听到。” 慕长白沉敛心境,终于想通了一些东西,声音再度说道:“你就是那个凶手。” “没错。”两字简短,慕长白心中仍是一惊。 “你竟敢顶风现身?” “有何不敢。”休宁慢慢走进,像平常人一样说话。 慕长白紧盯休宁,脑中涌现无数想法,眼前这人竟然能扮了休宁,那自然也可以扮他,顿时心中泛起了波澜,但随即慕长白稍微整理心绪,只说:“你为何要嫁祸于我?” 假休宁冷笑了几声,回道:“因为,我看重你。就连修成了一气三清之法的沧离,在我眼里,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子,比不得你,之后再好好收拾他。” “只可惜刚才那番话我说的急了,让你找了破绽。世人都视名利为一切,可偏偏你慕长白不吃这套,我怎都不信,只好借你的手染了些性命,坐看好戏了。” 慕长白震惊,饶是他也不能随口说拿人性命玩笑,眼前这人竟如此歹毒,当即越发气愤,身上流光涌现,仙法大盛,长渊第一弟子的本领一展无疑,一掌劈向了那人。 “我将你擒住,看你如何。” 假休宁似有迎战的意思,目光变得灼热,袖中光华纷纷绽放,化作点点光芒,与慕长白在房内打了起来,之后更是补上一句,兴致勃然,“多少年了,我多么希望跟你过上几招,世上有你慕长白,实在是上天对我的馈赠呢。” 慕长白不听,长灵峰的掌法贯入灵力,直逼假休宁,攻势也愈发加快,只是他越来越猛的攻势下,那人竟然还能如此轻松的破去他的攻势,也仿佛看穿了他下一刻心中的想法,大惊之余他觉着眼前的人很熟悉长灵峰的掌法一样。 眼下不敢迟疑,心念一动,桌上无痕剑如水的银光忽然亮起,倏忽飞向慕长白,不过无痕剑刚刚掠起,却被假休宁快了一步,甩手将剑拍开,无痕剑深深陷入墙上,黯淡无光。 慕长白一惊,没了无痕剑,他的实力发挥不出大半,如今掌法套路又被此人看透,面色忽然白了不少,但他依旧硬上。 房间内几丈大的地方,两人生生过了一百多招,可见两人的修为是多么的深厚。 慕长白不愧是长渊年轻一辈的翘楚,在拳脚功夫都被看透大半的情况下,他依旧未落入下风,着实令人惊艳。 假休宁眼中一阵异光,仿佛到了极致,在下一刻一种奇怪的指法从指间传来,慕长白目光一紧,飞身而起,落在檐上,差一点没躲开假休宁的攻势,那人爽快一笑,欲要飞身迎上,可慕长白率先俯身飞下,掌中仙光如万里白云,浩荡而至,假休宁连忙倒退飞出,身子撞在墙上,竟吃了半截亏。 慕长白下落未稳,脚跟踉跄了一下,却被那人看中了契机,步伐如云随风,霎时间刚才那种奇怪的指法点在了慕长白胸前,慕长白只一闷声,竟然不能动弹。 房里,忽然一片寂静。 几乎从未听过慕长白输过,眼下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你终于是输给了我。”假休宁喘了一口气,尽兴的笑了起来。 慕长白身子动不得,显然被点了穴道,他使劲涌上内力冲向胸前,却丝毫冲不破那层阻碍,一时半会儿解不掉。心中打量眼前的假休宁,这修为显然也可能不在他之下,到了最后,他沉下了心神,暂且放弃了挣扎。 但慕长白见那人转身坐下,丝毫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他只一问:“现在的我已没了还手之力,何不动手?等我师尊来了,你可就没机会了。” “他不会那么快来的。”假休宁抬眼看着不可以动的慕长白,一脸不急的说道:“我不会杀你,至少现在不会。” “我这个人,惜才,我看上的人,只有赌上他的一切,再杀了他,这才是我想要的。”假休宁冷冷的笑着,目光像是看透了慕长白。 这人对他兴趣如此之大! 他的余光忽然落在了慕长白的腰间,那玉带之上,一个人偶的身子露了半截,他只随手凭空一拿,那人偶就飞到了他的手上,看了几眼,他没有说话,只是细细想了一些东西,到最后才无奈摇头接道,“难道是我看漏眼了?堂堂长渊的年轻第一人,竟会被这儿女私情缠了心?!” 慕长白目光看着他,眉头微皱。 “这人,应该是长云峰的那位了。”假休宁将人偶放下,“可以,很好。” 他说完就要起身欲走,慕长白终于动容了神色,冷声道:“你不可以动她!” “凭什么?” “动了她,我会杀了你。”慕长白冲口说道。 假休宁咯咯大笑起来,转身靠近,说道:“仙派正道,该当说‘杀’字么?” “杀你,就该当说。” 假休宁点了点头,慕长白说的没错,不过他不在乎,继续说道:“我等着。” 说完就要离去,走到门口他又停住了,转身说:“放心,我不会立即看上她,但今夜是最后一次,我只要再杀一个人,过了今夜,一切会结束的。这件事我告诉了你,看你如何抉择,一命抵一命,你看着办。” “待在这里,或许是你最好的选择。” “这个地方,我只想早些离开!” 门轻轻合上,假休宁出了门,没了身影,慕长白的身子穴道忽然解了,他闷声一响,内力耗了大半,嘴边一丝红色流下。 这时候的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疑虑 长云峰。 采苓此时心绪仍是低落的,如今长渊发生的事情怎都不是她能插手的,明溪在后边看着自己的这个大师姐屈坐崖边青石上,整一副无神的样子,心中也是跟着一凉,但她也知道如今事情的严重,这也决然不是她能轻易插手的。 明溪眼眸映着白云青山,下一刻她听见天机阁里面有人走了出来,回身侧头看去,只低声问道:“不是说来找书?怎么两手空空?” 沧离面色不改,只摊了摊手,道:“没有,便不找了。”说完他的视线停在采苓身上,心中低叹,转口又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话可说,他只好抬了抬眼看向天空,那里一道模糊的痕迹正欲飞来长云峰。 落下之后,正巧是林千枫! 采苓登时从青石上飞了下来,神情似有些焦急,忙抓住林千枫的手,急道:“怎样了?” “他说让你放心,什么都不用做。”林千枫出声安慰道,脸上也是一阵凝色。 采苓听后身子微微一倾,虽是听到让她心安的话,可她仍是没能有心理准备,踉跄了一下,明溪趁后扶住了她。 林千枫再说道:“没事的,长白又不是别人可比的,哪有那么容易受到危险?别担心了。” 事到如今,却也只能如此了,采苓只闭着眼点了头。 明溪从旁看着采苓心神不宁,不免想到了以前的自己,顿时也愣了几分,直到沧离率先出口看见玉渡从峰外回来,几人恭敬向他作礼,她才急忙拉回自己的心绪,也跟着应了一声。 采苓说道:“师尊回来的有些晚了。” 玉渡摆手无奈一说:“罢了,都是与掌教c休宁他们商讨长白的事情了。” “师叔祖商讨的如何?”沧离在后边问道,几个人看向了玉渡。 玉渡只一摇头,多半没有结果。 可林千枫顿时注意到了什么,当即一说:“师尊刚才说了休宁师兄?”依辈分,他确实这样叫休宁。 “怎么了?” 林千枫也不隐瞒,接道:“我御剑回来之时,可是看见了他往长白住处去了。” 玉渡一惊,说道:“你没看错?” 林千枫思虑过后,点了点头。 这下全部人都被这番话震得说不出话来,玉渡苍老的面色异常沉重,长云峰笼罩在云海里,几人没有说话。他来回踱步仔细想了一番之后,内心深处终于是觉察到什么,他看了看这里明溪四个人,忽然道:“这件事暂且不要说。千枫,你再去长灵峰一趟,快些看长白有没有事。” 林千枫一听,顿时点头。采苓一听慕长白的安危,登时也要去,玉渡拦不得,也点头应许了,片刻长云峰外两道影子飞走。 “明溪啊,你跟我来。”玉渡说了一声,便先进了天机阁,这阁外只剩了明溪和沧离两个人。 沧离见没他什么事了,看了看明溪,说道:“小师叔快进去吧,我先行走了。” 他说完就要御剑飞起,不知怎的,这几天异事颇多,明溪心中担忧,当下忽然不由自主的对他说:“千万不要一个人,危险。” 沧离在微风中听得清楚,淡漠的脸浮起一丝微笑,内心深处点滴泛起波澜,他点了点头,终于也消失在云海里。 明溪随即走入了天机阁,跟着玉渡到了他的阁室,只一打开房门,里面便传来一阵清辉的光,明溪细看,一座占了大半房间的阵法静静运转,仿佛这里就是它的世界。 “师尊,这是天罗启明么?”明溪见那重叠的阵法中,奇纹四周延展,中间一个像眼睛一样的空洞,清光荧荧,有这般特征的阵法,在明溪印象里便是长云十阵中的天罗启明了。 玉渡点头道:“嗯,这便是天罗启明,为师昨夜才布下的。明溪啊,等一下你帮师尊稳固阵法,师尊想看一些东西。” “是,师尊。”明溪作礼应道,她的目光注视着这个阵法,从书中知道,这天罗启明不是常见的剑阵,而更像是一种窥探的途径,从它身上可以重现某一时刻的景象,这阵法殊为奇特。 而玉渡布下这阵法,明溪心中思索过后,大概也猜到了一些,这多半是为了破离奇血案所布置的。 玉渡反手一握,玄门八卦掌盘出现在他的掌心,清光微末,明溪只见玉渡一挥手,那掌盘轻轻浮起,缓缓飘向了天罗启明阵眼的地方,只听咔嚓一声,那掌盘忽然变幻,融入阵中,阵法光芒大盛,玉渡挥手将灵力注入阵眼之中,随即说道:“明溪啊,稳固阵盘。” 明溪点头领命,她抬起右手,指间红艳的光微闪,彼岸花灼灼如火,只一哼声,明溪便将灵力顷刻注入,整个房间响起嗡嗡的声音,片刻之后,阵法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景象。 那景象里,正有休宁去了慕长白住处,可玉渡想要往里看,待施法到最后,他竟被挡在了门外,仿佛门上封有禁制,等稍稍片刻,休宁从中走出来,便消失在了景象里。 明溪看的入神,但有疑问,当下问道:“师尊,这里有什么奇怪?” 玉渡没有明说,他只来回看那休宁举止样子,许久才喃喃说了一句:“的确不是。” “不是什么?”明溪又是一问。 “景中之人,不是休宁!”玉渡冷冷说道,“那人施法,应该是千人千面之法了!” “千人千面?”明溪一惊,“这又是什么法术?” 玉渡一挥袖袍,将天罗启明隐去,回想起了一些事情,方才慢慢说道:“两百年前妖人魔众中曾出了一个人物,那人一出世便在南边青城的地界乱杀无辜,扬言足足要杀尽九百九十九条性命,可谓是丧心病狂。” 明溪一听更是震惊,九百九十九条性命,在那妖人口中竟能如此轻易说杀就杀,心肠如此歹毒,必然不被仙门正道所容,她想知道之后的情况,当下接问:“那后来如何?” 玉渡说下去:“这种事情自然天理难容,南边的青华派当即就派了他门中长老弟子前去剿灭妖人,可那一去,一行人销声匿迹,紧接又派了几批人过去,尽皆没了消息,眼见那妖人猖獗,眨眼就杀了青城六百余性命,青城百姓人人难自报,当时还未接任青华掌门的无涯真人擅自请命,孤身一人前去灭魔。” “有无涯真人出手,那妖人活不成了?”明溪听过无涯真人的名号,以前玉渡还去祝贺过无涯真人出关的盛宴呢,知道此人仙名显赫,身为一派掌门,自然修为高深。 “最后的确被无涯真人一剑诛心,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玉渡低沉一叹,紧接说道,“只是连无涯真人出手,都没能阻止他杀完九百九十九人,这个妖人直言死而无憾了,这便是青城一遇千命魂的由头了。” 明溪一听,只问道:“那与千人千面什么缘故?” “那妖人之法,便是千人千面,而他也被称为丑面大师,传说他的面目是一张丑人脸,也传说他只扮丑人,总之就是这千人千面,可让当时的无涯真人伤透了脑筋,这也让丑面大师风光一时。” 玉渡眼目微凝,回想着刚刚的所见,终于有些动容:“当年丑面大师魂飞魄散,这等妖术已经两百年没有出世了,可如今却偏偏在此时遇见了,只是那人到底是哪里得了千人千面,用来栽赃杀人,动机又是什么?” 明溪翘首点头,一语道破当下紧要的地方:“那师尊应该去寻求无涯真人当年破解千人千面的办法了。” “这是自然了,但那凶手仍潜在暗处,长白又被禁闭,逍遥宫的通灵镜不能明用,只能暗地里找机会,但这期间,那凶手怕是还有图谋了。”玉渡皱眉说道。 “如果我们能知道凶手下一个目标,也许事情会变得很简单了。” 眼下长渊,那凶手若盯上了另一个人,除了长白,还有谁的身份最特殊? 玉渡紧锁眉头,走出外头,明溪跟了出去,见到她的师尊身子微微一震,像是找到了什么头绪,可到了最后玉渡也没有说什么。 明溪虽没有主动去问,但她心思聪俐,听完了玉渡所说,自然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心思忽然变得杂乱,她只抬头看了看后山方向,莫名升起一股念头。 白云被日光穿透,洋洒在地上人间,差不多晌午的时候,林千枫与采苓终于回来了,明溪见他们的第一眼就是满脸丧气,等玉渡问完缘由之后才终于明白—— 慕长白闭门不见,直接打发他们回来了。 玉渡听完没有多少惊讶,直接叫他们不可分心,专心修业,一切有他这个师尊在。 林千枫和采苓却被他这话惊了一惊,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明溪,明溪只无奈摊了摊手,玉渡吩咐过她不可以说的,她只能装作不知道了。 两人终是一叹,恭声回道:“是,师尊。” 夜终于来临,令人心颤的夜,只有冷风的夜。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仍然让人心慌,前峰过往巡查的弟子又多了几批,其中还不免多了几个三脉的弟子,这让那些修为普通的弟子稍稍安了些心,生怕再出什么事端。 只不过,前峰弟子巡查没有松懈,却没有想到,后山少有人去的地方,树林阴影里,有一道影子正悄然走过,踏踏的步声有些促急,又消失在另一黑处。 天池湖水映着清冷的月光星光,被波纹打散成一片一片的水痕,沧离盘坐湖边,双目紧闭,吸收着星辰月光的灵气,石拱桥畔的一处空地,灵尊也慵懒的趴在那里,尽情享受着天上倾下来的月精星光。 只是下一刻灵尊忽然眼目一阵,浑浊的瞳孔猛然瞪向后面,远处一个人影站立在那里,似乎没有预想到一些事情,有些惊住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灵尊对着湖边轻吼了一声,沧离碰巧睁开了眼,看见那远处一道身影,忽然起身走上桥头,往那里恭声一道:“墨文师兄。” 那人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沧离走过来,沧离自然走下另一桥头,正要经过灵尊的地方,却听它不安分的挠了挠鼻子,凶目再一次看向了墨文,而他只是依旧笑着。 一点疑问在沧离心间忽然如火光乍起,但眼前是他师兄,他现在没有多想什么,直接走了上去。 “墨文师兄,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沧离走至墨文面前,再次说道。 墨文微笑回道:“没什么,有些担心你,来看看。” 沧离只淡笑一声,说道:“这里有灵尊在,师兄有什么担心的。” “就是只有它在,所以我才过来,只是不曾想它也现身在此了。”墨文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说下去,“师尊有事找你,且随我来。” 墨文说完转身就走,似乎不想停留在这里,只是转身的那一瞬间扑来一阵风,花草的味道里竟然多了一份陌生的味道,沧离一不留神竟注意到了什么不同,眼神忽然一凝,脚步不动,怔然立着。 可什么都没想透,墨文又传来一句话,沧离本能应了一声,然后像是决定了什么,挥袖径直跟了上去。 天池再次扑来一阵湖风,灵尊匍匐起身,注目那两个离去的人影,不多时却见到一个稍急喘气的人儿,她见到灵尊大家伙一般的身子显然也吓了一跳,但定了定神,直接往还亮着火的草屋走去,不过片刻却颓然走了出来,喃喃道:“人去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夜斗 从天池往长天峰走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石路,而这石路平时更是没有多少人走过,因为御剑去长天峰不过就是短短的时间,墨文选择步行过去,后面的沧离敏锐的察觉到了,真的有什么不同了。 沧离自己的心里面忽生疑惑,剑眉下星目盯着前面的人,没有与他说话。再想起这几日长渊事事,耳畔仍响着少女的低声呢喃的担忧,沧离凝神多了些防范。 在往前石路分叉,地方稍微宽阔,岔路中有一条通往百花园的路,那路的尽头还要很远很僻静才能到百花园,这里要说干点什么,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无疑是一处好地方。 前方墨文先行,后面沧离跟着,青石板随步声踏踏作响,直到走至分岔路的宽阔地方。 然后沧离停了下来,一身衣衫在树影下衬的斑驳,他深沉的眼眸直视前方那道身影,而那个人走多了几步,也没有再往前走了。 而他感觉到周身似乎有某种障碍,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隐隐间束缚着他。 似乎有什么在压制着他的修为。 “墨文师兄怎么不走了?”沧离眉头深凝,忽然一问。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墨文一连串奇怪的举止。 墨文静静的站在原地,袖中掠过冷风,忽然一挥手,银光淡淡,瞬息布满了这周围的地方,将两人包了进去。 俨然是一道屏障! 这是一种禁制! 将里面与外界相隔开来,独自形成了一个狭小世界。 这变化来得突然,墨文未说一句话,手中从虚空变化出一把利剑! 一道剑光在月下凌厉闪过,墨文一言未发,直接朝向沧离刺来,沧离顿时一阵凝神,却仍被墨文的剑法惊了一惊,步履刹那后退,双手指法掐诀,灵力迸发,在这夜色中猛然一绽,风力直接挡开了那剑尖。 可那禁制像是有了灵一般,四周银光涣散,沧离的修为猛然一滞,十成法力不过使出了六七成,他的心中一阵凝重。 深暗的夜下,寂静的林中。 少年垂手,男子执剑,都是冷峻的目光,在空中一直交汇摩擦,那火花足以染亮黑夜。 墨文见他刚才攻势被化解开来,沧离对此仍处变不惊,眼神终于一阴,只低沉说道:“好定力!” 墨文的声音沉静如水,终于慢慢凸显出了他的端倪。 沧离冷意未退,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在天池处察觉到灵尊的不同,回道:“看来你就是这些日子的罪魁祸首了?” 沧离眼中映过那张师兄的脸,而眼前的人没有丝毫掩饰,只听他淡淡说道:“嗯。是我。” “白天去了慕长白师兄的禁处的也是你了?”沧离再次问道,丝毫不慌。 墨文“咦”了一声,眼中对这个人忽然有了些兴趣,再接着说:“你如何知道?”但再说话只觉得闲话太多,墨文又不说话了,直接亮起了剑,杀气弥漫。 “沧离想先问一句?”沧离正色说道。 “讲。” “你是否妖魔?” “是与不是,有什么关系?” “你若是,我秉正道诛妖魔;你若不是,我替师门清门户。” 凛然正气的一句话,让墨文心神一振,不过眼前的假墨文见识不少,稍微平复心境直接答道:“好一句底气话,如今你修为被压制,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资格逞强!” 假墨文也顾不上再与他说什么闲话了,手中的剑光直接亮了起来,这是他最后的任务,两年前未做完的任务,只要做完就可以离开这个困了他十几年的地方,当下剑意横生,一种精湛的剑术快如疾风,虚影迷人眼,饶是沧离都被这剑术震惊了一下。 这人的剑术造诣,竟如此之高! 沧离凝目腾空飞起,身形躲开剑尖,可衣袖仍被砍去一截,飘落在地上,他再次震惊! 眼见假墨文快步追上,一跃起空,沧离毫不迟疑,右手虚空一抓,夜色下似有龙吟之声,古黄色的灵气衬出一把剑柄,沧离直接猛地一拉,手持斩龙剑横空一劈,剑光火花散了一地。 “斩龙剑虽好,可我这锈铁依旧胜你几分。” 假墨文轻蔑一笑,手中的比势瞬间一变,剑锋由格挡反击,直刺沧离喉间。 像极了之前殒命的弟子脖颈上的致命一剑! 沧离这下才明白眼前此人的实力在他之上,当即不敢迟疑,浑身仙力一拥而上,一剑回击。 哐当。 沧离全身被劲道震退,落回地上,假墨文执剑如疾风而来,树影下落叶纷纷,沧离眼神一冷,一剑挥出,黄色剑气直接引来尘土飞扬,夜下两个人来回交手,可沧离从未占得上风。 “都说你是比长白更具天赋的弟子,都说你是几百年来唯一通悟一气三清的弟子,都说你有决定三界动向的潜质,你有什么了不起!” “杀了你,我就可以解脱了。” 假墨文一边嘲讽一边狂笑,僻静的后山石路中,他丝毫不将沧离放在眼里,眼见再过几十招,自己就能拿下沧离了,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而沧离却趁机借势倒退,右手执剑后方,左手并指掐诀,他到此刻还没有慌张,眼见假墨文持剑刺来,他也没有要躲的意思。 然后昏暗的树影里,清冷的月色下,有流光四起绽放,清辉倾洒着黑暗深处,一束光芒直接逼退了假墨文,在他仍有准备的情况下,却仍不免被这下惊住了。 他的对面,是三个一模一样的沧离! 沧离在修为被压制的情况下,依旧使出了少有人见到的一气三清之法。 “一气三清?”假墨文冷笑,“不管如何,你改不了你的结局。” 说罢便又冲了上去。 假墨文手中的剑涌入凌厉的气势,所过之处劲风呼啸,他眼神深沉,步伐如星,眨眼与三个沧离战在一圈,出手之狠。 不得不说,即使他一打三,也丝毫没有落入半点下风,他依靠着自身的修为,以及那种有些莫测的剑法,步步紧逼着沧离,但同样,他现在竟一时无法拿下沧离! 铛铛! 铛铛! 三个沧离心神交汇,眼目之中都是天然的默契,他们来回一个一个消耗着假墨文,但假墨文又似乎在顾及着什么,没有使上他全部的修为,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似乎觉着自己有些小瞧沧离了,当初在慕长白面前不过说沧离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如今看来,有些出乎意料了。 似乎有些心急了,假墨文眼神阴霾一片,手中的剑凉意突增,他举剑向天,周身仙力大盛,星空月色下,三个沧离同时抬头一看,那向天的一剑,将所及的天空一分为二,亘古的星空从此不再完整。 “一剑隔世!” 如此桀骜的一个杀招! 沧离凝神倒退,眼神仔细盯住那凌厉的锋芒,仿佛一剑垂下,这黑夜便会被蛮横的撕裂,这种招式,逞论于仙家法术,有过之不及。 “你可真明目张胆。”沧离顿时出口,“这等威势的杀招,竟然敢直接用了,就不怕引来三清殿中的掌教!” 假墨文狞笑一声,道:“杀你不过一息,足够我走了。” 话不多说,他举剑运力,竖直劈下,无数剑气横生,无情的刮过地上,就连周围的禁制都差些被打碎,那如乱石走沙的剑气横贯而来,沧离眼见无处躲闪,三人眼神交汇,心神一念,共通一气,直接硬生生当那杀招挡了下来。 霎时间烟尘在夜下飞扬,一片模糊的情景,只听得树叶沙沙落下,那烟尘中白光一闪,沧离直接变回原样,除去衣服有些剑痕,他却仍无多少大碍。 沧离比起之前,修为可是精进了许多了。 即使如今被压制了修为,眼前此人也未能将他一举拿下。 这点假墨文似乎没有意料到,他眼中的妒火亮了几分,看着沧离,然后对着自己,阴沉的说着:“为什么?为什么哪里都有慕长白和你一样的人啊?为什么?” 若不是这里是长渊,他本就心高气傲的心性又怎么能忍受十几年的煎熬? 一个地方,终归会磨掉一些东西。 假墨文有些怒气,手中的剑直接承受不住他的气力,直接崩断了几截,然后浮空飘立,稳稳对准沧离。 这阵势,像极了长灵峰的仙法。 沧离双眼一凝,斩龙剑光芒亮起。 假墨文深呼吸,双手指尖并立,遥遥对着沧离,只说道:“我原本以为杀你很简单,如此想我倒是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那断剑共三截,直接从正c左c右三面包围,此时沧离背后是禁制,所以他现在无路可退。 假墨文再不客气,现在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指尖变法,断剑像是有了目标一样,随着假墨文的指法变化,三把断剑仿佛有了灵一样,直接找准沧离致命的地方,一招一式,很是狠辣。 深夜下,后山无人的树影里,剑光火花不停,偶尔传来一两声闷响,沧离手持斩龙剑,倚着长天峰一脉的剑法应声迎击,却慢慢落了下风,仙力比眼前这人终究浅了一些。 一把断剑直接划破沧离左手臂膀的地方,鲜血不止,但他趁势将那把断剑震碎,空空落在地上。 剩下两把断剑一左一右夹击,沧离沉着应对,脚步微倾,在下一次夹击时被其内力一振,直接撞上了禁制边,未等他作出反应,那悬空的断剑就要在假墨文的指令下发出致命的一击了! 一切仿佛要结束! 大风凛凛,一时间夜下亮起一阵光芒,一条又一条的锁链状从树影里飞出,足足将假墨文的手缠了几圈有余,让他发不出指令,又有几条锁链紧紧缠上他的身体,一时半会儿动不了。 这般意外让假墨文一惊,眼目冷光乍起,看向来时的路边尽头,明溪正施法布了一个束身阵,脚下阵法奇特,指间彼岸花闪烁,正好输送灵力给那束身锁链加固,同时还大声说道:“还不过来?” 沧离没有意料到明溪此时竟然会来,但眼下情况似乎有些危急,少年清朗的声音有些焦虑:“你快些走,我拖住他,你找人来!” 可明溪哪里听得进去,早已经快步走上前来,见得他左臂膀鲜血滚滚,心中大惊,急忙扶起他就要走,不料后方假墨文一阵怒吼,冷声喝道:“你们谁也走不了!” 锁链应声而断! 明溪的修为虽说还未到大成境界,可眼下那假墨文的修为倒是有些令人吃惊,放眼长渊年轻一辈,似乎明面上只有慕长白与之较高下,就连眼前这人的真身墨文怕也是不及,沧离心里很明白。 假墨文眼神凛冽,使出了不属于仙家法术之内的妖法,十丈之内妖气横生,大风呼啸,夜色阴沉,随后沧离与明溪两人见得,假墨文一掌直接凭空打来,暗劲十足。 此时沧离皱眉,右手执剑猛然一挥,古黄的剑气直接被震散,沧离心中终有动容,未作出下一步反应,明溪转身便掐诀施阵,三灵剑阵浮空悬立,随后在明溪的指引下与假墨文斗法! 这是明溪第一次真正与人斗法,短短的时间她没来得及想太多,只是见到沧离这般样子,让她莫名有了勇气对抗。 此刻明溪心里想的,只剩了一片空白,但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妖法肆虐,明溪抵挡了十余招,那虚幻的剑阵便应声碎去,她的脸色一阵白,眼见假墨文就要再度下手。 轰隆—— 夜下天上,半空中一处地方,忽然响起一惊天大声,整一个后山的地方上空,有孤月悬空,有群星璀璨,中间一个阵法凌空笼罩,阵法之上,还有一位玄衣老人,他眼看下方,目光始终留在假墨文的身上,随即苍老的手只微微一垂。 流星如剑落下,与弯月同坠,狂风伴随,阴云遮掩,明溪一眼就认出这是长云十阵中的“流星坠月”,当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来者正是玉渡! 假墨文眼神一缩,有些震惊的看着天上的玉渡,与此同时,这等威势的阵法直接瞄向假墨文,就连他自己也未反应过来,心中大为震惊,但若是此时不全力以赴,他怕是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假墨文再不迟疑,当即咬牙一挺,法力大盛,挥掌迎上,一次又一次激烈的斗法中开始引来无数察觉到什么的目光,前峰十八居殿重新点亮灯火,三清殿中有恢弘的仙力弥漫开来,顷刻卓云天便被这阵势吸引过来。 等卓云天在看到下方与玉渡斗法的人后,饶是他的心性都不免吃了一惊,急忙御空对着玉渡说道:“师叔这?” 玉渡沉声回道:“一切等擒住他之后就会知晓。”说罢,那流星坠月的攻势烈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注及的目光被后山引来,假墨文心知这次失了打算,仿佛决定了什么,然后直接放弃挣扎,任由那满天落下的虚剑往自己所处的地方飞来。 瞬间一股更大的风尘弥漫在树林中,卓云天皱眉一道:“他施术溜了。” 玉渡往前峰凝神一看,道:“走不了的。” 长渊广场上,假墨文随风忽然出现,只见他一身衣服沾满灰土,气血翻涌,脸色微白,在玉渡面前他仍不过是跳梁小丑,修为之差如江海与溪流,刚才实在不该硬碰的。 “墨文师兄?” 广场前方走来六七道人影,其中还有两个是长灵峰的叶易青与雪莹儿,剩下的则是十八居的弟子,再仔细看有熟悉的脸孔,诸如苏醉c常宇。 眼前这几人原本负责今夜的巡查,不料却被后山动静惊了一下,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就已经看见墨文出现在这里。 “妖障,哪里逃?”玉渡惊天一怒,长云峰有赤灵一剑自天落下,直接朝向假墨文。 假墨文眼神一凶,然后看向叶易青那个人,直接扑了上去,后者没反应过来,两人直接粘成一团,两人施法斗在了一起,广场大风涌动,仙力肆虐,众人被这激斗震开几丈距离,等他们再看清时,两个人已经分开,在场的的几个人顿时傻眼了。 墨文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叶易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凶手 黑夜下长渊众殿灯火通明,越来越多的身影听见动静现身在广场之上,不过两三刻时辰就已经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等众长老弟子瞧见他们所见的情景,饶是修仙悟道定了心性,都不免在心中掀起一场波澜。 眼前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叶易青,正面面相觑,表现出一脸无辜不明白的样子。 玉渡的赤灵剑当空停下,随后受到指引被玉渡收回手中,众人只见他与卓云天从后山方向御剑落下,后面还跟着明溪与沧离,不多时休宁也从长灵峰赶了过来,各脉的入室弟子除去少许几个尽数到场,一脸疑惑的看这场面,一见这种样子竟然也吃了一惊。 两个叶易青见到他们的师尊,当下恭声一道:“师尊!” 休宁虽说震惊,无奈摆了摆手将目光看向玉渡,疑惑一问:“师叔,这是何事?” 卓云天先应了一声,回道:“真正的凶手,怕是他们其中一人了。” “什么?!” 休宁一惊,连周围听到掌教回答的长老弟子也是心中一振,明显被这消息有些吓着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如今正在禁闭的慕长白不就是被冤枉了? 所有人再将目光投向两个叶易青,只见他们样貌并无差别,衣着也是一样了,外人眼中,他们简直就是一个人了,或者说是一对双胞胎也不为过,但是众人心知,叶易青哪来双胞胎? 那真的是有一个人是假的了! 众人想着,一些弟子不由自主的退开了些,只有玉渡冷眼凝看着,随后注及到什么,赶紧对身后一说:“先将小沧离带去敷下伤口。” 长老弟子们顿时反应过来,见沧离左臂膀正鲜血直流,没等他们做出反应,明溪早一步拉上沧离离开了这里,眼里心中忽然的焦急,沧离看在了眼里。 这下,只剩了眼前等着揭开的真相了。 此事似乎只有玉渡最清楚不过了,连掌教与休宁都等着他说话,时间未等多久,玉渡终于出声了:“没成想最后你竟乱了步子。” 两个叶易青又表现出一副迷茫的样子。 “最好你可以自己现身,这样可以免去不必要的麻烦。”玉渡皱了一下眉,再次说话。 其中一个叶易青脸上容色虽不好,却还是出口道:“师叔祖,易青今夜与诸师兄师妹一同巡夜,奈何遇上了墨文师兄,他一顿莫名扑来,等反应过来,只见眼前出现了另一个我,如此稀奇古怪,易青现在还未明白,只求师叔祖擒了眼前这个假冒我的人,揭开真相!”说罢,他还指向了与他同立的另一个叶易青。 可另一个叶易青哪肯罢休,直接回道:“你血口喷人的本事还挺大!” “事实如此,你这假货还想狡辩?”先前的叶易青回应着,随后他拱手向休宁恭声说,“师尊教诲易青许久,易青的性子师尊了解,还请师尊辨真假!” “请师尊辨真假!”另一个叶易青也是出声同意,语气中一股自信露出。 休宁被他们两人忽然一问,不知如何是好了,叶易青是他座下弟子不假,但眼前两人实在相像,单凭外样几乎辨别不出,等休宁细想一番后,他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为师便问你们一些问题,想来应该只有你们以及为师和几个同门才知道了。” “师尊请问。”两个叶易青齐声答道。 场上众人只能提神远看,有几位长老慢慢警惕,生怕假冒的凶手趁机逃走。 玉渡直接挥动衣袍,夜空底下仙光一闪,顿时两个叶易青的脚下布下一个束身阵,两人微微一震,却不好再说什么,那个真正的凶手只怕此时心都凉了半截吧。 休宁与玉渡c卓云天对视一眼,当下肃说道:“叶易青从何处来?” “东杭地界!” “从我处修业几年?” “刚好十一年!” 休宁一顿,思索片刻再出声:“两年前你境界入深,为师赠你一样东西,可还记得?” 两个叶易青凝神回想,一起说道:“记得。” “好,各自传音与我。”休宁回道,在场众人疑惑不解。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两个叶易青一前一后传音给休宁辨真假,可休宁听完两个人的回答之后,任他资深心厚,仍不免吃了一惊,这种事情若非此时,他自己也是想不太起来的,可眼下两人回答如出一辙,真叫他伤脑筋了,更可怕的是凶手是如何知道的,这怕也是一种谜了。 休宁深想一番,最后无奈一叹:“诸位见笑了。” 众人听完不由一惊,纷纷提神仔细看了看两个人,特别是平时与他较好的人,睁大双眼左瞧右看,愣是没看出端倪。 玉渡神情未有多少变化,千人千面这种法术重在仿皮仿人更仿心,就像当年的丑面大师还未成妖入魔时,原本就是青城人氏,当时受害的无辜百姓也都是与他曾有交集或者有过照面的,之所以很难被识破,也都是因为他仿的几乎天衣无缝,寻常人更是难以察觉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叶易青,苍容一阵思虑,心中想过眼前此人必然有更深的掩藏,但由于一时无法察觉到,也让凶手仅存了一些侥幸了。 玉渡看着远方有艳红的光亮起,此刻时辰也差不多是黎明早晨,又想起长灵峰上的通灵镜,当下看向了掌教卓云天,后者明悟了什么,点了点头。 在场弟子只听卓云天对着两个叶易青说:“暂且将你们关入仙牢中,等一切查明,自然会清者自清。” 两个叶易青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有种怨意,但掌教的话向来算数,其中一个叶易青干脆的说:“就请诸位还我清白。” 另一个叶易青眼神飘忽,犹豫了片刻,与另一个叶易青相看,终于笑道:“那就奉陪到底!” 天池后山,草屋里。 此时沧离正光着上身,靠在床边,眼见明溪在他的桌柜里翻出一些外敷用的仙草灵药。 这不翻不要紧,一翻吓了明溪一跳,因为桌柜里每个格子都塞满了干枯后的药草,还有几个格子放满了瓶瓶罐罐,最后翻到右上方的格子时,却安静的躺着一个锦囊,淡淡的香味盖住了药味,难怪以前来过的时候没有察觉到。 明溪手停在半空,整个人怔住了,她盯着锦囊上绣着的那一个“离”字,却怎么也不动了。 沧离在后边只一皱眉,走过来将那个格子推回去,从其他格子拿了些药草和一两瓶丹药,平声道:“帮我一下。” 明溪反应过来,本能“哦”了一声,转过头来却才发现沧离上身没有衣物,登时小脸被火烤过一般红,不知所措。 “小师叔?”沧离再一次出声,只不过这次似乎碰到了伤口,气力小了些,明溪这才不顾,赶紧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明溪玉手轻触,满脸通红,沧离尽量不看,只是皱眉的样子和额间的汗也可以看出他有些疼痛。 “以你本事,逃走不是问题吧?”明溪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为什么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现在弄成这样很好啦?” 说完还有意无意往伤口轻摁了一下,可这一下,沧离的眉头更紧了。 “嗯,我错了。” 这一句,如此简单直白,却有几分温柔,活脱脱一个大丈夫向妻子认错的语气。 沧离的声音在明溪耳畔响起,她脸红一怔,两个人的目光仅仅只隔着几寸距离,相互一看,彼此的心跳都快了不少,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黎明到来之前,趁着最后的夜色,眼前的两人深深凝看彼此,不言不语。 你有没有那么一刻,怦然心动? 曾经陪伴了你许久的人,等有一天回过头来,你是否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很单纯,很美好。 世间万物都不及它纯粹。 许是年少的萌动,早已藏在了心间。 玉手抚着胸脯,感觉到淡淡的温暖,明溪被沧离加快的心跳声惊了一下,急忙收回了手,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沧离见她处理好伤口,起身在衣橱里拿出一件衣服穿好,此时心中像是有些高兴,隐隐浮现在脸上,等他先走出屋外,一眼望见天池湖水波澜不惊,先前趴在地上晒月光的灵尊早已不见了踪影,多半是回到湖底去了。 他心里面忽然有一问,转身侧脸问了明溪一句:“小师叔怎会出现在后山那里?” 明溪在他身后微微一怔,清灵的脸上俏眉一锁,道:“我猜的,只不过还真猜对了。” “猜的?” “嗯。白天听师尊一番话,又想到了长白的遭遇,我猜那个凶手多半会奔着长渊天资好的弟子去,而眼下除了你,我也没想到有什么人了。” “长渊天资好的弟子多了去,竟然会找上我?” “因为你最特殊啊。”明溪气不打一处来,“人家是奔着你会一气三清去的。” 明溪上山几年,也慢慢知道了长渊最高心法所含的一些意义,而它本身更是千百年来只有少许几人才修成的,凶手盯上沧离,多半是图谋他的一气三清之法了。 沧离听后终于想起了他与假墨文斗法时,后者说了一些狂妄的话,明显也是针对他的心法,针对他对三界的影响而来的。 这一想便明白了,一切本在心中的疑惑陡然解开,沧离直皱眉。正逢此时,掌教与玉渡c休宁以及一众长老来到了天池,两人一见他们就拱手一拜。 “沧离,如何了?”卓云天率先出于担心,出声道。 沧离简单回应道:“小伤无碍,师尊放心。” 玉渡点了点头,看向明溪一阵欣慰,只叹道:“若非见到明溪偷偷摸出天机阁,为师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众人一听,明溪却无奈摇了摇头,只尴尬说道:“我不过是有些担心某人了过来碰碰运气” 只有沧离在一边默默满脸黑线。 不多时,玉渡终于思考了些什么,只说道:“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可要先好好解决了。” 众人一听,顿时一阵庄严,且听玉渡再往下说:“如今凶手已擒,便可告诸众长老弟子,以免乱了修心。但是眼下凶手与休宁门下的叶易青真假难分,再吩咐下去,彻查核实三脉十八居和外门的长老弟子身份,凶手若是潜伏在长渊多年,必然有所败露,不若等下我便与休宁前往长灵峰,借通灵镜与青华一用。” 众人点头称是,掌教带着众长老便是先一步往前峰赶去,卓云天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沧离先好好休息。 眼下这里剩了玉渡c休宁和明溪c沧离四个人,玉渡目光定在明溪身上,一种复杂的心情慢慢浮现在他的心里,他看着眼前一个少年一个少女,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休宁在一旁问玉渡话他也没答,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只苦笑道:“明溪啊,你就先照看一下小沧离,行吧?” 明溪点头应了一声“是”。 玉渡再回首与休宁说:“等一下去长灵峰,也一并解了长白的禁闭吧。” 休宁一听笑容浮现,心中自然是愿意的,随即便迫不及待使了御剑之术,和玉渡一并消失在了天池上方。 这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不说话,却听有风声萧潇。 然后,明溪像是一松口气,抿嘴轻笑,在湖天山色里,沧离却没有旁边的少女,只将脸挪开了去,在朝阳的照映下,英俊的脸有些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识破 长灵峰,逍遥宫。 玉渡随休宁来了这里,长灵峰诸位弟子皆在宫内等候,一起恭声向他们作礼,这等风采在长渊已是绝佳,玉渡满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拘束。 休宁看着他们,微微皱眉,道:“笑南怎么没来?” 其中一位少女轻步走出,回应道:“回师尊,清瑛有去叫夜笑南师兄,之前去他房外,听他所言似乎正在闭关进境到关键时候,不便出来。” 玉渡看着这年纪与明溪相仿的少女,点了点头,只对休宁道:“想来这就是与明溪一起入门的小弟子了,很好的资质呢。” “师叔谬赞了。”休宁满意的笑着说。 却听到雪莹儿接着说:“师叔祖c师尊,采苓师叔和林千枫师叔在后宫长白师兄的住处,不知道你们要不要去看一下。” “去。”休宁干脆地说道,玉渡也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消失在前宫,直接往后宫住处去了,路上经过廊阁长梯,脚下山谷千丈,山雾弥漫,一群青峰隐在云雾后,一阵清风吹来,瞬间提神许多。 此时慕长白的住处有两名弟子守着,采苓来回踱步,面有焦急,林千枫只站在门外,微微皱眉。 守门的弟子因职责,愣是不敢听采苓与林千枫要解了慕长白禁闭的话,这下他们见到玉渡和休宁诸人,连忙走上前来,恭敬拘礼。 后边的采苓与林千枫也是随即跟上来,恭声说道:“师尊,师兄。” 玉渡看在眼里,自然知晓了采苓的用意,而旁边的林千枫多半是被她拉来的,女子心意从来难猜,可是她们的心意向来何其简单,玉渡虽不好说,却只觉采苓有失了举止,微微斥道:“心急了,怎能强加用心给别人?” 别人自然是指那两名守门的弟子。 采苓自知,当下歉道:“弟子受教。” 玉渡点了点头,旁边休宁吩咐那两名弟子去开了那门,解了慕长白的禁闭,两弟子听后,脸上也有些微喜,心中想到他们对慕长白也是存有敬意的,便快些走了几步,将那门上的禁锁打开,只听门“吱呀”一声。 外头的风倏忽一吹而入,房内静悄悄的,没有立即有人出来,但过了片刻,屋里有些声响,众人只见到一道身影轻步走出,修长的身姿看着有些单薄无力,那人一走出房外,温和的俊脸明目一闭,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无神。 随即他见到了玉渡等人,采苓心中当时一热,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柔情的眸中尽是说不清的情意,只低声微哽:“你知不知道你不理我的时候,我是多害怕你出了什么事?” “放心,没事的,没事的。”慕长白第一句话就是这么简单,他之所以不理她,只希望眼前的女子不要受到什么伤害。 只是现在他的心情却有些顾不上这些,他心中思索了许久,如今自己忽然解了禁闭,只觉着是发生了什么,走到玉渡与休宁面前拘礼过后,便是一问:“师叔祖c师尊,这是何意?” 休宁简单回答:“这几日血案的凶手,抓到了。” “什么。”慕长白一惊,“那沧离师弟如何” “放心,无碍。”玉渡回应了一声,却从慕长白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又说,“看来之前凶手有找过你。” 既知凶手被抓,慕长白也无法隐瞒了,只点了头,道:“是,他假扮师尊,当时长白并未认出来,只从说话的语气大约断他不是师尊。”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脑海中回忆着那人说话的语气,慕长白瞬间涌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但他并未当即说出,又接道,“那人要挟长白,长白不得已而已。” “那现在凶手如何?” “哎,他化成了易青,我们辨不出真假,等些时候去旁宫借通灵镜与青华一用。”休宁解释说。 慕长白的念头有些重了,但却想不明白为何要找上青华,却听玉渡往下说:“凶手会两百年前丑面大师的千人千面之术,这会破解此术的人只有无涯真人,只好向他一问了。” 原来如此,慕长白这下明白了,他温和的脸上一向没有太多震惊的表情出现,可唯独这一刻他陷入了一些沉思。 不知不觉间,一众人却终于来到了旁宫,宫内玉柱入定,东边刻着青龙,西边白虎栩栩如生,南边朱雀如入九天,北边玄武一尊正容。在这恢弘的气势衬托下,中间悬空着一面透明的灵镜,泛着仙光清辉,镜上还有一圈圈光晕,好一件仙器! 这便是通灵镜。 只是玉渡在看向它的第一眼便有些觉得不对劲,这通灵镜是他与休宁一起建造的,后者似乎也有一样的感受,直接看向了他,但两人仔细察看一番过后也未发现什么,只能施法将仙力注入其中。 于是不对劲就出来了。 诸人在后面看着,玉渡与休宁却双双皱眉,无论他们注入多少仙力,这通灵镜都没有半点反应,通灵镜对面也没有什么情景出现,反而有种像被什么阻断的感觉,这下他们知道什么异常了,当即一摇头就要收回仙力,却不料通灵镜忽然青光大盛,直接吸取他们的仙力,大力大力的往通灵镜扯。 通灵镜俨然成了吸人仙力的怪物! 玉渡与休宁大惊,脸色顿时一重,身后慕长白他们也被这突如一来的情景惊了一下。 但慕长白不愧是长渊年轻第一人,饶是如此,他也没乱了方寸,无痕剑凭空出现在手上,蕴含他几乎全部修为,一剑出鞘,狂风怒雷,直截了当的劈在通灵镜身上。 但通灵镜纹丝不动! “休宁,与我出手一起震碎它!”玉渡加大仙力的灌输,他想要把通灵镜震碎。 休宁一听,瞬间回道:“可师叔这样做,通灵镜就没了。”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玉渡凝重的说话,仙力又加大了几分,只听见通灵镜里面正嗡嗡作响。 休宁寻思一想,只能如此了,他单手并立,口念仙诀,长灵峰的心法腾升飞入通灵镜中。 两位当世仙尊一展仙修,旁宫内隐约感受震动,诸位弟子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时,也对他们充满更大的敬意。 当真称得上举世高人! 这下无论通灵镜的胃口多大,在经过短暂的嗡鸣后,直接应声碎去,化成了一堆玉粉,被宫外风一吹,纷扬飘去。 这眼下想要一用通灵镜,都出现了这种意外,想来想去,多半是那个凶手所为了。 没成想都翻不起什么浪花了,却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旁宫内一众人皱眉愁色,没有说话。 休宁更是一脸疑问加愁容,这里是哪里?可是他亲自掌管的逍遥宫,凶手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叫他堂堂一脉仙尊如何放在那里? 正当诸人一副没有法子的样子,在旁宫内呆呆的站着,慕长白思索了许久,他心中的念头从出门的那一刻就没有消失过,然后再看了一看这周围,确实没有他想要看的人影,似乎终于有了□□分决定,当下走出来说道:“师叔祖c师尊,长白或有眉目,但长白愿希望之后的一切能让长白完成,必不会辜负长渊!” 玉渡与休宁一阵异色,相看过后,玉渡皱眉重点了一下头,休宁也暗许了。 众人走出旁宫,玉渡率先拂袖先去,前往长天峰先说明一下事宜,林千枫与采苓也随即跟上了玉渡,只是后者那担忧的眼神不曾减去,慕长白安慰多几句这才让采苓定了定心。 眼下只剩了长灵峰一脉的人,休宁为首,慕长白在下,之后便是雪莹儿与清瑛。 此时休宁只想问:“长白,你的眉目是什么?” “回师尊,我想始作俑者,应该是我们长灵峰的人。”慕长白只轻轻道出了那样一句话,却让在场人猛然一惊。 雪莹儿脸色一白,低声说:“怎么可能?” “大概,确实如此了。”慕长白再说,“之前那凶手曾扮过师尊您,无论相貌举止都与你九分相似,若不是听他说话语气,想来也是可以骗过我的。” 这下休宁更是一惊,这事情他可是不知道,只急问:“何时?” “就在长白刚被关禁闭之时。” 慕长白捋了捋事情,又说下去:“如今虽说凶手被抓,却和易青师弟真假不分,再猜之前血案凶手作风,只怕也是扮了长白,那些受害的弟子没能分清,才惨遭毒手的。” “这一来,凶手扮的几乎是长灵峰的人,也只有长灵峰的人对我们熟悉,这也可说明当时凶手盯上叶易青的原因了。” 长灵峰诸人恍然大悟,却见并没有什么觉着异常的地方,雪莹儿又轻问:“那长白师兄猜是谁?” “在场的自然不会是了,那就剩下不在场的了。”长白轻叹,总有些不敢相信,所以他想弄明白。 可清瑛这时却说:“不对啊,我今早敲夜笑南师兄的门时,里面可真切听见了他的声音的。” “一去便知。” 休宁微瘦的身材已经有些抖了,脸也有些白了,说实在,听到慕长白说的话之后,最震惊与心痛的莫过于是他,眼下他只想亲眼见上一见,自己辛苦教诲了十几年的弟子,果真是如他们所想。 真的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从正宫到夜笑南的阁室,不远,可所有人的步子却是沉重的,那房里究竟有没有人,他们的心底甚至有一丝希望是想看见有人的。 只是没有人的话,那么,又该怎么面对呢? 一直以来,他们日夜面对的夜笑南,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们曾真心对他,无论休宁,无论慕长白,无论其他同门,到如今,前方正等着他们去解开一个答案。 夜笑南,长渊十杰中位列第三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平日低调,温谦有礼,与他谈笑,都觉他心中孤傲,怀有高居之心。 倘若,夜笑南不是夜笑南,那该如何? 前方就是夜笑南的阁室,位于逍遥宫偏后的位子,门前阳光倾洒在柳条下,斑驳的印在地上,众人停下步子,只有慕长白往前走去,站在门外,叩门声响起。 片刻。 “我在闭关紧要时候,等些时候自会出去。” 后面的清瑛听完顿时点了点头,轻说道:“我就是听的这句话。” 然后,慕长白再次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的依旧是一样的声音。他温和的脸只皱了下眉,再然后出手往门轻轻一推。 门上竟然有禁制! 这禁制慕长白看着眼熟,终于有些不可置信,眼眸深处复杂之意很浓,但终究他再次推开了门,含着仙力的手施法破了禁制。 门吱呀一声开了,阳光照了进去,众人接着跟上,然后在他们的视线中,桌上放着一个纸人偶,不停的重复一句话,而屋里终究还是空无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来历 仙门正派从来很少告诉弟子关于仙牢的事情,长渊也不例外,若不是对长渊十分熟悉,恐怕无人会想到长渊仙牢竟会藏在三大仙峰的山体之中,四面有奇术封印,真气压制,在这里,妖魔邪祟再想要逃出去,几乎没有可能了。 而长渊仙牢的入口,藏在一处草木繁盛,看起来荒废了许久的洞口,怎都是令人料想不到的地方。 不过此时,再荒废的洞口,也有人站在了外面,长渊服饰的白衣随风轻动,慕长白久久未动,温和的脸上仍有几丝惑色,又加上他微微一紧的手心,终于还是走进了昏暗的洞里。 只是他的心中,有些难受了。 惜时的记忆恍如潮水,在慕长白一步一脚印中,在这往仙牢深处的路上,一点一点想起来了。 “你叫慕长白?” “是。” “我,夜笑南。”少年书生轻声说道,“我与你年纪相仿,但你比我入门早,便尊你一声师兄。” “师弟。” 可后来两人叫着叫着,便将这师兄师弟的称呼抛到云霄外去了,他与他虽未过分亲近,在心底却如清水知交,修行修道,慕长白可是与他一路并齐过来的,之中的体会,想必他只愿与他在闲后叙说的。 慕长白不曾想到,十几年面对的人,他似乎从来不认识过,夜笑南,他到底是谁呢? 昨夜发生的事情,今天已经在长渊传遍了上下,之前那些心畏慕长白的弟子满脸羞愧,以至于慕长白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也不敢出声,但更多的人清楚了慕长白的为人心性,心里面不由的对他更加敬佩与向往。 何时才能与这样的人谈笑风生c畅论古今,人生尚可足矣。 之后的事情想必掌教与玉渡也知道了一些,只是他们身为一脉之首,深知休宁那时的心境,饶是谁也没有办法接受,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案,竟是自己教诲了十几年的夜笑南所做,当时的知觉就像是抽干了河水中流,身体只剩了麻木与不可置信,长灵峰诸位弟子只见得休宁踉跄回宫,心中一阵于心不忍。 想必是换作他们,也是一时无法接受过来了。 慕长白请求,掌教也下了令,这血案之事,就由慕长白做出最后的结果了。 长渊上下几千人,怔怔望向天空,那些弟子的在天之灵,是否犹然等待着什么? 石洞直达仙牢底处,这里的石壁上镶有玉石,通明如火,点亮了仙牢各处,再细细观看,石壁上有符文术号,多半是玄门奇术一类的封印,真气藏在石壁那头,以此来压住仙牢里面的贪嗔痴邪。 洞里有锁链敲击的声音,两个叶易青共处一洞,被金色的仙锁各自拴在两旁,其中一个叶易青试图拿起旁边散落的石头打碎仙锁,如此试了几下,那仙锁依旧如常,一动不动。 另一个叶易青神色不慌不张,只盘坐在一处石块上,见到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男子的所做,顿时说道:“怎么,沉不住气了?” 那个叶易青没有立即说话,继续用石头敲砸仙锁,可到了某一程度,那仙锁像是有了灵性一样,将他自己栓的更紧了,最后他也只作罢,到头来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那个人又怎会在乎,索性放松了下来,回道:“现在不就沉下来了。” 叶易青看了他一会儿,看着与他一样的外表,缓缓说道:“我看着你这皮囊都觉着恶心。” “你在恶心你自己?”那个叶易青忽然大声笑道。 “这怎会是我自己,你不及我十分一。”叶易青面不改色,回了一句。 另一个叶易青躺在石壁上,笑着说:“我若不及你十分一,外人早把我看穿了,何必到现在?” 叶易青凝气入神,没有继续答话。 石洞仙牢一片安静,两个叶易青决然不同的性子,此时一下熟悉他们的人便可知道谁是真假,只可惜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在。 再过一阵。 叶易青修行结束,继续问道:“你到底是谁?做了那么做杀人血祸,你与妖魔定有关联了?” 而另一个叶易青干脆一笑,道:“这些东西我不希望你来问。” “那你希望我来问?”仙牢外一条走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影,白衣飘然,脸上依旧温和,正是慕长白。 他徐徐走了进来,离他较近的盘坐在石块上的叶易青登时起身,有些惊喜的开口说道:“长白,你出来了。” 慕长白只回了一笑,目光定在那躺在石壁边上的另一个叶易青,正巧他的眼神也对上了慕长白,两人心思各不明说,随后那个叶易青也不做掩饰,略微失望的叹道:“当然也不希望你来问的。” 话里几分感慨,几分自讥,无限意味。 “那你想谁来问?”慕长白平声气静的说着,“师尊他老人家?” 旁边的叶易青脑子一阵迷茫,浑然不知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可听慕长白语气,那个假扮他的人慕长白显然认识他的真身,当即问道:“长白,他是谁?” 慕长白只道:“你来了这里几乎没有后路了,何必不现出真身?” 那个叶易青垂首闭目不理,直到他听见慕长白双目微红只无奈说出他的名字,他在长渊被叫了十几年的名字—— “夜笑南!” 他才再次睁开双眼,目光紧紧锁着慕长白,那张温和的脸上,眼睛微红的有些无奈,在场只剩了震惊中的叶易青一人,三人心境各自复杂,怔然相对c相视。 最后那个躺在石壁上的人,随手一挥,身上衣衫化去,轻烟弥漫,不多时,仙锁困住的人,当真是长灵峰休宁座下的二弟子,夜笑南!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石洞仙牢中,隐约回荡着一句令人动容的话,很难想象这是从慕长白口中说出来的,他只看着现了真身的夜笑南,当真与自己的猜想□□不离,只是他到现在都仍不敢相信,自己识了十几年的人,如今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凶手,长渊足足十几人的性命,就这般无端无辜没了,慕长白想不明白,他只看着夜笑南,在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可夜笑南丝毫没有悔过的意向,疏眉朗目没有逃避,仍旧敢直视慕长白,最后只说出了几个字,心平气和的说出来:“如你所见。” “笑南,这是为什么?”叶易青紧接问道,心中震惊仍不愿接受这样的说辞,在他的印象里,夜笑南从未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給人的印象就如他的书生气息一样,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如何能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这种血祸之事。 夜笑南笑了笑,随手掂了掂地上的仙锁,答道:“因为我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妖魔啊。” 这一句话,夜笑南忍了十几年,如今说出来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慕长白看着他的眼神更加深沉,沉默不语。 叶易青更是直接被惊住,恍惚坐回石块边上,一切无从可说,只留下震惊之余的无措。 夜笑南见他们这样,又笑了笑说:“好歹我们三人也是师兄弟一场,便索性说多一些好了。” 两人又呆呆看向了他。 “我记得来长渊时应是十二岁的年纪,可来长渊之前你们可知我是哪里的人?你们无从可知,就连师尊休宁甚至整个长渊怕都是没人知道,哦,不,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但是他应是不敢再提了。” “你们从来不知道我们意图什么,只听门中仙长口训说匡扶正道,安定天下,这是修仙之人的职责。其实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阻止我们要干些什么为祸苍生的事情罢了。” 夜笑南说到这里,暗自讽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天下为局,你我他皆是棋子,下棋的人现在指不定在哪里看着我们呢。我所做的一切,不过也是循着我这边棋主的意思,只不过我可以稍稍加点自己的私心,也就是你慕长白了。” 慕长白心中不免滞了几分,难涩之意油然而生,他看着夜笑南,轻说道:“就单单因为我,无辜十几人丧了命?我对你说过,我不是圣人的”话到最后,他竟有自责之意。 夜笑南看着慕长白这副模样,实在哭笑不得,道:“不过区区普通弟子,有何可惜?” “这就是我仙门正派与你妖人魔众的不同。”慕长白凛然回道,“正道从不滥杀无辜,从不以牺牲他人利益来换得好的结局,你说出这样的话,师尊对你的教诲你都忘完了?” 叶易青在一边听得心潮澎湃,可见慕长白的号召在长渊实属不凡,只听他又说道:“也许你眼中根本放不进那些弟子,可不曾想过他们能入长渊,实在比世间大多人都好上不少,他们在那些人的眼中,何曾没有过羡慕,他们也曾被大多人向往过,他们曾经也是如我们现在这般,只是我们这些人比他们更好一点罢了。”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曾经的我们站在自己的巅峰,可到了外面的世界,我们才知道,我们的巅峰不过是别人的,可幸运的是,我们一直在进步,不是吗? 仙牢之中久久回荡着慕长白激扬的话,三人未曾再说一句话,饶是夜笑南心中有些执着,可听完这话心头不禁一震,刹那间思绪万千,如潮水纷至沓来,最后竟不知过了多久,洞中徐徐响起一句话,寻着石道往外传,直冷了人心。 “我又不是你,怎来会有这般认识?” 慕长白与叶易青只觉身子微微倾倒,夜笑南说着话的意思显然觉着他并无多少过错,两人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见夜笑南一副未曾见过的样子,年轻男子低声呢喃着。 “就像你不曾是我,说得再多,你也体会不到我。” 夜笑南重新侧倚石壁,面上表现的无关紧乎,可心里面却慢慢大的沉了下去,随即他抬头看向慕长白与叶易青,咬牙切齿冷笑道:“嘿嘿,我的世界里,只有第一,从无第二,更无最后!” 这般言语果断,戾气桀骜! 仙牢洞外的走道传来呼呼的风声,许是外面荒废洞口传来的,但慕长白与叶易青两人的身子在听完的一刹那,随着冷风微微一抖,心里稍承受不住的叶易青率先跌坐在石块上,看着如此陌生的夜笑南,眼中除了震惊无措,剩下的,只有茫然不解的眼角的泪了吧。 曾经相识到相知,以为相知便知心,到头唏嘘十余年,可悲可叹陌路人。 他眼里的二师兄,洞中的三个人,最手足无措的,莫过于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又什么都知道的他了吧。 慕长白怔怔而立,心里面积郁着苦闷,温和的脸上一阵又一阵的苍白,紧锁的眉下眼中怜惜,只对夜笑南再说:“你怎会变得如此了?” 夜笑南冷冷的笑着回答:“不是变,而是从来如此!” 最后几字说的极重,低沉且斩钉截铁,如刀刃断水,似寒雪成冰,仙牢洞中悠悠回荡,再将人的冰点拉入下限。 “那时候如果不拿第一,就可真的成了万劫不复了。”夜笑南忽然整理了一下衣袖,看着两人的神情,自顾自的说下去,只是嘴边的笑是多么的无奈了,“你们可知世上妖魔齐聚九幽殿,殿中又有魂门与死门。” 听到如此陌生和杀气极重的名字,料是慕长白与叶易青都不免心中一惊,听他再讲下去。 “一入死门,九死一生,尚有生的希望;旦入魂门,万劫不复,唯有魂飞魄散的结局。” “你们可知,那里有多少人没有走出来?你们又可知,那里堆了多高的骨山?积了多深的血池?” 夜笑南说着说着眼睛的红了,那里曾留给他至深的惧怕感,可他仍旧连闯了三次,三进三出,为的只是驳到那个黑篷人一眼赏识,只要一眼,他就可以跟许多人不同。 年少折磨到尽头,看得更透的,其实就是从小受苦受难,心智早些开明的人了吧。 “慕长白,你不曾经历过那些东西,自然可以说得轻松。可是别忘了,世间如那里一样,皆是残酷的!” 夜笑南惨笑起来,眼中尽是狂颠之意,只消冷声说道:“慕长白,我说过我看上你了,我要你与我真正一战!此生前后,死不足惜!!” 他的孤傲在那里便开始,他的嫉妒在这里烈到极致。 洞道有风声呜呜,明光下,两人分明见得夜笑南泪眼模糊,但笑声桀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惊变 昏暗的一点光亮都没有的房间里,玉渡站在一个阵法之前,阵中之景若是有意去看,便可发现那里正是长渊仙牢。 天罗启明阵法缓慢运转,玉渡看着慕长白将真的叶易青卸了仙锁,再看他们失望的看着夜笑南,最后不得不先离去。 仙牢之中只剩下夜笑南一人时,玉渡本想将天罗启明隐去的,却不料再听到夜笑南无聊的讽语:“你看够了?” 玉渡眉头顿时一皱,天罗启明阵法青光大盛,那仙牢中夜笑南环顾石壁四周,书生模样的他心府似乎很深,只对空无一人的仙牢,再次出声道:“我刚才说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 “你说的当真!”玉渡终于开口了,声音从他这边传去,又在仙牢那边响起,玉渡眼中看着夜笑南更加深沉了。 夜笑南眼中微亮,脸色忽然一正,只道:“若是你肯放了我,兴许我还可以再说一点儿。” “这不劳你想了。”玉渡好歹见过几百年世面,何尝不知道夜笑南心中小计,当下直接否了他的话,“我相信你也不知道的。” 玉渡声音决然,夜笑南听完之后,身子不免微僵了一下,最后倒也放弃了一些挣扎,干脆躺在石壁上,似乎之前想要急切离开长渊的心愿在这时没有那么强烈了。 就这样静静等了片刻。 玉渡回想往事,再看阵中景内的夜笑南,眼光终于一亮,又说道:“你身上并无天生的妖气魔息,据你所说,又依你年纪,倒像是十七年前一段时间里被妖魔大肆抓捕的幼童了,不曾想如今竟成了他们的獠牙了。” 玉渡说的声音不大,却被夜笑南一字不漏的记在了心里,他望着石壁上方,眼神很是奇怪,空洞中带着无关紧要,那是经历过怎样的过往,才能对一切视而轻负,随后他意深淡笑地说着:“十几年听你们口口声声说匡扶天下c救助苍生,到头来怎就忘了我们这些人呢??” “自此之后,我不信正。”仙牢中,那一道有些孤单的身影,倚着石壁,平声气静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我也不信邪,唯独信我自己。” 让玉渡心中着实一惊,他想着当年的事情,并非一切没有去做,只是尽了全部的力气去做,到头来只会是事倍功半罢了。 当年三尊齐下山,会晤天下诸派,共挡妖魔肆掠,无奈妖魔从来都是先了一步,仙门诸派紧随其后,致使绝大多数幼童落入了妖魔之手,从此没了下落,只有少许经他们救了下来,之后断断续续两三年,如今回想起来,算起年纪,长渊上掌教门下弟子大多是那时带回来的,诸如苏素馨c古一纹,甚至沧离了! 那件始末,也算落了帷幕! “你到头来都未能阻止那人一步。之后呢?”夜笑南无所谓再接一句话,直接让玉渡心弦忽紧。 玉渡怔然立于房内,无人知晓他此时的心境,夜笑南忽然说出那个人来,他竟一时没有防备,皱目思虑,没有再答话。 “三界恐有大事!” 这一句话紧接夜笑南脱口而出,玉渡刹那间身形再度一顿,眼中沧桑冥思的神色愈发浓重,脚步微微不稳。 夜笑南继而又淡笑了几分,挥了挥手便闭目不语,自说道:“我累了好些时候了,是该睡上一睡了。”这头说完,下一刻真的就呼声响起了。 玉渡见终于没有什么好说,才将天罗启明隐去,转身在房内转了起来,心思缜密想了许久,可想到的,却仍是夜笑南之前那一句直冷人心的话。 “三界恐有大事!” 这句话不过几字,却听得令人心惊胆战,夜笑南说出这话,明显是他只消说给玉渡听的。 夜笑南藏身长渊十几年,奉的就是那个人的命,可世上有多少人知道那个人的身份,自己暗暗查了许久,一点头绪都没有,五百年前的一切过往仿佛尘封入土,了无音信。 除去百年前云游远去的上代掌教,如今只有玉渡,也只有他才有可能知道,统御妖魔的大祭司,谋划了几百年的心血动机,到底是什么? 仙牢中传来一两声很轻的痛苦低吟,夜笑南在某一刻猛然睁眼,脑中不停传来虫蚁噬咬的感觉,疼的他咬牙直拧脑袋,不由的跪伏在地上将头使劲撞了几下,颤抖的身子胸前,抖出一小药瓶,这不见也许忍忍就过去了,一见到心中怒气便积怨起来,夜笑南甩起药瓶就往石壁扔,药瓶应声而碎,里面全是小石头。 夜笑南浑身如有万虫啃咬,脑袋只剩了嗡嗡的痛感,他怒目看着散落的小石头,如纸一样白的唇角咬出几个字来:“耍的好手段啊!” 既已知扰了长渊数日之久的血案告破,当慕长白在三清殿前无奈愧疚的说出血案真凶时,无论是谁,都无法使自己的心思保持镇定。三尊众长老立于殿中,数千弟子站在殿外广场,此时的心情都是无比复杂的。 对于休宁来说,师徒情分到底算有?还是没有?十几年辛苦教诲,到头来不过是真真切切的背叛。 对于长灵峰来说,同门情谊难道只是夜笑南用来伪装的表面东西?多少年的时光付诸流水,剩下的该伤心的,又是谁? 对于长渊来说,他背叛了长渊,他从不属于正道,却不知不觉埋了一个隐患。 那么对他的结局是什么? 仙门正派从来秉承“宁可放过,不可杀之”的原则,除非不到万不得已,否则是万万不能开杀戒的。 所以经过几个时辰的商量,从正午高阳到暮时黄昏,掌教最后也决定了对夜笑南的处罚,一旁的休宁手心微微出汗,眼中尽是担忧,一边听着掌教的话一边无奈心痛,自己教的好弟子,到头来什么也不是了。 夜笑南什么都没对他说,但他可藏着一堆话无处可说。 休宁合拢的嘴唇微微抖着,一路上,慕长白眼里,长灵峰诸人眼底,直到他说自己累了,回了宫里,没了身影,坐在一处地方眺望千丈山谷云海,怔怔无言。 最深的情分如云散去,师徒两人一句话不曾有过。 所幸万幸,休宁心中仍有宽慰,夜笑南关在仙牢里,暂无生命危险。 夜时明月当空,浅云随风飘走,现出一片繁星,点点缀缀,如锦簇花团。 明溪从后山御剑归来,稳当当落在天机阁前,今天她一天都在照料沧离的伤势,对于三清殿众人商讨的决策,她也只是耳有听闻,心中对那夜笑南印象虽是不深,可饶是如此,从仙门正派的身份瞬间成了妖人魔众,不免让人心生感慨。 旁人终是旁人,明溪心里嘀咕了几句,想起了少年骨血裂开的伤口,再想起几日来无端没了性命的弟子,受了蒙冤的慕长白,也对夜笑南没有多少深切的感受了。 未曾有过交集,何曾会像长灵峰诸人疾首痛心? 明溪想完就要往阁中走去,可稍暗些的崖边,忽然传来一两声轻咳,明溪回首看去,玉渡微偻的身子在崖边青石旁显得有些无力,夜风不断从谷中吹来,二月末三月初的风,到了夜里,就是有些冷了。 明溪定神看着玉渡,只瞧他抬头举目,无声无息一般看着夜空,山谷向南的天上,星辰宏图犹如沧海一粟,只是风再一吹来,玉渡又忍不住掩口咳了几声。 眼前的老人,当真是曾经那个收自己为徒的长渊仙尊吗? 明溪的目光一刻不曾离开,她终究还是走到了崖边,玉渡的身后,轻声敬道:“夜深风冷,师尊何不入阁休息了?” 玉渡正出神的望着夜空,听到后面明溪的说话,瞬间侧身转过来,苍容浊目混着月光星点,他停了停,笑了笑,右手抬起直指中央天空,只道:“看见了天上最亮的星星了?” 明溪瞬着手势看去,当真有三颗最亮的星星呈东西中一线分布,随即点头应道:“嗯,看见了,有三颗。” 玉渡只叹了声,接道:“可是前些日子还有南边一颗的,许久之前更是有五星齐聚的。” “那是什么意思?”明溪只问。 玉渡沉思良久,像是在盘策着什么,他看着明溪,又望向阁中采苓c林千枫的阁室方向,一阵思虑之后才说:“其实为师不希望你们知道太多前尘往事的,可有些时候它想要重来,为师是阻止不了的。” 明溪微微疑惑。 玉渡接着说道:“时候一到,为师就遣你们下山历练。天大地大,正是你开纳眼界的时候,可不能辜负了你的心愿了。” 明溪心中一顿,只觉玉渡说话莫名其妙,但嘴上还是应了一声“是”。 “回去吧。”玉渡和蔼的说了一声,又抬头看向了天空,那里月光如水,星辰如海。 明溪闻言,敬了一声就退了开去,神情微凝又疑惑的走回了天机阁,石崖边又剩了孤寡老仙人一个。 玉渡目光慈和,又定在了明溪离去的身上,他想着一切与这个弟子的缘分,从上得山来,到教习她学习玄术仙法,直到今日她站在这里,玉渡想着明溪秀眉之间的地方,那里曾经出现过一点灵犀的地方,低低的沉声道:“明溪啊,你年纪最小,资分在你师姐师兄之上,悟性极高。假以时日若师尊把担子不负责的挑给了你,你可不要怨师尊了。” “不要怨师尊啊” 最后一句话重复说了两遍,声音沙哑,音调有些颤,尚还单纯的少女没有听到,今生今世多半也不可能再听到了。 时日流走,浑然不觉,七天一过,当天空往南的地方有仙鹤齐鸣而来,轻巧落在长渊广场之上,数千弟子齐齐围观,三尊众长老出殿迎接,最后为首的仙鹤化为鹤仙,将一封羽信传给掌教卓云天,又翩翩而起,消失在云端外。 信中寥寥几行字,却真的应了夜笑南之前所说,事情在之后几日震惊了整个三界,天下不安,众派诸仙皆是凝首向南。 信中只说: 南岭青华遭灭顶之灾,无涯真人仙逝归西去,镇守神物乾坤古镜失落,妖人魔众尚未离散,广布仙侠令号召群英,共赴青华御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对策 中原大地以南地界有一仙家大派,成派数百年来,保佑千里方圆的百姓生灵平安无祸,仙派世代盛名,又因地处南方地界,被当地信奉的百姓以及其他生灵称为南岭青华。 不曾想一月之前,南方地界稍稍偏僻的地方慢慢多了些山鬼精怪,刚开始那些邪祟尚没有大动作,百姓生灵只觉夜时呆在屋中便可躲了灾祸。 却不料半月之前,大批大批的妖人魔众不知从何而来,大肆涌入南方,小村庄被血洗,稍大的城镇化为废墟,百姓颠沛流离,活着的仅存的成群拜入青华寻庇护。 青华派自诩正道仙派,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在接纳几百上千的百姓之后,青华周围的地方被围个水泄不通,百姓们看着青衣服饰的青华子弟,更有青华掌门无涯真人之后的慷慨言论,心中安全感倍增,然以为他们已经躲过妖魔灾祸,更没有想到这才只是开始。 拜入青华的百姓有近乎一半身上有伤,不用猜也知道那是妖魔所做,可偏偏那些百姓在两日之后伤势莫名恶化,短短一炷香时间,他们意识全无,双眼发白,颤抖不已。 直至深夜的某一刻,青华外面有鼓声响起,凄凄怨怨,招魂引魄,有见识的仙家上仙及长老弟子立即知道,这是哪位妖魔大人物的妖法,当下全派上下凝神戒备,他们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那些无意识的百姓在听完山外鼓声之后,虐性大发,嗜血残忍,见人就咬,俨然是一具横尸走肉。 不多时,青华内部大乱,死尸奔走,山下早已聚拢的妖魔蓄势攻山,仙法妖术满天较量,仙剑魔兵沾满鲜血。那妖魔来势汹汹,有名气的大人物也来了好几位,青华全派满门一致对敌,仍落了下风。 听闻通灵镜早已用不得,消息传不出去,青华转眼成了盘中鱼肉,孤立无援,无涯真人誓死斗法,护卫镇派古物,纵是他不负世上盛名,从得到的消息来看,只怕杀了无涯真人的那位,实力肯定在无涯真人之上。 青华几百年的安宁,一朝尽毁。 三界几百年的安宁,除去小打小闹之外,多半又掀起了不太平了。 此事随即震动天下,传遍世间,南边未卷入灾祸的百姓拖家带口,一日数惊,惶惶不可终日,只得连夜往北赶路,祈求离那血污之地越远越好。 好似上天也怜悯苍生,南方半月细雨绵绵,天下地上草木芳菲,江南一直在雨幕后,那雨幕后的人又该如何? 惊变既出,青华此时广布仙侠令号召群英,天下诸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其中长渊c蜀山c蓬莱身为大派之家,在数日之后便做出了回应。 先是蜀山蓬莱,直言不能放任妖魔肆虐,当即派出门中精英长老及子弟前去驱妖除魔。 不过长渊此时处于非常时期,三月中旬便是五年一度的皇祭与祭剑会,在长渊经过深虑一番之后,玉渡盘策发言,最后也同其余两派一般,将门中优秀弟子集结,在三日后由休宁带队从长渊出发,往南支援。 至于皇祭与祭剑会,皇城离长渊尚有十几日的路程,料想到中途会遭到不测,掌教亲自下山告知,先行一步离开长渊。 如今,长渊正是玉渡独挡一面。 说来长渊这些日子的动向,或多或少都是玉渡自己决定的,眼下山下形势时隔两年再生动荡,远非两年前长渊山下弟子遇袭可比,玉渡身形负立在三清殿前,皱眉凝思,当下唯有一件事尚还浮在心头。 此次下山有休宁带着,弟子初定长灵峰慕长白c雪莹儿,长云峰采苓三人,还有之后请命的长天峰中的苏素馨,沧离自然也想为长渊c为天下尽一份力的,只可惜玉渡肃容之下,见他伤势还未好转无奈一口回绝。 初定是初定,总会有人反悔的。 回到长云峰之后,林千枫自己嘀嘀咕咕了什么,显然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看向玉渡,师徒两人视线隔空相对,对视不多时,玉渡率先将视线移开,入了阁。 林千枫等采苓与明溪回了房中,他却开口道:“师尊,我不想去。” “为何?”玉渡俯身坐在他的上座,低头一句问话。 “有师姐和小师妹去足够了,独留师尊在这里,只觉我们不孝师道。”林千枫沉声回答,但这显然只是个搪塞的理由。 他可是很清楚这几天玉渡的反常,深夜观星象,白天策事理,没有笑过,哪怕平时喜欢说些教训的话,到了现在也没有再说了,玉渡像是在准备什么,又或者说他想做些什么。 林千枫心里奇怪,又有些忐忑,他看着自己的师尊,想起了以前玉渡说的只要有他,就不劳他们这些后辈费心,专心修业,将来匡扶天下大义。 可如今玉渡反常,林千枫想替他做些什么,至少他现在不再张扬轻浮。 玉渡听着林千枫的话,心头自然是暖的,但是他现在只想将他们都遣下山去,因为他隐隐感应到,再过些日子,自己似乎终于要见上那个人了。 一切都将无从猜测了。 手心的汗在提醒着玉渡,他看着林千枫,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成长到现在的青年才俊,再想着自己的那几个弟子,还有后山那青草满头的小山堆,他心里很高兴,他不悔。 但现在他随手甩了一卷书篆仍向林千枫,只喝道:“山上两个大男人,成何体统?你只管下山去。” “师尊!”林千枫急道。 玉渡眼睛直接闭上,封上六识,沉敛入定,再不管林千枫,林千枫一人孤零零站在大堂上,脚下正是玉渡扔的书篆,他看着它良久才蹲下身捡起来,无奈放在一边的席桌上,庄重一敬,退下大堂。 不过林千枫并未回他的房中,静悄悄在一处转角飞上半空消失不见,他不想走,有人想去,那便偷偷来个调包计,到时候玉渡发现了后悔了,也都无济于事了。 就在长渊下山的弟子都在收拾着东西包袱,后山的地方有两个人悄然定下了一单小买卖。 此时明溪独自一人呆坐在房中,眼里瞧遍房中一切大小东西,几年如旧,心中便觉着滋味百千,从上得山来,又即将要下山去,虽说不是永远,但这一段日子肯定不会短,一念及此,明溪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与此同时,一点激动从心底处迸发出来,藏着许久的心愿,是否又燃起了希望了呢? 师尊说过,此行是大开眼界的好时候,莫要辜负了自己心中想念! 心中想念? 明溪噌的一声站起,随即慢慢的坐下,简单的动作在明溪看来如此艰难,她只消低声呢喃,话里皆是思念情深。 “小月儿,你会去那里吗?” “你能让我找到你吗?” 窗外轻风阵阵,阳光微暖倾洒而来,少女的心声,独独一人慢慢讲与自己听。 可远方的人啊,离去多年的人啊,这里有最纯最真的心扉轻语,你可曾听见了? 听见了,可愿回来? 房里有人怅然若失,低低的叹息,往后只剩了收拾包袱的余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赴行 这天清晨,长云峰薄雾未散,晨风微凉,阳光扬洒在人间各处,明溪和采苓c林千枫三人齐齐站在一起,各自背着一个包袱,手持仙剑,明溪手中的剑正是之前玉渡给予她练习剑术的剑。 天机阁前,玉渡负身而立,双手藏在袖中,垂在身后,眼神深深的看着自己教诲了许久的弟子,心底没来由一阵叹息,终归又暗暗将叹息埋没在心底深处。 他特意看了看林千枫,却见他一脸旁若无事的样子,丝毫不像之前不情愿下山的时候,玉渡没有多想,憋足气朗声道:“蜀山c蓬莱子弟早先我们几日出发,下山之后,倘若遇上了他们,你们在人前不可失了礼数,同处地境,正道各派多些相互帮助,凡事可摊开来商量也好,莫让妖魔钻了空子,致此行不妥。这些你们与休宁多说说罢。” 明溪三人点头应道,一齐说了声“是”。 玉渡又看向了明溪,深沉的眼里多了些意味,嘱咐稍年长的采苓c林千枫,说道:“你们小师妹初入涉世,山下烦琐俗事多如牛毛,要多照看好些。” 采苓与林千枫又是一点头,采苓还亲昵的摸了摸明溪的头,回道:“师尊放心,这是自然的。” “师尊也放心,明溪也会自己提防的。”明溪微笑答着,记忆却仍想着当初年少无知的时候,如今她心智慢慢聪慧成熟,自然想的也多了些。 玉渡这才放松了些心情,右手从身后抬起,挥了挥衣袖,有些假笑,尽管他认为他笑得好真,声音微压低,不舍道:“去吧。” 三人跪伏拜别,临走之时林千枫有意无意看了看玉渡,那个孤身站在阁前的仙尊,此时若不是未曾显露修为,当真是像极了古稀老人,很是普通的老人。 三道流光飞向长渊广场,那里休宁怕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只有玉渡站在阁前,静静望着偌大天地人间c无尽薄雾云海,随后盘膝而坐,只对风声说道:“你来与不来,我都在这里,做个了断。” 身前八卦掌盘运行天机,不过一眼,玉渡无奈凄然一笑:“说你什么好,就像是赶不走的小鸡,老是粘我这只老鸡。” 话里一说,若有旁人在这里,只会自觉一阵糊涂,却是好笑。 等高阳中天浮空,长渊天空七道流光并起,钻入云层中,先有六道率先飞出了那里,紧接又有一道迅速跟上,开始并未离得近,只是先前几道疾影慢了些,仿佛被什么震惊到了,直到离长渊的地方很远了,也不管了,一齐消失在远方。 只是没人发现,那苍茫迷眼的云雾深处,有一个人躺在云剑上,正想着用什么样的理由推脱一下,这一想,不知不觉一天也就过去了。 直至黄昏,一个人灰溜溜的落在天机阁前,拍了拍衣上的风尘,眼神瞟了瞟一整天在那里打坐的玉渡,顿时来了莫名的底气,半跪叩首,什么也不解释了,只道:“弟子该罚,任凭师尊发落。” 短暂的安静。 玉渡没有说话,林千枫一叩未起。 片刻。 “那行,峰上衣食住行,你一个人全包了。” 林千枫当时听完就吓了大跳,一脸苦色,可怜兮兮的讨笑着:“师尊,要不换别的,比如罚我抄书也好,面壁也行,这些做饭打扫代步的事情,以前可都是师姐和小师妹做的啊。” 玉渡睁眼一挑眉,冷声道:“你是看不起你师姐和小师妹?” 这下林千枫打错如意算盘了,他原本想着自己坦白点,玉渡要罚顶多也是抄书面壁之类的,哪知罚这些他不曾做过的,林千枫心底暗暗发毛,回答道:“没有没有,只是这些我不曾做过” 然不等林千枫说完,玉渡就抢说:“为师这是为你好,以后你若是寻得道侣双修,大丈夫不撑着点内事,你怎忍心让你道侣去做这些?” 玉渡胡说答道之后,脑海不由想起了以前曾来看过他的苏素馨,还有前天自己请命的倔强女子,只消继续说着:“为师见得长天峰的苏素馨就很好,此行下山她前来请命,多半也是因为你了。” 林千枫半跪在地上,一脸死气的看着自己的师尊继续满口乱说,但听玉渡话里,却没由来想起了那张素净美丽的脸来,若是真像师尊说的那样,那她此行下山见不到自己的话,以她连话说都不说的性子,这一路只怕真是苦了她了。 林千枫想着想着,有些丧气低头,可眼里忽有一丝神采,他点了点头,接下了玉渡的惩罚,拜道:“师尊所言,不无道理。” 于是,这长云峰接下来的日子,可真的只有两个大男人了,年长的那个整日打坐,年轻的那个总是在胡乱干活。 这等安闲的日子,当真能一直下去多好! 从长渊往南边青华赶路,饶是得道上仙日夜飞行,中间路程也不下十天之少,更何况休宁一人带着一行后辈六人,少说也要半月左右。 只是这一行人之中,此行六人却非当初定好的人选,林千枫半路呲溜不见,一转眼跟上的人却是长天峰的沧离,这中间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众人迷糊之中想猜也不是,不问也不行,犹豫不决中,在一天路上夜深之时落脚到中南交界的豫州城中,沧离自己全盘托了出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没等有人想继续问些缘由,隔日清早便匆匆又赶上了路。 一路翻山越岭,穿云渡河,从中土到南岭地界,原本艳阳的天空也慢慢变成了阴云密布,再往南些就下起了小雨,这下大大降低了他们的赶路速度,只有等到稍微晴朗的时候,才能继续赶路了。 不过他们总算放松了些,此时他们离青华尚有二百里路,即使下雨的天等到初晴,再赶过去不过一天的时候而已。 前方群山低巍,河水蜿蜒,一座靠山临水的城池出现在眼前,阴云未散,阳光稀薄,但饶是如此,也挡不住这里方圆十几里的热闹。 尤其是南北通达的大道,过往商客来了又去,仿佛在这里甚至更南边的地方有什么吸引着他们一般。 古书有说道,南岭群山常年润于细雨之中,所养万物水灵秀泽,物产丰富,自成一方水土特色。就拿一果腹来说,以秦淮河为界,往南叫橘子,往北称作枳。往往从北而来的商客总会带上他们北方的特产,不远千里前来寻到心仪的稀物。 眼下正是晌午时分,一行人经过商讨之后,便在这里好好吃上一顿,尝尝这南边的东西与中土如何。说罢便在这城外附近一处偏僻的地方落了脚,一行七人并未穿平日里的长渊服饰,而是都换上了常人衣饰以作掩饰,毕竟这里的人们大多信仰青华的仙人名声,他们自然对外来的修道人有多少不知道而已。 大城门之上镌刻“青城”二字,虽有些岁月斑驳的痕迹,但热闹千百年延下来,只会在沉淀中更加繁盛罢了。 休宁在前,慕长白一众人在后,明溪刚见得那两字后慨然一叹:“原来这里就是青城了。” “小师妹知道青城?”身旁采苓美眸一亮,顿时起问了一句。 明溪一双大眼睛水灵的看着青城二字,答道:“我有听师尊讲起过,说这里两百年前曾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休宁这时接道:“呃,明溪师妹说的是,当年的无涯真人可就是倚着这件事在三界名声大噪,而后成了青华一派的掌门上仙。”说到这里,他又不免叹了一声,不知道想的是什么,只说,“物是人非了。” 他感叹的是什么呢? 话音刚落,休宁便抬脚先一步入了青城,后面慕长白回首一笑,示意他们跟上。 城里高楼林立,店铺沿街密密麻麻,南边人们的衣服妆饰与中土明显有些不同,多半是因为天时气候的关系,使得这里百姓穿着比较宽适大方。街上来往的人流虽比玉阳城少了些,但也是热闹之极,各色各样的具有南方特色的工艺品随处可见,各路跑江湖的杂耍人士使上全身功夫,引来本地人们的阵阵喝彩。 慕长白到底是下山行事的多了,跟寻常百姓熟与打交道,在问完几个本地居民之后,温笑着领了休宁一行人到了城中,然后右拐了一段距离之后,见到一处规模颇大的苑家酒楼,正门牌匾上笔飞凤舞一般写着“四海苑”。 慕长白这才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这里便是青城最好的酒楼,多数外来人都会首选这里,毕竟四海苑名气犹如玉阳城中的聚仙楼一般,在这百里方圆颇受人赞赏。” 休宁见得这么气派的酒苑,瘦瘦的中年人的脸庞便无奈一叹:“长白,我们此行时间促急,没必要再找这样好的酒家了。” 慕长白温和一笑,当即回道:“实在刚刚那些百姓太热心,难以推脱了。” 后面雪莹儿眼神雪亮,抬眼看了看天,也跟前一说:“师尊无碍,看着天气多半又要下会儿小雨了,这里挺好。” 休宁拗不过,也只好跟着这些后辈移步进了四海苑,他们一行人穿着本应与平常外来人没有不同,可在他们进去之后,四海苑内二楼处的地方有人轻飘走过,步履如鬼来去无踪,他一眼无意瞧见休宁的瞬间,眼里闪过若有若无的戾气,随即入了一个厢房,关门的一刻玩味很重的说上一句:“四十年前你坏我根基的账,要不要算上一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照面 那个人在门前玩味一说,之后又阴沉啐了一声,坐回厢房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四海苑外的阳光忽然耀眼一亮,他赶紧换了个暗些的位置再次坐下。 他的面前,坐有一个红衣女子,看样子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岁,但却一脸稍成熟的妆容,很是精致。艳眉粉黛,红唇烈焰,美目之中自带火光,如星如月,身上好一股隐约的女子英气,她只瞧眼前的人形枯槁的瘦削男子一脸阴霾,冰冷的声音有些狠厉,轻吟道:“不过出去一小会儿,有谁能惹你一脸不高兴?” 中年男子被她的声音一惊,眼神忽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移开,随即哑笑一声,开口说话:“踩了狗屎,行了背运,无恙无恙,音儿姑娘莫去纠结。” 被称为“音儿”的姑娘何等精明,冷峭的丽脸上一双眼睛直接看透男子所说不过一番敷衍,也没必要将其放在心上,只道:“接着还没说完的往下说。” 男子点头,脸色一沉,接着说:“那里附近方圆五十里都是河川密布,既然稍北的地方都已经找过,并无发现”那人说到这里,顿了一声,直接跳过敏感的词,往下说,“那就最有可能沿河往下南些的地界,顺水漂到哪里去了。” 女子纤指摸着茶杯,眼里盯着半杯清茶,面无表情的说:“要知道,半个月已经没了,大祭司和公子不能在这里干等了,等青华以外的仙家一旦赶来,寻找那物就更难了。” 男人脸色一变,顿时想起了四海苑偶然瞧见的休宁一行人,眼神虽有阴戾却不敢懈怠,连忙说道:“音儿姑娘放心,我的尸傀夜里便有消息传回,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知晓”他仍跳过了敏感的词,“位置的” 两人说完话,正巧店小二端着满盘山珍佳肴进了厢房,一会儿便摆满了桌子。等小二笑脸嘻嘻说还有一盘该放哪里的时候,女子直接说端到这里,她再领他去住房的西苑,小二笑意谄媚,直接一声“好嘞”,就关上了厢房的大门。 房内一时安静。 中年男人见女子未起碗筷,自己心中虽有郁闷,却也没有动手。他虽说放在世上也算一个人物,可青华之行,让他真切感受到,眼前的女子不一般。更何况,眼前的女子可是那个神秘莫测的主尊身边的人,量他也无法对她不敬。 想到这里,他的额头便有些冷汗冒出,这世上唯有两个人让他这般狼狈,要说正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尊,他虽无他奈何,却不是全然都惧。 若是称那位主尊为神秘莫测,那说的可是他一身的通玄修为,年纪轻轻便有修道之人百年苦修。 以他所知,那位主尊身份莫测,当如今天魔与真妖几乎不再存于世间,如今的妖人魔众多是那个一直以斗篷示人的大祭司统御几百年而来,这就不免让人觉着七年前忽然上位的妖魔主尊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而这一切,都是如今统御他们的大祭司一个大手笔,那个终日躲在斗篷下的人影,修为深厚,心思莫测,尚且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那个人,才是世间最恐怖的梦魇! 一想到这里,瘦削的男人身子一抖,思绪一颤,便不敢再做多想,只想着听着他们的命令,修自己的法诀,走长生的大路即可,管他什么别的呢。 但是至于是否尽心尽力了,他不明说,有谁知道? 桌上盛菜佳肴,女子不曾动过,男子试探一问:“音儿姑娘怎不动筷?是否饭菜不合胃口?” 那女子摆了摆手,娇媚一笑,似乎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来,只道:“我与公子一起足够,邓丞大士若是不介意,大可先用便是。” 中年男人大喜,点了点头,这几日其实都是这样过来的,只是碍于客套不得不说些礼貌话。不多时门外又有人敲了声音,许是小二已经准备好了,女子起身顺手拿起一旁的纱笠,将美颜遮住之后与邓丞告别,出门便领着皮笑肉不笑的小二往住房走去。 房内只剩了中年男子,然后他往后仰头,倚在墙边,微微一喘气,看着满桌饭菜,也没了胃口。 慕长白下山阅历多,见识多半也广一些,这时已经替他们一众人安排好住房,稍事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他们的住房处于四海苑之南,由酒楼大堂门直指深处向南,每人一间,三间一楼,四间二楼。不得不说,四海苑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砖瓦之间很是符合这里的天时气候,阳光少利用充足,雨水多利于排走,青石路未积有淤水,干爽锃亮。 女子总是爱美一些的,一路风尘仆仆,总要待在房内梳洗一下妆容的。 只是明溪平时没怎么注意这些个方面,她呆在采苓的房内,看着采苓纤白的皮肤宛如玉帛,年纪虽比她大些,可容颜却正是大好的时光镌刻焕发的,一时间明溪也看痴了一小会儿,恍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嗯,长白见了,肯定欣喜的。” 采苓听完顿时一脸红,她转身看着明溪,柔笑道:“谁教你说这些的?” “这还用教了?”明溪轻笑,凑了采苓近些,低声道:“大师姐,这一路上你与长白眉来眼去可还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人多不方便说了,我看那雪莹儿师侄脸色可不太好啊。” 采苓头顶噌的一声,仿佛一朵粉红的花蕾当即绽放,一时间脸颊比之前更红了,但听她仍辩解道:“胡说八道。”说完手指还轻轻戳了戳明溪晃悠的脑袋。 只是门外响起了什么声音,略微不愉快,让房内两人一惊,采苓率先出声说话:“谁?” 安静了一小会儿。 门外响起一句如水清澈的声音:“采苓师叔,我是苏素馨。” 房内两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有雪莹儿师妹”苏素馨再补了一句,声音顿住,房内两人面面相觑,脸色一阵难看。 采苓低声道:“以后说话可不许说上别人。” 明溪双手捂嘴,明亮的眼睛犹如一弯溪水,眨了眨,点了点头,以后再也不敢了。 随即两人出了房,外头正是苏素馨和雪莹儿,只是雪莹儿强颜欢笑了几声,雪白的美颜一阵无语的样子,随后先起步在前,说道:“走吧,师叔们。师尊与长白师兄他们在厢阁等着我们呢。” 采苓与明溪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路上明溪还有意看了看面上仍有轻纱的苏素馨,自从在长云峰见过她一次真容后,明溪心里总觉得她完完全全符合了清冷的仙子气质,况且这一路并未说有多少话,此行眼中总带有淡淡的失望,像是未见到想见的人,未说出想说的话。 这样的气质,让人又羡又怜,只想捧在心头,好好护着。 天将阴暗,风雨欲来。 多变的老天爷说翻脸就翻脸,刚才还有些晴朗的天,转眼就被阴云遮住,微风变急,在四海苑内回转吹着,直至一处十字路口的地方中,那里是东西南北四苑住房的岔路口。 明溪一众人从南出来,不远处有一位红衣带纱笠的女子带着小二从外头进来,两拨人在这十字路口相遇c相碰c相别。 短短几息时间,不曾想在最后一刻,风急一起,将那个女子的纱笠吹起大半,几乎露出一张面容来,走在最后的明溪无意一瞥,眼中倒映出很是熟悉的容貌,那似乎印在心底的容貌,身子猛然一抖,恍然一怔,呆呆的站在原地,视线随那女子往西苑去了。 苑中风声促急,明溪没有听到采苓的叫喊,直到她被采苓拉扯了一下,她才回神过来,眼神犹如空洞。 采苓再次出声:“小师妹,你怎么了?” 一点雨滴落在眉心,明溪眼神恢复神采,只摆手摇头道:“没有什么。” 四个人再次起步往厢阁走去,只是明溪心中有万千情绪,如江海倒腾,四海苑外雨水渐渐大了起来,淅淅沥沥砸在地上,砸在明溪的心头,最后她笑了笑自己,笑自己这么年轻就得了老眼昏花。 也是,世间怎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 明溪没来由想起关在长渊的夜笑南。 但是刚刚的那人可是女子,自然不会是使了什么障眼法之类,看年纪与她相差不多,但那英气的容貌恰有几分男子气概,却当真看得让人觉得与沧离相似。 明溪使劲晃了晃眼,真的怕是自己看错了,反正也就那么短短的时间,看错也很正常,想到这里,她也没有再细想下去,只见前苑慕长白正等着她们,到了最后领她们到了二楼一处较静些的厢房。 外面,风雨滚滚,下的极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状况 从南苑入了四海苑的大堂门前,再辗转从中厅上了梯间到厢房这段距离,明溪从来没觉得这么不自在,满满一层的宾客有男有女,眼神皆是放光一样看着他们五个人。 风雨飘摇,绝代佳人! 说的可不就是他们五人! 只是四海苑众人的眼神着实渗人,男的看慕长白心生嫉妒,可视线到了她们几个女子身上便冒起金光,再看他们身上穿的是普通外来人的衣饰,心中大胆之意猖獗了些,有一小部分人更是吹起了口哨,肆意起哄。 至于女宾客,反应则与男人们截然相反,目光始终停在风采卓逸的慕长白身上,不曾多看一眼她们,一顿痴想缠绵之后,女子们娇艳欲滴,脸颊绯红,忙探回了视线。 满楼唏嘘,慕长白自然见多了这些场面,也并未在意,领着她们继续上楼,明溪几人也跟着上去,并未多说话。楼下挑逗的声音大了些,明显将她们当做是凡间庸俗女子看,可须知修仙之人亦有底线,那些凡夫俗子得寸进尺,多半也会惹怒仙人的,特别是那种清冷孤高性子的仙人。 明溪跟在后面,隐约觉得有股真气散发出去,抬头只瞧见采苓与雪莹儿看了看苏素馨一眼,那个面上挂有轻纱c未曾示人的苏素馨眼眸一凝,楼下挑逗口哨一类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片安静。 慕长白只无奈叹道:“何必呢?” 这下雪莹儿笑回道:“多给些教训也好,省的他们到处勾搭,不改贼心。” 楼下的宾客面面相觑,一阵蒙圈。 明溪入房前看了最后一眼,这才明白世上之人多有不安分的贼心,及那不甘作的贼胆。 厢房内五人正见休宁淡笑着,抬衣挥袖露手拍了拍沧离的左肩,直言说道:“如此年纪,如此见识,当真好儿郎!” 说完还不忘拈了拈下巴一小撮胡须,极为高兴。 等五人坐下,苏素馨摘下轻纱,露出一张清净的面容来,一行七人有来有往的谈笑说话,当然这里的谈笑说话不过是休宁一个人在高谈阔论了,其他六人见这位久久没有下山的仙长有的没的都说上一些,他们这些后生也只能干笑附和着,可心中想的多半都是一些老古董的想法了。 须知岁月不曾倒退,今日今时不比昨日黄花,是该向前迈进了。 休宁由衷感叹着山下光景变化,与山上清修,百年如一日,实在是太不相同了。 片刻之后,房外响起小二热情的招待声,推门进来,料是再有定力的人见了房内的景象,多半也是有些出神无采的,何况只是打杂的小二,随后他笑的更加殷勤,来回端上刚刚休宁与沧离擅自做主点的好菜。 窗外风雨更大了些,只是风向不对,大雨倾斜飘落,如珍珠一点一点砸在地面之上,路上的百姓加快了步子。 午时刚过,天如深夜一般黑,远方刚好看见高大的城门应声作响,慢慢关上。 慕长白自认下山的多,哪有见过这个时辰关城门的,只问小二:“这里怎么如此快关城门?” 一旁放下菜品的小二听慕长白这么一问,心中是多叹了几声,拿起布巾擦了擦脸,苦色道:“各位客官不知,前些日子我们青华派的仙人们可遭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劫,该死的天杀的妖魔想来已经谋划了很久了,我们青华仙人们死伤大半,这不也连累了附近几百里的城镇了么?我们这也不例外。” 小二咽了咽口水,一众人听完皱眉沉吟,小二接着说:“都说青华仙人们心肠太好,把那些被妖魔伤过的百姓接上了山,却不料那些百姓早已经受了妖魔蛊惑,化作尸傀残性大发,见到人就咬,闻到血就吸干。” 天上忽然闪过一道火花,随后响起一声惊雷,把那小二又下了一跳,他只摇了摇头,说:“那些百姓变作的尸傀,终日游荡在见不到阳光的深山谷中,且越靠近青华尸傀越多,现在也不知道青华仙人们咋样了。至于还有几个c十几个乱晃的尸傀,等到天气如这般,天色阴沉,他们就会寻着生人的气息过来,这也是城门大关的原因了。” 休宁凛然气度顿时散了开来,没等他要说些什么苍生大义的话,那个小二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说:“喔,对了。前几日听掌柜的说,好似有远方而来的仙家道友,已经奔着苦命的青华仙人那里去了。”说完还不忘叹了一口气,恍惚已经走到门前,自觉将门关上去了。 众人听完无不叹惜,休宁将噎在喉中的话吞了回去,见到满桌丰盛菜肴,又想到小二口中,那蜀山c蓬莱的仙家子弟多半到了,先是松了一口气,只轻说道:“先吃,再做打算。” 豆大的雨珠如小石子一直砸在地上,打在砖瓦屋檐边,啪啪作响,这场雨一片迷蒙。 西苑。 等红衣女子领着小二到最高层左边的房门前时,她一手端过小二手中的菜肴,随意轻声说了几句便叫他离去,外头大雨倾盆,不休不止。 她轻轻呼吸,纱笠下的眉目看了自己有什么不妥,但看来看去并无不好的地方,她面上挂着浅笑,俏肩微耸,门吱呀一声开了,她的身形跟着进去了。 房内有轻烟缕缕,若是闻上一闻,常人便是觉着自己顿时气爽神清,血脉流畅,想都不用想,这轻烟不是一般的轻烟,多半是安神活血的奇烟。 女子放下菜肴,依次摆好,随即摘下纱笠,露出那精致的面容,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床榻边上一个人影时,顿时笑的更灿了,哪怕风雨之中,难掩她一丝一毫。 “公子,你什么时候才肯把脸上的面具摘了?音儿可不想你像大祭司那样终日不得见人。” “他是不能,而我是不敢。” 低沉的男音似有些无奈,隔着面具,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玉笛身上,微微一怔,又在女子的提醒下走下了床榻,走近了桌前。 微亮的光此时刚好能看清他的身形,挺拔修长,高而许引。只见他的大半面貌被一张银白的面具遮住,只露了鼻子以下,不得不说,那张单薄的嘴唇虽有些白,可正是世间大多女子钟情的那一类,颇为吸引。 自称“音儿”的姑娘听了他的话,有几分不高兴,随即嗔道:“公子虽看得清局面,但还是太善良了。” 年轻男子没有出声说话,但也没有否认。 音儿将饭盛好,将男子按在位子上,趁男子不注意将他的面具轻轻拉下,顿时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露了出来,他只觉不习惯,不经意用手遮住了几分,但是一眼看过,真的就再也忘记不了了。 黑亮垂直的长发披肩落下,恰如秋水的剑眉英挺刻在面上,要说印象最深的,除去他的薄唇,便数这一双清澈的目光犹如星尘明亮,不含一丝俗气c杂念。如此清秀俊雅的面容,已胜了世间绝大多凡夫俗子。 当真好看! 只是脸色稍微白了些,比平常人红润的脸色明显不太一样。 “公子这般才好看。”女子欢喜,一不小心吐露了心声。 年轻的声音有些不自在,只说了一声:“少来了。” 女子听完捂嘴咯咯轻笑,好像当初给那个中年男子的气势一下子不见了,仿佛就只有在眼前的人面前,她才会这样子。 用膳之余,两人互相没怎么说话,只是红衣女子的眼睛时不时看着年轻的人,手中竹筷放在嘴里轻轻挑逗却空无东西,一个人有些痴痴的。 “公子,嘴边。” 好像捕捉到接触的机会,女子眉眼一动,趁年轻人还没反应过来,纤手轻拈,一边娇笑一边将他唇边几粒白米挑下给他看。 “你看。” 年轻男子跟着一笑,一手夹了好些菜到女子碗中,只说:“别光顾看我,你自己不吃。” “音儿不饿,公子不必在意。”女子回答,眼色忽然不对,更加正色了些,说道,“公子的噬灵蛊这两天有没有发作?” “没有了。” 女子听完冷哼一声,心里面虽松了些,但仍说:“我还以为那老匹夫借刀杀人后,就把公子晾在一边,不管公子死活了。” 年轻人忽然止住了她说,只道:“小心隔墙有耳。” “没事,这一楼就我们两个。” 年轻人顿了顿,眼神上下打量了她,心中想到当初那个唯诺听话的少女,如今竟然有了一些城府,不由自主低声一叹:“还是小心些为好。” 但想到这里,年轻人又接着一说:“大祭司在那里呆了这些天,可有消息传回?” 那女子只摇了摇头,又说:“不过尸妖大士邓丞有跟我说,夜里大概会有消息传回,想来他告诉了我们,自然也会告诉老匹夫的。” “想当初与那青华掌门交手斗法,故意失手让那件古物跌落南江河水,本想着顺水流走,再也不要它出现的。”年轻人皱眉思考,放下碗筷,又说,“却忘了大祭司手中已有之前蛮荒所得的一件,乾坤古镜一分为五,彼此感应,多半是会被他找回的。” 红衣女子听到这里,心中数了数,要是大祭司得到了,那五件就有了两件,其余三件分别被三大仙家镇守,但是以他手段,未尝没有可能得不到,只是得到了,又有什么用。她疑惑中,不自觉就说了出来。 年轻人不确定,但常年走遍天下,哪里没有去过,见识自然也有些广,他忽然想到了皇城醉梦小楼苏小娘,那个活了许久的花雕翎(这是一种酒名),只道:“醉梦楼苏小娘喜欢收天下奇书,上面记载了各种偏门术法。等过些时候,再去她那里寻个水落石出。” 女子点了点头,也想到来青华之前,在皇城遇上的那个美人老板娘,忽然有些醋气,嗔道:“不过萍水相逢,公子可记得清楚。” 这话听的醋意满满。 年轻人只笑道:“只恨相逢晚。” 女子又挑了挑眉。 年轻人转移话题,说:“音儿,倘若今夜有消息传回,我与你立即去大祭司那里,好探个究竟。” 音儿脸色郑重,只点了点头,但又说:“这些日子青华求了支援,想必别的大派会有人赶来,要不我们把他们引到大祭司那里去?” 年轻人没有立即说话,他想着当时大祭司唯一一次出手的时候,就是青华掌门殒命的时候,他自己并非杀不了,只是拖得久了,那个人没有耐心了,短短一次见他出手,却是生平最感到无奈的时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华掌门死去。 他想了想,只说:“暂且不用,别又搭了无辜的性命。” 这下他又沉默了,心中回忆往昔,外面风雨大作,却一点点被他挡在心里的外面,越来越远,远到那一年,那一日,人群中,他再度离去的时光。 小溪儿,你不要来! 你在那里好好呆着! 就是我最安心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拔剑 这场雨直至下到了夜晚,漆黑的夜色加上倾盆大雨,远一些的距离根本已经看不清,偶尔一两道电闪划过夜空,哗啦啦的声音在青城上方不停的响,无人知道那场大雨背后,是怎样的景色。 这时一行七人早已回了房间,每个房间都有灯火明点,可若细细看里面的景象,会发现一楼三间房里,只有中间的房里有休宁一人在打坐修炼,其余两间房慕长白与沧离都不在。 慕长白还好说些,早些时候便顺势找了个借口,拉上采苓说去赏月,只是这风雨漫漫,哪来月色可赏,虽然理由荒唐,可采苓就像娇滴的女子,脸色绯红的跟上了他,这下可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才子配佳人,风雨中风流。 至于沧离,眼下正在一个人的门前,似乎想敲,可半空的手停住了,垂下来又没有敲。 身后便是大雨迷蒙。 沧离站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是吃了什么药,总有些什么想要跟屋里的人说说,只是他以前还可以借到长云峰上各种理由,到了这里,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脚步声轻轻嘀嗒,屋里有了声响,然后开门正好见到沧离无聊的走在楼道上,明溪水灵的眼睛一眨,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正巧沧离也看了过来,两人各自一怔,同时出声。 “你” 只说了一个字便戛然而止,两人一尴尬,又开口。 “你先说。” 这下尴尬的气氛实在太浓重了,明溪干巴巴盯着沧离,他的身后雨水都要进来了,又仿佛听见隔壁房间有声响的样子,二话不说就将沧离拉进了屋里,再关上门时旁边有打开门的声音,雪莹儿只露出半个头瞧瞧,没有异样之后又关了上去,嘀嘀咕咕好像听到“长白师兄会不会来找我啊~~”。 两人忍不住一笑,明溪只一挑眉,说道:“你在外面做什么?” “”沧离有生以来第一次不知道怎么答话。 明溪指了指桌子边的凳子,笑着说:“坐到那里去。” 沧离果真乖乖的坐在那里,平时就比较少说话的他,现在看来整一个木头一样,还是一个耳根子红透的木头。 他只左想右想,眼睛上下打转,忽然一笑,说道:“小师叔前几日有话想问我,不是吗?” 沧离说的正是在豫州城中,自己全盘托出与林千枫私下的小交易,那时候他看着明溪抿嘴瞪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现在倒是一个好时候。 明溪自然也反应过来了,顿时一点头,说道:“对啊,没想明白林师兄用什么引诱的你,你竟然跟过来了。喔,对了,你肩上的伤” “伤无大碍,好了七八分了。”沧离先说了这个,却没答前面的问题。 并非他不答,只是心思莫名回想起,那日天池两个男人在聊闲话林千枫一语中的,直接说中了沧离的心中所想,虽然林千枫没有挑明,可聪明如他一瞬间就领悟了,这下明溪一问,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从来镇定自若,奈何此时心跳快要蹦出来了。 偏偏是这么清凉的夜,沧离的手心全是汗,他微微乱想了一下,说道:“只是觉得有必要来一趟。” 明溪捂嘴一笑,回了一句:“什么是有必要?” 这下沧离仿佛找到了突破口,神色恢复到平常,又说:“秉承长渊大志,匡扶天下大义,这种时候我觉得不能少了我。” 明溪虽然知道他大道理能讲一堆,可随年纪增长,明溪已经对他那一套有些熟了,笑着回说:“少你又不会怎样。” 说道这里,明溪才想起自己下山的初衷,“即便是我,此行师尊的期许,也只是让我增加眼界,能更好的施展神游了,却并不先以大义行事,你说这是为何?” 一听神游之阵,沧离看明溪的眼光就会有几分不同,但他却没能想到玉渡所想,又听明溪一阵话,只问:“小师叔知道?” “小爱践行大义。世上人大多心有所愿,就如我一般,行遍天下先遂心中念想,才能装下其他的东西。”明溪想了想,说了一些自认为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沧离却听得点头。 