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 第1卷:逃兵晏轲 楔子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1939年,太原。 入夜时的一场雨,让这座饱受劫难的军事重镇越发的寂静。 凌晨四点十分左右,掩藏在四合院中的小酒馆东北角,幽暗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吱呀’声,紧接着院子的角门被推开,身穿便装头戴鸭舌帽的晏轲从门里探出头朝外面看了看,不远处的大街上,几个巡逻的日军迈着零散的步伐刚刚走了过去。 他迅速窜了出来,回身将门关好,灵活地拐入一条漆黑的胡同,三两下没了身影。 夜,黑的愈加深沉了,远处隐约传来一两声犬吠…… 黎明前,他准时抵达了太原火车站,车票早就已经买好,按照计划他将前往郑州。 此刻,冒着蒸汽的火车已经进站停稳,如果顺利的话,再过五分钟将离开太原站。 晏轲躲在一处角落里,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掐准了时间,压低了帽檐,提着行李快步朝13号车厢走去。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小轿车突然出现在月台上,全速朝他驶了过来‘唰’地一声霸道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不等车子停稳,车门打开,三名黑衣人跳下车如狼似虎地扑向晏轲,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二人上前牢牢地架住了他的胳膊。 晏轲认得这些人,他们都是军统太原组的爪牙。 他冷静了一下,笑眯眯地打着哈哈:“兄弟们一大早出来执勤,辛苦了,今天的早饭兄弟请了,清和元的头脑、帽盒、羊杂割随便吃。”说到这里,晏轲压低了声音:“上衣左边的口袋,六块大洋,哥几个拿去分了。” “少他妈废话,跟我们走。”为首一人厉声斥道。 “看清楚爷是谁了吗?爷可是你们头儿的救命恩人……” “错不了,抓的就是你!” 抓他的人更加用力,他冲着远远围观的旅客大叫起来:“救命啊,国民党又抓壮丁啦……”话音未落,车右边的那扇门打开,一双擦的锃亮的皮鞋从轿车里探了出来,一个身着风衣的男子下车,狠狠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紧接着一把手枪紧紧地抵在了晏轲的额头上。 此人正是数月前被晏轲拼死救下的军统太原组副组长,绰号“啸天虎”的杨啸,他紧锁双眉,眼神鹰隼般死死盯着晏轲,冷沉地说道:“晏轲,原晋绥军7营3连2排1班新兵,太原保卫战时,晋绥军将士浴血沙场,你却带着受伤的班长不战而逃,苟且偷生,后被交城药铺掌柜举报入狱。行刑前夜,越狱逃走……” 晏轲闻言冷汗淋漓,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想不到杨啸对自己的过往早已了然于胸。 这个杨啸跟他颇有些渊源,他从交城监狱出来之后,原本打算带着不治身亡的班长的老母亲一起逃走,可是,到了那里却亲眼目睹了全村人被日本少佐木村俊树杀害的场景。 为了报仇,他一路追踪木村,潜回太原隐姓埋名进入木村常去的一家日料店担任学徒。杨啸率队在日料店附近刺杀太原日军最高长官谷荻那华雄,因为叛徒出卖,其手下被埋伏的日军悉数枪杀,重伤的杨啸慌不择路闯入日料店后厨,被晏轲藏匿后躲过日军追杀。 为报答救命之恩,杨啸欲将晏轲收至麾下,但晏轲担心逃兵身份败露,巧言令色,加之杨夫人对其厨艺十分赏识,杨啸只得将他安置在军统用来秘密联络的小酒馆当了名厨子,事实上就是杨家的私厨。 这杨啸对他十分信任,平素有什么行动也从不刻意回避他,还时常带着他出去打靶,没事的时候还让他教自己日语,俨然将他当作了军统的编外特工。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 昨日,军统山西站行动处长在小酒馆秘会杨啸,二人关起门来商议了整整一上午,负责倒茶的晏轲听到处长提到“太原集中营”和什么“流石计划”,那处长在他送水时还故意将茶杯打落摔碎,然后冷冷地盯着他将现场打扫完毕换上新茶后,突然又用蹩脚的日语叫他换上乌龙茶。杨啸送走处长后,转身又莫名其妙的要求他这几天好好休养,哪也不要去。 从小无父无母在街头厮混长大的晏轲,为了填饱肚子,坑蒙拐骗,终日跟各色人等打交道,早就学会了察颜观色。他前后一联想,越想越害怕,尤其这“太原集中营”,他早有耳闻,知道这是个日军用来关押战俘的人间地狱。 他不确定杨啸要他干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跟这个“太原集中营”有关系。这三个月来,他耳闻目睹,有名有姓的特工就在各类行动中死了七八个,他们个个都是不要命的角色。他敬佩这些奋不顾身的死士,但他不想死,他不是军人,他还有大仇未报,他要杀了木村俊树为班长母亲和那一村乡亲报仇! 他决定逃走,在买好车票后,他还特意卤好一锅牛肉送到杨啸家,不慌不忙地陪着杨夫人打了几圈麻将,赢了十几块大洋。临走时还主动说第二天要送杨夫人最爱吃的羊蝎子来。 没想到机关算尽,还是被杨啸给逮住了。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好认栽了。 杨啸眯着眼睛,坚毅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交城监狱,监狱中的监狱,你能从那里越狱,杨某佩服至极。 “长官,哦不……杨……杨大哥,您是不是搞错了?” 晏轲还想抵赖,杨啸打开手枪保险,轻扣扳机沉声道:“晏轲,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数罪并罚就地处决,要么跟我回去接受一项任务!给你三秒钟考虑的时间,3,2……” 晏轲忽地一下站直了,嘴巴也顺溜了起来: “那还用说,跟着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杨啸的枪口往前递了递,冷眼盯着晏轲看了几秒,收枪指示属下:“带回去,关进禁闭室!” 晏轲长舒一口气,对着已经转身准备上车的杨啸问道:“这个任务,会……会有危险吗?” 杨啸头也不回,拿着枪的手在空中轻巧地挥了几下:“是死是活,你有得选择吗?” 一辆黑色的雪佛兰轿车卷起满天的灰尘从火车站飞驰而出,几只觅食的乌鸦惊恐飞散。看着车窗外,铁灰色的天空,晏轲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故事要从1937年冬天,那场太原保卫战说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章:救命的巧克力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中国,太原。 1937年11月7日,血色黄昏。 ‘哒哒——” 远处的枪炮声渐渐消失了,一只秃鹰从干枯的树枝上振翅飞起,飞过了城头,俯瞰东北城墙,城坡上满目疮痍,哀鸿遍地,大片黄土被鲜血染成了殷红色。 再看另一边,城墙外,日军同样损失惨重,尸体成堆,血流成河。 四号下午,卫立煌的野战军由忻口撤退下来之后,剩下傅作义率领的太原孤军守城,战斗从昨天早上开始,已经打了一天半,在日本军团强烈的猛攻下晋绥军7营抵死守住了城墙。 刚刚结束一轮战斗,受伤的士兵占了七成,一片惨状,军医和留下的太原护士学校的学生们正在紧张地给受伤的士兵处理伤口。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国军军服,歪带着帽子,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拄着枪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身材高大,唇红齿白,尤其是一双眼睛特别的灵动,所以即便是浑身脏污拘搂着身体,看起来还是显得英俊不凡。 “你们听说了吗?卫立煌的野战军早就扛不住撤了,傅作义下了死命令,抵死守住太原,妈的,都说日本人就是从阴曹地府上来的勾魂鬼卒!还给他们脸了,根本都是些龟孙王八蛋。” 说话的小兵叫晏轲,从军的时间并不长,拢共才两个月,可这小子有一套,7营上下没有他不熟的事。 按照大战前的军令,轻伤不下火线,伤兵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必须去协助工兵加固城墙,修筑工事。他腿上擦了一下愣是装的伤势严重,往墙根受伤的士兵堆里挤了挤,顺手抹了一把旁边中枪士兵的鲜血往脸上一涂,一屁股坐了下去,眼睛朝周围瞅了瞅,突然视线被一个身穿护士服的女学生给吸引住了。 这女学生的年纪跟他差不多,一身白色护士服,面前别着太原护士学校的徽章,一张椭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紧张的时候抿着嘴唇露出一对好看的梨涡,看样子应该是第一回上战场,正在给一个肩膀中弹的小兵清理伤口,手抖的厉害不小心压了一下,疼的小兵嗷地叫了一嗓子:“他妈的抖什么抖?什么都不会也敢上战场,啊哟,痛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第一次上战场……”女学生连声道歉,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姑娘不仅生得可爱,讲话温柔,尤其那紧张的样子惹人生怜。晏轲头枕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视线往下一滑,眼睛刷一下亮了,因为她脚边的药箱子里放着一块巧克力。 晏轲砸吧砸吧嘴,眼珠一转,捂着腿夸张地叫了起来:“护士,护士,救命啊,要死人啦!” 女学生赶忙将那小兵包扎好,叫人抬上担架,随后麻利的走到晏轲跟前,一边小心地查看一边紧张地询问:“怎么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在哪里?” 晏轲摆出一副痛苦的神色,指了指自己的小腿:“这……这这……” 女学生检查了一下,原来是小腿处一块擦伤,松了口气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只是一点擦伤不碍事的,包扎好就可以走了。” 说完快速做了包扎,打上结。 晏轲见她刚刚那么慢,现在却特别娴熟,愣了一下,又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哎呦,哎呦!这……这这……这儿也疼。” 女学生赶忙又掀起他的衣服,见腹部一片完好,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犯疑道:“怎么了?” “疼!”晏轲指着肚子。 “这?” 女学生用手按了按,晏轲受不住痒,笑了起来,女学生脸刷一下红了,撤回手,狠狠瞪了他一眼,晏轲脸皮子厚根本不在意,笑完冲她勾了勾手指。 女学生迟疑了一下,凑过去耳朵,晏轲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估计可能是受了内伤。” “内伤?” 晏轲点点头:“我估计,肠子肚子心肝脾肺都坏在里面了。不信你听。”说到这里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听见了吗?” “听见了,你是饿了。”女学生认真的说。 晏轲觉得这姑娘傻的可爱,一拍脑袋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不愧是护士啊,还真是饿的,再不吃东西的话我肯定就饿死了。对了你这有吃的吗?我奶奶说,我打小命硬,不管受了多大的伤,只要给点吃的就能好,你这要是没吃的东西,给块巧克力也行。” 女学生摇摇头:“不行,巧克力是给低血糖伤兵准备的。” 晏轲顺势手捂住脑门子:“哎呀,哎呀呀,头晕……头晕……受不了了……我晕倒了。”说着慢慢倒在了地上。 “你别晕啊,给你给你。” 女学生赶紧打开医药箱拿出巧克力给他。 巧克力一到手,晏轲生龙活虎地翻身坐起,剥了皮塞进嘴里,冲她做个了鬼脸哈哈大笑,气的女学生一跺脚,愤愤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要说晏轲这小子,晋绥军7营3连的人提起来没人不头疼的,满肚子的馊主意,当初参军的时候胸脯拍的咣咣响,说要打鬼子,可就连平时训练都是能偷懒就偷懒,真遇着了打仗,撒丫子跑的比谁都快。还振振有词:当兵不过两件事,拿军饷,混口饭! 7营上下,没人不知道他。用营长的话说,他就是个二皮脸,那脸皮比太原的城墙还厚。 开战前,为了鼓舞士气,部队提前发了双倍军饷,还吃了顿红烧羊肉。他已经算计好了,准备在开战前溜之大吉,没想到这穷凶极恶的日本人不按套路,提前发动了攻击。 躺倒在地上的晏轲,看着笼罩在狼烟下满目疮痍的城楼和遍地哀嚎的伤兵,吧唧着嘴巴回味着巧克力的余味。这一刻,他才感受到这短暂的宁静是多么幸福。 ‘啪’一只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又他妈装死,麻溜地给老子起来!” 晏轲扭头看见班长,撇撇嘴作痛苦状,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班长,我受伤了,刚刚那个漂亮的女医护说我可能是被炮弹震出了内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章:爷不是胆小鬼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放你娘的屁!鬼子上来的时候你缩在城墙下,就没见你放几枪,这他娘还能受伤?” 晏轲哆嗦着手指向不远处正在给伤兵包扎的女学生:“不信的话,你问……问那个护士……啊哟喂……”然后索性捂着肚子满地打起了滚。 班长是个老实人,对晏轲这小子还是了解的,平时他三句话里头有两句要掂量着听,可这回他演得实在太逼真了,老实敦厚的班长吓得赶紧扭头大叫:“护士,护士!” 女学生抬头看了看,拎起药箱赶紧冲了过来,直见这晏轲正头朝下屁股朝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她知道这小子在装,二话不说从医箱里翻出一把小刀掂在手里,对六神无主的班长大声说道:“你把他翻过来,我得把他肚子剖开才能查出毛病!” 班长一愣。 晏轲闻言,吓得连忙翻身坐起来,冲着女学生挤眉弄眼地求饶:“这地儿开刀会死人的,你还是送我去医院吧!” 女学生‘哼’了一声,再也懒得搭理他,收起小刀,对一脸紧张胡子拉碴看上去快五十岁的班长说道:“他就是点小擦伤,刚刚还骗了我一块给伤兵吃的巧克力。” 班长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自己被这小子耍了,上前一把锁住晏轲的脖子,对正要转身离开的女学生说道:“别走啊,他这五脏六腑全烂肚子里了,你现在就给他剖开!” 女学生看看被班长勒得直翻白眼的晏轲,一脸愠怒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胆小鬼,我瞧不起你!”说完拎起医药箱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丫头片子,你给爷说清楚了,谁他娘是胆小鬼了?” 晏轲甩开班长起身便追,班长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狠踹:“看把你能的,给老子回来,别再丢人现眼了!” 晏轲揉着屁股回过身不满地抱怨:“球大个事,整天就知道踹我屁股!咱七营都顶在前面打了一天一夜了,临死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照这样下去,我看这鬼子根本不用飞机大炮,咱都得饿死在这儿!” “你不是吃了人姑娘的巧克力吗?” 班长抬脚又要踹,晏轲一闪身躲过。 “这能顶个球用?来一箱都不够我造的!” “娘了比!骗人姑娘算什么本事?跟我去向人家道歉!”伸手扯住晏轲的耳朵直接拽到女学生身边。 女学生正全神贯注地给一个受了枪伤痛得嗷嗷叫的伤兵包扎伤口。 这兵十四五岁的年纪,瘦瘦巴巴的,一条腿上两处中弹,子弹没入骨头,疼的嗓子都吼的嘶哑了。 她心疼这兵娃子,虽然比他伤的重的伤兵比比皆是,可他太瘦太小了,这两颗子弹一颗挨着大动脉,一颗打在膝盖骨,能保住命已经万幸,腿是彻底废了。想到这里,她抑制不住的难受,眼泪唰一下涌了出来。她抬头见这爷俩拉拉扯扯地走过来,赶紧抬手用胳膊抹了把泪水。 班长推了晏轲一把,示意他向女学生道歉。 晏轲梗着脖子一脸不爽的朝女学生:“我吃了你的巧克力,你骂我胆小鬼,咱俩扯平了!” 女学生置若罔闻,别过头去不想搭理他。 见女学生不说话,班长弯腰冲她鞠了一躬,赔着笑脸好声好气地道歉:“对不住啊姑娘,这小子从小没爹没娘,没人管教,我替他向您道个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班长说完,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叠法币塞进女学生的口袋里:“他拿了您东西,这钱您收着!姑娘你记住了,咱晋绥军就没有怂包!” 女学生给伤兵系好了绷带后,叫人抬上担架,起身见班长已经走远,从口袋里拿出那叠钱,追了上去。 跟在班长身后的晏轲,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她,见她拿着钱追过来,转身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钱,嬉皮笑脸的刚要说话,却见这女学生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钱放进自己的口袋,朝她咧嘴一笑:“头一回上战场,吓哭了吧?别怕!这钱小爷先给你收着,等会鬼子再打过来,我来保护你……” 晏轲话才说了一半,耳朵又被班长扯住拖起来就走,晏轲扭过头一脸痛苦地对女学生继续说道:“我叫晏轲,这七营就没人不认识我,敢问姑娘芳名?” 女学生哭笑不得,冲着晏轲的背影叫道:“是男人,就该战死沙场!” 班长扯着晏轲一直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才松开手,晏轲条件反射,‘蹭’一下蹦出老远,揉着耳朵,嘴里‘嘶嘶’出声。 班长伸出手:“把钱给老子交出来!整个七营就数你最怂,打鬼子不行,欺负人姑娘一点都不含糊!” “班长,您这是门缝里看人,今天我一口气干掉了好几个鬼子……” 晏轲撇着嘴,不情不愿地往外掏钱。 班长接过钱,顺势一巴掌扇在他头上:“老实地跟在我身边,再他娘瞎晃悠,鬼子那枪子可不认人!” 晏轲嘿嘿傻笑着抓抓自己的脑袋:“咱俩福大命大,鬼子那炮弹和枪子根本伤不着咱。” “你小子周身就这张嘴能白话。”班长突然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蛋递给他:“拿去。” 晏轲两眼放光:“鸡蛋!给我的啊?” “屁话!连长给的,老子一直没舍得吃。吃饱了给老子好好打鬼子!” 晏轲愣了下,想起昨天是班长的生日,这蛋肯定是连长特意为他准备的,便将蛋递了回去:“这个我不能吃,再说,那么大一块巧克力,我已经吃饱了!” 班长接了蛋,剥开一颗一把塞进晏轲嘴里,余下的一颗又塞进自己怀里:“咱爷俩一人一个。这仗要是打赢了,老子就解甲归田,养他娘一百只鸡,煎着煮着炒着炖着,让我老娘天天只吃鸡蛋!” 晏轲嘴里塞着蛋,刚咀嚼了几下,听班长一说,张嘴一笑,蛋黄四溅,他抹了把嘴,接着班长的话说道:“茶叶蛋最好吃,对了,还有清和元的大葱炒蛋,再配上一碟老陈醋,那味道,啧啧!” 晏轲被蛋嗝得直翻白眼,嘴里还不闲着:“咱这手艺打仗是白瞎了,我跟您一起退伍,去交城开个清和元分号,掌柜的您来当。我再把那个女护士给娶回来,专门照顾班长的老娘。” “别贫了!这兵荒马乱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家。”班长伸手给他捋了捋背,目光被晏轲军装肩膀上的脱线给吸引了,用手捻了捻:“我说你穿个衣服怎么跟被狗啃似的?前几天刚给你补了又坏了,你别动,我再给你补补。” 说罢从口袋里拿出针线盒,抽出针,动手给晏轲缝补衣服。 天色暗淡,繁星临空。兵们三五成群地缩在城墙下,远处,有两个兵点起了火,但很快被一个当官的扑灭。 晏轲缩着脖子,扭头默默地盯着眯着眼专心地在缝补着衣服的班长,一股暖意袭上心头。 他自小父母双亡,混迹街头吃百家饭长大。两个月前加入晋绥军,纯是为了混口饭吃,他一门心思想当伙夫,根本就没想过会打仗。三连从上到下,从当官的到那些老兵油子,没一个人待见他。 唯有这个参加过北伐军的班长对他另眼相待,像亲爹一样罩着他,虽然平时也没少嫌弃他,动不动就踹他屁股,但谁要是敢欺负他,班长第一个就问候人祖宗,连营长都敢骂,因为他比团长资格还老。 “班长,你对我真好,真像我爹。”晏轲感慨道。 班长拿针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班长,你怎么了?” “没……没事。”班长醒过神来,抹了一下眼角。 “你明明就是哭了,别嘴硬,肯定是想家了。”胳膊撞了他一下:“想孩子媳妇了吧?” 班长红着眼,苦笑道:“早都没了,小兔崽子要是还活着,刚好跟你一般大。” “咋回事?” “孩子出生那年整个晋中干旱,那饥荒闹得连树桩都啃光了。我准备去交城给他们找吃的,结果被徐永昌手下给抓了壮丁。等我瞅准机会逃回来,他们就都……我老娘就是那时候哭瞎了双眼,好在她这些年有我大哥照应着……” 班长说到这儿,哽咽了一下,看着晏轲继续说道:“你小子要真是念我的好,就给老子拼命杀鬼子。哪天我要真死球了,记得给我老娘捎个信儿……” 晏轲红着眼,伸手捂住班长的嘴:“您不会死的,再说了,您的娘就是我的娘,不,就是我奶奶!将来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轰’一枚炸弹落在前方几十米处,刚才欲烧火取暖的那几个兵身边。一阵惊呼声中,班长顾不得擦干脸上的泪水,将手中的衣服扔给晏轲,摸起枪大叫道:“快,跟我上城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3章:逃离战场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没等晏轲反应过来,炮弹如雨般袭来,整个战场刹那间陷入一片火海。 晏轲被吓懵了,忤在那里愣愣地盯着东北角被炸得瓦砾纷飞,摇摇欲坠的城墙,那儿正是他们二连据守的地方。 鬼子这冷不防的一通炮击,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一个小时前,连长还牛皮哄哄地宣称鬼子伤亡惨重,今天估计是组织不起像样的攻击了。 就是听了这话,晏轲才偷摸地从城墙上溜下来,准备找点儿吃的,再寻个地方睡一觉。他天真的以为,这晋绥军数十万大军,迟早得将他们七营换下去,再不济也能顶上个十天半个月。没想到这小日本子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跟疯了似的,不破城池不罢休。 身边到处都是抱头鼠窜的伤兵,刚刚还在他前面奔突的班长,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班长,班长。”宴轲没头没脑地大叫两声,在一片轰天的炮火声中,连自己都听不清。 班长刚跑了几步,便被炮弹的气浪给掀到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抬头一看,二连的守护的那段城墙已经被削掉了半截,估计能活着的也就他们爷儿俩了。想到这里,他回头一看,只见晏轲傻乎乎地戳在原地东张西望。 一发炮弹呼啸而来,班长情急之下爬起来,一个助跑飞扑过去,将晏轲压在了身下,与此同时,炸弹在身旁炸开了一个大坑,扬起的泥土几乎将二人掩埋。 天地间,死一般的沉寂。 晏轲费力地掀开压在他身上的人,甩了甩脑袋,定睛一看,才发现压着他的原来是班长。 “班长你怎么样了?”晏轲扑上来摇晃了几下,见班长一动不动,心里一凉,连忙伸手探了一下鼻息,见气若游丝,才稍稍松了口气。 再一查看,发现班长的右腿被炸的血肉模糊。他集中生智,解下腰间的皮带,用力的捆扎班长的小腿,然后抬头四顾,打算找个军医。 可惜,目光能及处,尸横累累,连一个能站着的活人都看不见。 “来人啊!都他娘地死了吗?”晏轲声嘶力竭地大吼。 回应他的,只有更猛烈的爆炸声。 “班长你忍忍,我现在带着你去找军医医治。” 晏轲背起班长刚要走,就听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之后,北面城墙轰然坍塌,随之而来的便是城墙外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他顺着被轰开的那面城墙看去,隐约看见城墙外黑压压的一片,鬼子如蝗虫般涌向城楼。 城墙被轰开,守城的将士顿时乱了阵脚,部分被打懵了的守兵开始没头没脑的往城里跑,一时间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防守,整个战场陷入一片混乱。 晏轲背着班长跟着撤退的兵们往回跑,赶跑出几步,便听到前方响起枪声,几个跑在他前面的兵中弹倒地。原来是师长亲自带着警卫部队上来督战,几个当官的在枪杀逃兵。 晏轲不假思索,抱着班长滚进了刚刚那枚炸弹砸出的深坑,顺势又拖了一具尸体压在自己身上,还在尸体身上摸索着沾了一手鲜血涂在自己和班长脸上。 班长被这一折腾,竟睁眼醒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被晏轲死死按住。 “怂包!咱二连的人都没了,快给老子拿着枪起来!”班长说完,用力掀开他,抓起地上的一把步枪就要起身,结果一头栽倒,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班长,城墙破了,太原守不住了。”晏轲哭喊着,上前抱住班长:“咱不是胆小鬼,更不是怂包!我不想死,也不要你死,咱得给你老娘养老送终呐!” 班长紧紧地抓住手里的枪:“咱不能对不住二连的那上百号兄弟!你走吧,我给你在这守着,记得给我老娘捎个信,就说他儿子没给她丢脸。往后你也好好活着,要是有点儿良心,给爷坟头烧柱香。” “好!答应你。”晏轲含泪点头,乘着班长不注意,一拳打在班长的后脑勺上:“班长,对不住了!” 班长错愕地看了他一眼,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日军刚从被轰开的城墙东北角涌入城内,便遭遇了晋绥军守城余部与师长警卫部队的顽强阻击。 晏轲背着班长一手拿枪,靠在城墙边大口的喘气,心里打着小算盘,只要鬼子全部进了城,他就能瞅准机会从坍塌的城墙处趁着夜色混出去。 炮击仍在继续,滚滚狼烟中,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眼帘,正是那个骂他胆小鬼的医校女学生,她正灰头土脸地独自跪在地上专心地医治伤兵。百米开外,一队日军正在跟阻击的晋绥军残部白刃搏杀,但那女学生置若罔闻,仿佛这一切跟她都没有关系。 晏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冲着女学生叫道:“喂,喂。” 可一连叫了几遍,女学生都充耳不闻。 晏轲情急中放下班长,冲上来拖起她一边跑一边怒斥:“快走啊,你不要命了啊?” 女学生治了一半,才发现那伤兵已经咽气了,被晏轲这么一拉,便没头没脑地跟着他跑了两步,脚腕突然被人抓住,她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一名浑身是血的日本鬼子。 这小鬼子看上去也就跟晏轲一般大,胸口中弹,正突突往外冒血,用一口憋足的汉语说道:“救……救命。” 女学生犹豫了一下,甩开晏轲的手,蹲了下来,打开医药箱迅速给那名日本兵止血。 “你脑子坏了?这是日本鬼子!”晏轲吼道。 女学生头也不抬:“我不管他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受了伤我就得救!我是护士,这是我的天职!” 晏轲一跺脚:“什么狗屁天职!敌我不分,就不该叫你们这些学生蛋子上战场。鬼子上来了,你不要命了吗?” “日内瓦公约规定两兵交战,不得伤害战场医护!你赶紧撤回去跟大部队汇合。”女学生说完,抬头看了眼还在犹豫的晏轲,莞尔一笑道:“我叫沈一秋,看样子你比我年龄小,你得管我叫姐姐。” “姐姐,我求你了,走吧。” 女学生不再说话专心医治。 晏轲没辙了,扭头看了眼东北角,从沈一秋的急救箱里拿了一卷沙布:“处理好了你赶紧逃,落在鬼子手里可没好下场!”说完,一狠心,转身奔向班长。 沈一秋见他没有往城里方向跑,预感到这小子可能是想逃跑,刚要起身去追,‘嘭’一声,一发子弹打在了她身边的医药箱上。 晏轲刚将班长背上,回头看去,隐约有十多个日军正奔向沈一秋,而她仍然在专心致志的救人。 晏轲拉动枪栓,举枪瞄准鬼子,忽然想起沈一秋说的什么公约,他忍住冲动,告诉自己,也许日本人会念在她救自己人的份上,放她条生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4章:乱葬岗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太原城外,月朗星稀。 凌晨,乱葬岗的坟地里飘荡着点点鬼火,空气中夹带着硝烟的味道。 冷冷清清的坟地里,班长坐在一处墓碑旁边,呆呆地望着太原方向,那里的战斗还在继续。 步枪静静地躺在脚边。 晏轲坐在一旁看着他,半晌才低低叫了声:“班长。” 班长没有应声,眼神迷茫地望着太原方向连天的炮火,脸上的表情痛不欲生,晏轲小心翼翼地清清了嗓子,解释道:“班长,事情是这样的,东北城墙失守,二连的人都死了,所以……” 不料,这句话刚一出口,班长的神情突然狂躁了起来,拖着受伤的腿猛然扑倒晏轲跟前,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破口大骂: “所以个屁,二连的人都死了,你他娘的救我干什么?老子是军人,就算被鬼子的机枪突突成筛子了,老子也死得其所,死在兄弟们一起!可是现在,你个混账东西竟然让老子稀里糊涂地成了逃兵,老子丢不起这张脸,将来死了,黄泉路上也没脸见大家伙。” 晏轲小心翼翼:“班长你别激动,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班长勃然大怒:“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你个贪生怕死的宵小之辈只知道战场保命,可老子跟你不一样,老子是兵,是堂堂正正的晋绥军军人,是个军人就该战死沙场,做逃兵那就是混账王八蛋!” “城墙被轰开了,乌泱泱的全是鬼子,连师长都填上去死逑了!咱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活下来才有机会再杀鬼子。” “活?你还想活?自古以来,战场逃兵按律当斩,如今你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班长的眼神猛然收紧,声音冷冷地道:“晋绥军里没有孬种,老子手下也没有你这样的孬种逃兵,老子现在就要给晋绥军清理门户。” 说罢猛地拿起枪,对准晏轲的脑袋,‘哗啦’拉上枪栓,晏轲吓的魂飞魄散。 班长继续说道:“晏轲,你救了我,可救的不是时候,老子先毙了你,然后只身回太原跟鬼子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破。” 晏轲闻言心里一阵愁苦,暗道:班长啊班长,早知道你要杀我,我还不如不救你。可又一想,当时生死攸关,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只是后悔没有乘他昏死过去的时候把他的枪给藏起来。 他了解班长的脾气,只是没想到伤成这样还这么倔,定睛一看,见班长眼睛都红了,看样子这个时候求饶是没用了,索性闭上了眼睛,心想反正是死,不如说几句痛快话,临死了给自己壮壮胆,于是将心一横,大声说道: “来吧,要是毙了我能让晋绥军打胜仗,能让太原城的老百姓逃过鬼子的扫荡,那你就照着我的脑袋开一枪,这这这,就这,一枪爆头,给我一个痛快。不就是死吗?死有什么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英雄好汉……” 他正说的痛快,忽听‘咕咚’一声响,睁眼一看,班长连人带枪一头栽倒在地上。 原来班长因为失血过多,加上这一怒一气一着急,又晕死了过去。 真是谢天谢地谢地谢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晏轲抹了一把额头上淋漓的冷汗,这才发觉腿都吓的转筋了,他挣扎了几下,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想逃,抬头只见周围坟头林立,阴风戚戚,瞬间后脊梁骨窜起一股凉意,连忙双手合十,朝四方拜了几拜,嘴里念念有词地道:“诸位,小的晏轲路过宝地,打扰到诸位多有不便,改日若有机会,小的再给诸位烧些纸钱,小的先行告辞了。”说完之后慌不择路拔腿跑了。 跑了约莫一里地,忽地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乱葬岗的方向,心想:这两个月来班长待我情同父子,现在他受了重伤生命垂危,要是把他留在这里喂了野狗,我他娘还是人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能就这么丢下他。 想到这些,晏轲又掉头跑了回来。 班长还在昏迷不醒,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一张脸苍白如纸,腿上的血已经渗出纱布,滴落在身下的枯草上。晏轲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将绑在腿上的皮带又紧了紧,收拾好之后,拿起地上的那杆枪准备扔掉,想了想,担心枪被人捡到伤人,又将子弹退出揣进怀里后,才将那枪扔进了草丛里。 做完这一切,晏轲抬头四顾。现在还差一身衣服,这太原城已经破了,四周已经被鬼子包围,要是被他们抓了,轻则成了战俘,重则丢了小命,即便是被自己人看到,坐实了逃兵身份,也没个好。 乱葬岗阴风阵阵死气沉沉,埋在这儿的多半都是穷人加饿死鬼,有的人死了裹着席子就埋了,生前穿过的衣服就丢在坟地里。 这小子胆子大,神鬼不惧,从小就敢一个人躺坟头睡觉。他在乱葬岗找了一圈,还真让他找到了两身衣裳,也不管晦气不晦气,脱下身上的军装换了上去,又给班长也换上了,一切妥当之后,这才压了压班长的人中,叫道:“班长醒醒,班长……” 班长‘哎呦’了一声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晏轲穿着身老百姓的衣服站在面前,一句话没说,伸手去摸枪,发现枪没了,吼道:“晏轲,我枪呢?把枪还给老子!” 晏轲呵呵一笑:“班长,枪我已经藏起来了,你放心吧,保证丢不了。” “你小子想干什么?”班长目眦欲裂。 “我觉得吧,咱们现在逃都逃了,再回去即便找到部队,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您就消停点儿,别再折腾了,踏实地跟我回您老家交城。到时候要杀要剐,由着您性子来,只怕是……咱奶奶会不答应。” 班长艰涩地惨笑道:“我他娘的真是瞎了眼了,早就该把你突突了!老子当了半辈子兵,没混出个一官半职,临了还当了逃兵,丢了祖宗的脸,还有什么脸面见老娘?” 晏轲跟班长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干啥不是为了混口饭?当兵嘛,打得了就打,打不了就跑,他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自然更不在意丢不丢祖宗的脸,安慰道:“您就放宽心,天下那么大,咱身上又没打着晋绥军的烙印,脱了军装,没人知道咱爷俩是逃兵!” 班长长叹一声,别过头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5章:逃兵必杀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深秋的三晋大地,天灰地暗,一派萧杀之气。 清晨,通往太原的大道上,人欢马啸,扬起漫天的尘灰,至少有一个师团的日伪军正在朝太原方向集结,这些人和昨天傍晚攻打东北城墙的鬼子不一样,装备更加精良。 晏轲从枯草丛中探出脑袋,楞楞地看着这支走了半个多时辰才逐渐从眼前消失的队伍,回头再看看蜷缩在草丛中奄奄一息的班长,晏轲的表情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悲哀。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和班长仍在城里,还有没有命在?这一路奔逃,他已经躲过了几队晋绥军的散兵游勇,说不准他们是跟自己一样当了宵小之辈还是被日本鬼子打散了。 班长的伤口已经止血了,止血的方法是他跟班长学来的土办法,用草木灰 敷在伤口上。他不敢再走大路,他害怕遇到鬼子,更害怕遇见自己人,而且班长的伤势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这18年来,为了吃饱肚子,他早已习惯了被人藐视,他甚至不懂什么叫着“尊严”,只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唯有这个胡子拉碴,爱踢他屁股的男人对他另眼相待,他曾经在茶馆听说先生讲过“羊羔跪乳”的故事,懂得别人对自己好,就要加倍回报的道理。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趁着班长还有一口气在,让他们娘儿俩活着见上一面。 晏轲背着班长, 在去往交城的小路上意外地碰见了一辆运酒的马车,他连忙将马车拦住,这车夫见二人破衣烂衫,不耐烦地扬起鞭子挥了挥。 晏轲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块大洋,递了过去。车夫眼睛一亮,可瞧见班长腿上有血,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是干啥的?该不会是从太原战场上下来的吧?交城沿途盘查可严着呢,抓到了逃兵那可是死路一条,你们可别往枪口上撞。” 晏轲见马夫注意到了班长腿上的伤,赶紧抱拳作揖,学着太原人的腔调:“这兵荒马乱的,谁敢去当兵啊?太原城破了,我们是去交城投亲的,荒郊野岭,我爹让野猪给咬了,腿受了伤,得赶紧去交城找大夫医治,麻烦你沿路多多关照!”说完,他咬咬牙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块大洋塞给了车夫。 车夫见钱眼开,捎上了爷俩直奔交城而去。 太原会战已经打了几天,交城方面层层布防,沿途皆有盘查,好在这车夫确实有路子,经常跑交城太原两地,跟盘查的卫兵十分熟络,一路上多亏了他应对得当,顺顺利利到达了交城门外。 此刻,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平日里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快要关了,可今日城门前还排着长队等待警察盘查。刚刚松了口气的晏轲,又暗暗紧张了起来。 马车刚一停下,就见几名警察朝排在队伍前面的一名年纪三十上下的灰色布衣男子冲了过去,男子见状一瘸一拐撒腿就跑。 “站住!”警察大喝一声。 男子跑的更快了。 只听‘砰——’一声枪响,那名男子应声倒在了晏轲的脚边,吓得晏轲急忙让开。 开枪的是站在人群后头的一个身材瘦长的警察,瞧着模样,应该是个头儿。果不其然,几个背着长枪的小警察上只呼他警长。 这哥们收起手枪,压了压头上的大檐帽,大步走了过来,围着地上的人转了一圈,骂道:“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肩胛骨中弹,原本直奔后脑勺的子弹打偏了一点,距离脑袋只有一寸多远,他应声倒地不起,惨叫连连:“救命啊,警察杀人了,大家快跑啊。” 周围人群顿时一阵大乱,警长见状,掏出枪朝天空开了一枪,顿时四下里一片安静,噤若寒蝉。他扫视了一圈众人,缓缓说道:“奉傅作义傅总司命令,缉拿晋绥军逃兵,抓到者格杀勿论。”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晏轲的心刹那提到了嗓子眼,他早就听说了晋绥军对逃兵向来处罚严重,想不到,警察竟然当众开枪。 “大家看看,这个人就是晋绥军的逃兵。” 警长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凡是胆敢逃到我交城来的逃兵,只有死路一条。” 灰衣男子矢口否认道:“你胡说,我根本不是什么晋绥军的逃兵,我只是普通百姓,来交城投奔亲戚。” “每个来交城的逃兵都是这么说的?你小子骗谁呢?”警长示意手下的人上去验明身份。 一名警察走过去,撸起灰衣男子的衣袖,露出缠着纱布的伤口,三下五除二揭开,底下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枪伤,男子一见顿时脸上血色全无。 警长背着手,幽幽地说道:“你手臂上的伤,子弹还在里头呢,还敢狡辩说你不是逃兵?” “我……我……只是被鬼子误伤的平头百姓。”灰衣男子辩解道。 “不承认是吧,来人,给我打,打到他承认为止。” 两名警察饿犬般扑了上来,揪住那人拳打脚踢,看的晏轲额头上直冒冷汗。 那警长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场景,冷笑了一声,宣扬般地对周围的百姓说道:“今天下午两个时辰的功夫,老子已经毙了十几个从太原方向过来的逃兵,这帮王八蛋,拿着军饷不打鬼子,大伙说,这些人该死不该死?” 周围鸦雀无声,人群中,传来弱弱的声音:“该死!” 顿时群情一片激奋。 警长得意地笑了一声:“哼,老子这‘神探张’可不是浪得虚名,想从爷眼皮子底下溜进交城,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打,给我狠狠的打,往他受伤的地方打,我看他还能忍多久。” “别打了,别……别打了,我认了,我是晋绥军的四营3连6排2班的……”那人被打的半死,见逃不掉了,只好求饶。 “神探张”听到这得意地笑了起来:“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承认就好,你要是早点承认的话,不就免了这顿打吗?” 他边说边抬起手里的枪,‘砰’的就是一枪,眼皮子都没抬,当场就杀了那逃兵。 晏轲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神探张”警长看了他一眼,挥挥手叫人将那名逃兵的尸体拖走。 警察又回到了城门口,喊道:“下一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6章:小舅子进城(1)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看着被拖走的尸体,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下可完蛋了,班长腿上也中了弹,一旦查的话,肯定露出马脚,怎么办? 他想要开溜,可这周遭都是警察,除非土遁,否则就只能听天由命。他硬着头皮继续排队等待排查,一颗心七上八下,脑子里转过无数过念头,可没一个是万全之策。 身后的车夫撇着嘴,冲着坐在城门口喝茶的“神探张”的身影小声地冷嘲道:“在这耍什么威风?装什么爷?遇着春满园的小金子,就跟只狗似的,让他摇尾巴他就摇尾巴,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晏轲灵光一现,他早就听排长吹牛时说过,因为晋绥军管得严,当官的为了避嫌都舍近求远跑到交城去逛窑子。这太原城最大的勾栏“香满楼”的老板便跑到交城开了个分号“春满园”。为了讨军爷的喜欢,分号的姑娘都是从“香满楼”精挑细选过去的。 尤其是这小金子,传说原本就是“香满楼”的头牌,人长的美,美的邪性,在太原城里比守军司令的名气还响。曾经有个当官的为了她,竟然开枪杀死了一个富商,这事儿在太原城里曾闹得沸沸扬扬。 想不到她竟然跟这警长有一腿,不过也是,一看那姓张的就是好色之徒。晏轲忙顺着车夫的话,小声探道:“说的是啊,也不怕家里的太太知道了跟他闹。” 车夫冷笑一声:“闹啥啊,前儿个想把原配给休了,那小金子是什么人?‘春满园’的头牌,人精里的人精,早就放话出来了,要做就做太太,姨太太免谈。不过这小子也真是色胆包天,应了小金子,好好的太太说休就休了,可这小金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区区一个警长岂能入她的眼,正吊着胃口呢。” 晏轲听完心里一阵大喜,一转眼,到了城门口,“神探张”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捧着紫砂壶喝茶,两名警察过来例行检查。晏轲不等那两人来到跟前,朝“神探张”作了个揖,大声叫一声:“姐夫。” “哎,你叫谁姐夫呢?你姐是谁啊?”其中一名不怀好意地问道。 晏轲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指着神探张:“你瞎啊?喝茶的那位就是我姐夫。” “啊?” 那两名警察对视了一眼。 “神探张”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吃惊地打量着晏轲,见这小子一身的破衣烂衫,不耐烦地:“哪来的穷小子,瞎认什么亲戚?来人给我把他绑了” 那两名警察冲上来架住晏轲的手臂,晏轲梗着脖子:“放开,听到没?”那两名警察素来横行霸道,架的更紧了。 “嘿,姐夫,您这是什么意思啊?穿上裤子不认人了啊?一见面就给小舅子下大礼,来来来,你是不是还要打我一顿?” 看着周围百姓交头接耳,“神探张”耐着性子走过去,盯着晏轲的眼睛:“你他娘到底是谁?” 晏轲呵呵一笑:“我叫晏轲,太原来的,带着我爹来看我姐和姐夫。” “太原来的?我看你他娘的是逃兵吧?来人,给我好好搜搜这马车,看这上面还有什么人。” “哎,等等。”晏轲拦住那两名警察,笑眯眯地对神探张说:“你也不问问我姐是谁?” “说来听听。” 晏轲故作玄虚地咳嗽了一声:“我姐就是‘春满园’大名鼎鼎的头牌小金子。” “噗——”神探张闻言一口茶喷了出来:“你……你说什么?” “神探张”跟名妓小金子的风流韵事在交城早就弄得满城风雨,警队上下人人皆知,那两名警察一听,原本紧紧架着晏轲,现在松了手,晏轲乘机挣脱二人的控制,娓娓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小时候家里穷,我姐十六岁就被人牙子卖到香满楼。后来有个富商想要霸占她,我姐死活不同意,好在晋绥军里有个好汉杀了那富商。我姐为了避祸,年初又辗转到了交城。前不久,她托人捎信给我爹,说眼下交城有个人真心待她,那人是交城警察署的张警长,不但要为她赎身,还要娶她做太太,我姐虽然出身蒲柳,可这是她头一回嫁人。” 晏轲说的洋洋得意,就好像是那茶馆里的说先生,就差一拍惊堂木:“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约,所以我就跟我爹来了交城,哦,对了,我姐在信上还画一副我姐夫的画像,那画像上的人,我一眼就瞧出来了,就是你。” 这晏轲口若悬河,把道听途说的全捏到了一块儿,神探张原本还有些怀疑,可听他这太原口音,蹭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晏柯跟前,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这还有我姐的亲笔信呢。” “信呢?给我看看。” “好啊,你等着。”晏轲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口袋,顿时脸色大变,满世界的开始翻找,自言自语道:“我的信呢?哎呀想起了,路上不太平,刚出了太原没多久就遇到了几个二鬼子,讹诈我跟我爹,说我们是晋绥军的逃兵,身上的好衣服也被他们给剥走了,信就在衣服口袋里。” 神探张脸色突变:“你他娘的诳我是吧?我看你这样子就是晋绥军的逃兵?是不是?” 晏轲知道这家伙心狠手辣,跟他再磨牙下去,恐怕班长凶多吉少,得速战速决。顿时将脸色一沉,一副泼皮无赖地口气说道:“行啊,那你就毙了我,我还告诉你,我爹正病着,就在这马车上,你有种的话,你就将咱爷俩当成逃兵给毙了!好啊姐夫你行啊,头一回见面杀小舅子杀老丈人,大义灭亲啊,可是你杀了我和我爹,我姐能饶过你吗?话又说回来,你现在还没娶到我姐呢?我叫你姐夫那是给你面子,我姐是什么人啊?头牌,花魁,搁上海那就是花都总统,放在北平城,想娶她的人能排到紫禁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7章:小舅子进城(2)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周围的人一听,顿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晏轲这一撒泼,倒把“神探张”给唬住了,小金子这娘们心眼多,从来不提自己身上的事,眼前这小子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再说了,交城是他的地盘,他要敢说假话,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神探张”想了想,冲着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吼了一嗓子:“看什么看?都给老子站好了。”然后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拍了拍晏轲的肩膀,哈哈一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也是公事公办,最近从太原来的逃兵比较多,职责所在,还请小舅子谅解。” 晏轲点点头,同样拍了怕张警长的肩膀:“谅解,谅解。” “神探张”走到马车前,晏轲快步过去主动掀开帘子,故意将身子挡住了半边,这哥们探头看了看,天色暗了,车里黑乎乎的,只见一个老头躺在车里,叫了声:“伯父……” 晏轲连忙嘘了一声:“我爹本来身体就不好,加上舟车劳顿,又被那几个二鬼子给吓着了。姐夫,咱爹的脾气特别火爆,他睡着了,就怕被人吵醒,一吵醒就跟人翻脸。” “这……” 晏轲打断:“我姐的脾气你知道吧,随他。” 小金子脾气火爆,谁都知道。“神探张”更是深有体会,顿了顿,扬了扬手叫人放行。 车夫架起马车,晏轲刚松了口气,谁知刚走了两步,就听身边一声大喝:“慢着。” 晏轲的心刹那又提到了嗓子眼,停住脚步,慢慢转回身,就见“神探张”冷着脸看着自己。心想,糟了,看来是被他发现了。 正想着如何脱身的时候,就见“神探张”忽地笑了起来,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你姐已经从‘春满园’搬出来了,我在外头刚给她置办了宅子,我这就让人送你和咱爹过去,等我把余下的这些人排查完了后,马上过去给你们接风洗尘。”说完,他又交待身边的一个小警察:“你去把他们送到平安里胡同。” “是!”那名警察应声道。 警察前面带路,马车从城门口经过,上了街道。 车里的晏轲,担心这小警察看到班长受伤的腿,脱了衣服胡乱地往班长腿上一裹。他在琢磨着怎么把这警察给甩了,一路上都在跟他套近乎。 车夫亲眼见到晏轲胡吹乱扯,一颗心一直提在嗓子眼儿,如果“神探张”当时多个心眼提着枪来问他,他指不定就把事情给说漏了。这会儿他还心有余悸,担心夜长梦多把自己给搅进去,所以,车子进城没多久,他就慌称有急事要办,也不管那小警察高不高兴,硬是寻了个阴暗的地方将三人给丢在了路边。 晏轲心里明镜儿似的,忙不迭的又从班长怀里掏出那几张法币塞给了马夫,说不清他是感激还是为了封口。这马夫倒也不客气,收了钱后冲着晏轲竖起大拇哥摇了摇,意味深长地架着车走了。 天已经黑了,那小警察想着给警长未来的老丈人献殷勤,争着要去背班长,还想把班长腿上裹着的衣服除掉。冻得直打哆嗦的晏轲连忙阻止,说他爹有老寒腿,受不得冷。这小警察还一个劲的夸他是个大孝子,说话间便将班长背起。 晏轲心里着急,担心这事迟早穿帮,何况这警察手里还拿着枪,想不到,他竟主动把枪递了过来。晏轲松了口气,接过枪,拍了一下那警察的肩膀:“兄弟,有眼色啊,到时候我一定在我姐夫面前多多美言。” “好嘞。那谢谢哥啊。”那警察眉开眼笑地背着班长,走起路来呼呼带风。 晏轲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往平安里走去。 交城早早就宵禁了,路上极少行人,交城远不可与太原相比,到了晚上街面上只有零星的几盏路灯,好在一天繁星倒也能看得清脚下的路面。 自打太原会战打响,交城陆陆续续过来不少逃难的百姓,街面上不时有守城的卫兵巡逻。 班长已经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嘴里嘟囔着道:“晏轲,老子估计是活不久了,你给老子身上挂点炸药,老子……老子去跟小鬼子同归于尽……” 那警察听的糊里糊涂,问道:“啥?啥打鬼子?” 晏轲汗毛都竖起来了,打着哈哈道:“我爹病糊涂了,瞎说呢。” 班长继续嘟囔着:“啥瞎说?老子才没有瞎说,当兵就是……就是打鬼子,你却让老子做了逃兵。” 晏轲想捂住班长的嘴都来不及了,那警察闻言陡然停住脚步,喝道:“原来……原来你们是逃……” 话还没说完,晏轲手里的枪已经抵住了他的脑袋:“赶紧闭嘴,不然小爷一枪崩了你。” 那警察这才知道上了当,乖乖地闭上嘴。二人争吵间,恰巧一队卫兵从前方胡同穿过,领头的听见响动,折回来朝这边看了看,见一名警察背着老人,后头跟着个穿着单衣的年轻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晏轲的手迅速抵在了警察的腰上,那警察只觉得腰上被东西抵着,以为是枪,吓的一哆嗦,忙道:“没,没事。” 领头的看了看他们,快步追上前面的卫兵。 晏轲松了口气,头一歪,示意他往胡同里走,那警察吓的腿肚子转筋,晏轲手里的枪一抵他的肩膀:“走。” “是……是!” 胡同里黑漆马虎的,走了约莫十来米,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处,那小子紧走几步,乘晏轲不注意,丢下班长拐进了另一条胡同。 晏轲眼疾手快,快步上前,步枪抡圆了,对着他后脑勺狠狠一枪托,那警察闷哼一声,身子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班长被他这么一摔,撕开了伤口,呼呼冒血,纱布都浸透了,他原本已经周身麻木,这一来倒有了点活气,但心里头却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晏轲将那警察拖进胡同之后,跑过去扶起班长,急切地问:“班长,有没有摔着你?” “没,别担心我。” 晏轲没想到班长非但没有发火更没有开骂,相反说话好声好气的,让他感觉怪怪的:“班长,你没事吧?” “我没事。”班长应了声。这小子虽然怕死,却没有坏心,这一路上不离不弃,即便要毙了他,他也没丢下我不管。 这么一想,心里深感宽慰,趴在晏轲的背上,缓缓说道:“我刚刚睡着的时候,瞧见媳妇带着小崽子出现在我面前,还给我做了爱吃的酱牛肉,我估么着这娘两在那边是想我了,来接我过去。晏轲,我要是活不了了,咱贴身口袋里还有几枚大洋,你把它一并交给我娘行不?” “我呸呸呸,你想吃酱牛肉的话,我明天一早就给你买了卤好,什么死啊活啊,咱们交城都进来了,现在我就背你去医馆找大夫,等瞧完了伤,咱们再回家见我奶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8章:豁出命也要救他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班长吐了口气,自顾说道:“咱爷俩认识不过三月,虽说我经常骂你,踢你屁股,可我心里明白,你小子有情有义,脑瓜子转得也快。虽然没爹没娘打小吃了不少苦,但生得天庭饱满,一看就是福相,将来定有出头之日。” 晏轲见班长说起了闲话,心里挺高兴的,笑呵呵地背起班长一边走一边问道:“看不出来啊,您还会相面啊?这话听着真舒坦!” “小的时候,咱村里有个半仙,知道我八字后一心想收我为徒,可我娘死活不答应,说算命打卦是下九流,穷死饿死不能学。后来他给人算命,我就跟边看着,见得多了也就摸出点门道,懂点儿皮毛吧。可惜啊,这人算不如天算,赶上荒年,半仙竟活活饿死了。” 晏轲笑道:“听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等我飞黄腾达的那天,一定让你和我奶奶吃香的喝辣的,想吃酱牛肉就酱牛肉,想吃羊杂割就羊杂割,每样来两份,一份吃了,一份倒了。我再给你们找几个小丫头伺候着,一个捶背一个捏腿,一个捧茶碗一个唱小曲……” 班长见他得意洋洋,忽又叹了一口气,“你别太得意,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你这脾性不改,这辈子必定风波不断,弄不好就有牢狱之灾。” “啊!”晏轲愣住:“班长,不带这样的,前面还说我福相,这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进了牢狱哪还有命活着出来?” 班长怅然道:“那就得看你造化了,这年头只能听天由命。但你要记住,人活着一定要积德,不要当恶人。举头三尺有神明,连阎王都不待见胆小怕死、狼心狗肺的人。” 晏轲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知道班长不是有意在骂他,他更不承认自己胆小怕死。但从太原这一路忍饥挨饿逃将出来,他一直就心神不宁,总忐忑着感觉要出事。 心里这么想着,脚下一刻不敢懈怠。眼下最要紧的是寻个地儿给班长疗伤,只有他活着,自己才有盼头。 夜风萧瑟,街道上黑灯瞎火,冷冷清清,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关门歇业。街上不时有巡逻队经过,为了避开他们,晏轲贴着店铺猫着腰,一路上躲躲藏藏,好不容易在街角发现了一家药铺。 晏轲四顾无人,轻声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里头才传来个不耐烦的声音:“早打烊了,掌柜的也睡下了,客官明日再来吧。” “我是张警长家的,请开开门。”虽然心里急的要命,他还是耐着性子压着声音说道。 里面‘哗’地亮起了一盏灯,‘吱呀’一声门开了,店铺的伙计揉着眼睛刚把门拉开一条缝,就见一道黑影冲了进来。 “哎——” 伙计惊呼一声,就被捂住了嘴,晏轲一个回身将门踢上,单手抓着伙计的衣领子说道:“伙计,快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谁啊?大晚上的吵吵嚷嚷的,干什么?” 话音未落,掌柜的端着灯,披着衣服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了出来,迎头看见一个破衣烂衫的小子背着一个人一脸急切地站在店铺里,背上的人腿上鲜血淋漓,不由得一愣。 晏轲连忙放开伙计,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我爹受了重伤,求您救救他。” 掌柜的上下打量了晏轲一眼:“怎么受的伤?快把他放下来我看看。” 说话间动手帮晏轲将班长放到床上,伸手撩开伤处看了一眼,顿时脸色惨白,心想,此人浑身的腱子肉,腿上为炸弹所伤,里面还有弹片,小腿上还有旧伤,分明是行军打仗的军人,搞不好就是从太原逃过来的伤兵。 街道上到处都是悬赏捉拿逃兵的告示,今天下午,警察局还专门挨家挨户打招呼,说上头有令,举报逃兵者有赏,但凡是窝藏逃兵知情不报者,与逃兵同罪。他也不想昧着良心赚赏钱,更不想落下窝藏逃兵的罪行,得赶紧将他们打发了。 这掌柜的鬼精,打定主意后也不提什么兵啊炮啊的,生怕惊动这个生瓜蛋子惹火烧身,他装模作样地给班长号了号脉,收回手抬头看着晏轲,客客气气地说道:“这位小哥,你爹恐怕已经药石无医,你赶紧将人带回去吧。” 晏轲一听傻了,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后,对着掌柜的行了个大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掌柜的您行行好,我爹就是失了些血身子虚弱,肯定能救回来。要花多少钱我给您落个欠条,回头定当十倍奉还!” 这掌柜的冷哼一声,说道:“多少钱我也救不了他。你爹这伤得去医院动刀子才有希望,咱这小店倒腾的都是些头痛脑热降暑止寒的平常药,我没这本事也不敢糊弄你不是?你还是赶紧走吧,东头大街走到底,那儿有洋人开的诊所,这会儿肯定还有丈夫值守着。” 晏轲闻言,情急之下猛然抓起桌子上的一把剪刀,上前一步抵住掌柜的脖子:“你到底救不救?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爷赔了这条命也要捅了你,再烧了你这无良的黑药铺!” 掌柜扯起喉咙叫了起来:“你……你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王法。”晏轲说完,手里的剪刀往他脖子上递紧了一分。 掌柜的吓得一个哆嗦,忙道:“我也就豁出去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可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人要是救不过来,你可不能怪我。” “肯定能救过来,你别跟小爷耍心眼。”晏轲松了口气放开他,将掌柜的推到班长跟前。 掌柜的又掀开班长的裤子仔细看了看,沉吟片刻道:“你爹这伤势很重,得用血竭止血,可咱这铺子里的血竭都被当兵的给收走了。” 说完,掌柜的扭头看了眼晏轲,见他似要发作,赶紧又说道:“好在我这仓库里还有点儿,你看?” “赶紧去拿啊!” 掌柜的冲着伙什使了个眼色,这伙计拨腿要走。 “等一下。”晏轲叫住伙计,然后又抓起剪刀指着伙计说道:“你留下看着我爹。掌柜的,我跟你去仓库取血竭,谁要是敢耍心眼,小爷这剪刀可不长眼!” “不敢,不敢!”伙计连连摆手。 掌柜的知道今儿个是遇到硬茬了,赶紧交待伙计好生侍候着,二人刚要出门,忽听街面上传来‘砰砰——’两声枪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9章:都是子弹惹的祸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刚想拉住掌柜,‘哐’的一声门被撞开了,几个持枪的警察冲了进来。 晏轲以为是那名被他打晕的小警察带人追来,心想,完了,这下被人瓮中捉鳖了。 这小子胆子大,脑瓜子一转毫不畏惧地主动迎了上去,不料前面的警察却一一把推开他,几个人上前将那掌柜的团团围住。 晏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掌柜的犯了事,他赶忙识相地闪到一边,准备找准机会带班长悄悄溜走。 那掌柜的八风不动,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不慌不忙地斥道:“深更半夜,诸位闯入我的药铺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来人给我抓了。” 为首的那人将手一挥,两名警察如狼似虎地上去将他押住。 掌柜的挣扎了两下,大声道:“我家世代在交城开药铺行医救人,你们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休想把我带走。” 领头那人冷笑了一声:“给牛头山的土匪提供药品这件事,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眼下牛头山已经给端了锅,连人称‘鬼见愁’的大当家郑克天都被我们警长给抓了,如今就关在了交城监狱的重刑犯监舍里等着开刀问斩,你的事还能漏了?” 掌柜闻言脸色煞白委顿在地。 “带走。” “走!”两名警察抓起掌柜的便走。 眼瞅着一行人出了铺子,晏轲刚松了口气,那名已经走到门口的小头头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晏轲皱眉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晏轲点头哈腰地应承道:“小的是交城的平头百姓,我爹病了,带我爹瞧病来的。” 领头警察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几眼,又看了看死气沉沉的班长,精神猛然一震,转身大步走了过来,喝道:“说,这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晏轲作了个揖:“回您的话,家里穷,没吃的了,我爹一早出去打猎,荒郊野岭的给野猪咬了,你说倒霉不倒霉?” “野猪咬人?你小子挺能编啊。” “长官,瞧您说的,小的哪敢骗您啊,傍晚进城的时候神探张警长亲自检查过了的,血糊拉稀的,伤口都见了骨了,把他恶心的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您要是不信的话,您过来瞧瞧?”说完作出要撩起伤口的架势。 领头的听说警长亲自查看过了,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不耐烦地挥挥手:“看什么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你瞎了?没瞧见已经宵禁了吗,赶紧滚回家去,深更半夜出来吓晃悠什么,要是被当成了逃兵,保管将你们爷俩打成个筛子扔乱葬岗喂野狗。” “是是是!小的糊涂了,小的这就带着我爹回家去。”晏轲说完背起班长朝门口快步走去。 他走的急,没注意到门口的门槛比一般的门槛高了半公分,一不留神差点绊了个狗吃屎,手忙脚乱地稳住,只听‘叮叮’几声响,怀里掉了几个东西出来,骨碌碌滚到了那领头的警察脚边。 正是晏轲在乱葬岗扔枪时候退出来的那几枚子弹,晏轲脑子里嗡了一声,暗想:这可真是完了。 领头的警察正往前走,只觉得脚下被咯了一下,抬起脚,弯腰将子弹捡了起来,脸色顿时变了。 晏轲脑筋一转,抢先哭诉道:“我爹就是因为捡这该死的东西,才给野猪咬了的,他跟我说这东西能值点钱,我心想,就这么个破铜子儿能值什么钱?长官,您是警察局的人,您见过大世面,您给说说,这玩意真像我爹说的那样能值几个钱儿不?” “什么?你还想要拿这个换钱?” “那可不嘛,小的家里穷,要是换不来钱的话,拿什么给我爹治腿?再说了,换不来钱的话,回了家我娘也饶不了他,长官您是不知道,我娘在我们胡同,那出了名的母夜叉,人人都说我娘脾气躁,就跟炮仗似的,点火就着,去年隔壁老王修房子占了我们家两指宽的地,把我娘气的,拎了把菜刀就冲过去,把老王家的祖宗牌位都给砍碎当柴火烧了,揍我爹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心情好了拎过来揍一顿助助兴,心情不好了拎过来揍一顿撒撒气,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 领头的警察见晏轲破衣烂衫,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的都是家长里短的事,料想他也不敢作奸犯科,一抬手将子弹摔在了他的身上,骂道:“行了行了罗里吧嗦的,我看你爹这老东西真是不要命了,这可是子弹,滚!麻溜滚。” “是是是,滚,小的这就滚。” 晏轲暗暗得意,背着班长便要走,忽听一阵整齐的步伐声从远处传来,旋风般到了跟前,晏轲还没看清楚来人,就听头顶传来一声暴喝:“滚?你他妈的想往哪滚啊?” “警长好!”领头的警察一看来人,两脚啪地立正,毕恭毕敬地敬了个礼。 晏轲一惊,抬头,只见‘神探张’骑着马带着一列警察风火雷电般停在了眼前,几名警察呼啦一下将他围在了中间,几条枪指在了身上。 那个被打晕了的小警察,上前铆足了劲,照着晏轲就是一个大嘴巴。这小子挨了晏轲一枪托,捡了半条命回去后又被神探张抽了一鞭子,这会儿狠不能劈了晏轲。 晏轲两腿一软,事到如今,他才真真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一旁的掌柜特别狡猾,一看这情形,立刻意识到晏轲逃兵的身份已经败露了,原本被抓的时候他还在犹豫要不要举报,担心他诡计多端巧言令色,举报不成反倒让自己吃亏,现在眼瞅着事情就要被坐实了,索性棒打落水狗,大声叫道:“张警长,您来的正好,我要举报,我有重要的事情举报。” 神探张一脸盛怒地坐在马背上,手里的马鞭一指掌柜的脑袋:“说。” “那小子和那老的,他们两都是从太原过来的逃兵。” “证据?” “有!那老的身上多处被子弹打伤留下的旧伤,他现在的腿伤,是被炸弹炸伤,里面还有弹片,这些都是证据。那小的深更半夜过来敲门,威胁我让我救那老的,说如若不救的话,便杀了我,再烧了我的药铺。” “来人,查验。”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0章:再战张神探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几个警察呜呜咋咋应声上前,晏轲强打精神一脸不忿:“怎么着?才分开一会的功夫,你就不认咱爷俩了?你行啊姐夫,翻脸如翻,胳膊在往外拐,信外人不信亲小舅子啊,你让大伙评评理,你这样做合适吗?要不,你叫人领我姐来,咱们今天就当面锣对面鼓的对质对质……” “少他妈废话。” 神探张气急败坏地打断晏轲的话。这哥们正在气头上,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枪指晏轲的脑袋,睚眦欲裂:“你他妈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谁他妈是你姐夫啊?老子手指头一动,你小子脑袋上就是一个血窟窿。” 晏轲见他眼睛都绿了,也不敢耍浑了。 神探张眯着眼,慢慢勾起手指,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个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住手……” 众人一愣,看向了晏轲背上的班长。 班长刚才回光返照,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不过眼前的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断断续续地说道:“不用查看了,我承认……” 晏轲急忙打断:“班长……” “晏轲,你……你让我把话说完了。” “班长……” 晏轲无奈只好收了声,就听班长说道: “我承认,我是逃兵……我是晋绥军7营3连2排1班的……班长,你要毙的话……就毙了我,做逃兵本该千刀万剐。” “敢作敢当,你他娘的还有点军人的骨气,我再问你,晏轲是不是和你一道逃出来的?快说……”神探张问道。 “他……” 晏轲紧张地屏住呼吸,扭头望着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班长,心中七上八下乱作一团,心想班长啊班长,你要是说了实话,咱两就真的完了。 “他……他……” 班长话还没说完,一口气没上来,头垂了下去。 “班长,班长!”晏轲感觉不妙,大叫了两声,急忙将班长放了下来,晃了晃班长的肩膀,见他一动不动,伸手一探,竟没了鼻息,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周身都凉透了。 一路千辛万苦,眼看就要带着班长回到家,见着他朝思暮想的老娘,可万万没想到竟死在了家门口。加之众狼环伺,这神探张狂妄自大,对逃兵一向心狠手辣,现在他当众上当受骗,恼羞成怒,秉雷霆之势而下,稍有不慎自己的小命就没了。晏轲不禁悲从心起,索性放声痛哭了起来。 神探张见这情形,收了枪,挥起手里的马鞭敲敲了晏轲的脑袋:“别他妈嚎了,你这是咎由自取!痛快承认了,老子赏你个全尸,好让你们哥俩黄泉路上有个伴。” 晏轲打小跟三教九流厮混,善于察言观色,神探张话一出口,加上前一次的经历,晏轲心里就有了底。这神探张虽然为人装腔作势,但手下的人对他恭恭敬敬,加之他对小金子也算有情有义,想必生活中定是个义气之人。 晏轲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假模假式地一抱拳:“姐夫,哦不,张警长,小的有几句话想要说,等小的说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神探张冷哼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死到临头了还想白话呢?好,今天你要是白话不动老子,老子非扒你了的皮不可!” 众人哄笑。 “多谢张警长。”晏轲抹了把眼泪,不疾不徐地直起身,挺胸凛然:“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 “说人话!”晏轲话没说完,神探张举起鞭子作势欲抽。 晏轲下意识地闪到一边,清了清嗓子:“那小的就长话短说了。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对不住各位了,扯女人那就远了,今儿小的就给大家伙说说兄弟。” 神探张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眼睛斜蔑着他。 “所谓‘兄弟情义值千斤’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谁人没有兄弟?谁人不靠兄弟?刘备刘皇叔跟关羽、张飞、赵云、诸葛孔明,情同手足,刎颈之交,靠这帮兄弟,建立了蜀国;洪武皇帝朱元璋,幼年不过是给地主放牛的穷小子,后来遇到了徐达、常遇春、李文忠、冯胜、李善长、邓愈、刘伯温、汤和、胡大海等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才飞黄腾达,打下江山,做了大明朝的皇帝。一起吃喝玩乐的是兄弟,一起扛过枪、上过战场、蹲过一个战壕的也是兄弟。不,是兄弟也是战友更是生死之交!诸位都是扛枪的,都有我这样的体会,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听的正入神,被他这么一问面面相觑,连神探张也不禁愣了个神,皱着眉头盯着晏轲,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晏轲振振有词地说道:“地上已经去世的这位,是我忘年交的兄弟,是参加过北伐的晋绥军老兵,你们刚刚也听那位掌柜的说了,这老兵周身多处旧伤,旧伤是打哪来的?当然都是从战场上留下来的!你们想想,他在战场上多少回出生入死视死如归,多少回冲锋陷阵死里逃生?就凭这个,就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好兵,是一个英雄,大家承认不承认?” 警察之中有人轻轻点了点头。 “不瞒诸位,我也是兵。”晏轲冷不丁的补充道。 神探张大笑一声,拔出手枪:“哈哈,小子,你终于承认了。” “等等,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了您再毙了我不迟,反正小的人就在这儿,难不成还能插翅飞了?就算我临时生出一双翅膀,那也没您的子弹飞的快,所以,您稍安勿躁,听我细细道来。” “说!老子听着呢。”神探张梗直脖子望着他,又望了望他脚边的班长,不由得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参加过北伐的老兵。 晏轲摆出说人的架势,继续说道:“小的是刚刚参的军,生瓜蛋子,枪还没摸熟,就上了战场,战场是什么样的地方?两军开战的地方,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地方,死咱不在乎,只要是打鬼子,咱二话不说,豁出命去打,拿起枪就一个字‘干’。实不相瞒,咱还真没给晋绥军丢过脸,昨天小半晌的功夫,咱就干了十几个小鬼子,我那忘年交兄弟是我的班长,打仗经验丰富,一个顶我十个,就见他冲在队伍的最前面,‘砰砰砰’一枪一个,弹不虚发,干死的鬼子没一百也有八十。” “能干死这么多?吹牛吧!难不成那小鬼子是纸糊的?人家不知道躲闪啊?”有人低低说了声。 “啥?那位兄弟说我吹牛?我怎么可能吹牛?我每句话都是实话,我晏轲对天发誓,要有是半句假话,下辈子投胎当夜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1章:第一次入狱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呸’了一声:一群傻帽,夜壶哪有是投胎出来的,老子下辈子投胎做皇帝做大总统,你们这帮傻帽给老子捧夜壶还差不多。想到这他心情好了许多,继续说道:“傅作义傅总司令都知道吧?那是多了不起的大人物,连他都夸我们班长是个神枪手,要拜他为师,跟他学习枪法,还要我们班长当团长。班长说了,团长算个球啊,老子才不稀罕。” 众人交头接耳,听的更加津津有味。 晏轲越说越起劲:“我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服我们班长一个人,我打心眼里服他。他不仅仗打的好,人也好,从我进了这个班开始,待我如同亲生儿子,教我开枪,给我缝补衣物,教我做人的道理,班长跟我说,人活着一定要积德,不要当恶人,举头三尺有神明,连阎王都不待见胆小怕死,狼心狗肺的人……” 晏轲真话混着谎话一起说,说的情真意切,说到感动处,眼里闪着泪光。竟然把神探张给说的动容了,晏轲看在眼里,更加能白话了: “昨天小鬼子发动攻城战,咱班顶在前头打了一天,打的小鬼子死伤惨重,哭爹喊娘最后被迫停战;咱们七连的兄弟们整整打了一天,连口水都喝没上,好不容易休战了,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小鬼子就发动了二轮袭击,不是小鬼子有本事,是他们的援兵来了,炮弹遮天蔽日,坦克、大炮、手榴弹,武器装备比我们好太多了,没一会就把城墙轰开了,咱连口热饭还没吃上,装了刺刀一就上去跟鬼子干了,我唰唰几下,撂倒了几个小日本子;咱光顾着打了,没留神一颗炮弹轰了下来,刚好就落在我的脚后跟,班长一个飞扑,将我压在了身下……” 他一边说一边做动作,讲的活灵活现,听的那帮警察都傻了。 晏轲索性坐下来将班长揽在怀里,一脸悲伤地神情:“要不是班长救我,我的命早就没了,因为救我,班长受了伤;再后来,小鬼子的人实在太多了,咱连的人的都死绝了,班长挂了炸药要跟鬼子同归于尽,临去前他跟说,晏轲啊,老子打了一辈子的仗,多少回死里逃生,临死要是能见上我老娘一面,那我死也瞑目了,可惜见不到了。” 晏轲话到动情处,竟泪水涟涟:“班长少小离家,如今年过不惑,临终之际,想见一见生他养他的老母亲尽尽最后的孝心。诸位,这有何不对啊?老母亲日日守在门口盼着儿子归来,诸位,这何错之有啊?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晏轲说的声泪俱下,这些警察里不少人是从外地来的,不能侍奉在母亲跟前,这句话说到了大伙的心坎里去了,有几个眼眶已经红了。 神探张心里也是一阵唏嘘,这家伙虽然冷酷狠毒,却是个大孝子,母亲跟前言听计从,从无半句怨言。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班长,再抬起头看了看晏轲,心说,这小子有一套,明明当了逃兵却说的理直气壮。 晏轲继续说道:“我想帮班长完成最后的心愿,不然我这辈子都不安心。于是我乘他不备,拿起板砖将他拍晕,然后趁乱将他带出了战场,兄弟们,羊羔跪乳何况人乎?” 神探张被他一席话说的无可辩驳,将手一挥:“你这班长是个英雄,也是个孝子,老子佩服。你小子知恩图报也算是个男人,罢了,既然他已经死了,就留他一条全尸,老子一向敬重贤孝之人,赏他一口薄棺,埋了就是。” 晏轲心下一喜:这家伙总算是让步了,看来活下去有望了,果不其然,又听他说道:“好小子,你有本事,老子今天暂且就饶你不死,让你活着给这老兵守完头七,再将你脑袋挂上城头,以儆效尤!” 晏轲听完,后脖梗子一凉,心想这王八蛋果然是心狠手辣,不过我晏轲也不是想杀就杀的了的,待过了今天,小爷迟早远走高飞。 神探张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冷笑了一声:“小子,老子要再让你逃了,下辈子跟你一起投胎当夜壶。” 众警察忍俊不禁。 “不敢!不敢!”晏轲赶紧摆手。 “来人,将他带回去关进交城监狱的重犯监牢。” 神探张阴阴地冷笑了一声:“小子,我告诉你,能进那儿是你的福份。安心给你这亲爹守孝吧!” 晏轲一听交城监狱,双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地上。打小他就听说过这个鼎鼎大名的交城监狱,关的都是晋中一带的重刑犯。用说先生的话来形容,进这儿的,都上了阎王爷的花名册,想死根本不用插队。” 月光下,坐落在山凹里的通体都是青石垒成的交城监狱,泛出瘆人的蓝光,就像是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蛰伏妖兽。 厚重的铁门打开,随着一股扑鼻而来的酸臭味,几声恐怖的惨叫和呻吟声令脚戴铁镣的晏轲不寒而栗。 “谁他妈在叫?”押着晏轲的狱警赵五一声断喝,里头随之噤若寒蝉。 “愣什么愣?走。”狱警钱六踢了晏轲一脚。 晏轲心里骂了一句娘,迈步朝里走去。 昏暗的楼道里,脚镣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响,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晏轲拖着沉重的步伐,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两旁的监舍里,每一间都关满了犯人,个个蓬头垢面、目光呆滞。 狱警押着晏轲穿过长长的走廊,径直朝最后一间走去。 这个监舍,跟别的监舍不大一样,是一个用钢筋构筑的大铁笼子。赵五打开牢门,看着晏轲阴森一笑,随后狠命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钱六重重地关上牢门锁好,转身对着长长的走廊吼道:“刚才谁他娘在叫?我告诉你们,这地方就是阴曹地府,没让你们下油锅就算客气了!想死的别着急,都能轮上。再他娘让我听见谁叫唤,老虎凳侍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2章:智斗狱卒(1)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钱六正发着狠,一个身材瘦小的狱卒快步走了过来,对一旁的赵五说道:“五哥,那个牛头山的大当家郑克天,又在折腾着想跑。” 钱六看了眼赵五,梗起脖子环顾了下四周的狱舍,提高嗓门抢先道:“这交城监狱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么?给我打断他的腿!” 小个狱卒担心道:“五哥,万一他撑不住,自尽了怎么办?” 钱六接着说道:“自尽?来了这儿还想着逃,这种人哪那么容易死?只管打断他的腿,再扔到最后面角落那间牢房里,每天只给他个窝头,饿他十天半个月的,看他还有力气跑。” “这……”小个狱警杵在那儿,盯着赵五,一脸为难之色。 钱六斥道:“你他娘地傻的跟个吆鸡儿似的,听不明白六爷的话吗?” 钱六边说边拼命地冲着小个狱卒挤眉弄眼。 “是!”这哥们终于明白过来,阴笑着领命而去。 晏轲支楞着耳朵听他们说完,马上就明白这几个孙子在演戏吓唬他们。鼻子哼了下,轻声骂了句:“孙子!” 钱六刚好回头,看在眼里,斥道:“小子,你他娘地嘟囔啥呢?是不是在骂你爷爷?” 晏轲赶紧伸直脖子,一把捂住腮帮子:“瞧您说的,我怎么敢骂您呢?我这是牙疼。哎呦,疼,疼啊。” 没想这钱六不依不饶。别看他整天占着老资格对犯人们吆五喝六,其实就是个小狱卒,干啥事全凭狱长的小舅子赵五的眼色。这孙子虽然色厉内荏,但吃喝嫖赌一样不落,今儿个点背,在麻将桌上连点了十八把炮,把刚发的一个月饷钱给输了个精光,正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赵五比他更能装,话不多却跟个大爷似的,钱六见他脸色就知道他今儿个心情不错,便愈发的来劲儿了。 “牙疼?我看你他妈是欠收拾。”钱六晃了晃脑袋,松了松筋骨,对赵五说道:“五哥,瞧见没?这小子是活腻味了,刚刚嘴里嘟嘟囔囔地在骂咱哥俩呢。” 赵五盯着晏轲冷冷一笑。 钱六急道:“五哥,这小子蔫坏蔫坏的,咱们可不能饶了他,今天警察局那两兄弟说这小子是从太原战场逃过来的,还把张警长糊弄的团团转。那姓张的好糊弄,咱们可不能被他糊弄了。” 赵五闻言,神情一怔:“他跟那姓张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哥,是这么回事。” 钱六压低嗓音在赵五耳边简短截要地说了几句,赵五听完瞠目结舌,扭头重新打量了晏轲几眼。 钱六大声道:“长夜漫漫,闲着也是闲着。这小子不把警察局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不把咱哥俩放在眼里,要是不给他上点眼药,他就不知道阎王爷有三只眼,五哥,好久没操练了,咱牢里这六十四般刑具恐怕都要生锈了,今天咱们就全给他使唤一遍,就算他是大罗神仙,也得叫他脱层皮。“ 赵五笑道:“就他这细皮嫩肉的,估计三个刑具一上,就成了一滩烂泥。” 晏轲心里直打鼓,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遇着这两鬼卒算是倒了血霉了。不过,晏轲是谁?什么人没见过?他拿眼打量了下赵五,又看了看一脸油光的钱六,心里便有了底。就凭这两小子,道行还浅了点。 得了赵五的指示,钱六推搡着晏轲出了监舍。晏轲笃定了这两孙子是想吓唬他,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那架势丝毫不像囚犯去刑讯室,更像是皇帝摆驾去养心殿。 灯光昏暗的刑讯室里,一股发霉的气味充斥在空气中,晏轲被五花大绑地绑在椅子上,赵五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放下茶碗,拿出一块方帕,装模作样的擦了擦嘴角,冲着钱六勾了勾手指。 钱六俯耳过来,赵五轻声说道:“吓唬吓唬得了。” 钱六围着晏轲走了一圈,突然停在在晏轲的正对面,猛然挥手,一拳朝晏轲的脸打了过去。 “停——”晏轲大喝一声。 钱六吓了一跳,拳头贴着晏轲的脸停住。 晏轲的眼里透出一丝不屑:“二位爷处心积虑地带我来这儿,不会就为了打小的一顿解气吧?” 钱六伸手锁住晏轲的喉咙:“你他娘的连警长都敢忽悠,爷爷今儿个非废了你不可!” 晏轲一脸轻蔑地冷笑一声。 钱六手上一用力,阴森森地道:“死到临头了,你他娘地还敢笑?” 晏轲被他勒的透不过气,呛的咳嗽了一声,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小的进了这儿,就没想过活着出去。连死都不怕,还怕你废了我?” “老子先打烂你这张嘴!”钱六和赵五对视了一眼,咬牙切齿地又举起拳头。 晏轲冷不丁地问了句:“六爷是不是在麻将桌上输了钱?” 钱六愣了一下。 晏轲用手指了指他锁在脖子上的手,不慌不忙地说道:“我猜你打麻将十赌九输,下家吃碰什么你就出什么,点炮的那个人回回都是你。” 钱六手一松,跟看见鬼一样盯着晏轲:“你他娘地怎么知道爷爷手背来着?谁他娘告诉你的?” 晏轲笑而不语。 “真他妈邪了门,老子今天连点了十八炮,你……懂麻衣相面?” “在下略懂一二……略懂一二……” “那你给爷爷说说,爷爷什么时候能回本?” 晏轲坐正了身子,打量了钱六两眼,假模假式地闭上眼掐了掐手指:“你印堂发黑,一看就是霉运当头,搞不好还有血光之灾。” “我看你他娘的今天就有血光之灾。” 钱六原本心情就不佳,被晏轲这么一说,更是气急败坏,拳头捏的噶蹦蹦关节直响。 晏轲听这赵六骂小个狱卒比吆鸡还傻,就感觉这孙子肯定是麻将输了钱找自己撒气,认定了他们不敢胡来,自己最多挨顿皮肉之苦。胡扯一顿,也是想摸摸这两孙子的底,好为后面脱身作打算。没想到这两位还真就被他唬住了,至少这钱六看上去,已经腿肚子发颤了。 晏轲索性放起胆子大骂:“你还不知悔改吗?手气差,就是因为平时作恶太多,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你今天要是再作恶,连五爷都得跟着你倒霉!” 赵五闻言,终于憋不住斥骂:“放屁,进了交城监狱的人,全都是该死之人!哥几个这是替天行道!” “判人生死那是阎王爷的事。怎么着?二位爷连阎王爷都不放在眼里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3章:智斗狱卒(2)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赵五和钱六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平素欺负惯了囚犯,尤其是那些死囚们,临死前没少诅咒他们。他们心里有鬼,被晏轲这一激将,二人面面相觑竟无话可说。 晏轲瞧这二位已经被忽悠的差不多了,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二位爷若从今往后多行善举,这狱中的兄弟们都念着你们的好,死了都保佑着你们,不仅在麻将桌上顺风顺水,升官发财那也是指日可待。” 钱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坐着八分不动的赵五,一直竖着耳朵在听晏轲白活,脑子里转了几百回了,他搞不清这小子怎么就这么神。他心里早就乱了,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愣了半天的钱六又凑近了问晏轲:“那你倒给我算算,我这啥时能回本?” 晏轲断定这小子肯定还藏着别的事,假模假式地掐了掐手指,摇头晃脑地说道:“六爷是欠了赌馆不少钱啊。” 钱六矢口否认:“也没多少。” 晏轲听这小子话里透着心虚,反问道:“真的?” “当……当然……” “多少?”赵五突然大声发问,吓了钱六一跳,吓低下头,小声回道: “也就几十块块现大洋。” “说,具体多少?” “二三四十吧……”钱六敷衍道。 “说清楚到底多少?”赵五说完,手里的茶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只听得‘啪’地一声,茶碗里茶水溅了一桌子,吓得钱六一哆嗦,低着头缩着肩膀跟着鹌鹑似地,支支吾吾说道:“也就……也就,九……九十现大洋。” “九十现大洋?”赵五一口茶喷了出来,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钱六。 晏轲也暗暗吃惊,想来这狱卒一个月的饷钱不比他们当兵吃粮的多,撑死了也就三五块大洋,这小子居然欠了这么多,真是不要命了。 这晏轲正想着,只见那赵五闻言,从椅子上弹起,一把揪住钱六的衣襟:“你借我的五块大洋,是不是也拿去输了?” 原来,一大早钱六领了饷钱直奔赌场,原本想要赢些钱还了赌馆的账,没想到一坐下来,便连连点炮,眨眼功夫把饷钱输了精光。钱六急的眼都绿了,回头便找赵五借了五块大洋,说好了第三天之后,连本带利还六块,这赵五也是财迷心窍,二话不说就把钱借给了他。 钱六赔笑道:“五哥,我原本拿了你的钱去回本的,可没想到手气那么臭,全部都输光了。” “你小子那烂手气,还想回本?”赵五气的脸色煞白,捏起拳头:“我告诉你,咱事先可是说好了的,三日之后连本带利还我六块大洋,到时候换不上,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五哥,别打别打。”钱六举手告饶,他明知三日之后还不上六块大洋,可事到如今只能装大尾巴狼:“小弟说话算话,三日之后小弟有钱了,一定第一个还给五哥,可是现在,就算你打死小弟,小弟也还不出钱来啊。” 赵五松开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痛心疾首地说道:“六子,你这个混蛋,一家老小可都指着你的薪饷过日子。我这钱是小事,但那赌馆吃的可都是人血馒头!到了时间还不上,倒霉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人了。你那老婆和妹子都长得水灵,那赌馆的老板是什么人?他可开着‘春满园’呢……” 钱六细思极恐,两腿一软,脑门的汗立刻就下来了。这孙子虽然烂赌,但还没浑到拿家人去做赌注的地步。这赌馆的老板早就觊觎上了他妹子的美色,之前就派人放出话来,说只要钱六妹子能进“春满园”,那么之前钱六欠的所有债一笔勾销,还会给他一笔安家费。钱六听了之后,当场还要跟人拼命。可现在看来,这老板是处心积虑地给他下套儿…… 钱六瘫坐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两手抖抖擞擞地一把抓住晏轲,一边给他松绑一边哀求道:“你快再给我算算,看看有……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尽快还了这笔钱?” 赵五上前拖起钱六,骂道:“六子,你找他?那你找错人了。别忘了连张警长都被他忽悠的团团转,如今他不过是一个下了大狱的死刑犯,撑死也就活个七七四十九天,再说了,他若真有本事的话,也不至于沦落到交城监狱里来?” 晏轲暗暗‘呸’了一声。不过赵五刚才的一番话,倒让他颇为感动,他没想到这孙子对钱六还有兄弟情意。 “五爷,瞧您这话说的,狮子还有打盹的时候,人走背字那也是常事。况且我为了救人才遭此横祸,就是死了到了阎王那,他老人家也得对我另眼相待!再说了,我不喊不叫,乖乖地跟着二位爷进了这里,早就料到二位爷不会真的难为小的。”晏轲说完,拿掉身上已经松开的绑绳,径直挪到赵五身边,端起他的茶杯一饮而下。 “老子……还真他妈的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赵五抓起桌子上的鞭子就要抽过去。 晏轲一闪身,不慌不忙地说道:“五爷息怒!您可是有身份有靠山的人,犯不着跟小的犯怒。” 赵五一听嘴角不禁微微扬了起来。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晏轲的眼睛,于是他继续说道:“五爷本就是个有情有义之人,靠着这个人,将来前途不可估量,这交城监狱迟早得是您的天下。” 赵五收回鞭子:“算你小子有眼力。” 钱六冲晏轲举起大拇指:“高!实是在高!咱监狱长就是五哥的姐夫。在这儿除了他,就是我五哥说了算。” 赵五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钱六的话。 钱六见风使舵,急忙朝赵五行大礼:“恭喜五哥,贺喜五哥,将来五哥发达了,一定记得提携小弟,为弟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五冲着钱六一挥手,随后对晏轲说道:“借你吉言,五爷今儿姑且就放你一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4章:少年赌王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手一伸,钱六立即上前,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放到晏轲的手里:“您喝茶。” 晏轲品了一口茶,咂了咂嘴,慢悠悠地放下茶碗,将腿一伸,钱六二话不说蹲下来就给晏轲捶腿,连捶腿带捏肩舒服的晏轲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赵五看在眼里,气的一拍桌子:“我说六子,差不多得了,你还真拿他当活神仙啊。” 晏轲微闭双目,摇头晃脑地说道:“俗话说的好‘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知道我晏轲是谁吗?江湖人称小诸葛赛伯温,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能掐会算,通天彻地……这活神仙嘛小的不敢当,但是要说帮六爷度过眼下的难关,那简直是易如反掌不在话下。” 赵五撇着嘴:“你可别吹牛,六子可是欠了赌馆九十个现大洋,难不成……”说到这,赵五猛然一探身:“你小子外头藏着钱?” 晏轲轻轻摇了摇头。 赵五直起身,哼了一声:“没钱?没钱你说什么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拿钱平债那不叫本事,从哪里跌倒再在哪里爬起来,那才叫本事!” 赵五听他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小子能忽悠,但那是在外头,可在这交城监狱里,是五爷我说了算的地方,你要是敢胡咧咧,我保管你这七天活得生不如死,但五爷是讲道理的人,你要是真能帮六子把这账给平了,咱哥俩也叫你一声爷。” 钱六连声附和道:“对对对,要是能让我过了这道难关,别说叫爷了,往后 有五爷罩着,保准你在这儿过得跟大爷似的,舒舒坦坦地上路。” 晏轲一声叹息,苦笑道:“都要死的人了,还当什么大爷?二位都是性情中人,能在这地儿碰上你们,也算是我晏某人前世修来的福气。” 钱六连忙问道:“那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说,除了放你出去,在这儿没有咱五爷搞不定的事。” “此言当真?”晏轲看向赵五。 赵五胸一挺:“只要别过分。” 晏轲沉思片刻道:“我想给我班长披麻戴孝,虽然身陷囹圄,但礼数不能少。” 钱六暗松一口气,抢先道:“多大个事,还用得着五爷?明儿个我就给你弄一身孝服来。你赶紧的告诉我,这坎怎么过。” “你现在去找副麻将牌来。” “得嘞,我这就去找。”钱六拔腿往外跑,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晏轲:“这麻将牌好找,可眼前三缺一,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凑四个人打麻将?” 晏轲挥了挥手,端起架子:“天机不可泄露,让你找你就去找!” 钱六不敢忤逆,一脸赔笑:“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 秋夜的交城,万籁俱寂,百草结霜;远处的天空已泛起鱼肚白,刑房里的晏轲正在闭目一张一张地摸着钱六找来的麻将牌,然后按照顺序排在桌子上。一旁的赵五与钱六,正默然不语,一脸肃穆地盯着他。 要说打麻将,晏轲十岁时便在麻将馆里端茶倒水,耳濡目染学了不少绝活。当年还被一个绰号孙老千的南方老头收为徒弟。这孙老千麻将打的出神入化,几张牌一出,就将对手的牌算得清清楚楚。最令他敬重的是,这老头不管赢了多少钱,到头来只会拿走一块大洋。 据说这老头有一年经过上海,跟‘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砚秋打过一次牌。程砚秋在圈子里可是出了名好打麻将的主,手气好,技术硬,不想一场麻将下来,他唱一期的全部包银被这姓孙的一个子儿不落地全给赢走了,顺带着还免费听了几场戏。 姓孙的走南闯北,见识过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人物不计其数,想不到到了山西后,生了一场大病,倒在了旅馆里,刚好晏轲去旅馆给客人送烟,走错了门,唤来医生救了他一命。 晏轲见这姓孙的阔绰,动不动给他点钱买糖葫芦、枣儿,就跟屁虫似的整天粘在他身边。晏轲聪明伶俐,一脸机灵劲,眼里有活,把老头侍候得十分舒坦。一来二去,晏轲就缠着他想学点儿本领。 老头对晏轲十分喜爱,以为他就是孩子,拗不过他,也就偶尔教他几招。不想,这晏轲一点就通,对麻将十分痴迷,不过半年功夫,竟然能反扣着牌盲打,自个儿还偷偷的在赌场里玩了几局,甚至赢了自己那个牌打得神出鬼没的东家。引得众人啧啧称。 老头听说后,不知道哪来的怨气,唤来晏轲,二话不说竟然给了他一个大嘴巴,然后红着眼警告晏轲,“赌无大小,久赌必输;莫伸手,伸手必难回。”还说这赌博害人害己,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的人因为赌博家破人亡。 晏轲当时还不能理解这老头为啥这么不讲情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学了点儿本事,就觉着自己牛得不行,把老头的话当作了耳边风。直到后来出了事,老头死了,他才追悔莫及,也才明白老头是真把他当作了亲人。 那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孙老头又染上了风寒,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眼看就快不行了。那天,麻将馆里来了三个天津的赌客,指名道姓的要跟孙老头大战三百合。听说老头生病了,便大骂他装死,是个软蛋。晏轲一怒之下挺身而出,宣称自己是孙老千的关门弟子,还口出狂言要这三个天津人光着身子走出赌场。 这三个孙子感觉自己被个孩子戏弄了,气得当场声称一圈定生死,没钱下注的晏轲要是输了,自个儿留下一只胳膊。赌场里人声鼎沸,全都上来看热闹,赌场老板知道晏轲身手不凡,给了他一堆筹码又不失时机的号召大家押注。结果人越来越多,赌注也越来越大…… 眼瞅着时间到了零点,晏轲竟然做了一局十三幺,牌一推到,所有人都傻眼了,局面一片大乱。一个在赌场门口卖肉的杀猪佬,跟着天津客下注,一牌输了一百多块大洋,当场就疯了,冲出门拿起剔骨刀满大街的砍人,最后被警察当场击毙。 孙老头闻讯,拖着病躯赶到,正好看见杀猪佬的妻子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瘫倒在尸首旁嚎啕大哭。老头喷出一口鲜血,将晏轲拉过来,逼他跪在杀猪佬的妻儿面前发下毒誓,此生绝不再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5章:狱中守孝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年少无知的晏轲,看着惨死的杀猪佬和他痛不欲生的妻儿,以及被砍伤的邻里乡亲,直吓的魂飞魄散。他磕头认错,学着孙老千的话赌咒发誓,如若再赌,不得善终。 从那之后,晏轲就再也没赌过。孙老头死后,他就被赌馆老板扫地出门。 眼下为了保命,又不是自己亲自去赌,晏轲将牌全部摸完后,便说服了自己,这么干不算是违背誓言,也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他之前从钱六的口中得知他连点十八炮,推测这孙子被人坑了。果不其然,在他细问之下,再加上钱六当着他的面演示了一把莫名其妙的牌局后,晏轲便断定那几个赌客合伙做局在坑他。 晏轲一边分析,一边做了几副牌亲自演示,教授钱六如何破局。这钱六是个老赌徒,一点便通,对晏轲佩服的那叫一个五体投地,轲爷长轲爷短的,狠不得抱着这个“大恩人”啃上几口。 这赵五也会打麻将,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盯着,也是极其受用。但他还是要装大爷,眼看天已大亮,到了快换班的时间,便让钱六赶紧送晏轲回狱舍。晏轲临走时还不忘了教导钱六:“赌无大小、久赌必输,回了本赶紧悬崖勒马!” 钱六红着眼,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般。这孙子算是被晏轲彻底降服了,唯唯诺诺地跟在他身后,就差没把这小轲爷抱进狱舍。 晏轲回去之后,倒头便睡,天近晌午时还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在“清和元”后厨的灶台边,瞅着锅里炖着的一只香气四溢的大鹅直流哈喇子,这大鹅流着黄油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晏轲伸手抓住一只鹅腿撕下刚送到嘴边,便听到有人叫唤:“轲爷,轲爷……” 晏轲被这几声叫唤惊醒,迷迷瞪瞪地骂了句娘,翻身还想睡。 “轲爷,轲爷……” 有人推了他一把,晏轲闭着眼一咕噜坐起身来,忍不住骂道:“娘个了比,爷正要吃肥鹅,谁他娘的在叫,叫什么叫……” 话没落音,他便闻到一股香味,睁眼一看,只见眼前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一只大鹅,两只猪耳朵。钱六蹲在他面前,那张油光锃亮的脸笑得稀烂。 “轲爷,别骂。您瞅瞅,这是六子孝敬您的。今儿个手风太顺,还完了债还多得了十多块大洋!” 一看晏轲醒了过来,钱六连忙双手奉上盘子。 晏轲闻言,咕咚咽下嘴里的口水,只见这钱六眼里充满血丝。晏轲瞄了眼大鹅,强忍着拿起盘子放到一边,装模作样的让钱六把话讲完。 原来这钱六得了晏轲指点,想起赵五的话,这赌馆老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妹子,哪里还能坐的住?换完班便直奔赌馆。 大清早的,赌馆门还没开,老板刚洗漱完毕正在逗鸟,听说钱六又来了,还指名道姓的要跟连着几天做局坑他的那几个人赌把大的,便来了劲儿,差了自己的亲信拿了一百块大洋借给钱六,并捎话给他,要是这钱再输了,连本带利就只能拿他妹妹来抵债。 钱六狠得牙痒痒,接过大洋硬着头皮上了牌桌。结果可想而知,钱六开始特别鬼,胡打一气,输去大半后开始按照晏轲的指点,突然发力,又是清一色又是十三吆的,将这几个孙子脸都打绿了。要不是赌馆老板制止,这一上午赢的钱足以让他提前退休了。 钱六当场还完赌馆的债,给老婆和妹子各扯了几尺绸布,然后置办好晏轲要的孝服,跑到交城最大的酒楼点了招牌菜,屁颠儿的来孝敬恩人。 钱六眉飞色舞的讲完,饥肠辘辘的晏轲终于忍不住撕下一条鹅腿啃将起来。 吃着吃着就听耳边咕咚有人在咽口水,声音特别大,晏轲抬头一瞧,左右监舍里十几双眼睛在眼巴巴地盯着他。晏轲看到个破布烂衫赤着脚的小孩,不过就十一二岁的年纪,一脸的机灵劲儿,小嘴角的口水拖出老长。 晏轲心中一紧,赶紧撕下另一条鹅腿交给钱六,然后冲着小孩噜噜嘴:“喏,把这个给那个孩子。” 钱六拿着鹅腿递给小孩:“还不赶紧谢你轲爷?” “谢谢轲爷。” 那孩子欢天喜地地刚接过鹅腿,就被身旁的一个囚犯给抢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塞进了肚子里。 钱六拿起鞭子,便要开门进去抽人,却被晏轲给拦下:“六爷息怒,大伙儿都不容易。” 晏轲叫钱六将那孩子带到自己的监舍,重新撕了鹅翅膀给他。晏轲看着孩子狼吞虎咽,边吃边流泪,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他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想起了跟着孙老千的那一段吃香喝辣的日子,想起了那个待他亲如儿子的班长。 他支走了钱六,跟那孩子一起分享了这顿难得的大餐,也知道了这孩子的故事。孩子名叫二狗,母亲香桃是香满园的娼妓,娘儿俩都不知道谁是孩子的爹。当年春桃怀孕被老鸨发现后逼着她喝了几次打胎药,但愣是没流掉。 半年前,一个脸上全是刀疤喝醉酒的嫖客来了香满园,姐妹们也都不敢接这客人。但已经久无客人光顾的香桃,为了攒钱给儿子,豁出命过去作陪。谁成想,这刀疤爷第二天一早醒来,一见这香桃年老色衰就后悔了,不仅不付嫖资还反诬香桃偷了他的钱,将香桃打了个半死。二狗见母亲被打,从厨房摸了把菜刀冲过去跟刀疤爷拼命,被刀疤一脚踹翻,头撞在了墙角上鲜血直流。 香桃疯了似的,扑过去死死咬住刀疤的手腕,这刀疤痛下狠手,打的香桃满脸鲜血,面目全非。二狗护母心切,爬起来一刀砍在了刀疤的大腿动脉上,刀疤失血过多一命呜呼。 后来查实,这刀疤竟然是交城当地一个望族家的表亲。这望族谁也不敢惹,可怜这二狗小小年纪,便被送进了交城监狱。 这孩子吃饱喝足讲完了他的故事,突然就跪倒在晏轲的面前,声泪俱下地要认他当干爹。晏轲心里抽抽,摸着他的头声称,他一个将死之人没资格当他干爹,但只要他还活着,有他吃的,就绝不让孩子饿着。 这孩子机灵,起身擦了把泪水,看着来巡视的赵五和钱六,对晏轲说:“好人有好报,有普萨保佑着,恶人会死,轲爷绝不会死!” 晏轲当作赵五钱六和孩子的面,郑重地换上了钱六给他准备的孝服,跪在地上,朝着班长去世的方向连磕三个响头,又叫钱六帮忙去他班长的坟前烧些纸钱纸马。 如今的钱六对晏轲奉若神明,言听计从一一照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6章:小金子驾到(1)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吃饱喝足穿上孝服磕了头,晏轲将省下的半只鹅放好留着晚饭,心满意足地躺下,正准备睡个回笼觉,忽听角落里传来一声招呼:“小兄弟,晏轲小兄弟。” 晏轲慢悠悠地睁开眼扭头看了看,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小老头,一只手扒着监舍的门,一脸谄媚的看着自己。 这个监舍跟晏轲的监舍一样,也是用钢筋做成的大铁笼子,一颗蓬头垢面的脑袋从钢筋的缝隙间探了出来。 此人年纪看起来五十上下,头发稀疏,目露精光,虽然有些精瘦,但是浑身都是腱子肉,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破烂的囚衣掩盖不了身上累累的伤痕,一只胳膊耷拉着,看样子没少被折磨。 此人正是钱六发狠要打断一条腿,晋中一带赫赫有名的恶霸悍匪,牛头山的大当家郑克天。此人光绪年间便落草为寇,十八岁时带着十多个兄弟勇闯大同的二娘岭,杀了大当家的后鸠占鹊巢。其后又陆续收编了晋中一带十多股土匪,鼎盛时期手下近五百号人,三百多条枪,还有数十门山炮,与当时晋中一带的军阀分庭抗礼,一时风光无两。 民国23年小年,郑克山悍然抢夺阎锡山的军粮,被阎部报复围困三天三夜,一只胳膊被打残。直到除夕夜,他才胡乱卷了些财物趁着暴风雪带领手下几十人冒死突围,一路流窜到交城境内。在牛头山蛰伏的这几年里,自知作恶太多的郑克山性情大变,再加上流窜途中老来得子,便不敢再造次,竟然请了个先生,研习起易经八卦,打算在山里终老一生。 一个月前,那些跟着他坐吃山空的土匪们终是耐不住寂寞,一个小头目私下里带着几个人下山抢夺,结果不幸被神探张抓个正着。几天后,立功心切的神探张主动请命,纠集了数百警察和民团,将静坐屋中束手就擒的郑克天及其残部一锅端了。 好在神探张进山前,郑克天像似算到了要遭此一劫,差人将患病的老婆和孩子送出了山。被神探张逮住之后,他悉数交出自己藏匿的财物,打算换命,但这神探张收了钱后只交待监狱给他安排个舒服点儿的地方,不时的还差人给他送点儿好吃好喝的,终究还是难逃死罪,被判极刑不久后就要处决。 郑克天也算是一代枭雄,虽然不怕死,但他绝不甘心就这么窝囊的挂掉,何况他还有个才三岁的儿子。他折腾了几次想要逃走,但这交城监狱如铜墙铁壁般,谈何容易? 昨天那么一折腾,郑克天挨了顿打后,被暴怒的狱长从“豪华监舍”给转到了晏轲的隔壁。他一直躲在暗处盯着晏轲,亲眼看见钱六在他面前跟孙子似的侍候着,更看见了晏轲善待二狗和为班长披麻戴孝的场面。 本已死心的郑克天,又燃起了希望,直接跟晏轲自报家门:“老朽郑克天,小兄弟重情重义,好样的!” 晏轲一听说他就是想越狱的郑克天,赶紧抱拳回礼:“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牛头山大当家,幸会幸会!” 郑克天一愣,问道:“小兄弟认得我?” 晏轲笑着瞎拽:“天下谁人不识君?” 郑克天一脸尴尬:“看来晏兄弟是要把老朽当知己了。我看晏兄弟相貌不俗又宅心仁厚,必不是作奸犯科之人,为何被投进死牢?” 晏轲干咳一声,他不想跟这老头扯上关系,免得再惹祸上身,便应付道:“说来话长,反正有的是时间,以后慢慢跟郑爷道来。” “我猜晏兄弟绝不会甘心在这里等死,有没有兴趣听老朽帮你算上一卦?”郑克天还不死心,压低声音微笑地盯着晏轲说道。 晏轲心下一动,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笑问:“大当家的干的不应该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活吗?怎么还有这本事?” 郑克天笑而不语,捡起一根铺在地上睡觉的枯草,折成几段放在手里,闭上眼,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来回的拨弄着那几截草枝。 晏轲没等他开口,便满脸不屑地笑道:“郑爷,您玩的这个我也会,就是个唬人的架式,算来算去最后还是全凭嘴一张。就是算到我能活一百八十岁,咱也没法验证。” 郑克天闻言,眉毛微挑。他的确是在装模作样想用这个来唬住晏轲,然后看有没有可能借助他逃出监狱。但有一点,他不用算就能看得出来,这小子这么机灵,没那么容易死。按照相上的说法,将死之人必定不会如此活脱。 既然他看穿了自己,不拿出点真本事还真震不住他。郑克天想起他刚进来时曾听来给他送烤鸭的神探张的手下说过,这神探张的相好小金子跟这狱中的一个孩子的母亲十分要好,隔三差五的就来探视他,这孩子应该就是刚刚那个二狗。 想到这里,郑克天便有了主意,将手中的草枝往空中一抛,捡起其中一根端详片刻道:“老朽今天不算生死,更不算寿命富贵。三天之内,晏兄弟必有桃花运临头!” 晏轲忍不住大笑:“郑爷,您老不是拿我开涮吧?这交城监狱别说姑娘了,连只母蚊子都没有,哪来的桃花运?” “你这桃花运……” 郑克天话没落音,二人便听见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晏轲扭头看去,只见昨晚那瘦小的狱卒眉开眼笑地拎着个食盒,后面竟跟着个如花似玉、顾盼生姿的姑娘。这姑娘二十来岁的年纪,盘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斜插一支翡翠簪子,翠玉的耳坠像两滴碧绿的水滴,随着步伐一晃一晃。 一条江南织造的旗袍穿在前凸后翘的身上,外面裹着水貂绒的披肩,旗袍的岔开的高,高跟鞋也高,走起路来隐约看见一双修长的白腿,一荡一荡,婀娜多姿,叫人心旌摇曳。尤其是那张脸生的好看,肤如凝脂,细细的柳叶眉下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柔中带着媚,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这姑娘一边走,一只手里甩着帕子,人还未到,一股扑鼻的香气已经飘了过来。晏轲一双眼睛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她的脚步,一旁的郑克天笑得鼻子都歪了。晏轲回过神来,冲着郑克天竖起大拇指。 “嘿,这不是香满园的小金子嘛。”旁边的牢房里突然传来一个猥琐的声音:“小金子姑娘,怎么着?接客接到监狱里来了?” 众人一阵哄笑。 小金子朝他媚眼如丝地一笑,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说道:“怎么着?这位爷出的起钱啊?” “钱是出不起,可是账咱可以赊着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小金子闻言停下脚步,站在那监舍前,朝说话那人看了看,依旧是笑靥如花:“这位爷看来是没去过香满园啊?姑奶奶的规矩是接客概不赊欠,你要出的起价,姑奶奶照样当您是位爷给伺候着,可您要是出不这个钱嘛……”说到这里她突然将脸一冷:“那就给姑奶奶闭嘴!” 那边又有人说道:“小金子姑娘,他们出不起,我出得起啊,你陪了我,出去就有人给你送钱,怎么样啊?进来吧。” 小金子笑眯眯地:“呦,这位爷好大的口气,就算我应了你,你也得先问问张警长的枪应不应你啊?实不相瞒诸位,恐怕诸位这辈子也轮不到姑奶奶伺候了,姑奶奶这几日就赎身出了香满园了,姑奶奶要订亲了,怎么样诸位?给姑奶奶道喜吧。” “这不是还没赎身嘛?再说了,就算赎身了又怎么样?不就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事嘛,张警长这绿帽子不嫌多,是不是啊诸位?咱们出去了照样光顾小金子。” 小金子听完,一阵哈哈哈大笑,伸手朝那张从隙缝里探出来的脸上‘啪啪’就是几耳光,抽完继续用手帕擦擦手,银牙一咬,环顾四周说道:“各位爷迟早都得挨枪子,就别跟这儿穷开心了!进了这儿,除了我家的二狗子,谁想活着出去,就是做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7章:小金子驾到(2)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交城监狱关的多半都是亡命之徒,谁身上没背着人命官司?可蝼蚁尚且贪生,一说到死,谁都不说话了,刹那一片安静。 晏轲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各式各样的女人,可像小金子这么漂亮、泼辣、有风情,还这么有意思的女人,头一次见着,这小子啧啧了两声,心说:这神探张真他娘的好福气。 “咳……”寂静的大牢里传来一声咳嗽。 晏轲对小金子说道:“别把话说绝了啊,小金子姑娘,万一这交城监狱里头除了二狗还有别的人活着出去,那要怎么说呢?” 众囚犯闻言,一片猥琐的笑声,有人起哄道:“要是出去了,小金子姑娘自愿陪个通宵怎么样?要是那样的话,就算他娘的死八百回也值了,那戏里怎么唱的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小金子听着那四不像的唱腔,冷笑了一声,扭头瞧着晏轲身上的孝服,暗暗吃了一惊,不动声色地说道:“呦,这位小爷可真是叫姑奶奶开了眼了,跑交城监狱披麻戴孝的你是独一份。怎么着?瞧你的这口气,你是想活着出去啊?” “不光是我想活着出去,大伙都想活着出去?大伙说说我说的话对不对?” “没错!咱都想活着出去。” 有人说道:“小金子姑奶奶,莫不是你怕了,不敢打这个赌吧?” 小金子一阵爽朗的大笑:“姑奶奶当然怕了,就你们这帮亡命徒要是都出去了,那交城不就成了十八层地狱了。”说到这儿,眼睛打量着晏轲,突然问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位小爷就是晏轲吧?” 要说这小金子,15岁进了春满园,16岁到了香满园做了头牌,学的就是识人的本事,打眼一看就知道眼前这小子不一般。她昨晚从神探张那听说了,有个叫晏轲的逃兵为了让受重伤的班长临终前见老母亲最后一面,冒充她亲弟弟闯交城一事,听的她津津有味。想来这小哥就是那个晏轲没错了。 小金子虽是勾栏里的婊子,但却是人精里的人精,为人聪明,八面玲珑。打小就爱听戏,得过戏班子老师的指点,能唱能扮,因为这个拿手戏让她稳坐香满园的头牌。戏听的多了,最敬重的便是仗义之人。她本来打算隔几天再来探视二狗,听神探张这么一说,顿时起了好心。这一上午应付完了几个客人,她便准备了二狗最爱吃的点心,带着香桃亲手给儿子做的红烧肉过来探望。 要说小金子跟二狗的关系,那不亚于亲母子。二狗子打小就长在香满园,妓院这种地方从来没有孩子,姐妹们个个母性大发都把二狗子当作自己的孩子养着,小金子尤其疼他,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留着。 听小金子直呼自己的名字,晏轲愣了一下,想来肯定是这神探张把自己忽悠他的事都说了,索性厚着脸皮跟她套起了近乎:“姐姐,你觉着我跟他们能一样么?弟弟我要是有本事真能从这儿出去,姐姐你亲自送我出交城如何?” 这几声姐姐叫得小金子十分舒坦,她对着晏轲莞尔一笑:“行啊,在坐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姑奶奶做个证,姑奶奶今儿就应了这位小爷的话。” 众囚犯一片哗然,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那瘦小的狱卒冷不丁地怒吼道:“都他娘的消停点,别蹬鼻子上脸!” 这一声,吼醒了吃饭喝足后呼呼大睡的二狗。他睁开眼看见小金子,奔到铁栏边伸出手,开心地大叫:“金子姨,金子姨。” 小金子赶紧上前,拉住二狗的手。小狱警连忙掏出钥匙开了门,朝小金子笑的稀碎地说道:“姑奶奶,咱长话短说行不?别让小的太为难了。” 门一开,二狗一头扑进小金子的怀里,小金子抱着二狗,瞅了两眼,眼圈红了:“这才几天不见,就瘦成这样了。” “金子姨别哭,我好着呢。”二狗抹去小金子的眼泪,指着晏轲对她说道:“金子姨,我还认识了个新朋友,这位晏轲小爷,对我可好了。” 小金子闻言感激地瞥了晏轲一眼,不料,晏轲却满脸不忿地问她:“姐姐既然待二狗这么好,为啥还要让他受这份罪?让张探长将他放了不就得了?” 小金子一脸无奈,低声道:“他也只是个吃粮当差的,芝麻绿豆大的官儿,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我这大侄子捅了天,惹了不该惹的人。” 二狗跟着附和,小大人似的说道:“我这是死罪,要不是我姨和姨夫保着我,早就吃枪子了!” “吃什么枪子?这话是你姨夫教的吧?那刀疤狗仗人势,本就该死!二狗,你是个爷们,记住了,这叫为民除害!” 晏轲不知道哪来的火气,话说得振聋发聩。二狗吓得赶紧缩进小金子的怀里,小金子正要说话,便听郑克天说道:“说得好!晏兄弟嫉恶如仇,侠之大者!” 他说话的当口,二狗轻轻地碰了碰小金子,轻声告诉她,此人正是他姨夫上月刚抓的那个牛头山的大当家。这二狗挺鬼,晏轲和郑克天聊天的时候他一直支楞着耳朵装睡,将二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郑克天听到二狗在嘀咕,料想他定在说自己,便转头冲着一脸惊恐的小金子微微颌首:“想必这位金子姑娘对老朽还有成见,没错,我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土匪郑克天。拜张探长所赐,如今落得个虎落平阳,任人鱼肉的境地。” 晏轲表情错愕,不知道这老家伙到底想干啥。 就算这小金子见多了世面,也没少跟恶人打交道,但郑克天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晋中一带,可能有人不知道阎锡山的名字,但肯定没人不知道郑克天的名字,她记得从小村里人就拿他的名字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 平素伶牙俐齿的小金子,紧紧地抱着二狗,尴尬地冲着郑克天一笑,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晏轲看了眼郑克天,正想说话,这老小子突然哈哈大笑道:“金子姑娘不必拘谨,老朽自知罪有应得,也绝对伤不了你和张警长,只是这晏兄弟和二狗小哥,虽然年轻气盛犯了错,但罪不致死。金子姑娘身如行云流水,心似皓月清风,为人诚善,能否求求张警长法外开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8章:小金子驾到(3)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小金子闻言长舒一口气,但见她扬起手帕,轻咳一声,说道:“久闻郑爷大名。小女子卑身贱体,哪担得起郑爷如此褒扬?这晏轲小弟的故事我也听说了,小女子十分佩服;张警长一向秉公执法,铁面无私,虽然他对我有情有义,可小女子毕竟人微言轻,不怕您老笑话,除了谈情说爱风花雪月,我在他那儿根本说不上什么话。” 这小金子在风尘中打滚了这么多年,早就把自己练成了个人精,当年在太原的香满楼,那个当官的为了她杀人丢了性命,而她却毫发无损全身而退,凭的可不仅是副漂亮的皮囊。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郑克天摆明了是借着二狗给晏轲求情。晏轲年纪虽小,言行举止却不同俗物,几句话聊下来,令她越发佩服,但佩服归佩服,她跟这晏轲非亲非故,师出无名,而且张警长到底有多大能量办多大事,她也没底,索性几句话推了个干干净净。 晏轲压根没料到郑克天这老小子会为自己求情,不由吃了一惊,忽听小金子称呼自己为晏轲小弟,比之前称呼小爷亲切多了,暗暗高兴了一回,忙道:“在下谢过郑爷为我求情之情,姐姐也别放在心上,这里说五行大山压不住一个孙行者,小小的交城监狱又算得了什么?说不准哪天,弟弟便招来筋斗云化作一缕清风消失个无影无踪。” 郑克天听完竖起了大拇哥。 小金子见他像模像样地摆出说人的架势,噗嗤一笑,随口道:“晏轲小弟,我信你的话,像你这样的仗义之人,本不该死在这儿,可我们家张警长吃的是皇粮,只能秉公办事。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还望你别记恨他。” 晏轲伶牙俐齿地接口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姐夫能抓住我那是他的本事,弟弟从未怪过姐夫。” 小金子听罢一笑:“那我心里就踏实了。”说罢转过头跟二狗子扯起了家常。 晏轲由衷佩服这个女人,四两拨千斤,谈笑之间便轻巧地把该说的说了,不能应的一个字不提。 晏轲确实没记恨神探张,那孙子虽然狂妄自大,对逃兵下手狠辣,但他奉的是上头的命令。这几次交涉下来,晏轲还是挺佩服这孙子,最重要的是这神探张是个仗义之人,难怪能入了小金子的法眼。 二狗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刚刚烧鹅吃的小肚溜圆,睡了一觉又饥肠辘辘,见到母亲做的红烧肉馋的哈喇子直流。这孩子有良心,先请晏轲尝尝,晏轲谢绝了之后,才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 小金子细心地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嘴,俨如一对母子。 晏轲枕着胳膊远远地瞧着二人,心里十分唏嘘,他自小无父无母最羡慕别人有母亲照顾,不知不觉间对小金子又多了几分好感。 就听小金子说道:“二狗,姨这次来瞧过你之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的过来瞧你了,下回得要等上半个月才能再来看你。”说到这儿,她眼睛扫了一圈,故意大声说道:“这里头要是谁敢欺负你,你把他记下来,回头告诉姨,姨让你姨夫去收拾他,保管收拾得他老老实实的。” 二狗子讨好地扭头看了眼晏轲,又看了看郑克天,一脸机灵地答道:“姨,你放心吧,这里没人欺负我,郑大爷和晏轲小爷都会罩着我的。我听我娘上次来的时候说了,说明天是姨赎身正式出香满园的日子,明天姨夫要娶你过门子,我姨夫对你真好,给你买了大戒指,还给你从洋鬼子国买了……婚……婚它……金子姨,下回你来的时候多给我带些喜糖,我跟我小轲爷一起吃你的喜糖。” 小金子被他逗的咯咯直笑:“那叫婚纱,不是婚它,是你姨夫叫人专门从天津定制的。你姨夫说了,咱举办的那叫西式婚礼,到时候你姨夫亲自开小汽车带着迎亲的队伍风风光光地把你姨接回家去,哦,对了,我跟你姨夫先去教堂,那教堂里的牧师还得跟咱们证婚呢。到时候,姨给你把喜糖,西饼,喜果子都留着,你和你那晏柯小爷一人一份……” 晏轲听完了二狗和小金子的对话,总算明白了过来,原来郑克天那老家伙算准了小金子这几日要来探视二狗子,才说的信誓旦旦,刚刚小金子进门的时候,自己差点信了他的话,以为真交了桃花运。娘个比,这老小子就是一只没长毛的猴子。 晏轲一边想,一边打量了一眼郑克天。但见郑克天坐着角落里,眯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再一细看,老小子正支愣着耳朵偷听小金子和二狗子说话呢。不知道这老小子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今天三番两次的跟小爷搭讪,还在小金子面前故意为小爷美言,想要小爷买了他的人情,老小子的心里一定憋着事有求于我,郑克天啊郑克天,你老小子打错算盘了,小爷自身都难保了,哪还能管得了你这杀人魔头的闲事。 郑克天听的正入神,发觉有人盯着自己,睁眼一瞧,原来是晏轲,冲他咧嘴一笑,不料晏轲却扭过头去,故意不与他视线对接。 晏轲刚一转过目光,就瞧见小金子跟二狗说完,回头朝自己这边看过来,连忙一躬到地,满面春风地说:“弟弟先给姐姐道喜了,贺喜姐姐觅得良缘,祝姐姐姐夫恩爱到老,携手白头,早生贵子,福禄绵长。” 几句话说的小金子心里美滋滋的,忙还了礼,客套了几句,回头又跟二狗子聊去了。 不一会的功夫,小狱卒点头哈腰地上前提醒道:“姑奶奶,时间差不多了,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您早些回去,姑奶奶下回早点过来。” 小金子没说话,默默地将剩下的吃食包好留给二狗,小狱警麻溜地上去帮忙收拾食盒,跟只哈巴狗似地朝小金子摇着尾巴。 小金子用帕子给二狗擦干净了手,跟二狗依依不舍地作别,在一众狼目之下,扭着腰肢‘嗒嗒嗒’地敲着高跟鞋走出了交城监狱。 小金子一走,整个监狱又安静了下来。 死气沉沉的监狱,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灰色,叫人心情抑郁,晏轲起身在监舍里溜达了两圈,这丝抑郁转瞬就被焦虑取代。张警长只给了他七天活命的时间,转眼第一天一惊过去大半,可他连交城监的毛还没摸清,要想逃出去,就必须抓紧时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9章:岌岌可危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留心观察了一下监舍的情况,地面是水泥构筑,四面是一圈铁柱,吃喝拉撒全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来的时候他计算过,从监狱大门口到这儿,总共需要大约十分钟的时间,经过大大小小的铁门一共六道,每一道都由两名以上的狱警把守,守门的狱警备着枪,甚至有两道大门的门口还拴着狼狗。 他思前想后也没理出个头绪,决定晚上趁着赵五钱六值夜的时候,先探探他们的口风,再作详细打算。计划好之后,打了个哈气躺了下来,这些天打仗加逃命再加上昨夜一宿没睡,实在是累坏了,眼一闭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擦了黑,监狱走廊里的电灯亮了起来,灯光照着灰色的墙壁,发出一片惨白的光。 晏轲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腹中空空,取出中午没吃完的鹅肉刚要打开,就在这时,忽听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十几名背着枪的狱警跑步进门,分成两小队在监舍的走廊里双腿笔直立正站好,迎接后面进门的人。 赵五这小子官职不高,官威却不小,制服笔挺,背着手迈步走来,那模样不像是监狱的小头目,而是检阅军队的大总统。钱六跟在赵五的屁股后头耀武扬威十分嘚瑟:“兄弟们,都给我站直了,耳朵竖起来,五爷有话要交待。” 狱警们啪地敬了一个礼:“是!” 赵五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队伍中央停下,朝两队人各看了一眼,慢悠悠地说道:“这几日交城风紧,诸位要小心谨慎,切莫出任何纰漏,谁要是偷摸打瞌睡,五爷保管他明天一早卷铺盖回家。” 钱六扯着嗓子问道:“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众狱警应声。 “另外还有一件事。”赵五依旧慢悠悠冷森森地道:“不管外头发生什么,就算是天塌了地陷了,这交城监狱里头也得给我平平安安的,少了一个人,你们全都提脑袋来见我!” 晏轲听着这话中有话,再一看去,发觉今晚看守的狱警比昨晚和白天增加了将近一倍,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说莫不是太原被日本鬼子占了?又一想却暗暗得意:若傅作义兵败,逃兵一事,是不是不予追究?他一下来了精神。 赵五解散了众人,带着钱六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遍监舍,经过晏轲监舍的时候,晏轲递给了钱六一个眼色,高兴的钱六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张脸乐开了花。 钱六陪同赵五检查完毕之后,屁颠屁颠地抱着一壶西凤酒,过来陪小轲爷喝几口,这小子仗着赵五的势也不避嫌,给晏轲斟了杯酒,双手捧给晏轲:“小轲爷,尝尝,是六子孝敬您的二十年西凤酒。” “多谢六爷。”晏轲接过酒杯,压低了声音问道:“六爷,我看今日增援了不少狱警,是不是太原城出事了?” 钱六嘘了一声,朝左右看了看,轻轻点了点头,压低了嗓音跟晏轲说了经过: 原来自晏轲他们营全部战死之后,东北城墙被破,鬼子长驱直入进入太原城,在城内包围了傅作义率领的三十五军,一直到今日傍晚时分,傅作义才带着三十五军残部突出重围,撤离太原,日本鬼子占领了太原之后,国名党军统方面从截获的日本电报中得知,鬼子下一步将发兵交城,迫在眉睫。 钱六讲完,骂了句娘,说道:“傅总司令带着三十五军这一撤,可苦了太原的老百姓了,眼下太原已经是人间地狱。您说鬼子多招人恨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平头老百姓他们都下手,简直就是畜生。” “说他们是畜生那都侮辱了畜生。”晏轲愤愤地道。 想到守护了一个多月的太原,想到了太阳城头的落日,想到了战死的兄弟们,还有班长,晏轲心里一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钱六麻溜地又给他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给了他。 晏轲接过酒杯想了想,往旁边一放:“六爷,你说这傅作义自己都做了逃兵,他逃跑的时候,就没下个命令释放逃兵什么的?” 钱六摇摇头。 “没有?” “没有!”钱六认真地说:“小轲爷,您是我钱六的恩人,我能骗您吗?要是有的话,我早就给您报信了。” 刚刚升起的希望破灭了,气的晏轲破口大骂:“真他娘的孙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逃兵就该死,他娘的,他自己逃了,却连屁都不放一个,他怎么不自己给自己吃枪子儿呢?我们连抵在前头跟鬼子玩命,他跟阎锡山倒好,躲在后面收拾东西跑路,阎老西更是孙子的孙子,跑的比傅作义还快,对了,阎锡山经过交城,神探张怎么没堵在城门口把他也抓了也关这儿?都是他们这些司令官指挥失误,才害的我们当兵的跟着遭秧!” 晏轲愤愤地发泄完,仰头又喝完一杯酒。 钱六赔着笑脸应承道:“小轲爷说的对,就他们这些当官的,绑一块拿机枪突突了才好。” “没错,把这帮孙子突突完,保管没一个是冤死的。” “是!” 钱六笑的脸稀碎,想到在监狱里谈论长官不好,换了个话题道:“对了,我听警察局的兄弟们讲了小柯爷在太原战场的英雄事迹,六子听了是满心佩服,您现在就是我六子心里的大英雄。” 钱六说完,竖起大拇指:“六子现在就好一件事:当时你们连的人都死绝了,您是如何背着重伤的班长在鬼子的重重包围之下,逃出生天的?快给六子讲讲,六子就等着这事下酒呢。” 钱六吧嗒这眼睛盯着晏轲,一旁支愣耳朵偷听的郑克天不禁也精神抖擞了一下,钱六简单的几句话,他已经全都明白了,联想到早上晏轲为班长披麻戴孝,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更加另眼相看,悄悄朝晏轲的监舍边挪了挪。 晏轲端起酒杯,故弄玄虚地笑了笑,随口扯到:“这个嘛不值一提,孙悟空当年被太上老君关进了八卦炉,最后不但破炉而出,还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鬼子的八面包围算什么?要不是被班长在战场上失血过多,小的不得已送他去医馆治疗,也不至于叫神探张给抓了关这儿给班长守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0章:小爷就爱吹牛皮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是是是,小轲爷您就是当世的孙悟空,活着的诸葛亮。来,喝,再喝。”钱六又给晏轲满了一杯。 晏轲几杯酒上头,又摆出了说人的架势,吹嘘道:“当时战场上炮火连天,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小爷我从炸弹坑里爬出来之后,顿时就懵了,眼前乌泱泱的全是鬼子,回头一看地上全是尸体,咱连的人都死绝了,就剩下我和班长两个人了,班长奄奄一息地跟我说,晏轲啊,老子要是在临死前能再见上我那80岁的老娘一面,老子就心满意足了。班长是谁啊?是我的恩人,是待我如同亲生儿子的爹啊,这么点小小的愿望,我能拒绝吗?“ 晏轲环顾四周,顿了顿接着吹嘘:“不能!可要想从包围的战场上逃出去,很难很难!但我晏轲是谁啊?天底下没有难得了我的,我目光一扫,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名日本大佐,那大佐长的膀大腰圆,正叉着腰指挥作战呢,小爷我略一思索,扒了小鬼子尸体上的衣服换上,说时迟那时快,我几步来到了那大佐身后,悄悄摸出一把匕首抵在那大佐的后腰上:别动,小兔崽子,动一下小爷我宰了你……” 他边讲边演,活灵活现,囚犯们全都竖着耳朵听的津津有味。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二狗子着急地问道。 “后来?后来小爷我开着小鬼子的摩托车,带着班长,大摇大摆地从鬼子的包围圈里出来了,那小鬼子还给小爷我敬礼呢,当然了他们是朝摩托车胯子上的大佐敬礼……” 众囚犯闻言哈哈大笑。 晏轲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们,别听人家说小鬼子多不怕死,都是假的,谁不怕死啊?都是两肩膀扛一脑袋,那大佐吓的都他娘的尿裤子了,真他娘的骚……” 晏轲说的热闹,大伙听的带劲,晏轲说完,周围一片大骂日本鬼子之声。 唯独郑克天没有笑,这老小子跟日本鬼子打过交道,对日本人多少有些了解,被抓之前,鬼子还派了个小头目去山头贿赂过他,被他轰了出去。他虽然是无恶不作的土匪,打家劫舍做了不少坏事,但他有底线,卖国的事坚决不做,跟小鬼子势不两立,他手下有个四当家偷偷想跟鬼子换条件,被他知道之后,绑起来拿鞭子狠狠抽了一顿。 他知道晏轲在吹牛,但有一点他心里明白:晏轲这小子,有良心,讲道义,并且聪明,有脑子,他相信这小子只要想干就没有干不成的事。 想到了这些,这老东西有了一个念头,他想了想,一抱拳说道:“晏轲小兄弟独走虎穴,不愧为少年英雄,老朽佩服佩服!” 这老小子三番几次的无事献殷勤,令晏轲有些反感,毕竟他是山西人人咬牙切齿的大土匪,他只有七天的世间,跟他扯上关系绊住腿就麻烦了,他头都没回地抱拳还了礼,并不跟他说话。 郑克天仍不罢休,又将头凑了过去,笑眯眯地说道:“晏轲小兄弟,闻到了你的西凤酒酒香,勾起了老朽的酒瘾,小兄弟,能否给老朽来一口解解馋啊?” 晏轲没说话,钱六气的蹦了起来,没好气地呵斥道:“嘿,我说郑克天,他娘的还蹬鼻子上脸了?当初好酒好菜紧着你的时候,他娘的成天闹幺蛾子想着逃跑,现在后悔了?想好吃好喝了?告诉你,迟了!想喝酒?这酒是给你喝的吗?这是我孝敬小柯爷的。哪凉快哪呆着去!” 晏轲斜目瞥了一眼郑克天,见他毫不介意,扯出一张笑脸不卑不亢地望着钱六,倒有几分土匪头子的气势,没有因为虎落平阳便卑躬屈膝,心中生出一丝敬佩,抬头冲钱六使了个眼色。 钱六会了意,不情不愿地倒了杯酒,端着酒杯走到郑克天的监舍边,不冷不淡地道:“这可是小轲爷请你喝的,将来你死了到了地府,遇着那阎王爷,念几句小柯爷的好,听到了吗?” “听到了,您不说,老朽也一定放在心上。”郑克天满面堆笑地接过酒杯。 郑克天是个老酒鬼,闻着那酒香就知道是那个酒窖里的出来,喝一口更是眉头舒展,连声大赞:“好酒!好酒啊!老朽好久没喝到这么正宗的二十年西凤酒了,能在牢狱之中,能在临死之前,喝上这么好的酒,老朽死也值了,多谢晏轲小兄弟。” 郑克天话越多,越客气,晏轲就越发笃定他心里憋着事,但他并不接郑克天的话,故意晾着他。 钱六端着空杯子回到了晏轲的监舍,晏轲拿起酒坛给钱六满上:“六爷,连郑爷都夸您这酒好,来,您也尝尝。” “多谢小轲爷。”钱六高兴坏了,钱六这小子自打晏轲教他一技还了赌债之后,真把晏轲当恩人了,对晏轲是五体投地,虽然肚子里的酒虫咕咕叫,可晏轲要是不发话,他都不会喝一口,现在得了指示,高兴的他,端起酒杯喝了下去,咂咂嘴:“真是好酒,香!” 晏轲撕了些鹅肉给他就酒,随口轻声问道:“六爷,你们当差的一天换几班岗?” 钱六对晏轲毫不设防,嚼着鹅肉,竖起两根手指:“两班,白天一班,晚上一班。” “一起换岗?” 钱六点了点头,“早上六点,晚上六点,两班岗。”说到这里,忽地想起一件事,头伸到晏轲耳边小声说道:“今天换班的时候,另一个监区出事了。” “出啥事?”晏轲心里一惊,脸上却装的云淡风轻。 钱六伸出手‘嘘’了一声,低声道:“换班的时候,隔壁监区有个犯人装闹肚子,蹭这那机会想要越狱。” 晏轲内心咯噔了一下,这个想法跟他不谋而合,他瞅了瞅钱六的脸色,小声道:“一定是被你们抓了吧?” 钱六摇摇头:“不是我们抓的,是被看门的狼狗给抓了,哎呦,你可不知道,那场面太血腥……那些狼狗平时都没给喂饱,凶残啊,活生生从身上撕了去几块肉,等兄弟们到场的时候,那家伙都吓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1章:天机不可泄露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听完后背直冒冷汗,心想,幸亏不是小爷,不然小爷岂有命在,端起杯子跟钱六的杯子碰了一下:“咱哥俩干一杯,多谢六爷的照顾。” “哪里哪里,都亏小轲爷救我,要是没有小柯爷,我钱六恐怕这辈子都没法翻身做人。”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酒杯放下,晏轲又试探地问道:“我进来一天了,还没见过你们的狱长,像他那样当官的,平时来监舍察看吗?” “来,偶尔来。不过……” 钱六欲言又止。 晏轲敏锐地意识到狱长身上有事,若能抓住蛛丝马迹说不定对越狱有帮助,可现在钱六不说,看来……是酒喝的不够,酒喝够了,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晏轲利索地给钱六满上酒:“来来来,再干一杯。” “铛——”两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晏轲打小酒量就好,这点酒根本不在话下。钱六不行,酒力差,三杯酒一下肚子,脸也红了,胆子也大了,低声在晏轲耳边说道:“最近咱们狱长家里出事了。” “出事了?出了啥事啊?” “是这么回事,狱长他……” 钱六刚说到这,就见一名狱警飞奔而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六爷,六爷出事了……五爷叫你去隔壁监区,快,快快。” “来了来了,小轲爷您慢慢喝,六子去去就来。”钱六来不及再说下去,放下酒杯,跟着那名狱警跑了出去。 “喂——”看着钱六的背影走远,晏轲默默地放下酒杯,也没心思再喝下去,收了酒,躺在了床铺上,枕着胳膊想心事。 郑克天几次扭过头看向晏轲,见晏轲不愿搭理自己,也不好再去搅扰他。 倒是二狗年纪小,对将来和生死毫无畏惧,缠着晏轲讲了太原战场的事,晏轲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 第二天,天麻麻亮的时候,晏轲被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惊醒,他敏锐地睁开眼睛,就见监舍的走廊里站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卫兵。 狱警正在开监舍的门,将里面七八名犯人拉出来,交给卫兵。卫兵的头目核对完名单之后,示意卫兵将人押走。整个监区的人都醒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被卫兵押走意味着什么,全都不说话,静静地目送背影,仿佛全都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晏轲隐约也明白了一些,二狗见晏轲是新来的怕他不懂,朝他做了个枪毙的手势,晏轲看完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想到自己越来越近的日子,后背发凉。 他慢慢坐回到床铺上,正心惊肉跳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监舍的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了,钱六笑眯眯地跑了进来:“小柯爷,您醒了,瞧瞧六子专门给你买的早点。” 说完,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晏轲面前打开里面有:头脑,羊杂割,小米粥,还有四个羊肉烧麦。 晏轲回神过来,道了谢,轻声探道:“昨儿怎么回事?等你喝酒,等的我睡着了你也没回来。” “嗨!别提了。”钱六将头凑到晏轲耳边:“昨儿不是有个小子乘换班的时候越狱叫狼狗给咬了吗?半夜不想活了,拿牙齿咬断血管,弄得到处都是血,五爷叫我亲自去请的大夫,还好来及时,不然小命就没了。” 晏轲道:“反正都是死囚,死就死了呗。” “那不行!狱长说了,拉出去正法和死在咱们监狱那是两回事。”钱六打了个哈欠:“小柯爷,早点你慢着吃,一夜没睡困死了,我先回家去了,您的午饭六子叫人被你单独备下了,晚上六子再来伺候您。” “等等。”晏轲叫住了他,端起头脑,拿了两只羊肉烧卖,示意钱六递给眼巴巴瞅着掉口水的二狗。 钱六知道晏轲对二狗子好,也不多话,拿着吃的朝二狗的监舍走去,一边走一边假模假式地说道:“诸位别眼馋,一个人有一个人命,二狗命好,有小柯爷照着,谁他娘的要是再给抢了,昨天那犯人的下场,今早你们也瞧见了,自己掂量点。” 他故意说的玄乎,其实昨天抢二狗鹅腿的那名犯人,原本今天就到了执行的日子。 众犯人闻言全都唬住了,哪敢再动心思,二狗接过羊肉烧麦和小米粥,一边吃一边朝晏轲道谢,晏轲心头一热,挥了挥手。 钱六走了之后,晏轲坐回去刚端起一碗羊杂割,就见两名狱警押着一名新来的犯人走了过来。 晏轲打眼一看,就见那小子二十来岁,面黄肌瘦的,脸上还带着伤,一脸不服地被押着。 一名狱警嫌他走的慢,骂道:“你他娘的磨蹭什么,快点走,我告诉你,来了这儿的都是上了阎王爷的花名册了,你娘的要是不服,上刑场的时候再见分晓,没尿裤子那才是真爷们。” 说完一脚将那小子踹进了监舍,‘哗啦’上了锁,扔给他两窝窝头走了。 那小子扭头朝狱警的背影低声骂了句娘,一脚踢在监舍大门上,大铁门纹丝不动,疼的他龇牙咧嘴,脚镣还差点把自己绊趴下。 狱警回头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走了。 那小子估计是肚子饿了,捡起地上的窝窝头看了一眼,丢在了一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晏轲全程目睹了一切,心里暗笑了一声,心想这小子刚被抓进来,一定知道外头的情况,不如找他打听一下,想到这,他轻轻叫了声:“喂——” 那小子闻声回头过来看了晏轲一眼,眼睛立刻就被他面前丰盛的早点吸引了,咕咚吞了口口水。 “给你的。”晏轲拿起羊肉烧麦朝他扔了过去。 那小子灵活,伸手接住,塞进了嘴里。 晏轲指了指自己:“我是晏轲,你新来的?” 那小子嘴里大嚼却不说话,眼睛盯着另一个羊肉烧麦,晏轲将那一个也扔给他,那小子接住,一边吃一边说道:“是啊,新来的,我叫江二毛。” “怎么进来的?” “半夜撬了一家药材铺的门,里头死了一个人,被大头兵抓了。” 晏轲明白了过来,感情这小子原来是个惯偷:“喂,江二毛,跟你打听个事,现在外头是什么个情况?” “昨天太原叫日本人占了,傅作义跑了,阎锡山昨天晚上连夜从交城带人撤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想乘乱捞一把大的……” 狱警呵斥了一声:“谁他娘的在大声喧哗,再吵吵,拉出去坐老虎凳。” 江二毛识相地闭了嘴。 