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 第1章 死别 宇宁是正在试穿婚纱时接到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她听得不是十分真切。但左易这两个字她确实是听到了!车祸和身亡这四个字她也确确实实地听到了…… 她晕眩了好久,没有哭,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忽然间,四下黑了,一切茫茫没有出路。 哥哥宇泽赶到的时候,她还呆滞的站在那里,身上象征幸福纯洁的婚纱长长拖在地上,格外刺眼。宇泽走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宁宁,哥哥在这里!” —— 医院里,左母已经哭得有些晕厥了,手却扒着冰棺死死不放,左父亦是憔悴不堪,在一旁安慰着左母。 宇泽看着宁宇依然没有反应,将她拉至冰棺前,叹息轻声道:“宁宁,你看看左易吧,这是最后一眼了,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宇宁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只喃喃道:“没有机会了?” 抬脚缓缓的走向冰棺,手搭在冰棺的边缘,愣愣地看了许久。是他,躺着的这个人是左易,是那个宠她、爱她的左易,是那个说要娶她、守护她的左易。伸手抚了抚他的眉,指尖冰凉的触感刺得她心下一痛。 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手背上,宇宁拼命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但泪水却使得她的视线模糊不堪,想要喊左易的名字,但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阿易……别睡了?好不好?……如果你醒过来,我就再也不耍小脾气了,会乖乖听你的话,不挑食,每天会早起,会学着做饭给你吃……宇宁趴倚在冰棺边缘,双肩不住地抖动,我真的会很乖很乖,会很听话很听话……所以呀,阿易,你醒醒好不好? 现实与幸福的碰撞;痛苦与绝望的交织,在这一刻让她痛苦不堪。 左家父母晚年丧子悲痛万分,葬礼在亲友的操办下办的十分简单。 宇宁从租的公寓中搬了回来,和宁妈妈一起住在老房子里,和她一起搬回来的还有一只叫小易的猫,白色的皮毛,浅蓝色的眼睛,肉嘟嘟的看着十分讨人喜欢。 开始时,宁妈妈还担心她会做什么傻事,但时间久了发现宇宁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也就放心下来。 “妈,我想去上班了。” 宁妈妈摘菜的动作顿了顿,“再多休息几天吧?我看你的精神还是不太好。” 躺在阳台上晒太阳的小易不知何时进了厨房,懒懒的走到宇宁的脚前,用圆脑袋蹭她的小腿。宇宁皱眉,抬脚挪了位置,“最近公司比较忙,再说总是闷在家里也不好。” 小易见她挪了位置,也跟了上去,依旧用脑袋轻轻地蹭着。宁妈妈想想也是,出去工作还能分散注意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点头答应了。 宇宁见她答应了,转身出了厨房。 宁妈妈见小易喵呜~喵呜的仍要跟上去,弯腰把它抱在怀里,抚了抚它毛茸茸的脑袋,幽幽地叹了口气。 公司发展不错,宇宁的工作很忙,基本上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但无论她走的多早或是回家的多晚,小易都会坐在玄关处摇着尾巴等她,喵呜喵呜地叫,希望宇宁可以如以前似得抱抱它,但每一次,宇宁都会目不斜视地跨过它。 左易走后的第一年,宇宁在公司表现很出色,被升任为部门经理; 左易走后的第二年,宇宁每逢节假日带着宁妈妈四处旅游,看尽了中国的名山大川,尝遍了各地的精致美食; 左易走后第三年,公司空降了一位总经理,名为杨子杰,对宇宁一见钟情。在他多番追求之下,宇宁和他谈了一场恋爱,杨子杰是性格热血开朗的人,总是能带给宇宁意想不到的惊喜,二人十分合拍。 谈了半年,两人准备见双方父母,宇宁便带着他回了家。宁妈妈很高兴,买了很多菜,做饭时香醋用完了,让宇泽招呼杨子杰,打发宇宁出去买。 宇宁裹了厚厚的羽绒服出了门,小区超市本离得不远,但雪后路滑,她来回硬是走了十五分钟。 进屋换了拖鞋,脱了外套才发现家里气氛有些不对,宁妈妈和宇泽二人都坐在沙发上,“妈,子杰人呢?”宇宁将买好的香醋放到茶几上,开口问道。 “他走了。”宇泽开口道,脸上表情异常严肃,“是我把他送走的。” 宇宁皱眉,道:“送走了?妈是不喜欢他吗?”她有些不解,毕竟宁妈妈先前的表现不像是不喜欢杨子杰。 宁妈妈闻言,眼眶蓦地一红,起身走到她面前,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哽声道:“宁宁,你选的不是妈喜不喜欢,而是你喜不喜欢呀?” “妈没有逼你,你也别逼你自己好不好?”宁妈妈的声音中带了一些乞求,“左易他走了三年了,你可以哭,也可以闹,但你别这样,假装每一天都过得很好,你这样会把自己给逼疯的。” 沙发上的宇泽沉眸,其实宇宁的精神状况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白天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但到了晚上就会一个人抱着小易在屋里游荡。宁妈妈喊她她也不应,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遍遍地喊着左易的名字。 宁妈妈的泪水落在宇宁的脖颈处,蛰的她生疼,从宁妈妈怀里挣脱出来,踉踉跄跄地回了自己的卧室。 宁妈妈见了,眼泪止不住的下落。知女莫若母,她知道宇宁已经很努力了,她努力的工作,努力的想要开心,努力的试着接受新的感情。但她的努力太过辛苦,简直就是再硬生生的逼着自己接受,逼着自己活下去。 泪眼望向宇泽,“我每晚就那么看着她,不哭不笑,只抱着小易。静静的站在窗边,沉静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念着左易的名字。” “她想去找他!……可她舍不下我……怕我伤心……所以她只能逼她自己了……”宁妈妈身子抖的厉害,她知道宇宁的痛苦挣扎,此刻早已心疼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 宇泽推门而入,卧室内,宇宁正站在窗前眺望窗外的灯火,他没有开口说话,只弯腰坐在宇宁的身后,掏出打火机点了支烟,慢慢的抽着。 隔着薄薄的烟雾,宇宁的背影映在宇泽眼底,有些肥大的毛衣套在她的身上,越发显得她骨瘦如柴,看的他心头酸涩。宇泽大她七岁,自小便是领着宇宁长大的,他看着她由粉嘟嘟的小肉团逐渐变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看着她一步步的成长。 虽然父亲走得早,并没有来得及给她太多的呵护,但宇宁也依然是活泼可爱的,平日里还想着法的逗宁妈妈开心。后来又遇到了左易,左易是人中龙凤,对宇宁也是呵护有加,二人由相识再到热恋,最终准备结婚。原本会幸福一生的姑娘,但命运却和她开了一场巨大的玩笑。 “哥哥,你说人死后会有轮回吗?” 她的声音有些飘渺,像是飘在空中的雾。宇泽的手抖了抖,烟头处长长的烟灰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如果没有,我该去哪里找他呢?”窗外闪烁流动的灯光照不进她惨淡的眼眸,良久,启唇: “如果有,我又该去哪里找他……” 小易不知何时从门缝里溜了进来,蹲坐在宇宁的脚边,抬头望着她,摇着尾巴喵呜的叫。宇宁弯腰将它抱在怀里,用手轻柔的抚摸着它的头。 “哥哥,你会怨我吗?” 宇泽听了眼眶一红,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喉咙梗塞酸痛,唇瓣翕动,终究什么都没有说,起身将烟头掐灭,走出卧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亡心 左易走后的第四年,宇宁忧郁成疾。她很配合治疗,谨遵医嘱,每日按时吃药,按时进食,会出门散步,会看令人捧腹大笑的电影。只是她吃了的最后会都吐出来,郁郁寡欢,意识不清的时间越来越长,最终一病不起。 躺在医院里,宇宁弥留之际,看着宁妈妈鬓角的些许白发,“妈,对不起。” 宁妈妈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摇头,泪眼婆娑,“宁宁已经很乖了。" 她知道,她的女儿已经很努力了,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滴————,仪器冰冷的声音宣布宇宁的心脏停止跳动。宁妈妈放声大哭,病房外抽烟的宇泽红了眼眶。 —— 许是作为灵魂们此生最后的风景,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开的格外凄婉而绚丽。血红色的彼岸花绵延整条黄泉路,在这鬼气森森的倒是别外的光彩。 宇宁跟在众鬼魂的后面,一步步的走至黄泉路的尽头——忘川。忘川河旁有一块三生石,上面刻着人的前世今生,宇宁没有上前看,对于她来说前世今生已经不重要…… 跨过了三生石,抬脚上了望乡台。 望乡台,是阴间鬼魂遥望人间的最后一个地方。 宇宁站在台前,高台之上画面渐显,她看见宁妈妈一夜之间双鬓皆白,仿佛老了十岁,怀里抱着小易,坐在凳子上望着她灵堂上的照片发呆,哥哥宇泽则在一旁操办葬礼。 “来到这里,尘世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喝了孟婆汤,一切又会重新开始的。”一阵沙哑的老妪声音,宇宁回头,只见奈何桥上有位老婆婆端着碗正看着自己。 鬼雾重重,直到宇宁走近了才看清这老婆婆的样子,她的脸上满是褶皱,背驼的厉害,端着碗的手指甲尖锐而奇长,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渗着寒意,鬼气森森的冥府里使她看上去格外阴郁恐怖。 “婆婆,我想找个人。”她开口道,“他叫左易,三年前应该就过了奈何桥。” “这奈何桥每年每天走过那么多人,我可记不得。”孟婆无心搭理,只道:“喝了吧,喝了孟婆汤,进了轮回道,今生的一切就都与你无关了。” 碗里的孟婆汤血黄浑浊,宇宁摇了摇头,“他总是要过这奈何桥的,我要在这里等他。” 孟婆听罢冷哼一声,“就算你等到了又能怎么样?他已经不记得你了!” 忘了吗?没关系,只要他还是他,还是左易就行了,一切都还可以重头开始的,“我要在这里等他,只要他还是他,我就愿意等。” 孟婆见宇宁依旧摇头,心中也无甚感觉,痴魂怨魄她见得太多太多,只不过是又要多了一个。 “你既然不愿意喝这孟婆汤,就跳下去吧,再等一千年才可进入轮回!”收起碗,指了指桥下,语气平淡。 宇宁顺着她手指的的方向望了望,血黄色的忘川河上波涛汹涌,孤魂野鬼哭嚎不止,河上腥风扑面,遍布蛇蚁。 “你跳入这忘川河,就算今日不忘,明日不忘,但在这一千年中,你一次次看着你要等的人从这奈何桥上过,而你们却不得相见。你为他受尽苦难,其实只不过是在这浑浑噩噩的游荡千年,等待轮回。”孟婆又继续道:“就算你依然不愿意忘记,这忘川河水一次次的穿过你的身体,也会逼着你忘记,所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良久,见她只望着忘川河不答话,孟婆冷哼,跨过她走向下一个上桥的人,“既然你执意不肯进入轮回,就跳下去吧。” 跳入忘川的一刹那,冰冷河水如利刃穿体而过,河中的蛇蚁也纷纷上前来撕咬她的身体。她不再有血肉,但那冰冷和撕扯的痛直达心魂,宇宁蜷缩做一团,任由自己缓缓地沉入河底。 阿易,你在哪…… 忘川怨鬼的哀嚎,融入冥府无尽的黑暗,凄厉哀绝: 奈何桥,路遥迢, 一步三里任逍遥; 忘川河,千年舍, 人面不识途奈何。 …… 孟婆将汤碗递上前,对着来人道:“喝了孟婆汤,进了轮回道,一切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来人愣了一会儿,看了看碗里血黄的汤汁,又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叹了口气接过,脸上尽是不舍,仰头一饮而尽。只不过片刻功夫,就表情麻木的下了奈何桥,进了冥界,赶奔下一个轮回。 —— 浓重的鬼雾环绕和凄惨不尽的哀歌是忘川的苦难的点缀,这里,灵魂的唯一伴侣便是河中永远饥饿的蛇蚁,一寸寸的吞噬,再一点点的修复。 宇宁坐在奈何桥下,仰头看着桥上过去的每一个人,这些人中有和她一样不愿喝孟婆汤便跳下这忘川河的,也有看的洒脱将孟婆汤一饮而尽的,也有哭哭啼啼最终还是喝了的。过了奈何桥的,自然投了轮回。至于那些跳下忘川的,便和她一样终日仰头等着盼着,盼着自己等的人会从桥上过,盼着可以再见上一面。 —— “您见过我的女儿吗?”阴暗中一声慈祥熟悉的声音传入宇宁耳中,她仰头,看见来人的模样,猛然间心下大痛,只因她与那人有着如此相似的眉眼…… “这里每天过这么多人,我就算见过也记不得了。”孟婆沙哑的嗓音依旧。 “我的女儿叫宇宁,她长得很可爱,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长得很漂亮。” 那人如数家珍,言语中不乏慈爱和自豪,宇宁听了,疼痛如翻江倒海般袭来。 孟婆摇头,只将碗递了过去。 宁妈妈接过捧在手中,叹声道:“她去找一个名叫左易的人去了,不知道她找到没有,如果没找到,她现在在哪呢?” 宇宁将自己向河底沉了沉,她忽然有些害怕,怕宁妈妈看见她,看见她在这忘川里,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她可能已经找到了,你也不必牵挂了,喝了孟婆汤,进入下一个轮回吧。”孟婆安慰道。 “老婆婆,如果您再遇到她,一定要替我问问她,她这一世过得好不好,爸妈疼不疼她,有没有受苦,找到的那个人对她好不好?” 她的话,听了宇宁心下大痛,看了看自己身处的忘川,蛇蚁依然在撕咬她的身体,痛由心生,想要大哭一场,但又不敢。她怕桥上的人看到她,看到她然后知道她并没有找到,看到她然后知道她过得不好。 她多么怕她的母亲见了会难过,多么怕她的妈妈见了会心疼…… 桥上的人喝了孟婆汤,只是碗到了嘴边还依旧惦念:“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有没有人对她好,有没有人将她捧在手心里……我的孩子……” 疼痛贯穿四肢百骸,逾越宇宁所能承受的极限,她将身子蜷缩一团,任其沉入河底。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她的悲痛,忘川河上突然哀歌大盛,呜呜咽咽,绵延不绝。 孟婆看着桥下渐渐沉如河底的宇宁,漆黑阴冷的眼睛不见情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千年 冥府不分昼夜,血腥和哀嚎在黑暗中无休无止,阴森悲苦充斥着黑暗每一个角落。 孟婆看着桥下,蛇蚁随着河水涌动翻滚,不停的撕咬,河内每一个魂魄痛苦不堪,却无力挣扎。但饶是这样,依旧有那么多人飘荡在奈何桥下痴候。千万年来,总是有人等到,桥下的人欣喜若狂,但桥上的人却听不到,也看不见。自顾的喝了孟婆汤,进了轮回道,只留桥下原本欣喜若狂的人声嘶力竭,最后沉入忘川河底,顺着河水向下漂流。 “婆婆,你知道我等了多长时间了吗?” 思绪被打断,孟婆瞥了一眼开口的女子,深邃阴鸷的眼波澜不惊,她知道这个人……哦,不,应该说她知道这个痴魂…… 奈何桥下无论多少痴候之人都是不能长久的,只因他们等着等着就会忘记,会被忘川强行剥夺记忆,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牵挂。最终浑浑噩噩的在河中飘荡,受苦承难,终日唱着鬼歌,无尽的哀嚎。可只有这个人不同,她一直都在,眸子紧紧地盯着桥上,生怕错过。 “婆婆……” “是问你还有多长时间才能熬到头吗?后悔了?”打断她的话音,孟婆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的面目满是嘲讽,苍老的样子再加上讽刺多少有些可怖。“我不知道你等了多长时间,不过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从不记时日,在这无边无尽的孤寂黑暗中,没有出路,没有尽头,时间于她,于这忘川,根本没有意义! “不知道吗?”宇宁听罢有些失望,低头喃喃:“那我还有多长时间才能见到他?人世百年怎么这么长?……阿易他怎么还不来?” 他人等到的欣喜和失去的疯狂宇宁从不曾体会,因为左易一直没有经过这里。不分昼夜,不晓时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长时间,但她想,总不过人间百年吧?毕竟她要等的人还没来…… 孟婆嘴角讽刺的弧度僵住,原来不是后悔了,看着她四周的蛇蚁疯狂撕咬,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宇宁。”宇宁答道。 孟婆见她答得毫不犹豫,摇了摇头,道:“放下吧,这忘川之水定要带走你的记忆,你这样执意的不肯忘,只会徒增苦痛!” 宇宁垂眸不语,不疼的,不疼的…… 孟婆见状,也不多说,转身将孟婆汤递至上桥的人手里,淡声道:“喝吧!忘川的苦不是你这样的凡人能受的。” -- 自那以后,孟婆和宇宁偶尔间也会说说话,渐渐的便熟稔起来。暗无天日的冥府实在太寂寞了,时间在这里像是洪荒一般没有尽头,这里又有着太多的怨气和悲苦,能有个说话之人,互相陪伴实属不易。 宇宁依然守在桥下等,奈何桥上不知过了多少魂鬼,却都没有她要找的人。 孟婆看着她仰头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每一个来人的模样,心也渐生怜意。 丫头,你在这忘川里想必很苦吧!这忘川的水穿过你的身体,要带走你的记忆,你不肯忘,该是有多疼?那么,又是该是有多疼才能让你不能忘? 可我要怎么和你说?让你别等了,你要等的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来了…… —— 整整千年,宇宁没有等来左易。她不肯忘,便还是要喝孟婆汤,不然就继续在这忘川游荡,又是一个千年。 孟婆见她不肯喝,眼眶都急红了,恨声道:“你不愿喝,就还要在这呆上千年,平白的受苦,丫头,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执念!全都是执念!” 宇宁看着碗里的孟婆汤,愣了好久,愣着愣着眼泪就落下来了,滴在碗里,激起一阵涟漪。 “执念?”她摇头,“我不知何为执念,我只知道阿易他没有来。”抬手将碗推过,转身就要跳下忘川。 孟婆一把把她拉过来,厉声道:“他不会来了,你就是在这等到天荒地老他也不会来了!” “……不来了吗?”宇宁看了看四周的鬼雾,又看了看忘川下的血水,河中游荡的蛇蚁见又有人要跳下,纷纷在桥下盘踞,密密麻麻的看着让人作呕。凄歌依然在鬼雾中飘荡,哭声与鬼魅般的笑声混杂。 心一点点的变成死灰,良久,“可我能去哪里呢?我找不到他,我要去哪里呢?……我怕我喝了孟婆汤,万一有一天阿易就在我眼前,我却认不得了,错过了怎么办?” 宇宁转头看向孟婆,忘川上的风中参杂着血腥味,良久,哑声道:“万一……他回来找我,找不到我怎么办?……” 她的语气大悲,孟婆听得心下一痛,伸手将她楼道怀里,叹了口气道:“丫头,他不会回来了,他有着如花美眷,也会有江山万里,哪里还记得你!” 宇宁打了一个机灵,“婆婆,你知道他在哪!” “当年混沌之初,无量佛创造了十万异世,每一个异世都有着它原本的轨迹和生命,有着它自身的运转。凡人的欲望无尽,为防止异世之间的相互争斗掠杀,便定下了凡人不得私自跨越时空的规矩。”孟婆为了让宇宁死心,所幸就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左易便去了异世之一的龙腾,所以你遇不到他!同样他也不会回来找你!” 宇宁听到了左易的消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甚至根本没有听清孟婆的话,只激动道:“没关系的,阿易不来找我,我可以去找他。” 屈膝跪下,仰头看着满脸怒容的孟婆,求道:“婆婆,我要去找他!” 孟婆见她这般,更是恨铁不成钢,冷声道:“丫头,他现在是那异世上苍渊国的皇子,又是多情冷酷的王爷,名为苍彦易。他命中姻缘无数,同时也是苍渊国天定的帝王,后宫三千,实属多情之人,这样你还愿意去找他吗?” “我愿意,不管他命中姻缘无数也罢,后宫三千也罢,我都想找到他。”宇宁启唇坚定道:“只要他是阿易,他不会要别的女人的,他会爱上我,会只要我一个人的。” 孟婆心下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会这样了,知道宇宁不会离开忘川,所以她一早也有了准备…… 抬眼见四下的鬼差都面无表情的看守,偷偷的将从怀中掏出两根手链,分别系在宇宁的两手手腕处。 宇宁不解,“婆婆……” 孟婆低声斥道:“不要说话,带着它,它会带着你跨过时空,找到你要找的人的。你将会附身在名一个为纪以寻的女子身上,这个女子是苍彦易此生命定的皇后,也是他做皇子时的皇妃,你若现在过去,二人还未成婚。” “你要记住,这血生链是神物,它会在危险之时预警,助你度过凶险之境。也只有这手链才可压制帝后的魂魄,将她封印在手链之内,千万不要将它取下,否则,纪以寻将会找回她的身体,而你只能在那龙腾异世里永生游荡,千万要记住!”孟婆叮咛道。 “附身?压制?我会要了她的命的,她怎么办?”宇宁喃喃道。 “跨越时空,本就是打乱了天理命道,你只有附身在帝后的身上,才可免受天谴。”孟婆叹气道:“你在那异世只是借她百年阳寿,等你死后,这手链也会随你而去,而纪以寻也会投胎转世。但你毕竟强取凡人的阳寿,而且这个人又不是普通之人,所以你死后必定要在异世的冥界受永世极刑之苦,以此赎罪。丫头,只望到时你不要后悔!” 宇宁摇头,“我不后悔,还有什么比这忘川千年还苦的吗?” 孟婆听罢叹声道:“孩子,那极刑之苦可比这忘川重多了,且是永生永世!再也没有出路了!” “我愿意,即使永生永世我也愿意!”宇宁的语气笃定,她不担心自己,反而有些担心孟婆会受到牵连,开口问道:“婆婆,这样怕是也会连累你受苦吧?” “我既然放你走,自是不怕连累。”孟婆淡笑,语气平淡无波,孟婆替她擦了擦脸上泪水,道:“好丫头,不要难过了,这是我这个老婆婆的执念,与你无关,都不是你的错。” 宇宁心里更加的难过,怎么能不是她的错?都是因为她的自私,才会连累婆婆的! “孩子,这便是执念,与他人无关。”孟婆见她的眸中满是忧伤和自责,笑了笑,慈爱的抚了抚她的头,“以后你会懂的,你会知道为什么今日我知道是执念,却依旧要放你走。” 宇宁还要说什么,孟婆却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将血红的汤碗递至她的面前,“喝吧,喝了一切就都会重新开始了。” 宇宁接过,屈膝跪下,叩首至地,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孟婆,“谢谢婆婆,婆婆大恩,定当永生难忘。”说罢一饮而尽,便失去了知觉。 凄歌依然在鬼雾中飘荡,哭声与鬼魅般的笑声混杂,腥风血雨中满是怨灵的哀怨。 孟婆看着宇宁的背影,丫头,你在那个时空注定是个异数,你的出现将会改变周围所有人的命运,我这样做对你来说究竟是对是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重逢 宇宁头脑昏沉晕眩,眼皮似有千斤之重,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在哪,却怎么也睁不开。身子被一股力量给牵引着,漂漂浮浮的也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周身一暖,她的心头一颤,在忘川呆的太久了,冰冷刺骨的河水已经让她忘了这世上还有温暖。 “以寻,你醒了吗?” 男子特有的粗音传入耳中,沉稳有力,却也十分的好听。是他!是阿易的声音!眼泪从眼角渗出,划过脸颊渗入乌黑云鬓。长而密的睫毛不住颤动,缓缓的睁开眼睛。眼泪遮住了视线,她有些看不清楚,只能氤氲的看见一个人影,坐在床边看着她。 模糊中那人的大掌伸出覆在她脸颊上,“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伸出一只手将覆在她脸颊上的大掌握住,小脸依赖地轻轻蹭着,那人掌心的粗粝老茧,这样蹭着总不是十分舒服,但却让她格外的有安全感。 “阿易……”声音沙哑哽咽:“我没有看清。”你那日躺在冰棺里的样子,我没有看清,哥哥说是最后一面,可我只能看见你模糊的眉眼。 阿易?一旁苍彦雅有些怔神,只有母妃才这样唤三哥的,只可惜母妃走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唤三哥了。 “纪姐姐,你是不是做噩梦被吓着了?”苍彦雅的声音清灵,脆生生的好听,只因那声阿易,她对今天的纪以寻格外的有好感。 “噩梦?纪姑娘这样的胆识也会被噩梦吓到吗?真是让人意外!”话音中夹着讽刺,毫不遮掩。出声之人是卓南,苍彦易的贴身护卫,武艺高强,为人耿直,向来不喜纪以寻的阴谋诡计。 苍彦雅娥眉一蹙,张口便要顶回去,却被一声哽咽拦住。 “阿易,我想单独和你呆一会儿。”她此刻心中大喜大悲,满心只想和苍彦易多呆一会儿,哪里还理会得了旁人? 苍彦易点头,吩咐道:“都出去吧。” 井尧是贴身服侍苍彦易的内侍,平日里带人和善,现下见自家爷发了话,便笑道:“今日这楼外楼排了新曲儿,这会估计快要开演了,不如前去赏赏吧?” 卓南见纪以寻哭的厉害,只当是她又在演戏做作,心生厌恶,当下巴不得出去,闻言,当即转身大步出了雅间。苍彦雅皱了皱鼻子,冲卓南大步离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抬脚跟上,井尧随后掩了门。 当下,房内便只剩下苍彦易和宇宁两人。 “到底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苍彦易看着的眸色深邃,隐隐间有丝凌厉,话语中却依旧缠着柔意。 见众人都走了,宇宁从榻上坐起,张开双臂紧紧的将苍彦易抱住,“阿易,你别说话,你别说话……你一说话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 苍彦易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纪以寻今日的表现,着实让他猜不透!唯有淡声道:“怎么会这么想呢?本王……” “嘘……”宇宁不待他说完,出言打断,螓首离开他的胸膛,抬手去擦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尽,“你不要说了,我就是知道。” 话音被打断,苍彦翌不怒反笑,有意避开她说的话题,状似无奈地道:“看来真被小雅说中了,你今日定是做噩梦了,估计被吓着了吧?” 宇宁摇头不答话,她一直在擦自己的眼泪,可眼泪就是不停的往外涌,任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苍彦易见她眼睛和脸颊都红了,还用衣袖不住地擦着,大掌上前抓住她的小手,道:“你这么擦它做什么?眼睛都红了。” 宇宁转头看他,泪如泉涌,“阿易,我想看看你……可是它总是不听话的往外跑,我看不清。” 苍彦易身子一滞,薄唇轻抿,将抓住宇宁的手放开,转而捧起她的小脸,拇指轻轻剐蹭她落下的眼泪。 可之后,苍彦易便后悔了,他承认是自己低估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无论自己怎么擦,怎么安慰,她似总有流不完的眼泪,一颗颗接连不断地砸在他指尖。 咬牙又忍了许久,却见她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苍彦易的好脾气也终于被她消磨殆尽,黑着脸沉声道:“别哭了!” 谁知宇宁就像没听见一般,竟然一边哭还一边抽噎。 苍彦易见她这样更是火冒三丈,终于忍不住低吼:“有什么好哭的?这样多的眼泪!” 宇宁被他吼得愣住了,眼泪顿时止住,呆了片刻。回过神反笑了出来,咯咯的笑声清脆悦耳,在这只有二人的房间中回荡,有些别样的好听。 苍彦易却彻底黑了脸,沉声问道:“笑什么?”, 宇宁笑呵呵地抬手擦了眼泪,这一次,倒是擦的很快,“阿易,从我醒来到现在,你只有刚刚那一句话是出自真心的。” 她的话虽是轻快,但苍彦易听着却沉了眸。 宇宁擦干了眼泪,这才看清楚了苍彦易的模样。 他还是上一世的容貌,一双凤眸狭长,鼻梁高挺,有着一双薄唇,脸上的棱角刚毅。但所不同的是这一世的他更加瘦了,皮肤也黑了许多,眉宇间的温文尽褪,剩下的便只有凌厉和霸道。 大概是她看的太认真了,眼睛始终一瞬不瞬的盯着,苍彦易竟从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温柔,沉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可以吻你吗?”她答非所问。 苍彦易听罢,虽有片刻的犹豫,却依然反手将她揽在怀里,缓缓地俯下身。他的三千青丝由一根墨紫色发带束着,随着他的俯身,背后乌黑的长发丝丝垂泄至胸前,扫在宇宁的脸颊上,有些许微微的痒。正值初秋,窗外的微风拂过,带来一些不知名的味道。 噗嗤,食指将他靠近的唇抵住,宇宁笑出声来。 苍彦易直起腰背,看笑的莫名其妙的她,淡问道:“怎么了?” 宇宁捂着肚子笑道:“我不过是想要逗你玩而已,却没想到你竟然来真的!” 苍彦易闻言,脸顿时黑了,窗外金黄的阳光洒下,她笑的那样明媚,眸中溢出流光溢彩,甚是耀眼。暗自咬牙,看来捉弄他,她还是蛮开心的! 宇宁笑罢,也不起身,只顺势窝在他怀里,“阿易,你抱抱我吧?” 良久,不见他有动作,她垂眸,叹了口气,“阿易,既然你不想吻我,就抱抱我吧……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好害怕……你抱抱我,抱抱我我就不害怕了。” 她的话音寞落,苍彦翌眸光微闪,须臾,应她所求,收紧双臂将她抱在怀里。 —— “小姐,天色不早了,该回府了。”门外响起一女子之音,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温柔婉转,她的声音分外沉着干练。 虽然未见其人,但宇宁知道她是谁,她是纪以寻的女侍卫,名为叶菡。宇宁知道她是叶菡,就像她知道苍彦易现在是苍渊国的荆王,当今皇上的第三子;就像她知道方才那个出声安慰她的女子是苍彦易的胞妹,名为苍彦雅。 这些虽然都没有人告诉她,但她都是知道的。宇宁沉吟,既然她附身在纪以寻的身上,想来这些都是她的记忆了。 “小姐,今日将军从边疆回来,夫人希望你能早些回去。”屋外干练女声再次响起,宇宁回神。看了看抱着她的苍彦易,暗自叹气,好不容易才见到阿易,她现在还不想走呢! 苍彦易见她恋恋不舍,开口劝道:“你与你大哥多年未见,早些回去吧。” 宇宁点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她附身在纪以寻的身上,方才可以推说是做了噩梦,受了惊吓。但若是她的言行举止都与纪以寻平日过分的不同,难免会引得别人怀疑!又看了眼苍彦易,宇宁偷偷的笑了笑,现在阿易就在这里,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她和他以后有的是时间,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相处。 从他怀中起身,笑道:“阿易,那我走了。” 苍彦易颔首。 但待她行至门边时,还是转身跑了回来,将苍彦易紧紧抱住,“阿易……” 声音中满是不舍。 苍彦易不料她的突然回转,看着她头顶上的发旋,眸色深沉,“回去吧,若是真舍不得,明日本王再约你出来。” 小脸埋在他怀里,宇宁没有答话,只是紧紧地将他抱住,努力汲取他身上的温暖。良久,才放开他,出了雅间,向屋外持剑而立的女子道:“走吧。” 离开的宇宁不知,背后,一双冰寒凤眸正紧紧地盯着她。神色冷峻,眉眼凌厉,哪来还有方才的温文相待? —— 宇宁下了楼,入眼的便是大厅内别具一格的雅致。厅内无论是摆设还是布局都可见心思巧妙之处,各处侍童婢女也是相貌非凡,气质不俗。各桌所坐之人更是衣物华贵,体态雍容,想来都是达官显贵了。 初来乍到,她怕露出什么马脚,不曾多言,只浅浅的和厅内听曲的苍彦雅三人打了招呼,便携着叶菡出了这皇都享有盛名的楼外楼。 听曲儿的三人见她走了,相互看了一眼,都移步上了二楼。 一进屋,苍彦雅就蹦蹦跳跳地跑到苍彦易面前,扯着他的袖子道:“三哥,你说纪姐姐今天这是怎么了?好生奇怪!” “无非就是博取同情的手段!还能怎么了!”卓南在一旁冷嗤。 苍彦雅摇头,“可是我觉得她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确像是发自内心的。” 卓南讽刺依旧,“什么发自内心!她的心里恐怕只有那至高无上的皇后宝座!至于其他的,她可无暇分心!” 苍彦雅沉吟,虽然知道卓南说的是事实,但她还是觉得今天的纪以寻有哪里不同,“三哥,你觉得呢?” 众人闻言,齐齐将目光望向苍彦易。却见他只随意的押了口茶,眸光淡淡,既似是无心此事,也似是不屑谈及,墨色长袍加身,清冷华贵。 井尧揣测道:“昨日纪以寻与肃王泛舟太湖,今日对爷又是这般……会不会是昨日二人相处不快,所以今日她就有意与爷亲近?” 卓南摇头,“昨晚探子来报,二人相处甚欢,并无不悦。”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井尧不解。 苍彦雅见众人一时半会讨论不出什么,她也不想想太多。扯着手中苍彦易的衣袖,笑着道:“三哥,听说今晚言姐邀你去游夜市,能带我去吗?” 她的世界向来简单,吃喝玩乐足矣! 卓南闻言,暗窥了一眼苍彦易神色,持剑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苍彦易勾唇,眸底闪过一丝暖意,瞥了一眼苍彦雅,“天色已晚,你该回宫了!”说罢,起身出了雅间,卓南紧随其后。 苍彦雅呆,鼻子一皱,忙要追上去,不曾想却被井尧拦住了去路。 “我的小公主,爷去见芮姑娘,你就别去扰了。”井尧清秀的脸上满是无奈,“你这一去一闹腾,回头爷怪罪下来,又要罚你!” 苍彦雅心有不甘,可又怕苍彦易罚她,不敢不听,只得回身气呼呼地坐在圆凳上,哼声道:“不去就不去!” 井尧见她安分了,这才下楼去追苍彦易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愧疚 马车内,宇宁心下有些紧张。自己虽有着纪以寻的记忆,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纪以寻,此刻要回纪府见其生父生母,难免有些担心自己会出现差错引起他们的怀疑。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宇宁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纪以寻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始终有些混乱,她需仔细的梳理梳理。 根据纪以寻的记忆,苍渊自开国以来已历时四代君王,现如今的执掌大权的帝王名为苍鸿宇,也就是苍渊的第五代君主。其执政期间倡导仁政,爱民如子,是以国内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是一位贤德君主! 皇城琥越,国号泰安。 纪以寻的生父纪文博在朝任职,官至太傅,文臣之中举足轻重;其母何岚一品诰命夫人,书香门第出身,贤良淑德。其兄纪以驰武将之身,保卫边疆立下汗马功劳,现麾下已有十万兵马,三军统帅,威名远扬。 纪家家世显赫,又只育有一双儿女,自是万般宠爱。因此纪以寻自小便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但她也未此恃宠而骄,反而比他人更加的勤奋刻苦。闺阁之中,熟读各类兵家谋略、文章义理,又通晓诗词歌赋,可谓是学富五车。 性子冷厉又沉稳老练,精于谋略,富于算计。宇宁暗忖,这样的女子,古今以往也算是难得了,无怪会是苍渊天定的帝后! 不过纪以寻之所以如此的勤奋努力,也因她有着不同常人的理想抱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人上之人——与帝王比肩! 当今圣上有十三子一女,其中只有两位皇子被册封为王,即三皇子苍彦易和六皇子苍彦曜,分封为荆王和肃王,并在皇城里拥有自己的府邸。 不过这二人能从众位皇子中脱颖而出,册封称王,也皆有其过人之处。泰安二十一年,南浛大兵压境,三皇子苍彦易随军保卫边疆,立赫赫战功,帝大悦,虽封之。同年,六皇子苍彦曜赈灾修堤,朝臣共荐,虽封之。 二人都是豪杰英雄,人中龙凤!如今皇帝渐老,帝位的争夺便在暗中悄悄的开始了…… 今皇帝有意为二人指婚,多番挑选之下,自是看中了纪家之女纪以寻!她的家世和背景,才华与容貌,无疑是帝家的良配! 旨意一出,若换做普通女子定是欢喜异常。可纪以寻不同,她不是寻常女子,她要嫁的夫君定要是能登上皇位的男子,也只有这样才能满足她的野心和抱负! 苍彦曜为肃王,皇后韩简所出,嫡子身份。苍彦易为荆王,在朝中跟随者颇多,深受皇帝喜爱,二人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皆是旗鼓相当。 于是她便在两人的抉择中举棋不定,左右为难。是以多番邀请二人出游,想更近一步的了解二人的脾性,再做打算。 今日,纪以寻邀苍彦易前去楼外楼听曲儿,却在雅间中忽觉有些晕眩,小憩了片刻。到不曾想被宇宁附了身,万千抱负化作了空谈。也是因此,宇宁才得以一醒来就见到了苍彦易。 “小姐,到了。” 思绪被猛然打断,宇宁回神,睁开眸子,由叶菡搀扶着下了马车。 脚方落地,最先闯入她视线的是纪府的牌匾,正挂在府门之上,金光闪闪,很是气派。跨过府门,隔着长长的庭院,来到正厅。 厅内此时正坐着三人,主座之上是一位中年男子,身上长袍纹理襟带系的是一丝不苟,正襟危坐。虽有些偏瘦,看上去甚是文弱,却丝毫掩盖不了他周身的学者气质。 她知道这是其生父——纪文博。 三人中有一妇人,举止间有流淌着一股端庄之态,面容娇美,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此刻眉眼间是掩不住的欣喜。 她知道这是其的生母——何岚。 “寻儿,快来见见你大哥,他走了五年,今天终于回来了!”何岚见自家女儿回来了,高兴的从座位上站起,拉着她的手哽咽道。 见何岚眼眶泛红,不知怎么了,她脑中竟闪过了平日里何岚宠爱纪以寻的画面,猛然间想起了宁妈妈,竟然有些心疼。反手握住何岚的手,轻拍以示安慰,对着主位上的纪文博开口道:“爹,女儿回来了。” 纪文博点了点头,虽然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眸中满是欣慰,想必这纪家的一双儿女他都十分满意吧! “五年未见,以寻都长这么大了!”纪以驰的声音浑厚而具有磁性。 她转头,只见男子身材魁梧,一身戎装,皮肤是微微的小麦色,许是因为战场厮杀的原因,眉宇间的煞气较重。但又由于遗传了其父的风骨,霸气中也有三分儒雅。 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兄长纪以驰。 “边疆疾苦之地,哥哥这些年辛苦了。” 纪以驰愣了一下,他这个妹妹自小生性冷漠,虽然自己百般疼爱,也依然关系书疏远。当下点头欣慰道:“以寻的确是长大了,都知道心疼我这个哥哥了!” “寻儿,晚膳都已经备好了,今晚一定要好好替你哥哥接风洗尘。”何岚用方帕拭了眼角,高兴道。 纪以驰从军这些年,沙场生死难料,何岚日夜挂心。如今他终于回来了,何岚是既欣慰又欢喜,一手拉着以寻,一手攥住纪以驰便往后院走。 看着她的喜不自胜,宇宁眸光渐渐黯淡,自责和愧疚刺进心底,对不起……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自私自利、不顾后果的强夺纪以寻的阳寿,对其家人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即使自己死后会永世不得超生,也弥补不了这份亏欠! 今生她所能做的,唯有尽好一个女儿、一个妹妹的本分,望能以此来弥补一星半点! 她早已不再是宇宁,她是纪以寻!是亏欠了所有人的纪以寻!是一个身负罪孽的纪以寻! 这一顿团圆饭无疑是温馨的,何岚不住的给众人布菜,纪父也是难得的开怀,一顿饭在无尽的欢笑中一直吃到了圆月高升才结束。 —— 提灯的婢女走在前面引路,叶菡跟在身后。 初秋晚间清凉的风徐徐吹来,带走了白日的燥热。大大的圆月高悬,月光如水一般缓缓泻下,路面渐渐染上月牙白。 “把灯熄了吧,我想看看这月亮。”以寻停下步子,仰头看着圆月道。 小丫鬟答了声是,俯身将灯笼里的烛火吹灭。 朗月旁是闪烁的繁星,虫鸣蛙叫,微风习习。以寻想,有多长时间没有看见这样的场景了?这样的宁静,久的她已经都快忘记了。 以寻就这么痴痴望着,叶菡久久不见她有回房的意思,恭声道:“小姐,已经亥时一刻了,该回房歇息了。” 以寻闻言,收回视线,若有所失地道:“是吗?我还以为只是一会儿呢,原来都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 在忘川呆的久了,她都忘了,时间该是什么样一种概念。 “回去吧。” 沿着纪府后花园的青石小道往前去,是寻朝阁。走至院门前,以寻抬头,借着如水的月光,隐隐可见院门上方写着的寻朝阁三个大字,字迹涓雅秀气,一撇一捺间收放自如,又透着一股自信。 知道这是‘纪以寻’的字迹,是三年前她亲手写下的。进了寻朝阁,婢女将烛火点燃后,罩上纱罩就退下了。只留下叶菡在屋内,替以寻整理床褥。 叶菡整理好床铺,转身见以寻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灯火出神,上前两步低头恭声道:“小姐,属下服侍您安寝吧?” 以寻颔首,算是应了。 上前替她散了发髻,将翠玉头面放在托盘里,叶菡沉声问道:“今日小姐为何要对荆王那般?属下有些不明白。” 以寻闻言,透过镜子暗自打量她,叶菡的相貌普通,身材高挑健美。性子虽冷,却心灵手巧,武功超群,一直贴身照顾‘纪以寻’的生活起居,近乎寸步不离。 叶菡见以寻只盯着自己,却不开口说话,心下一紧,慌忙屈膝跪下,沉声道:“小姐,属下僭越了!属下不该随意探问小姐的想法。” 以寻不料她会突然跪下,叹了一口气,叶菡是‘纪以寻’十岁生辰时向纪以驰讨要的‘礼物’。这些年来‘纪以寻’一直待她分外严的苛狠厉,不断地□□她如何忠心尽职,好做自己日后最有利的工具。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相通了一些事情。”以寻从梳妆台前起身,走至牙床坐下,“起来吧,日后不用跪下了,有什么事就站着回禀吧。” 叶菡身子一震,抬起头来看着以寻,有些不敢相信。 抬手将自己的衣服褪下,以寻开口吩咐道:“你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她有着‘纪以寻’的记忆,说起话来总是能模仿她八成的神态。 “是!”叶菡回过神来,不疑有他,起身退了出去。 吱呀的声响,房门被阖上。 以寻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外方,空荡的寝房内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安静的让她睡不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挑食 阳光正浓,有些肥胖的雀儿在花草间觅食,湛蓝的天空下微风袭来,带动了草叶,发出轻微的声音。 叶菡推门进屋,以寻正坐在窗边,仰头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窗外的风吹得她鬓角的细发微动。 本甚是宁静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叶菡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落寞。 “小姐,荆王府与肃王府同时送来了帖子,邀小姐前去观赏舞凰宴。”叶菡将两份帖子呈上,询问道:“不知小姐欲接受哪位王爷的邀请?” 以寻听到‘荆王’两字,眸光亮了亮,伸手把烫有荆王府三个金字的请帖拿在手中,翻开看了看,笑道:“自然是赴阿易的邀。” “那肃王府的帖子如何处理?” 以寻来来回回将请帖翻了好几遍,嘴角挂笑,“就回说我今晚已经与荆王有约了,其他的不必多说。” 叶菡有些犹豫,“这……不如推说小姐今日身体不适。如果直接回说与荆王有约,恐会不利于日后。” 此刻两厢都不得罪,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以寻摇头,“不,就回说是与荆王有约。” 虽然苍彦易掩藏的很好,但以寻知道他是不喜她的,甚至是极度的厌恶。所以为了让苍彦易对她的看法有所改观,她便再不能与苍彦曜又任何的纠缠了。 叶菡见以寻回答的这般干脆,只得应了声是,“属下这就去回绝肃王府的人。” 以寻起身,笑着往里屋走,她要选一件好看的衣服去见阿易。 —— 苍渊一年一度的舞凰宴是皇城琥越最为繁华的时刻,只因这舞凰宴上云集了来自各地的顶尖舞者,在皇都内同台演出。然后再由台下观看的每一位观众投票,得票最高者将是当届的舞凰。 舞凰宴也因此而得名。 顶级的舞者上演绝世的舞姿,一场不可多得的盛宴。所以皇都琥越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不会错过这一年一度的盛会,甚至还有他国之人远道而来,只为观赏舞凰的绝妙舞姿。 街上每年也都是热闹非凡,人山人海。 因此为了方便更多的人前来观舞投票,主办方会在皇都主街,也就是正阳街街尾临时搭建一个露天舞台。搭建之时会选用一根百年以上的铁桦木做全台的的支撑主架,用八条粗长缆绳打桩入地固定。 然后再用至地优良的云杉木搭建出主要的框架,最后再用轻木填充。这样搭出的舞台既稳固又耗时少。舞台建成之后足有三丈之高,远处看去如同一座宏伟的楼阁! 因此舞者们也为能登上这个舞台而荣耀,皆期盼着自己会成为下一届的舞凰。 —— 苍彦易未曾想到纪以寻会来的这般早,日头才隐隐西斜,红霞未褪。她穿着一袭绯色的罗衫,安静的站在那儿,两颊微染霞色,美的有些出尘。 纪以寻是美的,如同夺目的明珠,是让人无法忽视的绚丽,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 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她忽然转头,见是他来了,便笑着跑过来,裙衫飘动,如振翅彩蝶。 “阿易,你来了。” 苍彦易点头,“本王来晚了,让以寻你久等了。” 以寻抱怨,“你的确是来晚了,等得我都快饿死了” 苍彦易微怔,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怎么,以寻未用午膳吗?” 她摇头,“我一早就来等你了,却没想到你来的这样晚。” 苍彦易抿唇,一早就来了……不是约了傍晚见面的吗? 井尧跟在苍彦易的身后笑道:“纪姑娘既然饿了,楼外楼离这里并不远,现在时间也早,不如去那里吃点东西吧?” 以寻点头,现在去哪里她都无所谓,只要能和苍彦易呆在一起就好。 —— 楼外楼内。 井尧看着纪以寻一颗颗的将冰粥内的红豆挑出来,暗自摇头,他真是后悔提议来什么楼外楼。 因为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他和自家爷还有叶菡三人都在看着她挑豆子,应该是挑食吧,她不吃红豆! 可是这冰粥本就是由红豆、黑豆、云豆等九种豆子熬制而成,这红豆混在中间,有时候看着都可能会与其他豆子混淆,可偏偏这纪以寻非要把它一个个挑出来!还挑的那么认真,认真的鼻尖上都出汗了。 井尧偷瞥了一眼自家爷的神色,果然,脸早已经黑了。 叶菡看着以寻,眸底闪过一缕深思,随即又摇了摇头,可能是她想的太多了。 又熬了一炷香,看着纪以寻将最后一颗红豆也挑了出来,井尧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要结束了。但他还未放松片刻,却见纪以寻又开始挑碗里的黑豆。 此刻,井尧内心的眼泪已经决堤了! 苍彦易的耐心终于被她成功的磨没了,咬牙道:“纪以寻!” 以寻闻声抬头,见苍彦易的脸色黑沉,井尧的样子纠结,一脸不解的问道:“怎么了?”说着还将筷子上夹着的黑豆放下。 “如果你不吃,可以换一样吃食!”苍彦易咬牙。 “我吃,我只是不吃红豆和黑豆而已!”以寻保证道,“你放心,我会挑的很快的。”说罢又低头继续挑。 苍彦易抿唇,脸黑的不行,眸中隐隐有怒火。 井尧见了自家爷的神色,忙开口解围道:“这楼外楼水晶包也不错,光喝粥也寡淡无味,要不纪姑娘也尝尝吧?” 以寻挑拣豆子的动作不停,头也未抬,便应了声,“包子我也喜欢吃!” 井尧听罢大喜,又赶忙让楼外楼的婢女呈上了一笼水晶包。楼外楼的水晶包是因其包子皮剔透如水晶而得名,馅是由乳鸽肉与嫩葱制成,滋味鲜美又香嫩。虽不是什么难得的佳肴,也贵在鲜香可口! 以寻闻着水晶包的香气,有些蠢蠢欲动,筷子将伸向笼屉里,便听得一道邪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三哥平日不是最不喜吵闹吗?怎么今日也有兴趣来看这舞凰宴了?” 以寻闻声回头,一抹妖艳血红直刺入眼。出声的是名男子,着的是一身红袍。这样的颜色男子是鲜少穿的,毕竟它会遮掩身上的英气,显得如女子般娇弱。 但以寻却觉得眼前这个人的身材健美,这件袍子非但没有显出娇弱,穿在他的身上反而显出了七分的邪魅、三分的风华。 她知道,这个人就是肃王苍彦曜。又瞥了眼他身后跟着的人,身材魁梧,古铜色的皮肤,一脸的硬汉模样。这个人以寻也知道,是苍彦曜的亲信——曹昊,皇宫的禁军统领。 井尧和叶菡起身向苍彦曜行礼,以寻努了努嘴,转过头,她还要吃水晶包呢!可没空搭理旁人! 苍彦易淡道:“今日正好无事,便出来走走。” 苍彦曜倒也不在乎他的冷淡,向前两步,与二人同桌坐下,看着以寻笑的邪魅,“以寻今日拒了本王来赴三哥的约,改日可也要陪本王出游一次,权当赔罪才好。” 苍彦易闻言,视线扫了一眼以寻。岂料这一扫却让他彻底黑了脸!她已经不知何时将水晶包的馅儿从包子内取了出来,放在自面前的小碟儿里,用筷箸细心的、一点点的将馅儿里的嫩葱挑出来! 只觉额上的青筋都被她气得突突直跳!苍彦易低吼道:“纪以寻!你要是不吃就别吃了!” 以寻这下也有些微微的恼了,筷子一放,“你这也不让我吃,那也不让我吃,那你说,我吃什么!” 苍彦易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他没想到经过她这么一说,居然反都成了他的错!但细下想想,纪以寻说的又确是事实!他竟无言以对! “你看,你也知道自己理亏了吧!”以寻得理不饶人,小小得意地道。 看着一脸小人得志模样的纪以寻,苍彦易咬牙,再不说话,蓦地起身,大步离去。 井尧倒也不意外,毕竟跟在苍彦易身边多年了,晓得自家爷的脾性。向着座位上的苍彦曜、以寻匆匆行礼告退,便跟了上去。 以寻跺脚,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个臭脾气一点都没有改!就不能让她一些!起身就要去追,却不料胳膊被人拉住。 她转头,见苍彦曜一脸妖魅地笑着,“以寻,既然三哥今日心情不是十分爽快,不如本王陪你去赏这舞凰宴吧?” 用力挣脱苍彦曜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以寻理了理自己衣袖上被他弄出的褶皱,语气清冷。“肃王这话是何意?以寻既已与荆王有约,自是要相陪到底。难道肃王要以寻做那言而无信的小人吗?” 苍彦曜闻言不怒反笑,一双丹凤眼眸越发勾魂摄魄,“倒是本王的疏忽了,没有顾虑及此!” 以寻担心苍彦易走远了,不愿与他多话,只草草地行了一礼,转身便走。叶菡自是跟在她的身后护她周全。 “王爷,这纪以寻难道是打算支持荆王吗?”看着以寻快速离去的背影,曹昊沉声问道。 “她的心思无非就是那个位子,若是今日苍彦易做了冤死鬼,你说她会选谁呢?”苍彦曜轻转拇指的上的翠玉扳指,嘴角勾起魅惑弧度,邪佞眸中闪过嗜血的兴奋,“都准备好了吗?这里是本王三哥葬身的地方,可要弄得热闹一些!” “已经都准备妥当了,只是怕伤到纪小姐。”曹昊沉声答道。 “到时本王会把她带出来,你尽管放手去做!” “是。”曹昊转头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灰朦了,暗忖时间差不多了,便出了楼外楼,消失在人海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突变 虽然距舞凰宴开始还有一个时辰,但正阳街上早已是人山人海了,人们都朝着舞凰宴的方向走。原本宽敞的街道,此刻显得格外拥挤! 以寻出了楼外楼,慌忙去追苍彦易。无奈人太多,一路跌跌撞撞,怎么也追不上,唯有看着苍彦易健步如飞的背影,“阿易……你等等我……” 见苍彦易不理她,以寻转了转眸子,狠命向前跑了两步,待至他身边时,忽然脚下一绊,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井尧在后面看的嘴角一抽,这绊的也太假了! “阿易,人好多呀!”以寻仰头笑嘻嘻地道。 苍彦易看着自己怀里人儿,许是跑的急了,她的两颊嫣红,娇喘微微,仰头笑的可爱。 以寻见他眉头微皱,深怕他把自己推开。连忙伸手抱住他的腰,耍赖地道:“他们都踩我,我的脚疼!要不……你护着我走吧?” 说着,还怕苍彦易不信,将自己的脚抬起来。果然,白底蓝纹的绣鞋早已被人踩的全黑了。 苍彦易无法,只得沉着脸护着她往前走,井尧、叶菡跟在二人身后。 天色有些晚了,正阳街两边已经挂起了红色的灯笼,一眼望去,如两条火红色的长龙,街上人头攒动,颇为壮观。 “阿易,你喜欢这儿吗?”以寻拿了一个糖葫芦在手里,笑问道。 手肘被人碰了一下,苍彦易皱眉,他有轻微的洁癖,不喜别人碰触。但现下这种情况,又不得不压抑这份不适! 以寻见他神色,“看来你不喜欢这里?不过我喜欢,这么热闹……”说着又拿了一个糖人在手里,井尧在后付了钱,“那你喜欢吃什么?是喜欢吃清淡爽口的吗?” 见他不答话,以寻点头,走着走着,又拿了一个鬼面具在手里,“那你喜欢什么消遣?是百~万\小!说写字吗?” 已不知被多少人撞了蹭了,苍彦易黑脸忍着,咬牙道:“你能不能安分片刻?好好走路!”她这样的四处闲逛,不时地看这看那,苍彦易护着她,难免会与旁人摩擦。 以寻点头,又拿了一盒胭脂在手里,“清荷的香味,你喜不喜欢?” 苍彦易脸色奇黑。 “不喜欢吗?”以寻喃喃,“怎么会?我明明记得你喜欢的……” 我明明记得你喜欢。 你喜欢清荷香,喜欢读书,喜欢安静……喜欢……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儿…… 忍无可忍,苍彦易挥臂将以寻手中的物件一一打落,沉着脸,揽着她的腰,强行拖走! “我的东西!……”以寻嚷道。 —— 以寻等人的席位在最前排,既视野宽阔,又能将台上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可是难得的黄金席位! 舞凰宴每年的观众有五万之多,可设的的席位却始终只有百十位。其余的人,无论是皇都的富豪还是朝廷一品大员,都只能站在这些席位的后方,与席位后方千万的的平民百姓挤在一起! “三哥,纪姐姐,你们去哪了?卓南可是说你们很早之前就来了!”苍彦雅远远地见苍彦易拖着以寻走过来,上前笑道。 苍彦雅今日着了一身湖蓝色的长裙,腰带高束,上面还挂着一串七色铜铃,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煞是可爱。苍鸿宇这一生虽有十三位皇子,却只有这一位公主。她与苍彦易是一母所生,是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 以寻知道,苍彦易很疼爱他这个妹妹。或许是爱屋及乌,以寻对她也生了一种怜爱,柔声道:“随意闲逛了一圈,就来晚了。” 以寻见她身后站着一个白衣男子,清秀儒雅的相貌,削瘦挺拔的身姿,整个人散着一种淡淡的书卷气息。沉吟,祈辰玉,年仅二十又三,便官拜御史大夫,深受皇帝信任,可谓前途无量。 祈辰玉见纪以寻正望着他,眸光轻转,向她轻轻颔首。以寻报以浅笑,两厢算是见了礼。 众人相互坐下,以寻自是与苍彦易相邻而坐,位于他的右侧。苍彦雅蹦蹦跳跳坐在苍彦易左侧,祈辰玉则坐苍彦雅她的左侧。 井尧、叶菡、卓南三人站在一旁,方便伺候。 以寻坐稳,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瞥眼见苍彦易的衣袖有些皱了,便将他的手也拉过来。 “阿易,我刚才还没吃你就走了,我现在还饿着呢。”以寻低着头替他将褶皱扯平整,“一会儿等这舞凰宴结束了,你再陪我一起去吃宵夜好吗?” 看着她低头认真的模样,苍彦易若有所思。自小在宫中长大,又在朝中任职多年,苍彦易看的最多的便是虚情假意与尔虞我诈。 因此若是有人在他面前演戏或是语非真心,他定能一眼识破。可是这样的纪以寻,明明性格大变,他却看不出任何破绽,是她演的太逼真了?还是自己疏忽了什么? 见袖子上的褶皱差不多平整了,以寻将他的手放开,笑着保证道:“我这次会吃的很快的,保证不挑食,你看好不好?” 苍彦易收回紧盯着她的视线,颔首,算是允了。 以寻见他答应了,心下一喜,正要再说什么。忽听苍彦雅清脆的声音喊道:“言姐,就属你来的最迟!” 以寻转头,只见一位身着水色长裙的女子缓缓走来,她的身材高挑,挽着流云髻,面容虽然不是十分出众,但她周身的气质却是让人心安。 “路上实在是过于拥挤,若是来晚了,芮言在此赔罪了。”说罢,向众人盈盈施了一礼。她便犹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宁静而致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温婉而淡然。 “别别别,可别向我们赔罪。”苍彦雅边说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将自己的位子让与她,走到祈辰玉的右侧笑嘻嘻的坐下,“你该向三哥赔罪才是,你来的这样晚,估计三哥他早都等急了!” 在场都是同龄之人,这样的话权当打趣逗乐,引一阵轻笑。 以寻听着,心底的苦涩慢慢漾开,激起阵阵涟漪。以寻知道她,知道她是工部侍郎之女,知道她是芮言,知道她是……阿易心仪的女子! 整个琥越的人都知道,荆王有位红颜知己,知书达理。以寻如何不知道呢? 芮言脸上一红,弯腰在坐在小雅让出的位子上,凑过身来轻道:“彦易等着急了吗?” “没有。” 虽然苍彦易只是简单地回了两个字,但他眸中的柔软还是被以寻捕捉到了!忽然觉得眼睛有些疼,以寻慌忙抬手揉了揉。 “纪姐姐怎么了?是眼睛不舒服吗?”芮言察觉到了以寻的异样,莞尔询问道。 苍彦易闻言,将视线落在以寻身上。 以寻摇头,垂眸道:“没什么,就是风沙迷了眼睛。” 苍彦易见她眼睛确实有些红,淡道:“没事就好,小心一些。” 以寻低头摆弄自己腰间缀着的流苏,没有答话……阿易,你还会陪我去吃夜宵吗? —— “真是巧,没想到在这里又相遇了。”苍彦曜一双妖孽的眸子满含笑意。 苍彦易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深邃眼眸中波澜不惊。 苍彦曜勾唇,他就是讨厌苍彦易这个样子,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透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以寻这是怎么了?眼睛这样红?”苍彦曜弯腰坐在以寻身旁,担忧地问道。 “以寻无碍,多谢肃王关心。”以寻的语气里尽是冷漠,与苍彦易如出一辙。 苍彦曜闻言,眸中暴戾猛增,心下笑道:纪以寻!过了今晚你就会来求本王的! —— 伴随着轻柔悦耳的丝竹之声,舞凰宴开始了。 最先上场的是皇都琥越的舞者,舞的是一支朝天阙,十六位舞者共同起舞,大气磅礴,振奋人心! 台下一片叫好之声,以寻却无心观赏,她一直觉得眼睛疼,疼的她难受…… 苍彦雅在宫中见得最多的便是歌舞,早已厌倦,更无心欣赏。她来这里,只不过贪图舞凰宴的热闹罢了。因此只是坐了一会儿便开始着急了。 “辰玉,这里真无聊,不如我们去别处玩吧?”这一年一度的舞凰宴,摊贩们可是瞅准了挣钱的时机,各种好玩好吃的可是应有尽有! “公主万金之躯,微臣惶恐。”祈辰玉淡道。 苍彦雅努了努嘴,不就是不想陪她去嘛!可是她偏要他陪着!“你也知道本公主是万金之躯,那本公主说的话你竟然敢不听!” 祈辰玉面不改色,“微臣不敢!” 苍彦雅闻言,点头笑笑道:“既然不敢,那就走吧!”说着拉便他离了席。 苍彦易见二人走了,开口吩咐道:“井尧,你去跟着!” 井尧答了声是,转身跟在二人身后。 第二支舞是漓州的舞者,漓州是苍渊的富庶之地,也是文人墨客最爱的山清水秀之地。自古此地多出灵秀之人,是以每年的舞凰也是多是出自漓州。 一支水袖舞,一曲鸳鸯梦,看的无数之人如痴如醉,轻灵而雅致,绝美而动人心魄。 忽然,以寻手腕处一阵刺痛,她打了个激灵。 你要记住,这血生链是神物,它会在危险之时预警,助你度过凶险之境。 孟婆的叮咛在以寻脑海中浮现,危险?慌忙收了心神,以寻身子紧绷,四下探望良久,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难道是她想多了吗? 手腕处的血生链却越来越热,以寻心下着急,不!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眼睛盯着台子,忽然发现台子上挂着的灯笼有些诡异,今夜无风,可它却一直在摇摆不定! 以寻心下大惊,急急喊道:“阿易……” 可她的话只说出了半句,便生生断了…… 因为她看见她苍彦易已经将另一个女子揽在怀里,小心地护着,眉眼沉着。 血生链又是一阵刺痛,以寻强敛心神,正要开口说话。猛然手腕被人扣住,整个人被拖着向后退! —— “快走!”苍彦易沉声道,转头去寻纪以寻,哪里还有她的身影?而坐在她旁边的苍彦曜也不知所踪!心下冷笑,看来两人是早有预谋!在不多耽搁,当下护着芮言便往后退。 就在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不好了,台子要倒了!” 三丈之高的舞台犹如一幢宏伟的楼阁,它的倾倒对于台下之人便是灭顶之灾! 卓南神色一凛,见状便护着二人往后撤。可他还未抬脚,只觉眼角处寒光一闪,一柄利剑朝着他的心口刺来! 而苍彦易此时揽着芮言,也被一群手持短刀的人拦住了去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坍塌 慌乱中,以寻看清拖着自己的人是苍彦曜,慌忙回头,却发现苍彦易等人被一群手持短刀之人团团围住! 此时,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四下轰然乱作一团,尖叫和恐慌开始蔓延,所有人都疯狂的往后退!可是五万多人想要同一时间从一个街口退出去,又谈何容易? 一时间哭喊咒骂之声声不断,原本繁花似锦的地方沦为了人间地狱! 人流的忽然涌动,以寻的视线被挡住,再看不见苍彦易的身影,只能看见周围不断的有人跌倒被众人踩在脚下,人们慌乱的丢弃一切! 以寻心下着急,但苍彦曜力气太大,她试了几次也无法挣脱,“放手!” 她急的大喊道,但苍彦曜却像是听不见一般,拖着她快速向后跑。 “苍彦曜!我让你放手!”以寻大吼,又试了多次,却怎么也挣不开!眼见着离苍彦易越来越远,以寻的眼泪便出来了,“你放开,阿易还在里面,他还没有出来!” 忽然,苍彦曜扣住以寻手腕的手掌传来一阵锐痛,刺得他不得不松开以寻。人流涌动,这一松手,两人便被冲散了! 以寻的手腕处一松,转身逆着人流往前挤! 苍彦曜看那掌心,伤口细长,皮肉焦黑,似是被灼热细链所伤,握拳冷笑,这是你自找的! —— 苍彦易一面护着芮言,一面躲避着来人的攻击,一时间竟处于下风! 两方纠缠良久,但那刺客虽然来势凶猛,却不伤三人分毫,只是一味的将他们困在原地。苍彦易心下明了,这要是在身上留下刀剑的痕迹,也就是告诉别人是暗杀,要是被压在戏台下身亡,可就是意外了! 心下冷笑,虚晃一招,飞身来到卓南的身边,沉声道:“他们的目标是本王,快带言儿走!” “不,我不走!”芮言一听,眼泪簌簌落下。 苍彦易沉着脸没有答话,亲拍芮言的腰将她推给了卓南。卓南一刀刺进刺客胸膛,转身揽过芮言,开口道:“爷,属下不能留您一人在这儿!” 苍彦易侧身躲过一人的劈刀,向后退了一步道:“这些人还不敢怎么样!快走!去找井尧和辰玉!”说着,迎向冲自己奔过来的刺客,劈手夺过那人手中的长剑。 回转身见卓南还不走,苍彦易大怒,一剑削下来人的手臂,大喝道:“滚!” 卓南含泪,不再多说,揽着芮言飞身出了包围圈。 刺客见状上前追赶,皆被苍彦易一个横扫尽数拦下! 此刻舞台已经歪歪斜斜的倾了过来,甚至有一些轻木随着其倾斜摇晃开始剥落!三丈之高的坠落,凡是被砸中的人重者当场毙命,轻者也是头破血流!或伤或残! 以寻拼了命地逆着人流向里挤,但人们见舞台快要倒了,也都拼了命的向外冲。巨大的阻力使得她都如同身处在洪川之中,举步维艰!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她的嗓子都喊哑了,但恐惧和本能逼得人们更加疯狂,人流涌动的越发激烈! 眼见着过了许久,自己非但没有前进,反而在不断后退,以寻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求求你们,让我过去。”发髻散了,衣服也破的不成样子,满身伤痕,“我才刚找到他,我只是刚刚才找到他!” 她甚至还没有好好抱过他,还没有吻过他,如果再丢了,她要去哪里找?去哪里等? 她没有下一世了,再也没有了! 所以,让她过去好不好? 腕间的血生链似乎感应到以寻的焦急,幽幽的在袖中发着红色暗光。此时,以寻周围之人皆觉身体如针扎般的痛,都纷纷跳离她。 以寻见状也不管许多,见着空隙就拼命的向前挤。这样一路过去,周围的人都被迫为她让路。 —— 苍彦易与刺客的交战如火如荼。 他的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十几个刺客尽然丝毫奈何不得他,相反隐隐还有突围之势!渐渐的往街口方向移动! 曹昊躲在暗处观战,眸光一厉。肃王有过交代,逼不得已,剑杀了荆王苍彦易,一把大火便足以毁尸灭迹! 戴上鬼面具,曹昊拔剑飞身刺出,剑光凌冽,竟是奔着夺命而去! 苍彦易只觉背后有疾风袭来,心道不好,来势这样凶狠!可他正面的刺客一直紧紧相逼,一时间,竟陷入了绝境!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女子的闷哼,苍彦易心头一滞,是谁? 银白剑端染成血红,点点滴落在地上,被泥土吸涸。曹昊看着眼前这个徒手握剑的女子,即使眉眼因疼痛而泛白,也依然紧紧的握着,满脸的倔强。 曹昊敬佩这样的女子,毕竟这徒手握剑不是谁人都有的勇气,可是……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轻喝一声,剑端又硬生生的在以寻的手中向前滑了好几寸! 挥剑将身前的刺客逼退,苍彦易转身低吼一声:“松手!” 以寻连忙将手松开,嘡的一声,苍彦易将曹昊的剑拨开,长剑横扫将他逼至三步之外!自己也抱着以寻飞身后退! 曹昊一剑扑空,飞身直指苍彦易,一旁的刺客见状,皆是群起而攻之!苍彦易抱着以寻闪躲不及,几番交战之下二人竟又被逼至舞台脚下。 “动手!”曹昊大喝一声,刺客听罢挥剑斩断原本用于固定台子主架的缆绳。 “撤!”当下便带领着十几个刺客奋力后退。 缆绳的忽然断裂,致使整个舞台的支撑主架失了最后的借力,原本就已经倾倒了一半的舞台,此刻便全然的崩塌了!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霎那,惨叫与哀嚎,死亡与掩埋,以及……纪以寻将苍彦易跘倒,护在怀里,替他挡下所有的伤害。 卓南将芮言送至安全地带,刚准备回转,就听见一声巨响,身子一震。 芮言看着轰然倒塌的高台,捂着嘴蹲下身子,不禁哭出声来,“彦易,彦易,彦易……” —— 深夜,街尾废墟一片,侍卫们正在快速的挖掘。 废墟四周聚集着受伤之后就地医治的伤员,以及亲友被埋在废墟之下前来搜救的平民百姓,当下哀嚎不断,哭声不绝于耳。 “大人,这恐怕不能再继续搬动了。”一侍卫跑至祈辰玉身边正色道,“这舞台多是圆木搭建,现下随意的搬动或是抽出,都有可能导致再次坍塌。” 祈辰玉听罢,冷道:“不能搬?那就给本官用锯子将这些圆木一根一根的锯了!” 那侍卫统领听罢身子一凛,“是!” 这时,街头缓缓驶来一辆马车,井尧见了快步迎上去。马车缓缓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位中年男子,面色白净,身材高大。 此人是皇后韩简的兄长,也就是苍彦曜的舅父。名韩阳,是现今韩家的主事之人,出身武官,手握兵权,也是苍彦曜最坚实的后盾! “井管家,皇后娘娘深夜得知此事,甚是悲痛,所以特意派本官来看看营救的进展如何。”韩阳语气沉重。 井尧心下冷笑,暗骂一丘之貉!但面上却依然恭恭敬敬,只开口道:“有劳皇后娘娘和国舅爷挂心了,现下正在挖掘,具体的情况还要等到天亮才能知晓。” 韩阳点头,惋惜地道:“荆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恙的!” 苍彦雅走近听闻此番对话,怒由心起,心中大怒,冷笑道:“国舅爷还是请回吧,回去可直接回禀皇后娘娘,就说荆王已经尸骨无存了,不知她可还满意!” 韩阳一听,面色一寒,“公主虽是金枝玉叶,但这样冒然犯上的话若是传入皇上的耳朵里,恐怕也是难逃责罚!” 苍彦雅听罢眸子圆睁,正要开口头顶回去,却被一声邪佞之声打断。 “舅父何必与一个小姑娘置气,小雅也是担心三哥,所以这才说错了话。”苍彦曜一身红衣妖媚似血,一双邪佞眸子盯着苍彦雅,勾唇笑道:“小雅,是吧?” 他的眼神慑人,苍彦雅打了个激灵。 “井尧,公主身子有些不适,你扶她去休息休息吧。”祈辰玉走近开口道。 苍彦雅听罢也知此时不是翻脸的时候,冷哼一声,转身离了众人。 —— 满地狼藉的正阳街,纪以驰骑着快马飞驰而来,疾疾的马蹄声刺破黑夜。一身青衫略显凌乱,脸色阴沉,到了街尾翻身下马。 叶菡是最先迎上去的,“将军,属下保护小姐不利,还请将军责罚!” “确定小姐是被压在下面了吗?会不会是混在人群中没有找到她?”纪以驰扫视四周,开口问道。 “属下已经找遍了,确定人群中没有小姐。”叶菡回道。 其实在高台倒塌之前,她一直都跟在以寻身后的,一直到以寻挣脱了苍彦曜准备回转。当时叶菡就在以寻十步之外的人群中,很奇怪的是以寻竟然可以逆着人流冲过去,而她一个习武之人却在拥挤之中寸步难行,于是两人便就这么被冲散了。 是她亲眼看着以寻往回跑的,所以她确定以寻是被压在下面了! 纪以驰听罢将目光转向废墟,心下焦虑不已。 “纪将军切莫责怪叶菡,其实当时是本王护着以寻逃离的,只是后来被人群冲散……都怪本王当时没有拉紧以寻!不然也不会……”苍彦曜走近开口道。 纪以驰闻声望去,见和他一起走来的还有韩阳、祈辰玉。 几人相互见了礼,纪以驰方才开口回道:“肃王言重了,当时情况紧急,意外也是时有发生,还望肃王不要过于自责。” 苍彦曜道:“也希望将军不要过于担忧,以寻定会安然无恙的。” 纪以驰点头,转而对祈辰玉道:“不知营救进展如何了?” “按这个进度看,最快也要等到三天之后,才可把人救出来。” 纪以驰心下一沉,三天!时间太长了!眉头紧锁,“好端端的这戏台为何会倒呢?” 他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苍彦曜。听闻荆王也被压在了下面了,如果说以寻是弱女子逃生困难。可是荆王那样的身手也被压在废墟之下,就让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初步调查出来的原因是偷工减料,现在已经将修筑的工匠们都扣压了,正在进一步调查。”祈辰玉握拳,最好不要让他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不然…… 苍彦曜闻言,面色如旧,“发生这样大的事情,祈大人可要好好审问才是,父皇他老人家现在可甚是挂心呢!” 韩阳在一旁冷笑,果然不出曜儿所料,这件事一定会被盘查到底!所以他们一早就做好了准备,现在就算是刑部动用大刑,工匠们为了全家老小的性命是绝对不会说出半个字的。 祈辰玉见苍彦曜的神色并无异样,垂下眼睑遮去眸中神色,“肃王、纪将军、过夜还是请回吧,如果有什么情况,本官会派人通知三位的。” 纪以驰摇头,执意不肯离开,祈辰玉见状也并未劝阻,毕竟血浓于水。抬眼看着苍彦曜离去的马车,这世间恐怕也只有这帝王之家才会如此薄情了吧!定要置于死地才肯罢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险棋 苍彦雅离了众人来至废墟前,见芮言神色憔悴,脸蛋上还挂着泪珠,上前轻声安慰道:“言姐,可别哭坏了身子,三哥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心疼了。” 芮言摇头,“都怪我,当时如若不是我的拖累,彦易也不会……”说着,又用了手帕拭了眼泪。 “言儿,你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在这站了一夜,小心别受了风寒。”卓南在一旁劝慰道。 井尧闻言瞥了他一眼,眉宇间是淡淡的戾气。 芮言摇头,“我要在这里守着……” “言姐,你去休息一会吧,你若是生病了,三哥知道了到时候肯定要责怪我怎么没有照顾好你!”苍彦雅也跟着劝慰道,“所以为了我,你就去休息一会儿。” 芮言听罢,无奈点头,又拭了眼泪,便随着苍彦雅走了。 井尧见二人走远了,上前抬脚将卓南踹倒在地,轻喝道:“卓南,你要记得谁是你的主子!你是谁的奴才!” 井尧用了十分力,卓南吐了一口血,脸色一白。 祈辰玉看见也不阻拦,心下冷笑,看来他被芮言都迷昏了头了!身为护卫却撇下主子,应该杀了才对! —— 周身如散了一般疼痛,以寻头脑昏沉,喃喃:“阿易……阿易……” “本王在这。”苍彦易答话,“以寻,你醒了吗?” “阿易……阿易……”以寻喃喃:“你别动,别动……” 苍彦易抿唇,原来是呓语。 脑海中浮现高台坍塌的场景:粗重圆木不断落下,两人无处可逃,纪以寻突然将他跘倒地,整个人覆在他身上!身为男子,苍彦易又怎能让女子舍命相护?只是当时不知纪以寻哪来的气力,竟将他死死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求求你……阿易……求求你别动……” 一根圆木砸下,舞台轰然倒塌,苍彦易便全然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次醒来时,入眼的是一片漆黑。试着动了动身子,只有右手可以活动,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已经被卡死了,左肩处还传来阵阵剧痛,但好在除此以外,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何不适。 伸手探向护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她的体温极低,鼻息凌乱微弱。收回手,他不觉疼痛,想来都是趴在他身上的人替他受了吧…… 他是不喜纪以寻的,甚至是讨厌至极!纪以寻的心机太重,眼中只有权势和地位,两人之间也一直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伪装和利用! 但苍彦易此刻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纪以寻的去而复返,自己可能在与刺客纠缠之时便丧命了! 不过苍彦易有些想不通,如果纪以寻放任他丧命于此,日后嫁给苍彦曜,那么她所求的所要的不都唾手可得了吗?又何必还冒着生命危险转回身来救他? 沉吟,难道……她和苍彦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思索间,隐约听闻有动静,是搜救发出的声响。苍彦易勾唇,看来他这个六弟已经急不可耐了,这么快就想除掉他了? 不过昨日的一切的确是一招好棋,这一招贵在险!虽然所有的人都会怀疑到苍彦曜的身上,但只要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荆王是他所杀,那么他就赢了! 毕竟荆王已经死了,而肃王还活着! 想必这高台为何会忽然坍塌,他的伪证也早已做好了吧?借着这次‘意外‘除去了自己,虽然父皇会有所怀疑,甚至会因此而疏远他。 但终究血浓于水,再加上其母日夜陪伴君侧,多进美言。父皇又是温软的性子,一年、两年、十年,终有一日父子间的隔阂也会慢慢的消失! 救援响动还在持续不断的传来,黑暗中苍彦易一双凤眸冷厉深邃。既然他没有死,那么,这一招险棋便注定会让苍彦曜惨败! —— “咳咳……咳咳……” “以寻,你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适?”苍彦易沉声问道。 “没有。”以寻喘息道,声音十分的虚弱,掺杂着几分沙哑,“阿易……” “嗯。”苍彦易应下,良久不见她说话,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以寻摇头,眼角的泪无声滑落,淹没在无边的黑暗里。过了良久,她再喊他:“阿易……” 苍彦易沉默片刻,开口应下,却不见她开口,“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阿易,你喜欢那个姑娘吗?”以寻的嗓音掺杂着几分沙哑,“是很喜欢很喜欢她吗?” 良久,不见苍彦易说话。没有光,黑暗中很安静,静的都几乎能听出眼泪跌落的声音。 “阿易,如果你不是非常的喜欢她,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以寻佯笑道,笑声有些生涩,“我觉得我比她漂亮多了,你不会吃亏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不愿就算了……咳咳……到时候你可别后悔……”以寻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前,闭上眼睛,任眼泪汹涌。 阿易,是不是我来迟了,如果我来早一些,你是不是就不会爱上其他人?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嗦,以寻难受极了,昏昏成成的又晕了过去。 苍彦易抬手抚了抚心口的衣料,已经湿了好大一片…… 哭什么?……是伤口疼吗? —— 以寻再一次醒来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 “阿易……你醒着吗?”她看不见,唯有开口询问,嗓间一股腥甜回荡。 “嗯。”苍彦易的声音沉稳,略带着些鼻音。 以寻舔了舔干裂的唇,“你身上有吃的吗?我好饿。” “没有。”苍彦易回道。 以寻听了有些失望,叹声道:“那怎么办?我好饿。”无奈地将头搁在苍彦易胸膛上,听见他有力的心跳,以寻眸子一亮,“不知道人肉好不好吃?” 苍彦易听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沉眸,“什么?” 以寻吞了吞口水,张口便咬了下去。 她的牙齿尖锐细小,苍彦易倒吸了一口凉气,“纪以寻!你……” “呸呸呸,又咸又涩!”他话还未吼完,以寻便松开了,嫌弃道:“一点也不好吃!” 苍彦易黑了脸,她咬了也就罢了,竟然还嫌弃! “都怪你,我当时一口还没吃你就走了!你要是让我吃上一口,我现在也不会这么饿!”以寻哼声道。 苍彦易咬牙,“明明是你自己挑食!” “明明就是你脾气不好!”以寻回嘴,她现在饿得有气无力,也不想和他再拌嘴了,只愤愤道:“等我出去了,我要大吃一顿,冰粥和水晶包,还有糖饼和芙蓉糕,糖酥也要吃,芝麻……” 她的话还未说完,胸膛内忽然一阵剧痛,腥甜上涌,温热的血便从口中喷了出来! 脸上溅上两三滴暖热,苍彦易皱眉,“你不是告诉本王没有哪里不适吗?怎么会好端端的吐血了?” 以寻吐血之后便不断的咳嗽,每一声咳嗽又都会带出点点腥热,一时间,黑暗狭小的空间内盈斥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右手覆在以寻的肩膀上,苍彦易缓缓地将内力灌进她的体内,“谁让你去逞那份强的?本王还需要你一个女子来保护吗?” 随着内力的缓缓输入,以寻的咳声渐渐止了,虚软的趴在他身上喘气,“你别凶我了……我都快要死了……咳咳……你就不对我好点儿!” 她那么虚弱,话都说不完整了!苍彦易身子一滞! “哈哈,我逗你玩儿的?”以寻见他不说话了,得意笑道:“我怎么可能死呢?我还要等着出去吃糖饼和芙蓉糕呢!” 苍彦易沉了脸,暗自咬牙,纪以寻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咳咳……咳咳……”以寻笑着笑着却忽然咳嗽了起来,这一次较刚才更为的严重,苍彦易胸口的衣衫都被她咳出的血浸湿透了! “别笑了!”声音微愠,重物砸压,应是伤了腑肺,才会咳血咳的如此厉害!将掌下输送的内力加大,苍彦易沉声道:“也别说话,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 此刻,以寻哪里还说的话来?整个人趴在苍彦易的身上直接失去了知觉。 见她晕了过去,苍彦易便停止了内力输送。纪以寻此刻身子虚,内力过多对她并非是件好事。 黑暗中,苍彦易准备收回的手突然顿住,须臾,来至以寻的小脸上,粗粝指腹轻轻剐蹭她的脸颊!渐渐移至她的粉唇上,描绘她的唇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赐婚 浅蓝色罗帐上面缀着月牙白流苏,微风吹过,摇摇晃晃的。以寻看着它们,觉得自己随着它们肆意的晃荡。 “以寻,你醒了,感觉好些没?”何岚见她醒了,温声问道。 以寻闻声侧头,何岚神色憔悴,眼睛浮肿的厉害,“有些头晕……阿易呢?” “他也被救出来了,没有什么大碍。”何岚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责声道,“倒是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脸颊上的温润触感,让以寻心安,调皮地蹭了蹭何岚的手掌心,“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何岚眼眶一热,“你还知道娘担心,娘都快被你吓死了!” 何岚的身上有着宁妈妈的身影,一样的温暖,以寻撒娇道:“寻儿知道错了,娘不要生寻儿的气,等寻儿病好了,就给娘捶腿揉肩赔罪!娘看好不好?” 何岚听罢,用手指点了点以寻的额头,“那你可要快些好,可别让娘等久了!” 以寻见她高兴些了,心里也开心,“娘,你上来陪我睡会儿吧,我想抱抱你。” 何岚点头,脱了鞋,上床把以寻抱在怀里,手掌轻轻地拍她的背,像在哄一个小小孩子,“娘好多年都没这么抱你了,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 以寻垂下眸子,“娘要是想抱,以后寻儿天天都给娘抱。” 何岚笑道,“怎么能天天抱呢?我的寻儿以后要是嫁人了,娘可就抱不到了。” “我以后嫁的近,天天回来给娘抱!”以寻开口道,她是要嫁给苍彦易的,荆王府和纪府只隔了三条街,可不是很近吗? “不知羞。”何岚笑骂道,以寻吐了吐舌头。 正笑着呢,纪以驰和纪文博前后进了屋,看她们母女二人谈的欢心,连日来的担忧也消散开来。男人不善于表达感情,只是在一旁坐着,虽然很少说话,以寻却觉得心里发暖。 那晚何岚抱着她睡了一夜…… —— 夜,树梢枝头的弯月高挂,秋风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共舞。 荆王府内的书房中,灯火明亮。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苍彦易开口道,他穿着一袭白色长袍,坐在椅子上,腿间雪白锦缎自然垂下,周身散发着谪仙一般清冷气息。 卓南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线索,那群刺杀的人好像都人间蒸发了,查不到任何他们的消息。” 苍彦易点头,如早就料到一般,“恐怕那群人早已不在人世了,事后不留下隐患才是他的做事风格。” “刑部的工匠也不肯开口。”井尧不甘道:“人证物证都被苍彦曜销毁干净!难道这次就这么算了?” 苍彦易听罢,将目光瞥向祈辰玉,“通知司谏官,明日早朝参户部贪污一本。” 祈辰玉皱眉,犹豫道:“户部虽是肃王管辖,但事关国库,皇上甚是重视,他应该不会在这上面出纰漏的。” 苍彦易嘴角噙着凌冽笑意,“就算他户部账目上没有纰漏,此刻在父皇的心里他早已经是漏洞百出了!” 举手投足间满是运筹帷幄的自信与风华。 祈辰玉听罢眸色一亮,是呀,不管肃王有没有贪污,有没有中饱私囊,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心里,弑兄已是不可抹杀的事实!所以此刻根本不是在抓肃王的错处,而是在顺应帝王的心思!只要他们指出肃王的错处,就算是假的,皇帝也会让它便成真的! “我这就去办,明日早朝便要苍彦曜身败名裂!”祈辰玉说罢,匆匆离去,眸中满是炽热欣喜。 井尧见祈辰玉离去了,便拉着卓南退了出去,房间内只留下苍彦易和芮言二人。 苍彦易见她贝齿紧咬下唇,眼眶微红,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 芮言用手圈住他的腰,整个人靠在他怀里,“彦易,下次不能让我再离开你了。” 苍彦易挑了挑眉,认真地道:“不会有下次了,本王不会让你再入险境!” 芮言听罢心头一暖,原本心里的担心此刻也都化为乌有,毕竟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守在他身边的却是另一个女子,这让她怎么不心惊? “彦易,现在肃王即将失势,那么皇上有意赐婚……是不是就是你和以寻的婚事了?”芮言抬头看着他问到。 苍彦易点头,“嗯。” “是吗?”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由苍彦易亲口说出来,芮言心里还是难免的苦涩。 苍彦易见她这般,将她搂的更紧,温声道:“这只是政治婚姻,你还吃这个醋吗?” 芮言见他丝毫不在意,心下更是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苍彦易勾唇,低头把她的唇瓣衔住,深深地吻下去。 一吻结束,芮言破涕为笑,用素手捶了他胸膛两下,惹得苍彦易低低地笑出声来。 —— 早朝。 偌大的金銮殿鸦雀无声,空气中的肃杀之气使得朝臣们皆屏息凝神,暗自揣测着高座之上帝王的心思。 苍鸿宇坐在龙椅之上,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苍彦曜,将手中弹劾户部贪污的折子扔到他面前,怒声道:“户部贪污属实,一干人等皆革职查办!肃王监管不力,撤回其手中所有职权,自今日起,没有朕的旨意,不准私自踏入宫廷一步!” 苍彦曜恭声谢恩,既不辩解,也不求饶。 现在苍鸿宇的心里已经认定他是弑兄,那么无论他如何求情,只会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 瞥了一眼苍彦易,妖媚的瞳眸闪过戏谑,以为这样便赢了吗?不,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苍鸿宇瞥向站在文臣首列的纪文博,敛起怒容,开口道:“不知太傅之女现下康复的如何了?” “回皇上,小女并无大碍。”纪文博出列,恭敬回道。 苍鸿宇点了点头,“那日着实凶险,既然没有什么大碍朕也就放心了。”接着又继续道:“朕欲将纪家小姐指于翌儿,不知太傅意下如何?” 虽是商量的话,但他的语气中却满是不容他人反驳的威严。 “小女学识鄙陋,礼疏德浅,臣恐有负圣恩,还望皇上三思!”纪文博语气谦卑。 苍鸿宇笑道:“纪太傅过谦了,朕闻纪以寻才艺双全,又有倾城之姿,何来学识鄙陋,礼疏德浅之说?难道是太傅觉得易儿配不上你的掌上明珠吗?” 纪文博跪下,“臣绝无此意,还望皇上恕罪!” “既然如此,朕便做主将纪家之女指给荆王!”苍鸿宇笑道,“传朕旨意,纪家有女,才学兼备,深得朕心,特指于荆王,为荆王妃!” 苍彦易闻言出列,行礼谢恩。 一时间,朝臣一一跪下,齐呼万岁! 纪以寻……纪以寻……苍彦曜勾唇,好像和以前哪里不同了? 啧啧,这样的美人,苍彦易可不懂得怜香惜玉!真是可惜…… 掌心的伤疤又在隐隐作痛,苍彦曜握拳,她究竟是用什么伤了他?伤口竟然愈合的如此缓慢! —— 初秋下午的阳光正好,暖洋洋金灿灿,以寻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桌前还摆了一些吃食。 浓厚的阳光洒下,她白皙如玉的脸颊被晒的有些许红晕,坐在石凳上,手掌支着脑袋,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嘴角眉眼全是笑意。 听闻有脚步声靠近,以寻转头,见来人是苍彦易,蓦地站起身来,扑到他怀里,“阿易,你知道吗?我要嫁给你了!” 她眸中是不能掩盖的幸福,苍彦易看到了,在她的眼底,是他的身影,是纪以寻的幸福! “嗯,本王知道。”苍彦易垂眸不去看她眼底的神彩。 以寻在他怀中笑出声来,声音融入金黄的阳光里,沾染了温煦的味道。 以寻此刻快活极了,忽然抬手在苍彦易脸上狠劲的掐了一把,格外认真的问道:“疼不疼?” 井尧呆了片刻,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以寻,叶菡的眸光轻转,偷窥苍彦易的神色。 苍彦易的俊脸两侧被以寻掐的泛红,脸色微黑,“你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所以想检验一下!”以寻回道。 苍彦易咬牙,声音森冷,“这就是你掐本王的理由吗?” 以寻点头,“疼不疼?我怕你不疼所以下了狠劲,如果这样你还不疼的话就应该是我在做梦了!” 苍彦易的拳握的咯咯作响,耳边一直回荡着以寻方才的话:我怕你不疼所以下了狠劲。她倒是挺聪明的! 井尧在身后忍不住偷笑,爷这样这应该算是被人欺负了吧? 荆王这样应该是被人欺负了吧?真真是头一回! “小姐,太医吩咐了,您现在不能站立太长时间。”叶菡站在一旁开口提醒。 井尧闻言,瞥了眼纪以寻右脚上的纱布。太医说她右脚脚踝处被砸伤从而骨裂,后又因被重物压的时间太久,导致筋脉受损。所以她以后再也不能如常人一般行走自如了,也就是说纪以寻她……瘸了。 以寻点头,拉苍彦易坐下,瞥眼见石桌上的吃食,浅棕色的眸子在眼眶中圆溜溜的转了两圈,“阿易,我饿了。” 苍彦易挑了挑好看的眉。 以寻用抱着纱布的手指了指石桌上的精致吃食,道:“你喂我吧?好不好?” 苍彦易皱眉,想到纪以寻的麻烦,正要开口回绝。却见纪以寻双手叠放在石桌上,大大的眸子水汪汪的看着他,“我的手好疼,都怪那刺客的剑太锋利,我现在连筷子都握不住!” 苍彦易抿唇,拒绝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她手上的伤是为他受的。 井尧忍不住挑了挑眉,他家爷也会伺候人吗? 果然…… “我说了我不吃这个……你看,这勺子里明明还有一个!” …… “我不要吃葱,这菜里有葱!你把它们都挑出来……” …… “我说了我不吃这个,我不吃,不吃,不吃……” 苍彦易动了怒气,放下碗筷,低吼道:“你都不吃,买它们做什么!” 以寻见他放下了碗筷,心里有些不痛快,可她的确饿了,又有些小小的委屈,闷声道:“你快挑,我好饿呀!” 苍彦易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暗自咬牙,她有什么好委屈的?这样磨人她还委屈么! 以寻见他不继续了,哼声道:“你明明答应过的,可要说话算话!” 她的小小得意模样,气得苍彦易牙根痒痒的,只觉唯有想把她拉过来狠狠的教训一顿!方能解气! 小院里的阳光正浓,时光恰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调|戏 婚期最终定在了八月底,荆王府的聘礼抬了足足两条街,琥越城上上下下、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桩婚事如何的般配与登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苍彦雅很高兴,经常跑到纪府和以寻讨论嫁衣的款式长度,霞冠的明珠取舍。一来二去,苍彦雅渐渐发现以寻没有了以前的冷淡,对自己十分的包容,如同一个姐姐般的疼爱她,因此对以寻也愈发的亲近。 —— 将入深秋,树梢上的月华清冷,风吹过,带走几片黄叶飘飞。叶菡推门进屋,屋外的月光洒进,屋内的以寻站在窗前,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小姐,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子时三刻了。” 以寻点头,“……原来又这么晚了。” 叶菡见她话虽如此,但身子未动,知道她一时半刻是不会睡下了。便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以便伺候。 “听说阿易他……有侍妾是吗?”以寻轻声道。 叶菡回道:“荆王府中确实有不少侍妾,其中也不乏有受宠的。但小姐大可不必担心,毕竟是侍妾,出身卑微,日后算不得什么威胁。” 久久不见以寻开口,叶菡抬头。 窗外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以寻的身上,她一袭飘逸的白纱衣裙被风吹起,叶菡察觉到了悲伤。那种悲伤她不能描绘…… “你下去吧,我一会儿就睡了。” 叶菡答了声是,转身退下。 那晚,床前的人一夜未睡,郎朗月华下不知碎了多少颗晶莹珍珠…… 阿易,我只想你要我一个,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你看,我也只会要你一个,多么公平。 —— 婚礼的十里红妆相迎,轰动了整个琥越。 轿外的鞭炮声震天,以寻看着自己鲜红的嫁衣,不禁弯了眉眼。上一世他们已经准备要结婚了,可是左易却忽然出了事,一切都来的太突然,让她毫无准备。 如今这一世他们完婚了,她不贪心,不求老天将上一世亏欠她的幸福还她,只求这一世能和阿易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荆王府门前,迎亲的队伍停下,落轿。苍彦易下马,踢轿门。 轿中的以寻一身红装端坐,大红喜帕盖在她的头上,苍彦易弯腰抱她出轿。 以寻顺势揽住他的脖颈,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阿易,我今天嫁给你了,这一生便都不会离你而去。我会陪着你慢慢变老,也会陪着你儿孙满堂,我会陪你看院内的花开花落,也会陪你看庭前的云卷云舒。”说到这,她揽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所以呀,阿易,你要记得待我好!” 苍彦易身子微怔,低头看了一眼他怀中的人儿,她的头脸被喜帕挡住,他看不清她的表情。抿唇,用鼻音答了声嗯,抬脚跨入荆王府的大门。 —— 高堂之上端坐的是帝后,二人拜堂、行礼、谢恩。 以寻被喜娘扶着送入洞房,而苍彦易则留在前厅之内应酬待客。 以寻耐心等待,她坐在喜床上,上扬的嘴角一直不曾放下。千年以来,她至始至终的等待,从不如此刻的安心,这一次,她知道,她等的人会来…… 前厅内的喜宴一直到戌时才堪堪结束,众人送罢了帝后,苍彦易才在一片哄闹之中回了洞房。 “三哥,你来的这般迟,小心纪姐姐生了气,一会儿洞房之中难为你!”苍彦雅的声音清脆张扬。 苍彦易在众人的簇拥下推门而入。 “公主,还不改口吗?应该叫嫂嫂了。”井尧在一旁笑道。几人平日里都是耍闹惯了的,私下里也都没有什么尊卑之分。 苍彦雅顿悟:“对,对,对,应该叫嫂嫂才对。” 以寻听见苍彦雅的这一声嫂嫂,心下甜的如吃了糖一般。 喜娘笑着把手中的秤杆呈给苍彦易。 苍彦易接过,上前轻轻挑起以寻的盖头。盖头挑开,以寻眼帘也随着慢慢撑开,眸中的光华如同星辰般闪烁耀眼,惊艳了一室的光辉。 众人看的都有些呆傻了,甚至是苍彦易也愣了一会儿。今日的以寻多了份妩媚与温婉,繁复精美的嫁衣展开,衬得她犹如一朵夺目的蔷薇,眸中的灵动与喜悦缓缓流动,两颊淡淡的胭脂,唇间微粉的颜色,无一不勾人心魄。 概是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吧? 井尧笑盈盈地呈上合卺酒,“爷,这合卺酒喝了之后百年好合。” 两人饮了合卺酒,放下酒杯。 盖头挑了,合卺酒喝了,自然少不得闹洞房。 “三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苍彦雅从袖口掏出一方丝帕,不待以寻反应,便蒙住了她的眼睛。 苍彦雅又向着井尧和卓南两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心下叫苦不迭。但难得有机会看苍彦易出糗,二人还是硬着头皮上。 “爷,今日大喜的日子,要不……玩个游戏热闹热闹?” 苍彦易闻言,细长的眸瞥了二人一眼。 井尧、卓南身子俱是一抖,但随即又见他微微颔首,二人心下一喜,知道这是允了。 眼睛被蒙着,以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疑惑,“小雅,到底是什么游戏,这样神神秘秘的?” 苍彦雅偷笑,扶着以寻向前走,“三嫂,你不用紧张,这个游戏很简单。现在三哥和几个同样装束的男子站在一起,现在只要你在蒙着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也能将三哥辨认出来游戏就结束了。不过,如果你猜不出来,可就要接受惩罚喽!” 苍彦雅扶着以寻的手松开,“好了,现在你面前站了一个人,游戏开始!” 以寻闻言,将自己的手伸出来,“请把手给我好吗?”掌心搭上一只温热的大掌,以寻仔细地摸了摸,掌心粗粝,指节粗大,摇头,“不是阿易。” 又来到第二个人面前,“请把手伸给我好吗?” 掌间的大掌不同于第一个人的粗糙,反而皮肤细腻,指节细长,以寻摇头。 又来到第三个人面前,摇头。 …… 一直到第十个人,以寻依旧摇头,“这里面没有阿易,他不在这里。”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苍彦雅道:“三嫂,你只是摸了摸手,真的确定吗?” 以寻勾唇,她仔仔细细的留意过阿易身上的每一点,他的脾□□好,他的小动作,他的一皱眉一勾唇,甚至连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她都仔细辨别过,记牢了放在心底深怕忘记。 “我确定,没有。”她的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这次不仅众人的感到惊疑,甚至一旁的苍彦易看着以寻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苍彦雅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以寻这么快就便认出来了,但她依然不相信,或许是三嫂歪打正着也未可知。 “既然三嫂这么快就辨认出来了。”苍彦雅一脸坏笑,“那就加大一点游戏难度吧!” 这次苍彦雅让所有的人都戴上了手套,一样的装束,甚至她还刻意选了身形相仿的人,她就不信以寻还能辨认出。 果然以寻这次辨认有些困难,但她却依然一路摇头,都不是他。一直到第八个人,以寻勾唇,是他。 “这个人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以寻坏笑,边说边将两只手移至苍彦易的胸~部,十指微曲,用力的又抓又揉,“胸~肌好厚实。” 苍彦易的脸黑了,这是什么动作! 众人看着以寻一脸的坏笑,苍彦易满脸的黑沉,活脱像极了恶霸调~戏良家妇女。众人当下都笑出了声,苍彦易一个眼神扫来,众人不得已只能忍着。 以寻蹂~躏了胸~部,不规矩的小手又游移至苍彦易的腰后。 苍彦易眼皮一跳,以寻的小手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臀~部,快速的拍了三下,然后一脸得意的感叹道,:“哇!屁-股还挺翘!”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甚至连一旁伺候的小丫鬟也跟着笑了。 “纪以寻!”苍彦易抓住以寻的手,咬牙低吼,他承认,纪以寻又一次挑战了他的底线。 以寻装作不知,“声音还蛮好听的,来,让爷亲一个!”说着踮起脚尖,吧唧一口亲的响亮。 众人皆捧腹大笑,祈辰玉肚子都笑疼了,这大婚之夜,威名赫赫的荆王可是被娇妻狠狠调戏了一把! 苍彦易的脸黑如锅底,沉着脸把笑的前仰后合的众人都赶出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伪装 苍彦易关了门转身走到以寻的面前,抬手钳住她的下颔,“你这些下|流的动作都是和谁学的!” 以寻见苍彦易眸中隐隐有怒火,忙开口笑道:“阿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生气了,下次我不敢了!”言语中满是讨好卖乖的意味。 苍彦易看着她,纪以寻笑起来眉眼弯弯,巴掌大的小脸因染了胭脂白里透红,晶亮的眸子绚烂夺目。拧眉,钳着她下颔的手一点点松开,狭长凤眸寒意浸人,绕过以寻走至榻前,撩袍坐下。 以寻撇了撇嘴,心里暗骂,真是小气!但想想,毕竟是她有错在先,便又巴巴的凑到他身边坐下,颇为正色地道:“我发誓,下次真的不敢……啊……”下颔再一次被钳住,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苍彦易用的力道使以寻疼的痛呼出声! “纪以寻,这里除了本王再没有其他人,给本王收起你这副模样!”苍彦易的神色冷峻,语气冰寒,“本王知道你是一个聪慧之人,既然聪慧就要知道尺度!所以不要妄想把你的手段耍在本王身上!” 以寻的笑意僵在脸上。 “你与本王是政治婚姻,大婚之前就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利用!所以你不必伪装率真可爱来讨本王的欢心。”苍彦易将她甩开,俊朗的脸上浮现几分厌色,“你这样只会让本王更加厌恶!何必!” 手段?伪装?原来在他眼里,她这样都是为了讨他的欢心!蓦地起身,以寻走到喜桌前拿起一壶酒,嫁衣上金丝勾勒的飞凤烛火下熠熠生辉!转身,带动其摇摆飞舞,似是活过来一般! 以寻缓步走到外间的卧榻前,倾手将壶中的酒全部洒在上面,一时间屋内酒香四溢。 苍彦易看着她莫名的举动,不解皱眉。 酒壶空了,以寻随手一扔,转身进了里间。不说话,也不看苍彦易,只动手开始解她身上繁复华丽的嫁衣。 嫁衣一共有两层,外面的一层是曳地的喜袍,宽大而华丽,里面的一层是用来塑身的夹套。 长袍褪下,入眼的便是以寻红色夹套下凹凸有致的曲线。苍彦易眸色一深,心下冷笑,也不阻拦,只静静地等待着以寻下一步动作。 谁料以寻脱了外袍,却手脚并用的爬上床,从床里抱了床被子扔在地上。 苍彦易额上的青筋一跳。 “下去睡!”以寻盘腿坐在床边,指着地上的锦被道。 “你这是让本王睡在地上!”苍彦易沉声道,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将外间的卧榻打湿了!卧榻湿了,她又不让他睡在喜床上,这样他便只能睡地上了! 以寻点头,又顺手塞给他一个枕头,哼声道:“你不是认为我在骗你吗?那好,我现在原形毕露了,不想讨好你了,所以你下去睡吧!” 苍彦易怀抱着枕头,一双凤眸紧盯着以寻,脸色阴沉。 以寻心里委屈,见他还坐着不走,便拿起另一个枕头砸了过去,却被苍彦易一手接住。 “纪以寻!本王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苍彦易警告道。 以寻挑眉,“是吗?” 说着将喜被中藏有的吉祥寓意的玉如意找出来,抬手便要掷出去。但还未脱手,手腕便被苍彦易擒住,整个人也被他顺势压在床上,玉如意脱手,骨碌碌滚至床边。 “你不是讨厌我吗?”以寻扭动身子抗拒,无奈苍彦易压得太紧,她挣扎了许久也是徒劳,只得吼道:“给我下去!” 二人身子挨得紧,以寻这样一番动作,胸|前的柔软蹭在苍彦易的胸口上,软圆绵柔,苍彦易心神一荡。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他不禁口干舌燥,喉头滚动。 “你给我下去……你不是说我对你都是虚情假意吗……你不是说你不想碰我吗……怎么我现在让你下去睡你不愿意了……”以寻控诉着,饱满的唇瓣张合间泛着水嫩的光泽,眸中有点点泪光,无比的诱~惑! 苍彦易的下|腹早已一团燥热,再看着以寻喋喋不休的小嘴,弄得他心间燥意更甚,心下暗恼,他明明只说了一句,怎么到她就能说这么多? “反正我今天是不会让你上床的,所以你最好给我……唔……” 苍彦易低头将她的嘴堵住,舌尖打开以寻的牙关,将她丁香小舌纠缠住,用力的吮|吸。 虽然,小|嘴话多,但滋味却异常甜美! 苍彦易这一吻,以寻身子立马就软了,怒气也全都烟消云散了。她是想吻他的,一直都想,当下轻柔地回应着。 女人向来如此,面对心爱的男人,一个亲吻一个拥抱,便足以消弭一切…… 以寻的回应,苍彦易的身子一顿,须臾,吻得更深更狠!一只手隔着衣物揉捏以寻的高耸,另一只手则去解她身上的衣扣。 以寻身上的夹套只是在腰间用一根腰带系着,一扯一拽间便全然脱散了,身上只剩下亵|裤和一件肚|兜堪堪的挂在身上。 放开以寻的小嘴,苍彦易转而低头吃|吻她脖颈处滑|腻的肌肤。苍彦易的吮|吸,以寻止不住的战栗,“阿易……” 声音缠着柔情,喑哑魅惑。 正当两人皆意乱情迷之时,床边的玉如意突然滑落至地,清脆的响声划破一室的旖旎。 沉醉在情|欲中的苍彦易蓦地清醒,手中褪下以寻亵|裤的动作一顿,深邃眸子渐渐恢复清明。 看着以寻的锁骨处满是鲜艳欲滴的吻痕,腿间和腰部也隐隐有些淤青,苍彦易抿唇,他失控了! 苍彦易眸底的神色看的以寻心下一痛,他在懊恼,懊恼自己碰了她!原来他对自己的厌恶已是这样的极致!甚至连他失控之下的触碰也不允许! 抽出喜被将自己腰|腿间的青痕盖住,以寻心下苦涩的也终于没有气力去同苍彦易耍小脾气。侧身枕在苍彦易的臂膀上,伸手揽住他的腰身。 以寻这样亲密的姿势,苍彦易皱眉。 他好暖,但身子微绷,不愿她的亲昵。以寻苦笑,脑袋在他肩窝处轻蹭,“阿易,我今天是你的新娘呀!我想抱抱你……只是想抱抱你,也不可以吗?” 苍彦易身子一震,无论如何,纪以寻只是一个刚出阁的女子,即使心机再深,也终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今天也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日子! 察觉到他的身子一点点的放松,以寻搂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哑声道:“睡吧,我有些困了。” 偌大的寝房陷入寂静,只能听见二人轻浅交错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纠纠缠缠。 —— 时间一点点流逝,刻着喜字的红烛静静燃着,烛泪在铜烛台上聚了厚厚一层,夜已经深了。 以寻缓缓睁开眸子,见苍彦易面色安稳,应该是睡熟了。支起身子,般趴在他胸膛上,侧着头听着他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苍彦易的心跳强劲有力,节奏沉缓,昭示着他的健康体魄。 眼泪颗颗落在纯白棉帛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水渍。以寻哭得难以自持,可又哭得安静无声,眼泪砸碎在苍彦易的心口上,晕湿了大片的帛锦。 谁能体会她的苦痛?她心心念念了千年的人,她费劲心力寻了千年的人。现在忘了她,忘了她和他之间的所有,忘了她是谁,不再爱她,不再疼她,却把另一个女子当做了心头宝! 让她怎么办?让她如何面对? 她哭了许久,哭至最后都累了,半趴在苍彦易的胸膛抽噎睡去。 苍彦易睁眸,趴在他身上的人儿眼睛都哭肿了,泪珠还挂在脸颊上。胸前湿了好大一片,里衣湿腻腻的贴在皮肤上,难受得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起床 翌日,朝霞在天边开的艳丽,树枝上麻雀三两成群。 荆王府主院的前厅内,站了十几位风韵各异的女子,个个容貌娇美,气质不俗。她们同是荆王府中的侍妾,按礼制,正妃过门,前来主院请安的。 主院——是正妃居住的院落,位于后院的正中心,也代表着它在后院至高的地位和权威! 主院四周另有几处大大小小的门院,由侧妃、庶妃所居。但现在荆王府中尚未纳侧、庶妃,所以这几处门院便暂且空置着。侍妾居住的不能称院,统称为阁,阁的楼院大小,靠主院位置远近,代表着侍妾的受宠程度。 屋院越大,靠主院位子越近,则越受宠爱! 叶菡上前一一行过礼,心下暗自点头。古今最难管教的当属后院:这世上哪有女人聚在一起不勾心斗角的?更何况在她们的丈夫是一个人的情况下!所以后院中的你争我夺,吵闹不休是常有的事。 可是这荆王府后院的数十名侍妾,个个懂礼识矩,仪礼丝毫不敢怠慢。叶菡虽不知私下风气如何,但单从这面上的态度,也可见这荆王府的规矩应是甚严的,所以才没有人敢放肆! 叶菡见众人站了一个时辰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开口与众人寒暄了几句,挑帘进了寝房。威立了就够了,如果过了可就是刻薄了。 “王妃,该起了。”叶菡轻声唤道。 以寻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用鼻音答道:“嗯。” 叶菡听她答了却久久不见动静,又开口道:“王妃,该起了,时辰不早了。” 以寻费力睁眸,昨晚她睡得太晚了,现在头脑昏沉,半支起身子,“什么事?” “府上的侍妾们都在前厅等着给您请安呢,已经站了有一个时辰了。”叶菡从衣柜中挑了一件正红色的宫装,华丽雍容。 窗外不是十分明朗的光透进来,正红色的宫装在叶菡手中如血般的红,刺目如斯。 “……你让她们都回去吧,以后也不用再来请安了。”以寻又躺下去,盖好寝被。 叶菡皱眉,“外头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王妃却避而不见,属下怕会落人口实!而且日后若都不前来请安,恐怕难以在府中树立威信,也难……” “我头疼的厉害,想睡了。”将眼眸阖上,以寻淡道。 叶菡抬头,唇瓣翕动,想要说什么,终没有说出口,也不肯退出去。 以寻叹了口气,面朝床里翻了个身,寝被摩挲的声音在这昏暗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叶菡,看见她们我会很难过的……” 轻轻的声音在偌大的房中,总是有一些虚幻,但尾音中的喟叹伤心叶菡听得仔细。 “真的……” 眸光微动,退出了寝房。 —— 放了早朝。 宽敞奢华的马车在荆王府府门口缓缓停下,卓南挑开帘子,恭声道:“爷,到府了。” 苍彦雅是个坐不住的,蹦跳着先下了马车。随后又从马车内走出两位俊逸不凡的男子。 一身瑞兽朝服,身材挺拔,凤眸薄唇;一身材稍瘦,气息微冷,面如美玉。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正是苍彦易和祈辰玉。 苍彦雅正要抬脚迈进府门的高槛,见井尧迎了出来,笑问道:“井尧,我三嫂呢?” 井尧如实回道:“王妃,现在还没起呢。” 祈辰玉一听扬了扬眉,想起昨晚的闹洞房。勾唇,状似不经意地道:“不知是不是昨晚太累了,怎么到现在还没起?” 祈辰玉话外之意不言而喻,苍彦易嘴角一动。 井尧偷笑,但脸上却依然一本正经,“许是吧,昨儿个恁大的阵仗,王妃定是累坏了。” 苍彦雅心思单纯,点头称是,“嗯嗯。”昨个的礼节那样繁复,凤冠霞帔又十分沉重,三嫂肯定是累了。 甚至连一贯沉静的卓南,此刻看向苍彦易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调侃之意。 苍彦易脸色微黑,当下撇下众人,径直去了后院。祈辰玉见苍彦易去了后院,他自然不好跟过去,便准备去书房等候,哪知刚转身衣袖就被人扯住了。 “辰玉,别院里几株从漓州移植的墨菊开的正艳,我们去看看吧?”苍彦雅笑道。 “下官还要与荆王一起商讨公务,怕不能与公主一起赏花了。”祈辰玉抽回被攥住的袖子,向后退了几步,淡淡回道。 苍彦雅也不介意他的冷淡疏远,继续笑道:“三哥刚才才去了后院,怕是要好一会儿才能出来的,你先陪我玩一会儿,不碍事的。” 祈辰玉皱眉,“下官还有很多琐事,家中的姬妾也还在盼等着下官回府,既然王爷此时有事相绊,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苍彦雅瘪嘴,将他的谎言戳穿,“据我所知,辰玉你尚且孤身一人,府中并未有侍妾!” 祈辰玉冷笑,没想到苍彦雅会派人去探查他,撩袍屈膝跪下,“臣有罪,不该妄自欺上,还望公主息怒。” 苍彦雅踉跄后退两步,指甲嵌入掌心,蓦地转身,苦笑,他这样一个孤傲清高之人,宁愿用这样的方式折辱自己!是要告诉她,他们连朋友都不是吗? 永远都只是君臣! 落寞初秋,两人一跪一立。 …… 苍彦易推门进入寝房,以寻还在睡着,阖眸安静的躺在床上,犹如一尊白玉铸成的璧人,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王妃,时辰不早了。”走至床边坐下,苍彦易沉声道。 “……嗯?”以寻迷迷糊糊的睁开眸子,睫毛微动,模糊看见来人是苍彦易,虽然朝服加身周身气息冰冷,但她见了他,还是弯了眉眼。 小小的挪了挪身子,以寻将苍彦易的大掌抓过来放在自己脸上,调皮地蹭了蹭,嘟囔道:“阿易……” 她刚睡醒,意识朦胧,话也不清不楚地糊做一团,尾音拖了好远。 掌心被她蹭的痒梭梭的,苍彦易抽回来,“日上三竿,王妃还不早起梳洗,让人看了传了,岂不笑话!” 他一本正经的教训语气,以寻瘪了瘪嘴,揉了揉眼睛,又打了哈欠伸了懒腰,这才不情不愿地道;“那好吧,你抱我起来吧,我不睡了。” 她的眼睛微眯,双臂向他张开,发丝未束凌乱的铺在床褥上,落入苍彦易的眼底便像极了一只正在冲主人讨宠的猫。 苍彦易撇开视线,皱眉道:“自己起来!”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见他要走,以寻忙往被子里拱了拱,像是得了多大便宜的道:“那我再睡一会儿,等一会儿再起!” 苍彦易闻言黑了脸,要走的脚步顿住,“起来!” 若是换做旁人,看着苍彦易这样阴沉,自是早就吓得浑身发抖,立刻起床,片刻不敢耽误。可纪以寻她不怕,摇了摇头“我困……” 苍彦易的脸黑了,咬牙道:“纪以寻,本王没有那么多耐心!” 他的警告那么明显,以寻小嘴一撅,想了半天才道;“那好吧……”又抬起双臂,向他道:“那抱我起来吧。” 见她说的那么理所当然,苍彦易咬牙,也不想与她再磨嘴皮子,弯腰将以寻从床上抱至床下,让她站稳,趿了鞋。 愠声道:“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洗漱好了,给本王到饭厅用早膳!“说罢,拂袖离开。 以寻见他走了,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地道:“凶什么凶……” 叶菡端了热水进屋,替以寻梳洗打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挑食 按照礼制,侍妾因没有名分,不能与王妃同席。 饭厅内,苍彦易与苍彦雅二人端坐,红木圆桌之上早膳已经摆好,井尧和卓南立在一旁伺候。 以寻一袭茶色罗裙蹁跹而至,发髻高挽,露出雪白的脖颈,眸中含笑,唇角弯弯,容颜不可逼视! “三嫂,你好懒,太阳都照屁|股了,你才起床!”苍彦雅见她来了,开口笑着打趣道。 以寻走至圆桌坐下,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昨天累了,所以才起得晚了,”婚礼的繁琐,凤冠霞帔的沉重,她昨儿个撑了整整一天,能不累吗?作势敲了一下苍彦雅的脑袋,“小丫头,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站在一旁的井尧和卓南双双笑出声来。 笑音入耳,以寻呆,细想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又解释道:“我说的是昨天婚礼上太累了,不是……不是……” 至于不是什么,以寻顿了顿,脸颊微红,没有说出口。 井尧点头,不怀好意的笑道:“奴才省的,王妃昨日确实累得不轻!” 事情越描越黑。 苍彦雅听着井尧的语气有异,再联想先前众人在府门口的对话,心下顿时明了几分。她的性格本就活泼,唯恐天下不乱,当下对着苍彦易坏笑道:“三哥,你也真是的!既然三嫂累了,就应该让她多歇息歇息,早膳传到主院便是!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怜爱人呢?” 以寻闻言,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苍彦易不见喜怒,淡淡瞥了一眼笑的贼眉鼠眼的三人,森冷开口:“你们都很闲暇是吗?”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三人呆。 井尧忙敛了笑意,“奴才一点也不闲暇,这个月的账目还未核算,奴才这就去!”说罢,施了一礼便匆匆退出去了。 “护院今早操练,属下前去督促!”卓南紧随其后,也溜得飞快。 苍彦雅和以寻看着二人狂奔的样子,心下好笑,相互看了一眼,嘿嘿的笑出声来。 二人的笑声清脆,如同小老鼠一样咯咯个不停,苍彦易扫了苍彦雅一眼。 苍彦雅打了个冷颤,忙放下筷子,站起身,“三哥,我这就回宫给父皇请安!”说罢,一溜烟的也跑了。 这样一来,饭厅内便只剩下以寻和苍彦易两人。见以寻的笑声不止,苍彦易低斥:“食不言,寝不语!” 以寻知他心情不爽时向来也不允许旁人快活,低头遮了面上笑意,也不许他计较,只执箸用膳。 一时间,屋内只闻见碗筷碰撞的清脆细小之声。 苍彦易喜清淡之食,一碗红枣莲子粥,几样素包还有两碟小菜,便是早膳。虽是简单,却样样精致。 以寻用勺子挑了挑碗内的粥,鼻子微皱,她不喜欢吃莲子的……拾起筷子,埋头将它们一颗颗挑出来。 苍彦易本见她又在挑食,沉声道:“一粒一粟皆来之不易,身为执权者,更因体恤黎民之疾苦。如此铺张浪费,又可知这天下有多少百姓每日只食两餐?” 以寻抬起埋着挑莲子的小脑袋,歪头想了片刻,“嗯!我要改掉这个坏习惯!”说着便伸手把挑出来的莲子放在苍彦易的碗里,接着又挑了几颗,边挑还边碎碎念叨:“不能浪费!不能浪费!” 苍彦易皱眉的看着以寻挑来的莲子,放下筷子,起身便准备离去。不料以寻却一把拉住他,仰头笑嘿嘿地道:“阿易,一粒一粟皆来之不易,要体恤黎民之疾苦,可不能浪费的。” 苍彦易看着她眸中笑意,咬牙,没想到她会拿他的话来回他!无言以对,抽出被以寻拉住的手臂,大步出了饭厅。 “你怎么不吃了?浪费可不是个好习惯!”以寻追了出去,走时还不忘从笊篱中挑了两个豆沙包。 苍彦易的步子大,以寻唯有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见她亦步亦趋的跟着,苍彦易蓦地停下脚步。以寻不备,一头撞在了他结实的后背上。 “本王现在要去书房处理公务,王妃若是无事,便回主院歇着吧。” 以寻揉了揉鼻子,“我会很安静的,只在那坐着,保证不打扰你!” 她知道,他办公喜静,容不得半点吵闹。 “不准。”简单的吐出两字,苍彦易再一次大步迈开。 以寻又小跑着跟了上去,“井尧和卓南现在都不在你身边伺候,你身边肯定缺少研磨递茶的,我就给你当小丫鬟,你看好不好?” 苍彦易紧绷着脸不答话。 眼见着到了荆王府西南角的静墨居——书房。以寻向前快跑了两步跨上台阶,她的右腿伤愈之后,走路虽有一些轻微的跛,却也不是十分的碍眼。但眼下这样的快跑使得她右腿上的缺陷被放大开来,一瘸一拐的很厉害,也很吃力。 推开书房门,向苍彦易行了丫鬟礼,笑地明媚“爷,请进!” 书房外的台阶下,苍彦易眸色深邃,抿唇,抬脚进了书房。 书房的摆设十分简单,正对门是一张檀木镂雕圆桌,桌上摆有茶具,是商谈事宜之地。里间用珠帘虚隔,一张宽大的书桌上公文奏章高垒,窗边是一张梨花木的卧榻,是专为苍彦易小憩而备,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整体布局十分的简约,却不失雅致。 以寻虽说是准备来磨墨递茶的,但其实这些早已经由侍女备好了。她见无事可做,便走到里间卧榻上坐下,一边看着苍彦易批阅公文,一边吃着她的豆沙包。 圆圆的包子捧在手里,以寻先咬了一小口,然后就着那缺口吸溜包子里的豆沙,王府后厨的豆沙馅甜的腻人,她吃着的时候眼睛微眯,十分的享受。直到圆鼓鼓的包子被她吸瘪了,她才满意的添了添唇,弯了眸子。 两个包子下肚,她又喝了杯茶。枯坐着总是觉得无聊,脱了鞋,半躺在卧榻上,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 窗外的清风夹杂着秋菊盛开的味道,徐徐吹进屋内,珠帘摇动碰撞发出清脆之音,留下阵阵好闻的清香。 —— 庄严肃穆的皇城沐浴在如血的夕阳下,壮丽巍峨,灿烂辉煌的外表显耀着皇家高贵不可逾越的威严权利! 夕阳中一辆马车向着皇城宫门缓缓驶来,行至宫门,先后从马车内走出一男一女。 男子面如美玉,身材伟岸,正是荆王苍彦易。女子一身宫装曳地,发髻高挽,皓齿明眸,正是荆王妃纪以寻。 二人皆身着紫色衣衫,腰间同系着白玉色琉璃圆佩,缓缓走来,一英气俊逸,一绝色娇媚,十分登对,羡煞旁人! 以寻下了马车,看着巍峨的皇宫,一股巨大的威压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她顿时喘不过气,晕眩至极。 “怎么了?”苍彦易见她脸色煞白,额头上隐隐有层薄汗,沉声问道。 以寻摇头,想开口说没什么,但她每靠近皇宫一步,就越发喘不过气来,此刻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苍彦易见她神色越来越难看,身子在发颤,停下步子。上前揽住以寻的纤腰,再一次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抬眼望向那高峨的宫门,以寻心下苦笑,自己终究是忘川里的孤魂。虽说附身在‘纪以寻’身上,能骗得了凡人之眼,但这皇宫的浩然正气,又怎能允许她一个孤魂野鬼踏入一步! 转眼看向身旁的苍彦易,暗自心急,如果进不去怎么办?阿易肯定会起疑心的! 正着急间,忽然腕间一热,以寻顿时觉得身体一轻,呼吸畅快了许多。 腕间的一股热流从手掌缓缓的流入心底,以寻隔着衣袖轻抚,看来是血生链在帮她。嘴角勾起温暖的弧度,婆婆……谢谢! “走吧,别误了宫宴的时辰。”以寻觉得好多了,开口对苍彦易道。 今日二人进宫是为了一场宫宴——阖家宴。 苍渊每位皇子成婚,皇帝都会在宫内举办一席宴会。参宴之人皆是皇室成员,意在阖家同庆之意,是苍渊历代传下来的规矩。 苍鸿宇十分重视,所以以寻丝毫不敢怠慢,生怕误了时辰。 苍彦易颔首,二人继续往前走,进了宫门,“方才怎么了?” 以寻垂眸,躲过他的目光,“没什么,就是方才有些头晕罢了。” 苍彦易不动声色地抽回揽着她的手臂,“是吗?” 以寻也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低着头答了声嗯。 苍彦易见她神色闪烁,冷笑勾唇。 以寻偷眼见他眉眼间冷意难掩,疏远冷漠,心下苦笑。阿易,如果你发现了,会怎样呢? 发现我是妖怪,杀了人,披着人皮,恬不知耻地享受着原本属于‘纪以寻’的生活! 阿易,如果有那一天,你会害怕吗?你……会杀了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家宴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以寻屈膝跪下,向高坐之上的帝后行礼。三拜九叩,这礼数是阖家宴上皇媳初次对帝后行的孝礼,非同寻常。以寻不敢怠慢,因此整套礼数做下来是一丝不苟、规规矩矩。 苍鸿宇点头,因着舞凰宴她与苍彦易同渡困境,对她有两分喜爱,笑道:“平身吧!” “谢父皇!”以寻谢恩起身,这才抬眼。只见苍鸿宇一身皇袍不怒自威,目光炯炯,身子虽然有些微微的发福,却丝毫不掩其周身的气派,不可僭越的威严。 与他比肩而坐的女子华贵雍容,本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却人就如同三十岁风华正茂的美妇,肌肤微丰,眉眼如画,一派尊贵威仪。以寻暗忖,这应该就是韩简了,肃王苍彦曜的生母,国舅韩阳的胞妹,苍渊的皇后! 韩简身后还有一位身着素色宫装的女子,眉眼虽与韩简有两分相似,却不同于她的雍容。这个女子全然是一派淡然若水的风姿,身姿羸弱,有一种弱柳扶风的不胜之态。 以寻与她素未谋面,并不认得,但看她未挽发髻,想必应还待字闺中。 “彦易的好福气,纪家的女儿才貌双全,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韩简笑道。 虽然她的语气中满是慈爱,脸上也是笑意盈盈,但以寻却发现她的眸光格外深冷,笑不达眼底。 苍彦易回道:“儿臣有此福气,全是父皇与母后赐的好姻缘。” 苍鸿宇听罢大笑,点头道:“日后你夫妻二人要相敬相爱,夫妻同心,也不枉朕的一片心思!” “是,儿臣谨记。”苍彦易、以寻同声答道。 韩简淡笑点头,瞥眼见苍彦曜的桌榻被安排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眸中的狠厉一闪而逝。 —— 大殿两侧雕花食案依次排开,特为荆王大婚所摆的阖家宴,以寻与苍彦易二人的位座自是于左侧首席。 随着一道道精美菜肴呈上,晚宴徐徐开始。 以寻落座后,总觉得有数道目光在盯着她,但抬头四下寻去,又并没有任何异样。可低下头去,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又跟了上来。多番留意却一直无果,以寻不禁有些烦心,面对精致美食也变得兴趣寥寥,只执著在盘碟中无意拨弄。 “传闻纪府的家教一向甚严,难道就这么教导你的?” 苍彦易的斥责,以寻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了,收回手的空荡,顺势从绘有龙纹的白玉圆盘中夹起一箸玉笋蕨菜放在碗盏里,“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苍彦易不理她。 以寻见状,瘪嘴耸肩道:“说不定是你往日在宫中的小情人,今日见了我,总免不得要多看两眼的。” 小情人?苍彦易低斥,“浑说什么!” “还不承认……”以寻摇头叹道。 看着她一副早已经知道的表情,苍彦易咬牙,“给本王好好用膳!” “凶什么?我都还没生气呢!”她眼睛微眯,“肯定是被我猜中了,所以你心虚了!”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以寻还要说什么,却被苍彦易抢先一步,声音愠怒:“不准说话!” 以寻气恼,话都不许她说!肯定是被她猜中了。但终究是在宴席之上,也只好将嘴边的话咽回去,低头摆弄自己碗盏里的吃食。 灯光摇曳下,她的双颊微粉,鼻尖圆圆的可爱,小嘴微嘟有些不高兴,看上去像极了受了气的小媳妇。 苍彦易的愠怒稍缓,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端起酒杯,侧身与邻座之人敬酒。 看着碗盏内的玉笋蕨菜,以寻皱眉,她不吃笋丝的,转头看着与他人相谈的苍彦易,眸中闪过促狭。 一番敬酒罢了,苍彦易放下酒杯,低首,只见自己的碗盏内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菜:笋丝、木耳、香菇…… 苍彦易脸色一沉,转头。纪以寻正举箸将从她碗内挑出的洋葱放进他的碗盏内,抬眼碰见他微愠的眸光。她也不怕,只扯了扯嘴角,“阿易,这是我特意为你布的菜。” 额上青筋被她气得突突直跳,什么布菜!明明就是她不吃的东西! “这些菜你不喜欢吃吗?”以寻有些感慨,摇了摇头,“身居高位,可要体会黎民之苦!你可知……” “纪以寻!”苍彦易阴鸷警告。 以寻耸了耸肩,将自己挑好了菜送到嘴里,享受地眯了眼睛,嘟囔道:“这宫里的厨子就是不一般,做的真好吃!” 苍彦易咬牙,怒火直冲胸臆,唯有将她拉过来揍一顿方才解恨!但无奈碍于场合,他只得生生压制。 角落里,苍彦曜一身鲜红的长袍,斜斜倚在桌榻前,黑发红衣,懒散而妖异。修长的手指轻转酒杯,墨黑般的眸底映着以寻的一举一动,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 素衣宫装女子看着二人的一举一动,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愈发的苍白,心下一阵苦笑,彦易,你的王妃这般灵动,你……可会动心呢? —— 夜深了,琥越城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唯有树上的黄叶被风吹簌簌落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一辆华贵的马车徐徐停在荆王府府门口。 苍彦易抱着脸色酡红的以寻下了马车,对迎上前来的井尧吩咐道:“吩咐厨房准备醒酒汤。” 井尧抬眼见苍彦易怀里的纪以寻双颊绯红,问道:“喝的这样醉,爷怎么也不替王妃挡一挡?” 苍彦易冷脸道:“只不过两杯就醉了,本王还要来得及才能替她挡!” 井尧听他的语气微恼,微哂,准是纪以寻又惹得爷不痛快了! “奴才这就去吩咐厨房准备。” —— 主院。 苍彦易将以寻安置在床上便要离开,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角早已不知何时被纪以寻攥在手中,紧紧地不松开。 俯首看着床上双颊酡红的以寻,苍彦易眸色渐深。紧紧地盯着她看了良久,突然心下一动,伸手探向她的下颔及脸颊处。 井尧一进屋便见苍彦易正在轻抚以寻的脸颊,见状,也不敢出口相扰,只捧着醒酒汤站在外间。 井尧站的时间久了,便发现了些许端倪,自家爷实在是抚摸的过于仔细,一点点、一寸寸肌肤都不放过。与其说爱抚,倒不如说爷是在找什么东西。 估摸着醒酒汤快要凉了,井尧这才张口出声。 “井尧。”苍彦易的凤眸紧盯着床上的人儿,眸色隐晦,“天下的能人异士之中,可有人能行换容之术?” “换容之术是道法中的一种,但由于曾一度被心有邪念之人用作夺人美貌。因此百年前玄天观便将其列为邪术,禁天下道人修习。”井尧沉吟片刻,又道“玄天观乃天下道宗之首,四海方士修习道法皆出其一门,它既下令颁布禁废此术,现如今世间会此术之人应该不存在了!” 邪术?苍彦易伸手将以寻的衣袖掀起,皓腕上一根血红色的手链映入眼底。又将另一只衣袖掀开,入眼的也是同样的手链。 这两根手链通体血色,上面嵌着一些繁复花纹,细看之下,又像是某种符文。苍彦易抿唇,今日宫门之外,纪以寻探的应是这手链吧?伸手抚去,一股阴冷之气迅速从指间窜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苍彦易收回手,眸色一沉。 井尧见苍彦易此番动作,暗自猜测,难道爷怀疑眼前的人不是纪以寻? “爷,换容之术虽说能改换头脸,但也只是能换人容貌而已,至于身段、记忆、嗓音之类都是不能互换的。” 若眼前的人真的不是纪以寻,旁人不说,单是何岚——纪以寻的生母,也早该察觉到了! 苍彦易不再开口,井尧见他神色淡淡,心下自嘲,饶是他跟在爷身边多年,也还是猜不透自家爷到底在想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醉酒 “渴……”以寻幽幽醒来,头晕的厉害,双眼半阖,也不知床前坐着的人是谁,只管含糊不清的开口。 井尧闻言,上前一步将醒酒汤呈上,苍彦易接过。 以寻轻抿了两口,皱眉咕哝道:“这是什么水,怎么这么难喝。” “你喝多了糊涂了,这是新泡的茶。”苍彦易淡道。 看着苍彦易一本正经的样子,井尧憋笑。 以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将碗凑至苍彦易面前,“那我不喝了,你喝吧!” 苍彦易没想到她会反将他一军,沉声道:“你不是渴了吗?” “还想骗我!”以寻愤愤道,“这水这么难喝,分明是孟婆汤!” “我不会喝的,我还要去找他呢,喝了就找不到他了。”她的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哀伤,语气中含着浓浓的眷恋。 苍彦易闻言,眸光一沉,阴鸷开口:“你要去找谁!” 以寻醉糊涂了,脑袋昏沉,不知道他是谁,更不想理他,嘟嘟囔囔的准备放下碗就继续睡。 苍彦易哪里允许她马虎,劈手夺过瓷碗摔在地上,大掌捏住以寻的下颔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再一次逼问道:“你要去找谁!” 井尧不备,被瓷碗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偷瞥一眼苍彦易的神色,暗自纳罕,醉酒之人的胡话爷也信么?还发这样大的火。 瓷碗破裂尖锐之音窜入耳膜,刺得以寻头脑顿时清醒三分,半阖的眸子此时瞪得溜圆。看看地上的碎片,又看看苍彦易,她醉糊涂了,还只以为自己是在宴席之上,醉酒之前,“不就是你的小情人被我发现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凶,还摔碗!” 苍彦易:“……” 爷的小情人?井尧憋笑,这个叫法新鲜! 苍彦易的脸黑了,低斥:“胡说什么!” 以寻随手拾了枕头扔过去,“你别想骗我了,要是没有,你干嘛这么凶,肯定是心里有鬼!” 苍彦易接住软枕,强压了一晚的怒火直冲胸臆,怒吼:“纪以寻!你给本王适可……”话还未说完,第二个枕头已经直冲面门。 苍彦易咬牙,对于纪以寻,怒吼和恐吓是无用的! 挥手将绣有鸳鸯嬉水的软枕拨开,苍彦易长臂一捞将以寻抓过来。 醉酒之后,动作迟缓,以寻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苍彦易强按在腿上趴着。她大急,知道是躲不过了,慌忙护住臀|部,嚷道:“你就知道来这套,吵不过我,你就打我!” 怒火中烧,苍彦易哪里听她说什么?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擒住,另一只手掌成风,冲着她的屁|股就拍了下去。 以寻吃痛,咿咿呀呀叫个不停,嚷骂道:“你个混蛋,王八蛋!放开我!” 苍彦易冷笑,掌间加大了力道,“到现在还嘴硬!本王到要看看你能嘴硬道什么时候!” 井尧见状悄悄退出去,关上门,扫了一眼屋外偷笑的众人。众人无奈,只得纷纷低首掩住笑意。 “竟然打女人!王八蛋,你不是男人,有本事放开我……”以寻的叫骂透过门间的缝隙持续传出,咬牙切齿丝毫不服软。 …… “见色就昏头的家伙!你混蛋……你不是人……你……你……你轻点吧……我知道错了!” 以寻的突然转变,屋外众人哄笑。井尧也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摇头。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苍彦易沉声道,其实这一番折腾,他的气也消了大半。只是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她哪里知道天高地厚!念及此,又接连在以寻屁|股上重拍了五六下。 以寻呼痛,“疼,阿易,疼,别打了,别打了!” “本王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苍彦易冷笑。话虽如此,见她软软的趴在他腿上,一个劲的求饶,苍彦易下手的力气还是不自觉的减轻了许多。 以寻嚷声依旧,她的屁|股已经被打肿了,虽然苍彦易力道减轻了,但大掌落下却依旧疼痛无比。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小情人的事,又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眼泪从眸中溢出,“疼,疼。” 她的声音呜咽,苍彦易准备落下的手一顿。 以寻哭虽哭,但见他顿住了,赶忙将小手背过去护住屁股,哽声道:“我都认错了,你还打!” 以寻真的醉了,竟然以为现在的苍彦易是左易,以为他还是那个把她当宝贝一样宠的人。 她不禁委屈,翻过身,搂住他的腰,小脸埋在他的怀里,质问他:“阿易,你这么打我做什么?” 左易是从没有这样重的罚过她的,就算是恼极了也只不过装模作样的拍两下,永是威吓远大于惩罚。所以她不懂,为什么今天他会这么狠心的教训她。 苍彦易将她的螓首从他怀中拨开,捏住她的下颔,盯着她的目光灼灼,“纪以寻,你要去找谁?” 下颔传来的痛意,以寻皱眉,酒意使她的意识不清,根本没有在意苍彦易的问话,只知道下颔有些难受。抬手想要将他的手拨开,却不料被扣住,以寻无法,便扭着脖子想要躲开。 苍彦易见她这般,便以为她是心虚了不敢回答,捏着她下颔的手指蓦地用力,眸光森冷。看着她的脸因疼痛而一点点涨红,却又挣脱不开,阴鸷道:“说!你要去找谁!” 下颔的疼痛,以寻委屈极了,哭声道:“我去找你,我要去找你的……” 苍彦易抿唇,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你以为你这样说,本王就会相信你吗?” 以寻越哭心里越难受,又气又恼,愤愤转头把眼泪鼻涕都蹭在苍彦易身上。 苍彦易皱眉,抬手想要拨开她。 “阿易……”她喊他的名字,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哭腔,传入苍彦易耳中总是像被谁揉作了一团,软糯的不清楚。 嘴角轻扯,收手,终是没有将她的脑袋拨开。 鉴于上一次在楼外楼中的经验,苍彦易怕她哭起来又没完没了,低斥道:“别哭了!” 以寻哭得狠烈,抬头看他,眸含指责,哽声道:“你都把人打了,难道还不准人哭一哭吗?” 谁料苍彦易却忽然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心情顿时大好,点头笑道:“好,好,本王准你哭,你可要哭仔细了!” 以寻酒意未褪,哭着哭着便昏昏欲睡,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轻轻的抽噎,沉沉的睡去。 苍彦易见她小脸上泪痕,眼睑微肿,圆圆的鼻头泛红。皱眉,将她放在,起身取来湿帕,胡乱地替她擦了一把,低斥:“出息!” 琥越城上空的圆月高悬,静静地照着整个皇城,清朗透亮却也朦胧绰约。 —— 聆心阁。 身着翠绿罗裙的小丫鬟推开寝房门,一股馥郁馨香之气扑面而来,迈步进屋,直直的走近月牙床前。 绯色纱帐垂下,朦胧隐约间侧卧着一位身材傲人的女子。手肘半支着螓首,美目轻阖,一头青丝散下,透过纱帐隐约可以看见她雪白的肌肤,以及那曼妙身姿的轮廓。 “主子,爷今晚在主院歇下了。”翠儿屈膝行礼。 帐内美人轻轻的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主子,爷已经连续几日都宿在主院了。奴婢有些担心,王妃的份位本就高,又分外受宠,若是长此以往,后院怕就没有他聆心阁的立足之地了!”翠儿忧虑道。自己侍奉的灵心姑娘是侍妾中最受宠的,往日王府中未纳正妃时,聆心阁便如同半个主院,她跟在身后也受了不少好处。可如今正妃进门,聆心阁便也与其他侍妾无异了,她自是担忧。 “受宠?”帐内的美人嗤笑,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嫣红的唇角勾起,“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当不得真。” 翠儿闻言,眸光一亮。 “明早准备准备,爷这几天会留宿聆心阁的。”灵心懒洋洋的翻身,将墨黑长发撩至耳后,指尖处殷虹的鲜红蔻丹衬得肌如白玉。 翠儿心下大喜,忙笑道:“奴婢知道了。” “我有些乏了,下去吧。” 翠儿答了声是,脚步轻快地退出了寝房。 罗帐隐约间,侧卧的美人眉梢上扬,嘴角流泻暖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归宁 三天归宁,以寻起得早,待苍彦易放了早朝,二人便携了井尧、卓南、叶菡等人一同去往纪府。 马车内,斜倚在软榻之上的苍彦易闭目养神,耳边不时传来窸窸窣窣之声,掺杂着女子断断续续的嘟囔,声音不大,但听久了却是十分的磨人。 眉头微锁,苍彦易睁眸,身旁的纪以寻正不时的起身又坐下,小嘴絮絮叨叨的不也知道在说什么,一刻也不安生! “坐立不安,成何体统!” 以寻转头,见他睁开了眼睛,眉间一喜,无视他眸光中的不悦,爬至他身边,便往他怀里挤。 苍彦易抬手制止她的动作,心下不耐,沉声道:“你又做什么?” “我屁股疼,坐不住,可是马车又晃荡,也站不住,你就抱我一会吧?”以寻开口道。 苍彦易抿唇,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昨晚自己的确是打狠了。 见他神色松动,以寻手脚并用的爬到他怀里。马车摇晃,苍彦易揽住她的腰,免得她跌下去。 以寻坐在他怀里也依旧不老实,食指使劲地戳了戳他的胸膛,质问道:“你昨晚是不是打我了?” 不知想起什么,苍彦易似乎心情好了些,勾唇不语。 以寻不懂他在高兴什么,只气恼道:“昨晚我喝醉了,虽然今早起来什么都记不得了,但满王府敢打我的也就你一个人,别想不承认!” 看着以寻被气得圆鼓鼓的小脸,苍彦易嘴角勾起的弧度增大,眉角微扬,脸上的棱角柔和些许,点头,大方承认,“是本王打的。” 苍彦易的态度,以寻咬牙,“你为什么打我?” “纪以寻。” “干嘛?”以寻不料他会忽然喊她,“不要以为你现在说好话我会原谅你!” 苍彦易看着她,“你昨晚哭了,哭声震天,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 以寻呆愣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大为光火,急声否认道:“不可能!” 见她羞恼,苍彦易眸中显出逗弄之意,“真的,你还哭着求本王别打了,一个劲的说你知道错了,模样真是好不可怜!” 以寻满脸通红,她昨晚是喝醉了,但又不是失忆。苍彦易这么一说,她虽然想不起全部,却也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你还笑!”以寻握拳直冲他胸膛,被苍彦易擒住,羞恼道:“现在全王府的人都知道我昨天被你打了屁股!你竟然还好意思笑!” “王妃丢了脸与本王何干?又不是本王昨晚哭得让全王府的人都知道了。”苍彦易的笑意不减,一向清冷的眸中难得有了三分暖色。 以寻炸毛,左手被擒住,右手又握拳冲了过去,又被他擒住。 苍彦易稍稍用力将她制服,挑眉道:“还想被打一次?这次你再哭,满城的人可就都要知道了!” 以寻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听他语气,她又羞又怒,张口便去咬他,隔着衣服可是下了狠劲。 苍彦易不备,倒吸一口冷气,眸色骤然深了。纪以寻是下了狠劲,可是她咬的地方不对,锐痛夹着酥麻顿时从胸口涌过四肢百骸,下身蓦地紧绷。 苍彦易咬牙,“松口!” 以寻哪里听他的,当下只咬紧了以泄心头之恨! 苍彦易见她非但不松口,反而还越咬越紧,抬手就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以寻吃痛,嗷的一声松了口,生怕他再打,慌忙背过手护住屁|股。这一番动作免不得要乱动,隐约间大腿间有什么硬物顶着她。以寻先是怔楞了片刻,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苍彦易,而后恍然大悟。 她不是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女,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看着苍彦易,眸中闪过促狭,“阿易……你硬了!” 以寻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是这样的事儿还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但四下跟随的皆是练武之人,耳力奇佳,透过车窗靛蓝色的帘布,众人可都听得一清二楚。 井尧没绷住,最先笑出声来,感慨于纪以寻的彪悍。车后跟随的护卫相互看了一眼,眸中满是男人间不言而喻的猥琐笑意。 众人的笑声不大,但透过靛蓝色的帘布同样清晰的传入苍彦易的耳中。他的脸色霎时黑了,咬牙,将以寻从怀中扔了出去。 “哎呦!”以寻一屁股坐在软垫上,又是一阵锐痛,慌忙揉了揉。见苍彦易脸色黑沉,只以为他是害羞了。嘿嘿的坏笑了两声,又爬至他身边,调笑道:“别害羞呀,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和个未过门的小媳妇儿似得,我又不笑话你!” 车外又是一阵窃笑,苍彦易低吼:“给本王闭嘴!” 见他‘恼羞成怒’,以寻偷笑,正还要在说什么,小嘴却被两片温热给堵住。 以寻的唇瓣生疼,苍彦易的吻近乎□□,似是惩罚她刚才的大胆。小嘴被封住,她含糊喊疼,却换来他更加暴虐的对待,她挣扎,却被他欺身压在身下。 唇舌纠缠,她终抵不过他的霸道,软下身子,以认输的姿态被迫任他索取。 以寻的迎合,苍彦易迷乱,本想惩罚她,却不料自己身陷囹圄,不能自拔。 伸手探进以寻的领口,抓住她的浑圆。 “爷,还有一条街就到了。”井尧含笑的声音打破车内的旖旎。 苍彦易眸子蓦地清明,但呼吸确是乱了,起身将以寻放开。 以寻支起身子,方才虽是服软了,也只因被逼无奈。她的性子俏皮,此刻见他呼吸微乱,难免不调侃,笑道:“阿易,你这是欲求不满你知道吗?” 车外爆笑,车内怒吼:“纪以寻!” —— 二人携手进了纪府,何岚见以寻的笑意明媚,眼角眉皆是俏皮之色,心下宽慰不已。 苍彦易向二老行了礼,丫鬟奉上茶水,相互落了座,少不得一阵寒暄。 以寻出嫁几日,何岚甚是挂念,只不过稍坐了片刻,便拉了她去往后院,说些体己之话。 何岚拉着以寻走后,厅内便只剩下三个男人。 三人皆是朝中要臣,话题自离不开朝事。纪文博年事已高,早已无心政事,如今就算在朝堂之上也甚少言语。见状,便借着身子乏累,去了书房。 如此一来,见厅内只剩下苍彦易与纪以驰二人。 纪以驰心下一动,挥手屏退四下。 “荆王认为肃王此人如何?”纪以驰开门见山,落落大方。 纪以驰的问话,苍彦易并不意外,只淡道:“此人精于谋算,才思敏捷,乃是人中龙凤。但他生性残暴,且脾性阴晴不定,有如此大的才能,是百姓之祸!” 纪以驰点头,他与苍彦易的看法不谋而合。舞凰宴之事,死伤百姓将近千人,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证是苍彦曜所谓,但朝堂之上百官皆心知肚明。 数千名的百姓,皆因他的一个计划而枉死,事后又为了不留证据,将刺客及其家人全部灭口,这些都足以证明其残暴,视人命如草芥! 念及此,纪以驰眸光隐晦,“想我父身为当朝太傅,乃是文臣之首,以驰不才,忝为三军大将。今日看来,怕是距纪家颓倾之时不远了。” 树大招风,功高震主。今苍鸿宇年岁已高能容得下纪家,可他日若是苍彦曜夺得皇位,以他的残暴,必要对纪家赶尽杀绝! 但现下纪家若是助荆王夺得皇位,自古帝王之心,不可揣度,谁又能保证苍彦易日后能容得下纪家满门?纪以驰的言语中多有试探之意,眸光流转,看向苍彦易,等待他的回答。 苍彦易勾唇,执起白瓷如玉的茶壶替纪以驰已空的杯中添茶,碧绿的茶水从壶口汩汩流出,在杯中激转回旋。 “太傅虽是文臣之首,但年岁已高,已无心朝事;纪将军虽是三军大将,但对外杀敌,忠心于苍渊。帝王虽是多疑,但忠奸善恶,是非对错,亦心如明镜。”话毕杯中的茶水已添满了。 纪以驰心中一凛,苍彦易的一番话正中靶心。 他要的从不是承诺,绝对的权利面前,任何保证和承诺都是空谈!唯有是帝王的信任,才能保住纪家! 看着杯中碧绿的茶水,纪以驰端起仰头一饮而尽,“好一个忠奸善恶,是非对错,却心如明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留宿 在纪府用罢晚膳,二人便回了荆王府。 下了马车,苍彦易径直去了书房,以寻本有意跟过去,却被井尧拦住。 “王妃,爷吩咐了,书房内不宜有人打扰。” 目光越过井尧的肩头看着苍彦易远去的背影,以寻没有跟上去,眸光微黯,“记得告诉他,我在等他。” 井尧垂眸,“是。” 以寻转身,与苍彦易的方向相反,回了主院。 搬了张梨花木的圆凳,以寻坐在门前,手支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屋外。她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等到屋外的光线一点点黯淡,等到廊檐上挂了宫灯,等到月上中天。 “王妃,该歇息了。”叶菡恭声道。 她摇头,“阿易还没有回来呢。” 叶菡抿了抿唇,开口道:“方才聆心阁派人来传了话,说爷今晚在那留宿,不会过来了。” 良久的沉默。 —— 聆心阁。 井尧没有料想到纪以寻会过来,朦胧月色下,她披着月华缓缓而来,身上的罗裙被月光映成浅白色。犹如一株暗夜盛放的幽昙,纯净至极,却也是别样的夺人心魄。 井尧迎上去,低首行礼道:“王妃,爷已经歇下了,若是有事还是等明儿个再说吧。” 良久不见回话,井尧心中一迟疑。原本他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只等着纪以寻开口,便打发她回主院。可现在纪以寻既不开口要人,也没有任何动作,他反而有些拿不准了。 抬头,这才发现纪以寻的视线早已越过他,只紧盯着聆心阁的院门。院门大敞,穿过它可以看见聆心阁内未熄的灯光。 以寻抬脚,绕过井尧。 井尧皱眉,正要再去拦住她,手腕却叫人扣住。 叶菡轻轻摇头,“她不会做什么的。” 井尧抿唇,看着纪以寻最终在聆心阁院门台阶前停下,点头,算是默许。 轻云飘动,天上的月时隐时现。四下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带动地上枯黄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聆心阁的灯终是熄了,本就昏暗的光线小院此刻完全陷入黑暗。 秋夜的风很轻很凉,以寻鬓角处的碎发被吹的紧贴脸颊,裙角微扬。一点点的弯下身子,抱着膝盖蜷缩做一团。 井尧暗叹,哪一个后院的女子不是这样忍耐过来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宠爱疼惜别的女子,痛苦、挣扎却也无能为力,唯有忍耐和接受,这样日子久了、时间长了就都麻木了。 “王妃,回去吧,当心被风吹坏了身子。”井尧好心劝道。 心底冷的不住发颤,以寻将自己紧紧抱住,希望自己可以借此汲取微弱的温暖。 “王妃,夜深了,爷估计也已经睡下了,回去吧。”叶菡跟着劝慰。 “你们要让我到哪里去?”她的声音很轻,寂静的月华下,听着总是让人觉得有些无措。“我的命、我的心都在这里,要让我去哪里?” 让她去哪里呢?如果她能走,如果她能忘记,如果她能不爱他,她又怎会在这里? 让她去哪里呢?她的命、她的心都在这里,她走不了了…… 小院内,前来院门落锁的翠儿听见这番话,心下一喜,如果让爷知道王妃深夜在聆心阁门前恸哭,定要大发雷霆。这样一来,王妃受了冷落,岂不是对聆心阁有好处! 主意拿定,翠儿回转身,快步穿过庭院和厅房,轻轻叩响寝房门。 “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这都几时了,还来扰爷的清净?”灵心的声音娇媚慵懒。 “奴婢知罪,请爷和主子息怒。”翠儿将院门外的情况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爷,王妃来了,现在正在聆心阁外,嚷着要见爷和主子,奴婢不敢不从,这才斗胆前来禀报的。” “让她滚回去!”苍彦易的声音愠怒,透过厚重的门板,让人听着不禁胆寒。 翠儿被吓的缩了缩脖子,拍了拍胸脯给自己壮胆,“这……奴婢不敢,怕王妃怪罪下来,奴婢的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须臾,屋内传处一声巨响,圆凳被踹倒在地,结实的板木崩裂发出的钝声刺破四下的寂静。 ——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以寻抬头,院内正有七、八人提着纱罩灯笼走出来。 为首的苍彦易肩披墨紫色长袍,步伐沉稳。一双眸子却格外阴沉,面容冷峻,两只手臂随意的垂在身侧,手指微曲,虚握成拳。 以寻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苍彦易踏出院门,居高临下地看着蹲着缩成一团的以寻,“深夜不在主院安寝,却跑来聆心阁要见本王,希望王妃最好能给本王一个非见不可的理由!” 他的声音,是以寻从不曾听过的凌厉。月华清澈如水,他的眉眼清冷,面容阴翳,站在台阶之上,如九重天上的神祗,冷眼宣判她的罪恶! 慢慢站起身来,以寻苦笑,还要怎么宣判?她已经被定罪了,以爱之名,禁锢了永生! 灵心身着睡前的水色纱裙,身材的饱满火热一览无余, 发髻微散,慵懒娇媚,缓缓至以寻身前,盈盈下拜。 “侍妾灵心参见王妃,王妃万福。” 半晌,不见以寻叫起,灵心精致红唇勾起讽刺的弧度,只不过是个头脑简答的妒妇!不值什么! 以寻上了台阶,拉过苍彦易的胳膊,“阿易,你既然出来了,就和我回去吧。” 伸手钳住她的下颔,苍彦易高大身躯欺近,“回去?纪以寻,如果还想本王日后留宿主院,最好现在就给本王滚回去!” 他的欺近,以寻闻到了一股女子身上特有的馥郁馨香,心下一痛。如果之前她还能凭着理智来压制自己,那么,在见到他之后,她便在也不能放他走了,让她怎么舍得? 她摇头,“我要你和我一起回走!” 苍彦易握拳,阴鸷道:“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他的语气阴戾,剑眉紧皱,这些无一不在昭示这他的怒意。四下众人见状,皆悄悄屏气敛神,不敢有任何动作,深怕一不小心触怒了他! 他的怒意,以寻不怕,鼻尖的香气提醒着她,如果她现在放开,他就要去别的女人那里了。 她的态度坚决,他的怒意炽烈,情况一时处于胶着状态,互不相让。 两方对垒,她率先败下阵来。因为她的爱,怕自己不够倔强,会挽留不住;因为她的爱,怕自己过于倔强,他会头也不回! 踮起脚尖,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阿易,她们能给你的我也能给,只要你和我回去。” 苍彦易闻言,嗤笑道:“王妃怎么确定,本王愿意要呢?” 他语中的讽刺,以寻脸色一白,的确,他们成婚至今还未圆房,不是他厌恶又能是什么呢?痛意漫过理智,她没了主意,用了最蠢笨最无用的办法——强拉他走! 苍彦易不备,临着台阶,向前一脚踏空,匆忙中身形一闪,方才落地。但踏地还未站稳,手臂却又被以寻用力一扯,慌乱间又向前跌撞了好几步。 四下众人见状心下大惊,知道这纪以寻太过泼辣呆蠢!这样一来王爷非但不会跟她回了主院,反而只会让爷怒上加怒,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 苍彦易站稳,眸中的暴虐猛增,“纪以寻!你太放肆了!”臂膀猛然用力,将纪以寻拖回来,转身,上了台阶。 以寻身子猛地后仰,右腿膝盖重重的磕在石阶上,她疼的身子一缩,脊背打颤。但还未及喊疼,整个人又被苍彦易强拖着站起,一瘸一拐的跨过门槛,进了聆心阁。 众人慌忙跟了上去。叶菡咬牙,眸中闪过隐忍,她不能求情,荆王现在正是怒气难压,求情无异于火上浇油!握拳,跟在众人身后。 —— 一脚将门踹开,苍彦易将以寻拖至床前,欺身压在身下。怒气已经至极,刺啦一声,苍彦易将以寻的罗裙撕开,以寻贴身穿的鸳鸯肚|兜露出。 “你做什么?”一切发生的太快,以寻下意识的护住胸前。 “王妃不是要侍寝吗?不是要争宠吗?本王现在就满足你!”苍彦易将她双臂拨开。 一门之隔,以寻甚至可以听见屋外的脚步杂乱之声!更何况屋内这样大的动静,屋外又怎会不知道呢?羞辱从内心迸发,“放开!” 她抗拒,换来苍彦易更加残暴的对待,身上大片雪白的肌肤被掐的青紫。 挣脱不过,她被迫接受,“我不要在这里!”身下是他与别的女人欢爱过的床榻,床褥触到肌肤,皆如针扎一般疼痛。 “纪以寻,在哪里不是由你能决定的!”苍彦易将她的也亵|裤撕开,大掌探向她的□□,“本王对你容忍,从来不是因为宠爱!所以更不应该是你为所欲为的资本!” 以寻身子一滞,这些日子两人相处的温情,全都是因为……纪家吗?没有一丝一毫是因为她吗? 以寻的肌肤滑腻,体态傲人,映入苍彦易眼底,虽是怒意盛烈,却仍是止不住的情动,下|身紧绷。 身下一凉,以寻下意识的加紧双腿,羞怒夹杂着酸涩从心内涌出,低吼:“你放开!不要碰我!” 她不能,在这种屈辱与不爱的情况下,甚至还是在别的女人床上! 以寻的反抗将苍彦易的怒火激的更烈,见她似乎对这张床榻极其厌恶,他冷笑,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只是这样就不能容忍了吗? “灵心进来,其他人都给本王滚!” 以寻挣扎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如同骤然浸在了冰水里,颤声问道:“你让她进来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践踏 屋外的井尧听言,知道今晚是不会善果了!遣了众人散去,只留下叶菡同自己在屋外候着。 灵心推门进屋,暗自思忖,这样的动静让她进来做什么?莫非……将门阖上,转身入眼的便是床上的淫|靡景况。纪以寻已经近乎赤|裸了,只还有一件肚|兜堪堪挂在胸前,雪肤上有着大片的青紫,被苍彦易强压在身下。 灵心勾唇,她在苍彦易身旁伺候了三年,还是第一次知道他有这样的癖好!看着纪以寻满脸的惊慌和不敢相信,暗笑,毕竟是大家闺秀,自小习女规,又饱读诗书,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过来!”苍彦易的声音掺杂着的一丝沙哑,灵心知道,他是情|动了。将自己水色纱裙的腰带解开,长裙落地,傲人身材无了遮挡,缓缓走向床榻。 以寻看着灵心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褪去。僵硬转头,惊慌的看着苍彦易,颤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她的惊恐慌乱,苍彦易勾唇,捏住她的下颔,邪肆反问道:“你说本王要做什么?” 因情|动,他的声音沙哑性|感,邪魅动听,落入以寻的耳中却恐怖至极。 这一答一问间,灵心已经以魅|惑的姿态爬上了床,白嫩的手臂从背后抱住了苍彦易,纤长的手指替他松解身上的中衣。 最后一丝理智轰然崩塌,以寻尖叫出声,“苍彦易!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 声音凄厉和怒意,刺破这凉夜,昭示着她的痛意与不愿。 叶菡咬牙,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救了她出来,袖中拳头攥的咯咯作响,三番权衡还是选择了隐忍。 她在他身|下狠烈抗拒,苍彦易凶残压制,掌下不带有一丝怜惜,“你不是说她们能给的你都能给吗?只是这样就不能忍了?嗯?” 身子被苍彦易摆成任他索取的姿势,以寻拼了所有的气力,也丝毫动弹不得! 以寻自认自己是十分坚强的,不然也熬不过忘川的酷刑。可是她在苍彦易面前却是那么的容易脆弱,那么轻易的就委屈了。她挣脱不过,眼眶微红,软声求道:“阿易,你放开我好不好?” 她的祈求,苍彦易不理会,“纪以寻!本王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他给过她机会,甚至是多次警告。亵|裤中早已肿胀至疼痛的怒|龙放出,抵在以寻的花|径入口。可她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他的底线! 灵心的红唇在苍彦易身上游移,藕臂紧环住他的腰腹,丰|乳贴在苍彦易的脊背处,口中不时的发出淫|靡之声,眼眸妖媚。 以寻心下大痛,忍不住,眼泪就出来了,“阿易,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甚至可以把我关起来!你想要用什么方式惩罚我都可以,我都会认罚的!”豆大的泪水落在桃红色的寝被上,留下点点滴滴的深色印迹,“只是能不能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生生的践踏我?” 她的眼泪,苍彦易不为所动,“本王今日要让你知道,惹恼本王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你不能承受,今后就学乖一些!改了你这嚣张跋扈的性子!” 腰腹用力,苍彦易强行将怒|龙顶端送入花|径。温热包裹,欢愉袭来,他的眸色蓦地深了! 未经人事,苍彦易的粗暴,以寻疼的直哆嗦。知道他不会放了自己了,以寻阖眸,心下一横,一咬牙。霎时,口鼻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怒龙顶端传来的酥|麻欢愉,苍彦易迷乱,欲再次推进,却突听耳边一声惊叫。 “爷,王妃她咬舌了!”灵心看着以寻口中喷出的鲜血,心下大骇! 猛然从情|欲中清醒,她嘴角的鲜红落入眼底,苍彦易慌忙俯身,把她的小脸捧起,怒吼:“纪以寻!你好大的胆子! 屋外的叶菡眸色一痛,抬脚便要往屋里冲,井尧上前拦住。饶是叶菡性子再沉稳,此刻也是爆发了,唰的一声,抽出腰中软剑,“滚开!” “叶姑娘,还请你冷……”但井尧话还未说完,叶菡的剑已直冲他面门而来! …… 苍彦易俯身捧着以寻的小脸,暴怒之余,忽然胸膛受到一股强推之力。他不备,身子一歪,竟从以寻身上翻了下去。 而原本双眼紧闭的以寻,突然睁眸,慌忙趁机逃离,却不料她人还未下床,手腕就再一次被苍彦易擒住。 逃离与禁锢,只不过转瞬之间! 苍彦易见她嘴角的鲜血虽然刺目,却终不过是那一抹。勾唇,没有立刻将以寻圈禁在怀里,只是单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苍彦易这样的放任,无异于让以寻看到了希望,给了她暗示。只要她能挣脱,就可以逃离!逃离这个令她恶心且恐惧的地方! 人在距离希望还有一步之遥时,总是疯狂的。纪以寻也不例外,拳打脚踢,她拼了全身的力气去挣脱。但苍彦易攥的那样紧,牢牢的禁锢。 “放开!”以寻嘶吼,不甘从体内迸发,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处于紧绷的状态,额头上的青筋因情绪难控而暴起,汗如雨下! 苍彦易看着她,那深邃眸底浮现玩味,如同正在看一个顽劣的孩童。既然不乖巧,自然要好好□□! 灵心见二人的境况愈演愈烈,闹吧!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才是她想要看的的结果! 情绪的激动及剧烈的运动,以寻的体力流失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便彻底瘫软在了床上,汗水浸透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双鬓,双颊绯红,喘着粗气! 苍彦易这才欺身将她圈在怀里,菲薄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纪以寻,你逃不了的,所以最好给本王乖乖听话!” 眼泪混着汗水落下,以寻模糊了视线,看着苍彦易隐约的轮廓,终于意识到了他的残忍! 苍彦易让她看见希望就在眼前,以为自己可以逃脱。放任她疯狂反抗、歇斯底里。却始终不放开她,让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让她自己一点点崩溃、放弃、直至绝望! 苍彦易用最惨烈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因为她逃不了,所以必须接受! 唇舌交缠,以寻再一次被苍彦易压在身|下,他的动作依旧残暴粗鲁,毫不怜惜。但身上的疼痛却不及以寻心中的万分之一,身子颤抖的厉害。以寻紧紧的攥住被单,压制自己想要将他推下去的冲动。 她的服帖令苍彦易满意,终于学乖了! 将以寻的腿分开,苍彦易挺身,再一次将怒|龙顶端埋入□□|口。她的滋味苍彦易方才已经浅尝了一点,但当时纪以寻抗拒的厉害,他并没有细细品味。 现在纪以寻乖顺下来了,苍彦易才意识到她的磨人。怒|龙才不过刚刚挤进花|径口,酥|麻却早已流至全身!苍彦易不自觉的软了身子,周身唯有那一点硬热,不断地变粗大,叫嚣着要狠狠的要他身下的人儿! 下|身一阵撕裂至痛,以寻咬唇,痛呼出声!那呻|吟虽小,落入苍彦易耳中却是十足的诱|惑,小腹燥热的厉害,强行又将怒|龙向里送了几分。 以寻疼痛难忍,咬唇拱起腰肢,想要往后退。此时的苍彦易哪里能容得?大掌掐住她的腰,哑声道:“不要动!” 以寻手中被单越攥越紧,一旁的灵心正讽刺的看着她,屈辱从内心迸发,眼泪跌的汹涌! 汗水顺着苍彦易宽阔结实的脊背留下,以寻是初次,过于紧致,带来快感的同时也带来了阻碍!苍彦易的怒|龙不过才进去四分之一,便生生的卡在了那里,难进难退! 苍彦易松开以寻的纤腰,大掌托起她的臀|部,怒|龙退出花|径,准备再次冲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受伤 腰间的没了束缚,以寻心下一凛,机会来了!腰肢一扭,连滚带爬的再一次逃离! 沉浸欲望中的苍彦易反应稍慢,回神。好,很好!他还以为纪以寻学乖了,原来不过又是一场缓兵之计! 以寻见苍彦易面目冷酷阴沉,若是这次再被他抓住,今晚她就逃不了了!心中大急,匆忙中乱了手脚,猛然身子一空,竟从床上直直的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额头磕在鞋榻上。鞋榻另一头因受力不平高高翘起,落地时又是一声巨响。 血从额头处渗出,滑腻腻的温热流过脸颊。晕眩和耳鸣在以寻脑中同时混杂,四下猛然黑了,她看不清。耳边模糊响有灵心的声音: “爷,王妃伤的不轻,流了好多血!” 随后是苍彦易的冷嗤:“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以寻不敢耽搁,赶忙地上爬起来。剧烈的疼痛和晕眩使她的视力短暂失明,脸颊有股热腻流下,鼻尖充斥着血腥味,以寻也顾不得擦,只探手在地上摸索。 她需要一件衣服,一件能蔽体的衣服! 一场□□的中断,苍彦易周身残留着暧昧迷乱的气息。中衣未扣,露出性感锁骨以及健美的小腹,如缎的长发披下。整个人好似狷狂的妖灵,极致的颓美! 但他的眸底却是那样的冰冷,如同冰川的的最深处,是阳光照不进的阴暗。他坐在床上,一只手臂随意的搭在屈起的膝盖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下的纪以寻! 她显然是吓坏了,身子不住的颤抖。额头的伤口很深,暗红色的血涌出,顺着她的脸颊滴至她赤|裸的身上。鲜红与白皙相称,是绚烂夺目的凄美。 她似乎有些看不清,用手不知在地上慌乱摸索什么。 以寻的指尖忽然触碰到些许柔软,那样的绵凉与丝软,是衣物特有的触感。慌忙拾起,却发现那件衣物早已经被苍彦易撕得破碎不堪。 以寻抱着那衣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想到了左易。 “你还要在床上赖到什么时候?已经9点了!起床!” …… “记得吃早饭,不准吃零食。我答应你,如果你今天乖乖吃早饭,我晚上回来就给你带你最爱吃的芝士蛋糕……外加冰布丁奶茶。” …… “你要是再挑食,明早就给我六点起床!” …… “今天会下雨,出门记得带伞。” …… 以寻的眼泪忽然就决堤了,视力的缺失让她失去了所有的防御,她的脆弱展露无遗。 苍彦易看着她。看着纪以寻跪在地上,看着她一边哭,一边找。 看着她越找越急,却早呢么也找不到。在地上兜兜转转, 如同一只无依无靠的幼兽,呜呜咽咽的哭泣。 其实以寻在忘川中便时常想,如果……如果有一天她找到了他。她一定要趴在他怀里好好的哭一场,她要哭着和他说忘川的水好冷,说水里的蛇咬人好疼,还要说那河中的厉鬼长得吓人,说她在河里每天都很害怕…… 她甚至还赌气的想过,她一定要说,还要对他说很多次。要让他心疼,心疼到再也不敢离开她了,再也不敢丢下她了…… 额头上的伤口很深,血流不止,沿着以寻爬过的地方一路滴落。 又是一件破碎的衣服,以寻扔掉。她看不清,此刻苍彦易也不出声,她不知道他在哪,是不是就在她身后,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再把她扔上|床! 她甚至无数次的幻想过,如果……如果她的阿易知道她受了苦,如果那个宠她,疼她,迁就她的阿易知道了,知道了娇气的甚至手上划了一个口子都会冲他掉一大堆金豆子的人受了这样的苦。他一定会自责坏了,一定会万事都顺着自己,会让她赖床,会准她挑食。她说不吃香菇就不吃香菇,说不吃青菜就可以不吃青菜的…… 视力渐渐恢复,以寻终于找到了一件苍彦易的墨紫色长袍,慌忙穿上。腰带刚刚系紧,以寻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强提着站了起来。 “不要碰我!”她尖叫出声,气力几乎都耗尽了,也狠烈抗拒,不准苍彦易碰她! “你现在这个鬼样子,脏污至极。”苍彦易轻易将她制服,捏住她的下颔,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鲜血和浮肿的眼睛,语气讽刺,“就算你现在想给本王,本王估计也难有兴趣!” 灵心闻言,眸光轻转,看向苍彦易,爷这就是打算放过纪以寻了? 可以寻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身子紧绷,重复道:“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苍彦易握拳,纪以寻这个女人,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审时度势!捏住她下颔的两根手指蓦地用力,语气阴寒,“纪以寻,不要不知好歹!” 下颔红了一片,眼泪跌在苍彦易的指尖,以寻倔强,“不要碰我……你身上脏!” 身子猛然被甩开,以寻重重的摔在地上,又是良久的晕眩。 “滚!” —— 吱呀的门响,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声,井尧心下一凛,稍稍分神,刺啦一声,衣袖被人划开一道长口!从肩胛一直延伸至袖口! 井尧苦笑,若不是执剑之人手下留情,恐怕他这一条手臂便废了!抬眼,叶菡已经收剑,向屋内走出的以寻奔去。 叶菡扶住以寻,见她额头上的伤口极深,眸色一沉,“王妃,属下扶您回主院,伤口需要包扎。” 出了寝房,以寻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整个人瘫软在叶菡怀里。 叶菡也不做耽搁,弯腰便将以寻抱在怀里。她学过武,气力较大,加之以寻身子羸弱,并不费多大力气,便快速出了聆心阁。 月华幽凉,朦胧如稀薄雾霭,弥漫在四下。 —— 屋内一片狼藉,床褥凌乱,地上还有点点血迹, 井尧吩咐侍女进屋打扫清洗、撤换床褥。苍彦易与灵心二人暂挪矮榻休憩。 苍彦易闭目斜靠在榻前,烛光投映,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下圈画出两片淡淡的阴影。 “井管家,王妃可回主院了?伤势如何?”灵心坐在苍彦易身旁,开口问道。 井尧回道:“王妃方才在院中晕倒,叶菡已经将王妃送回了主院。至于伤势如何,奴才没有瞧仔细,不敢断言。” 灵心点头,瞥眼见苍彦易对纪以寻晕倒并无反应。轻声开口:“爷,您也莫与王妃置气了。这种事情无论是换了哪一个女子,都难以接受,更何况王妃那样出生名门的大家闺秀?反应激烈了些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妾见王妃走时面容惊惧,应是已有了悔恨之意。” 灵心的话语中听不出半分虚假之意,见苍彦易不开口,又继续道:“不过妾见王妃今日的确实是被吓坏了,又受了不轻的伤。爷明日还是多加宽慰,免得王妃自此落下心结,日后影响爷与王妃之间的夫妻情意。” 井尧暗道,也无怪灵心受了爷这么多年的宠幸! 这个女人即便是在爷与纪以寻争吵最凶烈时,也能找好自己的位置,不说一句落井下石之话。现在又说了这一番劝慰之话,且不论真心与否,单凭这有度的进退,便知其聪慧识体。 “爷,已经收拾妥当了,可以安寝了。”翠儿向着矮榻上的苍彦易行了一礼,恭敬道。 苍彦易颔首,掀起眼帘,眸底的深邃沉怒依然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贯冰冷清明,从矮榻上起身,走至床前。 灵心跟在他身后,见他似乎怒意已消,心下微松。 她虽跟在苍彦易身边多年,却也甚少见他发怒。她的印象中,苍彦易一直是深沉不可捉摸的。他将自己的真实情绪和想法都隐藏的很深,让人无法窥探,在无形之中拒人以千里之外。 今日这样的盛怒灵心还是第一次遇见,心下难免忐忑,“爷,妾服侍您歇下吧?” 见苍彦易点头应允,灵心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幸而他不是那性子暴戾之人,理事、赏罚皆是分明有据,不会轻易的将怒火波及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蹲下身子替他将木屐褪下,放至鞋榻之上。 鞋榻形似长凳,面宽而四脚矮短,红底黑漆。先前榻面上的血迹也早已被侍女擦洗干净。 苍彦易看着那脚榻上的流云纹在烛火下游走的肆意,原本清冷的眉宇间忽然暴戾聚起,抬脚将脚榻踢飞,用力极猛,脚踏撞在墙上随后四分五裂。 “都放肆!” 灵心被苍彦易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一哆嗦,只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慌忙道:“贱妾该死,手脚拙笨,还望爷息怒!” 苍彦易不答,眉眼沉怒,负手越过灵心出了寝房,井尧和一众随从快步跟在他身后。 片刻功夫,屋内便只剩下灵心与翠儿两人。 翠儿见状,慌忙上前两步前将还跪在地上的灵心扶起,她也是被吓的不轻,忐忑道:“主子,这是怎么回事?爷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灵心被搀起,缓步走至床前坐下,为什么?思忖间视线不知何时落在了墙角处四分五裂的脚榻上。 “翠儿,去从库房挑些上等的补品出来,明儿个一早我要去趟主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吻 翌日。 以寻醒来时,便见灵心跪在床头。瞥了一眼窗外,已经日上三竿了,也不知她是何时来的,又跪了多久。 “王妃,妾来服侍您早起梳洗。”灵心声音恭谨,面色谦卑。 以寻摇头,“你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服侍。” 香炉内的兰膏燃了一夜,空气中飘游着淡淡的香味,似有似无。 “服侍王妃是妾的本分,还望王妃给妾一个机会。”灵心开口道。 以寻知道她的顾虑,叹了一口气,“我始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日后也不会苛待于你,你也不用担心,回去吧。” 苛待她做什么呢?又不是她的错。 灵心听言微怔,也不敢大意,怕纪以寻是在试探她,开口笑道:“贱妾不敢,怎敢认为王妃会苛待贱妾呢?只是王妃进府已有多日,妾都未曾近身伺候,昨夜细想实属不该,所以今日才前来主院,望能服侍王妃一二。” 以寻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头。 灵心见状服侍以寻起身、穿衣、梳洗。 抚着如墨锻的长发,灵心笑道:“王妃想梳什么样式的发髻?是近日琥越城盛行的凌云髻,还是简单舒适的流云髻?” 以寻坐在梳妆台前,长发披散在肩头,黑发衬着白玉的肌肤,五官精致,如同精雕细琢的瓷娃娃。视线虚落在镂花的胭脂盒上,“随意吧。” 灵心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妾就自己做主了。不过妾手脚拙笨,还望王妃不要嫌弃。” 以寻颔首。 灵心见以寻今日身着的是浅色罗裙,凌云髻样式过于华贵张扬,便选了简单却不失美感的流云髻与之搭配。 如葱白的手指在黑发间穿梭,灵心一边梳髻,一边透过镜子观察以寻的神色。她是善于揣摩人心的,纪以寻这样待她,的确是没有记恨于她。但她有些琢磨不透,若从昨晚看来,这纪以寻必是妒妇无疑,心胸狭隘且头脑简单,瑕疵必报向来是这一类人的通病。 灵心甚至来时已经做好了受辱的准备。毕竟她再受宠,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无权无势。爷再眷顾,也总有松懈的时候。 所以她唯有把自己的姿态放低,方能求得安生。灵心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却不曾到纪以寻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妾见王妃心情不爽快,可是仍为昨晚之事烦心?”灵心指尖交错将一撮长发辫成股,透过镜中看了一眼以寻,笑道,“其实爷也并不是那样放荡之人。妾有幸跟在他身边三年,他的为人妾最清楚不过,作风刚正,行事稳妥。昨晚的轻佻不过是吓唬吓唬王妃罢了。” 流云髻样式简单,灵心的手也巧,说话间发髻便已经绾好了。细心插上发钗,灵心又特意将以寻的刘海梳下,用以遮挡额上的伤口。 又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道:“爷的性子冷傲,王妃日后还是少忤逆他……” 以寻苦笑,她不想听别的女人口中的苍彦易,起身。她的右腿膝盖昨夜受了伤,加之先前脚踝处的旧疾,现在走起路来难免有些跛,不是很好看,迈腿,一瘸一拐的出了里间。 灵心看着纪以寻背影,眸色隐晦。 —— 用罢早膳,灵心便见以寻在窗前坐着,视线虚落在窗外,既不说话、也不消遣,就是这么枯坐着。看着她光洁的侧脸,灵心突然很想知道纪以寻在想什么,可以如此的专注。 隐隐觉得这样的纪以寻与昨天晚上她见到的纪以寻有些许的不同,但究竟是哪里不同,灵心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纪以寻枯坐,灵心自也相陪。可这样久了,灵心便觉得烦心起来,好不容易熬到用了午膳,见纪以寻还要再继续枯坐。 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叶菡,见她表情淡淡,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可灵心实在是烦了,被逼无奈,只得开口笑道:“王妃,整日闷在屋里,对身体无益,不如我们去后花园走走吧?” 语毕,见以寻似没听见一般,灵心又喊道:“王妃?王妃?……” 以寻转头,看着她,“是要出去吗?” 这是第一次灵心与纪以寻的视线相撞,看着以寻的眸子,她有些怔楞。 她不知道该怎样描绘这双眼睛,一双完全被悲伤浸透了的眼睛…… 美眸如秋水般苍凉,幽深的眸底是浓浓的雾霭,把整个世界与她隔开,无论是喧嚣还是寂静,统统都映不进她的心底。 以寻见灵心怔楞不答话,垂眸,轻声道:“那就走吧。” 叶菡轻扫了一眼灵心,上前扶着以寻出了房门。 —— “王妃?怎么停下了?可是腿脚不舒服?” 以寻没有答话,眼睛盯着路旁左侧。 灵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映入眼帘的一条小道,两边种的是郁郁的修竹,尽头是一堵被藤蔓爬满的青墙。从道口向里望,还可以看见一木门。 两扇开的木门,不高不大,上面的雕花印刻却别具一格。文竹、小道、青墙、雕花门,这一处十分的幽静清雅。 以寻眸光流转,抬脚,沿着小道向里走。 叶菡看着那被藤蔓爬满的青墙,知道这是静墨居的围院后墙!去往后花园必须经过这条小道,看着以寻没有停下的意思,眸底渐渐浮现担忧。 院内静悄悄的,平日里一直不离苍彦易左右的井尧和卓南都不知去了哪里,书房门前也无人守着。 以寻站在屋门外,透过被风吹开了的细小门缝看向书房内。珠帘虚隔的里间内,苍彦易正在榻上午憩,胸前起伏平稳有序,应是睡着了。 以寻看着,不禁弯了眉眼,抬手轻轻的推开一扇门。 安静的院落里吱呀的门响,像是由老旧非常的木门发出的声音,在阳光和煦的午后散发出沉寂的味道。 灵心被以寻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料她的随意,要知道,苍彦易是从不准后院的人未经他的传召便擅入书房的。 知他一向浅眠,以寻小心的放轻脚步。但将珠帘挑起又放下时,玉珠相撞还是发出些许清脆之音,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左右摇摆。 走至在榻前坐下,看着睡梦中的苍彦易。睡梦中的苍彦易眉眼平和,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些安然。 指尖轻轻的在他脸颊划过,状似无意地描绘着他的轮廓。俯身,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她想他了,只不过是半日,她便想他了…… 即使昨晚之事她再怨他,再恨他,也终抵不过这半日的思念。她也不能轻易的就狠下心来,可以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看着苍彦易的睡颜,以寻勾唇,再俯身,将吻落在他的眉心。 她想了整整一个上午,想通了许多。昨晚的事她的错终究是占了大半,如果不是她嫉妒,强逼着阿易回主院,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不过虽然知道是自己的错,以寻也不悔。她爱他,便永远不能看着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 唇瓣方离了他温热的肌肤,以寻却依然觉得不尽意,眸中含笑,又在他的鼻尖以及唇角处落下了吻。 她吻得很柔很轻,带着小心翼翼,却怎么也不停下来。细细的吻着,眼眸中满是笑意。好像是忽然间她得了个宝贝,爱不释手的捧在手心里,怎么看也看不腻,怎么吻也吻不够。 阳光透过窗纸细细洒下,将榻上两人包裹其中,散发着温暖的味道…… —— “主子,小心!”翠儿将快要跘在石头上的灵心拉住。见她眼神虚落在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开口问道:“主子,奴婢见您从书房那儿出来就心不在焉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灵心想着方才在书房中看到的纪以寻,她眼中迸发出的温暖,还有她全身散发的出的灵气,哪里还是她今早见到的那个空洞如瓷娃娃般的纪以寻? 眸光隐晦,“翠儿……如果有一个人把你当做她的全世界,你会爱上她吗?” 翠儿不料灵心会问这个,偷眼见她神色又不像是在开玩笑,认真的想了想方道:“主子,人都是自私的,自己永远是最重要的,哪里会有一个人会把另一个人当做全世界的?” “不过……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奴婢想……”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说到这,翠儿沉吟片刻,脸色微红,“为什么不爱她呢?这样一个人,把你当做她的全世界,把你捧在手心里,把你当做她的唯一……有什么理由不爱她呢?” —— 井尧估摸着自家爷午憩该醒了,向左右交代了些事情,将自己手边的事搁下,便赶往静墨居。 待至书房门前时,井尧才发现房门竟然开了一扇,暗责内侍粗心。轻脚跨上台阶,抬手想要将门阖上,却不料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梨花木的卧榻上,自家爷正半支着身子看着和衣躺在他身旁的纪以寻。阳光暖暖的,她睡着了,小小的身子被爷揽在怀里。 井尧猜不出苍彦易眸底的情绪是什么,只看见自家爷抬手将纪以寻额前的刘海缓缓拨开,盯着那纱布看了良久,俯身,吃吻她的甜香。 轻轻的将门阖上,转身,微哂,看来今儿个他估摸错了时辰,爷估计还要好一会才能醒呢! 荆王府上空,万里晴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老头子 以寻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醒来时已经是戌时了,书房内早已掌了灯。 一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轻柔的纱帐,而是横梁上繁复的梁画。呆愣了一会她才想起,午间时,阳光晒的她有些犯困,竟然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以寻坐起身,苍彦易正在坐在书桌前批阅公文,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她,头也未抬,执笔细细地写着什么。屋内很安静,静的可以清晰听见毛笔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 叶菡上前要替以寻梳洗,以寻摇头,“我饿了。”她几乎一天都没吃饭了,一觉醒来着实是饿的狠。 叶菡开口道:“属下早已吩咐人做好了放在蒸笼上,只等着王妃起了就可以吃了。” 以寻点头。 叶菡出屋传菜,工夫不大,饭菜就都摆了上来。 以寻见苍彦易心无旁骛,只埋头批阅公文,眸光黯了黯。原来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对那件事耿耿于怀,苍彦易他根本不曾在意。 挑帘出了里间,圆桌上的四菜一汤,精致诱人,色泽明艳,勾人食欲。 以寻咽了咽口水,端起碗细细地吃了起来。纪以寻是极度的挑食的,即使是饿极了,她也吃的慢条斯理,先要把自己不喜欢或是她看着不好看的吃食挑掉,然后再一点点慢慢的吃。 一顿饭罢了,小半个时辰便过去了。以寻放下碗筷,又喝了杯叶菡特意调的蜂蜜茶水,摸了摸自己吃的有些圆滚的小肚,弯了眉眼,舒服的长长喟叹了一声。 “井尧,送王妃回主院。” 以寻一呆,转头,苍彦易还在书桌前坐着,视线落在公文上,手下笔走龙蛇,俨然一副认真办公的样子。 “王妃,奴才送你回主院。”井尧上前开口道。 以寻坐在圆凳上,两只小手无意识的绞在一起,咬牙。昨晚也是这样的,他让她回了主院,然后自己便跑去了聆心阁!低头,既不答话,也不起身。 “井尧。”苍彦易开口催促。 井尧心中暗自叫苦,为什么爷每次都让他来做这种两头为难的苦差事?无法,只得苦笑道:“王妃,您就别为难奴才了,还是让奴才送您回去吧?” 两方催的紧,以寻赌气般蹭地站起身来,沉着脸往里间走。 以寻起得急,圆凳被她带倒在地,砰的一声,在安静的书房内十分的刺耳。苍彦易皱眉,闻声抬头,见她非但没有出去,反往里走,低斥道:“纪以寻!本王命你回主院!” 以寻撇了撇嘴,“凶什么!我吃的太多,现在有些撑,走不动了。”说着,脱了鞋又上了矮榻,斜靠在床栏上,看着他,“不过想让我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你得过来抱我!” 身后的井尧嘴角一抽,纪以寻这样活脱就是个地痞流氓! 苍彦易自然不会去抱她,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同她纠缠!当即扫了她一眼,低首继续批阅公文。 以寻倒没想到苍彦易会在这么轻易的就放过自己,歪着脑袋想了想,看来今天阿易他今天心情不错…… 沉思见,以寻眼角突然瞥见了认真处理公务的苍彦易,心下猛地一跳。 书桌前,苍彦易的神情专注,脸颊的线条冷峻刚毅,执笔的手指修长,眉宇间透着运筹帷幄的沉稳。玉冠束发,面容俊俏,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成熟男人的特有魅力。 看着这样诱人的苍彦易,以寻握拳,这是她的阿易,她可要守好了! —— 沙漏中的细纱匀匀下漏,倾至瓶底便顺着沙堆尖部缓缓流泻,点点聚起。 井尧瞥了眼沙漏上的刻线,已经子时二刻了。 “爷,时间不早了,该歇着了。” 以寻闻言看了一眼沙漏,果然,沙漏上部的沙子漏的只剩下一点儿了。 苍彦易点头,但执笔的手却未停下。 井尧见状也是无法,唯有轻声嘱咐了内侍去将厨房准备好的热羊乳取来,好让苍彦易饮了做暖胃之用。 以寻见他这样就是他是要准备通宵了,心下一气,这个坏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 为起护目之效,书桌前的灯盏特意挑选的是琉璃灯,灯光柔和明亮,便如同日光一般。以寻看着那盏精致的琉璃灯,忽然眉眼一弯,有办法了! 猛然间在卧榻上翻了个身,书房内外安静,以寻这一翻身,床板晃动的声音清晰刺耳。果然,苍彦易皱了眉头,以寻见状,心下一喜,又继续翻身,甚至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屋内众人的目光都被以寻吸引了过去,当下都不解的看着她。 耳边杂声不断,苍彦易抬头,却见纪以寻正在那儿翻来覆去,斥道:“怎么回事?” 以寻见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坐起身来回道:“我要睡觉了。” 苍彦易的脸沉了下去,声音微愠,“你要睡便睡,翻来覆去的做什么!” 以寻趿鞋下榻,跑至书桌前,鼓起腮帮一吹。然后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道:“这屋内烛火太亮了,晃的我睡不着。” 灯一灭,书桌一角立刻暗了下去。屋内众人看着苍彦易菲薄的唇几乎抿成一线,俨然是发怒的前兆!皆是心下一紧,暗道这纪以寻真是胆大妄为! 以寻俯身去牵他的手,见他身子不动,只眸光阴鸷的看着自己。知他是动怒了,他一向是不喜有人在他办公的时候打扰他的。 她知道,惹恼了就应该哄哄的。 她一直都知道…… 她的阿易不是性情残暴的人,他只不过是因为生在苍渊,又身处高位。皇家的尔虞我诈,朝堂的权利争夺,把他本身的温文全部都消耗殆尽了。 其实她的阿易是很好说话的,惹恼了也只是要你哄哄他,仅此而已! “阿易,已经很晚了,灯灭了就灭了,反正也该睡觉了。”他的大掌很暖,以寻忍不住用小手蹭了蹭他掌心,一声阿易,尾音拖的老长。 掌心有些痒,苍彦易皱眉。 只是,为什么没有人敢靠近她的阿易呢?为什么没有人肯去哄哄她的阿易? 她的阿易……会很辛苦的。 俯身,在他脸颊落下一吻,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撒娇地道:“今天我实在是很困了,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你看好不好?就这一次。” 苍彦易抿唇,纪以寻的唇很柔很软,亲吻的时候总是有些湿漉漉的。你若不抬手去擦,被她亲的那块肌肤便一直是湿哒哒的小小一水圈,挂在哪里让人心里又痒又难受…… —— 月光很清朗,苍彦易、以寻在前走着,左右伺候之人皆远远的跟在二人身后。 “阿易,你别总是板着一张脸,这样很容易变老的,也很容易长皱纹。万一你年纪轻轻就长了满脸褶子,我以后可能就不敢带你出门了,不然别人会以为,我带的是我太公!” 苍彦易低斥:“什么浑话都能说的出口!太公是先辈,你这番话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哪里……” 结果他的话还未曾说完,便被以寻打断,学着他平日的语气,“哪里有王妃的仪礼威严,哪里有大家闺秀的贤德温婉,哪里有身处名门的度量进退。纪府的家教向来甚严,怎么就教出了你这样的女儿?” 她不高兴了,赌气似的松开他的手,嘴一翘老高,“你老是说这几句,你不腻,我听都听腻了。” 掌中的温软一空,苍彦易皱眉,“本王见你可没有听腻,不然怎么一点也不知悔改!” “我才不改呢!难道天天像你一样,整天不笑也不说话,像一个古板的老头子,一点意思也没有!” 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以寻快步向前跨了两步,原本与他并肩的,现在跑在了他前头,回头看着他狡黠地笑道:“不过好像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比我整整大了八岁!我记得我远房有个叔公也才不过比我大五岁,所以你像个老头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老头子?叔公?苍彦易咬牙,伸手便要将她捞回来。以寻早有准备,快速的向前跑了几步。 苍彦易抓了空,阴沉着脸道:“过来!” “我不!我才没那么傻呢!” “你一会儿可别求本王!” “你抓到我在说吧!老头子!都跑不动了!” 以寻的腿走快些便有些跛,跑急了的样子不是十分好看,但她的笑声却很清脆,在这清朗月下听着令人舒心。 井尧看着前方两人的身影,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误会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街道两边的酒家还有商铺鳞次栉比,好一片繁荣景象。 以寻看着四下,心情颇为不错,她自从来到这龙腾大陆,还未曾好好的看过这个世界呢,虽然有着‘纪以寻’的记忆,对这些事物以及风俗并不感稀奇,但真正的置身其中,却又是别样的滋味。 街上人多手杂,叶菡走在她身旁小心护着。 “糖葫芦,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迎面走来一位老汉,卖力吆喝。 以寻看着他肩上那一串串鲜红诱人的糖葫芦,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位夫人,要不要来一串?又香又甜。”老汉在以寻面前停下,笑道。 以寻点头,伸手挑了半晌,才挑了一串她认为最大的糖葫芦,取下来,高兴的拿在手里。 叶菡上前付了钱。 以寻向前走着,正准备张嘴去咬,忽然怀中被人一撞,一个趔趄,糖葫芦掉在了地上,叶菡忙上前扶住她。 一群孩童嬉笑打骂而过,也不知道是谁撞得。以寻看着那躺在地上被踩烂了的糖葫芦,有些可惜。转头要去寻那买糖葫芦的老汉,却见那老汉已经走了好远了,只得作罢。 “叶菡,这里离楼外楼不远,我们进去听听曲儿,你看好不好?” 叶菡微哂,今早荆王放了早朝并未回府,估计多数便在楼外楼内了。她知以寻心思,并不点破,“嗯,正好王妃也并未用早膳,进去也可以点些吃食,权当早膳。” 以寻听罢,眼眸流出笑意,两人继续走着。 —— 临街的茶楼之上,苍彦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修长的手执杯,侧身斜卧,艳红的长袍在榻上展开,狭长的眸中藏有玩味。 街下的以寻,一袭彩色罗裙,走在阳光里是不可言状的绝色。想起她挑选糖葫芦时的馋样,清澈的眸子真是让人心痒。 苍彦曜勾唇,“你下去把刚才那东西全部买下。” “是!”曹昊闻言,起身退了出去。 —— 楼外楼。 以寻身子僵住,看着大厅内的场景失了笑意。 厅内的数十张桌子已经差不多快坐满了,雅致的摆设,华贵的衣衫,在座之人皆是达官权贵,自有风度。但最引人注目的却还是厅内正中央端坐的几位男女。男子俊逸,女子娇美,团座在一起,谈笑举止亲密,风华气度让四下不住惊艳。 这满皇城,有谁人不识这几人呢?荆王苍彦易,公主苍彦雅,御史大夫祈辰玉,荆王的管家井尧和贴身护卫卓南,还有坐在荆王的红颜知己——芮言。 以寻看着坐在苍彦易身侧的温婉女子,心一点点凉了下去,这些日子她都忘了,阿易他早已有心上人了…… “王妃,还进去吗?”叶菡大开口问道。 以寻垂眸,苦笑道:“既然来都来了,就进去吧。”抬脚跨过门槛,他在这,她走不了,更舍不得。 井尧和卓南的座位侧对着门,最先见以寻进了大厅。井尧心下暗道不妙,纪以寻莫不是寻爷来了? 卓南轻嗤:“她怎么来了?” 众人转头,苍彦雅最喜以寻,站起身来冲她招手道:“三嫂,过来这里……” 以寻瞥眼见苍彦易并未看她,侧脸线条如刀削般刚毅,俊俏无双。冲苍彦雅笑了笑,顺势走过去。 “纪姐姐也是来这儿看折子戏的吧?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遇见了。”坐在苍彦易身旁的芮言起身笑道。 依旧是烟水色的罗裙,举止大方。以寻心中犯苦,阿易喜欢她什么呢?大概就是她这份气度了吧?温婉聪慧,善解人意,一句话便化解了两方人的尴尬。 “很巧。”以寻简单的两字算作回答。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生硬,面色也不大好看,桌上众人相互望了一眼,面目中有几分了然。苍彦雅饶是再粗心,也察觉到了情形不对,当下噤了声,佯装喝茶。 以寻苦笑,果然,自己学不来。 井尧和卓南起身让座,以寻落座后,一时间竟无人开口说话,方才在屋外看到的热闹融洽景象荡然无存。捏住裙角,以寻脸颊火烫,她便好像是一个局外人,硬生生的□□来,惹人厌烦。 井尧见以寻并不是来闹不痛快的,舒了口气,看来纪以寻也有知分寸的时候。 “那不是曹统领吗?怎么这副模样?”四下响起窃窃私语,“好滑稽呀……” 以寻顺着众人目光望过去,只见门外正走进一身材魁梧的汉子,剑眉星目,麦色的肌肤,满脸的肃穆。只是这样一位铁骨铮铮的男子,手上提的不是□□快矛,而是一大束糖葫芦,总是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该出现的人都出现了!”卓南语气中的讽刺。以寻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盯着曹昊肩上的糖葫芦发呆。 怔楞间觉得苍彦易似乎是看了她一眼,很淡很轻的一瞥。以寻有些不确定,回神看过去,却只见他正侧身和芮言说着什么,两人挨得很近,举止间默契十足,亲昵无间。 她摇头,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阿易他现在哪里会注意她呢? “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三哥了。”苍彦曜的声音带着磁性的慵懒,邪魅狂妄。 苍彦雅打了个冷颤,没好气地道:“谁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说不定是又有人又有什么阴谋诡计想往外使了吧!” 苍彦曜不在意苍彦雅的冷嘲热讽,气定神闲的踱了过来。 四方的八仙桌,一方因背对戏台而空出,方便众人观戏。苍彦易与芮言二人的座位正对戏台,苍彦雅与祈辰玉则坐在桌子的左侧。而桌子的右侧便只有以寻一人单坐,苍彦曜走近,与她同坐一方。 曹昊跟在苍彦曜身后,手提的糖葫芦束起,单手握住让它立在地上。目光炯炯的直直看着前方,严肃的表情便像是拿了把大刀在手里一样,随时准备上场杀敌! 厅内望着他又是一阵嬉笑,苍彦雅看着他这样也咯咯笑出声来。 “曹昊,你看你,怎么和个傻大个似得!” 曹昊闻言,脸颊微热,幸好他的麦色皮肤倒也看不出什么,“肃王的命令,卑职不敢不从。” 苍彦雅撇嘴,“你别听他的,他这个人肚子里全是坏水!每一个好主意!他要这糖葫芦干什么?他自己又不吃,就算是吃买一串也就够了。让你拿这么多,分明就是耍你!” 苍彦曜伸手从架上取了一串糖葫芦,递至以寻眼前,“方才那串虽是不小心丢了,但本王见你实在想吃,便都给你都买下了……”将糖葫芦以寻嘴边凑了凑,慵懒道:“快吃吧!” 苍彦雅话音刚落便听得苍彦曜这样说,蹙眉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三嫂,你们俩之前就见面了?我还以为你是来找……” 说到这,苍彦雅看了眼苍彦易,噤了声。 卓南冷笑,原来是约了苍彦曜!怪不得方才纪以寻见了他们脸色这么难看! 以寻知道误会了,毕竟她和苍彦曜是前后脚进的楼外楼,加上他又这样说,的确很容易让人误解。 “不是,……” “不是,……” 几乎是同时,苍彦曜竟与以寻一起出声,如同约好了一般。看在众人眼里,便是二人做贼心虚,所以急于澄清。 以寻转头看着苍彦曜,只见他鲜红的唇角浅浅勾起,精致的侧脸漾出淡淡的懒散表情。以寻皱眉,不懂得他究竟意欲何为。 “……不是,是本王无意中撞见的。见以寻的糖葫芦被一群顽童撞在了地上,她想吃却没吃到,所以本王就买来了想哄她开心,倒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三哥。其实以寻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这些都只是本王一时兴起,之前我们更未见过面。这一切只不过是太凑巧了而已。”说罢,又转头看向以寻,眸中散发着诱人的神彩,“是吧?以寻?” 苍彦曜这一番话,看似将以寻撇的干干净净,实则是越抹越黑。 以寻抿唇,苍彦曜说的是真是假她不知道。但关于她那部分,他说的的确没错。却是是有一群孩子把她的糖葫芦撞在了地上,她与他确实先前未见过面。 转眸看了一眼苍彦易,见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根本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眸光暗了下去,她解释再多也只想要他听,可阿易若不在意,自己解释又做什么呢? 众人见纪以寻默不作声,便只当她是默认了。 苍彦雅却不信苍彦曜的这番话,和以寻相处时间久了,她看的出来,以寻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当即冷笑道:“你别来这挑拨是非!你这阴险小人脑子里全是……” “小雅,长幼尊卑!”苍彦易淡淡开口。 “三哥!他明明就是不安好心!……”苍彦雅还要再说什么,却见苍彦易一个眼神扫来,咬唇,又狠狠瞪了苍彦曜一眼。 苍彦易凤眸轻转,睨了一眼以寻,最后将视线落在苍彦曜身上,“长幼尊卑,皇嫂的闺名也是六弟可以直呼的吗?” 苍彦曜稍稍耸肩,不可置否,轻笑道:“是我的疏忽,以寻未出阁前与她嬉闹惯了。这般叫着顺口,竟都忘了她现在已经是三哥的王妃了!” “是吗?看来六弟不仅是丢了六部职权,连仪礼规矩也都跟着忘了!” 不紧不慢的语调,正戳中苍彦曜的痛楚,苍彦曜面色一寒,目光森冷。 堂内的侍童机灵,见情形不好,连忙上前替众人沏了盏新茶。虽是努力陪笑,但那执壶微颤的手臂还是泄露了他的畏惧。毕竟他眼前的这两位若是闹了起来,岂是他一个小侍童的能担待的起的?只怕这楼外楼都得被这两位爷掀了个底儿朝天! 滚烫的茶水升起缕缕白烟,朦朦模糊了众人的神色。 苍彦雅见苍彦曜面含怒气,得意的隔着雾气又瞪了他一眼。 苍彦曜握拳将怒气压了下去,转而将手中的糖葫芦向以寻嘴边凑了凑,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想吃吗?怎么不吃了?” 那串糖葫芦很好看,里面的山楂鲜红欲滴,外面包着的糖衣晶莹剔透。以寻想,吃起来肯定很甜吧? 不顾众人的诧异或是鄙夷,伸手接过,正好她心底犯苦,也许吃些甜的就不会这么苦了。 锵咚锵咚…… 台上的折子戏开演了,井尧、叶菡、卓南以及曹昊四人另坐了一桌。 大厅里渐渐安静下来,便听得台上开唱了。咿咿呀呀的,以寻不喜欢听,锁芯把头低下去,慢慢吃着她的糖葫芦。 可她吃的时候总觉得苍彦易在看着她,那眼神极冷。她好几次想抬头看看,可都忍住了。暗中告诫自己,不要抬头,不要抬头,万一又看见他和芮言亲昵怎么办……她怕自己的眼泪会忍不住…… 这糖葫芦好酸,一点也不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误会 二 山楂的糖衣包的很厚,以寻小口的吃咬,唇间难免会粘上糖。 苍彦曜看着她不时的伸出舌头舔舐,粉嫩舌尖时隐时现,唇瓣水润饱满。尖尖的下颔下一截白皙的颈项,玉一般的无暇。 唇口微燥,苍彦曜押了一口茶水。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纪以寻也可以这么讨人喜?眸光紧盯着以寻咬合翕动的小嘴上,那里若是细尝起来应是甜的吧? 苍彦曜勾唇,他的性子向来乖张,当下也不避讳,含火的眸子直盯着以寻。 苍彦雅见状,气得身子发抖,暗骂苍彦曜生的龌蹉心思! 苍彦曜的大胆轻佻,众人自也是察觉了,只不过并不好点破,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锵咚锵咚……咿咿呀呀…… 以寻低着头,不知道这场戏究竟演的是什么。自然也不知道,其实众人也都未曾细听!一场折子戏,观赏之人心思各异! 以寻一连吃了两串糖葫芦,待到第三串的时候,她只不过咬了一个,便忽然不吃了,抬头看向苍彦易。 叹声道:“阿易,我吃不下去了……我们回家吧?”以寻不争气,红了眼眶,“……我不想吃了,我想回家。” 不是她要回去了,是她要和苍彦易一起回去。也不是她要回荆王府,而是……阿易,我要回家。 苍彦易转眸看向她,眸光沉冷深邃。 纪以寻这一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人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惊愕,不解她的用意。 芮言脸色微僵,素手下意识抓住苍彦易的衣袖,开口笑道:“这折子戏才不过一半,精彩之处还未上演,此时走了岂不是可惜了,纪姐姐再等等吧?” 以寻摇头。 “井尧,送王妃回府。”苍彦易开口,面上看不出喜怒。 井尧应声从邻桌走过来,却听纪以寻又道:“我想你和我一起回去!” 不大不小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状的坚决。 以寻苦笑,她不想强求他的,可是她在这里强忍了半个时辰了,早已是她的极限。 井尧扶额,他先前怎么会以为纪以寻不是来找茬的? 苍彦易的脸色骤然沉冷,“纪以寻!不过几日,你就把教训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以寻闻言,身子轻微一颤,想到上次在聆心阁的事,贝齿紧咬住唇瓣,眸中闪过一丝恐惧。 “三哥这是做什么,可别吓坏了以寻!”苍彦曜唯恐天下不乱,面带着邪魅笑意,侧身就要将以寻护在怀里。 “阿易,我……” “放肆!”桌上的茶盏尽数被内力扫落于地,巨大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所有人的都看着这个的沉怒森冷的男子,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议论,皆被他身上的睥睨气势震住!台上的折子戏也骤然停了,原本热闹的大厅霎时安静下来。 邻桌的井尧、卓南、叶菡以及曹昊四人手心里亦是捏了一把汗,目光各自紧盯着自家主子,身子紧绷,以便随时出手,以防万一! 厅内掌事的见情形不好,擦了擦额上冷汗,推了一把侍童,”快去!” 侍童无奈,只得故技重施,从炉上提了滚烫的茶水快步走了过去! 气氛压抑紧张下,只有苍彦曜一人面不改色,挑眉,眸底多了两分了然。慢慢将原本要用着以寻的手臂收回,慵懒道:“三哥这又是何必呢!如此小事,怎值得大动肝火?” 语气阴阳不定,俏面似笑非笑。 芮言见状,跟着开口道:“是啊,彦易,纪姐姐也不过随口说了两句,并无顶撞的意思,你消消火气。” 许是芮言的劝慰起了作用,苍彦易脸色稍霁,情形渐渐好转,所有人忍不住都松了一口气。 “姑娘不必替我说好话,以寻受不起,也不敢受。”眼眶涩痛,以寻倔强忍着。 芮言闻言一怔,有些意外的看着以寻。 “我的自私自利,对于阿易不能相让一丝一毫,容不得他身旁有其他女子,自也容不下姑娘。”见苍彦易的脸色又冷了下去,以寻苦笑,“所以还请姑娘不要为以寻求情,姑娘的好以寻还不了,更受不起。” 以寻这一番大胆之话,苍彦曜略感意外,看着她眸中透出的坚定神彩,心下对她的玩味更甚。 卓南瞥了她一眼,眸中不屑更甚。 芮言咬唇,见苍彦易盯着以寻的眸色由阴鸷转为她猜不透的情绪,凑至他耳边小声问道:“彦易,你会和她一起回去吗?” 不同于纪以寻的坚决果断,芮言小心翼翼的语气让苍彦易心底一软,反手将她的柔夷握在掌心,“本王说过今日要陪你,自然不会食言!” 侍童擦了擦脑冷汗,上前笑道:“奴才看这茶水凉了,来添盏新茶。” 苍彦易的允诺,以寻心头一冷,唇瓣翕动,却说不出话来。忽然腰间一点传来钝痛,以寻身子不受控制的猛然站起,肩部顶至侍童提高准备沏茶的壶底! 侍童不备,手下一抖没有拿稳,茶壶便从手中脱了出去!几乎刹那间,滚烫茶水彻底倾了出来! 四下一片倒抽冷气之声!纪以寻身旁所坐之人就是芮言,这滚烫的茶水若是泼了下去,那姑娘的清丽容貌定是彻底毁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苍彦易和苍彦曜几乎同时将芮言和纪以寻分别护在怀中,踢倒长凳,快速后退! 井尧、叶菡四人也是如满弓之箭,猛然起身,快速向自家主子奔去! “言儿,有没有哪里伤着?要不要紧?”卓南快井尧一步冲至苍彦易二人身旁焦急道。 芮言摇头,但脸色苍白的吓人,眼眶微红,显然是被吓坏了! 井尧稍慢一步,瞥眼见苍彦易的手背红了一大片,惊道:“爷,您的手背需要及时处理!” 芮言听罢连忙把苍彦易的手拉过来,将袖子捋开,这才发现何止是手背,苍彦易的整个手臂都红了! 芮言眼眶一热,正要开口,却听背后叶菡的怒喝响起。 “快去取冷水过来!” 芮言转头寻声望去,却见对面早已经乱作一团了! 纪以寻显然是伤的不轻,左肩至大半个后背都是冒着热气,脸白的不成样子,软靠在苍彦曜怀里。 苍彦雅在一旁不住的掉眼泪,场面太乱,芮言只能看见她的唇瓣翕动,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侍童取了水回来,叶菡急忙往纪以寻肩背处泼洒降热。她显然是疼,冷水接触皮肤时身子不住颤抖,整个人蜷缩做一团被苍彦曜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不住的哆嗦,苍彦曜冷声道:“手脚轻些!没看见她疼的厉害吗!” 话音未落,忽然怀中温热一空,苍彦曜皱眉,抬头,却见纪以寻已经在苍彦易怀里了。 “谁给你的胆子?嗯?”苍彦易捏住以寻的下颔,厉声质问。 背部灼痛,苍彦易的质问以寻脑中一片空白,只本能的追问道:“什么?” “三哥!这一切明明都是意外,谁也没有料想到。你不能责怪三嫂!”苍彦雅急道。 以寻越发糊涂了,苍彦雅的这番话让她摸不着头脑,本就是意外。况且她撞翻了茶水,也只她一人受了伤,若追究起来也只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又何来的责怪之说? 卓南冷笑,“侍童倒茶时就站在她身旁,她长了眼睛却看不见吗?看见了却仍站起身来撞翻茶水,分明就是有意为之!你还说她不是存了歹毒的心思!”看着芮言被吓得惨白的脸,卓南咬牙又道:“再说她用肩背却顶翻水壶,隔着衣物,就算是烫伤了,如果处理及时,伤势也不会太过严重。可是那滚水若是直接泼在言儿脸上,定是要毁了容!这笔账傻子都知道划得来!” 芮言红了眼眶。 厅内众人闻言,忍不住开始小声讨论,交头接耳,四下霎时响起一片窃窃之语。 苍彦雅咬唇,一时语塞,卓南说的都是事实,她无法反驳。但不知为什么,她始终相信以寻,相信这个每一次喊三哥为阿易,都会很温柔的女子。 空气中充斥着鄙夷之声,蛇蝎美人!手段狠辣…… 以寻全都无心理会,她只在乎苍彦易相不相信她,清澈眸子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没有!” “是吗?那你最好回府以后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苍彦易冷笑,强行将以寻带出了楼外楼。 苍彦雅、叶菡等人也慌忙跟上。 苍彦曜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指腹轻捻袖口丝绸的经纬。方才面上的紧张在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慵懒道:“走吧,这场戏既然已经落了幕,也该散场了!” 曹昊闻言,跟在他身后出了楼外楼。 几人一走,厅内便立马热闹起来,原本讨论的细细声音此刻变得沸沸扬扬。的见苍彦易并没有追究楼外楼的责任,心下一松,拱手向众人告了个谦,折子戏便又继续上演。 锵咚锵咚…… —— “王爷,您为什么要那么做?”曹昊迈步走着,不解问道。方才气氛紧张,为了以防万一,曹昊的眼睛便一直紧盯着苍彦曜。所以他清楚看见,是苍彦曜出手用铜钱击向纪以寻腰部,所以纪以寻才会猛然起身撞翻茶水的! 走在阳光下,艳红长袍越发耀目慑人,精致的眉眼如画。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想给三哥找找乐子罢了……”苍彦曜嘴角噙着抹玩味浅笑,“啧啧,这纪以寻倒是挺有能耐,这才成婚不过几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暴怒 荆王府主院内。 苍彦易将以寻甩在地上,厉声问道:“纪以寻!你想好了吗?本王现在要听你的解释!” 以寻苦笑,要她怎么解释,难道说她腰间猛然传来剧痛,所以她才突然站起吗?这个理由别说苍彦易不会相信,就是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无话可说了吧!”卓南冷声道:“众目睽睽之下,她的一举一动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她怎么还能找到为自己辩解的说辞!” 叶菡冷笑:“看来跟在爷身边多年,卓护卫竟然连规矩都忘了,什么时候奴才都可以对主子指手画脚了!” “你……” 卓南正要上前却被祈辰玉拦下,低斥道:“你的确太没有分寸了,还嫌不够乱吗?”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有要毁芮言容貌的心思,也不需要解释什么!”以寻从地上爬起,叶菡上前扶她,“我现在要去上药,有什么事也等我上完药再说吧!” 见以寻脸上满是倔强与冷漠,苍彦曜握拳,怒火轰的一声在胸膛燃起。她在楼外楼中怎么那么乖巧!苍彦曜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甚至任他搂抱! 伸手便将以寻拉回来,叶菡下意识的挡在她身前。却被苍彦易猛然一脚踹倒在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以寻心下大骇,弯腰就要去扶她,人却被苍彦易强箍住。以寻反抗吼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冲着我来,为什么要连累叶菡!” 苍彦易狠命掐住以寻的腰际,“就是因为有这样胆大妄为的奴才,所以主子才会无法无天!生出歹毒的心思!” 一旁的卓南嘴角噙着浅笑,不屑瞥了叶菡一眼。 “我说了我没有!我没有要害她!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以寻低吼,眼眶猩红,苍彦易那一脚实在太重,叶菡吐出的血将地晕湿了好大一片! 以寻的怒意难压,苍彦易却只会比她的更甚,“相信你?纪以寻!本王至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你!” 以寻身子一滞,“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吗?我还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些改变的……” 以前他不信她,讨厌她,她可以理解。可是两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还不信她吗? 苍彦易冷笑,如果今天不是撞见她和苍彦曜在一起,只怕他现在都已经心软了吧?他只不过是一天不在府上,她便急不可耐的跑出去找她的旧情人了! “你以为你每日曲意讨好、刻意逢迎,本王就会相信你了吗?在本王眼里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苍彦易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以寻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嘶声质问他:“人都有心的!可是阿易……你的心呢?我待你如何,你感觉不到吗?看不见吗?” 苍彦易眸光一厉!她待他如何?那她待苍彦曜呢!也会将那些用在他身上的手段同样都用在苍彦曜身上吗? 也会冲着苍彦曜撒娇,会冲着苍彦曜傻笑,会冲苍彦曜哭,还会无缘无故的吻他!苍彦易的眸间暴戾猛增,再一次重重的将以寻甩在地上,怒火席卷周身。 “王妃德行不佳,主院上下奴才非但不多加劝阻,反到任其胡作非为,每人杖责四十!扣俸三月!” 以寻大惊,“不行!这么重的刑罚会要了他们的命的!” 苍彦易嘴角微微勾起,以寻身子一凛,她记得,上一次在聆心阁他就是这个表情!残忍暴戾! “未经本王准予,王妃擅自出府,每人杖责八十!鞭笞三十!” 主院上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魂飞魄散,一时间从服侍以寻的贴身侍女到门房的守门奴才跪了满院,大喊道:“王爷饶命!” —— 以寻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碰到这样的场面,耳边全都是哭嚎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如果不是这院内的阳光很温暖,光线很明亮,她甚至会怀疑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在忘川中做了一场梦。 因为自己快要醒了,所以听到了怨鬼孤魂的哀嚎! 杖责和鞭笞,每个人身上都流出或多或少的鲜血,滴滴答答的晕在地上,让以寻窒息昏眩。她冲过去阻止,却被苍彦易拦下,捏住她的下颔,“纪以寻,你看着,这些人全都是因为你而受罚!” “你疯了吗?他们也是人!你这样打,会把他们都打死的!”以寻的两只手握成拳狠命的捶打他,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不同于上一次在聆心阁的残忍,以寻这是第一次真正看见苍彦易的阴暗,嗜血冷酷,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她恨极了这样的他,平白的连累无辜之人,那些人有犯了什么错?只不过是错跟了她这个主子而已!“苍彦易,你个混蛋,他们都是无辜之人,你为了泄愤便草菅人命!” 苍彦易将以寻的双手捉住,“王妃不知悔改,每人杖责再加二十!” “三哥,够了!就算是三嫂有心要毁芮姐姐容貌!这么重的惩罚也够了!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又何苦这样为难她!”苍彦雅见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忙着求情道。 “况且我也没有受伤,彦易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放了他们吧?”芮言也出口求情,毕竟主院上下三十几条人命,她于心不忍! 脸色泛白,芮言久处深闺,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哭声与血气混杂,呼吸间满是腥气,令人作呕! 见苍彦易无动于衷,苍彦雅急的直跺脚,再要开口时却被井尧拦住,“莫要再劝了,爷今日是定要有人送了命的!再劝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芮言咬唇看着苍彦易,他脸颊的轮廓线条分明,将纪以寻紧箍住,神色狠厉。女人对于男人总是有着自己独特的直觉,苍彦易这滔天怒火中到底有几分是为她呢?……又有几分是为了纪以寻? “爷,叶护卫已经昏死过去了!这……”一执杖的侍卫匆匆跑过来,毕竟是王妃的贴身护卫,他不敢擅作主张! “继续!”苍彦易阴鸷道。 “不准!”以寻低吼,“她本就受了伤,不能再打了!再打她会死的!” “这……”侍卫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听谁的。 “本王说的话你听不见吗!” 苍彦易的声音冰冷刺骨,侍卫身子一抖,“是!”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以寻要去将那往回跑的侍卫拉住,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苍彦易。眼看着叶菡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她心下大痛,低吼一声,扬手从头上拔了一根银簪!直直的刺向苍彦易! 这根银簪较之平常的发簪更为尖锐,是今早出府前叶菡特意为她插上的。叶菡说,街上人员复杂,让以寻留做防身之用。 只是以寻没想到,这根簪子她没有用在他人身上,却用在了苍彦易这里!用在了她本最不该防范的人身上! 众人见状心下大惊,待要出声提醒苍彦易小心,却已经来不及了。 苍彦易冷笑,自不量力!出手要将纪以寻手腕擒住,却不料她忽然将手腕一扭,银簪调头,竟反手刺向她自己! 苍彦易一手抓空…… 尖锐的簪头埋入肚腹,刺痛钻心,以寻蹙眉,“叫他们停下!” “彦易,有没有哪里伤着?”芮言最先跑过来,担心问道。 以寻吃痛,有些站不稳,强挣开苍彦易的束缚,向后倒退了几步半跪在地上。又咬牙用力将银簪向腹腔内推了几分,鲜血霎时沿着银簪流出,浸湿以寻的素手,低吼:“让他们停下!” 苍彦雅也按捺不住了,跑过去将正对叶菡执刑的侍卫一脚踹开,喝道:“都给我住手!” 院内所有执刑之人慌忙住了手,看着此情此景,不约而同的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祈辰玉看着纪以寻,即使疼的额上冷汗直冒,也依然倔强盯着苍彦易,狼狈至极却也耀眼非常。她肯为主院的下人至此,的确让他有些意外!只可惜……她的方法错了,荆王从不接受威胁! 瞥了一眼以寻的罗裙上的大片血迹,苍彦易嘴角噙着冷笑,“都给本王继续!既然王妃屡教不改!那么今天便一直要给本王打到满意为止!” “三哥!……” “退下!” 苍彦易的怒意让苍彦雅吓了一跳,被井尧强拽往一边,红了眼眶。 一阵阵棍杖落下的闷钝声传来,以寻转头看过去,昏死者早已过了半数!近乎所有人都到了极限! 其中叶菡的情况最为严重,她身下聚了好大一滩血,俨然已是强弩之末,如果再打下去就算是不丢了性命,后半生估计也残废了! 以寻看着看着忽然就泪崩了,“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眼泪糊了满脸,她看着苍彦易,哭喊地声嘶力竭:“我不该生坏心思,我不该要害芮言的……你别打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苍彦雅红了眼眶,将脸别过去,不忍看以寻的无助。井尧和祈辰玉见此也生了恻隐之心,毕竟纪以寻只是一个弱女子,生与死的惩罚对她来说有些过于残酷了! “纪以寻,本王以前警告过你,如果你承受不起惹恼本王的代价,就最好就学乖一点!可你总是不听,而本王也不会总有那个耐心等你一次次说你知道错了!”苍彦易的双眸极冷,不带有一丝的情绪,如同万年的寒冰般刺骨凛冽。 以寻体力不支跌坐在地上,视线模糊。终于别无它法,只得求他。 她喊他阿易,“你放过他们吧,叶菡快要死了,我不想让她死,阿易,我不想让她死。” 她喊他阿易,“叶菡要是死了我会恨你的,可是,阿易,我不想恨你!我还想和你过一辈子呢!” 她哭着喊他阿易,“阿易……你答应过要待我好的……我嫁给你那天,你答应我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苍彦易的子一震,菲薄的唇抿起,良久。 迈步缓缓走至以寻身旁,俯身将哭得狼狈的她下颔捏住,用只有两人的声音冷道:“纪以寻!本王确实答应过你,今日本王就为这个允诺保你主院上下性命,不过自此以后你我各不相干!” 厌恶的将以寻甩开,苍彦易复而朗声道:“自今日起,王妃被禁足主院!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擅自踏出主院一步!违令者,一律杖毙!” 语毕,揽着芮言拂袖而去! 苍彦雅连忙上前去扶以寻,内心替以寻难过。禁足意味着什么呢?禁足意味着如果三哥不想放她出来,那么以后三嫂便永远都出不了这四四方方的院子! 禁足意味着什么?禁足便意味着如果三哥不想见三嫂,那么两人就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万舟岛 自此以后,以寻便被禁足主院。一连半月,主院之内的人不准出去,主院之外的人也不准进来。 偌大主院被一种极深的寂静笼罩,没有一丝生气。 “三嫂……三嫂。”苍彦雅蹦蹦跳跳的推门进屋,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好听。 叶菡喜道:“公主怎么进来的?” 苍彦雅得意道:“那些守门的侍卫可怕我了,我让他们放我进来,他们可不敢不从!”见叶菡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关心道:“叶菡,你好些了吗?” 叶菡点头,“好多了,再有几日就能下床了。” 苍彦雅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进来这么长时间,一直不见以寻的身影。 四下寻去,发现以寻正在窗前坐着,视线虚落在窗外。这样的以寻让苍彦雅有些怔楞,该如何形容呢?纪以寻的坐在那,安静的毫无生气,仿佛她整个人就处在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里。 苍彦雅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纪以寻,她诧异极了,在她的印象中纪以寻一直是姐姐一样的人,疼爱她,照顾她,给她的感觉一直温暖的。在三哥面前,纪以寻的性格更是调皮可爱,灵动非常,撒泼耍赖兼而有之。 但无论是其中的哪一种性子,都与眼前的蚀骨孤寂有着天壤之别。苍彦雅不明白,这种极端的性格,怎么会这么的出现在以寻的身上。 有些迟疑走上前,开口喊道,“三嫂?……三嫂……” 以寻闻声转头,用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苍彦雅见以寻还是肯搭理她的,眉间一喜,笑道:“三嫂,我最近闷得发慌,来找你陪我出去玩玩。” 见以寻摇头,苍彦雅上前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好嫂子,你就陪我去吧,我都快闷死了。三哥最近不知抽哪门子疯,脾气大的狠!前几日我不小心惹了他,他一个眼刀飞来,害得我怕了好久,一直都没有出宫!今天实在憋不住了,这才跑了出来。你就陪我去吧……” 叶菡闻言插话道:“这恐怕不妥吧,毕竟王妃还在禁足呢,万一……” 苍彦雅狡黠道:“这个你放心,我早都打探好了,三哥今晚有事出府了,估计要回来的很晚。我们只要赶在亥时之前回府,不会出什么叉子的。”说着又转过头可劲摇着以寻的胳膊,撒娇道:“三嫂,我好久都没有出去玩了,今天好不容易没了三哥的监视,你就陪我出去会儿吧?……” 苍彦雅这样软磨硬泡了许久,以寻被她缠的不行,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苍彦雅见她迎了,兴奋的直拍手叫好。 可叶菡不放心,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开口道:“守卫是不会的放王妃出去的,依我看还是算了吧,王妃出去身边没有护卫,我不放心。” “叶菡,你放心好了,我会保护三嫂的。好歹我也学过几招,只要不遇到高手,一般的流氓地痞可是不在话下,……”苍彦雅冲她调皮眨了眨眼睛,“至于怎么出去?这个我自有办法,你就更不用操心了!” —— 天已近半黑,但还未至掌灯时分,苍彦雅携着侍女从主院出来,待至垂花门时被守卫拦住。守卫上前要检查那低首而行的侍女,却被苍彦雅竖眉喝住:“好大胆的奴才!本宫的人你也敢查!” 苍彦雅性子虽单纯烂漫,但毕竟是出身皇家,派头、威仪若真是拿出来还是颇为慑人。 守卫垂首道:“卑职该死,只不过这是王爷的吩咐,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公主见谅!” 苍彦雅冷道:“你这天杀的奴才,就只认得我三哥,难道本宫就不曾入了你的眼?回头本宫定要和三哥说去,他府上的守卫好样儿的,我一个堂堂公主都任他欺凌!你就勤等着三哥来扒你的皮吧!” 荆王疼爱自己的妹妹是人尽皆知,守卫听苍彦雅的话有些犹豫。“这……” 苍彦雅看准了时机,“碧玉,咱们走,本宫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脑袋!” “是。”那侍女莲步轻移,跟在苍彦雅的身后出了垂花门。 两人一路径直出了王府,上了马车。 方落座安稳,苍彦雅便噗嗤一声笑出来,扑在那女子怀里,大笑道:“三嫂,好玩,那守卫胆子真小,我不过是吓吓他,你看他……” 那女子这才抬起头来,肌肤欺霜赛雪,皓齿明眸,不是纪以寻又是哪人? —— 夜幕降临,天地也随其陷入宁静。但琥越之内。却有着这么一个地方,不因夜而沉寂,反伴着夜的来临而重生! 以寻站在船头看着湖面上的破碎灯火,耳畔间是摇橹之声。清风袭来,吹乱了她的乌黑长发,带起她的衣摆飘扬。从远处看她,便仿佛是九天上的仙子,不慎食了人间的烟火,因而坠落在凡世,化作了红尘中的美人,惹人心怜,惹人心痴。 湖面很空旷,由于湖中往来的船只甚多,窗格间透出的灯光映在水面上,非但不显湖水黑沉,反凸出太湖的清雅之美。 “三嫂,我们到了。”苍彦雅手指着湖心灯火通明、喧闹繁华之处开心道。 以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入眼是一座宏伟壮观的的岛屿,岛上楼台高耸,四处挂满了宫灯,方圆百丈湖水被其照的亮如白昼。隔着远处,依然能听到岛上的谈笑之声。在漆黑的夜幕下,整个岛屿便犹如一座虚幻缥缈的海市蜃楼! 这里的奢靡繁华已让以寻惊异不已,但事实上更为让她吃惊的是这座岛的本身:这座岛竟是由千艘船相连而成!船与船之间用铁索相连,故而从远处望去便如同一个巨大的岛屿,名为万舟岛。 万舟岛常年漂浮在太湖之上,灯火昼夜不息,是琥越的又一处繁华盛景! 两人弃船登岛,以寻特意选了一块寂静之地凭栏远眺。可苍彦雅是个闲不住的,眼看旁处热闹心里直痒痒,东瞅瞅西望望,着急的不行。 以寻看着她的模样,“去吧,想玩什么就去玩什么,我在这里等你。” 苍彦雅摇头,“我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以寻莞尔,心底流入股股暖意。她深知以苍彦雅的性子是不喜静的,可她却要坚持陪着自己。想必今天小雅玩闹是假,想借此带她出来散散心才是真吧?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在这不安生,我反而不得安静。”以寻见她已有些犹豫,又继续道:“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就在这里好好呆着,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苍彦雅沉吟片刻,她在这确实会打扰三嫂,点头。同以寻约好了见面时间,又嘱咐了几句,才往热闹处跑去。 离去的苍彦雅不知,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纪以寻脸上的温软笑意便全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落寞,与这鼎盛繁华的万舟岛格格不入! —— 万舟岛分为里外三层,最外层的船只上铺甲板充当岛屿的外围;中间一层多是一些商铺、小吃以及卖艺杂耍之类;而中心的一层则最为奢靡,多是曲楼、赌场以及一些风月场所。 苍彦雅贪吃又贪玩,自然是选了中间一段,又有吃的又有玩的。她先在小吃摊前买了很多吃食拿在手里,然后才慢悠悠的开始逛了起来,一路上边吃边看,玩得不亦乐乎! 正在一个杂耍圈前看的高兴时,突然,觉得有人在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公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人的声音浑厚有力,苍彦雅听了,欣喜异常,“大耗子!”转头,见果然是曹昊,笑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大耗子这个名号,是苍彦雅捉弄曹昊时给他取的。他叫曹昊,块头又大,苍彦雅便经常拿这个开玩笑来取笑他。虽然后来曹昊投靠了苍彦曜,但苍彦雅也没有改了这个称呼,私下里,还是经常喊他大耗子! 而她这样喊,曹昊也一直放任着。 曹昊笑道:“卑职来这里办点私事,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了公主。” “事情办完了吗?”苍彦雅吃了一颗肉丸子在嘴里,看着他问道。 曹昊点头,“办完了。” 苍彦雅听了有些高兴,“既然办完了,你就陪我玩会儿吧,我一个人也没人说个话,挺无聊的。”说罢,将自己手中零嘴全部都塞给曹昊,“我们去前面看看吧,前面好像有个说书的,说的还不错。” 曹昊接过,点头“走吧” 街角处,苍彦曜看着那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小心翼翼的女子护在身侧,勾唇调笑道:“真是铁汉柔情,还以为他急着向本王告假所为何事呢,原来是为了美人。” 他身后跟着的侍卫也跟着轰然而笑,曹昊是他们的统领,平日里不苟言笑,对待下属也是严厉非常。如果不是他们亲眼看见,打死却没有想到这位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有着绕指柔情的一面。 “走吧,等他回府后在治他的罪,竟敢为了美人将置本王于脑后。”苍彦曜慵懒道,抬脚与苍彦雅二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侍卫又是一阵哄笑,跟着苍彦曜往万舟岛外围走去。 —— 说书人今天说的是各国各代的战将名士,苍彦雅不喜欢听。她更喜欢听神话、爱情、传说之类的故事,无聊的在那听了片刻,便又拉着曹昊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倒也十分开心。忽然苍彦雅看到了什么,高兴的手舞足蹈,正要冲过去,却不料脚下一绊。 “公主,小心。”曹昊见状,忙将苍彦雅拉了回来。不料他用力过猛,苍彦雅反一头撞进他怀里,鼻子正戳在他肌肉结实的胸膛上,疼的苍彦雅眼泪都出来了。 抬手揉了揉红肿酸疼的鼻子,埋怨道:“我看你不应该叫大耗子,应该叫你大蠢牛还差不多,这么大的劲!” 曹昊脸颊滚烫,支吾道:“卑职……卑职……”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说了句:“卑职有罪!” 苍彦雅听他这么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嗔怪道:“果然应该叫你大蠢牛,你看你还是这么呆,哪里有耗子那股子机灵劲!” 正笑着,忽听背后有人喊她。 “小雅,你怎么会在这?”女子温婉略带疑惑的声音传来,苍彦雅身子一僵,瑟瑟回头。待看清来人之后,心下直呼糟糕,缩着脑袋道:“三……三哥,言姐,这么巧,你们也在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落水 湖水宽广,灯火杳杳,以寻半倚在在船栏上,一双明眸眺望。 “风这么大,不冷吗?” 忽然耳边有热气吹过,以寻下意识往旁边一闪,却不料被人捉住拥在怀里。转头看去,只见来人目光狷狂,神色慵懒,一身鲜红的长袍如妖如魅,面貌俊逸不凡,正是肃王苍彦曜! 被他拥在怀里,以寻蹙眉,沉声喝道:“放开!” 哪料苍彦曜闻言非但不放开,反而越搂越紧,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垂,邪佞道:“你身上好凉,本王帮你暖暖,免得回头你受了风寒,身子受罪。” 苍彦曜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纪以寻,诧异之余却更多的是惊艳。这万舟岛的盛世繁华,纪以寻置身其中却遗然独立,凭栏远眺,蹙眉低首,恍若一副凄美画作,惹人心怜。 好奇纪以寻究竟有多少面,舞凰宴不惧生死的无畏,楼外楼勇于言爱的洒脱,还有此刻怅然若失的哀艳。这其中无论哪一面都在激发着他的好奇心,迫使苍彦曜想把她抓在手里,好好的把玩一番! 两人挨得近,以寻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以寻只觉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咬牙骂道:“混账!我再不济也是你皇嫂!” 苍彦曜挑眉,面上浮现讥讽不屑,“皇嫂?如果不是苍彦易命大,逃过一劫。恐怕以寻你早已是本王的王妃了。”勾唇,“……说不定此时正在本王身下辗转承欢呢!” 听他说的淫|秽,以寻心下大怒,拼力反抗。但女气力子哪里敌得过男子,苍彦曜只稍稍用力便将她制在了怀里。 以寻大急,突然转眸急中生智道:“你三哥办事有些时辰了,一会他回来了看见你如此无礼,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朦胧水汽与氤氲灯光融合,为以寻本就绝美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梦幻,苍彦曜不禁心神一荡,啧声摇头道:“也不知道苍彦易是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的?你这样子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就算是被采花大盗掳去也十分正常!”说罢,便要强揽着以寻离开。 以寻沉眸,本想借苍彦易诈他一诈,岂料苍彦曜非但不中计,反而变本加厉,竟生了要掳她走的心思!不得已开口道:“你再不放手,我便喊人了!” 她虽然刻意选了安静之所,但毕竟是万舟岛,所谓的安静也只不过是相对那些吵闹之地而言的,此地往来之人也不在少数! 苍彦曜豪不在意,慵懒道:“你喊吧!你现在喊了,明早这琥越城漫天便全是你我叔嫂二人不清不楚的消息了!” 以寻咬牙,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荆王妃和肃王的不清不楚,甚至不消明天,今晚估计全琥越的人就都知道了! 逼得急了,以寻只能对苍彦曜拳脚相加。以寻可不是大家闺秀,下起手来可是使了狠劲。不过三两下,便将苍彦曜的袍子也扯开了,束发的红玉簪也打掉了,一头青丝泻下! 苍彦曜见以寻如此撒泼,眉头一戾,也不说话,弯腰便将以寻整个人抱起,走至船沿,双臂越过栏杆。似笑非笑道:“乖!本王可不想把你扔下去!” 以寻只觉一阵眩晕,再看时身子却悬在半空之中,船高足有两丈,身下是黑沉湖水。她瞳孔一缩,僵着身子也再不敢动了,心里却把苍彦曜骂了个遍! 苍彦曜颔首,很满意以寻的乖巧,心下畅快,收回手臂。 以寻抓准时机,纤腰用力一扭,打算趁其不备,跳出他的禁锢。但以寻俨然低估了苍彦曜的警惕性,她才不过脚尖着地,苍彦曜便再一次将她扣住! 以寻咬牙,回头便是一脚,只踹苍彦曜的膝盖骨,这一脚用了十分的力气,以寻受力站不稳后退了数步,腰臀撞在船栏上,差点整个人翻了过去! 苍彦曜膝盖一阵刺痛,额上青筋一跳,心下大怒,伸手便要再去捉她。 以寻本就没站稳,见他的手已经抓到了自己的衣袖,慌忙间,脚下一滑,竟生生的越过船栏跌了下去! —— 万舟岛说大不大,但说小却也不小,倘若你有意想在其中寻个人,还是要很费一番功夫的。 苍彦雅暗恼自己的运气太差,竟然在这个时候,在这里遇到了苍彦易!这可怎么办,三嫂还在外围等她呢!若是让三哥知道她私自出了王府,三嫂就又要受苦了! “你一个人出的宫?碧玉呢?”苍彦易沉声问道。 碧玉是苍彦雅的贴身护卫,原是苍彦易指给苍彦雅来保护她的安全的。苍彦雅若出皇宫,她从来不离开她半步。 “碧玉身子不舒服,我没让她跟着。”苍彦雅顺着编了个谎话回道,心下更加忐忑,转眸看了看曹昊,又道:“所以今天我让曹昊护我出来玩的。” 苍彦易瞥了一眼她揪着裙裾的手。 曹昊虽不懂苍彦雅为何撒谎,但他一向听她命令,上前行礼道:“卑职见过荆王。” 苍彦雅这才偷眼看了站在一旁的祈辰玉,却见他正紧盯着曹昊,面容清冷……终归不敢忘了正事,见曹昊和苍彦易寒暄罢了,插话道:“三哥、言姐,我就不随你们一道了,免得闹腾。我还有好多没玩的呢,正好再让曹昊陪我逛逛。”说着便拉起曹昊要走。 “这么晚了还想去哪?跟本王一起回去!”苍彦易微愠道。 苍彦雅步子一僵,她不能回去,若是回去了,三嫂找不到她可怎么办?当下之计唯有先从三哥这里脱身,然后赶快回外围带着三嫂回府。 拿定注意,回头冲苍彦易撒娇道:“三哥,你就让我去吧!曹昊护着我,哪一回出过岔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保证,再玩半个时辰我就回宫,求你了!” 芮言见她这娇憨模样,忍不住笑道:“彦易,你就让她去吧,有曹统领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苍彦雅连忙点头,抱着苍彦易的胳膊使劲的晃,“就是就是,三哥你就让我去吧!求你了!” 苍彦易被她晃得有些头疼,咬牙。迄今为止,他最受不了两个人冲他撒娇,既挠心又磨人!一个是苍彦雅,另一个便是纪以寻!前者总是有事求他,而后者……总是因为心情好了! 苍彦雅见他不开口,便知道是默许了,当下感激的看了芮言一眼。转身时,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祈辰玉,心底泛出苦涩,他至始至终都不曾看过她一眼! “哎,你知道吗,听说刚才外围有个人落水里了,现在还没救上来呢。”两人谈论而来,恰与苍彦雅擦肩而过。 苍彦雅闻言,心中一顿。忽而转念又想,不会这么巧的,再说三嫂也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是不是方才发生在外围南段那儿的事情?” 外围南段四个字让苍彦雅的心凉了一半,三嫂在哪等她的?不就是在外围南段吗! 最先开口的人惊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嘿嘿笑了笑,“我不仅知道,而且我还亲眼看见她掉下去了呢!不过也没人敢去救,船沿那么高,这天水又这么冷,……不过说实话也挺可惜,那姑娘长得可真漂亮,天上地下估计就出了这么一个!啧啧,还让老天给糟蹋了……” 眼见着两人越走越远,苍彦雅再也按耐不住了,追上去抓住那人胳膊道:“你说落水的是个姑娘?” 众人见苍彦雅如此,相互看了一眼,心下生疑。 那人被吓了一跳,原本有些恼火,但见苍彦雅身后跟了一个魁梧汉子,也不敢怎么样。只得点头道:“是个姑娘不错。” “那她是不是穿了一身浅白色的衣服,头上插了个碧玉簪?”苍彦雅急道。 “插没插簪子我不知道,但的确穿的是浅白色的衣服……” “小雅,怎么回事?”苍彦易沉声问道。 所有的事情都证实了,苍彦雅此刻再也不敢瞒着了,红着眼嗫嚅道:“三哥……是三嫂,是三嫂她掉湖里了……”说到此,她的话音中便含了哭腔,“怎么办?他们说人到现在还没救上来呢!……” 纪以寻?!众人听罢当下皆变了脸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混战 以寻是会水的,跌入太湖后猛然呛了两口湖水,便自己挣扎着浮出水面。第一感觉便是好冷,将近初冬的季节,夜晚呼吸间早已是清晰可见的白雾,湖水则更是寒冷! 身子冷的直发抖,以寻心里有将苍彦曜从头到尾又骂了个遍!咬牙,也没有指望苍彦曜会救她,为今之计只有靠她自己了! 这湖水冰冷,以寻最担心的便是腿脚抽筋,湖面很干净,没有任何的漂浮物供以寻支撑。无法便沿着船身游了一圈,船身满是青苔,很滑,也不能攀附。 忽然右腿上一阵抽痛,以寻暗道不好,她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咬牙奋力的又蹬了几下,无奈右腿本就有旧疾,现下竟丝毫都动弹不得! 挣扎着又呛了许多水进鼻口,以寻慢慢往下沉。水底如同无尽深渊,黑沉森冷,以寻只觉胸口闷痛的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意识开始点点涣散。但她的眸子却一直强睁着,她不肯放弃,或许……会有人来救她,再或许……再或许…… 也不知过了多久,以寻脑中早已一片空白,甚体的挣扎也渐渐忘了。隐约只觉有什么东西拖着她,突然间,胸口的爆炸感猛然消失,身体本能的急吸了一口空气,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 鼻翼满是水腥气,以寻意识不清,下意识地将自己身旁的温热抱紧,昏沉的攀在上面。 “你的命倒是挺硬,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活着。”耳边声音慵懒而戏谑,以寻打了个机灵,昏沉之意顿时消了大半,不可置信的抬头,吃惊道:“怎么会是你?” 苍彦曜挑眉,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面颊上却也丝毫不掩他的妖魅风华,微微牵动唇角,“怎么?不希望本王救你?” 说着便将揽着以寻的手松开,以寻没了支撑,身子又猛然沉了下去。她大惊,忙抓住苍彦曜的胳膊,奋力将自己的头露出水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苍彦曜水性甚佳,即使双脚不断的在水下踩水,上身却依旧安稳如山。温柔的将以寻拉近怀里,仔细将她脸颊上贴着的湿发抹去,露出娇美的脸庞,“本王一连救了你两次,你打算怎么报答本王?嗯?” 琥越传言,肃王性子暴戾多变,做事风格诡异,令人难以捉摸。以寻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心中冷笑,什么性子多变,做事风格诡异,苍彦曜就是一个疯子!行为毫无章法,狂妄不计后果!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寻喘了口气,努力平静道:“你想要什么报答?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都答应你。” 苍彦曜的手指从以寻脸颊缓缓划至她的纯白的脖颈,衣衫浸湿,凸显出以寻娇好的身段,傲人的丰|胸挺立!苍彦曜一双黑眸中散发出炙热的光芒,“……放心,本王不会为难你的。” 以寻皱眉,撇过头去,正要开口,小嘴却叫人堵住,苍彦曜舌尖横闯进她的牙关,将她的香舌裹住。 以寻想要躲避,却不料苍彦曜将她的螓首按住,一路强逼,深吻至咽喉。体力还未恢复,挣扎丝毫不起作用,以寻大怒,情急之下狠命地咬了苍彦曜一口。 苍彦曜猛然吃痛,被迫离开以寻的粉唇。伸舌舔了舔嘴角的鲜血,噙着笑,面含怜惜,“既然你给不了本王想要的报答,本王也只好任由你自生自灭了!” 以寻咬牙,此刻是恨透了他!猛然被他推开,腿脚抽筋,挣扎依旧不起作用。窒息和痛意再次涌来,以寻又一次的沉入了无底黑渊! 湖面渐渐归于平静,风吹过,引起阵阵涟漪。 —— 苍彦易急匆的脚步渐渐放缓,看着前方的一幕冷了眉眼。身后众人亦是大吃一惊,相互看了一眼,怎么他也在这? 曹昊快步上前,沉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苍彦曜没有答话,只将昏迷不醒的以寻揽在怀里,一双妖孽眸子含笑盯着缓步而来的苍彦易。 曹昊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他没有受伤,放心下来,转身呵斥一众随从办事不利! 苍彦雅担心以寻,虽然远见她无事,却依然放心不下,正要跑过去。却不料身旁的苍彦易竟快她一步,薄唇紧抿,疾步上前便要将纪以寻夺过来! 苍彦曜身形一闪,抱着纪以寻不放,慵懒笑道:“以寻现在昏迷不醒,三哥这样的粗暴弄疼了她可不好……” 他开口说话间唇瓣张合,依稀可见有鲜红的咬伤。苍彦易沉眸,不待他多说,一掌袭至苍彦曜胸膛,劈手将纪以寻夺过。 苍彦曜不备,吐了一口鲜血,后退了几步,被曹昊扶住。保护苍彦曜的护卫见状纷纷拔剑上前,此刻井尧、卓南等人亦是拔了剑!双方对峙,互不相让。 一旁围观看热闹的人见情形不对,皆一哄而散。 苍彦曜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看着站在对面一身清冷的苍彦易,眸间泛起兴奋嗜血的精光。他们两人的敌对、不合一直都是在暗处,这样明刀明枪的对峙,还是第一次! 又换上了玩味的笑意,苍彦曜开口道:“既然三哥想玩玩,六弟自当奉陪到底!” 这句话便如同□□一般,混战一触即发!双方刀剑相撞,火花四溅! 芮言小心将苍彦雅拉至一旁,刀剑无情,嘱咐她不要靠近。苍彦雅点头,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目光紧盯着混战中的祈辰玉,双手紧扭在一起。他虽然会武,但毕竟是文人,若真刀真枪的打起来,还是要比整日练功的护卫差一些。 芮言看着眼前混乱,又了一眼抱着纪以寻的苍彦易,眉眼沉怒。她苦笑,何时彦易也变得这般冲动了? 打斗持续了很长时间,祈辰玉渐渐体力耗散,隐隐处于下风,而与他缠斗的护卫却依然步步紧逼。猛然一剑挥来,祈辰玉的衣袖被划开一道一尺来长的口子! 祈辰玉眸色一沉,还未及躲闪,那人又挥了一剑!苍彦雅大惊,慌忙挣开芮言的手,跑至混战圈内挡在祈辰玉的身前! 酣战之中,曹昊心下一沉,慌忙转身奔向苍彦雅,后背暴露在卓南面前。一剑划过背脊,曹昊一声闷哼,却也无暇顾及,只快速奔至苍彦雅身边,将刺向她的剑端拨开,向那人喝道:“退下!” 他是背对着苍彦雅的,他身上的伤苍彦雅看的清清楚楚。这一剑从他肩胛一直划至腰尾!甚至有些地方深可见骨!