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悲欢》 正文 1.番外(一) 一百四十七块五。 躲在转角处的古柯又小心地数了一遍,把其中的十三张五毛钞票还单独数了一遍,皱巴巴的,她在家里捋边角都捋了半个小时。可是无论她数了多少遍,一百四十七块五就是一百四十七块五,一张不多,也一张不会少。 古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生除了苦涩跟艰难以外,还会有屈辱的一面。 就算是这只够在涪陵吃顿午饭的钱,也是她在菜市场跟卖肉的大叔卖菜的大婶们讨价还价抠下来的。古柯知道这种行为很不好,每当她为了几毛钱跟那些和善的大叔大婶争个面红耳赤的时候,她都会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忘记了是第几个最后一次之后,古柯才终于攒下了这么点钱。这种事要是被班里的同学知道了,肯定是特别难堪的吧?谁能想到她每周早早回家就是为了抢着去买菜好偷偷攒那么一点点的钱呢? 古柯的手揣在兜里,掌心有点出汗。她的手里紧紧攥着厚厚一叠钞票,生怕斜拉里冲出一个人就把她这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钱给抢走了。她站在千拾的门口,觉得自己就是个在妈妈柜子里偷偷拿钱买零食的坏孩子。 千拾是一家饰品店的名字,开在西山中学旁边,从学校所在的山上下来,转个弯就能到。里面的货小巧精致,最适合拿来做礼物送朋友,很受学生们欢迎。 然而千拾里面的东西,对古柯来说,未免有些太昂贵了。 一个马克杯就要五十块钱,一支钢笔要一百二,更别说那个摆在店门口的抱抱熊了,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它居然要八百八十八!怎么不去抢!那种东西买来除了占地方还能干嘛!每次路过千拾的时候古柯都会忿忿地想,傻瓜才会买那种东西吧?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哪怕那种东西真的买来没什么用处,她也相信无论哪个女生收到这样的礼物,都会开心地一把抱住。 古柯又捏了捏手里的钱,一百四十七块五,这些钱能买什么呢? 杯子?他不会在学校里用玻璃杯跟陶瓷杯的,毕竟很容易一不小心就摔坏了。钢笔?可他写字那么好看,用的钢笔本来就应该是最好的吧?怎么会愿意换用自己送的钢笔呢?手表?他手上那款手表好像用了很久了,应该换一块了吧?可是 古柯攥着钱的手有些抖。这些钱,能不能买一块上好的手表呢?听说好的表都很贵,这些钱会不会 古柯紧咬着嘴唇,最终还是心一横,僵着身子一点点挪进了千拾。 应该不会很贵的吧,应该不贵的吧?这些钱可以买一块表的,可以买一块不错的表的 古柯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 她跟着闺蜜兰祯来过很多次千拾,基本上周末只要有空,她们都会到这里逛逛。不过买东西的人通常都是兰祯,古柯什么都不会买,只是帮着兰祯出主意,偶尔会流露出那么一丁点儿对某样东西的喜欢,却会隐藏得很好。兰祯也会选一些看起来不那么昂贵的小玩意儿,比如便签纸啊明信片啊什么的送给古柯,不过从来都是当时买下来之后找个借口送给她。古柯知道这是闺蜜的好意,也没那么多无谓的自尊心作祟,只是把这些情谊默默记在心里。 进了门,古柯拐到了左边。千拾的店里面,中间是一排装帧考究的明星专辑跟写真集,左边的东西偏男式而右边的东西偏女式。她跟兰祯一起来的时候常常都是去右边,左边倒是很少来。不过这不妨碍她清楚地记下每个区域的位置。 她在一排排架子之间左拐右拐,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手表区。 即便之前在这面墙跟前也晃悠很多次了,可当她真正怀揣着要买一块的心情站在这里的时候,依然觉得很受冲击。 墙被挖空了做出了一个专门装手表的架子,架子做得很有创意,是一个人脸的形状。手表大致有三种色系:黑,白,金。而黑色的手表,摆放的位置恰好勾勒出了眼镜跟胡子的形状,“眼镜”镜框中间则是大团大团的金色,而其他的地方就都是白色系的手表。站远了看,说不定还真会以为这是一个浑身戴着地摊镀金制品的男人的脸。 古柯站在这张脸跟前,不知所措。 黑色吧,太阴郁,而他是个明亮的人,戴黑色的手表会不会跟他气质不符?白色或者银色吧,看起来怪怪的,感觉有点阴柔,不适合男生。金色吧,又太艳丽,满满的乡土气息,怎么说也是暴发户戴才合适吧? 古柯有些头疼。 早知道选礼物这么麻烦,就不起这种念头了。 可是已经打算了要给他送一块表了,如果什么都不买,那这钱留着干嘛呢? 古柯摸了摸兜里的钱,有些茫然。 是啊,既然已经为了这样的事存了钱,最终没做,那这些钱拿来干什么呢?古柯用力地想了想,发现自己除了把这些钱存到银行里以外,再也找不到别的办法了。 对了,他现在戴的表是什么颜色的来着? 古柯歪着脑袋想了想,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那块表好像在他手腕上戴了很久了,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天起就有了。可是她也只记得那表很旧,旧到没人愿意去打听它多少钱,大概每个人心里都想的是“他应该明天就换了吧”。然而过去了这么久,这个“明天”一直都没到来,那块手表的表链也在跟人争执的过程中被扯断了。后来换上的表链是金色的。这一点古柯可以确定。因为那表链跟表本身实在太不搭了!无论是谁看到了他的手表,都会生出“怎么这么奇怪”的念头吧? 他喜欢金色吗?古柯伸出手往那“镜框”里去。那些金色的手表攒在一起,在钻石光卤素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她的手在触及其中一块的时候触电般缩了回来。 这种颜色不配他。 她的手在半空中蜷了蜷,悻悻地放下。 她的目光在那些组成眼镜跟胡子的黑色手表上扫了一圈,很快又把视线放在了其他那些白色系银色系的手表上。 尽管被镜面反射的光晃得眼睛疼,她依然仔细地看一块又一块手表,生怕错过了心仪的那一款。 没有。 她颓丧地低下了头。 她很想送给他一块她一眼就相中也相信他会一眼就喜欢上的手表,可是,千拾这里没有。 她张了张嘴,想问老板还有没有其他的表,但是张口的一瞬间又止住了,她知道没摆出来的都属于“镇店之宝”一类的,那种东西,一般要有人问才会献宝一样搬出来,因为摆在店里面,万一被人不小心摔坏了怎么办?这样的东西,即便她看上了,又买得起吗? 古柯又摸了摸兜里的钱,最上面大拇指挨着的是五毛的,最下面食指摸着的是十块的,这些钱在她手里待了很久,以至于像是她身上的器官一样,她对它们每一张都很熟悉。可现在她捏着这些钱,第一次觉得贫穷还真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难过到了让人想哭出来的地步。第一次送人礼物,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难道就真的要随便选一样东西送给他吗?他的确会表示很开心,但是他会不会知道这是自己花了好长时间才攒下来的钱,这里面不仅有她买菜偷偷抠下来的毛票,还有每周临走前妈妈偷偷给自己的三块钱,这三块钱是让她早上买鸡蛋吃的,妈妈说这是因为她还在长身体需要营养,每天一个鸡蛋,上六天的课就是三块钱。可是食堂的鸡蛋要一块钱一个,读六天的书她只能有三天早上能吃上鸡蛋。而她为了攒钱,每周只会吃一个鸡蛋,剩下的两块钱就都偷偷藏起来。可这些她都不敢告诉妈妈,她只是老老实实地说食堂的鸡蛋很好吃,食堂的大师傅有时候还会多给她一杯豆浆呢!如果他不知道这些,会不会觉得自己送的礼物实际上没怎么用心呢?可是如果他知道了,又会不会害怕这样的礼物有些沉重了呢? 古柯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其他地方也有这些东西,不会有这么贵。只是这里可以免费包装成礼物,其他地方还要花两块钱。她又摸了摸兜里的钱,看来礼物的价格只能控制在一百四十五块五以内了。 “还有一块新进的表我还没摆出来,你要不要看看?”有人在门口说。 古柯看过去,发现老板环臂靠在柜台上冲着她笑。 “好啊。”古柯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一定是那种表!一定是那种就算摆出来都不会让人轻易摸的表! 这些钱她紧紧抿着嘴唇,生怕一不小心就露了怯。 她又怎么买得起呢? 可是这会儿就算她想说“不用了”也来不及了,老板已经爬上了梯子,那柜台后的架子上堆满了小纸盒,都是还未开封的商品。 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 “自己随便看啊。”老板招呼了一声,拿着一个小盒子又爬了下来。 天知道现在的古柯是什么心情! 她只在祈祷千万不要是一块很合心意的表,不然的话她会忍不住想把它买下来,虽然不见得真的买得起,可她也怕之后很长时间都会觉得遗憾。 “送男朋友?”老板一边拆最外层的包装一边和善地问。 “啊?啊是c是啊。”古柯有些心虚地把脸别到一边。 “这表才拿回来没两天,本来以为是新品不好卖,就只拿了两块,没想到昨天就卖出去一块了。如果你早点来,说不定还能把那一块也拿下来,我觉得两块表凑一起很适合情侣戴。”老板拆了包装递给她。 “是么”古柯心不在焉地回答。 手表触感很好,凉凉的,不知道什么材质,但她能肯定即便戴一整天了取下来,贴近皮肤的那一边依然是冰凉的。表带是银色跟黑色小块交叉嵌在一起的,镜面是很少见的凸形,像个大钻石,表面是暗黑色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颜色她就觉得跟那个人很搭。有吸引人的地方,却又低调内敛,就跟那个人一样。 古柯有些爱不释手。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块表,她也相信那个人会喜欢的。这么好看的表,谁会不喜欢? 只是想到那个下落不明的女式表,古柯心里就有点异样。不知道那块表现在被戴在谁的手上,一想到跟手里这表是一对,难免有些五味杂陈。 老板当然看得出来她脸上的欢喜,笑着说:“怎么样?合适吧?我看你晃悠了那么久就觉得你眼光挑剔,那些表看不上,这表应该很不错了吧?” 古柯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笑,脸有些红,他哪里知道自己看那么久只是因为没多少钱,可要是真的说出来,他恐怕就不会笑得这么友善了吧? “怎么样?你要诚心要,八百块钱你拿走,我就不跟你报虚价了,”老板又压低了声音,“幸好你是上午来的,要是你下午来,人多了,我就按正常价格给你了。” “多少?”古柯吓了一跳。 “八百。”老板显然也觉得这个价格对面前这个女生来说可能有些为难,“机械表,卡西欧的,你应该懂,牌子就得这价格。放心吧,用十年八年不成问题,电池都不用上,每天记得上链就行了。” 古柯很想说我不懂,可看着老板那不似奸商的眼神,又觉得现在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煞风景。 她没想到一块表会这么贵。 早知道这么贵,就等将来有钱了再送好了。 将来 她眼神有些迷离。将来再送跟现在送,区别很大啊。 “那个要不你想想?”老板扬了扬手里的表,又把它装回了盒子,“这表我给你留着吧,什么时候你想要了再来拿就是了。唉,男人嘛,就应该有一块好的手表,再怎么说那也是品味的象征。我手上这表就是我老婆送的,这么多年了都舍不得换,不是说这有多好,而是换了之后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如果你想送男朋友礼物啊,手表是最合适的,你想啊,他要是戴在手上舍不得取下来,那不是在意你的表现吗?” 老板说这话的意思明显是想把自家的东西推销出去,可古柯却一个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戴在手上舍不得取 她忽然觉得左手变得滚烫起来了。 她的手上也戴了一块表。 电子表,表盘上是米奇,是她喜欢的风格。 她缩着手,生怕一不小心露出来让老板瞅见了。 等到老板已经转身回了柜台,她才敢伸出手来瞧了瞧时间。 她第一次觉得这表没想象中那么好看。 这表是他送给她的,就在不久前她的生日那天。 她也收到过礼物,可收到男生送的生日礼物还是头一次。 那天虽然也有一些小小的不愉快,可她依然很开心,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上课,手腕上还戴着那块表,看到有同学从身边经过,就装作无意一般把手伸出去,亮出那块实际上跟她风格一点都不搭的表。 她就是想给别人看看,她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你看,我也有别人送我的礼物,虽然不是很贵重,可我依然喜欢它。 她多想有人能开口夸一句这表真好看啊,或者有人能寒暄一句古柯你换了块手表啊。 可是这之前她没有戴手表。 也没有人表示注意到了她手上那块表。 怎么会看不到呢?为什么会看不到呢? 古柯想不通。 她不是个受人瞩目的女孩子。她外表还算过得去,成绩也算过得去,性格也过得去。这些“过得去”加起来应该很了不起了吧?可是并没有。班里有让男生趋之若鹜的齐樱,人家不仅漂亮有气质,成绩还好;还有长年担当学校各大活动主持人的班长苏雅,虽然人家成绩不如齐樱,可她因为性格好一些,为她鞍前马后的朋友如同过江之鲫;即便是毫不起眼的闺蜜兰祯,也不乏一些对她颇有好感的人,提起兰祯来,人家都会夸一句“长跑女神”笑起来真好看啊。 可她古柯有什么呢? 古柯呆呆地看着手表,镜面反射出她的脸,眼睑下的地方几粒小雀斑有点刺眼。她抬手抓了抓有雀斑的地方,长叹了口气。 “古柯?” 身后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嗓音。 古柯惊恐地转身,就像一个被父亲逮住正在跟男朋友偷偷打电话的女儿一样。 已经是深秋了,对方还穿着一件p一l一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睁得很大,眼睛很亮,发型很清爽,不像别的同龄人那样会弄得稀奇古怪的——就是嘛,男生就应该这样阳光有朝气,这样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开心一些吧? “你你怎么在这儿”古柯结结巴巴地问。 “跟你一样啊。”祁洛笑得很狡黠。 “啊?”古柯懵了。难道他知道我是来买什么的了? “你不是给祯祯买礼物的?”祁洛这才反应过来古柯待的地方是男式区,“给男朋友买东西?” “我我哪有什么男朋友!”古柯几步跨到另一边,“我只是刚刚看到这里的表有点好看,就走过来看看。” 装作认真看商品的样子,古柯手在这里摸摸那里摆摆,生怕被身后那个人看出什么端倪。 “正好你在,”祁洛环顾四周,“你说我给她送什么比较好?”祁洛问。 古柯手一顿,笑了笑:“随便啦,我觉得你送什么她都会很开心的。” “是吗?”祁洛摆弄着手边的水晶球,“你准备送什么?” “我?我还没想好。”古柯一瞬间的惊慌之后,现在已经平息下来了,听到这话的时候抿着嘴唇手在一排杯子上一一扫过。 对啊,没几天就是她生日了,送什么好呢?要不送个杯子? 她这样想。 “你觉得项链怎么样?” “会不会太贵了?”古柯头也不回。 “我看书上说送女生礼物的真谛就是‘香软细薄’四个字,香是香水,软是毛绒玩具,细是首饰,薄是丝巾。香水我不会选,毛绒玩具不想送,丝巾感觉她不会用,干脆就送首饰咯,简单直接一点。” 古柯扭过头来,似笑非笑:“什么书?《情圣宝典》吗?” 祁洛眼睛一亮:“真有这种书?你看过吗?在哪儿卖?” 古柯忍不住抄起手边的一本书敲在他身上:“你能不能正经点!”眉眼不怒似嗔。 祁洛耸耸肩,伸手拿过架子上的项链,举起来给她看:“你说这种怎么样?” 上面挂着一个骷髅头。 古柯很不雅地翻着白眼:“你认真的吗?” 祁洛撇撇嘴拿起了另一根:“那这种呢?” 这次上面挂着一个类似绿水晶的吊坠,指甲盖那么大,却让古柯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还好吧。” “那就这个了。”祁洛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拿起装项链的盒子就朝柜台走去,走了两步才发现古柯也跟着他,扭头道,“你选好了?” “对啊。”古柯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耳环,“她早就说她想戴耳环了,只是一直没时间去打耳洞。”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古柯啊古柯你真是坏透了,说谎都不眨眼的。 祁洛皱了皱眉。 “怎么?你这个当哥哥的还不准妹妹爱美啊?耳洞都不准打?”古柯眨着眼睛问。 祁洛摇摇头:“我又不是什么老古董。” 祁洛把项链放在柜台上:“两个算在一起,帮我包好,谢谢。” “喂喂喂,什么算一起,分开!分开!这是我送她的,你不准出钱!”古柯瞪了他一眼,对着老板露出个笑脸,“包装纸用蓝色的,丝带要绾花,谢谢。” 老板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两人,也没多说话,拿出包礼品用的彩纸就开始包。 两个东西的盒子都不大,老板熟练地包好,他也很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两个人买的东西都是送给同一个人的,所以祁洛那个盒子他也用的是蓝色的彩纸,打的蝴蝶结末梢也绾了花。 “好了。”老板把两个盒子往前一推。 古柯担心祁洛把两份的钱都给了,抢先问:“多少钱?” “一百八。”老板说着又转向祁洛,“小伙子,识货啊,这项链是我们这儿最贵的,一千二。” 祁洛笑了笑没说话,数了十二张一百元的给老板。 古柯却是脸色有点难看。她刚刚只是凭感觉拿了一对兰祯应该会喜欢的耳环,而看起来不算贵,可没想到这依然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现在都已经包起来了,也不可能说不要了,更何况他就在旁边,如果说要换一个便宜点儿的,他会怎么想? 古柯一番天人交战,拉着祁洛站到了一边。 “那个”古柯觉得嘴里堵了块石头,这种话要怎么说得出口? 祁洛却是一拍脑袋:“呀!我突然想起来,我前两天是不是跟你借了五十块钱——还没还吧?” “啊?”古柯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你,都不提醒我一下,咱们这关系,有啥不好意思的”祁洛说着已经拍了一张五十的毛爷爷在她手上。 古柯手捏着钱,有些不知所措。 “会还你的。”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古柯还是拿着钱转身,把自己的钱也掏了出来,都放在桌上。 老板没有因为她摸出一叠毛票就表现出不满,点了一百八之后又挑了三张稍微新一点的十块退了回来:“不好意思,刚刚记错了,这耳环是一百五的,这是退你的三十。” 纵然满腹狐疑,古柯也来不及问,因为祁洛已经拿了东西先走出去了。 “谢谢。”古柯微微鞠了一躬,抓起盒子也冲了出去。 两人并不同路,祁洛的家在城东,而古柯的家在城南。 “你真是个好人。”古柯在祁洛身后轻声说。 祁洛偏了偏头,不置可否:“我又没表白,就不用给我发好人卡了吧?” 古柯捂着嘴笑:“那你有本事表白一下啊,这样我就有理由发好人卡了。” 祁洛摇摇头:“就不找罪受了。” “你以为我想遇到这种尴尬的事吗?”古柯嘁了一声,“不过我问你嗷,你什么时候跟兰祯表白啊?” 祁洛吓了一跳,猛然转过身来,原本紧跟着他的古柯差一点就要撞上他了。他个子不算很高,但比喜欢穿平底鞋的古柯还是要高那么一点儿,他转身的时候低头就可以看到她亮亮的眼睛,稍微抬头就可以轻轻把下巴搁在她的头上。 “我我为什么要跟她表白”祁洛有些紧张。 古柯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歪着脑袋看着他:“我猜错了?我一直以为你们俩嘿嘿嘿。”她眼睛不大,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就是这种人畜无害笑容,却让祁洛心惊胆战的。 祁洛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跟她之间很单纯的。” 不过古柯也只是提了这么一句,没在这问题上深究,加快了步伐走到跟祁洛并肩的位置。 “对了,刚刚老板真的把价钱记错了吗?”古柯又想起这件事了。 沉默了一下,祁洛才回答:“应该不会,那些东西就算有点多,但作为老板应该也是记得住个大概的。如果忘了,会先查一下,而不是直接说一个价格。像你这样的还好,如果遇到价格说低了的,顾客完全可以不加钱的。” “啊?”古柯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那那要不我回去把这钱退给他?”她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老板的用意。 祁洛摇了摇头:“不用了。他好不容易找个借口把钱退给你,你如果又还给他不是很尴尬?首饰这些东西可操作的利润很多的,就算他退给你三十,也只是少赚了一些而已。” “那你还花那么多钱!”古柯的注意力很快又被转移开了,“你不知道砍价的吗?” 祁洛摇了摇手里的盒子:“这根链子恐怕就值五百块钱,毕竟他这里不可能卖真金白银的东西,只是仿制品,上面吊的东西反而更贵一点。不过店开在这儿,摆明了就是赚我们这些学生的钱,学生想要的礼物是什么呢?不是实用的,而是当场打开的时候所收获的目光,这点小虚荣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说,这样的首饰敢卖本身价值两倍的价钱,多出来的钱说白了就是智商税。” “没想到这么赚钱啊。”古柯若有所思地说,“诶,那你说,这算不算欺诈?” 祁洛失笑:“算,但是也不算。利润是很大,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么赚钱的路子为什么来做的人特别少?” 古柯眼睛一亮:“店铺!店铺的租金特别高!” 祁洛点点头:“一个地区,最赚钱的一定是地产,不只是商品房,伴随着住宅区的商业街bd这些也是不容易贬值的不动产。有人的地方一定需要住宿,而有住宿的房子就一定需要经济的发展,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像我刚刚说的小首饰,赚的钱很大一部分都需要交到租金上,然后是纳税。所以你看这周围也没其他的饰品店之类的跟千拾竞争,高昂的租金是一部分,这个地段的年租金少说也要几十万;而缺乏竞争力也是一部分,毕竟已经有一家饰品店了,如果再开一家,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吸引顾客到自己店里来。” 古柯诧异地看了祁洛一眼:“看不出来嘛你还有点儿经商的头脑。” 祁洛嘴一咧,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哪算经商头脑——我也就是在家没事儿看了些杂书,肚子里啊就这么点墨水了,偶尔还能跟人装个逼,再多的东西就说不出来了。” “那也很厉害了,起码你讲的我也能听懂,没那些专家那么故弄玄虚。”古柯捂着嘴笑,“所以说,我就可以放心地收下这钱了?” “如果你良心不安,也是可以请我吃个饭的。”祁洛嘿嘿笑道。 “才不要!”古柯横了他一眼,拒绝了“我还要赶回家给我妈妈做饭,嗯你懂的。”不过她依然还是把那三十块钱拿了出来递到他手上,“这是还你的,还有二十过几天给你。” 祁洛没推辞,这一点就令古柯觉得很舒服,会照顾女生的感受,不会像有些男生那样非要在这上面争强好胜,几块钱也要推来推去,很不痛快。 祁洛捏着钱却是眼珠乱转,没一会儿就眼睛一亮,小跑了几步停在一家花店门口,俯下身子扭头看着古柯:“你看这是什么?” 古柯走过去,发现他跟前的是一簇塑料花,粉白色,小小的,像是菊花,又有点不像。 祁洛笑着说:“你不是说你喜欢雏菊吗?挑一把?” 古柯莞尔,可能也就只有这家伙形容花是一把一把的,估计在他眼里所有的花都跟狗尾巴草一样,趴地里刨两下就能撅好几把。 可是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雏菊呢?哦好像是很久以前,那个时候刚刚看了各种花的花语介绍,就随口跟同桌祁洛说了一句喜欢雏菊。 没想到他都还记得。 古柯嘴角隐隐勾起。 “可惜了,”祁洛直起身子,“现在是秋天了,雏菊的种子才丢下去没多久,要明年春天才能看到开花呢,不然的话我就可以送你一束鲜花了。” 是吗?古柯没接话。她一直以为所有的菊花都是秋天开花的呢。 “不选?”祁洛看着她。 “那就选一下好了。”古柯妥协了,她想到了她床头上的塑料瓶,那里面常常插着她在回家路上采的不知名小花,如果有一支可以看很久的花,好像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看到祁洛想把瓶子里的花都拿出来,古柯连连摆手:“一支就好。”说着她从中抽出了一支颜色偏淡的雏菊,在手上摇了摇,笑得很开心。 三十块钱,刚好把古柯给他的三十花出去。 祁洛付了钱走在前面,瞟到她捧着花嗅的样子,失笑道:“塑料花有什么好闻的。” 古柯把孤零零的花往怀里一揣,瞪着眼睛看着他:“你难道不知道塑料花也有味道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祁洛老实摇头。 古柯翘着嘴角,嘴里轻声哼着歌,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手里还小心挥着那支雏菊,生怕用力过度就把花给弄坏了。 祁洛歪着头听了一会儿,发现是胡夏的《爱夏》。 祁洛不知道的是,在古柯的心里,塑料做的雏菊确实是有味道的,那种味道跟塑料特有的味道一点也不一样,那是只属于她的c记忆中的味道。 对古柯来说,歌里面唱的是想把四季都绘成夏天,而她清楚如果多年以后回想所谓的青春,她的青春所有的味道都是跟前这个男生身上的。他身体不好所以常年都在喝中药,但是他一直都在用某种她不了解的东西洗澡,这导致他身上始终都有一种中药味跟那种很好闻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淡淡的,让古柯想到了小时候常喝的一种橘子汽水。汽水是夏天特别热的时候爸爸才会买给她的,她对夏天的所有记忆也只是那种后来再也没见过的橘子汽水的味道。 爱上你第一个夏天,我就想给你整个世界。 古柯想知道的是,如果对自己来说整个世界其实就是他一个人呢?那样的话,又能给他什么呢? 这条走了很多次的路今天感觉特别长,又感觉特别短。 古柯趁着哼歌换气的时候,猛力地嗅着空中那种只属于他的味道,那种淡淡的药味跟香气混在一起的味道,还真是让她上瘾呢。 真好闻啊。 如果多年后有人问古柯,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味道,她可能就会说“橘子汽水”的味道。 对啊,为什么那种味道一定要是酸酸甜甜的呢?可能就是回忆里某个人身上的味道啊。可能是小众的香皂,可能是打球后的汗味,也可能就是这种药味跟荷尔蒙混在一起的味道啊。 还真是好笑的回答啊。 古柯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祁洛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古柯摆摆手,“你不是要过街了?快走吧,我准备回去了。” 祁洛揣着一肚子疑问,也不好多说,点点头就趁着绿灯往街对面走。 古柯手指拈着雏菊的花枝轻轻搓动,怔怔地看着祁洛的背影。 原来看着一个人离开是这么心酸的一件事。你明知道他会回来,你明知道他应该离开,可这过程中你依然还要强颜欢笑在他背后说“注意安全早点回来”,生怕他下一秒就转过身来做鬼脸“哈我看到你哭了”。 眼睛有点涩涩的。 古柯使劲眨眨眼,抬手把某种快掉下来的东西给揉进了眼睛里。 这风真大啊。 她对自己说。 “回家路上注意安全。”站在对面的祁洛冲她挥了挥手。 “拜拜。”古柯站在街对面同样招了招手,没敢举起来,只在耳边轻轻挥了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番外(二) “开盘了开盘了,瞧一瞧看一看啦。”欧阳默把夹在课本中间的一个铝盘拉了出来,上面画了个阴阳鱼的图案。 “胖子,今儿又赌什么?”班里的同学对此都见怪不怪了,听到这话都放下笔来朝欧阳默看去。 高三的学习实在是太枯燥了,原本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都缩水成了五分钟,若是遇到老师再拖会儿堂,那就是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了。可即便休息时间这么紧,欧阳默依然能见缝插针地找到机会开个盘口,美其名曰“为同学们找乐子”。这些盘口,有的是今天晚上湖人对凯尔特人的比赛哪边能赢这种不少人都关注的“大事”,有的是这次物理测验第一名是谁这种免不了一番揣测的“要事”,当然也有谁谁谁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色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欧阳默每天都能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开个盘口,大家下注的时候也成为了班里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光。 欧阳默清了清嗓,先卖了个关子:“今晚的节目单大家都看了吧?” 学委姬行远马上翻出学生会送来的节目单,上面排了足足二十八个节目。 欧阳默摸着光滑的下巴说:“今天咱就来赌一发大的。” 姬行远扶了扶鼻梁上厚厚的眼镜:“今晚的节目里有你不长胡子的原因?” 其他同学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欧阳默很胖,却生得白白净净的,偏偏直到现在也没冒过一根胡子,这让一度以为他会长成李逵那样的男同学都很受伤:胖子的脸光滑得像只小猪崽,自己脸上却全是青春痘。 欧阳默没好气地扔了本书过去:“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班里腿最长的蒋涵月正对着镜子挤脸上的痘痘,这痘痘有点太不知趣了,挤了半天都没一点反应,还越来越大了,右边的脸肿起了一个小山包,害得她只能趴在桌上生怕被别人看见。这会儿听见欧阳默半天说不到正事儿上,未免有些气结,扯着嗓子叫道:“小胖子!说正事儿行不行!赌啥!姐姐我把私房钱都拿出来!” 坐在角落里的李楚阳马上叫了起来:“涵月姐姐,你什么时候有对象的?都开始攒私房钱了?” 蒋涵月回过身子瞪着李楚阳:“贱人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楚阳笑起来贱兮兮的:“哟,脸肿了?难怪要趴在桌上。” 蒋涵月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挤痘痘,赶紧又趴在了桌上,还没忘记学着欧阳默的样子也扔了本书过去。 欧阳默生怕其他人再打岔,那这好不容易找着的机会又要溜了,连忙说:“我打赌!今晚有人要在晚会上表白!” 刹那间,整个教室都安静了。 学生时代,最能引起学生注意力的是什么?不是某个同学考上了名校,也不是这次谁拿了数目最多的奖学金,更不是今天谁又在校门口被不良少年欺负了,而是爱情。在学校这样的高压氛围之下,任何人的小动作都瞒不了同学的眼睛。而若是知道了谁越了雷池一步,那简直比看年度大戏还刺激,男生寝室里出主意打听进展就不说了,女生寝室也天天开卧谈会,主题全是那一段段听着索然无味细想又觉得崎岖坎坷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老师家长们如果得知自己视为洪水猛兽的早恋,在这些孩子眼中是比晚冬初雪还美好的事,不知道会流露出什么表情。 欧阳默有些得意,抖了抖身上的肥肉,站起身来好让大家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而且啊,这表白的人一定出在我们班。” 平地一声惊雷。 班上轰然炸响,有人已经在跟别人打听究竟是谁这么大胆了,不过在相互的一番交流之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兰祯。 兰祯开始还在跟同桌古柯有说有笑,这会儿只觉得芒刺在身,她大气都不敢出,手撑着双腿,手指紧紧地扣进肉里,她生怕一放松自己就钻进地里去了。 这叫什么事儿嘛。八卦就八卦,打赌就打赌,怎么莫名其妙就躺枪了呢。难道说计划走漏了? 她很想微微偏头递给闺蜜一个杀人的眼光,但是现在她不敢,她已经感觉到脸上发烫了,一定是脸红了,而且非常红!一旦转头,那后面的同学都会看见她的脸,而这无疑也会坐实了她要表白的事! 古柯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坐在兰祯旁边,却分明感觉到那些目光也有很多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她稍稍歪了歪头,装作左顾右盼的样子,似乎甩甩脑袋就能把那些仿佛黏在身上的目光都甩下去一样。可是没有用,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看着教室里唯二的两个表现不自然的同学。 欧阳默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跟预期的不大一样? “诶诶诶,你们都看兰祯干嘛?我不是说她。”欧阳默心说你们这群人眼睛贼毒,可胖爷我干过赔钱的买卖吗? “嘁!”其他同学都觉得没趣,很快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兰祯这才敢稍微松口气,很想学蒋涵月的样子拍着桌子叫“死胖子你真的想死啊”,不过还是忍住了,手悄悄在背后摸了摸,竟然全是冷汗。 欧阳默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这我们班不是还有一个要上台的吗?” “不是吧?”蒋涵月一不注意手上用力了一点,从痘痘里挤出的脓水已经飚到了小镜子上面。 “胖子,说话可是要负责的哦。”几个调皮的男生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 姬行远已经把眼镜取下来了,他觉得应该是眼镜有些脏,不然怎么会把人认错?这说话的人明明就不是欧阳默! “嗨,我说你们怎么都不信呢?齐樱表演的节目叫啥来着?《f一r r一l一》对吧?我就跟你们把话撂这儿了,她这首歌就是给人表白的,我们就赌那个男生是谁,敢不敢赌?” 欧阳默说着拿手指轻弹了一下画着阴阳鱼的铝盘,笑得高深莫测。 其他人纷纷看向齐樱的位置,那个座位空空如也。 姬行远咬咬牙,摸出一张十块的拍在自己桌上:“说吧,都有哪些热门人选?” 欧阳默笑眯眯的,他手抓着铝盘的一边往上抬了抬:“你们看见了,我今天拿的是‘龙虎斗’的盘,所以嘿嘿嘿,就两个。要不你们猜猜?”欧阳默开盘口的工具五花八门,光是用来押注的盘就有好几种,有只提供两个选项的“龙虎斗”,有提供三个选项的“三国志”,还有提供十多个选项的“大乱斗”,全是拿铝盘画了不同图案然后贴在教材封面里面的,平时就堆在桌上,老师看过去也只觉得是他把抽屉里放不下的课本放外面的,绝不会想到这些只有书皮的课本只要捏住书脊拉出来,就是一个个赌具。 “咱们班长高大威猛帅气多金,应该是候选吧?”蒋涵月头也不抬地说。 班长本来是苏雅,不过这之前还有一个班长,叫张良,因为某些原因被撤了,之后才是苏雅做的班长。不过对大多数人来说,张良更符合他们心中班长的形象,而团支书兼任班长的苏雅,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太过于遥远了,没有更加接地气的张良来得讨人喜欢。所以许多人提起“班长”这个称呼的时候,更多的是指张良,说苏雅的时候才是直呼其名。 张良刚听蒋涵月开口说到自己,还以为是一番夸奖,没成想话出口了,却越想越觉得是讥讽,还没等他说话,欧阳默就已经笑着说了一句“不是”。 得,哪怕是讥讽,那也可以装作没听出来认为那是夸奖,这位更干脆,直接给否了。虽说自己不认为有那个能力让齐樱青睐有加,但你这么当众点破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学校里称得上‘风云人物’的男生就仨,”李楚阳坐在位子上伸了个懒腰,“咱们班的大财主谭淙,隔壁最受欢迎的小白脸李言蹊,还有一个就是学生会的郭明杰。我觉得这俩候选人都逃不出这三个公敌。” “喂,我们李言蹊做错了什么?你敢说他是小白脸?”班里有女生不干了。 “诶诶,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打岔?”欧阳默很无奈,好不容易找个机会想捞点零花钱,结果其他同学你一言我一句的就把话题岔开了。 李楚阳不想跟别人争论,毕竟对另一个受欢迎的男生评头论足,总有些心里冒酸的味道,连忙起身往外跑:“你们先赌,我去个洗手间。” “快说吧,候选人都谁?”姬行远心里都有些不耐烦了,一张本来就不算新的十块钱在手里攥得皱巴巴的,恨不得拍在欧阳默那张看着来气的脸上。 “这谭大财主”欧阳默摇头晃脑地说,“钱太多了是好事儿,但有钱不知道怎么花就是坏事儿了,不解风情不懂风雅,齐樱同学是不会选他滴。” 同学们都在心里说幸好人家现在不在教室,不然听到这番话还不给你个死胖子下死绊子。 “至于那个郭明杰”欧阳默摇摇头,“体育生好是好,许多小女生都喜欢这种看起来有安全感的,可齐樱同学明显偏好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这肌肉男嘛”他说到“风度翩翩”四个字的时候还故意转起了手边的笔,好像在拿着一把折扇指点江山一般,不过眼里的揶揄出卖了他,所以之后那没说出的话也就不言而喻了。 “我就知道我们李言蹊有戏!”有花痴点的女生已经叫了起来。 “李言蹊李言蹊李言蹊天天就知道李言蹊!烦不烦!”姬行远顶了一句,心里越发窝火起来,“喂,胖子,快点说,另一个人是谁?” 欧阳默答非所问:“之前学过一个词语,叫‘璎珞’,我们班恰好有一个人能跟齐樱同学凑成这个词。” “我卧槽!他?”姬行远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兰祯原先还挂在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古柯瞪大了眼睛,跟兰祯面面相觑。 “说吧,赌不赌?”欧阳默一把拍在阴阳鱼上面,笑得极为奸诈,“老规矩,白鱼李言蹊,赔率12,黑鱼祁洛,赔率18。眼位赌这两个人是否答应,赔率都是15。” “那要是齐樱没跟他们告白呢?”有人琢磨出味儿来了,却忍不住对这个劲爆消息的好奇。 欧阳默心说我要是没把握怎么敢开盘口?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从赔率已经能看出作为庄家的他更看好谁。但是正因为其中不为人知的某些原因,才让这个赔率看起来有点不真实。 “老子赌了!虽说我对他不是很了解,但我不想我们班的女神被那小子抢了去!胖子,我赌祁洛,记上!”姬行远豪气干云地把钱往桌上重重一拍,又摸起来让后桌的人帮忙传过去。 欧阳默摸着绿色的毛爷爷有点嘴抽抽:“你押多少?” “各五毛。”姬行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干!你消遣胖爷我来了?”欧阳默没好气地把钱掼在桌上,忍不住爆粗口了。 “别着急别着急,”姬行远又亲自小跑了一趟,递上一张十块钱的,“这个,各五块钱,赌李言蹊。” 欧阳默嘀咕了一句还真有送钱的,眉开眼笑地给他记上了。 有了一个打头的,立马就有其他人跟着来了。 这个班,有钱的不在少数,不过大多数属于爹妈有钱而自己零花钱处于受控状态,虽说摸不出几百几千来场“豪赌”的,但几十块钱还是能摸出来的,转眼间欧阳默的桌上就已经堆满了花花绿绿的钞票。 “还有没?还有没?不要错过人生罕见的一场豪赌啊,说不定下个富豪就是你。”欧阳默一边低头数着钱一边说。 两张红红的毛爷爷被轻轻放在了桌上。 欧阳默一愣,抬头一看,又是一愣。 “赌祁洛,各一百。”兰祯一字一顿地说。 欧阳默挠着头有些为难:“这个女生就木有赌这个的必要了吧?” “赌祁洛,各一百。”兰祯把钱又往他跟前移了点儿,目光好像要吃人。 欧阳默有些头疼:“好好好,给你破例一次。”抓过旁边的账本就老老实实地写上了“兰祯押祁洛,各一百”。 兰祯看他写完了,也没要走的意思,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点东西来。 欧阳默有些心虚,没敢抬头,装作对账的样子,在心里说你看我也没用啊,我就想赚点零花钱,没想要给你们俩找点儿是非。 “老唐来了。”李楚阳忽然风风火火地从前门冲了进来。 欧阳默慌忙把桌上的钱往怀里一揽,一股脑儿地塞进了抽屉,又把画着阴阳鱼的铝盘轻拨了一下,铝盘就“呲”一声滑进了书堆里。账本来不及藏了,往抽屉里塞指不定会把里面的钱弄出来,索性翻个面压在手臂下,反正破破烂烂的也只会被人误以为是草稿本。 包括兰祯在内,班上的同学都纷纷坐好,拿出备在一旁的作业课本,装作刚刚在好好学习的样子。 老唐名叫唐尧,很古怪的名字,人有一米八高,戴一副金丝眼镜,走路的时候稳健有力,虎虎生风,四十来岁的人了每天都跟学生们勾搭在一块儿,恨不得人人都夸他心态年轻。姬行远曾说老唐这样哪是个贤王的样子,分明是个长不大的老小孩。 这会儿老唐又踏着标志性的“舞步”进来了,先是抬脚越过门槛在教室里的地面上轻点一下,接着后脚迈进步跨上讲台,做出一个夸父逐日的动作之后,才转向班里,笑着说:“刚刚是谁跑那么快?看着我来了赶紧就跑了。难道你们刚刚又在聚众赌博?还需要专门找人通风报信?欧阳默,说,是不是你?” 欧阳默手一哆嗦,连忙喊冤:“我没有,我扑克都没带,不信唐老师您收?” 老唐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藏的东西我哪次收出来了的?” 欧阳默嘿嘿傻笑,又把头低了下去。 老唐看向坐在后门边上东张西望的李楚阳:“李楚阳,刚刚是你跑进来的吧?干嘛去了你,看到我就跑?” 李楚阳举手说:“报告!我刚刚上厕所。”他说着还把手抬高了点儿,示意自己手上的水渍还没干。 老唐有些头疼这个身在教室明显心没放在学习上的学生,无奈地点点头示意他把手放下,又扫视了一下整个教室,几乎所有人都埋着头,一副绞尽脑汁做题的样子,一眼看过去还真没什么问题。 “咳咳,这今天怎么缺这么多人啊?”老唐问。 “报告!”姬行远举起了手,“苏雅要参加晚会的彩排,齐樱同学应该在琴房,祁洛跟谭淙就不知道了。” “这两个小王八蛋,又把自习课翘了?”老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忽又眼睛一转,“对了,咱们班不是也有节目吗?怎么没去彩排?” 古柯手肘捅了捅还在发呆的兰祯,帮忙答道:“彩排结束了,现在只是他们主持人在彩排。” 兰祯回过神来,慌忙点着头:“啊c对,对,我们彩排已经好了。” 老唐满意地笑道:“兰祯,准备好了吗?今晚你可是主角,不要让大家失望了啊。” 兰祯心神不宁地应了,没再多说话。 老唐眼含深意地睨了她一眼,却是拍了拍手示意学生都看过来:“好了,大家都停一下。” “我先说个事儿,今天啊,省上有领导要过来视察工作,知道规矩吧?” “知道知道,桌上不能有书,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李楚阳忙不迭地接话。 老唐和善地笑了笑:“还有,上课不要接小话。” 其他同学都吃吃笑了起来。 李楚阳有些尴尬,这老唐明显就是针对他这么说的嘛。 “一会儿自习课下课之后,该谁做清洁就赶紧做了,别又跟上次一样,领导都到教学楼来了你们还在外面拿拖把跳舞。”老唐继续说。 “那不是跳舞,”李楚阳话一出口就注意到老唐看过来了,后面的声音也低了一些,“我们那是拖得太卖力了。” 老唐说:“我不管你们怎么拖,反正领导来之前必须给我弄好。然后就是,这次领导除了要来看看我们的艺术节晚会,还要在学校里选几棵优质的苗子送到省队去。” “奥赛吗?”李楚阳问。 老唐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打岔?我知道你在认真听!” 李楚阳谄媚笑道:“您继续,您继续。” 老唐说:“据说这次是一个什么数模大赛,国家级的,获奖的话可以保送国外的名校,当然国内的学校也可以选,如果觉得不满意还可以选择参加高考c享受加分。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到时候领导会给有这个意向参加的同学开一个会,会上他会详细给这部分同学讲。” 李楚阳这次没随便接话,举起了手:“那啥奖金有多少?” 老唐失笑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最高数额的奖金,也不多,就一百万吧。” 下面的同学全都大张着嘴,这次谁都忘了相互交流目光里的潜台词了,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串数字。 一百万能干什么?往小了说只能在涪陵买套地段不错的商品房,往大了说那就是一家小公司! 而对这些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们来说,他们从小到大能在手里焐热的钱都不可能超过这个数字,甚至可能连十分之一都达不到。一百万?对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来说可能就是沧海一粟,对这群孩子来说就是一屋子的毛爷爷。 老唐笑着说:“别惊讶,我最开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跟你们的表情是一样的。不过奖金这么多,大赛应该很难突围吧?不过我还是鼓励你们去参加这个比赛,好歹能长点见识。现在的高中生能有多大的能耐?全国的高中生比你们水平高的能有多少?你们只要去尝试一下,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拿了冠军呢?” 班里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不过更多的是对高额奖金的惊奇,少有人表露要去试试的。毕竟在这个应试教育的时代,鲜少有人会牺牲备考的时间去钻研吃力不讨好的数模,甚至班里大多数人的认知里,数模就只是跟数学有关的模型而已。这种东西,是自己能轻易尝试的么? “没有人吗?”老唐有些失望地环视了一圈,“我本来以为咱们班能出一个中科院的院士之类的呢。上面传来的消息是,不仅到时候你考大学会有一些政策的倾斜,甚至将来进了大学,也会有大赛主办方的几家公司对你进行深度培养,算是提前有了一个应聘的敲门砖。你们知道主办方里都有哪些公司吗?排第一的就是北辰。北辰都知道吧?这家公司有多好我就不说了,你们谁敢说自己不想去北辰工作?” 没人吱声。 北辰这家公司名头实在太大了。总部在京城,改革开放以后起家,顺风顺水地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经济繁荣与泡沫的时期,愣是每一次都精准地踩在了致富线上。加上旗下所涵盖的项目众多,除了国家垄断的一些领域以外,其余的方面都有参与。关键是这么多年以来,回馈社会的事儿干得不少,没人敢说北辰是昧着良心在赚钱,毕竟指不定自家就受过人家的恩惠呢,虽说这些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过人家比自己会赚钱那就是不争的事实,总不好去发表一些仇富的言论吧? 李楚阳眼珠一转,刚想说什么,却被人扔了个纸团在脑门上。 纸团掉在胸前,他捡起来打开,却是一团乱糟糟的字:“别说。” 全班人写字能有比他还写得丑的,就只有欧阳默了。 果然,他一扭头,就看见欧阳默看似聚精会神地盯着老唐,实际上在往他这边瞟,一边瞟还一边在微微摆头。 得,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李楚阳又把话咽了下去。 “没人愿意去就算了吧。”老唐叹口气,转身就往外走,“好好上自习啊,一会儿做清洁的时候记得手脚都麻利点儿。”手指在兰祯桌上轻轻敲了敲,“你跟我出来一下。” 兰祯一愣,站起身茫然地跟了出去。 古柯的心中却是一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番外(三) 下雨了。 夏季的天就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夏天就雨就像女人的泪,说落就落。但现在已经是深秋,按理说这老天再怎么像个反复无常的娘们儿,应该也不会如何刁难人们。可这雨却跟没人要的苦孩子一样,还没人猜它会不会来呢,眨眼间就哗啦啦地往下掉了。 原本下午三四点还是晴空万里,等到五点多的时候已经开始下起倾盆大雨了。天像决堤一般,被人拉开了闸口,一根根水柱从天而降,像是有消防员在天上抱着高压水枪打水仗,又像是刚化成雨龙的神物在对世人耀武扬威。 刮风的一瞬间还有学生觉得这风来得真及时,虽是深秋,但涪陵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秋天依然裹挟着夏日的热气,这风刚起的时候还有人拍手叫好。然而随着一声炸雷在天边响起,个别女生的尖叫还没落地,无数的雨珠就噼里啪啦地砸在了窗户上,慌得坐在窗边的人纷纷起身去把窗户关上。 西山中学的职工穿着雨衣,对着手里的对讲机嘶吼,纷纷扯起防水布给停在教学楼下的自行车罩上,没跟随大部队的自行车孤零零地躺在大雨里,被职工们扛进了车棚。还有的则瞅准了校领导的座驾,抱着汽车专用的防水布给盖上,其他老师的车就顾不上了。 “诶诶,搬不了的就不要搬了,把那些放在最外边的拿块塑料布遮上就行了,别让雨淋坏了。” 教导主任赵宏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学生把放在外面的展板搬进屋里,抹了一把额头上不知是雨还是汗的水珠,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嘀咕了一句这该死的天气预报怎么突然就灵验了一次。 “赵主任,那个李银鲤的画被排在外边了,您看”有个学生会的同学有些迟疑地说。 “谁?李银鲤?哪个没眼力劲儿的给弄外边去的?!快!快给我搬进来!前面那幅字是谁的?祁洛?不认识。去去去,把这人的给我弄外边去,赶紧把李银鲤的那画搬进来。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猴急什么?小心点儿!那可是李银鲤同学花了好多功夫画出来的!磕坏了你们赔得起吗!”赵宏拿出手帕在脑门上擦了擦,他有点富贵相,一着急就出汗,随身始终带着一根手帕,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摸出来擦一擦。 那些搬画的同学看了看那幅署名为祁洛的毛笔字,感慨之余对着字默念了一句哥们儿勿怪,就硬着头皮把字给搬出去了。 秋霁站在布告栏下,遮雨棚只一人肩宽,刚刚遮住她脑袋上方一点儿,雨水依旧顺着边沿稀稀拉拉地淌下,外衣早就被浸湿了。 旁边有同伴斜撑着一把伞,堪堪遮住她大半个身子,她也不在意,皱着眉看着雨里的学生会成员跑来跑去。 “天气预报怎么突然这么准了。”旁边打伞的女生轻笑了一声。 秋霁嘴一撅,没有接话。 她实在懒得挤出笑脸来跟别人说笑,毕竟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个多月,没成想到头来居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给毁了。 任谁有再好的脾气,也难免会有些小情绪。 她高三了。明年的六月份,她就要离开这所对她来说极为熟悉的学校了。 作为西山中学二十年来唯一一个当选学生会主席的女生,她实在是有太多值得称道的地方了。单是凭一己之力,将风气不正风评不佳的学生会,变成了真正为同学们服务的组织,就能使得大多数同学在毕业多年后依然记得她了。 对于西山中学大多数师生来说,学生会主席只是一个符号,这个符号的存在是为了更好地管理另一个名义上的组织——学生会。而这个组织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上面有人来视察的时候,需要有一些“品学兼优”的同学为他们端茶递水。十来年了,每当那些功成名就的同学们,拍着啤酒肚看着另一个面黄肌瘦打着哈哈的同学时,都会纳闷“你当年是主席?”。唯有确实干了些实事也给老师同学都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秋霁,恐怕多年后的同学会上,才会被人尊称一声“秋主席”。 对西山中学的师生来说,只有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符号。 然而社会对女性的包容是有限度的。特别是当这个女性走上权力的道路时。 如果说学校是一个小社会,那么学生所能接触的权力机构就仅限于学生会团委会了。 从上任伊始的质疑,到之后的抵触,再到现在的理解与支持,恐怕只有秋霁本人才清楚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西山中学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所谓的好班的学生,是不会加入学生会的。不仅是老师,就连学生,都认为学生会等组织是差生集中营,去学生会的都是“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的“差生”。历史上寥寥几个当了部长的优生,无一不是在高二的时候混了个“优秀学生干部”的奖状,高三的时候便退出了。唯有秋霁,被分在最好一个班的她,作为主席依然坚持在任上。或许二十年后若是有人为西山中学写校史,会在她的履历上添一笔“唯一连任三届的主席”。 今年是她的最后一任了。这艺术节也是她所能经手的最后一次活动了。 她知道她今后恐怕都不会投入这么多的精力在这种学校的活动上了,哪怕是进了大学也一样。所以她花了很多时间在活动的筹备上,每一项都经过了亲自审核,力求做到完美,这是她给西山中学留下的礼物,也是送给自己的成人礼。学校的教学楼有两栋,每一层之间都修了长长的走廊,晚上的时候那里没有灯,有许多晚自习下课的小情侣就喜欢跑到那里去耳鬓厮磨,这也使得一个“鹊桥”的外号在同学之间流传。秋霁也喜欢去鹊桥,不过她只喜欢在晴朗的白天去,捧一杯热茶,站在鹊桥上看操场上的同学上窜下跳。最近的她站在鹊桥上,常常会想,是不是把青春最美好的东西都释放出来,这样的青春就不算有遗憾了? 不过这个略微有点哲学性质的问题让她这个理科生有点头疼,想了半个月依然没能得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可哪怕没有正确答案,在这样的日子里落一场大雨,肯定是错误答案吧? 秋霁看着雨幕,没来由叹了口气。 想不到,自己想作为告别礼的活动,是这样的结局。 “一会儿弄完了,先去吃饭还是?”旁边的女生没看到她苦兮兮的表情,头也不转地问。 秋霁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把那点小资才有的伤春悲秋都抛到了一边:“你先去吧,我再等会儿。” 里面的人终于搬着最后一批字画出来了。 秋霁跟旁边早已等着的几个女生都迎了上去,捏在手里的塑料布被雨水砸得一通乱响。她们抢在展板被雨淋湿之前就手忙脚乱地盖上了塑料布,生怕慢了一步那些让人喜欢不已的字画就被大雨给淋坏了。 “呀!这谁的字,写得这么好!”先挤过去的一名女生已经叫了起来,“祁洛诶,你们看,是祁洛的。” “我看看我看看,写的啥呀。”另一个女生挤了过来,手牵着塑料布遮在展板上。 前一个女生笑道:“人家写的是草书,你能认识?” “谁说我不认识?这家丝王诶这个字读竹还是行啊?”手捏着塑料布的女生有些为难地转向旁边的人。 秋霁也伸着手搭在那字画上面,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老秋,认识不?”旁边有女生拿旁边碰了碰她。 秋霁笑了笑:“这草书写得太标准了,我不认识。” “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斟残玉瀣行穿竹,卷罢《黄庭》卧看山。” 