外面风雨声减小,这从正午开始下的雨水终于要停了,凉风丝丝从窗吹来,明溪觉得南边的风比长渊要湿润柔和,忽然敞怀一叹:“都说雨散云收,会有良宵明月的。” 说罢,她走到门前左侧一扇窗前,轻轻推开了,顿时几许如水一般轻和的光亮照了进来,一轮明月真的像是应了明溪所说,定定的挂在天上。 清灵的身影沐浴在月色中,一动未动,明溪只顾痴痴的望着明月,脸上一种回忆怀念的神情浮现,全然忽略了旁边的沧离,可在他眼里,那个少女竟有了一份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的眼里有她,她的眼里有明月。 今夜雨后,夜色真美! 月光如水,轻轻洒在明溪的肩头脸畔,映出了一双明眸流转,曾经想念了无数个日夜的影子从这时恍惚出现,在天空向她招手,夜空月下,明溪眼里模糊看到有两个影子悄然飞走,消失在黑色的远处。 明溪好像觉得自己看错了什么,赶紧招了招手,指向空中,跟沧离说:“你看那里有什么人?” 沧离应声走到窗边,只见夜色静谧,只有一轮明月当空,周围还有滴水的声音,却唯独没有见到人,只说:“没有。” “不对,我好像看见有人了。”明溪比划着,“一眨眼就不见了,而且我看那飞行之术不像我们的御剑。” 沧离顿时皱眉,心思再缜密些,疑声说:“难道是妖人魔众?” 明溪只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 “我去与休宁师叔说一下为好。”沧离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妥全一点,转身移步打开房门,身子刚出房间,却猛然感到背后一阵凉飕飕。 一双清冷的目光带着疑惑定格在沧离身上,苏素馨原本倚在她的房门前独自赏月,突然见到从明溪房里出来的沧离,一时间被惊了一下,只呆呆看着沧离,面纱下神情看不清,可从她话里仍听出了不可思议。 “沧离师弟,你这是干什么?” 沧离这下心底也莫名有些慌,虽然他来这里什么也没干,但这里毕竟是女子房间,表面镇静的他只说道:“师姐放心,小师叔只找我问一道法修缘。” 屋里“扑哧”一笑,明溪看着沧离一副假正经样子,莫名有些好笑了。 这下,月色更美了。 次日,云散日出,雨歇风止。 休宁一行人早早起床,在经过昨晚沧离对休宁说了明溪看见的景象时,此时退完房,出了四海苑,休宁只管说道:“青华离此还有两百余里路,照理应该下午就可到达,为避免发生什么,还是快些赶路要紧。” 其余六人并无异议,点了点头跟休宁出了城,在较偏远少人的地方御剑没入晴空,眨眼就消失在青城地界。 他们七人御空而行,脚下便是南岭群山江河,听闻青华派包含两山一河,有左青山右华陵,中间南江纵穿过,汇聚了南岭群山地灵之秀,也难怪当初青华老祖宗会看上这里建派。 大半天一过,前方忽现山林密布,大多地方都见不得阳光,再有昨夜大雨洗刷,深林之中阴湿至极,从当初小二口中得知,这里附近怕会有很多尸傀聚集,休宁在前就立即嘱咐其他人要小心一些,六人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赶路。 深林一处。 激烈的斗法分为好几个地方,无数尸傀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阴暗的深林中往中间靠拢,没有意识,只有最原始的残性激发着他们的身子,一个两个c成群成群的朝着斗法的地方扑去。 “啊~”尖锐且有些惊恐的女音响起,“这血污好恶心!” “竹清师妹,莫怕,我就来~”不远的地方,有一男子持剑杀出一条血路,正一步步往那女子走去,奈何尸傀杀了又上来许多,它们浑然不觉得惧怕和疼痛,又把男子围住了。 “宋笠,不可冲动。”又有男声响起。 再隔远些的地方,一个仙姑模样的女子杀退尸傀群,当机立断道:“等我祭出净水宝瓶,你们就往我这里靠。” “是,慕秋师叔。”一共有五道声音响起,细听有三女两男,他们一边施法一边往那仙姑汇合,可尸傀群却愈来愈猛,这里正处阴湿环境,没有阳光真气正是他们残性大发的原因。 等那仙姑一道剑气逼退尸傀群,看准时机,玉手作拈花样子,往半空一抛,一道清光夹着水声,虚空出现一个玉瓶子,瓶口朝下,有仙光笼罩。 “快些过来。” 五个在别有一处的人腾升飞起,越过尸傀群刚好入了玉瓶笼罩的地方,尸傀眼见到手的猎物跑到另一处,一顿狂躁乱吼,毫不惧怕的冲向他们。 “嗤嗤。” 尸傀在碰到仙光的时候,身上发出一阵响声,他们似乎自我意识的缩回了手,这下净水宝瓶的作用显露了出来,尸傀泛白的眼睛无神游走,溃烂的皮肤其实早已经不怕刀剑砍杀,只是这仙家法术c奇珍异宝,对妖人的尸傀有一定的镇压作用。 但是,净水宝瓶显然不是尸傀最害怕的东西,他们停止了一小会儿,然后仿佛达到了什么默契,一起凶猛的扑来,腐臭味弥漫在林间,那仙光之内的几个人怕是忍受不了,心中隐隐作呕。 “慕秋师叔,这下可怎么办?”有一个柔弱的女音躲在慕秋后面,畏怯的响起。 旁边又一声娇哼:“哼,那个杨逸才骗人,说什么大多数尸傀都朝南去了,这里不是还挺多的吗?”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尸傀围着,少说也有一两百了。 最有身份的慕秋仙姑保持作法的模样,她秀眉皱着,脸上也沾了许多血污,丽容看不清楚,几个人听她说:“没办法了,只可惜我们蓬莱仙法对这些不是很管用,要不然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五个后辈一听,脸色一暗,只能屏着呼吸看着恶心的尸傀们。 “这可怎么办啊~” 就在他们唉声叹气的时候。 天上白云之处,有贯穿青天的剑啸声飞下,他们抬眼只见,一个风华绝代的年轻人,双指并天,凛然垂下,刹那间千百剑影虚空落下,浩浩荡荡将至! 还有一道龙吟剑气,声震十里,古黄染了半边天,犹如天幕,当头无情落下,气势无两! 更有三把金乌剑,带着阳刚,携着正气,一声剑去上仙临,众百尸傀尽湮灭! 天上拔剑相助的一行人,正是长渊渊众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同道 南岭群山低巍,深山林间弥漫着未散的薄雾,阳光很少。 此时在一处小山丘前的空地上,长渊一行七人站在那里,其中正与两名年轻男子谈笑着,从他们谈话中知道,眼前的两人,以及正在他们身后的大石头后面梳洗的三名女子,就是此行蓬莱派来的支援。 这两个男子,不像女子那般拘束,早早随意将身上的血污清洗之后,便先出来了。 居左一位皮肤白净,目光明亮,言语之间七分得体,三分神气,全身上下透着一股俊秀的气质,在刚才的谈话之中,明溪一众人便知道了此人叫做宋笠;居右一位与宋笠相比,明显话少了许多,可不像是沧离那种淡冷,更是一种傲气,从骨子透出来的傲气,不过他此刻的目光却定在慕长白与沧离的身上,似乎对刚才他们的施手相助极为不信,想必他心里或多或少有些积郁了,而他被宋笠潦草介绍之后,表面行了礼就走开了些。 “亭兄,你这是为何?”宋笠扬笑走开,靠近了姑苏亭,小心说道。 姑苏亭暗自哼了一声,只道:“你觉着之前的拔剑相助不蹊跷吗?” “怎么蹊跷?”宋笠低声问道。 此时他们离明溪一众人有些距离了,姑苏亭眼睛瞄了下,只答:“长渊休宁仙尊谁不知晓,法宝金乌剑对那尸傀有先天克制的作用,只消他一人出手就可以歼灭几百尸傀,可偏偏还让两个小辈出了手,这不是说我蓬莱无人?” 宋笠这下被说的说不出话来,他只想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说道:“亭兄想多了,长白兄刚刚不是说了嘛,拔剑相助,义不容辞,这是每个人都会做的。” 姑苏亭又挑了挑眉,说:“这么快就替他们说话了。”说完又哼了一声,明显此人傲气太重,不愿屈居人下。 也难怪,此人可是当世蓬莱掌门君玄真人座下的弟子,而君玄真人一生只收过五人,他便是其中一人,傲气多少会有的。 正巧此时大石头后面先出来一人,模样清秀,气质出尘,一双凤目犹如海上明珠,姣好的身材婀娜多姿,当真是海里生活的仙子一般,宋笠在见到那女子时,神情明显有些喜悦,赶紧走了过去,说道:“竹青师妹。” “快,带我去见见长渊的各位。”凌竹青的眼睛盯着一道风采无双的年轻男子,一个正眼都没瞧宋笠,有些焦急的说道。 宋笠听完赶紧将她领了过去,却没有想她有没有正眼看过他,或许对他来说,能与她说话就已经很好了。 凌竹青在走上去的同时,也上下再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装,身上污乱的地方在刚才经过清洗少了许多了。她微微轻笑,屈身施礼,向长渊众人敬道:“蓬莱凌竹青见过长渊诸位。” 休宁等人也笑着回了礼,这说话间,她的目光又深深看了慕长白一眼,只是后者出于礼谦,也回了一声,她的心里顿时一喜。 大石头后面陆续出来了三女,一女在前,仪容端庄,美丽大方,两女在后,右边一位生的好一张如雪一样白的脸儿,容貌给人第一眼就是秀美两字;左面一位看年纪不过比明溪大上一两岁,晰白的皮肤如水嫩滑,平眉之下却是一双惹人怜动的委婉眼眸,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乖巧大的邻家小妹。 那前面的女子见到休宁等人后,容颜一笑,当即走上前去,回了一礼,说道:“慕秋早就听说休宁上仙的名号,只是天涯相隔,多年未曾有缘一见,今日一见,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了,实在惭愧。” 休宁摆了摆手,显然不在意,笑道:“蓬莱仙术本就奇玄妙比,只是对上这些东西,难免会疏忽了些。况且休某早就听闻蓬莱慕秋仙子,更是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仙子容貌,今日得见,果然风姿过人!”说罢,休宁又笑着摆手叫上明溪众人一一拜过慕秋仙子,这般礼数,比刚才没个好脸色的姑苏亭好上不少。 慕秋也赶紧介绍她身后两位女子,说:“右边这是柯乔,是我门下弟子。左边这是吴素,可唤她素儿,与那姑苏亭都是我师兄座下的弟子,这妮子资分极好,只因她性子唯诺小怯,便被我师兄遣出来历练一下。”说完,慕秋的手还轻抚了一下吴素的小额。 休宁一笑而过,可身后的明溪却多看了两眼,殊不知凌竹青已经走了近来,只笑道:“小妹妹,能给我腾个位子?” 明溪的身边,正是慕长白长身负立,可采苓在一旁听了可不乐意了,但又不能失了礼数,轻轻向明溪招了招手,只说:“小师妹。” 明溪一笑,自觉让了个空位给她,站到了采苓身边,却见凌竹青有意无意靠近了慕长白,有话没话的闲聊了起来,采苓眉头一皱,她的目光定在慕长白身上,没有说话,却是莫名自信。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任凌竹青如何热情的说着话,慕长白都是简单一句两句回着,细细听休宁与慕秋的谈话,这小山丘上,慢慢被雾气笼罩过来。 明溪从他们的谈话中也知道了为何能在这里碰到蓬莱一行人的缘由了,只因如今青华派是由无涯真人座下大弟子杨逸才暂时管权,诸位长老一同扶持着,而他们此行比明溪众人早来几天,先是探了周围几十里的状况。 昨日恰巧听那杨逸才说大批尸傀往南而去,说这里只剩了小部分,一边苦说着,一边感叹青华如今重创,无力剿灭这些尸傀,他们便自告奋勇来了这里。只是未曾想到,杨逸才说的话大半都是假的,这才是他们吃了瘪,被尸傀困在那里。 凌竹青这时哼了一声,说道:“要不是看他废了一只手,又见他那可怜模样,我们可不会来。”说到这里,她有意靠拢慕长白,轻说道,“慕师兄,依我看来,那个杨逸才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要小心提防一些才好。那时候我见他对我毛手毛脚,心里可对他恶心了。” 慕长白浅笑回道,稍近些的沧离有意听到了,心中慢慢多了个心眼。 凌竹青点了点头,俏脸一红,又说:“慕师兄,你你觉得我怎样?”这话中意味,女儿家心意十足。 采苓仍心如止水,可一边的雪莹儿听了顿时忍不了了,趁着长辈在说话,她低声说道:“慕师兄看不上你。” 凌竹青一听耳根子先一红,但也倔了起来,只说:“你怎么知道,难道慕师兄看上你了?” 两个女子都是那种养眼的美丽女子,各有气质,采苓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倒显得存在感淡了一些。 雪莹儿虽平时对采苓有些偏见,但总归是同门,这下都有些帮着采苓说话的意思了,她又回说:“没看上我也轮不到你,长白师兄可是属于长渊人的,可不是你蓬莱的。” 慕长白在中间温和靠边站,站到了采苓身边,对凌竹青说:“这位师妹客气了,莹儿师妹不懂事,见谅。” 凌竹青听到慕长白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记住的样子,心中顿时凉到透底,但她的脸上仍挂着牵强的笑,只说:“没事没事。” 采苓的另一边,明溪暗自掩嘴一笑,心中想到慕长白可是她大师姐的人了,哪有那么容易被你三言两语就骗去了?这是零机率的事情好吗? 情深如此,不正是世间大多人所期盼的吗? 慕长白与采苓相互一看,只浅浅的一眼,那是旁人不懂的情愫。 一往情深,大抵是如此了。 沧离拉了拉她,明溪赶紧止住笑意。 这时候,休宁与慕秋话说的差不多了,他们两人可是这里所有人的前辈,行事与否自然也跟着他们的心思,不过眼下他们二人商量了一番,休宁说道:“看情况尸傀若往南去,必有妖人魔众驱使他们去的,想来有什么东西把他们吸引过去了。” 慕秋也点了点头,心中疑虑之后,说道:“南边的情况暂且不清楚,蜀山诸位已经前去打探了,等回到青华之后应该就知道了。” 休宁一听,顿时问道:“哦,蜀山诸位都有谁来了?” 慕秋笑着答:“蜀山此行之人,可是王阳明道长与他门下四位弟子。” 休宁一听到王阳明这个名字,眼神一亮,笑道:“这个家伙啊,都几十年没见了。” 众人之后商议了一下,抬头看了一下天,此时已经下午时候,他们便一致决定先往青华赶去,不然天黑的时候又被游荡的尸傀围上就不好了,话一说完,各自御剑升空,再往南飞去。 直至飞行六十里之后,在之前那一片深林群山见不到影子之后,他们的眼前,一条浩荡大江自远而来,向远而去,两座比南岭群山更高的山峰左右各居。 不用多猜,居左名叫青山,居右名叫华陵,中间大江纵贯而过的便是南江大河,而这里就是天下闻名的仙派大家之一,青华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青华 与长渊不同,也许是地势稍微低的原因,青华两座主峰只有峰顶伸入白云,临空对立,中间青玉拱桥没入云端,如矫龙跃天,气势孤傲。 桥下正是峭壁山崖,南江从中淌过。 此时远方天际,红阳如火,云霞漫天,南江河水滔滔流去,江河日下,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火烧云c日洒江的景色,不得不说,青华的暮晚着实很有意境。 长渊众人与蓬莱一行人稳当落在青华的华陵之上,来的途中明溪便知道,这华陵多是招呼外来仙派子弟的客殿,而他们青华本门,则是大半居于青山较多,主宫青华宫更是坐落在青山峰顶,云气环绕,仙家灵境,令人心生仰敬。 而他们刚刚站稳地面,便有身着青山色服饰的弟子走了过来,众人一看那弟子气色风采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心中料想这就是青华本门的弟子了。 那弟子热情凑了过来,慕秋雅笑着向他介绍了明溪一行人,在说的过程中,他们见到那个弟子的目光越发明亮,显然也听过长渊显赫的名声,当下又招手示意旁边三个弟子走上前来,将他们领上华陵的客殿,还另外派了一个弟子前往青华宫,想必是去告知青华的掌事人了。 休宁对此没有多做什么,来者是客,先循着主人的心思较为友好,他领着明溪众人静静等在客殿之上,时不时与慕秋仙子闲谈畅聊,殿内呵呵一阵笑声。 不多时,外面响起踏踏的脚步声,五道人影齐齐走了进来,在前一人是一个年轻男子,面目俊朗,脸上挂着和善的笑,还未进门众人就已经听到他开怀热情的声音:“真不知长渊诸位已经来了鄙派,杨逸才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不过他说到这里,眼光定在慕秋和她门中年轻一代的身上,他们的身上虽在白天清洗了一番,可依然还剩有一些血污,杨逸才只当惊讶一声,道:“慕秋仙姑,你们这是怎么了?” 凌竹青率先跳了出来,哼了一声说道:“还不是你害的,你说的没一句是真的,才让我们这么狼狈。”说完她抿嘴,不自觉的又搓了搓身上还有些脏的地方。 杨逸才有些苦恼,慢慢收起笑容,愁容一现。 明溪这才看清他这个人当真如凌竹青说的,他的左手被药布缠着挂在脖子上,仿佛真的是废了一只手,只听他无奈一说:“竹青师妹说的哪里话,我保证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只是消息毕竟是消息,几分真几分假,信得过信不过,都得拿捏得准才行。” 杨逸才再一叹:“如今见你们这个样子,我也是心怀愧疚啊。荀长老,你先带慕秋仙姑一众人去他们客居洗漱一番吧,我与远道而来的长渊诸位可有些话谈。” 他的身后走出来一个灰衣长老,半头白发,点头应允单手请上慕秋众人,她们自然也想早先换好干净衣裳,便逐一与长渊各位道别之后,转眼消失在客殿之上。 杨逸才这才回身向休宁七人介绍他身后的三位长老,白衣古长老掌管青华刑罚,玄衣林长老看管仙家书阁,绿袍苏长老着重弟子修习,还有刚才离开的灰衣老人,主要执礼数c行外事较多,而眼下杨逸才说的青华情况,便是青华掌门无涯真人死去后暂时形成的,众长老一同扶持他撑着如今的青华。 说到这里,他低声无奈抹了一把辛酸泪,长渊众人听在耳边,站在后边的沧离眉目一跳,心中想起凌竹青所说,认真观察起他来,杨逸才卖可怜的无奈之举,若说无心,顺其自然还好,只怕就是表面做做看的。 这边说完,休宁作为长辈安抚起杨逸才来,当他说完自己,一一介绍起身后的六人时,杨逸才模糊的泪眼中仿佛亮起一抹精光,多看了几眼采苓c明溪四个女子。 尤其是那个面带轻纱,将容颜藏在之后的苏素馨,其后又将眼神定在明溪身上,短短几息他做过这么些动作,又恢复到常态,他惊讶对着休宁敬道:“原来您就是休宁仙尊呀,杨逸才可是从小听着长渊三位仙尊长大的,尤其是您呢。” 这太明显的奉承,连慕长白都无奈撇了撇嘴,他对自己的师尊可是了解许多,休宁向来听不惯这些话,只是如今在青华这里,自己是客人,怎样都得笑着迎着,休宁客气一套,回说道:“后生可畏了。” 之后杨逸才又挂起和善的笑,几句几句的说着,从慕长白到沧离,再从采苓到雪莹儿c明溪,直到苏素馨,说话的语气也明显有了不同。 相识一番,他乐意将华陵上最好的客居腾出来,暂给他们安身,并且亲自带着他们往那个碧月堂走去。 路上从杨逸才口中知道,碧月堂三面居室,一面临空,中间庭院古香古色,单说这些自然不足以成为最好的客居,好就好在,每当夜深天黑,明朗的天空上,总会有一轮明月正对碧月堂,皎皎月光如雪如银,加上临空的脚下云气漂浮,如纱如烟,这般夜景自然美不胜收,再多看两眼,恐怕此生也难忘了。 安置好长渊众人,杨逸才便要先行退去,作为礼数,休宁带着众人在大堂与他拜别。 临别之际,休宁心中感慨,想到自己此行目的,转口问道:“呃,杨师侄,关于如今事况,可否先简略说上一说?毕竟妖人魔众心思诡异,而且”这时他压低了声音,“贵派神物失落,如今他们全往南去,说不定已经有了眉目。” 杨逸才一听,做了一副深沉的样子,他只看了看自己被包裹的左手,无奈一说:“这些自然也怪我,蒙了师门的羞。不过休宁仙尊也急不来,眼下蜀山同道前去探况,不出所料,明日就可回来,所有的情况到时候就知道了,商议之后一同全去,将那些妖人魔众一网打尽就好。” 说到这里,杨逸才暗自咬了咬牙关,之中对那些妖人魔众的恨意只多不少。 休宁听完只能点了点头,杨逸才躬身退下,已不见了身影。 这碧月堂慢慢被天上明月映照,点点清辉洒满整个客居,明溪拉着采苓走到庭院崖边上,雪莹儿与苏素馨跟在身后,山风习习,风过碧月堂,掠过了这几个女子的身旁,也屏了息,止了声,几人沐浴在月色之中,衬着如雪一般的肌肤,这几人看上去如此出尘美丽。 青华宫。 宫内门扉紧闭,宫外石阶之上有人影走来,步伐轻淡,等那人来到雄伟的大殿之前,里面明光从门中缝隙透出,映在了一张和善的脸上,只是现在他听到宫里有若隐若现的哭声响起,那声音凄凉可怜,他的脸慢慢沉了下去。 这人不正是从华陵碧月堂回来的杨逸才,还有谁? 他轻推大门,门扉开合之间,他已经进去了,宫外无人敢近,只有冷月高悬。 辗转左右,杨逸才来到了青华宫后面,这一间玉室之内,竟有两个女子。 一个蜷缩在玉室角落里,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她眼眶赤红,尽是恐惧迷惑之色,当她见到了杨逸才之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爬过去抱住他的脚,喊声中几分焦急,几分哭调:“杨师兄,救救我,救救我” 杨逸才看着她雪白的面容已经全部苍白,身上还流着殷红的血,他眉头一皱,看向坐在玉椅上的娇媚女子,只说:“苏贞,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与她偷偷摸摸的时候把我放在哪里了?”苏贞缓缓抬起头目视他,冷说,“狗改不了吃屎,说的就是你吧。” 杨逸才面色一冷,说:“修真练道,成了你这副样子,与那些出尘仙子比什么,一个天一个地了。” 苏贞一听,眼里讽意十足,嘲笑道:“长渊那些个女子,你又看上哪个了?” 杨逸才背过脸,不去看她。 苏贞继续说:“前些日子还说那个凌竹青与吴素对你口味,只可惜一个粘着老仙姑,一个眼高看不上你。” 杨逸才眼色一冷,只说:“当初我真是瞎了眼,竟找了你这个俗货一起双修,若不是你占欲太强,我何至如此?” 苏贞一听大笑了几声,眼光重新落回那个惊惧的女子上,淡说:“你我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清高。这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让我知道还有下一次,明天我派人把她悄悄送下山去,做个凡人好些。” 杨逸才看着苏贞,这个与他双修了十年的女子,原本和他都是无涯真人门下的弟子,又想起无涯真人生前,自嘲的说了一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呵呵” 然后他看了看一直紧抓他的脚的女子,蹲下去和善一笑,只是这笑如此之冷,冷到脊凉骨寒,他的眼里有泪光,凄然对那女子说:“好了,过了今晚,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原本被药布缠住的左手忽然抬了起来,像正常的手一样。只见他左手与右手一齐摸了摸女子的脸,然后慢慢,慢慢滑到脖子上。 女子原本充盈着泪水与希望的眼睛一下子怔住了,心中一直对这个男子钟情至此,却没有想过他真的下得去手,心如死灰之后,她凄美惨笑,泪水淌过脸颊,滴在杨逸才的手背。 她的声音,没有了恐惧,在杨逸才几乎都要捏断她的脖子的时候,一字一句,咬紧牙关,脱口而出:“愿你不得好死” 这般凄凉的话,恨意如此深! 你有没有被所爱的人伤过? 甚至于他连你最后的一点寄托都扼杀的荡然无存? 这种情,不是情。 单方面的真心付出,换来某一日陌路殊途,倒不如,一直等到那个真正合适的才好。 青华宫静如止水,里面的人,心大抵都是冷的。 苏贞在一旁看着女子垂下去的手,无力的坠在地上,再没了动静,心中猜到这人大概如何了。 “你可真狠心呢。” 苏贞平淡一句,却迎来杨逸才狠恶的目光,她被他惊了一下,赶紧移开目光,又说:“从现在开始,我不干预你,但前提是你得让我当有史以来第一位仙家女掌门!” 话里野心太重,占欲太强。 杨逸才冷笑一声,只答:“不可能。” “你你就不怕我把你这些破事全说出去?”苏贞急道。 杨逸才把手从那女子收回,他只看了看自己的手,说:“除非你想与她一样的下场。” 苏贞浑身一愣,全身冰凉。 “最多我仍与你双修,等我当上掌门,给你一个名分即可。”杨逸才平声说道,两人转眼就来到大殿前。 却不料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杨逸才只见到殿外明光照到的地方,有一个四脚跃过的黑影一闪过去,他登时跟了上去,只是出了门外,除了黑漆漆的夜,空无一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心计 青华宫外夜色一片深沉,唯有天上冷月孤独悬空,刚才的声响似乎一直缠在杨逸才心头上,他平日和善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阴沉,一直四周环看有无异样的迹象。 苏贞在他的身后站着,发现一切如常之后,见他还一直保持疑心很重的样子,眼前这个人当真复杂,她心中莫名一紧,只说:“自从师尊仙逝之后,你就是一直这样。” 杨逸才终于确定没有任何动静了,慢慢关上宫门,转身问道:“一直怎样?” “疑神疑鬼,表里不一。” 杨逸才只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缠满药布的手上,这只亲自掐死刚才那个女子的左手,讽笑一声自己,似乎也嘲笑着苏贞,他说:“做个大人物,可是很辛苦的。你可别忘了师尊他老人家是如何当上天下首屈一指的大人物,我不过他几分而已。” 苏贞眼神一凝,却见他转身入了宫里另一个方向,她也跟了上去,一路青玉泛光,青华宫看着碧玉辉煌,片刻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堵玉墙边上,粗看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细看之后就可以发现墙上有三两个兽头突兀出来,如虎如狼。 苏贞见杨逸才走至中间兽头,将手往它头上一按,只听一声“咔擦”声音,眼前的玉墙由左至右慢慢移开,里面与这里的玉光不同,昏黄的灯火沿途照亮,杨逸才先走了进去,苏贞也跟着进去了,玉墙合上,一切像没有发生。 灯火明亮,稍远一些便可以见到一处入口,入口上方深刻着“青华祠堂”四字,端重肃穆,沉稳大气。 杨逸才与苏贞走到门口停了下,习惯性弯腰鞠了一下,当是对青华历代祖师先人的敬仰,随即轻步走了进去。 明灯之后,一间宽敞的玉室里,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张巨大的供桌和供桌之上无数玉碑灵牌,一股庄严之气迎面而来,苏贞有些不敢直视青华历代前人,杨逸才走上前去,点火烧香一气呵成,最后看着前方偏左的位置,灵牌之上有一行字:青华派第七任掌门无涯真人之位! 杨逸才看着这个灵牌,想起以前过往,尤其是之前青华重创的那几日,忽然对身后苏贞一说:“你看师尊他老人家,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苏贞一听杨逸才如此轻描淡写的说着,却不知道该怎么答,只能听他再说下去。 “如今该来的人都来了,当初广发仙侠令所幸没白费,正好借他们之手还我青华一片净土,门中伤亡太大,妖魔不退,难保他们找到那件东西之后不顺手灭了青华,从此世上再无青华一脉。” 苏贞暗自叹了一声,以她为人,见到青华之前的情况都会心痛一番,现在见到杨逸才一边扫过满殿玉碑灵牌,一边有些低声说着话,虽有惋惜,可她是何等了解眼前这个男子,为人和善的背后,是旁人看不穿的心计,她自然是有些难以相信杨逸才会有在意别人的心情。 她也走上前去,见他也转过身来,直接说道:“你说的这些可真的是为了青华?还是为了你自己?” 杨逸才举起左手看了看,然后放下,又深深的看了眼前的女子,淡笑着说:“我说是为了你,你信吗?” 苏贞心头一动,显然被他这话惊了一下,但嘴上仍倔着说:“我才不信。” 杨逸才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温柔的说:“你看这么些年,你要什么我没有给过。这次你要说当世上第一位仙家女掌门,可从古至今大凡是一门之首,哪个不是要历经千百磨难,名声要显赫天下?你一个女子,我自然不会让你受这些苦的,所以我当了掌门,你有了名分,何尝不是另一种方式实现了你想要的?” 苏贞这下被他的话哄得晕头转向,脸上绯红一片,低垂着眉,似乎真的相信了杨逸才说的话,完全没了之前在另一间阁室中的那个样子。 两个人都是如此,之前所做,转眼忘的干干净净。 青华祠堂,明光温和,两人这般对视良久,不言不语,忽然在某一刻张开双臂,彼此拥抱在一起,随即苏贞的耳边响起了杨逸才无奈的声音:“但是当掌门何尝容易,如今虽是我明面上管着青华,可底下长老弟子大多心中还是向着星河师弟的。” 苏贞一听没来由一气,哼道:“就那个单纯耿直的小子,随意就可以收拾了。” 杨逸才眼神一亮,有些焦急的说:“你有办法?” 苏贞挣开他,娇笑一声,看着满堂灵牌由上至下齐齐排列,卖弄道:“此行他与蜀山那些人前去打探情况,回来多半会有那件东西的下落的消息了,可连师尊都无法守护的东西,甚至妖人魔众当中存在比师尊更厉害的人物。我们可私下与他说些师尊的遗愿,加上去夺回那件东西的心愿,他以前那么孝顺师尊,定然会拼尽全力的” 杨逸才打断她说:“借那些歪魔邪道的刀?” 苏贞点了点头,杨逸才却表现出不忍的神情,她又挑了挑眉,说:“怎么,我都舍得我们的小师弟了,你不舍得了?” 杨逸才没有回应,面上表情忽然变得很难看透,他缓缓走出了青华祠堂,对着后面苏贞说话:“先走吧,一切等有消息再说。” 这天天色还早,晨日未出,青华两座主峰只有少许弟子走在外面,明溪这天起的意外的早,闲来无事便在华陵上慢悠悠转了起来,昨日来到这里已经是黄昏时候,根本没对这里有什么印象,所以今早倒是可以看的尽兴。 青山含翠,殿宇雄峙,沿路亭阁分布均匀,走到华陵边缘,明溪顿时觉得眼前恍然一亮,只见长空如洗,白云缥缈,天如蓝一般透明,放眼一望,心胸顿时为之一宽。 明溪伸了伸懒腰,深深吸了吸清凉的山风,顿时觉得身子透凉清爽。 此时明溪站在靠近那座青玉拱桥的地方,这里看去,明溪这才发现那座桥极高极长,无座无墩,横空而起,一头搭在这边,另一头搭在青山那边,桥下云气稀薄,都仿佛觉得慢慢沉了下去。 明溪想走过去看看,却先收住了脚步,想过之后知道不能失了礼数,她摇了摇头就往回走了。 转身的一刻,她听见了一句和善的问候:“你好啊。” 明溪回头看了看,没听到声音从哪里传来,当她正要往回再走,青玉拱桥下来一个人,面目俊朗,和善的微笑总挂在脸上,来人不是杨逸才,又是谁? 明溪一怔,指了指自己,疑问道:“你在叫我?” 杨逸才点了点头,缓步走上来,青衣与他身后山色浑然一体,飘洒自然,他微笑说道:“明溪小师叔还记得我不?” 正如他记得明溪,明溪也知道他,轻轻点了点头,说:“记得。” 杨逸才一高兴,又往下说:“方才我见明溪小师叔似乎想往桥上走,为何不走了?” 明溪端正了自己的身子,只说:“我们是客,可不能为主了。” 杨逸才一笑,干脆说话:“走吧,我领着到处走走。”说完他先行走了一步。 明溪看他如此热情,也不好推脱,抿嘴想了一下,便也跟了上去。 一路有三两弟子经过,与杨逸才和明溪恭敬打了照面就迅速离去,脚步走的有些急,明溪不自觉回头看了一下,却听见杨逸才在上了桥后就介绍起来: “此桥立于云海之上c长空之下,横跨两峰,长约百丈,行迹在上面豁然开朗,等到了拱桥最上方,你就可以体会到什么叫做目光所及望无际了。” 明溪点了了点头,等到了这桥的中间最高的地方,驻足停下回首俯瞰青华十里方圆,此时晨光冉冉,映红了明溪的脸,在这清晨中好如一朵轻放的百合灵花,明溪忍不住一声惊叹,指间彼岸花微微一闪,似是响应着主人的心情。 “不错,不过与我们长渊相比,还差了些呢。” 杨逸才无奈一笑,只答:“这是自然的,长渊闻名天下的奇景,都说见过的人几世都难忘,我青华是比不了的。” 说完他的右手作请示状,接道:“这里请。” 不过就在明溪要跟上的时候,后面响起了一句清朗的声音,明溪转头看去,却见沧离正往这里走来,杨逸才善笑仍在,眼神却阴沉了些。 沧离走上前来,对杨逸才微微点头,然后对明溪说:“大清早的,采苓师叔见你不在,正找着你呢。” 杨逸才在一边忽然笑道,说:“既然如此,那便下次也可。” 明溪点了点头,杨逸才笑着与沧离辞别,转身回了他青山的青华宫,等到周围无人的时候,她才问起沧离:“你骗人是不是?” “没啊。”沧离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样,这看着咋像多年未见的一原了。 明溪单手指着他,只说道:“我出来之前跟休宁师兄说了,料大师姐也知道的。” 这下沧离恢复以往的神情,他看了看消失在桥的那头的杨逸才,过了会儿才说道:“走吧,回去了。” 话音刚落,天外响起破空锐响,两人在桥上举目望去,天上六道剑影疾驰飞过,一齐落在青山上的青华宫。 明溪与沧离两人对看一下,心知刚才落下的身影,便是那前往稍南地界打探情况的蜀山诸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商议 青华宫主殿。 眼下这里已经有两拨人在殿内站了许久,只瞧见他们分居殿内两侧,一边一群人身着青山色服饰,恭敬站在一个年轻人的后面,另一边五个人各穿普通布衣,一老人四后辈,也安静的站着,其中老人面色沉思,目光时不时往外看了几眼,天外青山云淡,暂无人来。 青华宫后面走出来两人,一男一女,正是杨逸才与苏贞,杨逸才在见到他们后,先对年轻人点了点头,然后微笑走至老人面前,苦笑道:“抱歉了,道长与诸位,刚刚失了仪态,这才重新整理出来迎接了。” 不用明说,此人与他身后的四位就是蜀山诸位,眼前的老人就是王阳明道长。他摆手示意不必,须发尽白的面容上,眉头微皱,只说:“听说长渊此行之人是休宁带头?” 后面苏贞娇媚浅笑,接道:“正是休宁上仙。” 王阳明的神色稍微轻了些,轻轻一叹:“哎,有他还好些。” 杨逸才上前笑说道:“道长不急,方才我已派了弟子去请蓬莱与长渊众人了,稍等片刻就好。” “几天都浪费了,不急于此时了。”王阳明闭目养神,先行巩固真元。 直到殿外响起“王老头”这一声,他微闭的眼目一睁,青华宫外长长的石阶路上,前面一行人中,带头的正是休宁,与他同侧并行的女子,就是蓬莱慕秋仙子,之后就是两派子弟,明溪亦在其中。 不久前明溪与沧离恰巧看见从南边回来的各位,心中大体猜到之后,便一刻也不停留,直接回了碧月堂告知了他们几人,到了现在,她跟在后面见到殿内几个陌生的人影,这下心里明白,天下大派往青华的支援,已经全员相聚。 王阳明在见到休宁的那一刻,不曾笑过的面容也笑皱了皮,大步走出门外,两人之间好像有很深的交情,刚一见面就相拥在一起,嘴上说着久别重逢的话,几十年甚至百年未见,彼此之间的交情只深不浅了。 片刻,众人进殿,几大派之间的人相互简单说了好些闲话,年轻一辈的弟子正兴致盎然,来回混了个脸熟,彼此间相互简单认识了一点。 明溪在当中也知道了蜀山四位年轻人的名字,他们共有三男一女,男的稍微印象不深,倒是那个女子,明溪第一眼就把她记在了脑海里,不因为别的,只是此女有个复姓上官,名唤虹心。 眼见太阳高升,时间慢慢过去,杨逸才见了见状况,扯了扯嗓子,开口道:“杨逸才见诸位久别重逢,聊的甚是开心,心中自然也是跟着高兴的。只是如今时局有些不对氛围,还望各位见谅,听听从南边带回来的消息。” 众人声停歇止,休宁也回神过来,当下面色一正,回说道:“杨师侄说的是。” 慕秋等人跟着点头。 杨逸才与苏贞会意一笑,只对刚刚那个年轻人招招手,叫他走上前来,这时众人才见到一个面目清俊,剑眉星目的青年弟子真正露在大家面前,实在是之前的存在感太低了些。 王阳明老道长笑着对休宁一行人解说:“这位年轻人叫做徐星河,是仙逝的无涯座下的小弟子,这次去南边可得有他,不然可就有些难以估料了。”说完,还重重的点了点头,以示他对这个年轻人的肯定如此真切。 杨逸才点头接道:“那就请我的师弟向大家讲讲如今妖人魔众的情况。” 年轻人抿嘴思索一番,杨逸才在身后拍了拍他,只说:“不用紧张,你把知道的说出来就好了。” 徐星河应允点头,心思单纯的他一向磊落,可是大场面的时候总会有些拘束,说话起不来劲,当下他深呼吸一口气,听着让人极舒适的声音响起:“此行查探,千百尸傀尽皆往南沿江而下,都是受一个名叫邓丞的妖人蛊惑。” “邓丞?”休宁一出声,全是疑问,“几十年前我已毁去他的根基,料想此次应该与他无关了,怎么他又修成了妖法?” 王阳明凝神一想,只说:“怕有大能人助他!” 徐星河继续说下去:“然后离青华六十里的地方,那里有我师尊戒训不得入内的封魔岭一山,妖人魔众全都去了那里,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多半是之前失落的镇守古物。” 杨逸才一听,眼神漂浮了一下,他暗暗与苏贞对视过后,先听徐星河再说下去。 “封魔岭有我师尊生前布下的一道强力禁制,放眼天下都算做是惊艳后人的大手笔。”说到这里,徐星河一人的眼神亮了些,显然他是如何崇敬他的师尊,但是下一刻他又无奈一叹,众人听他讲下去,“许多妖人魔众到了那里,行迹大受阻碍,自然离不开我师尊的那道禁制,只是只是” 徐星河说到这里,目光忽然空洞了一些,他想起了无涯真人当时从天坠落,当场毙命的那一瞬间,他在死斗中看见了凌空负立的妖人魔众,一个黑袍人,一个面具人,这两人给他的压迫感实在不输他的师尊,只恨当时自己的咬牙无力。 他恢复了些神志,又往下说:“只是我师尊布下的禁制,在他们之中的领头人眼里,不过是随手摧灭的小法术罢了。” 王阳明在一旁听完都有些色变,连替着徐星河说下去:“没错,当时我们在另一小山上看的清清楚楚,漫天禁制被他们寥寥几招破开,天色剧变,风云残卷,那阵势当真天下少见,说出这番话,老夫实在惭愧。” 他身后的弟子上前安慰了一下他。 王阳明却在此时再出声道,声音激扬:“就在妖人魔众大肆入侵封魔岭之时,山中忽有一道突破天际的凌厉剑光,屹立在那千百年如旧的封魔岭上。” 他声音神情忽然激动,连徐星河以及亲眼见过那阵仗的蜀山子弟也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澎湃。 那一剑,如奔放的热电,像是挣开了束缚已久的禁锢,直冲冲向天照射,在那天地变色之时,岿然不动! 不仅他们震惊,连妖人魔众都反应不及,个个目瞪口呆的仰头望着那一道惊天剑气,神情错愕惊叹,他们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手中的法宝在颤抖嗡鸣。 然后,整座封魔岭,自古至今不曾变过的天地,被那道横扫而下的剑光照亮的睁不开眼睛,狂风席卷了十里方圆,雷声在耳边炸响,一片白亮,畏之心惊! 王阳明在惊叹之余,自愧不如,只道:“那一剑击退妖人魔众千百人,共灭尸傀近一半,只是那一剑之后,就再无动静传出,为避锋芒,那些妖人魔众暂时未进山中,我们原本要在详探一番,却不料被他们发现,只能先回来了。” 徐星河在一边点头,也默认了王阳明所说。 众人一听情况大概,已经了解了几分,可是慕秋在一边先出声说:“那一道剑光是何人施法?” 徐星河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从十年前开始,无涯生前有戒训,任何长老弟子不得靠近那里,想必知道里面有什么,依他看来,也只有黄泉之下的无涯才知道了。 众人一筹莫展,没人注及到杨逸才奇怪的眼神,他又与苏贞对看一眼,还与她使了个眼色,两人几下来回,像是知道各自想说的内容。 杨逸才这下说话了,他面色庄严,皱眉凝目,声音在大殿中响了起来:“如今据消息所说,我们大概猜到了封魔岭上应该有我们失落的镇守古物,而且妖人魔众还未得手,而且”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又接下去,“山中有什么阻碍着妖人魔众的行迹,眼下是我们最好的时机,各位觉得什么时候再前去封魔岭,好一举将他们剿灭?” 休宁面色端正,手藏于袖中,拘在身前,他看了看蜀山诸位,只说道:“王道长等人今早才回来,又与我们商议此事,想必一路未歇,现在劳顿不已了。” 杨逸才点了点头,说:“休宁上仙说的是,先等蜀山诸位休养生息,再出发也不迟。” 这时王阳明摆了摆手,笑道:“这些倒没什么,没有大碍,明日就可前去,千万别失了机会。不过” 这下王阳明似乎皱起了眉头,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他看了看年纪稍微小些的后辈弟子,包括明溪c沧离还有慕秋门下的吴素,最后还是叹了一声,说出来:“此行所遇的妖人魔众,除去那些寻常妖魔不足为惧,这次封魔岭一行,必定会有他们之中的高手存在,比如杀了无涯掌门的人物” 徐星河紧握手心,暗自咬牙。 “能做到那样的地步,不会是平平之辈,料是我也不敢比无涯真人好上多少。”王阳明环视在场所有人,最后目光定在了休宁身上,笑道,“恐怕修为最深的,当属长渊三大仙尊的休宁上仙了,到时候就要多依仗上仙了。” 世上修真练道的仙家子弟都知道无涯真人,但拿他与长渊三位来比,无疑又是小巫见大巫了,特别是玉渡一人,休宁与卓云天心中都崇敬着他,可见玉渡比他们两人又是威望了不少。 王阳明还未说完,他目光继续扫视着在场各位,说道:“此行交手不可避免,夺回青华镇守古物更是重中之重,危险未卜,老夫想说年纪小些c涉世尚浅的小辈们,最好留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即可,不知如何?” 众人一听,顿时看了看自己门中符合条件的人,最后休宁与慕秋点了点头,明溪跟在采苓身后,微微拉了一下她的手,采苓知道了她的顾虑,微笑道:“没事的,小师妹。” 杨逸才拍了拍手,声调高些,出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先商议到这里好些,来人,先行带蜀山道长及诸位休息,其他一切事宜等明天出发。” 青华宫外听到杨逸才的声音,顿时来了两个弟子,一脸恭敬的领着王阳明一行人先行退了出去,之后,休宁与慕秋也带着自己门下的人告辞退出了青华宫。 眼下这里只剩了青华本门的人,杨逸才与苏贞默默点了点头,杨逸才先行入了后宫,苏贞却上前靠近了徐星河,她娇声说道:“师弟,随我去趟祖师祠堂,师姐我有些话与你说。” 徐星河被她这么一说,没想多少,只觉着自己的师姐应该是有什么吩咐自己,便跟着她去了祠堂深处。 此时某女,心中正酝酿着一些令人动容的话,她想要感动自己的小师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山痕 次日,晨光初照大地,朝云遍及天涯。 青华宫前,不下二十余人齐聚殿外一处空地之上,休宁c慕秋以及王阳明居首,他们身旁有两个青华长老一同跟着,身后就是慕长白等仙家后辈弟子,其中青华这边派出了徐星河不说,连苏贞也都持剑出列,一同前往。 杨逸才給人的印象原本就是像废了一只手,自然无人会要他前去冒险,所以此行他只负责了送别,以及再尽些主人之礼,毕竟这里还有没跟去的明溪c沧离呆着,还有蓬莱那个乖巧的吴素。 昨夜慕秋特意带着她来到碧月堂,就是为她这个师侄好找个伴,而无形之中,明溪似乎就是最好的伴儿,一方面两人都是女子,年纪相差无几,二来她们都是来客,相互有个照应好些。 此时明溪三人站在一侧,丝毫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们,沧离只顾听着慕长白对他一些嘱告,也没怎么在意周围的情况。 明溪看着自己的大师姐,那个柔美的女子,心中不自觉想起以往一些触及心底的事情,就有一种担忧的感觉,况且此行凶吉未定,后果难以估料,她就按捺不住心里的忧意,走上前去,握紧采苓的手,只说道:“大师姐,你要小心些,大家一定要平安归来。” 采苓浅笑,反手握住明溪的手心,柔声说:“小师妹,你这是说第五次了。” “只要你们没事,哪怕说五十次c五百次也不打紧。”明溪一眨眼睛,知道妖人魔众不会心慈手软,只能期盼他们能降妖除魔,也能平安无事。 这时慕长白与沧离说完话,也走了近来,他温和的神色一如既往,即使此行定数多测,也难以压下他化人心脾的温笑,他拍了拍明溪的小肩,说道:“小师叔,你们要好好相互照应,我跟沧离说了,我们没回来之时,他会多注意一些突发状况的。” 明溪点了点头,只是她心里想着,这里若是发生突发状况,只能是妖人魔众打上来了,不然还会有什么异常? 旁边白衣的人影看了一眼明溪,没有说话。 阳光愈来愈烈,转眼天高云淡,众人临走之前,还不忘各自再说些什么,最后实在不能耽搁了,他们之间各自来回相视一眼,手中双指并列竖起,口念法诀,各自施展御剑之术,不一会儿,青天白云间,数十道云迹向南而去,慢慢消失在天边,不见人影。 青华这个空地上,一下子空了,只剩了明溪三人和杨逸才,还有周围站岗的青华弟子。 杨逸才依旧看着天边,他望着已经远去的女子和她身边的年轻人,许久之后才低头揉了揉眼睛,头左右摇摆,笑声很低,不过他下一秒就把目光投向明溪和她身边的吴素,那眼神犹如饿狼秃鹫,他径直走上前来,吴素微微一退,杨逸才转眼到了明溪身前,他笑道:“诸位打算如何?” “什么如何?”明溪反问了一声。 杨逸才也不急,又说:“之前明溪小师叔还未参观完青华,想来心中多有遗憾,要不杨逸才现在就可带你们去参观参观?” 明溪刚要说话回答,吴素在她的背后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经过昨夜一晚的认识,她明显对明溪有些熟悉了,不像与其他人那样怕生,尤其是眼前的杨逸才,她底下总听凌竹青一顿臭骂他,说他生的人样,背地里不知道干些什么龌蹉之事,依她单纯的心思,对这种人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觉。 明溪回头看了看她,只见吴素轻轻摇头,旁边沧离神色端正,走上来说道:“杨师兄心意我们先领了,只是方才起得早,我小师叔连早膳都还未食,眼下正想先回去罢了。” 明溪脸色一黑,眼神一睁,莫名看了沧离,别找理由都往我身上来好吧。 不过要说找理由,难道不是拿女子当借口做挡箭牌最好吗? 比如娶了老婆的男人被兄弟叫去喝酒,一句我老婆不给,是不是省事多了? 以明溪对他熟悉程度,也知道他不会无端说出这些话,既然有人帮她拒绝了,她也懒得说些什么了,对着杨逸才微笑点头,没有否认。 杨逸才叹了一声,却热意未退,笑了起来,说:“要不杨逸才命弟子将早膳送去可行?也算尽了主人之礼。” 三个人相互一看,虽然这只是个借口,但他们还是点了点头,也别让主人觉着客人有意推脱。 不久,沧离领着明溪c吴素先行离开这青华宫前,走上青玉拱桥,消失在桥的另一端。 杨逸才单手放在身后,手指间来回摩挲,眼睛盯着那两个少女,令他眼睛直放精光,再也移不开,最后他的嘴角掀起一丝阴诡的笑,低声呢喃道:“戒不掉的毛病啊~” 这话说的让旁人听不明白,杨逸才头也不回,转身入了青华宫,他走到一间密室所在,不过几丈方圆大小,仅仅能容下一个人,此时他的眼里倒映出一小小的架子,上面摆着十几个小瓶子,他左挑右拣,最后相中一瓶蓝色小瓶子,点了点头就把它藏在袖中,嘴边又一掀,自言自语说道:“我看上的人儿,怎会轻易放掉” 南边。 天上咻咻疾飞过二十余道人影,正是从青华出发往封魔岭赶去的休宁众人,此时他们的眼神凝聚远方,看见天边尽头满是灰沉一片,空中时不时飘来一些发热的灰烬,不由的皱起眉来。 休宁隔着呼呼的风声,对旁边处于大风中的王阳明大声一问:“阳明道兄,你们之前来也是这个样子吗?” 王阳明苍容上一丝动容,却也没见过这奇怪的景象,摇头大声回答:“并没有,之前天色一切如常的,不曾想过回来已经成了这样。” 后面慕秋断定道:“定然是妖人魔众作祟了!” 眼见靠近灰沉的天空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微热的气息,为避免暴露行迹,众人商量一番之后,便在这天际边缘先行落下,正好落在一处地势高些c视线较广的山丘之上,然后低速飞行,接连越过几个山头,慢慢靠近了封魔岭。 大风刮过,热浪扑面而来,然后在离封魔岭十里外的高坡上,众人迎面望去,登时全部人神经一绷,目光瞪得老大,全然怔在原地,不知所措,眼前的景象,实在是令人又惊又怒! 滚滚热浪,铺天盖地,一阵又一阵如潮水一般迭起不断,将周围的山头绿林芳草已经熏得萎靡干枯,中间一座满是灰烬火星遍布的山岭就是封魔岭,曾经密林古木,今时灰烬残骸,山上还有巨木轰然倒下的声音传开,就是他们所站的地方,都能清楚地听见。 王阳明身子一抖,目光全是憎恶之意,最后只捶胸顿足,无奈一叹:“真是造孽呀。” 到底是如何灿烈的漫天火海,才能将一座山岭焚烧至如此? 山岭之上不说有无人在,仅仅那满山走兽飞禽,都只能葬于无尽的火海之中,更何况根不能移c死不能吟的古木花草,众人一阵叹息无奈。 只一眼,定在焦黑的山岭! 又一眼,定在半腰之上的一道巨痕! 巨痕横贯山岭,十里之外,清晰可见,形成了深深的裂缝,周围交错着许多延伸的裂痕,犹如经历过一场大战,将一切铭刻在这天地山岭,未曾变过。 休宁皱眉,也瞧见了那一道巨痕,以他眼界,当真是一击杀招,饶是他自己也只能暂避锋芒,除非万不得已,不然谁会去无端接下这种招式。 不知道这道山痕是谁所做? 他一想便想起了王阳明之前所说,回头一问:“阳明道兄,之前你说封魔岭上曾出现了一道剑光,依你看来是不是那道?” 王阳明在震惊中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只说道:“不清楚,不过这修为能达到这般境界,如果是妖人魔众,就难说了。” 可一旁从未说话的苏素馨走上前来,她的面色被热浪吹得白里透红,可她一双热切的眼眸看了许久,忽然不确定的说道:“怎么好像长天峰失传之久的一剑隔世?” 苏素馨一向深居简出,整日呆在她的百花园中很少露面,但隐居的日子她时常翻阅卓云天给她带来的长天峰秘籍,之中描写很像长天峰的一道仙术,不过这道仙术的修成之法早已在五百年之前不见了,她看的秘籍只不过几笔粗略带过,至于现在看的,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听她如此一说,休宁以及慕长白等人看向那道山痕,似乎愈来愈有熟悉感,可他们之只有苏素馨是长天峰的弟子,眼界比不上她,也没有作出反应。 他们众人之中,有一个人的低声嘁了一声,声音娇媚。 “如今既已来到,这般景象自然不能立即靠近,恐怕妖人魔众也在封魔岭附近,需小心一些才好。”休宁眼观八方,沉声说道。 王阳明与慕秋相看一眼,抬头只见灰沉的天空外,有一点红阳透进来,慕秋当下说道:“现在时辰不早了,可以先行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日再作打算也好。” 众人点了点头,再仔细勘察了周围几里地方,在稍远些的河边发现了一个小山洞,外有清水溪流,当真算得上是一个好地方,一行人商量之后,决定就在这里待上一晚。 夜色深沉,诡异的黑暗笼罩而来,就在几十里外的青华上,沧离受到杨逸才邀请,正在前往青华宫饮茶论道的路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魔踪 今夜无月无星,天空像一匹黑色的幕布,除了漆黑就再无其他发光的东西。 空气还弥漫着焦黑的气味,未波及到的林间晃悠悠走过几个影子,张牙舞爪对着空气一顿撕扯,呜呜的恶声响个不停。 一个高地上的半山崖上,迎面就是被烧得焦黑的封魔岭,而这高地之上,三人迎风伫立,默然不语,他们身后有几个人影在黑暗聚首,碎碎叨叨说着什么。 其中说话的就有一个是尸妖邓丞大士,他尖锐的目光盯着崖边上三个人,心中虽有咯噔不停,可他们的注意力仿佛只在烧焦的山岭上,倒没有对他们有过多的注意力。 邓丞旁边有人碰了碰他,声音有些不耐烦,只听那人说道:“哎哎,能不能把你的尸傀停下来,整晚到处乱走又呜呜的叫,像死了爹娘一样了。” 身后林间的声响更大了,邓丞鹰眼一般的目光看到,他的尸傀连树都不放过了,一只两只都啃上了树,,到最后全部都争着啃树了。他也无奈撒了撒手,道:“没办法,谁叫他们肚子饿了,这里荒山野岭也没什么东西吃,要不你喂喂他们?” “去去。”那人啐了一声,没好口气的说着,但他的眼光无意撇见崖边上的人开始说话了,当即作了嘘嘘的声音,竖起耳朵就想听。 另一侧的人拍了拍他的头,警告道:“黑血妖,你不要命了,大祭司和主尊的话都敢偷听?” 那人干笑了几声,又缩回了头,对着有些怒中带惊的黑影回道:“不敢不敢,我们之中你冥无相资历最老,连你都不敢,何况我们,嘿嘿” 那黑影似乎听到了令他满意的话,漆黑的夜下摇身一变,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模样的男子现身,只瞧见他的长眉浓眼,凹进去的脸颊带有一丝邪气,生的就不是什么好人样,但他口中仍道:“可别这么说我,按资历,我又哪敢和欲魔前辈相提并论。” 邓丞与黑血妖一听,都嗤笑点了点头,想起了那个闭关了十几年仍未现身的老妖怪,但冥无相的目光又回到前面三个人的身上,再往前就是满山焦黑的封魔岭和山腰间一道巨大的裂痕,他不由哆了一下,只低声说:“不说那女子耍的一手红莲业火烧的封魔岭寸草不生,就是那两个人,怕是都足以横扫整个天下了。” 妖人魔众中最扑朔迷离的两个人,偏偏是他们感受到最危险的两个人,冥无相闭了闭嘴,不说话了,旁边邓丞与黑血妖又为着尸傀的话题扯了几句,也各自不理了。 夜风空荡而来,将空气的焦味吹散了许多,崖边三个人,一个始终披着黑斗篷,将自己遮掩在黑暗中的大祭司,还有一个年轻男子,面目当真好看,一身白衣清秀俊雅,此时他并未刻意去带上面具,眼光正注视着山上一道裂痕,身后红衣女子静悄悄站在他们身后,可眼睛只装下了一袭白衣。 “大祭司,这火已灭,明日应该可以进山了?”男子淡淡问道,风吹起他额前几缕长发。 斗篷下有声音笑道:“自然可以,我等这一天,可等了有些日子了。” “是挺久的,还搭上了挺多不相关的性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主尊你多虑了。” 年轻人无奈摇头,这么些年来他随着阅历见广,当真觉得世上越来越多事情看不通透,他随口一问,却又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只说:“大祭司这般大费周章,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大祭司并没有立即说话,只有手中古杖在地上轻轻砸了几下,他凝望远方良久,半晌之后他也直截了当说了一声:“主尊年轻,也没必要知道太多的事情,倘若真的知道了,依主尊心性,倒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年轻人心中还是觉得功亏一篑,却也毫不在意,就权当试探一下这人的口风,实在有些严密。 斗篷下又有声音传来,不过却是跟那个女子说:“音儿,你之前从中土过来,那边的消息如何了?” 听那人这样称呼女子,便知她就是之前四海苑与明溪擦肩走过的女子了,她一听大祭司的问话,想了小会儿回道:“我来之前一切依计行事,尚无出现纰漏。但之后探子来报,长渊奸细败露,不日皇城应有大事,如今长渊只剩了玉渡一人坐镇。”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暗暗看了一下前面的人,斗篷下无声无息,但他的身子在下一刻猛然一抖,挺起胸膛迎风而立,低声低喃着说:“此事当真?” 音儿点头后回答:“应该是真。” “那小子如何了?”大祭司回身看着红衣女子,但自己却是什么都让人看不透。 音儿一愣,试探问道:“大祭司说的可是那奸细?” 斗篷里的人点了点头。 女子沉思片刻,最后酝酿思绪,答道:“长渊血案虽说染了十几条性命,但他在临逃脱前被擒,如今正关在长渊仙牢里。” 大祭司再问道:“我交于他的事,你有曾跟他说?” “是。” “如何?” “这,探子没查到,若是要杀某一个人,我想他应该不会令大祭司失望的。” 斗篷下似乎有低低的叹息,是不是失望所致,但他眼下只能先顾上这里的事情,等了那么些年,那件东西就在眼前,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失了任何机会。 时间不允许,他不允许! 此段时间又安静了一些时候,年轻男子与女子看着他们眼前来回踱步,有些不安分的人,心中皆起一阵讶异,毕竟这些年来这算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有这样的表现,两人对视几眼,却听旁边有决定的声音响起: “明日进山,不管山里有什么,他已受了我一重击,那件东西势在必得,必要时候还望主尊助我。” 两人一听,怔怔然看了一下封魔岭上那道显眼的山痕,脸色一顿凝重,这正是之前大祭司与山中高人斗法留下的。那一战,让所有在场的妖人魔众大开眼界,也心生畏惧,连他这个修为突飞至常人修炼百年时间的人也比不上,可见这个大祭司,当真是深不可测。 “等拿到东西之后,我先自行前去长渊,要夺下一件,就是现在这个最好的时机。” “另外,前日落迫逃去的正道诸人想必也已经找到帮手了,要是遇见了,就一并”大祭司说着说着,似乎又不愿说下去,但又不得不说下去,“就留于主尊和其他人一并铲除了罢。” 被称作“主尊”的年轻人点了点头,也没有反驳,这些年也是如此,虽说他身份尊贵,可实权不在他这里,他也只能赔笑点头应允,但这是他不愿意做的。 从来心怀天悯,儿时更历经大苦大难,到后来的错手杀了第一人,至如今的身不由己。 这世上的人,是不是都像他这样? 像他这样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风声突兀,夜黑云遮,他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望着深林荒野,他呆住了。 心沉入深潭,埋入黄土,就要永远见不到一点光亮时,他的脑海里,一声轻灵的叫声,一声永远不会陌生的“小月儿”,一个跟着他从此走南闯北的小女孩,一份只存在他心底的情愫。 当然,不为自己活,那就全心全力为重要的人而活。 足够。足矣。 夜下,风声渐起,三人重新归于沉默,妖人魔众蛰伏,等待时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中计 这边沧离正在前去青华宫的路上,刚刚从青玉拱桥的那边下来,他又停了下来,只抬头看了看深沉的夜景,无星无月,唯有凉风吹着云气。 如此寂寥的深夜。 他想起了不久前来到碧月堂的青华弟子,口传杨逸才的话,趁着一行众人今早离去,想邀请他与明溪c吴素替正道诸派论解道法,便在青华宫摆下了茶宴,万万给他一个面子了。 主人这般邀请,客人不好意思不从,只是为何要选现在这个时辰,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蹊跷了? 未等两女作答,沧离只先客气一番,抢了一声回道:“稍后就来。” 这才让那弟子有差可交,恭恭敬敬先行退了出去,想必是回去禀告了。 偌大的碧月堂,三人皆在迎空吹风的大堂前,栏杆下就是华陵山底,深夜薄雾弥漫在山林间,看不透底下是什么。 吴素在一边抿着嘴,眉眼皱着,性子本就不喜生人的她,又加上同门凌竹清对杨逸才的偏见,她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随即抬手拉着明溪的衣袖,轻说道:“夜深人静,多有不便,还是注意些。” 明溪还没说话,沧离就点了点头,他也同意了吴素的看法。 明溪看他们心中有些顾虑,又没想到杨逸才此举有什么异常的动机,无奈说道:“你们可别把人想坏了。” 未经世事的明溪自然觉着世上大多数人是好人,可她不知道,以前有小月儿替她撑起一片天,今时又有长渊诸位为她人保驾护航,譬如眼前的少年。 沧离眼神直穿山林薄雾,双手放在身后,他虽未面对着明溪,可话中意思却是对她说的:“世上绝无单纯的想法,小师叔莫要着相了。” “你又是哪里知道的?”明溪反问一句。 正经的咳声之后。 “书上和师尊教诲,所以说多看书是有用的。” 明溪心底有无数匹马奔过,旁边吴素掩嘴一笑。 之后他看着两女,俊朗的面孔一阵正色,他接着说道:“夜深了,你们早些休息,我一人去就好。” 吴素没有意见,只是她怕自己一人,就要硬拉着明溪陪她了。 明溪摊了摊手,耸肩一笑,说道:“得了,你如愿以偿。” 沧离脚步停在通往青华宫的石阶之上,眼见宫内玉光通明,雄殿立于青山云间,说不出的一种岿然感觉,沧离凝神皱眉,便代表了三人诸派,前去赴那杨逸才的品茶论道的宴会。 一念至此,他也不拖沓,步子瞬息加快,转眼就到了青华宫前,原本紧闭的宫门此时大开,正殿之内摆有一张青玉石桌,上下左右共有四个位子,常常主人坐的位子,此刻杨逸才正煮茶等候,心间感应外有来客,右手一挥袖袍,就让宫门自动开阖,迎接来人。 只是杨逸才脸上洋溢的笑,在见到沧离一人之后就有些收敛了。他似乎往沧离的身后再看了两眼,等确定没有见到其他人后,他才向做平常一样起身迎接,这时沧离已经走至宫门前,泛光的青华宫有些亮眼,他从黑暗深处来,又到了这般玉碧辉煌的仙宫,让他先行眯了眯眼,习惯之后杨逸才已经站在他的身前了。 还未等沧离先出声,杨逸才就笑着说:“敢问就沧离师弟一人给面子过来了?” 这话里意思就是说明溪和吴素不给面子了。 沧离拱手回礼道:“自然不是了。只是她们是女子,夜深多有不便,就由我一并来赴这茶宴了。” 杨逸才呵呵一笑,也看不出是喜是怒,沧离也礼貌回之一笑,两人互相客套一番,左右说了几句无相关的话,杨逸才坐回上座,他的对面沧离镇静坐下。 “杨师兄,那就开始吧。”沧离在一边正色出声,口中说话丝毫不拖泥带水。 杨逸才一听,眉目一挑,脸上的笑重新多了起来,右手一抬,玉桌上已经沏好的茶腾空而起,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托力将茶杯浮空,他看向沧离,右手再次一挥,茶杯正往沧离身前飞去,杯中茶静如止水,没有丝毫波动,可见这御道法力精准。 沧离眼神一凝,也是抬起右手微微顺势将飞来的茶杯轻轻托住,在半空打了个转儿稳当当将茶杯落在玉桌上,与此同时杨逸才的笑声从那边传来。 “看沧离师弟年纪不大,可这御用法力的精准却丝毫不弱于我,实在要让杨逸才惭愧了。” “杨师兄客气了。” 杨逸才又是一声淡笑,眼中目光更深,只道:“呵呵,都说长渊仙术心法冠绝天下,如今看见沧离师弟这般修为,想来沧离师弟悟性应当极高。杨逸才修行十几年青华心法所悟不过九牛一毛,试问沧离师弟,天下诸派都有自己根基,那所修之法自然有些不同,依你看这是为何?” 这番话既道出了他的谦虚,又暗地里奉承了沧离的天资卓越,还提出了天下修真练道的问题,不可谓不细心雕琢了许久了。 沧离不敢擅自回答,只从旁一侧提出一些要点:“修行讲究一个‘道’字,道法万象,无穷无尽,共天地一息,身同自然,心化万物,才能化成天地精纯灵力为己所用,之中大同存小异,是否就是杨师兄所问提及?” 杨逸才听完顿时眼睛一亮,不曾想过沧离会有这样的想法,但眼下似乎慢慢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拍了拍手,一阵赞叹,笑着说道:“说得好,大概应是如此了。” 只趁这种时候,他举杯与沧离对看,又说道:“来,谈心论道可不能没了好茶。” 沧离也举杯敬了一声,却没有立即去喝,杨逸才的眼神微微一凉,又听他问道:“杨师兄修行时日久,想来应该可以解答仓里的一点小疑惑了。” “哦?什么疑惑?”杨逸才端到嘴边的茶杯放了下来,好做一种见多识广的样子,说道。 “所谓修行,修的是什么?” 这一句简单的话,直接让青华宫的气氛安静了不少,杨逸才只一怔,却一时半会儿答不出来。 话虽短,可从历代前人之中,能看透的人又能有几个?沧离修行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每日看书修习心法,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或许还要继续百数十年春去秋来,于是每个修行之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一个问题,修行久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好比修行便是人生,一生走过,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逸才这下有些冒汗了,刚才还没想通透自己酝酿许久的话一下子就被沧离一语道破,现在反过来问了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又怎会知道? 不,应该说他从来没有想过,甚至于连他师尊都没有想过,都只是为了虚名浮利追寻了一生,到最后被妖人魔众看上了,落了个如此下场。 他当即只能干笑,摇头叹道:“实在惭愧,红尘世间没看通透,又怎敢说这些?” 沧离自然也知道杨逸才答不出来的,心中没有多大的波动,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一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杨逸才只猛盯着沧离身前那一滴未动的茶水,从坐下来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对面的人却只在中间碰了一下,他现在似乎有些焦急了,又忙说:“沧离师弟,莫要等茶凉了,味也散了。” 沧离回神一听,看了一眼桌上的茶,也不觉得渴,相反这场论道让他有些着迷了,差不多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何而来了,回答道:“无碍。” 这下杨逸才眼神一跳,右手在桌上敲个不停,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此茶可是我青华境内安神蓄灵的丹青茶,入口芳香,味久留不散,之后满腹清热的感觉,实在太妙。沧离师弟从远方而来,可不能失了此次机会了。” 以前就对品茶煮茶小有兴趣,更在长云峰的影响下慢慢学了几手,虽然到现在都没见到效果,沧离这一听杨逸才如何夸这茶好,心中当即有了兴趣。 他抬起茶杯一顿观察,却见杨逸才纹丝不动,问道:“杨师兄不试试?” 杨逸才被沧离一惊,也跟着抬起茶杯,跟着一说:“这是自然了。” 他脸上重新扬起和善的笑,唯独只属于他一人的笑。 话音刚落,杨逸才率先举杯一饮而尽,眼睛慢慢像在空中捕猎的鹰,愈发阴沉明亮。 他的衣衫似有虚汗,手心有些湿。 然后就在他的目光,他紧盯着的目光中,沧离小饮一口就将茶杯放下,皱着眉品了品入口的茶味,却没有杨逸才所说的那样吸引人,当即出声说:“这与杨师兄说的可不一样了。” 杨逸才冒着汗,手心一抖,笑容满面,回答着说:“哦,大概是茶凉了吧,等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就有感觉了。” 就一小会儿。 杨逸才得了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受困 这茶入口淡且涩,即使等了一小会儿,沧离也没能感觉到杨逸才所说的奇妙感觉,反而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他隐隐有种说不出的胸闷,他猛然一皱眉,看着青华宫内满面笑容的主人,不知作何感想。 深夜无人,此时更是安静的要命,沧离心中直觉着万万不对劲,是时候该找理由回去了,当下他起身拱礼,说道:“杨师兄,如今道已论过,茶也品了,夜又过半,是时候回去了。” 杨逸才听完笑容更加明显,起身也要做拱礼模样,回道:“可以,当然可以。” 沧离一听,心中胸闷的感觉愈发明显,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清冷少人的青华宫,不过当他转身走了才四五步,他的身后,一句令他身子一颤的话传了过来,他的眼神一缩,震惊的往回一看,面色沉重。 “你当真以为你能走出那扇门?” 杨逸才经历了刚才坐立不定,到后来的汗流浃背,直至他得逞了某些东西之后的一点点放松,可现在的他,与往常大不相同,阴诡的神色让人看到就觉得背脊发凉。 沧离心中防范起来,只一问:“杨师兄什么意思?” 杨逸才笑道:“我原本以为可以一举两得的,既收了你,也收了那两个小仙女,可没想到,竟只有你一人来了。也罢,之后也行。” 沧离这下有些神色凝重了,听他口气,再想起杨逸才平常的为人,这怎么也不像是从他嘴中说出来的话,只是如今切实说了,自己当真听见了,他的心里莫名想起凌竹清之前与慕长白私底下说的话,心里不好的预感猛然骤升。 而且,杨逸才□□裸的说,他看上两个小仙女了,说的不就是明溪与吴素? 简直不如衣冠禽兽! 沧离稳了稳心神,冷声说道:“杨师兄本有双修伴侣,说的这话若是被外人听了,岂不是颜面扫地了?” “嗯,没错。所以我都是私底下干这种事情的。”杨逸才还不遮掩,直接开口说道,“既然你逃不走了,我就所幸再说一些你不懂的东西。” “杨师兄怎知道我逃不走?”沧离反问一声。 杨逸才走上前来,打量着他开始发汗的脸庞,忽然一笑,抬起衣袖从中掏出一个蓝色玉瓶,说:“你中了一种名叫麻骨散的毒,放心,此毒不伤性命,只会让你全身筋骨酥软,无法运用真气和使用仙力,且对修为越深者,药效越明显持久,一旦强行运力,全身筋骨仿佛散架一般。你说,一个即将使不出修为的人,如何说自己走出这座宫。” 沧离眼中隐有怒色,可身形却并未移动,不是他不想,正如杨逸才说的,现在他慢慢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变得无力,似乎提不起半点力气,白衣袖下的手微微一握,酸痛感顿时传遍全身。 “感觉如何?沧离师弟。”杨逸才笑着问道。 沧离没有说话,但他看杨逸才并未出现什么不适,心里猜到大概他已经事先服了解药。 冰冷的气息弥漫在青华宫,杨逸才转身袖袍一挥,青烟将桌前一切东西隐去,宫内顿时空空如也。 随后他又回头看了看沧离,笑意未尽,只说下去:“要说论道我佩服沧离师弟,但要说起情这个字,沧离师弟如此年轻,是万万比不上我的。” 杨逸才的眼色似乎沉浸在某样事情中,神色向往,丝毫忘记了自己对沧离做过什么,他左右摇摆独步,青华宫寂寞如许,沧离只听他轻声说:“世间女子多是尤物,玲珑曼妙,天资绝色,算的来是这世上最捉摸不透又不能轻易亵玩的东西了。” 沧离听他说着,看他慢慢闭上眼睛,脸上一直艳羡仰慕,十足满足。 “与她们谈情欢爱,可真是世间一大幸事乐事,之中乐趣实在无穷,未经历过很难去亲身感受,可一旦陷入这乐趣之中,可就真的沉迷至此难以自拔了。情爱一事,久了会厌,当遇上下一个怦然心动的那一瞬间,就已说明,嗯,适合的时候到了。” 沧离听完之后,对他这番说辞实在很难苟同,当即嗤声呵斥:“这就是杨师兄看上她们的原因?你心动了?这不就是典型的朝三暮四?” 杨逸才呵呵一笑,只回道:“朝三暮四从未讲过真心,我不同,每一段爱恋我都会付诸真心。” “杨师兄当真付出过真心?”沧离反声一问,纵然身子已经慢慢无力,但他脸上决色十分,目光如炬,这一声质问似乎敲到了杨逸才的心底。 杨逸才只说:“当然有。她想要什么我给什么,她想听甜言我就说蜜语,她想要我陪在她身边我就一刻不离,她想要” 杨逸才说着说着,沧离却摇了摇头,修长的身影被宫里玉光一点一点拉长,他闭上了眼,心中浮现出一个清灵的人儿,曾经到现在,过往记忆尤新,他很欣慰自己记得如此深。 深到不可磨灭! 沧离睁开双眼,开口反驳道:“这不是真心,杨师兄所说的是她想要,而从来不是你愿意付出。真心,其实平常就好。” 杨逸才一怔,眼神一下子迷茫了起来,满脸微笑戛然而止,他震惊与愕然一并浮在脸上,口中只说:“不,不,这就是我以为的”话没说完,他猛然抬手看了看,这手前几日才刚刚他忽然不敢想下去。 杨逸才此时似乎有些懵逼,一时间无法分清自己与沧离所说孰是孰非,但他自从几年前陷入男女情爱之间,就一直坚信自己看法就是世间真理,他可不能允许有人破坏掉。 他登时一激灵反应过来,却见沧离趁他不注意,已经使上全身力气走了几十步了,离那宫门只有几步之隔。 此时年轻人心中只有一个心念,他要保护好她,他要回去告诉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有人看上她了! 执念至深,情有独钟。 杨逸才身形一动,脚下生风,比起沧离他快多了,一息之间就已经追上了他,冷声一喝:“哪里走?” 杨逸才右手做擒拿的样子,仙力大开,掌心吸力大增,以他为中心如风口漩涡,沧离顿时感受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他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青华宫大风凛冽,门窗哒哒作响,沧离眼见自己离那宫门越来越远,咬紧牙关的同时,他忍受麻骨散的剧痛,反身回头看向杨逸才,全身仙力化作屏障将吸力挡在身外,身上筋骨顿时咔嚓作响,真的像断了一样,沧离面色涨红,额上虚汗不断,他发挥不出自己的修为,单是这一点,就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 “沧离师弟,你走不了的!” 不说杨逸才的修为到底多高,面对如今强弩之末的沧离,他已经完完全全占了上风。 沧离的脚跟依旧往杨逸才的方向不自主的走去,他身前的屏障越来越稀薄,已经不足以阻挡住杨逸才的攻势。他左右迅速凝看,然后目光落在宫顶放光的易碎的玉瓦上,沧离咬牙飞起,轻身跃过杨逸才的吸力漩涡中,直接往宫顶飞去。 沧离想要从这里出去,即使出不去,也要弄出点动静来! 玉瓦在上,眼见几下子就要触顶,沧离头脑一热就往下看,然后在他慢慢紧缩的瞳孔中,以及震惊的脸色上,杨逸才和善一笑,偏偏是最平常的笑,才是最阴诡的笑,他的左手,那只挂在胸前缠着药巾的手举了起来,对他虚空一抓,另一股吸力顿时朝他袭来,沧离已经无处可躲。 身形猛然一坠,眼中离那玉瓦越来越远,沧离只举起手使上最后一丝力气,隔空运用仙力打在宫顶之上,与此同时他重重坠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眼睛一闭,再也不省人事了。 只留下宫顶玉瓦上几条裂开的痕迹。 那是沧离最后的努力! 第二天清晨像往常一样,白云悠悠,清风徐来,早些日子的阴雨天气已经退去,谁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碧月堂。 明溪与吴素两女早早起来修行打坐,她们的身上各自有绚丽的光华萦绕在周身,她们均匀的呼吸一吞一吐,仿佛融入了这片世界,与晨光微风融为一体。 可细细看两人修行的心法,都是追求道心合一,只是长渊地处中原地域,心法迎合中土山水川河,展现给世人更倾向于大气磅礴,至于蓬莱心法,从吴素身上散发的气质,更像是被大海温柔包容的仙子,心法既有海阔天空之势,又有潮汐涨落的平和。 日升云阔,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沧离从昨晚出去就没有回来,直到两人修行打坐结束,也未见到那个俊朗的年轻人。 吴素明显有些担心,虽然不敢表现的太过显眼,多半有些性子的原因,但是她对沧离莫名有些好感,尤其是昨晚他一人赴宴的举止,更让人觉着他有担当。 明溪左右瞧瞧,又跑到大堂门口左顾右盼,青石路上空无一人,这才耷拉头坐回了原位。 这是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担心,是对很熟悉的人的一种担心,从潜意识中的一种担心。 吴素见明溪有些不安分,只说道:“沧离师兄会不会遇上什么事了?”按年纪,或许沧离比吴素大一些,她女儿家也就认沧离叫做师兄了。 明溪有些心不在焉,摇了摇头答道:“不知道呢,什么时候学会夜不归宿了?” 简直像一个痴等丈夫的女子说的话。 “要不要不找那个杨师兄问问?”吴素试探问道,对于那个人她心底有些抵触,也就客套一点叫了。 明溪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的时候,大堂外就响起一个弟子的礼声,两人顺着声音走到大堂外,一个青衫弟子持剑单立,只恭声说道:“贵派沧师兄在夜幽院中,杨师兄嘱托我带两位去看看罢。” “他怎么了?”明溪急问了一声。 那位弟子挠了挠头,无奈示意他也不知道,只遵循了杨逸才的口令就过来了,现在就要带两女去往那夜幽院。 明溪噌的一声就先走了一步,吴素虽有顾虑,心中却也担心沧离,紧步跟了上去,只剩下身后弟子一脸迷茫,好一会儿才反应跟过来,跟紧领着她们前去夜幽院。 夜幽院位于青山另一面,平常时日几乎没有人来,所以一路冷冷清清,吴素心中不安宁的感觉浓了几分,可明溪要急着见到沧离,没有想过太多,转眼就要到了夜幽院,那个青华弟子停在了路口前,恭声拘礼,说道:“我就送到这里了,前面那个小院便是夜幽院,两位往前走不会错了。” 明溪与吴素点了点头,见那弟子转身消失不见后,两人结伴前行,终于见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院,像是年岁久了些,整个小院看着有些灰青。 她们迟疑了一下,眼见就要入了院门,旁边一处深林传来几声异响,她们停下来看了几眼,未发现有什么不妥就又开始前行,然后又有声响从那里传来,她们停一下那声音就没了,很是奇怪。 只是奇怪归奇怪,她们到了后面也就不当怪了,终于在最后入了夜幽院。不得不说,这里面与外头看起来颇不一样,院里布置的精致可巧,像是为心仪的人儿准备的新房,花里花俏,红中透着鲜艳。 明溪喊了几声但院里无人回应,她们只能擅自将房间串了个遍,最后发现这夜幽院一个人都没有,两人讶异了几分,心中感受到强烈的不对劲,转身就往小院外跑。 院门就在那里,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两人在院门的位置忽然被一道光膜弹了回来,两人心中一惊,赶紧腾手摸了摸半空,然后在她们迷茫又震惊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道布满整座小院的光膜。 金黄金黄的光膜,将她们困在了夜幽院中,半天无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白狐 僻静地方,一座小院扎根在青山另一处,背离正宫。 一道金黄的光膜若隐若现,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将整座小院完完全全笼罩住,稍息片刻,光膜淡隐而去,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有过一样。 明溪与吴素只摁着头,一脸苦色,无奈在里面来回走动,原本她们以为这光膜只设在了院门那里,没成想整座小院都是,害的她们飞身到半空的地方被狠狠的弹了回来,头上还起了一个大包,这下本来一头雾水的她们终于知道多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吴素紧握手心,可她的脸色已经慢慢白了起来,她看着半空,那道光膜没有人碰的话,它是不会自己出现的,只是现在她们该怎么办? 明溪此时心中对沧离有些担心,一夜未归想必是发生了什么,若是能见到他还好,见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了。她自己心里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这座陌生的小院,红布到处都是,也不缺各种琳琅装饰,她心知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可不能一直被困在夜幽院中,赶紧离开这里才好。 而且,她或许猜到了始作俑者,当真会是杨逸才?还是底下的人瞒着他私自做出来的?将她们骗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心中疑问一连串,一瞬间被明溪捋了捋思路,几步之间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的地方,但眼下之急,她可不能束手就擒。 她走向院门的地方,离那里几步的距离停下,吴素好奇看了过去,却见明溪纤手一挥,清光如水,一把剑身纤长,周身都是淡淡光华的仙剑出现在她的手上,正是明溪练习剑术的那把剑。吴素走上前去,疑惑问道:“明溪,你这是干什么?” 情急之下,她也疏忽了辈分,在明溪看来倒无关紧要,明溪回答:“破了这屏障,出去算账!” 话音刚落,明溪一手执剑,举剑向空,另一手双指并立,随口诀变化,长渊心法运力而生,剑身发光,剑尖凝聚一点,明溪修炼了这么久,这点法力自然不在话下了。她明目如夜空的星子,那向天一剑当头往院门挥去,剑气长虹,气吞几丈方圆(气势有点小),只听见一声巨响,两人被满院风尘盖住,灰蒙蒙一片。 隐约中某人的鼻子无端被磕了一下,杂着被烟尘呛的咳嗽声,明溪只大叫道:“白费劲了。” 这下倒好,屏障没破,两人被呛得一脸灰。 “不行,吴素姐姐,一起来。” 等到烟尘散去之后,仍不死心的明溪拉着吴素,两人各自执剑,又施展了一次她们的法力,这一次阵势更大了些,院中光华映着艳阳,十分刺眼。 又是一声巨响,仿佛这座小院都抖了起来,只是这动静大归大,可半点都摸不透的院门没有一丝变化,明溪试着用手去试探一下,那一张薄的仿佛绸丝一般的光膜屏障亮了亮,费了半天的劲到头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院里两个女子各自施法,一轮又一轮的攻击只想去破开这道近似虚无却又坚如磐石的光膜,烟尘弥漫,院中疾风回旋,结果不尽人意。 吴素有些失落,没有跟在慕秋身边的她,现在觉得自己真的不像是仙家大派的人,更何况还是当世蓬莱掌门的关门弟子。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师兄,那个蓬莱几十年一遇的耀眼男子,两师兄妹简直天差地别。吴素的身子没由来一抖,她的耳边似乎回响起大师兄的话来,如若不是她的师尊百般呵护,恐怕她连蓬莱的门都见不到。 她算是君玄座下最差的弟子了,即使与姑苏亭相比,她也觉着自己差了许多。 就在她暂且要先放手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镇住了她,让她差些就要凉掉的心猛然一跳,这一切都让她真切的看在了眼里,慢慢沉寂的心像是被点着了一样,在最好的年纪里,拥有了最不愿放弃的决心。 而这一切,不过是来自于那个一直想要攻破屏障的少女。 明溪一手不断横扫出剑气,另一手转而运用起长云一脉的玄妙阵法,什么三灵剑阵,五灵剑阵,甚至发挥到了六灵剑阵的境界。 明溪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打破这该死的光膜,离开这个偏僻的地方。 她的心里不仅仅是想着沧离的安危,曾经过往的一切,在如今一点一滴浮在心头,很多东西是小月儿教会了她,不到最后关头一切都不要放弃,说这话的人已经不在,可记着话的人仍然藏在心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总不会忘掉。 一念及此,明溪抛剑凌空,剑尖锐气直对光膜,明溪双手双指并驾施展法力,将全部灵力注入仙剑之中,仙剑应声微动,指间彼岸花熠熠生辉,替明溪起了加持的作用,这一招,算是耗了明溪大半精力,吴素看在眼里,心底被她一振,在佩服明溪的同时,赶紧施法也是有璀璨的光华笼罩全身。 两女再一次联手! 这一次全力以赴! 夜幽院迸发出可与天上艳阳一般相比的光辉,灿烂辉煌,正气凛然,两招两式各有风采,最后一次撞向那一处不过刚过两人的院门,只听见如雷的响声与感受着地面的震动,更大一阵的烟尘扑面而来,两女一惊的同时,赶紧后退避开风尘,院中只剩了回旋的烈风在狂舞着,一些没挂稳的红布被卷起,直接撕成了碎片。 这么大的阵仗,应该可以破开这困了她们半天的光膜了吧。 风声呜呜,等到尘土回归地上,一切恢复如常,明溪只抬眼看了看中天之上的阳光,心知猜到差不多已经是午时的时间,她回神过来之后,赶紧跑到院门伸手一碰,僵在半空的手前面仍是一道完整的光膜屏障,连一个缺口都没有。 这下连明溪都有些苦恼了,吴素走上前来,看到这种结果似乎心中早有意料,仔细看了一番之后,觉着当中光膜纹理复杂,复杂之中又有一种难以说清的排列,饶是她自己是还没有这种本事构建这样的屏障的。 细想了一番,吴素脱口而出:“之前就听凌竹青师姐那个杨师兄为人不正,现在从种种迹象看来,这个东西很大程度也是他弄的。” 明溪心中虽有疑虑,这个她也想过,但是也怕是这青华私底下弟子们任意恣为,只说道:“所以要找证据,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你们要的证据就是我呀。” 突然一句轻盈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两女顿时一怔,透过光膜向外环视了一圈,顺着声音朝着不远处的密林一看,一只白皮儿的狐狸晃悠悠走了出来,一双狐眼娇媚十足,正如月牙儿一样看着她们,不仔细看还不知道,它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白玉佩,简直是一仙宠无差。 “呀,野狐狸说话了?” 明溪生平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动物,即使常在书中提到三界芸芸众生,深山老林之中不免会有修炼成精的生灵,但眼下真真实实见到了,心中可有几分讶异了。 白皮儿狐狸蹬了蹬腿,似有些恼火,纠正道:“是三尾灵狐,三尾灵狐,我可不是野狐狸。” 说完它还摇了摇身后的三条毛绒绒的尾巴,像极了逗猫的狗尾巴草。 而吴素显得镇静了些,她对三界种族划分还是有些了解的,当下一说:“你是妖狐!属于真妖一类,又有什么资格称灵?” 明溪在一边目瞪口呆。 三尾灵狐被气的不轻,一身白毛乍起,随即白烟绕身,只听见一声轻哼,一个小女孩直接从白烟中走了出来,看年龄应该与明溪当初上山时大小,白皙粉嫩的小脸上是对她们两人的不屑一顾,眉目仍是十分娇媚。 没等小女孩要说话,两个人先是仍不住轻笑了几声,之后又是使劲憋住忍住,努力不让自己笑,其中明溪本来就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狐狸,现在看到它化成人的模样只是一个小女孩,当即有了一点玩笑,她只说:“乖,叫姐姐。” 明溪是真的想有人叫她一声姐姐也好。 可那小女孩听了之后,脸色一片涨红,跳着身子破口大骂:“信不信我比你祖宗还活的久?” 随即她又指着吴素,堵着气说:“我才不管你说什么真妖假妖的,恩人大哥哥说过,等我修成九条尾巴,我就可以像他一样成为灵仙了。” 小女孩这话说的不错,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本没有什么分别之说的,不论是修行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深山老物,只要它遵循自然法则,到了时日自然可以蜕化成灵,假以时日想要成仙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从古至今,多数生灵为贪图捷径,往往犯了诸多伤天害理c道法不容的凶行恶事,到了最后要不成了真妖,就是随了邪道。 吴素不依不饶的回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这里是仙家重地,你一只白狐,怎么敢来?” 小女孩耻笑着她们,只说:“那你们也是仙家子弟,怎么就困在这里了?你们这群人整天打小算盘背地里搞事情,我本不想管的。”说到这里她的笑声忽然收敛,小小粉嫩的脸蛋似有伤心难过,接着说下去,“要不是为了恩人大哥哥,我我才不理你们呢。” 两人先被她前面一番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又接着被她后面一句话点醒了什么一样,明溪想起刚才这个小女孩,也就是白皮儿三尾灵狐说的第一句话,当即出声说:“你说你是证据是什么意思?” 小女孩反应过来,哼了一声,只说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的。”说完她装作老成的走了两步,挑着趣味的说着,“你们想不想听?” 两女重重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正从青华宫出发,笑意拂面,他在一条小径入了拐角之后,正往夜幽院的方向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故纵 夜幽院周围的光膜烁烁发亮,将三个人里外隔绝住了,此时白皮儿灵狐化成的小女孩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玉佩,倒也不急着说两人想要知道的事情,首先端正身姿,很是正式的介绍着自己:“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与恩人大哥哥一姓,名字嘛,你们叫我阿狸就好了。” 明溪与吴素点了点头,阿狸再补了一句,说了下去:“对了,我是看你们比青华那些人好些才搭理你们的。” 这话说明了她原本是不信任她们的,但经过这几天她暗地里在青华的观察,才发觉这些从外而来的仙家弟子与青华派弟子很是不同,特别是与杨逸才一流,简直不能提及。 待此时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当初夜深时在青华宫外差些被杨逸才发现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躲在一处密草从中一丝都不敢动弹,背脊冷的可怕,想到这里,刚想说话的明溪被阿狸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噎住了,只听她自己哼声道:“原来我以为老乌鸦是虚伪卑劣的小人,没成想他的弟子跟他一个德行,甚至青出于蓝了。” 吴素在那光膜里没听清,又见她从刚才到现在一句关键的话都没说,冷不丁防说了下去:“狐妖,你还不说?” 阿狸被她不待见的语气气得不轻,吐了吐舌头,讽刺道:“你爱听不听,反正等下要遭殃的又不是我,爱谁谁。” 一听这话,吴素的脸色变了变,金黄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之前的性子顿时又恢复了不少,转身过去却也无脸回答阿狸的嘲讽,明溪在一边赶紧赔笑道:“阿狸小妹妹莫怪,吴素姐姐身为仙派中人,自然有些拘束,你还是快些说吧,不然到时候有人来了,可就不妙了。” “还是这位小姐姐说话好听些。”阿狸消气之后,也不跟那个对妖有偏见的女子对视,笑嘻嘻的看着明溪就迎了上去。 三个人,一道光膜,低声细语,在这偏僻的地方一点一点的说了起来,外面的小女孩轻描淡写的说着这几天她在青华的所见,由白天至深夜,从表面发生的事情到背地里杨逸才与苏贞的同流合污,一桩一件都在震惊着吴素与明溪,特别是昨晚沧离赴宴发生的一切,阿狸描绘的简直就像是她也在现场一样,明溪与吴素听到最后,脸上一阵白,心里面大惊未定,尤其是明溪,她的眼神一怔一愣的,全然没了灵气。 阿狸说到最后,只是叹了一声:“昨夜那位小哥哥真是可惜,就差那么一些就破掉青华宫顶弄出大动静来了,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了。” 这件事情也就未传开,到了现在如果不是阿狸说出来,她们困在在这里半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素此时心火欲烈,对那杨逸才更是讨厌到了极点,她的师姐凌竹青向来看人很准,大半说的都不会错,如今更是应验了说法,叫她这样柔弱的性子都很是气愤,只当头骂道:“这样的人怎么走到今天的地位的?简直不可理喻。” 明溪在大惊之余,拍了拍光膜,问起了重点:“这屏障当真也是杨逸才做的?” 阿狸点了点头,答道:“我可是看着他大清早来到这里布下的,这屏障可是青华特有的,在封魔岭的地方也有,可不是轻易能破开的。” “那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明溪又问下去,吴素静了下来,听着阿狸的回答。 阿狸却嗤笑了几声,学着私底下杨逸才的口气说话:“世上最有意思的事情,不都是讨喜欢的女子欢心吗?” “什么意思?”吴素反问道。 可明溪听出来了阿狸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说:“一句话,看上我们了?” 阿狸点了点头,粉嫩的脸上堆起笑意,又说道:“嘿嘿,也不知道是他有福气,还是两位小姐姐有福气,反正与我差了十万八千里。” 吴素只哼道:“福气?难道不是晦气?他就不怕我们的师兄师姐回来,他的丑事败露无疑?” 阿狸耸了耸肩,这种东西她怎么会知道,要问也是问杨逸才才是,反正该说的她说了,对于杨逸才的为人,院里面两女多少已经有些了解了,如今该怎么做,才能破开这坚如磐石的光膜屏障。 她们可不愿成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到无法反抗。 明溪在里面左右来回走着,她瞧着泛着金光的屏障,只叹道:“当真没有办法破开吗?” 吴素的脸色一顿白,眼中有深深的无奈之色,只能苦笑摇头。 阿狸挑眉只道:“我修为不高,帮不了多少,但是但是我有一计。”话音至此,阿狸的脸色忽然变得有恳求之色,她接着说,“若是我的计策能助你们离开,你们可不可以帮帮我,帮帮恩人大哥哥,他的时间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说道最后,阿狸的眼角都有些湿了,可想而知那个恩人大哥哥对她而言到底有多重要,她最后还说:“只要你们肯帮我,我还把昨夜被杨逸才关起来的小哥哥救出来。” “一言为定。”明溪当即点头,吴素暂且也没有异议。 阿狸这才笑了一声,往下接着说:“这屏障在我记忆之中应该是地绝天罡,天下只有青华才有。想要破开屏障,除去那些举手投足就能抖一抖山河的高人,对于修为不够深的人来说,要想打开就需要施术者的法诀,而我们的机会,就是杨逸才来的时候。” “他来了又如何?” 阿狸沉思片刻,有些犹豫的说下去:“他不是看上你们了吗?你们尽可以去装作顺着他的心意,可不许有多少抵抗了,这才能暗地里麻痹他的神经,等待一个极佳的时机干掉他逃出来。这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没等她想起来,吴素知道了她的意思,接了下去:“欲擒故纵。” 阿狸打了个响指,轻巧的手又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可吴素摇了摇头,只说:“我不愿。” 明溪在一旁权衡。 阿狸又说起另一番道理:“难道你想从头抵抗到底,到了最后仍被他得了逞?两位的修为加起来多半都不如他,既不能从正面相抗衡,为什么不从旁一侧敲击?杨逸才此人钟情男女欢爱,趁他不备下手,这尚有几成的机会成功,不然以他疑心,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明溪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她认为此计可行。 吴素却有些惊乱,失声道:“明溪,你怎么如此糊涂?” 明溪笑了下,应答道:“我觉得阿狸说的在理,这算是目前能想到的办法了。” 吴素眼色一怔,心中纵有千百个不愿,但为了逃离这里,性子柔弱的她也只能咬紧牙关点头,一并随了两人的计策。 远处有踏着青石的步子声传来,三人一慌,过了一会儿终于镇静下来,等了这么久,这下可终于来人了。 阿狸转身恢复原形,三条尾巴来回摆动,最后只叮咛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去救那位小哥哥,可别费了我的苦心。” 两女点头答应,阿狸眼色一动,转身就钻入了周围密林中,不见了身影,只有嗖嗖几声急风,想必已经走远了。 明溪随即先进了院中,到处先行布下了长云一脉的阵法,有剑阵c困阵,反正把学到的七八成都用到了这里,吴素一边放风,一边听着越来越近的步伐声,心跳也跟着加快,等明溪在里面招了招手之后,她赶紧进了院,随手也将院门合了上去,里面有什么正等着外面来的人 心谋计策的较量,才刚刚上演,谁是老鹰?谁是小鸡? 成功与否,在此一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脱困 杨逸才一路上可算是心情忐忑,精心打扮的看起来玉树临风,为的就是想博某些个中意的女子一看,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有些欣喜,可随着他离夜幽院越来越近,他的心跳就起伏的越快,不知道是作祟愧疚,还是期盼着早些见到那里的人。 他忽然有些紧张,和善的面容看不出他私底下到底有过怎样的作为? 眼下他的心里只想着挚爱的热火,这从他上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多久了? 从来示欢爱为世界上最奇妙的事情,可他究竟知不知什么才是真爱? 夜幽院就在前方,杨逸才路过林间小道的时候,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香味,令人有些向往,他察觉到了,却不过以为是院中女子留下来的,这味道是属于她们的,杨逸才想到是这样,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明显,他赶紧加快了步子走向夜幽院。 光膜随着他的感应重现出来,仔细一看就可知这屏障将整座夜幽院封的密实之极,杨逸才伸手并指,口念法诀,金光在掌心盛开,化作一束光碰在光膜之上,眨眼间可看见院门那里像是融开了一个口子,杨逸才得意一笑,轻步走了进去。 院门吱呀一声大开,映入杨逸才眼中的第一幅场景,就是满院红布齐齐挂在高处,各种装饰也依旧在原位,迎着微风正在飘动,院内的地方仍旧整洁,几乎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而此时院中无人,一片安静,只有正院房中内,似有一句两句声音传出来,杨逸才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在房门上下看了自己的衣装相貌,生怕给了房里的人第一眼就不好的印象,他稳下心神,同时疑心很重的他不自觉多了几个心眼,等呼吸平复,他正色一说:“两位师妹可在?”他已经兴奋的忘了与明溪的辈分了。 而且这话问的实在多此一举,他自己心中怎会不知,这一切其实都是他布下的陷阱,趁着昨夜他擒了沧离,今早就有借口让人带她们来这里,不得不说,选的可真是一个好位置,平常时候几乎少的无人会来,偏僻得很,可算是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好地方。 他这样做,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从未失败,这次呢? 他相信自己的魅力,他莫名自信。 房里安静了片刻,忽然有悦耳的女声传来:“是杨师兄吗?” 杨逸才立即回应道,声音有些惊喜:“是,是杨逸才。” 等了片刻,杨逸才在外面似乎听到里面有轻盈的步子声,然后他看见房门被打开,明溪笑盈盈的看着他,只说:“真是杨师兄呀。” 杨逸才点头笑应,顺着视线往里看去,他看见吴素坐在一张椅子上背着身子,没有看他,心里面顿时有一些凉,不过想了一想,他也知道一些吴素的性格,女儿家对这种事情都是比较娇羞一些的,他也不怎么在意了,反而看向了欣笑的明溪,心中大为畅快。 他笑着迎说:“两位师妹在这里有什么不妥之处,可要原谅杨逸才么?” 屋里顿时传来一声冷哼,吴素竟然没按捺住自己的心情,有些生气地说道:“杨师兄一声不说就把我们关在这里半天,一滴水没有,一粒饭也不见,我们还以为我们犯了什么错,竟成了阶下囚的待遇。” 杨逸才欠身拱手作礼,苦笑作赔道:“这是杨逸才考虑不周了,实在抱歉了。” 明溪却赶紧说道:“既然杨师兄来了,想必我们也不必继续受困之苦了吧,倒不如把这满院屏障撤了去,好让清新的空气进来让吴素姐姐舒舒心好了。” 杨逸才一听,步子却突然后退了一两步,明溪见他神色犹豫,又开口问道:“怎么,杨师兄不肯?” “这恐怕先不能了了两位师妹的愿了。”杨逸才大有深意的看了一下她们,眼中不断露出热意,身形半跪在地上,嘴上甜言说了下去,“杨逸才自从第一眼看见两位师妹的时候,心里深处就已经记下了你们了。如今每到独自一人之时,每逢深夜无人的时候,我就对两位师妹念念不忘,相思难止,往往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时常一人两眼望穿到天明,实在寂寞难耐。” 杨逸才面色一片泛红,说的话看似诚意很深,若是寻常女子恐怕早已经被他的话哄得天旋地转了,只是明溪笑吟吟,吴素仍旧背对着身子,对他的话既没有感动,又没有拒绝,这不免让半跪在地上的杨逸才的心思对她们更加渴望。 她们两个,就是要吊着杨逸才的胃口,等着一个适合的时机。 他紧接说下去:“这下来此,不过是想向两位师妹表露心意,以了却了杨逸才这几天日思夜想的事情,也希望两位师妹能接受杨逸才的钟情,仙门不乏双修双宿,如若两位师妹答应,等各派长辈从封魔岭回来之后,杨逸才便代表青华向各位长辈提亲。” 这种话杨逸才以前不知说过多少次,即使前面的话不足以打动那些个女子,那这个提亲双修,结成仙侣的承诺就好比结婚共度余生的誓言,饶是多么心如明镜的女子也多少会被感动到热泪盈眶,捂嘴点头应了。 苏贞从前是,苏贞之后的女子也没有逃开过。 可明溪似乎显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她只问道:“话说得很好听,只是我知道杨师兄还有一个双修伴侣,怕是不合规矩了吧。” 杨逸才只冷声一哼,笑着回道:“这有何难,等她回来之后,与她结束双修之旅便是,如何?” 明溪只装作脸红了一下,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脸色憋着气红了一点,好让人看起来她很害羞,其实这种东西她怎么会,全凭着大师姐与慕长白在一起时的娇羞样子,然后现在有样学样给杨逸才看了,只是她没想到,杨逸才看上了,就再也没移开了。 明溪只不想再看他,就侧过身看了看院里别的地方,杨逸才却仿佛更加高兴,以为明溪这个样子就是以前那些女子快要同意的感觉,当下心中一喜,又看向房里的吴素,他并不知道吴素此时的双手攥在怀里,手心皆是冷汗,吴素咬了咬牙,连明溪都豁出去了,她可不能什么都不干。 杨逸才终于见到吴素起身走出房外,看她脸上虽白,却仍有对他生气的意思,吴素哼了一声,接着他刚才的话强行说了下去:“不可能这么简单,如果我们肯答应,自此之后,你的眼里只容得下我们,再不可反悔。” 杨逸才料到她会这样说,以前他又不是没听过,那些与他相好过的女子无一没有说过,但他只觉着自己真的就得到了两位的芳心,当然毫不在意的轻松的点了点头,答道:“这是自然的。” 杨逸才一边答应,一边起身走上前来,和善的笑自始至终从未变过,他此时眼中只看着吴素,却忽略了悄悄走开的明溪,吴素的身子有些僵住,向往后移一点都不行,她在努力找话题,秀眉之下目光一动,在杨逸才就想再靠近些是出声问道:“对了,对了,沧离师兄昨夜就没有回来,你 你对他做了什么。” “沧离师弟只是累了,休息睡着了,吴素师妹若想见,之后再见也不迟。”杨逸才靠近来,情切意味深长。 吴素却被吓得踉跄后退了一步。 她想阻止杨逸才靠上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整个人都抖着,袖下的手已经攥的很白,心跳起伏急促,脑袋空白的她在想着怎样使杨逸才撤去屏障,情急之下她豁了出去,只道:“杨师兄要是先撤了屏障,我可以可以考虑给你一个小礼物。” 杨逸才一听,心中又是一喜,打趣问了一声:“吴素师妹要给什么礼物?” 吴素见他上钩,镇定心神,沉住气之后,才缓说道:“很大很大,不会让你失望的。” 杨逸才爽朗一笑,挥袖抬起右手,他口念法诀,手上重现金光,然后抬手往半空的一处地方拍去,金光所掠之处,留下淡淡的余迹,好像一条消失的彩虹,随后吴素就见到屏障现出原形,然后自上而下,仿佛一个拱形屋顶一般应声碎去,这一张困了她们许久的屏障就这样在杨逸才的手中消失不见。 吴素强忍住内心的欣喜,此时她的眼光打量着周围,仿佛在找另一个少女,然而杨逸才这时候已经凑了上来,他的目光炽热且贪婪,脑海之中不用想多半是令他最欢喜的事情,他只问道:“吴素师妹,请问礼物是什么?” 是什么?是什么? 她的脑中在想拿什么当借口,短短几息她双眉一横,单指触在了她的唇上,说道:“把眼睛闭上。” 杨逸才眼神一亮,心里面真的像被糖溢满了一样,赶紧把眼睛乖乖闭上,先前自己多出来的心眼,已经慢慢被磨得差不多了。 “吴素师妹,我闭上了?” “吴素师妹,我会很珍惜的。” “吴素师妹?” 他一边说着,旁边却没了吴素的声音,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波动,心中暗叫不好,就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夜幽院四处各自伸来一条仙锁将他四肢死死缠住。 仙锁来源的地方,正是明溪之前趁机布下的困阵,杨逸才的视线顺着锁链看去,只瞧见明溪这时凌空御剑,指间彼岸花大放光华,然后在杨逸才略微震惊的眼里,七八个阵法在夜幽院各处恍如绽放的丽花,大风四起,明溪身处半空,长发衣襟在大风之中飞舞激荡,风姿绝世。 “明溪明溪小师叔这是何意?”杨逸才阴沉着脸,终究理智回来,语气冷而客套。 明溪要施展这些仙法,耗力本就不小,声音多少会有些虚,她赶紧对着走到她身下的吴素使了眼色,后者直接说:“这就是礼物了。” 杨逸才的脸色恰如死灰一般,他缓缓抬起头来,声音不知为何变得嘶哑,指着两人说:“耍我?” 两女点了点头。 杨逸才咬牙切齿,眼色忽然一冷,却又缓和了下来,沉声说:“难道刚才杨逸才的话哪里说错了?明明已经答应了的,怎么怎么就突然变卦了?” 明溪这时纠正了一下,她的声音凌空传来:“我们可从没答应过的,你有听我们说过一个答应的字吗?” 这么一想,杨逸才顿时脸色不好了,他的眼神瞬间通红,大力撕扯着缠住他的仙锁,一边还大声喊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从来就没有哪个女子不被我吸引,你们只能是钟情于我,只能是钟情于我!!!” “你是谁?你几斤几两?”吴素这下也讽刺了起来,凌竹青说的没错,眼下他的真实面目已经现了大半,实在让人讨厌。 杨逸才第一次被人说得这么不足轻重,那么随便,他自然忍受不了,当下又回道:“你们不中意我?那这世上你们喜欢谁?!” 心头一震,两女怔怔相看,如此年纪,当真是年少青春最好之时,多少最好的情感开始萌发,以至于这一生都在追求,所谓情爱,这样的年纪,有了解了多少呢? 明溪第一印象想的就是自己心底深处思念的人,可那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相遇重逢,续下去的缘分还能如初吗? 其实她又是否注意到了自己想起了另一个人呢? 吴素却没来由想到了沧离,这一想,她的脸色顿时滚烫通红的,那种带着天真且狂热的感觉,实在让人坐立难安,左右不得闲。 两女被杨逸才问住之后怔怔无言,连戒备心都小了不少,不料杨逸才正抓住这么一刻时机,身上青华心法大盛,两女在震惊之余,看着他缠住药布的手来回变法,又是大惊失色。 吴素赶紧向明溪急喊道:“快些镇住他,赶快脱身。” 明溪立即催动阵法,缠在杨逸才身上的仙锁顿时一紧,然后四面八方的阵法都有飞剑迎来,夜幽院中,剑光漫天,明溪大力借用彼岸花的灵力,百来飞剑眨眼将杨逸才围的水泄不通。 杨逸才冷漠应对,两女只瞧见他的身上金光闪烁,双手互相抓住两端仙锁,脚下迎风踩住剩下两条仙锁,仙力毫无保留的将四条仙锁震得粉碎,明溪的困阵眨眼被击破。 