但就是这么重的伤,眼前男子的脊背却依然挺得笔直,魁梧的身躯矗立在苍彦雅面前,像一座大山一般! 苍彦易瞥了一眼她二人,朗声道:“都住手,到此为止!” 卓南率先收了剑,心中暗自钦佩曹昊的气魄,饶是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可以面不改色! 一切平息,苍彦易抱着以寻离开,井尧紧随其后。芮言看着他的挺拔的背影,心里涩的紧,咬唇默默跟在身后。 祈辰玉见苍彦雅紧盯着曹昊背影,眼窝含泪。他脸色微沉,伸手便将她拖走。用劲过猛,苍彦雅不备,差点摔在地上。 跌跌撞撞被祈辰玉拖着向前走了一段路,苍彦雅忍不住回头。却见苍彦曜将曹昊踹倒在地,曹昊快速的爬起来,却又被苍彦曜踹倒在地,他再爬起来,再被踹倒,就这样一次又一次…… 苍彦雅咬牙要再折回去狠狠地揍苍彦曜一顿,却被祈辰玉紧紧扣住,拖拽着往前走,直到拐角处再也看不见曹昊的身影。 苍彦雅忍不住眼泪就溢了出来,边哭边骂。曹昊这个蠢人,曹昊这个大笨蛋,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挡在她前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救或不救 感觉不到温度,以寻只觉身上又冷又疼,昏昏沉沉间竟以为自己跌至太湖死了,以为她再也见不到苍彦易了……眼泪一颗颗的从眼角滑落。 苍彦雅将她眼泪拭去,轻声唤道:“三嫂,三嫂,你可是醒了?” 虚无中听到苍彦雅的声音,脆生生的似银铃,以寻心头一颤,蓦地睁开眼睛,猛然从床上坐起身子! 苍彦雅被吓了一跳,忙扶住以寻的肩膀道:“三嫂,你没事吧?可别吓我呀!” 以寻睁着眼睛有些发愣,“小雅……我没死?” “没有,没有。”苍彦雅连忙摇头,想着又红了眼眶,开口问道:“三嫂,好端端的你怎么掉湖里了?” 苍彦雅的问话,这才让以寻想到了苍彦曜,是他救了自己吗?沉声问道:“苍彦曜呢?” 话音刚落,便听得啪嚓一声,是瓷器摔碎的脆声。以寻这才知道,这屋里还有其他人,只不过苍彦雅坐在她身前将视线挡住,她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探出头去一看究竟,入眼的场景却使以寻呆住了! 苍彦易半揽着芮言,斜靠在宽大的雕花椅上,满脸阴鸷,金丝黑缎的朝靴下是一片片破碎的瓷片。而一旁,井尧、祈辰玉、卓南等人都在。 许是有意,苍彦易于芮言着了同色夫人衣衫,煞是登对,刺得以寻眼眸一痛。 “王妃不觉得欠本王一个解释吗?”苍彦易森冷道。 “解释什么?”苍彦易的问题突如其来,以寻一头雾水,难道还要她解释楼外楼的事情吗? 以寻一脸懵懂的样子落在苍彦易眼里如同在装疯卖傻!揽着芮言腰际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苍彦雅见以寻不解,便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一遍给她听,“……三哥从苍彦曜手里把你抢过来,我们就径直出了万舟岛,刚在这游船上安置好,你就醒了。“说到最后有些嗫嚅,“所以……三哥他已经知道我私自带你出王府这件事了,三嫂,对不起……” 以寻这才明白苍彦易要她解释什么,难怪她总觉得四下摇晃不稳,原来她们现在在船上。 以寻冲苍彦雅笑了笑,示意她不必自责。衣衫浸湿,她冷的厉害,苦笑,全身几乎都在发抖。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要怎么罚我都认了。不过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保我主院上下奴才的性命,便不能再碰他们一毫,这个可反悔不得。至于其他,悉听尊便。” 以寻声音淡淡的,细听下藏着些忧伤。半个月了,两人已有半月未见了,一见面便要追究她的过错吗?可是……她想抱抱他……也想让他抱抱自己…… 苍彦易见她非但不解释,反而态度冷淡,心底怒气直冲胸臆,起身快步跨到以寻身边,修长手指捏住她的下颔,厉声问道:“深夜出府与男子相会,纪以寻,你好大的胆子!又将本王置于何地!” “三哥,不是的!”苍彦雅闻言,知道是误会了,急忙解释道,“是我强拉嫂嫂出来玩的,谁也没想会遇到了苍彦曜那个混蛋!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你要怪也只能怪我,是我胆大包天,私自带着三嫂出府,才惹了这么大的祸!” 卓南轻嗤,阴里阴气道:“巧合?属下记得好像上次楼外楼两人的解释也是巧合吧?王妃不出府就算了,一出府就遇到苍彦曜?这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井尧、祈辰玉也由不得沉吟,如果说上一次是巧合,那这一次呢?巧合太多了,的确让人不得不怀疑。 当下众人皆把目光转向以寻,准备听她的解释。 以寻疲惫,上次说她要谋害芮言,这次又说她与男子相会,有这么多罪名吗?眼眶酸涩,“荆王不也是深夜出来与女子相会吗?长夜漫漫,以寻一人寂寞空闺,出来与男子私会,也是人之常情!” 苍彦雅脸色一白,不懂以寻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事情不是这样的! 苍彦易只觉额上青筋一跳,眉眼骤然一戾,蓦地将以寻强拖着站起来!不顾她的磕盼跌撞,一路拖至门边。 抬脚将紧掩着的门踹开,一声遽响,两扇房门轰然倒地! 屋内众人心下一凛,知道此时的荆王已是暴怒到了极点!慌忙跟了出去! 苍彦易将以寻拖至船边,将她半个身子都悬在湖面上,阴戾道:“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不是去和苍彦曜私会了?” 湖面上的风很大,以寻潮湿的衣衫被吹得紧贴皮肤,奇怪的是,她竟不觉得冷了。忍不住鼻头一酸,她没想到同样的情景会在一个晚上发生两次,更没想到,而这一次,将她逼上绝境的人会是苍彦易! “阿易,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不惜一次次、甚至找各种理由来逼我?真的讨厌到容不下我的地步吗?”眼泪顺着眼角划过,以寻抬手手抚向苍彦易的面颊,似冰的指尖感受到他皮肤的温热,“可是……为什么我感觉到的不是这样的,我明明可以察觉到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 “感情?你这样的女人吗?不守妇道,与其他男子纠缠不清!”苍彦易冷嗤,怒红了双眸,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纪以寻,你永远不会得到本王的感情!因为你根本不配!” 以寻心中绷紧的最后一根弦断了,内心不知涌出了什么滋味,或是绝望,亦或是痛苦,她都已无法品味。 “阿易……”她喊他,还是那种软绵绵的腔调,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软绵中带了几分沙哑,还带了一丝决绝,“如果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就让我从此断了对你的念头吧……我疼……永远太长,我怕是等不了了……” 说罢,以寻挣开苍彦易的大掌,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一脚踩空,跌至湖里!这一次,她没有挣扎,任由自己往下沉……沉入无底黑渊……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甚至苍彦易也没了反应! 井尧和祈辰玉回神迅速,慌忙要去救她。 谁知苍彦易却一声暴喝:“不准救她!” 卓南拔剑拦住二人,沉声道:“爷的吩咐没听清吗?” 苍彦易的身子挺得笔直,铁拳紧握。这一定又是纪以寻的苦肉计和威胁,两次、两次她都对他耍过这种手段!眼眸紧盯着黑沉的湖面,这一次一定又是故技重施! 他了解纪以寻,她胆子小,又怕疼,不能吃苦,还爱撒娇。她怕黑,每天晚上的烛火一定要等她睡着了才可以熄。这湖水又冷又黑,她怕这怕那的性子,憋不住了,肯定会自己上来的! 芮言咬唇,张了张口,最终求情的话没有说出口。她饶是再大方此刻也做不到了,纪以寻实在夺走了苍彦易太多的注意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风在湖面上吹出层层叠叠的浅波,宁静无声,还想方才发生的事情都是错觉,好像这湖底根本没有沉下去一个人! 苍彦雅跌坐在甲板上,忍不住哭了出来,“三哥,你若不救,她会死的!” 这不是两人拌过嘴之后说的狠话,也不是平日里无关痛痒的威胁。狠话说过,威胁罢了,双方若是有人后悔了,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现在,纪以寻将自己推向了绝路,你若救,她便活!你若不救,她便死! “她哪里是让你断了她的念头,分明是让你断了她的命!”苍彦雅颤栗,怎么会有这样疯狂极端的爱,要用生命作了代价! …… 终是跳下了水,终是去救了她。湖水黑沉如浩浩夜幕,不见一点光亮,苍彦易越游越快,却怎么也找不到纪以寻的身影。 “我可以吻你吗?” …… “声音还蛮好听的,来,给爷亲一个!” …… “阿易,一粒一粟皆来之不易,如此浪费,可知这天下有多少人吃不上饭?” …… “今天我实在是很困了,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你看好不好?就这一次。” 耳边充斥着纪以寻声音,调皮捣蛋,撒娇邀宠!苍彦易咬牙,回府后他要狠狠罚她!她好大的胆子! 忽然黑暗中看见有两点幽暗的红光闪烁,苍彦易心下一动,立即游了过去。 见果是以寻,她现在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苍彦易将她揽在怀里,片刻也不迟疑,拼命的向上游! 暗自告诉自己要快,再迟一点就来不及了,不然回去后他就罚不了她了!罚不了她,谁来解他今日心头之恨! —— 苍彦雅紧盯着水面,突然一阵破水之声传来。细看之下正是苍彦易携着纪以寻,心下大喜,手忙脚乱的将以寻拖上了甲板。 苍彦易匆忙施救,对着以寻的胸口按压多次,却总不见她有反应。 苍彦雅在一旁急的眼泪簌簌下落,时间太长了……卓南抱剑冷眼看着,嘴角挂着轻蔑笑意。 又按压了良久,以寻仍毫无反应,苍彦易忍不住低吼:“纪以寻,醒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圆房 苍彦易红了眼,掌下催动内力,击向以寻的腹部。接连击了三次,方才听得以寻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心下一松,把她揽在怀里,哑声在她耳边道:“吐出来就好了……” 这时,井尧和祈辰玉也先后破水而出,二人是在苍彦易之后跳下水救人的,此刻见以寻无事,紧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毕竟是纪家的掌上明珠,真出了好歹,也不是那么好交代的。 芮言见苍彦易紧抱着纪以寻,内心酸楚,悄悄移步离了众人行至船尾。静立在甲板上,看着宽广湖面,月光如水般朦胧清澈,打在她脸上,别样清丽温婉的美。 “言儿,纪以寻差点便丢了性命,爷紧张些也是情理之中,你不要太过在意了。” 芮言转头,见是卓南,莞尔一笑,摇头道:“我既然选了他,便从未奢望一人独占他,也从未奢望过他心里只会有我一人。只要在他心里有些位置给我,我也就满足了,自也不会去记恨谁……” 卓南原本打算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滞,须臾,又缓缓放下。 “他这样的人物,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女子得到他的恩宠,妒又是如何妒的尽呢?只会苦了自己……” 芮言话虽洒脱,卓南却还是听出了失落,心生不忍。就是因为她的性子太过温软,不争不抢,所以才会一直被纪以寻欺凌! —— 祈辰玉和井尧从湖中上来,苍彦雅怕两人受寒,忙找了干帕子递与两人。 祈辰玉瞥了一眼,“不敢劳烦公主,微臣惶恐。”语气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井尧在一旁看着,笑将苍彦雅手中的干帕都接了过来,“正好奴才冷的厉害,都给奴才吧。” 站在原地擦干了头脸上的水渍,井尧便将脸色微白苍彦雅拉走了。他心中一直把苍彦雅当做小妹,她这样的好姑娘,善良体贴,暖心可爱,应该有个疼她爱她的人来照顾她,苍彦雅应该幸福一辈子的! 有些人……真的不适合。 —— 荆王府主院。 苍彦易将以寻的湿衣褪下,脱至□□,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她的身子滚烫,甚至还在不住的发抖,呼吸喷在苍彦易的胸膛,出人意料的灼热。 只是,苍彦易的身子只比她还炙热滚烫,但与以寻高烧不同,他则完全是因为欲|望和愤怒。蓦地翻身将以寻压在身|下,含住她粉嫩的唇瓣,舌尖闯入牙关。 苍彦易的吻暴虐而愠怒,近乎是发狠的吃咬,以寻的娇嫩唇瓣不过片刻就被他咬出了血。苍彦易也不放开,依旧捧着她的小脸,狠命的吻着,似愤怒的发泄也似无情的惩罚。 以寻晕眩间察觉到疼痛,嘤咛着抗拒躲闪。苍彦易却不许,吃咬的更加疯狂,以寻吃痛,便抬手去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高烧使她全身火烫难忍,苍彦易的残暴使她痛上加痛,迷糊间总觉得十分委屈,低低地哭出声来。 苍彦易这才放开她的唇瓣,愠声问道:“说!你是不是吻他了!” 以寻高烧烧的头脑昏沉,哪里有心思听他的问话?只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 苍彦易见以寻避而不答,再想到苍彦曜唇间的咬伤,当下大怒!捏住她的下颔,强逼以寻看着他,低吼:“你是不是吻他了?是不是吻了苍彦曜!” “没有,我没有。”以寻摇头,低声哭着道:“是他欺负我,他欺负我……” 话未说完,苍彦易便以将她的唇口衔住,比方才更加的凶狠的蹂|躏,噬咬致使鲜血沿着以寻的唇角缓缓流下。 她身上未着寸缕,苍彦易的大掌在其滑腻柔嫩的肌肤肆意游移。身子紧绷的厉害,苍彦易将以寻的双腿分开,探手将自己的肿胀硕大从亵|裤中放出,抵在她两腿之间的深壑入口处,他要要了她! 不给以寻丝毫的准备,腰间一用力,顶端强行挤入了以寻的花|径。从今日起,纪以寻便是他的女人!谁若再胆敢染指,他定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下|身撕裂般的疼痛,以寻疼的将身子拱起,小脸霎时惨白一片。想要向后退,却被苍彦易扣住了腰肢。以寻此刻疼的已是不能挣扎,哭得越发狠了。 苍彦易依旧毫不怜惜的向里推进,咬牙道:“哭什么?跳湖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吗?竟敢拿自己的命来逼本王!”想到此,苍彦易的怒气袭来,挺身,猛然将怒龙向花|径内狠推了几分。 以寻一声痛叫,险些晕了过去,豆大的泪珠混着汗珠滚滚而落,这么多天的委屈也都随之迸发出来。 “阿易,我等不了了……你心里有了别人,我一时一刻都等不了了,你总是走的太快了,……”她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哭声,却依然倔强的看着他,“阿易,既然我追不上你,我便要让你回头,让你回头爱上我!” 她一路追寻,过了鬼门关,上了奈何桥,甚至苦等千年,不惜冒着天谴之苦也要跨越时空来找他。可苍彦易总是走的太快了,以寻怎么也追不上他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 所以她不能等了,既然她追不上,她便要让苍彦易回头,即使拼了性命,她也要让他回头,回头再爱上她!如果……苍彦易真的不救她,她也认了…… 苍彦易身子一震,一双眸子深邃无底,是以寻看不透的情绪……但她此刻也无心探求,她的高烧不退,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下又疼的厉害,毕竟苍彦易的硕大哪是她初次所能容纳的? 她哭声求他,迷糊喊疼,但苍彦易像是有意要折磨她,非但不理会她的哭求,反而不断的索要,一次又一次。甚至最后以寻的嗓子都哭哑了,迷糊中似乎听到了苍彦易在她耳边的愠声道:“纪以寻!记住这疼!不要再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如果再有下一次,本王会杀了你!” —— 金銮殿上,百官矗立,气氛庄严肃穆。 苍鸿宇龙椅高座,沉稳洪亮的声音传至大殿的每一处:“前些日子火炩来书出使苍渊,现在不知其使臣行至哪里了?可入了苍渊的国界?” 礼部尚书出列回道:“启禀皇上,来使已入苍渊,估计再有半月便可到达琥越了。” “既然如此,一些相关事宜也可以着手准备了。即日起,安排迎接事宜,驿馆住处。且传书嘱咐沿路官员小心接待,切记礼数不可怠慢。”苍鸿宇点头道。 “是。”礼部尚书答道。 苍鸿宇眼眸微眯,“苍渊、南浛、火炩三国多年鼎立,面上虽和平相处,但实则水火不容。尤其是近年来,南浛屡生事端,恐怕是要再一次掀起战火。今火炩与我苍渊结盟,可谓大喜,如此一来,开战之事南浛怕是要三思而后行了!” 苍鸿宇是仁君,他最不想看到的便是战争所带来生灵涂炭,与火炩结盟,震慑南浛,就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目光快速的在殿下众多皇子中扫视了一眼,最终视线落在苍彦易身上,又开口道:“事务繁杂,荆王前去协助礼部,凡事务必尽心。” “儿臣遵旨!” —— 正阳宫。 花园内的石桌旁,美艳妇人衣着华贵,十指涂着鲜红的蔻丹,正在颇有兴致的插花。 这时,沿着鹅暖石小路的走来一位中年男子,身材结实,面色红润。 那男子走近,韩简手中插花的动作也不停,“大哥怎么愁眉苦脸的?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韩阳回道:“火炩使节还有半月就要到了,而且我已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这次火炩国的君熙公主巫马无双也跟随使臣而来,你说会不会……” “会不会是两国联姻吗?”韩简挑了一朵鹤望兰拿在手中,淡笑道:“大哥真是糊涂了,自古以来可没有公主出使他国的先例……或许这会是曜儿翻身的机会。” 韩阳沉吟,自从上次舞凰宴之事功败垂成,苍鸿宇便收了苍彦曜的职权,非但有意冷落于他,甚至不再让他参与朝中之事。若是此刻能娶得巫马无双,不论是为了苍渊或是火炩的颜面,苍鸿宇必定不会让苍彦曜以无权的形势来迎娶火炩国公主。届时苍彦曜将会重掌职权,且又有了火炩国为靠山,可谓是一举两得。 移步至石桌前坐下,韩阳屈指轻叩桌面,“可是今日早朝,皇上已把接待之事交给了苍彦易。揣摩圣意,可能皇上心中已定了人选……如果真是如此,恐怕我们的大业便难成了……” 韩简轻笑道:“这也倒未必,苍彦易毕竟是有了正妃的,那君熙公主嫁过去最多也只是平妃。虽说位分倒是不低于正妃,但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平妃再尊贵,说到底也还是妾,就算皇上有意撮合,让火炩的颜面又往哪搁呀?” 将手中最后一支墨菊□□瓶内,韩简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的点头,“所以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没法定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胆子肥了 以寻的高烧烧了一日两夜,不断的说着胡话。 她梦到自己死了,冥界的判官说她跨越时空,打乱三界规则,要在冥府受永生永世的极刑,命鬼差将她绑在火柱上,烈火昼夜不息,不给她水喝,不断的用鞭子抽打她…… 一梦醒来,正是深夜,四下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以寻的里衣被冷汗浸透了,身子蜷缩战栗成一团,害怕和无力接踵而至。那个梦是她无法逃脱命运……也是她本应承受的惩罚! “做噩梦了吗?” 那声音很熟悉,虽然不含多少温情,以寻却依然心下一暖。似是找到了依靠。恐惧和无力渐渐消散。以寻将蜷缩的身子打开,搂住他的腰际,以亲昵依赖的姿态窝在苍彦易怀里。 苍彦易看着她头顶上的发旋,眸光深邃,“梦到了什么?” 以寻摇头,不想谈及那个梦。忽而脑中念头一闪,转悲为喜,他救了她,那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舍不得她?想到此,以寻咯咯的笑了起来,将苍彦易抱得更紧。她就知道的,阿易不会对她没有感情的…… 苍彦易看着方才还战战兢兢,此刻又笑的得意而狡黠的纪以寻,有些莫名,皱眉低斥道:“笑什么?难道还烧傻了不成?” 以寻白了他一眼,想开口回他一句,可是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竟说不出话来。又努力的试了几下,才能勉强发出一些粗噶之声。 “你才傻了呢!” 高烧过后,她的嗓子沙哑,说出的话便像是一只鸭子叫,嘎嘎的要多难听便有多难听。看着苍彦易眼眸中流出的笑意,以寻颓然,总觉得自己吃了亏,被他白骂了一句不说,还讨他取笑了一顿。 无意识的伸舌添了添唇上的水泡,以寻觉得有些口渴,便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示意要她渴了。 许是苍彦易心情不差,没有摇铃唤侍女进来服侍,而是自己下了床,为她倒了杯茶水。以寻咕噜噜喝了,仍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砸吧着小嘴又要了一杯。苍彦易依然好脾气的为她倒了,以寻又一饮而尽,这才觉得不渴了。 将杯子放下,苍彦易上床躺下,闭目道:“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吧。” 以寻知他平日里公务繁忙,一整天下来并无多少休息的时间,也不想多耽搁,乖乖点头躺下,挪了挪身子窝在他怀里。不过她刚刚睡醒,此刻也没有困意,睁着眼睛无聊的紧,便抓起苍彦易的如墨的长发在指尖缠缠绕绕,细细的把玩。 两杯水下肚,以寻静躺了片刻,渐渐竟觉得肚子空空的,身子软而无力,手止不住的颤抖。咽了咽口水,以寻抬头看了看苍彦易,他好像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 以寻失望的垂眸,她好像有些饿了…… 就这样又忍了片刻,以寻的饥饿感越来越重,肚子甚至不惜咕噜噜的抗议起来,伸手推了推苍彦易。 他向来睡觉轻浅,以寻这一动便醒了,凌厉的眉皱起看她,似乎在问她又要做什么。 “饿了……”以寻费力的发声。 苍彦易脸色微沉,以寻缩了缩脖子。伸手指了指茶水桌上放着的糕点,又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苍彦易她要吃。见他似乎不愿意,以寻便又用手推了推他,然后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委屈。 她的确饿了,昏睡了一天两夜,她可是粒米未进。 苍彦易终是又起身下了床,黑着一张脸把盛糕点的小碟拿了过来,放在床头小柜子上。碟子里糕点是以寻喜欢吃的糖酥,她高兴极了,慌忙伸手去拿。哪料她身子疲软的厉害,手抖如筛,竟连糖酥都握不紧,试了多次都吃不到嘴,急的脑门冒汗,转头看向一旁的苍彦易。 苍彦易被她彻底看沉了脸,愠声道:“一场高烧把你的胆子都烧肥了,连本王都敢使唤!” 伸手拿起一块糖酥凑到她嘴边,一张俊脸紧绷,彰显着他此刻的坏心情。 以寻见了心下大喜,凑过去便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以示讨好。然后低头便就着他喂的吃了起来。糖酥香甜而酥脆,入口即化,她享受的眯了美眸。 以寻亲过的脸颊处湿润的一个小水圈,苍彦易轻哼,总拿这些小伎俩来哄骗他,真以为他吃这套吗? 以寻着实是饿了,吃的很快,苍彦易手中糖酥不一会儿就被她吃个精光,嗓子说不出话,便用鼻子哼哼,示意她还要。 苍彦易抿唇,伸手又替她拿了一个…… —— 卓南将一长檀木盒递于身旁气质清雅的女子手中,温声道:“言儿,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檀木盒子内是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玉晶莹剔透,簪做工精致。芮言莞尔,将盒子阖上,“簪子很漂亮,我很喜欢。” 卓南见她并未多看,内心不免失落,点头,“你喜欢就好。 “彦易……最近在忙什么?”芮言咬唇,“怎么好几日都不见他了?” 卓南面上僵硬一闪而逝,“爷近日一直都在忙着接待火炩来使的事情,你知道的,迎接仪仗、安排国宴等事向来繁杂无绪。爷也是身心疲惫,所以才冷落了你。” 芮言点头,火炩来使只是她也略有耳闻,“他最近几日不来看我,也是应该的,毕竟公事重要。只是……今日他也不来,我……” 卓南苦笑,今日是她的生辰,他本想借着此次机会与她独处的,但她满心系着苍彦易,可曾看到他的心意呢? “你的生辰,爷不会不来的,定是被公务耽搁了。”卓南安慰道。 芮言垂眸,自那日万舟岛之后,两人便再也没见过面了。现在想起那日苍彦易对以寻的在意,她有些心慌。 咬唇思忖片刻,开口道:“你一会儿回府替我捎个话,就说我今晚邀他游夜市,傍晚在老地方等他,不见不散。” —— “阿易……阿易……”以寻兴高采烈地跨过书房门槛,跑到正在批阅公文的苍彦易面前笑道:“阿易,我们去钓鱼吧?你看我把竹篓和鱼竿都拿了?”边说还边把手中的竹篓和鱼竿提起给他看。 苍彦易头也未抬,“改日吧,今天本王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以寻见他不为所动,开口怂恿道:“今天天气好,外面出了太阳,暖烘烘的,正适合钓鱼。若是再过几天,入了冬,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儿的天了。” “那就等明年再钓,开了春,有的是好天气。”苍彦易又抽了一本折子打开,语气淡淡。 明年?以寻气恼,跺脚正要不允。却不料苍彦易一个眼神扫过,她浑身打了个激灵,原本要说的话也都很没骨气的统统咽到肚子里了。 苍彦易满意地收回视线,原本停在折子上的笔尖又飞快的游走。 以寻在桌前呆站了一会儿,突然脑中灵光一现,看下认真工作的苍彦易,唇角一咧,透出抹‘奸笑’。 一旁的井尧见了,眉毛忍不住一跳,今天是又要不得安泰了…… 只见纪以寻将手中的竹篓和鱼竿放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便开始慢慢地绕着书桌走。一圈、两圈、三圈……走得无聊了,她就换一个方向继续,一圈、两圈、三圈…… 她很有心,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默默的绕圈。所以开始时,苍彦易未曾在意,可时间一长,总是有个人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便只觉烦不胜烦,俊脸沉了下去。 “纪以寻!本王看你是皮又痒了!”他沉声道。 以寻明知故问,佯问道:“我怎么了?我又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只是随便走走也有错?这么霸道!分明是想找茬儿吧?” 以寻恶人先告状,苍彦易皱眉低斥,“要走去院里,别在本王眼前晃荡。” 以寻摇头,简单回了几字,“院里有风,冷。” 苍彦易咬牙愠声道:“那就回主院走!” 以寻又摇头,“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就想在这里走走……或者去钓鱼。” 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向来是以寻的看家本事。苍彦易被她缠得头疼,大掌拍了书桌,桌上的茶盏也随着轻轻震动。井尧心里替她捏了一把汗,他向来不懂,为什么纪以寻总爱干惹恼苍彦易的事,总是喜欢在老虎口中拔牙! “纪以寻!本王没有闲工夫陪你软磨硬泡,出去!” 苍彦易的怒气分明,叶菡的身子下意识紧绷,眸光暗窥着他。 纪以寻的倔强向来只在她与苍彦易的感情上,至于其它事情,她绝对是一个见风使舵、能不吃亏就绝不吃亏的主!见苍彦易真恼了,她也不敢再犟了,毕竟真惹急了,受罪的可是都是她! 以寻咧嘴一笑,小跑两步蹲在苍彦易的跟前,两只小手握成拳给他捶腿道:“去吧,去吧!”她一边捶一边装作可怜兮兮地模样,“阿易,现在的鱼正肥,做汤可好喝了……” 屋内众人跌了下巴,没有料到以寻的突然转变。甚至苍彦易也有些意外,看着以寻这副狗腿模样不知怎么,忽然所有的怒气全都消了。 但却依然沉声道:“你要喝汤,让厨房去买……” “买的哪里有自己钓的好吃?”以寻打断苍彦易的话,两只小手却捶的更加卖力了,歪着头道:“再说,你从早上回府就进了书房,肯定也累了,我们就权当出去走走,散散心,你看好不好?” 以寻蹲着,苍彦易居高临下的看她,色裙裾在地上铺开一圈,像是晕了一地的胭脂。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带着讨好又带着俏皮,两只小手卖力的捶着,将他的心捶的痒梭梭的。 收回视线,沉静道:“散心也不是不可,但……” 以寻听他松了口,眸中光彩大盛,也不管他后面但是什么了,拉起苍彦易,提起竹篓鱼竿就走,“那就快走吧,我都等不及了,快点……我好早以前看那池子里的鱼就馋了……” 苍彦易被以寻拉着出了后院,虽然脸色不好看,但终究没有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吞吃入腹 阳光似金,暖意袭人。池水倒映着蓝天白云,空气中飘着不知名的清香。 苍彦易斜卧在黄桃木躺椅上,耳边不时传来几声鸟鸣,闭目倾听,四下只有细碎的风声。此情此景,身心自然而然地松懈下来,连日来的疲惫随着消散大半。 以寻见他神色轻松,弯了弯唇角,他的确该休息休息了。都已经一连好几天熬夜处理公务了,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的身体累垮的。 纯蓝广阔的天空好似深邃的大海,天上的云慢慢的走着。以寻眯着眼睛,不自觉地轻声道:“阿易,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琥越呀……” 尾音拉的很长,让人听不明她的情绪。 眼帘掀起,苍彦易深褐色的瞳眸深邃,“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以寻摇头,其实也并非突然,这个问题她很早之前便想过了,只是第一次说出来罢了。 “我不喜欢这里……这里让我觉得很压抑,透不过气,我不想在这里过一辈子。” 虽然她久居深院,日子过得安静平和,但她知道这些只不过是表面的假象而已。皇位交替之际,实际上整个琥越皇都早已是暗流涌动,苍彦易和苍彦曜二人的权利角逐更是从未有过一天停歇。 朝堂之上,近乎每一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小心思量,再三权衡,生怕稍不留神便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那你喜欢哪里?” 以寻摇头,“我也不知道,哪里都好,只要能远离这些是非纷争。听说漓州便很好,山山水水很美,而且人杰地灵。还有南浛和火炩两国,”说到此,以寻来了兴致,半支起身子,看着苍彦易笑道:“听说风景也都很好,南浛多是水乡,火炩多是草原,两国风景迥异,也大不同于苍渊!” 以寻越说越开心,好像下一刻自己就要到了她口中所说的那些地方。她实在太闷了,忘川千年的等待,见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血水。即使来到龙腾大陆,她也从未出过琥越城,终日被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看到的只是这些没有生命的楼宇。 “还有一些小国,有四面环海的,也有深处沙漠戈壁的……”以寻说开心了,有些手舞足蹈,笑道:“这些我都很喜欢,到时候我们离开琥越了,就都去游玩一遍,然后再选一处我们最喜欢的地方定居下来,你看好不好?” 纪以寻的眸光满是憧憬,苍彦易撇开视线,淡道:“本王不会离开琥越,即使离开也终究会回来!” 以寻脸上笑意顿住,渐渐转为失落,叹了口气道:“那我不去了……我要在这里守着你,你在哪我就在哪。”那些风景再美,如果没了苍彦易的陪伴,在她眼里也不过都是些死物罢了,与这楼宇阁台并没有什么两样。 苍彦易眸色微动,见以寻眼睛紧盯着水面出神,左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干咳一声,“当然,如果日后有机会,本王也可以带你出去玩玩,虽不能定居,但……” 原本紧盯着湖面出神的以寻突然从躺椅上跳起来,叫道:“上钩了!终于有鱼上钩了……” 说罢便欢天喜地的跑了过去,将插在地上的鱼竿拔起。鱼竿在以寻手里弯如满弓,她拉着有些吃力,兴奋大喊,“这条鱼好大,我拽不动它!……阿易,快过来帮忙。” 喊了好一会不见苍彦易过来,以寻回头,却见他正黑着一张俊脸坐在躺椅上,心下微疑,谁又惹他了?怎么好端端的不痛快了? 手里的鱼竿抖动的越来越厉害,以寻顾及不了那么多,急喊道:“阿易,快来,鱼都快跑了……” 苍彦易见以寻确实急了,这才黑着脸起身走了过去。 井尧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自家爷第一次对纪以寻示好,竟然就这么被她华丽丽地无视了。 苍彦易上前握住以寻手中的鱼竿,感觉到了鱼竿那头不小的挣力,开口道:“你松手,本王来。” 一想到钓到了鱼,以寻着实激动,手舞足蹈道:“不行,我松手它就跑了,跑了多可惜呀……” 以寻紧盯着翅中因鱼挣扎而溅起的水花,兴奋地不停跺脚,“这鱼这么大,肯定能熬好大一锅汤!” 两人挨得近,纪以寻这一番跺脚,难免会踩到苍彦易。苍彦易咬牙,“你不松手,就别乱动!” 以寻沉浸在兴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给他带来的麻烦,反把嘴撅的老高,“哎呀,这个时候你就别想着要教训我了,还是先把鱼弄上来再说吧!……” 苍彦易黑脸。 …… “主子,爷在那钓鱼呢,咱们也过去看看吧?好像挺热闹的。”翠儿跟在灵心身后,开口笑道。 灵心看着池边那个身材挺拔的男子,他的脸色稍有不悦,正低斥着身旁的女子。至于斥责了什么,隔得太远,灵心听不清,她只能看见那个在她印象中冰冷至孤傲的男子,一边斥责着女子的胡闹,一边却也再纵容着她的胡闹…… “走吧。”灵心转身,“爷现在心情正好,咱们硬是凑上去,反不讨喜。” “是。”翠儿闻言,狠狠地瞪了一眼池边兴高采烈的纪以寻,转身跟上灵心的步子。 看着灵心平静而笔直的后背,翠儿暗暗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主子这样平静,定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翠儿哪里知道,走在她前方的美人,水袖中的嫩白掌心早已被自己掐出了血珠,娇好面庞上也染了妒意…… —— 卓南见书房并无苍彦易身影,有些疑惑,这个时辰爷应该在书房的。 “知道王爷去哪了吗?” 书房内侍奉的侍女回道:“王爷在后花园。” 卓南点头,转身作势要走,随意开口问道,“爷去后花园做什么?” 那侍女笑道:“王爷在后花园陪王妃钓鱼。” 卓南脚步一顿,钓鱼?为了陪纪以寻,爷连公务也搁下了? 快步至后花园,卓南老远便听见以寻清脆的笑声:“这鱼这么大,阿易,你这王府养出了个妖怪……” 苍彦易斥她:“尽胡说!这鱼不过年岁久些,哪是什么妖怪。” 他又训她,以寻不高兴了,小声嘟囔道:“你这王府本就有个妖怪,而且现在正在和你拌嘴呢!”她是忘川的孤魂,细算起来可不是妖怪嘛! “爷,属下有事禀报。”卓南走近沉声道。 以寻的嘟囔声本就小,卓南这么一打岔,近身的人都没听清她嘟囔的什么。只有苍彦易若有若无的瞥了她一眼,拇指微动。 “什么事?”苍彦易收回视线,淡问道。 “芮姑娘传话,今日是她的生辰,想要约爷游夜市,傍晚在老地方等爷,不见不散。”卓南将芮言的原话复述一遍。 苍彦易沉吟,他今日真是忙晕了,竟然连芮言的生辰都忘了,点头,“本王知道了,你差人去回她,本王一定应约。” 蹲在地上逗弄大鱼的以寻手指顿住,贝齿咬住下唇。突然,木盆中的鱼猛地翻蹦了几下,哗啦啦,水溅了一地。 众人闻声看过去,却只见纪以寻依然傻呆呆地看着鱼,丝毫不觉自己的裙裾已然湿了大片。 —— 再回书房,以寻没让任何人进屋伺候,反手将门阖上。扑到苍彦易怀里便凑上去吻他,小嘴吮住他的两片薄唇,香舌将他的舌裹住,疯狂的索求。 苍彦易呼吸一滞,须臾,由被动转为主动,将以寻反抵在门上,霸道深吻。激吻不过片刻,苍彦易的身子便紧绷了,大掌探向以寻的里衣,掌握她的丰|盈。 正当他打算再进一步之时,唇边却尝到了咸涩之味,手上的动作一顿。将以寻红肿的唇放开,看着她挂满泪水的一张小脸,剑眉拧成了一个结。 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妆容不雅,以寻抬手胡乱地擦了擦,有些哽咽又有些生气地问道:“如果我不想你去,你会不去吗?” 苍彦易盯着她,眸光渐冷。 以寻见他这样,咬牙握拳一拳打在苍彦易的胸口上,含泪道:“你这个榆木脑袋。你就不能骗我说不去吗?就不能哄哄我开心吗?” 以寻的一拳使了吃奶的劲,却不料苍彦易并不觉什么,倒是她自己先心疼了起来。第二拳扬了半晌也没舍得落下去。 “我知道你要去。今天是她生辰,她既邀你,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以寻见苍彦易紧盯着她,眸光如火。别扭的转过脸擦眼泪,负气道:“不过你要早些回来,别让我等的太久了,而且你要答应我,不能碰她,不能抱她,更加不能吻……” 唇被苍彦易封住,他的吻比方才更加的急切和霸道。 以寻一想到几个时辰之后,她便会在另一个女人身边,眼泪落的更加汹涌,激烈而疯狂的回应着他。此刻她恨不得自己真是一只妖怪,是一只能把苍彦易吞吃入腹妖怪,这样,他就再也跑不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折耳小猫 天上一弯勾月高悬,琥越的夜晚此时正是热闹,夜市人流来往如织,街道两旁叫卖声此起彼伏。 苍彦易看着热闹的街市,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们都踩我,我的脚疼!要不你护着我走吧?”脑中浮现舞凰宴以寻一头撞进他怀里的情景,那时她双手紧抱着他不松,分明是赖在他怀里,却还装作一副征求他意见的认真模样。 苍彦易嘴角一勾,厚脸皮和耍无赖向来是纪以寻的看家本本事。 “彦易,你看这支发钗怎么样?”芮言执着一支翠绿色的发钗问道。 苍彦易点头,简答道:“喜欢就买了。” 芮言摇头,“我只是随意看看……”说着将那钗子放下,眸中难掩没落之色。她与苍彦易的相处向来是恬淡若水,不温不火,以前她也不觉得什么。可自从见了苍彦易与纪以寻的相处,她才发觉她与苍彦易之间,似乎太过平淡了…… 又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芮言见前方有不少人围在一起,她心下一动,莞尔道:“彦易,那边挺热闹,我们过去看看吧?说不定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苍彦易点头,一行人走近之后才发现原来圈子其实并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只不过是一个年轻男子在卖猫而已。 偌大皇城,富家夫人、官家小姐有闲情逸致的向来都喜爱逗弄这些小东西的,所以贩卖猫狗宠物之类在琥越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这猫好新奇,平常的猫,耳朵都是立起来的,它的耳朵却是折下来的。”井尧笑道。 卓南点头,“不过折下来却更加的可爱了,怪不得有这么多人围观。” 卖猫的年轻男子见苍彦易等人衣着华贵,提着猫笼上前两步笑道:“几位爷好眼光,不过这猫不仅仅可爱,它的血统也十分名贵纯正,是从南浛国皇宫流出来的一支,当今世上这样品种的猫绝不过十只!很是难得!” 那年轻男子聪慧,见苍彦易气度不凡,便猜着他是点头发话的主儿,特意将笼子向前凑了凑,好让苍彦易看仔细。 精致小巧的笼里,那只折耳小猫正呼呼睡着,年轻男子这一提一凑,免不得猫笼晃动。它似是被惊扰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它还小,才不过一两个月大,应该还没见过周围这样热闹,当下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 苍彦易看着勾了勾唇,这个小东西可真像纪以寻,她刚睡醒时便也是这懵懵懂懂的样子。 那年轻男子见苍彦易似乎很满意,心中大喜过望,这周身气的派与打扮,定然不会吝啬!又再接再厉道:“而且这折耳猫性格温顺,也十分眷主,同时也很好喂养,一点也不娇贵。” 芮言蹙眉,她自小便沾不得这些小动物,若是不慎沾了总免不得周身要起红疹。忍不住后退一步道:“彦易,走吧,我看着这小东西害怕。” 那男子一听,脸上笑意渐渐散去,看来又卖不出去了。虽然这猫讨人喜,但能买得起它的人可就少了…… “爷,这猫也算是难得之物,难得之物便讲究一个可遇不可求,且今日这猫既能遇上您,也算是和爷您有缘分。以奴才看,这世间最难求得便是缘分,不如把这猫买下带回府喂养着,一来不会妨碍着芮姑娘,二来也算不辜负这份情缘!”井尧笑道。 站在他身边的卓南斜睨了他一眼,暗自笑骂,这个井尧,溜须拍马的功夫见长,什么情缘,什么可遇不可求,说的这么邪乎,还不是看透了爷的心思。 苍彦易点头,井尧见状便走上前与那男子说价,男子见猫终于能卖出去了,也很爽快。两人一拍即合,功夫不大一切就妥当了。 芮言看着那可爱却也娇贵的猫,苍彦易一个七尺男儿要它做什么?她苦笑,答案太过明显。彦易,你虽然和我在一起,心却在哪儿呢? 见井尧手中提着的猫笼,芮言小心地挪了几步,想尽量离它远些,“彦易,这里太吵闹了,我们去寂静些的地方吧,这些天都没有见到你,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苍彦易没有答话,估着时辰应该已经是亥时了,沉吟片刻,看着她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应该回府了,有什么话马车也可以说,本王先送你回府。” 芮言闻言身子僵滞,却依然强笑道:“天色的确有些晚了,我一时贪玩竟也忘了……走吧,免得一会儿回去晚了娘担心我。” —— 芮府门外。 芮言看着马车渐渐驶入如墨的夜幕中,冷风将她垂至腰际的乌黑长发吹起,上配红玉珍珠钗也随之摇曳。一袭淡蓝纱裙,两颊薄施粉黛,耳坠浅色玉珠,静若处子。 只是这样清雅出尘的女子,面上却是难掩的落寞。 “小姐,今天怎么说也是你的生辰,荆王整晚心不在焉也就算了,怎么也不多陪小姐一些时辰?”小丫鬟替芮言感到委屈,“以往荆王可不这样待小姐,这次肯定又是那王妃在背后捣鬼!不过这荆王妃也太过分了,她与荆王可是日日相见,小姐这儿却半天的功夫都耽误不得!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感情哪儿来的公平之说?如果真的能够清清楚楚、不偏不倚,这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痴男怨女了……”芮言轻轻的声音隐入四下的黑夜,转身一步步踏上台阶,淡蓝色裙摆间或扫过石板,露出一双精致小巧的绣花云鞋。 “归根结底,纪以寻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之人。至少……我始终都知道彦易心底的挚爱之人是谁,也从不做奢望。可纪以寻……”芮言淡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终有一日,这些年我所忍受的苦痛与不甘,她会受千倍百倍!” —— 兰膏引燃的香味散发至屋内的每一个角落,以寻看着那油灯内时短时长的火苗,“叶菡,现在几时了?” “已经亥时四刻了。”叶菡看了眼桌上早已没了热气的饭菜,沉吟道:“爷估计还有一些时辰才能回府,不如让厨房把饭菜端下去热热,王妃边吃边等,饿着肚腹对脾胃不好。” 以寻摇头,“再等等吧……” 喵呜~听得一声猫叫,声音稚嫩细小,以寻闻声转头。却见苍彦易正从深长的庭院内走来,步伐稳健,宽大的袖袍随着前后幅度不大的摇摆,月华皎洁,玉冠高束,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以寻看的出神,嘴角流露出笑意。甚至苍彦易进了屋她都还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瞬。 “又在犯什么呆傻?”苍彦易看她这副模样,皱眉问道。 “阿易,你怎么不生的丑一些呢?”以寻直言道。 以寻的话一出口,众人呆,不解其意。 以寻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要是生的歪鼻咧嘴、五短三粗,也就没有人和我抢你了。偏偏你生的这么好看,又有权势……” 苍彦易弯腰坐在梨花木圈椅上,扫了她一眼,淡道:“整日想着法子说些奉承话,真以为本王是好哄骗的?” 以寻瘪嘴,这个别扭的男人,明明心里挺高兴,偏还要装作一副不吃这套的模样。不过鉴于他今天确实早回了,以寻开心,也不和他计较,反顺着他嬉笑道:“是是是,小人的这点心思怎能逃过爷的眼睛呢!” 嘴角勾起令人难以察觉的浅浅弧度,苍彦易低头押了一口新呈的茶水。 喵呜~喵呜~ 又是那样稚嫩细小的声音,以寻侧首,这才发现井尧脚边放着的笼子,笼子里竟然有一只皮毛黑白相间的小花猫!她喜的惊叫一声,提裙跑了过去。 “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方才都没在意,没想到真的是一只猫!”以寻把笼子打开,小心翼翼的将那小花猫抱在怀里,仔细的端详了片刻,肥嘟嘟、肉滚滚的,“这猫圆头圆脑的,真可爱,阿易,是你买的吗?” 苍彦易点头,看着圆桌上未动筷的饭菜道:“吩咐厨房再做一份送上来。” “是。”叶菡招手让外间伺候的侍女进屋撤菜。 “不用那么麻烦,热一热再端上来就行了,不过……让厨房把那条鱼做了吧,我嘴馋,想喝鱼汤。”以寻走到苍彦易身边坐下,低头拿食指逗弄小猫,笑道:“估计它也想吃,你看它这么肥,一定也是一个贪吃的。” 叶菡点头,端着木托盘领着侍女们退了出去。 小猫舔了舔以寻的手指,喵呜的叫了一声,似乎在回应着以寻方才的话。手被它舔的痒痒的,以寻咯咯的笑了出来,她越看它就越喜欢。“阿易,你买它做什么?” “本王见它可爱,打算在府中喂养起来,日后也好找个乐子。”苍彦易淡道。 浅褐色的瞳眸在眼眶中转了转,以寻侧首,身子向他凑了凑,“阿易,它还这么小,肯定要有人悉心喂养,你平日里公务忙,可没有时间照顾它,不如把它放我这儿吧?我替你养着。” 苍彦易没有答话,似乎在考虑。 以寻急了,跺脚道:“我就是替你养着,日后你要是想要回去,我就还给你,绝不赖账的……还不行吗?” 见他点头,以寻高兴的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抱着那折耳猫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以后你就跟着我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折耳小猫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喜悦,仰着头冲以寻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 苍彦易又押了口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折耳小猫 二 翌日,苍彦雅随着苍彦易来到荆王府,一下马车她便蹦蹦跳跳的的去了主院。 一进屋,便看见了以寻怀里抱着的小家伙,慌忙跑过去,见那小猫折耳顶端紧扣脑袋,圆头圆脑圆身子,很是讨人喜,央求着抱在怀里,“三嫂,这笑东西这么可爱,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是你三哥买回府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那我一会儿去问问三哥,这小东西这么可爱,我也想要一只!”苍彦雅抚了抚猫脑袋,“三嫂,听说你那日回府就大病一场,这些日子三哥一直不准我出宫,也没能留看你,你现在身子好些了吗?” 以寻轻笑,“只不过是高烧一场,哪里是什么大病!早都已经好全了。” 苍彦雅咬唇,自责道:“三嫂,你不用安慰我。如果不是我顽劣,硬拉着你出去,也不会闯那么大的祸,平白的让你受苦不说,甚至还差点丢了性命!”说到此,她眼眶红了红,“不过,三嫂你那晚怎么那么傻?万一三哥他狠了心,你岂不是……” “如果当时阿易他不肯救我,我也认了。”以寻见她就要落泪,温声道:“好了,我也没出什么大事!如果真说到底,我还要感谢小雅你呢。如果不是你带我出府,我和你三哥指不定还要僵到何时呢!” 说罢见苍彦雅依旧不展笑颜,以寻打趣道:“你可别愁眉苦脸的了,一会儿我们玉树临风的祈大人见了,可就不美了!” 苍彦雅羞恼,嗔怪道:“三嫂!我一心一意为你,没想到你却反过来笑话人家!” 以寻见她双颊攀上红霞,衬得肌肤越发欺霜赛雪,再配上精致玲珑的五官,真真是难得一遇的美人。 当即摇头咂嘴道:“我们小雅这样的姿色,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那个祈辰玉眼神太不好使。若我是他,有这样一位秀色可餐的姑娘钦慕于我,我定然……” 苍彦雅恼了,伸手去挠她,“你定然怎样……你定然怎样?” 以寻被她挠的连连败退,大笑不止,仰躺在卧榻上,告饶道:“好小雅……哈哈……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哈哈……” 折耳小猫从苍彦雅怀里蹦下来,蹲坐在地上看着两人笑闹个不停。 —— 午膳,饭厅。 以寻夹了一块熘白鸡放在小碟里,把那折耳小猫从叶菡怀中接过来,将那小碟端至它嘴边道:“快吃吧,很好吃的。” 苍彦易皱眉,“把它放下,日后用膳时不准碰它!” “我给它洗过澡了,它现在很干净。”以寻抱着折耳小猫不松。 眼见着苍彦易沉了脸,苍彦雅忙岔开话题道:“三嫂,这猫还没给取名字吧?要不趁着现在大家都在,给想个好名字吧?”她顺势说了下去,“我先来,你看它耳朵半折,不如就叫它半只耳怎么样?” 井尧在一旁笑出声来,“什么半只耳,一只耳的,公主这样取,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依奴才看,还是取个正常点的名字好。”稍稍沉吟了片刻,“奴才记得吏部的张大人家就养了一只,名为福喜……奴才看这猫身材圆滚,长相可爱,不如就叫团圆吧?” “什么团子圆子的,这福那喜的,真俗!哪里有半只耳这个名字新颖有趣!”苍彦雅不服,转头问叶菡,“叶菡你说,是半只耳好,还是团圆好?” 叶菡摇头,“我们家乡给阿猫阿狗取名,向来都是以毛色取的,黑毛就叫小黑、大黑,白的就叫小白、大白。我看着这猫毛色黑白皆有,不如……就叫小花好了!” 小花……苍彦雅和井尧忍不住都笑了,客厅的气氛慢慢的变得轻松活泼。 苍彦易撇了眼以寻怀中的猫,小花这名儿貌似挺不错。 “你们还是别胡乱折腾了,其实它已经有名字了,只是我忘了和你们说而已!”以寻见几人越说越离谱,开口笑道:“它叫小易,就是苍彦易的易!” 刹那间,厅内所有的笑声戛然而止。苍彦雅三人皆转头吃惊的看着以寻,脑中不断回旋着以寻方才的话:就是苍彦易的易……就是苍彦易的易…… 见苍彦易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众人咽了咽口水。 苍彦雅放下筷子,“三哥,我想起来了,昨日教习嬷嬷给我留的课业我还没做,今天就要检查了……我现在就回宫去,免得嬷嬷找不到我又告到父皇那里。”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一溜烟的就跑了。 “奴才手头还有些账目没有处理完……”井尧紧随其后,走的时候还捎带着把叶菡也拉了出去。 不过片刻,热闹的饭厅便只剩下以寻和苍彦易两人。 “你方才说它叫什么?”苍彦易的声音微愠。 以寻努了努嘴道:“它叫小易。” 苍彦易冷声道:“纪以寻!本王看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本王的名姓也敢拿来戏说?” 以寻心下一哼,她就知道他不答应!上一世两人也有一只猫,当时她要给那猫取名叫小易,可他说什么也不肯!最后还是她‘讨好’了他许多天,他才勉强答应! 以寻低声抱怨了句,俯首凑到他耳边。小声的不知道说着什么。良久,抬起头问他,“行不行?” 苍彦易抿唇,阴霾的脸色稍霁,凤眸紧盯着以寻,“不行!本王的名若是冠在一只小畜生身上,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以寻见他依旧不同意,咬了咬牙,又凑到苍彦易耳边,这一次嘀嘀咕咕说了好半晌!苍彦易的眸色渐渐变深,喉结上下滚动,菲薄的唇抿成一线。 “这样总可以了吧?”以寻愤愤道。 苍彦易沉吟半晌,冷着脸道:“难道本王的名姓就值这些?” 以寻咬牙,男人向来都是得寸进尺,跺脚道:“那再加一次!这是极限,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嘴角邪魅勾起,苍彦易点头欣然应允。 至于以寻说了什么,两人又做了什么交易,并没有人知道。只知道第二天,纪以寻没有下来床榻,喉头疼的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菡体恤她,还特意为她泡了一大壶润喉茶。 —— “不插这云凤纹金簪,太华贵了。”以寻挑了一支简单雅致的金簪递给叶菡,“今天宫宴主角可是火炩的公主,我横竖不过是走走过场,妆容不宜过分张扬。” 叶菡接过金簪斜插在云髻间,看着黄铜镜中的娇俏美人,张口想要说什么,但话至嘴边,却又犹豫了。 “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吗?”以寻见她欲言又止,开口笑问道。 叶菡在以寻两颊抹上淡淡的胭脂,沉吟片刻方道:“王妃可曾想过为什么火炩会让一位公主出使苍渊?” “你不必说了,我心里都明白。”以寻脸上笑意淡去,她只是不关心朝事,不代表她不懂…… “王妃明白就好。”又替以寻贴了扇形花钿,叶菡继续道:“不过眼下也只是众人的猜测,究竟是不是两国联姻,或者是不是王爷迎亲都还未见端倪。属下只劝王妃,万一成此事成真,不要过于伤怀。” 以寻垂眸,再也没有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不能原谅 凡是规格较高的宫宴皆是在正华殿举办的,以寻也知其必是十分奢华,但第一次踏进,她还是被其宏伟震撼了。大殿内有十六根楠木支柱,其上皆雕象征皇家威仪的飞龙,气势逼人。正座之上的龙椅由纯金打造,镶有九颗拳头大小的明月珠。台阶九层,金龙大宴桌正摆其上,其余左右桌案在大殿两侧排开,宫女进进出出,裙摆轻纱,井然有序。 以寻刚踏进大殿便有一引座内侍迎了上来,俯身给以寻行了礼,笑道:“荆王妃,还请跟奴才这边走。” “那就烦劳公公了。” 以寻跟在他身后行至大殿右侧三桌,内侍回身道:“荆王妃请入座。” 以寻转头望了望四下,并未发现苍彦易的声影。他今日下了早朝就未回王府,现下也不在这儿,那在哪呢?开口问那引座内侍,“公公可知荆王现在何处?” 那内侍笑道:“荆王现正在驿馆接待火炩使臣,稍后会同火炩使臣一同进宫赴宴。” 内侍走后,以寻与二桌的大皇子、大皇妃寒暄了几句,便端坐在桌案前发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方才的引座内侍又引来了一位身材健壮、仪表堂堂的男子。 以寻见了来人,心下一喜,开口笑道:“大哥!” 纪以驰与以寻一桌坐下,开口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都多少天没回纪府了,倒还记得有我这个大哥?” 以寻一呆,自从她被苍彦易禁足以后,她便已将近一月未回纪府了!想到自己未出嫁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天天都会回去看望何母,结果…… 心里不禁难受,“娘近些日子还好吗?爹今日怎么没来参加宫宴?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纪以驰见她苦着一张小脸,忍不住笑道:“大哥不过和你打趣,你不要当真。爹平日不喜宴会的热闹,所有就推脱身子不适,没有参加。娘近日也挺好的,就是有些想你了,总是念叨你不回家看她。” 以寻点头道:“我过两日便回去看她,不过大哥可要替我说说好话,免得回去之后娘恼了我,可是要骂我的。”说罢,以寻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这样的以寻调皮可爱兼有,纪以驰笑而不语,看来他这些年在边疆错过了很多事情,他那个向来沉静冷漠的妹妹现在竟也变得如此娇俏可爱了。 “火炩国使节到!”殿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内侍声,大殿内安静了下来。以寻转头望向殿外,只见殿外走来的一群衣着华美之人。 不同于苍渊的广袖长袍、纱衣彩裙,火炩男女的衣着更加的贴身利落,便于行动。一眼看去,男子体格健壮,女子英姿飒爽,一行人皆给人一种豪放洒脱之感! 不过这群人中最吸人眼球还属为首的女子,她身着天蓝长袍,额心坠一蓝玉,一双美眸明亮锐利,腰间跨有一把精致华美的弯刀,脚踩金丝皮靴。 想必这就是君熙公主巫马无双了!以寻暗自称赞,眉目含情有女子的娇媚,举手投足亦有男子的英气。君熙……君熙……确有几分君子风度,倒也不怪会得了这样的封号。 走在她身侧的苍彦易,修长挺拔的身子,稳重内敛的气息,与巫马无双的英气非但不突兀,反到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相配。 “君熙代吾皇向国主问安,祝国主身体安泰,千秋万代!”巫马无双将左手搭在右肩处,弯腰向着苍鸿宇施了一礼。 “君熙公主无需多礼,一路奔波劳累,快请入座吧!”苍鸿宇点头淡笑道,看了眼下面的苍彦易,满意地点了点头,“彦易,你与君熙公主年岁相仿,公主此次前来,难免会多有不适,你应多多照拂才是。” “是,父皇!”苍彦易答道。 以寻闻言苦笑,若论照拂,小雅不是更合适吗?同为女子,且又身份相等,要苍彦易一个男子照拂什么? 一旁的纪以驰见她脸色泛白,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凑近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以寻,你且宽心,只要纪家一日不倒,只要有大哥在的一天,巫马无双便注定要低你一等!” 他知道他这个妹妹自小的梦想便是做人上之人,可现下杀出个巫马无双,身份尊贵,若是嫁入荆王府,便会是以寻登皇后之座的最大障碍!既然纪家能给她想要,他就算拼尽全力,也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以寻听罢心下一暖,虽然纪以驰说的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但他这份疼爱之心却是无与伦比的。 “大哥,谢谢。”以寻温声道:“不过你不必替我谋划了,我现在想要的并不是那些。” 纪以驰眸光一闪,心中有少许惊讶,见以寻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对面,纪以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左席头桌之上,苍彦易与巫马无双正举杯对饮,两人面色轻松愉悦,看来相谈甚欢。 以寻垂眸,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抬头一饮而净。辛辣冰冷顺喉直达肚腹,却觉心里越发的难受了,抬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纪以驰见她一连喝了四杯,多番劝阻无用,大殿之上,也不好夺下她的酒杯呵责她,只能坐在一旁看着。 以寻的酒量浅,今日喝的急,却也不过五杯,醉意就涌上来了,双颊酡红,头脑昏沉,四肢发软。 “以寻,大哥带你出去醒醒酒。”纪以驰见她这副模样,恐她在殿前失仪,便把她半揽在怀里离了席,出了正华殿。 “荆王妃好像有些喝醉了,荆王是否前去照看?”巫马无双笑道。 苍彦易扫了一眼,以寻正半靠在纪以驰怀里,美眸半阖,淡道:“无妨。” 巫马无双勾唇,举杯道:“荆王请。” —— 以寻脚下不稳,纪以驰近乎半揽半抱的将她一路带至正华殿后花园。 耳边丝竹声与欢笑声渐行渐远,四下慢慢安静下来,以寻只觉迎面吹来阵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向纪以驰怀里凑了凑。 安置在长椅上坐下,以寻抱住纪以驰的腰,脑袋在他怀中乱蹭,“哥哥,哥哥……” 纪以驰见她醉的狠,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这些年大哥不在,一回来,以寻都长这么大了。” 纪以驰的年纪与苍彦易相仿,长以寻八岁。‘纪以寻’小时候他便经常抱她,哄她。但哪料‘级以寻’长大后性子冷淡,不与他亲厚,再后来他又去了边疆,两人的感情便越发淡了。 现下见以寻如此的粘他,纪以驰虽是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早已乐不可支,柔软成一片了。 感受到了纪以驰的抚摸,以寻眯眼傻笑了几声,“哥哥,你抱抱我吧,就像小时候你抱我一样。” 纪以驰轻笑:“胡闹!你早已及笄嫁做人妇,大哥怎么还能随意抱你!” 醉酒的人向来随性,前一刻还笑眯眯的以寻,这一刻眼泪就出来了,螓首埋在纪以驰怀里,蹙眉道:“哥哥,我心里难受……” 纪以驰叹了口气,正华殿中他也看出了以寻的心思,也确如她所说的,她想要的他的确帮不了她…… 俯身将她抱在怀里,像哄着小孩子一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纪以驰的耐心和宠溺,让以寻想起了宇泽,想到了那个她记忆中和纪以驰拥有着同样宽厚肩膀温暖的体温的哥哥。心下骤然一滞,她醉了,迷糊问道:“哥哥,你会怨我吗?” 纪以驰摇头,他以为以寻是自责这些年二人的疏远,“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兄妹二人如此就够了,怎么会怨你呢?大哥从来没有怨过你。” 以寻泪如雨下,她知道,宇泽是怨她的,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哥哥,不能原谅她。不能原谅她的轻生,不能原谅她的残忍,不能原谅她抛下宁妈妈! 她也知道,如果有一天纪以驰知道了,她并不是真正的纪以寻,而是披着她妹妹身体的鬼怪!他也不会原谅她的! “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对不起……”以寻喃喃。 纪以驰擦了擦以寻挂在脸上的泪水,“这么大了哭鼻子,让人看见还不笑话。” 月华正好,树影婆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醉酒 今晚的月华很美,天幕如墨,上有繁星点缀,如同一幅美不胜收的壮丽画卷。 青石板铺的小路上,身着墨紫色锦缎长袍的男子迈着稳健的步伐,他披着月光而来,领口的繁复精致的镶边是银线细细勾勒,朗朗月华下折射出喑哑的光,低调而自显华贵。 男子稳健步伐带动衣角轻扬,似是九天下凡的谪仙,只是他看着长椅上姿态亲昵的二人,凌厉的眉角渐渐染上冰寒。 听闻有脚步声渐渐走近,以寻擦了擦眼泪回头,却见来人身如玉树挺秀,气若明珠华雅,不是苍彦易又是谁人? “劳烦纪将军了,以寻她喝醉了,把她交给本王吧!”苍彦易沉声道。 语气中多有愠色,纪以驰挑眉,他与苍彦易共事多时,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大哥,我不要和他回去!”以寻的话难免含有几分的赌气意味,语毕,又将头埋在纪以驰怀里。既是对苍彦易的抗拒,也是对纪以驰的依赖。 苍彦易闻言,周身散发处深寒的不悦气息。 纪以驰笑骂:“不准胡闹!你醉了,和荆王回府。”说着,不顾以寻的反对,把她交到苍彦易的怀里。 苍彦易瞥了一眼纪以驰,眸光深沉冰寒,将以寻抱在怀里,转身大步离去。 原本还准备寒暄几句的纪以驰摇头轻笑,看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她可是以寻的大哥呀! —— 皇宫的镜湖上,波光粼粼,远看宛若一块美玉,温润静谧,忽然一道清脆女声划破寂静。 “你放我下来……去抱你的美人公主去吧,抱我做什么?”以寻嘴里嚷嚷着,身子还在苍彦易怀里不停的扭动着,“放我下来!” “纪以寻!你就不能消停片刻!”苍彦易脸色极黑,她嚷了一路,闹了一路,他都累了,她却依然神采奕奕!念及此,苍彦易咬牙,似乎在和他闹脾气方面纪以寻永远都有使不完的气力! “不,我就不,你放我下来!”纪以寻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身子扭动抗拒的更加厉害,“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喊人了,告诉别人你非礼我!” 以寻喝醉了,说出的话也是糊的。 苍彦易气极反笑,恨声道:“你倒是喊呀!” “你以为我不敢吗?”以寻可不怕,憋足了气高声喊道:“来人呀!快来人,荆王他……” “纪以寻!”一声怒吼,苍彦易只觉额上青筋被她气得突突直跳,她还真喊,把人招来了,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这一声怒吼把以寻吓了一跳,心脏突突直跳,当即呆愣住了。 苍彦易见她乖了些,两颊酡红如染了胭脂,心情稍霁,挑眉道:“你还知道怕?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本王可就要大刑伺候了!” 以寻心里难受,苍彦易这番话,如同□□一般,将她心里的委屈都引了出来。呆看了苍彦易片刻,突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苍彦易:“……” 以寻越哭越凶,哭得急了冷风呛了嗓子,就陡然咳嗦起来。 苍彦易被以寻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乱作一团,也不知是被她气得,还是怎的。只得咬牙停下步子将她从怀中放下,谁料以寻却醉的站都站不稳了,双脚一着地,便东倒西歪的要倒。 苍彦易又慌忙上去扶她,他此刻的心情早已糟到了极点,低吼道:“你日后若是再敢沾一滴酒,本王就把主院的奴才都拉出来统统杖毙!” “你别打我院里的人了,守门的小贵子死了……他死的时候吐了一地的血,我看着他去的,他还求我照顾他娘……”以寻瘫软在苍彦易怀里,说话断断续续的不清楚,可那声音中的啜泣却十分的鲜明,“阿易……我害了一条人命!” 苍彦易抿唇,这件事他知道,那次主院罚她,她院里的守门奴才身子骨薄,一顿杖责之后,没熬过夜就死了…… “那小贵子是本王打死的,与你无关。”苍彦易皱眉,见她依旧痛哭,沉声斥道:“还哭什么!本王现在又没打你院里奴才!” —— 二人走后,镜湖边又恢复了平静,从假山后走出一位身着月牙白百褶如意裙的淡雅女子。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唇亦是毫无血色,冷风吹来便止不住的咳嗽。 “郡主,这么冷的天您还出来,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责罚奴婢了!快回去吧。”跟在她身后的宫女急道。 望着苍彦易与以寻离去的方向,女子皱眉道:“此事若是让姑母知道了,你便不用跟在我身边了,听明白了吗?” 宫女缩了缩脖子,点头道:“奴婢省的。” “走吧!” 女子的咳嗽声渐渐远去。只留下一轮皓月与一汪内湖安静的相守相望。 —— 宴会散罢,苍彦雅扶着微醺的祈辰玉,心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直跳,两颊滚烫火红。也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欣喜,再或是两者兼有。 祈辰玉脚下不稳,却开口道:“公主不用搀扶微臣,微臣自己可以走。” 苍彦雅笑道:“不碍事,我扶着你,免得你一会儿摔倒了。” 祈辰玉听罢眉头一皱,冷声道:“公主万金之躯,微臣不敢劳驾!” 苍彦雅咬唇,“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摔着了……等一会到了宫门口,你上了马车我就不跟着你了,你看……” “不必!”不待苍彦雅说完,祈辰玉猛然将她推开。 苍彦雅被推的摔在地上,祈辰玉用力过猛,她的膝盖和手掌都蹭破了皮。可是她还是没有反应,仰头呆呆的看着祈辰玉,脸上红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苍白。 看着摔坐在地上的苍彦雅,祈辰玉眸光一沉,唇瓣翕动,想要说的话依旧没说出口。两人就这么一高一低的对视了良久,最终,他还是施了一礼,“微臣先行告退!” 树影斑驳间冷风吹动,夜是那么静,静的让人慌乱,静的让祈辰玉听见了苍彦雅抽泣的声音…… 眼泪遮住了视线,苍彦雅抬手去擦,无力涌上心头。无论她做什么,无论她怎么做,祈辰玉对她有的永远只是一位臣下对公主的礼数,恭敬有加,从不逾越,从不失礼。 今日倒是他第一次对她露出了冷漠之外的情绪,却是无比的反感和厌烦。 …… 禁军巡逻经过。 曹昊见呆坐在地上的抹眼泪的苍彦雅,匆忙上前两步沉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苍彦雅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大耗子……” 曹昊的浓眉拧成一个结,转头冲身后的巡逻侍卫道:“你们继续巡逻,不得懈怠。” “是!”侍卫们迈着整齐的步子继续前进。 “公主,先从地上起来吧,免得寒气入体。”曹昊开口道。 “可是我的脚扭了……不能动了。”苍彦雅哑声道,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在这冷风中坐这么长时间,身子都被冻的发颤。 曹昊皱眉,“卑职得罪了。”说罢便将苍彦雅从地上抱了起来。 苍彦雅只觉一阵晕眩,再睁眼整个人已经被曹昊抱在怀里了。 曹昊此刻一心系着苍彦雅的脚踝,迈开了步子开口道:“公主,卑职立刻送你去太医院。” “不行。”苍彦雅急忙摇头制止道:“我不想让人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 苍彦雅钦慕祈辰玉之事是整个皇宫都知晓的,若是一会儿到了太医院,就算太医不问,看到了她这红肿眼睛,也猜到了十有八九。 她是苍渊唯一的金枝玉叶,皇帝的掌上明珠,胆谁如此对她的也就只有祈辰玉一人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消一夜,恐怕整个皇宫就都知道了这件事,到时候还要她的脸面往哪放? “说不定伤了筋骨,这可耽搁不得。”曹昊没有听进去,抱着她大步迈的更快。 苍彦雅急了,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我不去,你要是硬逼着我去,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曹昊的身形一滞,脚下的步子生生的止住了。沉吟片刻道:“公主既然不愿意去太医院,卑职也略懂一些筋骨之术,不如让卑职先替公主看看脚踝的伤势如何。” 苍彦雅点头,“不过去别的地方再看吧,这里风大,我有些冷。” 曹昊就近选了一处背风的长廊,将苍彦雅放在长椅上坐下。鞋袜褪去,脚踝处肿的很高,细看之下还有些淤血。 苍彦雅的脸不禁红了红,虽然她平日里不拘小节,对男女授受不亲那套教条也未曾放在心上。但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让男子这么细看自己的脚,她还是十分的难为情。 “没有伤到筋骨。”曹昊仔细检查过后开口道,“不过这红肿也不可小觑,还是尽快到太医院诊治才好。” 苍彦雅听他说没有伤到筋骨,慌忙将玉足从他手中抽出来,快速的套上罗袜,“上一次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可是见你眉头都没皱一下,我这点小伤又值什么?……你的伤好些了吗?那刀口又长又深,怎么不多休息几日?” “伤已经好了,公主无需担心。”曹昊将绣鞋递给苍彦雅,看着她穿鞋时娥眉轻蹙,开口道:“卑职会些推拿之术,帮公主揉推片刻将淤血化开,就不这么疼了。” 说着,不待苍彦雅接话,便动手在她脚踝处揉推。 苍彦雅下意识的将脚向后缩,却没挣脱,脸颊的热烫又涌了上来。但见曹昊面目沉静,苍彦雅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将脸上的热意逼退,暗骂自己扭捏。 四下安静的出奇,平日里鸣叫的虫鸟此刻都不只去了哪里。苍彦雅开始时觉得尴尬,后来慢慢的习惯了,竟觉得曹昊推揉的手法很好,最起码她的脚踝不怎么疼了。 坐在长椅上,苍彦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半蹲在地上,他身上的盔甲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她很感谢曹昊对于她为什么会摔在地上只字未提,避免了她的难堪。 “大耗子,你知道一本叫《剑侠》的话本吗?就是几年前在琥越很风靡的那本书。” 曹昊摇头,如实道:“卑职不知。” 苍彦雅耸肩,“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你这个呆子,整日里除了练武就是巡岗,太无趣了!” 曹昊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我很喜欢的那本书的,书里的剑侠洒脱豪迈,对自己心爱之人却柔情似水。”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曹昊将头低了下去,苍彦雅看不见他的表情,“前几日我尽然还梦到了那本书里的故事桥段呢!梦里我被一群坏人欺负,剑侠突然翩翩而至,然后把那些坏人打的落花流水,救下了我。我正要上去谢谢那人的救命之恩,谁知他却转头了……大耗子,你猜猜,梦中救我的人是谁?” 曹昊瞳仁中的光彩黯淡,回了和方才一样的答案,“卑职不知。” “哈哈,我就知道你猜不到!”苍彦雅有些得意,咯咯笑道:“那个人就是你!这些年,你保护我,陪着我。早就是我心目中的……哎呀,好疼!” 听到苍彦雅呼痛,曹昊忙将她的脚放开,沉声道:“卑职一时手重了。” “没事。”疼痛只不过一瞬,苍彦雅没放在心上,“我们回去吧,天很晚了,一会儿碧玉就该担心了。” 曹昊点头,“卑职送公主回宫。” —— 曹昊的怀抱很热,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盔甲也烘的苍彦雅暖洋洋的,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曹昊选了一条最长的路,他走得很慢,恨不得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他想,如果是他,这么可爱娇贵的人儿,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舍得让她哭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骨子闷骚 午后,书房。 灿烂阳光穿过窗户打在红玉珠帘之上,折射出好看却不刺眼的珠光,一室的静谧。 卓南提剑进屋,行礼道:“爷,您吩咐属下查的巫马无双今日行踪,属下都已经查出来了。” 苍彦易颔首。 卓南回道:“巫马无双近日一直在收集情报,情报包括了苍渊的政事、军事以及近年国力等诸多事宜。不过她同时也在收集众位皇子的情报,其中荆王府和肃王府的情报占了多半。” “收集军事等情报倒是不足为奇,三国鼎立,即使苍渊每年也会派出大量的人手去收集各国情报。”井尧继续道:“不过收集各位皇子的情报又做什么?难不成这巫马无双想要自己择婿?” “若是皇上指派,那十有八九是爷您前去迎娶,若是巫马无双自行择婿,恐怕就有些难办了。”卓南拧眉,巫马无双背后是火炩,若是在夺嫡路上能娶到她定是如虎添翼。“而且我们怕是迟了一步,据探子回报,早在几天前苍彦曜一党就已经和巫马无双搭上话了。” “这倒无妨,火炩近些年国力日渐衰退,南浛又贪婪无度,早就盯上了火炩,如果两国交战,火炩定无把握。所以火炩国主定是思虑良久,做了万分准备,这才前来与苍渊联姻。”苍彦易手中朱批不停,“事关朝事,事关王权,巫马无双选谁,不选谁,都不是她能决定的!” “井尧,你去递一份帖子给驿站,邀巫马无双明日过荆王府做客。” “是。”井尧答道。 —— 翌日,天朗气清,微风和煦。 荆王府的后花园占地将近百亩,是龙腾大陆有名的园林建筑大师亲自设计的,建造时工匠们也狠费了一番功夫。园内布景十分的考究,一假山、一亭阁无不精巧,一弯道、一清池无不雅致。 园内弯弯绕绕,众人行了大半晌坐在石桌旁小憩,侍女奉上茶水。 “荆王这后花园令人流连忘返、心旷神怡,今日一游确让无双感触颇多。”巫马无双淡笑道。 “君熙公主过奖了,日后公主若是喜欢,可常来游玩,荆王府的大门定一直为公主而开。”苍彦易答道。 巫马无双点头,“还望无双到时来的勤了,荆王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公主能来,是本王的荣幸。”苍彦易又替她续了杯茶。 苍彦雅不耐烦了,两人的对话实在枯燥,翻来覆去都是生疏客套之词,她耳朵都快被泡出茧子了。 转了转眸子,苍彦雅开口道:“我看君熙姐姐与三哥相谈甚欢,我在这既淘气又插不上话。不如我先行一步,免得打扰你们雅兴。” 卓南听了,哼了哼鼻子,想溜就溜,还说的这么好听,都和井尧那个奸人学会了! 苍彦易知她坐不住了,“去吧,不过碧玉不在你身边,不准出府。” 苍彦雅吐舌,“知道了。” 站起身来向两人行了礼,便欢天喜地的走了,一路直奔主院。 一进屋见,以寻正给小易洗澡,苍彦雅上前笑道:“几日不见,这小家伙又胖了不少。” “它可能吃了,不胖才怪。”以寻笑道:“你怎么来了?这会儿你不是应该陪君熙公主游园的吗?” “你可是荆王府的正王妃,都不出去招待客人,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不去?”苍彦雅抱怨道。 以寻拿来干帕将小易身上的水擦干,摇头道:“我才不去呢,免得惹得两方不痛快。” 苍彦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暗自骂自己蠢材,忙转开话题道:“三嫂,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三哥他竟然不善与人攀谈!和人闲聊时一点生趣也没有!整个人便和……”苍彦雅说到此,便住了嘴,没敢继续说下去。 “便和个呆子一样!”以寻看着她笑问道,“是不是?” “对对对。”苍彦雅忙道。 以寻将小易抱在怀里,走出屋给它晒晒太阳,边走边冲她笑道:“你别看你三哥他平日里与人辩论时机敏过人,其实若真是与人闲谈他就只会三句话。” “哪三句?快说给我听听。”苍彦雅在她一旁兴奋道。 以寻择了石凳坐下,学着苍彦易的口气道:“今天天气不错……这里景色不错……你饿了吗?若是饿了本王带你去用膳!” 苍彦雅大笑,“三嫂,你学的太像了!不过三嫂你怎么发现的?我从小到大一直跟着三哥,我怎么就没注意到!” 以寻也笑了,“你还记得以前我和你三哥还未的成婚之前吗?他经常邀我出去游玩,每次见我第一句话便是聊天气,然后便是聊景色,到最后实在是找不到话题时他就会问我饿不饿,然后就带我去吃饭!” 苍彦雅听着新奇极了,又问道,“三嫂,那你还知道三哥其他好玩的吗?都说给我听听,我保证不和其他人说,就我们俩知道。” 以寻想了想,“你别看你三哥平时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其实他骨子里可闷骚了!” 闷骚一词又让苍彦曜破了功,眼泪都笑了出来,“三嫂,你这么说三哥,若是让他知道了,你就死定了。” “我可不怕他,再说我又没污蔑他,我说的可是事实!”以寻不以为然,又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他的衣服虽然是黑色居多,看似大同小异,但其实每一件衣服衣服上的绣纹、图案都绝不相同,每一件衣服都配有不同的玉饰,发冠。而且每次出府前,他都要熏香,更过分的是居然马车他都要求和他的衣物相配……” 想到苍彦易此刻还在后花园陪着巫马无双,以寻越说越气愤,“而且他还矫情麻烦,茶具需用羊脂白玉的、碗盏须用彩釉白瓷,入口之物也更是挑剔,甚至他每日的漱口水都是用兰花浸过的……” 苍彦雅在一旁听着有趣极了,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她眼中冷酷桀骜的三哥,在旁人眼中高高在上的荆王,在纪以寻眼里竟是一个比女人还麻烦的男人! 小易在谈笑中呼呼大睡,暖烘烘的阳光将它的皮毛晒的蓬松,它时而伸伸懒腰,打打呵欠,不知不觉过了大半个时辰。 打垂花门走来一位内侍,以寻拿胳膊肘捅了捅苍彦雅,“小雅,你看那个人,我敢肯定他是来禀报你我去饭厅用午膳的。” “现在时间尚早,午膳还有一会呢?”苍彦雅摇头。 以寻眨眼道:“你若是不信,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那内侍一路直行,走至二人跟前行礼道:“王妃,公主,饭厅传了午膳,王爷打发奴才禀报两位主子前去用膳。” 遣了内侍,苍彦雅惊讶不已,忙问道:“三嫂,你是怎么猜到的?” 以寻笑道,“这还不简单,你三哥那个呆头呆脑的,这会儿天气和景色都说完了,就该吃饭了!” 苍彦雅听罢,笑倒在以寻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两全之法 今日王府宴会以做客为名邀请巫马无双等人前来。圆桌之上,巫马无双与火炩左相蓟苏自是主座,祈辰玉坐于下方陪酒,苍彦易与巫马无双相邻,井尧、卓南立在一旁伺候。 苍彦雅进屋行礼落座,坐于祈辰玉身旁。 “尽和你嫂子学些坏毛病,今日有客不得胡闹,把猫放下。”苍彦易见她怀抱着小易,低斥道。 苍彦雅自认没有以寻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度,旋即转身将猫交给碧玉。 “小雅平日里被本王宠坏了,还望君熙公主不要见怪。”苍彦易淡道。 “哪里,这猫确实可爱非常,甚至无双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公主爱不释手也是应当。”巫马无双见那猫肉嘟嘟,圆溜溜,开口笑道:“不知无双能否抱抱它?” 见苍彦易点了头,碧玉将小易抱了过去。 巫马无双接过,抚了抚它的背,皮毛滑顺,身子肉圆,爱不释手,便笑道:“这小东西确实可爱的紧,也不知它叫什么名字?” 半晌没见人答话,巫马无双抬头,却见苍彦易脸色微黑。心下微疑,又将目光转向苍彦雅,浅笑道:“是还没有取名字吗?” 苍彦雅仰头望向屋顶,佯装没有看见巫马无双的视线,心下暗道。它的名儿倒是有,三嫂给取的,不过这取了和没取差不了多少,反正她是不敢喊…… 巫马无双正疑惑间,忽听得一女子告谦之声。 “我来晚了,竟让客人在此久等,实在抱歉。” 女子身穿烟云蝴蝶裙,发绾同心髻,因见客而薄施粉黛,身段玲珑有致,玉颈弧度优美,纤腰不足一握。一对新月美人眉下眸若星辰,粉唇贝齿,容颜绝世。 巫马无双一直都在远处看见的以寻,看不清面容倒不觉什么,只认为她面貌清秀,身段姣好罢了。今日一近看才暗自吃惊,原来纪以寻竟是这等绝世! 小易见以寻来了,从巫马无双怀中跳出来,蹦到苍彦易腿上一借力,最后跳至以寻怀里,喵呜喵呜地叫着冲以寻叫唤。 苍彦易掸了掸外袍上被它弄出的褶皱,瞥了一眼在以寻怀里叫的欢快的小易。和它主子一样,都是个见风使舵、讨好卖乖的! 小易的一番讨好卖乖以寻显然很受用,抚了抚它的背,“小易乖!一会儿我再抱你。”说罢,转身将它递给叶菡,平日里不过只有她和苍彦易两人吃饭,她便随意些,但今日有客人在,基本的礼数她自是要守的。 一句话,让众火炩使臣吃惊不已,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猫的名字…… 苍彦易咬牙,黑了脸。 巫马无双看了眼苍彦易,又转向以寻,状似不经意地笑问道:“原来这小东西是荆王妃的,无双还以为是小雅公主的呢!” 以寻笑道:“其实小易也不是我的,是阿易放在我院里养的,时间长了它便粘着我了。” 这一次使臣们可都听得明明白白,这只猫确实是贯了荆王的名! 侍女们将一道道精美菜肴盛上,苍彦易举起举杯,邀众人饮了第一杯酒,饮毕,众人动了筷。 以寻挑了半晌夹了一箸花菇玉兰片,又将花菇尽数挑去,习惯性地放到苍彦易的碗盏里。 巫马无双和左相蓟苏等人见状又是吃了一惊,却只见苍彦易似是未察觉一般,就着纪以寻挑的便用了起来。 苍彦易这个名字曾在六年前震动了整个龙腾大陆!苍渊泰安二十一年,南浛集结百万雄兵大举压境。两军对垒,苍彦易一举屠兵二十万于燕山。浮尸千里,血流成河。 一时间,震动三国,四海哗然,南浛遭受重创,被迫退兵,休整三年。 这些事是以寻从未经历过,她只是从‘纪以寻’的记忆中知道这些事情的始末,但那其中的心情及情感是她不能体会的。所以她自是不会明白,苍彦易此人给旁人带来的威压与恐惧,自然也不会明白这些在她眼中很是平常的举动,在旁人眼中是怎样的包容与宠爱! 井尧见众人的吃惊,心下微哂,不过是让他家爷习惯了吃她不吃的,这算什么?如若真的把纪以寻对他家爷所做的出格事一件件都罗列出来,那他们该不是下巴都要跌在地上了,那些可比都这过分多了! 火炩之人向来豪放,祈辰玉也很会带动气氛,酒方不过三巡,桌上的气氛便渐渐地活跃起来了…… —— 夜如泼墨一般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呼啸,将廊下高挂的宫灯吹得不住摇晃。 以寻趴在床上,听着屋外的风,呆看着烧的正旺的火盆出神。吱呀的一声门响,吹来一阵寒气,她打了个哆嗦,抬眼看过去,正见苍彦易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玉冠黑发,长眉如锋,身如玉树,好一个意气风发、俊朗神清的男儿。 “宽衣。”苍彦易双臂展开吩咐道。 以寻转了转眸子,从床上爬起,冲外间挥了挥手。刚踏进屋的内侍会意,转而又退了出去。 “阿易,君熙公主送回驿馆了吗?”以寻着手将苍彦易的腰带松开,冲他笑道。 苍彦易扫了她一眼,“嗯。” “哦……”以寻垫脚,帮他把玉冠摘下,轻放在托盘里,一会儿会有专门负责收管玉冠配饰的内侍进屋将它们取走,“我听说她是为联姻才来琥越的,这件事是真的吗?” 无论是皇帝苍鸿宇还是火炩使臣至始至终都未曾谈及此半句,现在为止,一切都还是猜测,故以寻有此一问,虽然她心里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嗯。”苍彦易心情不错,现下如此敏感的问题也答了。 “那你不准娶她!”以寻这次没了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 她的前后语气反差很大,苍彦易嘴角下垂,眉宇皱起。 “那日在宫宴上我见父皇显然是有意撮合你俩,父皇他老人家的心思我管不着,更管不了。可我不准你答应,我知道你若不想,父皇他不会强逼你的!”以寻一张小脸板起,语气愈发执拗。 苍彦易见她又是这副倔强样子,愠声道:“王妃应懂分寸,这件事容不得你一丝一毫的胡闹!” 他向来都是如此,愠怒时,都惯喊她王妃,既冷漠又疏离。以寻将他紧紧抱住,宣誓着自己的主权,“阿易,在我之前你有多少女子是我无能为力的事。可在我之后,阿易,我不许!我不许你再有其他女人了!你是我的!” 苍彦易将她挣开,声音冷怒,“放肆!本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定夺!” 以寻被甩开后退两步,咬牙道:“苍彦易,你要娶了她,或是今后娶任何人,便只能是我死了!” 苍彦易眸光一沉,一拳砸在桌上,托盘跌落,玉冠碎了一地,乒呤乓啷的声响极大。 “拿剑来!” 叶菡、井尧等人知屋内两人又出了状况,相互看了一眼,连忙鱼贯而入。卓南听命,取下腰间佩剑呈与苍彦易。 剑端在空中划出一顺银光直指以寻,苍彦易阴鸷道:“纪以寻,你三番两次以命闭相胁,真的以为本王在意吗?” 剑刃锋利,不过一触,便在皮肤白嫩的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以寻看着他的冷傲,眼眶微红,哽咽道:“苍彦易!我所做的、所说的从来不是用于威胁你。我只是一直都在告诉你,我从没有给你两全之法,你要是选了他人,便不能选我!你要是选了他人,便等于选了我死!” 抬手擦了擦眼泪,“所以你可要想好了,如果我死了,万一你哪一天想我了,我可不会突然冒出来陪你吃饭,陪你说话,也再不会时时都跟在你身后了。到那时……你要是再后悔,可就没有机会了……” “好!好!好!”以寻的一番话令苍彦易恼极,连说了三声,冷笑道:”纪以寻,本王不但要娶巫马无双,日后也还要纳两位侧妃、四位庶妃。你既然不能容忍,也不必等本王迎娶新妃进门那一天了,今晚!你便可自行裁决!” 叶菡屈膝跪下,她从来不懂这两人,明明前一刻还温情脉脉,笑意盈盈,怎么下一刻便剑拔弩张,非生即死? 急声替以寻求饶道:“王爷,王妃她只是一时怒气,胡言乱语,还望王爷息怒!” 苍彦易把剑掷在地上,盯着以寻阴鸷道:“你自己动手吧!” 井尧亦撩袍跪下:“还望爷三思!” 卓南双手抱怀,状态若常的看着这一幕。 以寻见苍彦易铁了心,她咬牙,三两步奔向躺在地上的利剑。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苍彦易眸色骤冷,冰寒一片。 “王妃!……”叶菡大惊,即刻从地上站起冲过去阻拦,可未冲至一半她却突然停下了,呆愣的看着以寻。 只见以寻跑至地方,抬脚就狠狠地踩那柄长剑,“谁要去死!”踩罢仍不觉解气,她又跺了两脚,那长剑被她踩的乒呤直响,“我才没那么傻,我现在死了你就可以立马迎娶巫马无双进门了,好和她双宿双飞是吧?我偏不,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意!” 说着她又狠狠的踩了几脚。以寻看的很明白,她和苍彦易还远不至绝境,她才不要此刻赴了黄泉,白送一条性命!她说过,她想要和苍彦易过一辈子的!除非两人走至末路殊途、情意难挽,不然她都不会放弃! 苍彦易看着以寻,神色沉冷,眸光阴鸷。烛台上的灯火一跳,在他脸上拉出一道伸缩迅速的阴影,似是感觉到什么,寝房内外突然安静了下来,那种静,压迫的令人心慌…… 苍彦易抬脚,缓缓地在屋内踱步,只听见朝靴有节奏的剐蹭着地面,发出的声音不大,却声声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众人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四下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叶菡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她虽不是井尧、卓南,但她也知道苍彦易此刻正处在暴怒的边缘! “奴才见过王爷、王妃,……”前来取玉冠等物的奴才进屋磕头。 苍彦易猛然掀桌,轰的一声,茶盏、瓷碟碎了一地,圆桌整个倒置了过来! “滚!” 井尧反应迅速,强拉了叶菡出去,走至门边时一脚把那取玉冠的奴才也给踢了出去。卓南紧随其后,转身合了门。 屋内便只剩苍彦易和以寻两人。 以寻见苍彦易走了过来,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却被苍彦易一把抓住,捏住她的下颔。 “纪以寻,你这样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妇人,本王的宠爱只会让你持宠而骄!”皱眉把以寻狠狠地甩在地上,“还是一辈子被冷落来的让本王清净!自今日起,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踏入静墨居半步!未经本王传唤,更不得随意见本王!再则不准出府!……若是让本王知晓王妃胆敢踏出荆王府大门半步,这一生你都再也别想出这主院!” “纪以寻,你不要再妄想了,如果真到那一天,你记住,本王一定选你死!” 以寻仰头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落的汹涌,苍彦易这个混蛋!每次她哪里最痛他便往哪儿捅刀子!毫不留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真假宠爱 驿馆,亥时,三人围坐,烛火摇曳。 “公主,依今日情形看来,怕是这坊间传闻有误!”蓟苏捋了捋自己下巴处的胡须,“这荆王非但不厌恶荆王妃,相反,对其宠爱竟隐有倾城之势!” “可这些消息都是奴婢从荆王府下人口中探查得知的,那荆王妃善妒无礼,荆王十分厌恶。就在不久前两人还大闹了一场,还将她禁足了呢!”侍女弯月开口道。 弯月是巫马无双的贴身婢女,与巫马无双情同姐妹,贸然插话虽是没有规矩,蓟苏也没在意,只道:“今日是你这丫头没有跟去,若是你看见了那两人的默契与相处,你可就不会这么说了。” “看没看见又能如何?距我探的消息前后不出一月,奴婢就不信那荆王妃有这样的本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一个人对其的喜恶完全翻转!”弯月似有不屑,继续反对道:“说不定……这一切都是荆王一人在做戏!毕竟荆王妃不是一般普通的女人,她可是纪家的掌上明珠,荆王表面上自要待她好些。而且奴婢探知荆王妃待荆王倒是一往情深,荆王稍稍待她好些,她自是得意。两人这样一来一往,相处落入旁人眼里自是夫妻感情缱绻、恩爱缠绵。哪里和甚宠爱有关系!” 蓟苏若有所思,“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事关公主的终身大事,凡事还是慎重些,全凭推测便做决定太过草率……” “左相不必忧心了,明日待本宫一试。”一旁久未出声的巫马无双勾唇,“便知那荆王对纪以寻到底是真是假!也省了你我的一番猜测。” —— 天气阴沉,厚重的乌云遮住朝阳,北风呼啸。 以寻用过早膳,抱着小易去书房。可刚行至静墨居院门,便抱剑斜倚在门边的卓南拦住了去路。 “王妃,没有爷的命令,您不能踏入静墨居半步。” 以寻气恼,好小气的男人!每次和她起了争执,便运用权利来欺负她!歪着脑袋向里张望,书房门是阖上的,廊下也没有人伺候。 “爷不在书房,君熙公主过府做客,爷此刻正在后花园相陪呢。”卓南倚在门边,懒洋洋地开口道,他不是井尧,可没那闲工夫与她磨蹭,还是尽早打发了好。 以寻呆,巫马无双怎么又来了?难道还把这荆王府当做她家了?莫非是她看上了苍彦易!这样一来,两人一个愿娶,一个愿嫁,此事不就铁板钉钉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离了静墨居,径直去了后花园。 可没走多久,她就犹豫了,这是两国联姻,她没有理由,更没有能力去阻拦什么。甚至作为苍彦易的妻子,无论他是要娶巫马无双,或是要娶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她连质问他的权利都没有! 无力涌上心头,她倒不怕世人的不耻与唾弃,今生她只为苍彦易而来,旁人对她的看法与误解又与她何干?她只是难过,难过自己无法更改苍彦易的决断,难过苍彦易执意要娶旁人的心思…… 天气阴沉,冷风阵阵吹着,以寻的右腿隐隐作痛,蹙眉回神,弯腰替自己揉了揉膝盖。 “王妃,想是寒气入骨,引得旧疾发作了,咱们回主院吧,属下替您找府医来瞧瞧。”叶菡上前扶住她开口道,以寻的腿受不住寒,这一入冬,可就要受苦了。 以寻摇头,她不想去找苍彦易,看他与巫马无双谈笑。但也不想回主院,呆坐在那空荡的屋里。她宁愿在这里不上不下的吊着,吹吹冷风,心里还好受些。 叶菡无法,扶以寻再一石凳坐下,“那属下去拿一披风给您披上吧,这天快要吓雪了,冷的厉害,免得您冻坏身子。” …… 叶菡走后,小易从以寻怀中跳下来,许是感受到她的伤怀,蹲坐在地上学人样冲她作揖。圆滚滚的身子衬得它两爪奇短,它是花脸猫,头脸皆纯白,独左眼周圈一团黑,晶亮的眼睛看着以寻既可爱,又蠢萌。 以寻唇角微扬,心情好了些,把它从地上再抱到怀里,站起身来温声道:“我带你去暖和些的地方,这里太冷了。” 小易喵呜了几声,算作回应。 以寻有心事,走至长廊拐角处,竟不小心与一个女子撞了满怀。 自己有错在先,以寻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女子也不答话,只一个劲的盯着以寻,眸光闪烁。 以寻皱眉,察觉到了似乎来者不善,同样着眼打量她。不同苍渊女子的长裙大袖,女子短袍长裤,更显爽利便捷。 “看姑娘着装,应是随君熙公主一同来府上做客的吧?方才实在抱歉,是我莽撞了,姑娘不碍事吧?”以寻行礼赔罪,态度诚恳。 女子勾唇,她正愁去哪里找她呢!到没想到,纪以寻自己送上门来了! 嗖的一声抽出腰间的软鞭,啪的一声打在地上,阴笑道:“你这贱婢,冲撞了本姑娘,以为一句赔礼道歉就了结了吗?” “姑娘,你听我……”以寻见势不妙,未来得及跑出两步,那鞭子便抽到了背上。她疼的额上出了冷汗,咬牙又奋力向前跑,可她的右腿平时走路都走快速,这一跑,便跛的厉害。 须臾,一鞭又甩在了她的肩膀处。 以寻暗恨自己平日里怎么不学些武功防身,即使是苍彦雅那样三脚猫的功夫,现在也不会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那女子用鞭准狠稳,几乎以寻跑哪,她的鞭子便到了那,一鞭一条深深血痕…… —— 叶菡抱着披风赶至时,以寻身上早已无一块完好的肌肤了,周身血痕遍布。上前接住女子即将要落至以寻身上的鞭子,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荆王妃!” 叶菡双手一用力便把女子手中的鞭子夺了过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冲那女子甩了过去。 女子功夫不弱,堪堪躲过。 叶菡是纪以驰为以寻亲自训练挑选的护卫,功夫自不必说。两人过手不过五招,那女子便处了下风,眼见着鞭子就要落道她身上,叶菡却忽然听得一沉稳女声:“住手!” 那女子乘叶菡一晃神,又一次侥幸躲过叶菡的狠厉一鞭,跑至来人身边,道:“请公主为奴婢做主,这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对野婢子,竟仗势欺压奴婢!” 一身靛青色劲装,身材丰腴,美眸犀利,来人正是巫马无双!而她身侧站着男子,银色长袍,腰悬玉佩,头戴宝珠金冠,脚踩锦缕朝靴,正是苍彦易! “弯月,你可知你冲撞的人是荆王妃!本宫平日里让你不要鲁莽行事,你竟如此大意!还不跪下快向荆王妃赔罪!”巫马无双斥道。 弯月作一副吃惊模样,屈膝跪下,“奴婢该死,还请荆王、荆王妃饶了奴婢不知之罪。” 叶菡见她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将罪责推得干干净净。转身,把以寻扶起来,却轻手将披风披在她身上,遮住了一身的鞭痕。 “过来!”苍彦易的声音极沉,脸色冰寒。 众人呆,不知苍彦易在和谁说话,巫马无双眸光一闪。 以寻埋首向前走了两步,靠进苍彦易怀里,疼痛使得她小脸煞白,额上冷汗涔涔,“阿易……” 披风虽将她身上鞭痕遮住,但她的脖颈上的鞭痕,有一道还差几分便甩在了脸上。雪白肌肤与鲜红血痕对比,煞是扎眼,大掌探进披风将她的手拉出来,手臂上赫然好几条血痕,且每条血痕皆皮开肉绽! “净给本王闯祸!什么时候你才能变得聪明些!”苍彦易厉声斥她,言语中怒气分明。 以寻此刻心里委屈极了,她本不想追究的,毕竟对方是火炩来使,非苍渊子民。涉及两国之事,她怕苍彦易为难。却没想到苍彦易竟反过来责怪她。 当下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闯祸!我只是不小心撞了她,我赔礼道歉她不听,抽了鞭子便打我,这件事不是我的错!” 弯月闻言叩首,“奴婢冤枉!当时确是王妃撞了奴婢,至于是不小心或是别有它意,奴婢无从探知。但奴婢随公主前来荆王府做客,又身份地位,本不愿生事。可谁料王妃既不赔礼也不道歉。打量奴婢这身打扮,猜出了奴婢身份,便破口大骂。奴婢被辱骂倒也没什么,可是王妃言辞间竟提到我家君熙公主,奴婢气恼不过,这才动了手!” “不过奴婢确实有罪,冲撞了王妃。可是奴婢当时见王妃穿着朴素,又腿脚跛瘸,满口污秽,便以为她是哪个院里不懂事的粗使奴婢,所以才大胆的教训了一番,奴婢实属无心之失!” 弯月又转向以寻叩头,满脸的肃穆清高,“至于王妃为何要将这其中缘由剔去,奴婢不敢妄自揣度。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但也是代表火炩而来,万万容不得这样的污蔑,使我火炩蒙羞!” 以寻见弯月长篇大论说了一通,无非是将过错全部推给了她。她也不想同她争论什么。其实这件事在她看来不过是小事,这鞭伤之痛甚至不及忘川的万分之一,又有什么?经历了千年之殇,轮回一场,愤恨怨怼、荣华富贵、权利贪婪她都看透了。 唯有苍彦易,是她放不下的执念。 所以她只一句:“阿易,我说我没有,你信不信我?” 苍彦易沉眸,“这件事你与她皆是空口无凭,本王谁也不信。” 巫马无双勾唇,若是真宠爱,如此重的伤,看了怎会不心疼?这时候苍彦易依然坚持不偏不倚,实则他的心早已偏向了她这一边! 以寻身子一震,抬头看着苍彦易。自己的心里的依赖和想要寻求安慰的委屈,渐渐消散全无,心内点点成冰。 将手臂从他的大掌里抽出来,向后退了两步,与他划开界限。咬牙,想要忍住不哭,可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阿易……我不怕疼的,真的,因为我早已习惯。可是我又最怕疼,因为我最怕看见,每次在我疼的时候,你都满脸冷漠!” 苍彦易脸色阴沉。 “这件事我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如果你又要罚,我便在主院等着!” 事已至此,苍彦易的态度也早已表明。以寻再不多言,抬手擦了眼泪,由叶菡扶着便走了。只是她的脚步虚浮无力,甚至有几次险些跘倒,俨然是快要晕倒的强撑。 伤口溢出鲜血,渗透衣物落在地上,映成点点梅花,一路开过,哀艳旖旎。 小易蹲坐在地上,抬头望了望苍彦易,又看了看以寻离去的背影,最终喵呜喵呜地也跟她身后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隔阂 “无双这里待婢女弯月谢过荆王,不过一因此伤了王爷与王妃二人的夫妻感情,无双实在心存愧疚。”巫马无双言罢,深深地行了一礼,纪以寻虽走了,但这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弯月磕头,跟着谢道:“谢荆王明察秋毫,为奴婢做主……啊!” 弯月话未说完,突觉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被踹飞数丈之外,哇的吐了一滩血!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饶你?”苍彦易冷眼看着她。 巫马无双不料这突然的转变,惊道:“荆王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井尧想,还能做什么?纪以寻走了,爷当然是要发怒了! “井尧!”苍彦易全然不理会巫马无双的质问,淡声开口吩咐道。 “是。”井尧上前将弯月落在地上的长鞭捡起,交至一侍卫手中,浅浅地吩咐了几句。 那侍卫领意,快步上前,长鞭啪的一声甩了下去,落在弯月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弯月闷哼,苍彦易一脚将她踹成重伤,她动弹不得,避无可避,这鞭子便一鞭鞭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身上! 巫马无双变了脸色,沉声道:“弯月既已言明是误会,荆王妃也不再追究,荆王这么做未免有些不妥吧!” 苍彦易负手而立,“本王不论公主身边的奴才是无意或是有心,以下犯上,按律当死!”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苍彦易的怒气,巫马无双瞳孔一缩,这种睥睨气势,冷酷无情,她不禁有些害怕! 脸色由青转白,苍彦易的一番话在情在理,弯月伤了纪以寻,便是以下犯上,罪属僭越,无论是在苍渊还是在火炩,都是死罪! “王府就养了你这样的废物?这么给本王当差?” 那执鞭侍卫身子一凛,下一鞭咬牙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如此仅三鞭,弯月便忍不住痛呼出声,面上血色全无! 巫马无双自小和弯月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她怎么忍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她去死! 咬牙,降低姿态求道:“荆王,这奴婢实属无双管教不严,但她毕竟跟了无双多年,还望荆王卖无双一些薄面,饶她一命!” “君熙公主来者是客,火炩又与苍渊两国交好多年。公主既然开口,本王情面自是要给。但死罪难免,活罪难饶!”苍彦易脸颊轮廓冷硬刚毅,“井尧!废了她一双腿,再鞭笞一百,然后稍后好生送君熙公主回驿馆!” 巫马无双瞳孔一缩,对于一个芳华正茂的女子,废了一双腿和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 “荆王……” “今日是荆王府招待不周,还请公主见谅。日后依旧随时欢迎君熙公主前来府上做客,只是今日本王就不多陪了!公主请自便吧!”苍彦易撂下几句不软不硬的话,不待巫马无双再求情,转身离去。 巫马无双望着苍彦易的背影,眸色渐深,这个男人她看不透,既然选择得罪了她,刚才又为什么还要惹得纪以寻伤心呢…… —— 主院寝房。 叶菡将以寻的衣物层层褪下,周身上下血痕纵横交错,伤口处更是血肉模糊,显然鞭上有倒刺! 叶菡打来清水替以寻擦拭过后,便取出玉露膏来替她涂上。伤痕深且多,虽然以寻至始至终眉头都未皱一下,但叶菡上药时还是不自觉地放轻手脚。 叶菡将药盒放回原处,回转身时见以寻依旧维持原有的姿势趴在躺椅上。她咬牙,上前撩袍跪下,“王妃,属下有话要说!” “起来。”以寻淡淡开口,自从她来到这里,便再未让叶菡跪过了。 叶菡身子不动,“王妃,您的心思属下明白,夫妻之间,情深意重自然是好。可您心系王爷,王爷他对您却未必……”叶菡怕以寻伤心,未敢言明,“今日之事,难道王妃还看不出王爷的心思吗?” 阿易的心思?以寻苦笑,她不明白,明明他平日里待她很好的…… 叶菡见以寻如此,咬牙,知道不说狠话她永远都不会死心,“王妃,王爷平日里就算对您千般宠爱,万般迁就,也不过是因为纪家!有着百年基业的纪家!如果王爷对您是真心,不会见您受人如此欺凌,依然不恼不怒、淡定自若!” 以寻想要反驳,但唇瓣翕动良久,终究又是无话可说。 叶菡见状,连忙加紧道:“王妃,属下斗胆直言,您若是真的想要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当初就不应该嫁给荆王!” 门外,苍彦易闻言凤眸一冷,收了步子,立在原地没有进屋。 “现在王爷还只是荆王,后院便已有数十位侍妾,您一位正妃,不出半月这巫马无双就要进门,定是平妃之位。荆王心属礼部尚书之女芮言人尽皆知,日后不是侧妃,那也必是庶妃!而且下面不知有多少官员想将自己的女儿或是美姬送进王府巴结讨好……”说到此,叶菡压低了声音,“可倘若日后荆王真的成了大业,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您要伤心到几时?” 以寻阖上眸子,“你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 叶菡不依不饶,苍彦易今日所为着实令她寒心,她不能再让以寻这么错下去!她知道,以寻的心全然系着苍彦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叶菡只怕她不自杀,也会心力交瘁而亡! “王妃,属下虽然不明白,您既然想过平稳幸福的夫妻生活,当初为什么要选荆王。但既然您选了荆王,就应该明白。这是皇室,不是普通人家,荆王他给不了你期望中的感情,给不了,不能给,更不会给!” 叶菡是不多话的,有时甚至一天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却不料就是这样一个沉默内敛的人说出的话。令门内的纪以寻疼的心如刀绞,令门外的苍彦易怒也发作不得,因为她所说的,句句属实…… “所以属下恳请王妃不要再痴想了,收了对王爷的心思。聆心阁之辱、楼外楼之祸、万舟岛生死一线,甚至是方才……这一切都是您太过忍让,您舍不得王爷为难,可您如此掏心掏肺待王爷,王爷他又如何待你?” 叶菡见以寻泪如雨下,叩首至地,“王妃,只要您肯,只凭借着纪家的声望,别说是芮言、巫马无双,就是王爷都要敬你三分,哪里又会有这么些委屈?也只要您愿意,这一生您甚至都可以与王爷井水不犯河水,至于王爷他心里是谁,明日要娶谁,又与您何干?您只安心做您的荆王妃,日后一切都随您的心意,谁敢不敬您半分?王妃,您放着一世安稳、高位尊贵不享,何苦要去执着那份您永远求不到的?” 许久,再没有听到纪以寻开口,苍彦易握拳,转身离开,背影颀长…… —— 驿馆。 蓟苏看着床上脸色蜡黄的弯月,两撮白眉拧成一团,“看来此事要重新商榷,老臣立即去拟折子回火炩,请陛下定夺。” “左相,不必了,既然父皇他老人家选中了苍彦易,自是有他的道理,又何必为这些小事,去扰他神思。”巫马无双摇头道。 “公主,此事怎能是小事?老臣临行之时,陛下再三嘱咐,说您是他的掌上明珠、心头至宝,定要老臣此行不仅为火炩联姻挑选一位上上人选,更也要为公主日后在苍渊立足着想。”蓟苏连连摇头,“可那荆王现下对荆王妃的宠爱,怕是无人能出其右。公主若是嫁给了了他,既不是正妃,又没有宠爱,定备受冷落、受人欺凌。偌大寂寞深宫,公主清冷孤苦一生,老臣于心不忍,更是有负陛下恩典。老臣还是传信回国,请陛下再行定夺吧。” 巫马无双淡道:“左相不必忧心了,其实本宫心中早已选定了苍彦易,此人无论是心智还是谋略,都是最有可能夺得皇位之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本宫!” 蓟苏没有料到巫马无双早已心属苍彦易,惊问道:“既然公主早已选定荆王,又何来今日之举?既得罪了荆王,又与王妃结了恩怨。” “本宫出于私心,想看看那荆王对纪以寻究竟是何态度。”巫马无双双颊微显红晕,但言语间却毫无扭捏之意,落落大方道:“让左相见笑了。” 蓟苏点头,毕竟是女子,再强悍,理智也终有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时候,“可是……在老臣看来,还是选肃王为上上之策。一来公主嫁过去是正妃,不辱火炩国体。可若是嫁给荆王,最多只是平妃,这脸面上中有些不妥。” “二来虽然肃王现下没落,但其背后的皇戚势力却是十分庞大。他此刻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名头,重回朝堂,便可东山再起!届时再加上火炩为其后盾,虽说不比荆王势头猛劲,但至少两人实力不相上下。” “三来,公主若是能在此人颓靡时助他一臂之力,想来他定是感激不尽,夫妻情分最先便有了根基,万一公主日后不受宠,但端的是位分高,想那肃王念在公主今日鼎立相助的情面上,也断也不会让公主受了谁的欺凌。” “难道左相觉得,本宫是那随意受人欺凌之人吗?”巫马无双勾唇,红艳红瓣塑出完美唇形。 烛火下,她的一双明眸熠熠生辉,劲装束发好不英气!蓟苏沉吟,巫马无双的本事他自是相信,她不是久处深宫,不谙世事的娇弱公主,不然陛下也不会派她前来联姻。 “可是多几分保障,老臣也稍稍心安些。公主背井离乡,大婚之后,老臣就要即刻回国,公主在这琥越便没了照应。只身一人,前后又无有靠山,不为公主多打算几分,老臣难安。”蓟苏叹声道。 巫马无双摇头,“本宫知道日后的路难走,可……奈何巫马无双偏偏选中了苍彦易,所以左相的好意本宫只能心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隔阂 二 荆王府,书房。 天阴沉的厉害,书房内光线更加暗弱,屋内点了两盏宫灯,免得苍彦易处理公务伤了眼睛。 井尧在一旁伺候笔墨,他很奇怪,纪以寻今天怎么不来书房了呢?要知道,除了她被禁足在主院的那些日子,每天只要是他家爷下了早朝回府,她可就跟在身后,近乎寸步不离。 为了这事,爷可没少吼过她,今日真是怪了,不但早膳没见着,书房她也不来了…… 四下静悄悄的,只听得轻浅呼吸声此起彼伏,苍彦易沉着一张俊脸埋首案牍,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空气弥漫着寒意与乏味。 井尧心下无聊,不过说实话,她不在,的确觉得少了些什么,好像是又回到了以前王府那种沉闷单调的感觉。 沙漏不断的泻下细沙,积累在底部的小山峰越垒越高。 “爷,该用午膳了,是传到书房,还是摆在饭厅?”内侍进屋磕头。 苍彦易闻言搁笔,起身道:“摆在饭厅吧。” 井尧瞥了一眼书桌上摊开的折子,这折子好像才批阅一半…… —— 饭厅。 圆桌上摆了四样精致菜肴,外加一罐骨菇汤,一碟翠玉豆糕。 苍彦易见圆桌旁空无一人,眸光一闪,撩袍坐下,却久未动筷,似乎在等什么。双手放在两膝上,黑袍玉冠的端坐在那。一张原本就黑沉的脸越发冷酷,两旁伺候的人都咽了咽口水。 井尧冲掌管膳食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内侍见了,苦着一张脸行礼道:“爷,王妃今天身子可能有些不适,恐怕不能来饭厅用膳了。” “传人通报没?”苍彦易沉声问道。 内侍也不敢撒谎,如实答道:“没有。” 苍彦易沉眸,阴鸷道:“她们主子放肆!一群奴才也跟着无法无天!” 内侍的冷汗都被苍彦易吓了出来,也不敢擦。按规矩,若王妃因事不能与王爷共同用膳,主院近身伺候的人确是要事先派人通报一声的,好方便回禀。 “主院上下罚俸三月,叶菡身为贴身婢女,失职妄为,罚俸三年!”苍彦易咬牙,“至于她们主子,这辈子俸禄都给本王罚了!” 井尧闻言微哂,纪以寻有她自己陪嫁,主院里甚至专门腾出了两间房来作为她的私人金库,且每月纪家都会不间断的给她送来锦缎,金银,玉器之类。 可她又不怎么花费,每日除了吃穿用度,就想着儿法的奖赏奴才。现在主院上下的奴才个个都肥的流油,其他院里的奴才都眼红透了,天天来求他这个大管家把自己分配到主院使役。 所以别说这辈子没了王府的俸禄,就算是下下辈子都没了,纪以寻她估计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话虽这样说,井尧还是上前答了句,“是。” 苍彦易举箸,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四道菜中有两道是甜的,糖醋排骨、甜酱萝葡、点心也是甜的腻人的翠玉豆糕。 扔了筷子,愠声道:“回书房!” —— 亥时,聆心阁。 窗外风刮得猛,屋内搬了火盆暖着。灵心坐在梳妆镜前,将头上的发钗一一取下,黑发如一捧清泉倾泻而下。看着镜中娇好的面容,她突然苦笑了一声。 这时寝房门被推开,吹来一阵刺骨寒风。她蹙眉正想呵斥,去听到翠儿异常欣喜的声音道:“主子……主子,爷来了,爷来了。” 灵心先是一顿,紧接着嘴角便流露出笑意,赶忙将自己刚取下的白玉孔雀簪重新斜插在鬓间,开口问道:“人到哪儿了?” 翠儿笑道:“这会儿应该走到前厅了。” 灵心点头,又匆忙擦了些唇脂,这才由翠儿扶着,立在门边静候。 一双朝靴踏进屋,灵心盈盈下拜,“妾给爷请安。” “起来吧。”苍彦易点头,径直走向里间。 灵心眼角眉梢遮不住的喜悦之情,脸色白皙红润,唇脂更显唇瓣饱满诱人,莲步轻移,也跟着进了里间。 翠儿见状,抿嘴偷笑,悄悄退了出去,将门轻轻阖上。 苍彦易闭目养神,眉宇间有淡淡疲惫。灵心见状,素手搭上他宽阔的肩背,手法娴淑的揉捏。 苍彦易身子放松下来,一整天处理公务的疲惫渐渐散去了。 “妾服侍爷睡下吧?”灵心轻声询问道。 “嗯。”苍彦易点头。 灵心替他宽了衣带,伸手圈住苍彦易的腰身,整个人靠在他怀里柔声道:“爷……妾日思夜想,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苍彦易沉眸,这些日子自己的确是冷落了她,也难得她从不曾有过怨言,通情达理,不争风吃醋。 弯腰,把她抱起,大步向床榻走去。 —— 以寻昏睡了整整一天,醒来时脑子混沌一片。茫然地看着四下,应该已经很晚了,屋内只剩下叶菡一个人在守着她。 叶菡从外间的小榻上披衣起身,给以寻倒了杯茶。 以寻没有接,看了看屋内,哑声问道:“阿易呢?他还在书房吗?现在几时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以寻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叶菡不知先回答那个,只道:“您先喝口水。” 以寻点头接过,举动间牵动鞭伤,火辣辣的疼痛,咬牙忍着疼,低头抿了一口水。 “现在是亥时五刻,王爷今晚留宿聆心阁,不会回主院了。”叶菡沉吟片刻,一一作答。 以寻的手没拿稳,茶杯滑落,叶菡眼疾手快,急忙迅速接住。幸而杯中茶水被以寻喝的差不多了,只溅了几滴在被褥上,倒也不碍事。 叶菡将杯子放下,轻轻地扶以寻躺下,掖好被角,温声道:“王妃,您再睡一会吧,属下就在外间守着,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 —— 芙蓉帐内。 灵心衣衫尽褪,只一件描金牡丹红肚兜挂在身上,身材凹凸有致,令人血脉贲张。苍彦易里衣敞开,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 灵心妖媚而主动,红唇沿着苍彦易的胸膛一路吻至腹部,正在她动情之际,突然身子猛然被推开。 “爷,怎么了?是灵心哪里做错了吗?”灵心见苍彦易起身披上外袍,脸色惨白,强忍住委屈轻声问道。 “没有,你服侍的很好。”苍彦易沉声道,眉眼越发冰冷,周身压制着怒气,“井尧!” 灵心听他唤井尧进屋,彻底红了眼眶,抽出被子把自己身上盖住,既然她服侍的很好,又为什么…… 井尧推门,埋首走向里间,动手替苍彦易整理衣物。 “赏聆心阁珍珠一斛,锦缎十匹,黄金百两。”苍彦易沉声吩咐道。 “是。”井尧答道。 苍彦易走后,翠儿赶忙进了屋,看着床上脸色难看的灵心问道:“主子,爷怎么走了?” 灵心将锦被攥在手里,脸上满是恨意。翠儿被她这神色吓了一跳。 “翠儿,明日去买通几个主院的下人。”灵心沉声道:“你给我盯紧些,以后主院无论有什么动静,我都要知道!” 她的声音阴戾,翠儿咽了咽口水,也再不敢多问什么,只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 …… 这一夜,井尧没有睡,因为苍彦易批阅了一夜的公文,他只能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这一夜,翠儿没有睡,因为她琢磨了一夜:究竟要买通主院的哪些个奴才? 这一夜,叶菡没有睡,因为她总能听见,屋内有水滴落的声音,黑夜中那么清晰,啪嗒,啪嗒,一直持续到天明…… 一连好几天,苍彦易的脸色越发阴沉,王府上下人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甚至井尧和卓南办差的时候都小心了几分,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苍彦易的逆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她的乖巧 “您好,请问您是宇宁宇小姐吗?” …… “在国庆路发生了一起车祸,车主当场死亡,身份证上显示车主名为左易。” …… “宁宁,你看看左易吧,这是最后一眼了,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 “王妃,王妃,醒醒,您梦魇了!”叶菡听闻里间以寻的动静,慌忙跑了进来! 以寻猛然从床前坐起,额上全是冷汗,见自己身旁的床褥空荡荡的,又慌忙抬眼寻向四周。 屋内很黑,四下空荡荡,只有一盏兰膏在徐徐的燃着,以寻不知道是几时了。 “王妃,您找什么呢?属下帮您找吧?”叶菡开口问道。 以寻依然沉溺在梦里,忙抓住叶菡的手腕,颤声问道:“阿易呢?” 叶菡如实答道:“王爷在书房,这会儿应该还在歇着呢。” “书房……书房……”以寻急急下床,鞋都没穿,便往外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叶菡见她似乎被吓坏了,也没敢拦着,只跟在她身后,怕她出了什么闪失。 —— 刚过四更,苍彦易隐约听闻床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伴有女子的哭泣,呜呜咽咽的,令人烦不胜烦。蹙眉睁开眸子,昏暗灯光下,入眼的是以寻一张挂满泪水的小脸。 以寻见他醒了,再也不顾及什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猛地扑到苍彦易的怀里,哭声道:“阿易,你怎么不回去?我醒了找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 苍彦易见来人是以寻,顿时勃然大怒,将以寻从自己怀里推开,“谁准你过来的?滚出去!” 以寻跌坐在地上,不顾身子吃痛,抹了一把眼泪,又快速的站起身来往苍彦易怀里扑。 再一次把以寻甩开,苍彦易暴怒,一脚把床头的茶几柜踢翻,茶盏碎了一地,低吼道:“来人,把王妃给本王带出去。” 卓南听命,抬脚便要进去,却不料被井尧拦住,卓南皱眉道:“让开,爷唤人进屋呢!” “说你蠢笨,你还总是不服气。”井尧摇头,笑道:“你要是不想再过像这两天一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就听我的,不要进去。” 卓南看着井尧嘴边的那抹‘奸笑’,思忖了片刻,井尧向来是爷肚子里的蛔虫,他说不能进,就肯定不能进。 叶菡瞥了两人一眼,冷脸没有说话。 以寻发了狠,再一次的从地上爬起来。她来时跑得急,没有趿鞋,茶盏碎成的瓷片划破脚底,纯白配上血红,看着触目惊心。 以寻扑到苍彦易面前,拼了命的打他,一边打还一边冲他吼道:“你为什么不回去!做什么不回去!……” 以寻的劲不大,打着也不疼,可是这样又哭又闹着实烦人。苍彦易将以寻的两只手扣住,斥道:“你这疯妇!又发什么疯!” 以寻双手被扣住,却依然发了疯似得打他,哭吼道:“我还以为你不见了!我醒了找不到你,还以为你不见了!……” 苍彦易身子一滞,看着以寻的眸光蓦地深邃,嘴角轻抿。 以寻又哭又闹着实累了,鬓角都被汗水打湿透了,“阿易……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不要再走了……”她把小脸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像一个三岁的孩子,“……我害怕……” 冬天的夜晚,很安静,虫鸣鸟叫统统没有,静墨居内只有以寻的呜咽哭声。 不会有人懂得她,懂得她此刻的癫狂,因为苍彦易真的不见过,毫无征兆,就那么突然的离开了她。也不会有人懂得她的惶恐,她多怕上一世的事情会重演!多怕苍彦易会突然不见了!多怕上天会惩罚她…… 苍彦易看着在自己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以寻,眉头皱起,她的头发散乱,眼皮红肿,哭得眼泪鼻涕统统都蹭到了他身上。 “送盆热水进来。”他朗声道,屋外井尧笑答了声是。 以寻哭着哭着整个人就缩在了苍彦易怀里,她只穿了个睡时的里衣,身上冷的厉害。 苍彦易皱眉,给她草草披了一件自己的外袍,见她依旧哭得惨烈,沉声斥道:“别哭了,蓬头垢面,又哭哭啼啼,让下人见了成何体统!” 以寻此刻哪有心思去管什么体统不体统,她被那个梦吓坏了,整个人紧扒在苍彦易身上,一个劲的哭。 苍彦易脸色渐渐黑了,他从来不懂纪以寻哪来这样多的眼泪,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最长的一次甚至哭了整整一个时辰! 将打来的热水放在外间,井尧转身又退了出去。 苍彦易将以寻抱起来走至外间,放在梨花木椅上坐着。