身后已经响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声音。 少女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走了过来。 她一身浅樱色的套裙,脚下还穿着沾满水珠的小高跟,出声的时候其他人还觉得很遥远,等她轻轻吐露完整首诗的时候已经来到众人跟前了。 这时代,下雨出门打油纸伞的,要么是因为情节需要拍影视剧的,要么就是追求一些情调的小资女。 然而西山中学偏偏就有这么一位因为下雨打油纸伞而出名的女生。她刚上高中的时候因为这种举动引得众人侧目,到现在提起这样一个女生几乎人尽皆知。不是每个人都能撑得起名为“气场”的东西,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仅凭一把油纸伞就获得一个“古典美人”的名誉的。 齐樱恰恰就是这样的人。 “陆放翁的《鹧鸪天》。”看到秋霁带有疑惑的目光向自己望来,齐樱解释了一句,跟她气质不搭的粉色蝴蝶发卡在雨幕里有点滑稽的感觉。 “齐樱同学对诗词跟书法都很有造诣啊。”一旁有男生忍不住恭维。 齐樱点到即止地笑了笑,很柔和,却也不会让人想入非非:“造诣谈不上,只是恰好最近在读这方面的东西,那幅字里面有一些我还是能认出来的,就猜了一下,也不知道对不对。”她说话的时候抬了抬手,露出抱在怀里的书的一角。 《渭南文集》。 并不是常人所见的《陆游诗词选》。 “齐樱同学能力本就出众,认出来了也一定是对的。”有男生附和。 齐樱朝他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请问,这幅字我能揭下来吗?”齐樱转向秋霁。 “当然可以啊。”那个收了齐樱一笑的男生一脸诚惶诚恐,伸手就要去把那字从展板上撕下来。 秋霁手一缩,正好拦在了他跟前,她冲齐樱挑了挑眉毛:“原因?” “我很喜欢这幅字,不想看它淋坏了。”齐樱目光在那字上又打了个转。 秋霁眯起眼睛盯着齐樱,没有说话,手却依然挡在那块展板上。 “贪啸傲,任衰残,不妨随处一开颜。元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齐樱又缓缓把那词的下半阙吟了出来,歪着头看着面前的秋霁,“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那双眼睛实在太毒辣了一点,简简单单的一瞥,就仿佛看透了秋霁的小心思一般。 秋霁捏着塑料布的手蜷缩了起来,冷冷地看着齐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樱说的对,她确实也很喜欢这幅字。她主持这样的活动已经很多次了,她知道这些所谓展品的结局是什么。除了那些教师子女以及家里有关系的人,其他的东西哪样不是很无谓地就扔在了学生会活动室后面的杂物堆里?东西再好,也需要人为地去赋予它价值,而起初就没有一个鲜明的烙印的话,不管再怎么小心保管c不管再怎么相信它会有得见天日的一天,它依旧会在灰尘里慢慢腐朽。秋霁自己经手的所谓艺术品不下百个,她也有偷偷拿走几个心仪的小东西,可更多的都被封存在了那个杂物堆里。不管是哪个老师嘴上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啊还是先保管好吧”,可谁都知道那只是个善意的谎言罢了。 秋霁舍不得这样一幅字也沦落到那种地步,她觉得这字比她爸爸高价买来挂在书房的字要好看得多,这样的字怎么可以禁受风吹雨淋最后被扔进灰尘里呢?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她最终还是点点头示意齐樱上前来,她依然侧着身子捏着塑料布,小心翼翼地护着展板。 齐樱同样小心地把宣纸轻轻揭下,一边揭一边卷,生怕一不注意就淋了雨让纸上的字弄花了。 一个男生在旁边帮她打着那把标志性的油纸伞,心想一会儿要怎么开口邀请她一起吃个饭。 “喂!你们那边几个在干嘛?让你们赶紧干完了就去吃饭,都聚在一起干什么?”赵宏站在楼梯上叫道。 “谢谢。” 齐樱轻声说。纸卷已经被她收好捏在胸前,手举着伞,款款上了楼梯。 秋霁忽然笑了一下。 看到其他人都扭头看着自己,秋霁才又板着脸说:“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一会儿记得七点之前来礼堂报到。” 刚刚那一瞬间,她只觉得齐樱的背影像在朝圣,一手摇着刻满经文的转经筒,一手高举着刚刚求来的沐浴过圣水的十字架,怀里还揣着一本《古兰经》。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令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还纳闷怎么看齐樱那虔诚的样子就能想到这方面去呢。 秋霁又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台阶,齐樱已经快走进那大厅了,柔和的身影却似一柄细长的软剑,轻飘飘地就划破了雨幕。 “齐樱同学,刚刚练完琴回来啊?”赵宏搓着手笑。 齐樱含蓄地笑着点头:“赵主任好。” 赵宏不着痕迹的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听说今晚有你的节目,要好好表现啊。” “好。” 齐樱收了伞,一手握着伞柄一手轻捏着那幅字,步伐轻盈。 这个大厅在这行政楼的二楼,专门用来接待视察的领导,而最近学校在举办艺术节,所以也就临时拿来放同学们的艺术作品。比如正中央就放着某位同学做的天体运动的模型,旁边还有一个据说是诸葛亮“木牛流马”的复制品,靠墙的两边还立着许多的展板,上面贴着或写实或写意的字画。 齐樱眼也不眨地走过这些作品,却在转弯将要上楼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最靠外边的一个展板上,嘴角不易察觉地翘起。 上面一朵妖艳的红莲花含苞怒放。 角落里署名: 李银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番外(四) “gl。” 祁洛敲出这个词,把嘴里咬的吸管吐在桌上,伸了个懒腰。 gl是“g一一d ck”的缩写,属于竞技游戏里的术语,通常在一场比赛的开始,对自己技术相当自负的人会打出这个词来表示友好。类似的还有gg,也就是“g一一d ga”,往往是一方面临失败时打出gg来称赞对方打得好。 屏幕上,祁洛的几个虫母站在狭小的菌毯上,艰难地对着周围的母舰吐出酸液,却又在一片哀嚎中化作一摊脓水。 地图上大部分都变成了蓝色,这场对决里,蓝色代表的是对面的神族也就是星灵。 “继续打啊,别怂啊。”一直在观战的好友私聊他。 祁洛来回看了看藏在角落的几个母巢,矿跟气还有很多,如果爆一次兵拖住,再造一波飞龙直接去骑脸,也不是不能赢。 然而房子基本都被爆了,爆兵的速度很难跟得上。即便对面母舰的速度很慢,可是当他第一波爆兵出门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打过来了。 祁洛回复了一串点点点。 跟着果断点了认输。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低呼。 祁洛笑了笑,飞快地把键盘上的f2cshift跟ctrl三个键安回了原位。 门被人推开了,探进来一个脑袋:“祁洛,还来不?” 祁洛在破旧的沙发上转过头来:“算了算了,已经打不过你了,就不找虐了。” 穆易靠在门框上,挠了挠脑袋,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还不是你教得好。吃饭不?我去泡面。” 祁洛一点也不客气:“酸辣牛肉面,给我加个卤蛋。” 穆易伸出手来。 “咋?还要我给钱啊?你小子赢了都不愿意请我?”祁洛骂骂咧咧地掏出一张二十拍在他手上,“那你顺便再帮我买杯双皮奶,要蓝莓的。” 穆易撇了眼他的桌上,横七竖八地扔着几个空奶茶杯,很明显那些杯子里面之前也装的是双皮奶。 穆易轻笑了一声:“多大的人了还喝那些东西,给你买咖啡吧?” 祁洛摆摆手:“不不不,就给我买双皮奶。” 穆易也不再多话,甩了甩手中的钞票就退了出去。 等穆易走了之后,祁洛才一脚把门踹上,跳出游戏界面,打开了战网的对话框。果然,那个id为“舞月璃”的好友已经发了一长串消息过来了。 “喂,明明能赢的啊。” “你小狗打不过我的枪兵,但是能咬死其他神族的啊。” “你今天很不在状态啊。” “才开两个本爆兵。” “前期优势那么大,小狗毒爆一波啊。” “你的牛呢?” “飞蛇感染呢?刺蛇飞龙打个屁啊。” 絮絮叨叨,铺满了整个屏幕。 不用想祁洛都知道对面正在咬牙切齿,仿佛输了游戏的不是他祁洛而是对面那个“舞月璃”,要是对方就在他跟前估计会把他剁了。 祁洛有些头疼,敷衍地回了一句“我先下了”。不出所料,舞月璃虽然没继续接着发消息,但一直蹲着他呢,一见他回话就又是一连串消息砸了过来。 早已领教过这娘们儿喷人功力的祁洛慌忙退出了战网,只在最后瞥到了一句“砸你家玻璃哦”。 舞月璃是个很奇葩的女子。 为什么说是“女子”而不是“女生”?因为祁洛至今都摸不准这娘们儿有多大岁数。要说跟他差不多大吧,说话语气又始终透着股老气横秋的味道,动不动就摆出一副“哀家稳坐后宫之主六十年什么风雨没见过”的架势,要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那这道行也忒高深了点儿。要说是个上斗刁蛮婆婆下踹可恶小三的少妇吧,可少妇每天都能这么闲吗?少妇难道不应该跟闺蜜逛街买东西研究怎么让老公回家早一点吗?怎么几乎全天游戏在线?更何况,少妇会有娃娃音吗? 祁洛一直觉得像星际这种很吃微操的游戏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玩的,从他接触星际开始,遇到的女玩家不超过一个巴掌的数量。偏偏他们战队就来了这么一个变态,挂着个中二的id“舞月璃”,刚刚一进来就顶着青铜头衔花式虐战队里的钻石跟大师,末了还会发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表情,让战队里一群自认高手的宅男无地自容,偏偏一肚子窝火没处发。当时祁洛闲着没事儿干,几乎全程观战,一度以为这人id这么骚包肯定是个《星际争霸1》还没传进来的时候就在偷偷玩盗版碟的大叔,说不定这会儿正掐了烟要给女儿做饭去了。结果游戏结束之后音响里传出了一个娃娃音,大叫着“你们公会太菜啦!太菜啦!这么多人都不够我虐的!”吓得坐在旋转椅上的祁洛差点翻过去。 这是祁洛唯一一次听到舞月璃说话,一度怀疑这是捏着嗓子用变声器处理过的。 但事实如何他也懒得去求证,谁会愿意把真实信息告诉网上认识的人呢? 关了战网的祁洛又变得无所事事起来,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上线打星际的时候,“舞月璃”如果在线的话,总能让他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乐趣。 他们俩经常开着小号去蹲人,俗称“黑店”,往往在对面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来一通骚操作,常常打得对面丢盔弃甲。或者就故意把大号的段位掉到青铜白银去打地铺,当“守门员”专门去恶心那些想要冲段的人。没精力对战的时候呢,两个人就一直用战网聊天打屁,一个人逗一个人捧,倒也算是种不可与人言说的兴趣。祁洛没想加舞月璃的qq或者微信,他对舞月璃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声娃娃音上,要是加了之后发现人家现实生活中真的是个中年大叔,那就有点太煞风景了。舞月璃似乎也很满意祁洛这一点,也没主动要求交换联系方式,就每天不定时上战网看看,要是祁洛在的话就跟他聊几句c打几盘星际,要是祁洛没在她往往也就直接下线了,从不去跟战队里其他人搭话。 祁洛轻轻敲着键盘,这块达尔优的键盘是他自己的,专门从家里拿过来的,一般也不会有人动他这台机子。键盘上的字几乎被磨光了,f2还有点松,明显是拔插次数太多了,嵌位处已经不太牢固了。 祁洛玩星际有个习惯,取下f2来玩。f2在星际的快捷键里是“选择全体单位”的意思。新手微操水平不高,喜欢按f2去打人。如果操纵的单位单一且少,按f2用处还不错。但如果操纵的兵种众多,分路推进的时候只用f2就明显有些乏力了。而他所取下ctrl跟shift,分别有着“编队”跟“连续指令”的作用,这样一来相当于他放弃了很多可以提高微操手速的机会,转而更多地去使用鼠标进行操控。要是穆易在这,肯定会骂一句变态然后再也不想跟他打星际了。 那这样的话未免太没意思了。人总得给自己找点乐趣对吧?所以祁洛宁愿常年呆在青铜,也不想为了在国服的排位名次而在游戏里战得昏天黑地。 更何况,在网吧这样的地方练技术就为了那么个虚名,实在太遭罪了。 这是个狭小的房间,位于网吧最角落的位置,隔壁是上夜班的网管临时睡觉的地方,另一边就是厕所,所以打开门的时候总能闻到厕所独有的恶臭。 网吧开在学校所在的山脚,刚好卡在了“学校附近两百米内不能开网吧”的规定上。这家网吧开得早,配置高,一直吸引着学生来上网,放假的时候可以说是“座无虚席”。 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网吧的老板不知道出于什么恶俗的心理,招的员工都是游戏玩得好的。前些年大热的一(一rld 一f arcraft即《魔兽世界》),总能见到网管带着一队人马在艾泽拉斯大陆里鏖战,倒也算是特色了。 “原来给人喂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啊。” 祁洛关了电脑缩进沙发,揉了揉酸痛的眉头。 “你嘀咕什么呢?”穆易闪了进来,两只手各端着一桶泡面,两边手腕上还各挂了一只奶茶杯。 “没什么,腰有点疼。”祁洛挣扎着起身,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没忘记说一声“谢谢”。 穆易关上门坐在他身边,一边扒拉着泡面一边说:“刚刚我看到大主教了。” 同样吃着泡面的祁洛头也不抬:“奶茶店?他什么时候有那情调了?” 穆易笑了:“没,就在外面大厅。” 祁洛愣了一下:“他结婚之后不是被他媳妇儿管得挺严的吗?他都好久没上游戏了,还敢来网吧?” 穆易笑得一脸神秘,压低了声音说:“你不知道,他媳妇儿现在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他走哪儿都跟着,今儿他来上网,也跟着,又是递水又是点烟的,羡慕死旁边那群单身狗了。” 祁洛失笑道:“那挺好的啊,我之后要好好复习了,上线时间少,他刚好补上。” 穆易点点头,深以为然:“你高三了,还是学习重要,高考之后就可以随便玩儿了。别笑,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看看我,我就是当年没听劝,幸好还勉强算有个特长,还能混个网管当当,要不然我还只能去搬砖。” 祁洛收住笑,嗯嗯啊啊地应了。 “诶对了,你今后打算干嘛?”穆易又问。 祁洛把泡面桶放在一边,擦了嘴之后摸索着下巴:“不知道啊,随便考个大学,之后再随便找个工作,一辈子就这样咯。” 穆易抬手就一巴掌拍他头上:“没出息。” 祁洛抓了抓没被拍之前就一团鸡窝的头发:“诶诶,说归说,别动手啊。我怎么了?这点小理想我说不定还实现不了呢。” “你小子脑瓜子灵光,转得快,除了人有点臭屁不讨陌生人喜欢以外,其他都还好。”穆易拿着叉子卷了一股面在上面,在半空中虚点着,俨然一副指点江山的派头。 “喂喂,我哪有臭屁了?”祁洛不服气。 穆易把面塞进嘴里,叉子一扔,又是一巴掌拍出去,不过这次被祁洛躲开了,只拍到了沙发上,“我还不知道你?网吧里有那些慕名前来的小屁孩找你,你哪次答应教了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恨不得把他们吊起来打一顿!遇到有人问你问题,你都爱搭不理的,熟人知道你人本来就这样,其他人呢?我知道的就不下十个人跟我说过你很臭屁,还有人说你就是想靠那么点游戏技术来唬人。” 祁洛撇撇嘴,一点都不在意:“说就说咯。” 穆易叹口气,喝着汤汁说:“你要是愿意改改这脾气,将来说不定能当个大官儿呢。” “大官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被更大的官儿管着。”祁洛一脸无所谓。 穆易怔了怔,点点头说:“你别说,还真是。” 祁洛吸着双皮奶,感慨道:“所以说啊,我也就随便找个工作混混就行了,谁管不是管?地位越高的人脾气越大,我铁定受不了。” 穆易点点头,没在这话题上纠缠:“那不说这个,说说别的。看看大主教,老婆都带出来玩游戏了。还有扎加拉c诺娃跟斯旺,哪个没把对象带出来玩儿过?你呢?你小子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来网吧玩儿啊?” 大主教c扎加拉c诺娃以及斯旺,本来都是《星际争霸2》里面的角色,不过此前暴雪推出了免费更换id的服务,战队里的人就纷纷把id改成了游戏里npc的名字。 祁洛愣了一下:“我哪儿来的女朋友?” 穆易坏笑道:“少来!上次我们队里聚会,不是还遇到她来着?就看起来很邻家小妹的那个,当时还专门跑来跟你坐了会儿,还想帮你挡酒来着。” 祁洛反应过来了,这说的是兰祯。之前战队终于组织起了第一次正式性的线下聚会,没想到吃饭的时候遇到了恰好也过来吃饭的兰祯,那会儿一群人跟着起哄,兰祯拗不过,也不好拂祁洛的面子,就坐下来跟他们聊了几句,不过之后家里那边要开饭了,兰祯也就离开了。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兰祯的气质给人印象太过深刻,此后战队频道里插科打诨的时候,总有人会把话题引到兰祯身上去,甚至不乏有人请求祁洛给个联系方式的。当然,祁洛全部选择了拒绝。 祁洛想了想才说:“那个啊我跟她之间没什么啊,就是做过一段时间同桌啊,然后就关系比较好。” 穆易眨了眨眼:“是吗?” 祁洛学着他的样子也眨了眨眼:“不是吗?” “你说是就是吧。”穆易果断放弃了。这家伙滑头得很,经常几句话就把话题引开了,别人要想从他嘴里掏点什么东西出来比登天还难。 祁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没什么事儿了我就先走了,晚上还有晚会要看。” 穆易摆摆手:“今后少翘课出来玩游戏,你都高三了,还没个正形。报纸都在前台,自己拿啊。” 祁洛也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绕过大主教所在的位置,出了网吧之后祁洛就一路小跑,怀里还揣着一叠报纸。 校后门的大爷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大爷,还晒太阳呢?晚饭吃了没啊?”祁洛老远看到就打起了招呼。 大爷眼皮抬了点儿,就又把眼睛闭上了:“祁洛啊又出去玩儿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年轻人,多读点书总不是什么坏事,少跟社会上那些人来往,对你没好处。” “诶诶,知道知道。”祁洛忙不迭地应着,“报纸给您放哪儿?老位置?” 大爷清楚他嘴上应了,实际上没听进去,也不再多话,喉咙里挤出一个鼻音,算是默认了。 “我帮同学拿几个快递。”祁洛又说。 “自己找,别挡着我晒太阳,”大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马上就要下山了,能多晒一会儿是一会儿啊。” 祁洛进了传达室,在一堆快递里翻来翻去。 “祁洛啊,将来想干什么呀?”大爷忽然出声。 祁洛愣了一下,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每个人都要来问自己将来想干什么? 他继续翻着快递,头也不抬地说:“随便吧,帮你看大门也行啊。” “什么出息!”大爷没好气地说,“你个娃娃又不笨,考个好大学不行吗?看什么大门我这是老咯,不中用了,我想干其他的工作也没人要我啊。” 祁洛笑了笑:“没什么不好的啊,大部分时间都可以晒太阳,偶尔遇到想溜出去玩儿的,还能收获一两包烟,学生谁见了你都得客客气气的,不然你就拦着他不要他进去,啧啧,多威风。” 大爷失笑道:“你个小兔崽子,整天琢磨这些偷鸡摸狗的,好好的书不念,就学人家自己刮油水去了?还威风?威风个屁啊!你走出去看看谁理你!” 祁洛抱着一摞快递出来,嘿嘿笑:“您还年轻,当然威风啦,我将来就说不定了。我快递找完啦,走了。” “多读点书!”大爷在身后遥遥叫道。 “知道啦!”祁洛扯着嗓子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番外(五) 六点二十七分。 兰祯有些忐忑地站在教室门口。 要是放在以前,这个时间同学们都已经吃完饭回教室上自习了。可现在走廊上的人屈指可数,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偶尔扭头看一眼,也只是被盛装打扮的她惊艳了一下而已,又很快别过头去忙着自己的事。 按理说,距离演出开始还有半小时,作为领舞的她,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操场——哦不,因为下雨,活动已经改到在礼堂举办了——才是理所应当的,可在厕所里换了衣服过后,她依然鬼使神差地回了教室。 办公室跟教室之间还隔了一栋教学楼,加上办公室在二楼而教室在四楼,她一口气跑过来之后觉得自己都要虚脱了。 这表演用的衣服还有点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兰祯的心剧烈地跳动着,白皙的脸染上了一抹嫣红,这是大脑极度缺氧的表现。 这种情况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三年前?还是五年前? 兰祯记不清了。 她的长项是跑步。如果不是高一那年的运动会被某人怂恿着去参加了长跑,可能她的高中生涯都会在默默无闻中度过。最多就是在那些低头读书的男同学偶尔抬头的时候,会觉得这个女同学那么一瞬间,让自己有了点心动的感觉。对她更多的关注就不会有了。 而现在的她,除了邻近几个班所知的“貌美”之外,还多了一个外号。 “长跑女神”。 兰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外号。 她觉得这个外号总带着调侃甚至戏弄的性质。女神就女神吧,在前面加个“长跑”是什么意思?如果没人知道是她,光是提起这个外号,就会让人脑补出一个有着一米五大长腿的黑人女孩,肥厚的嘴唇下一口洁白的牙齿反射着阳光,粗壮的大腿跟上臂都虬结着肌肉,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当这个大长腿从操场上跑过的时候,除了同班同学为了班级荣誉会给她加油以外,其他人都会报以嘲弄,手作喇叭冲她喊“长跑女神要加油啊”。 谁会喜欢这种外号啊! 兰祯知道其实她只是个幸运儿而已。当大多数女生都在踮起脚尖提起裙边c小心翼翼地跨过栏杆时,她已经戴着耳机一个人在操场上跑了好几年了。她一直都很喜欢跑步,因为只有跑步的时候她心才是平静的,她可以想到好多平时想不到的事,这让她有一种发现了新世界的欣喜。所以之后参加比赛的时候,她只是跟往常一样,随便跑了跑。然而对其他那些不爱运动的女生来说,这就很遭罪了。本来其他女生都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思,想着大家都是女生,身体素质都差不多,就当跑个友谊赛嘛,一起慢悠悠地在操场上甩着心爱的大长腿,一边享受着周围男生的目光一边说着女生才明白的小话。跑得慢也没什么丢人的嘛,其他人也没跑多快呀。谁知道会遇到兰祯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丫头,在裁判一声令下之后就一骑绝尘,把她们远远甩在了后边。跟兰祯同组的女生吊在她身后吃着灰,叉着腰气喘吁吁,满肚子的怨气都没地儿说去。要不是兰祯害她们出糗,她们说不定之后还能享受到,来自平日高冷的男同学的殷勤呢!可是现在那些男同学都眼巴巴地望着兰祯! 那些看热闹的男生一个个激动得像是看到了心爱女生被风吹起的裙角,若不是有个一脸冷漠的男生早早等在了终点准备接应兰祯,恐怕他们都会为了争抢那个位置而大打出手。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正常跑步而不拿捏姿态的女生,居然还挺好看? 兰祯一下子就出名了。 那之后就不断有慕名前来的男生在他们班门口晃悠,偶尔还有那么一两个胆大的,通过各种途径递来一封写得荡气回肠柔情百转的情书,但往往在一两次试探之后就对她失去了兴趣。兰祯倒也无所谓,她本就是个散漫惯了的人,平日里来往的人就那么几个,在运动会之前她一直属于声名不显的那种人,纵使一下子出了名,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之后不知道谁漏了口风,从男生里面流传出了一句话,大致意思是那些人不再对兰祯感兴趣的原因是她胸小。解释是男生所喜欢的爱运动的女生,仅限于那个女生胸大,这样她活动的时候就会给人以一种眩目感。而兰祯喜欢长跑,一定是因为她胸小,因为胸小负担不大,这样运动的时候才方便。 这样的揣测让兰祯哭笑不得。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些不愉快抛到了脑后。她早熟,也很聪明,只是不爱表现罢了。她清楚这个年纪的男生荷尔蒙分泌过多,脑子里想的东西总有些奇怪。她们女生又何尝不是这样?晚上在寝室里的话题总是比男生那边来得劲爆,除了会八卦谁谁跟谁谁谁又好上了,还会把两个出名但可能不相关的男生凑在一起做cp,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寝室的话题总是绕不开丰胸跟瘦身。所以她并不觉得这些男生讨厌。相反,她觉得这样挺好,胸大又怎么样?上楼都吃力。班里胸最大的那个女生陆红雨,不是每次上楼都会有男生躲在一边偷笑吗? 兰祯乐得自己没人搭理,这样她就可以跟某人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 她知道他了解自己的一切,就像自己了解他的一切一样。 他知道自己有个外号叫“长跑女神”,那个时候他把这消息当作一个笑话说给她听,还揶揄“长跑女神有几个这么漂亮的?” 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喜欢那些男生的搭讪,只是因为不擅长拒绝,所以对于这些示好行为她都会不安地接下。 那个“他”叫祁洛。 那会儿的祁洛跟兰祯是同桌,还在名义上占了个兰祯哥哥的名头,把邻近班那些男生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些男生拉着祁洛吃饭k歌,一番套近乎之后纷纷恨不得跟祁洛拜把子。而祁洛往往在这时候都会笑得高深莫测,收起玫瑰巧克力什么的毫不含糊,甚至连接过那些情书时都显得特热情。这些情书一般来自于文科生,他们脑子转得没那么快,接触新兴事物也较少,往往想不出什么浪漫的法子,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些文人墨客多年前就用烂的套路了,落到实际上的操作时就只能靠写点酸文曲线救国,偶尔遇上了那女生也是个小资情绪泛滥的,还是能有点奇效的。可是祁洛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犊子转身就会把情书撕了,接着把那些玫瑰巧克力什么的上面的示爱话语都扯掉再借花献佛给兰祯,一点没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觉悟。 祁洛以为这事儿干得天衣无缝,可是在学校这种地方哪有能瞒得住人的?没几天就有多心的女生把消息告诉兰祯了。可他不说,兰祯自己也不会去问。她觉得挺好,有一种被人视为禁脔的感觉,哪个女生不喜欢被别人放在心里的第一位啊?祁洛他以为遮遮掩掩的就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可女生都很敏感的啊,那些同学都看出来了,兰祯她会察觉不到? 这种你瞒我瞒的感情游戏,当事人一旦发现其中的乐趣,就会沉浸其中。 兰祯很高兴有这样一个人陪自己。 之前有一次祁洛憋不住了,跟兰祯说把某人给她递的情书给撕了,那个人是兰祯的初中同学,一度让祁洛揣测他跟兰祯之间有那么一点点的暧昧。那天祁洛趴在桌上抬起眼皮看着兰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生怕下一秒兰祯就黑着脸说“你离我远点”。兰祯脸上装出生气的样子,实际上内心早就在偷笑了。 那之后她也打定了主意这些东西都不去过问了,更是主动跟那个初中同学断了联系。 既然已经有一个人愿意把她捧在手心了,还去管其他人干什么? 兰祯站在教室门口,手捏着舞裙,有些紧张。 这是她学生时代第一次上台表演,如果硬要把整个人生都算上的话,那幼儿园在一群叔叔阿姨们面前跳《采蘑菇的小姑娘》应该也算吧?可她印象中,认认真真准备并且要实际登台的演出,就这一次而已。 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一个人会愿意为另一个人做到什么程度呢? 兰祯不知道。可她依然希望当自己站上台的时候他会尖叫鼓掌,当自己谢幕的时候他会大声喊着“我为你骄傲”。 要想让另一个人发自内心地骄傲,很难吧?这就好像一个在国企待了一辈子的父亲,面对靠着互联网赚了他几十倍年薪的儿子,依然很难说出“我为你骄傲”这种话来。这不仅仅是薪资的高低,更多的是一方与另一方价值观的碰撞。 哪怕不说这样的话,激动之下趁乱喊一句“我爱你”也是可以的吧? 兰祯这样想。 老唐问自己是不是在跟那个大笨蛋谈恋爱——怎么会呢!谈恋爱不是要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告白吗?然后还要说“我接受”“我愿意”什么的吗?什么正式的话都没说,怎么可以谈恋爱呢? 兰祯忍不住笑了笑:难道恋爱的感觉是这样的吗?什么都不用说,光想到他就会觉得很满足? 哪有这样的事! 一句夸奖都没有,怎么可以便宜了他! 兰祯示威般挥舞了一下拳头。 他会夸自己的吧?他一定会夸的吧?即便他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他一定会说自己今天很漂亮的吧? 兰祯思绪万千,嘴边的弧度变得更大了。 她喜欢静多过动,跑步是她屈指可数的几个爱好之一,也是唯一一个运动幅度大的。她的室友蒋涵月,很喜欢跳舞,腿也细长得让一群女生羡慕不已,每次蒋涵月靠在门后压腿的时候,同寝室的女生就会从她身边一一经过,每个人都在那腿上摸一把说一句“滴!学生卡”“滴!美女卡”之类的。往往这时候蒋涵月就会放下高抬的腿,把一双大白腿拍得啪啪直响,张牙舞爪地说“知道这腿多金贵吗?摸了就想走?快给钱给钱”。 兰祯在手摸到门把手的一瞬间就触电一般弹开了。 她不敢想象那个人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怎么办。 她多想把最美好的青春都留给他啊。 这个青春里,她是张扬活泼的,她不再抱着白烂的言情小说看得夜不能寐,她不再看着成吨的题卷无处下手,她也不再为了某个喜欢的明星手舞足蹈。她会装作睡着了趴在桌上偷偷看他的侧脸,她会在他说好听的话时嘴角上扬,她还会在跟他一起出门的时候悄悄把他的手勾起拉住,然后告诉所有人他是她的。她在别人的世界里毫不起眼,但这个青春里,她整个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 他是喜欢自己的吧? 不然怎么可能三年来一直对自己都那么好? 可他喜欢的究竟是那个柔弱到在台上只敢小声说话的兰祯,还是现在这个鼓起最大勇气想给他留下一个美好印象的兰祯呢? 这个美好到不真实的青春里,他是自己的全世界;可对他来说,这样的喜欢会不会有些令人窒息呢? 兰祯手悬在半空,缩回不是,继续开门也不是。 她感到了十足的恐慌。 她分明已经赌上了自己的所有,却十足害怕骰盅揭开的那一刻。 害怕什么呢? 自己主动要求去跳舞,甚至还担起了领舞的重任,不就是想把漂亮的一面展现给他吗?为什么到现在又退缩了? 如果外表的东西真的那么重要。 那他究竟喜不喜欢自己是不是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兰祯的手无力地攀上门把。 却是被从里面拉开的门给带了个踉跄,往前撞去。 鼻子有些痛。 兰祯有些难过地抬起头来,还没等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就委屈地想哭。 是啊,自己本来就不是那种光芒四射的女生,本来就没什么魅力,脾气不好胸还小,虽说不爱哭,但总是被那些白烂的言情故事弄得眼泪汪汪的,这样的自己,怎么可以穿上漂亮的衣服踩着高跟鞋去见他呢? 言情小说跟肥皂剧里总是傻白甜的女主遇上了高冷腹黑还霸道的男主,然后两个人擦出爱情的火花。那么,是不是说像她这样连傻白甜女主都比不上的小配角,跟另一个同样只能当路人甲的男生之间,就什么都不能发生了呢? 她此时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让他看见自己这么一副努力做出“我很好”的样子。 手被人拉住了。 真讨厌啊这个人,撞破了自己那些小心思不说还不放自己离开。 “你去哪儿?” 嗓音温润。 兰祯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的脸,跟帅气不沾边,甚至还有些寒碜,头发还乱糟糟的像个鸡窝。 “哥” 兰祯挤出笑脸,鼻子酸得人眼睛都有点热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被撞得太狠了还是别的什么。 “啊啊,对不起刚刚撞疼你了。”祁洛慌张地缩回了手,又指指她的鼻子,“没事吧?” 兰祯咬着嘴唇摇摇头。 祁洛上下看了看,又围着她转了个圈,脸上看不出神情。 兰祯哭丧着脸,眼神也跟着他转,生怕下一刻这个有点愤青的便宜哥哥就爆出一句“伤风败俗”之类的话来。 这是有过前例的,之前班里的女生去表演节目的时候,演出服为了吸引眼球,金箔被贴在网状的衣服上,轻轻一动就会裸露出大块的肌肤。那个时候兰祯有问过祁洛觉得她们这个打扮怎么样,祁洛嘴角一扯嘀咕了一句“好像舞女”。虽然很小声,但也被前面的女生听去了,这也导致了参加表演的女生仓促地把节目换成了爵士舞,不过最终的节目效果就不是那么令人满意了。 所以她还真怕祁洛会冒出一句不那么好听的话来。 那样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难道就不上台了吗? 或者跟祁洛大吵一架? 可自己不就是为了他才要上台表演的吗? 印度风格的轻纱笼在她身上,姣好的身子在金黄色的衣服里若隐若现,露出的小腹平坦白皙,腰上还戴了一圈脐环,肚脐的地方一颗锡兰石在夕阳的余晖下格外抢眼。 “不错,衣服挺好看。” 祁洛终于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 兰祯眼神里的疑惑明显在说:“还有呢?” 祁洛想了想,才眼带促狭地说:“人比衣服好看,不愧是我的祯祯。” 兰祯眼里还有晶莹的东西在打转,听了这话忍不住横了他一眼,风情万种:“谁是你的了”到最后声音已经完全低了下去。 祁洛却是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肩上:“有点冷,小心着凉了。” 兰祯手碰到那双有些粗糙的大手,那手上有老茧,一般的女生绝不会跟这样的手牵在一起,因为这会让她们觉得这是一双做惯了农活的老人的手。她抢在他收回去之前一把捏住了,那些老茧在她的手心里像一个个难看的的小石子,真扎手。 她没来由觉得有些心酸,刚刚忍回去的泪又有些往下掉的趋势了。 祁洛把手抽了回去:“一会儿晚会就开始了,你怎么还到处跑?”语气里有些责备。 兰祯有些委屈:“我去了礼堂,没找到你” 祁洛哭笑不得地说:“今天你要上台啊,我怎么可能不去?” 兰祯嘴里哼哼道:“谁不知道齐樱也要上台”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兰祯慌忙转过身,“我先去那边了,你赶紧来啊。” 祁洛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祯祯。”没有握住手掌,只是轻轻捏住了手腕。 兰祯没有回头。 “我我想说那个你今天真的很漂亮。”祁洛吞吞吐吐地挤出这句话。 “是吗?”兰祯浑身抖了一下,衣服上的金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天的你。”祁洛这次说的很郑重,显然是反复想了好久才想出来这句话的。 直男啊这个大笨蛋果然什么好话都不会说可为什么c为什么听到他说这种话心里会觉得很满足呢? 兰祯把头低了下去,又把头抬起,竭力想把刚刚溢出的泪收回去。 “祯祯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祁洛想绕到她面前去,却被她抢先一步。 她转过身,嘴唇狠狠地印在他的脸上,又在一瞬间分开。 唇是凉的。 脸是热的。 祁洛怔怔地看着她。 被雨洗刷过的夕阳余晖洒在她的脸上,一片通红。 祁洛不知道那是她脸红了,还是被夕阳映红了。 “大笨蛋!” 兰祯低声说了一句,就低着头跑开了。 手里紧紧地捏着他外衣的领子。 一如那年她住院烧到说胡话,依然紧紧捏着他的手指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番外(六) 礼堂在夜幕降临前就打开了全部的灯,原本象征庄严肃穆的水晶吊灯在五彩的帕灯映衬下显得黯然失色。这是一座融入了巴洛克风格与哥特式的建筑,屋顶外面垒成了四四方方的高顶,内部的穹顶绘有抗日战争主题的天顶画,墙壁上贴着产自福建的花岗岩,八根多力克式的大理石柱伫立在大厅四周,如同镇守八方的天王。门前是用来避雨的走道,突起的卷拱下雕刻着各位伟大的先贤,或沉思或微笑,目光却无一不投向门口。门两旁刻着一副对联“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在秋雨的吹打下更给萧瑟平添了几分意气。 身穿黑白两色西服的学生会成员来往于拥挤的人潮间,偶尔拿出不久前才集体购买的手帕擦擦额头上渗出的密汗,更多时候只想随便找个地儿躺下,抱着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矿泉水狂饮一通。 “每当学校搞什么活动,我就感觉接受了资本主义的洗礼。”李楚阳缩在角落里感慨,不忘伸手从旁边同学怀里摸出几块薯片放进嘴里。 “拉倒吧!这不是洗礼,这是凌虐!”姬行远忿忿地纠正。 “喂喂,说话就说话,别给哥几个拽文行不行?”欧阳默啃着卤猪肘哼哼。 姬行远扶扶跟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那改成‘□□’?” 李楚阳嗤笑了一声:“得了吧,你还不如说‘侮辱’呢。” 欧阳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对对对,资本主义侮辱了你。” 姬行远拍掉李楚阳还想摸薯片的手:“去去去,你们沐浴圣光去,我来接受侮辱。” 李楚阳把油腻腻的手在欧阳默裤子上蹭了蹭,一脸无所谓:“什么时候把图书馆翻修一遍再加点儿书,估计我也愿意接受这样的侮辱。” 姬行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学校某些方针是他们这些学生不能评价的,索性把话题扯开了:“祁洛怎么还没来?” “约会去了吧。”欧阳默随口道。 姬行远脸上一僵:“你看到了?跟谁?” 欧阳默对他的小心思心知肚明,破天荒跟他们哥俩坐在一起,不就是想瞅瞅祁洛待会儿有没有跟某人接触吗?没好气地说:“我哪儿知道,我瞎说的。” 李楚阳眼珠一转:“你们猜,兰祯来没来?” 欧阳默翻了个白眼:“这需要猜?某人没来,兰祯当然也没来。” 姬行远适时地补充:“不过她们女生要提前到后台去,她应该来了。” 李楚阳嘿嘿一笑:“赌不赌?我这就去后台看看。”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欧阳默心生警惕。 李楚阳啐了一口:“我骗过你?” 欧阳默想了想说:“这倒没有。” “赌什么?”姬行远琢磨荷包还算过得去,应该不会亏。 “当然是赌兰祯来没来咯,以我看到的一瞬间为准,就赌今晚的我们几个喝的啤酒。”李楚阳说。 “哪几个?”姬行远觉得虽然这么问不好,但还是得先说明一下。 “我们仨,加上祁洛。”李楚阳冲姬行远挑了挑眉,“赌不赌?” 姬行远觉得李楚阳那标志性的坏笑在今晚显得尤其可恶,那是一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我知道不应该但我就是想笑话你”的笑容,夹杂着嘲弄跟轻蔑,连笑起来的时候微眯的眼角都透着股挤兑的意味。他又想到了下午的时候欧阳默所说关于“璎珞”的解释,那会儿觉得比吃了苍蝇还难受,这会儿只觉得有人往他的胸口里压了一窝蝇蛆,恶心感令他有些反胃。 “赌就赌!我赌兰祯已经来了!”姬行远猛地攥紧了手里的薯片,想象那些薯片是某人的脑袋,跟着狠狠地捏成了碎片。 “喂喂,你不想吃可以给我啊,想揍人可以揍胖子啊。”李楚阳有些心疼还剩大半包的薯片。 “去你的。”欧阳默一把拍在他的大腿上,“话说,我可不可以押我的猪蹄?” “你的猪蹄?”李楚阳一脸揶揄。 “啊呸!我买的猪蹄!”欧阳默又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没吃过的!别这么看我!我没钱了!鬼知道下午开的盘口我会亏多少!” “你接受不?”李楚阳看向姬行远。 “我们缺下酒菜。”姬行远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那这个啃完了之后你就别再啃了,再啃下去就没了。”李楚阳对欧阳默说。 “给你,”欧阳默把手里的卤猪肘塞进李楚阳怀里,“这个我也不啃了。” 李楚阳慌忙又塞了回去:“恶不恶心!我今天才换的衣服!” “那这个不算。”欧阳默毫不介意地继续啃,“我赌兰祯没来,你呢?” “我觉得她来了,说不定等我回来的时候,祁洛也来了。”李楚阳说着就猫着腰起身往外挪,“我现在就去看看。” 姬行远忽然说:“你说他会不会故意磨蹭到开场之后再去看,那样的话兰祯肯定来了。” 欧阳默斜了他一眼:“他脑子不会拐弯,没你们读书人那么多弯弯肠子。” 秋霁站在舞台旁的台阶下,这个地方刚好被厚厚的帷幕挡住,外面看不到他们这边,而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却能把礼堂内一览无余。 她身边围着两男两女一共四个主持人,正在为一会儿的晚会做着最后的努力,串词不断从嘴里蹦出,短促而清晰。 秋霁感到有些烦躁。她不知道这种烦躁从何而来,却因为烦躁而心神不宁。这是她的谢幕礼,她不愿意出一丝的差错,然而这样一场晚会,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差错都是在所难免的。 会出什么岔子呢? 她不断在脑海里推演各个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案,却没能找到那个让自己心神不宁的原因。 “节目单给我看看。”秋霁夺过身边一个男主持手里的节目单,从上至下一一扫过“表演者”的名录。 “出什么事了?”其他三个主持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演练。 秋霁轻弹了一下手里的节目单:“我感觉会出岔子,但没想通哪个环节有问题。” 被抢走节目单的那个男生失笑道:“秋主席,你多虑了吧?我们彩排好几次了,不会出什么事的,你想多了。” 秋霁坚持自己的想法:“应该不是集体节目,看看个人表演的那些,这里面你们认识的比我多,想想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基本都是往年就参加过表演的,都认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其中一个女主持说。 “全都是以前上过台的吗?”秋霁不依不饶。 “全都是。”女主持话一出口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哦不对,压轴的不是,压轴的是齐樱的钢琴独奏。” 秋霁目光落到了节目单最下方,第二十八个节目,钢琴独奏《f一r r一l一》,表演者那一栏,赫然落着齐樱的名字。秋霁脑海里又浮现出下午见到齐樱时的样子,依然撑着那把被同学奉为传奇的油纸伞,还很罕见地穿着套裙跟高跟鞋。在她的印象里,齐樱似乎偏好布鞋,一度被其他女生争相模仿,不过这些女生大多没能撑过一周就又纷纷换回了高跟鞋,再也不敢去追捧齐樱的打扮了。 会是她吗?秋霁又想到了齐樱问她要祁洛字画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那种“我只是来要回属于我自己东西”的眼神,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她不喜欢跟这样骨子里都透着骄傲的女生打交道,却又不得不承认,齐樱是少有的能给她造成巨大压力的女生。这种压力不是因为齐樱高挑的身材与出众的外貌,而是来源于那一眼就能看穿人心的眼神跟字字都仿佛含着深意的言语,哪怕对彼此都有耳闻c交谈次数也不少,但每次与齐樱的对话都让她在之后反复咀嚼,生怕一个不慎就落了下风。这倒不是说她一定要跟齐樱分出个高下,而是因为实在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出色的女生,忍不住了想相互竞争一下,无关利益与感情,也算是提升自身的方式了。只是,她又很悲哀地想到,可能齐樱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秋霁问:“齐樱哪个班的?” “高三(九)班的。”那个女主持说着看了一眼同伴,“跟苏雅一个班的。” 秋霁这才想起作为主持人之一的苏雅是齐樱的同班同学,苏雅好像还是班长。她又扫了一眼节目单,目光落在了第二十七个节目上:“嗯?怎么还有一个九班的节目?齐樱的又是怎么回事?”她问话的时候明显看向了身边的苏雅,眼中流露出疑惑。 “她的节目好像是李校长亲自点的,算是特别节目,没计入我们班的节目里。”苏雅身材也很高挑,比秋霁要高出近一个头,加上穿了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跟她凑近了说话的时候不得不微微低着头,有点俯视的意味。 校长钦点的?众人面面相觑,学校活动的传统就是有人来报就记录,能不能审核通过又是另一回事,齐樱的钢琴独奏也没人见过她彩排,只是负责的老师说直接上台表演,他们也就言听计从地记下了,没人想过齐樱那样的人居然还是个关系户?还真是匪夷所思! “齐樱这个人怎么样?”秋霁忍不住问。 “不熟。”苏雅轻轻摇了摇头,不愿意在背后评价自己的同学。 秋霁的目光再一次落到节目单上,齐樱的钢琴独奏节目名《f一r r一l一》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刺眼。 她有学小提琴,至今依然每天抽出一点点时间来练琴,然而就她所接触的世界名曲里,没有任何一首是叫《f一r r一l一》的。 自己写的么?秋霁想着,不禁念了几遍“r一l一”。 会是谁呢? 秋霁忽然想到了齐樱所要的那份字画,那是祁洛写的。 祁洛洛洛r一l一? “齐樱要表白!”秋霁竭力压抑自己心里这个疯狂的想法。 “啊?”其他人都懵了。 秋霁也觉得这个念头太过异想天开了:齐樱这样的人可能会主动跟人表白吗?恐怕就算所有认识她的男生跟她表白,她都不会多看任何人一眼。更何况,还是跟那个人表白?那个叫祁洛的男生? 秋霁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她能认识祁洛完全是偶然。那会儿她喜欢在上自习课时带着学生会的干部们去巡检,专门抓那些翘课的人。这些翘课的学生往往会被蹲在围墙边守株待兔的干部们逮住,然后上报c给处分。祁洛的课桌长时间都空着,问其他同学,都说“刚刚还在啊,上厕所去了吧”。不过次数多了,她也觉得不对劲,就特意挑了一个时间提前去那个班蹲着了,结果遇到祁洛大摇大摆地出门,还跟她说了一声“秋主席好”,就在她的注视中施施然下了楼。等她反应过来这就是那翘课的人时,跟了上去之后才发现他竟然明目张胆地从后校门走了!秋霁之后抓了祁洛无数次,每次都是祁洛掐着饭点溜回来的时候逮住他的,出于好奇的目的,她没有选择上报请求对他进行处分,却每次都索要了一杯奶茶作为“封口费”,一来二去倒也熟了。 虽说他写字真的很好看,虽说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小聪明,虽说他逃了那么多课成绩依然每次都能上年级处的“红榜”但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生,怎么可能会让齐樱放下矜持去表白呢? 大概韩国人重新使用汉字的概率也比这大吧? 想了想,没能找到一个能说服别人也能说服自己的理由,秋霁只能作罢:“算了算了,我瞎猜的,你们继续吧。不过多留意一下,我真的觉得今晚可能出事。” “女人的直觉吗?”女主持捂着嘴笑了起来。 秋霁怔了怔:“应该吧。” 苏雅没料到一向以冷静理性著称的秋霁竟然煞有介事地承认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西山中学的确当得上“财大气粗”四个字。礼堂本身不仅大到足以容纳全校师生的程度,礼堂后门进去的位置还修了十来个小房间,专门用来做后勤跟化妆间的。 兰祯站在编号为3的小房间前,她之前来过,这里是跟其他班合用的化妆间。 站在门口已经能听到里面传出的蒋涵月那张扬的笑声,真好,她就从来不敢这样笑,怕被别人说“不淑女”,一点都不痛快! 什么事那么好笑呢? 她迫不及待想推门进去看看,却又想起身上还披着祁洛的外衣。 要她扔了,是肯定不愿意的。可就这么进去的话她也不敢。万一被那些同学看出什么来了怎么办? 算了,也没什么,就说自己衣服在寝室不好回去拿吧,多大点事儿啊。 她这样想着,就翻开了随身的手包,包里装满了瓶瓶罐罐,她把手伸进去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出了一个不符合那些化妆品定位的小镜子。 镜子里的人化着浓厚的妆,连她自己都有点奇怪这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深吸了口气,她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加油!” 收起镜子,兰祯站在门口,手捏着舞裙,有些紧张。 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李楚阳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正对着门挤出一脸微笑的兰祯,打了个招呼:“这么巧?啊你来了啊。” “啊?啊!你也在啊?”兰祯茫然地回应,却又忽然反应过来,这家伙怎么从全是女生的化妆间里出来了?还有这奇葩的招呼方式是怎么回事?怎么有种在女厕所门口撞见他的荒诞感?不过没等她来得及问,李楚阳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你来了啊。”闺蜜古柯在房间里叫了起来。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兰祯又收回了看向李楚阳离开方向的目光,进了房间,肩上还裹挟着祁洛的外衣,脸上已经瞬间挤出了致歉的笑容。 蒋涵月这会儿正把搭在桌子上的腿放了下来,不过她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兰祯身上那件明显是男生的外衣,揶揄道:“你身上这件衣服怎么这么眼熟啊?” “可能你见我在寝室里穿过。旧衣服拿来御寒的,”兰祯慌忙取下外衣,把里子翻向外面裹成一团捏在手里,“随手拿的,不好看。” 蒋涵月眨了眨眼睛,没有再多说话,嘴角却不自觉翘了几分。她睫毛很长,眼睛也很好看,总是雾蒙蒙的像描了眼线。室友公认她那双眼睛最会说话。所以今天表演前其他人都戴上了美瞳,唯独她不需要,此时她眼睛眨呀眨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又在预谋什么恶作剧了。 “你们看到齐樱了吗?”蒋涵月环顾一圈,最终目光看似不经意一般落在了兰祯身上。 “没看见啊,对哦,不是说她也要上台吗?怎么没看到她?”有一个女生问道,她不是兰祯她们班上的,不过因为就在隔壁班,所以两个班这次是凑在一起表演节目的。 “我可有最新的消息哦。”蒋涵月凑近了兰祯,笑眯眯的。 “什什么消息?”兰祯避开她的目光。 “当然是关于齐樱的。”蒋涵月拉长了那个“齐”字,等兰祯脸上显出惊慌的神色了,她才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然后窃笑着把那个憋了很久的“樱”字说了出来。 “要死啊你!”兰祯没好气地在她的大腿上拍了一把,扭过头不想再理她。 蒋涵月叹口气说:“也没什么,就是关于她那首曲子” 兰祯偏了偏脑袋,目光往后睨着。 蒋涵月凑近了她的耳光轻声说了句什么。 兰祯眼带欣喜:“真的?” 蒋涵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兰祯脸上露出了扭捏,就在众人揣测蒋涵月究竟提了什么条件的时候,兰祯把脸转了过来,凑近了蒋涵月,白皙的脸即便是昏黄灯光的照耀下依然透着几分红润。 蒋涵月伸手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哈哈大笑:“你个小傻瓜!求我呀!求我呀!就不告诉你!” 兰祯略微有点婴儿肥,鹅蛋脸,但两腮的肉摸着就跟能捏出水来一般,自从某天寝室里的某一个女生不小心摸了一把之后,她们寝室的娱乐项目在摸蒋涵月大腿打卡之外又多了一项——捏兰祯的脸。不过兰祯不像蒋涵月,后者是被人摸了大腿还一副老娘风情万种你们都得拜服的架势,巴不得你多摸几次。而兰祯哪经受得起室友们日常的“抚摸”?往往在别人靠近的时候就先拿手捂住了脸哀求道“今天不摸了好不好”,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玩心大起,本来不想摸的被她这样子一刺激都会忍不住摸两把。 兰祯反应过来蒋涵月这是在逗自己,瞪着眼在她大腿上捏了一把:“想死是吧?!” 蒋涵月做了个鬼脸:“别以为我认不出来那是祁洛的衣服,啧啧,哥哥心疼妹妹,哦?”她嘴巴张了个一型,音调拔高了几分,一个“哦”字吐得倒有点“我什么都懂”的意味。 兰祯脸上流露出羞恼:“你瞎扯什么呀你!” “嘿!你们看!害羞了!她害羞了!”蒋涵月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手指着兰祯笑得花枝乱颤。 兰祯觉得那点小秘密都被她戳破了,挥舞着祁洛那件外衣就向她打去。 “你这是杀人灭口!”蒋涵月一边跑一边叫,“就算我倒下了,还有千万个我会站起来!” “我让你站!我让你站!”兰祯的腿当然没有蒋涵月的长,虽说她确实擅长跑步,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依然是蒋涵月更占优势,她只能徒劳地挥舞着那件外衣,嘴里发出似嗔似笑的声音。 古柯静静站在角落里,脸上不悲不喜,那在半空里飞舞的外衣,莫名刺眼。 她掏出手机,找出了一个联系人名字空白的号码,编辑了一条信息。 发送。 删除。 一气呵成。 “晚上好啊大师。”欧阳默瞅见偷偷摸摸溜进来的祁洛,一边咬着可乐的吸管一边打招呼。 “礼堂不是不能带饮料进来吗?”祁洛冲姬行远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你们怎么把这玩意儿带过来的?”他拿起装可乐的塑料杯看了一眼,是食堂里卖的那种,杯子上还印有西山中学的校徽——朝阳在山后徐徐升起。 “大师,算一卦?”欧阳默努努嘴,一脸揶揄。 “大师”这个词来源于祁洛玩星际时曾经所获得的最高段位,这个小众的游戏玩家寥寥,不过玩家少不表示这游戏不好玩,相反,正因为它的门槛太高才导致许多玩家不愿意钻进去。国服呆在“大师”这个段位的人只有玩家总数的2左右,再往上还有一个“宗师”的段位,只有两百人。这也就意味着祁洛就玩星际来说,勉强算是国服前五百强。