郑克天一直在偷听晏轲和江二毛的说话,心中一团急火在烧,他查看着晏轲的脸色,此刻见晏轲眉头紧皱,终于逮着了说话了机会,慢慢蹭到靠近晏轲的监舍边,小声道:“阎锡山这一走,就等于把交城这块肥肉放在了鬼子的嘴边了。我看不出两日,鬼子兵就长驱直入占领交城。” 晏轲头靠在铁柱上,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班长临终前交代他无论如何将那两块军饷交给自己的老母亲手上,班长待他如同亲子,早已把班长的母亲当成了奶奶,如今奶奶有难,他却身在大狱不能相救,将来死后如何面对班长! 郑克天眼睛盯着晏轲,小声道:“老朽妻子和三岁的儿子这会可能都还在交城,鬼子一旦进了城,我妻儿万分危险,老朽着心里着急的像是烧了一把火,恨不得飞到他们身边,可这交城监狱……老朽恐怕再也出不去了。” 晏轲回神过来,回头看着郑克天,想不到此刻竟然与他感同身受,他快速挪到靠近郑克天的这边:“郑爷,你说说……阎老西走了,交城不就成了弃城了嘛,鬼子若是不废一兵一卒占领交城,会不会就此放过老百姓一马?” “晏轲小兄弟,你跟鬼子打过仗,你比老朽更了解鬼子的罪恶行径,这小日本子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晏轲轻叹一声,心烦意乱。 郑克天趁机说道:“小兄弟,老朽有一事想求你帮忙。” 晏轲愣了一下,扭头看向郑克天。 “老朽想求晏轲小爷出狱之后,帮我找到妻儿,若有可能,将他们送出交城。老朽心里给你跪下了。” 晏轲一惊:“我?郑爷,你在开玩笑吧?你出不去我,我也出不去啊,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郑克天摇摇头:“吉人自有天相!你就是头雄鹰,这里困不住你!” 晏轲心下一动,笑问郑克天:“你怎么就认定我死不了?我要真是只鹰,不早就飞走了?” 郑克天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这鬼子一进交城,天就变了。相信我,你死不了!” 郑克天神神叨叨,说半句留半句,但却是一脸笃定的表情。晏轲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说道:“托郑爷的福,我要是真能出去,定将不负重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2章:老谋深算的大土匪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郑克天的话,虽然让晏轲很受用,但他并没太当回事。这些年苟且偷生的经历告诉他,想要活着,一切都得靠自己。他承认自己怕死,但更认定求生是一个人的本能。他不想跟那些战友一样,明知胜利无望,还要飞蛾扑火;他更不想背负逃兵之名,就这样耻辱的死去。 他还年轻,他还要践行对班长的承诺。这一天多来,他表面上嬉笑怒骂,没心没肺,但脑子里时刻都在高速运转着,算计着如何离开这个地方。他一定要逃走,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不惜一切代价。 一转眼到了晌午时分,狱警吆喝着囚犯出监舍放风,交城监狱每天给犯人放风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到十一点。昨日放风的时候晏轲正在睡觉,钱六换班时交待了狱警让小轲爷好好休息,狱警便没叫醒他,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出监舍放风。 监舍外面是雾沉沉的天,惨白的日头穿过雾霭低低挂在半空,天空中没有一丝风,青天白日旗垂死般挂在旗杆上,地上的草已经枯黄,树叶已经落光,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一片萧瑟。 狱警将犯人赶到一片空地上,让他们自由活动。 晏轲抬头看了看,只见空地的周围是一圈高墙,墙足有五米多高,墙头上围着电,想要翻墙而过,几乎不可能实现。 眼看着七天活命的时间越来越近,鬼子占领交城又迫在眉睫,可他到现在还毫无头绪。晏轲心烦意乱,那郑克天却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悄然坐在晏轲身边不远处,也不搭讪,闭着眼看着天。 二狗毕竟是个孩子,一放风就撒欢,脚下踢着个石子,满院子飞奔。奔到晏轲面前,他笑的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上。 晏轲倒有些羡慕这小崽子,因为年纪小,无忧无虑,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他随地坐了下来,拍拍身边示意二狗坐下。 二狗兴高采烈地挨着晏轲坐下来,嘿嘿地笑了两声,望着晏轲故弄玄虚地问道:“晏轲小爷,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晏轲心不在焉地问道:“什么日子?” “黄道吉日。” “黄道吉日?” “我娘跟我说,这是金子姨千挑万选选的黄道吉日,她要在今天赎身出香满园嫁给我姨夫。”这小子就跟嫁亲娘似得,眉开眼笑地说道:“晏轲小爷你是不知道,我姨夫对我金子姨有多好,给她买大戒指,婚纱,今天我姨夫还要开着小汽车去接我姨出门子呢……” 闻听见声音,狱警朝这边瞧了一眼,见是二狗在和晏轲说话,咳嗽了一声,二狗机灵地闭了嘴。 一直在旁偷听的郑克天慢慢走了过来,在二狗子不远处坐下来,避开狱警的视线,假装自言自语地小声说道:“交城都要叫鬼子给占了,你姨夫还有心思跟你姨结婚?” 二狗一向怕这大土匪,换做别的事,他保管不会反驳,可这事关他金子姨的事,他就不能不反驳了,他瞧了眼刚刚看他的狱警,见那狱警正看向别处,小声道:“鬼子还没进城呢。” “今早进来的江二毛可说了,太原叫鬼子占了,傅作义跑了,阎老西从交城撤了,这半晌的功夫,就算没占交城,差不多也已经开到交城门口了,你姨夫真能在这节骨眼上姨顺顺当当的跟你姨结婚,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二狗子一愣,问道:“什么原因?” “你姨夫做了汉奸!” 二狗年纪虽小,可汉奸这两字的含义他懂。这些时日,他从他娘和小金子嘴里听了张警长不少好话,在他心里张警长是当世英雄,这恶贯满盈的大土匪居然诬陷他姨夫是汉奸,气的他小脸一板,气咻咻地反驳道:“你这是血口喷人,我姨夫是好人,才不会做狗汉奸。” 郑克天抬头假装望天:“小屁孩你懂什么?你动动脑筋想一想,他一会给你姨赎身,一会买大戒指,小汽车,宅子院子,漂亮裙子,这得花多少钱啊?他一个警长一个月能有几个钱啊?你再想想你娘,辛辛苦苦攒了半辈子,别说大戒指小汽车了,就连给自己赎身出香满园的钱都不够吧?” 想到了灯下反复数那点私房钱的娘,二狗子哑口无言,老半天才讷讷地道:“我娘是我娘,我姨夫是我姨夫……我姥姥家穷的卖儿卖女,可我姨夫他爹有钱啊,是大财主。” “嗯,说的没错,张警长家里是有些钱,可你和你金子姨可知道他家里还有位太太?” 关于张警长太太的事,香满园的姑娘们私下里都传过,但小金子心气傲,发下话了,谁都不许传,加上二狗是个孩子,没人跟他提过这事,自然也就无从得知。 张警长的原配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染上了抽鸦片的恶习,瘾还挺大,张警长跟她是打小订的亲,婚前连面都没见过,婚后才知道的真相。 神探张平生最恨抽大烟的人,自然就容不下太太,强逼着她戒了几次,可这张太太多少年的烟瘾,据说是五六岁时给奶奶烧鸦片时就染上了,一时半会哪能戒得了?每次嘴上都答应的好好的,偷摸又抽上了,鸦片戒不掉,身子也不行,隔三差五地生病,也生不出个孩子,要不是因为这个神探张也不会去香满园遇着小金子,张太太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张警长跟小金子好上了,小姐脾气上来了,抹脖子上吊,闹的是天翻地覆,最后彻底把张警长惹毛了,这才离了婚。 郑克天掐头掐尾,只说了神探张有太太这事,别的啥也没说,他早就料到二狗不知道这件事,便抓着这件事做文章,还不失时机地加了一句:“你不信老夫,你总该信你晏轲小爷吧,你问问你晏轲小爷瞧瞧?” 晏轲进交城时,听那赶车的车夫说过这么一嘴。他虽然还不明白老东西跟二狗提这个事的目的,但他知道,这老东西一向老谋深算,加上早上跟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料定他是想搞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3章:二狗才是戏精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郑爷说的没错,张警长之前是有位太太。”晏轲说完,故意顿了一下,摸摸二狗的头,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听说这张太太是个有名的母老虎,你这金子姨嫁过去,只怕是要受苦了。” 二狗对晏轲小爷的话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当下就像被人兜头一记闷棍,香满园的人谁不知道金子姨不做姨太太,神探张那混蛋居然敢骗金子姨,气的二狗呼呼只喘,竟捏起了小拳头。 郑克天不失时机地问道:“二狗子,你姨对你好不好?” 二狗失魂落魄地点点头。 “那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姨嫁给一个狗汉奸?” 二狗低着头不说话。 老东西继续火上浇油道:“像我这人见人骂的大土匪都不做汉奸,鬼子去牛头山收买我的时候,带了几大车的金银珠宝,都叫我给打出去了,老子心里清楚,做汉奸那是要断子绝孙的。汉奸是啥?汉奸就是走狗和王八蛋,将来祖宗八代都要遭人唾弃,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姨嫁给他,跟着他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死了被人刨出来鞭尸?” 晏轲在一旁半真半假的打断郑克天:“郑爷,二狗年纪还小,你跟他说这些他不懂。” “我懂!谁要敢欺负我金子姨,我就跟他拼命!”二狗挺起胸脯发完狠,突然‘噗通’一下跪倒在郑克天面前:“郑爷,我知道您有本事,您教教我,我该怎么办才能让我金子姨不嫁那个狗汉奸。” 郑克天迅速将他拉起来,低头在二狗子耳边说了几句。 “你们两干什么?快分开。”狱警发现了情况,立刻朝这边跑了过来,一边大声喊道。 没等狱警到跟前,二狗子突然双手捂住了肚子,一头栽倒在地上,满地打滚直翻白眼。 附近的几名狱警一看,吓的全都跑了过来。 其中两名狱警上去按住了郑克天,一名小头目喝道:“郑克天,你刚刚嘀嘀咕咕地跟二狗说什么了?” 郑克天被按在地上,一脸无辜地仰起头,大喊冤枉:“诸位都是火眼金睛,老朽说了啥能逃出诸位的法眼?他跟我说他肚子疼,我问了下哪儿疼,是不是要上茅房,谁成想话没说完,他就痛得倒在了地上。” 刚才郑克天避开了狱警,除了那句俯身耳语的动作,没见过他和二狗交谈,其中一位问晏轲:“你就在边上,郑克天说的可是真的?” 到了这个时候,晏轲总算明白这老小子的目的了,他这是利用二狗装病,把小金子和张警长弄过来呢。小金子待二狗如同亲生儿子,一旦听说二狗病了,天大的事都得放一边,来监狱里探望,今天她和神探张结婚的日子,她来了张警长也得来,张警长来了狱长就得陪同……到时候一团乱,就可以找机会逃出去,果然姜是老的辣,这老东西比小爷点子多。 晏轲站了起来,装模作样地说道:“这位郑爷说的没错,我刚刚也发觉二狗的脸色不对,我正纳闷呢,谁成想竟这样了。诸位爷,我看二狗是得了羊癫疯了,我当兵那会,班上有个战士突发羊癫疯,军医还没到,人就死了。”说到这他假装痛苦万分地道:“想不到二狗这孩子这么苦命,小小年纪进了监狱,竟还得了这样的病。诸位官爷,二狗是迟早要死的,可今天一早我听六爷说,犯人没到执行的日子不能死在狱中,昨儿五爷也说了,要是少了一个人,诸位爷可都得提着脑袋去见他。你们说,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万一出了人命,最后还要诸位给陪葬。我都替诸位感到冤啊!” 那几个狱警一听脸都白了。 不一会,得了消息的赵五和钱六跑了过来,到了跟前也都傻了眼,就见地上的二狗,打着滚,发着抖,翻着白眼,嘴里还直吐口水,这小崽子为了阻止金子姨和神探张的大婚,是使劲了浑身解数在演,看的赵五、钱六目瞪口呆。 晏轲赶忙上前跟赵五小声说道:“五爷,还愣着干啥,小金子今天跟张警长一完婚,这可就是张警长的亲外甥了,他要是出事了,张警长能放过你们啊?” 赵五醒过神来,冲着旁边的狱警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通知张警长!对了,还有狱长。” 他用手一指旁边的狱警:“快去请大夫。” “是!” 狱警纷纷应声跑开。 放风的时间还未结束,可眼下情况危急,钱六吹起了口哨驱赶犯人提前进监舍,有两名狱警过来想要抬二狗子先回监舍。 晏轲心里明白,要是进了监舍,那就等于前功尽弃,得像个法子阻止。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郑克天大喝了一声:“别动!谁都别动二狗!” 众人一愣。 郑克天快速上去伸手拦住了狱警,表情严肃地对赵五说道:“二狗不能动,他这羊癫疯症十分严重,一动就会死,而且得赶紧治,若再不治的话,迟了就没得治了。” “对对对!郑爷说的对。”晏轲附和道:“我可亲眼瞅见过班里的战友是得了羊癫疯症是怎么死的。郑爷,昨天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学过几天医,给山头一个兄弟治过羊癫疯嘛,还歪打正着给救好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啊。要是出了人命,五爷六爷可兜不住啊。” 说到这他故意说道:“五爷六爷平时待你不薄,二狗也一口一个郑爷的叫你,你赶紧帮个手啊。” 赵五这小子平时充大爷,摆架子、讲排场,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了主意,早已经一头浆糊,只盼着二狗千万别等小金子和神探张来了已经死了,着急忙慌地对郑克天说道:“郑克天,你既然学过医救过人,你还不快快救救二狗子,也算是积德行善。” 晏轲暗暗松了口气,低下头攥住二狗的手,一副悲天悯人的口气,含泪说道:“二狗别怕,小轲爷陪你。” 赵五此刻像个没头苍蝇,晏轲竟成了他的主心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4章:孤注一掷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郑克天悄悄松了口气,上前装模作势地给二狗把脉,按了按二狗子的胸口,想要抱起二狗子让他坐在地上,可手上戴着手铐阻碍了动作。 赵五示意叫人开了郑克天的手铐,郑克天目的达到,装的更像了,二狗子得了郑克天的眼色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约莫二十分钟后,狱警带着大夫急匆匆跑了过来,大夫摒开郑克天,手搭在二狗的脉上,见脉象平稳,松了口气,他经常给交城监狱的犯人瞧病,遇到过不少装病的犯人,逃不过他的眼睛,望闻问切完毕,如实说道:“这位犯人脉象平稳……” “等等,大夫你可瞧清楚了。” 晏轲听到这就知道二狗子穿帮了,急忙打断道:“这位犯人可是警察局张警长的亲外甥,你要诊断错了,耽误了治病救命,张警长可饶不了你。” 晏轲说完,二狗配合着又满地打起了滚。 大夫吓了一跳,不想平白惹了张警长,丢了吃饭的家伙,忙朝赵五说道:“这位病人的症状老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老夫实在是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大夫你可不能不管,快想想法子。”赵五急的脑袋冒烟 “五爷,人命关天,二狗这病,还得让郑爷治。” 晏轲说完,刚刚安顿好犯人回监舍的赵六跑过来,附和道:“对对对,小柯爷说的没错,看郑老爷子那两下子,起码能撑到张警长带着小金子过来。”说到这压低嗓子在赵五耳边说道:“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张警长和小金子这两口子人没到二狗命没了,那可就真的没法交代了。” 晏轲也探身在赵五耳边低声说道:“五爷,未来您可是狱长的人选,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叫人抓了小辫子。” 赵五吓出了一脑门的汗:“郑爷,你继续治,千万要吊着他这口气,等到张警长到这儿,见着最后一面。” “哎!老夫尽力。” 郑克天说完朝晏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郑克天使尽了浑身的解数。 晏轲在一旁看的热闹,脑子里却反复在回忆郑克天那意味深长地眼神,这老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 “二狗!” 小金子歇斯底里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晏柯的思绪,赵五和钱六扭头一看,小金子穿着高跟鞋提着婚纱的下摆,正朝这边直奔而来,后面还跟着手忙脚乱的张警长。这哥们西装革履,胸口别着朵玫瑰花,手上提着小金子的貂绒披肩。 狱中的人都不知道,神探张大婚前夜,交城差点儿内乱。守城的长官召会县长和警察局长,希望他们能组织警察和民团接管防务。不料,这警察局长早就听闻当兵的要撤离,煽动一帮乡绅和老百姓堵在军营前请愿,还当场发飙,痛骂老蒋和阎老西不是东西,那守城的长官也是个火爆脾气,直接就拔枪毙了局长。 听到枪声,有乡绅声称局长肯定被杀了,众百姓闻言一哄而上,当场冲击把他们挡在门外的士兵,几个跟着请愿的警察推弹上膛,准备进去拼命。守城的长官从窗户里看到老百姓疯了似的往里冲,震惊之余,交待副官架起机枪,谁要是敢进司令部大楼,格杀勿论。 神探张一直缩在请愿的百姓后面,正跟几个手下讨论第二天婚礼的事,里面枪声他也没听到。他扭头突然发现老百姓冲进了军营,知道要坏事了,情急之下朝天空连开三枪,带着手下愣是在司令部门口将众人挡下。与此同时,副官带着卫队将百姓团团围住。 县长腿都吓软了,被两个士兵架到了百姓前,神探张见县长抖抖擞擞语无伦次,便一把推开县长,上前慷慨激昂,宣称警察局的兄弟们永远站在交城的百姓一边,当兵的有更大的仗要打,一边为守城部队开脱一边誓言会带着兄弟们保证百姓不受欺负,只要百姓们退出军营,他保证不会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神探张的话再加上一旁的机枪,领头的几个乡绅识时务,商议了一会,便带着百姓散了。神探张对当兵的也是恨得牙痒痒,他还不知道局长已经被杀了,纯是为了避免流血,才硬着头皮上前挡着。不想,他这一举动,不仅赢得了百姓的好感,那守城的长官更是一把将他搂住,县长便顺势任命他当了警察局长。 新科局长一夜没睡,他深知这上百个警察和一群乌合之众的民团不可能扛得住日本人,打定主意放弃抵抗,迎日本人进城。小金子还劝他把结婚的事缓一缓,但他担心这日本人一进来,出什么妖蛾子,便不管不顾,坚持要将这女人娶进门。 孰料,张局长千算万算,没想到在去教堂的路上让狱警给拦住了。小金子听说二狗快不行了,急的脸色煞白,张局长二话不说,车头一掉便来了交城监狱。 狱长也刚刚抵达,紧走几步追上了张局长。 赵五迎上前去,跟神探张和狱长汇报情况。小金子一听,口不择言,破口大骂道:“羊疯癫?放屁!我家二狗就不可能得什么羊癫疯,你们监狱有什么猫腻可别瞒着我,要是让姑姑知道有人欺负他,把他活生生逼成了羊癫疯,姑奶奶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我告诉你们,要是我们家二狗要是出什么事,我……我跟你们没完!” “夫人!别急,别急。”神探张拉住小金子安慰道。 小金子一甩手,拔腿朝二狗跑去:“二狗,姨来看你了,我苦命的二狗……”未语泪先流,到了跟前已经泪流满面,不顾一切地推开郑克天上去抱住二狗,放声痛哭。 二狗装了老半天就为了见到小金子,见到了小金子,这小崽子连装都不装了,在小金子耳边小声道:“金子姨,我好好的,没事,我装病把你喊过来,是因为有个重要的事告诉你。” 小金子一愣,松开手,就见二狗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把将小金子拉到身后,指着张局长说道:“金子姨,你被他骗了,他家里还有个太太,你要是嫁给了他,就成姨太太了。”然后手指神探张:“你骗了我金子姨,骗了所有人,你这个混蛋狗汉奸。” 这莫名其妙的一出,令众人纷纷面面相觑。 小金子是又高兴又生气,高兴是二狗没病,生气的是他竟装羊癫疯骗她,她这一路哭的妆都花了,心也碎了,气的扬起手要打,却又不舍得放了下来,气呼呼地道:“胡说,二狗你个臭小子,谁给你出的主意装病骗我的?你姨夫跟他前妻离了婚,姨跟他结婚的话,那是正经的张太太。” 这神探张可不是浪得虚名,一听二狗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抬头一看,只见大土匪郑克天的手铐竟然被解开了,这老小子就站在小金子的旁边,死死地盯着她。 神探张吓得大叫了一声:“小金子,快闪开!” 小金子一愣神,就见郑克天突然目露凶光,伸手抓住了小金子的脖子往怀中一拽,手里竟握着一根三寸长的钉子,抵在小金子的脖子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5章:舍命救局长夫人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措手不及。这钉子是郑克天从“豪华囚房”的床板上起下来的,他一生为匪,深知江湖险恶,更懂得学习改变命运,不断跟一些能人异士学习技和逃生的本领,这些年他多次遇险,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抓住稍纵即逝的逃生机会脱身。 他处心积虑、不动声色地将这么长的钉子藏在嘴里,就是为了等待这样的一个机会。但这一次,他不是为了自己,他要帮助晏轲逃走。可聪明的晏轲现在还在懵逼状态,他做梦都没想到,这老小子舍命是为了自己。 “久违了,张警长,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告诉你这新娘子别乱动,老朽可不想难为她!” 郑克天盯着脸色惨白的神探张,一脸平静地警告着。 小金子吓得花容失色,浑身禁不住微微颤抖着。 晏轲见郑克天拿着钉子的手微微颤抖着,突然想起,他曾告诉自己有只手曾受过重伤,现在来看,卡住小金子脖子的那只手是没问题的。看来就是让他去扎,也使不上力。晏轲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郑克天,你想干什么?快把我太太放了。”神探张一边大喝,一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间,摸了半天才想起来今天西装革履没带枪。 狱警们反应还算神速,片刻功夫,十几个人便将郑克天团团围住,一圈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的脑袋。 小金子轻声哀求道:“郑爷,您放了我,我们家那位现在已经是局长了,我会求他饶过您。” 郑克天盯着神探张冷笑一声:“啊呀,恭贺张局长平步青云,看来今儿个是双喜盈门啊!” “废什么话?郑克天,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赶紧把人给我放了!”狱长一声暴喝,咬牙警告道。 郑克天仰天大笑,嚣张回应:“我郑克天一生将脑袋拴在腰带上,刀口上舔血、死人堆里打滚,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怕字!老朽这辈子最恨有人拿枪指着我的脑袋,让你这帮兄弟把枪放在地上退后,老子手里的这钉子可不长眼!” 郑克天说完,钉子在小金子的脖子上轻轻地划动着。 “好好,郑克天,我管你叫声爷,有什么话咱好好说。”神探张一边说,一边朝狱长示意,狱长一挥手,狱警们不情不愿地放下枪,退回到一旁。 “还有你!”郑克天冲着狱长吼道。狱长看了眼神探张,犹豫片刻,将自己的配枪丢在了地上。 “张局长,你只要送老朽出了交城,自然会放了你这心肝宝贝。我想春风得意的张大局长,不想把喜事变成丧事,让新娘子血溅当场吧?” 神探张深知这大土匪说到做到,但他更明白,若是让他出了监狱,便是纵虎归山,再想抓他就难了。再说,这郑克天恶贯满盈、人神共愤,这阎老西和省主席都知道他关在交城等着伏法。虽说如今交城变成了弃城,郑克天跑了上头也许能糊弄过去,但昨天的义举,已经让他的声望在交城百姓面前如日中天,放走了郑克天,岂不是要被全城百姓耻笑? “郑爷,我敬你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但你挟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女子,就不怕被人笑话?再说,牛头山已经被剿,到处兵荒马乱,就算送你出交城,你又能去哪里?” 郑克天哈哈大笑:“你这屑小还有脸跟老子讲什么仁义道德?老子至从来到牛头山,就已经金盆洗手,一不劫财二不伤人。你他娘地才是大土匪,满天过海、黑白通吃,骗我钱财,还要害我性命!”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神探张脸上杀机隐现,他俯身捡起狱长丢在地上的手枪,紧紧地握着向郑克天逼近几步。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晏轲,一看要坏事,赶紧说道:“郑爷,不管您跟张局长有多大过节,但这小金子姑娘是无辜的。您就是不要命了,也得想想这样死了值不值。” 晏轲说话的当口,分明感觉到看着他的郑克天,眼里似有深意,是期待更是鼓励。他脑子里掠过郑克天说过的话,瞬间恍然大悟。 “郑爷,您听我说……”晏轲慢慢靠近郑克天,刚想接着说,便听那神探张干咳数声,咬牙切齿地对郑克天说道:“郑克天,你别信口雌黄,你那些不义之财,老子已经悉数上缴。老子今天要是让你活着出去,誓不为人!” 郑克天冷笑数声:“好啊,看来张局长是要舍了夫人也不放过老朽了!没想到我郑克天孤家寡人,黄泉路上还能有漂亮的小金子姑娘作陪,死而无憾啊!”郑克天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晏轲。 晏轲愣了一下,就见呆了半天的二狗突然醒过神来,小家伙到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被郑克天给骗了。他捏着拳头‘嗷’地一嗓子,蹦起来冲着郑克天破口大骂:“郑克天你个坏蛋王八蛋,你骗我装病哄来我的金子姨,你这个千刀万剐的老土匪不得好死,小爷今天跟你拼命了。”他嘴里骂着,脚底一蹬,跟小豹子似的扑向了郑克天。 晏轲抓住这电光火石的机会,纵身一把抱住二狗就地一个翻滚,倒向郑克天一侧。郑克天还没反应过来,晏轲顺势起身搂住郑克天的腰狠命一拽,二人同时跌倒在地,钉子也应声跌落。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倒地的郑克天另一只手抓起钉子,狠狠地扎向了晏轲的肩头。 小金子脱困后直接扑向了举枪准备击毙郑克天的神探张,瘫倒在他怀里。那边,赵五和钱六一马当先,反剪住郑克天的双手,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赵五讨好地问神探张:“张局长,我给你将人抓住了,您看怎么处置?” 神探张一边抱着梨花带雨的小金子,一边将枪扔给坐在地上的晏轲,狠狠道:“杀了他,我可以饶你不死!” 晏轲捡起枪,指着被赵五和钱六紧紧锁住胳膊的郑克天额头。郑克天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盯着晏轲的眼睛,鼓励着他,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晏轲一脸悲怆,犹豫好久,垂下胳膊转身对神探张说道:“张局长,我晏轲虽然做梦都想活着,这郑克天也确实该杀,但我不能为了自己活命去取人性命。何况,今天是您和金子姑娘的大喜之日。反正郑克天活不了几天了,您今天以德报怨,明日必被交城百姓传颂。” 神探张盯着晏轲看了半天,晏轲心里直发毛,这孙子莫不是看出他们在演戏了?没等神探张说话,一旁的狱长劝神探张:“张局长,这晏轲说得不无道理,人还是交给我们处理吧?” 神探张这才若无其事地大笑数声道:“罢了罢了,免得叫人说我公报私仇。谢谢晏轲兄弟舍命相救!” 神探张再也不提饶晏轲不死的事,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二狗,扶着小金子扬长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6章:被嫌弃的逃兵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狱长交待钱六,找大夫给晏轲包扎好伤口,顺便给他安排个好点儿的监舍。钱六得令,亲自押着晏轲往医务室走去。 晏轲试探地问钱六道:“六爷,我瞧着狱长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钱六叹了口气:“摊上倒霉的事了。”说到这,他朝远处的狱警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儿子叫小鬼子给……”说到这他用手一抹脖子。 原来这狱长姓李名焕之,老家是平定县人,妻儿老小都住在平定,上月二十六日日本兵占领娘子关之后侵占了平定县城,在平定县城展开了屠杀,没来及逃离的李狱长妻儿遭到日军围困,十八岁的独子,惨遭日军杀害,李狱长得知消息悲愤难耐,太太受不住打击病倒在床,前几天狱长才设法将她接到了交城…… 晏轲一听“平定县城”四个字,顿时来了精神。半个月前,他第一次参加战斗就是在平定县。当时指挥攻城的鬼子大队长叫木村俊树,晋绥军一个团加地方武装近1500人,只守了两天,便奉命撤退。部队撤回太原途中,就听说日军少佐下令在平定县城杀了不少无辜百姓。 当时晏轲所在团的一个副营长,老家就在平定县城,他带着手下的几个平定籍的连排长提着枪来逼着团长下令杀回平定,最后愣是被团长给镇压了。这件事闹得整个团差点互相残杀,新兵蛋子晏轲也因此听说了木村俊树的大名。 如今听说狱长的儿子在平定被害,晏轲顿时有了主意。 “六爷,得空跟五爷说说,就说小的想见见这位狱长大人。” 钱六显得有些为难:“小柯爷,不瞒你说,狱长家遭此大难后,他就一直魂不守舍,这狱里的大事小事都放手让五爷在折腾,今日要不是郑老贼闹这么一出,他也不会过来……不过您放心,但凡有机会,我一定在狱长面前为你多多美言。” 狱长李焕之将新科局长送到门口,一脸冷漠地看着他的小汽车绝尘而去。他素来瞧不上神探张这种两面三刀穿着警服为非作歹的小人,却也不至于翻脸,可站在他身边的小舅子赵五就不同了,这小子知道姐夫跟张局长不对付,冲着小汽车消失的方向呸了一声,骂道:“小人得志。” 李狱长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往办公室走去,赵五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身后,别看这小子平时话不多,可在姐夫跟前,嘴巴就跟机关枪一样,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地骂道:“他算什么东西?竟然能爬上警察局长的位子,上头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交城交给这种无耻小人的手里。” 李狱长只字不言,只顾大步走路。 赵五继续说道:“姐夫,刚刚你听见了吧,连大土匪郑克天都知道他那些事,这私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李狱长的办公室。 赵五快走几步,拉开椅子请李狱长坐下,继续说道:“姐夫,你说这上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因为他说自己能守住县城?这他娘谁信啊?” 李狱长闻言,抬起头目光冷冷地望着赵五,赵五当即识相地闭了嘴。 “这交城的天已经变了。”狱长嘟囔了一句,将身体靠在椅子上,看着赵五缓缓说道:“小五,平常对那些犯人们客气点,都是将死之人,咱多积点德,没必要跟他们耍威风。” 赵五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鬼子这几天就要进城了,万一我要出了什么事儿,你姐那边就要你多费心照顾着。” “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赵五一愣,惊恐地问道。见狱长闭着眼默不作声,赵五又自顾自的说道:“能出什么事?您干了十几年狱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姓张的吹个牛逼就能当局长,这鬼子一进来,您说不定能当上县长!” “闭嘴!”狱长一拍桌子,厉声斥道。 赵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边抽自己的嘴巴,一边检讨:“姐夫,我……我该死!这小鬼子跟我们不共戴天……” “行了!”狱长顿了一下,交待赵五:“你去把那小子的卷宗找来给我。” 赵五一愣:“晏轲?” 李狱长略略点了点头。 赵五拿出钥匙,打开资料柜,从一堆卷宗之中,将晏轲的那份找了出来,双手捧着送到狱长的手上:“晏轲的资料都在这上头。” 狱长接过卷宗打开,上面赫然写着:原晋绥军7营3连2排1班逃兵。 晏轲进来的那天,狱长正躲在家里陪着刚接回来的老婆,接受犯人的是赵五,他根本就不知道监狱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物。想到晏轲刚才的举动,再看到逃兵的定论,他只觉得无比荒诞。一个贪生怕死的逃兵,怎会做出那样舍身救人的举动,说出那样坦坦荡荡的话? 狱长眉头皱了一下,问赵五:“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赵五从容说道:“到底怎么回事,钱六最清楚,回头我让他跟您 汇报。姐夫,晏轲这小子可不简单,能掐会算,前知三百年后知五百载。” 李狱长面色微沉:“这些骗人把戏,也就蒙蒙你这种无知之徒。” 赵五急赤白脸地解释道:“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来的第一天就给钱六解决了一件棘手的大难题。姐夫,你要是不信的话,我这就找钱六过来,您亲自问他!” 赵五话音未落,钱六刚好进门,打算来跟狱长汇报晏轲的事。 赵五拉住他说道:“钱六,你给狱长说说,晏轲是不是进来的头一天,就帮了你一个大忙?” 钱六这小子比赵五聪明,晏轲教他打麻将还赌债的事被狱长知道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连忙给狱长倒了杯茶,这才说道:“五爷说的没错,晏轲这小子确实是个人物……” 钱六如此这般的将他听来的,晏轲如何带着班长逃出太原,又是如何冒充神探张的舅子戏弄他,最后怎么被神探张给抓了,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狱长,中间还添油加醋,说的吐沫星子直飞。 狱长是个明白人,知道这里头有不少水份,但是对晏轲舍命救班长被神探张抓住丢监一事,他深信不疑,尤其是晏轲在监狱为班长守孝一事,更叫他心生佩服。但佩服归佩服,身为军人从抗日战场上逃跑,是他无法容忍的。 这张焕之原是清未最后一批秀才,年轻时去过上海谋了个狱卒的差事,还差点儿参加了北伐军。后来因为父亲重病才回到了交城,在县政府当了几年师爷后,因为交城监狱犯人暴动,才顶替上位干到现在。他本就愤慨日本侵华,如今儿子又死在了日本人的屠刀下,更对日本人恨之入骨。所以,尽管赵五钱六说了晏轲很多好话,尤其是钱六竭尽所能,也没能扭转他对‘逃兵’晏轲的嫌恶。 李焕之将卷宗丢在桌子上,一脸失望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7章:铮铮铁骨郑克天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郑克天次日就要被提前执行枪决,下达命令的李焕之,特意拿出自己珍藏的一瓶西凤老酒交待赵五:“我李焕之敬他郑克天是条汉子,好酒好菜,明天让他体面的上路!” 凌晨,一道闪电划过,惊雷炸响。一夜辗转的晏轲被雷声惊醒,他起身怔怔地看向黑漆漆的天窗。深秋响雷,天生异象,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昨天晚上,钱六刻意置办了两份酒菜,一份送给了郑克天,然后又来陪着晏轲喝了几杯。钱六没忍心将狱长的态度告诉晏轲,但晏轲已经觉察到了,加上郑克天天亮就要被行刑,他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破灭。 天色刚亮,监区的大门打开,赵五和钱六带着几个持枪的卫兵快步走向郑克天的监舍。郑克天抱着狱长给的那瓶酒细品慢饮,一夜没睡,双眼熬的通红。他原本想敲碎酒瓶,用瓷片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他看着那个精致的红色官窑瓷瓶,抚摩了半天,终究没舍得。 “郑爷,请上路吧。” 钱六打开监舍,两个卫兵应声上前。 郑克天惨然一笑,举起手中的瓷瓶,对钱六说道:“代我谢过李狱长。这里还有半瓶酒,帮我交给晏轲小兄弟,叫他一定好好的活着。” 钱六为难地看向了赵五,赵五上前一把夺过酒瓶扔在地上:“都什么时候了还矫情?你不是说他死不了吗?他上路前自然有人给酒喝!” 郑克天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表情。昨天他见神探张盯着晏轲的那表情和他丢下二狗带着小金子决绝地离去,他就预感到这场戏可能白演了。昨天晚上狱长的这瓶酒又唤起了他的希望,李焕之能看得起自己,说不定就能给晏轲一条生路。但赵五和钱六的反应,又让他的希望破灭。 郑克天轻叹一声摇摇头,抖开卫兵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迈步出了监舍。 犯人们如丧考妣,都自发站在自己监舍的铁栏前,目送郑克天离去。 郑克天昂首挺胸,声音响彻整个监狱:“兄弟们,青山不改,后会无期,老朽先走一步,在阎王那备好酒,等着和你们团聚!” 晏轲站在最前面的第一个监舍里,双手紧紧地握着铁栏杆,看着郑克天缓缓从他身边走过。他心中百感交集,想到短暂相处的光阴和临死前的成全,眼睛不由得一下红了,哽咽了一下:“郑爷……” 郑克天身体微微一颤,顿下脚步,头也不回地愣在那里。那些执行的卫兵们对死刑犯根本就没有耐心,举起枪托朝着郑克天的后背用力一推。郑克天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钱六一把扶住。 郑克天索性扭头看向晏轲,大声骂道:“晏轲,你坏了老子的好事,别到了最后跟老子落到一个下场,到了阴间老子肯定不会放过你!” 晏轲听出老头的意思,这是叫他不要轻易放弃。看着郑克天瘦弱而又倔强的背影,晏轲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郑克天并没有被押向刑场,钱六刚准备打开最后一道铁门,一个狱卒匆忙过来大声报告赵五,说有日本人要见郑克天,狱长要求他们将犯人押到办公室。 犯人们听得真切,一下炸了锅。有人叫道:“日本人进城了,郑克天这老贼死不了啦!” 晏轲脑子“嗡”的一声,低声骂了句:娘个比,张神探这狗娘养的果然做了乌龟王八蛋。没听见一枪一炮,鬼子就进了城,不是神探张干的还能有谁?难怪这怂包昨天还有闲情结婚,原来早就想好做卖国贼,可惜了小金子那么好的女人竟嫁给了一个混蛋。 狱长办公室里,李焕之坐在办公椅子上,正低着头泰然自若的品着茶。一个身着便装,戴着日军帽子的汉奸,站在一旁正不停地翻看着犯人们的卷宗。门口,一身黄呢大衣的日军少佐木村俊树,双手放在立在身前的指挥刀的刀柄上,气定神闲地看着门外,他的身边,站着十多个全副武装头戴钢盔的日本兵。 郑克天远远地一看这架式,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愣了一下,昂首走了进来。木村俊树笑脸相迎,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对郑克天说道:“想必阁下就是大名鼎鼎,威震三晋的牛头山大当家郑克天郑老爷子吧?” 郑克天仔细打量了木村俊树一眼,见这日本人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中等身材,脸笑得稀烂,但那一双眼睛却透着一股阴鸷。 他深知如此重要的关头,日本人突然出现在交城监狱,岂是一件简单的事?郑克天低头沉思了一下,不疾不徐地回道:“不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就是郑克天。” “鄙人木村俊树,早就听闻阁下大名,对阁下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实乃鄙人之荣幸。”木村俊树满脸堆笑,甚是谦卑地深鞠一躬。 木村俊树自报家门,狱长的脸上却毫无表情,仿佛这一切跟他都没有关系。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个日本人就是下令惨杀平定县城百姓,害死他儿子的罪魁祸首。日本人进城他早有预感,昨天晚上他硬着头皮去喝了张局长的喜酒,然后又亲眼见到这张局长和县长从酒桌上被人叫走。 半夜城门大开,日本人进来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多数老百姓,估计到现在还蒙在鼓里。没有打仗、没有死人,对当下被抛弃的交城和交城平民百姓来说,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鬼子刚进城,一个警察就来通知李焕之一早来监狱,说是日本长官要见他。天还没亮,李焕之便起床亲自下厨,为太太煮了碗莲子银耳羹,喂她喝下后才出了门。 日本人并没有为难狱长,而是以礼相待,然后指名道姓的要带走郑克天,还让他交出所有犯人的卷宗。李焕之什么都没问,一一照办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这个狱长乃至整个交城当差的,都得听从日本人的摆布。 “狱长阁下。” 直到木村俊树第二次叫他,李焕之才收回思绪。 “狱长阁下,辛苦您了。”木村俊树示意李狱长交出手铐脚镣的钥匙。 李焕之微微点头,目光朝钱六看去,钱六急忙跑过来,双手捧着钥匙笑眯眯地献上:“太君,钥匙在这。” 这小子属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倒,也怪不得他,身逢乱世,全家老小都指着他这点微薄的薪水度日,如今交城天已经变了,想要安身立命,自然要对日本人客气。 木村俊树拿过钥匙,想亲自打开郑克天的枷锁。不想,这郑克天却扬起双手,后退几步,问道:“无功不受禄,阁下这是打算要放我郑克天一条生路吗?” 木村愣了一下:“郑先生铁骨铮铮,虎落平阳必定受了不少委屈。先生是爽快人,那我就长话短说,今天不仅要放了先生,我们还要请您出山,协助我们守卫交城。” 郑克天闻言,仰头大笑,然后突然收声,凛然问道:“阁下的意思,是要我郑克天给你们日本人当汉奸走狗?” 郑克天的话,如雷灌耳,吓了众人一跳。李焕之放下茶杯,不由得站起身来。 “别他娘给脸不要脸!”没等木村说话,那个便装汉奸便跳起来,拨枪上前指着郑克天的脑袋骂道。 “郑先生,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良禽择木而栖’,我想郑先生是个识时务之人。当年阎锡山差点让你全军覆灭,郑先生难道就忍了这口气?”木村瞪了一眼那汉奸,仍旧好言相劝。 “老子要是不识时务呢?阎锡山是中国人,老子也是中国人,他有种灭我,就有种收拾你们。你就死了这条心,老子绝对不会当汉奸二鬼子!”郑克天说完,扭头看向门外。 黑沉沉的天空乌云密布,云层中雷电交织,一声雷响,跟着大雨如注。门外的赵五、钱六和那几个准备行刑的卫兵们,在雨中默然肃立。 “八嘎!”木村俊树怒火中烧,将手中的指挥刀抽出半截后,又用力推了回去,对着身旁的那汉奸耳语了几句。 “狱长,请将犯人们都带到操场集合,木村先生要亲自督导枪决郑克天!”汉奸扶了扶帽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狱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8章:刑场博弈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突如其来的这场雷雨,来的快,去的更快。此刻的交城监狱操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数百犯人屏声敛息、噤若寒蝉。惶恐不安的狱卒和监狱的卫兵们分列两旁,全然没了昔日的威风。十多个日本兵如临大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犯人。 空气像凝结了般,偌大的操场,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木发出的沙沙声。 站在犯人们最前列的晏轲,紧紧地搂着二狗,目光透过明晃晃的刺刀,滑过正柱刀跨立、悠然观天的木村俊树的头顶,看向楼顶上一面刚刚升起,在风中微微漂浮的太阳旗。昨天放风的时候,他还记得那里挂着的是国民党青天白日旗。才十多个小时,已恍若隔世。 郑克天被押上来的时候,人群中一阵骚动,但很快便复归沉寂。晏轲和所有犯人一样,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但他听说日本人要将郑克天押向狱长办公室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老小子可能命不该绝,要被招降了。 此刻,他紧紧地盯着郑克天,更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但郑克天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从他的脸上读不出任何表情。 木村俊树看了眼郑克天,脱掉手上的白手套交给一旁正在给他撑伞的汉奸,又将伞柄推了推,走出几步,笑容满面地冲着众囚犯深鞠一躬:“敝人木村俊树,将诸位从监舍里叫到这里,辛苦大家了。” 晏轲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木村身后,刻意与这个日本人保持距离的李焕之,但见他表情木然,似乎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木村说完话,人群仍旧死一般的沉寂,木村的脸上不由得掠过一丝尴尬。 那汉奸将伞夹在胳膊下,一边鼓掌,一边亮起公鸭般的嗓子:“各位老少爷们,欢迎太君给大家训话!” “木什么树?他算个什么鸟?给我们训话的应该是狱长吧?”人群中间,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炸雷般响起。这句话,给了犯人们莫大的勇气,人群里轰然响起一阵嬉笑声。 两个日本兵端着枪,试图冲过人群去抓那个说话的大汉,前排的犯人自觉靠拢,组成密不透风的人墙顶着两个士兵向前涌动。其余的日本兵都紧张地拉动枪栓将木村挡在身后,那汉奸情急之下,冲到前面举枪朝着天空连放三枪。犯人们跟着平静了下来,有人开始下意识地往后退。 孰料,二狗被身前放枪的汉奸吓着,趁着晏轲分神的当口,挣脱他的怀抱,兔子般蹿了起来,好在晏轲反应神速,一把将二狗拖住紧紧地按着。木村面不改色的扒开挡在前面的两个日本兵,扬手喝退紧张地晃动着枪口的汉奸后,一眼看见了惊慌失措的二狗。 木村不由分说地上来抱起瘦小的二狗,扭头厉声问李焕之:“狱长阁下,这是怎么回事?监狱里怎么还有孩子?” 李焕之暗暗皱眉,冷声回应:“他杀了人!” 木村放下二狗,蹲下问他:“小朋友,狱长说的可是真的?” 二狗点点头,接着又拼命地摇头,语无伦次地大声辩解:“我没有杀人,是别人欺负我娘,还要杀我,才被我打死的!” 木村拉起二狗的手,掏出几颗糖果放在他手上,又柔声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吗?” 二狗已经缓过了神,下意识地看了眼晏轲后才说道:“十岁,下个月才到十一岁。” 木村摸了一下二狗的头,起身看向狱长,一脸悲愤地说道:“你们的政府简直毫无人性!这么大一点孩子,能犯下什么滔天大罪?要被这么残忍对待。” 木村的话掷地有声,李焕之沉默不语。 木村转而面向众人,这个残杀无数中国人的恶魔,此刻表演的如同圣洁的教徒:“囚禁和处决未成年孩子就是反人道,是应该遭到谴责的,在我们大日本帝国,这种事是不可想象的。今后,在交城也绝对不允许有此事发生!” 木村恩威并施,当场便宣布放了二狗。二狗得了令后,把木村当作了救世主,竟抱着他的腿,抖起机灵,指着晏轲当众跟木村讨价还价:“太君,这位晏轲小爷是我的恩人,他也是被冤枉的。不如将他一起放了,我们一辈子都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木村看了眼晏轲,那汉奸不失时机地将晏轲的卷宗呈上。木村翻开看了一眼,愣了一会才笑着告诉二狗:“兵者理应战死沙场,大日本帝国只喜欢不怕死的勇士!回去吧孩子,记住了,皇军从来不杀好人。” 二狗似懂非懂,拿眼去看晏轲,晏轲一脸悲怆地冲着他挥挥手。看着二狗蹦蹦跳跳的离去,晏轲的眼里噙满了泪水,那是不舍的泪,更是屈辱的泪水。木村不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他突然觉得胸闷,像被无数把铁拳重击,此刻,他才深深地后悔甚至感到绝望,他恨自己没能在太原战场好好杀敌,更恨自己背上逃兵的骂名,遭受世人的唾弃。 木村本来是想拿郑克天“杀鸡儆猴”,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二狗,这一出,不仅给老辣的木村解了围,还让他赢得不少好感。尤其是最后,看着对二狗其实是对所有犯人们的承诺,让很多自觉罪不至死的犯人又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就连晏轲,都恍惚觉得这日本人并没有那么可恶。 此时的郑克天,却在闭目养神,刚才那一幕,仿佛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知道这是日本人的套路,接下来该自己上场了。 木村重新拿过手套戴上,冲着那汉奸点点头。汉奸会意,清了清嗓子说道:“大东亚共荣,要的是各位齐心协力。大日本帝国一路势如破竹,昨夜已经接管交城,木村太君心系各位老少爷们,一早到这里来见大家,就是要给你们个申诉冤情和为大日本旁国效力的机会。太君赏罚分明,若有不识相的,格杀勿论!” 汉奸接着手指郑克天:“这个牛头山的大当家,一生杀人如麻,人神共愤。太君有心给他洗心革面、戴罪立功的机会,但他却不识时务……” 没等他说完,刚才那个差点引起混乱的大汉,突然大叫:“大当家,好样的,兄弟们跟你这么多年值得!” 话没落音,几条大汉已经扒开人群冲了出来。几个日本兵呼啦一下,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人正是当初跟着郑克天一起被捕的牛头山的土匪们,他们一直被关在另一个监区。 只见这领头的大汉无惧鬼子的刺刀,转身向犯人们抱拳说道:“人人都说我们大当家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土匪,你们可有亲眼所见?我跟了大当家的二十年,的确是见他杀过不少人,但他杀的多半都是贪官污吏与屑小之辈,劫的更是不义之财……” “让他闭嘴!”那汉奸命令着鬼子兵。 木村眼睛扫过这几个人,沉声道:“想必诸位都是牛头山的人,如此忠义,鄙人十分敬佩。各位如果能说服郑老先生一起归顺帝国,封官加禄,既往不咎!” 大汉冷哼一声:“做梦!人在做,天在看!是中国人,绝不会当二鬼子!大当家的,我们一起来陪你上路!” 郑克天闻言,仰天大笑:“我郑克天死而无憾了!兄弟们,阎王那老儿备好了酒菜等着咱那!” 那大汉突然一个错步,伸手就要去抢夺身边一个鬼子的长枪。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响起一阵剧烈的枪声,几条大汉当场被日本兵的乱枪打死。惊呼声四起,众犯人吓得纷纷后退。 晏轲紧握双拳,狠不能上去手撕木村,但眼前就是明晃晃的刺刀,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跨出一步。不远处的李焕之,身体晃了晃,嘴角似有鲜血渗出。 木村彻底失了耐心,跨过地上的尸首,指着郑克天,一字一顿地对众犯人说道:“谁敢上来杀了他,就放你回去跟家人团聚!” 众犯人又是一阵骚动,有人蠢蠢欲动,但很快被身边的人拉住。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郑克天突然长啸一声,摆脱卫兵,直接冲向了一个鬼子兵的刺刀。身体被刺穿的郑克天,从容地抬起头望着天空,雨刚歇了一会,转眼间,天空又彤云密布。 惊雷炸响,大雨倾盆,悲怆的晏轲呆呆地看着郑克天慢慢地倒下,他的脸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全程一言不发的李焕之,定定地站在雨中,他的脚下,郑克天和他兄弟们流出的鲜血,和着雨水肆意流淌。 木村原本信心十足借郑克天立威,打算在刑场上瓦解中国人意志,顺势收编一些敌视国民政府的犯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他始料未及的。这个被联队司令官誉为“大和民族最有前途的勇士”的全联队最年轻的少佐,像斗败的公鸡般,讪讪而去。 木村走后不久,李焕之便接到了神探张的电话。这孙子一早就听说木村想招安郑克天,而且给封的比自己官还大,他笃定了郑克天会归顺,而且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他在自己的办公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派出了几个手下去监狱刺探。 二狗被放出来的时候,手下来报,神探张吓得赶紧给小金子打电话,叫她收拾好行李,随时准备开溜。得知郑克天的死讯后,他才如释重负。刚刚那汉奸又送来了一份犯人的名单,都是些年轻力壮的恶人,要求他协助李焕之招安。汉奸还给他传递了个信息,木村太君不喜欢李焕之,如果他在招安犯人的事上,不能好好为皇军服务,就找人取而代之。 木村深知用中国人去斗中国人的好处。 神探张对李焕之还算客气,放了一通牢骚又对他一番嘘寒问暖之后,便要求李焕之将日本人看中的犯人与其他人隔离。李焕之听了,哼哈了一声正准备挂电话,神探张又突然说道:“既然郑克天已经死了,木村也没看上晏轲,那就把他执行了吧?” 李焕之一脸不解地问:“他离执行还有几日,迟早都得死,为什么要现在杀他?” “李狱长,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我太太被挟持的事,就是他跟郑克天合计好了的。这小子肯定受了郑克天的什么托付,要不帮他找妻儿,要不就是帮他报仇。” 李焕之冷笑道:“他就是个逃兵,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神探张沉默了一会,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执行了吧,这天已经变了,免得夜长梦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9章:死前一壶酒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放下电话,李焕之呆了半响。这个文人出生,已过知命之年的大叔,年轻时也曾热血沸腾,虽然生逢乱世,他这半生为了苟活都在明哲保身,但他骨子里有着士大夫悲天悯人的情怀,看不起贪生怕死,更看不上附炎趋势的屑小之辈,他欣赏郑克天这样敢做敢为又不惧生死的汉子。 自打知道了晏轲的身份之后,他对这小子就失去了兴趣,但小人得志的神探张在这个时候着急要杀了他,反倒让李焕之再次对晏轲萌生了兴趣,或者动了恻隐之心。如果说赵五钱六两人得了那小子的好处,才在他面前没少说那小子的好话,而二狗当众向木村俊树为他求情,不过是一场儿戏,那么郑克天跟他有牵连,则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情绪,也许是郑克天的慷慨赴死刺激了他,他痛恨与日本人沆瀣一气的神探张,如果这为虎作伥的神探张是他的敌人,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应该善待的朋友。 李焕之沉思良久,长叹一声,叫来赵五:“去,备一壶酒,将晏轲提来。” 赵五一看姐夫的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差了钱六去监舍提晏轲,自己则忙着备酒去了。 从刑场上回来后,整个监区静悄悄的,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着。晏轲的心情也灰暗到了极点,他坐在地上,头靠在监舍的铁柱上,狠狠撞了几下。他恨自己的软弱,更担心这个看不起他的日本人接管监狱后,自己再无活命的希望。悔恨、害怕与屈辱交织,忍了很久的泪水顺着眼角默默地流淌。 亲历刑场的惊魂动魄之后,钱六也意识到狱长这时候叫晏轲,应该是要送他上路了。他心情沉重地打开晏轲监舍的门,小心翼翼地轻唤着:“小柯爷。” 晏轲闻言慌忙用袖口擦了擦脸。 钱六安慰道:“小柯爷,您别难过,郑爷走的壮烈,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晏轲点点头。 钱六强颜欢笑:“小柯爷,您不是一直想见狱长吗?机会来了,咱们狱长啊,点名要见你,小柯爷走吧。” 晏轲愣了一下,原本已经绝望的心,隐约又看到了希望,他强打起精神随钱六出了监舍。 二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语。快到狱长办公室时,沉默了好久的钱六才忍不住交待晏轲:“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狱长是个好人,小轲爷多求求他。” 晏轲讷讷地点点头。 晏轲进门的时候,李焕之正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紧锁双眉看着刚从抽屉里整理出来的儿子生前的照片呆呆出神,赵五垂手站在一旁,低着头静默不语。 “狱长,晏轲带来了。”钱六上去禀报。 李焕之头也不抬地将面前的酒壶往前一推,言简意赅地说道:“晏轲,喝完这壶酒,天一黑便有人送你上路。” 晏轲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冷不丁听了这话,顿时就像一只泄气的皮球一般目瞪口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头发根根竖了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执行命令来的这么快,心里急急在想:神探张一定是看出了那天我和郑克天在演戏,所以郑克天一死,才横下心要立即置我于死地,如今交城的天变了,杀死一个逃兵简直易如反掌,连过场都免了。 晏轲又惊又怕,拿起酒壶灌了几口酒,才稳住了神,目光定在了李焕之的脸上,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地朗声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死我不怕,宋代大诗人文天祥曾经说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狱长,小的临死之前有几句话要说。” “说!”李焕之叫他过来,就是想听听他的临终遗言,想不到他竟用文天祥的诗来壮怀,令他刮目相看,他的目光从儿子的照片转到晏轲的身上,但却面无表情。 晏轲早听钱六说起李焕之是清未最后一批秀才,算是绞尽脑汁投其所好了。 “有人形容鬼子是恶魔,所到之处杀抢掠无恶不作,而我是一个逃兵,是最没资格骂鬼子的人。可逃兵也是人,既然是人就有爱憎。如果说以前我因为救班长做了逃兵,有一半是因为怕死,那么现在,我只恨自己身为逃兵不能战死沙场。” 这番话是晏轲的肺腑之言,说的振振有词。李焕之盯着他的眼神明显变得柔和起来。 晏轲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参军以来,一共只参加过两场战役。半个月前,我在平定县城第一次拿起枪打鬼子,根本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当作逃兵投进死牢……” 李焕之猛然打断他:“你参加过平定县的战役?” 晏轲点点头:“没错,所有人都当了逃兵!当时晋绥军一个团加地方武装1500人,只守了两天,便奉命撤退。部队在撤回太原途中,我们才知道日本人进城后,日军指挥官下令屠杀百姓。” 李焕之定定地看着他,慢慢握紧了拳头,他极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晏轲一脸的悲戚:“消息一传来,整个团都炸了,我们团的一个副营长带着手下的几个平定籍的连排长提着枪去逼着团长下令杀回平定,团长说上峰的命令不能违背,抵死不从。这件事闹得整个团差点互相残杀。” 听到‘上峰的命令不能违背’李焕之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办公桌上。 一旁的赵五钱六全都怔怔地看着晏轲,一时间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赵五突然问道:“你既然参加过平定县战役,那一定知道指挥官是谁?” 晏轲仰起头长叹一声:“我知道那人的名字,咱们也都见过他。” “谁?”赵五立刻追问道。 晏轲望着李焕之,沉声说道:“你们大概想不到吧,当时指挥攻城的日军少佐,就是今天刑场上杀了郑爷和牛头山兄弟们的木村俊树。” “木村俊树?”李焕之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低头看了看办公桌上儿子的相片,再抬头盯着晏轲,嘴角抑制不住微微抖动。 李焕之身在交城,至今尚不知杀儿子的真凶,看着晏轲一脸的笃定,再想想他之前骗过神探张,心思有些混乱,觉得这小子又是在撒谎。 他进了监狱不过三天,就将赵五和钱六唬得团团转,一定是他们之中有人将儿子被杀一事透露给他,他才故意拿这件事做文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30章:彻底绝望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李焕之想到这里,眼神闪烁了一下,沉声吩咐钱六:“酒已经喝完了,将犯人送回监狱。” 晏轲一听这话急的叫起来:“狱长,晏轲有一桩大事想跟您商量。” 李焕之挥挥手,叫钱六将他拖出去。晏轲知道,眼下只有李焕之能救自己,他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钱六上前推了一下,晏轲毫无反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焕之皱皱眉,冷冷地看着他,绝决地说道:“晏轲,你我萍水相逢,我李焕之请你喝这壶酒,是念在郑克天的份上,他死的壮烈,而你和他有些私交。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免死,若有什么非分之想,还是免开尊口。” 晏轲急了:“狱长,您若是放了我,我也不会白白……” 李焕之厉声打断他:“别再说了!就算民国真得亡了,这交城监狱的犯人,他还是犯人,哪怕改朝换代了,照样还是要掉脑袋,钱六,送他回去。” “小柯爷咱回去吧……”钱六小心翼翼地叫道。 晏轲真真是绝望了,拿住酒壶,扬起脖子喝掉最后一口酒,将酒壶摔在了地上,眼含热泪仰天大笑,一瞬间豪气干云:“可惜啊可惜,小爷一心想要以身殉国,最后却只能白白死在狱中,老天爷,小爷不甘心啊!壮志未酬怎奈死乎。” 钱六听他这话,一阵心酸,望着他良久,才缓缓说道:“小柯爷,现在可以走了吧。” “走!” 晏轲说完,豪迈地迈起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晏轲一走,赵五马上便焦灼上前:“难怪那小鬼子一进门,我就看他不顺眼,原来竟是这王八蛋杀了我外甥,此仇不共戴天,不报誓不为人,姐夫,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办?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拿个主意。” 李焕之瞪了他一眼:“你嚷嚷什么?晏轲那小子的话能信吗?” “姐夫,怎么不能信了?他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明白,这枪都抵着后脑勺了,他还敢扯谎吗?” “这就是他有能耐的地方,你说明白他,你明白什么?他跟郑克天合起伙的把神探张和小金子骗进交城监狱这件事,你看出来了吗?” “啊?”赵五一惊,沉默着摇头。 李焕之语气放缓了一些:“他原本想靠郑克天越狱,可如今郑克天死了,他就来挑拨咱们跟日本人结仇。平定离交城三四百里,日本人在山西几十万大军,木村就是个小小的日军少佐,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赵五点点头,他也觉着姐夫分析的有理。 李焕之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跟他提过你外甥在平定被日本人所杀?” 赵五一愣,辩解道:“姐夫,这事不能怪我,是六子那天喝了一点酒,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李焕之冷哼一声:“这就对了,不然晏轲怎么单单提起平定县的事?” 赵五懊恼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怎么就没想到?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信口胡言。不过姐夫,晋绥军确实是被鬼子从平定县赶走的……” 李焕之显得很不耐烦,挥手打断赵五的话。 从李焕之办公室到重刑监区一百五十米,打开监区的第一道大门到晏轲的监舍不过二十米,这不到两百米的距离,晏轲整整走了十分钟。 他后悔没能跟班长一起战死太原,后悔没有在刑场上与牛头山的兄弟们一起跟鬼子们拼了。他无比怀念那段短暂的从军岁月,至少他能像个爷们一样跟鬼子真枪实弹。他想到了清和元的羊杂割和风情万种的小金子,还有那块甜的齁死人的巧克力和那个漂亮的女护士。 想到这个女护士,他的心里就隐隐抽痛。这是他见过最傻最笨最漂亮又最固执的姑娘,她救死扶伤不分敌我,她鄙夷的眼神曾经深深地刺痛了他。她还活着吗?一定是死了吧,如果不是这狗日的日本人,如果不是为了班长,他一定会去救她,向她证明自己不是胆小鬼更不是逃兵。 天将黑的时候,门外一阵整齐的步伐声传来,一列卫兵跑步进门,七八个死囚被拎了出去。 晏轲心如死灰,坐在监舍里,眼睛望着天窗一眨不眨。 钱六示意卫兵停在了监舍门口,看着监舍内呆呆的晏轲,叹了口气,唤道:“小柯爷!” 晏轲缓慢地转过头,见钱六带着持枪的卫兵站在门外,明白自己的时辰到了,无论他怎么安慰自己怎么给自己壮胆,真到了这一刻,他也周身疲软,腿肚子转筋,连站都站不起来。 钱六问道:“小柯爷,可还有遗言要交待?” 晏轲定了定神,苦笑道:“有一件事情放不下,班长临死之前留给我两块大洋,命我转交给他老母亲手里,我被抓进来的时候,两块大洋被警察搜走了。我想请六爷帮我一个帮,得空替我去探望一下那位素未谋面的奶奶,若我那奶奶平安,我也便死而无憾了。” 钱六一阵心酸,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小柯爷放心,六子帮您送几块大洋过去,往后她就是我奶奶!” “多谢六爷!” 晏轲留下了地址,冲着钱六就要跪下。 钱六连忙扶住他,红着眼说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您对六子的好,六子都记在心上,小柯爷您放心,我会给您收尸为您戴孝,以后每年今日,六子都会带上一壶好酒去您坟上……” 钱六扭过头去,不忍再说下去。两名卫兵上前,架起晏轲。 交代完了大事,晏轲终于缓过神来,他一边走一边给自己壮胆。马上就能见到班长了,要是走得快点的话,说不定还能追上郑克天和牛头山的那几个兄弟,一定要拉上班长跟他们好好喝一杯…… 出了监区大门,外面月黑风高,冷风阵阵,晏轲脚步略微停了一下,周身打起了寒噤,早已等在门口的士兵‘哗’地上前,给死囚们套上了头套。晏轲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几个刚才还沉默着的死刑犯,这时候都开始骚动起来,有人竟然哭出了声。卫兵喝斥的声音异常的刺耳,但这些声音却渐行渐远。晏轲只感觉自己一个走上了另外一条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他的脑子里一片浑沌,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正独自走在黄泉路上。 走了一段后,晏轲感觉被人推上了一辆马车,四周仍是静悄悄的,只听到马蹄的得得声和车轮压在石子上的声响,偶尔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一两声犬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有人押着他下了车,晏轲料想是到了执行的地点,突然又紧张了起来,两条腿打着摆子,被人拖着往前走了一段路,停了下来。 紧跟着‘唰’地一下头罩被摘了,眼前有灯光闪耀,模糊中他看到眼前似有一个背影,他低头揉揉眼睛,再抬头去看,便见眼前赫然竟是一尊巨大的凶神恶煞的罗刹像,那罗刹正俯身瞪着自己。 晏轲吓得一激灵,没错了,这儿就是阎王殿。他两腿一软,正要跪倒,便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人带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31章:命不该绝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是交城郊外一座规模颇大的庙宇,兵荒马乱加上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一身长衫的李焕之,面无表情地背手站在一个巨大的罗刹像前,眼前的两根火烛已经燃去了一半。 惊魂甫定的晏轲甩甩脑袋,讷讷地看着李焕之的背影,再看看一旁手持马灯的赵五。寂静的破庙里,只有他、李焕之和赵五三人,刚刚和他一起被戴上头罩的死囚们早已不知踪迹。 原来李焕之在见过晏轲之后,打电话给县长,借着木村俊树在监狱里杀郑克天和牛头山兄弟一事,跟县长一边汇报一边旁敲侧击,想在他那打探下这个木村的底细。 县长跟李焕之是同科秀才,二人平素关系还算不错。接到李焕之电话,便跟他闲扯起来。这县长表面上看文弱生,但老奸巨猾、八面玲珑,在任十多年,经历几任政府和地方军阀的变革,一直没倒台。开了城门放日本人进城之后,这一整天他如坐针毡,一有风吹草动便吓出一身冷汗,生怕一着不慎便赔上性命。 日本人还没进城,他就将这支部队的底细摸了一遍,包括这位日本少佐木村俊树。用他的话说,木村就是笑面虎,杀人不眨眼,因为在平定县城遇到晋绥军抵抗,便迁怒于无辜百姓,下令屠杀。 县长还在不停地发着牢骚,但李焕之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放下电话后,他颓然而坐。他原本觉得,交城变成了弃城,半个中国都沦陷了,老百姓朝不保夕,他一个年过半百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朽又能如何?何况家中还有一个卧病不起的女人需要照顾。 如今,不共戴天的仇人近在眼前,他为自己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老还乡而汗颜。他想起晏轲的那句“壮志未酬怎奈死乎”,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个他一直看不上眼的逃兵并没有什么区别,他还是孩子,跟自己的儿子一般大的孩子,他至少打过鬼子,他为了报恩才逃出了战场,而自己却一直想着明哲保身、苟延残喘。 枯坐了一下午的李焕之,决定做点事情,即便没有机会亲手杀了木村,他也不能当日本人的走狗。 晏轲愣愣地看着李焕之好久,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将自己带到这里,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想放了他。 想到这里,晏轲‘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正要说话,便见李焕之慢慢转过身,淡淡地看了一眼晏轲:“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还活着,这里不是阎王殿。” “狱长……”晏轲起身欲言,李焕之打断他:“我李焕之自打做了交城监狱的狱长,转眼已有二十余载,这些年,我循规蹈矩,对犯人从不手软,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为了一个逃兵铤而走险。” 晏轲眼里闪动泪花:“您为什么要放我?私放死囚,等同死罪,狱长不会不知道。” 李焕之沉声道:“我只不过是不想多死一个罪不至死之人而已。如今交城成了日本人的天下,这碗饭我也不打算再吃下去了。你走吧,被人问起,就说是自己越狱逃走。我可以告老还乡,但那些狱卒兄弟们还要讨碗饭吃,不能害了他们。” 晏轲:“这几天好像过了几年,我怕死,却又恨不得跟郑爷和牛头山的兄弟们一起跟日本人搏命。您放心,是日本人让我当了逃兵,是您和五爷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晏轲要是再贪生怕死,那就是猪狗不如!” 李焕之点点头:“走吧,别磨蹭了。丈夫誓许国,愤惋复何有?我希望你出去能践行自己战死沙场的诺言!” 赵五从罗刹像座下拿出一个包袱扔给晏轲:“把这里面的衣服还上,不要再进城里。六子还不知道你被放走了,你也不要再去联系他。” 晏轲冲着李焕之和赵五鞠身,转身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住。他是那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李焕之与他素昧平生,毫无交情,这么大的恩情他绝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狱长,我知道木村是杀你儿子的元凶,我晏轲虽然身负逃兵之名,但我懂得知耻而后勇,更懂得知恩图报。为了您和舍命要救我出狱的郑爷,我一定会杀了这个刽子手,为你们报仇!” 李焕之怔怔地看着晏轲,他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读出了赤诚和坚定。这么多年,见多了尔虞我诈和生离死别,李焕之的内心早已麻木。但这一天多的变故,令他心潮难平、如鲠在喉。晏轲掷地有声,彻底的将他击溃。 李焕之的声音有点哽咽:“我不是你的恩人,你本来就不该死!你还年轻,我不希望你为了报恩,不管不顾的再去白白送死。” 李焕之的真情流露,让晏轲唏嘘不已,他郑重地点点头:“我会的,不仅要报仇,还要好好地活着多杀鬼子!” 晏轲说完,扭头冲进无边的夜色。他的身后,李焕之潸然泪下。 月色匝地,树影婆娑。深秋的原野上,一个年轻而又消瘦的身影挺拔,似在遥望着远处月光笼罩下若隐若现的交城,久久不肯离去。 没错,这个穿着干净长衫,脸色白净略显稚嫩的年轻人,正是晏轲。从狼狈地穿过枪林弹雨的太原战场,到临刑前的死里逃生,不过才几天的功夫,他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更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没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他想放声痛哭,又想仰天狂笑,他更想在这无边萧杀的原野里狂奔、嚎啸。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晏轲摸黑重返了交城。这里有班长的老娘,还有大土匪郑克天的妻儿,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不共戴天的木村俊树。漫漫长夜,他已经将一切要做的事规划好。这一次,他决定将生死置之度外。 街道上,几天前三步一岗两步一哨的国民党警察和卫兵,已经换成了骄横跋扈的日伪军。晏轲压低帽檐,目送一队巡逻的伪军离开后,闪身进了一个胡同。 狭小的胡同深处,一座毫不起眼的低矮砖房大门紧闭,这里就是郑克天妻儿暂住的地方,除了他,知道这里的人都已经被木村杀害。 晏轲轻声地敲了好久,见没有反应便用力一推。门没有上锁,小小的院子里落满了枯叶与灰尘,井边放着半桶已经泛黄的水,这里显然已经人去楼空。晏轲心有不甘的在内屋转了一圈后,捡起母子俩离去时,遗落在角落里的一只小巧而精致的拨浪鼓,黯然神伤地轻轻转动。 谁都不知道郑克天的妻儿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这娘儿俩是谁,但见过的人都说那女人很好,母子俩过得也很好。这兵荒马乱的,应该是去投奔亲戚,不会再回来了,有人说道。只要还活着就好,晏轲这样安慰自己。 为了避开钱六,第二天天擦黑的时候,晏轲寻到了班长家,令他肝肠寸断的是,他曾发誓要当作奶奶孝敬的班长母亲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过世了。略感欣慰的是,钱六果然重情重义,遵照自己的嘱托昨天就来过这里,还给老人家和班长立了木碑,烧了纸。 那天晚上,晏轲在班长母子的坟前枯坐了整整一夜,喝完了一壶酒,跟班长说完了他一直不敢说,来不及说和从来没想过要说的话。 天亮后,他又回到了郑克天妻女住过的那个低矮的砖院。他觉得自己好失败,有负两位恩人重托,没有办法尽孝又找不到人。他决定暂时在这里栖身,也许还能等到她回来,让他的妻儿亲眼看到自己手刃木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32章: 杀一儆百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深秋的夜,漫长而又寂静,晏轲捧着一壶酒坐在小院的屋顶,仰望满天繁星,陷入了沉思。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晏轲脑中回想着说人嘴里的那些行侠仗义的情节,不禁有些冲动。但他现在手无寸铁,而木村出行必定有宪兵环伺左右,怎么接近木村?学荆珂献地图还是学专诸端盘子?或者干脆如常山赵子龙般单枪匹马,独闯龙潭?可连木村住在哪里,他都不知道。 重新活了一回,他可不想白白送死,必须得从长计议。夜已深,天空飘起了雪花,晏轲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正打算休息,远处猛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枪声。晏轲吓了一跳,刚蹦下屋顶,又见天空有烟花绽放,他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立冬,刚才那是鞭炮声,应该来自城里的大户人家。 想到鞭炮,他突然愣在那里,然后咧嘴大笑。 第二天一早,大雪纷飞,亢奋得一夜未眠的晏轲正准备出门赶集,刚走到胡同口,就看到一群人潮水般朝一处涌了过去,定睛一看,原来是伪军正在墙上张贴告示。他便随着人群过去,驻足观看,但许多字不认识。 不过晏轲很快发现告示右边人物画像神似李焕之,不由心中一凛,心想莫不是他因为放了我而出了什么事?但转念一想:这年头,堂堂监狱长放个死囚会有什么事?况且李焕之说过,回去之后便告老还乡,鬼子总不会为难他吧。 晏轲本来看告示时不住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现在也顾不得装逼了,朝身旁一长衫老者拱手问道:“这位先生,请问这告示上写了什么内容?小弟我才疏学浅,斗大的字不识得一箩筐。” 不料这老者也拱手回答:“这位兄台,说来惭愧,老朽也不识字啊……” 告示下的伪军听到,顿时骂道:“他妈的,都不识字在这装什么斯文?!听好了:原交城监狱监狱长李焕之,拒不服从皇军调谴,阳奉阴违、消懈怠工,私放死囚、公然抗命,现予处决,以儆效尤。交城诸公差、百姓均须以此为戒,谨遵皇军教诲,争做守法良民,违者必诛!” 伪军念完又推了把晏轲:“赶紧滚蛋,别挡老子路!”而此刻晏轲脑子里已一片空白,他走出人群,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住所。悲愤交加的晏轲,在院子里朝四面方向,均磕头拜了三拜,这样,无论李焕之在哪个方向过奈何桥,都能与他阴阳告别。 他认定李焕之之死与木村俊树有关,那日木村在交城监狱软硬兼施,郑克天不过是没有归顺,他便挑拨中国人自相残杀,李焕之一定也是拒绝为日本人效力,才被找借口杀害。 “木村俊树!”晏轲咬牙切齿,又记下了一笔血债,发誓要将木村俊树碎尸万段、剉骨扬灰。 晏轲猜的没错,李焕之放走晏轲后,连夜向警察局长,也就是神探张电话作了复命,强调一干人犯均已按指令处决。神探张本想再问些细节,正好那时小金子在床上撒娇,也就顾不上追问。 次日,李焕之一早就脱下制服,将写好的辞呈上交县长,静等县长批准,但2个小时以后,他等来的却是木村俊树。 木村得知李焕之是晚清秀才,自视清高,于是穷尽所学中文,百般挽留:“素闻交城监狱有‘狱中之狱’之称,管教严密、聚力安全,20余年无人能够越狱,实为阁下领导有方;又闻狱长满腹经纶,曾院试折桂,鄙人更是钦佩异常。狱长此番突交辞呈,鄙人深感痛惜。当下时局动荡,正是用人之际,狱长可否收回辞呈,继续留任,以助鄙人一臂之力?” 李焕之看着木村,按捺住心里的仇恨与厌恶,淡淡说道:“少佐谬赞,在下愧不敢当,您的好意在下心领,只是本人年事渐高、江郎才尽,夫人卧病在床也需时常陪伴,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望少佐成全。” 木村不动声色:“阁下之才华,无人可取代,若阁下未得志满,鄙人一定设法满足,薪水亦可翻倍。” 李焕之绝然答到:“我意已决,谢少佐美意。交城监狱秩序井然,非一日之功,更非一己之力,狱长之位,可由体健伶俐之青年取代,后任者承少佐提携,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总之,无论木村如何挽留,李焕之铁了心地要告老还乡。木村心中不悦,悻悻说道:“如此,我不强留,望阁下三思,再行决断。”说完拂袖而去。 第二天,交城县伪政府包括县长、警察局长以及李焕之在内的若干官员突然收到宪兵指挥部口头通知,要求当天晚上在县城北最大的酒楼——擎杯指剑阁准时赴宴,请柬就不发了,有事不来的须直接向木村少佐请假。 少佐请客,谁敢请假?连自称折了腿一直卧床养伤的赖副县长也受邀务必参加。李焕之有些不安,担心是不是得罪了木村,鬼子设了个鸿门宴。但县长告诉他,木村说是请大家坐坐聊聊天,还特意说顺便为李狱长践行。 李焕之心想木村可能物色好了新人接替他的位置,毕竟交城归根结底还得靠中国人治理,这才心下稍安,并和夫人说上面批准了他辞职,不几天就可带着她回乡下老家安享晚年了。 晚上,众伪官员准时赴宴,木村珊珊来迟。虽说事先说明只是聚餐,但大伙还是不知道日本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心中惴惴不安,围在桌前,一起站立着看着木村,等着他发话。 木村俊村环顾四周,神情诚恳,开口说道:“人生如戏,有缘相聚,大家萍水相逢,友谊天长地久。”伪官员们听得更加糊涂了:这他妈是什么开场白,看似很有文化,其实狗屁不通啊,不过“人生如戏”这个词说得倒是在理。 伪县长带头鼓掌道:“说得好!”其他人醒悟过来,纷纷鼓掌喝彩,李焕之面带微笑,也跟着鼓掌。 木村目露得意之色,端起酒杯接着说道:“自鄙人接管交城防务以来,全城齐心、治安良好,屡获上峰首肯。今日略备薄酒,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说完,一仰脖喝干。 伪县长等人慌忙各自将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纷纷夸赞道:“少佐领导有方,皇军英明神武”“少佐率先垂范,皇军范水模山”等等,不一而足。木村随即下席,顺时针向在座各人一一敬酒,不一会儿就打了一圈。 觥筹交错间,马屁冲天响。木村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到:“今日请大家来,还有一事需要见证。” 大家茫然,静待下文。木村目光直视李焕之,道:“昨日,李狱长请求告老还乡,我极为不舍,今日借大家欢聚一堂,想以此情此景继续挽留,李狱长是否可以考虑收回辞呈,与诸同事齐心协力、续写华章,共绘大东亚共荣之美好蓝图?” 李焕之听到“大东亚共荣”几个字,突然想到无辜被杀的儿子,心痛如刀搅。 除了丧子之痛,他也绝对不想当汉奸,倘若再年轻二十岁,想必也将投笔从戎。他突然想痛骂日本鬼子不得好死,但一想到家中卧病在床的夫人,瞬间腾起的怒火又陡然熄灭,暗叹一声:罢了,得罪木村,枉送性命也救不了国。 李焕之沉默片刻,依旧决然道:“夫人病重,朝不虑夕,我亦无欲无求,只想与夫人相依为命,有生之年多伴其左右,今日在座不乏青年才俊,涣之老朽自愧不如,留任之事实难从命,望少佐海涵。” 见情形不对,那赖副县长对李焕之说道:“涣之兄,何必呢?皇军器重,是天大的荣幸才是啊,以你的身子骨,再干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县长等人也一齐来劝说,但李焕之只是拱手答谢,却不答话。 木村突然冷冷说道:“李狱长,听闻你前几日私放一名死囚,可有此事?” 李焕之不由大惊:这交城监狱果然已成为了日本人天下,四处都有鬼子眼线!不由自主地朝神探张望去,神探张也面如土色,心道:你李焕之看着我干嘛?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 蓦然间,木村抡起桌上的青花瓷酒瓶砸向李焕之脑袋,登时血流如注,这时,一名不远处的汉奸突然起身,将李焕之扯起来摔向墙壁,只见那木村从腰间拔出手枪,“呯呯”两声射向李焕之后脑,可怜李焕之直到临死,也没将痛骂鬼子的话说出口。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赖副县长当场尿了裤子。 这时那名汉奸大声宣布:“经查,李焕之徇私枉法、吃里扒外,证据确凿、不容狡赖,皇军念其才华功勋,本拟开一面,继续留用,然李焕之不识抬举,竟百般推托、拒不从命,今当众处决,以正纪纲!”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早有预谋,木村这分明是在杀一儆百,警告大家老实听话,不要在他面前耍小伎俩,同时也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赖副县长这回反应很快,跳起来指着李焕之的尸体大声骂道:“李焕之,你居然如此不识时务,真是胆大包天、死有余辜!” 木村冷冷道:“赖副县长看来腿伤已经痊愈,明日进山带路。”那赖副县长身上冷汗涔涔,语无伦次,但奉承之词依旧张口就来:“我等肝胆相照,不是,肝脑涂地,愿效犬马之劳!” 木村吹了吹还在冒烟的手枪,面无表情地放回腰间,让那汉奸将李焕之尸体拖了出去,然后招呼大家继续喝酒吃菜。 众伪官员不敢不从,个个如坐针毡。 李焕之是赵五、钱六冒险收的尸,他死后,他的夫人也跳楼自尽。 钱五将李焕之夫妇合葬于郊外那座破庙附近,出人意料的是,神探张偷偷塞给了赵五不少钱,让赵五先是惶恐不安,后又受宠若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33章:刺杀未遂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那夜,晏轲在屋顶看到烟花绽放,又听得鞭炮声响,顿时眼中一亮:“鞭炮炸弹!”——既不显眼又有威力,岂不是刺杀木村俊树的绝佳武器?小时候,他曾看到村里地主家小儿子把鞭炮放在空罐头瓶里点着玩,瞬间的爆炸直接将那小子炸残。当兵后,班长也在闲瑕时,教会了他如何用火药和酒瓶制作土炸弹,威力相当于手榴弹。 晏轲激动不已,立即四处寻找制作鞭炮炸弹的材料。弹体是现成的,晏轲很容易就挑了两个适中的空酒瓶;火药颇费周折,好在交城有一家生意兴隆的棺材铺,顺带卖鞭炮,晏轲混在一群办白事的人中间弄到不少烟花炮竹,甚至还有难得的火柴。 晏轲自小心灵手巧,他将鞭炮一个个拆开,把火药集中在了一起,再加上烧酒等材料混合,为了增添威力,他还加了些铁钉,最后封装、引信……很快,两枚像模像样的土炸弹便新鲜出炉。他对自己的手艺也信心十足。 接下来就是踩点了。他连续几天暗中观察,发现一辆黑色小汽车基本上每天都会经过一条街道,在下一路口前往不同地方,从后面紧跟的一卡车日本宪兵来推断,木村俊树就在这辆黑色的小汽车中。晏轲决定将这辆车作为袭击目标,炸死木村俊树。 天空中依然飘着大雪,银装素裹,大地苍凉,竟烘托出一片悲壮。晏轲怀揣那两枚土炸弹埋伏到了拐角一处房檐下,静待木村车队出现。他穿了身当地民众常见的灰白衣衫,头上包着白毛巾,大雪落下来,无意中又披上了一层伪装。 他也早早地挑好了逃走路线——后面拐弯快速冲过路口,直线不到五十米就可以窜进茫茫群山,而交城的鬼子目前还没有实力进行大规模搜山。 不一会儿,木村车队缓缓驶来,晏轲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待那黑色小车距他将近十米时,晏轲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点燃引线迅速从拐角处闪出,奋力将一枚炸弹掷向黑色小车车头!但他没有听到期待的“轰”的一声爆炸,只听得“咣当”一声,炸弹砸中车头反弹落在雪地,随后“哧哧”地冒着黑烟,不断在地上打旋。 鬼子车队突然停下,一名汉奸一边开枪一边护着木村俊树下车后撤,后面的卡车跳下几名鬼子,立即向晏轲开枪射击。晏轲见势不妙,又将另一枚炸弹扔出,几名鬼子齐齐卧倒,只见那炸弹落在地上,发出“呯”地一声,斜斜地窜向半空,尾烟燃处,将一名鬼子脸熏得漆黑,除此之外,鬼子毫发未伤。 晏轲并非第一次制作鞭炮炸弹,可能是由于火药问题加上雨雪天气,这一次的 “炸弹”效果不佳,做成了焰花。 趁鬼子卧倒的一瞬间,晏轲拔腿就往后跑,几步就到了下一路口,与一名汉子相互撞了个趔趄。这时,县城内响起刺耳的警笛声,后面枪声阵阵,鬼子哇哇怪叫地追上来。 求生的欲望让晏轲迅速往山脚下跑,那被撞的汉子也一溜烟地往另一方向奔,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嗒嗒嗒嗒……”突然,晏轲听到了身后响起一阵熟悉的冲锋枪声,但怪的是,这阵凶猛的火力居然是射向鬼子的! 晏轲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几名装束与他差不多的汉子和鬼子交上了火,追在前面的鬼子迎面倒地,但眼见鬼子援兵快要赶到,那几名汉子迅速后撤,朝着晏轲的方向奔来。 晏轲不知所以,不要命地继续往山里飞奔,那几名汉子也紧紧相随。终于,晏轲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大喘粗气,心想:爷跑不动了,听天由命吧。那几名汉子也相继跟来,亦躺在一旁气喘吁吁。 突然,一名汉子跳将起来,用枪指着晏轲脑袋,怒道:“你他妈是谁啊?我义哥呢?”其他几名汉子也惊得站起,同时用枪指向晏轲,个个杀气腾腾。 晏轲也纳闷:你们他妈是谁啊,怎么跟着爷跑?于是答道:“谁是义哥?你们是干什么的?”那汉子见晏轲两手空空,放下枪口说道:“糟糕,看错人了!” 另一名汉子说道:“我刚才看到义哥人影一晃,跑得比兔子还快,不会有事,这小子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把他带回去给虎哥审审!”于是众人把晏轲从地上提了起来,推搡着继续向前走,后来又用布条将晏轲双眼蒙了起来。 不知绕了多少弯,这群汉子终于停了下来,把蒙住晏轲双眼的布条拿了下来,一脚将他踹进了一间山洞。 山洞里燃着柴火,与冰天雪地相比,甚是暖和,一名大汉随意坐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虎目虬髯,看起来很威猛;其余大约十来个人,散立各个方位,他们随身都背着枪支,其中几人居然是加长的仿汤姆森冲锋枪,这种枪在晋绥军中装备较多,威力很大,难怪晏轲听到刚才交火的枪声,觉得似曾相识。 众人并不言语,只是用怒目盯着晏轲,面露凶悍之色。晏轲听听得多,所以面对这种“杀威棒”似的装腔作势,内心毫无波澜:这群人既然能和鬼子交火,最坏的结果是土匪。但连郑克天这样的大土匪头子都与自己一见如故,他还怕谁? 一名挂着鼻涕的汉子指着晏轲对那虬髯大汉道:“虎哥,就是这小子撞了我一下,坏了我们的事,让鬼子有了防备!”晏轲听后,心想糟糕,难道这群人也是去杀木村的?还说我坏了他们事,我得问个清楚。 晏轲端起说的架势,抱拳四周作揖,朗声道:“在下晏某,受友人所托赴交城找寻亲友妻儿,不想友人亲友被鬼子杀害,妻儿下落不明。天地昭昭、乾坤朗朗,在下一时愤起,便欲行刺鬼子,不想突遭变故,炸弹……” 那虬髯大汉听得不耐烦,立时打断:“老子听不懂,你他妈能不能说人话?”晏轲道:“爷今天杀鬼子没杀成,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请虎哥指教。” 坐着的另一名汉子对虬髯大汉说道:“龙哥,这小子来历不明,不妨搜一搜身。”晏轲一听,心道:这人到底是龙哥还是虎哥?我刚才听错了? 正想着事,几名汉子上前揪住晏轲,把他上衣拉扯了下来,摸索半天,却什么也没发现。正要去脱晏轲裤子,那虬髯大汉突然两手一摆,说道:“算了,这小子虽然坏了咱们的事,但一个人去敢杀鬼子,也不是怂蛋。不如坐下来,咱们好好聊聊。” 晏轲大喜,整个山洞的氛围也顿时和善起来,这时,晏轲充分发挥了自己“脸皮厚、不见外”的特长,加上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很快便与这群人熟络地攀谈起来。 原来这虬髯大汉叫侯二虎,曾是晋绥军某团部一名士兵,由于不愿随大部队一起败退,就和十几个兄弟趁乱溜了出来,合计着先凭几条枪干些劫富济贫的活,再出其不意杀几个鬼子出出气。 晏轲不禁心中感叹:“同样是逃兵,凭什么人家逃得豪情万丈,爷就这么窝囊?心想可不能把自己也是晋绥兵的事说出去了,丢不起这个人。 侯二虎又道,这段时间,队伍有所壮大,所以准备下山给日本鬼子一点颜色看看,今天原本准备在路口突然袭击,把那坐小汽车的鬼子军官干掉,但没想到被晏轲这小子坏了计划。 晏轲心下惭愧,连忙道歉,但侯二虎等人不以为然,认为这是天意,说就算杀了鬼子军官也只不过是出了口气,太原那边的鬼子还可以继续派人来。这回遇到兄弟,也算是缘份。 那侯二虎看了看晏轲,继续说道:“大家现在既然已是兄弟,就不要再隐瞒什么了吧?”晏轲心想:面子事小,义气为大,便抱拳道:“实不相瞒,我与兄弟们说起来还是战友”一口气把参加太原保卫战和到交城的经历加油添醋地全说了出来,当然,他隐藏了自己当逃兵那一段。 侯二虎等人起先将信将疑,便让晏坷演示一下拆卸一杆仿汤姆森冲锋枪自证身份,晏轲三下五除二拆装完毕,动作之娴熟令人刮目相看,侯二虎等人自此深信不疑,对晏轲所述经历,时而点头称赞,时而唏嘘不已。 侯二虎等人当下邀请晏轲加入武装,共同杀鬼子、锄汉奸,为牺牲战友、兄弟报仇。晏轲略一迟疑,道:“为人处世,义字当头,我先前答应一位兄弟,要寻得他的妻儿好生安顿,暂时不便加盟,待完成所托之事,定来加入队伍。” 其实晏轲的真实想法是:“兄弟们成建制的时候战斗力就不怎么样,现在凭这几条枪也成不了事,现在好不容易置了点家当,别受我连累,被鬼子给剿了,还是自个单干,找个机会干掉木村再说。” 侯二虎等人见晏轲说得重情得义,也不再强求,便上了些米酒和罐头好好款待了晏轲,席间不免又有自吹自擂和相互吹捧。 晏轲好地问侯二虎:为何有人称你为虎哥,有人称你为龙哥?侯二虎解释道:他幼时过继给一潘姓人家,养父给他起了个牛逼闪闪的名字叫“龙腾”,十四岁那年,养父去世,亲爹把他接了回去,姓也改了回去。亲爹姓侯,所以他的名字就成了“侯龙腾”,怎么听怎么别扭,就自己改了名字,有几个兄弟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叫龙哥叫惯了,改不了,其他人都得叫他虎哥。 晏轲又从侯二虎等人口中了解到,鬼子占领太原后,交城一带涌现出不少抗日武装,除了晋绥军的散兵游勇外,还有农民自发组织的大刀队、土匪武装的神风团等,少的十几人,多的上百人,这些武装大多隐藏在山沟,时不时下山到鬼子据点附近弄出点动静,鬼子虽然头疼,但也没有精力来围剿,大概是共产党的游击队把他们整得头昏脑胀,顾不上理会其他散兵游勇。 侯二虎还说前不久有个共产党干部只身一人,翻山越岭来劝说他们加入游击队,听从共产党的统一指挥,他考虑再三回绝了。主要是弟兄们听说共产党的队伍纪律太严,还要每天上政治课,头大得很,不太愿意去。 几人边喝边聊,不觉有些乏了,便和衣而睡,几位没喝酒的弟兄在洞外值哨。 晏轲醒来,侯二虎等人已不知去向,但在洞口留了两颗手榴弹和一小袋干粮。晏轲心想,这些兄弟居无定所,此去一别,不知何时相见,不免有些惆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34章:混进秧歌队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是蒙着眼被带上山的,所以下山时并不顺利,他揣着手榴弹,凭着直觉,连滚带爬地翻了几座山后还是找对了方向。 他先是潜到与李焕之告别的那间庙宇,准备先避避风头。正当他谨慎地在附近查看是否有风险时,意外发现了一座新坟,那简陋墓碑上的名字,立时灼痛了他的眼睛——这正是李焕之夫妇被草草合葬之处。 他眼中浮现出李焕之清瘦的脸庞和凝重的神情,自己亲口立下的誓言立时在耳边回响:“为了您和舍命要救我出狱的郑爷,我一定会杀了这个刽子手,为你们报仇!”他面朝坟墓磕了三个响头,转身毅然离去。 晏轲连夜潜回了县城,好在交城大部分是山区,他凭借细致的观察,利用复杂的地形绕过了鬼子、伪军设的哨卡,途中有惊无险,倒也没遇到什么障碍。 他回到临时住处,发现屋内与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也许是侯二虎他们的出现,让鬼子觉得威胁主要在山里,并没有想到“杀手”就在城内。 这次遇刺,使得木村俊树重新审视了县城内的治安状况,他改组交城傀儡政权,由部分县士绅组建维持会,着力强化治安、筹措与情报等,伪军、警察鬼子宪兵全天候轮番巡逻,遇到可疑人员立即逮捕,稍有抵抗,格杀勿论。 由于第一次行刺失败,晏轲知道木村俊树有了防范,因此,虽然他现在手上握有两枚手榴弹,但行刺难度甚至上升到了不可能。他除了耐心等待,没有别的方法,盲目出手,无异于飞蛾扑火、自投罗。 他目前已经身无分文,而要想刺杀木村,自己先要生存。同时,他隐隐感觉到这个临时住所已不再安全,迟早会引起鬼子、伪军或警察的疑心和注意,他需要立即换个住处,并且临时安顿下来。 晏轲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在一家杂货纸张铺谋了份差事,他现在刮了胡子,换了衣服,与原先判若两人,但在交城,认识他的人有不少,特别是神探张那帮警察,对他可是刻骨铭心。 身临险境,心牵重任。他不得不一改张扬性格,选择谨小慎微、低调做人,但强烈的复仇心又让他屡屡不顾安危、抛头露面。他借送货之机,不断观察踩点,苦思接近木村的良策,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一天,晏轲走过一条街,看到不远处十来个统一着装的女人反复排练着十字步,看起来像是秧歌队,几个行人稀稀拉拉地在观看,不时发出哄笑声。一名汉奸正朝着一领队模样的眼镜男不断训斥:“让你找跳秧歌舞的,你他妈找的全是跳贴面舞的,让武会长的脸往哪放?!”那眼镜男唯唯诺诺,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秧歌队里的一个化了浓妆的女人忍不住了,杏目圆睁,指着汉奸的鼻子骂道:“李麻子!你说谁跳贴面舞?你老婆贴面舞跳得好,你怎么不让她来?!”那李麻子立刻换了口气,陪笑说道:“王太太息怒,我也是心急,谅解、谅解!” 另外几个女人也叽叽喳喳,把李麻子一顿数落,那王太太把手中的纸花道具往地上一扔,道:“让老娘来帮忙还挑三拣四,老娘不干了!”李麻子连忙好言相劝:“过几天就要表演了,搞砸了的话,大家都要完蛋!” 晏轲听闻心中一动:表演?那木村中国话说得那么溜,很可能会偶尔看戏,如果混进秧歌队上台表演,或者打打杂什么的,岂不是接近木村的大好机会?他按捺出自己的兴奋,假意兴致盎然地驻足欣赏起来。 晏轲的家乡是“晋中秧歌”的发源地,男女老少都多少会哼唱两句,“依儿哟、呀得儿丢 、衣打去 、晦得儿……”这些调子他耳熟能详,逢年过节,大小秧歌班子和平民百姓跳起欢快的“秧歌舞”,更是热闹非凡。 “秧歌舞”讲究形神兼备,而这群女人跳的“秧歌舞”懒懒散散、拖拖沓沓,让人看后觉得滑稽可笑、生无可恋,尤其是其中几个浓装艳抹的,楞是把秧歌跳成了大神,仿佛还带着股浓浓的风尘味,难怪连汉奸看了都不满意。 晏轲通过观察,认为这个眼镜男性格懦弱,没有什么心计,大约是迫于生计,被逼上了贼船,为伪政府办事。他要想方设法利用眼镜男,打入这个秧歌队,然后实施复仇计划。那汉奸似乎是眼镜男的顶头上司,也须套些近乎。 他放下板车走向李麻子,装出谄笑模样道:“汉奸……” 那李麻子一楞,晏轲也吓一跳:不好,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但他反应快,继续道:“……实在罕见,交城已经好久没看到秧歌舞了,小弟自小会跳秧歌,也想献个丑。” 李麻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皱眉道:“你小子干什么的?是不是奸细?”说着上来就推搡晏轲,晏轲并不躲闪,满脸堆笑,指着板车上的店铺标记,点头哈腰地说道:“城南张记杂货铺,送货的。” 李麻子脸色稍有缓和,道:“哦,你们掌柜的我认识,是个活络人。你小子会跳舞?让老子看看。”晏轲走上前,手臂伸直,双手绕花,走了几个十字步,眼神生动细腻,动作轻盈大方,王太太等一干人看了也大声喝彩。 那王太太对李麻子说:“看见没有,人家这才叫英俊小生,多来几个也能给姐妹们提点神!小哥,过来,手把手地教姐姐一下。” 李麻子见状,暗骂:这婆娘的骚劲看来犯了,也好,省得老子去哄。于是点头道:“不错。小子,你过来教教这帮笨蛋,不好好学的,给老子狠狠地打。”那王太太闻言作势要追打,李麻子丢下一句“继续练!”,踱着步走了。 李麻子走后,晏轲拍了拍手,把那群女人召集了起来,将几个基本动作进行了分解教学,讲解得有板有眼,在强调眼神和表情时,他时不时地插科打诨,将王太太等人逗得开怀大笑,有几个妇女还显出一脸花痴状。 看到局面和谐,眼镜男抱拳向晏轲表示感谢:小兄弟,多亏你了。晏轲纳闷,趁着让那群人自己练习的间隙,与眼镜男攀谈起来。 原来,鬼子占领交城后,立即部署了奴化教育,严令民间的秧歌班、说唱班等必须排练加入卖国思想的节目,否则一律解散。交城著名的马家班班主带领十一名徒子徒孙集体跳楼,以示抗议。不久,秧歌艺人大多远走他乡,全县已无真正意义上的秧歌班。 这眼镜男上午接到县维持会的指示:为了迎接近期重要长官的视察,文化团务必排练一个载歌载舞的节目,武会长指令跳秧歌,说秧歌是山西民间舞代表,能深刻表达交城百姓对皇军的爱戴以及由衷的欢迎。 但交城现在上哪找跳秧歌的?别说完整曲目了,会扭身子的都不多。眼镜男好不容易找到一些平时爱跳交际舞的富太太和乡绅子女凑数,但这帮人的气质实在太差,使得原本轻灵欢快的舞步,怎么看怎么像掻首弄姿,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眼见天色渐暗,秧歌队略作休息。晏轲一心想着如何加入,但直接提出来,似乎太明显。他心念一动,对着大家说:几位兄弟,各位姐姐,小弟我是打杂的下人,今日有缘与大家相识,感觉非常愉快,今后要靠大家关照。如果需要些日用百货、胭脂口红什么的,小弟我送货上门。” 那王太太道:“唉哟,什么下人、上人,大家不都一样?你看刚才李麻子那神气样儿,他又是什么上人?见到会长和日本人就跟哈巴狗一样。小兄弟,我们这些天都在这排练,明天带些胭脂来,我买一些用。” 晏轲又对眼镜男说:“要不明天我也来帮个手?再给兄弟姐妹们带点日用品什么的?”眼镜男犹豫了一下,指着斜对面说道:“好吧,明天下午我们还在那里站队,你带些毛巾、纸花什么的,我看着买点,记住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跑。” 晏轲鞠躬感激,那眼镜男微微欠身,表示还礼。他每天都会拉着板车,假装不定时来到这条街,不过几日,他便与秧歌队的人相处得滚瓜烂熟,并俨然成为秧歌队负责后勤保障的伙计,几名暗哨过来寻过几次麻烦,并没有发现有疑之处。 李麻子偶尔也来秧歌队,他对晏轲的身份有些不放心,但到杂货铺打听后,也逐渐消除了疑心,心想一个送货的穷光蛋罢了,为了生计讨好秧歌队里的官太太,没什么可担心的,有空老子还得向他讨教下怎么拍女人马屁。 这几天,晏轲发现鬼子出城“扫荡”次数频繁,而交城最繁华的一条街突然哨卡增加了许多,伪军和鬼子宪兵先后对两边商铺进行突击检查,警察、特务也对往来行人一一盘查,他立即警觉起来。 他从眼镜男那里得知,秧歌队明天要在这街道夹道欢迎大人物视察,能进入那条街的多数是维持会工作人员、知名乡绅以及获维持会认可的“良民”代表,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所以晏轲当天上午如果要来看热闹,就带些常用物品,就放在路口就好,不能随秧歌队一起进去了。 晏轲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一定要想法进入那条街,伺机炸死木村! 他回到住处,从床底掏出了那两颗手榴弹,在屋里来回比划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伪装进两棒通草花中,心中既是忐忑,又是兴奋。这玩意扔出去,神鬼难逃,一倒就是一大片,一颗送给木村,一颗送给那个来视察的大人物,“轰轰”两声,小爷从此名垂青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35章:人算不如天算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此时的晏轲并不知道,中国的抗日战场正在经历最艰难的时刻:太原保卫战失利的同时,国民革命军在淞沪会战中失利,30万将士战死沙场,上海全部沦陷。1937年12月13日,日军攻陷南京,在南京城区及郊区对平民和战俘进行长达6个星期的大规模屠杀,中国民众30余万人惨遭毒手。 日军占领太原后,迫切需要稳定当地生产秩序,为此,日军太原地区警备司令山冈重厚师团长暗令谷荻那华雄中佐组建太原陆军特务机关,主要任务是:扶植、建立各类傀儡组织,并加以操纵;对日占区实行殖民统治,加强经济掠夺,进行文化侵略;搜集各类情报,开展策反诱降和利用汉奸瓦解中国军政人员等。 谷荻那华雄向山冈重厚极力推荐木村俊树。这木村俊树是个“中国通”,会中英德多国语言,更是剑道高手。父辈晚清时代就在广东和香港做生意,他童年一半时间都在中国广东度过,上私塾学中文,尤其迷恋《孙子兵法》。后因其父被广东黑帮刺杀,家道中落回到日本,成人后考取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又进入德国柏林军事学院进修,并以全优成绩毕业。 在谷荻那华雄的眼里,年轻的木村就是个标准的“帝国武士”,凶悍而又智慧,深谙“以华制华”精髓,是特务机关急需的骨干。 山冈重厚闻言大喜,说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这样的“中国通”“多面手”仅仅用于维持地方治安,有些可惜。立即指示谷荻那华雄安排到交城视察,说要亲自考察木村俊树。 消息传来,木村惊喜万分,下令全城排查戒严,并要求县维持会组织一次盛大欢迎仪式,全面展示交城良好治安和“百姓拥戴”氛围。 晏轲一大早拉着一车通草花、日用品还有一些水瓶、瓷杯什么的就来到了指定的路口,之所以又挑了一些易碎品,也是出于伪装需要。秧歌队已经集合,边等几个迟到的人边闲聊,晏轲与他们一一打着招呼,看起来像是多年老友。 这时,两名便衣突然出现,恶狠狠地盯着晏轲问道:“你是干什么的?以前怎么没见过?”晏轲立时假装惊恐,那眼镜男小跑过来向两名便衣解释说,这是送货的,顺便给县文化团搞搞后勤服务,一名便衣上下打量了晏轲一番,皱着眉头说道:“车上装的是什么?!”说完就要动手搜查。 晏轲心里猛地一惊,虽然他自认为手榴弹伪装得比较巧妙,但若真地搜查,还是很容易露陷。他拱手对两名便衣说:“车上都是些日用百货,两位大哥查看时还需小心,别揉坏、打碎了,不然小弟我无法向掌柜的交待。”那便衣怒到:“什么些破烂玩意,老子就算弄碎了还用赔?!” 王太太过来打圆场:“啊呀,有什么了不得的,这位小哥是我们找来干活的,这么大冷天,你让我们自个儿搬东西进去?你们是警察局的吧?我和你们局长夫人可是姐妹。”那便衣听后,楞了一楞,然后嘻皮笑脸地问道:“这位太太也是‘香满园’的?”王太太听后大怒:“放屁!有种报上名字,老娘让你好看!” 那便衣还想继续说什么,另一名便衣悄悄捅了捅他:“快别扯淡了,局长过来了!”晏轲听后猛地一惊,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果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神探张是谁?!他身着便衣,头戴礼帽,帽沿几乎压住了半个脑袋,装束很是拉风,正面无表情地大踏步朝这边走来。 晏轲立即回头假装与眼镜男攀谈,心中却焦急万分:糟糕,这神探张可算是老相识了,一定认得出他来,这该怎么办?听到神探张逐步走近的脚步声,晏轲顿时感觉背后凉嗖嗖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想:实在不行,小爷我就抵死不认,这世上容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你他妈认错人了! 正当他脑中闪过无数糊弄过关的情形时,那王太太和几名秧歌队女子像见了亲人一样就迎了上去,王太太用媚眼看着神探张,娇滴滴地说道:“果真是张局长呀!今天这身打扮,准备迷倒多少少女啊?我那小金子妹妹可放心?” 神探张停下脚步,盯着那女人色色地回答道:“原来是王太太,好久不见,还是这般花容月貌,今天这身打扮,啧啧,真是太水灵了,你那妹妹可是自叹不如,又准备让多少男人神魂颠倒啊?” 王太太笑得花枝乱颤,忽又变了脸色,向神探张诉苦道:“你两个手下好无礼,竟然笑话小金子妹妹,还说我也是香满园的!”说完要指证那两个便衣,但回头一看,便衣早就溜得没影子了。 神探张倒也不恼:“这交城谁不知道我娶了“香满园”头牌?怎么,刨他们家祖坟啦?今天公务繁忙,我手下的兄弟们如果有眼无珠,冲撞了太太,还要体谅。”那王太太乐得合不拢嘴,连忙道:“张局长真是客气,改天我家老头子要登门拜访,两家人在一起叙叙旧。” 神探张哈哈笑了两声,其实心中在想:“老子跟你家老王叙什么旧?回忆同去“香满园”找姑娘?这老东西现在还想打我老婆主意,就你这蠢婆娘不知道!” 这时,一名背着长枪的警察小跑着过来,对着神探张耳朵了两句,神探张立刻拉下了脸,说道:“通知下去,把这一带全封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说完,也没和王太太等人打招呼,就匆匆忙忙地和那警察一起走了。 晏轲一直在假装朝那条街上望,一副好看热闹的样子,神探张走后,他那快要跳出来的心一下子落了地。同时,他也看到那条街的街道上现在两旁站满了人群,有拉着横幅的、有集体挥舞手绢的,虽说都是“群众演员”,倒也沸腾热闹,宪兵、伪军也来回巡逻,目光阴狠。 眼镜男还负责旁边的锣鼓队,忙得不亦乐乎。总算两支队伍都集合完毕,准备排队进入那条街了,突然看到那些“群众演员”又依次从里面往回走,快到街口了,几名宪兵和伪军用带刺刀的长枪一拦,一个也不许出。 晏轲和眼镜男都很纳闷: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只见李麻子飞奔着过来,也没看晏轲,直接对眼镜男喊道:“赶紧到戏楼前的广场集合!准备演出!”说完也不解释,又快速跑了回去,看样子还得通知其他人。 晏轲立时明白过来:鬼子狡猾啊!先是放出风去,有大人物要在这条街视察,并且猜想可能有人早早埋伏在那里行刺,现在突然临时通知改地点,就让埋伏的人扑了个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小爷我在路口被拦下来了,没进得去! 晏轲随着秧歌队一起来到了戏楼前的广场,这里也聚满了人,多数是维持会工作人员,县绅乡绅及其家属,还有就是经过暗中审查的“秧歌队”等文化队伍、服务人员等。虽然广场上也有不少便衣,但谁也没想到会混进来一个晏轲。 那广场是被四面的小楼围起来的,人群留出一块空地,大约是表演用的,眼镜男和站岗的警察说了几句就进入主楼,想必是咨询节目安排。晏轲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他担心再遇到神探张,所以决定见到木村俊树就立即出手!戏楼这一带他还是比较熟悉,加上广场上人多,趁乱逃走大约有四成的把握。 蓦然,他看到了小金子和二狗!那小金子天生面容姣好,加上一身黑色毛料衣装,更显雍荣华贵,光彩照人,不仅不少男人的目光立时被吸引。小金子身边的二狗也一改印象中的邋遢样,干净的学生服、锃亮的黑皮鞋……毕竟还是个孩子,他还不能完全理解“亡国奴”意味着什么,看起来还兴高采烈。 那二狗突然指着晏轲这边说着什么,还拉着小金子要往这边来。晏轲不禁惊愕失色:莫非二狗这孩子认出我来了?这可怎么是好? 二狗其实并没有认出晏轲,他只是欣喜地对小金子说:“阿姨快看,那边有跳秧歌的,还有卖纸花的!”小金子抬头看了看,说道:“广场上人多,不要乱跑。”二狗不依,硬拉着小金子走了过来。 眼看小金子他们就要过来,一名便衣出现拦出了他们:“太太留步,马上要表演了。”晏轲见状又惊又喜:这些便衣谁派来的?真他妈是爷的救星啊! 这时,眼镜男从戏楼里出来,对秧歌队说道:“腰鼓队和秧歌队准备表演了!”王太太等人慌忙脱下外套,往晏轲板车上一扔就列队向广场上的空地上走去,不一会儿,腰鼓声响起,秧歌队的腰肢也扭了起来,开始了表演。 人群中,有两名中年男子微笑着窃窃私语,其中一名男子道:“老王,你好福气啊,太太如此年轻貌美,难怪近来容光焕发,滋润得好啊。”那老王面露得意之色:“过奖过奖,我夫人火爆脾气、一点就着,我很吃不消啊。” 秧歌队表演的时候,几名身装日军军装的身影出现在戏楼二楼走廊上,其中一位方面大耳,鱼眼弯眉,唇上两撇胡须,正是日军太原地区警备司令山冈重厚,谷荻那华雄和木村俊树紧随左右。走廊上其他人分别是维持会会长、副会长等。 晏轲远远看到木村俊树,复仇的火焰登时被点燃。他悄悄取出那两捧藏有手榴弹的通草花,一起捧在胸前,一边遮住脸,一边耐心等待时机。 秧歌队表演完后,会长示意广场上安静,然后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太原警备司令山冈师团长亲临交城视察指导,是皇军对交城百姓的关怀,也是我们的荣幸和光彩,让我们对师团长阁下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广场上十分安静,听众们心知鼓掌的时候到了,于是掌声响起。那会长继续热情洋溢地大拍马屁,大约说的是自皇军来到交城以后,尤其是木村少佐身为士先,明是非、平赏罚,全城百姓安居乐业,共享大东亚共荣之福祉云云。 晏轲不断举起两束通草花,假意随着人群一齐欢呼。 那会长又说道:“受山冈师团长委托,在这里,我还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此时,包括便衣、暗哨在内的人群目光都注视到会长的脸上,一些人纷纷心想:“他妈的,老子听了半天废话了,总算等到了关键。” 会长大声说道:“木村少佐因功勋突出,即将赴太原履新!”众人纳闷,心道:“说啥?旅行?”会长见人群迟疑,又加了一句:“恭喜木村少佐高升了!” 众人恍然大悟,但随即响起的却是稀稀拉拉的掌声。会长顿悟,转身对山冈躬身说道:“交城百姓听说木村少佐调离,心中不舍,故此迟疑,请师团长体恤!” 那山冈微微点头,原来,他昨天已经接见了木村,对木村的工作能力非常满意,当即决定调其到太原,听从谷荻那华雄安排。看到“交城百姓”的依依不舍,山冈也有些感慨。随即,他准备下楼近距离向百姓示好,然后挥手告别。 晏轲看到山冈等人下楼,右手已经套在了一只手榴弹的拉环之上,他的目标不是山冈,而是木村,他有十足把握等到木村出现时,迅速掷出手榴弹。 空气似乎凝固了起来,晏轲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 最先下楼的是武会长,然后是山冈重厚,紧随山冈的是谷荻那华雄,然后便是木村俊树。晏轲此时几乎已经拉响了手环! 这时,一名白衣女子从门口处闪出,伸手扶住了山冈重厚,看样子是医护人员,晏轲心想:得,一会儿又要多一个冤死鬼了,可别怪我! 然而,当晏轲无意中瞟到那名女子的脸庞时,突然感觉脑中“轰”地一声响,立即目瞪口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36章:再见沈一秋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沈一秋!”晏轲差点脱口而出,他的的脑海中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战场上沈一秋那清秀的脸庞,大大的眼睛,还有抿嘴一笑时露出的那一对好看的梨涡,她似乎只知道穿白色的护士服,而这更加衬托出她的纯洁无瑕。 晏轲心想“她这些天经历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在日本人身边?”“她过得还好么?”晏轲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似乎有一口血涌上了喉间,甜甜的苦味,如同沈一秋送给他吃的巧克力。 一刹那,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惨烈的画面,那是他掷出手榴弹后血肉横飞的场景,黑色的烟雾中,一团白色物体迅速冲向他的眼睛,而他自己的身体也似乎瞬间崩碎! 晏轲眼前一片模糊,心乱如麻。只是,复仇的火焰仍在心中燃烧,他必须有所选择!然而这个决定是如此难下,他在犹豫。 山冈一行下楼后,人群中出现了一些骚动,掌声、欢迎声不绝于耳,宪兵和便衣很快在人群前形成一排人墙,阻止人群靠近。但一群孩子涌了过去,山冈面带微笑,轻抚着孩子的头发,那木村俊树也是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甚至有些得意洋洋。 晏轲见到孩子们围在山冈和木村身边,心中更是纠结。他知道,如果他拉响手榴弹,有多少生命要陪葬!汉奸死有余辜,但孩子们呢?他的心在颤抖,手也在颤抖,他还要继续等待机会。 这时,一个男孩从身后绕到了他面前,惊喜道:“小轲爷!”晏轲大吃一惊,原来是二狗,他定了定神,赶紧说:“小家伙,你认错人了。”那二狗听到声音却高兴地笑了:“别装,你就是小轲爷!” 晏轲急忙使了个眼色。二狗何等聪明,立即吐了吐舌头,然后高高兴兴地站在他的身边。这时,小金子从后面追了过来,责怪道:“怎么又瞎跑?”猛一见神色有些尴尬的晏轲,小金子也是一楞,但也很快醒悟过来,什么话也不说,拉了二狗要走。 她看到晏轲,立时想到原来神探张所说,李涣之是因为放走晏轲而死原来是真的! 小金子与晏轲也只是数面之缘,大多是在交城监狱时探望二狗时见到,当时觉得这个男人很滑头、很装逼,虽然不像其他人那样色迷迷地盯着她身上看,实际上不知偷瞄了她多少回。 她也是苦出身,否则也不会沦落风尘,她脑中可能没有民族大义等等,她对人的评价只有一点:只好对她好,对她的亲人好的就是好人。她经常听二狗说起狱中受晏轲关照的事,倒也有些感激,对他添了几分好感。 小金子往这边一走,立时不少男人的目光也投了过来,晏轲不免十分紧张,赶紧主动转身要离开,但此时,人声鼎沸的现场突然响起了一记沉闷的枪声! 山冈重厚脸色大变,木村俊树突然抢在前面,用身体护住山冈,并往后迅速撤回戏楼,宪兵和警察则从戏楼里冲出护卫。 戏楼对面二层房间的窗口似乎有一道人影闪过,随后 “呯呯呯呯呯!”枪声大作,宪兵、警察集中火力向那边射击,子弹打到窗沿等部位烟尘四起。 人群立时大乱,哭爹喊娘声一片,那老王从那头快速奔跑过来,一把抱住吓得腿都软了的王太太,慌忙朝两侧的楼里躲去。 现场一片混乱,人挤人、人踩人,晏轲看见二狗和小金子已被人群冲散,扔掉那两束花,冲上去将二狗拉到怀里,转过身去,用身子护着他,抵住人们慌不择路的冲撞,然后迅速往楼里撤,但是门已被人群堵住,根本无法进入。 二狗也有些惊慌,哭着喊道:“金子姨!快去帮帮我金子姨!”晏轲抬头四面一看,小金子已被人流裹住,带到了另一侧。她刚一站稳,想往二狗这个方向来,又被几名汉子撞了回去。 几名便衣匆忙闪出,护住了小金子,但似乎并不允许她往外跑。只见小金子急得跳着脚,指着二狗方向不断说着什么,一名便衣迅速朝晏轲这边奔来。 晏轲心想不妙,难道那小金子指证他是逃犯?还没回过神,那便衣已到了眼前,大声嚷道:“快把孩子给我!”那二狗紧紧抱住晏轲,冲着便衣大声喊道:“我要跟着我叔叔!” 晏轲心想这孩子可真机灵啊,这么快就改称他叫“叔叔”了。便衣无奈,又跑了回去,和小金子说着什么,那小金子点了点头,似乎神色稍安。 这时,大队警察闯进广场,神探张大声命令道:“刺客已被击毙!大家不要慌张,也不要擅自离开,否则当刺客同党论处!” 晏轲听闻不禁念如死灰:“小爷我虽然也是刺客,但真没有同党啊……那位义士壮志未酬身先死,真是可惜。只是这下倒好,小爷我现在也凶多吉少了。”但转念一想,也幸好那一枪准头实在糟糕,否则极可能打到沈一秋身上去。 不一会儿,山冈一行人在宪兵的护送下迅速撤离。这时,神探张四周张望了一下,看到小金子后似乎松了口气。 他来回走了两步,大声说道:“里面的人一个个出来,老子要亲自把关审问,老子觉得可疑的,只好先对不住了,委屈你再到警察局走一趟!” 那老王拉着王太太头一个窜出来,拱手对神探张点头哈腰地说道:“张局长,我夫人受邀表演秧歌舞,我是偷偷来看热闹的……不请自来,惭愧惭愧!” 神探张心想:“什么看热闹,你他妈明明是怕老婆抛头露面,被小白脸勾引了才来的。”于是不耐烦地挥手道:“赶紧滚蛋!别给老子添乱!” 那老王夫妇随即快速离开了广场,王太太惊魂未定,远远听她仍在哭哭啼啼:“再也不出来了,还是在家打牌好……”。 晏轲把二狗又往怀里搂了搂,心想:“这孩子命苦,我可不能连累了他。”可他哪里知道二狗虽然年纪不大,却非常聪明,他早就看出晏轲到广场上来绝不是为了看戏。他的头脑也在焦急地盘算着,如何保护晏轲脱身。 小金子这里也来到了二狗身边,她瞪了晏轲一眼,倒也不搭话。她刚才看到晏轲用后背保护二狗抵挡人群冲撞的情形,猛然想起这个男人曾经在狱中为人披麻戴孝,确实是重情重义的汉子。 她也看出来晏轲身处险境,于是看了看二狗,而二狗此时也眼泪泪汪汪地看着她,面露焦急之色。她立时读懂了孩子的眼神,不禁心中一酸,差一点被感动得哭出声来。 她悄悄捏了下晏轲的手,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一会儿跟着她走。他一下子醒悟过来:小金子和二狗都在想办法帮他啊。这女人现在是警察局长夫人,确实有相当大的便利使得他能顺利脱身。 神探张目前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这些人大多是受邀请来的,如果他们有问题,岂不是事前审查失职?责任更大。极个别混进来看热闹的虽然被扣了下来,但以他多年探长经验,那些怂包样的货色,绝不可能是刺客同党。 神探张低着头在广场上散乱的杂物上翻寻了一番,突然目光被那些花花绿绿的纸花吸引,立刻走过去,发现了一捧略显异样的通草花,再仔细一看,花束中竟然藏有手榴弹! 他立刻退后一步,拔出手枪,弯下腰来警惕地环顾四周,心道:“刺客果然有同党,而且一定还在这里!” 人们看到神探张一惊一乍,却又不作声,像是神经病一样,在纳闷的同时,心里也着实有些恐慌,几个女人开始号啕大哭,但被几名便衣立刻喝止。 这时,小金子假装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晏轲抱着二狗也跟了出来,小金子对着神探张略带哭腔地说道:“老张,我要先带着二狗回去了,太吓人了!” 神探张陡然看到晏轲,还以为是哪个便衣在保护着自己的太太,然而只在一闪念间,他就认出了晏轲,立时目光变得凶狠异常,手枪立即指向了晏轲。 晏轲大惊失色,心想:完了! 但没想到的是,神探张用枪指着晏轲,又摆了摆枪口,严厉地说:“去!保护好夫人!” 原来,神探张何等精明,他虽然认出了晏轲,但在两秒钟之内已反应过来:今天这事虽然细节不详,但绝对与小金子有关联!要想保护小金子和他自己,他别无选择。 小金子也很惊讶,并且十分感动:她只是用眼神在示意神探张,没想到夫君这么快就领会了她的意图,她觉得此生无憾,没有跟错了人。 小金子匆匆示意晏轲与二狗和她一起离开。神探张装作若无其事,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心想:得找一个替罪羊,那个嘴里不干净、不服警察扣留的,他就是同党!想到此处,他向身边的便衣交待了几句,便闪身跟了出来。 他担心小金子的安全,对晏轲也极不放心,他必须去探个究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37章:无奈的神探张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随着小金子和二狗七拐八弯地来到了一处小巷,这里大约距离神探张一家的住处不远。小金子停下脚步,转身对晏轲说道:“好了,我快到家了,你快走吧!” 二狗心知这一分别不知何时能再见面,所以抱着晏轲泪流满面,说道:“小轲爷,再陪我一会儿吧。”晏轲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好用手抚摸着二狗的头发,任由他抱着,喃喃说道:“好二狗,男子汉别哭,轲叔叔也舍不得你啊。” 晏轲看着小金子和二够这两个原本素昧平生的人,感慨万千:“我晏轲何德何能,屡次在危难时刻,得人冒死相助,这些恩情,我要用什么来报答。”他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小金子,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金子说道:“小子,你不用感谢我,也不必想对我说什么,我是看在二狗的面子上才把你带出来的。”说完拉着二狗要走,但二狗仍然抱着晏轲不放——因为多亏晏轲的照顾有加,二狗在监狱里才不感到孤苦无依,甚至还有些快乐。这一段经历,注定将在他记忆中永不磨灭。 小金子无奈,她本性善良,受到二狗情绪感染,眼圈也红了起来,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突然,神探张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那里显然有枪。他冷冷地对晏轲和小金子说:“怎么?还难舍难分啊?” 小金子看到神探张突然现身,着实有些慌乱,连忙抹了抹眼泪道:“老张……达令。你说什么呢?我小金子自从跟了你以后,可没正眼瞧过别的男人一眼!你也知道,他对二狗有恩,也就是对我有恩,求你别太难为了他。” 神探张自然知道小金子对自己的感情,而他为了这个女人也可以赴汤蹈火,别人都以为他会以娶了妓女为耻,但他却不以为然,就差处处炫耀。 他只不过莫名有些醋意,并且极不情愿让小金子卷进这些事非,让她有任何风险。现在他心里固然还有许多疑团,但有什么话可以回去再问。 “有什么恩?你怎么就忘了他跟郑克天串通好了差点要了你的命?”神探张说完,很不耐烦的挥手示意小金子和二狗赶紧离开。 二狗流着眼泪,又抬头望着小金子,一幅渴求的样子,小金子心头一酸,说道:“金子姨尽力了,后面要看你姨夫的了,你要相信姨夫,他不是坏人。”说完,拽着二狗就走,二狗依依不舍、屡屡回头,脸上充满着挂念与不安。 神探张目送小金子走远后,继续盯着晏轲道:“说!你小子今天来干什么的?是不是刺客同党?!” 晏轲早有准备,双手抱拳,笑嘻嘻地说道:“久违了姐夫,哦不,局长大人!您又在抬举我了,您也知道舅子我这脾气,别忘了您当初是为什么抓我的。再瞧我这穷酸样,一身破袄子,就是个跑腿送货的,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杀人啊,何况还是太君!” 神探张冷笑一声:“少他娘的跟老子套近乎,你胆子可不小,居然还敢留在交城。老子今天早上看到有人拉着一辆板车在路边晃悠就觉得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去查,就被那姓王的老婆打岔打掉了。你小子敢说那些纸花不是你送来的?” 晏轲一听,暗想这神探张还是有两下子的,不然也当不上局长。顾不了那么多了,老样子,打死不承认!于是抵赖道:“是我送来的啊,秧歌队要的,光凭这个也能说我是刺客同党?你怎么不说秧歌队的人都是刺客同党?” 神探张心想:“妈的,这小子又开始耍无赖了,真是个贱人。不要说老子现在还不能确定,就算能认定你小子是刺客同党,也不能和别人说啊,不然我老婆岂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包庇刺客?老子现在得问问另一件事。” 神探张冷笑着突然拨枪指着晏轲的脑袋,说道:“你小子能耐不小啊,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法子,二十年来能从交城监狱越狱的,就你小子一个!妈的,是不是李焕之故意放你走的?” 晏轲听到神探张提到李焕之,心中又是一紧,愤慨之心顿起,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他暗自想到:绝不能承认是李焕之放走了他,不能害了赵五和钱六。 “李焕之?您说的是那个狱长吧?我跟他非亲非故,更没钱收买他,他凭什么要放我?至于怎么出来的……”晏轲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摸摸自己的脑袋笑道:“从太原到交城,我能活着,靠的就是福大命大,阎王那老儿不愿收我。” 神探张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以李焕之为人处世风格以及看谁都不顺眼的作派,他怎么可能与这油腔滑调的小混混有什么交情?再说,这小子就是个逃兵,日本人也没怎么着他,哪儿来的胆子又为什么要冒险刺杀太君呢? 晏轲看到神探张脸上的微妙表情变化,不禁松了口气,心想:小爷我狠起来,连自己都骗,他娘的,我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神探张死死地盯着晏轲,心想:“这小子抓不得,也放不得,今天这事如果走漏了风声,十有八九会牵连到小金子,不如趁这里没人,把这小子干掉!” 神探张的枪口又往前递了递,晏轲立时感受到了他眼中陡然升起的杀气,他深吸一口气凛然道:“咱姐冒这么大风险将我救出来,您要真的杀了我,她肯定跟您急眼。再说了,许多人看到是姐带我出来的,这枪声一响,被人听见了,您这岂不是有杀人灭口之嫌?” 神探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最忍不了被人威胁,这段时间他没少在日本人那儿受憋屈,以他往常的脾气,不杀了晏轲也得当场打断他的腿。但他不得不承认,士别三日,这小子已今非昔比,真要由着性子杀了他,跟谁都不好交待。 正当神探张矛盾的时候,几名警察从前面往这儿直奔过来,神探张赶紧收枪,皱着眉头低声对晏轲说:“赶紧滚蛋,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神探张转身迎向那几名警察,他们自称发现了刺客同党,所以急着过来报告。神探张听后假装很重视地匆忙和几名警察往回走,其实他正边走边想:什么刺客同党!估计又得有几个倒霉蛋被屈打成招了,这样也好,省得牵连到老子。 有个警察见晏轲可疑,还不识趣地问神探张:“那家伙谁啊?傻里吧叽地站在那里,一脸欠揍的样子,要不要揍他一顿?”神探张不耐烦地说:“是你嫂子不知从哪找来的短工,老子看他不顺眼,让他滚蛋了!” 那山冈重厚在交城遇刺,自己倒没觉得什么,毕竟他也算是在侵华一线“刀头舐血”的老江湖了,想刺杀他的人多了去,所以见多不怪。但木村俊树却非常不安,他认为这是自己的失职,而且自己感觉安排得这么细致还是出了状况,实在是不应该,必须向山冈请罪。 山冈重厚并不在意,他拍了拍木村俊树的肩膀,反而夸奖道:“木村君能够在枪响的一瞬间用身体挡在我的前面,体现了无与伦比的忠诚和敏捷,具备了良好的特工素质。请不要怀疑上司的眼光,从我这两天的观察来看,你的学识与才干让我十分欣赏,你与谷荻君的合作,不会让我失望。” 木村俊树感激涕零,当即表示感谢师团长的栽培,服从机关长的安排,用中国人的话说,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实际行动向天皇陛下效忠。 随即,木村跟着山冈重厚和谷荻纳华雄一起返回了太原,交城大小事务暂由维持会自治,日军驻交城最高指挥官将由太原警备司令部直接委派,近期,太原方面还将派兵到交城,配合交城日军,对其周边山区和偏远村庄进行“扫荡”,打击那些零散抗日武装。 晏轲脱险之后,回到了杂货铺,他的思路又回到了杀木村俊树身上。同时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沈一秋为什么会跟鬼子在一起?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这个冒着生命危险在战场救人,大骂他就是胆小鬼的漂亮姑娘会当汉奸。 既然那个姓武的会长已经当众宣布,木村俊树很快就要到太原任职,自己再在交城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而且这里认识的人越来越多,风险太大,因此,他决定立刻赶赴太原,伺机再行刺杀。同时,他还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找到沈一秋,将她救出魔窟。 临走之前,他回到杂货铺向张掌柜告辞,这些日子,晏轲把那张掌柜哄得不错,干活也卖力,所以掌柜的对晏轲的印象极好,倒有些不舍。心想这兵荒马乱的,能找到活干也不容易,小伙子一定遇到了难事才辞行的,所以多结了一些工钱,可以维持晏轲一段时期的基本生活,还送了一件旧棉袄给他御寒。 从交城到太原很近,走路的话大约只需一天时间,但鬼子来来回回的扫荡和小股抗日武装对鬼子据点的袭扰,造成途中一片荒芜,早已没了寻常百姓人烟。晏轲备了些干粮,带着一个包裹只身向太原大步走去。 朝阳之下,一抹红色耀眼无比,他感觉自己又穿了军装,奔向了另一个战场,他的心里充满了挑战的决心和渴望。 正当晏轲牛逼哄哄地向太原迈进时,远处传来的一阵枪声打断了他的高涨情绪,他赶紧掩身在一个小土坡后面,躲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38章:痛快杀鬼子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砰砰,砰砰砰……”“嗒嗒嗒嗒……” 那阵枪声骤然密集,晏轲从枪声中判断,其中有手枪、冲锋枪,还有三八大盖,看来是一场不期而遇的遭遇战,可能是某个抗日武装和一小队日伪军交上了火。现场距离晏轲应该不足一里,甚至有一些流弹打在了离他不远的树上,使得树枝发出微微的声响。 很快,枪声渐渐远去,并且已不再密集,偶尔会传来一声手榴弹的爆炸——看来遭遇战已变成了追击战,有一方是在逃跑。晏轲舒了一口气,立即转身准备溜之大吉,躲得远远的,但忽又蠢蠢欲动:交火双方必有死伤,也许能趁这机会搞到一些枪支弹药。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晏轲打消了,以他那微不足道的当兵经验,仗没打完就去捡武器是极不明智的,很可能会被还剩一口气的伤兵一枪毙命。如今大仇未报,沈一秋又身陷魔窟,可不能为了一时痛快枉送性命。 晏轲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猫腰窜入山中准备绕行。孰料,刚奔出几步,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突然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倒在他的脚下,晏轲急忙上前查看,那汉子脸色苍白,大约是失血过多。再定睛一看,这个汉子好生眼熟,不是那侯二虎身边的兄弟,自称“神行太饱”的王义么?他赶紧扶起王义上半身,连声唤道:“义哥醒醒!义哥醒醒!” 那王义突然睁大了眼睛,见到晏轲先是眼神一亮,急忙微侧身指着前方说道:“我们遇到二鬼子了,快去救虎哥他们!”随即闭上双眼,大口喘气。 听说侯二虎遇险,晏轲也很焦急,但他胆怯之心更重:我现在手无寸铁,若是去救人,不是白白送死么?于是他安慰王义道:“义哥,不要急,我刚才看到虎哥他们已经走远了,应该不会有事,我先把你伤包扎一下。” 晏轲从包裹里扯出一件罩衣,撕成几条,要去包扎王义胸前的伤口,不料王义用力推开他的手,脸色更加苍白,低吼道:“不要管我!”见晏轲面露难色、犹豫不决,他突然翻过身来,抱着晏轲的一只脚嘶哑地哭道:“轲兄弟,虎哥一直说你重情重义。求你救救他吧!”说完昏死了过去。 听到王义如此恳切地请求,想起自己曾经吹下的牛逼,再回忆起侯二虎对他的深情厚谊,晏轲感觉自己如果此时撒手不管,简直就不是人。他心一横,将王义拖到附近一块岩石后面隐蔽起来,随后把自己的包裹留在王义身边,起身弯腰,迎着枪声方向飞奔而去。 途中,晏轲发现了一具伪军尸体,他迅速下掉尸体上的子弹袋和两枚手榴弹,捡起那支三八大盖继续往前追。现在已经隐约能听到枪声中还夹杂着双方的相互喝骂声,他仿佛看到侯二虎那怒目圆睁的双眼和额头暴起的青筋,心想这二虎兄弟可别受了二鬼子撩拨,冲动蛮干,枉送性命。 很快,他又陆续发现两具刚刚战死的遗体,显然都是侯二虎队伍中的那些抗日英雄,但此时,晏轲顾不得停留致哀,只能咬牙默念:几位战死的兄弟请安息,我晏轲会替你们报仇! 晏轲很快就追到了一处山脚附近,他看到十几个伪军藏在几块大岩石后面,不断向远处两个紧邻的土堆后面开枪射击,但他们也不敢继续上前,因为对手已经有了掩护的屏障,谁第一个冲上去,谁必死无疑。 有一名伪军冲着土坡方向扯着嗓子在喊:“这几位兄弟,你们现在受了重伤,跑不了啦!快投降吧!皇军优待俘虏……”然而,土堆后面传来的是一梭子扫射!打得伪军藏身的地方石屑四溅。 晏轲不敢靠伪军太近,找了个地势稍高的山坡隐蔽起来,这里距离伪军大约50米左右。他要认真观察并计划好方案后才能出手,否则就是白白送死。他现在身在暗处,有几个伪军的后背甚至就暴露在他的枪口之下,但他只有一个人,如果此时射击,很可能会被火力反扑。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很快选择了几处绝佳地点,他要通过“打几枪换一个地方”的方式,让那群伪军摸不着北,如果侯二虎他们够聪明,与他默契地完成“前后夹击”,极有可能反败为胜! 那伪军还在大声劝降,回答他的依然是枪声和怒骂。这时,晏轲深吸了一口气,瞄准一名伪军的后背连续开了两枪,登时,一名伪军应声倒地。这个倒霉蛋原本以为躲在最后危险会最小,结果没想到第一个送了命。 那十几个伪军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枪声,立时大乱,纷纷转过身来,朝着枪响处胡乱射击。子弹呼啸着朝晏轲这边射来,让他无法抬头,甚至心中还十分害怕。他凭着感觉朝事先看好的另一个位置侧身连续滚了过去,然后听着声音,一个抬头瞄准又是连续扣动扳机,伪军果然更加慌乱。 但与此同时,有四、五个伪军转身朝着晏轲方向靠近,晏轲连忙又换了个位置,再次连续向伪军射击。伪军漫无边际地匆忙开枪倒也很有效果,几颗子弹连续飞来,晏轲棉衣的左臂部分被打成了一团棉花,让他心惊肉跳。 那土坡后面果然是侯二虎和他的三名弟兄,他们听到外面传来枪声,不禁大喜,立即一齐向伪军开火,一名大汉站起身来,拿起冲锋枪一通扫射,但很快就卡了壳。侯二虎骂道:“他妈的,怎么这时候没了子弹?”随后一跃而起,挥舞着手枪,大吼着朝伪军进行了冲锋。 侯二虎的勇猛冲锋又让伪军惊慌失措,也使得晏轲这边的压力顿减。晏轲看到侯二虎他们冲了出来,连忙向不断靠近自己的伪军连扔了两颗手榴弹。爆炸声响,硝烟弥漫,伪军们鬼哭狼嚎,惊恐地以为中了埋伏,丢下枪支慌忙四散逃命,被侯二虎他们分别赶上前去,连续追击,竟只逃走了四、五个伪军。 晏轲从那处高坡上跳了下来,侯二虎赶紧来见救命之人,发现是晏轲后不禁又惊又喜,紧握着他的手不放:“轲兄弟怎么来了?凭着一个人、一杆枪就冒险来救咱们,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啊!”晏轲难得谦虚道:“心中挂念、随机应变,虎哥身负重伤还如此勇武,真是神人啊!” 那侯二虎脸庞被硝烟熏得一片乌黑,身上也是血迹斑斑,他抹了把脸笑道:“别听二鬼子瞎扯淡!我什么时候受了重伤?只是擦破了点皮罢了,倒是几名兄弟与我出生入死,受了些轻伤。”随即,那侯二虎又黯然道:“还有些好兄弟……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晏轲带着侯二虎等人匆忙返回王义藏身之处,却见他已气绝身亡,而他的脸上似乎还透露出一种焦急和不舍,显然,他到临死也在挂念着自己兄弟的安危。侯二虎跪在地上,紧握着王义的双手,虎目含泪、哽咽不已。那王义腿脚利索、在山地行走时健步如飞,一贯在战前充当前哨打探消息,如遇危险,也总是他去搬救兵。今天,他耗尽自己的生命最后一次不辱使命。 草草掩埋了王义和两名战死的兄弟后,晏轲随着侯二虎等人上山辗转来到了一处山洞,这里已空无一人,但还有些弹药和物资。晏轲与侯二虎攀谈后得知:近来,鬼子突然主动进山搜寻抗日武装,并且动用了迫击炮,这使得他们的日子很不好过,被迫换了好几处藏身之地,一些弟兄在这过程中或牺牲或失踪。 那天侯二虎他们决定继续转移,但下山到交城采购粮食的两名兄弟被一伙伪军盯上跟踪,侯二虎得到消息后立即带着所有人下山营救,结果双方在山脚下相遇,一言不发就打了起来。如果不是遇到晏轲一反常态地突然雄起,侯二虎他们肯定全军覆没。 侯二虎感叹道:“我本想带着兄弟们过几年占山为王、劫富济贫的生活,还想着如何发展壮大,在这山沟里和鬼子斗。但我想得太简单了,光靠咱们这几条枪,确实成不了事,不如还回到原来的部队,扛枪去打鬼子。” 晏轲听闻阻止道:“你我说起来都是逃兵,按照部队的规矩应该就地枪决,可别自投罗,犯这个傻气。”侯二虎虽然心想:老子不是在战场上逃跑的,是长官下达撤退命令时溜走的,执法队不一定管这个。但想到晏轲算起来可是货真价实的逃兵,也就不再言语。 晏轲又道:“阎长官的部队最好别去找了,咱们可以去找中央军,那里没人认识我们,或者八路军也行,听说八路军正在招兵买马,只要是抗日,不管出生和身份,一律欢迎。” 侯二虎点头道:“不错,不管是晋绥军、中央军还是八路军,在哪都是打鬼子,事不宜迟,明天就出发。”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包裹收拾好以后,突然有一人弱弱地问道:“虎哥,咱们明天出发到哪去?”侯二虎头也不抬,说道:“跟着晏轲兄弟走,现在我听他的。” 晏轲一楞:“我还准备跟着虎哥你走来着。要不我们商量商量?”大家这才发现敢情现在没个主心骨啊,那哥几个岂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于是几个人围坐下来,由侯二虎带头,郑重其事地讨论往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部队。 侯二虎认为鬼子肯定会南下,因此可以到湖北或安徽一带去投军,把握很大。晏轲其实一门心思还是想到太原去报仇,但这样直说的话,侯二虎肯定要一起去帮忙,极有可能会拖累了他们,于是就提议不如还是先在山西一带找找看,最好还是在山林里找到正规部队投奔,鬼子大部队南下了,后方必然有所空虚,在山林里战斗符合敌强我弱的形势,也更容易成事。 侯二虎等人现在基本上对晏轲言听计从,于是,几个人计划先在山洞里睡个好觉,然后第二天下山,前往祁县、平遥一带打听一下,看看在日军的铁碲之下,山西这片家乡的土地上,还有没有像样点的正规军力量可以投靠。 侯二虎等人很快进入了梦乡,只是侯二虎在睡梦中不停地翻身,眉头紧锁,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也许他梦见了王义和那些已经永别的亲人、兄弟。当然,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许还梦见了正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晏轲并没有睡意。“明天会遇见什么?明天的明天会发生什么?”他纳闷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个问题,但其实也不想找到答案。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他对自己化险为夷的运气很有信心。至于到太原去杀木村和找沈一秋,暂时先放一放再说。 他站起身来眺望着洞外的远方,看到原本还有一丝亮光的天空,逐渐堆积起了一片乌云,似乎山雨欲来。但随后,那片乌云又逐渐消散,亮光反而扩大了数倍,甚至可以照得见山路。只是在这抹亮光之下,那黑色的山路显得无比孤独,而且注定坎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39章:偏向虎山行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第二天,晏轲、侯二虎一行人按计划下山向南出发,由于信息闭塞,说是计划,实际上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很大程度是要靠运气。由于长枪不便携带,他们将仅有的四支短枪进行了分配,恰好一人一支,作防身之用。临走时他们还在山洞的深处挖了一个坑,将其余枪支弹药用油纸包好装箱,全部埋了起来。 “快点快点,别像娘们似的什么都舍不得,丢了还可以再去弄嘛。不要了,全部不要了,今后咱们还回不回得来都说不定。”侯二虎一边呵斥着那两个恋恋不舍的兄弟,一边环顾山洞四周,其实他此时也略带伤感,暗自唏嘘。 侯二虎身着一身棉长袍、头戴礼帽,化装成一名走南闯北的商人,其余人则化装成伙计,各自背着一个包裹,里面装有干粮及布匹、棉鞋等日用百货,子弹袋则缠在贴身的腰间,在厚厚的棉衣掩盖下,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经过近一天的步行,距离太原城已越来越远,但怎么样才能找到部队?