伸手拧了湿帕,皱眉替她擦脸,动作粗鲁,“你平日里还算干净整洁,怎么哭起来却如此邋遢!” 苍彦易语气满是嫌弃鄙夷,若换做平常,以寻早已跳高三丈,蹦起来反驳。可现在她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苍彦易掉眼泪。 “再哭就给本王滚出去!”苍彦易怒声道。 以寻抬起手,抽噎道:“擦擦……” 苍彦易将她衣袖捋上去,纤细的胳膊上伤痕遍布,有些甚至还未结痂,血肉泛着鲜红色,甚是骇人!苍彦易眸色一沉,上前将以寻的里衣解开,胸口、腰腹部也都是鞭痕。 苍彦易脸色冰寒,她先前身上出了汗,这鞭伤还未愈合,汗水蛰在伤口上,怪不得她哭个没完! 该杀了那贱婢的! 冷脸又拧了一条湿帕,替她小心的擦拭,伤口多而密,他越擦越怒,咬牙斥道:“平日里和本王撒泼耍横倒是挺有本事!” 前两日的事情,以寻心中有个梗,哑声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骂她……是她欺负我……” 苍彦易抿了抿唇,沉声道:“这件事本王说过,谁也不信!” 以寻见他还是不相信她,怒由心起,从椅上跳起来就走,边走边哭道:“这件事明摆着是我被欺负了,你不为我报仇就算了,可你还帮她!……我不应该来的,我应该相信叶菡的话,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你心里只有纪家和皇位……” 苍彦易见她刚来就又要走,心下一沉,展臂把以寻捞回来,重新扔到椅子上。以寻起身依旧要离开,苍彦易近身将她圈在大大的梨花木靠椅里,阴鸷道:“你以后再敢胡乱听旁人的谗言,小心本王打断你的腿!” 以寻不怕他,“你自己做的事,明明待我不公平,还怕别人说吗?再说也不用别人和我说什么,我都知道!” 苍彦易皱眉低斥:“你这脑袋!能知道什么!” 转头,又拧了湿帕,将她里衣解开,替她擦后背的伤。经这么一闹腾,热水也有些凉了,湿帕触到以寻后背时的那一刻,她打了个寒颤。 苍彦易再不多耽误,快速轻柔的替她擦拭了一番,便抱着她挑帘进了里间。 欺身将以寻压在身下,苍彦易的呼吸急促,眸光炙热。虽然以寻的身上满是鞭痕,但她的身材凹凸有致,柔弱无骨,着实难以让人把持。 一双刚哭过的眸子,晶莹明亮,一张粉嫩的殷桃小口,饱满诱人。 苍彦易忍不住低头想要撷取那两片粉嫩饱满,却不料以寻竟将头侧开,俨然是抗拒他! “你脏,不要碰我!”以寻眸中含泪道。 苍彦易眸色募得沉了下去,伸手钳住以寻的下巴,阴狠道:“你说什么!” “你去聆心阁留宿了,你碰了其他女人,脏!”以寻哭着道,“不准碰我!” 聆心阁……聆心阁……想起那晚,苍彦易心中免不得怒火腾升,他竟然不愿碰灵心,更不愿灵心碰他! 一把将以寻的亵|裤撕开,苍彦易不给以寻任何反应的机会,一举挺进花|径。以寻吃痛,还未叫出声,唇便被他封住。 下身苍彦易的硕大强行□□,以寻心里难受极了,眼泪掉了下来。她不愿,奋力抗拒,身上刚结痂的伤口被再一次撕裂,她也不管不顾。 苍彦易咬牙,纪以寻向来执拗!她说不就不,说不愿就不愿,即使要了她的命她也说不!即使拼了她的命她也不愿!低吼:“本王没有在聆心阁留宿!” 以寻呆住了,看着他喃喃问道:“什么?你说……” 苍彦易却不再重复,低头将她的唇再次封住,下|身凶猛地冲撞着以寻! 以寻猛然醒悟,便温柔又激烈的回应他! 这样的以寻使苍彦易意乱情迷,褪去了倔强执拗,全然只剩下乖巧顺从,乖乖地躺在身|下,攀附着他的腰际,任他强取豪夺! 苍彦易低吼,这样的纪以寻无疑是罂粟,让他欲罢不能!狠狠的要着,每一次的□□都抵至花|径深处,看她迷离呻|吟,又看她咬唇承受。 “纪以寻,你乖一些。”苍彦易将她眼角未干的晶莹拭去,猛然挺进,将她送至欢愉顶端,哑声道:“乖一些,要什么本王都给你的……” 宠爱或是地位,荣华或是富贵,只要你乖乖听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她的乖巧 二 “小易……去!把它捡回来!”以寻扔了个七彩小毛球出去,开口笑道。谁料小易却连看都不看,摇了摇尾巴,蹲坐在那一动不动,颇有几分高贵冷傲的模样。 以寻也不气馁,继续鼓励道:“你去捡回来,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小易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连尾巴都不摇了。 一旁的苍彦雅看着笑道:“哎呀!三嫂,人家明明是只猫,你非要把它训练成一只狗,这怎么可能呢?” 以寻将小易把抱到怀里,无奈道:“我也是太无聊了,整日都闷在这院子里,总要给自己找个事情做!” 苍彦雅见以寻神色寂寥,收了笑意,“三哥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准你出府?整日把你关在这王府里,实在是太过分了!” 提及此,以寻愤恨不已,“你三哥就是这样霸道!他自己整日里在外面沾花惹草,却偏偏要把我锁在屋子里!” “王妃说谁在外面沾花惹草?” 两人正说着,突闻门外传来一道沉稳男声。转头,却见苍彦易已然挑眉进了屋。 以寻呆,不料苍彦易会突然过来,外间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这下好了,背后说他坏话竟然被他听见了!眸光一动,她笑道:“还不是小易,它整日里都跑去后花园沾花惹草,弄得一身泥,别提多脏了!” 以寻一语双关,苍彦雅憋笑。 苍彦易走进屋坐下,瞥了一眼两人斥道:“姑嫂二人整天腻在一起,都浑说些什么?” 苍彦雅转头和以寻对望了一眼,彼此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说些什么?她们俩说的最多的恐怕就是苍彦易的坏话了! “三哥,这两天琥越新来了一个戏班子,听人说功底不错,不如明天就让三嫂陪我一起去看看吧?”苍彦雅旁敲侧击,希望苍彦易可以松口。 以寻眸色晶亮,她的确快闷出病来了。 “不准!”苍彦易毫不犹豫。 简单的两字让以寻失望至极,见苍彦雅再要劝,她抓住她胳膊摇头。在这件事上,苍彦易一直不给任何余地,也不允许任何人同他商量。 自那万舟岛之事以后,虽然主院的禁足解了,但他却再不准她出府门一步了,实际上,他只是换了更大的牢笼囚禁她罢了。 低头,不再说话,算了,她也不想为这件事和他起争执,平时两人的矛盾不合已经够多了…… 以寻不说话了,屋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爷,君熙公主来了,现下正在前厅等候,不知您是否要出去待客?”卓南进屋通禀。 以寻一怔,食指无意识磋磨小易的一对折耳,咬唇不说话。 苍彦雅翻了个白眼,巫马无双怎么又来了?也不嫌害臊!前几日的风波她已经知道了,不过她相信以寻。三嫂是很倔强,宁折不弯。但那只是对三哥而言,对旁人,她一向都是很包容的…… 苍彦易起身,离开时扫了一眼以寻神色,见她咬唇发呆,眸光微沉。 卓南跟在苍彦易后面走了,心下轻嗤,看来纪以寻那顿鞭子没白吃,这回倒是挺聪明! 两人走后,小雅见以寻神色寞落,开口安慰道:“三嫂,那巫马无双那么凶悍不讲理,三哥不会喜欢她的,你放心好了!” 以寻知她好意,苦笑着点了点头。 —— 一直到掌灯时分,巫马无双才回了驿馆。 “爷,属下看今日巫马无双态度大转,似乎是意向已定。”卓南语气轻快,他此刻心中更是雀跃不已,苍彦易得了巫马无双这一有力支柱,便意味着皇位已是唾手可得!当下笑道:“看来府上又快要办喜事了!” 井尧在一旁佯装叹气,“看来夜不能寐的日子又要来了,爷您的喜事,可是要活活累杀了我这个管家奴才。” 卓南上前佯替了他一脚,“又来讨赏!什么差事都还没办呢!就先来邀功!” 苍彦易勾唇,相伴多年,虽说是主仆,但更多的是兄弟情谊!偶尔打闹玩笑也很惬意。 井尧笑骂:“当着爷的面儿,你可不能诋毁我……” 里间正笑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侍女请安声,“王妃万福,外头风大,王妃进书房吧?免得着了凉。” 井尧收了笑意,方才只顾着笑闹,也没在意。不知纪以寻什么时候到的?方才说的话又听了多少?她那烈性子,这要是进屋了肯定又免不了一场风波! 门口呆立的以寻回神,摇头轻声道:“我不进去了……”说罢,转身离开。 侍女行礼相送,一直待看不见以寻的身影,才推门,将手里端着的茶水托盘送进了里间。 井尧接过,奉茶时暗瞥了眼苍彦易神色。 卓南心下哼道:这纪以寻总算是知分寸了!爷对巫马无双是志在必得,这件事不是她能干预的!还是像这样接受较为聪明! —— 清晨,以寻醒来,窗纸较之往常透亮许多。 她心念一动,起身穿好衣服,抓起大氅随意披在身上,猛然推开门,入目处尽是银白! 天空飘下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在空中旋动飞舞,简直美极了! 以寻一脚踏进雪中,双臂展开,仰头看着天上的雪一片片落在自己身上。或多或少雪花落在她的裸漏在外的皮肤上,她也不抖落,任雪融成水,凉飕飕的点在她身上。她好久没看见雪了,都快忘记它们该是什么样子了!以寻开心坏了,提裙便跑了出去。 “阿易……阿易……” 纪以寻的欢笑声老远便传了过来。苍彦易转头,漫天飞雪中,她披着深色大氅,未束的长发随她轻快的步子摇曳,眉眼弯弯,轻灵俏皮,惊艳了满园的深冬。 雪天路滑,她似是高兴的忘乎所以,没注意脚下,猛然摔了个四脚朝天!雪下了很厚,她应是没摔疼,竟就势就仰躺在雪上,一个劲的咯咯傻笑。 苍彦易踏出暖阁,黑色的大氅扫过雪面,缓步走到以寻跟前,向她伸出手,斥道:“好端端的又发什么疯?” 以寻很激动,她实在太久没看到了,太久太久了…… “阿易,这是初雪……”她牵住苍彦易的手,借力站起来拥住他,笑道:“今年的第一场雪!你带我出去玩吧?” 苍彦易见她扒在自己身上,着实兴奋得不行,颔首。 见他允了,以寻一阵欢呼,“让我来想想我们去哪玩儿,最近……” “荆王妃这样的孩子心性,怪不得讨荆王喜欢。”暖阁内走出一位女子,打断以寻的话音,笑道:“就连无双身为女子见了都很心动!” 以寻脸上的笑容僵住,下意识抓紧苍彦易的手。转头看了巫马无双良久,才怔楞道:“原来君熙公主也在这……方才以寻未曾注意……颇有失礼,还望公主海涵。” “无双在暖阁里,王妃未曾注意是常理。”巫马无双看着她,开口笑道。 苍彦易见以寻脸色微白,拇指摩挲她冰凉的手背,牵着她往暖阁里走,“进去吧,外面雪大。” 以寻将手从他大掌里抽出来,后退两步。 大掌一空,苍彦易转头,皱眉看着她,等待她的解释。 以寻见他盯着她,抬手抚了抚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哑声道:“我早起还未梳洗,就急忙跑了过来……我想我还是先回主院梳洗妥当吧……阿易……你好好招待君熙公主。” 以寻说罢,转身就走。 她不想看见苍彦易和其他女子在一起,更不能在一旁假装若无其事!所以她选择逃避…… 以寻走得仓促,右腿跛的很厉害。 苍彦易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眸底渐渐泛起冰寒,那寒意细究下去比这漫天飞雪更甚三分! —— 静墨居。 以寻左脚刚跨过书房门槛,便听得一声沉喝:“出去!” 她呆了呆,抬眼见苍彦易正在里间埋首批阅公文,暗想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向前走了两步。 “本王说的话王妃没听清吗?”苍彦易再一次沉声道:“出去!” 以寻脸色白了白,开口道:“阿易,我有话想和……” “滚!”苍彦易不待以寻说完,阴鸷道。 以寻张口,依旧要说什么,却被叶菡拦住,“王妃,走吧……” 以寻咬唇,看了看叶菡,又转头看了看里间的苍彦易。即使隔了这么长的距离,她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或许……今天并不适合谈事。 点头,由叶菡扶着,出了书房。 苍彦易见以寻真走了,眸色一沉,抓起桌上的茶盏扬手掷在地上,破碎瓷片滚了一地。 卓南不备,被清脆响声吓了一跳,他看着苍彦易越发阴沉的侧脸,不解,这人不都乖乖听话走了吗?爷怎么反而更生气了? —— 以寻再一次来到书房,早已是深夜了,雪依旧下得很大。 推门而入,书桌前,苍彦易正怀抱灵心吃吻。 以寻呆立在门边,忘了反应。 灵心从苍彦易怀中起身,整理好滑至肩部的外袍,盈盈下拜:“妾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 苍彦易慵懒地靠在座椅上,看着门边呆立的以寻开口问道:“王妃这么晚了来书房,有什么要事吗?” 以寻喉头疼的说不出话,转身,跑出了静墨居! 雪天路滑,眼泪糊了视线,以寻方出了静墨居便摔倒在地。叶菡忙上前扶她,“王妃,有没有哪里摔着?” 以寻摇头,“我没事……” 叶菡替她掸了掸身上的雪,抬眼见她双眼浮肿,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向来冷酷的她,此刻少有的温声安慰,“王妃,您现在对王爷的态度,属下认为,无论是对您,还是对王爷,都是一件好事。王爷娶巫马无双已是必然之事,您把心再放开些,不要为难自己,日后时日久了,会慢慢习惯的……” 见以寻半晌不答话,叶菡将手中的伞撑起,“回主院吧,免得着凉……” 隐在静墨居门后伫立的男子握拳,绝美的俊脸阴沉的可怕,她又敢听了,真不怕他打断她的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她的乖巧 三 天气阴沉,刚至酉时荆王府四下便已经掌灯了。 井尧替苍彦易整理朝服,“爷,皇上今晚设宴,是要公布两国联姻之事吧?” 苍彦易点头,沉声道:“南浛近日蠢蠢欲动,竟暗自集结军队,父皇也是时候把两国联姻的消息放出去了。” 出了书房,苍彦易步伐稳健,沉声问道:“王妃近日在做什么?” 井尧答道:“自从爷您不准王妃再来书房后,王妃便整日都呆在主院,除了逗猫看雪,就没有做什么了。” 苍彦易冷笑,她倒是听话的很!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岂料行至长廊的拐弯处竟与一怀揣汤婆子的侍女撞个满怀。 那侍女胆子小,见被自己撞的人是苍彦易,当即吓呆了。 “毛手毛脚!还不跪下求王爷恕罪!”井尧见那小丫头被吓傻了,厉声提醒道。 小丫头回神,赶忙跪下,哆哆嗦嗦地道:“奴婢……奴婢……” 苍彦易眉宇竟是不耐,不打算责罚她,更没空听她废话。抬脚要走,却忽听那侍女颤声道:“奴婢……奴婢是给王妃送汤婆子的,叶护卫怕王妃一会儿睡着冷,所以嘱咐奴婢前来取了为王妃暖床。” 苍彦易的脸色陡然间变了,一双眸子怒气分明,侍女被吓得哭出哭腔:“这天冷……奴婢担心汤婆子凉了,所以就跑的快了些,这才不小心……不小心……。” 一脚将侍女踹倒在地,苍彦易沉声喝道:“去刑房自领十杖!” 侍女顾不得疼痛,连声答是,爬起来就飞快得跑出了几人的视线。 汤婆子落在地上,滚水溅落洒了一地,徐徐的冒着白烟。 “爷都走了,你还在这发什么呆?”井尧抬手在卓南眼前晃了晃,开口问道。 卓南摇头道:“我在想爷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以前我多少还能猜着半分,可现在我是一点也猜不透了。” 井尧笑他:“你这呆子!能懂什么?想不到就别猜了!” 卓南听罢笑骂:“那你说,爷动怒因为什么?” “还不是为主院那位。” 卓南听罢踢了他一脚:“这还用你说!”见井尧躲过,又继续道:“我也知道是为纪以寻,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主院,爷这又是哪来的火气?” 井尧见苍彦易已经走得有些远了,抬脚跟上,走得老远了方才笑道:“卓南,就是因为纪以寻什么都没做,所以爷动才怒了!” 卓南皱眉,这是什么逻辑?抬脚跟上,脑中一直思忖着井尧说的话。 —— 府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苍彦易刚跨出府门,便一眼看见了守在马车旁的娇小身影,撑着伞,宽大的衣帽下只露出一双乌黑晶亮的眸子。苍彦易连日来的阴霾心情稍霁,她终归是来了……步调放缓,慢慢的来到马车前。 以寻上前迎了两步,“阿易,你要进宫吗?” “嗯!”苍彦易瞥眼见以寻双颊通红,应该是在这等很长时间了,又开口淡问道:“王妃在此等候,是有什么话要和本王说吗?” 以寻抿唇,低下头盯着地面,袖中的粉拳紧握,不知该如何开口。 久不见她回话,苍彦易脸色渐冷,抬脚越过以寻。 井尧心中暗叹,不开口最好,开了口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惹得伤心一场! 以寻回转身扯住苍彦易的衣袖,“阿易,我以后都会像这样乖乖的,不会不听你的话,也再不惹你生气了,……这样你能不能不娶她?” 以寻小心翼翼的声音传入苍彦易的耳里,他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这样你可不可以也不娶其他人了?” 苍彦易转身,沉眸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纪以寻,她正努力的扯着嘴冲他笑,一张小脸上的满是小心翼翼和讨好。 “阿易……你那天说了,只要我乖,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以寻见苍彦易盯着自己的目光如炬,陡然间心下大痛,怎么办,她知道他不会答应…… 强逼着自己笑道:“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最近一直都很听话,而且我也保证,我以后会像这两天这样,再也不惹你生气了,这一次,我再也不耍赖了……真的……” 可又能怎么办?她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即使知道他不会答应,她依旧要尝试! 苍彦易刚消下的怒火不知怎的突然又用涌了上来,他此刻宁愿纪以寻同他哭,宁愿纪以寻同他吵,也不想看到她假装的坚强洒脱!明明眼泪都快忍不住了,却还笑着对他说:阿易,我会乖的…… 袖中的大掌紧握成拳,怒火直冲胸臆,苍彦易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会有这样一件事,无论她开不开口求他,他都会觉得怒不可遏。 “纪以寻,你明知道本王允诺你的并不包括这件事!”苍彦易沉声道,她明明知道,却还要这样扭曲他的意思。“不过本王答应你,巫马无双只会以侧妃的身份进门,且今后她的份位永远在你之下!” 井尧暗自心下暗惊,这个许诺太重!若是爷有朝一日登基称帝,巫马无双的邻国公主身份便决定了她日后的份位定是位于三妃之列。若是纪以寻的份位比她的份位还高,便只有…… 以寻闻言一怔,“阿易,在你的眼里,我能要的永远只能是你想给的。”眼泪划过脸颊,“可是我要那无用的份位做什么?要那荣华做什么?……” 以寻的话令苍彦易心中一刺,愠声道:“纪以寻!本王今日许你的已是极限!你不要得寸进尺!” “爷,时辰不早了!”卓南在一旁提醒道。 苍彦易将攥在以寻手中的衣袖撤出,转身,不再多言。 以寻见他要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他。 “放开!”苍彦易沉声喝道。 以寻的视线被眼泪模糊,“阿易……你说人的心能互换吗?” 苍彦易抿唇,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换……”雪下得好大,黑夜中坠落,“这样的话,你就再不会舍得伤害我了,因为我疼,你也会疼!……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娶别人了!因为我不许,你便不能!……这样的话,你会不会爱我?因为我爱你呀……” 这样的话,你会不会爱我,因为我爱你呀…… —— 重华殿。 苍鸿宇金龙大宴桌上端坐,面带悦色,心情颇佳。 “朕今日设宴,有一件喜事要宣布!”苍鸿宇开口道:“此次苍渊与火炩两国结盟,实则为两国联姻。之前为君熙公主沿途安全考虑,对此事一直秘而不宣,今日朕就借此次宫宴宣布此事!”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素!”席下朝臣齐声恭祝。 韩简心中凛然,但面上却依然一副高兴的祝贺的模样。 苍鸿宇笑着点头,目光看向首座端坐的巫马无双,“君熙公主聪慧过人,为人豪洒,朕甚喜之!且你又是你父皇心中的宝贝,朕定不会委屈你!公主抵至琥越也半月有余,不知可有相中之人,若是有,你只管大胆的说出来,朕替你做主!” 此话一出,席下隐隐有些骚动,尤其在诸位皇子中更甚。这半月以来,凡是到了婚约年纪的皇子皆邀过巫马无双,毕竟谁人不想一举夺得巫马无双的青睐,手中多握一些争夺皇位的筹码呢?当下各皇子都紧盯着巫马无双,期待着她能选中自己! 苍鸿宇扫了殿内一眼,却只有苍彦易和苍彦曜神色如常,暗自点了点头。 巫马无双看向苍彦曜的视线中多了几分欣赏,若是没有苍彦易,她定会选择肃王!闻言起身出席道:“君熙并无意中之人,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苍鸿宇点头,果然是个识大体的女子,“既然如此,朕的三皇子,虽然生性冷傲,却也是个难得之人,你意下如何?” 韩简在一旁见苍鸿宇一脸慈爱的望向苍彦易,袖中素拳紧握,你也是曜儿的父皇,为何要偏心至此!当年你专宠那个贱人,如今她死了这么多年,你眼中却只看得见她的儿子!” 巫马无双瞥眼看向苍彦易,继而答道:“君熙全听国主安排!” 殿内众人眼中闪过了然,巫马无双话意便是答应了! 苍彦曜执着酒杯浅笑的看着这一切,一双凤眸散发出的精光慑人心魄! 苍鸿宇大笑,“好好好,乖孩子!……” —— 大雪静静坠下,高挂的宫灯照了一片亮黄,为这黑白分明的雪夜添了一抹突兀! “王妃,进屋吧,爷还不知何时能回来呢!”井尧开口子劝道。 以寻摇头,轻声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在这里等他。” 井尧不再劝了,他知道纪以寻的执拗,对于苍彦易的执拗…… 井尧看着伫立的以寻,她的身形娇小,披着的大氅有些宽大,甚至有一小段垂在地上,大大的斗篷帽下一张小小的脸。他不可否认,纪以寻生了一张近乎完美的脸,黛眉轻蹙,眸子清纯似水,红唇潋滟。 两手拢在袖口里,井尧想,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再加上平日里的可爱性子,如若不是执拗倔强,爷日后还指不定怎么宠呢! …… 以寻觉得腿早已经站的有些麻木了,地上的雪夜积了厚厚的一层。 回身蹲坐在高门槛上,下巴垫在膝盖上,看着街口怔怔的发呆,空气中的凉薄,刺得她眼睛生疼。 阿易,我究竟还要等多久?我好累,真的好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上瘾 苍彦易回到荆王府,已经是子时二刻了,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在府门旁缩作一团的纪以寻。大大的黑氅罩在她娇小的身上,垂在地上,皱做一团,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像是被人遗弃的狗儿。 苍彦易皱起凌厉的眉,朝服加身,越发清冷深沉。大步跨上台阶,走到纪以寻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眸子深不见底。 “阿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以寻仰头看着他,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滴地嵌入云鬓。 她总是有那样多的眼泪,苍彦易弯下腰,将坐在门槛上的她抱起,沉声道:“纪以寻!本王希望你说的话要算数才好!” 说罢,抱着她越过门槛,进了府。 以寻听罢呆了呆,须臾,哇的哭出声来,“算数……算数……当然算数……” 冰冷的心渐渐回温,抬手勾住苍彦易的脖颈,螓首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怀里的女子哭得惨了,也没有丝毫的仪礼顾及,寂静深夜哭声嘹亮。 苍彦易皱眉斥了她一句,见她非但不收敛,饭哭得越发不成样子。抿唇,就由她去了。 府外,井尧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呆愣了好半晌。远远听着苍彦易的斥责声传来,爷要纪以寻说话算数?纪以寻说了什么?是说爷不娶巫马无双她就会乖吗…… 苍彦易抱着以寻一路回了主院,抬脚踢开寝房的门,把她安置在榻上,俯身看着她。 “你是不是不娶她了?”以寻抬手抱住苍彦易的腰,说罢生怕苍彦易会否认,忙急匆匆的保证道:“我以后会乖的……我以后会乖的……” 苍彦易见她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小嘴不断喃喃的保证着。睫毛上沾着眼泪,细小剔透的挂在上面,可爱极了。不知不觉中看着以寻目光就有些深邃了。 低头含住她的粉唇,把她压至锦被深处。 —— 井尧听闻屋内动静,轻声退了下去。 廊下挂着一溜宫灯,照着无声无息的白雪,美的静谧恬淡。 喵呜~喵呜~ 黑暗中跑出一只圆滚滚的花脸猫,脑袋上紧贴着一对耳朵,四脚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梅花。 井尧弯腰把它抱在怀里,替它拍了拍身上的落雪,笑道:“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出来了?还玩了一身雪……” “井尧。” 听闻背后又声音响起,井尧回头,见卓南正向自己走过来,开口笑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卓南沉声道:“你叫我怎么还能睡得下?爷竟然拒了巫马无双!现在皇上已经将联姻之人定为肃王了!” 喵呜~喵呜~ 井尧抚了抚小易的脑袋,“或许爷是另有打算吧。” “什么打算?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爷是被纪以寻给迷昏了头了!”卓南冷笑道,“现在方是如此,那日后呢?这么大的事爷都纵着纪以寻胡闹,依我看迟早有一天会败在她手上!” 卓南此刻内心是无法抑制的愤怒,苍彦易一向才智过人,处事理智深沉,从不掺杂个人情感。可如今竟然为了纪以寻拒了巫马无双!这就等同于斩了一条登上皇位的有力推力,同时又扶植了苍彦曜这个劲敌! “你想的太过了,无论如何,宫里也还有一位爷心尖上的人物,日后两厢制衡,才不会一人独大!”井尧沉脸道。 卓南冷笑,“就算爷届时有意两者皆宠,纪以寻那样的性子,恐怕谁也容不下吧!” 苍彦易是他们心中认定的君王,他们全心全意辅佐,只为有朝一日他能登基称帝。可现在他竟被一个女人迷乱至此,不顾大局!卓南的眸中迸出狠厉,“井尧!惑主的狐媚留不得!” 井尧见他神色,知他起了杀心,弯腰将怀中小易放出去。小易贪玩,不一会儿,就窜入雪地里不见了踪影。 井尧转头看他,“卓南,你知道爷为什么会纵容纪以寻吗?” 卓南轻嗤,“还不是她那一张祸国殃民的脸,除了这点,一无是处!” 井尧轻笑,“你认为爷会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吗?” 卓南摇头,沉声道:“善妒、执拗、不温柔体贴、永远不会替爷考虑、既懒又贪吃,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玩闹嬉戏随心所欲,一点仪礼规矩都不曾有……这些都是纪以寻的毛病,我实在不知道除了她那张脸,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井尧没想到卓南能一口气说这么多,不禁好笑,“卓南,你不知道她的好,是因为她不爱你!可她爱咱们爷,咱们爷察觉到了,便上瘾了……” 卓南皱眉。 “这世上多少女子爱着荆王,可她们的爱又有几分纯净?如果荆王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们也会爱他吗?就算还爱他又还剩下几分呢?甚至是你我,如若不是因为爷他有登上帝位的能力和气魄,还会拼命相护吗?”井尧看着廊外的大雪,“可你看过纪以寻的眼睛吗?她的眼睛里只有爷一个人……她的喜怒哀乐也全为爷一人。” 卓南沉眸,虽然他不喜纪以寻,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井尧所说的。因为他有眼睛,他看得见,他无法否认!纪以寻对苍彦易的情深,早已疯狂! 她的一颦一笑,一皱眉一颔首,全都只因那个男人,旁人从未入了她的眼…… “你认为是爷在宠着纪以寻,可是你又怎知不是因为纪以寻在暖着他的心呢?”井尧伸手接住一片落雪,融在手里化作冰透的水,“在宫内看尽了丑恶,自从贤妃娘娘死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想害他,甚至说爱他的都会在他背后捅刀子!可如今……有一个人爱他,纯粹的不问对错,不管是非,这如何不让他沉醉呢?” 卓南抿唇,“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坐视不管,纪以寻对爷有着太强的占有欲,宁折不弯!如果继续放任她在爷心中的分量一天天加重,迟早会出大事!” “卓南,这些天纪以寻从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巫马无双的事,更没有忤逆爷。这显然就是一件好事,也是爷之前一直要求纪以寻要做到的!可是你知道爷为什么还会动怒呢?” 卓南拧眉,如果之前他不懂纪以寻,那么现在他便觉得不懂苍彦易了…… 井尧轻笑,“因为当纪以寻不再嫉妒、哭闹,爷会以为是她不在意他了,或者是在意少了,无论这两者中的哪一种,他都不允许。” “因为爷……早已贪恋上了纪以寻对他的痴狂!他甚至得意着纪以寻对他的占有欲。他早已不允许在纪以寻心中他不是最重要!他的霸道,要纪以寻妒他身旁的女子,要纪以寻心中只有他!要纪以寻把他当做全世界!” 卓南一震,浓眉拧成一个结,“纪以寻她执拗妒忌时,爷会动怒;可她不执拗善妒时,爷也会动怒。两人如此纠缠,我看终究是祸大于福!孽大于缘!” 井尧不语,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苍彦易对纪以寻的痴狂上瘾了…… —— 后院寝房内。 以寻支离破碎的娇吟与苍彦易粗重的呼吸交替,旖旎的气息散发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阿易……阿易……”以寻的声声低喃如温柔春水,流入苍彦易的心里。 他把她圈在怀里,狠狠地要着…… 雪下得正浓,飘飘洒洒的扬了漫天皆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她的守护 书房内。 祈辰玉蹭的一声站起身来,沉声道:“你说什么!竟然是为了纪以寻拒了和亲的事?” 卓南冷笑:“可不是吗?现在她可是荆王府的宝贝!” “卓南!”苍彦易开口轻责,卓南垂眸不再说话。 祈辰玉眉眼微冷,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会是苍彦易主动拒了巫马无双。 “我不相信全是为了纪以寻!彦易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祈辰玉相信苍彦易的为人,虽然拒亲之事不排除是因为纪以寻。但苍彦易做此决定,便一定是有他的理由,一定有着另外的考虑和打算!不然他也不至让他们这帮人如此费尽心思的辅佐! 苍彦易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乌云散去,太阳露出头来,屋顶的厚厚洁白化成透明冰凉,沿着屋檐断断续续滴下,在长廊边聚成一片薄薄的雨幕。 “纪以寻气量狭隘,纪家又视她为掌上明珠。本王若是娶了巫马无双,以她的性子,定然要与本王决裂。届时本王虽然得了巫马无双,却也会失了整个纪家!”卓南闻言看向苍彦易,只见他神色如常,令人猜不透情绪。 “巫马无双背后的火炩势力再大,也终不过是他国之力。苍渊之内,哪里又比得上纪家的百年根基。本王又何必因小失大?” 祈辰玉皱眉沉吟道:“可现下巫马无双转而选择了肃王。今日早朝,皇上又颁旨将吏部、礼部职权交由他管辖。这样一来,肃王一党怕要东山再起了!” 当初费尽心思才将苍彦曜打压下去,本以为借着此次联姻便可让他永无翻身的机会,却不料竟出了这么大的差错!祈辰玉心中不悦,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纪以寻的善妒所致! “东山再起?”苍彦易的声音沉稳中透着讽刺,“不!他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众人心头一颤,齐将目光看向苍彦易,阳光斜射窗棂,他的背影如山般挺拔高大! 祈辰玉心中大喜,他就知道苍彦易一定会另有打算,定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近些日子,让暗卫多留意南浛密探在琥越内外的动向,一旦有消息就来禀报给本王!”苍彦眉宇间英姿勃发,嘴角浅浅勾起,似是早已运筹帷幄! —— 以寻提裙来到静墨居,刚准备推开书房门,却不料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位白色长衫的男子,身材削瘦,气质稍冷。 以寻笑着和祈辰玉打了招呼,谁知他竟只低头瞥了她一眼,然后又抬起头,似是无视以寻一般,抬脚就走了。 以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自想着,他刚才那个表情应该是厌烦吧?耸了耸肩,以寻抬脚跨进书房,看来她还真是不讨喜! 苍彦易正坐在书桌前埋首处理公务,以寻笑了笑,挑帘进了里间。 “阿易,我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你……”以寻走近俯身看着苍彦易笑道。 苍彦易闻言头也不抬,只淡问道:“又有什么事情要求本王的?直接说吧!” 见苍彦易似乎不想搭理她,以寻噘了噘嘴,伸手将他手中的笔夺过来,开口道:“你真的不打算看看吗?这个惊喜我准备了好长时间呢!可别后悔呀!” 此举成功吸引了苍彦易的注意,他抬头。纪以寻的粉嫩嘴唇微嘟,一双晶亮的眸子眼巴巴的望着,这是她一贯冲他撒娇的模样。 将折子阖上,“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来看看,王妃精心准备的什么东西?” 以寻闻言,眉眼上扬,高兴的将他从椅子上拉起,“那你和我来。” 书房内外近身伺候的奴才们好奇,都想知道以寻到底准备了什么,当下便统统跟了过去…… 行至静墨居门外,以寻从袖中取出一方绣帕,“为了达到效果,我得先把你的眼睛蒙上……” 正作势要替他蒙上,苍彦易却抬手制止了以寻的动作,拧眉沉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虽然苍彦易掩饰的很好,但以寻还是发现了他的戒备……莞尔,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脸颊处落了一个吻。 身后众人见状,纷纷埋首。 “阿易,你还记得我嫁给你那天对你说过的话吗?” 苍彦易抿唇,深邃瞳眸看着她。 “我今天嫁给你了,这一生便都不会离你而去。我会陪着你慢慢变老,也会陪着你儿孙满堂,我会陪你看院内的花开花落,也会陪你看庭前的云卷云舒。” 以寻轻笑,再次垫脚,在苍彦易额头上落下一吻。 她吻得那样温柔缱绻,又小心翼翼,如同他便是她的稀世珍宝,是她的唯一。 “所以呀,阿易,我是你的妻子,相信我好吗?”将吻落在他菲薄的唇上,柔柔的轻碾,细致而温存。 她懂他的戒备,出生在危机四伏的皇家,背叛、陷阱、杀戮无时无刻不围绕着他,稍有差池,便会命丧黄泉。可能至今他还没有蒙上眼睛去相信一个人吧?将自己的命交在旁人的手里。 …… 眼前漆黑一片,视线被蒙住,苍彦易只能凭听觉判断周围的情况,双拳紧握,眉头紧蹙。 大掌被牵起,滑腻温软的触感,是纪以寻的手,“阿易,跟我走……” 见他久久不动,以寻笑了笑,再垫脚,隔着绣帕吻他被绣帕蒙上的眼帘,“阿易,乖,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哄他,那温润语调如同在哄一个正在蹒跚学步的孩子。 苍彦易微哂,因以寻的哄慰,也因她的幼稚,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说这话时的模样,大大的眸子里一定满是心疼与呵护。 害怕吗?不!朝堂明枪暗箭,战场杀伐屠戮,让他早已忘了何为恐惧。方才的据举动不过是出于本能的抵触,一旦遮住了视线,在面对任何情况时,他将会处于被动状态,而他则更想让事情发生在他的掌控之下。 “真的,阿易,如果一会儿有坏人来了,我会先把他打跑的,好不好?” 耳边温软音低低的,苍彦易勾唇,任由她牵着迈出静墨居。如果纪以寻会继续为他心疼,如果她会继续吻他……那么她说他害怕,那便害怕吧…… —— 卓南看着二人渐渐远去,眸光微闪。抬手挥了挥,突然不知从闪出一身着黑衣之人。 卓南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书信,沉声道:“把这个交给姑娘,就说是我给她的,让她千万上心。” 黑衣人接过,点了点头,“是,属下遵命。” 说罢,又快速闪去,不见了踪影。 卓南握拳,不能再继续放任了…… —— “怎么样?够惊喜吧?这些可都是我亲自做的!” 苍彦易看着桌上摆的几件彩釉白瓷,挑眉,一盏杏仁酪、一碟炝莴笋,一份豆腐丸子、一盘姜丝白菜,一小石锅鲫鱼汤。 “这就是你说的给本王的惊喜?”苍彦易转头问道。 以寻颇有些自豪,要知道她可是慵懒成性,平日里,要是能坐着她就绝不站着,要是能躺着她就绝不会坐着!今日亲自下厨为苍彦易做了这桌饭菜,可不是惊喜嘛!当即点头如捣蒜,“是呀,我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这些我做了整整一个上午呢!” 看着桌上有两盘甚至有些焦糊的菜色,苍彦易撩袍坐下,道:“王妃的厨艺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平时给他送汤水膳食的侍妾不在少数,拿出手的菜肴哪一样不是精心炒制,色香味俱全?倒也只有纪以寻一人,敢把这样的厨艺拿出来,甚至还兴师动众的把他从书房拉到饭厅,将其称之为惊喜! 以寻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撅了撅嘴,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虽然它们卖相不是很好,但是味道应该……还是不错的。” 说着,抓了一双筷箸,夹了一个豆腐丸子,送到苍彦易嘴边,“你尝尝吧,应该不错的……” 左右捂嘴偷笑,听听,这话多没底气! 苍彦易抿唇,看着眼前焦黑的丸子,沉声问道:“内侍试过菜了吗?” 苍彦易的严肃,左右绝倒。 以寻恼了,把丸子强塞进苍彦易口中,气呼呼地道:“今天你得把这些菜都给我吃了!我辛辛苦苦忙活了半天,就算再难吃你也得吃……” 一顿饭在以寻的强迫和苍彦易的黑脸中进行。 期间以寻一直在问:“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苍彦易瞥了一眼一旁怎么也不肯喝鱼汤的小翌,咬牙,没有开口。 这饭菜味道究竟如何,以寻不知道,她没有尝。但那桌饭菜却是被吃完了,一人一猫,在她的监督下,吃了个干干净净…… 午膳用罢,以寻有些食困,央着苍彦易抱她回主院。左右随从远远的跟着,以寻窝在苍彦易怀里,“阿易,明天我想回去纪府看看娘亲,我这么长时间没回去,娘肯定是想我了。” 苍彦易点头,“本王让井尧准备准备,明日下了早朝,本王陪你一起回纪府。” 以寻有些意外,高兴道:“真的吗?你和我一起回去,娘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知道苍彦易公务繁忙,每天寅时就要赶去皇宫上早朝,时常亥时甚至子时才歇下。虽然她本也没想让他陪,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打心底里的希望苍彦易能该陪她一起回纪府。倒不是为了证明或是炫耀什么,她只是想让何岚见了能宽慰些……她亏欠宁妈妈的早已还不了了,所以她再不希望何岚也不幸福…… 许是天气放晴,阳光甚好,苍彦易午膳过后心情一直不错,一步一步的抱着以寻回了主院…… 此时嘴角衔笑的以寻不会知道。明天,她会是一人回纪府。 她也不会知道,明天,她和苍彦易将会回到原点,冷漠、疏离、伤害,苍彦易对她,再无一丝的温情…… 她不知道,明天过后,她此刻的美梦和幸福都会化为细长尖锐的剑,生生穿过她的心口…… 天地不公,从不曾厚待于她…… 满屋的药香,炭火烧的正旺。可饶是如此,半躺在榻上的女子还是咳嗽声不断,面色苍白,体态羸弱不堪。 女子手持书信,纪以寻?眉眼冷绝,随手将看完的书信扔至炭盆中,看着字迹规整的信纸在火中蜷缩直至变为灰烬。 那晚皇宫内湖旁两人的相处历历在目,女子不禁紧蹙柳眉,心里隐隐有丝担忧。毕竟纪以寻是那样的灵动,有又着倾倒众生的容颜。 咬唇,起身,缓步书桌前提笔: 彦易,多日不见,甚思之,盼君梅园一聚——若依。 搁笔,猛然又咳嗽起来,婢女见状,匆忙送来的茶水,女子饮了些许润喉,方才好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情殇 一 翌日,皇宫梅园。 皑皑白雪,似血红梅,幽深园林,人迹罕至。 身披墨绿大氅的女子静立其中,高挑削瘦的身骨,寒风中的羸弱体态,娇喘微微,我见犹怜。 听闻背后响起脚步声,女子眉间一喜,转身,“彦易……”刚开口,呛了冷风,猛然咳嗦起来。 苍彦易忙大步上前扶住她,大掌将女子冰冷的手包住,暗自催动内力绵绵送入她的体内。沉声道:“太医院这群废物,治了这么多年!都不见起色!” 掌心有热流缓缓涌入,女子放感觉好些,顺势将身子倚在他怀里,微喘道:“就连我自己都素手无策,更何况是他们?这么多年,我也早已看开了,横竖不过是少活两年,比旁人多受些苦罢了。” “不要胡思乱想,本王说过,一定会把你治好的。等到时候你的病好了,本王还要你给本王生一群孩子呢!”低低的嗓音,细细宽慰,悦耳醇厚,是苍彦易的温柔。 女子苦笑,眉眼憔悴,“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苍彦易沉眸,“不会的,若依,相信本王,本王一定会治好你的……相信我。” 女子莞尔,点头。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冷风,又是一阵剧烈咳嗦。 苍彦易见状,眉头紧锁,抬手将她的衣帽束起,替她遮住头脸,“回去吧,你出来的时间太长了。” “别……”女子忙道,“我想再和你多呆一会儿。” 苍彦易不允,“天气太冷,你在这待时间长了,会受寒的。等过两日天气暖和些再约,本王不想再见你受苦了。” “彦易,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我……”女子静立不动,欲言又止。 察觉到她今日与往日的不同,苍彦易皱眉,“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女子咬唇,思量半晌方开口道:“彦易,最近宫中一直传言,你是为了……纪以寻才拒了君熙公主的,……你心里是不是……” 苍彦易再次将她揽在怀里,“本王心里只有你一人。” 苍彦易的回答,女子心下一暖,伸手抱住他,阖上眸子轻声道:“对不起,我应该相信你的……只是近些日子有关于你和她的传闻实在太多了,我难免有些害怕了,时常夜不能寐。所以才……” 夜不能寐四个字让苍彦易脸色微变,沉声道:“不是你的错,是本王一直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女子摇头,看着天上厚厚的乌云,又要下雪了,喃喃道:“彦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呀?” 苍彦易将怀中的她紧紧揽住,眸光晦涩,“就快了……” —— 荆王府。 “算了,可能是有事耽搁了……”以寻收回盯着街口的目光,状似无所谓的道。 叶菡闻言,扶她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轧过微潮的土地,留下两道浅浅的印迹,沿着荆王府向前延伸。 天空飘下晶莹…… —— 以寻在纪府用了晚膳才回来,到府时,天已经全黑了。知道苍彦易的作息规律,她下了马车便径直去了书房。 一整天的雪下下来,路上又积了厚厚一层,以寻撑着伞,身后留下一串长长脚印。 看着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以寻嘴角挂笑,今天回了纪府,见了何岚和纪以驰,她现在开心极了。 一路没有耽搁,很快就到了书房。以寻推开门,果然,苍彦易正在处理公务,井尧、卓南在一旁伺候。 “阿易,我回来了!”以寻跑过去,半趴在书桌前笑道。 见他冷脸不理她,以寻没多想,小脸往前凑了凑。苍彦易身上有着似有似无的梅花香,很好闻,“阿易……” 一声阿易,尾音拖的老长,是她撒娇的语调。 井尧微哂,看来今儿是个好日子…… “……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以寻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神色温柔喜悦。 井尧和卓南闻言相互看了一眼,眸光隐晦。叶菡瞥眼见二人神色,心下一沉。 执笔的手臂猛然滞住,苍彦易抬头,凤眸紧盯着她。 以寻脸上笑意僵住,“怎么……” 话未说完,手腕猛然被苍彦易擒住,“你有身孕了?” 突发的变故,以寻怔楞。 见以寻不答,苍彦易伸手捏住以寻下颔,再一次逼问:“你有身孕了?” 以寻看着他,良久,缓缓点头,“是……我怀孕了!” 不过一言,书房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井尧和卓南倒抽一口冷气,更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苍彦易眸底情绪蓦地翻腾涌动,掌间催动内力,桌案上的公文纸笔悉数被他扫落在地,“都好大的胆子!” 震怒之下,书房内外,跪倒一片。 心底渐渐生出冷意,好大的胆子?她吗?是她不该有身孕吗?以寻看着苍彦易,启唇问道:“阿易,你……不要他吗?我和你的孩子。” 苍彦易没有看她,“请府医前来把脉,再把后院的管事嬷嬷拖出去……”他脸上的神情越发阴沉可怕,菲薄的唇瓣张合,“杖毙!” “是。”井尧恭声应了,起身快步向外走。 眸中的晶亮渐渐黯淡,取而代之的是哀伤,“不必去了……我没有怀孕。” 屋内尽是倒吸冷气之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以寻。 苍彦易闻言,眸光一闪,厉声道:“纪以寻!你把本王当做什么?任你玩耍戏弄?” 以寻苦笑,其实一开始她只是打算问问他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而已……仅此而已! 今天归宁,何岚说她年纪大了,想让以寻给她生一个外孙抱抱!好让她享享天伦之乐。 以寻听了很动心,孩子,她和阿易的孩子,她是很想要的,但她却没想到苍彦易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阿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真的怀孕’了,你会怎么做?”以寻唇角浅浅勾起,心却彻底冷了,“虽然……结果让我失望了……不过,我还是要恭喜你的,恭喜呀,阿易,我没有怀孕,给你可以省去了好多麻烦……” 见他脸色瞬间阴沉,以寻忍不住笑出声来。喉头疼痛无比,笑出的声音也早已哑的不成样子, “阿易,你怎么不笑呀?……我没有怀孕,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干嘛还冷着一张脸呀?……” 苍彦易握拳,猛然将以寻甩在地上,阴鸷道:“滚出去!” —— 深夜,聆心阁。 “阿易,跟我回去,我不准你在这留宿!”以寻拉着苍彦易的臂膀,倔强道。 苍彦易站在聆心阁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眸光寒意慑人,以寻苦笑,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次来到聆心阁,还是为了那个原由,相同的情景,还是那群人,甚至时间上都相差无几。如果不是这漫天飘雪,以寻甚至会以为时光倒流了。 “王妃妄自犯上,杖责二十!”苍彦易冷冷的拂开她。 以寻不怕,“你打我也没用,我就是不准你睡这儿!” …… 事实上,直到板子落在以寻身上的前一刻,她都不相信苍彦易会真的打罚她,她还在以为是他只是在吓唬她…… 井尧见这次是来真的,慌忙跪下,“爷,王妃身子骨薄,二十杖怕是承不住,会落下病根的!” 苍彦易站在台阶上,神色冷傲,眸色冰寒,不为所动。 叶菡上前跪在以寻面前,急忙劝道:“王妃,您服个软,王爷不过是在气头上,您认个错就行了。” 以寻咬牙,她不肯开口,那棍杖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她的脸色渐渐苍白,额头渗出的冷汗渐渐浸湿了长发。 趴在长凳上,以寻仰头,隔着纷飞的大雪,紧紧地盯着苍彦易。她想要从他脸上看出心疼和怜惜,哪怕只有一丝,她都会服软的,真的…… 可是,以寻失望了。 苍彦易刚毅冷峻的脸上,满是决绝……甚至不肯多看她一眼! 棍棒加身,以寻咬牙承着。可打着,打着,她便忍不住了,钻心的痛,豆大的眼泪落在雪上,融出一个个小小的浅洞,嗓子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叶菡在一旁听着,揪心不已,“王妃,您服个软,快向王爷认个错……” 井尧也跟着着急,怎么真把人弄伤了!“爷,饶了王妃吧!” 以寻不肯开口,她就这么哭着,不肯求饶。 苍彦易不曾心软,冷眼看着,一直到杖责结束…… “纪以寻!不要总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他缓步上前,黑缎白底的朝靴陷入雪中几分,脸颊的棱角刚毅冷峻,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以寻,“在本王眼里,你至始至终与他人无异!今日不过以示惩戒,从此以后守好你的本分。不要在做出任何出格举动,不然,本王皆会依府规处置,决不轻饶!” 以寻伸手拉住他的大氅,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身子一动便剧痛无比,她却抓紧不松手,不准他走,“苍彦易,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昨天我们还好好的……明明今天我还和娘说呢!说你很疼我……阿易,你到底怎么了呀?……” 以寻哭喊,她无力极了,这一切都毫无征兆,来的太过突然……让她不知所措…… 苍彦易沉眸,大步迈开,强行挣开以寻抓着大氅不放的手。 眼看着苍彦易越走越远,以寻心下一急,猛然从长凳摔落,跌在地上,整个人就接近昏迷了。 叶菡大惊,上前将她扶起,“王妃……王妃……“ 以寻眸子半阖,意识已经涣散了,口中却不断喃喃:“阿易,我来找你回去的……我不要孩子了……我不惹你生气……” 漫天飞雪中,男子走得头也不回…… 孩子?灵心看着雪地里的以寻,眸光一闪,须臾,鲜红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转身跟着苍彦易回了聆心阁。 叶菡见她既是昏迷了心里还惦念着,心下好一阵疼惜,咬牙。她知道,以寻是来认错的,她说她对苍彦易保证过要乖的。 所以即使自己对于孩子的事耿耿于怀,她也要找苍彦易回主院,想要服软……可是却不曾想她去了书房,却得知苍彦易竟留宿在聆心阁! 纪以寻是来认错的,即使她根本不知道错在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情殇 二 以寻受了伤不能动,不能下床,便趴在卧榻上将养,呆看着纱帐上的纹理。 门口走进一位身着流彩暗花云锦裙的女子,高挑丰腴、柳眉美目,缓步至床前盈盈下拜,“妾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 以寻转头,见来人是灵心,颔首,指了凳子让她坐下。 灵心坐下,“王妃觉得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侧身从翠儿手中接过一个镂花的精致木盒,又笑道:“妾这里有上好的伤药,所以特意给王妃您送来,希望可以有助王妃的康复,还望王妃您不要嫌弃。” “谢谢你的好意,交由叶菡收下吧。”以寻道谢,她从不嫉妒怨恨,无论是对芮言还是对灵心,或是对着后院的每一位侍妾。 两人又客套了片刻,以寻也不多话,她问什么就答什么。 灵心见她话不多,就起身告退了,叶菡跟随相送。 待走至门边时,灵心似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身子,收回本要跨出门槛踩着菊纹绣鞋的小脚。 回转身,一只手闲闲地搭在翠儿的手臂上,一只手捏了手帕,“哦,对了,王妃,这屋燃的兰膏熏香还是撤了吧。平时各院里,也只有爷宠幸时会点上一夜,以启女子避孕之效。第二天就都撤走了,毕竟摄入过多……” 以寻闻言一怔,转头去看她。 灵心瞥见她大大的眸子,眸子如星潭,美的真是让人心碎,鲜红欲滴的唇勾起,“……是会绝育的!说到底,也只怪管事嬷嬷,爷将这后院杂事交由她掌管,这么大的事,她竟有胆子忘了提醒王妃!……不过妾记得,王妃好像过府已有一季了吧?哎呀!这么长时间,兰膏又昼夜不息,该不会已经来不及了吧?妾真是担心呀!也不知道现在撤了还来不来得及……” 以寻心下一痛,陡然间整个人蜷缩作一团,身子不住颤抖。 “请回吧!”叶菡冷声打断道。 灵心知趣,见效果也已经达到了,用手帕遮了笑意,“那妾身告退,王妃要记得用妾送的药,早晚涂抹,效果最佳!” 说着,由着翠儿扶着跨了门槛,出了主院。 叶菡送了客,回转身,见被子里鼓囊囊地一团。抿唇,不知该如何安慰。 轻手扯起被子的一角,露出缩作一团的小小人儿,满脸泪痕,“王妃,仔细别把自己闷出病来。” “叶菡,你扶我起来,我要去静墨居。”她的声音虽嘶哑而轻细,却透着一股坚定决绝。 —— 静墨居。 “果然不出爷的预料,南浛驻在琥越的密探近些日子一直活动频繁,似是在暗中谋划什么!”卓南持剑而立,沉声道。 井尧接过话来:“有没有查出他们谋划的是何事?” 卓南摇头:“没有,南浛密探行事向来谨慎,我怕打草惊蛇,所以一直没有深入查探。” 苍彦易颔首,认同了卓南的做法。 祈辰玉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沉吟道:“苍渊与火炩联姻在即,如此敏感时刻,南浛却频繁活动,怕是要出什么乱子……” 锋利的眉角入鬓,苍彦易淡道:“南浛国主野心勃勃,一直想称霸龙腾,如今苍渊与火炩结盟,不施法挑拨,他又怎能甘心。” “依我看,如若南浛真破坏了苍渊与火炩的联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此次肃王势力的东山再起,都是因为两国联姻,若是此事化为泡影,肃王一党的气焰自然就跟着熄了。”卓南又开口道:“况且,南浛近些年猖狂的厉害,两国联姻怕也是阻止不了他的野心,开战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井尧眉头渐渐皱起,“可是当下联姻已成定局,南浛若是挑拨,除非……” 祈辰玉打了一个激灵,“除非联姻之人死于非命!” 此言一出,除了苍彦易之外,几人皆是满脸震惊。 “卓南,再加派些人手监视南浛密探的一举一动,一有情况,立即来报!”苍彦易勾唇,狭长黑眸中蕴藏着锐利,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沉稳。只是端坐在那,便透出一股英姿勃发的气派,“这可是一个除了苍彦曜的绝好时机,万不可掉以轻心。” 卓南闻言大喜,“是!” 门猛然被推开,屋内谈话戛然而止。苍彦易看着门外来人,一双狭长凤眸渐聚冷怒。 纪以寻一张小脸苍白如纸,祈辰玉皱眉,身为荆王正妃,如此没有规矩!自从知道苍彦易是因她拒了巫马无双之后,祈辰玉对纪以寻越发的没了好感! 身上有伤,饶是叶菡扶着,以寻的腰背也不能彻底伸展,只能微弓着背,抬脚迈进书房。 “未经通报,谁准你擅闯书房,出去!”苍彦易的声音凌冽无情。 “我只是来问一句话,问完了我就走。”那二十棍杖责,腰臀间伤的厉害,行走间的肌肉拉扯,疼的以寻额上直冒冷汗。 一步步咬牙走至苍彦易面前,浅色的眸子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苍彦易,我院子里燃的兰膏熏香是做什么用的?” 井尧、卓南倒吸了一口冷气,相互看了一眼,眸中神色不言而喻。 苍彦易眸光一沉,抿唇。 以寻见他不答,喉头疼痛,强忍着眼泪,“苍彦易,我问你,那兰膏熏香是做什么用的!” 苍彦易一拍桌子,茶盏晃动,“纪以寻!本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滚回去!” 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以寻知道,他这么说,就是默认了。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听她说怀孕了,苍彦易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管事嬷嬷!怪不得,怪不得井尧和卓南当时会是那样的表情! 挣开叶菡的搀扶,以寻跌跌撞撞握拳去打他,嘶哑低吼道:“如果不是我今天发现了,你还打算骗我到几时?绝育?绝育?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绝育?……就是我不会有孩子……就是不会有宝宝喊我娘亲了……” 以寻使了最大气力,一拳比一拳下了狠劲。苍彦易眸色阴鸷至极,大手一挥,桌上茶盏尽数扫落在地。“够了!” 以寻身子本有重伤,苍彦易猛然一挥,便重重地摔在地上。腰臀再次受挫,疼的她直接趴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你凭什么?苍彦易!凭什么杀了我的孩子……”寒冬腊月,地面的寒气极重,透过以寻的皮肤,丝丝缕缕渗进她的心底。她的眼泪,颗颗跌在地上,“……毕竟他们出生了都会喊你父王的!你为什么不要他们!” 苍彦易眉眼冰寒,孩子?他的孩子,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有,但纪以寻却绝对不能! “纪以寻!这件事由不得你反抗,也别妄想着撤了熏香,你记住,就算你撤了,本王也会用其他办法让你绝育!你能做的只有听从安排。”苍彦易起身,朝靴的象牙底碾着碎在地上茶盏瓷渣,咔嚓咔嚓的声音。 挑帘进了里间,珠玉晃动,“井尧!送王妃回去!私闯书房,禁足一月,主院上下各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王妃,奴才送您回主院。”叶菡、井尧上前想要扶她, “不用了!”以寻摇头,强行从地上爬起,屈膝跪下,向着里间的苍彦易扣首至地。 井尧一怔,这是第一次,这是第一次纪以寻对自家爷行礼……井尧的印象中,纪以寻从不曾有规矩,平日见了自家爷便没大没小,耍赖撒泼,就连福身曲腿都不曾有过,如此规矩的行礼是头一次! “妾身无德,败坏家风,今自省过错深重,无以回挽。愿自此长禁主院,无有宣召,不出府院。既无生育之能,自担不得爷之雨露恩泽,妾身惭愧之至,惶恐不及,千虑万思,唯有主院一隅,不侍家主!”以寻言罢,再叩三首,“望爷日后切勿挂念,妾身之罪,今日恕还!” 一室沉寂,所有人都被以寻的一番话震住了。饶是平日最镇定的井尧,此刻也全然失了反应! 什么无有宣召,不出府院;什么既无生育之能,担不得雨露恩泽;什么唯有主院一隅,不侍家主。 说破了,便是自此以,后她纪以寻无有宣召再不出主院!再不侍寝!再不准苍彦易踏入主院一步!说破了,便是纪以寻要与苍彦易决裂! “纪以寻,你有胆子再给本王说一遍!”男子的声音冷至极点,俨然已是怒极! 以寻颤巍巍起身,近乎是由叶菡拖着往外走,一步一咬牙,一步一抽噎,不曾回头, “妾身无德,败坏家风,今自省过……错深重,无以回挽。愿自此长禁主院……无有宣召,不出府院!”她的倔强,果真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她早已哭得话不完整:“既无生育之能,自担不得……雨露恩泽,千虑万思……唯有主院一隅,不侍家主!” 身后乒呤乓啷不知是什么碎了一地,以寻无从知晓,她还未出书房,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叶菡怀里。 苍彦易,这一次,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情殇 三 自那日聆心阁回来以后,以寻便整日昏睡着。醒了便吃点儿东西,喝点水,然后再继续睡。她不说话,不吵闹,和每一次伤心一样,安静的如同不存在一般。只是这一次,她安静的时间太长了…… “阿易,快来,鱼都快跑了!” …… “不行!本王的名若是贯在一只小畜生身上,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 “纪以寻!本王希望你说的话要算数才好!” …… “本王让井尧准备准备,明日下了早朝,本王陪你一起回纪府。” …… 以寻做梦了,一次又一次。她梦到苍彦易陪她钓鱼,梦到两人给小易取名字,梦到那个雪夜他回来要她说话算话,梦到他抱着她说会陪她回纪府。 可当她梦醒了,就知道她那些都是假的,苍彦易的温润包容,全都是假的。他对她从不曾有过真心,从来都是逢场作戏!这一切一直都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睡多易梦,以寻甚至还梦到了左易。梦到他忽然从背后抱住她,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宁宁,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的。” 梦中她哭了,“我会抱着你,会哄着你,会准你挑食,会带你出去玩儿……” 她哭着哭着就醒了,因为她还梦到了左易的另一句话:宁宁,如果有下辈子,我也会待你好的! 心痛的无以复加,将身子蜷缩在宽大的被褥里,藏在黑暗中,泣不成声:“阿易,这就是下辈子呀……这就是下辈子呀……” —— 一连数日,大雪不断,天地间唯有一片银白。 聆心阁。 灵心托着茶盏,十指上的蔻丹精致美艳,浅押了口茶水,眼皮不抬,“最近王妃都在做什么?” 翠儿回道:“王妃最近什么都没做,整日里就只是睡着,别说出主院,就连寝房的门她都未曾迈出过一步。” 灵心颔首,放下茶盏,用方帕拭了嘴角。 “主子,您说这一次王妃会不会是真的对爷死心了?虽然两人以前也闹的厉害,可也没哪一次如这般。”翠儿扬了扬细眉,不大的眼睛微眯,“听说那天在书房,王妃甚至说了‘主院一隅,不侍家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气得爷把书房统统砸了个遍!” 灵心勾唇,修长白腻的手拈起一颗话梅,放入口中。“她爱的人一直都在背后算计她,伤害她。曾经的宠爱,两人的相处。一朝醒悟,全都是假的,她此刻怕都是万箭穿心了吧!” 翠儿想了想,忽然觉得纪以寻挺可怜的。想当初,她和爷一同被压在舞凰宴废墟底下的时候,可是生生拿命去护的! 翠儿还小,十三岁,情窦未开,还不懂何为情爱。但她却模模糊糊觉得,纪以寻对苍彦易就是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晓的,也许是因为她每一次看见纪以寻时,都能那么清晰明白地感觉到,纪以寻的眼睛里只有荆王一个人;也许是因为她每一次看到纪以寻哭泣时,她会明白,那眼泪都是为了荆王;也许是因为她每一次看到纪以寻笑时,她就会知道,那个男子在她身边…… “可是……奴婢有些担心,若是过一阵子,等爷和王妃两方气都消了,会不会又重归于好?就和以往似得,闹得再狠,到最后不还是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翠儿吐出了自己的担忧。 灵心吐了核,淡道:“翠儿,这是孩子,不是伤了疼了。伤了可以由它慢慢痊愈,疼了可以咬牙忍忍。可这,是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天下间,哪个女人不恨!” —— 茫茫雪夜,琥越城陷入一片沉寂,天空如泼了墨一般的漆黑。 静墨居,四人团座,面目严肃。角落里暖炉烧的火旺,赤红炭块哔波作响,却依然暖不起屋内的冰寒凌冽。 “爷,探子来报,南浛准备明日动手!”烛火下,卓南的半边脸笼罩在阴影之下,散发着浓重的肃杀之气! 井尧听罢身子一凛,终于要动手了,“可知道他们打算在哪动手?” “皇宫。” “什么!竟然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井尧惊道,这南浛着实胆大妄为! 卓南点头。 祈辰玉沉吟,“这样一来,难免会为我们的行动带来极大的风险!” “皇宫看似守卫森严,但实则鱼目混杂,漏洞颇多。当下联姻在即,无论肃王府还是驿馆都加强了戒备,反而不容易动手。”苍彦易淡道,手指无意地摩挲着翠玉扳指,深邃眼眸中透着令人心安的沉着,“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是!”三人闻言,齐声应道。 —— 翌日。 叶菡替以寻将大氅仔细系好,“王妃,今日皇后娘娘生辰,入宫之后,需警言慎行。据纪府探子来报,最近宫内不是十分安泰,恐要生变!千万小心!” 以寻点头,抬手拨开厚厚的棉门帘,屋外积雪刺得她眼睛一痛,一路行至府门。 府外,苍彦易一身墨色长袍,玉带束发,身姿挺拔。负手立在车马旁,面目清冷,眉宇间尽是霸气桀骜,视线淡淡地落在府内缓缓走出的身影之上。 她今日选了一套高领的宫装,发髻高挽,眉间画了一朵红梅花钿,唇间微微抿了一点唇脂。她甚少这样的装扮,今日一看,竟摄出几分逼人的高贵绝美。 待以寻走近,苍彦易踩着车凳上了马车,转回身伸手去牵她。岂料以寻竟向后退了两步,看着站在马车上的他,满脸戒备。 苍彦易眸色骤然一沉! “不敢劳爷费心,臣妾自行登车便可。”以寻冷冷地道。她再不会如以前那样信赖他了,她必须戒备!毕竟他亲口说过,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会让她绝育的! 苍彦易收回手,神情阴鸷,弯腰率先进了马车。 以寻暗松了一口气,由叶菡搀着上了马车。 刚进马车,以寻整个人就僵住了。鼻翼间充斥着熏香的馨甜,虽不是兰膏的味道,却依然令她心惊胆战。毕竟这个世界上,令女子绝育的东西并不是只有兰膏一种! 慌忙将车窗支开,冷风吹进来冲淡了香味,她才稍稍心安些。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以寻顺势就坐在了窗边,一来这里空气新鲜,基本嗅不到熏香的味道;二来这里也是马车内距苍彦易最远的地方。 弯腰坐下,马车缓缓行驶开来,以寻这才去看苍彦易神色。 他正闭目养神,一只手臂搁在案桌上,一只手有节奏的敲击着大腿。即使隔得远,以寻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不悦气息。她苦笑,不悦什么?是因为自己妄自支开车窗吗? “咳咳……咳咳……” 马车渐渐行驶快了,车窗支开,冷风嗖嗖窜了进来。以寻正坐在风口上,身上的杖伤未愈,自经不得这番磋磨,当下便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以寻咳嗽的厉害,猛然间一双朝靴闯入视线之内,她心下一惊,慌忙后退,后背紧贴马车。看着走过来的苍彦易,质问道:“你做什么!……咳咳……” 她的敌意,苍彦易停下步子,脸色阴云密布,阴鸷道:“把窗户关上!” 以寻闻言,越发觉得这马车内燃的熏香是令她绝育之物。戒备的看着苍彦易,摇头道:“不……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不会了……” 苍彦易闻言,眸色骤然一沉! 砰! 驾车的井尧忽听车内一声巨响!又不知是什么碎了一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两厢不舍 一 行至皇城,马车缓缓停下,井尧跳下车,恭声道:“爷,王妃,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不过方站稳,苍彦易便一把将以寻拽入怀中。 以寻下意识的反抗。 苍彦易收紧手臂,将她圈在怀里,斥道:“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哪?是你胡闹的地方吗?” 以寻咬唇,这里是皇宫,自己的确不应当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低头,不再反抗,任苍彦易揽着,不再言语。 见她乖了些,苍彦易冷哼,揽着她迈开步子道:“现在时间尚早,先去御书房给父皇请安。” 眼见二人不见了身影,井尧跳上马车,一挑帘,扑面而来的浓烈甜香。上前将躺在马车角落里的香炉捡起,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摇头…… —— 御书房内。 “儿臣给父皇请安。”苍彦易和以寻跪下行礼。 “彦易过来!替朕磨墨。”苍鸿宇批阅奏折,沉声道。 以寻垂眸,苍鸿宇只说了让苍彦易一人起身,言下之意便是让她继续跪着! “是。”苍彦易起身,抬脚上了玉阶。 偌大御书房,只有翻阅奏折的声音。 一个时辰之后。 以寻右腿有痼疾,入冬之后便一直隐隐作痛。加之眼下又在这寒气厚重的地上跪了一个时辰,右腿痼疾便发作了,一阵阵钻心的痛。 不敢出声,她咬唇,硬生生忍着。 吱呀的一声门响,一声尖细男音:“皇上,肃王求见!” “让他进来。”苍鸿宇头也不抬。 传话的太监闻言便退了出去,片刻之后,苍彦曜便进来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 “平身吧。” “谢父皇!”苍彦曜起身,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以寻,勾唇笑道:“皇嫂脸色怎么这么差,莫不是着凉了?这数九寒冬,皇嫂切要当心。毕竟这受了寒不光三哥心疼,六弟我也是会挂心的。” 声音慵懒,用词暧昧!即便是在御前,他也一如既往的邪肆狂妄!丝毫不加收敛! 苍鸿宇抬头,见以寻的脸色果有些苍白,将手中奏折阖上,“女规有云:为人妇者,不得巧言狐媚;不得挑唆夫主;不得嫉恨嚣张;不得争胜善妒。这些,你可知道?” “儿臣知道。”以寻颔首回道。 “既知道,便要时刻遵规蹈矩!你为荆王妃,皇室贵胄,应为天下臣民做出表率,内善待妻妾,不得施狠谋宠;外扶持夫主,不得干涉政务!”苍鸿宇的眸光沉冷,最近宫中疯传纪以寻妒性极大,不仅苛待侍妾,甚至以命相逼不准苍彦易纳妃!苍鸿宇也曾派人暗中探查,但所察结果与传言无二,这才以示惩戒! “是,儿臣……谨记。”帝王的威压,令以寻喘不过气来! 苍鸿宇见她脸色苍白,沉声道:“起来吧!只望日后不要再辜负朕的期望!” “谢父皇。”以寻谢了恩,勉勉强强地站起身来。岂料她跪的时间长了,膝盖麻木,方才站起身来,腿下一软,便要摔倒! 苍彦曜扫了一眼磨墨的苍彦易,只见他目不斜视,神情冷傲,俨然不为所动! 浅浅勾唇,颇是玩味地看着纪以寻直直摔在地上! 眼看就要摔倒,身体本能,以寻伸出手想要去支撑自己不倒下,却不想手腕传来一阵疼痛,整个人还是重重的摔在地上。她也顾不得查看,慌忙爬起来跪下颤声道:“父皇恕罪,儿臣失仪了。” 帝王面前,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苍鸿宇扫了一眼苍彦易神色,见他面色如常,点头,“都出去吧!” “是,儿臣告退。”苍彦曜和苍彦易率先退了出去。 以寻见苍鸿宇并不追究,松了一口气,跟在二人身后一瘸一拐地出了御书房。 —— 手腕疼的厉害,以寻也不敢乱动,只跟在苍彦易身后慢慢走着。 忽然娇小身躯被一黑影笼罩,手腕也被一只温热大掌握住,疼痛加剧,以寻眉头一皱,下意识的要抽回手臂。 “别动!”苍彦易的声音微愠,大掌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的转动。 两人挨得近,相互间鼻息可闻,想到先前御书房内的恐惧,以寻眼眶忍不住红了。 她虽本性坚强,即使是忘川那样的苦难也能默默忍受。可是眼下,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她的阿易,是她在这偌大皇宫的唯一依靠,是她的心之所向。 ……她又怎能不委屈呢? 苍彦易见她手腕微肿,浅怒涌上心头,低斥道:“本王是没给你饭吃吗?站都站不稳!” 以寻难受极了,又听苍彦易这样凶她,连日来的委屈苦痛都迸发出来了,泪珠子顺着她长长的睫毛跌落。 自那日决裂之后,她有多长时间没见到他了?有半月之久了吧?这次宫宴之后,还不知下一次再见会是何时…… 即便决裂之时话说的那样狠烈,但她扪心自问,她依旧是舍不得的。 她舍不下,从来都舍不下他…… 苍彦易抿唇,纪以寻就是如此。她要是受委屈了,就躲在他怀里撒娇掉眼泪,让他就看着心疼,忍不住就想去哄她。可她一旦同你倔强起来,便是软硬不吃!无论你怎么吼她骂她,甚至是罚她,她都不怕!又让他恨不得直接杀了她! “哭什么?也不怕别人笑话!”确定没有伤到筋骨,苍彦易狠劲揉了揉。 他不会再放任纪以寻了,这次定要把她的坏性子、倔脾气一一改了!不然,日后若依嫁进荆王府还不受尽委屈! “嘶……”手腕一阵剧痛,以寻倒吸了口冷气,忙抽回手,仰头诧异地看着苍彦易,泪眼朦胧。 苍彦易视而不见,撇下她大步离开。 以寻看着他的远走的背影,暗骂自己痴傻。苍彦易心里没有她,又怎么会心疼她呢? 眼见着他走远了,以寻擦了擦眼泪,正要抬脚跟上,忽然眼前出现一条方帕,“啧啧,美人泣露,便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慵懒邪肆的语调,狂妄肆意的举止,不是苍彦曜又是哪人? 看清来人是他,以寻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苍彦曜上前一步逼近,丹凤眼中精锐慑人,“三嫂怎么如此疏远?你我叔嫂之间,本应亲近些才是!” 以寻不愿同他多纠缠,转身就要走,却被苍彦曜拦住去路。咬牙,再择一个方向走,还是被他拦住。 如此一来四五次,以寻恼了,骂道:“好狗不挡道!你给我起开!” 苍彦曜勾唇,扣住以寻的手腕。 手腕被扣住,以寻吓了一跳,只以为他是被自己骂生气了。 万舟岛的情形至今她还历历在目!苍彦曜这个疯子,差点没把她淹死,她可是存了心里阴影的。 “你放开!别以为我……我怕你呀……给我放开!”以寻急了,先前的气势荡然无存。 苍彦曜看着她慌慌张张模样,小嘴张张合合,双颊粉嫩。不知怎的竟生了一种逗弄心思,以寻越嚷着让他放了她,他的大掌偏越扣越紧。 “过来!”正当以寻犹豫要不要咬他时,忽听背后一声低喝传来。转头,只见原本已经走远了的苍彦易此刻正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双狭长凤眸紧盯着自己,神情阴鸷。 忍不住心下一松,以寻不待他说二遍,便快步跑过去紧紧挽住他的胳膊。转头冲苍彦曜翻了个大白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苍彦易见她这一副找到靠山的模样,脸色稍霁,冷冷地扫了一眼苍彦曜,便携着以寻扬长而去! 看着二人远去,苍彦曜勾唇,“不准碰吗?可我偏要碰,怎么办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两厢不舍 二 皇后倡廉洁之风,因此即使是生辰,也并未办的十分奢华。一切从简,如同一个普通家宴一般,邀请的人也只是皇室一族而已。 说了祝词,献了寿礼,苍彦易、以寻二人便入了座,两厢无话。 这次的宴会对以寻来说并无特别,传膳、奏乐、饮酒,寒暄,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枯燥乏味、冗长无趣。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苍彦易竟然提前离席了,看着身旁的空位,以寻苦笑,是因为两人无话可说吧?所以才会提前离席,原来他已经烦厌到不愿和她呆在一起的地步了…… “三嫂。” 以寻抬头,来人一身鹅黄宫装,面色粉嫩,正是苍彦雅。笑道:“小雅,你怎么跑来了?” 苍彦雅弯腰坐在原是苍彦易的位置上,“是三哥让我来的,他让我陪着你,并嘱咐我,宴会之后领你去我的明珠殿玩儿。他办事去了,估计要好一会才能回来找你。” 以寻摇头,“你不必瞒着我,你三哥是让你来监视我的吧?” 苍彦雅见被以寻识破了,挠了挠头。苍彦易的确是再三叮嘱了她,宴会之后立刻带以寻回明珠殿,并且回去之后,再不准二人出来。 这不是监视又是什么呢? “他向来如此,在府中便不准我出府,在宫里自然也不能出了他的掌控之外……” 苍彦雅见她面带忧色,轻声安慰道:“三嫂,你不要太过伤神了。三哥虽然霸道,但他心里定是有你的。” 以寻苦笑,心里有她?是啊,曾经那样宠溺,甚至为了她拒了巫马无双,谁人不认为他心里有她呢?甚至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苍彦易的宠溺与爱无关……一切都是因为纪家,因为她是纪以寻! 心下难受得紧,以寻抬眼环顾四周,想借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瞥眼间,见韩简身旁端坐着一位女子,气质独特,相貌不俗。只是身子单薄削弱,脸色苍白如纸,似有重病缠身。 以寻想了想,这个女子她上一次阖家宴便见过,只是一直不知道她是姓甚名谁!且每次见她都不离韩简左右,也不知两人是什么关系? “小雅,坐在母后身边的那个女子是谁呀?” 苍彦雅抬头望了一眼,笑道:“哦,那是若依姐姐。” “若依?”以寻喃喃。 苍彦雅见以寻似懂非懂,又开口解释道:“就是国舅韩阳的女儿,也就是母后的亲侄女,韩若依!她不仅人甜心美,而且医术了得,可厉害了!” 以寻不解,“医术了得?可我看她面色苍白,像是有病缠身的样子。” 苍彦雅叹了一口气,“若依姐姐这病是小时候不慎落水得下的。她原本就体弱多病,落水时又正值寒冬,寒气入体,便得了这体弱之病。药石无效,后来母后心疼她,便把她接到宫里来又御医们好好调养。但终究也没有多大用处,反而若依姐姐自己久病成医,就连宫中的老御医都自愧不如呢!” 苍彦雅说着说着忽然有些伤感,“若依姐姐落水的那年,我才四岁,我记得母妃也是那一年走的。” 以寻知道苍彦雅口中的母妃应当是她与苍彦易二人的生母,轻声安慰道:“小雅,别难过了,母妃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也会伤心的。” 苍彦雅点头,“其实那时我还小,对母妃的印象还不深,哭过了闹过了也不觉得什么。倒是三哥,母妃走时,他颓废了许久,整日茶不思饭不想。” 以寻垂眸,那时阿易应该多大呢?十岁的孩子,没了娘亲,一定很害怕吧? 忽然,一股阴冷之气袭来,夹杂着戏谑挑逗,以寻皱眉,抬头正对上苍彦曜的视线。他此时正执着金樽看着她,艳红如血的长袍衬得他面如白玉,黑色的眸子魅惑人心,唇角挂着一抹笑意。 那抹笑意既玩味又兴奋,如同以寻一只是逃不脱他掌控的猎物。而他此刻品着甘醇,正在欣赏着猎物对危险降临却不自知的愚蠢!享着身为猎杀者的优越感! 后背一凉,以寻垂眸不去看他,心头却跳的厉害!总觉得苍彦曜早已设好了陷阱,只等着自己落网! —— 宴饮罢了,以寻和苍彦雅相携回明珠殿。路边有一株红梅,迎风而立,寒冬中开的放肆,皑皑白雪中绽放的夺目! 苍彦雅见以寻在这株红梅下停住,“三嫂,你喜欢梅花吗?” “我喜欢。”以寻点头,“只可惜这里只有这一株,我更喜欢梅树成片的梅林,香气逼人,又美不胜收!” 苍彦雅听罢笑道:“三嫂,皇宫西侧便有一大片梅林!这个时候开的可漂亮了,等以后有机会我领你去看看。” 以寻眸子一亮,“既然眼下有机会,为什么要等到以后?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苍彦雅摇头,“不行,三哥让我……” “管你三哥做什么?一会儿我们回去早一些,等他来了就说我们一直都在明珠殿,他怎么知道我们到底在哪里?”以寻着实是被苍彦易闷坏了,叹声道:“再说,我下一次出府还不知是何时呢……” 苍彦雅咬唇,她是有些心疼以寻的,被锁在荆王府里。但她还是不敢违抗苍彦易的命令,“可是我怕……” “怕什么?到时候就算被发现了,顶多就是我和你三哥又吵上一架,不碍事的。”以寻继续怂恿道。 苍彦雅想了想,她和三嫂不过是去玩,就算真被三哥发现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她也想出去玩,可不想呆在明珠殿里枯坐,于是笑着点头,两人便相伴去了梅林。 此时欢声笑语的两人没有想到,梅林中会有一个生死之劫在等着她们! —— “王爷,都已经埋伏好了。”曹昊的声音沉厚,魁梧的身躯笔直而立,面色严肃。 苍彦曜修长的手指逗弄着笼中的翠鸟儿,眉眼如画,摄人心魄,颔首,“嗯。” “王爷,莲骨弩威力强大,卑职担心稍有不慎会伤到您!” 看着翠鸟在金丝笼中雀跃,苍彦曜眸中闪过嗜血的兴奋,嘴角淡淡勾起,“只有莲骨弩的一击致命,才能杀了他,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是……” “去吧,到时候本王自会谨慎行事的。”苍彦曜挥了挥手,慵懒道。 “是。”曹昊知他主意已定,领命,转身退了出去。 曹昊走后,苍彦曜唤了内侍进来,“传话给母后,梅园的梅花开的正盛,父皇会喜欢看的。” 内侍领命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两厢不舍 三 “三嫂方才的雪仗打的可真过瘾,等下次你进宫了我们再来玩儿。”苍彦雅挽着以寻的胳膊笑道,她的双颊绯红,气息有些紊乱,俨然是玩闹所致。 以寻也是开心,她被苍彦易关了许久,方才这样和苍彦雅打闹一番,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泰了。不过她腿脚不好,可是被苍彦雅给欺负惨了,作势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佯嗔道:“还想玩儿?你这个小妮子,也不知道让着我点儿!” 苍彦雅吐了吐舌头,“我也是玩着玩着就忘了。” 以寻摇头,忽然腕间钝痛传来,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是血生链!婆婆说过,这手链只有在危险的时候才会提醒自己,难道…… 以寻收了笑意,小心的观察四周。这才发觉四下安静的有些诡异,那种安静,就只有她们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那么细小,又那么清晰。 苍彦雅见原本还笑着的以寻忽然面色一变,问道:“三嫂,你怎么了?” 以寻继续往前走,这梅林在皇宫的最西侧,平日里甚少有人从此经过。二人现在要是在这里发生什么意外,别说有人相救,就是被人弃尸在此,怕也是无人知晓! “小雅,这里有危险!” “什么?”苍彦雅听罢忙要转头四下张望,以寻制止道:“不要转头!我们现在的所处的位置十分不利,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所以不要轻举妄动!” 梅林之中,四下无有遮挡,二人的任何举动都一览无余!以寻暗自观察地形,林中空旷自然不可能会有人藏匿,那便只有二人左侧的假山群了! 这假山群修的庞大,位于梅林腹地,身藏于此,既居高临下又可俯瞰整个梅林!无疑是一个刺客藏匿的绝佳之地。 “三嫂,现在怎么办?”苍彦雅也隐隐觉得附近静的出奇,有些不正常。 “快走!”以寻小声道,此刻敌在暗,我在明,只有走位上策! 苍彦雅点头,二人相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迈大步子,但频率不变,这样既加快了速度,也不易被发现。 正在二人神经紧绷之时,假山拐角处忽然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二人心下一惊,再仔细一看,来人一身艳红长袍,慵懒悠闲的步子,狂妄邪佞的气息,正是苍彦曜! 苍彦雅虽然很讨厌苍彦曜,但此情此景见了熟人,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松。 三人相遇,自是要见礼。苍彦雅与以寻微失一礼,不打算开口寒暄,便要绕过他。 岂料去路叫人揽住,苍彦雅抬头,冲着苍彦曜叉腰哼声道:“让开!” 以寻不似苍彦雅想的那般简单,拉着苍彦雅向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他。 若是平常相遇,倒也没什么,以寻只会当做是巧合。可此刻,这梅园的诡异她和苍彦雅都发觉了,苍彦曜内息深厚,武功高强,不可能没有察觉。既然察觉了却依然只身前往,便不得不引人怀疑了。 她的紧张排斥,苍彦曜勾唇,抬脚缓步欺近,俊脸几乎是贴在以寻的小脸上。 他贴得那样近,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以寻蹙眉,正要再向后退一步。 “纪以寻,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跪在本王面前,求本王饶了你纪家满门的性命!到时候……”慵懒的声音,嘴角勾勒出讥诮笑意,“本王可不希望看到这个态度!” 后退的脚步顿住,以寻心头一凛,开口要说什么,苍彦曜已抬脚掠过二人。 苍彦雅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三嫂,我们走,不要理这个疯子!” 血生链也不停的发热催促,以寻心跳的厉害,强按住内心的浮躁,点头,“走吧。”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二人一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快要行至梅园出口时,正巧与一队巡逻禁军相遇。苍彦雅见状,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终于安全了…… 两方擦肩而过时,以寻隐隐觉得队伍中有谁瞥了她二人一眼。危险之时,她的神经紧绷,异常敏感,立刻顺着视线寻了回去,果然与一侍卫目光相撞。 那侍卫面貌普通,身材高大,以寻并不认得。还要再看,那人却已经收回视线,随着巡逻队伍进了梅园。 “三嫂,又怎么了?”眼见着就要出梅园了,以寻却忽然不走了,可是吓了苍彦雅一跳,忙紧张问道。 “小雅,你看那群侍卫中的左排第七个人,你觉不觉得他有些……”以寻斟酌了片刻方道:“……有些古怪?” 苍彦雅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人的步伐较之旁人格外轻快!她也是学过一些拳脚,虽不懂内息功法,但一看也只此人深不可测,“三嫂,走吧,那人的武功极高,我害怕!” 说罢扯着以寻便走。以寻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两眼,方才作罢。 —— 二人离了梅园,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偶尔还会遇见一两个办差路过的宫女内侍。 腕间的血生链依旧灼热难耐,以寻慌了,不对,不对,这里距梅园已经很远了,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为什么血生链还在催促她? 慌神间,忽听到一阵谈笑之声传来,隐隐约约的,不是十分清楚,以寻听不出来人是谁。正巧二人又行在拐角之处,视线被一处假山挡着,谈笑而来的那群人自也看不到以寻和苍彦雅二人。 “是父皇!”苍彦雅辨出了来人的声音。 以寻心下一沉,一切过于巧合,便是一场阴谋!想着方才她在梅林入口时遇见的那个侍卫,以寻一跺脚,顿然醒悟。 “小雅!我要再回一趟梅园。”以寻急道:“你上前拖住父皇,记住千万不要着急,更不能提梅园里有危险,能拖多久是多久,切记!” 说罢,也不待苍彦雅回话,转身就往梅园方向跑。 “三嫂……”苍彦雅想拦也没拦住。虽然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她以寻的样子颇为严肃,也不敢马虎。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忙淡了淡脸上的惧意。走出拐角,迎上去抱着苍鸿宇的胳膊撒娇道:“父皇、母后你们也来赏梅吗?” 韩简见了苍彦雅,变了脸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两厢不舍 以寻的腿脚不便,一路跑得急,也不知摔了多少跟头。远远地就听有打斗的声音,她不敢贸然靠近,只小心地躲在假山之中看着。 梅林那头,苍彦曜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以寻看那群人的衣着打扮,确定就是她之前遇见的那一队巡逻禁军! 这十几个禁军中,有一人的进攻最为猛烈,剑法凶狠,动作迅速。再加之旁人的辅助,竟将苍彦曜逼得节节败退! 不过苍彦曜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一双狭长眸子含着轻屑! 酣战之中,谁都没有察觉到,假山之上已经架起了十几把弓|弩,瞄准了他们后背! 酣战之人没有发现,但以寻一个局外人却看得清清楚楚,眼看着假山之上弓|弩蓄势待发,她来不及细想便冲了出去!她也不管会不会受伤,更没有考虑后果,只管闭上眼睛往混战群里闯,抱住她认定的那个人,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的后背。 咻~咻~咻,箭端在阳光下折射耀眼银光,刺破长空而来。箭无虚发,所有中箭之人近乎瞬间毙命! 耳边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以寻只觉肩胛一麻,箭端在体内绽开。鲜血溢出,沿着她的衣衫慢慢晕开。 以寻觉得她抱着的人身子好暖,暖的她心痒痒的。眼泪滑落……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再抱了。 “阿易……”她软软地喊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察觉到他身子一滞,以寻莞尔,小脸调皮在他背上的蹭了蹭。 她好舍不得,她还没有和他过一辈子呢,还没有给他生孩子,还没有听他说一声爱她,还没看过他老了的样子呢。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将怀中护着的人推开,以寻低吼:“快走!” 苍彦曜没有料到纪以寻会突然冒出来,有一瞬的意外。再回神时,苍彦易已经在十步开外了,匆忙间便要上去追。 “有刺客!来人!有刺客!”以寻已经站不稳了,摇摇晃晃跌在地上,拼了最后的力气大喊。 以寻在赌,赌苍彦曜不敢去追。她现在命在旦夕,而苍彦曜非但不救她,反去追赶刺客,落在皇帝眼中他必定又是无情无义之辈! 果然,苍彦曜追赶的脚步顿住,侧耳听不远处有凌乱的脚步声向这奔来。转身,看着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以寻,“纪以寻,你总是能给本王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血染了一地,浓烈的腥味儿盖过了满园的梅花香。 —— 以寻被安置在距梅园最近的菁华殿。宫内所有的医女皆被急急宣至,甚至韩若依也进了寝房内为以寻诊治。御医立在外候着,商讨良方。 苍彦雅呆立在那,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脑袋有些晕眩。她赶到的时候,以寻就已经昏迷了,伤口喷涌的血早已经把衣服都浸湿透了,最后顺着袖角滴下! 苍彦雅当时吓得连哭都忘了,只茫然地跟在众人身后,不知所措。她看见,血,从梅园一路滴至菁华殿,从未间断…… —— 苍鸿宇坐在殿内的正座之上,满脸的怒容,“究竟怎么回事!” 苍彦曜撩袍跪下,禀道:“儿臣在梅园中与皇嫂偶遇,不料却遇见刺客行刺,三嫂不幸被刺客所伤。”俯身磕头至地,“儿臣无能,没有保护好皇嫂,还请父皇责罚!” 韩简见状,忙道:“皇上,当务之急是抓紧盘查各宫是否有可疑之人混入,如今刺客藏匿宫中,随时都有可能危及到您的安危!” 苍鸿宇沉吟,颔首,“传朕口谕,盘查各宫各院,务必给朕将刺客捉拿归案!” 多年的权谋政治经验告诉苍鸿宇,这件事绝对不涉及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定要彻查此事,他到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将他这个皇帝戏弄于股掌之间! 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苍彦曜,愠声道:“滚出去!若是你皇嫂有什么闪失,定要拿你是问!” 苍彦曜起身退了出去。 殿外,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气,此刻竟飘了大雪。苍彦曜站在长廊下,饶有兴趣的看着半空中飞舞盘旋的雪花,勾唇,心情颇好的样子……纪以寻她活不了了! 既然他得不到,苍彦易也别想得到! —— 苍彦雅见医女从寝房内出来了,慌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医女摇了摇头,屈膝跪下向苍鸿宇禀道:“启禀皇上,荆王妃所中之箭的是莲骨弩。此弩威力强大,射入伤口极深,且射入人体之后箭端会在体内绽开,曾莲花状扣住的血肉。因此在拔取之时就必须将伤口剜开!王妃创口本就极深,若拔取之时再剜开扩大,定将大量出血,当即毙命!若是不取,王妃应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医女说罢,叩首至地,“臣下不敢妄自行动,还望皇上定夺!” 苍彦雅红了眼眶,也就是说,无论取还是不取,三嫂她……都活不成了! “取!”一沉稳果断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苍彦易抬脚迈入殿内,一身墨色长袍显得身姿伟岸。 “可是……” “本王说取!”苍彦易不容医女多说,阴鸷道。 苍鸿宇见他满脸阴翳,周身散发出暴怒的气息,叹了一口气,“取吧。” 医女见皇帝也说要取,暗道,何必呢?取了不过是增加那人的痛处!让她安安静静的走不好吗? 苍彦易向着苍鸿宇匆匆行了礼,便进了寝房。苍彦雅担心以寻,见状也偷偷跟了进去。又怕自己添乱,抹了眼泪,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 见替以寻取箭的是韩若依,苍彦雅的心稍稍轻了一些,若依姐姐的医术了得,由她来取箭是再好不过的了! 苍彦易走近,以寻上身的衣服已经被人用剪刀剪开了,上身未沾血迹的地方还隐隐可见青痕,眸光一沉,那些都是他罚的! 握拳,他都做了什么?他要让她乖,打她,罚她,伤她!明明上午她在御书房内还受了委屈,她想让他抱抱她,明明她已经服软了,可自己竟还是觉得不够!他还想让她更加的服帖! 韩若依看着他眉眼中的疼惜,苦笑。 俯身将以寻抱在怀里,抚了抚她的小脸,好凉! “立刻取箭。”苍彦易沉声道,她等不了了! 敛了敛心绪,韩若依开口道:“彦易,你抱紧以寻的身子,待会儿取箭之时定是疼痛难忍,千万不能让她乱动!” 苍彦易颔首。 因为伤口必须要扩大到足以让莲花箭端取出,所以要执刀之人必须将创口划开。纪以寻伤在肩胛,离心脏很近,韩若依不敢大意,只能一刀一刀细细划开,慢慢的绕过血管。 创口越扩越大,血越流越多,近乎湿了半个床榻!韩若依的额头上也是渗了一层薄汗,后背衣衫尽湿。伤口已经剜的很深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看见箭端,不能在继续了! “继续!”苍彦易见她停了下来,低吼了一声。 韩若依咬牙道:“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下去她会立刻毙命的!” “本王说继续!”苍彦易怒吼出声。 韩若依见他眸子猩红,知他执意如此,咬牙,低头继续执刀。 苍彦雅虽不懂医,但她在一旁看着也知道是没有可能了,流了这么多的血,箭还没有取出!眼见着韩若依还在继续,锋利的银刀一点点将血肉划开,忍不住捂嘴哭了出来:“三哥!算了……你这样三嫂她估计会很疼的!……你这样生生的剜她的肉,即使她昏迷了,她也会很疼的!” …… 一门之隔,苍彦易怒吼,屋外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面面相觑,皆叹红颜薄命! 苍鸿宇叹了口气,他的儿子他最了解。苍彦易当日拒了联姻之事,就已经证明他对纪以寻动情了,就是对纪以寻用了心了。今日自己在御书房表面上是在警告纪以寻,实则是在警告苍彦易,不要沉迷于女色,不顾大局……罢了,罢了,终究是有缘无分! 韩简面上神色凝重,但心里早已大喜过望!虽然这次计划失败,没有至苍彦易于死地。但也并非一无所获,纪以寻死了,以纪家对她的宠溺,荆王府和纪家的关系定是难以转还! 这样曜儿就有了可趁之机,拉拢纪家指日可待!有了纪家的支持,再加上韩阳手中的兵权,还怕谋不得皇位吗! —— ‘阿易……’ 耳畔是纪以寻喊他的声音,软软的。 苍彦易拭了以寻额上的冷汗,手指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流连,“不,小雅,她舍不得,她想陪着我!” 他怎么听不出来?纪以寻声音中的眷恋;他怎会听不出来?纪以寻话中的不舍;他怎能听不出来?纪以寻说爱他! “小雅,如果不把箭取出来,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语中的无奈哀伤,苍彦雅捂住嘴巴,痛哭不已。这一次,她为了他的哥哥,她这个向来强势霸道的哥哥。她知道,三哥他……也舍不得! 终于看见箭端了,韩若依咬牙,双手用力将箭端硬生生的拔了出来。以寻一声闷哼,伤口的血涌的更加厉害!韩若依慌忙上药,裹纱布,弄好了一切,血还是没止住。 韩若依此刻也虚脱了,摇了摇头:“没有希望了!” 血止不住,就算箭拔|出来了也是无济于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往事 以寻觉得身体好轻好轻,隐约间像是要飘远了。四下漆黑一片,她知道,她可能是快要死了,或许是……已经死了。 感受到以寻生命气息的流逝,苍彦易抚了抚她的眉心,哑声道:“纪以寻!本王不准你走!” 不知哪里传来苍彦易的声音,以寻听见了,眼泪从眼角溢出。她想要看看他在哪里,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身体也丝毫动弹不得,只知道自己越飘越远。 以寻急了,止不住的哭泣,她不想走……阿易也不想让她走!她也不想离开他…… 冥冥黑暗中,血生链一闪一闪,周身渐渐的流动着奇异之光,那光泽如血,笼罩了以寻的周身。 …… “三哥……你看……血好像止住了!”苍彦雅指着以寻的伤口,颤声道。 韩若依闻言,仔细检查了一番,果然。开口道:“血止住了,暂时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苍彦易听罢,狂喜涌上心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勾唇,低头便衔了以寻的唇角,辗转吃吻。 韩若依眸光一黯,苦笑。 长时间的执刀手术,韩若依头脑有些晕眩,轻声向医女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起身告了辞。推开房门的一刹那,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床榻上,苍彦易正抱着纪以寻,低头不知说着什么,眉眼温柔。韩若依心中一刺,出了寝房。 —— 是夜,菁华殿内。 苍彦易负手而立,背对着烛火,俊脸隐在暗处,看不清神色。 “爷,这件事情有蹊跷!”井尧沉声道,“就算苍彦曜事先知道有刺客行刺,为了方便追查,大都以活捉为主。怎么会动用莲骨弩这种凶狠之物?这分明就是奔着夺命而去!” 祈辰玉接话道:“看来他们早就知道彦易隐在这批刺客当中,所以才要一击致命!不留任何余地!” “不仅如此。”苍彦易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玉冠束发,冷傲华贵,“他甚至还请来了父皇!要当着父皇的面杀了本王,名正言顺!” 井尧闻言,心下一惊,暗道肃王一党真是费劲了心思!借着韩简生辰邀请皇帝去梅园,苍鸿宇一定会答应! 这样一来,苍彦曜便可在苍鸿宇眼前制造一场有惊无险的行刺:刺客扮成禁军,被他预先埋伏好的人尽数射杀,但尸检时会发现刺客中有易了容的荆王! 这样一来,即可名正言顺的除去苍彦易,又可撇去自己的嫌疑。毕竟是苍彦易易容刺杀在先,就算到时苍鸿宇震怒,也不得不接受现实!甚至不能对他不能质疑一词! “可是爷是隐在南浛刺客之中的,就连南浛之人都没有察觉,苍彦曜又是怎么知晓的呢?”井尧疑惑道。 计划伊始,便是借着南浛行刺展开的。南浛行刺,苍彦易便借着这个机会易容混入其中。若是计划成功,苍彦曜身死,皇帝追查最终也只会查到南浛的头上。若是计划失败,以苍彦易的身手,全身而退绰绰有余。 无论计划成功与否,苍彦易褪了衣衫,接了面具,便又是荆王,谁又敢怀疑有它?这招借刀杀人本是万无一失,却不想竟出了这等变故! 祈辰玉皱眉:“……莫非是出了内奸?” 井尧不语,这个计划一直都是在悄悄进行的,不可能会被别人发现异样。难道是真的出了内奸?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苍彦易启唇,“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所以才会暴露了这次的计划,让苍彦曜有了察觉!” “传话下去,近日的探子、各宫的眼线暗中留意,一旦发现异样,尽快禀报。定是有什么破绽让肃王一党发现了。”苍彦易双眸微眯,“切记仔细盘查,定要查出来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 “是。”井尧答道。的确要尽快查出,不然他们将会一直处于被动!时时刻刻都被人监视着! —— 寝房内,叶菡小心地将以寻的里衣解开,入眼的是被血浸透了的纱布,眸色一痛。怪不得要将她和井尧从王府召进宫来,这么重的伤,怎么放心别人照顾! 从苍彦雅手里接过药碗,叶菡小心翼翼地给以寻喂汤药. 见苍彦雅的眼睛微肿,知道她定是哭过了,沉声问道:“公主,发生了什么事?王妃怎么会遇见刺客呢?” 苍彦雅闻言,将自己所知道都说了一遍,“我也不知道三嫂为什么突然要跑回去了,只知道三嫂要我拦着父皇……然后我就听见嫂嫂喊有刺客,等我跑过去的时候,三嫂已经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了!” 苍彦雅说到此,想到当时以寻的模样,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叶菡沉吟,能让纪以寻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回去的,怕只有牵扯到荆王了吧?还要开口再问什么,便听得有脚步声传来。叶菡抿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头,专心喂以寻汤药。 吱呀的一声门响,苍彦易迈步进屋,颀长的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大步走至床前,将叶菡手中的汤药接过,“都出去吧。” 苍彦雅点头,又说了两句小心照顾之类的话,就和叶菡一同出去了。 —— 菁华殿外的风雪下的正紧,长廊下的宫灯照着昏黄的光。 苍彦雅看着缓缓走来的祈辰玉,身子一顿。 叶菡见状,开口道:“既然祈上卿在此,属下便告退了。” 叶菡走后,二人并肩走了一段路,两厢无话,冗长的沉默。 苍彦雅苦笑,自那晚祈辰玉宫宴醉酒以后,二人已是许久未见了,想必是他在躲着自己吧? 暗叹一口气,或许……她不该执意强求的。低头将手中的伞撑开,苍彦雅迈过菁华殿的门槛,迎着风雪小心翼翼的走着。 祈辰玉挑眉,有些意外她今日的态度。也不阻拦,将伞也撑开,向着苍彦雅相反的方向踏雪而行。 一阵整齐沉重的脚步声迎面传来,苍彦雅抬头。是宫内的巡逻队,领队之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正是禁军统领曹昊。 曹昊见她一人独行,上前行礼道:“公主,今日行刺的刺客可能还有余党藏匿宫中。这么晚了,你一人独行,怕是不安全,还是卑职护送公主回宫吧?” 苍彦雅不说话,只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看他,撑伞直直地就走了过去。 苍彦雅的态度,曹昊并未在意,低声和禁军吩咐了两句。再转头见苍彦雅就要走远了,迈开大步就追了上去。 听见背后有脚步声追上来,苍彦雅便甩开了步子往前跑,不想让来人追上。 雪天,路上结了冰,苍彦雅跑得快了,突然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她认命的闭上眼睛,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却不想落入一个硬硕的怀抱。 苍彦雅睁开眸子,入眼的是曹昊刚硬俊朗的脸庞,起身用力把他推开,“你滚!我不想看见你!就是你,我三嫂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今天的这件事苍彦雅虽不知道全部经过,但她知道一定又是苍彦曜捣的鬼!而在这皇宫之内,苍彦曜若是要是想动什么手脚,怎么能离了曹昊的帮助? 此时,走在反方向的祈辰玉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摔倒。站稳后冷眼看着落在地上的油纸伞,任凭风雪打在他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巡逻的禁军见了,其中一侍卫弯腰替他将伞捡起。正准备将伞递给他是,抬眼却见他已经走得好远了。那侍卫看着祈辰玉挺拔的背影,挠了挠头,跑的这么快做什么? 正疑惑间,便听得风中传来苍彦雅的斥责声。转头顺着声音望去,又摇了摇头,公主什么时候才能懂到他们统领的心呢? 苍彦雅虽然奋力推了,曹昊的庞大身躯却岿然不动,反到自己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曹昊想伸手扶住她,想了想,还是把手收了回来。转而弯腰把跌至地上的油纸伞拾起,走近替苍彦雅把风雪挡住,“公主,风雪大,小心受寒!” 苍彦雅挥手将他手中的伞打落,“谁要你撑伞!你这个坏蛋!上一次你们害我三哥不成,这一次又来害我三嫂!”她骂的激动了,忍不住挥拳去打他,“那下一次你是不是就要来害我了?” 曹昊站在那,不躲不闪,任她打骂发泄。 “公主……卑职永远不会害你,因为我……”曹昊顿了顿,良久,眸光一黯,“……因为卑职的责任是守护公主!” 苍彦雅拳头一滞,红了眼眶,转身,疾步离开。 曹昊再弯腰将她打落的伞捡起,收起来拿在手中,默默跟在她身后走着。 “你是谁?”七岁苍彦雅穿着粉裙,扎着苞花髻,看着比自己高好多的曹昊,奶声奶气地问道。 曹昊板着脸回到:“卑职是曹昊,是皇上挑选来保护公主的贴身护卫!” 苍彦雅抬脚越过他,用鼻子哼了一声,“我不用你保护,你和一个傻子一样呆呆的人,能保护我什么?你回去吧,我不要你.” 曹昊一脸青涩,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只好答道:“是!” 苍彦雅见他那痴呆模样,捂嘴偷笑。 …… 苍彦雅喜欢偷偷出宫,曹昊便贴身保卫她。有一次她在赌场中闯了祸,曹昊为了护她险些丢了性命。 她永远记得,当时曹昊浑身是血的把她护在怀里,说的便是这句话:“卑职的责任是守护公主!……一直守护到卑职死的那天为止!” …… 曹昊第一次协助苍彦曜谋划的时候,苍彦雅哭着去找他,“耗子,你为什么要和苍彦曜那个坏人在一起?” 曹昊低首,声音微紧:“因为肃王有恩于卑职!” 苍彦雅擦了擦眼泪,“耗子,你说话不算话!” 你投靠了苍彦曜,便永远都要站在我的对立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他的温柔 以寻昏迷着,牙关咬的紧。叶菡一碗汤药喂了半晌才勉强喂了半碗,剩下的半碗此刻便在苍彦易的手中。 苍彦易仰头将黑苦汤药含在嘴里,俯首将以寻的牙关起开,细细哺到她嘴里。一碗汤药哺完,苍彦易的舌还在以寻的口中辗转,待将她嘴中的苦味尽数吞下方才离开。 苍彦易看着她,粗粝手指轻轻剐蹭去她嘴角的药汁,纪以寻,只一眼,你便笃定是本王吗? 梅园入口的相遇,是出乎苍彦易预料之外的。他没想到本应按他嘱咐回明珠殿的纪以寻、苍彦雅二人会出现在这里,当即扫了二人一眼,却不料正与纪以寻视线相撞! 苍彦易更没想到,只这一眼,纪以寻就认出了他!并会为了这一眼,险些丢了性命! 唤了内侍送来热水,苍彦易拧了湿帕替以寻擦身。 她的伤重,苍彦易动作十分小心。待擦至胳膊时他竟发现以寻腕间的手链有些异常,血色的细链上面现有奇异的花纹,周身浮光流动,时隐时现! 盯着那链子眸色渐深,他记得自己前几次观察这链子,是没有花纹的,更没有这诡异的浮光! 突然心下一动,伸手要去触它,但手却再将要触到的那一刻顿住。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上一次在万舟岛,在那漆黑的的水底,他看到的一闪一闪的红光,就应该是这手链发出的!也正是因为这红光,才让他找到了纪以寻,才能救得了纪以寻的! ……这一次,也是这对手链在救她吗? 抿唇盯着手链半晌,苍彦易最终没有动那根手链…… 凤合宫,四人团座。 韩简,韩阳,苍彦曜,巫马无双。 “纪以寻也真是命大,这莲骨弩下不知死了多少铮铮汉子,到让她一个弱女子活了下来。”韩简双眸微眯。 巫马无双轻笑:“不过这纪以寻能活下来,若依表妹可谓是功不可没!若不是她尽心尽力医治,估计这纪以寻早就香消玉殒了!” 韩阳闻言脸色一沉,拍桌怒声道:“这个不孝女,救了纪以寻不说,竟然还和苍彦易纠缠不清!难道她都忘了她这个病是怎么来的吗!如果不是叫曹昊发现了那封书信,她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话说那封书信,便是卓南当时传于韩若依的那封。正巧当日曹昊在宫内当值,撞见一个侍卫鬼鬼祟祟的。一番搜查之下便发现了那封书信,这才让他发现原来韩若依与荆王早就两情相悦。 当下将那个侍卫扣押下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曹昊又派了一名心腹将信送到韩若依手中。而自己将此事禀报给了苍彦曜。 苍彦曜对此韩若依与苍彦易之事并无甚感,只是叫人紧盯了荆王府在皇宫中的这条暗线。一番顺藤摸瓜之下,竟又探出几条荆王府再各宫各院安插的眼线。 其中便有一条眼线正在探查南浛刺客在宫中行踪,因此,苍彦曜这才知道了荆王府的计划!所以才有了梅园险情! 韩简也是怒由心生,但韩若依这个孩子自小多病,身子不好,韩简甚是怜她,便把她接到宫中久住。这些年一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养,如今她竟胳膊肘想外拐。简直怒由心生。 “从今天起,便不准她踏出凤和宫一步,身边的侍女也给本宫统统换了,看她日后还如何与苍彦易来往!” 巫马无双勾唇,她怎么会忘记当日苍彦易当众拒绝她的羞辱,都是因为纪以寻这个女人。她这个人向来瑕疵必报,如此羞辱她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她要韩若依也恨纪以寻!这样她就多了一个朋友,少了一个敌人! 苍彦曜瞥眼见巫马无双神色,似笑非笑的淡饮了一口茶水。 —— 以寻是在苍彦易为她哺药的时候醒的,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舌尖调皮地蹭了蹭苍彦易的的唇瓣。 唇瓣间的湿润软滑,苍彦易身子一震,须臾,探舌将唇瓣间以寻轻蹭的小舌狠狠裹住,用力的吮|吸。 以寻舌根被他揶的生疼,小心的回应着。这一吻吻了良久,吻得以寻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用鼻音哼了两声,才见苍彦易放开她。 苍彦易将额头虚抵在以寻的额头处,哑声道:“纪以寻,你睡了十八天了!” 这是纪以寻醒来后苍彦易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说的第二句话便是:“本王要把那个说你不会醒了的御医给拉出去砍了!医术太差!” 苍彦雅在一旁笑着红了眼眶,的确该砍了!害的他们都以为三嫂她不会醒了! “阿易……”以寻的声音沙哑虚弱,大大的眸子看着他,认真问道:“你是不是说了,以后再不会把我圈在王府里了?再也不会随意的就不准我见你了?再也不会让人打我了?” 这些话都是以寻昏迷时苍彦易对她说的,她都听见了,也都记下了! 苍彦易盯着她,乌黑的眸底印着纪以寻苍白却严肃的小脸。知她始终是对之前两人的隔阂耿耿于怀,毕竟他那样待她,伤她,在她根本没有错的情况下! “会准我挑食,也准我胡闹,会带我出去玩儿,这些你是不是也说了?” 颔首,“是,纪以寻,这是本王允的!这是只要比你醒了,本王就允你的!” 以寻见他应了,弯了眉眼…… —— 苍彦易派了内侍前往纪府报信,何岚听闻以寻醒了,大喜之后慌忙便跟着纪文博和纪以驰进了宫。 这些天来她日日进宫,可总不见以寻醒过来,何岚心都快碎了。现下进了宫,见她果真醒了,欣喜之余又忍不住责骂了她两句。 以寻见何岚神色憔悴,知她担心自己。当下也不嘴,只笑呵呵乖乖的听着。何岚见她这模样,没骂两句气也就消了,剩下的便全是心疼。 擦了擦眼泪,就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坦,伤口疼的厉不厉害,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一直到快要宫禁时才回了纪府。 —— 凤合宫。 韩若依斜倚在贵妃榻上,手捂着胸口,两弯细长柳眉轻蹙,止不住地咳嗽。 屋内伺候的侍女见状忙把炉子上温着的药端来,恭声道:“姑娘把药喝了吧,喝了或许会好受一些。” 韩若依摇头,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这是心病,喝多少药都无用。侍女又劝了劝,见她确实不喝,治好又将汤药再端回炉上热着。 听外间有开门的吱呀声,韩若依转头。来人身段丰腴,英姿飒爽,是巫马无双,忙要起身相迎。 巫马无双制止道:“妹妹身子弱,就不用起来了。” 韩若依点头,她的身子的确有些乏,开口笑问道:“今儿个吹什么风?竟把君熙公主吹我这儿来了?” 巫马无双不喜那些弯弯道道,落座后,也并不多说客套的话,开口道:“无双此次前来是和姑娘你说个喜事。” 韩若依让侍女看了茶,“喜事?最近除了公主和表哥的婚事,还有甚大喜的事值得让你亲自跑过来?” 巫马无双用杯盖抹了抹浮在上面的茶叶沫,轻抿了一口,不着痕迹地道,“也没什么,就是纪以寻醒了。想着妹妹你既然如此费心的将她救下,如今她醒了,医者父母心,对于妹妹你来说可不是一件喜事吗?” 韩若依脸色一白,“是吗,那可真是一件喜事。” 巫马无双瞥眼看她面有异样,心下冷笑,当初若是取箭之时狠下心来‘错手’取了纪以寻的性命,哪里还有今日的担忧虽是心中不屑,巫马无双脸上却依然笑意盈盈,开口道:“其实此次前来,还有一事。过两天便是君熙与肃王大婚的日子了,不知妹妹可想在一旁观礼?” 韩若依咬唇,自姑母将她软禁起来以后,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苍彦易了,甚至连消息也探查不到。如果她去观礼,就可以见到他了。 摇头,”最近姑母不准我出门,君熙姐姐的婚礼若依怕是不能参加了!” 巫马无双轻笑,“这到没什么,到时只要本宫向皇后娘娘讨一个人情便可,就是不知道妹妹是否愿意了?” 韩若依蹙眉,巫马无双不会无缘无故送个机会给自己的…… 良久,见她不开口,巫马无双起身道:“叨扰了许久,君熙也该告辞了,妹妹好生休息。想好了再让侍女带句话,君熙愿意随时效劳!” —— 以寻是极度挑食的,她讨厌的不吃,颜色她看着不可心的不吃,有时甚至是吃食的形状她不喜欢,她也不吃! 可今天苍彦易竟然仔细地将以寻不喜欢的、不爱吃挑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再一小勺一小勺的将她喂饱。 因此一顿饭喂下来,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见以寻吃饱了,苍彦易便就着她吃剩下饭菜随意用了两碗,放了碗筷。 以寻身负重伤,体虚气弱,饱食之后便觉得困意来袭。看着坐在她身旁的苍彦易,笑道:“阿易,你能给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想听这些?”苍彦易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脸颊边的温热,以寻阖上眸子蹭了蹭,“也没什么,就是想听听。” 掌心的微痒,苍彦易开口道:“本王记事记得早,三岁便开始读书习字,五岁跟随师父习武,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文武双全了,弱冠之后入朝为官,十九岁上战场……” 以寻笑出声来:“阿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想知道一些更具体的,比如说你小时候调不调皮?有没有被父皇罚过?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或者……有没有玩伴?” 苍彦易抿唇,开口一一回答,“本王小时候并不调皮,倒是也被父皇罚过两次,都是因为和苍彦曜打架。其中一次父皇罚的狠了,本王竟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以寻插话道:“原来你们小时候就不和了!” “最喜欢同母妃去御花园玩,最讨厌小雅哭,因为她一哭,本王总是要想法子哄她。至于玩伴……”苍彦易眸光一柔,只是以寻早已困得阖上了眼睛,没有发现,“玩伴本王倒是也有一个,她虽然年纪比本王略小一些,却很善解人意。记得那一次被父皇罚的半个月下不了床,她怕本王无聊,每天都会坐在本王床头给陪本王……” 转眼见以寻已经昏昏欲睡了,苍彦易替她掖了掖被角,“睡吧。” 以寻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嘟囔道:“阿易……你说我是不是根本就没醒?” 苍彦易反问她:“嗯?” “总觉得你最近对我特别好,好的让我都怀疑了,我是不是还在昏迷着,然后做了个美梦……” “如果是梦,还是让它快些醒吧……不然我睡的时间太长了,会忍不住想你的……”以寻说着说着,便入梦境…… 苍彦易闻言,揶被角的动作一滞。盯着纪以寻毫无血色的小脸看了良久,浅浅勾了唇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梦醒 以寻重伤未愈,不能随意走动,因此苍彦曜与巫马无双的婚礼她没能参加。不过单是在皇宫最西侧的菁华殿内听那震天的礼炮声,她也能猜到这场婚礼的壮观奢华。苍渊与火炩两大强国联姻,这场婚礼哪能马虎? 以寻被礼炮声震的睡不着,身子又不能乱动,当下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守在屋内的叶菡和井尧,三人大眼对小眼。 “晚上会有烟花吗?”以寻无聊问道。 井尧点头,“有,奴才听说宫里采办了几千筒烟花,就准备今晚放呢!” 几千筒?以寻眼睛一亮,“那今晚的烟花一定会很漂亮吧?” 井尧笑道:“皇家的物件向来精美,烟火定也错不了。” 以寻听罢,心动不已。今天是观礼,阿易他不是主角,应该不会很忙的。开口笑道:“你派人去告诉阿易,今天晚上早些回来,我想看烟火。” “是。”井尧笑着应了,退了出去。 —— 酒宴才不过刚刚开始,苍彦易便辞了众人回了菁华殿。想到纪以寻正在眼巴巴的等着他回去,苍彦易心情颇好,步子迈的很大。 忽听树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苍彦易沉声喝道:“谁?” 从树后走出一位素衣女子,白色的披风紧裹,面色苍白,身材削弱,“彦易,是我。” —— 砰的一声,绚烂烟火在琥越上空肆意绽放,照亮了整个黑夜。 五颜六色的彩光打在以寻的面颊上,不可言状的夺目,夜幕上绽开的画卷同样在她的清澈眸底一一展开。转头,看着井尧笑问道:“阿易他答应了会回来的吧?” 井尧笑道:“爷确实应了,估计是有事耽搁了,王妃再等等。” 以寻点头,笑道:“说不定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可她一直等了好久,一直等到夜幕中最绚烂的烟火散去,只剩下孤零零的两三朵挂在上面,都没有看见苍彦易的身影。 垂眸,轻声道:“我有些困了,你们也去歇息吧。” 井尧和叶菡知她有些失落,上前将窗户阖上,便退了出去。 夜幕上的烟火已经所剩无几了,三三两两的挂在上面,反而显得有些孤零。 —— 梅园深处,苍彦易将韩若依抱在怀里,仰头看着夜幕上所剩无几的烟火。 “彦易,这场烟火真漂亮。”韩若依轻笑道。 “嗯。”苍彦易颔首,收回视线,见她眉间苍白,疼惜道:“风太大,本王送你回去吧?” 韩若依摇头,“姑母最近将我禁足了,不准我出正阳宫,下一次要再见到你怕是只有等到年宴了。” 苍彦易沉眸,他与韩若依的关系这些年一直秘而不宣,本就是不想让她太过为难。大掌将她冰冷柔夷握住,沉声道:“皇后有没有责难于你?” “姑母带我如亲生一般,不曾责难我。反到是我这个不孝之女,频频惹她伤心。”她是韩阳之女,而苍彦易又与韩家对峙,届时无论双方哪一方败了,都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苍彦易轻吻了她的额头,安慰道:“不要伤神了,本王答应你。如果本王成了大业,只要韩家安分守己,本王会网开一面的。” 韩若依听了眼眶一红,这样重的承诺是她所没有料到的,哑声道:“彦易,谢谢。” 苍彦易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我之间还需要言谢吗?” 韩若依心下暖意渗出,破涕为笑,轻声道:“那日……我看你那样紧张她,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心里只有她一人了。” 苍彦易垂眸,沉声道:“不要想太多了,思虑过重,对你的身子不好。” 韩若依依偎进他怀里,淡笑道:“彦易,我不求什么的,只求我们能早一些在一起……” —— 心里惦记着苍彦易,以寻一直未睡沉,迷迷糊糊的一直到下半夜,听到了吱呀的门响。 她昏昏沉地睁开眸子,屋内的蜡烛燃尽,早已经熄了。她看不见屋内的情景,只能听到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身子疲乏的恨,就未出声。 床边向下一沉,被子被人掀开一角,钻进来一些冷风还有一个温暖火烫的身子,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梅花香。 那股梅花香,以寻心头一震,顿时睡意全无! 苍彦易动作轻浅的侧身躺下,纪以寻的伤极重,为防伤口崩裂。没有冒然将她抱在怀里,只是抓过以寻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大掌间细细摩挲,缓缓的阖上眸子。 今夜无月,四下伸手不见五指,黑暗寂静的只有二人的呼吸声。忽然,苍彦易阖上的眸子睁开,大掌放开以寻的小手,探向的脸颊。 指腹下满是冰凉,眉头一皱,沉声道:“怎么哭了?” 以寻不说话。 苍彦易咬牙,如果不是听她的呼吸断断续续,抽抽噎噎的,他还不知道她哭了! “你要是想看烟火,下次本王再特意为你放一场便是,哭什么!”苍彦易一边替以寻擦眼泪,一边沉声安慰道。 见以寻的眼泪越擦越多,但她却又怎么也不开口,苍彦易咬牙,“说话!” 哭也不哭出声,也不说话,憋着不难受吗! 以寻闻着苍彦易身上的梅花香。她记得,上一次苍彦易失约时她也闻到了这个味道,如果上一次他是因为公务缠身,那么这一次呢?这么晚了还有公务要到梅林夜谈吗? 以寻扭过脸,不愿苍彦易碰她,哽声道:“你身上的味道我闻着难受。” 苍彦易抿唇,他身上是刚刚在梅园所沾染的香气,他知道,纪以寻并不讨厌梅花…… 以寻见他不回话,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身子微颤,哑声问:“烟花好看吗?” 苍彦易的眉头的一皱,他不喜她这样的语气,有些像是在质问,又有些像是在讽刺。 “梅林的人也好看吗?”以寻又道。 苍彦易心下一刺,大掌将以寻的小脸扳过来,迫使她面对着他,咬牙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么你现在是在质问本王还是在讽刺本王!” 以寻听罢,笑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格外刺耳。 “你笑什么?”苍彦易皱眉,他不喜以寻这样笑,也不喜以寻那样的问话。 “我不是在质问你,也不是在讽刺你。我只是在笑我自己,我笑我自己好蠢!”以寻笑的时候眼泪还在无声下落,“你不过是觉得我可怜罢了,什么宠溺,什么千依百顺,也不过都是觉得亏欠罢了。毕竟我为你连命都快丢了!” 以寻心下大痛,“可是,我竟然还以为你是爱我,苍彦易!我竟然还以为你会爱我!” 苍彦易沉眸,他不是可怜她!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说出口,只得低首去吻她。 唇瓣被苍彦易衔住,以寻见挣扎不开,便抬手去推他,谁知苍彦易却将她的手紧紧攥住。几番挣扎之下,以寻忽觉肩胛处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有热流涌了出来。 耳边一声闷哼声,苍彦易心下一凛,暗道不好。连忙探向以寻的肩胛伤口处,掌心满是热腻。 连忙捂住她的伤口,苍彦易大吼:“传医女!” 睡在外间榻上的井尧被吓了一跳,猛然坐起起身来,呆愣了片刻,方才回神,披上衣服便跑了出去。就连睡在偏殿的叶菡也被惊醒了! —— 箭弩射中以寻时近乎穿体而过,取箭之时又将创口剜开了扩大,便如同在以寻身上生生凿了一个大洞! 现下伤口崩裂,血如泉涌,虽不及当日凶险,却也是非同小可! 医女见状,慌忙替以寻上了药,又重新包扎。待弄好了一切,净手时,光是她掌上沾的血就已将那满盆清水浸成猩红! “荆王妃这伤非同小可,还望日后能好生服侍。”医女坐用汗帕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王妃虽然是醒过来了,但由于近日失血太多,身子极其虚弱。若再一次伤口裂开,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苍彦易闻言眸光微沉,抿唇不语。 叶菡看着以寻苍白消瘦的小脸,暗自握拳。好不容易人醒了,又闹成这样! 井尧将医女送出了菁华殿,回转寝房的时候。床褥已经被撤换了,纪以寻躺在床上,叶菡替她擦额头上的汗。 而自家爷则在一旁站着,薄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苍彦易的满手血污,井尧叹了一口气,让侍女端了一盆水到他面前,开口道:“爷也净净手吧。” 苍彦易闻言,抬手将手探入清水之中,看着水由清澈转为血红。苍彦易眉宇间戾气一现,猛然将侍女端着的铜盆打翻。铜盆落地,发出刺耳的响声,水洒了一地。 “都出去!” 叶菡替以寻擦汗的手一顿,垂眸掩去眸中的怒意,起身同井尧等人一起退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知你心意 次日以寻昏昏沉沉间醒来,天才蒙蒙亮。苍彦易不在,应该是去上早朝了,屋内只有叶菡一个人在守着。 叶菡见以寻醒了,忙问她要不要喝水。 以寻摇了摇头,哑声道:“我要回纪府,你去让大哥来接我,我今天就要回去!” 叶菡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见她脸色白的难看极了,叶菡温声道:“等下了早朝,属下就去告知将军,王妃放宽心,再睡一会儿吧。” 以寻见叶菡点了头,心下一松,闭上眼睛,又昏睡了过去。 叶菡在床边又守了半个时辰,吩咐了外间的侍女好生伺候,就出了菁华殿。 —— 放了早朝。 纪文博和纪以驰远远地便见叶菡守在宫门口,二人心下一惊,不知以寻又出了什么事,慌忙迎了上去。 纪以驰走近沉声道:“你怎么来了?可是以寻身子又出了什么岔子?” 叶菡向着二人行了礼,开口道:“王妃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派属下来传个话。王妃说她在宫中住着身子不适,希望太傅、将军可以接她回府。” “是不是以寻与彦易起了争执?”纪文博笑了笑,年轻的时候他也经常和何岚意见相左。何岚虽是娴淑,但偶尔气急了也会回娘家。当下开口道“这夫妻之间有不和是常有的事,哪有动不动就回娘家的道理?” 纪以驰听罢,也觉得纪文博言之有理,点头道:“又不是平常百姓家,可不能任由她胡闹!” 叶菡见他二人都这么说,知道如果不说出实情,以寻要想回府便无望了。屈膝跪下,沉声将昨夜和前些日子二人争执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属下觉得王妃现在这个样子,的确不适合继续留在荆王身边,还是回府养伤较为稳妥。” 纪以驰脸色早已沉了下来,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当即愠声道:“你且回去,待我回府后准备准备便去接以寻回府。” 纪文博在一旁听了并不反对,显然是默认了纪以驰的做法。 —— 纪以驰回到纪府后,立刻换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又在马车里铺了好几床褥子,放了两盆炭火,便又折回到了宫中。他向着苍彦易表明了来意,谁知苍彦易却一口回绝了。 “太医有言,王妃现在的身子禁不起颠簸。”苍彦易的语气不容反驳,“所以接她回府之事还是改日吧!” 纪以驰见苍彦易态度坚决,但他也非是不懂事理的毛头小子,当下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做哥哥的想见妹妹一面,彦易应该不会不允吧?” “纪将军既然要见以寻,本王又怎会不同意呢?” 纪以驰这个要求的确不过分,苍彦易没有理由拒绝,当下便将纪以驰引到里间寝房。 以寻还在昏睡着,纪以驰上前两步走近一看,见她的面色比前两日他来看她时还要差。当下脸就沉了下来,看来叶菡所说的都是事实了! “以寻……以寻……”纪以驰俯身温声喊道。 以寻听到声音费力的睁开眼睛,见确是纪以驰,“大哥……” 苍彦易倒是没有料想纪以寻会醒过来,握拳。看来是早就有了打算,心里惦记着要离开他,所以一直就睡的浅! 纪以驰开口道:“哥哥来接你回家。” 以寻点头,纪以驰轻手轻脚将她同着被子抱起来,转身便要走。 苍彦易上前拦住去路,有了昨晚的教训,也不敢冒然上去将以寻抢过来。只阴鸷道:“把她给本王!本王说过她的伤口经不得颠簸!” 纪以驰将以寻护在怀里,“以寻的身子是经不得颠簸,可纪府也断不会让她伤口愈合了又裂开,还请荆王让开!” 苍彦易沉眸,他是没有照顾好她!可他也不允许别人将她带走! “就算她要回也应该回的是我荆王府!” 纪以驰抿唇,以寻现在这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将她留在苍彦易的身边。当下开口道:“既然如此,不如让以寻自己说说她是想去还是想留吧?” 苍彦易咬牙握拳,一双满是怒火的眸子转而盯向以寻。 “……”以寻还未张口说话,眼泪就先溢了出来。纪以驰看着心下一痛,也不等她说什么了,抬脚便要绕过苍彦易。 再一次拦住二人去路,苍彦易警告,“把她给本王!” 井尧见二人僵持不下,随时都有可能大打出手,慌忙上前劝阻道:“爷,既然王妃想要回纪府,您便顺了她的意。不然长此内心郁结,对伤口愈合无益,反而会加重病情!” 加重病情?苍彦易见以寻的神情痛苦,脸色灰败,眸光一黯。 纪以驰趁机,快速绕过他,大步出了寝房。不过这次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苍彦易并没有追上来…… 以寻回了纪府,便被安置在了寻朝阁。何岚看着她昏迷不醒,免不了掉泪,悲切道:“寻儿伤的重,就算是有天大的事这时候也该相让一些,难道苍彦易真的对寻儿她一分心意都没有吗!” 纪文博安慰道:“那也未必,老夫看彦易也并非对寻儿一分在意也没有,事情也没有夫人你想的那么糟。” 何岚擦了擦眼泪,“你不必替他说好话,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女婿,我可不喜欢!若是真如你所说,以寻的伤口怎么会再一次崩裂?她又怎会回来养伤?” 何岚越说心中越恼,她当初本不愿让以寻嫁入皇家,只想给她找一个普通门户。可偏偏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想做人上人,后来皇帝又降了一道圣旨。她虽然心里不愿,也只得接受。可现在见自己的女儿伤成这样还要回母家养伤,她如何不怨怼? 纪文博是个书儒,自知说不过何岚,便干脆道:“我们在这吵闹只会扰了以寻休息,还是出去吧。” 何岚想着也是,点头,又吩咐叶菡好生照顾,出了寻朝阁便径直去了厨房,打算去给以寻做一点滋养身子的吃食。 纪以驰没有离开,一直坐在床边守着。 —— 宫门外,放了早朝,朝官们三三两两从宫门内走了出来。 井尧远远看见苍彦易挺拔的身姿,脚步稳健正向宫门走来,走在他身旁的则是纪家父子二人。看三人动作,似乎正在商议什么事情。 三人皆是公私分明、睿智稳重之人,倒也未因纪以寻在朝事上有什么隔阂。 苍彦易见已经走到宫门口了,而商议的事还未有结果,开口道:“此事既还未有定论,不如彦易跟着太傅和纪将军回府商议,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纪文博点头笑道:“老夫也正有此意!” 井尧挑了车帘,三人上了马车,便往纪府方向去了。 —— 寻朝阁内,以寻斜靠在软枕上,叶菡喂她喝药。 “叶菡……我回纪府已经几天了?”以寻抿唇吞下一口苦涩。 “十天了。”叶菡将汤匙送到以寻嘴边,如实回道。 “都已经十天了……”以寻低首饮下,嘴中苦涩也一点点蔓延到心里,垂眸遮住眼中的神色。 吱呀的门响,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以寻本以为是纪以驰来了,闻声抬眸,却不想来人竟是苍彦易!朝服上沾有星星白雪,负手而立,深褐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叶菡起身行了礼,苍彦易颔首,示意她继续喂药。叶菡会意,汤匙再一次送到以寻嘴边,以寻摇头,。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出去!”以寻的声音不大,却透出着一股坚决。 苍彦易没有理会,沉声道:“喝药!“ “出去!”以寻有些激动。 “你回到纪府养伤已经是本王的极限了,还想怎么样?”苍彦易阴鸷道。什么公事没商议完,什么要前往纪府商议,全都是借口!他就是放心不下她!可纪以寻竟然见都不想见他! “我就想让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纪以寻低吼,太过激动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眉峰一皱。 叶菡慌忙将她的衣袍解开,见伤口未曾出血,松了口气。 苍彦易心下一惊,盯着以寻的眸子微黯,良久,沉声道:“你别乱动。” 仅一句话,以寻就红了眼眶,其实她好想让苍彦易抱抱她,哄哄她。 可她知道,苍彦易这样都是因为她替他挡了一箭,他有心上人了,那晚他还和她在梅林看烟火呢!明明再她受伤之前他还那样无情!打她,罚她,逼她绝育! 眼前这些温情都是假的!她也不需要他的可怜! “出去!”以寻再一次吼道,伤口处因用力而生疼。 苍彦易咬牙,拂袖而去。 以寻见苍彦易走了,眼泪就再也忍不住的往下落。叶菡暗叹一口气,捧了药碗继续喂药。 以寻摇头,“扶我躺下吧,我有些累了。” 叶菡又劝了好一阵,见她确实不喝,只得依了她,扶她躺下。又在旁边守了一阵子,见她睡着了,才退了出去。 —— 自那日苍彦易负气离开之后,以寻便又许久未见他了。但她确实是想他了,昏沉睡梦中,总觉得苍彦易就站在床头看着她,眸光炙热。 可每每当她醒过来时,身边守着的人却都不是他。自嘲想着,这一次怕是真的完了吧?他好不容易才生出来的一点怜惜,都被她消耗殆尽了,毕竟她这样不识好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知你心意 心病久积,以寻在叶菡喂药的时候突然吐了血,直接昏了过去! 宫中御医来了也直摇头,只按例开了个调和的方子,“王妃的身子久久调补却不见起色,怕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何岚听了,眼泪簌簌下落,见以寻一直在念苍彦易的名。心病?还能有甚心病!不都是苍彦易!慌忙派人去了荆王府。 —— 苍彦易一进寻朝阁的寝房,入眼的便是地上的鲜红血迹,眸色蓦地一怒,径直来到以寻的床前。 何岚正用汤匙喂以寻喝药,可她牙关就是不打开,何岚急的直掉眼泪。 “夫人,把药叫给彦易吧。”苍彦易面沉如水,开口道。 何岚点头,将药碗转交给他。 苍彦易接过,将药碗凑至嘴边含了一口,然后俯身覆在以寻的唇瓣之上,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将那黑苦细细渡至她口中。一碗汤药尽数渡完,苍彦易心中怒意翻涌,狠狠揶住以寻的唇舌,惩罚似得吻她。 纪以寻!本王准你回纪府,你就这样养病的! 何岚见以寻总算是把药喝下去了,心里松了大半,瘫坐在梨花椅上,想着方才的情形仍是心有余悸。 苍彦易见何岚等人面色憔悴,开口道:“太傅,夫人还是回去休息吧,以寻这里有彦易照料。” 何岚哪里肯走,但纪文博见她面色泛黄,担心她操劳过度,劝了半晌还是把她劝走了。 —— 吩咐了侍女送来热水和伤药,苍彦易便遣了屋内侍候的众人,一人独守在以寻身边。 脱靴上榻,将她揽在怀里,苍彦易伸手去解以寻的里衣。鲜红色的血肉直闯眼帘,苍彦易沉眸,这么长时间了,伤口竟然还未愈合! 湿帕简单清理了伤口,苍彦易替以寻敷药。伤药蜇人,以寻疼的青白小脸皱做一团,额上冷汗直冒,昏沉喊疼。 苍彦易抿唇,尽量轻些敷药。但以寻还是喊疼,眼角溢出泪来。 喊疼的声音软而小,颗颗泪水却比豆儿还大。苍彦易心里糟做一团,菲薄紧抿的唇吐出几个字来:“……乖……别哭。” 安慰的话他说的那样生涩不熟练,甚至还带着一些他惯有的命令语气。 “阿易……这就是下辈子……下辈子……”以昏睡着,唇齿间字语咬的不清不楚,但下辈子这三个字却让苍彦易听见了。 他心里本就糟乱,听她此话,心底似又被谁戳了一下,咬牙,“下辈子?纪以寻,你这妒妇还要有下辈子?本王不准!难缠磨人,倔强善妒!今生允你白头到老已是本王的极限!至于其他,你想都别想!” 说罢,苍彦易忽觉自己怎么如一个孩童般幼稚,明知道纪以寻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他还自说自话什么? 敷完了药,熄了灯。黑暗中,谁也没有看见,那个怒气难压的苍彦易,将纪以寻圈在怀里,嘴角早已勾起…… 以寻这一次昏迷了两天,醒来时苍彦易正坐在她床前百~万\小!说,一本厚厚的列国通史,他已经翻了大半。 见她醒了,苍彦易放了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渴……” 苍彦易起身倒了杯茶,将她抱起半靠在软枕上,她伤在肩胛,苍彦易便手拿着杯子喂她。 以寻低首衔了杯沿。 啪嗒……一颗眼泪打在苍彦易的手背上。苍彦易手臂一滞,须臾,缓缓将茶杯搁下,冷眼看着她。 重伤未愈,心内郁结,近乎将她的身子都掏空了!双眼凹陷,颧骨突出,唇瓣几乎和小脸成了一个颜色!螓首低垂,眼泪止不住的下落! 冗长的沉默,苍彦易眉宇一片冰寒,放下茶杯,起身大步离开! 左右侍奉相互看了一眼,不解二人这是为何?一个不过方醒,怎么会哭了?一个一言不发,又为何离开? 砰的一声遽响从屋外传来!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听这动静,也知外间儿必是无一件完好的物件了! —— 大雪封门,乌云蔽日。寝房内的光线惨淡,火盆中的炭火烧的火红。 吱呀一声门响,钻进来一阵冷风,片刻之后又阖上。 走到床前,一袭青衫,手中拿着两本书,一张清秀干净的面容,蓄着温润笑意,“王妃身子可好些?” 以寻颔首,看着井尧有些不解,他不在苍彦易跟前守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井尧像是能察觉到她在想什么,开口道:“爷近日心情欠佳,火气甚大,奴才跟前伺候胆战心惊,便想法子溜了出来,留卓南在爷跟前伺候。” 自己搬了圆凳坐下,“奴才给王妃读几个故事听听吧?神话传说,野史杂文,王妃应该会喜欢听的。” 对于他的举动,以寻越发不解了。但她也没有反驳,点头,她现下不能动,便听听吧,权当解闷。 “咳咳……”清了清嗓子,井尧将手中的书翻开,那书很厚,都有些泛黄了,“龙腾开创伊始,天地被瘴气笼罩,魔族横行人间……神魔两界战火持续数万年之久,生灵涂炭。最终北海一役,大战五天六夜,魔族被强行封印北海之底。主神修渊战死,化为丘鸣山镇守法阵……” 井尧清冽嗓音干净平和,一字一句,不徐不疾,让人听着舒心,“其法器铉灵镜跌落人间,不知去向。传闻炫铃镜可逆天改命,扭转乾坤……” 听着故事,以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了。 “好听吗?”井尧见天色已晚,阖上才读了一小半的书,笑问道。 以寻莞尔,感动于井尧的有心,这些书上的故事玄幻传奇,应都是根据她的喜好挑的,她很喜欢,“这书是从哪儿来的,上面的故事我竟然都不知道。应是杜撰出来吧,不过,的确挺有意思。” “您听过的。” “什么?”井尧突然的一句,以寻不懂他的话意。 “这本书上的每一个故事,王妃都听过。”井尧抬手指了指他拿来的另外几本书,“还有奴才没读的这些,王妃您也都听过。” 以寻想了想,“听过吗?我怎么不记得?” 井尧轻笑,“这里的每一本书,书上的每一个故事,王妃都听过的。因为爷他都给您读了,一字不落。” 以寻一怔,苍彦易给她……怎么可能? “王妃重伤昏迷的第五天,丝毫不见醒来的迹象,御医言要多陪您说说话,或许能将您唤醒。爷他在床头闷坐了一个上午,也没开口说几句话。便去了藏百~万#^^小!说挑了这些书回来,坐在床头一字一句的念。”井尧缓缓地道。 他那样的人,扯闲话应该不会吧?以寻不争气,心底软了软。 “王妃昏迷的第八天,爷将宫内所有的御医都诏去了菁华殿,御医一一的把了脉,束手无策。爷一怒之下,贬罚了整个太医院!” “王妃昏迷的第十天,爷又请来了琥越城内所有的名医,可是结果却与太医院如出一辙,甚至还有人说您再也不会醒了。”井尧回想当时的情景,苍彦易赶走了所有医士,自己则守在床边,夜以继日地给纪以寻读书听,一字一句,一页一面。 一直到第十五天,在纪以寻昏迷半月之后,苍彦易正读着读着,忽然不知怎的勃然大怒,猛然将书猛地掷在地上,起身砸了菁华殿所有的东西! “……爷他砸了菁华殿所有的东西,便纵马出了皇宫。”井尧转眸,看向以寻,”王妃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去哪了?以寻摇头,她不知道。 “爷他去了太庙,在贤妃陵前跪了整整一天。”井尧掌心抚了抚有些老旧书面,声音很轻,“那王妃知道,爷为什么去那儿吗?” 眼泪不住地溢出眼眶,以寻心下一痛……她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阿易是去求他的娘亲了,以一个不知所措孩子身份去求他的娘亲,去求他的娘亲,不要让她走! 井尧眼眸微眯,跟在苍彦易身边十五年,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的落寞,雪夜跪在贤妃的墓前,一言不发,“所以,王妃,你怎么会以为他是在可怜你?” —— 又是那种被人紧盯着的炽热感,以寻费力地睁开眼睛,却不想正见苍彦易在她榻前站着。刚放了早朝,他还穿着朝服,绝美俊脸沉静如水,剑眉凌厉。 苍彦易没有料到以寻会醒来,抿唇,转身就要离开。 “你去哪?”以寻的嗓音沙哑。 苍彦易没有答话,大步向外走。 “阿易!”以寻见他不理,又喊道:“苍彦易,你给我回来!苍彦……唔!” 苍彦易听背后纪以寻一声闷哼,心道不好,立即折了回去,“是不是伤口崩开了?” 探手去解她里衣,见肩胛处并无大碍。心下一松,抬眼,却见她正看着他,一双大大的眼睛透明清澈,哪里有痛苦的模样。 沉了脸,“纪以寻!” 以寻瘪了瘪嘴,“那我刚才就是疼了……” 苍彦易咬牙,不同她争辩,起身就要离开。 以寻见他要走,伸手拉住他,“阿易,你来抱我,我要回家。” 苍彦易脚步一顿,抿唇。 见他不答,以寻弯了眉眼。井尧之言,让她知了他的心意,他心里有她! 眼眶微红,她软了声音,“阿易,你过来抱抱我吧,我实在是想你了。” …… 当傍晚纪以驰从军营回府时,才发现以寻人已经不再纪府了。一问下人才知,原来是苍彦易将她接回荆王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沉沦 心情放松,再加上细心调理,以寻的伤愈合很快,不到半月,就已经能下床了。 不过她卧床养伤的这半月,可是着实苦了井尧和卓南二人。 原来以寻养伤不能动不能玩,她有时无聊透了,就没事找茬儿。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苍彦易被她恼的是火冒三丈,可偏偏她又不怕。不但不怕,见苍彦易恼了还十分的高兴,解了一阵闷,便消停两天。 可两天一过,她不高兴就再继续,如此循环,苍彦易的心情可谓是阴雨连天。于是,井尧和卓南两人在苍彦易的强冷气压下,灰溜溜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生怕一个不用小心就惹恼了爷。毕竟纪以寻伤着呢,是打不得骂不得,可是爷想打他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到时候叉出去先打个二十大板,回来还得认命伺候。井尧和卓南不禁仰天长叹,当奴才的命苦,当荆王的奴才命更苦,当有纪以寻陪着的荆王的奴才命最苦! 至于梅林的那个女子,以寻一直没有提起,也没问苍彦易她是谁。以寻隐隐能感觉到那个女子在苍彦易心中的不同,所以她不想提及,有心逃避。 以寻不提不问,苍彦易自然也不说。 虽然两人都有意避开,但这件事还是在无形之中成了两人的隔阂…… —— 两辆宽敞雅致的马车在一扇高大宅门前缓缓停下,宅门漆着红漆,门前蹲着两个一人多高的石狮子,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蹲坐在门前,威风凛凛。 抬头一望,正门上挂着一巨大的匾额,印刻着‘凌璇阁’三个大金字。 车帘被驾车护卫挑开,走出一位男子,身披黑狐皮大氅,眉宇冷峻,面容俊朗。 后一辆马车还不待旁人挑帘,便率先出来一位身着宝蓝缎镶毛狐皮袄的少女,皓齿明眸,笑靥如花,腰间挂一银铃,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随后走出一位女子,发髻高绾,云鬓雾鬟,身披银狐大氅,怀抱着个折耳小花猫。面色略显苍白,一双含烟秋水翦瞳,一张樱桃小口,绝色容貌,见之忘俗。 门前的小厮见了来人,慌忙小脸迎上去,跪下磕头,“小的给荆王、荆王妃、公主、各位大人请安。”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苍彦易、以寻、苍彦雅等人。上前揽着以寻腰际,苍彦易颔首。 一行七人,先后进了凌璇阁。 小厮一路领了众人至天字号雅间,正要进屋时。苍彦易却忽然伸手把以寻护在怀里,扫了外间一眼,眸光冰冷。 以寻一怔,四下寻去,并未发现任何异样,“怎么了?” 苍彦易收回视线,揽着她进了雅间。 以寻见他不答,撇嘴,又装神秘! 以寻不知,她的背后,正有一双阴森毒辣的眼睛直盯她,眸底泛出贪婪炙热的光! 进了屋,苍彦雅便解了身上的宝蓝缎皮袄,屋子里暖和不比外面,穿着有些热。以寻也跟着将大氅解了下来,露出里面百花曳地裙。 “也不知道凌璇阁今年又淘了些什么好宝贝?”苍彦雅接过小厮手里的单子,凑到以寻跟前打开,“三嫂,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这凌璇阁当属琥越拍卖商铺中的最高一级,每半年只开门待客三天,阁中收罗拍卖的都是天下间奇珍异宝,邀请的都是达官显贵,所拍宝物价高者得。 苍彦雅所持单子上列的便是今日要拍卖的宝贝,单子上的每一样物件自然都不是凡品。 以寻大略的扫了一眼,到没有看中的东西。她来这儿,也不是为了买什么,纯粹只是来凑凑热闹罢了。 “小雅,有什么看中的到时候只管出价,尽量往高了抬,反正你三哥有的是钱。”以寻开口调笑道,“你不帮着他花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那,岂不可惜。” 苍彦雅脑袋点得和小鸡啄米似得,“三嫂,你放心好了,我知道。” 井尧听着这姑嫂二人的对话,嘴角一抽。 苍彦易押了口茶,不管她二人的瞎闹腾。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拍卖便开始了。第一件宝贝是一把玄铁宝剑,剑身泛着银光,是一把神兵利器。小厮捧着托盘在各雅间门口都走了一遭,让众人看仔细。这才将宝贝送到厅中央,开始喊价。 以寻和苍彦雅不爱这个,只懒懒地看了一眼,也没喊价。 又轮番上了几件宝贝,苍彦雅只看中了一对北海夜明珠,便以三千两白银拍了过来。 其实以寻也看中了一个八宝紫玉葫芦,那玉葫芦精致剔透,周身自带着光晕。只一眼看去,即使她这个不懂玉的门外汉,也知是极品。 好东西自然人人都想得到,这八宝紫葫芦的价格被抬得很高。以寻期间也跟了几次价,但见四下不停地有人加价,也就算了。 倒也不是心疼银子,对她来说,不过是个赏玩的东西,可有可无,让了别人又有何妨。 最终,这八宝紫玉葫芦被玄黄字号雅间的人以八万三千两白银价格拍走了。以寻暗忖,八万三千两,估计也是今晚单宝贝最高的价格了。 小易在以寻怀里睡饱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抖了抖皮毛,便蹦跶到苍彦易怀里。喵呜~喵呜~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邀宠。 苍彦易嘴角一扯,抬手把它提溜起来又扔回以寻怀里。以寻见状,白了他一眼。 小厮端着托盘停在天字号雅间门外,以寻抬眼看过去,托盘上是一个三清铃。三清铃是道家法器,可用于驱晦诛阴。只是以寻看这只三清铃周身猩红,似是不知在血里浸泡了多长时间,散着一种诡异的红光,本身便像极了邪物! 以寻本以为这邪物不会有人买,谁知听厅内的报价,玄黄字号雅间出价两千两买走了。 “这玄黄字号雅间里的人倒挺古怪,要那种邪物作甚?”井尧开口道。 苍彦雅掰了瓣橘子放到嘴里,含糊不清道:“人家有钱没地儿花呗!八万三千两白银随随便便就扔出去了,还在乎这区区的两千两?” 苍彦雅啧啧摇头,她一个公主都没这么阔绰,看来此人真是非富即贵呀! 正说着,就见外间走进一个道士打扮的少年,眉清目秀,手里捧着个托盘,托盘上立着的赫然便是那八宝紫玉葫芦! “小道谨遵家师旨意,前来将这八宝紫玉葫芦献于荆王妃,还望王爷、王妃笑纳!”那小道士进屋行了礼,直言来意。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这是何故?素不相识,赠如此大礼。 以寻蹙眉,正要回绝,却听苍彦易道:“尊师美意,本王领下了。还请尊师前来一见,本王也好当面感谢!” 那小道士闻言,将托盘交给井尧,又行了礼,折回身去传话了。 以寻见那小道士走了,开口道:“好呀,苍彦易!你个贪官污吏!青天白日,竟敢公然收贿受贿!” 众人闻言,笑出声来。 苍彦雅又剥了个橘子,塞一瓣进嘴里,她虽不知三哥这番意欲何为,但也知他这么做必有他的用意。 “过来。”苍彦易开口。 以寻问道,“干嘛?” “过来。”苍彦易再次开口。 以寻瘪嘴,不情不愿地从座位上站起,抱着小易走到苍彦易跟前,“干嘛?” 苍彦易不语,长臂一捞,将她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四下众人看着,以寻脸上一红,作势就要起来,被苍彦易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阿易,这么多人在看着呢。”脸上火辣辣的,以寻小声道:“你要做什么,还是……等到回府再说吧……现在你先把放我下来。” 苍彦雅闻言,一口橘汁呛在嗓子眼里,猛然咳嗽起来。井尧、叶菡等人哈哈大笑。 苍彦易黑了脸,“纪以寻,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以寻脸更红了,她养伤的这些日子,苍彦易一直忍着没碰她,可总是喜欢把她抱在怀里又揉又捏地解馋!所以她方才便以为…… “奴才看方才那献礼小童是副道士打扮,想必他师父应是道士了。”井尧笑着替以寻开口解围,“不过荆王府素与道门无交,又是何人送此大礼呢?” “管他和尚道士,不过又是一个想要巴结三哥的人罢了,不值什么。”苍彦雅快人快口。 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外一阵笑声,“哈哈……贫道可不是俗家之人,对权势无心,自当不得巴结二字。”从雅间外走进一个身着忏衣的道人,木簪束发,体态精瘦,双鬓夹着白发。已是中年,却是精神正茂之态。“今日前来,不过是与荆王妃有缘罢了。” 以寻被苍彦易抱在怀里,当着外人的面儿,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轻蹭着她的脸颊,弄得她痒梭梭的。众目睽睽之下,以寻微赧,双颊薄红。 苍彦易指下享受着以寻的滑嫩皮肤,狭长凤眸瞥看那道士,“既是有缘,又怎好劳烦道长如此破费。” 那道士见苍彦易对纪以寻如此宠溺,眼眸微眯,须臾方道:“区区薄礼,不足挂齿。只是贫道见王妃气态不凡,不知可否让贫道观一观手相?” 以寻犹豫了片刻,念着人家主动提了,又送了大礼,她也不好回绝。伸出手,袖口露出一截藕臂,掌心摊开。 那道士眸光一闪,见了她掌心纹理,抚须大笑道:“王妃是短命之人,命中注定在本年八月初三命丧黄泉!” 道士之言,以寻身子一震,缩回手。那道士的一双眼睛直盯着她,犀利诡谲。 以寻只觉自己仿佛是要被他看穿一般,心下一跳,身上汗毛不自觉地竖起。这道士好像已经知道一切了,他费这么大周折见她,会不会是为了当众揭穿她?会不会……立即便将她捉了去! 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异常,苍彦易低首看着她,只见纪以寻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慌,眉头轻挑,眸中蕴了轻芒。 努力告诫自己镇定,以寻强行整理了思绪再要看那道士,小脸却被人拨了过去,螓首被按在一个温热的怀里。 “道长之言,纯属无稽之谈!” 耳边传来苍彦易沉稳好听的嗓音,他的举动,以寻一怔。被他抱在怀里,鼻翼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以寻心下一暖,所有的害怕恐惧消散一空。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她相信,苍彦易会保护她,他不会让别人带走她。 她的撒娇、依赖,苍彦易勾唇,勾住她的一缕青丝在指尖把玩。 苍彦雅眉毛一横,“你这神棍骗子,浑说什么!这都几时了,还八月初三?我三嫂现在好好的在你眼前呢!” 那道士闻言也不恼,反哈哈大笑,“‘纪以寻’之命,确实绝于八月初三!至于王妃为何阴差阳错活到了现在,就只有王妃自己心里明白了!” 苍彦雅闻言,心下一怒,正要开口骂去。却见那道士起身拱手道:“今日扰了王爷、公主的雅兴,还望见谅,贫道告辞。” 那道士虽是走了,苍彦雅依然气愤不已,本来好好出来玩儿,全被他扰了兴致!哼声道:“依我看,这道士这么有钱!八成都是骗来的!” 以寻闻言,咬唇不语。 苍彦易凤眸轻瞥,将她的神情尽数落于眼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沉沦 几尺厚的深雪,一脚一个深坑,再抬起,膝盖以下的衣裤沾的全是白雪。寒风吹得紧,早已是深冬腊月了。 书房,烛火通明。 卓南开口道:“爷,属下查清楚了,今日那道士,是青州的无为子。” 井尧闻言,眉头轻皱,“无为子……妖道无为子,玄天观第一百三十七代弟子,天资过人,修为超凡。本被举为玄天观的观主,却因其心术不正,私修邪术,被逐出玄天观。后自立门户,设了一妖观潜心修邪术,手段刁钻毒辣。” 苍彦易颔首,“可查清楚了他到琥越来做什么?” 卓南回道:“是为那八宝紫玉葫芦而来!这八宝紫玉葫芦的原玉是采至北冥苦寒之地,吸日月金华,每三百年才出一块,可护体挡灾,提升修为,极是珍贵。那个无为子为了这个八宝紫玉葫芦,早已辗转多处,却屡屡扑空。最近听闻凌璇阁寻到了,所以才来了琥越。” 井尧诧异道:“他既是对这宝贝如此看重,怎么转手就送给王妃了?” 卓南摇头,“这个不知。不过从各方消息来看,无为子此举,应是临时起意,事先没有刻意谋划。” “能让一个人放弃一样东西,便只有当他发现了更好的!”苍彦易眸光蓄着清韵,俊逸非凡,嘴角似笑非笑,“这么快速的就决定献了宝物,看来他发现的这样东西,珍贵的足以让他对那八宝紫玉葫芦不屑一顾!” 井尧揣摩苍彦易的话意,再联想那无为子在凌璇阁的举动,心下暗忖,莫非那无为子是在纪以寻身上看到了什么好东西?不过究竟看中了什么呢?让他这么轻易的就舍弃了追寻多年的宝物,只为见上纪以寻一面? —— 这日,放了早朝。苍彦雅随着苍彦易、祈辰玉一同出了宫,打算去荆王府找以寻玩。 大雪封门,天冻路滑。街上虽鲜有路人,马车也行驶的不快。 正行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只听车帘外卓南呵斥声:“何人如此大胆,荆王府的马车也敢阻拦?” “小道奉家师之命,前来请荆王过茶楼一叙。” 苍彦雅闻言挑开车帘,见车下立着一个少年,眉清目秀,忏衣木簪,正是那日凌璇阁送礼的小道士。 那小道士见车帘挑开,又笑道:“家师却有要事相商,事关荆王妃,还望荆王移驾赏光。” —— 茶楼暖阁,淡香阵阵。 “能附人控身者多为妖,少为鬼。妖之灵基稳重,不惧阳气,固可长存。鬼之魂魄浮散,不能久留人间触碰阳气。故能附人身者多为厉鬼,生前怨念极深,死后不肯投胎转世!因戾气太重,厉鬼非但不惧阳气,反害人性命!”无为子抚须缓道:“依贫道所见,那荆王妃便是厉鬼所附!荆王与她朝夕相处,迟早会危急荆王性命!” 啪的一声,苍彦雅拍案而起,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这假道士再敢妖言惑众,本宫就命人把你拖到午门砍了!” “‘纪以寻’确实早已身亡!公主所见的不过是具妖孽披着的人皮罢了!”无为子也不恼,淡笑道:“公主既然不信贫道的话,也请仔细回想。纪以寻的性格脾性是否突然间大变?待人处事是否也与以前大不相同?” 祈辰玉闻言,眸光一闪。 苍彦雅根本不相信他这番话,“胡说八道!三哥,我们走!不要听他的疯话!” 话毕,起身就走。待走至门边时,却发现身后无人。转身,却见苍彦易依然在紫檀椅上坐着,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眸光蕴着黑沉,面色冷峻。 屋内光线有些暗,他的周身显出一股阴翳之气。 苍彦雅身子一震,后背攀上凉意,“三哥……” 无为子抚须,面漏笑意。 —— 雪下得很大,以寻撑着伞小心走着。 琥越的东郊是一片连绵千里的松柏林,棵棵松柏都有一人抱那么粗,人迹罕至。松林深处,万籁俱静,唯能听见脚下的积雪被踩实的嚓咔声。 “还要往里走吗?”以寻见已经走了许久,四下寂静无声,心下微拧。 前头引路的内侍答道:“王妃再忍忍,爷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四周毫无生气,以寻越发觉得不对劲了,这里太安静了,根本没有一丝的生气。今早她方早起梳洗罢了,便有内侍来传苍彦易邀她至东郊赏雪。她闻言,也没多想便欢喜地赶了过来。 眯眼看那引路内侍的后背,以寻这才后悔自己做事疏忽大意,不仅当时没有细细考问这内侍,她竟将叶菡也撇在了王府!眼下竟没人能护她周全! 察觉异样,她自不能坐以待毙,悄悄收了伞拿在手中。趁其不备,三两步上前用伞骨狠狠敲了那侍卫的脖颈,内侍应声倒地。 以寻见状,也不久留,转身便往回跑。可她还未跑出十步,忽觉头顶传来异响。抬头,只见从丈高树上跳下来八个人来,将她团团围住。 这八人皆着道家忏衣,手持拂尘,以寻心下一凛,“你们是何人?为何将我引至此处?” “我等是元清观的道士!妖孽,你借尸还魂,有违天理命道,今日我等前来就要将你就地正法!”说罢,为首的道士掷处一道黄符。 八人围困,以寻无路可逃。符纸骤然打在身上,周身如烈火灼烧,疼痛难忍。 以寻见来人已知道自己的底细,忍痛颤声道:“我虽是借尸还魂,逆天而行。却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又何苦这般为难我?” 此时,隐在灌木丛暗处的几人闻言皆是大吃一惊! 身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女子用手捂着嘴,满脸震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三嫂她…… “住口!你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我等替天行道!始是正法!”道士出言厉喝,八人快速移动,绕着以寻转圈,拂尘挥动,口中念念有词。 身体疼痛欲裂,以寻栽倒在雪地里,暗骂这几个道士好狠的心肠!既不听她解释,也不容她反抗,分明一心想至她于死地! “啊……”以寻的疼痛负荷达到极限,一痛声长呼,身体竟迸射出一股红光,散射出去,瞬间将那八个道士统统击倒在地! 与此同时,方圆十里,林中飞鸟惊飞无数!百兽竞相奔逃!寂静深林霎时间一阵哄乱! 良久,林中又渐渐归于安静。身上疼痛稍缓,以寻从雪窝里爬起来,这才发现那八个道士竟然都晕到在地!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以寻也无意探究,抓准时机,提裙便跑。 只是她跑出了老远,想了想,咬牙又折了回去。 隐在灌木丛后方的几人不料纪以寻会去而复返,当下皆紧盯她的一举一动,不知其意欲何为。 以寻看着那几个卧在雪地里的道士,终是狠不下心。 这深山老林,大雪纷飞,如果放他们在这里昏睡一两个时辰,估计就再也醒不来了! 伸手将自己的大氅解下,铺在地上。以寻走过去将一个道士拖过来,让他躺在上面。 不过想着这几个人方才出手时的无情,以寻气从心来,握拳照脸给了那道士一拳,解了心头之恨,这才起身将其余几个道士拖在一起围卧着。 大氅虽然远不够他们几人躺卧,但好歹也能挡些地上的寒气。再加上这□□个人围着,热气不散。只要昏睡的时间不长,顶多就是受了风寒,不会要了人性命。 以寻这方正拖着最后一个道士,却不料他竟忽然醒了。以寻吓了一跳,想着这些道士的厉害,大叫一声,慌忙把他扔下拔腿便跑。 但她跑至一半却发现那道士并未追来,鼓起勇气回头一望。只见那道士虽是醒了,浑身丝毫动弹不得。 以寻不敢贸然上去,随手捡了根树杈打过去,见他确实无法反抗,这才放心。 小心绕过他,以寻将那被她打昏的内侍也拖了过来,这才去拖那道士。 这九人个个是身高七尺的男子,身强体壮,重量自不必说。待以寻弄好一切,她的后背也汗湿透了。 半跪在雪里喘着粗气,以寻见那醒转来的道士虽动弹不得,一双眼睛却依然恶狠狠地盯着她。苦笑,“今日伤了道长,实属以寻无心之失。” “呸!”那道士不屑,话也不想和她多说一句! 以寻一怔,良久,叹息道,“道长,以寻今生此来,不过为求与一人长相厮守,一世安稳罢了……” 大雪纷纷扬扬落了她一身,点缀在她的暖色领花长裙上,美得不可方物。 “我知道,我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可这里有一个我牵挂的人,我放不下,便来了。”以寻也不管那道士是否愿意听,说道:“他上一世,本应与我结为夫妻,怎料天意弄人,姻缘突断。他意外身亡,自此阴阳两隔。” 隐在暗处的众人闻言,又是莫大的震惊!虽然纪以寻言语中根本未提那人的名字,但众人心中却早已明了! 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立在前方的冷峻男子,原来,两人的纠葛缘分在上一世便开始了…… “他走后,我心力交瘁,三年后随他去了黄泉,本一心寻他,可轮回无止,他早已不知所踪。我不肯过奈河桥,便跳了忘川,等了整整一千年。”以寻说到这,顿了顿,仰头,看着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委落于地,“……道长,你知道一千年多长吗?” 那道士扯了扯嘴角,他只活了三十载,一千年多长,他不知道。 “就是一千个年头,一万两千个月份,三十六万五千多个日日夜夜。那种等待,长的没有尽头……” 她的声音难掩伤感,隔着风雪,轻轻的传了过来,牵住灌木丛后所有人的心! “我等了千年才等来这一个契机,借着‘纪以寻’的身子,与他再续前缘。”以寻双手合十,俯身朝那道士行了一礼,“我虽是孤魂不假,却从不曾有害人之心。至于道长等人口中所言的天理命道,我也早已受了!我今生死后,注定堕入无间地狱,再不得轮回……我此来不易,受尽了苦难折磨,只求与那人长相厮守,还请道长怜我不过是个可怜之人,高抬贵手。” 礼毕,以寻抬首,看着那道士,浅褐色的美眸中浮现一丝厉害,一字一句地道:“不过,倘若道长等人再苦苦相逼,届时,就不要怪以寻动用纪家的力量!将几位道长赶出苍渊!纪家是名门望族,要对付几位道长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先礼后兵,软硬兼施,以寻拿捏得十分得体。 那道士面色微变,以寻见他似有松动,又似是不为所动。暗叹了口气,起身,话已至此,余下的她也无能为力了。 雪下得大,以寻身上的衣物早已经潮了,寒风吹得紧,转身离开。 —— 纪以寻走后,从灌木丛中走出几位身材颀长、华衣锦服之人。 “公主此次可信了?”老道抚须笑道,语气中不无洋洋得意。 这老道精神矍铄,精壮身材,正是无为子。而他口中所言的公主,身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女子,正是公主苍彦雅! 苍彦雅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她怔怔地看着地上刺眼的积雪,脑子乱的厉害。从一开始对以寻的深信不疑,到听见她亲口所说,时间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冲击太大,她一时间没了反应! 祈辰玉、井尧、卓南三人也是面色凝重,彼此互不言语。原本经皇宫梅林一事,他们已经慢慢接受纪以寻这个王妃,这个主子,却不想现在事情有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既然那妖孽已亲口承认,还望荆王早日做出决断,将那妖孽交于贫道处置才好。”无为子上前道。 苍彦雅闻言,看向那个伫立在众人前方,负手而立的男子。他背对着众人,苍彦雅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察觉到他身子的紧|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沉沦 苍彦易回府的时候,纪以寻正站在廊下等他。天已经有些晚了,她站在一盏宫灯下,见他回来,弯了眉眼。大雪纷飞中,像是有星光碎在她的眸里,璀璨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以寻见他肩上有雪,抬手替他掸落,噘嘴道:“莫不是又去见你的小情人了?” 半晌,不见他答话,一双漆黑深邃的凤眸紧盯着她,他眸中的情绪复杂翻涌,“怎么了?” 侧首去看他身后的人,苍彦雅、祈辰玉、井尧、卓南,今儿个人倒是挺齐,只是……他们脸上那都是什么表情?怎么看着她的眼神都那么古怪? “怎么都不说话?” 众人垂下眸子,避开她看过来的视线。此刻也不知应不应开口替眼前这个女子求情。求情吗?可她毕竟是孤鬼所化。可若是不开口求情,看荆王这个样子,怕是要有一场雷霆之怒了! 以寻只觉苍彦易的目光灼人,她心下莫名一跳。今天早晨东郊的事情她还惊魂未定,现下苍彦易又是如此的反常,她难免紧张。 伸手去牵他的温热大掌,“是喜是怒你倒是给句话呀,你这样,我都害怕了。” 掌心是她微凉的小手,苍彦易俯身,将纪以寻抱在怀里,大步向后院走。 以寻一阵晕眩,再睁眼,她整个人都已经被苍彦易抱在怀里了,耳畔有风雪擦过。 众人一怔。 井尧皱眉,见状上前道:“爷……” 请三思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因苍彦易转身瞥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有凌厉的警告,有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狂喜。 是的,井尧确信,他在苍彦易的眼中,在这个他跟了十多年的男人眼中,看到了狂喜! 原来,这个男人,在知道纪以寻是孤鬼所化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不是厌恶,不是抗拒……而是狂喜。 卓南和祈辰玉再要上去劝阻,井尧抬手拦住,“不要去了。” 卓南怒声道:“井尧,你疯了吗?怎么能继续放任她在爷的身边!” “卓南,你没听见吗?纪以寻说,她今生为了爷而来,她说她要和他长相厮守,她说她为了他已经等了整整一千年了……” 卓南沉眸,纪以寻这样,的确让人动容,扯了嘴角,“那又怎么样?她那样的身份,随时都有可能对爷不利!” 大雪纷飞,井尧看着苍彦易抱着纪以寻越走越远,“你都听见了,所以……你要怎么去阻拦爷的心动?当有这样一个人,为他跨越两生,等待千年。你要怎么制止他的怜惜?当有这样一个人,前世今生,爱他入骨,为他受尽了苦难。” 所以,你要怎么阻拦他的沉沦?当有这样一个人,今生今世只为爱他而来…… —— 主院。 苍彦易将以寻压在身|下,衔住她的粉唇,深吻至咽喉。大掌覆上以寻的圆润高耸,揉捏挑逗。 苍彦易的手掌粗粝炙热,引以寻阵阵战栗,抬手去推他,颤声道:“阿易,别……” 他方才一路抱着她,主院上上下下可都看着呢。一进屋他就把她压在床上,这还不过酉时,天还没黑呢,两人便……传出去,岂不是丢死人了。 身子叫嚣着要她,苍彦易此刻哪里能停下?大掌快速将她的衣衫除去,吃吻也一路向下,在她雪白的脖颈留下一串串鲜红暧|昧的吻痕。 猛然含住她胸前的一粒红梅,舔舐轻咬。 以寻身子一颤,呻|吟出声,娇媚中带着些呜咽,听在苍彦易耳中是描不出的妩媚。 低吼,挺身,将怒龙送入花|径。 …… 这一夜,以寻不知自己多少次被苍彦易送上了欢愉顶端。不同于以往的强取豪夺,今夜的苍彦易全然一种温柔怜爱。 以寻溺在他的怀里,失了自我,香汗淋漓,沉沦迷乱。 “阿易……” 她念着他的名,声音中沾染了情|欲,好听…… —— 翌日。 苍彦易早起早朝,刚至寅时,天还漆黑一片,只有积雪反映出的薄光。 内侍在前提着宫灯,灯光映在他身上绣有瑞兽的朝服上,愈发显得他身材高大挺拔。俊俏无双的脸上嵌着一双狭长眸子,清冷桀骜。 “吩咐下去,将无为子等人逐出琥越。自此以后,再不准他踏进皇城一步!” 井尧跟在后面,“是。” “警告他,不该说的最好不要说,更不要动什么歪心邪念!不要以为本王没看出他动的什么心思!”苍彦易眼眸微眯,沉声道:“告诉他,若是胆敢再有下一次,他便不止是被赶出琥越这么简单了!” 井尧微疑,无为子的心思?什么心思,他怎么没察觉出来? —— 以寻担心那群道士会再来刁难,一直提心吊胆的,可一连过了十几日也不见动静,就慢慢放心下来。偷偷乐想着,那道士定的是被她说服了吧…… 这日,苍彦易书桌前批阅公文。 以寻懒洋洋地躺在卧榻上吃果脯,手里执着个话本,眼皮半耷拉,恹恹的。 她这厢正闷得慌,忽听背后传来一道清脆的银铃声。耷拉的眼皮一跳,转头看去。 来人鹅黄宫装,腰间系一银铃,叮当作响,不是苍彦雅是谁。 以寻顿时来了精神,将书随手一扔,跳下床,上去便揪住了苍彦雅的小耳朵,“好呀,你个小丫头,还记得有我这个三嫂?我还只当你把我忘了呢!” 苍彦雅先是一怔,后急忙求饶道:“好三嫂,疼疼疼……” “说,你这么多天都跑哪去逍遥了?竟然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我就是……到处玩了玩,所以就一直没来找你。”苍彦雅冲以寻吐了吐舌头。 但实际上,这些日子,苍彦雅哪儿也没去,她一直都在宫里呆着。 对于以寻的事,她心内有个结一直打不开。她总觉得她的三嫂好像突然间被人掉包了,不知被谁被换成了另外一个人了!她不能接受! 可是说来又很奇怪,向来胆小的她。那天在知道眼前的人是无为子口中的厉鬼时,竟然一点都不害怕,真的一点点都不害怕。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笃定,眼前的女子不会害她,不会害三哥,不会害任何一个人! 苍彦雅就这样在宫内纠结了许多天,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跑了过来。 原本看见以寻她还有些别扭,可看当以寻跑过来揪她耳朵那一瞬,她突然释然了。是呀,这就是她的三嫂呀,这个揪她耳朵,佯骂她的人就是她的三嫂呀! 亦姊亦友,亦嫂亦母,她的三嫂一直都是这一个,从来都没有别人! 双臂环住她的腰,撒娇求饶道:“三嫂,我知道错了……” 见她求饶,以寻扯了扯嘴角,松手,“既然知道错了,今天可得陪我玩上一天!这些天,你不来,我都快闷死了!” 苍彦易整天忙于公务,没时间陪她。叶菡整天话没半句,府里丫鬟内侍、对她又诚惶诚恐。她有时实在无聊了,就和井尧、卓南说两句话。 可是不过说了三两次,她再找他们,他们竟然都跳离她三丈远! 一边躲还一边求饶道:“王妃,你饶了我们吧!我们可不想被爷拖出去乱棍打死!” 以寻:…… “别说一天,以后我每天都来陪你。” 苍彦雅的心结解了,两人之间哪还有什么隔阂?三言两语便又嬉笑打闹,亲热做一团。 苍彦易在里间批阅公文,嫌两人吵闹,便将两人撵将出去。两人出去了,便在院子的雪地里闹开了。 打雪仗,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井尧和卓南办差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井尧笑道:“这下稳了,爷不会把我们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卓南扫了一眼院内二人,鼻音轻哼。 二人前后进了书房,向自家爷禀了差事,屋外女子的笑声银铃般清脆。苍彦易背倚在梨花木椅上,难得的惬意,唇角微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风云起 时间飞快,眨眼就已经除夕了。 除夕不比往日,才寅时一刻,以寻便已穿戴妥当,同苍彦易一起出了主院。 寅时的天还黑着,内侍在前提灯照亮。 以寻昨晚被苍彦易折腾到了半夜,此刻起早了,有些没精神,恹恹的任苍彦易牵着,往王府正厅走。 刚进正厅,一屋子的花花绿绿、莺莺燕燕闯入视线,以寻一愣。 “王爷、王妃万福金安。”一屋子娇弱柔细的声音,盈盈下拜。 苍彦易颔首,牵着以寻走至正厅主座坐下。 因每日的侍妾请安被以寻取消了,所以这还是以寻第一次这么齐齐的看见苍彦易的侍妾。一眼扫过去,衣着五彩缤纷,眼花缭乱! 皇室的规矩多,这除夕的重要日子更不必提。 这第一件事,便是侍妾给王爷、王妃敬茶,府中上上下下内侍、侍女、奴才、丫鬟向王爷、王妃磕头行礼,请吉祥。 侍妾敬茶,以寻一一接过,她有心,接过一盏便暗自记下。待敬茶罢了,以寻数了,一共是十九盏茶,也就是十九个侍妾。 端坐在正座上,以寻用眼梢覷着那些侍妾,只见一个个容貌姣好,身段火热。一个个风情不同,或清纯,或火辣,或文雅,或妖媚,竟各色风情都齐全了。 以寻又看了眼苍彦易,咂摸咂摸了嘴。 接着是府上的内侍、侍女请吉祥,各园各院的奴才、丫鬟,再加上府卫,杂役,待一拨拨行过了,天都已经大亮了。 茶敬了,吉祥请了,接下来便是点火龙了。 点火龙,其实就是点炮仗。这除夕的第一炮,寓意着辞旧岁,除邪晦。 长长的炮仗从府门口一直伸至前院,红红火火延了一路。由王妃引火,王爷点炮,寓意着吉祥美满。 以寻接过内侍递过来的火引子,点着。 苍彦易今日穿了一深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享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如笔直玉树。 狭长凤眸,丰神俊朗,华贵无双。 他负手而立,等以寻将火引子呈上来。可等了半天也不见纪以寻动静,只在那站着任由火引子燃着。 苍彦易转头看她,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满王府的人上上下下都在看着,他也不好自己走过去拿,清咳了一声,“还不拿过来?” 以寻不理他。 苍彦易见她听到了却装作没听到,便知道她是有意胡闹。幸而那火引子做的长,燃了一截,到也不碍事。 皱眉斥她,“下人奴才都在看着,胡闹什么!” 以寻听他斥她,小嘴一噘,就是不给他。反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以防鞭炮伤人,府内众人都离得远远的,但久不见动静,一双双眼睛都不解的看向王妃。 苍彦易见她一副欠教训的模样,也知道她是不会将火引子呈过来了,咬牙,抬脚大步走过去,“身为王妃,你看你怎么给众人做的表率!” 他这些话,以寻耳朵听的都快磨出茧子了,没好气地道:“是呀,荆王是个好表率!龙马精神,精力旺盛!府上一共十九个侍妾,再加我这一个正妃,二十房妻妾!好大的威风,果然是个好表率!” 苍彦易闻言黑了脸,咬牙又斥了她一句,探手拿过燃的快差不多的火引子,转身上前去点那火龙。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猛然一阵遽响,以寻站得近,被吓了一大跳,身子一颤,赶忙抬手去捂耳朵。还未触及,耳朵却被一阵温热包裹,炮声骤然小了,她也安定下来。 鼻翼间是龙延香混着硝烟的味道,刺鼻中有一些好闻。抬首,入眼的是苍彦易近在咫尺的俊脸。 算了,看他替她捂耳朵的份上,这次就不和他置气了。眉眼弯弯,垫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府上下人都在不远处看着,苍彦易斥她,“这么多人看着,你是不是没脸没皮?” 耳朵被捂着,以寻听不到他说什么,也没在意。傻呵呵的笑了一阵,伸手揽着他的腰,炮声隆隆中,缩在他怀里。 苍彦易不懂她傻笑什么,看着她的发髻间的华胜,须臾,抱着她的双臂收紧,勾唇。 远处站着的众人中,灵心看着硝烟弥漫中相依相偎的身影,姣好脸蛋上都露出嫉恨。 低首,将神情隐在阴影中。 —— 皇帝在宫中设了年宴,苍彦易和以寻自不能留在府中守岁,同众位侍妾一起用罢了午膳,便进了宫。 年宴较之平常家宴稍微隆重些,但又不比宫宴那么正式。所以以寻挑了半晌,便挑了一件曳地烟水石榴裙穿在身上,这件长裙颜色出挑又不夺目,款式新颖又不夸张,正适合年宴这样的场合。 发髻高绾,配了一对双凤纹鎏金钗,薄施粉黛。耳垂坠着一对金累丝红宝石,巴掌大的脸上嵌一双大大的剪水秋眸。 当出现在景德殿时,如同一颗耀眼明珠,吸引住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她挽着苍彦易的臂弯缓缓而来,眼角眉梢全是女人的娇俏妩媚,嘴角含着笑意,便如同一个用玉铸造的璧人,美的令人心神摇曳。 向高座上的皇帝行了礼,请了安,又说了几句吉利话,苍彦易二人便入了座。 今年的年宴,内务府别出心裁,不仅安排了戏曲、歌舞,还从琥越找了一些街头杂耍。杂耍之类,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除夕夜图的便是热闹喜庆,所以皇帝便准了。 杂耍很精彩,引得殿内阵阵掌声。 其中一个杂耍节目便有一只小猴子,讨喜可爱,聪明伶俐,以寻和苍彦雅都很喜欢。待那小猴子表演完了,两人竟觉得不尽兴,便邀着一起去了后台,近距离地逗弄那只小猴子。 待两人从后台回转的时候,以寻却见桌案前空无一人,苍彦易不知去哪了。转头四下寻了寻,大殿内并不见他的身影,招了内侍来问,内侍却也只说不知道。 以寻颔首,当下也没多想。苍彦易向来不喜欢热闹,年宴嘈杂,他应是出去透气了吧。 所幸与苍彦雅同桌坐下,玩闹一阵,又吃了一些甜食,就这样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却还不见苍彦易回来。 以寻看着殿外漆黑的夜幕,突然想到了什么,呆愣了片刻之后。便借着透气之名,出了景德殿。 刚踏出殿门,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寒流,以寻身子一哆嗦,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氅。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苍彦易究竟在那,只凭着直觉向皇宫往西侧走。 寒风肆虐,吹乱了她散在额前的刘海,以寻迈着小巧步子越走越远。离了热闹繁华地一路西行,四下慢慢变得安静下来,到最后便只有她一个人踩雪而行的声音了。 除夕夜,宫内到处都挑了大红宫灯,再加上积雪反射出的薄光,道路虽是越来越僻静,却并不黑深。 以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这个方向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 她的直觉告诉她,苍彦易出去这么久没回来,或许是去见那个女子了,那个与他在梅林相会的女子。 越往前走,以寻的心便越不安稳,她还没有想好如果真如她猜想的那样,届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是选择将事情挑开,还是继续隐忍? 以寻正走着,忽然,背后传来些许响动。这地方十分安静,所以那响动虽小却显得十分清晰,以寻确定自己不会听错。 转身,沉声道:“谁?” “这么晚了,三嫂独自一人来这里来做什么?莫不是偷会情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慵懒性感的声调,放荡不羁的言辞。 以寻身子一震,暗道不好,怎么是他! 只见从假山后面走出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艳红色的长袍及至脚踝,踩着金丝粉底朝靴。眉角入鬓,嘴边蓄着一抹玩味浅笑,眸光赤|裸,紧盯着以寻。 来人气质如妖如魅,似阴似阳,正是肃王苍彦曜! 见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以寻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小心应对道:“我在殿中呆着气闷,这才出来走走,不知肃王来此作甚?” 苍彦曜勾唇,“本王自是尾随以寻而来。”话音一落,抬脚快步欺进。 以寻只觉腰间一窒,再抬首,苍彦曜的俊脸便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眸光中的火热情|欲以寻并不陌生,咬牙。知苍彦曜此人永远不按常理出牌,为先发制人,握拳便冲他胸膛打去,岂料竟被苍彦曜捉住。右手被缚,以寻又出左拳打他,也被轻而易举制住。 看着怀中人儿因气愤而绯红的小脸,粉嫩小嘴紧抿。苍彦曜眸色黯哑,舔唇,从纪以寻一袭曳地烟水石榴裙出现在景德殿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令他着迷的味道! 俯首,吻住以寻的粉唇,攫取她口内的柔软,吮|吸挑逗。 螓首被他用大掌按着,以寻挣脱不了,一闭眼,狠命地咬了下去。 霎时,一股血腥甜腻在二人口腔中弥漫。苍彦曜一震,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愈发兴奋。倾身,将以寻按倒在雪地里,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以寻大骇,抬腿击向他的后背。 后背吃痛,苍彦曜挑眉,看着以寻满脸的倔强和不逊,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力极大,以寻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嘴角溢出鲜血。 “乖,不然受苦的是你自己。”苍彦曜俯身吞舔她嘴角鲜血。 以寻咬牙,传闻肃王在床事上极其邪佞,喜施暴凌虐,他府上的姬妾甚至有不堪虐待,直接死在他床上的!以寻看他对鲜血兴奋的模样,想来传闻是无误了。 忽然,胸口一凉,上衣便叫他全部解开了,“苍彦曜!你个王八蛋!放开我!” 以寻拼尽全身力气反抗,双手挣出来再握拳打他! 结果和方才一样,手腕再次被他扣住。 苍彦曜握住以寻的两只手腕,用力一拧。 “啊……”以寻只觉肩胛处一阵剧痛,两条藕臂便软垂了下来。 “本王说了不要反抗,你为什么不听?” 须臾,以寻膝盖也一阵剧痛传来,两条腿竟也被苍彦曜生生打断了! 苍彦曜看着她因痛苦而苍白的小脸,显然意犹未尽。探手取了以寻发髻间的金钗,尖锐细长簪尖抵在她的下颔处。 手脚皆断,以寻再也动弹不得。 苍彦曜抚着她如玉般洁白无瑕的身体,勾唇,“放心,本王会轻一些,不会很疼的。” 簪尖刺穿皮肤,从下颔到着胸口,一路划至以寻平坦小腹,颗颗血珠滚出,晕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苍彦曜的声音包含柔情蜜意,如果不是以寻亲身经历。她绝对不会相信,这样一种温柔感性的声音,会是从一个正在做着残忍血腥事情的人口中说出的! 短时间内接连受到重创,以寻几近昏迷了。察觉到苍彦曜将手伸向她下|体时,她突然到了死,死了便一了百了了。 她咬舌的时候,看着黑黑的夜幕,眼泪决堤…… 她舍不得苍彦易,她想和他白头偕老,想和他子孙满堂。她还想看看他老了会是什么样子,她还想等她老了,也还要躺在他怀里,软软地喊他的名。 “阿易……你快来救我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风云起 纪以寻的身子犹如一件完美之作,凹凸有致,精美绝伦。看着细长的簪尖在她如玉的肌肤上绽下一道道血痕,苍彦曜沉浸在强烈毁灭的快感之中! 忽然背后一阵疾风袭来,他身子一轻,接着腹部受一重击,整个人被甩在雪地里! 苍彦易看着纪以寻躺在雪地里,有生之年,第一次知道何谓心痛。 她的上身满是血痕,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嘴角处涌着大量的鲜血。看着她躺在那,眼眸紧阖,安静的如同不存在了。苍彦易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 慌忙上去将她揽在怀里,在感受到她的鼻息之后,心下骤然一松。替她拢了上衣,把自己的大氅替她披上。 见她嘴角鲜血不断,银牙紧咬,知她咬舌了,苍彦易凑唇去吻她。可不想以寻牙关咬的那样紧,他怎么也撬不开,“以寻,松口。” 她抱了必死的决心,苍彦易心下一痛,如果他再来迟一步,如果他再来迟一步…… 以寻模糊听到了苍彦易的声音,睁开眼睛果然是他,大大的眼睛顿时蓄满了泪水,“阿易……” 苍彦曜擦了嘴角鲜血,苍彦易这一记重击,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他现在是五脏俱损! 轻笑,看来是恼极了!“不就是碰了一下,三哥怎的这般小气……”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高大黑影快速欺近,手执一道银光挟着雷霆之势迎面袭来! 苍彦曜迅速抽出佩剑将那银光拨开,瞬时,刀光剑影。 两人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但此刻苍彦曜受了伤,苍彦易又出手狠厉。不过三十招,苍彦曜便处了下风! 嘡啷一声,苍彦曜手中长剑被打落在地! 苍彦易剑峰一扫,抵在他咽喉处,居高临下,冷眼睨他。 苍彦曜单膝半跪在地上,袖管里的鲜血顺着中指和食指滴在雪地里,开出绚烂奢靡的花,看着周身裹着冰冷沉怒气息的苍彦易,“怎么?想杀了我?” 即使面临生命危险,他嘴角依旧挂着懒洋洋的笑意,“不知道父皇他老人家要多伤心?他的三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杀了他的六儿子,……呵呵……到时,父皇只怕是要把纪以寻碎尸万段了吧?” 苍彦易出掌用内力见他击倒在地,长剑出手,薄刃在风中长啸,骤然插在他耳边的雪地里,“苍彦曜,不出半年,本王定要你死无葬生之地!” 回转身,将躺在地上的以寻抱在怀里,他现在不能杀苍彦曜,他不能让她背负叔嫂乱伦这样的污名! 细细用大氅将以寻周身伤痕遮裹,衣帽束起,头脸遮住,确定外人看不清她的情况,苍彦易抱着她离开。 苍彦曜睡卧在雪地里,红衣黑发,妖娆的摄人心魂,绝代风华。 即使身上沾了血污,他也丝毫不见狼狈之态,眼角眉梢全是放纵肆意,放声大笑! 他到要看看,两人真的较量起来,到底谁输谁赢! —— 假山暗处,女子看着苍彦易远去的身影,苍白的脸色显出苦意,漠漠转身,无声离开。 流彩暗花云锦绣鞋,素色云雁细锦罗裙,发钗上的白玉珠,斜缀在耳边。羸弱身姿,迈着小小步子,咬唇,念着苍彦易对纪以寻的紧张模样,分明已是用了心了…… “若依妹妹。” 听闻背后有人喊她,韩若依转回身,见来人身穿靛蓝锦缎短袍,脚踩鹿皮靴,额上系一宝蓝晶石,体态丰腴,精神饱满。心下微疑,她怎么会在这儿? 巫马无双看出她的疑惑,开口笑道:“我为什么会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和妹妹做一个交易,一个关于纪以寻的交易。” 韩若依蹙眉。 巫马无双见她疑心,勾唇道:“见了方才荆王对纪以寻的那份在意和怜惜,难道妹妹就不想知道,在他心里,究竟是你重要?还是纪以寻重要吗?” 原来,苍彦曜离了景德殿之时,巫马无双就尾随其后,所以发生的事情,她都看见了。包括苍彦曜之前对纪以寻的侵犯和后来苍彦易的愤怒……还有韩若依的不甘。 “和我交易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巫马无双淡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我和她有一笔账没算而已!” —— 荆王府主院。 苍彦易遣了所有下人,只召了府医进内。 井尧见状就知道出事了,将卓南抓过来,急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井尧咬牙骂他,“你跟在爷身边的,什么叫你也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卓南虽有三品官职,但没有宣召,不得入宫,“我在宫外守着,远看着爷抱着王妃从宫内出来,就迎了上去。一走近见爷脸色阴沉,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神情,我吓得也没敢多问。” 叶菡听罢,仔细留神屋内动静,心下暗急。从以寻回府到现在,她还没见到她模样,只看见一个被大氅罩着的身形,也不知到底怎么了。 三人约莫候了一个时辰,方听得苍彦易唤人进屋伺候。叶菡要进屋,被井尧拦住。 叶菡坚持要进去,被卓南从后背点了穴,爷回来时的神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井尧推门,进了屋。 只见纪以寻躺在床上,眼眸紧阖,面色苍白。左边脸颊青肿,衣领处没遮住的地方,隐隐可见血痕和……吻痕。 井尧心下暗惊,窥了荆王神色。不敢多话,上前收拾了扔在地上的血衣,捧了杯茶,就又出去了。 叶菡见井尧出来,手中拎的血衣,正是今天早晨她亲自伺候以寻穿上的曳地烟水石榴裙! 咬牙,王妃这身子才刚好些!哪能禁得起这么折腾? 井尧亲自处理了衣服,便又转回身到主院候着。三人就这样在外守了一夜,谁也没有歇下。 —— 深夜,养居殿。 苍鸿宇身着明黄中衣,斜倚在龙榻上,内侍蹲在一旁替他捶腿,“皇上,这个力度好吗?” 苍鸿宇点头,手指捏着额角,“看来朕真的是老了,今日不过高兴多玩了一会,竟就觉得腰酸腿疼的。” “皇上是天子,哪有老的道理?依奴才看,皇上还年轻气壮呢!” 苍鸿宇闻言笑骂道:“朕老没老朕自己心里清楚,不用你来奉承!” 正说着,未听有人通报,便见推门走进一人。那人跪下行礼后,便上前在皇帝跟前耳语。 捶腿内侍斜眼窥他,这个人他认识。是皇帝的心腹,也是皇帝散在皇宫中的密探。 “此事当真?” 内侍只觉苍鸿宇腿下肌肉一绷。 那人道,“回皇上,此事确实是真!” “这个孽障!”苍鸿宇勃然大怒,猛然将手中盘玩多年的佛玉珠串摔在地上,玉珠骤然震散,弹跳滚落,蹬蹬作响。 皇帝震怒,养居殿内外全部跪下,脸埋在地上! “他竟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朕还没死呢!这个孽障!孽障!孽障!“皇帝显然恼极,接连骂了三声,“枉朕对他还寄予厚望!这样的人,要是登了皇位还了得!岂不要弑兄霸嫂!” —— 翌日,荆王府正厅。 十几人正厅端坐,身穿紫金朝服,前胸后背绣着斗牛、麒麟、飞鱼等瑞兽的纹样。熟悉朝事的人一眼便知,在座之人皆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吏大员。 众人捧着茶,面色凝重。大年初一,荆王急急召他们过来,也不知所谓何事。 等了约莫半盏茶功夫,便见苍彦易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挺拔高大的身躯撑着玄纹紫袍,负手而行,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凤眸桀骜,神情凌冽。 众人起身齐齐行了礼,苍彦易颔首。 相互落座。 “今日召诸位前来,是有一事告知。”苍彦易淡淡开口,“年假结束,初五开朝,本王要全力打压肃王一党。” 苍彦易一句话,简单的数十字,犹如一石激千浪,众人哗然!虽然知道荆王与肃王之间的皇位争夺是早晚的事,却不想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荆王,这是否太过着急了?两王对峙、平衡之势已有数年之久,彼此之间了解透彻。若是毫无准备突然打压,臣担心我们反会陷入困境。”左都御史禀道。 苍彦易扫了他一眼,薄唇轻启,“本王已经给了你们四天时间准备,难道还不够吗?” 左都御史一怔,若现在开始准备,从年初一到年初五,正好是四天!抬眼暗窥荆王神色,只见他俊面微绷,眸光锐利,正座之上,浑然王者之尊! “臣等领命。”厅内众官起身齐道。 左都御史暗叹,今年这个年节怕是不好挨了…… —— “你确定这是皇上的原话?”韩简盯着跪在地上的内侍,厉声问道。 “奴才确定,当时奴才正在给皇上捶腿,离皇上也是最近,听得一字不差,一字不落!” 韩简闻言,后退两步跌坐在凤榻上。 韩阳挥手将那内侍打发出去,“小妹,皇上此言,看来是下定决心不会传位于曜儿了……为今之计,便只有破釜沉舟了!” 韩简握拳,眯了美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生恨 以寻受了伤,不便出府。对外便推说偶然风寒,需静养。不仅没有接见登门拜谒的客人,甚至连正月向纪府二老的请吉祥也没去。 不过她在主院静养,深宅高墙内,却感受到一种紧张和抑郁。 这些日子,荆王府中来往朝官是络绎不绝,每一个人都神情严肃,身形匆忙。这些来往之人以寻大多都没见过,以前苍彦易为了避嫌,一直都是暗中与这些朝官联络。 可现下,官员们不仅正大光明的出入荆王府,甚至时常聚在静墨居会谈,通宵达旦。 荆王府的静墨居,俨然已经苍渊的另一个御书房!以寻想着,肃王府内怕也是一样的场景吧! 以寻据叶菡的消息,年后开朝不过十日,皇帝却已震怒数次,朝中免职罢官者不计其数,丢了性命或是满门抄斩者比比皆是。 皇帝意欲镇压党争,却不料肃王和荆王的党争愈演愈烈! 聚在琥越上空半月不散的乌云,阴沉厚重,昭示着一场血雨腥风的酝酿及来临! —— 元宵佳节,天子设宴,以寻自不能推说身子不适,随苍彦易进宫赴宴。 所幸她脸上的伤已经好全了,身上的伤虽未落痂,但她选了一件高领宫装,也遮的严严实实,旁人一眼看去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阿易,等晚间宫宴散了,我们从皇宫徒步走回王府好不好?今晚上元灯节,这正阳街肯定热闹极了。” 苍彦易抬手将她挑起车帘的手拍落,“老实坐着!” 被打了,以寻也不生气,反咧嘴傻笑。知苍彦易是为她好,她的身子连受重创,现在体虚气弱。府医说了,要好生将养,再不能出岔子了。 这车帘挑了,冷风吹进来,可是要受寒的。 以寻扭了扭身子跑他怀里窝着,傻笑道:“到时候我们便也在洛清河放一盏荷花灯许愿,听说在洛清河放荷花灯可灵验了。” 苍彦易看她这傻里傻气的模样,嫌弃道:“不准。” 以寻努了努嘴,拾了他腰间系挂的玉佩把玩,心里暗自计划着:等到时候散了宴会,出了宫门,她死活不上马车,他就不得不依了她了! 隐约中,苍彦易似乎睨了她一眼,以寻赶忙低头,掩了眸中狡黠。 —— 宫门外,两架华贵马车同时停下。 以寻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人,红衣黑发,眉角如画,气质妖孽自是苍彦曜。英姿飒爽,干练自信,丰腴美人,是君熙公主巫马无双。 忍不住暗自腹诽:真是倒霉!怎么这么巧就在这里遇见他们! 同样,不远处两人自也注意到了苍彦易与以寻二人,四人视线相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以寻见他二人都直直的盯着她,后背一阵发凉。苍彦曜的眸光以寻知道,他向来如此,赤|裸大胆,放荡阴冷。可是巫马无双那是什么眼神? 以寻虽看不明白,也知那定不是什么善意。心下骂道:这两人真不愧是夫妻,阴阳怪气的,还都偏要和她过不去! —— 元宵佳节是一年中较为重要的节日,节目表演,歌舞曲乐,内务府也都别出心裁,安排的丝毫不比除夕差。 但以寻却发现,这宴会上每个人都不似年宴那般痛快洒脱了。尤其是高座上的皇帝,面色沉冷,除夕那日的快活高兴消散无影。 这元宵节家宴看似热闹温馨,实则分为两派,一派亲荆王,一派亲肃王,人人各怀心思。 宴会方至戌时,皇帝便以疲乏为由,离席回宫。众人见皇帝走了,也都兴致缺缺,一场家宴,早早的便就散了。 宫宴散的早,以寻却很开心,这样,他们就有充足的时间去看花灯了。 夜幕漆黑,无星无月,宫门长长甬道内高挂了宫灯。苍彦易、以寻二人方踏出宫门,便见井尧迎了上来。 三人正要走呢,忽听背后有人喊了一声荆王。回转身,见是一个身穿深青色圆领窄袖棉长袍的内侍,快步走近,也不敢抬头,双手呈上一封书信,“有人让奴才把这封书信交由荆王,还请荆王过目。” 苍彦易接过,将书信展开,一眼扫去,脸色骤沉, 以寻踮脚想要去看那信上写的什么。她只隐约看见了几个黑字,还没辨出模样。忽然手腕一紧,整个人便被苍彦易牵着返往宫内走。 天寒路冻,以寻差点滑倒,见他神情阴鸷,眉头紧锁,“阿易,怎么了?” 苍彦易不答话,只拖着她走,薄唇抿成一线,步伐飞快。以寻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又开口问了几次,苍彦易依旧不答。 不注意又摔了一跤,膝盖着地,起来时便只能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以寻疼的直咧嘴,也就不在问了,只低头专心看路。 井尧见荆王身影急匆,也不知道怎么了,忙问那送信内侍,“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那内侍缩了缩脖子,道:“是内务府的司监叫送的,具体是哪位主子、哪位爷写的信,奴才也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那信上写的什么?” 内侍摇头,“奴才只听吩咐送信,至于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井尧见他一问三不知,也是无法。他放心不下,瞥眼见那内侍还算老实,便道:“吩咐你办一件事,你现在快去明珠宫找公主殿下。把事情原委和她禀了,让她尽快在宫内找到荆王,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内侍点头。 “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只能对公主一人回禀。”井尧到底还是不知道那封信上写的什么,不敢伸张,也不敢小觑,“再则,嘱咐公主把碧玉带上,快去吧。” 内侍听了吩咐,撒腿便去了。 —— 以寻被苍彦易拖着一路往西南方向走,皇宫很大,两人走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皇宫的西南角是冷宫,偌大一隅全是老旧不堪的废弃宫殿,这里自然没有高角宫灯可挂。不过有着积雪反映出的薄光,倒也可以模糊看见路。 以寻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对这里很陌生,跟着苍彦易穿个一道道石门。远远看见有一个枯木环绕中小湖,寒冬腊月,湖上早已结了厚厚的冰。 再走近些,以寻发现这湖上有一座桥,桥上站了两个人。 “阿易,那上面站了两个人。”以寻扯了扯苍彦易的衣袖,小声道。她不知苍彦易为什么要带她来这,又是准备和什么人见面。但她明白会约在这种地方见面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不会是对她和苍彦易有利的人! 越走越近,心内有些忐忑。以寻对除夕苍彦曜之事还心存阴影,现在看到对她有危险的人都会害怕再遭受那样的虐待。 向着苍彦易身边靠了靠,“阿易,你一会儿不能松开我的手,更不能丢下我。不然我会被他们抓去的,会害怕的。” 原本疾行的苍彦易身子一顿。 黑暗中,以寻觉得他似乎看了她一眼,又似乎是她的错觉。 二人行至湖边,苍彦易准备上桥,刚抬脚,却听桥上之人道:“荆王可别靠的太近,您的武功,奴才信不过。” 声音粗噶,是男声。 雪光终还是太微弱,即使站在桥头,以寻也只能大致看见桥上人形,看不清头脸。 不过单凭人影来看,桥上应是一个人挟持了另一个人,被挟持的人长发飘飘,好像是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正用手捂着心口,身子不住颤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这儿光太暗,奴才看不清。烦劳荆王妃说个话,让奴才认认,是真是假。”桥上朗声道,边说边将手中女子向桥边压了压。 “说话。”苍彦易沉声道。 以寻根本没有搞清楚什么情况,有些怔楞。 “说话!”苍彦易吼她。 以寻一吓,呆呆地看着他。苍彦易的眼睛只紧盯着桥上,她忽然好像是明白了什么,怔怔开口:“是……我。” 桥上男子点头,满意道:“既然荆王守约,奴才自也不敢耍花招。现在就请荆王把荆王妃推送过来,奴才自然便把若依姑娘奉还。” 以寻全部明白了,原来是要用她去换那个女子的平安…… 后背一痛,以寻被推送出去,耳边有风吹过的声音。眼梢末处,有一个女子与她擦肩而过…… 不过瞬间,桥上桥下,两个男子手中的女子便对调了。 以寻脖颈被桥上之人掐住,那人面目可憎,身高八尺,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以寻心下一颤,转回头去看苍彦易,却见早已他抱着那个女子离开了,袍角翻飞,背影孤绝,消失在黑暗中。 她看不见他了,有些害怕,想要开口喊。忽然,脸颊一麻,轻腥热腻溅了出来…… 以寻被推下了湖,身子如一只无依孤雁坠下,撞破湖面上厚厚的冰,淹没在水里。 她的第一感觉是冷,然后是疼,那种冷浸入血肉内,那种疼锥心刺骨。 桥上男子见她沉入湖底,冷笑一声,抬手将沾了血匕首抛入湖中,咚的一声。 转身下了桥,行至枯木林暗处,向负手而立的丰腴美人行礼道:“君熙公主,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妥当了。” 美人深目高鼻,身材高挑,有着一种不同苍渊女子的异域风情。点头,“你做的很好,本宫一定重重赏你。” 男子闻言,忙跪下磕头谢恩。还想邀功,便咧嘴笑道:“公主,您既然如此恨那纪以寻,为何不趁现在杀了她?只要公主一声令下,属下这就回去亲手宰了她!” “不必了,本宫不过想陪她玩玩。毕竟皇帝还在位呢,这谋害荆王妃的罪名,本宫可担当不起。”巫马无双瞥了一眼湖面上的积雪,轻轻笑道:“不过这寒冬腊月掉进水里,就算不死,也该要了她纪以寻半条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生恨 苍彦雅赶到的时候,以寻正在湖边坐着。偌大的地方,就她一个人。衣服和头发上的雪水结了冰她也不管,就那么坐在湖边,一动不动,孤零零的,像一个被人丢弃的娃娃。 “三嫂,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苍彦雅从背后问她,很小心翼翼的那种。 她没有上去拉纪以寻走,也没有问她怎么不想法子取暖。而是用了一种哄小孩子的语调,温软地问她在干什么。 因为苍彦雅不知怎么有一种感觉,似乎这样的纪以寻随时会碎掉,碎了之后就再也不会被拼起来了…… “……我在等阿易回来找我……然后我们去放荷花灯。”以寻的声音很轻。 苍彦雅眼眶一红,三嫂怎么这么傻,这么冷的天,浑身湿透了在这坐着等…… 提着宫灯上前,“三嫂,回我的明珠殿等吧,也带你去把湿衣服换……” 惨白的灯光照在以寻的小脸上,苍彦雅瞳仁一缩,“三嫂,你的脸……” 纪以寻的脸被毁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从左脸颧骨一直划到嘴角。那伤口应是用了装有倒刃的匕首划得,血肉翻飞,模糊一片,像是一块白玉上的鲜红溃烂,触目惊心! 这样的伤痕,即使愈合了,也是会留疤的。 苍彦雅想要抚她的脸,却又不敢碰,哭着骂道:“这是哪个坏人?要下这么狠的手……我要诛他九族!”她伸手去拉以寻,“三嫂,走,我们去找御医。御医们很厉害的,他们一定会治好你的。” 以寻不走,“我要在这里等他……” 她的身子好凉,苍彦雅握着她的手,好像是没有温度一般,“三嫂,……” “嘘……”以寻捂住她的嘴,轻声道:“小雅,我要在这里等他。” 苍彦雅拉不走她,便坐在一旁哭,她不懂,为什么纪以寻一定要在这等苍彦易回来。 寒风呼啸,吹灭了八角宫灯,灭了这荒芜之地的唯一一处光亮。漆黑一片,枯木摇动。 苍彦雅冷的瑟瑟发抖,她不知等了多久,只知道很黑,也不知道时间。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夜这么长,长的没有尽头…… 开始下雪了,是很大的鹅毛雪…… 就在苍彦雅以为纪以寻会等到地老天荒时,她却忽然动了动身子,从雪地里站起身来,踉跄离开。暗花捻银丝绣鞋陷入厚雪中,留下一串凌乱脚步,“……不等了……他不会来了……永远不会来了……” 他的选择,将她丢下,再不回来…… 苍彦雅只以为她想通了,闻言大喜,忙也站起身来,跟在她身后。 夜太黑,她没看见纪以寻的眼泪…… 以寻没有去明珠宫,也没有去找苍彦易。她出了宫,沿着长长的正阳街,一个人慢慢走着。 苍彦雅和井尧不放心她,远远在后面跟着。 已是下半夜了,街市早已散了。商铺的廊庑下挂着花灯,黑夜笼罩,以寻看不清那些花灯模样。只能看见一个个黑团在廊庑下吊着,从街头到街尾,长长的吊了一溜。 街市散了,她便去洛清河。她想放荷花灯许愿,没有荷花灯,便顺手在正阳街上捡了一个被人踩烂遗弃了的花灯,抖了上面的积雪提在手里,一步一步往洛清河走。 一阵急急马蹄声,踏破宁静迎风而来。井尧回身看时,骏马已然奔至眼前,马上之人翻身下马,黑云锦白底的朝靴踩雪,锦缎长袍直垂。 苍彦雅见了来人,低低地唤了声三哥。 荆王冷厉眸子扫了一眼独自走在前方的纪以寻,漫天飞雪中,她慢慢走着,步伐虚浮,身形踉跄。 凤眸一厉,大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跟本王回府!” “放开。”以寻将手抽出来,头也不回,自顾自走着。 她的手好凉,没有温度。苍彦易这才发现,原来纪以寻身上都湿透了,天寒地冻,裙角处甚至都冰结成一块! 再不容她胡闹,扣住她的手腕强逼她转身,“跟本王回去……” “我让你放开!”以寻低吼,回转身抬脚便踹向苍彦易的肚腹。苍彦易不备,脚下雪滑,接连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以寻没有将苍彦易踹倒,自己反摔在地上。积雪很厚,她倒也没摔疼,缓缓爬起来。捡了摔在地上的荷花灯,踉跄继续往前走。 苍彦易这次没有上去拦她,站在那,狭长凤眸阴鸷沉冷,开口道:“井尧,方才是不是本王看错了?” 井尧抿唇,“爷,您没有看错。” 纪以寻的脸确实毁了,一道长长的血口,从颧骨直到嘴角…… 洛清河已经不远了,以寻不过走了百十步便到了,她走近了才知道河面已经结冰了。 她的荷花灯就算放在河里,也不会飘走了。它带不走她的愿望,河神听不见,不会帮她实现愿望了…… 苍彦易看着她的背影,单薄削瘦。突然觉得纪以寻是要走远了,再也不会回来。 大步上前将她圈在怀里,苍彦易再不准她往前走一步! 被他圈在怀里,以寻挣扎,她握拳打他,一拳比一拳重。她要他放手,便张口咬他,道道血痕。她用了她所有的方式,如同一个泼妇一般,全然不顾形象,歇斯底里。 苍彦易圈着她,任她打骂,任她发泄。 以寻打他,直到最后自己都打累了,瘫软在雪地里,放声大哭:“苍彦易,你把我扔在那儿了,你把我扔在那儿了……” “发泄完了?发泄完了就和本王回府。”苍彦易言罢,弯腰要抱她走。 眼泪决堤,以寻心痛,原来她的痛苦、疯狂在他眼里全都是胡闹! 她狠心,猛然站起身来,抱紧苍彦易的腰际,后退数步带着他一起跌入这洛清河里! 噗通一声巨响,砸破了洛清河的厚冰,撞乱了洛清河的宁静。 苍彦雅和井尧大骇,忙欲上前施救。哗啦一声水响,却见两人已破水而出,并无大碍,心下一松。 清洛河很深,两人不过是跌下之处距岸不过数步,水就已经及胸了。 河底很陡峭滑溜,苍彦易抱着以寻不让她滑下去。哪料她却像是疯了一样,又哭边打,不依不饶。 破碎冰片浮在水面,刀片似得锋利,割开两人的肌肤。 清洛河底常年堆积的污泥被搅起,清水慢慢变得黑臭。苍彦易这方要护着她,那方又要站稳当,有几次差点摔倒。她闹得厉害,两人溅了一头一脸的泥浆。 寒冷,狼狈,混乱,腥臭,两人在冰水泡着,不可开交。 苍彦易怒气翻涌,猛然扣住她的两只玉腕,吼道:“够了!胡闹也是有个限度的!” 她从来不怕他,水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苍彦易不备,脚下一滑,沉了下去。 井尧皱眉,此刻有些心疼,心疼苍彦易,纪以寻实在闹得太过了! 河底陡峭,苍彦易颇废了一番功夫才再次破水而出。他怒不可遏,此刻恨不得直接杀了纪以寻!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想要上前擎住纪以寻是,却发现她竟往回走了。 她突然变得好安静,既不骂了,也不闹了,一步一步向着河岸走。 苍彦易剑眉微拧,因她的反复无常。 “阿易,你知道我恨你吗?” 北风吹过,鹅毛大雪在空中乱舞。 “如果你知道这水冷,如果你知道这冰片割肉疼,如果你觉得这里脏!你就该明白,我有多恨你!”她的哭声散在风里,“因为我……因为我就是这样生生等了你一千年啊……” 苍彦易握拳,眸光紧盯着眼前的人儿,怒火跳动,恨他? “上一世你走了,我便跟去黄泉寻你,寻到了奈何桥,孟婆说你早都转世投胎了,她要让我喝孟婆汤忘了你……可是我不愿意,我想再见到你。她说如果我不喝孟婆汤就要跳下忘川,我就跳了……”以寻走到岸边,她想要爬上去,但洛清河的河岸太高,青苔很滑,她爬不上去,蹭了一身的泥,“忘川……忘川……我等了你一千年你都不来。” “可是你不来,我还是要喝孟婆汤转世投胎,我不愿意,孟婆她问我,她问我为什么不走……我说……”以寻着实爬不上去,便坐在河岸下哭,“我说……我不走,因为我的阿易……我的阿易……他会回来找我!”她泣不成声,“……因为我想,我的阿易……如果他知道我正在受苦,他一定会回来找我!” 苍彦易身子一震,心中怒火陡然熄灭,化为一种痛意。 冰冷河水中,纪以寻坐在那,将头埋在膝盖里,“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你不会回去找我……你有心爱的人了,你把我丢在那儿了……” 苍彦雅泪崩,她此刻终于懂了纪以寻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那冷宫中等苍彦易…… 在纪以寻的世界里,苍彦易不是把她丢在皇宫西南角的冷宫,而是永远……永永远远把她丢在了忘川…… 生生世世,永不救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生恨 苍彦雅回去后,大病了一场,因那夜吹风受了寒。纪以寻更不必提,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府医诊了不见起色,便又请了御医。 一来二去,荆王妃毁容的消息不胫而走,纪府上下闻信忙急来看。却见病榻之上,自家掌上明珠容颜尽毁,神情憔悴,大恸之下,竟然公然与荆王起了争执! 自然,争执之事外人并没瞧见。但那骠骑大将军纪以驰怒气冲冲出了荆王府,极怒之下,纵马正阳街,却是满皇城人尽皆知! 加之皇后韩简当夜便遣了亲信去往纪府,骠骑大将军驰与其秘谈至深夜。皇城之民精于政事,向来朝中稍有风吹草动,街边井巷便早已猜着八分!一时间,流言四起。 皆言:纪家与荆王府的关系,出了裂痕! —— 韩若依听了传闻,心内不安,便找了巫马无双询问。 “你我本约定只是要吓她一吓,君熙公主又何必下狠手毁了她的容貌?”韩若依开口道,她只想试一试苍彦易的心思罢了,却从未想过要害纪以寻。 巫马无双不以为意,“我为妹妹打算,妹妹分担不感谢本宫,怎么反倒责怪起本宫了?” 韩若依蹙眉,“公主为我的打算,就是将若依限于不义之地吗?” “怎么会?”巫马无双勾唇,瞥眼睨她,“我可是真心实意为妹妹好,难道妹妹以为自己的姿色能比的过那纪以寻吗?” 她的目光含有嘲讽,韩若依脸色一白,原本就毫无血色的小脸显出病态。 纪以寻之美,的确太过耀眼夺目! 抿唇,“彦易他不是好色之人。” “荆王是什么样的人本宫不知道。”巫马无双轻笑:“本宫只知道如果本宫是荆王,本宫好色,一定选纪以寻。毕竟谁人会蠢到放了好的不要,反去选次品呢?” 她说罢,抿唇笑了几声,扬长而去。 留下韩若依一人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素手紧捏着锦帕。 良久,脸色平缓,才转身离开。 穿过清源门,走在长长的廊庑下,韩若依突然想到到,自己是不是中计了?巫马无双根本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利用她来挑拨纪家与荆王府的关系!纪以寻是纪家的掌上明珠,她若受了什么委屈,纪府哪里能容得! 不自觉走得慢了,韩若依内心焦灼,长长的指甲用力陷入掌心。此刻无论是荆王还是肃王,无论谁输谁赢,都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 纪以寻毁容一事,皇帝只遣人赐了些补药,金银,便不再过问。 在皇帝眼中,此刻的纪以寻便与红颜祸水无异,引得他两个儿子不合,甚至引发了党争之患,简直罪不可恕。原本他还想着怎么才能把她从苍彦易身边弄走,现下一看,毁了容,正合他意! 扔了手上的奏折,又是弹劾荆王的!如果他没记错,这左都御史张则可是纪文博的得意门生,以前事事帮扶荆王,现在看形势好像对易儿不利! 眉头紧锁,抬手捏了额角。内侍见状呈了一盏提神茶。苍鸿宇暗叹一口气,捧了白瓷茶盏,吹了浮在上面的茶叶末儿。 他老了,如果两个儿子中非要选择一个,他定会选择苍彦易!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偏心。 他是一个帝王,其次才是一个父亲。帝王眼中三子苍彦易睿智果敢,假以时日,势必君临天下,甚至成为一代明君!但他作为一个父亲,却都疼爱这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能割舍。 因此苍鸿宇更是憎恨纪以寻。如果不是她,她的两个儿子不会这么快,这么激烈的对抗!已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 一场高烧,烧了三天三夜。以寻醒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被烧糊涂了,叶菡递来的水她反应半晌才低头去喝。 一盏茶咕噜喝下,又反应了半晌看见苍彦易在床边坐着。玉冠束发,宽袖玄袍上用金丝银线勾勒的繁复纹理,在烛光下闪着丝丝缕缕银光。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只沉着一张俊脸坐在那,双手搭在两膝上,也不看她。 她看他,不知他怎么了,也无心追究。翻了身背对着他,“叶菡,送王爷出去。”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拿东西砸他出去。可是现在她没有那么做,那晚冷宫中的等待,将她的期待全都消耗完了…… 听闻背后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以寻闭上眼睛,努力去忽略心中的痛意。看来不单是她不想争执了,苍彦易也早已不想,原来他早已累了…… 叶菡拧了湿帕过来替以寻擦汗,又伸手探了被子里摸了她的背,里衣汗湿透了,床褥也尽闷着一股潮热之气。扶她起来将里外衣服换了,又换了床褥才再服侍她睡下。 看她神情灰败,面色如纸,俨然是伤了身体根本。叶菡心疼,温声道:“王妃,您可是梦见什么?属下这几日见您昏睡中一直很痛苦,又可是哪里不舒服?您说出来,属下现在去找府医过来替您瞧瞧。” 梦见什么?以寻苦笑,她的确梦到了,她高烧烧的糊涂梦见自己又回到忘川了,无尽的黑暗和血水。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不必请府医了。” 叶菡听了无法,又问她饿不饿。以寻又摇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以寻隐约总觉得有人在摩挲她的脸颊,粗粝温热。唇瓣也叫人衔住,舔舐吮吸。她有些难受,睡得不安稳,所幸睁开眼睛。却见苍彦易正看着她,凤眸深邃,含着一种她不明白的感情。 以寻有些不解,转头看了看天色,她不过睡了一两个时辰,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的眼睛很大很圆,带着方睡醒的迷糊,这样看着他,很可爱,苍彦易低头去吻她。 唇瓣叫他衔住,他吻得很温柔,一点点的辗转舔舐,带着怜惜,舌尖将她口中柔软裹住,小心翼翼。 以寻能感觉到,他正在安抚她,他在哄她。她心痛,眼泪不争气地溢出眼角,不接受他的亲昵,伸手去推他。 苍彦易将她玉腕扣住,湿热的唇吃吻她的眼泪,“别哭……” 他的温柔,以寻泪崩,“苍彦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是不是觉得我好蠢?” 他一滞,抬首看她,她哭得像个泪人。 “你是不是觉得每一次你打了我一巴掌,再给我一颗糖,我就会忘了你打的那巴掌?”以寻看着他的俊脸透出一丝苍白,泪如泉涌,“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蠢得就像没脑子一样,每次只要随意哄哄,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是不是觉得我他妈的怎么这么犯贱?不管你怎么推开我,无论你怎么伤害我,我都离不开你?” 以寻不想哭的,她本想指责的更有气势一些,她本想骂他的时候更凶狠一些。可是她做不到,她的爱,她的眼泪,至始至终将她摆在一个弱者的位置。 苍彦易抿唇,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她。 “苍彦易,其实你如何待我,罚我,禁足,杖责,绝育……我从没有忘记!以前我原谅你,是因为我爱你。可是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装傻充愣了……”以寻阖上眸子,任眼泪肆虐滚落,不愿再看他,那晚之后,她对他的失望已是至极,她不会再傻了。 —— 以寻身子本就孱弱,此一病,太医诊断伤了根元,要好好静养,因此主院闭门谢客,外人前来拜访一律回绝。 只是没想到,这第一个被揽拦在门外的人的竟是荆王苍彦易!他放了早朝有心去主院,竟被一群侍卫拦在门外,说是奉了纪以寻的命令,不准外人出入。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硬闯,只得沉着脸,拂袖而去。 井尧有心,走时粗扫了眼守着主院的侍卫。跟在苍彦易身后走远了方道:“爷,那不是府上的护卫。” 苍彦易负手走在前面,那些人当然不是他府上的护卫!不然怎么会听从纪以寻的调派! “纪以驰好大的本事!竟敢公然将侍卫安插本王府上!”苍彦易冷笑,“他倒是考虑周全,这还没动手呢,就要先保护好他的宝贝妹妹!” 井尧点头,是呀,能听纪以寻调派的自然是纪家的人了。他得到可靠消息,近日纪以驰在暗中调动兵马,十万人马,从边疆直奔琥越。 井尧忖着,琥越皇城之内曹昊手中有八万禁军,韩阳手中有着两万韩家私自训练的军队。合起来总共是十万人马。 爷手中有皇城北郊的校炼营的七万守军。 七万对十万,虽然胜算不大,却也足够一搏。可如果这纪以驰的十万兵马,不是来助爷……便是赶来助苍彦曜!到时情势将会对他们十分不利! 抬头看了眼苍彦易的背影,一身暗紫红色朝服,后背上绣着一只威猛麒麟,不看其面,单看背影,笔直挺拔如玉树,也知这必是一个俊俏儿郎。 井尧有心想要劝荆王去哄哄纪以寻,让纪以寻出面劝一劝纪以驰。纪以驰向来疼他这个妹妹,当初和荆王府翻脸也是为了她,只要纪以寻肯出面,那么荆王府想要拉拢纪以驰并不是难事。 虽这样想着,井尧最终也没开口。他看得明白,苍彦易和纪以寻之间,早已无关政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生恨 以寻躺在床上,头脑昏昏沉沉的,却没睡着,忽听一声吱呀门响。 这静静深夜,要是叶菡等人一定事会先在门外问请了才进,以寻顿时随意全无,模糊看见一个人影,身材颀长,忙起身喝道:“谁?” “是本王。”声音沉浑,黑暗中听着让人莫名安心。 以寻有些诧异,这深更半夜,他怎么来了? 忽听噔的一声,是他磕在绣凳上了。以寻见状起来点灯,方趿了鞋没走两步,却被他拦住。 他的靠近,袭来一股温热,以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才想起,深更半夜,主院外又有人把手,他是怎么进来的。? 开口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黑暗中,苍彦易扯了嘴角,他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是翻墙过来的,堂堂荆王来自己王妃院里,还要翻墙!多丢人! 弯腰把她抱在怀里,“本王自然是从正门进来的!” 以寻将信将疑,“那些侍卫没拦你吗?” 苍彦易把她抱在怀里仔细掂了掂,怎么轻了这么多?脸色一沉,没有答话。 迈了两三个大步走到床前,将她放在床上安置好,自己则坐在床边宽衣脱靴。 今夜无月,四下黑黑的,以寻听着他宽衣的窸窣声,向床里退了退,翻个身背对着他。 苍彦易宽衣罢了,一转身却发现床上的人儿已经缩在床角。这楠木雕花床很大,她又那么娇小,缩在床角,便如同与他隔着十万八千里一般! 苍彦易挑眉,长臂一捞将她圈在怀里。以寻不愿,去推他,苍彦易便手脚并用将她压得死死地。多日堆积在心头的怒火一触即燃!她的抗拒,竟动用了纪家的力量! 苍彦易用了劲,恨不得直接把身下的人儿压死了事!他看出来了,纪以寻这个小王八蛋是狠了心了!再不准他靠近她! 以寻虽被他压得喘不上气,还是推他。黑暗中,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暗自较劲。 不过,不论是精神还是体力,以寻都斗不过苍彦易,不过一会,她便被闷出了一身汗,上气不接下气。 苍彦易见状,冷哼一声,从她身上翻下来,两条铁臂箍着她的腰,量她也跑不了! 以寻跑不了,也着实累了,只得任他圈在怀里。 见她不再抗拒,苍彦易心下满意。这一番折腾有些倦了,下巴抵着以寻的螓首上,阖上眸。这几日他一直睡得不安稳,此刻拥她入怀,他才明白,原来是他的床上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叫纪以寻的人儿…… 夜很黑,很静,很长。两人身体紧紧相贴,以寻能清晰感受他的体温和心跳,但她却再也没了以往的安心和欢喜。现在两人的这种亲昵,对她来说,全然是一种痛意和酸楚。 听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以寻小心从他怀中挣开,她不能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小心翼翼起身,摸索披了一件外套,也没趿鞋,便赤脚踩在地上。所幸地上铺了毛毯,她赤脚踩上去既不冷也没有声音。 以寻赤脚走到火盆旁坐下,火盆很暖,她觉得很好,她现在觉得哪儿都好,只要不在苍彦易身边就很好…… 当苍彦易开始习惯纪以寻的存在时,纪以寻却想抽身而去了,原来,他们一直在错过…… —— 苍彦易再来主院,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翻墙而入,没有惊动任何人。 井尧站在墙下替他望风,看他身轻如燕,足尖一点便翻了墙头不见踪影。心下暗笑,爷这一回生,二回熟,翻墙的功夫大有长进! 已是子时了,纪以寻早已经睡了。不过她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呓语不断,小声啜泣,似是十分痛苦。 苍彦易伸手探她的额头,触了一手的冷汗,指尖擦过她的眼角,也是湿漉漉的。黑暗中,他的凤眸晶亮深邃,她梦见什么了呢?这么痛苦……梦中有他吗? 以寻睡得不安稳,苍彦易指腹剐蹭她的脸颊,她立马就醒了。她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整个人立刻缩到床里,蜷做一团。 苍彦易见吓到她了,开口道:“是本王。” 以寻听到是他,将身子蜷得更小,“出去。” 她那么害怕,即使两人离得这样远,苍彦易都能清楚察觉她的战栗。 上|床想将她拥入怀中,哪料纪以寻却连忙向后退,“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苍彦易无视她说的话,继续靠近她,“做噩梦了吗?……”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团黑影撞了过来,冲力之大,将他直接撞下了床,砰的一声。 “给我滚!”以寻尖叫,刺破幽深寂静的黑夜,听着让人心惊。 苍彦易咬牙,从地上起身,长臂一捞,将她从床上拉下来。 “放开!我让你滚!”以寻不愿,握拳打他,抬脚踹他。 苍彦易咬牙,纪以寻这个泼妇!大掌扣住她的手腕按在地上,双腿盘住她的双腿。 “纪以寻!”他低吼,“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是苍彦易……是威名赫赫的荆王,是那个我心心念念一千年,却最终让我彻底失望的人!” 苍彦易身子一震,他原以为她的突然疯狂,是被梦魇住了,原来不是…… “你是我的夫君。”以寻哭着吼他,“是那个把我扔下,抱着别人走得我的夫君!” 月华清朗,苍彦易看着她,狭长凤眸中渐渐蓄了寒冰,修长十指将她的眼睛捂住,他不准纪以寻这么看他!冷漠、疏离……还有恨意! 如果之前他在洛清河以为纪以寻说的恨他是一时激动,那么现在他无比确定,纪以寻恨他! “你是我从此以后再也不想看见的人!” 她的话,苍彦易心下一抽,冷笑,“纪以寻,有那么多人恨本王,很好……你终于也成为其中一个!” 他说罢,起身,再不看她,镶有滚边的袍角划过黑暗,大步离开! 他怒不可遏,出门时一脚将门踹开,砰的一声遽响! 他离开,偌大寝房,独留以寻一个人,月华相伴。她蜷缩在地上,战栗如筛,无法驱散自己的恐惧。 她做梦了,梦到自己在忘川。那里有好多蛇,花花绿绿的扁尖脑袋,嘶嘶吐着蛇信。它们爬到她的身上,一片片,一口口将她身上的肉咬下来。还有好多好多碗口大的虫子,争抢浮在血水里的断肢残臂,到处都是血。 以寻将自己蜷得更紧,眼泪簌簌下落。 她的性子决绝执拗,一旦认定某些人或事便会坚信不疑。就像当初她身在忘川,无凭无据,却那么坚信她的阿易会回去找她。 但元宵节那天,他没有回去找她,即使知道她在受苦,即使知道她会被人虐待,他没有回去找她。 所以以寻相信,苍彦易既能把她丢在冷宫置之不理!同样,即使他知道了有一个她在忘川,他也会把她丢在那儿! 所以她怎么不恨他?如果不是孟婆疼爱她,给她一个机会来到龙腾,她还要在那忘川痴等到何时! 自这以后,苍彦易再没有夜探过主院。以寻也从不提他,也不出主院,每日吃饭睡觉、逗猫看云,隔三差五的还有苍彦雅来陪她玩,日子过得恬淡平常,似是根本忘了有苍彦易这个人。 两个人,生活在一个四方府院,一墙之隔,不见面,无交集,如同天涯海角,各此一方。 —— 放了早朝,苍彦易下了马车回府,进了府门直往里走,待到正厅时,却忽然止了脚步。 正厅内正坐着的一个女子,发髻高挽,皓齿明眸,是纪以寻。 井尧在他后面跟着,摸不准心思,没有开口。 她那么畏寒,都已开春了,别人早已春衫薄裳,她还披着轻裘。挂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秋水翦瞳和光洁的额头,坐在那里逗小易玩儿。 苍彦易的印象中,纪以寻很喜欢那只小畜生,总是抱着它,逗它玩,乐此不疲。 他的视线灼人,以寻转头。她今日准备回纪府看望何岚,并没有想到会遇见他,先是一愣。 苍彦易负手而立,一身蟒袍,沉着稳重。身姿挺拔如笔直玉树,一枚墨玉挂在腰间。眉角入鬓,翘鼻朱唇,俊俏如画。 心下一痛,以寻撇开视线。正不知该怎么办时,便见叶菡走了过来,“王妃,马车已经备好了。” 以寻点头,由她扶着出了正厅。 走至苍彦易身边时,福了福身,道了声安,便擦肩而过。 她再没看他,苍彦易握拳,脸色阴鸷,抬脚上了石阶。 井尧连忙跟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重演 身为皇家儿媳,月首月初有固定的日子进宫向帝后请安。以寻身为三皇子皇妃,自也免不了,跟着苍彦易进宫。 沿途看着宽敞敞的正阳街不似往日的热闹,她心下了然,荆、肃二王的争斗已经箭在弦上,军队也已集结琥越城外。百姓都纷纷闭门锁户,以避兵变。 放下车帘,以寻抿唇,须臾,开口道:“大哥的兵马虽然已在琥越城外了,你……。” 斜倚在软座上的苍彦易抬眸,睨了她一眼,狭长凤眸锐利深沉,深紫云缎长袍裹身,华贵冷傲。 以寻瞥过视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苍彦易也不追问,阖上眸子,闭目养神。 两人相处,一室的沉默。 马车行驶至皇宫,苍彦易去内阁处理公事,以寻则到御书房给皇帝请安。 分别时,以寻回转身看了他一眼。长而宽的宫道上,他的背影高瘦,孤零零的。长长的宫道没有尽头,他信步走着,似是要一去不复返。 以寻心头一跳,突然想要喊他停下,可唇瓣翕动,终还是没有开口。伫立良久,转身,与他相反的方向,离开。 御书房内,苍鸿宇批阅奏折。众皇媳齐齐请安,独以寻没有叫起,跪在书房中央。 众皇媳见状也不敢出言,见皇帝心情不佳,就都退了,只留下以寻一个人在那跪着。 天气开春回暖了,以寻跪着腿部虽疼痛如针扎,倒也可以忍耐。就这样跪了一个上午,午膳时也没叫起。 用罢午膳,又熬了两个时辰,以寻脑袋有些昏沉,却依然跪的端正笔直,丝毫不敢怠慢。 她这些日子深吸一直虚不受补,又心有挂碍,所以身子早已是外强中干。正当以寻坚持不住快要晕倒时,突然一个内侍急急闯入,尖细的声音刺透耳膜,“皇上,皇上,不好了!” 苍鸿宇皱眉,“放肆!” 内侍跪在地上磕头,“是荆王,荆王他饮了一杯茶,突然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以寻只觉自己脑袋嗡的一声,蓦地起身!但她跪的时间长了,腿脚麻木,还未站直身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奴才们要传御医,肃王就挟兵器进来了!现在皇宫上下到处都是手持兵器的侍卫!皇上,肃王怕是要谋逆篡位啊!” 谋逆篡位四字激地苍鸿宇大怒,“这个孽障!” 以寻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御书房外跑,忘了什么殿前仪礼,也忘了皇帝还在高座之上。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找苍彦易,她要去找他…… 她一路跑,小腿哆嗦的厉害,这是什么时候?荆、肃王剑拔弩张,若是苍彦曜此刻动手,耍阴斗狠,定是一击致命,以绝后患! 以寻赶至内阁,苍彦易正在地上躺着。四下重兵把守,宫人为保命都畏畏缩缩,众人围着,却没有人管他。他一个人躺在那,青灰色的地砖上血迹斑斑,面色灰败。 以寻忙上去抱他,颤手探了鼻息,又附耳听了心跳……没有……都没有……没有鼻息,没有心跳。 “阿易,你别吓我了……”以寻抖着手去拍他的脸,对身后围着的人吼道:“宣太医……宣太医……” 走来一位一身戎装的高大男子,剑眉星目。他身旁立着一位红衣男子,妖孽的气质,看着地上的女子,不屑勾唇。 戎装男子上前蹲下身子,“以寻,你冷静一些。” “大哥……”以寻看着来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扯住他的衣袖,“你快,快帮我救救阿易!……” 她的痛苦,纪以驰眸中闪过痛意,“以寻,荆王身中剧毒,已经死了……” 他的话,以寻不相信,“不会的,不会的……” 以寻推开纪以驰,看了一眼邪魅浅笑的苍彦曜。纪以驰和苍彦曜结盟了,她不能相信他!苍彦易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也出了一份力! 弯腰将苍彦易背在背上,咬牙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如果没人能帮她,她便自己坚强,她要救他,她要自己把苍彦易背去太医院! 以寻的坚持,苍彦曜眸光轻转,瞥向纪以驰。 纪以驰看着她,瘦弱的身子每走一步,腿弯都在打颤,额上冷汗直冒。上前一步将她拦住,“以寻,荆王苛待你!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为他这样!” 苍彦曜闻言勾唇,纪以驰的态度令他满意。如果说之前他还对纪以驰心存戒备,担心他是诈降,那么现在他便完全放心了。 以寻不说话,绕过纪以驰要走。纪以驰再次拦住,“以寻,哥哥会给你寻个更好的夫婿!” 去路被拦住,以寻抬眼看他,“哥哥,你放我过去吧,我还要赶着去救阿易呢……” 什么值不值得,什么待她好不好,以寻统统不知道,也再不在乎。 她这样,纪以驰心痛,抓住她的肩膀,“以寻,你醒醒,苍彦易死了!” 他的话,逼着以寻接受现实。 以寻脑中似有一根弦突然断了,身体一软,倒在地上。以寻简直崩溃了,她的软弱、恐惧、疯狂在这一刻统统爆发,眼泪决堤,紧紧抱着苍彦易。一切都重演了,她爱的人啊,再一次离她远去,她却无能为力。 纪以驰看着她这样,眸光隐晦,突然有一瞬间的犹豫。他这样做,对大局而言是正确的,但对以寻来说,是否太过残忍! 一袭明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皇帝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下大痛,怒气上涌,冲着苍彦曜怒道:“你这个混账东西!是要逼宫篡位吗!” 苍彦曜挑眉,精致如画的眉眼流出笑意,“儿臣不敢。想要谋权篡位的是三哥,儿臣现在已经帮父皇除了他,父皇大可高枕无忧。” 皇帝闻言大怒,上前就是一脚。苍彦曜没躲,结实挨了,跪倒在地。 苍鸿宇是个好皇帝,也是个好父亲。他的仁慈和魅力,便在这里,即使妖孽不羁如苍彦曜,即使他发动宫变。在苍彦曜眼里,苍鸿宇仍然是他的父亲! 父亲让儿子跪下,他毫不犹豫。 …… 旁人说了什么,如何散的场,最后又为何会刀兵相见,杀声一片,血腥弥漫,尸横遍地。 以寻统统不知道,她早已不关心了。她只抱着苍彦易,抱着她在这个龙腾大陆的唯一牵挂,抱着她来到这个唯一理由。 现在他走了,以寻便再也没有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了。 开春了,阳光很暖,以寻替苍彦易理了头发,随手拾起一把跌落在地上的刀。 “阿易,这一次,我再不会让你从我身边溜走了。” 这一次,她要跟紧他的脚步,再不会弄丢他了! 她闭上眼睛,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忽然劲后受了一记手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背后之人顺势将晕倒的以寻抱起,吩咐身旁的人将躺在一旁的荆王背上。几人身手敏捷,越过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迅速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权利更迭 紫檀镂空熏炉上香烟袅袅,竹纹红纱罗帐轻盈绡透。楠木雕花床上躺着一位女子,云锦被,鸳鸯枕,三千青丝,一头乌发。 翘鼻红唇,肌肤赛雪,本是倾城之貌,却因右脸的一道长疤生生毁容,长而弯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眼眸紧阖,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门外踏进一金缕月白底朝靴,大步迈进,左右两叉开长袍下露出深色长裤,顺着长裤上看,一根白玉带束腰,腰身精瘦,胸宽阔。 男子负手行至床边,床前伺候的侍女见了福身行礼,“爷。” “王妃如何了?” 侍女如实回禀,“府医说是情绪过激,并无大碍,多休息些时日便可醒转。” 男子颔首,弯腰坐在床沿看她。 侍女见状,轻声退了出去。 探手抚她的脸颊,拇指摩挲她脸上的疤痕,疤痕长而宽,磕磕巴巴的,横在她光洁如玉的脸上,触目惊心。 俯身,撷取她唇上的甘甜,轻轻舔舐。 “爷,纪将军来了。”屋外一声禀告,打破一世旖旎。 男子睁眸,离开她的粉唇,又深深看了一眼,起身离开。 —— 一灯如豆,一人端座,面色沉重。 吱呀门响,走近一位颀长身材,玄色蟒袍的男子,男子见了,起身道:“荆王。” 狭长凤眸,眉角入鬓,面色冷峻,正是本该绝命于皇宫的荆王苍彦易! 荆王颔首,走至楠木椅坐下,玄袍上的大蟒在烛光映衬下威严慑人。 “现在皇宫已尽在苍彦曜的掌控之中,皇上也被他软禁了。”高大身材,小麦色的肌肤,眉目俊秀,出言之人正是骠骑大将军纪以驰!他一身夜行衣,俨然是趁夜而来。 原来,荆王府和纪家的冲突与不合全是在演戏! 实际上当日纪以驰见以寻毁容,的确和苍彦易起了争执,怒冲出了荆王府,打马街头也确实是真。 但纪以驰虽恼怒苍彦易没有保护好自家妹妹,却从未想过背叛苍彦易转而支持苍彦曜。他和苍彦易的争执只不过是儿女私情,但涉及政事,纪以驰却无比的清楚自己的立场。 所以当皇后派近臣来劝说他转而辅助肃王时,纪以驰便佯装答应,实际上,不过是将计就计,反与苍彦易联合对付肃王! 苍彦易勾唇,“肃王一党现在应该正春风得意呢吧?” “韩简和韩阳两人确实早已得意忘形了,不仅对荆王身死一事丝毫不加怀疑,现在甚至在宫中大摆酒宴。苍彦曜倒是没有掉以轻心,皇宫内外甚至加强了戒备。但果不出荆王所料,经此一诈,苍彦曜现在已经完全信任了纪家,打算明日开城犒赏三军!” 苍彦曜的多疑,即使纪家的大军是以辅佐他为名驻扎在城外,他也绝对不会信任纪以驰,所以他不会打开城门。但肃王的兵力——曹昊的八万禁军、韩阳的两万兵马全部集中在皇城内。 而荆王的兵力,无论是西郊的校练营,还是纪以驰的十万大军,都只能在城外徘徊。琥越是皇都,建国之初便选在具有天然屏障保护的沃土福地。 东有连绵千里的深山,西有护城河,南北皆是万丈高山阻隔,若要强攻,便如同登天之难! 不能力敌,便只能智取。荆王用记,遣纪以驰献策苍彦曜下毒谋害荆王,苍彦曜必然答应。但实际上苍彦易喝的那杯茶水,早已经被掉包了,茶水内混的不是剧毒,而是可以一种令人出现短暂假死现象的药物。 假死药入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这才蒙蔽了所有人,都以为荆王身死!纪以驰也顺利获得苍彦曜的信任,这才可以令城门大开! “届时,还望将军明日与本王里应外合,一举将肃王一党歼灭!”苍彦易开口,沉厚的音质蕴着一种君临天下气势。 纪以驰身子一凛,“是!” “荆王,我想见舍妹一面,她今日情绪实在过激,我有些放心不下。”说完正事,纪以驰便挂念以寻。 苍彦易未有片刻考量,淡淡回绝:“天色已晚,怕多有不便,纪将军想要探望,还是日后吧。” 纪以驰沉眸,想起以寻用那样一双悲伤的眼睛看他,他便心痛,沉声道:“不行,我放心不下,今天就要见到她。” 关于纪以寻,两人总是互不相让。不过三两句,方才两人在政治谋略上的心心相惜之感荡然无存。 苍彦易挑眉,“本王的王妃本王照顾的很好,将军大可放心。” 纪以驰咬牙,那是他的妹妹,苍彦易凭什么不让他见? 纪以驰不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小伙,不给见,他也不能硬闯。心中愤愤,沉声道:“为什么不把计划告诉她!她当时真的认为你死了,伤心欲绝。如果不是我不放心,安排人在她旁边守着,她可能已经自杀了!” 苍彦易眸光一黯,“这件事本王有自己的打算。非常时刻,将军还是尽快回纪府吧,免得出了差错。” 不软不硬的逐客令,纪以驰知苍彦易不会让他见以寻。起身,这个时候,两军较量,万不能出任何差错!他还是尽快回纪府为宜! 开门时,纪以驰突然脚下一顿,道:“苍彦易,我纪家拥立你,不仅是因为你荆王值得拥立,还是因为我纪家的掌上明珠倾心于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你明不明白,一个人想要自杀该是多么的伤心绝望!” 人的生命力顽强,哪怕生命中有着一丝丝的希望,人永远不会选择自杀这条路的! 为了掩人耳目,苍彦易和以寻并没有回荆王府,而是暂时安置在一户小院里。这户小院不大,从书房至后院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初春夜晚还很冷,苍彦易进寝房的时候携了一身的寒气,没有唤人进屋伺候,自己动手宽衣。 纪以寻不准侍女替他更衣,她说她不准别的女子碰他,她说她能给他宽衣,用不了别人。那时初听这话,两人才刚成婚,苍彦易只觉纪以寻妒妇,无心和她纠缠,便由着她。 婚后半月,纪以寻每晚的确会替他宽衣,可后来她就犯懒了,缩在被子里耍赖,还说他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宽衣? 他本想唤井尧进寝房伺候,可看她穿了中衣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想了想便自己动手宽衣了。久而久之,苍彦易也就习惯了。 宽衣、洗漱、脱靴、熄了灯,苍彦易上床抱她,她的身子有些凉,他把她拥在怀里。 她的呼吸很轻,喷在他的脖颈处,很软很痒,苍彦易勾了她的下巴低头吻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吗?告诉她这个计划,告诉他的死亡不过是一场计谋。 不!他的舌尖裹住她口中柔软,吮|吸掠夺,深吻至咽喉。苍彦易太了解纪以寻了,纪以寻的执拗决绝,一旦认定绝不更改!她在他扔下她的那晚恨了他,便再不原谅!再不回头! 所以,苍彦易利用了‘他的死亡’,如果不能原谅,他便要纪以寻害怕,将她内心最恐惧的一幕重演,要她害怕到再也不敢离开他! 一吻罢了,苍彦易将纪以寻圈在怀里,他不准她走,永不可能!即使恨他,也必须在他身边,不能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国之明珠 苍彦雅是苍渊最尊贵的公主,她含着金汤匙出生,一出生便受到了万千宠爱。她的到来,皇帝有了一位公主,帝心大悦,尊圣一品公主,取掌上明珠之意,赐号明珠,大赦天下。单是小公主的百日宴便足足庆了三日,规格堪比国宴。 那一年的大赦,曹昊受益,被从牢房里放出来。那一年,曹昊八岁。 受公主的福荫,出牢房的每一个犯人都要为公主祈福。曹昊跪在地上,跪在众多的牢犯中间,嘴里念着明珠公主的封号,一字一句地按着在牢房里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祝文祈祷。 这是他与苍彦雅的第一个交集。 曹昊背那生涩饶舌的祝文时,便想人的命真是不同,他无父无母,一出生便被遗弃,被乞丐抱养,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可却有这一个人,一出生便受尽了万千宠爱,得尽了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 天上艳阳高照,曹昊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曹昊祈了福,便匆匆赶回乞丐窝,他没那么多功夫感叹,也没那么多的心思去抱怨什么。收养他的老乞丐病的很严重,他没偷到药,反被抓住送到了牢房。 曹昊终没有救回那个老乞丐,养育之恩。曹昊生不能让老乞丐风光体面,死却决意不让他再落魄寒酸,卖身葬父,被韩阳买下。 如果将苍鸿宇的父爱分为十分,那么有五分便全被苍彦雅占了。苍渊的金枝玉叶,皇帝的心头至宝,苍彦雅的一生骄傲而尊贵。有一个爱她的皇帝父亲,有一个疼她的荆王兄长,她永远没有忧愁,肆意快乐! 曹昊是被作为公主侍卫送进宫的,皇帝亲自遴选,选中武艺高强,耿直忠诚的曹昊。随后,他在皇宫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被进行了为期三年的训练,这三年的训练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苍渊的公主,皇帝的心头至宝。 苍彦雅从没有见过曹昊,可是曹昊对她却是无比了解。三年里,苍彦雅的一举一动,大至她的喜好脾性,小至吃穿用度,每天都会有人告知他,并让他牢牢记住。 苍彦雅从不知道,有一个她从未见过面的男人,深深把她刻在脑子里。 曹昊第一次见到苍彦雅,和他想象中一样。她是那么高兴快乐,无忧无虑。头顶个花苞髻,一身粉裙,肉嘟嘟的小脸,她周围全都是爱她的人。 初见时,曹昊有些紧张,因为苍彦雅的一句话,将决定他的去留,决定他三年来的努力是否值得。 苍彦雅就像是天上的太阳,是曹昊仰望的高度。 即使多年以后,曹昊位极人臣,身负重权,人人都妄图巴结时。曹昊在苍彦雅面前,还是觉得自己站在尘埃里。苍彦雅的尊贵,是他一生不敢企及的梦。 —— 宫变之时,苍彦雅没有逃出宫,荆王的计划中她必须留在宫中,和井尧、卓南等人的作用相同,她留下是混淆肃王一党的视听。 以让肃王一党确信,荆王身死,荆王一党被打的措手不及! 苍彦雅在殿内急的团团转,宫变之后,她的明珠宫便被封锁了,消息不通,她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计划是失败还是成功了,三哥如何了,父皇又怎么样了?那三嫂呢?井尧和卓南又是否安好? 她这方急的心发慌,担心这人,担心那人,却从来不担心自己。也许她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安心是因为她的宫殿外有一个人守护,有一个不会让她受伤害的人在守护她。 初晨破晓,城门打开,一片杀声,血腥和杀戮陪衬这皇城的威严。权利的更迭交替,无数的生命消弭,只为那至高无上的帝王之座! 纪以驰琥越城内突然叛变,西郊校练营外大军突起强攻,肃王腹背受敌,被迫退守皇宫! 一路浴血,苍彦曜的紫金蟒袍染成血红,一如他往日的妖艳,只不过此刻眸中多了几分残暴。他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的并肩而立的苍彦易与纪以驰,斜斜勾了唇角。 曹昊看着宫外黑压压的大军,沉声道:“王爷,如今之计,唯有杀出皇城,等到日后东山再起了。” 苍彦曜知大势已去,被荆王围困在宫内,没有粮草食物,不出十日,便会不战而败。当断则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尽快杀出包围才是上策! 看着城下神采奕奕的苍彦易,他勾唇,邪魅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去把苍彦雅给本王带来。” 曹昊见苍彦曜神色,跪地低首道:“卑职愿誓死跟随王爷,定护王爷周全,还请王爷三思!” 苍彦曜一双眸子勾人心魄,勾唇道:“你现在不去,本王可就要去了!本王去了可就不是带来这么简单了!” 曹昊身子一凛,“是!” 曹昊来至明珠宫,他没有即刻进去。怕自己身上的血衣吓着苍彦雅,他换了穿了一套干净的铠甲。 苍彦雅不应该看见这些,鲜血和污秽,阴暗和残忍,从不应该在她的生命里出现。她应该站在阳光下,高贵纯洁,受着万千宠爱,肆意一生。 