她眼见形势不好,但满院飞剑无情,心地善良的她仍不想伤了各派的和气,她再一次出口警告:“放我们走,事情我们可以不追究。” “晚了。”杨逸才冷声喝道,随即踏步而出,紧随着明溪飞去。 他要动手了! 明溪见到没有余转的境地,当即果断决绝,纤指并立,直接指着迎来的杨逸才,驱使院内所有的飞剑都朝着他飞去。 百剑飞扬,气势不凡! 两女只听见轰隆隆的巨响之中,原以为杨逸才应该承受不住了,却在下一刻看见他从滚滚烟尘中飞身而出,周身萦绕着金光,他把那种屏障把自己隔绝起来了。 他的眼色已经红的可怕,仿佛要把她们两个吃了一样,明溪赶紧腾空飞起,杨逸才顿时扑了个空,他紧接双手合十,仙力大开,顿时一股吸力从手心传来,他往两女所处的地方虚空一抓,无穷大的吸力直接像黑洞一样,明溪与吴素瞬间脸色大变。 她们施法抵御,可一个慢慢从天下坠下来,一个慢慢从地上飘起来,两人都往半空中的杨逸才的地方飞去。 “哈哈哈,你们一个都逃不了,你们是我的,你们是我的!!!” 杨逸才失了理智般大喊大叫,吴素这下被震住了,整个身子都瘫软了下来,几乎放弃了抵抗。 可明溪仍不束手放弃,她的头顶直接出现一把仙剑,剑光凌厉逼人,她直接召唤出仙剑准备做最后一击。 仙剑发力从天飞下,疾射而至,冲向杨逸才,声势比之前百剑都猛,一时间院内起了狂风。 “铛铛!” 激烈的碰撞没有丝毫的效果,屏障纹丝不动的护在他的身外,仙剑被反力直接震开,倒飞出几十米之后被明溪收回。 局势不变,两个人离杨逸才越来越近。 就在杨逸才两手要抓住明溪与吴素的时候,林间深处忽然来了一阵疾风,好像有一个白影子飘来,紧接着在杨逸才没有反应过来的短短时间,一股刺鼻的味道顿时弥漫在空气中,这股气味直接穿过屏障被他吸了进去,下一秒杨逸才只觉得自己晕眩无比,浑身难受,头脑热的厉害,双手直接捂住头来。 他难受的要紧,可吸力眨眼间没了,明溪与吴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句娇媚的女音惊醒了: “趁现在走了。” 说话的正是阿狸,此时它已经率先一步钻入了林间,明溪与吴素两人见状,赶紧全身发力跟了上去,片刻之后等杨逸才回神过来,眼见这夜幽院空空无人,一片狼藉,他就知道两个人早已经脱困了。 煮熟的鸭子到嘴边飞走了! 杨逸才呆呆的走出院外,林间一片安静,他颤抖的身子再也忍不住怒气,只跪地朝天,捶胸顿足,嘶声大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恩人 远离了青华,这里是一片茂密的山林,远远望去,高低不一的山陵往南延伸,天空很蓝很蓝,清风徐徐吹来,眼之所及,皆是满山青翠,树影婆娑,山林之下一条蜿蜒的溪流绕过小丘流向了远处,哗哗的水声在耳边回荡着,沧离正与一个小女孩对视着。 溪流旁有欢悦且放松的女声传来,明溪与吴素整理着有些脏乱的模样。 少女阿狸眼睛眨了眨,身后三条尾巴忽然显现出来,高兴的摇摆了几下又缩了回去,她笑眯眯的盯着沧离,轻轻一笑,只说:“小哥哥,你看我没骗你吧。”说完嘴角下巴还指了指溪水边的方向。 沧离若是不动,脸色如常,浑不似像是中过麻骨散的人,可是他现在药效还未过,想抬手都十分困难,若不是他眼前的小女孩把他从青华弄了出来,指不定自己和两女会如何了。 不过当他在黑乎乎的囚室第一眼看见凭空出现的阿狸时,他是不信阿狸苦口婆心说的话的,这可让眼前的女孩费了不少能耐,不得不说,阿狸生的娇媚可爱,说话也是十分灵巧,那张小嘴简直是几辈子没说过话一样,一出口就能说的人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沧离的目光深深落在清灵的人儿身上,也看了看她旁边柔弱的女子,最后只轻声道谢了一声,阿狸笑了笑,只道:“这是举手之劳,况且我还有急事要你们帮忙呢。” “什么忙?”沧离皱了一下眉,微微起身,轻问道,“若是我们能帮得上,这份情义自当尽力。” 阿狸脸上泛起苦笑,眼中似有思念与忧色,不知为何,在沧离看来,眼前的少女阿狸,心中多半也是有某些执着的东西,不愿意放下也不肯放下,她抿了抿嘴唇,只对沧离柔说道:“小哥哥还是先养好身子吧,这些事情等下再说就是了。” 说完她先一步走开了去,在另一处树影下蹲坐下,看见地上有干枯的树枝,竟不由自主的拾起它在地上画起圈圈来,还一边呢喃自语着:“恩人大哥哥你怎么样了呢?我究竟究竟还能不能见你最后一面?” 此时明溪与吴素也已经从溪水边走了回来,抹去脸上的灰尘与大汗,再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污渍,要不是走得急,如今又岂会没有一身换洗的衣物? 原本以为呆着的地方算是安全的,只是没想到杨逸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人心隔肚皮,修仙求道不仅没能清心寡欲,救助苍生,反倒滋生出个人欲念。 这仙,多半是算白修了吧? 明溪走到沧离身边,见他整个身子倚在一处石块前,阳光照映,余光正透过枝叶洒了一地斑驳,又有几道亮光映在脸上,他就这样几乎不能动,被杨逸才关了整整一夜半天。 她的眼角忽然有些红,心里面莫名有些心疼,毕竟相识了这么久,她与他总归不能比作别人了,她微微蹲下,吴素在身后跟了上来,只听明溪低低地说着:“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沧离微笑摇头。 “师尊说的没错,山下世俗情故太深,以后可真要当心了。”明溪在他的身边坐下,帮他整理好衣角,之后又挽起自己的衣袖,丝丝凉风从秀手衣膛穿过,她不自觉冷吸了一口气,竟有种劫后的神清气爽。 吴素昂首仰天看着慢慢移去的太阳,又看了看药效未过,身子尚不能动弹的沧离,脸上忧色一闪,有些无措的说着:“现在是如何较好了?” 阿狸在那边的树影下忽然出声说:“等,再过些时候就是夕阳傍晚了,往南一些会有尸傀在夜间活动,我们等明日一早再出发。” “去南做什么?”吴素心中听到阿狸说尸傀两字,就会想起当初被一堆尸傀包围的场景,这算是她心里面的一个阴影,顿时反问了一声。 阿狸就接着说:“你们答应我会帮我的,别不许反悔。” 明溪轻笑了笑,心中确实对她存有感激,点头说:“不会的,不会反悔的。只是不知道,你要往南去哪里?” 阿狸回答道:“封魔岭。” 三个人一惊,吴素脸色微微一白,紧接问道:“封魔岭有很多妖人魔众,你去哪里做什么?” 阿狸抬头看着枝繁叶茂,忽然有些出神,她娇媚的眼波如水清澈,倒映出片片青叶,只要一想到那个即将要消散于世间的男子,她的心中忧色俱深,言语之间泛着深深的忧伤:“因为那里,可是有对我很重要的人哪。” 三人听她语气如此凄愁,再看她小小的脸上,不知不觉也已经抹上了一丝忧伤,刻在了她秀眉之间,再难褪去。 明溪知道她口中的人是谁,又想起了那日王阳明描述的一些场景,来回细想之后,大概就猜到阿狸口中的恩人大哥哥与封魔岭上的那一道剑光□□离不开关系。 她随即想安慰阿狸几句,温柔地说了下去:“你说的那位恩人大哥哥不会有事的,即使那里有很多妖人魔众,可是我们的同门师长以及几个师兄师姐都赶去了,多半会没事的。” 林间呼呼吹来一阵风,阿狸却摇了摇头,轻轻c幽幽的说着:“我指的不是这些了,妖人魔众在恩人大哥哥的眼里,不过是一般乌合之众,我担心的是恩人大哥哥没有时间了,他真的没有时间了” “为什么?”吴素不敢打扰,轻轻一问。 阿狸只自言自语的说下去:“因为恩人大哥哥,他是一道仙灵呢!”最后两字轻轻落下,却在三人的心底下重重一击。 沧离眼神惊住,明溪与吴素两人对视一番,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仙灵一说,从来只存在仙书古籍之中,书中有提到,修仙者死后有很深的执念不散,且修为强大到一定的地步,超脱了常人不能岂及的范围与认知,跳出三界以虚体之身尚存在世间,这便是仙灵!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仙灵已非生灵,而是生前那个修仙人的一道残留意识,里面寄存着他的三魂七魄,一般来说仙灵不能离自己的肉身精骨太远,且不能消耗太多仙力灵气,这样至少能保持几十年不消散于世间,而一旦破了这个禁制,本就天地所不容,最后终将难免逃脱魂飞魄散的结局。 阿狸回首往事,心中无限怀念起以前的时光,她忽然擦了擦眼角,轻笑着说:“我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恩人大哥哥的时候,应该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他来到南岭游历,而我虽然修了三百年时日,却还不能自由化成人形,多亏了恩人大哥哥不嫌弃我妖的身份,他传授我心法,教我化成人形,还教导我心地向善,早日渡仙成灵,那一段时光,可真的是我一生之中最高兴的回忆了。” 这般说着,远方山林被夕阳照的火红,差不多时就是傍晚时间了,阿狸只盯着很远的地方沉入大半地面的残阳,在黑夜与残光交替闪烁的地方。 阿狸忽然失落与愤怒浮现在脸上,她冷声冷语的说下去:“只可惜就在那之后,青华横生变故,曾经为祸过人间的心魔直冲冲闯上青华宫大杀四方,只为抢夺青华镇守的古物,直到最后老乌鸦出手也镇不住心魔,当真是一个魔头搅翻了整个大派。嘿嘿,也是,老乌鸦怎么可能打得过心魔,也不想想当初他的掌门之位是怎么来的,还不是靠着他的师弟上位的。” 明溪三人一听到这种外人几乎不知道的内幕,心中早已经掀起了波涛汹涌,万万没想到青华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良久的震惊之后,三人又听阿狸说了下去。 “两百年前青城一战,丑面大师那时可算是一时无两,多少青华弟子前去伏诛到了最后都没了性命。” 明溪知道这件事情,接着说:“丑面大师凶行天理不容,当时是无涯真人诛杀的他。” 阿狸冷笑一声,只说:“这些是你们外人知道的,可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沧离倚在石块边,粗声说:“难道还有隐情?” “当时青华还有另一出色之人,就是老乌鸦的师弟,名号温青玄,当初可是两师兄弟一起前去青城诛灭妖人的,可是到了最后才发觉,回来的可只有老乌鸦一人了,等我仔细查探之后才发现,原来这温青玄不慎中了丑面大师的暗手,伤势过重仙身消殒,而这老乌鸦趁势宣扬诛杀丑面大师是他一人之功,将所有内幕都掩盖了下去,以至于几十年间,青华无人知道温青玄去往何方,到了最后,老乌鸦名正言顺的坐上了掌门之位。” 说到这里,阿狸见夜色慢慢降临,山林有暗光移动,阿狸不慌不忙捡了些柴木生起了火,四个人靠着沧离围坐在一起,火光照着石块,夜风微凉,吹动了火星。 阿狸忽然讽笑道:“青华人无知愚味,从两百年开始,直到十二年前心魔之乱,整整一个大派竟无人能降住心魔,老乌鸦自己也深重其伤,若不是恩人大哥哥在最后紧要关头出手相助,保不定如今的青华还存不存在?” 沧离在一边一脸沉重,这种事情本应该惊动天下才对,可他在长渊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听过仙派正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当下一问:“这件事非同小可,青华怎么化险为夷的?又怎么密封了消息的?” “恩人大哥哥可真的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仙人了,年纪轻轻连老乌鸦都比不上他,直接出手重创了心魔,但却被心魔化成无形遁地逃走了。原以为祸乱就这样结束了,可万万没想到” 阿狸的声音陡然高亢紧张,言语中一顿心疼与感恩。 “万万没想到心魔贼心不改,他本是无形虚幻的,身怀控心大法,专门靠掠夺人的心志才得以增强修为,可偏偏那时我被重伤的心魔盯上了,俗话常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虽然弱小,但好歹修行了几百年,眼见那一股黑烟就要冲进我的身体夺取心志增强修为,千钧一发之际,追赶过来的恩人大哥哥竟然帮我挡了最后一击。” 三人一听,手心大汗淋漓,呆住的同时,心生肃穆起敬。 “我亲眼看着他一身两魂,心魔咬牙一紧,就要全力夺去他的心志,可恩人大哥哥却是咬牙挺了下来,心魔一旦入了身体,想要再出来就得占据身体的主动权才行,于是我看着恩人大哥哥从早到晚,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的争斗着,可是恩人大哥哥即使很厉害,也经不起这样折腾的,慢慢的,他的身子被魔气污浊,他的心志有一点点模糊不清了。” “最后一次,恩人大哥哥为了侠义,竟然选择与那心魔玉石俱焚!” 三人心里面又是咯噔一跳,火光面前,阿狸已经泪眼模糊。 “他找到一个山洞,那时候,我就在就在他的身前,亲眼看着他将自己的法宝封住自己的四经八脉,然后然后” 阿狸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努力拭了拭自己的泪水鼻涕,小小的脸早已经哭花了。 “我亲眼看着恩人大哥哥用最后一剑插入了自己的心脏,我现在仍记得他那时候的笑容,如此从容的笑容,好像生死不过那么简单,直到现在我一生难忘!” 那一剑,那个男子,从来不会后悔! 阿狸说她一直在恩人大哥哥面前,直到他流尽最后一滴血,直到心魔完完全全被抹杀,直到他说完自己传奇的一生,笑着合上眼。 阿狸从那时开始就下定决心,她要像他一样,成仙行侠,游历山河! 仙侠如此,也该当如此! 火苗升腾,火光点点,在半空中轻轻跳动,正如火堆前四个人难以平静的心情,喉中只觉有千言万语,却只能硬生生卡在那里,让人觉着胸闷沉重。 只能够昂首仰天,呆呆的看着天上星星,眼角的地方,有什么在悄然滑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身份 之后阿狸又说了关于青华c关于无涯真人更多的秘密,她身在南岭数百年,见惯青华一切表面与私底下的东西,可直到她的恩人大哥哥死后化成仙灵,老乌鸦得知前来,与众长老商议之后,装作无奈说得声泪俱下,恩人大哥哥也同意了他,就将那个山洞,就把那座山用青华心法封住,以免心魔再出生祸世。 而那座山,便就是现在的封魔岭! 其实他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而已,若是以后不小心被人知道了,他仍可以说是自己的功劳,妖魔邪道都是青华所灭,名声只怕会比上长渊也说不定。 阿狸说到最后,心中就牵起对无涯的鄙视与刺讽,嗤声冷道:“心魔之乱原本动辄南岭千百里,本来就不应该被埋藏在风尘中,那时老乌鸦也身受重伤不得不闭关休养,但他本就活该了,兴许就是前尘因果报应循环,只是苦了恩人大哥哥,自此世间再无他名了。” 言语之中无限伤痛,几个人慢慢的陷入了沉默,等着夜色慢慢深了下去。 月色清冷,星星稀少,山林之间到处都是一片黑色,只有一处地方被火光照亮着,夜里的空气中还弥漫着肉香美味,旁边不远处正是潺潺流水,往它该流的方向远去。 “噼啪”声在火堆中响起,火焰吞噬着干柴树枝,发出脆响,冒出了星火往上升起,把两只金黄色c满身油脂的野兔烘烤着,顿时一股喷香的美味更加浓厚,四溢飘散,林间深处有幽光亮起,来回远近一动,却不敢接近来。 阿狸见野兔烤的差不多了,只凑近去闻了闻,微喜道:“好了,可以了。” 而现在,离他们说完话之后,已经过去几炷香时间了。 今天的晚餐正是阿狸出去捕回来的,之前的时候大家都被阿狸一个人说的话弄得心情有些沉闷,自然不能一直这样子下去,于是在之后一阵沉默之后,一天未进食的两女的肚子像是约好了一样,一起发出咕咕的声音,阿狸在一边忽然被逗笑了,起身变回本身就往深林之中走去,不久之后三个人就看见阿狸两手各拎着一只野兔回来了,而且还一手烧的好味道。 明溪与吴素早就饥饿难耐了,肚子已经空到叫不出声音来了,这下听到阿狸的话赶紧凑了近来,沧离倚在石块后面咽了咽口水,只能干巴巴的先看着。 阿狸拿起烤着野兔的树枝,等那些油脂顺着枝干流开后,再吹了吹热气腾腾的兔身,又是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明溪畅心一叹,眼中已经冒出了一阵星光,正盯着金灿灿的兔身。 阿狸小心的撕下一只兔子的后腿肉,嘟着嘴伸手递向了吴素,又接着撕下另一后腿肉递给了明溪,明溪接过之后只先凑近去狠狠吸了一口,一脸的满足之意之后,她忽然看了看身后的沧离,微微一笑之后就靠了过去,林间洒下点点月光,正巧落在两人的身上,明溪一边扯着小块肉,一边说:“你先吃。” 旁边吴素停下啃兔腿的动作,忽然呆呆的看着他们两人,脸上微微一僵。 阿狸却看的意犹未尽,她自己身为灵狐,狐在世间多以痴情著称,以至于世间多传有人狐恋c仙狐恋的动人故事,骨子里天生对情很是敏感,而眼前忽然出现这么一幕,阿狸看着两人熟悉的互动未曾有多少隔阂,微微的情愫萌发在一举一动之间。 阿狸忽然一想:这便是情么? 她对恩人大哥哥也有情,但她不明白,此情与彼情,是否是同一种情呢? 她痴想着,一边还扯下兔肉放在嘴里嚼着,一边看着明溪细心的把兔肉放到沧离的嘴边,来回往复,有那么一瞬间沧离被噎住了,明溪却笑了,她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有些红,夜风拂过她的发缕,沧离本想没好气的说几句,可到嘴边的话却硬生生不想说了,他就这样看着她,只要她没事就好。 沧离想着想着,从前的时光还留在心底深深记着,他的目光是从什么时候真真正正的离不开了呢? 年少最真的情感,一向不知所起,却知一往而终。 真心如此。 夜色加深,火光也暗淡了些,这两只兔子,不消一会儿,就已经被四个人吃得干干净净,明溪起身摸了摸肚子,一伸纤腰,目光环顾四周,周围山林一片漆黑,偶尔有几声低沉的声音和幽绿的光点在深林处。 她的眼色动了一动,指间彼岸花灵光一闪,在夜里绽放出艳红的光芒,明溪只在空气中以指为笔,仙光灵动,眨眼间地面以四个人为中心三丈地方布下一座八卦奇阵,然后有一个光罩从四面生起,淡淡的光晕散发着灵气,那些深林中的声音瞬息不敢出声,慢慢的,连光点也不见了。 “这是什么阵法?”吴素只好奇一问。 明溪笑着答说:“不过是一个驱赶野兽飞禽的小阵法,没什么的。” 可一旁的阿狸只瞧着火堆,时不时再添上几只粗大的干枝,火光顿时大了起来,深夜里又亮了几分,她想着一些东西,最后只说:“今天的事情,我猜那个杨逸才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怕会是追上来的。” 吴素一惊,明溪坐下来,只说道:“他何必要这么死追着不放?” 阿狸冷笑,又说:“不过这次来,目的应该不只是我们的。” “什么?”三人又是一惊。 阿狸想了片刻,只说下去:“既然我们都是去封魔岭,那里既有妖人魔众,又有你们仙门正道,恶战或许已经开始了。而我那夜在青华宫外可听见杨逸才与他那双修伴侣说的悄悄话,一来是借你们之手替他们清理妖人魔众,二来此行有他门中师弟徐星河,这人在青华虽说不权威,但私底下许多长老弟子对他呼声挺高,相信老乌鸦也了解他座下弟子,八成下一次掌门之位就是他,但杨逸才也非闲人,能跟得老乌鸦自然师徒秉性差不了多少,他若来,只怕这里是对他师弟动手的好机会了。” 三人听完之后,心中从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火堆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就像他们杂乱的心。 阿狸挑开了些火堆,火星一轰拥起,她看着飘向空中缓缓熄灭的光点,忽然怅然若失的说:“青华创派近千年,到如今的地步是前人花了多少心血才有的。若是按着现在的路子走下去,如果真被杨逸才得了逞,那他就会是下一个老乌鸦了,青华或许就真的无法挽救了。” 一个门派兴衰,也如一个朝代迭起,很大程度都是掌权人能否正心而已。 沧离皱眉思索,出口道,听声音已经恢复了些元气:“这关系到青华的气运命数,只是那徐星河才见过两次,实在也不敢保证他是如何的人?” 阿狸这下笑了一声,娇声说:“早些时候听青华的人说这人一根筋,心思单纯,守心卫道,坚持正邪不两立,洗脑程度与你们差不多了。” 三人莫名被黑,吴素自然不喜,反驳道:“你这只妖还真是满口胡言,之前还说恩人大哥哥与我们都是正道人士,你也要说想成仙为灵,怎么就这么说话?” 阿狸只摆了摆手,回道:“随便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还有啊,我是灵狐,与野生妖精不一样。” 明溪从中插口道:“好了,既然才到杨逸才有这些动机,如今该是讨论怎么办的问题了?” “这些尚与我无关,你们先答应帮我,对了,是去帮恩人大哥哥护送一件东西离开,他说过,这件东西只能交到长渊人的手里。”阿狸说到这里,应该确定了恩人大哥哥说的就是“长渊人”,这下才说了出来。 只是她说完之后,明溪与沧离顿时一怔,她与他有些迷糊了,为什么偏偏要交于长渊手中,心中有了疑问,两人异口同声说:“你说的恩人大哥哥,到底是谁?” 阿狸被他们两人问的奇怪,可她也只知道恩人大哥哥的姓而已,相识了那么久,恩人大哥哥似乎从来没跟她说过自己的名字,连着好奇一并回答:“我只知道恩人大哥哥单姓一封字。” 沉默,安静。 焰火如花,然后他们听见火堆传来嗤嗤的声音,有那么一两滴的雨点从夜下落了下来,天上一声闷雷猛然一炸,明溪与沧离的心中也随之想起了什么,脸色剧变,最后两人只惊呼一声,就呆呆的茫然不知所措。 “姓封,封一辰!” 再一道电弧从夜空划破,漆黑的夜下,看不出天时如何,四个人中,两个人震惊到脑袋嗡嗡响,另外两个人看着,脸上一阵迷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大战 夜里雨点断断续续落了下来,不消一会儿又停住了,整个夜空稍微暗了几分,抬头一看,原来已经有乌云慢慢聚拢在一起了。 这天,开始变得不好了。 火堆依旧旺盛的烧着,围坐在火堆的四个人,默默无言中,各自都有不一样的心绪。 沧离脸白却掩不住眼里的无限震惊,山林寂静无奈他此时心潮起伏,刚刚脑海中闪过的那一个名字,直接敲打在他的心弦上,他不知道是不是如自己猜想的那样,现在的他脑海有些混乱。 相较于沧离而言,明溪心中虽然也闪过这一个名字,可对于她来说,除去惊愕之外,剩下的就是陌生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吴素一脸疑惑中,阿狸对于封一辰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但想不起来究竟是谁提起过,反正她知道恩人大哥哥就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当下摇了摇头只说:“我不确定你们说的和我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人?那你们说一下那个封一辰长什么样,我好对比一下。” 吴素这下把目光定在沧离和明溪两个人,而明溪又把眼光看向了沧离,可沧离却只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见过封一辰师兄,我到长渊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两年了,平日时候都是从师尊和师兄口中听说我还有个师兄的,但他以前常有书信捎回来,师尊也常跟他提及长渊的事情,想必也应该是知道我的。” 沧离年幼上山,那时的他不过五岁,到了现在也已经十年多了,可那时候封一辰已经离开了长渊,知道这个师兄但没有见过想来会是他的一个小遗憾了。 可阿狸听完之后,登时起身睁大眼睛看着他们,言语之中掩饰不住惊讶,只听她说:“听你们口气,你们就是长渊的人?” 她生在南岭,也身在南岭,对于除了青华之外的仙派大家,她知道的不多,就连长渊这个名字,也是她从恩人大哥哥那里听来的,前些日子青华重创,她虽知道别的地方会有外来的仙派正道赶来,但不知道会有哪些来,如今真正见到了,那她自然有些高兴了。 而明溪与沧离点了点头,也表示了他和她就是从长渊而来。 “那太好了,省了不少功夫。”阿狸舒心一坐,忽然有些高兴,接着说,“不管恩人大哥哥与你们认识的师兄有什么关系,只要把那件东西交给你们,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她已经不想让恩人大哥哥背负太多东西了。 他已经很累了。 不管是生前大义除魔,还是如今以仙灵之身挡住那些妖人魔众,两次都是为了那件该死的东西。 那她宁愿把那件东西交给能守护它的地方就好了。 吴素听完之后,一阵好奇从她心里生起,在旁边问道:“那这个封一辰师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沧离回忆着,点头说:“听师尊和墨文师兄说,封一辰师兄性格颇具侠义,生性豪爽,路遇不平自当竭力相助,以前在长渊之时就与同门师兄弟交流心法,把自己在修炼途中的大悟全都指点给他们,就连慕长白师兄都被他指点过,那时的他就如今日的慕长白师兄,在长渊受到无数弟子仰慕,可惜时日流失,他也就慢慢被门中弟子淡忘了。” “之后在外捎回的书信中,他有提到自己做过哪些事情,既有去过北边蛮荒之地,也到过关外被封死的妖魔之门,甚至连东海流波山也都去过。” 沧离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吴素,说道:“东海流波山素问有奇兽出没,后来独自一人与那奇兽战了四天四夜之后名声大起,那人便是封一辰师兄了。” 吴素听到这里终于有些印象了,只惊讶道:“原来如此,可那奇兽神力搅动风云,百年才出世一次,之前我曾听我师尊百年前也去讨伐过它,无奈实力悬殊大,只能暂避锋芒,让它安然回了深海。没想到封一辰师兄也曾去过,我心里很是佩服。” 沧离这时又道:“封一辰师兄走遍山河,行侠仗义,可独独没听他提起过来南岭,更没提青华十年前发生的大乱,而如今离失去他的消息,差不多也已经很久了。” 明溪听着封一辰的经历,心中可当真是佩服不已,人生大抵千万种方式,偏偏是这种方式,最让人由衷难忘。 只是这世间,有谁曾记住了他? 时光幽幽,触手所及,回头转身已是沧海无边,桑田万顷,世界上大多人连昨日干了什么都记不住,何曾去记住那些与他们自认为无关的人呢? 他们为生而活,却有人为他们而死,这个世界,到底存不存在真正的奉献呢? 人世间,一生光阴,你可记住了那些默默奋斗的人儿,他们不需要千古留名,只想着有人能时常提及到他,很平常很平淡的说: 有这个人,真好! 封一辰大抵就是这样的人,无奈的是,这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 夜风轻轻掠来,风声呜呜,火光炙热,为他们驱散了夜里的寒凉,阿狸许久并未出声,慢慢听着沧离说着他那个师兄的传奇经历,只是心中觉着,他的那个师兄与自己的恩人大哥哥,从刚开始的有些相像,到现在来看,愈发就是同一个人了。 她低叹一声,心里有些迷糊,她疲倦的眼睛慢慢闭上,几天未合眼的她,终于有一些松气的时候缓了缓,夜里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真的希望恩人大哥哥能过好最后的一点时间,哪怕一刻也好 第二天阳光初照林间,透着枝叶将四个睡梦中的人照醒,余光还落在只剩了一堆灰的余烬上,趁风一吹大半灰已经洒在了地上,成了这树下的养料。 大早上首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就是沧离多少恢复了一些仙力,以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药效退了大半,感觉自己的修为有了四五成左右,若是等下前往南边未卜凶险的情况下,他自己遇上了一些险境也能有自保之力了。 等阳光升高了一些,远处的乌云仿佛像是受到驱使一样,慢慢把阳光遮在云后,四个人眼见风高云黑,天气不怎么好,当即商议了一下,达成共识之后就往南赶路去了。 而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封魔岭山口正发生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随处可见血泊,倒下的没了呼吸的人影。 混乱不堪的场面触目惊心,无数法宝法术来回涌动,都以最致命的招式向着他们的敌人无情的杀去,且以几处战圈最为激烈!无不是狠心下手,把对方逼出杀招,退无可退的地步誓不罢休! 轰轰! 一道剑光凌空劈下,把四面扑来的尸傀和凶神恶煞的妖人魔众逼退,随即见到半空飞出一个人影,微微削瘦的身子飘着三把金光熠熠的仙剑,他锐目俯下看去,只见正道这边人数较少,比不得那边拼死杀来的妖人魔众,当即眉头一皱,单手作掌,环身的三把仙剑绽放盛光,夹着烈风疾飞而下,瞬间妖人魔众发出一片惨叫声。 三把金乌剑犹如进入无人之地,只消从对方胸膛穿过,又往下一处人影密集的地方飞去,那人凌空任由自己的金乌剑穿梭于妖人魔众之中,而他的目光收回之后,又看向一处小丘上的几个人影,忽然双手合十,三把金乌剑应心飞回,向天而立。 顿时三道灿烂的光华恍如一朵绚丽的火焰之花浮空绽放,此时天地风云激荡到了极点,无数妖人魔众见之色变,反观正道这边,以王阳明c慕秋为首的仙派人士神色激动,看着休宁这一大杀招,不愧名为长渊三大仙尊之一了。 休宁神色沉着,目光一刻不曾离开,那小丘山上的几个人影,他感受到了隐晦的压力,由此他要以这一杀招震慑对方。 “去。” 空气一阵呼啸,云厚风急,天地之间只剩了那三道灿烂的光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光华剑指之处,休宁双手猛然指向那里,光华应声而出,浩然正气凛人。 正当这凶猛的攻势就要来临,山丘上的魔踪竟不曾有过害怕,随后他们身后有三人走出来,一人咧嘴冷笑道:“休宁小儿,几十年前你坏我根基,今日我要你一并奉还!” 那人一脸戾气,十分猥琐,对那休宁满口憎恶,细细看去除了之前的尸妖邓丞,还能是谁? 他的身旁还有两个人,也都付之一笑,淡淡道:“素闻休宁上仙威名,一身剑术不说,单凭仙术就令我们闻风丧胆,今日我们也来会会你。” 魔众三人自然是邓丞c冥无相c黑血妖,他们眼见休宁攻击将至,然后各自施法,都想在他们的大祭司面前献上一手。 邓丞招出控尸鼓,双手重重拍在鼓上,一道雄浑声音荡开,无数尸傀应声竟然堆在一起,成了一个巨大的尸傀,只见那尸傀举手冒着黑烟,竟然连空气都被腐蚀成了尸气,与其中一道光华斗在了一起。 冥无相随意挥袍作法,漫天黑海出现,翻涌而去,所过之处仿佛尸骨如山,没有生命。 至于那黑血妖,他嘿嘿一笑,竟然直接挑开胸前大衣,胸膛之上竟然有一只像是滴着血的眼睛,十分可怖狰狞,寻常人见了怕是直接晕了过去,他随后哈哈大笑,这黑血眼可是他修炼了百年之久才有的,之中含有凶煞之力是大多仙家法宝的克制之物,这黑血眼随他法诀一念,一道血光凭空射出,也与其中一道光华相撞! 封魔岭被耀眼的光芒所占,几乎所有人在下一刻都不能睁开眼睛,修为差些的妖人魔众早已经被压的形神俱灭。 而正道这边王阳明c慕秋合力施法将冲击波抵了下来,等他们见一切恢复平静之后,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平地荒野,原先山口还有的巨石阵早成了碎末,心中早已震惊。 眼下正魔两边对立,经历了半天的大战,好像才刚刚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激斗 封魔岭一片焦黑烬土,大风凛冽无穷,多少化成骨灰的生灵在风中慢慢消散,再没了它们留存在世间的最后一丝一点,而此时休宁刚刚的仙法太过雄浑浩气,硬生生把那些生死无畏的妖人魔众吓退了一些,两拨人马堵在封魔岭山口,各自面色凝重,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像喷发的火山,一齐席卷而来。 尸妖邓丞眼睛一缩,紧紧盯着对方上空的休宁,心中憎恶十分,又想到刚刚休宁一招竟然要他们三人来抵挡,他嫉妒地咬牙切齿的说道:“休宁小儿的修为比几十年前可厉害了不少了。” 冥无相在一旁听了,一声淡笑,只说:“我一向福浅缘薄,大半生未能与天下正道仙尊交手过,邓丞大士这样说,是不是想把休宁让与我切磋了?” 黑血妖在一边也接道:“你若是打不过,就让给我们罢。” 尸妖邓丞听了心中一阵恼怒,本来几十年前自己根基被休宁毁去大半就已经成了他一生的污点,哪还受得住他们两人这般刁难讥讽,忽然冷声笑道:“他虽厉害,我也不是吃素的,几十年的账,我今日一并要回来。” 他仰天锤鼓,那巨大的尸傀应声冲向休宁,他连忙飞起落在尸傀肩上,妖法全力施展,对着休宁大喝道:“休宁小儿,今日我要手刃你。” 休宁一身瘦削与迎面冲来的巨大尸傀根本没的一比,王阳明c慕秋在下方地上看的面色凝重,长渊诸人也紧握手心,面上额间已经冒出了冷汗,但若细细看去,长渊这边除了沧离明溪不在,竟然只有雪莹儿与苏素馨在场,连慕长白与采苓也都不见了。 休宁拂袖变换手势,金乌剑环身不动,只将本身剑意烈阳发挥到了极致,顿时一片灰沉的天地被百丈金光照亮,光亮身处犹有一只沉睡的神鸟金乌,尖锐的声音四处荡开,连云层都被震散了不少,可这时尸妖邓丞却是脸色大变,锤鼓施法想要阻止尸傀的同时,已经时候太晚,他忽然破口大骂:“休宁小儿无耻。” 随即众人就听见一声惨叫,尸妖邓丞的身子倒飞出去,在空中登登凳退了十几步,而他驱使的巨大尸傀,早已经没了身影,估计被休宁本就对他这种妖物有先天克制的金乌剑灭的干干净净了。 尸妖邓丞脸色如纸一样白,可他仍旧不死心,让控尸鼓浮空在他的身前,他啐了两口水到自己的手上,发力直接双手当作锤鼓的木棍,咚咚咚响个不停,而这时无论地上的c埋在荒山处的,忽然几十里之内怨鬼声凄厉无比,无数烂了尸身c只剩半截骸骨的尸傀从四面八方涌来,邓丞冷笑一声,大喝道:“万尸拜死人!” 万尸涌来,这场面好比整个天被一群密密麻麻c乌漆嘛黑的东西布满了,不断从天山掉下它们身上的污秽,诸如腐肉c碎骨c蛀虫,正道这边看着满天掉落下来的这些东西一时躲闪不及,好些人都或多或少沾上了,那腐朽的味道让人闻之欲吐,恶心至极。 这阵仗让同样让一些妖人魔众暗暗心惊,不说黑血妖一脸惊叹,就连冥无相自己也被这十足猥琐的尸妖心震了一下,他们只看着休宁如何应付。 而休宁脸色严肃,抬头眼看满天尸傀向自己飞涌而来,离他越近看起来就像是一股将他淹灭的黑色洪流,狂风不止不休,诸天哀吼凄厉嚎叫越发震耳欲聋,下一刻,他看着尸妖邓丞,后者被他一看心中莫名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心生,随后他震惊的见到休宁身后,万千剑影虚空凭立,发着烁烁金光,剑意千万,横生不止,不知不觉间在天地之间像是布满了一道光剑城墙。 千万柄剑齐悬天地,浩浩汤汤遮天蔽日! 这已经是另一种境界的“剑生万象”了! 这就是当今世上闻名天下的长渊仙尊的通玄境界! 压抑的气息在妖人魔众中传开,他们有些恐惧,步子有些退后,他们浅薄的修为不足以去撼动一位当世仙尊,他们若是中了此招,只会成为无端失去性命的牺牲品,只会化成这世间最普通的一抔黄土。 尸妖身后的冥无相与黑血妖也是大惊,虽说他们不曾与休宁交过手,可眼下休宁所展现的实力却让他们感到心震,实在不敢想象,自己以后若是遇上了他,会得到个怎样的下场。 他们前些时候还嘲讽着邓丞,到现在竟然有些打自己脸了。 而此时山丘处还留有三道人影,正是迟迟未出手的大祭司与被称为他们主尊的年轻人,他们之后还有一位红衣女子。三人的样貌都是各有遮掩。 黑色斗篷下隐隐有叹息声,像是历经了久远的时光,他终于看见了曾经熟悉的东西,只叹道:“悟到了真传,气神有他六分。” 年轻人与红衣女子虽有疑惑,可有些话该不该说,他们却是知道的,眼下只看到休宁漫天威势,年轻人面色一阵凝重,他心中猜想,若是自己全力以赴,多半还不是休宁的对手了。 但是他眼前的大祭司,可就说不定了。 半空上尸妖邓丞目光紧盯休宁,他的心中虽有惧意,可他未报几十年的旧账,如今更是攻势发出,箭在弦上,已经毫无退路,当下他昂首大喝一声,双手成拳,重重锤在控尸鼓上,天上万尸一起俯冲而下。 与此同时,休宁并指向天,万千金光剑气像是要破开灰沉的天地,一剑两剑千万剑,开山断风又破云,同那满天哀嚎呜叫的死尸一起战的天昏地暗。 烈剑穿胸灭骨,死尸冤魂灰飞烟灭,简直就是单方面的碾压! 邓丞面色剧变,生生看着自己的死尸大军被灭去十之七八,他无知无奈,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先天克制的道理,金乌剑本就天阳烈气很重,而他主修的心法却是以阴气更盛,阳克阴从来只胜不败,而他只败不胜! 控尸鼓声厉啸不断,仿佛被消灭的死尸怨气全都聚在了这里,他忽然一口污血染在了胸前,很显然他被自己的死尸大军遭到了反噬,他身后的冥无相与黑血妖面色一惊,赶紧上前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邓丞,可此时休宁又剑指他们,倒悬在空中的剑影转了个方向,直接往他们这里飞去。 如风雷怒江! 冥无相直接挥袍施法,比之前更加浩大的黑海凭空出现,翻涌成浪化成黑墙挡在了前面。 他与黑血妖急忙拉着邓丞后退,然后他震惊的目光定在自己施法的黑墙上,裂缝顷刻间布满,然后黑墙瞬间崩碎,他大喝道:“黑血妖,还不出手。” 黑血妖面色一白,却还是双手撕开了胸前大衣,黑血眼红光一闪,一道光束疾射飞出,只是金光太耀眼,黑血妖暗叫一声就急忙将大衣遮住黑血眼,他可不能让自己的心血在这里毁去。 眼见数不清的剑气就要追上他们,冥无相加快步子倒退,剑光从上至下穿过他们,将那些妖人魔众重创大半,然后又追上他们。 冥无相咬牙向后求救,大叫道:“大祭司救我们。” “主尊。”黑色斗篷顿时出声。 年轻人面具下的目光看不出什么,他走前几步,双手猛然一拍,浑厚的气势以他为中心,狂风大作,风雨疾呼,犹如沧海无尽,翻涌而去。 剑气被他震开大半,却并未阻挡住全部,仍剩有千百剑气气势汹汹而来。 红衣女子一怔,大祭司却是出声道:“主尊没出全力?” “我尽力了。”年轻人无奈摊手,一声叹道。 “是吗?” 大祭司的声音冷了些,似有不满,但他顾不上与年轻人说话,右手古杖狠狠敲在地上,随即横手持杖一挥,瞬间红光大盛,他的身前山地被夷为平地,荒草不生,无形的冲击直接让山貌变了一通。 不论正魔两道都心中大惊,休宁面色终于一变,能给他如此压力的人,竟然是那个躲在黑色斗篷下的人。 这不过是他普通的一击。 已经满山剧变,黑云低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仙灵 那无声处忽地一声巨响,狂风大作,连天上云层都散了不少,处于中天的阳光照映下来,到处都是烟尘滚滚,休宁倾尽通天修为展现的剑生万象,终于在那个黑色斗篷的人出手挡去最后的辉芒。 然后,所有的目光聚在山丘之上,那个持着古杖的人影,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凌空踏步而来。 正道这边的诸位莫名感受到一股压力,王阳明修龄最长,自身见识比后辈多了不少,可论起心境,这会是他第一次有这样深切的感受。 那个人,一点都不简单! 半空之中,休宁目光一凝,只见黑云聚拢,慢慢在那个人的身后随他心意变幻,云海深处轰然而鸣,在场所有人的心头被这声音震得心头发麻,又见漫天乌云垂幕,如黄河从天而降,怒潮澎湃,黑气翻涌之间,所有人被震惊到差一点没站稳步子,后辈们瞪着眼全然不知所措,稍微心志稳定的苏素馨面纱舞动,也难以掩饰她面上的无力感。 谁也不知道面纱之后的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眼下之急,万万不能有分心的样子,苏素馨就呆了那么一下,然后她就见到,所有人就见到,黑云已经不知不觉间化作一柄惊天利剑,剑身深处雷鸣轰响,巨剑横贯天地中间,剑尖垂下,竟然只对着休宁一人,对着那个削瘦的中年男子,旁边的雪莹儿从头冷到了脚底,心中一急,担忧的呼喊道:“师尊小心啊。” 众人心冷一惊,休宁沉色应对,却见那云雷巨剑下的黑色人影,已经离休宁不远处停下,他看着休宁一人,又想着他刚才举世无双的招式,忽然对着他说:“长渊向来造就天下惊世之才,现在我就想试试,如今的长渊,到底还够不够分量?” 说罢之后,他的古杖敲在虚空,脚下古怪的阵法以他为中心布开,红芒刺眼,而后他杖头指向休宁,天上云雷巨剑蓄势冲下,狂风猎猎,十余里方圆外的树木深林都被吹得几乎连根拔起,更何况如今身处战圈之中的休宁。 休宁此时没有多少惧色,身为天下仙派大家中人,自诩正道,从来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眼下前方一个诡异的人正把矛头指着自己,自己退无可退,言语之中浩气长存:“长渊立世,不为造就惊世之才,不贪天下分量之重,此行此心,显我正道之心。” 黑色人影却是摇了摇头,笑道:“我怀念这样的看法,我也很久没听到这样正气凛然的话了,只是现在我想看你如何接下这招。” 巨剑加快俯冲下来,无数风雷夹在其中,休宁目光一紧,双手一摊,转而作合十的样子,金乌剑虚化分裂开来,又紧紧排列成行,众人从下往上看,休宁的头上竟然慢慢浮现出一双金色的羽翼,在细细看去,这些羽翼可都是金乌剑排列形成的,金色羽翼一伸展,层层叠叠,凛然生威,仿佛世间一切没有能破开它的防御。 王阳明此时心情有些激动,眼神有些怀念。 他以前见识过休宁这道仙术的施展,那时候自己与他在修行途中相遇相识,第一场的斗法他就是被休宁的这一招式折服,以至于自己虽比他大些年纪,却真心交了他这个萍水相逢的同道中人,如今几十年已过,他再次见到此招,回忆往昔,心中的感觉又怎会是一句两句说得清? 况且是如今大战,正魔两路势不两立,情势危急,容不得他丝毫松懈。 只是王阳明想着,那一剑已经轰然落下,休宁皱眉指尖迎上,金色羽翼发出百丈金光,耀眼光辉直接让众人失了视线,让整个天地变得雪白,一切归为虚无! 风云残缺,尽数飞散,天上一阵冲击光环席卷大地,没人看的清里面发生了什么,隐隐有两道身影相对立,更无一丝一毫退避之意,他们迎着狂风,站在白亮的光内,等待着天地静默。 而此时,封魔岭到处一片焦土,到处弥漫着白雾,看不清十步以外的视线,而这白雾是南岭特有的瘴毒,吸了一口就会狂吐不止。 慕长白与采苓两人被六合镜包裹着,隔开了瘴毒,但他们此刻都被山外巨大的轰然声震惊,他们只看向那里,却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之前遵循休宁的命令,暗地里潜伏进来,势必要比妖人魔众找到那个神秘的人物,还有一块妖人魔众誓死要得到的东西。 采苓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着浓浓的白雾,忽然有些担忧地说:“你说外面怎么样了?” 紧紧握着采苓的手的慕长白不敢松开,他只顾往前走,轻说道:“师尊他们拖着妖人魔众已经很艰难了,我们现在要快些找到东西才行。” 采苓点了点头,可想起他们走了半天仍一无所获,只柔声说:“万一妖人魔众跟了进来,咱们都都走不了,你一定要完好的回去,一定要” 慕长白轻轻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让采苓再说下去,他温柔地眼眸深深的看着自己一生都不愿忘记的面容,忽然说了一句让采苓很感动的话:“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但求无悔。” 采苓雪白的脸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悄悄滑落了两滴泪珠,他看着身前的男子,熟悉的面容正是她刻骨铭心思念了许久的样子。 她忽然握住慕长白的手,灿烂一笑,只说:“我们两个都不会有事,大家也都不会有事,我们要一起回去。” 慕长白点了点头,笑着拉起她的手再往封魔岭深处走去 山外恢复了平静,狂风已经止去,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望向天空,黑色斗篷下的人影依旧淡定的站在原地,而反观休宁这边,正道这边的人在见到他之后,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雪莹儿竟没能控制住自己,一句嘶喊带着泪腔,也无法阻止她流下眼泪。 “师尊师尊” 休宁凌空站着,一只手放在身后,侧身对雪莹儿沉声说:“不可乱来。” 可正道众人听到他这样说,以王阳明c慕秋为首的两人率先擦了擦眼角,后辈弟子也是一片眼红,妖人魔众看着休宁无碍一般仍然站着,心中在震惊的同时不敢轻举妄动,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休宁放在身后的那只手,五指皆是鲜血淋漓,正在不停的抖着,休宁尽力忍着痛,强装出一副没有事情的样子,正盯着对面那个不曾已面目示人的诡异妖人。 黑色斗篷下的人影忽然一笑,古杖再次敲在空中,这一次,竟然是以休宁为中心出现一个古怪的阵法,红芒映在休宁的脸上,他的脸色有些白,挂着一丝凝重。 他仔细看着这个红光阵法,与长渊长云峰的阵法不同,这种阵法竟然到处刻满稀奇古怪的符文,不像是中原所有,以前也没有听过妖人魔众会这些,他当即冷喝一声,说:“不愧是妖术。” 那人却在斗篷下嘿嘿一笑,绕着他在半空中走了起来,最后看见了休宁那血淋淋的右手,啧啧声发出,有些无可奈何的声音对着休宁说:“依年纪,连玉渡都得尊我,你还是太年轻了。” 这声音很低,像是对着休宁一个人说的,只是他说完之后,这阵法忽然冒出无数红芒剑刃,由外往内一层层向着休宁戳去,休宁刚想飞身倒退,却见他的头顶已经被红光笼罩,四周无退路。 局面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休宁左右掐诀,金乌剑再次出现,呈作劈斩之势,将一层层扑来的剑刃砍断,只是一层被砍断,下一层已经接踵而至,休宁只能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一直持续下去。 “你就耗到仙力穷尽吧。”那声音有些猖狂肆意,在风中黑色斗篷猎猎作响,他看着休宁,就像看着一个猎物慢慢耗尽生命。 可下方的正道诸人再也看不下去,王阳明祭出仙剑,持剑飞向那人,几道凛冽的剑光往他身上砍去,却被他轻松的躲开,王阳明口念法诀,阴阳八卦在身后出现,两仪黑白两束光再向他冲去,那人挥掌直接拍碎,王阳明面色凝重,无法可施。 慕秋在下方祭出净水宝瓶,下一刻碧蓝沧海化作洪流席卷而上,她也不甘示弱,直接使出当初她的师兄,也就是蓬莱掌门交于她的秘术,这下那人直接以杖头为引,然后在慕秋震惊的目光下,把沧海洪流凝聚在天上成了一颗遮天蔽日的水球。 各门各派的后辈弟子也祭出自己的仙剑,驾驭剑意发出剑气,可他们到底是后辈,与休宁相比不说,可比起王阳明c慕秋,他们也是差了些火候。 眼下他们只能硬生生c眼巴巴的看着休宁身处困境,而那人却在法阵之外游走,他看着休宁在挣扎,仿佛他对休宁有着与众不同的兴趣。 法阵之内,休宁已经有些脸青唇白,如今大半仙力都耗在了这里,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深处困境不能脱身了。 红芒剑刃越来越近,金乌剑慢慢无光,在耗尽最后一点灵性之后,它便自己遁入虚空,眼见休宁只能施法阻止剑刃靠近来,可这终究撑不了多久。 就在休宁看见离身最近的一层红光剑刃即将往身上刺来时,突然间封魔岭一道剑光闪起,转眼间四面八方的风云齐聚山头,天地迅速变色,而同时,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从封魔岭上传来: “你若伤了他们一丝一毫,别怪我毁去乾坤古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上岭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封魔岭上传来,处于山口的所有人都是一怔一惊,满眼震惊的望向焦黑烬土,只是那里除了荒山野岭,哪里有人出现? 半空之中的持杖人在听到那一句话之后,身形明显被惊到,他停下脚步,斗篷下看不清他此时的样子,只是封魔岭上那一句话,让他明显有了忌惮,然后他向封魔岭深处传音:“你这是在威胁我?” 山岭上又传来一句潇洒的笑声,但明显中气不足,像是之前受过重伤一样的人一样,说话中让人觉着他提气都很困难,紧接着又有话音隔空传来:“我这不是威胁,只是在做一个交易。” 第二句话,让身处法阵的休宁眉头一皱,他忽然出神的看向封魔岭,那个人的声音,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好像好久好久都没有听过了一样,不仅是他,连山口下的苏素馨c雪莹儿心里面也泛起一点波澜,这个人的声音,似乎对她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山外的长渊几人有印象归有印象,远不及山内身处瘴毒之中,被六合镜护着的慕长白反应惊人,他双目惊滞,身子不停的抖着,身边采苓一边安抚他,心里面也不知道为什么生起一丝回忆感出来。 然后她慢慢见到,慕长白一向温和不曾有过多少夸张的脸庞上,双眼已经泪水模糊,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有人曾经在他修炼时向自己传递经验的那个时候,那个他该感恩的师兄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慕长白颤着的唇边轻轻说着几个字,往昔时日慢慢从心头浮现。 有默然,有叹息。 慕长白将目光定在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是前方白雾瘴毒遮住了视线,他紧悬的心忽然沉了下去,他拉着采苓的手往前走去,一边还怀念的说着:“当真是封师兄,当真是他!” 一句封师兄,连慕长白的眼中都升起热烈的尊崇。 曾经的年少,不都是向着另一个崇敬的人走过来的吗? 采苓听着慕长白的话,一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她轻轻回应着:“真的是吗?” 浓浓的白雾之后,是慕长白坚定的声音,慢慢远去: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而另一处稍远的地方,明溪一行四人早已经来到了封魔岭边处,见到了正魔两道激烈的大战,原本吴素的想法是想要去与正道诸人会合的,可是一旁的阿狸却死命不肯前去,毕竟她是真妖,像吴素这样对她抱有偏见的修道之人不在少数,保不齐她去了那里之后会不会被认为是妖人魔众的奸细,然后把她给剁了。 明溪和沧离没有办法,便劝了吴素先行观察一番之后再作打算,她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四个人见到休宁大展修为,灭压妖人魔众,她们原本是欣喜的,可下一刻有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修为更是逆天,借风云气势,化云雷巨剑,硬生生破开了休宁的防御。 而眼下,休宁更是身陷险境,整个局势瞬间倾倒向妖人魔众一边,原本以为正道就此败落,阿狸却忽然听到她的恩人大哥哥从封魔岭上传来话音,她的眼角忽然落下清泪,白皙的脸眨眼间哭花了,她从没听过恩人大哥哥的声音如此虚弱,当下担忧之意十分浓厚,可惜山口被正魔两路挡住,哪里还进得去? 想了片刻之后,她看着满山焦黑的灰土,忽然灵光一闪,对着明溪三人只说:“封魔岭后面好像还有一条石道,不知道有没有被火稍塌了?” 沧离看了看山口对峙的众人,又听见刚才封魔岭上一道方圆十余里都能听见的声音,心中猜到应该还没有妖人魔众上了封魔岭,当即对着三人说:“可以去瞧一瞧。” 明溪点了点头,吴素也没有异议,只是她从未自己处事这么久,如今跟着他们算是涨了些见识,多半知道此时应该做些什么,四个人互相一看,赶紧滑下坡地,沿着无人注意的荒路走向封魔岭的另一侧,不一会儿已经消失的身形都没了。 封魔岭山口。 半空之上,黑云随着那个持杖人挥袍作势直接散成了虚无,他凌空而立,只对着封魔岭上又传音说:“什么样的交易?” “我知道你觊觎乾坤古镜已经很久了,自然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只要答应我三个条件即可。” 那黑影顿了顿,思虑了一小会儿,只说:“可以。” “我还没说你就答应了?”那声音微微惊讶,不过他却是不管这些了,只答,“第一,之后务必不可伤及他们。” 他们即指正道诸人,听完之后妖人魔众明显一怔,当即他们之中有人反驳道:“千万不可,特别是休宁,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说话的正是咬牙切齿的尸妖邓丞,此时他虽脸色发白,可对于休宁的憎恨却是不曾有减,就当他要说下去时,半空之上的持杖人直接杖头指向他,一束黑光带着劲风,撕裂空气生生轰在他的胸膛上,邓丞一口老血直接喷在地上,直接昏死过去。 一旁的冥无相c黑血妖惊得连连退开几步,更何况那些修为浅c位子低的妖人魔众。 山丘上年轻人不动声色,他身后的女子头带纱笠,自然也看不出什么异色。 斗篷下有声音传出:“第一个条件,允了。” 天底下一阵沉默,所有人都在等着山上的声音说第二个要求,不料等了半晌,山上竟一点动静都没有,正当山口之外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时,封魔岭上方忽现五道擎天巨剑,顿时只见满山飞沙走石,苍茫大地之上,有巨响轰隆隆响起,天上所有云都被汹涌的剑气震开,随风激荡,所有人的脸上,不论正魔两道,都是比之前更为震惊的呆立在原地。 这招式,简直旷世天下! 五道巨剑向天排立开,中间一剑以金色为主,再看两边分别是青c蓝c黄c红四剑分立,这招式光芒越来越亮,气势越来越强,闪亮天地之间! 光耀灿烂! 辉煌无比! 不说那位黑色斗篷下的人影,即使是困于阵法的休宁和山丘上的那位年轻人也为之骇然。 饶是他们,全力一击,怕也不过如此了! 所有的目光都为那五道光剑驻足出神,仿佛它们有一种不可阻挡的魅力,生生把所有人都吸引住了,炽烈的光辉照耀在方圆几十里,射向四面八方,不可思议的光芒笼罩着他们,修为浅些的人早已抵不住这股压力,慢慢c慢慢臣服跪下。 狂风烈云之中,封魔岭上有话音传来,浩然正气,侠义不减:“这第二个条件,便是看你能否接下我自创的一式了。” “也允了。”黑影持杖点头,朗声应道。 随后只见他将古杖凌空浮立,黑袍下露出了一双如玉修长的手,黑气缠绕,法术深厚,休宁在他身后只瞧见他将自身法力注入古杖之中,杖头忽然吐出漫天黑气,直接将天幕包了进去,不断形成一层又一层的防护,细数过去,足足七七四十九层屏障笼罩在天地之间,让人心头发麻。 这威势虽远不及那立于青天下的五道巨剑,可经历了刚才他与休宁的斗法,是个人都知道那个持杖的黑篷人不会如此简单,当即他们的目光再次看向那一层又一层的屏障,然后惊奇地发现,每一层的黑气屏障都有无数密密麻麻的符文在上面,好像蠕虫一样钻来钻去,黑气更浓,一下子又将那些符文遮掩住了。 封魔岭上那道声音再传来,不再犹豫,简单一字“破”,瞬间见得五道擎天巨剑摇曳剧晃,天际茫茫,尽数暗了下来,狂风走石,地动山摇,岩壁处碎石纷纷陨落,砸中了几个运气不那么好的妖人,巨大的五色光剑缓缓催动,只片刻工夫,它们便如破天之势,伴着狂烈的疾风呼啸而至,转眼间重重斩在了黑气屏障之上! 没有声响,不,而是声响传至九天,无人敢去听,只知道谁去听了,当真会被震开五脏六腑。也没有人能形容出当时的景象,只觉得天就要崩塌掉了,地就要裂开碎了,封魔岭周身山体绝壁到处都是裂痕,无数巨石纷纷脱落山体,掉落下来,顿时发出无数惨叫声,阵阵血腥味扑鼻而来。 一日之内数次激烈的对决,这里已经被毁去大半山貌,到处都是满目疮痍的景象,所见之处无比触目惊心。 而这一切,都是源于封魔岭上有一件青华世代坚守的古物,没有多少人知道它能做什么,而眼下那个妖人魔众的大祭司需要它,也一直筹划集齐完整的古物,为的到底是什么? 在场不会有人知道。 烟消尘散之后,正魔两道所有人的目光赶紧第一时间看向半空中的那个位置,然后不出意料,即使如刚才惊天之势的一招,都给那个黑篷人影接了下来。 正道这边心凉了不少。 可他们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双袖已经湿了一片,一滴一滴的落在脚下的血腥地上,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 “第三个条件呢?”他沉住气,缓缓传音。 过了一小会儿,一道明显虚弱了不少的声音从山上传来:“你不能亲自来,叫个人来吧。” 那个人明显感觉被耍了一样,可他眼下状态不是很好,刚才那一招也只有他才知道损了自己多少真元,他重新持杖往回走到山丘之上,面对着年轻人与红衣女子,沉声说:“主尊,音儿,剩下的需要你们的一臂之力了。” 两人点了点头,他转身回应道:“第三个条件,允了。” 话音刚落下,休宁的法阵解除,他回到正道这边,又见山丘上有年轻人和一个女子迅速飞入封魔岭中,不见了身影,他有些担心慕长白两人能不能应付得了这两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相见(一) 封魔岭上许久一阵安静,山口外的正魔两道都不敢轻易妄动,特别是那个持杖遮在斗篷下的人影,他的身后妖人魔众不敢靠近,只能低头做出一副领命的样子。 休宁被雪莹儿一哭一泣的包扎好伤口,他也于心不忍,只能伸手摸了摸他这个弟子的小肩,却看着自己的手还有血渍,生怕弄脏了雪莹儿一身白衣束裙,只在她面前摆了摆,又缩了回去。 雪莹儿面色一暖,丝毫不介意的说:“师尊不用太在意的”她看着身形有些削瘦的中年男子,这个从小就教会她一切的师尊,即使她讨厌脏兮兮的样子,可她为了休宁,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之前她真的怕休宁会有什么不测的,现在他能安然脱身,不得不说多亏了封魔岭山那一道神秘的声音,她忽然起身看向山岭,苏素馨也随之看向了同一处地方,她们都有种感觉,那一道声音似曾相识,就像是久远以前的回忆,慢慢在心中勾现了出来。 “那到底是谁呢?”两女心中异问一起,互相一看。 只有身后的休宁默然无语,他忽然幽幽叹息一声,也向着封魔岭上看去,只见安静的天底下,云已散去,远处青山常绿,他在这里隐约担心着什么。 正道这边,蜀山以王阳明为首,蓬莱以慕秋为首,慢慢向休宁等人靠近了几分。 白雾仍旧笼罩着封魔岭深处,且越是深山之处白雾越浓,左右延伸,看不清边界,彼此纠结涌动,一片灰茫茫。 六合镜淡淡的光华驱散着这些瘴毒,缓缓开出一条路来,慕长白与采苓牵手前行,隐约中,他们已经看见了中间有一突兀出来的石坡,刚刚从中传来的声音,慕长白猜到声音多半是源自于那里了。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激动,特别是刚刚的惊天对决,让他更加坚信,封魔岭上的那个神秘人,是一位故人。 眼下得先冲出这层层瘴毒,才能解开现在藏在他心里的一些谜底,一念及此,慕长白加快步子,采苓也顺势跟上去。 只是他们从今天凌晨未见朝日就开始上山,按他们心算,此刻应是午时前后,大概也已经翻过封魔岭大半,可依旧没能走出这瘴毒的范围,慕长白暗暗心惊的同时,更是不敢松懈,赶紧将采苓拉近了些,这穷山恶地,瘴毒不散,前面危险不知,他们应该小心一些为好。 不料这样想着,前方白雾聚拢,瘴毒弄到极致,如海浪一般翻涌起来,剧烈激荡,连六合镜的散发的光芒都差些要抵抗不住,慕长白赶紧施法注入六合镜,顿时光辉大盛,采苓也施法布下一个防罩,长云妙法变化莫测,防罩之上,流纹密布。 下一刻,这些瘴毒似有灵性一样,见到活物变得异常起来,四周拉扯之力剧增,凛冽的急风从四面八方纷纷涌来,全是带着剧毒,慢慢将两人包裹进去,形成了一道白雾气旋。 慕长白面色一变,从虚空召出无痕剑来,银白的光晕带着内劲向四周扩开,瘴毒被击退几丈之外,不过短短几息,这些虚浮的白雾又聚拢过来,形成气旋之后隐有风暴,六合镜摇摇欲坠,慕长白持剑又是强劲的剑气劈散白雾,趁着半点空隙,他拉起采苓,脚下神奇莫测的步法快如电光,在白雾即将合拢之时,飞快掠出百步距离,等他们反应过来,前方视线一片明亮,天上白茫茫蔚蓝,轻风吹拂而来,原来他们已经冲出瘴毒范围了。 而刚刚最后的瘴毒气旋,多半是最后一层防御了。 采苓用衣角拭去额间汗水,侧脸又见慕长白头发微乱,她稍稍整理了一下,两人往前看去,突兀的石坡镶嵌在山体之间,周围荒草不生,枯木倒地,石坡之中有一洞口往里延伸,里面一片漆黑,看不清有什么。 “就是那里吗?”采苓紧握住慕长白的手心,忽然忍不住问道。 慕长白怔了一下,脸色复杂,目光渐渐柔和,说道:“大概不会错了。” 采苓秀眉一皱,可那里没有丝毫的动静,她不知道里面是否真的如他们所料,还是还有未知的危险,她拉了下慕长白,担心说:“还是小心些好。” 慕长白点头,两人就要往石坡之中的洞口走去。 可百步之外的白雾瘴毒却在此时忽然暴躁起来,里面发出不安的声音,慕长白与采苓回头看去,白雾之中隐约有红光蔓延过来,然后在他们震惊的眼中,瘴毒气旋忽然被一团烈火烧的干干净净,漫天黑烟熏臭,再有两道人影御空掠来,在十丈之外与他们相立对视。 一个带着面具遮住半张脸的年轻人,他的身后是一个带着纱笠的红衣女子。 他们是妖人魔众! 慕长白与采苓凝神戒备,可年轻人在看见采苓的第一面,他的心中隐约浮现出一点点印象,实在太模糊以至于他又忽略掉了。他转而看向慕长白,凌空中有风吹来,他肩后的长发轻轻飘着,两个男子的目光在空中对碰,各自都知道相互不简单。 本以为空气中会一直安静下去,可那个红衣女子率先不屑的说着话:“都说正道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竟然还偷偷先派弟子来探查。” “对付你们妖魔邪道,这已经是光明磊落了。”采苓在对面回应道,语气之中尽是冷冽。 不说正邪不两立,就如她自己来说,她与妖人魔众有同门之仇,如今未能替肖忆报仇得愿,誓死两不相立,所以她对这些乌合之众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哈哈,可惜你们遇上我家公子,料是无涯老儿都不曾是他的对手,你们身为后辈弟子,能比过无涯多少。”红衣女子丝毫不掩饰,她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公子的意愿就是,少伤人性命,以达到想要的目的。 慕长白与采苓脸色微变,目光齐齐聚在年轻人的身上,随即眉间越来越深,两人竟丝毫看不出年轻人的修为气息,这无非两种结果,要么是个普通人,要么修为已到大成境界。 很明显,半空之中的年轻人,是属于后者。 正当他们两人出神的时候,年轻人终于说了他的第一句话:“你们还是离开吧。” 红衣女子再重复道:“我家公子不想伤你们,你们还是离开好些。” 慕长白却摇了摇头,回答道:“这里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这里也有我们曾经的故人,我们不能走。” 年轻人从空中落了下来,再度说话:“你们守不住那件东西的,何必呢?即使我不出手,我们大祭司连休宁都败了,你们又有什么胜算?” 这句话直接让两人心神一散,慕长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盛名天下的师尊,一生除魔护道,竟然从眼前两个妖人魔众的口中听到休宁败了,这让慕长白很是惊愕。 可来到这里的并非是那个他们口中的大祭司,慕长白深吸一口气,将采苓推向身后,手中的无痕剑亮了起来,忽然一身正气浩然,他凝眉正色,只说:“你们不想先出手,想必你们心中自认为与他们是不同的,可你们终究与我们殊途异路。” 殊途异路 年轻人心中默默念过这个词,心中酸楚顿时涌了上来,他缓缓c缓缓的叹了一声,很是惋惜,好几年了,真的好几年了,一切都早已不同了,他忽然想起了曾经,回忆如潮水袭来,面具下的他一阵苦笑,他从先未能跟上世上的大部分人的步伐,到了如今不过却是沦为了人人口中诛伐的妖人魔众。 呵呵,他还戴着是这些人的主尊的头衔! 殊途异路,这个词眼儿用在他的身上,简直合适的不得了,他心底忽然一涩,他想起了镂刻在自己心底的人儿。 从今以后,他与她,不会同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相见(二) 世上总会有一两个字眼戳中最不敢面对的心底,年轻人在此时已经怔怔出神,陌生冰冷的面具下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他低下了头,合上了眼。 冰凉的感觉仿佛穿透全身,他低低的叹了一声,脑海浮现往昔一切,镂刻在心间的人儿,是他仅此唯一的寄托。 可就在他出神发呆的一刻,连慕长白也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丽影,采苓趁机先行念诀布阵,身后迸发一阵白光,八卦奇象凭空浮现,七道透明如水的气剑带起烈风,然后在采苓凝眉冷眼下,顺着法诀如电光般直接出现在年轻人的上方。 剑虹疾飞下落,红衣女子没反应过来,却见自己条件反射的躲开,耳旁一阵轰鸣声,剑气直接砸中年轻人,滚滚浓烟将他吞没,红衣女子焦急的声音从纱笠下传来:“公子!” 然后她反手施法,一手掐诀,另一手“嗡”的一声,虚无之中顿时燃起一抹绚丽的火焰,她只恶狠狠的看向采苓,然后使手中的火焰一阵变化,再遁入虚空,慕长白与采苓在下一刻明显感受到周围的空气都热了起来,眨眼几息时间,热气扑面而来,以他们五丈为中心忽然掀起一阵热浪,火热的气息刚猛强烈,瞬间把两人反吞下去。 隐约中听到了一声女子的冷喝声。 红衣女子赶紧用披风散去烟尘,可她的目光在之后看清里面的光景,眼中却是一阵惊悚,年轻人半伏在地上,七道剑气硬生生插在他的肩上胸前,正缓缓消融下去,只留下了七个大口子,鲜红的血染了大半衣衫,年轻人正强捂住心口,大口喘着粗气,她急忙又一声焦喊:“公子!” 年轻人就在下一刻直接仰天长啸,一身血衣被黑光所侵占,迸发向天空,厉啸长鸣,周围的山地直接震动了起来,而这之间那一片火浪被一剑劈开,慢慢消去,只瞧见慕长白与采苓仗着六合镜护住,没有伤及丝毫,可当他们看到了那个年轻人忽然发生这样诡异的一幕,即使他们,都忍不住心里大惊,采苓更是被惊住掩唇。 黑光直冲天际,封魔岭十里外清晰可见,黑光之中似有痛苦的□□,天地为之泣动,山外正道这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莫名诡异的场面,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全场只有妖人魔众这边异常冷静,特别是那个持杖人,而他的后面,冥无相三人面色惊惧的看着那道黑光,这正是令他们对那个主尊的恐惧来源。 可是他们又是否知道,那个年轻人,他不是心甘情愿的这样的啊! “音儿,音儿” 黑光重重,里面有那个年轻人痛苦的声音传来,红衣女子赶紧靠了近去,她站在狂烈风中,纱笠之下分明是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她一时不知所措。 “大祭司对我动手了,我压制不住了,我控制不住了” 红衣女子这才想到公子深重多年的噬灵蛊毒,这就是大祭司控制住他的根本手段! 妖人魔众千千万万,极大多数的身上都有他赐予的蛊毒,说是对他们的恩泽,其实还不是拿命放在他手心里,任他随意摆弄,就如她也一样,原本她的蛊毒也应随时发作了,可偏偏就在一个月前她去了趟长渊,使了些小计,换得了足够的缓解药物,不然以她,今天能不能站在这里也都是个问题。 但她眼下顾不得想这么多,她急忙对着黑光里的人说:“老匹夫怎么敢这时候动手?” “他不信你,更不信我,等我完全沦为他的控制之中,你可要离我远些” 年轻人说完最后的话,音儿已经忍泪跳开,里面就再也没有声音传来,转而一声如野兽般的怒吼冲天传荡,黑光撕裂几十丈的地方,慕长白与采苓连连后退,石坡山上滚下巨石,化成粉末,红衣女子躲在一处巨石后,她咬牙看向山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心中酸意浓烈,只低声咒道:“老匹夫,总有一天,我会” 风声巨响顿时传遍封魔岭,也盖住了她的话,她急忙转过头看着黑光涣散之后的情景,等她看清了,眼角也就湿透了。 她的记忆从来都是不愿意去回想的,一想就会头疼剧烈,她不知道她从哪里来,该往何处去? 哪怕是遇上公子之后,她也不愿意提起,并不是她不留恋,而是她把他记在心上了,却不敢想起他曾经受过怎样的煎熬。 常人小苦他已尝遍,世间大苦呢? 那个温柔的男孩。 曾经伤痕累累的躲在黑暗角落里,细细念着一个名字。 一个不属于她的名字。 可她却见到他笑的如此开心。 到了现在,成了这样一个温柔的男子,失去意识前,他还叫她远离他。 音儿看着那个眼目赤红,如行尸走肉一般向着慕长白方向走去的男子,面具之下的他神情早已麻木,身上几个血口子已经悄无声息的愈合,他的手,他的脚,浑身上下,都有黑色的锁链生生扣在他的皮肉之间! 他即如一个人偶! 正在被哪里的人控制着! “挡我路者,杀无赦!” “阻我愿者,永堕阎罗!” 生硬的语气从年轻人的嘴边挤出这两句话来,慕长白锐目已经看见他的动作已经慢慢加快,然后越来越快,他赶紧推开采苓,顺势一剑挡在身前,无痕剑瞬息百十招发出! 石坡前的空地之上如刀绞丝一般闪了闪,那道血衣人影瞬间多了几十道血痕,可他全然没有感觉,单纯的一掌蕴含着让慕长白色变的修为,一掌打在他的剑身上。 劲力透过剑身再传到他的身上,慕长白直接退到百米之外,沿途碎石横堆乱布,他挑起无痕剑御力让碎石飞起,无数碎石几乎如排山之势,随他念力砸在年轻人身上,眨眼间将他覆没。 “退开。” 慕长白对着采苓一喊,后者脸色微白,却是在慕长白说话一瞬间就赶紧跳开十几丈距离,随后施法念诀,她身后仿佛有一声脆鸣,哐当一下有剑飞出,落在她的手上,正是她自己的法宝青鸾剑。 几乎就在同时,那压住人的乱石堆炸开,狂风骤起,那如人偶一样的年轻身影步法犹如鬼神,模糊之间只留下影子可以辨别,还有一双赤红无意识的眼睛,看得让人心惊胆战。 采苓见那影子向自己赶来,心里冷哼一声,纤手执剑在空中一阵比划,剑光在晃动,无声无息,就已经生成一道剑阵,阵法之中忽然一顿光亮闪过,好似一面镜子一样,从一端向另一端不断有飞剑射出,仿佛可与坠落的流星相比,朝着迅疾的影子射去。 “轰!” 一剑落空,采苓脸色不变,可十剑落空,百剑落空,饶是她也是心神一振,眼见那人离她越来越近,采苓手持青鸾剑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光晕,霎时间一声鸟鸣向天仰啸,声鸣传遍封魔岭上下,在山外的休宁顿时起身看向山里,可妖人魔众那边未动,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下去。 采苓直接召出剑灵青鸾,剑尖如一对锋利的羽毛,彩光奕奕,在这空地之上异光突起,瞬间无数羽刃以她为中心,凌空向四方射开,连慕长白都直接拿出六合镜将他自己护住,像是听见了刺入皮肉的声音,一个人影直接摔到落在地上,采苓顿时看去,那人的双腿已经被她的招式贯穿,露出了被黑链缠住的双腿。 可他却如没事人一样直接站了起来,伤口自动愈合,恢复如初,这景象让人看了简直不能置信! 然后采苓被震惊到茫然无措,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干什么,就在此时天也仿佛暗了几分,幽幽的亮光在那人的掌心汇聚,黑光再度从他的身上喷涌而出,再一声毫无情感的嘶吼震动四野。 就这么简单的一掌! 采苓眉目一停,慕长白眼光猛缩,两人身形一顿,就连躲在巨石后的红衣女子都忍不住脸色大变! 就是这么普通又简单的一掌! 常人修炼百年都不能企及的地步,在他的身上,仿佛凝聚了千百年的积累! 天空炸响一处惊雷,云暗风狂。 采苓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那双赤红的眼定住了,使劲全身上下所有气力都动不得一丝一毫,不仅她是,连慕长白c还有红衣女子也一样,他们都不是这个天地的主宰,能够做到这样绝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 那个人,犹如洪荒野兽般的眼,整个天地以他为尊! “杀!杀!杀!” 凄厉的咆哮仿佛是某个人的呐喊。 他在呐喊什么?像是埋怨上天,又像是对世间一切不公的嘲泄,在他一步一步踏出血印,慢慢往采苓那里走去,他那赤红的目光,再穿透过去,另一边看见这幅场景的人,又是谁? 黑色斗篷下的人影凌空而立,他看着山内仿佛一动不动,可最后他藏在袖下的手终于还是动了。 就如锁链缠身的年轻人,他举手的那一刻,幽幽的亮光恍如一朵让人死前都为之迷恋的花蕊,一点一滴的逼近采苓。 绝望从心底涌出,采苓如水的眼眸最后看向了慕长白,手中仙剑垂下,她的脸畔,风掠起她的发隙。 两个人,互相对视,没说一言一语。 慕长白木愕的看着她,手中的无痕剑亮起,却一动不动,他几乎无能为力,一身仙力尽放,冲出限制,身前染红一大片的同时他大呼一声,凌空抛剑施法,那个人转而看向他,满天剑雨急速运转,犹如天幕! 剑生万象! 这是慕长白所悟的剑道! 剑雨虚影在慕长白身后运转起来,越来越快,狂风忽生,满天剑雨朝他掠去,灿烂的光辉如此耀眼! 然后那个人偶一般的人疾步踏出,离采苓越来越远,往慕长白那里杀去,掌心幽光一放,大地崩开,石坡尽裂,剧烈的震动连整个封魔岭都可以感受到! 一切归于烟尘! 一切等待平静! 奈何慕长白不得不承认,他与他之间修为差了不止一点,气势如虹的剑雨倒飞溃散,他的身形倒退撞在石坡上,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形成了一个大凹槽,他竟然不能动弹! 消散的烟尘走出来一道影子,一双赤红的眼直接锁定慕长白,五指成爪,带着黑光直接往慕长白喉间锁去,这下若没有人来救,当真是无路可退了。 可慕长白此时的脸却是异常平静,他的目光不去看那个疯狂的影子,转而与远处一个女子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情意深重,缠绵不舍。 他感觉到的,没有杀气,没有妖力,却只有他对她的柔情与温软,采苓看着他缓缓说出一句话,看着嘴唇她便知道,清泪两行落下,她无力的瘫了下去,却撑起最后的一丝力气竭斯底里的一喊: “不要~” 可随之响起另一个少女的声音,石坡上忽然出现的清灵的人儿晃着指间,彼岸花烁烁发亮,顿时一束光照映在那个人的脸上。 “谁敢欺负我大师姐!” 石坡上的人儿迎着风,那风吹起了她一身轻飘的衣裳,虽然脸上有或多或少的山灰黑渍,但在那个疯狂的人影看来,却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光彩! 一如以前的时光,她总跟在他身后,他总护着她前行,这一生一世,哪怕自己成了世间所不能容忍的东西。 他也不会忘记她 隐约之中,那双赤红的眼忽然恢复了一丝明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相见(三) 这一瞬息的深深凝望,空气固结,时间停止。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怀? 天地间忽然吹起了风,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愫在心里泛滥成灾。 曾经的孤独日子,多少次想见一个日夜思念的人儿,为的仅仅是她过得好不好? 单纯的是想看她是否开心快乐? 如此,就好了。 只是,只是这样 风起云来,空地之上的年轻人眼中的赤红如潮水退去,几乎在一瞬间赤红又席卷而来,年轻人痛苦的一声嘶吼,忽然间跪地半伏,使劲喘着大口粗气,身体发抖,下一刻像是忍耐到了极点,全身骨骼被那隐藏在皮肉之下的黑色锁链勒紧,纷纷发出咔咔的响声! “啊啊啊~” 极为痛苦的吼声在山内深处响彻,刹那之间年轻人微微止住的动作又像是变成了一个被操纵的人偶,最后仅存的一点意识被封闭,他只能自己在心底呐喊,亲眼看着自己的手施展出法术,就要再度发起攻势。 石坡上的石洞陆续走出来沧离c吴素和阿狸,三人皆是满脸灰土,一身污迹,三尾灵狐本喜自己一身洁白,可阿狸现在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样子,只对着石洞深处气道,洞中回音幽幽:“都疯了,疯了,这封魔岭也都不叫封魔岭了,干脆叫它火灰山好了” 话还没说完,石坡猛烈颤动,下方一道戴着面具一阵疯狂的身影一头冲进了山体之间,顿时山崩地裂,无数裂缝攀爬上来,可由此慕长白乘机咬牙从中挣扎了出来,欠身落在采苓的身边,可当他与采苓看见明溪四人在这里出现时,心中忽然大惊失色,疑惑陡生,可震惊归震惊,慕长白却向他们四人大喊道:“快些离开那里!” 说罢他已经再次拿起无痕剑,疾步飞掠向明溪四人所在的地方,而明溪四人直接感受到自己脚下正有什么要直接喷涌出来,登时脸色一变,以最快的反应御剑飞行至半空。 恰恰就在这一刻,石坡崩塌,石洞塌陷,有一道带着疯狂笑意c如野兽一样的影子窜出来,直接一掌夹着风雷气势朝他们打去! 劲风凛冽,刮面生疼,隐约只见强横的匹练化作风墙,狠狠压了过来,明溪率先施法布阵,虚空一把仙剑变幻,分散成数十把一模一样的虚剑,纤指一引,已经迎面撞去。 而随后,吴素也祭出她的随身法宝,通体碧蓝如海水一般,发着淡淡的蓝光,她冷哼一声,指法一划,剑锋所指之处,风墙瞬间被挤压变形,沧离看准时机,忍着酸痛与麻力感,斩龙剑一出,剑啸入天,直接一剑劈下,气势逼人。 可阿狸只管躲在身后,她的眼眸看向了石坡最上面的地方,目光担忧之意很重,她先借风力倒退出战圈,落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然后化成白狐本体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形。 而这一幕明溪几人没有注意到,却偏偏被躲在巨石后的红衣女子看见了,她思虑了片刻,面色不忍看向斗法的场面,思索片刻之后直接跟了上去。 而这边斗法激烈,那一个近乎疯狂如野兽的妖人魔众竟然硬生生与他们交手之后仍立于不败之地,心惊的同时又不敢小觑,风墙绞灭着所有,这一息所有人顿时后退了了几步,那风墙趁势压了过来,等明溪几人脸色一白的时刻,慕长白已经冲到了他们的前面,正色一哼,修长的五指在身前比划,虚空之处白光一亮,几息之间划出了一张道家所修的太极两仪图来。 紧接着慕长白持剑穿过太极两仪图,无痕剑剑身眨眼布满道家真言,面色沉稳的同时挥剑斩下,什么都没有,可偏偏就是这样,那压过来的风墙发出一声巨大轰鸣,片刻之后一片又一片到处崩坏,最后迎风散去,慕长白只转身对他们说:“你们怎么来了?” 明溪不知道怎么说,沧离却仓促回答道:“一切说来话长。” 慕长白只一皱眉,这时他的嘴角流出一丝血来,三人一惊,他却赶紧擦掉,然后看了看采苓的方向,又说道:“你们先去采苓那里,这里我拖住。” “可是,长白”明溪忽然焦急一说,她看着那个面具之下透着赤红双眼的妖人魔众,然后她看见风吹起了那个年轻人的一处衣角,露出了他手下无数幽黑的锁链,衣角又盖住了他的手,如此短的时间,可明溪隐约感到似曾相识,可她这些年都在山上,见过的人不多,但就是这样,她想不起来,连到嘴边的话都忘了往下说了。 慕长白赶紧接着再说:“不要犹豫了。” 沧离唇青脸白,额上还冒有虚汗,他相信慕长白,从他打小上山修行就相信,世上总有些人会莫名给人一种信仰的感觉,也就是这样,这个世界才不会崩溃,他想了片刻,终于还是拉上呆呆的明溪远离开来,吴素应声跟上,落在了采苓的身旁。 采苓赶紧迎了上来,她看着三个灰头土脸的人,有些焦急的说道:“小师妹,你们怎么来到了这里?” “大师姐,事情有些说不清”明溪回答着,环顾一圈之后却看见阿狸不见了,从刚才打斗之前好像就不见了,她急忙问起,“你们谁看见阿狸了?” 沧离与吴素这才反应过来,却还是没有注意到阿狸什么时候不见了。 远处一阵轰鸣传来,她们几人顿时看去,慕长白已经拖住那个野兽一样的男子,两人双双厮打在一起,周身大地碎石横飞,可绕是谁都看得出来,慕长白正渐渐处在下风,再过些时候,这位长渊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曾经给予无数长渊弟子发奋向上的动力的青年,真的就要被压制住了! 采苓忧心的看着这激烈的斗法,如今这层次,她多半给与不了慕长白多少帮助了,只是在担心的同时,她注意到了石坡上的石洞已经坍塌被堵,又想起明溪几人正是从那里出来的,心生疑问却赶紧问道:“小师妹,你怎么是从那个石洞出来的?” 明溪也抬头看向了那里已被碎石堵死的地方,只答道:“那个石洞通向这山下的一条天然石道,我们是被一只灵狐带上来的,只是不知道阿狸去了哪里?” 采苓顿时沉吟回想,想到先前来到这里,刚开始看了一下就只有那个石洞而已,之前也一直认为那里就是最终的地方,可听明溪这样说,那哪里还有地方? 她们几人在说话间,沧离转身打量起这里周身的地势情况起来,百步之外的地方还有淡淡的白雾,空气中弥漫着一点火烧焦的味道,可这里空地平势,没有其他人,他又侧身看向石坡,还有石坡之上,除去这里激烈的斗法声,他似乎看见了那里有艳红的光芒一闪一闪的,最后他怀着疑问,轻轻低声说出来:“是不是,还在上面?” 几个人登时抬头往石坡上再一看,陡峭的岩壁往上屹立,最后他们似乎看见了一小座浮空悬立的石山,一时失语惊色。 那个,到底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相见(四) 封魔岭上空忽然狂风急作,呜咽声好似鬼哭狼嚎,那激烈的战圈瞬间迸发出无数剑光,一道一道把破败不堪的空地又硬生生划碎成数不清的裂痕。 与此同时,慕长白的身影倒飞出几丈远,他的身前无痕剑微微轻荡,剑吟清脆响起。 而他的面前不远地方,那个疯狂的如野兽一样的年轻人缓缓收回鲜血淋漓的左手,然后那只手在他赤红的眼里,慢慢有黑链爬来,将他一整只手覆盖,再退去,几乎完好无损的手重新恢复过来。 慕长白当即面色一变,心中惊疑之时,也暗暗对他这种能力十分忌惮,但这人世间哪有这般奇异之术,自他修行以来更是闻所未闻,心中这样一想,无痕剑又亮了起来,银光闪烁,慕长白面容上忽然几分刚毅之色,人影如电,再次猛扑上去,他要尽最大的力气阻挡拖延住他! 而这边几人听到沧离低声说着什么,已经抬头看向了石坡上方似乎仍有着什么东西,隐约之中还有红色的淡淡的光在那里一闪一闪,几人迷惑的同时,又想起现在阿狸不在,又再齐齐看向了上面。 而吴素站在稍后一点的地方,许久未出声的她终于发出了一声问话:“真的是那里吗?” “应该不会错的,这里已经是封魔岭深处,在往上就是尽头了。”沧离收回目光,看了看周边,答道。 采苓这时接道:“原本我以为之前那个石洞就是最终的目的地,可是看见你们从里面出来就心里否决了,由此看来真的只有石坡之上的顶头了。” 沧离颔首点头,却听见远处地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响,那激烈的战圈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慕长白以一人之力生生拖了那个妖人那么久,让他分毫脱不开身。 “现在怎么办?采苓师叔。”沧离看向采苓,这里几人她资历最大,当即就问道。 只是采苓的眼眸担忧之意十分浓烈,一时间没有答沧离的话,她只看着满头大汗的慕长白仍然咬牙坚持,一边以退为进,一边以守为攻,与那个被人操纵的仿佛就是没有自主意识的人偶来说,即使稍处下风,也仍能暂时无恙。 除非,除非妖人失去控制,他那令人颤栗的修为如洪水倾泻,或许,这大半个封魔岭会被他毁之一旦了。 采苓抿嘴思虑,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想想该如何做,她眼中深情最后定在了那道白衣飘然的青年身上,与此同时那一个人,那一双目光,似乎也趁机看了过来,隐约之中想传递着什么,采苓看到之后直接顿在原地,眼角忽然模糊,可眼下情急,采苓深深呼吸,最后还说道:“长白让我们先行一步。” 明溪c沧离听完瞬间一顿,明溪却不明白这样做有何意义,手上拿着仙剑只说道:“难道不是先制住他?” 她的指尖直接指向了与慕长白斗法的人影,那个让她从刚才开始就有一些莫名的感觉的年轻人。 “做这些暂且没用,有长白拖住,我们快去快回。”采苓决色从脸上一闪而过,她重新振作精神,率先从旁飞掠出去,绕到离他们斗法稍远的偏僻地方,赶紧飞身向上赶去,之后明溪c沧离以及吴素也应声跟上。 身后,一场斗法已到极致。 可这偏偏还是让那个满眼赤红的年轻人注意到了什么,他只趁打退慕长白的同时,面具下那双红眼,看见了最后面吴素的半个身子,随即在那石坡上消失而去。 封魔岭山外,那个身穿黑色斗篷的持杖人身躯微微一抖,似是激动难掩,他袖下指法一变,无人注及到他的同时,妖法大盛,山内那个疯狂的年轻人顿时如脱缰野马,身上修为大增,皮肉之下的黑色锁链组成密纹,一如操纵他的线,他猛然昂首,脚下大地被他踩到龟裂,下一刻他就要猛冲向石坡之顶。 可慕长白直接凌空挡在他的上方,剑光凌厉的对着他,正色说道:“你得先过我这里!” 石坡之顶视野开阔,天高云淡,放眼所及,群山峻岭都能站在这里一眼观尽,这是四个人刚上来时的心情,然而不等几人有所畅想,各自的身子就已经被自己身前的一座小型浮山震惊到杵在原地。 浮山皆是碎石所成,不过百丈方圆之大,在明溪眼里来看,她觉得最适合的形容,就大概与天机阁大堂差不了多少,可随即她的目光却看见了浮山之上,有一层又一层的热浪掀起,化成火海翻涌,浮山上下里外已有浓烟,远远的地方四人就已经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炽热感,犹如置身熔炉之边,只差一分就在这熔炉之内。 那里有女声在交杂说着话,细细听着,明显是吵架一类的话,在听清楚说话的内容之后,明溪率先说:“阿狸的声音?” 沧离与吴素点了点头,采苓听着那声音,忽然脸色一冷,只道:“那个妖女也在!” 其他三个人当即一怔,明溪只问道:“还有人?” 采苓顺便跟明溪沧离三人说了下他们还未来到之前的情况,这之中他们也知道原来还有一个红衣女子的存在,可眼下听到浮山上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几个人小心商议之后,直接御空朝那里飞去,离浮山越近听的声音越清楚: “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你,还有里面的那个人都可以不死。” “啊呸,我才不听你的鬼话。” “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尽管来呀,来呀!”说着话的声音忽然一颓,顿时间让人感受到口干舌燥。 也就在话音刚落之时,刹那之间,滔天火海猛然席起,而在那火海之上,一个红衣女子双手掌控焰火,一呼一念间,火海随心所动,统统从四面八方往同一个方向烧去,那里有一突起的入口,明显也是一个石洞所在。 而那洞口的地方,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焦头烂额,她努力使着法术,纤嫩的小手躺着一块散着玉光的东西,正形成一个防护罩将她与洞口护住。 火海冲撞过来,玉光摇摇欲散,可红衣女子总咬牙切齿,明明差这么些丝毫,竟然还不能打破这该死的东西,当下怒色一现,双手一推,纱笠在火中不灭,随风飘动,在她的驱使下,更大一层热浪势如破竹,竟然化成了一条浑身上下全是焰火的猛兽,嗷嗷嘶吼猛扑过去。 咔嚓! 阿狸掌心那件发光的东西碎声一响,顿时玉光黯淡了不少,她的脸色陡然一变,直接发白,原本秀媚的双眼直接湿红,她尖叫一声,身后飘着三条银白尾巴,恶狠狠的说道:“你毁我大哥哥的东西,我要你付出代价!” 阿狸修炼了数百年的力量一下子聚在她的掌心,那件发光的东西重新亮了起来,防护罩又一次稳固下来,她转头看着石洞之内,那里有她眷恋的人啊,可即使如此,她稚嫩秀美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如果能与自己重要的人一起死去,倒不失为一件令她开心的事情,玉光忽然凝聚,转瞬之间一道光束从石洞边上急速射出,之中所蕴含的力量直接把火海划破出一道痕迹。 轰! 可即使这样,随着一声巨响,红衣女子化焰火为盾,仿佛一朵绽放的火莲,直接把那一束玉光打碎,阿狸这唯一的反击竟然一点伤害都未能造成影响。 她脸上的面色白而无惧,她再次转身就想往里走去,身后,洞外,就是滔天火海,就是即将要吞噬这里的地狱之火。 可是,她抵挡了这么久,却终究还是要落下这样的下场,她有些不甘心。 她竟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有人乘机跟了上来! 说到底成了这样的局面,还不是她一个人的过。 她心甘去死,却不愿洞中的那几如透明c即将散于三界的人与她受这样的苦! 她不愿!真的真的不愿! 若是还能有挽救的方法,她真想陪他走完这尘世间最后的一点时间。 不留有遗憾。 身后火海逼近,曾经将封魔岭烧的寸草不生的红莲业火,慢慢,慢慢在下一刻就要来临。 “阿狸” 洞里轻轻传来一句声音,这声音年轻而平静,可听起来却给人一种激扬向上的感觉,只可惜这飞扬之下的语气,已经几乎提不起半点气力,可阿狸听了之后,小小的脸上忽然一笑,她最喜欢他这样叫她,这种感觉如糖甘甜,她回了一句: “恩人大哥哥” 火海一瞬将到,可就在最后一刻,这本是令她变色的c难以抵挡的火海,硬生生被天上落下来的碧蓝如水的剑气逼退了几分,剑气中带有碧海的水气,与火海不断相互交融,直发着“嗤嗤”的声音。 “你咋抛下我们就跑了?呀~” 阿狸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句轻灵的声音,她的身子一抖,几乎不敢相信,正是明溪等人赶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相见(五) 几个人在石洞边外看见了里面流着泪的阿狸,采苓更是心惊不已,不曾想到他们口中所说的阿狸竟然是一个小女孩模样,洞里一片黑暗,再往深处已经看不清楚了,就在几个人相互看着有些发呆的时候,洞外吴素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快撑不住了!” 说罢,她的碧蓝剑气忽然被火浪席卷包裹,原本几如大海一样的波澜顿时消散,四面火海重新翻涌过来,将石洞重新无死角围住。 “怎么办?”吴素额上热汗淋漓,她看着自己手中慢慢暗下去的碧蓝仙剑,心中一阵心疼,可她看着那妖女的法术,只能无奈一问。 这时阿狸已经重新走了出来,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看着那个红衣女子,只说:“这法术虽然声势浩大,可之前恩人大哥哥说了,要维持这么大的法术,消耗的修为可是很快流失的,只要我们撑到最后一刻就好了。” 几人听完她的话,顿时往石洞中一瞧,每个人心里面都对那里面的神秘人有些好奇,明溪又往其中多看了几眼,她们没有注意到采苓这时心境是有多么复杂,从上山来到现在,从慕长白有九成把握确定了他的身份,采苓此时站在洞外,心中感慨,她微白的脸畔转向洞中,最后在几个人心神俱震的同时,采苓轻声向洞中一说:“我是我是长云峰的采苓” 外面火海激荡,里面无声静谧,忽地,仿佛有荧光从里面亮起一样,如一张一盏灯一样,慢慢点亮了洞里。 仍然是一阵安静。 似乎像是说明无果,采苓持剑就要往外挡住漫天火海,几个人也就要随她出洞迎战,就在这时,里面真的传来一句青年的声音,平静如水,但隐隐之中激扬万分,仿佛随意可打动人心,让人觉得只要他一句话,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可是那个跟在玉渡师叔祖身边的采苓小师叔?” 气息微喘,可饶是如此,洞边外所有的人身形为之一顿,如受了雷击一般,每个人的脸上现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惊色,以及心潮澎湃同时起伏在心间,久久不能平静! 曾经熟悉的声音慢慢在采苓的脑海中回想起来,她知道了,她明白了,她思忆的面色忽然一笑,不错,真的是他,真的是在慕长白之前的那一代长渊翘楚,曾经的长渊十杰第一席,那是属于他们那一代的骄傲! 封一辰! 久经时光的名字即使被后来尘世掩埋,他们也会相信,曾经激励了他们那一代的名字,会在以后的某一天,再度被提起! 你有吗? 那个曾经激励着自己前进的人? 洞外采苓迅速激动的回应了洞里的声音,与此同时,沧离怀着他有些向往的心情,全身轻轻抖着,也向他说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洞里的青年忽然轻扬一笑,只有明溪和吴素不知道该怎样介绍自己,待在那里没有说话。 明溪无奈耸了耸肩,刚想回头就听见阿狸大喊:“那妖女的妖术又来了!” 几人瞬间回神,他们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心情霍然一振,原本受了麻骨散额沧离也觉得自己的实力又恢复了不少,手掌摊开,斩龙剑出现在掌心。 可明溪眼观四面,率先施法布下奇阵,彼岸花光芒亮如朱砂,顿时四周的风被她聚了起来,随后只听她大喝一声,狂烈的急风在阵中肆意变幻,直接吹向扑面而来的火海! 无形的气旋升上虚空,瞬间带走大片火海,那妖女在火浪之上现身出来,暴露在几人的视线之内,红衣伴着烈火,妖艳绝色! 她的眼眸直接锁定明溪! 恶意纵生! 可明溪就趁着这一丝一毫的机会,对着旁边说道:“大师姐,趁现在制住她!” 几人被她这一气势震住,采苓与沧离更是心神一惊,未曾想到明溪灵动一现,竟然直接使出这种法子让那红衣女子现出身来,这一瞬间的脑筋急转直接创造了一个机会! 采苓随即应声飞上,青鸾剑光芒亮起,剑身微动,身后用意念布下一道阵法,随她一剑刺向红衣女子,身后的阵法也如她一样,瞬间幻化出百十虚剑,穿过火海朝她飞去。 红衣女子纱笠下的面色一变,双手变幻法诀,口念咒语,火海瞬息变化,与虚剑直接相撞击! 一声炸雷般的响声,在火海中掀起漫天火星,采苓受力倒退落回原地,那妖女也在火浪之上连退数步,可未等她有下一刻的应对,沧离趁着采苓落回的下一秒,已经持剑迎着火海冲了上去,身上仙光清辉照映,剑身龙吟不绝! 可火海在下一刻已经将明溪的阵法破去,重新翻涌起来,红衣女子与沧离的身影消失不见! “沧离!”明溪登时惊叫一声。 吴素瞬间脸色发白,她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可采苓毕竟见识比较多,随即沉稳一说:“不会有事的。” 阿狸却指向了火海一处地方,几人直接看了过去,只瞧见火海瞬间喷张,一道身影先行飞出,鲜艳的红衣如火一般,沧离随后御剑追上,斩龙剑绽放着恢弘黄光,斩破一层又一层热浪,转眼已经飞掠至红衣女子身前。 那女子已经来不及躲避! 纱笠未掀起丝毫,轻纱之下的脸,看着泛着黄光的剑,有没有一丝的惊惧? “妖女,受伏!”沧离已经持剑身临到她的前方,义正言辞般说着,与此同时,斩龙剑闪烁亮起,锐气锋芒如风刃一样,无形之中带着杀意。 杀气隐隐约约爬上他的心头! 他忽然想用尽全力,将这个妖人魔众,他第一次能够手刃的妖女,他冷眼微微咬牙,终于还是要往她身前刺去! 只为了他儿时的遭遇。 曾经的一家人,相依为命的两兄妹,至此剩他一人孤苦伶仃,可都是拜妖魔邪道所赐! 这停止的一瞬间,沧离百感交集,心如绞痛,他持剑刺去,仿佛就可以为永远离开的家人报了仇,可分明他的眼里有热泪涌出,一向淡冷的他在这时忍不住颤抖! 埋在心底不愿想起的曾经,面前即将能够手刃的妖女,然不等他再细细想着,剑已如离弦之箭,离那妖女仅仅一尺之隔。 他忽然明白,眼前的妖女,是不是他真正想要报仇的人呢? 那一场灾难,可与她有无关系呢? 剑锋所指,心扉所在 下一刻火海沸腾,有热风忽然猛吹过来,将沧离的热泪蒸干,同时也终于掀起了那个女子的纱笠。 就那么一瞬间。 短短一息。 沧离原本刺出的斩龙剑硬生生改变方向,却还是不料将红衣女子自心口往左手的衣裳划开,殷红的血混着鲜艳的红衣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上衣,也染红了他的眼。 可是,那个正义凛然的持剑的年轻人,就这么生生顿在半空,仿佛窒息了一般,剑尖流下的血滴落入火海,“轰”的一声,如遭地狱之火燃烧,沧离一动不动! 他惊愕,他迷茫! 握着斩龙剑的手发抖的不行,他沾满灰土的脸终于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动容,心头犹如遭受九天雷击,他猛然呆住了,先前所有的负面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他不会忘记那一瞬间看见的面容! 那一张与他几乎无一的面容! 他激动到想要开口说话,可舌头生生僵硬住了,他难受的“呃啊”一声,却不清楚在说些什么,从来没有失态过的他,这一次,深处火海,在眼前的女子面前,他身形剧震发抖,热泪盈眶! 只是沧离这样想着,电光火石之间,红衣女子看着大半张脸都是灰土的年轻人,虽然对不取她性命的行为有些疑惑,但她与他终归不是一路人,先不理会身上的血口,瞬间拉开两人的距离,双手变幻法诀,火海成夹击之势从两侧翻涌而来! 正当她准备施法出手时,浮山之下忽然山崩地裂,石坡沿途无数裂痕,本就裂缝无数的山体塌陷了一大块,还有数十几块大碎石凌空被击碎,伴着强风犹如流星一样往他们的地方。 两人被这阵势一惊,连忙倒退开来,火海被女子瞬间收回落在浮山边上,她随即看见两道一黑一白身影从石坡上打到石坡顶,最后竟然伴着一声厉喝狂啸,封魔岭上空乌云汇聚,两个人影直接落在浮山之内,左右各一个! 然后,刚有些惊喜的明溪几人看见慕长白之后,脸色瞬间一白,只见慕长白强捂胸口,下一刻,他的身前被一大片血红染红,连地上都是! 所有人的心低落到冰点之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相见(六) 封魔岭上方又重新聚来乌云,在天空狂风的气流催动下,隐隐约形成了一个偌大的风眼,云流翻涌犹如江海波涛,气势逼人,天上风眼的下方中心,即是封魔岭深处的浮山。 这一异象忽然出现,立即引起山外仙门正道众人的警惕,为首休宁c王阳明c慕秋眼色都是深谙一变,但他们刚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妖人魔众那边就有些不安分起来,他们恶狠狠的眼神紧锁住他们众人,其中更以刚刚痛醒的尸妖邓丞眼色最为凄厉,这下正道这边又沉稳了下来。 王阳明看着天上异象,微疲的面色划过一丝凝重,他只向旁边的休宁低声一问:“不知道你门下的慕长白如何了?” “听闻他是你们长渊如今年轻一辈的翘楚人才,修为心性自然胜过这里大多数年轻人,只是我看之前入山的那两个诡异人影,只怕也不是平平之辈了。”慕秋想起来其中一个人似乎被那些妖人魔众恭恭敬敬的称着什么,也补充着说。 休宁负手而立,目光从未离开过半空之中的那个持杖黑蓬人,语气平静的说:“长白向来不负我重任,各位先稳住这里就好,尤其是”话说到这里,两人随着休宁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当即面色微微一变。 那个诡异且神秘的人影,是最大的异数! 多少年前他们就已经暗暗听说过散落各地的妖人魔众被失踪已久,重新现身的大祭司统御起来,私底下一直在谋划着什么大事,如今突现端倪,以后怕也是难有安宁之日可说了。 正当封魔岭外正魔两道这般对峙着,浮山之上,所有人都脸色苍白的带着震惊看着慕长白,看着他身前被染红的地面,采苓当即捂嘴泪奔,赶紧飞身前去,直握住慕长白染血的袖子,担心的泣声说:“你怎么样了?不要吓我啊。” 明溪一干人只站在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全然没反应过来,一动不动的,而明溪在之后直接将视线所在那个满身黑烟魔气缠绕的年轻人身上,干燥的唇间一片白,似乎连她也镇定不住心神了。 慕长白这时强稳住身形,他深深呼吸,有些无力的将采苓推开了些,只轻说道:“没事的,你快些走开,赶紧去做该做的事。” “不,不要,我要跟你一起。”采苓重新迎了上来,见他步子摇摇欲晃,急忙扶住他的身子,“你退,我来挡!” 慕长白深情的看了采苓,忽然眸光柔和,却还是摇了摇头。 两个痴情人就这般谁也不肯听谁的话,谁也不肯离开,但两人的手一刻都未曾松开对方! 忽然烈风嗖嗖,地面无数碎石被摧残成粉末,众人一惊,只见那个如野兽无异的c大半身子都被黑气藏住了的年轻人气势忽然大涨,他赤红的眼神只看了一眼躲在浮山边缘的红衣女子,面具之下的他眼光一阵迷茫,但最终还是仿佛认出了她一样,看过一眼之后就偏过头来,直接一步一步往前走,往慕长白和采苓走去,往远处那一个幽黑的石洞方向走去! 他的目光,狂如赤红之中,似有一抹激动,却看着像极了迟暮老人想了心愿的眼神。 年轻人忽然狂笑不止,脚步越发急促,满身黑气重新涌入他的体内,修为一时间暴涨,随手一抬,浮山顿时剧烈颤动,无数土块飞起,转眼间尘土纷扬,直接朝着慕长白两人砸去,慕长白与采苓面色一凌,各自持剑冷喝一声,剑身一亮,白青两色光芒大盛,无痕c青鸾两把仙剑相交映辉,剑光剑气横扫飞出,凛风尽来,以他们身前十几丈的距离与石块相撞。 只听见“轰然”数声,明溪被风吹的连退数步,这时候采苓忽然传音给她,还有半空那个仍处于惊愕之中的年轻人,两人被惊住,只听见采苓说道:“快去洞中找到古物,然后走!” 这话语气决然,两个情深眷侣视死如归,拼上所有修为尽量阻挡住那个疯狂的人! 明溪咬牙想要帮忙,可这时沧离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他飞下来靠近明溪c吴素和阿狸,然后直接拉着明溪,又叫上吴素c阿狸简单说了两句,赶紧飞速往石洞中赶去! 谁也不知道沧离心里挣扎了多久,可明溪知道她的眼角有泪光,她原本不想抛下采苓与慕长白的! 就好像她自己再也不想抛下任何人,小时候的那一次别离,她知道,小月儿是不想离开她的。 临入石洞前的最后一刻,明溪最后一眼看向了激斗中的两人,还有那一个疯狂到没有自我意识的魔头! 对,在明溪眼里,他已然成了一个魔头! 四个人消失,仿佛他们从没有来过,仿佛慕长白与采苓从头到尾只有两个人在阻拦,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之前最开始的地方! 石洞壁岩光滑,之前亮起的幽光暗了不少,可寻着路迹,加上洞中路本就不长,只过了片刻,他们已经看见前方一个入口,比常人高出一半的入口,里面幽光比这里亮了不少,几个人迟疑了一下,先是阿狸深吸一口气,率先走了进去,之后三人相互看了一下,也依次跟了进去。 是否? 终于要见到曾经的长渊骄傲了吗? 几个人心中莫名有些紧张,心跳也有些快,耳边静的无声无息,他们原本满怀期望的心情就要走进另一个地方时,恍惚之中,却听见阿狸焦急一喊,语气无限悲凉: “恩人大哥哥,你的身体” 这令人心酸的声音到最后竟化作了哀怨哭泣,阿狸瞬间崩溃,顿时泪眼模糊,她终究是遇上了这个时候,她日夜不敢往下猜想的时刻! 一时间,她被哽在喉里的话说不出话来,又好像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把手心里有裂隙的玉佩握得更紧! 她仿佛觉得,十年来在心间筑起的堤坝从此就要破碎了,再也不完整了 明溪三人一听见哭喊声就已经赶紧走了进来,可当他们看到了洞中的景象时,三个正值青春大好时光的年轻男女的心底直接猛如雷鸣轰击,脸色唰的一下比纸还要白,如果要确切一些来说,当真只能用惨白两字来形容他们此时的面色。 到底是看见怎样的景象,才会忍不住全身发抖? 到底是被什么震摄惊住,才会呼吸沉重,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 柔弱的吴素已经捂嘴出不了声,可她一双如水的眼眸早已经泪眼朦胧,她使劲摇着头,使劲不敢再去看眼前的所见,她只剩下了呜咽声,死命忍住的呜咽声!!! 沧离脸白唇紫,只呆呆的怔怔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怀着沉痛的心情慢慢c慢慢跪伏了下去,他现在只想把头掩埋进泥土,可是他终究没有勇气这样做,最后沙哑的恭声一敬:“封师兄!” 可明溪呢? 她全然看着前方,身形麻木,她的泪水同样止不住,若是将这世上人都叫来看上这里一眼,她绝对相信大部分人会身心受到重挫,战栗的感觉传过全身,他们会明白,世上的最绝望,到底是什么? 没有比那一具尸骨更绝望!!! 整整五把剑穿插过尸骨,四肢各被一把剑没入岩壁之中,中间胸腔被第五把剑穿心而过,隐约还可以看见早已没有皮肉的尸骨之内,那一颗不会腐烂的黑色的心。 那一颗不腐不烂,却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心。 孤独了十多年久。 明溪依然看着,看着他们的前方,阿狸哭着的同时,有一个轻飘飘的虚影抬了抬手,轻轻拍了拍阿狸的小头,笑意和曦,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明溪忽然想起来离自己而去的笑容。 那曾经的笑容,与他如此之像。 那是一个年轻而英俊的青年,剑眉星目,一身蓝衣,脸上总有淡淡温和的笑意,但一双眼睛之中,仿佛有一股激扬万分的豪情万丈,自身也仿佛带着一种侠义云天的情义。 仿佛只要是眼前的青年说上一句话,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纵横天下驰骋沙场也是心甘情愿了,热情豪迈的岁月,激扬不悔的时光,只要能跟随他,那一道虚渺的身影,此生也无憾了! 明溪往下看,他的下半身形早已经不见了,而此时的他,似乎全身正像云烟一样慢慢散去,至于还能留在这世间多少时间,全看缘分了。 这就是封一辰,传说中的仙灵,即将消散在世间c再不留任何痕迹的仙灵! 远去未归的长渊人,无多少人还记得的侠仙义士! 献身除魔c寂守了十几年的孤独人! 一个激扬闯荡天下的青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热泪 石洞不大,一眼可以看清洞内所有,幽光不知道从何而来,角落里也散乱的放着几块石头,还有一些微微有水从岩壁上流下来的地方也长满了青苔杂草,丝凉清爽。 十二年之久,第一次有别人真正走了进来! 若是不看那岩壁上那一具震人心肺的骸骨,所有人看向漂浮在半空只有半截身子的封一辰,他可是从第一眼见到之后就是微笑着的。 剑眉之下的他目光如星,身上总有一股侠肝义胆的激扬气质,他摸了摸阿狸的头之后,却没有再往前飘来,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沧离的身上,他感受到了熟悉的心法波动,自然多少猜到了他的身份,笑着淡说道:“你就是通习了长渊心法小师弟?” 沧离擦净眼泪的同时赶紧回声应道:“是,我在,封师兄请说。” “先起来吧,跪着总不好。”封一辰单手一托,沧离却感觉到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搭在他的肩上一样,然后他慢慢的c不由自主就起来了,封一辰看着他,然后目光落在明溪与吴素的身上,忽然点头道,“没想到长渊如今的后辈已经这么出色了。” 这话说的明溪却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她赶紧端正好仪容,前方就是曾经响彻长渊的翘楚,她又怎么敢在被人面前失礼,想一想该如何称呼一下封一辰,可左想右想总觉得不合适,叫他师侄的话,可自己从未见过他,况且他比自己还入了这么早的门,跟着沧离这样叫,又会乱了辈分,想了片刻之后只能恭敬回应着:“客气,我是长云峰玉渡座下的明溪。” 