光这么一直昂着头往前走肯定不行。路上的鬼子和伪军少了不少,逃荒的乞丐越来越多,不少从安徽、河南等地方向而来,侯二虎他们想问问乞丐们有没有见到过国军军队,但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反倒干粮被送光了。 几人继续前行,路上行人逐渐稀少,不时有看似逃荒的百姓或匆匆或蹒跚而过。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风尘仆仆地朝这边走来,虽然廋骨嶙峋,但却双目炯炯。晏轲心念一动:“此人不像是逃荒的,倒像是当兵的。”当下朝侯二虎使了个眼色,而侯二虎显然也已注意到这个青年,心领神会地朝晏轲点了点头。 待那青年甩着胳膊渐渐接近,晏轲迎前几步,双手抱拳:“这位兄弟……”那青年边走边侧身闪过,骂骂咧咧道:“哪来的装逼货!谁跟你是兄弟?”这时,侯二虎等人一个跨步,围成半弧形拦住那青年去路。 那青年略带惊慌,但很快又镇静自若,转身对着晏轲道:“这位兄弟叫我?可有啥事?”晏轲继续抱拳道:“我等看这位兄弟骨骼清、举止潇洒,想必见多识广,只是想打听个事,别无他意。” 那青年心中暗道:“老子举止潇洒倒是有人说过,骨骼清你他娘的怎会知道?”便有些不耐烦:“请这位兄弟有话直说,有屁……我还要赶路,等不了多久。”晏轲见那青年出言粗鲁,也就不再假装斯文,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看兄弟并非普通百姓,倒像是个军人,莫非是逃兵?” 那青年一愣,先是张口结舌,随即把脸冲着贴近晏轲的脸,大声辩解道:“你再仔细看看?谁是逃兵?我看你才是逃兵,你们几个全是逃兵!”那侯二虎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妈的,还真让这小子说准了。” 晏轲看那青年的神情,已知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心中暗喜,又道:“兄弟稍安勿躁,我们几个只是想打听一下附近可有国军队伍,想去寻访一位好友。” 青年冷笑道:“少在这装蒜,看你们这个样子,像是汉奸。”说完,右手迅速摸向怀中,似乎要掏出枪来!说时迟、那时快,侯二虎一个箭步上前,用双臂紧紧搂住那青年,让他无法动弹,另两名兄弟随即一左一右上前帮忙,将之制服,侯二虎从腰间掏出短枪顶住了青年前额。 那青年挣扎着昂首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我?”随即,他抬眼看到侯二虎手中的短枪,又急忙叫道:“兄弟且慢,是自己人……” 侯二虎从那青年怀中搜出一支驳壳枪,惊喜地发现竟然是晋造大眼盒子,和自己手中的枪一样。这种枪基本上是晋绥军专用,出了山西没有它用的子弹,这青年身上居然有这种枪,难怪直呼是自己人。 侯二虎赶紧吩咐放开那青年,并上前一把扶住,激动地说:“不错,你我看来都在阎长官麾下效力,兄弟请坐。”那青年稍稍定了定神,低头看了看地上,心头纳闷:“这路面上能坐?”晏轲也过来抱拳问好:“兄弟,多有得罪。”随后,几人在路边找了个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坐下,相互攀谈起来。 原来那青年名叫大宝,原是晋绥军第三十三军独立第八旅某团部的一名警卫,晋绥军,也即国民革命军第六、第七集团军各部在惨烈的张家口、太原等晋北保卫战中,顽强抵抗日军达三个月之久,与日军殊死搏斗后,十万晋绥军仅存两万,三十三军更是损失殆尽,只剩下个番号,所有幸存人员将要整编到其他部队中。 那大宝不愿去别的部队,加上思念太原城内的父母双亲,于是趁人不备不告而别。那把枪里其实已经没了子弹,原本到了太原城外就必须扔掉的,这一路上偶尔拿出来吓唬吓唬人也还管用,没想到离太原没多少路了,栽在了侯二虎和晏轲一行人的手里。 “逃兵见逃兵,似乎一家亲。”侯二虎、晏轲等人与大宝感觉一见如故,于是也便毫不拘束起来。晏轲说:“我们兄弟几个原先在傅作义长官麾下三十五军效力,也是在太原和鬼子干了一场大仗后与大部队走失,好不容易养好伤后,现在正到处找队伍,想重新参军打鬼子。” 大宝摇摇头道:“你们想找队伍的话,那是走错方向了,我是怕人追才绕着道走的,咱们的大部队现在在临汾一带,估摸着还得继续往西边撤,而且咱们的兵工厂都被端了,实力大不如前,正想着怎么恢复元气,投奔过去一时也杀不了鬼子,还有一些长官带着一些兄弟隐藏到了山区,除非遇到打仗,否则不好找。” 晏轲又问道:“那老蒋的中央军呢?”大宝突然脸涨得通红,很生气地说道:“他们有个卵用,这些友军,除了八路,哪个不是关键时刻保存实力、按兵不动?我们打输了,他们也跑了。你们要是还想打鬼子,投靠八路的话还靠点谱,不过听说八路也被鬼子打散了,现在基本不打运动战了,主要是在打游击,而且他们和老百姓平常吃穿都在一起,一般人可看不出来。” 这时一个老汉赶着一辆破旧的驴车路过,大宝指着那老汉对侯二虎说:“看到没,这老头就很有可能是八路。” 那老汉听到大宝说他是八路,吓得连忙下了驴车,连连向这群在路边闲扯淡的人作揖,战战兢兢地说:“各位大哥,我可是良民,不是八路。”晏轲连忙站起来,作了个手势说道:“您不是八路,是大爷,大爷请继续上路。”那老汉立刻慌慌张张地赶着驴车走了。 侯二虎点头道:“确实,之前邀请我加入游击队的那个八路军什么政委,除了有一股卷气外,和农民穿得没什么两样。早就听说八路打鬼子很有一套,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识见识。那么大宝兄弟,你今后有何打算?” 大宝仰天长叹了一声:“不管你们瞧得起瞧不起,我再也不想上前线了,只想回到太原的家里,和父母一起过过苟且偷生的日子。诸位兄弟,时候不早了,在此别过!” 说完,大宝起身拱手,算是告别,毫不迟疑地向太原方向走去,那把没子弹的短枪也不要了。 晏轲、侯二虎等人面面相觑:这位大宝兄弟真是说走就走啊!不过他既然是团长官身边的警卫,见到的人多,所言应该不虚。这晋绥军、中央军看来一时半会也真找不着,投八路倒是一条出路,不过像咱们这些看起来像土匪流氓一样的人,不知八路会不会真待见咱们。 于是,晏轲等人在附近找了个歇脚的地方,郑重其事地开了个会,讨论下步打算。有人提议还是回去,交城那边虽然局势紧,但地头熟,暂时混个温饱不成问题,然后再想办法重新拉起队伍。找正规军重新当兵这事还是搁一搁,看看情况再说,现在这个局势,就算找着了正规军,如果长官不靠谱也没戏,咱们可是都吃过被长官和老兵欺负的苦。 侯二虎突然对晏轲说道:“轲兄弟,你不是曾经说过要去刺杀木村那个小鬼子的么?咱们现在也没什么好的打算,不如先一起和你把这个仇报了。”晏轲连忙说道:“报仇是私人的事,岂能有劳虎哥和各位兄弟冒险,不成不成!” 侯二虎听了有些不悦:“这话我不爱听,既然认虎哥我这个兄弟,就需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别说你之前救了我的命,我理应报答,就算没救我,这杀鬼子、锄汉奸也是中国军人……中国男人份内之事。” 晏轲又道:“木村那个鬼子现在在太原,我都不一定能找着他,况且太原可不比交城,是鬼子重兵把守的地方,咱们几个一去,目标太大,要是报仇的话,还是我自个儿去比较灵活机动。” 侯二虎大手一挥,说:“这回别怪虎哥不听你的了,就这么定了,明天咱们兄弟几个一起回程到太原去,相互有个照应,帮你找消息,一起杀木村。”说完,也不等晏轲回话,起身招呼那两个兄弟和他一起到外面散散心。 晏轲看着侯二虎和两名兄弟离开的背影,鼻子一阵发酸:好兄弟、真军人啊,队伍散了,他们本可以凭着这些日子积攒下的家当过过安稳日子的,却偏还要去打鬼子,还要冒险帮我去报仇。我现在拗不过他们,但也绝不能让兄弟为我送命,今后找到机会杀木村前,我万不能鲁莽,也要考虑到他们的安危。 次日,晏轲一行启程前往太原,这回他们选择从山路行走,经过两天的跋涉,终于来到太原城下。 这太原城作为交通枢纽和战略要地,气势雄伟、戒备森严,远非交城那座小县城可比,他们远远看见那厚厚的城墙,隐蔽的岗哨,以及对来往人群进行严格搜身的伪军,还有那不断进出的宪兵车队扬起的灰尘,立即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压力,这种压力竟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晏轲和侯二虎同时感到:这日本鬼子能在第二战区把装备优良的晋绥军、中央军打得落花流水,连能征善战的八路也不是对手,可不是徒有虚名。看现在这个架势,别说刺杀鬼子军官,现在想怎么混进城去,难度都很大! 晏轲和侯二虎决定先返回那个原本以为不会再回去的山洞,先歇歇脚,然后再从长计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40章:重回太原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侯二虎一行回到山洞,商议如何才能混进太原城。把守城门的鬼子、伪军眼尖得很,不可能随便冒充个老百姓就能轻易进得城去。 每个人身上都有某种特质,仅仅靠换件衣服或者贴个胡子什么是掩盖不了的,他们这群人虽说没什么英雄气概,但一眼看上去,不管是像土匪就是像瘪三,反正就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很难掩人耳目。 晏轲对侯二虎他们说道:“诸位兄弟相貌堂堂,一看即非等闲之辈,最起码是绿林好汉,还是别冒这个险了,我一个人进城去,把握更大。” 侯二虎笑道:“轲兄弟在绕着弯夸自己比我们英俊吧?这个虎哥我承认。不过,让你一个人进去,我之前在兄弟们面前说的话岂不是都是放空炮?不行,我的面子没法搁,咱们一定要和你一起进城。” 晏轲心想我早知道这个结果,算了,我也不费口舌了,于是对侯二虎说道:“那好,那咱们一起进城!都不要带枪了,带枪也过不去,咱们找一个进城人多的时候,小七、百岁两位兄弟假装成卖日用品的小贩一前一后,大大方方让他们搜查,吸引一点注意力,我和虎哥就夹在进城的老百姓中间,看能不能蒙混过去。” 侯二虎听说不能带枪,老大不乐意:“老子虽然离开了部队,可感觉自己还是名军人,军人身上要是没有枪,那不就是唱大戏的?而且轲兄弟进城以后,如果没有了枪,怎么杀小鬼子?”那小七劝侯二虎道:“虎哥,咱们这回不是去打仗,是商量怎么先混进城,所以不能和鬼子交火,带着枪倒像专程去缴枪似的。” 侯二虎闻言沉吟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我一想到那些死去的弟兄们,就恨不得立刻拿枪出来把小鬼子们全都干掉。好吧,听轲兄弟的,咱们不带枪,轲兄弟先休息一会儿,我们三个到外边去祭拜一下那些兄弟,烧点纸钱,顺便告诉他们省着点花,给老子留一点。” 晏轲心中不禁一沉,寻思道:“此番去太原,前程未卜、凶险万分,却还要连累这几位兄弟,实在是不应该。”不一会儿,小七、百岁两人返回了洞里,将几天前掩埋的枪支弹药又挖了出来,然后挑了一些装在箱子里往洞外搬。晏轲疑惑地问道:“不是不带枪么?把这些挖出来作什么?虎哥呢?” 小七苦笑道:“虎哥还在外面,他舍不得枪,说要把这些枪送给死去的弟兄们,让他们在那边有趁手的武器打鬼子。余下的,虎哥说别浪费了,临走时就放在洞里比较明显的地方。咱们这些武器还算精良,这山沟沟里,共产党的游击队装备最差,肯定用得着,如果他们运气好找到了,也能多杀几个鬼子。” 又过了一会儿,侯二虎三人一齐返回洞内,个个意气风发,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使命。侯二虎见晏轲没睡,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几个刚才给死去的弟兄们烧了点东西,还说了回话,现在没什么牵挂了,兄弟,早点睡觉,明天再去太原。到时不一定都能混进去,先进去的,在城门往西那一带等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晏轲、侯二虎等人便启程动身,各自依然还是之前下山找部队时的模样,只是小七、百岁各自挑了一个担子,上面是鞋、帽、旱烟等日用品,百岁挑的担子似乎有个夹层,里面大约是布匹之类,还露着线头。 中午时分,几人来到了太原城下。冬日暖阳,照得人们懒洋洋的,但太原城的鬼子伪军却依然精神抖擞,五、六名伪军不断喝问着进出城门的老百姓,仔细盘查搜身,不时还骂骂咧咧地踢上几脚,有几名青年还被绑起来押走了。不远处,几名宪兵手握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来回走动。晏轲偷偷地看了看四周及城楼上面,暗处几个岗哨的枪眼中,不知有多少枪在后面瞄准城门。 晏轲、侯二虎等人按照事先的安排分别穿插着混进老百姓的队伍,相互保持了三、四米左右的距离。阳光虽然温暖,但冷风偶尔嗖嗖,进出城的百姓中也有一些商贩打扮的,但多数百姓衣衫褴褛,裹身单薄,有的还光着脚,他们站立着缩成一团,不停地搓着手,看到晏轲等人能穿上鼓鼓的棉衣,均面露羡慕之色。 突然,一名伪军对着排队进城的人群喝道:“那个鼻涕没擦干净的,过来!”众人皆纳闷,好几个人都站了出去,战战兢兢地准备接受检查。那伪军一把推开一个瘦高个子:“滚开,哪来这么多拖鼻涕的!”然后指着小七说道:“说的是你,你他妈拖鼻涕就拖鼻涕,还冒什么鼻涕泡,是不是心里有鬼?赶快过来!” 那小七赶紧擦了擦鼻涕,挑着担子走过去,假装点头哈腰道:“小本买卖,小本买卖,进城换点粮食就回来。”那伪军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小七一番,先前后左右里里外外仔细搜了一下他的身,没有发现什么,然后就开始翻看担子里的鞋帽和旱烟,也没找到什么。 但这伪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于是围着小七转了几圈后说道:“这些货有些可疑,充公了!你小子也先别进城了,皇军现在缺人手,先去干几天活。”小七急道:“凭什么呀!我可是良民啊,做个小买卖就想混口饭吃,把我们都饿死了、抓走了,谁给太君种粮食呀!” 那伪军瞪着死鱼眼说道:“你他妈胆子不小啊,敢跟老子这么说话?你这样子像是种粮食的?偷粮食的差不多。老子一眼就看出你小子有问题,现在越看你越像是八路,带走!”话音刚落,旁边两个伪军过来反剪住小七的胳膊,推搡着按在了旁边的城墙上,小七不停反抗,想制造点混乱,但却几乎动弹不得。 这时,人群中出现了一点骚动,有个货郎吓得腿都软了,带着哭腔说:“太君,我真是进城去换粮食的。”那伪军大声说道:“看什么看?老子见过多少人,还能认错?老子也不冤枉人,你他妈别哭丧着脸,三天进出两回了,赶紧滚蛋。后面那个挑担子的,我看你面生,不过看起来比较老实,先过来检查检查!” 晏轲见小七被绑,已然心惊,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把小七救回来再说,再听到那伪军的话,回头一看,那“老实人”指的就是百岁,暗自道:“这下糟糕,这二鬼子眼可真毒!”再看侯二虎,此时脸已经呈铁青色,双拳紧握,像是立刻就要扑上去一样。晏轲心中又是一惊:还没到绝境,虎哥可别干出什么冲动的事。 但是晏轲已经反应迟了,电光火石之际,侯二虎一侧身从怀中取出两支短枪,朝那伪军连连开枪,那汉奸立刻中弹倒地。侯二虎一边怒吼:“老子跟你们拼了!”随后向小七身边的伪军开火,小七在侯二虎枪响的一瞬间,夺过一名伪军的枪一下就摞倒了一名伪军,加入了战斗,那百岁也迅速从担子夹层中取出一把冲锋枪来,“嗒嗒嗒嗒嗒”地朝城楼上扫射。 整个太原城门大乱,人们哭喊着争先恐后四处逃散。“不想死的,都给老子冲到城里去!”侯二虎须发贲张,瞪着眼睛冲着晏轲这边大喊。 晏轲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愣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侯二虎对着他甩手就是一枪,“呯”的一下,子弹打在他的脚边。 晏轲这才恍然大悟,虎哥这是让我趁乱进城!当下便和那些惊慌万分的百姓一起人踩人、人挤人,连滚带爬地冲进城门,城内一队宪兵匆匆赶来,向无辜百姓射击,顿时血流遍地。 晏轲稍一犹豫,顾不得侯二虎他们的安危,一个翻滚,趁着一阵硝烟,朝着城西那些小巷窜去,有两名伪军不知怎么地挑中了晏轲,在后面开着枪穷追不舍。晏轲远远听见城门处枪声骤然响成一片,随后突然停止,心中不禁悲痛万分,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虎哥他们完了!” 城内警笛大作,大批鬼子宪兵赶到了城门。晏轲慌不择路,七拐八弯地逃进了一条小巷,显然,刚才城门处的枪声吓坏了城内居民,整个巷子的人家都门窗紧闭,他只能沿着巷子里的路一直往前跑,而后面哇哇叫喊着追赶的两名伪军很快只剩下了一个,另一名想必赶到了另一条路口准备堵截。 果然,当晏轲跑到一个丁字路口时,刚一露头,只听侧面一声枪响,擦着他的头皮就飞过去一颗子弹,也幸亏他机灵,临出路口时下意识地蹲了一下身子,这是他在战场上因为怕死,班长拿他没办法,就教他遇到必须露头情形时,首先就要做“躲子弹”动作。这个习惯他一直保持,这回真救了他的命。 晏轲一个趔趄,手撑在地上迅速弹起一个右转身,继续往前飞奔,后面又是两声枪响,一只麻雀应声掉落,吓得晏轲一身冷汗。 晏轲在玩命逃跑途中发现右边又有一个路口,立刻一个急转弯钻了进去,这条路倒是有些曲折,但晏轲跑着跑着发现不对劲,原来再继续往前跑的话,将很快又回到城门口!大批鬼子宪兵、伪军正在那里集结,能听到车队的声音。 这一大圈下来,晏轲只不过是从城门的西边跑回了城门的东边,他立时停下脚步,扶着一面墙大口大口喘着气,然后慢慢地蹲了下来——他已经累得快撑不住了,如果这时鬼子伪军过来,他准备听天由命,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和虎哥他们很快又能见面了,不负当初同生共死誓言。” 话虽可以这么说,命还是舍不得丢。晏轲稍微休息了一下,随即向后警觉地撤退,好在那两个伪军并没有跟过来,但再往后退又将暴露在路口。他准备找个屋子,想办法进去躲一躲,只是这样可能又将累及无辜。他这次进城,除了间接连累侯二虎他们牺牲,还造成一些无辜百姓伤亡,再也不能这样了。 这时,一个人影从晏轲身后的一户门后闪出,几步就追上了晏轲,伸手就向他的肩头拍去!晏轲听得声响,猛一回身,拉开架式准备硬着头皮搏斗,只见那人用食指伸到嘴前,作了一个“嘘”的禁声手势。晏轲惊魂未定,头脑中一片浆糊,再仔细一看,不禁大喜过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41章:邂逅苟先生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那人正是几天前晏轲在路上遇到的大宝,大宝见晏轲认出了自己,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毫不迟疑地就往巷子的暗处走,不知绕了几个弯,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最后来到一座宅子前,二宝推开大门,继续接着晏轲进了右侧的一间屋子,然后掩上了门。 大宝对晏轲说:“好了,到我家了,赶紧松开你的小手,滑唧唧地很不舒服,看你小子这怂样,吓得不轻啊。” 晏轲眼见脱离了危险,用双手紧紧握住大宝的手,惊喜地说:“兄弟!你怎么在这儿?”大宝甩开晏轲的手,大咧咧地笑道:“我不是说过我就住在太原吗?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你们兄弟几个不去找大部队了?二虎兄弟呢?” 听大宝提及侯二虎,晏轲眼圈突然红了起来,然后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虎哥他们几个为了送我进城,在城门口和小鬼子干上了,现在猜想已经不在了。” 大宝一惊,转而默默点头道:“我刚才一眼看到你在那头顾头不顾腚地躲着,就知道那阵枪声肯定与你们有关,这两三个人就敢闯太原城?可真太牛逼了。要不是我打小在这里长大,又恰好在城东商铺里买东西,就你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没个方向地瞎跑肯定跑不掉。” 晏轲赶紧抱拳感激地向大宝道谢,大宝倒也不推辞:“咱们兄弟也是缘份,你们几个虽然刚开始看起来不像好人,但两句话一说我就知道是忠义之士。只是二虎兄弟他们可惜了,想在太原城里的鬼子面前虎口拔牙,那是白白送死啊。对了,他们为什么要掩护你进城?兄弟是否方便告知?” 晏轲本想如实相告,但转念想到:“我与大宝才认识几天,暂时还不能完全信任,我来太原报仇的事不告诉他也是少给他添麻烦。”于是叹了口气道:“都怪我,找不到部队就说想到太原看看,虎哥他们也一定要跟着来,我再三说让他们别带枪,他们偏偏要偷偷地带……” 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为什么小七他们要挖出武器还要搬到洞外去,为什么侯二虎回来时有些反常地神采飞扬,看来他们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临走前送晏轲一程。这样,他们那些兄弟又可以聚在另一个世界里大碗喝酒、猜拳行令了。 大宝听后先是一怔,随后脸色凝重地赞道:“二虎兄弟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是条汉子。作为上过战场的军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按照他们的本事,应该也干掉了几个鬼子,虽然莽撞,说起来也不吃亏。” 大宝见晏轲还有些悲伤,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不必彷徨,你先在我家住几天,一会儿我爹妈回来了,你就说是我朋友,专程来太原看我的。咱们真是有缘啊,既然老天让二虎兄弟拼了命地把你送到我身边,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衣食住行兄弟我全包了!” 晏轲心想:“这大宝才回来几天啊,感觉像是地保一样,牛逼吹得可以,脸皮比我还厚,看样子也是性情中人。我也没必要假装推辞,不妨在此多住几天,再作打算。老天佑我,虎哥他们在天有灵,亦可放心了。” 这时,大门处走进一对中年夫妇,慈眉善目,大约五十左右年纪,大宝赶紧迎了出去,叫道:“爹、妈,你们回来了?我来了个朋友,给你们介绍下。”晏轲也紧跟着站起,拱手道:“晚辈晏轲,见过伯父伯母,多有打扰,还望海涵”。那中年男子笑道:“既是宝儿好友,便是贵客临门,老夫姓苟,小友不必拘束。” 晏轲识字不多,对源远流长的中华姓氏并不了解,心道:这世上居然还有姓狗的?难怪大宝一直不说自己姓什么。那苟先生已经看出晏轲心中疑惑,微笑道:“老夫姓氏生僻,乃父母祖先所传,不过,这姓氏倒应了当下时局,吾等百姓虽无苟且之意,难辞偷生之实,惭愧惭愧。” 晏轲忙道:“披甲战斗方为明智,赤膊上阵便是愚蠢,百姓手无寸铁,明哲保身亦可理解。如果鸡蛋碰石头,让普通百姓也不要命地追求所谓气节,有些强人所难,甚至还有点扯,这样的话,要我们军人做什么?伯父过谦了。”苟先生眼睛一亮:“原来小友还是位军人,失敬失敬,小小年纪有这般通情达理的见地,佩服佩服!” 大宝对他爹道:“晏轲兄弟和我一样,都已经不在部队干了。”苟先生微微点头:“安全起见,你俩都不要泄露身份,只说是同学。”晏轲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从小听说长大,大字却不识几个,同学二字愧不敢当啊。”苟先生笑道:“老夫教育人多年,看得出来小友是个好苗子,识字不难,宝儿平日里可与小友一起练习,顺便也可改掉一些粗鄙陋习。” 原来那苟先生是山西大学文学院一名教授,1937年8月,日军飞机侦察太原,山西大学奉令转移,苟先生留恋太原,未随文学院一起迁至运城。11月,日寇占领太原,奉省政府令,学校停课,人员解散,那苟先生因在当地小有名气,被伪“山西省政府筹备委员会”相中,拟推荐为伪太原行政公署教育科副科长。 那伪“山西省政府筹备委员会”正是新任日军太原特务机关机关长谷荻那华雄牵头组建,其间罗一批文人,不乏以奴化同胞为己任的真汉奸。苟先生先是推辞,后发现自己除了教什么都不会,也便答允下来,心中想着:我教我的,不干伤天害理的事,也不算对不起祖宗。 苟先生只因留在太原且为伪政府做事,被曾经的同事、同学和学生当作汉奸、走“狗”而骂得体无完肤,一直闷闷不乐,要不是为了老婆孩子,寻死的心都有。今日遇到晏轲,感觉很对路子,心中的闷气仿佛一扫而空,当即高兴地招呼夫人准备酒菜,要与儿子和晏轲小友好好喝两杯。随后便去内屋换装。 晏轲原本想说,自己几个朋友今天刚过世,不宜畅快饮酒,但大宝看出了他的心思,用眼神制止了他,偷偷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我爹很久没这么高兴了,我们兄弟俩陪陪他,二虎兄弟泉下有知,不会介意。”晏轲听后,只好从命。 不一会儿,酒菜就上了桌,晏轲本就伶牙俐齿,喝了两杯酒后更是口若悬河,把那苟氏夫妇哄得心花怒放,一直咧着嘴乐,苟先生借着酒劲,也不失时机地吹嘘起自己的光辉历史来,他自称精通中、英、日三国语言,语文、人文造诣尤其深厚,前些日子白老五还带着几个日本人点头哈腰地邀请他修编中学语文课本。 大宝对晏轲说,那白老五叫白文惠,原本也是阎长官手下,是个叛徒、逃兵和大汉奸,现在是太原市政公署市长和警察厅厅长。苟先生越说越来劲:“那白老五算什么东西,以前老夫正眼都不会瞧他一眼,现在倒好,跟着日本特务头子后面,整天耀武扬威,唉,真是人模狗样!居然敢命令我给他们编语文教材!” 晏轲钦佩地朝苟先生竖起了大拇指,说:“对于这种无耻要求,伯父您一定是严辞拒绝了?”苟先生摇摇头说:“没有,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倒要看看他们想让我把教科改成什么模样,好心中有数。” 晏轲听后差点没背过气去,但心中却更加钦佩:“头一次听到把胆小怕事说得如此正义凛然的。”再看看旁边的大宝,也是一脸尴尬之色。 苟先生酒喝了不少,谈得兴起,便招手将晏轲唤至房,指着那架上满满的说道:“此屋所有籍,其精华要义均已印在我脑中。”随后走到一排前,说道:“此处为日文籍、刊物,偶尔研习,倒也有所收获。” 他抽出一本薄,对晏轲、大宝说道:“此中文名可译为《满州国见闻实录》,该文从第三者的角度,分为五个部分,详细阐述了满州国,也就是中华之东北地区的社会经济情状,特别是重工业发展现状,分析了民众生活成本及收入、社会保障等,最后来诚恳地指出了若干不足之处,展望了美好未来。” 他很快发现大宝嘴角带有不屑之意,而晏轲则是一头雾水状。于是又说道:“该文乃是一名日本记者中田佑男所写,从学术上说,倒不失为一篇优质论文。但其实质却是美化侵略、掩盖罪恶,我这把年纪岂能上这个当,不过对于年轻人,倒很有番教唆作用,所以日本人要我把这里面的一些思想融合到新教材里。” 他继续说道:“对于中田这个人,老夫也有所研究,此人虽然是日本人,但身上有中国人血统,从他以往写的一些短文来看,对中、日两国都是有感情的,也有一定的正义感,其中所见所闻想必也有客观事实,但极可能是有人特意炮制素材,利用这个迂腐的文人作宣传。” 晏轲不解:“伯父何必要为一个日本人辩解?我看日本人没一个好人。”那苟先生拍了拍晏轲肩膀,似乎酒劲上来了:“小兄弟,可不能一棍子打死啊。别人都当我是汉奸,你看我可是坏人?你还年轻,人生苦短,顺其自然,许多事是自己无法掌控的,很多时候会授人以柄,很多时候须委曲求全。” 大宝一听口气不对,忙道:“爹,你喝多了,赶紧去睡觉吧。”于是走出房,喊他母亲把老夫子扶进了卧室。大宝恨恨地对晏轲说:“怎么这么点工夫,我爹就成了你兄弟,转眼感觉你小子就长了我一辈。”晏轲笑道:“你爹叫他的兄弟,我喊我的伯父,各叫各的,不碍事。” 大宝家还算宽敞,特意给晏轲腾了一间小屋,让他独处。大宝知道晏轲疲惫,寒喧了几句后也去睡了。 晏轲一下子扑倒在床上,翻身过来望着天花板,先是深呼吸了几口气,随后,一种从未有过的感伤突然涌上心头,如刀割般撕裂着他的前胸,他随即侧身蜷成一团,身子微微颤抖。 他想痛哭一场,却又不敢发出声来:这些日子,他经历了这么多事,遇到了这么多人,几乎每一次遇险,总会因贵人相助而化险为夷,但这些贵人往往却因此而丢了性命。他猜想自己一定是哪里没做好,因此,他要继续振作,决不能让恩人的血白流。 班长、郑克天、李焕之、侯二虎的相貌在晏轲眼前交替闪现,他想放慢这些画面,好与其中任何一个人清晰地对视,却总是不能成功。他虽然曾经怕死怕得要命,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不会死,而等到这些兄弟、朋友一个个倒在自己眼前,他才发现生命如此脆弱,世上没有永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42章:难忘的春节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第二天,晏轲直到被大宝掀了被子才醒来,一看时辰,已接近中午。大宝道:“你小子做了什么梦?一直嘟嘟囔囔,好像在骂人。我刚把耳朵凑过去,想听听到底在说什么,哪想到你小子立即一脸古怪,轻呼什么姨舅舅!吓我一大跳。” 晏轲一脸茫然:“我哪来的姨舅舅?把你爹当成舅舅还是把你当成舅子?都不可能啊。”随后一想,这“姨舅舅”,十之八九是“一秋”“秋秋”之类。没想到在梦里还能想到那丫头,不知她是不是还在火坑里,我一定要找到她。 大宝又说:“别老想着从前,多想想未来,从现在开始,你我不再是军人,而是两名从东吴大学逃学回来的学生,我爹准备求白老五在警察厅下边单位给我谋个差事,咱虽然要披汉奸的皮,却不做汉奸的事,兄弟可会看不起我?” 晏轲连忙摆手道:“人各有志,何必强求?我还是先向你祝贺才是。伯父说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管在哪里,只要不昧着良心干缺德之事就行,我怎么会看不起兄弟?只是我大字不识几个,还是大学生?打死你我都不信。” 大宝朝晏轲挥了挥拳头,随后皱眉道:“说得也是,说你是大学生,打死你我也不信,你小子是得多认识几个字才行,正好这几天你也不便出门,我就教你几天。我爹特别喜欢教育人,晚上肯定问你功课,你在我想不学也不行。” 晏轲听后大喜过望,他天资聪慧,只是无缘念,而他后来所处的环境遇到的也都是文盲、粗人,仅有的一些字还是他无意中学会的,这回误闯香门弟,倒是相当幸运,他要借此机会多识一些字,以便今后能够更完美地吹牛逼。 当天下午,大宝就从苟先生架上抽出一本《三字经》,逐字逐句教晏轲练习,晚上,苟先生听说晏轲正在学习识字,果然很开心,连声夸赞道:“璞玉堪雕,孺子可教!这《三字经》还是有些难度的,老夫来检查检查今天学得怎么样……” 晏轲开始几天识字还有些吃力,不过很快就适应了节奏,虽然不会写,但基本能够辨认不少字来,令大宝也感吃惊。苟先生诲人不倦,见到晏轲进步也甚感欣喜:“老夫果然没看错,小友就是个天才。” 这几日,晏轲除了识字,还主动承揽了做饭烧菜的活儿,他一直想当个伙夫,所以跑到专门给营长做菜的老伙夫那里偷学了一些技艺,只是士兵打仗哪有那么多讲究,能啃上窝头就不错了,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这回可以试一试。 那苟氏夫妇见晏轲如此勤快,心中更是喜欢,虽然晏轲做的饭菜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如此,但仍然赞不绝口,在生活上对待晏轲有如亲儿子一般,大宝笑着对晏轲说:“你还不如改名叫二宝,咱们当一对真兄弟。” 转眼又过了些日子,晏轲认识的字越来越多,菜也烧得越来越好,但却一直闷在屋里,偶尔随大宝在门外转一小圈透透气,还是有些憋得慌,而且他此次来太原,是有目标和责任的,于是他有天晚上向苟先生、大宝父子提出了辞行。 那大宝当场不乐意了:“怎么?看不起兄弟我啊?这大冷天的,你也没地方去,不行,不准走。”苟先生说道:“你这孩子聪明伶俐、很会来事,就不要居无定所地混日子了,明天就是除夕,过完年我给你找个事做做,省得你郁闷。” 过年?晏轲差点忘了这个中国传统文化中最重要的节日。他虽然是吃百家饭长大,但过年时鞭炮阵阵、人声鼎沸的情形还是历历在目,而自鬼子来后,一切都变了,现在哪里有过年的样子?他不禁问道:“在鬼子眼皮底下还能过年?” 苟先生严肃地点了点头,道:“日本人自明治维新之后就不再和我们一样过旧历年了,不久前也曾下令统一过日本的新年,也就是元旦,不准民间过旧历春节,但后来发现连市政公署的人都不乐意,所以就没有下死令禁止。我们过这个年,安全起见,不能太过张扬。” 次日,苟夫人亲自下厨,和晏轲、大宝一起张罗了一桌好菜,大宝下厨,完全是因为不好意思吃现成的,所以做了些摘菜的活,打打下手。晚上,苟先生开了坛香气四溢的米酒,大宝给每人都斟了满满一杯,然后等待主要人物发话。 苟先生微笑着环顾四座,仿佛又回到了讲台上:“今天是除夕之夜,是吃团圆饭的日子,我很高兴看到我们家又多了一名新成员,让这个团圆饭更加可口、更加温馨、更加圆满。所以,我们共同举杯,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干杯!” 苟夫人不胜酒力,所以呡了一口,苟先生、大宝和晏轲均一饮而尽。 晏轲听了苟先生的祝酒辞,心潮澎湃:爹妈活着的时候,过年虽然最多只能吃两片馒头片,但那个香甜让人回味无穷,今天这口酒,似乎找到了那个感觉。爹、妈,你们在那边可好?轲儿想念你们! 苟先生放下酒杯,神色突然凝重起来,示意大宝检查一下门窗是否关紧,然后沉声说道:“在喝第二杯酒之前,我要你们永远记住一个日子——1937年12月13日。”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一天,中华民国首都南京沦陷,日本人对手无寸铁的民众进行了持续了六周惨绝人寰的大屠杀,逾30万国人罹难。” 晏轲和大宝均惊讶得站了起来,他们作为军人,虽然亲眼看到过日本鬼子的残暴,但是这样大规模对平民进行屠杀简直闻所未闻,禽兽不如!大宝忿然道:“是哪个杂种下的命令?我要再回到部队,干掉这些鬼子!” 苟先生道:“我与你们说这些,不是鼓动你们去送死。我马上要正式编新教材了,这事今后会写进里吗?我们的孩子会记得吗?我怕今后当了亡国奴,国人看到的都是像中田佑男那本里写的什么狗屁大东亚共荣。” 他继续说道:“所以,我要你们不要忘记、咱们的子子孙孙都不要忘记。宝儿,你年后要到警察厅做事,记住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得已时,枪口往上抬抬。报国的途径有千万条,要学会忍辱负重,我在着手编教材的同时,也在搜集一些资料,一旦时机成熟,会将真相公诸于世。” 晏轲听得苟先生一番解释,倒也有些感慨:“诚然,这老先生有些胆小圆滑,但国格良知还在,有些话说得倒也在理。确实不必逞匹夫之勇,除了上战场,还有许多途径可以杀鬼子,如果能取得日本人的信任,然后狠捅一刀,更为致命。” 那苟先生稍事停顿,举杯说:“这杯酒,让我们洒地为敬,祭奠那些牺牲的将士和死难的同胞。”说完,他将面前的一杯酒缓缓地酒在了地上,大宝、晏轲也依次将酒缓缓洒在地上,神色肃穆。 晏轲在心中喃喃默念:“这杯酒,我也要敬李狱长、郑克天还有虎哥等一干兄弟,我晏轲在此发誓,绝不会辜负你们。” 苟先生又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的太原,一片白色恐怖,太原警备司令山冈重厚现在完全放权给了谷荻纳华雄,任由特务胡来,前两天在公署办公楼里直接枪毙了好几个人,说他们的亲属有通敌嫌疑。所以,你们每个人都要好自为之。” “山冈重厚?谷荻纳华雄?”晏轲蓦然想起在交城那座戏楼,木村俊树不就是站在这两个身边么,晏轲身边的乡绅在底下窃窃私语地指认过他们。 他赶紧问道:“那个花熊是什么人?”苟先生淡然道:“是新任的太原日本特务机关头目,狡诈阴险,手下的特务也残暴异常。” 晏轲心中一阵激动:目前太原暂无战事,木村不过是个少佐,进军部的可能性不大,而极可能进了特务机关!他接着问道:“那个特务机关是不是和你们一起办公?”苟先生笑笑:“他们明里有办公室,但实际上没有什么人,你见过哪个特务机关的大本营随便让人看到的?” 看来,这苟先生虽然不知道日本特务机关的下落,但与日本特务在工作上有些交集,晏轲决定不离开大宝家,他暗下决心,要借助苟先生的资源,和日本人打交道,找机会手刃木村俊树,并救出沈一秋。 眼看这气氛越来越严肃,苟先生随即笑着招呼大家不要拘束,称刚才那是一个仪式,在如今这个环境下,就当是祭祖吧。历史不能忘记,现实不能不顾,大家还是要好好生活,所以吃饭喝酒、聊天吹牛也很重要,大家再干了这杯。 这餐年夜饭虽然丰盛,其间也不乏欢声笑语,但多少缺了些自在与轻松,也许这是那个环境下该有的沉重。晏轲牢牢记住了苟先生提到的那个耻辱日子,有一种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汇集在他的胸膛,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力量。而无意中得到木村俊树可能的下落,也让他的寻仇行动有了具体的方向。 第二天,便是正月初一,往年此日应该鞭炮阵阵、张灯结彩,但今年的太原显得十分冷清。大宝不顾苟先生的反对,拿出一枚“冲天炮”在院子里点燃,只听得“呯”地一声巨响,炮仗在半空中断为两截,分两边横飞了出去。 这枚“冲天炮”仿佛就像导火索,紧接着不远处又一枚“冲天炮”响起,随后,先是这宅子四周,然后似乎整个太原的四面八方都陆续传来密集的鞭炮声,显然,人们开始不顾安危,疯狂地放起鞭炮。 晏轲情绪受到感染,叹道:“这爆竹在国人眼中具有驱鬼的作用,今年尤其意味深长啊……多希望这爆竹声果真能换来丰衣足食,阖家幸福,人们不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然后,他亦拿起一枚“冲天炮”点燃,照例又听得一声巨响。 这时,几位不速之客来到宅子前,一名矮胖男子推开门在前面大呼小叫:“老苟!老苟市长来看你了!”后面有一人远远骂道:“你他妈会不会说话?怎么称呼市长呢!”那矮胖男子便不再作声。晏轲听到人来,立即进屋躲了起来。 苟先生听到喊声,立即小跑着出门,说道:“白市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然后毕恭毕敬地把那几人让到了正屋,招呼苟夫人和大宝上茶上糕点,一幅谄媚的样子,昨晚那种视死如归的气概已荡然无存。 那白老五大笑着进了屋子,往右边堂椅上一坐,开口就道:“学文兄,虽然皇军不提倡咱们过旧历年,但民意难违,所以就默许了。我这回来,是专程来给学文兄拜年的!刚才的炮仗好响亮,让老子也感到舒畅。” 苟先生一惊,道:“犬子年轻爱玩耍,刚从南边逃学回来,所以不懂规矩,还请市长谅解。”说完忙招呼大宝过来行礼,大宝倒也大方,向白老五鞠躬道:“白市长好。”并向其身边的其余人一一行礼。 白老五微笑着打量了大宝一番,说道:“这就是你儿子?不错,英俊潇洒,精神头很足,有点当兵的样子。”苟先生忙道:“犬子自小爱运动,在学校里是运动健将,今后参加工作,还靠市长及诸位长官关照。” 白老五哈哈笑道:“好说好说,学文兄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大侄子,谁敢不给面子?明天就可以去厅里报到了,至于职位嘛,年轻人刚从学校出来,就先在基层锻炼锻炼,跟着长官后面维持维持治安。” 大宝虽然心中暗骂:“你这老家伙是不是想大姨妈了?谁他妈是你大侄子?”但还是一阵欣喜:“今后这白老五倒也可以给老子挡挡风雨,少些麻烦。”于是和苟先生一起向白老五致谢。 白老五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又笑着对苟先生说:“学文兄家里来了客人?怎么不介绍介绍?”然而,这笑容像是挤出来的一般,透着一股阴狠。他身边的几个人立时警觉起来,那矮胖男子从腰间迅速掏出短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43章:被市长钦点的人才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正在隔壁贴着墙在偷听,闻听白老五发话顿时惊慌失措:“糟糕,可别连累了大宝一家。”那大宝倒是镇静,对白老五说道:“白市长,我有一个同学在我家,和我一起回来的,我喊他出来。” 说完,大宝走到里屋,朝晏轲使了个眼色,说道:“晏南飞,别在里面躲着,赶紧出来见见市长大人。”晏轲一楞神,心想:“得,我以后得改名了,你他娘的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 但晏轲所想也是一瞬间的事,他转念就明白了大宝的良苦用心,不愧是团长官身边出来的人物,考虑问题的确周到,古有燕人张飞,字冀德,我就当自己姓晏名轲,字南飞好了。 他随着大宝走了出去,假装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头也不抬地朝白老五及身边一行人鞠躬行礼道:“晚辈晏南飞,拜见白市长,拜见各位长官。” 那矮胖男子迅速拿着枪走上前,顶着晏轲的脑袋,在他身上摸索搜查了一番,结果什么也没发现,于是小声骂了句后看着白老五。苟先生见晏轲被枪顶了头,老大不痛快,心道:“你这狗腿子,好歹我现在也是政府官员,你是在打我脸啊!” 白老五见苟先生面露不悦之色,用手指着那矮胖男子,假意怒道:“放肆!学文兄家来的客人,你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走开!” 白老五转而露出一副慈祥的面孔,对晏轲说道:“抬起头来,不要紧张。你叫雁南飞?这个名字好,江水侵云影,鸿雁欲南飞,很有诗情画意,而且在我看来,这名字还包含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劲,果然是文化人。” 晏轲心中暗暗称,没想到这白老五还有些文化,看来这个市长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上的,我可得留点神。大宝也是甚感惊讶:“这老家伙比老子有文化。”只有苟先生心知肚明,他知道白老五附庸风雅,会背几首诗,仅此而已。 晏轲抬头装出一副谄媚的样子:“惭愧惭愧,这名字是父母起的,一直没人为我详解其中的含义,今日得市长点拔,有如茅厕……茅塞顿开,市长金口一赞,令晚辈顿感自己愚钝不堪,岂敢称作文化人。” 白老五明知晏轲在拍马屁,但仍是十分舒坦,心想:“这小子拍起马屁来不动声色、张口就来,既顺其自然,又婉转动听,颇有老子当年风采。”紧接着又笑着问道:“你这孩子在哪所大学上学,学的哪个专业?” 晏轲拱手答道:“晚辈就读于东吴大学,研读的是中华历史之上下五千年,不过当今时局动荡,校园里也不安份,因此学业方面基本荒废贻尽,实在愧对师长、愧对家人。还请市长大人及各位长官不吝赐教。” 这个学校和专业是早先大宝对晏轲交待好的,私立东吴大学远在苏州,听说个别学院已经迁到重庆了,还有个别学院迁到了香港,所以溜走两个学生既合乎情理又无法求证,如果说是燕京大学的,那就很快要露馅。 而历史专业更是“死无对证”,谁他娘的知道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晏轲从小就喜欢听故事、侃大山,各种传说、闻、野史什么的信手拈来,而且还能自编自创,不要说是学生,就算说他是教授也会有人信。 那白老五眼球骨碌碌转了一圈,又打量起晏轲来,心想:“当前市政公署严重缺人干活,不然也用不着老子亲自来讨好这些老学究。我看这小子有点意思,很对我胃口,刚才那个蠢材让老苟心里不痛快,我得给他点甜头安抚安抚。” 于是,白老五假意欣喜地对苟先生说:“我的眼光一向准,这孩子三言两语,就让我觉得是个人才,学文兄科里不是正好缺人吗?这孩子看着机灵,又是学历史的,能用得着,不如安排到教育科去帮个手。学文兄,你意下如何?” 苟先生知道晏轲空有一副好口才,其实还是个半文盲,教育科那些人个个老谋深算,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别给我捅了大篓子。忙道:“多谢市长美意。小晏刚刚在我家暂住了几日,虽然是我儿子的朋友,但也不宜直接进入政府部门。” 晏轲听说能够直接进入伪政府,心中不禁一动:“如果到了那里,对打听木村俊树和沈一秋的下落倒是大有便利。”于是抢过话头,对白老五说道:“今日有幸得到市长赞赏,晚辈甚感信念倍增,愿意扎根太原,为市长效犬马之劳!” 苟先生怒道:“年轻人,不要华而不实,胡乱承诺!你可懂得机关的礼数和规矩?不要市长一夸奖,就自以为是、忘乎所以了!”晏轲不禁愕然,心道:“伯父怎么突然就发火了?”于是不再言语。 那白老五见苟先生不领情,也有些不悦:“老子不过是想给你个面子,难道还求你不成?”便打圆场道:“好了,就不要再争了,学文兄的意见我是听从的,但人才我也还是想留的,学文兄既然觉得这孩子不宜到教育科,那就换个部门,除了财政科以外,其他部门给老林说一声,随时可以去报到!” 那苟先生见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再推辞就是典型的不识好歹,只好连声称谢。白老五挥手对晏轲和大宝说道:“你们可以下去了。”随后又换了副笑脸,对苟先生道:“学文兄,机关长催得急,那编新教材的事……进展如何了?” 苟先生心中充满了酸楚和无奈,忙道:“明天!明天我就到科里,把小伙子们都召集起来,汇总一下资料,即刻开展工作,预计不过一个月就会有成果。” 白老五笑道:“可不要小瞧这部教材,这可是推动大东亚共荣核心文化的重要组成,你上回说要见见那个日本记者中田,机关长说他现在在香港,不便邀请,所以学文兄暂时还是从山本先生赠送的几本里找找素材和灵感吧。” 苟先生有些受宠若惊,惊慌答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岂敢劳驾机关长亲自关心,折杀老朽了,明天开始,我每天向市长报告工作进展,也请市长多多指教,并请市长转告机关长,老朽拼了老命也要完成任务。” 白老五听了苟先生的忠心表态,突然拍了下自己的右腿,站起来兴奋地说:“好!有学文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机关长说了,我们山西版的新教材,质量和水准一定要超过满州,让那些个酸文人看看什么才叫有文化!” 随后,那白老五也不寒喧了,起身告辞。苟先生将一行人送至门外,千恩万谢,点头哈腰。大宝看着老爹的背影,嘴角多少有些不屑,但心中也有一丝伤感:“爹爹他骨子里清高,为了我妈和这个家,竟然装孙子装到了这个程度。” 苟先生回到家掩上门,皱着眉头责备晏轲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天高地厚?那教育科是你去的地方吗?都是有些名望的人在里面。万一让你写材料怎么办?你认识几个字你说?你让我脸往哪搁?”说完,打开门拂袖而去。 晏轲和大宝还是第一次看到苟先生发这么大火,不禁面面相觑。这时,苟先生又折返到门外,严厉地说道:“大宝!你和我一起上街去买点东西!”大宝朝晏轲吐了吐舌头,赶紧跟了出去。 苟先生带着大宝一言不发地往前走,让大宝惴惴不安。不一会儿,他们来到大宝母亲的娘家宅子前,径自进了房门。自大宝的外公外婆去世后,这里久已无人居住,苟先生夫妇俩不时过来打扫打扫,念念旧。 苟先生关上房门,查看了一下屋内四周,对大宝说道:“你和你的朋友到底是怎么认识的?那孩子临危不乱、才思敏捷,你爹我都自叹不如,那白老五可是出了名的人精,居然对他毫无戒备,可见此人不简单,不是那种粗俗的士兵。” 大宝也是一惊:“我也没认识他多久,确实不知他的底细,但我感觉他不是坏人,顶多就是喜欢吹牛罢了,这一点你儿子我不也是一样?”他依旧隐瞒了晏轲进城和鬼子交火这一段,以免苟先生担惊受怕、寝食难安。 苟先生道:“我不是说他是坏人!我是怕他给我们家带来麻烦。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被人骂作汉奸走狗,忍辱负重,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到政府去上班,是不是还有其他企图。” 大宝恍然大悟,他看着父亲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一种温暖加内疚的感觉涌上心头:“爹爹虽然有些想法不能赞同,但他所做的一切,确实是为了这个家,我不能让他受伤。我相信晏轲兄弟也不会伤害他。” 于是,大宝对苟先生说:“爹爹,我听你的,我回去仔细问问他,他应该不会对我撒谎。” 苟先生语气变得缓和:“晏轲应该是个好孩子,但保险起见,以后在外人面前,特别是上班时,最好还是别让人看见你们经常在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44章:疯狂的邮差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大宝回来后,约晏轲在一起两个人喝点酒,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苟先生和自己心中的疑惑,希望晏轲能如实相告自己的身份和来历。晏轲见大宝坦诚,也就毫不迟疑地将自己在太原战场上当了逃兵的过程说了出来。但他没有继续透露太多,因为他觉得大宝知道得越少越好,这样才能不连累大宝。 大宝对晏轲隐瞒自己是逃兵的事实不以为然,笑道:“原来兄弟是以为当逃兵丢人而不和我说,这有什么,我也是逃兵,这样看来,我俩更有缘份了!还有,你和我不一样,没什么牵挂,为什么还非要去政府当汉奸?” 晏轲道:“虎哥他们遇难后,我就心灰意冷了。我现在也确实没地方去,但人总要活下去。这几天和你们在一起,我觉得挺好,只不过想和你一样,老老实实上个班,总不能一直在你家白吃白喝的。” 大宝听后,叹了口气说:“和我一样有什么出息,我是为了我爹和我妈才回来的。如果有机会,兄弟绝不能沉沦于此地。当然,作为男人,你的想法我能够理解,也非常支持,那我们就一起当个好汉奸吧!” 大宝随后找机会和苟先生说了一下晏轲的情况,苟先生沉默不语了一阵,然后张口说道:“也罢,当初我也是想让小晏留在太原,并给他找个工作的,正好,这白老五的顺风车不搭白不搭。” 苟先生和言悦色地找晏轲谈了一次心,表示依旧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只是当今太原形势,暗中波涛汹涌,大家都要小心行事,防人之心不可无。 苟先生对晏轲说道:“虽然这些日子你学了不少字,进步很快,但总的来说才刚刚起步,市里那些单位大都是文职部门,你去不合适。我想了几天,觉得你唯一可以去的是邮局,但那儿也需要认字啊,要是送错了信,可能会耽误了大事。” 晏轲曾经听说先生说过,过去的“邮差”就是包打听,什么地儿有什么人门儿清,如果自己到了邮局,说不定就能结识几个“达官贵人”,打听到那木村和沈一秋的下落。于是急忙说道:“伯父,这些天我在您家里也认识不少字了,以后我还会继续用功,您就让我去邮局吧,我绝不会让您失望!” 大宝也劝苟先生道:“那信封上没多少字需要认,一些常用的姓名他也能认得了,再说了,我以后还会继续教他。您就让他去吧。” 苟先生想了一想,觉得也是:那些邮差也不是什么文化人,年轻人接受能力强,是要放出去锻炼锻炼,明天我和邮局打个招呼,让总管关照关照,只送市里的信,那些乡下的邮件就不要让他送了。 伪太原市政公署过旧历年不放假,上班的人倒也积极,晏轲和大宝都去新“单位”报了到。大宝一去治安大队就领了身警察服,穿在身上心中老大不痛快:“这身衣服哪有军装威风!唉,从今天起,老子在人们眼里就是一名汉奸了。” 大宝的任务就是每天在几条街道上转转,看看有没有国民党、共产党的奸细或可疑分子,顺便也可以抓抓小偷、管管吵架什么的。大宝心道:“老子以后就每天去出个勤,在街上溜溜,至于什么可疑分子,又关我什么事?” 晏轲是苟先生领着去邮局报到的,苟先生对邮局总管强调说:“这个小伙子是白市长特批进来的,对太原的路段什么的还不熟悉。我们机关的信一般送到门岗那里就行了,相对简单些,总管暂时就派他专门给机关送信好了,小伙子初来乍到,还请总管派人好好教教他。” 总管听闻是白市长亲自安排的人,不敢怠慢,拍着胸脯道:“苟科长请放心,咱们这儿的邮差个个都是我调教出来的,你看我们这儿的老史,原来就是个乡下来的大老粗,现在可是我们这里的精英模范,放心,我让他跟在老史后面几天,用不了多久就是行家。” 苟先生了总管的表态后很满意,临走特意叮嘱晏轲要低调,为人处世不可张扬,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行,不要招惹其他人,另外继续抓紧多认字,否则也对不起“大学生”这个名头。在外面如果受了欺负,能忍则忍,不要轻易说认识苟科长甚至白市长。晏轲一一表示听从。 苟先生迟疑了一下,继续对晏轲说道:“工作了,就要学会独立生活,到时我给你在邮局附近找个房子先住下来。”晏轲一听,这是下逐客令的节奏啊,他可还得从苟先生那里打探木村俊树的消息,可不能轻易离开大宝家。 晏轲脸上现出恳求的表情,假装可怜地说道:“伯父,我在太原没有亲人、朋友,自从遇到您、老夫人还有大宝,感觉自己有了家。再者,我打小没文化,却有幸遇到您遇到这么有才华的大学教授,学到了许多别人一辈子也学不到的知识,我舍不得走。我可以出房租,还可以帮着做饭,求您别赶我走。” 苟先生听得晏轲这一番既带着吹捧拍马,又带着道德绑架的说辞,一时也无法拒绝,这孩子人勤快、嘴巴甜,很招人喜欢,这段时间教他念识字,让苟先生又找到到在学校当教授的感觉,晚上喝点酒、说说话,其实也很快乐。他微笑着对晏轲说:“我不过是提个建议,不是赶你走。你愿意留在我家,那再好不过。” 这些日子,晏轲与大宝的友情也日益深厚,逐渐无话不谈。有一次,大宝喝多了酒谈起了女人,说:“我在部队时看上了野战医院的一名护士,她叫马南南,后来没了消息,所以我才下意识地给你起名叫南飞。”这句话让晏轲又想到了沈一秋,他这些日子通过侧面打听,并没有打听到木村俊树和沈一秋的消息。 晏轲和大宝都是吹牛逼的好手,喝了点酒以后更是互相扯淡,自吹自擂。大宝说他曾和警卫排长一起摸进鬼子营房,干掉2名鬼子后又神地全身而退。晏轲则表示不屑一顾:“你那个确定还可以,但也不算什么,我可是孤身一人,从交城监狱里逃出来的。” 大宝笑道:“你这个牛逼我可不敢吹,在山西谁不知道交城监狱?那就是个阎王殿!你小子被抓进交城监狱这事我绝对相信,但你从那逃出来我绝对不信!而且那地段地形复杂,如果没有当地人带路,就算把你放出来,你都不知怎么走出去。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进去的?” 晏轲见大宝不信,有些着急,便将自己当了逃兵以后,带着班长被警察抓住的那段经历加油添醋地陈述了一番,还把那交城监狱的周边环境,内部构成等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番,甚至还提到了几个狱卒的姓名,当然,在监狱里的那些事则是他胡乱编的,那一通天花乱坠竟让大宝将信将疑,目露神往之色。 大宝笑骂道:“好你这小子,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啊,问一点才挤一点。”由于在大宝眼中,晏轲已将牛逼吹到了极致,因此提议散了睡觉。晏轲正色道:“我把你当兄弟,你可别出卖我,这事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大宝心想:“甭管这小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事的确不宜外传。”于是当即答允下来。 喝完酒、吹完牛逼一身轻松,晏轲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他做梦都没想到,他吹的这些牛逼日后会给他带来大麻烦,差点要了他的命,更是几乎改变了他的一生。 太原是邮件往来的枢纽,所以邮差的工作量相当大,按照苟先生的意思,总管每天给他安排的是给太原市政公署的几处机关单位住户送信,他的顶头上司则是“资深邮差”老史。老史是个热心人,时不时还带他出去喝点小酒,顺便熟悉一下太原的大街小巷。 尽管这份工作待遇相当不错,比一般的公职人员要高不少,但这并不是晏轲留在太原的目的。如今,苟先生对他有了提防之心,想要通过苟先生再探听木村俊树的消息恐怕很难了。于是,他每天早早来到邮局领出信件,借着送信的机会不停悄悄打探特务机关的消息。遇到有日本兵站岗的地方,他会假装不经意地远远观察一番,但他很快就发现,有日本兵的地方,戒备非常森严,根本无法接近。 由于担心和木村俊树不期而遇,他在送完信后,便会脱了制服,把遮耳帽子稍稍斜过来戴上,这样可以遮住自己的脸。他曾经暗中跟踪过一个看起来像特务的人,结果发现却是逛窑子的。 就这样过了日子,晏轲依旧一无所获,但寻找木村俊树和沈一秋的念头一刻也未在脑中放下。 这天上午,晏轲照例领了一大袋子邮件,跨上自行车哼着小曲往城南的市政公署几个派出机构那里去送信。突然听得后面有人在喊:“让开!快让开!”晏轲回头一看,一名车夫衣着单薄,拉着一辆黄包车快速跑来,路人行人纷纷躲避。 黄包车上坐了一名青年,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像是名刚从学校出来不久的学生,他探着身子不停地对车夫说:“慢点,慢点。”但车夫毫不理会。黄包车路过晏轲身边时,黄包车的车轿稍稍蹭了下自行车把,让晏轲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好在他反应较快,迅速跳了下来,自行车倒了,邮件散了一地。 晏轲忍不住冲着车夫的背影大骂:“他娘的,奔丧啊!”,这车夫一边拉着车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怒目而视,看样子是想骂回去,但看到晏轲身上的制服,还是有所顾忌,就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跑,一会儿就奔出老远。 晏轲快速扶起自行车,收拾好邮件,立即骑车往前追,他本身其实也并不想把那车夫怎么着,只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吃了哑巴亏,面子上过不去——好歹我他娘的现在也是在衙门当差,可不能这么怂,让这么多人看笑话。 晏轲收拾邮件耽误了点时间,所以没有跟上那黄包车,四处张望之下,看到某个拐角处好几辆黄包车停在那里,其中一辆似乎正是刚才那辆。那名学生一样的青年,被几名车夫围着,似乎正在争吵着什么。 晏轲好地走上前,其中一名车夫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把揪住了青年的衣领:“一块大洋!”那青年脸胀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这……是不是太贵了?我今天没带大洋,只有一百五十个铜板。”车夫恶狠狠地道:“老子车子都损坏了,少一个子也不行,没钱你用身上的东西来抵!” 晏轲看这些车夫在欺负一个文弱生,气不打一处来,把自行车停在一边大声说道:“你们抢钱啊?拉一趟黄包车要一块大洋?”然后指着那车夫道:“你他娘的把我撞倒了,怎么赔?” 那车夫一楞,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来的是狗还是耗子?老子车子被你撞了,没找你赔已经很给你们当差的面子了,怎么?欺负人是吧?”说完挽起袖子,露出臂上的刺青来。另外几个车夫也放开那青年,朝晏轲围了过来。 那青年十分惊恐,但晏轲什么场面没见过?要是露出几个花纹就能唬到他的话,还怎么在人前吹牛逼?他冷笑道:“少他娘的在这里装斧头帮,有本事把裤子脱了,在大腿那纹的才正宗!赶紧收五十个铜板滚蛋!” 那车夫闻言一楞,感觉这纹身吓不倒晏轲啊。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又有几辆黄包车拥了过来,那车夫心一横,凶相毕露:“你他妈少管闲事,不然老子连你一块揍!”说完也不理晏轲,继续逼向那文弱青年,晏轲想上前,却被另外几名车夫挡了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45章:帮小日本解围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心头的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说道:“光天化日之下敲诈勒索,欺负一个文弱生,还讲不进良心?”那车夫大脸一扭,白了他一眼:“良心?老子现在饭都吃不饱,还讲什么狗屁良心?老子看小白脸就不舒服,今天这钱不给也得给!我看这棉袄不错,钱要不够,就把棉袄脱下来抵拉车钱!” 那青年听到这话,又往后缩了缩,但脸已不再胀得通红,似乎逐渐冷静下来。那车夫不耐烦地要强行去脱那青年的棉袄,晏轲急忙要上前阻止,旁边一名车夫一把将他推了倒退了几步,然后指着晏轲的自行车对另一名车夫道:“把这小子自行车扣了,让他回去交不了差!” 晏轲大惊,不禁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狗日的,真不是东西,小爷我回头让你们好看!”大脸车夫放开青年,走过来指着晏轲鼻子,咬着牙恶狠狠说道:“你小子别多管闲事,当差送信的了不起啊?别他妈轿子里翻跟头——不识抬举!称什么爷呢?我老大胡一刀认识不?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和这些信都撕烂了?!” 胡一刀这个名字,晏轲因为初来乍到,所以未曾耳闻,但围观的人中有人吓得立刻就走了,不再看热闹。有一中年男子看来认识这群车夫,上来劝说道:“小兄弟,他们是胡老大的人,我看还是算了,你也算是吃公家饭的,没必要趟这混水,出这个头。” 晏轲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全是看热闹的人,还有几位明显面带讥笑。他感觉自己不能这么认怂,否则这面子没法搁。他向前走了一步,提高声音对那车夫叫道:“今天我还非得出这个头不可!胡一刀算个毛啊,我大哥白老五听说过没有?!” 那车夫听到白老五的名字,也是一楞:“白老五确实比我老大牛,这个不能不服。这小子搬出了白老五,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平常老子一说大哥名字,对方就吓尿掉了,这小子居然一点不害怕,后面肯定有人撑腰。” 这么多人围着,这车夫也要面子啊:“假如老子一听白老五的名字就认栽的话,怎么向手下的兄弟交待?如果传到胡老大耳朵里,他会不会把我给剁了?”想必,他心一横,也往前走了一步,揪住了晏轲衣领,红着眼睛吼道:“你他妈吓唬谁啊?你以为你是白老五小舅子啊?!”说完这话,另几名车夫也逼上前来。 晏轲双手用力,把大脸车夫揪住自己衣领的右手掰开,不过那车夫一嘴的口臭气,把晏轲熏得够呛,他赶紧用手快速扇了扇,扭头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他娘的,这比嗓门大不是我强项,打架肯定也干不过他。不行,我得找人帮忙。”他继续环顾四周,感觉这围观的都是看戏的,没指望他们,只好抬眼向远处张望。 突然,他看到两名巡逻的警察散步一般出现在对面路口,似乎朝这边看了一下。他心念一动,旋即转身远离了车夫的口臭,拨开围观的人群后,一边挥舞着那顶显目的蓝绿色帽子,一边大声喊道:“警察!警察快来!” 那两名警察听到喊声,看到晏轲挥舞的绿帽子和身上的制服,感觉是政府的人,于是吹了声警哨,快步向晏轲这边小跑着过来。其中一人用警棍指着前方,大声喝道:“他妈的!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扰乱治安?是不是皮痒痒了?” 晏轲听得声音熟悉,待警察跑近后便笑了,原来那说话的警察是大宝。 见到警察来了,围观的人们一哄而散,车夫们纷纷散开站立一旁,脸上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迅速被惶恐不安的表情所取代,面带尴尬笑容。大宝假装不认识晏轲,拿着警棍朝着几个人点了点,然后指着大脸车夫道:“怎么回事?你说!”那大脸车夫讪笑道:“长官,有个小子坐车不给钱……” 大宝转身问晏轲道:“你说说怎么回事?”晏轲看大宝一本正经的表情,心中不由想笑,假装愤概地指着大脸车夫说道:“这个车夫拉一趟黄包车要人家一块大洋,这不是敲诈良民么?还撞翻了我自行车!刚才还想打人!” 大宝点了点头,转身用警棍抵了抵大脸车夫:“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敲诈、殴打公务人员,活得不耐烦了?快拿钱出来赔礼道歉!”大脸车夫听了不由变了脸色:“长官,这个有些欺负人吧?是这人多管闲事、欺人太甚,我也没招惹这位邮差,而是那小子坐了一天车不付钱……” 大脸车夫回头一看,刚才那文弱青年已不知去向,不禁大骂道:“他妈的,怎么溜走了?”另几名车夫慌了神,其中一名说道:“刚才只顾着看您和这位邮差说理了,没注意。”晏轲看到那青年不告而别,也是心中有气,暗骂道:“小爷我拼死装逼给你出头,你他娘的却只顾着自己溜了,真不厚道。” 大宝佯装大怒,冲着那大脸车夫道:“他妈的,玩老子呢?老子刚才明明看到你揪着这位邮差的衣领,还想抵赖不成?或者说你们几个在说老子瞎了眼?!”大宝身边的警察很配合地唰地一下把长枪端了起来,瞄准了大脸车夫,目光冷峻,很像那么回事。那几名车夫相互看了一眼,心有不甘却又不敢继续说什么。 晏轲见状,感觉也没必要得罪这帮地头蛇,上前劝解道:“算了算了,都是中国人,这几位也不容易。”大宝见好就收,对着几名车夫说:“今天算你们走运,不然都得跟我到局子里走一趟!到了那里,你们还能不能走着出来,可就说不定了!别在这杵着像二吊蛋一样,快滚蛋!” 大脸车夫还想使横,看了看大宝身上的制服后就有些泄气,即便是他老大胡一刀,也不敢公然和警察作对,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用眼睛瞪了瞪晏轲,嘴里嘟囔了几句,和几名车夫各自拉着黄包车悻悻离去。 大宝回过头来对晏轲说:“你今后也不要没事惹事,要不是老子和这位兄弟正好路过,你小子挨打事小,丢了信件,你这饭碗可保不住。”然后又暗示道:“做事别强出头,好心未必有好报,要多动动脑子。这里不是你家,不要只顾自己爽,要想想父母、朋友,别让他们为你担心。” 晏轲惭愧地拱拱手,表示明白。 又过了几日,这天,晏轲刚一上班,邮局值班管事就叫住了他:“晏南飞,昨晚老史和几个人喝酒,结果吃坏了肚子,今天请假,你替他把这些信送了。”说完,把一小捆邮件踢到了晏轲脚下。 晏轲是个勤快人,加上老史向来对他不错,老史的事当然也就是他的事,所以丝毫没有拒绝,他随手翻看着面前的邮件,发现这些信件除了地址和姓名是汉字外,其余部分还有些符号,晏轲在苟先生的架上看到过一些日文,所以他隐约知道这些符号是日文。 在太原,通过平民邮局投递信件的日本人并不多,不少是通过日本人自己专有的通信渠道传递。所以晏轲好地问道:“我们邮局也管收日本人的信?” 管事回答道:“是啊,不过不多,全都是寄到城北的,那一带老史熟悉,也懂几句日本话,所以都是他去送。对了,日本人的信你务必要送到他们手中,没有人在家的话就带回来明天再送,不能像以前那样送到门口就算完事了。” 晏轲感觉精神一振:给日本人送信,这又是一条探听木村消息的途径! 他唯一头疼的是自己识字还是不多,日本人通过中国邮局投递的信件虽然大多也是汉字,但很多看着古怪,好在他发现所有收信的主人都住在一处地方,偶尔几个字不认识也无所谓,知道门牌号就行了。因此,他收拾好邮件简单分了下类,骑上自行车就出发了。 城北一带是太原主城区唯一有围墙的居民聚集地,日军占领太原后,原居民基本上都逃走或被赶走,住进了伪政府官员和日本人家属。这个地方门口有岗亭,还有伪军把守,一般人不容易进去。 晏轲来到地点,大喇喇地推着自行车往里面走,被一名伪军迎面喝止:“什么人?干什么的?”晏轲陪笑道:“送信,送信。” 伪军沉着脸,看了看晏轲,说道:“你小子面生,明天让老史来送,把信留下,我来转交,你可以走了!”晏轲急道:“这不行啊,大哥,我们管事交待说日本人的信一定要交到手中,如有遗失,上头怪罪下来我可担代不起。” 伪军嘲笑道:“你那什么破邮件有啥稀,就算是司令部的信送到这里,也是老子来转交的。要给快给,不给滚蛋。”晏轲这么积极地来送信,目的是接近日本人,就这么把信丢给伪军,他可不干,于是依旧在那里喋喋不休:“大哥,一回生二回熟,你看我这身衣服,难道还是假的不成,以后你就把我当老史!”。 那伪军有些发怒:“把你当成老史?当成屎差不多!看你这油腔滑调的样子,不是什么好人,再啰嗦,我把你当奸细!快滚!” 晏轲正觉得无奈,想着是不是要把那老史带过来引荐一下。突然那伪军换了副笑脸,点头哈腰地说道:“太君好!太君好!”晏轲非常纳闷:“这二鬼子神经错乱了?我他娘的是不是长得很像鬼子?”出于礼貌,他也赶紧弯腰还礼:“不敢当!不敢当!”。 那伪军一把把晏轲扒拉到一边,使得晏轲连人带车差点撞到了门岗,继续点头哈腰不止。晏轲转身一看,原来是一名灰衣长棉衫的男子站在了那里。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被几名车夫欺负的文弱青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46章:热脸蹭冷屁股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那青年面容略显苍白,剑眉微颦,凤眼默然,透出一种傲气来。他瞄了晏轲一眼,略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很快就抬眼注视着前方,目不斜视。他淡淡地说了句:“我认识他。”然后也不看晏轲和伪军,面无表情地继续往里面走。伪军连声说着“哈依!哈依!”并弯着腰对晏轲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晏轲张大嘴巴,惊讶地端祥着那青年虽然略带装逼,但无法掩饰贵气的背影,有些目瞪口呆。他见那伪军对这名青年如此恭敬,感觉非同小可:“原来我上回是给小日本鬼子解了围,看这狗日的狂妄样子,应该来头不小,或者有超强后台撑腰,我得好好巴结巴结。” 眼见那青年已走出好远,晏轲连忙推车追了过去,喊道:“这位……小哥,我今天是来送信的,看看有没有你的信?”那青年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却停留在晏轲的头顶上方,他用一种看起来彬彬有礼,其实又很冷漠的声音说道:“哦?今天是你送信?那多谢了。” 晏轲答道:“原来在这一片送信的老史请假,我临时顶他班,没想到第一次来就遇到熟人了。”他故意用“熟人”二字来拉近关系,但那青年不为所动,似乎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从晏轲递过来的一堆信件中挑了一下,取出一封信后,再次称谢后便不言语,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轲注意到信封上的收件人写的是“白鸟英松”,心想:“这日本鬼子的名字真他娘的怪,不过倒是好记得很。” 他有些被这白鸟英松那种目中无人的姿态激怒,但凭着他的直觉,又觉得此人除了一身贵气、一股傲气,实际上还有一丝稚气,远未达到稳重成熟。 晏轲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琢磨怎样才能继续接近那个白鸟英松。他下午回到邮局后,从管事那里打听到老史拉肚子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于是自告奋勇地要求继续代他送两天信,并且吹嘘道:“我第一天送信就在里面遇到了一个日本朋友,门岗见到我也毕恭毕敬,这两天我正好找朋友去叙叙旧,老史再多拉几天肚子也没事。” 给日本人送信不是什么好差事,万一伺候不好的话很容易挨打受气,邮局的邮差都不乐意去干。管事正在心中暗骂老史:“晚上是不是吃屎了,拉肚子也要请三天假!”见晏轲主动请缨替老史送信,激动地立刻握住了晏轲的双手,叮嘱道:“日本人喜怒无常,别和他们多啰嗦,小晏你辛苦几天,等老史回来就好了。” 第二天依旧有白鸟英松的信件,晏轲注意了一下信封,上面的字迹细长绢秀,应该是一位妙龄女子所写,他心想:“这白鸟英松可能与这写信的姑娘在谈恋爱。人们都说恋爱中的男女比较容易上当受骗,我可要好好利用这一点想些主意。” 有了第一天的经历,晏轲特意请管事出了一个介绍信,证明自己是“官方”正式派来送信的,不是闲杂人员。他怀揣介绍信,骑上自行车来到那居住区,刚想进去,门岗伪军又把他拦了下来:“站住!昨天白公子说认识你,可不是说你就能随便进出,乖乖下车,老子要检查!” 晏轲下了自行车,对那伪军神秘地说道:“白鸟英松阁下昨天说,如果今天有他的信,务必早些送过去,他好及时回复。”伪军一思量:“这白公子来中国没多少天,见谁都不搭理,也没见他和谁有什么来往,昨天居然主动说认识这小子,而且还和他说了些话,搞不好真和这小子有些交情。” 伪军脸上堆满笑容:“职责所在,还是要请您多包涵。”说完,简单地上下摸了摸晏轲衣服,翻了翻邮包,然后挥挥了手,即予放行。 晏轲刚走出几步,后面传来一声喝骂:“八嘎!”只见一名身材矮小、身穿呢子服装的人从暗中走了出来,凶狠地指着晏轲作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站住。晏轲一楞,也有些紧张:“这鬼子认识我?不可能啊,而且我今天也没想干什么,不过是送个信罢了。” 那矮个儿日本人脸色铁青地走到门岗伪军面前,伸手就要打他耳光,但伪军个子高,只打着了他下巴。伪军见状连忙把脸低下来凑了过去,小矮子又打了一耳光,这一耳光才打得响亮。那伪军不敢作声,垂着手立正站着,脸上带着五个指印,还带着无数疑惑之情。 晏轲看那伪军的奴才样子,既感到可笑又感到可怜,猜想一定是刚才这小矮子看到门岗这么轻易地就放一个陌生人进来,觉得太不像话,所以才教训了一下伪军。他停下自行车,从怀中掏出邮局出具的介绍信,还特意把白鸟英松的信件双手捧到那小矮子面前,说道:“我,良民,送信、送信的。” 小矮子仔细看了一眼介绍信,又盯着晏轲看了一会儿,然后一努嘴示意伪军再搜身。伪军连忙把晏轲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所以外衣口袋都掏了个底朝天,并没有发现什么。伪军又忍不住讪讪地多嘴了:“太君,这人是按照白鸟英松阁下吩咐,专程来送信的。” 小矮子听了伪军的话,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朝着晏轲点了一下头,说了声:“哟希!”,然后腰杆挺直地走出门外。伪军连忙示意晏轲快走,说道:“龟田君说了,别耽搁了白鸟英松阁下收信!” 晏轲见状,更加好了:“这白鸟英松到底什么来头,伪军见他像见了亲爹一样,连鬼子军官看来也对他比较恭敬。改天我得找管事的说说,让他把这一带的送信任务完全交给我,我一定要接近这个日本人。” 晏轲把其他信件送走之后,最后才来到白鸟英松的住处,他看到白鸟英松正在门口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看。晏轲好地看过去,那名虽然是日文,但赫然是苟先生曾给他展示过的一本,这本晏轲记得是一个叫“种田又难”的日本人写的,现在这白鸟英松也在看,可见确实有些影响力。 白鸟英松看到晏轲来了,合上了本,站起身来接过信件,然后冲着晏轲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就走进了屋里并关上了门。晏轲本想搭两句话,就这样被吃了“闭门羹”,心中着实有些不满:“这小日本鬼子拽得很啊,好歹小爷我还救过你一次吧?行,我就和你耗上了,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 晏轲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觉得这个白鸟英松也许后台很硬,但就他本人来说,应该是个涉世未深、警惕性很差的人。很多人表面上很酷,骨子里很骚,从这小鬼子一天收一封信的频率来看,十之八九在谈情说爱,而且肯定也是一天一封地回信,只不过没经过咱们邮局送走罢了。 晏轲虽然吃了“闭门羹”,心里也很生气,但他也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这小子目前是他目前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日本人,他得通过这小子打听木村俊树的消息。 次日,他送信时故意没话找话,笑着说:“你女朋友又给你来信了?”那白鸟英松先是接过信去,依旧说了声“谢谢”,然后看了晏轲一眼,冷冷地说:“阁下把信送到就好,别的事情就不要问了。” 晏轲这回可真是“热脸蹭了冷屁股”,被这盆冷水浇得透心凉,不过也怪不得白鸟英松,因为连他自己这种刻意讨好的行为很没水平,任何人都会认为是阿谀逢迎、巴结奉承,是不是有其他不良企图。他心想:“算了,小爷我不伺候了!” 晏轲从白鸟英松住处出来后,感觉心情不爽,就上街买了两瓶烧酒和一些熟食,早早地回到大宝家,他说要好好感谢下苟先生一家这段时期对他的恩德。大宝嗯了一声,说道:“不错,算你小子还有良心”。苟先生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叫苟夫人多烧两个菜,今晚他要和晏轲和大宝好好喝两杯。 晏轲站起身子,端起酒杯对苟先生鞠躬说道:“大恩不言谢,尽在不言中,我先干为敬!”然后先自己喝了三小杯。苟先生笑呵呵地说:“年轻人有这份心就行,不必讲究形式,虽然我让你们两个平常少些来往,但那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平日里也不要有什么顾虑,还是要互相帮衬着点。” 晏轲道:“是了,上回多亏大宝帮忙,在路上帮我赶走了几个流氓,还得感谢大宝。”苟先生一楞:“南飞啊,伯父告诉过你,现在不太平,做事要低调,怎么就招惹上流氓了?” 大宝抢着说:“爹爹,南飞是在见义勇为,替人强出头,而且我当时看那架式,分明是他在欺负几个流氓,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又是胡一刀的人,所以也不太好惹。我正好路过,看他要吃亏,所以就去帮了他一把。” 苟先生点了点头,说:“胡一刀那伙人穷凶极恶,不过倒也不敢和官方作对。日本人一边放纵他们做些贩毒、抢劫的勾当,一边出安民告示要剿灭他们,等到时机成熟,就会收抓一批人,把他们的不义之财据为己有,这叫以黑养黑,顺便还收买了人心,老百姓还以为日本人为他们作了主。” 大宝又好地问道:“你那天救的人后来找着没有,那小子真不够意思,你给他出头差点挨揍,自己倒跑了个无影无踪!” 晏轲叹了口气说道:“说来也巧,后来我在送信的时候真遇上了,不过发现他是个日本人。”大宝也听后也嘟囔道:“啥?早知道你是在帮日本人,老子就不去帮你了。” 听说晏轲他们遇到了日本人,苟先生有些警觉:“你们救了日本人?这些人还是少接触为好,虽然你帮了他,但未必是好事。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我看我可认识这个人。” 晏轲原本不想告诉苟先生那白鸟英松的事,他怕苟先生又一惊一乍地自寻烦恼,但后来一想,现在到处都是日本人,自己认识个把日本人再正常不过,苟先生应该不会在意。如果那白鸟英松果真有后台,说不定苟先生真认识,正好打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47章:无巧不成书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对苟先生说道:“那日本人的名字很怪,叫什么白鸟英松,我还是第一回听说有姓白鸟的。人嘛,长得清清秀秀、文文弱弱的,喜欢看,不太爱说话,还一副拽拽的样子。” 苟先生喝了点酒,有些兴奋,加上心情较好,所以也不再患得患失。他眯着眼思考了一下:“白老五以前提到过,陆军机关有个中佐名叫白鸟贵史,机关长也惧他三分。此人年纪大约五十左右,听说倒也文质彬彬,是个‘中国通’,你说的这个年轻人,很可能是他的儿子。” 苟先生口中的陆军机关即为日本太原陆军特务机关,下设政治、经济、情报、庶务等班,除从事一般的情报、策反之类的特务活动外,更主要的是代表军部行使统治权力,所以几乎拥有太原市政公署及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甚至连普通的日本人,包括低级军官也不例外。 一名中佐能让特务机关头目都惧怕三分,其中必定还有隐情,难怪那些日本人和伪军见到白鸟英松都毕恭毕敬,如果见到他老子,那不是更得低三下四?“没想到那白鸟英松还有这么牛逼的后台,要想找到木村俊树,得从这找突破口!”——晏轲已经顾不上自己的面子了,他下定决定要继续腆着脸去接近白鸟英松。 晏轲突然想起白鸟英松手中捧着的,不禁心念一动。他对苟先生说道:“伯父,上回白老五让您主持编写的教材,进展可还顺利?” 苟先生叹了口气,道:“没什么顺利不顺利的,越往下走我越觉得不安哪,原本以为不过是宣扬一些‘中日世代友好’之类的假仁假义,现在感觉是要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要让我们中国人欺师灭祖、被日本人同化啊。” 晏轲见苟先生有些郁闷,便借机转移话题道:“伯父也不必过于自责了,现在日本人横行,但迟早会被咱们赶出去。对了伯父,上回您给我们展示的一本,是一个种田的人写的,可有多余的?我平常没事也想看看,了解一下那些日本人是怎么胡说八道的。” 苟先生笑道:“没想到你还记着这本,是了,南飞你聪明伶俐、才思敏捷,是块学习的好材料。我曾在日本留学,对日本人和日本文化自认有些了解,他们的一些认知有相当多的可取之处,那中田佑男是个有良知的日本人,他的可以读一读,虽然也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在里面,但你一身正气,料来不会受蛊惑。” 说完,他起身走到房,晏轲也随之跟了进去。苟先生取出两本放在晏轲面前,说道:“这两本内容一样,一本是日文版,一本是中译本,这中译本可不多见,是我之前从一废弃的局里偶然到的,留了三四本,你日文肯定看不懂,就读这本中译本吧,遇到不认识的字或者不懂的,可以回来问我。” 晏轲赶紧谢过,又说道:“伯父能否简单讲解一下其中内容,也好让我早些领会。”苟先生看到晏轲如此好学很是高兴,现在许多人只是把他当成了伪政府的一个科长,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把他当先生看了,这对于一个自认为以学术为专长的大学教授来说是件很难受的事情。 于是,苟先生饭也不继续吃了,坐下来指点着本,详细讲解起《满州国见闻实录》来,顺便也简单介绍了中田佑男的背景资料及其他一些较为著名的文章,如《富士山之樱花》《再见香港》等。晏轲一一强记在心头,这些知识可是他接近白鸟英松的“敲门砖”,他一定要牢记在心,并最好有所创新。 这天上午,晏轲刚走进邮局,就听到总管在办公室大发雷霆,他好地走进去一看,老史正垂头丧气地站在总管面前,脸上有一大块黄泥一般的伤痕,头上还绑了绷带。“不是说老史拉肚子么?怎么还拉脸上了?”晏轲感到十分纳闷。 总管见晏轲进来了,指着他对老史说道:“老史啊老史,这两天要不是晏南飞替你给日本人送信,如果耽误了事,你我都得完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认识你的知道你是去送信,不认识你的还以为是去抢钱,不要再给我出去丢人现眼了!” 老史低着头连连称是,不敢反驳。晏轲见状灵机一动,上前说道:“总管,今后给日本人的信就由我来送吧,那活确实不好干,不过我认识白市长,就算偶尔耽误点事,也不会连累到总管您。” 总管听后,更加语重心长地对老史说道:“你看看,什么叫兄弟情谊,什么叫高风亮节,你可要谢谢晏南飞啊,鉴于你现在这个样子,这样吧,以后呢,日本人这一块的信就让晏南飞去送,另外每月从你工资里扣2块大洋,补贴给晏南飞。”说完,挥挥手不给老史辩解的机会:“就这么定了。” 晏轲和老史一起走出了总管办公室,晏轲问道:“是不是喝酒喝成这样子的?”老史一脸的后悔莫及状:“是啊,那天喝酒不知吃了什么菜,当场就要拉肚子,上个茅坑回来后还被人打了。”晏轲好,追问到底怎么回事,老史摇摇头说道:“说来也难为情,回来后看到一熟人,我就过去敬酒,不想突然肚子又疼起来,没忍住……喷了后面的人一脸。” 老史见晏轲似乎有所不安,大气地说道:“这给日本人送信不是什么好差事,兄弟你接替我再好不过,所以不要感觉对不起老哥我,至于那2块大洋,是你应得的,记得发晌那天请我喝酒就好了。”晏轲心想:“惭愧惭愧,老史兄弟,我确实是有意抢你这生意的,对不住了。” 那寄给白鸟英松的信依旧是一天一封,晏轲照例按时送信,白鸟英松大多情形还是在门前看,只是每天的并不一样,估计也是浅尝辄止。 两人也不多说话,只是相互致个意。晏轲感觉自己如果太迫不及待地表达结交意愿反而会适得其反,白鸟英松这样的高傲公子一定会瞧不起他,那就更别想接近了,先混个脸熟,让他逐渐消除戒备再说。 想要接近白鸟英松,一定要投其所好,晏轲早就想好了用那本中田的来套近乎,他先是把苟先生那天晚上教他的话继续温习了几遍,然后又花了几天时间,每天晚上都到大宝家请教苟先生,凭借超凡的记忆力和想像力,把那本的基本框架、内容和所要表达的意图了解了一遍。 苟先生对大宝的刻苦和进步也深感惊叹,说以他目前的理解程度和与生俱来的发散性思维,完全可以和一名高中生水平的人讨论交流这本了。晏轲不理解什么叫“发散性思维”,便去问大宝,大宝说:“就是瞎扯淡的本事!” 晏轲见时机逐渐成熟,一天上午,他将那中译本《满州国见闻实录》放到了邮包里,在递给白鸟英松信件时,故意和一些邮件一起掉在了地上。白鸟英松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中译本,居然顾不得拆信看,第一时间弯腰躬身将那拣了起来,惊喜地对晏轲说:“你怎么会有这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48章:马屁永不穿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假意轻描淡写地说:“哦,这本是我在送信的路上捡到的,我看完了,觉得还不错,我一朋友托我带给他看看。” 白鸟英松翻了翻那本,似乎满心欢喜:“我没想到中国人也会看我们日本人写的,还译成了汉文。” 晏轲清了清嗓子,说道:“学术无国界,中日两国本就文化同源,遇到欣赏的文章和欣赏的人很容易产生共鸣。此作者中田佑男,学术水平相当不错,里面有很多看法和见解,让我很佩服。” 那白鸟英松一直以为晏轲只是个送信的俗人,没想到是个“知识分子”,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他本就是一名好学的学生,对知识的渴望远胜战争的隔阂。 他一改以往孤傲的冷面孔,谦虚地请晏轲坐下,他前几日读这本时,有一些内容有些不解其意,不知道作者到底想表达什么,便想借此机会与晏轲探讨一下。 晏轲顿时来了劲头,先是故作谦虚了一番,又假意思考了一会,然后把前几日从苟先生那里听到的高论,加上自己添油加醋的忽悠,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 那白鸟英松不过是名大学生,对文学作品或者学术文章的理解,哪里比得上苟先生多年的浸淫水平,一下子听得入了迷,连连感叹,不停地对晏轲竖大拇指。 晏轲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随便停了下来,他并不急于说太多,而是必须吊一吊这个日本青年的胃口,于是借口还有事就起身告辞。 临走时,他见白鸟英松对那中译本恋恋不舍,便大方地说借给他慢慢读。白鸟英松心存感激,竟然破天荒地送晏轲到了大门口,相互告别,让那看门的伪军对晏轲也是一脸的景仰之情。 第二天,晏轲再次来送信,这回白鸟英松居然把信随便搁在一边,立即请晏轲坐下,他郑重其事地对晏轲说道:“邮差先生,我要与你辩论。” 原来,这白鸟英松昨天想来想去,不服日本人写的居然被中国人看透了,于是他那学生娃式的好胜心被激发起来,他研读了一晚上那本中译本,自觉有所收获,所以要和晏轲比个高低。 没想到晏轲还是滔滔不绝,把白鸟英松抵了个哑口无言,当然,这倒也不是说晏轲的水平有多高,而是他那指点江山、举手投足的气势深深地压制住了对手,这种装腔作势的伎俩若是遇到苟先生,会被批得体无完肤,但对付面前这个日本青年那是肯定绰绰有余了。 白鸟英松虽然在辩论上明显输给了晏轲,但反而面露惊喜之色,他待晏轲稍稍停顿后,以一个绅士般地动作鞠躬问道:“邮差先生,您的博学令我折服,能否告知您的尊姓大名?” 晏轲心中一阵狂喜:这个骄傲的日本人居然主动问起他的姓名,看来已经被他糊弄住了,这种折服应该是打心眼里说出来的。 初战告捷,还需趁热打铁,他也学着白鸟英松的动作还了一礼,答道:“在下晏南飞,粗通中文,不过是正好研读了此,谈不上博学,白鸟阁下英俊潇洒、好学多才、不耻下问,当真令人钦佩,让我自惭形秽。”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白鸟英松登时被晏轲抛出来的这些“高帽子”砸得晕头转向,不禁有些飘飘然,对晏轲的好感一下子又增添了许多。 晏轲再次见好就收,起身告辞,白鸟英松抱拳说道:“晏兄,明日不管有没有我的信件,都请再来舍下一叙,我还有些问题没来得及请教。” 晏轲满口答应,心想这些天还得继续用功,从苟老先生那里再学点本事回来,不然我这个假冒文化人迟早要露出马脚。 晏轲决定不必像从前那样整天毫无方向地打探日特机关和木村俊树的消息了,从苟先生那晚的话来看,这白鸟英松的父亲极有可能是木村俊树的同事,所以只要接近这个日本青年,迟早能找到木村俊树的行踪,没有比现在再接近的消息渠道了。 连续几日依旧有白鸟英松的信件,晏轲和白鸟英松似乎也越来越谈得来。白鸟英松对晏轲说,以后别叫他“白鸟英松阁下”了,汉语发音其实和日文发音完全不一样,听着难受,不如就叫他“英松君”或者直呼“英松”。 晏轲有一次试探性地问道:“英松君是否是一个人居住?您家人呢?”白鸟英松迟疑了一下,又用那种淡淡的语气说道:“有些事晏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见晏轲有些尴尬,他又答非所问地说道:“父亲给我雇了个女佣,但我觉得不需要,吃饭我可以自己做,也可以出去吃料理。” 一天上午,晏轲继续去那住宅区送信,发现门岗伪军比平常多出了好几个,那日常在岗的伪军死活不让晏轲进门,说道:“今天就别来送信了,你那邮局估计也没什么急件来,明天一起送吧。” 晏轲心中一紧,连忙向伪军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伪军一改平常点头哈腰的模样,突然瞪大了眼睛,一拉枪栓,发怒道:“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赶紧走!” 晏轲更加好,便假装离开,然后又悄悄地回到不远处的一个小酒馆外,双腿支撑着自行车,偷偷观察起来。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来了什么重要人物,或许就是白鸟英松的父亲——那个叫做“白鸟贵史”的牛逼中佐。 晏轲一连在那里看了好久,眼皮子都酸了,始终不见住宅区门口有什么动静,还招引了几名路人莫名其妙地和他一起往那边看。 这时,一名酒保忍不住走出来冲着他们说道:“嗨嗨嗨,这位邮差在这金猴独立,准备表演三打白骨精呢?还有那个挑担子的,搞得像沙和尚一样。那门口有什么看头?几位不如进来喝几杯。” 晏轲一想也是,与其这么傻楞楞地看着不如去酒馆喝一会儿茶,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什么消息。于是他指着门口朝酒保说道:“今天不知为什么,突然不让我送信进去,我们管事的又让我一定送到,只好在这等着。” 酒保说道:“隔那么几天就这样,你也别在那等着了,一会儿动静大得很,少不了你看热闹。”晏轲追问是什么热闹,那酒保脸别过去,假装没听到。 晏轲看那酒保心直口快,想必所言不虚,现在无非是想招揽点生意,于是下了自行车,把邮包拎着就进了这间小酒馆,找了个靠门口的座就坐了下来,他要了一壶茶,点了一份糕点,边吃边等。 晏轲心中有事,所以与酒保也不多啰嗦。他不时问那酒保:“什么时候会有动静?”那酒保只是笑嘻嘻地说:“不急不急,快了快了。” 直到将近傍晚,晏轲等得心都碎了,茶喝了好几壶,除了见到十几拨人都被伪军轰离大门,什么动静也没看到。 正当他再次起身想去小便的时候,忽然听得远处一阵马达轰鸣,一辆插着膏药旗的日本军车从住宅区门口驶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辆黑色轿车。车队扬起了一路尘土,很快转弯过来,从小酒馆门口经过,扬长而去。 晏轲紧盯着那辆黑色轿车,只在那一瞬间,他隐约看到车里一共坐了三个人,除了司机,后排左右分别坐了一名鬼子军官。 由于距离较远,还有车窗及茶色玻璃隔着,他无法看清鬼子军官的脸,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却突然加快了跳动,血液似乎一下子涌上了头顶,他暗自惊呼道:“木村俊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49章:好大的阵势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轿车里是不是木村俊树,晏轲其实毫无把握,但那种强烈的预感又像弦一样令他全身绷紧,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使得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他觉得自己距离复仇的时机已经越来越近。 车队离开后,他赶紧离开酒馆,骑车又来到那住宅区门前,岗哨上四个伪军仍在严加警戒,那为首的伪军见到晏轲,端着枪老远就迎着小跑着过来:“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还到这里来?老子要是不认识你,这一枪子就过去了。赶快走,明天再来!” 晏轲见这伪军今天有些反常,便陪笑道:“太君们刚才不是都走了么?我这信件急,白鸟英松先生说今天务必要送到他手中。” 伪军听到他提到白鸟英松,语气又缓和下来:“兄弟,不是我为难你,今天与往常不一样,二十米范围之内如果有可疑人靠近,特别是你这种带着包什么的可疑人靠近,可以格杀勿论。虽然太君刚才走了,命令没撤,你要是有耐心,就在这儿再等等,我现在绝对不能放你进去。” 晏轲心有不甘,他迫切地想问个究竟,但显然伪军不可能告诉他。同时,他又很担心木村俊树会突然出现,因为他曾经推测白鸟英松的父亲与木村俊树是同事,所以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 伪军见晏轲一副死皮赖脸不想走的样子,嘴里嘟囔了几句,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回到岗哨,和其他几个伪军小声说了些什么,大约是在交待:“这小子与太君有交情,大伙儿别枪走火把他崩了。!” 天色惭暗,晏轲把自行车停在了一旁的树下,自己立在暗处等待,这个角度如果从明处看,是看不清他的脸的,如果果真是木村俊树走出来,他当然不可能立即上前去报仇,但只要寻得了行踪,木村俊树的死期也必将不远。 又过了好一会儿,晏轲突然听到远处有汽车驶来的声音,侧身回头一看,一辆吉普车风驰电掣地向这里驶来,不一会儿“嘎”地一声急刹就停在门前。伪军立即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一名全副武装的鬼子卫兵神气活现地走了下来,他一眼看到树底下的晏轲,皱了皱眉,然后冲着伪军厉声说道:“那边滴,什么滴干活?”伪军一边点头哈腰,一边用手比划着说:“那边滴,是良民、是邮差,英松先生交待他滴在那里等待。” 晏轲听得那卫兵中国话不利索,伪军也用不利索的中国话糊弄他,干脆假装深沉,面向门内深处作无惧无畏状,那卫兵果然不再多言,轻声地向伪军耳边说了句什么,伪军听后一个立正,然后转身向白鸟英松住处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那伪军折返回来,向那鬼子卫兵点了点头,伪军见晏轲还不识趣地在树底下张望,走过来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和自行车再离远一点。晏轲的心突然又提了上来,他意识到是不是有“大人物”要出现。 又过了好些时候,连日本卫兵也不耐烦起来,伪军正准备再进去催促,只见不远处一男一女两个人影慢慢走了过来。 那男子正是白鸟英松,而那女子留着齐耳短发,浅灰色袄装配上洁白的围巾,显得楚楚动人,因为距离尚远,晏轲看不清她的脸。 “不是木村俊树。”不知为何,晏轲既感到有些遗憾,又感觉松了口气。 白鸟英松随在那女子身后一步左右距离默默朝前走,不时抬起头来,含情脉脉地看着那女子,而那女子则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娇羞。晏轲在暗处看到,心想:莫非这就是那一天一封给白鸟英松写信的姑娘? 白鸟英松将那女子送出门外,依依不舍,欲言又止。女子主动伸了右手,白鸟英松立刻握住了女子的手,然后又急促地松开。那女子对他笑了一笑,在那卫兵护送下,转身上了那辆吉普车,随即扬长而去。 白鸟英松兀自站在原地发呆,那伪军讨好地上前,指着树底下的晏轲说道:“太君,那邮差一直在等着您。”白鸟英松这才回过神来。 晏轲没有骑车,将白鸟英松的信从邮包里取出,径自走过来双手递到他手中,白鸟英松看起来心情很好,他接过信后对晏轲说了声“谢谢”,然后又拱手说道:“天色已晚,请晏兄明日再来寒舍一叙。”随后转身进了大门向自己住处走去,脚步很是轻快。 那伪军见白鸟英松与晏轲称兄道弟,也是十分惊讶:“妈的,这邮差比那个姓史的牛逼多了,老子要打听打听这小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再不能得罪了。” 晏轲回到住处,吃完饭,他没有像平常一样去找大宝学认字,而是躺在床上仔细回想起今天的事来。 晏轲是个精豆子,在军中也见过一些排场,他对今天发生的事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猜测:“照今天这个阵式,这白鸟英松除了有个牛逼的老爹,一定还有更加吊炸天的后台,至于那女子,看起来与白鸟英松相识不久,但肯定也是个有靠山的人物,不然不会有专车来接。” 第二天居然破天荒地没有白鸟英松的信,这让他更加相信那女子便是给白鸟英松写信之人,唯一怪的是他们之间的通信为何非要通过这种平民邮局来传递,莫非这样才有情调? 虽然没有白鸟英松的信,但晏轲依旧大摇大摆地骑车来到了白鸟英松所在的住宅区,那门岗伪军其实也算是个人才,他牢记了昨天白鸟英松请晏轲“今日寒舍一叙”的话,一见是晏轲,赶紧开门放行,什么话也不说,还朝着晏轲敬了一个礼。 晏轲朝着伪军赞许地点了点头,心想:“这小子头脑灵活得很,拍马屁和看脸色的本事比我还强,在这看大门有点委屈了。我今后不妨也与他处一处,估计能探到不少消息。” 白鸟英松早早地就坐在了门口的堂椅上,面前还摆了一张新桌子,留了一个空椅子,看来是专为晏轲所留。他远远见到晏轲,主动站了起来向他招手示意。 这个日本青年来华时间不长,但已经见惯了中国人的溜须拍马和诚惶诚恐,很少见到晏轲这种不卑不亢还能瞎扯淡的,特别是这个中国人看起来好有学问,说话又好听。这段时间,他已经把晏轲当成了老师、兄弟,对他已毫无戒备之心。 晏轲很诧异日本人,尤其是一个日本高级军官家属能够这样对待自己,想必是家中的惯宝宝,没有吃过苦,也没遭过罪,所以才这般不谙世事,当然,或许是他认为自己与别人无怨无仇,不可能受到人身安全威胁。 但这名日本青年的想法未必天真,自1931年日军在东北发动“九·一八事变”并霸占中国东北三省起,中日两国人民之间的仇恨已然无法调和,而以日军“南京大屠杀”为代表的惨无人道罪行,更使得中国人对日本人的仇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晏轲见白鸟英松如此没有心计,只是一瞬间有一些不忍,转瞬之间就被那种强烈的仇恨填满:“日本鬼子杀了我们的同胞,烧了我们的家园,占了我们的土地,现在倒像在自己家一样逍遥自在,真他娘的不要脸!” 他定了定神,推着自行车微笑着向白鸟英松走去,他在心中告诫自己:我不是来和这个日本人交朋友的,我是要利用这个日本青年找到木村俊树报仇雪恨的。当然如果顺带着干掉个把鬼子高级军官的话,那就更加划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50章:神秘的沈一秋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白鸟英松见到晏轲,先是礼貌地请他坐下,然后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对他说:“晏兄,前些日子我总结了你教给我的一些观点,通过我父亲的朋友给中田佑男先生寄去了一封信,昨天我父亲的朋友对我说,中田先生通过电话对我大加赞赏,说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在中国也引发这么好的评价。他说有机会要来太原,亲自和我探讨学术内容。” 晏轲心念一动,问道:“昨天你爹回来了?我看外面好大的阵势。” 白鸟英松哈哈一笑,说:“那阵势是因为我舅舅,我父亲回来有时连我都不知道,一睁眼或者一转身,就看到他了。昨天我舅舅带着我父亲的朋友木村俊树先生也来了,他是中田先生的表哥。” “木村俊树先生!”晏轲心中狂喜,果然不出所料,这白鸟英松的父亲与木村俊树的关系不一般!木村这狗日的果然藏身在特务机关。苍天有眼,我这些日子低三下四讨好这小鬼子是值得的! 白鸟英松接着说道:“你们中国人不知道木村君在我们日本的名气有多大……算了,不说他了。中田先生有些个性,我父亲说他有些狂妄,但我太崇拜他了!我父亲昨天也夸奖我了,说我能得到中田这个自大狂的夸奖,确实不容易。” 晏轲对中田不感兴趣,他迫切地想得到木村俊树的更多信息,但他又不能主动去问,所以耐心等待。 白鸟英松看了看晏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和父亲说你的事情,但我父亲却似乎早就知道,他已经派人到邮局去调查过你了,听说你是白市长推荐来的大学生,难怪那么有水平。” 晏轲不由得心头一紧:“日本人果然很鬼,特务不是盖的!幸好小爷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看来我得谨慎点儿,别他娘地哪天真被木村给撞上就玩儿蛋了!” “惭愧惭愧,你就别夸我了,刚才听你那么夸那个木村君,想必那才是有水平的人物,我这两下子就算了。”见白鸟一脸恭敬的盯着自己,走了会神的晏轲赶紧清清嗓子,一脸谦卑的说道。 白鸟英松点了点头,说:“我父亲经常说,木村君的本事,他连一半都达不到。他现在很忙,我很难见到他,所以没办法请教他。” 晏轲听说白鸟英松也很难见到木村俊树,有些失望,而且也不能问太多,否则会让人起疑。 他试着换个话题,假装十分好地问道:“英松君,昨天那女子是不是就是给你写信的姑娘?她是你女朋友?” 白鸟英松哈哈大笑,说道:“不是不是,那写信的姑娘是我一同学,她也来了中国,我们关系很好,不过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随后,白鸟英松慢慢收敛起笑容,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今后她大概不会再给我来信了。” 他见晏轲一脸的问号,先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目光游离到了晏轲身后,但眼神似乎坚定起来:“她要上前线去了,献身伟大的圣战和大东亚共荣事业!” 晏轲惊地问:“女人也要去打仗?是去当军医吧?” 白鸟英松的眼神变得更加虚无,严肃地说:“不是,她是自愿去‘女子挺身队’,用纯洁的身体慰问我大日本帝国士兵,解除他们的困乏,鼓舞他们的斗志!” 晏轲蓦然明白:你他娘的直接说去做“慰安妇”不就行了,还这么慷慨激昂。日本鬼子连自己的同胞姐妹都不放过,果真禽兽不如。 但他忍不住问道:“这个……英松君就忍心看着自己的朋友跳进火坑?” 白鸟英松摆手道:“不不不,这不是火坑,在我们看来,这是很光荣的事情,也是在为天皇陛下效忠,我为她骄傲。”晏轲张大了嘴巴,表示不理解。 但白鸟英松很快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吟良久,喃喃自语道:“也许是我不爱她的缘故,如果我爱她,我可能不会骄傲,一定会痛苦,甚至会自尽。” 晏轲在心中暗骂道:“这他娘的才像个人话!”他岔开话题,笑着开口道:“你爱的是昨天那个漂亮姑娘吧?” 白鸟英松听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是的,我一见到她,就感觉魂被勾走了。她是我舅舅的保健医生,也是你们中国人,如果她能够接纳我的话,我会介绍你们认识。” 晏轲听了白鸟英松的这番话,心中又琢磨开了:“白鸟英松那小子的舅舅肯定是个特牛逼的人物,木村俊树看起来就紧跟在他身边,那姑娘既然是他舅舅的保健医生,也就是身边人,一定知道木村俊树的行踪!” 他随即对白鸟英松说道:“英松君英俊儒雅,宅心仁厚,姑娘怎会拒绝?不过我们中国姑娘比较矜持,即便喜欢你,也不会说出来,所以英松君最好能够主动去追。” 白鸟英松眼光发亮,惊喜道:“晏兄所言极是,我没认认真真地谈过恋爱,以前在学校也有喜欢的姑娘,但只是放在心里,所以她和别人走了。我不懂中国女人的心思,能否指点一二?感激不尽。” 晏轲心想:“我他娘的也没正经追过女人啊,怎么指点?”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沈一秋的模样来——“如果一秋在我面前,我会怎么追她呢?”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居然涌上来一丝甜蜜。 白鸟英松见晏轲有些恍惚,笑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晏兄不会也对沈姑娘一见钟情吧?” 晏轲大吃一惊:“这小鬼子难道真是鬼?他怎么知道我方才在想沈一秋?!”他很快意识到不对,急忙说道:“什么沈姑娘?” 白鸟英松依然在微笑,但晏轲却看到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立时明白过来:“原来昨天那白衣女子也姓沈,小鬼子以为我也看上她了。我他娘的怎么会看上女汉奸?想想都脏!” 晏轲笑道:“英松君说笑了,我刚才只是在想我以前的女朋友。我追她的时候,就是想法让她高兴,让她乐。英松君这么睿智,她对你是不是有好感,肯定会感觉得到。如果对方是个开朗姑娘,就大方直说,如果对方不喜欢直接,那就需要慢慢来,否则姑娘会觉得你轻浮。” 白鸟英松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叹道:“我与沈姑娘也才见第一面,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和性格。不过我听晏兄的,要主动约她,像沈小姐这样的美丽女子,一定有许多男人追求,我要加油。” 晏轲在谈情说爱方面也不在行,不过看起来比白鸟英松还要强一些,他随后又和白鸟英松闲扯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告辞。 晏轲走在路上,越想越觉得有些巧合:“那天在交城,沈一秋不是好像在那个什么山岗师团长身边么?莫非那个白衣女子真的是沈一秋?” 他拼命回想昨天那女子上车前回头的情形,觉得还是不像,但也许是他潜意识中在拼命拒绝,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依然不相信那个纯洁的姑娘会当汉奸,更不要说会和日本鬼子谈情说爱! 路过门岗的时候,那伪军恭敬地为晏轲打开了大门,晏轲心念一动,假意随口说道:“你们辛苦了,皇军师团长他们一般很少来吧?”那伪军以为白鸟英松对晏轲说了什么,慌张地作了一个禁言的手势,并不回答。 晏轲突然感觉浑身发凉:如果昨天来的真的是那个山冈师团长,那么他的中国“保健医生”就极可能就是沈一秋!没想到这个女人,也算是中国女军人,居然真的当了汉奸!亏我还一直想救她,甚至还想着她! 此刻晏轲的心情非常复杂,他随后又在心里为沈一秋开脱:算了算了,女人嘛,贪生怕死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他娘的以前不也是见到打仗就吓得尿裤子?算了,保家卫国、报仇雪恨的事还是由我们爷们来吧! “那人到底是不是沈一秋?”晏轲满怀心事地回到住处。晚上,他听到苟先生和大宝说了一件大事:“白老五遭人暗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51章:带着鬼子翻墙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苟先生眉头紧锁,语气虽然平静,但明显透露出一丝担忧:“听说白老五中午从市政公署楼乘车出来没多久就被人扔了炸弹,车上四个人当场死了三个,白老五被送到了医院,估计也活不了。唉……看来,当汉奸是没有好下场的。” 晏轲听到白老五遇刺这个消息并不吃惊,他认为这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如果白老五死了,以后就很难拿他当自己的挡箭牌了,这是一个小小的损失。 他见苟先生神色有些黯然,连忙劝道:“伯父不必多虑,现在这个局势,哪天不是吃了上顿不知还有没有下顿?如果天天提心吊胆,那就没法过了。再说了,苍天有眼,您这么善良、有正义感,不会有事。” 大宝也说:“暗杀白老五的应该是爱国人士,根据我的判断,极可能是国民革命军力量,他们的暗杀行动风险很大,所以目标很精准,一般来说是杀鬼子军官、锄特大汉奸,我们只是一介草民,不可能在暗杀名单之列。” 苟先生摇头苦笑道:“你们现在为政府公署做事,虽然是在日本人手下,但实际上也在维持公共秩序,真要清算的话,可能算不得汉奸。我就不同了,现在所做的工作是十足的汉奸行为。我倒不是怕死,只是心有不甘,如果死了还要背上骂名,辱没祖宗声誉啊。” 苟先生继续叹了一口气,转而对晏轲说道:“上回我和你说的那个白鸟贵史,确实是个厉害角色,不仅精通中文,而且识人心理,他现在绕开陆军机关,直接奉警备司令之命督导我们教育科,他命令我直接用日文编撰新教材,说是要强制推行日本教学。我本想借口翻译困难拖延时间,看来是骗不了他。” 晏轲听闻,眼睛似乎一亮:“那个白鸟贵史这么牛?他儿子中文也厉害,对中国文化还特别感兴趣,看来是家传的‘中国通’。不过听他儿子说,有个叫做木村的家伙比他爹更厉害,不知伯父可认识。” 苟先生扬了扬眉,略显惊讶地说道:“你说的是木村俊树吧?此人可是日本军界的一颗新星,正面来说是文武兼备、有勇有谋;负面来说是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是谷荻那华雄的左右手,我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晏轲听到连苟先生也如此推崇木村俊树,不禁心中更紧:没想到他面对的仇人如此强大,凭自己目前的本事,除非天赐良机,否则毫无胜算。 苟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对大宝说道:“太原城内可能有重大事情发生,你明天多带些盘缠和衣物,把你母亲先送回乡下,避几天风头。我现在上了贼船,没办法下来,如果和白老五一样发生意外,你们要好自为之。” 这段时间,果然不再有白鸟英松的信件,不过晏轲已经和这个日本青年混熟了,不再需要以送信的借口去找他。 晏轲心中的复仇之弦始终未曾放松,他假意谦虚,流露出对木村俊树的崇拜之情,试图找到一些关于木村的行踪线索。为了防止白鸟英松警觉,他都装作无意间提起,并轻描淡写地恰当结束话题。 在那些只言片语的零碎消息之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一条行踪线索——木村俊树不定期地会去一家日本料理店。那家料理店,老史曾远远地给晏轲介绍过,说是除非日本人请客,否则不接待中国人。 他现在对救出沈一秋的事已觉得不重要了——如果那保健医生就是沈一秋,而且还被白鸟英松暗恋,那就说明她活得很好,无需外人操心。他现在还关心沈一秋的下落,只是担心他突然出现,坏了自己的复仇大事。 他开始有意在白鸟英松面前吹嘘起中国的美食,并按照民间各种演义中描写的情节,大谈自己如何在兵荒马乱的时局中就地取食的“生存大法”,例如挖田鼠、烤蝗虫、尝百草等,听得那白鸟英松心潮澎湃,不时发出赞叹之声。 白鸟英松虽然明确地知道晏轲是在吹牛逼,但还是忍不住地相信他说的话,他心想:“父亲常说我本知识尚可,口语表达欠缺,我还不太服气,如今遇到这个中国人,才知道差距太大。如果我有他一半口才,肯定会为父亲涨不少脸。” 晏轲与白鸟英松的聊天内容很杂,美食、历史、神话、玄学、星相……有什么说什么,这种天南地北的胡吹海侃是晏轲的强项,遇到文学什么的晏轲也会很快转到一些胡扯的人物传记上来。在这期间,他甚至学会了一些常用的日语。 为了进一步与白鸟英松拉近距离,彻底让白鸟英松把自己当成兄弟和哥们,晏轲有一天约白鸟英松晚上出来偷鸡,这是他小时候与伙伴们常干的事,他觉得在那种紧张刺激的氛围里,很容易培养起“生死兄弟”般的情感。 白鸟英松起先还很犹豫,毕竟他从小接受的是某种贵族文化,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实在上不了台面,但他毕竟是年轻人,猎好玩的心思更重,他寻思着:“父亲曾教导过我,做学问千万不能死读,要体验生活,这不是一次好机会么?”于是欣然应允。 白鸟英松并不担心晏轲会对自己不利,这么多天,如果晏轲想害他的话,不知有多少机会。让他感到难办的是:出于安全考虑,到了晚上,他并不能随意走出居住地,门岗伪军会查问他的去向并向他父亲报告。如果被得知是被一个中国人怂恿出去偷鸡的话,很可能会连累晏轲性命不保。 晏轲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他嘿嘿一笑,说道:“不给你出来,可以翻墙啊。这些天我也看出来了,你们这个地方只是形式上看守严密,实际上松懈得很。不信,我今晚就进来找你,咱们一起翻墙出去。” 白鸟英松听后不禁张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晏轲:“素闻中国能人异士众多,莫非你也有飞檐走壁的本事?”晏轲假意深沉,笑嘻嘻地说道:“到时你就知道了。”白鸟英松更觉神秘。 当天夜里,晏轲果然出现在白鸟英松窗前,这让白鸟英松又喜又怕,他事先也换好了一套紧身黑衣服,随即跟着晏轲悄悄地向小区后边深处摸了过去。 整个小区黑灯瞎火,但依稀的月光能照得见眼前的路,几只野猫的突然出现,让白鸟英松虚惊不少,他紧跟着晏轲,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兴奋。 他当然不会知道晏轲实际上从下午开始就没离开过这里。而晏轲先前在外边已经查看了好几处地点,下午则费劲工夫在内部找着了对应之处,因此对带着白鸟英松翻墙出去胸有成竹。 两人很快来到一处墙根,面前的围墙足有三米多高,白鸟英松心想:这么高的墙没梯子也能翻出去? 晏轲让白鸟英松先闪到一边,双手手心相互搓了搓,紧接着退后几步开始助跑,到最后两步时,明显加快速度并且开始发力。只见晏轲踩墙两步,用力往上往外弹并迅速单手抓住墙头,随后双手引体向上攀上墙头。 晏轲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把白鸟英松看得目瞪口呆,他并不知道这种两步上墙法,在中国民间并非难事。他只觉得中国人实在是太牛了,连邮差都有这般身手,如果还是冷兵器时代,想必二十个日本也不敢到中国来挑事。 晏轲骑上墙头,掏出一根爪绳,在墙头找了处合适地方固定,将绳子放了下去,让白鸟英松抓着绳子慢慢爬上来。晏轲原本也可以直接使用爪绳上墙的,只是这样不足以显示自己的牛逼。 白鸟英松攀上墙头,非常兴奋,他觉得自己最近好长见识,比天天在家读要强多了。他不知道晏轲接下来还会展示些什么本事,内心充满了期待。 他们先在墙头上喘了一口气,随后,晏轲将爪绳换了个方向,自己顺着绳子慢慢地退了下去,然后招呼白鸟英松学他的样也从墙头下来。 然而,白鸟英松的脚刚一落地,有两条人影立刻从拐角暗处闪了出来,扑向了晏轲和白鸟英松!手中的长枪也随即指向了他们的脑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52章:叫化鸡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高一矮两名杀气腾腾的伪军。高个子伪军怒目而视,压低嗓子喝问道:“都给我站好了!干什么的?” 晏轲还没来得及说话,白鸟英松走上前来,拿出一个物件在伪军面前晃了一晃,随即放回腰间。这时,矮个子伪军似乎认出了白鸟英松,立时脸上现出恭敬之色,向高个子伪军耳语了一句,那伪军立时放下了枪支。 白鸟英松微微欠身,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支小巧的手枪,两名伪军均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白鸟英松随后又收起枪,低声向两名伪军说道:“我与这位兄弟外出有要事要办,不便让人知晓,两位方才没有大声喧哗,很好,还请继续保密,不得与外人说起。” 高个子伪军心想:“不了解情况,我他妈也不敢乱叫啊,惊动了日本人谁知道是祸是福?”他面露为难之色,说道:“公子这么晚外出,万一有什么意外,咱们这帮兄弟可担待不起啊!” 白鸟英松一听果然有些犹豫,不由地回头看了看晏轲。晏轲心想不好,这小鬼子如果这时候打退堂鼓地话,这几天就白折腾了。他灵机一动,上前佯装发怒道:“耽误了太君的事,你们就担待得起吗?” 白鸟英松听到晏轲这么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着眉头配合地点了点头。 那两名伪军对视了一下,感觉此言不假,看这日本爷一身夜行打扮,还随身带着枪,谁知道要去干什么?问又不能问,要是真有什么秘密活动被咱搅黄了,脑袋不保。这小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是死是活跟老子有什么关系,不如装作没看见。 两名伪军满脸堆笑,分别说着:“是,是,保重,保重!”,然后点头哈腰地讪讪离去。 晏轲狐假虎威般地把两名伪军支走后,回想起白鸟英松临危不乱的表现,也不禁朝他伸了伸大拇指,暗道:“这小日本鬼子确实不是笨蛋,接受能力挺强啊,看来把小爷我的装逼本事学到了不少。” 晏轲与白鸟英松先是匆匆走了一段路,随后,晏轲从一隐蔽处将自行车取了出来,载着白鸟英松往郊外骑去。 那里的山脚下,有一个较为偏僻的小村庄,晏轲所在的晋绥军某部7营曾在附近驻扎,平日里,一些伤员还被安排到这里养伤。晏轲记忆力非凡,他的脑海中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村中各家农户的分布。 据晏轲所知,鬼子的“扫荡”并没有波及这个村,因为日本鬼子也要保留一些“粮仓”,把村子全部烧光、杀光、抢光,谁来给鬼子提供粮食? 快要进村时,晏轲将自行车停在了路边,这时,白鸟英松突然感觉心跳加快,身体微微颤抖,于是一把拉住晏轲,开始畏缩不前。晏轲知道这小鬼子有些害怕了,于是激他道:“要不你就留在这里看着自行车,我一个人进村。” 白鸟英松看了看四周,一片昏黑,远处的林子里黑洞洞的,如果一个人在这等着,着实令人脊背发凉;而且人都到了这里,如果这时候返回城,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 白鸟英松虽然此时有些发慌,但与此同时,那种新鲜刺激也令他快感十足,于是心一横,说道:“我只是稍稍有些紧张,怎么可能不与你一起进村。”而这个表态则正中晏轲下怀。 晏轲知道村里有一家靠近半坡、而且独处的农户散养了几只母鸡。两人很快轻手轻脚地就来到院前,他们悄悄翻过那个形同虚设的矮墙,躲在了一处草堆后面。晏轲对白鸟英松指了指墙脚处的鸡窝,示意白鸟英松在这里接应。 正当晏轲准备上前时,忽然听到屋里传来咳嗽声,随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头子,外面好像有动静,别是黄鼠狼吧,快把鸡门栓好。” 晏轲急忙返身拉着白鸟英松躲回草堆后面,一动也不敢动。白鸟英松兴奋异常,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大气也不敢出,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 不一会儿,农户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驼背老头身披夹袄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口中嘟囔着,似乎也是在给自己壮胆:“这鬼子来了以后,到处都不安生,老鼠都快被饿死了,哪里还有黄鼠狼?贼娃子差不多!” 老头来到鸡窝前,俯身拉了拉鸡窝的门,听到里面传来“咕咕”几声鸡鸣,这才放心地站起来,四周张望了一番,走过来用木棍捣了捣草堆,然后就转身进屋了。 直到四周彻底安静下来,晏轲和白鸟英松才从草堆后面探出头来。 晏轲蹑手蹑脚地来到鸡窝前,伸手将鸡窝门栓打开,从怀中掏出一把用酒泡过的米来,将手掌摊开,慢慢地伸进鸡窝。那年头,说实在的,鸡也饿得慌,怎么可能抵得住食物的诱惑?就这样,一只母鸡一边啄着米,一边被引出了鸡窝。 晏轲轻轻拴好鸡窝门,屏心静气地靠近那只专心啄着地上散落米粒的母鸡,说来神,那鸡不叫也不闹,乖乖地被晏轲捧在手中带了出来。随后,晏轲取出一根长针往鸡的后脑一插,那鸡一弹腿就没了气息。 这一串动作看得白鸟英松脑后发凉:“哇,中国人杀鸡法子太神了!想必杀人法子更多。”他现在庆幸自己与晏轲是友非敌,否则估计有一百零八种死法来招呼他。也是在这一刻,他对晏轲的信任度和崇拜感同时爆棚。 晏轲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摸了摸身上,自言自语道:“得,忘带钱了。”他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比了个环形的手势,悄声问白鸟英松道:“有没有大洋?”白鸟英松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晏轲的意思,顺手掏出一块大洋给了晏轲。 晏轲又悄悄走到那边的墙脚,将大洋放在了鸡笼门口。白鸟英松顿时肃然起敬,同时也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咱们就不是偷鸡了,叫偷偷买鸡,不算辱没斯文。 而此时的晏轲,也觉得白鸟英松这个小日本鬼子不仅人很聪明,还有些人情味,只是投胎成了日本人,真是可惜了。 晏轲和白鸟英松带着那只鸡再次翻过墙头,越走越快,很快就骑上自行车逃离了那座村庄。在返城的路上,白鸟英松兴奋地一路大笑。 他们来到一处树林中,晏轲按照“叫化鸡”的原始做法,动手用匕首将鸡宰杀去除内脏,带毛涂上一些湿泥,取一些枯枝树叶堆成一堆,随身取出一包火柴准备点火,不料连擦了十几根,连个火星都没打着。 晏轲不禁骂道:“他娘的,被奸商骗了,别都是些小木棍吧?” 生不了火的话,怎么烧鸡?总不能生吃。晏轲侧着头想了想,对白鸟英松说道:“英松君,借你的手枪生个火。” 白鸟英松一直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观看,对晏轲敬若神明,他想也不想就掏出手枪递了过去。 晏轲一看白鸟英松的手枪,虽然和晋绥军使用的不太一样,但结构差不了多少,他熟练地退出一颗子弹,拔下弹头,把一段枯枝碎末塞进弹壳,塞得紧紧的,随后把那颗拔掉弹头的子弹装进枪膛,对着地面开了一枪。 从枪口喷出来的枯枝碎末烧着了。晏轲小心地把火吹旺,把树枝和树皮一点儿一点儿加上去,不一会儿,火堆熊熊,烧得很旺。 白鸟英松在一旁看得惊喜万分,但他在惊讶这一手燃火技术之余,心中也凛然一紧:“为何晏兄退子弹和开枪射击的手法如此熟练?要说打过猎的话,我这可是手枪,不是猎枪。莫非晏兄当过兵?” 这个念头一起,白鸟英松顿时警觉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53章:日本料理店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带着这个疑惑,白鸟英松试探地问晏轲道:“晏兄不是在苏州念的大学生么?而且以前也说过自己在太原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会找到这么偏僻的小山村?又怎么会知道那地方有鸡?” 晏轲一听也是一惊:这小日本鬼子看来挺细心。好在他反应快,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将鸡放入火中煨烤,一边说道:“之前那个专送乡下邮件的邮工请假,管事让我顶了几天班,我路过这里觉得景色比较好,就到村里转了转。其实我早就看好这户人家的几只鸡了,这次顺便带英松君来感受一下。” 白鸟英松心中仍有一丝疑惑,他又说道:“晏兄看来对手枪很熟啊,从哪学的这取火手段?真是厉害!” 晏轲虽然离火很近,但听了白鸟英松这句似乎不经意的问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糟糕,小爷我今天有些得意忘形了,没想到这小鬼子精明得很! 他也假装不经意地回答道:“现在这个年头,哪个公务人员不多少会玩些枪,我只不过稍稍熟练一些,并且学了些江湖上的生存手段罢了。” 白鸟英松虽然与晏轲年纪相仿,但哪里有过晏轲那样千百怪的经历?因此听得晏轲这番平静异常的答复,并未继续生疑,而是心想:“晏兄看起来无所不能,我都会玩枪,他自然也会。”当下释然。 不一会儿,泥干成熟,晏轲敲去泥壳,鸡毛随壳而脱,香气四溢,连晏轲也忍不住咽了好几口口水。白鸟英松大喜过望,连声赞叹:“哟希!好香的食物!” 这一声“哟希”顿时让晏轲心生厌恶,他原本对白鸟英松的一丝不忍瞬间又被仇恨所掩盖。“如果我们都能活到战争结束,到时再做朋友吧,现在只能是敌人。”晏轲这样对自己说道。 晏轲撕下一条鸡腿递给白鸟英松,见他略显迟疑,便微微一笑,自顾先吃将起来。白鸟英松见晏轲吃得如此香甜,也抵御不了食物的诱惑,拿着鸡腿也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两人就将整只鸡基本吃光。白鸟英松抹了抹嘴,赞叹不止,说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鸡,没想到不用调料味道都这么好。 晏轲笑着说:“下次我带你吃田鼠,那个味道更香。”白鸟英松连忙摇头:“那个老鼠千万不能吃,有病菌!”晏轲道:“为何不能吃,在很多时候,老百姓能有田鼠吃就不错了。” 白鸟英松听闻大为惊讶,但又似乎欲言又止,因为他曾经听说自己国家的士兵利用病菌在满州制造过大面积鼠疫,杀死了不少中国人。他想到老鼠的可憎模样,又联想起饿殍遍野的惨状,不禁有些翻胃。 这次“翻墙偷鸡吃烧烤”的经历令白鸟英松兴奋不已,回到住所时他继续选择了翻墙而入,心中充满了得意之情,极有成就感。 他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我自认为在同龄人中也算是求学上进的佼佼者,但与这个支那青年相比,除了在语言和一些不中用的知识储备中占了些优势,各项实用技能相差甚远。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许多,希望战争不要打断我们的友谊。” 又过了两天,白鸟英松主动邀请晏轲来到一家日本料理店,说是为了感谢晏轲带他享受了中国民间的美餐,他也要做东,请晏轲品尝一下日本传统的美食——寿司。晏轲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欣然应允。 晏轲对日本美食并不感兴趣,让他兴奋的是,这家料理店正是白鸟英松不经意间所说,木村俊树偶尔会来的地方。他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一下这家料理店的内设及通道,如果遇到刺杀木村的机会,争取一击致命并全身而退。 晏轲随白鸟英松来到预订好的包间,一名身穿染有花纹大褂子的中年男子盘坐在茶几前,接待了他们,那中年男子虽然一脸横肉,看似凶悍,但说起话来面带笑容,慢条斯理,又显得十分和善。 晏轲学着白鸟英松的样子席地而坐,他本身相貌还算英俊,今天特意把大宝的一件礼服借出穿了过来,看起来倒也风度翩翩。 白鸟英松先是用日语与中年男子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话,随后用中文向他介绍了晏轲:“这是我的好朋友,晏南飞兄弟。”那中年男子伸出手来握了下晏轲的手,笑道:“鄙人桓武一郎,阁下称呼我桓武即可。” 晏轲双手抱拳,礼貌答礼:“岂敢岂敢,桓武君相貌堂堂、不怒自威,颇有侠客武士风采,晚辈今日得见,实为三生有幸!” 桓武一郎哈哈大笑:“阁下好眼力,我祖辈习武为生,颇有些许声望,到了我却只学了些皮毛,为了糊口,只得勉强做了厨师。” 晏轲见这料理店老板也是一口流利中文,吃惊不小:“看来小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是有备而来啊,听他的口气应该在日本有些背景,却甘愿降低身份当饭店掌柜的,要么是大爱中国,要么是另有企图。” 他不由得心生警惕:“这白鸟英松认识的人似乎都是‘中国通’,不见得好糊弄,我得小心行事,避免露出马脚。” 晏轲笑道:“当厨师与当武士有相同之处,不仅仍需拿刀用剑,也得领悟‘茶道’‘酒道’以及‘天道’等‘同道’之精髓,与‘武道’不谋而合。桓武君志不忘本,忠义两全,实在令人钦佩。” 桓武一郎听闻一楞,继而更加爽朗地大笑起来:“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很向往,所以不远万里来到中国,阁下年纪轻轻,说话很有水平,我很喜欢!” 那白鸟英松也是一脸羡慕之色,心想:“我要是有晏兄这般口才,沈小姐一定会开心。”他不知道晏轲虽然字认得不多,但那些拍马屁和胡扯淡的话可是张口就来,不必思考。 晏轲见那桓武一郎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翡翠玉扳指,更觉有了话题,假意起身惊叹道:“桓武君这枚扳指好生耀眼!应是皇亲国戚专配,失敬失敬!” 那白鸟英松也是一脸惊讶:“是了,桓武家族是天皇赐姓,族人中也出了些皇亲国戚,晏兄居然对此也有研究?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恒武一郎在一旁微笑不语,面露得意之色,谦虚道:“普通饰物而已,我也只是戴着玩玩,阁下既然精通此物寓意,不如说来听听。”随后伸出右手,向晏轲等人展示起来。 晏轲道:“我祖上曾为皇家玉匠,故对此略知一二。桓武君所配玉扳指选材为天然活玉、顶级翡翠,只是配带时拇指根部要留些空隙,方可达到‘人养玉、玉养人’的功效。” 桓武一郎听闻大喜,心想:中国人讲究,我只不过随便戴了个饰物,他也能给你整出一套学问出来,我来学习一下。他赶紧向晏轲继续讨教,于是晏轲便以“玉”为话题,用那些年零零碎碎听到的传闻逸事与桓武一郎交流起来,桓武一郎在这方面也有些见解,所以双方交流显得十分投机。 桓武一郎兴致勃勃地和晏轲聊了一会儿,起身告辞,说是要去亲自准备些寿司来招待贵客。 晏轲这才想起今天不是来侃大山的,是来品尝寿司的,于是问白鸟英松:“什么时候日本的美食才上来?” 白鸟英松神秘一笑:“稍等片刻,一会儿还有一个人要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晏轲听说还有一人要来,猛然一惊,因为他的脑中首先想到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木村俊树?”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似乎浑身一热。 他今天完全没有准备好要杀人报仇,如果来的是木村俊树,他那所谓“大学生”身份和之前所吹过的所有牛逼都要现形,不仅小命难保,还会连累苟先生的大宝。木村俊树这个老奸巨滑的鬼子,不可能几句鬼话就能糊弄得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54章:对面相逢不相识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白鸟英松觉察到晏轲神色有些异样,微笑着说道:“来的是我的一个朋友,事先未提前告知晏兄,是觉得刻意为之没有意思,邂逅偶遇更加有趣,别无他意。我相信晏兄见到我的朋友后,也不会怪我。” 晏轲强作镇静,试探地问道:“来的若是英松君的长辈或者是贵客,我这般随意便不太礼貌了,理应提前了解些注意事项,避免唐突和拘束。” 白鸟英松哈哈笑道:“怎么可能是长辈?我父亲他们是不可能随便见中国人的。晏兄放心,都是同龄人,而且还是中国人,大家不会拘束。晏兄稍候片刻,我与朋友约好的时辰到了,我出去迎一下。” 晏轲听说白鸟英松的朋友是中国人,这才放下心来。正当晏轲脑子飞转的时候,白鸟英松领着一位女子走进了包间,那女子白衣装束,齐耳短发,椭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微笑时嘴角下露出一对好看的梨涡。 晏轲见到那白衣女子,竟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直楞在原地——对眼睛、这梨涡太熟悉了,甚至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中,还有这一身的白衣服……这女子不是沈一秋是谁? 晏轲自上次疑似见到沈一秋后,便做好了万一遇到沈一秋时该怎么办的准备——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不认识,而且要抵死不承认。他自从住到苟先生家后,比较注重自己的着装打扮,在气质上与战场上的新兵蛋子已完全两样,如果不是特别熟的人,还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白鸟英松见晏轲反应这般剧烈,觉得有些异常,他想起沈一秋原先是中国军队的一名护士,而晏轲之前似乎就打听过沈一秋,莫非他真的认识沈一秋?他觉得晏轲的身份可能有些隐情。 但转念他又安慰自己道:即便晏轲有什么隐瞒自己的又如何?我堂堂大日本帝国优秀特工之子,难道就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只需日后再提防些他就是。于是他不动声色,彬彬有礼地向沈一秋介绍道:“沈小姐,这位是我的朋友晏南飞。” 那沈一秋见到晏轲也是不由一楞。她与晏轲虽然仅有数面之缘,但还是略有印象,她本想追问:“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但她也突然意识到这样不太合适,也许对方是故意隐瞒身份,并不想相认。 于是她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平静地主动向晏轲伸出右手,说到:“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晏轲虽然对偶遇沈一秋有所准备,但仍有些不知所措,他意识到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赶紧轻握了一下沈一秋的手,假装有些羞涩地自嘲道:“失态、失态,英松君常常夸赞沈小姐端庄美丽、知达礼,今日得见,惊为天人,莫怪、莫怪。” 白鸟英松听到沈一秋说“初次见面”,再看晏轲的表情,心想:原来是这小子见到漂亮姑娘有些吃惊,男人嘛,好色也是正常的。想到这里,他不禁松了一口气,然后疑惑地说道:“师太?晏兄为何要称沈小姐为‘师太’?” 沈一秋抿嘴扑哧一笑,嘴角梨涡更加明显,又把晏轲看楞了一秒,他见沈一秋并没有认出自己,定了定神,向白鸟英松笑着解释道:“失态,意思是突然有些不正常,我见到沈小姐以后,以为见到了仙女,所以发呆发楞,这就是失态。” 白鸟英松恍然大悟,说道:“沈小姐花容月貌,我第一眼见到沈小姐,也像师太一样。”沈一秋见白鸟英松用词不当,又是莞尔一笑,她说道:“英松君又在取笑我了,我在旁边坐着就好,你们聊吧。” 这时,桓武一郎推门进来,吩咐几位侍者摆好几份寿司,白鸟英松见晏轲见到沈一秋后有些尴尬,以为真是见到美女不自在,心中暗中取笑:“晏兄原来也会害羞”,于是请求桓武也来坐陪,桓武欣然应允。 晏轲的心思也不在寿司上,他只担心沈一秋认出自己。但事到如今,也不能过于拘谨,否则更加令人生疑。 晏轲见到那寿司,是将去了皮的不同的鱼切成片和一些现成的材料码在等宽的米饭块上,五颜六色,十分好看,那盛寿司的餐盘也古色古香,韵味十足,不禁夸赞道:“不错,秀色可餐,名不虚传啊。” 桓武一郎得意地说道:“我这食材,可是托军机从满州海边运过来的,用特制方法保鲜制作,整个山西都吃不到我店里这样的寿司!警备司令部、陆军机关常常在此款待贵客,或者欢聚一堂,尽思乡之情。诸位请尽情品尝!” 晏轲学着白鸟英松和沈一秋的样子伸筷品尝了一口面前的寿司,味道果然鲜美,但他不能光说好啊,得找些不足出来,不然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水平? 他假意沉吟,停下筷子说道:“这寿司的醋味似乎有些不正宗。”桓武一郎听闻眉头一挑,惊讶道:“哦?我这醋确实不是本国产的,小兄弟居然一口就尝出来了,好有讲究,不妨说来听听。” 晏轲心想:“他娘的,这也能蒙对?我只不过觉得不如山西醋味道正罢了,要论吃的讲究,中国是你小日本的祖宗!不过今天不是来吹牛打擂的,要低调。” 他放下筷子,拱手说道:“岂敢、岂敢。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各人口味不同罢了,我虽然略通厨艺,但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鲜美可口的美食,不愧为一绝。如有可能,我愿拜在桓武先生门下当个学徒!” 桓武一郎被晏轲突如其来的高帽砸得有些乐不可支,哈哈大笑道:“中国美食名震天下,往后东亚共荣,美食等亦可融会贯通。桓武家族并非无名之辈,我来中国也不可能是为了伺候人,除了美食,小兄弟刚才提到的‘茶道’‘酒道’以及‘天道’我也很感兴趣,可否探讨探讨?” 晏轲连忙说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道者,道理也,简单地说,就是说通过品茶、饮酒来谈礼数、讲道理,这一点,桓武君想必是行家里的,我就不敢班门弄斧了,不过中国有句话叫‘替天行道’,这个我略有心得。” 晏轲其实是出了一身汗,虽说以前听孙老千给他讲道理的时候提到过这些名词,但他也只是知道这些名词而已,哪里懂得太深的道理。所以他要把话题转到自己熟悉的内容上来。 果然,桓武一郎和白鸟一松都对这个“替天行道”颇有兴趣,于是晏轲就绘起绘色地讲述起《水浒传》中的故事起来,这种说般的探讨交流是晏轲的强项,直说得那两个日本人聚精会神,热血沸腾,感觉立刻就要拿斧子去砍人一样。 晏轲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沈一秋面带笑容,只顾盯着白鸟英松的脸看,偶尔才看看其他人,看起来她对晏轲讲的这些故事兴趣不大。 然而晏轲不知道的是,沈一秋实际上一字不漏地在听着他的胡吹乱侃,她依稀记得太原保卫战时有个新兵蛋子和眼前这个人讲话时的夸张表情差不多。她假装不经意地盯着晏轲看了几回,却又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晏轲不敢直接接触沈一秋的目光,心想:“这沈一秋看来死心踏地想当汉奸了。他娘的,难怪人们常说漂亮女人不可信,今后别碍着我事就行,否则不要怪我无情。”此刻,他对沈一秋的好感度大跌,只想着以后该怎么躲着她。 “也许是样貌相似?”沈一秋暗自揣测道。趁着口干喝茶的间歇,沈一秋从身边挎包里拿出几块巧克力,分给了这几个正围在一起吹牛逼的男人。桓武一郎和白鸟英松礼貌道谢。 晏轲看到巧克力,不禁回忆起太原保卫战时骗沈一秋给他吃巧克力时的情形。他又一次猛然一惊,但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沈一秋是什么意思?莫非她认出我来了,只不过是假装不认识? 他抬眼看了看沈一秋,但她依旧依偎在白鸟英松身边,并不多看晏轲一眼。晏轲毫无退路,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装下去。而晏轲那一丝神色变化,其实已经被沈一秋尽收眼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55章:又添新仇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寿司没吃几个,牛皮吹了不少,眼看时候不早,桓武一郎起身道:“今天我与这位晏兄弟一见如故,就由我来做东,下次英松君再来做东。”随后,他又对白鸟英松说道:“三天后,山本先生要给木村君践行,你上次不是说有事要向木村君请教么,那天是个好机会。” 白鸟英松喜道:“听父亲说木村君要去满州进修几个月,最近很忙,所以一直约不到他,那好,三天后我一定会来。” 晏轲心头一惊:机会来了!他待桓武一郎走后,忍不住说道:“听你说那木村俊树学问很大,我很敬佩,可否远远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白鸟英松笑道:“我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的,不过木村君似乎最近职务有变动,不便见外人。你那天就跟着我好了,让你领略下大日本帝国优秀军人的风采。” 晏轲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之色,但很快就归于平静,他说道:“我并不奢望木村君能够接近我,如果不合适就算了。” 白鸟英松笑而不语——这不是典型的欲擒故纵么?哄骗三岁小孩呢?他说道:“也罢,如果那天木村君不愿见你,我们和沈小姐中午继续来这里聚餐,我说过的做东请客,一定要算数。沈小秋,你看如何?” 晏轲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又一次没有逃过沈一秋的眼睛,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晏兄果然是个健谈有趣的人,我也怕他把我忘记了,能够再见面实在是太好了。” 晏轲感觉沈一秋话中有话,什么叫“怕他把我忘记了?”但他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了木村俊树身上,顾不上考虑许多。 晏轲匆忙回到大宝家中,一个人躺在床上,冥思苦想如何利用天赐良机杀死木村俊树,然后远走高飞。与此同时,他不能只顾一个人爽,还要想好怎么才能让苟先生和大宝置于事外。 此外,从今天沈一秋的表现来看,十之七八已经认出了自己,只是没有继续深入追问而已。她递过来的巧克力、说出来的话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如果是有意为之,又是什么意思?是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正在此时,大门被“咣当”一声大力撞开,晏轲闻声弹坐起来,拉开房门往外奔去,只见大宝身装警服却披头散发地踉跄着奔了进来,差点摔倒在院子里。 大宝面带狰狞,双目带血,盯着晏轲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快去拆一块床板,替我爹收尸!” 晏轲大惊失色:“苟先生死了?!下午出门还好好的啊。”他急忙跑过去扶住大宝的肩膀:“冷静!你他娘的胡说什么?” 大宝用肩一把撞开晏轲,兀自跑到自己的屋里,“轰”地一掌把床劈塌,顿时手上鲜血淋漓。他拆下一块床板,抱着出来往还楞在原地的晏轲面前一扔,嘶哑着说道:“我爹被杀了,我们去把他抬回家!” 晏轲顾不得想太多,他急忙与大宝一起抬着床板就往市政公署奔去。苟教授的尸体被扔在市政公署侧门前的一块空地上,一些行人在远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大多面露惋惜之色。 从尸体来看,苟教授是被一枪曝头,惨不忍暏。这个虽有忠义之心,但又胆小怕事,甚至对日本人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知识分子,不知什么原因就这样被日本人残忍杀害。 大宝伏在苟教授的尸身上,没有失声痛哭,他浑身颤抖着呜咽,一连串泪水从眼框中喷涌而出,顺着脸流了下来,滴在了嘴角、胸膛和地上。晏轲回想起苟先生的音容笑貌也伤心不已。 突然,大宝一跃而起,向着不远处的围观人群扑去,人群惊吓得一哄而散。说时迟,那时快,大宝一把揪住一名戴眼镜的瘦弱男子的衣领,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问道:“说!是谁杀了我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着装上看,这名瘦弱男子应该是市政公署的公务人员,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听说苟科长不听从日本人的命令,因为教材的事顶撞了白鸟中佐,所以被当场……枪毙。” 原来,那白鸟贵史在审阅教育科呈交的高中历史新教材时,极不满意,提出了一系列修改命令,首先一条就是必须要将“中国”“中华”字眼统一改称为“支那”,而且明确提出务必贯彻“日本虽非中华,日本近于中华;中国虽曰中华,实乃鞑靼支那”的思想意识。 苟教授觉得这白鸟贵史不似凶神恶煞之人,平日里偶有交流,似乎还有些投机,他觉得这个日本人很有文化,对中华文明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与认可,不像一般的日本军官那样颐指气使、粗鄙残暴,因此也许可以说服此人。 于是他据理力争,跑到白鸟贵史的临时办公室里辩解:“中国现在虽然很穷很弱,但仍不失泱泱大国风范,而且自古以来就没有亡国。大东亚共荣应该建立在中日友好的基础上,相互取长补短,共同将大中华文化在共荣圈中发扬壮大。‘支那’一词,实为蔑称,不可用之。” 白鸟贵史不以为然,认为自宋朝之后,蒙古族统治中国开始,“中华已灭”,日本才是正统中华文化的继承者。特别是满清入关后,对汉族实施剃发易服,中国人更是成为了“豚尾奴”“辫发和尚”,现统称为“支那”,已是很给面子。 这时,苟先生的民族气节被激发,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引经据典,阐述了虽然以汉族为代表的中华曾被外族侵略,但从实际情况来看,蒙古文化和满清文化反而被汉文化同化,例如元曲、清小说均以白话文方式在民间广为流传。 苟先生义正严辞地认为:日本自古没有自己的文化,第一代天皇极可能是中国平民东渡而去,通过传播中华文化,使得日本从蛮夷直接步入文明,近年来又创造性地吸收了大量西洋文化,已略有“礼仪之邦”“衣冠上国”之小成,但要说继承和代表了中华文化,有些怡笑大方。 那白鸟贵史自诩‘中国通’,但有关中华文明方面的理论水平怎能与苟教授相提并论?立时被驳斥得哑口无言,感觉被深深地打了脸。他恼羞成怒,毫无征兆地掏出手枪,朝着苟先生的额头就开了一枪,可怜苟先生正说在兴头上,话还没说完,立时死于非命! 白鸟贵史杀了苟先生后,轻描淡写地让随从通知了市政公署,宣称苟教授违令不尊,顶撞上司,而且对天皇大不敬,因此就地正法。鉴于其之前的劳苦,准予家人收尸厚葬,给予抚恤,但其家人不得再继续从事公务。 那天大宝正在街上百无聊赖地来回走动,突然一队警察过来,领头之人二话不说就缴了他的械,并当场脱去大宝的警服,递去一套平民服装让大宝换上。 大宝有了不祥预感,连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领头的警察冷冷地说了一句话:“接上头的命令,通知你速去市政公署楼,给你爹收尸!另外,你以后也不要来上班了。”随后带队转身扬长而去。 