虽说这种“战绩”似乎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对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在游戏上取得成绩远比在学习上取得成绩来得更震撼。 不过祁洛的同学们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大多并没有接触过星际这款游戏,更多的是通过其他年长的同辈人了解到了这游戏曾经的辉煌,这才对玩星际且玩得好的人抱有一种敬畏。他们都没见证过祁洛的段位,在网吧见到祁洛打星际时,往往也只能看到一个已经深藏功与名的小黄金祁洛,所以对他的技术之强悍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他们喜欢叫祁洛为“大师”,是因为祁洛在班里属于热心肠的那一类人。哪儿有需要他的地方,叫一声,立马就能看到他出现在眼前。这些需要他的事,往往是一道数学题,或者是一天擦黑板的值日生,也或者是班里的篮球赛,甚至可能是某个男生想给暗恋的女生写的情书。祁洛不仅上心c出力,还往往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某个失恋了抱着树干痛哭了一晚上的男同学,在祁洛的“点化”之下幡然醒悟,第二天开始称呼祁洛为“大师”,并称将一辈子感念大师的“再造之恩”。 这个外号很快传开了,班里的同学纷纷开始称祁洛为大师。 “大师”是什么?当然是得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人才能被称为“大师”啊! 不过欧阳默叫祁洛“大师”常常带有一种没有恶意的嘲弄性质。你不是“大师”吗?人家那些穿长褂戴墨镜的才能是大师,你这样的好歹得会算一卦吧? “这有什么好算的。”祁洛瞥了一眼身边的李楚阳,“你咋了?” 李楚阳正咧着嘴傻笑,这会儿仿佛没听到祁洛说的话一般,埋着头专心在手机上打字呢。 欧阳默咬着吸管解释道:“这家伙刚刚说要刺探军情,跑去后面转了一圈之后回来就这样了。” 祁洛哭笑不得:“这八成是看到了什么春光吧。” “大概吧。”欧阳默随口道,他对这些又没兴趣,不会像姬行远那样光是听到这种事就有点坐不住了。 姬行远嘀咕道:“也不知道看到谁的了。” 祁洛头歪了歪,眼角余光在李楚阳手机上一扫而过。 “喂喂!别乱瞟啊!”没想到李楚阳反应很快,一把捂住手机,生怕祁洛发现了他在跟谁聊天。 祁洛笑眯眯地说:“两杯奶茶。” “靠!”李楚阳一脸不乐意,没想到一个不注意,还是被人看到了,“别乱说啊!” “生意人,专业的。”祁洛继续笑眯眯。 “专业个屁!你丫还是当私家侦探去吧。”李楚阳翻了个身,背对着其他人,小心翼翼地搂着手机,一个人继续默默打字,但肩膀那止不住的耸动已经出卖了他——这聊得正开心呢! “两杯奶茶,一杯不要珍珠,记得一会儿给我啊。”祁洛没忘又提醒了一遍。 “靠!你来真的啊?!”李楚阳没好气地说。 “某人的腿” “哥哥哥!你是我哥!”李楚阳一个弹身就反过来捂住了祁洛的嘴,“两杯是吧?不要珍珠是吧?一会儿等着啊。” “是其中一杯不要珍珠。”祁洛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一杯不要”李楚阳忙不迭地应着,但估计也没真的听进去。 姬行远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会儿终于找到空能插上一句了:“你们在说什么?” “你猜?”祁洛还没说话,欧阳默就抢先答上了,笑眯眯的样子里带着诡异,跟祁洛如出一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番外(七) 作为西川省首屈一指的高考大市,涪陵的教育搞得有声有色,从早期的应试教育到如今的素质教育,一切都走到了全国前列。而作为老牌中学,西山中学从那场十年浩劫之后就一直在为我们的现代化建设输送一批又一批新鲜血液,甚至不乏祖孙三代都以在西山中学就读为豪的家庭。 不得不说西山中学是涪陵教育史上的一个神话。 而作为一所每年都会被上面下硬性指标的学校,西山中学依然在要求硬性指标的当今,坚持着一些自己多年养成的老习惯。 比如西山艺术节。 艺术节是每个中学都会搞的,但中文最有意思的一点就在这里,上面人说要“搞”艺术节,下面人就需要好好揣摩一下这个“搞”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也就造成了大多数中学艺术节徒有其表,往往只是在招生宣传上弄几张用了快十年的照片,实际上可能也就是弄个晚会罢了。更有一些在学校里混了多年的老教师,干脆都不许自己学生去参加,最多就是晚会时去捧个场,至于有没有要求学生提前回教室上自习,大家都心照不宣。更有甚者,在全校都洋溢在艺术节的氛围当中时,含沙射影地说某些学生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打着艺术节的幌子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其中也不乏一些专在操场抓小情侣的老师,一旦发现目标基本上都是抓双,而且这早恋的“罪名”也大多坐实了。 不过这些都不属于西山中学。 西山中学一直倡导素质教育。这素质教育从哪儿能看出来啊?又不像应试教育那样可以专门出套试题来测试一下。那往往只有举办这种活动的时候,才能让学生们表现出“真正的素质教育成果”啊。 从把地方名校带成国家重点的老校长,到现在大刀阔斧要改革的校长李华胜,这个极具西山风格的活动从举办伊始就饱受争议,在那个全国刚刚恢复高考的年代,能考上高中的无不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而学校居然要让这些人去放飞自我c拥抱天性?当初那些家长可差点没把西山的校门给拆下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加上最初一批接受老校长栽培的学生进入社会并开始崭露头角,不少思维敏锐的人都琢磨出了当年老校长的先见之明。不说别的,就说这校友捐赠的各种实验楼教学楼,西南地区还有哪所中学比得上?到了新世纪初,人民的生活水平再上了一个台阶,伴随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思维的觉醒,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素质教育的重要性,家长在孩子学校的选择上有了更多的选择,他们倾向于有自己办学风格的学校,在他们眼中,孩子未来是否有出息已经不太重要,关键是能不能成为一个性格独立的“人”。许多人不理解:“生而为人”这么浅显的道理,又何必再去关注孩子将来是否“为人”?可是,父母对孩子的教育并不是只落在“育”这一个字上,还需要落实在“教”这个字上。许多父母只关心孩子是否吃饱穿暖,这是观念依然停留在“动物哺崽”上的表现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在不断的传承当中,使得下一代能脱离自己所面临的困境。那么这种“脱离”需要怎么达成?无非就是更好的教育。这“更好”不是说花钱更多c环境更好,而是质量要高于其他的选择。在这样的趋势下,老校长率先打出“低分高价”的旗号,算是开了对差生进行“高价施教”的先河。虽然这项举措一开始就饱受诟病,但到了那些商人的眼里,年轻时候下海捞金的眼光依旧毒辣,一下子就嗅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原先被知识分子把控的教育领域,终于允许他们这些一身铜臭的人进入了?被麻袋装着的纸币一袋袋地提进了西山中学的教务处,钱分兑换的比例也逐年攀升。随着早期那些被特殊基金资助的学生一个个回报社会,那些叫嚣着“教育不公”的知识分子家长们才终于集体哑火了,他们意识到了,自己家的孩子这么多年以来所得到的大笔奖学金,都来源于那些高价入校的生意人的孩子。社会上对西山中学的办学理念再无一丝异议,随着曾被“专家”放言“迷失的一代”——90后——的成长,人们的目光再度投到了已经拥有“西南教育先锋”的西山中学上,期待着这所学校能再创造一个奇迹。在这紧要关头,从教四十多年的老校长却是毅然离去,选择了安享晚年,不由得令人叹惋不已。不过随之接过西山中学这面大旗的李华胜,个人简历也是厉害到发指的地步,上台之后更是率先扛起了高考改革的大纛,马不停蹄地为改革之事奔波,也算是打消了人们的顾虑。相信西山中学不会成为夕阳的学生家长们,再度眉开眼笑地把钱投给学校,凡是学校要办什么活动,往往表现得比自己孩子还积极,要钱出钱要力出力,若是有机会,那是勒紧了裤腰带,也要让自己孩子在活动上大放光彩的。这也导致了西山艺术节之类的活动不光是声势上越来越大,质量上也是一年比一年高。 今年的西山艺术节从筹办起就被涪陵众多高校瞩目,因为在学生会主席秋霁把方案递上去的时候,小道消息就传开了:今年的艺术节要跟隔壁的老牌名校涪陵一中比赛——同一个主题,都对外开放参观,就看哪边更受欢迎。 如果说这个消息还不足以让这些学得比玩得还要好的尖子生打起精神来对待,那之后晚会节目表的流出就让这群人终于开始正视这个不同寻常的艺术节了。 齐樱入校以来第一次参加了晚会。 根据节目表上的信息,她是要演奏一首自己创作的曲子。 高中生自己写曲子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更何况在西山中学这个“牛人遍地走,才子贱如狗”的地方,就算搞出一个签约的乐队来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关键的是,这个人是齐樱。 更关键的是,齐樱会上台自己演奏。 齐樱是什么人呢? 对于西山中学的学生来说,齐樱的名气远大过那个出没于各种比赛活动的学生会主席秋霁,更是比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校长李华胜名头大得多。 “年级第一”c“古典美人”这些都只是人们给她加上去的修饰词,虽说这些修饰词确实精准无比,但不足以说明她为何如此受欢迎。真正让她成为众人焦点的是,下雨的时候她总会打一把油纸伞。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敢干出跟周围人不一样的行径来的,要么是为了装逼,要么就是真的牛逼。齐樱属于哪一种?没人去评价,毕竟这两种评判都夹杂了那么一个不太优雅的词。但鉴于齐樱特立独行这么久依然没到人人喊打的地步,那也说明人家手里确实有两把刷子的。 起初同学们以为这是哪个剧组又来采风来了。以西山中学的名气跟在西南地区的重要性,每年春秋时期都有大批拍摄校园片的剧组前来取景,这么多年同学们都习惯了。但只见女主角撑伞走过,却不见镜头亦步亦趋,时间长了当然会引起别人的疑惑。更何况,看上去年纪不大自身素质好像还挺高的女主角怎么没有媒体报道过? 直到之后有位高三的学长偶遇在雨中漫步的齐樱,惊为天人,回去之后大肆渲染了一番,更是把课桌拍得响亮保证那绝对不是什么女演员,虽说他也承认这样的女生放哪部校园片那也是妥妥的女主角。原先还只有高一的男同学对这个偶然瞥见的女生蠢蠢欲动,这样一来,齐樱的名头自上而下传播开来,慕名前去寻求邂逅的男生足有一个加强连那么多。 远远围观的男生架不住旁人的怂恿,纷纷出马,顾左右而言其他的那是会被人嘲笑的,再怎么也不能萎了威风啊,一时间,在齐樱这里,搭讪的手段层出不穷。有耿直b一y直接要联系方式的,也有穿着小西服笑眯眯请赏脸吃饭的,当然还有风度翩翩的文艺小青年抖包袱的。可是没多久,这些想采撷樱花的男同学们,悲哀地发现,跟前这主儿实在难伺候啊。你刚说贝多芬怎样怎样,人家就说巴赫跟舒曼怎么怎么;你说哪儿哪儿的西餐厅还不错能不能一起去试试,人家就说那鱼子酱做得有点不地道;你说今天这打扮很棒啊挺适合你的风格,人家说这昨晚在地摊上淘的才二十;你要战战兢兢地说这鞋看着不错呀应该不只一百块钱吧,人家面不改色地说yeezy的新款也就三千多吧。 这根本不是这群胡须刚冒青茬的小男生能搞定的好吗?这不是同志们不努力而是对手实在太凶残了啊!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男生们折腾大半天连个联系方式都抠不出来,女生们倒是没多久就把齐樱的消息给挖掘出来了:走读,坐校车上学,每周二跟周四下午会去琴房练琴,喜欢读书。更多的?没了。哪怕女生出于八卦心理战斗力上升了好几个级别,能挖出的信息也实在有限。不是说她神秘到别人挖不出什么秘密的地步,而是她本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女生。生活习惯跟学习习惯都极其规律,除了两点一线的生活以外,再难有谁在别的什么娱乐场所看到她。 最初入校的时候齐樱办了一个读书会,不过加入成员的基本都是冲着她去的男生,所以没几个月读书会就不了了之了。毕竟读书分享沙龙上,到最后都会把话题引到她的身上,别说齐樱本人了,光是那寥寥几个女成员都忍受不了。不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也没担任任何职务。一个人在课余时间穿过校园,往往就为了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看书。见到认识的人她会先打招呼,带着温和的笑让人如沐春风,即便有不认识的人上前搭讪,她也没有别人想的那么高冷到拒人千里之外的地步,通常会客套地寒暄几句,末了可能还会问一下对方的名字,被问的人受宠若惊,转而在背后大肆宣扬齐樱对自己有好感。不过听到这些消息之后,齐樱从来都不承认也不否认,一副清风过山岗的架势。若是有人请她帮忙,凡是她答应下来的,到最后都会完成得漂漂亮亮的,而最让人感觉舒坦的,就是这功劳她都会拱手相让,说一句“我做的很少”。这样性格的女生如果加上“漂亮有气质”这样的标签,谁会不喜欢?即便是那些天生善妒的女生,都实在很难忌恨起齐樱来。她们好事地关心齐樱的私人生活,也不过是出于对明星的八卦心理,都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有能耐能把齐樱斩于马下哦不对,是成功俯首于她的石榴裙下。毕竟齐樱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是那种愿意安心相夫教子的吧? 西山中学的学生们私底下长年流传一个榜单,最受欢迎的同学里面,齐樱长期高居榜首。 大多数人可望不可及的女神要参加演出了? 这无疑是这个冬天最让人兴奋的消息了。 “几点了?”扒在楼梯口往外瞧的兰祯头也不回地问。 这里不像后台有温暖的光,也不像舞台有耀眼的芒,黑漆漆只能供两人并肩通过的阶梯,外界的喧嚣都被隔开了。她藏在黑暗里,耳边飞舞着那些尖叫跟嬉笑,心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大得吓人 “八点四十七。”古柯说,“快到了。” “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兰祯转过身来,鼻子都皱在了一起,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紧张地跺着小碎步。 “那什么才算好?”古柯反问。 “就是”兰祯语塞,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出来这个情况下什么才叫“好”。 古柯安慰她:“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之后你就照计划来吧。” 兰祯想了想又问:“那你说,会成功吗?” 古柯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会的吧。你人这么好,还漂亮,不管是跟哪个男生表白,他都会答应的吧?” 兰祯抓着她的手摇了摇:“成功了就请你吃饭。” 古柯笑了笑:“那我现在就要考虑一下该选在哪儿吃了。” 兰祯嘟着嘴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 “马上不就可以画个八字了吗?”古柯笑着说,“生辰的那种。” “别瞎说啊!”兰祯把脸一板,但那眉眼都微微上翘却明显出卖了她的心情。 外面的音乐逐渐降低,开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其他同学都擦着她们的身子往舞台上走去,古柯连忙推了兰祯一把:“快快快,到你了。” 兰祯头刚冒出去就缩回来了,哭丧着脸说:“不行啊” “怎么了?”古柯心里咯噔一下。 兰祯手在胸前舞了舞,语无伦次:“我我我我我害怕。” 古柯哭笑不得地说:“排练这么多次了你还怕什么?”但她心里清楚兰祯怕的并不是上台表演。 兰祯紧紧拽着古柯的手,就像拽着一根救命稻草:“可是这种情况下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逼他的意思?他可能不喜欢这样。你说他会不会生气啊?” 古柯道:“也可能喜欢,对吧?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兰祯当然明白都这种时候了不可能真的不上台,脚下往上面挪着,却仍旧不放心地回过头问:“真的都准备好了?” “当然。”古柯眯着眼睛道,“就差你这个主角出场了。” 兰祯鬼使神差地反身捏了一把古柯的手:“谢谢!”她脸上的紧张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优雅的平静,不过不管她再怎么故作冷静,脸颊跟双腿依然不住地抖动。 应该没人看见吧? 她小心翼翼地偏了偏头,脚后跟也相互磨蹭了一下。 没人注意到她,周围的同伴都拿捏着排练好的姿势,如临大敌。 加油。 兰祯在心里对自己说,趁着灯光还没照到自己的脸上,她的目光就已经放在了台下一个黑暗的角落。 聚光灯下的苏雅终于开始了报幕:“下面请欣赏三年二班带来的歌舞——《金色年华》。” 音乐声缓缓响起,一群女生随着节拍翩翩起舞。兰祯慌忙收回目光,原先忍不住流露出的一点小喜悦再次收好,生怕一个不留意就失误了。 下了阶梯的古柯,躲在角落里,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低着头闭着眼轻声说了一句:“不客气”。 “那个我都弄好了。”有人悄悄来到了她身边。 “哦。”古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那啥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有点不好?”男生见古柯没搭理自己,就又自顾自说了,“兰祯她不是跟祁洛之间就是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啊,我们是不是有点捣乱的意思?” 古柯睁开双眼,有些苦恼地说:“你别说话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男生真的就没说话了,不过也没离开,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 兰祯面带微笑看着台下明显被惊艳到的同学们,在心里默念着拍子,一边祈祷节目赶快结束,一边又希望那既定的计划不要来得太快。 舒缓的音乐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支耳熟能详的曲子。 《bagatelle 一r》。 也就是俗称的《fur elise》。 还有节目? 台下的师生们都愣住了,原先已经准备好鼓掌的他们,一个个双手停在半空中,面面相觑。 一同表演的女生们默契地退场,把舞台留给了兰祯。 一束聚光灯打了下来,照在兰祯身上,缀有金叶的金色舞裙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她接过一旁主持人的话筒,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刻的兰祯美得像是一幅画,她脸上带有虔诚的光芒,扬着脸,弧线优美的脖子在金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雪白。 对,就是这样,把想好的话说出来就行了,他就在那个地方,他知道没有接受方的话是说给谁听的——谁让他那么聪明呢? 兰祯微笑着,环顾一圈,她很享受现在这样的感觉,她刻意在心里数着数,想着数到十的时候现场就真的安静下来了,那样她说话的时候效果也会更好一些。 就在她酝酿好情绪准备说话的时候,乐风却是突然一变,响起了agner的《婚礼进行曲》。 兰祯愣了一下:预先的计划里不是这样的。 很快她就看到另一束聚光灯也打了下来,照在了人群里。 难道他知道? 兰祯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轻咬着嘴唇看着那束光的位置。 聚光灯随着台下那位同学的上前而缓缓移动,其他同学的唏嘘声也逐渐变大,不少人都踮起了脚尖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甚至还有人吹着口哨叫好。 一身白西服的谭淙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踩着音乐的节奏缓缓来到台下,还没等兰祯反应过来,他就攀着舞台边沿一跃而起,单膝跪在她跟前,手捧玫瑰递到她跟前。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显然经过了无数次的训练。 “祯祯,我喜欢你,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他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加上兰祯手里的话筒就在跟前,这句话又被放大了无数倍传到了礼堂的每个角落。 同学们纷纷大呼小叫,吹口哨的,叫好的,鼓掌的,吆喝着“答应他答应他”的,弄得坐在前面的老师们无不露出无奈的笑容,但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去选择阻止。 台上的谭淙听着台下同学们的起哄,露出了自认为迷人的微笑,他很满意现在这种效果,在他看来,任何女生都逃不过这种声势的告白,更何况是现在成为女主角的兰祯呢?他却没想到,他的一口皓齿落在兰祯眼里却有些刺眼。 兰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以为这个人是祁洛。 她以为这个时候应该是她踩着《aria d\'a一ur》的节拍跳下舞台,在聚光灯的照耀下跑向那个人,一把抓起他的手向所有人宣布:他是我兰祯的。 剧本就应该这么演对不对? 毕竟校园青春片里都是这样的,郎有情妾有意,一有机会就煽情,不是吗? 可是现实纵有一千个好演员,也不一定能有一个确切进行的剧本。 她有些慌乱地转过头去,她想找到闺蜜问个清楚,她更是早就忘了自己上台来是为了什么了,她现在只后悔为什么刚刚要在心里先数数,如果不数数,那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么尴尬了呢? 应该是个误会吧? 她这样想。 又扭过头来,目光越过跟前的谭淙,看向台下。 一刹那,她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光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那一个人。祁洛站在角落里,他身上也笼罩着一束光,周围人是谁她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已经起身鼓掌的祁洛,脸上不带感情的笑看起来是那么陌生。 “祯祯?祯祯?”谭淙有些忐忑地仰头看着她,眼神清澈。 兰祯的脑海里,同学们的讥笑跟祁洛的冷笑交织在一起,张牙舞爪地朝她扑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她闭上了双眼,轻声说。 “祯祯?”谭淙心里感到有些不妙,忍不住站起身来。 兰祯猛地睁开双眼,一把扯下头上的簪花,因为动作太大连同头纱和其他头饰都一并被扯了下来,她狠狠地把手里的东西全扔在了谭淙脸上,带着哭腔说:“我恨你!” 话筒也被连带着砸在了谭淙身上,跟着滚落在地上,音响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而当她近乎吼出那三个字时,那声嘶力竭的愤恨也被话筒扩音出去,传到了整个礼堂,因为回声的作用整个大厅里都回响着“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你”。 台下一片哗然。 谭淙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里那句“我恨你”被放大数十倍,不断撞击,撞得他胸口发闷。他看着兰祯捂着脸跑下了台,只留下那些头饰还在地上,似乎在嘲笑他的行径。尽管兰祯的力气不大c那些东西也只是装饰品所以重量也不大,但簪花跟其他金属依然划破了他的脸,火辣辣的疼。 不光是脸上的。 还有心里的。 兰祯实际上并没有看到祁洛,那个时候全场只有两束灯光,一束照着她束照着谭淙。其他人都在黑暗里,她不知道祁洛在哪里,更不知道他有没有笑。 可他应该是在偷笑吧? 他一定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弄出来的吧? 他肯定还会为自己有追求者而鼓掌吧? 披头散发的兰祯蹲在楼梯拐角处,掩面痛哭。 古柯当然也听到了那一声“我恨你”,她深吸了口气,转身往外面走去。 旁边的男生一见情况不对,忙跟了上去。 “别跟着我”古柯说。 “我只是想” “我让你别跟着我!”古柯转过身吼,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连忙说了一句“对不起”之后就又走了。 男生站在原地,不敢再跟上去。 “大家都看到了吧?我们这位同学以身作则,为我们展现了一下早恋的危害与结果,相信大家作为四个现代化的建设者,都能理解到我们这两位同学的苦心。好了,现在让我们把目光从这位极有表演天赋的男同学身上移开,准备欣赏下面的压轴节目” 短短几个念头闪过,主持人之一的苏雅就抢在台下同学的起哄声之前上了台,简单几句话就把众人的目光从呆滞的谭淙身上拉了过来,同时还在身后打手势让自己的同伴把谭淙拉下去。 躲在后台的秋霁,刚刚心一直提在嗓子眼,这下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好,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儿这次肯定要被骂死了。” “下面请欣赏来自三年二班的同学带来的钢琴曲。” 随着苏雅的报幕,台下的同学都沸腾了,男生基本都站起身来有节奏地喊着齐樱的名字。 漆黑的舞台上蓦地打下一道聚光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架钢琴已经被搬了上去,钢琴边坐了一个一身白裙的女孩,粉色蝴蝶发卡格外引人注目。 齐樱先微微欠身对着台下笑了笑,目光又在某个地方转了一圈,这才冲着跟前的话筒说:“这首曲子是我自己写的,如果有不好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 “曲子的名字叫,《f一r r一l一》。” 台下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互相打听这个r一l一是谁。 祁洛听到了周围同学的交头接耳,却依然面无表情。 他还在想刚刚谭淙跟兰祯表白的事。 这之前,谭淙并没有告诉过他。 很显然,兰祯也是不知情的,之后那种拒绝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为什么之前会响起《fur elise》的曲子? 而且兰祯那副准备说点什么的样子好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他有些头疼,手支着下巴看着舞台上那个女孩,目无焦距。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可能并不了解兰祯。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攥成了拳头。 “我出去一下。”还没等身边的欧阳默跟李楚阳反应过来,祁洛就已经起身摸了出去。 除了祁洛周边的人,没人留意到他出去了,因为现在全场的关注点都在齐樱身上。 齐樱的中指指腹先在琴键上一触而过,跟着就把另一只手放上去,随着一个音符的迸发,一阵舒缓的音乐倾泻开来。她的手很漂亮,细长白皙,指关节也没有一般演奏者那般粗大。她的曲子轻柔而蕴含着张力,她也不似其他演奏者那样手会在琴键上用力地跳动。她只是跳舞一般在各个琴键上轻轻踩过,就像踩着绝不出错的宫廷舞的节拍。仅凭她的动作绝不能说她是一名出色的演奏者。可她的曲子着实惊人。先是一阵舒缓的小调,跟着就是肃穆的轻弹,接着是有些欢快的节奏,最后又转换成了低沉哀伤的音调。 不少已经摸到音乐门槛的人,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在椅子上轻敲起节奏来,但没人敢发出声音来,生怕打扰到了台上那个演奏者。 曲子在一连串的高昂递进中戛然而止。仿佛一个濒死的女子在绝望中向某人伸出手求救,却在快要触及对方的一瞬间,生命力消失了。 听众们的心本来都揪起来了,以为这连续的猛进之后会是意料之中的柔情,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被人生生掐断了。 这是忘记曲子了吧? 每个人都在心里这样想。 没想到齐樱已经站起身来了,她朝着台下的观众优雅地鞠了个躬。 很显然,演奏结束了。 齐樱抬起头来,目光又落到了先前兰祯也曾留意的角落。 那个最靠墙的角落里,一个空位仿佛被人生生从身上撕裂下来一般。 那里本来应该坐着某个人的。 “赵主任好。” 古柯挽着兰祯,冲赵宏笑了笑,就跟着其他女生走出了后台。 赵宏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不落痕迹地在兰祯裸露的小腹上剜了一眼,迎着齐樱走了过去。 “赵主任?找我有事儿?”已经在裙子外面披了件外衣的齐樱停了下来,站在了赵宏前几步外的地方,还下意识把外衣往胸前掖了掖。 赵宏等其他几位同学都走过去了才搓着手说:“齐樱同学,今晚的表演很不错啊。” 齐樱轻轻点了点头:“谢谢。” 赵宏继续说:“你上个月交的那个申请我已经看了,程序上来说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有点” 齐樱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眼睛在黑暗里有些发亮。 赵宏被她盯得有些发毛,索性道:“是这样的,我这边是没什么意见的,就是李校长那边还有点耽搁。不过今晚李校长请一个老同学吃饭,刚刚他们都看了你的表演,觉得很好。李校长那个老同学是个音乐教授,准备收你当关门弟子,就想着吧,看你能不能去见一面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有劳赵主任费心了。”齐樱淡淡地说,就准备越过他向外面走去。 赵宏急道:“齐樱!人家教授指名道姓要你去一趟,就是一起吃个饭而已,看你顺眼就收你当学生了。他在国内还是很出名的,你做了他的学生,今后吃穿这些都不用愁了。” “谢谢,可我还是想靠自己的能力。”齐樱脸色很平静。 “靠自己?靠高考?你真以为你这年级第一那么厉害?你知不知道你今晚干了些什么?刚刚那个表白的男生就不说了,你呢?也用这么个鸟曲来表白?年级第一?这是个好学生该做的事吗?别以为我们这些老师不知道你们私下都在传些什么,谁不知道你这个节目就是专门为了一个男生弄的!你信不信我给你处分让你参加不了高考!”赵宏一把拉住她,躲在角落里压低了声音说。然而因为激动,不时有还没走的同学朝他们看过来。 齐樱没有说话,冷冷的目光落在了赵宏拽着自己的手上。 赵宏讪讪地放开了手,不过也不死心,他的脸有些扭曲,贴近了齐樱,浓重的喘息喷在她脸上,口臭里混着酒气烟味跟其他不明的味道:“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对待早恋的!做这事儿之前你都不想想,这是你该做的事吗?” 齐樱微微退了几步,依然针锋相对:“难道我就该陪别人吃饭吗?” “你!”赵宏刚把手抬起,就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放下,狠狠地说:“不吃饭!不吃饭行了吧!你就去见见面,人家如果真的要收你,再说吧。”说完之后他又看了一眼看不出表情的齐樱,补充了一句:“你如果不想受处分的话,就听我的。” “走吧。”齐樱仅仅只是迟疑了一下,就给出了答复。 “嗯?”赵宏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做出决定。 “带路。”齐樱扬了扬下巴,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 “好好。”赵宏大喜过望,把她那趾高气扬的态度都抛到了脑后,忙在前引路,遇到其他同学打招呼时脸上的笑容都变得真诚了几分。 齐樱跟在他身后,手抓着外衣的领子交叉在胸前,她下身依然是薄如轻纱的裙子,风一吹,冷飕飕的。 她却从未如现在这样心情平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番外(八) 随着闭幕音乐的响起,礼堂里的师生有序地退场,从后台到外面的走廊再度亮如白昼,可这条路上的人寥寥无几。兰祯古柯刻意选了这样一个时候,其他师生还未全部退出去,但今晚上台表演的同学基本都回了各自的班级,除了学生会的成员以外,就只有她们跟那还没出来的齐樱而已。 “我问你噢,”兰祯把头偏了偏,“你觉得他会想多吗?” “他不是那种人。”古柯迟疑了一下,“我觉得你都不需要跟他解释什么他应该都明白的。” 兰祯却说:“我跟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古柯说:“今晚这个毕竟发生得太突然了,男生嘛,都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我做错了?” “没有!是那个谭淙” “那我也算受害者啊!”兰祯忿忿地说,“我怎么知道他会整这么一出!” 古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诶对了,今晚那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兰祯又问。 她没说明“那个”是什么,但她很清楚古柯知道她在说什么。 古柯轻声说:“我问了,负责那些事情的实际上是两个人,我跟谭淙找的恰好不是同一个,虽然最后几乎是同时做的,但我找的那个以为事情有变,就顺着谭淙找的那个了。” 兰祯眼含深意地看了古柯一眼,后者却是一瞬间就把目光移开了:“回寝室?” 兰祯想了想说:“先陪我去操场转转吧。” “还在下雨” “我带了伞。” 兰祯微眯着眼,语气破天荒变得强硬起来。 古柯只觉得眼前的闺蜜一下子变成了一只炸毛的猫,要是自己不顺着她,可能都会被这只平日里温顺的小猫挠上好几下。 可她的心里隐隐有些抗拒,虽然她也想去操场转转,但绝不是在别人这样的语气之下。 “去操场就不必了吧,外面有点冷,你衣服还没换呢。” 一旁忽然传来一个对两人来说都不陌生的声音。 祁洛的脸笼罩在阴影里,也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 “哥”兰祯的脸上一刹那迸发出神采,声音却像被人生生掐断了一般堵在喉咙,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起来了。 该说什么? 说你觉得我今晚表现得怎么样?说那个表白是个意外?说你不要往心里去你看我都没接受?说你知不知道本来我是想给你表白的?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那么喜欢他啊。 他不知道自己对他是那种“喜欢”啊。 该说什么呢? “你们聊,我先走了。”古柯识趣地说。 兰祯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古柯没有转身。 她害怕兰祯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她压抑住惊叫的冲动,不过仍然浑身都抖了一下。 “怎怎么啦?” 古柯竭力表现得很平静。 兰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拉住她。可能是想让她陪陪自己,可能是不想去面对那个不得不面对的人,也可能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你有伞没?”兰祯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有有!我带着呢!” 古柯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兰祯悬在半空的手,指头微微抽搐了一下。 如果是平时,古柯不管多急都会说一句“早点回来”。 可今天她没有。 “陪我走走。”祁洛出声道。 兰祯点点头,把翻涌上来的心绪都压了下去。 她隐隐察觉到有些东西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变了。 比如古柯在看到祁洛的一瞬间变得很紧张,比如本来关系很好的祁洛跟古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连一句朋友间的寒暄都没有!再比如说祁洛今晚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他以前说话不会这么霸道,即便不是带有商量语气的“陪我走走?”那也会是征询她意见一样的“陪我走走吧”——绝不会是今晚这样的“陪我走走”。一丝回旋余地都没有!似乎她只要嘴里漏出半个跟拒绝有关的字眼,对方就会立马转身走人一样,绝不拖泥带水! 祁洛打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很大,即便兰祯刻意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他也不需要有一丝的倾斜就能让自己跟兰祯身上都不会沾上雨水。他沉默地走在前面,兰祯落后他半步,紧紧地跟着,他走快了她就走快,他放慢脚步她也放慢脚步,却绝不会走到跟他在同一线的位置。 两个人沿着空旷的小道往女生寝室的方向走去,这条小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昏黄的灯光透过光秃秃的枝干洒下来,却又被祁洛手上那把黑色的大伞给遮住了。 祁洛忽然说:“谭淙跟你表白了。” 兰祯心里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不怕祁洛对她发脾气,就怕祁洛什么都不说,更怕他什么都不想跟她说,那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快走了几步绕到祁洛前面,背着手说:“对啊对啊,你看他弄得多浪漫,好险好险,我差点就答应他了。” “是吗?”祁洛停了下来。 兰祯转过身来,小脸凑到了祁洛跟前:“可我不喜欢他呀,我才不要答应他呢。”她的眸子被祁洛身后的灯光照得很亮,眼睛里闪烁着祁洛看不懂的东西,可她嘴角的笑让祁洛看出了她想说的是“快夸我”。 祁洛慌乱地把脸转向了一边:“你喜欢浪漫点的告白吗?” 兰祯眼睛眯了起来,又把身子转了过去:“当然也不是啦!浪漫那些东西都是小说跟电视剧里的,我就是个普通人,要那么浪漫的干嘛?普普通通能打动我的就行啦。而且啊,你也看到了,今晚谭淙那样怎么说呢就是我自己都觉得下不来台,更何况是他呢?毕竟告白嘛,也不一定会成功是不是?” “那也就是说下次给你告白的如果弄浪漫点也会死得很难看咯?”祁洛却提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也不是啦。”兰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脑袋缓缓低了下去,“你们男生就觉得,打动女生的话告白就成功了,即便没答应,之后死缠烂打就可以了,对不对?”她没等祁洛说话,就自顾自说道,“可是喜欢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啊,女生怎么可能真的因为被感动就喜欢上一个本来不喜欢的人?告白的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告白的那个人是谁。就好像我,我不喜欢谭淙,所以就算他变着花样给我表白c想尽办法要我感动,我只会觉得他烦。我是不可能喜欢上他的。” 说着她就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祁洛。 祁洛嘴角扯了扯,说:“走吧,我送你回寝室。” 兰祯呆了呆。 喂,剧情不是这样的好吗?你难道不应该顺理成章地问“那你喜欢谁”吗?你难道不应该说“要是你喜欢的人也跟你表白你会不会答应”吗?你难道不应该捏出低沉有磁性的嗓音,深情地看着我说“祯祯我喜欢你”吗?这种场合下你说“走吧”是什么意思?你究竟要怎样啊! 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你就真的要我主动开口吗? 兰祯紧紧地攥着裙边,肩上还披着他那件外套,她却第一次感到他的衣服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温暖。 “嗯?怎么了?”祁洛转过头来,他要是再往前走一步兰祯就在雨伞之外了。 “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兰祯扬起脸,笑容有些牵强。 祁洛一脸诧异:“没什么啊。” “真的?”兰祯捏着裙边的手攥得更紧了。 祁洛点点头:“走吧,一会儿你们就要锁门了。” 兰祯的手缓缓放开了。 “哦。” 她跟在祁洛身边,再次吊在了祁洛身后,垂着头,像只在沸水里焯过的蘑菇。 祁洛没有再像先前那样走走停停,就为了让她不淋雨,他似乎有心事,走在前面,脚步越来越快,快到兰祯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地步。 “哥”兰祯忍不住开口,语带哭腔。 他们毕竟是最亲密的人啊。 他一皱眉,她就知道他有话要说了;他一挑眉,她就知道他要笑话她了;而他如果面无表情什么话都不说,那他一定是心情很不好了。 每个人难过的时候表现都不一样,有的人会暴饮暴食,有的人会买醉装疯,还有的人会用笑掩过。而像祁洛,他难过的时候就会面无表情,离人群远远的,哪怕是兰祯凑近了他也会不理睬。 兰祯很想拉住祁洛,对他说:喂,你现在这样子真是丑死啦,你知不知道你哭丧着脸就像不小心把泡泡糖咽下去一样? 兰祯小时候喜欢嚼泡泡糖,那会儿有两种泡泡糖最受欢迎,一种是两毛钱一个的,外面包了一层薄薄的印花纸,只要往纸上哈一口气,再“啪”地一下拍在手臂上,就会印一个好看的图案出来。那些图案有小孩子们画不出来的花还有他们憧憬的奥特曼孙悟空,有时候运气不好,印在手臂上的图案是缺的,那个孩子八成会哭出来。而另一种泡泡糖,长长的,装在一个小圆盘里,可以拉出来,拉好几个人那么长,然后小圆盘“咔嚓”一声把那拉出来的长条的泡泡糖咬断,拉着泡泡糖另一头的人就可以把它卷进嘴里,份量顶得上几个印花泡泡糖。当然啦,这种泡泡糖的价格也顶得上好几十个印花泡泡糖了。 小孩子喜欢玩儿,什么东西都喜欢往嘴里放,嚼够了还要往下咽,要说这咽得最多的是什么,除了西瓜子就是泡泡糖了。 可大人们害怕吃出事儿来,为了让孩子们嚼东西的时候小心一点,都会叮嘱“西瓜子吃下去头上要长出大西瓜来”,或者“泡泡糖咽下去了会把肚子里的东西都给你粘在一起”,虽说长大了回过头来看是些没有依据的小玩笑,可对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来说,这样的话往往还有奇效。 兰祯小时候不知道被这样的话骗了多久,那些伙伴们不小心咽下泡泡糖之后的表情,她至今记忆犹新。 那些人的表情就像现在的祁洛。感觉吓坏了,却还要强撑着说没事,明明浑身都在打哆嗦了,还要问身边的小伙伴“你看我是不是很了不起,我敢吞泡泡糖”。 可祁洛没有打哆嗦,也没有吞泡泡糖。 “啊抱歉抱歉,走神了。”祁洛停下来,转身看着她,“要不你自己回去吧?没多远了。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东西忘在教室里了,再不去拿就要锁门了。” 他站在一盏路灯下面,兰祯逆着光看过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到脸好像扭了扭,似乎他扯出了一个笑,可兰祯凭感觉知道,哪怕是笑,那也是很牵强的,更何况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祁洛压根就没看她。 兰祯也挤出一副笑脸,没来由想起了蒋涵月说的那番话,她扯了扯祁洛的衣角,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跟你说噢,其实今晚还有人表白来着,你不知道吧?” “哦是嘛?”祁洛心不在焉地说,不过这下他的目光偏了偏,连带着脑袋也微微倾斜,原先洒在兰祯脸上的灯光被遮了一大半,兰祯这才能稍微看清祁洛脸上的表情。 分明是在沉思,可目光又有点故意避开兰祯的眼神,眼珠似乎在往上轻扬,在黑夜里亮亮的。 “就是齐樱啦。她那首曲子你听到了吧?名字居然叫《f一r r一l一》,应该是写给她喜欢的人的吧?真没想到齐樱那样的人也会有喜欢的人。你说这个r一l一是什么人,名字起得这么奇怪,不像英文名,更像一个小孩的昵称。” 兰祯哈出的气在灯光下化作了一团一团的,她就躲在这些白气后面,眨着眼睛盯着祁洛,脚下还在轻轻踢着小石子儿。 兰祯觉得自己真是坏透了。明明就跟平时一样聊某人的八卦不就好了吗?这种酸酸的语气是什么呢?究竟想知道什么呢?这种怀着不能说出来的心思又是怎么回事呢?要不要直接问?他不喜欢这种方式的啊。 “可能就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男生。”祁洛耸耸肩,依然面无表情。 “也可能是个善良有爱心除了不帅什么缺点都没有的人呢。”兰祯撅着嘴。 祁洛看着她,目光如炬。 兰祯回避着他的目光,那种眼神真是可怕,仿佛一眼就把自己看穿了一样。 真是的,就不能让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小秘密吗? 她把外衣裹紧了一些,语气就像在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八卦:“不过她真是吸引人呢,刚刚我还看到赵主任去找她来着,好像她就跟着赵主任出去了。” “你说什么?”祁洛眼神一凜,兰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眼神,像是她在电视上看到的被侵犯了领地的狮王,下一刻就要朝她扑来把她撕个粉碎。 “我我说她跟赵主任出去了——谁知道他们干嘛去了!”兰祯赌气地说。 “拿着。”祁洛把伞塞进了兰祯的手里,“你自己回去,我出去一趟。” 兰祯怔怔地看着他在雨中奔跑的背影,明明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手里,可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手里溜走了。 出去?去哪儿?还能去哪儿?肯定是出校啊!肯定是去找齐樱啊! 原来他跟齐樱之间真的她不敢再想下去。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因为拒绝了别人的告白就眼巴巴地跑来跟他邀功,殊不知他压根就不在乎。这就好像被关在门外的小狗,好不容易等到主人晚上回来了,扑上去用小眼神说“你看啊我哪儿都没去我就在等你回来”,可主人看都不看就把小狗扔在了一边,然后忙着去看在沙发上趴了一天的小奶猫。 她没有接住伞,伞是被祁洛强塞给她的,可是她没拿,所以掉在了地上。 她垂着手,祁洛的外衣也掉在了地上。 大雨哗啦啦地砸在她的身上,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原本是那么喜欢雨的孩子。 她缓缓地蹲了下去,呜咽渐渐变成痛哭。 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喜欢真的是两个人的事情。 校长办公室里,李华胜皱着眉看着跟前的齐樱,旁边赵宏那谄媚的笑看在眼里着实烦人,不远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在优哉游哉地喝茶,仿佛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今晚的表演很不错。”李华胜没话找话。他实在有些头疼,自己跟老友这才刚进办公室,赵宏后脚就追过来了,还说什么专门叫了人来给一会儿的宴席“助兴”。看这娴熟的劲儿恐怕也没少干这种事,可好死不死的偏偏叫来了齐樱!更令人难堪的是,这赵宏想讨好的对象,压根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啊。 “谢谢。”齐樱不卑不亢地说,连敬称都省了。 “齐樱,这柳教授可是从京城来的,人家说了,很多年没见到你这么优质的苗子了,你要是识趣一点,今晚就陪他好好吃个饭,说不准他一高兴,就收下你了,那你今后的生活也就不愁了。”赵宏话说得暧昧又露骨,头扭在一边装作没看到李华胜的眼神。 李华胜在心里已经骂了赵宏无数遍,这种行径是能挑明了的吗?要是一不小心传出去了,谁知道下场会怎么样?可现在老同学没发话,自己这一校之长也不能越俎代庖啊,他就转悠着双眼,瞧瞧面无表情的齐樱又瞅瞅眼观鼻口观心的老同学,就是不想去看一股谄媚相的赵宏。 “曲子是你自己写的?”一直坐在一边沙发上装作看热闹的男人终于说话了。 齐樱轻轻点了点头。 “写得很不错。”男人感叹了一声,但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表情,就光听声音来说,如果不是看到他确实开口了,恐怕都会让人误以为那句话是别人说的。 “谢谢。”齐樱依然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让赵宏稍微心安的就是这次她说话的时候还朝着男人欠了欠身。 “没想过走这条路子?”男人话一出口就又恍然,“哦,你不需要。” 齐樱浅浅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赵宏在一边听两人打机锋,不耐烦地说:“齐樱,你先别这么早就推脱,柳教授自己可是在京城那边都挂了名的,以他的人脉来说,捧红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你们女生啊,仗着年轻,自视甚高,这样不好!累死累活大半辈子,不就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吗?” 这种话,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个训导主任之口,不过齐樱没流露出丝毫讶异,她只淡淡瞥了赵宏一眼,就轻轻吐出一个字:“哦。” “你!”赵宏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不是不知道学生们在背后编排他坏话,也不是不知道这新来的校长跟自己不对付,而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要是被人捅出去了,那他也绝对是身败名裂的下场。他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也不怕遭受什么所谓的牢狱之灾,但他就是见不得像齐樱这样的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这种无所谓的反应,分明就是不在乎他干了什么。骂他的跟抓他的,好歹是承认他的存在对这个环境是有害的吧?齐樱倒好,就跟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样。 一个学生,居然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好了,”男人手一抬阻止了一场风波的发生,“赵主任别说了,这位同学确实不需要我的帮助。” 李华胜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捉摸不透这老同学的想法。要是真想当和事佬,刚刚赵宏一开口的时候就应该拦下来吧?怎么还等赵宏把那番话说完了才出来打圆场?难道 李华胜盯着齐樱,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 男人却是转向了齐樱:“我说的对吧?你那首曲子意境胜过演奏技巧跟旋律本身,摆明了就是写给某个人的,而且算是花了很多心血在那上面的,所以不可复制性太强了。更何况,既然这曲子产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你今后应该也不会再在这上面花工夫了。” 李华胜适时地叹了口气,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可惜啊。” “你们视察的内容就是这些吗?”齐樱环顾了一圈,却是把话题岔开了。 男人悚然动容。从齐樱进屋到现在,他都没有主动跟这个让他感到惊艳的女学生表露过身份,即便赵宏方才为了讨好自己故意把身份说错,他也没有出声纠正。那这个学生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狐疑地看了自己的老同学一眼,发现对方也递了个无辜的眼神过来。 赵宏没话了,他压根想不到自己瞒来瞒去的消息在齐樱那里压根就是透明的,再开口底气难免有些不足,索性也把目光投向了跟自己不对付的上司。 李华胜干笑了两声,没忙着开口。齐樱这话吧,感觉是在发问,但语气却是很肯定的,这答“是”跟“不是”吧,不好,这要不说点什么吧,也不好。 不过他不说话,齐樱却是再度出声了:“不是说吃饭么?你们难道是想等到半夜的时候直接去吃夜宵?” 男人轻笑了一声:“你就这么跟我们出去,不怕我们把你吃了?” “是吗?”齐樱学着他的样子笑了笑,抬手撩了撩滑落耳边的头发,有意无意地露出了手腕上的一根红绳。 赵宏留意到这需要自己讨好的大人物变了,原本时时刻刻都谈笑风生的他,现在脸变得很难看。赵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男人收回了一直还算平静的目光,四下看了看,双手在西装的口袋摸来摸去,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终于还是没忍住,冲着李华胜说:“烟?” 李华胜饶有兴致地斜睨了齐樱一眼,随手就把桌上的烟跟打火机扔了过去。 “不介意吧?”男人现在显然是把齐樱当作一个同层面的女人来看待了,这种时候依然没忘出声征询她的意见。 当然这种行为落在赵宏的眼里就有点奇怪了,一个身份跟地位都不一般的男人,在一个学生面前抽烟有什么不对的? 齐樱笑着摇了摇头,男人也就顺势把烟啜进嘴里准备点燃。但另一只手刚把打火机点着的一瞬间,他就犹豫了,又看了齐樱一眼,鬼使神差地就把火给灭了,连同香烟一起扔在了桌子上。 男人手撑着沙发的扶手往上坐了一点儿,如果说开始那种大马金刀的坐姿很惬意,那他现在这个姿势就当得上“正襟危坐”四个字了。不过他明显松了口气,这样一来看着齐樱的时候他就没那么紧张了。齐樱身子比较高,起先看他的时候一直是居高临下的,加上那个看似无意的小动作,他这会儿后背离开了沙发,赵宏眼尖地发现沙发靠背的地方居然在反着光。 出汗了? “对了,你姓什么来着?”男人转移了话题。 “齐。”赵宏帮着答道。 “哪个齐?” “齐天的齐。”赵宏继续说。 “没问你。”男人有些恼火,这人看不出来那女生故意在摆架子吗?怎么还跟个狗腿一样答话? 赵宏讪讪地退在一旁。 