这是她目前想到最有礼貌的回答。 可封一辰却又笑了起来,他带着笑意手做拱式,说道:“原来是师叔祖座下的小师叔。” “那这位?”封一辰说完话之后,见吴素脸色微白,一直不敢看向前方,他只回头看着岩壁上他曾经的身体,只好抱歉问道。 吴素心知他问了自己了,双手紧握的同时,她还是放下心中的恐惧,努力抬起头看着前方,尽管她可以看见岩壁上的画面,可主人在此,何况样子还是英俊的青年,她定了定心神,回道:“那个那个我是蓬莱君玄仙尊座下最小的弟子,我叫吴素。” 封一辰手托下巴,忽然有印象了,点头回道:“我与君玄仙尊有一面之缘,当初我还向他讨教修炼心得呢,这么多年一晃他可还好?” “师尊安好,呃,请封师兄放心。”吴素听了他的话,顿时觉得亲切了不少,怀着敬重的语气回答着封一辰的问话。 沧离这时候再看着他心中一直有些向往的大师兄,虚幻缥缈的身影简直可以从这头看向那头的岩壁,他强忍住痛楚,低声泣道:“封师兄,这些年你就在这里独自受苦?可要让师尊他知道,只怕拼死也不让你离开长渊的。” 封一辰却不过摇了摇头,他看着沧离,目光忽然平静了下来,平和的说道:“小师弟,那就不要让师尊知道了,你,能做到吗?” 沧离却使劲的晃了晃头,他的脸色已经白如纸张,回说道:“不,封师兄,我做不到,你不知道师尊这十几年来每次一个人都在念叨你,他怕你在外风餐露宿,他怕你在外受伤,他怕你一个人行走天下总会有孤独的日子,封师兄好久没有书信回来,师尊每逢深夜目送远方,不知不觉间,师尊两鬓已经白了发。” 这份师徒情谊放在卓云天心底许多年,封一辰也不例外,他听了沧离的话之后,忽然沉默了,他只在洞中向北一望,前面正是一面岩壁,再穿过岩壁往北,那是长渊的方向,他曾经视如家的地方。 无论何时,他都将自己当做长渊人,一生为长渊信仰而奋斗,即使落得如今这个下场,自己的所有将在这里点上句号,他也从无后悔。 正当封一辰冥想着,不经意间,他仿佛又变虚幻了几分,然后洞中几人却听见阿狸又有哭声传来,她焦急的看着封一辰的虚影,哽咽道:“恩人大哥哥,你的身体又又没了一点了。” 明溪只在一边努力止住眼角的泪,沧离却犹如发疯一般,他想要施法稳固封一辰的仙灵身体,却发现他的身体还是一点一点正慢慢变化,沧离忽然全身发抖,泣不成声。 封一辰却拍了拍沧离的肩膀,平和一笑,说下去:“不用耗费仙力了,没有用的,先前我与山外魔道高人斗了一招,已经尽了我全部的执念,我的时间无多了,不幸的是,竟然只给你们留了这么些时间。” 他的话刚刚落下,洞外忽然一声巨响,地面剧烈的颤动着,封一辰凝神看向外面,叹息声从嘴边低低响起,若不是他现在仙力尽失,如今的虚体不能离开自己的骸骨三尺之外,又怎会袖手旁观这么久了,他只说道:“没想到采苓小师叔能将那妖人挡在洞外那么久。” 明溪这时插了一句,沧离的声音同她一起说道:“还有长白师兄。”这之中师兄两字,可是沧离在后面盖住了明溪的话。 “长白啊。”封一辰的眼睛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忽然亮了一下,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怀念之意,只笑着说:“这个小子的修炼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么,我如他这般年纪,也不见得比他好了。” 沧离眼神一激动,说道:“自从封师兄离开后,长白师兄今时已经是长渊十杰第一席了。” 封一辰点了点头,忽然笑着自言自语:“我在外之时就听说过长渊新的祭剑会,不曾想到连墨文都不及长白了。没想到当初随心一说的糊涂话,反倒成了长白的垫基石,让他从此修行悟道一日千里了。” “呃,对了,是时候说正事了。”封一辰回忆完以前的事情之后,脸色忽然一正,给人一种侠仙的凛然感,几人见他这样,也随之正身听他说了下去。 “此行众人,长渊是有休宁师叔来了?” “是,只是不知道师尊现在如何。”沧离答道。 “之前山外正魔两路激斗,我感受到熟悉的波动,且修为又是如此凌厉,想来多半是休宁师叔了,只是如今情况不容乐观,妖人魔众之内高手如云,层出不穷。” 封一辰这般说着,忽然想起了破了他全力一击的黑篷人,即使在这里,他也能感受到那个人的深不可测,而且对于他,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但他来不及细想,又说了下去。 “此番正魔聚首相争,再包括十几年前青华心魔大乱,两者所为的,就是它。” 封一辰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了身侧一块几如石头一样暗淡无光的玉块,几人一惊,从刚才进来到现在,竟然没有发现这么显眼的地方还有这样一块东西,可细细看着它,除了上面有一层层血丝盖住,再配上如此朴实的外表,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明溪心中有问,随即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这就是其中一块的乾坤古镜!”吴素惊说道,“我曾在蓬莱大护阵外见过,一模一样。” 封一辰接下去说:“没错,这就是四大仙派和北境蛮族共守的乾坤古镜,五百间至今从未变过,但五百年以前就不知道了,如今妖人魔众前来夺取,且不说它有什么妙用,单看五方据守镇护,就不能说它没有用了。” “那封师兄想如何做?”沧离在旁边一问。 封一辰刚想要说出他思虑已久的想法,可洞外迅疾刮来一阵狂风,在洞里走道呜呜乱叫一通,最后吹了进来,几人回身想去看却被吹到睁不开眼睛,封一辰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他看着洞外,隐约有凌乱的步子声走来,还伴着如野兽一般的嘶吼,他此时只沉声说:“如今只能看着情况来做了” 而洞外,破碎的地面上,两道身影正缓缓向着彼此靠近,她与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都没能挡住那个妖人,不远的地方还倒插着各自的仙剑,暗暗无光,慕长白受到的伤势更重些,以至于他每动一次全身筋骨如同被千斤巨石压着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而采苓除了嘴角有殷红流出来,右肩上还受了那人一掌,若是现在掀开来看,必定是留有黑漆漆的掌印。 采苓率先抓住了慕长白的手,两人的头瞬间紧紧贴在一起,采苓白皙的脸上冷汗流下,她忍着痛向慕长白说话:“现在怎么办?我们挡不住他。” “我们尽力了,一切指着他们了。”慕长白脸上忽然现出一丝痛苦的神情,身前贴地的白衣早已经污秽不堪,血迹c土渍到处都是,可谁能想到他已经奋战了多久,对于他来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阻止到那个人了。 就在两人说话时,他们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红底女式鞋,那个从开始就躲得远远的红衣女子又出现了,两人当即一惊,都想要出手制服她,不料刚刚抬起半点的手就已经无力到自己垂下去了。 不过那红衣女子只是蹲下半个身子,纱笠下的她只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心,真是一对痴情人啊,她心里忽然这样感慨,然后在两人都见不到她的面容时,却听见她说了这样一句话:“人生当苦无妨,旁有佳人相伴。” 然后她起身,看向了那一个幽深的石洞,纱笠下的她眼光涌动,公子,如果没有这些乱糟糟的东西,该有多好!我会一直跟在你的身后,不会离开的! 她这般感叹着,可有谁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风正轻轻的往远处吹,天上乌云风眼早已从刚才的斗法中散去,长空如洗,一片碧蓝。 洞中随着那个浑身冒着黑气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所有人都是被其一惊,明溪想到他既能进来,那慕长白与采苓岂不是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变白,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闪过,她急忙出声问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你到底把他们怎么样了?” 而回应明溪的是他一双赤红的眼睛,然后他在看见明溪的时候很明显顿住了,面具之下的他虽看不清样子,可被他忽然这样看,明溪却觉得总有些什么感觉是她以前感受过的,她也就这样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受到了吸引一般,明溪竟然走出了几步! 那双眼眸,总仿佛是很重要的人在看着她,她不知道,只知道往前走! “喂!”吴素娇喝了一声,明溪回过神来,可被她这么一刺激,那个如狂兽一样的人顿时黑气缠身,一身内力从里往外泄,气势恢弘,洞中顿时左右摇摆,几人站立不稳,都被甩在了岩壁之上。 年轻人半伏着身子,满是裂口的衣衫隐隐约可以看见他皮肉之下的黑色锁链,仿佛是一种束缚牵绊着他,所以现在所有人看见他在洞中寻找着什么。 可这时封一辰却说出了话:“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 几人听完下一秒就顺着视线看向他的手,乾坤古镜正悬浮在他虚幻的掌心上,年轻人血红的眼睛透过另一头,正是那个山外看似不动声色的黑篷人,此时他的眼里全然只有了那一块青灰色一样的石块,连忙催动施法,让洞里的年轻人如木线人偶一样将手缓缓伸了出来。 封一辰却只摇了摇头,他看着那双赤红眼眸,笑意无奈,将乾坤古镜抛了抛,只道:“只可惜你没遵守我的条件,现在这个时候,可就像是你亲临一样,有何分别?” 他竟然看出了那一头的黑篷人影! 年轻人一言不发,可伸出的手却紧握起来,无数黑烟从他手心飘出来,眨眼间将封一辰困在半空之中,动弹不得。 “能够动手绝不还口!还真够干脆!” 封一辰面色被黑烟困住,有些无奈的说着,他的脸色有些紫青,这并非是他自愿被这样做的,而是他如今的状态和一粒尘埃没有什么区别,仙力已无,灵体将散,实在做不出什么事情来了。 可同时他的眼色却对沧离明溪几人使了使,趁着吸引年轻人向他那里走去的时候,明溪几人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洞口,然后就在年轻人要拿到乾坤古镜的那一瞬间,封一辰狡猾一笑,对着旁边一指,说道:“瞧那里有什么?” 然后年轻人真的如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这么短短的一眼! 角落里什么也没有! 封一辰将手中的乾坤古镜抛给了洞口处的沧离,几人见势就要逃去! 可原本大家的灵机一动就要成功时,石洞内忽然有漩涡形成,中心竟然是那个妖人所为,顿时吸力不停地扯住他们,刚刚踏出去的半步脚又吸了回来。 所有人面色一惊,封一辰想做些什么,可直接被那个年轻人按在岩壁上,一点也动不了。 沧离回想到之前自己也曾被杨逸才摆了一道,心中似有不甘,手中的斩龙剑重现一亮,本就不大的石洞被他剑气瞬间划出无数刻痕,然后锋利的剑光当头劈下,只听见“咔嚓”的声音,直接命中了那人的肩膀之上,只可惜不消一会儿就恢复了原样。 年轻人掌心用力一抓,原本抓住了最边上的吴素,她的身子瞬间往那人所站的地方拉去,她直接脸色发白,连挣扎都不会想做了。 眼看吴素就要被那人吸住,旁边却有一道身影将她撞开,直接顶上了吴素的位子,下一刻,一双赤红盯紧着她,双手使劲掐在明溪脖颈上,她的脸色瞬间涨红,连呼吸都喘不上气来! 石洞内风止,所有人安静下来,只有中间一个狂如野兽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即将断气的少女。 力在慢慢变大,少女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入口处的沧离直接脸色大变,急忙说道:“放了她,放了她!” 可年轻人视如听不见,他的血红双眼,只静静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人儿。 明溪脖颈已经红了一大片,她也被封住真气连呼吸都做不了了,面色愈发涨红,又到慢慢变为紫青的时候,焦急之余,她指间的彼岸花如她一样焦急的闪着,直到那个年轻人忽然一晃头,他有些清醒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少女! 顿时身形剧震,但又止不住自己的动作,他只能就这样看着那个人儿! 无声无息! 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一个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心底的人儿啊,那一个曾支撑他度过无数孤寂深夜的人儿啊! 就这样,要死在他的手里了! 就这样了吗? 他的眼里有热泪淌下,隔着面具都可清楚的看见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只能哽咽,但他仍要挣扎,他心有不甘,他从来都是别人的人偶,这一次他不愿! 他的眼睛是血红流着泪的,他的嘴角是剧烈颤抖像是说什么,带着几分哽咽,几分心如刀割,更有几分恳求之意,大声一字一句的吼道: “你,答,应,过的啊!” 声音凄厉,直接传到了洞外,传到了山外,听者无意,却动人心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被夺 那一道声音,生涩且艰难的说了出来,从洞里传荡到天地之间,幽幽风声像是诉说着说话人的无奈与不忍,呜呜的回响着,吹过封魔岭,吹向了山外。 明溪在痛苦中挣扎,所有人脸色苍白的看着这一切不敢肆意动手,她使劲皱着眉挤着眼,努力吸尽最后一口气,让她自己能够不至于窒息晕厥,这一刻她在想着什么,迷迷糊糊之中她不清楚。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挺身而出了,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吴素,而自己则不幸的成了这个魔头手里的蝼蚁。 脑海里总是闪过以前的光景,那时还未上山,那时她与小月儿仍是一起,那时的她与他还不知道会有分开的一天,但是曾经的日子却是明溪这一生或许是最难忘的时光,她能无忧无虑的做那个小溪儿,身边还有一个一直保护她的小月儿。 小月儿总是心肠很好的,小时候流浪的日子走过山山水水,也进过出过大城小镇,他总不愿意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去欺负瞎猫野狗,他也总不会趁别人之际去讨小便宜,路上遇到陌生人有祸也总会力所能及的去帮助,他总把自己摆在身后,即使他是一个没人瞧得起的带着她到处走的流浪少年。 她能开心的当小溪儿,全然是因为她的前面有小月儿替她遮风挡雨! 如今小月儿不在了,明溪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被一直保护的小溪儿了,她要挺身去保护别人! 这是她那一瞬间从心底迸发的想法! 身体的紧绷感让明溪重新振作起来,她的精神眨眼恢复了不少,指间彼岸花随她心意陡转发光,红芒照亮了石洞,与幽光相映在一起,她手指轻捻,中指内屈,拇指靠拢,其余三指凛然竖立,长渊心法随她嘴角一字一字念着的法诀在手心亮了起来! 明溪当即就要用上最后一丝力气,将掌心真力打在身前那个狂吼不止的人身上,只不过她从未与她对视过一眼,这一次明溪却真正的看见了那个面具之下涌着热泪的一双赤红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血红! 只是给人如此狰狞的感觉下,他是如此的悲伤无奈! 明溪硬生生将推出去的掌心真力止住,她凝视着那双眼眸,而对方被他这样一看,原本不受控制的身子顿时猛然一抖,他的赤红似乎消散了一丝,多了些理智可言,口中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到了最后却又说不出来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个如野兽的人低吼一声,他又像是忍受不住某一种痛楚,掐在明溪脖子上的手猛然用力,几乎就要碾断她的脖子,周围已经是深深的手印。 石洞里又有风无声回荡起来,一股淡淡的压迫让人觉得气氛紧张,随即又以石洞中央两人为中心,气旋狂风呼呼作响,明溪脚跟离地,顿时身子腾在半空,眼见明溪落入妖人之手,入口处的几人早已发白的脸色更是变得难看之极! 沧离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古朴的玉块上,看着这平平无华的被奉为古物的东西,心中焦急如焚的同时,他看向了狂风中的明溪,苍白的脸色闪过一抹坚毅与不可改变的想法。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在经过几息时间的思虑之后,沧离终于咬紧牙关对着那个疯狂的人大喊:“你想要它,就放了她!” 忽地,石洞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就连明溪也重回到了地上,那个年轻人此时看了过来,赤红的眼中另一边正是那个大祭司,此时的他似乎顾不上他当初许下的诺言,但是现在他也停下了手,转而双手松开明溪的脖子,只抓住她的衣襟,另一手僵硬的伸了出来。 旁边的吴素c阿狸瞬间一惊,脸色大变。 吴素在一边忙劝住沧离,急说道:“沧师兄,我们此行所为何来,为的就是这个乾坤古镜,怎么能说给就给?况且若是给了妖人魔众,他们底下不知道密谋着什么,以后三界天下发生不测,这可如何是好?” “喂,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小姐姐可是为了救你才这样的,如今她有危险,你怎么能这么说?”阿狸在一边有些闷气,没好口气的说。 吴素被她一说,脸色一阵青,可看到明溪正落在那妖人手中,心中自知明理,但还是说着:“我是说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不至于现在冒这种大代价。” 只有被困在岩壁上不得动弹的封一辰脸色如常,他如星光般的目光仿佛看穿一切,最后只盯在那个浑身黑气的年轻人身上。 沧离没有听吴素的话,他只看着没事的明溪,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但是也就片刻而已,他的面色显现出以前从没有过的郑重,他只低声对着吴素说:“若是以后三界天下横祸,我势必一人担之!” 吴素微微动容,转眼就见到沧离走了回去,她的心里顿时一股涩意,很难说得清楚是什么,这时候沧离已经走到了离他几步之外的地方站住,心神平稳了些之后,他又开口说道:“你得先放了她。” 那人没有动作,沧离心里一紧,他的手心微微发汗,乾坤古镜在他手里拿紧了些,这一场属于两人的谈话,属于正魔两方的谈判,沧离还是先妥协了一步,他深吸一口气,再度说道:“你一边放人,我一边给你。” 这下那人终于有动作了,沧离干咽了一口气,心情有些紧张,一缕长发正好被风吹到遮住他的眼角,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沧离到处留意着有什么破绽之处可以找到,一边自己的手已经将乾坤古镜递出去大半,眼见两方就要小心谨慎的做完最后一步! 明溪被放开的那一刻。 乾坤古镜被拿走的那一刻。 忽然一颗碎石凌空从后面飞来,直接打在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下子的年轻人肩头上,巨大的力道让他在拿住那块古朴碎片的同时,又将它抛了出去! 这是封一辰出其不意的使了一招。 就是这么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的一息时间! 沧离连忙将明溪拉过来又轻轻推开了些,他与面前的人同时一跃向半空,伸手去抓那块犹如断线风筝般的乾坤古镜,凛风四起,两股修为暴涨,沧离使出自己还存有的一点修为,脚下生风飞起,率先一步拿到。 只是未能等他有片刻的反应与高兴,一道掌印已经狠狠打在他的腹上,他直接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人影飞舞间,形势逆转,乾坤古镜直接被那人抓在手心,然后以迅雷之势化风遁去,只留下入口想拦却拦不住的吴素与阿狸,除去封一辰,几乎所有人神情落寞和沮丧。 沧离起身想追,可他不过走出一两步,顿时觉得脚步重如巨山,胸上腹下一阵剧痛,四肢经脉就像裂开一样痛,他直接晕倒在地,明溪三人急忙拥了过去 洞外,浮山之上,一道魅影飞快掠出,几如迅风,可到了某一刻,他的身子忽然不动,直接现出身来,山外的黑篷持杖人身形一顿,他竟然有些控制不住他了。 年轻人咬牙忍着皮肉下被无数锁链支配的苦痛,一副怨恨悔极的样子,他的眼色终于重新恢复了明亮,手中乾坤古镜朴实无华,平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就为这么一件东西! 大祭司竟然什么都不顾! 甚至忘记了答应过自己什么! 身形剧抖的同时,红衣女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旁,见到他手中的东西之后,,纱笠之下仿佛有些愉悦,她想要去叫公子,可年轻人正咬着牙低声说着什么,然后她震惊的见到自家公子作起抬手的样子,乾坤古镜被举的老高,眼看着就欲要把它丢到远远的地方。 山外忽然一声“轰隆”的声音,一道黑影正驰骋飞来,身后漫天人影晃动,他几乎瞬间到了年轻人的身边,一把抓住他抬起的那只手,夺过乾坤古镜,笑声淋漓的道:“多谢主尊。” 而年轻人倒在红衣女子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日你祖宗!” 这句话,是他平生第一句脏话,跟着小时候平日里流乞的人学的,他心中所有的激愤,几乎都在话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黑手 年轻人晕厥没了反应,红衣女子耳边还回响着他清醒前最后一句骂人的话,眼睛同时落在他满是冷汗的下颚,那里还混着一丝血红,心里面担忧的一刻她又看了看黑篷人,暗暗心惊之余她又怕他做出什么举动,不过好在他的注意力全在他手上的古朴似玉的石块上,看他反应微微有些激动,就赶紧试探一问:“大祭司,现在该如何?” 后者被她问了一声,终于在一种情绪中回神过来,说话语气大有敞快之意,可没等他继续说完,浮山之外,遥遥天地之间,几声怒喝响起: “留下乾坤古镜!” “莫要玷污了古物!” 来人正是休宁c王阳明两人,此时他们衣衫大半已经沾了许多妖人魔众的血,手中的剑也已经看不见剔透的剑身,全是鲜红的血滴顺着剑身往下滴,落入封魔岭枯焦的黑土地上。 他们被黑篷人刚刚突如其来的作势惊了一下,未等反应过来满山妖人魔众就已经凶神恶煞的围了上来,正魔两道之间的大战重新燃起,他们两人经过重重阻拦先行突破重围,紧接跟了上来,其余正道弟子正在山外与妖人魔众搏斗,又不知道能撑住多久! 休宁与王阳明落在浮山边上,面色凛然郑重,目光却盯在了黑篷人手上的乾坤古镜,王阳明当即再说话:“不管你是何人物,既然主动挑起祸端,又费尽心机夺取乾坤古镜,如果你还有一丝悔过,为避免更多杀业,那就留下它速速离去。” 这话听得黑篷人开怀大笑,笑意之中又带着浓浓的讥讽与不屑,他转身迎面向着休宁两人,语气更是冲向了王阳明,只说:“谁给你的气势说这样的话,是休宁?还是你蜀山清源的面子更大?王阳明这个名字,似乎还入不了我的眼,你还是快速速离去,免得惹事上身难以自保。” 如此猖獗狂傲的话听的王阳明面红耳赤,仿佛转眼之间被打了一个响巴巴的脸,他紧握自己的法宝仙剑,面色通红,牙齿上下咬动咔咔作响,他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修为,即使是在这个神秘莫测的黑篷人面前,这般想着他就要抬脚往前走,却被身旁的休宁拉住了身子,后者沉声一说:“不要着了他的激将法。” 王阳明顿时恢复了一些理智,然后他看见了那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两道依偎的身影晕倒在地,没有一点反应,可他看来那两人样子如此熟悉,他指了指,休宁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下一刻他如遭雷击,呆呆站在原地,惊呼一声:“长白!” 呼喊之中,休宁已经痛心疾首,这大概是种错误的决定,他就不应该让慕长白与采苓以身犯险,但是说这些已经为时太晚,好在他还能够清楚的感知到两人还有气息尚存,性命暂无忧虑,而眼下正是夺回乾坤古镜的紧要时候。 他手中的金乌剑发出炽热的金光,将剑身上的鲜红蒸干,一缕缕热气冒向空中,他不敢松懈,更不敢小觑了面前的人,两方四五人互相对持着,与此同时,山外正轰隆隆发生激烈的混战! 大地颤抖着,山林摇动着,各种法术漫天飞舞,仙剑魔兵凌空交错相斗! 慕秋一人持剑逼退妖人魔众,不等她有丝毫休息的时间,半空天上一道嘿笑的人影划过,胸前大衣敞开,露出一只怪异的血眼,噗嗤一道异光从中发出,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慕秋身前,她在看见那人的同时,脸色微微一红,但心神仍旧镇定,如秋水一般晶莹的剑气横扫而出,清光与红芒染亮了半边天,攻势相互抵消,来者挡住她的人,竟然是先前有出手过的黑血妖,后者露出呲黄的牙齿咧嘴一笑,就再次朝着慕秋发起了攻势。 而在另几处战况之中,独独留下的雪莹儿与苏素馨从未离开过彼此几丈距离,她们听了休宁的叮咛最好不要分开,眼下她们紧紧靠在一起,只要妖人魔众扑了上来,她们就齐心协力施法持剑逼退,两女联手,且都是长渊如此杰出的年轻弟子,配合之间心法相通之时,不由生起一丝默契来,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足足五波攻势挡下来了。 在她们稍远些地方,是蜀山诸人在与魔众相抗,之中还有一些尸妖邓丞控制的尸傀,他们几人步伐平稳,在其中一人的指引下,每走一步仿佛蜻蜓点水,脚下生光。蜀山道法向来都是攻守平衡,听闻山上由弟子组成的人阵更是与长渊玄妙阵法并称两绝,如今从他们四人走合之间就可以看出来,这就是蜀山弟子组成的人阵,妖人魔众面色凶戾,可面对着这样的阵势,却一时没能破开。 而在雪莹儿与苏素馨右侧一处地方也有激烈的斗法,那是青华众人在抵御着妖人魔众的攻击,而在青华众人往外有一处稍陡的山坡,往下就是一条阴沉的山沟。 此时青华两位随行而来的长老施法展露了比年轻一辈更深的修为,虽不及慕秋王阳明一流,可有他们出手,本就遭受过重创的青华不至于如此式微,而他们跟来的原因,大多是因为之前青华大战因伤隐休的诸位长老拜托他们,要将徐星河护好,这背后的隐忧,就不得所知了。 徐星河年少盛气,资分向来被生前的无涯真人夸赞过好几次,又待青华门中人谦逊有礼,奈何他心性始终太过单纯,太过相信事情简单,又尊师敬长,对于杨逸才与苏贞的话基本深信不疑,直到现在他的存在感都不是很高。私底下众长老念他是可造之材,将来极大机会可以让青华重整名声,这才大力支持他,共同辅佐他。 苏贞趁着一剑穿过一个妖人的心口,眼神却总往徐星河身上看去,纤身一转又一剑划过两个妖人的脖颈,瞬间血脉喷张,双双倒地身亡,她的眼神如同百花媚生,但之中总带着一丝几分的阴诡眼色,让人捉摸不透她下一刻想要做什么。 徐星河正全力拼杀妖人魔众,他的流霄剑如同天上斗转迷星,无迹可寻,所有敌人的目光都只是闪过一片浩瀚星光,紧接着他们的生命就到此走向了终点。 尘中杂着血的味道,风中弥漫着未散的血丝,徐星河刚毅正气的脸上,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退却,也许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才能听进去当初杨逸才与苏贞跟他说的话,才能够尽自己的全力替师尊报仇! 他的眼里,杀!杀!杀! 报仇雪恨! 匡扶大义! 全然没注意到借机靠近来的苏贞,那一双令人发毛的冷眼! 徐星河在血雾中与妖人魔众厮杀着,另外两位长老在更前方抵御着大波人马,淋漓尽致的青华仙法横贯四面八方,半空中正在寻找泄愤目标的尸妖邓丞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得火气一大,施法变出无数骷髅直接迎了上去,冥无相在一边准备看好戏,可这时他好像注意到两个清丽出尘的女子中,有个女子的气息波动现在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清冷的眼眸中,淡看血花漫天。 冥无相低声问了自己一句:“纯阴血脉?嘿嘿,纯阴血脉” 苏贞此时越是靠近徐星河,心里面的跳动仿佛就越快,她现在的耳边没有凶戾的厮杀声,没有的铿锵的兵刃声,有的只是临行前杨逸才对她千般叮嘱的话。 一定要杀了那一个人! 为了他,为了他与她的以后! 这时的心神荡漾,苏贞却仿佛情窦初开,她全不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是有那么一刻真的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她像着了杨逸才的蜜一样。 女子本痴情,却总被情所弄。 苏贞这一刻也如世间绝大多数女子一般,她坚定了心神,迎面而来又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妖人大声吆喝,她持剑直接干脆的穿过那妖人的胸膛,露出的半截剑身有鲜血流出,顺着剑刃滑落入地,然而苏贞趁着所有人无暇顾及之时,她低声冷哼,脚下一瞪,将妖人击退向徐星河的地方,那一节剑刃,亮起了冷光! 自己与妖人齐齐如同倒飞出去的离弦之箭,瞬息之间来到了徐星河的身边,那一秒的心头猛然跳动,苏贞脸畔闪过一丝决绝,向着自己的师弟,那趁着半截露出来的冷剑从背后插入了徐星河的腰肋! 纷乱的打斗中,几乎无人注意到了这一幕! 几乎要夺去徐星河的生命! 徐星河震惊的回头看了一眼,反应不过来的同时只有震惊和全身冷下来的血,他因痛楚布满血丝的眼看着没有声息的妖人,然后是妖人身后的女子,而此时苏贞显得有些紧张慌乱,她再也不敢去看徐星河,只看见他身后的山坡,然后咬牙一掌拍在徐星河的后肩上,随即手中的剑一拔,他与妖人滚下山坡,同坠山沟! 而这一切,被苏素馨与雪莹儿无意间看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退让 斗法纷乱之中,一道身影与一具尸首滚落山坡,摔入山沟,从上往下看。几乎没有踪迹可寻。 苏贞在边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睁得老大,媚气的脸上闪过一小会儿的惊魂未定,她在心里无数次强自提醒自己只要做了没人发觉,一切都会安然无恙的,可现在她想了一想,原来还不是这样,自己当初说出来的提议,如今自己亲手做了,可为何心中就像是缺了一块一般,空空落落的? 如此短的时间她来不及去深思了,青华另外两位长老已经朝这边看了过来,看到了面色微白c额上发汗的苏贞,但是就是没有看见徐星河,两人顿时心惊失色,杀退妖人魔众的同时,他们已经飞掠到苏贞面前,当即一声急道:“苏贞师侄,星河呢?他去哪里了?” 苏贞被他们二人说话声一惊,回神之后眼神来回变换,既然做了,也就回不了头了,她最后咬牙做出一副悲痛样子,微泣道:“星河师弟俞勇杀敌,可未注及到他身后想要夺他性命的妖人,最后与那妖人同归于尽,落入山沟,现在只怕凶多吉少了。” 听完苏贞这样的话,两个花甲一样的老人顿时面无血色,心中震惊之余口不能言,二人连连踉跄的退后了几步才稳住身形,老眼已是泪水纵横,最后竟然责怪起自己来:“我们二人愧对陆长老六人之托啊!星河,别怕,我们二人既不能在生前护你周全,之后便随你而来!” 话里激愤万分,他们两人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满山妖人魔众身上,身上青华深厚的修为暴涨,看着他们的眼里恨意难消,下一刻他们就一起再一次冲向了凶戾的人群中,杀意四现,转眼间到处都是血泊之地。 苏贞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的眼眸不由自主的再往坡下山沟一看,等确定没有什么动静之后,她反手持剑,也冲了上去! 不远处的雪莹儿正一时掩住了嘴,目光微微一呆,心里面不知道自己看见到的到底是真是假,就在她怔怔出神的一刻,一边几个妖人看准时机杀机涌现,冲上来来的同时却不料被皎洁如水的一剑击中,眨眼倒在血泊之中,雪莹儿被一惊,目光收回,她只看向身旁出手的苏素馨,后者清冷的声音传至她的耳畔:“莹儿师妹,不要分心了。” 被苏素馨这么一说,雪莹儿咬牙问道:“素馨师姐刚才有看见没?那个苏贞”她的手指想指向那里,却没想到刚刚抬起来就被苏素馨止住。 后者轻纱飘动,面色不清,唯有那一双眸光看着她,头似轻轻一摇,只道:“现在情势危急,发生的事情眨眼即过,难免眼花缭乱,莹儿师妹兴许看错了,我们现在只能坚持到休宁师叔他们回来再说。” 雪莹儿听完也觉得说得有理,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她没有注意到苏素馨的目光还停留在青华众人斗法的地方上,那里正是山坡边缘,脚下稀木荒草,还有一条看不见底的山沟,不过一会儿她就收回视线,也迅速重新加入大战中。 满山都是兵刃交接声,空中尽是仙术妖法相斗,本就满目疮痍的地面坑坑洼洼的染了一片血红,而就在两方斗得天昏地暗,暂且不可开交的时候,远方天际,辽阔的天地之间,百道身影正徐徐前来,乘风御剑,领头的人一副面目和善的样子,可他的眼神却变换不定,大多时候都呈现出一种阴沉的目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而此人除了青华的杨逸才之外,还能有何人? 若是让人再看他一番,就会发觉他与之前已是大不相同,原本被包扎的右手完好如初,全然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一身金羽道袍正是青华掌权人的象征,整个人行于青天长空,气度飘然,风姿卓越。 下一倏忽,百道人影跟随他入云上天,前往远方此刻正如焦烬地狱的封魔岭 浮山石洞。 外面从先前开始就斗得惊天动地,连洞中都能觉察到令人窒息的波动,可现在洞中几人无暇顾及到洞外情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沧离腹上一道黑气的掌印上。 沧离之前受此一掌直接落败,胸腹气血激荡,不料那个人的修为不仅深不可测,连他所修炼的妖力都诡异莫测,沧离现在中这一掌,体内淤积的血气久久不散,体表上的黑气仿佛在缠食着他的灵气,就如一种蛊毒一般,现在的沧离意识不定,脸上不停冒着大汗,明溪屈坐,将沧离的头轻轻放在她的膝上,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到刚才沧离为了救她直接拱手让出乾坤古镜,想到沧离第一时间将她置于危险之外,她低下头的同时眼角已经有泪水在打转,她只能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面对着他,她无话可说。 一旁的封一辰刚刚脱身,虚渺的身形在几人前面一晃,一边查探着沧离的伤一边慢慢皱起了眉头来,阿狸和吴素凑了过来,脸色紧张,只听封一辰沉声说话:“他的身上竟然还存有某种药效” 阿狸急忙接封一辰的话,答道:“是的,恩人大哥哥,他确实中了一种叫麻骨散的东西。” 吴素在身边也跟着点了点头。 封一辰继续查看,几如透明的掌心放在沧离手脉上,淡淡的光华从他的掌心散发出来,幽幽的石洞中,封一辰运转仅存的仙力,每个人犹如置身无垠的星空中,仿佛与外面激烈的战况隔绝开来,可几人都知道,他们看着封一辰未曾放松的面色,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封一辰的仙力进入沧离的四经八脉之中,却意料的发觉自己与这位小师弟是多么的融洽,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可是这种亲切的感觉是自己十几年来没有体会到的了,这是同根共深的长渊情,这是他从离开长渊的那一刻起,时时盼着的同门情。 世上人无论老幼,不说生死,都有孕育自己的地方,长渊世代闻名,闻名的不仅是天下冠绝的门派名声,更多的是五湖四海之外长渊人系着的长渊情。 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 让你生来骄傲。 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 让你一生难忘。 封一辰忽然上下打量着自己这副残缺的仙灵身体,如浮光掠影,青年激扬的神色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看着脸白冒汗的年轻人,他虽未明说,但他知道沧离的情况不容乐观,腹上一丝都没有散去的黑气仍在蚕食着他的灵气,他也不能说,这里全都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不应该让她们背负一些超越她们负担的东西。 他想做些什么,但需要一个足够帮得上的人! 时间不等人! 封一辰忽然浮在半空,他望着洞外一片幽黑的景象,平和而沉静的样子却又让明溪几人不明白,随后几人见得他深深呼吸,慢慢朝着洞外传音道:“算了吧。” 话音如逐浪,层层叠叠,带着回音一样传到了洞外,正在激烈斗法的休宁与王阳明率先一停,那个黑篷人顺势飞向了一动没动的红衣女子边上,外面所有人都看向了里面。 封一辰继续说道:“既知是拦不住,何不放手让了吧,休宁师叔。” 洞外休宁一惊,他先前就觉得封魔岭中的神秘人有些熟悉,如今听到他真正称呼自己师叔,心中大疑之时,又想起了以前的记忆,总希望他能在记忆之中找到些什么,然后慢慢的,曾经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就这样无声无息让休宁的手c身子抖了起来,连同休宁手中的金乌剑! 他的神情,如此激动! “是一辰啊!” 休宁忽然感慨良多,不顾身上刚才斗法留下的大小伤势,多年未见就这样叹声一念他的名字,却又不知道往下该如何说了。 封一辰在里面笑着回应着:“是我了,休宁师叔!” 而王阳明听到先前封一辰的话,心里面虽对他并无多少印象,但听他话里意思,却是叫他们对乾坤古镜放手,这如何能拱手相让? 王阳明往前走了一步,对着洞里一说:“拦不住也要拦,古物至关重要,被他们夺了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请来?” 洞里没有回应的话,反倒是黑篷人摆了摆古杖,不屑一笑,说道:“想拦来便是,倒想看看你的本事有没有你口出狂言的一半本事,我既能拿到这一块乾坤古镜,之后的几块一样可以!” “你” 王阳明被一气,刚想说话反驳,洞里封一辰又说起话来,语气凛然:“这位高人如此桀骜,当真以为天下没有能镇住你的东西出世?” 黑篷人没有说话。 这时天外有急速的剑啸声飞来,封魔岭山外空降百余人影,璀璨的仙术照映了半边天地,不停有惨叫哀嚎的声音响起来,红衣女子这才想到情势不对,急忙在黑篷人身后低声说了几句,他好像微微转身看了看被女子搀扶着没有意识的年轻人,然后似乎想了有些久,为了顾全大局,况且又出现了一些端故,一时间有点进退两难。 可封一辰这时再说话:“如今山外有正道支援,你们妖人魔众想必会溃不成形,你如此高深莫测,但也希望你能顾全大局,以免正魔两路生灵涂炭。乾坤古镜可由你们暂且保管,但我相信有一天它仍会回来我们正道手中,你们想要做什么也不会得逞。不过现在,你们可以速速离去!” 这一番话,更像给双方的一种退让,封一辰不能再与他们纠缠,自己的师弟仍需要自己,而黑篷人似乎也不想在这里过多耗尽心力,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 紧接着良久的沉默,然后在休宁与王阳明未反应过来的同时,那个人有些妥协了,他应允了封一辰这看似两和的条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化解 浮山风动,黑篷人沉思良久之后,也是终于答应了洞里封一辰的说辞,被整个斗篷笼罩的人影,手中拿着他此行千辛万苦想要的东西,微微激动的同时心里感叹,却不管王阳明愤怒的叱骂和一言不发的休宁,转身与红衣女子一起搀扶着身上全是伤痕c昏厥的年轻人,下一刻已乘风踏空而去,远远消失在封魔岭。 与此同时,山外妖人魔众忽然止手,也不知是哪一人物发了个号令,满山所有目光全部登时向他看去,听完指示后原本凶神恶煞的面孔一时间铁青无比,再加上刚刚支援而来的青华同门子弟,气势比之前颓废了不少,纷纷向后涌退。 正道这边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平日里这些妖人魔众自诩修炼正统,在民间更是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多少黎民百姓听他们胡言乱语害得流离失所,都是这些妖人魔众野心阴谋的牺牲品,何况如今这些乌合之众作鸟兽散,虽然还未明白过来这之中发生了什么,可见他们无故颓势而去,自然乘胜追击,一路上深入群山,沿着南岭荒芜的大道一直追去。 南岭群山烟尘弥漫,荒芜大路血迹斑斑! 而同一时间,封魔岭深处的浮山上,王阳明却脸色一时青一时紫,不停地来回走动着,还对着正安顿好慕长白和采苓的休宁苦诉道:“休宁啊,这可怎么办好?那妖人夺了乾坤古镜,日后指不定会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还有你怎么就听了洞里那个人的话了呢?若是我们两人联手,说不上还能抢回来古物啊” 休宁则是无奈叹了口气,他苦笑着,先前替慕长白和采苓探了探脉搏,除了力竭疲乏,自身仙力消耗过多之外,两人受的伤势不算很严重,自己的心里也稍微安心了些,只是他看着慕长白两人,这两个孩子为了阻止那些人付出了多少努力,他的心底就一阵心疼。 这些事情,本就不该让后辈过度背负的,可偏偏自己这样做了,怎能不自责一下? “休宁啊,我刚说的话你可有听?”王阳明在他的身后又说了一句,面色愁苦。 休宁顿时起身回应道:“王兄啊,你说的这些我明白,可眼下能有什么办法?那个黑篷人修为实力深不可深,先前与他斗法,他不过随意出招就已经让我们色变,我们本就身处不利局面,万一他再让山外妖人魔众不惜代价发起大战,后果我们能否预料到呢?” 王阳明心里咯噔一下,却没有说话。 休宁继续思索着说:“事情发展到现在已出我们所料,当初来到青华,未曾想到他们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人物,世上恐难有降服他的手段” 说到这里,休宁似是开窍了一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可面前王阳明面色焦急,他尽量少说无关的事情,转身继续说,“如今虽说乾坤古镜被夺了一块,但我长渊,王兄蜀山c东海蓬莱仍旧还有剩余三块,最后一块在北疆百族之中,多年未有音讯,也不知如何了。况且据我玉渡师叔所言,乾坤古镜只能五合为一才算称得上一件神物,如今只是被夺了一块,所以还不需要太过担心,此事我等只当尽力了。” 王阳明听完显然松了不少气,他刚想要说话,石洞中忽然传来封一辰的声音:“休宁师叔,我需要你助我。” 两人一怔,侧身向石洞看去,幽深的感觉从刚才斗法结束后就让人觉得愈发的明显,休宁和王阳明两人回应一声之后就要往洞中走去,路上幽光缕缕,其实给人的感觉就不是很好,但洞里两人又岂是普通人可比,心中自然没有多少奇怪。 转眼间就到了洞中一个石室的入口地方,两人停了一小会儿,只见岩壁处竟然有细小的符咒,这是先前明溪几人没有发现的,休宁走近看了一眼,符咒上的内容不像是仙家法术,但也全不似妖邪歪道,两人看了一眼无果,紧接着从入口地方走了进去。 不算宽敞的石室不是一个人,休宁见到站着的吴素c阿狸,屈在地上的明溪,还有昏迷不醒的沧离,两个前辈身份一样的人如未见过世面,身形一惊,王阳明赶紧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而休宁直接上前探查沧离的气息,微微掀开的衣衫露出腹体,其上还有一道不会消散的黑色掌印,他顿时一滞。 “这事说来话长,休宁师叔,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救沧离师弟了。”半空中凝聚出一道虚幻的身影来,封一辰此刻几乎看不出面色如何了,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在他的身上,比起之前,此时的封一辰仿佛已经不存在这个世间了,他身形已经如水澄澈透明,半点见不到实影来,阿狸在一边已经低声咽泣了,其余人目光震惊,尤以休宁与王阳明两人的内心如滔天巨浪,翻涌不止。 休宁张嘴想开口说话,可他的目光透过封一辰透明的影子看到了岩壁上,五剑穿身,徒留骸骨,死死钉在了石壁上,半张开的嘴生生掩住,连他都不能忍受住这触目惊心的画面,而王阳明早已闭目竖立掌心,口颂道号,心中无限感伤。 休宁僵硬的身子往前挪了挪,封一辰随风轻飘到休宁的面前,笑意温和,中有几分激扬不羁,看的休宁顿时眼角模糊,他看着当初离开长渊行走天下的青年,没有多少变化的样子,正在他的身前慢慢恭敬一拜,他就再忍不住激动,抬手轻轻抚向封一辰的脸庞,只是这一抚摸,直接从封一辰中间穿过,幽光如许。 他竟碰不得他半分! “孩子一辰”休宁终于哽咽着出声,“你怎么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啊?” 语气伤怀,动人心泪。 石洞中所有人都看着这对久违重逢的师侄两人,心苦酸涩之意已经让他们不想再出声去打扰他们,只呆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两人说话叙旧。 封一辰面对着休宁的问话,不过随意摆了摆手,正如当年一向爱笑,热血激情的少年,到后来意气风发,行侠仗义的年轻人,成了如今不知担过世间多少重任却无人所知的青年,他脸上的神情,一往如初,忽然笑着回应休宁的话:“一些东西,有重于泰山,为了心中秉承的信仰,即使是这样,也不怨不悔。” 休宁点了点头,洞中回荡着他的声音:“这么多年了,一辰你说话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 封一辰随意挠了挠头,脸上扬笑,模样英俊,但他在下一刻就正色起来,先对着阿狸说道:“阿狸,你将她们先行带出去吧。”随后他指了指明溪c吴素两人。 “啊?”阿狸不明所以,赶紧问道,“恩人大哥哥,这是为何?” “其中缘由没什么,你先将她们带出去吧。”封一辰继续说着。 可明溪却不愿意,她现在只想看着沧离好起来,吴素也就跟着赖在洞中。 封一辰这才继续解释道:“明溪小师叔莫急,正是要救沧离师弟,免得你们受到施法波及,这才叫你们先行出去洞外守候了,不然以你们修为,多半是受不住的。” 而此时休宁无意看见封一辰的眼睛左右摆动,他只当没事一样转身看向沧离。 明溪c吴素听完显然安心了些,阿狸也放心了一下,三人准备听从封一辰向洞外走去。 可到了入口边缘,阿狸却听见封一辰叫住了她,那个她印象中永远对她很好的恩人大哥哥,温和的与她说着话:“阿狸,你本是不出世的灵狐一脉,灵根俱在,天分聪颖,从来心地善良,不伤无辜,假以时日如若修行遇阻,切记我从前教诲,守住本心,方能成仙为灵,你记住了吗?” “阿狸记住了。” 她笑着答应了,转身就带着明溪c吴素往外走,可是她知道,这是他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了,这是她与他见得最后一次面了,转身的那一刻,她早已泣不成声。 从今以后千万年,他将不会陪她走下去了。 阿狸,只剩一个人了。 他笑着与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她不会让他看见自己哭成丑八怪的样子,她抹了抹泪,笑着仰起头,就这样像平常一样走了出去。 石洞中安静了片刻。 王阳明大概明白了事情前后,先一步出声:“如何做呢?” 休宁看了看沧离的伤势,却仍想不透那一团不会消散的黑气是什么。 这时封一辰已经凑了上来,这些时间他想了很多,游历天下形成的见识不是虚的,此刻他或许已经有了眉目,出声说道:“我曾在北疆游历过一段时间,在一处地方看过将人放入毒池之中的做法,万毒攻心,噬灵为蛊,这曾是统领百族的巫古一族的邪术,五百年前的事情知道的人太少,我也不清楚,只是这种邪术是专门用来操控克制过于强大的战士而生的,先前我并不清楚那个妖人缘故,现在想想,多半如此了。” “那如何解了这黑气?”休宁无奈一问,这种东西他也是第一次听闻。 封一辰沉默了半刻,他深吸一口气,最后决定还是往下说:“由内强攻,把黑气从体外逼出来!” 王阳明一听,顿时脑袋一阵迷糊,他只问道:“这如何能做到?” 休宁此时突然心中一惊,他连忙看着封一辰,看着这个透明的身影,惊道:“莫不是一辰你要” “嗯,目前只有我能做到了!”封一辰淡淡地说道,他的眼神紧紧盯着那团黑气,没有丝毫退却。 王阳明忽然大惊失色。 休宁却不肯了,他急忙说道:“孩子,肯定会有别的办法的,你要知道,以你现在的样子把那黑气逼出来,魂魄必定涣散,再无轮回转生,从此世间孩子,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封一辰却摇了摇头,没有后悔的笑着答:“休宁师叔,办法总是会有的,可是时间不给我们机会,你看那团黑气正在吞噬着沧离师弟的仙力,以前我与师尊通信,便知道沧离师弟是长渊至今五百年唯一通习了一气三清之法的弟子,这代表什么,他有救世的能力,我这么做对长渊不亏,对正道不亏,对天下不亏。所以,必须由我来做。” 青年坚毅的面色愈发明显,说的话早已经让两个身为前辈的休宁c王阳明暗自捶胸,十分佩服,他们已经没有了反对的意思,那就顺着封一辰的意思做下去。 王阳明先是一问:“具体如何做?” 石洞中有风吹动着,封一辰长发拂动,潇洒一笑,回答道:“待我入了沧离师弟的体内,还烦两位师长替我护法,等我号令,将这黑气逼出来!” 热烈激扬的话刚刚在洞中回响,封一辰双手一挥,立即变幻手中指法,双指并立,身化金光,恍如轻烟,随风飘动着,然后仿佛一阵金沙漫天,熙熙粒粒,眨眼从四处钻入了沧离的体内,光芒照亮了整个石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羽化 明溪心不在焉的跟着阿狸已经走出了洞外,第一眼所见就是已经破碎不堪的大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裂痕密布,无数因斗法崩坏的碎石洒落了一地,她环视了一下浮山,离洞口稍远的地方,慕长白与采苓正安静的依偎在一处石块边,眼帘微闭,嘴角却仿佛含着一抹轻笑。 风正轻轻,云也缥缈。 明溪眼角一红,慢慢走了过去,在两人的身边停下,她转身看了看吴素和阿狸。 而此时吴素正在浮山边上眺望封魔岭全景,只是这么看了一会儿,她就已经摇起了头,似乎这一片焦黑的土地灰烬再难有入眼的景象,而这一切都归结给妖人魔众。 阿狸则是呆坐在洞口旁的石块上,头轻轻仰起,看着广阔无垠的天空不说一句话,明溪不知道为何,她看见了阿狸的脸畔,在已落半山的阳光照映下,一丝晶莹从眼角滑了下来。 那是泪吗? 她在悲伤些什么? 明溪心底乍时恍悟,她想到了身为仙灵的封一辰,那个始终心怀世间大义的青年,也从来没有想过一路此行,竟然还知道许多过去不为人知的往事,他是她见过最为佩服的人,十年默默孤守,与心魔耗尽三魂七魄,明溪忽然不知道,他还能留在世间多久? 同为长渊人,明溪此间五年修行,心里也早已将长渊当做是自己的一个家,那个如同离家的青年,十几年未曾回过孕育他的家,在这远离长渊千里之外的异乡山岭,心情又是何等的复杂? 明溪已非当年被时刻保护的小女孩,从她踏上长渊上得山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成长,她就已经从当初未有见识的小女孩慢慢成为了今天的样子,只是如今碍于心情,她自身竟然还没与反应过来,她心中对这世间的看法,或许早被一次见面如此短时间的封一辰影响了,她也没有反应过来,此行一路,她应急生变的蜕变早不是以前可比了。 是啊。 谁又能真正认识到自己在改变呢? 每每往回看过去的自己,日复一日,年年如斯,也许枯燥,也许精彩,可这一生不就是这样的轮转往复之中,渐渐的发现自己的不同吗? 明溪自然还未明白看透,她只低身下去,替采苓微微凌乱的长发整理好,可随她往下看,两人的中间,温热的双手紧紧相连,也不知道是不是休宁安抚好的,明溪只觉得两人好像不管会落得什么结局,始终都会这么紧密相连,不会分开。 她没来由想起了小月儿,想起了临行前玉渡对她的叮咛,她不会忘记自己最大的心愿! 这时她的脑海里,竟然莫名奇妙闪过一幕场面: 那一双滚着热泪的红眼,那一句撕心裂肺的呐喊! 她的心情如此奇怪。 正当她们三人在洞外守候,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时候,石洞之中仿佛掀起一阵金光流海,从里往外层层叠叠,如置身在繁华锦簇的热闹夜市,特别是现在离日落西山的时辰相映衬,好似一片明光灯火染亮了浮山上下,如此壮观的景象,三女当即看的怔怔出神。 却不知石洞中,休宁与王阳明分坐两边,手上指法一直在变化,两位修行上算作前辈的人物,此时看着沧离身上一阵又一阵的金光散发出来,为了稳住封一辰的施法,他们也将自身仙力注入了沧离身上,顿时光芒如一朵盛开的金莲,将那团肆虐的黑气层层围住。 可那团黑气死不甘心,到处乱窜的同时它仿佛还想着抵抗,尽力去蚕食沧离身上的仙力,可休宁三人自然不会让它这么得偿所愿,雄浑的法力如海流柱,石洞中的威势仿佛处在狂烈风里,若是修行差些的人在这里,多半会因心血激荡引发内伤了。 不过说起来,这黑气着实令人心惊,休宁与王阳明在外面压制住它的同时,封一辰也在沧离体内全力施展他残留的仙力,这黑气负有一种独特的气息,在王阳明愈发沉重的脸上,他似乎对这黑气有着什么印象起来,表现古怪了些。 像是曾经不经意的回忆,王阳明施法压制黑气的同时终于面色一变,语气微微哽塞,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团黑气,低沉的说了出来:“这莫非是天魔的气息?” 休宁闻之脸色顿变,他心神一分,却不料让黑气有了可乘之机,翻涌肆虐反抗的同时,不知为何,黑气越来越多,原本小小一缕在短时间内突然如井水迸发,石洞里金光迅速被淹去,洞顶全是黑乎乎一片! 王阳明这下终于忍不住震惊,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确定地说道:“当真是天魔的气息了。我曾听掌门师兄说过,自从五百年前妖魔被挡在关外不得入内,人间几乎不存在真妖与天魔了,所谓妖魔也就多指那些妖人魔众,只是如今我看着黑气腾腾,真的是越来越像掌门师兄所描述的东西,只怕不会错了!” “天魔的气息?”休宁眉头一皱,论修为他虽比王阳明高上一些,可论起见识,他或许不及王阳明了,而且西川蜀山的地界离关外较近,对于曾经的一些事情或许比他更多一些,此时他的心中又有一个疑问了,随即说了出来:“那岂不是留下这掌印的就是天魔?魔族?” 洞顶黑气升腾,它仿佛锁定住休宁与王阳明,正欲准备扑面反抗,不过这时四周却响起了封一辰的厉喝声,金光从沧离体内暴涨,腹上黑气被一股劲力猛推而出,从血里经脉,完完全全被逼了出来,休宁与王阳明捕捉到这一时刻,连忙起身指法变动,双指并立的同时,看着洞顶黑压压一片的东西,面色也是不由一惊。 这就是天魔的气息! 仿佛意识到自己没了依附的本体,它变得狂躁不安起来,黑气翻涌滚动,犹如化作了一头不知道什么鬼的野兽,双头四足八条腿,面容不清,桀骜枭驯! 休宁与王阳明当机立断,反手就是各自的仙剑握在手中,剑光凌厉的波动已经让它感到危机,它似仍不甘心,凶嚎之间已经猛冲下来,岩壁顿时突生无数裂痕,王阳明一剑劈了过去,黑气无形顿时重新散了一片,原本以为黑气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可休宁金乌剑正阳罡气的一面就体现出来了,剑光如煌煌大日,热烈而刺眼,黑气在躲开王阳明的剑招之后,那一道道如烈日当头的剑意挥洒下来,只听见一阵又一阵的“嗤嗤”声,黑气转眼化为乌有,多余的剑意打在洞顶之上,顿时一声巨响激起。 洞外几人禁不住一看,风尘弥漫,且本就担心的心情更加忐忑,明溪的脚步停不住,急切在外面徘徊起来。 石洞中重新有金色的光点从沧离的身上溢散出来,慢慢在空中凝聚着,可是在即将凝聚成人形的时候,突然让休宁两人面色一变的是,人形未成,金点溃散。 封一辰再无余力现出他的模样! 半空只有一团金点,幽幽的散着光。 休宁悲伤的心情重新涌上了心头,他终于还是无法接受这种结果,可是封一辰有了准备,他能淡然看待这种结果,自己身为前辈,又怎么拘泥于此了呢? “咳咳。” 休宁身后响起一阵轻咳声,他与王阳明立即回头看去,沧离紧皱的双目已经睁开,腹上留下的掌印也慢慢淡了下去,他宛如一个新生的人,重新站了起来! 金点浮动,封一辰的余音传了出来:“既然沧离师弟已经没事,总算不会在最后一刻毫无意义的离开了。” 休宁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了,削瘦的脸庞一阵悲痛之色。 沧离摸了摸自己的胸腹,先前原本受了那人很重的一掌,如今已没了印记,他在仔细看了看石洞景象,目光聚在了那一抹金点之上,他这才恍悟过来究竟发生过什么! “封师兄!” 他含泪重重叫了一声,上前张口想说什么,却早已经堵在喉间,一阵酸痛。 他泪流满面,已经情不能已! 休宁伸出雪莹儿替他包扎好的手,轻轻地拍在沧离的身上,和蔼的声音低声说道:“事已至此,不要太难过了。” 封一辰的声音也如当年的样子一般传了过来:“沧离师弟,或许你是对的,既然瞒不住师尊,那便了我最后一个心愿吧。” 金点幽幽闪闪,无形飘着,沧离重重点下了头。 “身后的骨骸是我,插在上面的五把剑名为‘五行天罡剑’,这是当年师尊赐予我的重礼,如今我己不能亲手将它们归还给师尊,便有你替我代劳了。出去后将我尸骨火化,尤其是那一颗心,千万要看着它成为灰烬,不然心魔永不死,它还会借机而生,之后我的骨灰就由你们做主吧,或者带它回长渊或者扬洒天地间” 封一辰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他曾经的热情激扬却在此刻如迸发的光芒,一点一点照亮了他们的心底。 “御剑行天地,除魔卫世间。” “浩然仙侠气,世间永长存。” 何为仙侠? 这就是仙侠! 一代传奇的仙侠人生! 终在他徐徐落下的声音中,缓缓消散的光点中,不曾减去的热情激扬中,一道璀璨恍如烟火的消逝过后,就这般远远的去了。 从此世上,晨暮交替,山南海北。 再无封一辰一人! 难有封一辰一辈! 世上常言,羽化而登仙,那散去的仙灵,又该去往何方? 石洞中恢复了幽光,一切乍然如初,只是不知为何,洞中的三个人怔怔的看着岩壁上,有流泪,有心痛。 同他们一起的,还有终于没能忍受住跑了进来的明溪三个人,眼红鼻酸,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些时候,一次浅短的见面,当真一生仅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离开 火化封一辰的骨骸是在日落之前完成的,浮山熊熊燃起的焰火仿佛结束了一切,将所有都吞噬殆尽,在这一天最后的一点光亮中慢慢化成余焰,就像是绽放在世间最后一朵璀璨的焰花,尽情的挥舞着,可是它面前的人,所有人的心都是冰凉的。 休宁带头,王阳明在侧,明溪与沧离,还有醒来的慕长白和采苓,都在静静地目睹着这一切,特别是遵照了封一辰的心愿,百分小心翼翼的将心脏焚毁,让心魔再无复生的可能,与此同时,阿狸如恍惚失神一般也向他们大概说了事情始末,众人心中大为震惊! 夕阳一抹残红,伴着轻轻送来的凉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摇曳不定的焰火中,一言不发,各怀心事。 沧离的手中还躺着五把恍如水晶的剑,正是封一辰最后所说的五行天罡剑,这是自家大师兄最后托于他的遗愿,他万万是不敢辜负了封一辰的心愿,况且封一辰对他有如此大恩,这般想过之后,他心底再如刀剑刺入,正欲滴血,向来淡漠冷静的他,这时也不忍心再看,只能转身闭眼,只有耳边噼啪的碎火声。 明溪在一边靠近了沧离,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都明白各自心中的感受,可他们似乎都没注意到,彼此看对方的眼神,仿佛多了一点不容易看出来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生死相伴过后,总会明白一些东西,为自己付出和自己为别人付出,不经意的时候,就将对方记在了心里。 明溪自然不会忘记,沧离在那一刻做出的所有! 休宁与王阳明忽然走开了些,两人朝着山外的方向,低声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事情。吴素随后也踏着步子走开了些,她四处观望风景,眸光如水,那个处在风中的苗条女子,此刻竟浑然看不出她柔弱的一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路过来,终于如她师尊所愿学到了什么。 焰火之前,没人注意阿狸偷偷离开了,此时只有慕长白和采苓,两人手心紧紧相连,从他们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慕长白就决定不再放开她的手,但他现在面容流露着伤怀的神色,饶是任何人也不能接受,十几年未见的故人,等到自己醒来之后,竟然就成了永别,这种遗憾是一生的,或许在以后的日子里时常缅怀过后,还能留下什么? 采苓的手心悄然握得更紧,她低声说着话,努力让慕长白从失望低落中走出来:“十年多了,一辰他从来不比我们想的浅显,相反,他时刻都看的比我们远大,他既然能够放下,想必已经对每个人都有交代的,不管是掌门,还是长渊,甚至还有你我以及世上任何人,他做的够多。想必现在他也不想看你这样子,也不愿看到我们年轻一辈这样子的。” “我明白。”慕长白温和的说着话,可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渐渐熄灭的焰火,那里正有一堆慢慢化成的骨灰,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着,“只是十年多了,如今终于有他的消息,当我万般肯定封魔岭上有他的身影时,我的心情不知道有多高兴,奈何天意弄人,他却在十年前就已经不在世上了,我不会这么算的,明白了事情经过,青华欠他的,欠长渊的,我替他讨回来。” 话说到这里,慕长白已经眼眶红了,几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的采苓心里更是一疼,她没有办法,只能在他的身边静静的陪着他。 今日的南岭傍晚并无多少异样,浮山的火光渐渐熄灭,慕长白等着灰烬变冷之后,亲手将封一辰的骨灰装在一处包裹里,这是他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 十余年缭绕心底的情义,今天慕长白将它背在身上,封一辰的骨灰贴身安心,慕长白深深闭目缅怀。然后,一如既往的风采重新浮现出来,慕长白面色容光焕发,稳下心神之后。 休宁与王阳明已经走了回来,在这封魔岭深处,孤独的浮山上,慕长白礼敬他们之后,休宁率先开了声:“山外慕秋一行人还在等待,听说又有正道前来支援,想来应该是青华来人了。一辰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似乎仍是心情低落,但了解了一些事情的缘由之后,显然他对青华也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感触,但语气继续平稳的说下去:“一辰的事情若是妥善了,那我们就与他们会合,以免有什么在发生了。” 聚过来的几人点了点头,明溪与沧离c吴素听完之后,瞬间脸色微变,原本以为一切风平浪静了,三个人却忘了还有一件事未说,山外若有青华来的支援,那岂不是很大可能连杨逸才都来了,想起来他在青华的一切所做,心中一惊的同时,更是心里感到瞧不起,就在他们惊疑不定,相互看着对方不知道该如何说事的时候,慕长白在一旁回答着休宁的话:“是,师尊。” 休宁轻笑着拍了拍慕长白的肩膀,面对着红霞漫天,他最先御剑乘风往山外飞去,王阳明紧接在后,随即慕长白与采苓也迅速跟上,沧离与吴素也消失在半空。 只有明溪在临走前发觉到阿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身形,她赶紧在浮山四周看了看,散落的碎石到处都是,可明溪却没有找到阿狸的踪迹,兴许她不想跟着他们,自己先行离开了。 明溪在心里微微感叹,也没有多想什么,原本想该说的事情没有说出口,若是出到山外遇上了杨逸才,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可眼下全部人都出了山外,她自然不能落单了,最后一眼深深凝望了这里,她也没有迟疑,迅速御剑离开了。 这里,又悄悄的重回到孤独c无人所知的角落里,世上有谁会注意到这里呢? 还有一个陨落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冷笑 山外。 一个开阔的小山丘上,百余人影聚拢在那里,明溪本就在诸人之后,等她落下身形站稳脚跟,慢慢看清楚眼前之景,山丘上的人大多数穿着同一种服饰,多半不用去想,这就是青华来的支援,而此时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染了一些血迹,面色虽不像受了伤的样子,但也是显露出一点疲色,明溪心里猜到,他们应该是追击妖人魔众回来等候会合了。 不过明溪这时候却莫名有些心惊肉跳,她心头慢慢浮上来刚刚担心的事情,目光在人群中扫荡,一直想找一个人的踪迹,可这人群中左看右望之后,明溪却看见沧离和吴素沉着脸走了过来,两人脸上原本的灰泥已经不见了,面上恢复了容光,但好像也有心事一样,她当即走了过去,问起了两人:“你们怎么了?” 沧离没有说话,反倒是吴素怒气一来,她嗔声低说道:“我看见那个杨逸才了,他当真来了!” 明溪眼皮一阵跳,她忙问道:“他在哪里?” 沧离这下才答话:“我们几人先行来到,他就立即凑了上来,拉过休宁师叔与王阳明前辈去了那里,并没有让我们说上一句话,看来他应该有所准备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山丘的另一边,那里还有一些没有枯朽的老木,乍一看如此荒凉凄清,明溪一眼瞧过去,并没有看见人影。 吴素在旁边说道:“他们在老木林之后,我们看不见,就是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还有啊,他的右手怎么好了?”这时,吴素的声音压得极低。 沧离面色不改,解释道:“当初与他交手,也出乎我意料,他的手恐怕只是装的。” “装?为何这样做?”吴素似乎有些没明白过来,但当时逃脱的时候,她差些没反应过来杨逸才突然用右手使出法术,不然现在就真的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境遇了。 明溪思索了一下,她想起了流乞时候那些装聋扮傻c假作缺胳膊少腿的老油条乞丐,好像杨逸才的心思与他们一样,都是为了博取更多人的同情,来换取更多的益处。 只是那些乞丐是为了足够填饱肚子的钱,而杨逸才,自从对他的真面目有一些了解之后,那一天在夜幽院对他的三观着实有些扭曲之后,明溪或许知道,他这样做,不过是想表现出他为了青华做出了多大的牺牲,然后借此笼络人心,他有自己的野心,他想做些什么,明溪还不知道,杨逸才最后想要的是什么。 三个人聚在一起,忽然没了下话,这时青华那些弟子中忽然有痛哭声传来,她们立即看过去之后,发现在弟子中间,两位老者正在跪地仰天,捶胸顿足,他们的身前有几位与他们年纪相差无多的人,正在试图安慰他们,明溪她们立即就认了出来那两位老者可不就是当初随行到这里的青华长老? 可是他们做出这般忏悔样子,可又是为了什么? 三个人凑了过去,慢慢听清了他们含糊不清的声音讲了什么,原本抱着好奇的他们却被震惊了一下,话里所讲,竟然是徐星河与妖人同归于尽的噩耗,对于青华来说,无疑是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了。 几个站着的弟子想去搀扶他们,可他们自认为因自己的疏忽导致的过错,是不能够被原谅的,其他长老暗自一叹,只能无奈摇了摇头,别无他法,明溪几人在旁看见了苏贞独自坐在一处空地上,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他们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随后走开了些。 只是他们的心底,始终还是叹息了一声。 吴素见到明溪脸上还有一些灰泥,指了指山丘靠着林里的方向说道:“南岭这地方到处都有水,那里有一个小幽泉,你去清洗一下吧,还有我师姐们和你们长渊几个人也都在,快些去吧,不然天要黑了。” 明溪看了看那里,密林掩住,曲径通幽,好像隐约真的听有泉水淙淙的声音,她看了看沧离,后者点了点头,将身后的五行天罡剑重新绑紧,轻声说:“去吧,采苓师叔和长白师兄都在,还有莹儿师姐。” 明溪这才向那里走去,不过到了林间入口的时候,她先是见到了蓬莱几个人,其中包括凌竹青c柯乔等蓬莱女子,她们同样也看见了明溪这个样子,微微愣住的同时还忍不住偷笑了出来,明溪只管礼貌性的回应了一下,就加快了步子越过她们,往林间深处走去。 再之后,她也遇见了蜀山一行人,身上的衣服大多有一些裂痕,还沾有那些要妖人魔众的血迹,经过清洗之后虽然还有,但他们在看见明溪之后,这一刻蜀山弟子的气质就显现出来了,尤其是以上官虹心,脸上恭敬的神情看着十分让人舒服,她对着明溪莞尔一笑,而她的身后三个人也都拱手作礼,明溪心里大为舒坦,也笑咧咧回应了他们,继续往那泉水地方走去。 泉水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流淌,明溪知道自己离那个地方很近了,兜转过一条小路之后,顺着泉水的声音走去,迎面走来两个女子,本就差不多夜晚来临的林间显得有些暗,等相互走近了些,明溪这才认出是自己的大师姐采苓和雪莹儿,她当即走了上去,可没见到慕长白,明溪只管一问:“长白又在哪里?” 采苓指了指泉水的方向,无奈说道:“他说他等下出来,我们先到外面等他。小师妹,你看你的脸,快些去清洗一下吧。”采苓笑着用衣角替明溪擦掉了一些,然后柔和的笑了一下,在这异乡地方,两师姐妹彼此作伴,长渊人永结同心。 雪莹儿往外看了看,对着采苓说话:“我们先出去吧。” 采苓点了点头,她拉了拉明溪的手,然后叫她先去清洗,随即自己也同雪莹儿一起走出去了,幽深的林间,静谧的有些凄冷。 泉水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仿佛一面晃动的镜子,带着点点泛光,水波微扬。 有一个男子正坐在一处泉水边的地方,似乎有些艰难的脱下他上半身的衣衫,只是随着他每扯一下,就会有一声闷哼在泉水边响起,在安静的周围,带来一丝不和谐。 天色还没黑尽,月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清辉洒向人间,洒在泉水边,将那弯泉水照的亮如白昼,只见到那个男子的肤色,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甚至还有一些皮肉已经绽开,血色差一点就渗透了衣衫,明溪刚走进来的那一刻偏偏看见了这一幕,顿时吓得大叫了一声。 慕长白被一惊,猛然回头一看,却是明溪在林间路口干站着,脸微红的同时目光震惊,她从没想过慕长白受过这么重的伤,她只想到先前探查的时候只是气息波动,却忘记了慕长白现在竟然有这么重的皮肉外伤,她赶紧走了过去,急道:“长白” 可没等她要问为什么瞒住不说时,慕长白却做出嘘声的样子,然后看着泉水荡漾,只低声说道:“小师叔,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你是要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们c瞒住你们对吧?” 明溪红着眼点了点头。 慕长白温和的笑了一下,他的脸上汗水不停地流下来,这一副样子着实看着让人心疼,他捧起水就往自己脸上一泼,冰凉的感觉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有些痴痴的想着,然后慢慢的说了下去:“小师叔,不告诉你们,这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们担心,特别是采苓,这一路以来我没有将她护好已经是我的疏忽,我再也不能让她多出一丝一毫的担心,对你们也是,对师尊也是。” 幽静的泉水边,这两个人,从五年前的第一面,到现在如今。 明溪看着慕长白,这个从来就以笑容示人的温和的长渊翘楚,他明白自己应该身兼什么,也明白自己对于长渊来说意味着什么,明溪忽然发现,原来这一个从容的男子,受到长渊上下注目,永远激励着长渊弟子前进的精神信仰,背后到底默默承受了多少。 原来,他一个人,独自承担了很多。 不管对长渊,还是休宁,甚至是采苓,他都尽力做到了。 明溪再把目光移回到他身上,一股凉风吹来,慕长白的表情仿佛得到了放松,身上的痛感没有那么痛,明溪见他自己开始慢慢处理伤口,轻轻捧上水就往身上拍,丝凉的泉水渗入皮肉,慕长白感受到一阵清爽的感觉,他之后想弄一下自己的后背,可手疼的要紧,这些地方他弄不到,明溪顺口一说:“我帮你,长白。” 他似挣扎了一下,最后也妥协了,明溪半伏着捧上清水慢慢拍在慕长白的后背,他就静静坐住一动不动,二人就这般保持了这种动作好一会儿,其间慕长白竟然叹了一口气,笑着感叹起过去的日子来。 “小师叔,还记得我与你的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 “对啊,我也还记得,当时的你还是一个小孩子呢。”慕长白比划了一下,“你大概这么高吧,很瘦呢。” 明溪这倒不记得了。 慕长白继续说:“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小师叔你做得很好呢。” “是吗?”明溪干笑了一声,说,“我觉得我没变啊。” “怎会没变,一切都在往好了变,我替师叔祖感到欣慰。”慕长白这时候感叹了一句。 明溪也刚刚好弄完,她顺手捧上水往自己脸上一泼,再一抹,灰头土脸顿时现出她最原来的样子,水灵的眼眸,清灵的样子,在水波轻浮的水面,倒映出一个如此美丽的少女。 “好了。” 一切就绪,慕长白慢慢拉上他的上衣,恢复如常,两人一起向林间外面走去,途中慕长白还希望她保守这个秘密,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明溪也同意了。 从林间出来,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天上月色如梦如幻,在历经了这样的一天之后仍旧清辉不减,山丘上亮起了一堆堆焰火,百余人各自聚在一起,围坐在焰火前。 这时采苓正在一边向两人招手,慕长白和明溪顿时走了过去,那里全是长渊几人,沧离c雪莹儿都在,可明溪一见到他们都皱着眉头,明溪顿时感觉到不对,又将视线投向其余的方向,等她看到休宁那一圈基本都是修行前辈时,一双目光冷冷与她对峙! 不止她,那双目光还瞟向了沧离c吴素! 杨逸才阴冷的笑,忽然在黑暗的夜幕下,浓烈了起来,但眨眼即无,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黑夜 明溪看着稍纵即逝的一幕,心头一呆却莫名走神,她坐回了采苓的身边,再往右就是慕长白如平常一样,他总带着浅浅的笑,目光被火照亮,全然像没事人一样,然而只有明溪知道,这个被誉为长渊年青一代的门面的男子,一直在努力着。 原来这世上,每个人都不容易。 明溪忽而这么一想,心生感叹,清灵的脸上现出一丝睿意,顿时觉得自己是时候学会懂事看大局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执着,要保护好它们,就必须让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慕长白有,所以他做到了;自己也有,什么时候才能做到? 明溪微微一喘气,同时坐在对面的雪莹儿却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不安,她连忙凑着火堆,向慕长白几人低声说:“长白师兄,我闯祸了。” 几人顿时一惊。 慕长白眉目挑起,看着这里那么多人,雪莹儿又如此说话,自知事情不容小看,他当即小心问道:“莹儿师妹,怎么了?” 长渊几人相互靠近了些,雪莹儿眸光看了看周围,眼见无人特意注意过来,才继续低声一说:“今日妖人魔众溃散,我与苏素馨师姐随正道众人追击他们,直至封魔岭外十里地方才罢休。料何我追敌心切,一路上也算杀得他们片甲不留,仓皇逃去,可是日落前谁知回来后,我却怎样都没见着苏素馨师姐,到了现在她也仍旧没有回来,不知道她是不是是不是遭到什么不测了?” 雪莹儿略微带有哭腔的说着,几人听着赶忙在众人之中扫视一眼,明溪在一边到了现在才发现刚刚的不对劲,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少了苏素馨一人,怪不得她刚才想寻找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 听着的人脸色已经凝重起来,慕长白沉吟了一下子,对着雪莹儿问:“这件事你跟师尊说了吗?” “哪有机会说?”雪莹儿看了一下休宁所在的位置,无奈的说着,“师尊一出来就被青华的杨师兄叫去议事,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慕长白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夜色,再起身看着孤月清辉洒在山林之间,到处一片孤寂清冷的景象,他眼目一紧,身处陌生异地,他现在也无多少办法,心中再三衡量,终于独自一人走了出去,往休宁那里去了。 几个人只见慕长白在休宁耳边低声碎语,连在休宁旁边的王阳明c慕秋c杨逸才都听不见再说什么,只是这说话的时间,休宁面色一变再变,沉稳下来之后,他看着与他坐在一起的杨逸才,心里面本有无奈之余,只好将慕长白所说再说了一次,然后他们几个人就像是在商议着事情一样,在火堆前谈论许久之后,慕长白回来坐到原来的位子。 随身掠来的夜风将火堆吹得噼里啪啦的响,采苓柔声问了一句:“如何了?” 慕长白摇了摇头,眉间愁色未散,回答道:“师尊听了之后也是没有办法,只有请求杨兄看看,但他也说这里荒山野岭,深夜更有猛兽飞禽,还不知道逃散的妖人魔众会不会伺机杀回,只能等到明天一早再做打算。” 雪莹儿听完脸色忧意更深,她看向山丘外一片恍如黑幕的夜景,除此之外再无半点亮光,她实在不应该追敌心切,忽略了一直与她一起的苏素馨,如今她下落未明,生死不知,雪莹儿只管自己心中愧意顿生,默默将头埋在膝上,只希望苏素馨暂且不要有事吧! 明溪看着慢慢不说话的他们,心里也大概猜到他们在想些什么,身为长渊之人,自己对那个清冷出尘的美丽女子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她心里却莫名对她印象深刻,尤其是当初她指点她的那一次,如今她陷入未明的境地,自己何尝不担心? 火堆星火升腾,夜变得更深了,正道这边大部分人都闭目入定,进入了休息的状态,空气中弥漫着焰火的味道,林间还有一点小声响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两个人影悄悄走到了山丘侧面,躲在了老林之后,迎风相互依偎在一起。 而这两人,就是几日没见的杨逸才和苏贞两人,天上云雾缭绕,月色凄迷,光华仿佛如水一般倾泻在两个人的身上,如同几日未见的思念泛滥开来,他与她,彼此拥抱的更紧了。 前几日还是为各自目的暂时在一阵线,怎么如今就像小别胜新婚的两口子一样?旁人并不知道,若是有意无意看上一眼,也只会认为他们如此恩爱,但是在他们自己的心中看来—— 其中真心,尚不知是不是实意? 苏贞不知道因为何故,突然间仿佛成了一个受惊的人儿一样,转眼又抱紧了杨逸才,不敢松开也不想松开。 杨逸才迎合着她,双手揽住她的腰也抱紧了一些,头埋在苏贞的香肩,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来,问起了苏贞:“事情你做的如何?” 苏贞眼神怔怔看着远处,一字一句似乎毫不情感波动的答着:“事情如你所愿,他死了。” 仿佛有低低的叹息声,又像是身心松下一口气的感觉,杨逸才想知道详情,继续问:“傍时我见陌云c玄千两位长老已是痛哭流涕,你怎么做到的,他们竟然毫不知情?” 苏贞听到杨逸才问出这样的话,却不想再一次回忆起让她暗自心惊胆跳的那一幕,倚在他的臂上摇头说:“我不想在回忆那一幕,你就别说了。” 杨逸才微微停顿,只说:“当初是你提出来的,怎么如今被吓住了?” “其实我突然觉得没必要这么做,星河师弟一向听我们的话,你的能力又不比他差,照理说来青华掌权的人还是你”苏贞叹了一声,夜风吹红了她的眼眸,又说,“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苏贞说完,忽然看出了杨逸才与平时不同,她赶忙挣脱开,看着杨逸才完好无损的右手,急忙道:“你怎么这个样子就来了?” 杨逸才笑了笑,伸展了一下自己的右手,不像苏贞这样急,缓缓说道:“我跟他们说为了仙派正门的大业,冒着危险吃下青华久藏的仙丹灵药,好在命不该绝,天也佑我青华,顺理成章的蒙混过关了,其实这些胡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 “那你现在接下来如何?”苏贞面向看他,声音在黑夜里犹如夜莺轻吟。 杨逸才的眼光霎时变作阴冷,但他不好明说其中缘由,毕竟眼前的苏贞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私底下做的事情,不过一会儿,他目光重新落在苏贞的身上,十余年的双修伴侣,感情还是存在的,他也毫不掩饰,继续说道:“首先星河的事情不能露马脚,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干脆做到底,三天之后便是正阳日,我登基掌门位,你承袭与我双修之名,共同掌权,这些年来你的心愿也算成真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之后我们不能再做其他事情,以免惹来其他门派的嫌疑,最好的办法,让时间抹平一切!” 也抹平他对明溪几人做过的事情! 事实上,他在来的途中思前想后过任何情况的发生,可独独没有料想到明溪几人竟然还未说出事情的真相来,这让他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也让他有了机会一直找借口与同休宁c王阳明c慕秋几个修行前辈待在一起事情总算没有败露!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明溪几人有机会说,直到等他真正掌了权,其他仙派的同道离开青华,一切让时间从此淡去。 这是最漫长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这是故去的无涯真人亲手交给他的。 无论多少往事,不管多深的情伤,莫说真正的忘掉,时间总会让它淡去一些,以后的年深月久,等到没人提了,也就烂在心里了。 苏贞听着他的布局谋划,可却总心不在焉,她每每想起自己插入那后悔的一剑,自己就总是莫名的心惊肉跳,怕是在以后的孤独的深夜里,她永远不会有安宁的时刻。 她已经毫不犹豫c毫无察觉的后悔了! 从前只是气不过,如今已无回头路。 苏贞恍惚中已经走到山丘边缘,一阵又一阵的夜风吹动着她的衣衫,她莫名觉得有些凉意,双手蜷在一起,一个人在这个时候,低垂眼睑,眸波如水,在这清辉幽幽的月光下,有几分媚丽。 杨逸才从后抱住她,却听苏贞低声一说:“其实有些时候,我觉得就是现在这种样子,才是我想要的日子,平淡无争,持心修行,不求海誓山盟天荒地老,只愿能做上千百年的眷侣,再好不过。” 杨逸才默然不语。 一种从未有过的认识仿佛花蕾□□,从心头涌了上来,他听了苏贞的话,感受着突然而来的认识,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但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别胡思乱想了,三日之后大事已成,日后的神仙眷侣,说的就是我们了。” 夜风声呜呜作响,云层浅浅淡淡,飘向了远处又有云从远处飘来,偶尔遮上月光半刻时辰,两人依旧保持暧昧的姿势,直到月过东升的深夜时分,才如伴侣一样走了回去。 与此同时,在二十里外的地方,夜晚的江河流水中间湍急,只有沙滩边比较浅的水流慢,沙滩碎石铺满了一地,一块块圆润的鹅卵石随地都是,还基本比拳头都大,而在沙滩边的一块突起的石头前,竟然生起了一团焰火。 焰火前。 有一年轻男子俯身躺着,没有知觉,背后一道深深的剑口露出了骨头来,还有一个女子,纤手磨碎草药之后,直接摘下自己的轻纱把草药弄了上去,然后轻轻敷在那一个伤口的地方。 “嘶~” 刺痛的感觉直接痛醒昏死的男子,他微微睁开眼,一张绝尘美丽的脸映在焰火前,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动人且清冷的女子,简直就是如降落在俗世凡尘的九天仙子。 他看的痴然,迷糊之中又没了知觉,昏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大典 翌日清早,阳光和熙,晨风微凉。 远远观望封魔岭一片焦土灰烬,好好的一座山岭从此寸草不生,众人站在另一处山丘上看着,无一不是嘴上叹了几声,但其中心怀的感受又是各有不同,随着阳光渐渐高升,当过去一两个时辰之后,杨逸才竟然当着一百余人的面向长渊诸人表示深深的歉意。 这其中缘由,按着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身为青华大弟子,理应替师尊生前对封一辰的一切作为向他们表示忏悔。也不知道杨逸才是哪里听来的消息,还是他自己本身心底就明白,当初封一辰落到困守封魔岭十余年的苦难经历,与无涯真人是脱不开关系的。 所以十几年来无涯真人明令禁止青华子弟不可踏入封魔岭,还设下了与外界相隔的屏障,只可惜随着众人青华一行,纸终究没能包住火,封一辰的事情没等长渊诸人提起,杨逸才就自己先行站出来,一阵苦口婆说之后,还带领同行过来的百余青华弟子半跪伏地,休宁不开口,他们不起身。 其间休宁无奈,慕长白深深闭目抬头,不去理会青华,长渊众人心事重重。休宁最后终究碍于门派,以莫伤了正道和气,只能开口同意了他们的请求,明溪站在采苓身后,她的心思如清水一般透澈,其实她又怎么不知道杨逸才这样做的用处? 一来既可将封一辰之事抛给仙逝的无涯真人,让青华众同门尽量不跟此事扯上关系,二来又可以替师尊生前过错担待,好有个孝顺弟子的好名声,最后还能在这些青华弟子中博得一些分量,好让他之后行事更为方便。 在这之后,既然这件事情已经算翻过去了,那么接下来寻找苏素馨的事情,无论是青华,还是长渊,都还算是有了正当顺应去做的理由,再加上蓬莱蜀山两派的相助,全部人在正午之前直接把封魔岭十里内的地方都找了个遍,除去那些深山阴沟c野荒兽禽聚集的地方外,已经全部寻遍,依旧没有任何行迹。 没见人影,又无尸骨,还仍有希望。 眼见阳光到了中天,五月的日头已经初现烈日峥嵘,众人寻找了大半日都没有结果之后,已经疲态尽显。 杨逸才此时提议可先行回去青华,寻人之事等回去之后再派一波弟子过来即可,长渊所有人听完顿时心头一凉,可休宁不好再麻烦同道中人,而且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无奈之余,只能先听了杨逸才的话,原本决定全部人就要回去的时候。 慕长白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对着休宁拱手礼道:“长白身为长渊弟子,理应对长渊师弟师妹负责,此行师尊尚可先回青华,长白找到苏师妹后自会立即赶回。” 随着慕长白这样说着,采苓陪他站了出去,明溪在人群中想了想,不经意看了杨逸才一眼后,撇了撇嘴,也走了出去,可明溪前脚还没踏出去,沧离就走的比明溪还快,先一步站在了慕长白身后,明溪顿时气上了头,走过去之后干跺脚,沧离隐隐间嘴角一掀。 这下轮到雪莹儿左右为难了,她看着长渊几人这么一心,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候慕长白笑着给了她一条路:“莹儿师妹,你先随师尊回去罢,师尊身边可还需要你照看一下呢。” 休宁在一边吹胡子没好气的说:“你看你长白师兄,说的我好像老糊涂了。” 场上众人当即一笑,雪莹儿拗不过,想了想之后,却也觉得这是一个两面俱到的法子,本来略微挣扎的心情也就舒缓下来了。 休宁临走前看着长白,心里对他这个弟子叹了口气后,却暗自想到自己到底修了多少年的福分才有这样一个好弟子,欣慰的同时他点了点头,再过半刻时辰,蔚蓝无云的青天下,一道又一道的飞影从南往北的方向飞去,跟着飞鸟的痕迹,慢慢消失在天边。 三面迎风的山丘上,剩了慕长白c采苓c明溪c沧离四个人。 “现在怎么找?”采苓问着慕长白。 慕长白此时却看向了明溪,他的目光温和如暖阳,轻笑着说:“刚刚我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小师叔竟然出乎意料的留下来了,这下就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明溪被看得一头雾水,赶紧问道。 不过沧离在下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看了明溪一眼,忽然露出一点忧色,紧接说:“难道是‘神游’阵法?可这阵法极耗修为,小师叔怎么受得住?” 慕长白倒没有出现多少惊色,他解释道:“损耗的修为我来补,你们大可放心,此法可以一试,小师叔愿意么?” 神游阵法讲究施阵者修为,更考究施阵者眼界,明溪从修行到现在也就只试过两次,一次成一次不成,但时隔至今已经两三年过去了,她现在也无多少把握能够将其施展出来,可眼下似乎只有这种方法,无论如何她都需要试一试。 既然心意已决,明溪没有拖沓,她眼神十分认真,开口就答应了慕长白的提议。 山丘上的风忽然急了起来,微烈的阳光下,四个人的目光如火如炬,淡淡的光华从他们的身上迸发出来,绚烂的色彩光芒眨眼已经盖住山丘四面八方,连远些的阴暗深林仿佛都被灯点亮了一样,下一刻预示着要发生什么。 三天恍如一息,转眼即过。 这几天青城忽然热闹了起来,本地居民百姓家家添灯挂彩,城内夜夜繁华热闹,街上从白天到晚上,又从晚上到白天,人流无时无刻不挤满了整条大街,到处的吆喝声络绎不绝,买卖不停,颇有一个节日的氛围。 而青城百姓如此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近一个月来缠绕在人们心中的杀人恶魔终于如潮水一般退去,杀人嗜血的尸傀不见了踪影,妖人魔众被他们仰慕已久的仙人们打的就是一群落水狗,这下青华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又重上不少,而今天恰逢正阳日,青华传出消息,住在青华上的仙人们将有继任大典,广邀青华百里内的百姓前来参观。 有这等机会,以青城为首的百姓不论贫富,不且老幼,纷纷出城前往青华,一路上沿江前行,老远就见到了青华两座主峰从山顶往山脚有云桥铺下来,云气弥漫虚渺,如两缕轻飘下来的轻纱,让人觉得神奇的同时更加向往。 山下的平凡百姓高兴的同时,他们眼中的山上的仙人们可就不一定了。 三天慕长白都没有消息捎回来,休宁此时在他碧月堂来回走动,紧皱眉头,回来的这几天他可算是茶饭不思,修行难以静心,而眼下正是青华大办盛事的时候,场面之大,来着众多,他更是无心注意这些。 事实上他根本想不明白,青华刚经历磨难,全派未走出颓丧的境地,杨逸才怎就忽然发声他便是青华下一任掌门? 可这让青华原本悉心潜修的长老瞬间炸开了锅,几乎大半都与杨逸才聚在青华宫争吵过,不过毕竟是同门,也是前辈与后生的关系,既然他们原本推定徐星河为掌门的事情已经毫无希望,也索性退了一步,给杨逸才一点机会,一旦不符合他们对事的准则,杨逸才怕是不会轻易坐上掌门的位子。 休宁想着,也才想明白青华继任的规则全不像长渊,这里掌门之位多是由青华长老联手选择,他们不管如何,都是以青华前途为首,先前大力支持徐星河,也是看中他天分资质,心性纯良,一心为了青华而已,相比于徐星河,杨逸才就没有这些让他们看上的东西。 所以看似和睦的表面,暗地里仍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休宁虽知道这些表面情况,可他身为外派的人,自认不能多管,若是要他出席继任大典,也就做好本分就去了,可现在回头又想起慕长白四人至今未归,他又心思躁动不安。 他在躁动些什么,或许连自己都不知道。 不一会儿,雪莹儿小跑着进了碧月堂,喘着气对休宁说道:“师尊,杨师兄派人来请了。外头还有王道长和慕秋仙姑在。” 休宁简单应了一声,回屋取了一件墨色衣袍,深深往碧月堂空谷一看,谷下江水逆流,往上就是青城所在的方向,沿江路上人流涌动,颇为热闹,他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出去,雪莹儿跟在他的身后,一步未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风波(上) 这一刻恍如隔世不醒,以后或许都不愿意醒来。 谁的心,在孤独的吟唱? 那饱含愧疚无助的心声,犹如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一直一直冲刷着没有知觉的心膛。 如一块石子落入幽静的水潭,激起水花浪波,原本平静的不愿去注意身外的一切,仿佛忽然涌入许多杂音来,紧闭的双眼微微一动,沉闷的胸膛就像是憋着一股气,直冲上最易感受的脑海中央。 下一刻呼吸急促,一个人在一间房里翻身坐起,双目张开,背后衣衫冷汗涔涔,他的身子一直在抖着。 安静的房间,他清楚的听着自己的喘息声,一个人隔开了一整个世界! 独独剩了他自己。 直到房外传来微急的步子声,他干咽了一口气,抬眼看到一个红衣女子打开门来,顿时外面世界的嘈杂声音如潮水迅速冲进房内,片刻的安静瞬间化为乌有。 女子摘下纱笠,露出一张鲜艳的红颜,她激动的迎了上来,眼角旁还有些许的泪雾,她轻笑着对着床上的年轻人说道:“公子,你终于醒了。” “音儿,这是在哪里?我又躺了多久?” “这里是青城,公子你已经昏睡三天了。”被唤作“音儿”的女子赶紧回答道,她看着面色微微发白,还不停冒着冷汗的年轻人,尽管此时他已经摘下了面具,现出了惊为天人的脸容,可现在看着他的样子,就是与病秧子也无多差别。 外面的声音又大了些,街上远处的尽头似乎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年轻人皱着眉站起身来,走到了房门口,可这里是四海苑,周围都是中庭小院,视线也多被院树花草遮掩,外头是怎样的景象,他自然不知道,只能转身问起音儿:“南岭地界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今天是什么日子?” “路上听那些百姓说,今天是正阳日,也是青华新任掌门继任的日子,青华方圆百里的人可能都挤去了,场面浩大,实在少见。” 年轻人一听之下,已经走到了楼前走道,手扶栏杆,眼望四海苑西南边,那里正是青华方向,喃喃说道:“三天了,那些正道人士都回去了么?” 音儿走到他的身后,摇了摇头,说:“据我所知,应该也是留下来见证这青华新掌门的盛况了。” “那她呢?” 更低的声音从他嘴角说了出来,又说得极快,似乎不想让人听清楚,音儿也没有听清,反问了他一声:“公子在说什么?” 年轻人回头看着她,这个从小就就跟在他身边的人,可是尽管两人很熟悉,但仍有一些秘密是不能与别人说出来的,他笑了笑,微白的脸如沐轻风,看的女子忽然心颤,音儿出神之余,年轻人的声音紧接回荡在她的耳边,她只记得“没什么”三个字。 “既然大祭司得手了,那他现在在哪里?我有话跟他说。”年轻男子忽然转口,语气也渐渐冷了下来,“有些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不管那个人怎样对他,无论他自己是生是死! 但是他既然应了他的话,那就不该随意违背,让自己差些做了永远不可弥补的事情。 他要质问,他只要一个结果。 年轻人的眼光落在自己的双手,已经没了伤痕的手修长如玉,又怎会有人想到他的这双手究竟断送过多少无辜的性命,他不敢想起当初在那个石洞中自己的一切作为,尽管不是他自愿的。 然后等了半晌,红衣女子才回答说:“那个老匹夫已经先行一步走了,按他之前的想法,多半是去那个仙家大派了。”说到这里,她就有些气恼,继续说,“那老匹夫简直目中无人一样,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胆,难道天下当真由他横着走了?” 可身前的年轻男子却摇了摇头,缓步走了起来,在音儿面前说了起来:“三界之大,万灵独秀,未识遍天下,不知天高地阔,难保没有什么旷世手段制压他?长渊立世以来声名显赫,并非是这南岭青华可比的,此行大祭司前去,心切成事只会误他而已。” “那现在如何?” 年轻人温和的笑了起来,目光顿时一柔,说道:“音儿刚刚说青华大典场面壮观,那就去看一看,之后的话,再去醉梦楼。” 一听到醉梦楼三个字,红衣女子没来由生起了闷气,她总是会想到那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面容姣好,性情如水,都不知道皇城有多少个大官富贾拜倒在她的流曳裙下,可她偏偏连正眼都不看一次,不知道在哪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家公子不知怎地就登上了醉梦楼小台,那里以艺会友,便识天下群英,眼前的年轻人就是用他随身一手断笛吹出一曲天籁,夺了当晚花魁称号,名声大噪,由此与老板娘相识,结为相知好友。 可世间女子都这样,心中都会或多或少有酸意,哪里相信有什么相见恨晚c相逢是缘的纯友谊。 其实还是有的,只是她们有些不信罢了。 年轻人趁着她在想着一些事情,回头转身入了房,大门紧闭,音儿顿时拉回思绪,她一下子茫然,连忙问道:“公子这是做什么?” “更衣赴典,你也快些去,打扮的平民些。” 里面传来传来衣服脱落的声音,女子只在房外听得心跳不止,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象起来,这一下子脸莫名一烫,她赶紧止住相像,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年纪的他们,对这种事情,不知不觉加深了萌动的感觉 青华。 南江路上人海茫茫,锣鼓冲天,路有舞狮,江上赛舟,男女老少齐家出行,都是为了目睹青华上仙人的风采,祈求那些得道上仙能够庇护他们,就像这一次杀退妖人魔众一样,可是本就是凡人的他们哪里知道,妖人魔众真正离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他们怀着敬畏且有激动的心情踏上了云桥,云桥如通灵性缓缓流动,百姓们站在上面就可自行前去青华,稳当的落在青山或者华陵之上。 入眼的皆是青华大气磅礴的宫殿,来迎的都是风采卓越的青华弟子,俯瞰青华四方,天际辽阔,江河壮观,所有登上来的平凡百姓都按捺不住呼之欲出的激动心情,大部分人不由自主的跪伏天地,大拜三下才惶恐起身,生怕留给仙人不好的一面。 而随着钟声洪亮的传荡开,方圆几十里锣鼓声应声响起,人们澎湃如海水的心声呐喊出来,四方天地回音不绝,南岭诸山巍然屹立,千百年不改,这时候的青华盛况达到顶峰! 几百年来,这是最盛大的一次场面! 双峰擎天,万民激扬! 钟声宏远,福缘齐天! 所有人为这一刻高仰呐喊,青华大典无与伦比! 杨逸才站在青华宫中央,长发飘然,身披金羽仙袍,眉眼间俱是神气仙采,好一派玉树临风c风姿不凡的模样! 他目光同样激动,身形强行忍住,让自己不因为太过激奋而显得失礼失体,宫外就是前来膜拜的百姓人群,宫内都是青华诸多隐世的长老和休宁一干前来的众位,人声鼎沸不止,热烈如火,场面随着高亢的钟声愈发盛大,再过一会儿,洪亮的钟声化为低沉,人流慢慢安静下来,直至杨逸才清朗的声音从青华传出,幽远的声音不止在宫外可以听见,甚至在山脚下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所有人等待他说出一句话,一句颤动人心的话: “现在,此刻,青华大典,继任开始!” 与此同时,这一天高阳烈日凌空,正位中天! 相传祥瑞气最盛,祈愿最灵,仙人汲取煌煌正气,庇护世间,这便是正阳日的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风波(中) 激扬的声音从青华宫朗朗传入天地,杨逸才身形挺立,低沉的钟声陡转升起,伴着他那一句宣布大典的话语变得洪亮不息,幽幽回荡在青天。 下一刹那,众修道仙士肃然正色,人海茫茫,神色俱是向往敬仰。 正阳当空,吉时已到。 青华宫外,长长的铺满红匹的石阶上,两旁的人群恭敬的让开道来,露出中间延伸到青华宫外一处宽敞的平台,那里鼎火旺盛,香柱向天,白烟轻袅升腾。十六位并成两列的老者按资历往后齐站,他们都是穿着青华长老特有的天青色道袍。 最前面两位一人手捧金钵,钵中金色砂粉烁烁发光,恍如一片沐浴在日光下的漫天沙海,这种金砂粉名为“金心砂”,可算是青华独有的一种稀物,产于青华临江脚下的一处洞天福地,专门用于继任大典之中新任掌权者的眉间标记,百年产出不过几两,看那长老手上钵中的分量,怕是已经有数百年的积攒了。 而在那一位长老之侧,一位与他辈分无差的老者也是一身天青色道袍,掌中则是持有一块青玉模样的令牌,青华门中的长老弟子都知道,那是掌控青华上下近千同门的青华令。 钟声再一次响起,青华上下万众注目,杨逸才远远看见宫外平台鼎火通红,长老们已经等待片刻,他的心情早已经几乎按捺不住,终于随着他踏出去的步子愈发紧张起来。 这一天,他等的有些久了。 不过所幸,他等到了,而且再也没有可以与他相争的人了。 他走下宫内青玉阶,身后跟有苏贞青华一干弟子,身为宾客的休宁代表长渊c王阳明及他弟子代表蜀山,慕秋和她后辈也随后走出了青华宫,这些伫立在凡尘世间之上的修仙人士有着他们不一样的气采,拥立在宫外的平凡百姓第一眼所见就当真觉得不同常人,心里面浓浓的尊崇与敬佩瞬间浮现在脸上,等着仙人们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赶紧激动的跪伏了下去,口念诸多祈福的心愿。 有保世代家族平安的,有祝家中仕途大进的,有祈生意兴隆发财的,各种各样,只要觉得自己没有的,就一股劲的在心底乱想一通,因为他们相信仙人们是听得见他们的心声的。 恭敬的膜拜声如潮水起伏,杨逸才端身正姿,早已经一步步走向宽敞的平台地方,熊熊焰火在鼎中烧的沸腾,香柱刚刚断去一半的灰烬,诸位青华长老已经严正等待。 暗地里谁的心情,在悄然绷紧? 杨逸才屏住呼吸,这个时刻,谁都不是最重要的,只有他自己,一身金衣已经彰显出他才是今天的主人公,不过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首转身,和善一笑,将同是穿着紫红霓裳的苏贞牵住,在外人看来他们仍是双修伴侣,万万在这种场面不能失了体面。 苏贞被他这动作明显惊了一下,这几日来心事重重的早已没有以前的那种从容,即使杨逸才背着她做过什么她都能随手应付,可现在呢?她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完全不知所措。 但她还是回应着杨逸才的举止,与他一同走了过去,身处后面十四位长老开始轻诵仙音法诀,最前面两位长老缓缓迎了上去,围着两人也是轻轻说叨,也像是在说着什么样的口诀,他们的神情越发庄重,其中一位双指并立,直插入金钵中,捻起金砂在半空中飘起,化粉吹散。 “可准备好了?”苍老的声音不容失色,语调似是郑重。 万众举目而来。 杨逸才深深呼吸,他点了点头,只道:“莫长老请!” 青华所有的目光顿时都看向了他,聚在了他的身上。 那被称为“莫长老”的老者不多废话,直接双指一捻,金心砂随之在他指尖凝成一颗珍珠一样的圆球,再驱力转手摁在杨逸才的眉心之间,霎时间一阵金光从他的身上倾泻开来,所有人都沐浴在这片金光之中,笼罩了青华大半地界。 等到光芒退去,所有人再次聚在一起,那一道年轻的身影,风采与先前又如同脱胎换骨,金衣泛着金光,眉间一点金砂,双目炯炯有神,一种大派气度从身上散发出来,青华上下顿时一阵赞扬喧哗声,举派欢动! 他离掌门之位,只差了接过另一位长老手中的青华令! 可那位长老似乎有些不情愿,他悄然握紧了青华令,浑浊的眼目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就连旁边的莫长老都忍不住一惊,贴上去低声一说:“老杜!你想让我们青华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么?” “可是”那个老者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到现在都是不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别可是了,赶紧将仪式完成,有什么不愿就私底下说罢。”莫长老低声劝解一番之后,又立即站开了些。 只留了那一个面色悲怆的老者紧紧握着青华令。 杨逸才与苏贞忽然被这情景一怔,心底若有所思,但到了最后,那个老者还是以旁人看不见的表情,他一咬牙就将青华令递了出去,杨逸才顺手接过青华令,一举之后高过头,随即他先对着苏贞轻笑一说:“你看,答应你的,你想要的,我做到了。” 不,她想要的,其实在那一晚就说了,那才是她真正的心声! 