大宝顿觉五雷轰顶,急忙拔腿就往市政公署楼跑去,但在门前被拦了下来,说是不得入内。皇军体恤,不忍苟先生暴尸街头,故而尸体稍作敛容便会运往后门停驻,让他立即去寻找一副担架来准备抬走。大宝号啕大哭,又急火攻心地跑回家中。 大宝拜哭良久,见天色渐晚,便起身与晏轲一起将苟先生遗体抬回。他们给苟先生遗体换了套体面的衣裳,带了些随身物件,抬往郊外一座山的半山腰,选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僻静之处将苟先生掩埋安葬。 两人再次回到家中,大宝默默地来到苟先生的卧室与房,环顾四周。他虽悲痛欲绝,但眼中已不再流泪。 晏轲看到,大宝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这种眼神他在战场上见过——那是一种无声的宣誓,意味着即将上刺刀拼杀,誓与敌人同归于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56章:被小鬼子识破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大宝一拳打到门框上,然后忽地转过头来看着晏轲,眼睛里依旧闪烁着火苗,他沉声说道:“我要杀了那个白鸟贵史,替我爹报仇!你帮不帮我?” 晏轲沉默不语,半晌说道:“兄弟要冷静。仇是一定要报的,但需从长计议,以你我之力,如果硬碰硬地蛮干,那就是去找死。” 大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娘如果知道肯定也活不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我不能报仇,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你不帮算了,我也不能让你为我去送死。你只需告诉我那个白鸟的行踪就可以了!” 晏轲睁大眼睛说道:“我又怎么知道那个鬼子的行踪?” 大宝面对晏轲,眼神咄咄逼人,狂燥地说道:“你这段时间不是和那个叫白鸟英松的小狗日的打得火热么?怎么会不知道他爹的行踪?我看你他妈的现在当汉奸是当上瘾了!” 大宝继续说道:“我爹性格很弱,但骨头不软,不然他怎么可能让我去当兵打鬼子?他委曲求全给日本鬼子做事,不是当汉奸,而是想好好活着保护我娘和我,尽自己所能保护更多的中国人!你小子如果一心想讨好那个小鬼子,咱们俩就此恩断义绝,下次见面,就别怪我不客气!” 晏轲听到大宝说自己是汉奸,不禁悲从中来,他冲着大宝咆哮道:“谁他娘的想当汉奸?我费劲心思接近那个小日本鬼子,也是为了报仇啊!我好几个兄弟、朋友都死在那个木村俊树手里,我要通过那个小日本鬼子找到仇人,报仇雪恨啊!” 大宝听后一楞,死死地盯着晏轲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情绪有所缓和:“难怪老子一直觉得你小子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十分不正常,知道必有隐情。看来,我没认错兄弟,那好,现在咱们一块报仇。” 晏轲也看着大宝的眼睛,平静地说道:“我已打听好了,三天后木村俊树将会出现在一家日本料理店里,我准备通过那个白鸟英松混进店里去行刺,不论是否得手都得逃离太原,除非是死了。”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许多人都知道我住在你家,到时肯定会连累到你,所以你也准备离开太原吧。不是我有意泄兄弟的气,那白鸟贵史的行踪,连他儿子都不知道,刺杀难度很大,你这个仇比我的仇还难报。” 大宝此刻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他沉默了一下,道:“算了算了,现在我肯定被日本人防着,这条线是你自己找的,我就不去破坏了,你报你的仇,我走我的道,我过两天出城重新找队伍参军,继续打鬼子,就不陪你了。如果有缘,我们会再相见。”随后走进自己卧室,反锁房门,似乎不愿再与晏轲多说一句话。 次日清晨,晏轲起床后发现大宝卧室依旧房门紧锁,也顾不上许多,匆匆前往邮局上班,潜意识中,他感觉自己快要离开邮局了,居然有一丝不舍。隐约间,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人跟踪,但几次回头,均未发现什么异常。 这节骨眼上,突然发生苟先生被白鸟贵史枪杀的事情,必然会给他的行刺计划带来不利影响。无孔不入的日特机关肯定知道他与苟先生之间的关系,那么就一定会对他接近白鸟英松有所防范。 果然,当他再次前往那个小区找白鸟英松时,被门岗伪军拦了下来,说什么也不放他进去,说是上头的命令,具体原因不详,如果有信件的话,就让门岗转交。 见不到白鸟英松,晏轲不禁有些着急,他不知道木村俊树是否还会在那天出现在料理店里。他曾经在料理店附近徘徊几次,但他觉得自己不能直接去料理店察看,因为这显得太可疑了。 出人意料的是,两天后,白鸟英松主动到邮局来找晏轲,当时,整个邮局空无一人,值班管事也临时出门。晏轲正面对一堆邮件发呆,心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得铤而走险到料理店去一趟。而当晏轲一抬头看见头发有些篷松的白鸟英松时,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白鸟英松掏出一根爪绳,得意地晏轲说道:“这两天门岗的人不让出门,说是最近暗杀事件非常频繁,叫我们小心为上。我昨天晚上用晏兄教的法子跳墙出来,到这附近的客栈住了一晚,哈哈,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白鸟英松接着说道:“今天是咱们约好到料理店的日子,本来我怕来邮局太招摇,打算让桓武君来接我,然后再来找你的,现在正好看到邮局没人,我就进来了,咱们直接去,顺便让桓武君也知道知道我的长进,那帮看门的蠢货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晏轲惊讶地说:“一大早就去?是不是早了点?那你等等我,我准备一下!” 白鸟英松道:“哪里还早?军令如山,说不定早餐就是践行,再不去可能就迟了。真要赶不上也没关系,咱们不是和沈小姐也约好了么,就在那吃午饭。” 晏轲心想:这日本人他娘的不按常理出牌啊,哪有吃早饭给人践行的?他示意白鸟英松稍等片刻,然后进了储藏室,将早已备好的一把匕首揣到了怀中。 但晏轲一抬头,发现白鸟英松已经跟了进来,白鸟英松道:“去料理店带匕首做什么?”随后眉头紧锁,直视晏轲,似乎想发现些什么。 晏轲慌忙掩饰道:“你不是说最近暗杀事件频繁么,我带上防身。”白鸟英松这才微笑起来,说:“真要遇到暗杀的话,一枪就没命了,带匕首也没用。” 晏轲尴尬地笑了笑,他感觉到白鸟英松已经起疑,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坚定的想法:如果白鸟英松今天突然反悔,不带他去料理店见木村,他就立刻杀了这个日本人,成全大宝的报仇心愿! 晏轲猜想的没错,白鸟英松确实产生了一丝疑心,他虽然涉世未深,但也不可能随便就信了晏轲的鬼话。不过他同时又想:“晏兄不可能是想杀我,不然我活不到今天。莫非他想利用我杀别人?比如木村君?这……不是白白送死么?” 猛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幕幕镜头清晰浮现,并逐渐集中。他眉头慢慢地收了起来,冷冷地对晏轲说道:“你是不是一直利用我,想刺杀木村君?” 晏轲顿时脸色大变,但他依然心存侥幸,假装不解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呢?木村君和我无冤无仇,我杀他做什么?再说了,就算我现在拿着刀去杀他,你认为会有胜算吗?” 白鸟英松道:“你不要再骗我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并不十分清楚,但我绝不是傻瓜。” “以你的身手,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明显不同,这一点,我从你带我翻墙、偷鸡、烧烤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而且你的拿枪动作和熟练度,分明显示你当过兵、打过仗!木村君在调入陆军机关之前,一直就在前线,杀过不少人,其中必定有你的亲人或者好友。因此,你一直立誓要杀木村君报仇!” 晏轲听到白鸟英松如此缜密的分析,也是目瞪口呆——“这小鬼子不愧出身于特工之家!”但他还是勉强争辩道:“喂,喂,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鸟英松再次冷笑,继续说道:“你多次在我面前提起木村君,我本身也有些怀疑,但还真的以为你对他有多佩服,现在想想,真是脑袋被驴踢了。像你这样对我一直不卑不亢的支那人怎么可能会钦佩我们日本人?这样看来,你与我探讨中田佑男这些事,也一定是有备而来,以此来接近我,套取木村君的行踪!” 事已至此,晏轲毫无准备,但他知道狡辩将会是徒劳,于是心中顿时起了杀机,不由地握住了那柄匕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57章:离奇脱身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白鸟英松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样?我一直辩论不过你,这次我赢了吧?我知道你现在想杀我,我不怕。”他停顿了一下,神情似乎有些悲怆:“你要杀我,早就可以杀了。所以你杀了我也没有用,因为你的目标不是我。” 白鸟英松低了一下头,继续说道:“我父亲早就托人转告我,支那人对我们日本人恨之入骨,要我对你们多加防范,我结识你之后,觉得言过其实。今日情形看来,我们成不了朋友,你我今后不得不分道扬镳。” “现在是我们日本人的天下,不要做以卵击石的蠢事。晏兄听我一句劝,还是离开这里吧,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你的事,如果你出不了城,我可以帮你。” 晏轲见那白鸟英松一脸诚恳之色,想必所言也是发自肺腑。他自认为整个计划天衣无缝,也正逐步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目标,却不成想在这过程中露出了这么多马脚,只是所幸自己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背后没有什么势力指使,亦没有惊动木村这样的高层,这才使得日特机关掉以轻心。 现在白鸟英松已经发现了自己行刺木村俊树的企图,如果不杀他的话,会给自己带来天大的麻烦。但让他此刻亲手杀掉白鸟英松,他又似乎于心不忍,况且倘若白鸟英松被杀,他的父亲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知又要有多少中国人陪葬。 白鸟英松见晏轲欲言又止,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已知晏轲心中的犹豫,他似乎有些欣慰,朝晏轲笑了一笑,转身向储藏室门外走去。只要走出邮局,大街上除了巡警,还有便衣暗哨,晏轲便几乎再无杀白鸟英松的机会,除非同归于尽。 正在此时,门外快速闪过一条人影,那人朝白鸟英松脖子上挥拳一击,白鸟英松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地不起,不知是死是活。 晏轲一眼看出那人正是大宝,也是顿时醒悟:原来他这几天总是怀疑有人跟踪自己并不是错觉,只是没想到这跟踪之人竟然是大宝。 大宝高举一把短刀,要继续扎向躺在地上的白鸟英松,晏轲大惊失色,鬼使神差般一步上前,挥出右拳格住了大宝的手腕,锋利的刀刃划伤了他的手腕,渗出一片血来。随即晏轲楞在原地——他有些不相信自己会下意识地去救白鸟英松。 大宝见晏轲居然挡了他的刀,顿时目露凶光,愤怒地低吼道:“老子要让那个老白鸟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给我爹报仇!是兄弟的就不要拦我。” 晏轲心中不由地一紧,脱口说道:“这白鸟英松对中国人还算友好,心地不坏,虽说杀人偿命、父债子还,但他爹犯下的罪过由他用命来还,有些不公。况且这小鬼子对我很信任,我欺骗他、利用他可以,要他的命却做不来。” 大宝冷笑道:“日本鬼子会对中国人友好?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老子刚才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儿了,倒不是想做个偷听的小人,只是想看看你小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当了汉奸!现在看来,你小子还算有骨气和良心。” 大宝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道:“你小子心地善良、重情重义,我也能够理解,不过有时切不可有妇人之仁。我在部队见过的人比你多,现在整个日本都丧失了人性,就连原本在国内当医生、教师的,一到战场都变成了毫无人性的野兽,一个日本僧人甚至铁锹砍了我们十几个被俘战友的脑袋!那小日本鬼子是没上前线,否则也肯定是一个魔头,死不足惜。” 大宝见晏轲听了有些动容,继续说道:“况且你现在已经暴露,不杀了他,你就再也不能报仇了。你以为这鬼子说不揭发你是真心实意的?他不这么说,就肯定得死!你快让开,你不忍心动手,老子帮你来做!” 这时,大街上似乎传来“呯呯”几声枪响,似乎惊叫声、奔跑声不绝于耳。储藏室外面也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宝一把推开晏轲,将手中的短刀狠狠地扎了下去,白鸟英松登时毙命! 晏轲并没有再阻拦大宝,他现在只想着怎么让大宝脱身,因此,他急忙想抢到储藏室门外去观察一番,但没想到大宝突然大声喝道:“你这个狗汉奸!想往哪里逃?!” 晏轲大惊,转身想说:“你他娘地疯了?!”但话还没出口,大宝已将手中的短刀猛然刺向晏轲右边胸口,晏轲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晏轲醒来时,发现自己仰面躺在一间屋子中间的地板上,身上盖着厚被子,伤口也已经包扎处理好。他想坐起来,却感觉浑身无力,只好继续这样躺着,他回想起之前的事来,心想自己向来命大,是不是又被哪个好汉救了。 这时,随着一阵脚步声,两名男子走了进来,晏轲定睛一看,其中一名却是那料理店老板桓武一郎,还有一人随身携带医药箱,像是一名大夫。不禁更是惊讶:难道救自己的是桓武这个日本人?这可有些意外。 桓武一郎见晏轲醒来,亦不惊,那大夫模样的人上前查看了一下晏轲的伤口处,然后对桓武一郎说道:“这位先生运气好,伤不致命,加上年青力壮,只须静养些日子即可恢复。我告辞了。” 那桓武一郎点头赞许,将这名大夫送出房门后盘坐到晏轲身边,关切地询问道:“小兄弟,现在感觉如何?” 晏轲慌忙吃力地抬起双手,作揖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桓武一郎摆手道:“不是我救的你,是有人见你倒在血泊中无人理会,处理的伤口,我呢,也是受此人所托对你加以照料。具体是谁,你就不要问了,避免害人害己。” 他顾不得思考谁会救他,急忙问道:“英松君伤势如何?”桓武沉默一阵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英松君伤势过重,已经在医院里过世了” 桓武一郎又惋惜地说道:“山冈将军受召回国,本来过几天,这孩子也要和他舅舅一起回去的,没想到却是要被送回国安葬,实在是可惜了。你先养伤,这些事,以后慢慢再说。” 晏轲关心大宝安危,又急切地问道:“那凶手可曾抓到?”桓武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听说那凶手身后有中国部队势力指使,当时一片枪战,死了不少人,也不知被打死没有。” 晏轲不禁有些纳闷:“怎么会有枪战?大宝难道搬到救兵了?这也不可能啊。是不是鬼子正好遇到暗杀白老五的那些人了?这一阵乱枪打过来,谁能分清敌友?看来大宝凶多吉少。” 恒武一郎离开后,晏轲又细细地回忆起当时的事来,他对自己没被大宝杀死感到庆幸,同时又十分疑惑:那么近的距离,以大宝的身手,如果真想取他性命,不可能给他生机!现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大宝眼看敌人围了上来,很难逃脱,故意刺伤晏轲,其实质是施展“苦肉计”,让晏轲有机会脱身。 晏轲又开始思考到底是谁救了他,心想,我这一路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得贵人相助,这也真是了怪了,看来老天有眼,我命不该绝。不过既然桓武一郎说不方便告诉我,最好我也不要知道,省得连累到那位恩人和桓武一郎。 只是上天对那木村俊树似乎也有眷顾,总是在关键时刻能找到替死之人。晏轲不信这个邪,他要继续留在太原,耐心等待木村俊树回来后,再行刺杀。 日军太原警备司令部,山冈重树正在大发雷霆,他因战功卓著和守城有为,被日军大本营召回本土,负责招募和训练新的预备役官兵,并陆续投入中国战场。原本他已安排好谷荻纳华雄暂时主持太原城的防务工作,自己就可以放心回国了,却发生了外甥偷逃出门然后被杀一事,他觉得怒不可遏。 白鸟贵史在悲愤之余提出报复屠杀中国人的计划,被山冈严厉制止:“我就要离开了,下令屠城是愚蠢的,这让继任者怎么看?作为大日本帝国的一名优秀军人,你要顾全大局!”为了避免白鸟贵史只顾泄私愤作出有伤“圣战”之后方稳定大局之事,他命令白鸟贵史携带儿子的骨灰与他一起回国。 在飞往日本本土的军机上,白鸟贵史翻看着儿子遗留下的那本日记,怆然不止。那个一直跟着的儿子的支那人,到底是什么人?但当他看到日记上记载的那些经历时,觉得这个支那人应该与儿子被杀无关,否则早就可以下手,不可能光天化日下再刺杀。一定是支那军人干的,他们中的有些人见日本人就杀。 白鸟贵史看到儿子日记中说到,他有一个愿望,就是面见中田佑男,共同探讨文化、写作话题。心想:回去一定要挑几本中田佑男的,和儿子一起下葬。 此时,还在养伤的晏轲因回顾与白鸟英松的结识过程,也同时想到了中田佑男这个人,但他怎么想不到,自己真的与这个日本记者会有一番生死纠缠的交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58章:大洋彼岸的年轻人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美国旧金山。旅美日本作家中田佑男应一位美国朋友邀请,参加由一群记者出席的私人聚会。在一座金碧辉煌的会所里,六、七个人欢聚一桌,悠闲地品尝着鸡尾酒,欣赏着舒缓的音乐,随意谈论着政治时事,一片怡然自得。 中田佑男身穿深色燕尾服,里边穿纯白色衬衫,打着纯白色领结,看起来今天的心情很好。 他前些天看到了几张中国孩子向日本军官要糖吃的照片,有感而发,创作了一篇名为《支那的春天》的散文,刊登在《大公论报》上。据株式会社高层转述,这篇散文受到了首相近卫文磨的高度赞扬,被称作反映“圣战”使命、宣传“大东亚共荣”的不朽佳作,要求在全球范围内广为宣传,并作为日本国内各级学校,包括小学生的必读篇目。 他在散文的最后动情地写道:“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皎白柔软的柳絮,静静地落在战士的肩膀上,也落在孩子们的头顶上,这是责任与信任的象征。冰冷的、怒号的冬季已经过去,明亮的、支那的春天就要到来了。” 那位美国朋友简单地向众人介绍了中田佑男,特意强调他在日本是名家喻户晓的作家,首届芥川文学奖的获得者之一,同时,他也是一名出色的记者同行。 同席诸人多是美国、英国的记者,对日本的所谓文学奖看起来有些嗤之以鼻,但出于礼貌,还是客气地向中田佑男表达了“久仰”之情,中田佑男明白自己的这点成绩在这群“大佬”面前可摆不了谱,装不了逼,不禁有些失落。 他看了看脚下,拾起一片从盆栽里掉下的树叶,放在嘴边吹奏起一首自创曲目《风的记忆》起来,那深情动人的婉转之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故事,像是传达爱情,又像是传达乡愁。他的表演顿时赢得了众人掌声,人们纷纷过来搭讪。 但是有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似乎不以为然,甚至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这让中田佑男很是不快,他用蹩脚的英语询问道:“我与您萍水相逢,不知是否哪里有得罪之处?还请告知。”那人看了看中田佑男,冷冷地说了句什么,中田佑男没有听懂,一脸茫然。 那位美国朋友见状笑道:“这是我的朋友阿兰·泰勒先生,看来你们之间将有一场争论,实不相瞒,中田先生的口音……听着费劲,有种令人想寻死的感觉。你们俩都去过中国,为了公平起见,就不要用美语交流了,都用中文吧。” 在美国当时的新.闻.界,这种同行之间的争论司空见惯,也很受欢迎,所以这位美国朋友很快乐地在中田佑男和泰勒的中间比了个“开始!”的手势,旁边几个人也饶有兴趣地围了过来。 泰勒得意地点了点头,摇了摇面前的鸡尾酒杯,往沙发里一靠跷起了二郎腿:“我刚才是说,我瞧不起日本人。”然而事实上,他刚才是用俚语骂了句脏话。 中田佑男不由地愤怒起来,他的外婆是中国人,所以身上也有中国血统,使用中文辩论的话他是占了些优势的。他用一句地道的中国话问候了美国人:“怎么,我们日本人刨你们家祖坟啦?” 泰勒没有完全听懂中田佑男的话,不过他顺着这个词铿锵有力地说道:“你们日本人,怎么敢来刨我们家祖坟?但你们,却在中国,挖了无数新坟,让大半个中国成为了人间地狱!” 中田佑男表示不服:“胡说!我们去支那,是去帮助他们消灭愚昧、解脱专制、共建文明的,是让他们从英、法还有你们美国的殖民统治中解放出来的!虽然战争造成了伤亡,但帝国士兵受到了支那人民的拥戴欢迎。因此,这是一场为建立联邦制、共同繁荣东亚新秩序而努力的圣战,也必将取胜。” 泰勒再次从鼻孔中发出哼声,右手从西装内侧口袋中掏了一叠照片出来,往桌上一扔,淡淡地说道:“看吧,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解放中国人的圣战!好一派胡言!” 中田佑男急忙一把抓过照片,顿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是黑白照片,却无法掩盖那冲天的血腥:被日军惨杀的中国人的头颅、被剖腹杀害的妇女、长江边上成千上万的被日军烧焦的尸体…… 南京?不,这不是南京,是地狱!中田佑男恶心得快呕吐出来,但他还是不信。他惊恐地说道:“这不是真的,是栽赃!我这张才是真相!” 他掏出随身带的一张日本东京国际情报社发行的《世界画报》来,那期报纸刊登了题为“南京春景”春色的照片,一个日本兵双手牵着两名中国儿童,显得爱心满满,一片温暖和谐。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里面作秀的成份很大。 当泰勒看到这份作秀的《世界画报》时,口头突然飚了句脏话,他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说道:“日本人真的太可耻了,居然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 周围的几名美国记者也摇头不止,中田佑男的美国朋友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说道:“我们美国的《芝加哥每日新闻》《纽约时报》目击记者早就向世界公布了你们日本人的残暴。不过我也相信中田先生的为人,与这些畜生不是同类。” 中田佑男楞楞地盯着两手中的照片,像是抓了两颗血淋淋的头颅,他不禁惊慌失措地将手中的照片扔掉。 泰勒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把照片一张张拾起收好,然后淡淡地说道:“明天唐人街有个活动,你们这些恶魔不妨去观摩一下。” 中田佑男惴惴不安,作为一名作家和记者,他知道战争的残酷,而且实际上一眼就能判断出新闻的真假程度、作秀成份等等,但是那个美国记者展示的那些照片,被害的都是平民,而且画面的血腥程度已超出他的想像! 他在迫不及待和极度焦虑的心情中,迎来了第二天。 当天,他见证了一场让他永生难忘的街头活动,这场活动被称作“一碗饭活动” 。组织方以发售餐券作为募捐形式,每一名认购者可以拿着餐券到指定餐厅吃炒饭一碗,而除炒饭成本以外的饭钱则用于赈济中国灾民、支援抗战。 这一天,不下20万人拥向旧金山唐人街,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各种车辆均无法通行,警察亦束手无策,一些出口轮船,亦在船身上贴出了大幅告示,并宣布临时延期驶出。 活动者举行反日大示威,并用飞机散.发.传单,不少人扮成难民,执空碗一个,喊着“多买一碗饭、多救一条命”的口号。华人社团有组织地进行了义演活动,一个男子用扁担挑着孩子,用舞台语言描述着中国难民躲过日军屠杀、逃离战火的生活困境,令人动容落泪。 中田佑男被人群拥挤着,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令他无比惊讶的是,连美国总统胡佛、旧金山市长等也参加了这次活动。这似乎更加明白无误告诉世人:日本士兵在中国犯下的罪行已激起全世界的公愤! “难道我一直不遗余力宣传的“圣战”根本就是赤.裸.裸的侵略和屠杀?”中田佑男痛苦万分,他返回住所,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带着两个照相机和一箱行李来到了出口码头。 他原本狂热的为“圣战”摇旗呐喊,以期蘸血为墨、以笔助战。然而这一信念却几乎在瞬间崩塌,他不甘心,所以决定立即前往中国战场一探究竟,他的一个远房表哥正在中国带兵。 他与表哥从小一起长大,在他的印象里,表哥是个爱国、爱家,人情味很浓的谦谦君子,曾经为了保护他被一群流氓揍得鼻青脸肿,而且决不会欺骗他。 他与表哥前不久通过电话,知道表哥现在在太原陆军机关,所以他要到太原找到表哥问个究竟。而他的表哥,正是晏轲的仇人——木村俊树。 此刻的太原,晏轲伤愈后已经主动离开了邮局,邮局总管倒也没有挽留。 经过他的恳求,桓武一郎同意晏轲到料理店学着当一名厨子。但与此同时,桓武一郎吩咐晏轲平常只可在后厨帮工,不得抛头露面。 他对晏轲说:“我只是个日本平民,或者说没落贵族,不想卷入政治和战争。让你低调些,不是说我怕了陆军机关的人,只是不想徒增烦恼,你就在这安心学艺,抽空也学学日文,如果想走的话,也不用告辞,随时就可以离开。” 晏轲怎么可能轻易离开这里?他要留在这里等待木村俊树,一刀结果他的狗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58章:大洋彼岸的日本作家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美国旧金山。旅美日本作家中田佑男应一位美国朋友邀请,参加由一群记者出席的私人聚会。在一座金碧辉煌的会所里,六、七个人欢聚一桌,悠闲地品尝着鸡尾酒,欣赏着舒缓的音乐,随意谈论着政治时事,一片怡然自得。 中田佑男身穿深色燕尾服,里边穿纯白色衬衫,打着纯白色领结,看起来今天的心情很好。 他前些天看到了几张中国孩子向日本军官要糖吃的照片,有感而发,创作了一篇名为《支那的春天》的散文,刊登在《大公论报》上。据株式会社高层转述,这篇散文受到了首相近卫文磨的高度赞扬,被称作反映“圣战”使命、宣传“大东亚共荣”的不朽佳作,要求在全球范围内广为宣传,并作为日本国内各级学校,包括小学生的必读篇目。 他在散文的最后动情地写道:“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皎白柔软的柳絮,静静地落在战士的肩膀上,也落在孩子们的头顶上,这是责任与信任的象征。冰冷的、怒号的冬季已经过去,明亮的、支那的春天就要到来了。” 那位美国朋友简单地向众人介绍了中田佑男,特意强调他在日本是名家喻户晓的作家,首届芥川文学奖的获得者之一,同时,他也是一名出色的记者同行。 同席诸人多是美国、英国的记者,对日本的所谓文学奖看起来有些嗤之以鼻,但出于礼貌,还是客气地向中田佑男表达了“久仰”之情,中田佑男明白自己的这点成绩在这群“大佬”面前可摆不了谱,装不了逼,不禁有些失落。 他看了看脚下,拾起一片从盆栽里掉下的树叶,放在嘴边吹奏起一首自创曲目《风的记忆》起来,那深情动人的婉转之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故事,像是传达爱情,又像是传达乡愁。他的表演顿时赢得了众人掌声,人们纷纷过来搭讪。 但是有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似乎不以为然,甚至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这让中田佑男很是不快,他用蹩脚的英语询问道:“我与您萍水相逢,不知是否哪里有得罪之处?还请告知。”那人看了看中田佑男,冷冷地说了句什么,中田佑男没有听懂,一脸茫然。 那位美国朋友见状笑道:“这是我的朋友阿兰·泰勒先生,看来你们之间将有一场争论,实不相瞒,中田先生的口音……听着费劲,有种令人想寻死的感觉。你们俩都去过中国,为了公平起见,就不要用美语交流了,都用中文吧。” 在美国当时的新闻圈子里,这种同行之间的争论司空见惯,也很受欢迎,所以这位美国朋友很快乐地在中田佑男和泰勒的中间比了个“开始!”的手势,旁边几个人也饶有兴趣地围了过来。 泰勒得意地点了点头,摇了摇面前的鸡尾酒杯,往沙发里一靠跷起了二郎腿:“我刚才是说,我瞧不起日本人。”然而事实上,他刚才是用俚语骂了句脏话。 中田佑男不由地愤怒起来,他的外婆是中国人,所以身上也有中国血统,使用中文辩论的话他是占了些优势的。他用一句地道的中国话问候了美国人:“怎么,我们日本人刨你们家祖坟啦?” 泰勒没有完全听懂中田佑男的话,不过他顺着这个词铿锵有力地说道:“你们日本人,怎么敢来刨我们家祖坟?但你们,却在中国,挖了无数新坟,让大半个中国成为了人间地狱!” 中田佑男表示不服:“胡说!我们去支那,是去帮助他们消灭愚昧、解脱专制、共建文明的,是让他们从英、法还有你们美国的殖民统治中解放出来的!虽然战争造成了伤亡,但帝国士兵受到了支那人民的拥戴欢迎。因此,这是一场为建立联邦制、共同繁荣东亚新秩序而努力的圣战,也必将取胜。” 泰勒再次从鼻孔中发出哼声,右手从西装内侧口袋中掏了一叠照片出来,往桌上一扔,淡淡地说道:“看吧,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解放中国人的圣战!好一派胡言!” 中田佑男急忙一把抓过照片,顿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是黑白照片,却无法掩盖那冲天的血腥:被日军惨杀的中国人的头颅、被侵犯后剖腹杀害的妇女、长江边上成千上万的被日军烧焦的尸体…… 南京?不,这不是南京,是地狱!中田佑男恶心得快呕吐出来,但他还是不信。他惊恐地说道:“这不是真的,是栽赃!我这张才是真相!” 他掏出随身带的一张日本东京国际情报社发行的《世界画报》来,那期报纸刊登了题为“南京春景”春色的照片,一个日本兵双手牵着两名中国儿童,显得爱心满满,一片温暖和谐。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里面作秀的成份很大。 当泰勒看到这份作秀的《世界画报》时,口头突然飚了句脏话,他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说道:“日本人真的太可耻了,居然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 周围的几名美国记者也摇头不止,中田佑男的美国朋友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说道:“我们美国的《芝加哥每日新闻》《纽约时报》目击记者早就向世界公布了你们日本人的残暴。不过我也相信中田先生的为人,与这些畜生不是同类。” 中田佑男楞楞地盯着两手中的照片,像是抓了两颗血淋淋的头颅,他不禁惊慌失措地将手中的照片扔掉。 泰勒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把照片一张张拾起收好,然后淡淡地说道:“明天唐人街有个活动,你们这些恶魔不妨去观摩一下。” 中田佑男惴惴不安,作为一名作家和记者,他知道战争的残酷,而且实际上一眼就能判断出新闻的真假程度、作秀成份等等,但是那个美国记者展示的那些照片,被害的都是平民,而且画面的血腥程度已超出他的想像! 他在迫不及待和极度焦虑的心情中,迎来了第二天。 当天,他见证了一场让他永生难忘的街头活动,这场活动被称作“一碗饭活动” 。组织方以发售餐券作为募捐形式,每一名认购者可以拿着餐券到指定餐厅吃炒饭一碗,而除炒饭成本以外的饭钱则用于赈济中国灾民、支援抗战。 这一天,不下20万人拥向旧金山唐人街,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各种车辆均无法通行,警察亦束手无策,一些出口轮船,亦在船身上贴出了大幅告示,并宣布临时延期驶出。 活动者举行反日大示威,不少人扮成难民,执空碗一个,喊着“多买一碗饭、多救一条命”的口号。华人社团有组织地进行了义演活动,一个男子用扁担挑着孩子,用舞台语言描述着中国难民躲过日军屠杀、逃离战火的生活困境,令人动容落泪。 中田佑男被人群拥挤着,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令他无比惊讶的是,连美国总统胡佛、旧金山市长等也参加了这次活动。这似乎更加明白无误告诉世人:日本士兵在中国犯下的罪行已激起全世界的公愤! “难道我一直不遗余力宣传的“圣战”根本就是赤裸裸的侵略和屠杀?”中田佑男痛苦万分,他返回住所,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带着两个照相机和一箱行李来到了出口码头。 他原本狂热的为“圣战”摇旗呐喊,以期蘸血为墨、以笔助战。然而这一信念却几乎在瞬间崩塌,他不甘心,所以决定立即前往中国战场一探究竟,他的一个远房表哥正在中国带兵。 他与表哥从小一起长大,在他的印象里,表哥是个爱国、爱家,人情味很浓的谦谦君子,曾经为了保护他被一群流氓揍得鼻青脸肿,而且决不会欺骗他。 他与表哥前不久通过电话,知道表哥现在在太原陆军机关,所以他要到太原找到表哥问个究竟。而他的表哥,正是晏轲的仇人——木村俊树。 此刻的太原,晏轲伤愈后已经主动离开了邮局,邮局总管倒也没有挽留。 经过他的恳求,桓武一郎同意晏轲到料理店学着当一名厨子。但与此同时,桓武一郎吩咐晏轲平常只可在后厨帮工,不得抛头露面。 他对晏轲说:“我只是个日本平民,或者说没落贵族,不想卷入政治和战争。让你低调些,不是说我怕了陆军机关的人,只是不想徒增烦恼,你就在这安心学艺,抽空也学学日文,如果想走的话,也不用告辞,随时就可以离开。” 晏轲怎么可能轻易离开这里?他要留在这里等待木村俊树,一刀结果他的狗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59章:潜伏日料店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估摸着木村俊树出去进修起码得有两、三个月,而他现在除了“守株待兔”别无他策。 他想到“兵马不动,粮草先行”的典故,决定在这期间仔细梳理一下思路,尽量周全地考虑到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顺便摸清这里的布局和通道,以便在刺杀木村俊树之后,还能顺利逃脱。 这家料理店面积很大,备有普通包间4个,“它它密”包间8个,以及可供40人用餐的组合餐厅2个,可供12人用餐的高档餐厅2个,另外还有5间需要提前预约、需要核查身份才能入住的客房,这个规模在整个华北地区很难见到。 料理店整体呈现一种田园式建筑风格,瓦红色墙砖与淡红色地面搭配,带有中、日两国常见的农家小灶味道,格子架上还陈列了一些仿古瓷器、玉器,同时,餐厅大量使用碎花图案的各种布艺和挂饰,在古色古香中透出清爽欢快的浓郁气息。 料理店内除了桓武一郎和晏轲,还有8名店员和2名厨师,都是日本人。晏轲初来乍到,几名日本店员看他是中国人,有意欺负,经常对晏轲呼来喝去,指挥他干这干那。在他们眼里,大和民族始终高人一等,中国人就应该是奴才。 晏轲不想横生事端,又听不太懂日语,就算想骂人也是对牛弹琴,所以刻意保持低调,不与这些小日本鬼子计较,也不向桓武一郎告状,只是心中把他们的八代祖宗都操了个遍。 一天,桓武一郎偶然看到一名店员正颐指气使地交办晏轲将客人吃剩的食物打包扔掉,不禁大发雷霆,立即召集全体店员和厨师到大堂前集中。 桓武一郎余怒未消,但语气尽量保持客气,他对店员们说道:“诸位,晏南飞君是白鸟英松君生前挚友,并因保护英松君而身负重伤,尽管他是支那人,但也是我们的朋友。因此,大家务必和睦相处,不可侮辱,拜托各位了!” “天皇陛下领导的帝国圣战,如果离开了支那人的支持,即使攻陷了城池,也守不住成果,难以最终取胜,实现真正和平。诸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不再是普通百姓,必须以帝国事业大局为重,懂得如何与支那朋友友好相处,用特殊方式为圣战贡献力量,向天皇陛下效忠!” 桓武一郎继续说道:“今后,除了后厨事宜,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给晏南飞君分派工作任务,私下请他帮忙也不可以,希望诸君理解。” 众人见桓武一郎动怒,在惊诧之余也有些惶恐,一名厨师上前,严肃诚恳地说道:“桓武君,我作为后厨主管,一直把晏君当成朋友,我们相处很好!”桓武一郎赞许地朝他点了点头,其他店员也纷纷表态服从。 经过桓武一郎这次训话以后,晏轲在料理店的地位大增,与两名日本厨师也都混得烂熟。在此期间,他的日语听说水平日益提高,并且能够相对专心地钻研一些厨艺。 日本料理虽然彼时名气很大,但与丰富的中国菜肴相比,那就是小儿科。晏轲结合自己七拼八凑学来的中国厨艺,变着花样改良了诸如豆腐、刺身、鸡串等固定菜单的做法,大获食客欢迎,也让桓武一郎着实惊喜。 桓武一郎在空闲时会邀请晏轲喝酒聊天。他一直以为晏轲是因为保护白鸟英松而受的伤,从未怀疑或者说根本无所谓晏轲的身份和真实目的。他胡吹海侃的热情比起晏轲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两人交谈甚欢。 桓武一郎和晏轲之间的吹牛逼,大多围绕食材、珠宝、女人以及闻趣事等,有时也交流对政局时事的看法,桓武一郎明显流露出对中国百姓深受战争残害的同情,希望战争早些结束。 他喝了些酒,有些得意,拍了拍晏轲的肩膀,说道:“鄙人祖上得桓武天皇赐姓,不胜荣耀,家族对历任天皇陛下忠心不二。战争残酷,难免有杀戮,我大日本帝国人少,要想取胜,还得靠你这样的朋友支持!” 晏轲一听这话,顿觉灰头土脸:“敢情这鬼子把我当成汉奸了啊……不过也难怪,这些日子,小爷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汉奸。但‘难免有杀戮’几个字太轻描淡写了,那可是毫无人性的灭种灭族啊!” 通过了解,晏轲感觉桓武一郎虽然是个“好鬼子”,但他对日本天皇还是敬若神明,要想从他这里套取到木村俊树的行踪并刺杀之,绝无可能。 借着酒意,他对桓武一郎说道:“这段时间,我在后厨也憋坏了,桓武君能否让我也做些传菜之类的事情,与客人交流交流,了解他们的口味,然后咱们有针对性地制作些特色料理出来?” 桓武一郎稍加沉默:“我这料理店接待的大多是帝国军方人士,后厨的食材把关非常严格,如果军方知道我雇佣了支……中国人,恐怕有些不妥。如果店里忙不过来,我自会请你帮忙,只是切不可多言。” 晏轲大喜,因为后厨是个相对闭塞的地方,只有到前台才能更多地探听到有关木村俊树的消息。他开始注意自己的语气、神态,力争与那些日本店员相仿。 桓武一郎见他如此用功,渐渐放下心来,对晏轲偶尔主动客串侍者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想:“凭我桓武家族的面子,雇佣一个支那人,军方应该不会说什么。” 这天中午,一名传菜侍者请假,桓武一郎让晏轲顶岗,晏轲依旧密切关注往来食客,希望捕捉到一些有关木村俊树的消息,探听到他的行踪。 这时,几名正准备进入“择捉厅”用餐的日本男子引起了晏轲的注意,当前一个中等身材,衣着华丽,稍微有些瘦。而他身后的三名大汉则一身武士打扮,一名大汉背上还背着长刀。他们走到包间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才进去。 晏轲觉得这帮人透着古怪、形迹可疑,便拿着菜谱快速进入包间,用日语打着招呼,假装热情迎客,并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起这四个人来。 那领头男子随意点了四份寿司和几碟小菜,然后用凌厉的目光看了晏轲一眼,告诉他:“请临走时把门带上,送菜时先敲敲门,得到允许后再进来。”晏轲听后连连点头。 晏轲带上房门,将菜单传到后厨后,便又折了回来,他见四下无人,便附耳在择捉厅门上,想偷听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结果什么也听不到。 “他娘的,这店里的间隔竟如此隔音,门板也这么厚实,关起门来简直就是密不透风啊。”他脑海中浮现出木村俊树正在屋里,而他想一脚踹开门去刺杀,结果反被门板挡了回来的情形,不禁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他想到这些人要的菜应该准备好了,就马上到后厨去取了过来,站在门口,他敲门敲了半晌,也无人应答。这时,包间门忽然被一把拉开,一名武士怒气冲冲地朝晏轲吼道:“说了多少遍让你进来,你是不是聋了?!” 晏轲端着寿司托盘,赶紧陪笑:“忍者阁下,门关得太紧,我听不到。”那武士被晏轲拍马屁地称作“忍者”, 脸色顿时缓和下来,面露一丝得意,他端祥了一会门板,点了点头,侧身请晏轲进去。 晏轲默默地将寿司和小菜摆放好,便退了出去。心想:“小日本鬼子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带刀装什么逼啊,老子一梭子子弹就能把你们全解决了。” 这时,他看到桓武一郎正匆匆赶往料理店大门,心想大约又来了什么重要客人了,可能是军方的人,便赶紧远远地跟了过去。 只见一辆白色轿车停在料理店门前,随即一名白衣女子走下车来,另一名日本男子紧随其后。桓武一郎看到,趋步前往门前相迎,爽朗地大声笑道:“沈小姐别来无恙啊!有请!” 晏轲听到桓武一郎提到“沈小姐”三个字,立时心中一紧:“莫非是沈一秋?”他赶紧躲进旁边一间空着的包间,透过窗格偷偷察看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60章:请不要纠缠我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来人正是沈一秋。她微微一笑,脆声应道:“桓武先生好,谷荻机关长临时想吃这里的料理,烦请准备一份套餐,我打包带走就好。” 桓武一郎把沈一秋和那日本男子引到一间包房落座,正好是晏轲藏身包间的隔壁。由于大门敞开,因此并未隔音,晏轲竖起耳朵,勉强能够听到他们的说话。 一名侍者过来沏茶并取来菜谱。桓武一郎说道:“原来沈小姐现在在谷荻机关长身边当差,失敬!沈小姐请看,需要哪个套餐。” 沈一秋看了看菜谱,精心挑选了十几样料理,桓武一郎吩咐侍者通知后厨即刻准备。他猛然想起沈一秋认得后厨的晏轲,于是向那侍者说道:“谷荻先生亲自交办的套餐,务必精心准备,你一会儿亲自拿来送给沈小姐,旁人不得经手。” 沈一秋吃吃笑道:“桓武先生这么说,倒有些折杀小女子了,这里环境优雅、风景真好,我以后会经常来的,桓武先生可不要厌烦。” 桓武一郎打了个哈哈,说道:“沈小姐常来常往,我求之不得!” 他看着沈一秋,不由地想到了白鸟英松,不禁暗叹道:“英松君之前对这女子一往情深,死后也不见此人悲伤,反倒越过越滋润了,实在不值。” 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些厌恶,想:“我与这薄情女人说这么多话干什么?真是丢了自己的老脸。” 于是桓武一郎称还有客人要招呼,请沈一秋稍等片刻,君请自便,恕不奉陪远送。不一会儿,那侍者将料理套餐打包送到,沈一秋便要起身离开。 突然,晏轲听到一阵脚步朝自己所藏身的包间传来,急忙转过身背对房门,随手拿起一块抹布,假装正在擦桌子。 沈一秋鬼使神差地朝房间里看了一眼,然后拎着打包好的料理和那日本男子朝大门外走去。 晏轲不由自主地偷偷跟了出去,他隐隐约约地觉得,现在的沈一秋,无论是气质还是谈吐,都已经与当时战场上那个纯真无瑕的小丫头不一样了,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突然间变得成熟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还是认为沈一秋留在日本人身边做事,有着不得己的目的或苦衷,他甚至在想:沈一秋身边的男人是谁?她是不是又找了个日本男友?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那就是:跟踪沈一秋,看看她现在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一直在受日本人的欺负。 但他刚刚走出两步,就觉得跟踪沈一秋的想法荒唐可笑——以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有什么资格去关心沈一秋?又有什么能力想救她于水火之中?于是怔在那里,目送沈一秋和那日本男子上了那车白色轿车,扬长而去。 他看到沈一秋上车前,还往料理店的大堂这边那了好几眼,莫非女人的直觉真的很灵?潜意识里知道有人试图跟踪自己? 晏轲手里拿着块抹布,像傻子一样站在那里发呆,那个刚才给沈一秋送料理的侍者走了过来,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淫笑着打趣道:“嘿嘿,这个花姑娘,好看,身材大大的好,确实不错!” 晏轲回过神来,恨不得撕烂这个侍者的嘴,但他只是咧嘴笑笑,假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来,甚至伸手拍了拍侍者的肩膀,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模样。 第二天,料理店显得比较忙,晏轲在后厨与那两名厨师一起准备食材,那名侍者来取做好的料理,他见到晏轲,挤眉弄眼地说道:“晏君,那花姑娘又来了,一个人在小包等候,要不你替我把这些送过去?” 晏轲大喜,朝着那名侍者连连伸出大拇指,然后脱掉白色外罩,露出一身侍者工作服,打包好那些外卖,放在一个托盘上端着匆忙走了出去。待他走后,那名侍者与两名厨师一起哈哈大笑,说道:“支那人好像发情了。” 晏轲听到背后的笑声,也感觉到这帮日本人是想看他的笑话,但他顾不得许多,与其在这些人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地跟踪沈一秋,不妨大大方方地接触她——小爷我就是对这漂亮姑娘有好感,怎么啦? 料理店的小包是专门供临时等待的客人用的,晏轲来到小包门前,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走了进去,他一眼就看到沈一秋,她侧身对着门,正饶有兴致看着壁柜中摆放的一些饰物,还是穿着似乎一成不变的白衣服,晏轲突然感觉心中被什么东西一揪。 沈一秋见有人进来,也微笑着转过身来,她见到晏轲,眼神突然一亮,似乎闪过一丝鄙夷,随后淡淡地说道:“多谢,就放在这里吧,我自己带走。” 沈一秋的冷漠态度让晏轲感到吃惊,他以为沈一秋即使想不起太原战场,也不会这么快忘记白鸟英松的中国朋友,无论如何也会打个招呼,但没想到她像是根本没见过晏轲似的。 这让晏轲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晏轲也是堂堂男子汉,千方百计地想打探你这丫头的消息,救你出魔窟,没想到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自作多情。” 他心有不甘,想起太原战场上,沈一秋曾羞涩地让自己称她为“姐姐”,于是笑道:“姐姐,你不认识我了?” 沈一秋细眉一挑,略带轻蔑地说道:“你是中国人?我们见过面么?你认错人了吧?另外,我提醒你一下,随便叫人家姐姐是不礼貌的。请你出去,我还要再待一会儿。” 沈一秋的态度让晏轲对自己原先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也许沈一秋真的不记得太原战场上的事了?这样也好,现在这个沈一秋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对潜伏在料理店刺杀木村俊树极为不利。 但晏轲咽不下这口气,他返身把房门关紧——这个包间没有窗户,隔音效果又好,房门一关,里面闹出再大的动静也传不到外边。 沈一秋见晏轲关紧了房门,惊慌失措地问道:“你想干什么?我可是皇军身边的人,你不要乱来!” 晏轲用手指着沈一秋的脸,怒气冲冲地说道:“好你个没有良心的女人!就算不认识我,也该认识白鸟英松先生吧?英松君刚刚去世几个月,你就另寻日本新欢了?” 沈一秋怒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你,你若是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可要喊人了!” 她见晏轲依旧站在那里咬牙切齿,厉声说道:“怎么?你还敢在桓武先生的店里杀人不成?看在你也是中国人的面上,我绝口不提今天的事,你快把门打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晏轲听到沈一秋还自称“中国人”,倒是一楞,心下宽慰许多,也觉得今天有些冲动,便让开了路,沈一秋抬手打翻一旁的料理,一把拉开门,大步闯了出去,与正路过这里的桓武一郎撞了个满怀。 沈一秋狠狠地瞪了桓武一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料理店大门。 桓武一郎心中纳闷,探头往包间里一看,晏轲正站在那里发呆,心中便猜测到了几分:一定是这鲁莽的小子不知说了什么话得罪了沈小姐。 他拍了拍晏轲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温柔乡、英雄墓,女人不可信,女人是祸水啊,小兄弟就不必感怀了!还是和我喝喝酒、聊聊天实在。” 晏轲尴尬地笑了笑,回应到:“我刚才只不过提了提英松君,沈小姐就发这么大的火。”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沈一秋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若是早就认出我,为什么不揭穿我?若是真的不认识我……他娘的,这怎么可能?小爷我难道是三岁小孩子?” 晏轲担心以后沈一秋不会再来料理店了,但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他又在店里见到了沈一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61章:暗流涌动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天傍晚,料理店早早地提前打烊,几名经常要在店里呆到晚上十一、二点的熟客也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桓武一郎让各位主管召集所有店员,包括厨师、保卫、清洁工等均在大堂集中,交办一项重要接待任务。 桓武一郎神情严肃,郑重其事地说:“接陆军机关通知,明天中午谷荻纳华雄机关长将莅临本店,请我们做好接待,并提供必要的保卫。谷荻纳华雄机关长是山冈将军亲自培养的军部精英,目前主持全城政务、防务,是非常尊贵的客人,诸君务必重视,明日必须打起精神,展现风采、表达拥戴。” “明日一天,餐厅、包间宾客由我亲自安排,零星散客,除非军部少佐以上之个人就餐,并经我允许,不得安排进入包间,一般客人只安排在大厅用餐,迎宾要做好劝导,必要时由我亲自来解释,食材采购尽可能充足,不要怕浪费。本次接待初步安排在本州厅,请几位主管等一会儿,亲自安排打扫卫生、布置格局、检查安全。” 晏轲知道,“本州厅”是料理店内的一间相当有逼格的高档餐厅,陈设精美,甚至还有翡翠饰物、明清古玩,听说还有秘道暗室。这间餐厅单独座落在料理店大堂正后方中心开阔地带,四周有长廊,两侧分布着包间和客房。一般没有重要客人,“本州厅”从不启用,连木村俊树这样的军官都没资格进入。 看到众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桓武一郎又安慰道:“谷荻纳华雄机关长和蔼亲民,特意嘱咐无须刻意准备,陆军机关的通知强调,也是例行公事,诸君不必过于紧张,以平常心待之,稍加注意即可。安全方面,陆军机关已有安排,我等做好协助,发现可疑之人,立即向我报告。” 一名店员听说要报告可疑情况,立即上前说道:“桓武一郎阁下,昨日客房入住的几名武士一整天闭门不出,在屋里舞刀弄剑,看似研究武学,其实透着一股傻气,似乎有些可疑!” 桓武一郎点头微笑道:“很好,就是要这般细致观察,这几个人我已调查过了,军部的朋友说,是国内来的几位浪人,打着首相门生旗号来此骗吃骗喝罢了,看在同乡份上,客气招待就好,不必理会。” 桓武一郎转而看了看晏轲,说道:“明日事情重要,人手可能不够,晏君要辛苦一下,后厨那头两个人够了,你可在大厅随时听候安排,做些杂事。” 晏轲听说特务头子谷荻纳华雄要来,内心早就蠢蠢欲动,想借机看看能否探听到木村俊树的消息,还有,明天沈一秋大约也会随着谷荻纳华雄来,虽然沈一秋看起来很反感自己,但晏轲莫名其妙地还是想见到她。也许这就是一种牵挂? 桓武一郎这么安排,晏轲正求之不得,当下痛快应允。 第二天,风和日丽。晏轲一大早就来到大厅,他看到桓武一郎和一名店员也早早地来到那里,桓武一郎显得有些忙碌,不时出来亲自迎宾,陆续引导几拨客人进入后面“本州厅”两侧的包厢。 晏轲观察到这些被引入包厢的人长得都很精干,而且神情高傲,一副看谁都不服的样子,似乎身上还带着枪,心想大约就是桓武一郎所说,陆军机关派来的保卫人员吧,因此并未在意。 这时,料理店门外进来了几名不速之客,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身材稍显瘦小,身穿一套白色粗布西服,头戴一顶白色礼帽,脚蹬一双黑皮鞋。他留着八字胡须,一双眼睛咪缝着,脸上带着微笑,看起来像是一名走南闯北的商人,其余三人均是随从打扮。 料理店一名店员迎上前,用日语招呼来人,那几人中的一名黑衣随从也用日语对店员说道:“阁下,请安排我们一间靠窗的包间。”而其他三人则缓步走开,饶有兴致地四处观察,那名白衣男子在两名随从的簇拥下,面露深沉、不住点头,遇到胆小的,可能会以为是皇室人员微服私访。 店员并不理会这伙人的装逼,和往常一样有礼貌地鞠躬答道:“请原谅,本店包间已满,如需用餐,可到大厅稍等。” 黑衣随从有些不快:“方才我还见有人进了包厢,大厅嘈杂,我家主人爱好清静,还请行个方便,调剂调剂。”店员面露为难之色,说道:“那些包间昨日就已预订一空,无法调剂,几位若是不乐意,不妨今日预订,明日再来。” 黑衣随从怒道:“久闻此处为大和族人之家,包间均以本土各地命名,可品正宗家乡美食、解思乡之愁,我们远道慕名而来,为何要对我们另眼相看?” 桓武一郎见大堂里起了争执,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昨天晚上又接到军部通知,为加强保卫工作,需要亲自迎接、安排一些“不方便透露姓名”的贵客和卫兵到包间用餐。这些贵客和卫兵都身穿便衣,上衣口袋处均有相关记号,进了包厢还需对上暗语,因此他不能被这些突发事件干扰。 晏轲在一旁看到桓武一郎面露怒意,心想:这些日本店员基本上都是死脑筋,做事不会变通,我去糊弄一下,顺便看看这伙日本人到底想干什么。于是主动走到桓武一郎身边,轻声说道:“桓武君,不如让我来接待这些人。” 桓武一郎知道晏轲办事机灵,就说道:“也好,你去解释安抚一下,千万不要起什么争执冲突。另外,这几人面生,虽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也不要一味迁就,机关长来的时候,想方设法不要让他们接近本州厅。我先到后面报告一下情况,一会儿再派几个人来守住这里,你多加注意。” 晏轲快步走向那几人,站到那名迎宾身边,然后用日语说道:“诸位远道而来,可先在大厅稍等。大厅宽敞,也有靠窗的地方,可欣赏到院中美景。我去取几幅屏风,将诸位贵客座位与其他人相隔,如无秘密要事相商,岂不比包间更好?一会儿包厢的人走了,再给诸位安排。” 晏轲其实是话中有话,他的意思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几位如果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没必要在这里胡搅蛮缠。要吃就吃,不吃滚蛋。 果然,那黑衣随从楞了一楞,走到白衣男子身边,与他耳语了两句。那白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于是几个人随晏轲一起走进了大厅,四面看了看,选了大厅入口处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晏轲在他们坐下的一瞬间,敏锐地发现其中一人腰间突起,似乎身藏武器!他不动声色,礼貌地请这些人先看看菜单,说他去取屏风,一会儿就来。 晏轲基本确定这几个人不可能是专程来就餐的普通食客,也不是什么狗屁日本商人,但他也不敢肯定这几个就是刺客,因为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太原特务头子——谷荻那华雄,必定是由国民政府派出的暗杀组织,而连他都能发现可疑之处,这暗杀行动的保密性似乎有些失败。 晏轲记得料理店大厅后面储物间的进门之处就有几片屏风,他随手推开储物间的门跨了进去。储物间比较空旷,里面光线很暗,晏轲揉了揉眼睛,摸索着抱起门边几片叠在一起的屏风走了出去。 晏轲刚一关上储物间的门,就立即抱着屏风靠在墙边,感觉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并且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刚才进去的时候,依稀看到储物间的深处坐着几个人影,他刚才是强作镇静,故意假装从亮处刚进去,什么也看不见。 种种迹象,使得晏轲觉得整个料理店笼罩着一层诡异的色彩,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不安,甚至有一丝恐惧。而此时,原本晴朗的天空飘来几片乌云,空气也似乎凝固起来,隐隐约约还有硝烟的气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62章:义救军统精英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觉察到这次料理店内的保安措施出乎异常的严密,鬼子似乎设了一个埋伏,在等待什么人上钩,而这一切,似乎是瞒着桓武一郎在布置。 “他娘的!鬼子如此周密地耍花招,想害的人不管是谁,肯定是咱们中国人的英雄。”晏轲民族心顿起,决定见机行事,尽可能地阻止日本的阴谋。 晏轲此时并不能确定大厅里那几个人是敌是友,因此不能贸然善意提醒,万一他们也是日本人派出的伏击力量,那可就是拿脖子主动往刺刀上撞。 晏轲将几片屏风组装成一幅,单独将几个人坐的位置隔在一个半封闭空间,并且有意扩大了不止一倍的范围。看得出来,他们对晏轲的这个服务措施很满意。 晏轲沏了几杯茶,一一送进,并连续用简单的日语搭讪。他觉得怪的是,都是那名黑衣随从在回答,心下明白了几分:其他几个人可能根本就听不懂日语! 黑衣随从对晏轲的啰嗦很不耐烦,说道:“我家主人需要清静。你按照外边那桌的标准,上几个特色菜,一会儿我们还要赶路。” 晏轲应允,然后转身要离去,并假装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今天不知出了什么事,店里来了许多武士。” 黑衣随从听后脸色一变,他在桌子下边踢了踢白衣男子的脚,传递了“有危险”的讯号,同时立即叫住了晏轲:“你等等,先把菜名报一下。” 很明显,这黑衣随从是想留下晏轲,借机探听些究竟。 晏轲清了清嗓子,看着菜谱报起了菜名,其中几个菜名他装作无意间用汉语念了出来。他用眼角余光看到,当他用报到“麻辣鸡串”“炸豆腐”这两个中文菜名时,那白衣男子不再茫然,而是神情有些吃惊,显然他能听得懂中国话! 白衣男子从晏轲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似乎已经觉察到了危险,他突然站起身来,目光无比犀利,伸手拦住晏轲。那几名随从立时会意,也“刷”地站起身来,杀气腾腾地拦住了晏轲的去路,其中一人掏出手枪指向了晏轲的脑袋。 晏轲知道此时他们还不能杀自己,暗杀对象没到,不可能为了杀一个无名小卒惊动日本人,坏了整个计划。但他也不敢继续假装深沉,因为再患得患失、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乱猜的举动的话极可能被一枪毙命。 他急忙摆手轻声用汉语说道:“我是中国人!”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晏轲又急切地轻声说道:“这店里的餐厅、包厢,到处都有埋伏!好汉们可要当心!” 这时,料理店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白衣男子立即转过头向窗外看去。 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开到料理店门口停了下来,车上先是从前排跳下两名日本兵,其中一名宪兵戴大沿帽、穿长靴子,配着手枪和军刀,另一名则是勤务兵打扮,大约是兼职司机。 勤务兵来到轿车后排,打开车门,随即走下一男一女,一名中年男子中等身材,身穿灰色礼服、头戴礼帽,还戴着一副墨镜,从着装和跟随者来看,应该是太原日军的高官。那女子则身装白色外套,随身带着医药箱,正是沈一秋。 桓武一郎看到来人,带着两名侍应快速迎上前,躬着身子,毕恭毕敬地上前迎接。到了面前,桓武一郎似乎一楞,随后把这一行人继续往后院的餐厅引去。 大厅里的那几名男子不再理会晏轲,纷纷拔出手机,白衣男子低声说道:“动手!” 晏轲来不及阻止,几人一脚踢倒屏风,箭一般冲了出去,当先一名随从刚冲出大厅门口,只听“啪啪”两声枪响,立即仰面栽倒在地。 随即枪声大作,整个料理店惊叫声四起,一片混乱,埋伏在大厅附近的几名便衣出现,不管是敌是友,朝大厅里冲出来的人猛烈射击起来。 白衣男子等人突然遇到袭击,有些慌乱,但事到如今也顾不了许多,两名随从一左一右,分别开枪撂倒两边冲出来的几名伏兵,而白衣男子则冲向桓武一郎等人,连续朝着那名穿着灰色礼服的日本人开枪。 桓武一郎大声叫喊着“有刺客!”,并用身体护住灰色礼服之人向后退,结果被白衣男子一枪击中面部,当场毙命,而那名宪兵和勤务兵则掩护着灰色礼服之人连滚带爬地退至餐厅,将大门关了起来。 白衣男子等人迅速追到餐厅门前,一名随从飞身踢向餐厅大门,想一脚把门踹开,结果被反弹了回来。白衣男子后撤一步,手一挥,一排子弹齐齐地向大门射去,随即两名随从几脚踹开大门,迅速朝里面扔了两颗炸弹!随着爆炸声,几个闯进门里一通乱射,只见里面的日本人均已血肉模糊。 白衣男子上前看了看三具死尸,突然惊叫道:“不是谷荻纳华雄!” 这时,只听得“轰轰轰”连续三声巨响,整个餐厅被炸弹炸得摇晃起来,天花板上的饰物、顶灯等纷纷被震落,屋内的人躲闪不及,被砸得头破血流。 突然,餐厅两边包间、客房突然窜出几十名换好军装的日本兵,有序地排成队列,一边密集地射击,一边慢慢围了过来,不知哪里还有一挺机关枪在火力掩护,打得餐厅墙体千疮百孔。显然,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干掉这些刺客,而是尽可能地活捉他们! 白衣男子大惊,沉声说道:“不好!咱们中计了!弟兄们集中火力冲出去,分散突围!记住,杀身成仁,不当俘虏!” 两名随从齐声应道:“明白!”,然后迅速换上新弹匣,从身上取出炸弹,他们训练有素,或前滚翻或侧扑地迅即扑向门外,凌空向两侧掷出多枚炸弹,与此同时,随着一排枪响,两人也中弹身亡。 白衣男子忍着悲痛,趁机冲出餐厅,连连扔出炸弹,在硝烟的掩护下直线向大堂方向奔逃而来。 晏轲提醒刺客小心埋伏未果,又亲眼看到桓武一郎身亡,感觉料理店已经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于是便想暂时逃出去避一避,结果刚到大门,枪声响起,一排子弹打了过来,好在他命大,没有被击中。 他立刻明白大门已经被封锁,显然鬼子是想来个“瓮中捉鳖”,只要里面的抓捕不结束,所有人都别想出这个门。于是他慌忙折了回去,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否则莫名其妙地被双方都当成敌人毙了可不划算。 蓦然,他看到一名男子快速奔来,定晴一看,正是刚才那名白衣男子,只是他脸上漆黑一团,上身西装也已经不见,原本的白色衬衫呈现出大面积的黑色和红色,看来受伤不轻。 他急忙对着白衣男子吼道:“大门口有埋伏!跟我来!”那男子认出晏轲便是那个一直提醒有埋伏的中国人,稍一犹豫,便随着晏轲逃向东边长廊。这里弯弯曲曲,有不少屏障,子弹不易击中人。 这时,西边长廊那间储藏室里突然串出几名日本兵,哇哇叫着朝着这边射击,子弹打在廊柱上面,碎屑四溅,白衣男子回身用枪还击,但在惊讶之余,心想:幸亏老子没往那个方向跑,看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店员一直在暗中帮忙,莫非是咱们的内应? 晏轲领着白衣男子沿着长廊七拐八弯地往料理店的后边快速跑去,在一个拐角处冷不妨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对方“啊”地一声被撞飞,倒在地上,晏轲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那人却是沈一秋! 他刚要跑过去,想拉沈一秋起来,突然白衣男子面露凶相,抬起右脚狠狠踢向沈一秋面部,这一脚势大力沉,明显是致命一击。沈一秋不知所措,吓得尖叫起来,紧紧抱着脑袋、闭上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63章:不专业的特工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见那白衣男子突然间痛下杀手,急忙侧身扑了过去,将那一脚硬生生地挡偏,差点使得白衣男子摔倒。白衣男子一个飞转站稳身子,勃然大怒,手指着晏轲不说话。 晏轲急忙说道:“不要杀她,她也是中国人!”随后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拉起白衣男子就跑。白衣男子听到后面追兵越来越近,顾不得再杀沈一秋,跟着晏轲继续往后面跑。 身后依旧传来枪声,但由于长廊曲折,追兵似乎也有些晕头转向,子弹也稀疏了不少。此时白衣男子已经没了子弹,就干脆扔了手枪。 晏轲本想带着白衣男子绕道前往后厨一带藏起来,但又怕那里也有伏兵。不过他知道离后厨不远的后院有一处围墙,外面紧贴着粪池,但跳过粪池再翻过一个小围墙就能到达一条偏僻的小巷子。 他在料理店的日子里,早就为刺杀木村俊树以后如果顺利踩好了点,计划好了路线,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晏轲一边奔跑一边告诉那白衣男子,一会儿有个围墙,攀上墙头后务必要借势尽力跳过粪池。白衣男子也不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很快两人来到墙下,同时飞身攀上墙,并按照约定好的路线奋力跳向粪池的另一侧,结果晏轲力道不够,落在粪池边缘,脚中打滑,扑通一声掉了下去。而那白衣男子则飞身一跃,顺利跳过粪池边缘,见晏轲落入池中乱扑腾,急忙上前把他捞了上来。 晏轲顾不得满身大粪,又急忙与白衣男子攀上另一个围墙,翻身跳了下去便到了一条小巷。 晏轲刚想坐下来喘一口气,那白衣男子却突然一把把他拽了起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晏轲:“跟着我!”然后继续飞奔,遇到交叉口也能毫不犹豫地拐弯变线。 晏轲一边紧随其后,一边暗自揣测:“怎么到了这条巷子,这人就像到了家一样,路这么熟?” 很快两人就来到一处角落停了下来,白衣男子示意晏轲稍等,然后探出身子招了招手,不一会儿,只听得马达声起,一辆轿车旋即向这边驶来,“滋”地一声急刹就停在两人面前。 白衣男子一把将晏轲拉上车,轿车迅速风驰电掣般地驶离城区。 晏轲一时有些发蒙,他有些缓不过神来。不过他心中却十分万幸:今天幸亏和这汉子一起跑了出来,否则纵然我到时杀了木村那个小鬼子,却最后淹死在粪池里,可就死相难看、窝囊透顶了。 轿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头也不回地问白衣男子:“头儿,我以为你再回不来了,咱们的兄弟呢?” 那白衣男子沉声答道:“行动失败,他们都殉国了!”司机再不说话,但也不显悲伤,想必是见惯了生死,战友的牺牲早在意料之中。 晏轲并不知道,那白衣男子是新近改组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也就是简称“军统”的太原行动组副组长杨啸,绰号“啸天虎”。 那司机随口说道:“这位兄弟是谁啊?怎么臭气熏天,像是刚从粪池里捞出来一样?” 晏轲咧嘴一笑,答道:“这位兄弟好眼力!鄙人晏南飞,确实刚被这位大哥从粪池里捞出来。”然后他抱拳问那白衣男子:“大哥,您怎么称呼?” 杨啸并不搭理晏轲,闭目养神,晏轲不禁心中暗骂:“他娘的,装什么深沉!小爷我还懒得理你。”他说道:“两位就把我丢在路边吧,咱们萍水相逢,不敢骚扰,不如在此别过,今后各走各的道。” 杨啸继续闭着眼睛,不理晏轲。晏轲不再说话,但倒不是怕了这两人,这些日子,他对自己逢凶化吉的本事或运气信心十足,而且这伙人敢舍命去暗杀鬼子,就说明不是敌人,他完全有把握和他们成为朋友。 轿车在一个街区停了下来,司机下车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套衣服,让杨啸和晏轲换上,然后继续前行。杨啸拿出一块黑布,用不容质疑的口气对晏轲说道:“把眼睛蒙上!” 轿车继续前行,晏轲感觉比较疲惫,于是沉沉睡去,还打起了呼噜,让杨啸无可奈何。 不知过了多久,杨啸一巴掌把晏轲扇醒,推着他下了车,又走了段路进了一间屋子,把晏轲眼睛上的黑布取了下来。 晏轲看了看四周,只见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像是密室,里面除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别无他物。此时,屋里站着几个大汉,手中均有武器,一起莫名其妙地盯着晏轲。 杨啸一挥手,淡淡地说道:“绑起来!”众人一拥而上,把晏轲手脚绑了个结实,动弹不得,随后把他扔到了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晏轲其实早料到有这一出,这伙人一看就是国军特务,把你带到窝点来,不给你来点下马威,并且问出点什么那就不对头了,自己如果不知趣,还极可能被杀人灭口。他心中想:“完了,我他娘的是到了贼窝了,可别惹毛了他们。” 晏轲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此并不挣扎,他假装不服地大声说道:“各位长官,咱们素不相识,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吧?你们要是不欢迎我,就把我放了,我又不想来这地方!” 杨啸一拍桌子,阴沉着脸说道:“废话少说!老实回答:你一个上菜的小工,怎么今天就一眼看出我们的行动计划的?!” 晏轲一听,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恕我直言,贵部这次暗杀行动,未免有些仓促,那料理店的迎宾那么强调今天的包间不接待生人,你们却还非要往里闯,拦都拦不住,这不是没事找事,无故引人关注么?” 杨啸一听,确实有些惭愧,暗想:“我们这几个人,就顺子一个人懂日本话,所以就派他去订餐位,我还以为他在和日本人聊天,这的确是个大漏洞。” 他见晏轲毫无惧色、不卑不亢,觉得是个人才,于是示意将晏轲松绑,两边的人二话不说,立即遵命。 晏轲活动了一下手脚,接着说道:“我用日本话招呼,你们不搭腔,用中国话招呼,你们眼发亮,还有个兄弟坐姿不注意,把手枪都露了出来……谁看不出来有问题?幸亏是我看到,要是日本人看到,估计你们枪都掏不出来就给摞倒了。” 杨啸听得越发感觉心惊,军统太原组刚刚组建,除了他自己,目前其他队员都刚从临时训练班结业,平常吹牛逼可以,真拿出来使的时候,毛病不知有多少。 在料理店行刺谷荻纳华雄的行动是太原行动组突然接到的命令,杨啸认为策划不周在所难免,但漏洞如此低级却说不过去。 不过话虽如此,却也不能当面承认,不然这个面子没地方搁。杨啸凭着自己特工的敏感,觉得晏轲虽然在给日本人做事,却不可能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他想:“目前组里要钱可以,要人没有,连组长还没到位,上峰让我自己想办法招兵买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如先把这小子招进来试试。” 他微笑着看着晏轲,傲然说道:“我也早就看出小兄弟的不同寻常,所以没一枪崩了你。明人不说暗话,我叫杨啸,和这里的兄弟都是军统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见晏轲对“军统”这个很牛逼的组织并没有什么反应,觉得有些失望,便继续说了下去:“你头脑灵活、身手不错,还会说日本话,是个干活的料,不如就跟着我干吧。” 晏轲确实对“军统”不怎么感冒,因为他没听说过,心想无非是个特务组织吧?他来太原是杀木村俊树的,可不是为了当特务,而且他听说当了特务的话,必须完全服从组织安排,基本就没了自由,这活可不能干。 晏轲正想答话,突然外面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附在杨啸耳边说了几句话。杨啸听了,突然就变了脸色。 杨啸脸色铁青,额上的一条青筋也涨了出来。他握紧拳头砸向桌面,悲愤地说道:“不出我所料,果然是出了叛徒!” 屋里的人见杨啸如此反应,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一名汉子跳将起来,大声问道:“头儿,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啸环顾四周,抑制住自己的愤怒,缓缓说道:“据最新情报,国军安插的内线已经叛变,此次行动是鬼子设了一个圈套让我们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64章:稀里糊涂进军统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众人哗然一片,纷纷咬牙切齿地痛骂那叛徒的十八代祖宗,发誓要手刃叛徒,为死去的战友报仇。 杨啸示意大家安静,冷声说道:“背叛组织的人,下场一定很惨。处里已经发出了必杀令,他活不过十天。” 他转向晏轲说道:“我杨啸恩怨分明,今天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想为难你。不过现在你已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要么入伙,要么枪毙,你看着办吧!” 晏轲心中一阵叫苦:“他娘的,这也叫不为难我?小爷我还有得选吗?”他略一思索,觉得当当特工也挺刺激,早就听说国军特工消息灵通、无孔不入,通过他们来探听木村俊树消息,“公报私仇”也很不错。 他顿时豪情万丈,向四周抱拳致敬,慷慨激昂地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下晏南飞,迫于生计,给日本人当了厨子,但我也是地道的中国人,无时无刻不想报效国家,现在能有幸投奔国军麾下,实在是求之不得。” 他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只不过在下胆小鲁莽、本领低微,干不得打打杀杀、刺探潜伏这些事,如蒙不弃,我依旧当个厨子,平日里给兄弟们做些可口的饭菜,再打打杂,也算是为国效力了。如果连打杂都不行,长官们就把我开除。” 杨啸一言不发,一副冷酷的模样,让晏轲有些摸不着头脑。其实他是在想:“我冒了这么大风险带他回来,可不是为了招一个厨子!从这小子今天的表现来看,无论是观察力、判断力、分析力以及第六感能力都十分出色,绝对是干特工的好材料!” “现在军队也急需用人,我前不久送到培训班的人全被挖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些‘三脚猫’,要是我今天栽了,这个组也就完了。也好,这小子的底细还不十分清楚,等我调查以后再定培训计划,先让他打打杂,看看再说。” 他待晏轲说完,严厉地说道:“国难当前,正是大好男儿报国时候!何必婆婆妈妈?我们这一行,容不得优柔寡断,‘生进死出,活着进来,死了算出去’是不成文的纪律,绝无后悔退出的可能!” 杨啸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继续严肃地说道:“你既然表了态,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同志!大家欢迎!”特务们听到杨啸发话,立即自动分成两列,一致鼓掌。 晏轲大惊失色:“我他娘的刚才的狗屁表态可没当真啊,就是随口说说罢了,这下糟糕,看样子如果不识好歹就是死路一条。” 杨啸看到晏轲在那里张口结舌,根本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恩情归恩情,工作归工作,你若是三心二意,当了叛徒,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晏轲听了,一股寒意油然而生,他立即答道:“岂敢岂敢,您今天把我从粪池里捞出来,也救了我一命,我无以为报,只有誓死效忠才不负恩情。请放心,晏某脸皮虽厚,廉耻尚存,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卖国卖友、猪狗不如的事来,否则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杨啸不耐烦地打断道:“我可不想听这些空话!我要提醒你的是,要想成为好的特工,光有江湖义气不行,还要绝对忠于党国,忠于领袖,要有‘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境界。总之,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休入此门!” 这时,杨啸的脸色更加严肃起来,他看了看屋里的人,突然断喝一声:“全体都有了,立正!现在随我宣誓!” 特务们立即从两边汇集到屋子中间,移走多移的椅子,迅速排成前后两排,高举右拳,神情肃穆。杨啸看到晏轲很茫然地站在那里不动,用手对他一指,说道:“你去,站在第一排中间!”晏轲不敢不从,慌忙从命。 随后,由杨啸领读,他念一句,特务们跟读一句,大意是:“我们忠于三民主义,忠于领袖,努力工作,不怕牺牲,如违誓言,愿受严惩。” 晏轲也不得不跟着特务们一起宣誓,联想起那些国军特工杀人不眨眼的传说,他顿时觉得一阵心惊肉跳,总觉得随时会有杀身之祸降临。不过照目前形势看来,命运的安排已然使他身不由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宣誓完毕,杨啸下令解散,让晏轲和两名特务晚上就在这间屋子里休息,明天再做安排。 杨啸走后,晏轲想和那两名特务套套近乎,没话找话地搭讪道:“方才听两位兄弟的口音,似乎不是山西人?” 一名特务没搭理他,另一名特务冷冷地回答道:“我们这儿的规矩是身份保密,所以不该问的别问!今天晚上是头儿安排我们两个照顾新人,明天你就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晏轲讨了个没趣,躺在床上暗想:“我得找个理由摆脱这些家伙,不然迟早被洗脑。如果上面下的命令是去杀鬼子,那倒还好,如果是别的任务,难免干出些伤天害理的事出来。” 与杨啸这些国军特工在黑屋里总结教训的同时,日军太原陆军机关办公室内灯火通明,日本特务也在深刻反思当天上午设伏失败的前因后果。 谷荻纳华雄显然对这次行动极不满意,他怒气冲冲地对本次行动的指挥官山本智和训斥道:“山本君,是你的自大和轻敌造成了帝国士兵、国民的巨大损失,刚刚策反的支那人想必已经暴露,今后将毫无作用。我命令你七日内务必找到重庆政府特工组织线索,戴罪立功!” 谷荻纳华雄接着下令:“即刻电告木村俊树返回太原,针对重庆政府派出的特工组织,全权负责组建特别行动组与之周旋,渗透其情报系统和行动小组,争取一打尽,以雷霆之手段,辅之以教育,瓦解支那军人和国民的意志。” 木村俊树接到电令,立即从满州结束培训,乘军机返程,后又马不停蹄地去见谷荻纳华雄,领了军令。此刻,这个受到日本陆军大本营密切关注的“军界精英”感受到一种无上的光荣,他的心里突然涌出无比的斗志和无穷的快感。 木村俊树这个“中国通”深知:情报工作是对抗取胜的关键因素之一,而宣传发动工作也至关重要。因此,他决定积极发动商人、记者等遍布民间的资源,尽可能地搜集情报线索,同时他还计划充分发挥新闻舆论的引导作用,让中国人心甘情愿地当汉奸,自己人斗自己人。 木村俊树模仿中国古代“商殃变法”的情节,先是利用日军特务机关已经掌握的线索,在确保扎紧了抓捕口袋的前提下,故意走漏一些风声,诱导中国平民相互检举揭发,并对举报有功者给予金条奖赏。 他的诡计果然卓有成效,踊跃举报者甚多,使得日军“成功抓获”不少“支那奸细”,一些隐藏得不够深的爱国抗日组织也被挖了出来。紧接着木村俊树策划了几起新闻宣传,试图进一步激发中国民众的检举热情,讴歌“帝国部队为维持和平稳定所做的不懈努力”。 不过让他大为光火的是,陆军机关写新闻宣传稿的那些笔杆子都是汉语方面的“二把刀”,写出来的稿子晦涩难懂、毫无文采,个别还算慷慨激昂的稿子照搬中国报刊上一些杂文的语式,却看不出中国人骂人不带脏字的丰富内涵,反倒像是讥笑嘲讽。 木村俊树想请中国人自己写宣传稿,却又发现太原有点水平的中国人要么被杀,要么逃走,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捉刀,因此他那些呕心沥血、精心设计的活动,远不能达到预期的宣传发动的效果。 这时,木村俊树想起了他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并且得过“芥川文学奖”的表弟——中田估男来,心想:“表弟现在大约还在美国,若是在太原,定会助我一臂之力,这样,我的计划就更加完美了。” 木村俊树不知道的是,他的表弟中田佑男其实此刻已经离开了美国,正准备乘船从香港登陆中国,然后一路北上到太原来寻找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65章:日本来的战地记者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日本作家中田佑男在旧金山的那场私人聚会上,看到了尸横遍野的南京街头照片,又切身感受到了美国乃至全世界对于日本发动侵华战争的公愤,不禁大为震惊,凭着职业敏感和内心良知,他决定立即前往中国战场寻求真相。 他不相信那些血淋淋的照片都是事实,他要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全世界:天皇陛下部署发动的“圣战”,是为了解救被西方列强奴役的支那人民,最终目标是实现“东亚共荣”,建立和平美好的世界新秩序。 战争似乎即将在全世界蔓延,美国各航运公司纷纷延迟或取消了前往东亚、东南亚的客运班次,直到数月之后,中田佑男才搭上了一艘前往香港的邮轮。 又经过一个多月的颠簸,中田佑男终于隐约地看到了海岸线,他见到美、日、英等国的军舰在海上逡巡,看起来似乎在互相展示实力,一些机身上涂着太阳旗的日本轰炸机不时低空飞过,甚至朝着邮轮甲板作出俯冲的姿式,吓得邮轮上的人们惊慌失措,惊呼声不绝于耳。 中田佑男的脸上则现出欢呼雀跃的表情,他的内心无比自豪:大日本帝国的军机、军舰敢于同美国、英国这些当今世界最强的海、空军事力量叫板,气势上不落下风,足以证明帝国的强大,美、英等西方列强主宰世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邮轮上的一些乘客议论纷纷,一名大胡子气愤地说道:“日本人也太猖狂了,居然对我们美国的邮轮如此不敬!”另一名英国绅士模样的人取笑道:“美国不是巴不得打仗吗?正好发战争财啊。你看,连日本人都瞧不起你们。” 大胡子反唇相讥:“你们英国人最无耻,居然为了讨好德国人,与法国人、意大利人合谋,强行把捷克斯洛伐克的领土割让给德国,感觉好像是你们家东西一样,还要不要脸了?我看迟早会自讨苦吃。” 英国绅士脸一红,说道:“别扯远了,咱们还是一起骂日本人吧。”大胡子哈哈大笑,连声说好。随即鄙夷地说道:“日本人在中国打了些胜仗,就以为天下第一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也迟早要被消灭。” 中田佑男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气不打一处来,他很想去争论两句,但随即暗自又想:“我堂堂大和族人,何必与这些蛮夷之辈有口舌之争,事实胜于雄辩,我大日本帝国将士正势如破竹解放支那,不日必将统一亚洲!” 邮轮即将进港,中田佑男看到一片狼籍,有些错愕:这就是与纽约、伦敦齐名的港口么?去年来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不禁对英国人的能力有些嘲笑。 大约前些日子刮过一次短暂的台风或者龙卷风,几艘轮船被掀翻在海里,差点堵塞了进港水路,难闻的腥臭气弥漫在空中弥漫,整个港湾似乎陷入一片混乱。 邮轮终于停靠在港湾,一些面黄肌瘦的乞讨者熟练地驾驶着破烂的小船,将邮轮团团围住。乞讨者们手里拿着超长的竹杆,长杆顶端系着兜,他们满怀希望地把兜举向栏杆边上的乘客,希望乞讨到食物或物资。 中田佑男随着人群走下邮轮,向城区走去。一路上,他发现相比一年前离开这里时,香港的街头多出了许多流浪者,他们沿街乞讨,甚至偷窃。一名乞讨者向中田佑男伸出手来,眼巴巴地希望他施舍一些钱物,中田佑男厌恶地一把将他推开。 大街上还有些人衣着光鲜,携家带口,可能刚刚从战区逃难而来,但他们的行李很快被流浪者及其他人群哄抢一空,急得直跺脚,一些人蹲在路边泪流满面,孩子也在大哭,但行人匆匆,没有人同情。 显然,对于这些流落到香港的人来说,无论从前是精英、富商还是底层的贫穷百姓,都被冠上了一个共同的名字——难民。他们离开祖国,如果得不到亲友或者有关社团的救济,只能任人宰割。 英国警察用警棍、水龙驱赶着这些难民,想把他们集中赶向一个贫民区,那里建了些临时的简陋棚子,整体环境脏乱不堪,连猪圈都不如,生活在那里,大约离死亡也不远了。 这一切都被中田佑男用随身携带的照相机拍了下来,他的内心无比纳闷:这些支那人为什么要逃到香港来?耐心等待帝国庇佑岂不更好?他回想起前两年在旅顺港走访采风时看到的秩序井然、一片欢声笑语的情形,尽管知道可能是组织者刻意作秀,但还是感觉即使打上几个折扣也比现在的香港强。 他的心中油然产生一种自豪感,更加坚定地认为发动“圣战”很有必要,甚至希望帝国部队赶快开到香港,用武力来解救这些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们。 香港与广东之间无论陆上还是海上,都没有设置边境线,此刻,原本就是虚设的英国人哨卡仅剩两名警员在远远观看,一幅身不关己的模样。英国人肯定是认为人手不够,抵挡不住难民潮,不如放弃,将有限的警力用来维持界内的秩序。 中田佑男走出香港的地界没几步,发现前面有一排日本士兵,亮着刺刀拉着警戒线,面对着几十个看起来想从广东到香港的中国人,剑拔弩张、严阵以待。 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扯着嗓子用生硬的中文在大喊:“各位乡亲,皇军替天行道,驱逐和处决了广东境内的腐败官员,现已全面接管广东,并且已派出大量军政人员进行维持治安、恢复生产活动,大家就不要往香港跑了,留在这里安心生活。只要是本份良民,皇军绝不会亏待你们!” 中田佑男听到这日本军官的喊话,也是心潮澎湃,他几乎就要跑过去劝说这些中国人:“不要听信英国人的宣传,你们如果到了香港,很快就会死去,不如留下来,由皇军保护你们。” 一名青年乘人不备,拔腿飞速往香港地界飞奔,被几名日本士兵从后面追上拦了下来,并用力将他往回拽。那青年拼命挣扎,大声喊着:“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香港,你们这些恶魔!” 听到青年开骂,一名日本士兵一枪托将他砸倒在地,穷凶极恶地上前对他拳打脚踢,并抢过他的行李扔到地上,随后几名士兵围上去用刺刀乱刺,青年立时血肉模糊,不断呼号。 人群大乱,四散奔逃,不少人绕过这队日本兵,依旧往香港地界拼命跑去,十几名日本士兵和几个浪人模样的日本人飞奔上前,四处拦截惊慌失措的人们,夺过他们的行李扔在地上,用枪托、刺刀和拳打脚踢等方式,逼着人们返回,阻止他们逃入香港地界。 中田佑男看到此情此景,不禁皱了皱眉头——虽说支那人有些不识好歹,但对待平民使用暴力可不是我们帝国士兵的风采。他急忙取出相机,想拍下这一幕,不料还没摆好架式,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在干什么?”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把相机从他的手中抢了过去。 中田佑男急忙侧身看来,只见一名下级军官怒气冲冲地站在他面前。中田佑男一惊,随即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说道:“我的身份不方便透露,请阁下把相机还给我。” 那军官听到中田佑男说的是日语,微微笑了一笑,口气更加礼貌:“不要误会!我与我的士兵奉命安民,来此劝说支那人返城安心劳动,如有得罪,还请谅解。询问身份,是为阁下安全考虑,否则我的士兵会把你当成奸细。” 中田佑男听得这话分明是软中带刺,意思就是说“你若再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客气!”,当下也顾不得继续摆谱,掏出随身携带的证件递了过去:“我是株式会社派来的战地记者!可直接与大本营电讯联络,请给个方便。” 那名军官将信将疑,接过中田佑男递过来的身份证明仔细辨认了很久,有点肃然起敬,用双手毕恭毕敬地将相机还给了他,面露笑容地说道:“欢迎中田先生,阁下现在要去哪里?我可以用车送你一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66章:战战兢兢的小军统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中田佑男略一思索:这里离广州还有些距离,走路的话得走两三天,不划算。于是说道:“我初来乍到,准备先去广州,电讯联系我的同事后,再做打算。”那军官点了点头,挥手叫来一辆军车,与司机耳语了几句,随后对中田佑男作出了一个“请上车”的姿式。 中田佑男礼貌地说了声“感谢!”正准备上车,那军官突然微笑着说道:“阁下的这部照相机很可爱,我很喜欢,可否赠送给我?” 中田佑男心中一紧,看着那军官看似诚恳、实则阴狠的脸色,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陪笑道:“好的,我把胶卷退出来,相机就送给阁下,作个记念。” 那军官笑了笑,说:“阁下误会我的意思了,是相机和胶卷都要留下。还请阁下成全!”中田佑男无奈,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反正我还有一部相机。再说我也绝不能将个别帝国士兵的不端行为放大到全部。” 他朝着那名军官点了点头,将相机递给了他,然后坐上军车向广州城内驶去。进城的路上,他看到一条商业街显然刚经历过轰炸,两旁商店窗户完全毁破,十室九空,还有不少店户半毁于火,满目疮痍。 看到一些士兵不停地在店铺中搜寻,往外搬运着物资。中田佑男心想:“战争的炮火不分敌我,不可避免带来伤害,帝国士兵能够在战后积极抢救财产,减少损失,不愧为军之楷模。” 此刻的中田佑男完全被内心先入为主的观念左右,无法理智地理清思路、得出真相,他不知道这座繁华的广州城,不久前刚刚沦陷,经历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浩劫,日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无数中国人失去了生命、家人和家园。 中田佑男在电话局下了车,这里已经被日本人接管,因无直接电话,他以亲属身份请求向山西太原陆军机关木村俊树中佐通讯,向他个人发出电报:“我已抵达广州,即将启程到你处,见证东亚共荣之盛况。”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木村俊树在军部回电:“帝国治下,国泰民安,人心所向。表弟前来报道宣传,无比欢迎。” 他决定即刻出发,到太原去拜访木村俊树,以太原为蓝本,将帝国部队呕心沥血,将达官贵人的天堂改造成为百姓乐园,实现“五族同福”的情况,通过电波、文字向全世界传达。 此刻的太原,表面上看,的确如木村俊树所言,一片安定和谐。 谷获那华雄刚刚策划成立了日伪“山西省公署”,但军政大权都掌握在被日本人操控的“顾问室”手里,日军山西派遣军的一切旨意都是通过陆军特务机关转达顾问室,再由顾问室转达省公署并监督省公署实施。 在日军残酷的镇压和统治下,加上伪公署的日常“辛勤工作”,太原城内陆续有一些商民回城,逐渐有了些人气,治安秩序相对稳定起来,看起来家家户户都老老实实地过活。 显然,日本侵略者全方位的“奴化教育”已开始发挥作用,山西乃至整个敌占区人民正逐步成为“刀头活鬼”,朝着“甘当亡国奴”的无底深渊一步步走去。 但与此同时,中国人民也从未停止过抗争,其中由国民党军统组织策划的暗杀等行动也令驻城日军和汉奸们寝食难安。 晏轲稀里糊涂地加入军统之后,杨啸立即请上级情报系统对他的身份进行了调查,但是情报人员显然对调查这么个小人物之前的履历不怎么用心,很快答复杨啸说无法详细查证,只知道此人在太原当过邮差,住在伪公署一名科长家中,后来不知为何到了日本料理店当了一名厨师。 杨啸这名经验丰富的老特工认为有了这些消息已经足够,他暗中通知一名派出培训的行动组成员在学习结束后立即回来,但只与他联系,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这几天,晏轲一直无所事事,不过他敏感地发现,杨啸对自己的态度有了转变,虽然依然严厉,但已不像之前那样神神叨叨、处处提防的样子。不过晏轲依旧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留神泄露了自己当过逃兵、逃犯的历史,或者被误会成内奸而被随时枪毙。 杨啸的部下大多是军统山西站直接派来的,后来在各种行动中牺牲了四、五个,人手极度缺乏。于是他“扯虎皮拉大旗”,打着戴局长的旗号,去找附近的中央军某部借人,谁知道别人根本不买军统的帐,碰了一鼻子灰。 杨啸没有办法,只好依靠内部推荐的方式招来了十几个人,在暗中面试、政审尚可的情况下予以试用,预备待试用合格后再上报局方批准。只是杨啸要求较高,这些人在他眼里实在有些不成器,还没有一个够格的。 刺杀谷荻纳华雄失败后,杨啸认为日本人有了防范,短期内再无这种机会,他决定花一段时间亲自系统培训手下这批人,怎么着也要把这些“半桶水”培养成“大半桶水”,否则难以胜任行动组的日常工作。 杨啸的目标是培养军统“精英”,所以想着要挑些有天赋、有潜质的来重点培养,但由于人手实在太少,也就无所谓选拔,因此扒拉脑袋就算一个,除了三个已经受过培训的组员以外,其余人员都要参加训练和考核。 晏轲害怕考核不过关受到惩罚,壮着胆子对杨啸说:“组长,我不是这块料,可不可以不参加培训班,专门给兄弟们做饭?”杨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有例外!” 在煞有介事的“开班仪式”上,杨啸作了一次严肃认真的重要讲话,他说道:“特务工作是一种非常的工作,要有坚忍不拔的精神,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方可达成所负之任务。特务工作也极可能是我们的终身职业,绝无中途退出之可能,否则必受组织严惩。” 杨啸这段话是转述他的教官发言,可能是觉得有些别扭,于是脸色一变,用大白话冷酷地说道:“我们军统向来纪律严明,大家要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谁要是不好好学、不好好练,由于自己的素质和能力无法胜任,可能会被清除出队伍,而所谓的清除,不是把你送回家,而是把你送上天!” 晏轲听了这番训话感觉一阵心惊肉跳,但逐渐趋于平静:“接受军统培训,能学到很多技能,许多人求之不得,这么个大好机会,我为什么要偷懒?” 他向四周看了看其他学员的表情,显然,大家对杨啸这番话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想必是老生常谈,巴不得他赶紧结束这些废话,直接进入“培训班将要学些什么”这个关键性主题。 培训的内容倒是比较丰富,主要与行动有关,比如枪械、爆破、驾驶、下毒等,晏轲凭借自己出色的天赋,很快就脱颖而出,连不苟言笑的杨啸也暗自点头赞许,心想:“这小子一直隐瞒身份、装傻充楞,要不是这拆枪的手法太熟练,我差点就信了!不错,的确是个人才,我没看走眼。” 晏轲在麻醉这门功课上尤其表现突出,别人注射麻醉剂要么剂量太大,实验用的兔子一下就死了,要么剂量不够,兔子注射针剂后依旧活蹦乱跳。晏轲给兔子注射麻醉剂前,通过目测,能够较为准确地估算所需剂量,使得兔子像醉了酒一样,睁着眼睛任人摆布。 学员们纷纷表示,今后再也不敢吃晏南飞同志做的饭了。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有一次杨啸当众表扬了晏轲的功课水平,并要求其上台做示范,结果遇到一只特别葩的兔子,打了一针麻醉剂后特别兴奋,从讲台上快速跑掉了,让杨啸很没面子。不过杨啸很快沉着地说道:“这种突发事件提醒我们,执行任务时有各种不可预见的情况发生,大家应充分做好预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67章:凶狠的行动组长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杨啸的手下有个运用通讯员,名叫牛三。此人性格活泼,爱开玩笑,不像其他人那样冷漠深沉,让人不知道心里想什么,从而令人敬而远之。 他与晏轲很谈得来,两人在艰苦的训练结束后,常常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使得晏轲在这无聊单一的环境中找到了一点乐趣,不至于因郁闷而发疯。 牛三是个相当出色的情报员,偶尔会外出做一些联络和搜集情报的任务,归来时总会带一些香烟和土特产回来分给大家,因此很受迎。 但杨啸从来不收他带回来的东西,而且多次恶狠狠地训斥他注意提高警惕,在用小恩小惠拉拢人心的同时,千万别被别人“礼尚往来”的小恩小惠收买。另外还警告他注意小节,不要把行动组定的规矩当耳旁风。 然而,所有的人都对杨啸的警告不以为然,认为他小题大做。但大家只是心里想想,谁也不敢当面表达异议。 一天晚上,牛三又一次从外面执行联络任务回来,照例又给行动组的人分了些香烟,随后神神秘秘地把晏轲叫到自己房间,说道:“兄弟,问你个事,你可曾去过交城?” 晏轲猛然一惊,心都快跳出来了:“早就听说这小子搞情报有一手,莫非是打听出我是逃犯了?这可糟糕,我得赶紧想个办法,看怎么和杨啸解释。” 牛三没有注意到晏轲脸上表情的异样,他自顾着低声淫笑道:“唉呀,那可是块风水宝地啊,没想到一个小小县城,居然有那么好的去处,姑娘那么水灵……啧啧,那大腿、那皮肤,嫩得快要掐出水来了……” 晏轲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原来这小子逛窑子去了,吓小爷我一跳。”他刚想撺掇牛三细细道来,突然又觉得蹊跷:“杨啸不是三令五申不准逛窑子么?这牛三胆也太肥了。这有点不对劲,该不是杨啸派来试探我的吧?” 于是,晏轲正色道:“这事我就当作没听到,牛兄可得注意分寸啊。” 牛三一脸坏笑,说道:“你小子就别假正经了,我早看出你也不是安份的主,改天我和头儿说一声,让你与我一起走趟任务,咱们一块到那个‘花满楼’乐呵乐呵。他妈的,老子这些日子可憋坏了。” 晏轲听到交城,再听到“花满楼”这几个字,不禁惆怅万分。 他回想起在自己经历过的许多事来,班长、李涣之、郑克天、神探张、小金子、二狗……的形象一一在他脑中浮现出来,尔后,还有侯二虎、苟先生、大宝……所有的人都与他有过生死交集,令他唏嘘不已。 而最令他不能忘怀的,当然还是木村俊树,那张脸和脸上那种阴毒的表情已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中。他虽然稀里糊涂地进了军统,但刺杀木村俊树这件事仍然是他的头号目标,他不能因为其他事而影响这个目标的实现。 于是,晏轲冲着牛三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并没有说话。牛三见晏轲不答话,兴味索然,说“你小子没劲得很,算了,当我没说!”随后把晏轲丢在自己房间,悻悻离去。 第二天,杨啸照例进行了例行公事般的早点名,大伙儿依旧假装精神抖擞地答着到,实际上心中不断暗骂杨啸老古板。这也难怪,一共就十来个人,还分了三个组,站了三排,谁到谁没到傻子也知道。 杨啸点完名,突然脸色一沉,用犀利的眼神看了看大家,说道:“最近,你们当中是不是有谁背着组织、背着我干了坏规矩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但也惶恐不安,生怕是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让杨啸抓住了把柄。有人大着胆子说道:“报告,我最近一直在基地,除了吃饭、睡觉、上课、上茅房以外,没外出、没朋友、没……” 杨啸冷冷地看着他,吓得他不敢继续说下去。四周一片寂静,大伙儿不知杨啸葫芦里卖什么药,大气都不敢出,准备听天由命。 杨啸突然厉声喝道:“牛三!” 牛三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地站了出来,一个立正:“到!” 杨啸继续厉声问道:“你说!你是不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牛三面不改色,流利地说道:“报告组长!最近我按照你的指示,外出与晋绥军358团进行公务联络,没有去过不该去的地方!” 杨啸盯着他,一拍桌子,说道:“现在是组织问你话,不是敌人问你话,少跟我来宁死不屈,赶紧坦白交待!” 牛三依旧沉着地答道:“我牛三郑重发誓,没有做过违反纪律的事!” 杨啸大怒,喝问道:“你是不是利用公务时间,出去逛窑子了?!” 牛三支吾半天,说道:“是的,但不是公务时间,我也绝没有背叛组织!” 众人皆哄笑起来,大概是觉得牛三这小子逛窑子,也不知道回来分享分享故事,不够意思,只有晏轲觉得大事不妙! 还没等晏轲反应过来,只见杨啸突然掏出手枪,“啪”地一枪击中牛三面门,那牛三哼都没哼一声,登时毙命! 杨啸的突然发作,让这些特务目瞪口呆。他们虽然大多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但如果当面枪杀与自己关系不错的战友,还是会有一点犹豫。不过与牛三同组的两个人反应很快,马上将牛三的尸体拖到了一边,然后继续站回队列。 晏轲更是吓得不轻,这牛三一秒钟前还活蹦乱跳,眨眼的工夫说死就死了,他心想:“幸亏昨晚我没和牛三多说话,否则我也会受牵连!像杨啸这样冷血的家伙,实在不多见,我得小心了,我虽然救过他,也难保不出事。” 杨啸收起枪,放在讲台上,整了整上衣,冷峻地看着大家说道:“我提醒过你们,纪律不是儿戏!却还是有人顶风违抗!这就是下场!” “可能你们会不服:为什么别的组的人可以逛窑子,我们组就不行?我也不作解释,你们可以用自己的专业头脑去揣摩!我只再次强调:在我们组,就要服从我的命令,遵守我们组的规矩!” 经过这段时期的培训,特务们基本上都成了“人精”,哪有什么道理想不明白的?暂时想不明白的也得假装明白!一名特务带头喊起了口号:“凝聚意志,保卫领袖!”包括杨啸在内的众人也齐声喊着口号,倒也显得气壮山河。 杨啸待大家安静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干我们这一行,要时刻保持警惕之心,很多事如果没有精巧的设计,不要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能够瞒天过海,而我们的行踪,不知不觉中很可能早就被敌人掌握。” 杨啸看了看晏轲,对他说道:“你昨天没有理会牛三,这个很好,足以说明你是个守纪律的人,具备我们特工的基本素质,我很满意!” 晏轲突然大惊失色,原来我们的日常生活甚至对话,也被杨啸所掌握,这个太狠了!一定是有人偷听到了去告的密! 杨啸似乎看出了晏轲的想法,说道:“我还要告诉你们,在什么时候讲话、什么地点讲话以及和什么人讲话、讲什么话……都是要仔细斟酌的问题,任何一个小小的疏漏,都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晏轲听到杨啸这句过于玄虚的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老哥,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按哪,这不像在说我就是那个告密的人么?”他站在第一排,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其他人,果然,那些人看他的眼光带着一些不屑,甚至怨毒。 杨啸一拍桌子,冲着晏轲大声喝斥:“不准回头!”然后继续说道:“干我们这一行,还要做好被自己人误会、受冤枉一辈子的准备,因此,一定要有颗强大的心脏,不要受外界因素干扰!” 晏轲此刻头脑特别清醒,他隐隐约约察觉到,杨啸今天展示的狠毒阴险一面,绝对是早有预谋,除了起到“杀一儆百”的警示教育作用,也一定掌握了那牛三其他不端行为的线索,借机消除隐患。 他觉得和这些特务们在一起,尤其是在杨啸这个大特工身边,虽然有时提心吊胆,但却很长见识,这种阅历和经验,在其他地方不会得到。而面对木村俊树这样的日本特务精英,想想自己从前那些单枪匹马“撞大运”般的刺杀方案,真的太幼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68章:汉奸最可恶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当杨啸等军统组织成员们冒着生命危险,想方设法在敌占区闹出些动静,以实际行动扰乱日军后方,支援抗战前线的时候,作为前线之一的国民政府广州战场却闹出了令人耻辱的弃城丑闻。 1938年10月11日,日军在空中猛烈轰炸的基础上,日第二十一军和海军陆战队组成的南支派遣军约七万人在司令官古庄干郎中将的指挥下,在广东惠州大亚湾登陆开始了侵略广东领土的疯狂行动。 九天后,日军的主力机械化部队3000人长驱直入,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顺利占领广州市政府大楼。之前国民党政府组织张贴在楼墙上的“誓死抵抗”“与广州共存亡”等大幅标语在日军装甲车经过的街道上仍然醒目,成为莫大讽刺。 由于国民党军队的不战而逃,中田佑男进入广州时并没有看到惨烈的杀戮和焦黑的残骸,因此感觉整个广州虽然遭到了一定破坏,但总体而言在日军的管理下秩序井然,继续繁荣。 他与木村俊树通过电报后,准备先从广州城开始,一路记录所见所闻,及时整理成文字和图片资料,注重挖掘其背后的故事,着力宣传日军“为解放被白种人奴役的亚洲人所做的贡献”,澄清和打破“西方主流媒体的不实报道。” 他信步走上了街道,放眼望去,行人稀稀拉拉,除了偶尔路过的军车,没看到一辆民用的车辆通过。一辆黄包车停在路口,车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中田佑男知道,黄包车夫在中国多数是饱受歧视,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但在一些地方,黄包车夫却是一个“见多识广”的特殊群体,身后的背景也五花八门,甚至深不可测。 他看到这车夫身上的衣服非常光鲜,看起来比香港那边的车夫要好得多,不禁有些意外。他饶有兴趣地走上前,想通过问话等方式来“采访”这些具有一定代表性的平民。 这名车夫大约三十来岁,见到有人来了,主动迎上前来,笑吟吟地打着招呼:“靓仔,要去哪里?” 中田佑男听不懂广东话,但“哪里”两个字是明白的,略一思考,说道:“去永汉戏院。多少钱?” 车夫伸出两根手指,中男佑男皱了皱眉头:“两角大洋?是不是贵了些?” 车夫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中田佑男,将两根手指又比划了一下,略带不屑地用生硬的“普通话”说道:“你是刚来广州吧?不是两角大洋,是两块大洋!” 中田佑男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什么?你……抢钱呐?” 车夫脸刷地沉了下来:“爱坐不坐,不坐就走着去!你也别嫌贵,我收两块大洋,有一块大洋要孝敬别人。” 中田佑男继续惊叹道:“一块钱也不得了啦,你们哄抬物价啊?日本人来了,不是听说鼓励劳动、稳定安民么?怎么还需要什么孝敬?” 车夫瞪了他一眼,将头转过一旁,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中田佑男心一横,想着这年头干啥都得出点血,要想套些话也不容易,于是说道:“两块就两块,拉慢点,我看看风景,你再给我说道说道。” 车夫转而大喜道:“好咧,您坐好了。咱一路走一路聊。” 路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中田佑男继续问道:“皇军来了之后,大家的日子可好过些了?我看你这身新衣服就不错。” 车夫不说话,只顾往前拉车,但却显著加快了脚步,过了良久才答道:“我们这些干苦力的,不懂太多的大道理,只要对我们好,其他无所谓!” 中田佑男对眼前这个中国底层平民说出来的“无所谓”三个字有些痛心,他虽然是“大东亚共荣”的铁粉,但受西方的民主自由意识影响较深,他认为:“所谓共荣是建立在文化相互融通基础上的,各国基本的民族精神还是要坚持,这一点,大和民族非常出色,所以才能战无不胜。” 他很想挖掘这种思想的产生背后的深层次原因,于是继续引导:“原来的广州市政府对你们不好吗?” 一提起广州市政府,车夫非常生气,把车停了下来,对中田佑男说道:“别提那帮狗日的东西,日本人还没打过来,那帮龟孙子就卷着钱自顾逃得没影子了!临走连烧带砸,还把粮食、盐、棉、药都抢光了,说是不能给日本人留。” 中田佑男听后大为震撼,他来时看到的广州城某些地段一片狼籍,以为全是日本飞机为了攻城而轰炸造成的,心里还有些愧疚不安,现在得知原来中国人自己破坏得更加彻底,也是不可思议。 政府和军队的官员有这种不顾百姓死活的思维,难怪这里的老百姓看起来丧失了基本的“民族精神”,天皇陛下用“圣战”来拯救他们,看来是英明决策。 那车夫说得起劲,继续边拉车边说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日本人更不把我们中国人当人看,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别看我现在日子似乎过得好些了,那是因为我们这一行都投靠了日本人,可这当哈巴狗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啊。” 中田佑男正想继续问话,这时一队日本兵全副武装地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巡逻。车夫立马一个急刹,低声对中田佑男说道:“快下车行礼!”,随后将黄包车快速拉到路边停了下来,低着头、立正鞠躬等待那群日本兵走过。 中田佑男探出头一看,只见两边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和那车夫一样,毕恭毕敬地站在路边,面露惶恐之色。 一名少年抬起头偷瞄了一眼,被一名士兵用枪一指,立刻低下了头,吓得瑟瑟发抖。 那队日军闪着明晃晃的刺刀,耀武扬威地走了过去,黄包车夫擦了擦脸上的汗,对中田佑男说道:“你胆子可不小啊,算你运气好,这里的规矩是遇到日本人都要立正鞠躬,别怪我没提醒你。” 中田佑男微微一笑,同时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心想:“帝国部队刚刚接管广州,强势维持治安可以理解,但如此蛮来生作逼人行礼,却有些不应该了,不是文明威武之师所为。” 这时黄包车夫停下不走了,说是必须先付一半钱才能再走。中田佑男也不争辩,从包里掏了一块大洋扔给车夫,然后挥了挥手让黄包车继续往前。车夫见到中田佑男这个架式,又看到他包里露出来的相机,感觉大约不是一般人,当下也不说话,闷声往前奔。 不一会儿,来到一座桥前,这里设有一处岗哨,所有想经过桥面的人都要接受盘查,黄包车也在那里排队等候。 借此机会,中田佑男走下黄包车,他远远就能看到桥面下,那静静流淌的珠江水泛着银色的涟漪,景色十分秀丽,于是取出相机,将这一景色拍了下来。 桥面上站着三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一名汉奸模样的胖子配带着短枪,骂骂咧咧地对过往行人逐一搜身,不时还对着行人踹上几脚。众人敢怒不敢言。 中田佑男看着这名“支那友人”的丑态,不禁摇了摇头,趁人不备把这个场景也拍了下来。 行人们在接受汉奸搜身时,都是高举双手,有时旁边的日本兵也会过来搜上一搜。这时,轮到一对农民夫妇模样的人过桥,那女人脸上大约抹了锅底灰,头发也蓬乱得像稻草一样,胖子骂道:“妈的,又装丑鬼!老子稀罕么?” 随即,胖子伸出手就在女人身上乱摸,那男子赶紧把女人拉到身后,陪笑道:“太君,我们是良民。今天婆娘要回娘家,给个方便啦。” 胖子眼一翻,说道:“良民,怎么证明你们是良民?老子看她身上鼓鼓囊囊,肯定藏了什么东西,没让脱衣服搜就不错了,怎么着?不服是吧?”说着,上来就将男子推倒在地,一阵乱踢。那女子哭着扑到男子身上,也挨了几脚。 排队等待的人群出现一阵骚动,有人低声骂道:“这汉奸狗仔太衰了!” 看到有些异常,桥上几名日本兵刷地拉了下枪栓,用枪指向了人群,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几个排队的人悄悄溜出队列离开,看样子今天是不敢过桥了。 黄包车夫看了看中田佑男,试探性地问道:“还去不去戏院了?”中田佑男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前方,他想看看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69章:广州街头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时,一名日本兵走向那个躺在地上的男子,用皮靴狠狠踢向他的头部和身体,那男子反应倒也算快,紧紧护住脑袋,任由日本兵踢打。那胖子则一把揪出女人头发,把她拖到了一边,踹倒在地上,笑嘻嘻地看着男子被日本人殴打。 人群不再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还有些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似乎在盼望着早点打完,好让别人继续过桥。很明显,人们对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 中田佑男看得出来,相比之下,人们心中对那汉奸的痛恨似乎更甚,这也难怪,因为连他都想过去甩那个“支那友人”两耳光。他有理由相信,如果几个日本兵不在场,这胖子十有八九会被愤怒的人们撕碎了扔到江里。 突然那女子尖叫起来,只见另外两名日本兵哈哈大笑着跑过来,一头一脚,抬起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男子就要往桥下扔!中男佑男大惊失色,他想制止却又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来。 惊愕的人群也发出一片惊呼,紧张地张大了嘴巴,好在那两名日本兵突然又将男子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一松手抛落在地上。随即,几名日本兵和汉奸都爆发出一串丑陋的“嘎嘎”大笑。 日本兵示意放过那对夫妇,继续盘查过桥。女子咬着嘴唇用力扶起男子,男子艰难地站了起来,准备过桥。那胖子又来生事了,逼着男子下跪,说道:“皇军饶你不死,还不谢谢?!”那男子虚弱地看了一眼女子,含着眼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一名日本兵的面前。 中田佑男终于无法再看不下去了,在他的印象里,日本军人和支那人民是鱼水之情,士兵和蔼可亲、百姓欢欣鼓舞,怎么竟会出现这样乌烟瘴气的画面?这是在给帝国事业添乱,给天皇陛下抹黑啊。 他快步走出人群,叽哩哇啦地用日语冲着一名为首的日本兵说道:“帝国发动‘圣战’,是为了解救支那人民,而不是奴役,你们今天的行为,有违‘友善爱民’之精神,就不怕宪兵司令部来追责吗?” 那为首的日本兵一楞,另外两名日本兵则枪一横,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中田佑男傲然不语,为首的日本兵二话不说上前对他进行了搜身,这一搜就把他怀中的证件搜了出来,几名日本兵围在一起仔细查看了证件,又看了看中田佑男,逐渐面色缓和。 为首的日本兵双手将证件交给中田佑男,立正说道:“中田先生,多有得罪。我等奉命在此查岗,与支那人开个玩笑,举止稍显不端,会即刻改正,还请先生原谅。”随后假惺惺地扶起还在面前跪着的男子,故作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身子,示意可以离开。 几名日本兵对眼前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国内记者”有些不知所措,本土“株式会社”众多,不知此人属于哪家牛逼集团,而且看他的模样倒有点贵族气质,没有必要随便得罪,要是真的告到宪兵司令部可能会有些麻烦。 那汉奸胖子见到又来了一个“太君”,貌似有些来头,立刻又露出一副奴才相。他早就看到中田佑男是从一辆黄包车旁边走出来的,于是小跑过去,在车夫惊讶的眼神中,快速把黄包车拉到了中田佑男面前,朝中田佑男点头哈腰地说道:“太君,请通行。” 中田佑男看了他一眼,露出厌恶之色。那胖子一拍脑袋,想起来太君上车没人拉啊,于是又赶紧招手示意黄包车夫过来,随后谄笑着询问中田佑男道:“太君,您这是要去哪里?” 中田佑男再次冷眼看了一眼胖子,并不想理会他,但车夫却连忙讨好地回答道:“太君说是要去看戏,就在前面不远,永汉戏院。”胖子神色严肃地说道:“服务好太君是我们的本份,你一定要把太君妥妥地送到目的地!”车夫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中田佑男本来还想给这些日本兵说些大道理,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记者,军纪作风这事最好别指手划脚,这几个士兵今天已经很给面子,就别蹬鼻子上脸充大了。于是略一点头,算是告别,坐上黄包车便扬长而去。 那为首的日本兵见黄包车远去,似乎想起了什么,与其他两名士兵耳语了几句,那两名士兵不住点头,汉奸胖子想凑过去听,被其中一人当胸推倒,一连退后几步,摔了个仰巴叉,正在排队等待检查的人群解气地发出哄笑声。 一名日本兵背着枪迅速离开大桥,往远处的岗亭方向奔去,看样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敌情,要去打电话报告重大事项。 一路上,车夫不再像开始那样絮絮叨叨,拉车拉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永汉戏院,不敢向中田佑男要钱,站在那里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中男佑男叹了一口气,心想:“支那人居然这么害怕我们,实在不是‘圣战’的本意。”,于是掏出一块大洋,硬塞给了车夫,车夫千恩万谢,欢天喜地地走了。 中田佑男在戏院四周转了转,他看到满街都是“安民告示”,鼓励市民服从管理、安心劳作,同时要求市民绝对不准持有武器及弹药,若有发现藏匿武器者即惩戒。但令他不快的是,告示上用漫画形式说明了中国人见到日本军人时应该立正、鞠躬等等行为规范,他认为有违日中友善、平等自由等精神。 他略感宽慰地看到,这里及周边地带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看起来依旧繁华,大街小巷,杂货铺、肉铺等仍然营业,烟馆赌馆林立,民众行色匆匆,也有一些日本士兵在此采购物品,人来人往,似乎很和谐。 只是中田佑男不会想到,他所看到的貌似繁华地带,多是歹人汉奸以及部分富人聚集之所,而那满街满巷的丰富物资,不少是日伪劫掠来的赃物。彼时大多居民已经或返乡或离境避难,剩下的居民无处可去,又不能长期躲在家里,街道这才有了人来人往。 真正老百姓过的生活,其实正如他在那座桥上看的那样,毫无“自由”“尊严”可言,完全生活在“白色恐怖”之中,随时都有可能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 对于一些更加悲惨的民众来说,因饥饿而匍匐街头,哀号求乞者甚多,饿死、病死的人本来随处可见,只是由于日军规定“谁家门口有死尸,谁家收尸”,因此街面上看到不多,掩盖了血腥罪恶,粉饰出一抹太平。 中田佑男在戏院附近找了家客栈先住宿下来,把行李放下之后,就去冲了个澡,刚想躺下来休息休息,就听到几声轻轻的敲门声,他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客栈掌柜正满脸堆笑地看着他,那种油腻的神情让他感觉有些受不了。 掌柜点头哈腰地对中田佑男说道:“太君,楼下有名太君想拜见您,让我先来通报一下,问您是否有时间接见。” 中田佑男一楞:“太君这称呼听多了真别扭,我来住宿,没说是日本人啊,掌柜为什么叫我太君?而且还说有个太君要来看我,看来我是被人盯上了。”心中有些紧张,但似乎也无法拒绝,于是点头应允。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便装的日本人随客栈掌柜走了上来,他站在门口,向中田佑男鞠躬致意,甚是礼貌,中田佑男挤出一丝笑容,将他迎进房间,问道:“阁下有何贵干?” 便衣身子笔直,立正答道:“久仰中田先生大名,福田英寿大佐差我前来邀请先生明日到司令部做客,大佐事务繁忙,不能亲自来请,还请先生谅解!” 中田佑男大吃一惊——军部太神了,居然那么快就掌握了他的行踪。他略一思考,心想大约是在电信局与表哥互通电报时,就被特务们盯上了,战争期间,这也不足为。 但中田佑男实在不想与这些日本特务们有什么瓜葛,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 一直被人监视,他觉得自己的自由受到了限制,人格受到了侮辱。他想道:“鬼才愿去司令部,我得赶紧找个借口把这人打发走再说。” 当中田佑男处心积虑想打发日本特务的时候,几千里之外的晏轲,也在绞尽脑汁想摆脱军统特务的束缚,只不过面对杨啸这个老狐狸,他显得太嫩了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70章:重返交城除奸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杨啸的内部培训班持续了大约一个半月,在他和两名“教员”近乎残酷的严苛教导下,十几名特务的技能提高迅速。杨啸自己也脱了一层皮,原本就不白净的脸变得更加黢黑,一双鹰眼盯着人看时带着寒光,经常让晏轲胆战心惊。 牛三活着的时候,晏轲偶尔还能探听些太原日军及伪公署的一些动态,从中大致推断木村俊树的踪迹线索,现在整个行动组都一副“车走车路,马走马路——谁都和谁不相干”的德行,除了吃饭、训练、睡觉还有杨啸不时组织的所谓理论学习,没有其他生活内容。 牛三的死,使得特务们对晏轲的提防心很重,让他更加倍感压抑。 他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向杨啸请示:“组长,您看牛三的活现在也没人干,我对太原一带熟,不如派我去吧?”“头儿,天天就这几样菜,都吃腻了,要不我和老赵一起出去买些菜,改善下伙食?” 他盼望着杨啸哪天心情高兴,答应了他的请求,这样他就有机会离开基地,再去太原探听木村俊树的消息,伺机报仇,然后立马逃到南方去,隐姓埋名,他不信军统会为了他这个并不算叛变,而且还不在名册的编外特工下追杀令。 但杨啸大约看穿了他的想法,对他的请求置之不理,而且正式给他起了行动组行动时的代号:燕子。 杨啸冷冷地对晏轲说:你以为我们军统组织是随随便便分工的? 晏轲无奈,就盼着能有什么集体外出的任务,然后在混乱中不辞而别。 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行动组突然接到了新任务,于是培训班毫无征兆地结束。杨啸这个工作狂接到任务的第一分钟,就紧急召开全组会议,研究部署下一步行动。 杨啸严肃地说道:“这次我们的任务是刺杀太原商会副会长吴旭贵,此人参与汉奸活动异常卖力,而且管制着太原及周边县城众多商号,给日本人疯狂敛财,上峰命令我们将之除掉,以警告其他汉奸,为鬼子卖命只有死路一条!” 很久没有行动了,众特务斗志昂扬、摩拳擦掌,纷纷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情报特别分队临时队长刘竹林说道:“太好了!是要给汉奸们一个警告。我觉得咱们事先要安排好时间和地点,必须一击而中,决不能给他逃跑的机会。” 杨啸皱了皱眉,显然,他认为这位刘队长说的都是废话。 晏轲认为表现的时候到了,不然没法让杨啸带他这个新手出门。 他开口说道:“我认为,刺杀地点最好选在酒店什么的地方,或者在中心繁华地带,这样媒体报道得快,形成的震慑力大。要是选在鸟不生蛋的地方暗杀,杀了汉奸没什么波澜也没有,别人还当汉奸出远门了。” 杨啸目露惊讶之色,赞许地朝晏轲点头说道:“说得很好。” 另一名特务见晏轲得到了杨啸的夸奖,也抢着说:“我赞同燕子同志的意见。商会的会长、副会长这些人,平常交际应酬比较多,出入酒店、舞厅什么的也是常事,又没有专门的人保护,在公开场合刺杀难度不大,效果的确要好得多!” 其余人作恍然大悟状,纷纷赞同,其实心里都在想:“刺杀难度不大,这个老子早想到了,只不过等着头儿发话,没说出来而已!” 杨啸一拍桌子,沉声说道:“就这么定了。麻雀,你这几天到太原城里去,严密监视吴旭贵的活动情况,野狼、猴子、山兔,你们三个执行刺杀任务。准备好两辆车,其他人按照惯例的分工掩护接应,如果有什么闪失,要迅速撤离。燕子同志,你没有经验,行动时,就和我一起,听我安排!” 没过几天,行动组得到情报,吴旭贵明日晚上,将在交城德庄酒楼宴请交城维持会会长一干人等。交城的日常警戒自从木村俊树调离后,远不如太原严格,行动组的成功几率很大,如无意外,这位吴副会长基本上活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 杨啸意识到自己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手下情绪上来了谁都控制不住,于是郑重说道:“本次行动目标只有吴旭贵一个汉奸,维持会会长等人就留住他们的命,毕竟县城的治安还得他们来维持,大家不要节外生枝!” 晏轲听说行动地点在交城,心情无比复杂,他担心自己被人认出,身份暴露,得面对一些不可预知的风险。但这个时候,他别无选择,只能跟着杨啸往前冲。好在暗杀这种行动,一般不必抛头露面太久。 杨啸继续布置任务:“猴子负责探路,野狼和山兔负责开枪。我们几个负责掩护,两辆车子分别停在附近,得手后立即撤退。老鹿带上冲锋枪,子弹带足了,如果撤退途中遇到阻拦,给我狠狠地打!” 行动当天,基地除留了三个人留守以外,其余所有成员都集中赶赴交城,分散到伏击点的各个方位,十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酒楼的大门。 不一会儿,几辆轿车行驶过来,停在了酒楼门口,吴旭贵肯定在其中一辆车上,按照原计划,只待这个汉奸一被确认,就立即刺杀。 但出人意料的是,车子停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拉开车门,而酒楼四周突然出现了大量荷枪实弹的警察,四周街上也有一些人,看着像是便衣,猴子急忙向杨啸他们打出“情况有变,暂停行动”的信号。 晏轲紧张地看到:神探张从最后一辆轿车上走了下来,不禁暗自捶了捶脑袋,叹了一口气:“小爷我最担心见到的人还是出现了。” 一名成员凑到杨啸身边低声对他说道:“那人是交城县警察局局长。”晏轲在旁边听到不由又是一惊,因为这名成员从来没见他出过基地,居然消息这么灵通,认人如此有把握。 他愈发觉得自己离合格的军统特工差距太大,本来想借机逃走的心思变得犹豫起来。他想继续留在这个组织中,再锻炼锻炼才能对得起自己这段经历,否则今后吹牛逼都没资格,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觉得这时候溜走十分不厚道。 由于此次锄奸活动并非特别重要,为了避免无谓伤亡,使得得手后行动组成员能够一个不漏地安全返回,杨啸紧急调整了行动方案。 他要求行动组成员继续保持警惕,务必耐心等待这帮人酒足饭饱之后,警戒有所放松之时再动手。 他沉着地吩咐道:“干掉吴旭贵后,如果那个警察局长还跟在后面,就把他干掉,让警察群龙无首,造成混乱,然后我们从容撤退。干掉警察局长的事,燕子你去做!” 晏轲心中连连叫苦:这神探张虽然当了汉奸,但总的来说,对自己不算坏,他夫人小金子,还有义子二狗也多次帮助过他,让他亲自去刺杀神探张,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他连忙推辞道:“组长,我枪法差、胆子小,怕误了大事。” 杨啸紧紧盯着晏轲,低声严厉地说道:“你居然敢违抗组织命令?这是第一次,我提出警告,下不为例!” 晏轲不敢再说话,他祈祷神探张突发羊癫疯,自动引起警察的混乱,让他不用下手。 夜色笼罩大地,德庄酒楼周边依旧繁华,这里仍然是富人的天堂,只是与沦陷前相比,这些富人大多数同时贴了一个标签——汉奸,一部分是因为当了汉奸而成为了富人,一部分是为了继续当富人而当了汉奸。而普通老百姓则依旧受到剥削和奴役。 距离行动的时间算算还早,晏轲仰望天空,数起了星星,他要尽可能地放松自己,盘算着如何才能应付掉杨啸的命令。 暮色匆匆、凉风习习,同一星空下,因心情紧张而数星星的可不止晏轲一个人,几千里之外,中田佑男在广州的一家客栈也数起了星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71章:日特如影随形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中田佑男没有想到自己一来广州就会被日本特务机关盯上,而军部对他如此客气,想必是因为他表哥木村俊村的缘故——木村俊村在陆军系统名气很大,如果他表弟在自己管辖区内出了事,可就不太好说。 至于“久仰”之类,那是客套话,驻地指挥官哪有几个文武双全,理解他中田佑男作品的?附庸风雅而已。 他对来访的特务说道:“感谢福田大佐盛邀,大佐事务繁忙,我不便打扰,请转告大佐,鄙人亲眼目睹治安良好、军民和谐,甚为钦佩与自豪,作为大日本帝国国民,又身负战地记者之职责,自当以宣传圣战之目标,皇军之功绩、士兵之美德为己任,请大佐放心。” 那特务似乎放下心来,又见中田佑男态度坚决,于是再次立正说道:“谢中田先生,我即刻转告大佐。广州城目前虽然治安良好,但若人生地不熟,最好不要出门。先生如有什么需要,只需和我们的士兵亮明身份,一般皆可满足。” 中田佑男心中不屑,他眉梢一挑,作了一个夸张的表情,鞠躬称谢,随即礼貌送客。 特务走后,夜幕也逐渐降临。中田佑男本想不理会特务的提醒,下楼到四周转转,看看夜间街景,了解些市井民情,但刚走到楼下就被客栈掌柜拦了下来,告知这些天窃贼、流匪夜间出没较多,哀求他夜间不要出门,否则一旦出现意外,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难保。 中田佑男见掌柜如此惶恐,甚为不满,心想这司令部未免有些过分,他出不出门亦或出不出事,关别人何事,又何必牵连到无辜的其他人?他不忍掌柜的为难,于是安慰了掌柜几句,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索性起身走到窗前,仰望夜空,百无廖赖地漫看满天星斗,想起一句唐朝的古诗来:“夜长无睡起阶前,寥落星河欲曙天”。 他不禁感叹道:“这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如同眼前耀眼的星座,光耀了悠悠数千年。我大和民族近年的崛起,也是得益于吸收其所长。帝国部队里有一帮无知野蛮之人,但愿他们在解救支那人民的时候,不要强加一些我们的习俗文化,摧毁或改变支那人的文明。” 他回到床上,取出笔记本摊在自己的双腿上,先是闭目养神,把今天一天的所见所闻在头脑中过了一遍。 他再次回想数年前自己在满州看到的那种“万民拥戴”情形,觉得可能是被宣抚班的那帮家伙给骗了,比如今天,当他被认出是日本记者后,士兵们表现出来的礼貌和谦虚,无论如何也让人想不到他们一秒种前还在施暴。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泰勒展示的那些大屠杀的照片,强迫自己去否定它们的真实性。他决定今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再暴露自己的国籍,以免得不到真实的信息,他的日记今后也将用中文记录,也不再称中国人为“支那人”。 他在今天的日记中写道:“这里硝烟未散、半壁残垣,日本军人治安有功,但若说秋毫未犯,却言过其实,个别士兵行为不检、有违人道却不受惩罚,应该谴责。总而言之,我没有看到民众欢腾的场面,反倒看到一些强人所难、文化压迫的现象,中国人似乎只有服从,才有活路。” 第二天一大早,中田佑男就收拾好了行李箱,他准备即刻离开广州北上太原。 下楼结算房钱的时候,客栈掌柜死活不肯收,中田佑男睁大双眼,不禁怒道:“你是把我当成了强盗还是土匪?难道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平民连店钱都给不起?剩下的钱,请再给我拿些吃的。” 掌柜这才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地收下房钱,用心包好了几只烧鸡递给了中田佑男,此刻他的心中也确实欢喜万分,暗自想道:“太好了,这鬼子滚蛋以后我要少许多麻烦。” 中田佑男向掌柜打听到附近有一家美国人办的邮局,决定将沿途所拍下的照片胶卷和前期整理好的日记,通过邮局发给香港的朋友。他知道日占区内,只有美国人办的邮局,日军才不会去搜查,也不会扣留邮件。 他从邮局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可疑人的身影,他猛然想起从客栈出来时,隐约感觉似乎有人一路在跟着他,想必是跟踪的日本特务。 “大约是司令部派来保护我的吧?”他摇了摇头,认为很可笑。随后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大沙头火车站。 他回头看了看后面,并没有人跟上来,于是心下稍安,觉得自己先前疑神疑鬼,产生了错觉。不过他这样不辞而别,似乎有些对不起那个福田大佐的好意。 尽管战争越来越激烈,但火车作为重要交通工具,仍然断断续续在运行,一列货车载着几车皮物资,中间夹着两三节客车车厢,要发往湖北方向。货物由一队日本兵押运,大约是短途运输,客车能走多远,则需要听天由命。 中田佑男叫停黄包车,掏出两块大洋准备付车资,但没想到那车夫推开他的手,对他鞠躬说道:“先生一路平安,出了广州便不在我部管辖之内,请好自为之,我还要回去复命,恕不再送了。” 中田佑男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由地耸了耸肩,还摊了摊双手。 他的背上冒出一丝寒意,心中自嘲道:“原来这车夫也是特务,我的一举一动,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我居然还好意思说不辞而别。” 中田佑男上了火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然后开始环顾四周,观察起乘客起来。他现在感觉身边的每个人都是特务,尽管没做什么亏心事,但还是下意识地把行李箱往身连继续靠了靠。 这节车厢大约有十几个人,商贩打扮的居多,还有两名带枪的日本兵。中田佑男观察了几分钟,逐渐放松了警惕。火车缓缓行驶着,车轮处有节奏地传来“咣当”声,使得中田佑男的心情逐渐宁静。 他觉得肚子有些饿,于是取出一只烧鸡美美地吃了起来。 这时,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跑到了中田佑男面前,小男孩两只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中的烧鸡,胖乎乎的馋样非常惹人喜爱。 中男佑男朝小男孩作了一个鬼脸,撕了一条鸡腿递了过去,男孩高兴地接了过去,转身跑回了车厢的另一头。 不一会儿,一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牵着小男孩走了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朝中田佑男笑笑,然后递过一块大洋,说道:“我儿子调皮不懂事,兄弟不要见怪。” 中男佑男笑道:“孩子可爱,我不介意。再说了,阁下看样子是生意人,一只鸡腿也用不着一块大洋吧。” 青年男子红着脸说道:“哪里哪里,说来惭愧,我上午走得急,忘了带吃的,怕小孩子还饿,所以想从兄弟这儿买一只鸡,不知可不可以?” 中男佑男一楞,心想:“怎么着,我看着像卖鸡的?”不过他对青年男子的礼貌很有好感,不由感叹道:“国内一直宣传中国人多是市井小人、粗鄙不堪,急需我们去传播文明,我看就是一派胡言。” 当下拿出一只整鸡塞给了男子,说道:“一只烧鸡而已,谈钱伤感情,不如交个朋友,岂不更好?” 男子想想也是:这位兄弟看起来也不是缺钱的人,再推辞就是假客气了。于是连声称谢,抱起小男孩坐到了中田佑男对面,与他攀谈起来。 中田佑男从青年男子口中进一步证实到:中国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武汉也已失守,国民党二号人物汪精卫多次在外媒前提出愿意谈和。 中田佑男试着对那男子说道:“战争太残酷了,不知要死多少人,不如听汪先生的,与日本人谈和,提些条件出来,说不定对老百姓还有好处。” 男子看了看四周,压低嗓子说:“汪精卫这狗贼怎么可能会是为老百姓考虑,他这是卖国求荣啊。这一点,蒋介石比他强,明知打不过也要打,像个汉子!” 中男佑男暗自钦佩,心想:“中国人的骨气还在,帝国这仗能不能打赢还很难说。其实和平也能实现天皇陛下提出的‘大东亚共荣’,大家都可以少些伤亡。” 两人正交谈甚欢,突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响,然后又是“轰”“轰”两声,火车突然停了下来,随即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72章:被土匪绑架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车厢里顿时炸开了锅,人们惊慌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下意识地拿起行李就往外跑。那名青年男子紧紧搂住小男孩,焦急地安慰着受到惊吓的孩子:“别怕!别哭!”。 只听到“咣”的一声响,一名列车员跑了过来,大声说道:“前面的铁轨被炸了,不要下车!先躲起来。” 但是没人理会列车员的叫喊,人们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继续蜂拥逃向车门,有几个人大约意识到车门处并不一定安全,返身又折了回来,慌不择路地爬到座位底下。 守住车厢两端的两名日本兵站了起来,嘴里咒骂着:“混蛋!找死啊!”,用枪托将跑在前面要下车的几个人砸得头破血流。 中田佑男跳了起来,站在座位上用日语大声向日本兵说道:“住手!不要打人!”日本兵朝中田佑男这边看了一眼,稍作停顿,然后继续大声责骂,用枪托把人群往车厢内赶。 中田佑男随即又用汉语喊道:“大家坐回自己的位子,不要慌,大日本帝国的士兵一定会保护我们!”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那个带着孩子的青年惊讶地看着中田佑男,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是日本人?” 中田佑男看了他一眼,没有点头承认,但也没有摇头否认。青年眼中闪出一丝恐惧之色,连声向他说道:“方才我说的一些话,都是胡说,请不要当真!”随即抱起孩子到了另一处座位,小男孩害怕得不敢出声。 中田佑男苦笑,心想:“大日本帝国不是一直在保护中国人吗?怎么我们日本人在中国人心目中那么可怕?” 一排子弹呼啸而来,将一扇车窗打了几个大窟窿,随后又有几扇车窗被子弹打碎。两名日本兵顾不得再看管乘客,将长枪伸出窗外,瞄准射击。 车厢里的人们又开始慌乱起来,人挤着人,几名乘客打开没有被子弹打到的那一侧车窗跳了下去,拔腿就往外跑,想尽快远离双方交战区域。 那个小男孩子突然大哭起来,挣脱他父亲的手,也要爬上窗户往外跑。中田佑男见势不妙,立刻扑了过去,把小男孩压在座位上。又是一排子弹过来,中田佑男暗自庆幸,男孩的父亲也感激不尽。 火车被迫停下的地方,两边不远处就是小山,跳车的几个人,一会儿就逃入附近的山林中,没了踪影。 受到这几个人影响,人们不知为什么,纷纷跳窗逃跑,几名日本兵从车上跳了下来,大声叫喊,想让这些人回到车上,但人群已经四散逃开。 令中田佑男惊异的事情发生了,日本兵居然开始向跳下车奔逃的人们开枪,五、六个人被立即击中倒地!日本人的三八大盖近距离稠射击威力巨大,一名乘客的脑壳都被掀去一半。 中田佑男大惊失色,愤怒地大声质问:“为什么要向平民射击?”一名日本兵回过头来,朝中田佑男骂了一句:“滚蛋!”,然后不再理会他,返身与另几名下车的日本兵会合,准备到另一侧支援火力。 中田佑男见状,抓起相机也从车窗跳了下去。他虽然无法理解士兵为什么向中国平民开枪,但还是想下车冒险抓拍些战斗场面,以便用来描写战场残酷、讴歌“圣战英雄”、呼吁世界和平。 他清楚地看到十几名日本兵正开枪向一群人追击,这群人大约也有十二、三个,服装各异,看样子可能是当时民间比较常见的土匪。他们的武器装备显然比较差,哪里抵挡得住日本兵的火力,只好且战且退。 中田佑男觉得这些中国人太怂了,哪有帝国士兵那么勇猛。不过他有些怪这些人为什么不尽快退到山林中,而是沿着山脚一直在逃跑。 这种近距离的真实战斗场景,新闻媒体很少有提供,因此非常珍贵。中男佑男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节车厢的接头处后面,借机按下不少快门。 十几名日本兵追着那伙土匪越行越远,中田佑男收起相机,准备再到火车的另一侧,看看那边的情形,那几个跳车的中国人死得有些冤,他也要拍下来作为真实事件记载一下。 这时,中田佑男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几个人正跑向这两节客车车厢,于是赶紧又回到车上,他的行李箱里有些资料,可不能丢失。 此时火车上的日本兵都去追那伙土匪了,列车员也不知去向。 几名土匪窜上火车,车内又是一片慌乱。为首的土匪目露凶光,右手拿着手枪凭空点了点正在发抖的几名乘客,厉声说道:“都别乱动,要命的赶紧把东西和钱交出来!” 旁边一名土匪扯了扯他的左手衣袖,嘀咕地说道:“三哥,好像都是中国人。”另一名土匪低声喝骂道:“抢钱还挑啊。管那么多干什么?” 那个被称作“三哥”的土匪对这两个抢劫的时候还争吵的家伙很恼火,怒道:“你们给我闭嘴!”,然后冲过去把一些行李扒拉下来,用枪逼着一名衣着比较光鲜的乘客,恶狠狠地说:“快点快点!交了钱就没事,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那乘客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抖索着交给了土匪,土匪用手拈了拈份量,似乎很满意,说道:“很好,这位兄弟懂规矩,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上,老子也不全要,就不再搜身了。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快点交钱!” 这时,一名土匪看到这名乘客身边的女人脖子上带了条粗金链子,立刻扑过去就要抢。“三哥”立刻喝止了他:“你他妈的当我讲话是放屁是不是?老子说话算话,这位兄弟既然出了钱,就是给面子。弟兄们要吃饭,没问题,把鬼子抢我们的再夺回来,老子没意见。都是中国人,适可而止。” 中田佑男从怀里掏出些大洋出来,打算花钱消灾,只要他的相机和笔记本能保住就行了。 这时,乘客中有个人突然站起来指着中田佑男大声说道:“他是日本人!他身上有钱!” 几名土匪吃了一惊,立即把注意力转到了中田佑男身上,“三哥”冲过去一把把他手中的大洋抢了过来,然后又把他揪了起来,骂道:“说!你他妈是不是日本人?”其余两人迅速过去翻他带在身边的行李箱。 中田佑男不是没见过世面和胆小怕事的人,但突然遇到这种情形,也是一头雾水,他似乎明白了刚才那伙土匪为什么边打边退,一方面肯定是打不过,另一方面则有可能是“调虎离山”,让一些土匪乘机来抢劫。 他有些恼火为什么那人要告密他是日本人,他觉得看不透中国人,也有些瞧不起他们,暗道:“牺牲别人保全自己,不是君子所为。” 他觉得自己被揪住领子,受到了侮辱,于是怒目而视,说道:“放开手!你凭什么说我是日本人?” “三哥”一楞,用枪顶住中田佑男脑袋,咬牙切齿地说道:“哟嗬,你小子挺横啊,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有一名土匪看到了中田佑男身上的相机,一把抢了过去,嘿嘿笑着摆弄道:“三哥,这玩意高级,值不少大洋!” 中田佑男急了,大声说道:“我是记者!钱和东西都给你们,把相机给我留下。” 