齐樱笑了:“不知道柳教授想到了什么?” 男人看着她,眼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 李华胜终于开口了:“我说,不管想到了什么,先把饭吃了吧?有什么事,桌上谈。” “不如我做东怎么样?”齐樱说,“我知道有一家店很不错,应该合柳教授的胃口。”这一次她说到“教授”二字的时候,语气故意重了几分。 “哪能让你一个学生做东,当然是我来,我来。”赵宏一见有戏,连忙抢着说。 齐樱却不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柳姓男人。 男人松口:“好啊,那就听你的。”说着却又站起身来,“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番外(九) 四个人出去的话,一辆车刚好,见李华胜已经脚下不停地走向了他的校长专车,赵宏也就没再自作多情地去开自己的车。 不过赵宏想给齐樱跟柳教授创造机会,没成想齐樱动作比他还快,已经先一步上了副驾驶座,正在他有些羞恼的时候,齐樱却是扭头一笑:“领导们当然坐后面。”一下子把赵宏说得心花怒放,芥蒂没了,乐滋滋地跟在柳教授后面上了车。 不过柳教授却诧异地看了齐樱一眼,眼里若有所思。 很快,在齐樱的指路下,李华胜开着车来到了一条小巷前。 “还要进去?”赵宏皱着眉道,这种地方他可从来都没来过,就算随便找个地儿吃饭,那也得稍微过得去的饭馆才行,这种小旮沓能有什么吃的?他忽然想到,刚刚应该拦着齐樱的提议的,一个学生能有多有钱?难不成拉着他们来这儿吃麻辣烫了?想到这儿他就有些懊恼,不住地给李华胜使眼色,可后者全当没看见。 “柳教授,既然你是京城来的,那我还是给你透露一点吧,”齐樱笑着说,“西南地区的火锅的确很美味,但外地人很难接受西南火锅特有的浓油;而除了火锅以外,我们这边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些藏在老街里面的小馆子了。” “哦?”柳教授神色一动,“就是俗称的‘苍蝇馆子’?”齐樱点点头,示威性地微抬了下巴:“好吃的东西当然有,就是不知道柳教授愿不愿意屈尊解馋呢?” 柳教授笑了,看了看自己闭口不言的老同学,又瞧了瞧欲言又止的赵宏,清楚他们都在等自己拿主意,便说:“那就尝尝?” 赵宏见他都这样说了,酝酿好的话又立马咽了下去。 李华胜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听他发话,也是抬脚就往巷子里走去,一点不在乎大大小小的水洼会弄脏自己的鞋。 “这里?”柳教授抬头看着有些黯淡的招牌,被彩灯装饰了的牌子一闪一闪的,就在那种将灭未灭之间徘徊。他实在很难想象,齐樱这样的女生会带他来这种地方吃东西,他原先还想,这巷子虽然外面看着不怎么样,但说不定内有玄机呢?不过如今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难道真的是吃麻辣烫? 柳教授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齐樱走了进去。 不过刚进店,就是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香味介乎橘子与桂花之间,隐隐还有一种雨过之后的清新气息。 “药膳?”柳教授脱口而出,显然知晓个中滋味。 齐樱微微点头:“俗话说‘春生夏长秋收补冬藏’,现在这个时节,药膳是很不错的选择。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柳教授的胃口。” “先尝尝再说。”柳教授也不多话。 四人找了个包间先后落座,齐樱在帮着另外三个大男人都点了餐之后,又对着服务员说了一声:“我的就跟之前一样。” 李华胜诧异道:“你常来?” 齐樱点点头:“基本上每周都会来吃一次。” 柳教授不免感慨:“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的生活就是好啊,才上高中,就能开始吃‘补品’了。” 李华胜也接过了话头:“是啊,这要是在我们那个时代,能吃上白面都很奢侈了,这些东西想都不敢想啊。” 两人说话的语气没什么架子,就像跟一个家中后辈唠家常一样,赵宏夹在中间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能兀自挠挠头,默默给其他人添着茶水。 齐樱说:“忆苦思甜是好事,但既然现在有了好生活,也没必要去过那些苦日子了,不是么?” 柳教授说:“是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就说我们这些人,今天要不是齐同学你的邀请,我们看到这馆子在这种地方,都不愿意来啊。”这是大实话,三个男人脸上都没什么好尴尬的,要是连这种拉不下脸面的事都不敢承认,那也有点太虚伪了。 “有了好生活,也不是每个人都想换个环境的。”齐樱说。 “哦?”柳教授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你是说这家馆子其实早就能走出去了,只是不想挪窝?” 齐樱点点头:“西南地区,单说做药膳,除了这里没别的地方敢出来当第一了。” 赵宏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个有点小资情节的女生的一厢情愿罢了。她这种学生,能吃几次这样的东西?还每周都来?吹吧! 柳教授却是饶有兴趣地说:“据我所知,蓉城的碧海云天,药膳也是相当出名的。” 齐樱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是吗?” 齐樱的笑很奇特,眼角微微翘起,嘴角的弧线若有似无,眼神却又清澈无比,这种妩媚而不失轻挑的笑容让见多识广的柳教授心神一跳,跟着他就有些不确定了:难道这道听途说真的不准吗? 正在这时,第一份药膳已经呈上来了,服务员的进门打断了柳教授的尴尬,他忙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把头转向了一边。 等到服务员又出去了,齐樱才接着说:“既然柳教授知道碧海云天,那想必你应该也知道碧海云天的规矩吧?” “什么规矩?”柳教授茫然了。 “吃药膳得提前预定。”李华胜说,“而且一般得提前半个月。” 柳教授失笑道:“排场这么大?” 齐樱漫不经心地说:“因为这里不一定能马上抽出人手去,时间上不一定能安排好。” “这里?”柳教授总算露出了一点惊讶,“你是说,碧海云天做药膳的,是从这里请过去的?” 齐樱再度点头。 李华胜倒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等八卦,忍不住打趣道:“那看来我们今晚真得好好尝尝这‘御膳’了。” 赵宏没想到自己正吃的东西来头竟然这么大,一时间手上动作都慢了几分,生怕把这东西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不一会儿,其他的药膳都送上来了,李华胜跟柳教授都吃得极慢,不时露出一副很享受的笑容。齐樱也是细嚼慢咽,完全不抬头看其他人,眼睛只落在碗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宏有心说点什么,但见另外三人都不开口,心衬这等场合也不适合真的当成个酒局,也就没有像往常那样说些荤段子来暖场了。 四个人就这样在沉默中吃完了自己的晚饭。 等到其他人都开始吞云吐雾的时候,齐樱才又开口:“好了,我们来谈生意吧。” “生意?”柳教授愣了一下,眼神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赵宏虽然一直都在有着些龌龊的心思,但这种时候也不免有些羞恼:潜规则一类的事,被这丫头就这么说出来,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劲呢? 李华胜也是把脸一板:“齐樱同学,请注意你的措辞。” 齐樱面色不改:“但在具体说事之前,我还是想你能坦诚一点——柳大秘书!” 男人手一抖,脸上一抹惊色一闪而过,不过到底是公门中修行的人物,只一瞬就恢复了平静:“秘书这职称确实小了点儿。” “那如果是个副部级干部的秘书呢?”齐樱又说。 男人脸上的轻松已经消失了,他把手里的烟头摁灭了,坐直了身子:“你还知道什么?” 这会儿李华胜已经清楚利害关系了,给赵宏使了个眼神让他去门外放风去了,自己的身子也学着老同学的样子坐直了,眼睛死死盯着齐樱,生怕她一转眼就不见了。 齐樱却是不紧不慢地说:“省上来视察的人很多,但都是幌子,真正要办事的人是你。你没在媒体报道的视察人员之中,是因为你的位置比较敏感。如果我没猜错,这么大一堆人下来巡视,根本目的还在那所谓的数模比赛上吧?考察教学情况什么的只是顺路做的事。” 柳教授——哦现在恐怕应该是柳秘书了——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的汗,李华胜看到他手臂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齐樱轻轻一笑:“想查我?然后又去给你露了口风的下属穿小鞋?你们这些混官场的,这么多年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柳秘书眼神一凜,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的气势自然而然释放出来:“你只是一个学生,我不相信如果没有人点拨你,你会凑到我跟前来。让我猜猜——小赵想用你来跟我拉关系,但实际上是你通过他跟我搭上了线?呵呵,有意思。不过话我也先跟你挑明了,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今晚你别想离开。别怪我用权势压你,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权力这个东西有时候很好用。” 齐樱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左手微微抬起,露出了手腕上的一截红绳。 柳秘书眼皮一跳,竭力制止自己往那个方面想。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齐樱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清冷,“我姑姑姓慕容。” 柳秘书阴沉着脸问:“哪个慕容?” “西南地区还有几个女人敢姓慕容?” 赵宏垂头丧气地站在路口,深秋了的大街冷冷清清,加上这又是风口,一身休闲打扮的他被风一吹就冷得直打哆嗦。 现在他有点后悔去找齐樱了。本来嘛,几个领导吃喝玩乐,带着自己这个跑腿抹墙的也尝尝花花世界的滋味,多好的事儿啊!结果全被齐樱给搅合了! 没想到齐樱来头这么大啊,俩领导那眼神唉,想到这儿他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好死不死的干嘛提那种事儿呢! 他抬头看了看天,这城市光污染严重得大半夜的跟白天一样敞亮,不过 这仕途怕是到头了哟。 赵宏悠悠地叹了口气,随便瞅了个方向就往前走了,连车都懒得打了。 包间里的菜都撤了,这会儿服务员们已经手脚麻利地换上了一张新桌布,齐樱跟李华胜还有柳秘书分坐成三角之势,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杯上好的香片。 柳秘书在打量齐樱。 他的眉眼比较粗犷,看人的时候就跟怒喝的张飞一样,可他依然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他的眼睛忽而睁大忽而微眯,不时还咧咧嘴,像在自言自语,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事。 齐樱低垂着眼眉轻轻吹着水面上的茶叶,谁也不去看,仿佛她坐在这儿就只是为了好好喝这一杯茶一般。 李华胜看看老同学,又瞅瞅齐樱,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李华胜知道两个人都在等,因为先开口的那个人气势上就会先落了半分。他只是没想到齐樱这丫头定力如此了得,竟然端坐了这么久都没露出一丝不耐。 李华胜给老同学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你慢慢坐吧我就不奉陪了,柳秘书却是一瞪眼嘴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李华胜又换了个姿势坐好了。 “柳叔叔,”结果还是齐樱先开口了,却依然头也不抬,仿佛只是在说什么无关痛痒的话题,“你也不用去猜究竟是谁把你消息泄露了,你知道我姑姑的能耐,你们这种半公开的行动,根本瞒不了。” 柳秘书没忙着接话,似在酝酿什么,不过他脸色明显好转了许多。又斜睨了齐樱一眼之后,才开口道:“我们是一条心,大公主知道我的消息也并不奇怪。而且,我既然到这儿来了,理应先去拜访大公主的。” 齐樱淡淡道:“拜访就不必了,姑姑她不是喜欢这些客套的人。” “这倒是。”柳秘书点头。 “不过柳叔叔你先前也说了我们是一条心,那我拜托你一件事不过分吧?” 柳秘书头疼了:难怪要先卖个好,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他揉了揉眉头说:“说吧,我这就是个跑腿动嘴的劳碌命,不一定能帮得上。” 齐樱说:“你所负责的那档子事,我想要一个名额。不过不是给我,是给我男朋友。” 柳秘书没应承:“大公主的意思?” “我的意思。” 柳秘书奇道:“你扯着大公主的虎皮来跟我谈事情,就为了在我手下塞一个毛头小子?” 齐樱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给柳叔叔你推荐一下而已,用不用,怎么用,我都不关心。” “牵头搭线就为了在我这儿挂个名?”柳秘书不自觉冷笑起来了,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以他的身份来说,面对这些事他都可以如此表态,“凭什么?凭他是你齐樱的男朋友?还是凭你齐樱有个好姑姑?” 齐樱轻笑着说:“当然都不是。姑姑不想让我卷入当年的是非里,所以我不敢去找姑姑说帮他安排工作之类的事儿,但是我知道柳叔叔你现在很需要一些新鲜血液,而我恰好又知道这样一个人符合你的标准,至于他跟我之间的关系当然也只是恰好的情侣关系罢了。无数个偶然重合在一起,柳叔叔你觉得他被送到你面前还会是偶然吗?” 柳秘书不相信这种宿命论调的东西,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既然连齐樱都能似偶然似有意地走到自己面前,那她想再送个人到这儿来有什么困难的? 柳秘书原本已经轻松的神情又变得凝重起来了。 “你不答应也没关系,”齐樱又开口了,“他那样的人,放在哪儿都能被人注意到,只是他喜欢守拙,出头的日子才显得遥遥无期罢了。不过我等得起,某些人未必等得起,更未必敢放任他到对手那边去。” 柳秘书又笑了,不过这次不是冷笑,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先是嘴角扯了扯,跟着就朗声大笑起来了,笑着笑着还躬身擦了擦眼角的泪,平复之后才对着李华胜说:“我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么狂妄的话了。”说着他又转向了齐樱,神色冷峻了几分,“年轻人有狂气有骄气,是好事,但不能异想天开,作文拿个高分就以为能获诺贝尔奖了?笑话!齐樱,要不是看在你姑姑的面子上,就凭你刚刚那番话,我就完全可以把你撂这儿了,我才懒得听谁说梦话!” “你c真的看重我姑姑的面子么?”齐樱一字一顿地说。她也在笑,笑起来的时候还眯起了眼,一双眼睛就像两把锋利的小刀扎进了柳秘书的脑海。 柳秘书呼吸一滞,笑容也僵了几分。 “我姑姑对你们柳家一直不太感冒,你们心里也不大看得起她,我想这点你们都是心知肚明的。姑姑这些年一个人走过来没靠你们谁帮衬接济,你们时不时的还想趁火打劫一番,你真的以为姑姑一点儿都不知道么?”齐樱说着说着眼睛已经红了,但声音却越来越高昂,身子也往前倾了几分,一副要吃人的架势。顿了顿,她深吸了口气又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姑姑她心软,宁愿让你们把那点东西瓜分了也不想跟你们翻脸,还不是念着以前那点香火情?不然你真的以为她软弱到任你们欺负的地步?不过姑姑是姑姑,我是我;姑姑她念旧c我齐樱才没那么多顾虑!你们想折腾什么,我大致清楚一点,但我懒得理你们。不过要是你们敢把手伸过界了,那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 说完,齐樱又款款落座,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小口小口地抿着茶,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柳秘书跟李华胜对视了一眼,都没藏住各自眼底的震惊。 不过李华胜跟这老同学到底算知根知底了几十年,心里思衬了一下就明白该怎么办了。干笑了两声,出来打着圆场:“那个齐樱呐,现在这社会不比以往了,法治社会,啊?就别提那些打打杀杀的了,以和为贵c以和为贵嘛!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慢慢谈,没什么事情是谈不下来的嘛!别动怒!都别动怒啊!” 齐樱不依不饶:“我先前只是想引荐一下,但现在我想反悔了——名额,一定得有一个!” 柳秘书嗤笑了一声:“就算是慕容兰若在这儿,也不会跟我这么说话。” 齐樱回以冷笑:“姑姑在这儿,你还敢直呼她名字?” “你!” 柳秘书脸阴沉得像一摊死水,眉头微微跳动,腮帮的青筋也鼓了出来。 齐樱直视着他杀人般的眼神:“你能拿你的身份来压我一个学生,那我自然也可以搬我的靠山来压你,但你还能继续搬你后面的人吗?” 柳秘书怔了一下,浑身的力气潮水般褪去,有些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 李华胜看了看老同学,又看了看齐樱,不过这次再看齐樱的时候,眼中已经多了几分重视。 柳秘书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跟香烟——这还是他之前离开学校的时候从李华胜那儿顺来的。他拿火机的手有点抖,嘴上叼着烟打了几次火都没点着,最后只能狠狠地把火机拍在了桌上,嘬着没点燃的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华胜长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齐樱不忘抬起头笑眯眯地招呼了一声:“李校长慢走,记得替我跟李银鲤同学问声好。” 李华胜摆了摆紧绷的手,头都没敢回就快步离开了。 这会儿工夫柳秘书又不死心地点起了火,这次运气还不错,火机打了两下就点着了。他狠狠吸了口烟,已经不关心齐樱是否会介意他吸烟了,就这么在包间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烟只有半包,他没多久就全抽完了。但他不想就这么出去买烟——太像落荒而逃了!他也不想把服务员叫进来,这样的环境下,已经不适合再有一个人突然介入了。 手机兀自响着,柳秘书没有去接,也没有去开静音,似乎有这么一点声音就能让这房间不那么尴尬似的。 “啪!” 一包烟忽然被扔在了他跟前。 柳秘书抬头,却见齐樱说:“随手带上的,不一定合柳叔叔口味。” 柳秘书瞥了眼,小熊猫。他笑了笑,随手把手机开了静音又反转成屏幕朝下放在桌上,拆开齐樱扔过来的烟就放了一根在嘴里。 “我有很多年没抽这烟了,”柳秘书二指夹着烟晃了晃,“我记得这烟可是部队专供的,我出川以后就没碰过了。现在的首长不喜欢烟味,但我们这些几十年的老烟枪哪能说戒就戒啊!只能抽抽苏烟过过干瘾。” “苏烟味道淡。”齐樱适时地接过了话头。 柳秘书点点头:“是啊,女人抽的玩意儿,也就上海那帮小赤佬喜欢,我们这些老烟枪抽不惯啊!” 齐樱笑着说:“那一会儿柳叔叔你留个地址给我,之后我给你送两箱这烟过去。” 柳秘书身体前倾,一脸意动:“行?” 齐樱反问:“有何不可?” 柳秘书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次轻松的笑容:“那就麻烦你了。” “小事。”齐樱说,“现在可以谈事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番外(十) 柳秘书有点不习惯她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不过拿烟的手还是微微抬了抬示意她说下去。 齐樱便说:“这次的数模比赛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是北辰在后面运作,想筛选一批精英秘密培养,对吧?” 柳秘书点点头。 “既然是柳叔叔你们在物色,那我想要是能在名单上多加一个人也是没问题的吧?” 柳秘书再度点点头。 “这样的比赛是他梦寐以求的,可他一直不愿意去走这条路子,所以我想,就以你的身份来压他一次,不过分吧?” 柳秘书这回没再点头了,哭笑不得地说:“要我唱黑脸?” 齐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难道不是你一直在做的事吗?” 柳秘书干咳了两声,忙岔开话题:“你刚刚说他不愿意走这条路子,是什么意思?” 齐樱轻声说:“他喜欢自由散漫的生活,连公务员都不想去考,怎么可能卷到这里面来?” 柳秘书衬道:“那你这样做,他之后要是知道了,不是会怪你吗?” 齐樱挤出了一个明媚动人的笑:“有本事他就恨我一辈子。” 柳秘书很想问一句“值得吗”,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这姑娘生了一颗玲珑心,估计这点小事早在心里过了一遍了,跟明镜似的!他感慨了一声:“你还真是个傻丫头。难怪你不敢去跟大公主说,这要是被大公主知道了,啧啧,估计会把他皮都给扒咯!” 齐樱浅浅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柳秘书却又说:“不过,既然你最开始就说了这是生意,那你准备付出什么来交换他这个名额呢?” 齐樱压低了身子,缓缓道:“你后面那位,‘副’字去掉。” 柳秘书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笑着问:“你该不会告诉我,大公主的能量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吧?” 齐樱说:“当然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 “话我只说到这种程度,信不信由你。” 柳秘书沉默了。 良久,他才苦笑着说:“看样子,是场赌博?” “对柳叔叔来说,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个举手之劳罢了。”齐樱说,“但回报嘛” “很诱人呐”柳秘书说。 “对某些再难往上挪一挪的人来说,这样一点点的付出还是值得的,哪怕收获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正所谓风险越大,机遇越大。更何况,你做这一点点小事,根本没危险呢?”齐樱继续循循善诱。 “看样子我是没办法拒绝了?” “你有必要拒绝吗?”齐樱反问。 柳秘书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最后一个问题——今天的事真的跟大公主没有一点关系?” 齐樱破天荒嗤笑一声:“你真以为你这么个小菩萨能惊动姑姑那尊大佛?” 柳秘书抚掌而笑:“好伶俐的一张嘴!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给我推荐的又究竟是个什么人物了。” 齐樱笑容暖了几分:“不会让柳叔叔失望的。” 两人相视一眼,一大一小两只狐狸,都笑得有些含蓄。 事情谈完了,也就没有再继续坐下去的必要了,两人起身往外走去。 柳秘书看了看手机,提议道:“要不要再找个地儿聊聊?我请你吃宵夜。” 齐樱点点头没拒绝。 于是两人又打着车往城中走去。 到了地点,齐樱已经几步走在前面,熟门熟路地进了酒店。 柳秘书站在外面看了会儿招牌,心下释然:“你们的吧?” 齐樱点点头:“下面人弄的。”同时也用眼神制止了大堂经理想上前的举动。 柳秘书说了包间号,就跟着齐樱往里面走去。 刚推开包间的门,里面就传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柳叔,你总算来了!哟!稀罕啊!你居然还给我带了个妞来!你说咱们这关系,就没必要弄那些虚的了吧?”说着他的手已经向齐樱伸了过来,上前就想在齐樱脸上摸一把。 齐樱没动,嘴角挂起一丝讥诮,只是冷冷地盯着对方。 “呵!”说话的男人手生生止住了,摸不清来路他也没敢造次,“这妞有点烈哈!柳叔,你□□得不错啊!” 柳秘书头疼道:“你别添乱了,这是我请来的客人。” “哦这样,难怪气势跟那些妞不一样。”男人恍然大悟,跟着就一脸讨好地拉开了最里面的椅子,“这位小姐,请坐啊,刚刚有点冒昧,别往心里去啊,我这人就这样,跟柳叔熟络惯了,你别见怪。啊,还没请教小姐芳名?” 齐樱毫不客气地坐了这上首的位子,却是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诶我说这位小姐,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啊,绅士不要面子的啊!好歹你也得告诉我你姓啥吧?看你这么漂亮,该不会姓美吧?或者姓白?再或者姓靓?喂,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不是哑巴啊?那你怎么跟柳叔谈事情啊?你会手语的对吧?那你可以给我做一个手语吗?不对啊!柳叔不会手语啊,他怎么知道该如何跟你交流啊?诶,你不会耳朵也听不见吧?我说了这么久你怎么都不理我啊?不会吧?这么漂亮一个妞居然又聋又哑的?柳叔,不是我说你啊,你到底行不行啊,居然弄个聋哑人回来,你不会是想造福社会吧?关爱残障人士?你什么时候思想觉悟这么高的啊!不科学啊我说,真是聋哑人?喂!喂!喂!”男人凑在齐樱耳边扯着嗓子叫唤,吼了一会儿又绕到另一边去接着吼,然而齐樱对他视而不见,坐下来之后就慢慢喝着茶,神色平静。 一边的柳秘书却忍不下去了,起身就是一脚踹在男人小腿肚上。 “诶,柳叔你踹我干嘛?有话好好说嘛!干嘛动手啊?很痛的诶!”男人蹲在地上,捂着小腿龇牙咧嘴,不过柳秘书显然清楚他的德性,看他夸张的样子就抬腿又准备一脚踹过去,男人已经眼疾手快地跳到了一边,“我靠!要不要这样啊!一个女人而已!你想要我就给你嘛!何必伤了咱们弟兄间的和气!” 柳秘书没好气地说:“你再多说一句话就自己给我滚回家去!” 男人张嘴想说什么,被柳秘书一瞪,又把话给咽下去了。显然那句话对他来说杀伤力极大,这会儿已经很不情愿地坐在了柳秘书身边。 柳秘书指着身边的男人对齐樱说:“魏翰墨,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魏翰墨眼睛一亮:“哈!小妹妹你多大啊?我二十四了,不知道你能不能说一下你的生日啊,我算算八字看看咱们合不合,我觉得是合的,说不定是天作之合!你要不考虑一下?哦——我忘了,你是聋哑人——啊!干嘛!”他捂着头瞪着柳秘书。 柳秘书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说:“人家还是个高中生,看看人家这定力,再看看你!你再多话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姐打电话!” “别啊!那样的话还不如我自己滚回去呢!”魏翰墨哭丧着脸说。 “你姐姐是魏涵音?”齐樱忽然抬起头问。 “对啊!你认识?”魏翰墨奇道,“不对啊,你不是聋哑人吗?” 齐樱淡淡地笑了笑,又把头低了下去浅浅地饮着茶。 魏翰墨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依然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一般。魏翰墨忍不住喃喃说:“妖孽啊!” 柳秘书失笑道:“人家练气工夫比你强多了,哪那么容易被你干扰。” 魏翰墨自嘲地耸了耸肩:“我是不是没机会了?” 柳秘书看齐樱没搭理他,想了想就说:“你要愿意把心思收起来,还是有机会的。” 魏翰墨却浑身打了个激灵:“算了!打死我都不干!这样的女人,眼神太他妈犀利了!结婚之后出个轨都战战兢兢的,鬼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把事情翻出来把我弄个半死不行不行,太渗人了!” 柳秘书嘴上说着“她也不可能看得上你”,眼神却注意到,魏翰墨刚刚说话的时候,齐樱端茶杯的手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又很快止住了。 看错了? 柳秘书心里狐疑。 “听说魏家有个草包,今天一见,也不尽然呐。”齐樱忽然悠悠地说。 魏翰墨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来了,叉开的双腿也并拢了,眼神凝重:“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齐樱抬头,一双清冷又犀利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魏翰墨。 魏翰墨仅仅只是一怔,很快又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文科生?玩哲学?” 齐樱眼神玩味:“听说你继母是哲学生?” “你!”魏翰墨瞳孔一缩,脸上青筋暴涨,显然被戳到了痛处。 “想泡我?”齐樱笑起来也多了几分不屑,“我男人比你爷们儿多了,你除了虚无缥缈的家世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 柳秘书又头疼了,他已经见识过齐樱的能耐了,没想到齐樱生气的时候依然这么狠,出口就把魏翰墨给挤兑到这步田地了,早知道刚刚两人一照面的时候,自己就应该主动来牵话头了。 “现在治安不太好,你跟你男朋友出门可得小心些。”魏翰墨说。 “想玩阴的?我奉陪!”齐樱挑了挑眉,“不过你个娘娘腔,玩得起吗?”她眼神落在了魏翰墨脑后,他梳了个小辫子,辫子还弄了些花里胡哨的装饰。 “你个高中生凭什么跟我玩?”魏翰墨冷笑。 “你想试试?”齐樱针锋相对。 魏翰墨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柳秘书拦住了:“好了!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吧!齐樱啊,我这世侄散漫惯了,有点无法无天了,回去后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你就别往心里去了。翰墨,快给齐樱道个歉,我说你啊,这性子得改改,今天幸好遇到的是齐樱,要是换个人,你挨两巴掌都是轻的。” 魏翰墨把头扭向一边,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齐樱却说:“那我今天就给柳大秘书一个面子,还希望魏先生今后能自重。” 魏翰墨嗤笑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知道我旁边坐着谁吗?” 齐樱轻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搬靠山真的很幼稚?”还没等魏翰墨说话,她又转向了柳秘书,“柳大秘,我想你也很清楚,你们要是想搬靠山的话,我也能搬;但是那些人愿不愿意被人当枪使,我就不知道了。既然可以好好说话,我想就没必要做一些意气之争了吧?” 柳秘书叹口气:“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我们这些半截进了黄土地的人可怎么活啊!” 魏翰墨脸上阴晴不定,终于也还是冷静了下来,不过也没再去说什么场面话,脸扭到了一边再懒得看齐樱的脸。 柳秘书挤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请你来,主要还是想问几个问题。” 齐樱毫不意外:“前两个问题我都不能回答你,你直接问第三个问题吧。” 柳秘书脸上露出了震惊:“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第一个问题是关于我的身世;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我的计划,”齐樱说,“不是么?” 柳秘书脸色很难看:“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你教出来的。好吧,第三个问题,你男朋友也是你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吗?还是说他是你的棋子?” 齐樱眼神迷离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她这次没再思维活跃地很快给出答复,而是思索了一下才说:“他就是计划本身。” “不爱江山爱情郎?”柳秘书愣了一下。 齐樱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笑着,但柳秘书跟魏翰墨都能看出来她眼里浓浓的暖意。 柳秘书咳嗽了一下:“那个最后一个问题吧,你怎么知道能见到我?哦不对,换个问法——如果不是我,今天你会怎么做?我是说——保护好你自己?” “这算公事了?”齐樱很意外。 柳秘书有些尴尬:“风气不好啊,就当调查了。” 齐樱摇摇头:“我算例外,我可以保护我自己,其他女生就不一定了。” 魏翰墨插嘴道:“防狼喷雾?还是跆拳道黑带?或者是电棍?” 齐樱淡淡一笑,手腕一翻,一把模样精致的小刀就出现在她手心里。那小刀长约三寸,整个刀身都呈现诡异的圆弧形,双开刃,说是刀,倒更像是阿萨辛刺客用的圆月弯刀的缩小版。 魏翰墨瞳孔一缩:“蝴蝶/刀?”他马上又冲着柳秘书笑道:“柳叔,见过蝴蝶/刀吧?现在我们那圈子里都喜欢玩儿,见人就拿着舞一圈,跟耍猴似的。”说着他又转向了齐樱:“小妹妹,我觉得吧,这玩意儿拿着玩玩可以,不过要是你想用来防身的话,我觉得你用防狼喷雾什么的可能要”魏翰墨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距离死亡如此接近,上一次还是面对某支部队里的尖刀,那个人现在应该已经是某军区最年轻的上校了。而现在他面对的却是一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岁的女生,虽然这一幕在外人眼里有点荒诞,一个柔弱的女生居然威胁了一个大老爷们儿?但事实就是这样,他现在不仅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刀身紧贴着魏翰墨的脸颊,他都没看清齐樱的动作,就只感觉脸上一凉,锋利的刀刃近在咫尺,纵使他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这种近乎鬼魅的手段依然有些发懵。 齐樱的手很稳,一点都不颤抖,明显是练了很久的。她也不说话,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意义不言而喻。 豆子大的汗珠渗出来挂在额头上,有点痒,魏翰墨也不敢抬手去擦。他毫不怀疑,就凭面前这女生出手的速度与拿刀的稳定性,他要是敢动一下,今晚保准会见血。 柳秘书也愣住了,他没想到齐樱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手绝活竟比她的谈吐跟气质来得还要令人惊艳。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明白了究竟应该怎么做。抬手拦在两人之间,笑着打圆场:“诶,年轻人,开开小玩笑可以,可不要打打杀杀的啊。翰墨,这我就要说你了,人家小姑娘都不担心的事,你瞎操什么心?还敢质疑人家的能力?快,自罚一杯道个歉。齐樱呐,你看我这个世侄不懂事,口无遮拦,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啊。这刀好刀!好刀啊!不过现在咱们准备吃饭,你是不是” 齐樱手一翻,眨眼间那把□□就消失不见了,又恢复了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 魏翰墨干笑着端起酒杯遥遥敬了她一个,没成想齐樱压根不想搭理他,刚想把杯子一扔转身就走,又想到了齐樱那看不透的手法,只得闷闷不乐地继续把酒干了。 看到魏翰墨把酒一口饮尽,柳秘书脸上的笑容也柔和了几分:“我就说嘛,年轻人,有什么矛盾也就是这么一杯酒的事儿。”他又转向齐樱,“齐樱,一会儿有什么安排没?没有的话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齐樱却是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不用了,有人接我来了。谢谢你的款待,柳秘书。”站起身拿起包就往外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却是看都没再看魏翰墨一眼。 柳秘书却是也跟着站起身来:“我送送你。” 柳秘书一直送到楼下,看到齐樱上了一辆一点都不出彩的车之后,才回身又上了楼。 魏翰墨坏笑着看着柳秘书,一脸揶揄:“柳叔,这妞谁啊,值得你亲自送下楼去?你私生女?”在魏翰墨的印象中,能当得面前这主儿一路送到楼下的,起码也得比这主儿高半级,否则免谈。但是那女生真的有这本事? 柳秘书往后仰着靠在椅子上,一脸疲惫:“刚刚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事,你都忘了?又不长记性!” 魏翰墨一脸无所谓:“我跟她不熟,她当然敢拿刀指着我了。可你是我叔啊,我才不信你会这么干。” 柳秘书眯起了眼:“你刚刚问我见过蝴蝶/刀没有,我不仅见过,我还见过一个玩得很好的女人。” “不是吧?女人?”魏翰墨撇撇嘴,“你红颜知己里还有这种舞刀弄枪的?” 柳秘书呼吸一滞,跟着失笑道:“没大没小的东西!我觉得我应该比你要了解这□□一点。这刀起源于菲律宾,做得这么精巧是因为面对的对手都是赤身露体的,所以用不着去追求什么硬度跟坚韧度。但是如果你以为这只是你们这些毛小孩拿来玩的,那就错了。这刀要是玩得好,是真的可以杀人于无形的。” 魏翰墨嗤之以鼻:“拉倒吧你,还杀人于无形?你怎么不去写武侠小说呢?” 柳秘书被气笑了:“你啊,你这是没经历过那个时代。要知道那会儿,还真有一个女人用一把蝴蝶/刀砍翻了好几个壮汉。” 魏翰墨来了兴趣:“这么神?讲讲?” 柳秘书端起了茶杯,眼里流露出神往:“当初那女人为了救被软禁起来的一个人,单枪匹马冲进了长老会,一把□□玩得出神入化,那会儿我也在场,就看到手跟跳舞一样上下乱挥,没多久那些拦她的人全倒下了,跟着她说了一句令我记忆犹新的话‘下一个’。” 魏翰墨咋舌道:“本来感觉是一段荡气回肠的传奇,怎么你讲出来就一点味道都没有呢?” 柳秘书低头喝茶掩饰脸上的尴尬:“这实在不是这块料。” “那照你这么说,刚刚那妞就是当年那个女人□□出来的咯?”魏翰墨又问。 柳秘书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差不多,刚刚我试探了一下,齐樱跟那个女人应该是有关系的。哦对了,那个女人你应该也认识。” “谁?我还认识这么牛逼的女人?”魏翰墨愣了一下。 柳秘书又低头抿了口茶,才悠悠道:“能在长老会耍威风的女人,你还猜不出来?” 魏翰墨悚然动容:“大公主?!” 柳秘书点点头。 “大公主”魏翰墨摸着下巴思索道,“我没听说她有个接班人啊应该还没曝光吧?诶,不对,你刚刚你刚刚”魏翰墨一巴掌拍在桌上,忍不住叫了出来,“你个老狐狸!我本来以为她占了上风,结果到最后还是你给她挖了个坑!” 柳秘书不置可否,轻轻吹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再抬起头来时,笑容里多了几分高深莫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番外(十一) 古柯坐在自己一尘不染的床上,戴着耳机,歪着头看窗外。 耳机里没有声音。不是耳机坏了,只是如果她不戴上耳机的话,室友们总会在聊天时把自己也拉进去。 可她现在只是想听听外面的雨声。 雨很大,不似她喜欢的那种淅淅沥沥又连绵不绝的小雨。 她有多久没这么安静地听雨了?她不记得了。曾经的她不会放过每一个下雨的日子,喜欢坐在窗边的她往往会写上那么一两句矫情的词句,然后孩子气地在窗户上哈气c跟着用手指画出一个笑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连这个爱好也忘掉了。 可现在静下来想一想,这爱好也没什么不好嘛。 她听到蒋涵月在问她,兰祯怎么还没回来,不过她没有回答。蒋涵月以为她在听歌,也就没有再问,转头又去跟人聊昨晚看的综艺了。 过了今晚就好了c过了今晚就好了 古柯喃喃道。 寝室的门却陡然发出一声闷响。那声音就像是屠户把一块蹄髈肉狠狠摔在了案板上一样。 正在床边压腿的蒋涵月离门最近,放下腿过去开门,嘴上还笑着说:“让我们看看小祯祯今晚上几垒了。” 门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生照着她的面门就砸了下来,蒋涵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靠在了肩膀上,过道上风有点大,肩膀被压得难受,但她衣服那一片也是冷飕飕的。 “不是吧小祯祯,外面这么大雨,那混蛋居然还敢上三垒?”蒋涵月调笑道,还以为两人在外面没干啥好事,要不然怎么兰祯进来一点力气都没了? 情况不对。 蒋涵月很快察觉到肩膀上的小姑娘浑身一抽一抽的,自己薄薄的衣服还能感觉到对方喘气的颤动。 蒋涵月把兰祯拉进屋,关上门,双手拨开兰祯长长的卷发,捧起了兰祯的脸蛋。 “诶,怎么了?那家伙欺负你了?你怎么哭了?” 这会儿,同寝室的其他人都意识到不对了,都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围了过来。 床上的古柯翻了个白眼,扭了扭身子,轻轻躺了下去,头朝着最里面的角落。 兰祯的眼睛没蒋涵月那么好看,但也算亮丽动人的那种。没有因为近视戴眼镜而造成眼睛变形,很大,常常都水汪汪的。但现在她的眼眶里已经算不得雨后小湖了,分明是大坝决了堤,眼泪溢出来止都止不住。 兰祯在这个寝室里是最小的一个,平日里大家喜欢摸摸她略微婴儿肥的脸,那也是类似于对自家小妹的感情,这时候看她哭得梨花带雨,都忍不住声讨起祁洛来。 “祁洛怎么这样啊” “居然欺负我们兰祯” “真看不出来,他这人看起来还不错,没想到还是个渣男!” “明天我们去骂死他!” “对对!还要去公告栏贴个条儿!让他身败名裂!” 女生间的感情很微妙,她们可以挤在一个试衣间里试内衣,但依然互相嫉妒;然而她们要是有了一个值得她们口诛笔伐的目标,她们又会立马同仇敌忾起来。 “骂他还需要等一晚?”蒋涵月却气呼呼地说,“谁有他电话?我现在就打电话过去骂死他个王八蛋!” “我有”有个女生怯怯地说,见室友们的眼神都集中过来了,慌忙摆手道,“不c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只是上次找他帮忙买东西,就问别人要到了” 蒋涵月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没事,快找给我,我这就骂他。” 兰祯扯了扯她的衣摆,拼命摇头。 “小祯祯,你别向着那个渣男啊!”蒋涵月安慰她,“他敢欺负你,我这就给你出气,让他今后再也不敢弄哭你了,他要敢不听,我再揍他!” 兰祯还是拼命摇头,她嘴一张就是哭腔,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拍掉蒋涵月拿起手机的手。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向着他?我跟你说,你这样不好。男生在这事儿上都蠢,你不提醒他他压根不知道你有多好。没事没事,别哭了啊,瞧我的。”蒋涵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示意几个室友拉住兰祯,自己跑到阳台上打电话去了。 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 “祁洛是吧?”蒋涵月上来就怒气冲冲的。 “啊你是?” “我告诉你!我们兰祯可是个好女孩!可是,你今天居然把她弄哭了!我不知道你跟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作为男生,你欺负她,好意思吗你!更何况,有什么事儿是明天不能说的吗?现在外面这么大雨,你居然让人家淋着雨回来!你知不知道她身体一直都不好?生病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刚刚你要是没接电话,我都做好给你打一晚上骚扰电话的准备了,明天你到了学校我还要当面去骂你!但是现在你接了电话了,也愿意听我在这里啰嗦,那我就给你个建议,今后好好对兰祯,再敢欺负她我就不只是给你打电话了,我会当着全校人的面让你好看!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渣男!听清楚了吧?现在!不管你在哪儿!都马上给我滚过来!把兰祯哄得好好的!不然你会后悔的!” “她哭了?”祁洛问。 “啊”蒋涵月摸不准他的态度,心想难道自己弄错了?一时间也不敢随便接话。 “那就麻烦你们照顾她一下了。” “什么意思?你不过来?这是你女朋友又不是我女朋友!你不哄她谁哄她!祁洛你怎么这样啊!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半小时以内没出现在我们寝室楼下,你之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信不信我让兰祯立马跟你分手!看你找谁哭去!喂?喂?喂!祁洛!祁洛你个王八蛋!” “怎么了?” 看着蒋涵月忿忿地过来,其他人都凑了上去。 “这个混蛋,居然敢挂我电话!”蒋涵月狠狠地把手机扔在床上,“看我明天不骂死他!” “月月”兰祯拉了她一下,“别说了这不怪他” 蒋涵月歪着头看着她:“我搞错了?不过他刚刚语气的确有点怪怪的我是不是有点太激动了?”她想了想,要是真弄错了什么,要不要去道个歉什么的。但念头一转,又想到兰祯毕竟哭了,自己骂他一顿也没什么过错,难道他还能骂回来不成? 蒋涵月想着,坐在了兰祯身边:“那你说说,你们怎么了?你刚刚真的把我吓到了,第一次见你哭这么惨。” 兰祯低着头,一个室友还在帮她擦着头发上的雨水,听了这话她撅了撅嘴:“他有女朋友了你们说我是不是有点太蠢了?我一点都没看出来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想给他表白,弄得他下不来台,你们说他女朋友会不会跟他吵架啊?我这样是不是就是个小三了?” “不会吧”蒋涵月眨着眼睛,“平时他就跟你走挺近的啊,你要说他有女朋友我相信,但那不应该是你吗?” “对啊对啊”其他人都点头附和。 兰祯嘴角一扯,挤出个难看的笑:“可那不是我”她还想说什么,但哭腔出来了,只能又把话咽了回去。 蒋涵月说:“他眼瞎吧你哪点不好?他还要去找别的女朋友?你们几年感情了?认识两年半了吧?这么长时间就算不想也习惯了吧?再说了,他祁洛也不是多有本钱。他有谭淙有钱吗?他有李言蹊帅吗?他有张良跟郭明杰有型吗?他平时除了玩游戏就是睡觉,只有你个小傻瓜惦记人家一直对你好,你看除了你还有谁会要他?” “那个人是齐樱” “不管那个人是谁,我觉得她都没你——呃?”蒋涵月脸上现出错愕,“你刚刚说他女朋友是谁?” “齐樱” “我们班那个那个最高冷的齐樱?” “嗯” 蒋涵月干笑了两声:“你c你开什么玩笑!你要说是那个经常把他放出去的秋霁我都会信,齐樱这c这太扯了吧!” 床上的古柯听到这个名字,呼吸也是一滞,但没表现出什么来,装作睡着了的样子,不过耳机已经悄悄取下来了。 其他几个女生也是面面相觑,明显不相信。 兰祯的鼻子抽了抽,深吸了口气道:“我跟他说我看到齐樱被赵宏叫走了,他就急了,理都不理我就跑出去找齐樱了。” “这”蒋涵月跟几个室友交换了一下眼神,一时间也是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也想好了”兰祯说,“我才是第三者不是吗?我本来以为”她说到这里时忍不住又抽泣了一下,“我本来以为我跟他可以走很远很远的,到毕业c到大学c甚至到工作嗯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可生活不是小说啊,我也不是什么招人喜欢的女主角,齐樱那样的人才是啊我只是我只是c气不过”她渐渐哭出声来,“他早点说出来就好了啊他可以告诉我啊他不是说我是他妹妹吗?他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害我出这么大糗c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我讨厌他!我恨死他了!”说到最后,兰祯情绪又崩溃了,哭声隐隐压过了外面的雨声,慌得蒋涵月连忙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好了好了我们不去想那个渣男了好吧?讨厌他是对的,哭吧,哭出来了再睡一觉就好了” 兰祯头枕在她肩膀上,浑身一抽一抽的,还不忘流着泪赌气道:“我不喜欢他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嗯嗯,不喜欢他我们跟你一起讨厌他” 床上,睁大了双眼的古柯轻轻叹了口气,又戴上了耳机。 屏幕上,一行小楷书就的词句被藏进了最深的角落里。 车里开着暖气,陈绮贞的歌声充斥着逼仄的空间,窗外小雨稀稀拉拉的,雨花打在车窗上,合着音乐的节拍发出清脆的声响。 祁洛把手机扔在了仪表台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谁啊?”齐樱在旁边问。 “蒋涵月。”祁洛眼神古怪,“不知道她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打电话过来骂我。” “是因为兰祯吧。”齐樱冰雪聪明,当然不会以为蒋涵月跟他之间有什么。 祁洛点点头:“没事,明天回学校去跟她说一下就行了。” 齐樱就不再问了,把头转向窗外,手撑在门边支着脑袋,眼中若有所思,街边的彩灯跟车里控制台的蓝光洒在她脸上,又在玻璃窗上映出一张疲惫的脸。 “回家?”祁洛问。 齐樱摇摇头:“先随便逛逛吧,好久都没出来走走了。” “就是今晚天气不好,不然我们还可以下去轧马路。”祁洛想了想说,“我听说东风桥那边最近刚换了彩灯,夜景蛮不错的,要不要过去瞧瞧?” 齐樱已经把高跟鞋甩掉了,毫不顾忌形象地把腿蜷在了座位上,这会儿听了他说的话,也只是发出了一个慵懒的鼻音。 “嗯。” 祁洛抽空瞥了齐樱一眼,见她头歪在一边,闭上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祁洛默默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顺便也把音乐声音关小了。 齐樱忽然抬起头来,微眯着眼笑道:“我还没问你跟踪多久了?” 祁洛耸耸肩说:“也没多久,看到你们进去吃药膳,我就回去开车了。” “还没吃饭?”齐樱蜷起身子揉捏着紧绷了一天的小腿。 “嗯。” “我那儿还有点东西,想吃什么?一会儿回去我给你做。” “不要了吧?小樱姐你做的东西实在是” 齐樱没好气地在他身上拍了一下:“说什么呢!”不过要她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做的东西好吃,她也是没这底气的,脸上红红的,嗫嚅着说,“煮个汤圆什么的我还是会的嘛!” 祁洛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哪还敢拒绝,连忙点头说:“好啊好啊。” 齐樱无声地笑了笑,又把座位放低了点儿,才缓缓把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了座位上。 “遇上什么事了吗?”祁洛故作无意地问。 齐樱睁开双眼:“没有啊,怎么啦?” “我觉得小樱姐你有点不对劲。”祁洛老老实实回答。 齐樱一怔,嘴角扯起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大概是太累了吧。” “那你回去可要早点休息,哦对了,记得洗个热水澡。”祁洛说。 “知道啦!祁!奶!奶!”齐樱一字一顿地说。 祁洛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坦然受之。 “诶对了,这首歌叫什么来着?” “旅行的意义。”齐樱看了他一眼,“你问了很多遍了。” “是嘛”祁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觉得陈绮贞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一般的女人可不会对喜欢的人说什么‘你看过很多的美女’哈哈!我一直在想,她有没有跟她男朋友蹲路边看美女,走过去几个漂亮的女人,说不定他们还要评价一番人家的衣服——哈哈!想起来就觉得好好笑!” 齐樱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不是说这些小资情调的东西都是在无病呻吟吗?” 祁洛干笑了两声:“那个呃这也不妨碍我佩服她嘛。” 齐樱撇撇嘴,把头转向一边,对他表示了不屑。 “旅行的意义——啦啦啦啦啦啦啦——” 祁洛嘴里跟着音乐瞎哼哼,以示自己勉强还算陈绮贞的半个粉丝。 齐樱没好气地把音乐关了。 “嘿!你干嘛!”祁洛眼睛注意前面的路,腾出一只手来又把音乐打开了,“我看过了很多的美女,我迷失在哪儿哪儿忘了词了的光明——” “回家!”齐樱狠狠道。 “啊?不看夜景了?”祁洛浑然不觉。 “不看了!” “那汤圆”祁洛小心翼翼地说。 “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昨晚被老鼠偷吃了——所以你自己吃泡面吧!” 祁洛嘀咕道:“哪个村的老鼠居然还会翻冰箱” “嗯?” “啊!要不我们回去看电影吧?我还可以给你按摩一下,你不是脚疼吗?”祁洛试探着说。 “少来!别想收买我!”齐樱瞪了他一眼。 “行吧,这周我给兰祯按摩去。” 齐樱沉默了。 祁洛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迅速扭过头看了齐樱一眼,却见她已经把头又转向了窗外,手放在嘴边轻轻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小樱姐”祁洛努力斟酌着词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没什么”齐樱抬起头来,挤出个笑脸,“只是嗯最近烦心事有点多。” “需要我帮忙吗?” 齐樱摇摇头:“我自己解决。” “洛洛” “嗯?” “你好久都没给我按摩了。”齐樱闭上眼睛,脸上滚烫。 祁洛愣了一下:“今晚?啊!啊好啊!” “嗯”齐樱腿已经从座位上放下来了,低着头找高跟鞋穿上,“你也好久都没陪我看电影了。” “《闻香识女人》?” “《怦然心动》怎么样?” “行吧,”祁洛嘴里嘀咕,“都看几十遍了你还不觉得腻。” 齐樱装作没听到:“我还想看你打星际。” “这个确实很久没玩了,估计手生了。”一见齐樱脸色不对,他又慌忙补充道,“啊,但是虐菜应该是没问题的,你想看哪种程度的?” “就就最厉害的那种吧。”齐樱随口说。 祁洛轻轻点头:“那今晚应该比较热闹。” 齐樱想了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对了,最近外面应该不太安全,你之后就别去网吧了,想玩游戏的话还是回家来吧。” 