他推开门,苍彦雅正急的在屋内乱转,见他来了,跑上前问他,“耗子,外面情形怎么样了?我三哥呢?父皇还好吗?” 即使两军对垒,即使两个人站在不同的阵营。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苍彦雅还是毫不犹豫的迎上去。 “公主安心,皇上和荆王都安好。”曹昊拿了方帕替她蒙上眼睛。 苍彦雅听他说二人平安,心里大石落下。见他蒙她眼睛,伸手去扯。曹昊制止,“公主,一会跟卑职走,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把帕子解开。” 苍彦雅一怔,“……耗子,你是要拿我做人质吗?” 她也不知怎么了,眼睛一涩,泪水渗出眼眶,浸湿了方帕。 曹昊心下一痛,“不是,公主。”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苍彦雅突然觉得委屈极了,摸索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哭声道:“是不是苍彦曜要你把我杀了?” 苍彦雅或许自己都没察觉到,当她以为眼前这个人是来杀自己时。她不是气愤,更不是害怕,而是上前抓住这个人的衣袖,先是依赖,后是委屈。 她的眼泪,曹昊心痛,弯腰将她抱在怀里,大步抱着她出了明珠宫,“公主,没有人要杀你。即使有,卑职也会保护你。你现在跟卑职走,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 双脚离地,苍彦雅感觉耳边有风擦过,空气中有血腥的味道。曹昊身上的热度透过层层衣料传到苍彦雅的身上,像一种无声的安抚,她渐渐安心下来。 苍彦雅做人质,担心她的安危,荆王果有所忌惮。苍彦曜一党突围时,怕伤着公主,不敢大力围剿。苍彦曜一党,曹昊领头,强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琥越。荆王虽派兵一路尾随,却也不敢逼得太近。 最终,追兵在琥越西郊绵延千里的深林中跟丢,荆王一党失了苍彦曜等人的踪迹,公主也不知所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国之明珠 苍彦雅蒙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着刀剑相撞,杀声震天,也知道这一路的惨烈血腥。她庆幸自己没看见,只闭眼跟着曹昊走。 苍彦雅紧跟着曹昊,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人质,理应趁乱逃走的,她忘了,只选择相信曹昊。 后来杀声渐渐远了,她便被曹昊抱起,一路的狂奔和紧张,苍彦雅早已体力不支,此刻被他抱起,着实是歇了一口气。 脸颊触到他的胸膛有热腻,问他是不是受伤了,他答没有。 耳边有风呼呼吹过,曹昊跑的很快,抱她却抱的很稳。怀中温热舒适,苍彦雅不曾受颠簸,一路下来,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叮的一声,是刀剑相撞之声。紧接着是曹昊一声厉喝,“滚!” 曹昊的英勇,一夫之力,可抵百人!几近九尺的身躯,一声怒吼,简直振聋发聩,惊得方圆五里百兽尽散! 苍彦雅一惊,顿时睡意全无,她醒了,眼前的方帕还在系着,看不见,只听得一个尖细男声:“统领,我要杀了这个女人,好让苍彦易尝尝切肤之痛!” 言语中满是恶毒和恨意。 “对!让我们杀了她!……杀了她!……”那尖细之声俨然引起了肃王残党的公愤,人人皆喊着要杀了苍彦雅。 苍彦雅闻言,有些害怕,往曹昊怀里缩了缩,她长这么大,从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她的世界太干净了,父皇和兄长的保护,自小受着万人的膜拜和尊敬,从没有人敢蔑视她或是惹她不开心,所以她便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应该疼她,宠她。 在这些蔑视和怨恨要杀了她的喊声中,苍彦雅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疼爱她。她才明白,原来当她剥落了公主的光环,当她不是苍渊骄傲的公主,当她离开了父皇和兄长,在旁人眼里,她什么都不是。 众人的声讨中,忽听曹昊一声厉喝。苍彦雅在他怀中,可以感觉到他抬脚踹了什么东西,咔擦一声,隔了一会儿便听见有巨物轰然倒地。 曹昊沉喝,“谁再敢多言,下场便犹如此树!” 曹昊是何许人?八万禁军统领,苍渊第一勇士,其英勇彪悍,曾以一己之力,推开琥越千斤城门! 他的怒意,震住了在场所有人,无人再敢多言。 “放肆!你们眼里还有本王吗?”苍彦曜的邪魅声音如旧,“是看本王颓倾之势,各各都要造反吗?” 扑通,跪倒一片,众人忙不迭道:“属下不敢!”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苍彦雅松了一口气。 众人原地休整,曹昊抱着她至僻静之地,替她解了罩眼方帕。苍彦雅这才睁开眼睛,入目皆是高大树木,地上生有灌木矮杉,也不知是哪座山头。 天色已晚,四下黑黢黢的,苍彦雅看不清,闻见曹昊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耗子,你受伤了吗?” “公主安心,卑职并没有受伤。”曹昊不多话,将她从怀中放下,背靠在一棵大树,挡住众人投来的恶毒目光。 苍彦雅点头,抿唇看他,“耗子,这离琥越有多远?……我们还能回去吗?” 曹昊答:“这里离琥越不远,公主想要回去,卑职可以随时送公主回去。” 他的刚毅面孔满是坚定,让人安心,仿佛她不是人质,而是出来踏青游玩。苍彦雅露出这些天的第一个笑容,杏眸弯弯像个月牙,很是灵动。 曹昊见了,脸上的刚毅神情变得柔软,“公主饿了吗?卑职去给你拿些吃的。” 苍彦雅点头,她一天没进食了。 曹昊去的很快,转回身时手里拿了一只烤野兔,“出逃匆忙,荒山野岭的就只有这个,公主将就些用吧。” 苍彦雅接过,撕了一点外层的焦肉。那烤野兔虽烤的香,但无盐无甚,缺乏料理,带着膻气,肉也很糙。苍彦雅只吃了一点,便吃不下去了,“你吃吧,我吃饱了。” 曹昊接过,席地而坐,大口吃了起来,他吃的很香,吃的很快,虽是粗鲁却不难看。苍彦雅看他,便如同在吃山珍海味一般,咽了咽口水,嘴馋的又动手撕了一点嫩肉,嚼了嚼,强咽下去,撇了撇嘴,再没吃第二口。 饱餐之后,苍彦曜设了几人盯梢,以防追兵杀来,便命所有人整顿休息。林中地面潮湿,曹昊担心苍彦雅沾染湿气,便又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安心睡。 趁着大家都睡着了,苍彦雅大着胆子从曹昊怀里向那边望了望,她有心,粗略地数了数,誓死跟随苍彦曜到这儿的,也只有两三百号人了。 缩回脑袋,在曹昊怀里挑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身上却有些痒,怎么也睡不着。 怀中人儿不停抓挠,曹昊睁眼,“公主,怎么了?” “耗子,我身上有汗,黏腻腻的蜇人痒,睡不着。”苍彦雅一边挠着手臂一边开口道。她的皮肤娇嫩,这样一蛰一挠,早已红成一片了。 曹昊抱她起身,“是卑职考虑不周,卑职这就带公主去梳洗。” 不过方才举步,便被一人拦住,那人尖细着嗓子叫道:“统领,你要带她去哪?可别想着就这么放了她!” 那人是从黑暗中突然跳出来的,苍彦雅不备,吓得叫出声来。 曹昊沉眸,不多说,一脚踹上去,那人倒地接连滚了好几圈,身子撞在树上。 曹昊冷哼一声,抱着苍彦雅离开。 苍彦雅离得远了,隐约听到身后有人说:你去惹那彪悍魔王心头肉做什么?他发起怒火来可是神鬼不认。就连肃王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碰她,你有什么能耐?去和那魔王叫嚣! 曹昊寻了一干净小湖,深山老林中湖水清澈透亮,月光下尽都能看见湖底的沙石。苍彦雅蹲在湖边掬了一捧清水擦脸,顿觉神清气爽,心情都好了许多。 她梳洗,曹昊自然是背过身守着。苍彦雅将外袍解开,沾湿了方帕,仔细的擦洗身子。初春,水还很凉,苍彦雅不敢多洗,很快便合了衣衫,再回头时却不见了曹昊的踪影。 忙起身,“耗子?……耗子?……曹昊?” 林中急闪来一道身影,站在苍彦雅面前,“公主,卑职在这。” 见他回来,苍彦雅上前一步,“你去哪儿了?” “卑职来时路上见有一棵野果树,便折回去摘了些。”曹昊将手中捧的青果送至苍彦雅面前,“公主,这些果子虽是涩口,却也可以入口,你勉强吃些。” 曹昊替她将那青果细细洗了,苍彦雅咬了一口,果然如曹昊所说,那果子很酸涩。如果按她以前的性子,她定是吃一口便不再吃了,不仅不吃,甚至还会责怪曹昊粗心,怎么给她找了这么难吃的东西。 但现在她没有,而是把那酸涩青果塞了满嘴,还一个劲的说好吃。如果说今天苍彦雅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义务对她好。 那么她现在才明白,原来曹昊对她的守护从来不是出自他的职责,他待她好,从来不是因为她是公主。 “耗子,你去湖边洗洗吧。”她仰头看着他,眼泪簌簌落下,模糊视线。塞了一嘴青果,吐字都不清楚了,“……你身上的伤很严重,我怕你不清理,血流光了会死的……” 这个男人,当他对她再没了责任和义务,也依然会小心的替她将眼睛蒙上,不让她看见那些丑恶和血腥。也依然会护她周全,带她杀出重围,即使自己身负重伤,也不忍心让她徒步翻山越岭。他怕她会担心,便用披风遮住身上的伤,可是苍彦雅知道,他身上有好多伤口,一道道,一条条的,深者可见骨,浅者血肉模糊。 曹昊见她哭了,有些无措,想要替她擦眼泪,又怕自己手太糙,劲太大弄疼了她。想要安慰她别哭,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剑眉紧锁,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公主,卑职不会死的。” 我不会死的,因为我还要送你回琥越。 因担心荆王追兵随时都可能追过来,肃王残党日夜兼程,道路崎岖,风餐露宿。即使有着曹昊的小心照顾,苍彦雅还是病了。低烧不退,曹昊决心,要把她送回琥越。 深夜,趁着众人入睡,曹昊避开哨兵,抱着她离开。曹昊顺着来路往回走,暗度荆王追兵再搜山,届时相遇,他只要将苍彦雅交给他们就大可安心了。 “耗子,我们去哪?”苍彦雅见他抱着自己跑得疾快,开口问道。 “卑职送公主回去。” “回去吗?”苍彦雅听罢眸光一亮。 怀中苍彦雅唇色微白,神情憔悴。曹昊沉眸,他本应该早些送她回去的,是他的私心,想让她在自己身边多留片刻,哪怕只是一天。 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今此一别,再见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约莫跑了两、三个时辰,曹昊听见远处传来大片响动,应是搜山的动静,他先是一怔,而后将苍彦雅从怀中放下,“公主,你在这等着。不出一刻钟荆王府的人便会寻到这儿来,到时你和他们走,就能回琥越了。” 苍彦雅站稳,拉住他,“耗子,你和我一起回去吧?你就这样把我放走,苍彦曜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曹昊摇头,“公主,肃王对卑职有恩。” 这句话,多年以前他对她说过。彼时,夏花开的正艳,苍彦雅正刚及笄。她恨透了他,又是威胁又是哭骂,甚至将他赶出明珠宫。他都不改主意,跟随了苍彦曜,自此两人分开,站在不同的阵营。 苍彦雅跺脚,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咬牙骂他,“你这个蠢人!苍彦曜有哪点是好的?值得你这样拼命?你怎么这么死脑筋!” 这一次,当他再说时,春花刚才吐蕊。自此两人分开,天涯海角,不通音讯,再不知踪迹。 曹昊没有反驳,他是死脑筋。远处动静越来越近,稀稀隐隐可以看见有人举着火把向这边走过来。 比曹昊预想中的要快,他本想再说两句,可唇瓣翕动半晌,终只道了一句公主保重,转身就走。 谁能理解这个硬汉的一句保重?是让苍彦雅回去记得按时吃药,是让苍彦雅回去后不要到处闯祸,是让苍彦雅不要哭……他有那么多的不放心,却说不出口。 曹昊身形一闪,苍彦雅没拦住,怕为他招来卫兵,也不敢喊他。只眼睁睁看他隐入黑暗,再不见踪影。 卫兵发现苍彦雅,立刻派人通知荆王。苍彦易闻言,立刻赶来。 苍彦雅看着自己的三哥,长长衣袍被林中的雾气都打湿透了,箭步行来,神色焦急。看他面色疲倦,想来这几日都在找她了,上前一步喊了声:“三哥。” 苍彦易迎上去,见她虽面色有些憔悴,但周身整齐,并无伤痕,阴沉面色稍缓。 祈辰玉见她衣物单薄,深山老林夜晚寒凉,忙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与她披上。 苍彦雅着实有些冷,道了声谢,没有拒绝。 她这声谢,或许自己没有察觉。但旁人听了却是一怔,苍渊骄傲的公主,何时对旁人说过个谢字?祈辰玉细看她,火光照应下,觉她的确变了,不是相貌的变化,而是周身的气质。只短短几日,一场磨难,让她褪去了往日骄纵,变得温婉和煦。 “公主如何回来的?苍彦曜等人有没有虐待公主?”井尧素日最疼她,忙上前问道。 “没有,没有。”苍彦雅忙摇头,“有曹昊护着我,没有人虐待我,曹昊他待我很好,也从来没有让我受苦。” 至于她如何回来的,苍彦雅虽未提及。但在场之人,哪个不是心思灵透之人,当即也都猜了十之八九了。 苍彦易听她呼吸微促,双颊泛红,揽过她开口道:“下山吧,让府医好好替你把把脉。”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井尧有心,行至最后,留了一瓶伤药在原地。他相信,曹昊不会走,他现在一定再这某个黑暗角落中看着。 井尧这一生,从来只坚信两个人的深情,一个是纪以寻,她的爱如痴如狂,不会舍得苍彦易。还有一个便是曹昊,他永远不会,在不确定苍彦雅是否安全的情况下离开。 但无论是纪以寻对苍彦易,还是曹昊对苍彦雅。旁人看来,总会恐惧他们的执拗,包括井尧。他们那股认死理的劲,即使头破血流,即使拼了性命,也不回头。 但井尧恐惧,却也时常艳羡,被他们爱上的人,该有多么幸运幸福?生命中会有一个人,这样爱你,温柔守候;生命中会有这样一个人,无论身处云端还是跌入泥潭,都可以全心依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待你温柔 肃王逃离琥越,以韩阳为首的韩氏一族被俘,皇宫封禁被解。苍彦易扶苍鸿宇再登帝位,朝堂运转如旧。 只不过皇帝经过此次宫变,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苍鸿宇虽坐于龙椅之上,但实则有了太上皇颐养天年之意,朝堂政事现大多下放交于荆王,自己每日除了上朝下朝,便不问朝事了。 荆王虽仍是亲王之位,但实则大权在握,与帝王之位不过一步之遥! 纪以寻昏迷中转醒,内侍前来禀报,苍彦易撂下书房内议事的朝臣,大步来至主院。 “三嫂,你怎么不和我说话?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怪我没有告诉你实情?”苍彦雅坐在以寻身旁,见以寻从醒来之后就一直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有些忐忑。毕竟苍彦易假死一事,凡是他们身边亲近之人都知道了,唯独瞒着她,让她痛苦伤心一场,确实不该,“三嫂,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是三哥他不准……” 苍彦雅没说完,便见外间走来一个挺拔身影,看清来人,忙止了声,吐了吐舌头。 紫金蟒袍,腰间系一龙佩,即使这个男人闲庭信步,身上也散着一种威压,迫的人不自控的战栗。 叶菡见了上前行礼,下意识地敛声屏息。如今这个男人,再不是以前的荆王了。不久之后,他就会是苍渊的帝王,生杀予夺,只在他一手掌握!荆王府和纪家也再不是互助的形势,而是君与臣,主与仆! 苍彦易走至绣凳坐下,紫金镶边袍角垂地。他坐下,纪以寻不看他,不说话,目光直视前方,似是看不见他一样。 苍彦雅见状,领着叶菡等人退了出去。偌大寝房,只剩下两人对坐。 以寻不说话,一直就那么坐着。苍彦易原本稍稍上扬的嘴角垂下去,面色渐渐阴沉,和他预想的不同。他满以为纪以寻见了他,会哭着扑上来,会和以往每一次她做噩梦醒来一样,抱着他嚎啕大哭,会一遍遍说让他不要走。 可这次,她没有,甚至再不看他,眸中再无了眷恋浓情,取而代之的只有冷漠。 她还恨他吗?苍彦易握拳,即使是‘他死了’都不能回挽?两人就这么僵着,冗长沉默。苍彦易心中怒火上涌,他此刻是恼透了纪以寻的执拗决绝! 他的骄傲霸道,断不会先低头,不再僵持,起身,拂袖而去! 深夜,内侍前来书房急急禀报:王妃突然不知怎么了,半夜醒来,竟一直在院儿里找,也不知道找什么。叶护卫拦也没拦住,没了办法,现在请王爷过去瞧瞧。 苍彦易过去的时候,纪以寻正在院内花丛中蹲着,蓬头赤足,只穿了个中衣。她身后跟了一群侍女,都在劝她,她也不听,一路匍匐,不知道在找什么。 苍彦易额角一跳,上前一把将她从花丛中拽起身来,“纪以寻,你又胡闹什么!” 她不说话,挥开他的大掌,蹲下身子继续找,她找的很急,身上蹭的全是泥土。 苍彦易咬牙,不同她多话,弯腰将她整个人抱起,转身大步走进寝房。将她放在床上,以寻还要起来找,苍彦易大怒,一拳砸至床帏,砰的一声巨响! 以寻一惊,呆愣了片刻,安静下来。 苍彦易见她安静了,伸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谁料还未触到她。以寻却慢慢后退远离他,缩至床角,双臂紧抱着自己,头埋在膝盖里。 抬起的手臂微僵,苍彦易一双凤眸紧盯着她,阴鸷冰寒! 纪以寻这样一反常态,井尧心下不宁,“爷,王妃这样,还是宣府医来看看较为稳妥。” “纪以寻!你不要给本王装疯卖傻!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和本王完了?”苍彦易冷笑,将她强拖过来,钳着她下巴,阴鸷道:“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本王!” 苍彦易说罢丢下她,转身,看着床前的绣凳,大怒之下,一脚踹去,绣凳登时四分五裂! 是她来先招惹他的,现在后悔了,想离开?痴人说梦! 井尧连忙跟上,走时回头看了一眼纪以寻,她缩在那,一动不动。她这样,井尧心下一跳,总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 以寻的异常,苍彦雅开始只以为她是在赌气,可是几日之后苍彦雅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纪以寻不光不开口说话,她也不消遣,每日只知道找东西,其余时间就一直缩在那一动不动。 甚至连她素日里最喜爱的折耳猫,她也不理睬。苍彦雅试图和她说话,但以寻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似乎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理睬。 请了御医来看,御医诊脉后不敢断言,只开了些无用的补药。叶菡见以寻日渐憔悴下去,百般无法,便派人往纪府送信,请何岚过府前来瞧瞧。 何岚接信,忙携了纪以驰前来。何母亲自前来,荆王没有拦着不让见的道理,引了两人至后院。 何岚见到以寻时,她正蹲花丛中找东西,身旁苍彦雅抱着折耳猫在逗她说话,她不理,只认真地在找。 阳光很暖,她外穿了一件坎肩,腰带紧系,身形削瘦。花园中各色娇艳春花对比下,她的苍白肌肤白的近乎透明。 何岚走近蹲下,素手将以寻扒着花茎的小手裹住,温声道:“寻儿。” 以寻手下一顿,转头看何岚。 以寻脸上的伤疤,何岚是第一次见到。她初听闻以寻毁容时就要过荆王府来探看,可是当时朝中情形紧张,纪以驰和纪文博都拦着她,她只得作罢。 伸手扶她脸颊,掌心下的触感磕磕巴巴,不平整。何岚眼眶一热,这么长的伤口划开,该有多疼呢? 苍彦易站在二人身后,眸光一黯。 何岚小心牵着以寻站起身来,替她除了粘带在裙裾上的草叶,“寻儿,来,跟娘过来。” 以寻讷讷点头,由何岚牵着,出了花丛。 苍彦雅见以寻终于肯搭理人了,心下大喜。毕竟是娘亲生母,血肉骨情,心连着心,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或许经何母开导开导,三嫂心结解开也未可知! 何岚见阳光很好,牵着以寻在主院院内坐下,亭内有一石圆桌,苍彦易、纪以驰、苍彦雅三人落座。 纪以驰见他来后,以寻看都不看他,只以为她是恼着了。心下颇急,坐下便道:“以寻,大哥来了,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还在怨大哥?” 以寻像是没听见,不说话。 纪以驰见她不答,越发急了,又问了许多,还接连说了许多赔礼道歉的话,但以寻都似是没听见一般,眸光一瞬不瞬。 何岚细细观察以寻,见她坐在凳上,眸光散淡无神,神情若有所失,似是一直游离在外。确实有些异态,可见叶菡信上所言不虚。 侍女奉茶上来,苍彦易亲自沏茶。 以寻到处找东西,手心沾了很多灰尘,何岚见了,温声道:“寻儿,你看你,怎么闹得这么脏?” 抽出别在腰间的手绢,细细替她将手心上沾染的黑灰擦了。再抬眼时,却见以寻正将那托盘中倒扣的茶杯一个个揭开,何岚温声问她,“寻儿,你在找什么?” 以寻不答话,自顾自的将茶杯揭开。 何岚再问她,“寻儿,告诉娘,你在找什么?” 以寻手下一顿,转头看她,清澈眸底映着何岚的身影,“娘……” 她终于开口说话了,众人心下一喜,苍彦易目光轻转,眸黑似曜。 “……我在找阿易,阿易他不见了……” 一句‘我在找阿易’,谁的手一颤,手中玉壶没提稳,跌在石桌上。啪嚓一声,玉片碎开,茶水滚了满桌。 众人闻言心下一惊,纪以寻说在找荆王?可荆王明明就在她眼前。 何岚心痛,“寻儿,他就在你眼前呀!” 倒扣的茶杯全部揭开,以寻没找到,起身又往亭外去找,“……他不要我了,我在找他……” 何岚见她走了,忙去追她,纪以驰也跟了出去。 井尧暗窥荆王神色,脸色微微泛白,眉眼沉痛。 苍彦雅没有追出去,抿唇,“三哥,三嫂是不是以为你死了?” 苍彦雅眼眶红红的,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女子。原来当风波过去,她还活在那场梦魇里,不曾醒来。所以她会把那倒扣的茶杯一个个拿起来看看,看她的阿易,有没有在里面。 “三哥,你为什么从不暖她?”苍彦雅跟出了凉亭。即使是从小到大宠她爱他的三哥,苍彦雅也恼他的残忍。 纪以寻的在意和恐惧,平日甚至都不敢多离开你一步,你明知道纪以寻的痛,怎么还忍心故景重演?让她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你怎么忍心?明明知她情深,却还要她再一次失去! 众人都走了,井尧见自家爷还笔直坐着,暗叹一口气,上前替他裹了那被茶水烫伤的手掌。 主院正厅,何岚团锦琢花裙裾下一双古烟纹碧霞绣鞋,长乐髻上细细插着一簇珍珠点缀的头花,端端正正地坐在黄梨木椅上,透着一股大家不俗风范。 “荆王,我近日思子心切,恰又逢寻儿身子不爽,忧心不已,欲将寻儿接回纪府小住几日,不知荆王意下如何?” “夫人直呼本王彦易即可。”苍彦易沉声道:“至于夫人所说接以寻回府之事。以寻现下身子不爽,此时回纪府怕多有不便。夫人且放宽心,以寻现下情况,彦易定会细心照料。待日后以寻身子好些,彦易定携以寻同回纪府叨扰,只望夫人到时不觉厌烦才好。” “细心照料?”他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何岚颔首,缓缓道:“寻儿这样,听近身伺候的侍女之言也有好些日子了,不知荆王可曾派府医前来诊问过?” 苍彦易身子一滞,唇瓣翕动,诊问吗?他没有。 “府医诊问过,不知可说了寻儿是什么病症?现在又吃什么药?平时里发病的时候都有什么症状?” 苍彦易脸色一白,吃什么药吗?什么症状吗?他也不知道。 何岚见他答不上来,冷道:“既然这些荆王都不知,那荆王又可知她几时得的这病?又是因何起因?” 苍彦易眸光渐渐熄灭,何时得的病吗?他知道。但他说不出口,因为他以为纪以寻是在装疯卖傻,所以他没有在意。 他以为,她很好…… “不知寻儿脸上的伤疤何时落的痂?荆王有没有问过她在不在意?不知寻儿肩胛和脚踝皆伤至骨肉,荆王有没有问过她下雨天会不会疼?”何岚是个温婉知性的女人,不轻不重的几句问话,刺得苍彦易面色苍白。 是呀,他从没问过。她脸上的伤疤,身上的残疾,他从没问过一句。怎么会不在意呢?她出门都会带着面纱,她每走一步都会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看到自己的跛瘸。怎么会不疼呢?每次阴雨天,她的额头上都会冒着细密密的冷汗。 良久,见苍彦易不答话,何岚心里有了答案,心底生出冷意,凉凉的看着他,“寻儿每次回纪府,都和我说,你待她很好的……原来荆王就是这么待她的!她在你眼前因你入魔,你却不知不晓,不闻不问!” 苍彦易身子一震,直挺的脊背慢慢弯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待你温柔 苍彦易‘死’在以寻怀里的那天,以寻彻底崩溃了。上一世的噩梦重演,她毫不怀疑,痛苦和绝望无法摆脱,她的懦弱逃避,选择再一次将自己封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世界里苍彦易丢了,她便去找他…… 当以寻在一块小石头下找苍彦易时,夕阳正斜斜垂在西方。 苍彦易负手走来,她正蹲在地上,将嵌在地上的那块小石头掰开,苍白的小脸上认真而严肃。 四周听闻纪以寻疯了,前来看热闹并的侍妾们见他来了,忙住了笑声,整理妆容,以自己最美的姿态齐齐福身,请安,一双双水灵的眼睛都期盼的望着他。 苍彦易深邃凤眸蓄着清韵,只缓步走到以寻身边蹲下,银丝镶边的袍角垂在地上。 纪以寻的石头下自然是找不到他,她显然有些不高兴,生气地将那块小石头随手一扔,又伸手去掰另一块。 苍彦易看着骨碌滚了老远的石头,伸手将她脏乎乎的小手握住,倾身将她揽在怀里。 “纪以寻,别找了……我在这。” 夕阳洒下,模糊了他脸颊棱角,那眉眼中的清韵,一旁守望的侍妾实在不愿意称那为温柔。一双双美眸闪动,原来,这个男人的温柔,如此诱人,让人心醉,让人心痴。 他身上温度和气息熟悉,以寻黑白分明的眸子动了动,却终将他推开,继续去掀嵌在泥地里的石头。纪以寻的执拗,当她选择将自己封存起来,便再不准旁人进来,再不准自己出去! 苍彦易抿唇,再倾身将她揽在怀里。她不愿,再推开。苍彦易也不恼,再去揽她,再被推开……周而复始。他那么有耐心,直到最后以寻都累了,推不动了,苍彦易才抱着她回了主院。 回去时,天儿已经黑了,井尧在前提灯。走至主院院门前时,他突然想起自家爷对何岚说的话来: 夫人,给本王个机会吧……本王会学着待她好。 —— 既知道了以寻的病症所在,荆王召了整个太医院前来诊治。一群胡子花白的太医在以寻跟前接连转了几日,各种方法都尝试尽了,却毫不见起色。荆王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斥了一句庸医,便都赶将了出去。 井尧细心,留了一位御医调养以寻身体,名为百清。井尧私下问他:“不知王妃病症如何?” 因着那群御医各个老奸巨猾,每次说起病情都是支支吾吾,遮遮掩掩。诊治多日,井尧竟不知纪以寻的病究竟如何了。 百清为人清雅淡泊,倒不惧什么。闻言,清秀眉眼低了低,直回道:“荆王妃这病说的顺耳些是心病所致的癔症,若是说刺耳些便是疯了。” 井尧听了先是一愣,随后又想起这些日子御医们的的反应。是了,哪个敢说荆王正妃,纪家掌上明珠疯了呢?而且究其原因,疯了的原由竟还是荆王。是荆王,将自己的正妃生生逼疯了,因他的不怜惜。也无怪那些御医不敢说了。 “即是疯了,不知可还有治愈的机会?” “这个我并不知道,荆王妃因荆王而起的疯症,她能否好转与否,并不可靠药理,而是看她的心结能否打开。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荆王妃既是被荆王的‘死’所惊,但现在荆王便在她眼前,她还有甚心结解不开?”说到此,百清沉吟片刻,方道:“莫非荆王妃的心结并不在荆王身上?是你我揣测错了。” “不会。”井尧摇头。 他的语气肯定,百清皱眉,“如果能试试其它法子,或是用其它东西刺激王妃,好了也未可知。但井管家又是如何这般肯定?” 井尧淡笑,“你进府时日还不长,过了些日子你自然会明白的。” —— 如果说正常的纪以寻便时常令苍彦易火冒三丈,那现在这个傻子以寻则更是让苍彦易抓心挠肺。 纪以寻变得像个孩子,没有任何的判断能力,任性又孤僻。时常因为找苍彦易而翻遍整个荆王府,闹得是鸡犬不宁。 这日,苍彦易又吼又吓的将她哄睡着,书房处理公务不过半日,便见各院侍妾前来诉苦,皆是王妃砸了各院什么物件,毁了什么摆设。苍彦易恼她,丢了狼毫赶过去,却见她坐在廊庑下正一个劲的哭。 井尧心下微哂,她哭什么?明明是她欺负了别人,怎么好像是她受了天大委屈似得。 苍彦易皱眉,缓步走近,咬牙斥了一句,“你好大的本事,就不能消停会儿!” 以寻不听,只坐在那摸眼泪,阳光下,她蜜合色的披风看着很暖,脸色却苍白如纸。苍彦易眸光一黯,她不会答话的,她再不会同以前一样,即使哭得满脸泪水、话都说不完整,还要逞强站起来顶嘴。 矮身,将她从石凳上抱起来。这些日子的磨合相处,以寻终于熟悉了他的触碰,不再抵触。 她的眼睛红肿,应是哭了好半晌了,苍彦易沉声道:“本王不是在这!” 他虽是斥责语气,却依然掩不住温柔安抚,眉眼怜惜。百清心中一诧,原来这个让人难以捉摸之人也有着如此柔情一面。正诧异着,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扫来,百清回望过去,视线正与一丰腴 美人眸光相撞,美人长裙裹身,勾勒完美曲线,白肤赛雪,姿态袅娜。一双杏眸媚眼如丝,勾人魂魄。百清低首,避开女子视线。 荆王就这样抱着纪以寻扬长而去,留下一干原等着看热闹的侍妾在原地发愣,这就完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爷就这不疼不痒的一句就完了? 井尧玲珑,见状忙说了一句凡是损毁物件自去库房领取,才让众人散了。 众人散了,独灵心未走。井尧看她,美眸精明透亮,却不是盯着荆王身影,而是直盯着跟在荆王身后的百清。 “井管家,那人好面生,以前没见过,不知是谁?在府上做什么的?” “是宫中御医,名百清,爷留下他,让他贴身跟随照料王妃,调养王妃身子。” “百这个姓在苍渊倒是很少见。”灵心看着井尧笑道:“身段倒是很风流,只不知人品如何了?好不好相与?” 灵心的话,有些出格,一个外臣,人品如何,好不好相与不是她该关心的。井尧敛了脸上温润笑意,正色道:“您是聪明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自不必提。但只奉劝一句,别玩火自封,自送前程。” 灵心闻言,美眸笑意更深,“井管家的好言,灵心记下了,多谢。” 说罢,携着翠儿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带你温柔 以寻病了,纪以驰一天三趟往返荆王府,如果不是碍于苍彦易整日脸色阴沉,他恨不得直接住进荆王府。 苍彦易面对一个小傻子本就糟心,再看见纪以驰每日在以寻跟前转悠,就别提心内多窝火。一连多日,荆王府都被一种低气压笼罩。 荆王府上下奴才,整日提心吊胆。除了叶菡,各个可是把纪以驰恨了个牙痒痒! —— “青州洪涝之灾,朝廷赈灾物质已抵达,洪涝虽猛,但百姓伤亡不大。今早晋安传来捷报,趁宫变反叛的乱贼皆已伏诛。”左都御史张则谦手持文摺,报消息皆是喜报,但眼前之人却不见喜怒,紫金蟒袍加身,气息清冷如冰,凤眸深邃,难以捉摸。 揣摩不透荆王心思,张则谦侧首向一旁的骠骑大将军求助。 却见纪以驰拿着块白玉糕送到荆王妃嘴边,“以寻,这个甜。” 以寻撇过头,手中捏着小帕,不情愿理他。 已经习以为常了,纪以驰不在意,放了白玉糕,又捡了一颗梅子,凑到她嘴边。 “派钦差前往青州监督赈灾,以防当地官员贪污银两。”苍彦易修长食指摩挲墨玉,薄唇轻启,声音如同悦耳琴声缓缓流出,“拟旨,着令晋安、南阳两地军队即刻班师回朝,不得有误。” 张则谦收回视线,恭声答是。从袖笼中再抽出一文摺,打开,按着其上奏文一一呈禀。 以寻不吃,纪以驰手举着不放,她近日十分的厌食,基本上每日只进一餐,纪以驰担心,能哄着她吃一些就吃一些。“以寻乖,这个很好吃,尝尝。” 左都御史这方正呈禀着,忽觉空气骤然阴冷许多,念着奏文的声音一颤。抬眼,正见荆王脸色微冷。 咽了咽口水,忙看了看自己前面的呈禀,第一桩,官员调任,第二桩……粗粗扫了一遍,确认无错,又继续往下念。 纪以驰这方碎碎念将以寻催得紧,苍彦易冷笑,伸手捡了一块白玉糕,是方才纪以驰放下的那块。凑到以寻嘴边,两片薄唇张合,只一个字,“吃。” 他的话,以寻虽也不情愿听,但到底是咬了两口。 张则谦见荆王无心再听呈禀,合了文摺,与井尧、卓南、百清等人一旁侍立。 苍彦易放下白玉糕,也拿了一颗果脯,以寻低头衔了去。待她吃完,苍彦易冲纪以驰挑了挑眉:“将军,王妃既然不愿,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他的话外之意,纪以驰黑了脸。暗骂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个哥哥,一个夫君,纪以寻这个小白眼狼,怎么愣是一碗水端不平呢。这些日子,自己近乎日日伴在以寻身边,可她却从未搭理过他! 气场虽弱了下去,纪以驰嘴上功夫却丝毫不让,回道:“本将善待吾妹,又如何算是苦苦相逼!” 苍彦易听他叫的亲热,冷笑道:“以寻即已嫁到荆王府,便就是本王的人了!本王自会善待,用不着将军费心!更何况,即使将军愿意劳心劳力,王妃怕是也不愿领情吧!” 这番话,正戳纪以驰痛处。纪以驰咬牙,“只不过多吃了些荆王喂得甜品,又不值什么!” 听出他言语中的酸意,苍彦易扬了扬唇角,不急着回他。只又捡了一颗果脯,修长食指捏着颗果脯递到以寻嘴边,以寻乖乖吃了。 勾唇,凤眸清扫,睨了一眼纪以驰,“的确是不值什么,只是不值什么,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 纪以驰彻底黑了脸。 荆王言语中的得意炫耀,骠骑大将军言语中的嫉妒羡慕,左都御史一旁听着,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两个男人,一位骠骑大将军,一位堂堂亲王,尽然争风吃醋! 一场醋意风波过去,荆王占了上风,心情不差,左都御史趁机继续呈禀国事。“宫变一事彻底过去,各地百姓的慌乱也得到了安抚,今朝纲已稳,只是不知朝中一干叛逆当如何处置?还请王爷示下。” 这里的一干叛逆自然是指苍彦曜及以韩阳、韩简为首的韩氏一族,现肃王已经不知所踪,所要处置的便只有韩简、韩阳等人了。 “皇后母仪天下多年,且与父皇伉俪情深,着其迁出正阳宫,幽禁长安殿。至于韩氏一族,世代效力苍渊,劳苦功高,统令族人发配边陲。” “这……”左都御史看了一眼纪以驰。 纪以驰浓眉轻锁,韩简贵为皇后,名为荆王母后,且皇帝并未下旨废后,应就是念着多年情谊,幽禁是正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韩氏一族根系庞大,苍彦曜现下逃窜不知所踪,韩阳一定会想法与他取得联系。”纪以驰沉眸,眉宇厉色浮现,“以我之见,韩氏一族当该连根拔起,诛杀殆尽,以绝后患!” 一声倒吸冷气之声,众人寻声而望,却见百清一张清秀面庞血色全无。 卓南轻嗤,他本就不甚喜百清文文弱弱书生气,现在又见他这样怯懦,单耳听杀人便吓成这样,那若是见了血还不知甚德行,当下对百清越发不屑了。 荆王略皱了皱眉,睨了他一眼。 “微臣斗胆,认为韩氏一族当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本王主意已定,此事无需再议。”荆王一言,定了乾坤! 左都御史还要再言,却被纪以驰止住,示意他到此为止。无奈,只好作罢。 “当初苍彦曜虽逃离琥越,但君熙公主现仍在皇城之内。君熙公主身份特殊……” 这里人多,以寻自疯傻以后,十分孤僻。在这坐的时间长了,听人交谈久了,便不耐烦,起身要走。 方起身,便被苍彦易捞在怀里,双臂圈着她,大掌轻拍她的背,似哄一个小孩子,“还有一会儿就禀完了。” 他身上的气息和温度让以寻安心,安静下来。见她乖了,荆王下颔微抬,示意左都御史继续呈禀。 他的举止亲昵,毫不避讳外人在场,也不觉又甚不妥。张则谦愣了一下,而后方继续道:“君熙公主身份特殊,若随韩氏一族发配边疆怕是有辱火火令国体。且君熙公主一直要求见王爷一面,如何处置,还望王爷示下。” 她在怀里不安分,绷着一张小脸,苍彦易知她倔性子又上来了,“就议到此吧。” “是。”张则谦恭敬答了。 见以寻被苍彦易抱走了,纪以驰也忙跟着。 还未跟上,便听前面荆王到:“晋安军队大捷,特命骠骑大将军亲至晋安相迎,以示朝廷褒奖重视。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纪以驰大步一滞,俊脸顿时黑了下来。晋安在哪?苍渊最南,距琥越何止千里。这一去,三两月是回不来的。也就是说有三两月他都见不到以寻了。 咬牙,苍彦易这是公报私仇,绝对是公报私仇! 井尧上前笑道:“路途遥远艰苦,将军多保重身体,奴才还有事缠身,恕不远送。” 一想到纪以驰走了,就没人缠着纪以寻。没人缠着霸着纪以寻,爷心情就会好,爷心情好了,自己就会有好日子过。井尧眯了眼睛,又嘱咐一句,“将军,既是即刻启程,就快回府收拾收拾吧,越快越好!” 说罢,哼着小曲,大摇大摆便走了,留纪以驰在原地脸黑如铁。 —— 以寻的病,不识人、不说话、自我封闭。百清每日尽心医治,查阅古籍,试了多种方法,皆是无效。 这日吩咐了人去煎了药,从主院出来,都已是亥时了。提灯欲回住所,行至王府西南角时,见从路旁一课杉树后走出一身着翠绿长裙的姑娘,头顶十字髻,一副丫鬟打扮。 “百公子让奴才好等。”那丫鬟笑道。 百清并不认得她,“不知姑娘是何人?” “奴婢是灵心主子跟前的侍女,名翠儿。主子今日吩咐奴婢,再此等候公子,说是有话要与公子夜谈。” 百清轻笑,橘黄色灯笼光照下,皮肤白皙,面容俊秀,“天色已晚,百清男子污秽之身,怎好入后院?有甚事情,还是等明日吧!” “男子污秽之身?”翠儿掩唇笑道:“公子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有什么好推脱的?且这深更半夜,又有谁知晓公子入了我家主子闺房呢?” 翠儿一番话说得百清俊脸由白转红,思忖片刻,终随她从一旁幽静小路去了聆心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待你温柔 她又从睡梦中哭着醒来,醒来总是要找苍彦易的。虽是疯傻,总知道哪里有他的气息,哭着一路去了书房。 推门时,朝臣们正在议事。 见她来了,苍彦易略皱了皱眉,挥手屏退四下。她哭得不能自已,他又少不得耐着性子一阵哄慰。 心内郁结成疾,纪以寻开始厌食,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精神日渐萎靡。 —— 砰的一声重物倒地,其间夹杂着瓷具破碎的清脆声。 外间伺候的井尧、叶菡等人闻声,连忙进来。只见屋内一站一坐,荆王面沉似水,红木圆桌侧翻,馔肴吃食散了满地。 叶菡眼眶微红,看这样子,依旧是不吃了。 气氛压抑,众人纷纷上前收拾残局。纷乱中,独以寻一人坐在小圆凳上,至始至终动也不动,如同一块死木。 她这样,苍彦易沉眸,袖中大掌紧握,拂袖而去。 叶菡领着众侍女收拾妥当,又新传了膳食,百般哄喂,以寻不吃。劝了半日无果,叶菡又命人将膳食原封不动的撤了下去。又拧了湿帕来替她洗漱,她不愿意。 她是从不肯让除了苍彦易以外的人碰她的,叶菡知道,也不强她,收拾妥当便站在一旁陪着以寻。 这夜,叶菡早早便命主院内侍落了锁,她明白,荆王不会来了,或许以后也不会了。 谁能忍受一个傻子呢?即使忍受得了,时间长了,耐心和怜惜也总会被消磨殆尽的,总是会厌烦的。更何况这个男人,拥有龙腾大陆最富饶的国土,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哪里还能顾得上一个容貌尽毁、痴痴傻傻的疯子? 一切都会慢慢淡去的,无论是他的感情还是他的温柔。 —— “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苍彦易颔首,狭长凤眸上一双剑眉凌厉,玄色织锦长袍随步而动,身姿挺拔,尊贵冷傲。 经过主院时,忽然脚下一顿。 春雨绵绵,纪以寻在丹墀上静立,裹着流彩暗花披风。她怀里抱着折耳小猫,有一瞬间,苍彦易竟恍惚以为她清醒了过来。抬脚走近,她没有说话,眸光虚落在半空中,一瞬不瞬。 眸光微黯,苍彦易抿唇,抬脚离开。 大步向前走着,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那脚步很轻,似有些吃力,苍彦易身子一震。回头,淅淅沥沥小雨中,纪以寻竟就站在自己身后。她抱着猫,看着他。 苍彦易心头一痛,原来,她知道要跟着他。 折回身去牵她,对于苍彦易,以寻向来很乖,任他牵着,跟着他走。 马车行至一处高宅大院前缓缓停下,正门挂一牌匾,上錾‘肃亲王府’四个大字。朱门碧瓦,门前两边石柱一字排开,气派华丽。府门洞开,从外向里望,偌大府院,空无一人,院内杂草丛生,略显荒败。 马车内走出两人。男子一双凤眸幽深似潭,玄色织锦长袍裹身,薄唇轻启:“取面纱来。” 接过面纱,修长十指将它轻挂在女子耳边,细细遮了她面上疤痕,方牵她上了台阶。 穿过正厅,来至后院。 一座水榭楼台,户门大开,荆王携了以寻进去,井尧等人在外静候侍立。 “日盼夜盼,荆王终于肯见我了。”巫马无双从屏风后走出,今日的她,褪去了火炩的短衫靴裤,换上苍渊女子的长裙绣鞋。艳红色长裙勾勒出丰腴身材,菱窗射进的微光打在她身上,其中白皙皮肤若隐若现,妖娆魅惑,别有风味。 苍彦易冷眼看她,“说吧,你要见本王所为何事?” 巫马无双缓缓走过来,纱制的长裙质地稀薄,她的乳|沟若隐若现。媚笑道:“我见荆王,是想要知道荆王打算如何处置我,是打算将我发配边陲受苦,还是幽禁终生?” “无双怯懦,愿献身于荆王,只求赎自身罪过,不知荆王可应允?”丰腴身子软向他靠去。 苍彦易一闪,躲过。 巫马无双嘴角笑意一滞,不过须臾,又重拾笑意,抬眼打量站在苍彦易身后的纪以寻。 她虽面挂纱巾,却隐约薄纱内可见一颧骨狰狞疤痕,脸色近乎病态的苍白,一双大大的眸子空洞无神,形容枯槁。 理了理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鄙夷道:“荆王妃容颜如此,荆王日日相对,不觉嫌恶么?” 看着纪以寻的萎靡消瘦,巫马无双姣好的面容透着得意,这世上,哪个男人不爱如花美眷,哪个男人不是喜新厌旧的? “实不相瞒,自与荆王相识以来,无双倾心已久。无双虽无倾城之姿,却赖以相貌周全,今愿为奴为婢,伺候王爷,还望王爷不要嫌弃。”勾唇,抬手欲揭以寻面纱,指尖还未触及面纱,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扣住。 “滚。” 巫马无双被甩倒在地,连带着撞到一旁的桌椅,砰地一声,惊动屋外众人。井尧、叶菡等忙进来查看,怕有闪失,将以寻领了出去。 荆王仅一个字,将巫马无双的尊严和骄傲统统扫落于地。 十指紧握成拳,美眸被妒意和不甘染成血红,“她凭什么!纪以寻这个贱人她到底凭什么!”巫马无双冷笑,“论身份,我贵为一国公主;论容貌,我现在比她强何止千百倍?论心智,她哪及我一分。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她?” 苍彦易沉声道:“你的内心狠毒肮脏,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怎及她万分之一?” 巫马无双缓缓站起来,她不死心,“是吗?即使纪以寻现在疯疯傻傻,长相丑陋不堪,荆王也不在意吗?”她扭摆着丰臀,食指解开自己的衣服,缓缓向苍彦易走去,面上漏出些许得意之色,“那荆王又何必来见我?若真如你所说,荆王不该是对我避之不及吗?又怎还会亲自前来这荒府。”衣衫尽褪,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骨肉紧实,以诱惑的姿态缓缓靠近苍彦易, “你既肯来见我,便证明你对我还是有几分情谊的,不是吗?” 她走近,荆王的一双凤眸沉冷如冰,并没有丝毫的□□波动。薄唇轻启:“本王来是为了告诉你,火炩将要亡国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巫马无双如坠冰窟,激动反驳:“你胡说!”她并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火炩怎么会亡国呢?但苍彦易神色肃然,丝毫没有吓唬她的意思,巫马无双没了底气,又道:“不可能!火炩近年虽然国运衰败,但我泱泱大国,怎么可能说亡就亡!” “就快了,本王已和南浛结盟,再不过半年,火炩将不复存在!” 这个消息,无疑一道晴天霹雳,巫马无双没了章法,猛然扑向苍彦易,抓住他的胳膊,“为什么?为什么要和南浛结盟……” 苍彦易皱眉甩开她,身形一闪,衣袂飘动。巫马无双扑空,赤|裸的身子四仰八叉摔在地上,难看至极。她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稍稍爬起便急道:“南浛狼子野心,苍渊与其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本王的决定你还不配评论!”苍彦易冷眼看她,眸光阴鸷冷酷,没有一丝一毫温度,“你只要记得,巫马皇族,是因你的妄为才灭亡的!用你的余生忏悔吧!” 巫马无双身子一震,她的妄为?她从不曾对荆王有过不敬或是陷害,只有纪以寻…… 说罢,转身跨出房门,步伐沉稳,衣袂翻飞,挺拔背影步步远去,毫不留情! 房门猛然阖上,从外反锁,门窗紧闭,屋内阴沉昏暗。 “哈哈哈……”巫马无双趴在地上放声大笑,她的妄为?“哈哈哈哈……” 巫马无双大笑不止,眼泪却不断溢出眼眶。她还以为苍彦易肯来见她,是因为对她心存情意,到头来竟还是为了纪以寻!她毁了纪以寻的容貌,所以他要毁了她的家国!她毁了纪以寻的容貌,所以,苍彦易要亲自来毁了她所有的希望和骄傲,他要让她的余生背负着灭国之罪!在悔恨和内疚中度过! 苍彦易这个男人,这个疯子,竟要为了一个纪以寻,亡了火炩! 巫马无双跌跌撞撞站起来,将屋内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尖声叫道:“她凭什么!她到底凭什么!……我哪点比不上她……纪以寻这个贱人!我诅咒她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门外,井尧听了皱眉,卓南冷嗤:“我看她八成是疯了!” 卓南冷笑,指着封锁窗户的几个侍卫道:“都给我钉死了,一点光都不许进!这几天也不准送饭进去,先饿她几顿,看她还有没有气力这在乱吠!” 苍彦易从后院出来的时候,以寻正蹲着身子看猫,小易在地上胡乱滚着,逗她开心。 叶菡暗扫了一眼荆王身后,见他身后并未跟了旁人,低头,掩了面上诧异。她以为,荆王会将巫马无双纳入荆王府的。 雨势渐渐转大,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苍彦易矮身牵她:“走吧。” 以寻向折耳小猫伸手,小猫通人性,喵呜叫了一声蹦到她怀里。 折耳小猫已快成年了,吃得是圆滚滚胖嘟嘟,它身子重,这一冲,撞得以寻一个趔趄。苍彦易皱眉,伸手提溜起它皮毛,扔给了叶菡。 以寻不愿意了,忙再去把它抱来,苍彦易不准。两人意见不合,又少不得一阵僵持。 僵持最终,以寻还是抱了折耳小猫在怀里,不过同时,她也被苍彦易抱在了怀里。 雨下的正大,苍彦易护着纪以寻,纪以寻抱着折耳小猫,回了荆王府。 —— 主院寝房。 纪以寻不喜旁人碰她,洗沐更衣这件事情自然也落到荆王身上。 用罢晚膳,苍彦易替她沐浴罢了,自己‘心火’难压,黑着一张脸,抱着以寻出了浴室。 满屋被荆王散发出的不悦之气笼罩,四下伺候的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欲求不满的男人最可怕,这句话果然不假!当下皆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沉气屏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苍彦易这方‘火气’难压,偏偏以寻不知不觉,只呆坐在床上,圆溜溜的眼睛清澈纯粹,看的苍彦易心中越发燥热。 接过侍女呈上来的干帕,苍彦易走近欲替她绞干湿发。 以寻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眼前凑。知她是玩性,苍彦易抽回手,继续替她绞湿发。 他抽回,她再抓了凑至眼跟前儿。苍彦易轻笑,再次抽回手来,只当是陪她玩儿,也免得她无聊。 抓住,抽回……这样简单而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荆王一直陪着以寻,直至她的长发完全绞干。 见她没有停下的意思,苍彦易将她抱至床上,任她抓着自己的手臂,“睡吧。” 终于抓住他的手臂,以寻将衣袖向上捋了捋,露出一道红痕,鼓起腮帮轻轻替他吹了吹。 她的气息很软,却吹得苍彦易身子一震。原来,她不是玩心,她是看他‘受伤’了,想要替他吹吹。 心下慢慢生出痛意,苍彦易眸光晦涩疼痛,手臂上的这道红痕,是与巫马无双争执时留下的。很细小的一道,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在意。 低首,他衔了她的唇瓣,舌尖打开牙关,裹着她的柔软,深吻至咽喉。 井尧见状,悄悄潜了众人退了出去,轻阖门扉。 苍彦易将以寻压至锦被深处,她消瘦了好多,衣衫褪去,大掌所到之处,身上已无多少肉了。但她虽消瘦身材却并不难看,反有着一种纤弱之美,只是这种美太过令人心痛,似乎一碰即碎。 身|下怒龙狠命叫嚣着要她,苍彦易却不忍心强要。 大掌轻柔抚过她每一寸娇嫩肌肤,他再不会忍心了。因这个人儿,即使痴了,即使傻了,即使全世界都识不得了。也知道他,与旁人不同……也还知道要跟着他…… 他再不会忍心了!因这个人啊,即使痴傻了,也还要担心他会不会疼…… 吻,一点点遍布周身,抚摸舔舐。 身体被他慢慢点燃,以寻呻|吟出声。苍彦易挺腰,怒龙慢慢挤入□□,温柔以待。 屋内一室旖旎,井尧遣了内外侍候奴才,只拉了叶菡、卓南在外院等待传候。 三人正在石桌旁坐着喝茶,老远便见百清提着药箱赶来,井尧上前拦了,“爷和王妃已经歇下了,今日就不必诊脉了。” 百清闻言,便猜到了几分,道:“那便明日再来吧。” 井尧淡笑,“百公子既是来了,就稍座片刻,喝杯茶再走。” 百清沉吟片刻,撩袍坐下,叶菡替他沏了茶。 月朗星稀,春风徐徐,倒是一片好景光。 一杯茶喝完,百清开口道:“井管家,以你之察,荆王心中,荆王妃是占了几分重量?” 井尧一怔,不料百清会突然这样问他,放下白玉茶盏,淡笑道:“我不知道。” 百清又道,“那……不知荆王心中可还能容得下他人?” 叶菡抬眼看他,心下狐疑。 井尧回道:“荆王不同常人,日后要肩担重任,心系万民,天下间谁容不得?” 井尧之答,百清讪笑,放了茶盏,起身告退。 叶菡有心看他远去的背影,他的身高较普通男子矮些,中等身材,宽大的长袍穿在身上,迎着风,袍角翻飞。不似卓南、井尧练武之人步伐那样大步稳健,百清行走间总有些女子的柔弱感,慢慢悠悠地,但人看着却并不觉突兀,反有一种舒适之感。 叶菡看着,突然眸光一冷,脸色骤然阴沉。侧首看向井尧,井尧却只顾淡笑饮茶,似并没有察觉到她视线中的冷意。 叶菡冷笑:“该要占几分呢?再我看来,怕是一分也不曾放在心上吧!” 说罢起身,愤然离去。 卓南一旁端坐饮茶,见两人神情有异,竟不知所为何事,因问井尧。 井尧笑他,“说了你这蠢物也不知道!” 他心本就不比井尧通透玲珑,也常被井尧调侃。闻言,卓南咬牙,不服道:“我知道,我知道爷心中纪以寻究竟占了几分。” 井尧笑道:“哦?我都不曾知晓,你竟都知晓了?” 卓南侧首看他,点头道:“嗯,我知道,纪以寻在爷心中的位置。” 他的语气笃定,井尧看了他一眼,浅笑,不再言语。 娇吟与粗重喘息交织,以寻被送至高|潮,身子轻颤,“阿易……阿易……” 苍彦易低头含住她的唇瓣,“纪以寻,我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暗涌 厌食和忧郁,终于把以寻的身体彻底击垮了,晕倒在苍彦易的怀里。御医急急诊治,是体虚气弱,缺乏营养。煎了上好补药来,却也牙关紧咬,半口不尝。 百清时常跟随诊治,最知以寻状况,直言:“王妃日久不进饮食,只凭自身消耗,即使有再好的汤药吊着,怕是挨不了一月了。” 屏退众人,苍彦易大掌轻抚以寻面庞,眼眸半阖,面色颓败,她如同一朵即将枯萎凋落的花,美则美矣,却注定要消亡殆尽。 苍彦雅心如火焚,道:“三哥,怎么办?你快想办法救救三嫂。” 苍彦易看着以寻,凤眸深邃,沉声道:“井尧,遣人至上清观,请修因道长过府。” 井尧一怔,而后道:“是。” 苍彦雅听罢,眼眶一红,上清观是苍渊皇族的御用道观,司皇族祭典、丧葬事宜。哽声道:“三哥,你请他做什么?莫不是……要替三嫂准备后事?” 后事吗?苍彦易看着纪以寻,眸光深邃,不!他不会让她死的,他说过,要她陪着他! “纪以寻终不同常人,既然凭医不能救她,那神鬼之术呢?”苍彦易握住以寻的小手,皓腕间,血生链一闪一闪泛着红光,其上符文诡异,似飞似扬,良久,沉声道:“或许一开始便是错了方向,纪以寻她并不是病了!” —— 一袭青缁忏衣,一根木簪束发,修因道长颇是仙风道骨,面色祥和。眼观床上昏迷女子,白眉微皱,手下掐指成诀,神色微变。 众人见他神色,虽不知是否有救,但见他面色肃然,应是知道些干细,莫不欣喜。唯有叶菡,眸光不断在以寻和修因之间徘徊,心情沉重,眸光不解。 掐算罢了,荆王道:“不知如何?” 修因不语,荆王会意,遣了众人出去。 “荆王可知王妃并非常人,而是孤魂所化。” 苍彦易知他已然知晓纪以寻的身份,隐瞒无益,颔首。 见他颔首,修因面色随无变化,心内却早已暗惊,点头:“王妃之病并非癔症,而是三魂七魄中的七魄离体,魂魄缺失,所以才会痴痴颠颠,大病缠身。” “既是离体,不知可能召得回来?” 修因摇头,“荆王妃之魂魄不属龙腾,茫茫大陆,七魄离体以后最终去了哪里,贫道不知,更无能为力。不过贫道可赠一道符于王妃,随身携带,稳其三魂,不至消散,也可免些灾痛。但此符只保一时之效,不是长久之计。” 深夜,万籁俱寂。 荆王府大门洞开,男子提灯在手,将师徒两人送至丹墀,道:“今日有劳道长,望道长日后能守口如瓶,王妃之事不宜向他人透露半句。” “出家人不乱道是非。”青缁忏衣,鹤发老颜,仙风道骨。 男子颔首,含笑将两人送上车。 马车方行,府门内走来一侍女,行礼道;“井管家,爷正传您呢。” 男子听了,转身回府。 修因走在前方,手持拂尘。 “师父,招魂追魄并非难事,为何您要推辞呢?”小徒弟在后问道,乌云闭月,四下漆黑,他手提的灯笼,照出前后不足两步的路境。 “荆王妃不比常人。”修因一句话简单带过。 小徒弟见他回的简单,嘟囔道:“师父,您为何试也不试一下呢?倘若成功了,岂不是对上清观有着莫大的好处。” 修因看了他一眼,“出家之人,贪、嗔、痴你还未戒除干净。” 小徒弟缩了缩头。 见他这样,修因叹了一口气,“为师度其面相,掐算命理,那荆王妃不是久命之人……” “但凭荆王对其宠爱程度,与她沾染上的人,怕是都会招上杀身之祸!”月黑风高,浩浩黑幕独一星闪烁,“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____ 井尧及至主院,见荆王正将一荷包系在纪以寻脖颈之间,外间垂首而立。 “吩咐下去,准备行程所用之物。”荆王沉声道,“本王要下漓洲,至玄天观求医。” 井尧恭声答是。玄天观乃天下道宗之首,术法精妙之所在,自然不是上清观可比的,救纪以寻的几率自然大些。但如果再不能救她,恐怕…… 恐怕什么,井尧没有敢多想,悄声退了出去,吩咐左右安排行程。 ____ 荆王府的东南角是一块占地两亩半的药圃,四四方方小院围着,里面全是奇花异草,老远可闻着淡淡药香。 下了一夜的雨,地面有些微潮,空气中夹集泥土的腥味。灵心一袭金丝软锦湖蓝罗裙,走在药圃间。细细掂了裙角,漏出一双云牡丹绣鞋,包裹着一双秀气小脚。 “百公子这儿,可真是清净雅致,真如公子品性。”灵心笑道。 百清半蹲在药圃间侍弄一株茯苓,姹紫嫣红间,独他一身全白,黑发美颜,谪仙一般。他的眸子有着一种温柔,举止间自带着风流底蕴,皮肤较女子都白皙。 清雅这个两个字,再适合不过他。 她既开口,百清淡淡寒暄几句,不近不远。 “听闻公子要随王爷一同下漓洲。”灵心伸手撷花,在手中把玩,“灵心特地来托公子办一件事。” 小铲细细将土松了,修长十指沾染泥土,“如果百清能办到,一定尽力。” “公子,杀了纪以寻吧!” 百清一怔,侧首看她。却见灵心手中正拿着鲜花,娇媚脸上的笑意,似根本不曾说过那样血腥的话来。 皱眉沉声道:“方才之话,百清全当不曾听过。” 转首,继续侍弄茯苓。 “荆王妃身子孱弱,至今昏迷不醒。即使是突然暴毙身亡,也是情理之中,谁又会怀疑到百公子身上呢?况且就算怀疑了,公子医术通天,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还不容易……” 百清打断:“请回吧,百清是医者,只会救病治人。” 见他冷傲,灵心撷了花,抬脚缓缓走近,俯身贴近百清后背,红唇搁在他耳边低低道了一句。 百清闻言,面色一变,眸光渐蓄晦涩。 见他神色,灵心勾唇,妖媚眸中充着丝丝笑意,“这次漓洲一行,多的是机会下手。公子若成了事,日后灵心自会记得公子好处。” 灵心走后,百清一人在药圃,短铲在手,咔嚓一声,铲断了一株藏红花。 红花委地,散了一片。 _____ 九百九十九级的玉阶之上,一盏宫灯快速前进。内侍前头提灯跑着,而后跟着一清冷男子,昏暗烛火中,官服上绣麒麟,泛着冷光。 寂寂深夜,偌大皇宫,只听两人脚步再空旷中回荡。 吱呀门响,内侍将高门推开一条细缝,进内传报。皇帝苍老沉厚的嗓音恩准,男子进屋撩袍跪下。 内侍捧上一道明黄圣旨,立于男子身侧。 皇帝负手而立,明黄一身,“深夜宣召,朕有一事命卿差办,此为密旨,不得外漏!” “臣遵旨。”男子叩首,双手接过密旨,展开,金帛墨字: 纪族之女,妖媚祸国,秉性不贞,至皇室骨肉相残,朕之血脉分离!朕深恶痛绝,切齿腐心! 虽身为荆王正妃,却嫉妒狠毒。荆王朕寄予厚望,不忍为其左右,特予爱卿斩杀之权!令诛杀之! “荆王深受此女迷惑,诛杀唯有暗中进行,不易使其知晓!咳咳……以免伤朕与他的父子义!……咳咳……”皇帝咳嗽半日,稍平复,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男子,“祈卿,万勿负朕嘱托!” 男子一怔,合了金帛,叩首,“臣遵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谁人能救 荆王携纪以寻此下漓洲,随行之人有祈辰玉、井尧、卓南三人。叶菡并两个贴身侍女,外带百清一个医者,负责一路照料纪以寻身体。 纪以寻此下漓洲,不知吉凶,苍彦雅自要跟着,她随身携着一个碧玉,保护她的周全。 一行十人轻装简从出了琥越皇城,行约半月至榆阳城趁舟南下。 苍彦雅有些晕船,身子疲软,夜不能寐,便出了屋,甲板上吹风。江上雾浓风大,耳畔有水浪撞在船身,苍彦雅清醒了些,慢慢往船尾走。 “她一直昏迷不醒……彦易很担心吗?” 风中夹集着细碎声音,苍彦雅狐疑,这么晚了,三哥和谁在一起呢?她好奇,惦着脚走过去,幸而今晚风浪大,有水声掩护,苍彦雅走近并未被发现。走至一暗处,伸着脑袋向船尾看。 船尾站着两人,身量高大的是荆王,系了一墨色披风,他身旁,站着一男子,宽大的白袍,削瘦的身骨,是百清。 “她昏迷不醒,你担心自是必然,只是……也要保重身子,近日见你消瘦了。” …… 风大,苍彦雅没听清荆王回的什么,只听见百清咳嗽了几声。荆王将自己的墨色披风解下,替他系上。离得远,又正是深夜,苍彦雅看不清二人的表情,只是远远看着二人的动作,心中说不出的奇怪之感。 又在暗处看了好一会儿,见二人没有回屋的意思。隔得远,听不清楚说什么,苍彦雅觉得无趣,便又惦着脚悄悄走了。 心中依然闷烦,苍彦雅不愿回屋,慢慢往船头走,行至拐角出却与一人撞了满怀。 被那人揽着腰肢稳住身形,苍彦雅抬头,见是祈辰玉,从他怀中出来站稳,方笑道:“这么晚了,祈卿也还没睡吗?” 祈辰玉一双眸子看着她,道:“我在找公主。” “找我?”苍彦雅莫名,“找我做什么?” 祈辰玉从袖囊中掏出一荷包,“见公主晕船厉害,这是一包酸梅,含在口中或许好些。” 苍彦雅没接,“祈卿不也晕船吗?这些祈卿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拒绝,祈辰玉脸色微白。她的确变了,以前她总是缠着让他给她买物件,现在他送她她都不要了。 两人这样面对面站着无话,苍彦雅竟觉得尴尬,拢了拢披风,笑道:“夜深了,祈卿早些睡吧,我也回去休息了。” 说罢欲转身离去,不料手腕却叫他扣住,她不解,侧首看他,“祈卿还有什么事情吗?” “公主不是喜欢喊微臣辰玉吗?”祈辰玉盯着她,她不是喜欢喊她辰玉吗?不是喜欢黏着他吗?为什么现在这么疏远? 苍彦雅淡笑,解释道:“祈卿不是不喜欢吗?” 她记得,他很讨厌的,讨厌她喊他辰玉,讨厌她靠近,讨厌她出现在他眼前。 她的笑意,落在祈辰玉眼中,格外刺眼,手下不自觉用劲大了,冷笑,“公主这是在欲擒故纵吗?所以摆出这样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的言语讽刺,手腕传来疼痛,苍彦雅皱眉,“祈卿误会了……” “误会?”祈辰玉冷笑,“从百般讨好,至客气疏远,公主的变化之大,变化之快,不是欲擒故纵又是什么?” “以前是我少不更事。”抽回手,苍彦雅揉了揉,“现在明白了许多,以前的所作所为,却是我强求了。” 苍彦雅在遇见祈辰玉之前,从没有一个人胆敢对她视而不见。唯有祈辰玉,他对她的冷漠,引起了苍彦雅的好奇,她出生以来,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因此一旦得不到,她便耿耿于怀,威压和利诱,百般强求。 可是现在,经历过那场生死逃亡之后,她可以允许别人眼中没有她。 就如祈辰玉,他既然不喜她,她不会强求了。她不过是多了个公主的头衔罢了,有什么资格强求他人呢…… 手腕有些淤青,苍彦雅苦笑,“我知道你素来讨厌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你甚至话也不愿与我多说一句吧?不过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不会追着你,强求你了。” 说罢,转身离去。多年的感情,一朝放弃,心中不可谓不难过。但苍彦雅没有眼泪,竟意外觉得心中轻松许多。……或许多年追逐,她也早已累了。 她这番话,一直是祈辰玉想听的。可如今听见了,竟不似他想象中的愉快,反不知哪里失落了什么。夜幕黑浓,遮住了他阴冷面色,江风袭来,长发随风舞动,似鬼魅一般,黑夜中令人胆寒。 —— 玄天观,天下道门始祖,术法精湛奇诡,弟子四海遍布。坐落于漓洲青峰崖,崖高千尺。 荆王一行人登至崖顶,看这玄天道观,规模竟修建的与皇宫不相上下,但不同皇宫的华贵雍容,这里飞楼雕阁,皆是巍峨肃静。 道观依山而建,楼阁鳞次栉比。崖顶生出一川瀑布,飞流直下,崖上奇花异草,不可胜数。 众人方至崖顶,远远便见着有数十青衣小道从正门前迎过来,步伐轻快,神色谦和。待行近了,为首道士双手合十行礼道:“观主已命我等等候多时了,荆王、公主及诸位请进观吧。” 原为了沿途安全考虑,荆王此出皇都,对外宣称身体抱恙,不理朝政,因此此下漓洲,除身边亲信之外,并无人知晓。 众人见来人已知晓身份,颇有些意外,相互看了一眼。见荆王率先众人一步,也不多言语,跟随着进了观。 安置在厢房,苍彦易将以寻抱至床上,盖上锦被。 纪以寻昏睡得好沉,从琥越至漓洲,再没有醒过了。苍彦易有时在她身边守着,甚至不确定她是否还活着。 苍彦雅焦心不已,方进屋,便急急催那引领小道去请观主。 世间皆传玄天观观主澜泽驻龄有术,道法上乘,已是不惑之年,却有弱冠之貌。 苍彦雅知道其相貌年轻,但却没想到他竟这样年轻。一双淡然若水浅眸,两弯不浓不淡羽玉眉。头束木簪,身着忏衣,脚踩黑素色鞋,周身方士打扮,却并不像个出家之人。仿佛深宅中走出来的公子,俊美无双。 他行走间,似是踩云驾雾一般,自带着一种祥瑞之气,神色安然,是道家习法修道的底蕴。 见礼,“荆王、明珠公主请临,有失远迎。” 荆王颔首,不多寒暄,直言:“打扰观主,本王此次前来,有一事相求。” 澜泽看了一眼床上的纪以寻,“荆王妃之症,失魂落魄,贫道不能救。” 一句话,希望破灭,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没有一人敢去看荆王神色,原来千里之行,终是救不回这个女人。 “观主试也不试,怎知不能救?”荆王沉声,凌厉阴冷。 苍彦雅早已红了眼眶,却忍着不敢哭,她害怕自己三哥此刻的阴鸷,凤眸嗜血一般猩红。 “荆王妃之魂原不属龙腾,即能前来,应有神器护体。因此,其三魂七魄非有神力,不能消散。”澜泽立于床前,浅眸看着以寻,“只有她自己,只有当她自己想要离开,魂魄才会离体……” 百清立于众人之后,听此番话,眸光一闪。 “……贫道不能救她,但有一个人可以。” 荆王闻言,紧绷的身子一震,“谁人能救?” 澜泽侧首,浅眸映着荆王伟岸身影,唇瓣张合,“那人正是荆王自己!” —— “解铃还须系铃人,荆王妃魂魄消散,无非是心结梦魇。荆王若是想要救荆王妃,贫道有一方法,可以使荆王进入王妃的梦境。在她的梦里,如果荆王劝动了她,并能带她出那梦魇,魂魄自然会归位。” “……但如果荆王不能带着王妃出那梦魇,你也会陷入其中,再也不会醒来。因你进入的是王妃的梦,里面是凶是吉,贫道不能掌控,更不能带你出那梦境。” —— 玄天观厢房,荆王端坐,地下跪了三人。 “爷,您若是执意救她,属下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阻拦!”卓南怒声道,“爷您撇下朝堂来到漓洲,属下不敢多言。但现下要为了救纪以寻身犯险境!属下第一个不答应!” 祈辰玉冷面,“王妃再重要,也不过一个女子!爷将来既要继承大统,怎可如此随心所欲!愧对黎明百姓!” 叶菡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又看了一眼主位端坐的荆王!冷笑,是呀,这些人的眼里,荆王重要!天下黎明百姓重要!她家主子又算什么呢! 井尧叩首,“此事非同小可,请爷收回成命!” 荆王冷声道:“本王主意已定。” 叶菡一怔,复又看了一眼荆王。 三人心下一惊,还要再说,却见百清上前撩袍跪下,“荆王,你执意如此,也该为……皇上着想,您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让臣等怎么和皇上交代?” 苍彦雅闻言,眸光一黯,是呀,三哥若是有了什么闪失,父皇怎么办?可如果放弃,三嫂又怎么办?她左右为难,只在一旁坐着,低头不说话。 荆王抿唇,良久,沉声道:“纪以寻会和本王走的,她不会把本王困在梦里。” 他言语中的笃定,含着两分温柔,百清一怔。 祈辰玉还要再言,荆王出口打断:“再敢多言,就给本王滚出荆王府!自此再不用近身伺候了!” 祈辰玉闻言,神色一冷。自古红颜祸水,君王心中从不该有一个如此重要的人,重要到可以左右君主的决定及生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入梦 每次她从睡梦中哭着醒来,苍彦易都会想,纪以寻的梦里面究竟有什么呢?洪水猛兽吗?还是妖魔鬼怪?会把她吓得战栗,抱着他一遍遍念着他的名,豆大的眼泪落在他的胸膛,无声的告诉他,她害怕…… 苍彦易却从没想过会她的梦会是这样的黑暗,会是这样的安静。没有光,没有声音,黑暗无边无垠,天地间安静的好像只剩下了自己。 孤独和绝望,夹杂着恐惧,侵入心头,心压抑沉痛至无法喘息…… 他是不惧黑暗的,这是纪以寻的感觉。澜泽说过,他既进入纪以寻的梦,那她的感觉,她的心情,他都会感受到。 原来……这就是纪以寻的梦,如此不安,如此绝望……无边无垠,不能逃脱…… 黑暗中不知方向的走着,苍彦易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仿佛间听有哭声,苍彦易心下一动,追着那哭声而去。 哭声渐渐大了,转为一种哀嚎,蔓延了至每一个黑暗角落。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最后转化为一种腥臭扑来,令人作呕。 苍彦易找到纪以寻的时候,她正在忘川河里站着,仰首看着奈何桥上过往的每一个人。她好安静,不同于河内孤魂野鬼的哀嚎,她只在那一动不动,任凭蛇蚁撕咬。 他看着这忘川,断肢残臂漂浮了整个河面,河水血黄、腥臭、肮脏。里面的蛇蚁,随着河水涌动翻滚。 河边盘踞的长蛇,见他在河岸站着,纷纷扬起花花绿绿的扁脑袋,幽绿的眼睛盯着他,嘶嘶吐着鲜红的长长蛇信,迫不及待地等着他下河。 好疼,在碰触到河水的那一刻,如同在凌迟;好冷,那种冷穿过血肉,似千万根钢针穿体而过;好脏,蛇蚁盘踞在身上,血腥沾了全身。 苍彦易在忘川中走着,突然想起了纪以寻对他说的话,在洛清河里对他说的话。 ‘阿易,你知道我恨你吗?’ …… ‘如果你知道这水冷,如果你知道这冰片割肉疼,如果你觉得这里脏!你就该明白,我有多恨你!’ …… ‘因为我啊……因为我就是这样生生等了你一千年啊……’ 凤眸晦涩,苍彦易紧盯着纪以寻的背影,不!洛清河的冷与疼,不及这忘川的万分之一! ‘你知道一千年多长吗?’ …… ‘就是一千个年头,一万两千个月份,三十六万五千多个日日夜夜。那种等待,长的没有尽头……’ 苍彦易走近,她没有转头,没有在意,只在那站着。 “纪以寻,为什么不走?” 以寻身子一震! “纪以寻,为什么不走?”凤眸紧盯着她,苍彦易记得,纪以寻说恨他,她说,他有心爱的人了,他不会来找她,他会永远把她丢在忘川! 那为什么她的梦里,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受苦傻等! “阿易……”眼泪,溢出眼眶,以寻从没想过,当苍彦易真的出现在她身后时,当两人真的在忘川相遇时,她会这样怯懦,怯懦至即使一个转身,也没有勇气,泪不成声,“我不走……” 即使知道你不会来,我还是不走;即使知道你不爱我,我不走;因为我舍不得忘了,有一个叫苍彦易的男人,我舍不得忘了,我爱他! 苍彦易心下大痛。即使多年以后,二人决裂,发誓此生再不相见。苍彦易每每午夜梦回,却总是忘不了她今日之话。 多年以后,当纪以寻离他远去,苍彦易常想。如果早知两人日后会彼此相恨,他一定不要在那日进入纪以寻的梦!这样,当两人决裂,他就不会怜惜,放她离去;这样,他就不会相信,纪以寻永远不会弃他而去,这样,他就不会……彻底爱上纪以寻; 良久,大掌紧握,用力至青筋暴起,弯腰将她打横抱离河水。一条长蛇见势还要来咬她。他眸光一沉,一脚将其踹在奈何桥上,碗粗的长蛇顿时脑浆四溢,摔死在当场! “滚开!” 他动了怒,一声低吼,周身散发着王者之气,威压慑人,四周的蛇蚁孤鬼纷纷退开! 纪以寻被他抱在怀里,见那些蛇蚁都怕他,便哭着指着那些蛇蚁道:“阿易,就是它们,它们都咬我!”她哭得眼泪糊了满脸,都顾不得用手来擦眼泪,却还要指着一条红紫花蛇,“就这条蛇,它咬人最疼了!它现在这么肥,都是吃我的肉吃的……还有那个鬼,他最可恶,每次都吓我!……” 她前前后后,絮絮叨叨哽声说了好多,仰头看他时。却发现他凤眸紧盯着她,那眸中蓄着怒意,面色沉冷。 以为是恼她聒噪,或是恼她哭个没完。以寻低首,止了言语,小声抽泣。 两人离了忘川,苍彦易抱她在河岸边坐着,有曼陀华沙,红红艳艳开了好远,很美。 “纪以寻。” “嗯?”闻他喊她,以寻抬首,哽声回他。 吻……落在唇瓣。 突如其来的温柔,以寻泪崩,伸手紧环住他的腰际,死命抱住。 苍彦易的拥抱好暖,好舒服,以寻着实太累了,沉沉睡去,耳畔一直环着他的声音:“纪以寻,回来,回来陪本王!” 沉睡的以寻不知道,苍彦易最终一把火烧了忘川,烧了她的梦魇。 沉睡的以寻不知道,苍彦易在那场大火中,红了眼眶, ‘你知道一千年多长吗?’ …… ‘就是一千个年头,一万两千个月份,三十六万五千多个日日夜夜……’ 沉睡的以寻不知道,苍彦易在那场大火中,心痛…… 阿易,你知道我恨你吗? -- 廊庑下,众人立于门外,焦急等待。 屋内,纪以寻额前贴着引魂符,澜泽施法。 苍彦雅咬唇,看了看荆王,“三哥,三嫂就快要醒了,你不进去看看吗?” 众人暗将目光看向荆王。是呀,纪以寻就快要醒了,荆王不想在她醒来,第一时刻出现在她眼前吗? 荆王闻言,垂了眸子,“本王先在屋外,小雅,你先进去看看情况如何。” 众人闻言,即使心窍通透如井尧,也有些意外,猜不透荆王心思。 苍彦雅点头,推门进了屋。 众人在外等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光景,便见苍彦雅喜笑颜开的出来,“三嫂好了!好了!不痴了,我问她话她都答了!” 众人欢庆,心中大石落下,苍彦雅傻笑。 “那她有没有提及本王?”欢庆声中,荆王的声音低沉,微微紧绷。 众人一呆,井尧会意,忙向她使了眼色,大苍彦雅未意识到哪里不妥,直道:“没有,三嫂只问了这是哪儿,她为什么在这儿,别的……” 说到这,苍彦雅突然一愣,止了声。三嫂竟然没有问三哥在哪里!她醒了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问三哥在哪里! 苍彦雅垂眸,三嫂还是放不下吗?放不下那晚三哥将她抛下,是还在恨三哥吗?她记得,那晚之后,三嫂就在不理会三哥了,所以三哥才会采取假死的极端方式去挽回! 虽然三嫂现在醒了,但两人之间的隔阂却还存在着! 苍彦易抿唇,“那你去问问,她想不想见本王。” 众人暗暗一惊,什么时候?荆王想见妃妾,还要征求她的意见! 苍彦雅点头,又推门进了去,不过,这次倒是出来的很快。 “三嫂说,她不想看见你,说是让你……嗯……”苍彦雅不敢看荆王眼睛,缩着脑袋支支吾吾道:“……让你滚……”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尤其祈辰玉与百清二人,二人与以寻相处不多,不想她竟如此放肆!但更让二人吃惊的是荆王的态度! 眸光一黯,苍彦易苦笑。如果之前他不能够理解纪以寻,那么在他进入纪以寻的梦之后,便终于明白,元宵节那晚抛下纪以寻,对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苍彦雅咬唇,“那三哥现在打算怎么办?还要……进去吗?” 苍彦易抬眸,“本王自然要进去!” 他自是要进去,他说过,他不会让两人在这里结束,即使她恨他!抬脚,金缕朝靴跨过门槛,推门进屋。 “出去!” 苍彦易脚步一顿,深褐色眸底映着她的背影,再也不愿见他一面了吗?即使醒来,也要背对着他! 咬牙,依旧大步迈进。 “滚!”素手将茶盏扫落,乒呤乓啷碎了一地。 井尧挑眉,便知道自家爷心情要不好了。果然,再抬眼时,便见自家爷已经跨至纪以寻身旁,大掌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整个人搬转过来面向自己! 眸底映着她满是泪水的小脸,苍彦易一怔,而后,怒气消散,沉声:“既不想见到本王,又哭什么?” “你还不快抱我!”她哽声,坐在小凳上,仰首看着他。 她答非所问,态度使人捉摸不透,苍彦易盯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众人皆狐疑看她,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仰首看他,眼泪糊了满脸,却依然埋怨道:“以前我都是抱你的!你为什么不抱我?” 苍彦易俯身,将她揽入怀中,“纪以寻,你终于醒了!” 她的眸再不空洞无神,终于有了他的身影! 他的体温好暖,以寻哇的一声哭开了,一只手紧环在他的腰际,一只手却不停的握拳打他,“苍彦易!你吓到我了!……你吓到我了知不知道!” 生离死别,以寻似大梦一场,既害怕又庆幸,既委屈又开心,心中五味杂陈,分不清是恨是喜。 相比于纪以寻的痛哭,苍彦易此刻便快活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她的捶打哭闹,她的愿意靠近,她对他的嗔怒、埋怨,无一不昭示着两人的隔阂消除! 当下众人都看着,以寻发泄过后,慢慢止了眼泪。苍彦易眸子紧盯着她,“纪以寻,既然你心里想见本王,刚才又为何作势不见?” 众人心中也有疑惑,皆将目光看向纪以寻。 以寻擦了眼泪,哼声道:“谁让你以前每次和我置气吵架,都摆架子不肯见我!今天我也要让你尝尝我的滋味儿!也要吓唬吓唬你!” 众人闻言,惊得下巴都快跌在了地上。井尧偷笑,的确是纪以寻的作风!这才是纪以寻!那个永远让自家爷束手无策,头疼无比,却最终走到他心坎儿里的人。 她不高兴了,显然是不满意苍彦易方才的表现,嘴巴一撅,道:“只是你,你为什么不抱我?你不是应该在靠近我的时候就上来抱我的嘛!毕竟我以前都是这么做得!” 苍彦易勾唇,竟不因为她这番话而生气,反道了一句:“对,都是本王不好。” 纪以寻一愣,再仰首看他,那一瞬间她在苍彦易的身上看到了左易的温软,心头一颤。 “三哥……”苍彦雅悄悄走至两人面前,冲着苍彦易讨好笑道:“你可不要怪我,刚才那番话都是三嫂硬逼着我说的!什么没有提到你,还有让你……额……之类的话都是三嫂让我骗你的!可不关我的事!” 以寻闻言,跳起来提了苍彦雅的耳朵,“好呀,当初你可是一个劲儿的点头,说要替我教训教训你三哥呢!现在看你三哥得势了,你倒戈得可够快了!” 苍彦雅也顾不得耳朵疼,忙捂住以寻的嘴,讪笑道:“三哥,你可别听三嫂的,毕竟她刚醒过来,脑子还有些不好使。” 纪以寻挣开她的手,“谁脑子不好使?……” 两人这样便闹开了,哇哩哇啦闹了满屋,众人哄笑。 祈辰玉看着活泼脱跳的苍彦雅,眸中染了暖意。 唯有百清眸光隐晦,看了看嘴角挂笑的荆王,垂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姻缘树 以寻虽醒了,但身子却十分虚弱,经不得舟车劳顿,于是苍彦易决定在玄天观内休养一几日,再回皇都。 旁人倒没什么,可乐坏了纪以寻和苍彦雅二人,二人从未出过琥越,现下有了这样难得的机会,所在之地又是漓洲这样风情秀丽的地方,简直恨不得立刻出去大肆游玩一番。 但无奈以寻身子体虚气弱,便只得作罢。以寻心里着急,于是每日三餐改为似餐,顿顿吃多吃好,就巴望着身体快些好了,便和苍彦雅一同出去游玩。 这日晚间,以寻又吃多了,拉着苍彦易出来散步消食,他二人既出来,井尧、卓南、叶菡、三人人自是要随身伺候的。 苍彦雅爱黏着以寻,也跟着去了,碧玉紧随其后。祈辰玉见苍彦雅走了,抿唇思忖片刻,跟在她身后。众人都走了,独剩百清一人,闲来无事,所幸也凑了热闹。 于是一个小小的晚间消食,拉拉杂杂跟了一大帮人。 玄天观地处青峰崖,依山而建,一川瀑布从山顶泻下,观内随处可见小溪潺潺,四周奇花异草,鸟语花香,是一个修身养性、风景宜人的好地方。 老远看见一颗参天古树,树上开满了粉色花,枝桠上挂满了红丝带。众人走过去,站在树下向上望,这颗古树伞如华盖,枝盛繁茂,其花饱满怒放,单主树干便有十人抱粗,近出看着,其生命之伟岸,让人不禁感叹,真如神物一般。 以寻看着那树上挂满的红带,那丝带下面还系着木牌,道:“这是祈福树吗?” “不是。”从树后面走出一位男子,忏衣布鞋,却不掩其绝代风华,淡笑道:“这是姻缘树。” 以寻看来人,福身行礼,“观主怎么会在这儿?” 澜泽颔首,众人见过礼,“贫道只是恰好经过,见荆王、荆王妃在此,便有心过来瞧瞧。” 苍彦雅性子急,跳出来问道:“观主方才说这是姻缘树,可是供人许姻缘的?不知灵不灵验?” 澜泽回道:“这满树的丝带木牌,上面都刻了一个名字,便是所求之人心中的良配。传闻若是彼此心意相通的男女都在这颗树下许了愿,挂了木牌,便一定会白头偕老。至于此树灵不灵验,贫道便不得而知了,但坊间传闻十分神奇,或许总有两分可信吧。” 纪以寻动了心,侧首对苍彦易笑道:“阿易,我们也求一个吧,这玄天观这么了不得,想必这玄天观的树也不一般。” 苍彦易唇角浮起一丝好看的弧度,颔首。 她的话,带了些稚气,澜泽笑了笑,沉静眸子看了看以寻。 井尧闻言,前去取了几个空木牌,外加几只笔。递一木牌于以寻,以寻顺势又拿了一个塞在苍彦易手里。 苍彦雅咬唇,偷偷瞥了一眼祈辰玉,也取了一个在手里。井尧抱着木牌,走至叶菡身边,笑道:“叶姑娘,你不求一个吗?” 叶菡转眼看他,皱了皱眉,“不必了,叶菡心中并无挂念之人,即使拿了木牌,也不知求与谁的姻缘。” 卓南闻言,看了一眼井尧,又看了看叶菡。心下顿时明了,抱怀调笑道:“听见没?人家叶姑娘没有心上人,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给我一个吧!” 井尧无法,只得走过去,路过祈辰玉身旁时,怀中木牌又被抽去一个。最后还剩三个,问了碧玉,碧玉并不要,三个木牌便是百清、井尧、卓南各执一个。 各人拿了木牌,卓南写得最快,大笔一挥,‘芮言’二字便印在了木牌上。他看着这二字,苦笑,随手向上一抛,丝带便挂在姻缘树枝桠上。 井尧是第二个写成的,向上一抛,稳稳挂住。 苍彦雅咬着笔头,时不时的暗觑着祈辰玉,最后也落了笔。 众人中唯有百清没有动笔,握着木牌,缓缓走至苍彦易身旁,“百清好奇,不知荆王许的谁呢?” 此时以寻已经写完了,闻言才想起来,忙也凑过去看。谁知苍彦易却立即将那木牌抛了上去,百清和以寻两人谁也没有看见那木牌上许的何人。 以寻一怔,顿时明白了,那木牌上所许之人……不是她。心头一冷,“既然你许的并不是我,那我许你又何必自作多情?我也不碍你的眼,你就和你那心爱的姑娘白头到老吧!”说罢,便将那木牌掷在地上,抛下众人,转身离去。 木牌落地,正面向上,‘苍彦易’三个字瘦长娟秀。 众人惊愕,不知是追是劝,原本轻松惬意的氛围,顿时转为尴尬局面。 以寻转身没走两步,玉腕便叫人扣住。回首,那扣住她手腕的不是旁人,正是苍彦易!而自己方才扔掉的木牌已不知何时被他捡起,大掌执着递于她,沉声道:“挂上去!” “我不!”以寻扬手,再一次将他手中木牌打落在地。以寻倔强看他,心底攀生出丝丝痛意,他就是这样,霸道又贪心,既在那木牌上许了别人,却也要她一心一意爱他! 嘡啷一声,木牌落地,苍彦易脸色一沉。 井尧见了忙要上去捡,可方抬脚,整个人便愣住了。 只见荆王再一次弯腰,将那滚在地上的木牌拾在手中,递于纪以寻,“本王说挂上去!” 井尧细看荆王,好像是哪里不同了,好像是从纪以寻的梦中醒来,就哪里不同了。 以寻置气,“我就不!你放开!” 百清苦笑,荆王两次弯腰,又再三要求纪以寻挂上去,那木牌上所许之人,纪以寻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呢? 她的倔强,苍彦易咬牙,她说不便不,无奈。猛然将那木牌塞在她手心,随手抓着她的手腕向上一扬。木牌经了她的手,她也算是许了吧? 他的动作极快,待以寻回过神来,那丝带便连着木牌稳稳地挂在了树上,以寻跳脚,“你给我取下来,你想和别人白头偕老,长长久久!还偏要我在你旁边看着吃醋,没门儿!你给我取下来!”听见没!取下来!” 她好聒噪,苍彦易好看的薄唇抿成一线。 “好!你不取下来,我就自己去!”她作势就去爬树,非要把那木牌取下来不可。 看她手忙脚乱,爬树姿态奇丑无比的模样,苍彦易额角一跳,长臂一揽,将她带在怀里,“别胡闹了,本王看你消食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以寻自然不愿,还要再去,却被苍彦易连搂带抱的给拖走了。 井尧、卓南、叶菡紧随二人身后。 她一路不安分,即使隔了老远都能听见她在吼:“你既然不愿意去取我的木牌也行,那你去把你的木牌取下来!重写,写上我的名字!不然的话,今天我就和你没完!” 老远听见以寻传来的吼声,澜泽淡笑,这荆王妃倒是与寻常女子不同。 百清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眸光晦涩。突然一阵剧烈咳嗽,忙捂住心口,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借身体不适为由,向苍彦雅等人告了辞。 澜泽最后也告辞离去,姻缘树下便只剩苍彦雅、祈辰玉、碧玉三人。 “公主许的何人?” 一道清冽的男声从背后传来,苍彦雅忙扣了手中木牌。转身,见身后之人是祈辰玉,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悄无声息。小脸绯红,苍彦雅似是被人看穿了心事一般,支支吾吾道:“没写的什么人。” 她虽是这么说,却还是将那木牌扔了上去,看它稳稳挂在树上之后,便逃也似的跑了。 祈辰玉看着她逃得飞快的背影,勾唇,扬手,也将自己手中的木牌挂在树上。 一阵微风吹过,红带飘动,木牌相撞,当当作响。 —— 以寻身子虚弱,百清每日早晚前来请脉,以开出调养的方子。 这日早间过来,以寻还在床上睡着,迷迷糊糊地见他来了,便从绣帐中伸出一节皓腕。 “咳咳……”百清咳嗽数声,将医箱放下。 苍彦易瞥眼见他神色苍白,沉声道:“既是身体不爽,就不必每日都过来了,你也歇歇几天。” 百清颔首,“是。”转而将素手搭在以寻的皓腕上,阖眸细细诊脉。 须臾,只见他的猛然睁开眼睛,瞳孔一缩,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竟失手将医箱打翻在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百清忙道,“微臣告退。” 苍彦易皱眉,见他脚步轻浮,似是摇摇欲坠。情况竟比来时更加严重了,似是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扔了手中的书卷,跟了出去。 “你去哪?”以寻迷糊看他出去了,扬声问了一句,见他没答话,并未多在意,翻了个身便又沉沉睡了。 屋内侍立的叶菡看着她这幅不知愁模样,眸光微冷。 以寻一直睡到中午方醒,她饿得不行,忙让叶菡传了膳食,吃了个肚儿圆。 苍彦易回来时,她正坐在窗台前的小榻上吃核桃,折耳小猫在她腿边趴着打呼噜。她拿了个小银锤,吃一个砸一个,腮帮子鼓鼓的,桌上已是一堆的果壳。 见他回来了,以寻用鼻子哼了一声,她还在为那日的事和他使性子,别过脸不理他。 她不行礼,不纳福,苍彦易也早已习惯,撩袍在她对面坐下,吩咐道:“把《列国志》取来。” 须臾,井尧取来一本书。 见他将那厚厚的书翻开,以寻撇了撇嘴,他今天去哪儿了?也不知道午饭吃了没?为什么回来也不和她说话?以寻本想开口问问,可是一想到自己还在和他赌气,便低了首,拿着小银锤继续捶她的核桃。 小银锤碰碰碰在耳边响着,苍彦易修长十指执着书,却也不嫌吵闹,专注认真,一室的融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只求公平 以寻见已近亥时,天色已晚,苍彦易与井尧等人还未回来,便抱着折耳小猫一起出去寻他。叶菡本要跟着,以寻却留她在厢房,玄天观如此大,能不能找到苍彦易,以寻也只是打算碰碰运气罢了。实际上是想着一个人出去散散心,带着她反不自在。 叶菡无法,嘱咐了以寻早些回来,便留在厢房内收拾寝褥洗漱之物。 以寻出了厢房,沿着路慢慢走着,苍彦易近日总是外出,晚上也回的很晚。她与他赌气并未细问,但心中却十分疑惑,苍彦易在这里,不必会见朝臣,这么晚了,他会是在做什么呢? 以寻想着想着,突然发现自己脚下的十字交叉口,自己好像已经在路过好几次了,抿唇,往从相反的方向往回走,转了一圈,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这次,以寻十分确定,是自己迷路了。 正犹豫着要往哪个方向走时,突然看见远处有人走了过来。那人忏衣布鞋,木簪束发,面相不过双十年华的俊俏二郎,却有着一双比幽潭还要深邃的眼眸。 风华这二字,以寻只在两人身上用过,一个是苍彦易,另一个便是苍彦曜。但现在,以寻看着缓缓走来的男子,终于找到了第三个适合用这个词的人——澜泽。 如果是苍彦易是冰冷,苍彦曜是阴鸷,那么澜泽便是淡然,自带着他们二人没有和善,一种仙风道骨,使人仰慕钦佩。 两人见了,相互行礼。 “这么晚了,荆王妃怎么会独自出来?” “天气有些闷热,所以出来透透气,到不想竟迷了路。”以寻挠了挠头。 澜泽看了看四周,笑道:“此路设了八卦阵法,只有晚间才会启动,王妃走不出去也实属常事,随贫道来吧。” 以寻点头,也学他看了看四周,“阵法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听她的自言自语,澜泽笑了笑。 他这丝笑意,被以寻的余光捕捉在眼里,很是惊艳。两人并肩行着,以寻心内竟生了一丝悸动,侧首看他。 察觉到她的目光,澜泽问道:“怎么了?” 以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看,双颊一红,“没什么,只是感觉很奇怪,以寻竟对对观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感。” 澜泽淡笑:“那是因为荆王妃之前丢失的七魄召回后有些消散,贫道将其带在身旁将养了两日,方才使七魄归体。虽然荆王妃醒了,但七魄会有感应,所以才会生出这种亲切之感。” 以寻点头,“怪不得,总觉得靠近你会便有一种熟悉感。” 喵呜~喵呜~ 折耳小猫在怀里不安分,以寻用五指替它梳了梳皮毛,梳理间,水袖摇曳,露出一截皓腕。 澜泽瞥眼见了,眸光微动。 二人行至一颗柳树下停了步子,澜泽道:“已经出了阵法了,王妃可自行方便了。 以寻回头看时,哪里还有那十字交叉路,只剩下一片花海,笑道:“幸而遇到了观主,不然估计今晚以寻就要在这阵法中转悠一夜了。” 澜泽颔首,“方才无意间见荆王妃腕间扣一血链,细查之下,并非凡品,不知贫道是否有幸一观?” 可能是由于那种出自内心的熟悉,以寻想也没想便伸出了手,“这血生链是孟婆婆送给我的,保我在龙腾大陆免遭天谴。”说到这,以寻笑了笑,“这一路下来,它的确救了我好多次,也幸亏有了它,我才能活到现在。” “天谴。”澜泽低声重复,沉静眸光微微波动,看向以寻。心底生出触动,这个女子,为了来这里到底付出了多少?即使生前免受天谴,那死后呢?死后灵魂还是逃不脱惩罚的! “这些都要感谢婆婆,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受牵连,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遇见她了。”以寻这些话她从没对旁人提起过,即使是苍彦易,现在竟然一股脑的全说给了澜泽听。 她有些失落,澜泽安慰她,“放心,相信孟婆在另一个世界会安然无恙的。倒是荆王妃要小心,这血生链是神物,不宜轻易漏于人前,免得落在一些心怀邪念之人眼里,以免引来无妄之灾。” 以寻收回手,点头笑道:“嗯嗯,我记得了。” 正说着,忽然怀中折耳小猫一动,竟跳出怀中,往那阵法中去了,以寻下意识去追。 方踏进阵法,只觉脚下一空,低头看时,竟是万丈悬崖! “小心!”澜泽忙扣住以寻皓腕,手臂用力,将她揽在怀里向后退,出了阵法。 这一惊吓,以寻有些瘫软,澜泽扶她在那柳树靠下。以寻不放心折耳小猫,“小易它闯进去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猫眼通灵,不会出事的,它玩一会儿,自己便会出来。” 以寻放了心,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澜泽扣在掌间,俏脸一红,忙要抽出来,却听澜泽道:“别动!” 以寻莫名,“怎么了?” 澜泽看着她,唇瓣张合,缓缓道了一句话。 以寻闻言身子一颤,仰首看他,那眸光浮动,灿若星河! —— 玄天观后山是花田,卓南抱剑在怀,身处花田,仰首观望天上繁星。已是夏至,偶尔有一两只萤火虫飞过,繁花开遍,铺了满地,一处人间仙境。 隐隐听有脚步声,那步子轻快。卓南侧首,正见纪以寻提裙走过来,那身形如燕,笑意明媚,即使容貌尽毁,却丝毫不掩其灵动,绝色不可方物,“卓南,阿易呢?” 她脸上笑意明媚,言语中满是迫不及待的喜意,一双杏眸如星辰闪烁,卓南回道,“爷在花田里面,不知王妃寻爷……”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以寻已提裙向里边去了。 以寻此刻快活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恨不得立刻就见到苍彦易,扑倒他怀里,然后告诉他,告诉他…… “为什么要瞒着她?她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隐约听见男子的声音,似乎带些忧伤。以寻放慢了步子,心下微疑,为什么百清会和阿易在一起? —— 井尧取了茶水回来,老远便看见卓南伸着脑袋向里看,走近笑道:“呆子,在看什么呢?” 卓南转头,“没什么,只是刚刚看纪以寻进去寻爷……” 井尧惊道:“什么!纪以寻进去了?” 卓南见他脸色不对,沉声道:“嗯,我看她兴高采烈的,估计又有了什么开心事儿,我便放她进去寻爷了。” 井尧跺脚,“卓南,你个该死的!爷这回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 “你当初说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担心朝臣对我不利,让我以御医的身份进入荆王府,可是现在呢?……咳咳……这里是漓洲,远离琥越,远离朝堂!即使在她面前,你都不肯将给我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彦易,你这样,又我置于何地?又让我如何相信你?” 听他一番话,以寻隐约觉得,百清口中的’她‘指的是自己。下意识地停了步子,择近躲在一灌木丛后。以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百清的话,听的她心纷乱无比,生出一种不安的预感。 荆王抿唇,“你放心,本王定会给你一个分位,等回到琥越以后,本王立刻就昭告天下!但至于告诉纪以寻你的身份,此事还须再缓一缓。她性子犟,身子还虚弱,本王担心回琥越途中出了差错。” 百清早已泪流满面,“可是每日看着你与她亲亲我我,你又可知我是什么感受?”百清说的激动了,扬手竟从脸上撕下一块面具,面具下娇美的脸庞,大大的眸子,“彦易,我从不求你什么,今日之事,不管你喜也罢,怒也罢,我必须要让她知道我的身份!……咳咳……我要让她知道,你身边还有一个我!我也是你许下诺言的女人!” 灌木丛后,以寻阖上眸子,她向来聪慧,此时已经猜了个大概。 女人?很好,这样她也不必担心了,虽然她爱的男人不爱她,但最少她爱的男人最终爱得也不是男人。这一点,以寻想,她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本王许下的诺言本王不会食言。”荆王上前将女子揽在怀里,“情绪不要太过激动,小心引了病发作。本王会娶你,给你分位,以后我们也会有孩子,这些诺言本王都没有忘!” “孩子?我这病哪里能有孩子?”再听他说出昔日诺言,女子心内稍稍慰藉,情绪稍缓,“倒是她,你夜夜宠幸,说不定此刻她肚子里早已经有孩子了!” 二人说及孩子,以寻心头一痛,不!他不会要她的孩子!当日,主院的兰膏昼夜不息,他便是奔着使她绝育的目的!他不会要她的孩子…… 这些年,整个后院都不能有孕,想来,他应是在等这位吧?等这位女子进了荆王府,等她生了长子,才能轮到她们! 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所以才会捧在手心里,才会事事都想让她得到最好的! 以寻想,那么她便是最不重要的人了吧?所以才会,连他的孩子都不能有。 见她情绪缓和下来,荆王轻声抚慰:“沐莲花就快要开了,本王会为你摘来,那药能医治百病解百毒,你的病会痊愈的。” “彦易,对不起!”他的安慰,女子心下一暖,“只是我看你对她那么在乎,甚至不惜用性命救她……咳咳……我害怕了,害怕你心里只有她一人……咳咳……” 荆王没有答话。 女子泪流满面,“彦易,我所求不多,唯求余生能常伴你左右。我现在只有你了,如果你再弃我而去,我怕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眸光一黯,荆王沉声道:“你为本王付出了这么多。本王的诺言,本王不会忘。” 女子点头,依偎在他怀中。 “咳咳……咳咳……” 她咳嗽的厉害,苍彦雅脸色一变:“是病又发作了吗?本王送你回去歇息吧。” “没有,发作时比这厉害百倍。”女子摇头,“彦易,我还不想回去,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就一会儿。” 荆王沉声,“本王今晚不走,留下陪你。” 女子听他说会陪她,莞尔。 眼看着两人并肩向自己走来,以寻发了疯的想要逃离,可是腿脚却不听使唤,原地不动。原来……心想要走了,身体却依然执着,还是想要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是元宵节那晚与她擦肩而过的女子吗?又或是其他人? 眼看着二人越走越近,以寻素手紧握成拳,咬牙,既然逃不了,既然迟早要面对,她不要做缩头乌龟!她不要被动!不要等到苍彦易挑破,给自己心头一刀! 艰难地迈着步子走出灌木丛,以寻努力让自己以最镇定的姿态出现在两人面前,努力让自己用最平静的目光看向两人! 她的出现,苍彦易的大步一滞,眸底映着来人身影,意料之外。 六目相对,以寻细看‘百清’,那张清秀面具撕下,面具下的这张脸,娇美柔弱,带着几分病态苍白。以寻心下苦笑,原来是她! 以前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与旁人不同,却不懂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韩阳之女,韩若依。”以寻率先开口,看着苍彦易,“是她吗?元宵节那晚……也是她吗?” 背对着月色站立,他的神色隐在暗处,良久,他没有开口,以寻心下却已明了。 闻她点到自己,女子上前一步行礼,“若依见过王妃。” 韩若依行的是蹲福礼,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她本有封号,虽韩家被发配边疆,但其封号却未被剥夺,与以寻本应平辈相称。两人相见,这样的礼着实重了。 看来这个礼,是作为荆王妾室给她这个正妃行的大礼了,努力忽视自己的心痛,以寻尽量让自己用平静的语气,“苍彦易,现在,我没有等回到琥越,却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你打算怎么办?” 韩若依蹙眉,什么怎么办?知道了身份又如何? 迈步从黑暗中走出,袍角的银丝镶边月光下折射出的喑哑亮光一闪而逝,苍彦易上前牵她,“天色已晚,这件事等日后再议,现在先回去。” 以寻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既然你不肯做决定……”眸光落在他与韩若依紧牵着的双手上,垂下眼睑,掩住眸中失望。以寻的失望,当她以为两人远离琥越,远离他的红粉知己,远离他的后院种种。当她以为他可以为她拼上性命,两人终于有了几分真心时,当她满怀欣喜,却发现背叛如影随形! “……这次便换我来吧。以前无论是芮言,还是灵心,都是你做取舍赏罚,我被迫承受,今天,便换我来掌握主动权吧……这样才不失公平。” 她转身,离开。 苍彦易眸光一沉,扣住她的手腕,“纪以寻!”将她拉回面向自己,咬牙,此刻恼极了她的性子,他话已至此,为什么她不能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离开! “本王再说一次,这件事日后再议,现在先回去!” 两人这样,一举一动,韩若依不解何意。苦笑,看,她就是害怕两人这样的默契相处,即便是争吵,眸子里也只有彼此。一句话、一个动作,就那么清楚明白的知道对方想法。即使她此刻就站在两人身旁,却如同摆设! “不,我不等了。”纪以寻摇头,“阿易,如果我没猜错,你放不下她吧?最少……相比我而言,应该是她更重要一些吧?” 她的话,苍彦易心中怒火悄然升腾,扣住她皓腕的大掌收紧,阴鸷看她。 腕间传来的疼痛,以寻眉眼一痛,看来是被她说中了,“可是我不能,不愿意,不可以和其它女人共享你。既然你放不下她,既然注定我要被抛弃。苍彦易,这一次,换我抛弃你吧,这样……才算公平。” 以寻握拳,努力让自己平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如果三人之局不能破,即使退出,她也再不要做狼狈那个!元宵节那晚的抛弃,蚀骨侵心,只一次就够了!她没有勇气,再面对第二次! 苍彦易抿唇,还是不能忘记吗?他还以为她醒来之后,两人的隔阂便已经全然消失了。其实没有,纪以寻还是会害怕,还是不相信他。 清风拂面,脸颊一片湿凉,以寻抬手一触,才知自己哭了。腕间用力,想要抽脱他的桎梏。 苍彦易沉脸,大掌稍稍握紧。以寻挣不脱,心下一恼,咬牙抬脚便踹了过去。 苍彦易突然脸色一变,身形骤然前倾,将她护在怀里,脚下一闪,两人迅速移了位置。 以寻原本踹他不过是想要借机逃走,不料他会主动迎上来,一脚结实踢在他小腿。 被他揽在怀里,以寻作势挣扎,却被苍彦易牢牢按在怀里,“别动。”他沉稳好听的嗓音在耳边散开,夹集着冷怒,“出来!” 以寻一怔,不知说的是谁,转头看四周,这才发现就在她方才站的位置,一根箭矢赫然插在地上!钢铁铸就,箭翎系彩色鸟羽制成,箭杆泛着寒光!比人的大拇指还要粗!这一箭若是射在身上,怕就是大罗神仙也活不成了! 抬首,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颔。怪不得他要挨了那脚,原来是为了救她。 唰唰唰,四下树影抖动,竟从暗处跳出十几个手持大刀的黑衣人来!黑帕蒙脸,辨不清相貌。 苍彦易沉眸,比他预想中的人多。看来都是内功深厚,一等一的高手,可闭息匿声,不然不会距离他这么近,他却没有察觉到! 卓南、井尧就在花田外间守着,闻着情形不对,迅速赶来,抽出佩剑,围护在苍彦易身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只求公平 卓南、井尧就在花田外间守着,闻着情形不对,迅速赶来,抽出佩剑,围护在苍彦易身旁! 苍彦易将以寻和韩若依推向身后,与卓南、井尧三人围护,抽出扣在腰间的软剑,“来者何人?” 黑衣首领人物,身材魁梧,“荆王无须知道我们是谁!只要将尔等项上人头奉上便是!” 井尧握了握剑,此下漓洲,荆王为以防万一,吩咐一行人隐姓埋名,出了琥越,便无人知晓众人踪迹。来人既清楚他们身份,看来是早有准备。听对方气息绵长舒缓,步子稳健轻快,看来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了! 刀光剑影,十几黑衣人冲将上来,对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苍彦易三人虽是吃力,却不见退败迹象。 久攻不下,黑衣人见三人本有能力突出重围,却迟迟不动手,只原地被动接招。最终锁定以寻、韩若依两人,发起猛烈攻势! 以寻二人不懂武功,唯有靠着三人保护方的周全。韩若依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打打杀杀,血腥 杀戮。当时慌了心神,脚下一跘,整个人趔趄出了三人的保护圈。 一记砍刀迎面劈来! 苍彦易侧身,将她重新拉回保护圈,刺啦一声,肩膀挨了一刀!转身,一剑横扫,一黑衣人血溅当场! 韩若依大惊,忙要上前看他伤势,以寻拉住她,“不要慌,现在不能分他的心。” 韩若依咬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荆王受了伤,卓南发了狠,一声厉吼,挽剑成花,快如闪电。须臾,三个黑衣人栽倒在地。 又一阵厮杀,黑衣人一一倒地,就在众人正准备松一口气时,暗处树影颤动,竟又蹦出数十人来! 荆王冷笑,看来幕后主使之人为了他的命,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出动了这么多的高手! 剑尖指地,粘稠猩红顺着剑刃滑落,荆王沉声道:“带王妃和姑娘先走。” 卓南握紧被血水浸湿的剑柄,“不!爷,属下不能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以寻唇瓣微动,正要说什么。却韩若依已然上前抱住他,咬唇,将那未说的话复又咽回肚腹。 韩若依声泪俱下,“彦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不离开你半步!” 韩若依虽不懂武功,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可苍彦易、井尧三人身上的伤她却看的明白。对方人多势众,各各武功不凡,如果独留苍彦易一人在这,定是九死一生! 她一番倾诉,荆王微怔,抬眸看向以寻,浅瞳中蓄了复杂情愫。 井尧在以寻背后轻声道:“王妃,您说一句罢。” 井尧明白,生死关头,他家爷想听,想听纪以寻说一句让他小心。 以寻看他怀中哭得泪人似得女子,苦笑,她要她说什么?要她说海誓山盟吗?还是说千万小心?他怀中温香软玉既已经都说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眸光轻垂,荆王推开怀中韩若依,“他们的目标是本王,本王如果和你们一起走,只会连累你们。”脸颊溅了猩红,墨发墨袍,冷眸血衣,荆王如地狱鬼魅修罗,睨了一眼井尧、卓南二人,一字一句道:“本王将她们交给你二人,即便是战死,也要把她们给本王送至安全的地方!” 说罢,执剑迎敌。 “彦易……”韩若依手中衣袖一空,低呼一声,忙要跟上去,卓南作势也要跟去。 井尧身形一闪,将韩若依携在身侧,扣住卓南手腕,“快走!” 卓南不甘心,”可是……“ “不要费了爷的一片苦心!走!”井尧低吼。他明白,这两个女人对自家爷而言意味着什么!一个,是他今生亏欠,一个,是他心头挚爱,她们中间无论哪一个出事,对荆王而言,都是永不磨灭之痛! 井尧不能,让荆王的余生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这和守护荆王的生死同样重要! “走!”井尧低吼,荆王武功高强,一时间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他们行动迅速,将韩若依和纪以寻送至安全的地方之后,再赶回来支援!便还有一线的机会! 但如果再这么耗下去,他们就都会命丧与此! 卓南咬牙,转回身携了以寻。为混淆敌人判断,减轻攻势,井尧、卓南两人分开,往相反的方向撤离。 离开的那一瞬间,以寻忍不住回头。她没料到,混战中的苍彦易竟也在看她,刀光剑影,两人的视线,那一瞬间相撞! 心下一颤,眼泪溢出眼眶,以寻承认,她……放心不下…… 卓南护着以寻,两人才离了混战不过百步,突然,眼角余光处寒光一闪,暗处,一阵刺破疾风之声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逼近!卓南急急躲开,定睛一看,地上钢箭插竖成一排,挡住去路,寸步不能前行! 以寻心下一惊,那地上箭矢钢铁铸就,箭翎处彩色鸟羽,俨然与刚才那暗箭一模一样!忙忙回头,却见井尧两人亦是被一个身高九尺的黑衣之人拦了去路!那黑衣之人手持狼牙大棒,魁梧雄壮! 以寻咬牙,究竟是来了多少刺客?埋伏之外还有埋伏!究竟是什么人?设计巧妙细腻,出手不惜代价,不准备放过任何一个人! 嚓嚓的脚步声,以寻心下一凛,紧盯着前方。不紧不慢,黑暗中缓缓踱出一身披黑袍之人,手持长剑,黄金面盔遮住双眸,露出好看有型的鼻尖和下颔。 他的眸光轻扫,最终落在以寻身上,鲜红唇角浮起一丝玩味弧度。 黄金面盔的眸光锐利邪佞,以寻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不自觉的战栗,身体的本能告诉她,这个男人危险至极! 卓南将以寻推至身后,长剑握紧。 黄金盔面似乎根本没把卓南放在眼里,提了剑,身形一闪,卓南沉眸,好快!慌忙挥剑迎上! 以寻看两人对招,素手紧攥衣角,紧张至战栗。卓南的武功虽不是绝顶之人,但在龙腾大陆却也是十大名剑之后,可今日两人对招,竟毫无还手之力!那黄金面盔甚至有意戏耍,不过片刻,卓南周身已被划开数十剑! 对剑至十招,卓南失血过多,俨然体力不支,咬牙,拼尽全力挽成一个剑花刺去,胸膛毫无遮挡暴露在前。 “小心!……”以寻失声! 黄金面盔眸子似笑非笑,身子一探。长剑,刺入卓南肚腹,稍稍用劲,剑端溢着鲜血从脊背冒出! “卓南!”井尧大吼,两人多年的兄弟情义,生死边缘,他对战分心,九尺大汉一记狼牙棒扫来,正中腹部,身子飞至数丈之外,一口鲜血喷出! 井尧、卓南倒地,以寻和韩若依失了保护,被黑衣人轻易捉住! 腰肢被那黄金盔面掐住,那人身上的嗜血气息,以寻战栗,却不敢乱动。虽经历过生死,此刻却格外的害怕,回首,慌乱望向苍彦易,此刻,唯有他能救她! 韩若依早已被吓得瘫软在地,眼看着九尺大汉拖着狼牙大棒缓缓向自己走近,身子抖如筛糠! 井尧的那一声历吼,荆王厮杀中回首,两个女人,不同的方向,都在看他!都在等他搭救! 利剑长啸,将纠缠之人刺翻在地,荆王心头既痛又恼,可他,却只能救一个! 他的犹豫,以寻察觉,身子一震…… “阿易!”她喊他,眼泪溢出眼眶,在那黄金面盔的挟持下,哭道;“救我!” 苍彦易,我不求在你心中是第一位,不求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只求公平……如果上一次你救了她,那么这次能不能救我…… 视线模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要,阿易,不要抛下我,只这一次,只这一次…… 苍彦易身子一震,步子却不停,手中利剑长啸,将九尺大汉逼退数步! 以寻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苍彦易将韩若依护在怀中,而脖颈一麻,失去知觉。 后山的打斗声惊动清宁寂静的玄天观,众道士匆匆赶往后山。祈辰玉听得外间吵闹,跟着去了,苍彦雅不放心,紧随其后。 “何人胆敢在玄天观放肆!”一声厉喝,众道士冲进花田! 苍彦雅、祈辰玉见荆王身受重伤,井尧和卓南栽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心下大惊,慌忙迎上去。 苍彦易周身全是伤口,血浸湿了外袍,苍彦雅捂唇,心疼,“三哥……” 玄天观道士虽专修习术法,武功修为却也不差,胜在人多势众。 黄金盔面见自方不敌,朗声道:“撤!” 众黑衣人听令,纷纷准备撤退。 黑灯瞎火,四下纷乱,黄金盔面一扬声,苍彦雅这才发现,纪以寻竟被贼人掳在手中! “三哥……”苍彦雅求救之话还未出口,便见苍彦易已将怀中韩若依推给祈辰玉,提剑飞奔出去! 他以箭速冲向那黄金面盔,一路不断有黑衣人跳出阻隔。苍彦易皆以最狠最厉的方式突围,挥剑一招制胜。只是这样的狠烈的招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路过来,身上已无一处完好了! 一剑穿过一黑衣人胸膛,腹部受剑!苍彦易周身浴血,持剑狂奔!眼眸猩红,如同地狱最凶狠的鬼刹!他又让她失望了,她明明喊了他,他却没有回头! 苍彦易低吼,冲着来人,一剑封喉!血溅三尺!她明明在最后一刻,还喊他阿易…… 他记得,哪一次洛清河中纪以寻说过。她相信,她的阿易……她的阿易……会回去找她。她的阿易,如果知道她在受苦,如果知道,一定会回去找她! 苍彦易低吼,一路浴血。可他没有,即使知道,他还是选择了抛弃…… 韩若依看着宛若疯了般的荆王,苦笑,即使选择的是她,但他的心,早就不在她这儿了…… 黄金面盔红唇微勾,长袍一卷,裹了纪以寻,足尖点地,消失在黑暗中。 “纪以寻!”苍彦易低吼,重伤数处,失血过多,身体俨然已是强弩之末,却还要强撑着追上去。 苍彦雅见状,忙抬脚上前拦他,三哥这样的身子追过去,不但救不回三嫂,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花田纷乱,甚至还有部分刺客未曾撤离。苍彦雅这一行动,离了祈辰玉的保护,忽觉前路一黑,抬眼便见一黑衣人站于眼前! 那人身高九尺,身材魁梧,只单站着,便如一座山一般,雄壮骇人。苍彦雅一怔,失了反应,而后一阵晕眩,竟是被那大汉掳在手中! 祈辰玉大惊:“公主!” 苍彦易闻声步伐一滞,回首,见苍彦雅被人掳走,不得不回转身营救。 祈辰玉将韩若依推给一旁的道士,亦拔剑冲了上去。 那九尺大汉不愿久做缠斗,只一招虚晃,便挟着苍彦雅快速逃离。 荆王欲提气追上,忽觉胸中郁结钝痛,竟是消耗真气过多,重伤累积,身体不堪重负,持剑于地,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在地! 韩若依失声,上前扶他,“彦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再入险境 那九尺大汉武功奇高,祈辰玉不过追出十里,便彻底失了那人踪迹。无奈,唯有回转身,与荆王等人会合。 回至玄天观后山,井尧、卓南二人昏迷不醒,众道士正在施救。荆王伤势最重,伤口血流不止,却咬牙强撑不肯昏迷,手握一根鸟羽箭矢,眸光深邃阴鸷。 韩若依一旁含泪替他包扎。 祈辰玉走近,“那人轻功了得,我跟丢了。”狠手将长剑插在地上,剑端入土三分,咬牙,“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偷袭!” 荆王沉眸,“来人各个武功了得,但所使招式剑法却相同,应是江湖中的某一门派。” 祈辰玉拧眉,刺客蒙面遮脸,训练有素,即使有被俘者,不待询问,便都吞毒自尽。 此刻,既不知对方身份,又断了线索。江湖之大,大小门系派别繁多不可胜举,要想找到纪以寻和苍彦雅二人,便如同大海捞针! “荆王府素与江湖并无牵扯,怎么会有人前来刺杀呢?”祈辰玉沉吟,定是有幕后主使,但幕后主使又是谁呢? “还记得小雅被掳走时的场景吗?” 祈辰玉点头,“当时公主不过离了我数步,便被那人掳走了。那人的动作之快,似乎一直在等着那样的契机。”他拧眉,不懂荆王话中含义,“不过这又和刺客是谁有什么关系?” “不奇怪吗?小雅是会拳脚的,但当时被人掳走,她却不挣扎,甚至是求救也没有一声,咳咳……”肺腑钝痛,荆王止声稍稍平息。 祈辰玉沉眸,的确,苍彦雅的拳脚功夫虽不成样,但平日行走,自保足已,远不至于被人擒住不能反抗! 荆王沉声道:“小雅没有反抗,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个掳走她的人她十分信任,并且当时就认出了他。” 祈辰玉听到这便完全懂了,握拳。这世上,除了荆王和皇帝,能让明珠公主信任至无视危险,跟着走的人,就只有那男人一个! —— 耳边风呼呼直响,苍彦雅在男子怀中探出脑袋,见后面没有人追来,大大的眸子弯了弯,冲那人道:“快放我下来!” 男子闻言,停下步子,将她从怀中放下。 男子身后跟着的下属亦停下步子,疑惑首领为什么会对一个人质言听计从。但想着那人平日的威严,皆不敢出声,静静候着。 苍彦雅脚尖方着地,便伸手去摘他面上黒帕。黒帕一揭,男子刚毅脸庞落入眼底,她喜的蹦蹦跳跳忙上去抱他,“耗子!我就知道是你!” 娇软入怀,那大汉九尺身躯一震,失了方寸,须臾,柔了眉眼。 身后,一干众人惊愕! —— “看来掳走公主和王妃的人是曹昊等人无疑了。”祈辰玉道。 荆王眸光晦涩,神色阴鸷。 韩若依包扎的手一顿,既然曹昊出现了,那苍彦曜应该就在这附近了。苍彦雅有曹昊护着,自然不用担心,但是纪以寻…… 苍彦曜那暴虐妖孽的性子,一旦落入他手里,怕是凶多吉少了。就算性命万幸保住了,但身子清白…… 澜泽处理妥当伤员杂事,便走过来探看荆王伤势,素鞋染上了血迹,“玄天观的失职,竟让贼人闯进来,致使荆王妃和公主被贼人掳了去。” “观主不必自责,归根究底,还是本王招来的祸端,杀戮和血腥,反染了这玄天观清净之地。” “这世上哪有清净之地,血腥而已,无碍。”澜泽摇头淡道:“倒是荆王妃,她现已怀有一月身孕了,此被掳去,腹中胎儿怕是难保了。” 一句话,三人一震! “她……有身孕了。”荆王的声音压抑紧绷,俨然是强压情绪。 祈辰玉惊愕,此刻却不敢看荆王神色。荆王对纪以寻的宠爱,这一路他看在眼里。没有将她救回已是心痛,此刻更知她有孕,其悔痛可想而知…… 转眼看了看韩若依,只见她脸色苍白,神情闪烁。 韩若依会出现在这儿,祈辰玉并不意外,他不似卓南那般疏于观察,百清是女儿身,他早已知晓,至于那面具下的脸是谁,自然也心知肚明。 眸光隐晦,韩若依日日为纪以寻诊脉,应是最先知道她怀有身孕的,知道了却隐瞒不说,是什么居心呢? “荆王不知道吗?”澜泽有些意外。 苍彦易阖眸,他不知道,他又都不知道…… “方才晚间,贫道无意间触到王妃腕脉,脉象虽微,但确实是喜脉。当时,王妃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了,欣喜异常,说是要第一个告诉荆王。想来应该是未来得及吧!” 纪以寻那明媚闪动的眸,嘴角温柔笑意,澜泽深深记得。她称呼荆王不是王爷,不是夫君,而是阿易……神情动容,明艳不可方物。 她说:我要去告诉阿易,我们有孩子了。我肚子里有一个宝宝,以后出生会喊我娘亲,喊他父王。 苍彦易苦笑,不,不是她未来得及,而是他没有给她机会…… 忽然想起他抛下她的那一刻,纪以寻喊他救她。她那样要强的性子,在他弃她而去时,会求他救她,多么反常。他应该发现的,可是他没有…… 她当时的害怕,怕伤害到孩子,身子战栗却不敢动丝毫,哭着求他救她,她和孩子,失了依靠,求他保护,可是他没有…… 心下大痛,苍彦易想自己都在做什么! 两次抛弃。一次,他亲手将她推入危险,换取其他女子平安;一次,她最需要保护,他却离她远去! 神思痛及心脉,猛然吐出一口血来,内外伤夹攻,苍彦易已几近昏迷了,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吩咐祈辰玉调动漓洲兵马。 —— 苍彦雅由曹昊抱着,行约三、四个时辰,至一处山下。漓洲多山多水,苍彦雅也不知道这是哪。她沉浸在与曹昊重逢的喜悦里,只知道隐约是进了一座山庄,山庄虽不若玄天观那般宽大,却是十分奢华,一幢一阁,一池一林,都十分精巧雅致。 “耗子,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苍彦雅在他怀中晃了晃,她此刻似是没了腿,赖在他怀里,一步也不多走。 她没说要放她下来,曹昊乐意这样抱着她,声音微紧,“公主想要见到卑职吗?” “当然想呀。”苍彦雅回答干脆,“分别以后,我每天都有想你,有时候甚至还能梦见你呢,不过半夜醒来,就会知道你不在我身边。” 她的话虽简单,甚至是多是随口之说,曹昊虽知她,但却依然不能抑制自己心底悄悄滋生的愉悦,心跳如雷。 “不过真的是好巧,我出琥越的时候,还在想能不能遇见你,没想到还真遇见了!”高大的汉子抱着娇小人儿,银铃笑声漫了一路。 身后跟着的一干下属,其中有自琥越跟随到此的,知道些□□,口口相传,不大功夫,众人便都知晓了。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当今明珠公主,苍渊的金枝玉叶,皇帝的掌上明珠,自家统领的心上人…… —— 一路来至曹昊所住之处,大大的庭院,四处罩着暖灯,苍彦雅左右瞧了,笑道:“耗子,你这儿和琥越比可一点不差,相反,竟多了几分人气。”苍彦雅看着这院子里种的花草,一簇簇,一丛丛,灿烂得紧,“我记得以前你的府邸,都是刀枪棍棒、秃石杂草,怎么现在多了这些花草?” 曹昊回她,“这些都是湘怡无事种的,她整日爱摆弄这些花草。” “湘怡是谁?”苍彦雅歪着脑袋问他,正说着,便见从屋内走出一位女子,彩衣淡妆,温婉可人。 女子走近纳福,“大人今日怎么回来晚了?” 女子温温柔柔的声音,一如她给旁人的感觉,舒心婉约,女子颔首,目光落在苍彦雅身上,“这位姑娘是……” 苍彦雅低首,神色隐在暗处。 “这是明珠公主。”曹昊替她答了,抬脚抱她进屋,吩咐道:“去准备些热水膳食送来,膳食不能加辣,切记不能放葱料,热水嘱人去后山温泉打来。” 擦肩而过,女子笑容一滞,恭声答是。 曹昊将苍彦雅抱至小榻前放下,榻上铺着青缎软锦被,其上隔着一对描金绣枕,精致小巧。屋内布置温馨却不失淡雅,看来摆设之人是用了心了。 热水送来,湘怡拿了干帕浸湿后拧干,递于苍彦雅。 苍彦雅不接,绷着一张小脸,湘怡双手呈着,脸色微僵。 曹昊见状,上前将那湿帕接过,”公主不是说饿了吗,净手洁面后就可以用膳了。” 啪,苍彦雅挥手将那湿帕打落。 地上晕了一团深色水渍,湘怡一怔。 “这帕子不好。”苍彦雅沉声。 两人多年相处,曹昊知她是不悦了。至于缘由为何,他不知晓,细下想了来路两人对话,并无不妥,侧首对一旁的湘怡道:“你出去吧。” 湘怡颔首,退了出去。阖门时,偷向里看,眸光微黯,这就是明珠公主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美…… 门方阖上,苍彦雅问他:“她是谁?” 曹昊沉吟片刻,道:“她是卑职的随身婢女,伺候卑职起居。” “你骗本宫!”一番话,说的苍彦雅怒从心起,拾了那描金绣枕便砸了过去,“你从来都是让下属伺候起居的!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婢女?再说,哪来的婢女既替你摆设居室,又替你种满园花草的!” 描金绣枕冲过来,曹昊不躲,他皮糙肉厚,那棉花枕头落在身上根本没有任何感觉,魁梧身子动也不动。 苍彦雅再问他:“她究竟是谁?” 曹昊不再敢有隐瞒,如实道:“湘怡是肃王赐给卑职的姬妾,卑职本已回绝,但肃王执意如此。卑职只得将其作为婢女留她在这院内,平日她闲来无事,就爱摆弄些花草摆设。” 苍彦雅咬牙,“你若是再敢骗本宫!本宫就让人把你拉出去砍了!” 她虽贵为一国公主,却是极少拿身份压人的,今日如此,可知是恼极了。 曹昊沉声:“公主若是不喜她,卑职明日就撵了她出去。” “你不用保证,反正我迟早都是要走的,等我走了,你又可以把她找回来,给你种花种草……”苍彦雅说着,只觉气咽声堵,不知哪里委屈,眼眶一红,竟落下泪来,哽声道:“……给你铺床叠被。反正到时候我走了,也不知道了,你爱怎样就怎样,找多少个婢女我都看不到了! 见她哭了,曹昊慌了手脚,上阵杀敌他不怕,此生却独怕苍彦雅的眼泪,忙道:“卑职保证,以后不找她回来,也再不会有其他婢女了,卑职保证。” 曹昊不比旁人,或许别人会出尔反尔,但他不会,他这样的顶天立地汉子,言出必行! 苍彦雅知道,心内却还是堵得厉害,眼眶跌出的眼泪颗颗如豆大,“你方才还骗我呢,这保证又有什么用?” 其实此刻,若换眼前的人换做旁人,这样小家子气、不依不饶的话苍彦雅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她是苍渊的骄傲公主,受着荣耀和宠爱的同时,也受着这份荣耀和宠爱所带来的束缚。仪礼得体,举止大方,苍彦雅要时时刻刻端着自己的公主身份,她要展现皇家的仪礼和气度。 可是,唯有在曹昊面前,她的任性和坏脾气就展露无疑了。在他面前,她不是苍渊骄傲尊贵的公主,而是一个可以耍脾气,可以哭,可以闹的小女子。 曹昊嘴笨口拙,并不会拿话来哄她,只忙忙转身去取来方帕,想替她擦了。 苍彦雅撇过满是泪水的小脸,赌气道;“这帕子也不好。” 这帕子上绣有兰花,肯定是那女子绣的,她不喜欢;这小榻上的锦被和绣枕,肯定也是那女子布置的,她也不喜欢。 她说不好,曹昊也不敢强求,无法,只有将自己的汗巾取来,细细的用水搓洗了,递于她。 她不接,曹昊看她哭得厉害,心下纠成一团。想要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想要替她擦了眼泪,又怕自己手下用劲弄疼了她。 那么大的男人,战场杀敌丝毫不惧,此刻,却为了苍彦雅的眼泪,急得额上直冒热汗。 “公主……”他蹲下身子,前言不搭后语,“别哭,卑职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别哭。” 曹昊不曾想,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苍彦雅竟哇的一声哭开了。他没了主意,忙拿湿帕去擦眼泪,口中念道:“卑职该死,明日就撵了出去,以后也不再要婢女伺候了……” 正手忙脚乱时,苍彦雅却忽然伸出小手拉住他的大掌,曹昊一怔。 “耗子……你能不能回去?……”她看他,泪眼婆娑,“……我一个人呆在皇宫里,太冷清了……” 一句话,正戳曹昊心头痛处…… “……我会向三哥求情的,他不会为难你的,你和我回去好不好?”苍彦雅扑到他怀里,“我不想,半夜惊醒,却忽然想起,你再不会在我房门外守夜了……” 螓首埋在他怀里,眼泪浸透薄薄的衣料。苍彦雅的思念,方才见面,便已经开始舍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再入险境 苍彦雅由曹昊抱着,行约三、四个时辰,至一处山下。漓洲多山多水,苍彦雅也不知道来的是哪。 她沉浸在与曹昊重逢的喜悦里,只知道是进了一座山庄,山庄虽不若玄天观那般宽大,却是十分奢华,一幢一阁,一池一林,都十分精巧雅致。 “耗子,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苍彦雅在他怀中晃了晃,她此刻似是没了腿,赖在他怀里,一步也不多走。 她没说要放她下来,曹昊乐意这样抱着她,声音微紧,“公主想要见到卑职吗?” “当然想呀。”苍彦雅回答干脆,“分别以后,我每天都有想你,有时候甚至还能梦见你呢,不过半夜醒来,就会知道你不在我身边。” 她的话虽简单,甚至是多是随口之说,曹昊虽知她,但却依然不能抑制自己心底悄悄滋生的愉悦,心跳如雷。 “不过真的是好巧,我出琥越的时候,还在想能不能遇见你,没想到还真遇见了!”高大的汉子抱着娇小人儿,银铃笑声漫了一路。 身后跟着的一干下属,此刻还有谁不明白?其中有自琥越跟随到此的,知道些□□,口口相传,不大功夫,众人便都知晓了。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当今明珠公主,苍渊的金枝玉叶,皇帝的掌上明珠,自家统领的心上人…… —— 一路来至曹昊所住之处,大大的庭院,四处罩着暖灯,苍彦雅左右瞧了,笑道:“耗子,你这儿和琥越比可一点不差,相反,竟多了几分人气。”苍彦雅看着这院子里种的花草,一簇簇,一丛丛,灿烂得紧,“我记得以前你的府邸,都是刀枪棍棒、秃石杂草,怎么现在多了这些花草?” 