这时,又有一名土匪匆忙跑上了车厢,气喘吁吁地说道:“后面车上没有我们要的货,三哥快撤,鬼子要回来了!” “三哥”看起来也没真想要中田佑男的命,立刻把枪收了起来,和几个人一起准备返身下车。 然而当他看到十几个日本兵已经跑了回来,快要接近火车,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中田佑男对两个土匪说道:“快,把这小子带走,老子眼没瞎,这小子就是日本人,把他当人质,押到山上,让大哥处置!” 两名土匪顿时扑了过来,一左一右扭住中田佑男的胳膊,要将他押下火车,其中一名土匪则把他的行李箱拎了过去。中田佑男奋力挣扎了两下,发现是徒劳,也就不再反抗。他心想:这“三哥”看起来是讲义气的人,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 几名土匪押着中田佑男,一路推搡着上了山,很快就撤入山林之中。中男佑男被人蒙住了双眼,一路踉跄,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如何与这些土匪周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73章:冤家路窄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中田佑男想的是怎么应付土匪,晏轲想的是怎么对付汉奸。此刻,军统太原行动组基本上倾巢而出,他们在交城的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附近,耐心等待机会,以铲除吴旭贵这个不大不小的汉奸。 德庄酒楼的一个大包间内,吴旭贵正与交城维持会的一班伪官员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席间自吹自擂、拍马谄媚之辞响成了一片。只有交城警察局长神探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吴旭贵已经敬了一圈酒,舌头开始有些大,他见神探张似乎闷闷不乐,好地问道:“张局长是否对今天的安排不满意?吴某在此致歉,今后商会在交城的生意,还要仰仗局长的关怀!我再敬你一杯!”说完将面前白酒一饮而尽。 神探张起身忙道:“哪里哪里,吴会长鸿商富贾,又有太原警备司令部撑腰,哪里需要我们关照,会长刚才交办之事,我等自当做好服务。”于是也一仰脖将酒杯中的酒一口喝干。 吴旭贵身旁的维持会赖副会长不怀好意地看了神探张一眼,讨好地向吴旭贵说道:“吴会长有所不知,张局长是放心不下在家的漂亮夫人啊。” 吴旭贵眼睛一亮,说道:“哦?久闻张夫人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与张局长天设一对、地造一双,既然不放心夫人一个人在家,张局长为何不携她一起来?” 神探张似有不悦,对赖副会长说道:“老赖啊,别人夸我老婆老子觉得很受用,你他妈的夸我老婆老子怎么就觉得恶心呢?你怎么不说说你那个小老婆?” 赖副会长依旧嘻皮笑脸:“我老婆就是一黄脸婆,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哪里比得上交城一枝花!连藤田少佐都多次说,张局长好艳福啊。” 一提这个藤田少佐,神探张就一肚子火,这小鬼子觊觎小金子美貌不是一天两天了,听说还多次乘人不在对她动手动脚。为了躲避这小鬼子骚扰,小金子希望神探张赶紧辞职,带着她和二狗离开交城,否则迟早会出事。 神探张一直焦虑万分。他认为无论找什么理由向日本人辞职,明摆着是不识好歹,将和原交城监狱监狱长李焕之一样,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如果不辞而别的话,又没有把握逃脱小鬼子的追捕。 神探张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冲着赖副会长怒目而视,然后一拍餐桌,站起来就要去打人。身边的人急忙一把拦住了他。 赖副会长不甘示弱,也放下酒杯,冷冷地说道:“张局长好大的脾气!” 维持会的武会长见这势头有些不妙,连忙过来打圆场:“老赖!你装什么蒜哪?不会说话就别出声,没人把你当哑巴。老张啊,你也不要介意,老赖这狗嘴什么时候吐出过象牙出来?” 吴旭贵在一旁心里觉得很恼火:“这酒喝得好好的,怎么就谈论起人家老婆来了?还说打就打,什么素质!”他打了个哈哈,说道:“诸位安静,给我吴某人一个面子,既往不咎,既往不咎。来,来,咱们继续坐下喝酒。” 众人重新入席,互相敬酒,逐渐又热闹起来,有几个人大谈起了荤段子,全场笑声一片,只有神探张表情尴尬,显得很不合群。 神探张起身走出包间,到酒楼门口点燃一支香烟,若有所思,心想:“他妈的,老子投靠日本人,不就是为了让一家人安心享点福?现在小鬼子打我老婆主意,连这姓赖的也敢取消老子,真他妈窝囊!” 他两边一打量,把手一招叫来一名警察:“他妈的,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堆着干什么?真要有什么事,不是当活靶子么?全部分散,范围扩大!你们先到附近看看,有事快点过来,没事就别回来了!” 杨啸在暗处的车子里看到神探张在指挥重新布阵,也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局长倒不像是饭桶。” 晏轲听后忍不住搭了一句:“对,这小子当过探长,人精一个!” 杨啸头也不回,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认识他?” 晏轲吃了一惊,赶紧掩饰道:“不认识,以前邮局的一个朋友是交城人,说他们那里的警察局长是神探。” “哦,是吗?”杨啸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晏轲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个熟人早就先他一步被杨啸纳入麾下,并且将他的过往摸得一清二楚。老奸巨滑的杨啸只是一直没有点破,他始终觉得,这小子迟早会排上大用场。 “为鬼子卖命的神探,看来这个人必须得除掉!”杨啸似乎在自言自语。他身后的晏轲,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欲言又止。 这时,吴旭贵和一群人边说边笑地从酒楼门口走了出来,吴旭贵和神探张打了个招呼,说:“我们见张局长不在,就自觉散了,我也要返回太原。今天招待不周,还望局长不要见怪!”神探张见那赖副会长在旁边,懒得多说,拱手还礼。 维持会武会长高声说道:“今天本应我等尽地主之谊,却反过来让吴会长破费,实在是惭愧,下次吴会长再来交城,一定得由我武某做东!” 吴旭贵知道这是客套话,也假意连声应允,然后向众人挥了挥手,在神探张的陪同下,走向停在不远处的汽车。他今天来交城的成果颇丰,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 见目标已经进入预定地点,不待杨啸发话,野狼和山兔从暗处一跃而起冲了过去,两支乌黑的枪口顿时对准了吴旭贵,神探张只是稍一楞神,他反应敏捷,突然一个侧滚逃到车头一边,而吴旭贵则原地发楞、目瞪口呆。 野狼举枪便射,子弹呼啸地打中了吴旭贵的胸口,受惊的他被疼痛激醒,居然还能捂着胸口回头往酒楼里跑。山兔发现第一枪没能将吴旭贵击毙,迅速地补射一枪,子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吴旭贵的后脑,脑浆迸裂,吴旭贵肥胖的身躯扑倒在地,不断抽搐。 完成任务的野狼和山兔飞快地穿过酒楼前的广场,跳上早就停在附近的一辆黑色轿车,急驰而去。 这两名军统特务从冲出、拔枪到射杀汉奸,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的数秒钟之间,刚走不远的维持会众人被枪声惊得四散而逃,与几个反应还算快的警察撞了个满怀。 酒店的服务生则惊慌地把大门关了起来,神探张看到杀手已远走,连忙从车头处站出,他发现自己的那群饭桶手下都还没回来,气得跳脚大骂,掏出警哨吹了起来。 尖锐的警哨声响彻夜空,杨啸意识到野狼和山兔乘坐的那辆车有可能会遇到危险,于是沉着地命令晏轲道:“下车,干掉那个警察局长,把警察吸引过来,我们开车在巷子后面等你!” 晏轲强作镇静,其实头脑一片空白。他定了定神,举起枪就跳了下车。 他几步就跑到了酒楼前,闭着眼睛冲着神探张胡乱开了两枪,神探张又是一惊:没想到刺客还有同伙,幸亏枪法太差。他赶紧再次躲到车身后面,开枪还击。 杨啸看到晏轲这通胡乱开枪,心中暗骂:这个笨蛋!随即命令身边的人道:“猴子,你下去把车子炸了,接应一下,然后我们就走,燕子的死活就看他自己了。” 猴子爽快地答应了一声,跳下车,冲上前扔出一颗手雷。“轰”地一声,神探张面前的轿车被炸得开了花,神探张趴在地上,惊险地躲过碎片,手枪扔出老远也没拿,转身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逃跑! 猴子用枪一指晏轲,说道:“快,头儿让你追!”晏轲一咬牙,匆忙追了过去。远处的警察被这边的爆炸又吸引了过来,猴子转身回到车上,与杨啸等人会合,开车急驰,绕往小巷那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74章:放走汉奸神探张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暗黑的小巷子原本还有些往来的行人,枪声和爆炸声响过后,人们均往巷子那头奔逃,少数因胆小而腿脚发软的就近找个地方就躲藏了起来。 赶过来的大部分警察朝着两辆汽车逃走的方向分别追了过去,几名警察跑到巷子口,犹豫着又缩了回去。 晏轲提着手枪追进了巷子,却发现神探张已经不见了踪影,但他知道神探张受了伤,跑不远,一定就在附近某个角落。 他不想追杀神探张,但如果就这么毫无作为地直接跑到巷子那头,杨啸大概饶不了他,而他自己的面子也过不去:对比野狼、山兔等特工的行动素质,他这个培训班中的“优秀学员”就像是个败类。 晏轲知道神探张现在手上没有枪,对自己没有威胁,于是他放慢脚步,竖起耳朵、睁大眼睛朝巷子里扫描搜索起来。军统的情报系统可怕,不知黑暗中有没有眼睛在盯着他,所以这个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突然,晏轲听到了右前方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那叹息转瞬即逝,但对现在的晏轲来说,完全能够敏锐地捕捉到。 他提起手枪,悄悄地朝着那个方向摸了过去,黑暗中,他隐约见到一处墙根下,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躯,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暗暗抽泣,晏轲听到的叹息,似乎就是压抑的哭泣声。 “叔叔,不要杀我!”小黑影已经听到有人逼了过来,但又看不清人,他睁着大眼,十分恐惧地说道。 好熟悉的声音!晏轲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赶紧跑了过去,仔细一看,惊喜地叫了起来:“二狗?” 那小黑影浑身一颤,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小轲爷?!”那声音充满了欣喜,还带着哽咽。看清楚果然是晏轲后,小家伙高兴地跳了起来。 这一切太突然了,晏轲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二狗。他连忙问道:“二狗,这么晚你跑来这里干什么?多危险啊!” 二狗高兴地说道:“金子姨怕姨夫喝多了,让我来叫他回家,说是我去了,那些人就不会为难姨夫,硬让他喝酒了。” 晏轲这才想起神探张来,他低声问二狗:“你刚才见没见到姨夫?” 二狗说:“没呢,我吓得跑不动了。”他看到晏轲手里提着枪,好地问:“小轲爷,刚才那些枪是你打的?” 二狗年纪虽小,却是个人精,他很快明白过来,怯怯地问道:“小轲爷,你是要杀我姨夫吗?” 晏轲假装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是,我就是吓唬吓唬他!” 二狗低声抹着眼泪,哭道:“求求你,不要杀我姨夫,他不是坏人。” 晏轲心里一酸,他想起当时自己被神探张追杀时,二狗也是这个语气来恳求神探张不要杀自己的。一幕幕的往事又在他脑海中浮起。 从不太体面地当了逃兵,到莫名其妙地进了军统,晏轲经历了无数事,见过了许多人,只有二狗这个孩子才能让自己的心灵安静下来,使他能够瞬间放下仇恨,回归纯净。 他急忙搂住二狗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哭,我答应你,不会伤害你姨夫。这里危险,我不能在这陪你说话,你快先走,回去也不要说见过我,好不好?” 二狗有点失望,但还是坚决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巷子外走去。他知道每次和晏轲见面,时间都不会长,但只要看到晏轲,就会开心好几天。 晏轲不能和二狗一起出巷子,否则被杨啸看到,肯定保不住自己的身份秘密。他在后面默默地注视着二狗,心中也无限感慨。 路过一个拐角时,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将二狗拉了过去,二狗不禁惊呼起来。晏轲大惊,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双手持枪,厉声喝道:“谁?放下孩子!” 晏轲紧张地看到,一身血迹的神探张把二狗拉到了身边,顺手卡住了他的脖子,面色狰狞地对晏轲说道:“好啊,原来是你这个无赖!居然暗杀老子?” 晏轲见二狗被神探张劫持,心中有些着急,但面色却不变,说道:“不错,今天我奉命锄奸,就是来杀你的。你快放开二狗,我饶你不死!” 神探张嘿嘿冷笑,说道:“你少吹牛逼了,要不是受了点伤,就算你有枪,老子也不怕你。废话少说,把枪放下,不然我让二狗和你说。”随后右手加了点力,二狗顿时被憋得喘不过气来。 晏轲看得出神探张的装腔作势,因此很快定下心来,很显然,神探张要是敢伤二狗,小金子会找他拼命。 他摆了摆手中的枪,说道:“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要为难孩子,我要想杀你,你早就没命了,你以为我开枪就那么没准头?” 神探张脸上露出无耻的笑容,说道:“老子没那么蠢,你小子说的老子也信,不过你的那些同志可不一定放过我。我得让二狗保护我!” 晏轲心里这个气啊:“他娘的,这狗日的倒也直接,不要脸还理直气壮。” 神探张不耐烦地说道:“赶紧让开,让老子回去!”说完推着二狗就往晏轲身边走。二狗此刻也是一脸的懵,他不知如何是好,但看起来小轲爷这边优势大一些,所以他要帮着姨夫一点。 晏轲惊讶地发现神探张的确有两把刷子,他一直躲在这里,一定是觉察到巷子的那头有危险,所以找到机会就一定会往回走。 他闪过一条路,狠狠地说道:“快点滚,尽早别当汉奸,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别怪我不客气!” 神探张走过晏轲身边后,二狗就搀扶着神探张一瘸一拐地走了起来,晏轲手中拿着枪,朝着神探张的背部比划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转身向巷子那头走去,他心里有了应付杨啸盘问的主意,但杨啸可能不会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很反感现在自己的角色,因为他觉得自己失去了自由,像是卖身给了军统一样,他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摆脱杨啸的控制,做自己想做的事。 晏轲和神探张都没有想到,离他们不远的角落里,一个灰色的人影躲在暗处,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此人正是交城维持会的那个赖副会长!他心中暗喜道:“他妈的,这姓张的居然和刺客有交情!” 晏轲很快穿过小巷,他站在巷子口四处刚一张望,杨啸他们乘坐的轿车立刻就开了过来,他赶紧跳上了车。 杨啸冷冷地对晏轲说道:“那汉奸跑了?” 晏轲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惭愧地说道:“我太没本事了,有负组长重托。” 杨啸忽然厉声喝问道:“你和那个警察局长,还有那个小男孩,到底是什么关系?!” 晏轲对此已经不再意外,在军统刺杀行动过程中,他居然能在巷子里和神探张说那么多话,本身就不太正常。他甚至怀疑杨啸让他去追杀神探张,本身就是个阴谋,就是要试探他的身份。 他准备硬着头皮死撑到底:“组长,我第一次行动,手有些抖,后来那汉奸拿孩子当挡箭牌,我没有办法,就放过了他。请组长处分。” 杨啸哼了一声,说道:“处分?处分就是枪毙!” 晏轲吓了一跳,他知道杨啸心狠手辣,真能干得出来。 他心一横,说道:“不错,我认识那个孩子。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绝不做违背良心的事,组长虽然严肃,但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如果是你亲自出马,我就不信你会不顾孩子安危,下得了手!” 车上的其他几个特务见晏轲居然顶撞杨啸,都是大吃一惊,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禁替晏轲捏了一把汗。 不过杨啸似乎并没有被激怒,他是个精明人,一下子就听出晏轲这番看似不顾一切的顶撞,其实就是不折不扣的拍马屁!心想:“这小子搞暗杀估计是不行,不过这副无赖相倒是可以培养培养,做其他安排。” 杨啸正色地对晏轲说道:“在民族大义面前,任何私人恩怨都不值一提,我懒得过问你之前与什么人有交情,我只想提醒你,要与汉奸划清界限!我们的行动目标是杀鬼子、锄汉奸,有时必须不择手段,不能婆婆妈妈!” 晏轲听了浑身冒汗:杨啸这老狐狸,话中带刺、话里有话,到底是掌握了我哪些底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75章:命悬一线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同样是激烈的枪声、暗黑的场景,中男佑男的命运却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他被那几名土匪带下火车,连推带搡还被踹地在山林里转了大半天,终于来到了一个山洞。 洞内光线昏暗,有人燃起了火把,顿时通亮。中田佑男揉了揉眼睛,四处打量,浑身打了个哆嗦。这里虽然火把通明,但面前阵阵寒风迎面刮来,夹带着风吹来时的诡异声响,一股凉意透彻心底。 山洞里吵吵嚷嚷,地上躺着两名浑身血迹的土匪,看样子受伤不轻,一名赤脚医生模样的人正在为他们包扎伤口,但却不住地摇头叹气,看起来大约是回天无术了。站在旁边的几名土匪也是一脸绝望之色。 看到有人进来,山洞里的人目光被吸引过去,逐渐安静起来。一名光头大汉迎了上来,瓮声瓮气地朝“三哥”说道:“老三,今天可有什么收获?这小子是什么人?” “三哥”快步走向前,说道:“又有兄弟受伤了?后面的货车上没有啥物资,都是些矿石什么的,咱用不上。不过在火车上发现了一个日本人,想着也许能派上什么用场,就把他掳了回来。” “日本人?”光头走过来仔细看了看中田佑男,似乎有些失望:“这鬼子有卵用?能当肉票?”他扭头问一个戴瓜皮帽的人道:“老梅,你在东洋呆过,你来认认看,怎么处理?” 老梅咪缝着眼打量了中田佑男一番,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说道:“从此人的衣着和相貌上看,不像是鬼子兵!好像还是个文化人。至于怎么处理,咱听大哥的。” 这时,那名赤脚医生站了起来,对光头大汉说道:“这两位兄弟伤势太重,已经归西了……” 光头大汉急忙回头俯身看去,表情十分凝重。虽然身处乱世,见惯生死,但出生入死的兄弟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滋味不好受。山洞里顿时一片沉寂,只有风吹过大大小小的孔穴,仿佛发出阵阵呜咽声。 光头大汉吩咐将两名死去的兄弟抬出埋了。一名年纪稍长的中年土匪突然说道:“这段时间咱们和鬼子打仗死了不少弟兄,我看,就拿这日本人祭奠那些死去的弟兄们吧!” 众土匪纷纷叫好,光头大汉目露凶光,切齿说道:“好!鬼子怎么对待咱们中国人的,咱们照样还给他们!弟兄们,准备开膛、点天灯!” 随即,两名汉子便凶神恶煞般地上来扭住中田佑男,其中一人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一下子让他跪倒在地上。 中田佑男不知“点天灯”为何物,但“开膛”二字是听得懂的,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说道:“我就是个旅客!与诸位无怨无仇,为何要这般残忍对我?” 光头大汉听他汉语说得流利,挥手制止扭住中田佑男胳膊的两名汉子,说道:“慢着!”然后,又恶狠狠地问道:“说!你到底是不是日本人?” 中田佑男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膀,心想大和族人岂能贪生怕死,不承认自己的国民身份?于是目光坚定地看着光头大汉,大声说道:“不错!我是日本人!难道就因为我是日本人,你们就要滥杀无辜?!” 光头大汉面露惊异之色,走过来又认真看了看中田佑男,说道:“看不出来啊,小鬼子弱不禁风的模样,倒很有骨气!老子还真有点佩服!”他环顾四周,继续说道:“弟兄们,要不咱们给他留个全尸?” 这时,一名青年土匪站了出来,面部扭曲,神情激动,他大声说道:“不行!为什么要对鬼子讲仁义?你忘了鬼子是怎么对待我们村里人的?忘了鬼子是怎么对待小花姐的?日本畜生在中国造了多少孽,今天要他们血债血偿!” 众土匪情绪激昂,几个人甚至还眼含泪花。他们各自挥动着手中的武器,齐声唤道:“点天灯!点天灯!” 光头大汉狰狞地对中田佑男说道:“小鬼子!你也看到了,弟兄们连全尸都不答应给你留!你要怪,就到阴间去怪那些日本畜生魔鬼!” 中田佑男此时突然不再害怕,他觉得自己已经难逃一死,绝不能被人瞧不起,但在临死之前,他要知道为什么这些中国人如此痛恨一个无辜的日本人,那些日本士兵到底在中国造了什么样的深重罪孽。 他抬起头来,直视光头大汉,语气平静:“我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只是想死个明白。什么叫‘点天灯’?我刚从国外来,没上过战场,诸位能否讲述一下我国士兵的那些行为?” 那青年土匪突然痛骂道:“放屁!什么战场?要是在战场,我们打不过你们,丢了性命也就认了!可是你们这些狗日的,对待两手空空的老百姓,也能下得了毒手!砍头、开膛、挖心,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啊!” 中田佑男听闻大汗淋漓,失声叫道:“不!你撒谎!我大日本帝国士兵是仁义之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兽行?” 这时,那名青年土匪走上前来,打了中田佑男一个耳光,悲愤地说道:“不要脸的东西!还说什么仁义之师!我小花姐被你们鬼子兵轮奸后用刺刀活活戳死了,我舅舅一家七口和那么多村民都被赶到一处用火烧死。你说,你们可是畜生?!” 光头大汉冷冷地对着目瞪口呆的中田佑男说道:“你不是不知道什么叫‘点天灯’吗?我来告诉你!就是吊起来烧死!说到点天灯、坐飞机、滚钉筒、摔布袋……这些杀人的法子,可都是和你们学的!” 中田佑男眼前又浮现出南京街头那些照片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些土匪,有什么必要在他这个将死之人面前撒谎?帝国军队到底是怎么对待中国人的?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我死不瞑目! 一名土匪不耐烦,跳起来说道:“和这小鬼子扯这么多干什么?直接砍了、点了!”光头大汉嘿嘿冷笑道:“这么痛快,岂不是便宜了这小鬼子?老子就是要让他死个明白!” 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三哥”站了出来,揶揄地说道:“大哥还没发话,兄弟们着急什么?” 那光头大叹顿时哑口无言,露出一丝惶恐之色,中田佑男听了也是一楞:敢情光头大汉不是土匪头子?难道还有更狠的?这下完了,更加没命了。 这时,土匪们自觉站成两排,把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汉子空了出来,中田佑男看到,这汉子头发卷曲,带有些黄色,鼻头和嘴巴突出,一开口就露出锐利的牙齿出来。 他用目光严厉地扫了两边一眼,随后面色缓和下来,说道:“弟兄们,不要忘了咱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聚义!别人把我们土匪,我们可不能真把自己当土匪!刚才小伍也说了,在战场上和鬼子兵真刀真枪地干,那才是凭本事杀人,咱们要为父老乡亲报仇,就到战场上多杀鬼子,点天灯,也要点鬼子兵的天灯!” 众人听了似乎精神一振,光头大汉面带惭愧之色,紧张地看着卷发老大。 卷发老大继续说道:“这小鬼子是老三费了老大劲带回来的,不问问清楚就一刀砍了,有点可惜,老二,你这急性子还得再改改。老三,你叫人搜搜他带的东西。” 那“三哥”快步走向卷发老大,拿着中田佑男的相机递了过去,说道:“这小子说他是记者,箱子里也都是些随声衣物、还有一个本子和几张纸。我不识字,要不让老梅去看看。” 卷发老大接过相机,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他一努嘴,老梅走到行李箱前,翻看起里面的证件和笔记本起来。 中男佑男见状急忙说道:“好汉,请别毁了我那本笔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76章:义匪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老梅翻看好一会儿,不时作沉思状,时而还不住点头,光头大汉忍耐不住,开口骂道:“老梅!你他妈就别装模作样了,到底看出了什么?说给大哥听听!” 老梅没有理会光头大汉,径自捧着那些资料来到卷发老大面前,一边翻、一边指着笔记本中的内容,低声和卷发老大说着什么。卷发老大紧闭双唇,面色平静,偶尔也微微点头。 卷发老大抬起头来,看着中田佑男,一言不发。中田佑男不知是祸是福,也不开口说话,整个山洞一片沉寂,氛围很怪。 卷发老大见中田佑男并无惧色,开口问道:“听我兄弟说,你是一名日本记者?你到中国来的目的是什么?” 中田佑男见这老大虽然相貌凶恶,但还算有些理智,便不再隐瞒,考虑到一些情感因素,他也注意了一番措辞,昂首答道:“是的,鄙人是日本人,但生在香港,住在美国,因感觉世界媒体对中日战争情况的报道未必真实,于是特地来中国亲自体验。” 卷发老大不露声色:“哦?那外界是怎么描述这场战争的?” 中田佑男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敢问刚才几位好汉所说,我国士兵是否真有那般禽兽行为?” 卷发老大面色微动,冷冷说道:“我们都是粗人,除了杀、杀、杀,想不出其它词来形容你们的行为,你们犯下的罪行,远比我们说出来的残酷百倍!这些弟兄,哪一个没有亲身经历、亲眼目睹过?” 老梅在一旁大声插话说道:“你们所犯的罪恶擢发莫数、罄竹难!” 中田佑男看了看两旁悲愤异常的脸庞,犹豫着问道:“那么……南京呢?……那些事都是真的?” 听到“南京”二字,众匪一阵骚动,有一名青年面孔涨得通红、目光似火,低吼着就要扑向中田佑男!似乎立时要将他撕成碎片。 卷发老大示意旁边的人将那激动的青年拉住,再次冷冷地对中田佑男说道:“你所听说的,可能还远远不够!你们的暴行,可不仅仅在南京!看在你没有杀中国人的份上,一会儿我们会给你个痛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中田佑男仰天长叹,他觉得自己心目中对于“大东亚共荣”的信念基本崩塌,尽管他还没有亲眼看到日本军人的屠杀,但他一路上已经看得出中国人对日本人的憎恶、仇恨有多深,哪有半点的“欢迎”“友好”之情? 他为自己之前的不明真相、舐皮论骨而感到无比羞愧。 他抬头说道:“我死后,拜托不要侮辱我的尸体,如果有可能,请将我埋在一棵松树下面。那个相机,记录了一些真实的照片,那个笔记本,记录了我的随感,我写一封遗,请与胶卷和笔记本一起邮给我的香港友人。” 卷发老大与老梅对视了一眼,说道:“好,我答应你!你有什么话就接着你的日记写吧。” 中田佑男接过老梅递来的笔记本和笔,略加思索,写下了这段话:“张成兄:君见此文,我已殉职,胶卷与笔记本,请兄与之前收到的一起永久收藏,并劳请张成兄依据我所陈述的事实,整理出版,告知世界。同时,再烦请张成兄转告苍井先生,向天皇陛下建言,下令停止杀戮、惩治战犯,实现真正的和平!” 中田佑男默默地对自己说:如果还有机会活着走出这座山,他一定要继续去寻找真相,揭露战争的罪恶!即使有辱本国的形象、天皇的威严,也在所不惜,大不了自杀谢罪! 卷发老大再次环顾四周,发话道:“弟兄们看,准备让这个日本人怎么个死法?”众土匪此时居然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卷发老大见无人说话,对那“三哥”说道:“老三,人是你带回来的,你来说!” 那“三哥”跨前一步,说道:“大哥是我们的主心骨,全凭大哥做主!” 卷发老大似乎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也就不再继续问下去。他转头盯着中田佑男,突然说道:“你跪下,替小日本这个国家,给我们死去的兄弟和同胞磕上十个响头,我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中田佑男听得此言,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此刻,他的内心无法再否认侵略和屠杀,他痛苦地意识到这些无耻的行为,已经将整个日本变成了屠夫。这一跪,他斗胆替自己的祖国向中国人谢罪;这响头,他必须替所有犯下罪行的同胞祁求死难中国人的宽恕! 众土匪见中田佑男跪得坚决,头也磕得诚恳,倒是有些不知所措。那小伍红着眼睛,弱弱地对卷发老大说道:“大哥,真的就这么便宜了小鬼子?” 光头大汉也说道:“大哥,日本人没一个好东西,留着是个祸害。他现在下跪磕头,就是怕死装怂,好让大哥心软,放了他。再说了,这小鬼子现在知道了我们的据点,回去后一定会通知鬼子兵报复咱们,大哥千万不要上当。” 那老梅则表示不同意见,他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哥已经发了话,自有分寸,咱们做小弟的,就不要操这个心!一切听大哥的。” 光头大汉立即闭嘴不再说话,那小伍嘟嘟囔囔,委屈地嘀咕道:“大哥说可以考虑,又没说一定饶他不死……”光头大汉踢了他一下脚跟,用眼神制止了他。 中田佑男听到土匪们的争论,一句话也不说,他的下跪磕头不是怕死求饶,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谢罪,内心反而得到了解脱,轻松无比,即使立即被这群土匪枪毙,他也毫无怨言。 卷发老大沉默了半晌,对那“三哥”说道:“叫上两个弟兄,送他上路!”说完站起身来,离开了山洞。 中田佑男整了整上衣、拍了拍长裤上的灰尘,准备慷慨赴死。“三哥”带着两名土匪过来揪着中田佑男,将他押出了山洞。 中田佑男随手从路边的树上摘了一片树叶,然后将叶片横贴于嘴唇,再次吹奏起那首自创曲目《风的记忆》来,那如泣如诉、婉转悠扬的曲调,令人怀念起如歌的往事、遥远的故乡。 “三哥”等人一路无言,默默地将中田佑男带到山脚下,对他说道:“到了!” 中田佑男以为到了处决地点,顿时一个激灵。他虽然说起来并不怕死,但死到临头还是腿有些发软。 “三哥”看着中田佑男说道:“按照大哥吩咐,我们已经把你送上路。以后你的死活,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完带着两名弟兄转身就走,临走时还塞了只火把给中田佑男。 中田佑男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又惊又喜。 与中田佑男命悬一线又死里逃生的大悲大喜相类似,身在太原的晏轲也正纠结在悲喜交加的心情之中。 他在交城锄奸行动中的拙劣表现,被杨啸在总结会上批得狗血喷头,即使是一向厚脸皮的他,也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而情报分队的刘竹林队长则直言不讳地指出:燕子同志在行动中太反常了,应该向组织坦白、检讨。 杨啸及时打断了刘队长的发言,他知道特务工作干久了,有些人看谁都像叛徒、奸细,自己人整自己人的悲剧不知道上演过多少。他认为自己对所有队员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因此,绝不允许自己的行动组有这种现象发生。 他在会上宣布,鉴于燕子同志心理素质不过硬、实战经验缺乏,暂不具备参加集体行动的资格,因此工作岗位将作出调整,以观后效。 晏轲一听要调整工作岗位,有些喜出望外,换了岗位,也许就有机会外出,如果有机会外出,就有机会逃出杨啸的控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77章:军统头子的另一面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杨啸要求晏轲跟在自己身边,先干一些杂活,顺便教教自己日语,美其名曰为“行动组机要秘”,但这个秘没有跑腿、传话的职能,且不得擅自离开规定行动范围。显然,杨啸对于晏轲企图脱离军统控制的小心思早有预防。 在杨啸这个大特工面前,晏轲感觉自己像个大傻子,种种迹象显示,杨啸掌握了晏轲的过往经历,但是到底掌握了多少,晏轲心里一点数也没有,让他觉得自己被杨啸玩弄于股掌之间,心里十分不痛快。 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杨啸虽然工作中不讲情面,但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多次护他的短,让组里其他特务们有些嫉妒。 当然,杨啸从来就没有戏弄晏轲的意思,他认为晏轲聪明、灵活,学习能力出色、记忆力超强,是个大有潜力可挖的优秀特工人才,尽管他可能有时头脑有些冲动,做出些出人意料、不计后果的蠢事,但大多是出于“善良”的本性和“讲义气”的原因,而这两种品格在整个山西军统组织里,十分难能可贵。 杨啸认为晏轲尤其不能正确处理民族大义与个人恩怨之间的关系,总体处于“讲义气、没信仰”阶段,这是个致命的思想弱点,迟早要吃苦头,甚至会连累组织。所以他决定把晏轲带在身边,想通过言传身教给晏轲灌输些“三民主义”意识,使之自觉自动地为当前的抗战事业拼命。 这天下午,杨啸在组织了一次学习训练后,破天荒地邀请晏轲晚上到他家里做客,让晏轲感觉有些受宠若惊:组长家属的临时住所,也算是个工作秘密,杨啸这么看得起他,是没把他当外人。 这是一座三层高的小酒楼,看起来有些破旧处于一处僻静的街市,往来人口不多。杨啸的家,确切地说是杨太太的“临时宿舍”就在酒楼的第三层。 晏轲随着杨啸打开房门,只听内屋传来一名女子高兴的声音:“杨哥,你回来了?”随后一名穿着皮草,高挽着头发的中年女子笑吟吟地走了出来,系在手腕上的水晶手链闪闪发光。 杨啸见到那中年女子,心情大好,眉开眼笑地回答道:“几天没见琴妹了,怪想念的。”杨太太见有人在场,有些不好意思。她接过杨啸脱下的外套,抿嘴笑道:“当着小青年的面,就不要说这些肉麻的话了。” 晏轲从没听过杨啸如此温柔地说过话,也是有些诧异,心想:“杨啸这家伙对我们凶巴巴,对老婆却软绵绵,看来还是个柔情汉子。” 杨啸拉过晏轲,向太太介绍道:“这是我同事,你就叫他小南。” 晏轲礼貌地握了一下杨太太伸过来的手,夸奖道:“嫂子真漂亮,我杨大哥真是好福气!” 杨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小伙子真会说话,我与你杨大哥在家一直就哥啊妹的叫习惯了,你可别笑话啊。” 晏轲连忙说道:“大哥大嫂夫妻恩爱,羡煞旁人,杨大哥在组里白天晚上都念叨着嫂子,对嫂子可不是一般的想念。” 杨太太听了晏轲的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对杨啸说道:“这孩子我喜欢,老杨,我下去叫厨子炒几个菜,你们晚上好好喝两杯。” 杨啸微笑着点了点头。待太太下楼后,他对晏轲说:“你嫂子可从来没主动留过别人在家吃饭,你是例外。” 晏轲趁杨啸到内屋换衣服的时候,四处打量起来。这间屋子不大,装饰、家具什么的也很简陋,与杨太太雍容华贵的衣着、气质显得格格不入。 晏轲心想:“这杨啸看来是对自己抠门、对老婆大方的主。” 看到杨啸夫妇这般恩爱,晏轲对杨啸顿时好感起来,打破了先前对他的那种“冷酷无情、不可理喻”的印象。 尽管如此,晏轲的心情还是有些紧张和不安,他不知道杨啸把他约到家里,到底有什么用意。 一会儿,杨太太又上了楼,把杨啸撇在一边,和晏轲拉起家常来,晏轲一向能说会道,又把杨太太哄得开开心心。只是在杨太太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时,晏轲不知怎么的,想到了沈一秋。 杨啸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俩唠嗑,心想:“这女人拉家常套出来的话,比我们用大刑得到的情报还多!这小子说的话里面,大概有三成是真的。” 又过了一会儿,楼下送了几道菜上来,晏轲见全是以咸、香、酸为主的本地平常菜,如糖醋鱼、香酥鸡、酸汤羊肉等,不禁心念一动,问杨太太道:“大嫂是重庆人,怎么也爱吃山西菜?” 杨太太道:“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平常我也让厨子做一些重庆菜,结果他们做出来的还是山西菜的味道,我后来也就习惯了。” 杨啸笑咪咪地说:“这酒楼里的厨师都是些‘二把刀’,只会做这些菜。” 晏轲心想讨好领导的机会来了,挽起袖子说:“重庆菜我会做啊,我连日本菜都会做!嫂子带我下去,让我去做一道菜上来!” 杨太太两眼放光,喜道:“你这么能干啊?算了算了,今天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下厨?下次再说。” 晏轲站起身说道:“今天来得匆忙,也没带礼物,烧菜我拿手,算是孝敬大哥大嫂的!” 杨啸正想见识一下晏轲的厨艺,因为他认为这手艺如果遇到需要潜伏的任务,大有用场。他见太太还要劝阻,说道:“琴妹,你就别拦着,他现在技痒得很,不让他做菜,他就吃不下饭。” 杨太太见杨啸这么说,就高高兴兴地带着晏轲下楼到了一楼的后厨,她对一名看起来像是后厨主管的中年男子说道:“老朱,借个灶,让这个小伙子给我做几道重庆菜!” 老朱脸一黑,面露难色,道:“杨太太,我们这个后厨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这人谁啊,看样子也不像厨子啊。” 杨太太不等晏轲说话,抢着说道:“唉呀,你真啰嗦,这小伙子是老杨身边的人,不要紧的。老杨就在上边,不信你问他。” 老朱看了一眼晏轲,对杨太太正色道:“虽然这里没有外人,但太太说话还是要注意点!” 这时,杨啸背着手从后厨门外走了进来,先是赞许地朝老朱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没事,是自己人。”老朱这才笑着把晏轲领到了一个灶前,把一名正准备做菜的厨子支开,然后对晏轲说:“小兄弟,请!” 晏轲好久没下厨房了,突然感觉意气风发。他看了看食材,对杨啸夫妇说:“今天有些匆忙,我就做一个菜,一会儿请店里的兄弟把上面的几道菜再端下来,我回个锅,大哥大嫂可以先回去等着了!” 杨太太满心欢喜,一边夸着晏轲,一边乐呵呵地和杨啸一起回到了楼上。 晏轲在厨房里熟练地搭配起食材,一番爆、炒、烧后,很快一道著名重庆菜——“毛血旺”就烹饪成功了,其色、香、味让老朱也有些咽了咽口水。 老朱拍了拍晏轲的肩膀,说道:“小伙子,可以啊,不如和杨老板说一声,到我们这来干吧?” 晏轲笑着回答道:“好啊,你找他要人呗!”老朱一听,摇头说道:“算了算了,杨老板的人来干厨子,屈才。” 不一会儿,原先送上去的几道菜也端了下来,晏轲简单地加了麻辣味的调料,重新回了下锅,就让伙计一起端到了杨啸夫妇的住处。 杨太太看到端上来的菜,马上两眼放光,高兴地说道:“一闻到这个味儿,就知道是家乡菜!小南啊,你可真行!”说完迫不及待地就把筷子伸了出去。 杨啸一把拦住太太,说道:“别那么急好吧,这酒楼不太讲究,我先看看有没有烂菜叶什么的在里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78章:目睹屠杀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杨啸分别在几道菜中夹了几筷子,尝了尝,闭着眼回味了一下,顿呼好吃,然后才让杨太太动筷子。杨太太嗔怪地说道:“真是职业病!自己带回来的人也不信,你还怕小南给我们下毒啊!” 晏轲见杨啸面露尴尬,笑道:“大哥哪里是职业病,这是爱嫂子爱到极点了啊,真是羡慕死了。” 杨啸见晏轲不动声色、瞬间缓解尴尬,也是心中暗叹,他顺势点头,故作沉稳,教导晏轲道:“干我们这一行,一定要时刻提高警惕。”晏轲不禁点了点头。 杨啸和晏轲开了瓶酒,开始对喝起来,一开始晏轲还屡次站起来敬酒,杨啸觉得没有必要,他让晏轲放松,不要把他当组长,而是把他当大哥。 这一刻,晏轲感觉杨啸蛮有人情味,真像自己亲人一样。 杨太太风卷残云般地吃了一些饭菜,对这桌饭菜赞不绝口。 很快,她嘴一抹,站起身对杨啸和晏轲说:“楼下李太太约我吃完饭玩几圈牌,就不陪你们了,你们慢慢聊。” 杨啸对太太说:“去吧,开心就好,不要怕输钱!” 杨太太走后,杨啸和晏轲又干了几杯酒,晏轲感觉杨啸似乎有什么心事,但又不好问,只好假装糊涂。 杨啸终于开口,略带黯然地说道:“我把你找来,是有些私事让你做。” 晏轲一楞,急忙表忠心道:“组长有何安排?尽管吩咐。” 杨啸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对晏轲说道:“戴老板下了通令,限令所有同志家属,一律迁回原籍。我太太不愿离开,我也不愿强求,所以我想找一个信得过的同志暗中保护她。” 晏轲闻言,顿时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他万没有想到杨啸冷酷的外表下,竟有这般柔情。而能被杨啸称作“信得过的同志”,也是一种荣耀。 杨啸接着对晏轲说:“看得出来,我太太对你很满意,这家酒楼是我们的一个秘密联络处,你就在这当个厨师吧,顺便照顾下我太太的饮食。” 晏轲心中大喜,他处心积虑地想脱离杨啸的控制,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杨啸看到晏轲喜上眉梢的模样,自然将他的心思猜透,心中感激的同时,也冷笑不止,他知道,这个酒楼里的伙计可不是一般的角色,个个都是军统精英。晏轲的一举一动仍然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中。 气温骤降,太原城的天空飘起了雪花。这雪花,让晏轲回忆起去年,他第一次刺杀木村俊树时的情形。 木村俊树的行踪,他之前能从刘竹林在例会上通报鬼子新动向时推断出一些,似乎“近在眼前”,他觉得自己如果再有机会面对木村俊树,不会再给他活命的机会。 现在杨啸安排他在酒楼当厨师,这让他对摆脱军统控制、重获自由之身,继而报仇雪恨燃起了希望之火。 幅原辽阔的中华大地,气候变化万千,区域差异明显。中田佑男从土匪窝死里逃生后,沿着铁路走了一夜,迎来了一场艳阳天,只是空气里似乎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血腥味。 这些天不寻常的经历,使得中田佑男心中一直燃烧的宣扬‘圣战’荣光之火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则是现场目击、揭露真相的强烈愿望。 中田佑男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小集镇的地方,这里似乎刚才遭遇到枪战与洗劫,十屋九空,一些房子被火烧得一片焦黑,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又累又饿,随便走进一幢两层高的屋子,这里大约之前是一间店铺,主人逃走后又被人洗劫一空,显得杂乱无章。他上到二楼,看到地上还算干净,关上房门倒头就睡,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他连忙翻身站了起来,藏在二楼的窗口处向外望去,只见黑压压走来大约二十来名服装各异的中国人,手上拎着铁锹,后面有四、五名日本兵,在一名低级军官的带领下,拿着上了刺刀的长枪驱赶着中国人往前走。 来到一处空地,两边都是废墟,领头的日本军官抬手喝停了队伍,严厉地对这群中国人说道:“就在这里,打扫战场!” 这群人中国人很木然地开始用铁锹在空地上挖坑,有几个手脚慢的,显然在家娇生惯养,没干过这种粗活,被几名日本兵围上去用刺刀一阵乱戳,阵阵哀嚎,浑身是血。其他中国人似乎没看到这场景一样,继续按照日本兵指的位置挖着土。 中田佑男看到日本兵又在伤人,在愤怒之余也感到不解:“中国人那么多,为什么不反抗?” 随即,他用相机拍下了一组中国人在日本兵枪口下被迫劳动的镜头。 由于距离比较远,中田佑男认为效果不好,于是偷偷下了楼,慢慢接近这群人,隐藏在一处残壁后面,想近距离偷拍些清晰的照片。 他觉得自己是日本人,如果偷拍被发现,有这层身份在保护着自己,不会遇到真正的生命危险,因此角度选择得比较大胆,劳动场面一目了然。 很快,一个狭长的深沟挖好了,日本军官命令道:“集合!训话!” 那群中国人慢慢地聚拢,在深沟后面站成一排,等待日本军官训话。 然而,中田佑男却听到那个日本军官用日语发出令他震惊万分的命令:“射击!”随即,那四、五个日本兵迅速举起手中的长枪,一排排子弹过去,那群中国人发出阵阵惨叫,纷纷倒地身亡。 “屠杀!可耻的屠杀!”中田佑男震惊之余,职业的敏感让他举起相机,连续快速按下快门。他的心在滴血,但举着相机的手却没有颤抖,他发誓要将这个画面传播给全世界! 枪响过后,一部分中国人一头栽进了面前的深沟,一部分则是后仰着倒在沟的外边。那名日本军官手一挥,几名日本兵跳过深沟,将那群中国人的尸体一个个踢下沟去,几个中国人似乎没有断气,日本兵又补了几刀。 日本军官再次一挥手,几名日本兵搬来一些汽油,来回倒在沟中的尸体之上,军官远远站着,朝着沟里开了一枪,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很快传出焦臭的气味来,让中田佑男忍不住要呕吐。 中田佑男控制住内心的惊惧和愤怒,继续按下快门,记录了这惨烈的一幕。 突然,中田佑男的相机胶卷用完,他想再换一卷新胶卷,结果在手动回卷时,相机发出一阵马达声,停都停不住,他急忙取出胶卷攥在手中、揣进怀里。 那群日本人显然听到了不远处的怪声响,一齐朝中田佑男藏身的地方看了过来,那名日本军官抬手就是一枪,打得中田佑男前面的残壁石屑四溅! 中田佑男大惊失色,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证明被卷发老大那帮土匪拿去了,并没有归还给他,现在无法证明自己是日本人,况且,这些日本兵这么凶残,即使知道他是日本人,也有可能会杀人灭口! 他不能束手待毙,必须果断逃跑!于是,他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个猫腰,迅速窜出,一个转身拔腿就跑!后面飞过来一排子弹,好在这条路障碍较多,并没有击中中田佑男! 那群日本兵似乎看到中田佑男只是孤身一人,便不再开枪,而是哇哇叫着追了上来,大约是想抓活的,而且距离中田佑男也越来越近。 中田佑男此刻心中的恐惧无法形容,他惊慌失措地把身上的相机取了下来,用力往身后甩了过去。相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清脆地落在日本军官面前,吓得他一个前空翻后再卧倒,以躲避这枚“炸弹”! 趁着这一延迟,中田佑男又跑出好远。可他由于一天一夜没吃饭,逐渐体力不支,直跑得气喘吁吁、腿脚发软。眼看着后面追兵越来越近,他头脑一片空白,停下脚步,眼睛一闭,长叹一声道:“我命休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79章:遭遇游击队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中田佑男闭着眼睛,耳边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心想:“没想到通往天国之路,竟然毫无痛楚!”随后,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当他悠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柴屋之中的床上。一名十一、二岁的男孩守在他床边,见他醒来,高兴地朝屋外喊着:“醒了,醒了!”随即门外走进来一名青年男子。 中田佑男茫然看了看四周,不解地问道:“我还活着?这是哪里?” 青年男子身穿中国南方少数民族服装,个子不高,双目炯炯有神。他微笑着对中田佑男说:“饿了吧?赶快吃点东西。” 中田佑男看着小男孩从旁边递过来的一碗稀饭和一块杂粮窝头,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他顾不得表示感谢,一口气吃了个精光。他抹了下嘴,抬头看到小男孩眼馋地看着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中田佑男摸了摸自己身上,胶卷和笔记本都还在,这才放下心来,挣扎着下了床,朝着男子深鞠一躬,问道:“感谢阁下救命之恩,我记得我被子弹击中,为何毫发未伤?敢问这里是……?” 男子笑道:“你除了擦破了点皮,没什么伤。追你的那几个鬼子被我们消灭了,还抓了一个俘虏。” 中田佑男见那男子装束特别,试探性地问道:“贵军是何番号?” 这时,一名中年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接过话头说道:“番号什么的,你就不必问了,只要知道我们是抗日游击队就行了!对了,你还没说你是谁,为什么会被鬼子追杀?” 中田佑男不想隐瞒,便直言道:“实不相瞒,在下中田,是个日本人。” 两名男子听闻一惊,相互对视了一眼,而那个男孩则似乎要哭出声来,转身跑出门外。 中田佑男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我渴望和平,无法认同本国士兵犯下的罪恶。我拍了些士兵屠杀平民的照片,被人发现,故此被追杀。” 中年男子脸色逐渐缓和,他正想答话,门外忽拉拉进来四五个大汉,个个怒气冲冲,领着的豹眼大汉瞪着中田佑男,大声说道:“何政委,听说我们救的是日本狗?妈的,让老子毙了他!” 中年男子,也就大汉口中的何政委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不要乱来!只要是渴望和平、反对侵略的,不论国籍、身份,都是我们共产党人的朋友!” 豹眼大汉余怒未消,争辩道:“大道理我懂,可是……他们日本人真是禽兽啊,三十几名老乡被他们活活打死、烧死了啊!” 他一把揪住中田佑男的领子,脸上青筋暴出,喝问道:“说!你手上沾没沾中国人的血?!” 中田佑男丝毫没有反抗,那名青年男子突然两眼带霜,一声断喝道:“放肆!放开他!” 豹眼大汉不甘心地说了声:“队长,你也……”悻悻地放开了中田佑男。 中田佑男一惊,原来这青年居然是他们的队长,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朝着人群的不同方向连鞠三躬,黯然说道:“我为我国士兵的行为感到羞耻,并诚恳道歉,作为一名战地记者,我将以揭露事实、制止暴行、传播和平为使命,向全世界发出呼吁。” 何政委鼓掌道:“好!我们也希望得到国际友人,特别是日本友人在宣传方面的大力帮助,这可以号召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倒日本法西斯!” 中田佑男悬在心头的一颗石头落地,心想:“中国共产党果然名不虚传,连在这山沟里的散兵游勇都能如此深明大义。” 他心生好感,于是便将从广州一路来的所见所闻,主动向大家述说了起来,这群游击队员们听到日本兵在山下集镇残害中国百姓的细节,不禁愤怒异常。 豹眼大汉恨恨地说道:“早知道是这样,刚才应该朝鬼子身上多打几枪!再戳几个窟窿!” 一名队员突然说道:“不是还有个鬼子么?把他毙了,给乡亲们报仇!”身边几人纷纷响应,大声说好。 几乎同时,那何政委与队长厉声喝道:“你们谁敢!”吓得众人一跳。 何政委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指点着众人,严肃地说道:“荒唐!简直是荒唐!还有没有组织性、纪律性?上级制定的优待俘虏方针,我看你们是当耳旁风了!” 队员们不敢再说话,豹眼大汉看起来有些不服气,小声说道:“我们优待俘虏,不打不骂,自己吃野菜,给他吃米饭;他们小鬼子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同志的?不是照样拷打折磨、枪毙砍头?” 中田佑男心中又是一惊:不得虐待和侮辱战俘,以及对战俘给予人道待遇和保护可是国际公约,倘若日本士兵连这个基本人道主义原则都不能遵守,那可真是狂妄之至、残暴之极了。 何政委冷哼一声:“你和畜生作什么比较?这不丢人么?” 队长说道:“好了好了,听政委的,你们先出去吧。”于是豹眼大汉等人惭愧地出门而去。 中田佑男见众人起了争执,有些愧疚,取出胶卷与笔记本交到何政委手中,说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这是我拍摄的一些照片和撰写的一些心得,烦劳贵军按笔记本背面写的地址邮寄给我的友人,他会整理、出版。贵军如果需要,我也可以送给你们。” 何政委接过胶卷,随手翻了翻笔记本,面露诧异之色,随后坦然说道:“中田先生果真是反战友人,我们绝不夺人所爱,必定会按照所托,将这些物品寄出。尽管放心。” 中田佑男感觉自己完了成一件大事,拱手道:“我还计划前往山西,继续记录和揭示战争真相,再次感谢救命之恩,请指个方向,我即刻离开此处。” 那何政委挽留道:“中田友人不必着急,过几天我们有同志下山,可送你一程,今天不妨继续住下,我还有些事要讨教。”何政委和那队长邀请中田佑男坐下,与他仔细攀谈起来,中田佑男觉得这两人和蔼可亲,因此知无不言。 第二天,何政委领着中田佑男进行了简单的参观,中田佑男见到这群人与当地老百姓吃住在一起,关系融洽,几乎分不出彼此来,虽然由于物资和粮食的匮乏,他们个个面黄肌瘦,但精气神很足,对胜利充满信心。 中田佑男不禁再次感叹:这是一支顺应民心的正义之师,发展壮大指日可待,未来在战场上必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他还见到了那名日本俘虏,这是一名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由于受军国主义思想毒害太深,尽管受到了优待,但仍然顽固不化,对中国人始终怀有深深的敌意,对中田佑男则更加鄙夷和仇视。中田佑男与这名日本俘虏交流不畅,也就不再努力,只能摇头叹息。 何政委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思想工作是块硬骨头,需要耐心和坚持。他说:优待俘虏不仅仅是人道主义关怀,也是广泛争取和平力量的举措,经过教育改造,一些日本战俘成为反战人士,为抗战事业做出了积极贡献。 中田佑男深受感染,更加坚定了北上太原,通过真实记录还原,揭露、谴责军国主义暴行的决心。 又过两天,游击队下山采购物资,何政委安排了一辆驴车,将中田佑男送上了朝北的大路,并赠送了一些盘缠。中田佑男一路北上,此刻他手中没有相机,每隔一周左右时间,就会将所见所闻写信寄给香港的张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80章:铁汉杨啸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太原城郊一处小酒馆。晏轲按照杨啸的安排成为了一名厨师,主要任务其实是暗中保护杨太太。不过晏轲自己还有目标,那就是通过小酒馆这个各路消息聚集地,用以打探木村俊树的行踪,一旦时机成熟,立即前往报仇。 但晏轲很快发现,这间小酒馆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有一次他闲着无事,主动找一个瘦小伙计扳手腕,结果手一握上去,根本无从发力,被几个伙计好一番鄙视,说老杨身边的人也不过如此云云。 那个老朱也是个“人精”,整天笑呵呵的,但批评起人来语速就像枪子一样,坚定有力,让人无法反驳。酒馆有时会来一些神秘客人,都是老朱接待,晏轲想侧面打听一些消息,结果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得不到。 而好几次他陪着杨太太上街购物多走了些地方,一回去就被老朱笑里藏刀地予以警告。 在这些优秀军统特工面前,晏轲觉得自己就是白痴。唯一过人之处在于嘴巴甜,会哄女人开心,因此杨太太对晏轲很信任,这一点,那几名伙计可是自叹不如,私下里甚至还要向晏轲讨教,说是以后肯定用得着。 杨太太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杨啸回家小聚的时候,只是这段时间,杨啸回家的频率越来越低,有时会有好几个星期不见人影,老朱那里也收不到他的平安讯息。晏轲送饭时,好几次看到杨太太对着镜子发呆,不由对她充满了同情。 晏轲的宿舍是单间,安排在三楼,与杨太太的房间不远。这天夜里,一条黑影熟练地翻过酒楼所在四合院大门院墙,随即快速向三楼移动,正好被起来撒尿的晏轲看到。 他心中一惊,本想大声呼喊,却又怕大半夜的动静弄太大,惊动了可能在附近巡逻的日本人,暴露这个小酒楼的秘密,于是决定躲在三楼楼梯口进行偷袭,争取一招制敌。 但是没等他来到楼梯口,那条黑影已经上到了三楼。这是一个蒙面人,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出现,不言不发,冲着晏轲就是一个连环腿,逼得晏轲连连后退,紧接着,那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拳向晏轲头部横扫过去,晏轲反应还算快,一蹲身躲开,站起来时,右手中已有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晏轲咬牙切齿地用匕首向那黑影挥舞,正要扑过去时,那黑影突然低声道:“好小子,有长进!”说完扯下面纱,原来是杨啸。 楼下几个伙计听到动静也飞奔上楼,见到这幅场景,一句话也不说,打着哈欠就下了楼,倒是晏轲惊魂未定,一脸茫然。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这是试探我是否尽职保护杨太太呢! 杨啸拍了拍晏轲的肩膀,说道:“表现不错,我没看错你!回去继续休息吧。”晏轲听后心中一阵惭愧:“要不是运气好正好想撒尿,还真失了职。不过突然来这一出,神仙也没法防啊。” 杨啸倒不是成心想试探晏轲,只是临时起意想试试这酒楼的防卫罢了,类似演习也不是第一次。他刚刚结束一次刺杀汉奸的行动,来不及换衣服,因此一身夜行衣打扮,浑身还散发出硝烟气息。 杨啸在半夜里突然回家,杨太太又惊又喜,赶紧把他迎了进去。杨啸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吸了几口烟,平静地对杨太太说:“老李牺牲了,过两天我把你和李太太都送回重庆去吧。” 杨太太听后大惊,随后捂着脸,任由泪水往下流。李太太是她的牌友,空虚无聊生活中唯一相互倾诉的闺密,她似乎看到了李太太听到丈夫牺牲的消息时,悲痛欲绝、哭天喊地的送葬场景。 一瞬间,在她脑海中,李太太的模样化成了自己的模样,要送走的人也变成了杨啸!她不由惊惧万分,睁大双眼,紧紧抱住杨啸,哭着说:“杨哥,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我害怕……” 杨啸抚摸着她的头发,微笑着说道:“傻瓜,我怎么能走?我还有任务。再说了,这是我的工作,没有工作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呀。” 杨太太满眼泪花地摇着头,哭声道:“我不管,我不管。你们那个破单位离开你还转不了了?我们不回重庆,随便找个乡下安家,你当个教匠,我在家干家务,伺候你。” 杨啸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干家务?放心好了,用不了几年,等赶走了日本鬼子,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到时,我天天陪着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杨太太把头埋进杨啸怀里,说道:“你又在哄我!不行,我不怕吃苦,不想过什么好日子,就想过平平安安的日子。” 杨啸无奈,只得正色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日本鬼子占我国土、杀我百姓,我们怎么会有平安日子?我如果退缩,又怎么对得起千千万万像老李那样牺牲的战友?作为一名军人,我绝不能只顾小家亲人,而不顾国家民族,上要对领袖尽忠,下要对百姓负责。琴妹,我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杨太太阻止说道:“杨哥,我懂了,你别说了。我不会拖累你,只求你不要让我一个人走,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杨啸突然间泪流满面,不停亲吻着杨太太。这个意志坚强、杀人不眨眼的铁骨汉子,只有在自己的琴妹妹面前可以不用掩饰内心的情感,尽显柔情。 第二天上午,杨啸破天荒地把老朱、晏轲还有两个伙计一起召集起来开了个会。他说:“最近战事比较频繁,日本人南下势头很猛,我军胜少败多,基本被打散了,但山西、河南境内仍有一些成建制的部队在抗日,局里命令我们可以就近配合这些部队的行动。” 众人均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杨啸停顿了一下,又说:“共产党的部队除外。” 晏轲不解,忍不住问道:“不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么?为什么不能配合共产党的部队?”杨啸冷冷地对晏轲说:“只管服从命令,别的就不用操心了。” 老朱不屑地说道:“我看共产党也用不着咱们配合,前些时候日本人飞机大炮一起上,那么围剿晋西北的八路军也没吃掉他们,反倒让他们把地盘连成了一块。共产党的部队虽然不敢正面碰鬼子,但偶尔狠揍鬼子一顿,确实很有一套!而且他们搞情报、杀汉奸的本事也不比咱们差!” 杨啸点了点头,说道:“最近汉奸活动依旧很猖狂,政府已经正式对汪精卫下了通辑令,戴老板命令各地加紧锄奸,配合这次通辑。上面分配给我们的任务相对较轻,但我们也不能落后,老朱,我那里人手越来越少,你把你的人调给我两个。” 老朱一听,拍着胸脯说:“老杨,咱俩虽然平级,但太原这一块是你主持工作,你那里是把脑袋系在裤腰袋上,随时都有牺牲,要调什么人,尽管开口!” 杨啸内心感激,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他说:“那好,从明天起,二子、狗子你们两个人就随我到基地去执行任务,燕子,你以后要多辛苦些,他俩现在干的活,你要多承担些。” 那二子、狗子两人闻言大喜,二子说道:“好久没干杀汉奸的活了,老子差点以为自己就是个端盘子的伙计。” 晏轲也是一阵高兴:“当伙计接触的人多,消息更加灵通。现在人手少,老朱没理由再防着我了。”而老朱也在偷着乐:“我这里用不着打架,这燕子干活比这两个笨手笨脚的家伙灵活,不亏。” 总之,杨啸本来以为这次人事调整会涉及利益分配,要欠许多人情,结果却是各方求之不得,似乎都很满意。 这时,一名伙计兴冲冲地跑上楼,也不管里面的人正在开什么会,大声嚷嚷道:“好消息!我军部队在山西境内主动发起进攻,全歼鬼子一个步兵中队!” 晏轲听后精神一振,但杨啸等人却不以为然,老朱站起来骂道:“你小子又听中央社的报道了吧?那帮人的鬼话你也信?今后搞情报,给我多注意往来电波,不许只听收音机!现在肯定还在打,你马上出发去看看,注意,只搞情报、别逞英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81章:风雨欲来(1)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中央社的报道并非完全撒谎,只不过有些夸大。太原会战后,山西境内的中国军队屡战屡败,为减少正面损失,国民党中央军将十数万之众的部队分散于晋南地区,建立防御工事,开展游击作战。 其中一支部队经过发展壮大,具备了一定实力,最近主动向日军发动进攻并多次取得“惨胜”,这在当时的中国已经是神话般存在。为此,卫立煌下令各部派员就近参观学习,并将学习成果灵活运用于实战,力争改变当前被动挨打局面。 与此同时,日军派出一个联队,对该支队伍所在的山西、河南交界处进行围剿,而附近的其它国民党部队或者鞭长莫及,或者自身难保,无力支援。由于实力悬殊,这支冒失“出风头”的国民党队伍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山雨欲来之前,往往出地宁静,甚至还阳光灿烂。天空中不时有日本军机盘旋,地面上零星开过一些国军军车,这些军车看起来是附近国民党军队象征性派去支援的“敢死队”,相当于告诉待援的部队:“我们的先头部队已到,兄弟顶住!”——虽然都知道是安慰话,但一定程度上足够鼓舞人心。 百姓已经敏感地嗅到了战争的气息,纷纷携家带口逃难。而从广东一路北上,已经穿过湖南、湖北来到河南境内的中田佑男恰好迎头遇到了这股南下的难民潮。 中田佑男经过几个月的艰苦跋涉,终于来到了山西、河南交界处。一路上,他目睹了无数中国百姓因为这场战争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对日本人恨之入骨,哪里有半点媒体喧染的“和谐共荣”! 中田佑男这段时间几乎都是风餐露宿,但他每到一处集镇,必定沐浴、理发、洗换衣装,因此外表上仍然是个“穷讲究”的知识分子模样,与那些难民一眼就能区分开来。 他看到路边有几个赶路的人在歇脚闲聊,其中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光着膀子,唾沫横飞地似乎在讲故事,另外几个面黄肌瘦的人则不时打断他插话。中男佑男不禁感叹:中国人的乐观精神还是值得称赞的,不容易击垮。 他听到中年男子说:“小日本厉害啊,大炮直轰过去,打得国军是直抱脑袋,死伤一片哪,满眼都是断胳膊断腿!”一旁有个汉子轻蔑地笑了:“这帮王八羔子,欺负咱们老百姓不是有本事得很么?遇到鬼子就那么怂了?” 中年男子脸色一变,说道:“你说这话我不爱听,欺负你的王二麻子部队,打鬼子可也是不要命,我当时在山上看到了,国军战士个个是爷们,明知打不过也要坚决上,一个娃娃身上绑着炸药,‘轰’地一声和几个鬼子同归于尽!”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另外一名汉子说道:“国军要是平常对老百姓好一点,咱们也不至于躲着他们。不扯了,继续赶路要紧,听说八路在河南也有根据地,咱们投奔他们去。” 中田佑男见这群人站起来要走,便走近礼貌地问道:“老乡,出什么事了?怎么都要往南赶路?”那中年人打量了中田佑男一番,淡淡地说道:“你是教先生吧?前面要打仗了,赶紧躲躲吧。”说完和那几人一起匆忙又上了路。 听说要打仗了,而且看起来规模还不小,不知为什么,中田佑男心中莫名的兴奋,他决定继续向山西方向前进,然后爬上那座山,近距离观察一下战场。 不一会儿,他看到路边有个小茶摊中,一名伙计正懒懒地抹着桌子——昨天上午,茶摊的主人逃难去了,临走时对伙计说:“留下的家当都归你,抵工钱!”伙计想着好不容易当回掌柜,过过瘾再走不迟,不想今天一直没什么生意。 这时,中田佑男来到茶摊前,一屁股坐在一张桌子前的板凳上,说:“伙计,来碗热茶!” 伙计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连忙迎上去招呼,很快沏了一碗茶递到面前。中田佑男端起碗,小心地吹了吹气,然后慢慢地喝了起来。 伙计正想和中田佑男搭讪几句,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不一会儿,三辆军车行驶了过来,停在离茶摊不远的路边。十几名身着军装、但基本上都挂彩受了伤的士兵从车上跳了下来,闹哄哄地簇拥着走向了茶摊。 中田佑男看了一眼这些士兵,认出他们穿的是中国国民党的军装,这些日子,他见到过形形色的武装,除了土匪、游击队,还有农民自发组织的一些队伍,零零星星也看到一些这身军服的士兵向南方撤退,因此并不意外。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似乎是笔大生意,伙计快速迎上去笑脸相迎:“长官,喝茶?”几名士兵看都没看他一眼,领头的一名瘦高个子士兵大声说道:“有什么吃的喝的,都端上来!” 伙计陪着笑脸,说道:“长官,我这里喝的只有茶,吃的只有点心。” 瘦高个子眉头一皱,骂道:“妈的,老子还要赶路支援兄弟部队,少废话,全拿出来!” 伙计忙不迭地摆上几只茶碗,再拎出一只大号茶水桶,讪讪地说道:“各位长官,热水不多,如果实在渴了,不妨喝点凉茶。”那群士兵一路行军,看来也是渴极了,抢过凉水桶,将里面的凉茶倒进一只只碗里,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中田佑男见到似乎来者不善,就想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走,一名士兵见状,厉声喝止了他:“站住!”随后走了过来,凶神恶煞般地推了他一把,说道:“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喝完碗里的茶,瘦高个子看到中男佑男和伙计长得都很精神,夸奖道:“不错!是当兵的好材料!”他把两人叫到面前,很严肃地问道:“你们两个,服过兵役没有?”中田佑男和伙计互相看了一眼,都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瘦高个子朝旁边的一名士兵说道:“把征兵令给他们念念!” 身边一士兵掏出一个本子,大声念道:“东邻肆虐,侵我疆土,在此非常时期,凡属兵役适龄之男子,均有应征入营服行兵役之义务。兹特依《兵役法》之规定,各部随时征集国民兵,俾资服役,而固国防。” 中田佑男一听,这哪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征兵”,不就是一路走来,中国百姓避之唯恐不及的“抓壮丁”么?不禁有些鄙夷:“在我大日本帝国,皆为自愿参军,可不用强迫。” 他可不知道在中国的抗日战场,经过淞沪,太原,徐州,武汉几次大会战,国民党一线部队伤亡过百万,现役部队损失过半,一些主动参军抗战的有志青年,投入前线后很快牺牲,但他们却用一腔热血,拖延了日军侵占国土的步伐。 由于主动参军的人越来越少,如不采取非常措施补充兵源,那就要坐等亡国。因此,国民党政府调整了战时兵役政策,但到基层执行中却产生了不少腐败问题,导致百姓抵触,一些部队兵力消耗过大,指望不上地方政府,只得自己临时征兵。 伙计当即腿一软,恳求道:“各位长官,我上有老下有小,都靠着我一个人生活,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啊。” 瘦高个子眼一瞪,说道:“生路?鬼子来了还有什么生路?老子给你一条出路,就是当兵、打鬼子!赶紧的,一会儿你说个地址,我派个兄弟给你家里送五块大洋,告诉他们你光荣参军了!” 瘦高个子转眼看看似乎略有所思的中田佑男,脸色微变,掏出手枪指着他说道:“他妈的,老子怎么看你这张脸有点别扭?说!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 中田佑男大惊:难道我脸上写了“日本”两个字?他假装惶恐地说道:“长官说笑了,我是到太原探亲的,老母亲正等我回去,还请长官放行。” 瘦高个子枪指得更近了,几乎贴到了中田佑男的脸,说道:“太原现在是鬼子的大本营,去探什么亲?我看你像是鬼子奸细!” 中田佑男不知怎么答,脑袋上冒了一层汗。这时,几架日军军机飞过,不一会儿前方传来轰炸的声音,腾起一阵高高的浓烟。一名士兵匆匆忙忙跑进茶摊,大声喊道:“营副!哦不,副营长!快、快!前面打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82章:风雨欲来(2)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瘦高个子面露欣喜之色,立即将手枪从中田佑男面前移开,右手一招,大声对那群士兵说:“弟兄们!赶紧上车,咱们去杀小鬼子!”随即小步跑出门外,十几名士兵也迅速跟了出去。 战火的蔓延就在一瞬间,这时,一发炮弹呼啸着飞了过来,在茶摊门前爆炸,十几名士兵全部倒在地上,瘦高的副营长被炸飞半个脑袋,血肉模糊的躯体横飞过来砸到中田佑男的上身,残缺的脸部正好与中田佑男贴面,令他忍不住大声狂叫起来,死命地甩掉身上的尸体。 随后又是一发炮弹在空中爆炸,中男佑男被一股强大的热浪掀飞,沉重地落到了地上,顿时不省人事。 中男佑男被枪炮和厮杀声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茶摊废墟下面。身上压着的一些柴木和面前落下的零碎物件,幸运地为他提供了伪装和保护。 他发现自己正处在白热化的战场中间,能够清晰地观察到双方交战的情形。在日军飞机大炮的狂轰滥炸之下,国军大部分武器装备和有生力量已被消灭,中田佑男现在看到的是日军步兵与国军残兵的短兵交接。 显然,国军部队虽然遭遇到了毁灭性打击,但斗志依然顽强,一声声怒吼,伴随着机关枪、冲锋枪连续的射击,还有一片铺天盖地的爆炸,宣誓着中国军人宁死不屈、保家卫国的决心。 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只见泥土、石块、乃至人体残肢在空中纷飞,溅落的灰黑夹杂着夺目的鲜红,惨烈异常。随着时间的推进,日军的火力已经占了纯对上风,一些国军士兵,包括负责处决逃兵的执法队员也偷偷地摘下钢盔、脱掉军装,化装成老百姓死命逃跑。 中田佑男突然感觉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又昏迷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枪声已经变得稀稀拉拉,大批日军在战场上巡视,看样子,战斗已经结束,日军正在打扫战场。那些零星的枪声,是日本兵朝着那些仍未断气的国军士兵开的枪,还有一些日本兵甚至拿着军刀砍下了国军伤员的脑袋。 中田佑男再次亲眼目睹了日军的残暴杀戮,念如死灰,颓然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切,果真是‘圣战’造的孽?” 这时,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从两具尸体底下爬了出来,满脸焦黑、一身血污,只有上衣领口有一处耀眼的雪白,隐约看出原先这是件高级白衬衫,显然,这应该是一名国军士兵,甚至军官。 此人趴在地上悄悄地看了看四周,顺手拉下一件尸体上老百姓穿的破衣服,快速向一处废墟匍匐,很快便隐藏了起来。 中田佑男见到有人还活着,多少心里有些宽慰,心中默念:“多活一个中国人,帝国就少一分罪孽。”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麻木,心中一阵恐慌:“糟糕,别瘫痪了,这可比死还难受!”于是急忙动了动身子,抽了抽右腿。这一动腾,引发出“哗啦啦”的一阵声响,柴木、碎瓦片什么的都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两名正在附近搜寻的日本兵闻声几步赶了过来,一名矮个子日本兵二话不说,举起带刺刀的长枪就要向中田佑男身上刺,吓得中田佑男魂飞魄散。他想大声呼喊,却又发现声带似乎撕裂,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名日本兵伸出长枪将刺刀挡了出去,中田佑男听他说道:“此人不似普通士兵,应交野田君处置。” 矮个子日本兵并没有收枪,而是狞笑着朝中田佑男右肩刺了一刀,大约是想让中田佑男再无反抗可能。 中田佑男由于身体麻木,居然不觉多少疼痛,眼睁睁地看着血流下来,渗透到地面上。不知为什么,他反而觉得有些轻松,仿佛是在赎罪。 这时,另一名日本兵见到附件有些异样,过去一看,发现了那名浑身是血的国军军官,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扔掉了军装,换上了当地老百姓的衣服。看起来,他是已经做好了被俘准备,只是不愿暴露身份。 两名日本兵哈哈大笑,相互击掌庆祝,说:“此人也不像是普通士兵,也交给野田君处置!” 中田佑男和那名化装成老百姓的国军士兵双双被两名日本兵从地上拖起来,踢打、推搡着朝俘虏集中地点走去。中田佑男看到那人用幽怨的眼神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为什么他要弄出声响,惊动鬼子。 中田佑男想开口说两句话,突然发现自己由于惊吓过度,不知为何无法发声,他“啊……啊……”地轻叫了几声,被一名日本兵一枪托打得眼冒金星,脸也肿了起来。日本兵骂道:“哑巴!” 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很快被军统太原组的人掌握了真实情况,第一时间通过无线电波向杨啸进行简短汇报,全文只有八个字:“英勇杀敌、全军覆没!” 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晏轲发现小酒馆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位头戴礼帽的陌生人,正在二楼的一个包间里,关着门与杨啸神秘地商议着什么,而老朱则亲自端茶送水,模样十分谦恭。 晏轲忍不住向一个正在抹桌子的伙计打听,伙计像见到傻子一样盯着他看半天,并没有说话,只是说了句:“是你领导的领导!叫他处长好了。”晏轲便不再细问,猜想也大约是军统山西站的人物。 这时,老朱走出包间,笑呵呵地来到晏轲面前,说道:“我有事先离开一会儿,你进去给他们倒茶吧。” 晏轲心里嘀咕着:“老朱这皮笑肉不笑的,搞什么鬼?我倒要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古怪。”他愉快地答应了一声,便拎着一个热水瓶,敲门后进了包间。 那处长见晏轲进来,只稍稍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和杨啸说话:“老杨,你也别急着下军令状,太原集中营归鬼子山西司令部直管,可不是一般的监狱、收容所,本次流石计划你务必派出灵活、有经验的同志配合你完成!” 杨啸连连点头,示意晏轲给处长添茶。晏轲见处长用的是有盖的杯子,便用右手中指和无名指将杯盖夹住,轻轻抬起,大拇指、食指和小拇指将杯子取起,用左手将茶杯添至八分满,随后轻轻地放在处长右手上方。 晏轲同样给杨啸这般添了茶,然后转身就要出门。这时,只听到“啪”的一声响,处长面前的茶杯被他的胳膊碰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晏轲不慌不忙,回头用扫帚将瓷杯碎片扫在一处,还嘻笑着说了句:“落地开花,富贵荣华。”处长皱了皱眉,似乎很讨厌这种无厘头吉利话,但同时眼中也闪过一丝亮光,像是发现了什么。 处长冷冷地盯着晏轲将现场打扫完毕换上新茶后,突然又用蹩脚的日语说了一句话,晏轲在日本料理店里待了那么久,听得出是让他换一杯乌龙茶,于是按要求重新沏了一杯。处长和杨啸对视了一眼,面露喜色。 杨啸对晏轲说道:“好了,你先出去吧,把水瓶留下,我们自己添。” 临近中午,杨啸想挽留处长吃过午餐再走,被处长拒绝了:“这里人多,我不便久留,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说完走出酒楼,步行而去。 送走处长后,杨啸转身把晏轲叫到了刚才的包间,拍了拍他的肩膀,面露慈祥之色,微笑着说道:“这几天你别干活了,好好休息休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83章:逃跑失败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杨啸少见的温和让晏轲十分警觉,这种突如其来的低姿态只有在杨啸恳求他暗中保护杨太太时才出现过。他预感到杨啸一定有十分重大的任务要交给他办。 联想到那个处长所说的“太原集中营”“牛屎计划”什么的,晏轲出了一身冷汗——那个“太原集中营”可是座“人间地狱”,他可不愿与之有任何瓜葛。 “太原集中营”位于太原城的东北角,已经建立了一年多的时间,对外宣称“太原工程队”,关押着大批中国战俘和一些老百姓,据说那里里三层、外三层,戒备森严,而且生存条件恶劣、传染病盛行,每天都有战俘死亡。 “太原集中营”除了是日军疯狂掠夺中国资源的“劳工转运站”,日本人还用中国战俘为日本伤兵进行“活体供血”,甚至用中国战俘进行活体解剖、充当“活靶子”训练新兵……而死去的战俘大多数就地焚烧、掩埋在集中营周围,使得其更显阴森恐怖。 关于“太原集中营”的传闻,多数是从看守集中营的伪军那里传出来,因为目前为止,还没有战俘能从那里逃脱!但国民党的情报组织已通过各方渠道进行了证实,而且坚定地认为:传闻可能远不如现实残酷! 晏轲虽然曾经在被称作“狱中狱”的交城监狱“服过刑”,也亲眼见到其中的一些残暴血腥,但与太原集中营相比,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不在一个层面。 晏轲不知道杨啸会派给他什么任务,但无论是去集中营救人,还是去摸底搞情报,都是提着脑袋去干,如果不幸被俘,那就干脆等着被日本人吃掉算了。 话虽如此,晏轲在杨啸面前却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他要认真思考对策,看如何避免参与这次行动,实在不行,就趁着陪杨太太上街的机会偷偷溜走! 又过了两天,杨啸大白天地就从基地回到了酒馆,他和老朱秘密商谈了一下午,晚上在酒馆打烊后,召集全体特工开会,向大家通报了近期太原行动组的行动成果:暗杀汉奸走狗2名、营救爱国人士8人、获取有价值情报若干等等。 同时,杨啸也在会上沉痛宣布:我们在各种行动中损失惨重,先后已经牺牲了8名同志,包括前几天还在酒馆当伙计的二子和狗子。 集体默哀一分钟后,杨啸严肃地进行了训话,号召全体人员要向牺牲的同志学习,继承他们的遗志,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坚决服从命令、圆满完成各项行动任务,不负领袖信任、不负组织重托。 二子和狗子牺牲的消息对晏轲触动很大,在酒馆的这些日子里,晏轲与这里的特工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想到昨天还身手矫健、活力四射的两个小伙子,今天就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晏轲浑身打了个哆嗦。 “道理我都懂,可我不想死!”他决定立即逃离太原,摆脱军统控制,否则在执行任务中必定小命难保。至于找木村俊树报仇,等避避风头以后再说。 杨太太已经很久没上街了,晏轲旁敲侧击地鼓动她出门,好借机逃走,但杨太太一反常态、不为所动,反而要晏轲白天陪她打麻将。 晏轲顿时明白:杨太太多年来耳濡目染,警惕性也非常高,否则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在酒馆呆这么久。他甚至想杨啸之前的安排一方面是利用他保护杨太太,另一方面也是利用杨太太来考察他。 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的大中,越想挣扎却越陷越深,而现在,这张正在快速收起,很快就会令他动弹不得、任人摆布。这种感觉让他十分难受,迫不及待地想摆脱。 他装作若无其事,照常做菜、打麻将,继续麻痹杨太太以及老朱等人,而暗中则制定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周详的逃跑计划。 一个雨后的凌晨,晏轲溜出小酒馆,偷偷来到太原火车站,准备逃往郑州方向。他掐准了时间,计划在火车开动的同时再跳上火车,避开可能的暗中搜捕,然而在火车出发的前一秒钟,杨啸带着两名军统特工精准地在月台上将他逮捕,一脚踹了他个“狗吃屎”。 晏轲深知私自脱离组织的严重后果,大为恐慌,于是耍无赖般地进行抵赖,结果杨啸当场叫了他的真名,并揭穿他的逃兵、逃犯双重身份,让他三秒内在“就地被枪决”和“回去做任务”之间作出选择。 晏轲虽然早就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但还是对自己身份泄露得如此彻底感到沮丧,他在震惊之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接受杨啸交办的任务——事实上,他也没有选择余地。 晏轲被两名特工反拧着胳膊塞进了轿车,一路疾驰,很快来到了晏轲熟悉的太原行动组秘密基地,推进了一间狭小黑暗的禁闭室。 说是禁闭室,不如说是长、宽各不足一米、高不过两米的“黑盒子”,晏轲在里面只待了几分钟,就觉得喘不过气来、浑身难受,有一种生不如死的冲动,忍不住用脑袋将铁门撞得“呯呯”直响。 他认为杨啸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但也不知道杨啸会用什么样的酷刑来对待他,内心充满不安,同时对自己愚蠢的逃跑方式深感后悔。 他早就知道老朱和那几个伙计不是吃素的,居然还心存侥幸,想神不知鬼不觉得从酒馆逃脱,更要命的是,杨啸明明当天不在酒馆,却似乎早已料到自己要逃,硬是来个“欲擒故纵”,明摆着他就像个傻子一样在被人戏弄。 晏轲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咣”地一声,禁闭室的铁门被打开,两名特务出现在他面前。晏轲像急眼的野狼一样窜出黑盒子,左手摸着自己的脖子,闭着眼、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一名特务冷冷地打量了晏轲一番,说:“在咱们这里,当逃兵还没什么事的,你小子是头一个!有人要见你,跟我来吧!” 晏轲现在头脑中一片浑沌,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随着两名特务忐忑不安地走进了旁边的审讯室。 审讯室里阴暗潮湿,略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腥味,房间的四周布满了刑具器械,令人不寒而栗。黑暗的灯光下,一名身穿崭新军装、腰配手枪的军官背对着晏轲,站在审讯台后面,而审讯台前一把生锈的铁椅子,显得冰冷阴森。 “杨啸怎么不在?怎么会有军队的人?”晏轲大惊失色,他想到了战场上的执法队。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杨啸这老狐狸既然说还要安排我执行任务,就不会把我怎么样,这里是军统的地盘,军队的人应该做不了主。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不管这个人是谁,服软认怂只会让人看不起,不如剑走偏锋,险处求生!” 想到此处,晏轲大大方方地一屁股坐在了铁椅子上,准备表演个“宁死不屈”“大义凛然”场景,因为他断定这种场合下认罪求饶,一副软骨头的模样,反而会让人忍不住一枪崩了他,。 一阵刺骨的冰凉迅速传上了晏轲的身子,使得他“呀”地叫了一声,一下子蹦了起来,没想到又踩到脚边一个布了铁钉的木凳,发出一阵乱响声,晏轲被铁钉伤了脚底,疼得直咝冷气,硬充出来的英雄气概瞬间荡然无存。 听到身后的异响,那名军官突然转过身来,右手一拍审讯台,随即用手指着晏轲,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晏轲猛然听到这声喝问,吓了一跳,但却又突然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 “难道我这么倒霉,遇到什么仇人了?”晏轲不禁心里一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84章:故友重逢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侧转过身子,紧紧注视着那名军官。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喜地大声叫到:“大宝兄弟!你还活着?” 大宝一个飞跨,跳过审讯台,伸手推了一把还有些缓不过劲来的晏轲,骂道:“你小子以为我死了?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也不替我报仇?” 晏轲一直认为大宝的“死”与自己有关,所以愧疚之心始终存在,他把这个仇也记到了木村俊树身上:如果不是木村俊树,他就不会接近白鸟英松,如果不是要杀白鸟英松,大宝就不会死。 现在,大宝还活着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喜讯,让他如释重负,也回骂道:“你临走时的那一刀,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 大宝撇了撇嘴,说道:“你小子坚持要当汉奸,老子没有大义灭亲也是十分后悔。那一刀只是想让你长长记性,也替你解解围,不然你怎么向日本人交待?我可是捏准了部位,你小子身体好,除非你小子是被吓死,否则不会有事!” 晏轲终于确定:大宝那天在邮局杀死白鸟英松后,又出其不意地一刀刺伤晏轲,的确是为了让晏轲摆脱嫌疑,他的心中无比感激,欣喜地说道:“你不怪我阻止你报仇?还一直把我当兄弟?” 大宝笑着反问道:“难道你不把我当兄弟?” 大宝转而正色道:“你小子兵算是白当了,怎么还不明白‘军令如山’这个道理?居然敢和组织阴奉阳违、讨价还价?还想当逃兵?你小子的那些伎俩花样,我想都能想得出来,啸哥会不知道?啸哥看你是个人才,不忍处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要是想办你,你小子不知死多少回了!” 晏轲理亏,一时答不上话,只是不断点头,暗想:“我他娘的有自知之明,顶多不知天高地厚罢了。杨啸太狠,任务太险,我可不想死。” 他更加急于知道大宝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大宝长话短说,简短叙述了自从和晏轲分开后的一些经历。 原来,当时大街上已经因为不明枪声而乱成了“一锅粥”,大宝刺伤晏轲前的那声大喊,更加惊动了邮局附近的警察,七、八名警察朝着逃跑的大宝“呯呯呯”地连续开枪,并穷追不舍。 警笛骤响,除了警察,日、伪军从各个角落里涌了出来,大宝慌不择路,逃到了一个胡同,两头被堵截,眼看就要束手就擒。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吸引走大批日伪,而胡同的一个出口,突如其来的一阵猛烈火力将堵截大宝的几名伪军迅速击毙。 一名黑衣人跑进胡同,大喝一声“快,跟我走!”,然后一把将有些发懵的大宝拽出胡同,塞进一辆嘎然停下的小轿车,随后向郊外疾驰而去。 救出大宝的正是杨啸和他的军统太原行动组,他们得到消息,说有一新组建的抗日武装,将会在太原城内对一些日伪军聚集的场所进行骚扰性袭击,于是想借此机会观察日、伪军的暗中分布,为日后刺杀谷荻纳华雄做些准备功课。 见到大宝被围追堵截,杨啸民族心顿起,临时决定出手相救,大宝这才幸运地死里逃生。而此时晏轲还在昏迷之中,后被桓武一郎救回日料店养伤。 大宝在部队的时候,军统尚未成立,但听到“戴老板”的名头还是感觉如雷贯耳,因此对杨啸倍感亲切和感恩,很快叙述了自己曾在晋绥军第三十三军某团任警卫的经历,也坦承了自己不愿部队重组而不告而别、后在太原伪市政公署警察局当差的事实。 晋绥军第三十三军在太原会战中几乎战斗到全军覆没,仅能保留一个空头番号,已经成为国民革命军英勇抗日、保家卫国的典范,杨啸暗中认定大宝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其战斗经历尤其是一笔宝贵财富,至于当逃兵和当汉奸的历史,根本不值一提。 军统太原行动组正值用人之际,杨啸当即决定将大宝招至麾下。经过短时间的适应性训练后,将大宝作为重点培养对象送往临汾培训,因此大宝并未参与后来的刺杀谷荻纳华雄的行动。 晏轲听大宝说到此处,有些恍然大悟,右手重锤了一下大宝的肩膀:“难怪杨啸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是你告诉他的吧?” 大宝嘿嘿一笑,说道:“是的,那天啸哥亲自到汾阳,说是有个新来的同志,经初查,居然发现曾经和我住在一处,让我认一下,我一眼看到画像就知道是你。可惜啸哥交待暂时保密,说你小子诡计多端,还需长时间考察。” 晏轲不禁苦笑,原本以为自己还算机智,能够把杨啸等一干人哄骗得马马虎虎,殊不知原来自己结结实实地一直被杨啸控制着,更要命的是,不知大宝这个爱吹牛逼的家伙还加油添醋地对杨啸说了些什么,导致杨啸铁了心地要对他“重点培养”“委以重任”。 大宝又道:“我父母均已过世,现在我已没有牵挂,上战场、杀鬼子是我最大的心愿。虽说人各有志,但兄弟我还是劝你,今后别再吊二郎当地混日子,更不要想着当什么‘好汉奸’,而是要打着旗子真刀真枪地和鬼子干!” 大宝接着又有些遗憾地说道:“我一会儿还得回部队去,你跟着啸哥干,没错的,啸哥他们干的可都是大事,国恨家仇一起报,说不定顺便帮你把那个木村俊树也一并解决了!” 晏轲听大宝提到木村俊树,心中也是一紧,他刚想说:“估计我再没机会报仇了”之类的话,突然觉察到这次行动可能是个秘密,也许大宝也不能知情,便下意识地改换话题,问道:“兄弟,你后来怎么又到部队去了?” 大宝还没来得及回答,杨啸推门进来,略带挖苦地说道:“苟大宝同志在培训期间表现出色,被推荐到了中央军某部特务连,前途不可限量。”显然,杨啸对培训处家伙的自作主张依旧十分恼火——自己好不容易发现和培养了一个人才,却给别人作了嫁衣裳。 大宝一听,连连说道:“啸哥抬举我了,我是真心想跟着啸哥干,特别是我兄弟现在也在这里,但是军令难违,我也没有办法。啸哥的救命之恩,大宝永生难忘、难以回报,好在有我晏轲兄弟在,可以先替我报报恩!” 杨啸挥了挥手,说道:“重情重义是人之本份,但切不可为小义而失大义,男子汉当胸怀天下、报效国家,个人恩怨要搁到一边。现在,把日本鬼子从我们国家赶走是全中国人的头等大事,我们作为军人,必定要勇往直前、不怕牺牲!” 晏轲听得杨啸的慷慨陈词,心中有所触动,但他转念又想:“英勇杀敌,没说让你白白送死啊。我把命先保住再说,说不定能救更多人的命。” 杨啸转而对大宝说道:“苟大宝同志,我承诺让你见晏轲同志一面的事已经做到,你现在可以回部队去了。一会儿,我与晏轲同志还有事要商量!” 大宝向杨啸行了个军礼,然后握住晏轲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兄弟,也许咱们再也见不上面了,保重!” 晏轲听到“也许咱们再也见不上面了”感觉有些不祥,眉毛一扬,目光炯炯,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我们一定能亲眼看到胜利的那一天!到时,我们,还有杨大哥一起喝个痛快!” 大宝激动地点了点头,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杨啸则是满心的鄙夷:“能把怕死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大概也就这小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85章:军令如山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大宝走后,杨啸看了看仍有些不知所措的晏轲,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而是亲自把他带回小酒馆,对老朱只说了五个字:“燕子回来了”。老朱心知肚明,微笑着过来捶了一下晏轲的肩膀,让晏轲更是惭愧不已。 第二天,军统山西站刘处长再次来到小酒馆,与杨啸秘密商讨“流石计划”行动事宜。他对杨啸说:“老杨啊,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王三民同志牺牲了,站里紧急开了个会,此次行动刻不容缓,希望你能亲自带队。” 那王三民原本是此次“流石计划”的总负责人,他的突然牺牲让杨啸有些惋惜,也有些措手不及,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表态:“请处长放心,杨啸坚决服从组织决定,保证完成任务!” 刘处长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好,我一会儿将原本由三民同志执行的任务详详细细地告诉你,提醒你一下,经慎重考虑,这次行动将由你们太原组独自开展,所以你至少还要派出三名得力助手,协助你完成任务!” 杨啸倒吸了一口冷气,语气中略带一丝不满:“处长,我们组已有八名同志牺牲,如果再派出三名精锐,日常工作就要瘫痪。我不太明白,这次行动为何要由我们独自完成?别的组干什么吃的?” 刘处长挥挥手,说道:“这次营救任务是由局座亲自交办,非常重要,放眼整个山西乃至华北,还有哪个组的实力有你们强?老杨你的要求高,给你派其他组的人,肯定中不了意。至于太原组今后的日常工作,站里自有安排。” 面对刘处长突如其来送出的“高帽子”,杨啸不为所动,他只对自己呕心沥血带出来的精锐队伍即将九死一生感到心痛,他沉默了几秒,忍不住问道:“敢问处长,我们要救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拼尽我们整个太原组?” 刘处长又喝了一口茶,说道:“你们要营救的是第3军参谋石小溪,你可能见过。他前不久到一线指导参战,不幸被俘,据可靠消息,现已被送进太原集中营。”他见杨啸仍有些不解,点拨道:“石小溪的父亲是何总参的至交,也是桂军长的同门师兄。” “什么?!”杨啸不禁怒火中烧,拍案而起:“我以为是什么重要人物!国难当头,多少将士战死沙场,作为一线部队军官,还是什么狗屁高官子弟,理应率先垂范、以身报国。那石小溪的命,就比我兄弟的命值钱?” 刘处长见杨啸发火,急忙道:“老杨,你也别急。虽然石小溪不过是个参谋,却掌握着中条山、潼关一带我军的布防机密,如果泄露给了日军,造成中条山失守,日军就扼住了我军仅存的华北根据地咽喉,这可是关系国家安危的大事!” 杨啸平复了一下心情,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布防?国军屡战屡败,我看不出有什么有效布防!鬼子一个中队就能吃掉国军一个师!豫东战役,15万精锐部队包围2万鬼子,还打了败仗,真是千古闻!” “老杨,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刘处长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石小溪的照片递给杨啸。杨啸接过照片瞥了一眼,扔在了桌子上。 刘处长苦笑着摇摇头:“咱能不能别孩子气?能不能心平气和点?你可是局座都高看一眼的军统精英‘啸天虎’!” “不能!”杨啸用手指不断的点着照片上穿着校官服,白白净净,一脸灿烂的石小溪,道:“你看看,这他娘就是个纨绔子弟,哪有一点党国军人的样子?恕我直言,让兄弟们为他送死,老子觉得不值!” 刘处长平素温文尔雅,是整个山西组织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这杨啸油盐不进,他终于忍不住了,起身猛然拍了下桌子:“杨啸!你什么时候能改掉以貌取人的毛病?发他娘什么牢骚呢?我看你他娘的就是只病虎,不,是病猫,蠢猫!救谁不救谁,杀谁不杀谁是你我能决定的?” 见杨啸低着头不吭声,刘处长坐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缓和了下语气:“有些话我不想说,也不能说。组织上也绝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堪,这件事情的利害关系绝非你我想象。你我都是军人,当以大局为重!” 杨啸鼻子里轻哼一声,状极不屑地说道:“我看那石小溪十有八九已经把机密供了出去,刘大处长还是建议部队重新布防吧。” 刘处长摇头道:“你也太小看石小溪了,他可是正统的黄埔优等生,可不是那种光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官二代。目前来看,他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如果真当了叛徒,要么降、要么毙,不可能被送去集中营。” 杨啸还想反驳,刘处长挥了挥手:“老杨,咱俩多年同窗,你这脾气我太知道了。牢骚发完了,心情也就舒畅了,接下来怎么安排,我等你消息,最多给你两天时间。我也担心那小子扛不住!” 刘处长起身走到门边,站在那里头也不回地对杨啸说道:“组织上会竭尽所能保护你和兄弟们的安全,这几天我就安排嫂子离开。那瓶酒我给你留着,等着你凯旋归来,一醉方休!” 刘处长走后,杨啸一拳砸向墙壁。他知道“军令如山”,不得违抗,只是想到组织上不惜一切代价营救的不过是个平庸的高官子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晚上,杨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的存在价值。他自认为胸怀救国大志、心系民族复兴,杀鬼子、锄汉奸、保家园、救同志都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但如果要他去当一名高官的家丁,还要搭上兄弟们的性命,就心神难安。 看着身边酣睡得像只小猫的太太,杨啸实在无法入睡,他吸吸鼻子,悄悄地披衣下床,走到客厅窗边,点燃了一支香烟。 窗外,月光皎洁,在静夜里洒出静谧、柔和之光,照在眼前的屋顶和大地上,映出一种无以言状的忧伤与惆怅。杨啸抬头继续向远处望,只见一大片乌云缓缓移动过来,不一会儿便遮住了月光。 天空完全黑暗下来,乌云压顶,空气也变得狰狞,仿佛暴风雨就要来临。 杨太太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双手从后面紧紧地抱住杨啸,脸贴在他的背上,闭着眼睛感受自己丈夫身上的温暖,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他。 杨啸掐灭烟头,转过身来,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杨啸微笑着亲吻了一下太太的秀发,轻声问道:“小傻瓜,你怎么不睡?” 杨太太没有回答,仍旧紧紧抱着杨啸,良久才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柔声道:“杨哥,你有心事。告诉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杨啸笑着说:“我会有什么难题?我的难题就是,怎么样才能让你乖乖睡觉。” 杨太太不信,娇嗔地说道:“这么多年的夫妻,我还不了解你?要不是遇到跨不过去的坎,打雷你都能睡得着。” 杨啸把太太更搂紧了一些,喃喃说道:“我只是在想,我现在做的事业,到底值不值得。我在后悔没有早听你的,去当一个教匠。我真想马上远走高飞,陪着你过安稳日子。” 杨太太伏在他的怀里,脑袋拼命地往他胸脯上蹭,嘴里喃喃:“我知道,我都知道。” 杨啸见太太哭得梨花带雨,心中最柔软的部位顿时被击中,温柔地将太太抱起走进卧室,放到了床上,相拥而睡。 杨啸清晨醒来的时候,看到杨太太给他留下的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杨哥,我知道你有重任在身,也知道你最放不下的是我,所以我先回重庆老家去了。我的杨哥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千万要以国家社禝为重,不用担心我,我等着你凯旋归来。” 杨啸仰面靠在床头,大滴眼泪夺眶而出,他突然跳起身,疯了似地冲到楼下,想要把太太追回来。他抑制不住地想再见太太一面,因为他还有许多话要对爱人说。他知道,这一面是何等重要,也许就是生离死别。 看到杨啸冲下楼,两名正在打扫卫生的伙计面面相觑,晏轲也察觉到了动静,从三楼跟了下来。一名伙计默默地来到杨啸身边,说道:“啸哥,嫂子去的是东站方向,要不要我把她追回来?” 杨啸目光看着远方,摇了摇头,常言道:“知夫莫若妻”,他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既温柔体贴,又深明大义的爱人深感甜蜜和欣慰,所以,他要做顶天立地的英雄,不能做临阵退缩的狗熊,他发誓不仅要圆满完成任务,还要活着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86章:箭在弦上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杨啸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正装作若无其事想往楼上走的晏轲,一把叫住了他:“晏轲!在二楼会客室等我!” 晏轲心中一惊,这是杨啸第一次当着众人面叫出他的真名,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杨啸来到会客室的时候,晏轲早就沏好了茶,垂手站立,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让杨啸感觉有些不太舒服,感觉遇到了汉奸。 他早就从大宝那里得知了晏轲从交城监狱逃脱的“光辉事迹”,并派人通过调查证实了这一事实,不过他也考虑到交城监狱的那帮人为了逃避责任,有可能神话晏轲的“本事”,因此也一直在培养和观察。 他发现晏轲在速度、格斗等方面不过如此,但反应、观察、记忆等能力超乎寻常,而且这小子装逼时豪气冲天,装贱时惟妙惟肖,和谁都能当兄弟,还会说日本话,用于潜伏、越狱等任务再合适不过。 所以杨啸听说到“流石计划”时,准备向组织推荐的第一人选就是晏轲。现在情况有变,由他亲自带队执行计划,自然更要把他留在身边。 杨啸示意诚惶诚恐的晏轲坐下,用犀利的眼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晏轲在他的目光下,产生了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并且仿佛所有的秘密都已被洞悉。 杨啸背靠在沙发里,深吸了一口烟,一副很放松的样子。他平静地问晏轲道:“听说你的仇人是木村俊树?” 晏轲一楞,很快想到一定是大宝告诉的杨啸,于是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点寒星,咬牙说道:“木树俊树这个小鬼子屠我百姓、杀我好友,我恨不得将此人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杨啸注意到晏轲提到木村俊树时透出的那股恨意和狠劲,暗自点头,他对晏轲说道:“那木村俊树手上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欠下山西组织几十条兄弟的性命,上峰已经下了必杀令。” “真的?”晏轲突然得知木村俊树已经上了军统的暗杀名单,不禁大喜过望——军统杀人不择手段,木村俊树的死相不会太好看。尽管没有手刃仇人,但也算报了仇、雪了恨。 杨啸看到晏轲喜形于色,虎着脸说道:“大好男儿,岂能因小仇而忘大义?希望你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即刻起放下包袱,拿出一个军人的气量与风采,浴血疆场、报效国家,勇担重任、不负使命!” 晏轲闻言,大受感染,但他依然瞻前顾后,露出怯意出来:“杨大哥,我晏轲原本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平民百姓,除了报仇,一心想当的就是厨师,平平安安地过小日子,晏轲无德无能,恐怕难担重任啊。” 杨啸听到晏轲说出这样的话,不禁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骂道:“你这个怂包软蛋!身为军人,竟敢一而三、再而三地临阵脱逃!自古逃兵、按律当斩,要不是看在你曾经救我一命,对战友也算有情有义,我早就一枪崩了你!” 晏轲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说他是“逃兵”,这就像块伤疤,每当快要愈合时就会被血淋淋地揭开,令他浑身战栗。平常揭这伤疤的大多是他自己,现在杨啸的一番话直接将伤疤里的伤口撕裂,自尊的外衣片甲不留! 晏轲联想到杨啸曾经心狠手辣地杀死违反纪律的部下,眼皮眨都没眨;再联想到自己在参与任务时屡次耍小聪明违背命令,怎么可能瞒过杨啸的眼睛?可见,杨啸对自己真的是开一面、仁至义尽。 他对杨啸的手下留情充满了感激,对自己的行为充满了惭愧。他恨不得有块地缝,能够钻进去。杨啸见到晏轲似乎心有所动,话锋一转,严肃地说道:“现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成,则名垂青史;败,也万古流芳。你有没有决心?!” 晏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哪里敢拒绝?于是昂首挺胸地大声说道:“有!一切听从组织安排!请问组长,这次我们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杨啸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严肃地说:“你听我安排,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晏轲抬眼见到杨啸严厉的眼神,便不再敢继续问。 杨啸站起身,拍了拍晏轲的肩膀,说道:“这次行动不是杀人,以你的聪明才智和行动能力,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好了,你先回去准备准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随时出发!” 晏轲走后,杨啸坐回到了沙发上,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他重新点了一支烟,努力将思绪从杨太太身上引开,因为他知道,他在教导晏轲抛弃个人恩怨时,也在说服自己抛弃儿女情长。 他回忆起结识晏轲以来的点滴往事,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那年,杨啸还是个十几岁少年,正值军阀混战、民不聊生,随时可见士兵、土匪杀人抢劫。一个远房表妹寄养在他家,表妹很瘦小,但十分活泼可爱。他和表妹很亲,经常在一起玩耍,表妹甚至开玩笑说长大后要嫁给他。 一天,几名战败的逃兵闯进了他家,强奸了表妹并用刀捅死了她,随后又残忍杀害了他的父母。这一切,都被蜷缩在里屋床底的杨啸看到,可他直到那几名士兵走远也不敢爬出床底,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的血慢慢流尽。 杨啸痛不欲生,草草掩埋了亲人,开始四处流浪,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报仇,遇到被人欺负依旧忍气吞声。直到有一天,杨啸因饥饿在路边昏倒,被恩师所救,在他的言传身教下,不仅学会了一身的本领,还渐渐培养了精忠报国的意识。 1932年,在恩师的推荐下,杨啸加入刚刚建立的“中华复兴社”不久,即被派往伪满执行多项暗杀行动,目标直指日寇汉奸,整个行动队仅由三人组成,那时,他还只是一名普通特工,比现在的晏轲年纪大不了几岁。 一天,行动队在副组长徐亮带领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名汉奸在家中勒死,其中特工马三的攀墙进屋居功至伟,其娴熟的技能看得杨啸目瞪口呆。 得手后,徐亮决定晚上找个酒馆偷偷庆贺一下,三人点了一桌好酒好菜,猜拳行令,好不欢畅。酒至半酣,马三醉眼朦胧地提议道:“队长,今天难得这么高兴,不如到对面放松放松?” 杨啸一听便知是去逛窑子,心中那团欲望也被勾引了出来。却不想徐亮勃然大怒,当场摔了一个杯子,马三和杨啸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徐亮沉默了片刻,可能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严厉,于是露出笑容,对马三道:“把枪留下,快去快回!” 马三大喜,一溜烟地离席跑了,徐亮笑骂了一句,对杨啸说:“你可不要学他,来,咱俩继续喝!” 两人又将一瓶酒喝完,还不见马三回来,逐渐觉得情况不妙。这时,对面街上传来喧哗和咒骂声,两名身穿便装的人,正在对蹲着的一个人拳打脚踢! 杨啸立即认出那挨打的正是马三,还没反应过来,徐亮已经一跃而起,拔出枪就冲了出去,一枪击中一人手臂,并以迅雷不及掩耳,制服另一人,用枪抵住了他的脑袋。那人吓得跪地求饶,徐亮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喝了一声:“滚!” 那人扶着受伤的同伙,惊慌失措地逃向旁边的小路,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徐亮正要责问马三,马三突然脱身站起,一溜烟地逃之夭夭!徐亮一楞神,再想追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回头到酒馆与杨啸会合,准备立即离开。徐亮大骂马三:“这狗日的肯定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怕老子毙了他!” 但是徐亮的仁慈却害死了自己,那两名被放走的人是部队士兵,不一会儿,就带着全副武装的十几个士兵从小路上冲了过来,徐亮见势不妙,低声命令杨啸只身回青岛复命!随即跳出门外,转身开枪,将那群士兵引向对面。 杨啸不由自主地拔枪跟了上去,大街上枪声响成一片,几名被流弹击中的行人立刻死于非命,其中一人恰好倒在杨啸身边,脑壳都被掀去一半,脑浆和着血液,红白一片。 杨啸的双腿突然不停地打颤,无法挪动,眼看几名士兵向他这个方向跑来,他不知从哪来的力量,一下子窜回酒馆里躲了起来,全身瑟瑟发抖。那几名士兵显然并不在意他这个“同伙”的死活,转身又向着徐亮跑的方向奔去。 杨啸一连几天也没有等到徐亮,已知凶多吉少,只好只身回青岛复命,并如实向组长汇报了徐亮因为马三而可能牺牲的情况,组长不禁破口大骂:“徐亮这个蠢材,真是阴沟里翻船,愧对领袖、死不足惜!” 杨啸经历此事后,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与谁都不交流,只是不要命地训练。半年后,杨啸作为行动队队长,带着两个人将投靠日本人的马三绑架,带到一处树林里百般折磨,最后才一刀杀死。 从此,他变得冷酷无情,绝不再给求饶的敌人生的机会,而且给自己的部下立下了规矩:行动中逛窑子的,死! 他亲身感受到:大多数人身怀报国之志,却也天生怯懦自私,如果做错了一件事,也许一生都会带着愧疚而惶惶不可终日;而有时,只需要给他一个机会,就有可能完成心灵的救赎,从此蜕变升华。 他眼中的晏轲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人,如同多年前的自己:执着、阳光,却也摇摆、怕死……这名青年是如此优秀,但最缺少的就是一个指路人!只要为他指明忠诚勇敢的方向,杨啸坚信:晏轲很快就会成为现在的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87章:临时战俘营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此时的晏轲,内心充满了煎熬。他虽然不知道下一步的具体任务,但一想到那个地狱般的“太原集中营”,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然而,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敢、也不可能违抗杨啸的命令。 第二天,杨啸就向刘处长表了决心,随即带着晏轲等人,绕道至太原城的北门,计划以晋绥军的身份冲击日军哨卡,暴露后顺势投降,争取被送入太原集中营,实施营救石小溪的计划。 只是杨啸和晏轲都没有预计到石小溪会与一个名叫中田佑男的日本作家有什么关联,而“流石计划”最后的目标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天,中田佑男被两名日本兵俘虏,即刻押往临时战俘营进行初审。 日军初审俘虏主要有以下几个目的:一是通过劝降其中的军官,取得军事情报或培养新汉奸;二是通过拷问等手段,找出粮食、武器、弹药等物资下落;三是就地“淘汰”一些“毫无价值”的老弱病残。 中田佑男在等待提审的过程中,不断听到审讯室里传来惨叫声,还陆续看到一些俘虏被带出室外一枪暴头,然后扔进一个事先挖好的坑里,心下骇然——自古“杀降不祥”,日军这种违背人道的恶行必遭天谴、报应啊! 他想着紧要时刻,必须亮明身份来保护自己,因为他还有揭露战争、呼吁和平的大事要做,死在这帮禽兽不如的士兵手上可不划算。 中午时分,中田佑男和十几名战俘一起被推进了审讯室,他们被强迫按“一”字排开,像是待宰的牲口。有几名战俘站立不稳、浑身哆嗦,也许还尿了裤子。 审讯室的地上刚刚被水冲洗过,但还能看出大片血迹来,空间里充满了血腥之气,让中田佑男忍不住要呕吐。 审讯桌前,站着一名留着卫生胡的日本军官,想必便是日本兵所说的“野田君”,他用阴冷的眼光扫了这群战俘一眼,然后作出一幅和蔼的模样,问道:“你们之中,有没有长官?大日本帝国对投降的长官有特殊优待。” 人群寂静无声,突然一名战俘上前一步,大声骂道:“小鬼子!老子可不是投降,只可惜最后一颗子弹没来得及给自己,你们要杀就杀,废什么话啊?” 野田微微一笑,说道:“阁下视死如归,我很钦佩。”随即拿起桌上的手枪,一枪过去,那名战俘的天灵盖便被子弹掀飞,登时死于非命。 野田示意将尸体拖出去,然后掏出一副白手套,擦了擦枪,将手枪平放在桌上。他双手扶案,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你们,也可以指认,同样优待!” 这时,有个战俘站了出来,面带一丝嘲笑地说道:“我是班长,不知算不算长官,有什么花招,尽管先在我身上使!” 野田一楞,但很快点了点头,说道:“很好,班长也是长官!什么兵种的干活?”“班长”傲然答道:“炊事班!干活是干,却不是兵种,打仗有时用菜刀!” 野田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很快归于平静,说道:“皇军说话算话,你的,可以得到优待!即刻去工程队工作。”随即两名日本兵上来,将这位“班长”带了出去。班长也有些疑惑,他边挣扎边骂:“你们这帮强盗,怎么不把老子杀了?!” 中田佑男原本以为这“班长”必死无疑,看到他没有被杀害,不禁为他松了口气。他抬起头看了看野田,发现野田的脸色从平静又逐渐变得扭曲,阴冷的目光从眼睛中射出来,像是一只猛兽正盯着眼前的食物。 想必是被刚才的“班长”激怒,野田突然发作,怒气冲冲地指了指两名头上带伤的战俘,对旁边的日本兵说道:“这两个,拉出去!”随后这两名战俘被带出门,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几声枪响。 战俘们一阵骚动,中田佑男的双腿也有些哆嗦起来。 野田一拍桌子,走了下来,在站成一排的俘虏面前来回走了两趟,这时一名身穿百姓服装的战俘引起了野田的注意,这名战俘身材矮小、面色白净,那身明显是偷穿来的衣服松松垮垮,显得极不合身。 中田佑男见这个“小白脸”正是与自己一起被捕,企图化装成老百姓逃跑的国军士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野田上前一把掐住“小白脸”的脖子,厉声问道:“说!你的,是不是军官!知不知道武器、粮食在哪里?”那“小白脸”吓得一下子瘫软下来,一边摇手一边嘶哑着说道:“不是不是,我是被他们抓进来当兵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野田扬起右手,“啪”地一声打了那“小白脸”一耳光,身旁的两名鬼子见状,立即扑上来将“小白脸”击倒在地,用皮鞋在他头上乱踢一气,“小白脸”满地打滚,惨号连连。 “小白脸”的惨叫似乎更加刺激了鬼子,另一名鬼子放下枪,上前踩住“小白脸”的后背,用绳子套在他脖上使劲地勒,“小白脸”仰着头翻着白眼,几乎昏死过去。 野田见“小白脸”狼狈不堪、一脸的惊慌恐惧,有些失望,暗想:“这支支那队伍战斗力很强,此人骨头太软,在哪都不堪重用,不可能是军官!”他这个时候还不想让身体健康的战俘这么轻易地死去,于是示意日本兵松手。 “小白脸”怕躺在地上被当作死尸扔出去,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惊魂未定,睁大眼睛向两边看去,与一名昂首站立的大胡子士兵目光相撞,不知为何,他浑身一颤,像是受到了更大的惊吓,立刻低下了头。 野田放过“小白脸”,转身走回审讯桌,将手枪往桌上一拍,然后面朝俘虏比了个杀头的手势,恶狠狠地说道:“如果再没有指认,统统死啦死啦的!” 这时,有个弱弱的声音从战俘中传了出来:“太君,我……我要指认长官。” “小白脸”听到这个声音,好像被触电一样抖了起来,下意识地朝那个大胡子士兵看过去,而大胡子士兵也看了一眼他,把脸别了过去。 野田大喜,快步走上前将那个发出弱弱声音的瘦小士兵拉了出来,将他面朝战俘,说道:“你的,大胆指认,皇军大大有赏!” 那瘦小士兵目光躲躲闪闪,抖索着指向那名大胡子士兵:“那,那是我们营长!”大胡子似乎早就料到会被指认,大怒,回指骂道:“你这个软骨头!老子还说你是营长呢!” 瘦小士兵吓得腿发软,带着哭腔对野田说道:“太君,你别听他瞎说,他真是我们营长!”大胡子怒目圆睁,继续破口大骂,看样子还想冲过来打人,被野田身边的日本兵一枪托砸了回去。 战俘们见有人指认长官,又一次骚动起来,有几个无耻胆小的心想:“我为什么不先说?让别人抢了先?”一名光头战俘立即站出来指认大胡子:“他确实是我们的三营长,名叫王铁柱!” 这时,站在大胡子身边的一名战俘指着光头骂道:“钱连长,你他妈还要点逼脸不?”光头大骇,说道:“姓许的,你,你狗日的胡说!谁是连长?” 中田佑男被骚动的战俘挤了个踉跄,他站稳脚步,觉得有些悲哀,他不明白才短短几分钟时间,这些中国人就开始互相指认,乱成一团,心想:“有这样没骨气的士兵,难免要打败战。” 但他同时也十分钦佩那几名慷慨赴死的士兵,再回想起亲眼所见的中国军人前仆后继、顽强抵抗的战斗场面,也是肃然起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88章:太原集中营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野田不是笨蛋,分得清谁在撒谎、谁在搅局。 那三营在战斗中让日军吃尽了苦头,其指挥官的才能自然功不可没。野田快步走到大胡子面前,微欠身子,面带微笑道:“久仰王营长大名,果然不同寻常。皇军爱才,不如归顺皇军,共创辉煌事业。” 那王铁柱见自己的身份已无法再继续糊弄,便冷笑道:“我与你们小鬼子有什么事业可创?老子本来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真后悔没有死在战场上,结果受到这种羞辱!想让老子投降当汉奸?做梦!” 野田眼中放出凶光:“营长阁下,不归顺,可是要被砍头,你再三思。” 王铁柱的双臂顿时被两名日本兵扭住,他挣扎了一下,抬头骂道:“什么三思五思的!怕砍头就不当兵了!赶紧给老子一个痛快!” 野田沉吟半晌,说道:“阁下英雄气概,大合武士精神,令人佩服。王营长是人才,死了可惜,我给你个机会,你再指认一名军官出来,即可活命!” 王铁柱脸涨得通红,气得狂骂:“狗杂种,居然拿我和你们的武士狗相比?还让老子出卖战友,你们把老子看成什么人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老子要带着兄弟们,炸平东京,把你们欠中国人的血债,十倍讨还回来!” 野田脸色发青,额头青筋跳动,他用凶狠的目光紧盯着王铁柱,咬牙切齿地说道:“拉出去,枪毙!” 王铁柱“哼”了一声,挣开扭住自己胳膊的手,站直身子,整了整上衣,目不斜视地大步走了出去。他是一名中国军人,死要死得从容,绝不能鬼子小瞧。 他走过“小白脸”身边时,目光稍作停留,随即继续向前,神情更加毅然,而那“小白脸”的面色则更加苍白,他眼含泪水,尽量控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那王铁柱与“小白脸”的目光交流,都被中田佑男看在了眼里。 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野田似乎心情并不愉快,他冷冷地指着刚才指认光头的战俘说道:“你,胡搅蛮缠,但也算勇敢,追随你们长官去吧!”然后挥了挥手,两名日本兵随即将这名战俘也带出门外枪杀。 野田回过头来,看着正瑟瑟发抖着的瘦小士兵和光头,厌恶地皱了皱眉,说道:“我的,刚才说了,指认长官同样优待!长官死了,你们也得死!长官想必不想看到你们,那就在这里吧!” 野田掏出手枪,“呯呯”两枪分别击中两人面门,这两名出卖战友的士兵没来得及叫出声来,登时死于非命,情状惨不忍睹,但在场战俘却都感觉有些解气。 这时,野田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向中田佑男走了过来,中田佑男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像是看着一头野兽步步逼近。 野田两眼盯着中田佑男,看了好一会儿,他觉得眼前的这个战俘不像是中国士兵,而且似乎在哪里见过。他拍了拍中田佑男的脸颊,若有所思,随后转身用日语发话道:“留下的,全部移交给野泽雄二。换一批!” 中田佑男那颗紧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一行战俘被押出审讯室,用一根绳子串了起来,推上一辆浑身是弹孔的篷布军车,和其他各式车辆上的战俘一起,一路颠簸着向太原集中营这个人间魔窟驶去。 车厢里原本一片昏暗,阳光从篷布上的那些弹孔照射进来,有了些亮光。十几名战俘被两名上了刺刀的鬼子兵押运着,由于战俘们被捆绑拥挤在一块,几乎是脸对着脸呼吸,很快就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很快,中田佑男由浑身难受到渐渐适应,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中田佑男被外面的一阵叫骂声惊醒,他感觉军车停了下来,似乎熄了火,正在尝试着不断发动。一名日本兵掀开篷布,跳下车去看,随后对着车里的战俘们说:“八嘎!支那人,下来推车!” 另一名日本兵解开那条大绳索,战俘们依次跳了下去,一些战俘不顾日本兵用枪托打,迫不及待地站着解起手来。中男佑男大口呼吸着空气,心情稍好,他看到此时大约已经到了夜半时分,一轮明月悬在半空。 军车是在一条上山的路上熄了火,战俘们一起用力,慢吞吞地轮流推着车朝前走,两名日本兵则回到了车上,笑哈哈地看着战俘们用力推车,嘴里发出“哟希、哟希”的鼓励声。 突然,中田佑男感觉自己腰间的绳子一阵拉紧,差点一个趔趄跌倒,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发现一名战俘正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他顿时明白:这名战俘想乘机逃走,却没想到一条绳子已将十几名战俘全部串在了一起,不可能独立逃脱。 好在押运的日本兵没有注意到这一变故,战俘们也像是默契好了似的,谁也没有表现出异常。过了好长时间,军车终于重新打着了火,筋疲力尽的战俘们重新上了车,他们此刻无所谓将要去哪里,完全听天由命。 在一阵阵乌鸦的聒噪声中,军车再次缓缓停了下来,所有战俘都被赶下了车,零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时已经到了中午,阳光直射下来,显得十分毒辣。 中田佑男看到一座被三米多高的围墙、电包围着的大院群出现在眼前,不远处还能看到一个约十几米高的三层炮楼,对这里进行全方位的监视。可以想像,一旦出现什么脱逃事件,这座炮楼的重武器火力可以立即予以覆盖式摧毁! 中田佑男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但很多战俘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那座臭名昭著的“太原集中营”! 这太原集中营占地约三百多亩,整体大约位于太原城外东城墙、北城墙之间一带范围,原先是晋绥军炮兵部队的普通营房区,后来加建了大棚式牢房,并在外修筑了围墙,形成封闭空间。因那里长期以来布防严密,老百姓不敢接近,所以人迹罕至,日军占领太原后更是如此。 日军为掩人耳目,将“太原集中营”美其名曰“工程队”,试图以此来掩盖自己罄竹难的罪恶。在这座人间地狱里,那些惨无人道的魔鬼,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手无寸铁的中国军民干了无数灭绝人性、神鬼共愤的反人类勾当! 大约是嗅到了血腥,两只高大的狼狗挣脱日本兵手中的铁链,狂吠着向战俘人群扑过来,战俘们由于双手都被绑住,且被串在一起,立时人群大乱,纷纷躲避,几名虚弱的战俘站立不稳,转眼被带倒在地下。 两只狼狗红着眼睛,争相嘶咬着一名倒地的战俘,那战俘高声惨叫,大腿处被狼狗撕下几条肉来,瞬间血肉模糊。身边一名络腮胡子战俘于心不忍,飞起一脚踢向一只狼狗,那狼狗吃痛,发出可怕的低吼,转身一个高扑,竟然直接跃起咬掉了络腮胡子的半边脸! 不远处的日本兵发出哈哈大笑,两只狼狗似乎受到了鼓舞,一齐又朝着倒地昏迷的络腮胡子扑了过去,一块又一块地撕咬着他的肌肉,不一会儿,络腮胡子就被狼狗锋利的牙齿和爪子开膛破肚,气绝身亡! 战俘们虽说也曾见过一些血腥场面,但见此惨景也是愕然心惊,不自觉地转身避视,腿脚颤抖,中田佑男更是惊恐万分,血红着眼珠,哇哇地干呕起来。 这时,一辆拉着一块平板的马车从集中营的门里驶了出来,平板上堆叠着七、八具血迹斑斑的尸体,散发出阵阵恶臭。 一名日本兵牵走狼狗,大声喝叫马夫过来收尸,马夫来到跟前,拿出刀砍断络腮胡子尸体上的绳索,熟练地拎起来往平板车上的尸堆上一扔,面无表情地继续赶路。很显然,在他眼里,这种血腥场面稀松平常、不值一提。 又有几名日本兵戴着口罩、拿着喷雾器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往战俘们身上喷洒药水,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消消毒,消消毒!”药水喷到中田佑男的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难闻的气味令他蹲下身子,再次干呕不止。 随后,日本兵再次用枪托打、用脚踢,强迫战俘们站起来,用刺刀威逼着,将他们一步一步押进集中营大门。一阵狂风刮起,沙尘扑面而来,天空变得浑浊而昏暗,耳畔那“呜呜”的风声,仿佛像无数人在呜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89章:激战前夜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太原城外,大大小小的山峦随处可见。在一孔隐密的山洞里,杨啸取出一张手绘的地图,就着微弱的月光向晏轲和两名特工——猴子、野狼分析冲击日军哨卡的计划。 杨啸面色凝重:“距此地不远,共有四处鬼子哨卡,我们首先选择东边的这一处,大家争取整队进入,如果有人掉了队,就通过其他哨卡,咱们在太原集中营汇合。记住了,万一有什么意外,千万要沉住气,稍有不慎就会是万劫不复!” 晏轲举手,插话道:“组长,为什么就能肯定鬼子一定会把我们送进集中营?他们会不会直接把我们毙了?” 杨啸头也不抬地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目前伪满急需大量劳工,鬼子华北方面军每向东北输送一名劳工都可得到一定报酬,因此,对于训练有素的战俘,鬼子一般会送入集中营进行关押。当然,鬼子抓俘虏,还会有一些惨无人道的用途,我相信,你们早有耳闻,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众人闻言色变,杨啸起身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说道:“同志们,大家即将面临的是血雨腥风的考验、血流漂杵的未知。所有的困难都要依靠我们的信仰、意志和智慧去独自解决。我们的牺牲也许会载入史册,却不会被记下姓名,只有‘无名英雄’这四个大字慰藉我们的在天之灵,照亮我们的强国之路!大家准备好了没有?!” 猴子、野狼几乎同时立正,轻声而坚定地回复:“准备好了!” 晏轲反应慢了半拍,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偷偷看了一眼杨啸,发现他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的两名部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野狼咬牙切齿地说道:“组长,你下命令吧!自从加入了组织,我就没想过扬名立万,能和那么多兄弟一起为国捐躯,是我郎九的荣幸,也是义不容辞的责任!鬼子的那些杀人手段,老子有朝一日变成鬼,要加倍用在他们身上!” 杨啸扬了扬手中的几张纸,然后分发给大家,说道:“这里有几封孙将军部队战士的家,是由他们的亲人口述,后方的学生记的。本来我打算放在你们身上,让鬼子相信我们是军人,现在,我请你们认真读一读,感受亲人的嘱托,重温军人的使命!” 晏轲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张纸,上面写着:“二狗,妈知道俺娃体格不咋结实,都是家穷,妈把你没抓养好!你在前线跟鬼子打仗,可不能说自个身子不结实就往后溜呀!你爷说过,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跟小鬼子撕挖!命丢了,没啥,当妈的哭上一场,就去给俺娃上坟烧纸钱……” 晏轲的心里一阵紧缩,他想:“如果妈还活着,大约也不希望我当逃兵吧?但她肯定也不希望我死。” 他抬头看到猴子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被信里写的什么感动了,于是凑过去看,上面写着:“……强强哥,我真想跟你一块上前线打鬼子哩!可村里人说部队上不要女娃……多余的话不说了,你知道后方有我在想你,等你就行!等你打完仗,我就去给你当媳妇。谁也别想拦住我!” 猴子指着信对晏轲说:“我从小就定了娃娃亲,媳妇一直在老家等我呢,等完成了任务,我一定回去娶她!”晏轲听后一阵动容,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次行动,大伙儿活着出来的机会渺茫。 杨啸听到猴子对着晏轲窃窃私语,也是一阵感概:“这些青年是多么优秀,原本有着大好前程,现在却要为救一个官二代去冒这个九死一生的险,实在可惜。太太现在不知可好,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她。” 杨啸吩咐道:“记住了,我们的任务是暴露,但也别大鸣大放地送上门,让鬼子起疑。晚上冲卡容易蒙混过关,大家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中午再去哨卡。明天猴子把枪带上见机行事,其余人都不要带枪,如果我们顺利被俘,猴子主动把枪交给鬼子投降!” 杨啸继续分析了几种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然后拿出石小溪的照片让大家传阅,嘱咐大家如果分散进入集中营后如何设法保护自己,并要求他们在看到目标后不要轻举妄动,等他指令统一行动。 杨啸表现得成竹在胸,没有对进入集中营后如何联系,又如何救出石小溪给出具体方案。众人心下惴惴,但他们都知道组长智计百出,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晏轲还想再追问,杨啸挥了挥手:“从现在开始,全部给我闭嘴好好休息!” 杨啸说完,独自走进洞深处。 晏轲纠结了好久刚合上眼睛,便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自己刚到集中营便撞见了木村,然后被他一刀劈中滚向一个刚挖好的深坑,他睁眼一看,躺在他下面的竟然是郑克天和李焕之,他敢想站起来,一条儿狼狗飞扑而下…… 晏轲脚一蹬,一只蝙蝠突然从他的脸旁掠过,双翼发出扑楞楞的声响,像是黑暗里的邪恶精灵来索命。满头大汗的晏轲惊坐而起,甩甩脑袋看向蜷缩在洞口,酣声如雷的猴子和野狼。 夜已深,洞外的月光影影绰绰。晏轲呆坐了好久,满脑子都是郑克天和李焕之的影子。他扭头看向黑漆漆的洞内,杨啸似乎已经睡着,不见人影也听不见声音。他犹豫了片刻,像似下定了决心,然后悄悄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出洞外。他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就着依稀的月光,带着一身的惶恐,走向通往山下的路。 然而还没走出十几步,他就发现路旁一棵树下有个人影,正双手抱胸默默地看着他。他不用再看也知道是杨啸。 晏轲的脑袋“嗡”地一响。没等他开口,杨啸便转过身来冷冷地说道:“做了个梦?然后吓着了?” 晏轲脑中飞速运转:“洞里闷得慌,想出来透口气。” 杨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早知道这小子心神不宁,搞不好又想开溜,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前途未卜,最可怕的是,他压根就想不明白进了集中营后该如何行动,他一直就没合眼,已经洞口吹了几个小时风了。 看着晏轲恐慌的眼神,杨啸心里一软,上前拍了拍晏轲的肩膀,说道:“你救过我的命,我本不该强人所难,早就该给你自由,但我实在舍不得你这块好苗子。我杨啸干了这么多年特工,阅人无数,总觉得你能成大器。” “国难当头,大好男儿理应尽显才华,报效国家。你如此智慧,如果整天吊而郞当,满足于当个厨师,真是可惜了!这次任务,我经过深思孰虑,认为你是最能助我的不二人选,甚至我认为,你的作用将远超过我。所以我还不能放你走。” 晏轲听后顿感愧疚,他知道,以杨啸的脾气能用这种近乎于低三下四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实属太阳从西边出来。 他听得出杨啸说的是真心话。 “组长,不,杨大哥言重了,我晏轲能结识到大哥,实属三生有幸,我只是还有未竟的心愿未了,所以一直有所牵挂,不想这么快就死而已。大哥如此重情,我岂能无义?我发誓,从现在起,一切听大哥安排!” 杨啸笑了笑,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当前,鬼子肆虐横行、国家千疮百孔,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李宗仁长官多次提出,‘先国难而后私仇’,并坚持焦土抗战、不为瓦全。你的私仇当然要报,但在民族大义面前没有可比性,再说,鬼子消灭了,民族解放了,还有什么私仇报不了?” 晏轲连连点头称是。杨啸停顿了一下,缓和了语气,接着说:“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目前你还没有进入军统组织的名册,只是我们的编外特工。所以,如果我们都牺牲了,我、猴子还有野狼将会进入烈士名单,而你的牺牲则将默默无闻,只有乾坤知晓,唯有天地可鉴。”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把你的名字向上报批,是考虑到适当的时候,给你自由。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是生着进来,死着出去,绝无半途而废之说。这次任务完成后,如果你还愿意继续跟着我干,我会正式向上级报批,并申报嘉奖;如果你不愿意,我给你一笔可观的安家费,还你自由!” 晏轲虽然心想:“大伙儿现在全都前途未卜,很快就要生着进来,死着出去了,还想什么自由?”但他还是被杨啸的忠诚与情义所感动,于是横下一条心,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上天一直对他眷顾有加,总有迹发生,他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容易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90章:神探张与钱六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太原集中营里,中田佑男和五、六十名新来的战俘一起,被赶到了西面平房前的操场上,平房前面放着两张桌子,战俘们排着队进行登记,大多数神情木然,也有一部分惶恐不安。 一名身穿日军军官服装,身材微胖的男子,斜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右手握着一把长长的棍子,不时亮出来指着几个摇摇晃晃的战俘,厉声说道:“排好队!”“还想不想活了,啊!”等等。 这时,一名端着长枪的日本兵走过来,那身穿日军军官服装的人立即站了起来,目露恭敬之色,日本兵朝着“军官”耳语,“军官”不停“哈依、哈依!”地点头称是。中田佑男心想:“看来是个翻译。” 排在队伍中间的中田佑男瞥见那个“小白脸”就排在他前面不远,便下意识地跟了上去。野田初审的时候,他从那个宁死不屈的营长眼神里就感觉到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小白脸”不简单。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注意他,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文化人的气质,不像是那种粗鄙无文、冲锋陷阵的大头兵。如果真是他猜测的那样,这个人身上肯定有料。 另一张桌子上,由一名伪军逐个对战俘进行登记,登记内容无非是姓名、职务等等,伪军有时也会随口问一句:“怎么进来的?”战俘们一般都不理会他,有的人则心中暗骂:“他妈的,难道老子是买票进来的?” 见战俘们不理会那名伪军,而伪军似乎也不在意,翻译好像有些看不过去,嘲笑道:“我说钱六,你在交城监狱里的那些威风到哪里去了?”然后走过去给了那些战俘每人一棍子,骂道:“装什么好汉,想逞英雄,今后有的是机会!” 一名身穿老百姓服装、干柴一样的战俘弓着腰走到了钱六面前,赔笑道:“太君,您辛苦、辛苦了。”钱六瞪了他一眼,皱着眉头说道:“少他妈啰嗦,会写字的自个登记,不会写字的口述!”那干柴依旧点头哈腰:“我认得几个字,会写、会写……”,说完拿起笔开始登记。 钱六照例懒洋洋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干柴继续讨好地说道:“皇军威武,我是主动投降皇军的,请太君关照……” 身后一名身材魁梧的战俘一肘子把干柴顶得趴在了桌子上,差点和钱六碰了个头:“投降的了不起啊?!老子是炮兵,炮弹打完后被抓的,少他妈在这里叽叽歪歪,耽误老子登记!” 钱六一听,把翻译手里的木棍拿了过来,在自己手心里敲了敲,指着那炮兵说道:“有种!”然后“啪啪”两棍子舞过去,重重打在干柴的后背上,骂道:“我叫你多嘴!叫你多嘴!我说这两天怎么老是耳朵嗡嗡地响,你他妈是特地来烦老子的?” 那翻译夺过木棍,也冲着那干柴一顿乱抽,骂道:“这副熊样,一看就是欠揍的晦气脸!” 那干柴蹲在地上,护住脑袋,再也不敢说话。 钱六扔了一张白布条在地上,瞪着眼睛说道:“滚!”那干柴慌忙捡了起来,灰溜溜地赶紧跑到前面队伍里,那里,有几名老战俘在替新战俘将布条缝在胸前,老战俘面露鄙夷,明显用了点力,干柴又被狠狠地戳了好几针,敢怒不敢言。 中田佑男见这钱六和翻译痛打这软骨头战俘,暗自揣测道:“这两个中国人,看来不喜欢投降的士兵。”他一转眼,看到前面排队的“小白脸”盯着那钱六,似乎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登记继续进行,中田佑男始终站在“小白脸”身后,他抬头一瞥,突然发现那钱六正死盯着他在看,但怪的是看起来面露惊惧之色。中田佑男心中一紧:莫非这个伪军认出自己是日本人了? 那翻译见钱六发楞,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的却是“小白脸”,于是用木棍指着“小白脸”说:“你先来登记!” “小白脸”赶紧上前,中田佑男不由自主地紧跟在他后面,生怕离散了就会分到不同的监舍。 “小白脸”拿笔登记的是“李山水,文上士”,钱六心不在焉地给他发了一个白布条。眼光继续偷瞄着中田佑男,躲躲闪闪,令人十分不解。 翻译突然站起身,一把揪住“小白脸”衣领,说道:“说!你是不是投降进来的?” “小白脸” 连连摆手,说道:“不,不,我是在战场被俘的。”翻译好像有些失望,放下他的衣领,挥手让他通过。 轮到中田佑男登记,他不敢接触钱六的目光,生怕被看出是日本人,而钱六不知为什么,似乎也不敢接触中田佑男的目光。中田佑男不知军中有什么职务,就学着“小白脸”的内容依葫芦画瓢,登记为“刘一天,文上士”。 翻译朝中田佑男翻了个白眼,骂道:“当我们是傻子啊?”中田佑男慌忙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钱六看他是个哑巴,露出更加惊慌的神色,随后顺手塞给他一个白布条,上面印着一个编号:天字581号。 中田佑男拿着白布条头也不抬地往前面走,他感觉后背凉嗖嗖的,似乎如芒在背。那个伪军看他的眼神很怪,让他十分费解。 与此同时,他对白布条上的“天字”作何解,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与中田佑男有同样疑问的显然不止一个,一名衣着破烂的战俘问一个缝布条的老战俘道:“兄弟,这号码是啥意思?” 老战俘神情木然,说道:“这里呢,按‘天、地、人、财’四个字排号,每字1000人,人再多一点,还得加字。你这天字,住在一进门的那间屋子里。