祁洛扭头看了她一眼,心里一个不好的念头隐隐冒了出来,却还是说了一声“好”。 “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资料我还得过段时间才能给你。” “没关系,我就随便看看,不急。” “还有还有什么来着”齐樱脸上露出苦恼,低着头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想不起来了,等我明天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祁洛安慰道:“不急,时间还很长,慢慢想。” “嗯” “还去看夜景吗?真不看的话我下个路口就转回去了。” 齐樱迟疑了一下:“还是去看看吧,反正都走到这边来了。” “洛洛” “嗯?” “没什么,我就只是想叫叫你” 齐樱头又转向了窗外,流光映在她眼底,氤氲着水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番外(十二) 齐樱最终还是没有给祁洛做一碗汤圆。 祁洛一直坚信,上天对人是公平的,如果老天爷给人堵了扇贼大的玻璃门,那一定开了扇不小的窗;但是相应的,要是人家老头儿恶趣味地给你开了扇前途光明的大门,估计就顺手把其他窗户全给你拿水泥糊上了。 小樱姐是个很容易让其他女生自惭形愧的人。这一点祁洛很早之前就清楚了。 打小学起,齐樱文具盒里的东西就经常莫名其妙地失踪,有时候会在垃圾桶旁边出现,有时候会出现在讲桌上或者老师的办公桌上,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在齐樱买了新文具之后,那些旧的就以残缺的身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别的女生手上。当然,新文具往往在齐樱手上也待不了几天,就又离奇消失了。 齐樱对什么事儿都恍若不觉,东西丢了,很快就跟个没事人一样重新买个新的,依然笑着跟那些女同学打招呼,该有的社交活动都不落下。小孩子的喜怒哀乐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那些“捡到”她旧文具的同学纷纷把东西还了回来,之后就屁颠屁颠跟在齐樱身后玩过家家了。 上初中以后,这种事也不见减少,并且以其他更为隐晦或者说“成人化”的方式出现。比如总会有女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痛斥抢走自己男朋友的齐樱是如何如何可恶,号召全体女生联合起来赶走这个“败类”;比如有人跑去找老师打小报告,说齐樱的考试成绩是作弊来的;再比如有人在私下里声称上周末见到齐樱上了一个猥琐大叔的车,信誓旦旦的样子让人不忍怀疑这么一个花季少女。 齐樱就在这样的风雨里悄然成长,等到某一天周围人都在夸耀齐樱有多好的时候,祁洛才惊觉那个熟悉的小樱姐已经变得陌生起来了。 不过始终没变的还是小樱姐那让人一言难尽的厨艺。 “一言难尽”是个很微妙的词,可以被人当作是事情太好了一两句话都说不完,当然也可以是因为事情太糟糕了当事人一句话都懒得说。 在小樱姐这里,祁洛觉得“一言难尽”跟“不治之症”已经是一对同义词了。 一个从小就站在小板凳上挥舞锅铲的人,到高三了居然连个番茄炒鸡蛋都不会做,祁洛只能把这归结为“被上帝把窗户给关上了”。 如果说齐樱仅仅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倒也还算符合别人心里对“女神”二字的定义,毕竟想为她做饭的人有一大把,要是齐樱透露一句“喜欢会做饭的男生”,那估计全校有一半的男生都会开始抱着菜谱研究。但齐樱偏偏喜欢自己做菜,要是在外面吃了什么好吃的,总会绕到厨房去,凭借自己可喜的外表问到一些小窍门,然后回家自己鼓捣。 然而努力了差不多十年,齐樱已经从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的厨艺依然没有一丝长进。 但这一点不妨碍她四处打听哪里的菜好吃,然后乐此不疲地前去求教。 往往别人在夸奖齐樱成绩好c乖巧懂事之余,还会惊讶一番:想不到你这样的女孩子居然还会做菜。齐樱在这时候都会浅浅地笑笑,附和一句“还在学做得还不好”。别人都会觉得这姑娘这么聪明,哪能做得不好,只当这是她的谦辞。只有祁洛会腹诽:你们眼里的女神是真没这天赋,你们要是吃过她做的东西,我保证你们会怀疑人生。 不过偶尔想想,祁洛还是觉得这样挺好,小樱姐做的东西虽然难吃,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更何况,要是小樱姐连这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缺点都没有的话,未免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到时候估计自己想稍微亲近一下心里都会犯怵。 所以当祁洛看到齐樱一股脑儿地把汤圆全扔进还没沸腾的水里之后,他在琢磨了一下,要是真吃了估计就得对这种速冻食品有阴影了,要是将来偷懒能吃的都是泡面,那也太不划算了。连忙把齐樱推出去,关上厨房门,准备自己动手。 “不要我帮忙吗?”齐樱拍着厨房门问。 “歇着吧你,煮个汤圆而已,还要你帮忙在上面刻朵花儿啊?” 祁洛头也不回,把抽油烟机开到最大功率,小心翼翼地捞出了锅里黏成一团的汤圆,找了个塑料袋装上扔到了角落里。他又洗了锅,烧热了油,熟练地打了俩鸡蛋进去。 “不是吃汤圆吗?你烧油做什么?”齐樱耳尖,尽管有抽油烟机的声音做掩盖,依然听到了油被烧热的声音。 “炸汤圆。”祁洛说话的同时,手上还在用锅铲把鸡蛋摊开,“刚学来的。” 齐樱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最终还是没能敲在厨房门上,撇撇嘴,悻悻地走开了。 没多久,祁洛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了,红油上还铺了两个煎蛋,齐樱则是削了些水果摆了个拼盘。 抱着靠枕缩在沙发上的齐樱皱了皱鼻子:“浪费。” 祁洛搅拌着面条,嘿嘿笑道:“汤圆不多,我偷偷吃光了,但是还没饱。” “撒谎。” 祁洛头也不抬:“你说是就是咯。”说着他又夹起一个煎蛋,偏着头看她,“来一个?” 看着那粘了红油,金黄中显出一股诱人劲儿的煎蛋,齐樱明显有些意动,但是嘴上还是拒绝:“真油腻” “来一个来一个。”祁洛凑过去,不由分说地夹着那个煎蛋递到她跟前。 齐樱拗不过,只能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嘴里“唔唔唔”叫个不停,推开祁洛,扯过一张纸巾,掩着嘴擦去了嘴边的油。 “好吃吧?”祁洛笑着问。 齐樱点点头,微张着嘴哈气:“就是有点烫。” “还吃不?” 齐樱摇摇头:“太油腻了,吃了会发胖。” 祁洛也不劝她,自顾自吃起面条来,他口重,辣椒放得多,不一会儿就吃得满头大汗了。 齐樱在旁边吃水果,闻着扑鼻的香气,眼神不自觉地就瞟到他碗里去了。 祁洛失笑道:“你晚上没吃饱?” 齐樱讪讪地说:“光顾着跟人说话去了,没怎么吃。” “你不是减肥么?”祁洛揶揄她。 “哦。”齐樱收回了眼神,下巴搁在抱枕上。 祁洛还是没忍心让她挨饿,主动把碗筷递了过去。齐樱也不客气,一会儿就把他碗里剩下的面全吃光了。 “要不你跟我学做菜吧?” 正喝面汤的齐樱被呛了一下:“啊?” “我说你跟我学做菜吧。”祁洛一本正经地说。 “你不是嫌我笨吗?” 祁洛心说你要是真笨,那这世界上剩下的人就全是傻子了,他叹口气,说:“有一些你还是能学会的,比如雕个萝卜花什么的” 齐樱没好气地拿光脚踢了踢他:“我要学炒菜!” “拉倒吧,你连盐跟糖都分不清。”祁洛头疼道。 “胡说!”齐樱瞪了瞪眼,“这个我还是能分清的。” “那你怎么炒出来的东西不是太咸就是太甜?” “我我只是”齐樱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只是炒菜的时候不会尝嘛” “菜你买,浪费的也算你头上。”祁洛说。 齐樱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小人说话,别当放屁。” 齐樱哭笑不得地又踢了他一脚:“什么时候开始?” “要是你有空,这周就可以开始啊。”祁洛贱兮兮地笑了起来:“不过我不试吃,你要么自己吃,要么去找姑姑。” 齐樱的脸垮了下来:“那我还是自己吃吧。” 祁洛笑眯眯地说:“叫声师父来听听?” “走开!”齐樱跳下沙发,拿着碗筷去厨房洗去了,不过脸上的笑还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祁洛戳了块苹果吃了以后,叼着牙签撮着牙花,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道:“诶!真看《怦然心动》啊?” 齐樱探出头来:“看其他的也行啊,还有好多碟都没看呢,你找找。” “哦。” 祁洛从电视柜下面拖出一堆老式碟片,找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嘟囔起来:“全是爱情片,真不知道有啥好看的。” “你说什么?”洗了碗的齐樱已经走出来了。 “没啥。”祁洛把手里的碟片放在齐樱手上,“随便挑吧,我无所谓的。” 齐樱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不过也不拆穿,顺势道:“啊我想起来之前还有个老片子没看呢,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名字?” “《卡萨布兰卡》。很老的电影了,那张碟我也找了好久呢。” “刚刚我没看到。” 齐樱脸上现出懊恼:“那可能弄丢了吧。” “也不一定啊。”祁洛站起身来,“你上次晒书的时候还在我那儿放了好多东西呢,你之后也没拿过来。我去找找,说不定在我那边。” “啊?有吗?”齐樱一骨碌爬起来,“钥匙给我,我去拿。” 祁洛也就把钥匙扔给她:“在我房间门后边,你找那张就行了,剩下的我过两天给你搬过来。” “知道啦。” 留在齐樱家里的祁洛顿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了。 他跟齐樱当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词语,但有小说电影里的设定,却没发生过那些狗血的情节,有时候想想,如果生活也有个作者在操纵的话,那这生活未免太过现实了一点。小樱姐在外是高高在上的女神,拒人于千里之外,回到家就有点像个不正经的逗比了,会赖床也会挑食,最大的兴趣居然是做菜,偶尔想想祁洛也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反复无常跟“造化弄人”了。 他们两人家住得近,算是门对门的邻居,平日里串门也方便。齐樱家里什么设施都一应俱全,别人还在用着曲面电视机时,这边已经装上了顶尖的全套家庭影院,每每提及祁洛都忍不住吐槽这等暴发户的行径。不过嘴上吐槽并不妨碍他来蹭电视看,来齐樱家里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对家庭影院的操作比齐樱这个主人还熟悉,偶尔兴起还会大吼一声“小二上酒”,完全没有一点身为外人的觉悟。想看电影了祁洛就过来齐樱这边,吃饭的时候倒基本上都是齐樱去祁洛那边的,原因也简单,齐樱做的东西她自己都很难吃得下去。小樱姐还有个亲姑姑,跟祁洛也熟悉,熟悉到人家不愿意住自己家非要住祁洛家里,迫于那非人的淫威,连带着祁洛也得叫她一声姑姑。 三个人,就构成了这么两个诡异却又异常和谐的家庭。祁洛也清楚这种情景不对劲,但鉴于某些原因,他也从没跟外人提起过,只是偶尔想想那据说早就去世的爹妈,不免一番伤春悲秋。 小樱姐晚上的神情他当然看在眼底,不过看见了并不代表就能做点什么,他心里清楚自己跟小樱姐是两个世界的人。比如说人家上台一首钢琴曲惊艳四座,下台前还能故作平淡地回礼。要是自己上去,能不能冷静地表演到结束倒还两说,光是之后那么多的掌声估计就能让自己吓一跳吧?能干大事儿的人往往喜怒不形于色,影视剧里都这么演,小樱姐明显就是个干大事儿的人。但要是有什么事儿连她这样的人都藏不住心思了,那这事儿自己能兜得住吗?祁洛心里没底,所以他也就没问。 尽管姑姑住在他家里,看起来好像跟作为亲侄女的齐樱没那么亲近,但祁洛心里也明白,毕竟还是血浓于水的感情,哪能真因为他个外人有什么改变。而姑姑跟齐樱的那个世界,他看过去就像站在黄河边上由南往北看——除了风沙还是风沙。说是看不透,倒不如说看不懂更恰当一点。没有哪只蝴蝶能飞得过沧海,而自己这条只能在小河里狗刨的小败狗,努力一辈子恐怕都不见得能望到小樱姐起舞的那片沧海。 想想就有些伤感。 祁洛手支在茶几上唉声叹气,余光却落在了茶几下层的一份文件上面。 看样子才打印出来不久,估计是小樱姐才看了不久随手放在这儿的。 祁洛忍不住拿起来看了一眼。 却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文件全是英文,首页就是一个加粗了的“pernal statent”。 祁洛的英语不好。再说通俗一点,他的英语跟齐樱的厨艺是一个水平的。 就这么一眼扫过去,他也看不出来个名堂,不过看小樱姐在上面还有一些涂改,也不知道是什么特别文件还是她自己写的作文——不过要说是作文的话,未免有点太多了吧?他这样想着,翻着数了数,足足五页。 小樱姐,你这样是不想给人活路啊! 祁洛在心里叫苦不迭,目光却又落在了最前面。 这几句,他还是能看懂个大概的,主要是叙述自己籍贯的,句型没多复杂,实在是因为就算想弄点高级漂亮的句子,这一点关键的东西也是有限,可以花心思的地方也不多。 难道是征婚启事?祁洛恶俗地想。 听到自己那边的大门被关上了,祁洛慌忙把一叠文件放回原处,却是把那作为题目的两个单词给牢牢记在了心里。 齐樱扬扬手里看起来有些年头却依然保存完好的碟片,有些欣喜:“幸好找到了,我本来还以为找不到了呢。” 祁洛接过碟片,放进影碟机里:“我好像听过这片子。讲啥的?” 齐樱眨了眨眼:“爱情啊。” “爱情啊”祁洛撇撇嘴,“你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点低级趣味。” 坐在沙发上的齐樱伸了个懒腰:“我就这么点低级爱好嘛,当然得发扬光大啊。” 放好电影的祁洛也坐到沙发上,齐樱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身上。 电影有些年份了,黑白的,不过不知道是因为齐樱找的碟片保存太完好了,还是家里的设备太好了,电影看起来倒比那些八十年代的国产武侠片清晰多了。唯一令人遗憾的就是没有字幕,看得祁洛头大,只能尝试性地去揣摩角色并不浮夸的表演,比看默片好不了多少。不过这么一部有着优美配乐的老电影,明显很对齐樱胃口,她倒看得津津有味。 电影接近两个小时,祁洛有苦难言,被齐樱靠着在其他人看来算是享受的行为,他却昏昏欲睡。祁洛又不愿意齐樱看出来,只能嘴里一直嚼东西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等到好不容易撑到电影结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的祁洛一歪头,发现齐樱居然靠着自己肩膀睡着了。 祁洛哭笑不得,蹑手蹑脚地抱起齐樱,进了卧室,把她轻轻放在床上。 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齐樱却一下子扯住了他的衣摆。 “洛洛你还没给我按摩呢” 声音轻柔,也不知是不是梦呓。 祁洛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今天太晚了,你好好休息,明天给你按摩,好吗?” “嗯” 齐樱发出一个慵懒的鼻音,放开了他,翻了个身,脸朝着里面睡了。 祁洛轻轻退出房间,关上了门,简单把客厅收拾了一番之后,就回自己家去了。 等到外面的门传来轻轻的关门声跟房门的反锁声,原本应该已经睡着的齐樱,却陡然睁开了双眼,眼神清明。 回到自己家里的祁洛,打开电脑输入了一直在脑海萦绕不去那个题目“pernal statent”,跳出来的网页令他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房间里泛着幽暗蓝光,良久,祁洛对着屏幕深深叹了口气。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大概是昨天的大雨把乌云都榨干了,第二天难得的有了个好天气。 祁洛给齐樱送去早餐之后,就自己先出门了。 齐樱打车,他坐公交车,两人一般也不会一起去学校。虽说一起去学校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这样也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两人也不是那么喜欢节外生枝的人,所以即便从小到大基本上都在同一个班上课,但能知道他们关系匪浅的人倒是屈指可数。 不过齐樱给他开门的时候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吓了他一跳,心想昨晚小樱姐不是睡挺早的吗,自个儿回去还打了会儿星际呢,怎么她这样子像是一晚上没睡。 不过看小樱姐幽怨地盯了自己好一会儿,祁洛也不太敢问,把早餐递给她就赶紧跑了,一直到楼下跟门卫大哥打起招呼时,他都还有点莫名其妙的。 祁洛到教室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已经来得七七八八的了,每个人都在安静地坐自己的事,寥寥几个要在早上背单词的,这会儿也都在外面阳台上,不会打扰到教室里的同学。 不过这样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首先是李楚阳,进来的时候直奔祁洛,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声色俱厉:“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啊?”祁洛打了个哈欠,心说我泡妞去了需要告诉你吗? 李楚阳放开祁洛,大马金刀地坐在他前面的位置上,拍着他的桌子说:“你知不知道你出名了?” 祁洛恍然道:“昨晚哪个哥们儿去夜店被抓了,然后用的我名字?” “去你的!”李楚阳没好气地说,“用你的名号还不如用谭淙的呢,还能给他找点麻烦。” “那怎么了?” “昨晚蒋涵月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你怎么知道?” “那就对了!”李楚阳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她在阳台上打的电话,你知道的,她嗓门本来就大,昨晚那么大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她声音都比雨声还大!对面整栋楼都听见了!嘿!那栋楼的哥们儿打听了一晚上祁洛是谁。” 祁洛皱起了眉头:“然后?” 欧阳默在旁边捏起嗓子说:“祁洛你个渣男!马上给我滚过来!不然你会后悔的!”说话的时候他还拈起了兰花指,在祁洛身上一戳一戳的,弄得祁洛浑身汗毛倒竖。 李楚阳也有样学样:“祁洛你个王八蛋!要是你半小时内不出现在我们楼下!我就要你好看!”说着说着他就自己笑趴在祁洛身上了,“笑死我了你怎么惹上她的?这妞可不好惹,动不动就翻脸的。诶,你不会喜欢她吧?然后她知道兰祯喜欢你,所以就觉得你想脚踏两只船?哇,年度大戏啊!说说,说说?” 祁洛翻了个白眼:“你不去当侦探实在是可惜了。” “哦是吗?我倒觉得我这口才适合当律师。”李楚阳一本正经地说,“诶话说你眼睛怎么回事?被人打的还是当了一晚上老黄牛啊?”说着他就邪恶地笑了起来,“瞧你这蔫吧劲儿,累得不轻吧?” 欧阳默也笑了起来:“黑眼圈挺重啊,偷的哪家的牛啊?” 趴在桌上的祁洛摆摆手:“去去去,让我眯会儿昨天打了一晚上星际,现在困死了。” “别啊,”李楚阳推了他一把,“马上晨读了,这会儿你睡什么呀?起来起来,跟我们说说蒋涵月是怎么回事。” “咳咳”欧阳默突然打岔,“那个啥祁洛啊,你好好休息啊,我们过去了。” 李楚阳一转头,这才发现兰祯蒋涵月她们一个寝室的女生,已经呼啦啦地全进来了。 “一会儿找你啊。”李楚阳干笑了两声,跟着欧阳默回自己位子了。 祁洛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兰祯了。她已经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长长的卷发简单地用发绳缠了几圈,眼睛还是肿肿的,看样子昨晚哭了很久。 祁洛看了眼壁钟,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内心挣扎了一番之后就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过去了。 “呐,生日快乐。”祁洛把手里的礼物递到兰祯跟前。 兰祯看都没看,翻出英语书来准备背单词。 她身边的古柯意味深长地看了祁洛一眼,不过明显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转向另一边,也抱着本语文书在背课文。不过她低垂着头,眼珠倒是不停乱转,很多时候目光都是放在祁洛那边的。 这就尴尬了。 祁洛有些无奈,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茫然四顾的时候还发现李楚阳跟欧阳默两个损友躲在教室后面阴阴地笑。 “一点点小礼物就想收买人家女孩子啊?言情剧看多了吧。” 蒋涵月一面涂着指甲油一面意有所指。 祁洛挠挠头,试探着说:“祯祯那个我昨晚其实是嗯就是突然有点急事儿所以就” 兰祯喃喃的背书动作一滞,又很快面不改色地继续背下去了。 “那个这项链是我专门给你选的,我觉得还是挺适合你的要不你试试?”祁洛继续说。 古柯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心说那不是你随手拿的吗?不过想了想,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火上浇油比较好,她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忍住了。 兰祯手动了动,就在每个注意到这边动作的同学都以为她会接下那个礼物的时候,她抬起的手轻轻翻过了一页课本。 再之后,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被人压到了兰祯的课本上。 兰祯皱了皱眉,抬起头来。 “祯祯,我之前听说今天是你生日,特地托朋友从国外买回来的,你看看,喜欢吗?”谭淙脸上笑容浓郁,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刚被狠狠拒绝的样子,说话的同时还斜睨了身边的祁洛一眼。 兰祯眉头皱得更深了。 “哦是我唐突了,”谭淙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刚刚你跟祁洛同学是在谈事情吧?我看你们好像要说很久的样子,就冒昧先把东西送给你了,你别放在心上,都是小意思。但是心意嘛。毕竟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生日这种还算是件大事的。哦对了,这样吧,反正咱们班也好久没一起聚餐了,趁着这次艺术节c多了半天假,干脆这次大家就沾沾寿星的光,一起出去吃个饭?我买单。”后面的话却是已经冲着其他同学说的了。 谭淙的言行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来,言语诚恳,行为也是落落大方,眼见兰祯在犹豫是否要收下礼物,他就转而提起聚餐的事,这样一来,不管有没有人应和,兰祯都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些不应景的话。 “嘁。”蒋涵月冷哼了一声,明显是看穿了些东西。 “那就这么定了?”谭淙环顾四周,此时人来了一大半了,热闹人们喜欢看,如果有免费的午餐可以吃,那他们也是喜闻乐见的,已经有好几个男生开始起哄c商量着去吃什么比较好了。 谭淙这才看向兰祯:“祯祯,你不介意赏个脸吧?” 古柯在旁边轻轻拉了拉兰祯的衣服,微微摇头。 兰祯却是露出个微笑:“麻烦了。” 谭淙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偏头看了看古柯,最后冲着祁洛笑了笑:“你们继续。”说着他便大踏步走了出去,礼物也留在了兰祯桌上——既然她没有明确拒绝,那这送出去的东西他就绝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谭淙追求女生自有他的一套办法,在他看来,告白什么的无非是女方所需要的形式,但是告白前后,该有的甜言蜜语跟糖衣炮弹都不能少。但是怎么做是他的事,是否接受则是女生的事了,那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但是女生大多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虚荣的——他相信兰祯也不例外,所以他只要出手,就没有失过手的,他相信兰祯也不例外,他也有这份信心。 继续?继续啥?祁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琢磨了一会儿,也弄不清楚兰祯是个什么心思,唉声叹气地就准备回自己位子上去了。不过在转身之前,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你书拿倒了。” 兰祯脸刷得一下变得通红,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当然这一眼没什么实际的杀伤力,配上她的脸红倒是有那么几分别样的风情——又忿忿地把书调转头来,埋下头去不理他。 祁洛心中觉得好笑,但也没敢笑出声来,扬了扬手里的礼物:“不要算了啊,我拿走了。” 兰祯却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角。 “嗯?” 祁洛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她,兰祯却头都没抬一下。 古柯在旁边努努嘴,示意他把东西放下。 祁洛又好笑又好气地挣脱了:“你不是不要吗?我送别人去。” “哦。” 兰祯收回手来,头趴在桌子上。 祁洛蹲下身子,撩起了她的刘海:“不生气了好不好?” 兰祯撅起了嘴:“不好。” “一点都不可爱。” “我本来就不可爱。” 祁洛揉了揉她的头:“我跟齐樱在同一个的地方打工,昨晚该她轮班,我出去找她是想问问她要不要我帮她顶班。” 兰祯歪着头看着他:“她还需要打工?” “我也不清楚,体验生活吧?我没问过她。我跟她不熟。” 兰祯眼珠转了转,没说话。 “还生气?”祁洛问。 “嗯” “那要我怎么做你才不生气?” 兰祯眨眨眼:“看你表现吧。” 祁洛咧咧嘴:“女生啊算了,爷不伺候了!”说着他就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兰祯又是一把拽住了他。 “东西放下。” “嘿嘿”祁洛心花怒放,把手里的礼物放在桌上,“小的遵命。” 古柯扶了扶额,心情复杂。 等祁洛走了,兰祯就迫不及待地拆了祁洛的礼物,从中拈了一根看上去并不出彩的项链出来。 不过兰祯一点都没嫌弃,往后瞟了一眼,瞅见祁洛并没有注意这边,就连忙把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好看吧?”兰祯献宝似的转向古柯,露出胸前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绿水晶样式的吊坠明晃晃的。 蒋涵月狂翻白眼,心说你没救了,昨晚教你那么多招,人家一个欲擒故纵你就从了,真是没救了。她把桌上的化妆品收进抽屉,起身出去了。 古柯点着头,笑容里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目光却不时落在那个谭淙送来的礼物上面。 这个盒子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打开吧? “你说的是真的?”站在厕所边的谭淙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小弟,眼神捉摸不定。 “当然是真的!”小弟信誓旦旦,“昨晚男生这边都传遍了,站在阳台上的确实是蒋涵月,骂得那叫一个厉害,女生能骂出口的她基本都说了一遍。老大你也知道昨晚雨有多大的,但蒋涵月嗓门比那雨声还大,她们对面那栋楼没人不知道的,当时还有好多人跑阳台上去看呢。” “骂的什么?你说清楚点。” 小弟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就是这样了,估计她跟祁洛一直在谈恋爱,昨天老大你神勇了一把,老大你说,蒋涵月会不会受了老大你的影响,也想要个啥浪漫的,然后你也知道的,祁洛那货太闷骚了,估计拉不下脸,两人就吵起来了。” “我知道了。”谭淙手指捏着眉头,掩饰脸上有些糗的表情,“再多观察观察,有什么新情况再来告诉我。” 挥挥手打发了小弟,谭淙靠在墙边给自己点了根烟,他家在涪陵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平时在学校也没啥恶劣行径,对他这种越了学生本分的行为大多老师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烟没吸到一半,一抬眼就看见了正准备来上厕所的蒋涵月。 两人在学校的关系说不上多融洽,但彼此家庭还算一个层次上的,平日在外面也算低头不见抬头见,见到他在这儿抽烟蒋涵月也没多意外,只是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诶蒋涵月,问你个事儿。”谭淙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干嘛啊谭大公子?”蒋涵月撇了他一眼,没给他好脸色,“想劫色也用不着在厕所门口吧?” 谭淙皱了皱眉,他一直不太喜欢跟蒋涵月打交道,原因就在于蒋涵月说话有些口无遮拦,私下朋友圈子里就算了,但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话就有点让人下不来台了。不过这会儿心里有事儿,他也顾不上芥蒂,开口说:“你跟祁洛在谈恋爱?” 蒋涵月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谭淙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弄错了? 蒋涵月却坦然笑道:“你怎么知道?” “哦我听说昨晚那事儿了,你别往心里去,小男生嘛,谁都不懂事儿,你可别怄气啊。” “小事儿。”蒋涵月不在乎地摆摆手,越过他往厕所里去了,“劳你挂心。” 谭淙看着她进了厕所,把还没抽完的烟扔进了洗手台,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像素不高,角度也明显是抓拍,但镜头里的主角却都是谭淙认识的人。 祁洛。 兰祯。 夕阳下的走廊上,兰祯掂起脚,主动印了一吻在祁洛脸上。 “难道搞错了?还是说祁洛这家伙是扮猪吃老虎,居然能脚踏两只船?” 谭淙嘟囔道,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这照片发给蒋涵月,想了想又摇摇头把这念头掐灭了。 男厕所里,也有一个人在嘟囔。 “我靠!真的脚踏两只船!” 头两节课是语文课,祁洛一向是不听的,语文老师姓汪,讲课的时候常常会跑题,今天也不例外,明明在讲阅读,说着说着就拐到怎么做人上面去了。其他同学兴趣缺缺,趁着这个机会打起瞌睡来,祁洛却难得得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课前还昏昏欲睡,这会儿已经兴致高昂起来,偶尔还拿个小本子记点什么,惹得老汪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还在心里嘀咕这小兔崽子怎么转性了,居然还听起语文课来了。 两节课之后便是大课间,按例是需要下楼去做课间操的,西山中学在学生的素质教育上一点不肯放松,因此即便是高三的学生也没有优待,依然需要去做课间操。 兰祯没去,祁洛当然也就没去,找了个借口跟老唐请了假,留在自己座位上补觉。 虽说兰祯还没主动跟他和好的意思,但脸上已经缓和了很多。想来等到下午,两人的关系就会和好如初了。 窗外的音乐声已经停了,要不了多久,那些做课间操的同学们就会回来了。高三的学习时间很紧张,每个人都恨不得把一天当成48个小时来过。所以当高一高二的学生们还在纠结课间操后c上课前的这二十分钟该做些什么课外活动时,高三的同学们都已经陆续回教室开始刷题了。 “祁洛!”李楚阳抢在其他同学之前,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教室,“出事了!出大事了!” 祁洛知道他性子,还道是他又故意拿了什么捕风捉影的消息来开玩笑,神色平静:“什么?” 李楚阳喘着粗气道:“你你去看看吧公告栏那里” “难道真有哪个兄台被抓了报我的名字?”祁洛摸了摸鼻子,“我没这么出名吧?” “抓抓什么” “没事,”祁洛把水杯递给他,“你慢慢说。” 李楚阳喝了口水:“慢慢说个屁!你你知不知道有人整你,声讨书都发出来了,就在公告栏上贴着,一大堆人围着看呢!” “什么声讨书?”祁洛愣了一下。 一直支着耳朵偷听的兰祯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转过头来问:“蒋涵月她们?” 李楚阳也愣了一下:“你们知道啊?” 祁洛倒是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兰祯解释道:“昨晚我我嗯有点不开心,然后她们就说要给我出气,要去贴个公告骂说你几句,我以为她们开玩笑的”她说着也有点底气不足,怯怯地看了祁洛一眼,“谁知道她们说的是真的” 李楚阳拍着大腿道:“我的姑奶奶啊!这下你可把祁洛害惨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祁洛失笑道,“撕了不就行了。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对啊,没事儿的,我这就下去让她们撕了。”兰祯说着就往外走。 “可是,”李楚阳的脸色很难看,“上头来检查的今天还没走,现在就在下面看热闹呢。” 这下祁洛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番外(十三) 昨夜西风凋碧树。 一夜的大雨洗刷了秋日万物凋零的气息,经历了风吹雨打仍然傲然挺立的树苗开始为过冬做准备,赖在树梢上不肯走的梧桐叶,那抹金色在阳光下就弥足珍贵起来了。 艺术节已经闭幕,西山中学的同学们依然沉浸在前两天那场轰动整个涪陵的盛事当中,而对高一高二的学生们来说,没有高考的压力,反而有更多值得交谈的消息:聊一聊跟一中那边的比试结果,或者说一说这次的开幕式上哪个班的造型最有创意,再比如说偷偷摸摸地八卦一下昨晚那次告白事件的后续呀青春嘛,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至于说今天省上来人视察——谁在乎呢!反正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 不过小小的变化还是有的。 楼下的小卖部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开了会儿,卖些面包牛奶,这会儿已经关了门,往常因为贩卖烤肠铺了一地的油污也不见了;几乎每个班主任在监督了课间操以后都没有马上离开,依然盯着那些进行课外活动的同学,不乏早有准备的老师也下场跟学生一起打球的;操场上三三两两散步的同学都被鼓动起来跑步,跑道边站着摆弄相机的同学,调整好角度以后偶尔拍上一张,跑步的同学就很应景地露出个笑脸。 今天的公告栏前面罕见地围了一群人。 西山中学的公告栏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一个装饰品。无论是皆大欢喜的表扬名单c喜忧参半的成绩单c还是乌云惨淡的处分通告,老师往往都会在自己班上先说上一遍,所以愿意主动跑去公告栏看告示的,屈指可数。只有在操场上闲逛的同学,无聊的时候会走过去瞧上一瞧,但要说看得如何认真,也不尽然——他们的心思一般都放在身边的异性同伴身上。 然而今天的公告栏上似乎贴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导致眼尖的同学见了之后,连忙呼朋唤友,一个个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大批人过来。 前面的同学窃窃私语,对着上面的告示指指点点,偶尔交流一下意见,就露出一个暧昧莫测的微笑。后面的同学不明就里,踮着脚的c高昂着头的c还有四处找有没有空隙能挤一下的,摩肩接踵c人头攒动,都恨不得立马冲到最前面去瞧瞧。后面的人想凑上前去看,前面的人一部分想往外挤c还有一部分不舍得让位的,纷纷攘攘,一块小小的公告栏在拥挤中摇摇欲坠。 柳秘书一行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到来的。 虽然柳秘书说今天的考察只是走个过场,私人性质居多,但学校方面的人不敢马虎,即便有校长李华胜作陪,一路跟着的人也不少,除了教导主任赵宏,还有几个行政领导,年迈稳重跟年轻有为的老师也各选了两名代表,一行十来人,有说有笑。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转悠的地方也不过一个教学区罢了,但架不住宾主尽欢,对于走过了哪些地方,倒也没什么人会去在意。大多时候都是李华胜跟柳秘书在交谈,其他人都在认真倾听,顺便在心里揣测,两位领导无意间透露出的哪句话是值得细细琢磨的。两位主角说到兴起的地方难免露出高兴的神情,一群人精也就附和着笑起来。加之赵宏这个在西山中学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在其中穿针引线,在李华胜的暗示之下不露痕迹地将周围的人引见给柳秘书,一时间花花轿子人抬人,倒也没有谁感到被冷落了。 “我走过的地方不少,能让我感觉到学生确实喜欢学习的,你们这儿还是头一个。” 站在操场边的一棵合欢树下,柳秘书如是感叹道。 “是啊,”李华胜附和了一声,“扩招以后,孩子们上学没那么难了。这生活条件跟以前相比,是大不一样了,但生活好了,孩子们呐,就难免有点其他的想法。家境好的,怕吃苦,不愿走读书这条路子;家境不好的,觉得努力一辈子,还不如人家一个好出身,学习的劲头也就没那么足了。这几年我在前线,感受颇深呐。” “所以我还是很奇怪,老同学你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柳秘书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在省城,陪着老首长去过的地方也不在少数,那些学校的氛围都没这么好啊。” “小地方嘛。”李华胜笑容含蓄,但眯起来的眼睛里多少透出几分自得来,“孩子们没见过什么花花世界,少有的几个二代,那家境放在省城,就实在是不值一提了。这些孩子家里,父母大多是苦了一辈子c到老了才好不容易开始享福的。我琢磨着,这部分家长心里难免还是有点小心思,科长也好c经理也罢,只要年龄还没摸到那根线,谁都想再往上爬一爬嘛!要是攒够钱了,都巴不得去省城给自己孩子买套房子。父母父母,为了下一代,才能叫‘父母’啊。这大人要是想开了,孩子们心态也就要好一点,学起来,也就没那么苦了。” 柳秘书失笑道:“那照你这个说法,省城反而还没那么好咯?” 李华胜摇摇头:“话也不能那么说。省城跟这儿各有所长吧。大地方总能培养出大格局,人走出去以后,眼界总是不一样的,上限也高。小地方当然也有小地方的好最起码人人都有自知之明,但也不会妄自菲薄。” “这倒是。”柳秘书点点头,转而又说,“就怕人窝在一个地方,时间长了什么志气都没啦。” “这个还请柳秘书放心,我们学校的学生啊,最不缺的就是志气。”赵宏在旁边适时地插了一句,“前几天我们老师布置了个作业,要求学生交个关于未来的展望,有想做程序员的,有想当作家的,还有详细罗列了一长串计划的——从大学到将来的工作c再到什么时候需要跳槽需要新学门技能的。嘿!您别说,现在这些孩子啊,想的东西让我们这些老年人都自叹不如啊!”说着他就自嘲地笑了起来。 柳秘书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把话题转开了:“刚刚咱们在楼上,看的那是课间操吧?” 刚刚一群人刚好那个被同学们戏称为鹊桥的地方,那里视野开阔,操场上的情形一览无余。听到广播声响,柳秘书意识到该是做课间操的时间了,也就稍停了一会儿。全国各地的课间操都大同小异,大多数都是例行推广的第八套广播体操,偶有那么几个不一样的,也是在这一套广播操上发展出来的。没成想音乐开始以后,同学们做的课间操让柳秘书大开眼界。说是课间操,倒不如说是舞更恰当。随着流行音乐被传递到操场的各个角落,操场上的同学都表现出了令人惊艳的一面,一个个扭着身子,强烈的节奏感让柳秘书都忍不住轻轻打起节拍来。 “当时他们说学生可能会喜欢这种新奇的东西,就试着排了一下,没想到效果还挺好。学生们也都喜欢,练起来一个个比对待期末考还认真。”李华胜笑容扩大了几分,明显对这别出心裁的课间操很满意。 “你们学校还真是人才辈出啊。”柳秘书难得地奉承了一句。 “那是”李华胜笑纳了,“这舞我记得是小张弄得吧?”李华胜转头叫了个年轻的老师过来,向老同学介绍,“才来我们学校两年,华东师范的,明年估计就能评上高级了。” 被叫过来的张老师有点局促,扶了扶眼镜,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腼腆郑重地跟柳秘书打了招呼,便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了。 “不错。”柳秘书冲他点点头,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不过嘴角倒是柔和了很多。 李华胜拍了拍张老师的肩膀,趁机叮嘱了几句:“紧张什么,又不会吃了你。你啊,就是有点太正经了,平时又不是上课,没必要那么死板,跟学生不好相处的。那舞要不是我看着你一点点琢磨出来,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从网上找来的。” 张老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应和几声,就又退到后面去了。 李华胜眼镜向后瞟着那个在自己眼里很不错的小张,冲老同学低低地笑道:“语文老师。看不出来吧?” 柳秘书先是愣了一下,跟着也笑了起来:“那么斯文确实看不出来。” 他的脑海里还闪烁着刚刚那个舞,肢体语言夸张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若是那些穿着校服的同学都换上奇装异服,那这操场恐怕就成了个街舞圣地了。 李华胜说:“小伙子当时来这边是有气的啊。” 柳秘书猜道:“分配的?” 李华胜点点头:“家境不好,没人给活动,他自己说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儿,以为上头给分配是好事,没想到跟发配一样给弄到这儿来了。他以为可以留在沪都的。” 迟疑了一会儿,柳秘书才说:“老师不好当。” “不是那个年代了。”李华胜说,“以前说天地君亲师,说师道尊严,可那会儿把孔老夫子连同咱们这些臭老九都打到地底下去了,那之后呵,没几个心里会把这门职业当回事了。改革开放以后,邓公说‘不管黑猫白猫能逮耗子就是好猫’,嘿!这么多年过去了,笑贫不笑娼呐!你知道的,我们那年代,热衷下海经商,可能混出名堂来的,没几个是肚子里有货的——全靠那一口气啊!好不容易等到经济稳定了,又赶上计划生育,生下来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家长们心疼得紧,学校管不了,老师说句重话家长就闹事儿。以前把孩子送去读书,家长都说‘孩子不听话你尽管打,棍棒底下出好人’,现在嘛,说的都是‘我孩子要是受委屈了我就让你不好过’。学生家长里面,随便拉出来一个,不是什么科长就是什么经理,哪个都比你个小教师来头大。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谁想得罪人啊。现在的人呐,要不是心里还念着那点儿可笑的理想,谁还会当老师啊?就算年轻气盛,觉得凭一己之力也能改变点什么,可事实呢?成天看不惯这个c听不惯那个,等到真的进入社会以后,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看着听着?学生不成才,家长就责怪老师,觉得自己孩子怎么都是好的,问题一定出在老师身上。百口莫辩呐!人都说活一辈子,没谁容易的。可老师的不容易又有谁会看在眼里啊?” 柳秘书沉默了。 李华胜的肺腑之言,听在他这个跟省教育厅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耳里,未尝没有点诉苦的含义。但是作为一个秘书,自身的身份是跟首长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实权,就算他清楚这个中的门道,他对此依然爱莫能助。 想了想,柳秘书说:“老同学,这些年你心里气也不小啊。” 李华胜苦笑道:“哪能没点气呢。我自己还好,就是怕像小张这样的年轻人,怀着一颗拳拳赤子之心,一头栽进这行业里,到头来却是寒了心呐!” 柳秘书往后转了转,目光一一扫过身后的老师们,着重打量了一下包括那个小张在内的新老两代教师代表。衣服不见得有多寒酸,但要不是知道今天他要来,恐怕都不会穿得这么正式;老人都成了秃顶,两个年轻人也不见得有多好,发际线比起正常人来说要高出不少;都戴着厚厚的眼镜,不时去扶一下,眼睛里也早已没了那种神采,更多的还是混在浑浊里的疲惫。 即便在全国都享有盛誉,西山中学的老师,看起来依然没想象中那么春风得意。 柳秘书收回眼神,长了口气:“像小张这样的人,西山还有多少?” “不多。”李华胜顿了顿,“但也不少。” “你让下面人统计一下数据,之后交给我带走。”柳秘书说。 李华胜脸上重又露出笑容:“老同学,我就不跟你说谢了。” 柳秘书看了他一眼,也笑了:“你跟我发了一通牢骚,不就想要这个吗?” 李华胜摇摇头,不置可否。但他脸上的笑容,比起早先那略带客套性质的,确实柔和了许多。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当大多数人只把老师当个教书匠时,依然有这样一批人,谨记自己育人的职责,为了这个新时代的建设,添砖加瓦。 李华胜把心里多年的积郁一吐为快,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忍不住就要拉着老同学找个地儿坐坐c继续聊聊贴己话。扭头看了看身后一个个听了点墙脚也有些欣喜的老师,忍不住出言调笑:“你们都听见了啊,柳大秘刚刚可是保证了要解决你们待遇问题的,一会儿中午吃饭,可都要多拍拍他的马屁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一个老教师更是接话道:“不知道柳大秘喝不喝酒,要是喝酒,我们可得多喝点儿啊,喝到尽兴啊。” 柳秘书笑着摆摆手:“下午还要做事儿,酒就免了,但是其他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其他人笑得更欢了,就连原本拘谨万分的小张,这时候都跟着说了几句捧场的话,心理上无疑跟这个省上下来的柳秘书亲近了很多。 “那再看看,我们就去动员大会那边,然后就吃饭,啊?”李华胜征询着老同学的意见。 柳秘书点点头:“你安排就好。” 李华胜也就不再多话,叫过了赵宏,让他带两个领导先去那边布置,自己则带着柳秘书,朝另外一边走去,身后则跟着暂时还未离开的其他老师。 转过教学楼,就看到了围在大榕树下的一群学生,纷纷攘攘c吵吵闹闹,大部分人都背对这边,竟然都没几个注意到身后已经来了老师。 “放红榜了?”柳秘书看了看周围,打趣道,“都凑热闹呢。” 李华胜皱了皱眉,叫过了小张:“你去看看他们又在搞什么鬼。”说着又跟柳秘书解释道,“学校没禁止他们搞些课外活动,所以经常会有些学生组织个舞会音乐会什么的,每次贴广告出来的时候,都这么热闹。” “好事。”柳秘书说着笑了起来,“说不定我还能凑凑热闹。” 众人就站在原地看着张老师在边上叫了个同学问了几句,又往前凑了凑,没挤进去,他踮着脚看了会儿,就回来了。 “这小伙子还不错,”柳秘书悄声说了一句,“没不分青红皂白地先把学生赶走。” 迎面走过来的小张脸上表情有些古怪,先瞟了眼看不出心事的柳大秘,目光落在校长身上,欲言又止。 李华胜猜到有些端倪,也知晓小张分得清轻重c不愿意在这儿说出来,但是他跟柳秘书毕竟多年的老同学了,心衬学校能发生的事儿也就那么点儿,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板着脸道:“有什么事就说。” 小张又瞧了瞧柳秘书,小心地斟酌着语句:“有学生贴了个什么检举信” 李华胜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皱得更深了。 柳秘书把头扭向一边,没准备去接这越俎代庖的差事。 小张接着说:“不是举报哪个老师的,是是” 李华胜不耐烦地说:“支支吾吾的干嘛,有什么不好说的” 小张哭笑不得地说:“是检举一个学生的,说那个学生是” “是什么?”柳秘书也来了兴趣,忍不住插话道。 “是渣男。” 柳秘书愣了一下,跟同样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李华胜面面相觑。 小张继续说着自己得来的消息:“那个东西是打印的,看不出来作者是男是女,主要就是说那个同学朝三暮四c见异思迁c喜新厌旧之类的,把被检举的同学数落了一番,末尾还附上了那个同学的个人信息。” 李华胜这会儿回过味来了,敢情是一个失恋了的学生心里觉得委屈,跑这儿来骂前任来了。要是放在以往,这种事他知道了也不会过多放在心上,把当事人叫到办公室去思想教育一番,也就算了。西山中学禁止学生早恋,但也不是那么一刀切,遇上了,终究还是要以引导为主。毕竟这个年纪的学生,大多还处于思想观念逐渐塑造的过程中,对异性有点好感是难免的,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在他看来,没必要上纲上线。就比如说昨晚闹得轰轰烈烈的告白事件,在老师这边,也就只是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没人愿意去触这眉头当恶人。但是今天不一样,省上来人视察,即便再看好西山中学,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整些幺蛾子出来吧?这不是成心捣乱嘛! 李华胜在心里暗暗计较了一番,就准备叫周围几个老师去处理一下,嘴巴刚刚张开,柳秘书就拦了他一下:“诶!别着急,看看再说。”说着他还向另外几个老师扬了扬下巴。 众人就看到有两男一女风风火火地冲出了一栋教学楼,直奔那人群而去。 柳秘书笑着说:“正主儿来了。” “诶诶诶,你们干嘛呀。” 欧阳默眼疾手快地拉了祁洛一把。 祁洛这才注意到站在树后的胖子,眼神落到他咬了一半的烤肠上,下意识问了一句:“楼下小卖部不是关门了吗?” 胖子手抬了抬:“食堂还开着啊。来一口?”说着他就把烤肠递了过去,上面还露出了一排牙印。 祁洛嫌弃地拍开:“里面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李楚阳趁着欧阳默没注意,已经一把抢过了他手上的烤肠咬了一口,“估计酝酿得差不多了,这下你出名了。” 欧阳默没好气地把光秃秃的竹签塞到他手里:“也没多严重,后面的人都看不到,全是凑热闹的。听见没?现在还有个大兄弟在读那声讨书呢。” 几个人往前凑了凑,果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正遥遥传来。 听了一会儿,兰祯就着急地扯了祁洛的衣摆,转向欧阳默跟李楚阳:“那也不行啊现在都在念我哥的个人信息了,这下其他人都知道他是谁了。” 欧阳默奇道:“那不是你写的吗?” “我”兰祯的脸红了起来,“昨晚她们说的时候,我是有想写过。但是,我最后没有写啊。而且今天早上我们都说好了不搞这个了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突然就哎呀!气死了气死了!”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跺了跺脚,但再怎么聪明,这会儿遇到了这种事她也没了主意,目光始终都放在祁洛身上。 祁洛想了想,眼珠一转,一丝恶作剧的笑容浮现出来。 “你怎么还笑啊!”兰祯拍了他一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祁洛问:“你们谁带笔了?” 兰祯有随身带笔记事的习惯,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有主意了,掏出一支中性笔递了过去。 祁洛摇摇头,没有接:“太细了算了,我去一楼哪个班找支马克笔。”说着他就调头往教学楼跑去。 没多久,兰祯等人就看见祁洛又冲了回来,看都不看他们,一头就扎进了人海,一边往里面挤还一边高声叫着:“让让c让让,男主来了。” “祁洛,你这种行为,严重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在此郑重地宣布,你被我从我的后宫之中剔除了。我也请大家记住,如果遇到了这种行为不端的男生,请一定要擦亮你们的双眼,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他们的花言巧语,以免到时候人财两空。如果有认识或者想要认识祁洛的,请你们千万不要跟他走得太近,特别是女孩子,免得受到这个衣冠禽兽的欺骗诶诶,挤什么挤什么”正在大声宣读声讨书的男生扶了扶眼镜,没好气地说,“你谁啊你,这地儿你买的啊?就这么挤过来没看见我在给大家服务吗?” “哦,我祁洛。” “就算你是校长,你也得排——哈?你谁?” 祁洛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推开他。 那男生被推了一把,心里不爽,索性叫了起来:“大家快来看啊,那个渣男出现了!他来了!他居然还敢来啊!”说着又盯着祁洛,“我警告你啊,这玩意儿你可别想撕,不然这些好汉都不会放过你的。” 后面还在往前挤的同学听到男主来了,心里好奇更甚,纷纷卯足了劲儿往前挤。 祁洛却是看也不看他,简单扫了一眼那所谓的声讨书,起头就是加粗的几个大字“渣男祁洛不得好死”。 “喂!你要干嘛!警告你啊!你别想闹事儿!我们都盯着你呢!你欺负人家女孩子可不算个男人啊!”那男生看见祁洛掏出一支马克笔来,还道他要回以颜色的,忍不住出声道。 祁洛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抬手就在那声讨书上的空白处写下一行大字。 那男生瞪圆了眼睛:“你你你” 祁洛又朝周围看了一圈,笑得有些腼腆:“女朋友闹情绪,打扰大家了。”说着就循着来时钻的空子,又钻出去了。 那男生回过头去看了看那封被添了一句话的声讨书,笑出声来:“服气啊!”说着也钻出去了。 周围原先还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的同学,不由得凑上前了,待得看清楚了以后,也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跟着相互告诉周围的伙伴,把消息递了出去。 不多时,“渣男祁洛回应”这个消息,比原先那个“女同学痛斥渣男”的消息,传播得更为迅速,转眼之间,看热闹的人都知晓了那句话,调笑之余,都不免夸上一句,原先那种八卦的心思,不知不觉就淡了许多。 打听了消息回来的李楚阳跟欧阳默说了一下,看着祁洛的眼神有些古怪:“你他娘的真的是个人才。”欧阳默跟着拼命点头。 