可苏贞却将这句心声压在了心里,她看着他,好像悬在心中最后的一根弦已经没有了,她也不想再去扰了他,最终只轻轻点头回应,人海茫茫中,她无声无息。 杨逸才这时候提了提嗓音,就要对这个世间宣布一个公示于众的消息,高亮的嗓音略有些激动,一字一句就要在青华十里内传音响彻:“今日,青华新任掌门” 他就要喊出他自己的名字! 他就要对今日来的千万人公布他新任掌门的消息! “慢!” 可就这短短一秒的时间,天上白云里,忽然有一声清冷的女音从九天坠落,空幽决绝,让所有人为之一惊,众人抬眼看向青天所在的地方,白云深处忽然有数道流光俯冲而下,疾风冲散了云层,烈日煌煌,青华几乎同一时间真正见识了仙人飞天之术,顿时间满山都是叹呼声。 流光缤纷落下,轻烟弥漫,在场所有修仙人士连连挥袖,将轻烟拂化开去,首先现出一道令人咂舌惊叹的清影,这是她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露真容,无可挑剔的清冷仙姿,让人留恋不止的惊艳面容,一身衣裙曳地,恍若白雪扑来,她衣襟无风却轻轻飘动,一手素腕持剑,剑如秋水,另一手藏于袖中,纤细柔美,所有人的心底都被她这一幕深深记住了! 美若天仙! “素馨师姐!”雪莹儿在休宁身后认出了她,当即高兴的喊出了声,眼角随着她心情积压释放,慢慢有了泪花。 而众人听她这么一喊,顿时明白了她就是这几日来被传失踪的苏素馨,可眼下这般让人惊叹连连,忘乎所以的一个女子,看来是上天也不想让她身受苦难。 而她回头对着休宁与雪莹儿一点头,一手抬袖将身后的轻烟再吹散开来,登时再现出五道人影来,之中就有慕长白c采苓,还有明溪c沧离,四个人虽然样子有些倦意,但几乎都是面色红润,似乎这三天在寻找苏素馨没有遇上多大的麻烦。 这时候人流中有一个小身影从青华半山腰挤了上来,容色娇美,还带有几分魅气,除了阿狸,还能是谁? 她大气喘了一口,直接站在了明溪旁边,粗声说道:“可算等着你们了,要不然后果很严重了!” 众人见到他们安然归来,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本以为他们是赶回来参加这场盛大的大典,杨逸才已经强笑着脸,准备尽主人之礼走上去欢迎他们,可刚刚踏出去的脚步硬生生止住了,他茫然的瞪大了双眼,浑身慢慢抖了起来,就连杨逸才身后的苏贞都顿时面白如纸,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一个没站稳竟然跌倒在地。 他们见到了一个本不该回来的人! 搭着慕长白的肩旁有一个年轻人,唇青面白,像是受过了要命的重伤一样,他的目光先是看过杨逸才,再看过跌坐在地上的苏贞,一向纯净的面孔竟然有几分疑惑,他忽然冷笑了一声,让从来没听过他这样的笑的杨逸才和苏贞再一次一抖,然后在这么多人面前,他率先问起了苏贞:“师姐,我回来了。” 说话的人正是徐星河! 苏贞看着站在一起一行人,满脑胡思乱想,一头雾水,怎么徐星河就与他们扯到了一起?心里面无数疑问如潮水涌了上来,她没有意识一样站了起来,张开了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几天日夜时刻,甚至到刚才还留有阴影的记忆,一下子全回忆起来了。 那一剑! 苏贞摇了摇头,一直后退,可杨逸才的眼神却因此沉了下去,他忽然一笑,指了指眉间的金砂,又晃了晃手中的青华令,等到他自己稍微恢复了一些心情之后,才徐徐说道:“师弟,从今以后,你可要叫我掌门师兄了。” 徐星河的身子一动不动,他目光与杨逸才对视着,心中曾经对他这位师兄存有的敬意早已经灰飞烟灭了,那一夜他知道了全部的背地里的事情之后,他全然不知道该如何,直到现在或许他还没想清楚该如何做,他的心里深深悲哀了一下,天上阳光忽然一暗,徐星河最后只说了一句:“回头吧,师兄。” 气氛登时凝固,青华上下莫名一阵风吹过。 明明是如此烈阳的天气,可此时怎么感觉这么冷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风波(下) 突如其来的这一瞬间。 无数道目光汇聚过来,青华众长老先是面色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归来的徐星河,他们震惊的同时,大部分心情忽然大喜,手捧金钵的莫长老身为如今青华资历最老的一位前辈更是如此,当初看上徐星河并且最先支持他为下一任掌门人选的就是他,这并非是偶然,而是长久以来,甚至是无涯真人在世的时候就亲口与他说过: “徐星河为人纯正,待人崇礼,尊师敬长,善对同门,且仙资不菲,他这个弟子是他这个师尊不能相比的,日后若是修有大成境界,于青华而言只会有利无弊,为后人开天门,护南岭诸多生灵,甚至带青华走向盛名。奈何此子心性纯良,黑白尚不能分辨,真相无从得知,来日方长,未尝不会身陷险境,只能循序渐引,倾力助他而已!” 莫长老记忆犹新,仿佛永远不会忘记几年前无涯真人私底下找他所谈的一番话,那个在他看来一心为了青华的真人,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心情复杂,脸色变化十分反常,时而像是回忆起过去,时而仿佛无奈的伤怀,几分惆怅,几分愧然。 那个掌门,那夜所说,像是对不在世上的某一个人倾诉,他忽然发现无涯真人评价徐星河时,那个孩子多么像青华以前的一个人,一个逝去的再也没有人记住的前辈。 而在那夜之后,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些秘密,或许在那个真人心里,深深埋了起来。 万千人的杂音将莫长老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神情激动,刚想要迎上去问个清楚,可看见那两个师兄弟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让他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周围凉飕飕的空气让他一阵轻抖。 这时杨逸才的注意力全在徐星河身上,目光紧盯着自己的师弟,不知为何他听了徐星河的话仍然能和善的笑着,他终于抬起止住的步伐,往前走了几步,笑问道:“回什么头?师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 徐星河一听,脸色还是微微一变,他面色虽白,可却慢慢从慕长白的搀扶下自己站直了身子,他也想向前走,也想面对面与杨逸才相向,可慕长白在一旁的低声提醒,他再看到苏贞惊慌失措的样子,就是自己除去无涯真人之外最相信的师兄师姐,害到自己差些没了性命,那一道从后面穿插过的冰冷的剑,直到现在他只要稍一用力,立即就疼的渗出冷汗来。 他的脸上忽然挂满悲哀的意色,再一次劝道:“在这么多人面前,你还能怎么掩饰?你不累么?” 杨逸才眼皮一抽,登时一声大喝,青华上下万千道目光与心中讶然因他的话齐聚过来:“这是该对新任掌门说话的语气吗?师弟,念在你我情分,适可而止了。” 大典之上,两人针锋相对的一番话,冷意直逼人心。 徐星河眼角红丝涌现,咬牙切齿的说:“从前我一直是敬重你与苏贞师姐的,认为即使师尊不在了,青华在你手中也不会衰落下去的,可是现在,到了如今,我却是信不过你与苏贞师姐了!” 苏贞在后听到她的名字之后更是血色全无,她的眼神与徐星河在半空中如火花触碰,相互凝视一眼过后她急忙缩回,可是内心的挣扎却让她再一次抬起了目光,纷杂的外音下,她忽然看向了杨逸才,娇眉一皱,却对徐星河说道:“师弟,有些事情师姐确实做错了,可是今天正阳日,是你师兄的继任大典,如果你非要追究什么的话,那就那就等大典之后,一切任你。” “我与你没有做错,没必要跟他在费口舌!”杨逸才在旁冷声一喝,声色凌厉,“况且现在青华令已在我手中,我已经是青华新任掌门,门中上下一切规矩只要我一句话的事情,他若是再满口胡言乱语,当按大不敬处置!” 徐星河这一下当真心灰意冷。 众人在侧,不论休宁c王阳明等外人,还是青华诸位长老,在之后许多青华弟子,原本以为找回苏素馨已是一件幸事,而如今连他们认为已经不在世上的徐星河突然归来,这应该是大幸事才对,可为何两人一见面就是莫名一阵对立,人群中一片耸动,窃窃私语。 而与徐星河一同归来的明溪五人面色却比其他人镇定许多,看来知道内情的多半也只有他们了。 这三天暗地里发生的事情,似乎有些让人出乎意料了。 徐星河面对着杨逸才的呵斥,似乎许久与他的师门情义仿佛不值一提,心中原本还存有的一丝期望顿时溃败,他神色惨白凄笑,不仅连明溪几人一惊,杨逸才也面露冷色,所有人看着回来的徐星河,年轻的样子让人觉得他饱经人生大起大落,沧桑无助。 无不令人摇头宛叹! 鼎火升天,香柱燃尽,余烟飘走,天高风急,徐星河咬牙一挺,脸色如纸白,一股劲扯下身上衣衫,到处都是磕磕碰碰的伤口,他转身背对青华众人,背下方的腰肋地方,一个血洞窟窿深可见骨,直渗人心! 所有人顿时为之变色,掩口忍住惊呼,但眼中仍然流出震惊的神色! 徐星河只管仰天叹问:“苏贞师姐,你可还记得这个伤口?”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苏贞早已经没了血色,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徐星河从未觉得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从三天前被救下,到后来被慕长白等人找上,最后偶遇了失落的阿狸,若不是这三天他倾力去了解这一切,他到现在仍不相信自己的师姐会向自己刺出那冰冷的一剑,而一切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杨逸才万无一失的当上掌门。 如此乱的青华,他不允许在继续发生了! “苏贞师姐?!”大典上徐星河再一次大声质问,青华上下几乎人人听的清楚明白,“你难道不与青华众位说说?好,你不说,我来说,这一道差些要了性命的伤口,可是你紫云剑留下的!” 苏贞惊得呆若木鸡。 众人更是如遭晴天霹雳。 而先前护佑徐星河前往封魔岭的陌云c玄千两位长老从余下十四位中急忙走了出来,茫然道:“不对,星河落难,当时可是苏贞师侄说的,他与妖人同归于尽的,怎么现在” 他们又将目光投向苏贞,赶紧问道:“苏贞师侄,你可要切实给个答案了,莫要糊弄了我二人!” 步步紧逼,人人质问,气氛紧张。 苏贞咬牙不语,连唇边已经有血染红了,似乎只差一毫一厘,她就要精神崩溃。可就在这时,一道金光迎着阳光一闪,众人眼神视线一白,等再看清楚时,杨逸才已经挥动他的金羽袖裳,将苏贞护在怀中,冷声大喝道:“我为新任掌门,她为我同修眷侣,理应如尊我一般尊她,你们这样是大不敬,大不敬懂否?!” 声音如风雷,呼呼从上至下,如风穿过堂,无论修炼弟子,还是平常百姓 ,全都默默退了几步。 杨逸才眼色冷冽的再看向徐星河,这一眼,直接像是路人的冷眼相向,没有情分可说,他敕令道:“徐星河妄言成章,不尊师长,是为大不敬,来人拿下,打入牢去!” 几位弟子欲向前去,却被莫长老拦下,杨逸才脸色一沉,眼色使向长老地方,那里有他四个亲信长老,可此时却被剩下的长老团团围住,不得向前,他只听见莫长老讨问道:“掌门心宽,切莫让真相不见天日!” 眨眼间,杨逸才环顾大典众人,再一次远看青华上下,原本他期望的盛况大典也不会有了,明明已经登上掌门位子,可他这时候觉得自己如同众叛亲离一般,也许他怀中的女子会与他走下去,也许他他会一个人走下去 他轻轻推开苏贞,青天之下,他一人面对整个世界。 他的眼里只有徐星河,正如几百年前,他的师尊眼里只有一个温青华。 一种情感,两代手足! 莫长老神情一惊,却见杨逸才大步冲向徐星河,手里祭出一把金色光翎的法宝来,还一边大声斥道:“既然无人擒你,我便亲手来拿下。” 风急云涌,青华双峰微微颤动,谁也没有料想到,一直没有真正出手过的杨逸才,他的修为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 同辈之中,连慕长白c苏素馨都面色凝重,身为长渊翘楚,若是斗法对上杨逸才,二人心中颇有几分敬意。 杨逸才凌厉的挥舞着他的金色光翎,眼下攻势就要打向徐星河,慕长白率先挺身,掌中仙诀心法银光如水,霎时间青华平台仿佛张开一张网来,银光烁烁,形成一道光罩防住。 可这匆匆布下的光罩并不能挡下杨逸才的攻势,他的金色光翎转眼退去金光,一把丈许锋利的仙剑顺势握在手中,剑尖利刃散发冷光,几下横劈就破开慕长白的法术。 慕长白拉起徐星河倒退几步,采苓也牵起明溪和阿狸跃向后方,杨逸才脸色一凝,脚步轻点腾空,剑光乍现,青华无数百姓相继神色激动,暂且不明事情真相的他们只觉得这是神仙在发威,若隐若幻的仙术在他们看来就如神仙下凡一般,多少年都不能看上一看竟然能趁着这个时候目睹神彩,他们虔诚的跪伏下去。 可仙派众位却无暇去想平凡的百姓在想些什么,他们的目光紧凑在杨逸才的身上,此刻只见他身影处在一片金光之中,在阳光下他更像引领前进的那一道旗帜,以他为中心之后,顿时生成六角边状的剑网,剑与剑之间凌空真气相连,威势大增! 他飞得更高更远,剑气凛风逼人,而六角边状的剑网相互交错,从青华上空仰看,仿佛一朵盛开的金莲剑招! 而瞧见他这种招式的青华众人纷纷变色,就连几位德高望重的青华长老都是脸色一沉,莫长老眼色苍老却无比凝练,他有些惊讶的说出了声,一旁的长渊c蓬莱c蜀山听见他的话,也有些看了眼界:“这可是青莲化剑诀。” 话音刚落,杨逸才找到徐星河所在的位置,不管如何他都不想让他活着,到了如今,他已是离弦之箭,没有回头路。 心中决然,杨逸才冷喝一声,手中利剑从天指下,顿时一股劲风先压来,青华平台石块寸寸崩裂,再接着从天际降下一道又一道的光束,连续六道,无形的压力让修行稍浅的弟子气血激荡,更不用说被压在跪伏在地上的满山百姓了。 而就在这一时候,面对着煌煌神威般的大气的剑招从天落下,一道手持如秋水仙剑的清冷女子走了出来,面色不惊不惧,眸波没有波澜。 她只轻扬挥手,无形之中竟有落花缤纷,绚丽多彩,然后她的落花剑意迎上化成旋空的花海,与金色光束交汇相融,一片恍如仙境的碰撞,深深的印在了看过的人的心中。 永生难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制伏 杨逸才的目光是阴沉冰冷的,他凌空立身在天地之间,一身光辉夺目耀眼,青华上下无数百姓都在仰看着他,如同敬仰神仙一般。可只有修仙中人才明白,他刚才的招式锋势无比,场中同道几乎人人变色,若不是那位清冷的女子在关头挺身化去这等招式,难保不齐会不会伤及无辜? 苏素馨容颜正色,手中洛水剑有飘零的缤纷的花飞绕着,她的身后徐星河有些痴痴的看着,正如他张开第一眼看见的那张脸畔一样,仿佛世上没有人能够亵渎她,他也一样,只能将不知何时萌发的情感藏在心间,该说不该说?他还没有决定,也很难决定。 此时众人脸色各有不同,他们的目光看着性子恍如脱缰野马的杨逸才,心中都不免一叹,原本事情还未到这样的地步,可当下剑锋所指,情分莫名不在,场面几乎失了控制。 天上强风席卷,杨逸才一身金衫猎猎作响,他的眼色已经布满血丝,手中的金翎剑如盛开的光芒,他再一次举剑向天,高高在上,百道无形剑气凭空震开云气,在千万人的仰头注视下,左手五指大开,凌乱四处飘荡的剑气往他左手心汇聚,一切都在凝成实形。 他此刻面露疯狂,独自站在高阔的半空,整个青华都被他一眼看尽,可是他几乎没了理智,他的眼里只有徐星河一人,当下一声大喝,天空轰隆隆发出大响,百姓人人忽然站立不稳,跌坐在满山石道,那些处在云桥之上的人群更是脸色唰的一下子全白了,他们仿佛见到了脚下的云桥正在慢慢消失,底下正是纵横南下的大江,波涛汹涌。 但在这时,人群中有异芒亮起,稀薄的云桥顿时凝实,之中有女声响起:“公子好心肠。” 而随着杨逸才的一声令下,他手中汇聚的剑气长虹当头落下,烈日阳光下,气势惊人,未到青华,还没落下地面,咯咯巨响无处不是,以青华宫外的平台为中心,地面尽数迸裂,随之狂风从天刮来,将站在平台上大半人都笼罩了过去,剑气虹光直指徐星河! 可苏贞却在此时大喊道:“逸才,住手吧,不要再错下去了!”她说着这些话,苍白的脸上已经是清泪不止,多半她终于想通了,也明白了,许久的不安终于迎来了这样的局面。 一个她不想看见的局面! 杨逸才朗声响彻天地,气血起伏,他咬着牙,看着插在腰上的青华令,瞪红着双眼,张口呼应道:“不,我没有错,为什么要住手?要说错的,错的明明是师尊,明明是他一个人,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这个世上真正体会他一个的只有我,可他怎么对我的?处处防我,处处压我,生怕从我身上看见过去的他!呵呵,哈哈,可是可是我的这一切,都是他一手教给我的啊!怎么到最后,那一天夜里,他竟然私自把掌门之位定给了别人,而不是我!你说说,莫长老!” 他最后把语气转向了莫长老,后者直接是身形一震,很明显几年前的那一天夜里,原以为在场的两人,竟然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一时间,他被镇住,不知作何解释。 而眼下剑气长虹将至,局面不容小觑,正当身为长辈的休宁等人就要出手时,还是那一道清冷的女子率先出手阻止了,漫天飘零的花儿气息席卷青华,如同将大半青华置身在一片花海之间,如美如幻,洛水剑在她手中轻轻挥舞,她飞身迎上,徐徐飘转,腰间青丝随风舞动,天上花瓣尽数涌来,落花剑意从苏素馨一念中悄然施展开来,清冷到出尘,华丽到流连,顿时在半空形成了一道花剑,无数花瓣像簇拥在一起不愿意离开的伴侣,紧紧凝结向天冲上,与那一道剑气虹光一齐,化作湮灭! 这一刻,她是天地之间唯一的光彩! 这一瞬间,也是杨逸才心如死灰的开始! 世上截然不同的命运,何时才会让付出得到回报? 他付出了,甚至为青华,为无涯真人,他做过当初连自己都不能忍受的事情,然后还装作乖乖孩子一般听着他师尊的教诲,只是不懂到了最后,他的师尊,那个曾经闻名天下的无涯真人,怎么就抛弃了他? 就是那一天夜里,当他落寞的从黑暗中离去,又有谁知道,一个人独自将心中苦涩咽回去的酸楚感? 喉咙是苦的,肺腑是空的,胃是腐蚀的,肝肠尽断,不留一寸,仿佛整个胸腔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一瞬息的意识让杨逸才心里的防线顿时溃败,但他一把手只抹过眼角的湿润,一个人面对青华上下万千人,金翎剑再一次想要挥动,可一道迅疾的身影伴着周旁无数飘来的花瓣,让杨逸才神经一绷,苏素馨不想让他有别的机会,就趁着这一丝他放松的时间冲了上来,洛水剑淡光如水,在阳光下剑身忽然一亮,杨逸才一惊,视线模糊的同时他赶紧持剑挡在身前。 不出他所料,苏素馨一剑打在他的剑上,只听见脆声咔嚓,金白两道剑芒在空中来回交错,招来式往,两人都算是得到各自仙派的心法真传,这下一交手竟然没能很快分出高低胜负来,杨逸才怎心甘被这样一个外派女子拦住,恼怒之余,反手抽剑直扫过去,剑气横七竖八乱窜一通,云气涣散,隆声阵阵,跌坐在地上的百姓到了现在,他们见到这一幕之后,神情全都像受了慌张惊吓一般。 苏素馨反应敏捷,几步倒飞出剑气紊乱的范围,回身洛水剑离手飞出,剑尖直刺杨逸才,可惜被他激灵躲了开去,不等杨逸才再反应过来,她纤指一捻,万花凭空绽放,铺天盖地的往杨逸才方向飘去,可在别人眼里看来美奂绝伦一样的景象,杨逸才却不敢放松心情,他心底可是明白,这种看似美丽的花海下,那如利刃的花边足以让人有性命之忧。 他当即心神一合,金翎剑大举破开花海,金光与缤纷花海从天边炸开,像极了白日里的烟火,不一会儿,天空中恢复如常,原本以为还要在继续斗法下去的两人,却忽然被东边更高空的一抹光芒惊住。 紧接着是另外三道光芒在其他三个方位凭空悬立,无数目光顿时抬头看去,无边无际的青天下,仿佛有五个烈阳日光,杨逸才在看见这一幕的第一感觉就猛然不对,他赶紧往下方一看,莫长老手中的金钵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小鼎,鼎上刻着清晰的三个小字“困龙阙”。 这是一种束身法器! “莫长老,你是要以下犯上?!”杨逸才在半空中冷冷的说道,却抵不过莫长老有些无奈的将困龙阙反手扣在他的手心,杨逸才顿时脸色剧变。 他急忙退开百步之外,但依稀觉得不够,再退出千步之外,可天空上四束光芒紧接跟来,如同锁定他一样,眨眼间化作四条麻绳粗的禁锁,行如龙蛇,疾驰追来。 千万哗然声响遍青华,满山人头窜动,目不转睛。 杨逸才面色一沉,眼见自己被禁锁盯上,现在还被它们包围住,步步紧逼,他旋身飞起,趁着禁锁空隙堪堪躲过,金翎剑打在禁锁之上全无反应,本就不容乐观的他心情更是跌倒谷底,他一手拿出插在腰间的青华令,边躲边往下喊道:“莫长老,青华令在此,你要违背了吗?!” “困龙阙本就是制伏掌门的门中法器,由诸位长老共同看管,有些事情老夫还是希望能够交代清楚,不要一辈子糊涂了。” 莫长老话音落下,两指向天,驱使禁锁加快速度追去,杨逸才终于忍不住面上肌肉一抖,这困龙阙他并非不熟悉,恰恰相反就是因为熟悉才对这些东西有些反感。 困龙阙化身禁锁,专门囚禁施法者认定之人,无论天涯海角,几乎没有可能来逃出它的追捕。 就在杨逸才本不该分神的情况愣了一下,禁锁转眼如旋转的囚锁将他团团围住,他陡然一惊,再度飞身向天,却不断被追上,整个青华眨眼间已经转了好几圈。 杨逸才再不肯这样,回首翻身持剑冲了上去,一身热汗淋漓的他就不信这种禁锁砍不断。 铛铛铛! 三声巨响,一阵撕扯,杨逸才面色一白,只瞧见自己的脚跟被禁锁瞬间缠上,再然后整个身子仿佛同包粽子一样,瞬息之间被缠的秘密实实,且越挣扎劲道越大,缠得越紧,等他筋疲力尽之后,困龙阙向地上下坠,连同杨逸才一起,坠在了满是裂痕的青石块上,几乎同时受了内伤,一口鲜血直接染红了他的金衣。 莫长老缓步上来,面色无奈,看着大气都喘不过来的杨逸才,最后只说了句:“你错了!” 你真的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对错 那年。 那夜。 星月茫茫,云气渺渺,峰岭之间,树影婆娑,一个是青华的当任掌教,一个是隐世的青华长老,他们迎风声笑,大叹情故,颇感往昔,可他们没注意到身后的树林里,一个年轻人正落寞的离去,从那一刻开始,一切都没了回头路。 他开始纵情,痴迷情爱;他开始伪装,和颜对色;他一度忘了修练是什么,在独自一个人慢慢熬过想不明白的挣扎之后,于是有了今天,终于走到了这种局面。 杨逸才倒躺在地上,面色凄凉,眼角红丝带着泪,想着莫长老刚刚无奈痛心的说着他错了,他真的错了,走神之中慌呜的说着话:“我哪里有错?最有错的不是师尊么?生来对我教诲十三年,不料一夜从此冷了我心,把一切都给了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他是不是良心发现了,发现他过去做的事情都是错的了,甚至教诲我也是错的了?” 在场的人大多是一头雾水,丝毫不理解杨逸才这时候说的话,只有明溪c沧离还有阿狸相互看了一眼,多半也猜出了杨逸才口中说的无涯真人做过什么,他们再多看杨逸才一眼,明溪此刻的心情却是有些堵住一样。 她仿佛明白了杨逸才变成这样的前因后果,心中也不由对他有一丝的悲悯。 明溪的心境似乎就在这一刻,成熟了不少。 此行一路,波折起伏,不光是她经历过的,还是她没经历过的,以前总觉得人有各样都是天性所以,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每个人都逃不开世上的一切,这一切包括许多,诸如立身处境c世故人缘c人心叵测 明溪看着杨逸才,从当初第一眼的和善的微笑,到了现在如今惨白无色的戚笑。 原来毁掉一个人,可以这么简单。 杨逸才张口狂笑,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哪怕现在青华上下万千道目光疑惑的看来,他也已经毫不忌讳,苏贞跌坐在平台边缘的地方,连连发生的状况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精神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崩溃,只有徐星河悲哀的看着,莫长老无奈的等杨逸才情绪稳下来。 本是青华门中纷争,今天让所有人的目睹了一切,无论知不知情,在修炼中人看来,妖人魔众猖獗的今时,都算不得是好消息。 声音渐息,杨逸才终于稳下心神,莫长老也终于开口说了下去:“你要与我说那一夜的事情,你要与我讨伐你师尊的过错,可你却没有完完整整的听完你师尊的话。不错,你师尊确实有说要把掌门之位递给星河,这且念在你师弟心正纯良,一心为了青华,也念在你师尊一位故人。他在你身上看见了过去的他,却也在你师弟身上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若说是造化弄人,还是因果循环?或许又是某一天你师尊参透世间?” 莫长老感慨良多,他靠近了些,声色低沉,想不提起却又不能不说下去:“大抵还是他有一天看透了自己,看开了所有,然后回首才发现几百年下来自己究竟错了多少?当中这也包括了你。” 杨逸才闭目不理,众人听得兴趣涌上心头,一旁的苏贞慢慢埋首抱膝,她在想着什么。 “然后呢?那一夜,你师尊与我说你,说了很久很久,说到了差不多天亮,你又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吗?”莫长老停了下,一声感慨。 杨逸才此时眼睛睁了一睁,他看着这个站在自己身边的老者,似乎想从他的话里找到什么答案,可是他想吗? 想。 莫长老见他有了反应,心知话中提到了杨逸才的心肋,他终究是叹了一声,然后在这么多人面前,尽数说了出来:“你是你师尊第一个弟子,俗话说的心头肉,我仍记得那一夜你师尊欣慰的神色,说着他与你这么些年来的情分,不论教授心法,还是教诲做人,一切好的坏的,他终究没有再憋在心里,全都与我说了罢。他记得你第一次学会御空飞行的那一张脸,也记得你第一次挑选到法宝的那一份喜悦,更记得你与苏贞的双修成人礼,他才意识到原来你已经长大了,他也慢慢变老了。” “其实,原本,他是有心思传你这个位子的。”莫长老话锋一转,面色一颤,接着说了下去,“只是他过去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等到回首幡然醒悟,看穿参透这世间诸多一切,最后才发现,原来他最器重的c视如己出的弟子,已经走上不归路了。以至于到后来你师尊都不会想到,你也不会料到,从那夜开始,你们师徒情分渐渐的散了,他知道你迷了本心,痴迷放纵,甚至你在青华暗地里勾结长老,引诱无知的同门女子,这一切他都知情,只是他终究念你心切,直到他仙去,都没有按青华门规处你,你说他怎么不对你好了啊?” 最后一句话轻轻落下,莫长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杨逸才此时却已经泪流满面,众人听得神色动容,苏贞使劲捂住泣声,却始终没能忍住,一直摇着头流着泪。 这一幕收入青华上下无数道目光里,有知情的,有不知情的,但看着他们所谓的仙人在那里痛心疾首般,自己看到之后自然也有些心情堵塞,人头从青华上面看下去,一片黑压压,只是人海的杂音少了些,所有的声音安静了些。 站在采苓身旁的阿狸这时候小脸一挤,有些恍悟的说道:“原来老乌鸦也不是这么坏的嘛。” 采苓听完一怔,目光疑惑看着阿狸,只有明溪在一边笑了笑,心中感触良多。 她不是别人故事的主人公,可有看过想过,却仿佛如自己经历过一样,感受颇深。 她没来由又想起了自己的以前,看着人头攒动的茫茫人海,心底或许有那么一刻想着,如果小月儿在的话,他会不会看到她,他会不会来找她? 这一刻的痴想终究沉入了心底,因为她之前在使用神游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寻找过,南岭的天地,她走过的地方,一直记住的模样,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明溪在那一刻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小月儿的容貌不会是自己一直记住的样子,随时间变换,总会多少改变一个人的当初的模样,她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有等回长渊之后去问玉渡了。 而此时杨逸才的眼睛是睁开的,泪水是淌着的,他恍惚无神的看着蓝天,看着飘走的白云,但嘴唇却开始慢慢颤抖了起来,连着他的身子,一齐剧烈抖动,到了最后他的精神已经全然崩溃塌陷,至此沦落! 原来心伤,痛过世间一切! “我错了吗?” “真的是我错了吗?” 低声含着泪的自问,像极了闹事的孩子之后的反思,一个年轻人躺在地上无力的挣扎,莫长老面色痛楚的微微一叹,抬手困龙阙就收了起来,杨逸才身上的禁锁转眼消失隐去,他无助的抱起头痛哭起来,简直如一个无知小孩子,在众人面前无处躲藏,看的让人心生惋惜。 谁能想到,今日刚刚登上青华掌门的杨逸才,在面临一切突然发生的事情之后,落了个这样的局面与结果。 他在挣扎,他在彷徨。 地上的青华令没有声息的一动不动,直到杨逸才躺着泪水的双眼看见了它,自己追寻已久的目标现在想起来不过是一场玩笑,原来师尊本可以给他的,原来师尊本没有抛弃他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么? 他想到了无涯真人临死的那一眼。 所有人凑了过来。 可无涯真人直到去的那一刻,没有瞑目的眼眸只有他一个人,那样的深切。 这一眼,师徒不散,情分没尽。 他要续下去。 不能断。 一个人幡然醒悟,一个人回头是岸,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了结 云生云散,日辉耀眼。 人群簇拥在青华,不会因为天时的热意慢慢散去,相反无数道目光更加充满迷意一样看向了青华平台那里,他们刚刚目睹了青华绝伦般的仙术,心里面顿生敬意的同时紧接看着众多仙人,期待这发生些什么。 轻风拂过青山华陵,吹遍青华上下,掠过杨逸才通红的眼,他的眼角更加湿了,一直抖着的身子慢慢移向青华令,翻涌的思绪仿佛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一切,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带着血痕污迹,一片肮脏,就如做了许多不可挽回的事情一样,他的目光重新盯在青华令上,这一刻他已然明白,自己似乎永远也配不上青华令了。 他走了过去,拾起青华令,泛着光的令牌代表着青华的一切,曾经他的师尊执掌过,曾经他也有机会可以执掌,只是如今,他或许没了这个资格。 莫长老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眼色黯然,心底一阵叹息之后,一声发问:“事到如今,你明白了之中多少,现在又该如何了结?” 杨逸才微颤的嘴角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他拿着青华令转身就向徐星河走去,慕长白几人突然警戒了些,苏素馨的剑横在中间,挡住了他的去路,可后面却传来徐星河有些无力的声音:“让了吧。” 徐星河这时候还是光着上身,胸前磕磕碰碰大小接近二十余处淤青,后背亦是如此,不过刺人眼睛的是,他的后肋地方还有一个血口大洞,正是之前差些要了他性命的伤势,他很庆幸自己没死,但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曾经尊敬的师兄师姐,这一次回来他只想讨问个结果,问一问苏贞当初的那一剑,到底是什么居心? 不过现在他明白了,却更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所有的酸楚与无奈都憋在胸俯之间,无处吐露,他看着像自己走来的杨逸才,那个满脸痛楚c几无面色的男子,他也走了出去。 两人相立在平台中央,都是没个好样子,一个一身都是伤,一个满脸都是白,同处情谊许多年,到了现在两人对立不言,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杨逸才深深宛叹一声,抓起徐星河的右手,一把将青华令放在他的手心,掀起嘴角露出染血的牙来,自嘲着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不曾认为我是错,而一直认为别人是错,原来我一直从未摆正位置,原来我一直认为世上一切皆我,这是□□裸的自以为是c骄纵恣意,无论是做人修练,还是执着情爱,都是我一人的假象罢了,我这样的人,自然不配了不配了” 他这般说着,手已经从徐星河抽了回来,然后转身走开了些,走到几乎所有人都离他几步远的位置,众人见到他有些古怪的样子,还笑着有些凄烈,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他随即侧脸看了一眼苏贞,眸中尽是无限愧疚之意,却不知道他愧疚的到底是什么? 只有他明白,似乎从结为双修伴侣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亏欠她,也亏欠了因为他与她无端受了牵连的人! 他看了苏贞最后一眼,背对着所有人,以往和善的微笑重新浮现在他的脸上,连苏贞都不知道到底是真笑还是假笑,但这次他是发自内心的很真诚的笑。 大抵是他记忆里第一次对她这么笑。 这么多年来,隔三差五,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了各自的目的,总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但这一刻,两人远远的对视一眼,仿佛世间除他们以外全都没有关系了。 是不是其实从前几天开始,或许两人都已经意识到,原来两个人的日子,直至一生,总不会一直平淡和睦下去,上天也许要弄出些什么动静,但不会出现极端的决裂,这也是为什么两人经历了这么多年,还一直彼此之间紧密联系着。 简单而言,不过一情字,只是不懂情,便是不知情,也就走了许多弯路了。 杨逸才现在仍记得当时在夜幽院自己颇受恼怒的一幕,可现在想起来,到底是自己无知了,连对情爱的认识都比不上几个小姑娘,不过现在等他明白过来,眼睛看着苏贞,那个身着霓裳c惊慌娇美的女子,这一眼看过去之后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就是真正的情? 他好像有些感受到了。 杨逸才忽然敞开胸中积郁的闷气,畅笑了一声,仰看青天长空,碧蓝一片,纯净的一丝不染,他的身上顿时亮起一阵金光,慢慢将他自己的身影包裹了进去,众人始料未及,眼前仿佛涌现出一阵白茫茫的景象,然后隐约之中听到有十几声闷响,整个青华上下持续十息的亮如白昼睁不开眼的景象才慢慢退去。 “不啊。” 首先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是一句女声,然后众人才看见了一幅让他们震惊的画面,明溪等人直接忍住不去看,可她们还是难以掩饰自己心内的震撼,远处无数百姓的目光被刚刚的亮光照映的有些刺痛,此时的画面他们看的不清楚,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女声在嘶哑的喊着,听的有些动人泪下。 苏贞面色惨白,起身直接奔向杨逸才,与此同时徐星河也冲了过去,青华的诸位长老脸色一暗,心里面低低叹息了一声,无声的看着下去。 而此时杨逸才依旧是站着的,不同的是,他的一身金衣,从上到下已经慢慢被鲜血染红了大半,从手到脚,从胸前到后膛,但他没有出现痛苦的神色,反而是释然的微笑,等到某一刻他看见一个女子正朝向他来,双脚再支撑不住瘫软在地,模糊之中仿佛倒在了一处柔软的怀里,苏贞含着泪在最后一瞬间接住了他,嘴边一直喊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徐星河这时候也迎了上来,无奈痛声说:“师兄,你这是何苦呢?” “这不算什么,自损经脉而已,到底是还不清自己欠下的,无论是师尊的厚爱,还是对你的愧疚,以及以及还有其他人的”杨逸才保持着最后的清醒,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他看向了莫长老,出口道:“局面到了今天,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我愿意从此以后在清心崖面壁思过,以此来反思自己的一切行径,重新修心求道,救赎自己。掌门之位便有星河师弟继承了,正如师尊所说,相较于我,星河师弟正适合当新任掌门,青华在他手中我相信会更好的。” 莫长老喘了一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 可苏贞仍不肯放过他,眼泪滴答答往下流,还一直不停地问着:“为什么是你一个人?明明我也有做,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全部揽下来?” 杨逸才慢慢闭上了眼睛,在临昏倒前,用仅存的意识说了最后一句话:“傻瓜,本来就是我一个人做的啊。” 苏贞埋头痛哭,这一次她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样子,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惹人心疼,她依旧忍泪说了下去,说给昏迷的杨逸才听:“不,从现在开始,你到哪里,我跟去哪里,清心崖而已,那里清静,一生之余,两人正好。” 好不好? 好不好? 一个女子低声询问着,奈何她怀中的男子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以至于后来的继任大典是怎么落下帷幕的,在场去过的南岭百里的平民,几乎没有人说得清楚,甚至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许多人在茶余饭后谈起来,也只会是一顿瞎猜,权当说笑而已。 不过仍有一点是他们不会质疑的,从老人那里传下来,到以后的子孙后代,那就是这世上真有仙人的存在,他们居于灵山秀峰之间,饮露吸气,修炼心法,随手就是如梦似幻的仙术,平生难得一见,那日有去看的人都不只是修了几世的福气,连他们都自认为机缘不薄,目睹了让他们一生难以忘怀的奇象。 此后年深月久,仙人一说,在民间俗世中,怕是会更加玄幻莫测了。 日落月升,云气缥缈,这一天终于是要过去了,白天烧的旺盛的鼎火此刻在夜里犹如一盏夜明灯,青华宫前,宫门大开,宫中玉光从里往外倾泻出来,落入长长的石阶之上,如淌下的玉河,徐星河这时候独自站在青华宫前,遥遥远望对面的华陵,那里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的宫殿,自己心底记下的人就在那边。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明月繁星,夜色如水,时辰还早,月光从天落下,照亮了他眉眼间的一抹金砂标记,此时他也已经换上了更加庄严的服饰,俨然一副新掌门的气象。 徐星河来回在青华宫前走了几回,眼眸之中总是有一丝犹豫,心中仿佛也下不了一个决定,可随着月明东升,眼看着就要到了深夜人静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咬了牙走下石阶,往中间青玉拱桥走去。 对面是华陵,华陵上有碧月堂,碧月堂中有心上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心意 碧月堂。 轻风徐来,吹起半挂着的帘卷,敞亮的大堂正聚着长渊众人,商量着即将要回程的事情,休宁居首面对着这些后辈坐着,看着他们一个个平安无事的样子,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虽说此行一波三折,到了最后也没能阻止妖人魔众夺取青华古物,但好在他们一行人,完整的出发,也完整的回去。 唯一的遗憾休宁侧头盯着斜放在一处角落墙边的一把剑匣子,那里安静的躺着五把再也没有了主人的剑,从此以后它们何处去,全凭它们自己的灵意去抉择新的主人了,也许它们将会黯淡千百年封闭自己,也许下一刻有了缘,它们就会重新迸发出剑芒光辉。 远去的人,过去的事,留在心底就好! 若是再仔细看一看,碧月堂中还有一个小巧的身影,当初悄悄不说一句话就离开的阿狸也在他们之中,明溪与沧离坐在她的一侧,在这里,基本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是三尾灵狐一族,在白天里继任大典结束的时候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而阿狸自己很少出现在修仙地方,正当有人原本想着是否要降服她时,明溪率先挡在她的身前替她说了实情,这让阿狸打心底觉得明溪很是善良,于是得到众人的体谅之后,阿狸今夜竟然跟着明溪留在了碧月堂。 有时候她觉得明溪就像是过去的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没有深刻的认识,阿狸本想与明溪好好说上一说恩人大哥哥曾经教于她的许多东西,可先前休宁与他们商量着回程的事情,她顿时止住话,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沧离在一边养神闭目,却心知阿狸此刻的忧烦,明溪接着拉了拉阿狸的衣袖,轻轻凑到她的耳边一说:“那你有什么打算?要不与我们同行北上,一齐去见一见我们长渊?” “那里远吗?” 明溪掂起下巴,点了点头,回说道:“挺远的吧,十几天路程呢。” 阿狸听完却只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那算了吧,从生来至今我都未离开过南岭,全心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乡,不愿远行。况且我听恩人大哥哥说过,中土世间有很多危险的东西,在灵狐一族中我尚年幼,等某一天修行大成我再去看你们罢。现在等你们走了,我也好回去当初的地方,那里有我和恩人大哥哥美好的回忆呢。” 话虽说的粗陋,可其中情意却千分万般重,阿狸微笑着掀起嘴角,伸出小手露出尾指来,轻说道:“拉钩,等我那一天。”她的另一只小手碰了碰沧离,等他睁了眼,也看见一截小指出现在他的视线前,阿狸再笑说:“小哥哥,你也别忘了。” 明溪与沧离互相看了一眼,满意一笑,点了点头,三个人的手指紧紧一拉,这个约定三个人从现在起,直至以后都不会忘记的。 远些栏杆处采苓与慕长白紧挨着坐在一起,笑看着大堂里拉钩的三人,还有在休宁前后忙活的雪莹儿,那个瘦削的仙尊总觉着让自己的弟子帮他换手上的纱布只会一阵别扭,可当看见雪莹儿心疼的在他旁边絮絮叨叨,他这个师尊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了。 两个人又轻轻一笑。 他与她面前就是空谷明月,浮云遮掩,正如碧月堂名字一样,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当真如碧月冼空,美不胜收。 “素馨师妹,站着有些累了,坐下歇息好了。”慕长白看着另一边靠在紫楠木柱的苏素馨,温和的笑着向她说。 苏素馨清冷的脸上现出一抹微笑,眼眸像是收纳了这碧月空谷美好的一切,她轻摇头回应道:“长白师兄客气,站着能看更美的景色。”说完她又将视线投向远方,群山以北,星海漫漫无尽。 她的眼里,像是映出某一个人的影子来。 采苓同是女子,都说最懂女子心中所想的,也就只有女子,她看苏素馨此时有些失神的样子,心中大概猜得出几分,轻笑一声,探问道:“莫非素馨师侄在念我那个不成器的师弟?” 慕长白在一旁恍悟。 苏素馨的脸颊上顿时现出一丝绯红来,清冷如仙的脸畔映着月光,夜风送来几缕稀薄的云气,将她微微笼罩,半个身子隐约在云气中,飘然出尘,不沾染一丝俗气,让大堂门口突兀而来的徐星河怔怔呆立,一言不发,满头思绪都是那个深深印入自己心底的女子。 一如第一次那夜江边夜景,他睁开的第一眼,看见了一张清冷明丽的脸畔。 休宁赶紧起身拘礼,笑敬道:“青华新任掌门大驾光临,可折煞我们这些远来的客人了。”他的身后,慕长白等人走了过来,同样是拘礼一敬。 徐星河却走近扶住休宁,然后也礼敬一番之后,恭谦的说道:“休宁前辈可别这么说,星河身为晚辈又是青华掌门,在这个夜深时候来打扰实在失礼了,还望各位见谅了。” 休宁心中对这个后辈印象大好,可听他这么说,忽然有些很好奇,反问道:“那不知道掌门师侄来到碧月堂,所为的是什么呢?” 徐星河看向了苏素馨,心中像是下定抉择,咬了咬牙之后,吞吐的说道:“那个我想与苏姑娘单独谈上一谈不知苏姑娘可否赏个脸?” 诸位一听一呆,后者明眸一晃,竟然有些意外,她看了看长渊各位,最后看向了休宁,休宁沉思片刻之后,轻轻点了点头,笑道:“年轻人的事情,我就不瞎淌浑水了,去吧。” 徐星河有些高兴,他看向了苏素馨,那个清冷的女子眉间皱了一下,最后还是好意随了徐星河的请求,轻步跟着他走出了碧月堂,消失在明亮的大堂外。 明溪耸了耸沧离的肩头,凑近之后低声问道:“你猜两个人会说些什么?” 沧离低头双眼看着明溪,挑眉说:“少儿不宜。” 明溪撇嘴,顿时对这个人产生了想离他远些的想法,她在踮起脚看了看外面,等见到真正没了那两个人的影子,她才打了一哈欠,不知怎么的,今天一过,她已经有些困意了 星点闪亮,明月高悬,平静的夜里,两个人在青石路上走着,在青华宫殿间穿过,慢慢的,走上了横跨青山与华陵中间的青云拱桥,此时在夜色的照映下,两人身形重叠,影子斜斜的长长的落在桥上,从刚刚碧月堂出来到现在,他与她仍未说过一句话。 悬空的青玉拱桥,底下正是深深的山崖,云气聚拢在青华中央,徐星河终于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身边那个清冷的女子,可她双眸落在青华如此美妙的夜景之下,直到两个人视线相碰,凝眸彼此。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这句话本来是该早些跟你说的,却到了现在才说,说实话,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现在恐怕早已在九幽阎罗那里受尽了折磨。”徐星河略显迟疑之后,终于还是开了口。 苏素馨如平常语气的说话,听不清她的语气之中有多少波澜:“我想要是换做别人见到了,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徐掌门客气了。” “这不一样,因为缘分,我得与你相见相识,换做是别人,这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苏素馨反口一问,却把徐星河的话堵在心里,对于他来说,的确不一样了,因为眼前的女子,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已经让他难以忘怀了。 桥上夜色如水,两人衣若白雪。 轻风拥送。 徐星河似乎明白了自己话里有错,不好再看苏素馨,忽然抬头看见天上那一轮月亮正好移上了中天,映出柔和明亮的清辉,倾泻在世间,洒在两人身上,他又有了勇气看苏素馨了,只不过这一眼看过去,顿时被她的清影所吸引,怔怔然说出了口:“夜色真美!” 苏素馨听他这么一说,也微微抬头看了看天上,点了点头,轻声说着:“嗯,真美!” 徐星河看着身边的女子,她终于是有那么一点露出了她自己的笑,大概是真的被今夜的夜色吸引了吧。 他的心怦怦跳,双手在袖中冒着汗,他转口问起了话:“苏姑娘什么时候回程?” “听休宁师叔的话,明天即可。” 平淡简单的回答,让徐星河心神一暗,可他却仿佛要抓住最后一刻,他与她离别前的一刻,徐星河反手一阵光辉闪烁,心中决意已定,不管是什么结果,他总不想自己错失遗憾。 苏素馨被他这一举动惊了一下,等到光辉退去,她看见徐星河的手上出现了两枚紫色琉璃坠,忽然怔住,看着这个年轻男子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俊朗的面容异常认真起来,在夜色下,在玉桥上,她听见了徐星河轻轻诉说着属于他的心意: “这两枚紫色琉璃坠是师尊送我的,他说看见师兄与师姐共结连理,心里面颇有感触,在送给他们一对金色同心镯之后也给我了这个,意为我也能找到自己的心上中人,一起白头偕老。” 忽然,他正色起来。 认真的看着苏素馨。 一字一句的很深情的说了出来:“你愿意当这个人吗?” 愿意吗? 女子脑海里回荡着这一句话,她的眼神在月色下显得有些迷离,单薄的身子有些抖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忽然想到了心底最深处自己常常念起的身影,那个从来飞扬洒脱c落拓不羁,对世间一切事都笑对置之的男子,教会她从自己最黑暗的地方中走出来的男子。 然后,她很清醒的说了一句: “实在抱歉,你占位来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回家 天际之上,月色忽然变得清冷,正如徐星河身边的女子良思许久之后说与他的话一样。 青云拱桥上,一个人空空如也的心,恰如桥下千万丈悬空的崖底,他的耳畔仍响着那一句话,可脸上却慢慢浮上一抹无奈的笑意,摊在手上静静放着的一对紫色琉璃坠泛着月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已经被拒绝的岁月时光,徐星河恍然叹了一声,终于是收回了手中的琉璃坠,轻声一说:“嗯这样啊挺好的呢” 他看着她,目光略显温柔,心思一向纯正的他这是第一次对自己心仪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可没想到就这样被眼前的女子很明确的拒绝了,心跳到极速的同时徐星河还仍笑着,只是眼角里有泪光。 苏素馨这时候也是有些无措的,不管她是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只是她常年闭居长天峰的百花园中,本身自己与别人交谈甚少,说话不得体的地方难免会有,就像这一次,就在此时,她一向清冷的脸上也可以感受到滚烫的热意,只是自己的心跳却不是为了眼前的男子而跳,她看着徐星河,出尘如仙的脸容一动,声音略低,只道:“若是我刚才说话说的不好,你不要介意。” “不,不会的。”徐星河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收回了袖中,他看着桥边云气忽聚忽散,笑着感叹一句,“那个能被苏姑娘看上的人,想必定是惊世之才了吧,这世上也就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上苏姑娘了。” 可苏素馨转身面向云海,月色如水倾泻在她的身上,仿佛将她许久的思念都衬了出来,她摇了摇头,否定了徐星河的说法,轻吟道:“他不算惊世之才,甚至还比不过我,在长渊师门中这么多年,我与他相见相识实在太过轻佻,当初觉得他这个人总是轻浮不知轻重,遇事决断都是随心意行。” “直到与他下山历练一行,救助百姓c与妖人魔众斗法c甚至与他一起跌入深渊涧谷,不见天日,这其间经历了许多,也终于真正的认识到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说到这里,苏素馨抬起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月光毫无拘束的照映在世间一切角落,正如那时的他照亮起她阴暗的心底一样,她看的默默出神,一旁的徐星河甚至觉得此时的苏素馨,就是月下皎洁轻放的花儿。 苏素馨停了一小会儿,像是一边回忆,一边说着:“他不爱争强好胜,却独独喜欢与他关系亲密之人讨趣取笑,他洒脱飞扬,却仍能一心静下来保持本心修行,他最爱笑,不管遇上什么,不管境地多么艰难,他总是以笑面对他的笑,我记得最深,也记得最清。”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苏素馨怔怔的望着愈发明亮的月光,单薄的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她嘴边刚想要说的话硬生生停住,她低回了头,凄丽一笑,对着徐星河说道,“没什么了,没什么了。” 夜风轻轻吹拂起苏素馨发间青丝,云气升腾缭绕涌来,这时站在青玉拱桥上,目光所见的夜景十分深入脑海,徐星河更是,他出神的看着身边的女子,看着她世间绝无仅有的容颜和飘然出姿的气质,夜风还在吹着,她的长发披在肩后,迎着风飘动,其中还有隐隐的幽香,轻扑而来。 徐星河看的心神恍惚,眨眼之间将思绪拉回之后,却也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也许就这样吧。 缘分这种东西,又有谁说得清楚的呢? 徐星河只是有些遗憾,为什么那个人可以比自己先遇到她呢?如果是他先遇见的话,那么结果又会是怎样的呢? 他呆呆的,不知所措。 天真的自以为美好的初恋,总会不经意间的转瞬即无,徐星河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可他不会是一个死心眼的人,他更希望眼前的女子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就像自己心底暗暗发誓要重新振作一样。 无边无际的夜开始从四周席卷过来,天上的明月渐渐沉落,深夜时分开始慢慢来临。 两人都在桥上静静呆着,也许不该觉得这样继续下了去了,徐星河率先走开了一步,面对着苏素馨躬身拘礼,道:“今夜能够与苏姑娘共话多时,实在是星河的福分,现今时候也不早了,明日苏姑娘就要一并离开青华了,殊不知日后相见又会是哪番光景,心中祝愿的话太多,就一起敬在这一礼之中了。” 话音温柔说完,徐星河再一次深深拘了一礼,苏素馨同是回了一礼,夜下桥上,青山与华陵,两个人相视一笑,苏素馨说下最后一句话:“掌门不必送,珍重!” “珍重!” 萍水相逢的一场情缘,终将在这一声“珍重”中于无声中落下了帷幕。 苏素馨消失在桥的另一边。 桥上唯独留了徐星河一人,当初她如九天仙子一样闯入徐星河的心房,如今又以绝美之姿缓缓远去,徐星河有感叹有遗憾,他或许仍会遇到自己最终的归宿,但他不会忘记这一段缘,心里的位置,总有一丝为了自己最开始的纯恋始终记住。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场怦然心动c如风来如雨去的第一次吧 徐星河笑了笑,大叹一声,转身往青华宫走去了。 第二天,艳阳高照,风轻云淡。 青华宫外的平台之上,聚集了二十余道服饰各异的身影,五四人影成了一个小群,最前面好几个人正在客套的说着什么。 其中徐星河一身青衫,气度比往都大了不少,他身边站着莫长老等几位长老,面前正是休宁c王阳明c慕秋三人,原本今日是长渊众人商量着回程的日子,不曾想到一大早上也遇上了王阳明与慕秋,他们带着各自的弟子,也一并收拾好了包袱,很显然他们大概也商量好了今日回程的日子了。 徐星河整理举止过后,看着身为前辈的休宁三人,他恭声行礼道:“各位前辈光临青华,我们本应尽上主人之谊,可无奈遇上诸多波折,算是青华失礼了。如今各位前辈即将离去,青华到现在也就只能为各位送行拜别了。” 王阳明倒是咯咯一笑,丝毫没有在意,他笑意浓厚,开口说道:“星河掌门不用在意,本来此行一路,都是为了仙家正道,天下苍生,虽说没能在最后一刻阻止到那些妖人魔众,可也算打压了他们的嚣张气焰,眼下我们回程之后,定会禀说一切情况,好早做打算,应对一切不测。” 徐星河敬重一声,说道:“那就真是麻烦各位前辈了。” 休宁与慕秋笑着看了看王阳明,三个人远道而来,如今又要分路回程,此次离别之后,短时间之内怕是见不上面了,几百年的光阴在时间长河里不值一提,可对着沧桑尘世,既然没能脱了杂念,自然还是会牵挂这一些东西的,三个人聚在一起还絮絮叨叨笑谈着离别前的话,他们的身后,各派的弟子后辈都拥在一起,偶尔还走过去互相打个招呼以示友好。 吴素就是这样,这一次青华之行给她的感悟实在太多,特别是与明溪c沧离,还有阿狸一齐经历的许多事情,原本她唯诺柔弱的性子到了现在可是坚强了不少,此次回去之后也不知道自己的师尊见到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毕竟她可是那位说一不说二的蓬莱掌门亲自拿着扫帚赶出来历练历练的。 等众人该叙旧的叙完旧,离别时能说的话也说完了,青华上几十道人影相互拜别之后,轻扬的风四下涌来,他们的身形忽然散发出一阵光芒,自身修行的御剑之术施展开来,无垠的天空下,被南岭百姓信仰者的青华上,一道接着一道的飞影往三个不同的方向一直远去,正如他们当初来到青华一般,这一路一行,或许对于他们每个来说都是一次不会忘记的回忆了吧。 徐星河站在青华宫向远方眺望,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莫长老几人在他身后相伴,等过一会儿之后,他伸了伸懒腰,笑着走进了青华宫,宫外天际,有曾经心仪的人在慢慢远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长渊在世人眼里依旧是如人间仙境,长长的银瀑从上落入下方渊涧,迎着日光,伴着云气,三座主峰俊秀挺拔,在云海之间若隐若现,处处都是风姿,每一眼望去都令人惊叹的凌绝气势! 此时离当初休宁一行人离去已经将近一个月,其中掌教前去皇城至今也还未回来,不过卓云天三天前有书信捎回来,说他再过四天即可抵达长渊,所以此时的长渊,主要还是有玉渡主持着各种大小事务,但要说他主事却也不像,因为他当初连长云峰的事务都丢给了采苓,又怎么会把长渊更多的事情往身上揽呢? 林千枫自然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料子,所以他找来了墨文,不得不说,掌教教出来的弟子可比他教出来的好的太多,每次墨文从长天峰处理好事务之后来长云峰禀明,他都会酸溜溜的拿墨文与林千枫比一比,可让林千枫恨不得挖地三尺把自己埋了,而墨文却只能在一边干笑。 这一天玉渡坐在天机阁前静心打坐,身前八卦掌盘运行天机,眉头皱成了川字样。 不多时半空飞下来一道身影,一身蓝衣沾了几处污泥,他的身前好像护着什么一样,小心翼翼的走到一旁的竹林边,那里种着一排排五颜六色的灵花,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林千枫的怀里还有三株筷子高的小花儿,他抹了抹汗水,小心慢慢的将它们栽在了比较空的地上,然后迅速入阁端了一壶水出来,浇在松土之上,他看着有些焉的花儿瞬间直了起来,犹如一把向天举起的小剑,重新有了生机,他的脸上终于大声笑了笑。 忽然一卷书篆打在他的头上,玉渡脸色通红,大骂道:“你又去百花园偷摘别人的花,信不信我把你的手剁下来啊?!” 林千枫乖乖伸出双手,挽起袖子,慢慢走前到玉渡前面,苦叫道:“师尊,你剁吧!” 又是一声闷响敲在林千枫头上,疼得他哇哇大叫,玉渡收起八卦掌盘,起身走进天机阁再也不理他,这让林千枫好一阵迷糊了。 他摸了摸头,看着一言不发的玉渡没了身影,微微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只知道,玉渡已经皱着眉头好几天了。 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准备 天机阁。 林千枫独自呆坐在玉渡先前坐下的位子,空目望着远方,面无神色,给人一种隐幽幽的深沉感,与刚刚跟玉渡抬杠的样子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这几年时间慢慢在暗地里消磨了他,也就只有这一个月以来跟玉渡相处,才能有时候体会到以前那种心无挂碍的长云峰的日子。 当然,也就仅限于有时候罢了。 自从前几日玉渡开始眉头不展,连骂他的话提不起劲来了,林千枫自己心底也就明白了,这当中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他坐在天机阁捋着思绪,看着远方,盘算着日子,恐怕青华一行的众人不日就要回来了吧。 他这样想着,起身走到种满十几种灵花的竹旁下,看着全是勃勃生机的一种景象,他在猜采苓和明溪回来了之后看见,会不会有些高兴?他也在猜自己偷偷摘了百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苏素馨会不会生气?毕竟百花园的入口,被他糟蹋得有些不能入眼。 他又坐回到原位,不过这次是头朝向里面,背风坐着,他的目光看向后阁一方,正是玉渡先前入了他的阁室的方向,这一眼看着他似乎有些心抖,他好像注意到从来都是昏暗的房间里面,有人从里面看着他。 中间隔着掩住的门。 林千枫忽然无奈一笑,心中想到,自己的师尊多少年纪了,又怎会玩这种小孩子家家的把戏c学着孩童偷瞄人? 他回过了头,重新看蓝天里白云,听风吹竹叶动。 真的没有想到,玉渡真的在那扇门的后面,远远的看着独自一个人,看着他这个弟子,泪眼模糊,衣襟沾湿! 从几年前开始他就是一个孤独的人,不知道从今以后,他会不会还是孤单一个人? 应该不会的吧。 玉渡猜想,他自认为一生虽是在教诲弟子上不成器,可他却仍是他们四个人为己出,自己与他们一生的师徒情分,他们之间的同门情义,不管是少了谁,都会有陪伴着的呢? 又怎么会孤单呢? 房里轻轻有一位老人的声音叹息着,带着笑意松了一口气,他转身走入内室,在席桌前坐立,桌上有一笔一墨一叠黄纸。 玉渡的手里还拿着八卦掌盘,天机一直运算着,而他也清楚了自己该清楚的事情,也是时候觉得自己终于等来了要来的人。 没错了,一切终将要来临的。 心中谋划了六十余年的计划,尘封了五百年的过往,不该提及的人和事,或许都在自己一举。 也许成了。 也许败了。 玉渡执笔前停了一下,苍老的已经显露出骨节c再无细腻肌肤的手指抖了一下,他含着笑,笑里隐约有泪的在黄纸写下了第一个字,时间模模糊糊过去,一行一行字成形,一张一张纸在诉说着什么,直至阳光从东升起,过了中天,到了西半边,一天下来,长云峰仿佛一座无人愿意到来的宁静山峰,巍然屹立在长渊云海之内,将它的山形隐匿起来。 天地如许之大。 峰上人如沧海一粟。 直到夕阳垂在天幕尽头,满天红光云霞遮眼,长云峰遥遥相对这一番落阳景色,林千枫靠在一处杆边睡得入迷痴深,玉渡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出了他呆了一天的房间,正静静地站在林千枫的身前,替他挡住刺眼的遥远的亮光。 玉渡的手中,还拿着一个被灰布裹着的包袱,映着霞光能看出棱棱角角,好像是放了什么东西一样。 林千枫本是睡得深沉,忽然只觉得自己的前方好像没了热意,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傍晚暮风的凉意,神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敏感的他猛然被惊了一下,睁开眼就见到玉渡负手而立。 这一眼,玉渡就是一个远离俗世的得道高人,是林千枫多少年都没有见到过的仙风道骨。 “师尊。”林千枫赶紧起身,恭迎了一声。 玉渡这时回头看着他,背着夕阳面向林千枫,目光温和如长辈,白日里呵斥林千枫的那副样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点头应了林千枫的呼唤,笑道:“原本还是希望你能多睡一会儿的。” 林千枫摇头道:“弟子不困,且让师尊笑话了。” 玉渡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中的包袱拿紧了些,呵呵笑道:“不打紧的。来,跟我来吧。” 话一说完,玉渡先行入了后阁,走向一条通向天机阁后山小坡的路,林千枫被他突如其来说的话弄得有些糊涂,可没等他细想,自己的脚步就已经跟上了玉渡,在夕阳最后照映的天机阁前消失了身影。 天机阁后山小坡实在僻静的很,林千枫走在路上看着什么时候荒草横生,他再抬眼看向山坡的地方,林千枫的脸色随着眼眶红润,渐渐变化,刚刚还一脸莫名的表情悄然退去,随之替代的,是他悲伤无奈的神情,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那些记在心底的回忆还是如此深刻,就算是现在他都还是记忆犹新。 他忽然顿住了身形,心中如刀绞痛。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来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了? 似乎自己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可又似乎觉得自己一直没有走出来过,直到现在,自己缓缓走向山坡的地方,终究是会见到那一抔黄土,此刻的心情又是怎样的? 自己尚不能缓过来,前面的老人又如何? 玉渡在转角处高树那边先没了身形,林千枫喘过一口粗气也赶紧跟了上去,穿过几株躯干看着已经好几百年的老树,迎着一段青苔石阶走上去,在一处空地上,一小座突起的长满青草的小土坡一如几年前一样,静静地坐立在那里,风吹雨打好几年。 此时山坡上不见玉渡! 空无一人! 林千枫恍惚一怔,心底还没想清楚玉渡去了哪里,突然就感受到自己后背两处穴道被人重重一点,他的身子顿时僵在原地,一丝都动不得。 林间的风倏忽刮过,掀起林千枫衣袂袖角,他使劲的挣扎,直到脸白的不成人样,只见玉渡慢慢在他的身后走到了那一座青草遍布的坟前,他浑身无力的字一句的咬着牙问道:“师尊,你这是做什么?!” “我想你好好呆在这里,陪着肖忆。”玉渡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一下子坐在青坟前,他抚摸着斑驳的石碑,石碑上依稀还可以看出“肖忆”两个大字,这曾是最喜欢跟在他身边的弟子,似乎到任何地方他都宁愿带着肖忆,而不想带着林千枫这个老丢他脸的顽劣弟子。 但是现在,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弟子了。 林千枫没听懂玉渡话里的意思,只觉得隐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强自挣扎着,再一次问道:“师尊这是什么意思?!师尊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 “放心吧,我还能对你做什么。”玉渡“哎呦”一声起身,走到青坟一侧蹲了下来,接着说,“我点你穴位不让你动,只是不想让你到处乱走,等过了今夜子时之后,为师亲自回来解开你的术法。” 然后玉渡一边说完话,一边扒开了坟边的泥土,林千枫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大声对着玉渡吼道:“师尊你这是做什么?!!肖忆他在这里好好的,你干嘛动他?!” 不料想玉渡竟然装作听不见,他的手一下接着一下扒开泥土,直到挖了个可以装下一件东西的大小他才停下了手,然后林千枫红透的双眼看着玉渡将先前拿进来的包袱塞了进去,玉渡的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最后将土埋了回去,双手合十,重重一拜。 林千枫的神色愈发透白,他的身子是僵硬的,他的心情复杂且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玉渡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眼角除了泪,他只有喉间的哽咽声。 “为什么为什么呢?” 不停的自问,同时也问着玉渡,林千枫面对着一字未与他说过的师尊,此时又该能做些什么呢? 玉渡深深闭目,随后睁眼起身,在林千枫与肖忆坟前的中间坐了下来,回忆如泛滥的洪水涌上心头。 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还有一座长满青草的坟位。 静静无言。 师徒之间相聚,这一刻其实玉渡是希望可以永远一直下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旧人 直至夕阳最后消失在远方的尽头,天机阁后山小坡晚风习习,玉渡安顿好林千枫,苍老的手擦掉他眼角有些红的痕迹,然后如一个垂幕老人一样,扶着腰呆坐在青坟前的石阶上,佝偻着身子,面露一丝疲色。 师徒两人还是没有说话。 林千枫闷着头,一点点都不能动弹,他的眼光一直打量在玉渡的身上,可暗地里却没有停止用内力去击破玉渡点下的穴位,那两个隐隐作痛的位置,都有玉渡布下的一道束身禁法,禁锢了全身。 他有些怨气,这几天玉渡的一筹莫展,到现在的莫名其妙定了他的身,什么都没有与他商量,什么都没有任何征兆,他极力去破开身上的禁法始终毫无结果。 玉渡的修为与他相比几乎如大山与碎石,他现在这样做,无疑是以卵击石。 身颓心不颓,林千枫依旧没有放弃。 这时候玉渡背对着他,摊了摊手,拭去沾在衣角的泥土,摇头劝道:“没管用的,不要挣扎了。” “师尊这是为什么?!”林千枫顺口问道,他想着自己当初不愿离开长云峰的初衷,再接着说,“我还记得青华一行之前,师尊您的样子可与平时有了不同,那几天您一直催促我们全部下山,是不是是不是就为了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林千枫说到后面,语气明显有些颤动,他看着不知道曾几何时自己已经高出面前半个头的老仙尊,还是咬牙挺道:“师尊又为何一直执着要做呢?” 玉渡在林千枫说话间,无言的盘起双腿,打起了坐来,似乎在等,等到天上再无红云,等到月亮出现为止,只是他的修了几百年的心,却在这一刻始终没能清静下来。 他的身后,正是他的两个弟子! 他愧疚自己当时第一时间知道了肖忆的消息,师徒却远隔千里,他无力的看着自己为肖忆起卦的命线从此一断,看着当初肖忆骨灵回归最终只能将苦咽在胸俯之中,他每来这里一次,看着被日晒风吹的石碑日渐斑驳,看着黄土已被青草覆盖,又有谁知道,这里仅仅有个老人,白发哭黄骨,泪干血又干? 仙凡可以有别,也可以无异,世事皆在一个情字,世上人间又怎会止于一个情字呢? “不是执不执着c该不该做的说法了。”玉渡面朝石阶下方,青苔到处都是,他只轻声说了一句,“而是不得不尽力去做了。” 声音沧桑低沉,好似提不上来力气,林千枫听了跟没听着一样,破上空地有风生起,呜呜咽咽的掠过耳边,玉渡抹了抹老眼,忽然想起来他这些弟子上山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一时间叹笑着说了起来:“我一生收过四个弟子,不说让长云峰发扬光大,但也没让长云峰断了香火,更没辱没了长渊历代先祖,我玉渡甚是心安慰藉。如今修行数百年,一向觉得世上一切都会有了结之时,也相信会有重新来过的一天,但是这个前提必须是不留一丝前尘过往,或者积郁深久的恩怨能够真正的放下,我玉渡愿不辞辛劳,尽力而为。” 他大叹之后平声说完,可林千枫听的是内心剧震,他强行让自己的手指仿佛动了一下,咬牙吐出话来:“什么叫尽力而为?师尊您告诉我,您要做什么,我可以全力一助,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张扬轻放的小子了,你不能一直把我当成那个小子啊!!” 玉渡终究还是没能静下心来,他只好起身走到林千枫的面前,拍了拍他这个弟子的胸脯,结实的很呢,这算是他心底首先飘出来的感觉,然后他看着林千枫,十几年来,这个青年在一点一点的变化,可在玉渡看来,他稍微停了一下,感叹道:“在为师眼里,你们四个都是永远长不大,需要我这个老朽人一直保驾护航才好呢。” 云霞终于在最后消失,紧接随着星月初现,玉渡突然抬头看了看天上一片璀璨,眼目深邃不可测,最后只长话短说:“好,就让你全力助为师一次。” 林千枫顿时一喜,却本以为玉渡要解开他的穴位时,玉渡的话让他从头凉到脚底。 “倘若为师子时未回来替你解了禁法,肖忆的坟旁,我埋的包袱,里面有你们三人一人一封书信,其余理当全部交由掌教,之后的之后,一切便听掌教的话了。” “你性子张扬,但你也倔的要死,现在这个时候,你身为一个男子汉,等到你师姐和你小师妹回来之后,务必要比她们担起长云峰的责任。我有时候也有些担心,我把一个大担子不负责任的给了你小师妹,不知道她那小肩头能扛住么?为师原本是希望她能安安心心得偿所愿的” 话落到最后,玉渡似乎对明溪总抱有一丝亏欠,他对于这个入门最晚却是天分最高的弟子总是怀有一点疑惑,直至那年那日他看见了明溪的眉心出现了上任掌教的“一点灵犀”,他便觉得,这一切也许是天意,顺天而为。 只是她年纪小,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更加苦了那孩子? 玉渡转过身去,没有面对林千枫,可后者分明在这里寂静的坡上,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微叹,似有无法说清的无奈,随着他一步一步走下石阶,愈发沉重。 风过林间,星繁月明,玉渡没有回头,只抬起了手像是做挥别的样子,他的身子忽然停住了一下,看着前方,对着空空如也的景象,说大声了些:“为师尽力子时之后回来,你莫要乱动,呆在这里。” 林千枫看到终于没了身影的老人,眼角酸红,唇边都被牙齿咬出了血,那么的用力,那么的深! 两师徒,明明还有许多话没有说,也来不及说了 夜幕渐渐提了上来,长渊一如既往的笼罩在夜色云海之上,安静无人,许多长老弟子多半是休寝了。 而有一处地方平常几乎不会有人过来,杂草林木掩住了一个洞口,但凭月光从上照映下来,这里依旧是冷冷清清,四下林间都吹来一阵夜风,更为这里添了许多凄感。 一条小径长满青草,阴处好像有拄着杖头敲在地上的声音,同时近了些之后,脚步声也响了起来,正好走出到天空夜下,星光月色转眼间全都聚拢过来,那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全身裹着黑色斗篷,手中持着高过他半个头的权杖,一步一行间,他已经来到了被草木虚掩的洞口外边。 此处竟是长渊仙牢! 他忽然伸手触了触洞口边缘,然后发现一道仿佛金丝网一样的禁制布满洞口,烁烁发亮,这个人感慨了一声,手上在禁制上面摸索了几下,自言自语道:“天机不可泄露。” 他登时轻喝一声,反手持杖在半空一阵飞转,杖头黑光如同撕裂夜色的刀芒,将洞口金丝网禁制一通乱搅,四周顿时劲风刮过,附近的小树应声倾倒,连洞口仿佛都承受不住这股威压,几块坚硬的巨石坠落下来,洞口禁制终于随之烟消云散。 他大步走了进去,一路上如同通明的灯光有指引,或者又像是他自己来过不止一次两次一样,偶尔外面涌来几阵凉风,在这个五月的夜晚,显得格外的阴凉。 直到临一处宽敞的石室,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痛苦的低嚎,还夹伴着锁链无力锤砸的声音,仿佛里面关着的就是一头没有气力逃脱的野兽一样,人影走在路上加快步子,从第一眼透过斗篷映入他的眼中,他看到了似乎有些触目惊心的场面,但却难以在他的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你怎么变成这种样子了?”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着趴在地上犹如死狗一般的人淡淡地说道。 而那人除了是一个多月前败露的夜笑南,还能是谁?不过现在的他样子可算是用一个惨字来形容都不为过,稀乱的长发已经长满了虱子,一身衣服也已经破开了好几个大洞,身上到处都是抓痕,就连被铐住的双手都已经溃烂的发出了臭味,当初给人的书生气质到了现在荡然无存,简直连乞丐都不如,而他此时伏在地上,崩溃的脑壳告诉他有人来了,他挣扎着打开最后一次眼,然后顿时身形一震,犹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大声的含糊不清的求救道:“大鸡丝大大祭司,救我,救我” 说到最后,他已经声泪俱下,为了保命,他不得不像少时一样,面对着前方的通天人物,狠狠跪伏下去,低下了头! 这副惨状,要说他是世间最可怜之人,又有谁不信呢? 这一个月多来,除了玉渡来过两次替他缓解了蛊毒之痛,又有谁还记得这个偏僻的仙牢地方,还关着曾经名传长渊的青年翘楚呢? 人生从无到有,又从有化无,他在短短的时间,已经连番体悟许多次,有好几次他都快支撑不下来想要一死了之,可是他最后的尊严告诉他,他不能稀里糊涂就白白没了性命! 他的命,要留着讨回一切! 前方的身影蹲了下来,仔细查看了之后,忽然心生疑惑道:“我不是命人给你送来了药,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夜笑南颤颤巍巍指着石壁一侧已经碎掉的瓶子,周围还散落了一堆小石头子儿,那个人一眼瞧过去似乎就明白了大半,他沉着声音冷哼道:“这小妮子,耍的小心机。” 然后他探出空出来的手,一把按在夜笑南背处,雄浑的气息犹如江海倒流,哗啦啦向四周溢散出来,整个仙牢的石壁发出滋滋声响,符咒随着金光大盛,对着这股诡异妖力镇压过来! “放肆!”黑篷人影面对着镇压而来的金光大喝道,右手将杖脚插入地上,随即大手一挥,一股与妖力不同的真气仿佛雨幕重新迎了上去,顿时两者化为须有,仙牢再度恢复平静。 夜笑南纵使身体萎靡,却神志清醒,他隐约感受到刚才这个人发出来的真气,明显不是平常妖人魔众散发出来的气息,而是—— 正道仙力! 他忽然全身冷汗,眼色闪烁不定,心知却不敢明言,任由他继续往自己身上做些什么,直到最后一刻他往自己嘴里塞了什么东西,这许久以来缠在自己脑中的蛊毒瞬间消散,这并不意味着自己的蛊毒就这样解了,这只是暂时性不会发作而已。 眼前的人的手笔,他自己还是算清楚一些的。 “听说当初我交于你的那件事情你没有完成?”黑篷人影起身淡淡的问道,“现在人在哪里?” 夜笑南哆嗦一下之后,老实回答说:“现在不知,不过他住在长天峰后山天池边,大祭司可以可以去那里找他。” 但似乎听到天池两字,这个大祭司的身影就微微顿了一下,他没有说什么话,但谁又清楚全身黑篷的背后,这个来去没有踪迹可行的大祭司此时的心情又是如何? 不过一会儿,他看了看夜笑南好了大半的身体,心思琢磨了一下,平声说道:“我知你现在心中痛恨谁,可以跟你说一下,她往皇城方向去了,你想怎么做随你只是别把命丢了才好。” “另外,”他走到仙牢边缘处说了最后一句,“你可以叫回你以前的名号了,现在这个名字,不要也罢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凭空消失,唯有一股黑气顺着洞口飘了出去,夜笑南再不迟疑,也随着疾步飞快掠出,转眼之间,长渊仙牢空无一人。 而一向自诩天下大派的长渊,它的仙牢,怎么就那么容易让人逃了去? 这之中玄机,多半无人会知了。 许久,黑夜飞过一道影子,只往长灵峰而去,最后悄悄一处房室角落,前方正是瑶光玉焕的逍遥宫,等夜色随时辰照映下来,看清楚那道影子之后,才知道是衣衫破旧的夜笑南。 只见他默默地叹了一声,看着这里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却最终不会是自己的家的地方,他凝望片刻,在黑暗的角落中把这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最后一次记住,然后他出奇的发现逍遥宫竟然没有什么人,比如休宁c慕长白等等。 也不管了吧。 无声无息的走,总比声张离开要好的太多。 夜笑南再一次跃起,翻过宫墙,落在一棵垂柳之下,他的目光定在房门之上,静静的痴看着,最后他的身形在原地消失,如风散去,只听见房门的声音一开一合,黑影窜入夜下天空,隐入云海,终究是不带着一丝留恋离开了长渊。 僻静无人的房间内,剑架上放了很久的七星仙剑,已经不见了。 夜深愈静。 风起云来。 玉渡闭目颔首,正襟危坐于天机阁正堂前,一身洁白缥缈的长云峰首座服饰随风轻扬,身前八卦掌盘浮立,天机运行,低眉垂下闭着的眼眸在下一刻肃然张开,挥袍出手隐去法宝之后,他目光精锐,随阁中灯火一暗,长渊这片天地一阵变化,高耸入云的主峰消散在这片天地,所有人与物皆是化为烟尘,这片天地唯独剩了天上明月星辰,直至从上照映下来,落入如镜面一般的水面。 这个世界,只有天与地,月与星,中间隔着一抹袅袅如烟的水面,空无一人。 直到这个世界的尽头,虚空中有一道身影持杖而来,全身被黑篷裹住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清晰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此人心中所想,此方天地再度变化! 三两座草屋。 湖边垂坐一人。 那道身处世界中的人影猛然一震,持杖呆立,看着远远背对着他的那个人,青衫布衣,长发飘舞,身上隐约透着一股潇洒之气。 这无比熟悉的身形! 那边世界的尽头,那道人影闷声作响,脚步踉跄,仿佛过去的一切重新让他不得不记了起来,斗篷之下的眼目通红,嘴角颤抖。 此方天地无风无声,只有这两个人。 而随着那边的人影身形不定,一直面向湖边,背对着他的青衫人起身回头,第一眼所见的棱角分明的脸庞潇洒俊逸,一双眉目如月如星,神气逍遥,清目灵秀,十分洒脱,而他看了过来,就像是看穿了全身裹在黑色斗篷下的人的全部。 水如镜面不起波澜,那位青年笑意恭迎,拱手问好道:“师兄,好久不见!” 心中如遭巨雷,人影硬生生后退了十余步才止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五百年来日日夜夜不敢想起的过往在这一刻全都记起来了,曾经的一切,在听完这一声称呼之后,在他强忍住激动与颤抖之后,平声回道:“师弟,好久不见!” 两眼望穿彼此,五百年一声问候。 此方天地明月照映在两个人身上,下一刻,原本笑意满满的青年慢慢变得飘渺起来,直至化为虚无一点不剩。 这边人影大声一呼:“师弟,真的是你吗?!” 世界悠悠回荡着他的呼喊,即使是这个令人身心惧怕的大祭司,此刻也像一个无助孤独c无家可归的人一样,在这里没有方向的走着,一步又一步,不曾停下。 到处弥漫着云雾,脚下的水面随他的步子点起圈圈涟漪,再归为没有波痕。 他的耳畔忽然有沧桑的声音响起,而这声音明显比之前更为的让他一怔,他听着那个声音的呼唤,然后继续往前走去,云雾散开,又是现出几座草屋,湖边依旧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只不过等他看清之后,全身又一次忽然发抖,他终于没能忍受住,胸前一阵剧痛,斗篷之内有了血腥味,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住再一次回过头看着他的人。 还是一袭青衫布衣,还是他那个师弟。 只是脸容沧桑了不少,眼神涣散了不少,左手衣袖空空如也,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竖在地上的墓牌。 那是仅有的朽木。 上面还带着血。 墓牌上看不清是什么人的名字。 他再一次呼唤道,声音沧桑苦涩,如历经尘世大苦大悲,他只轻轻言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无数的叩问在这个呼风唤雨的通天人物心里猛然敲响,一声声来自那个颓意的人的呼唤在他的耳边一直不停,仿佛永无止境,他再也忍耐不住,全身抖动,大声吼叫。 “啊啊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对面随着他的呐喊,也传来一声又一声的质问。 直到逼出了这个人心中潜在的魔障,他转而大声冷笑道:“因为她挡你大道,阻你修业;因为她你放弃师门,舍弃同门;因为她是半妖半魅,你是仙剑奇侠;因为她让你变得不再是玉逍遥;因为她只钟情你而一个正眼都不曾瞧过我!” “这一切都是你的过,难道不是吗?!”偌大的世界只有他一人在嘶吼嚎叫。 直到声音消散,他大口喘着气,气息紊乱,此方天地却随之响起另一道声音,不属于先前两个人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你坠入魔道的孽障!” “师伯!” 最后一声重重落下,虚空飘渺的世界,逐渐坍塌,变作一片片碎屑落入世间,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持杖人影惊愕的发现,自己正身处于浩瀚星河之下,脚下一个巨大的法阵凌空架立! 四向虚空飞剑万千流转,天上隐约有剑雨流星陨落,孤月坠下,纵横八门,剑气意向千变万化,将他围得密密麻麻! 长云十阵,同时现四阵。 古往今来,只有五百年前虚玄尊者有做到过! 而他身处阵中,早无退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堕仙 刚才那个世界忽然消散,而心神迷乱的持杖人影没能反应过来,随着虚空一阵变幻,自己已经身处在无数剑意包围的阵法之中,上空正是浩瀚星辰,夜色随云雾变得迷离起来。 他的脚下阵法缓缓运转,整片星空下所有的气剑都指向了他,原本他是出现在长渊之上的,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出现在不知道在那里的地方,斗篷之内的人影眼色一皱,直接朝脚下阵法看下去,穿透层层云雾,在离他千丈远的脚下,还是那个屹立了世代的长渊。 离得那么远,仿佛又那么近。 那个持杖人回想刚才的那个世界,难道不正是他心中数百年来夙夜难安的一切吗? 这么一想,他的脚跟一个踉跄,似乎立足不稳,心神涣散激荡的同时,他身体如负巨山,差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谁知道终日躲在黑色斗篷下,不以面目示人的他,此刻竟然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局面。 剑气凌空飞烁,在如此迷人的夜色里却显得十分凛冽,整个星空下,好似无数金针密密麻麻,成千上万,汇聚在四面八方,声势浩大,惊人心魄。 在往上些的天空有一抹淡云薄雾,其中有一道白衣仙风道骨,他白发束冠,须眉飘动,身形盘坐在云雾之上,这时候才真正的出现在阵法的上空,出现在那个人影的头顶之上,双眼锐意十足,全不是先前那种垂暮老者的样子,而此人凌空俯视,刚刚犹如一声惊雷的质问也是从他口中传出来,他感受着那个人身上不稳的气息,以及有些窜动恍惚的心思,他有意无意松了一口气,再次出声问道:“悬阳师伯,六十多年不见了!” 话音随风飘下来,入了那人的耳里,而那人明显在听到这个称呼之后身形猛然一抖,他只抬头看向了上空,一言不发。 倘若这话被世上任何一个人听到,恐怕心里面只会是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别无其他的想法。 要说有的话。 那被玉渡一出口就这样称呼的人到底是谁? 要知道玉渡修行之久,在长渊更是辈分最大最重,除了百年之前远游而去的上任掌教凌云仙尊,又有谁能比玉渡资历更老了? “你老了,小渡!” 许久之后,斗篷之中传来了他的第一句话,其中令人无比震惊的是他竟然叫如花甲老人一样的玉渡称为“小渡”,若是再被别人听到这样的话,恐怕脑中除了空白,心里面只会有竭斯底里的疯狂与不相信了。 “只是我没未曾想到,六十多年未见,我好不容易来趟这里,却始料未及,反先被你中了一招浮尘幻境,入主为先了,看来你入了大玄通境界,现在你的手笔,是不打算让我活着离开了?” 持杖人影晃晃悠悠在阵法中走了起来,一边走还一边感叹着,他看着将他围得密密麻麻的剑气和千变万化的意象,伸出手来一个一个指了过去。 “浮尘幻境c流星坠月c剑舞八门” “当真如你爹虚玄,不过你比他有担当多了。” 最后一次指在虚立于星夜下四个方向的剑意,向天矗立,仿佛下一刻就要倾倒下来,纵横四方,锐气腾腾,他故意含糊一说:“几年前倒是见过一个小子施展过,只可惜他身负重伤,施展出来气候未成,不及你现在十分之三,最后仙身俱散惨死,徒留了尸骨,未免不让人惋惜了些,可怜了那个长云峰后辈了。” 云雾之上玉渡眼神一缩,手心悄然一握,他强忍住激动的心神,越到这个时候他就越不能乱了手脚,继续镇定地说:“成事在天,生死有命。” “好一个生死有命,成事在天,五百年前我大难不死,莫不是天道顺应我心,为的是今日我来长渊一行?!”声音句句如雷贯耳,极震人心。 可玉渡犹如置若罔闻,他的眼神充满怜悯,满天星夜下剑光流动,气氛陡转,他的思绪仿佛飞越了五百年时光,又一次站在了天地云风涌动的那一幕。 当他还是那个年轻小子时。 当他目睹了那一天。 那遮天蔽日的一剑。 从天坠下。 他分明看见了天上独臂落魄的青衫剑侠指尖一动,夺尽天地威势的惊天一剑微微一偏。 那个到头来看见坠了魔道的师兄早已经杀人不眨眼,可他仍旧起了恻隐之心。 一剑轰入了寒渊。 世间一切尽皆失色。 可换来的是什么? 那个到死都不愿诛灭坠入魔道同门的青衫身影,最终在天地间烟消云散。 自己的仙尊父亲呆然怔立,那一天,他什么也没有做。 至于那个坠入魔道的仙门中人,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看似安然无恙。 那一天,闻名举世的长渊“三玉”,消弥之间,只剩了玉虚玄一人,曾经号称最强盛世的长渊到最后的分崩离析,终究到底不过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他曾经最视好的朋友。 玉渡回忆到此刻,眼角已经不知不觉老泪不停,他转而怒视那道人影,双指青光一闪,一道无形的气刃直接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生生将裹在他身上的黑篷撕裂成两半,轻飘飘随风坠落入安静的人间。 直到那个人影第一次真正露出了他的面容,出现在这浩瀚星夜之下。 玉渡明显为之一怔。 只见那人看似不过四十岁模样的人,长发披散着,白的渗人的脸庞上,一双黑漆一样的瞳孔犹如吞掉一切的黑洞,在尖挺的鼻梁上显得不可深测,尤其是他黑青的唇,顺着下巴中间有一道黑色痕迹。 这副模样,虽不像那些妖人魔众凶相十足,却也完全没有仙家正道的那种飘然气质,相反,这种样子倒有些像北疆早已灭亡的巫古一族。 五百年之前尚还有六界,六界之中仍有遗神,巫古自称神族,巫术祸害天下,诸如千年不遇的蛊毒之术c吸灵续命的邪巫术法等等。 玉渡回神过来之后,当即脸色大变,怒喝道:“玉悬阳!你还不弃了这等祸害世间的巫术!” 声音如雷炸响,阵法运转,剑气涌动,玉渡的杀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夜空。 大玄通仙尊的手段,无不令人声色剧变。 只是那个始终处在阵法之中的玉悬阳,被玉渡还要称上一声“师伯”的坠入魔道的堕仙,面色不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大义 玉渡在上空怒喝斥责,可他的心里却浮现出曾经的那一道灵气的身影,五百年沧海桑田,如今所有以前的人和事都不复存在,独独剩了他一个人。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儿,今夜站在星夜下的垂朽老者。 可唯一不会忘的,始终都是那一张对世间一切抱有美好幻想的笑容的脸畔。那在岁月中曾经如此刻骨铭心的的回忆,那曾经一直与他从小到大未曾离弃的知音好友,那曾经一直埋在心间到最后都没能说出口的深深心意。 就这样随风云散。 五百年一别,她从此只在记忆中。 玉渡虽是心神激愤,可被他唤作玉悬阳的人影却始终不为所动,他忽而低笑几声,抬手从他左心口往下向右抚摸下去,被震碎的斗篷早已经不见了踪迹,只见他仍是一身黑衣,衣上偶尔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咒,黑光流动在衣间,他抬眼看向了玉渡,只道:“在你以为看似祸害世间的巫古秘术,殊不知在无数次生死攸关的最后,都是它救了我这将死之身。”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将胸前黑衣敞开,一股气势无形之中散发开来,当玉渡看清楚的第一眼之后,他就忍不住心惊肉跳,玉悬阳的胸口上,从心口往下向右直至腹中,有一道深刻入骨c隐约能见到体内脏腑的淋漓鲜血剑痕! 几乎纵贯整个胸腔腹内! 古拙的剑气五百年不散! 他的生机正在不断流失! 即使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下,玉悬阳也只是露出了这世上几乎没人知道的秘密,在这两个唯一与无从所知的五百年前有关联的人面前,他的声音略显凄凉: “我明白当初那一剑是他留了手,也知道他终究对我这个师兄的情分没有消失。可是你知道么?要是他那一剑下了死手,我也许就不用受尽世上最煎熬的痛苦,那种感觉犹如万剑穿胸,每日每夜都不停撕裂我的身体,几近死亡却又在鬼门关兜兜转转,就这样过了这么久。” 随着他的声音无奈悲亢,他又仿佛可以找到诉说的对象,孤身将自己藏起来这么久之后,他摇头嘲笑道: “我虽如今看起来样子比你年轻,但资历仍旧是你长辈,我这一身本应该是白发苍苍的将死之躯,可硬生生撑过了五百年后,不知在哪里听得,竟成了别人艳羡的返老还童仙身。呵呵,可笑这世上只有我明白,这终究不过是回光返照之象,短则此间十年,长则往后三十年,我终将身消魂散,超脱三界之外,不得救赎!” 玉渡听得神色沉重,他的眼眶红的渗人,他仔细打量着这个看着比自己还年轻的人影,可那人切切实实又比他活得更久,玉渡的身形仿佛随着记忆抖了起来,他咬牙冷喝道:“巫古法术自古百害而无一利,你当初身为长渊掌教,却暗自深迷之中,你倒是说说,你为了这副样子,到底残害了多少性命灵魄?” 玉渡的语气停了下来,心底一沉,再次接道,声音如风飘忽:“我至死都不会忘掉小晗师妹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她一生都在让你们上辈的三个人能够真正的放下芥蒂,纠结了几十年的心病不能就这样成了业障,她说她想要做好,只可惜事与愿违,一切都在那一天注定不会有善果。” 可惜了那个爱笑人儿一生简简单单的心愿,从前没能实现,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去完成。 玉渡无奈,顿感悲凉。 可玉悬阳大笑了几声,脸色大变,转而一阵迷茫,他大喝道:“没能善始,如何善终?何况我这个当掌教的地位在那时远不如他玉逍遥,你们从来都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又何曾将我这个掌教放在眼里?” “这本是你心中魔障!”玉渡在星夜下凌空正义凛然道,白衣仙袍如映月光,“师伯,当年你铸成大错,难道到现在还没有悔过之意吗?” 玉悬阳眼色阴沉,持杖静立,心中无数怨念响起,他的周身慢慢衍生出黑气,不断冲撞着玉渡布下的长云剑阵,随即沉声冷道:“罢了罢了,今日来此决不是与你讨教这些的,我只管要你一人和一物,你明白的。” 但玉渡此刻心如止水,眼中不容正色,他手中一道八卦掌盘凭空现出,另一手两指并立,如作法诀,加之一身白袍迎着风月,虚踏云雾化生的云剑。 这一刹那,大义当世! 他只缓缓言道:“人,你既错过了青华之行,自然日后你与他还能有缘再见;至于那一件东西,我不会给,也不可能给,天路已封数百年,一切都过去了!小殇拿命换来的三界,我不可能再让你去亲手毁了!” “拿来!”玉悬阳持杖大力横扫挥出,在阵法中黑气弥漫入天,整个明亮的星夜顿时黑云遮掩,犹如将世间置身在混沌之中。 从人间往上看,明月暗淡,黑云低垂,盘旋在长渊上方,风声呼啸,气势威凌! 而在漫无边际的黑气之内,乍然冲出一道身形,玉悬阳单手持杖飞向玉渡,他手中的杖头聚集着浓浓的黑气,好似鬼哭狼嚎,在浩大的星夜下凌空劈下,杖头直指玉渡。 招式未至,劲风破云随来,就在差离玉渡几丈之时,玉悬阳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寒气,冷意从头到脚,他急忙飞旋转身后退,下一刻他刚刚离开的虚空就被光辉刺破,滚滚如烟的黑云散去不少,剑影恢弘密麻如天上射来的箭,顺着玉悬阳倒退的虚空不断追去。 风急云散,星夜激荡。 剑光扫过之处虚空欲裂,法阵光芒大盛,四下百丈之内飞剑无数,急旋而起,玉渡指尖仙光猛然朝下方一点,天上轰然大响! 不过在离两人斗法的下方夜空,长渊上下不知为何,竟然还是一片安静,仿佛所有弟子长老都入了一个他们自己的梦境,不愿醒来。 即使夜下斗法百年难得一见! 一边是统御妖人魔众的大祭司深夜来此,一边是长渊当今最高修为的玉渡仙尊专程守候! 过去曾经,现在如今! 两位在当世举足轻重的任务各自怀着自己的打算,都想要一个结果。 玉悬阳疾驰退出,反手持杖顿立虚空,意念横生,黑云压来,当初在封魔岭施展过的云雷巨剑再一次出现在此时,整个夜空雷声作响,隐隐约约将阵法撑破开来! “去。” 玉悬阳大声喝道,掌中黑光如同绽放的夜魅花,这一招当时惊绝封魔岭所有人的招式从空坠下,明月仿佛被切开两半,星辰也因此碎成无数星屑,风头威势似乎就要惊压世间一切! 轰鸣声如雷贯耳! 狂烈风呼啸不止! 玉渡静看这一切,刹那间迎身而上,他的身后,如夏雨倾盆,在夜色下无数剑光从下往上,仿佛无穷无尽的飞剑法雨跟随在身后,玉渡凝眉一簇,眼光下一刻猛然一缩,手中八卦掌盘随心变幻,本是一个手心大小的八卦奇印隐入虚空,转而一个如同光盘一样的亮光被无数剑光穿过。 亮丽的光华最终形成了一把与之不相上下的巨大仙剑,如此狠狠撞击在一起。 星夜下,两位大人物一上一下对视着,他们的上空气象万千,散去的云c碎掉的光c到处弥漫的电弧,他们对此不见,不听。 “玉渡!你当真要与我作对!”玉悬阳深处阵法之中,那些原本耗去的剑气又在不知不觉中凝聚了出来,他心底有些震惊,惊叹于玉渡如今的修为是当年无法相比的,他只能阴沉着脸,随着他说话,下巴的那一道痕迹一阵轻动,显得有些诡异。 玉渡收回八卦掌盘,缓缓伸手往虚空一探,他无奈的回答:“并非是我与你作对,而是你要与三界作对!” 他的手中清光大盛,驱散黑云雾霾,随即在天空下朗声呼唤道:“赤灵!” 长云峰一抹毫光冲天而起,如被禁锢了千百年的不甘,轰然跃出,迅疾飞来,穿过云海,玉渡飞身轻握赤灵剑,剑啸声声入耳,凌空直指玉悬阳! 大义凛然! “我说了,此次你来了,就不能安然离去。”玉渡身后忽然涌现出耀眼的清光,他慢慢抬起了剑,然后在无数剑气之中驰骋而过,炽热的剑气撕裂长空夜色,化成亘古大义的仙剑! 他要绝了后患! 为前人往事! 为今后天下! 殊不知在长云峰后山小坡,林千枫猛然睁开双眼,满身冷汗,先前他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之中难以自拔,原本以为就会这样一直下去,可刚刚一声剑啸入天,硬生生将他从梦境中逼了出来。 然后他还未反应过来,长渊上方的夜空,一大片都被炽热的火芒染红了,好像梦里落日前他不会忘记的那一幕—— 火红的云霞,如仙境的长云峰,正有玉渡c肖忆c采苓c明溪,还有他,一齐就这样完完整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离别 原本被黑云浓雾遮掩的星空仿佛烧了一个大坑出来,赤红光芒直接染亮了大片黑夜,与此相合的巨大剑阵矗立在无边浩瀚的天空夜下,剑光凛凛飞梭,气势宏大。 玉渡直接拿剑冲进了自己所布下的剑阵之中,与玉悬阳贴身过招,招式之间没有含糊,两个人你来我往打的生狠,剑与杖交手迸发的碎星火花如同火树银花,两位当世大人物的身上不断负有伤痕,白衣染血,黑袍破裂! 原本就是佝偻之躯的玉渡此时却仿佛不问不顾,他的赤灵剑红光大盛,剑身弥漫着炽热的剑意,只一个劲的朝着这个曾经视为长辈的玉悬阳无情的刺去。 仙力挥霍,剑阵运转! 在玉悬阳被逼退的同时,玉渡另一手大挥,指尖法诀萦绕,长云剑阵犹如有了灵性一般,飞疾而来,四向冲着玉悬阳凌厉的围了过去,千百剑影成群,浩浩荡荡欲要镇压他。 可玉悬阳哪里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他只冷哼一声,黑袍之下诡异的气息如喷涌而出的火山,他堕入魔道之后的修为这时候才真正的显现出来,身后迸发出百丈黑光,如同一把吧黑气缠身的利剑,以他为中心往四面八方倾泻飞出,顿时大风席卷开来,玉渡倾力布下的剑阵摇摇欲晃! 当光剑与黑剑相撞,天空上如同上演了一场璀璨夺目的烟火盛宴,所有的云都被震荡碎去,化为一抹一抹的烟尘,连虚空都被这等通天手段波及到,星夜下仿佛塌陷成了一大片! 玉渡也免不了气血翻涌,他的苍容通红大涨,趁着身形倒退之后的同时,强行使出浑身仙力定住颤抖的身躯,他看着不再是当初正途道上的玉悬阳,此刻堕仙的气息大幅度暴涨,量是他的见识也不免一惊,白袍挥动之间,无数仙家真言布向漫天星夜,彼此间完美契合,光辉在夜下一阵亮如白昼,摇摇欲晃的剑阵刹那稳固下来! 千万剑气乘风飞梭! 大风再次扑面而来,玉悬阳面色一变,他赶紧抬头看向更高空,只瞧见玉渡不知道何时已经立于夜下当空,随着他的法诀在天上朗朗响起,玉悬阳面色惊变,顿时大喊道:“你当真不顾以往的一切了么?当真连一线生机都不肯给我么?!!” 玉渡一手持剑,一手掐诀,苍容上的通红慢慢退去,转而竟是一种迅速占据上来的惨白,但他依旧面不改色,如看淡世间一切,再不留一点一滴的眷恋,他淡声道:“我们身为修道之人,当初入了长渊,所为的是何?眼下于我来说不过是几百年的岁月,于你而言又是更多了,可是到了现在,为何我能看得透,你却始终不愿意去接受?悠悠岁月,不过尔尔,一线生机,都是上天留给你最后的奢望,竟然还不知足。” “如何能知足?”玉悬阳强忍住胸口剧烈的颤动,他的手隔着衣服已慢慢被血沾了一大片殷红,向天面对着上方玉渡喊道,“这根本就不是奢望,苦苦煎熬了五百年的折磨,到头来如果还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我不甘心!我不会束手以待!从前我就仿佛没有存在一样被你们忽略,以后更不会有人知道会有我这样的人存在,半生不辞辛劳为了长渊和天下,到最后竟然成了你们人人口中诛伐的歪魔邪道。呵呵,哈哈,你们负我,三界负我,等我登了天路,入了神界,拿到可以救我的那一件东西,我会让你们永远记住我,永远!!!” 玉悬阳大肆方言,神色无比激动,连着他的嘴边都有血丝流了出来,但他依旧毫不在意,他只管大声说着话,话里几乎都是狂热执迷的讽意,似乎这星夜下世间万物都将被他踩在脚下,芸芸众生都将会为之心摄,无不色变! 他入魔堕仙的境界已是如此的深! 深到不可自拔! 倘若有一天世上再无治他之法,三界再无人阻他之路 仙已无力,何渡众生? 玉渡心神一沉,此时他望向脚下安静的人间,以及那一座自己守了几百年的长渊,不知为何,自从他白天做好了自己觉得该做的一切之后,仿佛再看着几百年看过来的景象,自己的心情竟然能如此平静。 简直心如止水。 不留遗憾。 他可以放手一搏,不管是成是败,都算是一个结果,不管是永远的还是暂时的,他此刻想起了五百年前不会再回去的时光,随即转身再看着这个心神早已迷失的长辈。 他与他其实除了此刻正魔的殊途,何尝还没有以前一起在长渊的点滴? 那时的大家,属于五百年前的大家,只存于记忆之中的大家,玉渡心中感叹一声,指尖仙法施展开来,而他的脸色也跟着不好看起来,苍白而无力的白发老者独立站在夜下,身后本是璀璨的星海眨眼间色彩全无。 玉渡的身后,皆是一片黑白! 仿佛那一片世界成了禁制的一切,黑白无限延伸,直接朝着玉悬阳迅速的包裹而去,而后者却被这景象明显一阵惊,他眼光死死的盯住犹如潮水涌来的黑白,身形飞快想要逃离剑阵,可凌空围着的千万剑气又岂是能简单的躲开? 玉悬阳最后在一声大喊之中被生生镶嵌进去了黑白的世界,整个人形一丝都不能动弹,他目光欲裂,大声怒道:“你是疯了!竟然使了天地失色这等阵法,你要明白这是时间等价的自损之阵,你困住我一刻,便耗你无穷真仙内力!你这是要与我玉石俱焚么?!” “我只是想让一切都回到五百年前而已。” 玉渡的唇已经干了,他的脸已经紫青了,但他依旧毫不后悔,笑意重新绽放在他苍老的脸上,他轻轻抛起赤灵剑,剑随心念入了云天之外,亘古浩瀚的星河如开一线。 一朵炽热的盛开的金莲陡然绽放。 一道蕴存许久的剑气长虹徐徐坠落。 玉渡几无血色的脸颊笑着自说道:“为师不过是想替你多报一下仇呢!” 不怪为师晚报吧。 玉渡笑着眼角留下了老泪,垂手轻轻一放,处在黑白禁制的世界中的玉悬阳双眼大睁,那一刻仿佛星辰皓月尽数滚滚下垂,整一片星夜大气浩荡,金莲绽放坠落的炽热的剑气长虹,越来越近,威势逼人! 这惊天一剑,巨声隆响,绵延百十里,直接将长渊安宁的境面打破,那一直在挣扎的林千枫咬牙大喊,身上仙力发散,隐隐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动了一动,他心急的同时加快冲破穴位,只是目光一直注视着远远从天上坠落下来的剑气长虹,那正是长云峰十阵之中杀力最重的“气贯长虹”! 也就是说,玉渡正在与谁在激烈斗法! 他心下再也不敢迟疑,双眼通红的破开穴位,心跳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加快,他不敢在往下想些什么,只能尽全力挣脱开束缚! 他的身边,青坟无言。 玉悬阳心不甘愿如此,他也本不是愿意束手放弃挣扎的人,尽管仍处于这一片恍如静止的黑白世界中,可他的修为还摆在那里,饶是玉渡都不敢心生小觑。 滔天气息从中如同席卷开来的狂风暴雨,玉悬阳当空大喝一声,“天地失色”猛然一抖,他的身形微微一动,可动了半寸却再也动弹不得,他双目死死看向玉渡灯枯油尽的衰败模样,从天坠下的剑气长虹让玉悬阳忽然回忆起了五百年前能够杀了自己的那一剑! 虽然此剑非彼剑,小势见大势! 但这一剑仍旧让玉悬阳感到心悸! 夜色下一道炽热的虹光终于落了下来,可剑气未至,威力已经不容小觑,玉悬阳的胸前衣衫忽然爆裂开来,胸膛上那一道刻了五百年的伤痕隐约扩大了几分,皮肉瞬间猩红,脏腑挤压,痛楚不堪! 玉悬阳当即一口大血喷了出来! 脸色如纸惨白! 眼见那一道剑光就差毫厘之间穿插过来,可就在这时,天上风云溃散,星月暗淡,一声闷响从一位老人的嘴中惊讶发出,所有的仙力应声散去,那一位当世最倚重的仙尊孑然独自站在原地,那一剑气长虹硬生生在玉悬阳身前崩碎,化作无数焰火碎沫,将玉悬阳的胸前烫出了一大片血泡! 只差此一招! 但这并非是致命的! 玉渡怔然无言,他的全身真气丝毫感受不到,而随着禁锢玉悬阳的黑白世界轰然倒塌,天空上巨大的剑阵随风湮灭,玉渡的身影同玉悬阳的身影一齐从天上犹如死物一般坠了下来! 穿过层层云海,直落入长云峰之上,重重砸在天机阁前的空地上,两个人,一动不动,好似没有生机! 直至最后一刻,玉悬阳大口喘气,强忍住胸前常人难以忍住的撕裂感觉,这一刻若不是他被这痛楚惊醒,他仿佛也觉得自己终于不用再受这些煎熬之苦了你,可是上天不允许他这么做,终究还是让他站起来了,反观玉渡,几乎被血红染没的白袍下,他微弱的呼吸已经表示,他如今已是死前的最后一口气! 玉渡自始至终共同施展长云阵法,十之有六,未曾停歇,纵然是天上神仙下凡,也奈何吃不消这样的施法,更何况还有一个付出代价极大的阵法。 玉渡现在无疑是强弩之末,无力回天了! 玉悬阳看着倒在地上难以动弹的玉渡,披散着长发的他狂笑起来,大声道:“这叫什么?玉石俱焚不成,反倒成了玩火自焚,哈哈哈!” 他话刚一说完,体内气息紊乱,心血急涌,瞬间充血攻心,大口大口的血往外吐,虚弱的连含糊一字都说不出来了。 可就在他继续往玉渡走去时,天机阁后阁忽然掠出一道身影,林千枫眼泪纵横,狂流不止,大喊着将手中的剑直接朝玉悬阳刺了出去,天蓝色的光眨眼将至,玉悬阳猛一激灵直接奔向崖边处,纵身一跃化作黑烟遁入了虚无。 一个人凭空无影无踪! 只有那把剑凌厉倒插在崖边青石上,泛着蓝光,被空谷夜风慢慢吞噬,孑然孤身! 