小子,你还是少说话,趁这个时间歇一会,以后还能活几天,就看你的造化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中田佑男随着战俘一起穿过中间的大营房,被几名伪军押进了监舍,整个监舍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臭味,让中田佑男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他觉得很疲劳,于是睁大眼睛,四处张望,想找一处能够歇息的地方。 他看到这是一间两头贯通的大房子,房子里面的两边是并不平整的水泥地,而有些梭角想必已经被人睡平了,水泥地上面有一部分铺了些稻草,有一部分什么都没有,显得冰冷异常——看来这水泥地就是战俘们的“床”。 “天气再冷一些话,这里怎么能睡?至少应该给条毛毯啊!”中田佑男感觉不可思议,以他这个身子骨,就这么在水泥地上睡一晚,肯定得生病。 这时,门外涌进来大批蓬头垢面的人,似乎筋疲力尽、个个倒地便歇,大口喘着气,“床铺”顿时没有了空位,看样子他们刚刚从外面劳动回来。 一名衣着整洁、胸口也戴着白布条的瘦高个子领着几个人从屋外走了进来,他拿着棍子,朝一个蜷缩在角落的战俘踢了一脚:“装死啊?滚里面去点!” 钱六也走了进来,对那瘦高个子说道:“张金合!新人可都交给你了,你这个队长,可要给我好好调教调教,否则皇军怪罪下来,别怪我不客气!” 那张金合闻言大怒,骂道:“钱六!你小子别一副小人得志的贱样!老子虎落平阳,居然被你这个无赖踩在脚底下。你去告诉日本人,说老子不干了,求死!” 钱六撸起袖子回骂道:“张金合!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以为你还是张局长、神探张啊?要不是老子念旧,求皇军给你个队长干,你他妈早就喂了狼狗了!” 钱六说完这番揭老底的话,突然想起了什么,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人群里的中田佑男后,又露出那种惊惧的眼神。他附着张金合的耳朵说了几句,那张金合向中田佑男这边看来,然后也是一副瞠目结舌、惶恐不安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91章:血溅哨卡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风清云淡,阳光并不刺眼,洒在人们身上,勾勒出淡淡的轮廓光晕。杨啸一行四人依照前一天晚上的约定,下山前往太原城外的一处日本哨卡。杨啸大步流星地在前面带路,猴子和野狼一前一后把晏轲夹在中间,一起跟在杨啸后面。 晏轲心里明白:尽管自己信誓旦旦地表达了“服从组织安排”的忠心,但杨啸其实并不相信他,猴子和野狼显然是经过了杨啸的授意,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队列,向晏轲传递着一个信息:想再当逃兵?那是枉费心机! 远远看见了日军在哨卡前设置的简易瞭望台,杨啸举起右手示意大家停下来,然后回头用坚定的目光扫视了一番战友,猴子和野狼会意地向杨啸点了点头。晏轲接触到杨啸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战,突然感觉自己无比渺小和无助。 这是一处设在两座山之间的哨卡,由三名日本兵和七、八名伪军把守,大约三十几名中国百姓正在紧张地排队等待过卡。晏轲看了看四周,发现远处半山腰上也有影影绰绰的日本兵身影,顿觉危机四伏、原本就悬的心更加揪了起来。 哨兵的搜查很严格,不时有人被踢打和挨骂。一名头戴披风帽、配着手枪的日本军官大约是这些哨兵的头领,他用一双三角眼不时在人群里扫来扫去,仿佛一只饥饿的秃鹫在搜寻猎物,右手紧按着军刀,似乎随时都会拔出来杀人。 这时,一名头发蓬乱的村姑搀扶着一名中年男子要过哨卡,中年男子大约脚踝扭了,一瘸一拐吃力地朝前挪。那村姑虽然衣衫褴褛、脸上有意抹了些黑灰,但挡不住年轻的活力,弯腰搀扶中年男子的时候,腰间雪白的肌肤时隐时现。 那哨兵头领的目光从人群里收了回来,死死盯着村姑的胸部,突然淫笑道:“花姑娘,大大的漂亮!”随后右手离开军刀,在村姑的脸上捏了一把。村姑恐惧地看了看哨兵头领,惊慌地把头低了下来,身子不住打颤。 另外两名日本哨兵也嘻笑着围了上来,一把推开中年男子,把长枪斜背在身上,抢着在村姑的身上摸来摸去地“搜身”,村姑面色通红,不敢反抗。中年男子跪在地上向这群哨兵求饶道:“太君!我们是良民啊,行行好,放过我姑娘吧!” 排队的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晏轲原本犹豫不安的心突然被愤怒充满,下意识地将右手往腰间摸去,却一下子被人捉住右手。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杨啸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杨啸低声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晏轲定了定神,想起自己和杨啸以及野狼都没带枪,唯一带枪的猴子离自己几步远,正伸着脖子在前面张望。晏轲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他发现杨啸的脸色铁青,显然也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那中年男子突然爬过去,朝那名哨兵头领疯狂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全是鲜血,那村姑也跪了下来,一起磕头。哨兵头领不为所动,一名日本哨兵突然从肩上拿下枪,枪托狠狠地砸向村姑的后背,村姑只哼了一声,立刻昏死过去。 那中年男子急忙扑到村姑身上,用身体护住自己的女儿,想让她不再受伤害,但在这些禽兽面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只见那名日本哨兵再次举起枪,枪托接二连三地砸向中年男子的后背,男子口吐鲜血,却仍在咬牙拼命坚持。 人群再次骚动,一部分人是出于愤怒,但大多数人则是出于恐惧,部分已经过了哨卡的人则赶紧加快脚步,逃之夭夭。几名伪军朝天放了几枪,随后大声喝骂着,用枪指向了这群中国百姓,没有丝毫同胞之情。 猴子眉头紧锁,悄悄地把手揣进了怀里,而晏轲心中的愤怒已经抑制不住,双目几乎要冒出血,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杨啸再次严厉地低声道:“不要冲动!”。 几名日本哨兵哈哈大笑,看来很满足于这种“统治者”的状态,哨兵头领得意洋洋地面向人群,用手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说道:“花姑娘的不要了,你们的,谁来打死他,统统的放行!” 晏轲突然像被雷击一样,耳中响起郑克天慷慨赴死前,木村俊树对囚犯们说的那句话:“谁敢上来杀了他,就放你回去跟家人团聚!”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那名日本哨兵仿佛化身成了木村俊树,趾高气扬地在他眼前炫耀和嘲笑。 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甩开杨啸的手,一个箭步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面一把夺出猴子怀里的短枪,向旁边跃出人群,一言不发就向那名哨兵头领开枪射击!只听“呯呯”两声,那狂妄的日本兵登时倒地一命呜呼! 哨兵们反应很快,立即躲在哨卡前的一些掩体后面,齐齐地向晏轲和人群开火。人群大乱,十几名无辜百姓被打死,晏轲也很快暴露在日伪的枪口之下,但他就象疯了一样,还在不断地腾挪、靠近和射击。 杨啸在晏轲甩开他手臂的一瞬间,便意识到会有重大变故发生,但绝没想到晏轲会有如此迅捷的身手,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夺枪、开枪一气呵成!他没有时间阻止,也无法阻止。 他知道晏轲手里的枪没有多少发子弹,很快就会陷入困境,于是迅速抢过猴子拿出的另一把枪,抬手两枪击毙了瞭望台上居高临下的哨兵,然后匆忙向晏轲靠近会合,他不能让这个肩负重大使命的楞小子就这么丢了性命! 那猴子作为这次行动中唯一带枪的特工,却莫名其妙地被自己人下了枪,也是一头雾水,他很快反应过来,和同样感觉不可思议的野狼一起紧跟杨啸,顶着日伪的火力,在障碍物的掩护下,逐渐向已躲在两小块岩石中间的晏轲靠近。 两边半山腰的日军听到枪声,向这边快速移动,子弹呼啸着飞过来,尘土飞扬、碎屑乱溅。杨啸冒着危险,从路边一处掩体后面探出身子,大声朝晏轲喊道:“快往回撤!”但晏轲刚想从岩石处跃出,就被密集的子弹打了回去。 又是一排子弹向杨啸飞来,猴子和野狼突然双双跃出,挡在杨啸身前,身中数弹,壮烈牺牲。作为杨啸呕心沥血、一手培养的优秀特工,他们不约而合地在第一时间选择用自己的生命保护长官、兄长的安全! 杨啸顾不得悲痛,他迅速一个前滚翻,然后一个弯腰快步接近晏轲,一伸手就把他从两块岩石中间扯了出来,拉起他就往后方狂奔。身后枪声阵阵,杨啸的左臂被击伤,鲜血染红了衣袖。好在几个拐弯后,日伪并没有很快追上来。 晏轲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他来不及细想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事,不仅造成了两名战友的牺牲,还连累了数十名无辜的百姓!他定神一看,杨啸带着他跑的路线似乎不对,因为凭借他出色的记忆力,前方不远有鬼子设的另一处哨卡! 他连忙加紧几步,超过杨啸,大声说道:“前面还有哨卡,大哥跟我来!”杨啸迟疑了不到一秒,立即随着晏轲往右一拐,往山上艰难地爬上了去。这里满山都是常绿树,晏轲带着杨啸很快没入林中。 晏轲带着杨啸七拐八弯,来到了一个山洞,赶紧躲了进去,晏轲一下子扑到一块青石板上,他已经筋疲力尽,迫切需要喘一口气。杨啸的左臂已经不再流血,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杨啸盯着晏轲,感觉这个年轻人越发显得神秘——他怎么对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这么隐秘的山洞?晏轲喘了一会儿气,看出了杨啸心中的疑惑,主动说道:“我们部队在这里驻扎过,我以前和战友来过这里。” 杨啸听后,默然闭上眼睛,神色肃穆。晏轲知道,他一定是在想牺牲的猴子和野狼。他羞愧地面向洞口,跪地磕了三个响头,以此祭奠战友的在天之灵,默默祈求他们的原谅! 他不知道杨啸下一步会怎么惩罚他,但他愿意面对任何惩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92章:危险的哑巴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太原集中营的队部休息室,张金合这个“工程队长”躺在木板床上寝不安席。集中营对战俘的管理贯彻了日军大本营“以华制华”的侵略思想,主要是依靠“中国人管中国人”“战俘管战俘”,由于日本人和伪军嫌战俘集中区太脏太乱,平常很少进来,他们从战俘中挑选工程队长、班长、小队长和卫兵,组成管理团队。 “其中工程队长是由集中营内的日本人决定的,他们一般选的都是晋绥军或国民党军队被俘人员中官阶较高的人来充分。而班长、小队长、卫兵、炊事员则由工程队长来指定。”(注:摘自刘林生著《中国的奥斯威辛——日军“太原集中营”纪实》) 日本人为了笼络人心和管理、宣传需要,给工程队长的地位相当高,不仅有专门的休息室,个人生活条件和伙食标准还略高于伪军,而且会不定期释放“表现良好”的工程队长,所以这些队长管理起战俘来都很卖力,张金合也不例外。但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不安和不解——钱六私下让他辨认的那个战俘太像一个人了!他怎么会到这里来?这里面难道有什么阴谋? 他一骨碌爬起来,决定去找钱六,没想到刚迈出门,却发现钱六神色匆匆地正朝队部休息室走来,看样子,钱六也是夜不能寐,张金合赶紧把钱六迎了进来。 张金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个人是怎么被抓进来的?”钱六不耐烦地说道:“你先泡两杯水,咱们慢慢合计!”张金合没有觉得不快,很快泡了两杯浓茶。这些茶叶本身就是钱六送给他的,不拿出来也不够意思。 钱六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我打听过了,是几天前在河南一带的战场上俘虏的,登记的虽然是文上士,但鬼都知道是假的!” 张金合不满地说道:“知道是假名,你们也没什么手段?老子在警察局的时候,有的是办法让这种人老老实实招供!” 钱六乜斜着眼睛,不屑地对张金合说:“别和我说这些没用的,到了这里,谁他妈管来的是谁?能干活就行!你不是号称神探么?我来就是想问你,你怎么分析这件事!” 张金合沉吟半晌,说道:“如果是我们认错人了,一切都好说。如果我们没有认错人,那可就有点麻烦……”钱六打断他,目含一丝恐惧,说道:“我觉得我没有认错,那张脸,特别是抿着嘴不说话的那个表情,我印象太深了。” 张金合说道:“我也觉得实在是太像了。那好,我们做最坏的打算!万一他就是那个小鬼子,肯定是带着重大秘密任务进来的。至于什么任务,咱们也管不了许多,一旦他觉察到我们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那可就不太妙!” 钱六惊慌地说道:“我刚才越想越怕,就是担心这个,你说他会不会已经认出我们了?会把我们杀掉?” 张金合呷了一口茶,抖了抖腿,假装胸有成竹地说道:“不要那么紧张!如果真是他,他和咱们这么熟,怎么可能没有认出我们?依照我的判断,他不会杀我们,以后我们一定要假装不认识他,该干嘛干嘛。” 钱六不解,连忙问:“怎么个意思?” 张金合对钱六的迟钝显然很不满意,不得不点拨道:“他肯定也知道我们认出他来了,若真要杀我们,你我哪里跑得掉?所以我们只有静观其变,传达出沉着稳定、尽力配合的样子,别他妈自作聪明,让他觉得我们暴露了他的身份。” 钱六低头想了一会儿,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是祸躲不过,我听你的,该干嘛还干嘛。我看到那张脸就害怕,今后你这里我就不常来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要走。 张金合急了,一把拽住钱六的衣袖,说道:“你小子真不够意思,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他,老子还离不开你这个皇协军小队长帮忙试探!” 两人就着昏暗的灯光,继续窃窃私语地密谋,而此刻,他们密谋要对付或者试探的人——中田佑男正躺在冰冷的水泥通铺上,怎么也睡不着。 集中营里人多“床”少,战俘们不得不“见缝插针”般一个挨一个地挤在一起。中田佑男原本困意十足,似乎天塌下来都会酣然入睡,但很快一些跳蚤和虱子就钻到了他的身上,从脸到脚叮咬出一串串疙瘩,让他痒难忍。 他晕头晕脑地爬起来,来到监舍外头的简易茅房想撒尿,那里的气味臭不可闻,令人作呕,他一脚下去就踩着了一泡屎,随后向后滑倒,摔了个“仰八叉”,那泡尿也随着一个激灵,尿在了裤子上。 “八嘎!”他在心里骂了一句,慢慢地爬了起来,把剩余的尿尿完,摇摇头,返身走回监舍。一名值班的卫兵看到他这副狼狈相,左手捂着鼻子,右手用木棍指着他骂道:“滚!把身上擦擦再进来!” 中田佑男双手比划着,意思是问哪里有水,卫兵倒也聪明,很快会过意来,走过来一脚把他踹倒在地,继续骂道:“水都不够人喝的,你还想用水洗?!在外面打几个滚,马马虎虎把身上的屎味盖掉再说!” 中田佑男无奈,只好在外面找个地方,把外衣脱了下来,在地上搓了搓,勉强算是“洗”了衣服。他晚饭只分到一小块发霉的玉米面,再目睹到战俘们如此恶劣的生活环境,心中感到十分不满——这里应该算是非常大的一个战俘营了,却哪有一点军方鼓吹的“优待俘虏”样子?! 他回到监舍后发现自己原来睡的地方已经被其他战俘占了,于是四处张望,却再也找不到空位,“小白脸”也不知睡到了哪里。 一些战俘与中田佑男一样找不到空位,干脆就靠在墙边坐着睡觉,还有几名战俘不知为何,躺在监舍中间的泥土地上,不停发出哼声,感觉已经奄奄一息。 中田佑男感到浑身发冷,禁不住站在那里双臂抱着自己肩膀,发起抖来。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他脚下的后面一侧传来:“这位兄弟,到我这里来挤挤!” 中田佑男回头一看,见一身穿八路军军服的中年男子坐了起来,友好地向他招手。他心下感激,连忙走过去朝那人鞠了一躬。 中年男子身旁的青年也穿着八路军军服,他侧过身来,用背向后稍稍拱了两下,给中田佑男留出一条刚好能躺下的缝隙。 那青年身旁的晋绥军战俘被拱醒,“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刚想发火,见那中年男子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便睡眼惺忪地向他拱了拱手,然后躺了下去继续睡觉。 中田佑男面带歉意地躺了下来,他的身上还有一股臭味,但那两名八路军战俘似乎不以为意,中田佑男躺下的时候,感觉软软的,想必稻草下面有一条毛毯,他觉得这个中年男子虽然温和,但威信看起来很高,一定不是普通人。 中田佑男身上依旧很冷,不停地打着哆嗦,脑袋也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他感觉很困,想不到许多,便沉沉睡去。 这名中年汉子名叫廖百夏,被俘前是八路军129师某营政治教导员,他下午注意到张金合与钱六耳语后朝着一个方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他一眼就注意到了中田佑男。 中田佑男躺下后,廖百夏没有睡,他看不出来这个哑巴有什么古怪,如果不是老百姓,也许就是部队里的一个普通文职吧。他觉得中田佑男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伸手在他的额头一摸,发现滚烫得吓人,看来是发烧了。 廖百夏知道在集中营里生病可不是什么好事,为了避免传染病,日本人会命令将一些病重的战俘扔进“病号隔离室”等死,没有吃也没有喝,甚至直接被拉尸体的马车拉走活埋,所以“病号隔离室”也被称为“停尸房”。 于是他一晚上基本没有睡,不停用自己的手给中田做着物理降温措施。出于政工干部的敏感和习惯,他觉得无论这个哑巴是什么身份,都是可以争取或者策反的对象。而在这座集中营里,需要不同身份的人齐心协力与日本鬼子作斗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93章:终入魔窟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太原城外,晏轲对自己的鲁莽而造成战友的伤亡后悔莫及,他看着杨啸,默默等待他的发落。但晏轲也十分清楚,杨啸在猴子他们牺牲后还费了那么大的劲救他,根本不可能枪毙他。 杨啸没有理会晏轲,他咬着牙慢慢地将粘在伤口上的衣服揭开,顿时再次鲜血淋漓。然后他用左手从手枪中退出一颗子弹,用力拧开弹头,将里面的火药倒进右臂那条长长的伤口中,示意晏轲点燃火药。 晏轲瞠目结舌,心中一阵揪紧。他听说过这种火烧伤口的疗法,虽然可以很快消毒止血,但高温造成的阵痛并非什么人都可以忍受。他连擦了好几根火柴,均因手抖得太厉害而熄灭,最后终于将火药点燃。 火药迅速燃烧,伴随着一阵皮肉烧焦的气味,杨啸紧闭双眼、紧咬牙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下来。晏轲看得胆战心惊,内心对这个铁血汉子充满敬佩之情——相比杨啸的英勇无畏,自己的贪生怕死实在是令人无地自容! 杨啸慢慢地睁开眼睛,他活动了一下右臂,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猴子和野狼的牺牲虽然让他的内心很悲痛,但他并没有准备惩罚晏轲,他很理解晏轲见到同胞受欺时的那种愤怒,换做是十年前的自己,也会奋不顾身地强行出头。 作为军人,随时都需要为国家、为战友、为百姓献出生命,因此猴子和野狼的牺牲,不存在值不值得或者应不应该,只不过他们牺牲得过于突然,打乱了行动计划,让他有些被动。 在杨啸的预案里,没有晏轲的牺牲。他深知此次“流石计划”必须“摸着石头过河”般“智取”,没有一个八面玲珑、富有经验的人去执行根本行不通,而晏轲身上具备的优势使之成为最佳执行人选,他现在最紧要的工作,是如何让晏轲坚定信心、坚持不懈,绝不能让他轻易放弃。 杨啸不想过早地对晏轲施加压力,但他也很有信心:随着任务的推进,这个青年很快就会全方位地成长起来,不用多长时间就会主动承担起这份沉甸甸的责任,他信任晏轲,因为直觉多次告诉他:晏轲就是从前的自己! 杨啸将右手搭在晏轲的肩膀上,说道:“猴子和野狼不仅仅是因你我而死,也是为事业牺牲,他们的勇敢和忠义,应该让我们更加义无反顾,如此,才不辜负战友,不辜负领袖,不辜负国家!” 晏轲扬起头,直视着杨啸的眼睛,他现在已彻底被这个重情、大义、英勇的军统特工折服,一个坚定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完成那个“流石计划”,为战友报仇、为自己雪耻! 他红着眼,对着杨啸一个立正、敬礼,略带吵哑地说道:“请组长放心、请大哥放心!我晏轲从今以后要以大哥为榜样,上刀山下火海,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不苟且偷生,给您和牺牲的兄弟们丢脸!” 杨啸察觉到了晏轲思想状态上的变化,顿感欣慰,沉着地说道:“好!不愧是我杨啸看重的兄弟!我也相信我的眼光,你一定会挑起这副重担!下一步行动,我要听听你的意见!” 晏轲看了看杨啸的右臂,迟疑半响,才说道:“您枪伤未愈,那集中营就是人间地狱,到了那里面一旦伤口被感染,后果不堪设想。此处往北就是集镇,还是先去找个郎中医治一下,调养几天为好。” 杨啸盯着晏轲看了半天,才咬牙说道:“只要止了血,这点儿伤不碍事!事不宜迟,我们不能再等了。再说,有伤口反而对我们有利,不用伪装,到处都在打仗,你我这身板,一看就不是平常百姓,只要被当作逃兵,肯定就会被送进集中营。” 晏轲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建议道:“我记得您地图上有标注,下山往东不远还有一处哨卡。” 杨啸果断的摇摇头:“咱们闹了这么大动静,这附近鬼子肯定要重兵把守,风险太大!你还记不记得地图上我还标了一个地方?” 晏轲犹豫一下,问道:“城西的崛围山?那地方我熟悉,我们部队刚进城的时候,就驻扎在那附近。” “对!此处差不多五十里地,只能舍近求远了,这次轻装上阵,咱们得想办法再换套衣服。”杨啸说完,不容晏轲反应,便伸手将他别在裤腰上的手枪掏出来,连带着自己的枪,一起扔进了草丛。 第二天清晨,晏轲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和良好的方位感,带着杨啸辗转下了山,在中午时分,来到五十多里外、崛围山下的一处日军哨卡。 这一处哨卡与昨天那个哨卡的布局设施没什么两样,但是哨兵人数却多了将近一倍,十来个日本兵分布均匀,占据了各个高位,甚至还有一名机枪手!而且负责逐个搜身、查物的并不是伪军,也是日本兵。 杨啸见此情形,意识到鬼子已经得知了昨天有人冲卡的消息,才加强了警戒,从哨兵数量来看,堪比一个分队。他隐约看到,不时有人被押走,似乎还听到几声枪响。有几个见势不妙不想过卡的人,也被几名伪军发现,赶回了队伍中。 杨啸低声对晏轲说道:“今天的情形不对,鬼子看起来不想抓人,而是杀人!” 晏轲听出了杨啸口中的犹豫不决,他知道杨啸不是怕死,而是担心到不了集中营。他思考片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朝杨啸说道:“遇到鬼子,什么时候没有危险?大哥,你看我的!” 杨啸一楞,他没想到一天之内,晏轲就变得如此无畏。晏轲坚定的眼神,给了他莫大的信任,不假思索地跟着晏轲后面走向哨卡,站进了排队队伍中。晏轲见日本兵搜得仔细,队伍也有点长,就想着早点吸引注意,不然等到精神疲惫了,很难面对突发状况。 晏轲的担心有些多余,守卫哨卡的日伪很远就看出杨啸和晏轲与众不同,不一会儿,两人就被四、五个伪军用枪指着团团围住,押进了哨卡附近的警戒室。 警戒室不远处,躺着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看起来是刚刚被枪毙的中国平民,晏轲见了,暗中握紧拳头,恨得牙直痒痒。 负责提审的日本兵看起来是个分队长,中等身材、满脸横肉,身旁站着一个伪军,大约是用来充当翻译的。伪军对年纪轻轻、略带痞相的晏轲显然不感兴趣,挥挥手不屑一顾地让他先靠边站。 伪军见杨啸相貌堂堂,搜身时又看到他的右臂有新鲜的枪伤,便开门见山,直接厉声喝问道:“你昨天是不是去过太原东门?”杨啸哼了一声,眼往外看,并不理睬。晏轲假装受了惊吓,抱拳向鬼子分队长和伪军说道:“太君,我们刚从河南来,是被抓去当兵的,不想和皇军作对,就偷偷跑了回来,还请太君给条活路。” 杨啸听了晏轲这一番话,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原本想堂堂正正地当个战俘,没想到晏轲这小子楞是朝当汉奸的路子上走,但此刻他已经无法控制局面,只得任由晏轲信口开河。 伪军怒道:“小兔崽子!我问你话了吗?”他再次转过来看了看杨啸,心想这个人看起来骨头比较硬,估计什么也问不出来,不如就问那小兔崽子算了。 伪军走到晏轲面前,“啪”地一耳光扇了过去,骂道:“你他妈给我老实点,说,哪个部队的?粮食藏在什么地方?” 晏轲捂着脸说:“我只是个刚入伍的二等兵,我大哥也就是个普通的下士,哪里会知道粮食在哪里?我给太君当过差,知道皇军威武仁慈,此生愿意给太君当牛做马……” 还没等晏轲说完,伪军拿起棍子就抽了过去,恶狠狠地不停说道:“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另外两名伪军也开始用枪托砸、用脚踢……晏轲咬着牙一声不吭,很快昏死过去。 杨啸看到这个场面心急如焚,但他也被两名伪军控制,就算能出手相救,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就是白白送死。他安慰自己道,权当这小子的一堂残酷训练课吧! 伪军顺手抄起身后的一盆凉水,走过去朝晏轲的头上浇了下去。晏轲突然清醒过来,大声用日语喝道:“住手!我们真的是良民!”那伪军听到这一声喊,先是一楞,然后拿起棍子又要继续打,这时,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看的日本兵分队长开口说话了:“停!” 日本兵分队长快步走到躺在地上的晏轲面前,用日语低头对他说道:“你是什么人?为我大日本帝国的的谁服务过?”晏轲微弱地说道:“太原城内京都料理店的桓武一郎君曾经收留过我,教育我日中友好,东亚共荣!” 那小队长见晏轲日语说得流利,再听他提到日本料理,居然有些亲切。但他并不十分相信晏轲的话,于是蹲下身子继续盘问。没想到两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聊起了天,晏轲把他从桓武一郎、白鸟英松那里听到的事毫无破绽地加料改编地说了出来,甚至勾起了分队长的思乡之情。 杨啸见晏轲与鬼子队长用日语攀起了交情,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伪军见状,讨好地问分队长道:“要不,把这两个人放了?”分队长突然从交情中清醒过来,勃然大怒道:“八嘎,支那军人怎么能随便放?即刻送交工程队,给他们效忠皇军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94章:第一顿早餐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随着侵略的深入,日军加紧了对沦陷区的资源掠夺,尤其是煤矿,挖出来的煤80%要运往日本国内,除了东北,山西本地也急需大量劳工,因此太原集中营这段时间接收战俘没有时间规定,几乎随来随收。 押送着杨啸和晏轲的军车到达集中营时,已是半夜,值班的日本兵见是运送战俘的车来了,看都没看就予以放行,随车伪军直接把人送到了皇协军营房。 负责给战俘登记、编号的钱六正因为中田佑男的事睡不着觉,而张金合那小子大概是心神不安,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和金翻译顶了嘴,结果工程队长袖标被下掉,降为战俘班长,和其他班长挤一间休息室,现在连合计商量的机会都难找。 钱六正在惆怅万千、抓耳挠腮,听到值班伪军敲门说“收容登记”,迅速起床办公,想着正好心里烦燥,不如把新来的揍一顿出出气。 钱六拎着一根棍子就出了门,没想到一眼看到的是晏轲,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晏轲见到钱六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心中狂喜,暗想:小爷我真是福大命大,在这么个鬼见愁的地方都能遇到老熟人!看钱六这身打扮,这小子在这里还管点事,我和杨大哥会少吃不少苦。 钱六定了定神,假装不认识晏轲,说道:“新来的,过来登个记!”押送杨啸和晏轲的一名伪军走过来朝钱六耳语:“此人自称与日本人有交情,可观察培养!”钱六暗自好笑:“他妈的,一定是这小子又在忽悠!他的底细,老子还不知道?”于是假装神色凝重,朝伪军点了点头,伪军办完交接手续,转身离去。 晏轲和杨啸分别报了两个假名字和假身份,钱六也无所谓,按规则分别给晏轲和杨啸编了“财字第123号” “财字第124号”,然后对两名值班的战俘卫兵说道:“现在不要让他们进营房了,以免打搅别人睡觉,耽误明天的劳动,把他们带到将校班宿舍挤一挤,明天再作安排!” 他看了看杨啸受伤的右臂,又对卫兵说道:“明天等陈医官来了,给他上点药水,不能干不了活还白吃饭!” 杨啸早就做好了到了集中营再挨一顿揍的准备,万万没想到会得到如此优待,他联想到钱六见到晏轲时那种微妙的表情,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大半。此刻,他的内心也一阵激动:晏轲这小子果然是狱中常客,如果他与这伪军看守交情不错,倒是一个天大的便利! 晏轲和杨啸被卫兵带到了钱六所称的“将校室”,这里想必是专门给一些“高级”战俘准备的,里面摆了一张床,上面还有毛毯。晏轲顾不得许多,扑到床上倒头便睡。半夜,他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好像是有人挨了打在鬼哭狼嚎。 第二天清晨,还是黑洞洞的夜色,随着一声尖利的哨响,整个集中营都开始了躁动,晏轲一下子惊醒,他发现杨啸早就盘腿坐在了床上,看似气定神闲其实透着一种焦虑。晏轲知道他迫不及待地想着如何执行任务。 这时,钱六推门走了进来,晏轲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钱六看了看杨啸,又看了看晏轲,欲言又止。晏轲见四下无人,便对钱六说道:“六子,你我也不必装了,这是我大哥,有什么话尽管说。今后我们还得靠你罩着点。” 钱六挠了挠后脑勺,面带愧疚地说道:“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我可就不能叫你轲爷了,只能叫你编号,我不过是个看守,关照也有限,今天开始,你们要到营房里找地方睡觉,平常也要听从命令和安排上工!” 晏轲略显迟疑地问道:“刚才那哨声就是上工前的集合哨?”钱六严肃地点了点头,说:“是的,我现在就要带你们去点名操场,日本人可不和我们讲交情,如果我被别人告了状,可就自身难保了。” 杨啸一下子就跳下了床,说道:“长官请带路,我们走!”很明显,全体集合是查找石小溪下落的大好时机,杨啸不会浪费时间。 钱六将晏轲和杨啸带到了点名场,交给了财字号监舍的班长。晏轲走过集合队伍时,一眼看到有个人似乎面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那声尖利的哨响之后,集中营里所有的战俘都匆匆忙忙地从监舍出来跑到一块空地集合。廖百夏见中田佑男依旧有些昏迷,便用力将他摇醒,和那名八路军战士一左一右架着他,肩并着肩走了出去。 中田佑男已经发了两天烧,还没有好转,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要架着他往外走,心里直想骂人,但他实在太虚弱了,即使不想装哑巴,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睁开眼睛,微弱地呼吸。 不过,中田佑男很快发现一辆装了几具尸体的板车停在监舍前,几名戴着口罩的伪军走进去,将几个仍然躺在地上起不来的战俘一个个抬出来扔到了板车上。 中田佑男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感觉头晕的症状也好了许多,打起精神随着战俘们一起来到了点名场,但很快又昏沉起来,像是要倒下,廖百夏一把将他扶住,两手暗自用力,抬住了他的右臂稳住其上身。 点名场上站满了衣衫褴褛的战俘,各监舍战俘相互之间有些距离,分别由各自的班长带队,点数、报数。张金合刚刚被下掉队长袖标,心情似乎不畅,略显垂头丧气。但当他瞥见摇摇晃晃的中田佑男时,精神又高度紧张起来。 报完数后,金翻译陪着一名戴着口罩的日本兵朝天字号战俘队伍走了过来,金翻译得意洋洋地对张金合说道:“皇军有令,今天由你们派人到城外修路!班长破例不值班,也要去!”张金合知道金翻译在整自己,但只能忍气吞声,他转身对着战俘大声说道:“都有了!全体出发!” 廖百夏让身边的青年扶着中田佑男,自己站了出来,对金翻译说道:“有个兄弟生病了,需要请假。” 戴着口罩的日本兵快步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中田佑男,然后点了点头,对廖百夏说道:“你的,今天不用劳动,照顾好他!” 天字号战俘,包括廖百夏都觉得有些纳闷:“鬼子今天怎么什么都不问,大发善心?”而张金合则在心中直打颤:“难道真的是他?” 这时,晏轲所在的“财字号”战俘班长匆匆忙忙赶来报告:点数的时候发现有一名战俘不见了!确定没有进“病号隔离室”,也确定没有被拉走!他还特意报告了一个细节,说昨天晚上,此人忽然疯了一样一会哭一会笑,被几个人合伙揍了一顿后才消停。 日本兵脸色突变,挥手示意张金合带队先走,然后对财字号战俘班长说道:“你的,先带队回营。不要声张!”说完对金翻译耳语了几句,转身离去。 晏轲和杨啸在队伍中已悄悄将身边的人认了个遍,没有发现石小溪。随队伍回到监舍后,见炊事员抬来一个大桶,里面盛着漂了几十粒米的乳白色“稀饭”,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早饭”了。 炊事员用铁锹在桶里面搅了几下,然后用大勺分盛,战俘们显然饿极,领到这水一样的稀饭后,几大口就喝了下去,然后躺下睡觉,以此减少体力消耗。 炊事员突然“唉呀”了一声,随手就把勺子扔进了桶里,人也跳了起来。众人大惊,莫非桶里有什么古怪?纷纷凑过去看,晏轲也好地挤了过去看。只见其中一人用勺子慢慢捞出一只死老鼠出来! 从稀饭里捞出死老鼠并不令人吃惊,这年头、这环境,大概只有老鼠能活下来,但令晏轲颇感意外的是,围观的十几名战俘竟然当即分成几派,为这只死老鼠打起架来,最后得胜的一方将这只死老鼠分而食之,个个似乎津津有味! 这时,又有一名炊事员走了进来,边走边骂:“他妈的,寻死也不找个地方,偏偏去跳井!以后这饭还怎么做?”众人面面相觑,很快意识到一定是昨晚那个像是发出疯的“狱友”精神崩溃,半夜偷跑出去跳了井。 先前的炊事员张大嘴巴停了好长时间,说道:“妈的,今天的早饭就是用那井水做的,老子觉得有味道,还喝了许多碗!”听到这话,一名刚才还津津有味地吃死老鼠的战俘立刻哇哇呕吐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95章:悲催的神探张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和杨啸没有抢着吃早饭,他们经反复悄悄辨认,在本监舍里并没有发现石小溪,倒是对整个监舍内战俘们的数量、分布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战俘们没有统一的衣服,从衣着上看,穿黄色军服的国民党中央军人数最多,其次是穿深灰色军服的晋绥军战俘,穿灰色土布军服的八路军战俘人数较少,还有十几个身穿老百姓服装,大概是没来得化妆逃走的士兵。 集中营只允许战俘在本监舍活动,经管理人员允许,可进入公共区和同字号其他监舍,但不得进入其他字号监区。这是条硬规定,谁触犯了谁就得死。 既然在本监舍暂时找不到石小溪,不安分的晏轲就想着怎么样与战俘们套近乎,这样今后就可以吃得开些,结果那些人根本就不鸟他。杨啸授意晏轲尽快通过钱六这层关系,想方设法进入其他监舍打探消息。 当天上午,监舍班长将晏轲叫了出去,说是钱队长有请,晏轲立即打起精神,来到皇协军营房中的卫兵室。 钱六自从在晏轲那里学了几手麻将牌打法后,赢了不少钱,不过集中营里的金翻译、陈医官也是高手,钱六这段时间手背,输了不少银元,他迫不及待地想让晏轲再指点几手。 钱六见到晏轲,首先是叙旧,他告诉晏轲,赵五自李焕之死后,就一直神神叨叨,后来就把李焕之放走晏轲的事告诉了他,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面。 晏轲心念一动,回答道:“我没什么本事,所以又去当兵了,部队在河南一带配合中央军打仗,后来就打散了,我和我兄弟逃出来后在过哨卡的时候被俘。我还有个铁哥们估计也在这里,也请兄弟帮我关注一下。” 钱六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说道:“这个不急,我也不能明着帮你,会帮你打听。”晏轲知道钱六这小子精明得很,担心操之过急会引起疑心,就不再把话题往打探石小溪的话题上引。 晏轲其实也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欣喜,说能在这个鬼地方见到熟人、老朋友,也真是缘份啊。钱六神秘地一笑,说道:“熟人?咱们的熟人可不少,神探张那个神气活现的家伙现在也在这里!” 晏轲大惊,暗想这神探张知道他身份,而且还是个人精,遇到他不是什么好事!他连忙对钱六说:“这狗东西好像和小爷我有仇,我可不想见到他!” 钱六双手枕住后脑,背靠在椅子上,略显得意:“放心,我知道你和他不怎么对付,没告诉他你来了。他现在可不是什么狗屁局长了,老子叫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牙都不敢龇!” 晏轲看钱六的桌上有几根烟,就伸手拿了一根,取出火柴给钱六点上,好地问道:“神探张这狗日的不是在日本人面前很吃香的么?怎么也进来了?” 钱六吐了个烟圈,叹了口气,说道:“这神探张奉命保护一个什么人,结果那人还是被人干掉了,日本人来追查,有个姓赖的指证神探张与国军特工有勾结,后来事闹大了,把小金子和二狗也牵扯了进来。” 晏轲大吃一惊,他上回在交城德庄酒楼一带放走神探张,可别害了二狗!他急忙追问道:“二狗怎么样?” 钱六看了看晏轲,说道:“二狗这孩子没事,不过神探张的老婆出了事。你知道小金子那个骚样……算了,也不能这么说。红颜薄命啊,听人说,小金子到警备队求情,被太原来的一个军官看上,说只要小金子陪他睡一晚,就不再追究这件事。小金子不答应,结果就被强奸了,然后回去当着神探张的面跳了楼。” 晏轲听后心中无比愤恨,那小金子对他有过救命之恩,却这样被禽兽不如的日本鬼子害死!他用拳头的暗劲朝椅子上砸了一下,怒道:“后来呢?” 钱六说:“要说这神探张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对老婆那是真心地好,这小子一怒之下单枪匹马就去闯警备队,结果被揍了个半死不活。日本人假装给维持会会长一个人情,饶了他的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就把他送这里来了。” 钱六又看了看晏轲,说道:“你放心,二狗这孩子现在住在赵五家里,没什么大碍,就是偶尔哭哭啼啼,像个小娘们似的,大概也是废了。” 晏轲松了一口气,原先愤怒的眼神也逐渐地缓和下来,他朝钱六拱了拱手,感激地说:“请替我多谢五哥!” 钱六又吐了一口烟圈,继续侃侃而谈:“你以为日本人对神探张是发善心?到了这里如果没人罩着,那还不如死!我作为模范狱警交流到这里,觉得神探张整天挨打挺可怜,就推荐他当了个队长,谁知道这小子还当自己是个人物,动不动还耍横,然后这一个多礼拜都得在外干活,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晏轲心中一动,觉得钱六所说要靠人罩着这句话确实不假,在如此凶险恶劣的环境中,如果不能打入敌人内部,取得日本鬼子信任,即使查到了石小溪的下落,也只能一筹莫展,陪着他一起坐以待毙。 钱六似乎想起了什么,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神情变得闷闷不乐,说道:“这里面还有一个人,大概你也认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晏轲忙问是什么人,钱六却又欲言又止,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地说道:“算了,有些事不能乱说,要是说错了,可就要了咱们的命。” 晏轲见钱六为难的样子,也就不再追问,但神探张的存在已经让他惴惴不安。 晏轲知道钱六找他不可能单纯的叙旧,一定是输了钱,想让他教几手赢回来,这小子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没点甜头,干事不积极,于是笑咪咪地说:“你小子最近又输钱了吧?要不要我教你两手?” 钱六不好意思地笑笑,朝晏轲竖起了大拇指,他起身看了看门外,见没有什么异常,说道:“没人的时候,我还是得叫你一声轲爷,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说对了,我最近点儿背,可输惨了!” 晏轲故作高深地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也很久没实战了,我教你的,你自己再好好琢磨琢磨。” 钱六说道:“要想实战也不难,打麻将是不成了,你们平常可以变着法子玩点牌九什么的,没人拦着。”晏轲一楞:在这里,谁他娘的还有心思玩这个? 晏轲从钱六那里回来,告诉杨啸并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杨啸略感失望,但并没有说什么,要求他继续努力。 想着神探张知道自己特工身份,晏轲犹豫要不要告诉杨啸神探张也在这里,然后共商对策。但转念一想,告诉杨啸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徒增烦恼而已,按照他对神探张的了解,神探张大约也不会轻易告密,只不过可能会以这个作为要挟自己或者达成某种交易的条件。 杨啸见晏轲神色不对,冷冷地说:“怎么,有心事?”晏轲摇头,说:“我在想,用什么方式才能到别的监区去。” 中田佑男所在的“天”字号监舍,尽管一部分战俘被派出做工,但依旧显得满满当当,不知为何,这所监舍里每天都会有人生病,然后被卫兵送到集中营后院东北角的“病号隔离室”等死。 中田佑男的高烧依旧没有退,廖百夏和那名八路军青年轮流陪护着他。廖百夏对这个文弱的哑巴充满了好,他看得出哑巴对自己的感激之情,这种表情装是装不出来的。 但为什么那个张金合和伪军小队长见了他会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需要进一步深入了解,解开这个答案。 廖百夏一连两天都没出操和上工,两名战俘卫兵讪讪地走上前,对廖百夏说道:“廖先生,每天都有病人,何必对一个新来的哑巴这么偏心?要是发了传染病,我们可担代不起。”说着,就想把中田佑男拖起来,准备送往“病号隔离室”。 中田佑男无力挣扎,只是喘着粗气,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廖百夏身边的八路军青年连忙站起来,喝问道:“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一名卫兵听到喝问吓了一跳,上前推了八路军青年一把,骂道:“你小子是哪根葱?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啊?老子要不是看在廖先生面子上,信不信把你拖出去让日本人喂狗?” 另一名卫兵上来就是一脚,一下子把青年踹倒在地,然后劈头盖脸地朝他身上打去,边打还边骂:“叫你逞能!看老子不打死你!” 这时,突然呼拉拉围上十几名战俘,齐齐瞪着两名卫兵,有几个战俘甚至撸起了袖子,那八路军青年也爬了起来,握紧拳头,对着打人的卫兵怒目而视。 廖百夏示意八路军青年不要冲动,冷静地对大家说道:“大家冷静,不要忘了自己都是中国军人,尽管有不同的信仰,但抗日是我们的共同目标,日本人不把我们当人看,如果我们自己再不团结,怎么和鬼子斗?难道真想当汉奸?” 那打人的卫兵听后,似乎有些脸红,心中嘀咕道:“不是这姓廖的提醒,老子还真忘了自己也是战俘。这姓廖的有些影响力,连日本人好像都给点面子,咱可惹不起。”然后赶紧陪笑道:“是,是,您请便。”说完灰溜溜地走了回去。 这时,一个充满着讽刺的声音响起来:“共产党又在做政治思想工作喽……”廖百夏转头一看,暗自皱了皱眉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96章:悲催的神探张(2)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说这话的人名叫区良驹,国字脸,宽额头、高鼻梁,生得相貌堂堂,平常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吃颗土豆要铺上手绢再仔细剥皮,喝个没几粒米的稀饭也像是品好酒,据说被俘前还是晋绥军的副团长。 他好像天生喜欢和廖百夏作对。廖百夏喜欢和战俘们聊天谈心,遇事也能出头替人扛着,所以逐渐成为这个监舍的“意见领袖”,日本人和伪军也乐得有这么个人维持秩序,所以对他也给些面子,甚至可以少出工或不出工。 而区良驹则不同,平常并不引人注目,喜欢躺在角落里睡觉,与人不怎么交流,基本上也不正眼瞧人。都到了这么个地步,还一幅“长官”的样子,因此很多战俘都想揍他,几名晋绥军战俘,大约以前受够了长官的气,经常找茬辱骂和欺负他,他也不生气,依旧我行我素。 但是基本上只要廖百夏说话,他都要唱反调。比如廖百夏宣传“团结抗战、反对分裂”,他就阴阳怪气地说“明明是共产党自己不听中央指挥,自己征粮、印钱,闹独立、占地盘,自己在搞分裂。”廖百夏宣传“发动群众、敌后抗日”,他就说“国军在正面战场拼命,你们打不过就跑,还尽搞些小动作。” 对此,廖百夏给予了有力驳斥,他说:“国民党中央政府不给八路军粮食,不给军饷,不给军火,八路军不征粮、不印钱还能生存吗?没有根据地,能打日本鬼子吗?有的国民党军队不打鬼子,却动不动就打八路军,这不是搞分裂吗?” “国民党军队在正面战场浴血奋战,全中国人民都向他们致敬,但国军屡战屡败也是事实,丢失了大片国土;八路军的抗日根据地大多数是沦陷区一片片夺回来的,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采取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游击战术,取得了一系列胜利,这有错吗?八路军的敌后游击战,不也有力支援了正面战场吗?” 区良驹嘴皮子明显没廖百夏利索,基本上是被噎得说不出话,但依旧坚持认为不服从中央,就是搞不团结,就是搞分裂。廖百夏知道遇到了这个顽固派没办法讲大道理,只能以“抗日”这个唯一共同点继续做思想工作。他也知道区良驹在战场上有勇有谋,打鬼子很有一套,所以对区良驹还是很尊重。 倒是中央军的有些战俘一起嘲笑区良驹:“打鬼子,共产党比咱们套路多,这个你他娘的也别不服气,再说了,看看廖先生就知道,共产党官兵平等,哪像咱们,长官天天拽得二五八万一样!你还别说,老子要是能出去,立刻投奔八路!” 中田佑男虽然发着烧,但神智还是清楚的,他觉得廖百夏说的一句话非常有道理:“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中,我们可以求大同、存小异,不逞口舌之争。当前我们的目标,是团结起来,共同面对和对付日本鬼子的残暴。” 中田佑男受到鼓舞,病情也似乎显得轻了起来,暗道:“当前我的目标,是记录和揭露这里的非人道行径,反对战争、呼吁和平!” 每天依然有战俘死亡,拉尸体的板车不时会光顾监舍,但中田佑男在廖百夏等人的照顾下,身体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张金合他们突然被鬼子押了回来,在残酷的镇压和高强度劳动下,两百多号人出门,路修了一半,就累死、被打死了四十多名战俘。张金合本来想偷个懒,结果被工地上的日本兵一顿鞭子,差点小命完完。他深刻体会到,自己虽然给日本人卖了好几年的命,但其实就是一条可怜的狗,随时都可能被杀死吃掉。 张金合的心中充满怨气,但活命的念头又让他充满恐惧,他回到监舍的第一眼,依旧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偷偷地投向了中田佑男,他发现中田佑男似乎也在注视着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甚至觉得这个哑巴无时不刻地想害死他。 他决定从今以后必须低调,夹着尾巴做人。 中田佑男的确对张金合颇感兴趣,但主要是出于职业习惯,想通过这个带队的班长,了解工地上的状况,比如那些战俘受到了什么样的非人折磨,是怎么死的,等等。不过,他也对张金合见到他时的那种害怕、不安的眼神感到困惑,生怕张金合看出了他是日本人,所以也决定对张金合避而远之。 中田佑男扫视了一下那些回来的战俘,发现那个看似文文弱弱的“小白脸”也在其中,甚至连伤都没有受,顿时充满了钦佩:人不可貌相,此人一定有料! 张金合通过卫兵传话,想见钱六,出乎他意料的是,钱六很官腔地答复说没空,并说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自己会主动找他。张金合受到这种冷遇,心中直骂钱六不是东西,但又无可奈何。 钱六不见张金合,是因为那个时候恰好约了晏轲在战俘队部室见面。钱六得到晏轲的指点后,果然在和金翻译、陈医官他们的牌局中逐渐翻身,一晚上就把之前输的全赢了回来,所以特意要当面感谢晏轲。 钱六红光满面,对晏轲说:“轲爷,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义不容辞!要不要给你来点酒、上点肉?” 晏轲见钱六这小子高兴,不失时机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那我就不推辞了,你替我打听一下集中营里有没有一个叫石小溪的,他是我一个好兄弟,我在战场上看到他被抓了,不知是不是送到了你们这里。” 钱六一拍大腿,说:“这事你找我就对了!整个集中营的名单都在我这里,你稍等,我去查一查。”说完匆忙前往伪军值班室,翻看登记名册。 不一会儿,钱六回到队部室,告诉晏轲没有这个人,并提醒他道:“我们这里重点是要人干活,基本不核对姓名,所以那个叫石小溪如果在我们这里,肯定用的是假名字!话说轲爷你不也是没用真名?” 晏轲早料到是这个结果,只不过想碰碰运气而已。他假装苦苦思索,然后对钱六说:“那最近有没有从河南、山西交界一带战场上送过来的人?” 钱六仔细回忆了一番,略带迟疑地说道:“你说的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是打仗,那肯定送来的人多,最近的确有一次同时送来百十号人,那些时候天字号的几百号人被送到满州做工,所以新来的大多数编入了天字号和地字号监区!” 晏轲大喜,连忙说道:“我能不能去看看?”钱六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道:“得,你可别害死我。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不过你可以和我说一下他的模样,我替你留意,另外,这里面如果你看谁不顺眼,我替你出气!” 石小溪的模样倒是深深地印在晏轲脑海里,但怎么具体描述却是个问题,只能笼统地说:“我那战友长得比较文弱,脸上白白净净的。” 钱六摇摇头,说:“你这就是白说,到了这里,哪里还会有小白脸?谁他妈的不是又黑又脏、人瘦毛长的?” 晏轲一想也对,于是半真半假地说道:“你有空替我把神探张给收拾了。” 钱六把帽子摘下来,拿到手里转了转,说道:“那小子在外面当劳工回来了,估计也吃了不少苦头。我想收拾他容易得很,但他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挺可怜的,没必要往死里整他。” 晏轲听说神探张回来了,心里又是一紧,同时担心说太多,会让钱六起疑,于是不再说什么。回到监舍,晏轲对杨啸说石小溪可能在天字或地字号监区,并告诉他通过钱六直接找到石小溪大概行不通。 杨啸从进集中营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暗暗观察这里的布局、布防,他发现如果要从监舍脱身,必须经过战俘卫兵、伪军岗哨、日本兵岗哨三道关口,而高墙、电、炮楼也将整个集中营置于一个被严密监视的空间,要想越狱,难于登天。 他要求晏轲继续与钱六搞好关系,并最好能与日本人接触,取得他们的信任,为营救石小溪创造有利条件。 第二天出操的时候,杨啸示意晏轲先走,他自己故意慢慢吞吞,想借机混到别的监区队伍中观察。紧邻的“人”字号监区队伍人数众多,他乘人不备装作若无其事地混了进去,一名战俘看了看他的编号,很疑惑地看着他。 杨啸两眼一瞪,吓得那个战俘一个激灵,把目光缩了回去。但很快,“人”字号几名战俘在队伍里把杨啸围了起来,领头的一个斜着眼睛看着杨啸,冷声说道:“怎么着,还想在我们这边撒野?” 这时, “人”字号一名班长发现了异常,用手向这边指了指,大踏步走来。 晏轲在“财”字号队伍中四处张望,也发现了杨啸试图混进别的监区,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从钱六的口中听说过,这里的战俘或多或少有自己的小团体,不要胡乱得罪人,而不按管理规定站队,则有可能被处死! 正当晏轲万分着急的时候,点名场的另一头传来大声惊呼和“噼噼啪啪”的声音,战俘们立即骚动起来,争相伸着脖子往那头看,“人”字号那名班长注意力被转移,兴致勃勃地一溜小跑地转身跑到了队伍前头,那里视野开阔,能立即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晏轲身边的一名老战俘对旁边的人滴咕道:“不用看,老子听声音就知道,又是没注意被电打死的,这鬼子也太缺德了,随便一拉就通电,就是警告我们不要乱跑!妈的,老子没这么缺心眼,躲得了电,能躲得过炮楼?!老老实实呆着,活一天是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97章:野泽雄二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自从1939年春,日军第一军军部移往太原后,太原集中营即归第一军司令部直接管辖,对外称作“工程队”,对内又称“收容所”。 这天,雷电交加、大雨滂沱,太原集中营指导部办公室里,一名身着军装的日本军官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他相貌英俊,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脸庞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鼻梁高挺,双唇紧抿,一对细长的桃花眼,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透露出阴森的杀气。 他叫野泽雄二,是太原集中营的最高长官,也是日军第一军司令官筱冢义男中将的外甥。野泽雄二从土埔海军航空学校毕业,该校以超严格的制度闻闻名,素有“海军航空兵的制造工厂”之称,当期学员班共有1500人报名,75人入选,最后仅有25人毕业。 然而,服役后的一次战前训练,由于没有认真检查,野泽驾驶的飞机在空中出了故障,不得已弃机跳伞,身负重伤。 伤愈后,野泽雄二在其母亲和筱冢义男的运作下,转投陆军,并以其出色的才能连续获得晋升,但那次飞行中的出错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心病,他梦想着有一天再回蓝天,当一名普通的飞行员,在战斗中重新证明自己。 但筱冢义男似乎并不支持他继续当飞行员的梦想,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筱冢义男居然在未提前通知的情况下,将自己这么个“精英”委派到这里当了个“狱头”,于是心中老大不痛快。但他知道筱冢义男这个狠毒的家伙在军令上可是六亲不认,如果不服从,别说亲外甥,就是亲儿子也会军法处置。 此时,野泽雄二照例坐在办公桌前摆弄着桌上大大小小的飞机模型,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泛出幽幽光茫,显得特别醒目。他看到一只模型摆放的位置似乎偏了一丁点,于是细致地左看右看,用双手将它整齐地摆放在队列中,满意地端祥起来,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的笑容。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野泽雄二从美梦中惊醒过来,十分恼火地接了电话。他还没开口说话,里面就传来筱冢义男怒气冲冲的声音:“野泽雄二吗?”,他一个激灵,赶紧起立一个立正,正色答道:“哈依!”。 筱冢义男在电话里将野泽雄二一顿臭骂:“你这个扶不上墙的蠢货!亏你还上过大学、自诩帝国才俊!你以为管理战俘比当飞行员容易吗?你打算让收容所里的苦力都死光吗?” 野泽雄二一头雾水,慌忙答道:“不敢!请将军指教!” 筱冢义男火气未消,继续骂道:“我在司令部,就听说你整天摆弄飞机模型,对收容所的管理放任自流,造成传染病常发、苦力死亡率居高不下,送出去的苦力干不了几天活就死亡,满州国副财长都把状告到我这里来了!我国人口不足,兵员缺乏,支那苦力对皇军何等重要,你不明白吗?如果再没有合格的苦力供皇军使用,你就准备切腹自尽吧!” 野泽雄二被骂得狗血淋头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挂完电话后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一只小飞机模型被震落在地上。野泽雄二心疼地弯腰把模型捡了起来,发现已经散了架,心中既疼惜、又恼怒。他把余下的飞机模型又重新摆放整齐,戴上军帽走出了办公室。 尖利的集合哨在集中营响起,日本兵和伪军冲进各监区,将所有战俘都从监舍里赶了出来,冒着大雨列队站立在点名操场上。战俘们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紧急集合并不意外,但下这么大雨还是第一次,不知鬼子又有什么折磨人新花样。十几名生了病的战俘也被赶了出来,一进入雨中就倒在地上,身边的战俘想去扶,被几名日本兵赶来用枪托打得满地翻滚。 与此同时,除负责日常警戒的人员外,日方管理人员、伪军也全部在点名操场旁边的皇协军营区集合,面面相觑、忐忑不安。不一会儿,野泽大步走到了营区,点名让几名管理人员和他一起站立到雨中,接受惩罚。其他人员见到野泽自己都站到了雨里,自己不进去也不合适,所以也纷纷站到了雨中。 所有人都不知道野泽雄二心里在想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放任管理,的确有损军部和舅舅的声誉,同时也有损自身形象,葬送了大好前程。他要用雨水对这些人进行处罚,并洗刷被舅舅痛骂的耻辱,他不承认自己的管理方式有多大问题,而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和欺骗。 第二天,一百多名战俘生病发起了高烧,除少数被战友隐瞒的人之外,无一例外全部被送入了“病号隔离室”,拉尸的马车就在哪里等,如果有人死亡,随时就拉走掩埋。 野泽雄二召集集中营日方管理人员训话,宣布昨天的惩罚是一次清洗和告别,即日起要重整纪纲,他的休息室搬到指导部办公室隔壁并打通,本人实施全天候办公。宣抚官、翻译官、军医等各自检视自身的工作态度和方法,确保劳工及供血、实验供体质量。警卫排要提高警戒,严防暴动、脱逃事件发生。 野泽雄二还要求对集中营里的中国人,包括伪军以及战俘劳工组织进行必要的整顿、重组,严禁伪军随意与劳工接触,严禁管理人员有赌博、抽大烟等行为,一经发现,就地收容,严惩不怠。 这天,金翻译传话给钱六,说野泽中佐点名接见他,并要求他带上劳工(战俘)名册,钱六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慌,因为他仔细对照了野泽宣布的一些禁令,发现自己身上差不多都有,如果累加起来,够得上直接收容的标准了,运气不好的话,也可以被直接枪毙。 他惶恐不安地来到野泽雄二的办公室,双手把名册呈上,大气都不敢出,野泽雄二拿过名册,随手拿出一卷翻了翻,然后对钱六说道:“钱队长不要拘束,坐!”钱六受宠若惊,连声称谢,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茶几边的椅子上,屁股沾在椅子边缘,上身僵硬地笔挺着。 趁野泽雄二翻看名册的时候,钱六壮着胆子打量了一番办公室,室内如此整洁,墙壁、地面、家具都几乎一尘不染。野泽的办公桌上摆放了几本厚厚的日文籍,小飞机模型少了许多,只有一个大大的木制飞机模型,钱六心想:“这飞机谁做的,怎么这么丑?” 野泽雄二见钱六似乎对这飞机模型感兴趣,放下名册,面带得意地说:“这模型是我亲手做的,可惜材料不太好,钱队长对飞机可有研究?”钱六一听,赶紧站起来点头哈腰地说道:“真是巧夺天工啊,让人佩服之至!钱六孤陋寡闻,哪有资格和太君谈研究,实在是差愧、羞愧。” 野泽雄二略微点头,说道:“听说你是交城监狱的模范管理人员,我过目了你经手登记的名册,果然井井有条。你来此的时间比我还长,想必经验丰富,对这些收容的苦力也有一定了解。可否简单地介绍一下这些苦力里边,哪些是有才能,而且可以被感化、为皇军效力的人?” 钱六一听,暗自揣测道:“这鬼子这么彬彬有礼,不是在考验我吧?幸亏老子记忆力好,这可难不住我。”但他还是讪笑着对野泽雄二说道:“太君英明神武,小的岂敢班门弄斧?不知哪位幸运儿能入太君慧眼,我必知无不言。” 野泽雄二一听,面露惊讶之色,感情这个看起来粗鄙不堪的家伙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中国人当真藏而不露、不可小觑啊。他可不知钱六并不是什么文化人,只是把一些文明拍马屁的话给背熟了而已。 野泽雄二略作思索状,然后招手让钱六近前,指着名册说道:“贡艺既精苦,用心必公平,钱队长虽然很细心,但忙中也有错,这几个人,前些天我在释放名单中看到过;这几个上士,陈医官刚才说死了两个月了,你应该及时在名册中划去才是。” 钱六闻言目瞪口呆,脊梁骨顿时发凉:我一直以为日本人虽然凶狠,但还是比较糊涂,没想到这野泽雄二却是个神人,说起中国话还一套一套的,以后我们可都得提着脑袋过日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九十八章:神探张被重用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野泽雄二合上名册,冷不丁地发问:“那个张金合,为什么不当工程队长了?”钱六又是一个哆嗦,担心说漏了嘴,得罪金翻译,于是假装不解地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张金合为人比较狂妄,劳工对他有意见,不服从他管理吧。现在工程队长空缺,班长们抢着表现,也很有秩序。” 野泽雄二摇摇头,淡淡地对钱六说:“你去把他叫来。” 钱六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可是他来到集中营之后,最高长官第一次主动提出在办公室接见一个战俘,难道张金合那小子身上有什么尿味,让鬼子闻到了? 他忙不迭地答应着退出办公室,小跑到天字号监区,朝着里面大喊道:“张金合!张金合!” 那张金合正垂头丧气地缩在门口的一个角落里,听到钱六鬼嚎一般地叫着自己名字,忍不住骂道:“老子就在你旁边,你他妈眼瞎啊?不是说没空见我吗,这么急着叫我干什么?” 钱六懒得和他贫嘴,一把拉过他的胳膊,边走边说:“野泽点名要见你!”张金合小腿突然一软,差点摔了一跤,但他毕竟给日本人服务对,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振作起来,想着这个情形不像是要把他怎么样,要是杀他,怎么会在办公室接见? 张金合心下坦然,就在短短几十米的路程中,头脑中已经预演了一些可能的场景,并思考着相关对策。 野泽见到张金合,示意钱六出去。张金合用眼角余光很快扫视了整个屋子,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异常,于是不卑不亢地站直身子,等着野泽雄二发话。以他多年探长察言观色的经验,野泽雄二不是那种鄙陋的日本武士出身的军官,如果一味示弱,反倒会令他不屑,甚至会由于不屑而像踩死一只蚂蚁般地碾死他。 野泽雄二上下打量了张金合几下,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他站起身,微微点头,开口说道:“你当过探长,又当过警察局长,依你之见,目前皇军对工程队的管理,有哪些可改进之处?” 张金合刚才在路上想了不少场景,其应对之策大多是怎么糊弄,却实在没想到野泽雄二很诚恳地向他征求意见。他心念一动,果断认为拍马屁是必须的,但这个马屁必须很有新意,同时还要妥善回答好这个问题,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他抬头朗声道:“野泽阁下,我服务皇军多年,第一次遇到高级长官不耻下问,因此唯有直抒己见,方能不负圣明。恕我直言,当前工程队存在以下几个问题:一是环境不好,传染病甚多;二是管理不力,斗殴者甚多;三是人心不古,顽固派甚多。” 野泽雄二停下摆弄飞机模型的手,浓眉一挑,似乎很感兴趣,说道:“哦?那可有改进之策?” 张金合沉思片刻,回答道:“建议改善医疗条件,多配常规药品,以免传染病突发,造成劳工大面积死亡;建议优化管理方式,培养意见领袖,做好管教、安抚工作,以免引发骚乱;此外,还建议其他皇军也能如阁下般亲善,以怀柔之心感化众人,从根本上提高生产效率。” 野泽雄二再次点头,表示赞许,他自负地认为这个中国人思路清晰、忠心服务,是贯彻“中国人管中国人”的良材,于是他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对张金合说:“你在前面带路,通知金翻译,我走访一下收容区!” 张金合闻言甚感意外,因为日本人中除了负责统计点名人数的日本兵等少数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入过监区了,主要是怕得传染病。野泽雄二如此表态,一方面展示信心十足,另一方面也昭示严格管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野泽雄二随着张金合、金翻译和几名日本兵来到天字号监区,透过大门朝里面观察了一番,他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似乎谈笑风生,颇感好:这种条件下,居然还有这么乐观的人。张金合连忙报告说:“共产党人总改不了说教的习惯,大概又在说故事了!” 野泽雄二脸色一沉,皱了皱眉头,面露杀机。随后他的神色又舒展开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显得不屑一顾。他认为凭借几个人就想扰乱收容所的秩序,弄出什么动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突然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些中国劳工很有意思。 张金合领着野泽雄二看了天字号的一个监舍后,停足不前,说道:“按照规矩,劳工不能串监舍,我就不能再随皇军视察了。”野泽雄二回过头来,双手背在身后,颇为严肃地说:今天可以例外! 张金合心中一颤,居然有一丝激动。他大步上前,领着野泽雄二围着集中营监舍区视察了一圈,野泽雄二始终皱着眉头,有时还用手捂着鼻子。随后,野泽雄二视察了战俘厨房,看到发霉发黑的窝头丢在地上,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昆虫还在上面爬来爬去。 野泽雄二背着手站立在厨房门口,沉默了一下,转身对金翻译说道:“条件有限,粮食千万不能浪费,尤其是要保证外出的劳工伙食,你要尽最大努力改善管理。”金翻译连连点头,承诺改进。 野泽雄二随后视察了劳工医务室,陈医官人不知到哪去了,医务室里除了一些纱布、红药水,几乎没有其他任何药物,几根针管在桌子上横七竖八地放着。野泽雄二看后,什么话也没说就拂袖而去。 第二天,金翻译来到天字号监舍,冷眼看了看张金合,随后宣布他为工程队副队长,张金合双手作揖,连忙表示感谢,略带歉意地说:“金翻译宽宏大量、不计前嫌,让我无地自容,此后,愿鞍前马后为皇军效劳!” 听到张金合这般厚脸皮的表忠心,战俘群里发出一片嘘声,一名晋绥军战俘出言嘲笑道:“之前感觉张队长还是条汉子,现如今看来,张队长有奶便是娘的本性不变,恭喜张队长!”说得张金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金翻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继续说道:“张副队长今后可以免出劳工,可以推荐人员参与管理,其余待遇与原来不变!现在,你可以指定一个班长,协助你工作,我就不参与了,选好后告诉我一声!” 张金合目送金翻译离开后,转身刚想说话,一名矮个子战俘兴奋地举手发言:“班长非廖先生莫属啊!大家有没有意见?”他身旁的几名战俘随声附和、不住点头,那晋绥军战俘怒目圆睁,说道:“放你娘的狗屁!这班长是什么官么?廖先生怎么可能与汉奸共事!” 张金合火冒三丈,冲过去一把揪住晋绥军战俘的衣领,脸胀得通红,怒骂道:“你狗日的给我说清楚了,谁是汉奸?!都到了这里了,硬充好汉对你、对大家有什么好处?老子只是不想惹事,平常欺负过你们哪个?” 那晋绥军战俘不甘示弱,反手用力将张金合的手拨开,骂骂咧咧地用力推了张金合一把。一名中央军战俘似乎看不过去,挺身站到晋绥军战俘面前,说道:“小子,自己想当班长吧?提廖先生干什么?” 那晋绥军战俘气得浑身直哆嗦,扑上去就要挥拳揍那中央军战俘,被矮个子等人拉住。廖百夏见状,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说道:“这位兄弟说得对,我是不会当这个班长的。我们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应该同呼吸、共命运,千万要团结,我相信张队长不是汉奸!” 张金合看了看廖百夏,再看了看四周那些带着嘲笑的脸庞,顿时觉得自己无比孤独。他始终不太相信廖百夏,认为共产党人都是假惺惺的,收买人心罢了,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廖百夏说的每一句话,或者温暖、或者震撼,都能够直达人心。 他又看到了角落里的那个似曾熟悉的身影,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集中营最高长官为什么突然亲自视察这里的医疗卫生和战俘的生存环境,日本人为什么会突然看重自己?难道是这个人的功劳? 但他毕竟当过多年的探长和警察局长,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切实际,如果他的猜测准确的话,那这个人隐忍的毅力、演戏的功底实在是太出色了。 角落里,中田佑男之所以不敢接触张金合的目光,是因为他这些天也通过别人的聊天,得知了此人当过警察局长,生怕自己的身份被看透,打乱了计划。另外,那个“小白脸”整天不与人交流,几乎和他一样成为了哑巴,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也想揭开谜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99章:厨子晏轲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时,钱六在监舍外面喊:“张队长,出来!”张金合赶紧回过神来,转身走出门外。 钱六问张金合道:“金翻译可让你推荐炊事员了?”张金合疑惑地摇摇头,说:“没有,只是说我可以推荐管理人员。” 钱六打断他说:“那就好,现在没有队长,卫兵、炊事员什么的,你都可以推荐,炊事班一共五个名额,你给我留一个,到时候我自己去和金翻译说。” 张金合知道这炊事员在战俘里算是肥差,至少饿不着肚子,所以钱六想推荐个把“自己人”可以理解,他面带诧异,不经意地问道:“是什么人?还有劳你钱队长亲自出面推荐?” 钱六扶了扶帽子,摆摆手说:“这个你先别管了。”说完匆匆忙忙离开了天字号监区。 钱六想推荐的炊事员正是晏轲。这些日子,监舍班长看到晏轲和钱六关系不错,便有意讨好,只派他与杨啸出操,不派他们外出劳动,虽然避免了“一去不复返”的可能,但也让他们俩度日如年,充满煎熬。 除了打探石小溪的下落,还要找到越狱路线,而这两件事晏轲和杨啸均是一筹莫展,他们现在能够出监舍的机会只有上茅厕,但连上茅厕也是分监区、时段上,还有人监视,别说找人,就是找屎的机会也不多。 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改变当前状态,至少要走出这个监舍,这样才可能有机会。 晏轲通过与老战俘的聊天,得知战俘当中,炊事员活动范围最大,他们平常也是按监区配送伙食,但特殊情况下偶尔也有机会跨监区配送,而且炊事员的待遇最好,班长、卫兵有时都得饿肚子,他们却不会。 晏轲心中不禁狂喜,赶紧托班长捎话给钱六,说有事要商量。 野泽雄二勒令管理方除了视察,不能随便接见苦力,所以钱六煞费苦心地跑到战俘茅厕蹲坑,这样才与晏轲单独聊了会。晏轲在臭气熏天的环境中简短地表达了当炊事员的愿望,钱六似乎有些为难,只是说了句:“再等等”。 第三天上午,金翻译带着伪军突然开展安全大检查,并从劳工厨房里搜出一小块大烟来。按照野泽雄二定下的规矩,对集中营管理人员抽大烟者必须严惩不怠,何况战俘抽大烟?于是五名炊事员全部被带到审讯室审问,经严刑拷打,无人招供。金翻译怒气冲冲,严厉地说道:“难道大烟自己会跑进厨房?如果没人交待,那就上报中佐,全部处决!” 这时,一名浑身是伤,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炊事员虚弱地从血泊中伸出手,咬牙说道:“那烟是我藏的!”金翻译大喜,连忙追问:“大烟是从哪里来的?还有没有私藏的了?全部交出来!” 那炊事员一楞,然后摇了摇头,昏死了过去。伪军端来一盆凉水,往他头脸上一浇,只见那炊事员睁了睁眼睛,就再也没有醒来。 金翻译见到有人招供,便不再继续追查,当场宣布其余四名炊事员有“知情不报”之嫌疑,各自回到自己原来监舍,接受劳动处罚。 很快,整个集中营都听说了在劳工厨房发现大烟,一名炊事员主动出来领罪,被当场打死的事。晏轲觉得这一定是钱六暗中做的手脚,只是栽赃无辜,使得一人丢掉了性命,这让晏轲深感愧疚不安。 他默默地朝大门外拜了一拜,杨啸先是觉得莫名其妙,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鼻孔里又发出了“哼”的一声,悠悠地说道:“好一个烈士!”随后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继续靠着墙闭目养神。 果然,下午时分,金翻译就根据各监区的“推荐”,指定了五名新炊事员,其中就包括晏轲。金翻译要求新炊事员立即上班,不得拖延。晏轲一阵激动,起身准备向杨啸告别,却发现杨啸并不看他,而是挥了挥手似乎让他赶紧滚蛋。 晏轲看着杨啸胡子拉茬的瘦削脸庞,心中不禁一酸——他不止一次想摆脱杨啸的控制,但真正有了这个机会,居然十分不舍,而这个铁血男儿,究竟是为了什么伟大理想,甘愿到这里来受非人的折磨?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助杨啸完成任务,不为什么狗屁信仰、更不为那个狗屁石小溪,只为了杨啸这个人,这个情深义重的大哥! 劳工厨房需要准备的伙食品种单一,一天只有两顿,早上是稀饭,晚上是窝头和咸菜,有时也会有小米、高梁、玉米,但大多都发了霉,只有外出劳动的时候,战俘们会再分到一个窝头。不过自从上回野泽雄二视察完监区后,战俘们的伙食条件得到了一定改善,有时会吃到一小块白菜梆子。 被挑选出来的炊事员,除了晏轲,有三名是中央军战俘,一名是晋绥军战俘。能侥幸分到这个“肥差”,大家心照不宣,相互点头致意,可能也算是相互道贺。 一名脸上生了许多红疙瘩的中央军战俘等卫兵一走,立即在厨房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小袋发霉的黑豆,就着一碗凉水就生吞了下去。那晋绥军战俘坐在门槛上,耻笑道:“还是中央军哩,就这个德行!” “红疙瘩”战俘听了不乐意,瞪大眼睛说道:“中央军怎么了?要不是为了支援你们这帮山西佬,老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就冲着这个,老子就应该多吃点!” 那晋绥军战俘听了这话,有些嗤之以鼻,轻蔑地说道:“丑人多作怪,还摆什么中央军的谱。你们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没成什么气候,就自以为天下第一了,被鬼子包了饺子了吧?活该!” 晏轲闻言,心中一动:“那人说是在山西被俘,是不是就是石小溪所在的那支部队?”他偷偷看了下那满脸红疙瘩的中央军战俘的胸牌,果然是“天”字号监区的,不禁有些欣喜。 这时,“红疙瘩”战俘突然起身,骂骂咧咧地冲着门槛上的晋绥军战俘飞起一脚踢了过去,晋绥军战俘躲闪不及,身子朝门外滚出好远,随即恼羞成怒,爬起身来,捏着拳头就要冲过去反击。 另外两名中央军战俘见要打架,分别往旁边站了站,看起来并不准备帮那个“红疙瘩”,而是准备看热闹。眼看两人就要扭打在一起,晏轲连忙往他们两个人中间一站,双掌往两边一分,喝道:“住手!有事好商量!” 那“红疙瘩”战俘骂道:“滚开,你小子是哪根葱?”然后扑上来就要推晏轲,晏轲一个急侧身,顺势一拉,“红疙瘩”战俘顿时跌倒在地。晏轲随后赶紧上前,扶起“红疙瘩”战俘,口中不住说道:“得罪,得罪!”。 晏轲毕竟接受过军统训练,这两下干净利落,动作相当潇洒,晋绥军战俘高声叫好,而那两名看热闹的中央军战俘嫌事不够大,也笑呵呵地朝晏轲伸出了大拇指。晏轲看了有些哭笑不得:“中央军打仗相互扯皮,连士兵打架也没人帮忙。” “红疙瘩”战俘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这个面子却实在过不去,只好爬起身来,继续对晏轲怒目而视,晏轲满脸歉意,不停作揖陪礼,“红疙瘩”战俘这才逐渐消了怒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时,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晏轲定睛一看,钱六拿着棍子向劳工厨房跑过来,边跑边大声说道:“你们找死啊?都给我老实点!” 钱六扶了扶帽子,用棍子捅了捅晋绥军战俘:“你小子是不是嘴又欠了?想不想去挖煤?” 晋绥军战俘赶紧摆手:“您饶了我吧,去那地方还不如死了好!” 钱六神气活现地看了看众人,然后把晏轲拉到身边,向其余四个新炊事员说道:“你们听好了,今后你们几个,都要统一听财123号的吩咐,他就是你们的班长,谁要是不服,就出来和他打一架!” 晏轲大惊,刚想说什么,那四个新炊事员纷纷上来拱手:“班长,请多多关照!”晏轲有些不适应,只好一一拱手还礼。钱六用棍子朝那四名炊事员虚点了几下,大声说道:“马上送粮的就来了,你们几个别在这装蒜,赶紧去准备准备!” 晏轲把钱六拉到门外,悄悄问道:“你怎么让我和他们打架?”钱六笑道:“要想混得好,就得让人服,这几个王八蛋我都熟,说理没用,只服拳头,我看出来了,那几个人合伙上,都不一定是你对手,加上有我这么一说,他们以后肯定服你管!你也可以让他们帮你干点私活。” 晏轲一听,不由有些感激,又说道:“我当炊事员,多亏你照顾!” 钱六摆手道:“得,我其实还没来得及和金翻译说,谁知道他瞌睡送枕头,正好来这么一出!让老子也有些不安。等到要换新炊事员了,我才向他推荐了你。” 晏轲颇感意外,但此时送粮、菜的人来了,钱六说:“你也干活吧,大家都知道咱俩认识,要注意点影响。现在里面一千多人,就这么点粮食和面,你们自己看着做。依我对你的了解,我劝你先管好自己肚子,然后再想着帮别人!” 晏轲和其他炊事员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从今以后要注意团结,还要尽可能地帮助到战友兄弟,自己先吃无可厚非,但不得有克扣口粮行为,霉变的食材尽可能不用,如果日本人追究,就强调说吃了发霉的食物会导致传染病。 晏轲进集中营后第一次吃了个饱饭,他往自己怀里揣了几个窝头,然后和几名在外等候的卫兵一起,拎着几只装满食物的大桶往“财”字号监区走去。 饥肠辘辘的战俘早就迫不及待地在排队,晏轲大声对他们说:“大家不要急,都有!”战俘们看到今天的食物居然没有发霉,也是喜出望外,纷纷过来和晏轲打招呼,连几个一天到晚阴沉着脸的家伙也笑逐颜开。 晏轲看到杨啸没来领窝头,就拿了一个走了过去递给他,顺便偷偷把怀里几个塞进了杨啸身下铺的稻草里面。杨啸看到后,不拒绝,也并不感谢,只是假装随意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00章:病号隔离室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压低嗓门,悄声说道:“我在找机会。”杨啸不再问他,大口咬了下手中的窝头,一边慢慢地嚼着,一边慢慢地说道:“别把正事忘了!还有,下一步怎么走也要提前谋划!”晏轲连忙点头,转身走了回去,。 当天夜里,杨啸被一阵骂声吵醒,他听到值班卫兵大声呵斥着谁:“赶紧滚回去,别传染了老子!”一个嘶哑的声音回敬道:“是谁把我送走的?阎王爷不收,我又回来了!快让我进去,不然我变成鬼掐死你!”卫兵大怒,冲着那人又踢又打,说道:“我他妈现在就打死你,你来掐我啊?!” 门口躺着的几名战俘突然同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把外面的人抬了进来,卫兵跟在后面还在骂骂咧咧,还想追进来继续打人,地上另一名战俘把脚一伸,卫兵一下子被跘倒,摔了个狗吃屎。 一名身高体壮的战俘用脚踢了踢趴在地下的卫兵,指着他冷冷地说道:“做人要厚道,都是战友兄弟,别他娘的猪八戒吃大肉,忘了本!” 那卫兵爬起来,拿起棍子就想打人,发现自己比对方矮了一个头,打架肯定没戏,于是跑到另一名正蜷缩在墙角假装睡觉的卫兵跟前,似乎想找个帮手,没想到那假装睡觉的卫兵一个翻身,嘟嘟囔囔地说道:“我要睡觉,别来烦老子!” 杨啸认得那个被抬进来的人,此人中午还昏迷不醒,被卫兵当作重病号抬走,扔进了病号隔离室等着收尸,没想到他晚上被一阵冷风吹醒,四面一看,以为自己到了阴间,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连摸带爬地走了回来。 那病号面色腊黄、骨瘦如柴,头发凌乱不堪,难怪被人当成了传染病。病号两眼倒也炯炯有神,他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喘着粗气朝四周张望:“各位兄弟,谁身上有吃的,先救个命!” 旁边一名战俘不屑地说:“老子现在恨不得把自己吃了,怎么可能有多余吃的?”有人递过来一碗凉水,说:“涮碗的水,你将就点吧。”病号略显失望,这时杨啸坐了起来,朝他招了招手,说:“这位兄弟,到我这来。” 杨啸的声音不大,但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病号迟疑了一下,并不挪动身子。 杨啸见此情形,便从身下的稻草里面掏出一个窝头,远远地扔了过去。他掷物的准头相当了得,病号边上一名战俘手一伸,“拦截”了这个窝头,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恋恋不舍地递给了病号。 病号一把抢过窝头,双目放光,就着涮碗水两下就咽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吃完后,他远远地朝杨啸拱了拱手,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到杨啸面前,再次称谢。杨啸挥了挥手,然后身子朝边上挪了挪,给病号留了个空位。 杨啸进集中营后,言语不多,加上天生一幅严厉相,所以战俘们对他敬而远之,甚至好几名战俘暗地里都想揍他。但晏轲当了炊事员,暂时住进了卫生条件比较好的休息室,杨啸再这样冷冰冰的模样,就没办法打听更多的消息。 他感到诧异的是:“被送进病号隔离室的人,居然还能自己爬回来?”于是目露慈祥,关切地问那病号道:“好不容易出去,何必再回来?” 病号虽然身体有病,但心里却很透亮,他看得出杨啸之前一定是个“大官”,所以当杨啸给他腾出睡觉的位置时,潜意识地产生一种受宠若惊。 他恭敬地答道:“这位大哥,隔离室就是鬼门关哪,到处都是死人,气味比我们这不知难闻多少倍!我也不知道怎么醒过来的,赶紧跑了出来,一看四周都没人,觉得挺不适应,虽然离大门近,但外面还有二鬼子和鬼子两道把关的门,想想还是回来了,至少这里不会被冻死!” 杨啸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可用的信息,他抑制住自己的心情,平和地问道:“那个隔离室就没人看管?”病号睁大眼睛,似乎不可思议地说道:“看管?那地方不是死人就是快死的人,而且还有传染病,鬼子的命那么金贵,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听说收尸的每天都要去几趟,一些快死的人也会被拉走。” 杨啸再次心念一动,追问道:“拉到哪里?”病号摇摇头,说:“这个不清楚,大约是扔到墙根下面喂狗吧?”旁边有人搭腔道:“我上回修路回来,看到一堆人压在一起被马车拉出去,听说是运到外面的一个什么地方集中埋了,还有的是活埋。” 杨啸点了点头,看那病号有些疲惫,便说道:“快休息吧。” 他从那病号不多的话中,敏锐地提炼出几条信息:一是病号隔离室离“大门”近,那就意味着紧邻“天”字号监区;二是病号隔离室看管松懈,晚上可能没有卫兵;三是运尸马车除了早上,会根据情形不定时前来,拉的并不全是死人。 第二天清晨,外面传来集合哨,挥规律,应该是“地”字号战俘外出干活。杨啸早早醒来,发现那病号沉睡不醒,似乎又发病了,杨啸准备去叫班长,让他喊医生,被几个人拦了下来,说:“别,看他这病情,活不了几天了,还是让他好好睡吧,最好就这么走了,没有痛苦,比活受罪强。” 杨啸沉默不语,这时晏轲来监舍发早餐,杨啸多要了一碗粥,扶起那病号上半身,想喂他吃点东西,但发现他面色苍白,已经水米不进。晏轲对杨啸说道:“这位兄弟看来活不长了。”杨啸黯然不语,随后附到晏轲耳边说了几句话,晏轲听后,摇了摇头,说道:“太危险了。” 杨啸再次露出严肃的神情,说:“时间不等人,你配合我就好!”晏轲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便悄悄点了点头。 下午时分,两名卫兵突然朝杨啸这边走了过来,摸了摸那病号的额头和脉博,二话不说,就要抬他出去,杨啸赶紧阻止,卫兵面露不悦,说:“有人举报了,要是传染病发作,我们可担代不起,大家都是活一天算一天,也不想得病啊。” 杨啸站起身,似乎站立不稳,一阵头晕目炫,他定了定神,对两个卫兵说:“我想亲自送这位兄弟一程。”两名卫兵互相望了一眼,然后一名卫兵说:“也好,咱们一起把他抬到隔离室。” 杨啸摆手道:“我来背他。”然后俯下身子,将病号抱起,再将他背起,蹒跚地跟着卫兵走了出去。一名卫兵见杨啸似乎很吃力,取笑道:“看你的样子挺结实,原来也是中看不中用!” 随着一阵浓烈的消毒药水味传来,杨啸知道那个谁都不愿意来的“病号隔离室”就要到了。卫兵捂着鼻子,站在门口不耐烦地对杨啸说道:“赶紧背他进去!” 杨啸不由加快了脚步,他进门后转过身去,将病号慢慢放了下来,然后突然往前一扑,倒在地上。 一名卫兵一看,立刻骂了起来:“他妈的,在这装什么死?快回去!”然后朝杨啸踢了两脚。另一名卫兵拉住他,说道:“昨晚上他们俩睡一头,可能被传染了,咱们快走,先去医务室消消毒,别被传染了。他要是命大,就自个儿回去,如果别人不拦,咱也不拦着。” 卫兵走近,把趴在地上的杨啸翻了个身,然后又翻了翻杨啸眼皮,发现毫无光彩,此时,杨啸发出了沉重的呻吟声,看起来真的病得不轻,卫兵赶紧放手,扔下杨啸匆匆离开,临走还说了句:“这样也好,省得老子抬两回!” 卫兵走后,杨啸突然睁开眼睛,警惕地向两边看了看,然后慢吞吞地爬了起来,他先看了看身边的那名病号,用手探了下他的鼻息,再摸了摸他的身子,确认这名病号已经死亡,不由心中一沉。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间不大的隔离室里,横七竖八地躺的几十号人,有的可能已经成为了尸体。而暂时还活着的人,大多皮包骨头,形同骷髅,而且基本上都是紧闭双眼、奄奄一息。个别还能睁开眼睛的,会翻着白眼,偶尔发出一阵呻吟,让这个本就阴森森的环境显得更加可怖。 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杨啸立即小心翼翼地朝门外走去,没想到快走出门时,地上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脚踝。杨啸心中一惊,立即站立不动,随后,他感觉那只手又慢慢地松了开来,往下看时,又见一名憔悴的战俘逐渐死去。 这时,杨啸听到一阵缓缓的马碲声,想必是拉尸的马车来了!他赶紧退回室内,找了个角落靠着墙坐了下来,歪着脑袋假装病重,脸侧对着门,眼睛眯成一条缝偷偷观察动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01章:铤而走险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马车在病号隔离室的门外停了下来,一名全身穿着厚厚的黑衣、脸上戴着白口罩、双手套着白手套,还拿着一个细长铁钩的收尸人走了进来,这身打扮倒像是传说中的黑无常。 收尸人进门后回头看了看,把铁钩往背后一插收了起来,用手熟练地将门口两具尸体拖到了平板车上,然后继续在隔离室里寻找,将一些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个个拖了出去,偶尔还骂上两句。从他那呆滞的眼神、机械的动作中,就可以知道,这是他的日常工作。 一具“尸体”半路上有了微弱的动弹,收尸人立刻停下来辨认了一番,他趴下身子,似乎在倾听什么,尔后双掌合什,喃喃自语,拿出铁钩往“尸体”头部猛地一敲,再将尸体拖了出去。 杨啸突然听到附近有一阵微弱但急促的呼吸声,他偷偷侧过脸一看,发现这个动静来自一名趴在地上、毛发极长的病号。他一开始以为这也是一具尸体,此刻马上察觉出此人是在装死!这人想干什么?杨啸心中一紧。 收尸人很快来到这名装死的病号面前,反复摸了摸他的脸,然后犹豫了一下,照例将他拖了出去,杨啸从眼睛缝里看到,此人浑身放松,的确像死了一样,而由于天气寒冷,他的身上顶多也就“尚有余温”。 他明白了这名装死病号的意图,心里一阵激动,一个念头瞬间升起:“这间病号隔离室,也许是越狱的突破口,而这个收尸人还是重要人物!” 马车装满尸体,很快就离开了,而且今天的尸体基本上拉完了,大约要到明天上午马车会再来。 杨啸再次悄悄地走出病号隔离室,他听到远远的传来嘈杂声,根据经验,这个时点应该是其他监区放风、上茅厕时间。从方位来看,必定是“天”字号监区!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的确,这个病号隔离室阴气太重,还可能有传染病,鬼子和伪军避之唯恐不及,所以成为监管“软肋”,然而这里也并非完全无人看管,如果疑似发生传染病,附近监区的卫兵便会自觉加紧防范。 杨啸贴着墙走出几步,在转角处刚一露头,就看到有一名卫兵在把守,想必是专门监视那群放风的战俘的。杨啸在转角处坐了下来,这样,即使被发现,也随时可以假装成垂死挣扎的病号。此时,他的心里十分平静,如果手边有烟,甚至想点上一根。 果然,很快他就听到了晏轲招呼那个卫兵的声音:“兄弟,辛苦了,来一根!”杨啸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卫兵眉开眼笑地接过晏轲递过来的香烟:“原来是炊事班长,怎么亲自到这来了?多谢!” 晏轲叹了口气说道:“有些活没法不亲自!老子正好内急,又不准我上这边的茅厕,怕不卫生,只好在附近解决了。晚饭已经做好了,我顺便抽根烟。” 杨啸听到了擦火柴的声音,似乎折断了几根,晏轲说道:“他娘的,风太大,我过来挡着点!” 这句话是军统太原行动组的常用提示暗号,杨啸立即跳起来,看也不看就从墙的拐角处闪出,快步走向了放风的人群。身后,晏轲与监视的卫兵交谈正欢,并用身体挡住了卫兵的视线。 一名战俘从背后匆匆忙忙地跑来,把杨啸撞得差点跌倒,杨啸不想惹事,于是稳了稳身子,继续往前走。没想到那撞人的战俘反倒责骂起来:“会不会走路啊!”说完似乎还想上来揍他,被其他几名战俘一把拉住,劝说了几句才罢休。 负责监视的卫兵抬眼看了看这边,刚想过来探个究竟,晏轲笑话道:“上个茅厕有什么好管的,他们皮松了,最好让他们打一架!”卫兵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咧嘴微笑,连连点头。 杨啸缩了缩脑袋,把双臂环抱住肩膀,挡住了胸牌,装作怕冷的样子,很快就混进了上茅厕的队伍中。进了茅厕,他迫不及待地占了个坑位蹲了下来,然后抬起头,默默地观察起周边的人来,他要抓紧时间,看看石小溪是不是在里面! 这时,旁边蹲着的一个战俘碰了碰杨啸,轻声说道:“这位兄弟,忘脱裤子了吧?”杨啸一楞,看了看那战俘身上灰得发白的军装,随即深沉地答道:“我先歇歇脚!”那战俘笑了笑,并不说话,随后站起身穿上裤子走了出去。 杨啸自然不会知道,那战俘其实是廖百夏,他见杨啸面生,且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异常,心知必有蹊跷。虽然他不知道杨啸的目的是什么,但很明显这不是奸细,因为奸细不会到茅厕来盯人,极可能是一种未知的抗争行为,于是好意提醒。 杨啸脱下裤子,又蹲在坑位上观察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看到石小溪的影子,也见到几个面色白皙的战俘,又很快就被否定。 虽然杨啸只见过石小溪的照片,但他对自己的观察力相当自信,而且他还有一个强烈的直觉:石小溪就在附近!而这种神的第六感,在杨啸无数次的执行任务中,大部分都得到了验证。 他觉得还有一个矮个子的人有些面熟,但到底在哪见过,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他不想被这多余的杂念干扰,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再回到找石小溪上来。 茅厕里的人越来越少,杨啸有些着急。这时,卫兵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指着还在茅厕里磨蹭的人骂道:“你们这些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是不是想死了?赶紧滚回去!时间到了!”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杨啸决定铤而走险,立即混进“天”字号监区!他只需要去看一眼,便大致能确定石小溪到底在“天”字号的哪个监舍,这样,才能采取下一步,比如想办法调监舍等行动,他知道晏轲还在不远处,有办法随机应变。 他依旧缩着脑袋、抱着肩,慢慢地跟着十几个战俘向“天”字号监区走去,尽管杨啸经历过无数枪林弹雨的复杂场面,但此时仍然十分紧张,他觉得心跳突然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 “天”字号监区里,张金合正将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握着一根棍子,低着头来回踱步,若有所思。这段时间,他为了过些好日子,不再被派出当苦力,猛拍金翻译马屁,终于取得了对方谅解,金翻译也不再无故来找他的麻烦,但同时也警告:如果张队长管理上出了纰漏,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不知为何,张金合会突然抬起头,而这一抬头,正好看到准备进监舍门的杨啸。而杨啸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两人均脸色微变,又均装作若无其事,但张金合手中的棍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下! 说起来,杨啸和张金合两人都是“特务”界的精英,只是各自擅长的领域不同。杨啸在交城德庄酒楼见过张金合,清晰地记得他是那个警察局长;而张金合在晏轲下车向他开枪时,通过几个躲闪,一瞬间强记了晏轲“同伙”的依稀侧颜! 两人都立即认出了对方,但又不能十分确定,而且对方是否认出了自己,双方又都存在侥幸心理。 张金合无所谓被别人认出,他担心的是:杨啸看出了他认出了自己!如果没有猜错,眼前的这名战俘,就是令鬼子汉奸闻风丧胆的军统特工! 张金合反应较快,顺势弯腰低头去拣棍子,还自言自语道:“他妈的,怎么这么不好使?”而趁他拣棍子的时候,杨啸赶紧往前跨了一步,透过通透的大门快速朝监舍里望去,并努力施展瞬间记忆,将画面印在脑海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02章:钱六救场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张金合拣起了棍子,用手弯了弯,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杨啸瞬间观察监舍的行为,丰富的办案经验使他顿时警觉起来,但此时,他也清醒地认识到:军统行动向来有组织有章法,这里不知还有多少同伙。 张金合担心被日本人落个管理不严的口实,于是对旁边一个正无所事事的卫兵说道:“你他妈是不是闲得慌啊,整天像个木头似的!我去换个管教工具,你先清点一下人数!”随后转身就走了。 那卫兵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觉得很不爽,暗骂了一句张金合的老妈后,看到杨啸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大门,于是提着棍子指着杨啸大喝一声:“站住!”,然后快步跑了过来。 杨啸听到卫兵的喝止,并没有回头,他迅速扫过了一大波警惕的目光,看到那个在茅厕提醒他脱裤子的人有意避开了他的视线;他还看到了那个似曾相似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面孔,正满脸疑惑地望着他,而此人身边不远,有一个背着门侧躺着的身影。不知为何,这个身影牢牢地吸引了他! 卫兵走到杨啸身前,用棍子重重地戳了他一下,皱着眉头说道:“怎么看着面生?是不是新来的?多少号?”杨啸发现混进监舍已经不可能,而且真混进去也不是好办法,怎么全身而退将成为大问题。 杨啸反推了卫兵一把,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摇摇晃晃,几欲倒地。卫兵大惊,手中的棍子立即向他身上招呼过去:“妈的,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杨啸用胳膊挡了两下,假装体力不支,被打倒在地。监舍里几名精力还算充沛的兵痞战俘见门口有人挨打,兴奋地跑了出来,也抢着往杨啸身上连续踹了几脚。 杨啸在地上缩成一团,,眼角向那个身影方向瞟去,但那人并没有被这里的嘈杂吸引,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身子。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干什么?造反啊?!”只见金翻译带着几名伪军快步朝这边赶来,打人的战俘连忙缩进了监舍,其中一个被跘倒,摔了个狗吃屎。 金翻译扫视了一下现场,面带愠色,朝那卫兵说道:“怎么回事?你们队长呢?”卫兵讪笑道:“金太君,这个人面生,相貌猥琐,行动可疑,我正要问问怎么回事!张队长现在不知在哪里!” “他妈的,有你这样问话的?”金翻译示意伪军将杨啸拉了起来,杨啸耷拉着脑袋,喘着粗气,似乎迷糊得不轻,金翻译看了看杨啸的胸牌,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财”字仍然能认得出来,他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一步,对两名伪军说道:“拖出去喂狗!” 杨啸听闻心中一凛:既然下午晏轲按照计划举报了那个病号,就一定有办法把他再接回“财”字号监区,但没想到半路来了个凶神恶煞的金翻译,如果救兵再不到,别真喂了狗了! 而此时的晏轲,也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本想等杨啸混进“天”字号战俘群中,就去找钱六帮忙以便照应,因为如果太早去找钱六,一眼就能看出是阴谋,只是没想到钱六一反常态,人影都找不到。 晏轲不知道的是,钱六此刻正被野泽雄二叫去训话,野泽雄二对他说:最近劳工的伙食改善不错,但管理有些松懈,希望钱队长配合金翻译继续努力,不要出什么岔子。钱六哈腰低头,谦卑地说:“仰仗中佐关爱,我必不负所托!” 钱六走后,野泽雄二随手拿起桌上一架折好的纸飞机,优雅地掷了出去。纸飞机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他的手中,他露出了不可捉摸的笑容。 时间一点点过去,晏轲焦急地在伪军营区附近徘徊,突然看到四、五个巡逻的日本兵牵着两只高大的狼狗走了过来,狼狗吐着舌头,不时发出呜呜的低吼。他心一横,快步返回了劳工厨房。 听了金翻译的吩咐,两名伪军应了一声,拖起杨啸就走。还没走几步,那“红疙瘩”炊事员和一名卫兵低着头,抬着劳工晚餐——一大桶稀饭走了过来,嘴里还不停喊着:“让开、让开,烫伤不负责啊……” “红疙瘩”炊事员一抬头,看到了金翻译,慌忙放下大桶行了个礼,大声说道:“长官亲自视察,向长官致敬!”那抬桶的卫兵没反应过来,人差点跌到了桶里,气得想骂娘,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金翻译脸一沉,说道:“他妈的,少拍马屁!饭点还没到,这么早送来干什么?啊?窝头呢?”然后对两名拖着杨啸往外走的伪军说:“你们俩麻利一点,别影响咱们吃饭心情!” “红疙瘩”看到杨啸,走过去翻了翻他的胸牌,又大声向金翻译说道:“报告!我还有事报告,和这个124号有关!”金翻译一听,示意两名伪军停下,很感兴趣地对“红疙瘩”说道:“什么情况?提供线索者,皇军有赏!” “红疙瘩”看了看两旁,神秘地说:“我想私下向长官报告。”金翻译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卫兵值班室,吩咐张金合道:“你把那里面的人清出来,我和他谈谈,除了日本人,其他人都不要进来!” 进了卫兵室,“红疙瘩”赶紧把门关上了,金翻译皱着眉头说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红疙瘩”小声说道:“我听我们炊事班班长说,这124号是晋绥军的团长,登记时用的假名,而且他们似乎和钱队长私交很好!” 金翻译抬手就朝“红疙瘩”脑袋上给了一巴掌:“老子把你调到炊事班,让你发现有什么异常向我报告,你就打听到了这么些个东西?老子和钱队长私交也很好,你可看出来了?!” “红疙瘩”摸了摸脑袋,吐了吐舌头,又说道:“我们班长每天都要多拿好几个窝头,说是给他兄弟,就是这124号吃……”金翻译气得打断他的话,指着他鼻子骂道:“滚!好好做你的饭,没事别向老子报告!” 金翻译气冲冲地走出卫兵值班室,对着带来的几名伪军说道:“咱们走!”随后走到依旧躺在地上装病的杨啸面前,踢了他一脚,恶狠狠地说:“带走!” 几人拖着杨啸刚走出“天”字号监区,就见钱六迎面跑了过来,边跑边挥手道:“金翻译、金长官……等等我!” 钱六两三步就赶到了金翻译面前,气喘吁吁。金翻译恼怒地说道:“有屁快放!”随后看了看杨啸,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冷地说道:“要是给他求情,就免了!” 钱六摸了摸胸口,一把拉住金翻译,说道:“来,咱们借一步说话!”金翻译一甩手,骂道:“什么毛病!都弄得神秘兮兮的,老子不想听!” 钱六看了看伪军,让他们退下,但伪军均站立不动。金翻译一看乐了,说道:“你这队长说话可不管用啊。这下明白谁说了算了?”钱六递上一支烟,给金翻译点上,连声说:“这里当然你说了算。” 金翻译示意伪军将杨啸带到一边,钱六对他说道:“我也不兜圈子了,你也知道我有个兄弟在这里当苦力,这么多天,多亏你照顾,我钱六在此先谢谢你。” 金翻译眯着眼睛,吐了一口烟,说道:“然后呢?” 钱六说道:“我那兄弟刚才找我,说是刚才送饭的时候发现他的兄弟,也就是刚才那个人不在监舍,听说今天下午发病,晕头转向地不知跑哪去了,要我帮着找找。我找了好一会儿,正好遇到你,你快把我兄弟的兄弟放了。” 金翻译眼一瞪,把烟往地上一摔,说道:“钱六,你把这当自己家啊?咱们俩兄弟归兄弟,工作归工作,被日本人发现坏了规矩,咱俩谁都跑不了!你那个兄弟,我平常已经很给面子了,但你兄弟的兄弟,我就顾不了许多!他要再认几个兄弟,我难道还得照顾?” 钱六撇撇嘴,四周张望了一下,凑到金翻译面前小声说道:“你也别装清白,咱俩谁跟谁啊?上回厨房里找到的大烟,是你放的吧?你安排自己人当肥差,好歹也得给兄弟我留点家当。再说了,日本人六亲不认,乱串监舍这事要是追究起来,还不得是你金翻译平常管教不严?” 金翻译一楞,钱六赶紧又给他点了一支烟。金翻译沉默了一会,抬眼说:“我大话都说了,叫我怎么办?”钱六作了个禁言的手势,说道:“我来处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03章:诡异的氛围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钱六把那几个伪军召集到一起,小声训斥道:“你们平常是怎么干活的?劳工乱串监舍的事情要是日本人追究起来,你们,还有我和金翻译都脱不了干系!你们也看到了,明明是这个人病重、头脑不好走错了地方!这事到此为止,你们吃点苦,把这小子抬到病号隔离室去!” 几名伪军面面相觑,虽然感觉哪里不对,但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两三个人一起用力,把杨啸往附近的病号隔离室抬去。杨啸本想站起来走,这时干脆装到底,任由伪军抬着。 到了地点,伪军把杨啸往门里面一扔,然后像见了鬼似的掉头就走,一名伪军嘟囔道:“他妈的,真的假的?装得还挺像……” 很快,夜幕完全降临,杨啸在一片黑暗中躺在病号隔离室的地上,全身冒着凉气,头皮发麻,仿佛前后左右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他闭上眼睛,排除杂念,努力不要忘记刚才在“天”字号监区所见到的场景。 良久,杨啸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病号隔离室里几名还算清醒的重病号朝他发出绝望而微弱的恳求声,他犹豫片刻,狠了狠心,小心翼翼地走出病号隔离室,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随后沿着墙根走到拐角处,准备趁着天黑返回“财”字号监区。 黑暗中,杨啸贴着墙根仔细听了一会动静,确认没有异常后,还是慢慢地将脚边的一小块石子踢了出去。突然,一道手电光亮起,光束朝这边射了过来。 “有暗哨!”杨啸背贴着墙,心里扑腾腾地跳了一番。随后,他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朝他这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一只老鼠“吱吱”地从杨啸脚边跑了出去,杨啸听到黑暗中有人骂了一句,然后手电筒的光就徒然熄灭。 这时,远远地传来“咣当”一声响,像是坛子或者什么瓷器被打碎,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手电光再次亮起,但已转了个方向,与脚步一起朝着声响处快速移动过去。 杨啸抓住这个机会,一猫腰窜出拐角,借着远远的监舍中那微弱的光线,悄无声息地摸向“财”字号监区。 突然,前方一条身影窜出,杨啸连忙趴下身子,匍伏着躲到了一块石头后面,那身影站立不动,似乎在四处张望。杨啸立时明白过来,探出身子,发出昆虫飞行的声音。 那黑影果然是晏轲,毫无疑问,刚才传来的异常声响也是他使的“调虎离山”手段,他循着声音找到杨啸,对他轻声说:“暂时没有危险了,我扶着你,大大方方地走。”说完,把杨啸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杨啸的后背一起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监舍。 值班卫兵正躲在门口抽烟,看到两个人影过来,立刻低声喝止,上前查看。杨啸假装生病,头耷拉着靠在晏轲肩头,晏轲气喘吁吁地对卫兵说:“别嚷嚷,是我!”那卫兵看到是晏轲,眉开眼笑地说道:“炊事班长啊,你怎么来了?” 晏轲把杨啸扶到监舍门口,见那卫兵挡着门,便从怀中掏出几个硬硬的窝头给了那卫兵,说道:“谁把我大哥扔那里的?那地方没病的人去了也会有病!我大哥身子硬朗,休息一晚上就会好,麻烦兄弟照顾一下。” 那卫兵一边啃着窝头,连声说好,一边闪开了进门的路。 晏轲扶着杨啸进了监舍,监舍里灯光显得很亮,鼾声如雷,而战俘们大多疲惫不堪,早就习惯了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入睡,除了几个神经衰弱和神经过敏的人以外,谁也不想理会他们,更不会费神琢磨为什么这两个家伙会这个时候回来。 监舍的“地铺”上挤满了人,一时找不到躺下的地方,于是晏轲就把杨啸扶到了墙角坐下,他知道杨啸的习惯,坐着打旽也是睡觉。 他见夜已深,不便交谈,便往杨啸的怀里塞了几块玉米面疙瘩,低声说道:“明天我再来。”杨啸闭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杨啸没有睡,他再次回忆在“天”字号监区看到的情形,不放过每一个细节。那个背对着门躺着、出再大动静也不回头的身影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凭着特有的直觉,有六成的把握认定此人便是石小溪! 但围绕着石小溪的氛围太诡异了!石小溪身边的那张面孔好熟悉,一定在哪见过,会是谁呢?自己见过的人怎么会不记得……对了!是照片!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的照片! 他几乎要跳起来——自己见过的照片,不是鬼子就是汉奸,要么就是敌特机关的对手,难道石小溪身边有敌人的特务?! 还有那个警察局长,对,没错,一定是他。他怎么会来到集中营?而且看起来也是一名战俘。这太不可思议了!据说此人擅长破案,他来这里的目的一定没那么简单!难道也是冲着石小溪来的? 那个警察局长见到自己为什么一瞬间会有那种表情,棍子还掉在了地上,然后找个借口躲开了?毫无疑问,他一定认出了自己!作为一名警察局长,掌握一两个本地军统组织头领的画像是很正常的,尽管自己特意蓄了长发,留了胡子,但瞒不了一个有丰富经验的探长。 他的心顿时沉重起来:这么长时间了,鬼子的情报机关也不是吃素的,想得到石小溪的照片继而找到他基本上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照这个情形看来,石小溪也许正被严密监视,而敌人也很可能在“放长线、钓大鱼”!那个警察局长没有第一时间揭发自己,不论有什么目的,都将是这次“流石计划”的极大障碍! 而此时在“天”字号的一间监舍里,张金合躺在松软的地铺上,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傍晚见到的那个人不是军统小头目么?也就金翻译那帮蠢货才会信他是走错了地方!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探听消息?冲着谁来的? 军统的人被抓进集中营并非不可能,但一定会被特务机关要走,所以此人一定还没有暴露身份。他听卫兵说,晚上送饭的炊事员似乎有些反常,心想:“没想到老子聪明一世,这一次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他妈的到底是要唱哪出?” 他突然想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心中一阵打鼓,还带有一丝兴奋:这个军统小头目难道是冲着他来的?那可有好戏看了! 第二天清早,“天”字号监区就传说昨天有人误闯监舍被喂了狗,众人有的啧舌、有的惊恐,更多的则是愤怒,中田佑男听闻更是五味杂陈。 这些天,他亲身体会到战俘们生存环境的恶劣,与军方宣传的“优待”大相径庭,虽然廖百夏他们平常所陈述的血腥事件,他还没有全部亲眼看到,但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让他不由自主地相信廖百夏所说的每一句话。 出乎中田佑男意料的是,廖百夏并没有抓紧这个传说再次开展宣教,他什么话也不说。倒是区良驹一边用手梳理着头发,一边皮笑肉不笑地问他:“廖先生,这事你怎么看?”廖百夏坐在铺上,把头别过一边,反问道:“区团长有何高见?” 区良驹爬起来走到廖百夏面前,神秘地说道:“是不是你们共产党派人来了?到时别光顾着自己人啊,拯救一下患难同胞!”不过,他很快又把脸缩了回去,摇摇头,带着嘲笑的语气说道:“都是爹妈养的,共产党人难道有三头六臂?” 听到区良驹这番小声说话,离中田佑男不远的“小白脸”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双目发光、满脸期待,随后又慢慢地睡了下去,这个突然的动作,把区良驹吓了一大跳,他定了定神,虎着脸说道:“咦?你小子兴奋个啥?别做白日梦了!” 廖百夏却是心中一颤,开始注意起这个不起眼的“小白脸”来,还有那个哑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所有原先在他心头的疑问,都从昨晚那个茅厕里蹲坑却不脱裤子的人出现开始,全部在他脑海里重新浮现了出来,他试图将这些事串起来,但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早餐依然是米粒少得可怜的稀饭,加上一个窝头,不过相比之前要好得多。 张金合问送饭的“红疙瘩”炊事员:“昨天有人全套被喂了狗了?” “红疙瘩”炊事员大大咧咧地说:“差一点!”随即,他似乎觉得说漏了嘴,于是不再理会张金合,让张金合心中更加嘀咕不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04章:惊弓之鸟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财”字号监区。晏轲把分稀饭这个“肥差”交给了一名看起来几天没吃饱饭的八路军战俘,没想到八路军战俘并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多给自己分一点,而是分别挑了一名中央军战俘和一名晋绥军战俘,共同维持秩序。 三名战俘一丝不苟地将早饭进行均匀分配,整个秩序一片井然,相比晏轲分稀饭时那种闹哄哄的争抢,还夹杂着谩骂的场面要好得多。晏轲不禁对八路军那种自带闪光的组织性和纪律性深表钦佩。 战俘们都在耐心地排队领早餐,几个南方来的中央军战俘敲着瓷杯不耐烦地催促别人:“龟儿子的,舔屎啊,搞快点!”别人也懒得理会,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早餐上面,除此之外,不想再耗什么体力和精力关心其他事。 趁着这个当口,晏轲与杨啸在角落里悄悄地进行议事。杨啸笔直地坐着,眉头紧锁,质问晏轲:“交城的那个警察局长也在集中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向我报告?” 晏轲面露尴尬,解释说道:“是的,但我觉得这事无关紧要,那个张金合,老婆被日本人害死了,寻仇未果被投入了这里,应该坏不了我们的事。而且他也不在我们监舍,我怕你分心,所以没告诉你。” 杨啸打断了他,面带寒霜,严肃地说道:“看问题不要那么肤浅!这警察局长有些本事,还有杀妻之仇未报,日本人居然还让他活着,你就没想过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晏轲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确实,尽管他对张金合的汉奸行径很不齿,但因为有二狗和小金子这层关系在,他并没有把张金合当成势不两立的死敌,顶多有时特别想把张金合揍一顿解解气。 杨啸的目光更加犀利,他握紧拳头,压低嗓子说道:“石小溪已经暴露,敌人在引我们上钩!”晏轲倒吸了一口冷气,血液一下涌了上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杨啸隐藏得很深,神不知、鬼不觉,现在才感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的心顿时揪紧,惊问:“何以见得?” 杨啸并不正面回答,只是冷冷地说:“那个警察局长,必须除掉!”晏轲不敢再问,杨啸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命令他执行,所以不需要给他理由。 此刻,晏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种压力让他觉得自己很渺小,有一种无形的危险似乎很近,但却看不见、摸不着,如同深埋在地下的地雷,不知何时何地何因便会触及,然后粉身碎骨! 虽然现在的晏轲面对危险已经不再如以前那样第一时间就想逃离,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晏轲觉得自己应该有所作为,这样才能掩饰自己的尴尬,缓解心中的羞愧。他沉思片刻,对杨啸说:“石小溪的事,要不要再去确认一下?”杨啸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必确认了!石小溪就在那里,当务之急,我们要想办法与他会合。” 晏轲不愿驳杨啸的面子,他用手搓了搓脸,似乎不经意地说:“大哥,既然那里有危险,我们暂且不打草惊蛇。这几天,我想办法先接近日本人,取得他们的信任后再相机行事。” 杨啸很惊讶晏轲的冷静,他当然知道会合有多么冒险,只是时间不等人,他要防止石小溪叛变,至于会合之后该怎么做,他心中虽然已有多种预案,但无论哪一种方案,他都没有把握,搞不好就功亏一篑。 不过,他也清醒地意识到:晏轲还不是一名合格的特工,他的八面玲珑和剑走偏锋,有时的确会取得出人意料的效果,但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十之八九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被对手利用。 面对晏轲的主动请缨,杨啸充满了纠结。在某种意义上,他挑选晏轲与他共同执行“流石计划”,不是因为“舍他其谁”的信任,而是“别无选择”的无奈。他担心晏轲可能会弄巧成拙,但同时也存在一定的侥幸:既然都是冒险,不如试试“妖”招。 “天”字号监区。张金合假意说有重大事情汇报,将钱六诓到了卫兵休息室,然后劈头盖脸地一阵数落:“好你个钱六!居然敢欺骗皇军、私放违纪劳工,一会儿我就去告诉金翻译!” 钱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张金合,你别给脸不要脸啊!老子知道你人鬼精、消息灵,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以为老子还会怕你吗?去啊,你去告诉金翻译啊,看他信你还是信我!” 张金合坐在桌子上,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扣在桌面上,冷笑道:“那好,老子也豁出去了!野泽中佐上回说,要不定期找我了解情况,到时你可别怪我多嘴!” 钱六一听有些慌神,他知道自己又被张金合这赖皮狗抓住“小辫子”了,不付出点血本、给点好处,很难摆脱讹诈,于是恨恨地问:“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张金合借坡下驴,给钱六点了一根香烟:“钱队长,我也只是觉得好,你与那个124号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冒险为他出头?我当过这么多年警察,心里有数,知道肯定有原因,但别人不知道啊,万一那小子是特务,你岂不是受牵连?” 钱六叼着烟,眯着眼睛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他说道:“哪来的特务,他和我一个朋友都是不久前从战场上抓来的,你小子就别疑神疑鬼了!” 张金合急忙问:“你哪来当兵的朋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钱六又深吸了几口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好吧,我也不瞒你了,反正你们迟早会见面。告诉你,我那朋友与你也是老相识。” 张金合一下子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脱口而出地说道:“是不是那个姓晏的小骗子?”钱六惊讶地看着他,竖了竖大拇指:“妈的,不愧是警察局长!神探!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张金合不知说什么好,他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晏轲也在集中营这则消息像是一声惊雷,让他浑身不安。说实在的,他打心眼里瞧不起晏轲,但鬼使神差般,每次他们都会在一个非常特殊的场合相遇,而且都会经历一番惊心动魄的交集! 自从上次在交城的德庄酒楼遭遇,他就知道了晏轲的身份,因此钱六所说的所谓“在战场上被俘”那就是一派胡言!照此情形推断,军统特工一定是主动被俘——他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判断——风平浪静的表像下面已然暗流涌动!也许很快,这里就有大事发生! 钱六见张金合呆若木鸡的样子,甚感意外:“你小子得了失心疯了?听到我兄弟名字吓成这个样子?你放心,我尽量想办法不让你们见面!好了,我要走了,以后没事别来找我!” 张金合从快速的逻辑推理中回过神来,笑逐颜开地把钱六送出门,目送他离开,随后大汗淋漓,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他的心嘭嘭乱跳,犹如惊弓之鸟,尽管此时的天气很冷,他还是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张金合坚信,军统特工潜入集中营的目标只有两个:要么是杀人,要么是救人!无论是哪一种,都将有两股主要力量进行殊死搏斗,没有妥协、无法和解,所过之处,必然血雨腥风。 要命的是,张金合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无法置身事外,亦不可能“脚踏两只船”,所以,为了从容面对,更为了活命,他必须在两股力量之间做出选择! 瘫坐良久之后,张金合突然站起身,一拳砸向卫兵休息室的墙壁,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05章:剑走偏锋赢好感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天傍晚,天空飘着小雨,炊事员们正按部就班地准备劳工们的伙食,“红疙瘩”炊事员懒洋洋的,似乎有力无力,嘴里嘟囔着:“妈的,这两天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感觉不太舒服!” 晏轲笑道:“不是吃了什么东西,而是偷吃了什么东西吧?是不是没熟就吃了?”“红疙瘩”炊事员刚想反驳,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钱六满脸严肃地扫视了厨房一圈。 晏轲抬头一看,抹了抹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擦了擦,张口想打招呼:“钱队长……”随即被钱六眼神制止。 钱六返回门外,在门口肃立,不一会儿,野泽雄二带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和几名伪军走进了劳工厨房,炊事员们纷纷停止手中的活,慌忙立正。 这段时间,野泽雄二不定期会视察监区,包括劳工厨房,因此晏轲并不觉得意外,他甚至盼望着野泽雄二能经常出现,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近这名集中营的最高长官。 野泽雄二看也不看炊事员一眼,随后四处走了一圈,用白手套在桌上擦拭,看来是在检查环境卫生和伙食准备情况。他看到地上滚落着一些发霉的黑窝头,角落里堆着一些烂菜叶,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满意。 他不时打开厨房的橱柜翻看,很快发现了藏在里面的十几个白面窝头,于是捏起一个,皱着眉头看了看,发现好几个都被谁咬了一口,便转过身来,厉声问道:“谁在私藏粮食?!” 炊事员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但那个“红疙瘩”炊事员脸色变得苍白,似乎打起了哆嗦。两名日本兵看出端倪,一左一右把“红疙瘩”炊事员架了出来,其中一名日本兵,抽出一把匕首,对准了他的喉咙。 “红疙瘩”炊事员不住发抖,不住嗫嚅道:“太……太君,冤枉!”晏轲上前一步,对野泽雄二鞠了一躬,说道:“他这两天身体不适,又见皇军天威,难免失态,还望皇军开恩免罪。” 野泽雄二双眼紧紧盯住晏轲,停顿了几秒钟,脸色逐渐变得缓和起来:“做饭不能用生病的人,下不为例!”他环顾这群炊事员,问道:“你们谁是班长?”晏轲又朝前跨了一步,挺胸大声说道:“报告太君,我是班长!” 野泽雄二剑眉微颦,说道:“我不喜欢太君这个称呼,今后按你们的习惯,叫我长官好了!”晏轲假装欣喜地再次立正,大声应道:“是,长官!” 野泽雄二微微点头,说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作为班长,你应知无不言,最近可有什么问题要反映,或者有什么问题需要皇军解决?” 晏轲从钱六那里听说过张金合大着胆子说真话,反而受到了重视,再看到他刚才认真视察的举动,便揣测野田雄二这个人与别的日本鬼子不太一样。 这个日本人平常听马屁不会太少,他没有继续追究私藏窝头的罪责,至少说明他表面上不想担上“残暴杀戮”的名声,所以“不走寻常路”地直言不讳可能更加会引起对方注意。 于是晏轲大着胆子,鞠躬说道:“最近送来的食材太差了,都发了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已经尽了力。这样下去,劳工们的身体越来越差,不利于输出,必然影响大日本帝国的宏图大业!” 野泽雄二一楞,扭头对钱六说:“钱队长,我上回交待的改善伙食条件,似乎落实得不太好啊。”钱六脸色变得通红,急忙说道:“在下失职,我再督促一下后勤。” 晏轲知道野泽雄二是在假惺惺地责备钱六,便主动给他找台阶下,说道:“钱队长已多次传达长官关怀,事实上,较之从前,我们的伙食条件已经大为改善!” 野泽雄二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晏轲说:“同样的条件,不一样的成果。我也听到了反映,说劳工们目前对伙食较为满意,只是我要求有些高,所以你们还需继续努力,钱队长,通知后勤,今后劳工的伙食可以再加一些白菜!”钱六连忙高声答应,大声夸赞道:“中佐从谏如流、宽厚仁慈,我等之幸也!” 野泽没有理会钱六的拍马屁,他脱下白手套,朝晏轲伸出右手:“炊事班管理有方,你这个班长,功不可没!”晏轲假装诚惶诚恐,不知所措,直到钱六在后面推了他一把才用双手紧紧握住野泽雄二的右手。 晏轲一眼看到野泽雄二右手拇指戴的一枚玉扳指,心中一动,他继续握紧野泽雄二的手,双眼紧盯那枚玉扳指,惊喜地叫了出来:“好宝贝啊,好像是宋代皇家贡品!” 钱六再次着急地在后面捅了捅晏轲,晏轲假意反应过来,松开了野泽雄二的右手,面露惭愧之色。野泽雄二微笑道向众人扬了扬右手,说道:“这个是别人送给我的,在中国,应是平常之物。”晏轲又是一惊,心中暗骂:“什么送的?明明是抢的,这些强盗!” 钱六和几名炊事员拥了上去,仰面围观这枚玉扳指,钱六啧啧称:“能发光耶!真是难得的宝物啊!”“红疙瘩”炊事员不知为何,也抢着拍马道:“长官英俊神武,这个宝贝正好相配。” 野泽雄二稍一皱眉,随即面露得意之色。 野泽雄二将右手放了下来,他抬眼看到晏轲欲言又止,便说道:“班长有何见教?直言无妨!” 晏轲似乎踌躇一番,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抬头看着野泽雄二,说道:“恕我直言,此物从样式上看,应是皇家御赐,但年代似有不足,可能是仿品。” 钱六听闻大惊失色,指着晏轲骂道:“胡说!野泽君学识渊博……” 野泽雄二挥手制止了钱六,淡淡地对晏轲说:“好眼力,真品过于贵重,因此我平日里只戴仿品。” 晏轲似乎恍然大悟,拱手道:“哦,原来如此,这仿品虽然比不上真品,但亦是明清时代的宝物,其质地亦为上等翡翠,仍是价值连城。”钱六一旁听后,暗自惭愧:“他妈的,论拍马屁,老子真是抵不上轲爷的一根小拇指啊!” 野泽雄二友好地拍了拍晏轲的肩膀,说道:“很好!中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随后,转身就要离开,在跨出门的一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身对那“红疙瘩”炊事员冷冷地说道:“你说这宝物与我相配,是不是在说我也是假货?” “红疙瘩”炊事员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打颤,说不出话来。野泽雄二哈哈大笑,双手背在身后傲然迈出了房门,日本兵和伪军也鱼贯而出。 钱六把野泽雄二等人送走后,便返回了劳工厨房,他责怪晏轲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大?握着人家的手不放,还在那胡说八道,要不是他今天心情不错,你小命都难保!” 晏轲听了也是一阵发凉,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地引起野泽雄二的注意,而且看起来毫发未损,这个险值得冒。他自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他认为自己的直觉一般很准,不会出错。 钱六狠狠地瞪了“红疙瘩”炊事员一眼,用食指狠狠地戳了戳他脑袋,骂道:“你他妈的不会拍马屁就别乱说话!要不是你们班长机灵,我看你这个脑袋早就搬家了!今后学着点,别给老子添堵!”说完,推开门急匆匆地走了。 钱六走后,“红疙瘩”炊事员突然面色惨白、大汗淋漓,慢慢瘫软在地上。晏轲等人连忙俯身手忙脚乱地为他掐人中、拍脸,那晋俘军炊事员更是连续轻扇“红疙瘩”炊事员耳光,总算悠悠醒来。 晏轲见“红疙瘩”炊事员并无大碍,大约是“小恙+惊吓”导致,心中微微一动,借扶他坐起之机,偷偷在他耳门某个穴位上用力按了一下,“红疙瘩”炊事员坐起来后,精神恍惚,很快又颓然昏迷,倒了下去。 晏轲见此情形,用急切的眼神看了看晋绥军炊事员,对他说道:“快去叫金翻译!” 晋绥军炊事员也是一脸焦急,听后迅速窜出门外。 不一会儿,金翻译带着两个卫兵骂骂咧咧地走进了劳工厨房,他俯身翻翻“红疙瘩”炊事员的眼皮,探了探他鼻息,然后骂道:“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然后对两个卫兵说:“你们两个把他抬到医务室去!”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晏轲急忙说道:“长官,快开饭了,他那一片的伙食谁送?”金翻译看了看晏轲,思考了几秒钟,说:“你那一片不是有好几个帮手么?你把你那一片送到后安排一下,马上回来,替这个没出息的送一下。不要多说话,也不要乱跑!” 晏轲心中窃喜,但还假装很不情愿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应允。金翻译鄙夷地扫了晏轲一眼,冷哼一声,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然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离开了劳工厨房。 晏轲提前送晚饭到“财”字号监舍,依然指定那名八路军战俘代为分配,并特别告知卫兵,一会儿他不回来了,记着把东西送回去。 晏轲随后紧急向杨啸作了汇报,说他今天有机会进入“天”字号监区,准备去确认一下石小溪的下落,并观察一下环境,请求指示。 杨啸大喜,把石小溪的“铺位”大致描述了一下,另外还特意嘱咐:如果张金合有异动,一定要趁早干掉他,其余事情可见机行事,不用请示了。 杨啸还简单描述了那张可疑的面孔,说那可能是一个日本特务,让晏轲留意一下,但不可轻举妄动。 晏轲觉得杨啸描述的相貌太模糊,一时顾不了许多,便说道:“如果是日本人,我基本上能看得出来,放心好了,我会注意,而且那里面特务也许不只一个。”杨啸严肃地点了点头。 晏轲返回厨房,“天”字号监区的卫兵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晏轲摸了几块玉米面疙瘩递了过去,卫兵立即转怒为喜,讨好巴结地说道:“不急,不急!您先休息一下。” 晏轲待卫兵狼吞虎咽地消灭了那几块玉米面疙瘩后,与他一左一右抬起盛满稀饭的大桶,再一人拎了一个装了窝头的篮子,吃力地走出门外。 “天”字号监区离厨房最远,快到地点时,晏轲示意停下来休息一下。他把帽沿往下压了压,甚至快遮住了眼睛,然后继续前进。 突然,晏轲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呵斥声:“他妈的,你们怎么磨蹭到现在才来?是不是偷吃了?啊!”他知道:又遇到张金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06章:可疑的哑巴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只是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抬头,然后和卫兵一起继续往前走,张金合见今天来的炊事员有些古怪,立即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杀手来了!”他下意识地转身想逃,却又感觉背对着对手危险更大,于是紧握木棍,死死地盯着晏轲。 他的格斗能力一般,但也并非不堪一击,同时,他认为对手不太可能是针对他而来,因为他充其量只是普通的汉奸,没有任何组织会冒险到集中营里来杀他。所以他一边心中默念:“关我鸟事、关我鸟事……”一边持续将手中的棍子握紧。 晏轲此时的心情其实比张金合更紧张。他知道要想营救石小溪,躲不过张金合这道坎,他希望张金合识相点,不要掺合这件事,否则只有先下手为强,除掉张金合!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晏轲下意识地抬眼,正好看到张金合惊慌失措的目光,两人均是浑身一颤,随后又各自缩回目光,假装互不相识。 他们互相憎恶但又不算仇人,都曾经有机会杀死对方,却都在最后关头手软,可也算得上是“生死冤家”了。这回再次在一个谁也没有预计到的场合相见,实在有些造化弄人。 张金合并不担心与晏轲的交锋,他忌惮的是晏轲背后那个令人胆寒的军统组织,他转身快步走到卫兵休息室,把门死死地关上,瘫在椅子上冷汗涔涔。 晏轲顾不得考虑怎么对付张金合,他今天的主要目标是确认石小溪、观察其身边的环境,为执行营救计划作准备。 晏轲和卫兵把晚饭抬进了监舍,战俘们纷纷站起,争先恐后地拥了上来,晏轲大声喊道:“不要挤,按照以往秩序,一个个来!”一名战俘白了晏轲一眼,说道:“以往没秩序!快,先给老子来一份!” 另一名卫兵拿着棍子过来,指着人群骂道:“都老实点!别看到新人就来劲,这是炊事班长,每人多少饭,班长说了算!”战俘们一听,这班长的权力可真他妈实惠,不能得罪,几名战俘自告奋勇地站出来维持秩序,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晏轲快速扫视了一番监舍,发现有二十几个人坐在原地不动,看来不屑与其他战俘争抢,晏轲有经验,这些人要么是老实胆小,要么有一定身份。为了腾出时间观察,他指着其中一个身穿八路军军服的人说道:“你,过来分饭!” 那人正是廖百夏,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晏轲身边,接过了饭勺,朝战俘们拱了拱手说道:“弟兄们,按照咱们中国军队的规矩,伤病员伙食优先,要不大伙先让让,让后面几位伤病员先来?”一些挤在前面的战俘顿觉惭愧,有一人高声说道:“没得说,咱们听廖先生的!” 晏轲见廖百夏在战俘中威信挺高,不禁多看了他几眼。随后闪到一边,开始逐个打量起这个监舍的战俘起来。 他首先朝杨啸所说的方位看去,果然见到一个身穿老百姓衣服、面色苍白的战俘正坐在“铺位”上发呆,他嘴角紧抿,眼神中似乎透露出一种焦虑和绝望。晏轲迅速将此人与脑中石小溪的照片进行了比对,确认是石小溪无疑。 蓦然间,晏轲看到了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仔细辨认——那个斜躺在铺位上闭目养神的人,居然是连续害死自己兄弟、战友、朋友,双手沾满中国人鲜血的木村俊树! 晏轲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只觉得浑身血液一下子涌了上来,他顺手抢过一名卫兵手中的木棍,双目圆睁,几乎就要一个箭步冲过去,用手中的木棍狠狠地敲碎木村俊树的脑袋! 那个被夺去木棍的卫兵一脸惊讶,晏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假装恼火地对他轻声说道:“我看后面个人挺狂的,真想揍他个狗日的!”卫兵朝着晏轲所指方向,一眼看到了区良驹,正翘着脚躺在铺位上,一副很悠闲的样子,一名晋绥军把稀饭和窝头端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再去排队。 卫兵小声对晏轲说:“我们习惯了,这姓区的讲究,一直还摆团长的谱,别说,还真有人愿意服侍他!我他妈也老早想揍他了!” 晏轲的脑中现在基本上被木村俊树占满,他说自己还要回“天”字号,交待卫兵一会儿将桶和篮子送回劳工厨房,然后匆匆离开了这里。他没有注意到张金合正悄悄地躲在暗处,他刚才的失态也被张金合全部看在眼里。 晏轲赶回“财”字号监舍,把确认石小溪的情况向杨啸简单地作了汇报,杨啸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并不意外。他继续问道:“石小溪的身边是不是有可疑的人?”晏轲不假思索地说道:“除了张金合鬼鬼祟祟,好像认出我以外,其他没发现什么异常。” 杨啸略带疑惑地看了看晏轲,追问道:“你确定?”晏轲镇静地说道:“我把里面的人看了个遍,也许你说的那个日本特务不在,明天我再去看看。” 杨啸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才盯着晏轲淡淡地说道:“我们的所有行动,都要围绕营救计划来开展,切不可自作聪明、节外生枝。” 晏轲被杨啸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假装十分淡定,打岔道:“我准备主动接近野泽雄二,现在已成功引起他的注意,但怎么样才能出去,还是没有头绪。”杨啸深沉地说道:“会合以后,我有办法。你最近要留意有机会进出集中营的任何人,以及其中所有关节的关键人物,争取与他们搞好关系。” 晏轲回到了炊事班,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木村俊树怎么在集中营?世上相貌相似的人太多,会不会自己认错人了?他仔细回想傍晚看到的那张面孔,却逐渐又是怒火烧身,潜意识中不由自主地想证实这个猜测:木村俊树是名“工作狂”,在交城便推崇“躬亲示范”,亲自潜伏到集中营,并非完全不可能! 晏轲回顾了自己与木村俊树的几次照面,觉得木村俊树不一定能认出自己。他想起杨啸作出的提醒:“敌人在引我们上钩!”但现在看来,反倒是“我在暗、敌在明”,机不可失,必须当机立断,晏轲突然暗下决心,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第一时间杀死木村俊树! 第二天,“红疙瘩”炊事员依然没有来炊事班,晏轲继续给“天”字号监区送饭,在出厨房的时候,卫兵讪讪地向晏轲先要了几个窝头,说是张队长生病,先留几个。晏轲知道张金合故意躲着他,心想:这小子倒也识趣。 到了监舍,晏轲一眼就看到了廖百夏,依旧指名他来分饭,然后继续假装在一旁监督,实际上眼角余光一直在关注着“木村俊树”的一举一动。 他看到“木村俊树”也在排队,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有些焦急:如果像昨天傍晚那样转身离开这里,那就什么进展也没有;如果等“木村俊树”再走近一些,尽管能够确认对方身份,又极可能暴露自己身份! 正当晏轲焦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木村俊树”也正往他这边看!他不敢与“木村俊树”目光相接,心却扑通通直跳。这时,他听到“哐当”一声,不由自主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是“木村俊树”手中的缸子掉在地上,然后弹跳了几下,落在一边。 晏轲心中一惊:“难道他认出我来了?”这时,他看到“木村俊树”低头弯腰去捡缸子,不想却拦住了一名战俘的路,而那战俘正面无表情地端着缸子往回走,一不留神就撞上了“木村俊树”,手中盛满稀饭的缸子一下子就扔了出去,发出更大的“哐当”声响。 那战俘上前一把揪住“木村俊树”的衣领,怒气冲冲地吼道:“你这个哑巴!怎么不去死啊?快赔老子早饭!” 只见“木村俊树”惊慌失措,等那战俘松手后,接连鞠躬,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 “哑巴?”晏轲心念一动,他觉得自己不必再有所怀疑了,转身就走出了监舍大门——这个所谓的哑巴,一定就是“木村俊树”!他怕开口说话暴露了自己的日本人身份,所以化装成了哑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07章:刺杀未遂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没有再回“财”字号监舍向杨啸报告上午所见所闻,这让杨啸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他现在对此束手无策,只能在心中暗自焦急,祈祷这浑小子别乱来。 “天”字号监区的放风时间在临近晚饭的时候。晏轲算准了时间,怀揣一把削面的小刀,托巡逻的伪军给钱六带话,说是有要事报告,必须到他办公室面谈。 伪军知道他与钱六的关系,没好气地说道:“什么要事?别瞎扯淡了!老子才不想跑冤枉路,现在就带你去!” 晏轲没有经过通报就来到钱六的值班室,钱六也颇感意外,夸奖道:“好本事,这么快就和我身边兄弟都混熟了!你来得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 晏轲扫了一眼值班室,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 钱六一脚踢了张椅子过去,示意晏轲坐下。他对晏轲说:“前两天,野泽雄二把收容所的名册又拿去研究了好久,特意问了关于你的许多问题,看来是对你感兴趣,我也给你吹了不少牛。你可要把握这个机会,把他哄开心了,就算不能放你出去,也能少吃不少苦!” 晏轲满脑子想的是怎么除掉“木村俊树”,因此对钱六的这个“好消息”显得比较淡定,只是拱拱手,客气地对钱六说:“这得多谢兄弟你的美言了。” 钱六看到晏轲有些神色不对,问道:“遇什么事了?怎么恍恍忽忽的?” 晏轲顿时一个激灵,像是被打了一针:“连钱六都能看出我不对劲?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假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因为张金合那小子!” 钱六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小子又使什么阴招了?看我怎么削他!连金翻译都能看出来你和他有过节,正准备看热闹呢。” 晏轲又是一惊,略带疑惑地问道:“这两天我没看到过金翻译啊,他怎么知道?” 钱六走到门口,探头看了一下,然后转身对晏轲神秘地说道:“假洋鬼子说,天字号里面有点古怪,看着不太对劲,所以派人盯着哪。” 晏轲的心跳有些加速:“杨啸不愧是老特工,他的判断是对的!这么多危险,我居然一点都没觉察到,实在是太逊了。” 他甚至准备取消今天的行动计划,但很快满脑的仇恨又让他改变了主意。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对钱六说道:“张金合那小子诡计多,现在假装不认识我,不知道暗地里要使什么坏,所以我来找你,看看有什么路子,防他一手!” 钱六咧嘴笑了,摇摇头道:“你别愁,张金合那小子是棵墙头草,没把握的坏事他不干,他现在躲着你,是不敢惹事,等你以后和日本人混熟了,我保证他会像狗一样冲你摇尾巴!” 晏轲心中稍安,他从钱六的话中得知张金合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揭发他,但依旧心有惴惴:虽说一旦张金合揭发,他有办法把水搅浑,但十有八九会造成“玉石俱焚”的局面,所以这个张金合始终是个令人头疼的炸弹。 晏轲算算“天”字号监区放风的时间差不多到了,便起身说要回去准备晚饭,就此告辞,钱六也不多话,立刻把他送出了值班室的大门。 