祁洛笑得很欠揍:“我就当你是夸我了。”说着就拉着兰祯走了,李楚阳跟欧阳默在背后冲他竖了个中指。 “喂,你说他看清楚上面写的东西没?”李楚阳盯着祁洛的背影,小声说。 “肯定没有!”欧阳默笃定地说,“要不然你看他还能这么嘚瑟?” “你说他知道以后会不会尴尬死?”李楚阳捂着嘴笑。 “别笑别笑!”欧阳默也偷笑道,“一会儿看他出丑就行了。” 跟在祁洛身边的兰祯斜睨了一眼身后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好奇道:“你在上面写了什么啊?” 祁洛摇头晃脑地说:“佛曰——不可说。” “嘁!” 蹲在另一边树下的蒋涵月心满意足地扔掉了手中的冰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只能帮你们到这里啦!”说着拉起了几个同来“干坏事儿”的闺蜜,“姐妹们,回去吧!” 等到学生都散得差不多了,柳秘书才出声道:“我们看看去。” 李华胜当然清楚他想要看什么,不光是他这老同学,他自己心里,也是很好奇那个男生究竟是怎么化解这场风波的,听到柳秘书开口,他就也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 先看到那所谓检举信的柳秘书已经笑了起来,李华胜凑过去一看,也忍不住笑了,边笑还边摇着头。 声讨书洋洋洒洒几百字,一张a4纸上密密麻麻的,却有一行行草写就的大字,横亘在那句“渣男祁洛不得好死”旁边。 渣男祁洛到此一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番外(十四) 民主都是□□下的产物。 祁洛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从上小学以来,老师灌输的观念始终围绕“我们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展开,但是日益长大的他却发现,其实归根结底,他这个“主人”,依然没法自由发表意见。 比如现在,一场所谓的答疑会,就因为有意向前去的人太少,老师们一致决定:在已报名的学生以外,高三必须再派出至少三个班级的学生代表。这说白了就是不想省上的人看到人太少面子上挂不住,索性拉了一些人来凑数。当然,跟学习有关的事,能拉来凑数的也只能是学习好的那一批,这其中就包括了祁洛所在的二班。 这种正经的大会,早恋的小情侣们还没那胆子敢暴露在学校老师跟领导的眼皮底下,一群大老爷们儿跟一堆小女生泾渭分明,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却无一例外都带着书本作业——要是这种时候还不抓紧时间看会儿书刷会儿题,那计划的学习任务又完成不了了。 “喂,渣男,”李楚阳忽然抬起头来,“这题怎么做?” “渣男不会。”祁洛头也不抬地说。 “就算你不想给我讲,好歹也看看题再说‘不会’好吧?”李楚阳说。 祁洛转过头来,凑近了眯起眼睛看了会儿,好半天之后才把目光从作业本上移开,盯着李楚阳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不会。” “你这是报复!”李楚阳“嘁”了一声把本子又递到了另一边的欧阳默跟前,“胖子,看看这题。” “胖子也不会。”欧阳默学着祁洛的腔调,手上一点都不含糊,直接把他的本子拍到了一边。 “你!”李楚阳只挤出了一个字,就又泄气了,坐在位子上狠狠地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说,祁洛生气我还可以理解,胖子你这是怎么回事?人家小两口闹别扭,你跟着添什么乱啊!” 胖子悠悠地说:“打抱不平啊。” “我看你是想打秋风吧?”李楚阳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 “诶?这你都知道?”胖子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 李楚阳捶胸顿足:“说好一起当狗,你却转身卖友。” 胖子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是你想看祁洛笑话,不是我。” 李楚阳嘀咕道:“蒋涵月也不赖啊,人家愿意自毁清白来黑祁洛,说不定她自己本来就喜欢祁洛呢?要是成真了不也是好事儿嘛。” 祁洛翻了个白眼:“你再胡说八道我跟你翻脸啊!” “要我说,长跑女神还行,就是有点小女生,不够大气,我还是更喜欢蒋涵月这种御姐。诶,你们说,她们俩谁的腿好看点儿?诶诶诶?谁啊?轻点儿轻点儿” 话还没说完,李楚阳就被揪着耳朵提了起来,转过头一看,只见蒋涵月正一脸灿烂笑容盯着自己,不过那眼睛里的东西就实在说不上跟“友好”二字沾边了。 “你觉得呢?”蒋涵月松开了手,笑眯眯地问。 李楚阳捂着耳朵,讪笑道:“当然是涵月姐姐更好看。” “哦?哪里好看?” “腿腿好看!”李楚阳话一出口,就被蒋涵月一脚踹在了小腿面骨上,不禁龇牙咧嘴地又低下身去。 蒋涵月看向祁洛,原先的威风不自主萎了几分,但还是挤出了一个还算大方的笑:“祁洛,那事儿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啊。” 祁洛看了她一眼,眨眨眼,似笑非笑。 蒋涵月有些赧颜,心说这家伙不会当真了吧。 祁洛却说:“你一个女孩子都不介意,我当然不介意。” 蒋涵月松了口气,朝一个方向努努嘴:“我们换换?” 祁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装作做题的兰祯正好眼巴巴地望过来。 “不差这一时。”祁洛笑笑说。 蒋涵月也笑了,并不坚持,又施施然回自己座位了。 确定蒋涵月不会再听到他声音了,才凑近了祁洛:“那娘们儿真狠,我估计肿了。” “活该!”祁洛跟胖子异口同声地说。 这时,在台上忙碌的老师跟学生会成员,几乎同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齐齐向门外涌去。 李楚阳抬头看了一眼,手肘捅了捅两位好兄弟:“来了。” 祁洛和欧阳默跟其他同学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望着在簇拥之下走进大厅的男人。 国字脸,嘴唇微微抿起,但看样子不是好说话的那类人,身材魁梧,走路的时候四平八稳,不像挺着啤酒肚的赵宏也不像迈着外八字的李华胜,似乎跟那些喜欢享受跟打官腔的领导都不同。祁洛还敏锐地注意到他手臂的摆动跟旁人不一样,但究竟是怎么个不一样法,他就看不出来了。 李楚阳酸了一句:“就是没顶着那头衔,这样走出去,也会迷倒一大片小女生啊。” 胖子出奇地没有跟他唱反调:“男人四十一枝花啊。” 祁洛眯着眼睛说了一句:“这人不好惹啊。” 赵宏挥手赶走了准备来段开幕词的同学,手指敲了敲话筒:“各位同学,各位同学请安静一下,这位是省教育厅派来指导我们学校工作的柳秘书,大家掌声欢迎。” 一旁的柳秘书欠了欠身,台下的同学们就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下面还请柳秘书为我们说几句。”赵宏让开了,把讲台交给了柳秘书。 下面又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柳秘书抬手虚压:“在蓉城的时候就听说了西山中学的学习风气很好,来这儿一看,名不虚传啊。我虽然不是个自恋的人,但我还是以为,我跟大家随便说几句的时候,大家会很专注地盯着我,没想到同学们还是更喜欢看自己的课本跟作业啊。” 下面的同学们发出了几声和善的笑声,各班的班主任都开始招呼自己的学生把桌上的课本跟作业都收起来。 柳秘书继续说:“我知道大家的时间很宝贵,所以我在这儿也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直接说正事儿。想必之前各位班主任也跟同学们说过了,我们要举办一个全国性的数模大赛,这次的大赛上头很重视,说一定要为咱们的科研发展选出一批合格的人才来。优胜不仅可以保送国内首屈一指的名校,就算想去国外深造,国家也会帮忙活动。如果不愿意走保送的路子,高考的时候也会优先录取。怎么样?不知道同学们有没有兴趣参加啊?我可是带着组织交代的任务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从同学们当中选出一批有天赋c聪明能干的人出来,到最艰苦同样也是最具有建设性的环境当中去。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唯有作为接待人员之一的秋霁,在最前面孤零零地举起了手。 场面有些尴尬,不乏一些看笑话一般对着秋霁指指点点的同学。 柳秘书环顾一圈,恍然道:“你们现在这个时代不讲这些假大空的东西了,都讲究实在的是吧?那好,我就说说这次优胜的奖励吧。要是入围了,大学期间的学费,省上包了。还不够?今后想在哪个城市落户,户口的事儿也解决了。凡是入围的同学,都奖励两万。要是获得优胜,额外还有十万。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谁获得了大赛的冠军,除了主办方奖励的两百万以外,我们省上还要奖励二十万。至于隐形的好处,可就更多啦!北辰大家知道吧?要是同学们在大赛上大放异彩,包括北辰在内的大公司都会向你们伸出橄榄枝,我敢肯定,你们这些人将来的工作也就算落实了。” 台下沸腾了。的确,现在不是那个谈理想就能忽悠一批人去吃苦的年代了,如果手里没有几根棒棒糖,恐怕连个小朋友都骗不到了。每个人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同样每个人都相信没有好处的事儿是不能干的。 “那么多钱”李楚阳心动了,“你们说,是真的么?我怎么听着像假的。” “不至于连这些老师都给骗了吧?”欧阳默说,“要是他们也被骗了,我们上当了也不算冤枉。” “这赛事跟奥赛一样,你要是鼓捣出些有名堂的东西来,各个大学肯定都抢着要你,不存在什么保送不保送的问题。更何况,要是能保送清北,你会为了那点加分去参加高考?至于户口问题你们不知道有个东西叫‘集体户口’吗?那些奖金,明显也只是主办方出的,你们真以为我们当中有谁能夺冠?而且,连大学都抢着要人,北辰那些大公司不会抢?”祁洛分析道,“事儿是真的,但是你们要是以为能占人家便宜,那就错了。指不定之后被发配到哪儿当廉价劳动力呢,不然你以为人家都傻啊,免费培养你好几年?” 李楚阳辩解道:“能有这些东西都不错了,你总不能指望靠这个出名然后组织还给你张罗解决单身问题吧?” 欧阳默贱贱地笑道:“就算要解决也不是给他啊,你才需要解决这个问题。” 祁洛一点不害臊地点点头。 台上的柳秘书满意地点点头:“看到大家这么有朝气,我就放心了。数模这个我也不懂,说不清楚,但是我想同学们当中是有天才的,也知道有些玩数模的人家境好c看不上这点奖励。那我就说个题外话,对你们这部分天才,我希望你们要是有时间,也都来参加一下。我虽然不懂,但也清楚一个庞大的数模以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完成的,而参加这个比赛之后,只要你提出合理的方案,人随便你挑,而且我保证,你挑出来的这些人,一定都围绕你来做这个数模。”顿了顿,柳秘书再次环顾台下,目光在齐樱所在的位置多停留了两秒,又很快移开了,“天才是什么?天才就是‘想别人不能想做别人不能做’的人。所以,想要干出一番大事儿的同学,还请你们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要是错过了,可能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这样一个机会,去主持一个汇聚了全国人才的项目了。” 祁洛摸着下巴喃喃道:“很让人心动啊。” 柳秘书在台上又来回走了几步,把台下众位同学的表情都收入眼底,着重看了几眼起先神色平静但此时已经露出意动的几位同学,暗暗点头。 “那我这儿给大家一个表,有意向的同学先把个人信息填上。”柳秘书示意赵宏把登记表拿下去给大家,“趁着填表这点儿时间呢,我先来跟大家做个小游戏,就当考验一下大家了,好吧?” 看到台下的同学们纷纷露出了不解,柳秘书开玩笑道:“我主要想考察一下大家三个方面的素质,你们不会连招都不敢接吧?” 一听这话,一群学生不禁抬头挺胸摩拳擦掌起来,生怕一不小心露了怯,就让省上来的人把自己这批天之骄子给小瞧了。 “要是觉得记不住,允许你们用笔记下来啊。听好了啊,第一个题,”柳秘书说,“一场考试里,监控显示有部分同学作弊,但是老师们希望这部分同学能主动承认,所以分批次把这个考室的同学都叫到办公室。其中一批一共有四名同学,他们在走进办公室之前,私下商量每个人向老师说的都是谎言。甲说乙在作弊;乙说是丁干的;丙说不是我干的;丁说乙在说谎。而按监控所显示的,这四个同学里面只有一个人说的是真话。” 李楚阳嘀咕:“这群老师有这么蠢?有监控还非要人自己承认?” 祁洛说:“形式主义嘛。” 欧阳默认真地说:“作弊的是丙吧?” 祁洛摇摇头:“错了。” 李楚阳把眼一瞪:“错了?我推出来也是丙啊!” 祁洛翻了个白眼:“他压根没提问好吗?你这么知道他会问这个?要是人家没几把刷子,怎么坐上那位子的?” 李楚阳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默默地把想要举起的手缩了回来。 柳秘书见酝酿地差不多了,说:“有没有哪位同学来回答一下,我刚刚说的这个题目里,我给了几个条件?” 原先还在争着看谁先举手的同学,一听这话都傻眼了,有些已经把手高高举起的,左看看右瞧瞧,手悬在半空中,放下也不是继续举着也不是。 柳秘书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秋霁,笑着说:“这位同学,看你这么积极,就先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站起身来的秋霁有些尴尬,不确定地说:“五个吧?” “确定?” “六个!”这回秋霁得挺快,看表情很是有把握。 “确定了?不改了?” “呃”秋霁又有些不确定了,手指轻敲着桌子在心里数了起来。 柳秘书摇摇头:“意志太不坚定了。”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还有别的同学要回答吗?” 一个白净帅气的男生在同学的起哄之下站了起来,笑得很腼腆:“老师,我能试试吗?” 柳秘书点点头。 “六个。”男生很坚定地说,“四个人分别说了一个条件,再加上前面商量说谎以及之后监控的判定,所以一共是六个条件。” 一些女生已经开始惊呼了,还有一些女生在窃窃私语说不愧是他啊。 “数得很清楚。”柳秘书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看了一眼跟前的名册之后问,“你是叫李言蹊吧?” 男生愣了一下,很快点点头。 “那么李言蹊同学,”柳秘书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你的就一定是这个问题呢?” 出糗了。 李言蹊讪笑着挠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这下子,嗤笑从各个角落传了出来,男生们喝倒彩的声音竟比那些女生起哄的声音还要大上几分。 李言蹊也不恼,看着柳秘书说:“不过我还是想试试,还请柳老师出题。” 柳秘书眼中稍微流露出了一丝赞赏,也不刻意刁难他,说:“那我问你,刚刚举手的人有几个?” 这问题明显又超出了问题本身的范围,李言蹊脸上现出几分懊恼,讪笑道:“我不知道。”说得坦然,坐下的时候也不拖泥带水。 周围有几个女生为他打抱不平,纷纷抱怨起来。 “哪有这样出题的。” “这分明就是刁难!” “对啊对啊他以为他是世界五百强的面试官吗?” 李楚阳也吐槽道:“这都是些什么问题,怎么不问今天来了几个女的?” 祁洛笑道:“真正的问题从来都在问题之外。这姓柳的还算有点意思啊。” “你不试试?”欧阳默问。 祁洛摇摇头:“这家伙太腹黑了,我估计我也答不上来。”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李楚阳说着就一把抓起他的手举了起来,高声喊道,“老师!这儿还有人想试试!” 包括柳秘书在内,大厅里的人都把目光集中过来了。 柳秘书可是人精,哪看不出来这是同学间在开玩笑,不过出于礼节,还是问了一句:“这位同学,你想试试吗?” 众目睽睽之下,祁洛也不想其他人认为自己会退缩,更何况齐樱跟兰祯显然都把眼神落在这边的,要是这会儿摇摇头,那之后可就被人看扁了。 祁洛低着头嘀咕了一句“之后再跟你算账”,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堆起了近乎谄媚的笑:“出名的机会谁都想要,就是不知道柳老师能不能给个机会。” 柳秘书皱了皱眉,平心而论,他很不喜欢这个学生这副姿态,这让他想起了那些想走后门来他这儿送礼的商人们的作态,潜意识里,他觉得这种样子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学生身上。不过他还是说:“那我问你,今天到场的同学里,有多少个女同学?” “不会吧”李楚阳跟欧阳默面面相觑。这哪里是提问,这摆明是捣乱啊。 祁洛却是不假思索地道:“八十九个。” 柳秘书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祁洛说:“我确定你不知道,更不会真的去数。” 柳秘书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去数?今天我偏偏要数一遍!” 祁洛摊了摊手:“那我就没办法了。但你时间宝贵,我不信你会真的这么无聊。” 柳秘书怔怔地看了他几秒,鬼使神差地说:“这个问题算你过了。” 一片哗然。 李楚阳瞪大了眼睛盯着祁洛,有点不敢相信这个问题居然让他给蒙混过去了。 柳秘书显然对祁洛来了兴趣,没让祁洛坐下,继续问:“有没有兴趣再答两道?” 祁洛不卑不亢地说:“我不保证能答得上。” 柳秘书就继续说了:“你怎么看‘求同存异’这个词?” 其他人都静静看着祁洛,这个形而上的问题肯定不能按字面意思来理解,说不定柳秘书还有点考察这个同学心性的想法,这种问题看似简单,换个角度来说,一不注意也可能是个送命题。 “事实跟说明是两回事。”祁洛想了几秒钟就说。 “哦?怎么说?” “我们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人好看,也有一些人不好看。”祁洛解释道,“但这是事实,如果我们在说明的时候也这样说,那这样的表达本质上只是说了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罢了,看起来我们思考得很全面c表达了万事都有两面性的情况,但就表达来说,这种话基本等同于废话。毕竟人尽皆知的事算不得表达。” 柳秘书问:“可这跟我提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求同存异本质上不就是保留事物所具有的两面性吗?”祁洛反问,“但是存在即合理。我们不能抹杀跟自己不同的,但是我们可以在向别人表达时,只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部分,而隐瞒与自己不同的一部分。不过,不一样的虽然被保留下来了,我们能知道的,不依然只是跟我们一样的那一类吗?” 祁洛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想这种行为的专业性术语,柳老师是很清楚的。” 柳秘书回过味来,这次看向祁洛的眼神就有些审慎了,暂时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责问祁洛,而是看似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很聪明,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祁洛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深吸了口气道:“祁洛。” 柳秘书却是眼神古怪:“你就是祁洛?” 祁洛还道这种早就认识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却又一瞬间恍然:估计蒋涵月贴的那个东西也被这领导给看见了。听着其他同学交头接耳的声音,祁洛无奈道:“对,我就是那个渣男。” 台下爆发出了哄堂大笑,就连一向以高冷著称的齐樱都忍不住莞尔,而其他不明真相的人也都在跟周围的同学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柳秘书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啊”,跟着语气一转,变得严肃起来:“那么祁洛同学,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这算第三个问题吗?”祁洛再次反问。 柳秘书愣了一下,有点跟不上这个男生的思维,想了想才说:“算。” “你以前是个军人。”祁洛语出惊人,“现在在给一个省部级的高官当秘书。” 柳秘书眉角微微抽了抽,沉声道:“你确定我不会说真话,所以又是猜的?” 祁洛摇摇头:“你走路姿势跟别人不一样,不刻意,但是能看出有点刻板,像是专门那样训练过的。我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以前我们军训的时候,那些教官就是这样走路的。” 柳秘书失笑道:“就凭这个?” 祁洛笑了:“我水平不行,也只能看出这么点儿东西。” “那你的第二个猜测呢?” “你先前解释这个数模大赛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可以给我们做主的样子,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想你在这次大会里的身份很不一般。一个全国性的大赛里面,一个西川省的秘书却能说得上话,如果不是你本人背景太过深厚,我想就只有你跟的人来头特别大这么一个原因。话又说回来,一个男人要是有深厚的背景,我想他应该是不会去当一个秘书的。” 柳秘书跟齐樱同时喃喃道:“那也不见得。” “所以,”祁洛说,“只有一个握有实权的省部级高官,才可能在这个大赛里面说得上话,也只有他的心腹秘书,才能影响到他的决定。” 柳秘书没说他推测得对不对,也没反驳,祁洛也不得了便宜还卖乖,坐下之后跟柳秘书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柳秘书眼见台下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不由得咳嗽了两声好让同学们再次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先前的表都签完了吗?” 秋霁眼疾手快,拿过身边的报名表递上去。 柳秘书扫了一眼之后就看向祁洛:“祁洛同学不参加吗?”没等祁洛有何表示,他就自作主张地在表上加了个名字,“你不去参加实在太可惜了,去试试吧。” 祁洛心说你都不知道我会不会就让我去,看演唱会呢? “还有关于数模比赛的问题,大家可以私下问我,现在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散会吧。”柳秘书说着就在一群老师的围绕下往外面走去,大厅里的一部分同学也跟了上去想提些问题。 祁洛刚站起身,兰祯就已经蹦到了他跟前:“哥,你刚刚好帅!”兰祯四下看了看,发现这会儿大家都在忙着往外挤,没人注意到这里,索性就拉起他的手摇了摇,“我问你嗷,你是随便猜的还是知道什么内幕啊?我觉得你说对了,你没看到那个柳秘书,脸色都变了,哈哈哈,该不会以为你是其他国家派来的间谍吧?” 祁洛摸了摸鼻子:“我觉得这一点都不难猜啊,你没看出来?” 兰祯哼哼道:“我我当然看出来了!这不是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吗?”说着又转向一旁的李楚阳跟欧阳默,“喂,我问你们,你们看出来了没?” 两人连连摆手:“没没没,我们没看出来我们这么笨,哪儿看得出来?” 兰祯装作听不懂他们口中的讥讽,手捏紧了祁洛的小指,牵着他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回过头说:“哥,你会做那个什么数模吗?我听他们说挺难的,比奥赛都难。那个柳秘书是不是在报复你啊?我觉得他是故意想让你难堪,不然怎么都不问问你就把你名字写上了。” 祁洛正示意李楚阳跟欧阳默先走,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下,说:“会一点儿。” 兰祯转过身来,眼里异彩涟涟:“你会啊?我听他们说一班就只有李言蹊会,好多人连数模是什么都说不清楚,我以为你不会呢。” 祁洛老老实实说:“我一直都在做一个数模,就是那个数模我设计得有点庞大,都两年了还没做完。”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兰祯歪着头问。 祁洛摇摇头:“暂时不需要。要是我那个数模能过关,之后就可以指挥那群专业的来打下手了。” 兰祯噘了噘嘴:“好吧。” “好啦,”祁洛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有需要的话我会叫你的。” 兰祯这才心满意足:“这还差不多。对了,这周我们去吃火锅吧。” “行啊。就我们俩?” “唔再叫上古柯跟欧阳默他们俩吧,就我们两个人,吃火锅太没气氛了。” “好。” 好不容易从学生们的“围攻”之下脱出身来,柳秘书在校长办公室里见到了早就等在那儿的齐樱。 柳秘书进门就把手里的名单扔到了桌上,坐在沙发上揉着有些肿胀的眉头:“名单在这儿了,你看看,要是没有他的名字,我再想办法给你弄上去。” 齐樱拿笔在名单最后加上了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笑着说:“不需要柳叔叔你唱黑脸了。” 柳秘书应了一声:“已经在名单上了么?那也好,不用我多费口舌了。” 齐樱拿起名单又瞧了瞧:“柳叔叔钦点了他,我想他也不会认为我跟你在唱双簧了吧。”说着放下名单就走了出去,招呼也没打一个。 柳秘书抽着齐樱送给他的小熊猫,烟雾缭绕里忽然浑身一震,目光再度落到那份名单上面。 竟然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一章 蓉城双流机场比不上沪都浦东机场那样的国际中转站,但就西南地区来讲,它的吞吐量也算得上惊人了。每天接待跟服务的乘客数目众多,安全隐患相对而言也就更高一点。每年发生在这里的抢劫c盗窃事故上百起,但得益于机场人员的严谨工作,大多数事故都在见诸于媒体之前就被处理了。 “在机场做保安的,首先就要做到‘看得多c盯得紧’。能不能抓到人还在其次,要是乘客被人划了包你都不知道是谁干的,那你还是趁早别干了。” 这句话是王领班告诉代小楼的,刚来机场两个月的小楼同志把此奉若圭臬,也正是他这种敢盯人的本事,才让他在仅仅工作一个月之后,就拿到了让人艳羡的两百块钱奖金。 秋季前后,特别是换季的时候,蓉城往往是连绵不绝的细雨。虽不至于闹到洪涝的地步,但这雨要是一下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对航空公司来说终究不算是个好事儿。 幸好前段时间刚刚下过了一场大雨,估计老天爷存货也不会很多,这几天没有要继续下个十来天的架势,趁着天气晴好,恰巧也没在节假日的高峰期,许多人都选择了外出度假,这机场倒是比黄金周还要热闹。 距离上一个航班到站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深夜里,能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等不到家里人来接的,简单回个话以后也都打车走了。 百无聊赖的代小楼眼珠在人群里转了转,没什么发现,瞅着远处的王领班没留意到这里,赶紧抽空偷瞄了一眼手机。 十一点四十七。 他忍不住小小地激动了一下:还有十三分钟就该换班了。他早就跟那个负责安检的小文说好了,今晚下班以后去吃夜宵,那辛辛苦苦赚来的两百块钱奖金,应该能吃上一顿还不错的夜宵了吧? 吃什么呢?麻辣烫?不行不行,太寒酸了,而且人家女生大半夜的吃辣也不好。烧烤?会不会有点太贵了可是万一小文想吃怎么办?拒绝了的话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抠门了?要不吃铁板烧吧?那家铁板烧味道还不错,价格也还过得去,小文应该不会嫌弃吧? 代小楼这样想着,眼睛无神地在人群里打转。 十一点五十一。 二号航站楼的安检口走出一个模样毫无过人之处的女人。蓉城这个季节还算凉快,身边的小姑娘们大多还仗着年轻露出大腿,她却戴着一顶能包住耳朵的针织帽,羊毛坎肩毫无时尚可言地缠在脖子上,要不是身上那件米黄色的风衣恰到好处地衬出了她还过得去的身材,指不定会有人把她当成一个刚南下打工还没来得及适应气候的北方人。 女人急匆匆拖着行李箱走出了人群,四下张望了一下,目光最后在百米开外的厕所方向停顿了一下,脸上显出几分犹豫来。最终却没有抬脚继续走,而是腾出手来在衣兜里摸了摸,好半天才摸出已经被压扁了的一盒烟,熟练地弹出一根来叼上。 这么一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吸烟,难免让人想歪,路过的人们纷纷躲着她走过,人潮在她身边形成一个无形的环流。 女人把烟放进嘴里之后,终于露出了七分轻松三分愉悦的表情。不过好景不长,在她又摸索了好一阵之后,才醒悟过来在过安检的时候把打火机都给扔了。 代小楼就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了好几分钟。烟瘾上来了能就在机场候机大厅里叼上烟的女人,不多见;而一个长相普通却能把吸烟的姿势做得这么有味道的女人,代小楼连听都没听过。 要是可以的话,他很想凑上前去替那女人把烟点上,可想了想这岗位上的规矩,要是被领班给看见了,那他这工作也就算是黄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扭过头,却见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身边了。 “小兄弟,借个火。”女人一口京味儿普通话,笑起来的时候还露出一排白牙。 这嗓音,舒坦呐!代小楼浑身一哆嗦,早把工作的规矩给丢到脑后了,慌忙掏出藏得严实的打火机,打着火递了过去,还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这是刚洗完牙回来吧? 女人深吸了一口烟,又轻轻吐了出来,眼睛眯起,显然很享受。 代小楼微微退了半步,皱起了眉头,他可不想吸别人的二手烟。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烟味里夹杂着淡淡的薄荷清香。 薄荷烟?代小楼愣了愣,又恍然:女人都爱美,怎么可能去抽男人的烟?就算要抽也只能抽抽这种味道淡的烟,免得抽多了牙齿变黄,要她们变丑可比杀了她们还难受。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摸出剩下的半包烟,甩了甩手露出一根来递过去:“试试?” 代小楼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怕被上头给逮住,没敢点上,小心翼翼地夹在耳朵后边。 女人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没打算指责他的“不识抬举”,随口道:“新来的?我以前没见过你。” 代小楼摸不准眼前这女人的来路,听语气像是来头很大,可就这么跟他一个小保安攀谈未免太跌价了吧?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才干了几天。” 女人“哦”了一声:“难怪。上回我走的时候这一片还是个叫小赵还是小张的在守。对了,你贵姓?” 代小楼欠了欠身子,赔笑道:“免贵,姓代。您说的赵哥跟张哥之前确实在这片儿,不过赵哥升职了,我就顶上来了。张哥今天轮休。” 女人感慨道:“你们这一代人换得太快了,我都不认识了,你上头的那些我现在就认识一个小王了。” 代小楼奇道:“王领班?” 女人想了想,笑着说:“他在这儿待了好几年了吧?那现在算起来应该是个领班了。” 代小楼忍不住咋舌,乖乖,这么说来就是这里的常客了?能跟一班保安混个脸熟那得一年坐多少次飞机? 代小楼多嘴了一句:“那您这是刚从娘家回来?” 女人怔了怔,笑得花枝乱颤:“算算是吧。” “这大晚上的也不方便,您这还提着行李——我给您叫个车?” 女人摆摆手:“不用了,家里有人来接,估计路上堵车了。”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接着是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门口的乘客们惊讶地望着外面的十几辆黑色奔驰,穿着黑西服的男人们站成两列,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一时间,乘客们都被堵在了门口,外面的人进不去c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代小楼支着脑袋瞧了瞧,低声道:“恐怕是哪个地头蛇想讹钱,一时半会儿估计走不掉了,要不我带您从特别通道走?” 女人沉默着没搭话,不过脸色并不好看。代小楼还以为她是怕了那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也不觉得好笑,只想着该怎么安排一下把她给秘密地送出去。 一个胖成球的男人骂骂咧咧地挤了进来,那些被他推在一边的人都想骂,但是看了看接近两米高c足有两个人那么宽的他,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两个明显保镖角色的男人,又都把怨气咽进了肚子里。 胖子进了候机厅,左右瞧了瞧,一眼就瞅准了代小楼,二话不说就“滚”了过来。 没错,就是滚。他跑起来的时候两只短腿向外张开,活脱脱就是一颗肉球,周围的人都有一种大地在晃动的错觉。 代小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冲着自己来,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把可能得罪的人都给筛选了一遍,没发现这里面有这么一号人物。但他也不敢扭头就跑,硬着头皮挡在身边的女人跟前,把怀里的警棍捏在手里,只想着待会儿往哪个部位捅要合适一点:自卫也是个技术活儿,要想不受伤又击退对方,基本是不可能的,而要是这事儿发生在代小楼身上,他想的就是事后怎么才能用最少的赔偿来换取对方最大的谅解。 不得不说,保安在某些时候还真不是人干的活计。 胖子在距离他几米的地方摔倒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光滑的地板挡不住他这般身躯所带来的巨大惯性,他就这样直挺挺地滑到了代小楼跟前。 就在代小楼犹豫是该拉他一把还是捅他一棍的时候,胖子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跪倒在那女人跟前,眼泪鼻涕一瞬间就下来了:“大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代小楼呆住了:拍电影呢? 女人面无表情,静静地吸着烟。 胖子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喘着气道:“大姐,您不在的这些天里,我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啊,那酒更是一滴都不敢沾,生怕哪天喝懵了就错过您的消息呐!” 女人弯下身子拍了拍胖子的脸颊,眯着眼笑道:“哦?我怎么觉着你胖了不少啊。” 胖子脸上泛出一股子委屈劲儿来:“哪儿能啊!大姐您要是不信,我这立马找个秤来称一称,要是多出一斤肉来,我眼都不眨地剁下来做成下酒菜给您接风洗尘。不过可说好了啊,要是我轻了十斤,您可得准我之后好好补补。” 女人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胖子被盯得毛骨悚然,哆嗦着问:“大大姐真真真称啊?” 女人发出一阵爽朗的笑:“付胖子你不是想表忠心么?我当然得满足你了。” 姓付的胖子一番天人交战,不过几秒钟时间,就扭着头咬牙道:“你们还不给我找家伙去!” 女人没拦着,小口吸着烟,眼底却爬上一抹戏谑。 代小楼在旁边看着直冒冷汗,心说乖乖,这打个盹儿都能遇上个出来混的,过会儿不会把自己毁尸灭迹了吧?但是女人没发话,他也不敢开口说要溜。一时间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别提多别扭了。 看着两个手下搬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体重秤,胖子脸色越来越白,在手下距离自己只剩三米不到的时候,他已经整个人儿都趴在了地上,涨红了脸叫道:“大姐!我坦白!不过您听我解释,我是这几天才吃回来的!之前在北边,我是真的瘦成了一根骨头啊大姐!您吩咐我的事儿我哪敢怠慢!我要是真胖了我哪还敢回来见您啊大姐!”一边说着一边还扇起了自己耳光,一时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只听得见胖子掌掴的声音。 代小楼瞅着胖子两边脸都肿了起来,有点不忍心,犹豫了一下说:“姐那个过了吧?” 女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很不适应他对自己的称呼,但也没生气,鼻子里轻轻哼了个“嗯”。 胖子心思活泛,揣摩自家主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听到这个如同天籁的“嗯”字,立马一个趔趄爬了起来,站在代小楼跟前笑眯眯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啊?”说着还从上衣口袋摸出烟来递了一根过去。 代小楼不敢不接,但也不敢真点上,接过烟之后夹在了另外一边耳朵后面,胖子这才注意到他早先夹在耳朵上的那根烟,心里一跳。 “叫我小代就行了。”代小楼想了想又说,“哥,你们要是有什么话能不能出去再说?这里真的不太方便。” 胖子平日里横惯了,哪有被一个小保安说教的份儿,眼睛一瞪习惯性就要开骂,没想到就在他嘴巴一张的同时,旁边的女人也出人意料地出脚了。这一脚后发先至,狠狠踹在胖子的脸上,旁人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居然能有那么大的力气,竟然一脚把一个少说也有三百来斤的胖子给踹出去了好几米远。 代小楼目瞪口呆地看着女人收回腿来,别人没看到,他这个位置却看得很清楚。那女人竟然还穿着一双布鞋,本来布鞋跟她身上的穿着搭配在一起是很违和的,但有了刚才那悍然一脚的动作,代小楼琢磨着哪怕是个穿了二十厘米高跟鞋的娘们儿站在这女人面前,心理上也得矮上几分。 胖子看着笨重,手脚却是灵活,很快就爬了起来。看得出来女人那一脚一点儿都没留情,胖子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不说,鼻子下面还挂着几丝血迹,加上自己打耳光打肿的脸庞,整个儿就是临近屠宰场撒泼不成反被教训一顿的肉猪,看起来颇有些狰狞。他小跑几步再次跪倒在女人跟前,谄媚笑着说:“是我莽撞了,大姐,那咱这就走?” 女人冷着脸,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走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胖子指挥小弟把行李提上,一溜小跑耀武扬威地走在前面,女人把风衣的领子立得高高的,遮住了脸,低着头穿过不自觉分散开来的人群。 出了候机厅,女人扔掉了价值不菲的针织帽跟羊毛坎肩,任黑色长发飘散在冷风中。一个黑衣人撑着黑色的大伞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小姐他们一切安好”。 女人侧头表示知道了,把嘴里的烟弹掉之后,手抄在衣兜里,冲黑压压的人群微微点点头:“大家辛苦了。” 列队夹道欢迎的黑衣人们深鞠躬:“董事长好!” 女人就这样目不斜视地走过黑衣人之间,身后跟着那个提着行李箱脸上还现出“无上荣光”表情的胖子。 看着大姐上车,胖子也想凑过去挤在副驾驶上,却被女人扔了个烟盒在脸上。 胖子心思百转,没敢真的上车,悻悻地把车门关上,冲着车里的女人点头哈腰:“大姐慢走。” 升上去的车窗掩住了面无表情的女人,等车开出去很远了以后胖子才陡然间发出一声怒吼,捡起地上那还有几根烟的烟盒,紧紧攥在手里,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慕容兰若” 几个深呼吸之后,胖子终于放开了手里已经变形的烟盒,本来想就这么扔了,抬手的一瞬间又后悔了,从中抽出一根烟草还没掉光的点上,阴沉的脸终于稍微缓和了几分。 烟悄然烧到尽头,把盯着烟盒正在出神的胖子给燎了一下,胖子收回思绪,把烟屁股狠狠扔在地上,抹了把脸把脸上的污秽擦得差不多了,转身就朝候机厅走去。 代小楼没想到那两个煞星走了居然又回来了,虽然那女人没跟着回来,但这孤身一人的胖子看起来更难应付啊。 他揣测刚才那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这会儿估计是想找回点面子,心里打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主意,撇开还拉着他说事儿的王领班,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胖胖哥,还有什么吩咐吗?” 胖子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把手里的烟盒拍在他怀里:“大姐赏你的。” “这”代小楼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怎么给自己半包烟? 胖子本想拍拍他的肩膀,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把他给勒死了,只能作罢,改为握了握手,挤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来:“小兄弟,大姐很看好你啊,在这里好好干啊,下回大姐飞哪儿的时候指不定还找你呢。” “啊应该的c应该的!”代小楼抹了抹不存在的汗,连连点头。 在一旁察言观色大半天的王领班这才敢上前来,他这个只能算半个看热闹的反而比代小楼还紧张,满头大汗,却连擦都不敢擦,低垂着头道:“付爷,我这同事才来没几天,不懂规矩,要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付爷,还请您海涵,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放在心上!” 胖子挤出笑脸道:“不麻烦不麻烦。大姐比较欣赏这位小兄弟,我就来看看小兄弟有什么过人之处,就随便看看,不打扰你们工作,你忙你的。” 王领班没敢拔腿就走,生怕一转身代小楼就血溅当场了,到时候胖子拍拍屁股走人了,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 胖子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点破,他也没那闲情逸致留在这儿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保安唠嗑,话既然给到了,当然得赶紧回去伺候好那位姑奶奶了。 “好好干啊!”胖子又拍了拍代小楼的肩膀才往外走去,笑容和善,只是那眼神下面更深意味的东西,就不是代小楼跟王领班这个级数能看透的了。 等胖子出了门,代小楼才敢摸出那半包烟,大着胆子研究了一阵,才在烟盒底下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羽毛图案,除此之外再没半点线索。 “特供吧?”王领班支着脑袋看过来,语气有些不明的酸意。 代小楼听出了潜台词,连忙抽出一根来递过去,笑得像个奴才:“王哥,您先请。” 王领班瞅了一眼两只耳朵后面都夹着烟的代小楼,笑着接过,等代小楼又给自己把烟点上以后,才说:“小楼啊,你这运气不错啊。” 代小楼把身子又放低了几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怎么说?” 王领班道:“刚刚那个胖子,道上人称‘付九爷’。蜀龙集团知道吧?那在咱们这儿,可是能让省委的领导们都巴结的大企业。这付九爷就是蜀龙里面排前边的高管,一群高管里面就属他最心狠手辣,据说当年蜀龙起家的时候他没少干些龌龊的事儿,现在蜀龙漂白了,他是收敛了一些,但是要让谁消失嘿!估计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代小楼咽了口唾沫:“那那这烟” 王领班斜睨了他一眼,嘿嘿笑道:“我在这儿干了快十年了,付九爷亲自接送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可要能让他卑躬屈膝到你说的那份上的,我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蜀龙的大老板?”代小楼嗓音沙哑,“女的?” 王领班点点头:“我听那些在外面混的朋友提起过,蜀龙的大老板虽然没曝光,但是道上谁都知道是个漂亮女人!” 代小楼点点头:“的确漂亮!”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漂亮。” “人家还需要你来捧?!”王领班一巴掌拍到他头上,“你哥我见的次数比你多得去了!” 代小楼讪笑着说:“那那个大老板怎么称呼啊?” 王领班叹口气:“只知道姓慕容——这姓还真是古怪,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我倒是知道那个圈子里的人都怎么叫她”说到这儿,王领班咳嗽了两声。 代小楼会意,慌忙又抽出一根烟来给王领班点上。 王领班吸了一口之后暗道一声还真是好烟,这才缓缓开口:“那些人,都叫她一声‘大公主’。” 先是“付九爷”,再是“大公主”,要不是方才代小楼亲历了一番所谓的派头与排场是什么模样,王领班这些话说出来他都只会嗤之以鼻。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见过了那所谓的蜀龙大老板,平易近人的样子的确让人如沐春风,可翻脸了同样六亲不认,那位付九爷看样子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还不是被她给一脚踹地上差点爬不起来么?要不是那身板实在太厚实了点儿,也不知道今儿会不会闹出命案来。 不过这些爷啊公主啊什么的,跟自己这个小保安实在是相距甚远,代小楼有自知之明,只不过给那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大人物点了根烟,没敢奢望人家就瞧得上自己然后招自己进那什么蜀龙。话又说回来,招进去又能干嘛呢?凭自己的身价,还不是得在大门口当保安?想到这里代小楼第一次觉得读书少是一件多么令人蛋疼加无奈的事,这意味着当有机会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也只能眼睁睁放它溜走。 不论生活还是工作,都还得继续往前面走,代小楼没觉得靠着别人施舍来的几根烟再去借花献佛给上司,就能一转身变成个小说主角了。那些听着很都市传奇的东西,听了也就听了,他也没往心里去,却没意识到有些东西,却悄然在心底扎了根。 王领班显摆了一番自己的见识,在享受完代小楼的伺候之后走了,也没因为那位慕容大公主赏了代小楼这个新人几根烟就对他青睐有加。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或许别人能发现代小楼身上不一样的东西,但不表示他就愿意把自己屁股低下的位置让出来好让下面的人爬到自己上面去。 哼着小曲儿离开的他还嘟囔了一句“这大老板是眼瞎吗”,却没留意到身后的代小楼小心翼翼地取下了夹在耳朵后面的两根烟,珍而重之地放回了被他捋平的烟盒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二章 秋阴不散霜飞晚。 蓉城这个季节正是湿气裹挟着热气的时候,幸好住在四楼,窗外的大树堪堪遮住些许阳光,光线适宜,没那么惹人嫌。房间里没开空调,穿了条短裤套了件t恤的祁洛靠在落地窗边,偏着头冲着楼下路过的女孩们吹口哨,手里一把折扇摇得噗噗直响。要是把那扇子上的“地底人”三个毛笔字换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把手边的可乐换成二两小酒,这作态倒当得上“登徒浪子”的称呼。 跟前一台老旧的笔记本,戴尔标志性的小红点远比键帽上快被磨灭的字样来得醒目。电脑不过14吋,却被分成了两块屏幕,一边是一张股票实时走势图,另一边却打开了一个做工简陋的网页,如果这个网站的运营者可以看一下后台数据的话,就会发现这个ip地址的用户已经在他们网站上停留了好几个小时了。 “洛洛,我洗个澡,你出去帮我买两瓶二锅头回来。”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紧跟着就是哗啦啦放水的声音。 祁洛从电脑屏幕上收回目光,嘟囔道:“吃饭前还洗澡,女人就是麻烦。” 水声清晰了一些。 “诶我说你听到没有?祁洛?”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听到了听到了,这就去。”祁洛盖上笔记本的盖子放在一边,还忍不住嘀咕,“今天怎么又亏了” “我说你啊,有空的时候少玩游戏,”说话声透过水声断断续续地从洗漱间里传出来,“多陪小樱逛逛街啊,最近这天气这么好,不冷也不热的,在家玩游戏你不怕憋出病来啊?哦对了,回来的时候记得把小樱叫过来吃饭啊。” “知道了。”祁洛随口应了一声,大门就随着他趿拉鞋子的动作轻轻关上了。 公寓的设计很人性化,冬暖夏凉,但这深秋时分,采光不足的楼道就显得有些阴森,短衣短裤的祁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祁洛轻轻靠在门上,这公寓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所以他紧贴着门的时候还隐隐能听见那哗哗的水声。秋风从外面掠过,把尘埃都塞进了光柱里,不知是骤冷还是烟霾的刺激,祁洛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却被对面屋子里传来的钢琴声给掩盖了。 这一年,祁洛十七岁。 五个月前,英国刚刚举行了“脱欧公投”,而美国则在一周以前选出了新一任总统。 历史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之间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联系,但冥冥之中却像有一只大手,将一切拧成一团。 就好像现在正靠在门边听琴声的祁洛,永远不会想到早在英国那场举世瞩目的公投落下帷幕时,另一场跟他相关的风暴却在大洋彼岸的东南亚悄无声息地酝酿着,直到一周前美国大选结果出炉,这场风暴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整个大陆,但是当相关人等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是两周以后的事了。 日本文化崇尚着英雄,一切历史与传说都无不与英雄相关联,当他们还在铆劲儿写书赞美土方岁三与冲田总司时,地球背面的马克思却把历史发展的推动者附会到了小人物身上。 当树枝被压断的时候,没有任何一片雪花会认为那跟自己有关系。 同样的,当历史长河裹着人们向前时,也没有人会认为这长河是因为自己而势大的。 小人物之所以为小人物,就在于这样一个人扔在哪儿都是不起眼的,他们没有话语权也没有选择权,甚至偶尔连人权也没有。被大流推搡着盲目地向前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会被抛下,然后又茫然地等待下一班时代的列车。 现在的祁洛就是一个小人物,小到除了关心粮食蔬菜的价格以外,就只在意那股票走势图的曲线变化,至于人类的命运什么中二的话题——祁洛想着还不如多琢磨会儿星际的新战术呢。 “你姑姑回来啦?”超市的老板娘麻利地给东西装袋。也难怪她这么问,在她印象里祁洛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常买的东西只有甜食跟水果,甜食是他自己吃的,水果是给他家姐姐买的。要是偶尔买了几瓶二锅头,不用猜,准是给他那个常年不在家的姑姑买的。他姑姑老板娘也见过,连一向牙尖利齿的老板娘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除了漂亮以外还有股难言的气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最让老板娘欣慰的是,那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一辈但据说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女人好酒,兴头来了那是整箱整箱的二锅头往家里搬,这豪爽的作风让老板娘对这不应该俗气却极为接地气的女人生起了那么一丝丝亲近,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偶尔一边送两斤水果另一边回赠两盒面膜什么的,那也算是不错的交情。 祁洛点点头,笑得有些无奈:“一回来就想喝酒,要是之后你们做大了要搬进城里去,她大半夜的酒瘾上来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老板娘多精明的人,哪能听不出来祁洛这毛孩子口里拙劣的奉承,不过依然心花怒放,从收银台下面提出两瓶包装精美的白酒塞进袋子里,“这酒是新进的,专门给你姑姑留的,你拿回去让她尝尝鲜。” 祁洛也没客气:“谢谢徐姨。我姑姑带了些好东西回来,我本来想这会儿就给你拿过来的,姑姑说等她这两天忙过了亲自给你送过来。” 姓徐的老板娘笑得一张胖脸起了褶子:“那敢情好啊,你姑姑每次给我送的东西我都舍不得用,不知道她这次又给我捎什么好东西了。行了行了,赶快回去吧,你姑姑一会儿等急了。” “好嘞,你慢慢忙。” 姑姑在邻里间的风评不错,赵家的婶子去给人当保姆没拿到工钱,是姑姑给帮忙讨回来的;陈家的姐姐怀孕之后被抛弃了,是姑姑爬上防护栏把人给劝下来的;还有左家的叔叔在工地上摔断了腿,也是姑姑去政府申请下来的补助,自己还带头捐了两万块钱。 “钱不重要,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是姑姑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这话的时候还会望着远方,眼里藏不住的哀伤。 似乎注定单身一辈子的姑姑,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无人知晓,面对这个总是不留余地帮助别人的“老姑娘”,连嘴巴最损的蔡家婶婶嘴上都留了几分宽容,从不恶意地去揣测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搬来这里十多年的姑姑,要是被人知晓她回家了的消息,那明天家里门槛都会被踏破——当然不是来说媒提亲,这些邻居可都是攒了大半年的心里话想要跟这善解人意的热心大姑娘说上一番,当然了,来的时候少不了捎上一些有意无意为她留下的小礼物,从自家掸的棉花到亲戚送的有机鸡蛋,祁洛印象中家里买这些东西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很小的时候,祁洛就是周围同龄男生里最被人羡慕的一个,他不仅有个一看就让小屁孩们憧憬的姐姐,还有一个见面了就给他们发糖的姑姑。