正如天机阁前,夜色下那一道恍惚无神的年轻人,阁内明净的灯火将他的背影拉的老长,直至将前方的老人身影遮掩住。 年轻人仰天抬头,张大嘴巴,双眼空洞,哭却无声,他生怕惊扰了前方那一位老人。 他惊扰了他十几年,这一夜,他不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不宣 五天后,清晨。 微带着凉意的晨风从远方吹来,轻轻掠过满山青翠碧树,徐徐在众多殿宇楼阁到处打着转儿,空气中有少许的湿气,风过之后,又向上乘起,吹向更远的地方。 在风中,在云里,偶尔有几声轻脆悦耳的鸣叫,这是清晨里唯一能够听得清楚的声音。 东边群山尽头,第一缕阳光初照人间。 这是雨后初晴的第一天,这场足足下了五天五夜的瓢泼大雨,莫名其妙的来的极快,如今终于如愿退了,原先满天都是黑云不散,白不见日夜不见月,这雨散云收天际透出的第一道微光,在洒向人间之后才觉得是多么的向往。 这个时辰的长渊应该是早练晨习的时候,可能是大雨刚去,整一个仙派现在处于一种安静的状态,从不远的玉阳城抬头望来,弥漫的山雾雨气如薄纱一般,将长渊笼罩住,轻轻飘动。 道家仙境,在世人看来如此高尚崇洁的地方,如今却与往日有了不同,多了一道不同寻常的和谐。 长云峰。 依旧是寂静安宁少人的场景,阁前倾倒的翠竹已经被修理好了,重新唤醒了它们生机,连它们根下从百花园采摘回来的花群都是身姿摇曳。 夏季生命的律动多么强盛。 可独独天机阁大堂前两侧挂满了白纱幔布,中间檀木牌匾上横挂一朵苍白的花团,整个阁前给人的印象就是一片惨淡,里面大堂接连有缭绕的烟雾飘了出来,略微刺鼻的烟火气息让人轻轻捂住口鼻,熏得眼角忍不住一酸一红,流下的泪是为了谁? 这俨然是一处祭堂! 还是一处不能告知世人的伤心地方! 轻风拥来,从山谷飘入了天机阁内,带走了弥漫在阁中的香火烟气,里面模糊的景象顿时一目了然,让人再也不忍心去看去想这令人心里堵塞的情景。 这时就会看见阁内有两道身影,一站一跪,跪的身影全然不说话,一身孝服披麻,头缠白带,只一股劲的将手中的纸钱慢慢放入他身前的火盆之中,仿佛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要使上他全部的气力,这让站着的人影轻轻拭了拭脸,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林师弟,请节哀。” “掌教也是。”林千枫抬起头来,木讷的眼神犹如空洞一般,他的眼睛红的可怕,脸色憔悴的几如病重之人,这种样子怕是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他看向了掌教卓云天,礼节性的回了一声,情绪没有波动。 可越是这样,卓云天看在心里就多叹了几声,对他不免更是怜惜了几分。 天机阁里面一些,香火烟气又飘了过去,将安静的躺在灵床之上的玉渡身影遮掩住了,卓云天看着看着,却浑然不知自己刚刚止住的老泪重新流了出来,在他面容上留下两道很深很深的痕迹。 谁能想到一代掌教,竟然能够失了场面,面色悲伤,眼泪模糊? 在他身前正是他亲口唤了两百多年的师叔,说起情分,玉渡或许还要比他远游的师尊更加浓厚,谁又能想到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世事难料,竟有出了这等大祸事! 卓云天脸色黯然,合上了眼,回首往事,几百年一切恍然如梦,说没了就没了。 “师叔,走好!”卓云天重重跪地拘礼,双手摊地张开,带着还没能准备好的心情,沙哑的道了一声最后的离别,起身正要回长天峰。 却在这时,林千枫眼色一动,忽然提高声调,说道:“掌教要记得师尊留下的包袱。” 卓云天点头道:“这是自然,师叔交代定不负所托!” 林千枫仿佛点了点头,下一刻又如失了魂魄一样,只记得烧纸钱c续香火,眼里只剩了那一道安然平静的躺着的身影,那是教诲了他十几年的师尊啊,叫他如何能忘记 他至今都没能缓过神来,在那一夜眼睁睁看着扑在自己怀中的老人与世长辞,他对他,对他的几个弟子,对整个长渊仿佛都有一种愧疚,他就是带着这种愧疚离开了这个世界,就好比他的一切作为都没能了结一切,剩下的只会是某一天的后患无穷。 老人最终合上了眼,什么也没有对他说,只有垂下去的手紧握着他的手,林千枫想着想着,已经好久没有眼泪的眼角终于又湿了起来,偌大的长云峰,前三天只有他一个人孤身守候! 直到掌教两天前归来,同行还有一位出落的美丽的女子,来到长云峰本想找寻玉渡商量事情,却被玉渡离世的消息震得心神发慌,几乎不敢相信,直到真的见到了玉渡的灵体,才在这里一同守灵,这才让他孤独的身心得到一丝的缓解。 他记得自己初来长渊的张扬性子总给玉渡添乱,可每每玉渡训话说出了口,戒尺拿在了手中,可那一下就是没有打出手。 他也记得自己老被玉渡说在嘴里嫌弃,可他不知道的是,祭剑会上,外派之行,他却是被玉渡经常拿出来津津乐道的弟子。 这样的记忆,还有许多许多 这样的记忆,也只存在心底 林千枫的眼角已经布满了血丝,他强忍住鼻子的酸意,青白的唇轻轻抖了起来,他忽地跪伏在地上,泣声道:“师尊师尊” 这一幕,恍如三年前的那一天。 同样重要的人一次又一次的离自己而去,他这前半生的笑,都深深在这两次一并还了回来。 不同的是,许多人笑是忘了为什么笑,哭却永远记得为什么哭! 这一辈子的师徒缘分,下一世,林千枫还想继续! 这一辈子的同门情义,下一世,林千枫仍想不离! 可糟心的事还远不止此,不久之后卓云天已经回了三清殿,独自一人坐在殿中上座,看着自己两旁空空如也的位子,原本白净儒雅的仙容已经眉头皱起,他大喘一口气,目光放眼整个三清殿外,大半个长渊被他收入眼中。 眼下玉渡离世,休宁未归,自己的心事尚无从定夺,长渊如此仙家大派,竟然在不经意间全都落到了他的肩上,这并非是他惧了,只是突生事端,什么也不清楚,他虽是长渊掌教,可毕竟在修行路上远不及玉渡,对于一些隐秘的三界前尘不熟悉,而发生这一切,想起来与如今时局不定的天下大势,妖人魔众倾力抢夺的乾坤古镜,几者之中又有什么隐秘的关系? 卓云天此行回来,路上已是焦头烂额,天下昭告,皇城大事已然发生,这些他已经暂且无力去顾及了,当下重要的是如何安抚好不明真相的长渊长老弟子,自己又该如何尽到作为掌教的责任? 无奈的叹息声低低响起,卓云天扶手掩面,却不知道过了多久,十八居里的云霞阁普方长老来到了殿外门前,恭声礼道,但话里明显有些焦急:“掌教,不妥了。” “如何了?”卓云天顿时起身挥手,普方见势入了三清殿,同时卓云天走下上座位子,与他并肩站在殿中央。 普方脸色不好,点头道:“原本想着许久没有去探仙牢的情况,今早忽然想起来,然后阁中弟子才发现困在仙牢的夜笑南不见了,里外都没有踪影了。” 卓云天听后也是脸色一变,低声皱眉一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好说,也许就在几天前。”普方估摸了一下,对于玉渡离世的消息他似乎还不知晓。 几天前的那一场惊天斗法也只是仿若梦境,整个长渊上下对此也好像全然不知,只觉得那一晚睡得异常安稳,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殊不知就是在玉渡所施的浮尘幻境中罢了。 卓云天点头,了解了大概之后,普方见状便先行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看了看卓云天,目光亲和,最后只说:“掌教注意休息才好。” “承长老贵言了。” 宏大的三清殿,空幽幽的风声从外面吹来,卓云天只来回走了又走,苦想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林千枫提及到的那个包袱,这是玉渡留下的最后的遗物,他赶紧起身往自己宫室走去,里面或许不知道有些什么,哪怕从此会震惊到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灵堂 这一天下来,时而会有长老及一些弟子去往三清殿禀告各种派内事务,可蹊跷的是,原先替掌教管了长渊一个月的玉渡好几天没有出现了,这他们倒并没有在意,毕竟卓云天已经赶往回来重新主持大事,只是这个时候卓云天应该三清殿中的时辰,可谁也没有再见到掌教,殿内空无一人。 好几个长老和弟子都一头雾水,直到墨文和长天峰其他几个弟子一同从侧殿往三清殿来,他们见到之后直接一窝蜂拥了过去,礼过之后问起缘由,这倒让墨文也有些疑惑,他思量过后,恭声回道:“师尊回来不过两日,且这两日又都在长云峰,如今回了这里难免心力疲倦,身体小恙,诸位长老和同门可先暂且回去,明日可再来也不迟。” 在场人听了之后各自相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也都只好暂且先行离开了三清殿,眼下殿中只剩了墨文等长天峰的弟子几人。 其中墨文身后一人含笑一问:“师兄,你说师尊做事一向不拖沓,一桩一件小事都尽了掌教职责,今日怎么不在这里了?难不成真像你说的那样?” 墨文毕竟是如今呆在卓云天身边最长时间的弟子,他摇了摇头,沉思道:“我看不像,你们要随我去看看师尊么?” 少奕明与古一纹瞬间后退几步,摇了摇头,两人嬉皮笑脸道:“有师兄你去就足够了,记得帮我们替师尊问好。”两人一说完就如溜走的老鼠,眨眼间逃出了墨文的视线。 他无奈举手拍了拍空气,只当打了这两个不成器的师弟,然后转身就去了卓云天的宫室,路上他还在自己思索着原因,可走到半路上他硬生生停了下来,青翠欲滴的山林间,有一条小路延伸向一角亭子,他看见卓云天从他的宫室之内走了出来,好似使上全部气力才走到那亭子中瘫坐着一动不动,手中拿着一封半拆开的书信。 天朗气清,而无人打扰的亭子里,墨文悄悄退去,他不能惊扰了分明正在用衣襟抹泪c怀着伤心事的卓云天。 哪怕这是他生平仅此所见。 而原本以为这一天终究会平静的过去,天外风轻云卷,远远的尽头处,隐隐约看见有十几道恍如飞鸟过际的飞影由远及近,长渊所有的目光忽然齐聚过去,日落半边天的红光映着他们,不多时,长渊上下洪亮的钟声响彻几十余里,广场到处涌来密集的人群,十八居和外门弟子尽皆到场,共同相迎。 掌教卓云天身姿飘然出现在所有人的前方,仙容令人心生敬仰,他一身天青色衣袍随风轻动,墨文在他身后目视着,眼色微微复杂。然后随着天上飞影渐渐清晰,长渊众人忽然拍掌喝彩,十几道人影终于稳当当落在他们身前方。 除了为了赶路回来奔波了十几天休宁众人,还能是谁? 卓云天当下温和向前相迎,朗声问候:“辛苦诸位了!” 身后长渊子弟共同一心,一齐示好。 休宁众人风尘仆仆归来,连衣饰着装c微凌乱的样子都不曾整理一下,带着笑容一起回答说:“掌教话说的客气了。” 休宁笑着走上去与卓云天相互礼敬一番,两位长渊仙尊有些日子不见,这一见面就如好久未见的知友一般,在众多长渊弟子面前全然不顾形象了,互相爽朗一抱,惹得周围的弟子轻呵呵的笑了。 明溪与采苓站在稍后面的地方,一脸风尘归来的疲倦感仍挡不住她们两个想要看看玉渡和林千枫的样子,只是她们手牵着手,目光扫过广场大片地方,也没能见到他们两个人,本来抬得老高的头瞬间颓了下去,明溪撅嘴一问:“大师姐,你说师尊和林师兄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回来了?” “不知道诶。”采苓挽起袖子替明溪擦了一下左边小脸,她看着如此清灵不可方物的小师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出落到这样的地步,饶是她也是心生感慨的,她笑了一声,又说道,“没事,等一下我与你一起回长云峰看他们。” 却不料在她们说话间,卓云天已经走了过来,两人看他的脸色不同往常,晦暗之中带有一丝隐约的哀伤,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引起来的,之后他先行散了长渊广场的人群,仅剩了此行之中所有人,他深呼吸荡平心中的闷气,看了看慕长白c苏素馨c雪莹儿等人,最后目光还是落回到明溪与采苓上,大感欣慰道:“真的很好,全都回来了,全都回来了。” 他走到长长的瀑水边上,遥遥远望,正当他该如何去说眼下该说的事情时,沧离已经在一旁走了出来,将背后剑匣子拆了下来,慕长白见状自己也将身后的包裹放在了剑匣子旁边,卓云天回头看见这一情景,原本还没想透发生了什么,可当他看见了那一个如此熟悉的剑匣子之后,心底猛然一跳,他听着沧离伏在地上,无奈的声音叩响他的胸膛,他听着话,目光落在两件东西上: “师尊恕罪,沧离未能尽到同门之情,反而累了封师兄,令他羽化世间,最后只能随封师兄心愿,将他的骨灰及遗物送回长渊,以表他对长渊c对师尊的” 说到最后,沧离已经不知如何再说下去了,千言万语都抵不住一颗永远想回家的心,而卓云天听到这些之后,除了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脸色却再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就好像经历了悲伤之余,听了再多的伤心事,他已经能够敞开心怀去接受了,何况是他是一派掌教,如何能失了分寸? 表面如此,只怕心底又会是如刀挖乱绞一番,也许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微微缓息,再独自一人面对了吧。 卓云天缓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一辰终于回来了,回来了。”他说出这句话时,鼻子明显一酸,却不能表现的明显,“那你就与你师姐一同将你们大师兄送回长天峰吧,他的房间我有叫人清理,还好的很呢。” 沧离与苏素馨一怔,看着卓云天,两人最后听了他的话,小心的拿起剑匣子与那个包裹,一顾一回头的慢慢向长天峰走去,心里面似乎存有疑问。 两人说不上来。 眼下这里只剩了休宁c慕长白及雪莹儿,还有明溪和采苓,卓云天看着这两个都算作是自己师妹的两女,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等下我便与你们一齐去长云峰吧,休宁c长白你们二人也来吧。” 这话听得雪莹儿略显尴尬,她看了看休宁,顿时明白了她师尊的眼色,礼敬道:“那既如此,晚辈就此告退。” 卓云天点了点头。 而后广场有几道身影入了云海,直接飞往安静少人的长云峰,这短短的路途,明溪与采苓心里有些高兴,甚至恨不得马上飞到天机阁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声告诉他们她们回来了。 也许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十几天来如此,这里才能是让她们感受到温暖的地方,明溪更是如此,从前的经历让她觉得长云峰简直就如第一个拥有的新家,在她慢慢淡化了记忆中的家乡之后,这里无疑是她现在最好的归宿。 远远的看见了山谷云海漂浮,天机阁正坐落在山谷上方,明溪与采苓率先加快御剑,最先两个落在天机阁前方,然而不等她们高兴的开口出声,眼前的白纱幔布以及大堂前那一朵大到可以遮住天机阁牌匾的白花硬生生闯入了她们的眼里,直至在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是什么? 两女第一印象就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景象,似乎三年前的记忆历历在目,犹在心头挥之不去,所以她们下意识再一次问起,眼前的这些,到底是什么? 卓云天c休宁c慕长白紧随其后,而后面两人在见到这样的一幕之后顿时如遭雷劈,仿佛脚跟子都嵌入了地里土里,一丝都挪不动,脸色唰的一下白透了,整个身子都在抖动着,全然不相信眼前这一幕。 “掌教?!”休宁赶紧不敢置信的发问道,“这这是如何了啊” 慕长白已经在一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忽如其来的噩耗仿佛将他的身心重新击打的千疮百孔。他看着前面两个面色惨白,满眼泪水的女子,看着她们不敢相信的一步一步慢慢走进天机阁里面。 轻飘飘的香火烟气从里面扑面而来,好像里面仍有一个安静无言的年轻人无言的烧着纸钱,那一盆如此旺盛的火却暖不了他如置冰窖的身与心,直到两个身影入了他的视线。 他浑身一颤。 他如一个没尽到力c没做好事的孩子。 他受惊的往后一缩。 看的明溪与采苓泪眼模糊,泣不成声。 明溪最后的目光是落在安静的隐在香火之中的躯体,那个安详的老人,那个她唤了几年却还想再叫一辈子师尊的老人。 就这样安静的躺在灵床上,只是没了生气。 她再也没能忍住,大跪之后低低一唤:“师尊,明溪回来了,大师姐也回来了,您醒醒来看看我们好不好” 这一句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掩面皆泣,各向东西,不忍再看,本就安静少人的长云峰,世人眼中清静的仙境之地,平添了一层浓浓的伤感。 这一座灵堂啊。 那一位老人啊。 瞻仰的泪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故人 入夜,从长渊上往下远远遥望,玉阳城中灯火万家,百姓们仍有夜游街巡,生活安乐,随着夜深风凉,城内星星点点的亮光慢慢熄灭,人们逐渐沉入睡梦,这一天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生中很平凡的一天,可对于某些人而言,却又是那么的深刻。 长云峰天机阁在深夜里独自亮着灯火,僻静的环境周围隐约听见空谷中传来幽响,像是悲鸣的归巢鸟,一声一声叫唤不停,在如此冷清的夜,伴着风吹入阁内,缕缕香火烟气飘走,却见阁中只剩了采苓一人。 她换了一身纯白孝服,代替了林千枫的跪了几天几夜的位子,拿着泛黄的纸钱投入火盆之中,一言不发,就只安静的看着躺在灵床上的身影,直到一时间没能忍住鼻尖酸意,眼中充盈着晶莹的泪水,她才低低的很轻的擦掉眼角的痕迹。 这不是她第一次流泪,但也记不清是第几次流泪,从黄昏至此,到卓云天与休宁有要事离去,再到林千枫c明溪回房就寝,她只有每一次想起与玉渡的回忆,然后忽然察觉到就在她身前的老人已经不会再起来,她才发现她与玉渡这一生的缘分到了尽头。 当真到了尽头。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已经不能控制自己,恍惚之间早已经流下了泪水。 没了玉渡。 从此她就要担起长云的责任,她的身后有师弟师妹,更有长云一脉的以后,所以她不能气馁,短短几息时间重新抹去泪水,她看着火盆里旺盛的火,低声呢喃道:“师尊,您放心,长云有我,千枫和明溪我会看好的” 一个女子面对着师徒离别,她想的不是脆弱,而是如何做好同门之责。 此女何求,唯长云而已。 林千枫这几日几夜已经劳心费神,几乎榨干了他全身余力和仅存的精神堤坝,若非是采苓费了大半苦心劝他,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就这样一直跪下去,终于在刚才不久前把林千枫哄回了房间,她看着倒头就没了知觉c入了梦乡的师弟,既是心疼又是无奈,轻轻关上房门才回到了这里。 而明溪也是被她强行哄回了房间,十几天的漫漫长途连她都不能轻易受得了,又何况是正在长身体的明溪,她明白自己的师妹是种怎样的心情,就好像她跟在玉渡身边最久,此行回来突然见到这等噩耗,要说难过,她不比林千枫与明溪差了。 天机阁的灯火依旧亮着,而另一侧一处房间内,一个身影正蜷缩在床上,半掩着被褥,这一看起初只会以为睡大觉的踹翻了被子,可近近靠过去才知道,被子里隐约传来啜泣的声音,明溪终于再受不住心底的痛楚,红红的眼睛从被子中探出来,呆呆的看着隔着窗外的翠竹。 不知为何她仍觉得竹叶上残留的一点水珠像极了从竹子里渗出来的眼泪,乍一眼看去,心里面有这么一想,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那一处灵堂,安详的躺着再也不会起来亲切唤她明溪的师尊,她的眼泪就如止不住的泉水,唰唰的往下掉,寂静的深夜里,她从被采苓叫回来休息之后,就再也难以入眠。 就为了一声“师尊”。 就不愿断了这一生的缘分。 明溪忍着鼻子噎住的酸意从心头涌上来,她起身卷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大粽子,背对房门面向窗外,痴痴呆呆的看着翠竹之后的景象,那里是后阁中庭,远些的地方再靠近玉渡所住的小山坡,那里有黄土青草的一丝守候,几年如此。 五年前她以为重新有了开始,怀着对未来以后的憧憬开始了修行,可惜三年前的一幕让她有那么一刻才发现这不是永远,直至三年前的那些回忆慢慢掩埋入土,到了今天突然而来的变故,于她而言,这短短的几年如同经历了常人大半生才能经历的大部分。 这一刻,明溪的心里莫名重新确定了某些东西,这一生,应该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不遗余力的去争取。 她打心底再也不想要这种离自己而去的感受了。 无论是小月儿。 还是玉渡肖忆。 甚至是以后任一个与自己有关的人。 她再也不想了。 这一生陪伴的如果注定要离开,那上天为什么还要让她亲身感受到这一切的美好,然后又毫不经意c肆无忌惮的把一切都夺走? 她想不明白,也根本不想明白,如果上天非要这么做,大不了她与老天磕到底! 明溪的眼神忽然炯炯发光,从外面黑暗的阴影地方往里面看去,那一处窗边,房间里面,那一个坐着发呆的少女,此刻的眉心有一抹白点,然后她仿佛打了个哈欠,竟然就这样倒头入睡了。 十几天的风餐露宿,少女可没说苦。 依旧能隐约听见她的嘴里在嘟囔着什么,一个一个记忆中的人,一声一声轻轻的呼唤,还有眼角没有意识留下来的泪,晶莹剔透。 第二日,玉渡离世第六天。 在掌教卓云天与休宁的再三商量下,在经过长云峰采苓几人的同意之后,决定明天为玉渡办好相关后事,由此百年来没有开放过的祖师堂终于要再一次面世,谁也没想到这一次开放究竟是为了大悲之事,而这种事宜自然瞒不过长渊上下几千弟子了。 大清早随着钟声七七四十九响过后,长渊三大脉十八居各大长老数千弟子就接到掌教传来的噩耗—— 长云峰首座,闻名天下的玉渡仙尊,安然辞世! 举派震惊! 玉渡在长渊地位非同小可,素有人望,要说资历最老c见识最广莫过于他,而如今这个噩耗转眼间震动了长渊上下,一时间长老弟子悲痛之余却仍不清楚背后隐情究竟为何,要说隐情,如今在这世上知道的人恐怕都不知道有还是无了。 而在这个噩耗之后,掌教卓云天再出说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即使是长天峰其他弟子以及老一辈的长老听到之后,更是脸色大变,全然失了血色—— 封一辰凯旋归来,不负长渊,不负天下! 众人听着卓云天轩朗开明的声音入了青天之上,谁都看见了他的脸上,泛起了温和且自豪的笑,在泪眼模糊之中,他从来相信自己的眼光。 而在这一片肃穆悲切的气氛里,长云峰上,明溪早早换上孝服,跟着采苓在天机阁忙前忙后,玉渡的后事不能草率,她们只能更加小心谨慎的做好这一切,争取在明天头七日子妥善处理好。 香火烟气依旧弥漫,在满是云雾里的天机阁中全然混在了一起,而明溪在里面在准备着诸事的时候,她隔着香火烟雾听见了外头似是一点声响,采苓在里面问起来:“小师妹,是谁来了么?” “我去看看。” 明溪边往外走边回道,转眼就到了天机阁大堂前,她看见了一位身着淡白纱轻裙的女子,身形柔美,青丝盘起,面容闺丽,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绝美感。虽是几年未见,可明溪依旧第一眼认出了她,但眼下与她所认识的那个人气质相差太多,她似是非是的唤了一声:“挽香?” 那女子嫣然一笑,举止秀美,回答:“是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后事 这一刻听见眼前的女子轻笑回应,料是明溪心底觉得她就是木挽香,可突然出现在这里仍然给她一个不小的惊喜,长云峰外清风暖阳,沁人心脾,多年不见的两女站在天机阁大堂前,身后就是缭绕的香火烟气,这一下忽然相见,除了呆呆的相互站立,相互看着,没说一句话之后,耳边轻微的风声占据了两女的心房。 眼前的女子出落得更加美丽,更加端庄了,这是明溪打心里的第一瞬间的感觉。只是对她而言,曾经靓丽活泼的少女,现在眼前端庄秀丽的女子,两者之间的气质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一般,甚至于明溪有些不相信,眼前的木挽香就是自己从前认识的木挽香。 实在想不通透这中间几年发生过什么,而面对忽然再次来到长渊的木挽香,明溪在惊喜之余却并没有见到她有同行之人,心里面稍有疑惑,不等她先问起,木挽香已经近了身,眼波如水,轻柔的说起了话:“见到我之后,不知所措啦?” 明溪这才回过神来,充着红红的眼睛看着木挽香之后,回答道:“没有没有。”但随即话一转,又问,“挽香你怎么来了这里?” 她这话一说,微白的脸色顿时不是很好,木挽香注意到天机阁里面应该是种怎样的景象,必然是令人悲伤心切的感觉,这种感觉她在不久之前刚刚体会过。 虽然她此行前来与刚刚经历过的脱不开关系,但想到长渊上下现在本身即是一个伤心之地,她原本想说的话只说了一半:“这还是多亏了掌教仙尊,不然路程遥远,还指不定能不能来了。”她在看了一眼阁内全是一片苍白的景象,目色有些暗淡,脸上若有若无闪过一丝悲伤,只接道,“等哪天你与沧离哥哥一起有空来我住的莺歌小院,剩下的事情我再慢慢与你们说,现在权当我是一个瞻仰遗容的后辈,来这里尽一下对前辈的敬慕好了。” 明溪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了,这个时候她确实也听不进去多少其他的事情,只想尽力做好一个弟子的本分,替玉渡完成最后的遗事,思绪刚刚想完,她准备要领木挽香入阁,却先见到采苓轻步走了出来。 她一看见木挽香只觉得脸容有些熟悉,大概是只留下了模糊的印象,直到今天再一次见面采苓明显一怔,明溪从中解释说:“大师姐,这是几年前与我较好的木挽香。” 乍一听这个名字仍然觉着耳熟,采苓再仔细看了一下,面前的女子端庄秀丽,向着她施礼点头过后,一捻一行举止尔雅,她终于轻拍脑袋,想了起来,讶然说:“是不是以前你刚上山来认识的,经常跟在一原师侄的姑娘?我记得你与沧离,加上一原和这个姑娘,你们四个人时常在一起的。” 木挽香这时候笑着点头回应:“这位师姐好记性,说的是呢。” 明溪记得以前她面前的两个人似乎没有见个正面,会遇到刚刚那一幕也确实有些奇怪,但现在说的开了,明溪在一边说着木挽香的来意,采苓便承了主人家的礼数,将木挽香领了进去。 在微微呛人的香火烟气中,木挽香跪伏叩首三下,上香祭拜之后,心中大抵说念了一些她对玉渡的敬语,直至过了许久,她与明溪再说了一些没有多少相关的闲话之后,才回了她的莺歌小院等着明溪与沧离的再一次到来。 这一天过得如此久,白天的阳光好像定在了天上某一处,一直一直不肯落下。 随着卓云天已经将玉渡离世的消息传遍了长渊上下,一时间结伴而来吊唁的同门弟子长老无数,原本少人清静的长云峰真的如三年前那一幕一样,只不过这次的热闹程度比那一次明显不是能比的,毕竟玉渡作为长渊向来声望最重的仙尊,一声不响几天不露面,一传来消息就是这样的震惊人心,饶是谁都不能轻易接受,于情于理,同门之间都应该尽到一份相互慰藉的责任罢了。 卓云天带着长天峰一脉尽皆来此,休宁自然也同他那一脉弟子全数赶来,剩下十八居长老弟子先后含泪送别,在这一片香火缭绕,悲切哭声不绝于耳的哀景中,采苓领着林千枫c明溪一身重孝,在天机阁前恭恭敬敬接送往来同门,其间好几次都忍不住心中痛楚之意,哭了两天的泪水仿佛重新有了源泉,一直挂在脸上停不下来。 作为吊唁而来的慕长白在一众前辈之后看着采苓这般伤心,心中纵有千个万个想替她扛,却也不是能想一想就可以的,他在入阁前的眼神与采苓微微一碰,两个痴情人仿佛都明白了彼此心间的情意,采苓咬牙点了点头。 一切都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而在众多身影之中,一道清冷的身影显得有些纤弱,而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采苓身后那一个男子身上,一个全然没了精气神的人,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再一次将他从黑暗的泥沼中拯救出来,白而轻的面纱底下,她的脸色不太好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连她原本在嗔怒是谁将她百花园的花草狠心摘去中没缓过神来,自己就已经站在了长云峰天机阁前,那一座伤人心地的灵堂深深入了眼眸,她只能再一次震惊。 她无暇去看翠竹下重新焕发生机的花草,她无心再去生摘去花草的闷气,从始至终她的目光就在那一个年轻男子身上,一刻未离! 从来未曾注意过的深深的目光,这一刻的情深又有谁懂? 除了她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吧,沧离退去了以往平常的样子,这个时候的他心神也好不了那里去,特别是听见玉渡离世的消息的那一刹那,从小对他关照有加的师叔祖就这般不在了这个世界,他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当世一身通玄修为的玉渡仙尊,究竟是怎样才成了这样的结果? 他一边想着,一边已经将目光聚在了明溪的身上,那个脸色微白c泣不成声的少女抹着泪,拘着礼数往来接送同门,这两天她休息的肯定也不好吧,沧离的心里面忽然这样想,心底叹了一声之后,他目光有些不舍的离开,转身入了阁去祭拜玉渡了。 长云峰人来人往,有御剑离开的,有乘剑登山的,他们都是为了远去的人来做最后一场离别,相信不久的日子后,当今天下,这个三界,必然会因为这个消息而震抖! 那时候妖精鬼魅闻讯出山,世间妖人魔众更加肆无忌惮,他们原本密谋的惊天大事恐再无能够威慑的人物出现,从今以后的仙派正道岌岌可危,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即将席卷而来的大劫又有谁来担着? 卓云天凝思沉着,在人群中负手而立,他的眼光不知不觉悄悄盯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恰恰一男一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祖堂 翌日。 这天清早长渊如往常一样齐聚了许多弟子,可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像日常一样早练修行,整个广场都沐浴在朝晨的温和的阳光里,长老们c弟子们整齐如一的站满了广场,面向三大主峰之后的方向,他们的面色仍有一点哀悼的气息,这使得长渊前方的气氛肃穆庄重,仿佛一点轻亵的玩笑都能不随便开。 而他们知道今日是长渊哪一位仙尊入祖师堂的时候,正在广场中静静守候。 这一刻的心情自然是不好的,门中倍受敬仰的玉渡已然辞世,长渊立世几百年的根基仿佛受到了打击,长云峰如今只剩了几个小辈,所幸香火未断,后继有人,但他们的心里面仍旧被激起一层层波澜,骨子里受长渊熏陶的情义如炽热的烈火熊熊燃烧。 一入长渊门,此生长渊人。 长渊以后的路,有他们来传承! 在场中的目光来回交错相视,彼此间的心底犹如共同构筑了一道不破的堤坝,他们的眼里,重焕光芒,一直目视主峰后方。 由云天之上往下俯瞰长渊后方,透过万里漂浮的云气可窥见有湖水山色,晨光尽情落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上,好似水中镜映出了一抹令人向往的朝红色,这里灵气充盈,景色宜人,千年万年都不曾变过,无数日夜倏忽而逝,唯有这里,世间不愿侵扰。 天池边上已经聚了三十余道人影,卓云天与休宁身居众人前面,目视湖波万顷,原先本是波浪平静的湖面忽然掀起了几丈高的浪花,幽深的湖底隐约发出一声吼叫,众人放眼看去,只见湖面中心已经起了一个大漩涡,片刻之后一个巨大的身形跃然而出,漫天水花飞散,许久未现身的灵尊一阵抖动,微微狰狞的眼目直勾勾盯着他们。 准确的说,是直勾勾盯着位于他们身后,几个弟子施法浮空的灵棺中的那一位老者。 灵棺泛青,且剔透晶莹,从外往里能看见的一清二楚,里面闭目的老者安详无言,如深睡入梦一般。 卓云天与休宁屈身拘礼,他们身后的人自然也跟着施礼,明溪亦在其中,此时在这里的众人都是一身素衣淡容,且谨遵掌教与休宁的话旨来到此地,共迎玉渡入长渊古往以来的祖堂之中,可明溪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这里放眼过去除了群山湖色,还有身侧不远的地方正是沧离所呆的几座草屋,这里哪里有其他的东西。 明溪心底将信将疑间,却见到灵尊踏浪而来,众人被惊了一下,卓云天微微后退的同时抬手示意,所有人心中顿时明白,赶紧在灵尊没有将他们弄湿之前退开了些,一兽一棺,远远相对,似乎两者几百年的交情,就在不被人打扰的短短一刻了。 灵尊从五百年前起就已经在长渊镇守,论起辈分资历恐怕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卓云天与休宁都比不过它,谁也没有见识过它真正的通天能力到底是什么。 而眼下它径直走来,直到离那一座灵棺几丈距离停下,混沌如初的眼目终于是看清了玉渡此刻的模样,它忽然躁动不安的摇了摇头,犹如是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下,众人心中暗然一凉,默默哀息一声,这时候灵尊又凑了上来,隔着泛青的透彻的灵棺目不转睛的看着,里面丝丝凉的冰气如轻拥的云雾慢慢将玉渡的脸庞遮掩了去,仿佛就这么一刻没有看见玉渡的样子,灵尊已经有些哼卿卿的低唤了几声,任谁都听得出来,它的声音里暗含哽咽。 灵尊的灵性不比他们之中任何一人低,身为世间奇兽,它甚至活了这么久之后,在它的心里面或许比世上许多人明白的都多的多,明溪从来没见到灵尊有这样的表现,虽说她来这里的次数不多,但她仔细看了看卓云天与休宁脸上的神色,还有待在这里最长时间的沧离,发现他们似乎也有与她一样的心情。 许是现在这个世上,与灵尊最较好的就是躺在灵棺中安详离去的老人了吧。 五百年的时光始终相伴,从前陪你长大,如今送你终老。 这一生大抵最心酸的事,万物终须一别。 可幸运的是,会心一笑,挥手告别,这一生不必在意,经历过就好。 灵尊转身仰天长啸,在这群山湖色中略显孤独,本给人有些狰狞的眼目此刻看上去仿佛映入了青山绿水,它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天池万顷碧波,这一刻众人惊奇的发现,千百年来波澜平稳的湖面如同沸腾的热水,纷纷向两侧退开,湖底往上向他们这里延伸出一条通往天池底下的路。 天色骤变,湖浪排空,中有石路看不见尽头。 好一气派的景象! 灵尊率先领着众人走了下去,与此同时,两侧湖水重新合拢,将他们遮掩在湖底之下,从上往下看,他们如湖水中悠然游来游去的灵物一般,在那一条路上完全不受水的阻碍。 可只有在湖底的他们才能感受到,两侧湖水虽然合拢,但依旧但他们的上方形成了一道屈曲的弧形法罩,这湖底之下,简直就是另一番世界天地,灵尊可在这里呆了几百年之久! 明溪在人群中被采苓牵着往前走,身后方就是几个弟子抬着灵棺前行,她无心留意这湖底另一种迷人的景象,她只是想着自己从此没了师尊,一种从深心里面泛起的无助与疲累占据了她的心头,她不自觉低下了头,便看见头顶上阳光照映下来,在脚下路上折射出她的一道影子来,一直随她往前移。 直到采苓轻拉起她的手,沧离端紧了手中的瓷盒,他在她的身后微微提醒道:“到了。” 这时候明溪抬头看见,一座古朴像是耗尽了千万年不朽的老式宫宇,就这般静静的矗立在没有人来打扰的地方。 明溪顿时被它吸引了一下,只见这座宫宇分有一正殿两偏殿,各自分居一前两后,像极了呈现在世人眼里的长渊,宫宇顶上墙面古拙无华,却清清楚楚的雕刻着三道身影,供奉着元始天尊c灵宝天尊与道德天尊三清神位,俨然为自身添了不少庄严的气度! 而在正殿大门之上,元始天尊雕像之下,岁月的痕迹镌刻着“祖堂”两字,门扉紧闭,灵尊领着众人到了这里,数十个人站在祖堂外面等着卓云天发话,而灵尊觉着自己做到了尽头,转身看了一下他们身后一眼,最后走到祖堂身侧低头匍匐,又像想起了什么,也没有管他们这些人了。 百年未曾公开现世的祖堂,许多弟子都只听过名字却不知所在何处的祖堂,原来一直都藏在长渊后山天池湖底下! 这里千年灵气不散,向来是修行仙人最看重的地方,也许是长渊历代前人的心愿,在最终羽化飞升的时候,自己仍然能呆在灵气充盈的世外仙境,索性干脆就将祖堂设立在这里罢了吧。 卓云天在祖堂门前默默念叨口诀,左手单掌并指,右手拂尘一引,然后众人就见到紧闭的大门缓缓往后推开,谁也不清楚祖堂里面的情况到底如何。 休宁在一边的目光有些缅怀,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第一次来也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那时的时候正是他的师尊仙逝西归,这才让他遵了他师尊的遗言接上了长灵峰一脉的首座位置,这次前来,除了为玉渡入祖堂只外,也少不了带着今日前来的后辈弟子拜祭历代先祖前辈了。 正门大开,卓云天眨眼间先行入了祖堂之内,休宁立即跟上,在之后他们这些弟子也跟着进去了,原本漆黑的殿宇仿佛随着众人的到来慢慢有了光亮,石壁上久久没有亮起的灯火这时候顿时重焕光明,整个殿宇瞬息通明大气。 迎着正门的地方一排排过去,竟然都是供奉着长渊从创立之初到了现在的灵牌墓位,大殿中央放置有一鼎紫青铜炉,里面旺盛的焰火常年不息,进来之后的众人不敢大肆言行,全程恭敬礼行,在走过铜炉的时候左右绕行,全部人继续往前走,直到了祖堂供桌香案前才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的供桌已经不知不觉间多了两个新立的牌位,有人见到心生疑问,顿时问道:“我们从未进来过,如何立了两个牌位?” 卓云天回首解释道:“祖堂千百年来沐浴在天池底下,受天地灵气的熏养,自身已经衍生有一定的灵性,万物有灵,从开始进来到现在,祖堂会有感应的。” 众人点头称是。 明溪只在祖堂中随意逛了几下,眼光粗略扫过无数灵牌,心里面默默礼敬念了一声,然后附上一次敬拜,接着往左边看去,忽然她的身形轻微一颤,紧接着她的目光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下,最终看向了左边石墙上一个很复杂的图案,突兀玲珑,浑然天成。 这一看,她竟看痴了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遗信 明溪忽然被祖堂左墙的阵法刻纹吸引,一时间身子杵在原地,那里来自幽暗地方的莫名的气息仿佛给了她某种启示,不知不觉间,隐于她眉间的那一抹白点在此刻就好像不受束缚一样,在她的两眉之间重新亮了起来。 这一刻,明溪双眸恰似繁星盛空,千万颗流星倏然划落,她的身形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往那一处安静幽暗的地方,越靠越近,越来越痴迷于墙面流转百千的痕迹,祖堂的光在即将照映不到明溪的时候,沧离在身后忽然伸手拉住了她,她猛然一惊,转身回头看了沧离一下,眉上一点灵犀重新没了亮光,她茫然地看着沧离,发现他此刻的表情很是凝重,目光始终不去看她刚刚看的那一面墙壁。 明溪顿时回神一问:“你这是怎么了?” 却凑巧这时候围上来了少奕明c古一纹等弟子,这两位向来心性奇真,对周围没有见过的东西或多或少都会想一探究竟,而此时他们正好瞧见明溪与沧离在这里,也轻声和几个弟子走了过来,没等沧离去阻止他们看那一面处于幽暗深处的墙壁,他们已经先一步看了过去。 几个人瞬间如遭雷击,身形猛地一颤,头晕脑胀,恶心欲吐,只见他们强捂住脑袋,急急退开了几步距离,可缠绕在他们身上的那种感觉依旧没有减少,在他们的直觉里,仿佛自己就好像身处浩浩天地间的一粒尘埃,无足轻重,窥见不得世间天机,他们如蝼蚁一般渺小,在他们以为的混沌天地里,眨眼瞬息被淹没! 明溪与沧离同时一惊,祖堂之内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卓云天与休宁这时候才注意到什么,脸色微变之际,急忙走到那几个弟子中双指轻点,仙力从指间注入,迅速安抚好他们,而在之后卓云天的声音在祖堂之内响起:“来往祖堂,不可随意轻浮,不能越了辈分失了礼数,更不要冒犯祖堂威严。” 话中之意,是要告诫他们不要随随便便走来走去,不要怀着好奇去探究竟,这个祖堂,连他们都才来过几次,也不敢说会有什么意外的地方。 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下他座下的少奕明两人,两人赶紧和其他几个弟子点头称是。 不过这下他们稳住局面之后,所有人准备好诸事,就要在无数先人前辈面前祭拜的时间后,卓云天与休宁的眼神在没有人的时候交流了一下,似乎确定了某种事情的真假,才在祖堂中央领着所有人持香柱恭敬的拜祭祖堂无数灵牌墓位。 多少年了,那只剩了枯尽的香灰又重新点燃了,轻烟慢慢飘满了祖堂,那种缅怀的师门情义,在众人有礼貌的跪伏拜祭之间,在无数灵位墓牌之前,偌大的祖堂之内,就这样一辈一代传了下来。 祖堂之外,灵尊依旧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它一个劲的低摇着尾巴,混沌的眼珠子映着天池底下的一景一物,好似以前这些时常能引起它感兴趣的东西,在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索然无味了,就在它使劲摇头独自清醒的时候,里面已经陆陆续续出来了好些人,包括慕长白c采苓等弟子,唯独迟迟不见明溪与沧离出来,还有他们的掌教与休宁。 这时候他们的心中多少有些疑问,可其中林千枫却没有心思想去知道这些,他一个人走开了些,像是闲来无事的人走在这里欣赏着天池美景,透澈清明的湖底,他此时的心情很安静,他隐约在想着什么事情一样,这段时日来他就几乎没有说过话。 慕长白看着同样有些神色憔悴的采苓,这时他也终于有时间可以与她说说话,在想着的同时已经走了过去,阳光透过湖水映在他的脸上,恰如春花开放,慕长白温和一问:“这几天你辛苦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师尊不在了,这理当由我来担起长云峰的事。”采苓挽起袖子,这几天下来她全身也有些酸痛,轻轻捏了几下之后又继续说,“其实我不怕累,现在的担心是那个小子,从师尊离世到现在,他没说几句话,又跟以前那种颓废样子不同,我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请来。” 慕长白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要他一时间接受,这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去的,只能看他自己能否走出来了。” “要是素馨在就好了。”采苓忽然想起她来,可今天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按理说,今天三大脉的弟子都应该尽数到场才是,她也没有想明白苏素馨怎么了。 “我听师尊说从掌教那里说她这几天身体不适,所以没来了。”慕长白说了一声。 采苓听完却是疑惑,又问道:“昨天她不是好好的?” 慕长白摇了摇头,他自然也是不知道了。 祖堂之外的人影凑在一起各自说着话,祖堂之内明溪有些莫名的看着叫她留下来的卓云天与休宁,目光亲切且脸上含有温和之意,以前没怎么接触过掌教与休宁的她一度认为作为长渊的大人物,他们的为人以及气场一定是威严十足的,可经历青华之行,回来后又看着掌教替长云峰主持了很多大小事,这下她觉得这两位受人敬仰是有理由的了。 卓云天不知为何点了点头,沧离在一边似乎猜到了什么,且听他往下说了:“明溪啊,论起辈分来,你与我,还有休宁应该是以师兄妹相称才是,我先叫你一声明溪师妹如何?” “掌教说是就是,明溪都会听的。”明溪回礼说道,沧离在一边把手默默按在脸上,不忍直视。 休宁这时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明溪师妹刚才是否看了那一面墙?!” 明溪一怔,但仍是回答:“是。” “有何感受?” 这下卓云天c休宁,还有沧离都认真起来,他们似乎觉得明溪要说的话很重要。 明溪点头一想,仔细回忆不久前的那一番感受,说道:“就好像凌空漂游天地之间,天上流星璀璨的划落,地上千山万水四季交融,很自然很令人痴迷” 这是明溪最能够形容出自己内心的话了,她自认为好像讲的很高深,却又没觉得到底高深在哪里,只不过听完她这句话之后,卓云天与休宁的神情仿佛松了一下,沧离更是在一边惊叹又担心着什么。 卓云天与休宁对视了良久,在休宁点头之后,卓云天终于还是从袖中拿出了两封书信来,一封信中似有突兀的棱角,另一封信口更是写了明溪的名字。 卓云天只叹声道:“这是师叔留给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祖阵 明溪听完卓云天的话顿时呆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在掌教手上的两封书信,其中一封还留有她的名字,曾经有一位仙尊大发慈心,赐予她这样一个名字,直到现在她看着信封面上两个熟悉到透底的两个字,这一刻她的眼里不知不觉又红了些。 她强忍住眼里酸意,开口就问:“这真是师尊留给我的?” 沧离在一边看着卓云天的脸色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这让他想起了好久之前的事情,眉间一皱,神情复杂,但仍没说上一句话。 “这确实是师叔留给你的。” 卓云天将东西递给了她,随即转身看向了无数灵位前面的一角,那里正有一块崭新的灵牌立着,香火青烟飘过缕缕,卓云天面色像是挂有一点怀缅,但又回头看着明溪,继续说:“你还是先拆开看看吧,有一件事情想不想做,全是取决于你,不管你最后的决定如何,我和休宁在这里,都会赞成你的做法的。” 明溪对此有些疑惑,她先是拆开其中一封突兀且有棱角的书信,从中拿出来一件令她很是熟悉的东西,她第一眼所见就有些惊呆,清光熠熠,无数奇文阵法在这件东西上流转运行,而她没有猜错,这件东西正是跟了玉渡许久的八卦掌盘。 这件东西原本是长云峰世代传下来的法宝之一,其名叫做“玄门八卦”,玉渡能够将长云峰一脉的奇术妙法发扬光大,很大程度上是离不开这件法宝名器。 明溪虽没有真正的见识过这件东西的奥妙之处,但身为玉渡随身已久的几大法宝之一,似乎在这个世间,能与它媲美的奇妙法宝只会少之又少。 眼下明溪没能领会忽然拿到这件法宝的内涵,她惊异的看了卓云天几眼,后者挥袖接道:“再看看另一封信。” 也就如卓云天一边说,明溪也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另一封书信,里面却只有简简单单的几页黄纸,纸间字迹并无多少突出的地方,可明溪从第一眼看下去,她的身子就已经不知不觉抖了起来,连着手中的纸书微微颤动着,泪水一滴一滴打在纸上,犹如开起了一朵朵令人爱惜的泪莲,偌大的祖堂,无数灵位的一角,曾经待她很是亲昵的师尊,在这几张纸书上说着他最后没有说完的话。 不管还是玉渡回忆着生前的师徒日子,还是明溪一直不会忘记玉渡教给她一切,两个师徒,如今隔着最后几张书纸,永远不会减少的情谊都留在彼此的心里。 明溪忽然有些感慨,纸上大多数还是玉渡在说自己身为师尊的不称职,没能尽到为人师的真正本分,这时候明溪还没能明白接下来玉渡在信中说什么,但却不敢对玉渡他对自己的评价有多少猜忌,毕竟在明溪心里面,她对玉渡是尊敬的。 书纸往下到最后一页,明溪却只见到寥寥八字,信中内容是说:“天地玄黄,返璞归真。” 简单不过八字,却看的明溪一阵迷糊,她想了一小会儿没有想明白,将那一页纸递给卓云天,然后出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便是师叔最后想拜托你的事。”卓云天正色道,休宁在一旁听着,只有沧离的脸色在看见那纸上写着的八个字微微一变,没等他想要说什么,卓云天往下接着说,“天地玄黄,返璞归真,这是祖阵训言。” “祖阵?!”明溪惊异的问起。 “对。”休宁这时候走到刚刚那一处幽暗的地方,指尖如有火光一闪出去,瞬间点亮了那一片幽深的地方,真正的显露出偏僻处那一面棱角突兀奇妙的墙壁来,这下明溪才真正的看清楚了这一面墙究竟是什么样的。 墙□□分八个方位,总体神似八卦五行,却又比之更加玄而奇妙。外一层奇纹罗布,棱角分明,仿佛周天星斗运行其中,在千百年流失的岁月长河里依旧亘古不变;中一层则是犹如数条腾龙飞身盘起,在墙中肆意游曳,有如入了天地造化,更为神奇的是,祥龙遨游,龙口处各自戏珠,珠身分化三位,像极了不断迸发源泉的引口,三口鼎立;最里一层则就是道家修炼最能常见的太极图案,古朴晦涩,如同尘封了很多年一样,就像是在等着谁将它唤醒。 按休宁所说,这面墙上印刻着的就是卓云天口中的祖阵,再仔细一看,却又发现墙面左右两旁还镌刻着两行大字,右边天地玄黄,左侧返璞归真,也正是玉渡在纸上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这俨然就是明溪见过最复杂的一道阵法! 跟她以前在书上所学完全不同! 人力根本做不到这样! 就在她有些惊住的时候,卓云天在她的身边叹了一口气,竟然说起了沧离来:“其实祖堂并非百年来没有开过,在沧离刚来的时候,偶然情况下习得了长渊最高心法,一气三清,那时候师叔就对他刮目相看了。” 话一边说着,卓云天侧头看着差不多与自己高的年轻人,这一晃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一眨眼当初那个苦弱的孩童就已经长大成人了,他感叹一声,又说道:“师叔看中沧离的天分,也算得上是这几十年甚至百年来最出众的一个弟子,一气三清之法固然玄妙,能将一个人□□化神,可这一切的源法却离不开体悟者本身修行的根基,这就能说明为什么沧离到现在还不能担当大任。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气三清本来可不是用来修行的,而是运行祖阵所需要的引子。师叔既想这小子能够习得这种境界的心法,也应该能有把握参透眼前的这一道祖阵。” “那参透没有?”明溪突然问道,她的目光落在沧离皱着眉的脸上,却见到沧离只摇了摇头,她就瞬间知道了结果。 休宁在这时也不敢再看那一面墙,回身转过来之后回想着说:“祖阵衍生于天地混沌之初,最开始的时候就和自然产生灵气的天池共生一体,从长渊立派以来,也不过仅仅有三代祖师参悟过,可参悟之后的先辈们无一不是世代显赫的大人物,离我们最近一代的就是远游而去的师尊的师尊,逍遥祖师。” 陌生的名号在明溪看来没有半点印象,祖堂之内的供奉或许真有他的灵位,但眼下听起卓云天说起来祖阵的事情,玉渡又留下了告诉她祖阵的训言,她一时没能想明白,也不知道祖阵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的,偌大明亮的祖堂中央,她显得有些迷茫。 明溪试探问道:“那师尊的意思是让我来参悟祖阵吗?” 这种想法一在她的脑海里迸发出来,她就恨不得将这个想法浇灭,连被称为百年来最有天分的沧离都做不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能做到,而且她更怕辜负了玉渡的希望,最后都付诸了流水。 这时卓云天才认真回答道:“所以说这件事情还得看你,参悟祖阵不是一件小事,师叔这时候留下遗信托付于你更不是偶然,三界从今往后没了师叔的存在,恐怕再不会有安宁日子,祖阵向来是长渊一大隐秘的手段,若非到了存亡之际,师叔是决然不会提出来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不是容易就能做到的,一切能否,决定权都在你一人手上,我们总会支持的。” 几天几夜的冥思苦想,再与休宁商讨到最后的结果,终于也在这一时候说了出来,而这一切最终能否,三个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明溪身上。 这一刻她感受到自己的肩上无比沉重。 这一刻那个从头至尾没有说话的年轻人,目光担忧十分。 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答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顾虑 祖堂内的香火轻烟丝丝缕缕,那种微微刺人鼻间的味道只重不轻,若不是卓云天最后还问了明溪的意见,明溪这时候就觉得自己只剩了一副躯壳了。 幽深晦涩的古墙铭刻着祖阵,谁也不知道这个祖阵的厉害之处在于哪里,而现在是时候提及它的时机又是什么,只晓得五百年以来长渊竟没有出现过真正将它参悟的一人,即使是被抱予了希望的沧离,在那个时候也是以失败告终。 明溪的心思想着这些,可她的步子却慢慢靠近了长渊先辈的无数灵位前,其中一块灵牌正是留有玉渡的名字,那个从她上山来就一直教会她自己所会的一切的师尊,不仅仅是自己的一身所学,还有对这个天下三界的态度。 玉渡曾与她说过,世道维艰,凡人普渡,,修行之人一日千里,不求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但求一切尽心尽力而为就好。 玉渡这样与她说,却无非是看着明溪如此年纪,他也不想明溪担上不该担的东西,只希望明溪这几年上山来的心愿能够得偿,这也算是他对这个弟子的慰藉了。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明溪好。 可灵牌面前的少女心中大概猜到大半,全身如同被暖流温热,她的眼眸一直盯着玉渡灵位,身后卓云天c休宁,还有皱着眉的沧离静静地看着她,仍在等着一个答案。 祖堂里面稍微安静了片刻,忽然明溪一个转身,看着面色各不相同的三人,随后轻笑道:“师尊从来有恩于我,我不能辜负了师尊的所托,我会尽力一试的。” 卓云天心中像是大石落定,脸色明显松了不少,休宁这时候同时接上了话:“你肯这么做,师叔肯定会高兴的,再说,长渊以后或许离不开你了。” 明溪听着话感觉好像意义重大,连忙摆正身姿,不敢松懈,挑起眉回答说:“这话说的有些重了吧。” 卓云天一边笑说道:“不重,不重。” 而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沧离看着三个人来回说话,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特别是听见明溪想要试一试参悟祖阵,他心里面莫名泛起一丝很奇怪的感觉,他沉思了很久,然后祖堂响起了他的声音:“我不明白师尊为什么不让我再试一次?现在的我与那个时候,已经不能同日而言了。” 卓云天的目光慈和,面容和睦,他拍了拍沧离的肩头,话里一阵无奈:“你应该知道祖阵是天地自然衍生的,蕴含无数穷极,每一次试图参悟它的人都会被它记住,而你有了一气三清固然比其他人有先机,或许再过十年c二十年,等你修行在进一步,八成是可以再试一次的。” “但眼下天下形势复杂,不知道下一次祸乱离我们又有多远,你知道为何你的师叔祖唯独想托付明溪吗?” 沧离顿时一阵摇头。 卓云天叹了一声,口气低敛,随即他抬袖挥手在明溪面前一晃,明溪只感受到自己的眉间忽然又亮起一抹白点,这已经是她在祖堂第二次现出一点灵犀了。 卓云天回想着玉渡单留于他的信中内容,再加上刚刚明溪不经意间第一次现出了眉间白点,他也是终于相信玉渡所说,随即他又将明溪眉间印记隐藏,继续说:“一点灵犀可是你师祖,也是我远游未归的师尊在他两百年前通悟自创的,意在能完全开启一个人的天赋灵韵,明溪既入了长云一脉,通习奇术阵法缘故,那她对祖阵自然也有先机,你师叔祖所想的,不知道是不是你师祖早已经暗地埋下布局,天下三界,却又不知是否被你师祖看透了?” 明溪听得稀里糊涂,这些话她似乎也听到过玉渡问她,只是记忆模糊她想不起来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沧离一边听着卓云天的话,一边也无奈的合上了眼,再一次打开的时候,他点了点头,说道:“师尊说的是。” “好了,既然如此,参悟祖阵可以趁现在一试,我叫你留下来,是想你助你小师叔一臂之力,毕竟你之前参悟过,心里面大概仍有心得,我与你休宁师叔先出去了。” 卓云天似乎也不会多做打扰,找着休宁看了看眼色,两位仙尊就这样先行走出了祖堂。再过不久,外面似有人群步子声离祖堂越来越远,很显然之前在外面等候的弟子都离开了这里。 偌大古宏的祖堂,两个年轻后辈被一群先人灵位盯着,后背脊梁忽然觉得有一股凉风嗖嗖吹过。 明溪乍然一问:“会不会有鬼呀?!” “修行之人不怕鬼。”沧离挑眉回应,然后停了一下,“再说,我在呢。” “那现在干嘛?”明溪故意没听见沧离说的后面一句,转口问道。 年轻人只是抬手指了指那一面墙,他忽然很认真地说:“参透阵图,明悟训言。” 明溪耸了肩,转身走到被明灯照亮的那一面墙前,那种先前对她的莫名的吸引力似乎又重新涌了上来,弥漫在她的脑海里,明溪一眼都不眨的看着祖阵,如同着了魔一样,沧离顿时暗叫不好,直接拿手挡住她的双眼。 两人一坐一蹲,似乎察觉到明溪慢慢恢复了正常,沧离才皱着眉说:“即使是小师叔你,也不能看太久。” “那怎么来参悟?”明溪觉得若是不能一直看,那还能做什么? “祖阵古老神秘,由天地衍生出来的,自然比人力所创更加玄奥,第一步是要将祖阵刻印在你的心里面,只要能时刻记住,这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大步了。”沧离解释道,“你不能看太久,只能一点一点铭记在心里,才能够有机会。” 明溪听着这话,似乎一点就通,她又一次端坐身子,面向祖阵,目光如水清澈透明,那一刻她的意识好像从身体里脱开来,所有的精力都异常集中。 她像是进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 一点灵犀,忽然觉醒。 沧离在她的旁边看着她,少女的额间已经有几滴汗水落下,他尽量很轻的将汗水擦掉,然后深深地看了明溪一眼,年轻人的心情从刚才到现在就没有平静下来过。 沧离的心底莫名一叹,其实他可以的,只要给他时间,什么参透祖阵不过是十几年的事情。 他有些无力,无力却不能替她来完成这些事情。 没有参悟到一定深度的人不知道,就连他的师尊都不知道,眼前的祖阵,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没能说出这个顾虑,始终都有难言之隐。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参悟,即使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心事 眼前的世界是虚无的,置身此间,仿佛一切都是看不见尽头,一切都是摸不着猜不透的,明溪的意识在这里凝聚成了一副身子,她好奇的打量着恍如混沌不消的前方,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渺小。 千万里绝迹,独有她一人。 任是谁的心里面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丝恐惧,无奈的是,终究无法改变在这个世界你依旧渺小。 明溪有些迷茫的走着,四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方向,只是隐约的压迫感让她有些焦躁不安起来,她的心跳在加快,步子也紧促,周围的世界漫无边际,却一点一点让她喘不上气来! 祖阵的威势,仿佛世间无人能侵犯! 可明溪自然不会这样放弃,她静心入定,心法运行,仙诀绕身,几年来所有的修行在这一刻一展无疑,若是这几年来能够一直看见她的变化的人在场,心中指不定会有多么的高兴。玉渡更是没有看错,天机已定,他或许这么做的原因,正是顺应了该做的道理。 只是祖阵何其玄奥,明溪虽然静心观测这个世界,但似乎一点用处都没有,很显然祖阵的参悟方式与自己平常所学不一样,以往都是她静心寻求突破,但这一次她虽心静如水,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半点进展,苦闷之际,这个世界忽然剧烈抖动! 天将塌陷,地将龟裂! 风雷呼啸,云聚云散! 明溪身在其中首当其冲,剧烈的冲击让她意识溃散,眨眼间她全神贯注的精力硬生生被祖阵从那个世界逼了出来,眼前仍是那一面古朴厚重的墙,祖阵依旧亘古不变。 沧离在她身边有些急的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明溪摁了一下额头,身子一阵虚脱之后,她嘴唇有些干,但还是回答沧离的话:“没什么事,只是祖阵好像不接纳我,把我赶了出来。” 沧离脸色一沉,又是问了一句:“赶你?为什么?”这与他当初参悟的感觉稍微有那么不同,他又说,“小师叔进了祖阵是如何做的?” 明溪被他一问,只觉得脑瓜儿嗡嗡的响了几声,意识清晰了些就依着自己的感受说了下去:“没有做什么,就只是静下心来,什么也没想,然后呆的久了,它就赶我出来了。” 沧离似乎懂得了什么东西,他有些惊奇的看着明溪,这还是明溪没有用上一点灵犀的效果,但这第一次参悟就已经和以往参悟的人的反应不太一样,他心底依稀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出来的,可眼下明溪所说与他感受颇有不同,这一下的思考,沧离心中的担忧似乎又少了许多。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祖阵不能小觑的人。 明溪在一边已经起身走到长渊先辈无数灵位边上,玉渡的名字很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里,这一生这一辈子她都要感谢这个一直教诲她的师尊,沧离在原地听着她的口中碎碎叨念着什么话,也不仔细走上前去听,他估摸着两人待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太阳或许已经另一边了,既然今日已经不能再试一次,那就只能下一次来再试了。 他自己先走到祖堂大门处先等着,门外灵尊双目眯着,好像是睡着的样子。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平静。 沧离看着明溪似乎看见了什么,少女直勾勾盯着一处偏僻的灵位角落,以他的印象,模模糊糊中还记得什么,等到明溪出来问起他的那一刻,他也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看见了一块空空的灵牌。” “嗯,我知道。” “那是谁?” 沧离摇了摇头,因为他确实不知道,不止他一人,就连卓云天c休宁也不知道,那一块无名的灵牌,他曾经听到卓云天向他解释过,这是上代掌教凌云仙尊和玉渡一起为一个人立的,而那一个人的名字没有一个人听他们两位提及过。 就像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却为他立了一块不留名的灵位。 明溪在惊异的同时只好不再追问,过去的事情离他们太远,以后的事情又不可计量,如果是时机到了,所有的事情该重新公诸于世就好了。 两人各自想了一下,明溪叫了沧离一声,两人互相一看之后,这才离开了祖堂。 天池的景色已经是半边夕阳半边夜幕,这一天似乎也就只在祖堂里呆完了,明溪在湖边上伸了伸懒腰,少女纤细的腰围着实迷人,沧离已经撇开了眼不去看她,只是脸上的躁意有些热烫。 即将分别之际,两人也不知道谁先开口说说话,都干站在湖边好似各自欣赏着迷人的风景,就好像是在最好的年纪里都不善言语的年轻男女,只能腼腆的背对对方,一切仿佛都有默契,只是心底不会戳穿。 这种情感妙不可言,却不是他们现在就已经认清楚的,明溪干咳了一声,似乎找到了话题:“你知道挽香来长渊了吗?” “知道,她有来找我。”沧离回了一句。 明溪眼睛一亮,说:“那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沧离沉默了一阵,这时湖水的声音轻轻拍打在石堤上,明溪等了小一会儿才听见他说话:“说了一些,本来这些她也想跟你说的,只是那个时候师叔祖刚刚离世,她不能趁着你伤心的时候说了,最后也只好与我说了一点而已。” 木挽香着实考虑明溪的感受,这让她觉得木挽香真是当她是一个知己好友,明溪心里不由得一暖,她赶紧说道:“对了,什么时候去看一下她,她来这里好几天了,我都没空。” “随你,我随叫随到。” 沧离缓了一口气,看着夜渐渐拉了下来,星月隐隐约悬在空中,夏季的夜热中带着清凉,晚风习习,两人最后约定时间,沧离微笑目送明溪离开,天池真正恢复平日里的宁静。 他一个人走回了自己的草屋之中,呆呆的坐在床榻边上,一个人开始慢慢坠入自己的心事。 直到某一刻,他从一个格子里拿出了一个香囊,声音微哽且无比沙哑,他终于能够怀着愧疚向已不在人世的爹娘说起了话,他将头低埋,回忆飘向自己久远的人生,回想着青华之行那一幕让他体验一次心死复苏的情景。 沧离声泪俱下,一句一句同样的话重复着,若是有人听见必定会震惊,从来以为沧离只是一个人,此时他独自喃喃自语: “爹娘,我好像找到小妹了。” “爹娘,您们一定要保佑她啊。” “爹娘小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独去 中间长渊为一些玉渡生前留下的事务搁置了一天,掌教卓云天向三脉十八居的各长老和众弟子宣布,采苓暂且成了长云峰的首座,以后若是有相关事宜主持,便就由采苓担起长云峰一脉的重任。 长渊上下对于这件事并无多少异议,他们之中对于采苓多少是有些熟悉,以前采苓身为十杰中的一席,也是曾代表了长渊年轻一代人的翘楚,那时候的她被玉渡在别人面前时常称赞,自然也就在诸位长老之中传开了名声。 而之后她虽没有再参加祭剑会,却在另一些事情上慢慢替玉渡处理了长云峰事务,在如今没了玉渡的长云峰来看,采苓身为长云峰大弟子,其下又有林千枫c明溪这两位师弟师妹,后者两人比她更是少了处理事情的经验,这样来看,却也不会有人觉得采苓这样暂且成了长云峰首座有什么不妥。 相反,暂且掌理长云峰也不过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心愿,日后若是发生些什么,她也能够希望林千枫和明溪能够齐心挑起长云峰一脉的香火,毕竟身为长渊创派以来最久的一脉,千百年来这种玄妙奇术比寻常仙家要诀更难学难懂,要是再过百来年,长云峰一脉去向如何? 那座仙家境地沐浴在云海雾里,清净出尘之外,白云环绕,仙气自来,俯视庇佑凡间,世人总有信仰的存在,他们的目光始终都向往那里,相信长云一脉c长渊圣地依旧流芳盛传。 谁去想那种莫须有的以后呢? 而知道这个消息的明溪自然是打心底高兴的,她觉得采苓既然成了长云峰最重要的首座,那么更应该将玉渡留给她的八卦掌盘交给采苓就好了,八卦掌盘作为历任长云峰首座的法宝名器,不能到了采苓这里就没了,明溪明白之中的重要性,原本就想将八卦掌盘交给采苓更好,可后者跟在玉渡身边最久,采苓明白了事情前后之时,就已经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师尊不会平白无故的这样做,当即就将明溪的好意推了回去。 这是玉渡留给明溪的,采苓一边推脱着一边揣测自己师尊的心思,似乎在某一刻,她隐隐约猜到了什么,等她看了一眼明溪,自己的这个小师妹,想说些什么却总觉得时机不对,话到嘴边已经止住了。 有些话,人不齐了,也没有合适的机会说了。 这一天终究像以往很多平常的时候慢慢过去了,直到第二天清晨,阳光从云海处刚刚照映,明溪在睡梦中听着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时,朦胧的意识仿佛就像听见了两个人在争吵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响,明溪在睡意中只觉得越来越熟悉,下一刻她猛然惊醒,抖擞了精神三两下穿好衣服就赶紧走出房门去。 乱糟糟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难看,可明溪挨着短短廊梯却心事重重,她离天机阁越近,争吵的声音就清晰,她已经知道这声音是来自采苓和林千枫的了。 她赶紧加快步子,天机阁大堂门外林千枫正背对采苓,而采苓就有些憔悴的扶在门柱旁边,一脸苦色不忍,明溪心底咯噔一跳,急忙过去安抚好她,一边说道:“大师姐,这是怎么了?” 采苓仿佛就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她慢慢靠着门柱坐下,大堂上依旧还挂着白纱幔布,她只能最后一次苦口婆心的劝着林千枫:“你知道吗?我原本以为你比三年前更加坚强了一点,最起码这一次你没有萎靡落迫过,可是现在你突然要偷偷离开,一句话也不说,不止现在,从我和小师妹回来到如今这几天,你就数数你说过几句话,你到底还有没有将师尊c将长云峰放在心里?” 明溪大早上被采苓一番话震惊了一下,这才仔细看见林千枫的手上拎了一个很随意的包袱,大概里面也就装了几身衣服,擎苍剑在他另一手里安静的插在剑鞘里,浅蓝的光晕隐约可见,可明溪顾不得林千枫这种打扮,她只关心采苓刚才说的话,想再一次确问道:“林师兄,这是真的吗?为什么要走呢?” 林千枫背对她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早已经想了好几天,原本打算就在今天独自下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可碰巧采苓昨夜在上座交接事务,半夜太过劳累之后就睡着了,又恰巧林千枫替她盖上一件外衣惊醒了她,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刻,林千枫本想一走了之,却始终没能放开,才被采苓现在抓住一直吵闹。 他自己终究只是叹了一声,对着明溪很亲切的说道,像极了哥哥对妹妹一般的语气:“小师妹,我此行远去,且不知何时能归,我们的师姐为长云峰做的够多了,我也本不想让她一直担着这个重任,我也想过自己要替长云峰负一些责任,可是现在,就在眼下,我不得不去下山找一个人,做一件事,就是一剑的事,成与败,是师尊一直想要的一个结果,现在还没有败,一切仍有转机,我必须去做!” 林千枫说完最后一句话,抬起步子就要走,却听见采苓在后边使上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你还是什么也不说,还是一个人偷偷把自己知道的埋在心里,你要是体谅我就不应该瞒着这一切,我和小师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之后的每一天或许还是一头雾水,你就这么走了,你就是对不住师尊!对不住长云!” 林千枫仰天默然,仍然抬起步子就要走,而随着他越往外走,似乎心底的决然更加坚定,他漫不经心的语调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张扬落拓的样子,他低嘁了一声,苦笑道:“这样也好,我本不孝,罪无可恕!” “你站住!” “你站住!” 采苓最后的挽留挡不住林千枫要下山的步伐,明溪在一边却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话,她想着林千枫的话,相信他必定大概多少会知道一些玉渡离世的内幕,可现在连他也走了,任何事情都暂且无从所知了。 林千枫的身影最终还是没入了云海,御剑远行而去,他心底此时大概想着的,是那一个害了他师尊的神秘人,那个明明可以一剑诛杀了的机会活生生被他浪费掉了,但这一次,他不会允许了。 哪怕天涯海角走遍,他都要讨回那一剑! 采苓的脸容憔悴的有些发白,明溪看在心里很是心疼,这才扶起她往天机阁里面走,采苓只在边走的过程中无奈的担心说:“千万不要在有事了,他明不明白呢” 这一句话,听得明溪眼角微红,她忽然发现,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大师姐,什么时候她的长发里面已经夹了几根白头丝,不明显,却扎心。 阁外风起,无人知晓的一处角落,一道清冷的身影手中端着一盆栽好的灵花,她的目光远远望向天边,表情由最初的期许,到后来的猝不及防,直至现在的灰心丧气。 她好不容易挑好栽好一盆灵花,不就是为的那一株株翠竹下重新焕发生机的灵花异草么? 不就是为的他么? 可是现在。 自己又一次目送他离开。 不知归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请求 清早林千枫的离去,一下子使本就少人清静的长云峰更添了一抹淡淡的凄清感,整座山峰与长渊一向热闹的地方隔得比较远,平常的时候也不过几人会来,这时候明溪只觉得什么时候长云峰慢慢没了那种亲切温热的感觉了。 采苓权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从林千枫走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已经从那种伤感无力的情绪中迅速转换过来,天机阁上座还有一堆事务书篆等着她处理,明溪看着她仍旧一心为了长云,可谁不知道她的心里,却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费心劳神,又怎么能一直念叨林千枫平安回来呢? 明溪有些庆幸自己的年纪还小些,她可以看着远处的天际早已经没了任何身影的地方,她可以坐在大堂前双手托住下巴,跟着天机阁里面的大师姐说着以前那些美好的回忆。 两师姐妹一里一外,一个做着手中的事情,一个呆着脸双眼直望峰外景色,偌大的长云峰如像与世隔绝的世外之境,阳光慢慢从东边升至中天之上,这半天下来,心情似乎大有不同,只是明溪偶尔说着话,采苓也会有时候停下手中的事情,她比起明溪说起的那些以往时光,自己的感受只会更深更难以忘怀。 那个背对着她,面向天外的少女静静回忆,身后的女子却只是微微掩饰一下脸上神情,她又重新操劳起桌上的事情来,一刻未停。 却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天机阁外云迹倏忽飞来一道影子,云剑在那人的脚下消失散去,稳当当落在长云峰空地上,步子轻健外明溪发呆的位置走去。 明溪被由远及近的步子声惊了一下,抬头就见到沧离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站起身来摸额一问:“你怎么来了?” 沧离看了一眼阁内,采苓似乎也注意到什么,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了一下,沧离点头以示敬意,采苓回笑不管两人后,他这才对着明溪说:“挽香在我草屋之中。” “什么?”明溪一挑嘴角,“她不是等我们去她那里吗?怎么亲自来了?” 沧离多少比明溪知道的多一点事情,不过现在应该也没有必要遮掩了,他直接解释道:“其实她千里迢迢来到长渊,也不过是想找我们而已,你应该还记得一原罢。” “当然记得,又怎么会不记得。” 明溪说这话的意思很有深意,想当初她都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入了那小子的怀里,然后搞了一场任谁现在想起来就觉得脸红的尴尬场面,虽然她开始打心底里对他真是又气又笑,可到后来的日子里,她与他也算是相处愉快,只要他不来犯她,当然这指的是一些小玩笑恶作剧,她自然还是很开心的。 原本似乎很久没有听见一原的消息,这下子听见沧离已经提到了他,明溪却又觉得事情似有不妥,紧接低问了一声:“他怎么了?” 沧离想了一下,从他知道的情况来看,自己当初唯一处的好的朋友现在的状况,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他皱了眉头一下,只答:“似乎不太好。” “如何不好?” “这些话应该从挽香那里听来才行,现在要不要去?”沧离再一次看了一眼里面,这才发现从头到尾没有林千枫的身影。 明溪这下子示意他等一下,少女转身入了天机阁,轻步走到上座采苓的身边说了几句话,沧离在外看见明溪的脸色有些惆怅,但等到采苓点头应许后她虽有笑意,却始终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单感觉,只不过这孤单,是属于阁内那个一直埋头处理事情的女子周围。 明溪重新走了出来,点头向沧离说:“走吧。” 两人施法御剑,一刻也没停留,乍一回过神来,天机阁外只剩了一点风尘,两旁的翠竹摇曳脆响,这下子远远从云外看来,长云峰实在像没有人迹的孤峰,唯独只有山崖边上楼阁静立。 天池边上那几座草屋尤为显眼,明溪与沧离落在离草屋不过几丈的地方外,而屋里院中似乎听见有动静,一小会儿就走出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清丽秀婉,举止得体,正是这几天未见的木挽香。 她看见终于想见的人,这几天心底微微发慌的波动在此时也少了些,她走上前去,先对沧离道谢:“长云峰路远,多谢沧离哥哥了。” “无碍,没事。”沧离露出一抹浅笑,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自己想听的称呼,顿时回道。 这一次,终于算是三个人重新聚在一起了,几年的时间过的原来是如此的快,当年几个青涩的少年女孩,到了现在,都已经初长成俊郎玉女了。 除去那一个远在千里外的皇子殿下。 三个人走入院中絮絮叨叨的会说了一些东西,自然多是以木挽香说的皇城趣事为多,偶尔明溪c沧离也会插一些南岭青华的经历见闻,只是到了某一刻,三人之间面面相觑,木挽香收起了浅笑,眼中黯然落寞无奈皆有,明溪c沧离看着这一幕,脸色顿时认真起来,等着她说正想要说的事情。 天池湖水平静如常,远处青山被云雾笼罩。 在这山清水秀的令人艳羡的绝美景色中。 明溪与沧离分明见到那一个秀丽柔婉的女子苦笑说着话,曾经的青春靓丽活泼的气息荡然无存,两人虽知她性子变了不少,可怎么也没想到,过去生来就有的天性,怎就被消磨掉一点不剩了呢。 眼前的木挽香,她经历了什么呢? 世上原本多为女子弱,又有谁会去多爱惜她们呢? 两人心底静默的同时,木挽香迎风而立,裙摆飘摇,面对着两人郑重作出宫中施礼的动作,然后无奈苦笑,随之一说:“这次来到这里,就是想你们帮帮一原哥哥。” 声音微弱,却深入二人心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新帝 长渊如屹立在世外境地,自从离恭送玉渡入了祖堂留名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过外边传来的消息,但今日不同以往,玉阳城外从北而来的一批商旅仆客一进城就四下传开了一个令无数人心神俱震的大消息,许多人还怀着琢磨不定的心情纷纷跟着他们涌入一间到处都是异乡客人的茶馆,在这里消息杂而乱人耳目,多数来了这里的人无非也都是听听天下三界那些与他们隔得很远的事情罢了。 听那些人说话的口音,多数是玉阳城往北四五百余里外的庆阳来的,而庆阳本身就是一座受皇城陛下钦点的郡城,商贸往来比玉阳城还繁盛,自然得到的消息会比这里快得多。 而听他们在茶后尽兴的大谈着如今天下的形势如何如何,周围人一阵好奇与兴奋的同时,他们却无奈感叹世事变化多端,奔波四方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天地为席,却始终赶不过一夜之间皇朝宫墙之内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他们话中可以知道一些事情,按之前带消息来到这里推算,至少一个月前,远及千里的皇城就发生过一件大事。 至少现在正慢慢被天下广知! 那就是日夜将民间百姓放在心上的皇甫氏先帝急病突发,暴毙身亡,朝中文武百官痛悼哀息,全城百姓上下悲伤欲绝,直到先帝出殡入皇陵,街上人海跪拜悼念,人群中哭声不绝于耳,更有孩童在角落两眼泪汪汪,嘴里念着童谣“为民苦,为民乐,宫中好陛下,人间好帝皇” 那一日的光景,饶是谁见了,恐怕都会深深的触动,如此隆重浩大的场面,亲族迎殡,百官随行,百姓目送,生来仅此一次,死后更没有机会所见。 这一位天子,皇甫氏曦字辈,享年五十二。 百来之年,一生不过一半。 这一位先帝,为生民立命,无愧于伟大二字。 而在之后数日,宫中朝政昭告天下,新帝已选,即在七月初一那一日在全城百姓的注目下登基为天子,而那位新帝的名字,皇甫氏一字辈,单名一个杰。 皇甫一杰! 消息从皇城传出,天下各地奔走相告,直到现在今天,才从由北而来的商客传到了这里,许是不出一两日,长渊上的那些修练的神仙们就会知道了吧。 人们在茶馆里听着那些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这些东西,可那些人同样也是从别处地方听来的,自然也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情况是如何,他们只管说着,逗留之余相互感叹一声,以缅怀先帝,最后留下银两在茶桌上,又匆匆去往别处赶路了。 而只有在那仙峰之间的一波湖水拍在岸上,三个人找到一处能看见天池景色的石堤边上坐着,灵气飘逸四散,如烟云淡薄,木挽香现在说着的事情,正是那些百姓口中所传的消息,只不过到了她这里,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了。 明溪与沧离听着她一边说着一边脸色慢慢发白,都担心她现在的性子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伤心事。 原来不止这里是一个伤心地,连远在千里看不见尽头的皇城,那个尘世间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伤心地。 也多亏木挽香能够来到这里,还能保持让人看不出来的样子,只是现在说了出来,她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特别是她提到已故的先帝皇甫曦,对她来说,从小就宠爱她的姨父如今不在世上了,她明白人终须有一别,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快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来这世上的一切,似乎都不等人的。 明溪在一边安慰,她能体会木挽香现在的心情,正如她最不能接受玉渡的离去,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人成长罢了。 木挽香看着清澈的湖水,她的样子清晰的倒映在湖面上随波纹晃动,有些失神的说着话:“只可惜的是,直到最后姨父陛下也没能和一原哥哥解开相互之间的误会,三年了,也不愧是父子,各自的性子都犟得很,又有什么机会来解开这些东西呢?” 可在沧离印象中,一原可还是很看重他的父皇,当初他离开长渊也都是因为听到了关于皇甫曦的消息,又怎么会没有机会来说这些东西呢,他皱了眉,也不知道木挽香清不清楚两人之间的事,就开口问了一句:“当初你们回去的时候,他难道没有做些什么吗?” “能做什么?”木挽香反问一声,“我们回去的时候,姨父陛下如往常一样,可见到一原哥哥之后,两年没有见面的姨父就把他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也都说了,一原哥哥听的烦了,自然也回了些难听的话,你们知道那个时候那种关系应该怎么持续下去?” 木挽香回忆起那道出了宫门的落寞身影,摇头叹息道:“反正他们一见面就没有好话讲,宫中朝内的事务繁多,姨父陛下更是不理回去之后的一原哥哥,把他晾在一边,这三年他更加游手好闲,什么市井小赖,街头瘤痞,他认识了一大半,天天在外也都是将在长渊学到的东西耍弄别人,哪有一个皇子的样子,哪里是一个受过修练教养的人,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皇甫一原了,他真的已经变了,变得谁都不认识了” 听到这里,明溪莫名想起了林千枫,但她觉得林千枫虽然与一原的性子有些相像,却不会让他自己落到这般田地的,林千枫的心里还有股热血,他还记得自己有要做的事情。 沧离越听越觉得蹊跷,对于一原,那个小子曾给过自己评价,那就是他当他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既然最懂,沧离的第一感觉也觉得他不是一原,至少一原不会主动落到这样的境地。 那原因是什么? 沧离心里想着疑问,木挽香这时候无端提起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其实我不止感觉到一原哥哥变了,还有一杰哥哥” 明溪和沧离一齐听见后面的那个名字,明溪倒没什么印象,沧离或许还知道那个人,他以前有听一原无意间提起,他虽为二皇子,可在他之上却还有个兄长。 “那个人现在又如何?” 木挽香望着青山隐在山雾之后,一片朦胧翠意,正如她不懂宫中朝内那些背后的事情,也如她不懂为何一原对她的态度又一次大转变,她还记得这里就是他们和好的地方,只是现在她的身边不会再有一原陪着,而是另一个呵护她如哥哥的人,一切都变得和以往不同。 “当今天下的新帝。” 木挽香最后是这样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不安 三个人沉默了好一阵,偶然在某一时候湖水忽然涨起,溅起浪花波纹,一只庞然大物从湖中窜了出来,然后懒洋洋一般的趴在水面之上,天上的日头映在它浑身碧绿如玉的身上,看着好像漂浮在水上的浮萍,木挽香之前虽有听过长渊有一只奇异灵兽,却从来没有见过一次,这时候忽然弄出大动静来,却把她微微吓了一跳。 灵尊似乎也注意到明溪这边的情况,它的目光四下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他们三人了,起身踏着湖面走到远处群山的方向,慢慢被湖上水雾掩盖了身形,明溪与沧离看着它垂尾独行的消失,心里也知道,一直一直,它都是独自来往,以后甚至更久,它也都是这样子下去。 世间不容易的事情太多,为人不容易,非人也不易,身在红尘俗世之内更是不易,仙境虽好,终非跳脱三界之外罢了。 木挽香被灵尊这么一惊,忽然在它的身上感受到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她没来由想起了远在千里c现在正不知道做些什么的一原,苦笑了一声,竟然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她红着眼无奈一说:“你们看,我连刚刚想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沧离轻叹一声,接着说道:“你在说新帝,皇甫一杰。” 木挽香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脸上涌上一丝回忆,回忆着这三年正一点一点变化的所有,她重新不认识的皇甫一原,渐行渐远的自家兄长,终日被国事困扰的父亲,还有一直对她很好的皇甫一杰,但她往细一点想,却还是能感觉到皇甫一杰一点一点的变化,他也正如别人一样,让木挽香自己感到越来越陌生。 偌大繁盛的皇城竟然不如来到这里感到熟悉,这几天下来算是她过的比较好的时候了,有时候她时常想要是当初她和一原再一次回来这里,一切会不会就不同了。 木挽香自己这样想了一番之后却,也觉得自己好笑极了,她看了一下子沧离和明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其实事情本不应该是这样的,陛下姨父正如外传是发病驾崩,可在这之前掌教仙尊突然驾临,虽然治病无果,但在更早之前大约有三个月连发七封书信到长渊求药,如此竟然一封未回,这里是怎么回事?” 木挽香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晚风雨夜,有一个在风雨中嚎啕大哭的年轻皇子,大雨滂沱,他跪在天地之间仰天长哭,而她就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他不起身。 自己便一直撑着伞。 他不说话。 自己也一句话不说。 从此他消磨时间成了废人。 从此她与他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书信没有回复这件事向来是所有有关之人心中最终的谜团,沧离听着木挽香的话,大概也推了下时间,即是他们还没有离开长渊前去青华的时候,可在那个时间他自己也没有听到过任何从外来消息,这下子连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师尊难道没有与你们说原因?”沧离回了这么一句。 木挽香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掌教仙尊当初来到皇城,我们原本也是以为他是受了书信来的,可是等他来到却没有救命的药时,我们那时候的每一个人心直接凉透了底,如此只剩最后一个月,陛下姨父淡然向死,掌教仙尊无力回天,这之中蹊跷却不知道有什么原因?” 明溪在一边思索了一小会儿,挑起一个石子在手里甩了甩,然后盯着石子总结到点:“一句话的事,简单来说就是书信没有到长渊。要么是传信的人没了,要么是信没了,要么是人和信都没了,你觉得呢?” “怕是有人从中作梗。”沧离紧接说了这么一句。 这些话直接将木挽香震了一下,她有些不敢相信,自言自语道:“姨父陛下从来都是仁义君主,对人间百姓仁厚,对朝中百官敬重,要说名声更是万民敬仰,又怎么会有想害他的人?” “不过是明面上的事情,暗地里都有自己的心思,谁又能猜的透,但这些矛头却是不知不觉指向了一个人。” “一原。”明溪惊异的说了一声。 沧离不确定,他继续说:“要说最多人知道谁与先帝不和,难道不是一原?” 木挽香自然不相信这样的判断,沧离和明溪自然也不相信,只是沧离先提了这些疑问,他只是觉得有人想要一原背上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一原远在皇城一蹶不振,背地里可能还有人盯住了他,要说他现在的境地如他一般无人管束,也懒得管束,倒不如说从好久以前就开始陷入了一种被动的局面。 以沧离对一原的了解,他似乎是落到不得已的地步了。 只不过这些背后的事情谁能说的清白,沧离和明溪不敢独自妄下定论,两人互相看了一下,只能摇了摇头,没有再往下说。 木挽香对着湖面吹来的风,长发轻盈飘舞,心中不安的感觉慢慢涌上心头,她甚至有些震惊与不敢想象,宫墙之内,宫墙之外,一墙之隔,深不可测。 她当即就急得出声:“那你们更要帮帮他了,至少得让他平安无事。他一个人在宫里宫外,那一座城对他来说,远不如待在长渊过得好,他在那里简直就是一种煎熬,以前的他就算再怎么变都还是他,现在的他,如果是你们见了,多半觉得他会是哪里来的野路人了。” “其实挽香的意思是想我们把他带回长渊来吧。“明溪听完之后,似乎觉得这算是一个妥当的办法。 沧离也算有一次同意了明溪的想法了。 “要是能这样也算好了。”木挽香好像觉得此路不通,勉强回答了一句。 明溪想了一下之后,她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时候都不能随意离开长云峰了,所以她只先说了一声:“长渊弟子不能私自下山,这些事情得先请示掌教才行。” 沧离这时候只说了卓云天早已经批准了他们,眼下来找她,三个人一起聚在这里也算是想征求明溪的意见,可明溪却想着此时还一个人在长云峰的采苓,她有些不放心自己的大师姐,现在也不敢果断应了木挽香的请求。 但念着自己与木挽香相识的情分,不管如何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明溪内心考虑了片刻之后,先决定与采苓商量一下,再决定最后应该如何做才妥当了。 木挽香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最起码她已经不虚此行了,心里面悬着的石头总算松了些,直到明溪离开的时候,一天下来也已经过了大半,她在回去的路上走在天池边纵横交错的青石路,忽然她在中央停下了脚步,身处于天池这个聚灵阵的路心中间。 她怔怔无言,凝视着这里,就在这时候才忽然想起来,她好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小月儿来了。 这一刻,她的思念比任何时候的深。 止也止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惊梦 今夜是少有的满月悬空c群星璀璨的美好夜色,长云峰一贯被月色笼罩着,只是这一夜的光晕让人觉得仿佛迷离的睡意,辛苦了一天的采苓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间,临近深夜的时候,明溪也恍恍惚惚的入了睡,天机阁只剩了通明的灯火亮着,空空如也,偶尔从山谷间吹来一股凉意的山风,灯火摇曳,略显孤单。 而在明溪所住的房间,半掩住的灯芯还微微闪烁,窗外竹响脆音细密如麻,原本令人赏心的声音在此时却像一阵又一阵的苍白的嘶喊,房里床上的蜷着的少女,朦胧模糊的睡境中,仿佛正在经历着什么,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全心入眠。 一如今天黄昏傍时,她自己在临走之际竟然不由自主的祭出玉渡留给她的八卦掌盘,玄机运转之间,神游阵法跟随聚灵阵呼之欲出,世间天地,千山万水,一步一行,她一路走过看过的世界,一点不漏的刻印在神游古阵之上。 想念,入骨 记忆中那个一直保护自己的身影不管过了多久都还是那么清晰,尤其是那一张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笑的脸庞。 这一次想起来,却比任何时候都深刻! 明溪怀揣着多年不灭的希望游历在古阵里的世界,她张开双手拥抱这个世界,一个一直想要找到某人的世界,心切的目光急剧扫过一切所能窥见的范围,最终也不过落下古阵烟消云散c自己心灰意冷的结果! 沧离与木挽香印象尤为深刻的是,那一道蹲了下去c被残红的夕日洒遍了全身的少女。 她那一刻竟是如此孤单! 正如她想要一直找的一个人,微弱的夜光透着窗户洒在边缘,那个少女在睡梦中隐约唤着一个许久没有叫过的名字,一点一点的在深心里浮现,原本是温柔的思念,怎么慢慢的,就已经是另一种心情了呢? 夜半最深,少女心里莫名的触动,透入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她这时候的心思几乎没有自己的意识,甚至脑海里的那种燥热感如入无人之地,瞬间侵蚀了全身,一种晦涩奇妙的很自然的感觉慢慢将她从睡梦中带入了另一种境界。 天地如许之大。 她不过一粒尘埃。 明溪从第一眼看见这里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等她细细回忆之后居然打了一身冷颤,她茫然的在看不见尽头的地方打转转儿,抬头天高风急,脚下地阔也不见边界,这不就是祖阵当初给她的感受吗?! 她瞬间懵了一下,不知所措。 眼下无论往前还是退后,她皆无选择,因为下一秒她只感受到自己的脚下剧烈颤动,石地拔势而起,她如俯瞰万事万物的造物主,置身在万丈空中,而在她之上,周天星河变幻,一道人影虚空而来,正遥遥望向着她。 笑意融和,温柔的让岁月都不愿意伤害他。 明溪在看见他的第一眼瞬间温热了双眼,这是她这么久来感受到最真实的一次,她立即往那个人影的方向大喊道:“小月儿,是你么?!” 声音急切想要得到回答,可回应她的却只有自己一声又一声的回音,好像这片天地无穷大,又好像无穷小一样,她依旧看着那个向她而来的人影,眉心深处慢慢亮起了一抹白点。 明溪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眉心发生了变化! 正是一点灵犀现了出来。 她的眼里现在只有他,全然忘了自己如今正处于什么样的境况,她抬起了脚,踩向了空处,跌入万丈高空,眼见就要摔成粉身碎骨,明溪却明显感受到一股托力将她拥了起来。 那个人,熟悉的面孔,眨眼就在她的眼前。 “小月儿?!”明溪不敢置信,试探性忍着酸意问了一声。 记忆中的小月儿仍旧带着笑意,只是不该属于他眼里的那一丝气息不易察觉,甚至让明溪都觉得他就是明溪日夜都想找到的小月儿,只不过此刻为何会出现这样一个人来,实在蹊跷。 他刚开始没有回答,明溪没有感到奇怪,毕竟现在她连自己怎么来到这里都没有弄清楚,祖阵这时候突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这之中到底有什么古怪,她也没想明白。 只是现在的感觉,实在不是她能轻易掌控的,温热的双眼只想仔仔细细的看清楚眼前的人的样子,甚至在某一刻她伸出了手去,轻轻抚在他的脸上。 只一刹那。 天地剧变,风雨夹来,那道人影顿时融入这方世界没了踪迹,反倒是一声声浑噩古拙的亮音震慑着所有不尊重它的万事万物,明溪心神猛烈颤动,浑身真气要不是有一点灵犀镇住,怕早已经散去大半,她当下凝神筑法,面对一切将要发生的不测! 即使这里是虚幻的,可要论起真实程度,哪怕自己当初第一次参悟祖阵,也不过如此。 “轰!” 犹如一声惊雷在明溪的耳边炸响,将整个世界似乎都要埋葬,天与地正在湮灭,风云滚动之际,厚重的云海上,明溪睁大眼睛看见远端两侧现出八个大字来,每一个都占了半边天高,看得让人窒息,明溪彷徨之时,却只见那八个大字对准了她,重重的往她这里压来,天地遮幕,一片暗沉! 天地玄黄。 返璞归真。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明溪只感觉到自己胸闷气喘,挣扎不止后翻身坐起,额上头发湿了一片,身后也是汗流不止,活脱脱从水中冒出来一样,可谁也不明白明溪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心境,她使劲让自己平复心情,偏头一看外面早已经艳阳高照,自己窗边的翠竹林还不时传来耳鸣声,明溪这才察觉过来,不过是一场惊梦! 自从昨日以来自己的心不在焉,到了夜里忽然坠入一层梦境,明溪真的感受到了皮肉之痛,她掀开自己的袖子看了一眼,顿时没好气的骂了自己几声咋这么不争气,敢情手上的抓痕是她自己稀里糊涂弄的罢了。 她放下袖子,脑海里涌来一阵又一阵的晕感,实在难受的很,她在保持清醒的同时,好像脑海里忽然植入了一行八字,她一拍脑袋,顿时想的是昨夜里的祖阵训言。 到底有什么玄机? 祖堂之中很难有人看得清c参的透的阵图,却偏偏有两行占了大半墙壁的训言。 到底谁孰轻孰重? 明溪头很疼,这时候也没有多想下去,她让自己稳定下来,然后穿衣打扮后走出房门,照她猜得没错,大概采苓现在已经在天机阁静心修行了,那她就要去找采苓商量一些事情了。 她只怕她一下山,采苓就一个人在长云峰就更加孤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下山 明溪在天机阁已经扭捏了一个半时辰,自己坐在采苓下方的席桌上拿起自己随手带来的书卷看着,只是她的目光全程都不在书上,是不是偷隔着书看一看采苓处理好事情没有。原先她本来就是想直接找采苓商量一下下山的事情,只可惜她来到这里却怎么也没见到采苓有空闲的时候,明溪心里自知也不能乱了礼数,就只好乖乖等着采苓有喘口气的时间了。 这一等便是一个半时辰,太阳都晒到半个阁顶了。 明溪有心无心的一页一页翻过,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和阵符早已经被她背的滚瓜烂熟,这一次她随意看了几眼以前领悟的东西,却不曾想她竟然有了几丝新的感悟。 好比这本《长明经》,书中一百四十五页处竟然有一段话引起了明溪的注意,书中话说人根据四经八脉创了医术望闻听切,修炼之人也可以由天地气脉构筑阵法将自身所需的法术以另一种形式施展出来,可阵图从来都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修炼之人的自身领悟创造出来的,就如她现在所学到的绝大多数阵法,都是长云峰几代先人呕心沥血领悟之后写成书流传下来的。 既然有阵图从中参悟修行更快,那么在当时最开始的时候,没有阵图又是依靠是什么来修行?那些长云峰的前辈大多数都只能依靠玄门奇术中的文字来参悟了,明溪灵光一闪,她怔怔的想了一下另辟蹊径,倘若祖阵先抛开不去管它那个复杂之极的阵图,而首先将它的训言参透,领悟其中道理,这又算不算是应了它那句“返璞归真”? 一切都将从最初开始! 明溪在这么一下子仅仅想到了这些,等她拉回思绪,却见到自己的眼前来来去去有一双手轻晃着,明溪顿时反应过来,正好看见采苓就在她的身前轻笑着,采苓今天穿了一身束身裙摆,青中带着浅白,由下及上色泽鲜艳,虽然明溪看着她的脸色还仍有一丝丝疲色,她也明白这两三天采苓心事太多,想要说出来的话到了嘴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而采苓看着她这副好像失意的样子,开口就是一声打趣:“小师妹一早坐到现在,书不好好看,全凭眼光不是看我就是看外边,你是不是觉得长云峰就剩我与你,有些无聊了?” “没有啊。”明溪放下书就回了一声,她想了想,顿时起身到采苓的身后替她揉起了肩,说,“还不是见到大师姐每日操劳事务,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既耽搁了修行,又不让我省心。” 采苓听完不过柔声一笑,只说道:“没想到小师妹已经这么会体谅师姐了,好好,为了不让小师妹担心,大不了今天我先放着就是了。” 明溪顿时一高兴,揉肩变得异常认真,她是真的想采苓能够好好休息一下子的。只是她这样想着,采苓过了一会儿却拉着她的手坐回了原来的位子,几年来的师姐妹做的如此好,采苓也不是很愿意说出离别的话来,只是她不得不说了,就算是为了明溪自己,也为了不在世的师尊。 “小师妹,其实你是有事与我说吧。”采苓先入为主的说了起来,她看着明溪,两女的手紧拉在一起,“自从那个从皇城来的木挽香姑娘到了这里,我大概就会猜到她来这里的目的应该是你和沧离了,如果她要找你们帮忙,切记要记得师尊说过的话,你年纪还小,虽然学的东西比我与你林师兄快,但现在你缺的就是入世处事这一点,如果不得已要下山的话,大可不必担心留我一人在这里,师姐在这里看着长云峰,和师尊c肖师弟一起等你们两个回来,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 采苓低声说着,明溪一言不发的听着,就像是这些话她无论怎么样都要死死的记住,她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最后眼角有些红红的,毕竟她没有想到这些话本应该是由她先说的,现在倒成了采苓先说了。 明溪反手握紧采苓的手,眼睛深深看着看着她,轻声说:“大师姐,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在这里孤单” 不料采苓抬手轻轻在她鼻子勾了一下,苦笑道:“怕什么,想当初师尊还没有收我们为弟子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几百年呢?” “诶,师尊在我们之前不是还收了弟子吗?”明溪来的最晚,还以为玉渡在采苓之前有过另一批弟子出师了呢。 “没有,按着师尊的那个性子,多半我们几个也都是受上一代掌教凌云仙尊的福分,才入得了师尊的门下。”采苓回忆了一下,这是玉渡在她刚来的时候整天神神叨叨念着的东西,“记得当时师尊老羡慕远游而去的凌云仙尊,恨不得我早些承了他的衣钵,他也好去行走天下,游迹一番了。” 明溪嗯了一声,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天机阁瞬间沉默了下来,外边轻风吹送,两女相互看了一眼,勉强的点头笑了一下,采苓干脆不往这个话题说了,转口说:“小师妹要是决定了下山,最好就明后两天好了,师姐测算了一下,后几天可能又有炎夏暴雨了。” 明溪看了一眼外边,正是天高云阔,清风徐来,哪有一点下雨的征兆,疑声问:“这天气会吗?” “这个季节本就雨热无常,这一下子看的虽然明朗的很,可下一刻就”采苓话没说完,远处山峰当头劈下一道白光,紧接着一声惊雷的声响传到了几里外的地方。 再过半个时辰。 天上仿佛被蒙了一层黑乎乎的云,飘得极快,然后采苓本想给明溪讲一讲下雨的道理,这下可好了,刚到正午的时候,一场瓢泼大雨如倒天幕一样,大片大片雨水洒了下来。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比采苓算的来早了些。 明溪砸了砸舌,一脸的无语。 这场雨一连下了接近三天,却也让明溪与采苓在这几天说话说的更多了,师姐妹的情分在不知不觉中浓了几分。 而这中间第二天沧离有过来一趟,当他知道明溪已经答应了下山之后,略微的一丝迟疑却还是没有明显的跟她们说,采苓在旁边一直重复拜托沧离一定要护好明溪,后者直接毫不迟疑的答应,让一边的明溪直接红了耳朵尾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至少她的心里对采苓感到很是温暖。 她又一次感受到似曾相识的保护。 却在心里暗暗决定了自己要照顾好自己的心话。 她要从现在开始,独当一面! 直到雨停的第二天,木挽香两边站着沧离和明溪,广场上依旧有好些人替他们送行,连同掌教卓云天c休宁等人,木挽香先是感谢他们对自己的照顾,然后作为后辈又像他们拘了一礼,这种礼数多在宫廷之内常见。 卓云天受过之后一笑而过,却仍嘱托明溪:“明溪师妹可要记得” 话未说全,明溪自然领会了卓云天的意思,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剑,一把曾经是她的师尊的剑,卓云天刚刚才交于她的。 只是这等神剑,明溪却有些不太敢用,毕竟这把剑在玉渡手中灵性很高,威力不凡,只怕是到了她的手中,连半分仙器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 临走之际,明溪还在人群中找一个人的身影,但却不是采苓,眼见自己已经到了长渊广场边上,也终于见到了休宁身后的慕长白,立即大喊道:“长白,你可要常去长云峰看看大师姐她一个人会孤单的” 话音隔了很远,她与沧离已经御剑向北飞去,不过让她惊叹的是,沧离施展的御剑,足足载了三个人,照她的估计,再来两个人或许都还绰绰有余。 长渊上的人看着消失在天边的云剑,心底都还是叹了一口气,尤其是卓云天与休宁,他们两人相互会意之后,都一齐说道:“从今日起,我们二人闭关修行,保守估计约莫一年,长天峰暂且由墨文接管,长灵峰可有长白暂管,众长老一同相助,可都明白?” “是。”众人齐声响应。 慕长白则是目光炽热一问:“不知道掌教与师尊是否要冲大玄通境界?!” 大玄通?! 众人齐齐震撼,心怀敬畏。 那可是生前玉渡仙尊的境界! 卓云天与休宁大声朗笑,先是点头,却也郑重说道:“若是能达到师叔的境界,自然是最好的,眼下三界格局日趋不稳,实在是怕生了什么大变故,你们专心修行,长渊就靠你们了。” “谨遵号令!” 