不知为什么,晏轲觉得背后有些发凉,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金翻译正站在不远处,阴沉着脸盯着他!晏轲在这一瞬间居然有些慌乱,他抑制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微笑着向金翻译鞠了一躬。 晏轲看到操场上已经陆续来了一些人战俘,懒散地散着步,他刚想从皇协军营区踏进劳工监区,一名伪军把枪一横,把他拦了下来:“放风时间,闲杂人等不得擅入!”晏轲指了指自己衣服,给伪军点了一根烟,说:“金翻译安排我这两天替他们送饭。” 伪军笑眯眯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枪背在身后,向着金翻译小跑着过去,似乎是请示,晏轲看到金翻译和伪军说了些什么,伪军不住点头。 伪军向晏轲挥了挥手,意思是他可以走了。晏轲很快混进放风的人群中,在一个僻静之处,警觉地看了看四周,乘人不备把醒目的白色外罩脱了下来,然后像一个普通战俘一样坐在墙根,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眼睛偷偷留了条缝,仔细观察着四周。 他看到石小溪若有所思地踱着步,时而仰头看天,时而低头叹气,几名无所事事的战俘从他身边走过时,可能是看他不顺眼,就故意朝他身上撞,石小溪笨拙地躲了过去,却也不生气,还是傻站着发呆,那几名想挑衅寻乐子的战俘很失望,骂骂咧咧地走了。 晏轲的目光很快紧紧跟随着中田佑男,也就是他眼中的“木村俊树”,他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木村俊树”除了偶尔走动,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坐在墙根下发呆。可能是平常装哑巴,不能与人交流的缘故,其他战俘对他似乎也是敬而远之,晏轲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天色渐暗,晏轲看到“木村俊树”起身往茅厕走,他急忙站了起来,快步跟了上去,一不留神碰到了一个正伸着懒腰的战俘的手臂,那战俘破口大骂:“干什么?抢钱啊!” 晏轲一拱手,匆匆答道:“内急,借过!” 那战俘楞了一下,似乎感觉这个人很面熟,而站岗监视的卫兵正低头抽烟,听到声音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异常。 晏轲此时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木村俊树”身上,顾不得考虑其他可能存在的危险。集中营里每天都有战俘死亡或失踪,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木村俊树”干掉,除了复仇之外,还破坏日本人那不可告人的计划! 中田佑男一直不习惯和战俘们一起光着屁股抢着蹲坑,所以他特意等待上茅厕的人走光后,才准备进去大便,不想由于猛然从外面亮光处进去,两眼一黑,一脚踩在了一跎屎上。 中田佑男脚下一滑,顿时手舞足蹈、差点摔跤。他手忙脚乱地站稳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八嘎!” 这句“八嘎!”尽管很轻,但在悄悄尾随在茅厕外的晏轲听来,简直就是如雷贯耳,他只感觉血往上涌:“果然是木村俊树!”,这时,李焕之、郑克天的脸庞立即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两边还有无数的冤魂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晏轲。 “哥哥们,我要给你们报仇了!”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在流血,眼前有些红色的模糊,于是咬牙切齿地掏出身上的小刀,蹑手蹑脚地走进茅厕,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死“木村俊树”,然后再将他的尸体推到茅坑之中! 这时,后面猛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晏轲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廖百夏正火急火燎地奔跑过来,那个站岗的卫兵也紧随其后。晏轲急忙将小刀收起,闪到一边。 廖百夏看也没看正准备进茅厕的晏轲,一头闯了进去,脱下裤子像是用力要拉屎,结果却放出了一连串的响屁,使得正在蹲坑的中田佑男一脸的尴尬。 紧随廖百夏跑过来的卫兵见此情形也觉得纳闷,停下脚步喘了口气,顿时被臭气辣到了眼睛,忍不住骂道:“他妈的,老子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你廖先生也有脱裤子放屁的时候!” 卫兵一眼又看到了晏轲,觉得有些意外,咧嘴赔笑道:“这不是炊事班长么?怎么到这里来了?这也不是视察的地方啊?今晚可有什么好吃的?” 晏轲眼看已经没有机会再杀“木村俊树”,颇感失望,他瞪了卫兵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听说这里面有鬼,所以我来看看热闹,今晚大家都吃屎吧!” 晏轲悻悻地离开操场,向劳工厨房走过,他越想越觉得蹊跷:“这八路还得可真是时候!”他当然不相信这只是个巧合,一定是这个八路看出了什么,有意来阻止他报仇。那么这个八路为什么要暗中保护木村俊树,又会不会出卖自己?晏轲心里直打鼓——他越发觉得这个“天”字号监区到处透着古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08章:再杀中田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猜测得没错,廖百夏的确看出了晏轲的杀机,在冲进茅厕的一瞬间,他还瞥见了晏轲匆忙收起的小刀。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干掉那个哑巴。 他通过这些天的观察,认为这个哑巴虽然不能说话,但每当听到日军暴行时那种无以言状的愤怒,和一个人静静坐着思考的模样,一定不是敌人,即使是敌人,也是可以争取的力量。 他深知,如果能策反一个敌人,那将挽救更多的同志。同时,他也不愿意看到一个无辜的人受到“国民党”的迫害,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他认为“国民党”的敌人可以成为自己的朋友。 集中营的翻译办公兼休息室里,一名伪军正在向金翻译报告:“那个炊事员在劳工群里待了一会,不知什么原因,好像想上茅厕后来又没上!” 金翻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想破口大骂,却又忍了下来。也许这个信息已经足够,他挥了挥手让这伪军赶紧滚蛋。 送晚饭的时候,晏轲先去了“天”字号监区,张金合依然没有出现,廖百夏也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晏轲大着胆子再次观察“木村俊树”,发现“木村俊树”表情很茫然,应该确实是没有认出自己,这使得晏轲紧张的心情有所放松。 回到“财”字号监区,杨啸迫不及待地质问晏轲,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一直没有回来。 晏轲目光闪烁,搪塞道:“没有,就是张金合这小子今天一直没出现,我怕他使什么坏,就去找了钱六,想去探探消息。” 杨啸冷哼了一声,说道:“可有什么收获?” 晏轲摇了摇头:“钱六看出了张金合在故意躲着我,另外还告诉我一个消息,说金翻译正派人暗中盯着天字号那里。以后我到那边去,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尽量不回来了,以免别人起疑。” 杨啸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现在笃定地认为:“天”字号监区有人设了一个未知的陷阱,等着什么鱼儿上钩,而这个“鱼儿”肯定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强大的组织! 杨啸断定自己和晏轲都没有暴露,否则在这种环境下,敌人如果要想杀死他们,比踩死蚂蚁还要容易;当然,他们的行动并非神鬼不知,实事求是地说,也十分可疑,敌人之所以没有采取行动,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也不想节外生枝! 现在,唯一可能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就是张金合,而这个“雷”随时都有可能引爆,只有尽快除掉他,才能消除隐患。至于还有什么力量在暗处,这个目前并非必须知道,它早晚都会自己暴露出来。 杨啸再次命令晏轲,务必尽快除掉张金合,晏轲先是停顿了几秒钟,然后作出深思熟虑的样子,说道:“我感觉这张金合现在混得惨样,不像装出来的,钱六也说了,这小子不见兔子不撒鹰,对他没好处的事绝对不会干。如果现在就杀了他,要是顺利还好,要是被他察觉,怕是要打草惊蛇,坏了整个计划。” 杨啸目光严厉起来,低声喝道:“我们的行动原则忘记了吗?一招致命!全身而退!” 晏轲脸涨得通红,还想争辩,但他抬头遇到杨啸冷冷的目光,顿时就泄了气。 杨啸见晏轲对自己的命令有点不服气,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凡猴子和野狼有一个人在,他也不会让晏轲去除掉张金合,像晏轲这样讲狗屁江湖义气、办事拖泥带水的人,肯定不适合做杀手。 他甚至隐隐察觉到晏轲在试图一点点地摆脱自己的控制,如果真是这样,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现在必须及时扼杀晏轲任何 “单干”的企图,让晏轲按照自己的设计走。 杨啸不信晏轲没有认出石小溪身旁的日本特务,而且确信他一定进行了一系列试探。这小子不想杀张金合是肯定的,但从他那故作镇静的神态中,杨啸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杀机,这种杀机来自于何方,不得而知。 杨啸不愧是老江湖,他紧盯着晏轲的眼睛,冷不防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在那里碰到什么熟人了吧?” 晏轲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打乱了手脚,突然心跳加速,难道杨啸看出来了? 他知道有些事迟早瞒不过杨啸,但如果此时告诉他自己要杀木村俊树,除了自缚手脚外没有任何作用,杨啸一定会阻止他,届时他将陷入“复仇”与“违令”二选一的被动局面。 晏轲抑制住自己的心情,半真半假的玩笑道:“确实,除了张金合与石小溪,那里的人我看着觉得都像特务!” 杨啸自然不会相信晏轲的敷衍,他不知道这个年青人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不过晏轲越是这样“欲盖弥彰”,越是将自己的真实目的暴露无疑。 杨啸感觉到了晏轲身上那种不可阻挡的冲动,他没有告诉自己,潜意识中自然也是希望自己不要阻止他的行动。这种想法其实很幼稚,但有些事不撞南墙不醒悟。只是,有的事等到撞了南墙,那就追悔莫及。 杨啸觉得自己有必要指点晏轲一下,不然不知道他会捅出什么样的篓子来!他目光缓和下来,用手将晏轲的帽子扶扶正,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道:“你能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记住你当初的誓言,记住我们的使命,我相信你能分得清轻重,凡事都要想清楚,不要节外生枝,害人害己,那些牺牲的和活着的同志都在盯在你!” 晏轲心中一颤,赶紧说道:“谢谢大哥的信任。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杀张金合,还有就是怎么样杀他才不会被发现!” 杨啸盯着他看了半天,沉吟道:“杀人不一定要动刀,你是不是把我教的都还给我了?” 晏轲听后感觉醍醐灌顶一般,突然两眼发光,露出惊喜之色,脱口而出:“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杨啸看到晏轲神情的变化,心中又明白了几分,他不动声色、深沉地点了点头,低声说:“保护好自己!” 晏轲从杨啸那里得到了一个重要提示,那就是“制毒”,杨啸办培训班的时候,传授了一些就地取材提取毒素的办法,并要求大家举一反三、活学活用。 晏轲匆匆回到劳工厨房,炊事员们还在各个监区没有回来。 他从那堆垃圾中挑出一些烂白菜邦子和烂白菜叶,再从墙角处扒下一些石灰,盛在一个凹进去的石器中,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小堆。 晏轲开始用力将这些混合物用石块捣碎、搅拌,榨出淡白的汁液,没过多长时间,竟收集了大半碗。 晏轲再从一个厨柜的顶里面,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他之前收集的蜈蚣、蜘蛛等毒虫的尸体,由于一直在潮湿的环境中,散出一些湿湿的霉料气味,这些毒虫可以入药,晏轲在入冬前特意捉来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他把这些毒虫倒入先前榨出的汁液中,再次用力碾压、搅拌,最后竟混成一碗青黑色的毒汁! 晏轲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相信这种汁液虽然没有什么气味,但毒性很大,喝下去,即使不能毙命,也会引发急病,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离死也不远了。 晏轲取出一些咸菜浸泡在那碗“毒汁”之中,藏在厨房的一个隐秘的厨柜之中,就算被人发现,也不过是哪个谗嘴的炊事员私藏的小菜。 这时,几名炊事员陆续回到厨房,但都只是放下带走的器皿与工具,然后就回去休息了,谁也没有注意到晏轲在忙些什么,只是觉得晏轲怎么变得勤快起来,主动收拾起了厨房。 暮色降临,一弯新月悬在空中。不一会儿,乌云翻滚着从四面八方漫过来,整垛整垛地堆积在一起,越来越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09章:直面张金合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第二天,晏轲再次来到“天”字号监区,这一次,他指定一名晋绥军战俘分稀饭,另一名中央军战俘则在一旁分发咸菜。 他观察到石小溪依旧神情木然,而“木村俊树”则两眼放光,早早地站起排着队,廖百夏和几名八路军战俘还是排在了最后。 集中营里的咸菜也比较少见,所以有的战俘会比较计较,一名晋绥军战俘嫌自己分的咸菜少,指着那名分发咸菜的中央军战俘破口大骂:“当兵不用枪,你他娘的非要耍剑,想当剑人啊!凭啥就给我这么点?是不是瞧不起老子?”中央军战俘是个老实人,被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气得红着脸,站着直哆嗦。 人群中,一名中央军战俘看不下去,把缸子一摔,上前反手把那晋绥军战俘的衣领一揪,眼中闪出凶光,恶狠狠地说:“你耍什么地头蛇威风哪?要不是支援你们这帮王八蛋,我们会到这里来吗?给我放尊重点!不然别怪我手黑!” 那负责分稀饭的晋绥军战俘冷眼一抬,突然把饭勺里一丢,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揍那揪人衣领的中央军战俘。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吵吵闹闹间,很快有十几个人加入了对峙。另有一群人则不嫌事大,敲着缸子,面露喜色地想看热闹。 晏轲瞥见监舍外面身影一闪,似乎有人躲在了暗外。他顾不得许多,大声制止道:“都住手!不然晚饭取消!” 这句话放在平时就是搞笑,但在集中营里却像镇静剂,非常见效。战俘们心想,面子事小、饿肚子事大,于是逐渐安静下来,慢慢地重新排起了队伍。 晏轲扫视了一下监舍,指着坐在铺上看热闹的区良驹说道:“这位长官,过来帮个忙。”区良驹不屑地摇了摇头,背朝大门干脆躺了下来。一名战俘颠颠地跑了过来,对晏轲讪笑道:“我们团长累了,有什么吩咐,我来干。” 晏轲皱了皱眉,点头说道:“那好,你来分稀饭吧,我来分咸菜,大伙儿都是同一战壕的战友,相互担代一下!”他说完这句言不由衷的话,眼角余光看到了“木树俊树”居然也点头赞许,暗自骂道:“小鬼子,装得挺像!” 人群不紧不慢地挪动,很快就轮到了中田佑男。晏轲看了看盛放着咸菜的桶,背过身去晃了几下,把沾在桶壁上的碎屑也摇了下来。紧接着,他镇静地回过头,在中田佑男的缸子里加了满满一勺咸菜。 中田佑男很惊讶,甚至感觉有些欣喜,他朝晏轲鞠了一躬后返身就要往回走,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啊哟!”一个人像是被谁绊了一脚,突然冲出人群撞向了中田佑男,中田佑男猝不及防,手中的缸子失手落地,而那人似乎仍收不住脚,将洒落一地的咸菜和着稀饭一起踩在脚下,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晏轲恼火地定睛一看,那个“冒失鬼”居然是廖百夏,他刚一开始还看到廖百夏排在最后,什么时候来到了前面,一点也不知道。 廖百夏这一跤又将晏轲的计谋全部瓦解,他实在忍不住了,冲过去一把拽起廖百夏,脸色通红,额头上暴出青筋,愤怒地朝他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战俘群中一片哗然,十几名战俘将晏轲团团围住,对他怒目而视,有人还撸起了袖子,但说也怪,这里面居然没有八路军的人。中田佑男觉得很不好意思,不住向晏轲作揖,似乎在赔礼道歉,这让晏轲有些迷惘,心中不断打鼓,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晏轲再次回想起中田佑男在茅厕里的那句日本“国骂”,现在距离更加近了,晏轲越发确定面前这个人就是木村俊树,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拧成了一个疙瘩。 现在,被他趁着摇晃木桶暗中替换的那些咸菜已经被毁,他不想再在这里做无畏的努力,于是拨开众人,悻悻离去。 在他迈出监舍大门的时候,迎面遇见了张金合,看起来他在外面等了很久,从他略带不安的神色中看,像是终于狠下心来要与晏轲摊牌! 晏轲早就做好了直面张金合的准备,因此十分镇定,他冷冷地说道:“张局长,哦不,张队长别来无恙啊?咱们又见面了。” 张金合脸色不变,盯着晏轲说:“我可不想见到你,你却总是阴魂不散!少啰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晏轲回头对一个卫兵微笑着说道:“张队长找我商量点事,我去去就来!” 卫兵有些莫名其妙,暗想:“你们俩说悄悄话,关老子屁事?”但还是露出谄笑道:“客气了,我等着您!” 张金合冷哼一声,边走边说道:“几天没见,变得这么怂?还怕老子把你暗杀了?”晏轲不紧不慢地跟在张金合身后,回敬道:“张队长什么事干不出来?我还真有点担心。” 两人来到卫兵休息室,张金合啪地把门一关,回身对晏轲说道:“老熟人了,不用绕圈子。直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晏轲嘴里发出“嗤”地一声,显然有些不屑一顾:“我来这种地方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不妥吗?你来……就想问我这个?”他本来想反问:“你来这里又做什么?”但话到嘴边,想起这话太刺激张金合了,硬生生地缩了回来。 张金合再次冷笑,貌似胸有成足地说道:“上回是李焕之心软,被你花言巧语蒙蔽了,这回我看你怎么耍滑头,怎么再出去!别当我是傻子,我看你来这里是别有用心!劝你还是少费点劲,别连累老子。” 晏轲听张金合提到李焕之,不由地心中一沉!他悲愤而坚定地轻声说到:“李狱长英雄豪杰,永远是我晏轲的恩人!你若有他一半良知,也就不会遭人唾骂!我也劝你好好想想,日本人是怎么对你的,怎么样才能活得像个人!” 张金合脸色微变,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嘶哑着说道:“用不着你这个瘪三来教我做人!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子还没活够,不想死在这里,我要立功,早点出去!你别在我管辖的范围内乱来!” 此时的晏轲,已经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耍无赖的小逃兵,他冷静地坐了下来,看着张金合独自抓狂,他看穿了张金合的矛盾心思,决定再给他加点压力。 晏轲双手抱肩,斜靠在椅子上,说话中带着一丝威胁:“你觉得日本人会放你出去?快别做梦了!我劝你收回探长那一套,别看谁都像犯了事!你以为这里是想进来就进来的?” 张金合打了一个战栗,寻思道:“没错,这个鬼地方虽然谁都别想跑出去,但也不是谁想进来就进来的,肯定是巧妙设局,还有人做内应!这小子胡搅蛮缠、胡说八道的本事不小,老子可别被反咬一口!” 晏轲觉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看也不看张金合一眼,站起来一把拉开门就走了出去,门外一个卫兵吓了一跳,挠了挠头皮、吐了吐舌头。 晏轲想起钱六所说的“金翻译正派人盯着天字号监区”,不禁多看了这名卫兵一眼,假装神态自若。他仔细回想了与张金合的对话,两个人都很小心,即使被偷听到内容,也没什么把柄被抓到。 廖百夏正在监舍大门与卫兵聊天,看到晏轲走过,廖百夏主动打了个招呼:“班长好!感谢你对哑巴兄弟的照顾,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会让他吃亏的!” 晏轲厌恶地看了看廖百夏,内心甚至腾起了一丝杀机,他听得出廖百夏言语中的警告,心里很不痛快。而廖百夏脸上的笑容更像是一种嘲讽,在向他示威! 杨啸的提醒犹在耳边:“不要节外生枝!”晏轲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看了廖百夏一眼,拂袖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10章:艰难的推理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回到“财”字号监区,杨啸发现他神色异常,略带愠怒的模样,便已心知一二。 连续遭受挫折,晏轲知道再隐瞒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他不待杨啸发问,主动将两次行刺“日本特务”失败的事向他和盘托出,并且强调自己原以为很容易搞定,不想让杨啸担心,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他。 晏轲愤怒地认为:要不是有个八路好事,总是关键时刻横插一杠,那个日本特务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 杨啸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不是觉得那个日本特务像你的仇人——木村俊树?” 晏轲大惊失色,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原来杨啸早就知道他的企图,一直在等自己坦白。他对自己的自作聪明惭愧万分,同时对自己适时坦白深感庆幸。 杨啸看着目瞪口呆的晏轲,继续说道:“木村俊树不可能亲自潜伏到这里。” 晏轲定了定神,咽了下口水,问道:“何以见得?” 杨啸似乎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他反问道:“日本人会愚蠢到派一个公众人物,而且还是足以当一个联队长的中佐来集中营吃苦、当间谍吗?” 晏轲涨红着脸,争辩道:“为什么不可能?木村俊树十分狡猾,往往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你也说过,特工行动,反其道而行之更易麻痹对手!” 杨啸面带微笑,夸奖道:“很好!那你说说看,你认为他潜伏的目标是什么?” 晏轲略作思索,坚定地说道:“我觉得他是在有意把自己当‘诱铒’,引人上钩,当然,他想诱捕的人不是我们,很可能是共产党的人。” 杨啸不动声色,继续追问道:“那么,你发现共产党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反应?”晏轲摸了摸自己的后胸勺,有些不解地说道:“我不知道那个八路为什么一直要救他。” 杨啸双目射出寒星,冷峻地说道:“我来替你继续猜!共产党可能有什么行动计划,却发现已被日本人察觉,自知已经失去了先机,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计就计、伺机策反!这可是他们的强项。” 杨啸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现在看来,我们很可能无意中闯进了日本人与共产党之间一场‘渗透与反渗透’的暗战中!但这场暗战似乎目标很模糊,也许只是具有象征意义而已。” 晏轲再次张大了嘴巴,似乎很吃惊,这一点他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他似乎恍然大悟地说道:“如果我此时杀了木村俊树,这场暗战,或者说是游戏就会结束,然后所有有关的人都没有了价值,都得死?” 杨啸微笑着拍了拍晏轲的肩膀,说道:“不错,长进不小。其实你的一些推断与我不谋而合,只不过你的主观臆断居多,满脑子都是‘那人就是木村俊树’,这一点,我是不赞同的。” 晏轲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人实在太像木村俊树了!就算是认错人,冒再大的风险,我也要杀了他。” 杨啸摇了摇头,说:“不要说气话,滥杀无辜不是你的风格,你再想想,如果真是木村俊树,你还能活着?” 晏轲倒吸了一口凉气,疑惑地说道:“这一点,我也很纳闷,木村俊树就算对我印象不深,也不至于毫无反应。也许他怕我鱼死破地拼命,也不想横生枝节?” 杨啸淡淡一笑:“你到哪里,会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退一万步说,即使那人的确是木村俊树,既然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对我们动手,那么,‘敌不动,我不动’方为上策,再如果,果真是日本人与共产党在斗,我们完全不必主动出击,可以坐山观虎斗,伺机而动!” 晏轲听了杨啸一番分析,越发觉得形势复杂,自己的能力储备有限,一时转不过弯来。他的心思目前依然在木村俊树的身份身上,不解开这个疙瘩,他觉得自己会一直憋屈下去。 他决定去找钱六,事实上,刚发现“木村俊树”时,他就想起钱六曾经暗示过他:这个集中营里,除了张金合,咱们还有一个老熟人。这个“老熟人”是否就是木村俊树?因为不想牵连钱六,所以他一直没有去求证。现在到了这个份上,也该摊牌了。 没想到钱六听到晏轲这一问,吓得差点瘫倒在地上。他紧紧关上房门,嘴角略带抽搐,无比紧张地问道:“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晏轲的心又提了上来,握紧拳头问道:“怎么?那人果真就是木村俊树?” 钱六走到门前,附耳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定无人偷听后,压低嗓音、神色慌张地说道:“我也不敢确定,头几天可把我吓得够呛,不过张金合那小子见过的世面多,说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让我顺其自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看,我现在基本就不去那个地方。” 晏轲略感失望,但想到杨啸和张金合这两个老江湖不约而同地建议“静观其变”,想必是无数生死考验后的经验之谈,晏轲有自知之明,知道在形势判断这方面要比这两个人要差出一大截。 钱六又神秘兮兮地说:“天字号里面可能要出什么事,那个生病的炊事员病早就好了,金翻译却还让他继续在医务室躺着。据我看,假洋鬼子没安什么好心,你可得注意着点,别被张金合这小子连累了。” 晏轲又是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他再次体会到杨啸为何要让他冷静,不可轻举妄动,原来身边有那么多的无形大和陷阱,等着自己主动往上撞、往里钻。 他隐隐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血腥,伴随着令人窒息的难言狰狞,仿佛周边有无数血盆大口,要将他和杨啸撕碎和吞噬! 他不禁仰天吐了口气,强迫自己一定要镇静,务必从容面对这个已然难以掌控的局面! 第二天,那“红疙瘩”炊事员突然回到了炊事班,只是看起来受了点刺激,话变得少了许多,看到晏轲后,眼中不再有亲切,感觉十分漠然。 晏轲顾不得探究这两天究意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红疙瘩”炊事员会变成这样,只是遗憾今后没有理由再进入“财”字号监区了,“木村俊树”、石小溪、张金合、廖百夏……似乎与他又隔了好几座山。 又过了一天,野泽雄二差人把钱六叫到了自己办公室,钱六不知他的意图,惴惴不安地等待野泽雄二发话。 野泽雄二放下手中的一卷名册,又拿起了一架小飞机模型,一边比划着飞行,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你与那个炊事员以前是朋友?” 钱六肩膀一耸,小心翼翼地说道:“在交城监狱的时候,我是狱卒,他是囚犯,仅此而已。只不过再次相见,便算是熟人了。” 野泽雄二继续不以为意地问道:“哦,他是因为什么事进去的?” 钱六点头哈腰,面带谄媚的笑容:“逃兵,据说一到战场看到皇军阵势,吓得尿裤子,跑了。然后在交城被抓,送进了监狱。” 野泽雄二哈哈大笑,示意钱六继续往下说。 钱六心中暗自揣测:“轲爷一直对我不错,我可不能把他全卖了。”他对野泽雄二说道:“后来我就没着他了,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也不知道。这一次进来,据说是冒充老百姓过哨卡,我估计又是想当逃兵。” 野泽雄二微微点了点头,冷不丁地抓起那卷名册,轻轻地丢在钱六面前,说道:“你的那个炊事员朋友登记的是假名,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当场更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11章:信口开河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钱六顿时面色惨白,两只腿肚子不停发抖,他神情紧张地说:“集中营,哦不,收容所规定不得相互叫真实姓名,只能叫代号,而且他们无论是谁,都是皇军的奴隶,姓名真不真实并不重要。我以为您认可此事,便没有多嘴。” 野泽雄二盯着钱六看了一会,微笑着说:“钱队长不必紧张,我也就随口问问。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名册里面大多是假名?这个,并不能说明问题。” 钱六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脸上也恢复了血色,继续谄笑道:“中佐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小的岂敢隐瞒,我对他的了解也就这些,听说他后来给皇军服务过,如果需要的话,可派人再去调查他的身世。” 野泽雄二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调查身世,那是情报机关的事,我不操这个心,到了这里,我不论身份,只论劳力。既然他给皇军服务过,那就更要好好使用。”他顿了一顿,继续问道:“听说他与张副队长不合,又是什么原因?” 钱六心里暗骂金翻译的祖宗:肯定是这个假洋鬼子告的密!他迅速回答道:“当初就是张金合抓了他,所以他们俩是仇人,见面就得干架,说不定要拼命。” 野泽雄二目中突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但转瞬间就暗淡下来。他继续摆弄起了飞机模型,说道:“他们俩不是见过面了么?听说交谈得很愉快,并没有什么冲突。” 钱六又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说道:“我好久没和张金合联系了,不知道这个情况,真是该死!” 野泽突然把手中的飞机模型往桌上一放,厉声说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到天字号监区去?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钱六双腿一软,差点站立不住。他哭丧着脸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总觉得那里的人都怪怪的,看着不舒服,加上金翻译经常去那里,我想我就不用去了。” 野泽雄二一拍桌子,还没说话,钱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道:“小的狗胆包天,不、不,小的哪有狗胆,敢欺瞒中佐阁下?句句句属实,还请中佐明鉴哪。” 他虽然有些惊慌,但头脑还是清醒的,无论如何也不敢说自己害怕见到一个疑似木村俊树的人。 野泽雄二的脸色缓和下来,他站起来走到钱六面前,伸手拉起他,和蔼地说道:“大日本皇军在战场上节节胜利,劳工会越来越多,需要重新制订、执行一整套管理、输出方案。你的能力很强,不要对我有所隐瞒,辜负我的信任!” 钱六突然间受宠若惊,抹了一把冒出来的鼻涕泡,忙不迭地点头道:“岂敢岂敢……全靠中佐栽培。” 野泽雄二拍了拍钱六的肩膀:“对劳工的管理,也是一门技术。劳工之间有矛盾,这不是坏事,可以将他们之间的对立转化为动力,为我大日本帝国所用。” 钱六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他不是傻子,明白野泽雄二的意思是巴不得劳工之间,比如晏轲和张金合两个拼个你死我活,好让日本人看笑话。但他还是竖起大拇指,夸赞野泽雄二道:“高!不愧是诸葛亮再世。” 野泽雄二大摇其头,说:“不,不!这不是诸葛亮的计策,应该是孙子们的计策,‘坐山观虎斗’、‘二桃杀三士’,都是中国的典故。” 钱六听了有些蒙圈:“这鬼子说的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说自己是孙子呢?” 这时,一名日本兵背着枪,捧着一个篮子出现在门口,立正大声说道:“中佐阁下,您要的料理送到了!” 野泽雄二点了点头,日本兵径直走了进来,将篮子里的袋子解开,一一放在大办公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野泽雄二重新回到座位上,把桌上的飞机模型扶扶正,再闻了闻这些料理,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他抬起头对钱六说道:“你去把你那个炊事员朋友给我叫过来。” 钱六立刻答应,匆匆离开,迈出门时被门槛绊倒,摔了个“嘴啃泥”。他不敢叫出声,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晏轲正靠着厨房的墙打盹——这几天他白费了许多心思,脑力和体力都有些不支,要好好休整一下,突然头上挨了钱六一巴掌,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钱六紧张兮兮地说道:“快,野泽要见你!” 晏轲对于这种突然间被叫去训话的场景早有准备,所以并不意外,不过在路上还是随口问了句:“不会有什么事吧?” 钱六很肯定地告诉他:“野泽正吃东西呢,至少不会杀人。” 晏轲想到上回冒险当面指出野泽佩戴仿制玉扳指,他都没有生气,心下稍安。 不一会儿,晏轲就随着钱六来到了野泽雄二的办公室。钱六转身就要离开,野泽雄二却招手说道:“钱队长不急着走!” 野泽雄二彬彬有礼地对晏轲说:“阁下上回一眼看出我的扳指是仿品,十分厉害!我这里还有些藏品,不知真伪,还请过目指导!”说完从身后的柜上取出两卷画轴,递给了晏轲。 晏轲一听脑袋就大了,他为了出门装逼,对玉石有过一段潜心研究,对字画可是一窍不通了,野泽雄二突然来这一手,用意何在? 身旁的钱六见晏轲神情不自在,顿时面如死灰。 晏轲上回指出玉扳指是仿品,重点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当然,其中他也有七、八成的把握,不怕穿帮。他不太相信野泽雄二手上会有真品,这种国宝级文物,日军一般不会允许私人拥有,必然搜刮运到国内分配。 他偷偷看了一下野泽雄二的右手,已不见那枚玉扳指,不禁心念一动:这鬼子是个讲究人,我只是说了那扳指是仿品,立即就不佩戴那心爱之物。这次如果再信口开河,说这字画是赝品,极可能会招致其恼羞成怒! 晏轲展开其中一幅画轴,那是一幅水墨山水,一眼看去,气势磅礴、意境旷远,连他这个“门外汉”也被深深震撼,不由地叫了声“好!” 钱六本也想跟着叫好,但突然想到“红疙瘩”炊事员的遭遇,便机敏地没有作声,在一旁垂手肃立,偷偷观察野泽雄二脸色。 野泽雄二目露欣喜:“如此看来,这是石涛大师的真迹了?” 晏轲脑中一阵眩晕:“石涛是何方神圣?我他娘的真不知道。”他盯着画卷闪烁其辞:“这个……小的对玉石略知一二,对字画却不在行,画作如此精美,虽然这一处不太像石头……就算不是真迹……那个……” 野泽雄二见晏轲兀自在那里哼哼唧唧,满口外行话,便已心知肚明。钱六在一旁脸色惨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场面略显尴尬,晏轲可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野泽的办公室,他眼光一扫,发现桌上袋子里的几包料理,于是两眼放光,故作惊讶道:“原来这里也能吃到料理?”说着,他上前一步,解开袋子凑过去观看起来。 钱六惊怒道:“123号!你胆子太大了!” 听到办公室里面有声音,两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立即闯了进来,一前一后护住野泽雄二。野泽雄二作了个手势,示意不必惊慌,两名日本兵朝着野泽雄二鞠了一躬,然后走出办公室,将门掩上,其中一个凶狠地瞪了钱六一眼。 晏轲似乎没有看到刚才的情景一样,看着那些料理摇摇头说道:“颜色不正宗啊。”随即他抓起一块生鱼片就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野泽雄二的脸上闪过一丝抽搐,但很快就被一丝笑容所取代,怪的是,这丝笑容并没有多少勉强,倒像是发自内心。 钱六浑身的汗毛都吓得竖了起来,他闭上了眼睛,嘴唇发白,微微发抖。他觉得神仙也救不了晏轲了,甚至想到了怎么样才能替晏轲收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12章:美食家晏轲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仰着头,闭着眼睛,“嘎吱嘎吱”地细细咀嚼,不时还摇摇头。他根本不看野田雄二的表情,像是在专心致志地品尝那生鱼片的味道,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皱眉头,似乎很勉强地吞咽了下去。 钱六目瞪口呆,而野田雄二则神态自若,似乎对晏轲的鲁莽不以为意,他耐心地等待晏轲将生鱼片吞咽下去,问道:“感觉如何?” 晏轲再次回味了一下:“我先说一下这鱼片的颜色,光泽感不强,加上我抓起来时一抠就一个洞,弹性失去不少,显然不是最新鲜;在没有佐料的情况下,我感觉肉身上醋味没有洗净,可以算是粗制滥造!实在是不适合中佐的身份!” 野田雄二看着晏轲,点头赞许,说道:“论料理,自然还是家乡的好。这是我托人特地从太原城内买的,不可能正宗,勉强解解馋而已。” 晏轲看了一眼钱六,欲言又止,野田雄二看在眼里,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不必拘束,有什么话直说,我不会在意。” 晏轲低头拱手,铿锵有力地说道:“小的曾在太原京都料理店任过厨师,对大日本帝国的料理有一套心得,如果中佐不嫌弃,我可以为您效劳!” 野田雄二剑眉上扬,似乎很惊喜:“京都料理店久负盛名,可惜横遭变故,现已大不如前,你是何时在那里当上厨师的?” 晏轲答:“距如今大约已经有一年半载了。” 野田雄二不动声色,冷冷说道:“据我所知,京都料理店曾为大日本帝国部队、机关的指定餐馆,怎么会有中国人厨师?” 晏轲心中暗骂:“他娘的,鬼子挖坑等着我呢,幸亏我真在那里干过。”于是,他简单地将如何与桓武一郎交好的事情夸大其辞地陈述了一番。 野田雄二在晏轲陈述的时候,插话问了几个问题,晏轲对答如流,野泽虽然半信半疑,但戒备之心也逐渐放下——这个炊事员做人做事都很精明,不招人厌烦,管他是不是吹牛,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好! 他转身对着旁边雾里观花般呆立的钱六说道:“钱队长,今天后勤处是否采购了可作料理的食材?” 钱六从呆滞的状态中清醒,忙不迭地说:“有!有!皇军晚餐上的鱼,都是活养现杀的!” 野泽雄二微微一笑,晏轲停顿了一下,说:“正宗料理需用海鱼,河鱼不可生吃,但煮熟了做得好,亦别有风味。就地取材的话,牛肉、猪肉,加上萝卜等蔬菜亦可做出优质料理来。” 钱六哪懂这个呀,听了这番话,尴尬得有些无地自容,抢着说:“有,有!猪肉太平常了,牛肉还有不少是新鲜的。” 野泽雄二点点头,说道:“很好,那就请你这位朋友……”他转过头来微笑着问晏轲道:“在我这里,就不用称代号了,你叫什么名字?” 晏轲心里惊喜交加,野泽雄二主动问他名字,表达了一个相当给面子的信号,同时,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这鬼子挖的又一个坑,再说假名那就是弱智了,于是心一横,把真名报了出来:“小的晏轲,中佐可称我为晏子。” 野泽雄二哈哈干笑两声,说道:“燕子,好!只不过到了这里,插翅也难飞哟!” 晏轲本想纠正他的“晏”非那个“燕”,但一想古时的“晏子”足智多谋,切不能让眼前这个“中国通”再起疑了。于是讪笑道:“见笑、见笑,小的听从皇军安排,安心劳动,愿为帝国和中佐效犬马之劳!” 野泽雄二眉开眼笑,对钱六说道:“燕子先生今天晚上不要到劳工厨房了,请他为你们皇协军做几个料理,改善一下你们的伙食!” 钱六现出一幅感恩戴德的模样,不停地点头哈腰:“谢中佐开恩!我们立刻就办!”说完,朝晏轲使了个眼色,晏轲明白,便拱手向野泽雄二告辞。 钱六与晏轲走出野泽雄二的办公室,径直去了伪军厨房。路上,钱六连擦额头上的汗,边对晏轲说:“妈的,每次见日本人,都像到鬼门关!你胆子真大,野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和气过,老子都有点不相信了!” 晏轲淡淡地笑了笑,照刚才的情形来看,他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冒险起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他今后将有更多的机会接近野泽雄二,去取得他的信任。 钱六把正在休息的伪军厨师骂了出来,让他们给晏轲当下手,根据现有的食材立即做两道料理出来。伪军厨师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到钱六不耐烦的眼神,也不敢多说话,只是略带敌意地看着晏轲,可能是怕晏轲抢了他们饭碗。 晏轲拿起菜刀看了一眼,眉头紧皱,对其中一名厨师说道:“这刀也太差了,怎么切削牛肉?做肉疙瘩差不多,没办法,先将就着用吧。”厨师不服气,刚想说话,钱六一巴掌打在他头上:“明天把刀磨快一点!” 晏轲使出浑身解数,虽然菜刀有些钝,但还是在伪军厨师面前展示了娴熟的刀技,转眼间将一块鲜牛肉切成薄薄一盘,几名伪军厨师啧啧称赞。 晏轲用小灶上的平底锅代替铁板烧烤那盘牛肉,不一会儿便散出诱人香味,再用料酒、砂糖、酱油等配成汤底,加入平底锅中继续烧煮,最后加上一个煎得金黄的鸡蛋,一盘“寿喜烧”便新鲜出炉,果真色、香、味俱全。 晏轲乘热打铁,就地取材,又烧了一盘“家野杂烩”和一碟鲜鱼片,看得钱六等人大流口水,原本还不服气的伪军厨师也情不自禁地拍起了晏轲马屁。 野泽雄二原本想静静地享用从太原带回来的料理,经晏轲这么一说,便感觉有些索然无味,他勉强吃了两口以后,把它们都吐了出来,扔进了纸篓里。 随后,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将剩下的料理送给了站岗的两名日本兵,日本兵大喜过望,三两下就把料理消灭了个干净。 这时,钱六带着晏轲和一名厨师,端着几份料理和佐料来到野泽雄二的办公室,食物飘出来的香味令一向严谨的野泽雄二也有些动容,露出些许馋涎欲滴的模样来。他睁大眼睛,顾不得身份,大声称赞道:“哟希!不愧为名家厨师!” 钱六看了看晏轲,露出自豪的表情,晏轲则不动声色,谦虚地说道:“这些都是我们日常应该做的,得中佐赞美,实在是荣幸之至!” 野泽雄二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就要去夹那盘“寿喜烧”,突然又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拿起旁边的一个用来盛残渣的空碟子招呼道:“来,大家都来分享一下!” 钱六有些犹豫,晏轲却明白了:“这小鬼子是怕别人下毒啊!”于是二话不说,上前捧住空碟子,野泽雄二微笑不语,分别捡了一些食物到空碟子中。 晏轲用手抓起那些杂烩般的料理,细嚼慢咽起来,不一会儿就全部吞下了肚子,野泽雄二似乎还不放心,又看了那名厨师一眼,厨师上前一步,大声说:“报告中佐,我一直在边上看着的!” 钱六大吃一惊,差点腿肚子一软跌倒在地上——敢情这个厨师是野田的眼线啊,幸亏老子平常对他不错,就是刚才打了他两巴掌,别被记恨才好! 野泽雄二这才慢慢地品了品晏轲他们送过来的料理,不住夸奖,随后放下筷子,对晏轲说:“燕子先生,明天起,你中午可以去皇协军的小灶改善一下伙食。今后,皇军如有重要客人,我也会请你帮忙!” 晏轲回到“财”字号监区,喜不自禁地向杨啸汇报了工作进展,声称通过一些非常规手段,基本取得了野泽雄二的信任。 杨啸对晏轲的得意忘形有些不快,他皱着眉头说:“不要自我感觉良好,我看你还早得很!”晏轲不以为然,他说:“今天我与他面对面,不到两米的距离,我有十分的把握能干掉他!” 杨啸面色一沉,低声喝道:“怎么还没成熟!日本军人不是蠢材,不然也不会打得国军找不到北,据我观察,就算一对一,你也未必是野泽的对手!” 晏轲当然也没打算去杀野泽雄二,只是想吹吹牛逼罢了。被杨啸狠狠地泼了盆冷水后,也即刻醒悟过来:“是啊,看那鬼子的身板,像是个练家子,我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是省省吧!” 杨啸看出晏轲有些郁闷,鼓励他道:“我们的目标是救人,杀他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连累这里的千百个兄弟。你要保护好自己,寻机而动,不要莽撞!”他看了看晏轲,微笑着说道:“你是我所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晏轲顿时心里暖洋洋的,在他的心目中,杨啸有时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能让他说出如此夸赞之辞,当真令人难以置信。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前进的力量,暗自发誓要继续努力、不辱使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13章:可怕的军医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依然是负责“财”字号监区伙食的炊事员,偶尔钱六会让他到伪军厨房开开小灶,顺便给野泽雄二做几道拿手菜,不几日,晏轲与一帮伪军也混熟了。 野泽雄二可能是受够了那种拍马颂扬的氛围,时常把晏轲叫到办公室“交流心得”,而晏轲也充分展示了“吹牛不费力气,拍马不露痕迹”的才能,特别在谈到一些闻逸事方面,野泽雄二听得津津有味。 晏轲觉得,如果不是战争,眼前这个阴险狡诈的鬼子可能会成为一名学者。 这一天,晏轲照例按照吩咐给野泽雄二送做好的料理,一进门,发现办公室铺上了红色的地毯,几个身穿白大褂的日本人围着一张茶几席地而坐,为首一人五短身材、肥头大耳,正满面油光地与野泽雄二用日语交谈,其余几名年轻人,个个白白净净,面带一丝稚气,看起来像是医学院的学生。 野泽雄二见到晏轲,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这使得晏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不知野泽雄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名日本青年军医冲着晏轲微微一笑,友好地朝旁边挪了挪,晏轲心一横,将料理放在办公桌上,将两只手在身上擦了擦,在一群日本人的目光注视下,盘腿坐在了茶几前,假装有些局促不安。 肥头军医用双手端住晏轲的脸庞,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拿过晏轲的一只手臂,从上到下捋了一遍,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让晏轲既莫名其妙,又毛骨悚然,他总觉得这个猪头像是要吃人,恨不得伸出手去,立即撕烂了面前这张脸。 野泽雄二哈哈一笑,说道:“佐藤君,这是我的私人厨师,不是你要找的劳工!” 佐藤连忙把手一缩,略带歉意地对野泽雄二说道:“哦,这是我的职业习惯,请野泽君海涵。” 野泽雄二看着一脸警惕的晏轲,微笑着说道:“我与佐藤君正讨论三国,对于魏国曹操的评价起了点争执,你来得正好,可谈谈你的看法。” 晏轲一楞,暗自揣测到:“野泽这个小鬼子表面上文质彬彬,附庸风雅可以理解,那个猪头居然也对此有研究,实在有点看不出来。既然两人起了点争执,必然是见解不同,我应该怎么说才能不得罪他们两个?” 晏轲心念一动,清了清嗓子说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虽是一代枭雄,亦是不二汉贼,对皇帝不忠这一点并不可取。”野泽和佐藤二人对视了一眼,连连点头表示赞许——很显然,否定晏轲的观点就是对天皇有异心,这个原则性错误打死也不能犯。 随后,晏轲博征旁引,结合自小听说,加上自己编造,连续讲述了“谯水击蛟”“望梅止渴”“割发代首”“横槊赋诗”“义释关羽”等数十个小故事,深入浅出地表达了“曹操虽然有很多缺点,但也有很多优点。”“曹操虽然有些残暴,但总的来说,也是相当有义气的人。”这些两边不得罪的观点。 两个日本人对于三国历史的了解,仅仅停留在《三国演义》基础上,哪里听过晏轲所说的那些“似乎更加真实可信”的野史传说,竟然听得入了神,不时唏嘘。而旁边几名医学院学生模样的日本人虽然听不懂中文,也双目炯炯,只是面色却更加惨白,似乎毫无血色。 最后,佐藤和野泽雄二耳语了两句,随后对晏轲说道:“阁下可惜是个支那人!如是大日本帝国臣民,必然大有前途。”晏轲闻言心中怒火中烧,却又不能表露出来,暗骂道:“我堂堂的人不做,非要做鬼子?”。 晏轲将集中营里来了几名军医的事不经意地告诉了杨啸,他觉得这些人来得有些古怪,询问这件事对营救石小溪可有什么影响,岂料杨啸当场倒吸一口冷气,他睁大双眼,脸色变得铁青,并且嘴角微微抽搐,神情变得莫名可怖! 晏轲第一次看到杨啸露出这种可怕的神情,不敢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杨啸。良久,杨啸的面色有所缓和,他冷峻地问:“是不是多数是学生模样的小鬼子?” 晏轲不解,连忙点头称是,内心充满了困惑。 杨啸的嘴唇变得有些哆嗦,他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但愿我想错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晏轲,说了一句听起来没头没脑的话:“这些天,有些战俘被莫名其妙地释放,想办法不要让石小溪也这样被放了!”晏轲想继续追问为什么,但杨啸的眼神告诉自己没必要再问下去,他知道,如果杨啸觉得必须告诉他,不用他去问。 集中营里最近病死的战俘增多,听说来了一群日本军医,一些战俘喜形于色,认为鬼子良心发现,要改善医疗条件了;中田佑男在看到有人进监区开始消毒时,也觉得有一丝欣慰。 “天”字号监区内,连续有身强力壮的战俘莫名其妙被宣布“释放”,更令一些战俘羡慕不已,希望这样的“好运”尽快降临到自己身上。只有廖百夏、区良驹等一干人立刻察觉到了浓烈的血腥气息! 廖百夏第一个站了出来:“小日本侵略我中华以来,对我中国军民犯下了滔天罪行,其残暴之程度,手段之翻新,远远超出人类的想像,怎么可能突发善心,进行所谓的‘释放’?大家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蒙蔽,要时刻警惕日本鬼子残害我们同胞的新手段!” “当然,作为始终昂首挺立的中国军人,杀戳吓不倒我们!因为革命的火种还在我们手中,永远不可能熄灭!我们的手中没有了武器,但对国家的忠诚从未失去,对民族的未来充满信心!现在,我们必须紧紧地团结在一起,一方面要视死如归,一方面也不做无畏的牺牲,要勇敢地与这些恶魔作斗争!” 廖百夏这几次作思想讲话的时候,不少战俘听得热血沸腾,张金合等一干老狐狸或者老顽固则依旧无动于衷,不过区良驹却一反常态,没有和廖百夏作对,而是在不远处默默倾听、若有所思,他连续几天不梳头发,稀饭也吃得很少,整个人变得萎靡起来。 这一天,金翻译又带着两名戴着口罩的日本青年军医来到“天”字号监区,他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原本微胖的脸变得有些削瘦,如果不是那身还算光鲜的衣服,与集中营里的战俘似乎差别不大。 一名军医站在众人前,叽里咕碌地说了一大通话,中田佑男听得面露喜色。 金翻译似乎有些纠结,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对战俘们说道:“皇军开恩,今日决定当众释放五名劳工,大家原地站好,皇军将随机挑选!” 随即,另一名军医向站着的那群战俘招了招手,示意一个个排队走过去。也许是廖百夏平常的劝说起了作用,或者今天日本人的举止与往常有些不一样而令人怀疑,战俘们听了金翻译的话后显得十分漠然。 区良驹冷哼一声,悄悄地对身边那两名曾经的随从说道:“放人就放人,要军医来干什么?老子才不信狗日的鬼话!” 两名日本军医见无人响应,尽管戴着口罩,也能看出他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很快又露笑意。一名军医走进战俘群,开始随手“点名”,不一会儿,包括廖百夏在内的五名战俘便被挑了出来。 廖百夏神态自若,他整了整上衣,开始向周围的人拱手告别,似乎酝酿了许多话没有说。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金翻译脸色微变,和一名军医耳语了几句,随即严厉地说道:“八路军是危险分子,不得释放!” 廖百夏死死地盯着金翻译,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而金翻译对此并不理会,左顾右盼,似乎在认真挑选最后一名可以被释放的战俘。 见金翻译在那里犹豫不决,一名日本军医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说道:“算了,今天到此为止吧!”随即,外面进来几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准备押送被挑选好的四名战俘出门。 不知为什么,一名战俘突然惊慌失措起来,他蜷缩一团,不停发抖,但却说不出话来,而且怎么也不肯走。他的情绪感染了其他三名战俘,均面露恐惧之色,腿脚不听使唤,身子直往后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14章:义薄云天廖百夏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时,几名日本兵凶相毕露,开始用枪托砸起这几名战俘来,却出人意料地被日本军医大声喝止,中田佑男听出军医在说:“不要让他们受伤!”。 日本兵随后掏出绳索,将四名战俘绑了起来,要强行带走。 这时,所有的战俘都醒悟过来——这哪里是要被释放?分明是要去送死!整个监舍顿时一片寂静,笼罩在可怕的沉默当中。 突然,即将被带走的一名战俘挣扎着用肩膀贴紧监舍大门边上的墙,用脚死死抵住门槛,回头对着战俘们惊恐地嘶吼道:“救救我!我不想死!” 这声惊吼令所有战俘动容,很多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明天,不断地后退! 这时,廖百夏一个箭步冲过去,双臂张开、用身体挡住大门,对着金翻译和两名军医怒目圆睁,厉声喝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金翻译一楞,随后上前拽了廖百夏一把,想把他拉回监舍,不想廖百夏竟然纹丝不动!金翻译放开手,指着廖百夏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要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几名日本兵见状,放过被捆绑的战俘,“刷”地上了刺刀,朝廖百夏恶狠狠地逼过来。 这时,一直紧跟着廖百夏的青年八路军战俘大步上前,站到了廖百夏身边,也用身体挡住大门,昂首挺胸,怒视着几名日本兵。随即,监舍里约有两百名战俘突然起立,二十几名身穿各色服装的战俘紧握双拳,慢慢围上,将日本军医和几名日本兵反包围了起来。 见多识广的张金合、石小溪等人分别蜷缩在铺位上,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依旧闭目养神,只是张金合的身子在不断颤抖。 中田佑男为了避免被“提前释放”,一直躲在角落里暗暗观察和倾听,受战俘们的情绪感染,他突然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廖百夏等人继续和日本人对峙,几名日本兵已经拉响了枪栓,用长枪指着愤怒的战俘,几名被捆绑的战俘见无人注意,趁机逃回了监舍,身边的人三下五除二,替他们解开了绳子。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金翻译忙挥手道:“慢着!”然后朝门外的一名伪军使了个眼色,伪军拔腿就跑,一会就没有踪影。 廖百夏知道伪军是去搬救兵,仍然毫无惧色,继续喝问道:“不说清楚的话,就别想把这几位兄弟带走!” 不一会儿,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快速传来,约有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在日军小队长的带领下赶到了“天”字号监区,他们冲进监舍大门,端起枪向战俘们瞄准,只待一声令下,就要血洗战俘营! 原本站立着的战俘见此情形,纷纷坐下,廖百姓等近四十名战俘依旧勇敢地站立着,和这群日伪对峙,显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区良驹盘腿坐在铺位上,对身边的战俘悄悄地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八路完了!” 这时,随着那阵特有的皮靴落地声音,野泽雄二在两名日本兵的护卫下大步走进监舍,钱六带着十几名伪军也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野泽雄二先是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廖百夏及周边围过来的战俘,随后眉头紧锁,严厉地问金翻译道:“怎么回事?!” 金翻译停顿了几秒钟,一个立正汇报道:“报告中佐,佐藤君吩咐他的学生挑几名劳工去医疗室做工,如果表现优秀,便推荐到军部卫生队后勤!” 野田雄二“嗯”了一声,朝金翻译点了点头,抬手示意日本兵和伪军放下枪口。随后转过头对两名日本军医说道:“回去告诉佐藤,收容所归司令部直管,任何指令都要通过我来下达!” 两名日本军医面面相觑,似乎没听明白,金翻译连忙用日语又说了一遍,两名日本军医闻言有些莫名其妙,悻悻离去。中田佑男远远听到这对话,怪地心想:“我们日本人之间相互说话,还用得着翻译?” 野泽雄二再次抬手,进到监舍的所有日本兵和伪军收起枪支,鱼贯走出门,由一名队长在门口整齐集合。 野泽雄二的身边只有金翻译和一名贴身的日本兵,他脱下手套,微笑着朝廖百夏伸出右手:“这是一场误会!大家稍安毋躁!” 廖百夏没有伸出手去握,而是朝野泽雄二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和我的战友、兄弟都是守规矩的人,所求不过一条生路,还请阁下高抬贵手!” 野泽雄二收回右手,顺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面露一丝不悦。他收敛了笑容,鹰隼般凌利的目光直视廖百夏的眼睛,冷冷地说道:“阁下义薄云天,我十分欣赏!这里不是战场,只要你们服从管理,安心做工,皇军将确保你们的人身安全!” 随后,野泽雄二再也不看廖百夏一眼,转身大踏步扬长而去,那群日本兵和伪军紧随其后一齐走出“天”字号监区。 正远远观察着这边动静的晏轲,还有几名看热闹的炊事员看到野泽雄二带着大队人马出来,一哄而散。 野泽雄二回到办公室,有些恼羞成怒。他立即派人将钱六叫了过来,询问廖百夏的基本情况,并着重询问为何他能煽动劳工与皇军作对。 钱六看到野泽雄二面带怒容,便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说道:“报告!此人名叫廖百夏,据了解,是原八路军的一名政工人员,在晋北战场被俘,平常喜欢讲一些让人听不懂的马克思、恩格斯什么的,在劳工中有些威望。” 野泽雄二眉头一展,饶有兴趣地问道:“哦?八路的政工干部,有时权力比指挥官还大,此人平常表现如何?是否经常有这种煽动行为?”他见钱六略有踌躇,又说道:“钱队长实事求是、但说无妨,不要隐瞒,也不要夸大!” 钱六抬起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哈着腰说道:“天字号监区原本斗殴、自杀情况比较多,劳工无故损耗很大。此人擅长做思想工作,自从他来了以后,劳工之间斗殴的事基本不再发生,外出干活的时候,他也会劝说劳工服从管理,确保能活着回来,所以……总的来说,此人对我们的管理有利。” 野泽雄二低头踱了两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突然抬起头,淡淡地说道:“钱队长很少到天字号去,都能对那里的人和事如此掌握,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钱六的身上又冒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说道:“上回中佐训斥后,我便经常与金翻译和张金合等人交流,也时常去巡察,并按照中佐日常教诲,密切关注其中的一些突出人物,严防正常管理秩序被破坏!” 野泽雄二点了点头,满意地说道:“很好!继续努力!”他走到办公桌前,又拿出了一架小飞机模型,并让模型在手中作出滑翔的动作,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就算是孙悟空,我也能追上你的筋斗云!” 钱六在一旁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野泽雄二突然转身对钱六说:“你去把那个廖百夏叫到我这里来!” 钱六一楞,连忙答应着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钱六和一名伪军押着廖百夏来到了野泽雄二的办公室,随即两名在外面站岗的日本兵也走了进来,端起枪瞄准了廖百夏。 野泽雄二喝止了日本兵,挥手让他们和伪军一起退出,只留下钱六在屋内。 廖百夏目不斜视,面对野泽雄二傲然站立,等待他的发话。 野泽雄二紧紧盯着廖百夏,两个人的视线直直地碰到一起,双方均面不改色,不愿主动避开对方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野泽雄二打了个哈哈,开口说道:“久闻廖先生稳重老练、才智非凡,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同凡响!” 廖百夏沉稳一笑,淡然说道:“我们中国素来是礼仪之邦,历来对日本国并无偏见。虽然你们不义不先,悍然发动侵略战争,导致我们不得不兵戎相见,但我还是要夸奖你一句:中国话说得不错!” 野泽雄二哈哈大笑,不无得意:“廖先生过奖!日中两国本就源远流长,然而,唐宋之后,再无中华,当今,我大日本帝国崛起,力挽东亚各民族颓势,向美英列强宣战,意欲再现大东亚共荣,重塑中华文化,何来侵略之说!” 廖百夏心中一惊,野泽雄二对中国历史及文化的了解,远远超出他的想像,显然这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对手,稍有不慎,便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15章:唇枪舌战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廖百夏一扬眉,凛然道:“唐宋之后无中华之说,我不敢苛同。中华文明历经数千年而不衰,即便有‘蛮族’入侵,也能纳百川而成东海、化腐朽为神。我堂堂华夏历来便是多民族共荣,蒙元、满清一时统治,不过是平常的改朝换代,蒙人、满人不久便逐渐被汉化,中华民族大家庭,新增一元。” 说到此处,廖百夏微微一笑:“其实,外族若想加入我中华民族,有很多种途径,不必生灵涂炭、两败俱伤。” 野泽雄二的脸上略显尴尬,但很快即不动声色地说道:“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只可惜你们自己暴殄天物、弃若敝屣,导致辉煌不再。百年以来,我大和民族吸纳、发扬大中华文化,已成高贵正统,现如今便是收复失地、清理门户!你们何不顺天而行,共同将中华文明传播至全世界?” 廖百夏冷哼一声,说道:“我汉朝百姓徐福东渡以后,中日文化便在某种程度上一脉相承,阁下推崇中华文化,说明没有忘本。中华文化乃是中华民族融汇了数千年之后拥有的文化总和,历来包容,无所谓‘正统’,但中华文化以中原为中心,这是举世公认的事实。” 廖百姓说的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你们日本人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啦,第一代天皇还是在中国混不下去才漂洋过海过去的,还好意思说什么高贵正统?”野泽雄二显然听出了这层意思,顿时有些不悦,同时也无从反驳、暗自佩服。 野泽雄二原本是挖了个坑,试图让廖百夏突出汉文化,而否定蒙、满,继而为侵占中国东北和整个中国找历史依据,没想到廖百夏不仅没有上当,还把日本在历史上曾是中国附庸这个老底也端了出来。 他脸色微变,对廖百夏说道:“我不与你作口舌之争。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当前,皇军铁骑横扫千钧、势不可挡,我大日本帝国此战必胜,便是当仁不让的正统,若干年后,世人便只知我大和,不知你中华!” 廖百夏微笑道:“成王败寇之说,实为颠倒因果,在荒蛮之代若许短暂成立,长远来看却是谬论。自古邪不压正,公道自在人心,只有正义一方才能取得胜利的未来。且不说你日本是否能胜,即便能胜,拿什么来统治中国?我中华儿女面对外来侵略,可曾有一日停止过抗争?” 野泽雄二不屑地哼了一声,傲然说道:“抗争又能如何?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只不过两国相争,有时就如纹枰手谈,结果虽有胜负,过程不必残酷,早早投子认输也不失身份,难道非要逼我们屠大龙,灭了整个民族?” 廖百夏见野泽雄二由文化辩论转为蛮不讲理,便知多说无益,也不必提什么国际法、国际公约,在这个没有观众的场合,更不必刺激他恼羞成怒。黑白是非,自有公论,不是谁嘴皮子硬就掌握真理、让人心服口服的。 廖百夏假意惊诧:“哦?阁下对围棋也有研究?古人认为,围棋分为棋艺、棋理、棋道三个层次,不懂得棋理就不能谈棋艺,而不懂得棋道也就不能谈棋理。棋诀‘天人合一’‘贪者多亡’,最高境界是最终的半目之争。中国人民历来宽厚,阁下若不将人逼入绝境,也不致遭受惨烈反抗。” 野泽雄二何等狡诈精明,自然明白廖百夏话中有话,除了承认目前中国在战局方面的失利事实,同时也是一种暂时性的示弱,请他善待战俘。这些话能从廖百夏的口中说出来,当然也是给他野泽雄二找点面子,找个台阶下。 他干笑几声,目光如炬,说道:“廖先生学识勇气俱佳,堪称国之栋梁,寥寥数语,让人好生钦佩!今后,我会继续向廖先生讨教!” 说完,他转过头对呆若木鸡的钱六说道:“钱队长替我送送廖先生,今后除集体行动外,不得安排廖先生单独出工!另外,去添置一副上等云子,我与廖先生有机会要切磋切磋棋艺!” 廖百夏不为所动,朝野泽雄二拱了拱手,算是礼貌道谢,便与钱六一起走出了办公室。路上,他们遇到了晏轲,晏轲对廖百夏依旧有些感冒,装作没看见他,廖百夏倒是很大方地和晏轲打了个招呼。 晏轲已经打听到了刚才在“天”字号监区发生的事,回去向杨啸作了简单的汇报。杨啸闻言叹了口气,目视前方、闭口不语,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晏轲小心地问道:“大哥,鬼子会这么轻易地算了?” 杨啸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这不可能,鬼子一定会换着法子变本加厉,以此证明:反抗的结果会更糟糕。” 晏轲也点了点头,说:“我也觉得会是这样,这么说来,那个八路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会连累更多的兄弟?” 杨啸笑了笑,伸手整了整晏轲的衣领,说道:“挺身而出是军人的本份和天性,岂是简单用数量多少来衡量价值的?也许会多死几个人,但表明了中国人的反抗立场,意义很大。而且这里的人都是军人,理应不怕牺牲。” 杨啸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他看着晏轲说:“当然,我们与他们不同,我们的全部行动都是为了一个目标,万不可节外生枝!” 最近几天,战俘们被派出集中营外出出工的频率突然多了起来,在出操的时候也会有人被派去打扫日军营区的卫生。 廖百夏由于受到野泽雄二的“特殊关照”,并没有外出出过工,只是他细心地发现,每次外出出工都会有一些战俘没有回来,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但这种现象在集中营司空见惯,并不能说明是日本鬼子的刻意报复。 这一天,一名清早被派去打扫集中营卫生的圆脸战俘缓缓地回到了“天”字号监区,他进门后回到自己的铺位,一屁股坐下,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喉头一上一下地作着吞咽动作,像是在翻胃,又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这一异常很快被廖百夏注意到,他的心一沉,主动走了过去,坐在了圆脸战俘的身旁,关切地问道:“这位兄弟,可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圆脸战俘目光呆滞地看了廖百夏一眼,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面部肌肉不断微微抽动。廖百夏见此情形,并不急于追问,而是站起身,走到门口的卫兵面前,要了一碗水端给了那名战俘。 那战俘一仰头便将一碗水全部喝了下去,他喘了几口粗气,看了看四周,轻轻地向廖百夏描述起刚才看到的场景来。 原来,这些天集中营病死的战俘增多,圆脸战俘被伪军派去协助搬运尸体,集中到城墙等固定地点,统一由拉尸人拉走。今天清晨,他惊恐地发现扔在东门外城墙根处的几具尸体残缺不全,只剩下了躯干,而且其中一具尸体居然是本监舍昨天刚刚失踪的一名战俘! 尸体的腹部都被线缝了起来,但肠子还露了一截在外面,而躯干和四肢相连的部位刀口齐整,显然是被人用锋利的刀刃活生生地切下。当他壮着胆子要进一步仔细看时,被收尸人发现,悄悄地警告他不要多嘴,否则会有大麻烦。 听了这番描述,廖百夏的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一样,令他有些透不过气,四个血淋淋的大字立即浮现在他眼前——“活人解剖!” 廖百夏的眼前一片模糊,他似乎看到在一个黑暗的小屋内,一名健壮的中国战俘睁大着恐惧的双眼,无助地躺在木台上等待死神来临。 随着一声令下,一群身穿白衣天使服装的魔鬼挥舞着手术刀一拥而上,有的剖开战俘的腹部,练习取子弹和缝合。还有的按照解剖程序,一步步地切断战俘的四肢。看到四溅的鲜血,这群魔鬼眉头动都不动一下,甚至还有一丝兴奋…… 廖百夏的心不断抽紧,感觉胃部一阵痉挛,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但紧握的双拳还是很快攥出了汗水。 他对日本鬼子对被俘的中国军民实施“活人解剖”早有耳闻,但当他发现这个灭绝人性的暴行就发生在自己身边时,满腔的怒火一瞬间便熊熊燃烧,感觉胸膛就快要爆炸! “廖先生……”看到廖百夏略带扭曲的面孔和双目喷火的眼神,圆脸战俘忍不住轻轻地提醒他。 廖百夏猛然一惊,从愤怒中慢慢冷静下来,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悄悄地对圆脸战俘说:“此事不要声张,日本鬼子欠下的血债,我们迟早会清算!” 圆脸战俘环顾四周,略带不安地连连点头,廖百夏继续安慰了他几句,转过头却发现几米开外,一道阴冷的目光正死死地朝他这边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16章:疑窦丛生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道阴冷的目光来自于区良驹,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廖百夏和圆脸战俘的身后,但只见两人谈话有些异常,却听不清楚声音,隐约听到“肠子”“血债”之类的内容,想必是见到了什么令人愤慨的情景。 他见廖百夏已发觉到自己的“偷听”,于是变被动为主动,上前两步,目露寒星,咄咄逼人地大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区良驹的话一出,原本就觉得圆脸战俘神态有异的战俘们“呼啦”一下围上来,中田佑男也一骨碌爬了起来,随着人群凑到了圆脸战俘的身后,他这些日子已经听到了不少日本人制造的惨绝人寰事件,对“出事”一词高度敏感。 远远的还有不少战俘也向这边好地看过来,朝这边走来的战俘也越来越多。 围上来的战俘们七嘴八舌地问那名圆脸战俘:“兄弟,怎么回事?”“是不是鬼子又使什么坏了?”“别怕,兄弟们都在!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们!” 圆脸战俘面色依旧惨白,脸上的肌肉不断抽动,他看了一眼廖百夏,再抬头看了一圈有些情急的战俘们,嘴唇不断哆嗦,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区良驹看了看围上来的战俘,表情更加冷酷,他阴阳怪气地朝廖百夏说道:“廖先生,这位兄弟明明有事,为何不让他说出来?” 监舍内突然安静下来,战俘们的目光齐齐地射向廖百夏,眼神中,有的充斥着不解,有的的透露出恐慌,更多的则是满怀着期待,而中田佑男此时的心情中还有一份复杂和纠结。 廖百夏看了看中田佑男,略一停顿,站起身,抱拳一周,微笑着说道:“没什么事,这位小兄弟刚才受到了一些惊吓,一会儿就好了!大家回去吧。” 区良驹不依不饶,冷笑道:“就算是受到了惊吓,也可以说出来啊,何必藏着掖着?” 有几名战俘已经回头准备走了,听了区良驹说的话,又折返了回来。 廖百夏再次朝战俘们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兄弟们!请大家相信我廖百夏,确实没有什么事,大家就不要猜测了!” 战俘们面面相觑,将信将疑,现场一阵沉默。这时,一名战俘开口说道:“廖先生的为人我们还信不过吗?他说没什么事就没什么事,咱们都散了吧!” 这名战俘拍了拍圆脸战俘的肩膀,说道:“小兄弟,受到惊吓了吧?不要怕!砍头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咱们的枪虽然丢了,志却不能丢,绝不能让鬼子觉得我们怕了他们!” 廖百夏多次临危不惧,为战俘们出头,基本上已经成为这个监舍的“精神领袖”,尽管战俘们内心觉得可能还有什么隐情,但廖百夏说没事,就说明没必要告诉大家,于是战俘们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略带一丝遗憾地纷纷散去。 廖百夏目送战俘们返回,随后,他微笑着对晾在一边的区良驹说道:“区团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区良驹目光十分不屑,他从鼻孔里发出“哼”了一声,傲慢地随着廖百夏来到监舍的一处角落。区良驹的两名随从也想跟过来,被他摆手制止。 区良驹不待廖百夏开口,抢先嘲讽道:“廖先生经常给我们上思想政治课,不断揭露鬼子的暴行,前些天也大义凛然、勇敢出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今天突然就怂了?鬼子的暴行就在眼前,为什么不能向兄弟们公开?” 廖百夏看了区良驹几秒,沉着答道:“区团长,你是否察觉到最近集中营里陆续有大量新战俘进来,同时也有大量兄弟被输出?” 区良驹眉头一皱,说道:“傻子都能看得出来,那又如何?” 廖百夏满脸严肃:“我还注意到,鬼子找人去抽血的次数并没有增长!这些现象其实是告诉我们:目前,日本人在战场上占据了绝对上风,而其自身伤亡却并不大,甚至还能腾出精力加紧资源掠夺!” 区良驹不动声色,很明显,这个推断在他看来,并无多少高明之处。 廖百夏继续说道:“如今,新来的兄弟逐渐增多,我军战场失利的消息很快便会传播开来,如果此时,我们不合时宜地揭露鬼子那些惨无人道的暴行,不仅不能起到同仇敌忾的效果,而且会放大悲伤绝望的氛围,反倒给鬼子做了宣传。” 区良驹突然冷笑,压低嗓音对廖百夏说:“真是好口才!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如果不是有些阅历,我还真信了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明明知道反抗没有好结果,却还要硬充好汉、收买人心,到底居心何在?!” 廖百夏心中一沉,他那天见到四名战俘被两名日本军医点名“释放”,氛围极其古怪,已经觉察到可能会被惨无人道地“活人解剖”,所以才不顾一切地上前阻止,根本想不到那么长远。 在那一瞬间,他的内心甚至曾有过一丝幻想,幻想鬼子真的“释放”那几名战俘,尽管理智告诉他这绝无可能。今天,圆脸战俘的描述坐实了廖百夏的预计,但如此惨无人道的暴行依然令他出离愤怒! 廖百夏努力把思绪拉回现在,他的目光依旧坚定,悠悠地对区良驹说道:“如果区团长自己被人绑了,要上断头台,是否也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袖手旁观?” 区良驹再次冷笑,说道:“廖先生误会了我的意思,大义小节,区某分得清楚,不至于如此愚钝!我是想问,为什么那个翻译官不让你去送死!” 廖百夏爽朗地低声笑道:“区团长好犀利!的确,我也纳闷为什么。如果区团长就此疑心我与鬼子有勾结,我不作辩解,但我相信,事实胜于雄辩,是非曲直,天地可鉴!只是我善意提醒一句,任何时候,团结才是成功的基础,我们千万不可窝里斗,中了敌人的离间之计!” 区良驹再次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冷冷地说道:“区某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也没有那么多的心眼,我不喜欢掺和别人的事,也不喜欢别人装腔作势。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好了,我还要与我的兄弟们商量点开心的事,就不与廖先生闲聊了!” 廖百夏见区良驹对自己仍是敌意满满,也不介意,他微笑着朝区良驹拱了拱手,目送区良驹离开。 其实,区良驹的怀疑不无道理,廖百夏自己也庆幸为什么近期的屡次冒险都能全身而退,不管怎么样,从形式和结果上看,那个金翻译确实是出手救了他,而集中营最高长官野泽雄二居然会亲自接见他,甚至还主动示好,令人疑窦丛生。 这个区良驹……不过是个自认为有些身份,爱摆臭架子以及思想顽固的晋绥军军官,那么,那个哑巴到底是什么人?伪军队长、工程队长似乎都很怕他,炊事班长多次要谋害他,日本人却根本无视他……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廖百夏通过有意接近和多日观察,已基本确定中田佑男不是一名军人,那么他是怎么来到集中营的,来集中营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说是有特务潜伏在这里,那么自己那么多次的抗日宣传,为何也没有受到举报? 还有那个炊事班长,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身上暗藏着的气质不同于普通的战俘,似乎带有一个神秘任务! 廖百夏觉得这很可能是一场类似于“猫捉老鼠”或者“螳螂捕蝉”般的游戏,里面时时有陷阱、处处有玄机,切不可因大意而中了鬼子的圈套! 这时,张金合匆匆忙忙走了过来,弓着身子对廖百夏说:“钱队长吩咐,你赶紧随他去一趟指导部办公室,野泽雄二中佐有请!” 听到张金合的声音,不少战俘赶紧朝廖百夏围了过来,无不露出焦急担心的样子,连平日里故意做“隐身人”的石小溪也关切地看了过来,只有区良驹背过身去,闭上眼睛装睡,露出鄙夷的神情。 廖百夏拱手一圈,微笑着说道:“大家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说完大步走向监舍大门,他看到钱六正在门口等着他,身边也没有其他伪军。 廖百夏走近野泽雄二的办公室时,看到几名身穿白大褂的日本青年军医有说有笑地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廖百夏和钱六,几名军医还微笑着点了点头。 廖百夏不敢想像这群看起来彬彬有礼、“白衣天使”一般的青年,竟然都要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他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同胞惨遭肢解的血腥场景,内心充满了愤怒和厌恶,恨不得将这群恶魔碎尸万段! 但理智又告诉他必须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绝不能轻举妄动。 廖百夏定了定神,随着钱六走进野泽雄二的办公室,发现这里的布局又有所变动,整体显得素雅、整洁,桌上的飞机模型少了许多,腾出空间摆设了一个精致的相框,办公室里还放了好几盆绢花,红花绿叶,如同真实一般娇艳欲滴。 野泽雄二盘腿坐在一张茶几前,茶几上摆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大棋盘和黑白两盘泛着玉石光泽的棋子,看来野泽雄二这回喊廖百夏来,不是讨论历史,而是切磋棋艺。 不过让廖百夏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是,为了和一名战俘下一盘棋,似乎不至于如此隆重。这样特别的摆设很可能表明,野泽雄二最近要迎接一个重要人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17章:棋逢对手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野泽雄二看到廖百夏进来,并未起身,他军服笔挺,直直地坐在那里,伸出右手,微笑着对廖百夏说道:“廖先生请坐!” 廖百夏稍稍点头致礼,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野泽雄二对面,两人没有提前相约,彼此却心照不宣。显然,野泽雄二是有备而来,但廖百夏似乎也是胸有成竹。 野泽雄二率先抓起一把黑子,提示“猜先”,廖百夏微微一笑,抓起一把白子响应。野泽雄二手中的黑子为五枚,意味着白子“数则己方执黑,反之执白”,廖百夏摊开右手,白子有七枚,所以野泽雄二执黑先行。 那时的围棋没有贴目,执黑占了很大的优势,野泽雄二不无得意地说:“我本不想占先生的便宜,怎奈天意难违,还未开盘,廖先生便落了下风了。” 廖百夏爽朗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中华为礼仪之邦,阁下尽管来势汹汹,毕竟是客,自然受到礼遇,况且我年长几岁,阁下执黑,理所应当。” 野泽雄二听闻心中不爽,但也暗暗称赞:“这个中国人确实有两下子。”他心念一动,起手在棋盘的“小目”处落了一子,看似随意地说道:“当今大势,便如棋局。胜者,坐拥江山,万人俯首称臣,败者,听天由命,归去做个隐者!” 廖百夏不答,执白子应在己方的“星”位,是取势的着法。这一着在日本人当时的棋谱中不多见,相对于“取地”为主的流行着法,有些独辟蹊径,野泽雄二不由笑道:“先生出手不凡,看来是要出制胜了!” 廖百夏不动声色,他对野泽雄二说道:“小小棋盘,可见人间百态。你我均是军人,只知其中的金戈铁马,不见蕴藏的风雅和谐,不得不说是一件憾事。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地虽落后,势却占先,可以长久一战。” 围棋虽然起源于中国,但当年的日本围棋整体水平碾压中国一大圈,不少日本军人都是围棋高手。野泽雄二把廖百夏叫过来,当然不是单纯地切磋棋艺。 他一方面想通过取胜挫挫廖百夏的锐气,另一方面也想借棋喻事,劝降廖百夏,劝降不成也可羞辱一番中国人。不料廖百夏看起来围棋水平不差,而且说话不卑不亢,暗藏玄机,反倒做起了野泽雄二的思想工作。 野泽雄二知道遇到了罕逢的对手,心中一阵兴奋。他落子如飞,廖百夏则沉着应对,很快双方的布局便告一段落。 只见野泽雄二以角部为根基,两翼齐展,占尽两边实地,随后悍然点“三三”侵入廖百夏角地,并大获成功。 反观廖百夏的白子,仅一个角部的较为牢靠,实地大为落后,但在抗击黑子入侵的过程中也形成若干铜墙铁壁,从棋形来看,遥遥呼应,意图控制棋盘中腹。 野泽雄二审视了一下棋局,认为自己胜券在握,摇头晃脑地说道:“廖先生,俗话说‘金角银边草肚皮’,而你现在只有一角,外部虽有大模样,却处处漏风、很难成空,看来是必败之势啊。” 廖百夏不以为然,略加思索,再落一子,说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方根据地有‘玉柱’支撑,牢不可破,而阁下过于贪婪,四处侵扰,犯了弈之大忌,虽说暂时占优,要说取胜,却为时过早!” 野泽雄二哼了一声,手捏一枚黑子,在廖百夏的根据地上方飞镇一手,棋子落在棋盘上“啪”地一响,力道很足。 他傲慢地看着廖百夏说道:“地是我的,中原也是我的!” 廖百夏不禁陷入 “长考”中,本来“人生三杯酒,流年一局棋”,切磋棋艺,“胜亦可欣,败亦可喜”,但这一回与野泽雄二的对局,让他感觉到“输不得”,俨然上升到捍卫民族荣誉的高度。 正当廖百夏对野泽雄二的“入侵”苦思良策时,门外走进来两名日本青年军医,看到屋内有人在下围棋,便两眼放光,欣喜地凑过来观看。 野泽雄二自认为胜券在握,心情极好,他主动向廖百夏介绍道:“廖先生,这是大日本帝国的两名学生,精通中文,医学院尚未毕业便从军实习,不久必有一番成就!圣战过后,东亚共荣,你们的年轻人也可如此这般接受良好教育!” 廖百夏从棋局中回过神来,刚想反驳野泽雄二的那些骗人鬼话,眼角余光却敏锐地发现一名军医的白大褂上沾了一小块新鲜的血点! 他的心中猛然一惊,双目突然充血,面孔微微扭曲,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几名战俘挣扎呼救的身影,浮现出一群军医挥舞着手术刀活生生解剖中国军民的场景!他身上的血液如同沸腾的开水,带着无法忍受的怒气,一直冲到指尖,使得捏着白棋的右手不住颤抖。 野泽雄二注意到了廖百夏徒然大变的神情,也是一阵警觉,他暗暗瞄了一眼放在自己身旁的那把军刀,佯作关心地发问道:“廖先生,这是怎么了?” 廖百夏强抑着心头的愤怒,看了看两名军医,转回头停顿了几秒钟后,说道:“医者与棋士有相通之处,均需修炼心性、端正品格,要看得清人间黑白、辨得清通道绝路。手术刀可救人,也可杀人,两位才俊年纪轻轻,血腥之气却如此浓厚,想必是刚刚沾上的吧?” 野泽雄二听到廖百夏着重说了一个“沾”字,定睛一看,也发现了那名军医身上的一小块血迹,不禁有些恼怒。联想到廖百夏之前义无反顾地阻止军医带走劳工,他知道廖百夏话中有话:“你们所犯下的罪行,不要以为能够瞒天过海!” 野泽雄二假装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说道:“哦,不过是污了件衣服,确实不应该!以后做完手术,可要注意。” 廖百夏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把手中的白子往棋盒里一掷,忿然说道:“中佐阁下,我所理解的切磋棋艺,是平等相待,对饮闲茶,流光过处,不惊不扰。今天看来,你们并不把我们当人看,这个棋,看来也没有必要下了!” 野泽雄二脸色一变,刚要说话,一名军医已经怒不可遏,原本白皙的脸上显出铁青之色,他咬牙切齿地指着廖百夏骂道:“八嘎!”随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另一名军医也面露怒容,顺手按住了野泽雄二身边那把军刀的刀鞘,右手就要抽出军刀! 那两名军医虽然表面上文质彬彬,接受的却是法西斯的种族主义教育,根本不把中国人当人看,所以他们在对中国战俘进行“活人解剖”时才如此淡定。 在他们及一代日本青年的眼里,中国人就是天生的贱种、奴隶和猪狗,与青蛙、小白鼠一样,都是他们的实验品!如今这个中国人,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胆敢对自己的长官如此不敬! 野泽雄二怒目而视,按住了那名军医抽军刀的右手,喝止道:“廖先生是我的客人,你们不可对他无礼!”说完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目送两个军医离去,野泽雄二转而清清嗓子,笑对廖百夏:“年轻人容易冲动,廖先生不必介怀!” 见廖百夏置若罔闻,野泽雄二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棋局,再次露出得意之色,双眼紧盯着廖百夏,面带一丝讥笑,说道:“大势已去,垂死挣扎无益,廖先生是否就此投子认输?” 廖百夏余怒未消,坚定地摇了摇头:“行棋不到最后,谜题怎能解开?阁下未免自负了!” 他取出一枚白子,在侵入腹地“飞镇”的那枚黑子上方坚定地给了一个“反镇”,这枚白子一落,整个棋局顿时刀光剑影,一下子进入“你死我活”的状态! 野泽雄二也是一惊,原本他认为廖百夏会防御一手,然后他再“跳”一步,继续扩大侵蚀力度,廖百夏的这一着“反镇”,虽然使得那枚白子过于靠近黑子的势力范围,极易被吃掉,但同时也遥遥切断了数枚黑子的回路,形成“反包围”! 廖百夏直起身子,淡淡地说道:“原本我理解围棋的真谛,不在战,而在和,但阁下如此咄咄逼人,我也不得不冒死反抗!” 廖百夏的棋风突然变得凌厉无比,一有机会,白子贴身就“断”,一副拼命架式,野泽雄二在吃掉五、六枚白子后,猛然发现自己的一条“大龙”已陷入白棋的铜墙铁壁之中,一旦这条“大龙”被吃,这棋就没必要再下下去了。 野泽雄二的面色依然平静,但身上却冷汗直出,虽然没有观众,但这盘棋要是输了,却是大大折了大日本帝国军人的面子,就算把廖百夏杀了,自己心里也过不了这个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18章:沈一秋要来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正当野泽雄二心潮起伏、无比纠结的时候,外面传来清脆的一声:“报告!”原来,这盘棋时间下得长,不知不觉已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晏轲按照钱六的吩咐,做了几道菜,和一名伪军厨师一起送晚餐过来。 野泽雄二抓住了这个喘息之机,微笑着对廖百夏说:“我与廖先生博弈春秋、棋逢对手,实在是难分难解。廖先生现在不用回去了,就在这里用餐,晚餐过后,咱们慢慢再下!” 廖百夏扫了一眼棋面,心知野泽雄二已经难挽败局,倘若他此时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除了争得一时之快,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这两次交锋,尤其是这场对弈,他已经深深地感觉到无论野泽雄二表面上多么谦逊,也改变不了他面对中国人时,渗透骨髓的倨傲。以退为进,他要给野泽留足面子。 廖百夏微笑着站起身说道:“阁下好意,廖某心领了。这盘棋是持久战,没有几天几夜恐怕难分胜负,不如判作“和棋”,阁下时间宝贵,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野泽雄二端坐原地,略一欠身,吩咐立在门边的一名伪军“送客”,他当然明白,廖百夏局面占优,主动提出“和局”,是不想让他难堪。但他潜意识中还在不断安慰着自己:“棋局未到最后,确实胜负未明,我堂堂帝国精英,怎会败给一名中国战俘?” 晏轲端着托盘在一旁静候,见廖百夏昂首挺胸、志得意满地离开,不知为何有些愠怒。他皱着眉头,暗自揣测:这个八路看起来和鬼子走得很近,野泽对他还挺客气,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野泽雄二并没有理会晏轲和那名伪军厨师,他的目光还在棋盘上。 他沉思片刻,用手将棋盘中腹的棋子尽数抹去,只留下四个角。然后拿起一枚黑子,落在“天元”处,回想自己如果“见好就收”“逐步蚕食”,而不是贸然“打入”逼迫廖百夏“鱼死破”,会不会一定稳操胜券。 晏轲见野泽雄二在摆弄围棋,也是眼中一亮,他把托盘往伪军厨师手里一塞,自顾自地走到茶几旁边,俯身手指棋盘,故作惊喜地说道:“老虬占四方,一子定乾坤!黑子胜定了!” 野泽雄二听闻一楞,不禁抬头看了看晏轲,他听懂了“一子定乾坤”但“老囚占四方”是什么意思却不明白,难道说四面八方都被囚犯占领了?中国人说话花样多,是不是又在拐着弯骂人? 想到此处,野泽雄二略有怒色,冷冷地对晏轲说道:“什么意思?” 晏轲看到野泽雄二的表情,立时明白自己装逼过了火,这句话是他听人说《隋唐》时记下的,今天看到围棋,忍不住想卖弄一下,看来效果不佳。 他反应极快,迅速打了个哈哈,说:“这是我们中国古代的一段传说。说的是唐王李世民与虬髯客张三下围棋,中盘过后,张三所占的四个角,已被李世民吃掉三个,再想吃最后一个时,张三死活不让他落子,道:中原已归公子,西南一隅,山高路远,就请公子交给我吧!” 野泽雄二心念一动,说道:“最后如何?” 晏轲笑道:“李世民果然手下留情,再后来,李世民打下大唐盛世,虬髯客张三自领十万大军平定了西南,当了扶余国的新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晏轲只不过是说了个故事,但野泽雄二却感觉自己深受“启发”:“那局棋看似争输赢,实为说天下啊!看来优势之时,不可把人赶尽杀绝、逼上绝路!若遇良才,还要为我所用!”随即又感概万千:“下盘棋而已,中国人居然有这么多讲究和说法,真是人才济济!” 他不由地点头赞许,目光炯炯,夸奖道:“说得很好!你们都很有才华!” 晏轲见野泽雄二的脸色转怒为喜,趁热打铁,从那傻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伪军厨师手里又接过托盘,躬身说道:“中佐过奖,我那所谓才华,不及您的万分之一啊。您劳累辛苦,先吃些东西,再养精蓄锐,必无往而不胜!” 晏轲一边拍马屁,一边觉得自己恶心,心中暗想:“兄弟们莫怪,小爷我说的可是鬼子无往都不胜!” 野泽不动声色,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斜着眼睛看了看一脸谄媚的晏轲,再想到那个神情凛然的廖百夏,心里突然腾出一个念头:“早就听说,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一群中国人是一堆虫!这些中国人各有特色,都有些水平,看起来却不合,如果把他们放在一起,会不会每天都有许多有趣的争斗?” 想到此处,野泽雄二的心情大好,他站起身来,示意晏轲将托盘里的饭菜摆放到他的办公桌上。那名伪军厨师可能觉得自己来了不干事有些不像话,所以赶紧跑过去,用衣袖仔细擦了擦其实一尘未染的桌面。 晏轲端着托盘,小步跑向办公桌,将托盘里的饭菜一一取出,并摆好碗筷。不料他右肘一不留神,突然碰到桌上的相框,眼看相框要掉到地上,他眼疾手快,一个抄手,稳稳将相框接住。 野泽雄二刚要发作,却见到晏轲无意中露了一手,他的戒备之心又起,但表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当作毫不介意。 晏轲直起身子,用双手将相框摆正,准备放回办公桌。他好地朝相框里的照片看了一眼,只见一名身穿护士服的美丽女子,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蚕丝般的头发在白帽下沿轻轻飞扬,那略带羞涩的笑容让人心中为之一荡…… 晏轲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霎间就觉得头顶似乎响了一个炸雷,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这不是沈一秋是谁?! 电光火石之间,晏轲的脑中闪出了无数疑问:“沈一秋的照片怎么会在这里?她与这个鬼子是什么关系?她还好吧?” 野泽雄二见晏轲神色有异,再次警觉起来,他并不急于发话,而是冷眼旁观,想要看看这个中国人到底想做什么。 晏轲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于是继续盯着相片,佯装羡慕不已:“这相片上的女子真漂亮,好像仙女啊……” 野泽雄二微微一笑,他明白“英雄难过美人关”,所谓“食、色,性也”,集中营里的战俘长期近不了女色,即使是见到女人照片也会产生强烈的内心波澜与冲动,何况他见到的又是貌若天仙的沈一秋? 那伪军厨师这时像是找到了话题,谄笑道:“太君好福气!美女英雄,真乃绝配啊!” 野泽雄二闻言,原本紧绷的脸竟然舒展开来,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竟然如同恋爱中的青年男子,似乎还带有一丝羞涩。 这个笑容让晏轲有些恍惚,伪军厨师拍马屁的话,还有野泽雄二办公室突然改变的布局风格,以及沈一秋相片摆放的重要位置……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沈一秋在这个日本鬼子的心目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他们之间极可能有恋爱或者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 不知为何,晏轲的心中一阵刺痛,身上冷汗频出,右眼也不由自主地跳动了起来,但他还是强作镇静,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野泽雄二并未觉察出晏轲的不安,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小厨子会认识沈一秋,会跟他心目中的女神曾有过难解之缘。 晏轲平定心绪,若无其事的离开。走出野泽雄二的办公室,他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靠在厨房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内心的惶恐与不安,令他久久难以平息。 从太原战场到交城再到太原,即便他屡次亲眼目睹沈一秋跟日本人厮混在一起,但他始终忘不了太原战场上那个穿梭在枪林弹雨中奋不顾身救人的身影,他不相信这个勇敢善良的姑娘会沦落成汉奸。但种种迹象表明,沈一秋与野泽雄二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极有可能近期就会来集中营与野泽雄二相聚。 沈一秋一来,迟早会发现他和杨啸,只要她告诉日本人,杨啸曾刺杀过谷荻那华雄,他和杨啸必死无疑!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杨啸,告诉他了,他们又能做什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想起郑克天说他“吉人自有天相”,这两年多来,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考验,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相信自己会栽在一个姑娘的手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19章:石小溪出击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天”字号监区里,石小溪终于坐不住了,这段时间,他在集中营里看起来像是行尸走肉,谁都不搭理,实际上却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 他一直坚信,即使第三军的那帮自以为是的家伙觉得自己无足轻重,但凭借自己父亲在党国的地位,“党国”绝不会对自己的生死袖手旁观! 按照常理推断,此时,应该已经有特工进入了集中营,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始终无法与他会合,或者一直未与他相认。他知道军统的这帮家伙神出鬼没,从来不按套路出牌,所以这段时间他沉着气在等着他们的出现,但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难道是自己判断错误?抑或是他们根本就是放弃了自己? 不可能的!即便是自己不值得救,那个已经牢牢印刻在他脑海中的布防图却关系到成千上万国军和黎民百姓的安危。 石小溪并不是酒囊饭袋般的“官二代”,他能够成为第三军的高参,客观来说,一定程度上凭的也是自己的真才实学。虽然被抓后他一度惊恐万分,但平静下来后,他就告诉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对策,为逃离集中营而准备着。 他仔细地观察自己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假定其中就有来营救他的特工,那么这个人可能会是谁呢?他为什么不来跟自己接头?难道早就到了自己的身边,伺机而动? 在这所监舍里,这样的人并没有几个,平常围在他身边转得最多的人是哑巴,不过此人与他一同被俘,看起来一脸的生气,而且心事很重,经常冥思苦想,甚至有时睡梦中还口中念念有词,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与“特工”沾不上边。 另一个经常关注他的是那个工程队副队长张金合,听说此人之前是伪警察局局长,算是不大不小的汉奸,无论官方还是民间“人人得而诛之”,按照常理,国民政府不可能找这样的人来营救自己。而且,他似乎也是先自己进了集中营。 还有一个经常主动接近自己的是那个八路廖百夏,难道是他?当前国共合作抗日,情报系统也经常互通有无,共产党配合国民党营救自己也不无可能。 但转念一想,石小溪就觉得这种猜测很可笑,国民党高层私下里一向视共产党为“匪”,怎么可能向共产党求助来营救一名军部的高参?这个无论政治上,还是军事上都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廖百夏关注自己,与关心集中营里的其他战俘并无多少区别,此人高深莫测、重情重义,善于凝聚人心、发动思想宣传,关键时可能会助自己一臂之力——如果国民政府果真“抛弃”了自己,自己将不得不依靠共产党人的力量来完成越狱,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石小溪躺在铺位上翻了一个身,闭上眼睛暗自叹了一口气。在他内心,其实并不想与共产党有什么瓜葛。如果不是廖百夏,那又会是谁呢?他想破了脑袋,始终不得要领。 就在他苦苦思索之际,区良驹随着一群神情木然的战俘从门外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铺位上闭目养神。石小溪不由心中一动,此人是堂堂的晋绥军团长,城府甚深,手下拥趸众多,而且一直与廖百夏唱反调,他虽然不可能受军统指派,但只要跟他亮明身份,相信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石小溪决定试探一下,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这样被动的等待。他从床上爬起来,先朝区良驹身边的一名晋绥军战俘“跟班”拱了拱手,谦虚地说道:“我有事请教区团长,烦请兄弟通报。” 那战俘“跟班”十分诧异地看着石小溪,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很快就伸出大拇指表示了由衷的赞许:“小子,懂规矩!” 战俘“跟班”朝区良驹附耳说道:“团长,有人找!” 区良驹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慢慢地张开眼睛,看到是石小溪,脸上立即显出鄙夷和不耐烦的神情。 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清清秀秀的“小白脸”有些反感。虽然石小溪穿的是老百姓的衣服,但区良驹知道,这狗日的,十有八九是没来得逃跑的中央军军官! 区良驹皱了皱眉头,懒得开口说话。 石小溪上来就遇到“热脸蹭冷屁股”,并不意外,所以也不恼怒。笑了笑,开口说道:“在下刘一天,久闻区团长足智多谋、英勇善战,鄙人仰慕已久,所以冒昧打扰。别无他求,只是想交个朋友!” 区良驹仍旧闭着眼,冷冷地笑道:“年纪不大,官味不小!” 石小溪心中一惊,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知道,他又为何这般奚落自己?如果现在向这个又臭又硬的家伙坦白身份,会是怎样的结果?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他出卖了自己,转身就能去日本人那里享受高官俸禄。 石小溪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草率,而且当下的情况也没有到他必须得孤注一掷的时候。想到这里,他尴尬地冲着区良驹拱拱手道:“既然区团长不欢迎刘某,那我就不打扰了!” 直到这里,区良驹才睁开眼睛,冲着正欲转身离开的石小溪说道:“中央军一向视我们为土包子,这回倒是挺谦卑,看来这官当的还真不小,能屈能伸。” 石小溪怔住,索性装傻充愣:“不明白区团长说的什么意思,抱歉,打扰您清静了!” 区良驹翻眼看看眼前这个稍显落寞却又不卑不亢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石小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21岁留洋归来,25岁全优成绩黄埔毕业,委员长亲自给他授衔。若不是父亲担心他这个独子的安危,不断从中斡旋,他这个上校参谋,早就应该当上了师参谋长带着兄弟们冲锋陷阵;如果不是布防秘密,他也不会换上老百姓的衣服逃命,哪里能轮到这个小小的晋绥军团长来羞辱自己? 一队巡逻的伪军从门前跑步而过,石小溪顺着脚步声看向门外,他突然一个激灵,想起前些天这里闯进来一个其他监舍的战俘,听说是病重头脑犯昏走错了路——而这种低级错误真的有可能吗?紧接着那个炊事班长就亲自来这里送饭,还找个借口站在一边偷偷观察着什么! “炊事班长!”石小溪猛地一惊,直直地坐了起来!他回想起那个炊事班长连续几天都来到这里,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边看,期间两人目光对视了好几次,并没有觉得异常,现在回头想想,那个炊事班长凭什么在那么多人当中,非要注意到他? 石小溪将双手放在头顶,用力搓了搓头皮,又颓然的摇了摇头。他想起那天此人还十分冲动地与廖百夏起了冲突,而且明显是节外生枝,军统怎么可能派这么个货色来救他?怎么看他,都像是个街头的小混混。 近来被送进太原集中营的战俘越来越多,除了少数几个八路军,大多属于中央军序列,他们带来了很多外面的消息。当前中国战场的抗日战争已进入“白热化”,正面战场上,国民党主力部队虽然顽强抵抗,但依旧是屡战屡败。 汪精卫已经在南京成立伪政权,完全沦为日军侵华的工具。这样一来,日军通过“以华治华”,对华东、华中、华南等占领区的统治将日趋巩固,其侵华主力部队再次向“治安最差”的华北地区集结。 杨啸通过零零散散的信息,判断西北方向,八路军越打越强,日军虽然多次进攻其根据地,却始终无功而返,短期难有大规模围剿;西部地区,本土晋绥军作战勇猛,怎奈寡不敌众、损耗过大,现已元气大伤。从当前形势看来,驻扎在晋南一带,归第一战区管辖的中央军将极有可能成为日军眼中首先要拔除的“眼中钉、肉中刺”,倘若予以毁灭性打击,日军将一举巩固华北地区“大后方”,随后可以从容不迫地集中兵力,逐步肃清整个华北的抗日武装。 一旦日军的阴谋得逞,华北、华中、华东,甚至华南的占领区将形成一片,大半个中国都将完全沦陷!情势越来越紧急,如果掌握着国军晋南潼关一带布防机密的石小溪叛变,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杨啸现在最担心的是石小溪主动向日本人投降,从见到他照片的第一眼前,他就总觉得这小子扛不住。虽然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出去,但当务之急,一定要安抚石小溪,至少要给他信心,让他知道有人进来救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20章:风云突变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那天中午,就在晏轲冒险决定利用送饭的机会直接去找石小溪时,却突然发现“天”字号监区已被伪军封锁,只许出不许进,就连炊事员送饭也只能送到指定地点,由工程队副队长张金合带着卫兵来取。 晏轲看到,十几名瘦弱的战俘被伪军押送,相互搀扶着走向病号隔离室,这些战俘有的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有的面色通红,呼吸急促,不停干呕。其中有两名战俘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被伪军直接抬往城墙方向,那里,是收尸人每天必去的地方。 晏轲觉得情势有些古怪,连忙向钱六打听,钱六告诉他,“天”字号监区可能爆发了传染病,过几天司令部就会派医疗队来处理。现在是初步观察和隔离,监舍里凡是有发烧、呕吐、拉肚子症状的,都会被强制送进病号隔离室,每天送少量食物和水,任其自生自灭。 晏轲听闻一惊,自告奋勇地告诉钱六:“我在混江湖的时候学了点医术,懂一些偏方,要不我进去看看?” 钱六翻着白眼怼他道:“轲爷,我知道你本事大,不过这事我可不能答应你。野泽说了,那里只许出不许进,我不敢违抗命令,况且你有时还要给野泽做饭,要是他被传染了,我脑袋可就不保!” 晏轲无奈,赶紧将这些情况向杨啸作了报告,杨啸也是忧心仲仲,很显然, “天”字号监区爆发传染病,将会导致诸多不可预料的后果,石小溪的处境堪忧!其中最令人担心的是——如果石小溪被感染,极可能会主动投降,向鬼子公开身份,籍此换取良好治疗,保全性命! 杨啸指示晏轲再想办法,见到石小溪,让他坚定信心。如果石小溪被感染,务必动用各种关系,保护他、治好他!同时还要通过钱六以及其他可利用人群的关系,密切关注“天”字号监区的动向,避免石小溪被转移出集中营。 晏轲自认为还算冷静,现在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天”字号监区的人已被禁止出来放风,连上个茅厕都有伪军押着,要想接近石小溪,似乎比登天还难! 晏轲猛然想到了张金合。这个曾经的神探、警察局长早已察觉到这里的暗潮涌动,甚至洞悉了自己的企图,却一直没有向鬼子举报,事到如今,也许可以尝试从张金合这里打开缺口! “天”字号监区的传染病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被押进病号隔离室的战俘也越来越多,晏轲再也不能等了,他假意对那名“红疙瘩”炊事员表示关心,慷慨地说道:“你们那个监区传染病厉害,还是我去帮你送饭吧。” “红疙瘩”炊事员听后喜出望外,连连拱手称谢,感激涕零,甚至略带哽咽地说道:“班长,您可真是好人!今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晏轲很大气地表示:战友、兄弟之间,互相帮助理所应当,不用放在心上! 晏轲送早餐时,不出所料遇到张金合,二人相见,各怀心事,倒也心照不宣。一名伪军手握长枪,远远地站着,例行公事般地来回踱步。 晏轲特意将早餐多分了几份,因此卫兵须来回两趟才能全部拿走。他将装窝头的篮子分别塞给了两名卫兵,待他们先走后,抬头悄悄对张金合说:“张队长辛苦了,我与你一起把早餐抬进去吧?” 张金合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冷笑一声,说道:“你有这么好心?老子不是笨蛋,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利用,你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晏轲胸有成竹,微微一笑,说道:“张队长不愧是神探出身!明人不说暗话,我自然是有备而来,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只是想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张金合仰天打了个哈哈,随后目露嘲笑之色,低声说道:“你小子当我是三岁毛孩哪!用这种虚张声势的话就能吓唬到老子?你他妈的能不能有点长进!” 张金合此时的心情是有些愤怒的,他一向瞧不起晏轲,要不是夫人小金子护着,这个无赖早就被自己干掉多少回了。没想到虎落平阳,现在居然被此人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话! 张金合咬紧牙关低声问道:“你急着进去想干什么?到底要救什么人?” 晏轲面色一沉,当即反问:“你真得想知道?告诉你了,你可就脱不了干系。” 张金合心中一颤,情知这个烫手山竽接不得。军统的人心狠手辣,自己作为局外人,知道的越多,被灭口的可能性越大! 张金合认怂,这正是晏轲想要的结果。他了解张金合,拍马恳求、好言相劝没有作用,只会让他更加傲慢骄横;只有逼他进退唯谷、左右为难,才能使其方寸大乱、为我所用。 晏轲冷冷地看着张金合,趁热打铁:“你在交城干的那些勾当,小爷可都记着!我劝你最好认清形势,给自己留条后路,别他娘地还想着当汉奸。” 一句“汉奸”彻底激怒了张金合,涨红着脸道:“老子要是汉奸,你他娘还敢在这儿嚣张,早他娘地没命了!” “别激动啊姐夫。”晏轲嘻皮笑脸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我知道,根子没烂。想要立功就趁早,而且即便没有你的帮忙,我也有的是办法进出这里! 张金合撇了撇嘴,双臂抱胸反击道:“自身难保,还口出狂言。真要能耐还犯得着来找我?老子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晏轲微微一笑,忽然朝远处的一名伪军招了招手。令张金合颇感惊异的是,那伪军居然小步跑了过来,而且还笑嘻嘻地朝晏轲打招呼。只听晏轲大声对这名伪军说道:“李哥,今天中午想吃点什么好的?我给你做!” 张金合当然不会知道,晏轲在伪军厨房的时间,可不仅仅是做饭,他本身就为人热情,加上特意注重与伪军搞好关系,时间不长,倒也交了些朋友;特别是对一些不怎么受他人待见的伪军,晏轲更是不断示好拉拢。 这个老李年纪稍大,体质较弱,晏轲有时会专门给他炖一小碗鱼汤,因此老李对晏轲很有好感,要不是身份有别,恨不得与晏轲磕头拜把子。 老李把手中的长枪收了起来,背在背上,笑逐颜开地对晏轲说:“有劳兄弟,也不必特意做,到时看有什么好菜,多给我留一份就好。” 张金合看到这个情形,不禁有些意外。他知道野泽雄二对晏轲不错,甚至指名让他给自己做饭,但他心里清楚,这日本人不可能跟他有感情,就像让自己当工程队长一样,只不过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并不代表着什么。可令他吃惊的是,晏轲除了把钱六这个缺心眼的家伙哄得团团转,还能与这帮伪军称兄道弟! 他突然产生了一丝畏惧,变得更加忌惮起来——眼前的这个人今非昔比,不仅在集中营里混得风生水起,背后还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暗中撑腰! 晏轲用眼角余光瞄到张金合的表情变化,心知有戏,于是将左手放在盛满稀饭的木桶的把手上,趁热打铁地问道:“李哥,张队长这些天辛苦,破个例,让我和他一起把早饭抬进去吧?” 老李闻言一楞,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恍然大悟般地说道:“不用不用!哪用得着你亲自抬,我替你抬进去就好!”说完,背着枪弯腰抢过晏轲拎着的那个木桶把手,抬头对张金合不满地说道:“你他娘的别站着傻等了,过来一下,咱们俩把饭抬进去!” 张金合大惊失色,让伪军给劳工抬饭桶,这个被人看见可不得了,自己还想不想干这个队长了?他连忙又抢过老李拿着的那个把手,陪笑道:“皇军说笑了,怎么敢让您出力?”随后朝晏轲使了个眼色。 晏轲心领神会,立即拎起木桶的另一个把手,一边朝老李称谢,一边与张金合一起抬着木桶大步朝“天”字号监区走去。老李有些措手不及,背着枪在后面“唉、唉”地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晏轲暗自庆幸,也有些得意。今天要不是正好遇到伪军老李站岗,他还真不敢在张金合面前装这个逼,他心里清楚,老李说替他抬饭,表面上看是客气,其实是拒绝他进入,但谢天谢地,一向精明的张金合也有失察的时候,落入了自己所设“欲擒故纵”的圈套! 正当晏轲和张金合“吭哧吭哧”地抬着饭桶,快要走到监舍大门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厉喝:“站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21章:疫情暴发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一惊,差点将手中的木桶扔到了地上。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金翻译正面色铁青地大步走来,老李摇头叹气,一脸的无奈,和另一名伪军紧随其后。 晏轲见到金翻译,心中不禁“格登”一下。整个集中营的“管理层”,晏轲最看不透的人就是金翻译,此人和钱六的关系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但对钱六的“铁哥们”晏轲却始终冷若冰霜,晏轲几次想刻意讨好,都碰了一鼻子灰。 金翻译目光犀利,直直地盯着晏轲,冷冷地说:“谁准许你到这里来的?” 晏轲不假思索,微笑着答道:“我看张队长这些天辛苦,也就是想帮个忙。” 金翻译看了一眼张金合,再看看晏轲,鼻孔里哼了一声:“少跟我在这里装蒜!”他皱着眉头对晏轲说道:“赶紧出去,不然别怪我不给钱六面子!” 张金合见势不妙,连忙讪讪地跑开,从监舍里叫了一个卫兵出来帮忙,很快就合力把饭桶拎走了。晏轲陪着笑脸还想说话,老李有些着急,在旁边好心催促道:“兄弟,赶紧走吧,让日本人看到,可不好办啦!” 金翻译狠狠地瞪了老李一眼,老李挠了挠后脑勺,不再吭声。 晏轲心有不甘,无意中回头看了看监舍大门,金翻译突然脸色大变,指着晏轲骂道:“找死啊!还不快滚!” 老李见金翻译发这么大火,一把拽住晏轲的胳膊,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惹事生非、自讨没趣。晏轲眼看这个情形,便知没有了机会,只得悻悻离开,心中将金翻译十八代祖宗都操了个遍。 晏轲前脚还没跨出“天”字号监区范围,就见一名腰挎军刀的鬼子军官带着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军医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走来,老李急忙拽停了晏轲,惊喜地说道:“医疗队来了!” 话音未落,那群人已来到了晏轲他们面前,老李赶紧一个立正,恭敬向这群人行了个礼。鬼子军官细长的眼中透出一丝寒光,他看到晏轲,面孔抽动了一下,腾出一股杀机,作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站着别动。 两名穿白大褂的军医上来二话不说,架起晏轲就往监区里走,晏轲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想挣扎,却发现一点力也使不出来,不禁大为惶恐——他娘的,这两个小鬼子身上有功夫!老李在旁边也是目瞪口呆,只能干着急。 这时,金翻译匆忙迎了上来,点头哈腰地和鬼子军官说了些什么,还指了指晏轲,鬼子军官很快又作了一个“放人”的手势,两名军医立刻放下晏轲,毫不拖泥带水,迅速走进了张金合他们所在的监舍。 很快,钱六也带着十几个伪军跑了过来,一字排开,形成了一道警戒线。金翻译带着一名伪军,朝指导部办公室走去,大约是要向野泽雄二报告这里的情况。 钱六看到晏轲也在这里,吃了一惊,他脱下帽子,扇了扇风,略带一丝庆幸地说道:“这里被正式隔离了,还好你小子没到里面去,以后别没事在这边溜达!” 晏轲顿时恍然大悟,随即感觉无比懊恼:“如果不是突然冒出个金翻译,我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呆在天字号里面?他娘的,这假洋鬼子真不是好东西!”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够义气——因为从另一个角度说,这金翻译可是在救他啊,谁知道隔离以后里面会出什么事?! 石小溪是暂时接触不到了,晏轲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没有办法,但愿石小溪骨头硬、运气好,逃过此劫。现在,金翻译是不是在救他,晏轲也已经顾不得关注了——也许是看在钱六的面子上吧!他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了“医疗队”身上。 通过短短的几秒钟接触,晏轲已经隐隐感到:这次来的可不是“实习生”,也不像是普通的“医疗队”,而很可能是一小股训练有素的军事医疗部队! 这支医疗队的到来,也许不仅仅是为了控制疫情,而是还有其他的秘密任务,而不管这个任务是什么,一定是一些残害中国人的勾当,“活人解剖”之类的暴行只不过是其中一项比较“低级”的日常工作。 正当晏轲满怀愤恨、暗自唏嘘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野泽雄二那风格大变的办公室室内情景。他心中一凛,急忙走到钱六身边,假装随意地问道:“六子,这日本人的医疗队里就没女的?” 钱六看了看晏轲,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带着一种淫邪的笑容,对晏轲说道:“你小子是不是很久没见过女人了?医疗队刚刚到,一下车就都过来了,你可看到女人了?” 晏轲也咧开嘴笑了,摇摇头说道:“没看到一个妞。”同时,他也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沈一秋没有跟着医疗队一起过来。 钱六叹了口气,他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别说你,老子也好久没见过女人了!女人干不了重活,所以一送进来,马上就给那些日本人瓜分糟蹋了,还有些宁死不屈的,直接杀了。” 晏轲听闻不禁怒火中烧,双手捏成了拳头,手心攥出汗来,心中怒骂道:“这帮日本畜生!”他默默地吐了几口气,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免突然爆发,不可收拾! 钱六并没有注意到晏轲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眉头锁得很紧:“日本人有时高兴了,也会赏给我们个把女人,不过老子可不造这个孽!” 钱六的目光有些深邃,继续旁若无人地说道:“之前来的几个医疗队,有些女护士比较水灵,老子以为是日本人,结果还是中国人,真他妈的可惜了,白天要干脏活,晚上还要陪日本人睡觉!” 晏轲的心突然不由地痛了起来,难道沈一秋也是处在这样境地吗?他那一直潜伏在心底的冲动又一下子窜了出来: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沈一秋从火窟里救出去!但他十分清楚地知道,民族大义当前,儿女私情靠边,一想到营救石小溪的任务,他开始心乱如麻,好不容易才逐渐地冷静下来。 钱六突然直起身子,匆忙对晏轲说道:“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远点,别出来看热闹!”然后扶了扶帽子,快步走上前去。 晏轲定睛一看,原来从“天”字号监区里陆续押出来不少战俘,看起来都是病殃殃的,有气无力、走路都走不稳。有个日本军医大约有些不耐烦,上前将一个病号踹倒在地,然后手一挥,两名伪军立即拖着那个还在呻吟的病号往大操场方向而去。 那个方向,有临时堆尸体的东城墙,也有令战俘们无比恐惧的狼狗圈。 晏轲稍稍离远了些,站在一个不起眼的暗处,继续壮着胆子偷偷观察,这时,有七、八名战俘在伪军的押解下走了出来,接过工具,按照日本军医的指令开始在四周消毒。 晏轲的心跳突然加快,因为他看到这群出来消毒的战俘中有张金合、有廖百夏、还有石小溪! 既然石小溪还在这里,而且目前没有染病,那么,他也就暂时不太可能投降! 晏轲希望石小溪转过头来看到自己,如果他够聪明,就应该能够觉察到这个站在角落里看热闹的人,不同一般!令晏轲失望的是,石小溪的确回了下头,但很快又低下头,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地消起毒来。 晏轲还想继续观察,冷不妨身边传来一个声音:“看热闹看够了吧?”晏轲大吃一惊,脊背上一股寒气嗖地一下升了起来,他赶紧头一低就往劳工厨房方向走去——不用看就知道:金翻译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又他娘的一直在监视着他! 指导部办公室,电话铃骤响,野泽雄二接过电话,面带笑容地倾听了一会,随后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们这里爆发了传染病,所以我事先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派你过来。放心,我会抽空出去看你的。” “报告!”钱六在办公室门外立正行礼。野泽雄二放下电话,示意他进来说话。钱六递过两份装订好的本子,躬身谄笑道:“中佐阁下,您交办的合并监舍一事,我已做好了方案,请过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22章:监舍合并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野泽雄二接过方案,在手上翻了一翻,然后很随意地扔在了办公桌上,钱六脸胀得通红,不知所措。野泽雄二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对钱六说:“钱队长辛苦了,方案我来完善一下,你把金翻译叫来。” 傍晚时分,钱六突然找到晏轲,把他拉到一边,心急火燎地悄悄告诉他:“你回去和你要好的兄弟们说一下,晚上找靠后面的铺位睡觉!”晏轲刚想问个究竟,钱六却不理他,慌里慌张地迅速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十几名伪军在四名日本兵的带领下来到了“财”字号监区,喝令全体战俘起床,到操场集合。战俘们不明就里,恐惧迅速蔓延开来,纷纷坐着不动,不少人依旧躺着睡觉,假装没听到。 几名日本兵大怒,走上前用枪托将门口几名磨磨蹭蹭的战俘砸得头破血流,一名伪军开始做起了思想工作,扯着公鸭嗓子喊道:“弟兄们,不要紧张!今天出工的地方有些远,但工作条件很好,有馒头、还有面包!” 战俘们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番鬼话,但在黑洞洞的枪口和明晃晃的刺刀面前,不得不慢吞吞地爬起来,依次排队出门,门外则是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在等候。这些战俘走出门后,大部分都面露不安和惶恐,也有一部分毫无惧色、昂首挺胸,他们明知此去将九死一生,却仍然还抱有一丝幻想和希望。 战俘们走了大半的时候,一名日本兵示意停止,随后,所有的日本兵和伪军退出,监舍的大门被紧紧地关了起来。 监舍里迅速炸开了锅,战俘们纷纷在猜测那些被押走的弟兄们的命运如何,集体枪杀?活埋?这些事情鬼子不是干不出来! 比较一致的看法是这些战俘可能要被送往东北的煤矿里干苦力,那里的暗无天日与太原集中营比较起来,毫不逊色,不仅没有逃出的可能,而且毫无安全措施,劳工将深受折磨,平均活下来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晏轲昨晚放心不下杨啸,留在了监舍,他与杨啸都觉得鬼子的这次行动太突然,而且一次性押走近数百人,这种情况非常罕见,紧接着一定还有动作! 这一次不同以往,由伪军来指定出工人选,而是由日本兵直接来抓人,显然管理力度更大,杨啸对下一步行动该如何开展开始忧心仲仲——来到集中营里已经有月余,就连尝试传递消息给石小溪都屡遭挫折,更别说开展营救了。 过了好久,监舍的门再次打开,钱六带着几名伪军进来,他一眼看到晏轲和杨啸,仿佛松了一口气。随后吩咐伪军,逐一记录剩下的这些战俘的编号。 与此同时,“天”字号监区在几名军医的把关下,身体检查健康的战俘也集中在操场集合,十几名伪军分成几个区域,撕下战俘们胸前的编号布条,对他们重新编号、造册。 廖百夏发现自己的编号变成了“财字985”,意识到“天”字号监区将整体合并到“财”字号监区中,对于这个安排,他隐约感觉有些蹊跷,因为按照常理,就近合并到“地”字号监区显得更加恰当。 随即,在几名伪军的引领下,“天”字号监区的战俘依次进入“财”字号监区,倒也显得井井有条。杨啸和晏轲好地看着这群“新人”进来,突然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均面露惊喜之色。 杨啸喜出望外的是,他一眼就看到了垂头丧气模样的石小溪,这样一来,原来看似不知如何入手、没办法落子的棋局,又全面复活了!但他不知道晏轲的惊喜其实是因为看到了中田佑男! 区良驹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大步走了进来,两名晋绥军战俘依旧紧随其后,俨然他的随从。即便是在集中营这个地方,区良驹这个晋绥军团长的架子还端着不放,更令人称的是,还真有人死心踏地地愿意为他效劳。 两名随从看了看前方,走到了一名正仰面躺着休息的晋绥军战俘面前,用脚踢了踢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兄弟,让一让,让我们团长睡这里!” 那晋绥军战俘一骨碌坐了起来,一脸怒色。他看了看区良驹,似乎有所敬畏,随即眉头一皱,冲着区良驹的两名随从骂道:“滚蛋,哪凉快到哪呆着去!” 那两名随从一左一右,立即扑过去按住那晋绥军战俘,令他动弹不得,不料,旁边几名中央军战俘突然站了起来,其中一人骂道:“什么货色,敢到我们这来撒野!”飞起一脚踢向一名随从的屁股。 那随从猝不及防,一下子翻滚到了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中央军战俘想乘势而上,继续教训教训那名随从,结果一直不作声的区良驹突然起脚将他踹出老远,直接仰面翻了个跟头,狼狈不堪。他自知不是对手,并不反击,只是站在那里,用怨毒的眼光紧盯着区良驹。 区良驹的出手,一下子捅了“马蜂窝”,老“财”字号监区的十几名战俘都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涌向区良驹等人,而原“天”字号监区的战俘一看情势不对,也一窝蜂涌了过来,双方不用动员,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对峙。 原“天”字号监区的战俘大多数认为,虽然区良驹平常不怎么招人喜欢,甚至不少人都想揍他,可此时此刻可是“自己人”,绝不能在“外人”面前吃亏,否则岂不是被人当成“新兵”欺负? 眼看双方就要动手斗殴,廖百夏一个箭步,来到两群人的中间,分别拱手道:“大家都是同胞,冷静一下!” 紧接着,他又说道:“让三分心平气和,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在,鬼子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除了团结起来斗争,别无选择,如果我们自己再起内讧,自己人打自己人,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让鬼子看笑话!” 杨啸听到廖百夏说话,也暗自点头,更令他重视起来的是,廖百夏寥寥数语,那群原“天”字号监区的战俘便纷纷点头称是,脸上的敌意渐退,看起来不像是来打架的,倒像是来握手的。 这时,双方阵营里分别又跑出来几名有些威望的战俘,各自面带笑容,劝说道:“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己人,散了,散了啊!”于是,人群渐渐散去,那挨打的中央军战俘也不见了踪影。 廖百夏见区良驹兀自站立不动,便微笑着说:“区团长,何必与年轻人一般见识?”区良驹冷冷地看了廖百夏一眼,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仿佛是嫌他多管闲事,随后就近找了一处坐下,闭目养神,两名随从依旧在他两侧落铺。 廖百夏摇了摇头,随后又环顾四周,他很快便发现了晏轲和杨啸,便友好地冲着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 杨啸看出了晏轲眼中的憎恶和不屑,不动声色地询问晏轲:“这个八路是什么人?”晏轲目光盯着廖百夏,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清楚,我觉得不是好人!” 杨啸微微一笑,不再追问。杨啸对自己阅人察人的直觉很自信,他从廖百夏刚才的表现,以及“天”字号监区战俘们对他的态度,便知这个八路不简单,而且从晏轲的神情来看,这个八路一定得罪过这个臭小子! 杨啸的目光再次扫向石小溪,这一回,他看到了就在附近的中田佑男,顿时心知肚明。 金翻译很快就得知了“财”字号监区发生小规模冲突的事,他匆匆赶来,当众宣布张金合继续担任工程队副队长,负责维持总秩序,并以监舍中间的一道地面裂缝为界,将来自两个监区战俘的铺位暂时分隔。 分界线边上的铺位,金翻译吩咐人提供了毛毯、稻草等,指定分配给了廖百夏、张金合等他认为“表现较好”的人,让其他战俘面露羡慕、嫉妒之色,一些不明真相的战俘纷纷在猜想这几个家伙一定是汉奸。 张金合自从进监舍以后,头就一直低着,他一眼就看到晏轲身边的杨啸,立即冒出一身冷汗,头发都竖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23章:不可思议的出逃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张金合慌乱的神色自然瞒不过杨啸的眼睛。杨啸知道,在这个集中营,知晓自己和晏轲身份的,只有张金合,而这颗“雷”到底什么时候爆炸,根本无从预料。晏轲这小子心地善良,不知江湖险恶,居然能相信一个汉奸! 现在张金合就在眼前,杨啸有把握在无声无息中置他于死地,但张金合身份特殊,不是想杀就可以杀的,一旦鬼子追查起来会坏了大事,况且以张金合丰富的经验,只要自己杀机稍盛,他一定能够感觉得到,到时狗急跳墙反而更加不妙。 那一边,张金合觉得自己活得挺窝囊,他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分析,好不容易才从“木村俊树”的阴影中解脱出来,刚松了口气,结果又遇到了杨啸。 张金合牙一咬、心一横,站起身走过来,笑眯眯地和晏轲打招呼:“兄弟,咱们是老朋友了,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和我说!” 晏轲一楞,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张金合这小子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杨啸,转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知道张金合是个遇狠就怂、胆小怕死的家伙,这个招呼其实就是主动示弱,潜台词是:张某绝不敢出卖两位,请两位也高抬贵手。 晏轲微笑着朝张金合挥了挥手,算是友好地回了话。杨啸则冷哼了一声,随即闭目养神,并不理会张金合的搭讪。晏轲暗自松了口气,知道事已至此,杨啸绝不会再节外生枝,逼着自己杀人了。 这几日,集中营的上空始终布满阴云,尽管野泽雄二听从了军医的建议,迅速将未传染的战俘转移走,但疫情似乎并没有得到有效控制。 晏轲每天送饭时都会遇到一些病号被押着或抬着送进“天”字号监区——由于病号隔离室人满为患,这里已经被设为了专收病号的隔离区,每天来隔离区收尸的马车则增加到了两辆。 廖百夏判断此次传染病是疟疾,并分析是日本人利用犯人养虱子与跳蚤,研究细菌战导致。经他提醒,区良驹等人顿时想起,前些日子,那帮军医把一些装满虫子的大口瓶倒扣在很多战俘的胳膊上,并用麻绳绑住,不许拿开,战俘们被咬得一个个头晕目眩、恶心呕吐;看到这批战俘快不行了,紧接着军医又换一批战俘再如法炮制……这种令人恶心的喂养一共持续了十几天。 廖百夏提醒,凡是被鬼子拿虱子或跳蚤咬过的人,都要倍加小心,随后,有十几个神色愤慨的战俘站了出来,说自己忍受过这种折磨,对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记忆犹新,好在时间不长,都挺了过来。 正当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互相诉说,继而揭露鬼子种种暴行时,张金合偷偷地溜出监舍,杨啸心中一紧,但他无法阻拦。 不一会儿,两名日本兵和三名军医闯进了监舍,不由分说,把围在一起说话的几十号人集中押解在门口,逐一扯下上衣,露出胳膊查看,凡是看到有血点或被虫子咬出微孔的、存在局部红肿的,一律押走,送往隔离区。 张金合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似乎还拿了一包草药,战俘们纷纷对他怒目而视,连廖百夏也用鄙夷的目光冷冷地盯着他。一名战俘走了上去,夺过张金合手中的药包,狠狠地掷到墙壁上。 张金合勃然大怒,猛地抽出那根缠在腰间的皮带,这是他作为工程队副队长的一个管理工具。张金合刚要扑上去教训那名战俘,抬眼看到义愤填膺的战俘们,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把皮带系回腰间,心有不甘地骂道:“他娘的,都不怕死吗?老子是在救大家,那几个不被抓走,咱们都得染上等死!” 杨啸冷眼旁观,手中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注意到,从药包里散落出来的那些植物是蝎子草,其汁液可消肿止痛。 集中营的指导部办公室,留声机正在播放日本民歌《樱花》,低缓的女声中,野泽雄二放下沈一秋的照片,拿起桌子上的飞机模型举过头顶,靠在椅子上下翻转。这几日,收音机里前方战场日军捷报频传,而他却心思重重,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些跟他毫无关系。 他放下模型,扭头看向窗外冰冷的监舍,又摇头懊恼地闭上眼。如果那次不立功心切,导致僚机被中国人的机枪击落,自己就不会沦落到此,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他宁愿战死沙场,哪怕剖腹谢罪也不愿呆在这里看管囚犯。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野泽雄二懒洋洋地拿起话筒,但他紧接着就一个弹起立正,惊喜地大声说道:“舅舅!”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沧桑的中年男子声音:“我现在是给你下命令,回到家里,你再叫我舅舅!”野泽雄二再次立正,大声说道:“哈依!将军阁下!” 野泽雄二恭敬而认真地倾听着日军第一军司令官筱冢义男下达的命令,似乎有些迟疑:“将军,这样做是不是违反了国际公约?一旦他们把消息带到外面……” “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执行命令吧!” 野泽雄二挺胸:“请将军放心,我有办法处理好这件事情!” 晚饭后,指导部办公室灯火通明,几名日军军官和军医围坐在一起,倾听着野泽雄二安排,不住点头。 “财”字号监区突然小范围流传起一则消息,说是鬼子这两天很可能要集中释放一批病号,还有人主动请廖百夏分析这则消息的真伪,廖百夏听闻只是微微一笑,反问道:“鬼子难道会良心发现?”区良驹更是对这则消息嗤之以鼻。 这两天,杨啸通过观察,没有发现石小溪有投降的迹像,于是让晏轲借着分发早餐的时机,向石小溪传递一些积极的信号,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反馈,但如果这个“官二代”不是笨蛋,应该能够领悟得出来。 杨啸听到鬼子有可能释放病号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可否利用此次机会,伪装成病号越狱,但他紧接着就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思路。 但是一些战俘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他们认为横竖是个死,不如赌一把。廖百夏耐心劝说道:“这个法子,正常来说的话,必须里应外合才能成功,现在并没有这个条件,很可能要落入鬼子的圈套!” 又过了一天,几名战俘突然在吃晚饭前剧烈干呕,加上本身就蓬头垢面、瘦骨嶙峋,不用装也看着像病号,所以很快被来巡察的伪军发现,押出监舍,送往“天”字号监区。 当天夜里,“天”字号监区一片嘈杂,随后相互搀扶着慢慢走出一群面容枯槁、精神萎靡的战俘,几名伪军在大声点数、报数。没过多久,集中营大门处枪声大作,叫骂声、脚步声纷乱,还夹杂着狼狗的狂吠,很久才平息下来。 留在各监区的战俘们听到这阵枪声,顿时大惊失色,纷纷摇头叹息,认为这近百号兄弟凶多吉少,很可能是被集体枪杀了。廖百夏、杨啸,还有石小溪则沉默不语。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阵尖利的集合哨四处响起,集中营里除隔离区外的所有战俘都被赶出监舍,在大操场全体集合。很快,八名口里被塞了布条、五花大绑的战俘被几名伪军推到了队伍前面的空地上。 野泽雄二一身军装,带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出现在战俘们面前,他用凌利的眼神扫视着黑压压一片的战俘,皱了皱眉头,右手一挥作了个手势。 随即,一个嗓门很大的伪军对着全体战俘高声说道:“奉大日本帝国第一军司令部之命令,皇军体恤体弱多病之劳工,决定逐批释放。岂料,昨夜有人乘防备松懈,突然抢夺枪支、制造纷乱,皇军虽即时镇压,但仍有脱逃。经查,此八人慌称病情,博得皇军同情,是此次脱离之主谋!现当众处决,以儆效尤!” 一排枪响之后,这八名战俘全部倒在血泊之中,眼中饱含愤怒、死不瞑目! 战俘们突然骚动,有人开始怒骂,十几名伪军齐齐举起长枪向着空中鸣枪警告,两名日本机枪手迅速摆开架式,匍匐在地,瞄准了战俘人群,骚动才渐渐平息下来。 那大嗓门伪军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大声说:“此次脱逃,值班皇协军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说到此处,他向后挥动了一下右手臂,几名日本兵迅速夺下两名伪军的枪支,将他们反绑了起来。 被绑的伪军惊慌失措,立刻瘫软了下来,那大嗓门伪军继续说道:“为严明纪律、对失职者予以军法从事!”话音刚落,两名日本兵分别向伪军的脑后开了一枪,随后将脑浆迸裂的尸体一脚踢向前方! 原本还群情激愤的战俘一片哗然,而一些在场的伪军也惊呆了,有几名伪军的枪都差点扔到了地上。他们均被这谁也没有想到的情景弄得有些蒙——咱知道鬼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这到底是唱得哪一出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24章:与石小溪接头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战俘们回到监舍,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一方面对鬼子当众枪杀八名同胞愤怒不已,另一方面对鬼子处决两名伪军也是大惑不解。