曹昊回她,“这些都是湘怡无事种的,她整日爱摆弄这些花草。” “湘怡是谁?”苍彦雅歪着脑袋问他,正说着,便见从屋内走出一位女子,彩衣淡妆,温婉可人。 女子走近纳福,“大人今日怎么回来晚了?” 女子温温柔柔的声音,一如她给旁人的感觉,舒心婉约,女子颔首,目光落在苍彦雅身上,“这位姑娘是……” 苍彦雅低首,神色隐在暗处。 “这是明珠公主。”曹昊替她答了,抬脚抱她进屋,吩咐道:“去准备些热水膳食送来,膳食不能加辣,切记不能放葱料,热水嘱人去后山温泉打来。” 擦肩而过,女子笑容一滞,恭声答是。 曹昊将苍彦雅抱至小榻前放下,榻上铺着青缎软锦被,其上隔着一对描金绣枕,精致小巧。屋内摆设温馨却不失淡雅,看来摆设之人是用了心了。 热水送来,湘怡拿了干帕浸湿后拧干,递于苍彦雅。 苍彦雅不接,绷着一张小脸,湘怡双手呈着,脸色微僵。 曹昊见状,上前将那湿帕接过,”公主不是说饿了吗,净手洁面后就可以用膳了。” 啪,苍彦雅挥手将那湿帕打落。 地上晕了一团深色水渍,湘怡一怔。 “这帕子不好。”苍彦雅沉声。 两人多年相处,曹昊知她是不悦了。至于缘由为何,他不知晓,细下想了来路两人对话,并无不妥,侧首对一旁的湘怡道:“你出去吧。” 湘怡颔首,退了出去。阖门时,偷向里看,眸光微黯,这就是明珠公主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美…… 门方阖上,苍彦雅冷声:“她是谁?” 曹昊沉吟片刻,道:“她是卑职的随身婢女,伺候卑职起居。” “你骗本宫!”一番话,说的苍彦雅怒从心起,拾了那描金绣枕便砸了过去,“你从来都是让下属伺候起居的!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婢女?再说,哪来的婢女既替你摆设居室,又替你种满园花草的!” 描金绣枕冲过来,曹昊不躲,他皮糙肉厚,那棉花枕头落在身上根本没有任何感觉,魁梧身子动也不动。 苍彦雅再问他:“她究竟是谁?” 曹昊不再敢有隐瞒,如实道:“湘怡是肃王赐给卑职的姬妾,卑职本已回绝,但肃王执意如此。卑职只得将其作为婢女留她在这院内,平日她闲来无事,就爱摆弄些花草摆设。” 苍彦雅咬牙,“你若是再敢骗本宫!本宫就让人把你拉出去砍了!” 她虽贵为一国公主,却是极少拿身份压人的,今日如此,可知是恼极了。 曹昊沉声:“公主若是不喜她,卑职明日就撵了她出去。” “你不用保证,反正我迟早都是要走的,等我走了,你又可以把她找回来,给你种花种草……”苍彦雅说着,只觉气咽声堵,不知哪里委屈,眼眶一红,竟落下泪来,哽声道:“……给你铺床叠被。反正到时候我走了,也不知道了,你爱怎样就怎样,找多少个婢女我都看不到了! 见她哭了,曹昊慌了手脚,上阵杀敌他不怕,此生却独怕苍彦雅的眼泪,忙道:“卑职保证,以后不找她回来,也再不会有其他婢女了,卑职保证。” 曹昊不比旁人,或许别人会出尔反尔,但他不会,他这样的顶天立地汉子,言出必行! 苍彦雅知道,心内却还是堵得厉害,眼眶跌出的眼泪颗颗如豆大,“你方才还骗我呢,这保证又有什么用?” 其实此刻,若换眼前的人换做旁人,这样小家子气、不依不饶的话苍彦雅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她是苍渊的骄傲公主,受着荣耀和宠爱的同时,也受着这份荣耀和宠爱所带来的束缚。仪礼得体,举止大方,苍彦雅要时时刻刻端着自己的公主身份,她要展现皇家的仪礼和气度。 可是,唯有在曹昊面前,她的任性和坏脾气就展露无疑了。在他面前,她不是苍渊骄傲尊贵的公主,而是一个可以耍脾气,可以哭,可以闹的小女子。 曹昊嘴笨口拙,并不会拿话来哄她,只忙忙转身去取来方帕,想替她擦了。 苍彦雅撇过满是泪水的小脸,赌气道;“这帕子也不好。” 这帕子上绣有兰花,肯定是那女子绣的,她不喜欢;这小榻上的锦被和绣枕,肯定也是那女子布置的,她也不喜欢。 她说不好,曹昊也不敢强求,无法,只有将自己的汗巾取来,细细的用水搓洗了,递于她。 她不接,曹昊看她哭得厉害,心下纠成一团。想要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想要替她擦了眼泪,又怕自己手下用劲弄疼了她。 那么大的男人,战场杀敌丝毫不惧,此刻,却为了苍彦雅的眼泪,急得额上直冒热汗。 “公主……”他蹲下身子,前言不搭后语,“别哭,卑职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别哭。” 曹昊不曾想,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苍彦雅竟哇的一声哭开了。他没了主意,忙拿湿帕去擦眼泪,口中念道:“卑职该死,明日就撵了出去,以后也不再要婢女伺候了……” 正手忙脚乱时,苍彦雅却忽然伸出小手拉住他的大掌,曹昊一怔。 “耗子……你能不能回去?……”她看他,泪眼婆娑,“……我一个人呆在皇宫里,太冷清了……” 一句话,正戳曹昊心头痛处…… “……我会向三哥求情的,他不会为难你的,你和我回去好不好?”苍彦雅扑到他怀里,“我不想,半夜惊醒,却忽然想起,你再不会在我房门外守夜了……” 螓首埋在他怀里,眼泪浸透薄薄的衣料。苍彦雅的思念,方才见面,便已经开始舍不得…… —— 宽大雕花木床,其上铺着鲜红锦褥,纱幔飘荡,屋内燃着暖香,馥郁馨甜。 脸颊微痒,似有热气喷薄其上,以寻蹙眉。一睁眼,一张完美俊颜近在咫尺,睡意顿消!以寻辨清来人,周身血液瞬时凝固,心脏几乎都要在那一刻停歇了! 是梦吗?但气息和体温都如此清晰!不是梦吗?可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还没睡醒吗?”声音邪魅卷狂,鲜红嘴角似笑非笑,莹润指腹剐蹭着她的脸颊,在那脸颊疤痕上摩挲,一双桃花眼半蓄着玩味。 慵懒带着性感的声音在耳边散开,以寻身子一震,不是梦!真的是苍彦曜这个妖孽! 不再敢有丝毫的动作,以寻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她是怕他的,二人数次交锋,她几乎都是保饱受□□。 “没有,已经醒了。”声音干涩,强压着恐惧和反感。如果换做以前,以寻一定会当即踹他一脚,然后翻身下床就跑。但是此刻,她没有,即使厌恶,即使恐惧,她也在一遍遍默默告诉自己要冷静。 她肚子里有孩子了,她是要做娘亲的人了,她不能那么莽撞。 她的冷静,苍彦曜挑眉,桃花眸子打量着她,“不好奇本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吗?” “好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以寻悄悄将双手护在小腹处,小心周旋。 苍彦曜嗤笑,带着讥诮,纤长十指插入以寻的长发,“有什么可好奇的?你们一行人,在出琥越的那一刻便被本王盯上了,出不出手只是看本王心情罢了!” 明明是他问她好不好奇,她顺着答了,反引来一番嘲笑,以寻费解,心下暗骂他古怪。 手间的长发如绸如缎,丝滑柔软,苍彦曜薄唇浮起一丝弧度。 “啊……”头皮骤然剧痛,以寻失声,长发竟是被苍彦曜扯紧了。 吻,覆上唇瓣,以寻下意识地去推他,但双手方抬起,便生生僵住了。 年宴那晚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以寻咬牙,告诫自己。不能反抗,不能反抗,苍彦曜这个妖孽怪人,旁人越是挣扎他就越是兴奋! 甚至他还有嗜血倾向!如果她现在推开他,一定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的! 衣扣被一一解开,大掌握住高耸,掐捏搓弄。双乳痛意,以寻忍着不出声,心下作呕,也一动不动的木躺在那,任其施为! 她这样如棵死木一般,苍彦曜冷笑,仰身反手抽了过去。 一巴掌,以寻耳中嗡嗡作响,牙齿略有松动,口中散了浓厚的血腥味。 “你不是最喜欢和本王作对吗?怎么现在倒这么乖了?”苍彦曜抓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小脸送至自己的眼前,含笑问她,一双好看的桃花眸聚着怒意。 “我不敢了。”以寻捡着最无趣的话回他,浅眸中冷静无波。 她这样,槁木死灰一般,毫无半点生趣。脸颊疤痕吓人,以前的灵动娇俏全然不在。苍彦曜蹙眉看她,越觉丑态,大掌松开,鄙夷道:“无怪苍彦易要你去死!……他既然不要,本王自也不捡了他的破鞋来穿,免得脏了本王的身子……” 头皮一松,身子跌在软褥上,以寻蜷着身子,小心护着肚腹。 她这样,落入苍彦曜眼里便是唯唯诺诺、胆小心怯之态,毁容之貌,此刻掩了灵气,比那普通村妇还要不堪。苍彦曜面上神情愈发嫌恶,似乎是碰了这世上最脏的东西,拂袖而去! 闻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以寻彻底瘫软在床上,这一放松,才发现后背早已湿透了,肚中□□。 找人给她送饭是不可能了,以寻赤脚下床,想将那茶几上的摆的糕点拿来吃。但她方走近茶几,门便被人推开,走近两个怒目横眉的彪悍男子。上前押着以寻,喝声道:“走!” 苍彦曜既然嫌恶她,自然是不可能在将她留在他的寝房之中了。以寻心中明白,悄悄攥了两块的芙蓉糕在手里,不多做挣扎,被压着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以寻这才发现自己所处之地四周深山围绕,山庄建在一处悬崖峭壁上,一眼望去,四周云雾缭绕,山峰绵延,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里。这样的地方,地理偏僻,如果没有人引路,外人是绝对找不到的。自然,这样的地方,就算是想要逃,也会迷失在这无尽的深山之中。 只是这样的偏僻地方,运输阻隔,音讯断绝,却能建起这样宏伟的山庄,看来是废了很大的功夫了! 以寻暗忖,虽然这山庄极有可能是韩氏一族为苍彦曜留得后路,但这才几月,他便重振旗鼓,可见其才干非凡! 七拐八拐,以寻被押至一处阴暗牢房,牢门打开。 “进去!” 动作粗鲁,以寻被强推倒在地。这一推,即使以寻小心护着,还是摔狠了,牢房潮湿阴暗,地上湿臭黏泥沾了满身,但这肮脏和膝盖疼痛之外,最让她害怕却是小腹传来的痛意。 “就是这个女人,引起了荆、肃两王的宫变,当日血流成河,皇都琥越浮尸遍野。现在苍渊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恨她的,每日都咒这个祸水不得好死。”那男人蹲下身子,抓住以寻头发将她的脸抬起来,抽出腰中佩刀,架在以寻脖颈上,“丑八怪一样的贱人,水性杨花,也配得上祸水这个名号?” 他眼底的仇恨,恨不得万刀凌迟了以寻,以寻战栗,小腹的一阵阵的抽痛,额上渗出细蜜蜜的冷汗。 “别忙,这女人虽丑,到底是荆王的女人,细皮嫩肉,身材又好。”另一男人蹲下身子,□□道,眼角堆起深深地皱纹,一嘴黄牙,看起来猥琐,恶心,“肃王爷说赏给我们了,等我们爽一把,再杀不迟!” 那持刀男人见状,冷笑道:“我可对着万人骑的贱妇不感兴趣,你要,就赏给你了!” 那黄牙听了,喜得直搓手,忙抓住以寻的腰肢,骑了上去! 以寻大惊,一脚就要踹过去,脚踝却被抓住,刺啦一声,长裙被撕开,露出白皙修长的大腿,阴暗牢房中,白花花的挑人□□! 一旁牢房的犯人见了,都骚动起来,那一旁看热闹持刀男人见了,冷笑道:“既然你们这群畜生都想要,爷就让都你们爽一爽!”说着,将那牢房门劈开,一群犯人见状,都蜂拥而上,围在以寻身边!狼嚎嘶吼,上下其手。 “滚开!”以寻低吼,饶是她再坚强,此刻眼泪也忍不住溢了出来。 身上的衣物都被扒了干净,就当以寻绝望之际,忽然身上一轻,一声惨叫,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都好大的胆子!”一声厉喝,浑厚有力,不怒自威。以寻一望,只见一个魁梧男子立于眼前,宽厚的脊背。那人立着,如同天神一般,四下污浊退散! 方才还狼嚎嘶吼的众人,见了他,都纷纷伏在地上,如蝼蚁一般惧着他的威压。 这个天神一般的男人以寻认得,是曹昊! 那持刀男人慌忙上来解释,“大人,这个女人是王爷赏给小的们的。” 曹昊扫了他一眼,铜铃似的眼睛一瞪,那持刀男人立时腿就软了。 “我不管王爷将她赏给谁的,既到了我这里,便都要听我的规矩!”曹昊怒吼一声,“都滚回去!” 那些犯人平日里最惧他的霸道,当即连滚带爬的滚回了牢房。 “你们二人,私放牢犯,干扰纪律,一人去领军棍五十!” “是是是。”那持刀男人连声答是。曹昊的英勇无匹,可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惹得起的,他若是杀了这里任何一个人,根本不用向肃王禀报,直接派人来拿草席一裹就了事了! 忙背上那一脚被曹昊踢昏过去的黄牙,匆匆退了出去。 曹昊回首,见以寻衣不蔽体,皱眉,将自己的外袍挥手扔过去。 衣服盖在身上,遮了暴露在外的肌肤,以寻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正要道谢。却见他已跨着大步,提着长刀离开了,魁梧的身子,如擎天之柱一般。 这样的汉子,义薄云天,是不需要道谢这些累赘之话的。 仔细系了外袍,确定没有暴露之处,以寻拾了滚落在一旁的芙蓉糕,爬至一旁杂草铺就的矮床上。 拍了拍芙蓉糕上面粘的灰尘,以寻撕了一小块进嘴里。脸颊红肿,嘴角破裂,她每咀嚼一次,口腔内便会溢出血来。 她咬牙,芙蓉糕合着血腥吞下,她不吃,可是肚子里的孩子要吃。澜泽说,孩子才一个月,她身子极虚,胎气不稳,要好好照料的。 勉强将那两块芙蓉糕咽下肚子,以寻歪下身子就休息。小腹隐隐作痛,她抚着小腹默默安慰,宝宝,你乖一些,娘亲会保护好你的。 床褥潮湿,充斥着霉味,以寻拉来一床脏呼呼薄被盖上。眼泪溢出,没入黑鬓,即使你父王不要你,娘亲也会保护好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情殇 嘡啷一声,阴暗牢房传来遽响,牢房门被人破开。站立着以为谪仙般的人物,手持长剑,缓缓走来。 看清来人,以寻大喜,赤脚跑过去抱住他,“阿易,你终于来了……” 他身后,走出一位女子,只这她道:”彦易,她偷偷怀了你的孩子!” 素衣黑发,皓齿明眸,是百清,亦是韩若依。 苍彦易身子一绷,沉眸看她,“若依说的是真的吗?” 以寻抬首,眸中显出慌乱,“阿易,你听我解释……” 话音未落,肚腹挨了一记,大痛不止,以寻倒在地上,下身有热流涌出,“不要……”眼泪溢出眼眶,“阿易,救救我们的孩子!” “纪以寻,本王说过,你不能孩子的……” 周身疼痛难忍,以寻意识渐渐模糊…… “三嫂……三嫂,你醒醒……不要吓我……醒醒……”模糊听见苍彦雅在耳边呼唤,以寻睁开眼睛,眼噙泪水,视线模糊,低低地唤了声,“小雅……” 伸手将她眼角泪水抹去,苍彦雅揪心,“三嫂,我来看你了。”素手搁在她的额头上,烫的骇人,开口道,“三嫂,你在发高烧,一直在说胡话。” 阴暗牢房,只有以寻与苍彦雅、曹昊三人,原来方才的种种是梦。 她烧的厉害,脸颊绯红,苍彦雅安慰,“我已经吩咐人去熬汤药了,你再忍忍,一会儿喝了药就没这么难受了。” 以寻摇头,晕晕沉沉道:“小雅,我不能喝祛热的药……你去开一副安胎药送过来……” “安胎药!”苍彦雅惊呼,“三嫂,莫非你……” 曹昊闻言,瞳眸微动,落在以寻身上。 即使高烧烧至头脑晕沉,提及孩子,以寻莞尔,杏眸缀着柔光,“……是呀,小雅,我要做娘亲了……”晕眩袭来,以寻喃喃:“……只是你三哥不会要他,他不会要我的孩子……” 苍彦雅心揪作一团,纪家的势力庞大,又是辅助三哥登基的有功之臣!如果再让纪以寻生了嫡长子,难保不会外戚专权,把持朝纲。 忍不住鼻头一酸,她不谙政事,都知道这个孩子要不得,更何况是三哥! 吩咐人熬了安胎药,苍彦雅小心服侍以寻喝下,又用湿帕搭在额头替她降热。 “耗子,我要把三嫂从这里接出去,她有了身孕,不能让她住在这样的地方。”苍彦雅不管苍彦易如何决定,她要留下这个孩子,不为政治,只为了她的三嫂,只为了她二人之间的情意! 她的话,不带丝毫的商量,曹昊颔首,“是。” 以寻拉住苍彦雅袖角,摇头道:“小雅,你不要为难曹昊。苍彦曜虽说将我扔在这不管不问,但我毕竟是重要人质……如此轻易出去,苍彦曜定要拿他是问……因为你,曹昊执意不交出我,但苍彦曜那性子,又哪能饶得了他?” 苍彦雅不同意,“可是……” “曹昊已三番两次救我,我此时若是出去,再连累了他,心内愧疚,那样的地方,即使再好,也住的不安生。况且,这牢房只是潮湿,比外面并不差什么的。又何必出去,招惹祸端?” 纪以寻这一番话,曹昊看她,眉眼苍白,嘴角红肿破裂,脸颊刀疤狰狞。但这样的女子,却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坚毅却也温柔。 曹昊第一次与纪以寻接触,是在舞凰宴上,高台坍塌,她毅然回身,徒手握剑,救了荆王。那时,曹昊只略佩服她的胆识和勇气。竟赌了性命去救荆王,换来了荆王的信任,也换来了她日后的地位和荣耀。 其实此刻只要纪以寻开口,她大可以利用他来躲过这牢房险恶之地。可是她没有,即使她怀了身孕,她也不想连累他。 曹昊细看她,瞳眸微动,的确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苍彦雅听以寻此言,知她是执意不肯了,只得吩咐人送来干净暖和的床褥,让她睡了。 一沾软枕,以寻睡意席卷,催了苍彦雅回去,便沉沉睡去。 苍彦雅不放心,又在她身边守了些时辰,确定她高烧退了,方才跟着曹昊离开。 二人出了牢房,山间夜晚清风习习,凉气爽人,两人并肩而行,回至住处,进了院门,苍彦雅一愣。园内光秃秃的大片,黄土碎石,好不冷清,“这满园的花草呢?” “卑职命人拔了。”曹昊提着尖角宫灯,反正这些花草种着他从未在意过,如今拔了也就拔了。黄土和花草,在他这个粗人眼里,别无二致。 苍彦雅悄悄斜睨了他一眼,“你都命人拔了,就不怕那种花草的人不高兴吗?” “卑职今早已经派人将她送下山了。”曹昊答着,一面小心揽她,“小心台阶。” 苍彦雅足尖踏上石阶,“这么走了,你就没去送送?” “晨间卑职要训练士兵,公务繁忙,抽不出身。” 苍彦雅扯了扯嘴角,“那你的意思,你要是抽得出身,就去送了?” 曹昊点头,“嗯。” 苍彦雅闻言,杏眸一瞪,“那你现在去,人家这会儿说不定还未到家,你去了指不定还能把人追回来呢!” 说罢,抬脚进屋。 曹昊正要跟着进去,却不料苍彦雅竟反手啪得将门一关!曹昊直直撞上,碰了一鼻子灰。 看着闭得严严实实的房门,莫名,他又哪里说错话了吗? —— 沐浴罢了,房内水汽蒸的苍彦雅闷热,披了湿发在院内纳凉。 曹昊见她从房中出来,大步跨过去,“公主,卑职想了,就算卑职能抽出身,卑职也不能去送她。” 苍彦雅不理他,懒洋洋趴在石桌上,桌面沁凉。 还不对吗?曹昊天性愚钝,扣着脑袋想了半日,也不知错在了哪里。 湿发披在肩头,身边没有侍女照应,苍彦雅也懒得绞干头发,打湿了背部大片衣衫,。曹昊回屋取了干帕,要替她绞干头发,苍彦雅赌气,螓首一偏。 “公主,这样很容易着凉的。”曹昊将帕子覆在长发上,沉声道:“着凉生病了要喝药,药很苦,你不喜欢喝。” 苍彦雅呛他,“本宫不喝,你都喝了。” 她的发很软,握在大掌里冰凉凉的,很舒服。曹昊贪心,借着职责关心之名,搦在手里一直未松,颔首,“嗯。” 他的回答,带着点点鼻音,苍彦雅似乎想起什么,火气消弭,弯了弯唇角。 夜幕缀着繁星,月光如酒,醉人。 斑驳树影后,一位藕荷色长裙女子静立,看着石桌旁一站一立的两人,苦笑。 原来,曹昊这个男人,不是不温柔,而是他的温柔,此生都给了苍彦雅,旁人,从不得他一分…… 湘怡看着苍彦雅,她好羡慕这个女子,公主之尊,倾城之貌。她好嫉妒这个女子,得了世上所有最好的,更有一个宠她如命的曹昊,仿佛,她生下来便该一生幸福…… 夜幕缀着繁星,月光如酒,伤人。 —— 不同于琥越的富贵大气,漓洲更有一种精雅别致之美,青瓦白墙,蒙蒙薄雾,百花争妍。 苍彦雅觉得新奇,早就对漓洲风景人文垂涎,今天央了曹昊下山,可是这也瞅瞅,那也瞧瞧。 逛得累了,便进一家临街茶馆喝一杯清茗,唇齿留香。苍彦雅眯着美眸,笑道:“这地儿舒适宜人,山水如画,可是个修心养人的宝地,怪不得古来墨客都偏爱漓洲。” 曹昊没接话,他是个粗人,那些文人墨客的赞美之词在他看来就是一些牢骚屁话。山水花草再美,对他来说,和那路旁的狗屎淤泥没什么两样,又不能吃,也不能救命。 无人接话,苍彦雅咂摸了嘴,满腹的感慨不能言,品了茶,忽闻街尾有声乐飘来,温温软软,悦耳动听。 “今天是漓洲的箐沅节,男女老少会聚在一起载歌载舞,很是热闹。”那茶馆小斯解释道,“这箐沅节没有固定时日,客官赶得巧,一年一度,正赶上今日。” 苍彦雅自然心动,忙牵了曹昊出去,行至街尾,正见一群头顶花环的年轻男女的跳着,一旁有人打鼓吹箫。苍彦雅见了十分喜欢,牵了曹昊就进了那舞圈。 学着别人的舞步,苍彦雅跳起来得心应手,娇俏灵动。只是曹昊那高大的个子,长手长脚,往人群中一站,给吴一片中,他黑着一张脸,一动不动,顿时成为众人的焦点。 苍彦雅见他这呆劲,小声道:“耗子,你也跳呀,不然别人都会笑话你的。” 曹昊挑眉,旁人笑话道道不碍事,他根本不会往心里去,那些人什么想法管他什么事?只是苍彦雅既然让他跳,他也就动了起来。 长手长脚,既僵硬又生涩,高大的个子,跟不上节奏,惹来一阵笑声。曹昊黑脸微热,就要出去。可苍彦雅偏拉着他,看着他出糗的样子,笑的前仰后合。 她这样开心,曹昊不忍扫兴,只得硬着头皮在一旁强跳。 二人正闹着,有人送来花环,苍彦雅答谢接过。 “喏。”她努了努嘴,曹昊低首。 垫脚替他戴上,见他耳边杂发纷乱,顺手替他理在耳后,两人动作默契自然,谁也没有察觉这举动的亲昵,早已超出了一个护卫和公主的界限。 苍彦雅将自己的花环也戴上,抚了抚云鬓,“好看吗?” “好看。”曹昊点头,“公主,我们该回去了。” 苍彦雅摇头,她正玩得起兴,自然不肯回去。 长臂将她揽在怀里,曹昊眸光沉着,“公主,走吧。” 他的坚持,苍彦雅一怔,这才发现人群中,有几人一直在他们四周徘徊,虽然衣着不同,但腰间皆系一玉佩,是荆王府的标志! 这么快吗?三哥的人就找到了……苍彦雅抬眸,看向曹昊,也就是说,她和他要分开了。 曹昊垂眸,避开她的眸光,携着她快速出了人群。 二人离开后,街角处,踱出几位男女,各个衣着华贵,气质不凡。 其中为首男子,凤眸薄唇,桀骜沉冷,正是荆王苍彦易! 眸光阴鸷,薄唇轻启,“跟上去!记住,如果跟丢了,不必回来!” “是!”暗卫身子一凛,这些日子,为找到苍彦曜的藏身之地,荆王的阴鸷暴戾,与日俱增,俨然已达爆发边缘! 卓南主动请缨,纪以寻是他庇护不利,才落入敌手的。此次跟踪曹昊,也是找到纪以寻的关键,他理当前去。 苍彦易颔首,袖中大掌紧握,眸光微黯,小雅有曹昊护着,自然安全无虞。但……纪以寻呢?她……还活着吗? 他会不会已经是来迟了…… 荆王身后,立以削瘦高挑男子,白衣黑发,本是清秀气质,双眸去染了嫉恨,紧盯着曹昊与苍彦雅消失的方向,冷笑。 —— 回了山庄,安置好苍彦雅,曹昊便去了苍彦曜书房内议事,苍彦易既然已经找到了此处,便又将是一场硬战! 他去,苍彦雅也不拦着,曹昊有他的立场,有他的忠义。他和她注定站在不同的阵营……她不能反对,不能阻拦,因为这是政治,无关对错。 只是这夜,苍彦雅无法安睡,阖眸躺在月牙床上,心中却无比清醒。此次漓洲之行,她能和曹昊相遇纯属万幸巧合,若想再见,是不能够了…… 苍彦雅想着以后她会为人妻,为人母。而曹昊也会为人夫,为人父。说不定他的娘子会很漂亮,比她还要漂亮,说不定,他和他的娘子会很恩爱,时间久了,曹昊就忘了她了…… 苍彦雅心内堵得厉害,无法排解,安睡不下。 深夜,静悄悄的,吱呀,门扉轻启,月光如水倾下。 苍彦雅心下微动,眼睑却未睁开。曹昊会为她守夜,他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进她的寝房。如果有一个人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这个人,只有曹昊他自己。 稳而轻的脚步声缓缓靠近,苍彦雅好奇,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未开口,未睁眸,一动不动,作势假寐。 床角向下一陷,苍彦雅知道他就坐在身旁,虽阖着眸,却能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久久不见动作,但那种被紧盯着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苍彦雅俏脸微红,心下羞恼,自己先时睡不着,翻来覆去的,长发肯定早已揉做一团了,他看着会不会觉得很丑?她今天穿的里衣是纯白色的,一点也不好看…… 她正懊恼着,自己怎么不挑那件桃色睡衫穿上,忽然唇间一热,两片火烫软绵落在唇瓣,脸颊有灼热呼吸喷薄而出。 他的吻,颤抖着,虔诚着,一点点舔舐,慢慢将牙关打开,口内柔软被他纠缠,苍彦雅脑中一片空白,失了反应…… 曹昊是粗犷汉子,下巴处的胡茬扎着苍彦雅娇嫩肌肤,她竟不觉疼,整个人似是在云上飘着,晕晕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离开她的唇,大掌在她脸颊摩挲良久,一声长叹,方才离开。 门扉轻阖,拦住倾泻月光,留下一室旖旎。 榻上,女子睁开双眸,早已臊得没了模样,头脸埋入寝被,双颊绯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情殇 山庄地处深山,大军行进艰难,费时耗日。荆王调动整个漓洲的兵力,下令两日之内,伐山开路,大军抵至山下。 山庄建欲崖顶,虽占有地理优势,但仍抵不住荆王大军的强攻,两日沦陷。战火和杀戮弥漫寂静深林…… 战火弥漫,浮尸千万。这一天,哭声悲痛蔓延了整个漓洲,千万儿郎,战死沙场,使老来丧子,幼来丧父。漓洲,披麻戴孝,满城皆白…… —— 即使最后的堡垒被破,苍彦曜依然闲庭信步,携了佩剑而来,艳红的长衫,一如他眸底情绪,妖娆嗜血。 荆王执剑,将其逼至崖边,“她人呢?” 苍彦曜勾唇,“死了!” 瞳眸一缩,荆王利剑长啸,一招刺入苍彦曜腹部,冷声问他,“纪以寻人呢?” 嗓间腥甜,苍彦曜咧嘴邪笑。苍彦易疯了!竟动用这样霸道的招式。两人武功本再伯仲之间,他却强使了这霸道的剑法,虽是伤了他,却更重创了自己的心脉! “当初三哥既选了她死,当然是死了!” 那一刻,苍彦易选了韩若依生,选了纪以寻死! “本来她不该死的,可惜她不乖,被发配到牢房还锦衣玉食,高裘软枕,被我给杀了。”苍彦曜讥笑看他,“死得时候,还念着三哥呢……她惯喊三哥阿易,死前问我,为什么你不救她?” 苍彦曜说至兴奋处,如场景再现,妖孽的瞳眸闪着嗜血红光。 不同于他的兴奋失控,苍彦易此刻格外的的冷静,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句话:“她既然死了,你下去给她陪葬吧。” 长臂一甩,肃王苍彦曜跌至悬崖! “爷!”井尧、卓南大惊,苍彦曜的确该死,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众目睽睽之下,千万将士之前,坐实了手足相残的恶名! 荆王侧首,那眸中摄着的冷光,不含着任何的温度,井尧、卓南一震。这种眼神他二人从未见过,那眸中的冷静俨然是一种强压,压着一场暴怒和疯魔。 “找,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平稳不见波澜的语气,井尧战栗,脑中突然浮现一个恐怖的念头。如果找不到纪以寻,或者说找到的是纪以寻的尸首,荆王会不会让这满城的人陪葬?……同样包括他们。 —— 山庄的另一头,只为一个曹昊,竟派了三千士兵,偌大的庭院,里里外外被围了个水泻不通, 曹昊被团团围住,独迎千军万马他面不改色。却忧心混战伤了苍彦雅,大掌轻拍软腰,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 “耗子!”苍彦雅惊呼,再要过去,曹昊身边便已经被围得结结实实,水泄不通。众军竖着长刀,却俱着他的英勇,不敢上前一步。 “让开!”苍彦雅拨开众人,她的尊贵身份,遑论谁人敢伤她,即使拦她,也无人胆敢。 正要过去,腕间却忽然被扣住,苍彦雅回首,却见扣住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祈辰玉。 身着盔甲,手提长剑,他比往日更多了份英气。苍彦雅大喜,这身打扮,看来祈辰玉是被三哥任命为此次围剿的主帅了。 “祈卿,你快让他们退下!”苍彦雅开口道,“我可以让曹昊束手就擒的。” 嘴角勾出轻蔑弧度,祈辰玉强揽了苍彦雅在怀里,朗声道:“杀无赦!” 苍彦雅一震,不懂祈辰玉的用心,既然可以做到和解,为什么要掀起战争,徒增伤亡! 将令既发,蜂拥而上! 苍彦雅被祈辰玉强行带至廊庑下,挣脱不开,杏眸含怒:“放肆!本宫让你命令他们都退下!” 她的语气冰冷无情,蕴着皇族与生俱来的威严和气势,祈辰玉心头一刺,削瘦面庞渐生杀意,回道:“逆贼当诛,恕微臣不能从命!” 曹昊一声厉喝,大刀抡圆了削出去,凡近身者死!魁梧高大的身影,黑压压人群中高人一等!一夫之力,千军万马竟近身不得,英勇锐不可当! 久攻不下,祈辰玉面色冷然,将苍彦雅交由侍从扣押,亲自提了□□,搭箭,钩玄! 箭头闪着冷光,刺穿疾风,直射曹昊! 腹部中箭,曹昊却没有片刻喘息机会,咬牙继续奋战。 祈辰玉冷笑,搭箭。 “祈辰玉!本宫命你放下!”苍彦雅死命挣扎着要过去拦他,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第二支箭,腿部中箭! 接连中了四箭,皆是要害部位!曹昊体力微疲,行动迟缓。八面围攻,只在那一瞬,右臂被生生斩断!血如泉涌!单膝跪地! “曹昊!”苍彦雅大吼,黑压压的人群中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她看不见他了,哭喊:“曹昊……曹昊……曹昊……” 听她哭了,曹昊心痛,低吼一声,长刀挥倒一片,强站起来。 第五支箭,搭在弦上,祈辰玉瞄准他的心脏,苍彦雅喊道:“不要!” 离弦之箭,势如破竹。突然,暗处闪出一人来,握住利箭,身形一闪,将押着苍彦雅的士兵踹翻在地! 失了束缚,苍彦雅赶忙向曹昊冲了过去! 祈辰玉只觉面目一股强风扫来,一支箭从自己的耳边擦过,擦破耳郭,血珠滚滚溢出。 一女子,碧衣黑眸,喝道:“放肆!明珠公主是主子!” 祈辰玉强咽了口中腥甜,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明珠公主的贴身护卫——碧玉。 女子高举令牌,喝声道:“荆王令牌在此!统统退下!” 众将士得令,收了刀枪。 身中四箭,断了一臂,曹昊周身没有一处完好,血如泉涌,拄刀单膝跪地。 苍彦雅颤手,却不敢触他,泪水模糊视线,“耗子……” “公主……”他粗狂的面颊轮廓苍白,大掌将她的杏眸覆住,“……别哭,卑职没事……别哭……”眼泪蛰在他掌心,曹昊温声安慰,“……卑职没事,只是以后再也不能抱公主了……” 一句话,苍彦雅泪崩。 碧玉见此情形,瞥了一眼祈辰玉,眸中射着冷光,“皇上和荆王都舍不得动公主一根汗毛,祈辰玉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祈辰玉脸色一白! —— 外间杀声一片,牢房中的看守早已不知去向,四下关押的牢饭乘机逃散,唯以寻未走,她身怀有孕,外间纷乱,反不安全。 以寻躲在暗处,却不料那日意图强|暴她的狱卒竟去而复返! 这狱卒满嘴黄牙,色胆包天,大难临头,竟然还不忘以寻的白嫩身子。将她按在地上,指甲嵌满黑泥的双手撕扯衣衫。 以寻反抗,黄牙□□道:“小娼|妇,也不瞅瞅你模样,要不是爷看你身子条软。谁还能看上你?” 上衣被拔开,雪白的膀子,肚兜下高耸的胸|乳,那黄牙饥渴难耐,忙伸手将胯|下脏物掏出来,抵在以寻的大腿上。 以寻咬牙,考虑腹中孩子安全,却不敢鲁莽,悄悄卸了那黄牙腰间匕首。 那黄牙□□焚身,只顾着玩弄以寻白皙身子,却不知尖刀早已抵在身后! 以寻沉眸,握紧匕首,不颤不惧,她心底有着一种冷静和坚强,她要保护她肚中的孩子,谁也不能伤害她的孩子! 她狠心闭眸要刺时,却听噗嗤一声,一声惨叫。睁眸,却见黄牙胸膛插着一把利剑,剑端粘稠鲜血滴落,渐在她雪白肚皮上。 那黄牙如滩软泥叫人踢开,以寻这才看见来人,墨袍玉冠,朝靴绶带,剑眉凤眸,正是荆王苍彦易!而荆王身后,一干将士皆是看她,他们眼中的震惊和鄙夷,以寻看的明白。 以寻苦笑,她这样,应该很难看吧?昏暗潮湿的牢房,她上身近乎□□,露出大片白皙肌肤,撕破的长裙下露出一双修长嫩腿。也无怪他们鄙夷,女子的贞操和羞耻在她这儿全部都丢光殆尽了。 伸手将自己身上的衣衫阖上,衣衫破烂,也不过堪堪遮住胸前风光,至于其他一览无余。 忽然身子一凉,宽大墨色外袍罩在身上,以寻抬首。苍彦易蹲在自己面前,他凤眸中情绪翻滚涌动激烈,黑沉复杂,她不懂。是愤怒吧?愤怒她的不贞! “阿易……” “嗯。”他答她,面上冷静,却是强压情绪!心中万幸,还好,她还活着,还好,她没有推开他,还好,她……还会喊他阿易,不是荆王,不是苍彦易,而是阿易。 有生之年,苍彦易第一次如此庆幸上苍的眷顾,给了他机会,让他来得及挽回。 “我们分开吧……” 手下一滞,苍彦易盯着她。 众人惊愕! “……回琥越后,我们和离吧……”以寻阖眸,眼泪溢出眼角,“你我之间,终究是我太过执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情殇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这句佛偈,初听时曹昊还小,刚刚换牙的年纪,看着高坐在蒲团上的光头和尚,问那为一顿免费斋饭跪在地上听法会的老乞丐,‘大爹,那秃头叽里咕噜说的什么东西?’ 他记得大爹踹了他一脚,骂他那光头和尚是得道高僧,不能胡说。还告诉他那佛偈的意思,一个人前世要是做了什么孽事,这辈子就会有什么样的报应! 曹昊还记得大爹当时还骂他,骂他上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以一出生就无父无母,跟着乞丐吃苦受罪! ‘无怪算命的都说你命苦,你这一辈子,注定求什么不得什么,悲苦无依!肯定就是因为你这杂种上辈子造了太多的孽!’ 多年以后,每每夜深人静时,曹昊站在明珠宫的朱红宫门外,看着偌大的明珠宫,时常心痛。一语成谶,他这一生,只求了一个苍彦雅,却注定求而不得…… 初识苍彦雅,她才六岁,肥嘟嘟的脸颊,圆圆的眼睛,扎着花苞髻。 六岁,小小软软,端坐在宽大的金钱蟒铺垫华椅上,垂着一双小短腿,会命他给她讲故事听;夜晚怕黑,会让他给她唱歌;调皮捣蛋闯了祸,会躲进被褥里不敢出来,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闷声闷气问他,能不能去替她顶罪; 她的纯真无暇,无忧无虑,像是一轮太阳,照亮了曹昊的阴暗世界。在他浑浊冰冷的心里暖出一片净土,那块地方,只住着一个叫苍彦雅的小人儿。 他看着她,从一个软软圆圆的小团子,长至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心内情愫悄生,曹昊却从未敢生出过非分之想。 她的高贵,他的卑微,云泥之别…… 曹昊此生最痛,是皇城西郊那晚的别离,即使明知今生不复相见,他依然要送走他的心上人,依然要守着君臣之礼,即使他的公主哭着让他留下,他依然要走! 漓洲美吗?曹昊从不觉得,这里山水再美,繁花再绚烂,在他眼里,终比不上琥越。他的心,搁在了琥越皇城,搁在了琥越皇城的明珠宫。 没有人知道,玄天观后山他看见苍彦雅出现时的狂喜;没有人知道,他吻她时的心痛不舍,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勇气,余生太长,能不能让我多看你一眼?……他的公主,他的心上人。 卖身韩家,曹昊手上沾了太多的血,却从未害怕,只是午夜梦回时常失落,大爹去了阎王殿,判官会怎么判呢?会不会因为他收养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大恶人,还要判他来世受苦?不得温饱? 他这一生,心中挂念无非两人。一个,阴阳两隔,早化为一抔黄土,随风飘去;一个,尊卑有别,如同天上骄阳,一生仰望。 苍彦雅及笄,曹昊赠了一根发簪做及笄礼,断了两截;那年,他是韩家暗卫的身份浮出水面;那年,祈辰玉作为新科状元、朝中新贵出现在苍彦雅的视线内;那年,曹昊被逐出明珠宫。 那年,曹昊心死。 —— 薄纱轻衣,秋水剪瞳,女子手提镂花木盒,木盒里面搁着青瓦药罐,煨着炭火,靠近可闻着淡淡药香。 越过花障,行至溪旁,迎面走来一白衣男子,挺拔身姿,气度不凡,行礼,“公主。” 女子冷眸,不做言语,抬脚欲走。 男子上前一步,从袖笼中掏出一个陶瓷娃娃,眉眼与女子十分相似,以拳抵唇清了清嗓,“这个陶瓷娃娃是微臣偶然间在山下看到的,想着公主喜欢,便做了一个。” “滚开!”他挡了去路,女子冷声道。 男子脸色一变,大掌渐渐收紧,清俊面庞聚了两分阴戾,看着她手提的药罐冷笑,她对他这样不理不睬,是为了那个男人吗? 两人僵持,忽听一声轻唤,“小雅。” 来人面遮轻纱,长裙裹身,怀抱一折耳小猫,眉眼温柔。苍彦雅行过去,轻轻唤了一声:“三嫂。” 以寻淡淡与男子寒暄,将苍彦雅手中木盒接过,拉着她道:“走吧。” 二人离开,男子掌间用力,陶瓷娃娃捏了碎裂,瓷片锋利,割开皮肉,猩红滴落。 穿过几道石门,行至一处院落,院门紧闭,重兵把守。 苍彦雅亮了令牌,士兵方放了进院,至于以寻,被拦在院外,苍彦雅咬牙,独自进了院内。 推门而入,屋内一桌一榻,一凳一铺,再无其他,简陋不堪。屋内有淡淡的血腥味,苍彦雅小心从药罐中倒出黑苦药汁。 床上的人眼眸紧闭,魁梧的身子几乎占满了整个床榻,麦色的肌肤,唇间发白。 纤长十指小心解开男子里衣,右臂斩断,空荡荡的一截,残缺不全,触目惊心。宽阔胸膛早已被纱布缠满,渗着许多猩红。 小心替他敷了药,阖上里衣。素手贴了贴瓷碗,不冷不热,白瓷汤匙盛着黑苦,凑到他唇边。 曹昊的面庞与清秀俊美四字无关,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全然的孔武有力,刚强冷毅。 苍彦雅却从没有见过他这样虚弱,脸色如蜡纸一般,鼻头一涩,眼角滚出泪来。祈辰玉射出的每一箭都直中要害,加之右臂之伤。 如果不是她星夜兼程及时赶到玄天观,求观主澜泽相救,他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了! 昏沉中听她哭了,抽抽噎噎,曹昊心痛,紧阖的眼睑微动,却终未转醒,口中嚅喏。 “……公主……公主……公主……” 他梦中低唤,沙哑中带着柔软,苍彦雅心下一颤。 —— 以寻本有意进院内探望的,却不料院外戒备森严,即使她以荆王妃的身份,没有荆王令牌,也不准入内。 毕竟这个院子里面禁锢的不是旁人,可是曹昊,苍渊的第一勇士,虽是身负重伤,却也不容小觑! 无法,只得抱着折耳小猫原路折返。 玄天观的景色如画,山巅俯瞰,瀑布清泉。以寻抚了抚小腹,澜泽说她的胎息微弱,随时都有滑胎的可能,要她多修养,心情要尽量愉悦。 深呼吸,满肚腹的清香,以寻莞尔,既然出来了,不如借此散散心,扫扫多日来的沉闷。 顺着石子路漫无目的的走着,穿过花障重重,隐约听见有人走过来。 “……你无事多出来散散心,长久闷在屋里,对身子不好。” “……近日心口绞痛,越发惫懒了……咳咳” 辩出来人,以寻心下一颤,匆忙要躲,却已经是来不及了。花障那头走出一对男女,风姿非凡,并肩而行,郎才女貌。 三人正面遇上,以寻避无可避,苦笑,略略扫了一眼男子,他一身玄色长袍,身姿挺拔,揽着身旁娇弱女子。 三人相遇,韩若依率先开口,“姐姐若是无事,不如一起走走吧。” 他的眸,紧紧盯着她,眸深似潭,以寻不懂,错开视线,“不必了。” 只一句,转身离开,只是背后那紧扣着她的眸光越发灼热,以寻心下暗忖,原本想着出来散心,却不想到成了堵心了…… 算了,以后不来这里了。四下阳光正好,以寻摇了摇头,甩了心内沉重,让自己不要想他。浅浅勾唇,她此刻最重要的是安心养胎,保持心情愉悦。 出了花障,以寻抱着折耳小猫慢慢踱着,窝在她怀里打盹的折耳小猫喵呜醒来。以寻勾唇,弯腰放下它。 折耳小猫四爪着地,抖了抖身子,在以寻小腿上蹭了蹭,俨然还是要抱。 以寻见它这样,有意逗它,用脚尖挑了它的白软肚子,轻轻踢了出去,看它圆溜溜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好远,逗得她咯咯直笑。 再要过去抱它,却见它小脑袋一转,直溜溜的跑了。以寻无奈,不大的小猫儿,还挺有脾气,忙追了过去。 方追出不过几步,便见折耳小猫在一双描金勾纹朝靴旁蹲下,玄色袍角描着繁复花纹,垂在朝靴旁。以寻一怔,沿着玄色袍角向上望,同色腰带,系着一块白玉玦。棱角分明的下颔,薄唇,凤眸。 他弯腰将折耳小猫抱在怀里,指尖修长,抚着折耳小猫的软毛,抬眸看她。 以寻咬唇,他怎么来了?不是在陪那个女子散心吗?微微福了福身,“小易不懂事,冲撞了荆王,以寻代它赔罪,还请荆王把它还给我吧。”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与她无关,总不会是专程来寻她的。 苍彦易皱眉看她,方才的笑意盈盈,此刻的冷若冰霜,她对他,太过冷漠。 见她上前,苍彦易探手扣住玉腕,“身子可好些了?孩子可好?” 谈及孩子,以寻脸色一沉,小心护着小腹,“回琥越后我会向皇上求和离的,我的孩子日后不会冠皇家名号,不会入苍渊宗庙,他不会抢任何人的任何东西。” 他当日不肯给她子息,无非是因为纪家的权势,如今她自求离去,只求她的孩子一条生路。 她的防备,苍彦易咬牙,纪以寻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听不懂他的话吗?“不可能!本王的子嗣不能流落在外!” 以寻一怔,言下之意,是不同意了?竭力抑制身子的颤抖,“那你就不要逼我!苍彦易!如果你胆敢动我和孩子一根汗毛,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苍彦易冷笑,猛然将她拉近! “爷!”井尧开口,苍彦易一滞,“王妃的身子不同往日了。” 一句话,浇了苍彦易心头怒火。感觉他禁锢的力道松了,以寻忙挣扎开退后数步。 “苍彦易,我已经送信至纪家,纪家的十万铁骑已经在边陲蓄势待发,大哥也在赶往漓洲的路上。如果,这期间我和孩子真有什么意外,你不要后悔!” 怒火息了,眸色渐渐清明,苍彦易这才看清她眸内强撑的坚强,她是在害怕他,害怕他伤害她的孩子,所以防备。 抿唇,将怀中折耳小猫递于她。以寻没接,转身离开。 她太过紧张了,抑制不了身子的颤动,方走两步,小腹骤然一痛,瘫软在墙边。 苍彦易瞳眸一缩,忙上前扶她,却被她推开,“别碰我!” 眉眼发白,井尧见她神情不对,再往地上一扫,竟是见红了! “爷!” 苍彦易沉眸,再要抱她,她却抗拒的厉害,他不敢强扭她,咬牙,“纪以寻!” “你滚开!”小腹的剧痛,以寻虚脱,眼泪滚出眼眶,“我不相信你……” 一句话,苍彦易心痛,大掌将她双手扣住,抱在怀里,“本王带你去找澜泽,会没事的。” 意识渐渐模糊,唇瓣湿软,以寻总觉得他在吻她,好温柔,耳畔轻声:“以寻,会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心下一痛,她又在做梦了,不会的,他不要她,不要她的孩子…… —— 昏昏沉沉,腕间一凉,蹙眉,以寻缓缓睁眼。却见朦朦纱帐外,女子长发及腰,乌发间的只缀了一珍珠。“体亏气乏,肝火虚弱,神气郁结,从而导致胎气不稳。”见她醒了,女子莞尔,“多多修养,切记不可多思多虑,将养得当,或许这孩子还能保得住。” 以寻颔首,“谢谢。” 帐外,她似以往替她把脉,只不过这次,她一身女儿装,清秀别致,素手搭在她腕间,指甲圆润金莹。 “百……”名字溜至嘴边,以寻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个女子是韩若依。而百清这个人,不过是苍彦易为了接韩若依入府而一手捏造的假身份罢了。 “姐姐想要说什么?”见她话至嘴边,韩若依开口问她。 “你不必喊我姐姐。” 韩若依一怔。 见她怔忪,以寻苦笑,“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按年龄,你比我略长些,姐姐这一称谓以寻担当不起。……更何况我与他之间,已是结束了,日后你我更不可能以姐妹相称。” “其实……你大可不必与彦易决裂的,虽然那晚他选择了救我,但你却不知……” “可以不说吗?”以寻阖眸,她或许错过了许多,但是苍彦易一次次的抛弃却是事实,那种被抛弃在深渊的滋味,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懂,“我不想听。” 韩若依止声。 两厢无话,一室静默,韩若依起身欲要离开。 “姑娘如果不介意……”以寻卧在榻上,轻道:“可以告诉我一些你和阿易之间的事吗?” 一声阿易,韩若依一滞,苦笑,或许纪以寻自己没有察觉,她的一声阿易,唤的好温柔,即使决绝要离开,苍彦易也永远是她的阿易,是无人可替的存在… 怎么办?她怕纪以寻这样的温柔…… 睫毛颤动,以寻无奈,即使心死,即使失望,却还是想要知道,苍彦易对待韩若依,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我和彦易自小一起长大,并谈不上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姑母疼我,儿时我一年中便有大半年都是在正阳宫住着的,我和众皇子一起在皇家书院读书习字,一起玩耍,我自小体弱多病,彦易总是很照顾我。”韩若依淡道,嘴角勾起一丝甜意,“记得有一次他带我去梅林玩雪,我突然发了病,险些丢了性命,他便发誓长大后会替我治好这病……并且娶我。” 以寻苦笑,原来,两人儿时就已经彼此定了心意。 “其实,彦易儿时是个活泼乖巧的孩子,并不是这样冷酷阴沉的。只是德妃娘娘病逝之后,他将自己关在德妃寝房内整整一月,谁也不准靠近,再出来时整个人就都变了……入朝理事,挟揽政权,拒人以千里之外。” 韩若依垂眸,“但是万幸,他对所有人都变得冰冷无情,却唯独对我,一如既往。” 以寻轻道:“或许……是因为你在他心中的不同吧。” 韩若依暗暗吸了一口气,莞尔道:“彦易待我一直无微不至。宫变之后,更力排众议,保我韩氏全族性命;即使我身患不治之症,却也千方百计为我寻药问医……” 心下底揪痛,以寻终于明白,苍彦易的心中,韩若依的份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少年时许诺的妻子,宁肯留着韩家这个巨大隐患,也不愿伤了两人之间的情分。 她于他,是心中挚爱吧?所以,才会这么珍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情殇 尖角八格琉璃彩灯照着前路,苍彦雅提裙行着,夏晚风清,聚了一日的热气散去,拂动她额前细碎刘海,双眸被复杂情绪遮住,不见往日明媚。 “公主,能和微臣谈谈吗?”拐角处行出一男子,白衣似雪,面容清秀,腰间系的玉佩垂在腿处,行走间下坠的流苏摇晃。他的一举一动清傲别雅,似乎永远纤尘不染,高雅脱俗。 苍彦雅眸也不抬,擦肩而过。 猛然腕间一窒。 “公主,这欲擒故纵的把戏你到底要玩到几时?”祈辰玉扣住她,咬牙,他受够了,这样的把戏,明明之前她对他百般讨好,可是现在冷若冰霜,“我承认我心中的确有你,别再靠近曹昊!” 苍彦雅冷笑,“本宫从来没有和你玩任何的把戏,祈卿也太过自作多情了!” 她的讽刺,祈辰玉脸色一白,“公主……” “放开!”不待再说什么,苍彦雅打断话音,将皓腕抽出,冷眼看他:“本宫尊一品圣公主,皇族身份!祈卿为人臣,要时时刻刻念着自己的身份!本宫之尊,不是尔等能冲撞的!” 她的高贵,皇家的气度尊华,只凉凉睨一眼,将他的骄傲和自尊统统击溃,祈辰玉握拳,清秀面容隐在黑处,阴鸷恐怖。 “公主之尊,微臣不配,难道曹昊那乞丐莽夫就能配上?”他冷笑,“一个断臂的废物!” “住口!” 祈辰玉怒火中烧,“空有一身武力,如今身残断臂,这样的人配的上公主?……” 话未说完,祈辰玉只觉一道银光只劈面门!迅速后退,刺啦!胸膛衣袍划开! 月光如皎,苍彦雅手持长剑,一声厉喝,长剑飞舞,夹杂着狠厉。 苍彦雅到底只是学过拳脚,和祈辰玉相比,不过三招便被制住。 “公主,把剑放下,小心伤了自己。”祈辰玉扣住她的手腕,皱眉,她很少玩这个的,连拿剑的姿势都不对。 身子被制住,苍彦雅抬眸看他,祈辰玉神情一惚,大意之下,只觉胸膛一重,整个人被苍彦雅撞到在地,死命扣住。 她手挽剑花,直刺而来,祈辰玉探手扣住。谁料剑花一转,换至左手,祈辰玉暗道不好,再要去抓,已是来不及,剑锋直刺心脏! 嘡啷一声,一颗玉石打中剑刃,剑锋偏离,入土三分! 剑端拔出,带着腥土,再要刺,手腕却叫人扣住。 “小雅,够了!” “三哥。”苍彦雅看着来人,眼泪滚出眼眶,“我要杀了他!” 身后,井尧、韩若依等人呆住,她眸中的恨意,眼前的这个人,这双眉眼,真的是苍彦雅吗?那个娇俏明媚、活泼快乐的苍彦雅吗? 苍彦易沉眸,如果不是他闻到动静,及时赶来,祈辰玉早就命丧黄泉了! 她面目虽狠,却掩不了身上的颤抖。以寻上前,将她揽在怀里,轻抚她的长发,“小雅,没事了,别怕。” 小心夺了她手中长剑,剑柄满是冷汗,以寻暗叹,她到底是善良心性,到底是害怕,杀了祈辰玉,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安生了。 “三嫂……”苍彦雅伏在以寻怀里,眼泪止不住的眼眶,“曹昊的胳膊没了……” 众人一震,原来这般,是为了曹昊。 “……三嫂……他该死……他把曹昊的胳膊砍了……”苍彦雅泣不成声。 紧紧将她揽在怀里,以寻心疼,原来,他们以为她没事了,却不知,她内心的痛,一直是在忍耐。 早已不知,情深如此。 —— 曹昊断臂,苍彦雅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心痛,心痛到恨不得杀了祈辰玉,恨不得杀了那在场的所有将士。可是,杀了他们,却换不回曹昊的一条胳膊。 苍彦雅心痛,如果围剿那日,她再坚强一些,她能保护曹昊,曹昊不会断臂;如果及笄那年,她再果断一些,她不会让曹昊离开…… 赶曹昊出明珠宫的那年,苍彦雅及笄。 那晚,她试穿为及笄礼准备的礼服,拽地紫色长裙逶迤拖了好远,绣的是描金凤凰。礼服很漂亮,她有心,卸了满头的珠翠,乌黑发髻上只佩了一根白玉簪。 她去寻他,三哥却告诉她,曹昊是苍彦曜的暗卫,以后不能信任了。 那晚,她哭着去找他,命他不准跟随苍彦曜,他不肯。 她赌气,摔了玉簪,把他赶出了明珠宫。 其实,曹昊不知道,那晚,她在明珠宫门外的门槛上等了一宿,哭了一宿。 曹昊没有回来。 曹昊走后,三哥安排了碧玉做她的护卫,但是苍彦雅并不喜欢,因为碧玉不会带她出宫玩儿,不会替她喝又苦又涩的药,不会在她做噩梦以后把她抱在怀里,不会宠着她,惯着她。 但曹昊会,曹昊都会…… 曹昊第一次抱她哄她,两人才相识不到一天。六岁,那晚寝宫熄灯,她又一个人躲在锦被里偷偷的哭。 曹昊闻声进了寝宫,掀开锦被,看见缩成小小一团的她,皱眉,“公主,身子不适吗?” 苍彦雅粉拳揉了眼睛,忍不住向他靠了靠,“我害怕。” 曹昊皱眉,她还太小,六岁,让她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寝宫,的确会害怕。 “卑职让嬷嬷进来陪公主睡吧?” 苍彦雅哽咽,“嬷嬷说,我是苍渊的公主,不能害怕,不能随便哭,她不肯陪我睡。” 苍渊的公主,她的尊荣,要担着与这尊荣同等的代价和责任。 曹昊抿唇,“那卑职在这里陪公主,公主安心睡吧。” 苍彦雅点头,却继续缩在寝被里抽抽噎噎个没完,曹昊拧眉,不懂小孩子的心思。 “我想母妃了……嬷嬷说,母妃去了很远的地方,你说母妃她会回来看我吗?”苍彦雅看着他,大大的眸子满是伤心,“……那为什么三哥也不来看我?他有一个月没来明珠宫了……” 德妃早已病逝,不会回来看她,三皇子已经开始入朝理事,自然也没闲暇陪她。曹昊明白,却没说,俯身将她抱在怀里,他不会安慰,大掌轻拍她的背部,哄慰,“公主,睡吧。” 那一夜,苍彦雅睡得好安稳,好暖。 母妃早逝,皇帝和荆王忙于政务,苍彦雅的童年,便在曹昊的陪伴和庇佑下度过。 苍彦雅小时候贪玩又调皮,有一次打碎了皇帝最喜爱的浅绛瓷,上面还有前朝张居士的绝笔,皇帝平日里最爱赏玩。她害怕,躲在曹昊的身后,没敢出来。 曹昊认罪,被罚八十大板,他被罚时,苍彦雅没敢看。 后来曹昊卧床养伤,苍彦雅捏着小手帕跑到他床前,小手掀开他的寝被,后背血肉模糊。 鼓起腮帮,小心替他吹了吹,“疼不疼?” 后背软软痒痒的,曹昊摇头,“不疼。” 苍彦雅抿唇,看他床前的黑浓汤药,圆溜溜的眸子在眼眶中转了转,走过去,端起来就全喝了。 “公主……” 口内苦涩,苍彦雅皱着小眉头,“这药好苦,我替你喝了,你就不用喝了。” 她是不喜喝药的,每一次喝药都会哭鼻子,她不想喝,偷偷倒了又怕被嬷嬷发现,每次都会命他都喝了。今日看他床前的药没喝,怕也是以为他怕苦了。 曹昊心底暗笑,嘴上却依然道谢。她听了,才眉开眼笑,高兴的不得了。 其实,苍彦雅现在才懂,那时她有多傻,总以为自己替他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还好,她傻,他愿意陪她。 井尧说,三哥会爱上三嫂,是因为三嫂爱他如痴如狂,三哥沉醉,不能自拔。 如果说,纪以寻的爱是毒酒,让苍彦易痛入骨髓却也痴迷沉醉;那苍彦雅觉得,曹昊的爱便是糖水,六岁到十六岁,这个男人,如兄如父,照顾她整整十年,甜入心脾。 她爱曹昊吗?苍彦雅不清楚,她只知道,十年相守,她早已离不开他;她只知道,曹昊不在她身边的日子,她会梦见他;她只知道,曹昊吻她,她喜欢…… 月光如皎,苍彦易看着地上相互依偎的两个女子,眸光微黯。 —— 红木圆桌,四人团座,三角铜鼎焚着紫檀,香气袅袅。 “曹昊之事还有待商议,公主对他情深意重,如果执意斩杀,怕是要伤了公主的心。”井尧素日最疼小雅,此刻自然为她着想。 “曹昊跟随苍彦曜多年,如今苍彦曜身死,难保他没有叛变心思。今日若留他性命,怎知日后不会酿出大祸!”祈辰玉冷声。 主位,荆王倚座,一手搁于镂花椅椅搭上,拇指有节奏地摩挲着玛瑙扳指,一手闲闲放腿上,修长指尖正挨着玄色长袍上绣的白色繁花,凤眸轻阖,猜不透心思。 井尧皱眉,“苍彦曜已死,韩家流放关外,肃王一党,已然全盘崩溃,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卓南抿唇,如果是旁人,大可为了小雅放他一条生路。可这个男人是曹昊,天生将才,用兵如神,即使断臂,也不容小觑,是杀是留,都是难题。 井尧力主放了曹昊,祈辰玉明白他的心思,冷笑,“杀与不杀,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此事重大。今早我已递了折子,是杀是留,还要由皇上以及国法裁决!” 曹昊之罪,谋权篡位,此事交由皇帝,于国于法,便是把他定了死罪了! 井尧握拳,冷笑:“祈辰玉!你不看在你与她多年情谊,也当看在她这么多年是如何待你的!何必!” 温润如他,少有动怒! 主座,荆王抬眸,扫了一眼祈辰玉。 祈辰玉脸色一白。 窗外,宫装女子捂唇,长发及腰,腰间系一串哑铃,慌了手脚。 —— 晌午,外头蝉鸣了没完。 以寻在榻间午憩,忽闻一阵啼哭,梦中惊醒,却见苍彦雅坐于榻前,泪眼婆娑。 “三嫂……” 以寻心下一惊,睡意全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诀别 夕阳西斜,树荫被拉得老长,照在一前一后的两人身上。 女子劲装束发,看了看手提的食盒,眸底浮现担忧,“王妃,真的要过去吗?属下担心你和王爷……”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以寻抱着折耳小猫,“我会小心的,虽不知结果如何,却也要搏一搏。” 玄天观的厢房都是紧挨在一起的,以寻虽刻意挑了一个最靠北的厢房,但其实距荆王所住的厢房并不远,不大工夫便到了。 立在门前,踌躇不前,咬唇,不知道韩若依在不在里面,如果在,她进去了,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喵呜~ 折耳小猫叫了一声,以寻心下一颤。而后便见房门从里面开了,井尧迎了出来,笑道:“王妃,爷让您进去。” 以寻颔首,抬脚上了丹墀,既然来了,就不能后退了。 苍彦易在书桌前处理公务,以寻四下看了看,屋内出了井尧、卓南再无他人。 他一身浅白色宽长袍,修长十指执着狼毫笔在白摺上在书着什么,好看的眉眼,神情专注。此情此景,如同是在荆王府的静墨居,两人便是这样的,她逗着猫,他处理公务,他有时累了,会走到榻前逗她玩儿。 只可惜,物是人非,他和她再回不到从前了。 听她动静,苍彦易抬首,深邃眸子盯着她,大概不懂她怎么来了?以寻垂眸,避开视线,“用过晚膳了吗?我做了两样吃食,送来给你尝尝。” 听是她做得饭菜,苍彦易挑眉,嫌弃之意,溢于言表,井尧、卓南见了暗暗偷笑。 一份糟片鸭、一品豆腐汤、一碟玉竹心子,一壶玉露甜酒,都是简单的菜式,做起来也不费神。以寻将碗筷递于他,挑了与他最远的位置坐下,笑道:“快吃吧,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她的刻意疏离,苍彦易抿唇,夹了一片糟鸭送入口中,皱眉,好咸。 他的表情,以寻小嘴一噘,却不承认自己做得不好吃,心下只骂他挑剔,她送来了,还觉得不好么? 咽下肚腹,苍彦易点头,“好吃,厨艺长进了。” 心下一颤,以寻抬眸看他,他眉头微皱,却吃得香甜。颤动渐渐转为一种心痛,他竟会有意讨她开心。 鼻头一涩,以寻忙撇开视线,玉手执壶替他斟了一杯酒,“这甜酒可以缓解疲劳,有助睡眠,你也喝点。” 苍彦易盯了她一眼,以寻笑了笑,眉眼弯弯像月牙儿,很漂亮,酒香四溢。 苍彦易勾唇,接过一饮而尽。 井尧见状,拉着卓南、叶菡悄悄退了出去。 他心情似乎不错,将她做得饭菜都吃了个干净,一壶酒也喝了见底。 以寻垂眸,再要替他倒酒时,手腕却叫他扣住,“过来。” 她一怔。 “过来。” 以寻没有过去,她不想。靠那么近做什么?至始至终,心远了。 看他搁了酒杯,以寻苦笑,又恼了吧?她又逆了他的心思……所以才会喜欢韩若依吗?那个温婉女子,一定不似她这般刁蛮。 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突然身子一轻,再抬眼,自己竟是坐在他怀里了,以寻身子一僵。 “纪以寻,别离本王这么远。” 耳边他的气息沾着酒香,他醉了,眉眼愈发饧涩,唇瓣搁在她的鼻尖上,“再给本王一次机会吧……不会有下次了……本王起誓。” 他说的话不清不楚,以寻莫名,待要开口,唇瓣却叫他含住,他的舌打开牙关,裹着酒香,与她口内柔软纠缠。 他的确醉了,褪去了霸道凌厉,吻得那样温柔,以寻抗拒不过,被吻得昏昏沉沉,瘫软在他怀里。 她的双颊绯红,娇喘微微,苍彦易轻笑,起身,抱她进了里间寝房。 身子沾了软绵锦被,以寻一惊,抬手要将他推开,“别,这样会伤到孩子的。” 她的防备,苍彦易眸光微黯,“纪以寻,如果本王不想要你的孩子,你不会有身孕的。” 以寻推拒的手一滞。 将她的小手握住,苍彦易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口齿缠绵,“……本王想要你的孩子……想要你……” 以寻呆滞,他却沉沉睡去,良久,不见他动作,以寻探手将他腰间的龙形玉佩取下,烛光照耀下,龙佩熠熠生辉,以寻紧握在手中,她今晚之行,就是为了这块玉佩,既是得手,也就该走了。 睡梦中的他温润如玉,以寻伸手想抚他的眉眼,还未触及,却已收回。暗暗苦笑,纪以寻,别傻了,醉酒之人的胡话也能信吗? 起身,离开。 —— 深夜。 玄天观禁院。 远看黑暗中走来两人,守卫喝道:“来者何人!” 来人从手中亮出一样东西,朗声道:“王爷要提审曹昊,将他带出来!” 那人手中所持之物,龙形玉玦,熠熠生辉,正是荆王令!守卫身子一凛,见令牌如荆王亲临,屈膝跪下,“是!” —— 深夜,万籁俱寂,玄天观后门。 一人一马车静立,月黑风高,却不举灯,斗篷衣帽遮住头脸,看不清容貌。但从身量来看,应是婀娜女子,俄而有风吹过,女子外遮披风被轻轻撩开,可窥到腰间系有一串七彩哑铃。 良久,见后门内走出两人,其中一人抱着一昏迷男子,九尺身材,却独缺右臂,面色苍白,眼眸紧阖。 “可有人跟踪?”披风女子上前迎道。 “没有,一切都很顺利。”来人回道,轻纱遮面,皓齿明眸。 三人小心将男子安置在马车上,面纱女子轻叹:“此次一别,就不知何时再见了。路上千万小心,时时记得给我来信,报个平安。” “三嫂,”披风女子衣帽摘下,泪眼婆娑,娇俏容颜,正是明珠公主苍彦雅。 轻纱覆面,皓齿明眸,正是荆王正妃纪以寻。 九尺身材,昏迷男子,正是禁院内重兵看守的曹昊! 原来,午间,明珠公主坐在荆王妃床前哭泣,不为其他,只求荆王妃救救曹昊。 曹昊之罪,若回皇都,死路一条!苍彦雅唯有铤而走险,携曹昊出逃,逃出苍渊,方可求得一条生路! 她哭得伤心欲绝,神形憔悴,以寻不忍,问她的确不悔今日决定,便答应帮她救出曹昊。 这才会设计将荆王灌醉,荆王所饮虽是果酒,实则酒力最厚。以寻偷得了荆王令牌,将曹昊以荆王之名带出了禁院,交由苍彦雅。 抬手替她擦了眼泪,以寻哽咽:“别哭了。” 苍彦雅点头,探手将腰间所系七彩琉璃铃取下,“三嫂,你回皇都之后,将这串铃铛交与父皇,再替我向父皇行三拜九叩的大礼,女儿不孝,不能在他身边侍奉,让他一定要保重身子。” 泪不成声,苍彦雅这一别,别了父母,别了亲友,别了故土,再见无期。 可是她要救曹昊,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命丧黄泉。 以寻轻叹,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将她揽入怀中,“小雅,我这一生,是不会幸福了。但三嫂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和自己所爱的人白头偕老。” 苍彦雅点头,如果以前不懂以寻,但经过湘怡之事后,她便懂了。曹昊身边只是多了个婢女,她便心痛如绞,更何况是三嫂?三哥妻妾成群,更有粉红知己,三嫂的痛苦,可想而知。 “三嫂,你再给三哥一个机会吧。”苍彦雅咬唇,“三哥他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心中有你。” 以寻抿唇。 “三哥心思深,性子冷,许多事,他即使痛也不会表现出来。母妃病逝那年他才十岁,却依然强撑着入朝理事,后宫毫无支撑,朝堂孤立无援,这些年,他心中苦痛,越发的阴鸷冷傲,我看在眼里,却无从安慰。”苍彦雅泪声,她也放心不下她的三哥,“三嫂,可你对他来说是不同的,他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所以三嫂,我走后,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他。” 开心吗?以寻苦笑,怎么会?她在他身边时他怒气会多一些吧? 远远听有打更的声音,以寻收了思绪,“快走吧,耽搁时间越长,越危险,万一被发现了,就走不了了。” 苍彦雅抱紧了她,“三嫂……” 一句三嫂,以寻忍不住,滚下泪来,抚着她的长发,“小雅,你如同我的亲妹妹,听说龙腾大陆的山河很美,只可惜我这一生是没有机会看了,你要记得帮我看看,记得幸福。”说着,将她推上马车,“快走吧。” 眼看着距天亮没有几个时辰了,车内,曹昊还昏迷不醒,苍彦雅咬牙,“三嫂,珍重。” 挥鞭打马,马车飞驰,苍彦雅忍不住回头,月光如绞,纪以寻痴痴的望着她,她的身影,弱小无依。 苍彦雅咬牙,绝尘而去。只是她没有料到,今生,这会是她与这个女子的最后一面。 这一别,竟成了诀别! 多年以后,当她游遍了龙腾大陆的山山水水,她时常想,如果那年,她没有走,没有离开,三哥和这个女子会不会是另外一个结局。 —— 以寻看着马车越走越远,直至最后不见了踪影,泪如雨下。 她还记得初见苍彦雅,她喊她纪姐姐,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她还记得,万舟岛她跌入湖内,所有人都厌恶讨厌她,唯有小雅,一直守在她身边,一直想办法逗她开心。 她哭得伤心,叶菡安慰:“王妃,小心哭坏了身子。” 念及身子,以寻点头,细细拭了眼泪,跟着叶菡进了玄天观。 路过一处凉亭,亭内,一人独坐,他的出现,以寻一怔,咬唇,抬脚踏进了凉亭。 月朗星稀,晚间褪去了白日的燥热,清风浮动,他还穿着那宽松白衫。 “她走了?” 以寻抿唇,原来,他都知道,“嗯。” “碧玉。”他开口。 暗处行出一女子,屈膝跪下,“爷!” 他喊了碧玉,以寻咬牙,是要将小雅抓回来吗?“小雅一心想救曹昊,你现在去把她追回来,将曹昊押到皇都惩死,是要她痛苦一生吗?难道在你心里,权利就那么重要吗?比你亲妹妹的终身幸福都还要重要吗?” 她的指责,他似乎不为所动,凤眸内平静无波,以寻失望。 “碧玉,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本王的属下。”凤眸睨着她,苍彦易沉声,“从今日起,你只有明珠公主一个主子!无论是皇帝,还是本王,你只听她一人调动,只保她一人周全,你可明白?” 碧玉身子一凛,“是,属下明白!” 他的嗓音沉稳,寂静深夜,似低沉箫音,以寻一怔。 苍彦易凤眸轻转,扫了一眼井尧,井尧会意,将一玉牌交于碧玉。 “这玉牌是荆王府的信物,凭借它可以在龙腾大陆各大钱庄兑取银票。曹昊重伤未愈,从此继续南下抵至渠城,可静静修养。南浛狼子野心,公主不可入内,若是在外遇到困难,不要逞强……” 他一一安排妥当,面容却依然冷峻如旧,行事作风,便如同在处理公务一般。以寻突然想起苍彦雅说的话来:三哥心思深,性子冷,许多事,他即使痛也不会表现出来。 “公主自小养尊处优,漂泊在外,难免不习惯,告诉她,如果受了委屈,随时都可以回来。”他挥手,吩咐道:“去吧。” 碧玉领命,追了苍彦雅而去,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看他侧脸,以寻心下隐隐作痛,“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去送送呢?” “她长大了,该独自行走了。”苍彦易垂眸淡道,。 他越是这样沉稳,越是表现地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以寻越是心痛。不是,如果真的放心,就不会替小雅将后路安排妥当,就不会千嘱咐万嘱咐碧玉,就不会深更半夜傻坐在这凉亭里。 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他的苦,以寻心痛,忽然好想把他紧紧抱住,紧紧抱住,告诉他:阿易,不要把疼都自己一个人扛。 但她没有这么做,抬手却也只是将荆王龙佩从怀中掏出,“这个还你,我也该走了。” 自始至终,两人回琥越之后就要不会有瓜葛了,现在的温情,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徒增伤痛罢了。 将龙佩放在石桌上,提裙起身,柔荑却被他握住。 “纪以寻,本王之前说的不是醉话……” 以寻心下一颤。 苍彦易眸光坚定沉着,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不相信,本王再重复一次,本王……” “彦易。” 亭外娇弱女声,苍彦易沉眸。 “我方才送参汤到你房里,却并未见你,就出来寻了。”扫了一眼二人相握的手,女子轻笑,“却不想打扰了你与王妃的清静。” 温婉娇弱,素衣薄妆,韩若依的清雅气质以寻很难去讨厌,抽出被苍彦易扣着的手,转身离开,但她向来不和他这些莺莺燕燕周旋,心已经很累了,还要强颜欢笑吗?她做不到。 出了凉亭,渐行渐远,以寻忍不住回首,濛濛月色中,亭内两人已紧紧相拥。 侧身,入了拐角,再看不见两人,以寻苦笑,看来小雅她托付错了,韩若依比她,更适合照顾他,不是吗? 他的痛,会有女子会帮他抚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情意难挽 苍彦雅的出逃,祈辰玉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从马厩中牵了匹马,跨上就狂奔而去, 他走时,天才破晓,以寻还在睡着,只是听叶菡说从未看过桀骜如祈辰玉,也会有那样的苍白和急迫。 他的痴狂,以寻并没亲眼看见,只知道三天之后他回来,整个人好似变了一般。暴雨倾盆,他踏着泥泞回来,白衫染成了脏灰色,眼眶凹陷。 直奔着玄天观后山而去,跌撞行至姻缘树下,暴雨倾盆,姻缘树上的繁花萎落,盛开满地,只是再美,却将近凋零。 祈辰玉飞身,从树上摘下一颗木牌,正正方方的薄木上,秀丽颀长的字迹,一笔一划端正书着‘曹昊’二字。 当日,她那样羞怯,他以为,这木牌上所书之人是他.原来,是他会意错了。点点将木牌挤成齑粉,祈辰玉大笑出声,“笑话,真是笑话!” 他出身寒门,却自负才华,向来桀骜。苍彦雅的倾心他不屑,只是现在看着木牌上所书他人,心中疼痛他才明白,原来,不是不爱,只是他的自负,蒙蔽了他的眼睛。 原来他自诩聪明,不过笑话一场! 大笑之余,祈辰玉却突然发现廊庑下站着一女子,轻纱遮面,体态婀娜。收了笑意,握拳,扬长而去。 即使隔着厚重雨幕,以寻也能察觉到他眸光的中的阴冷,身子一颤,再看时,他却已经走了。心下暗叹,其实小雅以前对祈辰玉何尝不是真心,只是他没有珍惜罢了,终究是错过了,现在后悔已是无用。 青瓦被雨水打的啪啪作响,背后有脚步声靠近,以寻回首,一身挑绣繁纹墨色长袍,玉冠束发。 “王爷金安。”她稍稍福了福身。 他没开口,凤眸紧紧将她锁住,眸深似潭。 空气中有一种压抑,压抑的以寻无法呼。 “今早接到书信,大哥后天就会到达漓洲,届时我会同大哥一起回琥越……”以寻顿了顿,“听井尧说,你还要等沐莲花开,去救你心爱的姑娘。我回到琥越之后,会求父皇恩准和离。父皇他老人家不喜欢我,和离一事,他应该会应准的。” 屈膝再福了福,“日后珍重。” “难道本王那晚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日后珍重?苍彦易咬牙,一句话,她只一句话,就要把他的不舍,他的子嗣,统统带走! 他的话,以寻不答,转身离开。行出不过数步,忽听身后井尧一声惊呼:“爷!” 以寻心紧,回头,却见苍彦易已跨出廊庑,暴雨倾盆,他却毫不顾及,大步向姻缘树方向走去。 身后,井尧慌忙撑伞,却已是来不及,衣衫尽湿。 行至姻缘树下,一个飞身,跃上树杆。隔着重重雨幕,以寻看他找了许久,井尧在树下苦劝。 终于找到,飞身下树。再回廊庑,他周身已经湿透了,大掌摊开,赫然两个木牌,方方正正,紧挨在一起,一个字迹娟秀,‘苍彦易’这个名字是她所书;一个刚遒有力,笔锋凌厉,‘纪以寻’这三个字是他所写。 以寻一怔,原来,他只是去寻这个。 “纪以寻,如果那晚的话你不确信,本王再说一次。”苍彦易看她,“本王要你!在你怀有身孕之前本王就已经决定了,要你!要你的孩子,当初姻缘树下许下心愿,本王想要和你白头!” 衣袍尽湿,雨水顺着袍角滴落,在脚边聚了一滩积水。长发薄衫黏在肌肤上,鬓角紧贴在两颊,他的狼狈,却丝毫不顾,只紧看着她。 “可是……我不想了。” 身子一震,苍彦易拧眉,他以为,他说这些话,她会开心,因为她以前一直说的,想要和她白头。他以为,当他承诺,她会心意回挽。 “苍彦易,我不想和你白头到老了,我……后悔了。”以寻垂眸,嘴角强挤出一丝笑意,“说出来也是可笑,我这一千年的执念,跨越两世,可到头来,你我做夫妻才不过一载。” “可也只这一岁,伤害、背叛、抛弃,你我之间,有着太多的不可挽回。余生太长,我早已没有了继续等下去的理由。” 紧握木牌的手渐渐垂下去,眸光黯淡,苍彦易明白,他终于,耗尽了她对他所有的期待。 “其实孟婆说的很对,一切不过是我的执念罢了。”他的狼狈身影落在眸底,以寻阖眸。当初她不顾孟婆劝阻,执意要来到龙腾大陆寻他,孟婆说她有一天会懂,懂得这一切都是她的执念。 眼泪滚出眼眶,如今,她终于懂了,“如果当初不是我执意寻你,;如果当初不是我执意不忘,你我之间的美好会在我心中永存,不会有今日之痛。” 原来,她的执念,伤人伤己…… —— 约定的时日到了,以寻却没有等来纪以驰,却只等到了一封书信: 以寻吾妹,夜,帝突召兄长急回皇都,揣度应是边关异动,兄长唯有即刻回转,故不得接汝回皇城。特此书信一封嘱咐,仔细养胎,不得莽撞。 ‘仔细养胎,不得莽撞。’以寻看着刚遒有力的八字苦笑,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孩子,对于荆王而言实在是个威胁,他容不下这个孩子。 搁了书信,以寻沉眸,皇帝急召赶得太巧了,会不会是苍彦易的谋划?故意阻拦了大哥前来接她? 以寻心中不安,却好在沐莲花已将近花期,苍彦易一行人早已前往采摘。她听叶菡说过,韩若依有一种不足之症,病发时全身冰冷,无法呼吸,时常命在旦夕。沐莲花每四百年花开一天,有起死回生、解百毒之功效,极其珍贵。 他不在身边,以寻心内早点那个稍减,虽然大哥不能来接她,但最少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和孩子是安全的。 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兄长安好。妹每日胆颤心惊,身子每况愈下,不能安心养胎,望兄长快去速还,尽快接我回府。 搁笔,以寻暗叹,如果大哥动作快得话,她应该能在苍彦易一行人回玄天观之前赶回皇都。 —— 以寻体弱,再加之前伤势累积,身子亏损未补。如今怀有身孕,可谓是内外皆虚,无力招架,有流产征兆。 澜泽心慈,担心她腹中胎儿,每日会前来替她把脉开药,细细调理。 说来奇怪,以寻每次见他,都愈觉亲近,无话不谈。澜泽乃出道之人,又年长她许多,看世事淡入清水,但她主动亲近,一来二去,也对她渐渐熟稔。 这日,澜泽前来诊脉,以寻正在小榻上歪着,眼眸紧阖,竟睡着了。微风吹过,她面遮的轻纱微动,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像一把蒲扇,窗外,细细的金黄阳光洒下,肤如凝脂。她是绝世美人,即使面纱下疤痕隐隐,却并不影响她的美。 隐隐听有脚步声靠近,以寻嘤咛一声,幽幽转醒,见是他来了,将手中已经咬了一半的果脯搁在小方桌上,揉了揉肉眼睛,睡眼惺忪,“我刚才还在吃东西呢,没想到吃着吃着竟睡着了。” 澜泽勾唇,上前把脉,“王妃怀了身孕,贪吃贪睡实属正常,不过偶尔也要出去走走,对腹中胎儿有好处。” 以寻伸出一截玉腕,调了一个姿势趴在软枕上,“身子好懒,不想动弹。” 除了体虚,并无大碍,澜泽颔首,“女子怀第一胎的确十分辛苦,等生下头胎,日后再生会好受许多。” 他的话,经验十足,如同自己生过孩子一般,以寻笑他。 她身上有一种气韵,若兰草吐蕊,眸中含笑,灵动俏丽。澜泽眸光一闪,淡笑:“贫道或许有法子可将王妃脸颊疤痕除去,不知王妃可愿意一试?” 除去吗?以寻收了笑意,抬手抚了抚脸颊,面纱下触感并不好,“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澜泽解释:“没有,只是贫道以为容貌对女子而言甚是重要,所以才会有此言,如果王妃并不在意,此事就全当贫道不曾提过。” “我愿意一试。”以寻莞尔,“但并不是为了美丽,我想给腹中孩子一个完美的母亲。” 脸颊上的疤痕,以寻其实并不在意,皮囊而已,挂起面纱,也无非是因为那疤痕实在有碍观瞻,但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后长大,她作为母亲却只能以面纱示人。 她的一举一动,散发着母性温柔,澜泽垂眸。 澜泽精通药理,仔细翻阅了古医书,写了一张药方,细细研磨了膏药,替以寻敷在脸上。 因为每隔一个时辰需要更换一次膏药,因此以寻敷了膏药,就只能带着药房内,闲来无事时,会掀看些药方,跟在澜泽后面,也学着认识了几种草药。 因着膏药需研的十分细腻,才能渗入肌肤。澜泽制药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又见以寻心内积郁,便时常会同她说一些道法,旨在劝她放松心情,安心养胎。 道法之类,以寻听了头晕,百般讨饶。 澜泽见她着实不感兴趣,也不强求,无事时便捡些神鬼异事来说,谁料以寻听了三两个故事,又央求着要他讲许多。澜泽被她缠的无法,便把龙腾大陆开创伊始至今的神话故事都说给了她听。 待他腹内神话被收刮干净,以寻任意犹未尽,便把之前井尧给她说过的一个神话搬了出来,“听说,龙腾开创之初,妖魔横行,民不聊生,神界镇压之战,主神修渊战死,化为丘鸣山,现在还在北海镇守法阵。”她坐在小板凳上,“修渊战死,其铉铃镜跌落人间,听说那法器可逆天改命,扭转时空,只是跌落人间后不知了去向。” 澜泽手持药杵,淡笑:“不过世人杜撰,全是谣传。” 以寻撇了撇嘴,“虽说此事多半是谣传,但无风不起浪。” 她这样,澜泽摇头,他这些天说的每一个荒诞故事,她都会相信。 澜泽研药,忏衣素鞋,木簪束发,以寻转了转眸子,搬着小凳向前凑了凑,“澜泽,玄天观是天下道宗之首,甚至有人言,天下道观皆出自玄天观一门,那你会不会一些仙法?比如腾云驾雾、起死回生?又或者知天命,晓万事?” 她圆圆眸子满是好奇探索,澜泽摇头笑道:“哪有什么仙法?不过是些简易道术,可略晓阴阳,稍知世事罢了。玄天观的道法宗义在于出世,静心宁神,潜心修道。” 他的话,以寻笑道:“可你明明还救了我呢?说是把我的七魄带在身边将养了两日,使魂魄聚集归体。你都可以聚人精魄了,还是略通阴阳这么简单吗?” 她向来聪慧,澜泽淡笑,并未反驳。 见被她说中了,以寻倾身趴在桌上,眸中满是狡黠,调侃道:“观主可真真是出世之人。” 她的调侃,澜泽无奈摇头。 正是午后,以寻趴在沁凉桌上,犯了食困,不自觉的打瞌睡。 澜泽见她眉眼饧涩,搁了药杵,“王妃回厢房睡吧,恰好贫道今日还有两卷经书未诵,今日暂不敷药了。” 自从怀了身孕,以寻身子愈发懒而乏,贪吃贪睡,一旦睡意来袭,便就什么都管不了了,只想睡下。当即答应了澜泽,身子却不动,再一转念,却已是睡着了。 澜泽无奈,抿唇思量半晌,终究弯腰把她抱出了药房。 正午阳光正烈,澜泽选了阴凉之路,绕了好远才回了厢房。叶菡老远看见,慌忙上前迎了。 安置在寝房睡下,见以寻睡梦中眉头紧皱,澜泽眸光微动,将腰间系的一福袋取下,挂在床头。 叶菡看他动作,不解其意。 “这个福袋,挂于床前,可助人安睡。” 他只不过寥寥几句,叶菡却心中明白,玄天观这地方,上至各国皇室贵胄,下至龙腾富家贵族,都想攀上一攀,每年奇珍异宝送来不知无数。能带在澜泽身上的东西必不是凡品,哪里是只助人安睡那么简单,蹲福道谢。 亲自送他出厢房,澜泽宽松道袍两袖被风吹得微鼓,眉眼平淡无波,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风华,俊逸非凡。 叶菡皱眉,“观主,叶菡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澜泽淡笑,“叶姑娘直说无妨。 抿唇思忖片刻,叶菡开口,“观主,我家主子心思率直,从不避男女之防。她与观主亲近,无非是因为七魄在观主身旁聚养了些时日,所以对观主熟悉信任。若是有逾礼之处,还望观主不要放在心上,实属王妃无心之举。” 叶菡一番话说得含蓄隐晦,今日澜泽抱以寻回来,着实吓了她一跳。以寻是荆王妃,虽然荆王此时外出,但这玄天观周围必定留了暗卫保护她周全。今日澜泽抱她回来,又送她福袋,二人走的太近,落入暗卫眼里,怕是要生出祸端。 所以她不得不提醒澜泽,以寻的身份,还有两人之间不可逾矩的礼节。 澜泽颔首,“今日之事贫道举止欠妥,叶姑娘的话贫道记在心上了。” 他并无丝毫的异色,眸光淡淡,举止大方,似乎一切都是叶菡多虑了,盯了他挺拔背影好半晌,叶菡方才转身回了厢房。 拾了蒲扇,叶菡坐在床榻前,替以寻摇扇。她先时紧皱的眉已然舒展,脸颊上的狰狞疤痕也几近消弭,只靠近些,可看见一些新生的粉肉,虽与白皙皮肤不相融洽,却并不难看。静静躺着,卷翘颀长的睫毛上扬,在眼睑下留下一小片阴影。 嘴角微翘,眼眸轻阖,她安静睡着,如同一朵纯净睡莲,美,徐徐绽开,愈往细看,愈发挪不开眼睛。 窗外的微风吹进,福袋下的浅黄流苏晃动,叶菡沉眸,澜泽那样的出世之人,应该不会动情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他的守护 月朗星稀,夜阑人静。 玄天观外一辆马车徐徐停下,马车上先下来两人,着装考究精致,气质出众不凡,探手撩开车帘,“爷,到了。“ 车帘撩开,马车内走出一位男子,眉眼凌厉,凤眸薄唇,剪裁得体的墨色长袍贴合完美身材,身姿挺拔,举手投足,睿智沉稳。 回转身,牵出一女子,苍白面色,长发及腰。 最后走出一位男子,白衣墨发,文质彬彬。 “这离了半月,不知王妃可好。”青衫男子扫了一眼书有玄天观三哥大金字的匾额,开口道。 “她的性子,最像那折耳小猫,懒得不行,哪里会让自己吃亏?”一旁,抱剑男子笑道:“现在这会儿,肯定已经是睡了,而且还是吃的肚儿圆才睡下的。” 青衫男子笑了笑,的确,以那位主子的性子,此时早该睡下了。 前方,墨袍男子勾唇,不自觉大步迈进,抬脚跨过玄天观高高的门槛。 众人身后,唯有女子眸内沉痛,看着墨袍男子的背影,苍白脸上满是苦意。即使明知那人早已睡下,却还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吗? 几人先后回到厢房,暗处窜出一黑影,行至墨袍男子面前跪下,“王爷。” “嗯。”荆王颔首,狭长凤眸扫了一眼黑黢黢的厢房,“王妃已经睡下了吗?” 暗卫头一低,“王妃并未睡下,现在观内西侧药房.” 剑眉微皱,荆王问道:“药房?是身子不适吗?” “王妃身子并无不适,之所以去药房,是因邀了观主澜泽,今晚赏月。”暗卫沉吟片刻,“王妃最近与玄天观观主澜泽走的很近,关系甚是密切。” 众人闻言一惊,这么晚了,纪以寻还和别的男子赏月! 井尧暗扫了一眼荆王神色,墨袍上银线绣成的大片祥云图文,月光下泛着哑光,眸色沉冷,背光而立,看不清神色。 心下直叹,暗卫向来谨言慎行,一句王妃与其他男子关系密切,已是大逆不道,更遑论真实情况! —— 月光如水,女子坐在紫藤架下,一身绯色罗珊,发髻插一支朱钗,“这花好看吗?” 两人石桌对坐,男子看她手中的纸花,淡淡点头,清风拂过,吹动他忏衣素袍。 “可惜它这么漂亮,却不是真花。”以寻翻看手中纸花,她想要按照这个花样绣一些小肚兜和小鞋子,到时候等孩子出生了,就给他穿上,应该会很好看的。以寻想着,柔了眉眼,绝美容颜含着温柔,如同雏花绽放,清澈灵动。 暗处,一行人躲在树后,看清纪以寻容颜,又是一惊。纪以寻面上狰狞疤痕早已不见踪影,容颜恢复,却比昔日更加娇俏动人。 眉眼中带着一份温柔,多日不见,身子丰盈些许,面颊粉嫩,一颦一笑,娇颜如画。 众人之首,荆王一双凤眸紧盯着她,她眉眼笑意,他胸中怒意翻腾。 荆王身上散发的冷怒,气氛渐渐凝固。众人心下一凛,不敢揣度荆王此时怒气,皆屏息侍立。 韩若依看着他的背影苦笑,她的病医好了,对于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她的话带着惋惜,澜泽轻笑,探手将她手中纸花接过,掐尖成诀。那纸花便在他掌中徐徐绽开,花瓣、花蕊吐着芬芳,竟成了一朵鲜花。 以寻吃惊,低首才发现繁花在她脚下盛开,由她之处向外蔓延,生了满园。 “以寻,你可愿留在玄天观?” 以寻一怔,月光如水,澜泽站在繁花中,向她伸手,绥带随风轻扬,眉眼如画,绝世风华。 澜泽颔首,“荆王命为苍渊帝王,他命中姻缘无数早已注定。你再执着,也是阻挡不了命数。况且你这样的性子,并不是适合帝王之家。” 以寻垂眸,苦笑,她知道,她改变不了他。但她改变不了的不是他的命数,而是他的心。 “你本不属龙腾,你的出现,不仅打乱了天理秩序,更是改变了荆王、肃王已定的命运,影响了苍渊的国运。天理既定,不能随意更改,你既是扰乱,便要付出代价。如果贫道没有推算错,你死后,将会被永生永世囚禁在冥府,受无尽苦难。但如你肯入我道门,贫道或许有办法,可让你免受永生之苦。不知你是否愿意?” “永生之苦?”以寻喃喃,“没想到还有机会破解。” 将掌间绽开的花送至她眼前,花开妍丽,衬着她精致五官,美得动人心魄。 澜泽勾唇,“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留在玄天观,入我道门?” 微风吹过,他的忏衣轻动,眸光清澈,以寻咬唇,“我……” “观主劝本王王妃入道,不知可否问过本王的意见?” 话音一道低沉男声打断,以寻一怔,僵硬转身,繁花妍妍,苍彦易披着月光,墨袍俊颜,眼角眉梢冷若冰霜,挟着冷怒而来。 当以寻再反应时,整个人却已被他圈在怀里了。他的怒气,怀抱僵硬冰冷,以寻心下一乱,“澜泽……” 话还未出口,螓首却被他按在怀里,冷笑,“纪以寻,如果你真的害怕,就给本王乖乖呆着!” 鼻尖撞在他冷硬怀里,酸痛难忍,他言语中的阴翳,以寻怎么会没听出来?抿唇,不再说话,任他圈着。 不料苍彦易的突然出现,澜泽皱眉,看以寻委曲求全,“她身子薄弱,荆王举止应当轻些。” 澜泽的话,以寻心下一酸,她的孩子,他不会顾及的。 怀中的她听了澜泽话后的异样,苍彦易怒火直冲胸臆,不过一句话,就感动了?他才离她不过半月,她的心,就跑到别的男人身上了! 手臂用力,将她禁锢在怀里,“本王如何对王妃,自不需观主费心!倒是观主忘了,本王的王妃自是要和本王回琥越皇都!” 澜泽一怔,“以寻她身份特殊,留在玄天观对她是最好的选择,荆王若执意带她回琥越,对她而言并不妥当!” “以寻?”苍彦易看他,狭长凤眸蕴着阴鸷,“观主如果还是当初那个出世之人,今日之话本王定当聆听。可观主口口声声唤着本王王妃闺名,却还要劝诫本王把王妃留在玄天观吗!” 掌间蕴集内力,长袖一挥,内力瞬时扩散至院内每一个角落。疾风摧过,繁花萎落,消弭殆尽。 繁花落尽,澜泽掌间纸花凋零,手臂渐渐垂下,脸色微微苍白。 苍彦易冷眸,裹着以寻扬长而去。 —— 哐啷一声门被人踹开,叶菡一惊,抬眼却见苍彦易挟着以寻回来,面色阴鸷,心下暗道不好,慌忙迎上。 还未靠近,胸口忽觉一阵剧痛,整个人跪倒在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大惊,井尧匆忙上前扶她,以寻惊呼,“叶菡!” 苍彦易将她箍在怀里,冷笑,“你还是为自己担心吧!” 他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他这样的神情,她只见过两次,一次在聆心阁,她第一次挑战他的权威;一次在琥越镜湖,他以为她与苍彦曜有染。两次,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她都是九死一生! 叶菡擦了嘴角鲜血,屈膝跪下,“属下失职,没有劝诫王妃安寝,保养身子,属下该罚。” 以寻沉眸,叶菡机警,避重就轻,绝口不提澜泽之事,甚至替她找了台阶,只要她肯顺着叶菡的台阶走,苍彦易说不定便会气消,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众人都紧看着以寻,皆盼着她说句软话,顺顺荆王的脾气。 看着叶菡额头上的冷汗,以寻咬牙,可是,她不能,为什么她没有错!叶菡也没有错!只是苍彦易这个男人的怒气,她们就必须跪下认错! 抬眸看他,圆眸总聚了冷意,“苍彦易,我最恨你这样!” 一句话,众人惊愕。 苍彦易只觉怒火直冲胸臆,猛然钳住她的下颔,“你最恨本王这样?那你喜欢什么?喜欢澜泽那样的温柔吗!” 她冲澜泽笑的太甜太美,苍彦易莫名觉得,澜泽对她,意义不同! “最少他不会像你这样,不分是非黑白!”以寻倔强。 她这样说,便是承认了,苍彦易握拳,俊脸阴沉,眸光猩红! 井尧暗道不好,飞身上去。叶菡沉眸,一个闪身! 眨眼之间,以寻已在叶菡怀里,井尧飞身将荆王牵住,“爷……” 话未说完,整个人便被踹了出去,摔在墙上,一口鲜血吐出,几近昏迷。 卓南大惊,不料井尧会在荆王盛怒至下冲出去阻拦,近身伺候多年,做事真是却越发随性了! 他越走越近,以寻不自觉向后退了退,小心护着肚腹,“苍彦易,我和孩子要是有个闪失,大哥和纪家的十万将士不会放过你的!” 即使威胁,也掩盖不了她声音中的颤抖。她怕他这样的阴冷恐怖,缓缓靠近,那眸中的怒火,似要把她撕裂一般。 一声孩子,苍彦易脚下一顿,抿唇,眸中情绪渐渐转为深邃沉痛,紧盯着她,良久,转身,“收拾妥当,今晚启程回皇都!” 宽袖长袍上的银纹烛火下熠熠生辉,背影挺拔华贵,出了房门。 他离开,以寻身上紧绷的弦松开,瘫软在藤椅上.韩若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咬唇,抬脚去追了荆王。 以寻看她跟了出去,苦笑,果然,还是要握些权码在手里,不然拿什么来保护她和孩子? —— 铜炉里焚着淡淡草木香,忏衣男子盘腿而坐,阖眸念经,屋内摆设简单雅致。 一阵叩门声,屋外道童通禀,“师尊。” “何事?”柔柔烛火洒在男子眉眼间,面容沉静,平淡如水。 “荆王、荆王妃一行人准备夜下青峰崖,不知师尊是否相送?” 屋内,澜泽眼睑缓缓睁开,清澈平静的眸底映着微微跳动的烛火,“不必了。” 荆王说的没错,他的心早已不是出世之人,让纪以寻留在玄天观,这中间有多少私心,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是。”道童退了下去,脚下的木屐在青石板上发出嘚嘚的声音,越行越远,最后消散在无尽的黑夜内。 烛火跳动,眼前浮现以寻冲他笑的灵动模样,澜泽轻轻阖眸。那日的拥抱已是逾矩,其实他大可唤叶菡将她带回厢房,可是她睡得好甜,嘴角的一抹淡淡笑意暖心的无可救药,澜泽承认,他心动了。只是当时迷惑,只以为,他是出世之人,儿女之防,对他无碍。现在才明白,原来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唇瓣张合,澜泽诵经文,心下苦笑,修行几十载,却躲不过情字一关。到底是他的修行不够,还是纪以寻太过灵动? 方接触时,澜泽只是有趣她的率真,孩子样的心性,所以她的靠近亲昵,他没有推开。相处久了,她的温柔,她的倔强,她的坚强,澜泽看在眼里,开始慢慢注意这个女子,再后来,她的活泼、可爱、幼稚,澜泽心动,越多的关注,以至于再后来想要把她留在玄天观。 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澜泽让自己沉入冥想,默念经文。 如果不是因为巧合,纪以寻的魂魄在他身边将养两日,其实他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医者。 —— 深夜,数辆马车在一客栈门前停下,马声吁吁,门前守夜的伙计见了马车华贵,慌忙笑脸迎了上来。 一共三辆马车,前后依次排开,头一辆马车一对男女,男子气质高贵冷傲,女子温婉淡雅,只脸色苍白,似有不足之症。 男子一声墨袍,腰间系一龙佩,伙计虽没见过世面,也知来人非富即贵,见女子面色苍白,小心引了二人至客栈上方歇息。 尾一辆马车,劲装男子挑帘,将车内青衫男子扶下,胸前青衫带有血迹。劲装男子见他伤势颇重,小心扶他至客栈内坐下。 三辆马车,独中间一辆无有动静。 “咳咳……”青衫男子握拳抵唇轻咳,口中带着丝丝血腥味,“……给我倒杯水……” 声音沙哑浑浊,听声音,肺腑受了重伤,劲装男子皱眉,“你平日不是夸自己最懂爷的心思!今日爷那样盛怒之下,你竟上去拦他!”将茶水递于他,劲装男子冷哼,“平日的玲珑心思都让猪油蒙了不成!” 无疑,这青衫男子正是荆王府总管事井尧,劲装男子自是荆王随身护卫卓南。 两人正说着,却见方才安置韩若依歇下的荆王又转了回来,两人起身行礼。 荆王直直出了客栈,行至中间马车前停下,“纪以寻!出来!” 苍彦易紧盯着那一动不动的车帘!眸光阴鸷。众人出玄天观时,她执意不与他共乘马车,视他如洪水猛兽一般,他本就窝火。此刻众人都下了马车休息,却独她毫无动静,又不知胡闹什么! 井尧啜了一小口茶水,温热入腹,稍稍顺了胸内钝痛,看着客栈外马车前的荆王,身姿挺拔如玉树,尊贵桀骜。 “爷当时的怒气,我如何不知道?”井尧声音沙哑,面色苍白,“爷那样子,可是要杀人的……” 丝毫不闻车内动静,苍彦易眸内怒火跳动,咬牙,“纪以寻!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怒本王!” 久久仍不见动静,苍彦易俊脸一沉,一想到她对澜泽的笑,便再没了温柔去纵容她的任性,探手挑帘! “既然知道,还要冲上去?”卓南冷嗤,“如果爷不是念在多年情分,你现在身子只怕都凉透了!” 回想当时荆王模样,卓南胆寒,其实,纪以寻不过一句话而已,竟然可以让冷静沉稳的荆王如此动怒!直直要杀了她! 月光皎皎,门外高大身影越走越近,井尧暗叹:“卓南……正是因为我懂爷,所以才要拦他。” 卓南皱眉,他向来不懂这些婉转心思,待要再问,却见自家爷进来了。 灯火暖暖,苍彦易抱着纪以寻进来,暖色的烛光罩着两人,怀中纪以寻呼吸平稳,眼眸轻阖,睡得香甜。 井尧摇头微哂,这纪以寻真是心宽的紧,所有人都替她捏着汗,自家爷此刻更是恨不得掐死她。她却在车上安然入睡,无怪久久不见动静。 伙计见荆王抱着纪以寻,忙又迎上来殷勤笑道:“爷,您随我来……” 耳边吵闹,睡梦中的纪以寻不高兴地皱了皱眉,螓首在他怀中蹭了蹭。 苍彦易一记眼刀飞过,小厮腿下一软,赶忙止声。 盛夏,空气中飘着青草香,暖黄色的烛光罩在两人身上。卓南恍惚,竟在自家爷身上看到了一丝温柔,可明明荆王面色沉冷,神情不悦。 挺拔身子,每一步行得慢而稳,给怀中人儿最舒适的姿势。这一瞬,卓南忽然懂了,握拳,如果那一刻他是井尧,他也会冲上去拦着荆王,即使拼了性命…… 因为如果他懂荆王,他就会明白。即使再怒再恼,当看到纪以寻的睡颜,荆王还是忍不住要去守护,还是忍不住轻手轻脚抱她下马车,还是想要给她一个安稳的梦。 如果那一刻,苍彦易杀了纪以寻,或者牵累纪以寻腹中胎儿,他会后悔……会心痛。人生漫漫,他再也没了纪以寻,没了他的守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狼狈 以寻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唯有床头屏风搭着的一件玄色长袍,她熟悉,袍角繁复精美银纹喜爱的花样。 细细观察屋内摆设,度着此处应是客栈了。怀孕之后,以寻身子懒散,昨晚上了马车之后便睡着了,至于自己如何来到这,又是谁给安置睡下的,一概不知。 哗啦啦,窗外雨打芭蕉。 以寻趿鞋下床,推开窗,青瓦白墙,水雾弥漫,漓洲有一种恬静之美。呼吸一大口新鲜空气进肺腑,以寻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出扫及一抹单薄素影,长群黑发,只纸伞遮住了容貌,辨不清谁人。 但她所站之处,却有着一簇娇艳花圃,朦胧雨雾中,红艳绽放,以寻皱眉,红花……阖了窗。 梳洗罢了,提裙出了房门,客栈上下两层,不大不小。宿歇客房在二楼,吃食饮用统在一楼。以寻出了客房,一出现在楼梯拐角,便觉厅内目光齐齐地聚了过来,或艳羡、或贪婪。但众多视线中有独有一道眸光紧紧将她锁住,视线热切迫人。以寻跟着看过去,玄袍墨发,深沉冷峻,一楼厅下微微抬首,看着二楼上的她,眸如黑漆,深邃如潭。 看了看他身旁坐着的素衣女子,以寻抿唇,缓缓下了楼,走近,福了福身,在叶菡身旁坐下。 井尧等人早已落座,桌上膳食已经点了,以寻看了看桌上饮食,清粥小菜,素包甜糕,皱了皱鼻子。 唤来跑堂伙计,拿了食单粗粗扫了一遍,道:“一笼清香肉包,一屉乳鸽蒸饺,一碗龙须面。”将食单又递给伙计,“就这些。” 以寻这方举了半晌,却见跑堂不接,两只眼睛只进着她,嘴角傻笑,俨然入了迷。 “还不滚!” 耳边一道冷声,跑堂只觉一记凌厉眸光扫来,气势威压逼人。荆王眸中冷意,伙计双腿一软,后背霎时冒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接了以寻手中食单。再回来时再不敢看以寻了,将吃食呈上,便逃也是的走了。 凌厉眸光继而扫了一眼厅堂,四周男人惧他的气势威压,纷纷将贪婪目光从以寻身上挪开。 俊脸黑沉,一大早便心情不佳,以寻见状,心中暗爽,眉眼弯弯,叼了一个大肉包在嘴里。 她的开心,嘴角上扬,苍彦易睨了她一眼,藕荷色软烟罗裙,秀气的鼻尖,粉嫩的双唇,修长优美的颈项。脸颊疤痕消失,肌肤却更加的细腻白皙,秋水剪瞳,眉眼中有一份温柔,美得动人心魄。 其实,苍彦易从不觉得纪以寻毁容时的样貌难看,他爱得是她的性子和倔强,从不是她的样貌。这样的绝世容颜,虽然美,却有男人觊觎她,而他,却只要她有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韩若依看着以寻,苦笑,从她出现在他视线内的那一刻,他的视线便一直在她身上,从未挪开。 雨势颇大,井尧看着门前已漫至小腿的雨水,开口道:“今日雨势颇大,不宜赶路,还是等雨等了在启程吧。” 以寻一惊,“不行,我要尽快回到琥越。” 井尧解释道:“王妃,我们将要乘船北上,直回皇都,正值雨季,河水暴涨,此时行船并不安全。” 以寻皱眉,“水路不通,我们就走陆路。” “你倒是很急着回去!”耳边传来荆王紧压的声音,以寻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的过于明显,咬唇,低头吃饭。 苍彦易冷眸,她就这么想回去,一刻也不想和他多呆!! 肉包和蒸饺,以寻分别只吃了半笼。只那龙须面她吃了干净,骨汤打底,取最嫩的菜心做汤头,面爽滑而劲道,香浓好吃。 以寻吃了一碗不尽意,唤跑堂伙计再来一碗。 苍彦易睨了她一眼,道:“吃多了积食,午饭再吃吧。” 以寻一听,撅嘴,真小气,她不过说错了一句话,就不给她吃饭了。当即搁了筷子,鼻音哼了一声,起身回房。 她的小性子,苍彦易由着她,未放在心上。扫了一眼被她吃的大半的吃食,沉吟,怀孕之后,她似乎更能吃了……口味也变了许多。 转身回房,以寻悄悄打了个饱嗝,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唔,她好像的确吃饱了,这方正思量着,突然一阵疾风袭来,以寻抬眼,却见一把大刀直冲面门而来!! “妖女!拿命来!” 以寻惊呼一声,后退数步,后背抵至一温暖胸膛,腰间一窒,整个人被人带离危险!! 厅内客人不料此变,皆是惊慌,慌乱间更有逃串的,一时间,整个厅堂混乱不堪。 卓南、井尧见状迅速出手,两人围攻,夺了来人手中大刀,将其死死按在地上。 叶菡大惊,忙上前询问,“王妃,有没有受伤?” 以寻拍了拍胸膛,摇头,她没有受伤,却是被吓着了。后背传来一阵温热轻抚,以寻一怔,抬头,看着揽着自己的荆王,他是在安抚她吗? “妖女!□□!我要杀了你!”被井尧、卓南死死按住的男人,咬牙切齿。他眸中恨意,猩红炽烈,恶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把她扒皮削骨,食其肉饮其血都不能解恨!! 以寻心下一惊,这人她竟然认得!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正是当日她被关押在苍彦曜山庄,看守她的狱卒! 他的恨意,恶毒的看着纪以寻,荆王冷眸。掌间蓄了内力,一掌打在身上,男人口吐鲜血。 荆王冷怒:“谁指使你来的?” “谁指使我来的?”刀疤大笑,鲜血糊了整个下巴,沙哑嗓音癫狂恐怖,“是我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们死不瞑目!日日夜夜要我来杀了这个□□!!” 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以寻,“我的千万兄弟!都因为你这个贱人!惨死在琥越皇都!!而侥幸活下的,却再也回不了自己的家。我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都是因为你,纪以寻!我要你下去陪葬!” 一声纪以寻!原本糟乱的客栈,陡然安静下来!所有人像是受了一种控制,目光齐刷刷的刺向以寻! 后背一冷,以寻感觉来自四面八方的恨意,无孔不入。刀疤男人的低吼,挣扎着要冲过来。以寻阖眸,心下颤抖,琥越一战,浮尸满城。漓洲一役,血染百里,他们的亲人、朋友,无数人因她而死!怎么能不恨她! 怀中人儿的战栗,荆王沉眸,微微侧身,小心护了她在怀里。 “拖出去!” “纪以寻!我死后会变成厉鬼,日日夜夜诅咒你……”即使被拖出去,刀疤十指依然紧抓着地面,妄图想前爬,他如同地狱爬出的厉鬼,满脸鲜血,前来索命:“诅咒你不得好死!……你手上沾染的血,都将向你讨债!让你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一句堕入地狱,永不超生,荆王心头一跳,登时大怒!抽出腰中软剑,剑锋在空中滑了一道银弧,直指刀疤男人咽喉。 他的气势,震慑人心,癫狂的刀疤男眸中渐渐露出恐惧。厅内,所有人都呆在原地,承着这个男人的怒气和威压。 “本王的所作所为,从来与本王的妻子无关!如果你们恨,可以来找本王!”凤眸阴鸷,环扫客栈一周。 剑端直指,明明只是静静立着,眉眼间的凉薄冷意,却让人生出一种仰视的错觉,不可僭越的尊贵! 客栈内,无人敢与之对视! 妻子?韩若依一痛,原来,他的心中,纪以寻早已是他的妻! 剑端抵至男人喉结,荆王凤眸微眯,一字一句道:“你既然想死!便下去给本王送个信!如果那万千尸骨要来讨命,便来讨本王的命吧!” 眉眼一厉,荆王挥剑,手臂却叫人扯住,“算了。” 荆王拧眉。 “饶他一命吧!”以寻拉住他的手臂,缓缓夺了他手中长剑,“就当是替我积了阴德,也免得我死后受更多的苦。” 她的话极不吉利,荆王皱眉,斥她:“胡说什么!” “呸!”刀疤男人啐了一口在地上,“假仁假义!” 他的鄙夷,众人的怨恨,以寻苦笑,现在,无论她做什么,无论她说什么,这些人,早已恨足了她! “你好好活下去吧。”以寻看着刀疤男人,垂眸苦笑,“如你所愿,我死后……的确是要永不超生的。所以你这样,不值得!” 死只一字,她说的轻巧,眉眼落寞。苍彦易心下一刺! 不愿再多呆一刻,以寻转身离开。 背影单薄瘦弱,落寞忧伤,苍彦易心下一空,他给她的,甚至是安稳生活都不能! 不想再看见那些憎恨的目光,午饭时,以寻便只将饭菜传入房内随意用了点,饭后卧床小憩,竟沉沉睡去。 隐约觉得唇瓣湿软,以寻蹙眉,躲无可躲,缓缓睁开眸来。 脸颊被一温热大掌覆上,床畔,苍彦易正在看她,深邃的眸底浮着一种温柔怜惜,只一瞬,以寻再要看时,眸底早已是一片清明。 “该起了,下床松散松散,把药喝了,用了晚膳再继续睡。” 屋内已经掌灯,以寻起身,她的身子弱,难调养,安胎药是一顿不落的。 井尧将早已热好的药碗呈上,苍彦易接过,修长的十指执着瓷匙,将黑苦送至她唇边。 久久不见她张口,苍彦易抿唇,“本王给你备了果脯……很甜。” 猛然抬手将他手中瓷碗打翻在地,汤药溅在两人手背上,啪得一声,瓷碗碎在地上! “滚出去!”声音紧绷,几乎是从牙齿中蹦出来的,俨然是强压愤怒之态。 一旁,井尧和叶菡怔住,不料纪以寻变化。 看着地上碎渣残片,苍彦易握拳,手背红成一片,“纪以寻,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以寻哽咽,“你就这么容不下他吗?” 苍彦易沉眸。 “一定要杀了他吗……”以寻眼眶一红,眼泪滚出眼眶,“可是……我想要他呀,我想要我肚中的孩子呀!” 咬牙,他原本以为她不喝是怕苦,其实不是,是她信不过他!大掌将她的小脸掰过来与他对视,苍彦易咬牙,“这只是安胎药!” 他深邃眸中的认真,以寻阖眸,这一刻心底对眼前这个男人彻底失望! “如果不是我察觉出这药的异样,你这样的神态,我肯定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眼眶噙了泪,以寻狠狠将他大掌打落:“可是,既然不要他?还要做一副情深的样子吗?何必!” 以寻心痛,即使知道他不会要这个孩子,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苍彦易亲手将滑胎药送至她唇边,还是会心疼,疼到窒息。 怒火直冲胸臆,狭长凤眸紧扣着她,苍彦易冷笑,“荒谬!你根本不懂医术,能察觉出什么!” 不过是不信任他的借口!将他推离的借口! “你还要骗我!”他怒,以寻只能比他更怒,指着那摊碎在地上的黑苦,“澜泽教过我辨别这些草药气味,这么浓的红花涩味,我怎么可能会辨错!” 澜泽!澜泽!那个月下送她满园繁花的男人,她就这么念着他!他才是她的夫君!心中大怒,苍彦易一脚踢飞榻前春凳,一声巨响。屋内近身伺候之人忙屈膝跪下,屏气敛声! 井尧低首,纪以寻偏捡爷的痛处挑,好端端的提什么澜泽! 一把将她拉过来,逼着她再次与他对视,苍彦易眸光阴鸷,一字一句近乎是从齿缝中咬出来,“纪以寻!你究竟不信本王,还是想要留在玄天观!” 眸光紧锁住她的小脸,苍彦易等着她的回答,她的胡闹,究竟是因为提防,还是心不在他身上了! “如果在回琥越同你在一起与留在玄天观之间做选择。”泪眼模糊,以寻倔强看他,“我永远选……唔” 唇瓣被人堵住,苍彦易攥住她的香舌,狠命吻着!将她未说完的话尽数吞吃入腹!她要去哪?她哪儿也不能去!她的人和心必须都在他这! 以寻抗拒,整个人却被推倒在床上,胸襟被他扯开,温热大掌覆上圆润高耸。 井尧见状,强拉着叶菡出去,只是两人还未退至门边,便听身后‘咚’得一记沉响,而后一声闷哼!心下一惊,慌忙回首。 雕花架子床上,荆王额角血流入注,而他身下,纪以寻手中持着瓷枕,枕上沾了斑斑血迹。一上一下,两人都怔住了。 额角破了一个血洞,鲜红顺着他的脸颊滚在他的下颔滴落,颗颗血珠溅在她纯白的中衣上。腥热渗过衣料沾染在胸口,以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心下一痛,下意识的抬手去捂他伤口,“阿易……” 手,被他挥开…… 苍彦易冷眸,缓缓松开对她的桎梏,居高临下看她,额角的伤,再骗不了自己,纪以寻的答案他已然知晓。 “既然你想要留在这里。”凤眸凉薄,唇瓣轻启:“就留在这吧,至于玄天观一干人等……” “……便永远留在观中陪你吧!”言毕,转身离开,墨色长袍只留下一道决绝背影。 屋外电闪雷鸣,以寻看着自己手中沾了血的瓷枕,心下战栗,什么叫永远留在观中陪着她?再不敢深想,赤脚下床,慌忙追了出去。 眼角正看见苍彦易出了客栈,以寻匆忙下了楼。 大雨滂沱,他就这么淋着,轰隆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将夜幕撕裂两半,荆王高大背影杀气凛然! 以寻冲出客栈,跑上去拽住他的胳膊,“苍彦易,你要做什么?” 手臂被人牵住,苍彦易回首,纪以寻站在他眼前,狼狈。大雨滂沱,浇在两人身上,湿了全身,闪电伴一瞬而逝,苍彦易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勾唇,“你不是喜欢玄天观吗?本王这就去把玄天观改建为皇家行宫!让你以后都住在那!” 他嘴角微勾的弧度,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眸底的冰冷,以寻一颤,她没想过,不过短短数日,他竟两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猛然挥开她的手,苍彦易冷笑,“滚回去!” 他要走,以寻从背后抱住他,“不要,阿易,不要杀了他们……”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溢,“他们都是无辜的……” 她越是求情,苍彦易越怒,连日来强压的怒气这一刻彻底喷发,挣开她的双臂。纪以寻心中永远只能有他一个人!其他男人!都该死! 脚下一滑,摔在地上,以寻小腹一痛。大雨滂沱,打的她睁不开眼睛,模糊看他越行越远,终究是拦不住他。 “苍彦易!你究竟要我背多少罪孽?”蹲坐在雨里,以寻心痛,只因她的一句话,玄天观所有的人就要丢了性命。“他们都是命啊!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你要我背负多少啊……你可以为韩若依饶她满门性命,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为我少累一些杀孽……” 苍彦易身子一震。 暴雨倾盆,纪以寻坐在雨里,看着苍彦易,放声大哭,“我很害怕,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便受尽了全天下的诅咒!” 身后,她哭得惨烈,苍彦易沉眸,再不能向前行一步…… “阿易……其实……我想回琥越的……”以寻小腹阵痛,瘫软在地上,“……可是,你都在做什么呀?……” 心下一痛!他又在做什么!苍彦易再不忍心,转身,这才发现以寻摔在地上!面色苍白。眸光一沉,该死!他没有用多大劲甩开她的,怎么会摔倒了! 慌忙将她抱起,这才发现她衣服上沾了血迹,眸光一痛,再不耽搁,立刻回了客栈。 客栈内,井尧、叶菡正焦急等着,韩若依、祈辰玉、卓南三人听到动静,便从各自房中出来,当下也都在客栈厅内等着。 井尧急得团团转,他和叶菡不过迟了一步,竟然就不见了踪影。屋外暴雨,电闪雷鸣。这么晚了,爷是要去哪儿呢?就算是调动兵马要灭了玄天观,也该要等到明天。就这样冒雨冲了出去,没个考量安排,却可见是恼极了,行事作为只凭着心走了。 正想着,从门外进来一挺拔身影,慌忙迎上去,却见纪以寻已然晕厥。 他额角的伤口渗着血,韩若依慌忙迎上来,“彦……” “快去找大夫!”荆王低吼,抱着以寻直上了二楼。 擦肩而过,韩若依怔在原地。 井尧闻言,还未抬脚,却见叶菡已经冲了出去。忙转回身,跟着卓南上了二楼伺候。 客栈厅内,只剩下祈辰玉与韩若依两人。 荆王额角的伤,周身湿透的狼狈,祈辰玉皱眉,“若依姑娘自幼便与王爷相识,王爷对姑娘,也是如此吗?” 韩若依眸光一闪,苦笑:“彦易他……对我很温和的,从来没有动过怒。这些日子……也确实让我见识到了另一个他。” 祈辰玉闻言,眸光一厉,那就是只有对纪以寻了,荆王才会频频失控了。 此时,二楼一扇客房门从里打开,走出一位小童,素净打扮,下楼行至两人跟前,行礼笑道:“两位,我家主子有请。” 韩若依与祈辰玉互相看了一眼,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那素净小童笑道:“祈大人,我家主子您认得,不仅认得,还曾一起坐下喝过茶呢。” 来人知道自己根底,祈辰玉眸中凌厉一闪而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倾诉 以寻再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在回琥越的途中了,客船在江中一路北上,雨季,船行的慢,连日阴雨,压抑沉闷。 自雨夜滑倒动了胎气,以寻便觉身子不爽,卧床休养,不想孕吐却接踵而至,她的孕吐较旁人都厉害些,油腥荤食闻也不能,不能进食,日渐消瘦,到最后整日睡得竟比醒的时间还要多了。 身边有叶菡并两个侍女伺候,但苍彦易,她自醒来后边再未见到了。以寻心中明白,此行乘船一直北上至榆阳城,不久后便要抵达琥越了。 抵达皇都后,她和苍彦易便是彻底完了……苦笑,他再不来见她,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月透过厚重的云层,夜幕中发着喑哑冷光,客船逆潮而上,江面上沉重缓缓前行。 大掌推开镂空雕花朱漆门,屋内没有掌灯,黑暗中女子轻稳的呼吸声清晰,单薄的身子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如果不细看,很难发现寝被里还睡躺个人。 碧扳指扣着修长指尖,轻轻舒展她微皱的眉。她苍白的面色,双颊无一丝红润,闷热夏日,体温却较旁人要低许多。 脱鞋上榻,他的身体暖热,以寻不自觉的靠过来,缩在他怀里。 苍彦易凤眸紧盯着她,俯身攥取她的唇,她又瘦了…… 口内闯入异物,吮吸搅弄,以寻嘤咛一声。 苍彦易沉眸,放开她的唇。 “阿易……”她喊他,声音软糯,只是眼眸半开半阖,是睡糊涂了。 以寻睡糊涂了,螓首在他怀中蹭了蹭,“阿易……” 她的亲昵,苍彦易长臂将她护在怀里,“嗯。”一个单字算是回答,带着重重鼻音,黑夜中浓厚好听。 修长十指无意识地理着她搭在枕间的乌发,苍彦易抱着她,心底莫名生出一种柔软,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有多久没这样近距离地看她、抱她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避着她,那晚雨夜她摔倒,几乎滑胎。苍彦易这才从大夫口中知道,纪以寻的虚弱,根本承受不了腹中的孩子! 她先时重伤虽愈,却一直虚不受补,身体外强中干,恰不巧此时有孕。腹中孩子原保不足一月的,可是,纪以寻生生把孩子育了三月,甚至渐渐有好转迹象! 其中辛苦,她又有多重视腹中孩子,不言而喻!可是那晚她摔倒,动了胎气,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这数月的调养,统统作废。 腹中孩子,朝不保夕,随时都有滑胎的可能。看她缩在他怀里,苍彦易眸光微黯,所以,她应该不想见他吧? 他的身子好暖,以寻动了动,眉眼饧涩,抬手抚向他额角。 她的指尖微凉,触在额角,那里,伤疤微愈,是她留下的。苍彦易一颤。 呢哝:“……疼不疼?” 痛在心底蔓延,苍彦易低头吻她。 小心翼翼的吻她,突然后悔自己这些天为什么不来看她?即使纪以寻说要和他分开,即使纪以寻说要和他和离,即使纪以寻说不再信他…… 可她却从没开口说过:她不爱他了…… —— 行船抵至榆阳城,以寻下船时,看着脚下江水,眼下一晕,差点摔了下去! 一声惊呼,腰肢却叫人揽住,耳边声音紧绷: “冒冒失失,走路都不看路吗?” 脚下一轻,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以寻身子微绷,昨晚,她竟梦见他过来看她了…… 身子虚弱的没有任何力气,只能任他抱着,以寻垂眸,浓密睫毛遮住眸中情绪,这是雨夜过后,她见他的第一面…… 阳光下她的皮肤白的透明,眼皮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苍白皮肤下不见丝毫血色,苍彦易抿唇,抱她下了客船。 榆阳城住宿,选了一处幽静、偏远的客栈住下,叶菡服侍以寻用膳歇息。 不过只进了一点米汤,却都吐了个干净,叶菡只得小心服侍她睡下,退出寝房,打算请个大夫替她诊治。 行至游廊处,却听假山后又细语之声。原本叶菡是不在意的,只是她方靠近,假山内的细语即刻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从暗处冒出一个人影,直直地撞了过来。 那人身量不高,单薄身板,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童。 小童见冲撞了,忙赔礼道歉,叶菡扫了他一眼,青衣素鞋,只项上的一块人首蛇身的银饰诡异妖邪,让人过目难忘。 叶菡颔首,道了句无碍,两人分别离开。 四下恢复宁静,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只见假山内又行出一人,素衣薄妆,瘦弱身材,四下张望片刻,而后才快步离开。 游廊尽头,早已离去的劲装女子缓缓走出,看着韩若依慌张背影,若有所思。 —— 小腹隐隐发凉,以寻眉头紧蹙,昏昏沉沉睡着,朦朦中额间有温润触感,身体着实难受,只将眸子掀开一条弱缝,看向来人。 屋内没有掌灯,黑黢黢的,只能看见一个模糊黑影坐在床头,来人身上的味道,清香而熟悉。 她额间的发,早已经被汗浸湿透了,大掌替她拭去额角的冷汗,吻,落在她眉心。 她的呼吸微喘,炎炎夏日,身子却凉如冰玉,身子瘦弱的根本不像一个已有三月身孕的女子,反倒像一个重病缠身之人。 抿唇,大掌继而抚向她的小腹,以寻往后缩了缩。 她的抗拒,苍彦易眸光微黯,须臾,拖鞋上榻。 耳边窸窸窣窣的摩梭声,以寻睡意无了,“你干什么?” 他不答话,以寻翻身,背对着他。 他有手有脚,既然要上榻来,她也不能非拦着不准,毕竟恼了,吃亏的都是她。 吱呀数声床响,床面向下一沉,以寻被长臂拥住,宽阔温热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体温透过衣料浸到她身上。 皱眉,欲要离开。 苍彦易臂弯紧了紧,将她圈在怀里,“纪以寻,这里是榆阳城了……” 以寻一怔…… “还有半月……就到皇都了。”他的声音低沉,黑暗中散开,以寻阖眸,还有半月,她和他就结束了。 怀中她安静下来,苍彦易抱着她,享受两人这来之不易的温馨。即使温馨背后,是早已不可磨灭的隔阂。 她的长发有着花瓣的清香,应是洗漱时用浸泡过花瓣水所留下的,苍彦易将下巴抵在她的螓首上,“以前,母妃也喜欢用花瓣水洗漱。” 他很少提及德妃及他小时候,以寻静静听着,不打断也不回答。 “本王小时,母妃哄本王入睡,会将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本王便抓着她的发梢凑到鼻子上嗅,花瓣的清香,一直到睡着。” 苍彦易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唤本王阿易,一个是母妃,但她再不会喊本王的乳名了……” 以寻阖眸,这个世上,还有谁会这么喊他呢?像宠一个孩子。旁人眼里,他是高高在上的荆王,他是未来的君王,拥有万里山河,所有人都想要得到他的庇佑,却却从没有人,去守护他、宠他。 “其实,小雅的名字是本王取的。因为母妃说,她是本王的妹妹,本王要疼她、爱她、守护她一辈子,所以她的名字要本王来取。” 他平淡的语气,像是在回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以寻却隐约觉得,今晚的苍彦易格外反常。 她渐渐又离得远了,苍彦易将她又圈在怀里,轻声, “你知道若依的病吗?” 他的话前后跳转很大,让人猜不透情绪,以寻扯了扯嘴角。 她不答话,意料之中,苍彦易自问自答:“其实若依她根本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一种寒毒。” 毒?以寻一惊,皇后的侄女,大将军韩阳之女怎么会中毒呢?谁有这样的胆子去毒害她? “若依是个很温暖的姑娘,小时候总是爱跟在本王身后,虽年岁小,却懂事温顺。儿时本王顽皮,摔了磕了她会给本王包扎清理,有时候看本王伤的重了,还会哭鼻子。皇子们都笑她,笑她长大了是不是要嫁给本王……” 他细数韩若依的好,以寻苦笑,明明知道不能在意,心却疼…… “她……就是你和我提过的玩伴吗?”以寻声音微紧,梅林重伤时,她让他说一些他小时候的事情,原来那个玩伴就是韩若依,“阿易,她对你而言,是不是很重要?” 一声阿易,苍彦易心下微颤,臂弯紧了紧,将她圈在怀里,“母妃病故那年,本王和小雅失了保护,那时小雅才四岁,她在本王怀里哭闹不已,是若依替本王照顾的小雅……也照顾本王。若依身上的毒,就是那一年沾染的……是她,为了救我和小雅才沾染的。” 虽只寥寥数句,以寻却隐约能猜到他那时的艰难,德妃是宫女子出生,除了皇帝的宠爱,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帝日理万机,德妃病故,苍彦易和苍彦雅便等同失去了所有的保护,其危险处境可想而知。 “中毒之后,她昏迷了整整一个月,韩家倾尽所能,才保住了她的性命,但毒却一直在她体内残留着,每每毒发,便如同在生死边缘徘徊。”声线低沉,“纪以寻,本王答应了娶她,她是本王的责任。” 以寻苦笑,深呼吸,强压住眼内酸涩,“你既放不下她,那今晚这番话……是与我决裂吗?” 耳边一声轻叹,以寻不知道他在叹什么。突然身下一轻,整个人便被他抱在身上趴着,以寻吓了一跳,担心伤着孩子,忙要从他身上下去。 “本王只抱你会儿,不会伤着孩子的。” 他的胸膛温暖而熟悉,以寻抿唇,这恐怕,是两人最后的温存了吧?渐渐放松了身子,趴在他身上,听他强健有力的规则心跳。 他将她揽得很紧,似是怕失去什么一般。黑暗中虽看不清他的神情,以寻却隐约觉得,他今天着实反常。 暗暗思忖着,以寻犯困,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纪以寻,不要离开本王……母妃和小雅都走了,本王只有你了。” 以寻模模糊糊听到一声叹息,忽然被一串脚步声惊醒,却见是叶菡端着托盘走了过来,”王妃,该吃药了。” 四下望了望,苍彦易早已经走了,怔怔颔首,接过药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六月初十了。”叶菡禀道:“王妃为什么问这个?” 黑苦刺激着味蕾,以寻摇头,“没什么。” 叶菡看她神情,思忖片刻,“今天六月初十,是德妃的忌日。” 以寻手下一滞,今天是德妃的忌日吗?难怪他会那样反常,垂眸,将瓷碗中的汤药细细饮尽。掀开寝被,趿鞋下榻。 “叶菡,我们出去走走吧。” —— 月朗星稀,荆王与女子对面而坐,女子温婉淡雅,手执一壶清茗。彼此无言,却是一种安静陪伴,契合静谧,岁月尽好。 暗处,以寻看着这一幕苦笑,她又自作多情了。她这样没骨气,他不过几句伤感之言,就心软了。怎不知他的伤口,从来不需要她来愈合。 “走吧。” 叶菡挑灯,两人原路折返。 夏日风清,空中有萤火虫飞过。以寻专注脚下的路,生怕跌着。忽闻背后一声轻唤,以寻回首,见来人一袭白衣,面目俊秀。 叶菡见了来人淡道:“这么晚了,祈大人怎么在这?” 祈辰玉回道:“我是专程来寻王妃的。” “找我?”以寻不解,祈辰玉向来自持高雅,自与她相识以来,便一直很厌恶她的恣意脾性,两人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集,今天找她会是什么事情呢? 祈辰玉颔首,“这里说话不方便,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去那里坐下来细谈吧?” 以寻点头,叶菡提灯照路。 三人行着,以寻走在最前方,行出不过数步。忽听身后叶菡一声闷哼,身后的灯光向下一滑,骤然熄灭,灯笼跌落。 心下一惊,当即回首,却看叶菡胸前插了一把长剑!鲜血汩汩溢出,迅速浸湿了她的劲装!而她身后,祈辰玉手持长刃,满目凉薄。 “叶……”以寻还未出声,便觉后背一阵阴风吹来,紧接着颈项一麻,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暗处,一人将昏迷欲倒的以寻接住。 叶菡见势,知道大意中了计,咬牙一声厉喝,不顾胸口剧痛,强行持剑冲了上去。 挟住以寻之人身量不高,武功平平,就在叶菡快要得手之时,后背在受一击,腹部一痛,再中一剑! “走吧!告诉你家主子,记得我们的约定。”祈辰玉眸光隐晦,月光下,纯白长衫纯洁雅致。 那人勾唇,笑道:“多谢祈大人相助。” 叶菡再要追,却被祈辰玉拦住,又一剑穿腹!身侧一口古井,井口青苔遍布,祈辰玉出掌,将叶菡推送了下去,噗通一声水响,渐渐弥散在月色之中。 长剑沾了血,祈辰玉皱眉,扬手,一并扔进井里。纯白衣飘渺,朝靴轻抬,离了这血腥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舍命 “谁?”暗处树后响动异常,卓南沉喝,“出来!” 哗啦啦,暗处缓缓行出一黑影,黑发披散,遮住面目。身后,一串血印,衣角滴着鲜血,持剑而来。 韩若依一声惊呼,躲于荆王身后,祈辰玉眸光一沉。 来者不善,卓南抽剑迎了上去。 井尧细细看她,忽然眸色一变,“卓南,住手!” 卓南迟疑,却听那人一声厉喝,剑端直指祈辰玉! 祈辰玉一闪,那人狠厉,一招一式却不给任何生还的机会,一时间,败势尽显。 那人一剑直刺,手腕却叫人扣住。 荆王沉眸,扣住那人手腕,阴鸷道:“你家主子呢!” 卓南一怔,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你该问祈辰玉!问他究竟把我家主子弄哪儿去了!” 那人抬首,黑发遮住大半头脸,只露出一双恨意双眸,面色惨白,如鬼煞一般,祈辰玉面色一沉,竟然是叶菡! 看清来人,众人心下一惊,叶菡重伤,那纪以寻呢?纪以寻去哪里了? 叶菡挥剑,刺入祈辰玉体内。祈辰玉吃痛,后退数步,却不料其狠厉,步步紧逼。最后退无可退,抵至树干,剑锋穿过肩胛,入木三分!“祈辰玉,如果我家主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一番话,荆王心下骤然一沉!已然猜到了事情始末。 身受重伤,却强行催动内力,一口鲜血吐出,韩若依是医者,忙上来扶她,却不料被她一把推开!“滚开!一丘之貉!” 韩若依不备,摔倒在地! 众人又是一惊,卓南嚷道:“叶菡,你疯了?” “应该认得这个吧?”凭借着念力从古井爬上来,叶菡身体最后的支撑也耗尽了,踉跄,扬手,一个物件咕噜噜的滚到韩若依脚边,沾染着血,月光下,蛇首人身的银饰诡异妖邪,韩若依脸色一白。 “这个是刺客身上的东西,姑娘应该认得吧?”瘫软在地,叶菡咬牙,“毕竟不久之前,你才刚与刺客见过面!” 叶菡因为没有对祈辰玉设防而受伤,导致纪以寻被人掳走。当时,她虽没有从刺客手里夺回纪以寻,却从那人身上拿到这块银饰!即使被推入古井,也死死攥着! 脚边的银饰月光下泛着冷光,韩若依面色苍白,唇瓣翕动,却久久开不了口。 荆王身子一震,袖中大掌紧握,冷怒:“既然早已察出异况,为什么不早些来报?” 叶菡低低笑出声来,她此刻早已不顾什么尊卑,直直地看着苍彦易,“敢问荆王,你到底有什么值得让我相信的?” 一句话,荆王一滞。是呀,他到底有什么值得让她相信又有什么值得让纪以寻相信的呢? —— 耳边有隐约凄惨哭声,身下冷硬潮湿,手腕处灼热疼痛。以寻皱眉,睁眼,昏暗烛火,头顶上山石倒悬!俨然是一个山东!双腕间隐隐刺痛,伴随着灼热,是血生链的警告! 以寻猛然清醒,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被刺客掳来了!心下一惊,连忙坐起身。 只是这一起身,以寻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她的四周全是棺材,黒木红漆,足有数千口之多!每一口棺棺口大开,棺内都躺着一个人。但最让以寻毛骨悚然的是,整个山内,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也就是说,这棺材里躺着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死了!但明明整个山腹内都是死人,四下的细弱哭音却不知哪里传来的,阴惨的瘆人。 手脚被人用铁链锁住,而铁链那端定在两根石柱上,石柱上刻有符文。身下是一个圆形石台,以寻试着动了动,这才发现一切都设计的那么巧妙,铁链的长度恰好将她固定在圆心,除了小幅度的动作,她一步也挪不了。 圆形石台曾浓重的猩红色,和那石柱一样,上面刻满了符文。以寻低首凑近了看台上镌刻的符文,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而那镌刻的符文沟壑中血迹斑斑! 原来,这石台的猩红是鲜血染就!以寻此刻再不明白,隐约也猜到了这是一个邪阵!而这种邪阵,是需要用人的鲜血来唤醒的!然而看这猩红早已渗入石台,与其成为一体,不知道这座石台究竟浸了多少人的血! 嚓~嚓~嚓~黑暗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以寻一凛,“谁!” 