这一声响应,令人心神激荡,仿佛天也明了意,阳光热烈到了极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繁华 神州浩土,广袤无垠,而在这世间多有百姓人民所在的地界,十之七八都会选在地灵钟秀的地域,在这里立家建城,安居乐业,久而久之便有了氏族皇朝,而如今天下的皇族一姓,便是由“皇甫氏”当家作主。 远在长渊千里往北偏西的位置,滔滔大河付诸东流一去不返,在一处视野开阔c地形平坦的大原之上,一座巍峨壮观c城门大开c城外大路人来人往的城池就这样静静坐落平旷的大原中央,大原边缘虽是群山围绕,但却是东西来往c南北交汇,无一不通。 而这座城自然也就是当今天下的皇城,盛世美景,到了这里,可算是想看见什么就有什么! 而最近这些时日,全城百姓却都是为了一件天下值得祝贺的庆典在百忙之中,不论是城中主干街道,还是巷市之间的寂静小路,还有街道两旁的高轩华院c琳琅店铺,每家百姓的大屋门外,都毫不例外的挂上了让人觉得吉利的大红彩灯笼,除此之外还有大红彩布足足围着城内绕了两圈,走到路上哪一眼看过去都让人觉得喜庆。 简直就是盛日佳节的氛围! 而离先前那一段多少会有些感叹的时日,也几乎没有人去主动提起了。 现在城内的百姓全都将热情投入即将要举办的庆典之中,从早到晚不是当做游客逛街赏玩,就是扮作敲锣打鼓c舞龙弄狮的行街队伍,更有艺高胆大的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神仙头饰衣装,竟然公然在大街上卖弄他们手中的手艺绝活,不出意外的引来了人群中阵阵喝彩,他们的目光一起聚在那些人的身上,兴致一好,倒也赏了些钱给他们之中挑着担卖小食的人,换了点嘴上东西吃的津津有味。 白天如此热闹,到了夜里,好似人们仍然没有尽兴,一到某一个时辰就已经感受到摩肩接踵的热烈气氛,灯明火亮c流光溢彩之间,不管高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更有闺秀女儿家,全部人都一身轻松的放下所有,游走在城中大街小巷之中,几乎没有那种地位隔阂的明显感觉,一切都在欢乐里度过。 这时候,离七月不过只剩了五天左右,五天一过,新帝登基,新的朝政,不知道会不会往更好的以后越来越近呢?这种以后在现在这个时候或许很少人会去想,他们只管享受好现在,毕竟对于许多人来说,如此具有节日气氛的时候不是常有的。 而在皇城中,夜里尤为繁华的地段大都是集中在城西部分,按着皇城分工部署,宫廷坐北朝南位于城北,朝廷百官与那些商贾富贵又多住在城东地区,城南处则多是平民百姓聚在一起的地方,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城西无疑成了整个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在这里一共有三条主街,一条名为“秀市”,一条叫做“一品街”,最后一条被人习惯唤为“醉梦深处”,三条主街平常白天的时候比较清静安宁,但是一入夜晚就是缤纷多彩,各处店铺应声开门,大力迎客,能在这里有立足之地的店家,哪一位没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吸引人的地方。 比如秀市做的生意大多面向广大未出嫁的闺秀女儿家,主要都是绫罗绸缎c装扮饰品,偶尔的时候还会出现一两件稀世的东西,这都是看谁的眼光准和听的消息快,很多时候这一位大小姐刚刚听到一点感兴趣的风声,却不料早在下一秒就已经落入了另一家大小姐的手中,或是早早被宫里哪一位公主给订下了,谁也动不得,最后只能咬咬牙关跺跺脚,生生闷气闹闹别扭,等到下一件令人着迷的东西出现,先前吃的这种亏也差不多忘了大半了。 所以秀市向来有“宝街”的称号。 再比如一品街,简直就是被誉为世间千千万万喜爱美食的人们的天堂,在这条街上从头到尾,无一不是菜馆食店,来自天南海北的各种地方菜系纷纷入主这里,经过百年来的繁盛发展,再加上各家各店之间激烈的竞争,每一家的菜品甚至都不输于出自宫内御品厨师手中的珍馐佳肴,天子朝臣有他们的品味,平凡人家也有自己的乐趣,他们宁愿在这里多唠嗑品尝,说说天下事与人,这种生活岂不乐到骨子里去? 只是一品街虽有佳肴填肚,却始终没有令他们痴迷的酒水来拌拌口,倘若实在没有尽兴,他们也不气馁,拍拍屁股起身就往后面一条街走,这条街从街口到街尾一派纸醉金迷的氛围,到处可见男女的身影,却并不是人们所谓的烟花之地,男女来者皆是从外面而来,去的地方却都指向了同一处。 要说这条街为什么叫做“醉梦深处”? 全凭这里,乃至天下仅此一家的醉梦小楼! 要说醉梦小楼最独特的地方有两点: 第一就是让人迷痴如醉出自这家的一种名酒——花雕翎了,一点均沾如同大梦一场,一杯入口更似脱胎换世,一生悲欢喜乐,尽在这让人迷痴的酒中。 而另一点别家更比不上的是,在这里无论男女老少,不管身份等级,不谈天下事,不说风流话,不凭耍无赖,一切以艺会友,别无其他不纯粹的东西。 这醉梦小楼有一处艺台,原先是没有名字的,只因许多年前有一位浪迹的才子来了这里,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实在令人心神动漾,仿佛自己融入了那个寻觅知音的世界,让许多人动容之后第一次感受到醉入梦中的人生,后来便有那才子要离开,有人请求他取个名字,可他偏偏不肯,说是只要他能知道老板娘的名字,他才肯取名字。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连平时他们只唤这老板娘叫做“苏小娘”,却也不知道她的全名是什么,以前倒是有人问过,只可惜她一口否决,只说了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叫她的名字。” 众人疑惑,告知了那位才子之后,那才子高喝一口楼中美酒,洒脱而去,朗笑之中留了个“心上人”,这名字取的也怪,这么多年叫下来,竟然不叫那座艺台的名字了,改叫上台去演艺的人为“艺中人”,楼中有榜,专门让那些人将自己心中最能触动自己的人标个榜。 榜首,自然是醉梦小楼多才多艺的老板娘,苏小娘。 再一眼看下去,榜单之上,除了多是皇城中有名的风流才子,还有那些不拘礼数敢于展示自己的大家闺秀,最惹眼的就属榜二的位置,苏小娘之下竟然有一个“殷公子”,这城中可没有哪家人的姓氏是这个字呢。 有人疑问,却笑了之后不去理会了,管他是哪里的人呢,谁叫那人琵琶弹得好呢,他们能听到就行,而且现在,就在此时,三层楼上楼下顾客满座,男男女女,目光都落在艺台上一位衣衫雪白的男子身上,只见他面上带有面具,面具掩住他半张脸,双手指节修长,正轻轻捻挑音弦。 音起的一刹那,醉梦小楼安静无言,所有看客闭目倾听,有谁知道楼角的地方,一位女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故作正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赏酒 正如没有人注意到醉梦小楼一处角落有女子轻盈盈低笑声,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聚在楼中央艺台上的那位弹奏琵琶的男子身上。 随着琵琶音色起承转合间,大弦嘈嘈仿佛急雨下落,小弦切切如与人私语一般,中间拨弦提声三三两两,曲调引人入胜,好像无数大珠小珠落入玉盘当中,听的人不知不觉点头称赞,仿佛演奏入了他们的心声,一种细腻深情的感受油然而生,不禁让人击节长叹! 这下子连躲在角落中c刚刚故作正经的有着笑意的女子顿时收起了笑容,慢慢的,她竟也被带入了那人演奏的音律中去,轻轻靠在紫楠木做成的立柱旁,眸光轻闪,没有说话。 一切如同沉浸在音弦的氛围之中。 一种玄妙的异样感慢慢在宾客间弥漫开。 无人愿意醒来。 音弦起落,时而低沉无言,时而铿锵有力,时而醉后独饮,时而孤单望月,可无论怎样却都会让人感受到一种让人思忆的感觉,在如此长的一生中,难免会有几个不想忘记的人,而演奏琵琶曲的那人正是将这种感觉发挥得淋漓尽致,任是在座的人听了,无一不是被他的音声勾起心中最难舍的过去,哪怕曲子过后许久,他们仍旧禁不住执杯仰首,将杯中花雕翎酒一饮而尽,酒乐相搭,其乐无穷! 一曲终了,台上的男子缓缓起身,拱手作礼,醉梦小楼安静片刻之后,顿时掌声大作,无论男女,眼里都有一片热火,好像听了他的曲子,自己就有种炽热的冲动,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人。 倘若不离,那便终身不离! 全楼上下掌声如雷,当中更有女子娇嗔叫唤着“殷公子”,面色绯红之后,又娇羞的躲回了自己的位子,如此有才艺的男子,何尝不是哪位女子的梦中情郎,但让人可惜的是,从他第一次现身来到醉梦小楼,却始终没有人亲眼见过他的相貌,也不知道那半张面具之下的面容又是怎样的惊为天人,是不是如所有女子心中想的一样,生了个俊朗的面孔? 男人们与那些捧场的女子多少有些不同,而能来到这里助助雅兴的绝大多数也都是城中名家子弟c知名才子,他们当中能够欣赏到如此绝妙的一曲也不枉他们来了一趟,饮酒笑谈之间,总会有人提来说有谁能为此曲作首旁诗,许多人自负怀才,纷纷叫好,可细细静下来想了想,却无多少人能够说出来,大概最后只能干笑了两下,自罚三杯酒了。 醉梦小楼全场笑谈声不断,却在这时艺台上响起了那位殷公子的话来:“诸位见谅了,这首曲目殷某人不过才练了三遍就拿来展示,其中如果是有不合理的地方,还请各位能够指出来,殷某能在这里拉奏,自然也很衷心与在座各位以艺会友c谈笑说叹罢了。” 只此一句,却又赢来更多的掌声与佩服,说明此人虚心好学,永无止境,在之后,殷公子退场,艺台上陆续也有专门手艺的人上了去,虽然能听到全场依旧喝彩,可比起先前殷公子那场以艺会友,就少了些令人向往的韵味了。 “哟,不愧是除我之外的门面招牌,我家殷公子只此一曲,恐怕在这皇城的名声只会更加响亮了。”正好瞧见他从台上下来,靠在立柱边上的女子就笑盈盈的近了身,对着殷公子“大献殷勤”的说着话。 这角落里现在就只有两个人。 年轻人嗤了一声,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可不知道在台上我有多紧张,琵琶我可从来没弹过,要不是欠了你一次打赌,我可不答应!” 女子掩住嘴偷着乐,说道:“是是是,谁都知道殷公子第一次以吹奏短笛出了名,又因为拉的一手好二胡名扬入榜,此次回来皇城半个月了,可算给那些苦苦等你的宾客有了着落,我醉梦小楼这么好的生意可离不开你的功劳。” “那就赏赐我你亲手酿的花雕翎,世间仅此一瓶的那种。”年轻人隔着面具有些开心的讨要。 女子依旧笑盈盈,答应道:“好,去老地方等着。” 年轻人点头就窜入转角的走道,呲溜一下就不见了身形。 世间好酒十之八九都出自醉梦小楼。 醉梦小楼千金难求的是老板娘苏小娘亲手酿的花雕翎。 据说出自她手艺的酒,这个世上,不过百瓶,喝过经过她手的酒的人,不过十人而已。 星月交汇的夜空点亮了城中不愿熄灭的灯火,在这里繁华永远不会止歇,屋檐瓦砾迎着月光星光,却挡不住一个人想要看遍天下的心。 苏小娘也不管自家生意先了,从一处窗沿跳了出来,顺着屋檐的过隙轻巧的走向檐边的地方,正巧看见他一个人拿着松着弦的二胡在捣鼓着,她瞬间变得轻手轻脚,然后就在后者的肩上猛然一拍,不料这一拍,年轻人眨眼功夫竟然闪开了去,苏小娘扑了空,脚下是平荡荡的地面,要是有人见到这一幕必定会被吓得愣成柱子,可年轻人明知自己可以拉住她,就只在一边浅笑的看着,啥也不干,苏小娘心中稍有气来,脚下生风翻转,一个人轻巧的落回了屋檐边,坐了下来。 她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嗔怒道:“这酒你没份了。” “别呀。”年轻人瞬间妥了气,“你都活了多久了,还跟我玩小孩子这一套。” “说到底在我眼里你还是小孩子。”苏小娘伸了伸懒腰,将其中一瓶递给了他,“其实还不是看你好不容易开朗了一点,可比你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年轻人忽然没了话。 苏小娘见他一直带着面具,见四下无人,赶紧又说:“你把面具摘了好,不然丑死。” 他还是一动不动。 “殷无月!”苏小娘如同一个训斥孩子的母亲,她的表情严肃的要紧,“你要是不摘,以后别想去我秘楼。” “真拿你没办法。” 殷无月放下二胡在一旁,顺手三两下就把面具摘了下来,明月当空,云浅风凉,他的脸第一次映着月色显得很苍白,这让苏小娘倒是有些心疼。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与她相比,之中吃过的苦又有谁知道呢?当初与殷无月相识,却不过是因为他第一次吹笛的时候,那种心境与她当年如出一辙,几乎相差无异,之后的偶然一次谈话,也只因她说了一句中了年轻人心底的话,这才让本该只是一次萍水相逢的两人有了深交,恐怕这世上,能够让殷无月无忧无虑表现自己的地方不多了。 她很庆幸,醉梦小楼很适合他。 只是碍于她的身份,自己虽然不过问天下三界的事情,可心里面细想,终究觉得自己还是帮了他了,那她又算是哪一边了? 她活了七百多年,什么都经历过了,却又仿佛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命,现在不属于她一个人。 “对了,你身边的音儿姑娘去了哪里了?一连好几天没有见到她呢?”苏小娘刚刚准备拧开酒瓶子,拧到一半时就已经有浓浓的酒香,刹那间将这后小院传了个边,清香诱人,又不知到了口中是怎么样的滋味。 苏小娘的话瞬间提醒了殷无月,可见他这几日也确实没有见到音儿,她也没跟他说明要去什么地方,这样一想的确有些古怪,心中想来想去没有结果,刚刚自问了一声之后,下方院子中忽然传来一声撒泼野子的话,将屋檐上的两人惊了一下。 两人赶紧轻掠飞下,落在地上转身看见好几个酒坛子,中间还夹着一个人,半睡半醒的靠在墙上,看穿着打扮好像有钱人家。 殷无月走近了些,早已经打开的酒瓶的酒香浓到极致,那个人懵懵懂懂抖了一下,伸手就把他手中的酒抢了过去,大声叫道:“我还能喝,我还能喝给你们表演一个技术活儿,看我一边喝酒一边嘘嘘” 于是,不一会儿就听见苏小娘面红耳赤的尖叫,很尴尬的一幕就在醉梦小楼后院上演着,要是有人知道这个人就是多年不见的皇甫一原,心里面不知作何感受了 反正此刻,现在,他正在做一生中最囧的事情 嘿嘿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还债 这间房太阳光照不进来也不怎么透风,所以房间里原本有一丝丝酒香味不容易散去,一般平常人突然从外面进来,多半会被房间里的味道呛到憋住气,只是房里躺着的那道身影,却从昨夜真不知如何寻着味到了这里,苏小娘与那个年轻人怎样都拉不住他,最后只能任由他在有些脏的床榻上过了一夜。 到了现在,早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辰了。 事实上苏小娘临走前可算是认出了这人就是好几天混在她这里的皇甫一原。 至于皇甫一原为什么呆在这里好几天了,因为醉梦小楼向来有规矩,出自她家的花雕翎一律不能带出小楼半步,否则后果自负,可之前有人不相信这般废话,怀着侥幸的偷偷做过将酒带走的例子发生,然后在他们还没好好享受世间名酒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时,转眼他们就已经发现,自己带出来的不过是空空如也的酒瓶子,哪里沾有半点酒? 可事后他们自然也不敢回去找醉梦小楼算账,须知这小楼的老板娘虽然在他们眼中是一介女流,可那苏小娘容颜生的也是十分姿色,柳眉凤眼c白皙肌肤,更特别的是风韵尤甚,每天游走在各座宾客之间,不管是插科打诨还是以艺会友,多少年下来也结识了很多有权有势c有才有华的人,要说这醉梦小楼是苏小娘一个人的,倒不如说醉梦小楼可是所有人知道它的人的了。 眼下正是安静到可以清楚的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床榻边上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他的眼睛刹那间睁开了,若是有人注意到,此刻他的眼神可算是犀利无比c刺人脊凉,不过稍稍清醒了一些之后,他又恢复成往日那种无精打采的眼色,随手抬起来却看见自己那身贵气的服饰已经换上了一件稍微普通的浅黄衣衫,这样看起来他更和平民没什么两样了。 而房里似乎还有别的动静,他赶紧起身却看见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正坐在他的正前方,目光隔着面具看不见半点恶意,皇甫一原看见他的身边轻放着一架二胡,腰间也露出半小节玉笛来,随即眼珠子一转,有意没意的瞎聊两句:“这位公子的打扮,倒是很像醉梦小楼里名气很大的一个人。” “哦,那是谁?”年轻人随和的回了一句,笑问道。 皇甫一原斜躺在床榻边,让休息了一夜的身子再舒服些,顺便撸起袖子来,这种浑身舒坦的感觉他很是享受,接着他笑了一声,探头道:“榜上第二,殷公子对吧。” “二皇子果然好眼力。”被叫对了名字,殷无月也没有隐藏,直接干脆也唤了一声一原的尊称。 这倒让一原有些惊讶,但他想过自己那身脏兮兮的衣衫已经被换掉,又轻轻扯了扯自己合身的衣服,没等他说出来疑问,眼前的年轻人就再说话:“二皇子若是觉得我这身衣服不合身,便吩咐我去换就好了。” “不,我在想你怎么认出我来的。”一原这时接了一句。 殷无月隔着面具笑了笑,只说道:“若不是老板娘告诉我你欠她好几天酒钱差不多五百两,仅凭这一身衣服我是认不出来的。” 一提到酒钱,一原登时一懵,一想到当初与他混在一起的那帮小崽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身上所有的钱都被那帮小嘎达搜了去,至今没了影子,说来也奇怪,当初自己与他们混在一起,图的到底是什么呢? “等下次见到他们,非剥了他们的皮” 一原心中静悄悄闪过这些念头,却又忽然莫名一痛。 也许是不想面对某些事情。 一原嘴角突然有种委屈的感觉,但也就是很短的一瞬间,他赶紧摊了摊手,说:“我的全身上下想必你们也搜过了,现在钱没有,但也不会少你们,等我等我回去,就叫人送过来。” “这点我自然是相信二皇子的,可是醉梦小楼有规矩,二皇子欠下的本就应该由你一人担下,有钱还钱,没钱出力。”殷无月慢吞吞说着。 一原瞬间有些急头,他顿时站起身来,连忙说道:“你们开门做生意,有钱你们都不要?” “力有所值,也是一样的。”殷无月带着玩味一笑,“况且昨夜我可看见了二皇子那种策马奔腾的豪放场面,要是不注意嘴说了出去,也不知道二皇子依你现在的名声,传了出去可不好。” 他虽说说没有别的意思,可一原眼皮子一跳,与他不熟也不相信他会做些什么,于是问道:“什么事?” 殷无月起身凑近她的耳朵边低声说了些话,然后整个房里慢慢弥漫着不能言语的感觉,一原虽说刚刚酒醒,可他连着几天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这下听见了他,描述的那种场面之后,不管是真是假,可都是会被人永久笑话的,他可不能让他随意就说了出去,而这时候门外轻开轻合,苏小娘一个快步就嗖的一下入了屋里,看着一原这种尴尬的样子,还笑着打趣道:“尊贵的二皇子,你醒了。” 一原只能干点头咂舌。 呆若木鸡。 或像傻子。 苏小娘也不管他这副呆样子,将手中的醒酒姜汤端给了他,等他慢慢接过之后才说起话来:“哎呦,要说的话想必殷公子已经给你说了吧,不知道二皇子考虑的如何。” 一原当即被吓的吐了半碗姜汤,站在他身前的两人还好动作快,赶紧躲开了些,然后只剩一原似乎没脸活在这世上的样子,生无可恋的看着他们,惊呆着说:“那件事你也知道?” “知道。”苏小娘捋了捋衣袖,然后她笑嘻嘻的说,“不知道二皇子答不答应呢?” “能不答应吗?”一原苦着脸回答,头发四下散了下来,然后又重新扎好了一些,“什么时候干活?” 他这一问,整个人看起来哪里有半个皇子的样子,整一个店里小二任人差使的小平民,说话的权利都没了。 “现在就可以了。”苏小娘笑着回答,然后往外一指,“出门左转,先去偏堂领家伙,盘子,手巾然后直走往外,正厅在最外面,只要二皇子还了债,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一原点了点头,这下似乎谁也没有他清醒了,现在身上没有一分钱,醉梦小楼又有自己的规矩,哪能说走就走,反正他不想管其他的任何的事情,似乎呆在这里也是个不错选择,脸上懒意好不容易抹上一丝淡笑,就径直出了门。 就在两人以为他走了之后,两人刚想要说话,一原又探出半个头来,对着殷无月想了想说:“昨夜好像好像无意中有听见你们谈一个姑娘的去向,前两天我倒是在这里看见有一个姑娘从这里一个人影飞了出去,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一原再仔细想了想,似乎听见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某一天夜里,他迷迷糊糊总觉得是认识的人,然后只听了一句也没了消息,他都觉得自己发酒疯了,说了些胡话之后赶紧出门左转,这下是真的不见人影了。 “你说他是真醉呢还是真醉”苏小娘忍不住笑了一声。 “管他呢。” 殷无月拿起二胡,两人准备一齐往外走,走到门前的地方殷无月再说道:“留他在这里,是因为他在长渊待过,而我有探子说,她会来这里,如今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都不知道你知道这么详细又有什么用,这时候对你们来说,已经是殊途难归了。”苏小娘多少知道一点殷无月的心事,她靠在门前叹着气说,“都是苦心人呢。” “你也是。”殷无月忽然回敬道,声音温和。 “彼此彼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抵达 在皇甫一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成了楼家小厮后的两天,整个宫廷朝上朝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消失在哪个地方,仿佛皇甫一原的存在感就是一无所有,除非是想要真正在乎他的人,不然谁有闲情来找他一人呢? 这几年皇甫一原自己的名声可算是臭到了极点,完完全全没有了当初第一次离开这里仍被人记住的感觉,可最让人记住的反倒是他之前做过的糟心事,时不时会被人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惹得众人闲中带乐。 而说的最多的事情大概也就是儿子与老子的那些冲撞集锦,这些本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实在不应该传到宫外平常百姓的耳中,多半又不知道是哪位口不遮掩的大官回到自个儿家里唠唠嗑,被平日里官家公子哥或者哪些仆从在外面溜达就顺口说了出来,这样传着传着,也就基本是个懂事的人都知道了。 再者也都是皇甫一原在宫外的结识了那些地痞小氓,从头到尾做的都是一些骗人的小伎俩,倘若是当初卓云天来访皇城,最后离开的时候会想到一原会把长渊学到的小法术用到耍泼充楞的没有用的地步,不管他是不是皇子,卓云天一定会往重重的责罚那里去,敢叫他随意辱没了长渊。 不过这些已经没有多少人去关心了,新帝登基在即,朝政百官忙得不可开交,又有谁去管一个消失了好些日子的皇子呢? 如今的季节,慢慢就要入了酷暑,再过一天之后,高阳当空,热浪阵阵来袭,白云飘来的快,飘走的也快,可让在外奔波的人骂苦了老天,也苦了自己,唯一还有点安慰的是,偶尔会有一两缕夏风正吹阔着整个大原群山,吹入了坐落在中央的皇城,让无数人在这已经无法忍受的炎炎夏日还能感受到轻微的凉爽。 对于城中有钱有权的人来说,更不惜花了大代价在自己的府邸挖了看起来气派豪华的石室,再叫人花了大笔的钱从北方高山那里运来无数冰块,虽说到了这里已经融了大半,可要是能让他们舒舒服服的度过一年中最热的这两个月,他们自然也是很高兴的。 而眼下位于城外的十五里左右的一条三岔路口上,正好一棵老槐树下搭有一间小茶舍,茶舍老板是个五十余岁的老汉,辛辛苦苦在这里搭了十几年的茶舍,风雨无阻,日晒风吹,为的却也只是混一口饭吃。 白日里这条路不缺人走,两边来往都是奔波的商客务农,他们有意无意抬头瞧了两眼正悬在自己头上的日光时,干叹了一两声也会掏些钱在这间茶舍买一两碗清热降火的茶水润润喉,不赶时间的也会在这里停下来稍作休息,等着日光没有那么猛烈了再启程也不迟。 总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样的地方是适合停下来想明白一些东西和事情的呢。 明溪三人正巧也在这里坐着休息,还别说,三人原本十分饥渴的样子,到了这里之后各自买了一碗茶水喝完之后,顿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舒坦极了,仿佛天气也没有那么热了,这小小的茶舍的茶水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偏方,他们偶尔瞧上一眼老板熟练的手法,快的几乎晃住了他们的眼睛之后,三人就也没有去看了,只忍不住还想解解渴,木挽香就又点了三碗茶水,每人一碗,不多不少。 “以前在家喝的都是别人送过来的上等好茶,这是我头一次喝到平常的不寻常的茶了。”木挽香一口气将一碗的茶水喝完,清凉入口,全身十分舒坦之后,禁不住这样感叹。 明溪对于木挽香的话并没有否定,因为她也觉得这间茶舍比起他们一路休息过的那几间来讲,确实好上许多,只有沧离在一边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茶水应该还是和平常一样的才是,我看老板手法熟练,可所煎的茶水料中并没有什么比较稀奇的物质,我相信这更是多年的手艺让本来普通的茶水味道刚好,再加上这两天已经入了酷暑,我们多少会感觉到闷热无比,呼吸难耐,这间茶舍的茶水,或者说这老板,会做生意才对。” 两女这才有些恍悟,沧离提起眼光往四面看了一下,又问:“如今赶路差不多十天了,按这个方向,皇城应该离得不远了吧。” 木挽香有些欢笑道:“已经很近了,你看那里露出来的城头,那就是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往路的尽头一指,正好可以看见一角城楼,隐隐约还有旗帜迎风飘扬。 明溪总算是可以松了一口气,轻轻擦拭了脸颊上流下来的汗,整理了一下衣裳,赶紧说:“等没那么热了就走吧,总算可以好好看一看睥睨天下的皇城是长什么样子的,比玉阳城如何?” “肯定比玉阳城大呢,还很热闹。”木挽香轻笑着回答,可想了一小会儿,她又趁着没人注意皱了一下眉,她这时候心里稍稍担心着什么,眼光不经意看了与她邻座的两人,然后又说,“对了,等到时候进了城,你们就去我家做客住下好了,就当自己家一样,不必太过拘束,可比宫里自由多了。还有我爹爹娘亲很早就听过我说起过你们,巴不得想要见见你们呢。” 这时候的木挽香似乎一提到自由,自己就仿佛恢复了以前几分活气,不过也就是局限于进城之前,等到午后的太阳被几朵浅云遮住之后,他们也毫不拖沓的离开了茶舍,只在他们刚刚坐着的桌上留下一锭银子,辛苦了几十年的老板诚信经营,深知自己的生意不过十几枚铜钱而已,等他看见之后反应过来,明溪三人都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了。 只有手中颤巍的拿着那锭银子,少说都有十两,而老板抹了抹脸上的汗,眼看远处,嘴里诚心念叨:“好人一生平安。” 明溪三人自然没能听见,此时偌大的城门就在三个人的眼前,然后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迎合着人群一起涌入了城中。 正期待发生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木府 皇城权贵无数,自然各姓家族数得上名号的不计其数,而木姓人在城中的声誉和名望都很高,只因为全城百姓和大多数权贵大官都会敬重一个人,那就是辅佐先帝c即是当今天下朝政的丞相,木家的一家之主,木昊。 要说先帝在位期间几十年,一向多会发生天灾,诸如干旱虹涝c冰雹强震c山体崩塌等等,每一次这些发生都不免要劳民伤财,而先帝执政能够克服这些阻碍并开创了一个强盛的世面,这位天下人都知道的丞相功不可没,有他在朝政,天下人杰无不向往与他有一番交流见识,好向他诚心讨教治国治天下的理念了。 而记得当年木家人也不过是外郡楚州一介二流地位的读书人家,世代都在当地以教书育人为己任,恰恰楚州自古就出仕途的官子,之中十之七八都有被当时的木家家主亲手教过,几代积累下来的名声到了这一代的木家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这就避免不了外地令人敬仰的目光聚了过来。 当时的木昊一身子书生气,谈吐举止之间,都深深的受到了学识文化的教养,加上他本就俊秀不凡的样貌气质以及广交天下士子,名气直接从楚州传到了皇城这边,于是纷纷有人举荐他来皇城落脚生根,参加科举某个官位施展才华也好,只可惜他原本并没有这样的意向,至于到了今天他能有这样的名声,天下能有这样的景象,就要全凭他的妻子一人的功夫与苦劳了! 世间的缘分就是这样的奇妙,每个人最先能否相遇,之后能否相知,再者能否相爱,最后能否陪伴一生,这里都是有着无数的变数的,一旦情深意中,一往而深,又哪里是寥寥几字就能轻易说得清的。 木昊年轻才华绝伦,虽被多少女子欣赏仰慕却仍不为所动,直到见了木挽香的娘亲才深知这世间有一种情是无法用言语去表达的,他愿意用生卒年月去陪伴那个一见钟情的女子,即使她与他曾经是多么的难以逾越。 大姓人家的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不说木挽香的娘亲的本家是皇城首屈一指的权贵人家,单凭她的姐姐当年加入皇家,也就是如今的太后罗氏,这怎样都是一种常人难以跨越的一道坎,对于如今的丞相身份自然不用多说,可当初的木昊凭着一身书气与自己的才华不管有多么出名,却也只是一个外地的二流世家里的穷酸书生罢了。 两人情深意切又不肯就此甘于命运,双方约法三章之后一一成妥,才有了木昊仕途为官c木家人在这里落地生根,一段木家人之间广传的动人心魄的故事。 进了城之后,为了让明溪和沧离更加了解一些木家人的过去,木挽香足足在路上讲了半个时辰的故事,这中间不光是她爹爹与娘亲的情意,还有木家人这一代落地生根,从无到有的陈旧回忆。 许多过去她都有些说不出来细节,只隐约记得家里的老管家纳兰爷爷在她小时候时常会讲一些小故事,她与同她一齐长大的纳兰爷爷的孙女总会趴在他的膝前认真的听。 想象着楚州到此五百里迁家过来的热闹,想象着在这里建家落户的忙碌,想象着木府挂红彩敲锣升天的喜庆,想象着全府上下先是为府中添个小公子c往后又添小闺女的喜悦,这些尚在她还不懂事前,小小的年纪却听得十分入味,还有更久更远的记忆,连纳兰爷爷都快记不住了。 没办法,纳兰爷爷已经老到驼背了,头发也很少了,这下子他每天总在府中悠闲自乐,府里的事情基本就是他的儿子在管着,可以说纳兰爷爷一家三代都在木府管事,倘若是算起楚州那里,又不知道还要加上几代了呢。 三人在城东寻着路说着话,绕过几家大户之后,终于看见靠着城防大道的边上有一棵参天的老榕树,枝繁叶茂,根深且广,少说也有二十年了。老榕树旁自然有一座府邸,石阶依次而上,府门大开,门外正有两个仆从站着岗。 木挽香终于在见到“木府”那熟悉的两个大字后松了一口气,心情喜悦之中还不忘给明溪c沧离两人介绍:“你们看,这就是木府,我从小到大的家了。” 明溪看着比前几家稍显普通的门府,心里虽然疑惑当朝丞相住的府邸怎么不是大一些的,本来还没想通的时候,眨眼已经被木挽香拉着一起走向大门。 门外仆从听见动静之后只是稍稍偏了偏眼光,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那两人连忙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其中一人兴奋地大叫了起来,顿时飞速地跑入府中,还有一人急忙恭敬的迎了上来,接过木挽香手中的包袱,原本他看见明溪和沧离手中也有包袱,也想顺手接过来的,可被明溪和沧离婉拒之后,干笑几声又迎着木挽香去了。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过了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一声开心的女子声音,紧接着一位秀丽的女子率先走了出来,盈盈面容总有一丝笑意,木挽香见着她之后也开心的迎了上去,那女子顺手接过仆从的包袱,单手拉着木挽香的手,温婉说:“你说顶多来回一个月,这都晚了好几天了,夫人担心你,我也担心你了。” “心慈姐姐,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回来就没事了。”木挽香顿时轻笑着回应,然后向明溪沧离介绍这位女子,“这位姐姐可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她叫纳兰心慈,纳兰爷爷家的孙女,算起来可是我的姐姐了。” “两位好,实在是很感谢,辛苦你们一路照顾我家小姐了。”纳兰心慈出口第一句就是感谢的话,这让明溪和沧离顿时好感增了不少,也纷纷笑着自己介绍了自己一下。 简单的谈话之后,纳兰心慈呀的一声一拍脑瓜,只欠身还礼说:“不能让客人老待在门外,有什么没说的话可以进去说,夫人可在府中正准备着欢迎两位呢,明溪姑娘c沧离公子,一起进去吧。” “你招呼他们笑的比我回来还开心。”木挽香进门的那一刻,忽然打趣道。 纳兰心慈小吐舌头,显得有一丝得意,可进了门之后,明溪和沧离分明可以发现前面两位引路的女子瞬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怎么说呢? 举止投足,得体大方,受到的教养就不一样。 大家闺秀也不过如此。 大概这就是读书世家与普通人之间的区别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隐忧 入了府门,明溪这才发现在外面看起来略显普通的大府门面,里面讲究布置另有玄机,一路从大门走到中庭,中间穿插过一处中堂,在分开之后两处偏厅相对,庭院之间有天井朝上,一颗苍松盆景大如两人高,躯干细枝四向延伸,占了中央一大块空地,正好挡住了大半从府门迎面吹来的风,其余轻微柔和的风向恰巧被这棵苍松分割,源源不断的往木府其他方向吹。 在被木挽香和纳兰心慈一直引着走过天井之后,四个人一路走过白碎石镶嵌的路面,明溪在中间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路,可不知道脚下的那些白碎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下偶尔见到了三两成行的仆从丫鬟,当他们正好弄着手中的活儿却见到了木挽香之后,原先平常样子的表情瞬间高兴了一下,他们躬身向木挽香行礼,后者轻笑着回应了之后,绕过他们,径直往里走去。 似乎走了好一会儿,明溪发现木府全然不像那些奢华碧玉的权贵大家,整座府气也不带有身为权臣的那种高傲,好像是在府中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沾染了这个主人家的特有的东西,明溪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觉得从进门到了现在,她觉得木府很让人安心,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这下终于来到一处庄园,四顾所及,随处可见山石堆砌,一座座小假山突兀嶙峋,山石披满了青衣绿苔,惹人注目,但更让人喜欢看的是庄园里的池塘景象,半池荷花开的正是时候,一片抹红与碧绿几乎将池水遮掩住,这让人很难发现池塘下那一条条游的正高兴的锦鲤,红的c黑的c白的c密密麻麻c成群结队。 他们的面前有一条搭建在水上的长廊,庄园的正中修有一个弧形花圃的小亭,小亭之后更有三条不一样的路延伸向不同的庭院,木挽香走在前面向明溪c沧离介绍着:“这中间一条的长廊后面是正院,里面分有会客厅c书房和楼室,爹爹娘亲c我与哥哥也都住在那里,这右面一条” “偏右拐弯,可是我们这些仆从与丫头的院子了。”没有等木挽香说完话,纳兰心慈就抢着笑答,可让木挽香顿时脸上抹了铁青一样的东西。 木挽香赶紧对着纳兰心慈纠正说:“你可是我的姐姐,纳兰爷爷也是我的爷爷,你们可不是什么仆从丫鬟。” “是是,小姐你说得对。”纳兰心慈忙敲了自己一下上额,示意自己已经记住了。 明溪这时候干笑了两声,又指了指左边这一条长廊,轻声问道:“那这条路?” 木挽香本想接着说下去,可看见明溪c沧离手上还拿着各自的包袱,想了想之后倒不如直接用做代替说好了:“嗯,对了。心慈姐姐,你先带两位去西院的听潮楼安顿下来,等会儿再带他们来正院,这个时间爹爹不在,我可先去给娘亲请安了。” 言外之意也应该明白了,剩下的一条长廊通向西院,西院常用来安顿四方来访的客人的,以前木府还未迁居皇城的时候,每天都会有才人学子c名人弼士来游学交流,或者只是单纯仰慕木府主人家的风采,想来结识一番,这不单单只是冲着木丞相一人来的,他的名气虽然享誉皇城,可要是单独论起诗书才华,木府家夫人可不比她的夫君差多少,要不然谁能知道两人这一段因缘佳话是因为一次山水会友c作诗畅叹最开始的呢? 明溪对于木挽香这样的安排倒没有什么异议,她反而看了看一声都没怎么吭过的沧离,好像从进城到了现在,他仿佛就像自己刚认识那样,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说,可她不知道的是,一路以来这个人的目光有多少次落在她的身上,采苓拜托他要好好照看好明溪,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那么重要? “喂。”明溪忽然轻轻拉了一下沧离的衣袖,“你觉得如何?” “可以。” 话一说定,木挽香点头一笑,趁着纳兰心慈没反应过来,先把自己的包袱拿了回来,然后拍拍手跟她们说好:“那好,我就现在会客厅等你们了。” 三人看着木挽香消失在长廊尽头,纳兰心慈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回头对着明溪c沧离笑说道:“这边来。” 这会儿三人往最左边的那条长廊走向另一处院落,不得不说,到了西院这里看见的风景又是不同,从刚刚走来的那半边池水到了这里如同碧波荡漾,好像一个月牙形包裹着石堤,一排楼阁正好迎风向着水,楼前有树有花,一边角落延展出去有一座小小的六角亭,明溪从那边过来刚刚好一次收进眼底,顿时心旷神怡,难怪这里取个听潮楼的名字。 可这一路过来,纳兰心慈除了领他们过来,却也没有说什么话了,这期间静静地,也只有耳边吹来柔和的风,还有池水轻微荡漾的清脆音,沧离虽然习惯这种氛围,可明溪毕竟从来就属于话比较多的人,这下子没了木挽香,她现在感觉怪怪的,好比来了木府,周身都不自在一样。 原本以为这样的沉默会一直持续下去,没想到只是到了一处比较宽敞的平台那里,纳兰心慈突然转身看着两人,眼神可是没有一丝的敷衍,反倒是相当认真,这让明溪瞬间头皮麻了一下子,只问道:“纳兰姑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吗?” 她只点了头,然后又转身向听潮楼走去,这时候木府没有人来客,这里还是空空的,纳兰心慈选了两间位置比较好的屋子,正好彼此相邻,随即拉着明溪飞快的窜进隔壁沧离的屋里。 三人一室,两女一男。 “两位既然都是小姐从长渊请来的,那自然事情是离不开二皇子了。”纳兰心慈思索许久,终于说了出来,而从她说话的语气来看,她似乎也知道一些木挽香在长渊的事情,这下子有些话应该是比较方便说了。 沧离脸色一正,只说:“一原?他现在如何了?” 纳兰心慈却只摇了头,秀丽的脸畔旁发丝轻飘,露出一丝无奈,随即说:“本来是小姐在这里,我是不想说的,可现在她不在,有些话我说了,只想你们能帮帮她和二皇子也好。” “你说。” “其实二皇子这三年来过得很苦,我看在眼里,小姐更看在心里,尤其是这半年来,他也算是翻天地覆的换了一个人一样,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宫外,这种变化我只记得小时候宫里发生过变故的时候,那时候的二皇子与五年前,也就是去你们长渊之前的样子又不大一样。” “变故?”明溪轻轻靠近来,咦问了一声。 纳兰心慈点头,看了一下四周房间摆饰,一切如新,然后又说:“对,那个变故就是有一年狩猎的时候,大皇子可是被凶兽拖进了深林,那一次只有小姐和二皇子回来了,据人说,是大皇子一不小心就发生了这样的血祸,可年纪还小的小姐哪里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只在一次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全都说给了我听,当时我可是寒毛倒立,脸都白了,而这一切错误也都归咎给二皇子,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那时候没人想到大皇子还会活着回来。” “回来不就更好吗?”明溪听完立即接着说,“难道还能有什么?” 沧离在一边叹道:“一原他对我说过这些,至于之后的事情,我大概了解。” 不料沧离的一句话,却引来纳兰心慈的注意,她没想到除宫里外竟然还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又说:“看来沧离公子可与二皇子很熟悉了。” 沧离没有否认。 纳兰心慈苦笑说:“时间一定会慢慢改变一些东西的,这些其实已经发生了。” 她的所指,自然是这些年来皇城的一切人与事,她只是无奈知道了更多,但作为一个怎样的没有权力干涉的人,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也想护木挽香周全。 若不是恰巧那一晚,她去服侍夫人临走时听见老爷夫人说的私话,她怎样都不敢相信一切发生的那么快。 倘若都是真的话。 木挽香的人生即将不会在她自己的手里! “有些事情小姐还不知道,可一旦她知道了,以前多么要好的三个人一下子又该如何面对?许是从那时候起,三个人就已经慢慢离彼此远了,所以我只想你们尽力去出手相助,千万千万不要丢下小姐,至少从现在来看,一切都是还有转机的。” 纳兰心慈最后说完,心情意味深长,因为这一切也不过是她自己的猜测,心中的隐忧太过深重,所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木挽香,看着自己小姐慢慢陷入一种无能为力的局面。 一切趁早为好。 可是能不能挽回,却又是难以估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夜影 不管怎么说,刚刚房间里的那一番谈话,纳兰心慈憋了很久的情绪总算有了些着落,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以后就可以无忧无虑的服侍着木挽香,她待她如姐姐,她也应该护她周全,知恩图报,这是几辈子都还不完的恩德了。 自己的爷爷和爹在她小时候就经常说,这让她记忆犹新,仿佛一刻在木府,这一生就不会忘记木府对她纳兰家的救命之恩,但更确切的说,木府不如木家,都是楚州那时候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路上她领着明溪c沧离再一次经过庄园,只是从左边的长廊出来,就拐个角往中间长廊的尽头走去,一入正院之中,明溪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墨味,四下环顾一圈,正好在一处房间外的落地窗沿上晾着一副未干的书墨画,只匆匆一眼,明溪没有看清楚画中是什么,而且对于书画这些东西也没有很深的见解,只觉得纸白墨黑,相互映衬,占得几分机理,看的很顺眼。 这时纳兰心慈在身旁介绍:“平时夫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临摹文字与书画,城中画坊有许多知名的作品,可都是出自夫人的手中。” 明溪听着点了点头,沧离看见前面厅院来来回回有几个人影,三人继续往那里走。 前面会客厅有几个婢女正在准备茶点,纳兰心慈微笑着与她们打了招呼,她们也是轻笑点头示意,同时还对着明溪c沧离施礼欢迎,目光之间,不免在沧离的身上多留意了一下,脸上泛红,然后凑在一起小声边说话走掉了。 纳兰心慈让明溪两人坐到宾客的位子上,可两人坐都还没坐热,会客厅一侧的轻帘后面走出来两人,其中年轻的女子自然就是木挽香了,只见她这时候手挽着一个着衣素雅c面容姣丽的女子,气质仪态挑无可替,两女并肩齐站有几分相似,明溪原本看着呆呆的还没起身,沧离就已经拉着她从位子上站起来,非常客气的施礼说话:“晚辈千里而来,初来乍到,木夫人见谅了。” 明溪在一边也跟着礼貌性说了一通。 眼前这女子恬淡一笑,大雅之中自带一种气质,这是只有在岁月中沉淀下来才能拥有的气质,她轻言笑着回说:“两位客气了,以前挽香刚刚回来的时候,少不了在我耳边唠叨她在长渊有你们照顾,这次有你们,我相信一原那孩子会回头的。” “诶,对了,娘亲,刚刚跟你说了这么些话,可忘了问你一原哥哥现在在哪里了?”木挽香这下子听见一原的名字,活像激起了她的渴望,“他现在在宫里吗?” 木夫人眼色微深,她忙看了一眼纳兰心慈,原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她没说,但这下子自己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才不会尽可能让木挽香心情低落,想了半天一句话最后敷衍过去:“等你入宫见了你姨母太后,你也就知道了。” 木挽香只“哦”了一声,她忙把眼光看向纳兰心慈,后者却故意跟着明溪两人小声说话,不去理她。 木挽香郁闷的同时撇了撇嘴,顿时惹来厅内几人的嬉笑声,不过也就是随意逗弄了几下,仿佛以前那个灵气靓丽的女孩儿重新活了一样,但在木夫人的注视下,那种样子也就是持续短短的一刻,木挽香整理好仪态,各自坐上位子之后,可是聊到了太阳从中天落入大地那么久,也算是熬走太阳的一种有趣方式。 直至夜深人静的时候,明溪与沧离已经回了他们西院落的听潮楼,原本两人是想等着木府丞相回来拜见一下的,可如今这几天新帝登基的事情可让朝政百官忙透了,不论是皇诏拟定,还是各种场合所需置办的东西,都不断需要通过礼部,再有丞相审核过目,或许今天这个木府主人也不会回来了。 明溪抬头往六角亭外看了一下,明月星辰亮茫茫的,老远也能让人看得清楚,这个时候偌大的西院只有明溪和对面站在池水边的沧离两个人。 她一直看着他,他一直不说话,直勾勾像是丢了魂似的看着池面,池水潾潾微漾,将月色星光人影直接投在了水中,明溪没来由觉得这里跟长渊后山天池有一点相同的地方,都很安静。 可是有些安静过了头。 还有些无聊过了头。 明溪将头搭在亭子栏杆上,一只手向沧离招着,慢吞吞的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小师叔那么闲那么无聊,要不要带你出去走走?”沧离转过半边身子,一张脸映着月光十分入眼。 明溪精神刷的一声抖擞了一下,两眼睁大的确认说:“真的假的?” “假的。” 明溪又一下子颓了不少,整个身子靠在栏杆上,看着沧离似笑非笑,心里有种冲动,说不上来想干什么,但多半不会是好的想法,她又不得劲的问着:“这是你第一次来皇城吗?” “当然,也是除去青华外第二次下山。”沧离身形修长,慢步走进池水边的亭子中,坐在离明溪隔着两个人的位子上,接着说,“小师叔以前还没上山的时候,想必应该见过许多新奇的事吧。” 明溪晃了一下脑袋之后,笑说道:“这倒不觉得,倒是上了山之后,才觉得世上原来有这么多新奇的事情,也认识了很多很重要的人。” 沧离点头没说话。 “但不可置否的,记忆里有开心的不想忘记的事情,自然也会有不开心的不想提起的事情,以前我常常想把不开心的事情变成开心,想把已经离别的人重新找到,让一切重新开始,可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些想法虽未变过,可是现在的心情同当时来比,简直九年一毛了。” 明溪不知道为何忽然说了这些话,让沧离隐约感觉到还有一个人在明溪的心中有很重的分量,就好比他自从经历青华一行之后,也常常一个人怀着过去的心事怔怔发呆,愈发模糊的儿时,却愈发清晰的脸庞。 他仍然记得自己还有一个亲人! 正如明溪心里从始至终也还有一个重要的人! 又不知道两人的心情是不是相同的? “好了,别岔开话题。” 沧离刚刚说了这么一句,却又没有往下说了,明溪看着他忽然站起身朝南的方向一动不动,心中一阵茫然的同时只将头仰起往后看,长发直落差些沾到池水,可就是这样一眼,她看见明月下,无数星尘闪烁的一刹那,远远的天上云雾倏忽飞过两道影子。 一前一后。 一追一逃。 又好像一男一女。 明溪登时站直了身子,没想到恢弘的皇城夜里,竟然还有这种情况,她看了看沧离,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在想小师叔你那么闲那么无聊,要不要带你出去走走?”沧离第二遍说这句话,明溪可不信了。 “真的假的?” “真的!” 于是,这片明朗的夜色下,身为丞相府中的客人,竟然爬着屋顶瓦砾就这样飞了出去,连正门都不走,一声招呼都没打,迅速没入了夜色里。 像是十足的雌雄大盗。 一点正派的样子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偷听 城中一片灯明的夜景,街上车水马龙,各色各样的买卖不停地进行着,到处都是安定祥和的热闹场景,谁又知道这时候的城东那些大府人家的屋檐上正有前后两拨人的影子快速掠过,在明亮的月色照映下,仅仅留下一点痕迹,常人无法察觉。 这一追逐持续接近一炷香,直到先前两人一追一逃的时候趁机逃过官兵的视线,飞掠过百丈高的厚大城墙,伴着一两声闷哼随之倒地,后面跟来的沧离与明溪一同经过城墙,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在这夜色十分显眼的位置上,生生倒下了两个人影,身首异处,十分可怖,身下还淌着一大摊血,顺着砖瓦缝隙流走。 几近须臾,两条无辜的人命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这世上或许又要多两家无关的伤心人了。 凛冽的风声中,明溪怒目看着前面远方追逐的影子,咬牙切齿道:“如此心狠手辣,铁定是那些妖人魔众所为了!” 沧离还没有下定论,只不过看着那两个无辜人的死法,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可他锐意的眼目依然可以看出来,这并非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并且前面两人都会御飞之术,恐怕也与那些妖人魔众脱不开关系了。 他只是没想到。 偌大恢弘的皇城之中,竟然如此鱼龙混杂! “快些跟上去,他们好像要入林子中。”沧离用衣袖遮挡住大半的风气,在离皇城五六里外的地界,一大片深林眨眼间露出了全貌,他示意一下与他相隔不远的明溪,仔细说,“跟紧我,要小心一些,不要一个人。” 明溪点了点头,与沧离一起像是归巢的鸟儿一样坠入了古木参天的深林中去,葱葱郁郁的枝叶在星月的照亮下洒了许多斑驳的影子,瞬间隐去了两人的身影。 这时候恰恰刚刚先进来的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一追一逃的同时,其中前面的那道身影似乎也不想再这样下去,顿足停下之后反手一掌打出去,炽热的气息眨眼就把沿途的树木枝叶烤焦烂,这一掌可以催心炼骨,常人受了这一招,怕是剩的连骨渣都没了! 可既然敢去追这样的人,那他本身就不会是等闲之辈,黑暗之中异啸声乍然响起,像是一瞬间如同今夜的星辰月色一样闪烁不定之后,一道剑气从深林中凭空劈开,生生破去那一掌凌厉的攻势,林间风起不休不止! 那个方向终于缓缓走来一道人影,趁着林间间隙被月光照亮大概能看清楚一些,明溪与沧离躲在暗处隐约看到了那人的半张脸之后,脸上顿时现出不可置信的样子来,对于两人来说这人不可谓印象不深,当初在长渊的时候,可是差一点就栽在了他的手上,怎么到了现在竟然出现在这里。 明溪使劲摇了一下沧离,一个劲的问:“这是夜笑南?是吧?” “应该是了,他是如何逃出来了?”沧离想了想,尽量将自己的气息隐藏住,自说道,“难道是师叔祖的变故,与他有关?” “什么?”明溪低声震惊,“怎么可能,他当初就是被师尊降住了,又怎么做得到?” 沧离斩钉截铁的说道:“除非有大人物相助。” 这句话顿时出口,两人躲在暗处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那就是在青华封魔岭上遇见的那位神秘的黑色斗篷人,一想到当时的生死关头,那可是连休宁都还占不到上风的可怕人物,只是两人的心底会这样想,并未亲眼所见,如何才能知道背后的隐情? 但现在这个时候却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夜笑南慢慢朝着另一边的方向走去,可那个人影却在明溪沧离的视线之外,刚好被一片树影遮住了轨迹,现在是动也动不得,看也看不见,只能静静的听起那两人的谈话来。 “你倒是不跑了呢?”这声音听着比较熟悉,自然也就是那夜笑南的。 可对面说话的是个女子的声音,明溪沧离听到的时候愣了下一下,仿佛在哪里听过一样,却又不是很确定,只听着那声音说:“你倒是很有毅力,追了五天,噢,加上今夜就五天五夜了。” 夜笑南冷笑一声,道:“只要你把我的东西还我,自然不会计较以前过去,也更加不会缠住你。” “什么你的东西?这些天你追我这么久,可没说我有你什么东西,倒是你个大男人,一直追着我不放,怎么,看上我了?”女子笑问一声,脚下传来摩挲地面的声音。 夜笑南自然不与她绕口舌,直接干脆的说:“当初你摆我一道我不在乎,你明白大祭司给的药人人都有,为什么要独吞我一份?!” 女子这时候不出声。 夜笑南继续说道:“一切说到做到。” “那可不一定喔。”女子悠闲的一说,“你我都是经历过死门的挑选才能够再一次好好看看这个世道,心里面想的什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要是我,拿到东西之后又怎么肯放你离去?” 夜笑南这下子的脸色真的是惨白到咬牙切齿,他忽然面无表情,就像当初为了活命舍弃了尊严一样,这一次他不留情面,手中的剑忽然亮起了星尘光芒,不管他现在还是不是长渊的弟子,七星剑一旦认定了他,纵是千万里在外,它也一样会跟着他,只是现在他的这条路,是对还是错呢? 夜笑南自嘲两下,眼神冷到底处,说起话来已经毫不客气:“那既然如此,你休怪我翻脸无情,你知道我找上门来意味着什么吗?” 他再一声冷笑。 “大祭司可是知道这件事的!” 女子似乎很低声的呸了一下,眼前的男子对她这样说,不管是不是拿大祭司来压她,这都不容小觑,何况自己所受的苦哪一次不是拜那位所赐? 她对他从心底憎恨至极! 以及对公子所做的一切! “那又如何?”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声,“大祭司不在,你怎么说都行?” 夜笑南嗤了一声,随意摆弄七星剑,剑身流光四溢,分不清到底是仙气还是魔气,他阴沉一笑:“信不信随你,不过你即使信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认为我还会给你逃走的机会?” 女子随之一声轻哼,不甘示弱的说:“说的我怕你不成,红莲业火可不曾怕过什么东西!” “是吗?”夜笑南的一声反问,下一刻就让那边女子一阵惊措,夜里这片深林树林摇坠,枝叶散尽,他此刻手中的剑气,凌厉到了令人胆寒的地步。 与慕长白不相上下! 明溪与沧离在暗处默默心惊,特别是沧离,实在不敢相信,这位昔日在长渊安分少露面,到后来直接判为妖人魔众一员的夜笑南,本身的修为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过从另一方面,两人谈话之间,也知道了所谓的妖人魔众,也不过是充斥着勾心斗角,全是一盘散沙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三方 深林之间的打斗说来就来,躲在暗处的明溪还没听懂那两人说的是什么,夜笑南就已经开始先手不留情面的持剑刺了过去,夜下无数青叶细枝纷纷如摧枯拉朽一般化为了粉末。 劲风四起,剑气纵横! 又激起一层厚重的飞尘,弥漫了大半深林。 分明用的还是长渊所学。 可那女子又怎么肯束手就擒,游刃躲避开后,轻步倒退几米,掌心聚气化成了一道照亮了整个林间的炽热光芒,火刃如同自己催生出来的利器,瞬间把这一片林木烤的发焦! 热浪扑面而来,一片赤红景象。 明溪与沧离第一眼所见就是心中一震,这等法术两人不是第一次见到,更因为是青华一行显得印象深刻,明溪压低了声音,对着身边的沧离小声说道:“这是不是是不是那时候的妖火?” 旁边没有声音回答,明溪两眼只注意着林间闪烁不停的火光剑气来回交手,丝毫没有看见沧离一向镇静的眼神里,如今竟然出现了少有的波澜,他此时此刻的心境当真如波浪滔天,一分也平静不下来,他的手正用力的攥紧,直到发青变白,就连指甲也深入了掌心的皮肉之中。 他原本听着声音是一丝熟悉的。 沧离想着迟早有一天会重新相遇的。 只是这一天来得如此快,就在他第一眼看见那女子未露容颜只有掌心的焰火,他就有意无意的想到了那个人,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天意?还是说天意弄人如此? 心乱如麻的瞬间,沧离脸色稍有变化,原先呆滞的眼神映着一副打斗激烈的图画,他心神不稳,竟然将脚下的树枝踏碎,一根枝干应声落下,照理说这么小的声音平常人应该是听不见也不会注意到的,可那两人何其谨慎,不然怎么可能一路以来,两人追缠打斗这么多天,竟然什么结果都没有! 只是如此细枝末节,下一刻交手的一男一女脸色大变,眼神交汇的同时,两人不约而同的朝着明溪与沧离的藏身之处各自施法打了过来。 火浪翻涌,剑气无情! 周身大树古木化为乌有,尘土飞扬,夜色顿时被烟云笼罩大半,让人一眼看上去变得极为阴沉。 沧离反应不及,到最后竟然还是明溪咬牙拉着他后退十几丈距离,而另一手指间彼岸花映然生辉,红光流泻之间,长云心法迅速运转,一道防御阵法像张开的蜘蛛网一样,把两人刚刚好挡住,只是威势更猛的热浪与剑气一同前来,饶是明溪想要全力挡下来,也是极为吃力的! 还好沧离在最后一瞬间回神过来,忽然变得极为坚定,被明溪拉住的左手反过来拉住明溪,像是刚才明溪护着他,现在反过来他护住明溪,随即右手施法,心中念诀,一片清光乍然照亮了一大片深林山野,顿时无数剑影飞烁,硬生生破去这两人的招式! 他的修为,从来都不能小觑! 烟尘随之散去,这时候月色重新照亮了整片夜空,四处忽然变得清晰明朗起来,夜笑南看清楚那里的景象之后,竟然率先开口说道:“竟没想到是你们两个?” 那边那个女子也看了过来,不过这个时候明溪沧离同样看了过去,依旧是一身如焰火的红衣穿着,不过她稍微站在偏暗的地方,纱笠露出半边遮掩住了她大部分容颜,这使得她与其他三人看起来极不方便,在她的眼里,样子似乎显得不是很重要,不过若是她看见了此时此刻正对面与明溪一起并立的男子的样子与她几乎无一,又不知道心里面是怎么样的感觉? 沧离恢复平常的神色,即使夜笑南刚刚对他说话,可若是他要走,这两人如今正处于交手的时候,自然也没有时间顾及他们,他虽有些担心对面的那个人,可从他们交手情况来看,却并没有想让对方死命的地步,所以他最后只是挺起身来朝那个女子看了一下,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怎么,看见我被惊到说不出话来了?沧离师弟,还有那位小师叔?”夜笑南徒步走了两下,手中的七星剑暂时先收了起来,说实话他也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两人,原本只是为了自己私事来到这里,并与那个人暗地里见上一面,这想了一下之后,他顿时有种相通的感觉。 明溪却在这时候鼓足了气,说了一声:“你不在长渊好好赎罪,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自然是在我该在的地方。”夜笑南呵呵一声,直接了当的回了一句,“况且我本就不是长渊的人,这么多年在那里实在了无生趣,这下了山来可算是就见了许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了。” 沧离却并不这么认为,毕竟从他初入长渊的时候,夜笑南已经在休宁座下修行了好些年,对于他自己来说,长渊是他的一个家,他不信夜笑南对这么没有留恋,当下只问了一句:“夜师兄比我在从长渊生活的久,难道就没有一丝值得记住的地方?” 夜笑南有一丝迟疑,微乎其微,他的眼色闪了一下,但仍马上回答:“人生来往,不带一丝一毫,有什么好留恋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而且说这种话的心情似乎有些后悔。 可眼下沧离到了这里,他原先在长渊没有完成的任务,是不是代表在这里可以完成了? 心思一闪,倘若自己讨不回本是自己的东西,那就拿了这个年轻人的性命去求那人解了他的蛊毒,这样岂不是百利而无一害?! 夜笑南一念想到这里,忽然心里就这样想,脸上慢慢露出疯狂的意图,他紧紧盯上了沧离,犹如盯上了猎物一般,他不能在这里放他走,不能! 周身法力迸发,尘飞叶落,七星剑在他的手中重新焕发了剑光,夜笑南本身的修为已经不能小看,何况这时候又有七星剑加持,只见他举剑向天,当初让人失色的一剑隔世又重新出现,凌厉的剑气仿佛要将夜色一分为二,无数星辰轰然坠落下来,那是一道道数不尽的小剑气。 明溪面色忽然变得异常沉重,沧离示意让她退后些,可她执意不肯,凛冽的风声下,沧离听见了一句让他不管怎样都会拼尽全力挡下这招的话,焦急且温柔的女音在耳畔一直回响着: “你带我出来,我负责把你带回去!” 如此重情的话,不论是讲的明溪,还是听的沧离,两人的心间都淌过一种难以说清的感觉,然后相互对视一眼之后,直接施展各自的心法,林间不停闪烁仙光灵气,就在两人以为自己不得不出手的时候,林间上方的古木尖顶,轻轻有两道随风飘摇的蒙面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在那里了! 所有人抬头一看,却见其中一个人随意挥了挥手,夜笑南令人心惊的剑招瞬间崩溃,满天星点随之坠落消失,实在诡异的很。 林间下方那个独自一人的女子忽然在纱笠下传来轻笑声,只有夜笑南眼色深沉,他看着那两道身影给他的淡淡的压迫感,虽说没有那个人那么强,可如今的自己若是对上他们其中一人,恐怕局面不会好到哪里去。 “阁下哪位?”夜笑南本想试探性问一声。 可那人一句话不说,直接双指一坠,如同虚空无形的剑意,瞬间压迫下去,夜笑南脸色一变,脚下正没有可以脱身的地方。 他寸步难行!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从西而来的剑光倏忽而至,不知从何处来,只刚好恰巧化解了那个人的剑意,风过林间,众人回头发现夜笑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迹,风中只留下一个陌生人说的话:“权当给我一个面子了。” 说话者身份不详,却能在那人手下就走夜笑南,想必本事不小,这一来一回反应过后,明溪和沧离看着飘然下来c落在那女子身边的两个人,警惕之余又有疑惑。 三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最后其中一个蒙面人用手敲了敲红衣女子的纱笠,不想多说什么,正准备撤离,没曾想到那个蒙面人最后消失之前竟然往他们这里看了一下。 第一眼难忘,难忘的是因为那个少女。 第二眼震惊,震惊的是因为那个年轻人。 而他自己,未露面没说话,一如一个陌生人。 三人最终在那两人的注目下隐入暗处,林间重新恢复安静,明溪抬头看了看月色,依旧那么亮,然后她噘着嘴问起旁边沧离:“忽然很安静诶?” “不好吗?就剩我们了。”沧离大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明溪缓缓说道。 “好是好好什么好” “快回去了。” 明溪反应有些慢,总觉得自己摆了一道,然后想也不想,赶紧御剑先离开了这里,临走前还故意不理沧离。 情意如此。 她还不知。 年轻人下一刻也赶了上去。 情意如此。 他也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临近 大清早木挽香就带着几个仆从出了府门,应着木夫人念着丈夫儿子的心思,带上了家里自己做的糕点就往宫里的方向走去,虽然宫中不乏有天下名厨所做的珍馐玉食,但也就木家人才知道,他们家的这位主人,更欢喜家常糕点的味道。 临走前木挽香还特地来到听潮楼跟明溪沧离打了招呼,大概也说了她先入宫了解一些情况,但宫内礼仪十分枯燥烦闷,她也希望明溪和沧离能够不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说笑之间也随意吩咐了几个人可以陪着他们到处逛逛,多半是想让两个人熟悉一下皇城罢了。 明溪脸上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木挽香才放心的离开了。 可她又怎么知道,昨天夜里回来的途中,两个人可把木家这附近的街头巷尾摸了个遍,现在又重新走在路上,后面的几个木家仆从心里正纳闷这两人怎么可以不用他们指引着路就能自己走来走去,心里面有些难以捉摸,可他们总归不能一路不说话,失了自己的礼数是小,可不能赔了木家人的声望。 于是后面几人低声商量好,其中一人笑着走上前来介绍起来:“公子,姑娘且看,这几家大院大户,可都是这城中有地位有声望的氏族。就好比这李府,两辈人两代官衔,任官到六部,绩效显著,听我家老爷说,这李府现在的主人,若是能够再得到赏识,大材大用,以后未尝不能做到三省的官位。” 说话的人稍微低了一下身子,手往隔了木家两条大街的门府指了指,语气中还有些许的羡慕。 明溪点了点头,沧离一声不吭。 这时候又凑上来一人,再指了指李府对门的王家,也热情的介绍:“要说李府官途绩效显著,却也比不上老爷,但这王家有点不同,以前有跟他们家的下人掂量了几句话,王家祖辈原为一外地富甲商贾,要说经商易富却也容易暴富,多少会惹来一些心图不轨的目光,直到有一次真的如了这般,家财万贯瞬间被洗劫一空,王家祖辈不甘心,硬生生去找那些流匪强盗算账,不仅没了性命,还落了个死后鞭尸的惨烈下场。” 那个仆从说到这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明溪c沧离默默对看了一眼,要说这些陈年旧事自己虽然没怎么缕清,就简单听听他们说了一些关键的东西,然后明溪笑着用一句话总结了他们长篇大论讲了好几家的由来: “比如王家,祖辈经商失败,转而发奋投军,到了这一代已经有人做上了中郎将,是个名副其实的武将家族。再如接下来说的祝家,真的算得上是穷人家的辛酸崛起的典范,四代祖辈的不停辛苦奋斗,从当初高中状元,到后来官至三省,直到如今受先帝恩泽,纵是祝家主人已经卸任官位,可他们一家有皇甫氏亲赐的富贵玉牌,不说留名青史,单单世代衣食无忧,也足够他们安享好几代人了。” 这周围几座大院的人家虽然各有来历,可当明溪听着这皇城虽然明面上是皇甫氏当朝执政,可要说起影响着皇城气运发展的一个大家族,毫无疑问是位于城东最上c离皇宫最近的“罗府”! 罗府,拥有皇城五分之三的产业,这些产业南北往来,东西贯通,一天天一年年所能创造的价值不可估量,先帝在位多天灾祸事,多少次补给后援可都是来自罗府。 照理来说罗府没有这样的义务帮助皇甫氏,但是罗府两女一子,不说现在的罗府当家人,就说那两女,一位是当今皇朝太后,一位是现在丞相夫人,这样的关系下来,没有理由不出手了! 一路上明溪和沧离听着几个人唠唠叨叨,一脸晕乎乎的表情,心里面却忽然有种极具震惊的感觉。 皇城之内,关系重重且复杂,难以理清,这才仿佛觉得大地方就是大不一样! 稍微平凡一点似乎就不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普天之下,仙凡无异。 沧离走在最前面拐过一处大街,瞬间眼前所见的景象顿时一亮,熙攘的人流,吆喝的买卖,街旁琳琅店铺顾客接连不断,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大概城中央的位置,可这里也就比其他地方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更加热闹,更加繁华。 “你们这里还有其他热闹的地方?”沧离转身过来,问了他们一声。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下,点了点头,笑着回答道:“自然是有的,皇城城西的地段,向来就是烟花之地。” “烟花之地?”明溪似乎往不好的地方想了一下。 那几人顿时轻咳了一声,摆正身子解释说:“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那些地方老正经了,只是那些人老喜欢拿这词寻开心也就这样叫了。” “公子,姑娘,两位可是要去那里?”其中又有一人揣着心思问了一声。 明溪还没回答,沧离点头道:“我们打算自己去看看,一回生二回熟,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就行。” 几个人稍微犹豫了一下。 阳光正烈的不行,沧离挥了挥手,再一次出声说:“这个时候你们准是辛苦,等我们回去之后,自然会向你们家小姐说一声的,你们不必担心。” 等考虑周全之后,那几人叹了一声,向两人行了一礼,就缓缓汇入人流,不见了踪影,想来也应该是回木府交差了。 “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一手。”明溪用手肘碰了一下他,轻笑道。 沧离眼眉一挑,只说:“哪一手?” “别装蒜,你是不是嫌他们跟着麻烦,这下子找了个机会散了他们?”明溪眯着眼睛,继续说,“我都拉不下脸来说,这可是挽香的一片好心意。” “正好,你没好意思说,这黑锅我背了。” 沧离悠哉的朝城西的方向走去,他倒想看看所谓的烟花之地是什么样子的,明溪愣住笑了一声之后,也迅速跟了上去,两人并行,再无其他相干的人,可别说,没有人跟着的感觉,真的很爽诶。 皇宫之中,太后居殿。 这已经离木挽香来了之后又离开的时辰过了一炷香,殿中幽幽荡荡飘着古拙的声音,好像是僧人敲着木鱼一声声不停止的动静,轻烟缕缕,总会被外来的风拂散。 这时候,殿门大开,宫女尽退,殿中一个信仰古佛c穿着雍容华丽的身影半跪着,虔诚地念着经,一下一下不快不慢的敲着木鱼,心境如止水,波澜不惊。 门外正默默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形,金袍加身,紫金冠束发,整一个背影背对阳光,还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觉得隐约有了君临天下的气范。 三年了。 五年了。 七年了。 甚至从来这世上到现在站在这里,一切终于顺着他的心意,一切终于慢慢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木鱼的声音似乎很烦。 他紧紧皱眉,心中却如万千烦丝缠绕,他几乎不能忍受这种鬼声音,所以他几乎也很少来到这里。 这一次他站在这里,原因只是因为 他努力平复心境,轻轻唤了一声:“母后,我想知道您与挽香妹妹的谈话。” 话音说完的刹那,木鱼声止,母子相视 之后再过两天,可就是新帝登基的良辰吉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登基(一) 依旧是在皇宫之中,只不过已经是两天之后,宫墙内外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形,来来往往一刻都不敢耽搁,因为半个月来的密切准备可都是为了今天的吉日大典! 新帝上位! 宫墙隔着一座座殿宇楼阁,添灯挂彩,喜贴横幅,每一条宽阔的大道都有禁卫军站岗守候,一直延伸到皇宫正门,路上正有一道道身穿官服礼服的人员入了宫,有说有笑,极为热闹。 照理来说,每一任的天子登基的时候,必然会有一次“天子游”,行程自百官朝政的大殿出发,一路巡着整一座皇城城防大路迂回绕行,接受万民拜见的盛礼,再说宫中位置本就偏北,天子游由城东转至城南,再由城南绕向城西,最后回到一切开始的皇宫正门,那里刚好有一处好几百年修建而成的祭天坛,登基的最后仪式在那里完成之后,新帝君临。 这个天下,又一次拥有了主人! 碧云长空,轻风吹送,不愧是选中的大吉之日,这大半天下来即使是这个季节最热的时候,仿佛也被城中的人潮热烈的激情盖过,谁还在意这种不着边际的身外因素呢? 雕梁画柱,白玉堆砌,一座恢宏的宫殿里面,几个宫女正在为一个人沐浴更衣,一切的顺序正在慢慢准备着,直到那个人一身龙袍加身,金冠束发,他来来回回轻转了几圈,衣袍随之飘动,这种忽然得到了一切的感觉似乎很是讨他欢心,眉目之间可见舒展的笑意。 他走到了一处铜镜之前,忘我的欣赏着自己的这一身装束,似乎某一瞬间,他猛然发现镜子里的人竟然不是他自己,心中怒火顿时涌了上来,掌心聚力直接打碎了铜镜,吓得几位宫女哆嗦了后退了几步,他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控制,随后挥了挥手,把她们唤了出去,整一座宫殿里,唯独剩了他一人。 破碎的镜子一块一块,他的目光忽然有些惊恐,想着刚才的那个一幕画面,他低声冷嘲道:“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一原,这些也是你欠我的” 他在镜子里看见金袍加身,金冠束发的人,不是他自己,竟然是一原! 这两天总是劳心费神,原以为自己就要拿到属于自己的一切,可偏偏心里面有声音告诉他,这一切本就不属于你,你永远也不及那个吊二郎当却始终能有人挂念的亲弟弟! 他心如火焚一般,难受至极。 他仍然记得两天前与他母后的最后一次问话,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问出来,母子两人,骨肉之间,眼里的对方,慢慢开始没了相互的影子,这么多年来他似乎也从来不是母后重点关心的对象,心里面有些许的灰冷之意,却终在重复的木鱼声音里留下了他最后的余影。 一声无力的低叹,萦绕宫内殿中。 他的心情,谁能理解? 似乎有风迎面吹来,他转身只见有一道身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凭空出现,熟悉的面容让人一眼就认出来,那人就是前几天夜里被无端救走的夜笑南,若是别人,自然难以理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在这位即将登基上任的新帝面前,一切又是没有什么不妥。 皇甫一杰整理好装束,面色一正,只消说道:“不是叫你千万不要露面出现么?” 夜笑南看了看四周,笑了一声之后,转身一化,眨眼间就已经变成了与宫中侍卫相差无异的样子,这正是他本身的千人千面法术,但这在皇甫一杰看来,并无多少新鲜感,夜笑南拱手敬了一礼,笑道:“你看这样不就行了,热闹的场面谁不想凑凑?大皇子不不,该是改口称呼为陛下了。” 这一声称呼听得皇甫一杰心神飘摇,他的面上忽然是前所未有的茫然,他随意看了看自己,自问道:“真的是配的上陛下么?” “这是天意,这是自然!”夜笑南认真起来,即便是这种样子,可属于他的气质一样没变,“你我都一样,还能站在这里,全都是因为一切命不该绝。” 皇甫一杰眼神顿时一暗一亮,他的神色渐渐清晰起来,心里面多年来的思索甚至在这个时候有了顿悟,他的语气中全是有了执着:“命不该绝!天意如此!” 他似乎坚定了心智,不再迷茫。 他也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一瞬间重新恢复往日让人记住的模样,皇甫一杰拂袖宽衣,看着身边这个一同经历过一场生死的人,叹道:“辛苦了,无言。” 夜笑南明显一怔,他笑了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倘若是大祭司在这里,在今天这个盛典之上,寡人必定封他为镇国太师,聊表心意!”皇甫一杰心里面盘算着时间还有剩余,走过几步之后就有些感叹道。 “你能来这里,想必也是听了大祭司的话,若是以后你再见到他,就顺便告诉他,一切就绪了。” 夜笑南在旁边听的很清楚,皇甫一杰所说的大祭司,就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多年以前,当夜笑南还是长渊休宁座下弟子的时候,皇甫一杰就曾经在长渊待过一段时日,那时候的两人在逍遥宫有一面之缘,似乎又像是一见如故,他们相互之间点头呼应,这或许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很正常的出于礼貌,可无人知道这在更之前,当他还是死门为生死抉择的毛头小子,皇甫一杰正身临生死边缘的紧要关头,谁又能想到这两人同样是出自那个手持古杖c身着黑篷的神秘大祭司手中? 夜笑南至今还记得,那个全身伤痕身是血的男孩在昏迷的时候,在那个大祭司怀中念叨着什么的时候,还是毛头小子的他,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直到现在多年以后,两人再一次前后随行,谁能想到过去的他们受到过怎么样的遭遇? 自己被这个世道抛弃,只能为生而活。 他被自己的至亲忘却,只能一人而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们能够相识,应得不就是这一句话? 一切都已改变。 两人相继走出殿门,正值高阳悬空,长空如洗,看的人心中为之宽广,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也不会去主动提起过去的一切,宫外开始鼓声朗朗,皇甫一杰最后深深呼吸,努力使自己的心神镇定下来,他的眼光看得很远,远到视线的尽头。 他不再是皇子一说,今日之后,他就是这个天下的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登基(二) 天子游是在鼓声九九八十一响之后开始的,壮观厚重的皇宫正门之前,已经有许多百姓聚在他们该在的地方,大眼看小眼,一直期盼能够看见他们的新天子最开始的一面,这让他们好回去之后多半能吹上一吹,自己是最先目睹新帝仪容的那个人,说出去八成是会蹭蹭往脸上见光了。 除此之外,一支支往来禁卫军像是排兵布阵一样,沿着天子出游的城防大道均匀的将路隔空了出来,路上两边也依旧是热热闹闹的,人群中男女老少一家子c几家子总欢喜这样的场面,年纪稍大些一想到当初自己也曾经经历过了先帝那时候上位的壮观场面,心里多少会有些感慨的,一日复一日,余日又还剩了多少? 百姓人们之中免不了感叹,他们之中大多数人还是会沉浸在今天如此热闹的场景之中,包括了明溪c沧离,还有木挽香三人,但此时此刻他们并不在木府之内,而是在去城西的那一片地方的路上。 天子游经过的城防大道总的来说就是围着皇城内外绕行一圈,而大多数人会选择观赏这场□□的地方肯定会选在城西,在这里离城防大道的最佳的观赏地点又要数醉梦小楼和它周围的几家高楼最合适,一眼可以看尽这一条街从头到尾天子游的队伍,在经过前几任天子的经验所得之后,不出半日,这里已经是满楼都是人了! 但大多数人所占的地方在醉梦小楼这里却也只算得上中上,那些真正最好的位子,早已经被城中那些大权富贵定了去,优哉游哉的喝茶吃糕点的时候,等着天子到此一游。 上一次前几天来到这个热闹地方,明溪和沧离也只是匆匆观望了一下,在这里三条街简单走了两圈,连各自的主街特色是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就已经回了木府。 不过凑巧的是,当他们回到木家里面的时候,刚刚好遇上了木挽香回来,还有同行的木家主人,也就是当今的丞相木昊,最后一年轻男子一身礼服样子,举止方面纹丝不差,面容与木挽香倒是有几分相像。 不用多猜,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木挽香的兄长,木府的公子,木槿民! 那时候几人初见,相互客气一番,也简单的介绍自己之后,身为客人的明溪与沧离,在好不容易感受到一点熟悉的感觉之后,又重新受到他们热情的款待,顿时浑身又觉得不自在极了,在面对着木家这两位极其恪规守礼的父子两人,明溪与沧离在这一瞬间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么些年不见,木挽香从以前活泼靓丽拥有灵气的女孩儿,出落到现在秀美芳丽的大家闺秀。 敢情这么久生活在这个木家里,谁多多少少也会变化一下的呢。 明溪打了个抖,晃了晃神听着两父子一直在向两人说道谢殷勤的书生话,不单单是她听着脑袋嗡嗡响,连一向少说话的沧离这时候也显得极为尴尬,连他们都听不得这么久,何况那些没读过多少书,一天只知道动手动脚的大糙人? 幸亏身边有木挽香一直打着圆场,可算让明溪和沧离有喘口气的机会,也还好在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一大早父子两人换了官服出了门,早早入了皇宫,正准备着一切事宜。撇开有皇室宗亲的关系不说,当爹凭本事做到了丞相一职,做儿子的也不负木家名声当了六部之一的官位,在历代来说虽说不少,却也算得上适合谈笑的佳话了。 城北皇宫正门,已经被人浪声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按着时辰开始算,天子已经上了□□的礼台,天子游想必正式开始了! 大街两侧,人声鼎沸,如山临海。 最前是皇城禁卫军气势雄风,披甲开路,十分威风。 中间是舞姬少女们飘摇起舞,漫天花雨,花美人美。 之后就是金辔白马仰首前行,牵着礼台,马声激扬。 在这高高的礼台之上,也就是万众瞩目一起拜见的新的帝皇,他只一招手,就是在回应满城百姓的心声,从最开始慢慢往南□□,这会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幕! 在全城都处于十分热闹的场面,也趁着天子游还没有来到城西这片地方,这里的百姓人们还算镇得住心神,激动之余显得比较有控制力,该说话说话,该喝茶饮酒吃点心一样也没落下,明溪拉着木挽香,沧离跟在身后经过层层人海之后,总算是见到了醉梦小楼的余角。 明溪顿时吐了口气,看了看周围轻笑道:“也不算太晚吧。” “天子游还没那么快,看着情况,来到这里还要一个时辰呢。”木挽香也算对皇城熟悉,心里知道按着这个路程来算,起码还要一个时辰这么些时间。 可沧离突然说了下:“这里人也不少,哪里能有好位置看这个好场面?” 明溪一怔,木挽香却指了指醉梦小楼,只说道:“以前听人说这里一向是观赏天子游最好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明溪立即往那里看了看,三四层的高楼,探出头来看的人头数简直多的不行,她嘀咕一声:“看着像没位置了。” “不用担心。”木挽香轻笑了一声,边走边说,“昨天哥哥听我们说要来看这种热闹场面,已经帮我们在这里定下了一间观赏房,虽说位子不算很好,可这城中大权富贵也不少,能从他们手中定下来,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沧离点头谢了一句,却让木挽香觉得见外了,三人慢慢挤过人山人海,最后一齐从醉梦小楼的正门进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没见到他们的身影了。 殊不知在醉梦小楼后院厨房往正堂的路上,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吆喝声:“哪位客官点的芦花泌心凉,外加二等的花雕翎?” 这句话来来回回在大堂里喊了几次,那个小二披散着长发,撸着袖子,单手捧个盘子绕来绕去,差不多喉咙都喊哑了,也终于有个声音回应了一下,他立即笑嘻嘻的迎了上去,一切手足工作好了之后,那客人见他这副样子,无端心生大发慈悲,想要给些小钱打发打发,那小二顿时无所谓的谢了两声,转身就往后院方向走去。 等他经过老板娘的身边时,只随意将刚才的赏钱抛给了她,嗤声道:“呐呐,给你给你,差不多还完了吧。” 可女子掂量掂量之后,摇头怀着不好的心思笑答说:“一半一半,差远了,二皇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登基(三) 热闹至极的醉梦小楼人来人往,在通往后院伙计做事的楼道上,苏小娘收起一原抛过来的小碎银两,眼眸如水面若桃花,正巧盈盈的看着他,也没有怎么顾及一原的身份,看来今天的生意比以往好了太多,她自己也是心情颇好的。 “要是没有什么事,那我继续干活了。”一原感觉到自己手上的衣袖要溜下来了,随手又把它撸了上去,不顾脸上的汗水,对着苏小娘干笑道。 可苏小娘这时候眼神一亮,在一原就转身离开的时候叫住了他,二人对看一眼,苏小娘却是怀着深意轻笑问起话来:“二皇子知道今天的宾客众多,街上人山人海,人声鼎沸,这是究竟为何呢?” 一原明显顿住了一下。 他的眼睛忽然落到苏小娘身上,似乎毫无相干的笑了一声,语气之中也十分平和,几乎没有什么让人察觉到异常,他拿起盘子甩了两下,紧后说:“新帝登基,天子巡游罢了。” 苏小娘打了个响指,这动作自然是奖励一原答对了,可她微笑着又继续问道:“长兄继位,成了这天下的主人,不知道二皇子为人臣弟,又需不需要前去祝贺一番呢?今天大可以不必做这些事情了,醉梦小楼最懂人情了呢。” 人声嘈杂。 心乱如麻。 一原却终究只是笑着答话:“老板娘若是免了我剩下的债,我倒可以考虑考虑去不去。” 苏小娘当然不肯,她走入大堂人来人往,艺台有艺中人在弹曲伴舞,满楼宾客络绎不绝,她笑了笑,在最后招呼客人消失之前对一原说道:“三楼左边上有一间观赏阁的宾客没有人招呼,那就委屈一下二皇子去了。” 一原点了点头,干起了小二的本分,眨眼就消失在了楼道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苏小娘临走时对他的笑有什么题外之意。 他可不知道苏小娘叫他去招呼那间客人的意图,其实是与殷公子的商量好了的。 眼下正是全城欢呼雀跃的热闹景象。 无人不欢喜,无处不热闹。 城内大道长长的巡游队伍缓缓前行,随处经过都有震耳欲聋的鼓声c礼炮声c人海声,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只会让人觉得似乎一生之中能够碰到这样的时候仅有一次了,每逢百姓人们热烈朝拜敬见,礼台之上的新天子,也就是皇甫一杰总会以向来天子示人的和睦的样子来回报这些敬仰他的人们。 这是一种潜在的聚拢人心的策略! 自古以来,为官为政少不了这一套,也免不去这种能够被看透的走过场的形式,但有些时候就是要做,就是以一种慰问的方式去安抚那些平常百姓,这样能够换来的,最明显的一个益处就是得民心,天下在手中也才会稳。 皇甫一杰心府向来很重,这种道理他不会不明白,他身边那个由夜笑南幻化的侍从也看得出来,只是心里面明白了,自然也不会在这个隆重的场合里说出来。 眼下正走完城南大道,刚刚入了城西大道,迎接长长的巡游队伍的是,更加欢腾呐喊的呼声,街上大路两侧无处不是挤满了人,乍一眼看过去,没有一个空出来的虚处,全都是人山人海,一直延伸到大道的尽头,还是看不完的人头攒动。 醉梦小楼处在高处的宾客已经隐约看见了巡游队伍来临,顿时间高声大呼,消息瞬间传遍了楼内全部等了许久的客人,纷纷向街外观赏的窗阁聚了过去,情绪高涨。 这个时候一原正端着上好的花雕翎从二楼上来,刚刚到了三楼转角的地方,只稍微辩了辩大概位置,他就凭着这些日子在这里混着熟的感觉,往三楼左边的方向走去,只到了门前,他抬手就要敲门的时候—— 手竟然僵硬的停在半空中! 心思炸了开来! 他似乎有些不相信,心里面也有些不肯定,里面观赏阁传出来的声音是一男一女,他再次走近了些,隔着门继续听了几句,然后在下一刻他猛然打了个激灵,似乎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但凭他的印象,这两人是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皇城,那里是长渊,两地相隔千余里,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原正在猜测发生着什么,心神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慢慢有脚步声响起,直至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又将他的心神拉回,与此同时他的身子竟然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 这一刻他竟然不敢回头! “小二?刚刚还说没人招待我们,现在不是来了?”木挽香在他的身后边走近来便说,“你们醉梦小楼人多,也难怪了” 一眼凝望。 熟悉的侧脸。 熟悉的人影。 从来不敢相信! 也从来没有想过! 木挽香会在这里,在这样的场合与她心里想念的那个人相见,她看着这样一个糟蹋到了几乎认不出来的样子的人之后,心里只会更加心寒,前些日子在宫里一点消息全无,她有那么一刻是灰心丧气的,但是现在呢,她一点期望的没有了。 心寒c心累c无所期盼 片刻之后,木挽香只平淡的说了句:“堂堂一个皇子,竟然沦落到给人端茶递酒c被人吆喝的地步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一原哥哥吗?” 一个多月没有见面,再见面就是只有这样的开场白。 木挽香忽然在心里面想,自己千辛万苦赶赴长渊,然后又赶了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忽然自己笑了一声,心情大跌,仿佛世间也没有什么能够再提起她的兴致了。 喜欢之人如此,她如何欢喜? 一原不吭一声的听着她说完,终于还是缓缓的c缓缓的转身,面对了那一张脸庞。 从小到大,她在他心中都是这世间最不可方物的女孩,可是他却一直一直从未对她好过,岁月正催使人长大改变,眼前的女子与他,也已经慢慢做出了变化,就是不知道,两人曾经的初心,以后又会不会消失得一干二净呢? 一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但他的手却不知不觉在微微轻抖,但这时候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曾经在私下与某人的冷言相向,已经彻底断绝了以往的一切。 他的心里无论多么苦涩,也终究还是说话了:“既然招待你们的是我,那我不能损了醉梦小楼的招牌,得殷勤些才好呢。” 木挽香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直接入了观赏阁,只丢下一句话:“我不想好几年好几年没有见过面,沧离哥哥和明溪一见面就是你这个样子。” 那两人该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登基(四) 醉梦小楼宾客满席,楼上观赏阁尽数被那些权贵人家定了去,苏小娘花了许久的时间招呼完客人之后,趁着空隙之余她赶紧吩咐了几下给后堂的人手,自己却转身走入了艺台后面的休息的阁楼,历来愿意上台演出的佳人才子都会在这里聚首,等着轮流到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的时候,他们也会偶尔来场兴致打赌,看看谁能够虏获今日醉梦小楼的宾客青睐。 但今天外面大街大道正是全民热闹的景象,所有人的注意力可都在天子巡游的盛况大典之上,而且今天大多数聚在醉梦小楼的客人,也全都是冲着这块观赏天子游的好地方来的,那些艺台演艺的佳人才子想要在此时搏到平日里男女宾客们的拍案叫绝,自然要费力许多了。 一众人在里面正说谈笑语,正好见到苏小娘从门外进来,他们对于这位醉梦小楼的老板娘很是尊重,不说她凭着多年的好口碑一直占着榜首位子,单单任她这一身美貌与智慧并重的性子,就已经让很多人对她心生仰慕了。 “哟,大伙儿都在,今天辛苦了。”苏小娘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身为老板娘的一声慰问,但是语气之中总带着很温柔,让人一听就觉得很舒心。 众人无论男女也都会礼敬回了一声“苏姐姐”,女的叫起来还好,就是那些才子在刚刚开始的时候怎么都叫不出口,一叫又是全身别扭,似乎汗毛都倒竖起来,但久而久之,他们习惯了这个称呼之后,似乎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小娘一笑而过,看了看这里并没有她要找的人,眼眉一挑一亮,就随意问了一声:“殷公子人在哪儿?” 众人面面相觑,都相互看过几眼之后摇了摇头,但等了一小会儿,有一女子抱着古筝,眼尖微微一亮,不确定的说:“殷公子似乎与一个红衣女子出门往左拐去了。” 左拐? 这休息的后台左拐就是一处敞开的天台,平常时候也不会有人去那里,也就是这位殷公子会在入夜的时候偶尔去过一两次,苏小娘轻点头之后,跐溜一下子消失在了休息阁楼里。 众人也没有怎么多想,毕竟老板娘与那位殷公子的关系可是不浅,这可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就如这些日子殷公子重新回了醉梦小楼,可让那些想念了他许久的客人们乐开了花,很大原因据苏小娘自己叹气说,□□成是看在她面子上的。 难为死她了。 这要是让那位殷公子听了可不得了,所以她总是偷偷摸摸跟着人说不要声张,殊不知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殷公子就算知道了,可他还是会留给苏小娘台阶下的,大不了哪壶不提别提就是了。 天台的地方看不见街上那些热闹翻天c锣鼓敲打的场面,但声音可是能听的一清二楚,不管南边北边,就连风声在这个时候都能够很清楚的听见,因为站在这个位置,城外边吹来的风实在很大。 “公子,要不进去吧?”今天红衣女子没有带上纱笠,反而只蒙上一层淡红色面纱,仅仅遮住了眼眸一下,她看着风大,前面的男子仍旧一动不动,有些担心的说。 就在男子要回答的时候,两人的身后忽然是苏小娘在回答:“这里清静些,你跟他这么久,这都不知道。” “哪里清静了?”红衣女子只觉得耳边的声音不比楼里面的杂音少,而且四面八方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凡人热闹的呼声,她可听的烦闷。 苏小娘脸上一阵轻笑,凑近了前去,很自信的说:“要不你问问家公子?” “公子?”女子嗔怒的问了一声,语气中带着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想法。 年轻人转身点了点头,风吹长发飘舞,温和的笑着答:“还真让她说对了。” 气的红衣女子一直跺脚。 面纱下那一张脸不知不觉又鼓起来了。 这两人每次见面都是一股火药的味儿,生怕哪边的气势焰火点着了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处在中间的年轻人从之前的脑壳仁疼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殷无月这才不开玩笑的说:“音儿,这里虽说声音嘈杂,却不会因为眼里见到那些不想见的人而扰乱了心境,这才是我觉得很清静的地方。” 音儿点了点头,回答道:“明白了,公子。”话一说完她还忍不住干瞪了两眼苏小娘,仿佛要将她吃了一样。 可苏小娘不吃这一套,何况还是个小毛丫头,她的那点法术在自己眼里可算不上厉害,她浅兮兮的笑了一声,对着殷无月说:“你叫我吩咐那个二世祖皇子去见他的朋友,我可都做了,接下来你想怎样?” “静观其变。”殷无月很平淡的说。 可一边的音儿从回来开始这几天,一直到现在她都遵照殷无月的话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前出现过,平常待在这里也不过是很少人见到她,特别是面对一原这个人,用殷无月的话来说,就是“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要见。” 生怕是她的样子会吓到一原,保不齐他会受到什么刺激一样。 自己的样子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她的面纱之下又鼓了起来。 生气生的莫名其妙。 事情前委经过她一概不知,殷无月什么也没有和她细说一番,不过她倒是自己理解出来了一番道理,毕竟在南岭青华一带的正魔交战,她也算是与长渊那些人有过谋面,也知道她一身法术道行,自己当然不能够大大方方的露面了。 她待在一边没有插话,正细细听着她家公子与苏小娘的对话,可苏小娘听完殷无月跟她费那么口舌让一原去与他们重新相见之后只有静观其变四个字,她哪里忍得住,脱口就说:“你不就是靠着他想跟他们搭上关系吗?这几天你与那个二世祖皇子套近乎也不正是为了这样的机会吗?眼下就有,你怎么不在珍惜呢?” 殷无月只苦叹了一声,低声道:“可是就好比有一天,你照顾的人终于醒了过来,你该如何准备去见他?你想过没有?” 风大声音呜呼,苏小娘这时候明显抖了一下,仿佛殷无月所说的这些她真的没有想好,她忽然看着这张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像是带有一抹光,她也不做挣扎了,只说:“我尊重你的意见。” 这时候的城西大道,长长的仪仗队伍已经慢慢接近了醉梦小楼,热闹的景象下,醉梦小楼的一间观赏阁内。 正是好友重逢时,心境不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登基(五) 一原以为时间终究会淡化些什么他很看重的东西,至少友情比亲情他更能坦然面对而已,可直到自己入了阁内,看见了多年未见的熟人之后,肚子里心肠里想了千百种开头打招呼的话一下子全都不见了,照这样来看,他仍然是错了。 时间会改变某些东西,却也会让某些东西更加牢固! 多年不见。 不见多年。 当初的少年少女如今又一次聚首在一起,经历了懵懂的青春之后,带着各自复杂且有些感叹的心情终于是迈出了第一步。 一原一如以前一样露出了熟悉的笑容,自己的手摩擦着身上干皱皱的衣服,使劲让自己手变得不是那么油腻,长长的披散着的头发虽说看起来有些邋遢,他也顾不上了,只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正等着沧离用另一只手与他搭在一起,这是以前两人总喜欢的无聊消遣方式。 沧离的嘴角掀起一丝淡笑,衣袖中伸出另一手重重与他搭在一起,没等一原做出下一步反应,他就已经将一原直接拉了过来,也没有对他一身装束有什么介意的地方,两位昔日好友,这个时候很正式的抱了一下,然后分开。 一原这时候才发觉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子竟然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来,手粗略比划了一下之后,然后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沧离的全身上下,自然没包括里面了,真是长得一副俊朗风逸的样子,他顿时哼着说:“没想到这么些年不见,你小子长得不错,忒俊了。” “你也不赖。”旁边的明溪从外头窗口探了回来,清灵小脸笑眯眯的看着以前捉弄过自己的一原,也同样上下欣赏了一番他的打扮,从来没想到今天只是特意来看天子游的时候,又偏偏遇上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一原,她忙继续说,“这么有特色的打扮,你眼光真高。” 说到这时,她伸了大拇指还表扬了一下,却是让木挽香暗自叹了一声,一原掩在刘海后的眼神捕捉到她的神色,身子一怔,总归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许是他习惯了这样,心情或多或少已经没了多少波动起伏了。 木挽香这种表现自然也没有躲过沧离与明溪的注意,她自己先走到观赏阁的窗口前望向远处大道正是长长的仪仗队,十几匹白马正拉着一座大礼台慢慢前行,大街两侧人群热烈,呼声不止,委实看的人心神也不由自已。 趁着还差些时间,一原转而接了明溪的话来,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也回了一句:“比起我来,总能感觉得小师叔的变化是最大的,当初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竟然出落到这么水灵的样子,喂喂,有什么秘诀,教教我好了?” 明溪吐了吐舌头,七个字飞快回答:“吃好睡好休息好。” “你呢,这些年过的怎样?” 沧离比起两人刚见面就一如以往一样的说话的方式要正经许多,自己眼神轻轻一闪,似乎往木挽香的方向看了一眼,同时问起了一原话来。 可一原默不作声了。 许久之后他坐到一处位子,低声说:“你不是明知故问么?” 明溪面若有思,她是知道之中比较多事情的,可她看不惯一原这一身行头,认真的说:“这不应该是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理由,要不是挽香千里迢迢来到长渊,要不是她愿意等等师尊的遗事定下来之后与我们一起回来” 明溪没有说完,却让一原顿时震了一下,他忙起身看着沧离两人,疑声问道:“什么叫做师叔祖的遗事?”他忽略了明溪前一句,直接问起后面明溪没说完的话。 这可是大事。 至今除了长渊,在长渊以外几乎无人知道。 明溪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沧离也正在思索怎么回答,然而这个时候醉梦小楼外的热闹达到了鼎盛的阶段,历经两个多时辰的天子游终于来到了这里,木挽香看的正入神,急忙跟他们说:“快来快来,一杰哥哥就要来了,让你们看看新天子的风采。” 醉梦小楼所有最好的位子都有权贵看了过来,他们的面色不一,但始终有笑容挂在脸上,对于他们而言,重要的不是天子,而是天子上位之后对于他们的利益有没有害处,世道如此,人心如此,凡人终究是凡人,脱不了世俗,解不了欲念。 这些人所想自然不会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寻常百姓如今只顾沉浸在朝见新帝的欣喜之中,醉梦小楼观赏阁之上,三楼左上边的那里探出来四个人影,自然就是木挽香等人了,四人之中最开心的莫过于木挽香,她从小崇拜皇甫一杰,把他当做是亲哥哥一样对待,虽然这感情不同于自己对一原的感情,但大同之处都是,这份感情是从小积累下来的,依旧比寻常的感觉要深一些。 锣鼓声在前,仪仗队伍紧随其后,礼台高高在上,天子站在上面俯视众人,大多还是招手微笑,施与还礼,天子恭谦有礼,气度不凡,上天自会保佑国泰民安,国运当头。 呼声如潮,一浪高过一浪。 十几年来,这一天是最热闹的一天。 自此天下,一切都将迈入新轨。 醉梦小楼上面有女子竭尽全力的喊了声“一杰哥哥”,能够在这么热闹的场面直呼新帝的名字,若是别人恐怕早已经没了身家性命,可当带着紫金冠的皇甫一杰在这个时候仿佛听出来呼唤人的身份,他心里面顿时像是开朗的晴天,万里无云,心情大好的同时只抬头向楼上找了起来,目光游遍所有人的身形。 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在向他招手,他回以微笑,宽敞的礼台上,他尽量走到礼台边缘的地方,仿佛这样就能够离那个女子更近一些,他向她招手。 在这个万众瞩目的场面之上,木挽香俨然成了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木挽香红着脸,不是娇羞所致,而是被太多人看着很不习惯,明溪与沧离在她的身边也多少有些不自在。 皇甫一杰慢慢看了过去,对两人笑着点了点头,谁也不会想到,这是皇甫一杰第二次见到这两个人,也不会有人想到,那一次夜里深林间救走夜笑南的人,也正是这位人人仰幕的年轻的新帝。 皇甫一杰身后的侍从也阴沉着眼,直勾勾的看着沧离与明溪,真身是夜笑南的他自然不想放过这两人,下一次等有机会一定要亲自手刃了才肯罢休! 这一切不光是为了他能活下去而已。 皇甫一杰的目光依旧往后看,然后,他如遭雷击一般竟然直接猛震身子,一个没站稳险些摔下礼台,顿时惹来一大众人的尖叫声,但他随即安抚好在场所有人的心神,天子巡游依旧继续,他的目光一刻未离从窗外探出来的人影,与他容貌几分相似的年轻人。 皇甫一原! 他的心中冷冷地念出这个名字,浑身沉淀下来的气息一下子像风一样扩散开来。 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不经意见到他。 他更加没想到一原会与木挽香在一起。 他原本已经逼走了他。 他原本不会再回到宫中。 这可一切为什么还要出乎他的意料?! 拳头悄然握紧,袖下对自己如此狠的已经没有血色的双手在颤抖着,他忽然有一刻在想,木挽香今天这么高兴,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皇甫一原? 心如被千万层玄冰包住,他的心神低落到了极点,皇甫一杰正慢慢远去,可他仍旧还回过头来看了三四次,直到远离了醉梦小楼,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这个时候的样子,他咬紧牙关,默默决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一原同样还是没能躲掉自己与自己的兄长再一次相见的场面,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热闹不关乎于他,他直愣愣的坐回原位子,心绪复杂难以安静下来,心里面藏的东西太多了。 他无人可说。 又或者, 无从说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再见(一) 天子游最后绕着偌大繁华的皇城行了一圈之后,最终回到了皇宫正门之前,那里正有百官恭敬的迎着自家天子,道旁两侧依旧是人山人海看不见尽头,按理说是天子游之后,就是在正门前的祭坛之上接受洗礼,这才算是真正继了新位,成为了这个天下的主人。 百官厚待,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皇甫一杰从礼台上像是怀着心事一样循着洗礼的进程,一点一点从开始,到最终结束,中间历时一个半时辰,等到天上高阳正烈,风气最盛的时候,在所有聚首的百姓呐喊欢呼声之中,这一天的盛典勉强落下帷幕。 