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糖占了很大的比重,他们可以没有饭吃,但不能没有糖吃。但是这些孩子的家长往往不乐意给自己孩子买糖吃,开销大是一个方面,小孩子们不能吃太多零食也是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比起那些天天追着他们让他们回家吃饭的大人,孩子们明显更喜欢愿意陪他们玩游戏还给他们发糖吃的阿姨。 其中两个孩子还曾经为了姑姑大打出手,原因不过是在争论这个阿姨是不是叫哆啦a梦——如果不是哆啦a梦,又怎么可能随时随地从兜里掏出一大把好吃却从没见过的糖来? 在周围的小伙伴眼里,祁洛无疑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天知道祁洛要是知道了他们这些念头会不会悲愤得不能自已! 谁家妈妈喝酒抽烟打牌一样不落的?谁家大人孩子犯错了会把人扒光了扔外面一宿的?谁家老爸喝大了撒酒疯会抱着孩子从盘古开天说到希拉里执政又拉着孩子赤脚在草地里狂奔的? 姑姑不是他祁洛的亲姑姑,虽说这养育之恩如同再造吧,但童年里留下无数阴影的祁洛偶尔想想,竟然觉得自己还不如当个孤儿呢。 初三的时候面对俩孩子的中考,姑姑如临大敌,从各家搜罗来了各种补身子的药方,齐樱机灵,三天两头的躲了,可怜祁洛,长身体的年纪正赶上姑姑把他当孕妇一样喂养,愣是把个从小药罐子不离身的孩子给弄成了早晚不跑个两千米就撑得睡不着的“热血男儿”。那一阵子祁洛无论怎么加大运动量,体重一直都下不去,原本病恹恹的风吹就倒,结果初中毕业就成了人见人爱的小胖子,直到上高二了体型才恢复过来。 如果有一个“恐怖生物排行榜”,祁洛一定把姑姑的名儿写上去,还得排在首位,不然这对不起祁洛同学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啊! 祁洛曾经跟齐樱调侃: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可以轻易地摧毁熊孩子的神经,仅凭寥寥几句话就可以把人从天堂打入地狱,言辞之犀利令人乍舌,但又偏偏生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这种生物有一个很值得玩味的名字:中年妇女。 祁洛说到这儿的时候低低地笑:“姑姑再过两年也是中年妇女了,不知道会不会也变得很啰嗦。” 那会儿齐樱头一次没有附和祁洛,但也没指责祁洛什么,只是罕见地叹了口气。年轻气盛的祁洛不懂那一声叹气里包含了什么,似在嘲笑他的无知,又好像在惋惜别的什么。多余的东西祁洛感觉不出来,很久以后才猛然醒悟,但那已经是后话了。 随着祁洛的年纪越来越大,原来那个只要在家就会在厨房里忙碌的姑姑也一天天老了,昨晚姑姑回家的时候祁洛帮她做按摩,竟然在她枕头边发现许多头发丝,其中还有不少已经白了一半了。 姑姑白发了。 纵使没心没肺如祁洛,看着静静躺在手里的发丝,听着疲惫的姑姑发出匀净的鼾声,也不免有些鼻头发酸。 上楼梯的时候祁洛还在想姑姑那似乎转眼就白的头发,心说今后还是不跟姑姑顶嘴了吧,一会儿再探探她口风,哄着她点儿。想到这儿祁洛就笑了:女人嘛,就得多哄哄,姑姑也不例外。 正咧着嘴笑,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消息愣了一下:兰祯约他晚上吃饭,祁洛头疼,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刚刚还想着晚上带姑姑跟小樱姐出去吃饭呢,估计得黄了。 到家门口的时候祁洛没忘去敲对面齐樱的门,手刚抬起来,门却如感应一般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吃饭了。”祁洛说,“等急了没?” “才吃了个面包,还不是很饿。”齐樱说,“对了,正准备过去找你呢,老师说那个申请表一点截止,你是不是还没交啊?” 祁洛想起来自己上午看了大半天的那个网站,光顾着瞅股票去了,都没好好填那个申请表。 进门之后祁洛就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齐樱,直奔自己房间。 前面表格都是个人信息,除了“此前是否独立建立过数模”等问题让祁洛有些意外以外,其他的问题都算中规中矩,祁洛手速快,一通噼里啪啦之后直奔后面几个留空极多的问题。 申请表末尾是两道很有意思的题。 一道是让评价所给出的一个小程序,另一道则是让阐述对北辰前不久对外发布的一份研究报告的看法。 程序是关于数据引流的。程序本身中规中矩,祁洛对这方面了解也不深,回答也是中规中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那份研究报告祁洛此前已经看过了,主要是探讨下一次亚洲金融危机的可能性跟具体影响,哪怕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论者,祁洛看过这份研究报告之后也觉得金融危机由国内扩散实在是无稽之谈,只当北辰最近高层变动,下面的人就鼓捣出这么个滑稽的报告出来糊弄人,所以看完以后就扔在了一边,压根没把这份报告放在心上。 但是这会儿看到这个问题以后,祁洛才意识到这报告可能并不简单。 难道说这份报告本身花了北辰方面很多工夫,所以北辰高层实际上也非常重视c甚至不惜变相试探外人的看法? 祁洛好不容易从角落的一堆杂物里面翻出了那份报告,硬着头皮又把沾满泡面汤汁的报告仔细看了三遍,依然没能弄明白这北辰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他原先看了这报告之后就有点推测,这会儿读了几遍之后思路倒是更清晰了,打铁要趁热,他干脆稍微整理了一下,就把自己对这份研究报告的看法给写了上去。 这份报名表罕见地涵盖了参赛选手的各种信息,连思想都隐晦地打听了一番,这让祁洛有一种三十多年前写反省书的感觉。 “洛洛!你还没弄完吗?”姑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祁洛也来不及再检查一遍就匆匆点了“发送”按钮,刚刚才打定主意要哄着姑姑点儿,可不能这么快就自己打自己脸。 正准备关电脑,却听“叮”一声,居然是自己从不退出的战网在提示新消息。 祁洛点开了“舞月璃”发来的消息。 “我下个月来蓉城”。 嗯?怎么回事? 祁洛有些懵,他不清楚这个素昧谋面但神交已久的舞月璃是怎么回事,这是通报行程还是希望自己去接机啊? 思索了会儿,他还是敲下了一个“欢迎”发送过去。 不过舞月璃似乎只是准备给他说一声,没指望他回应什么,消息发过去以后那边头像就灰暗下去了,居然直接下线了。 想不通,只能之后再问她了。 祁洛终于关了电脑出了房间。 姑姑已经换上了一身睡衣,正给祁洛盛饭,见他出来就是一挑眉:“你也喝点儿?” 祁洛毫不留情地拒绝:“我醉了谁收拾啊?” 姑姑有些意外地笑了笑:“大半年不见,你这思想觉悟怎么提高了啊?”不过很快就恍然大悟道,“你不会在学校惹事了吧?” 得,大人们就这样,不管你年纪多大了干出什么成就了,你要是某天表现得像个乖宝宝,他们总以为你又惹是生非了。 “没”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只是面对敌对特务突然从良有些不适应,你怎么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姑姑扔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左手拍了拍桌子,“你越这样我越觉得不对劲,你过来,我拷问一下你。” “我只是看姑姑你这么劳累,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想帮你多分担一点家务。” “你买东西的时候捡到钱了?你会这么好心?该不会是钱又花光了吧?说吧,要多少?” “” “怎么不说话?”姑姑放下了筷子,一脸嫌弃,“你不会把人姑娘糟蹋了想打胎吧?” 齐樱莞尔,祁洛却是扶额道:“慕容兰若我在你眼里形象就这么差么?” 有着一个罕见名字的姑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不是,你在我眼里根本没形象。” 祁洛无奈地说:“行行行,我陪你喝,行了吧?”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再说了,你要是醉了待会儿谁收拾?又想欺负我们小樱。”姑姑撇撇嘴转向齐樱,“小樱啊,一会儿吃完饭你别理他,让他一个人收拾。” 齐樱看了眼祁洛,轻轻点头。 “对了洛洛,我问你啊” 祁洛正襟危坐,心想这例行公事还是来了。以往姑姑每次回家,都会先逮着他过问一番,从成绩到作息,事无巨细。 “成绩怎么样了?” 不好不坏,勉勉强强吧。 “你上次说要靠炒股致富,搞得怎么样了?”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就来气,祁洛心说你要是当初愿意给我借钱,我说不定都翻几倍了,哪能像现在这样只能对着红绿线做模拟,仅有的两千块钱还缩水了一大截,年前估计是别想买新游戏了。但这种话他可不敢说出来,鬼知道姑姑会不会大发雷霆地一巴掌把他拍进碗里。 姑姑叹了口气:“成绩不好我不怪你,毕竟你人聪明,应试教育不适合你我知道。但是你能不能好歹做一次英语卷子?人家说话是难听了些,但你也用不着次次英语考试都交白卷吧?你成绩要是真的差还好说,你数学跟理综又非要考一个谁都考不到的分数,这不是打你们英语老师的脸么?打脸打这么多年,够了吧?你真以为你这么些年不碰英语c高考能闭着眼睛考个高分?你那英语我还不知道你?再说回赚钱的事儿,之前你去你韩姨那儿打工,我也没拦着你,之后你跟你韩姨借钱炒股的事儿我也知道,钱还没还是吧?一会儿我给你,下午你就拿去还了。” “还了”祁洛嗫嚅道。 “嗯?” “我还了,借了一个月就还了,连本带利呢。”祁洛说着有点小得意。 姑姑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还带利息?多少?” “一万。” “抢钱啊她?!”姑姑一巴掌拍在桌上,“高利贷也没这么多利息啊,你韩姨居然敢这么欺负你,明儿我找她算帐去!”刚刚还在数落祁洛,转眼就护犊子了。 祁洛哭笑不得地说:“开始的时候我就跟韩姨说好了,赚的钱都归她,她给我借了两万,我赚了一万,就都给她了。” 姑姑一脸狐疑地看向齐樱:“他没跟你借钱去还你们韩姨的钱?” 齐樱浅浅地笑:“我也很想给他借钱啊,可是你知道他从来都不接受我给他钱。” 姑姑笑眯眯地说:“洛洛啊,我给你借十万,你帮我炒股呗?” 祁洛警惕道:“你预期收益多少?” “不多,收益率跟你韩姨一样就行了。” “50?疯了吧你?” “不行吗?你韩姨那里不就有那么多嘛?” 祁洛头疼道:“我那本来就是盯了差不多一年的妖股,可遇不可求,我当时借钱的时候都没想过能回本,只是想试试自己的数模有没有问题,哪儿那么多收益率50的股票让你吃。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散户玩短线收益率怎么可能上20?要不这样,你去银行贷款个几百万,我不读书了专门给你做长线,你每年拿分红就足够你开销了。” 姑姑轻蔑地笑了笑:“你想得美!给我老老实实把书读好,你要是没考上大学我就把你扔去技校。” 祁洛闷头扒饭,不敢接话。 姑姑的神色缓了缓:“我知道那是你的心结,但你也不能跟你自己的前程过不去啊。我也不对你要求太多,高考的时候英语及格就成了,可以吗?” 迟疑了一下,祁洛在齐樱诧异的眼神中重重地点头。 姑姑也明显愣了愣,很快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变了。”顿了顿却是眼珠一转,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不过你这转变让我有些奇怪啊,让我猜猜是不是告白被拒绝了?哪家的姑娘啊,说出来让我参谋参谋呗?” 祁洛心里咯噔一下,刚刚放进嘴里的鱼香肉丝一下子变得像一块嚼了四个小时的泡泡糖。 姑姑眯着眼笑道:“怎么?害羞啦?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特了不起么,怎么一个小姑娘都搞不定?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小樱估计又收了一大把情书,你怎么都快毕业了人家都没发现你这块璞玉啊?” 大人们有一个无师自通的恶趣味,那就是翻查孩子们的隐私。每当他们从各种角落找出诸如情书c零食c漫画等等孩子学习的“死敌”时,与孩子们的垂头丧气相对的是,大人们脸上奸计得逞的笑容。 从小到大,每次姑姑把小樱姐的书包翻个个儿,总能倒出好几封包装精美的情书,然而祁洛的抽屉里除了各种游戏充值卡就只有扭蛋跟手办,这让以逗小祁洛为乐的姑姑大失所望,搜查的力度也变本加厉起来。 姑姑曾经跟齐樱抱怨:“你说咱们家洛洛人也没长残啊,怎么就没哪个瞎眼的姑娘看上他呢?” 这种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贬损的话语,连齐樱这种蕙质兰心的人都答不上来,姑姑也只能忿忿作罢,但始终都没放弃找出祁洛“早恋”证据的念头。 祁洛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但是这种被人嘲讽的感觉也很不舒服啊,所以即使他没收到任何情书,每次回家的时候也都要搞出一副“我今天被表白了”的架势,偏偏藏着掖着就是不要姑姑找到“证据”。 姑侄俩就在斗智斗勇中度过了两年,直到祁洛面临备考姑姑才终于消停了会儿。 没想到现在又提起来了! 姑姑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得了得了,我也不说你了,省得你一会儿又不高兴。反正我想凑一桌人打麻将的计划,你是没办法帮我实现了,看来只有靠小樱咯!” 祁洛筷子划拉饭碗的动作终于停了,缓缓抬头,轻声说道:“快成了。我下午还约了她吃饭呢。” 在姑姑出神的注视下,祁洛一字一顿地说:“姑姑你不说的话我还在纠结,可是你一提起这事儿,我脑子里就只有她的样子了。我以前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子,我以为像那些人一样写一封情书就算是喜欢上一个人了,原来喜欢不一定非要跟谁宣告主权啊,原来只要提起她心里就会很奇怪啊。姑姑,这是喜欢吧?可是我没想到我这么喜欢她。” 齐樱手里的筷子“当”的一声掉在桌上,姑姑抬眼看去,发现她嘴角正努力牵扯出一个看似祝福的弧度,眼角却止不住地颤抖。 说不出是哭,还是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三章 “这件不错。”姑姑扔了一件兜帽在祁洛身上,“就配配你那条红色的裤子吧。” 坐在床上的祁洛一手衣服一手裤子,“可这衣服是绿色的”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衣服好看!”姑姑把头转向一边,嘴角却微微翘起了。 “你杀了我算了。”祁洛冲着一旁偷笑的齐樱翻了个白眼,无力地躺倒在床上,双手扑腾着像只落水的乌鸦。 “那这件吧。”姑姑又从一大堆衣服里面挑了件长袖p一l一衫扔给他。 “今天这么冷,你想冻死我啊?” 姑姑手指拈起一件背心丢在祁洛脸上:“里面套上这个不就行了。” 鲁迅先生说穿长衫而站着吃饭的人,孔乙己是第一个。 而穿高领长袖p一l一衫却在里面穿个纯棉背心的,祁洛应该是第一个。 “王爷爷之前不是戴了一顶他儿子买给他的棒球帽吗?你这么穿出去,可以去找他交流一下心得。”齐樱补刀。 咋不让我再穿个沙滩裤呢! 祁洛长叹一声,拿背心捂着脸翻了个身。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一个男人一生起码要体验两次盛装,一次是结婚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跟心爱的女孩初次约会的时候。 祁洛忘了在哪儿看到的这句话了,他耳边听着姑姑跟小樱姐的低声商量,目光却透过背心落在了外面低低矮矮的民房屋脊上。 一生那么长,就两次机会,这就已经快用掉一次了么? 但是“一生”具体有多长,没人知道。这没关系,“一生”其实本来是个很普通的修饰词,谁都可以说“我这一生”这样显得自己有资历有见识。 祁洛之前酝酿着待会儿见到兰祯要说的话,突然想到要是来一句“我这一生两次最重要的时刻,一次已经给了你,还有一次也想给你。”会不会让兰祯感到莫名其妙? 祁洛想到这一点就头疼。原本只是想简单收拾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就出门的,结果姑姑一听就拍桌而起,非要他郑重其事打扮一番才行。乐于助人的姑姑当然也没放过这个帮助自家人的机会,冲进祁洛的房间就把他衣柜里的衣服全翻了出来。 “不然选不到合适的。”姑姑说这话的时候大义凛然,恨不得在脸上刻个“忠臣”二字。 家长发现孩子有早恋倾向了,不但不阻止,反而还掏钱买彩礼? 祁洛觉得只有没养过孩子的三流作者才能编排出这么狗血的剧情。 如果这个作者真的这么不上道,那姑姑究竟是“内奸”还是“反贼”呢? 左思右想依然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磨蹭,时间就有点来不及了。 面对兰祯的邀请,祁洛也是如临大敌,虽说俩人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不低于三位数,但这么正式中又夹杂着些许暧昧的饭局还算是第一次,不免让祁洛有了那么一丝丝绯色的遐想,毕竟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嘛。 有欲望才能有动力。 祁洛暂时收起了警惕,不搭理姑姑的出谋划策,自己倒是挑了好几件看上去还不错的衣服,毕竟这也算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约会”,纵使再熟悉,那也得让人家看出来自己也是比较重视的啊。 然而挑来挑去,每次刚把衣服穿好,姑姑就会挑点儿毛病出来。譬如这颜色太丧啊c这样式不稳重啊c这件没有可以搭配的裤子跟鞋子啊。结果到头来,一个小时过去了,祁洛依然还穿着最开始在家里穿的那一身,被姑姑批成“破烂”的衣服倒是清出来了一大堆。 早知道就不让她帮忙了! 这一个多小时里,祁洛不止一次这么想。这个念头平均六分钟就要涌起来一次。 但是他一次都没敢真的说出来,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就已经屈服在了姑姑的淫威之下,就像因为拿香蕉而被电的猴子,就算没人再去电那只猴子,它也不敢再去拿香蕉了。 “我说你啊,眼光怎么这么差呢!这么多年怎么收了这么多这么难看的衣服回来!”姑姑一边往地上扔着衣服。 祁洛嘟囔:“地上好多衣服可都是你给我买的” “嗯?你说什么?”姑姑停下手中的动作,扑过去揪住他的耳朵来了个托马斯回旋。 祁洛吃痛,忙不迭拍开她的爪子:“轻点儿!都要掉了!” 姑姑捋着袖子说:“你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可怜祁洛从没这种自知之明,一见姑姑有宣战的架势,连忙做出一副忠心狗腿的模样:“我买的衣服都不好看,早该扔了。” 姑姑眼里露出“上道”的意思,心满意足地下了床,把手边一件旧衣服也扔在了地上。 “诶诶,这件不能扔。”祁洛慌忙捡起来抖了抖。 姑姑一脸鄙夷:“这衣服多久的了?你准备收藏几十年再拿去当传家宝吗?” 祁洛举起衣服前后看了看,又认真地叠好放在一边,轻声说了句:“这是小樱姐送我的第一件衣服。” 姑姑一愣,手上挑衣服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 齐樱也是一愣,祁洛要是不说,她肯定也没留意那件衣服是她送给祁洛的,从小到大两人互相送东西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对方送了什么可能还一清二楚,但自己送了什么东西出去一般还真记不住。 姑姑忽然笑着说:“那个要不小樱你来帮忙挑一下吧?我给他把旧衣服收拾出来,之后拿去送人。” 齐樱跟祁洛对视了一眼,很快又都把目光移开了。 齐樱问:“想穿正式一点还是休闲点的?” “稍微正式点的吧”祁洛想了想说。 “那就这件吧。”齐樱动作很快,只在床上一堆衣服里扫了一眼,就抽出一件黑色的小西服递了过去,让祁洛怀疑她是不是早就盯上这身西服了。 “我瞅瞅我瞅瞅。”姑姑凑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就忍不住赞了一声,“还是小樱眼光好,就这身吧,看着有精神。不过这裤子怎么皱巴巴的?”说着瞪了祁洛一眼,“早跟你说过这些衣服啊裤子什么的不要揉一团塞进去,你就是不听你先把衣服换上,我去给你把裤子熨一下。” 姑姑去客厅了,留下的齐樱显得有些尴尬,刚刚姑姑在的时候自己还可以堂而皇之地看看祁洛换衣服,现在房间里孤男寡女的,总有些让人感到不自在。 祁洛倒是无所谓,在他眼里小樱姐就是亲姐姐,当着面换个上衣也无伤大雅。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件旧衣服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一边以后,气氛一时间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了,要他现在当着齐樱的面换衣服,他脑海里却总有一个贴了片树叶的小人儿在街上裸奔。 当然,这小人儿就是照着他模子刻出来的。 拿着西服上衣的祁洛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眼神却不住地瞟向齐樱。齐樱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偏偏坐也不行站着也怪异,只能俯下身子去把姑姑挑出来的衣服一一叠好。 “好了好了,弄好了,你快试试。”姑姑闯进门来,一见俩孩子一个在发呆一个默不作声在收拾东西,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是我这刚出去一会儿你们就吵了一架啊?” 祁洛挤出笑来:“没啊!只是没聊天而已。” “你们俩都有古怪”姑姑嘀咕道,“诶我说你怎么还不换衣服?你一会儿迟到了人家姑娘该不高兴了。裤子拿着啊你,我再去找个东西给你。” 祁洛接过了裤子,等到姑姑出去了以后才转向还在发呆齐樱:“那个小樱姐,我要换衣服了,你能不能” 齐樱的脸霎时变得通红,扔下一句“我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香水”就匆匆跑了出去。 祁洛出房间的时候,姑姑跟齐樱的眼睛不约而同地一亮。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换了身正装的祁洛气质的确变了许多,如果说之前他是个蹲在椅子上啃手指甲的中二少年,现在起码像个出入社会的大学生了。 蹬着锃亮皮鞋的祁洛站在落地镜前,双手插兜想象着自己是香港电影里干练的警察,姑姑却像是看穿他心思一般,嗤笑了一声:“你要是把裤腰再提高一点露出你袜子来,就可以装icheal了。” 祁洛懒得搭理她,大人总是这样,哪怕你背着圣剑满世界屠龙了,回到家还是能听见他们跟邻居讲你小时候憋不住尿洒饭桌上的糗事。 我只是去吃个饭,需要这么正式么? 祁洛手在西服上轻轻拂过,幻想着下一刻触发了哪里的机关,然后身后发出“砰”的一声,一件红色的披风就从衣服的后颈那里展开。 the suit is the 一de ntlean’s ar一ur 这句话是祁洛在电影《kg□□an》里面看到的,这部电影把西装誉为绅士们的战袍,其中更有以亚瑟王传说里的骑士之名为代号的特工,他们身着暗藏玄机的西装“kg□□an”穿梭于各色名流之间,举手投足中总有股欧洲贵族的气息,然而要是你做出了危害公共安全的事,这些骑士就会朝你扔白手套,只不过长剑被换成了袖珍□□,不仅打火机可以发信号,危急时刻脚下一蹬还有一把利刃出鞘。 女人的衣橱里永远少一双高跟鞋,而男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套西服。如果说别人的西装情结来源于《那些年》里柯景腾穿上西装郑重其事地去参加沈佳宜的婚礼,那祁洛对西装的喜好很大程度上来源于那部打着绅士旗号却透着浓浓中二气息的电影。 祁洛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穿上一身西装。 准确的说,他想过这一天迟早会来临,但至少也得是快三十岁的事儿了吧?但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十七岁的一个午后,当桂花的香气被微风送进屋的时候,祁洛站在镜子跟前,傻乎乎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姑姑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把自我感觉良好的祁洛打回了原形:“别臭美了,试试这领带怎么样。” 祁洛垮下脸来:“还要打领带啊?” 姑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穿西服当然要打领带啊,不然你围根金项链?像话吗!过来,看你那怂样就不会,我教教你。” 领带被套上脖子的时候祁洛又发现了端倪:“姑姑这领带新的吧?你什么时候买的?不会是嘿嘿嘿,你准备送给你男人的吧?哪家公子哥儿啊?说出来我们给你参考参考。” “嘿嘿嘿”姑姑也笑眯眯的,不过手上却掐着祁洛的脸蛋,“这本来是买给你做生日礼物的,谁知道你这么快就要跟人约会了,只能先拿给你了。” “啊偶几后哈能有行日礼物嘛?(那我之后还能要生日礼物嘛)” “没有!”姑姑拍了拍他的脸,“让你不陪我吃火锅!” 挣脱魔爪的祁洛揉了揉发酸的脸颊:“谁说我不陪了!明晚去啊!” “我只想今晚吃,过时不候!”姑姑一点不给面子,说着还拽着领带把祁洛拉近了点儿。 “轻点儿轻点儿发什么火呀!生气容易长皱纹。” “那也是被你气的!——你看啥呢?” “姑姑你真长皱纹了。” 姑姑强忍住把活扣收紧好勒死这个小王八蛋的冲动,深吸了口气,但手上的动作倒是重了好几分。 “姑姑你这次回来,我真的感觉你有点呃年纪大了。” “嫌弃我老了?”姑姑冷冷地说,眼里杀气腾腾。 “不是其实小时候我最喜欢开家长会了,”祁洛说,“其他同学的爸妈看着都比较老气,就姑姑你看起来跟我姐姐一样。” “你还好意思说!”姑姑的神色缓和了许多,“那会儿你们没在一个班,我就先去小樱班上听老师夸她,然后拿着一把小红花又去你班上听老师批评你,三年级的时候你换了个新班主任你还记得吧?她还以为那小红花是我买给你的,拉着我说了好久让我不要惯着孩子。” 齐樱插话说:“我记得有一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洛洛还哭了。” 姑姑一下子笑出声来了:“对对对!笑死我了,老师提问,你抢着举手,结果没答上来,站台上哭的那样儿好丑啊!” 祁洛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想给你表现一下,谁知道去了台上才发现那个问题我压根不会那会儿我在台上哭得跟个傻逼一样,你还跟小樱姐俩人在台下看热闹” 姑姑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因为真的很好笑啊,别人哭都是躲起来哭,你居然能站台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了那么久,谁都拉不住。” 齐樱倒是莞尔:“我记得好像就是那次以后吧?洛洛就变得特别用功。” 姑姑收住了笑,有些感慨:“之后的家长会,我就没听哪个老师再批评洛洛了。”说着还摸了摸他的后颈,眼神温柔。 不过落在祁洛的眼里,总觉得那眼神跟看王大爷养的那只狗差不多,挣脱出来,岔开话题:“所以我觉得很奇怪看着一直都那么年轻的姑姑,怎么出去一趟,突然就” “就老了呢” 姑姑手一僵,眼角不经意地抖了抖,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给祁洛整理领子:“人啊,都会老的,时间不一样而已。你也说了看着我一直都很年轻,说明我是在透支未来的生命力啊,时间一到自然就老了,而且说不定比别人老得更快。” “不过呢,不是有句话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吗?我们这些老东西上了年纪,就该把位置给你们年轻人让出来了啊。这现实呢就是这样,有人要老也有人要往上爬,就像你,以前就是个小不点,才这么点高”姑姑手比划了一下,“现在已经跟我差不多高了。那会儿你看着特蠢特怂,那些孩子谁都不爱搭理你,你就成天跟着小樱到处串门,周围人谁衣服上没被你蹭鼻涕?可你现在不也到了跟女孩子约会的年纪了?你看,今天我给你打扮得人模狗样,过两年你就得自己学着打扮了,然后你会跟更优秀的女孩子约会,再过两年,说不定小樱就该给你当伴娘了。你们现在都长大了,我这个当家长的当然就老了,可是我警告你啊,今后再敢说我老我就揍你,哪怕你三十岁了我照样揍!”姑姑说着还在他脖子旁边比了个手刀。 祁洛缩了缩脖子没敢接话。 “臭小子”姑姑最后正了正祁洛的领带,顺着脖子微微抬起了他的脸,“一定要幸福啊。” 祁洛一脸的莫名其妙,这种白帝城托孤的煽情台词是怎么回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姑姑就又放开了他:“好了,小樱你把香水给他试试吧。” 早就准备好的齐樱把两瓶香水递了过去。 “就这瓶吧。”祁洛满脑子都是姑姑刚刚说的那些话,一时间也顾不上讲究,随便拿了一瓶。 齐樱嗔了他一眼:“认真一点!” “好好好”祁洛拿起两瓶都仔细嗅了嗅,然而对他来说除了味道不一样以外也没感觉有什么差别,就挑了一瓶让自己闻着稍微舒服一点的。 “我来帮你吧。”眼看着祁洛拿着香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喷,齐樱哭笑不得地接过了香水,在祁洛的领口c袖口以及其他几个部位都稍微喷了一点儿。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以后,祁洛站在门边回头看了看屋里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怎么样?还有什么要弄的没?” 齐樱摇了摇头,姑姑则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争气啊,争取过年把她带回来。” 祁洛讪讪地说:“这好像有点太早了吧?”这手都没牵上几次,过年就带回家里来?祁洛心说那大过年的不得被人家爸妈给打死,那比祥林嫂还惨。 “不早不早,”姑姑挥了挥手,“你们俩现在把事儿定下来,高考的时候就心无旁骛了,说不定将来考同一所大学了,还有媒体采访你们呢!好了快滚吧,人家姑娘该等急了。” 门被祁洛轻轻合上了。 那一点点轻松的氛围也被一扇门板给悄然隔在了门外。 姑姑转过身看了齐樱一眼,眼神却落在了齐樱手里的香水瓶上:“他刚刚用的是你常用的那瓶吧?另一瓶呢?” “跟那个女生身上味道很像。” 齐樱笑得很狡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四章 兰祯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蓝色露肩连衣裙,刚好露出了她最为自傲的部位——脖子。祁洛说过最喜欢看她的侧脸,从耳廓一直到锁骨,“就像天鹅一样”,他用最拙劣的语言来称赞她,却被她牢牢记在了心里。 兰祯左右转动了一下脑袋,四叶草的碎钻耳坠便也跟着晃动了一下。她的脸上显出犹豫来,镜子里的人跟她对视着,双手紧紧绞在身前。 她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把领口稍微往下拉了拉,又轻轻提了上去,脸上却经不住露出一丝娇羞来。 女为悦己者容。 世上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但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很难遇到那个能让自己精心打扮一番的人。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在意的呢? 大概是古柯神神秘秘地对她说“祁洛好像喜欢你哦”的时候吧。 女孩子大多对这类感情之事比较敏感,常看言情小说的兰祯也不例外。十六年以来,她始终坚信自己的另一半是一个仪表堂堂c风度翩翩c笑容温和的美男子,当然还要加上有一双纤细如女人般的手,就像旧小说里描写的那样: “厅外走进一个白衣公子,剑眉星目,腰间一柄七尺青锋,鞘上缠着手法复杂的红穗儿,脚不沾尘,目光如刀,四下扫视,只在小刁身上回旋了一下,淡淡一笑,便又看向那首座上的盟主去了,殊不知小刁的一颗心,就在他那一眼中融化了。” 很不切实际,但是,这不就是青春期女生爱做的梦么? 男女思维的最大差异在于,女生更相信自己对一个人的第一印象。 换句话说,女生比男生更容易一见钟情。 一个人首先要相信自己的直觉跟感情,才会愿意对别人一见钟情;而被钟情的一方,首先得有一副不太难看的皮囊,甚至还要有那么一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气质,才能成功骗过对方的眼睛跟心达到让人一见难忘的地步。 郭襄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可这初遇要是没有此前此后一件件令人心生摇曳的事,又怎么可能真的被杨过误了终身?杨过再风流倜傥,仅凭一副皮囊就哄得女孩子团团转,还是不可能的。 很不幸的是,祁洛并没有达到让兰祯一见钟情的地步。 他太普通了。普通的装扮,普通的外貌,普通的谈吐,甚至连嗓音都普普通通,一点都没磁性,也很难让人听过他的声音以后就把他牢牢记住。 可是当他说“我会守护你一辈子”的时候,被他直勾勾盯着的兰祯,第一次明白了书上写的“眼睛里有光”是什么意思。 她答应了与他以兄妹相称。 即便她心知肚明这不过是男生追求女生而不得时常用的伎俩。 不过好像祁洛自己压根不知道? 每当想到这里,兰祯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竟然就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妹妹。 说了要守护一辈子就真的守护一辈子的妹妹。 祁洛说他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兰祯能理解他小心翼翼却依然笨手笨脚地做事,也愿意试着去了解这个哥哥,喜欢听别人谈起祁洛哪怕别人是说他的坏话,更喜欢周末的时候陪他去逛街然后看他在买东西的时候跟别人讨价还价。她还喜欢跟其他女生相约去看男生们打篮球,别人是看那些高大帅气的男同学,她则是目光在篮球场上游离,看到跑得跟傻子一样却怎么都摸不到球的他就把眼神移开,然后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还喜欢看他跟那个高度近视的语文课代表争执一个问题的正确性,每次他都把那个不善言辞的课代表气得够呛,偏偏课代表又无可奈何。还喜欢看他带着笑脸上讲台做数学题,速度快到令人咋舌,偏偏字又那么好看,龙飞凤舞,让一向不喜欢数学的她都开始欣赏起数学的美来了。 哥哥呀 兰祯摸了摸脖子上项链,吊坠是一颗廉价的绿水晶,跟她一身装束很不相配。 她凌空挥了挥拳头,咕哝道:“兄妹你个头呀!” 说不清是发泄还是打气,说出这句话以后兰祯反而有些气馁:也不知道那个大笨蛋会不会不领情。以前吧,总觉得他这种情商低的人很靠谱,但关系更近一步以后才发现,这简直就是个猪队友嘛! 之前有一天晚上两人相约回寝室,寒风中她抱着胳膊说“哥你冷不冷?我感觉有点冷”,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吧!结果那个笨蛋居然傻傻地来了句“没事儿我穿得厚”。天知道藏在黑暗里的兰祯脸色有多难看!那个时候她真的恨不得立马翻出包里的言情小说给祁洛看看,正确的回答应该是什么样的。最后她还是忍住了,淑女嘛,怎么能表现得像个看到超市大减价的中年妇女呢! 之后兰祯发誓跟这家伙说话一定要挑明了说!要不然你说昨天买了支口红感觉还不错,他还真的能要过去尝一口! 可这种女儿家的心思又怎么好意思戳破呢? 哎呀烦死了!兰祯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这次还不开窍我就不理你了!” 她无声地说。 又飞快地扭头看了眼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妈妈,心虚地收起了快按捺不住的小激动,却还是忍不住在镜子前轻微地扭动着身子,嘴里还哼着欢快的歌谣。 兰祯以为妈妈正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哪知道妈妈心思压根就不在电视上,面向着电视,但眼睛依然不停往她这边瞧。 兰妈终于忍不住了,手肘捅了捅躺在一边看报纸的丈夫:“诶,你说祯祯今天是不是有些怪怪的?” 注意力全在报纸头条上的兰爸目光都没移一下:“怎么怪了?不是挺好的嘛,你没听她都高兴得哼歌了么。” 本来板着脸的兰妈回过味来:“你在瞧她啊?你一直不吭声我还以为你没注意呢。” 兰爸把报纸翻了个面,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换衣服都换了一个小时,我能没注意到么。” 兰妈眼睛瞟着自家女儿,身子却是往丈夫跟前靠了靠,低声说:“咱女儿这是思春了吧?” 兰爸哭笑不得:“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青春期嘛,很正常。” “正常什么啊正常”兰妈不满地推了他一把,“她高三了!她没个轻重你也不知道好歹?这节骨眼儿上哪能谈恋爱呢!将来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那你刚刚还由着她用你的化妆品?” “我以为她只是化着玩儿啊谁知道她弄那么正式!”说到这儿兰妈也有点自责,怎么刚刚没看出来女儿化妆是准备出门约会呢? 兰爸目光从报纸上移开,抬起眼皮看了眼兰祯:“诶你别说,咱闺女打扮打扮还挺好看。” “胡说什么你!”兰妈生起气来声音不免有些压不住,惹得兰祯诧异地往这儿看了一眼,不过幸好她这会儿心思全没在家里,只是撇了一眼就施施然回自己房间了。 看着女儿走路都禁不住蹦两下的背影,兰爸似乎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劝慰道:“不碍事不碍事,咱闺女小事上会犯点儿糊涂,大事上可从来不马虎,这点随你。估计她就出去跟人小伙子一起吃个饭,你别大惊小怪的啊。” 兰妈挣出他的怀里:“什么大惊小怪——我这是防患于未然!等到两个孩子做过火了,你看你急不急!兰波我可告诉你啊,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跟你急啊!” “这八字还没一撇儿的事儿呢!你想多了,女儿做事有分寸,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吗我眼睁睁看着十二年就要服刑完了,这孩子又要走岔路了,我这我这能不急吗!”兰妈扭过身子推了他一把,“我说,女儿听得进去你的话,你去跟她说说,引导引导,别让她越线了。” “我这我哪能去说这个孩子大了,这种事她就得经历经历” “经历什么啊经历,大学的时候有的是时间经历,现在经历什么——现在这就是早恋!还是非常时期早恋!”兰妈不依不饶,拉起丈夫把他往女儿房间推去。 兰爸无奈,只得站在女儿房门外咳嗽了两声:“那个祯祯,爸爸能进来吗?” 房间里兰祯轻轻“嗯”了一声。 兰爸推开门,正想反身把房门关上,却见一直留意这边的妻子瞪了他一眼,估计是猜出了他想当叛徒的企图,他讪讪地也没敢真的把门合上,但也虚掩了一点儿。 “怎么了爸?”兰祯刚刚正在扎头发,这会儿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嗬! 兰爸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妆这眼线 简直跟她妈当年一模一样! 都是恨不得多描两笔多扑两层粉! 兰爸朝背后呶呶嘴,一脸讨好:“出去约会啊?” 迟疑了一下,兰祯也没打算瞒着爸爸,微微点点头。 知女莫若父,兰爸哪能看不出来自家女儿那神情里的得意,嘴角还不自觉的向上翘着——这分明就是一颗心都拴在那不知名的臭小子身上了嘛!兰爸心里还微微有点吃醋,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养了快二十年的白菜被猪给拱去了! 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女儿大了总会嫁人的,与其让她熬到事业有成了以后随便找个条件还不错的人嫁了算了,还不如让她趁着年轻多体验一下真正的爱情呢! “钱够不够?出门在外,尽量少花别人钱。男生好面子,都喜欢抢着付钱,但你也不能让对方给看轻了。” 兰祯有些惊异地看着爸爸,她本来以为会遭到一顿训斥,她甚至连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可她万万没想到爸爸居然说了这样的话。 兰爸笑了笑,有些感慨:“当年我追你妈的时候,你外公一直看不上我,想方设法拦着你妈妈,有一次气上头了还把你妈给锁家里了。我啊,就偷偷溜到你妈妈的窗户底下,等你外公他们睡下了以后,就跟你妈妈两人在窗边说悄悄话。说到后半夜我们都困得不行,我让你妈妈去睡觉,她不干,非得陪我,然后两人都趴窗台上睡觉。后来你外公起夜,你还记得你外公那个老房子吧?厕所在外面。你外公就看见我蜷在窗台上直哆嗦,大冬天的外面冷啊!他就把我叫醒,让我跟着他回房间去,我以为他会打我——你别笑啊,你外公虽然以前是老师,但在当地人家都知道他脾气不好,学生不听话他都是拿这么长根棍子打的。但是你外公连一句重话都没说,只是对着我叹气,之后看我冷得不行,就让我喝酒暖身子,我跟他就那么默默喝酒,喝到后面谁都不记事了。再之后,你外公莫名其妙的就同意我跟你妈妈的婚事了。”兰爸说着看了眼女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温柔,“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大人们有时候拦着你跟谁谈情说爱,不是因为势利,也不是说看人家不顺眼,只是怕你还小不懂事,一不留神就被人给骗了。就像你外公,教师在那个时候可是很受人尊敬的,你妈妈可以说是个千金小姐,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但是你妈妈看上了我这么个技工,你外公当然不乐意,谁愿意自家孩子跟着别人受苦啊!后来他跟我说,他愿意相信自家女儿一回,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嘛——大不了就是再让女儿回家住呗!”兰爸看着女儿的眼睛,“我也愿意相信我女儿的眼光,你比较挑剔,这点你随你妈,所以我知道你看上的人一般都不会太差劲。” 兰祯眼眶热热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住了父亲。 兰爸轻轻拍着女儿的头:“女儿长大了,总有一天要嫁出去,爸爸想告诉你的事,不管你走多远c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你永远要记得这里是你的家。这个家虽然小,但给你遮风挡雨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兰祯松开手,重重地应了一声。 兰爸鬼鬼祟祟地往身后瞟了一眼,发现妻子似乎正认真地看电视,于是冲着女儿挤眉弄眼:“真不缺钱?” 兰祯笑盈盈地从手袋里抽出两张礼券:“前两周我跟同学抽到的代金券,这个就算我今晚的饭钱了。” 兰爸显然很满意女儿的作风,又摸出几张一百元的交到她手上:“要是去逛街,记得给他买点儿东西,这叫礼尚往来。” “知道啦!”兰祯哭笑不得地收下了。 兰爸又问:“他会喝酒吗?” “他酒精过敏,不能碰酒。” 兰爸一脸遗憾:“我还说让你过年的时候把他带家里来呢,可惜了诶不过他可以以茶代酒,我不介意的。” “什么跟什么啊!”兰祯羞得满脸通红,带回家?那不得被妈妈给骂死! “我还没问你们到哪一步了?牵手了吧?更进一步呢?就这个”兰爸两只手作鸡爪状互相啄了一下。 “爸”兰祯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捂着脸背过身去。 “好好好,我不问了,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儿,我不问了啊。”兰爸赔着笑,拍拍她的肩膀,“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出门了,别让人家等急了。” 刚退到门边,兰爸又回过身来指了指自己的脸:“还有啊闺女你这过头了啊!” 是么? 兰祯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再看看手。 好像粉真的扑多了 兰祯还是出门了,踩着小高跟的她就跟飞起来一样。 兰妈的脸色当然很不好看,家里的门刚被关上就抄起沙发的靠枕扔在丈夫身上:“我让你拉住她,你还给她拿钱!成心气我是不是!” “别打别打我说你也真是的,闺女折腾了大半天,正在兴头上呢,我哪拉得住她啊!真把她拦住了,那她之后不得恨我一辈子么!”兰爸辩解道。 “她高考要是出问题了我恨你一辈子!”兰妈狠狠地说。 “放心!出不了什么大事的!人家小伙子要是学习很用功,咱闺女说不定还能超常发挥呢!”兰爸心态很乐观。 “就会做白日梦!” “我当年要不是天天做白日梦,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儿吗?” 兰妈脸上挂不住笑,没好气地说:“你夸我也不行!反正祯祯回来以后你可得帮着我好好说说她,不能让她因为这事儿分了心。你说这学校也真是的艺术节还没让他们玩够啊?好端端的还放什么假” “是是是祯祯回来了我一定说她,一定狠狠地批评她这种偏离正确思想的行为!还有学校,我也帮着你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五章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哪有吃西餐用筷子的!” 兰祯手握刀叉,正准备对付跟前的牛排,乍见对面某位仁兄左右开弓,两根筷子化作两根铁棍绞烂了牛肉,一时间岔了气,手上比划了好几下都没把牛排切开,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祁洛表情很无辜:“我只习惯用筷子啊。” “怪人。”兰祯皱了皱鼻子,眉眼却都是温柔的笑意。 “怪人”是兰祯对祁洛的特定称呼,因为这家伙干什么事儿都不按常理出牌,常常弄得兰祯哭笑不得。久而久之,这么一个带有喜爱色彩的词汇就时不时被兰祯挂在嘴边了。每次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她心里都会有一丝成就感:这可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昵称,就像小时候偷偷藏在床底下的水果糖,只会在没有旁人的时候拖出来对着阳光炫耀。 这家西餐厅叫leaf,开在一条商业街上,目标人群只是工薪阶层的上班族,当然所谓的招牌菜也就很难拿得出手。前阵子重新装修了一遍,然而以祁洛的眼光来看,装潢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甚至连以前标志性的九角水晶吊灯,也在这次的装修中给拆除了。 没了吊灯,墙壁上却做了一连串的烛台,烛火轻微跳动着,客人们的面孔也在跟着一起明灭。 “哥,你尝尝我这个。”兰祯切下了一小块牛排叉进了祁洛盘里,动作娴熟自然,没给祁洛一丝反应的机会。 祁洛咬了一口,味道确实比自己用筷子戳烂的牛肉好一点。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正儿八经地吃过一顿饭,穿着正装,绷紧的后背深怕挨着椅子了,并拢的腿没敢抖落起来,还一直留意袖口,看里面的衬衣有没有因为他幅度太大而跑出来。 唉,还是去路边撸串舒服。 祁洛在心里说。 “哥,你怎么了?”兰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抬头看了他一眼,四叶草的耳坠也随着晃动而肆意摇曳,又把微弱的光投到桌上。 “啊,没什么,我在回味你亲手给我切的牛排。” 兰祯刚刚跟他对上的眼神又游弋开去:“肉麻死了,我正吃饭呢!”说着还耸了耸肩想做个抖鸡皮疙瘩的动作,没想到倒把自己给逗笑了。 “这酒不错,”祁洛拿过她跟前的酒杯抿了一口,“你什么时候学会喝红酒的?” 兰祯急急地把酒杯夺了回去:“你喝你的茶,不准喝酒,你忘了你上次喝酒住院的事儿了?” “那你也不应该喝啊,你看你才喝了几口都上脸了。” 兰祯把眼一瞪刚想说我这不是上脸,忽然又颓了,把杯子转了转才又小口抿着:“吃西餐嘛,喝红酒应景啊。谁要像你个怪人一样喝雪碧啊!” “酒拿来我喝酒。” “你敢?我凶你噢!”兰祯气鼓鼓的,抱着酒瓶不撒手,终于摆脱祁洛魔爪之后,才又心满意足地给自己倒了点儿,“对了哥,我还没问你呢,如果你比赛获奖了,你想保送哪儿啊?” 祁洛看着她小口抿着酒,放下酒杯的时候还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慌忙把眼神移开打着哈哈:“比赛能不能过还是个问题,现在想这些太早了吧。” “我可是坚信你能过的,我还跟别人打了赌呢。”兰祯说,“而且我们这只是随便聊聊嘛,做梦又不犯法。” “那剑桥吧。”祁洛随口说。 兰祯疑惑道:“可以保送剑桥?” “做梦嘛,反正又不犯法。”一看小妮子有爆发的趋势,祁洛慌忙道,“诶诶诶,我就说着玩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去帝都的,不过好像那几所都没法保送,只能看我能不能考上了。” 兰祯缩回了手,莫名也感到难过。 她比谁都清楚祁洛的目标,可正因为清楚,才更明白那个目标有多么遥不可及。 课间的时候她会穿过四排又三列的课桌,在祁洛的座位上坐一会儿。她带着精致的小水果,明目张胆又小心翼翼地塞进祁洛的课桌里,又在堆满了试卷跟课本的抽屉里一阵摸索,检查里面有没有洒了香水的粉色信封。她后背紧紧地贴在祁洛椅子的靠背上,用荧光笔在便利贴上写下只会留给自家孩子看的词句,然后才掐着上课铃响的前几秒钟,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回去了。等到下节课的时候,她又来了。 偶尔祁洛会挤走自己的同桌,跟她躲在一堆书后面说小话。他手绘了燕大的地图,趴在桌上给她指出那些街道,给她指他会去的教学楼会住的宿舍,还有他最神往的图书馆。 “到时候我就是五道口一霸,你要是来帝都了我就请你吃最好吃的麻辣烫。” 说这话的时候,祁洛眼里一直闪着光。 兰祯一直很不理解,五道口的麻辣烫跟西山脚下的麻辣烫有什么不一样吗?但或许对祁洛来说,确实是不一样的。 祁洛开心兰祯就开心。所以她也懵懵懂懂地憧憬着五道口的麻辣烫。 燕大的分数对西山中学的学子来说,并不算特别高,因为西山中学成绩最好的那一批,瞄准的都是常春藤名校,国内的名校只是作为保底的。然而对于挣扎在重本线上下的祁洛来说,报考燕大这样的学校又有点太不切实际了。英语常年零分的他,想在不到三百天的时间里达到燕大的录取线,太难了。 “你的英语呀”低着头的兰祯把下巴搁在桌子上,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无从说起。每个人都会有点自己的小倔强,男人尤甚。男人们倔起来比小孩子还不可理喻,但往往也不能说谁对谁错,毕竟谁还没点小坚持呢? 估计那几个老师比自己还讨厌英语老师,毕竟他们也都很喜欢我哥呀。兰祯歪着头想了想,试探性地说:“哥,如果你现在开始突击一下英语,我觉得还是来得及的。如果你拉不下脸来去找英语老师,我可以帮你呀!我英语还是不错的!” “我觉得我自己还是能应付过咳咳来咳咳咳的”正扒拉鱼子酱的祁洛下意识抬头,却看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人,慌忙埋下头去擦了擦嘴,黏滑的鱼子酱都呛在了纸巾上。 “怎么了你?慢点儿吃啊,我又没跟你抢。”兰祯还以为他依然要放弃掉英语c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来打断话题,又好气又好笑,但也没忘把水递给他,看着他一边咳嗽一边小口小口地喝水。“我就随便说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你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不是”还没缓过劲来的祁洛摆摆手,“这有点辣,容易呛” 意大利菜辣吗?兰祯一脸不相信,也懒得去拆穿他,只是撅了撅嘴微弱地表示了一下抗议,就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等到兰祯已经消失在拐角处,刚刚在她身后座位坐下的女人才鬼鬼祟祟地溜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兰祯的位子上,摘下黑超撇撇嘴:“这姑娘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祁洛擦着嘴巴说:“慕容兰若我警告你啊,别捣乱啊。” “啧啧,穿上西服说话语气都变了啊。你以为我那么闲天天盯着你啊,我就想瞅瞅你是找了个多美的天仙做女朋友,结果嘛”姑姑咯咯直笑,“不过她腿倒是挺长的,看不出来啊,你居然好这口。”说着还毫不客气地拿过祁洛跟前的杯子喝了一口。 “去去去,胡说什么你,这是一个家长该说的话吗?”祁洛一边说一边扭头看向洗手间的方向。 “还跟我装呢你?别看了别看了,一时半会儿她出不来的。一看就知道你没经验,这种场合女生去洗手间一般都是为了补妆,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需要放水啊?”姑姑把杯子还给祁洛,一脸不屑,“小屁孩就是小屁孩,约会居然还喝雪碧!亏我还以为你今晚豁出去了整了这么多白酒啧啧,小屁孩。” 祁洛用手捂脸:“大婶儿,我求求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别折腾小的了好不好?” 姑姑从他盘里叉走了一块牛排:“你这土鳖还是改不了吃西餐用筷子的毛病啊,这姑娘居然没笑话你,人还不错。”说着砸吧砸吧嘴,“你这点的什么玩意儿,这松露味道怎么这么怪?” “哦,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把我吓到了,我呛了点儿雪碧在里面。” “啊呸呸呸!”姑姑很不雅地啐了一口,把嘴里的残余物都吐在了餐巾纸上,跟着把纸巾揉成一团扔给祁洛,“恶心不恶心你!” 祁洛一把接住纸团放在一边,表情倒是一副天真无邪:“你手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吃下去了。” 姑姑又喝了口他的雪碧,干呕着说:“不行不行,太恶心了,我得去漱漱口。”刚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诶,我待会儿直接就走了啊,你要是没钱开房记得找我借啊!” 祁洛都懒得搭理她了,再接话得被她气死。 埋着头吃了口牛排,嘀咕道:“味道没那么差吧?” 洗手间里,刚涂好口红的兰祯收好东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抿了抿嘴唇。 “这兔崽子回去之后我就揍他!”一个身穿风衣的女人闯了进来,凶神恶煞的,兰祯不禁往里面靠了靠。 女人鞠起一捧水来漱了口,又掏出口红来描了描,仿佛才看到一脸警惕的兰祯似的,笑了笑说:“小妹妹,第一次约会啊?” 