以寻的声音在山腹里空转了几圈,无人答话。但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以寻咽了咽口水。 良久,就在以寻的精神绷至最紧的时刻,黑暗中传来一阵沙哑笑声,“荆王妃,别来无恙。” 言罢,便从黑暗中走出一团黑影,忏衣布鞋,一副道士打扮,鹰眼高鼻,嘴角一抹诡异的笑容。 “是你?”以寻看着眼前的这个道士,惊异出声,她以为掳她之人会是荆王的政敌,却万万想不到竟然是道士无为子!那个凌旋阁送她紫玉葫芦,一眼识破她是孤鬼附身的道士!这也就无怪这些阵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没想到荆王妃竟然还记得贫道。”无为子笑道。 他的眼神锐利而贪婪,双腕处的血生链不断提醒危险,以寻心紧,血生链的每一次提醒,都是生死关头! “今日请王妃前来是有一事想求。”无为子缓缓靠近以寻,“王妃虽系孤鬼所化,却能长存于世,可知有神物相助。不知神物可否借与贫道一用。” 以寻一凛,这无为子不仅能看出来她是孤鬼所化,更知道是什么在保她的命! 似是早已猜到以寻的反应,无为子勾唇,快步上前,却在靠近以寻时,猛然被一道红光震开! 身子被弹开,向后退了数步,无为子盯着以寻不怒反笑,痴痴的沙哑笑声在山腹中回荡。眸中的贪婪却越发盛了,“果然如我所料!长生……长生!我这一生的追求,有了这等神物,终于可以实现了!” 心下一沉,以寻此刻终于知道无为子的目的!他是要夺取她身上的血生链,从而助他永生! 但一旦血生链取下,她也就活不了了! —— 夜黑煞重,天地间蒙着一层雾气,月色如血。 山洞内不见日月,以寻判断不出时间,只看着无为子去而复返。而这一次他身后,跟着一对童男童女。两人肌肤惨白,双颊及双唇却画着诡异的红妆。眼神无神惨淡,一瞬不瞬,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还能行走,以寻绝对会以为这是一对纸人。 两人分别在符阵两端站定,坐下后便不再有任何的动作,似乎在等谁人给他们指令。 以寻虽不明白此举是何意,却也知道,这阵法和这对童男童女绝对是对她不利的,但至于他们为什么不立即行动,也可能是在等一个恰当的时间吧。合适的时间会让阵法事半功倍! 石台冷硬,以寻身子薄弱,时间一旧,便觉头晕目眩,就在她昏昏沉沉之际,忽然容山洞中的哭声猛然大了,尖锐凄惨,嚎叫不止。 以寻一惊,第一反应便是去看无为子的动作,只见他一身蒲团打坐,唇瓣快速张张合合,念念有词。而随着他的语速渐渐加快,洞中的哭声越发悲惨,似乎这些哭声之人在受着无穷无尽的折磨,惨痛悲绝。 腕间的血生链灼热难耐,急促警告,手脚被铁链锁住,以寻丝毫动弹不得。原本定坐在阵法两端的童男童女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几乎同时从衣袖内掏出一把匕首,眼神一轮,盯着以寻。 目光呆滞,将匕首扎进心脏,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石台上。 台上镌刻的符文渐渐被堙没,那血似乎有生命一般,齐齐向着圆心的以寻逼近! …… 而此时,山洞外也早已是一片杀声!荆王领着一支骑兵直攻无为子道观,得知以寻被困后山洞中,荆王前欲营救,却被洞外的重重机关拦住了去路! 道法之人,除术法修行之外,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更是精通,山洞外是精致机巧,荆王等人强行攻入数次都被逼了出来。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时,突然腥风四起,洞内传来鬼哭狼嚎之声。荆王看着那黑洞洞的洞口,眸光一沉,再不迟疑,提剑闪了进去。 井尧、卓南大惊,连忙跟上。却不料这机关精巧,瞬息万变,两人不过只迟了一步,机关便改了形式。将两人困在洞口,进退不得。 …… 鲜血堙没符文,邪阵催动,整个石台突然燃起一股幽幽冥火!以寻置身其中,如同灵魂深处血肉被一层层剥落,怕伤及孩子,将身体仅仅的蜷缩在一起,疼痛难忍,痛呼出声,“啊!……” 洞外,她的痛声苍彦易听得明白,沉眸,再不避开那洞中机关,任机关箭矢射进自己的身体,一路直奔!墨色直缀绸衣染血,每一步几乎都会在身上刺开一道口子,他却不在乎,凤眸猩红,只为尽快救出她! 却不料一堵石门挡住去路!石门厚重,唯有洞内之人启动机关方可打开,洞内她的痛声连连,苍彦易低吼:“纪以寻!” 蕴集内力,砸向石门!他虽武功霸道,内力深厚,无奈石门厚重无比,一拳不过微微砸了个深坑! “啊!……”身体的疼痛达到极限,以寻尖叫。 她的痛苦,苍彦易心下大痛,她向来坚强,虽然爱哭,却极少呼痛,这样,看来是疼极了! 强行调动自己身上所有内力,苍彦易接连出拳砸出,“纪以寻……” 门外的动静,无为子咬牙,迟疑片刻,加紧施法! 他的声音,以寻泪崩,“阿易……”而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洞内她没了声音,只有诡异恐怖的嚎啕声。苍彦易心下一沉,用尽了所有力气,砸向石门,“纪以寻!……纪以寻!……” “爷!”他身后,井尧心疼,却不能助分毫。荆王这样强行调动内力,会要了自己的命的! 而一旁,卓南愣住,看着这个宛若疯了的荆王。月光幽冥,苍彦易站在石门前,一边一拳拳的砸着厚重石门,身上的伤口在不断的滴血,却也不顾,只喊纪以寻的名字。 这一幕,卓南这一刻忽然想起井尧说过的话,他说,荆王会纵容纪以寻,是因为纪以寻对荆王的爱,如痴如狂,荆王沉醉,不能自拔。 一身巨响,石绷门裂,洞口终于被强行打开,荆王一个闪身,进入洞内。 洞门被破,机关也跟着被解开。井尧率先一步跟着冲了进去,卓南紧随其后。 其实,也不单单只是因为纪以寻爱着荆王吧?荆王更应该也将纪以寻藏在了心里。 毕竟,爱他的女子何其多……但能让他如此疯狂的却只有纪以寻一个! 无为子没有想到石门会这么快被攻破,还未来得及逃走,便见荆王已闪至眼前,眸光猩红嗜血。正分神,便觉心口一麻,长剑插入心脏,倒在地上! 无为子身死,邪阵无人催动,冥火熄灭。苍彦易跨上石台,纪以寻在法阵中央,慌忙上前揽了她。 她周身是血,眼眸紧阖,苍彦易心痛,颤手探她鼻息,指间温热呼吸吹动,心下一松,揽紧了他,低喃:“以寻……以寻……” 周身内力耗尽,加之身上数处中箭,现在确定纪以寻无恙,身子紧绷的弦松了,苍彦易眼前一黑,昏倒在石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承诺 珠帘绣榻,屋内散着浓浓的药香。榻前整齐摆着两双鞋,一墨一粉,一大一小,榻上,两人相偎。 突然,原本榻上的苍彦易愕然转醒,起身急唤:“以寻!” “阿易……”探手环住他的腰际,以寻哽咽。 身子一僵,苍彦易回首,纪以寻就躺在自己身边,心下安定。低首,大掌捧住她的小脸,吻,落在她的唇瓣。 他的吻,以寻轻轻回应。她的回应,苍彦易一震,离开她的唇瓣,凤眸紧紧看着她。 眼泪溢出眼眶,以寻哭道:“阿易,你昏迷了好久,怎么能伤得这么重?” 她的眼泪,苍彦易又是欢喜又是心痛,欢喜的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心痛的是她又哭了。 “本王无碍。”苍彦易摇头。那晚洞外不知她生死,苍彦易急火攻心,强调了周身所有内力,导致心脉受损。如今虽未恢复,却不想要她担心。“倒是你哪里受伤了?” 以寻摇头,“我没有受伤……” 苍彦易沉眸,动手解她衣衫,要看个究竟。 以寻俏脸一红,慌忙捂住领口,“我真的没有受伤。” 苍彦易皱眉,将她捂在领口的小手拨开,里衣解开,前前后后看了个仔细。肌肤雪白,只有后背几处旧伤疤痕,确实没有新伤。 他的眸光紧迫,以寻将衣衫拉上,“我真的没有受伤。” “那本王看到的血……”苍彦易缓缓看向以寻的小腹,洞中赶到时,她周身是血,既然她没有受外伤,那血就是流产所致的了…… 喉头微干,苍彦易眸光微黯,“以寻……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以寻一怔,呆呆得看着他,眼眶渐渐湿了。 苍彦易慌了手脚,低首吻她,“本王会给你很多孩子,只要你想要……” “我想要多少都可以吗?”以寻哽咽,“那你会不会不要他们,就像你不要这个孩子一样?” “没有,以寻,本王从来没有不要这个孩子。”苍彦易吻她,心痛,“这是你的孩子,本王想要。只要是你的,本王都想要。” “阿易……”眼泪滑出眼眶,以寻缓缓拉过他的大掌。 掌下她温热的小腹,微微凸起,苍彦易一震。 “孩子没有事?”苍彦易心下狂喜,而后又想到什么,道:“那血是怎么会事?” “那不是我的血,我当时虽痛,但痛晕过去之后,却觉周身暖流涌动,并无不适。”以寻想了想,看了看手腕上的血链,道,“想来应该是血生链在保护我了,所以我和孩子才能得以平安。” 得知孩子无事后,他的面上神情,是不能假装的喜悦。以寻紧握住他的大掌,“阿易,你感觉到了吗?……我肚子里是我们的孩子。” 她的亲昵,苍彦易紧盯着她,“以寻,你……不恨本王了吗?不会离开本王了吗?” “我当然恨你!” 苍彦易脸色一白。 “……可是,我只是恨你不要孩子而已。” 那晚洞外呼唤,他的情意,她怎么听不明白?为了她和孩子,他几乎拼了性命,昏迷中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 “那你之前……”苍彦易看着她。 “那是为了保孩子的平安,我之前猜不透你的心思,担心你伤到孩子,所以才要坚决同你和离。”以寻往他怀里挤了挤,弯了眉眼,“可现在我都明白了,你没有不要孩子。” 她的靠近,苍彦易心中阵阵暖流涌动。此刻,他怀里是她,她肚子里是两人的孩子,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胀胀的,一种不可言喻的触动。 “纪以寻……对不起。”苍彦易想要揽紧她,却又怕用力伤了她。玄天观后山的抛弃,她被苍彦曜掳去。这件事,是他的亏欠,是她心里的结,即使在努力的抹平和掩饰,隔阂依然在两人之间。 “阿易,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以寻摇头,贪恋她身上的温度,“我不要你把所有的痛苦都一个人抗。如果你觉得亏欠,我要帮你还,我和孩子,都帮你还。” 榆阳城那晚他的倾诉,以寻怎能明白他的无奈?他对韩若依的亏欠,想要弥补,想要还清。 苍彦易一震,眸色蓦地深了,眸底情绪涌动翻滚,他的亏欠,她和孩子要帮他还…… “阿易,小雅走的那天我就好心疼。你一个人坐在那。静静的等着小雅离开,仔细嘱咐碧玉照顾好她。你心里明明就痛,明明就舍不得小雅离开,却依然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以寻红了眼眶,紧紧抱他,“我当时就想要告诉你的,我就想要这样抱紧你的,告诉你,不要难过,你还有我和孩子……” 阿易,小雅离开,你不要难过,你还有我……如果你觉得亏欠,不要内疚,你欠她的,我帮你还…… 痛意弥漫,苍彦易捧住以寻的小脸,凤眸紧盯着她。良久,只念了一声,“纪以寻……” 深吻,攥住唇瓣,抵至咽喉。 她的心里,她和他还有未出生的孩子是一个家…… —— 荆王重伤转醒,井尧、卓南等人心中大石放下。此次受伤,险些丢了性命,如今两人安然无恙,实属万幸。 当下都在外间候着,半晌,听内传唤,井尧方轻声进屋。 红木雕花架子床上,纪以寻熟睡,呼吸清浅,窝在荆王怀里。井尧暗扫了一眼荆王神色,唇角微勾,指尖把玩着纪以寻的长发,眸光灼灼。 井尧暗暗吐出一口气,心内大石彻底放下,终于雨过天晴了。 “本王昏迷几天了?朝中可有要事?” 井尧垂首,“爷昏迷四天了,朝中并无要事,只是皇上多番催促,让爷尽早返回皇都。” 荆王颔首,此次南下,前后已有两月之余了,的确是该回去了。 “祈辰玉现在何处?” 井尧如实回答,“正在外跪着,等爷发落。” 荆王沉眸,“遣他留在榆阳城,今生今世,无召不得踏入皇都一步。” “是。”井尧明了,祈辰玉的仕途算是毁了。 祈辰玉的心,辅佐的只是帝王。他的眼里,帝王应只以国事为重,无情无欲,无牵无盼。他和太多的人一样,要的只是一个圣明君主,却从不关心这个君主的伤痛。 终是触了帝王的逆鳞,毁了自己的仕途。 井尧暗揣荆王心思,良久,开口道:“爷,韩姑娘让奴才来传个话,说是想要见爷一面。” 纪以寻被无为子掳走一事,韩若依也参与其中。当晚,如果不是韩若依以祭奠德妃之名寻荆王小聚,荆王不会离了纪以寻。自然也没有后来的事了,想来,都是计划好的。 荆王抿唇,睨了一眼熟睡的纪以寻,“替本王更衣。” —— 门扉轻启,一只暗纹刺金绣朝靴跨过门槛,抬腿间袍角精致团花浮动,修长身影,玉带束腰。凤眸薄唇,无双俊颜,面色虽苍白,却无法掩饰其桀骜尊华气度。 方站定,女子便跑过来拥住他,“彦易,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怀中温软,拥了满怀。荆王抿唇,须臾,缓缓将她推开。眸中含泪,眼睑红肿,韩若依神情憔悴。 他的疏远,韩若依一怔,在得知纪以寻掳走一事与她也参与其中之后,荆王便将她软禁在房中。两人相识多年,这是第一次这样薄了脸面。 “你受伤了?”他面色苍白,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韩若依忙扣住腕间,把脉诊断。脉相虚弱,心脉重创,五脏俱损!他这身子能活过来实属万幸! 眼眶一红,韩若依问道:“你伤的这样重,是因为她吗?” 她被软禁,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可能让荆王这样的,思前想后,也只有纪以寻一人了。 “若依,本王欲送你先行一步,回皇都安置。”荆王避而不答。 “先行一步?”韩若依摇头,“为什么要送我走?你现在受这么重的伤,我如何放心的下。” “本王此举,也是为了你好。” “你把我送走,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不相信我?”韩若依冷笑,“纪以寻被绑,只凭叶菡的一面之词,你就坚信是我做得吗?你我多年情谊,竟抵不过她身边奴婢的一句话?” 一番话,振振有词,荆王睨她。 他的眸光如炬,似要把她看穿了一般,韩若依咬唇,暗暗攥拳。 “离开玄天观客栈整歇当晚,本王给纪以寻送安胎药。她却说那药中夹有红花气味,有滑胎之效,不仅不喝,甚至与本王大闹了一场。”想起那晚她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要她的孩子,荆王沉眸:“事后,本王派人查了,那碗安胎药里的确掺了红花。” 韩若依面色微白,“你怀疑是我做的?” “本王不是怀疑。”荆王眸光晦涩,曾经纯真女子,如今也生了后院女子的狠毒心思,“你所做的一切,一举一动,早已落入暗卫的眼中。” “你派暗卫跟踪我?” “不是,本王是派他们保护你的。”荆王沉声,“你和纪以寻,本王都设了大量的暗卫保护。却不想这无心之举,竟查出这么多的事情,更包括你与苍彦曜的联络。” 脚下不稳,韩若依后退两步, “本王此下漓洲,行动隐蔽,可玄天观后山行刺,苍彦曜却对本王的行踪了如指掌。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一场行刺。”荆王眸光微黯,“这其中,又有多少是你帮助他的?” 韩若依苦笑,“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揭穿我?” “因为本王还一直以为着你会回头。”荆王阖眸,多年相伴,他对她的感情,怎能轻易割舍?“所以本王一次次的给你机会,却不想,你更加变本加厉。直到现在,依然和肃王旧部联系紧密!” 所有的面具被撕开,韩若依呆在原地,唇瓣翕动,原来,他给过她这么多的机会。而她,却只看见他对纪以寻的种种,没有看他对她的包容和温柔。 “琥越宫变,我全族被贬边陲,边关疾苦,我夜夜都会梦见爹娘及族人在边关受苦,可是我却不能救他们。”他眉眼间的失望,韩若依哭出声来,“所以我才会……彦易,对不起……” 他对她的感情是真,可是,他们之间,隔阂的是她的家族,她的血亲! “其实本王原本打算赦免韩氏一族的,甚至赦免的奏折都已经着人拟好了……”荆王声音低浅,“若依,本王对你的承诺从不曾忘记,……那么你呢?你现在对本王到底还存几分真心?” —— 一壶清茗,一轮圆月,满目繁星。 轻风浮动,月色如雾,以寻看着月下独坐的苍彦易,脊背挺得笔直,隐隐月光下,看不清他的神色。 以寻是井尧请过来的,苍彦易从韩若依住处出来之后,便独坐于此。重伤未愈,更深夜重,井尧也不敢贸然相劝,唯有请了以寻过来。 井尧已经将事情始末全部告诉了她,以寻看着苍彦易落寞背影,儿时情意相通之人,如今却想置他于死地。多年情谊,如今物是人非,要他如何不痛? 缓缓走上去,从背后拥住他,“阿易,夜深了,该回去了。” 苍彦易任她抱着,月光如水,她以守护的姿态,将他包围。眸光深沉,启唇,“纪以寻,假如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本王吗?” 他的话,脆弱而幼稚,以寻心下一痛,拥紧了他。 “阿易,我今天嫁给你了,这一生便都不会离你而去。我会陪着你慢慢变老,也会陪着你儿孙满堂,我会陪你看院内的花开花落,也会陪你看庭前的云卷云舒。” 她的声音轻柔,在他耳边低喃,苍彦易心头微颤。这番话,是她嫁他那天说的。他抱她进府,大红盖头下她说的认真,一字一句,是她的誓言。 “阿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除若我身死或魂魄消散,不然,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耳边,她的话字字扣入心弦。良久,苍彦易起身,弯腰将她抱在怀中。 脚尖离地,以寻一惊,“阿易,快放我下来,你的伤。” 月光洒下,苍彦易紧紧盯着她,“纪以寻,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以寻一怔,须臾,缓缓开口,“阿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除若我身死或魂飞魄散,不然,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她的眸底,唯有他的身影,温柔缱绻,独一无二。 “纪以寻,记住你今日之话。如有一日你反悔了,本王不会让你走。”月光如水,苍彦易紧紧看着她,眸光如炬,“如果你胆敢离开,本王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打断你的腿也要把你拖回来!” 怀中,以寻点头,弯了眉眼。 —— 厚重黑云遮月,幽暗山洞,火把燃森绿冷光,如鬼火攒动,诡异幽冥。 偌大山洞,上千口棺材,中央石台,躺着一具死尸!胸口插有利剑,双眸圆睁,充斥恨意不甘,死不瞑目! 石台下,一侍童蒲团端坐,念诀施法。石台诡异的符文黑暗中泛起血光,山洞内阴风四起,鬼哭狼嚎,火把一一熄灭。 良久,哭嚎声渐渐停下来,只留有风声再洞内旋转。黑暗中,千口棺木齐齐颤动,石台中央的尸体缓缓坐起,黑暗中一团黑影。 看着黑影一点点的将胸口长剑□□,侍童屈膝跪下,“无为子师尊,你醒了。” “嗯。”嘶哑声音,刺破黑暗,“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盛宠 此次南下漓洲,前后足有两月时间,春尾去,盛夏回。朝中早已积累了许多政务立等荆王赶回处理。因此虽身受重伤,也不过略养几日,众人便启程离了榆阳城。 榆阳城城门外,井尧忍不住回看了一眼。高高的城墙之上,祈辰玉孑然而立,一袭白衫飘飘,气质清雅。 只是清雅如他,分别的前一夜喝醉了酒。酒后之话,却不是抱怨荆王处罚不公,也不是抱怨自己要留在榆阳城这个小地方,只是念着一个人的名字:明珠。 苍渊圣一品公主,她的封号……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 荆王等人一入皇都,圣旨便宣了下来,急召荆王入宫。以寻明白,漓洲一行,苍彦易不仅私自放走了公主苍彦雅,更是在无皇帝诏令下杀了肃王苍彦曜!这一件件,一桩桩,皇帝都势必要他给个交代的! 此行吉凶难料,以寻不放心,跟着进了宫。 井尧、叶菡等人焦心,却也只得先回荆王府等候消息。 —— 养心殿。 偌大殿内,皇帝高坐在九龙盘旋金椅之上,面如沉水,“手足相残,欺君罔上,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座下,苍彦易双膝跪地,殿内光洁的大理石映出他的模糊轮廓,沉声,“苍彦曜私建军队,圈地为王,意图谋反,儿臣不过秉公处理……” “混账!”皇帝大怒,抄了玉玺便砸过去,咚的一声,砸在苍彦易额头。 “阿易……”额角一个深深的血洞,血流如注.以寻心痛,再顾不得御前仪礼,慌忙用手捂住伤口。 “真当朕一概不知吗?手足相残,你不过为了这个女人!”皇帝指着纪以寻,怒声道:“他可是你的兄弟,你为了一个女人就杀了他!” 兄弟?苍彦易冷笑。无数次的想要置他于死地,觊觎他的妻子,这样的兄弟,他不要也罢! 皇帝咬牙,为了一个纪以寻,苍彦曜挑起宫变!同样为了纪以寻,苍彦易不惜忤逆杀了苍彦曜!手足相残,争斗不断,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纪以寻这个女人的错! “来人,把这个股份女人给朕拖出去杖毙!”皇帝怒不可遏。 殿外,侍卫应声进入。 “谁敢!”苍彦易将以寻揽在怀里,冷声。 皇帝见状,拍案而起,“混账!你敢抗旨,难不成,你为了她还要杀了朕不成!” “儿臣不敢。”苍彦易将以寻护在怀里,扫了一眼冲进殿的侍卫。眸光冰冷凌厉,侍卫相互看了看,犹豫不决。 “只是以寻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还请父皇三思。你杖毙得不止她一人,更还有她肚子里父皇的皇孙。” 纪以寻怀有身孕了?皇帝一怔,目光落在以寻的小腹处,眼神沉着复杂。 双方陷入胶着之态,以寻见状,推开苍彦易的怀抱,屈膝跪下,“父皇要儿臣的命,儿臣不敢不从,只是儿臣有一样东西要转交给父皇。交给父皇之后,任凭父皇发落,儿臣绝无怨言。” 袖笼中掏出一串七彩琉璃铃,“这是小雅拖儿臣转交给父皇的。” 将七彩琉璃铃呈给皇帝,以寻叩首,再叩首。三拜九叩之礼,她行的是一丝不苟,这大礼是她代苍彦雅向皇帝行的,“圣一品公主苍彦雅不孝,跟随叛臣,远离国土。女儿不悌,不能在父皇身边尽孝,女儿所到之处,一定会向着琥越方向遥拜。日日祈福,望父皇千万保重龙体,切勿挂念。” 铃面晶莹剔透,温润如玉,皇帝细细摩挲,良久,一声长叹。这琉璃铃是他亲自为苍彦雅系上的,她一直随身携带,如今念着自己的掌上明珠远走他乡,睹物思人,怎能让皇帝不伤感? 这叹声里包括无奈与辛酸,以寻轻声,“父皇,小雅现在很幸福。儿臣相信,有曹昊陪着,她过得很快乐,您不要太过忧心了。” 皇帝看着手中彩铃,小雅将这彩铃交给纪以寻,怕也有保护她的意思吧?良久,摆了摆手,“……都出去吧。” 声音略显沙哑,皇帝形容憔悴,双眼凹陷,前后不过数月,人却似乎老了十岁。苍彦曜的死,苍彦雅的离开,对这个老人来说无一不是致命打击! 皇帝的憔悴,苍彦易抿唇,“父皇注意龙体,儿臣告退,” —— 二人出了养心殿,以寻便立刻吩咐内侍去太医院取了包扎清洗的药箱来,拉着苍彦易在廊庑下坐定,为他包扎额上的伤口。 看她焦急,苍彦易便顺着她,端坐着任她施为。 她包扎的手轻颤,指尖微凉。苍彦易这才发现她眼眶竟红了,眸中水汽氤氲,“不要害怕。” 皇帝的震怒,方才不过片刻,便经历了一场生死。毕竟女子,的确是会恐惧的。 以寻摇头,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接连掉个不停,咬牙:“为什么不躲?……”额上深深的血洞,猩红沾了她满手,浸透纱布,心里积了痛恼,以寻包扎故意下手重些,“东西砸过来不知道躲?谁让你逞那份强的?” 阳光正好,荆王看着眼前这个替自己包扎女人,须臾,唇角微扬。其实,这点伤,并算不了什么。但他竟觉得这个女子的心疼,他心里痒痒的…… 一旁的禁军守卫看到这一幕,心下莫名,为什么荆王受了伤,心情却还颇好的样子? —— 漓洲一行,以寻痴症痊愈,容貌恢复。何岚喜不自胜,忙过府探望。 母女二人多日未见,相见皆是欢喜,以寻更告诉了何母自己已有三个月身孕。何岚听闻,一时间喜上加喜,竟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抓住了一旁的苍彦易,细细交代嘱咐,荆王认真听着,一一记下。 以寻较之前更瘦了,体态羸弱,面无血色。何岚焦心,也不耽搁,当即回了纪府,以寻苦留不住。待至晚间,便见一箱箱东西从纪府抬进了荆王府。 箱子里都是些吃穿用度之物,皆是全新采买的,所选都是当今世上最好之物,随行还有五六个稳婆。以寻纳罕稳婆是否预备的太早了,何岚却摇头坚持道:以寻身子弱,这怀孕非同小可,荆王男子心思糙,府内若缺个经验之人照料,她不放心。 以寻无法,只得留下。 稳婆都是照顾孕妇的好手,每日照顾以寻的衣食起居,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经验丰富,事事妥当。 一番时日下来,以寻的身子确实渐渐好转,脸上也显出红晕,体态也丰腴许多。 纪以寻有孕,纪家广行善事,设粥铺,散钱财,为孩子积德祈福。更在琥越大大小小寺庙各供奉一盏长明灯,命人日夜诵读经文。一时间,满皇都的百姓都知道,荆王正妃、纪家的掌上明珠有了身孕,荣宠尊贵,不可比拟。 —— 得知以寻有孕,骠骑大将军立即抛了边陲一干将士,快马加鞭回了皇都。冲回琥越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荆王府见以寻,刚毅脸上满是不可掩饰的欢喜,围着以寻转了又转,看了又看。 甚至以寻走两步都嘱咐千百遍小心,那神情,简直比一旁荆王那个做父亲的还要紧张。 纪以驰围着以寻转了又转,那神情一点也不像个稳重久经沙场的大将军,以寻笑他,心却是暖的。 众人笑闹,气氛融洽。唯有荆王黑着一张俊脸,估着时辰,便将仍沉浸在喜悦中不能自拔的纪以驰赶出了荆王府。 行至府门,纪以驰依然恋恋不舍,但无奈荆王沉着一张脸。看了看四下,又看了看荆王,以拳抵唇,咳了咳,“都退下吧。” 四下闻言,离两人十步开外候着。 他欲言又止,荆王皱眉。 见众人都退开了,纪以驰向荆王靠近了,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这女子怀孕三月……不宜行房事,荆王可要注意一些,如果出了什么事情……” 声音低,旁人也没听见两人说什么。却只见荆王黑着脸,一脚将骠骑大将军踹出了荆王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盛宠 袖子被人扯了扯,耳边窸窸窣窣的琐碎声,苍彦易皱眉,缓缓睁开眼睛。 “阿易,我饿了……” 身旁,纪以寻圆圆的眸子正看着他,纯白的里衣,乌黑的长发。 夜正浓,睡意正深,他的眉眼饧涩,面容深沉. 以寻噘了噘嘴,他睡意向来轻浅,不准人打扰的,可是她的的确确是饿了…… 正想着他会不会斥自己时,苍彦易却忽然起身下榻,再转回身时,手里端着一份吃食。 以寻大喜,坐起身来伸手要吃。苍彦易睨了她一眼,将吃食放在窗前的矮几上。 以寻气馁,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不得已,趿鞋下榻。正她低头寻鞋时,忽觉自己被一高大身影遮住,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他抱在怀里,走向矮几。 矮几前坐定,眼前是一份嫩笋香面,香味扑鼻,以寻食指大动,拿起筷箸,便就吃了起来。 苍彦易看她吃的香甜,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折回榻上阖眸小憩。孕吐过去之后,她的胃口便变得非常好,一天四餐,夜间还是喊饿,往往都是深夜起来再吃的。只是这么能吃,也依然没长几两肉。 他躺在床上,眉眼疲惫,应是睡下了,以寻动作尽量轻声。深夜安谧,她慢慢吃着面食,味蕾被食物的鲜香包裹,耳边有他的呼吸声。纪以寻太容易满足,只是一碗面,却早已幸福的弯了眉眼。 一碗面见底,汤汁也喝了干净,以寻吃了个肚儿圆。身心满足,伸了个懒腰。夜晚风轻,越过窗棂溜入房内,裹着花香和月色。 以寻心动,探身趴在窗上看月色,窗角下,一簇白海棠开的繁盛,夜中徐徐绽放。以寻白日睡得足,此时精神很好,见花开的美,便起了玩心,探手正要摘下一朵,手腕却被人扣住,“该睡了。” 耳边时他微微低沉的嗓音,以寻还以为,他早已睡着了。摇头,“我要在这儿玩一会儿……” 不待她说完,苍彦易弯腰将她抱起来,眼睑下一圈淡淡的黑影,凤眸浓黑,他不准她继续玩儿了,身边没她,他睡得不安稳。 被他捉到床上,以寻不情愿,翻来覆去的闹腾,苍彦易斥她无用,无奈,挥灭了房内所有烛火,霎时,漆黑一片。 以寻一惊,立刻乖了,凑到他怀里,由于忘川的缘故,她总是怕黑的。 怀中的她安静了,苍彦易浮了浮嘴角,大掌搁在她的小腹上,那里,已经是圆圆的凸起了。 夜,太静,以寻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他的呼吸规律沉稳,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沾染在以寻的身上,大掌温热,小腹被捂得暖暖的,以寻偷笑。 “又傻笑什么?”他问她。 什么叫又傻笑?以寻不满,拧了他一下,另一只小手却悄悄握住他放在小腹上的大掌,攥了又攥,握了又握。 将她不老实的小手扣住,苍彦易斥她,“老实一些。” 他斥习惯了,她也听习惯了,不在意,只傻傻笑道:“孩子他爹。” 包着她小手的大掌紧了紧,须臾,轻轻回了声,“嗯。” 以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阿易,我们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呢!” “如果是男孩儿就叫苍宁玹,女孩就叫苍宁琅。” 他几乎随口而出,好似敷衍她,以寻气恼,“不准敷衍。” “没有。”她又不老实了,苍彦易将她手脚轻轻压住,“这两个名字本王想了很长时间。” 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困意,以寻咬唇,想了很长时间…… 偷笑,“那你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只要是你的,本王都喜欢。”他的声音有些飘渺了,虽然知道这话极有可能是哄她开心,以寻却还是甜滋滋的,“我觉得我的眼睛长得好看,孩子的眼睛要随我,皮肤也要随我,性子也要随我,像你这样冷冰冰的可不好,我的手也好看……” 低首,将她絮絮叨叨的小嘴堵住,衔了唇瓣,低喃,“都随你就好……” 他的温柔,醉了以寻,弯了眉眼。 ——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以寻身子日渐臃肿。懒懒靠在矮榻上,看着处理公务的荆王,手执着团扇不紧不慢的摇,另一只手捏着酸梅送至口中。 忽然,左腿一痛,以寻倒吸一口冷气,竟是抽筋了。双腿阵阵抽痛,以寻眉头紧蹙,想要按摩缓解,却无奈圆球般的肚子隔在中间,无法弯腰。 正当以寻疼痛难忍时,小脚却让人握住,“哪儿疼?” “小腿。”以寻蹙眉。 苍彦易闻言,大掌移至小腿,细细的给她按摩。她这也不是第一次抽筋了,苍彦易按摩的驾轻就熟,小腿的疼痛渐渐缓解,以寻又道:“脚也疼。” 将她的鞋袜褪下,细细替她揉捏,他的手法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疼痛缓解,以寻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将她的鞋袜退下,脚趾晶莹圆润,双足白皙秀气,握在掌心内,柔若无骨,苍彦易眸色渐渐深了。 天气炎热,她的衣领微微敞开,稍稍抬眼,可以看见酥/胸,怀孕之后她的双/峰更加傲人,抹胸上绣的繁花,被她完全撑开绽放,灿烂的紧。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以寻不已,哼哼着还要揉,娇音中拖着撒娇,苍彦易心下一荡,倾身吻了过去。 书房内,井尧领着内侍等人悄悄退了出去。 唇瓣叫他衔住,以寻莞尔,只当是两人亲昵,轻轻回应他。 她的回应,苍彦易眸子蓦地深了,迅速将她的衣扣一一揭开,手溜进肚/兜内,握住她的柔软,揉/捏搓/弄。呼吸渐渐重了,舌尖裹住她的柔软,挑/逗吮/吸。 “嗯~”怀孕的女子身体极为敏感,以寻哪里经得起苍彦易这番撩/拨,瘫软在他怀里,双颊染上薄晕。 绝色的容颜衬上迷离,掌下圆/润丰/盈,苍彦易一时间难以把/持,身下龙/根直挺。小心将以寻放在床上躺下,一把扯了她的肚/兜亵/裤,入眼的是白嫩身子,修长笔直的双/腿,双/腿/间那一簇黑色丛林,依稀可见粉嫩花/蕊,苍彦易眸中含火。 他眸中的情/欲,胜得骇人,以寻咬唇。算起来,自从她怀孕之后,两人便没有行过房/事了,正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哪里能忍得住? 正想着,吻便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颈项、酥/胸、甚至那双腿/间难以启齿的地带,带着酥麻和快/感,以寻不备,呻/吟出声, 她的呻/吟,如同一剂最强最烈的催/情药,苍彦易将怒龙抵在她花/径入口,腰下用力,稍稍挤了进去,快/感淹没。 下/体异物捅入,以寻清醒了过来,推拒,“阿易,别,会伤到孩子的。” 将她的小手抓住,哑声,“本王轻些,不会伤到孩子的。” 汗水顺着他的脊背滚落,声音中的情/欲,沙哑性/感,以寻脸红,懂他的急切,“不行,太医说了,我身子弱……” 她的话,点醒了他,苍彦易动作一滞,眸色隐忍。须臾,咬牙,缓缓抽身退了出去。 身/下虽退了出去,手和嘴却不停下,揉捏掐弄,舔/舐吮吸,弄得以寻娇/喘连连。 苍彦易更是欲/火焚身,愈发挑/逗。以寻在他手上接连泻了两次,下/身湿润一片,双腿发软。 眼看着越来越不可收拾,以寻看准时机,忙推了他,起身披了衣服,看他沾满情/欲的眸,道:“我要回主院歇息了……你一个人在这好好处理公务吧。” 不待他反应,便溜也是的跑了,头也不回。以寻心里明白,再在这呆着,迟早会被他吃了不可。 只留下榻上衣衫凌乱的苍彦易欲/火难平。 —— 以寻独自回到主院休憩,直到挨近晚间才转回静墨居,本是想着同苍彦易一起用晚膳,却不料书房内不见他的踪影。 问他的去向,屋内伺候的内侍恭敬回道:“今儿晌午王妃走后,爷就去了聆心阁,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以寻闻言一怔,须臾,苦笑。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既妻妾成群,她不能侍寝,他又哪里犯得着要忍着? 独自一人回了主院。 —— 金缕朝靴跨过门槛,深蓝直缀衬着挺拔身姿,玉冠束发。凤眸一扫,床榻间,纪以寻面朝里,背对外,双肩抖动。外间圆桌上,膳食一样未动。 她未用晚膳,苍彦易走近,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正要苛责,却见纪以寻泪流满面。伸手擦了她的眼泪,责备之话到了嘴边变了味道,“好端端的哭什么?” 将他的手挥开,以寻骂他,“拿开你的脏手,你这头种猪,不要碰我!” “噗嗤。”身后,井尧、卓南双双笑出声来。 苍彦易黑了脸,“胡说什么?” “你别不承认,晌午你就欲求不满,精虫上脑。结果我走后,下午你就去了聆心阁,你不是去求欢的,还是去干什么的?”以寻哭着看他,“这不是种猪又是什么?” 井尧、卓南闻言,憋笑憋得辛苦,怪不得,当时爷从书房出来,脸色奇黑,原来是欲求不满…… 精虫上脑、求欢等字眼逼得苍彦易额角直跳,将屋内伺候众人都赶了出去,她口无遮拦,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本想斥责她几句,可看她哭的满脸通红,额上的一层薄汗,身子不断抽噎,满脸泪痕,是伤心透了。苍彦易抿唇,“本王的确是去了,是为了其他事情。” “你去聆心阁,能有什么事情?”以寻不听他解释,“再说,又何必拣在那个时候去?本就□□难压,就算原本是为了其他事去的,看到女的还不心花怒放?哪里把持得住?” 他怎么说她都有理,苍彦易咬牙。可她哭得狠,喘息不断,一手扶着肚子,眉头紧蹙。抿唇,走上去揽她,“别哭了,本王下次不去了。” 他这话,以寻心底一恼,拾起软枕砸过去,“你果然是去了……” 屋外,众人正贴着房门听动静,却见门一开,荆王被赶了出来,顿时噤声,低头憋笑。 四下都在看着,就这样被她撵了出来,苍彦易面上挂不住,“回静默居。” “你走吧!走了以后就再别进这主院门了。”屋内,以寻开口。 刚抬起的脚一滞,苍彦易眸中闪过犹豫,终究是没迈出那一步。她不准他走,也不给他进去,就这么站在门外,面上总是挂不住,慢慢踱至门前,清咳了声,:“本王不走也行。” 井尧、卓南闻言,心下大笑。 她在里间不答话,苍彦易咬牙,软了声调,“以寻,你听本王解释,本王确实是去了聆心阁,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以寻不睬他,只听他又说了几句软话,便没了动静。想着他定是烦了,去了他的姬妾那儿了。心中越发堵的厉害,当即眼泪不止。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忽听外间哗啦啦,竟是下雨了。便听见外间井尧的声音:“王妃,爷还在外面站着呢!” 他没走?以寻先是一怔,而后没好气道:“你让他走,我不想看见他。” 井尧转头看了看荆王,“奴才劝了无用,爷既不走,也不肯避雨。” 廊庑下,卓南抱剑斜倚,看着屋顶上一群窜上蹿下提着水桶向下泼水的暗卫,心下微晒,这些暗卫,各个武功高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动用。他倒没想到,这一次动用,竟然是为了哄纪以寻。 看着院内自编自演被浇的湿透的荆王,摇头暗叹,荆王对一个女人的宠爱,自她以后,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他既然不肯避雨,就让他这么淋着吧。”以寻话虽如此,但到底是心疼,扶着肚子走至窗前,推开一条细缝。 “奴才一直在爷身边伺候着,爷今儿个虽然是去了聆心阁,可确确实实是什么都没做。奴才可是眼睁睁瞧着呢。” 院内,瓢泼大雨,苍彦易站在院中,周身湿透,以寻咬唇。 这回不听里间答话,井尧估摸着以寻是心软了,乘势继续道:“王妃,您就开门吧。风大雨大,爷要是这么淋上一夜,回头再伤了身子。” 卓南闻言,睨了一眼井尧,一本正经的骗人。 其实在知道他没有走之后,以寻心中的恼已经消了大半了,当时说的狠话也不过是赌气。现下又听井尧的这一番话,心就软了。犹豫片刻,终究将门打开。 苍彦易见状,忙抬脚进去。身后,井尧功成身退,悄悄将门阖上。 苍彦易进屋便把以寻扣在了怀里,“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都敢把本王赶出屋了?嗯?” “那你怎么不走?”她不怕他,话里透着酸意。 苍彦易哼了一声,“本王还不是担心,本王走了之后,你一个人赌气哭坏身子。” 以寻闻言,咬唇不做声。 他身上的雨水有些凉,苍彦易将她放开,行至里间,换了身干净衣物。再出来时,便将她彻底锁在怀里,深吻,抵至咽喉。 唇舌叫他缠住,有意的挑/逗,以寻站不住,软在他怀里。 一吻罢了,看着自己怀中微喘的人儿,苍彦易勾唇,“这算是惩罚。” 弯腰,将她抱至餐桌前,捡了两样吃食喂她。 “不吃。”以寻偏过头,赌气。 话音刚落,唇便被他堵住,又是一阵肆虐。以寻被吻得头脑晕眩,双颊绯红。 苍彦易挑/逗,见她实在招架不住了,才放开她,将吃食凑到嘴边。 以寻无奈,却着实不是他的对手,作势要起来,嚷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吃,不用你喂。” 苍彦易扣住她的腰际,“就这样吃。” “不要……”以寻不依,吻,又堵了上来。 他的吻急切而又挑/逗,呼吸渐渐深了,解开她领口的衣扣,大掌溜进肚/兜,抓住浑/圆。 以寻招架不住,奋力躲开,圆圆的眸子瞪着他,“苍彦易,你个禽兽。” 借着惩罚她的名头,趁机来满足自己的兽/欲。 苍彦易勾唇,沾染情/欲的眸紧紧盯着她,不置可否。将吃食凑到她唇边,“快些吃,吃饱了本王就放过你。” 以寻瞪了他一眼,却也无奈,只能乖在他怀里衔了他送来的吃食。她的确是饿了,吃着便觉胃口开了,一连吃了许多。 “雨好像停了。”以寻侧耳听着,的确没了声音,自言自语道:“这雨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苍彦易扯了扯嘴角,不答话。 屋顶,暗卫纷纷撤离,井尧、卓南领着他们退出了主院。 粉嫩唇瓣张张阖阖,因吮/吸而微微红/肿,泛着水润光泽,秋水剪瞳,苍彦易喉头滚动,见她放了筷子,“吃饱了吗?” 他心中的如意算盘,以寻怎会不知道?哼了一声,自己又拾了竹筷,不理他。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薄纱衣,只腰间一根束带松松系着,苍彦易只轻轻一拉,纱衣便全部解开了,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 坐在他怀里,以寻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坚/挺迅速坚/挺硕/大,抵着她的臀/部,瞪圆了眸子,“说过我吃饱了就放过我的!” 她的控诉,苍彦易勾唇,眸中情/欲醉人,“你吃饱了,可本王还没吃呢。” 撕拉一声,鲜艳肚/兜便被撕了粉碎,露出一对傲人浑/圆,其上两粒红梅粉嫩,以寻一惊,忙要用手捂住,手腕却被他扣住,举于头顶。 他就这么盯着她赤/裸的样子,以寻羞恼,扭着身子不愿意,“你放开……” 她的扭动,浑圆上下颤动,苍彦易只觉口干舌燥,低首含了上去。 以寻只觉身子一软,丝丝热流涌向下/身,他吮/吸,舔/舐,有意的挑起她的情/欲,唇齿间溢出呻/吟,迷离,“别……” 她的呻/吟,她的体香及温软,苍彦易欲罢不能,调整了姿势,撩开纱裙,入眼的是圆润翘/臀,双腿/间的羞处早已湿润。哑声:“以寻,我问过太医了,太医说,你现在的身子可以的,只要本王轻些。” 将怒/龙放出,抵至花/径口,酥/麻如电流贯穿全身,苍彦易低叹,再挺身,将整根埋了进去,缓缓动了起来。快/感湮没周身,苍彦易只觉心都化了,酥/爽难耐,此刻顾不得许多,只想疼她。 他竟问了别人这种事情,以寻小脸羞得绯红,倾身,在他胸膛咬了一口。 苍彦易闷哼,眸色蓦地深了,大掌将她的双/腿掰开,当即大动不止。 下/身被他塞得满满的,思绪被他占满,喃喃:“阿易……” 呻/吟软而娇,苍彦易听了心神皆荡,她亦是情/动,花/径紧紧包裹着他,温热湿滑。 腰眼一麻,低吼,竟是缴械了。只一次,苍彦易哪里能餍足?怒/龙依然□□硕大,埋在以寻体内快速抽/送,先时射/的乳浊白液间或被带出来,溅在地上,淫/靡一片。 以寻受不了这番情/欲,须臾,去了顶端。 他精力十足,要了又要。以寻已经不记得自己被送至欢愉顶点多少次,最后瘫软在床上,而他却还未满足。 下/身被磨得微微红肿,以寻说什么也不再给他。苍彦易舔/舐她的耳郭,性感道:“纪以寻,本王记得,那折耳小苗的名字,本王还有一次机会。” 他说的简单,以寻却明白,当初因折耳小猫要冠他的名,她答应他的,两次。 其中一次他当晚就要了的……以寻咬唇,犹豫片刻,缓缓爬到他肚腹处,小手扶住他的怒/龙。毕竟自己有言在先,可不能言而无信。 她的主动,苍彦易勾唇,正打算细细观赏她的动作时,却见她樱桃小口一张,含/住怒/龙顶端,用力一吸。 快/感来的快而强烈,苍彦易一颤,倒吸一口冷气,“以寻……” 以寻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吞吐,香舌在他顶端打转摩梭,苍彦易只觉浑身一软,低吼一声,缴械投降。 这一次,他快速而猛烈,以寻得意。不料,螓首便被他按住,怒龙抵了上来…… 这一夜,以寻被折磨的筋疲力尽…… —— 主院这样大的动静,荆王府哪里还有人不知道的。府内婢女内侍都凑过来看热闹,一时间,颇有些轰动。其中不谙世事的小婢女,初入王府,见到这番情景,艳羡不已,皆叹王妃的福气,竟能得到荆王如此相待。 人群中,素衣女子看着眼前幕幕,苦笑。她与他多年相知,竟不知道他也会这样的胡来,哪怕是暗卫,都调出来陪纪以寻玩儿了。 平常的夫妻应该就是这样吧?妻子耍了小脾气,丈夫会放下身段服软迁就。彼此不会因为身份而拘束,从没有地位高低之分,这在皇家是多么的难得。 四下都是艳羡之声,她咬牙,转身离去,行至抄手游廊尽头,听闻背后有人唤她,回首,正见灵心走了过来,她今日一袭红裙,夜中突兀妖媚。 “若依姑娘,病可好全了?”灵心走近。 韩若依颔首,“已经好全了,多谢挂念。” “看来姑娘身子痊愈了,心也宽了,好多事都忘记了。”灵心勾唇,直直的看着她。 她意有所指,韩若依俏脸一变,“那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怎么?姑娘下不了手?”灵心呵呵笑出声来,须臾,盯着她道:“今天午后爷来了聆心阁,同时还召集了各阁侍妾。爷说了一件事,我想,你应该也很想知道。” “什么事情?” 灵心走近,“爷说打算还我们自由之身,问我们可愿意出府。” 韩若依身子一颤,克制自己的情绪,苍彦易问灵心等人可愿意出府,明则是还他们自由之身,实际上是要散了姬妾! 他这番安排,是打算日后无论是荆王府还是后宫,就只要纪以寻一人吗?那她呢?她又被他放在了哪里?即使她背叛过他,可是两人儿时的承诺,他怎么能忘记? “只可惜灵心身份低贱,势单力薄。若是我有姑娘这样的身份和势力,定是要搏上一搏的。”灵心勾唇,都是聪慧之人,话已至此,还有什么不够明白的。 倾身,鲜红精致勾勒的唇瓣在她耳边气吐如兰,“别傻了,只要有纪以寻在的一天,荆王的心里不会有其他任何一个人,没有我,更没有你。除非,纪以寻死了……” —— 怀孕五月,以寻的肚子较平常孕妇都大许多。第一次胎动,以寻颇受惊吓。肚中的小生命在她圆圆的肚皮上鼓起一个小包,而后又消弭下去,稳婆告诉她这是胎动。 惊吓过后便是欣喜,忙拉了苍彦易让他也感受胎动,大掌贴在以寻圆滚滚的肚皮上,肚中的孩子似乎能感觉到他的触碰,在他掌下轻轻地顶起一个小包,力度虽小,却昭示着他的存在。盯着以寻的肚子怔神。 他不似她那样大的触动,以寻撅了撅嘴。 收回手,苍彦易抿唇,缓缓走了出去。须臾,以寻便听见院外齐声的谢荆王赏赐,莫名,单手撑着腰走了出去。 院内,内侍婢女跪了满园,各个眉开眼笑,想来是得了赏赐了。 苍彦易站在丹墀下,“王妃孕育子嗣辛苦,赏。” 井尧为难,“爷,光说赏,到底要赏些什么呢?您给个示下,奴才也好跟着办了。” 苍彦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道:“去把库房的钥匙取来送给王妃,她喜欢什么,就给她什么。” 他的表现,以寻偷笑,心中暖暖的。这是知道她怀孕之后,苍彦易第一次这么高兴。抚了抚肚子,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是要做父亲的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诅咒 伸手不见五指,空寂毫无生气。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笑声,这声音格外熟悉,但以寻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只能顺着声音摩挲,“你是谁?”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是谁?” 这声音,以寻越发觉得熟悉,走得近了,隐约看见一处石台,镂满符文,鲜血浸染。其上两根巨大石柱,上栓铁链,竟是和无为子道观后山的阵法一模一样! 那女子趴在石台中央,似是十分痛苦,身子不住颤抖,铁链锁住她的纤腰,趴在血阵中央。 以寻看不见她的容貌,但这样看她,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我问你,你是谁?” 以寻回道,“我是纪以寻。” “呵呵呵呵……”女子闻言,缓缓抬起头来,长发遮面,露出一双大大的眸子,厉声道:“你说你是纪以寻,那我又是谁?” 秋水剪瞳映出她的容貌,以寻向后退了数步,这血阵之人,竟是她自己! “啊!”以寻惊叫出声,猛然睁眸,才发现原来是场梦。后背衣衫,早已经湿透了。 近身伺候的人忙上来问,以寻只道无碍,一个噩梦罢了。 —— 一连几日,只要以寻阖眸睡下,就会梦到那个女子,身心疲惫,服了汤药也是无用。 这日晚间,安睡下去。梦中在此来到那个地方,相同的石台,相同的阵法,还是那个女人。以寻隐约觉得,这件事不是一个噩梦这么简单,躲是躲不了的。 撞着胆子,走了上去。 “你究竟是谁?”以寻正色道:“不要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女人闻言,缓缓抬起头来。以寻看她,容貌的确一丝不差,但她的眸中全然是锐利与精明!狠毒与憎恨!两人虽容貌相同,但周身的气质却截然相反。 女子讥讽,“怎么,用了我的身子,却不知道我是谁吗?” 她的身子?以寻心下一颤。这世间,与她有相同的容貌,能说出这句话的,只有早已死去的真正的纪家之女,她当初附身的原主! “你不是该转世投胎吗?”天道轮回,她死后是要进入冥府再世为人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转世投胎?”女子恶狠狠地登着以寻,“我为什么要转世投胎!你害死了我!如果我转世投胎,这仇谁来帮我报!” 以寻闻言,知道她是误会了,急忙解释,”不是我害死你的,即使我不出现,你也注定活不了了,你的命数已定,我附身的那天便要注定你的寿数便已经尽了,我没有害死你,我只是借用了你的身体……“ “你闭嘴。”女子厉声打断,她自小便立誓要做人上之人,一生都在追名逐利,眼看着就要到手了,却突然命丧黄泉,她如何甘心?多年的努力,到头来都是给她人做了嫁衣,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就是你害死了我!占了我的身体,享受着本来应该是我的荣华尊贵!”她的怨恨,催动了邪阵,幽冥红火熊熊燃烧,符文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我要诅咒你,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日后都将会失去。你先在的幸福快乐,不久后都会成为你的噩梦!”她趴在邪阵中央,恶狠狠地整装待瞪着以寻。黑色瞳仁渐渐变为猩红,黑发疯长,俨然是一只厉鬼!“你将不得好死,魂飞魄散!” 她的长发疯长,不断地向以寻逼近,以寻后退不及,脖颈被她勒住,呼吸困难。 “以寻……醒醒……以寻……”就在以寻以为自己快要被勒死时,耳畔传来急唤,猛然惊醒。下意识呼吸新鲜空气,呛了肺腑,咳嗽不断。 “又做噩梦了?”她额上冷汗涔涔,苍彦易沉眸问道。大掌轻抚她的后背,替她舒缓。 以寻眼眶一红,哽声道:“阿易,我怕是活不长了。” 苍彦易手下一滞,映着她娇小身影的瞳眸骤然一缩! —— 以寻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苍彦易,苍彦易听罢,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真正的纪家之女,肚量狭小,瑕疵必报,如今既然回来索命,又如何能轻易放过以寻?是以,天还未亮,便遣人去了上清观。 上清观却言此事乃是因果循环,当初以寻附身纪家之女是种的因,她今日所受的诅咒便是果。天命已定,无法破解,苍彦易闻言大怒,当即贬了上清观一干道士! 奇怪的是,一直以来保护以寻的血生链,对于刺竟然毫无反应,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以寻的危险。以寻再不能安睡,阖眼便能看见纪家之女披头散发前来索命,坚持不眠是一种折磨,但睡下去更是是一种无休止的恐惧! 怀中睡去的以寻,眉头紧蹙,额上不断冒着冷汗,苍彦易用锦帕替她细细擦了,粗粝指腹轻抚她紧皱的眉心,“派往漓洲的人到哪儿了?” 眼睑下浓重的黑影,不过几日,便瘦了一圈了。眸底情绪翻涌,她的苦,他从不能替她减轻哪怕分担一丝一毫。 井尧回道:“已经到青州城了,还有五日便可到达漓洲了。” “太慢了!”苍彦易冷声,派人前往漓洲是请澜泽出山相救,只是这一来一回,最快也须得二十天!可现下无法,以寻怀孕身子重,不能前往漓洲,而当今世上,能救纪以寻不过澜泽一人而已。 碧玉珠帘后,井尧看着自家爷,楠木红鸾床上,替她细细擦汗,静静守护,眉眼疼惜。 窗外的阳光射入,一室的暖,本是温馨的画面。井尧却看得忐忑,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冥冥中总觉得纪以寻之命不长久了,而她肚中的孩子,根本不会出生在这个世上。胎死腹中,一尸两命,会是这个女人最终的结局。 这种感觉,毫无征兆,毫无根据,却那么直接明了,直觉使然,井尧恐慌…… 但让他更怕的是,纪以寻死后的荆王…… 屋内静谧,互听外间传来急匆脚步声。“爷……”卓南慌慌张张闯了进来,苍彦易冷眸扫过去。 卓南一怔,看了看躺在荆王怀中的纪以寻,忙压低了声音:“爷,玄天观观主来了,现在就在府门外。” …… 梦中厉鬼的诅咒和施虐,将以寻的皮肉划开,绑在柱上火烧油淋,以寻痛却喊不出声音。晕沉中觉得一冰凉指尖轻点在自己的额头,黑暗和邪阵消失,厉鬼退却,自己落在一片柔软之上,失去知觉。 再醒来时,却见澜泽正对着自己坐着,四下贴满了符文。而自己,坐在阵法中央,烟雾缭绕,经文咏诵。 “这么快就来了,你是腾云驾雾飞过来的吗?”以寻打趣。她记得,派人前往漓洲也不过是几日罢了。 面色苍白,声音漂浮,都已经这样了,还有心情玩闹。澜泽摇头,他早已知她有难,半月前,便出了玄天观前往琥越,哪里腾云驾雾? 幸而赶得及时,若是来迟一步,她的命,也就没了。 “安心睡吧。”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场休息。 以寻颔首,阖眸沉沉睡去,口中喃喃,“算起来,你都救我两次了,我要怎么谢你呢?” 澜泽闻言,眸光一黯。 ——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位翩翩男子,忏衣素鞋,超然脱俗,绝世之颜,正是玄天观观主澜泽。 荆王上前一步,“结果如何?” “荆王妃暂时无碍了。”澜泽如实无碍。 暂时无碍?荆王沉眸,“观主之意,王妃只能保一时平安?可有方法解决此事?” “荆王妃之症,是受人诅咒所制。自古咒法千类百种,多以人偶、剪纸为媒介施法。但荆王妃所中之咒,最为狠毒,是以人的灵魂生祭,献给咒法。”澜泽淡道:“这种咒法怨气极大,想要解除,唯有找到施咒之人。但最终能否解除,还要看天意。” 卓南不解,“观主的意思,王妃这个样子,不是‘纪以寻’前来索命?而是因为有人要害她……” 话未毕,小腹被井尧用手肘捅了一下。卓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口快。荆王妃真正的身份特殊,除了身边几位亲近之人知道以外,其余人一概不知,隔墙有耳,万一传了出去,将是一场祸端。 忙闭了口不再言语。 澜泽颔首,“以祭祀人的灵魂来实施诅咒,这种咒法高深阴邪,世间习此术的只有贫道的师兄——无为子一人了。” 四下闻言,皆是一惊,荆王沉眸。 “不可能,无为子早已经死了。”井尧反驳,“我亲眼所见,没了气息。” “说来惭愧,此事乃是玄天观师门不幸,无为子自幼天资聪颖,却心术不正,被师父逐出师门。心中怀恨,多年来研究邪术,一直妄想着长生不老。如今看来,他应是已研成起死回生之术了,只是这种术法是以命渡命,他既然还活着,证明这世间又枉死了两条人命。”澜泽叹息。 井尧皱眉,“可无为子既然还活着,可这一时间又去哪里捉他呢?” 荆王冷笑,“不用寻他,他现在就在荆王府之内!”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 澜泽转眸,看了一眼荆王,金冠束发,面如冠玉,世人都道荆王睿智,果然不假。 的确,无为子百般设计谋害纪以寻,无非是想要得到纪以寻腕上的血生链。一旦纪以寻身死,血生链无主。他就可趁虚而入,机会稍纵即逝,他怎会白白错过? —— 深夜,暗卫悄悄撬开房门,鱼贯而入,将榻上盘腿打坐男子制于床上。 灯火点燃,卓南挑灯照他容貌,鹰眼勾鼻,鹤发长脸,果然是本应该死去的无为子!将他扭押出去,交由荆王处置。 玉阶之上,荆王负手而立,火光映射下,他立体的五官愈发冷傲,睨着下方站定的女子。 素衣黑发,眉眼却不是以前的淡雅,多了戾气与怨恨。韩若依终是将他记忆中的,关于她的最后一抹美好也抹杀了。 荆王万万没想到,会是她引狼入室,将无为子藏匿于荆王府,加害纪以寻。 无为子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完美计划会败露,毫无准备,被暗卫当场擒住。可当他看见自己的同门师弟出现在自己眼前,一切都明白了。这世间能一眼识破他的术法,能认定他没有死的人,只有自己的同门师兄弟——澜泽。 “荆王好手段,玄天观观主都能请出山来!”无为子既是事迹暴露,依然不甘示弱,大笑道:“可是,你能看得出我施的什么咒法又如何?这诅咒我精心研究多年,当今世上根本没有解法!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无为子得意,坚信自己的邪术无人能匹,嘲讽:“真不懂师父他老人家为什么要把观主的位子给你这个废物!” 他死到临头,依然不知悔改,澜泽摇头。上前一步道:“不知荆王可否将无为子交于贫道处理,贫道将其带回玄天观,按观规处置,也算是贫道对师门的一个交代。” “观主的要求,本王可以答应,不过这一切都要在解除王妃诅咒之后!”他记得澜泽说过,以灵魂施咒,能否解除,还看天意!睨了一眼无为子,冷笑,“如果本王的王妃身上的诅咒无法解除,本王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眸,阴鸷冷冽,这句话绝对不是开玩笑,饶经历过无数风雨的无为子,也是胆寒。先前的嚣张气焰殆尽,将目光看向一旁的韩若依,“韩姑娘,你可说过能保我性命,如今可要说话算话。” 韩若依脸色微白,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如何救得了他?当初的承诺不过是便于利用他的诱惑,如今东窗事发,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更没有这个心思去保他性命。 见她不答话,无为子冷笑,“小小女娃,心思倒很歹毒。过河拆桥,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做得比我这个妖道顺心应手。” 韩若依面色由青转红,咬牙。 无为子即已被抓住,澜泽命人押了前去钻研破解诅咒之法,先行离去。 荆王携着暗卫撤离,韩若依上见他要走,上前拦住,“彦易,你我这么多日不见,难道你连一句话也没有吗?” 去路被她拦住,苍彦易睨她。他眸中的冷漠,韩若依一怔,是他惯来看陌生人的情绪。 “韩氏之女,长禁清苑阁,无召不出。”朗朗月华下,他的俊颜冷峻,眸中无有意思一丝温度。 就这样擦肩而过,韩若依心碎。她甚至还想着如果苍彦易责备她,她该怎么回答;如果他因此暴怒,她要如何应对;可是,他都没有,没有指责,没有怒气,只简单的一句话,隔断两人的关联。 韩若依大恸,瘫坐在院内。 多年相识,井尧不忍心,悄悄留下,劝道:“姑娘何苦做这样的事情?伤了与爷情分。” 韩若依不甘,“那纪以寻呢?难道她不是时常忤逆他,让他暴跳如雷!可为什么他待她事事容忍?带我却这样冷漠,如此不公!” 一声嗤笑,“你哪里及纪以寻的万分之一?” 井尧抬头,却见卓南抱剑走来,面含不屑。 “背叛爷,暗算爷,谋害他的王妃及他的子嗣。我要是爷,早已把你乱棍打死,弃尸荒野。还会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吗?爷待你,已是仁至义尽,你非但不感恩戴德,还在这怨天尤人。” 卓南走近,对井尧道:“爷在唤你呢,你快些过去吧。” 井尧颔首,“姑娘保重身子。” 二人要走,韩若依咬牙道:“你说我不及她,我究竟哪里不如她?” 卓南头也不回,“纪以寻心里爷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她永远不会害爷,单凭这一点,你就输了。” 纪以寻的心里,苍彦易比她自己重要,比这个世界都重要。 荆王对韩若依如何不是真心相待?为她赦免韩家满门,容忍她一次次的背叛,只可惜,她太不知足了…… —— 主院内,井尧、卓南、叶菡等人焦急等待,荆王端坐,俊脸微绷。 今日一早,澜泽言已探出了解诅咒之法,开坛摆阵。携着纪以寻及一干道士屋内施法,让其他人在外等消息。可由艳阳高照等至傍晚黄昏,整整五个时辰,却不见有人出来。里面是凶是吉,一概不知,众人由不得心内忐忑。 吱呀门响,澜泽从内走出,面色微白,脚下步履不稳。 “如何?”叶菡匆忙迎了上去。 澜泽眼睑未抬,闭口不语,神色颓败,众人心下一沉。 荆王沉眸,率先进去。以寻在阵法中央坐着,上前揽住她,焦急道:“怎么样?” 她低着头,不答话。看不清神色,苍彦易心下一沉,面色骤然阴鸷,“来人!把无为子给本王拖来,本王要把他碎尸万段!” “呵呵……”她传来一阵笑声,众人惊异,只见纪以寻抬头,眉眼含笑,“阿易,我身上的诅咒解了。” 苍彦易先是一怔,而后意识到自己是被她骗了。咬牙道:“纪以寻,现在是你开玩笑的时候吗?” “我就是想逗一逗你,哪想你这么大的反应。”以寻见他面上恼了,促狭道:“不过你可别想着罚我,我现在怀着孩子,罚什么我可都不答应。” 苍彦易哼声道:“这笔账,本王先记下的。等你生下孩子后,都一一罚回来。” 以寻耸肩,“你都记了多少了?我都怕你到时候罚不完了。” 她怀孕之后,犯下的每一件调皮捣蛋的事,他都记下了,说是要等她生下孩子之后统一罚回来,如今算下来,没有百件,也有几十件了。 将她抱起,“本王吩咐了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 这些天都没有好好进食,他这一提,以寻的确觉得饿了,嚷道:“我要吃凤尾虾和三套鸭。” 她又回到了那个俏皮健康的纪以寻,众人心下都舒了一口气。想来澜泽接连五个时辰作法,应是筋疲力尽,所以没有答话,倒害的众人虚惊一场。 井尧心下大石亦是落下,暗自庆幸,幸而他之前的直觉,都是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天谴 下了早朝,苍彦易前往主院。原本应在床上睡得正香的纪以寻,却不在院中。细问之下,沉了俊脸。 原来纪以寻大早起来是去寻了玄天观观主——澜泽,说是要答谢澜泽的救命之恩。 黑着脸,咬牙去寻她。 —— 后花园,以寻与澜泽二人对坐,石桌上两盏清茶。 “以寻,你愿意跟我走吗?” 苍彦易走至花障拐角,便听到澜泽如是问道,清冽的嗓音,夹杂着低沉。苍彦易眸光一闪,驻足屏息,立在当下。 须臾,以寻淡淡的声音传来:“我跟你走了,真的可以避天谴吗?” “以寻,你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日后将会被困在冥府,受无穷无尽之苦。”澜泽笃声:“如果现在跟随我回玄天观,我为你加持咒印,只要今生再不出玄天观,再不见世人,再不干扰世事命理,可避天谴,死后不用受苦,也可以转世轮回了。” “我和你回玄天观,死后不用受苦,也可以转世轮回了。”以寻重复。 花障后,苍彦易沉眸,天谴,冥府,这些他初听澜泽说时,还以为只是他要留以寻在玄天观的借口,原来都是真的。 眸光微黯,如果说之前他还可以将她留下。可现在,他不能,忘川的苦,他受过一次,已是极限。 还要她再承受一次吗?甚至这一次比身在忘川更苦更痛,是永生永世,再不会有救赎的期限了。 以寻低首,水眸中蕴了清韵,轻声道:“那我下一辈子还会遇到阿易吗?……” 澜泽一怔。花障后,那静立之人心痛…… 澜泽不答话,以寻垂眸,“那下下辈子呢?……以后的生生世世呢?都不会遇见了吗?” 澜泽抿唇,“你与荆王的姻缘,早在上一世便断了……” “也就是说,这一生是我和阿易最后的缘分了。”以寻喃喃。 “人生一世不过短短相伴,而你却要为这短短相伴,一世夫妻赔上生生世世,宁遭天谴,又是何苦?”澜泽轻叹。 “澜泽,你丢过东西吗?” 她突然的转变,澜泽沉吟,颔首,“儿时顽劣,丢过许多玩件。” “那你丢过你的最重要的东西吗?” 澜泽摇头,他自幼出家,修道习法,清欲淡情,时间并没有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以寻淡笑,“我就丢过。这样东西丢了,你依然可以活着,可以笑,可以哭,可以呼吸。可是无论你怎么努力,怎么坚强,总是感觉失落,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我丢的东西究竟在哪,我想要找回来……” 澜泽眸光微动,她丢的最重要的,应该是指荆王吧。 “其实我尝试过的,上一世阿易走后。我好好生活,努力开心,认真的过好每一天。但是还是没有抵过对他的思念……” “如果他,我注定要失去……”眸中聚了水汽,“那我可不可以贪心一些?把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延长一些。毕竟我的心住着他,他不在,补不全……” 花障后,静立之人阖眸,心,却是无法抑制的颤动…… —— 月初皇媳按例进宫请安的日子,以寻早早入了宫。苍彦易担心皇帝苛责,草草处理完朝事,便赶往御书房。 “……恳请父皇恩准。”方踏进殿,便听她的恳求之声,她跪在地下,苍鸿宇高坐在龙椅之上。 上前请安,瞥眼见她眼眶微红,沉眸,撩袍跪下,“父皇,王妃身怀有孕,不宜长跪。儿臣不孝,愿替她受罚。” 苍鸿宇见他为以寻这般,啪得一声阖了所执书卷,“放肆!你这是在和朕讨价还价吗?” “儿臣不敢。”苍彦易低首,“只是王妃确实体弱,儿臣不忍心见她受苦,更不忍心忤逆父皇,这才想了这折中之法。” 一边是他的妻,一边是他的父皇,左右为难,唯有委屈自己,这是苍彦易的两全。 苍鸿宇看他,冷哼,“你现在还有什么不敢的?” 皇帝的面色不佳,眉心隐隐泛青,话音沉浊,苍彦易低首,“父皇要多保重龙体。” 苍鸿宇向来最喜爱苍彦易,闻言心有触动,况且以寻怀有身孕,须臾,摆手道:“都退下吧!” “是。”以寻、苍彦易同声。 她如今身子重,跪了些时日,腿脚酸软,苍彦易揽着她,让她把身子靠过来,小心扶她出了大殿。 身后,苍鸿宇看着两人紧依的身子,皱眉,若有所失。突然肺腑一阵绞痛,一阵剧烈的咳嗽。 内侍忙捧上痰盂,哪知吐出的不是腥痰脏秽,而是斑斑鲜血! 内侍大惊,忙去传唤太医。苍鸿宇心下灰败,看来,他的时间不多了,是时候安排继位之事了。 —— “你方才和父皇在谈什么?”苍彦易记得,他刚才一进御书房便听闻以寻似是恳求了皇帝何事。 以寻摇头,“没什么。” 苍彦易瞥了她一眼,却见她一直盯着别处。视线跟着望过去,却见眼前一片花海。 两人本打算出宫回荆王府的,但她跪久了,身子不舒展,苍彦易便陪着她四下走走,松散松散。倒没想到不知不觉逛到御花园了。 御花园的花灿烂繁多,其中的鸢尾和瑞香两花格外茂盛,以寻看着喜欢,“阿易,我们在主院也种一些吧。” “你要是喜欢,本王回头吩咐井尧安排。” “可是我想亲手种,我要在主院内都种满花。这样等以后孩子长大了,如果是男孩儿会在花前舞剑,如果是女孩儿采花做发饰。”说着,那样的场景似乎就在她眼前,以寻弯了眉眼,“这些花要是做发饰,咱们女儿戴上肯定很漂亮。” 说着,上前撷了一朵鸢尾别再耳后,“好看吗?” 她怀孕之后,总是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苍彦易勾唇,颔首顺了她。 花开得盛而繁,以寻每种花各撷了一朵,捧在手里。 她玩的开心,渐渐地走进花海,苍彦易眸光跟随她的身影。 须臾,似是意识到什么,她转过身来,冲他道:“阿易,过来给我捧花。” 她站在花海中,笑靥如画,一袭绯色罗烟裙衬得肤如凝脂,小腹高高隆起,手捧鲜花,发髻间华胜摇曳。 她的美,令人心醉,苍彦易勾唇,抬脚,缓缓走了过去。 忘川的苦,他决不会让她再受第二次了。荆王府已经散了帖子,广招天下能人异士,纳入麾下。如果天下没有第二个澜泽,他便培养一个出来,只为救纪以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纳侧妃 深夜,以寻被门外的急匆的脚步声惊醒。 “爷,宫内传来急召,宣您入宫。” 井尧的声音急促而紧张,以寻心下一惊,他平日里一个稳妥之人,深夜急催,定是有大事发生。 再看苍彦易已经下床迅速披了外袍,以寻不放心,起身,“阿易……”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此时的行动已经极为不便了。苍彦易扶她重新躺下,“以寻,你安心在府中等着,本王很快就回来。” 夜深,寝房内只留了几盏弱灯,光线微微,他眸中的光却灼灼坚定。以寻点头,“那你记得时时差人来报信。” 苍彦易颔首,吻,落在眉心,“等本王回来。” 以寻点头,目送着他离开。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等到的不是苍彦易的归来,而是一道圣旨。 …… “礼部尚书之女芮言,德才兼备,温婉贤淑,秉性孝真……”以寻跪在冷硬的石阶下,听着内侍高高儿的细声,“朕甚悦之,赐为荆王侧妃……” 圣旨宣完,以寻怔愣,良久,才伸手接了。 荆王府上下跪了满院,领了旨,谢了恩。内侍准备离开,以寻起身,道了声留步,内侍站定。 “不知王爷现在何处?昨日晚间进了宫,怎至今未回府?”以寻上前问道。 “荆王因公事缠身,现还在宫中,估摸着今日是回不来了。” 以寻咬唇,“那他有没有托公公给捎个话?” 内侍摇头,笑道:“荆王妃不必忧心,现如今,谁也不敢有那胆子动王爷一根寒毛。您只管安心养胎,过两天,王爷也就回府了。” 一句话,提醒了以寻,是呀,现如今,谁又敢动他一根寒毛?即使是皇帝。自然,谁也不能强逼着他纳侧妃了,想来,都是他应允的。 苦笑,他不回府,应该是在避着她吧…… 圣旨颁下,荆王府上下开始筹备婚礼,采买布置。以寻在府中一连等了多日,苍彦易终于回府,匆匆赶过去。 静默居,他正在试穿喜服,修长身子撑着红袍,剑眉星目,喜红色衬得俊颜无双。 左右伺候见以寻来了,止声。 “阿易……”她倚在门边,软软喊他,挺着大大的肚子,圆眸中蕴了水汽。 她的委屈,苍彦易凤眸微愠。双臂撑开,内侍上前褪了喜服。 换了常服,金缕朝靴迈开,欲出书房。 “你要去哪儿?”以寻上前一步,才刚回来,又要走吗? “宫中还有要事,需要本王处理。”他冷眸,擦肩而过。 以寻咬唇,还欲问什么,便听他低沉的声音传来,“此桩婚事,本王之意已决。” 说罢,拂袖而去。 以寻本想追他,可身子重,哪里能追上,行出数十步,便只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阳光绚烂,她站在院内,眸光渐渐暗淡,失去神采。 —— 婚礼如火如荼的准备,奴才们忙里忙外,距婚期的最后几日,荆王府的灯火可谓是昼夜不,采办布置。即使以寻在主院养胎,不问府事,也能感觉到外面的喜气与热闹。 苍彦易走后,再没回府。以寻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不见她,她便一人养胎,每日坐在窗前发呆。 再见他已是在婚宴之上了,苍彦易在漫天铺地的红中,牵着佳人美眷,鞭炮齐鸣,皇帝亲临荆王府。这场婚礼,在皇帝的促成下,盛大而热闹,人群喧闹,独她一人丢魂失魄。 皇帝高坐在主位之上,笑意盈盈的看着地上站立的两位新人,他近日消瘦许多,面色蜡黄,但却喜气洋洋,十分满意这场婚礼。 拜天地,行了大礼。以寻看着芮言缓缓向自己走来,凤冠霞帔将她若水的气质衬的优雅纯粹,她自称妾身,恭恭敬敬将茶盏双手捧过头顶,想她敬茶。 以寻抬眸,看了眼苍彦易,他立在芮言身侧,至始至终没看她一眼。红袍玉冠,他的俊朗装扮和当初迎娶她时的如出一辙……只不过今日,他娶的是另外一个美娇娘。 啪嚓一声,以寻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茶盏没接稳,落地摔了粉碎。 厅内忽然安静了,许是因为皇帝与荆王二人眸中的冷。皇帝眼中的怒意,以寻咬唇,扶着肚子跪下恕罪。 喜娘见状忙道碎碎平安,又嘱咐人上了一盏茶。 “不必了,她既不识抬举,就由她去吧!”荆王的声音阴鸷沉冷,凤眸斜睨。 皇帝瞥了眼荆王,眸光落在以寻身上,冷哼,摆驾拂袖而去! 荆王脸色冷怒,皇帝拂袖而去,一场婚礼,气氛微妙,厅内朝臣面面相觑。 荆王道一句寒暄,这才有些难受。 以寻跪在厅内,手背疼的厉害,悄悄揉了揉,方才她晃神,滚烫茶水全部都浇在了她手上了。 忍不住鼻头一酸,此情此景,楼外楼中她经历一次想到,两人兜兜转转,最后竟回到了原点。 —— 当热闹繁华褪去,只留下黑夜寂静的空荡,月光微弱,主院内行来一男子,束腰玉带扣着麒麟瑞兽,喜色长袍勾着银丝金缕,俊颜棱角分明,嵌着一双睿智狭长的眸。 吱呀门响,朝靴跨入屋内。缓缓行至榻前坐定,折耳小猫过来蹭他的温度,抓挠他柔软袍角。 睨着睡梦中的她,泪痕斑驳,沉眸,揩去她腮旁泪水。她的眉头紧蹙,他却抚不平她的眉。 上榻,衔了她的唇。 …… “阿易!”以寻梦中惊醒,念着他的名,身边枕褥冰凉,空空如也。良久,苦笑,昨夜,是他和别的女人的新婚之夜,他怎么会来她这呢? 失望,“叶菡,替我更衣。” —— 金銮朝堂,九龙盘柱。文物百官按职站定,官袍乌纱帽,朝靴,商议朝事,肃穆有秩。 内侍走进大殿,低首禀道:“皇上,荆王妃殿外求见。” 一句话,众臣不解。荆王侧身,眼梢微抬,看向内侍。 皇帝沉声,“放肆,这朝堂是她想进就进的地方吗?” 左都御史禀道:“皇上,荆王妃乃一品国夫人,按例,可如朝殿。” 皇帝皱眉,“宣。” 以寻踏入殿内,众人的目光尽数被她吸引,一身绯色罗衫,发髻轻挽,行动间有透着倾城风韵,耀眼明珠,美得令人心旌摇曳。 腹中高隆,身子重,以寻缓缓跪下行礼。 “朝堂重地,荆王妃又有河事?硬闯金銮?”她的夺目,皇帝不悦,自古倾城多祸国。 “以寻不为他事。”以寻眸光淡落在前方,道:“只恳亲皇上下旨休了荆王侧妃。” 一句话,满堂哗然!荆王眸光一紧,紫金水云纹袖内大掌紧握。 “荆王妃,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音线紧压,皇帝眼眸微眯。 “以寻善妒,心胸狭窄,荆王府只要有一个王妃便足够了,容不下其他女子。”眸光淡淡。 “放肆!”皇帝一拍龙椅,“荆王侧妃之位乃朕亲自册封,其容得你在此大放厥词!” “荆王妃一时迷了心窍,还请皇上息怒。”皇帝震怒,纪以驰撩袍跪下。 “如果皇上不允,便摘了以寻这个荆王妃的头衔吧。’以寻不扬不抑的语调,如同在念文章,不喜不悲,叩首至地。“以寻心量狭小,不能与她人共享夫君。” 一句话,如同惊雷,朝堂百官炸开,纪以寻的刁蛮,竟敢要挟皇帝! 百官之首,荆王一个踉跄,凤眸紧紧将以寻锁住,面色渐渐苍白。 纪以寻此人,苍鸿宇早已厌恶至极!引起宫变,魅惑苍彦易,害死苍彦曜。苍鸿宇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他现在还留她性命,不过是在等她诞下皇嗣。 现在既然可以让她远离苍彦易,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沉怒,“朕准你所奏,来人,拟旨!” “父皇!”荆王出列,断声道:“王妃身怀子嗣,若休了王妃,皇室血脉将流落在外,此事万万不可!” “皇嗣干系重大,以寻不敢妄想。”再叩首,“日后诞下皇嗣,交由荆王府将养。” 她的洒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苍彦易握拳,纪以寻的倔强,哪里是来逼他休了芮言,她硬闯金銮,大逆不道。一切都不过是在给皇帝找一个理由,找一个一个如今足以让皇帝替他休了她的理由! 沉稳睿智如他,即使当年出入朝堂面对群臣唇舌围攻,也不曾慌乱,此刻,失了方寸。 想要离开,知他不会同意和离。便在这朝堂之上,天下之前,让皇帝下旨。不给他丝毫挽留的余地,就这样斩断两个人的关联。 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拿着圣旨,与他断了夫妻之缘! 以寻离去,朝中,纪以驰眸光隐晦,若有所思。 —— 下了早朝,苍彦易匆忙赶回荆王府。主院早已空无一人,甚至她的随身之物也尽数搬走。 “纪以寻呢?”苍彦易咬牙。 “王妃乘车回纪府了。”井尧上前禀道。 话音刚落,便觉胸前一痛,人被踹到在地。 “放肆!没有本王的命令,谁准她走的!” 压住喉中腥甜,井尧开口道:“王妃手持圣旨,奴才不敢拦着。” 身子一震,苍彦易看着空荡荡的主院,眸光猩红。握拳,拂袖去了静墨居。 咬牙,她要走便走,由她去! 进了书房,井尧忙命人研磨沏茶。 苍彦易瞥了一眼窗前的小榻,眸光一沉,书桌前坐定,拿起朱批。正要下笔,心头却不知怎地怒火难压,猛然将狼豪投掷在地上,轰隆一声遽响,书桌被他整个掀翻过来! 苍彦易握拳,小榻上她最喜爱的一个小软枕她也要拿走,她好小气,一件她的物件也不留下! 阖眸,他此刻不得不承认,纪以寻是真的与他决裂了,真的与他断了夫妻缘分! 是他的再一次食言,所以她终于彻底失望了吧? 这些天,无论是娶亲还是对她的疏远,他没有给她任何一个解释,哪怕一句安慰。只让她一个人坐在家中,惴惴不安的猜测。 心内怒火难压,却不知如何发泄,他周身散发着恐怖阴翳之气,暴躁不安,四下奴才惊惧,屏息跪下。 —— 堂堂荆王妃被皇室休下堂,一时间,成为琥越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皆谈论着荆王妃的荒唐,金銮殿上的刁蛮。 纪以寻这三个字,一时间沦为笑柄。 纪父纪文博大怒,他这一生最重仪礼孝义,如今女儿做出这种事情,让他脸面何存! 纪府,以寻跪在地上。 何岚看着她,以帕拭泪。 纪文博面色发青,指着她道:“为父平日怎么教你的,你如今竟如此放肆,善妒成性!” 以寻叩首,愧疚道:“女儿不孝,请爹责罚。” “来人,请家法!”纪文博大声道:“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下人取了长鞭,纪文博挥鞭要打,何岚不依,上前揽住道:“你疯了,寻儿如今还怀着孩子,她身子骨弱,你是要要了她的命吗?” 纪文博怒火中烧,将她推开,“我不罚她,她哪知天高地厚,硬闯金銮,纪家的门楣都让她给丢尽了!” 纪以驰最疼以寻,见状,上前结结实实挨了鞭子, “大哥。”以寻哽咽,“你让开,这是我该受的。” 将她按在怀里,纪以驰浑厚的嗓音在她耳边散开,“以寻,别说傻话了。” 兄妹二人这般,其母何岚又在一旁哭哭啼啼,纪文博于心不忍,放了鞭子。叹声道:“都出去吧!” 纪以驰见状,生怕纪父改主意,忙抱了以寻出去。 纪文博心内怒气难平,气的咳嗽连连。何岚忙递了茶水,轻抚后背替他梳理。 “想我清廉正直一生,老来却出了这样个不肖之女。”纪文博哼声:“如果不是她这张脸,我根本就不认她是我纪文博的女儿!” 何岚手下一滞,一句话,说的她心惊肉跳。确实,纪以寻的性格变得太多,她一直以为是她的错 觉。原来,不只她一个人这么觉得。 再不敢深想,何岚摇头,收了思绪。 —— 四下黑寂寂的,隐隐听有哭声,凄惨而熟悉,何岚探着声音走过去,“寻儿,是你吗?” 不听答话,声音却越发悲苦,何岚心急,快步向前走着,“寻儿,是你吗?你别吓唬娘。” 走得近了,隐约看见一处石台,镂满符文,鲜血浸染。其上两根巨大石柱,上栓铁链,铁链那端锁着一女子。 女子周身是血,奄奄一息,唇瓣张合,良久,才从嗓中吐了一声,“娘……” “我的寻儿……”何岚心下大痛,想要上前,却发现无论她怎么靠近,都靠近不得,哭道:“寻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受苦?” “娘,那个孤鬼夺了我的身体,害死了我……”女子看着,“娘,你要替我报仇,我死的好惨啊!” 何岚泪目,“寻儿,你在说什么?娘听不懂。” “娘,那个孤鬼害了我的命,还用我的身体享着荣华富贵!”女子厉声道:“难道你没发现我的反常吗?” 何岚语塞。 “娘,你只要把她手腕上的两条链子解开,她就活不成了……娘,我不甘心,你要替我报仇啊!” “寻儿……”何岚梦中惊醒,眼泪不止,心痛如绞。梦,太真实,那种母子连心的感觉错不了,由不得她不相信。但说梦中的人是她的女儿,那现在的纪以寻又是谁? —— 寻朝阁。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以寻开口道,自何岚进门以后,便神色有异,时不时的拿眼睛盯着自己。 “寻儿,你手上带着的一对手链是哪儿来的?”何岚盯着她,那个梦太真实,她不安心,必须求证。 以寻一怔,悄悄用衣袖将腕上血生链遮住:“这是我从集市上买的,看着有趣,便一直在手上带着。” 何岚点头,“娘想看看,你能取下来给娘瞧瞧吗?” “不过是个平常物件,没有什么稀罕的地方。”以寻避开她的视线,“娘还是别看了。” 何岚执意,“娘现在就要你取下来。” 一旁,叶菡闻言,瞥了眼何母,眸光微闪。 以寻脸色微白,“我……” “寻儿,娘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你满身是血,让娘替你报仇。”何岚泪目,将以寻的双手拉过来,袖子捋上去,“你快把这链子解了,娘实在放心不下。” 血生链阴寒诡异,何岚心下不祥,认定了那时邪物,定要将它解下。 噗通一声,何岚动作一滞。以寻已跪在地上,眸中蕴了泪,“娘,如果你要摘下它们,女儿的命也就没了……” 何岚惊愕,一时难以接受,喃喃,“你不是我的女儿?”抓住着以寻的手,“那我的寻儿呢?你把我的寻儿弄哪里去了?” 何岚神色恍惚,以寻唇瓣翕动,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她要怎么和何岚说,她的女儿,早已命丧黄泉。 想到昨晚梦中场景,女儿周身是血,要她替她报仇。何岚抑制不住周身颤抖,指着以寻厉声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何岚的情绪失控,叶菡上前劝止不住,忙让转而去请了纪以驰。 “不是的……”以寻摇头,“我没有害她。” 何岚无法接受她的女儿早已死去的事实,此刻认定了是以寻害死了她的女儿,拉过以寻的手,仍要解那链子,“你这个怪物,你还我女儿命来……” 以寻受到威胁,血生链幽幽泛着红光保护,尖锐之痛刺着何岚的。可母性使然,何岚此刻入了魔,根本顾不得疼痛,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女儿告诉她,只要解开这个链子,就能为她报仇了。 何岚的失控,以寻心痛,哭道:“娘,不要……” 她的命本就是强求而来,何岚如若想要,她不会有任何怨言。可是,她还有肚中的孩子,孩子无辜,让她怎么忍心?她想挣脱,可无奈何岚抓的紧。 纪以驰匆忙赶来,正看见何岚纠缠着以寻不放,以寻怀孕已经七月了,哪能有闪失,忙上前将何岚拉开。 何岚大痛,身为母亲,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早已离她而去,眼前的人,只不过是一个顶着她身体的人。 哪里肯依,哭着要以寻还命,怒从心起,抓起桌上的茶盏砸了过去。 叶菡惊呼,“小姐!” 啪得一声,茶盏不偏不倚的砸在以寻额角,血,模糊了双眸。 何岚呆住。 “我没有,我没有害她。”额角血流入注,意识晕眩,以寻不管“娘,你相信我……” 一声娘亲,喊得何岚心都碎了,以寻额上的血,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恸倒在纪以驰怀里。 纪以驰揽着何岚,刚毅脸庞复杂沉痛。以寻的身份,他虽是震惊,却并不意外。他心内早就怀 疑,无论是性格,还是喜好,两人都截然相反。加之以寻的每一次异常,荆王不去寻医,反去问道,他便隐隐有预感。 但他从未去求证,因为他早已分不清他的情感,到底是对胞妹的血亲眷恋,还会因为以寻的温良可爱,心内疼爱。 手掌被柔软包裹,何岚低首,以寻正用干净的帕子将她的手掌裹住,她的手掌被血生链刺伤了,掌心溃烂。 以寻垂着泪,“娘,你忍忍,我替你包扎下。” 她的乖巧,何岚心下大痛,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不是她的女儿?抽回手,“你走吧,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何岚含泪,她下不了手,却再也不能原谅她,“我的女儿,早已经死了。” —— 寂寂街头,黑黢黢的骇人,以寻在街上走着,额上的伤,只简单的包扎,白色的纱布隐隐可见鲜红血迹。 夜已深,她挺着大大的肚子在街上游荡,何岚将她赶出了纪府。龙腾大陆,天大地大,再也没有她容身的地方。 以寻苦笑,突然想起了‘纪以寻’对她的诅咒,如今,她所拥有的,所幸福的,全都失去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娘亲不要她。追求了千年,执着了两世的人,如今也娶了其他女子。 执念于她,满身伤痕。 街头有几个醉汉,醉醺醺的迎过来,见以寻深夜一个人游荡,动了邪念。踉踉跄跄走过来,以寻见情况不妙,转头便跑,可她身子重,哪能跑得过。不久,便被拦住, 醉汉调笑,动手动脚,就在以寻绝望之时,忽觉寒光一闪。 “滚!”一声断喝,来人将醉汉纷纷踹到在地,剑端直指。 劲装长发,女子清冷容颜,平眉细眸,是叶菡!赶跑了醉汉,忙上前以寻是否有碍,以寻摇头,“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小姐的护卫。”叶菡收了剑,“小姐在哪,我自然就在哪。” “你不害怕我吗?”以寻咬唇,毕竟,旁人眼里,她是个鬼怪,“我根本就不是你要保护的小姐。” 叶菡笑了笑,“在我心中至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主子。” 在以寻一次次舍身将她从荆王手里救回的时候,她心中便认定了她这个主子。所以她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对她,真心相待。 叶菡此人,生来性冷,这个笑,以寻红了眼眶。 现在,她是多么需要一个依靠,扑到她怀里,“叶菡,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离开 叶菡在城西置办了一处宅院,两进四院,家具齐全,另雇了几个婢女及个杂役。主仆二人暂且安置下来,一切等以寻临盆之后再做打算。 以寻每日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做些孩子玩意儿。衣褂、鞋帽、她甚至特意给孩子准备了许多礼物。她像是做不完似得,没日没夜,如同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般。 叶菡看她,心里明白,孩子生下之后,也就要分开了。她怎么会舍得,所以,现在,拼了全力,想尽可能的把她能给的都给孩子。 纪府,以寻也曾回去过多次。她欲看望何岚,可每次,皆拒之门外。站在府门外,一站便是一天。 她这样伤身子,叶菡担心,便拦着她,再不准她去苦等。强劝着她外出散心,以寻拗不过,从了她,两人乘车至城郊花圃,赏花散心。 城郊的花圃占地百亩,花田百种。以寻心事纷扰,无心赏花,只捡了最爱鸢尾花田休憩。 午后阳光微灼,以寻出了薄汗,叶菡见状,折回马车取曲柄伞遮阳。 久等不见叶菡身影,以寻燥热,无法,只得自己去寻荫凉之地。 拐过花障,迎面行来几人,各个气质不凡,衣冠华贵。 为首男子身着深栗色云纹丝绸长袍,身旁,杨桃色衣裙女子伴他左右。 他一双凤眸,深若星潭,以寻怔住。 迎面,芮言也是愣住,暗暗觑了一眼荆王神色,没想到会这么巧…… 以寻苦笑,似乎她与他这样的相遇总不在少数,他身边,如花美眷,总不在少数,无措之余更多的是心痛。 既然夫妻之缘已断,两人便无关联了,以寻抬脚,两方擦肩而过。 只是在擦肩的那一刹那,以寻隐约觉得,苍彦易似乎盯了她一下,只那么一下,似乎又是她的错觉。 花田中,有供人休憩的凉亭,以寻倚坐在拦下,暗自出神,听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叶菡,回首,却见来人一袭杨桃色纱裙,贤淑若水。 但她看以寻的眼神,透着凉薄,以寻莫名。 拐拐折折,终于寻得一处供人休憩的凉亭,以寻倚坐在栏下,暗自出神。 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叶菡,回首,却见来人一袭杨桃色纱裙,贤淑若水。 她的眼神,透着凉薄,以寻莫名,“姑娘……”瞥见她盘着的发髻,话音顿住,她已是荆王的侧妃,苍彦易的妻了…… “侧妃有什么事吗?”以寻直接了当,芮言来这儿,总不会是来看风景的。 芮言盯着她,摇头,“我不懂,你这个人,究竟哪里值得他如此相待?” 他?苍彦易吗?以寻开口,“值不值得,我们都结束了。” “结束?”芮言水眸微蕴轻芒,“纪以寻,这就是你说的爱他?明知他的难处,还要这样的折磨他?” 以寻脸色微白,他的难处…… 芮言低眉,“你明知皇帝此刻病重,迎娶侧妃不过为尽孝道。可你不但不替他着想,反逼着他与皇帝生疏!要他在孝与情之间抉择,你又于心何忍?” 芮言深呼吸,即使新婚之夜,苍彦易也不曾踏入她院内一步。娶她,不过是他尽的一场孝道,满足皇帝的心愿。即使她再不愿承认,这都是事实。 以寻垂眸,“他有他的孝道,我亦有我自己的选择。” “你的情深也不过如此。”芮言摇头,她至今还记得,万州岛上纪以寻跳湖的决绝。那时,纪以寻拼了性命,只为苍彦易的一句不舍。 “人总是会变的。”以寻苦笑。 这样的纪以寻,令芮言失望,“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眼前。永远离开他也算是对得起你们有过的情谊。” 她远去的背影,以寻看着暗自出神,突然想,如果她不曾来到这里,或者她自此以后离开苍彦易、或许苍彦易与芮言会是相濡以沫之人,岁月静好。 因为她看的出来,芮言心里,十分爱着苍彦易。 远远看她走了,以寻暗叹,回去吧,终是散心不成,反更堵心。 出了凉亭,打算寻了叶菡。还未踏出凉亭,忽然,肚皮一痛,以寻蹙眉,忙撑着柱子。 忽然,背后一暖,腰肢被人揽住。 “是不是孩子又在肚子里乱动了?”耳边,他低沉如箫音之声散开,含着微愠。 熟悉的温度,暖热的拥抱,以寻咬唇,肚中孩子安静了,痛感消弭。 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苍彦易眸中闪过懊恼,松开手,盯着她抿唇不语。 深栗色丝绸长袍,挺拔身姿。他似乎心有怒气,俊脸沉冷,盯着她眸光微愠。以寻咬唇,却终究不知道说什么,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她离开,苍彦易眸光越发深冷,紧盯着她,袖中大掌紧握。 身后,井尧摇头。这平日见不着就脾性暴躁,嘴上虽不提,却时时刻刻惦记。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了,心疼她,却还要冷着一张脸。别扭这个词,用在他家爷身上,再合适不过。 卓南抱剑,面色紧绷。 —— 弯月高悬,星稀风清。 四四方方的小院,黑影越墙而入,身轻如燕,墨色长袍与夜色融为一体,袖口银丝勾勒的花纹月下泛着哑光,俊冷面庞勾着一双深邃凤眸。 避开院内巡守,行至寝房,推门而入。 吱呀门响,房内,一柄弱烛徐徐燃着,榻上,女子沉睡,乌黑长发搭在枕畔,精致面容罩着烛火柔光。肚腹高高隆起,身形羸弱。 男子眸光微动,探手,扶她的脸颊。掌下她的温度,舍不得抽离,退靴上榻。躺在她的身侧,轻轻揽过她,抱在怀里。 怀中她的娇躯,掌下她的温度,心渐渐安定下来。苍彦易抿唇,终于明白自己这些日的暴躁与不安,他这些日子的睡不安稳,只是因为这个女人不在他的身边。 终是没忍住,打探了她的下落,悄悄跑了过来,深夜翻墙而入,只为看她一眼。 指尖缓缓移到额头,那里,伤痕未愈。苍彦易眸中悄燃怒火。他从没有想到,纪以寻会硬闯朝堂,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逼至绝处,不得不休了她。 低首,轻咬她的唇瓣,以示惩罚。这个女人,倔强固执,宁愿离开,也不愿将就。也正是因为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才使得父皇要迫他立誓,今生,不得专宠她一人。 那夜传召,苍彦易深更进宫,苍鸿宇卧在龙榻,神色惨败,已是弥留。皇帝以死相逼,迫他纳侧妃、立重誓。 苍鸿宇本身子健朗,之所以会衰老的如此之快,不过半年,便是强弩之末,这中间有莫大的原因是因为他和苍彦曜的手足相残。 所以,他的病,苍彦易心痛而内疚。苍鸿宇的要求,他应允。 他虽应允,最顾及却是纪以寻,她生怀有孕,性子执拗。怕伤她,所以一直躲在宫中,避而不见。 唇瓣微痛,以寻蹙眉,嘤咛。苍彦易放了她的唇,大掌轻抚她高高隆起的肚腹,腹中胎儿似有感应,微微动了动。 她睡得不安稳,动了动身子,往他身边靠。她的靠近,苍彦易扯了扯嘴角,冷哼,轻拉锦被,将她裸在被外的白臂盖住。 —— 苍彦易第二次夜探小院,足尖轻点,越墙而入。留下井尧和卓南,墙根下候着,听着远远的打更声。 卓南打趣,“爷这天天不回荆王府,到把这儿当成家了。” 井尧不答话,面色凝重。 —— 吱呀门响,苍彦易轻声走进。 以寻沉睡,床头,搁着孩童小衣物,小帽小鞋,精致小巧。苍彦易有心拿在手中把玩,却瞥眼见衣物下有一封书信,上书苍彦雅亲启字样。 眸光微动,探手,抽了出来。他知道,小雅与以寻一直暗有联络,她现在哪里游玩呢?纪以寻是不是羡慕,他记得,她说过,她不喜欢琥越,她想周游列国,游山玩水。 这封信里,会不会有她日后的打算? 身子不爽,以寻本未深睡,迷迷糊糊耳边窸窣声,睡不安稳,缓缓睁眸。 却见苍彦易立在床前,诧异,“你怎么来了?” 声音带着沙哑睡意。 没有料到她会醒来,苍彦易眸中闪过懊恼,不动声色搁了书信,“本王恰巧路过,所以就进来看看孩子。” 恰巧路过?这里可是城西,与荆王府相距甚远,而且现在已经深夜二更了。以寻心下微,这到底是要多巧? 她眸中了然情绪,苍彦易冷哼,“本王是担心你日后不肯把孩子交给本王抚养,所以特来提醒你,不要动什么其他心思。” 以寻一怔,垂眸,掩住失落。忽而身子一暖,腰间一窒,苍彦易竟不知何时将外袍退了,上榻来将她揽在怀里, 抗拒,“你做什么?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苍彦易揽着她的腰际,咬牙道:“本王的孩子,难道本王不能抱吗?” 他强词夺理,以寻推拒不过,也终不能喊人的,只得由着他。 看她乖乖的缩在自己怀里,苍彦易冷哼,替她微调了姿势,让她躺得更舒适。 趁机偷偷摸了腰际,皱眉,怎么瘦的这么厉害? 呼吸交错,纠纠缠缠,以寻咬唇,“阿易,你以后要对孩子温柔一些,如果生下来是个女孩儿,你这样,会吓着她的。” 她真的打算要走,连孩子也撇下!苍彦易咬牙,将她的螓首扳过来,恶狠狠地道:“本王对你怎样,与你何干?反正你也不要他了,还在乎这些?” 他话语刺耳,以寻红了眼眶。 她的眼泪,苍彦易恼火直冲胸臆,低首,攥取她的唇,狠狠地吻。 …… 爷,该起了。”门外,井尧轻唤。 苍彦易睁眸,窗纸透着微亮,已是卯时了,看了看怀中沉睡的人儿,缓缓抽离身子。昨晚两人纠缠,竟不知何时睡着了。起身,衣角却叫扯住,回首,只见叫她紧紧攥着。她的习惯,总是害怕他会丢掉,所以,她睡着,便要抓着他的衣角不放。苍彦易浮了浮嘴角,须臾,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门从里打开,苍彦易,神采奕奕。 井尧瞥眼,爷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当苍彦易再次翻墙而入时,却踏不进寝房半步。门却被从里方闩住,试了良久,终是推不开。苍彦易咬牙,只得拂袖而去。 —— 怀孕九月,以寻这日早间起来,忽觉腹中阵痛。叶菡见状,忙传稳婆前来,稳婆诊断,竟是早产。此时以寻疼的已是满头大汗,忙着人准备热水,毛巾等物。 消息传至宫中,内侍急忙禀报。荆王正朝中议事,不能冒闯,唯有等到放了早朝,快步上前贺喜。“荆王大喜,纪氏早间诞下皇嗣,一胎双生,龙凤呈祥。” 苍彦易忙问道:“那大人如何?” 内侍点头笑道:“母子平安。” 心中大石放下,苍彦易颔首,好在母子平安。依旧转身依旧要和朝臣商量朝事,苍彦易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生了他的孩子,他……要当父王了…… 紧抿的唇渐渐放松,向来机警灵敏如他,这种欣慰狂喜却略迟钝汹涌,眉梢染上喜悦。 朝臣见风使舵,忙蜂拥上前贺喜。苍彦易唇角上扬,眸中欣喜遮挡不住,撇了众人,打马奔出皇宫。 —— 苍彦易风风火火赶至西郊,下马,奔至后院。井尧已在寝房外候着,他是苍彦易特意留下的,这些日子一直在这院外暗处候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今现身,看来,是生了无疑。双生子,龙凤胎,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苍彦易勾唇,推门而入。 房内,叶菡和稳婆各抱着一个孩子,裹着小喜被,空气中还飘散着生产时的血腥味儿。 襁褓中孩子都在睡着,苍彦易忙左看看,右看看,喜上心田,扫视一圈,却不见她,忙问道:“王妃现人在何处?” 叶菡抿唇,携着稳婆上前跪下行礼,“小姐她走了。” 走了?苍彦易眉头一皱,嘴角垂了下去。 叶菡抱着襁褓,淡淡开口:“小姐嘱咐,孩子日后交由荆王府抚养,此生,不复相见,望君珍重!” 她走了!苍彦易眸光一冷,心中的喜悦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暴怒。“给本王找!” 俊美面庞阴翳沉冷,念着纪以寻的名。她知道他一定会接她回荆王府,所以宁愿拖着生产后的虚弱身子,也要逃跑! 铁拳在袖中握的咯咯作响,等他找到她,他定要打断她的腿! “是。”外间,井尧面色凝重,召了暗卫,开始搜寻。 料定以寻身子虚弱,逃不多远,苍彦易着重盘查了宅院附近一带,却搜寻无果。 于是下令,封锁城门,调动皇城所有人力,挨家挨户的搜,可一连搜了半月,依旧无果! 于是,搜寻蔓延至整个苍渊,各州各县,各郡各府,苍彦易几乎调动了苍渊全部的兵力,只为寻找一个纪以寻。 可一连三月,杳无音讯。动作之大,以至于整个龙腾大陆皆沸沸扬扬! —— 静墨局院内,铠甲银装,跪了数排,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军,此刻却面色凝重。他们,领着辖军,搜尽了苍渊上下,整整三月,却找不到一个女子。 荆王端坐在书桌之上,俊面阴鸷,卓南一句搜寻无果。眉眼一厉,怒然起身,掀了书桌。轰隆一声,连日来的沉怒,喷薄而出! 卓南屏息,据他看来,纪以寻应是早有计划。王府的搜寻如此的缜密有序,可她却巧妙地避过了所有的探查。如今苦寻无果,她应是早已出了苍渊。茫茫大陆,天高海阔,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永不入苍渊,永不回琥越,永不见苍彦易! 卓南暗叹,想必她在朝堂之上,与荆王决裂之时便早已做好了打算,借着养胎之名,骗过了所有人,暗地里布下计划,选了生产之日逃走。虽然身子虚弱,却也是荆王防备心最弱之时。 众将低首跪在院内,书房门紧闭。屋内,乒呤乓啷碎了一地,噤若寒蝉。良久,听闻书房内声响渐停,吱呀门响,众将将头颅埋至最低。 只看见一双金缕墨缎朝靴迈过门槛,长袍袍角上绣着精致水云纹,步伐沉稳,“传本王旨意,停止搜寻,撤回所有兵马差役。”声音中不含一丝温度,阴鸷冷怒至极,“纪族之女,恣意妄为,连累全族,革职查办,贬为庶民,押进大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结局 一 纪以寻走后三月,荆王府停止搜索。叶菡领着两个孩子回了荆王府,安置在主院。除了皇帝苍鸿宇时常将两个孙儿宣进宫内逗玩之外,荆王从不踏入主院一步。他那日书房暴怒而后的平静冰冷,似乎纪以寻这个女人和她所生下的孩子,与他无了任何关联。 苍渊泰安二十六年,皇帝苍鸿宇驾崩。荆王苍彦易登基,改年号宏瑞,苍渊国富兵强。宏瑞二年,与南浛军队联手,灭了火炩,打破龙腾三足鼎立之势。同年,立芮族之女芮言为后,各地选秀,扩充后宫。 宏瑞三年,再次掀起战争,强攻南浛。宏瑞四年,南浛亡国。至此,新帝登基不过四年,已将大半龙腾大陆纳入苍渊版图! —— 金黄琉璃瓦折射出冷光,琥越皇城,深宫冷殿,其间穿行的内侍婢女,皆是屏息低首,轻声浅步。偌大深宫,只有风的空声。明媚阳光下,皇宫有着它的庄严与肃静,沉寂如一座空城。 一袭明黄,脚踩金缕银线龙纹靴,眉眼沉稳,眸中含着凌厉睿智,俊脸沉冷。皇帝负手前行,左右随从屏息静声伺候。 忽然,只听喵的一声,一黑影从花丛中窜了出来。左右一惊,忙上前护驾,将那窜出黑影捉住,却是一只花脸折耳小猫。 岂料花丛中又跑出一团黑影,左右随从不备,那黑影便直冲冲的撞上了皇帝。只不过,皇帝负手而立,稳如泰山,它却先倒在地上。 定睛一看,地上趴着个小女娃儿,梳着花苞髻,肉嘟嘟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灵气逼人。 皇帝一双凤眸居高临下看她,女娃儿这才知道自己冲撞了何人,蹑手蹑脚的趴起来,缩着脑袋,俨然是害怕。跪下道:“宁琅贪玩,冲撞了父皇,父皇息怒。” 原来,冲撞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苍渊的长公主,纪以寻之女——苍宁琅。 皇帝冷眼看她,面色冰寒。左右噤声,无一敢上前求情。 宁琅捏着衣角,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三哥,你也在这儿?” 转头,正是明珠公主苍彦雅,她口中的三哥,便是当今皇帝苍彦易。苍彦雅身侧,跟着一个年纪不过四、五岁的男娃儿,粉雕玉琢。面相竟与皇帝有七分相似,甚至那紧绷的神情都与皇帝如出一辙。 绷着小脸,跪下行礼道:“宁玹给父皇请安。” “嗯。”皇帝淡淡颔首。 苍宁琅心下委屈,如今见了哥哥和姑母,心内有了依靠,眸中蓄了泪水。 皇帝眸光一冷,袖中大掌渐渐收起,和她母亲一样的性子! 苍彦雅皱眉,上前将宁琅护在怀里,“三哥,你这样,会吓着孩子的。” “姑母……”苍宁琅趴到苍彦雅怀里,掉了豆大的眼泪,再不敢看皇帝。 苍彦雅小心拍了拍她后背,安慰她别怕。 “公主顽劣,教习嬷嬷疏于管教,杖责二十,罚俸三月。”皇帝抬脚,擦着苍宁玹身边离开,“御林军护驾不利,杖责五十,官贬三级。” 听他贬罚,苍彦雅心下暗叹,这几年,三哥越发的冷酷无情了。 皇帝走后,苍宁琅被吓的不轻,躲在明珠公主怀内哭个不停。 苍宁玹见状,抱过内侍怀内的折耳小猫去逗她。苍宁琅最喜欢这只折耳小猫,如果今天不是因为和它玩儿,也不会闯祸。 五岁的孩子,玩性大,不过一会儿,便止了哭声,把折耳小猫抱在怀里,露了笑脸。 “走吧,哥哥带你去花园玩儿。”苍宁玹替她擦了眼泪,哄道。 苍宁琅点头,两人便相伴去了御花园。 才不过一会儿,便雨过天晴,苍彦雅笑着摇头,嘱咐嬷嬷跟去小心服侍。 —— 御书房。 大理石光洁如镜,照映出屋内的一举一动,御桌前,苍彦易批阅奏折,处理公务。 外间传报,皇后求见,苍彦易允了,宣进殿来。 殿门敞开,进来的女子,身着凤袍,头簪金凤钗,高贵典雅,正是芮族之女芮言,呈着一碗养神滋补参汤。 帝后相合,龙袍凤裙,明黄相映,登对高贵。芮言见他,便至一旁静静陪着看着,淡淡相守,无言之间,一种默契涌动。 静默良久,外间大将军赵原求见,苍彦易宣进。 芮言眸光微动,赵原,现任骠骑大将军。先后攻下了火炩、南浛两国,战果硕硕,是苍渊的股肱之臣!此次回皇都,不知又带回了什么好消息。 果然,赵原进殿,跪下便道边关战况,接连大捷,“苍渊威名远扬,大军还未压境,乌义、元茗等国便已不战而退,纷纷打开国门,臣服苍渊。” 芮言见状,跟着贺喜。 “将军此次回都,只有这些是要告诉朕的吗?”苍彦易薄唇轻启,音如低箫,透着一股威压冷峻。 皇帝质问,赵原一凛,叩首道:“臣已整顿军队,大军已经迫至丘酉国边界,相信不久,便会攻下。” 乌义、元茗虽是小国,却贵在不动一兵一卒,边关大捷,他不欣喜,反染薄怒。芮言暗自纳罕,他的雄心壮志,是要把整个龙腾大陆都打下来吗? 苍彦易沉声道:“朕在皇都,等将军的好消息,将军切莫让朕失望。” 一番话,赵原已是后背衣衫汗透,叩首答是,携着惊惧退出了御书房。 芮言趁着空挡,将参汤呈上,苍彦易细细饮下,开口道:“朕今晚,至皇后宫中歇息。” 芮言颔首,嘴角露笑,福身道:“那臣妾这就回宫准备。” 门再阖上,苍彦易独坐御书房,批阅奏折,处理朝事。俊脸不见喜怒,四下,安静的令人心冷然。 —— 苍宁琅躲在桌下,竖着耳朵听屋外的动静,她与哥哥苍宁玹在玩捉迷藏,便随意的进了一处宫殿,躲在桌下,等着哥哥来寻她。吱呀门响,苍宁琅听着一阵脚步声,似是进来几人。 “此事有待商榷,众卿再行讨论。” 开口之人声音低肃,苍宁琅一惊,是父皇!她哪里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竟躲在了御书房的御案下。 只见修长笔直双腿在案前坐下,苍宁琅就躲在桌下,距离之近,她甚至可以看见那袍上绣的金龙针线纹理。躲在桌下拐角处不敢动弹,屏息凝神,生怕被发现,惹来责罚。 桌下异动,苍彦易瞥眼,却见苍宁琅正在案下缩着,小小的身子,软软的一团。她害怕极了,脑袋埋在膝盖里,不敢乱动。沉眸,须臾,继续商议国事。 苍宁琅听着外间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苍彦易低沉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盘旋,不知不觉竟沉沉睡去。 …… 俯身将桌下的苍宁琅抱出来,小小的一团,软糯可爱。她竟睡着了,摸了摸她的小手,冰凉,井尧暗叹,宁愿在这桌下缩着冻着,也不敢出声。苍彦易这个父皇在孩子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严厉冷酷? “送回寝宫吧!交给叶菡,告诫她好生管教。”苍彦易只瞥了一眼井尧怀中孩子,淡淡开口。挑帘,进了御书房里间。 他向来有这个习惯,以前荆王府的静默居书房内便设有休憩的小榻。只不过这几年他越发的冷漠,休憩之地,也再不准任何人进入打扰,即使是井尧和卓南两人。 “是。”井尧恭敬答了,抱着孩子退了出去。其实,也无怪孩子心内对皇帝疏远。这些年,苍彦易从未抱过孩子一次,哪怕一个温润表情也不曾有过。 井尧暗叹,这两个孩子,苍宁玹与苍宁琅,于苍彦易而言,形同陌路。一如他们的母亲,在皇帝心里,早已是陌路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结局 二 御花园,两人对桌,一壶清茗,鸟语花香,阳光明媚,却化不开皇帝的冷峻神色。 “宁玹和宁琅已经到了习字读书的年纪,三哥打算什么时候请太傅来教导他们?”苍彦雅开口,苍彦易不疼这两个孩子,但她身为姑母,又和他们的母亲交情深厚,怎能不替他们着想? “朕看他们过于顽劣,太傅先不必请,先让朕来教导教导他们。”苍彦易押了口茶水,淡道。 苍彦雅抿唇,两个孩子交由苍彦易,她担心他会过于严厉,“三哥,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又何苦要为难孩子?” “你多虑了。”苍彦易眸中,微蕴轻芒,“朕不过见他们性子顽劣,恐太傅难以管教罢了。” 苍彦雅仍然放心不下,还欲说什么,话至嘴边,却被打断。 “此事朕意已决。”苍彦易皱眉,拂袖而去。 他政务繁忙,难得的一场短聚,竟不欢而散。苍彦雅叹声,那一年,得知以寻不知所踪,她匆匆赶回琥越,见到三哥的第一眼,便知,他变了。 纪以寻的离开,带走了他的温润。 —— 皇帝亲自教导,在御书房设了两张书桌,苍宁玹、苍宁琅二人每日卯时来请安,习字读书,至晚间酉时才放学退下。 皇帝亲自教导,苍宁琅乖乖收了她的调皮性子,每日按时早起、放学,御书房内认真学习,甚至连脊背都挺得直直的,深怕出了一点错处,惹了责罚,日子过的也是有惊无险。 这日,皇帝政务缠身,不在御书房中。苍宁琅调皮,皇帝不在,便露出了小性子,跑到苍宁玹的书桌前,这里戳戳,那里挠挠,嚷着要他陪她玩儿。 苍宁玹绷着一张小脸哄她,“宁琅乖,快去乖乖练字,一会儿父皇回来了,要检查你的功课。” 苍宁琅不依,“不会的,我们只玩一会儿,父皇不会发现的。”眨了眨眼睛,调皮道:“哥哥,我们就到那屏风后面的小室里玩一会儿,很快就出来,不会被发现的。” 屏风后,是苍彦易的休憩之所,外人不准进入。可越是不准进,苍宁琅越是好奇,总觉得那小室里有宝贝,央求着要进去玩儿。苍宁玹最疼她,见她求了便软了心肠,趁着四下无人,携着苍宁琅溜进了小室。 屏风后,没有苍宁琅想象中的新奇玩意儿,仍然是一间书房。外间隔着一张红木圆桌,里间正摆着一张书桌,靠墙,有一张小榻。里外两间,一挂翠玉珠帘阻隔。 陈设简单,布置简洁,苍宁琅失望,小腿小脚跑进里间,也并无新意,只小榻上的一只小软枕,猫儿形状,趴在床上,乖巧可爱。苍宁琅跑过去,“哥哥,你看,这个是小易。” 苍宁玹一看,果然,榻上确实是以小易微原型做得折耳小猫软枕。软枕做得生动形象,苍宁琅喜欢极了,忙要抱在怀里。苍宁玹阻止不及,软枕移位,只听哗啦一声,墙上,展开一幅画卷。 画上,一位女子立在花畔,发绾流云髻,身段玲珑,一身绯色长裙,粉唇贝齿,肤若凝脂,怀抱着折耳小猫,娇俏明媚,容颜绝世。 那画中的猫儿,两人认得,白毛折耳,花脸圆身,是折耳小猫小易。但那画中女子,两人却不知是谁,只怔怔盯着,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弯美人眉,一双秋水剪瞳,苍宁琅与画中女子有着相同的眉眼! “谁准你们进来的?”身后,低肃之声响起,冷冽深沉。苍宁玹、苍宁琅骇得一震,回首,却见皇帝正站在两人身后,神色阴鸷,紧盯着二人。 苍彦易的神情吓人,一双凤眸阴鸷恐怖,苍宁琅害怕,赶忙躲在苍宁玹身后。 苍宁玹小脸绷紧,眉头微皱,拉着苍宁琅跪下,“父皇息怒。” “谁准你们进来的?”苍彦易逼问。 “父皇,那画上的人是娘亲吗?”苍宁玹答非所问,仰头直视皇帝。出生至今,从没有人告诉他有关于娘亲的事情,即使是叶菡姑姑。 他们的娘亲,在这深宫中,似乎是个禁忌。所以,他和宁琅,从不知道有关于娘亲的一星半点。但画像中的人,苍宁玹心中有种莫名的直觉,所以,他想要知道,这画中女子,是不是他的娘亲。 “放肆!”苍彦易眸光一沉,心下大怒,将手中把玩折扇摔在地上,登时,裂成几瓣。 一声怒吼,吓坏了苍宁琅,跌坐地上,手中的小软枕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苍宁玹亦没有想到皇帝会动这样大的怒火,与其七分相似的小脸绷地愈发紧了。 外间井尧听了宁琅哭声,连忙求情。苍彦易怒声,“给朕滚出去!” “是,儿臣告退。”苍宁玹叩首,牵着苍宁琅退了出去。 苍宁玹牵着苍宁从屏风后出来,井尧忙过来看看周全,确定无碍,心中大石放下,见宁琅吓坏了,把她抱在怀里安慰。 “尧叔叔……父皇为什么不喜欢我和哥哥?”苍宁琅趴在井尧怀里,哽咽,“我们有哪里不好吗?” 屏风后,准备捡拾软枕的皇帝一个踉跄,面色苍白。 苍宁琅眸光一黯。 井尧一怔,哄慰之话堵在心口,五岁的孩子,已知冷暖,苍彦易的态度,如何不难过委屈? 长叹一声,抱着两个孩子出了御书房。 苍彦易屏风后小憩,神思纷乱,睡梦轻浅。混沌听珠帘响动,叮当清脆。心下愠怒,这小室,他从不准旁人进入! 睁眸,却见一女子坐于床畔,皓齿明眸,粉唇贝齿,肤若凝脂。 “阿易……”一声阿易,尾音拖了好远。苍彦易紧盯着她,那眸底情绪翻涌搅动,似要把她看穿一般。 她红了眼眶,牵了他的大掌,“我刚刚看宁琅在外面哭鼻子……我走的时候,不是让你对孩子好一些吗?” 苍彦易一震,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死命的扣住她,沉喝道:“纪以寻!你还有胆子回来!” 死命的扣住她,锁住她,这个世上,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直呼他的名讳?又有谁?胆敢不经过他的允许,私闯御书房?只有纪以寻!只有纪以寻这个女人!敢在离开五年之后,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眼前! “你待我的孩子不好,我这次回来,要把他们带走。” 她依然和五年前一样,不怕他,即使如今他已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你妄想!”苍彦易大怒!一拳砸至床帏,应声而裂。放走她一次,已是大错!他再不会,让她离开! 吻,压了下来,夹着噬咬凌虐。 她不愿,抗拒着握拳砸他,泪眼婆娑:“你个混蛋,王八蛋!趁我不在,娶了别人!还对我的孩子不好!” 她的体温,她的发香,她骂他,打他,苍彦易都可耻的贪恋。低吼:“你要是不想我娶别人,就留在我身边!” 她不答话,绷着一张小脸。 苍彦易咬牙,拥她入怀,心却早已软了,“以寻,我再不准你走了!” 他的用力,昭示着他的在乎与不舍。多年不见,思念汹涌,再多的狠话,不过赌气。但那份失而复得的狂喜,汹涌激荡! “娘亲……娘亲……”外间传来宁玹和宁琅的喊声,她将他推开,“孩子在叫我,我要走了。” 怀中空了,苍彦易慌了神,翻身去追,“纪以寻!” 苍彦易怒喝,以寻却越走越快,眼见越行越远,低吼:“纪以寻,回来!” …… “皇上,皇上……”耳畔柔声呼唤,苍彦易蓦的睁眸。眼前妃子浓妆艳抹,不是她! 翻身而起,摔帘奔了出去。 “皇上!”妃子惊呼,忙也跟了出去。 御书房内,苍彦易赤着脚,凤眸猩红。 他这样,妃子诺诺,暗自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妄为,以为赵原哥哥有了两分功绩,便可以在皇上面前与众不同了,擅自闯了御书房,“皇上,臣妾方才见您梦魇了,所以才斗胆……” 梦魇二字,苍彦易面色一厉!大掌紧握!原来是梦!她,从不曾回来过…… 他的面色,妃子胆颤,接连叩首:“皇上恕……”话未说完,只觉胸口剧痛,整个人摔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你们!都好大的胆子!” —— 夜已深更,万籁俱静,只一轮圆月高悬。 刺破黑夜,一匹骏马飞奔出皇宫,马蹄嘶叫,一路延至公主府邸。几经传报,明珠公主火速召见。 “公主,快些进宫!皇上怒火攻心,现要斩了赵家满门!”这深夜骑马前来报信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井尧! “什么!”苍彦雅拍案而起! “赵原之妹新妃册封进宫,自以为与众不同,触了龙鳞,皇上大怒!要斩了赵家满门!如今满门之人都已押进宫了!”井尧跺脚:“现在能劝动皇上的只有您了!” 苍彦雅叹声,她又如何能救赵家满门?只能尽力而为了。 —— 苍彦雅赶到时,已然晚了,皇宫偌大校场,尸首铺了满地,苍彦易持着常见,血染全身,湿了黄袍。 郎朗月华,他站在校场中央,尸横遍布。他周身戾气,持剑而立,如地狱修罗!他本就阴鸷狠绝,当年屠兵十万,浮尸千里,血流成河。 狠厉如初,不过今日,郎朗月华下,他更加的孤独。 一脚踏入血地,锦缎白底绣鞋湿了大半,染成绯红。她早已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明珠公主,历经众多,她早已能担得起皇家重任,抬脚,跨过一具具尸体,上前将皇帝挥剑的臂膀拦住。 眸眼猩红,苍彦雅近了才清楚他此刻的暴怒,俨然颠狂! “三哥,赵家虽错,却不至满门皆斩。”苍彦雅劝道,她虽赶得不及,幸在赵原还未被斩。 苍彦易暴怒于心,推开苍彦雅,剑端直指赵原,“他办事不利,朕,要杀了他!” “赵原骁勇善战,如何办事不利?”苍彦雅反驳! 眸光嗜血,苍彦易低吼:“朕给了他五年,整整五年!百万雄兵,踏遍龙腾!”挥剑,将赵原斩杀!身首异处!“他找不回一个纪以寻!” 苍彦雅愣住,她一直以为,苍渊的铁骑踏遍四海,是苍彦易的雄心壮志。原来,他不过是在找一个女子。 他杀红了眼,俨然疯了,背影癫狂孤绝,苍彦雅哽声,“三哥,够了……” 血染宫墙,杀了所有,暴怒过后,所剩的只有寂寞和空荡。剑尖拖地,落拓前行,瘫坐在玉阶之上。 朗朗月华,俊颜绝尘,他的眸,全是心痛,“小雅……” 苍彦雅何曾见过这样的他,颓唐失落,低低应了声。 苍彦易埋首,红了眼眶,“纪以寻……她不要我了。” 心头剜痛,苍彦易只到此刻才真正相信。纪以寻是真的与他断了关系。 朗朗月华,他颓坐在玉阶,语气大悲,“可是……怎么办……我还一直以为,她只是在赌气……我还一直以为,她会回来的……” 血腥弥漫,鲜血浸润泥土。苍彦易空落,心头失了方寸,无助,他以为,纪以寻一如当日在她梦境中的忘川,那样恨他,承受蚀骨之痛,依然不舍。一声阿易,一句她不走,让他心痛沉沦。 “三哥……”苍彦雅泪崩,上前抱住他。她一直以为,她的三哥只是恼怒,他的冷酷也只是是因为不甘纪以寻的离开。却不知他疼,寻了五年,盼了五年,等了五年,却仍旧找不回他的纪以寻…… 握拳,苍彦易锥心。这五年,他从没有一天停止过寻纪以寻! 初得知她逃跑时,他虽怒,却更多的是心疼。担心她刚生过孩子颠簸,会落下病根,所以准备了御医,只为找到她,第一时间为她医治。 可一连三月,搜遍苍渊,他都找不到她,大怒之下,将纪家打入大牢!贬为庶民! 苍彦易颓唐自身,仰躺在玉阶,苦笑。他在怒又如何?皇令下的再急再狠,却也从未伤纪家分毫!因为他还念着,等他找到她,怒过骂过,依然要宠她…… 所以怎能,伤纪家一人?惹她伤心…… 苍渊之内寻不到纪以寻的踪迹,苍彦易便开始谋划国界之外,安插在各国的暗探不便大肆搜查,于是,大军强压,将各国攻下,只为寻她。 赵原出征之初,他嘱咐再三,所到之处,第一要事便是寻找纪以寻的下落,可是一连多年,毫无音讯!纪以寻走了,天大地大,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不爱她的性子,太过倔强,宁折不弯;不沉沦她的容貌,她的样貌虽绝美,如今后宫之中,却有比她更好的。他也不喜欢她的才华,诗词歌赋,她是样样不通的。 所以苍彦易常想,纪以寻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呢?能让他即使如今纳妃无数,依然不能宠幸任何一人!后宫,如同虚设。 他何尝不曾尝试过宠幸他人,可是,美人在怀。他却忘不掉,纪以寻这个女人,喊他阿易,好温柔,好温柔。撒娇时尾音会拖很长,甜腻腻的粘人。 忘不掉,皇都西郊的深山里,她站在雪下,说他今生只为爱他而来。 忘不掉,那日她嫁他,大红盖头遮住头脸,说要陪他到白头。 忘不掉,纪以寻的眸,一颦一笑,全只为他一人…… 杀戮戾气,扫眼尸横遍布的皇家校场。苍彦易握拳,此刻,终于彻彻底底恨了她。 纪以寻,你说过,你的心里住着一个我,我不在,你会疼的…… 皇城西郊,你说今生只为爱我而来…… 如果,你说的都做不到,为什么要引我爱上你……为什么要让我沉沦…… —— 苍彦雅回至公主府上,已是三更。府门外,高高的灯笼下立着一位男子,身高九尺,魁梧有力,右臂的衣袖空荡。刚硬的面庞见她回来,暖了几分颜色。 “情况如何?”男子迎上前。 苍彦雅摇头,她没有就回赵氏一族,满门皆亡。 她的面色微白,眼睑红肿,男子微微皱眉,将她揽入怀中。 触到熟悉的温度,苍彦雅哽声,“耗子……”紧紧将他搂住,“三哥他在找三嫂,这些年,一直在找……” 曹昊瞳眸微沉,抿唇,将她揽入怀中。 “可是……他怎么能找得到呢?”苍彦雅大痛,“三嫂她……早已经不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结局 三 这日,苍宁玹、苍宁琅生辰,明珠公主为其操办,邀了皇帝共贺。 苍宁玹身着浅蓝色对襟小袍,腰间别一玉佩,玉佩长蟒形状,其睛用一颗红珍珠点缀,晶莹透亮,栩栩如生。许是有心,苍宁琅一袭粉嫩小裙,扎着小花苞髻,绒发间配着一朵宫纱垒成的轻质小花,花蕊亦点缀一颗红珍珠,生动纯净。 两人乖巧给皇帝请了安,如一对金童玉女,令众人怜爱喜欢。独皇帝冰冷淡淡,稍坐不过片刻,便离席而去。 苍宁琅见他走了,肉嘟嘟的小脸没了笑颜,苍宁玹亦是危坐,抿唇不语。苍彦雅见状,上前细细哄慰。 那晚爆发之后,三哥便归于了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瞳眸越发冰寒无情。朝堂理政,皇令颁发,井井有条。他如今的平静理智,似是那晚的癫狂之人与他丝毫无关,而唯一能够作证的便是皇家校场被鲜血染红的泥土,掩盖不住的腥气。 “皇子携带的玉佩,公主发上的宫花,给朕追查清楚出处。”苍彦易负手前行,凤眸折射出冷峻。 卓南应声答是,随即退下。 井尧看着皇帝挺拔的后背,略有所思。 阳光温暖,苍彦易面色却冰寒至极。苍宁玹的玉佩、苍宁琅的宫花,其上各镶着一颗北海红珍珠,乃北海玉蚌所化。玉蚌生在万尺海底,极为罕见!而所产的红珍,世上只有一对。他当时,亲自赏给了纪以寻! 苍彦易咬牙,纪以寻!朕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你给找出来! —— 卓南再出现在皇帝面前,已是三天之后,恭谨跪下,“臣追查下落,皇子的玉佩、公主的宫花皆出自明珠公主府上!细细搜查,寻到一封书信,度其笔迹,应是纪以寻所书。” 皇帝颔首,“退下吧。” 书信呈上,皇帝只让搁在一旁,却不过目。卓南暗诧,猜不透他的心思,轻声退下。 待到夜深人静,皇帝一人独处,捏着书信,眸光深沉。淡黄色的信纸封皮,落款上书泰安二十五年,是她走时的书信了。 抿唇,这信里,会有她的去向吗?会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吗?良久,信封拆开,信纸已有些泛黄,字体细秀娟长,是纪以寻的笔迹: 小雅吾妹,见字入面。 一别半年,是否安好?当初你我分别之时,你将阿易托付给我,让我细心照顾,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 小雅,我已命不久矣,今日传书,望你速归。 泛黄的信纸,黑字分明,一句话,苍彦易一震,揪着反复读了数次! 我身受诅咒,无法可解,命线已断,无力回挽。 本是孤魂,早已看穿生死,却唯怕你三哥伤心。因此骗他是负气相离,他虽怒,时日长久,终会淡忘。 只是我死后,将会魂飞魄散,再没有来生了。却放不下你三哥,时常心痛,我与他缘断此生,再不能相见了。许上天捉弄,终不能相守…… 产下麟儿之日,便是我命断之时。恐你三哥伤怀,望见信立归,多加疏导。你我亦能见最后一面,也不枉你我今生情意一场。 寥寥百字,她的苦心,却痛得苍彦易窒息,揪住心口,跌俯在地!紧捏着书信,沉痛低吼! 屋内低吼沉痛,井尧暗叹,卓南呈了书信时,他便已经料到。 是啊,纪以寻死了,在五年之前。澜泽从没有解开她身中的诅咒…… 月华清曜,井尧想起当日情景。纪以寻站在廊下,小腹高隆。她说她命不长了,舍不得苍彦易。 她说,她死后,那种失爱得噬心之痛,她不想让他也尝一次。于是谋划,制造了理由离开,只让苍彦易以为她是赌气…… 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呢?先帝,纪家,叶菡,还有他,他们都知道,除了苍彦易自己…… 先帝苍鸿宇知道,赐婚,准允纪以寻下堂,都只是为她找一个离开苍彦易的理由。纪家知道,所以将纪以寻赶出纪府,举目无亲,是为她离开琥越制造的理由。 井尧知道,他和叶菡将纪以寻葬在西城小院,再联合演了一场戏,骗过了苍彦易。 将纪以寻葬在小院的桃花树下,已是五年。 去年,井尧还去琥越西城看过,院内桃花,灼灼其华…… 反复将信读了数次,苍彦易甚至能想到纪以寻当时的不舍。她那么爱哭,一定哭了很多次……红了眼眸,她那么胆小,怀着身孕,却要一人承担诅咒,一定很害怕吧…… 恸倒在地,她的疼及害怕,他从不能分担一分!只让她一人承受,握拳,低吼,“朕,要重来!” —— 宏瑞四年,苍渊皇帝休战,醉心修道,拜玄天观门下。转而大肆寻觅铉铃镜碎片,耗时一年,派出的军队踏过龙腾的每一角落,终将上古神器铉铃镜凑齐,藏于琥越皇宫。 坊间皆传,铉铃镜可弥天改命,皇帝野心,做了人间万主仍不满足,竟想窥探天机,修道成仙。 宏瑞六年元月初九深夜子时,雪深三尺,寒冻天地。 鹅毛大雪飞扬,宫内摆阵设坛,一堵炫铃镜设在阵眼,镜前,一忏衣方士静立,木簪束发,眉宇淡然,仙风道骨,“此镜一旦打开,需献上祭者魂魄。而它能逆天改命,扭转时空不过是传言,是真是假,无人能知。” 身后,一袭明黄,眸光沉着,“无论真假,朕,都要一试!” 澜泽大掌轻抚镜面,镜面炽热,叹道:“天命如此,当日贫道无法解开荆王妃的诅咒,便度有今日之果。” 默念咒文,阵法转动,镜面打开,一道金光直冲天际,炫铃镜,转为一道虚空之门! “父皇!父皇!”一道脆生生的声音,苍彦易侧首,明珠公主正携着苍宁玹与苍宁琅赶来。 苍宁琅跑上前来扯住他的袍角,滚着金豆子,“父皇,你要去哪?……宁琅已经没有娘亲了,不能再没有父皇了。” 一句话,苍彦易心痛。 无为子的诅咒狠烈,纪以寻早已魂飞魄散,六界之中,想要找回她已再无可能。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扭转时空,让时间回到六年之前,回到纪以寻还活着的时候! 而这,却要他祭上灵魂…… 蹲下身来看她,大掌抹了她的眼泪,温声道:“宁琅,父皇是去找你娘亲的,等找到她,我们一家就可以团圆了。 苍彦雅喉头酸痛,她的三哥,甚至已将后事安排妥当,一旦阵法失败,立即抚苍宁玹登基继位!泪眼朦胧,不是她不劝,不是她不阻拦,而是苍彦易,狠了心!他要去找纪以寻!一如当年,纪以寻的执拗,一等千年,魂飞魄散也要爱他…… 爱,要如何惨烈,让这两个人,都入了魔…… 苍宁琅抽噎,“父皇,如果你回去了,找到娘亲,还会有我和哥哥吗?” 苍彦易将她抱在怀里,探手,将小脸紧绷的苍宁玹也揽在怀里。“当然会有,父皇,再不会让你们都丢了。” 他再不会了,重来之后,他要守护。他要将纪以寻所受的那些苦,统统抹去,他要把她捧在手心里。他再不会让她流眼泪了,他要她,和他在一起。 纪以寻和孩子,他再不会让他们伤心了…… 铉铃镜开启,金光覆盖整个龙腾大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