高潮迭起之后,新帝封年号,入宫准备皇家晚宴,宗亲尽临,百官受召,权贵负恩。或许是为了体现新帝天子风范,体察城中多数人还想尽兴一番的乐趣,等到了夜时,宫中诏令颁下来,大概子时时分,让所有人目睹一场少有的烟火奇观。 所谓皇恩浩荡。 大抵如此。 而这个时候在醉梦小楼中,一原也是像怀着心事一样,自从天子游从这里经过之后,他的面色就一直没有舒展开过,双眼惺忪但却如死鱼眼一样,活生生给人一种招恨的感觉,谁若是看到他这幅样子,真巴不得上去抡他两拳清醒清醒。 一念至此,他忽然郁闷的倒了一杯香甜醇厚的花雕翎猛地一口干了,不论什么时候,最能解他心烦的当属醉梦小楼出产的名酒,所以当初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了这里,又如何迷上了这种酒,然后迷糊了一阵就被人告知,自己喝了多少的酒钱。 酒入肠肚,除了不快,他仍却没有半点解脱,一原反手又倒了一杯出来,整个观赏阁瞬间弥漫着清香的酒味,他正要一口又干了的时候,举到半空的手猛地被人一拽,木挽香板着脸说:“你是客人还是小二?这就是你的还是我们的?” 这话一说,一原看着她微微一怔,没有反应。 观赏阁之外宾客有来有去,其他小二也在后面嬉笑招呼着,一原这才记得自己可是醉梦小楼的伙计,在这里欠着债,哪里讲的上身份体面,他赶紧讪笑了一声,起身迎着三个人让他们坐下,自己摸着头捣鼓说:“你们看,我倒是忘了自己是谁了,呵呵。” 木挽香正眼都懒得看一下他,沧离与明溪看着拗气的她,心里面总是觉得不太对劲,有些郁闷,但还是叫着一原往位子上坐,说道:“你跟我们还来这套?” “哪一套不是应付人的?”一原耸了耸肩,干笑道,“都是我这副脸皮,就随便了。” “那就真的是随便了。”木挽香在桌前气哼哼的呸了一句,实在想象不出来,能让她忽视了礼节这种东西,心里面该是有多么的气人。 一原也先不管,只往三个人的桌前各自倒了一杯花雕翎,明溪举起杯来端详了好一会儿,只道:“你们这里就只有这个了?” 一原点了点头。 无奈明溪放下酒杯,摇头说道:“我们从来都没碰过这东西,还是别了。” 一原看了看沧离,只瞧见他也是微微摇头,意思与明溪一样都是第一次碰酒这种东西,还是有免了的念头,他当即解释说:“酒当然不是随便就能喝的,但是有些时候喝酒助兴,在醉梦小楼里可是很雅兴的一件事,况且这里的花雕翎远近闻名,天下一绝,这之中的酒味全凭饮酒的人自行感觉,是一种极品,可不同于这以外的那些酒一喝就呛,一呛就倒,这酒呢,严格来说,你也可以说它怡性养神的东西。” 说这番话的时候,一原的眉头似有若思,这种感觉简直就是他的亲身体会。 “怡性养神?”沧离眉头也如他一样皱了一下,“第一次听说酒这种东西算是一种补身子的东西。” 一原招了招手,否定了沧离的想法,又接道:“可不是补身子,它是补脑子的。” “补脑子的?”明溪在一边紧接问了一声,稍稍勾起了木挽香的想听的念头。 一原虽然现在只是个闲杂的小二,往顶上说了也是个无所事事的皇子,但不许忘了他也是长渊修炼出身的,对于世间大多数的奇怪景象都不敢含糊对待。 他努力回想当初第一次入口花雕翎的感受,隐约之中如入自己深梦,任何现实在这里全然变了,一切都是另一种最美好的开始与结束,他仔细想着,仿佛越想越痴,竟然差些就忘了说话。 还好明溪在他的身边使劲摇了摇他,视线摇摆左右才将他拉了回来,一原又是一阵沉默,心底自己叹了一口气,转身起来像是提起什么,这一幕明显被沧离注意到,但他却先不纠正一原,任由他随意敷衍说:“这个回头再说吧,我现在才想起老板娘还叫我去做别的事情呢,有空再聊也不迟。” 眼神飘忽,手指乱动,最关键鼻子还往上拱了一下,典型的说大话不腰疼。 明溪也注意到了。 只有不看一原的木挽香低着头,大概连刚刚第一次见面都已经撂下狠话,现在自然也不好意思去看他了,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什么也不知道。 一原笑着打开门来,转头却碰巧撞见一个身穿木府服饰的中年仆从匆匆赶来,与他正面相撞,疼的两个歪瓜裂枣一般,原本那个仆从看着小二装扮的一原刚开始没认出来,本想着自己叨唠几句,可话到嘴边看着凌乱长发下的面容竟然有些熟悉,想过一会儿之后他猛然打颤,恭敬的叫了一声:“二皇子?!” 一原顿了一下,但心知怕是来找木挽香的,点头过后主动给他让了行,这可让那个仆从有些有受宠若惊,他镇住心神走了进去,对着木挽香和明溪c沧离就恭声说:“小姐。” “怎么了,沈伯?”木挽香对呆在木府许久的老仆从都会带有一点尊敬,她起身之后走近,忙扶起作礼的中年人。 被称作“沈伯”有些高兴,他接着说:“老人差人回府中说,今晚的宫内宴席想夫人和你去。” 木挽香头一歪,问道:“这种场合有爹爹和哥哥不就行了,干嘛还要我与娘亲去?” “这个听老爷说,是因为宫内太后念想你们许久,趁着这个机会相见叙叙旧也好,至于其他嘛,老爷并未仔细说。” 说话的中年仆从顿了顿,似是料到什么,转身向一原说:“二皇子,今晚的宴席可不能少了你了。” “少了我又能怎样,今日宴席,眼光可都在新帝身上,有我没我不碍事的。” 一原晃悠悠出了门,说话又堵得那个仆从不敢继续往下说,在他临走之际,沧离在他身后喊了一声:“既然你无事,那就晚上闲下来与你说说话。” 一原听完眼神一眯,但他背后的几人也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手只往后摆了摆,没有否决,不一会儿,他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这热闹的醉梦小楼,男女宾客的喝彩声依旧未停。 至于之后,木挽香既不能违了太后想见她的意愿,那就得回木府收拾打扮一番,再与木夫人一起入宫便是,可沧离c明溪两人在这里她也有些不放心,也想邀两人进宫里看看场面如何。 沧离的性子自来喜欢少言寡语,这种场合他自然有些不适合,况且他在这里找到了一原,想必有很多事情两人还要商量,至于明溪,沧离不去,就剩木挽香一个认识的,她想到要是木挽香有什么事情顾不上她,那她待在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那种感觉可是很尴尬的,她笑着推掉,果断拒绝了。 木挽香拗不过两人,或者说这几天她老是不能够顾上明溪和沧离,心里面也多少有些愧意,但时间有些急促,她没能好好与两人说完话就要走了,明溪与沧离一脸轻笑的送她离开。 这里顿时只剩了两个人。 明溪算是第一次见到沧离主动笑,忙问道:“你笑什么呢?” “我笑小师叔。” 明溪挑了一下眼尖,以她平日里剩下两人说话的语气来看,八成不是好事,只问道:“你难不成笑我不敢去?” “不,我笑小师叔忽然离不开我了。”说的心直口快,沧离转身不去看明溪,出了观赏阁,走到前方的下面,艺台上人影飘舞飞动,舞技十分养眼。 只有他身后的少女,张口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脸涨得通红。 她这个样子很好看。 只可惜她不知道前面的年轻人心跳的扑通扑通快,连转身再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了。 没想到一向镇定自若的沧离,他也会有这一时半刻不知所措的时候。 此时醉梦小楼的艺台上,恰恰是那位众人拥赞的殷公子登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再见(二) 醉梦小楼忽然响起三两声云板敲案的余音,满座宾客听过之后纷纷侧目,目光都是落在艺台上刚刚登上来的那位公子身上,四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管男男女女,心底怀着大半仰慕瞧见那位始终面上仍是挂着一张花纹面具的年轻男子,都是十分看好。 殷公子来历神秘,醉梦小楼也从未透露过关于他半点的消息,但这并不妨碍众多宾客对他如此青睐,所谓才艺双馨,风华绝代,即使隔着那一张面具,所有人对他大的印象也是如此,醉梦小楼是皇城才子佳人的一个缩影,在这里拥有名气,自然也就在城中会被人相互说谈,津津乐道。 这里便是有个比较,醉梦小楼出名酒,殷公子手中出名曲,酒曲相合,极乐无穷。 众人见他恭身施礼,缓缓落坐在一台桌案之前,桌上全是那些声乐器材,无一外乎都是琴筝琵琶c箫弦管乐一类比较常见的乐器,可经过那位殷公子在精心挑选之后,他却从自己腰间抽出一支泛着青玉柔光的玉笛出来,比正常的笛子断了半截,一看就是残缺不全的玉笛,但场中有亲眼见识过他手中那只短笛,所有人无一不是起身拍手称赞,满楼上下一阵哗语。 殷公子之所以被人以声乐艺称赞,全凭的是他手中的那一支短笛! 或者是那一支断笛! 笛子固然常见,可是能仅凭这样一支笛子就得到了大家的赏识,不得不说这位殷公子不简单,也难怪当初见多识广的苏小娘一眼就相中了他,直到现在似乎还成了知己红颜,可是让很多人艳羡极了。 明溪与沧离刚刚从先前的对话中挣扎出来,这时候却听见了悠扬的笛声如同风中清徐的感觉,一下子涌入了两人的心间,不止两人如此,还有这醉梦小楼里所有耳目微闭的宾客们,行云流水般的笛音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音色,但就是这样简单明了的音调也吹出了另一种境界。 如清水微漾。 似清风拂来。 洋溢流畅。 引人感同身受。 笛音曲调舒缓,温润宁逸,加之演奏者技艺实在高超,只单单笛上几个音调就让人觉得是天籁之音,听之果然让人心神出窍,再随意饮上三两杯花雕翎之后,从他们的脸上表情就可以看出来,怕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了。 醉梦醉梦。 醉生梦死罢。 沧离的心中隐隐约感受到了这层意思,他眼神很凝神,看似享受的背后他扭头看了自己身边的明溪,可后者怔怔出神的眼神却让他心里一惊,连忙问了一声:“你怎么了?” 明溪心神飘摇之下,手扶楼道栏杆,看着台上正在吹奏笛音的殷公子,情不自禁说:“我总觉得这笛音有些熟悉,就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不说不清楚,沧离这时候又仔细听了一下,心里面也顿生出与明溪一样的感觉,他仔细从楼上看了看那支短笛,远远看去自然看不出仔细,但也没有什么异样,一时间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他松了口气,叹道:“小师叔多想了,声乐无非就是这样,没什么不同的。” 明溪叹了一口气,对于这方面她确实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以前常在长云峰的时候,她也只是能仅仅听到肖忆吹奏的笛音,只不过自从他不在这个世上之后,明溪就已经好久没有听过哪些声乐了,记忆里的那种感觉,已经慢慢淡去了。 她耸了耸肩,也没有说话了,只是看着正专心致志吹奏的那个年轻公子,一张花纹面具隔住了那人的面容,明溪自然不会想到这个人与她会有怎么样的联系,当下轻摇着头跟着节拍,只觉心神如洗,一点杂念也没有。 这一曲完,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情,只是众多人实在太过沉醉在余音袅袅之中,全然忘了拉回心绪,这么悠然回味起来,竟让人神思向往,满座宾客怔然,醉梦小楼安静片刻之后,顿时击节长叹,莫不是拍掌叫好! 仅仅只是几个音节,就已经仿佛是人间独有。 就连一向品味很高的沧离都不免赞了一声:“听闻一次足矣!” “两位若是愿意,多听几次也可以呀。” 身边传来一句女子声音,明溪扭头看见一个风姿绝佳的女子往他们这里凑来,一下子就靠在两人旁边的栏杆上,笑着说道:“我可是这里的老板娘,你们可以叫我苏小娘了,刚才听着这位公子说的话,我倒是不乐意了,听一次哪能够啊,可得来听多几次才算得上听遍了世间声乐,我们这里的殷公子啊,名气很大,让他上台演艺十分难得,趁着现在,两位不妨坐下来慢慢听好了。” 苏小娘一边向两人说着话,一边竟然拉起明溪就往最中间的位子走了过去,但这个时候醉梦小楼满座没有一个空位子,她自然也不能亏待了站着的两人,就又拉起明溪朝着平常时候属于老板娘的专属位子走了过去。 苏小娘说话一套水到渠成,明溪愣是一句话也没有插上。 沧离刚刚听到苏小娘自己介绍时,当然也没有露出多少可以拒绝的表情,毕竟自己在这里,毕竟醉梦小楼是她的,身为客人竟然能够得到老板娘的优待,想起来就不亏,也不拖沓,就跟着两人的后面走着,眼角余光看见殷公子已经收起了青玉短笛,转身挑了一把二胡落座。 楼中顿时安静,慢慢传来艺台上那位公子的声音:“新曲《痴情咒》,敬请诸位鉴赏。” 话音一落,他已经轻拉弦杆,顿时一种凄婉幽怨的声乐如入无人之境。 二胡自来就常被人许作“最能奏出人心”的乐器,这一声响幽幽荡荡,萦绕满座,顿时让人一下子沉入那位公子的音律之中,无法自拔。 这时候不免有个别才识十分深广的人迎着声乐,自言叹道: “眼里柔情都是你,爱里落花水飘零。” “梦里牵手都是你,命里纠结无处醒。” “偏生难忘都是你,相隔天涯难相见。”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情此景难为情。” “愿有来生化春泥,愿凭来世做春风。” “一生一世守护你,百生百世不相离。” 声声俱是情意。 句句都是缠绵。 这好像诉说着一份久别分离的痴情话,又好像自叹世间无常的痴□□,着实让人觉得很是真实,如同身临其境,生来梦里就已经经历过了不计其数。 醉梦小楼满座皆惊,久久不能自已。 苏小娘眉目之间显露深情,一脸不能自拔的沉迷样子,她感叹着:“当初与你相谈甚欢,看中的不就是你这份痴情么?” 同为痴情人,他能感受到的,她一样也能感受到。 这份长留在心间的情意,是多少人始终不能坚持下来的弥足珍贵,可惜的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真正懂得呢? 她这般心底念想,全然忘了自己的身边还有两个人在,但这两人一样如此,即使不是很懂声乐,却仍能在其中感受到丝丝缕缕。 沧离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对身边的少女是什么样的情感,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日久生情,今日听了这首曲子,心中感觉明朗,不再含糊。 他暗暗心许,绝不会有辜负她的一天! 可他不知道的是,明溪这个时候的眼神,正与那个从艺台上站起来的那位公子相互交汇,看似不相识的两人,愣生生对视了好一会儿。 她一动不动,竟落下了泪。 曲子里的感觉让她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人,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人! 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心心念念很久的人,远在天涯海角,近在眼前咫尺 目光最终收回,她心神不宁,思绪有些飘摇不定,明溪找了个位子坐下,等到自己的视线再也没有台上那位公子的身形之后,像是很重的喘了一口气。 可又有谁知道,那个风华翩翩的公子下台之时,他的目光里,满是柔情,一分都没有虚假,淌着泪水的眼角还是如当初儿时那般清澈。 他很庆幸,自己再一次见到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再见(三) 好不容易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有幸听了殷公子的演奏,醉梦小楼满座众人都是深深沉迷在其中,哪怕他早已经下场退居后台,甚至是下一位演艺人的上场,所有人都还会不由自主的回味着刚才那一曲绝美曲调的二胡,千万种情感如注其中,或浓或淡,或深或浅,无一不是恰到好处,拿捏完美。 当真是令人击节长叹c回味无穷了! 殷无月转角走入一处楼道,手收入袖中,等他慢慢不被人注意到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凭空现出一抹花火,红衣女子直接跟着他进了一间房内,四下除了他与她,没有别人。 “公子先前那一曲深入人心,可是音儿以前从未听公子演奏过?”音儿摘下面纱,终于有机会露出她自己的容貌来,鲜艳的红唇如火燎原,十分迷人,可她还是怀着疑问说了话。 殷无月只往窗边一站,顺手打开了紧闭的窗门,顿时残红的夕阳从远处照了过来,让他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阳光还这么刺眼,一天内每到下午落日之前,这醉梦小楼,甚至是这一座城都会被夕阳笼罩住,仿佛身在其中的景象,一切都是如暮色山河一样,很入眼。 他眼神流转,听完身边的女子问起刚才的曲子,他一心只想到与明溪对视的那一小会儿,却又不能正面相认,他只怕自己会找来祸端,给自己在意的人带来不能预料的事情,他努力定下心神,回了女子一声:“都是无聊的时候弄出来的,听听就好。” 音儿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的去问,她与自家公子总是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她明知他心里面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可她总不能只想为了满足自己,做人总不能太自私了。 殷无月这时候回头看着她,一身宽衣被从窗外吹来的风吹鼓了起来,他声音沉着起来,对着她说道:“对了音儿,自从大祭司与我们在青华分别之后,你可探有他的消息?我在想这段时日是不是太平静了,连一点动机都没有,就连往日那些被大祭司召过来的人马,也都了无踪迹。” “公子莫急,尸妖邓丞还有冥无相他们,大部分人马还是都隐匿在我们比较难察觉的地方,若是公子需要他们,就叫我知会一声即可。”音儿如实回答,只是到了那位大人物的时候,她哼了一声,“只是那老匹夫,先前有消息说他去了长渊,之后干什么去了,就没有人知道了,公子是想” 殷无月眼尖动了一下,他只思索道:“我只是不明白他竟能对我不管不顾这么久,而且身上的噬灵蛊也不发作,看来他多半遇上麻烦了。” “什么麻烦?”音儿似乎兴奋了一下。 殷无月却摇了摇头,道:“这不确定,所以还需要你去打探一下,他既没能来找我们,想必是回了九幽殿,他之后的一言一行,务必回来与我说一下。” 音儿思量了一下,问道:“那倘若他真遇到了麻烦,要不要” 她的话虽没有说完就让殷无月制止了,但她的意思殷无月心里明白,他看着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儿,他不想她冒险,即使他也怨恨那个人,但是那个人始终是深测难明,一切在没有清楚明了的情况万万不能打草惊蛇。 他对着音儿摇了摇头,后者当即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又问道:“那公子留在这里可有什么打算?” “大祭司收集乾坤古镜的意图我还不清楚,这阵子我应该还待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殷无月笑着说。 可她听完很不乐意,撅着嘴背着他说:“可我担心的是那苏小娘,她不怀好意。” “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殷无月顿时说笑不得。 音儿转身又说:“难道不是吗,她整日都盯着你,我可看得清楚。” “那你可没注意到你不见的那几天,我心里又有多担心你。”殷无月温和的说着,“况且苏小娘多大了,你多大了,你觉得我的眼光会放在他身上吗?” “那可说不定。”音儿坏笑一声说。 殷无月无奈,凑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登时让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惊讶的看着殷无月,问道:“当真?” “不骗你。”殷无月喘了一口气,“可不许在她面前说。” 音儿点了点头,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当即灿笑了一下,如同山谷中最明艳的花儿,她道:“那公子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话不多说,离别在即,音儿再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身上幻化出美丽的焰火,然后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慢慢消散殆尽,殷无月心里知道,她已经离开了。 他转身即走出房外,心里一直谋划着什么,他让音儿去打探大祭司的消息,不仅仅单是他想摸清那个人的行踪,另一方面若是知道了他的行踪,无疑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莫大的帮助,而且他支走音儿,全因自己见到了与她一模一样的那一张面孔,如今正在与苏小娘那里,他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了不让两人相见生了变故,还是让音儿离开的好。 他是这样的想的。 这一次,或许有机会,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慢慢到了入夜时分,原本消停了几个时辰的城内百姓重新活跃了起来,明月高悬的夜空下,一阵阵烟火如同一起绽放开来的花蕾,转眼间将漆黑的夜空渲染的七彩缤纷,天底下最热闹的夜景莫过于此,街上灯盏流连,人群看不见尽头,所有能见的花里花俏的各种东西应有尽有,做生意c卖手艺c耍杂活,人来人往处,都是一片繁华的景象。 大地方如此,逢年过节更是如此。 最不能缺的就是氛围。 一原终于算是结束了一天起得比鸡早c干的比牛累c睡得还要比狗晚的日子,他几乎是累瘫了靠在后院一处闲人不常来的桌上,这里紧靠醉梦小楼后门,石桌上还有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一坛酒,八成都是偷偷从酒窖中偷来的,他或许不知道自己干了这么久,早就应该还完了债,其实他私底下做的每一个小动作,可都没有逃开苏小娘的眼皮,如果是这样一直下去,那就不知道要干到何年何月了。 他苦闷的叹了一声,不知何时,沧离与明溪已经被苏小娘引来这里,等看见一原桌上竟然有一坛花雕翎时,她虽心知吐明,却还要装出一副逮到耗子的生气表情:“哎呦,二皇子,你欠的债都还没还完,这酒又是哪里弄来呢?” 一原当即被吓到跌坐在地上,他忙起身看着满脸笑意的苏小娘,绝美的面容让一原可不敢松懈,他苦笑着讨说:“老板娘,看我天天这么累,体谅体谅我好了。” 苏小娘叹了一声,摆了摆手,说:“你的朋友来看你,今天就当是我送的了,二皇子。”她如此好客,而且又不止第一次了,她倒没什么所谓了,实在不行,就暗地里把一原的债再加一些呗,她可不嫌弃不用工钱的伙计。 沧离与明溪跟在她的身后,一原这时候才看见两人。 苏小娘转身就走,也先不多问,只说:“那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叙叙旧了,你们就好好说话吧,二皇子,你这两位朋友,我很喜欢呦。” 一原干笑了两下,沧离与明溪目送苏小娘离开,院子里暂且只有他们三人。 良久安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谈心 皇城向来夜色迷人,何况今夜更是新帝上位,热闹之中还不停举办烟火盛宴,整一片天空都是亮如白昼,映衬着天上一轮明月和漫天繁星,城中景象与白天几无差别。 人潮如流,哗语喧天,热闹至极。 城中大部分地方闹腾着,身为最繁华的城西地段自然更上一层,醉梦小楼临时添了十几个伙计招呼着满座宾客,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谁都想品尝一两壶花雕翎来庆祝庆祝,尽管这里做的多数都还是老顾客的生意,但是醉梦小楼的招牌就在那里,满座全是人,不管男女贫富,能来这里的,可都是醉梦小楼最忠诚的顾客了。 前楼大堂人满,后院这里一原将前楼与他们这里的一扇门关了上去,除去有些嘈杂的外音之外,这里就只有他c沧离还有明溪三个人,木挽香现在应该在宫中参加新帝宴席,他们没有去看一看,也不知道那里有多热闹了。 一原招呼着沧离和明溪坐下来,自己顺便拿了几盏酒杯倒上了花雕翎,可一想到自己面前的两人白天还说自己一滴不沾的话,他倒上之后有些后悔了,对两人又说:“你们要是不要这个,我去给你们弄别的去?” “可别了,不劳你这个皇子了。”明溪享受着这里比其他地方的安静,平声说着话。 沧离也是点了头,只说:“酒不碍事,你还要跟我这般客气?” 一原摸了摸脑袋,心里想了一通,倒也想开了,他非常确定木挽香不会出现在这里后,自己才稍微放松了些心情,只是他对两人又是一问:“你们来这里,是不是她去找你们过来的?” 沧离点了点头,明溪只答了一个“是”,一原顿时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他端起一杯花雕翎酒喝尽,仅仅是一杯他就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他也似乎壮起了胆,苦着说:“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她又是何必呢?” “你既然知道我们是她找来,那你也明白她心里面想些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向以前一样置她不顾?”明溪当即有些质问的语气说了出来。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明溪总会见到一原与木挽香的关系如同一个追一个赶,要么是见到了这人,要么是不见了那人,好不容易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些,几年一过,又是这种样子,她可是很受不了,也想替木挽香出出气。 沧离拉了拉她,明溪这才平复好心情,只剩一原在傻笑,他说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自从当初回来之后,万般诸事不顺,我与父皇非但没有和好,关系反倒是越来越僵,宫中与兄长暗地里又不知道退让了多少次,你们知道么,我现在才发现,我脱了一身皇子衣袍,真的是一身轻松极了,甭管谁是天子皇帝,这都与我无关了,本来也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 他想要的不过是他的父皇临终前最后能好好与他说话,只是到最后,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了。 一原盯着花雕翎,又倒了一杯饮酒入口,眼里忽然模糊了一些,但还算意识清醒,沧离看不过,忙止住了他的手,只道:“可你这些,就不该牵连挽香了。” 他忽然顿住,眼角一丝血红,一原竟然没有察觉到自己慢慢咬紧了牙关,苦涩的说了一声:“原本不会这样的,只是有人不肯善罢甘休。” “是谁?” 明溪问的瞬间,沧离转眼就心领神会,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一原并没有回答,明溪扭头看了沧离一眼,他凝思了一阵,最后趁着一原注意力分散,传音给了明溪:“是他的皇兄,如今的天子。” 明溪当即哑然,心中想到沧离既是独自传音,想必一原也不想提及,她知道之后并没有当场说出来,院中门后的那一边是前楼,这时候来回有好几个伙计吆喝了一阵,想必是生意火爆,大概忙不过来了。 一原被他们的声音斟了一下,白天明溪似乎提到了长渊什么事情,一原趁着这个酒劲儿直接问道:“对了,小师叔,你可是有说师叔祖如何如何了?我怎么记得你好像说他老人家离世了?” 最后几个字一原是镇住心神说出来的,不然他也不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使劲看了沧离,然后又看了明溪,正似乎在等着什么答案,然后他终究还是满不置信的看见两人轻轻一点头,院子中的气氛稍微有些不同了,很微妙的抹上了一层伤怀。 “个中究竟到底是如何的?”一原根本不相信这件事情,他现在感觉还是如受了惊雷一般。 他指着谁能告诉他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两眼呆呆的看着沧离与明溪,后者显得更加疲惫,似乎在那一段日子里她过的十分不好,沧离看着不忍心,终究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在这漫漫长夜说了一遍,一原浑身泄意已然不知道窜到那里去了,他越听越不可置信,短短几年的时间,长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且一件比一件令人震惊。 他从来不会想到自己叫了好些年的夜笑南师兄最终会是妖人魔众! 他也不会想到守护了长渊几百年之久的玉渡仙尊说羽化登仙,从此离世! 热闹喧天的夜空下,听到的却是如此寒心的消息。 一原听完身子差些摔倒在地,他抿了一口花雕翎酒,酒意不足,又接连使劲连喝几杯,酒能醉人亦能让人忘事,以前他就是这样,现在不过是习惯了这样,不过一会儿一原就倒在了石桌上不省人事了。 明溪皱着眉头对沧离训着说:“你就什么都不管放任他倒下了?” “兄弟好友,算是体谅一番他了。”沧离解释着。 明溪没有找好角度反驳一通。 一刹那门后面忽然咯噔细响了一声,沧离立即起身跃过墙身飞了过去,却在对头那里听见了苏小娘插科打诨的客套话:“我见几位聊得挺久怪我这个老板娘不周到,这不,特意送了些点心过来,还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们可要好好跟我说就行了。” 门哐当一声打开,正巧是苏小娘拎了个篮子,里面盘碟都装着着色鲜艳的糕点,沧离正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她早就躲在门后面还是刚刚好来到这里。 明溪起身笑着客套了一下,答谢道:“那就先谢谢老板娘。” “不用不用,你们慢用慢用。”苏小娘一股劲儿的挤着笑容,这次她算是栽在自己的粗心上了,随即她看着一原已经倒得不省人事,她眼眸一转,又说,“哦,对了,二皇子的住处就在这里拐角,那里还有三间空房,两位若是晚了没回去,那个也可以凑合着过一夜,你们随便选,权当醉梦小楼待客宾至如归了。” 话音刚落,苏小娘觉得自己说着话很唐突,也很牵强,她这张脸皮怎么就拉不下来了,赶紧迈步出了院门,真的是一刻都没得待呢。 院里重新安静了些,沧离虽知道院门是她在搞鬼,却没有注意到目睹这一切的还另有其人,他站在高处,目送皇宫,声音随风飘走,紧接着身形随之飘走,风中只留着一句话: “皇甫一原,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将挽香妹妹一点一点的抢过来” 明月下,烟火盛宴中,殷公子持笛坐在屋檐边上,这一幕他也看得清楚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往事 绚烂的烟火盛宴终有弥散的时候,殷无月在醉梦小楼檐角静静端坐,衣袍袖角被夜里轻风吹鼓起来,可他全然不在意风在他的衣衫里随意吹动,手中慢慢摸着青玉短笛,只觉得这种感觉很舒爽,若是这时候没有人来打扰,那可是真的是他这么久以来心情最平静的一刻了。 但也就是一刻,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笛子上,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额前一缕长发挡住他的花纹面具,虽不见他神情如何,但他始终轻摸着玉笛边沿几点如梅花印的红点,手里轻颤了一下就移开了些。 苏小娘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站在了殷无月身后,这位公子到了夜时总喜欢一人无故呆在高处无人的地方,可让她一顿好找,她原先是打算又像以前一样来吓一下他,但一想到自己一次都没得手,心里犹豫不决的时候,前面传来了他的声音:“你去后院子了?” “去了。”苏小娘也找了个宽敞些的地方坐了下来,正巧这里可以看见沧离与明溪刚好搀扶着一原入了一个房间,呀了一声:“你比我还不正经。” “怎么不正经了?”殷无月的目光也从那里收了回来,他侧着头无奈一问。 苏小娘双手托住在她看来几乎完美弧线的下巴,细声说道:“我好歹是偷听,你直接偷窥了。” 殷无月顿时一脸黑线,直说:“彼此彼此,半斤八两。”紧接他又补了一句,“那你偷听到什么了?” “那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苏小娘沉着脸说道。 殷无月思虑了一下,看着苏小娘的眼神就试探性说了一声:“你指的是,长渊的玉渡仙尊离世这件事?” 苏小娘点了点头。 他顿时有些不明白,苏小娘解释着说:“你年轻自然不知道一些事情,不过你在我这儿看了这么久古籍偏书,就没有发现点什么?” 殷无月还是摇头示意不知。 苏小娘直接凑近了一些,神色凝重,说道:“五百年就是一道坎,我虽然算得上跟五百年有挂钩,但那时候我也只是不了解什么是天下,什么又是六界,我只是一个单纯犯了错的人,一门心思只想找到一种偏门秘法救救苏郎罢了,全不管除我以外的任何事情。可在那之后又过了许久,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似乎就像被凭空抹去了一样,大部分事情都无处可寻,你就没发现我收藏的书室基本都是这近来两三百年的古书秘籍么?” 这段话倒是点醒了殷无月,但他仍有不明白的地方,只问:“那五百年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只记得有一场名为封天的大战!” “封天?!”殷无月面色终于有些不镇定了,听着名堂就很震人心,“那是什么?” “封天嘛,顾名思义,就是把天封了,我们现在抬头看的天,可与五百年前是不一样的。” 苏小娘对那时并没有过多的回忆了,而且隔了这么久,事不关她,也只能想到这么多了,其他要是殷无月问起来,她也只是摇头回应殷无月,但她稍微沉静了一下子,眼中目光如同明月亮光,以她的见识,也只能猜测说:“如今明面上能知道五百年前的事,大概也只怕这一手的人了。” 殷无月看着她比划了自己的左手,他心想了最多也只有五人左右,又问:“你知道?” 苏小娘嫣然一笑,说:“那是自然,不然我这么久可白活了。”然后她指了指自己,算一个。 殷无月面具下皮肉微动,心想道这女子真是厚着脸皮往上贴金,但他还是问道:“其他人呢?” “蓬莱掌教君玄c长渊远游未归的傅凌云以及离世的玉渡。”苏小娘对于这几百年间的人物可算是了如指掌,而且对他们连尊称都没有,但数来数去还差最后一个人,殷无月看着她,她说:“还有一个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你那位大祭司了!” 刚刚听完这句话,殷无月无奈低叹了一声,心中猜的果然与苏小娘说的没错,但如今他要找到大祭司的意图,难不成要从以上人物中下手? 蓬莱离这里差了整整一个东海远,长渊的两位仙尊一个下落不明一个已经离世,还剩了大祭司和自己眼前的女子,前者根本不会有机会,后者又说事不关己,想不起来,这可让殷无月有些头疼了。 苏小娘对这个虽说不管兴趣,但是殷无月来她这里也算是为了这个,她既然一时没想起更多,也安慰一下他说:“这个应该不急,以后有时间我再想想,想起来就告诉你。” 殷无月只管点头,这时却注意到苏小娘已经站了起来,两人身处在醉梦小楼的高处,城中大部分热闹的景象都能看的清楚,而这时的天上明月达到了满月的时候,苏小娘等这天等的有些久了,虽说一个月有两次月满之时,可中间的煎熬她实在很难忍住,当即就沿着过隙往楼中小心走去。 殷无月似乎有些顾虑,说道:“今天七月初一月满,你施用梦魂秘术,会不会被他们察觉?” 他们指的多半是明溪几个人,毕竟在这里懂法术的除了他,可还有其他人。 苏小娘却笑着答道:“就算是你都很难察觉到我用这个秘法,别人我还不放在眼里呢。要是真被察觉了,你得替我搞定。” “这秘法极伤害你的身体,这么久了也难为你了,要是需要我就说一声,我立马来。”殷无月先前有自由行遍天下,苏小娘是他心里为数不多认可的知己,不管发生什么,他也不能不管不顾。 苏小娘听完之后脸上显出一抹柔情,她忽然有些羡慕的说:“这世上要是有哪个女子好运跟了你,那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好福分呢。苏郎若是知道他沉眠的时候有人这么关心我,想必心里也一定很替我高兴,我不再是那个任性刁蛮的小女孩儿了。” 殷无月与她两眼相看,心里面对她也是一番怜惜,然后也笑着说:“我也替你相公高兴,这么久了,一心一意对他,但愿他能早日醒来,有情人终成眷属。” “承你吉言。” 苏小娘最后跳入楼中一处无人注意到的地方,随即轻步走入醉梦小楼,往着她自己的私人秘处走去。 独留了殷无月欣赏这样的夜色,他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境界,里面仿佛有人一直与他说话,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 他慢慢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笛,几点殷红的梅花印时隐时现,他总会想到自己以前的过错,紧接就会吹起笛子,使自己沉入自己的音律之中,唯有这样,才能让他自己平静下来,心无杂念。 风轻轻吹,夜里更深,热闹依旧,却总不属于某些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心乱 作为皇城少有的热闹的一天终于算是过了去,明溪与沧离也当真在醉梦小楼过了一夜,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明溪多少会有些戒备心,漫漫长夜待在房里除了无聊和睡不着,她只能两眼汪汪的看着天花板,一门心思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偶尔的时候她还会隔着墙壁敲一敲,等到隔壁有了回应之后,她笑了笑之后又躺了回去,她也知道沧离并没有入睡,但这个时候已经很晚,差不多接近深夜了,再回去木府恐怕多会有打扰,两人在一原的房间里商量了之后,只能先在这里委屈一晚上了。 就这样你来我往敲了好一会儿,两人都觉得这是小孩儿的把戏,到了后面各自都有些哭笑不得,也慢慢没了下文,朦胧的睡意中明溪隐约听见了笛子清音,心里面熟悉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慢慢随她入了眠。 直到街外渐渐又热闹起来的声音和醉梦小楼开张营业的小二吆喝声盖过了院子,明溪打开房门出门第一眼就见到一原已经满头大汗往上往下的跑了,后者干着琐碎的活儿一点都让人看不出来他那个皇子范,也看不出来他平日里懒散庸意的样子,明溪凑过去就是一句好话:“勤快的很呢。” “小师叔过奖了。”一原看着大伙儿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大多都没空搭理自己,赶紧偷了一下子懒,回了明溪一声。 明溪笑了一下,清早的阳光已经刺得有些亮,将她的身形照映了大半红彤彤的颜色,仍有些惺忪的脸透着一股清灵的气质,明眉亮眼,玲珑有致,一原这时候才发现曾经看起来比自己矮个头的小师叔,如今已经变化这么大了,他心里嘀咕了一下,沧离那小子不知道看了多少年,福分这东西呀 他有些痴痴的,明溪干脆给他脑袋敲了个大包,作为长辈教训起来:“别刚夸你两句,你就上天了呀。你可别忘了在长渊你有哪一天是好好修行过的?原来一门心思在这里干着苦力活儿。” 一原这就有些不同意了,他对于自己这位小师叔总是喜欢相互挖苦来博得优越感,这一下被明溪说到差些找不到头脑,他忙定下心思来,抿着嘴说:“身在世俗之中,动手动脚,丰衣足食嘛。” “我看不像呢。”明溪掩着嘴偷笑了一声,“怕不是自身难保了,就被好心老板娘收了?” 一原听见苏小娘就心里面有些怄气,好心老板娘哪里是这样的?一心就知道自己这里有规矩,自己还有多少债还没有还上,这都来多少天了,自己全身上下一分文钱都没有,可比乞丐还穷死了。 他正愁着找什么话反驳,两人的身后顿时传来开门合上的声音,沧离收拾好这个时间才出来,不过一原似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凑过去如同打小差的说道:“你这小子,能不能看好咱们的小师叔,可别让她乱说话了。” “你都说她是咱们小师叔了,怎么?几句话都听不得了?”沧离在房里就听见两个人在外面唠唠叨叨,出来直接一句话就堵住一原的嘴。 他顿时睁大眼睛看着沧离和明溪,两眼震惊。 简直不敢置信。 他把他这个兄弟好友放在什么位置了?竟然连一个女的都比不过。 真是重色轻友啊。 一原咬牙切齿,来回转了两个圈儿,稀里糊涂的说:“好啊,好啊,你们就继续,我去干活了,眼不见你们为净了。” 说完他刚要转身走,沧离却正着脸叫住他,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我想了一夜,讲真话,我们这么远过来不是就这样简简单单叙个旧c说说话的,挽香她那么远来回跑,身子骨定然是比我们要苦要累的,而她只想你好,她不会害你,她只想你重新振作起来,你这个样子看着与常人无异,可我了解你,你总是把心里面想的那些东西自己咽下去,你现在这个样子看似天天忙碌没有闲空,为的不就是你不会给自己时间去想么?” 一原背对两人,顿时默然。 沧离知道自己说到了点上,继续说道:“你有遗憾是真,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不假,但是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了,你又何必纠结自己又回到了当初,甚至还比当初陷得更深呢?你现在仍然不是一个人,你有担心你的人,切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这番话虽然说得有些猝不及防,却让一原心里仍然有了准备,他果然没有看错人,沧离是这世上唯一能够看懂他的人,当初在长渊是,现在在这里也是。 他闷着气没有答话,只是站在原地不动,手心慢慢渗出了汗来,终究不知做了多久的挣扎之后,他缓缓答了一句:“容我想想。” 正当此时,不料外头有小二吆喝着木府来人的消息,三个人明显一惊,依次从后院往前堂的地方走,刚过大门,就见到一个丫环陪着纳兰心慈来了醉梦小楼。 纳兰心慈的神情明显有些不对,脚步来回走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她见到明溪c沧离之后顿时觉得心里松了一下,一下子迎了上来:“一大早就听说姑娘c公子没有回府,再打听到两位消息就说来了这里,可让我一阵好等。” 她的眼神余光看见了一原在沧离身后,顿时就要在这么多人的大堂作礼的时候,一原忙止住了她,悄声说:“免了。” 明溪这时候问起了她:“纳兰姐姐,你来找我们什么事情?” 纳兰心慈虽然不知道一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还是定了定心神,看了看周围虽然有客人却也不太注意这边的情况,随即小心翼翼的说:“昨天宴席上,可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情况?”一原竟然率先问了起来。 纳兰心慈也算是知道自家小姐中意自己眼前这位不修边幅的二皇子,但她还是扭扭捏捏了一下,终究磨磨蹭蹭的说了一句话:“昨天盛宴上大皇子”她自知犯了错,立即忙改口,“昨夜盛宴上陛下尽兴放言,他身边帝后的位子,一直一直只会是小姐一人” 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不是她不肯说下去,而是她边说边看着一原的神情,她就再也不忍心说下去了。 而就在她刚说的那一下子,一原的神色已经变成了呆滞,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的眼神枯涩,一点生气都没有,好像自己心中小心捧护了许久的人儿,一眨眼就要被人夺去的绝望。 这简直就是变相宣扬帝后人选! 那个人凭什么!? 他已经失了血色,乱了心神,或许自己有预料到这一刻,但是自己现在只感到全身无力反搏。 他刚刚才说自己要想一想,转眼就成了哪里还有时间去想。 此刻的他,已经是心乱如麻。 难以接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阴雨 日上三竿的时候,先前清早出现的早阳已经被从城外远处群山飘来的一大片阴云挡住了大半,现在整座城看起来就像是阴沉无光的样子,正当夏季的盛头,大雨说要来就要来,根本不给人一点面子,不过连续好些日子的燥热以及某些人心里面的灼热,似乎都能缓解一下了。 醉梦小楼今日比昨天稍稍少人了些,但依旧把其中的一二楼坐满了去,三楼包房偶尔有门声大开大阖,说明也还是有些宾客的,在下楼的地方,一原端着盘子做完手中的活儿已经往下走,可他的心里总是回忆起沧离跟他说的那番话,以及一个让他慌不择神的消息,尽管他觉得那个人还没有无耻到光明正大的说情道意,可这时候的他才明白—— 原本以为在乎的人对他没了瓜葛就能过得很好,可自己偏偏没有放下,他听不得半点关于某人的消息。 他心里面发毛抓狂,可身形去慢慢失去了控制,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往前倾,而前面恰恰什么都没有,唯有脚下的楼梯一直延伸到楼下,然后众人在谈笑闲说的同时,耳边响起“嘭”的一声,整一个大活人像滚轱辘一样从上面翻了下来,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鼻青脸肿,两眼睁开的老大。 眨眼一大群人跑过来围观,十几个人你一眼我一眼互相瞧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见了有人喊“殷公子”,围观的人让开一个大口子,他已经领着两个伙计急忙抬起一原往后面人少的地方搬去,一边走还一边笑着解释:“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实在是伙计粗心摔了下来,幸好人没事,各位请继续。” 听到人没事,他们心里面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而回到自己的位子继续与他们一行人谈笑风生,很是快活。 两个伙计把一原放下,身体的痛感并没有给这个皇子带来多大的感受,殷无月招手退去他们之后,正好赶着苏小娘急匆匆过来,她看起来脸色有些憔悴苍白,仿佛几天几夜没有睡眠一般,她来到跟前看着一原脸上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的,顿时哎哟起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这么想不开?” 殷无月悄悄搬来一张椅子,让苏小娘坐在一原的旁边,他看了看一原这种表情,对于他来说可不算陌生,温笑着说:“二皇子心里有事情?不妨与我们说说也行。” 这个时候一原倒是有点反应,他抬头看着殷无月,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一向神秘莫测,隔着一张面具,一原除了知道他叫做殷公子别的一无所知,反倒是自己被他一眼就看穿了,也是,自己这副样子,想不被看穿都难。 “与你们说有什么用,不相干的人只会越帮越忙,何况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一原怔怔出声,脸上忽然挤兑在一起,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脸上有多疼。 殷无月却不怎么赞同他这个说法,只笑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二皇子竟然自己走不出来,何尝不让我们这些个旁观者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一原这时候愈发觉得眼前这位公子看不通透,可他自己的事情总归不能轮到别人来指点迷津,一切因由既然是自己开始的,那就应该由自己来结束,他虽看上去让人觉得没个正着,但心里斟酌之后,仍然没有说,只道了声谢:“还是算了,我还是赶紧把欠的债还了,早日找个自由逍遥快活去才是正事,也谢谢你们想要帮我,我这个人其实很不想欠人情的。” 一说完话他就往后面伙计干活的地方走去,苏小娘在一边犯嘀咕着:“他嘴那么严,你想知道些什么?” 殷无月凑近她的耳边,极低极低的声音只有苏小娘一个人听清:“我是对他那位皇兄有了兴趣。” “什么?” “前些日子音儿不是被另外的使用长渊法术的人追入东边的深林么?” 苏小娘点了点头。 殷无月继续说:“我原先没有注意,现在想想那个人应该是被大祭司安插在长渊的内奸了,名字什么的还不清楚,不过那晚救走他的人我大概猜到了几分。” “你这个大祭司真是好手段,连长渊都能够安插内奸了。”苏小娘活了这么久,对于长渊早有耳闻,在当今这个天下,长渊的分量可算是极重的,但她仔细琢磨了殷无月的话之后,精明如她也是一怔,只说:“你觉得那晚救人的是那个功绩显著的新天子?” 按理说,皇族中的皇子声名最大的也就是身为大皇子的皇甫一杰了,尽管如今他接了帝位,可之前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位高权重,许多朝政事务在先帝没有精力做的,他都一一完美的做出了好成绩,所以这一次天下人便以为天子的位置非他莫属,相比之下,她这小楼内正在干活的二皇子就不咋地的了,更别说其他宗族里面的皇子公主。 殷无月嘘了一声,苏小娘知道自己失了场面,她继续听着殷无月说:“就在昨夜,那位白天还在天子巡游的陛下,竟然出现在了我们这里,而且我竟然不知道他还有修为,一身轻术惊为天人。” “这有什么奇怪,他当初可是被送去蜀山好些年,皇城之内多数人都知道,而且也拜在了清源老道长的门下,天资怎样不知道,但是肯定学了一点半点。”苏小娘边说边捶了捶自己的肩,忽然愣了一下,问道,“他怎么会和你们扯上关系?” 皇城上方的天空阴云更密密麻麻,不知什么时候一条电弧从云海里探出来,直接将天空撕破成两半,伴着巨大的雷鸣声让全城人惶恐了一下,殷无月只面向楼外阴沉的天候,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 而另一边明溪和沧离早已经跟着纳兰心慈回了木府,也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木府家主和他的长子,也都是木挽香的爹爹和哥哥了,脱去官服的他们看起来更有一种书香气,木昊自然不用多说,原先他就是教私塾出身,在楚州祖家受到的文化熏陶祖祖辈辈,难能可贵的是年纪轻轻的木槿民,在同一辈人中是个谁都羡慕的存在,俊逸风秀,才华横溢,年轻有为,所有好词拿出来溜一圈也是不够夸他的。 这点从说话谈吐就可以看出来,只是明溪在一边实在很难跟上这种人才的思维,说话总是听十句八句她才搭得上一两句话,实在心累得很,两人之中也就数沧离能够上得了台面,她在一边凑凑热闹就好了。 眼见天上刚刚才雷声消弥,转眼间阴沉的天就下起了小雨,绵绵无尽,如同一层雨幕将之后的景象遮住了大半,朦朦胧胧。 木挽香此刻的心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尽管经历了昨天宴席的尴尬一幕,可她在事后问起皇甫一杰,后者也解释清楚了不过是一时酒后无言,让她不必放在心上,但这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她不管那些大官高爵怎么说,也不理皇室宗亲的谈论,她从始至终都只在乎一个人的想法。 从始至终。 而刚刚她亲耳听着纳兰心慈说一原已经知道了昨天宫里发生的事情,心里面忐忑的时候望着渐渐大起来的雨水,她仿佛有种冲动,想一头扎进雨水之后,然后穿过城东直到城西,隔着全城两边最远的距离,她想告诉他,告诉那个人。 其实她更希望那句话能是他说给她听的。 打心底里这么想。 下着雨的阴天,城内的两端,有人抬眼遥看雨幕的背后,心里想的又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雨斗 听潮楼外雨纷纷,这场不算大的阴雨已经下了连续两个多时辰,期间并没有大至倾盆大雨,也没有说要慢慢变小的架势,城中大部分人都忍不住要说上两声老天不开眼,昨天还是热热闹闹的,现在转眼就是阴沉的雨水天,正在兴头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木挽香吩咐了人弄来一些茶品点心,刚刚好与明溪沧离呆在楼外的亭子里,先前趁着雨小从木府正厅过来,木槿民顺势也想跟过来聊聊天,却被木挽香两眼恶狠狠的瞪了一下,他立即苦着脸笑道:“你们请便。”就这样临走前叫人送了他们过来。 雨水从天而降,与亭子外池水融在一起,轻飘飘的轨迹像是受不住风吹,只想一股劲的落入池中,或者滴落在屋檐上,顺着屋瓦檐角淌入水流中,没入地底。 木挽香全然是毫无心思,明溪与沧离在一边静静坐着看她头朝外面看着雨景,她不说话,两人就闷着头吃东西,沧离吃不下,明溪就塞着他吃,两人扭扭捏捏发出了声音,木挽香终于回过头来,看见几乎就要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发声一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明溪尴尬的笑着回答,沧离却是风度尽失,衣衫微乱,只皱着眉将嘴里的点心慢慢吃完,没来得及说话。 木挽香心里面其实明白两人不想刻意打扰自己,可自己又偏偏跟着他们来了这里,有些话堵在心里原本就是找人倾诉的,她想了一下之后,低声说:“你说纳兰姐姐怎么就这么粗心,将这件事告诉了他,明明只是一场误会罢了,谁也没放在心上。” 明溪却摇头否定,随意拍了拍手后,只说:“既然是误会,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她不是对误会上心,只是怕一原他会多想罢了。”沧离看事情总喜欢看背后的隐藏因素,说的话也从来是多有道理的。 但这一句话说的木挽香心头一颤,她反问了一声:“那他听了之后如何?” “心不在焉,双目无采,做起事情手脚无力。”明溪大概还想着自己临走前他的样子,大概也还不知道一原还会摔个四脚朝天的样子,若是被明溪亲眼看见,岂不是还要挖苦一下? 不过明溪看得通透,她转而向木挽香说来:“其实昨夜与他说话,看得出来他还是蛮在乎你的,只是按他自己的话说,他也是有苦衷的。” 说完还看了沧离一眼,她也知道说到这里不能说了,因为她也不太明白事情个中缘由,不好明说。 木挽香似乎听过这种语气的话,她嘲笑道:“苦衷?以前他也是这么说的,甚至到了之后他都不会再说一句费口舌的话,你说他能有什么苦衷?” 明溪“额”了一声,没有应答,这次换沧离说话:“我了解他,你也要相信他,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会处在被动的位置,就好比昨夜传遍宫里的误会,即便是认为这是陛下的失言,也难保不齐是有意为之,毕竟从小相识,感情或多或少是有的。” 这番话让明溪惊异的看了沧离一下,可木挽香却摇头回道:“我一向把他当作是哥哥来看,怎么会有呢?” “可你对一原就不是。”沧离补了一句,她这才意识自己的问题,顿时没了声音。 这时候好像从哪儿来了一阵风一样,阴雨忽然偏离了方向,池水高涨,听潮楼边上的几株落叶树也跟着摇动了几下,这几下异动却让明溪沧离猛地起身,目光注视落叶树的那片地方,凝神戒备起来。木挽香跟着起身,却没看出有什么花样。 阴雨飘摇,风吹的起劲,落叶树的那一片景象仿佛传来两声低嘁,紧接着那里的空间就像是扭曲了一样,原本融洽的景象仿佛切了一个口子,格格不入,就像是伪装被拆穿,那里迅速飞掠出一道影子来,瞬间钻入了雨幕之中,把木挽香吓了一跳,沧离与明溪立即反应过来,拔腿朝着府门就追了出去,与此同时,天上电闪划过,雷声阵阵! 雨幕之中视线模糊,另外一家大府门口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恰好斜对着木府大门,其实要说起躲雨,木府门外的那棵老树底下地方空旷,树下的地方还是干干的,更适合他,可他就是不愿意,他能现在站在这里,其实也是趁着苏小娘不注意偷溜出来的,为的也只是单纯的看某人一眼,看她好不好罢了。 只是等了这么久,除了能看见府门里面偶尔会走出来两个仆从,他等来的就是另外一道在雨幕中飞掠而出的影子。 是人是鬼。 他心里面顿时闪过这个念头,可堂堂木府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况且还有沧离那个小子在,只要不是遇上修为太高的人,又有谁能在他的眼皮子下出现? 一原还没想好自己怎么做,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没入雨水后面,紧紧跟了上去,大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沧离与明溪在之后出现在门府周围,看着终于大起来的雨势,真如天上开了个大口子,一个劲的往人间倒水,瞬间眼前的景象模糊了起来。 这大雨啊。 皇城街上府外几乎没有一个人,谁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天出行,唯有现在前后在天底下穿行的两个人,前面那个影子要说是人,修为自然不会差了,脚下功夫更是了得,飞掠疾行了那么久,依旧照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可即使这样,一原跟在后面也没有落下,他虽多年不在长渊,可一身本事还是熟悉的很,这倒并不是说他天资纵才,能够学了就不忘,相反,在以前的时候他总和一些小混混待在一起,学的本事都用在不正经的地方了,所幸城里的人给了他一个称号“戏法皇子”。 雨水越来越大,街上慢慢涌了几毫厘的积水,所过之处看不清人影飘动,只有水面上一顿一点的印记,前方的人影见怎么都甩不开紧跟来的一原,他只哼了一声,口中说了句“不自量力”,翻身与一原面对,两人立即停住脚下的轻术,滂沱大雨中,雨雾弥漫,视线不清。 一原不见他的容貌,只因他故意施法遮挡住了脸,一原站在倾盆大雨中冷问道:“我见阁下从木府中出来,却不知你在那里有什么目的?” “忠人之事,受人所托。”那声音从对面传来,大街上这里算是偏僻的地方,平常不会有人来,他干脆直接叫起了一原的身份,“二皇子放心,我既没做什么害人的事情,倒不如就此别过了。” 一原被他这么一叫,心里面不免一惊,他顿时立即反问道:“你认识我?你又是什么人?” “故人。”那声音变得熟悉了些。 一原却不管,他只说:“不管你有没有做伤人的事,能去木府并不简单,也许你的目的达到了,那么我就不会让你轻易走。” 那人影却笑了,听着一原的口气,只答道:“凭你?那我铁定能走!” 那人话音刚落,一原眉眼流下雨水,撸起袖子的右手早已经并立施法,不给他任何机会,泥泞中仿佛开了一线,无形的剑气从他的指尖迸发出去,街上风雨如同被强行改变了方向,跟着那道剑气一起涌去。 修为不说进步很大,却比起当初在长渊的时候见长,若是一原肯好好修行,未尝不能达到更高的层次。 剑气先临。 雨幕随后。 那人身在对面灵活走了几步,反手一掌凌空拍下,骤然发力,街里街外以他为圆心,所有离他一丈距离的事物纷纷炸开。 剑气迸裂散去。 雨点纷纷落地。 一原也不心灰,脚下稳当走出几步,一眨眼贴近了那个人的身前,合指握拳,一招一式极快,却又都没打在要害性命的地方,拳风所至,那人依旧可以不慌不忙的躲开,同时他也是掌风回应着一原的攻势,两人在风雨中打的有来有回,殊不知仍是那个人占了上风,但他虽有心与一原交手过招,却并无多少杀意。 趁着一原拳头落空,他又往后面飘了几丈远,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之后,他笑道:“长进不大,有待提高!” 这可惹得一原心中冒火,换做是以前,除了他几位师兄师姐,又有谁这样说过他? 他定身站稳,面色一冷,手一抬一伸,掌心汇力,双指一弹,随着他身上很久都没有出现的仙力光华一闪一烁,漫天风雨尽数听他号令,一滴水珠飘荡出去。 那人猛地发现,对面飘来那颗不起眼的水珠之后—— 隐隐约有千百水滴串连成线。 汇聚成剑。 一把货真价实的水剑迎面飞来,所过之处雨水分开,唯有一道比先前那道剑气还凌厉的飞剑。 那人眼神一缩,终于在水剑飞来之前祭出了自己的法宝,阴沉的天空,无人的街道,两人的视线中间,一道如同星辰一样的剑光一闪而逝,然后在一原震惊的眼光里,水剑依旧崩裂炸开! 天地间,一切归于寂静。 仙剑对水剑。 仙品胜凡品。 那人已经凭空消失在了一原的视线之外,只留下了一句空空的余音:“一个修行的人没有佩剑,如同缺胳膊断腿,拿什么斗” 一原愣愣的,他看着刚刚出现的那一把剑,想着已经消失掉的人,他心里面已经猜到了几分他的身份。 风雨里,他抬头看天。 心情复杂。 他到底还是没有留下那人。 而不消一会儿,无人的宫中大殿仿佛吹过一阵急风,一道身影现出身来,他看了看自己浑身湿漉漉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有些无奈,皇甫一杰从一侧慢悠悠晃了出来,一看他又湿又累的样子必然发生了什么,他只问道:“有人发现你了?” 后者点了点头。 “谁这么有本事?”皇甫一杰语气平淡,眼中戾气渐来。 现身的人摇身一变,正是略微有书生气质的夜笑南,他身形因为衣服被雨水打湿而紧贴着,这样看起来更有线条,但他顾不上这个,只道:“被发现没什么,倒是回来碰见了你的臣弟,被他缠了一阵。” 皇甫一杰转身面对他,问道:“我托你去木府,看来他也去了木府?” “多半是。”夜笑南稳定好自己的气息之后,忽然沉着脸说道,“以前我总以为有一个人是我必须要杀的,现在看来,不止我,恐怕你也容不下他。” “哦?” “就好比之前宴席上你做戏的那一幕,其实已经有人察觉到了,以后你若是想做些什么,一原身边的两个长渊来的人,你都留不得!” 皇甫一杰点头却没有说话。 夜笑南直接以小放大了讲:“那两个人以后会成为大祭司的绊脚石,必须除掉!” 皇甫一杰只默然无情的看着殿外飘摇的风雨,阴沉的天气总有散去的一天,他忽然转身坐回属于自己的帝位之上,手扶龙头面朝天外,夜笑南在下面看着他,也听见他说:“那既然如此,总该要变会儿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新政 天色深沉,风雨肆虐许久。 皇城内外除了不得不履行职责站岗的城防士兵,基本不会见到有其他的人影,宫里也是如此,谁也不知道之后夜笑南与皇甫一杰还谈论了什么,为何那个时候夜笑南会出现在木府?但所幸的是却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这原本可以看做是一场小插曲渐渐也就被放下了。 直至三四天后,狂风大雨才稍稍收敛,炎炎七月的时候,终于能够感受一下这几天的凉意,甚至到了夜里,晚风催人冷,早早加了一件裹暖的外衣,但也就只是这几天里了,之后浮在城中上方的阴云如同受了召唤一样,正如当初一大早飘来一样,现在也是一大早飘向了北边,雨季正在往北边地界移。 初见日光的第一天,皇宫大殿传来新帝旨召,朝政百官不论文武都要前去觐见,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有人从经由召见的宦官话中打听到,原来这几天趁着皇城天时不利,皇甫一杰曾派人去往各地招录地方官,以后的几天怕是会陆陆续续有官员进城,众多大官纷纷一头雾水,却碍于新帝刚刚上位,朝中多事还没有交接完毕,忙碌之中也没有谁敢当中提出来。 于是慢慢有人向皇甫一杰身边辅佐的木丞相进言,也希望这位一向明白事理c德高望重的丞相不让他们失望,可结果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不是他们的进言没有传达给皇甫一杰,而是他们这位丞相还没出口,就已经被皇甫一杰事先一口一问到底,最后如何,天子有了威严,若是换做其他大官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可是木昊辅佐先帝,如今又是辅佐他,官至朝中百官之首,说出来的话皇甫一杰虽然礼敬,却也只是很庄重的当着他的面敷衍了两句,并未采纳。 这两位的关系或许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皇甫一杰直接以政事繁忙让这位历经先帝和他当权的丞相回了家,最后劝了一句话,让这位腹中尽是才华的丞相皱了皱眉,欠身退下:“要时刻记得君臣之礼,丞相万人之上,却终究还是一人之下,不要轻易信了别人的话,被混淆视听,看不清局面。” 木昊终究是闷着脸走出了殿外,木槿民作为百官中的一员,自然也是拥有进朝议事的资格,此时的他与其他几位官员留下来等候消息,一见到木昊这样的表情,不用明说出来,心里面也已经猜到结果了,都不免叹息了一下,众人最终落寞离去,一直讨论着皇甫一杰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做。 不出意料,四天之内当真有地方官陆陆续续进城,进则三两百里周围的乾州c同州,远一点的楚州,甚至边塞地界的镇守边关都有武官入城,前前后后大约二十位,官位有高有低,全都被安排在了靠近宫中那边的驿馆中,好生招待。 但这暗地里打探消息的大有人在,谁也不知道这批官员突然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实际上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秘密在各个地方与皇城密切联系着,要说朝政的水有多深,这远远是不能够想象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独善其身,哪怕再不愿意淌朝堂之上的浑水,只要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等回过头再看一看自己,原来自己也是属于结党做派风,干净不了多少。 短短几天趁着入宫还有一点空闲的时间,终于有人打探到了一点眉目。 总的来说,这似乎不算是个好消息,私下里有几个大官找了个地方细细商谈着,却发现了这批被召入城中的官员所管辖的地界,基本上都是以前皇甫一杰外出巡察所经过的地方,且以前这些地方多发生天灾人祸,百姓们生活劳苦,不忍重负,许多都背井离乡,去了外地讨生活。 皇甫一杰为此特地征求到先帝的诏令,选了一批经由他手的官员远赴这些地方,多年治理之后,可算是让这些地方重新焕发生机,以前逃出去的百姓听到这些好消息自然喜笑颜开的回来了,百姓们感恩戴德,可这些官员却对皇甫一杰怀有知遇之恩c感激之情,也就对他十分忠诚了。 不得不说皇甫一杰天生就有帝王的风范,挑人的眼光与治理的先见以前都受过先帝的嘉奖,若是他肯好好将心思放在天下万民的身上,何愁不能够再创下比先帝更好的天下来? 可他的心终究没这么想。 第二天上朝议事的时候,百官文武分列左右,中间外面有人引来一群同样是官服着身的人,当他们入宫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谁,受何人召见,只是心里明白,却不敢在大殿上明说,只听着皇甫一杰清朗犹如风范的声音响彻在殿中。 这一开口,殿中几乎人人大惊,面色皆白,他们之中多数人身形一抖,声音颤颤巍巍,最终跪伏在地上,叩头大喊为自己申辩,乞求皇甫一杰收回成命! 一时间,殿内大乱,喊冤的声音此起彼伏! 皇甫一杰君临座上,面色不改,看着朝中大半都跪了下去的大官,却不知怎么一点都不为所动,只淡淡说了下去:“寡人为了体谅诸位大臣不惜从各个地方调来官员,这也都是为了你们好,先帝在位的时候你们已经为天下百姓已经做的够多了,几十年如一日不辞辛劳,替先帝分忧,实在让寡人心中愧疚难当,眼下寡人能够分心体恤诸位,让他们来接任你们的位置,何来不是一件幸事?” 话中之意实在清楚得很,这就是让先前皇甫一杰念到的大官辞了官职,好好回家养身体罢了,这朝中的事情不用他们操心了,不过说来这些高阶官员基本都是先帝在位时的中流砥柱,这一次人员大换血恐怕不出一日就会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甚至整个天下都会为之震惊了。 一朝一代,文武百官就是联系民间与天子的纽带,谁都不能轻易的将他们置于随意变换的位子,可皇甫一杰这样做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手中要紧紧攥住整个天下。 这个天下是他的! 现在是。 将来更是! 要想把天下握在手中,就是要把权力紧紧握在手中,这一个想法在当初就已经谋划了许久了,今天他就要决心决意做到底! 朝政集权? 不如他一人集权。 想到这里,他将目光定格在最前面的木昊身上,这位算起来与自己还有些关系的丞相默然不语,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皇甫一杰打量着他,这一次或许还不是时候,但迟早丞相这个位子,他必定要亲手废除了。 他父皇给他的经验就是:太碍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商议 果不其然,皇甫一杰当朝颁布的诏令无人能够动摇,这次朝政上突如其来的官员大换血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木昊身为百官之首静默的站在殿中,直到他要辅佐的天子离开了这里,他都未能说上一字一句,要是按着以前先帝在位的时候,他必定会是竭力劝诫这样子做的利害之处,只是现在,他不能够随意轻言说出来了。 这个中原因,等他再一次抬头看着帝位时,他这才猛然察觉到,原来他与这位新任的天子从之前相互察政的关系,变成了上下君臣的关系了,他依稀还记得皇甫一杰前些日子对他所说的话,明面上是劝告,实际上难道不是一种警示?这让他心神忽然跳动了一下。 议事大殿全是哀声四起,他回头再看着殿中近百道的人影,有失望有无助,也有劫后重生的低叹,但大多数还都是一脸的消极无望,他们成群,或搀扶起被撤职的官员,或两眼看着另外被提拔起来的官员,最终都还是出了殿外,相信此行出宫,外面恐怕一定会掀起沸沸扬扬的传言的了。 谁能想到上位不过是半个月左右的天子,一下子就搞出这样一桩大事情来? 新官上位都是三把火,何况天子将百官中五分之一的大官全部换了遍,这气焰恐怕不止是三把火了。 木槿民年轻,这次被无端撤职的都是先帝在位就已经是这等官阶的老官员,也基本都是前些日子向木丞相进言的那批人,他自然不在皇甫一杰的名单之内,但是他对于今天的殿朝议事显然也是没有预料到,他轻步走到木昊身边,低声道:“父亲,你为何” 他话没有说完,木昊已经对着他使了使眼色,摇了摇头,也低声说道:“这里人多耳杂,回去再说吧。” 木槿民点了点头,父子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皇宫大殿,路上遇见了那批官员也没有上前去搭话,这让那些人对这位丞相产生了一丝疑惑,为什么从头到尾c从始至终都没能做些什么?他们见着父子两人远去,面容悲伤之余,,熟知父子两人的人的心里面也知道他们或许有难言之隐,摇了摇头,看了自己这一身官服,只怕以后没有机会穿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城,不论百姓权贵,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哪里有茶馆酒楼,哪里就有传言蜚语,他们聚在一起讨说着背后的原因,但这些终究只是他们自己臆想出来的,却当不得真,消息传至大街小巷,木府随着木昊与他儿子回去之后,府里的人大多数也都有意无意知道了。 木府正厅中。 罗夫人已经唤人沏好茶,她今日一身素衣淡雅,妆饰极少,也就盘起的长发插了几根玉簪子,看起来温婉慈和,一边招手把丫环叫了下去,一边已经坐在了她夫君身旁,也对着木槿民柔声说:“你也坐吧,站着累,朝政的事情我不明白,但看你们父子二人愁眉不展,事情难道严重了?” 木槿民先不说话,他只看自己的父亲一番思虑之后,听着他沉声说:“这已经不是严不严重的问题了,官员撤职与接任这本来是正常不过,但是也得先有个前后照应c政务接办的过程,如今事发突然,陛下一意要这样做,朝政事务必然脱轨,难以接上,那些入城提拔的地方官尚且不熟悉皇城,难免在许多事情上会有纰漏,最终只会不利民生了。” 这时候木槿民开始了他之前在宫里的疑问:“那父亲,为何你在当时不提出来?还有,我们一路回来,您为什么又不去慰问那些被替下来的官臣们?” 可这样的问题,却让这位丞相叹了一声,只答道:“因为陛下也要除去我!” 不仅他身边的夫人一惊,就连木槿民面色也不好看起来,他当场就问:“这怎么可能,父亲你一向尽心尽力,兼济天下,陛下他又怎么会看不见?” “正因为陛下看得见,所以才要这样对你父亲。”罗夫人虽不明白朝政上的事情,却不代表她不懂一些人世情故,“先帝在位时,待你父亲如同手足,功绩天下人人都看得见,你父亲名声自然也大,但是现在,这个陛下才刚刚上位,什么都没有稳固下来,他如今这样的做法,恰恰就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了。” 木昊点了点头,他继续补充道:“夫人说的极是,所以这并非是我不愿意帮他们了,也不是害怕自己也像他们一样被换了下来,我不作为只是想继续尽自己的本分,一日丞相一日为民,替陛下分忧罢了。”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现在陛下与他当初身为皇子时,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我只怕”木槿民心里终于是注意到了一点点的不同,顿时脱口而出。 木昊与他处事最久,从以前相互察政,到现在的君臣,他不可能没有发现皇甫一杰的变化,要说起来,恐怕他变得更加城府深,更加果断,更加像一位不顾一切做大事的人。 他想了想,似乎有了转机一样,只说道:“最怕的就是陛下从现在开始一心专权,这样群臣大部分都说不上话来,即使是我也不能啊,君臣之礼,什么时候他竟然开始注重这些了。但是先帝有远见,早在许久的时候就下过一道密旨,大概是关于二皇子的,现在就存放在太后那里,这件事情也就几个人知道,以免到时候发生了些什么,不至于束手无策了,但至于密令是什么,想来只有先帝与太后才知道了。” 说完这番话的时候,门外忽然哐当了一声,原本以为是有什么人,木槿民出去外面看了周围两眼,却没有发现有谁在这里,这才再进去了,他没有注意到院子中石山后面木挽香闷气不出声,脸憋得有些红了。 木昊重新握紧他的夫人的手,柔声说:“这件事情要么找到二皇子出面,要么就进宫里面请太后,但是眼下二皇子不见人,太后身在她仪天宫不常外出,我去面请太后十分不便,怕会引起陛下的注意,所以还是请夫人入宫一趟,就说想念她去叙叙旧,想必陛下不会为难的。” 罗夫人点头立即答应,木槿民在一边寻思着,最终也点头赞成,木昊叹了一声之后饮茶舒缓心神,只道:“这一切不光是为了陛下,还都是为了天下万民了。” 与此同时,木挽香在偷听完之后快步走向听潮楼,她想找到沧离与明溪一齐去醉梦小楼,她想找到一原说明情况,但她的心里面却隐约不安起来,她忽然有很多疑问堵在心底,不知道该问谁。 半路上,长长的廊道空无一人,风吹过池水掀起波纹,再吹拂过她的脸畔,这一刻她觉得异常安静。 心在迷茫着。 以前的时光,曾经多么要好的一群人,在慢慢变化的岁月里终究变得不一样了。 她,皇甫一原,皇甫一杰,如今各自一方,要想恢复如初,似乎太难太难。 原来熟悉的人到了最后也会变得陌生吗? 她不想,也不愿意,自己的脚步重新动了起来,听潮楼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心思越来越杂乱,直到自己走出廊道,视线开阔了起来,这时候她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似乎像多年被蒙在鼓中,有朝一日自己见到了真相一样,她才发觉不止当初的三个人,换做是谁都一样,原来随着心思的变化,你对那个人的感觉会越来越不同,保证纯粹的情感太难了。 所以一原哥哥变了。 所以一杰哥哥也变了。 甚至连她也都变了。 沧离与明溪见她站在听潮楼边一动不动,且慢慢红了眼眶,这才赶紧凑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着手(一) 从木府出来的一路上,明溪与沧离大概了解明白了木挽香说的情况,尽管两人都没有过涉政的经验,但依着长渊给两人的经验,把皇甫一杰比作掌教,其他官员都算作是三大脉十八居的主事或者长老来看,这其中要是少谁缺谁,长渊不复以往,换做是朝政的道理就不难懂。 朝纲同树,百官为枝叶,天子是树干,老一辈且位置重要的官员被突然卸任,就好像一棵参天大树被无端无故折了好几茬枝干,虽说不上元气大伤,却也要花一些时日来恢复。 三个人在街上若有所思的有一句没一句的提了些利弊的地方,不算作是深知见解,却基本都点到了要处,路上的行人也是好几个凑在一起,细声小语的在路口对今天传的沸扬的消息议论着,但这里毕竟人来人往的,耳目众多,偶尔还有巡城的官队走过,他们自然不敢像那些围坐在茶馆酒楼里的那群人说的光明正大了。 从城东往城西这段路,他们到了后面恰恰选了比较偏僻的近路,从一个少人的巷口出来,很快就汇入人群当中,前面就是最出名的三大街,三个人相互看了一下之后,直接朝着最西边的醉梦小楼过去。 在这段路上木挽香始终心绪不宁,她或许对朝政上的事情不太在意,但是她从自己的爹爹与哥哥那里听到的话来说,就是皇甫一杰也有对自己的爹爹下手的意思,她原本可以第一时间入宫去问个清楚明白的,可这样一来就显得自己很无知,她怕自己的做法会弄出什么不能够预料的结果来,这一次她只想找到一原,问问他能有什么办法再说。 醉梦小楼向来热闹至极,但这一天全楼上下却没有见到一原的身影,明溪与沧离前后找遍了大堂这里,剩了个木挽香独自站在大堂中央,前面就是那些艺人表演的艺台,不一会儿,三个人重新凑在了一起,却只是相互摇了摇头,意思明显,这正楼里压根没有一原。 大概是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伙计对沧离和明溪还有一丝眼熟,竟然停了下来与他们打了招呼,一问才知道一原今天不用干活,他们的老板娘不在,殷公子特地许了一原出去走走,这个时间点怕是还没有回来了。 木挽香听完略显失落,刚刚她还在想见到一原的时候该如何说第一句话,这一下倒好,心底失落的同时也让空白的脑子有了休息的时间。伙计走前沧离付了他银子,道:“给我们一件厢房,还有等他回来的时候,可以说我们找他。” “好嘞。”伙计吆喝了一声,干笑着正要领着他们上去。 却在他们的身后碰上了那位身材清逸,风采绝佳的殷公子,这时候他点头对那个伙计说:“你去弄些上品的茶点过来,这几位不喝酒,剩下的我来就行。” 估计他对这位殷公子也是像尊敬老板娘一样尊敬他,应和了一声就退下了,殷无月转身隔着花纹面具,露出仅仅掀起嘴边的半张脸,声音中和听着让人觉得安心,只道:“你们不会等太久的,按着约定,二皇子也该会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殷无月的眼神特别的看了明溪一眼,然后就转身上了三楼一间比较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厢房,上楼的一刻,明溪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对他们好像有些熟悉,莫名感到有一丝疑惑,只是在心里面有这种想法,并没有当场说出来了。 离伙计将茶点送来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候,中间的时候殷无月与他们算是闲聊了一下子,直到他离开之后,一原也终于外出散心回来,只是一小会儿,几个人看着被推开的门,一原散落着长发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得不说,这一下子給人的印象真的是糟糕透了。 可总有不嫌弃他的人,木挽香第一个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等近了身之后才发现一原的左脸c嘴角都有一点小淤青,木挽香当场吓了一跳,一问三连道:“这是怎么了?还疼不疼?怎么不敷药?” “没有事的,都快好了。”一原顿时摸着自己的头,眼睛却没有正面看着木挽香解释说,他当然也不能说是自己因为听了前不久的事情弄得从楼上摔了下来。 他忙向沧离暗地里使了眼色,明溪藏在桌下的手袖被沧离拉了一下,后者顿时会意,也起身拉着木挽香坐回了位子,顺便一说:“我们来这里是找你有事情的。” 一原点了点头坐下,他今天在外面多多少少也听见了朝上的事情,也不得不说他这个皇兄十分果断,竟然能不考虑到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他虽无心留恋这些东西,但身为这个掌管天下的皇甫氏族来说,不可能不懂这些事情。 他凝神思虑,随后说道:“皇兄这件事情不论轻重,这是他作为天子认为对的事情,其实与我们没有多少关系,至于那些被卸任的官员,大多数都是父皇生前就已经辅佐他的老官员,即使没有皇兄这一手,他们也就多剩几年的时间了,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他们?” “那些人本来就不认识,帮不帮不是必须的事情。”木挽香这时候认真的说,“只是我来之前就听见爹爹与哥哥,还有娘亲在一起说话,恐怕一杰哥哥还会对爹爹” 一原脸色一变,托额思量了一下,说道:“姨父本来就是父皇身边的左膀右臂,百官以他为首,多数自然也会以他的意见为重,这一下若是把接任的官员都换成是皇兄自己提拔的人,权力向他手中聚拢之后,那么姨父这个丞相的位置恐怕会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官位了。” 空气凝滞了好一会儿。 一原缓了口气,继续说:“你们若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我恐怕也只会无能为力,一来我没有封王爵位,现在只是一个闲散无聊的人,没有权利对朝政上的事情插手,再者就是,我其实更怕皇兄会因为我牵连其他的人,他如今和以往,已经很大不一样了。” 听完这番话的几人震惊了一下,尤其是木挽香,她心里如何都想不通,闷气抵在胸口与唇齿之间,提不上来力气,也压不下去。 “怎么会这样呢?一杰哥哥他如何忍心” 木挽香的疑问,随着她的低声自问,一瞬间牵动了一原的心神,默默地看着她。 而就在这个时候,城中的另一边,木府大门外,木昊与木槿民一起站着,眉目微皱,目光远远落在路的尽头,就在刚刚,木夫人已经行轿出门,随行几个侍从与丫环,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着手(二) 在以前罗府尚未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出嫁时,府中两姐妹可是城中出了名的姐妹情深,不仅生的秀美丽质,而且举止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模范,在当时有数不清的青年才俊想要获取她们的芳心。 只可惜到了后来,姐姐罗素与那时候还未登帝的皇甫曦相识相爱,接着嫁入了皇甫氏,最后成了今天的太后罗氏,至于妹妹罗芙,后来与木昊一见倾心的一段佳话,至今都是美传,许多青睐她们的人可算是心都凉透了。 姐妹情深自然不是说说的,那时候的她们虽然各自有了夫家,但还是会时常约在自己的娘家罗府中相聚念叨,至于后面有了孩子,也就是一原两兄弟c木挽香两兄妹之后,她们两个姐妹之间才慢慢为了各自的家,耗了岁月,也少了相见的机会。 世人常说男人顶天立地,撑起了这个家,殊不知这其中的大多数辛酸,还都是他们的妻子默默背负,她们可以为了这个家,一切苦不堪言可以化作浅笑,为的不过是丈夫与孩子罢了。 木夫人一路行轿入宫,除了刚刚新任的禁军统领尚没有认出她来以外,这一路都是顺顺利利的,距离现在她抵达太后的仪天宫也已经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期间开始的时候两姐妹自然是说一些家常话,不过木夫人看着自己的姐姐长久没有移步出宫,孤身一人每日诵经念佛,只为了归去的先帝,外面的政事她恐怕一概不知,木夫人心疼自己姐姐的同时又想着该如何把话题引出来,且不会让宫里的耳目察觉到。 可木夫人毕竟没有很深的心思,她不像罗氏十几年如一日在这宫里安然无恙,不管是察言观色,还是在处理事情上,可都比她这位姐姐差的多,所以她表面上的神情或多或少还是显露了一丝不和谐。 罗氏素衣淡妆却仍不失丽色,神色也是古井无波,镇定的很。她趁着自己妹妹说话的间隙,眼神示意了与她贴身的宫女,后者是她多年跟在身边的人,一向得她信任,这时候也明白了这位主子的意思,转身领着仪天宫宫女走出殿门外,也遣退了周围的几名侍卫。 偌大的仪天宫,眼下就剩了她们两人,曾经闻名皇城的罗家姐妹,转眼十几年一晃,现今也已是为人母了。 “姐姐憔悴许多了。”木夫人与罗氏相对端坐,没想到所有人离开之后她第一句话是说这样的。 罗氏面容却只是勉强一笑,一手拉住了木夫人,低声说:“自从先帝走了以后,也就是这种样子了。你还有木昊陪着,很难有这种体会的。” 木夫人挽着她安慰说:“姐姐这般也无非是苦了自己,先帝在天有灵也是不愿看见你这样的,况且你还有陛下原他们两兄弟,你怎么说也该振作起来了。” “哪能振作啊?!”罗氏唉声叹气的说着,“没一个是省心的料,一原几个月不见一次,到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懈怠自己,哪里还记得我这个母后?你来这里,只怕是为了一杰的事情吧。” 看来朝政的事情连罗氏都知道了,木夫人只管细声一说:“我还以为姐姐身在仪天宫,不过问任何事情呢。” “原本是不想管的,只是一杰那孩子心太急,手中集权又怎么能够拿朝纲开玩笑,他父皇好不容易治理出了这样的天下,总归不能让他随着自己的意愿乱来了。”罗氏自己身处之外,看的比大多数人都清楚,她转而问起她妹妹,“你是受木昊所托来了这里,想问我有什么办法?” 木夫人当即点头,只说了“密诏”两字,顿时让罗氏脸色变化了一下,她压低声音说:“不行,坚决不行,顶多我出面劝劝一杰,这种情况还用不着那个东西。” “为什么?” 罗氏咬牙闭目,她似乎不敢想象以后某一种情况的发生,叹气道:“我只是不想见到以后他们两兄弟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这道密诏本不是先帝拟写,而是皇甫氏祖宗传下来的一道牵制法令,只为巩固天下安宁,不受私自强权的控制。” “难道现在他就不是这样做么?”木夫人当即问道,“罢黜百官,独尊强权,下一步想做的,就是废了丞相一官,独揽朝政,现在还有我夫君不计功过辅佐他,等以后没了我夫君,陛下他只剩一个人,是对是错,该如何做?” 罗氏沉思稳定心绪,她也相信一杰,说道:“一杰好说是我孩子,况且他也算是涉政多年,一切应有自己的判断。但是既然有担忧,那就不能不管,暂且先由我劝一下他,实在不行再另行他策。” 话音刚落,殿门之外忽然陆陆续续响起了恭迎的声音,紧接着皇甫一杰一身金龙衣袍大步走入宫来,一边走还一边说:“母后,我来看你了。” 皇甫一杰来的突然,他身后由夜笑南幻化的侍卫停在门外,正见他一人进来,罗氏与木夫人都被惊了一下,显然也没预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当即说到为止,双双起身迎了过去,木夫人碍于身份,先行恭迎了一声:“木氏突兀入宫,还请陛下宽恕。” 皇甫一杰眼神一闪,却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相反还是淡笑着回应说:“母后这么久一人,难免有些寂寞,木夫人这时候肯来看看母后,寡人还求之不得呢。” 罗氏在一旁语气嗔道:“这孩子,朝殿上顾及君臣关系你可以唤你姨夫称为丞相,可这里不是议事大殿,木夫人是你姨母,不改口叫姨母么?” 皇甫一杰摊了摊手,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摇头道:“今时不同以往了,母后,寡人现在是陛下c是天子,不管在哪里身份就摆在那里,见了谁都不能够像以前一样保持关系了,这一点还请木夫人明白。” “木氏明白,陛下放心。”木夫人恭敬的答了一句,转而对着罗氏说,“那既如此,姐姐,妹妹就先行出宫回府了,府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回去呢,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罗氏点头示好,一直相送到仪天宫门外,转眼的功夫,木夫人就已经和她府中丫环随从不见了踪影,她才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一下又不知道有多久是自己一个人了。 皇甫一杰看着出宫的方向,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有多少波动,他随即走过去挽起罗氏的垂袖来,扶着罗氏往仪天宫里面走到一边坐下,这让罗氏顿时怔了一下,她仔细回忆了皇甫一杰过去很少对她这样,而她仿佛也很少将他放在心上,这一瞬间的反常,母子两人的心里或许隐约有了不同。 “母后,你与木夫人在秘密谈些什么呢?刚刚寡人来的时候看见仪天宫外面的人离得很远,还以为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呢?” 皇甫一杰语气淡漠,这陌生的神情,让罗氏忍不住心底一惊,但仍旧镇静的回答:“都是妇人家的事情,男女有别,你这孩子心思” 罗氏话说一半,皇甫一杰就起身打断了她的话,直说道:“母后,木夫人入宫的来意其实寡人很清楚,不管她来找你做什么,都不会改变寡人想要的结果。” 他边说边来回走,又补充道:“哦,对了。父皇好心五年前按着协议许给那些北蛮氏族的燕州地界,寡人可要按着五年之期的规定收回来了,这下子这个天下才算是真的完整了。” 罗氏一听,当即被惊到手中的绢巾掉落在地上,连忙站起来,面容愁露,摇头道:“不可以,即使按着协议,只要他们承诺每年供禄足够,我们皇甫氏就不会干涉他们的生存。你若是执意收回来,他们近百氏族六十多万族众没有地方可去,蛮荒地界又毁,这无疑把他们逼上了绝路,你对得住你父皇生前对他们许的诺言么?” 说到最后,罗氏隐隐有点责怪的意思,可这让皇甫一杰深深感受到,他从来都没有被他的父皇与母后看在眼里,情绪慢慢涌现出来,冷声说道:“母后也说了,那是父皇对他们的承诺,不是我的,别把我和父皇混为一谈。” 这一次他不再称自己为寡人,这一刻他的眼里慢慢变得模糊,这一瞬间他想要呐喊的问出许久以来的答案,却只能够咬着牙压低声音,忍着愤恨的问:“从前到现在,甚至是以后,我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与母后宁愿对一原打骂任由,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一次?明明都是亲生的,明明我那么努力,到头来父皇临死前没有一句话留给我,母后现在也是当我不存在,终日不出仪天宫!我在想,如果没有今天,如果我没有登帝,那么我还有什么资本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呢” 罗氏脸色渐渐如纸苍白,没等她想要说点什么,皇甫一杰似乎也并非要这个时候想要答案,他就已经走出了殿外,最后一句话在仪天宫幽幽传来: “如果我是一原,他是我,你们又该如何选择” 原来心中的芥蒂是如此深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5.触心 皇甫一杰一脸冷色走出仪天宫之后,此时他正悠闲的漫步在宫园之中,没事的时候看看花树,逗逗闲处落脚的宠鸟懒猫,丝毫不将刚才那一幕放在心上,他身后的侍从随意看了看四周无人之后也显出真身来,夜笑南找到一处岗岩做成的石桌边上的石凳坐下,看着皇甫一杰悠然自得,不为所动,倒是发了一声疑问:“明明刚才那么沉不住气,怎么现在和没事人一样?” “哪里沉不住气?”皇甫一杰伸手,一只灵鸟落在手中,似乎不怎么怕他,他慢慢的说道,不会顾忌身份,“你应该说我演得真实才对。” 夜笑南摆了摆袖,微白的面庞闪过一丝亮色,他只问道:“演的?演的何必要把你之后要做的事情告诉她?” 皇甫一杰转身走向他,漫不经心的解释:“收回燕州地界,让那些北蛮百族几十万族众无处可去,这个事情可不小啊,等到谕旨一出,朝政之上必然会有竭力反对的人,就好比丞相至于让母后知道,若我所料不会错,她怕是会找个借口写一封书信给木夫人,实际上是给丞相的信了。” “那这样不就让你的丞相有应对的时间了?” “他不会有,有就是犯上,犯上的后果是什么呢?”皇甫一杰看着夜笑南,这时候他慢慢坐下,手势一挥,鸟飞作散,他转而呢喃道,“木夫人入宫不会平白无故,只怕母后会有应付我的后手。” 夜笑南这时候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的手笔,论起城府,他自认在长渊十几年如一日能不够暴露已经很不容易,但皇甫一杰不一样,他现在做起事情来已经说一不二,办起事情的力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快,先前才说还没有对木昊下手的机会,但眼下他不经意间又创造了一个,他这个人实在不容小觑,好在自己与他同在一条船上,到没有什么顾虑的。 不久之后当真有一个小宦官过来报了信,说的话大概就是太后差人往宫外秘密送了一封信,这一切都如皇甫一杰预料的一样,可那小宦官还说了一句:“陛下走后,太后心血起伏,气色涣散,已经召了太医入宫,且不知道陛下要不要移步仪天宫?” 夜笑南在一边仔细看了皇甫一杰一眼,他这时的神情怎么都掩饰不了他也是在乎他母后的,心底叹笑了一声,这一点与皇甫一杰不同,他没有至亲,一人在这世上无牵无挂,不用与兄弟相争,也不必在意至亲的感受。 所以啊,这时他很清楚皇甫一杰的心结,这个人从小被父母忽略,缺乏存在感,未被先帝重视过,嫉妒弟弟的以前的受宠,将一原视为眼中钉。 现在他想要的,就是一切没有的都要揽在手中,他要向天下人证明他的存在! 夜笑南心知吐明,皇甫一杰在一边思虑良久,终于还是起身扭头回了仪天宫。 醉梦小楼。 一原老老实实被摁着坐下,房里除了他,还有明溪与沧离在一边同情的看着他,木挽香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有回到房里,一原耸肩朝着两人诉苦道:“你们帮我说说,别让她忙活了。”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溪哼了一声,不答应,“两个字,没门。” “沧离” 后者眼神动了一下,接道:“同意。” “你看,不愧是好兄弟。” 一原起身就要凑上来称兄道弟的时候,沧离单手止步,又补充道:“我同意小师叔。” 一原脸抽了一下,重新乖乖坐回原位,恰巧木挽香从外面不知道哪里拿了几包东西,还有一条温热的毛巾搓叠成形,一原看见这种情形大概知道她要做些什么,连忙苦笑着说:“早些几天我已经冷敷过了,不用忙活这种事情的。” “冷敷是冷敷,早几天还凑合行,可这都过去几天了,要想好的快些,活血消肿,化瘀止痛,就得要热敷。” 木挽香不知怎地不去看他,实际上却是不忍心看着一原这一脸淤青的样子,刚才说完了该说的那些事情之后,自己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主意,竟然想都不想就叫一原老实坐在这里,自己跑去弄些祛瘀活血的药材来,手中的这条热敷巾都是向一个伙计要的。 趁着还热乎,木挽香已经轻轻把热敷巾贴在一原的左边脸上,一触碰到淤青的时候,原先不怎么痛的地方顿时火辣辣的,一原闷声喘了一口气,忍住不动,但眼皮子那里一抽一抽的,也没能掩住他有些疼痛的感觉,木挽香赶紧松了一下手,问了一声:“痛么?” 一原摇了摇头,他终于第一次对木挽香很温和的笑,可心里面的滋味七杂八乱,他第一反应脱口而出也就是简简单单的“不痛”两个字,而且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覆在了木挽香的手背上。 木挽香仿佛松了一口气,她一开始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有什么不同,只想着要把几包药材放下来的时候,她的脸才刷的一下子红了,整张脸都感觉着滚烫火辣,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与一原有接触,明溪瞪大了双眼没话可讲,还好沧离心神镇定,赶紧干咳了一声,吓得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一原这才反应过来把手松开,木挽香放好药材急忙说完话:“一天三次,这里共九副药材,共吃三天,热敷也别忘了,早晚各一次,直到淤青消了为止。” 这话仿佛说的很急,木挽香作为女儿家心思娇羞,遇到这种场面早已经先一步溜出了房门外,明溪先追着出去了,这里顿时只剩了沧离与一原两个人。 “算着日子你在这里也差不多了,没想过什么时候回去?”沧离确定周围没人之后,他今天一直把这句话忍在心里,直到现在才说了出来。 一原眼神一眨,反问道:“你想我回去跟皇兄争吗?” “不是争。”沧离平复语气,解释道,“你的心思决定了你争不赢的,所以没必要争,只是你作为皇甫氏的皇子,不能够坐视且袖手旁观任何不当的作为,即便是做出这种事情的是现在的天子,长渊立世的根本,就是得民心,受百姓敬仰。与治国的道理一样,不要等以后发生了不可避免的问题才来解决。” 一原知晓其中的道理,他点头道:“我明白。” 沧离转身就要跟着走出去,却不料一原这时候搭在了他的肩上,声音极细极细的响起来,一原的表情在说完的那一刻笑了起来,最后再确认道:“我说的对不对,你小子装深沉” 沧离的眼神对上他之后,若有若无的笑意直接给了一原一个明确的答案,但他很认真地嘱咐一原:“等到时我们回长渊的时候,你可要自己多想想利弊好坏再做定夺了。” 一原很郑重的答应了。 醉梦小楼的大堂中央,明溪与木挽香正等着沧离出来,刚巧这个时间艺台上她们看见了之前招待几人的殷无月,这位殷公子手中技艺了得她们也是听说过的,明溪更是在之前就亲眼见识过一次,只是那一次她的心情感受复杂的,不知为何,她听起这个人的声乐总会勾起心底的一点回忆,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他如往常一样端坐,艺台四周皆是宾客满怀期待的眼神,对于他们来说,这位公子可是令人又欣喜又敬佩,仿佛每一次目睹他的演奏尽兴尽意,却又期待起他的下一次登台演绎,他们当中还有人调侃道,要不是苏小娘这位在皇城扎根立足知名都比他早,现在的榜一位子指不定谁呢? 沧离出来与她们会合,既然找到一原说完了事情,早点回府的主意算是在三个人中取得了一致,临走之前明溪还抬头看了看台上那位正好要演奏的殷公子,却没有想到他的眼神竟然也落在明溪的身上,后者还以为她的身边有什么人一样,左右看了一下才以为是个错觉而已,转身就与沧离c木挽香走向醉梦小楼大门口。 殷无月深眸一闪,亮光汇入其中,声音渐渐在楼中响了起来,心里面又惊又喜的说道:“今日殷某以二胡奏曲,一首不同寻常的曲目,跟之前曲调截然不同,曲名《小溪儿》。” 站在门外就要离去的明溪顿时一怔,心中如雷炸响,呆立在原地,思绪万千。 那触及心底很久很久没有听见的称呼,她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听见了一样。 无数回忆如潮水涌来。 淹没了她仅存的理智 身后的声乐之中,悠扬绵延着,仿佛在诉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6.偷见(一) 夜幕拉下,星点稀稀落落散在各方,从城中仰头看去,一闪一闪好似对着人眨眼一般,今天的月色氛围颇为凄迷,皓月当空,高处倚栏欣赏,却觉得今夜的月亮显得特别大,特别养眼,就好像这一夜是多么不可得的春宵良夜,伴着晚风习习,一切都是让人心生安然。 时辰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月过中天,木府上下一阵安静,大概府中的人都入梦睡眠了,只剩下几个偶尔巡看的仆从打着哈欠来回走动一下,府中西院听潮楼边上依稀可以听见池水轻漾的声音,只是夜色深了之后,沧离与明溪早已经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里,无人在外,这里忽然略显凄清了。 听潮楼其中一间房中偶尔会亮起一抹淡淡的光晕,细细一瞧才知道这是明溪的住房,她此刻呆坐在床边,身前有八卦掌盘凭空悬浮着,一边悠悠的转动一边还散发着浅淡古朴的光,想必从外面看见的光晕就是它发出来的了。 这是明溪得到八卦掌盘以来第一次使用它,以前只管带在身上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她只把它放在身上权当是为了保护好师尊留下来的东西,但现在她拿出来的目的,却是仅仅为了她自己,一天下来心神不宁的状态实在糟糕透了,哪怕是现在她也是脸白冒着虚汗,她从来没有想过白天里那一句被人称作曲名的三个字听得如此熟悉,就好像当初那个时候那位公子的叫唤,那一瞬间就是在叫她一样。 “小溪儿——” 多么像小月儿的呼唤。 甚至有那么一刻她都觉得就是小月儿在叫她。 或许对别人来说不过是简单的没有意义,但对明溪不同,这个极具震慑心魄的话对她来说就是一直在找寻的东西,这是她上长渊修行之前所有的回忆。 明溪眼中的眸光在房里似乎亮了一下,指尖萦绕的长云仙术运转起来,半空浮起的八卦掌盘也伴随之变化,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这件法宝远比她想象的厉害,盘中铭刻八个方位,加持三千六百阴阳字,这些字符便是长云阵法的精妙之处。 她记得自己曾经在天池后面用这件法宝施展过“神游”阵法,那时候的她一如既往地像几年前一样以失望结尾,但这一次,她想再试一次,多年未完成的心愿始终不愿意放弃,她一直心念着自己有朝一天一定会找到小月儿! 这时候的她,将自己身上充盈的真气大部分都从指尖引入掌盘之中,漆黑的房里顿时间光华溢散,以前费尽心思才能施展出来的神游阵法,在半年里近几次施展出来之后,如今除了消耗的真气仙力多一些,她习惯之后倒也没有那么困难了。 如同浮光掠影一般。 无数符文应声循序在半空构造出了一座熟悉的阵法,明溪擦着汗看着比之前大了许多的神游阵法,玉渡以前有说过,这阵法随着她的眼界变广,自然也就将自己所见的山水地域一收到底,西南的阵图是自己从前与小月儿游历的地方,中间与南边的阵图看着就是长渊与青华,至于一路往北到这里,几乎都是自己途行来到皇城所见的了,现在的这个阵法版图,明溪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过了很多地方。 说是世界很大要多见一见,见了又如何? 倘若不是自己要找到小月儿,明溪宁愿很安稳的在一个地方与自己重要的人一起生活,就像从前的家与村落,或者是现在的长渊长云峰,世上很多不得已,不得已才会有远行这一说。 明溪起身施法,凝神思绪遁入神游之中,任何时候她都忘不了这种畅行天地的感受,既飘渺又真实,心里面慢慢回忆起那张烙印在心底的脸庞,许久许久都沉入神游阵中,以前找了那么多次,现在不甘心不放弃在找寻一次,直到月色如水凉照映了进来,明溪只觉得时辰过得很快,等到她终于感到有一丝疲惫,大半仙力消散之后,她重新倒躺在自己的床上,千百感慨,神游阵法依旧亮着还未散。 “很奇怪,明明这么多次了,怎么就不行呢?”明溪两眼看着被照亮的房顶,百思不得其解,“若是他是小月儿他又怎么会是小月儿” 小月儿又怎么会认不出她来? 小月儿也不会不管她的。 她拍了拍脸,顿作精神,起身又打量起自己眼前的阵法来,阵法施展有两个很重要的因素,她心里清楚明白,自己想起采苓,随手指法再引入仙力真气,脑海里挥现出采苓的模样,阵图之上的长渊地界,当真有一点灵光亮起,这就是采苓身处长渊的证据! 可为什么自己找小月儿一点头绪都没有? 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这个问题困扰了许久,一是小月儿恐不在这个世上,可明溪不相信,也打死都不会信。二便是小月儿始终都不在阵图之上,天下那么大,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有可能,也是较大的可能。 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同呢? 她闷着头想着,神游阵法历来难修,也不见发扬光大,这归结于修习的限制太大,还有 微亮的房里她蹦跶了一下,心神一振,还有就是它的弊端也明显! 以前她拜入长渊,玉渡只说有能找回小月儿的办法,并没有说神游阵法有什么弊端,大概也是怕明溪心灰意冷,如果有很明显的弊端的话 她只怕小月儿就在身边却一无所知,她只怕自己曾经某一瞬间见到过他,甚至与他擦肩而过都察觉不到。 她忽然心里有了主意,她想去见一见那位殷公子,哪怕她心里面有一刻认为,那时候他脱口说出的那曲名字,真真切切与小月儿说出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即使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可该记在心底的东西一点都不含糊。 她摊开掌心,收回了八卦掌盘,在触碰到它的时候自己明显感受到来自某一方东西的感应,只是稍微有些画面一闪而过,她刚开始并未仔细去想那些画面是什么,扭头直勾勾看了看外面那轮过了中天的明月,此时正亮的夺人眼目,她心思猜了猜与自己隔着不远的沧离,咬牙推门一开一合,很轻很轻,然后离开了听潮楼,没入了夜空中。 她生平第一次自己夜行。 也生平第一次竟然想去一睹别人的风貌。 说好听点叫见面,不好听的话,就叫偷看。 等她离开之后,沧离的房里忽然点起了明灯,他披着衣散着头发,眼神却是异常精神,似乎从未入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