兰祯摸不清她的来路,只觉得这个看不出来年龄的“阿姨”有些眼熟,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女人了然地笑笑,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一边说:“口红颜色还不错,就是你粉是不是扑得太多了?” 兰祯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像是个被人抓住了偷情了小媳妇儿。 女人倒是满不在乎,把头发扎了个高马尾,兀自说:“你这么大的孩子,弄那么多粉干什么?老头子才喜欢看女人花枝招展的,你男朋友要是跟你差不多大,应该只喜欢看你不化妆的样子。” 兰祯直勾勾盯着镜子里那个有些好看还有点“范儿”的女人,稍微鼓起了点勇气怯怯地说:“请问,您怎么知道他跟我差不多大” 女人扭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你眼里有光啊。” 兰祯心头一颤,挪近了点儿,看着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睛:“那我要把妆卸了吗?” 女人摇头:“喜欢你的,不管你是什么样都喜欢你,就这样吧,挺好的。不过” 一声尖叫过后,兰祯呆呆地看着女人把自己裙子的前襟给往下拉了点儿。 “这样就更好了。”女人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戴上墨镜,趾高气扬地走了。 高高的马尾仿佛还在眼前晃来晃去,兰祯却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好像不太争气的胸脯,心情复杂。 “祯祯你回来啦?怎么去这么噗”祁洛一回头,没能忍住,刚塞进嘴里的东西差点又喷了出来。 兰祯低着头有点不敢看他:“好看吗?” “好看好看”祁洛忙不迭地抽了几张纸巾捂住口鼻,鼻头还有些热。 兄弟争气啊,别阵亡了! 祁洛在心里默默祈祷,还不忘骂几句那该死的慕容兰若。 夜间风冷,走出leaf的时候兰祯很自然地挽住了祁洛的手,小伙子鼻腔里蠢蠢欲动的热流还未退却,手臂乍然触及一团温软,浑身一僵,又很快恢复如常。 兰祯倒是没察觉出来身边这犊子一眨眼间已经在脑海里过完了一部电影,提议道:“哥,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 祁洛有些诧异:“我刚想说咱们逛逛街呢。” “店开在那里又不会跑,电影不看就错过档期了。”兰祯嘟着嘴说,“我听说前两天刚上映了一部《负距离接触》,很好看,我们去看吧!”说着还摇了摇祁洛的手臂,撒起娇来了。 祁洛心想能上映的片子一般不会太烂,再估摸了一下依照兰祯的性子逛街,没三个小时都停不下来。简单的计算题。 “最近的电影院好像都在两条街开外吧?”祁洛脑子里浮现出这片儿的地图,“走我们去路口打车。” 兰祯眼睛一亮:“哥你找得到啊?那我们走过去吧。” “可是” 祁洛想说外面有点冷,你穿这身走过去就得感冒了,没成想穿着高跟鞋的兰祯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原地蹦了蹦,“走嘛走嘛,我们走快点儿,估计还来得及赶上最近的一场。” 祁洛不知道从这儿走到电影院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看小妮子的神情就像是个刚搬新家的孩子。但兰祯心里喜欢,他也不忍心拂了她的意,便点点头脱下了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那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买奶茶给你。” “多加珍珠!”兰祯冲着祁洛的背影喊。 翘脚瞅了瞅祁洛去的方向,排队的人有点多,似乎还要等一会儿。兰祯的目光落到了身边服装店的橱窗上面。嗯,还蛮好看的嘛,要不之后有空了自己也去买身西服? 凉风吹过,她不禁把外套裹紧了些。 嗯?什么味儿? 兰祯闻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她道是这服装店里风送出来的,感觉在哪里闻过,就又皱着鼻子嗅了嗅。 不对,是衣服上的 兰祯埋下头在外套上深深吸了口气。 再抬起头来时,面沉如水。 leaf的角落,这里被刻意装扮过,隔栏跟塑料花草做成的“窗户”刚好遮去了大半烛光,两个女人隐没在黑暗里,除了桌上不断亮起的手机屏幕,就只有两个火光在半空中明灭。 “你把我叫来半个小时了,要是什么都不说我可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冷冰冰的。 另一边的火光闪了一下,显然那人借着吸烟的动作来思索该怎么回答:“我真没什么要说的,今天碰巧到你这儿了,就想找你叙叙旧,没想到你今晚还真在这儿。” “你跑我这儿来不吃饭,跟我说是碰巧?”女人讥笑了一声,笑声像拿刀在划拉冰碴子,“说吧,我这儿来了哪尊大神,值得你慕容兰若亲自跑来抓?” 慕容兰若把手里的香烟在窗台上捻灭:“抓个屁!老娘逮人还需要亲自来?找几个人直接把你这儿拆了不是一样的?” 女人冷笑一声:“大公主派头依然不改。” “随你怎么说,我今儿心情好,不跟你计较。”慕容兰若说着就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但眼神却始终放在楼下那一对小情侣身上。 女人惊异于对手脸上居然现出她几乎从未见过的柔情,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又只能看到一个女孩子的背影。 “二十年了,你终于思春了。”女人半打趣半嘲讽地说。 慕容兰若呶呶嘴:“你再看看那男的是谁。” 女人支起身子看了眼小跑向女孩的男人,看着他把奶茶递给女生,才有些不确定地说:“祁洛?”想了想又说,“之前他在我那边打工,有个给我打下手的女生对他挺有好感,我一直以为他们俩会走在一起。” 慕容兰若嘀咕道:“我还一直以为小樱跟他是一对呢。” 女人又看了眼楼下,破天荒轻笑了一声:“好像吵架了。” 慕容兰若把目光收回来,无动于衷:“小两口吵吵架很正常,不然咱们这些大婶儿怎么看热闹啊。” 女人又恢复了那种硬邦邦的腔调:“你才是大婶,我还年轻。” 慕容兰若打量了一下她:“你年轻靠的是这种衣服?” 女人没接话。她今天不过是穿了一身她这个身份该穿的一l装,最近体重好像有些增长,所以穿的黑色,她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她这么多年都是这么穿。倒是反观对面那位,四十来岁的人了还能穿着背带裤到处溜达,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知道对方性子绝不会跟自己互怼,慕容兰若站起身来,一脸扫兴:“算了算了,对着你这寡妇脸简直瘆得慌,我回去了。” 女人没任何情绪波动,二十多年了,早习惯了。她只是在黑暗里悄悄敛起常人不能见到的微笑,淡淡说了一句“不送”。 刚走出两步的慕容兰若忽然折过身来:“对了,之前祁洛跟你借钱炒股” “还了。”女人很清楚她想问什么。 “借了两万还了你三万?” 沉吟了一下,女人点点头。 “一个月?” 女人想了想说:“不到一个月,准确来说是二十三天。”看对方还有再问的意思,出奇地先说了出来,“交割单我看过了,很”犹豫了一下,似在找合适的词汇来描述,“很难以置信。”说着深深地看了慕容兰若一眼,“他有天赋。” 怔了怔,慕容兰若笑了笑:“他能有什么天赋” “你若是不挂念他,怎么会跑来看他的小女朋友怎么样?”女人毫不留情地戳破。 慕容兰若俯下身子轻声说:“你觉得小樱怎么样?” 女人思索片刻便答:“性子随赤城山那女的,心肠却像天台山那个。” 慕容兰若懂了,什么也没说,戴上墨镜走了。 女人这才又把目光放向楼下,却只看到匆匆离去的慕容兰若,而先前那对小情侣,已经不见了。 女人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给我查一个人,女生,十八岁左右,应该在西山中学三年二班,喜欢蓝色,腿很长” 再放下电话时,女人对着窗外轻声说了一句:“就看看你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吧。” 窗外的流光映在她清冷的眼底,玻璃上却只现出一张半边烧毁的可怖的脸。 “喏,双拼。”祁洛把手里的奶茶递了一杯过去,“外套你怎么不披上?这会儿很冷的。” 兰祯勉强挤出一个笑:“不冷,你穿吧。” 祁洛不疑有他,接过外套套在身上:“话说我刚刚在那边碰到苏雅了,她跟几个学生会的在逛街,排我后面,我就顺便给她们各买了一杯。” “哦。”兰祯捧着奶茶,有些心不在焉。 祁洛还以为兰祯起了误会,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几杯奶茶而已,这你也吃醋呀?” 兰祯往后一缩,刚想争辩说是因为那外套上的味道,话到喉头又止住了,不免忿忿地想:要是鼻子真给刮掉了才好呢,这样就闻不到那味道了。 祁洛没察觉出来她的异样,伸手拉了她一把:“走吧咱们看电影去。” 兰祯却像见鬼一般慌忙躲开了。 “啊呀!”不注意身后走来了一大群人,刚好撞到了其中一人身上。 奶茶洒了半杯身上,兰祯也来不及整理衣衫,侧过身忙不迭跟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发现身后有人”说着还抬眼偷偷瞟了一眼,对面这阵仗让她着实有些心虚,忍不住就往祁洛那边靠了靠。 被撞的男人很年轻,看模样很好说话,一点也不在意,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一边说着“不碍事”一边还抽出一叠纸巾递过去示意兰祯先整理衣物。 兰祯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明明就是自己不注意撞到了人,结果现在还得人家反过来给她纸巾擦衣服,要不是因为这个坏人她瞧了瞧发愣的祁洛,心中不忿更甚,暗中踩了他一脚。 没想到祁洛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对面一群人。 那男人本来以为只是遇到了寻常的情侣吵架,便想就这么走了,却发现看起来刚刚成年的男生竟然跟个二愣子一样把他们盯着。 这是要求道歉还是损失费? 男人皱了皱眉。 兰祯瞅了瞅对面的人,十来个人都是男的,其中还有几个光体型就有三个祁洛那么大,不禁担忧地扯了扯祁洛的衣袖:“哥” 祁洛回过神来,点头如捣蒜:“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我说错话让我妹妹生气了,她这才不小心撞到了你们,还请你们别生气,更别冲我妹妹发火,我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对不起c真的对不起”说着还鞠了一个90度的躬。 兰祯心里一暖,生怕对方改主意,紧紧抓住祁洛的手,一副共进退的架势。 对面一群人都笑了,似在嘲笑这一对有趣的兄妹都有被迫害妄想症,谁都没有出声为难,一边调笑着一边继续往前走。 先前被撞的男人忽然扭过头问祁洛:“小兄弟,我们认识?” 祁洛迅速摇头:“不c不认识,绝对不认识!” 那群人里有人笑说:“你以为你明星啊,走哪儿都有人认识你?” 那男人似也觉得听到了什么笑话,自己也忍不住笑着多嘴了一句:“不好意思,瞧你面熟,我以为是我以前同学。不过兄妹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们也没必要在大街上吵架吧。”说着又看了眼祁洛,却见这男生早就别过头去了,看不到表情。他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还以为是那女生冲撞了自己这么一群人,害那当哥哥的道歉,恐怕那男生面子有些挂不住,少年心性嘛,总是好强的。他想到这儿轻笑了一声,倒有些过来人的自傲。 “走。”看着那群人没人再搭理他们,祁洛连忙拉着兰祯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可是电影院”兰祯想说往电影院去走另一边要快点儿,可她没能说出口。 她第一次见脸色这么吓人的祁洛,满头大汗,面上毫无血色,脚下也走得飞快,要不是那铁钳般的手始终拽着自己,兰祯都怀疑祁洛是不是都把她给忘了。 走过一条街之后,穿着高跟鞋行走不便的兰祯终于忍无可忍,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哥,你弄疼我了!” 祁洛猛然回过神来,怔了片刻之后,眼神终于聚焦到了她身上:“啊祯祯对c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 兰祯的气一下子全消了,她眼睁睁看着自从认识起就没有流露过一丝软弱的男孩缓缓蹲了下去,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又像只被人踹进河里再捞上来的流浪狗,可怜而无助。 掌心还残留着他握紧过后的余温,以及风一吹就沁入心脾的冷汗。 这条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兰祯也缓缓蹲了下去,轻轻揽住了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我我没想过要逃但是我c我忍不住我知道不应该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我还是我” 语无伦次的祁洛终于安静下来了,兰祯却感到裙子湿了一大片。 我还是个懦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六章 回忆就像一条荒野遇上的狼,即便没有咬住人不放,也会尾随在身后,伺机而动,当你以为你已经甩掉那些恶狼的时候,却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你前面去了,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将你连那些怯懦与不堪都一块吞掉。 祁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天,他在漫山雪地里狂奔,而那个女孩子就倒在血泊里看着他。 他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好她啊。可是到头来却一个人当了逃兵。 “姐姐让我快点跑,往有人的地方跑,她说她有武功,她能拖住那些人,我信了可是她没有武功,她也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那些人他们抓不到我,就狠狠地折磨她,用刀在她身上划开口子,却不让她死” 兰祯无言,她没想到祁洛会有这么一段过去。绑架?在她听来就如小说跟影视剧一般荒诞,她所知晓的绑架案,也不过是那李嘉诚的儿子所遭遇。至于周围?在她想来,很少有人会如此铤而走险吧? 可事实是,绑架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而且还给祁洛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祁洛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可是她握紧的那只手依然在不停颤抖,告诉着她这一切带给了他多严重的伤痛。 为什么要绑架他们?那些人又是什么人?兰祯都没有问。她首先排除的就是祁洛来自某个有钱有势的家庭。二世祖会像他这样吗?兰祯把祁洛跟谭淙对比了一下,摇了摇头。可是把他们带去北边,花了这么多工夫,如果说他们只是普通人家,好像也说不过去。 除非是世仇。 仇恨到了连对方年幼的孩子都不放过的地步。 兰祯的思绪有点飘。平日里看过的小说剧情全都浮现在眼前,什么百年的宝藏啊,千年的宿命啊,还有什么代代相传的惊天秘密啊,甚至连敌对两家偶现一对年轻人相爱的戏码都想到了。 “那你之后是怎么逃出来的?”兰祯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没逃掉,我又冷又饿,跑进一个院子想找东西吃,被狗咬了”祁洛赧颜。 兰祯恍然:原来这家伙怕狗的毛病是这时候落下的。 “我哭喊的声音把主人家招来了,但是我那会儿已经给吓坏了,哆嗦大半天都没把事情说清楚,他怕收留我还得管饭,就把我交给了村长。” “然后村长报警了?” “没村长跟那些人是一伙的,他知道有人在找我,就把我拉去领钱了。” 兰祯倒吸了口凉气,她没想到在那个地方竟然有这样的人,明知道小孩子可能会死的情况下,为了那么一点赏钱,居然就把孩子带去送死。 “这种人比那些绑匪还可恶!”她气鼓鼓地说,“应该枪毙十次!” 祁洛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善良是有界限的,几百块钱的话他当然不用冒这个险,但如果是几十万呢?” 兰祯嘴巴变成了一型,很想不合时宜地问一句“哥你这么值钱啊?”生生止住了。 “那群人通知了那一带的村长c镇长,抓住我就有十万的奖金。”祁洛继续说,“你知道吗?那个地方买个媳妇才两千块钱,买个孩子更便宜,只要几百块钱,绝对不会超过一千。一个村长一个月工资只有四五百,而抓住我,就是十万。”他冷笑了一声,语气半是嘲讽半是疲倦,“十万啊在那个时候,北京一套房子也就十万块钱,把我送回去那些人身边,就能换来十年的工资,你说他们能不干吗?更何况我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外地人,跟他们压根没什么关系” 最伤人的从来都不是坏人作恶,而是一大帮好人或者旁观者,有意无意地成了帮凶。 “所以你最后还是被抓回去了。” 祁洛点点头:“他们把我关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只留了两个人看管我。” “然后你又找到机会跑了?” “没有。之后他们又把姐姐带过来了。” 兰祯有些难以置信:“你姐姐还没死?”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姐姐比我更重要,他们主要是想抓她,我只是个附加品。”祁洛说,“所以最应该逃跑的那个,是她。只要她能够跑掉,我是不会有事的。” “可是她让你跑掉了” “对,所以她受到了折磨跟侮辱。”祁洛说着攥紧了拳头,“他们用冰雪给她止血,只给她留了一口气,她被带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认不出来了。” “可是既然要抓的人是她,为什么还要折磨她?不是应该看护好她,这样才好跟你们家里要钱吗?” 祁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我有说过他们是为了钱吗?” “不是?那是” “他们就是想用姐姐来要挟我姑姑,他们觉得姐姐被折磨得越惨,姑姑就越容易妥协。” “最后你回来了,也就是说你姑姑妥协了?”兰祯揣测。 “没有。”祁洛叹了口气,“家里来了很多人找我们,最后是姑姑请的一个人把我们找到了。” 兰祯松了口气:“那还好,平安回来了。哦对了,那你姐姐呢?抢救回来了吗?现在是还在疗养还是” 祁洛沉默了一会儿:“就是齐樱。” 兰祯浑身一震,眼神先是极为复杂,跟着再是释然,嘴巴张了张,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是了,原来如此。 难怪齐樱会写那首曲子给你,难怪你身上会有齐樱的香水味,难怪你们的名字 兰祯不敢再想下去。 这就是电视剧里所演的青梅竹马吧?这就是生活最狗血的地方吧? 你们其实不是亲姐弟,对吧?你们心里其实很在意对方的,对吧? 其实我才是第三者,对吧? 兰祯满腔的疑问跟委屈,最终还是化作了一个平平淡淡的“哦”。 祁洛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想问什么,但是既然她没问出口,那他也没必要主动去挑明。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而对于姑姑当年所牵涉下的那些人物,他虽不了解,但也不难猜。 那场绑架案闹得轰轰烈烈,但最后的结果却像慈母杖打顽劣的孩子,板子是高高举起了,最终打下来却不痛不痒,只抓了几个小虾米顶罪不说,连小樱姐身上的伤,都被说成是他们逃跑时从山上摔下来造成的。 姑姑不满意,他也不忿,但又有什么用?那种在他看来足以惊世骇俗的经历,落到某些人眼里,就成了不值一提的谈资,轻轻揭过以后,真凶依然逍遥法外。 从那时候起,祁洛就明白了:世上有些事,总归是无可奈何的。 对齐樱,他始终都有几分愧疚在,虽说这么多年小樱姐跟姑姑绝口不提当年那件事,但绝不是说她们忘了,相反,她们或许比自己还记得清楚。这一点,从姑姑从未放弃寻找那场绑架的幕后黑手,以及小樱姐日复一日地苦练□□就能看出来。 复仇需要多久? 十年?二十年?可能还需要更久。 祁洛从来不敢忘记那些人施加在小樱姐身上的伤害,也从来不敢说现在的自己已经准备好向幕后真凶报仇了。 报仇?嘴里喊打喊杀却连力该往哪里使都不知道,怎么报仇?祁洛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了,他没奢望能翻出旧案把对方钉死在法律的惩戒上,但仅凭自己现在的能力,要想揪出真凶并且完成报仇,太难了。 但他等得起。 一个人不行,那就拖上一群人。一群人若是还不行,那就把所有人都拉上。 你总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变成你的同谋吧? 兰祯心里有结,他能猜到一点。但他也没法再奢求她能想开一点。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命,是小樱姐换来的,若是某一天兰祯发现了他跟齐樱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要求他离开齐樱,那他的选择也只会是离开兰祯。 刚好,趁这机会先说了,免得以后再闹误会。 祁洛酝酿了一下便说:“祯祯,其实我” “小兄弟,这东西是你们掉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与之同时,一只手也搭上了祁洛的肩膀。 祁洛转过头,不禁浑身一僵。 他身后的汉子笑着递过一根链子:“你娃紧张个啥?俺就是过来给你们送东西。” 兰祯瞅了瞅那根链子,慌忙在手包里翻了翻,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那个项链是我的。” 祁洛奇道:“你脖子上不上挂了一根么?怎么还有一根” 兰祯接过链子道了声谢:“笨啊你!这是我之前那根,今晚戴的这是你前几天送我的。我出门的时候忘了把这根拿出来了,没想到刚刚居然掉了。” 祁洛“哦”了一声,却微微侧身把兰祯挡在了背后。 汉子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对方。 现在还不确定对方认出自己没有,不过十多年过去了,记忆再好的人,应该也是认不出早已不是小男孩的自己了。但是一切都有例外,既然他们已经出狱了,并且来到了这里,就难保不会 祁洛忽然想到了小樱姐跟姑姑。 如果这群人真是冲小樱姐跟姑姑来的呢? “大公主还好吧?”汉子冷不丁问了一句。 “啊?”祁洛一脸茫然地盯着他,又跟兰祯交换了一下眼神,很明显都没弄明白对方突然冒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汉子全神贯注地观察祁洛的表情,没能察觉出什么异样来,眼中不免流露出疑惑来。 “叔叔,您说的大公主是你的朋友吗?”兰祯说着跟祁洛对视了一眼,“你是有事找她吗?不过我们都不认识,要不您问问别人?” 汉子笑了笑,指了指祁洛道:“不是不是,俺瞅着这娃长得像我一个大侄子,就随便问问,俺刚刚说的也不是啥大公主,是‘大贡橘’。嗨,俺那大侄子的娘啊,一张脸长得跟橘子皮似的,但是人家漂亮,不像俺们山里人,俺们都叫她大贡菊,就是说她总有一天会返京的。” 兰祯捂着嘴笑了笑:“说不定他真的是您侄子呢。” 汉子摆摆手:“别介!这娃小胳膊小腿儿的,一看就不是做农活的料子,下地一准儿不顶楞,俺大侄子比他保靠多了!” 听不懂。 但是兰祯脸上依然保持微笑看着对方。 “俺走了,大闺女你今后可扒拉好你东西,省得再丢咯!” 兰祯连连称是,再三道谢。 “这人还挺有趣,虽然说的什么我几乎都听不懂。”兰祯转过身看着祁洛,“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祁洛挤出一丝笑来:“没什么,刚刚吃饭有点热,这会儿出来又有点冷,估计有点伤风了。” “这样”兰祯做了个鬼脸,“那今晚就这样吧,你送我回家,然后再回去睡觉。” “你不看电影了?” 兰祯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踮起脚平视着他的眼睛:“电影呢,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但是你需要休息,这个不能等。” “没事儿,一会儿进了电影院应该就好了。难得放一次假,你不看的话,可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祁洛说。 兰祯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哦诶,你真没事?” “当然没事,你要想玩通宵我都没事。” 兰祯啐了一口:“谁想跟你玩c玩通宵我妈说了要我十一点之前必须到家呢!” “那还磨蹭什么?赶紧走啊,一会儿电影看不完就糗了。” 兰祯却是一把拉住他:“唉算了算了,今天太晚了,你送了我回去,自己到家都半夜了,还是算了吧,下次再看。” 嘴上说着算了,但是脸上却有几分藏不住的失落,祁洛忍不住笑着捏捏她的脸蛋:“那你不是又要念叨好几天?” 兰祯一把拍开他的手:“走开走开!我说不看就不看,今晚我最大,得听我的!” 祁洛视线往下瞟了瞟:“嗯,好像的确比我大。” “那是”兰祯刚得意没两秒,忽然醒悟过来他在说什么,慌忙把衣领往上扯了扯,“坏人!敢占我便宜!” 祁洛见她脸红红的,玩心大起,在她脸上抹了一把:“你叫啊!你叫啊!你再叫大声点儿看看有没有人帮你!” 兰祯嗔了他一眼:“不叫!就会欺负我。我自己回家!不要你送!” “真不要我送?” 兰祯气鼓鼓的:“你敢?” 祁洛故作为难道:“要是你爸妈看到我了怎么办?” “看到了就看到了啊,还能怎么办?” 祁洛一脸惊恐:“那他们看我顺眼了怎么办?” “你这是什么表情?”兰祯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他们看你顺眼你还不乐意?” 祁洛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觉得就这么见家长了,有点不合适。” “你你你c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兰祯手示威性地挥了挥,最终还是悻悻放下了,“见什么家长你又不是我的我的我的那啥。” “我是你哥啊!你爸妈就是我爸妈,我就这么见他们真的好吗?”祁洛无辜道。 被耍了。 兰祯转过身来,毫不客气地左右开弓揪住了他的脸:“你想气死我是吗?” “疼疼疼c脸要坏了。”祁洛摆脱掉她的魔爪,躲在一边揉着脸,“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一副皮囊,你给我把脸扯坏了我怎么去勾搭小姑娘?” “你还想?”兰祯手刚伸到半空就缩了回来,“哦,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好事了呢。”说着又忿忿不平地嘀咕了一句,“长这样还这么自恋。” “嗯?我告诉你我听到了啊!”祁洛叫了起来,“你敢说你喜欢我不是因为我的颜值?”说着又摩挲着下巴思索道,“还是说我居然真的有才华这种东西?” “要死啊你?!”兰祯哭笑不得地把提包甩了过去,恨不得砸死这个无耻混蛋,“谁喜欢你了?” “你啊。” “我没有!” “真没有?” “我没有!” “认真的?” “我” 兰祯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坏笑的男生,那半截话头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祁洛又得意起来了:“看吧,你就是喜欢我。” 果然还是应该说出来!兰祯很想一拳打扁他那张无比可恶的脸。 祁洛自顾自道:“恭喜你,我也喜欢你。” 嗯? 兰祯脑子有点没转过来,这是表白? 祁洛冲她眨眨眼:“怎么样?是不是很幸运?你喜欢我c而我也恰巧喜欢你,这么有缘分,你说我们不做情侣是不是太可惜了?” 幸运你妹啊!这跟剧本完全不一样好吗! 你要说的话应该刚刚吃饭的时候说啊!提前安排好人,合适的时候就演奏一首特殊的曲子,然后服务生送上一把玫瑰花,上面的卡片写一些只有我们俩才懂的情话,跟着你就深情地跟我表白啊!那样才是标准的告白仪式好吗?那种情况下谁会愿意拒绝啊! 兰祯瞪着祁洛,有苦说不出。 大笨蛋!大猪蹄子!笨死了! 兰祯在心里把祁洛骂了个遍。 你个猪头!现在立马去买一把花也好啊! 祁洛被她瞪得毛骨悚然,哆嗦着说:“祯祯原来你不喜欢我啊。那什么我以为你之前亲啊没事没事,你就当我烧糊涂了在说胡话,没事没事,我就说嘛,你这样的怎么可能喜欢我呢,我们是兄妹嘛对吧?你怎么可以喜欢我呢。不是不是,也不是说那种,就是唉,算了,我还是什么都不说好了。” “我爸喜欢喝酒。” “嗯?”祁洛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所以你要好好练练酒量哦!”兰祯甜甜一笑,露出一个梨涡。 “你是说啊!”祁洛忍不住大叫起来,兰祯被吓了一跳,“你是说我我我我c我是你的”祁洛嘴巴张了又张,那个词在嘴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不得不原地蹦达了几下,双手胡乱挥舞着,似乎这样就能把嗓子眼的话给挤出来了一样。 兰祯本来还有些难为情,但看到他这个样子,也忍不住笑着牵住了他的手。 祁洛怪笑道:“祯祯,那我们今晚” 兰祯红着脸推了他一把:“别想!我说了十一点之前要到家的!” 祁洛一本正经地说:“你想什么呢!我是问今晚能不能见到咱爸咱妈。” 兰祯眯着眼看他:“想得美!那是我爸我妈!你还早着呢!” 祁洛苦兮兮地说:“我还想体验一下叫爸妈的感觉呢。” 兰祯愣住了,原来是自己想岔了。她本来以为祁洛是想口头上占她便宜,没想到祁洛仅仅只是想叫几声爸爸妈妈啊。 兰祯手松开一把抱住了他:“哥,不准离开我!” 祁洛不知道心思敏感的她又想到了什么,第一次被她这么紧紧搂住,有点手足无措:“不离开c不离开,绝对不离开!” 兰祯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你发誓!” “我发” “祁洛!” 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有人唤他。 祁洛扭过头一看,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五米开外,先前那汉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往他们这边走过来:“你说你娃也是,咋不认叔了?叔当时喂你饭喂少了?你这娃咋这么不领情?莫忘嘞,你姐姐还是俺给抱养大的,莫有俺,你们两个娃娃跟着大贡橘也不知道得多受好多苦” “哥,他”兰祯看着祁洛,一肚子问题想问,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加上对方说的东西有板有眼,兰祯忍不住怀疑起来:难道祁洛老家真的是东北的?而且对方也真的是他的亲戚? 汉子走过来一点不见外地搂住了祁洛的脖子,嘿嘿笑道:“大侄子,这大闺女是?不是你姐吧?俺婶子呢?还在家吧?” 祁洛心思百转,嘴上不忘嗯嗯啊啊的敷衍,唯恐露出什么破绽来。 “俺说你娃也是,来这旮沓了是想不认叔了咋的?记住咯,你们两个娃娃都是俺救的,你们可欠俺两条命!你还敢不认俺?咋的?骑上城里的闺女就抖搂起来了?这城里的规矩难道跟咱们屯里不一样?这进了城,就可以不认叔了?” 祁洛浑身绷紧,却大气都不敢喘,汉子借着身体的遮挡,已经死死捏住了他的手臂,而且那些隐隐含有威胁的话也让他明白:他这次跑不了了。 这口方言兰祯虽然听不太懂,但听个七七八八也是可以的,这下连她都有些怀疑:难道祁洛这一切都是骗她的?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洛忽然眼睛一转,蹦出口东北腔来:“叔,你别搁这儿瞎说啊,人家姑娘跟俺马上要结婚了呢,你这说一通她不嫁给俺,俺可跟你拼命!” 兰祯懵了。 汉子也有点走神:这小子怎么会说俺们那儿的方言? 趁这个机会,祁洛连忙挣脱出汉子的桎梏,冲过去搂住兰祯就狠狠亲了一口。 兰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给了他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了他脸上。 “哥?我c我不是故意的”兰祯回过神来,想说点什么,却止住了。 这家伙明明就是个大骗子啊! 祁洛一点都不在意,笑得贼兮兮的:“老妹儿,老地方乖乖等俺啊,俺一会儿就回来。你十二点才回家,俺们还可以玩三个小时。” 说着祁洛就抢在那汉子变脸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嘿嘿笑道:“叔,咱走吧,莫理她。” 汉子吃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一想到自己接到的吩咐,也就懒得再去想了,暗中禁锢住祁洛的手,两人就好像失散多年又重逢的叔侄一般,互相搂着走了。 兰祯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眨眨眼,笑了起来。 笑中带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七章 东北汉子半是胁迫半是拉扯的把祁洛领进了一间茶楼。 刚上二楼,就有另一个看起来早就候在这儿的中年男人领着他们到了一个包厢外面,敲了敲门。 门打开,坐上首位置的男人正是先前被兰祯撞到的那位,一见祁洛便乐呵呵地迎了上来,拉着祁洛坐在了一边的空位上,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到了桌子沿上。看向祁洛身边的汉子眼神里有些责备:“顺子,我不是说让你把人给请来吗?这c你这态度可不像请啊。”说着又拍了拍祁洛的手,一股子老师傅看得意门生的劲儿,“小兄弟您坐这儿,别紧张,别怕啊,我这兄弟呢大老粗,不懂事儿,有什么冲撞的地方还请别往心里去啊。” 祁洛淡淡地说:“冲撞倒谈不上。倒是我女朋友刚刚冒犯了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见怪,我这专程来给您赔个不是c道个歉,不知道您看” 男人摆摆手:“诶,你看这过都过去了,咱还提它干什么呀?那些都是小事儿,小事儿,不值一提。” 祁洛满脸疑惑:“那不知道您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男人先是扭过头跟屋子里几人都交换了一下眼神,跟着才一指先前带祁洛来的顺子跟屋子里另外一人,冲着祁洛笑眯眯地说:“你还认识他们吗?” 祁洛细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眼中流露出了思索:“没印象。”说着又看了那两人一眼,“请问我们认识吗?” 男人皱着眉看了看顺子,又看了看表情不似作伪的祁洛,问道:“你真的叫祁洛?” 祁洛知道瞒不过去,也没打马虎眼,大方地点点头。 “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叫齐樱?”男人又问。 祁洛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反问:“我还有个姐姐?”很快又摇了摇头,“没有啊,我是孤儿,在几个长辈关照下长大的,我没有个叫齐樱的姐姐啊。” 顺子出声道:“二爷,这小子滑溜得很,会说俺们那儿的话,刚还跟俺套近乎呢。” 男人有些不敢相信:“你会说东北话?” 祁洛脸上透出股东北人自来熟的热情:“俺从小在那边长大的,甲目斯人,后来俺们那旮沓吧,地儿种不下去了,俺就跟着一远房大姑爷出来了。莫想到啊,俺们平时光听人说这西部地区不亮堂,结果尽是些扯犊子的玩意儿,这西川,”祁洛拍拍桌子,表情极为精彩,“这地儿,多好啊你说。俺跟着俺家大姑爷来这边想混口饭吃,混着混着嘿!你们猜怎么着?不知怎么的,俺就勾搭上这边水灵的女娃嘞,老乡c老铁们!你们说俺还能回那黑土地啊咋的?就搁这儿住下了。今儿得亏遇着你们,当时叔叫我一声大侄子——诶,”祁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别说,俺听着贼亲切!俺觉着吧,叔估摸着是认错人了,但看叔那样儿,俺就没好意思扯那些犊子,就跟着他来瞅瞅c瞅瞅叔这儿有没有别的老乡。” 为首的男人无言地看着祁洛跟人拉关系套近乎,细细听了会儿便问:“那你大姑爷呢?” “我大姑啊!他去南边打工去嘞,你知道的,这边内地不好找活儿干,他还供着俺这个吃闲饭的,只能一年到头都在外边跑。”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这大姑爷对你可真够好的,没那么亲近还把你养着。” 祁洛这会儿已经迅速进入了角色,说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俺大姑爷莫有娃,就把俺当成他的娃——诶不是,你们咋这么刨俺家底儿呢?是不是俺大姑爷欠了你们的钱,你们找不到他就找俺来了。俺可先把话撂这儿了,他欠钱是他的事儿,跟俺没关系!你们要找找他,莫来找俺!” 男人一把抓住祁洛的领子把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祁洛我告诉你,演戏别演过了。我知道你是谁,我相信你也知道我们是谁。当初你们把我兄弟送进去蹲了十多年,这仇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今天你不说出我想知道的事儿,你别想走出这个门。” 祁洛挤出谄媚的笑:“大哥,你说啥?俺听不懂。俺种地还行,演戏嘛不成不成!还不如俺家隔壁的小花演得好呢!” 男人放开祁洛,整理了一下弄皱的衣服,居高临下扫了祁洛一眼:“你想掩饰也没关系,我也不需要得到你承认,我只是来找大公主的,我相信,只要跟着你回家,就能见到她。” 祁洛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大哥,你喜欢他大侄子的娘啊?”说着手一指边上的顺子。 顺子慌忙摆着手解释:“二爷,刚开始俺跟这娃说大公主,这娃装作没听懂,俺怕说多了反而把事儿给误了,就说俺说的不是‘大公主’而是‘大贡橘’,说那大贡橘是俺大侄子的娘” 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了行了你别说了。祁洛,这次我们不为难你跟那个小姑娘,只要你告诉我们大公主在哪儿,我保证你们平平安安的,我李隆基说话算数!” 祁洛扑哧一笑:“那老铁你找的那啥c那‘大贡橘’,是太平公主还是杨贵妃啊?” “你”李隆基指着祁洛的鼻子,手哆嗦了两下又收了回去,“你怕我们害你对吧?那好,既然你不说,我就查你周围的人。当年那个小姑娘还活着吧?我知道你想保护她,那我偏要把她找出来然后弄死在你跟前!” 顺子欲言又止:“二爷,其实” “你别给我说话!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好,进去蹲十几年把你给弄傻了?!”李隆基冷冷一撇,那顺子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吱声。他深吸了口气,拍拍祁洛的肩膀,强笑着说:“小兄弟,我很看好你,刚刚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我俩特有缘分,那个时候我就感觉啊,你这人能给我带来好运。果然啊,我让顺子跟着你,本意是想看你们小两口逛街,有什么需要顺子可以跑跑腿帮忙买单什么的,这一来二去你说这朋友不就交上了吗?”说着他又抚掌一笑,摊了摊手,“可谁想得到你居然是她保下来的孩子呢?你看,冥冥之中就好像有人在帮我,我看你顺眼,咱们就又见面了。我想找到一个女人,而你恰好就跟她认识。缘分真的很奇妙对不对?” 祁洛眼角抽动了两下,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唐明皇是个唱大戏的,俺瞧着你这戏也唱得不差。” 李隆基被气笑了:“你说我是唱戏的?” 祁洛啪啪啪鼓起掌来:“您开的戏园子小人一定前去捧场。有缘分嘛!朋友嘛!” 李隆基道:“我搭的台子,你恐怕还真看不了。” “嗬!这口气!味儿可真大!”祁洛说,“不过俺还真不爱看那什么c唐明皇跟公主的戏,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折子啊?” 顺子突然插话:“二爷,俺觉着今晚撞着您那女的,看模样很像当初那女娃呀。” 李隆基对另外两人眼神示意了一下,又笑眯眯地看着祁洛:“那上一出青梅竹马的戏怎么样?就演那青梅被人糟践了的事。” 手一抖,进了这屋以来,祁洛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你是说祁洛可能遇到了一伙绑匪?” 苏雅嘴唇离开吸管,抬眼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兰祯,想笑,又觉得有点不合时宜,可是她的嘴角依然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露出个跟她平时言行不符的笑容。 “兰祯同学,我想我们作为高三的学生,应该更多地把精力花费到备考上面,而不是去沉湎于小说c影视剧,甚至是c早恋。”苏雅轻笑了一声,语气却不是很客气,“我被你叫过来,的确是想看看你需要什么帮助,但我没想到我居然在这个奶茶店里坐了整整十分钟,只是为了听你去讲一个荒诞的故事。啊很抱歉,或许我语气不应该这么重。但是作为你的同学c你的班长,我想我有义务提醒你。因为在我看来,你所编造的这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已经把你的思想给腐蚀掉了。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兰祯同学你c居然被祁洛同学给”她眯着眼小心斟酌着词句,“被他给迷惑成这样。如果兰祯同学你再这么下去,我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怀疑,你的精神方面可能会出现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兰祯手撑着下巴,静静听她说完了这些话,脸上没有表现出恼怒,只是淡笑着说:“苏大班长,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些嗯,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哥跟齐樱同学关系匪浅,或许你比我更清楚。” 苏雅默然。祁洛跟齐樱的另一层关系,作为班长的她确实比别人了解多一些,初时还在心底暗暗八卦了一番,但发现两人平时也没怎么来往以后,就在心里把祁洛跟齐樱给定性成表亲了。 兰祯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哥跟齐樱同学小时候被人绑架到了北方,不管原因是什么,都已经成了一个永远的谜了。但是很显然,即便他们最后侥幸逃了出来,绑匪那边始终也没放弃找他们。或许是为了报复,也或许真的像我猜的那样,是世仇。并且,事实就是,我哥现在被那群人带走了,如果我们不能想点办法的话,或许齐樱同学也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你不过就是打他电话打不通而已,非得往这方面想吗?”苏雅不为所动。 “电话只是一个方面。”兰祯解释,“他一直很清楚我家有门禁,如果我十一点之前没到家,我妈妈就会很生气,所以我跟他出来玩,晚上回家的时间从来不会超过十一点。但是他在被带走的时候却跟我强调了一下十二点,他对数字比我敏感,更何况放在以前,他恨不得我十点钟就到家。” “一个随口说的时间点并不能证明什么,更何况按你刚刚的复述,他分明是装成了一个老手,那说的话也应该是符合他假扮的那个角色的。” “那他说的‘还有三个小时’是什么意思?”兰祯据理力争,“我那会儿看过时间,八点钟不到,如果我要等三个小时,那也才十一点,距离他说的十二点还差一个小时,前后根本对不上。” 苏雅看了眼手表,八点二十七,往前推一点儿的话确实是八点过一点儿兰祯联系她的,可是她不甘示弱,继续问道:“那他很可能不知道那会儿的具体时间呢?” 兰祯想了想说:“我们出饭店的时候专门看了时间的,好像是七点四十多吧,然后遇到了那群人,他是不可能把时间延长一个小时的。最主要的是,他跟我说了‘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指” 兰祯沉默了会儿,笑容凄苦:“那是他很久之前跟我提的一个暗语。他要我一个人出门的时候,千万注意安全,如果有事发生了又不好说,就告诉他‘老地方见’,这样他就知道我出事儿了。” 苏雅沉吟道:“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也确实被人绑架了,你最应该找的是警察,而不是我。我跟你一样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即便事情是真的,我也无能为力。” “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虽然我觉得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但是我觉得这事儿”兰祯挠挠头,有些懊恼,“恐怕警察也不会管吧。我开始也想过找他的家长,但是我联系不上,我甚至c我甚至还想过找齐樱,但是”她哽咽了一下,慌忙拿纸巾擦了擦眼睛,“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到齐樱跟他之间我就c我就没法去面对齐樱我想找我爸妈,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关系,而且我怕我爸妈会觉得我在说谎,我更怕他们马上过来把我带回去。可是我没看到他的话,我根本没法平静下来啊。苏雅c苏大班长,我知道你们家,还是很有势力的,我听别人说,你家里在很多地方都有人,所以c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真的,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才找的你,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了。求求你,只要你肯帮我,今后你就是我姐姐,苏雅姐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如果你想要酬劳我c我也会想办法给你凑齐的。只要你肯帮我,你要什么都行!” “我要你离开祁洛同学你也答应么?”苏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兰祯怔住了。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嗯”。 “嗯?什么?我听不到。” 兰祯仿佛下定了决心,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他能平安回来,你如果想的话我”嘴巴张了又张,那半截话头怎么也没能从嘴里挤出来。 苏雅笑着牵起她的手:“算了不取笑你了。跟我来,如果祁洛真出事儿了,那里估计会有消息。” 不知不觉,连“同学”二字都省了。 兰祯没想到苏雅打了个电话之后居然带她又回到了leaf。 站在leaf门口,兰祯犹豫了:“这是” 苏雅也有点意外,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leaf的门面:“没想到挺近的。走我们进去吧,我带你见个人,她是咱们西川消息最灵通的人了,什么消息进出都瞒不了她。” 兰祯眼睛瞪大了:“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些一样?” 苏雅失笑道:“哪有那么夸张。”想了想又补充,“不过也差不多了。我听家里人说她很厉害,她开的店,还没有一家是因为生意不好而倒闭的。这店开多了,知道的消息也就多了。所以那些做生意的,都喜欢在她这儿买一条消息。有些消息的价格高得离谱,有些消息她又只让你用一些东西来换。但是你不用紧张,她很好说话的,有我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兰祯懵懵懂懂地跟着她往里面走,听到这话又不免紧张起来了。 报上姓名之后,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两人拐进了一个角落,桌上没点灯,一个看身姿是女人的隐在黑暗里,还戴了半张黑纱,香烟的火光在黑暗里忽闪忽闪的。 女人把烟头在窗台上捻灭了,斜睨了苏雅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苏家的女孩?” “是,我叫苏雅,我爸爸是苏伯南。” 苏雅恭谨地欠身行礼,兰祯连忙也学着她的样子鞠了个躬。 “什么事?”女人又点了根烟放进嘴里。 “我朋友想打听点事。”苏雅直起身子,一把拉住了下意识想坐在那女人对面的兰祯,“她男朋友可能被人绑架了,所以” “被绑架了就报警,找我干什么。”女人截口道。 苏雅为难道:“那个韩姨,主要是这事情比较复杂,报警的话恐怕” “你们苏家人多,随便派点人帮忙找找就行了。”女人冷冰冰地说。 苏雅苦笑:“就是因为我没法拜托家里帮忙,我才求到韩姨您这儿来的。” 女人轻轻吐出一个烟圈,动作优雅:“你知道规矩,在我这儿买一条消息,可不便宜,我怕你朋友负担不起。” 苏雅刚要说话,兰祯就抢着说:“还请韩姨您开价吧。” 女人头也没回:“十万。” 苏雅看了眼脸上很难看的兰祯,帮腔道:“韩姨,我朋友她自己也只是个学生,所以” 女人冷哼了一声,把苏雅剩下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十万买男朋友的生死,我觉得我这个价格很公道。”女人说话云淡风轻,仿佛在说跟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如果真的爱他,十万块钱算什么。” 兰祯拦住了想要说话的苏雅,扭过头说:“请问韩姨您这还招人吗?” 女人语气终于有了一丝烟火气,但依然是嘲讽居多:“招啊,当然招。你想卖身抵债?” 兰祯点点头:“我现在手边凑不出那么多钱,但是我可以帮您干活,工钱您看着给就行了,直接折算到我欠您的钱里面。如果你不同意,我也可以给您干活五年,我相信以我的能力,五年完全可以为您创造不止十万的价值。” 女人冷笑了一声:“年纪轻轻,说大话倒是有一套。不过五年是不是太少了?” 兰祯咬咬嘴唇:“那就十年。” “兰祯你疯了?”苏雅听不下去了,“五年我觉得都足够了,十年十年你完全可以赚到一百万啊!好了你别说了,这钱我帮你出,你之后慢慢还我就行了。” 兰祯却是摇摇头:“苏雅姐,你已经帮我这么多了,我已经很感激你了,但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还是想凭我自己的能力去争取这条消息。更何况,我说在韩姨这儿做工也是有私心的,韩姨一看就是很会经营的人,我要是跟着她做,会学到好多东西呢。” “可是” “好了你别说了,我心里有数的。”兰祯转向女人,再次深深鞠了一躬,“韩姨,请问您同意我的请求吗?如果您不相信的话,我还可以跟您签个合同。但是也请您尽快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消息。毕竟迟一分,就多了一分的风险,所以” 女人终于转过身来,重新打量起兰祯。 微微低着头的兰祯也发现了这个转变,忍不住也抬起头来偷偷观察对方。 这个阿姨真好看。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戴面纱呢? 兰祯好奇地眨着眼。 女人的声音缓和了许多:“来我这儿买过消息的人不说上万,七八千也是有的。但让我感受不到俗气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苏雅跟兰祯对视了一眼,都摸不准跟前这个韩姨的态度,一时半会儿谁都不敢接话。 韩姨端起桌上已经凉了许久的茶抿了一口:“你还在上高中吧?来我这儿工作会耽误学习的,等你高考完了再说吧。” 兰祯有些欣喜:“韩姨您是说” 韩姨用茶水漱了口,又吐回杯子里,抬头看着她:“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消息,我才好回答你。” 兰祯不知道该问什么,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苏雅。 “是这样的,韩姨,”苏雅便说,“我们想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东北人到涪陵来了。人数大概是” “十多个。”兰祯补充,“领头的男人应该有三四十岁。” 韩姨思忖道:“这个范围太大了,恐怕不好查。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我想想啊对了,他们好像在找什么找什么啊!大贡橘!啊不是不是,大公主!”兰祯说。 韩姨目光一滞,很快恢复如常。 不过这点细微的变化,没逃出始终在观察她的苏雅的眼睛。 苏雅出声问:“韩姨,怎么了?” “没什么。”女人淡淡地说,又把手伸向兰祯,“来,靠近我点儿。” 兰祯听话地走到她跟前,却被对方摸了摸头,有些手足无措:“韩姨,您” 女人问:“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祁洛。”兰祯这下也感觉到了韩姨的变化,忍不住问,“韩姨,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什么,随口问问。”女人放开了她,“不过这名字挺好,祁洛就是说他注定了要起起落落啊。” “您是说”兰祯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抱歉我帮不上忙。”女人淡淡地说,“我建议你们也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如果你回去之后,他明天也没跟你联系,你就把他忘了吧。” “什c什么” 苏雅扶住摇摇欲坠的兰祯,乞求着又恢复了一副冰冷面孔的女人:“韩姨,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女人挥挥手:“你们走吧,这件事你们继续纠缠下去也没结果的,趁早忘了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我的确知道点消息,但是我不说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赶紧走吧。”女人不耐烦地说。 没奈何,苏雅只能带着兰祯离开了。 女人站在窗边看着两人出了门,坐回沙发上,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却又在快接通的时候挂断了。 “臭小子,你小时候可把我们几个老阿姨的豆腐全吃了一遍,可别真死了。” 女人看着楼下兰祯的背影,喃喃自语。 而兰祯也在回过神来之后轻轻推开了苏雅,同样拨了一个号码。 “喂,齐樱吗?我是兰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