不少人得出一个结论:昨夜确实有同胞趁乱冲击门卡、侥幸逃脱,所以鬼子恼羞成怒、杀一儆百。 一名战俘愤怒地说:“早知道是这样,昨天老子也混进去和鬼子拼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总比在这等死强!”战俘们纷纷表示赞同。区良驹露出鄙夷的眼神,翻过身去睡觉,不再理会这个乱糟糟的环境。 几名八路军战俘自发地围到廖百夏身边,显然,他们对鬼子突然放人、又突然杀人这一系列异常举动还是难以理解,都想听听廖百夏对此事的看法。 廖百夏抬头看了看这些战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面色凝重地轻声说道:“这是鬼子自导自演的把戏,大家不要上当!” 廖百夏的声音不大,且被整个监舍的嘈杂声掩盖,但这个出人意料的判断还是引起了一些战俘的注意,距他们不远的杨啸、中田佑男、石小溪等人忍不住向廖百夏这边看了过来,但他们无一例外地又很快将目光收了回去,只是竖起耳朵听,生怕廖百夏有所顾忌,不愿再说下去。 廖百夏说道:“太原集中营绝非浪得虚名,仅凭少数几个兄弟去冲击门卡还有逃脱,这是不可能的,而且那些兄弟们也不会这么愚蠢。所以说鬼子说的话,不能信!他们所说的防备松懈,可能是在麻痹我们;而当众杀人,则是在警告这里所有中国人,包括伪军。我想,别的监区的同志们大约近期有所行动,而且买通了一些关节,所以鬼子才会故意这么做。” 廖百夏抬头看了看四周,看到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压低嗓音说道:“鬼子也没那么好心,会主动释放这里的病号,大家想一想,进了隔离区的病号大多都是垂死之人,病重之人,传染性很强,按照鬼子的一贯做法,不是枪杀就是活埋,为什么突然要释放?” 廖百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一次的传染病,很可能是鬼子在集中营搞细菌试验导致的,这次突然放人,鬼子究竟用意何在?对!他们一方面可以对外宣称“仁爱慈善”,一方面又可以实施自己的真实企图,因为被放出去的人,会投奔我们的老乡、去找我们的部队,这样他们就无形中充当了传染源,将会导致大面积疫情,严重杀伤我们的精神意志和战斗力!” 战俘们恍然大悟,顿感茅塞顿开,无不对鬼子的险恶用心感觉心惊——禁止细菌战是《日内瓦公约》的重要内容,但日本始终不批准该公约的缔结,反而将“细菌武器”作为一种“只伤害人畜、不破坏物质”的新式武器加以研究、应用,而首当其冲、深受其害的就是中国军民! 中田佑男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已经足够让他不寒而栗。他不敢相信,但进入中国特别是来到集中营后的所见所闻,又不得不承认,现实远比他看到的甚至想象的更可怕。 另外一边,杨啸暗自点头。廖百夏的分析有一部分与他不谋而合,只是他还在慢慢梳理,而且他也不会当众说出来。他转眼看到石小溪正怔怔地发着呆,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在作什么思想斗争,杨啸的心再次被揪了起来——如果再不尽快有所行动,这小子真有可能去投降! 晚上只有窝头,没有稀饭,战俘们端着瓷缸或空着手,乱哄哄地排队领窝头,一人一个。轮到石小溪的时候,晏轲抓起三个窝头往他的瓷缸里一扣,然后又继续给下一名战俘发窝头。 石小溪一楞,但还是转身欣喜地走了开去。这是这名炊事班长第二次给他偷偷多发窝头了,不过这回一次多给两个,更加令人意外。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晏轲,晏轲也望了一眼他,笑了一下,做了个鬼脸。 石小溪有些纳闷,但很快便惊喜万分,心“呯呯”乱跳——自己与这个炊事班长素不相识,凭什么他要这么关照我?难道是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或者说他就是军统派来营救我的特工? 他曾经也这样怀疑过,但很快被自己彻底否定,现在这个怀疑又重新浮现了出来,却变成了很有可能——尽管这个炊事班长行为莽撞,不像是特工,但军统用人,往往出人意料,连我都被骗了,鬼子更不会怀疑! 石小溪心念一动,开始用目光寻找起杨啸来,因为他亲耳听过炊事班长称此人为“大哥”!他远远看到杨啸坐在墙角,一边啃着窝头,一边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神态沉稳而坚定,不禁心情大好——也许此人才是营救自己的主角! 石小溪向杨啸的方向走去,想主动和他搭讪,但杨啸抬头看了看他,像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去,并不理睬。 杨啸看到石小溪面带那种抑制不住欣喜的神情,知道晏轲已将一些积极信息传递给了石小溪,他见石小溪傻不拉叽地想过来“认亲”,突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落,于是,只能用这种不待见的方式来暗示。 石小溪有些拿捏不准了,难道我猜错了?他佯装不在意地走过杨啸身边,往监舍后边走去。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个集中营里战俘并非铁板一块,而是三五成群、鱼龙混杂,不乏时刻准备立功投降鬼子的软骨头,军统的人想必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不会主动向他亮明身份,同时,也不希望他主动靠近,无端引起注意。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无需主动作为,最后时刻自然有人安排。 由于疫情持续,以及自身条件恶劣,集中营里每天死的人越来越多,与此同时,新战俘也很长时间没有被送进来,所以集中营里的劳工数量锐减,战俘中的优待人员,如卫兵、炊事员等也要定期出工,具体名单由工程队队长总协调。 近来,“财”字号监区的战俘每天都会被派出劳动,有时是被派去采石场作业,有时是被派去修路。杨啸经过观察和分析,认为采石场则地形相对复杂,且只有两名日本兵看守,其他看守都是伪军,逃跑的机会较多。 杨啸与晏轲暗中商议,决定在采石场见机行事,与石小溪会合后,看准时机,制造混乱,掩护石小溪逃走。采石场周围是环形大山,有良好植被掩护隐蔽,而采石场所在的山体虽然陡峭,但有的断面并不垂直,身手较好的人,在滑落过程中随时抓住手边的青藤等植物,看起来不至于送命。 从采石场逃走的方案尽管很冒险,但还是有一线生机,而且杨啸有一个最坏的打算,没有告诉晏轲,那就是:逃跑过程中如果发现情势必不对,无法逃脱,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干掉石小溪! 机会很快来临,“财”字号监区再次集体被派出采石,但有一拨人却要被派去修路,不巧的是,杨啸也是被派去修路。晏轲找到张金合,直截了当地悄悄说:“我大哥和我都不想去修路,请张队长关照!” 张金合一听有些怪:“采石场粉尘多,而且还危险。老子关照你们,才派你们去修路!”他突然意识到晏轲和杨啸可能要搞事情,于是犹豫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道:“不管在哪里,都要守规矩,想一些花花肠子是没有出路的!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 晏轲不动声色,说道:“谢队长关心,出什么事我们自己负责,与你没任何关系!”张金合挥了挥手,意思是让晏轲可以随便,爱上哪上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25章:采石场惊魂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采石场位于太原集中营的西部约十几公里,三面环绕着青山,一面紧临着公路,远远看去,倒也有一番景致。采石场的正面被高大的栅栏拦住,其余三面与周边青山的界限则是陡峭的山崖。 天气晴朗、阳光很毒,采石场内粉尘飞扬,不时传来连续的咳嗽声。战俘们分成几拨,有的剥离,有的碎石,还有的运输。大块的石头要用锤子和凿子凿成大约一米边长的正方体石胚,小块的石头则轮流用铁锤砸成更小的碎石子。 路边停着几辆卡车,石胚和石子一装满就开走,具体干什么用,战俘们并不关心,猜测无非是修路、修机场之类,尽管大家都知道是军用,但在饥饿和创伤的驱使下,绝大多数战俘都选择逆来顺受,除了老老实实干活,没有别的办法。 采石场中随时都有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和伪军穿梭巡逻,还有一些伪军则手拿皮鞭、木棍等工具,严密监视着战俘们的一举一动,稍有他们所认为的“怠工”迹象,立刻上前就打。 晏轲和杨啸一进采石场就远远地跟着石小溪,与此同时,杨啸用锐利的眼光扫视着周边的地形,继续寻找着可能逃脱的路线,押送战俘的伪军见杨啸暗中左顾右盼,于是骂骂咧咧地狠狠抽了他几鞭子。 杨啸和晏轲在前一天晚上商议的逃脱计划为:一、选择在西边峭壁附近作业;二、如果石小溪没能在一起,则由晏轲去联络石小溪会合;三、趁看守不备,由杨啸护送石小溪冒险沿着峭壁滑坠下去,晏轲掩护。那里杨啸曾经留意过,有四成的把握可以脱险,当然,可能会受伤较重;四、晏轲继续留在采石场,麻痹敌人,为杨、石二人腾出更多的时间;五、预计杨、石二人隐入山林后,晏轲视情形制造混乱,要么从采石场的另一侧也如法炮制脱险,要么制造杨、石二人发生事故丧生,保护自己再寻机逃出。 他们没有提前与石小溪会合,告知他这套计划,一方面是担心“隔墙有耳”,被人告了密;另一方面,杨啸认定石小溪是个胆小如鼠的怂蛋,保不齐会露出马脚,弄巧成拙,而在采石场上临时行动,到时石小溪不想走也得走! 不过看起来这套计划的执行一开始就不太顺利,由于采石场的分工是由伪军看守说了算,所以很快石小溪就远离出了杨啸和晏轲的视线。这样他们只能继续走一步看一步。 晏轲和杨啸分配到的任务是剥离和凿石,按照既定的大致尺寸凿好石头后,将石胚堆在原处,后面会有专门的人将它们运走,凿下来的一部分碎石则可以直接推落到下一层作业面,由下面的战俘负责砸碎、集中和运输。 由于上、下两层作业面约有三米高的落差,且没有任何安全措施,所以这种直接推落碎石的方式相当危险,但与此同时,也节省了大量时间。 杨啸和晏轲故意抢在队伍前面,这样他们就可以走得远一些,更加接近采石场东边的峭壁,他们在距离峭壁不远的地方选了一块中等岩石,开始作业。不过杨啸很快发现,峭壁那边有一名持枪的伪军在把守,显然,看守们不是笨蛋,也意识到此处必须严加防范。 由于采石场内看守巡逻的频率较高,杨啸和晏轲两人几乎说不上话,只能埋头苦干,不一会儿就朝着峭壁方向,凿了好几块岩石,大汗淋漓。 随着作业的进行,采石场里飞扬的粉尘更加密集,甚至连戴着口罩的看守也觉得受不了。不少战俘不得不将粉尘吸入肺中,造成剧烈咳嗽,甚至咳出了血,但稍有停顿,就很可能遭受一顿皮鞭。 趁着看守因躲避扬尘而稍有松懈,杨啸悄悄地对晏轲说:“敌人看守太严密,今天的计划取消!” 晏轲听闻一楞,因为杨啸的特性,很少会主动取消既定的计划。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觉得今天的确是一个良好的时机,放弃可惜,于是压低嗓子对杨啸说:“大哥,咱先不急,再慢慢找机会。” 杨啸刚想说话,便被不远处一名伪军的大声喝问打断:“你们俩个!鬼鬼祟祟地搞什么!”说完有手拿皮鞭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由于被阳光和粉尘一直呛眯着眼,所以晏轲直到伪军走到跟前,才发现是老李,老李看到晏轲,一反常态,扬起皮鞭怒骂道:“不想活了?赶紧干活!” 说完“啪”地一鞭打在晏轲旁边的地上,溅起许多石屑。 晏轲心中着恼:“我他娘的平常对你那么好,真是白瞎了!”他站起身想奚落老李一番,却见老李冲他挤了挤眼睛,晏轲和杨啸同时惊讶地抬头一看,发现几名鬼子看守正拿着枪大步朝这边走来。 老李又一鞭子抽在地上,晏轲和杨啸赶紧低下身子,继续挥动凿子作业。 等到鬼子看守走后,老李悄悄对晏轲说:“兄弟,只要不是日本人来,你们就可以歇歇!”说完,他继续往前巡逻,不时挥舞着鞭子,对一些动作较慢或者他认为在“偷懒”的战俘下手十分狠。 采石场上的作业依旧十分繁忙,“乒乒乓乓”的凿石声和“哗啦啦啦”的倾倒碎石声不断传入耳朵,不时还夹杂着一些谩骂:“你他娘的眼瞎啊!” 老李的出现,让晏轲觉得更加有机可趁,他见四下无人,便对杨啸说:“一会儿我制造一场混乱,吸引那边的看守,如果顺利的话,大哥你按计划和石小溪先走,我就留在这里,拖住他们!” 杨啸见晏轲和伪军们处的关系不错,心想这小子还真是当潜伏特工的料子。至于晏轲提出的这个脱逃方案,杨啸根据他的经验,觉得很冒险,且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想怎么制造混乱?” 晏轲微微一笑,冲着前方努了努嘴。杨啸顺着方向看去,发现一块巨石直立在作业面的边沿。晏轲站起身走了过去,用凿子在巨石的底部凿了十几下,黄土和石屑大块剥落,很快就摇摇欲坠起来。 杨啸立即明白了晏轲的用意,他皱了皱眉头,转而有些欣喜:“这小子居然理解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确长进不小!” 但晏轲很快停下了凿子,探头向下看了一眼,显然,他是担心误伤到下一作业面的战俘。不过,就在他向下看去的时候,突然脸色大变,表情一下子僵硬了下来。 他先是看到石小溪在下层作业面一个人孤独地凿着石块,随后又看到正对着巨石的下方,廖百夏正抡着大铁锤,一块块地把碎石继续砸碎,砸成石子,而中田佑男则弓着身子,用铁锹将石子推到一边,堆在一处。 晏轲看到中田佑男,突然浑身微微颤抖,满腔怒火莫名涌了上来,恨不得立刻跳下去,杀死“木村俊树”!但他很快想起杨啸的话,不断提醒自己冷静,急促的呼吸才慢慢舒缓。 这时,中田佑男直起身,用右手捶了捶腰,大约是迎着阳光,不禁皱起了眉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正好抬头看向晏轲。 晏轲接触到中田佑男的目光,突然面部剧烈抽搐,瞳孔一阵收缩,耳畔像是听到一阵惊雷——这神态,像极了!木村俊树要杀郑克天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晏轲眼前顿时又浮现出李焕之、郑克天的面容,血液突然一下子涌到头顶,无法控制自己。他怒目圆睁,拿着工具的双手猛烈颤抖。 杨啸依旧蹲在一块岩石旁边,只能看到晏轲的背影,因此第一时间并没感觉到异常,只是觉得这小子望着下边居然哆嗦,心还不够狠——作为特工,这可能是一个致命的弱点,但作为一个男人,这何尝不是一种美德? 不过很快杨啸就惊讶地看到,晏轲迅速低下身子,似乎用尽了全力继续敲凿起那块巨石的底部来,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巨石一阵剧烈晃动,顶部的石屑纷纷滑落。 正当杨啸目瞪口呆之际,晏轲扎起马步,涨红着脸,双手用力,低喝一声将巨石往外推去!杨啸大惊失色,一跃而起,想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晏轲的脑中此刻一片空白,眼里没有其他任何人,只有“木村俊树”!他要用这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将“木村俊树”砸成肉饼,替李焕之报仇,替郑克天报仇,替无数死在那个日本鬼子手上的冤魂报仇! 廖百夏在下方听到头顶悉索作响,抬头一看便情知不妙,千钧一发之际,他一个侧扑,将站在原地毫无反应的中田佑男一掌推出好几米远,自己也本能地一个翻滚,听天由命般地躲闪到一边。 巨石轰然落在廖百夏身边不足一尺远的地方,落地时发出一声巨响,砸在下边的岩石上,溅起一大片碎屑与烟尘,随即弹起继续翻滚,落入更低的一层,再次发出一声巨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26章:采石场惊魂2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石小溪两腿发软,瘫倒在地,随即他挣扎着爬起来,想远离这个危险地带,结果一脚踩空,跌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看样子还崴了脚。 整个工地都被这两声巨响惊动,一些战俘神情木然,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作业;多数战俘急忙朝这边涌过来,看到现场情形,有的目露庆幸,也有的带有一丝幸灾乐祸的遗憾。 鬼子和伪军看守也纷纷跑了过来,但显然训练有素,站立方位分成上、下两层,控制了所有可视范围。一名日本看守用鹰隼般的目光一扫,便看到半躺在地上惊魂未定的中田佑男,他用皮鞭一指,用蹩脚的汉语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中田佑男面色苍白、双腿不住发抖,目光不自觉地向上看去。晏轲并没有躲避,他手拿工具,呆立原地、故作惊讶,一副一不小心造成事故的模样。 日本看守怒气冲冲地手一挥,几名伪军过去将晏轲押了下来,日本看守二话不说,骂了一句“八嘎!”皮鞭劈头盖脸地向晏轲的身上招呼,晏轲躺倒在地,护住脑袋、蜷缩着身子,咬着牙硬挨着打。 晏轲没有感觉疼痛,他还在回想着刚才那一瞬间,为那块巨石没有砸中“木村俊树”而无比懊恼,对廖百夏的多管闲事无比怨恨。 日本看守见晏轲不求饶,更加打得兴起,上前用脚踏住他的脑袋,撸起袖子准备再下狠手。杨啸不禁大惊失色,立时就要抢身下来阻止。 这时,廖百夏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求情:“我们没事,不要打了!”伪军老李也拉住日本看守的胳膊,讪讪地说道:“太君息怒,这名劳工是炊事班长,野泽中佐指名让他做饭,刚才是一不小心犯错,还请手下留情。” 晏轲的半边脸都贴在了地面上,嘴角渗出鲜血,不断喘着粗气,日本看守这才把脚挪开,又踢了他一脚。老李见此情形,连忙环顾四周,手拿木棍指了一圈,骂道:“看什么看?赶紧去干活!谁他娘的偷奸耍滑,小心狗命!” 人群很快散去,晏轲看起来被打得不轻,爬都爬不起来,杨啸正要下去扶他,却见廖百夏扶起了晏轲。 廖百夏扶起晏轲时,附着晏轲的耳朵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但是不准你杀害无辜!”晏轲原本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听了这话猛地一睁眼,发现扶着自己的是廖百夏,立即愤怒地甩了一下胳膊,手指着廖百夏,怒目而视。 廖百夏微微一笑,忍着全身的伤痛慢慢离开,与不远处一直在等他的中田佑男、石小溪会合,中田佑男扶着廖百夏离开了这里,不时回过头来,惶恐地看着晏轲——他是一个敏感的人,看出了晏轲眼中的杀机,只是想不明白:自己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为什么这个炊事班长总是要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他! 杨啸走下来,狠狠地瞪了晏轲一眼,然后扶着他到一旁,坐下稍加休息。杨啸看到倒在巨石附近,躺着吓得六神无主的中田佑男时,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杨啸冷冷地说:“你怎么解释?”晏轲捂了一下红肿的脸颊,说道:“我想制造一番混乱,好借机行动。” 杨啸冷哼一声,说道:“你和石小溪联系上了?”晏轲一怔,哑口无言,他那个时候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心想干掉“木村俊树”,还没联系石小溪就迫不及待地采取了行动。 这时,伪军老李又匆匆地跑了回来,用皮鞭指着杨啸和晏轲大声说道:“少啰嗦,继续干活!小心挨揍!”说完朝他们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 杨啸看到不远处,那日本看守正冷冷地看着他们,显然,在他眼里,今天发生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杨啸低下身去,抡起廖百夏丢下的铁锤开始砸起石块来,他一边假装低头干活,一边斩钉截铁地对晏轲说:“那个哑巴不可能是木村俊树,只是长得像而已!” 晏轲一边用铁锹推着石子,一边红着眼睛,坚持说道:“他不是哑巴,我听到他说日本话!无论如何,我都要杀掉这个日本人!” 杨啸怒火万丈,按照军统的规矩,晏轲的这种节外生枝行为,枪毙十次都不够!但他转念又安慰自己:“这小子没正式加入组织,算不得违反纪律。” 杨啸冷冷地说:“日本人不可能让同胞来受这个苦!”随后不再理会晏轲,继续砸起了石头。 晏轲的头脑逐渐清醒过来,觉得万分惭愧,也使出吃奶的力气,开始拼命干起活来,似乎想以此来救赎自己所犯下的过失。 从采石场回到监舍,石小溪感觉失望透顶,原本他已经基本断定晏轲和杨啸就是潜入集中营的军统特工,但经过采石场上的那一幕,他觉得自己可能自作多情了,他无法想像戴老板会派这样的人来执行任务,除非他吃错了药。 晏轲无比沮丧,不时偷偷地向杨啸检讨错误,杨啸觉得让这小子自我反省反省也是好事,所以也不阻拦。随即告诉他吸取教训,再思良策,从头再来。杨啸从那名鬼子看守眼中看出了强烈的警惕,他判定采石场那边再也没有希望脱逃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寻找下一次机会,否则石小溪那个怂包一定抗不住多久。 晏轲自觉所做的蠢事一定严重挫伤了石小溪的信心,便弱弱地问杨啸道:“大哥,要不我去和石小溪解释一下?”杨啸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不用管了,我会亲自和他说。” 中田佑男回到监舍,依旧有些瑟瑟发抖,他现在真的担心晏轲会半夜窜出来干掉自己,中田佑男不是怕死,只是觉得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没有任何价值。 中田佑男则隐隐有一种预感——那个炊事班长是认出了自己是日本人,所以才屡次下狠手要除掉自己,这一点是完全可能理解的,唯一不能解释的是,为什么那个炊事班长不当众揭露他的身份! 中田佑男经过这些日子的经历,知道中国人对日本人那种仇恨,不是简单地说一句:“那是日本军人的错!”就可以化解的,同时,他不禁扪心自问道:“即使是日本的平民,有谁了解战争的真相?不是都在狂热地支持侵略和杀戮吗?” 所以,他坚定不移地相信:只要他是日本人的身份暴露,不用那个炊事班长动手,自己立即会死无葬身之地。然而,强烈的责任感又让他顷刻间战胜了那丝恐慌——他觉得自己必须继续潜伏下去,因为这里的“料”还远远没有结束! 廖百夏走到一名晋绥军战俘身旁,蹲下身子与他小声说了两句,那战俘爽快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和廖百夏一起朝中田佑男走来,中田佑男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们,廖百夏微笑着对中田佑男说道:“小伙子,来,你与这位兄弟换个铺,到我们那里去睡。” 中田佑男面露欣喜,一骨碌爬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只要与廖百夏在一起,他就觉得十分踏实,何况廖百夏还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一命。 廖百夏身边的一名八路军战俘睡到了那名晋绥军战俘的铺上,给中田佑男腾出了铺位,这样一来,中田佑男的铺位实际上已被周边包括廖百夏之内的五名八路军战俘保护。廖百夏的这一安排,令中田佑男大为感动,他强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不断向廖百夏鞠躬。 待中田佑男躺下,廖百夏和蔼地向他了解情况,问他是不是曾经得罪过那个炊事班长,但他还是不敢向廖百夏透露任何信息,只能假装惶恐地摇着头。 廖百夏意识到,这龙蛇混杂的集中营内暗流汹涌,他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阴谋,而其中的焦点便在于那个炊事班长和他身边的“大哥”! 这“大哥”深不可测,向来独来独往,而炊事班长虽然看起来就是个楞头青,但廖百夏清楚,这小子能跟鬼子和伪军打成一片,而且那个平常趾高气扬的警察局长出生的张副队长似乎还有点怕他,他绝非泛泛之辈。那么,他跟他那个 “大哥”到底什么来路?他为什么屡次要置哑巴于死地?这哑巴又是什么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27章:挑明身份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廖百夏的背上还火辣辣地疼,这是救中田佑男时造成的——他惊险侧扑之后直接滚翻在了碎石上面。这疼痛在白天时候并没有多少感觉,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尖锐起来,如刀割针刺一般。 廖百夏无法入睡,索性坐起。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身边的中田佑男睡梦中眉头紧锁,紧闭双唇,眼角似乎还有泪痕。廖百夏不禁心中一颤:这个年青人心里苦啊,他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只可惜不能说出来。 中田佑男翻了个身,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廖百夏开始没有在意,但突然一下子又顿时警觉起来,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禁不住侧耳倾听。 中田佑男微微发出了鼾声,廖百夏什么也没听到,神色稍安,觉得自己大概过于敏感了,出现了幻听,于是慢慢地躺下,面朝中田佑男侧卧而眠。 廖百夏刚闭上眼睛没多少时候,便又听到一串轻轻的“叽哩骨碌”声响,这声响,像极了谁在说日本话!他猛地一睁眼,赫然发现这声音来自中田佑男口中! 廖百夏屏住呼吸,终于听清了中田佑男多次发出的一个音节——“哦卡啊桑”,廖百夏大惊失色,他听不懂几句日语,但这个发音却太熟悉了——这分明是日本人在喊“妈妈”! 以八路军与日军作战的经验,日本兵绝少有被活捉并且投降的,如果败局已定,绝大多数会选择自尽,这些士兵在弥留之际喊得最多的就是“哦卡啊桑”,即“妈妈”,一些有孩子的,会在临死的时候喊自己孩子的名字,当然,也有一些人会喊“天皇万岁”,但总体而言,并不多见。 廖百夏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哑巴,很可能是日本人!这样一来至少能解开他心中的一个谜团,那个炊事班长想尽一切办法要杀这个哑巴,便可以理解了——他可能认为哑巴是奸细。只是以他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哑巴并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而且如果他是日本特务、奸细,十个炊事班长也早就被灭了!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 廖百夏觉得自己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但却不能急于求成。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感觉一阵轻松,背上的疼痛感似乎也消失了,于是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中田佑男看起来精神很好,他见廖百夏坐起来的时候显得有些艰难,便两手比划着,意思是想替廖百夏去领稀饭和窝头。 廖百夏微笑着看着他,摆了摆手,说了声谢谢,然后,他对身边一名八路军战俘说:“你去告诉队长,我们昨天受了点伤,由你帮我们打饭。我有话和哑巴兄弟单独说,你们不用急着过来。” 中田佑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廖百夏要和他说什么,但廖先生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中田佑男认为自己必须听廖先生的话,只要自己能做到的事,都不可以拒绝。 廖百夏见附近已经没有了人,便再次微笑着盯着中田佑男,轻声地说道:“兄弟,你昨晚上说梦话了。” 中田佑男原本还是一脸憨笑,听了廖百夏的话,一瞬间笑容就僵在了脸上,随即便是满目惊恐,脸上的肌肉不住颤抖起来,他突然意识到:昨天在采石场上的受惊一幕,已经深深侵入到自己的潜意识中,所以自己才会下意识地说梦话! 现在,无论廖百夏是不是在“诈”他,他都不想再对这个恩人有所隐瞒。 廖百夏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他看出了中田佑男眼神从惶恐到坚定,知道真相和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中田佑男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一边继续用手比划,一边小声说道:“廖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廖百夏尽管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听到中田佑男开口还是吃了一惊。他注意到,中田佑男说话的时候只是微张着嘴,几乎不动嘴唇,配合着手势,很好地掩饰了自己正在开口。 廖百夏点了点头,并不答话,径直艰难地站了起来,往监舍的后门僻静处走去,中田佑男也站起来,紧随其后。原本那里有一两名战俘,缩在墙角,见廖百夏过去,自觉让开了位置远离。 中田佑男随即一边继续用手势比划,一边暗中坦率地向廖百夏承认:自己是一名日本记者,自从被美国同事从中国战场带回的日军屠杀平民的影像震动后,便立志进入中国寻求真相,并试图搜集更多的资料,将真相向全世界披露,在山西与河南边界的地方,他阴错阳差地被当作中国平民抓进了集中营。 集中营不是谈心的地方,但短短的几句话,已足以使廖百夏震惊。说实在话,廖百夏虽然很多时候冷静得如同圣人,但他不是圣人,他不喜欢日本人,无论是帝国主义侵略者还是日本的平民,可是在这一刻,他却对眼前这个看似瘦小而窝囊的日本人产生了一丝敬意,并且在他眼里,这是一个英雄般的人物。 中田佑男看了一眼杨啸,突然两眼有些发红,低声说道:“我的外祖母是香港人,我有中国人的血统。” 廖百夏心中一颤,原来,这个日本人的身上也流着中国人的血液!他顾不得再问中田佑男与炊事班长有什么过节,他的第一反应是:“一定要保护好这个日本人!”于是,他沉着地对中田佑男说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今后,你继续当你的哑巴,千万不要暴露身份,我们会想方设法保护你。” 中田佑男大喜过望,他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历练了无数坎坷与辛酸,也收获了无数阅历与信息,他见过不同的人和不同的队伍,认为如今的中国,只有中共产党领导的武装才最有人情味,最值得信任。廖百夏的表态,除了让他温暖,也让他有了一定的安全感。 中田佑男心中尚有一丝顾虑,因此没有把自己与太原陆军机关的木村俊树是表兄弟这层关系说出来,一方面是觉得时机未到,另一方面,他逐渐对表哥所说过的话失去了信心,内心深处有些耻于表达。 传染病的暴发使得各监舍的放风时间大大减少,连上个厕所都是速去速回。杨啸为了弥补晏轲鲁莽行动可能造成的不利影响,只能直接与石小溪接线,防止其心理崩溃、丧失信心。他利用短暂的空隙时间,在放风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走到了石小溪身边,轻咳了一声。 石小溪猛然一惊,看到是杨啸后,眉头舒展,突然感觉心跳加速,难以抑制住自己的紧张和兴奋。杨啸感觉到了石小溪的表情变化,对此很不屑——如果不是执行任务,到了必须亮明身份的时候,他真不想和这个怂包“官二代”现在就把命运绑在一起! 他瞅准机会,目不斜视,冷冷地对石小溪说:“我们奉命前来营救石长官,请务必配合。” 石小溪对杨啸的突然表露身份其实并不意外,但还是欣喜若狂,此刻,他确定国军没有忘记自己,不禁信心倍增。他的目光也没有投向杨啸,只是手脚有些颤抖,呼吸也变得稍稍急促起来。他顾不得追问采石场上的突发状况,更不敢摆“长官”的架子,急切地问道:“下一步有什么行动?” 杨啸扭头看了石小溪一眼,皱了皱眉头,说道:“长官无需了解,只要听我们的安排就好。现在,我们继续保持距离,如有行动,我会通知你!” 石小溪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问什么,杨啸再次冷冷地说道:“顺便提醒长官一句:如果当了叛徒,可就没有好下场!”说完再也不看石小溪,快速赶了两步便向前离开。 石小溪停下了脚步,刚开始的欣喜之情也逐渐平静,随之而来却感觉到一股寒意正从脚下升起——军统的无孔不入和心狠手辣,他早有耳闻,今天也算有了初步印象。那么,他们到底有没有把握尽快将自己营救出去?他觉得再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集中营里待下去,说不定就可能做出蠢事来! 石小溪一心以为杨啸他们有了行动计划,只是不方便告诉自己,或者把握不大,而实际上,杨啸与晏轲也在着急地寻找着脱逃的路线和时机。但他们制定的一些方案,包括再次从采石场脱逃等,都通过认真分析研判,觉得风险太大,并不可行。 正当杨啸和晏轲苦苦思索和探寻脱逃方案时,机会又一次来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28章:机场变故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几天后的清晨,金翻译领着几名日本军官、一名军医来到“财”字号监区挑人,宣称需组织劳工外出务工,三天之后返回。 战俘们排队依次走过去,身体健康的战俘全部被挑出来站到了门外,几个装病的战俘被军医看了出来,挨了伪军的一顿狠揍。紧接着,被挑选出来的200来号人被押解到操场集合,由伪军逐一搜身。 一名战俘私下里嘀咕道:“老子进来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搜身,到了这里还有什么私货?真他娘的是脱裤子放屁!”另一名战俘显得有些担心,声音略带发抖,说道:“鬼子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想集中杀人吧?” 看到每名被搜身完毕的人都依次领到三个窝头,战俘们这才稍稍放宽心来,这种情况属于“加餐”,是强体力劳动前的常见措施,只不过一次性早餐发三个窝头还是第一次遇到,看来劳动的强度有些大。 杨啸发现,这几名军官穿的服装与集中营里的日军略有差别,应该是用工方亲自前来挑选劳工。结合鬼子慎重搜身等情况,他判断:此次外出的劳动地点距集中营不会太远,且可能是个军事要地。 战俘们依次挤到停在一边的十几辆军车上待命,每辆车上还放了一桶水,战俘们上车之后,拿着窝头就狼吞虎咽起来?——不管一会儿要面对什么情况,先填一填肚子再说。 金翻译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什么人,而外来的那几名日本军官静立一旁,其中领头的军官不时抬手看表,显得有些不耐烦。 不一会儿,野泽雄二带着几名日本兵匆匆走了过来,领头军官立刻迎了上去,两人站在原地说了几句话,那军官现出不可思议地表情,似乎想劝说什么,但野泽雄二干脆不理会那军官,径自上了一辆军车。那军官显得无可奈何,与其他几个人上了另一辆军车。 车队一行在颠簸中行驶了大约几个时辰,终于缓缓停下,战俘们纷纷从闷热的军车上跳了下来。阳光很刺眼,不时传来飞机低空飞行的轰鸣,杨啸用右手遮了遮额头,四处张望了一番,立刻知道车队来到了一座飞机场。 战俘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地势较高,因此杨啸可以目测到机场的大致分布。机场大致呈长方形,长、宽均接近1000米,一栋类似于塔台的建筑矗立在东北角,机场上不时有巡逻车辆来往,偶尔还有飞机发动机试车的声音。整个机场的飞机不少于20架,有几架飞机大约受损严重,单独停放在了跑道边。 战俘们全部下车集合完毕,这时,机场方向开来一辆巡逻车,几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下车来到队伍前,分散排开。野泽雄二和几名日本军官走了过来,威严地扫视了一番人群。 金翻译取过一张图纸看了看,然后指着身后的飞机场,大声对战俘们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在这里共同修复机场跑道,皇军指示,三天内务必完成,否则全体劳工将受到严厉惩罚!鉴于此,野泽中佐亲临现场监督,如发现劳工有懈怠、脱逃之行为,格杀勿论!” 战俘们大多神情木然,也有的窃窃私语。尽管他们知道,给鬼子修机场,某种意义上是助纣为虐,但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即使自己反抗去死,鬼子还会变本加厉地强征其他人来,甚至会让老百姓遭殃。 在机场监工大致分配了作业范围之后,战俘们随即被押送到机场跑道上,杨啸观察到跑道上坑坑洼洼,受损严重,一些土坑深达数尺,看样子这座机场不是被中国抗日武装突袭爆破过,就是被国军战机轰炸过。整个跑道足有100米宽,1000多米长,在三天之内修复,简直不可想像! 战俘们作业时的运材料、铺石头、拉铁磙、倒水泥,都是手挖、肩挑、背扛、锹撮,其中拉铁磙平跑道,三十几个人一起用尽全力才勉强能拉动几米,不一会儿就感觉筋疲力尽。稍有停歇,日、伪军监工就会上来用皮鞭抽、用棍子打。 当天的作业一直持续到深夜,晚上则在搭好的简易工棚睡觉,凌晨天刚蒙蒙亮,就要再次起来干活。战俘们的一日三餐都要在工地上解决,均是发霉的窝头就咸菜,每次吃饭的时间不允许超过十分钟。 在战俘们咬牙坚持的劳苦作业下,一天之后,机场跑道的一小部分已经基本修复,野泽雄二带着几个人开车直奔一架被炸得千疮百孔的战斗机。 他兴奋地围着飞机转了几圈,不停抚摸着机身,并且钻到飞机底下去检视了一番。随后,他迫不及待地攀入驾驶仓,一番鼓捣,居然发动了引擎。这架飞机破损的螺旋桨转动了起来,发出巨大的声响,远处机场内的日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鸣枪示警,野泽雄二带来的一名日本兵赶紧跳上军车,前往机场方向说明情况。 野泽雄二整了整衣服,目光炯炯,驾驶着飞机开上了跑道,缓缓滑行。 他紧握操纵杆,兴奋得不能自已,仿佛此刻已经飞上了蓝天,在白云中穿梭,朝着前方的敌机发射出一串串火炮,朝着下方的大地投出一枚枚炸弹!硝烟中,火光冲天,爆炸声震耳欲聋……野泽雄二圆睁双目,不时单拳紧握、心潮澎湃——他觉得,这才是自己应该有的工作环境和状态! 连续的高强度作业使得战俘们疲惫不堪,先后已经有十几名战俘因劳累过度倒下,随即被伪军看守抬走扔到一边——毫无疑问,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再站起来。 中田佑男身体本就不好,夜间又受了点凉,导致身体更加虚弱。他干活时眼冒金星,显得有气无力,已经挨了不少鞭子,要不是有廖百夏和几名八路军战俘护着,可能早就坚持不住了。 杨啸和晏轲一边假装卖力干活,一边观察着石小溪的状态及周围情势,暗中商议着有没有机会逃脱。晏轲注意到机场跑道有一边的杂草生得老高,他认为如果跑进去隐蔽起来,天黑后可能会有机会。 杨啸远远地看了一眼草丛,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显然,杨啸认为晏轲的提议并不可行,晏轲不解,暗自揣测道:“是不是目标太大了?要不是为了救石小溪,我和大哥肯定能跑得掉!” 来到机场已经是第三天,看起来还有一半的工程没有完成。战俘们除了必须忍受肉体上的折磨,精神上也几近崩溃,他们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不知何时会招来一顿毒打,枉送了性命。 可能是出于绝望,一名战俘突然扔下工具,拼命往草丛中跑去——此时的他,要么是孤注一掷、拼死逃跑碰个运气;要么是出现了幻觉,认为跑到那里就会安全。杨啸猛然抬头,低声叫道:“不好!” 他的声音未落,只听“呯呯呯呯”一阵枪声响起,那逃跑的战俘一头栽到了草丛中,浑身的鲜血渗了出来,立时毙命! 一名日本兵和几名伪军快速跑到那名战俘的尸体前,日本兵嘴里呜里哇啦地骂着,似乎还不解恨,用刺刀狠狠地朝尸体上猛戳。 附近的一名战俘看到这情形,扔下工具,似乎想上前理论,结果那日本兵抬手就是一枪,那战俘登时脑浆迸裂、仰面倒地。 战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杀人惊呆,随即一阵骚动,纷纷扔下工具朝草丛方向走去,从他们义无反顾、怒不可遏的神情来看,大约是想和鬼子拼命。晏轲情知不妥,激动地站起来想去阻止,被杨啸一把拉了回来。 此时,石小溪趁人不备,悄悄地来到了杨啸和晏轲身边,密切关注着现场形势。显然,这名国军高参认为:现场的秩序越乱,借机脱逃的机会越多。 日本兵和伪军见势不妙,分散开来严阵以待,连续朝天空开枪示警。远处几辆巡逻车迅速朝这边开来,巡逻车上的机枪手也不断朝空中放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29章:告密者区良驹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廖百夏见情势危急,连忙挺身而出。他迅速跑了过去,张开双臂,拦住那十几名战俘们的去路,大声说道:“大家冷静!”战俘们不理会廖百夏,想推开他继续前进,但廖百夏双脚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他依旧张开双臂,大声提醒道:“不要做傻事!” 廖百夏不顾一切的阻拦,总算触动了这批红了眼想去拼命的战俘,他们渐渐停下了脚步,逐渐意识到与那些杀人恶魔硬拼、“讨说法”便是送死,无异于飞蛾扑火、有去无回。只是满腔的悲愤难以宣泄,令他们觉得自己的胸膛快要爆炸。 鬼子的巡逻车已经赶到,十几名日本兵跳下车,立即将枪口对准了站立着的战俘,一名机枪手则保持瞄准姿式在车中待命。 有几名战俘悄悄地缩了回去,但大多数战俘依旧毫不畏惧,与鬼子对峙。廖百夏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再次劝说道:“来日方长,大家回去吧,继续干活!” 战俘们看到鬼子已经布下了阵势,听了廖百夏的劝说,知道鸡蛋不能往石头上碰,不甘心地逐渐散去。 鬼子虐杀战俘的事并不鲜见,战俘们只是一时激愤,尚不至于引发大规模骚动甚至暴乱,石小溪试图趁乱寻机逃脱的打算无法实现,不禁有些失望。 一名日本兵小头目走到廖百夏面前,来回踱了几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伸出大拇指,夸奖说道:“哟希!”随后,大声呵斥了那名无故杀人的日本兵及其身边的几名伪军,大意是:“如果劳工暴动、误了工期,大家都逃不了干系!” 廖百夏没有理会日本兵小头目的赞扬,他回到了工地,发现中田佑男靠在一个大铁磙后面,面色苍白、双唇翕动,双腿不住颤抖,似乎很快就要瘫倒在地。 廖百夏连忙上前扶住中田佑男,他知道中田佑男身体有些虚弱,加上劳累过度,以及受刚才鬼子枪杀战俘一幕刺激,有些挺不住了,迫切需要休息。 廖百夏四下望了一番,拍了拍中田佑男的肩膀,朝前方不远处的一处掩体指了指,悄悄对他说:“去那里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感觉好些了再出来。” 在那处掩体下面,远远地还能看到里面停着一架破旧的飞机,看起来是一处停机房。中田佑男确实有些支持不住,他脸胀得通红,不停地喘着粗气,朝廖百夏感激地连连点头。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见日、伪军监工都没有过来,战俘们当中也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提起精神,紧张地小跑到停机房,找了个角落,不顾地上的油污和充斥着的难闻味道,扯开衣襟透着气,赶紧躺了下来。 中田佑男偷偷溜进停机房的行为,全部被不远处的区良驹看到,他心念一动,四处观察了一下,迅速跟了过去,随即也进入了停机房。 中田佑男见区良驹突然出现,不禁大惊失色,他惊恐地望着区良驹,胡乱地打着手势。区良驹冷哼一声,并不理会,而是直接攀上了那架似乎报废的飞机,在驾驶舱里仔细观察,并迅速翻找查看着什么。 方才那阵枪声惊动了野泽雄二,一名机场守军军官也随他一起来到了工地。野泽雄二命令工地上的伪军看守立即搜索草丛等可疑地带,整顿秩序、加强管理。他担心会有战俘脱逃,这将使得他在日本陆军航空部队同仁面前十分难堪。如果逃脱的战俘混进机场内部,造成破坏,这可是天大的责任事故,一向严厉的舅舅绝不会饶了他。 野泽雄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挥手,带着那名守军军官和几个日本兵匆匆大步走向停机房,几名手拿木棍的伪军看守随即跟上。 野泽雄二一行人还没走几步,迎面就遇到了慌慌张张地从停机房里出来,一路小跑的区良驹。几名伪军看守立即上前将区良驹围住,不由分说就要抽打,被野泽雄二喝止。区良驹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发现有人躲在里面,特来报告!” 野泽雄二不认识区良驹,略一迟疑,那几名伪军已经飞速跑了进去,很快就把中田佑男揪了出来。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打后,中田佑男满脸是血,倒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支撑起上身,用愤怒的眼神扫视了一圈,然后死死地紧盯着野泽雄二。 野泽雄二与中田佑男的目光相撞,不知为何,他的眉心一阵紧缩。这时,一名伪军看守再次抡起木棍狠狠地砸向中田佑男的头部,中田佑男下意识地护住脑袋、蜷缩一团,伪军看守围上去继续踢打。 这时,廖百夏快步跑了过来,大声怒吼道:“住手!”不远处的一些战俘也停下手中的作业,纷纷朝这边赶来。 日本兵立即拉动枪栓,严阵以待。野泽雄二不动声色,举手示意日本兵不要轻举妄动,伪军看守也停止了对中田佑男的殴打。 野泽雄二眉头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来,微笑着注视着廖百夏,说道:“廖先生,有何见教?” 廖百夏扶起倒地的中田佑男,将他交付给了后面的八路军战俘照顾,然后面向野泽雄二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敬礼这个动作是1929年7月27日关于战俘待遇的日内瓦公约中的约定:“(战俘)对拘留国一切军官均须敬礼。军官战俘仅须对拘留国的高级或同级军官敬礼。” 廖百夏从未如此郑重其事过,野泽雄二一楞,随后也严肃地还了一个礼。廖百夏离朗声说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条生命,不应被随意剥夺。据我所知,这位小兄弟疲劳过度,只是想暂时休息休息,似乎罪不至死,阁下的部下,怎能对他下如此毒手?请中佐阁下根据有关国际公约,给予我们人道主义待遇!” 野泽雄二无言以对,他虽礼待廖百夏,但见廖百夏丝毫不给面子,胆敢如此顶撞自己,顿时心中腾起一股杀机,右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腰间的手枪。一名伪军看守见状,急于在主子面前表现,抢先跳出来挥舞着大棒打向廖百夏,廖百夏头一偏,棍子重重落在他的肩上,但只是身子晃了一晃。 战俘们见廖百夏被打,顿时群情激愤,上来将廖百夏保护了起来,冲着野泽雄二等人怒目而视。那机场守军军官脸色大变,悄悄向野泽雄二说了句什么,被野泽雄二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那名用棍子袭击廖百夏的伪军看守依旧在那里蠢蠢欲动,野泽雄二突然走上前,“啪”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野泽雄二见那挨打的伪军看守一脸的茫然懵逼,继续怒斥道:“还不快滚?!”那看守清醒过来,赶紧捂着脸灰溜溜地退了出去。野泽雄二转过头微笑着注视廖百夏,说道:“廖先生所言极是,工地管理存在诸多不妥,多亏廖先生提醒,我敬佩廖先生的义气,更尊重你的意见,从现在开始,将确保你们的饮食和休息权!” 廖百夏见野泽雄二当众作出了承诺,虽说有些意外,但确实表明抗争起到了作用,理应见好就收。于是他高举双臂拍了拍手,对围在一起的战俘们大声说道:“兄弟们!中佐阁下一言九鼎,必不食言,大家回去吧!”众战俘也感觉强硬对抗下去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逐渐散去,又开始了机械的劳动。 廖百夏将中田佑男直接扶进了工棚休息,伪军看守不敢阻挡。晏轲远远看到,对杨啸说:“大哥,这姓廖的还真有些牛逼!”杨啸看了看他,从鼻孔里发出了“哼”的一声,不屑地说道:“那是鬼子怕耽误工期!” 这时,石小溪悄悄地凑了过来,迫不及待地对杨啸和晏轲说道:“你们有什么计划,最好提前和我说一声,好歹我也是个参谋,不是傻瓜!”杨啸依旧冷冰冰地说道:“你听我们安排就好,别的事不要多问!” 石小溪心中不快,但看到杨啸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后便不再说话。他转身拂袖而去,与其他战俘一起拉起了铁磙。 野泽雄二见战俘们开始正常作业,甚至比之前还卖力,也是松了一口气。司令部命令三天之前务必修复跑道,如果这帮劳工罢工,耽误了作战,舅舅一定会让他提着脑袋去见,所以他不得不安抚这帮劳工。 他看了看这架报废的飞机,突然有了兴趣,便独自攀登了上去,但他只看了驾驶舱一眼,便顿觉兴味索然。野泽雄二走下飞机的时候,区良驹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一边向野泽雄二行礼,一边说道:“中佐阁下,我还有事相告!” 野泽雄二眉头一皱,冷冷地说道:“讲!”区良驹说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发现这架九六式战斗机除了机翼受损,发动机还漏油,一旦被火力击中,很容易在空中起火爆炸!” 野泽雄二听闻一惊:此人能一眼识别战斗机型号,并且看出了其致命弱点,绝不是普通的战俘!他立即对区良驹开始重视起来,但表面上依旧不以为意,淡淡地问道:“哦?你竟然懂得飞机?” 区良驹微微一笑,说道:“鄙人曾在笕桥中央航校受训,对此略知一二,我还知道,此类战斗机面临着被淘汰,一批新锐战斗机将取而代之!” 野泽雄二不由大惊失色,最近,日军的“零”式舰载战斗机刚刚服役,陆军也在申请使用,没想到中国军队对此早有预判。他精神一振,问道:“你当过飞行员?”区良驹摇摇头,说道:“那倒没有。” 野泽雄二双手负在身后,沉吟了一会,突然抬头轻蔑地朝区良驹说道:“不过是认得几架飞机罢了,不足为。我从来不相信出卖朋友的人!”随后看也不看区良驹一眼,大步离去。 区良驹有些着急,还想说什么,被野泽雄二身边的一名日本兵一脚踹倒在地,半天也没爬起来。 野泽雄二一行人走了之后,迅速跑过来十几名中央军战俘,围住区良驹就是一通拳打脚踢,区良驹的两名“随从”在此期间不知去向,始终没有露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30章:意外之喜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机场跑道如期完工,战俘们重新回到集中营,均已疲惫不堪,有的战俘手脚都起了泡,无法继续出工。野泽雄二委托金翻译当众宣布,在机场工地上受伤的战俘经日本军医确认后,一段时期不再安排出工,这在之前无法想像——鬼子是不可能养这些 “闲人”的,早早地就会让他们“失踪”。 第二天清晨,集中营又新进了一批战俘,刚刚将他们编好号,就有十几辆军车驶了进来,将这批战俘一个不剩地全部拉走。 几名伪军看守在监舍门口议论纷纷,一名伪军忿忿不平地说道:“满州那边的工地天天催命一样要人,还拖着不给钱,真他娘的不够意思!” 另一名伪军叹了口气,说道:“司令部的命令,谁敢违抗?咱们还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让他们全部抢了就好!不然,老本都要亏光了。” 从伪军看守的对话,杨啸和晏轲捕捉到几条重要信息:随着侵华战争的深入,日军对沦陷区的资源进行疯狂掠夺,劳工需求大增。用工方显然对新战俘比较感兴趣,因为集中营里的老战俘基本上个个面黄肌瘦,干活不太给力,不划算。 而集中营这边也觉得新战俘不好管理,还是老战俘用得顺手,乐得留下老战俘,所以尽管集中营每天进进出出不少战俘,杨啸、廖百夏、区良驹、石小溪等人一直没被送出去。 区良驹结结实实地受了些内伤,一直倒在铺上起不来。更为悲催的是,整个“财”字号监区都知道了区良驹出卖同胞、是个“叛徒”,无不对他指指点点、嗤之以鼻,有时还发出莫名其妙的哄笑声。 一天傍晚,几名晋绥军战俘收工回来后,突然来到区良驹的睡铺前,领头一人阴阳怪气地朝区良驹说道:“你他娘的好逍遥啊,整天不用干活,日本人的狗,确实不一样!”区良驹闻言,只是抬了下眼皮,并没有理会。 领头的晋绥军战俘见区良驹不理睬自己的挑衅,直截了当地怒斥道:“三晋子弟兵,从不当孬种!阎长官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老子和几位兄弟这些天一直觉得抬不起头!起来,赶紧滚到后面去!不要在老子眼皮底下出现!” 区良驹继续躺着不答话,他的两名“随从”则翻身爬了起来,一左一右双臂抱胸,冷冷地与这几名晋绥军战俘对峙。一名“随从”胀红着脸,争辩道:“我们团长可不是孬种!” 领头的晋绥军战俘讥笑道:“都怂成这样了,还不是孬种?小子,给我识相点,不然别怪老子不顾兄弟情面,连你们一块揍!”说完,旁边几名晋绥军战俘撸起袖子逼将过来,不少中央军战俘则跑过来饶有趣味地准备看热闹。 张金合看到有人要斗殴,刚准备过来维持秩序,看到众人针对的是区良驹,便退了回去。这些天他也听说了区良驹在飞机场的表现,觉得这小子的确欠揍。 区良驹忍着伤痛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目若无人,朝两名“随从”说道:“我们走。”说完默默地走向监舍后面的角落。 那领头的晋绥军战俘突然一把揪住区良驹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他娘的以为就这么算了?”两名“随从”见状扑了过来,准备夹击领头的晋绥军战俘,但立刻被其他几名战俘拦了下来。区良驹挥了挥手,让两名“随从”冷静。 那领头的晋绥军战俘眉头紧皱,目光紧紧逼视着区良驹,阴沉地说道:“把你身上的军装脱了!怂包、汉奸都不配穿这身军装!” 区良驹目光突然透出一股寒气,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招反关节擒拿,左手扣压住领头晋绥军战俘右手掌背,右手掌由下向上反锁握对手的腕部,以掌外缘用力错压其腕部。那领头的晋绥军战俘顿时疼痛万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区良驹得势饶人,立刻松手,冷哼了一声,再次旁若无人地朝角落里走去,两名“随从”紧跟其后。 廖百夏冷眼旁观,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位区团长有一身功夫,而且不像是胆小怕事之徒,他为什么要讨好日本人,出卖哑巴兄弟?难道也看出了哑巴是日本人,想借刀杀人?” 相比区良驹,中田佑男在工地上挨打受的都是皮外伤,在廖百夏和几个八路军战俘的照顾下,伤口很快就已经愈合。 廖百夏知道中田佑男的身份后,经常用鲜活的事例,揭露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人民犯下的罪行,驳斥日本“发动战争是为了解放东亚,建立大东亚新秩序”的谬论谎言,同时也表明了中国军民万众一心、抵抗侵略的决心。 中田佑男听了廖百夏义正言辞的陈述,结合自己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进一步认清了所谓“圣战”其实是就是赤裸裸的侵略和惨无人道的屠杀,对日本侵略者对中国人民造成的深重罪孽深感不安。 他猜测表哥木村俊树如今也一定身陷战争泥潭,心中不断祈祷他保持良善,千万不要当刽子手,他始终不愿相信小时候那么护着他的表哥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石小溪依旧一副焦虑的模样,偶尔向杨啸和晏轲投来幽怨的目光,似乎在嘲笑这两名军统特工的无能。杨啸交待晏轲,务必利用关系,争取外出出工,这样才有脱逃的机会。 晏轲自从上回采石场事件之后,加上目睹了中田佑男被伪军群殴,不再坚持哑巴就是 “木村俊树”,但每次看到中田佑男,心里还是过不了这个坎,总是不自觉地对他怒目而视。 这些日子,钱六带队到运城工地上监工,晏轲觉得集中营里少了个“帮手”,干起事来束手束脚。为了完成杨啸交办的任务,他只能主动去找张金合。 张金合听说晏轲要他多安排出工的机会,头摇得像波浪鼓:“不行,你们那些小九九,别以为老子不知道。我他娘的还想多活些日子,别连累老子!” 晏轲好说歹说,张金合就是不松口,气得晏轲直想骂娘,但却毫无办法,只好虚张声势地指着张金合,佯装凶恶地说道:“你给我等着!” 晏轲没有说动张金合,不禁有些垂头丧气,他来到劳工厨房,见还没到做饭的时候,便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继续冥思苦想起来——如果没办法外出,该怎么逃出这座集中营? 不一会儿,炊事员们陆续来到了厨房,一名炊事员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说道:“不好!”晏轲立马回过神,站了起来,发现厨房里不知从何处流出来一些污水,渗到堆放在一旁准备做窝头的玉米面上。 一名炊事员赶紧跑出去向伪军看守报告,这名伪军看守自集中营建造之日起就一直在当班,也是工程监工之一,他快速跑进厨房下水道口查看了一番,眉头一皱,嘟囔道:“他娘的,下水道又堵了!” 伪军看守指挥一名炊事员清理了厨房下水道口的一些污物,并用铁棍在下水道里搅了半天,堵塞情况才有所缓解。晏轲看着碗口般大小的下水道口,突然心念一动,暗自窃喜。 当天晚上,晏轲主动留下打扫劳工厨房卫生,趁四下无人,将一些烂菜叶、霉豆子等一古脑冲入下水道,很快就造成下水道严重堵塞,他继续冲水,争取将那些堵塞物冲得更加远离下水道口一些。 第二天清晨,晏轲有意去迟一些,果不其然听到伪军看守因下水道堵塞在骂娘,一名来得早的炊事员满脸委屈地听着他训话。 晏轲连忙跑过去,自告奋勇地提出全面疏通清理管道,他认为,如果仅仅在下水道口清理,肯定治标不治本,不过几天又将堵塞,而且污物越积越多,容易滋生蚊虫和病菌,可能会引发传染病。 伪军看守听后连连点头,夸奖晏轲办事认真、考虑长远,不愧是劳工中的典范,难怪连野泽中佐都非常赏识。 晏轲实际上并不懂管道疏通,好在别人也不懂。他挖开下水道,对着露出的管道装模作样地观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说:“管道安装没什么问题,不应该堵塞,问题可能出在排水沟上。” 伪军看守再次点头,似乎对晏轲判断很赞许。他把晏轲领到厨房后面,铲去一层土,掀开一块盖板,露出下水道与排水沟的交界处。晏轲欣喜地发现果然一部分烂菜叶、霉豆子被水冲到了排水沟里,和着污水污泥堆积在了一处。 他跳下排水沟,用铁锹将下水道口下面的那些污物慢慢清理了出来,伪军看守过意不去,指示另一名炊事员下去替换晏轲,被晏轲拒绝。他摆摆手,大气地说道:“小事一桩,我有经验,还是我来吧!” 晏轲蹲下身子,又将半个身子伸进了排水沟,将一些污水污物扒拉了出来,借着这个机会,他仔细地观察起排水沟来。 这条排水沟入口高约两尺,顶部被人工凿出的石板盖住,每隔一段就有一条拇指宽的间隙。覆盖在石板上的土层很薄,但这层浅浅的土使得排水沟隐藏得很好,在地表上完全看不出来。而最令晏轲惊喜的是,这条排水沟的宽度足可容纳一个人在里面爬行。 晏轲装模作样地继续查找问题,说排水沟里面没有光线,太黑看不到,不妨再到排水沟的出口处看看,是不是那里也需要清理。 伪军看守迟疑了一下,对晏轲说道:“不用了。你上午也不要做饭了,回去休息吧。”晏轲内心有些失望,但还是笑嘻嘻地向伪军看守表示感谢。 然而,当天下午,伪军看守又主动找到晏轲,二话不说,带着他直奔集中营围墙外的小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31章:密谋越狱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喜出望外,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这条小河,放眼望去,河对岸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再远处便是茫茫的青山。风吹过那片树林,树枝不时摇曳,仿佛能听到沙沙的响声。 这里的景色虽美,但晏轲却始终感觉一股阴森的寒意,轻风拂过,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冷战。伪军看守把他带到了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指了指说:“那里就是排水沟的出口了,你自己去看看。” 晏轲挽起裤脚,小心翼翼地踩着污泥走到排水沟的出口,左右一环顾,发现排水沟实际上是直线穿过劳工厨房后面的围墙,出口处则高出河面四十公分,不时流出一些污水出来。 他趴在地上,抓着排水沟的出口上沿,伸长脖子往排水沟里看,发现沟底累了一层厚厚的淤泥,但也谈不上堵塞,但刺鼻的气味令人受不了。他目测了一下,如果一个人在里面爬行,总体来说问题不大,只是那些淤泥中产生的气体需要用心对付。 伪军看守有些不耐烦,问道:“看好了没有?堵没堵?”晏轲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闭上双眼,伸开双臂转了一圈,作出深呼吸、享受自然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双眼悄悄地睁开了一条缝,这一瞬间,周边的环境已深深印入了脑海。 他欣喜地发现,这里看不到集中营的炮塔,换句话说,这个排水沟的出口也是炮塔观察哨的死角! 正当晏轲踌躇满志的时候,远远的一声喝骂传来:“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说完,一个人影向着这边快步走来。伪军看守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说道:“金翻译辛苦了,下水道堵了,我们过来看看,准备大修!” 金翻译看到站着一动不动的晏轲,立刻拉下脸来,厉声说道:“你,还不赶紧回去?!”晏轲赔着笑,朝金翻译拱了拱手,大摇大摆地往回走。 正当他与金翻译擦肩而过的时候,晏轲看到金翻译怒容满面,一言不发,晏轲猛然一惊,难道这个金翻译看出什么来了?他回想了自己刚才的行为,似乎毫无破绽,不过这金翻译心机甚重,不像钱六那样大大咧咧,的确需要防他一手。 晚餐之后,晏轲回到监舍,把排水沟出口正是炮塔观察哨的死角一事告知了杨啸,杨啸也是精神一振,觉得晏轲不负重托,终于找到了一条可行的脱逃路线。 夜已深,劳累了一天的战俘们差不多都进入了梦乡,杨啸与晏轲凑在一起,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用手比划,密谋脱逃方案。 晏轲起先想到的是排水沟距“财”字号监区不远,可以在监舍里,借着铺位上的稻草和破毛毯掩护,秘密挖一条地道,与排水沟相连。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杨啸否定,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大通铺监舍偷偷挖地道,显然并不可行,挖出来的土也无法处理。 杨啸认为既然已经找到了炮塔观察哨的死角,可以考虑找机会夜间直接从围墙下方挖地道逃走。晏轲对杨啸的方案也表示疑虑,因为那里虽然是炮塔观察哨的死角,但不代表附近无人巡逻,比如今天下午,金翻译就在那里出现过。 最后两人商议先由晏轲借着清理地下排水沟中的污物名义,记住某一处活动盖板的位置,再找机会趁夜挖开盖板,三人依次进入排水沟里逃到出口,再游过小河,进入对面的树林。 谈话间,杨啸突然翻身坐起,怒视前方;晏轲也猛地一惊坐起,沿着杨啸的目光向前看去。他看到了廖百夏在微微摇头,显然,他听到了杨啸和晏轲的密谋,也许他不知详细内容,但必然可以猜得七、八分。 杨啸与晏轲对视了一眼,随后站起身,朝廖百夏拱了拱手,轻声说道:“廖先生,请借一步说话!”廖百夏也不答话,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裤,便随着杨啸来到监舍的墙角处,晏轲紧随而至。 杨啸二话不说,上前掐住廖百夏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听到了什么?胆敢告密,当心你的小命!”晏轲也上前在背后一手拽住廖百夏的左胳膊,一手用手掌抵住了廖百夏的腰部,稍一用力,就会给予一个致命杀伤。 廖百夏被掐住了脖子,不得不仰着头,也说不出话,但他面无惧色,摆了摆手,示意杨啸不要冲动。杨啸冷哼了一下,把掐住廖百夏脖子的左手松开,晏轲犹豫了一下,也松开了手。 廖百夏揉了揉脖子,摇头说道:“恕我直言,两位胆识过人,但过于冒险,如果没有充足的把握,只会妄送性命、殃及池鱼!即使你们游过河,河对岸是什么情形,你们可曾打听过?” 杨啸自然知道这一层,只不过河对岸的树林里有什么情形,是不是有埋伏什么的,也暂时顾不上了。他认定了石小溪会承受不住压力,主动去当汉奸,所以不得不立即行动,为此,他只能冒险。 杨啸自认为自己和晏轲有能力应付一些突发事件,最坏的结果便是与石小溪一起以身殉国。 廖百夏见杨啸不为所动,主动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也曾多次暗中策划越狱,却均未成功。听我廖百夏一句劝,再耐心等待些时机,不要中了鬼子圈套。届时如需我们帮忙,尽管开口!” 杨啸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共产党人不要总把自己当救世主,我们有能力独立完成计划,请不要插手!”杨啸虽然对廖百夏的智慧和勇气大为钦佩,然而,毕竟党派有别,“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绝不允许共产党人插手 “流石计划”! 廖百夏见杨啸态度坚决,便叹了口气,什么话也不说,拱手告辞。 第二天,晏轲依计请求伪军看守领他去挖沟清淤,看守似乎有些不耐烦,便指了个方向,说道:“你自个儿去检查,老子没空。” 晏轲很快就找到并挖开了几处盖板,他有意不破坏大的土层,尽量先找到缝隙,再用工具撬开,装模作样地下去清理了一下后,便按原样把土层再盖上,看起来与原来没有多少差别,但晏轲其实已偷偷地作了记号。 “财”字号监区离劳工厨房不远,杨啸认为事不宜迟,必须立即行动,他们计划当天半夜以上茅厕为由出门,半道上干掉随同看守的卫兵,随即进入排水沟潜逃。晏轲从厨房拿了两把铁匙磨好,作为挖掘盖板以及排水沟里障碍物的工具。 大约三更时分,晏轲从睡铺上爬了起来,向值班卫兵提出上茅厕,卫兵见是晏轲,极不情愿地嘟囔道:“撒尿别跑远,就在门口解决了!” 晏轲捂着肚子说:“内急,要拉肚子!”卫兵一脸的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他低声骂道:“真他娘的懒驴屎尿多!拉屎是吧?先拉裤裆上,明天再洗洗!” 晏轲笑道:“明天早上我还要做饭,到时不干不净地随便发馍了啊!” 卫兵一想,这小子是皇军面前的“红人”,还是炊事班长,不能得罪,万一这小子使坏,给老子下毒可不划算。但半夜三更地上茅厕,还得陪着去,多少有些别扭。他抓了抓头皮,准备把皮球踢给“领导”,于是走过去推了推躺着正发出鼾声的张金合:“队长!”张金合假装熟睡,翻了个身,根本不搭理他。 卫兵无奈,暗骂了一句,然后转身不耐烦地对晏轲说道:“下不为例!快去快回,老子就不陪你了!” 正待晏轲要跨出监舍大门,杨啸也站起快步走了过来,说道:“等等我!”石小溪也悄悄地爬了起来,准备按计划依次跟着出去。但廖百夏却抢先一步,也对卫兵说道:“我也内急,一同去吧?” 卫兵见此情形,眉头一皱,骂道:“哟嗬!组团找屎去啊?都给我老实点,别他娘的真找死!” 廖百夏的突然插手,令杨啸和晏轲措手不及,杨啸不得不做好干掉廖百夏的准备,他朝晏轲使了个眼色,晏轲顿时会意。 石小溪稍一犹豫,也准备走过来。这时,突然河对岸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随即炮塔方向的探照灯大亮,紧接着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同时,集中营里尖利的警报声也骤然响起,鬼子和伪军的营房里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石小溪顿时吓得腿一哆嗦,差点跌倒! 杨啸与晏轲均是大惊失色——难道鬼子有什么神通,知道今天他们要逃?杨啸首先想到是不是廖百夏告了密!他再回头一看,战俘们都被警报声惊醒,大多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廖百夏不顾杨啸的仇视眼神,抢到门口,对外张望,张金合则死死地盯着杨啸和晏轲。 这时,一队伪军整齐地跑了过来,领头的老李看也不看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冲进门大声对张金合说道:“全体立即集合,去大操场!” 张金合不敢怠慢,赶紧指挥卫兵组织战俘列队。晏轲刚迈出大门,急忙又返了回去,趁着乱哄哄的局面,将磨好的两把铁匙偷偷地塞在了自己的草褥下面,转身冲出门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32章:命悬一线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集中营的操场被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旗杆上飘扬着的太阳旗就像溅上了鲜血般殷红,透出地狱般的诡谲。集中营里的几千号战俘都被押到了操场,日本兵与伪军保持着严谨的队列,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不一会儿,野泽雄二出现在操场一侧正中间,身后跟着几名日本军官和士兵,还有金翻译。 一名日本军官把手一挥,随即又有十几名伪军抬着几块门板来到操场,门板上面堆放了不知什么物品,都用了白布蒙上。紧接着,伪军们扯下白布,一具具呈现焦黑状,但难掩血淋淋的尸体顿时呈现在人们眼前。 这些尸体大多残缺不全,少数甚至身首异处,显然刚才的那阵爆炸在一瞬间就结果了这些人的性命。战俘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可能是早有预判,并没有产生骚动,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晏轲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今天他们按计划脱逃,必然也是进入那片树林,这样一来,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就是他们这几个人了。他看了看身旁的石小溪,发现他目光呆滞、面色惨白,双腿直哆嗦,不禁有些厌恶。 野泽雄二朝金翻译点头示意,金翻译大声说道:“前不久,皇军曾严厉警告过,要大家服从管理、安心劳动。只可惜,有人当成了耳旁风!刚才,地字号收容所发生了脱逃事件,八名劳工趁夜挖墙打洞,企图不告而别,怎知皇军料事如神,早有准备,遂一打尽!” 金翻译扫视了一番战俘群,不知为何,晏轲感觉金翻译的目光盯向了自己。金翻译继续说道:“据皇军了解,当前仍有不少劳工蠢蠢欲动,采用种种手段妄图脱逃,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皇军尽在掌握!因此,奉劝各位以眼前所见为教训,奉命唯谨、好自为之!” 金翻译说完,便站立一边。一名大嗓门伪军接替他宣布:“皇军有令,地字号收容所劳工值班班长负有渎职之罪,着即关禁闭,禁食五日!”众战俘一片哗然,战俘,包括所谓的劳工班长本就饥肠辘辘,再禁食五日,那就是活活饿死啊,不如直接枪毙算了。 大嗓门伪军继续说道:“本次脱逃预谋已久,因此必有包庇行为,皇军明鉴,认为所有同室人员均不能摆脱嫌疑,为即行警示,令地字号收容所所有劳工禁食一日,劳动一天!” 这时,“地”字号监区有人开始骂娘:“他们要跑,跟老子有什么关系?”野泽雄二听到这个声音,目露不悦之色,两名日本兵循声而去,上前就是几枪托,打得此人满脸是血,看来牙也掉了不少。 大嗓门伪军看了看野泽雄二,随后大声宣布道:“散会!” 杨啸和晏轲回到监舍,不由感觉万分庆幸,但同时也感觉有些沮丧——看来想游过小河进入对面的小树林,成功脱逃的几率很小。 正当杨啸和晏轲盘算着重新计划的时候,野泽雄二突然亲自带着几名日本兵和十几名伪军直扑“财”字号监区搜查,那看守厨房的伪军也赫然在内,晏轲身上顿时起了无数鸡皮疙瘩——难不成那看守厨房的伪军在故意引他上钩?他身上的冷汗直冒,暗叫不好,这鬼子他娘的实在是太狡猾了! 他想起了藏在草褥下面的两根匙子,这可不亚于两颗炸弹,如果被野泽雄二搜出,那可就是死路一条!他刚想有所动作,就被几名伪军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和杨啸等人一起被赶到了靠门口的地方贴墙站立,不许随便动弹。 晏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捏紧了拳头,杨啸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冷静。晏轲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一下心情,这时,晏轲瞥见廖百夏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的心再次被揪了起来——他娘的,这姓廖的是不是在幸灾乐祸,嘲笑我们没有听他的话?! 野泽雄二和日、伪军先后在监舍搜出一些违禁品,包括两根麻绳、一块刀片和几根削尖了的细木棍,显然野泽雄二对这个成果并不满意,下令再次搜索,他自己则随机掀开通铺上的草褥、毛毯等等来查看。 眼看野泽雄二就要掀开晏轲藏铁匙的那块草褥,晏轲屏住呼吸,几乎绝望,一刹那间,他的脑中闪出无数个蒙混过关的理由,但一个无比清晰的观点始终挥之不去——如果不承认是自己拿的铁匙,那得连累多少人! 但是野泽掀开那块草褥,却一无所获。晏轲惊讶地发现,那两把铁匙居然不翼而飞了!晏轲心中一阵狂喜,如释重负,他看了看廖百夏,心中充满了感激。 一名伪军从门外跑了进来,举着两把铁匙边跑边喊:“报告中佐,我在城墙脚下发现可疑物件!” 野泽雄二一把接过铁匙,对那看守厨房的伪军说道:“这是厨房的吗?”伪军对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肯定地说:“是的!” 野泽雄二对那伪军冷冷地说道:“能拿到这个工具的,只有你们,还有劳工炊事员!你知道该怎么查了吗?” 那伪军点头称是,一脸惶恐。野泽雄地脸色一变,厉声说道:“去!把所有炊事员都带到这里来集合!我要亲自审问!” 几名伪军分别领命而去,一名伪军指了指正贴着墙站着的晏轲,对野泽雄二说道:“那儿也有一名炊事员!” 野泽雄二远远地看了看晏轲,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他淡淡地说道:“我相信炊事班长,不会做那样的事。”那伪军诚惶诚恐,便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其余四名炊事员全部被押了过来,见到野泽雄二杀气腾腾,立刻感到无比恐惧,都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起来。野泽雄二将铁匙往地上一扔,用阴鸷的眼神扫视了几名炊事员,沉声说道:“认不认得这是什么?” 炊事员们不明就里,连连点头,其中一名炊事员惊吓过度,点头之后又连连摇头,立刻被旁边的一名伪军狂抽了几鞭子,炊事员疼痛难忍,却又不敢高声叫出来,只好一边用手遮挡,一边满地翻滚。 野泽雄二抬手,示意伪军不要再打。他微笑着对炊事员们说:“说,你们谁把铁匙带出了厨房?”炊事员们不敢抬头,一名胆大一点的,哭丧着脸说道:“冤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请太君明鉴啊!” 野泽雄二突然怒气冲,厉声说道:“你们很不老实!非要我用刑吗?”话音刚落,几名伪军抽出皮鞭就朝炊事员们的身上凶狠地抽打起来! 这时,晏轲挺身而出,走上前说道:“中佐阁下,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两把铁匙好象是我前几天丢失的,不关这些兄弟的事。” 野泽雄地的脸突然拉了下来,冷冷地问晏轲道:“为什么不早说?” 晏轲挠了挠脑袋,露出惭愧的笑容,说道:“小的胆小,怕挨厨房看守大哥的打,所以不敢报告。”说完,他看了看厨房伪军看守,见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由心中暗骂不止:“好小子,小爷我一直巴结着你,你他娘的居然还来暗算我!” 野泽雄二沉吟了一会,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铁匙,突然挥手说道:“解散!”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监舍,日本兵和伪军也随着野泽雄二鱼贯而出,丢下了一群不知所措的战俘们。 对于野泽雄二的突然离开,晏轲自己也觉得十分懵逼,有几名战俘反应较快,见晏轲挺身救人,而且野泽雄二这么给面子,纷纷过来拍晏轲的马屁,连石小溪也向晏轲投过去了钦佩的眼神。 铁匙显然是廖百夏取走,又趁人不备故意扔在了围墙的墙脚,造成有人试图用此工具掏墙的假象,这一举动等于是救了晏轲的命。 杨啸对自己起初的鲁莽深感不安,于是主动向廖百夏道歉道:“感谢廖先生相助,兄弟我多有得罪,还请原谅。” 廖百夏一反常态,并不谦让回礼,他看了杨啸一眼,冷冷地说道:“我并不想帮你们,只是不想看到这里的兄弟们受连累,枉送了性命!” 晏轲对廖百夏油然产生了钦佩之情,他觉得此人神秘莫测,具有大智慧、大勇气,确实不同凡响,难怪可以很快成为战俘们的核心。 杨啸对廖百夏也是刮目相看,只不过他心里十分清楚,尽管目前国共共同抗日,但双方所追求的信仰和目标大相径庭,他杨啸不可能与共产党人成为朋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33章:重操“旧业”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发生战俘挖墙脱逃事件之后,野泽雄二明显加强了防备,晏轲在劳工厨房都能听到围墙外日、伪军巡逻的脚步声,而排水沟也被金翻译安排“人”字号监区的战俘全面挖开清理。 晏轲清醒地意识到,排水沟这条路线已被察觉,再想从这条路线越狱已绝无可能。 这些日子没有外出劳动的安排,石小溪日渐消沉,焦躁不安,有时躺着好好地就会突然坐起来。杨啸看在眼里,内心也暗自焦急,他有时想主动找石小溪搭搭话,但石小溪却爱理不理,一副“有事说事,没事别来烦老子”的模样。 早上,战俘们照常依次排队领早餐,中田佑男领了一个窝头和一勺稀饭后,转身不小心碰到了石小溪,连忙鞠躬致歉。他与石小溪也算是“老相识”了,自我感觉相处融洽,所以鞠躬时还面带微笑。 但没有想到石小溪会突然发作。他怒气冲冲,“啪”地一下打落了中田佑男手中的窝头,中田佑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正在发放早餐的晏轲也觉得很诧异:这石小溪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和木村……哦不,哑巴计较起不了? 区良驹在旁边冷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石小溪突然急了眼,扑过去想和区良驹动手,区良驹身边的一个“随从”一脚踹了过去,石小溪一闪身,随即也出了一脚,那“随从”躲闪不及,“噔噔”地退了两步,一脸的不相信,说道:“小子,有点功夫,平常小看你了!来,咱们比划比划!” 区良驹一把拦住跃跃欲试的“随从”,一边斜眼看着石小溪,一边略带讥讽地说道:“中央军的人,咱们可惹不起!” 石小溪一转眼看到杨啸冷冷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铁青着脸,走到晏轲那里不声不响地领了一个窝头,塞到了中田佑男的手中,自己则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窝头,吹了吹灰尘,走回了自己的睡铺。 廖百夏微笑着走过来,关切地问道:“这位兄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石小溪抬眼看了看廖百夏,目露敌意,然后转过头去,自顾自地啃起窝头来。 杨啸觉得石小溪太反常,这不是一个好信号,他指示晏轲主动接近石小溪,务必掌握其思想动态和行动踪迹。他再次强调石小溪掌握着重大军事机密,要持续给予其信心,并严防其投敌叛变。 晏轲并不理解石小溪有多重要,更没有多少组织概念,但只要是为了抗日的事,他就愿意去干,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军统派出身份特殊的杨啸来营救石小溪,一定是高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将来一定有大大的好处。 晏轲利用放风的时间主动找石小溪搭话,先是把石小溪大大吹捧了一番,然后又郑重其事地表态到:“鬼子虽然狡猾,但工夫不负有心人,老天爷还是长眼的,我们一定能够出得去,请长官放心!” 晏轲的主动接近,让石小溪的心情有所好转,他对这个在鬼子面前混得风生水起的军统特工已从鄙视、怀疑,变得赞赏、期待,他情不自禁地反拍马屁道:“小兄弟足智多谋、堪称栋梁,前途不可限量,如果能救我出去,我会亲自为你报功!财富地位,不在话下!” 晏轲凛然道:“大丈夫许国不谋身,岂可贪图荣华富贵?我与大哥只想不辱使命,不思身外之物!”石小溪顿觉惭愧,连连点头。但他不知晏轲其实真心想说的是:“他娘的,赶跑了鬼子,求个职位安定下来也是好事,不能再干这种提着脑袋的事了。” 钱六从外地监工回来,带出去300来号人,只回来一半,有的被工地强留下来做长期苦力,也有的是累死或病死在了工地上。钱六回集中营后,直奔“财”字号监区,他先是和张金合打了个招呼,然后迫不及待地把晕轲叫到了伪军值班室。 晏轲见钱六额头上有伤,便故意问道:“怎么了?你这个皇协军小队长也挨了揍?”钱六把帽子摘下来往椅子上一摔,忿忿不平地说道:“什么狗屁小队长,我他娘的不就是日本人的一条狗么?” 晏轲还想再问,钱六打断他说:“不提这些窝心的事,说了也没用。” 他起身看了看门外,然后掩上门悄悄说道:“这些日子摇骰子输惨了,今天找兄弟你来,主要还是向你请教些赢钱的手段,嘿嘿。” 晏轲惊讶地说道:“野泽雄二不是说严禁赌博么?你怎么敢顶风违反?”钱六摇摇头说道:“野泽雄二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他也知道,这么个鬼地方,杀人都不是什么热闹事,如果再没有一点娱乐活动,岂不是都要憋疯了?听假洋鬼子说,有一天几个兄弟偷偷打麻将被中佐撞见了,本来吓得要死,后来啥事也没有。我们摇骰子,只要一对一动静不大,不会有事!” 晏轲还是第一次听说野泽雄二对集中营的管理并不上心,尽管他每次到指导部办公室送饭,基本上都会看到那鬼子在摆弄飞机模型。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消息,可以利用。他深知赌博这玩意就是鸦片,上瘾后便不可自拔,如果伪军看守都偷偷赌博,越狱的机会就会更多! 想到此处,晏轲假意说道:“摇骰子要想凭真本事赢,那可要眼力、耳力和脑瓜子一起上,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钱六激将道:“你小子先别吹牛,咱俩先试试碰单双?” 晏轲不以为然,轻描淡写地说:“好!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师傅!”钱六拿过骰盅,把两颗骰子扣了进去,快速摇了摇,然后看着晏轲,晏轲毫不犹豫地说道:“五个点,单数!”钱六急忙打开一看,果然是五个点。 钱六惊叹道:“行啊!本来猜单双就是碰运气,你居然能说出点数来!这可真神了”钱六不信,又试了几次,晏轲均准确无误地说出了点数。钱六把骰子增加到了三颗,晏轲依旧绝大多数都准确无误。 钱六把骰盅交给了晏轲,自己来猜,晏轲有意使了些手法,钱六屡猜不中,不禁抓耳挠腮,似乎恍然大悟道:“原来老子一直在当冤大头啊!遇到高手就是一盘菜!” 晏轲笑道:“高手哪会玩这么低级的玩法?要不要我教你几种手法,你回去练上几个月?”钱六摇摇头说道:“不用了,那些出老千的方法,我还是别学了,不然小命都要丢。以后我给你介绍对手,输了钱算你的,赢了钱咱俩平分!” 晏轲忍不住叫道:“凭什么输了算我的?”钱六有些不好意思,随后不怀好意地说道:“凭你的本事,怎么可能输钱?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有求于人么?” 晏轲听闻心中一沉,沉默不语,看来钱六不是傻瓜,居然直点自己的要害,好在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晏轲先是出了一身冷汗,但转念一想:“这里面的人,谁不想出去?就算日本人知道小爷我想越狱,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钱六兴致勃勃地对晏轲说:“走,咱们先去找张金合试试,让那小子今后见到你老实点!”然后不由分说,就把晏轲拽出了伪军值班室。 张金合听了钱六的激将,果然不服,他在交城的时候审问过一个江湖骗子,那骗子为了活命,主动交待了一些骗术,所以张金合对摇骰子也有一些心得,他冷笑着对晏轲道:“你可别出老千啊!” 晏轲并不正面回答张金合,说道:“咱们俩都是穷光蛋,没什么可押的,就赌窝头吧,一次一个。”张金合暗想:“这小子鬼点多,说不定真有些本事,老子见势不妙可一定要收手。” 没想到张金合输急了眼,转眼就忘了自己给自己的提醒,连输十三把。尽管他学了些手法,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摇的点数,也不敢乱来,于是自己摇的时候,全部被晏轲说中,晏轲摇的时候,又全部猜错,而且任凭张金合怎么睁大眼睛,也看不出晏轲作弊。 钱六在一旁乐不可支,讥笑道:“我说张金合,你是不是想绝食啊?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替你求个情,让轲爷把你欠的债免了?” 张金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说不出话,他良久才咬牙切齿地说道:“输了就是输了,不用免,老子明天开始一天只吃一餐,慢慢还!” 晏轲本想让张金合欠个人情,以后可能用得着,没想到张金合这小子挺有骨气,这确实有些出乎意料。钱六见张金合给台阶不下,也没有办法,说道:“好!有种!我以后每天都来见证一下。” 这时,外面有伪军喊他,钱六匆忙答应着走了。晏轲想对张金合说什么,张金合抢先皱着眉头说道:“少来!老子不领情!” 不一会儿,钱六带了七、八名伪军折返了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对张金合说道:“满州那边又要人去修铁路,这次要500个,你赶紧安排一下!” 钱六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张金合说:“欠债还债,愿赌服输,你小子别耍什么坏心眼,干出什么公报私仇的事情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34章:杀心突起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张金合很不高兴地对钱六说道:“老子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会干这种事!”钱六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后便扬长而去:“算你小子识相!” 张金合把战俘卫兵叫了过来,耳语了几句后,开始组织列队并随意挑选战俘,钱六带来的伪军则在旁监督。按惯例,卫兵会主动先挑选新进来的战俘,但晏轲很快发现,这一次的挑选不同往常,尽管廖百夏、区良驹、杨啸、晏轲等人依旧被排除在外,但石小溪却被卫兵挑中,被伪军推搡着出门到点名场集合。 晏轲心急火燎地找到张金合,说自己有几个兄弟身体不好,不宜出工,请张队长高抬贵手,换几个人。张金合翻了翻白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道:“都要这么走后门,我怎么对得起别人的兄弟?” 晏轲知道张金合存心刁难,但却拿他没辙,不由心中暗骂。他估计张金合这小子这段时间对杨啸和自己要干什么早有了预判范围,所以才敢大胆与“军统的人”叫板,这狗日的能称得上“神探”,确实不是徒有虚名。 晏轲红着眼咬牙低声说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记着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张金合对晏轲的警告不屑一顾,不再理会。这时,钱六满面春风地走进了监舍,身后还跟着两名面带谄媚,亦步亦趋的伪军。 钱六一眼看出晏轲脸色不对,似乎又与张金合“掐”上了,于是眉头一皱,训斥张金合道:“张金合!你小子又玩什么阴的了?” 张金合双臂抱肩,阴阳怪气地对钱六说道:“钱队长,你也太偏心了吧?你哪只眼看到老子玩阴的了?” 话音未落,钱六身边的一名伪军抽出一要棍子猛砸到张金合的身上,怒气冲冲地说:“你他妈想死啊?敢这么和我们中队长说话?” 钱六见晏轲和张金合有些懵,摆了摆手制止了那名伪军,喜滋滋地说道:“刚才,中佐念我兢兢业业、劳苦功高,特升职我为中队长!所以,兄弟们忠于皇军,好好改造,一定有好处!” “中队长?”晏轲和张金合听了均是一楞,这皇协军中队长可是直接能调度全集中营的伪军,权力可不小!张金合连忙拱手哈腰,向钱六道贺:“恭喜钱队长,今后还要请多关照。”。 晏轲不禁面露喜色——钱六的“高升”,对营救石小溪这件事来说绝对是好消息!眼下,当务之急是不要让石小溪被输送到东北工地。 他也拱手向钱六道了个喜,随后对钱六说:“钱队长,我有几个兄弟暂时不想去满州,不知能不能行个方便?” 钱六一听便知了原委,对晏轲说道:“派谁务工的事,由张金合张队长说了算!”随即转脸对张金合说道:“看在大家都是熟人的份上,我想,张队长会给这个面子的,是不是?” 张金合目光闪躲,似有不情愿,但还是连声说道:“那是,那是!” 钱六看出了张金合是有意刁难晏轲,所以不给这小子点甜头说不过去,便双手背在身后,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张金合,你小子就别装蒜了,给轲爷一个面子,我也做个主,你欠轲爷的债一笔勾销!就这么定了!大家都知道咱们以前是熟人,今后你们两个要互相关照,别给老子丢人!” 说完,钱六带着两名伪军神气活现地开始巡视起监舍来,不时翻翻找找,并且好生训斥了几个“不老实”的战俘。 石小溪和几名战俘被放回了监舍,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石小溪看到钱六在视察,知道他与晏轲关系不错,竟然产生了“这伪军头目也许被收买了”的错觉,便走上前去没话找话地讨好道:“长官亲自视察?” 钱六转脸看了石小溪一眼,傲然说道:“我不是长官,叫我皇军。”石小溪一怔,不由自主地改口道:“皇军辛苦了!” 杨啸看到石小溪在讨好钱六,再听到他们的对话,脸色“刷”地沉了下来。 500多名战俘被送往东北工地后,“财”字号监区一下子空出许多,而杨啸的心情也显得十分空落——随着时间的推移,“流石计划”却毫无进展,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几天后,又一批新战俘被分进了“财”字号监区,令人惊讶的是,这一百多名战俘居然清一色是晋绥军!杨啸知道,晋绥军作战勇猛,而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极少有如此众多军人同时被俘,对此他有些好,便开始留意这批新战俘的言行来。 区良驹突然起身朝着一名正站在杨啸附近找睡铺的矮个子新战俘走了过去,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激动,低声叫道:“梅营长!” 那矮个子战俘顿时惊慌失措,稍一定神,看出是区良驹,也是欣喜万分,迎上去握住了区良驹的手:“原来是区团长!听说你已殒国,我还给你烧了香,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 区良驹面不改色,说道:“闲话少说,你们团不是进了山么?怎么这么多人一起进来了?” 那梅营长一脸的懊丧,说道:“最近晋南一带战事吃紧,师长说中央军打仗不行,让我们团长别小家子气,去帮他们一把。奶奶个熊!我怀疑师部有叛徒,我们营作为先头部队去支援中央军那帮王八羔子,走到哪都中埋伏,兄弟们浴血奋战,好不容易突围出来,正打算喘口气,突然就被全部缴了械。” 区良驹面色凝重,他摇摇头说道:“师部如果出了叛徒,师长不会查不出来,你们处处受制,可能是作战指令被截获了!” 那梅营长想了想,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前些日子,我听特务连的老张说,军统的一个能人,叫做什么竹节虫的叛变,师部为了以防万一,重新更换了作战密码,难道这么快就被破解了?” 杨啸听到两名晋绥军军官的这番对话,顿时大惊失色——“竹节虫”就是军统太原站情报分队刘竹林的绰号,刘竹林精通机要译电破解,倘若果真叛变,绝对非同小可,更为要紧的是,如果此人叛变,太原站的同志们处境堪忧! 除此之外,尽管刘竹林没有上级组织的人员名单,但不排除鬼子顺藤摸瓜,对山西站的刘处长他们进行抓捕,这样一来,整个“流石计划”也极有可能暴露。杨啸突然变得焦燥不安,他一边在心中痛骂刘竹林,恨不得飞回去一枪毙了他,一边又暗自祈祷,希望刘竹林良心未泯,对自己的战友能够开一面! 当天夜里,杨啸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悄悄地坐了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睡着了的石小溪。 杨啸经历过无数险恶场面,从来没有如此悲观沮丧:这座集中营给人的感觉像是管理并不十分严格,似乎有漏洞可钻,但每一个“漏洞”之中,又显然布满了陷阱、处处暗藏杀机,难怪被称作“逃不出的人间地狱”! 刘竹林的叛变让杨啸无比紧张,他对营救石小溪的计划突然丧失了信心,对石小溪本人也丧失了信心。良久,杨啸突然眉头紧锁、目露凶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就要悄悄地起身。 这时,一直假装睡觉的晏轲连忙半起身,一把拉住了杨啸。晏轲从杨啸的神情中敏锐地捕捉到一则信息——大哥要杀石小溪! 杨啸冷冷地说:“为什么要阻止我?” 晏轲面露不解,轻声地问道:“我们花费了这么多精力,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早动手?” 杨啸的目光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他悲愤地说:“刘竹林叛变,我们的计划很快暴露。石小溪脑中的布防图堪比国军十个师!如果他被捕叛变,后果不堪设想,为了潼关一带数百万军民的性命,我必须这么做!这也是这次计划的一部分!” 晏轲听闻目瞪口呆,对于刘竹林这个人,他还是印象深刻的,此人计算、推理能力极强,他如果叛变,的确不难推测出杨啸和晏轲的下落。这一刹那,晏轲似乎明白了这次行动为什么叫“流石计划”——“流”的意思不仅是“营救”,还有可能是“做掉”! 晏轲的心不禁颤抖起来,他对“石小溪可以抵十个师”这个说法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国民党政府为了凸显行动的重要性,对军统特工,尤其是杨啸这种固执的“死忠”夸大其辞。 原来,像石小溪这样看起来十分重要的人物,也不过是国民党政府的一颗棋子,他并没有叛变,但却可以被随时处决。 晏轲莫名地转过头,他看到廖百夏和几名八路军战俘的睡铺排列那么紧密有序,他们始终一条心,保护着那个看似无辜的“木村俊树”,他的心中突如其来地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对比。 晏轲诚恳地对杨啸说道:“大哥,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再给我两天时间,如果再找不到切实可行的方案,再动手不迟!” 杨啸沉思片刻,慢慢地又躺了下去,晏轲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神不宁。 这时,监舍外突然传来乱哄哄的脚步声,晏轲还似乎听到钱六在那里破口大骂:“死人都他娘的发臭了,还不赶紧抬走?!想造瘟疫啊!” 一名伪军弱弱地问道:“队长,这么晚了,往哪抬啊,随便丢哪得了!” 钱六眼一瞪,继续骂道:“你给我说说,能丢哪里?喂狼狗?狼狗都嫌脏!赶紧的,你们受点累,好好打起精神干活!给我丢远点,丢到后面的山沟里面!” 突然听到钱六的说话,杨啸和晏轲相互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越狱方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35章:钱六也有血性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第一百三拾五章:说服钱六 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在各个监舍,所以对于伪军半夜收尸的事,战俘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连廖百夏等人也没睁睛看一下,只是翻个身继续睡觉。 几分钟后,钱六带着伪军来到了晏轲和杨啸所在的监舍,沿着中间的过道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异常,便转身扬长而去。 第二天中午,晏轲来到皇协军中队长办公室,说要汇报情况。因为钱六交待过伪军,说晏轲和张金合可以随时来找他,所以伪军们没有阻拦。 钱六正在里屋呼呼大睡,听说晏轲来了,一骨碌爬了起来。晏轲看到,钱六的脸色憔悴异常,于是好地问道:“六子,你不升了官么?怎么晚上还要带着人干活?” 钱六长叹一声,道:“唉……升了官,也就是面子上好看些,依然还是日本人的狗哇!人字号那边最近半夜死的人多,军医怕传染,让我们每天检查三遍,半夜也要去,把死尸趁早清理了。那个拉尸的老头前两天不知为什么被日本人砍了脑袋,一时找不到信得过的人,所以拉死人的活暂时由我们皇协军来干。” 钱六打开话匣子后,似乎停不下来,继续说道:“这几天,我们这里就一个日本军医,其他军医都回部队去了。这个太君谱子大,平常都懒得进你们那个地方,更不用说检查尸体,基本上都是收完尸后,直接签字放行,我们昨天拉了尸体直接用卡车装走填埋了,还是回来补签的字。” 晏轲心念一动,略带恭维地对钱六说道:“看来野泽雄二对你还是很信任的。” 钱六低声骂了句:“狗屁!”随后下意识地看了看屋内,压低嗓子对晏轲说:“野泽雄二水平高,不好糊弄,不知派了什么内奸在监视着呢,谁也不敢乱来。而且他之所以提拔我,很可能是对金翻译那个假洋鬼子干事不满意,想用我来刺激他,同时也想让他嫉恨、监督我。” 晏轲作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说道:“日本人的确够阴险,你可要当心了。那金翻译比较狡猾,对你到底怎么样?” 钱六咧开嘴笑了,他走到门口张望了一下,转头对晏轲说道:“放心,我与金翻译的关系铁得很!这小子表面上不讲情面,其实很讲义气,据我所知,他可暗中帮你擦了不少屎,不然你和你那个大哥可过得没这么滋润!” 听了钱六的话,晏轲不禁吃了一惊,他回想起自己多次在刺杀“木村俊树”、营救石小溪等行动中化险为夷,一直没有暴露,加上钱六带队出去做工的那段时间,自己和杨啸、石小溪都安然无恙,确实有些“如有神助”,难不成是金翻译这个“汉奸”在暗中帮忙? 钱六看到晏轲惊讶的样子,并不意外,他继续说道:“你也别多想,假洋鬼子不是存心帮你,而是在帮我。另外,收容所前不久请的日本厨师不干了,野泽雄二可能又要找你给他做饭,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晏轲连连点头称是,不一会儿便起身告辞。晏轲回到“财”字号监舍,向杨啸汇报了打探的消息,杨啸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必须尽快通过钱六这层重要的关系,装死逃出集中营,一旦鬼子重新物色专人来拉尸,就不再有这个机会。 晏轲再次找到钱六,直截了当地说提出希望钱六协助自己、杨啸,还有一名好兄弟一起装死越狱。钱六把头直摇,说:“我确实一直想让你早点出去,但希望是大大方方地释放,如果是越狱,那可不能干!我把你当兄弟,你可别害死我!” 钱六面露一丝紧张,说道:“再说了,你也算是野泽雄二面前的红人,说死就死了,而且还是我把你埋了,谁信哪?而且你们那个屋子最近也没死过几个人,你们三个突然不见了,谁都知道是我放跑了你们!” 晏轲正色说道:“我们不是三个人,加你一个,是四个人!” 钱六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紧接着连连摇头,惊慌地说道:“别!老子没这个打算。你如果当我是兄弟,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晏轲威逼利诱地说道:“你想当一辈子汉奸走狗啊!告诉你,鬼子气数不会长,顶多两三年就会完蛋。我们胜利后,一定会对汉奸进行清算,你总不想只再活两三年吧?而且我看你在这也不是享福,是受罪。如果你帮我们立了功,政府不会亏待你,要什么奖赏没有?冒个险,快快活活地过下半辈子,有什么不好?” 钱六听了晏轲一番话,似乎心有所动,但很快又连连摆手说道:“如果不成功,我明天就得死!不行,老子没那么高的觉悟,当汉奸就汉奸吧,先平安地活几年再说。” 晏轲见无法说动钱六,便按照杨啸事先交待,退而求其次,说道:“那好,三个人一起走确实有些为难,这样好了,我和我大哥不走,你把我另外一名兄弟送出去就行,他会为你记功!” 钱六急忙问道:“是不是你一进来就让我打听的石小溪?” 晏轲知道钱六并非看起来那样缺心眼,但也确实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沉得住气,好在他知道这个名,未必知道这个人。 钱六不待晏轲回答,自己抢着说道:“算了,我不想介入你们的事,知道的越多,越不自在!那小子估计平常像龟孙子一样,不引人注意吧?” 晏轲点了点头,钱六思考再三,面色突然变得通红,他猛地站起身,抬起头对晏轲说道:“好!老子豁出去了,这劳工装死人逃跑的事不是没有过,老子以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钱六刚说完这话,突然明白那个拉尸老头为什么被砍头了——想必是收了外面人的钱财,想偷偷把活人当死人拉出去,结果被鬼子当场处决! 想到此处,钱六的身子又是一阵哆嗦,他再次害怕起来,在屋内来回徘徊。晏轲知道钱六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准备趁热打铁,再次劝说。这时,一直在门外站岗放风的那名伪军急促敲门后走了进来。 伪军朝钱六耳语了几句,钱六骂了一句:“他娘的,这不欺负人么?”,然后跳起来就往门外走,把晏轲一个人丢在了屋内。 晏轲不明就里,又不便跟出门外,只好原地等待。过了几分钟,钱六独自匆匆忙忙回来,一屁股坐在床上,脸上毫无新任“中队长”的风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受气包”的模样。 晏轲注意到钱六的右脸有些红肿,想必是挨了谁一巴掌。他关切地问道:“鬼子又欺负人了?” 钱六并不答话,他沉思良久,突然略带一丝嘲讽地对晏轲说道:“你们进来的目的,就是营救那个人吧?看来那小子是个大官啊!” 晏轲的心突然一阵紧缩,果不其然,钱六冷不防地说道:“你不怕我告密?” 晏轲的脸抽搐了一下,他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紧盯着钱六,坚定地说道:“我不怕。因为你是六子,我最好的朋友、兄弟!” 钱六两眼放光,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拍了拍晏轲的肩膀,低声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很开心!老子虽然怕死,但可从来没出卖过朋友!” 晏轲顿时松了口气,原本紧握的双拳也放松下来。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让钱六替他保守秘密,现在看来,钱六这个朋友够义气!有种! 钱六严肃地说道:“夜长梦多,事不宜迟!说好了,只送一个人走啊。今天晚上我亲自带队,安排信得过的兄弟值班,你们想办法把那人指出来,装得像一点,别有什么大破绽!他娘的,你们那里面鱼龙混杂,谁知道有没有奸细。” 晏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钱六会这么快响应,而且指定今晚就行动!钱六见晏轲呆立原地,看起来有些吃惊,便挥挥手说道:“赶紧回去准备,过了今晚,老子就要反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36章:石小溪装死越狱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杨啸听了晏轲的报告,显得十分镇静。在晏轲去找钱六的这段时间,他已经通知了石小溪下一步的打算,精明无比的石小溪立即会意,现在正处在时不时剧烈干呕的“发病状态”,让他身边的一些新战俘有些恐慌,纷纷远离。 晚饭时,晏轲指派了廖百夏身边的一名八路军战俘发放窝头和稀饭,他与杨啸则趁此机会商讨了今晚的行动方案。由于钱六并不认识石小溪,同时,也为了尽可能地保护钱六及他的手下,所以最好在伪军半夜收尸的时候将石小溪主动送出,然而,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这可不太容易实现。 晏轲找到张金合,说自己的一个朋友病重,可能不时地要上茅厕,最好换个在门口的睡铺,请张队长安排一下。张金合两眼一翻,不屑一顾地对晏轲说道:“你又想到什么花招了?最好到外面想办法,在里面少折腾!” 晏轲面色冷峻,说道:“你别想太多!再说了,即使有什么事,也不会牵连到你!”张金合并不相信晏轲的话,他有些恼怒:“老子不会出面帮你换铺,不过你们想怎么折腾,老子都当作没看见,这总可以了吧?” 晏轲要的就是这句话,这个监舍里,明白人可不少,比如廖百夏、区良驹等等,甚至那个“哑巴”也有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若论精明和深算,那谁也比不过张金合,只要这小子不刻意阻拦,就少了一个大障碍。 石小溪的“病情”看来越来越重,廖百夏和中田佑男都关切地上前问候,廖百夏还搭了搭他的脉。晏轲紧张地盯着廖百夏,生怕他看出石小溪在装病,但廖百夏却放下石小溪的右手,摇头叹了叹气。 晏轲转头低声问杨啸道:“大哥,你做了手脚?”杨啸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晏轲知道杨啸点穴手法了得,想必下手前已经和石小溪交待了注意事项。 石小溪的呼吸逐渐减弱,一名战俘跑去报告张金合,说有人快要死了,请队长尽快处理。张金合过来一看,一眼认出就是晏轲用十三个窝头留下的“朋友”之一,他眼一瞪,说道:“没见过死人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张金合用手探了探石小溪的鼻息,果然几乎探不到,看起来这个人真的要死了。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难道是我多心了?不,这不可能。” 晏轲假装心情沉重地走了过去,对张金合说道:“张队长,可以让我把这位兄弟抬走吗?”张金合看了看晏轲,又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杨啸,半天挤出两个字来:“随便!” 杨啸走了过去,他要与晏轲一起把石小溪抬到门边上。这时,中田佑男突然跑了过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他面色焦急,脸胀得通红,两手连连比划,口中“啊啊”地叫着,不知想说什么。 晏轲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中田佑男的脸,不禁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突然飞出一拳砸向中田佑男的颈部!这是痛下杀手的一招,一旦击中,中田佑男必死无疑。 杨啸早料到晏轲要犯浑,他眼疾手快,左手迎上,一下子截住晏轲的拳头,低喝一声道:“你想干什么?!”晏轲突然清醒过来,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廖百夏见中田佑男居然不知死活地跑到晏轲面前,也是大惊失色,但他来不及阻止,直到看见杨啸出手相救,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他匆忙上前,把中田佑男拉到了身后,微笑着对晏轲说:“哑巴的意思是这个兄弟还没死,不要抛弃他!” 杨啸的脸色很难看,晏轲更是怒目而视。中田佑男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还想继续阻拦,被廖百夏一把按住双肩,动弹不得。 廖百夏死死地盯着中田佑男,意味深长地说道:“两位大哥有分寸,你什么都不要管!”中田佑男不明就里,但杨啸和晏轲则心中一沉,他们意识到这个八路对行动已经有所察觉,所幸此人目前来看是友非敌,不必刻意防范。 杨啸与晏轲费力地将石小溪抬到了监舍门口,几名战俘则知趣地让出了睡铺——他们也不想离死人太近。 晏轲看到杨啸在放下石小溪的时候,掐了掐石小溪的人中,似乎是将他唤醒,随即又快速在他的肋下摸索了一番,然后用力下按,再迅速收回。 晏轲猛然记起杨啸在训练课上,曾说过有一招点穴可致人假死两个时辰,但位置、力度掌握得不好的话,则会让人当场毙命。 晏轲在石小溪的“尸体”前席地而坐,双手合什,像是祷告;杨啸则返回了自己的睡铺。战俘们大多看淡生死,见怪不怪,但毕竟是死了个兄弟,所以整个监舍出地安静,一片肃穆。 杨啸路过廖百夏身边时,停下了脚步,并且友好地朝他点了点头,不过廖百夏却将头扭向一边,假装没有看见,他似乎还想继续安慰中田佑男。 晏轲情知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钱六他们出现。 夜已深,呼呼的风声从门外传来,不时似乎还传来树枝折断掉落的声音。远远地,“人”字号监区终于传来嘈杂声,不一会儿,有人骂道:“早不死、晚不死,都赶在半夜死,还让不让人睡觉?” 晏轲欣喜地听出那叫骂的人就是钱六,不禁坐直了身子。 远远地传来一些重物被扔到板车上的声音,那些重物应该就是病死的战俘。晏轲竖起耳朵倾听了一下,“人”字号那边仅一间监舍就大约有十几具尸体被收。 又过了一会儿,钱六带着几名伪军闯进了“财”字号监区,晏轲连忙站了起来,他看到这几名伪军都是钱六日常的“铁哥们”,这才稍稍宽心。 钱六并不看晏轲,而是皱着眉头问张金合道:“这里有没有死人?”张金合张口结舌,居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说:“不知道。” 晏轲心中暗骂张金合是个人精,什么责任都不想承担,他上前对钱六拱了拱手,指着石小溪说道:“我有一个好兄弟,刚刚病重身亡,请钱队长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个单独的葬身之处。” 钱六不耐烦地打断晏轲,说道:“少废话!老子没这闲工夫!”随即一挥手,说道:“来人,把死人拖走!” 这时,门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名伪军,心急火燎地对钱六说:“中队长!听站岗的兄弟说,刚才金翻译找您,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钱六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紧张地问道:“大半夜的,金翻译找我做什么?他人呢?”那伪军又回答道:“不知道,听说被鬼子……不是,被大尉军医叫走了。” 晏轲感觉到一丝不安,他已顾不上关心石小溪能否越狱,而是面带焦急地对钱六说:“你还是回去看看为好。”钱六点了点头,转身对几名伪军说道:“你们在这守着,我去去就来!” 然而不一会儿,钱六就面露喜色地赶了回来,他对伪军说道:“地字号也出现了疫情,大尉让我们赶紧把这边的死人处理了,不准休息,立刻赶回来。老楚!你先回去休息,等我回来接老子班!” 晏轲的心猛然揪了起来,他听了这番话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他犹豫着是否继续让钱六冒险,但一想到过了今天,可能就没了这个机会,又觉得机不可失,不冒这个险有些可惜。 这时,原本就昏暗的灯突然熄灭,监舍里变得一片漆黑,钱六对伪军骂道:“他娘的,没见过停电啊,别楞着,继续干活!” 晏轲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看到石小溪的“尸体”被两名伪军吃力地抬出门外。钱六也跟了出去,又骂起了人:“别他娘的偷懒,好好地抬过去、别乱扔啊!” 晏轲看到装尸体的板车被钱六带着几名伪军拉走,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卡车发动的声音,并且渐行渐远。不知为何,晏轲浑身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杨啸走到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晏轲的心依旧“呯呯”直跳,身上的汗毛仿佛都竖了起来,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只有他自己清楚,这紧张不是为自己,不是为杨啸,也不是为石小溪,而是为钱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37章:晴天霹雳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与杨啸一夜均未合眼,第二天一大早,晏轲就直奔伪军中队长办公室,出人意料地是,站岗的两名伪军横枪将他拦下。 晏轲突然心里“格登”了一下,他硬着头皮,笑着说:“钱队长说我可以随时找他,还请两位兄弟通报一声。” 两名伪军对视了一眼,放下了枪。一名伪军看了看晏轲,闪烁其辞地说道:“钱队长……他还没回来,你还是先回去吧。” 晏轲急忙追问道:“他去了哪里?”结果两名伪军都摇摇头,支支吾吾地什么话也不愿说。晏轲顿时后脑勺发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他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声音微微颤抖,说道:“我去找金翻译。” 一名伪军突然沉下脸来,拉了下枪栓,大喝一声:“金翻译也不在!让你回去就回去,怎么这么啰嗦?!” 晏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焦急地左顾右盼,并不想离开这时。这时他看到几名伪军拖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走出一间屋子,一名日本兵光着膀子,手拿皮鞭也走了出来,看样子,那个受伤的人遭到了连夜的严刑拷打。 晏轲现在满脑子都是懵的,他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终于看清那被打得快断气的人是伪军老楚。晏轲清楚地记得,钱六临走时,交待老楚先回去休息,以便他回来后顶班,没想到现在老楚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拖着老楚往外走的一名伪军看了看晏轲,欲言又止,随即和另一名伪军继续拖着老楚走向一辆板车,两人一起用力,把他抛了上去,然后转身就走。不一会儿,一辆拉尸的马车过来,马夫用铁钩勾住老楚的衣领将他移到了马车上。 “不是说暂时找不到马夫么?”晏轲目瞪口呆,他觉得天旋地转——种种迹象表明,昨天晚上的越狱行动极可能中了一个圈套,而鬼子正在收清算!钱六危险,石小溪危险! 他的心七上八下起来,但还有一丝侥幸——精明无比的钱六发现情势不妙,兴许会与石小溪一起逃走!不对,钱六这个胆小鬼肯定顾不上石小溪,他自个儿溜走了…… 正当晏轲胡思乱想的时候,伪军老李歪戴着帽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对晏轲说道:“可找到你了,那个,野泽中佐有请,让你快到他办公室去!” 晏轲看见老李,像是看到了救星,他上前一步,两眼喷火,双手用力抓住老李的肩膀,嘶哑着嗓子问道:“钱六那个混蛋呢?你快告诉我!” 老李默默地掰开钱六的双手,淡淡地说道:“兄弟,中佐找你,你快去。” 晏轲一把推开老李,拔腿就往集中营指导部办公室跑去。老李在后面跟跑了一段路,紧张地直嚷嚷:“兄弟慢点,注意规矩!” 晏轲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压抑着心中的悲愤与惶恐,逐渐放慢了脚步。两名站岗的日本兵一反常态,对晏轲搜了一次身,这才让他进入指导部办公室。 晏轲还没进办公室,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似乎闻到了一丝血腥之气,再偷偷一看,门口的地上还有明显被水冲洗的痕迹。晏轲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野泽雄二气定神闲地坐在办公桌后面那张宽大的椅子上,他看到故作镇静的晏轲,微微一笑。晏轲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露出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出来。他在等着野泽雄二发话,并且做好了“见招拆招”的准备。 野泽雄二停顿了一会儿,开门见山地对晏轲说道:“昨天晚上,皇军在运尸车上发现了一条‘大鱼’,据查,这条‘大鱼’可能是你们所称‘中央军’的一名高官。” 晏轲心中一阵揪紧,石小溪果然凶多吉少!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声称石小溪是自己的朋友,自然摆脱不了干系。他假装不解,说道:“哦,到了这里,无所谓什么高官、士兵,都是皇军的奴隶,中佐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钱队长呢?” 野泽雄二诡异一笑,问道:“你今天很反常,为什么一大早就要找钱队长?” 晏轲对答如流,说道:“昨夜,我的一个朋友死了,钱队长来收尸,我请他好生安葬,因此来问问情况。但钱队长似乎不在。” 野泽雄二紧盯着晏轲,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说道:“昨夜运送尸体的皇协军已全部处决!钱队长不幸名列其中。” 晏轲的脑中一片空白,尽管他预料到钱六凶多吉少,但果真得知他的死讯依旧有如五雷轰顶!他圆睁双目,失声惊叫道:“为什么?” 野泽雄二似乎很享受晏轲的失态,他微笑道:“有人收买皇协军奸细,企图里应外合、装死脱逃!因无人指认主谋,按规矩全部处死!” 晏轲心中一颤,呆若木鸡。野泽雄二继续微笑,但脸色逐渐狰狞,他淡淡地说道:“皇军捕捉到的‘大鱼’,正是你的那个装死的朋友,这是件很巧合的事情,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晏轲顿时假装惶恐不安,连连摆手道:“这与我没关系,我只是后来才认识这个人,有一次我在采石场不留神,差点把他砸死,心里过意不去,才结交的他。他到底是谁、他的死活,这些我都不感兴趣。” 野泽雄二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他低垂眼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一会儿,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过来盯着晏轲,突然说道:“不要紧张,我把你叫来,没有别的意思。钱队长一定是受人蛊惑才做了糊涂事,对于他的死,我很遗憾。你不要学那个高官,妄图偷偷逃走,只要好好改造、争取立功,我会考虑放你出去。” 晏轲抑制着满腔悲愤,拱手对野泽雄二说道:“多谢中佐!” 野泽雄二突然说道:“你的朋友已安全转移,对待他这样身份的人,我不喜欢强迫他做什么,你如果能说服他归顺皇军,将是大功一件。” 晏轲无精打采地回绝道:“我只是一个无能的士兵,攀不起什么高官,也没有兴趣,望中佐谅解。” 晏轲走出野泽雄二办公室后,在路上遇到了伪军老李,他一把揪住老李,逼着他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老李看到晏轲六神无主的样子,心中不忍,同时也被晏轲对钱六的情谊感动,便一五一十地把所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了晏轲。 老李告诉晏轲,昨天夜里,钱六带着四名伪军拉着二十几具尸体前往既定的山沟,不知为什么被十几名日本兵在半路上截了下来,更为怪的是,钱六和四名伪军居然主动向日本兵开火,结果没几下就被全歼。 老李还告诉晏轲,昨夜野泽雄二亲自提审了老楚,但老楚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直到被活活打死,也没说出什么来。还有一件让人想不到的事是,野泽雄二大半夜把金翻译叫到办公室后,没说几句话,就抽出军刀劈死了他。 晏轲失魂落魄地回到监舍,将石小溪可能被俘、钱六和金翻译被鬼子打死的事向杨啸作了简单汇报,一向冷静的杨啸居然焦燥不安,他做好了行动失败的准备,但这个结果还是令他无比意外,他心急如焚地问道:“野泽没有怀疑你?” 晏轲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野泽雄二实在太阴险了,他们像是算准了一样。如果我们早就暴露,我不明白,他留着我们,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我们没有暴露,那么,行动当天一定有奸细通风报信!” 杨啸听闻沉默不语,他已不愿探究这些事后没什么意义的原因,良久才说道:“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鱼饵罢了。”晏轲似懂非懂,只觉得身边一张无形的大,正越缩越紧,任他百般挣扎也无济于事。 很快,金翻译和钱六因“吃里扒外”助人越狱而被处死的消息就传了开来,整个监舍被一股恐怖的气息笼罩。战俘们议论纷纷,猜测鬼子会如何追查幕后元凶、秋后算帐,并且推测这间监舍里,一定有鬼子的奸细。 张金合惶惶不可终日,他甚至惊慌失措地找到晏轲,赌咒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说谎,天打雷劈,晏轲冷冷地对他说:“没人说你是奸细,你慌什么?” 杨啸认定石小溪会叛变,所以自己和晏轲一定很快就会彻底暴露,自己的性命是小事,一旦布防泄露,不知道要搭上多少抗日军民的性命。 认定营救计划失败的杨啸独坐一夜后,这个战功赫赫的军统精英决定杀身成仁,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他知道希望渺茫,但唯有这样才能求得心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38章:推心置腹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第二天,晏轲看到满眼布满血丝的杨啸,心情不禁有些沉重。他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自己是傻子,原以为可以玲珑八面、左右逢源,甚至化腐朽为神,孰料竟像是被人玩弄于股掌而不自知。 晏轲甚至认为自己和杨啸如果没有钱六、金翻译的暗中相助可能早就完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杨啸目视前方、沉默不语,良久才转过头来,问晏轲道:“你确定野泽雄二要你去当说客?”晏轲不知杨啸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他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杨啸摇摇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不可能,难道野泽雄二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随即,杨啸闭目不语。 不一会儿,杨啸暗咬牙关,脸颊鼓起两块肌肉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晏轲几乎惊叫出来:“你想刺杀野泽雄二?” 杨啸睁开眼睛笑了,他拍了拍晏轲的肩膀,说道:“我会那么傻吗?” 晏轲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头脑现在有些短路,居然想到这个愚蠢的问题。但杨啸明白,因为任务失败,晏轲下意识地担心自己做蠢事。 杨啸对晏轲说道:“石小溪现在已经下落不明,无论其被捕、身亡还是逃生,本次行动任务已经完成,下一步,我们该想着怎么出去了!” 晏轲闻言精神大振,双目顿时放出光来,军统执行任务,失手的情况并不少见,除非是立了生死状,否则行动失败后首要目标便是全身而退。 杨啸看出了晏轲的心思,微笑着说道:“你小子能从交城监狱逃出来,一定也能安全地从这里出去。这一点,我从来不担心。” 晏轲挠了挠头皮,不好意思地说道:“这集中营的看管看似有些松,其实到处都是鬼子的眼线,不是交城监狱能比的。说实在的,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除非野泽雄二犯了糊涂,主动把我放了。” 杨啸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他鼓励道:“你要有信心!我当初挑你加入行动队,还看中了你的一个别人比不了的特点,那就是——命大!” 晏轲一怔,他很少听到杨啸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话,不禁也笑了起来——是啊,从太原保卫战开始,这一路上自己经历了多少凶险,却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或者毫无征兆地得到贵人相救,或者莫名其妙地化解险情,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阅历逐渐丰富的晏轲也明白,好运不可能始终眷顾自己,心存侥幸必然招致杀身之祸,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杨啸把脸转了过去,笑容也逐渐收敛,突然淡淡地说道:“两个人同时越狱可能目标太大,有时机会稍纵即逝,你不用刻意等我,我可能也不会等你。” 晏轲大惊失色,他猛然发现,杨啸这句不经意的话,无意中吐露了他的真实心声,那就是——为了不连累你,我可能会单独行动! 晏轲眼中泛出点点泪光,脸色却愈加坚毅,说道:“大哥,不要骗我,我不会抛下你自己走的,你也别想抛开我,我们要死一起死!” 杨啸心中一颤,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被晏轲识破,于是不再隐瞒,严肃地说道:“如果我失败了,你不要想着为我报仇,要保重自己,争取早日离开这里!” 他不待晏轲答话,坚定地说道:“我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没有圆满完成任务,理应受罚,如果能够壮烈牺牲,则是一个无比光荣的结局!” 杨啸的目光突然又柔和起来,他缓缓地说道:“你还不是组织的人,可享受不了这种荣光。作为大哥,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晏轲心如刀搅,但却又不得不强作镇静,他知道,杨啸最看不得男人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一样。然而,一丝恐惧无法阻拦地袭来,他的眼前竟浮现出杨啸血淋淋地倒在野泽雄二刀下的情形。他使劲摇头,极力将这个可怕的影像从脑中抹去,嘶声说道:“不,大哥,你不能死!我们都不能死!” 杨啸严肃地对晏轲说:“你还没有到杀身成仁的时候,还有艰巨的任务要完成!除了传递石小溪也许会叛变的消息之外,还务必找到上级复命,陈述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这样,野狼、山兔还有那么多的兄弟才不会默默无闻地白死!” 杨啸的心突然一阵刺痛——“流石计划”是他与刘处长单线联系,山西组现在出了叛徒,如果刘处长发生了意外,晏轲去找谁复命?按照军统组织的一贯做法,晏轲很可能会被当作“叛徒”“奸细”对待。 杨啸相信晏轲的能力,还有他一直赞叹的“运气”,进入集中营的这段时间,他也见证了晏轲的成熟与成长,今后必是栋梁之材!所以,杨啸首先要打消晏轲与自己同生死、共存亡的念头,让他感受到自己重任在肩,切不可轻言放弃。 晏轲猛然一惊,想到自己如果出不去的话,那些牺牲的兄弟就会埋没了功劳,连个名份都没有,太对不起他们了!他突然像是增添了无穷的力量,将先前的一丝惶恐、迷茫、无助等情绪一扫而空。他深吸了一口气,暗中发誓不可能让杨啸一个人去送死,不仅如此,他还要让杨啸好好活着! 上午放风的时候,杨啸向晏轲招了招手,示意了一下,然后缓步走向正在墙角休息的廖百夏和中田佑男,晏轲先是一楞,然后下意识地紧跟了过去。 中田佑男看到晏轲,不由缩了缩脖子,杨啸礼貌地对中田佑男说道:“这位兄弟,我与廖先生有话要说,烦请回避一下。”中田佑男赶紧点头,快步走开。而此时,晏轲的眼中已不再有中田佑男,他全部注意力都在杨啸身上。 廖百夏似乎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天,他面带微笑,与杨啸紧紧地握手,似乎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事实上,他们之间早就相互钦佩,如果不是党派隔阂,一定可以成为出生入死的战友、兄弟。 杨啸向廖百夏坦诚了自己和晏轲的身份和任务,希望廖百夏能以民族大义为重,帮助晏轲逃出集中营。 廖百夏听完杨啸的陈述,深为感动,当即表态,如有用得着自己和八路军战士的,一定要告诉他。但他很快明确指出,石小溪被捕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他说:“野泽雄二的情报来源必须经过日军司令部,如果石小溪的身份早就暴露,司令部不可能让他一直留在集中营,所以,石小溪这事可能是个意外。从野泽雄二杀死金翻译和伪军中队长来看,其本意应该是设下圈套,清理门户,顺便‘抓鱼’。” 晏轲猛然想起钱六带队外出监工回来后,对野泽雄二制定的各种规矩颇有不敬,莫非因此触犯到了野泽雄二?此外,由于日本人也不拿伪军当人看,日、伪之间的矛盾也逐渐显露,部分伪军暗中也有反抗的念头。钱六这个人怕死是怕死,但肯替兄弟背锅,所以日本人极有可能对他不满,趁此机会铲除,再好不过。 晏轲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野泽雄二对我说石小溪被他们抓了,想让我去说服石小溪投降。”然后他将野泽约见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出来。 廖百夏听后断然摇头,说道:“不要上了鬼子的当!鬼子想让人投降,有的是办法,不会让你去当说客!野泽雄二的目的很明显,一是试探你的态度,看看你与此事到底有无瓜葛,目前看来,他虽然有所怀疑,但还不敢确定;二是设下一个圈套,有意通过你放出风声,引诱他所认为的‘大鱼’现身!” 晏轲点头称是,说道:“我听出来了,野泽雄二一直在使诈。”廖百夏笑道:“兄弟你智慧过人、临危不乱,确实不同凡响!”晏轲脸微微一红,他不知道廖百夏是夸奖他还是嘲笑他。 廖百夏凛然道:“这里的每一名军官,都或多或少掌握一些情报资源,然而对集中营来说其实毫无作用,若鬼子真想查石小溪的身份,几乎轻而易举。从野泽雄二故弄玄虚的情况来看,石小溪不可能还在集中营,他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和那个中队长一起逃走!” 晏轲心中一热,他无比盼望廖百夏的分析千真万确,但他很快意识到石小溪也许还活着,但钱六却是必死无疑,心又沉了下来。 杨啸点了点头,说道:“这一点,我也有所怀疑。只是顾不了那么多,只要燕子能出狱,及时把情报传出去,我们的军队、百姓才会最大程度地少受损失!” 廖百夏笑了笑,对杨啸说道:“现在并非越狱的好时机,你想,连我都对两位的真实身份早有疑心,鬼子会不知道、不防备么?野泽雄二表面上信任晏轲兄弟,甚至还与我下棋示好,其真实意图却未可知。” 杨啸沉默不语,晏轲忍不住问到:“他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廖百夏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想,可能是我们几个人远远满足不了野泽雄二的胃口吧,他要放长线、钓大鱼。总而言之,我们必须沉得住气,耐心等待时机,切不可轻举妄动。” 杨啸和晏轲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不解。廖百夏接着说道:“不瞒两位,我们共产党人与鬼子的抗争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我们的目标是尽可能地救出更多的战友,不仅是八路军,还有中央军、晋俘军。野泽雄二确实是个人才,他似乎成竹在胸,任凭我们在集中营里开展活动,却始终没找到集体越狱的时机。” 晏轲问道:“不久前人字号的越狱是贵军其他人组织的吗?” 廖百夏摇摇头说道:“那不可能。如果那样也能成功,未免太过于自信了!”他说道:“经过我们长时间的观察分析,当然,期间也经历过一些失败,我们认为逃出集中营要同时具备好几个条件:一是天时地利,这个自不待言,想直接从集中营里通过挖墙、暴动等方式越狱毫无胜算;二是里应外合,例如此次石小溪越狱,是由伪军中队长暗中运作,可惜外部无同志接应,最终功亏一篑。” 杨啸听闻暗自点头,他也知道那次行动冒险的成份很大,石小溪没有受过系统训练,即使没有被日军截获,亦未必能安全脱逃。 廖百夏看了一眼杨啸,继续说道:“看得出来,杨兄是条铁骨铮铮的英雄汉子,想必早就有了打算。但我还是提醒一句:现在远未到必须殊死一搏的时候,即便山穷水尽,也会柳暗花明,贸然行事,只会中了鬼子圈套、枉送性命。” 廖百夏的一席话,让杨啸陷入沉思,更让自视甚高的他对这个人刮目相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39章:沈一秋来了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第二天中午,张金合把晏轲叫到了监舍的门口,先是一阵唉叹气,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对他说:“老弟,新来的黄队长说,你最近就不要去厨房了,如果野泽有什么吩咐,他会派人通知你。” 那个黄队长,就是原先负责劳工厨房一带秩序的伪军看守,表面上与晏轲称兄道弟,背地里却差点害死晏轲,那天如果不是廖百夏把晏轲带出厨房的铁匙偷偷扔掉,野泽当场就能抓到晏轲企图越狱的证据。 晏轲确信此人一直在监视自己,好在自己也很小心,在劳工厨房里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晏轲咬牙冷笑道:“这黄皮真他娘的不要脸,当日本人的狗也就罢了,还害死了钱六上位,不得好死!” 张金合四处张望了一下,悄悄对晏轲说道:“据我观察,钱六那次外出回来后,好像暗中在拉山头,所以迟早得死在日本人手里,未必是黄皮害的。” 晏轲心中一惊,他知道钱六平常和张金合交流不少,以张金合的老谋深算,洞悉钱六内心思想动态不是难事,他点了点头,有意恭维道:“果然是神探!你可还发现了什么?” 张金合目露得意之色,继续说道:“恕我直言,你们之前想干什么,现在又想干什么,老子基本上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我还是那句话,出去的时候怎么干我不管,别在里面折腾就行,老子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被你们拖累害死!” 晏轲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队日本兵巡逻的脚步声传来,张金合连忙拉着晏轲闪进了监舍。 晏轲将张金合说的话转告给了杨啸,杨啸沉默不语,尔后说道:“鬼子不让你再当炊事员,一是惩戒,二是警告,我们今后的斗争将更加艰难!” 晏轲听后,不禁心中一沉——钱六死了,他在集中营里少了一个靠山和帮手,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想要越狱更是难上加难! 好一会儿之后,杨啸突然问晏轲道:“你还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关系?”晏轲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下,最后失望地摇头说道:“没有了,我觉得都靠不住。” 杨啸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道:“那个警察局长确实有两下子,我看他是在暗示我们,只有外出的时候才有机会!” 晏轲不屑一顾地说道:“他有这么好心?只不过是怕咱们连累到他。另外,这小子可是当过汉奸,很不靠谱。” 杨啸笑了笑,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打坐”的区良驹身上,意味深长地对晏轲说道:“现在必须争取一切可用的力量,为我所用。” 晏轲并没有去关注区良驹,而是喜形于色,说道:“那我们可不可以借助廖先生和八路军的力量?我觉得他们更靠谱些!” 杨啸大约没料到晏轲会这么问,他脸色一变,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说道:“最好不要和八路有什么瓜葛!除非我不在!” 晏轲心中一沉,急切地说道:“大哥还在想着单独行动,抛下我不管?”杨啸转过头去,冷冷地说道:“不要多想,服从命令!” 这些天,鬼子增加了战俘们出操的频率,说是要“增强劳工体质”,经常命令战俘们绕着操场跑圈。这种方式对于杨啸、晏轲等人来说并无大碍,但对中田佑男等一批体质较弱的战俘来说,那无疑是痛苦的折磨。 在日本兵的监督下,不断有战俘在跑圈过程中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随后就会被伪军拉走,扔到围墙下面——是死是活,全凭天命。 晏轲一边跑圈一边对杨啸说道:“这两天的早饭连一粒米都看不到,大概口粮不够。鬼子太毒了,那些倒下的兄弟凶多吉少。”杨啸点了点头,随后淡淡地说:“先管好自己。” 烈日之下,中田佑男突然感觉头晕目炫,两腿一软,慢慢地倒了下去,廖百夏和几名八路军战俘连忙停了下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扶到一边。廖百夏使劲掐了掐中田佑男的人中,中男佑男终于慢慢醒来,脸色苍白、虚弱地连声喘气。 廖百夏探了探中田佑男的脉博,皱着眉头说道:“气血不足,可能是贫血!” 这时,几名伪军跑了过来,要将中田佑男拖走,而几名八路军战俘拦住不让,操场那边几名日本兵正说笑着朝这边指指点点,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一名为首的伪军向远处看了看日本兵,又看了看廖百夏等人,然后咬了咬牙,拨开八路军战俘拦着的手,要强行去拖中田佑男出来,廖百夏蹲下身子,一把抓住这名伪军的手腕,低声对他说道:“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伪军面露为难之色,也诚恳地说道:“我也不想这样,但这是皇军的命令。廖先生,不要让我难做啊。”廖百夏一言不发,手却丝毫没有松开,另几名伪军犹豫不决,看起来也不想真拖中田佑男出去。 这时,中田佑男在两名八路军战俘的帮助下,挣扎地站了起来,伪军连忙说道:“好了,他站起来了,身体健康,不必清除。” 廖百夏松开手,那伪军一边揉搓着手腕,一边和其他伪军一起走了回去。他们走过晕轲身边的时候,晏轲听到一名伪军悄悄地说:“这姓廖的牛逼得很啊!”另一名伪军说道:“此人高深莫测,听说中佐也给他几分面子,咱们少惹事!” 不一会儿,集中营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随后两辆白色军车驶进了集中营,慢慢地停在日本兵营房前。一名日本军官跳下车,和站岗的日本兵说了句什么,日本兵连连点头,随后飞也似地奔向指导部。 两辆白色军车继续发动,转了个弯之后直接驶进了操场,而指导部那头,野泽雄二一身军装,显得神采弈弈,带着十几个人也匆匆赶往操场。 操场上的日本兵看到军车,立即吹响了集合哨,战俘们像是得到了大赦,纷纷停下脚步,大口呼吸着空气,快速聚拢到了一起,很快就排好了队伍。 十几名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军医从军车上走了下来,战俘群中顿时产生了一阵骚动。 一名高个子战俘恐惧地对身旁的一名矮个子战俘说道:“老大,鬼子军医不会又来干活人解剖的事吗?”那矮个子战俘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白长那么大个儿!大不了开膛破肚,有什么可怕的?!” 高个子战俘显然有些惭愧,不敢再说话。中田佑男听到他们的对话,脸色更加苍白,身形一晃,差点跌倒。廖百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野泽雄二出现在了操场,他只是例行公事般地与领队军官握了握手,随后直接走向那名一直在弯腰整理工具的军医,等到这名军医直起身子,晏轲才注意到这是一名女护士,他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分开前面的战俘往前挤过去。 “沈一秋!”晏轲惊讶地差点叫出声来,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已经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随即他迅速冷静下来,把头一低,又悄悄地沿原路返了回去。一名被晏轲挤来挤去的战俘怒目标而视,低声骂道:“你他娘的来回拣大粪啊!” 野泽雄二快步走到沈一秋面前,绅士般地弯腰鞠了一躬,沈一秋微笑着附着野泽雄二的耳朵说了几句话,野泽雄二犹豫了一下,然后直起腰转过身来,威严地扫视了一圈战俘人群,随后带着几名日本兵扬长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40章:惊慌失措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楞楞地看着沈一秋忙碌的身影,精神有些恍惚。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拍了拍晏轲的肩膀,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惊恐地扭过头看去。 杨啸严肃地对晏轲说道:“你随我来一下!”说完转身就往后走,晏轲不敢迟疑,连忙跟上。 杨啸走到队伍后排,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便停下脚步,皱眉说道:“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晏轲嗫嚅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看到了一个熟人……” 杨啸远远地朝军医们看了一眼,冷冷地说道:“沈一秋?”晏轲大吃一惊,睁大眼睛几乎叫了起来:“大哥……你怎么知道?”杨啸冷哼了一声,略带一丝嘲讽地说道:“你说梦话时提过!” 晏轲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惭愧不已,尴尬地辩解道:“这个……我其实很少说梦话的……”杨啸摇摇头,并不理会晏轲的辩解,转过头去望着那群军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当时阻止我杀她,所以才留下今天的后患!” 晏轲脸色变得通红,上前一步,着急地说道:“她没有大哥这般过目不忘的本事,不会认出你来的!”杨啸看着晏轲,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至少她认识你!” 这时,大嗓门伪军扯着嗓子在战俘队伍前面喊:“弟兄们!近来,疟疾暴发,病毒横行,大日本皇军关心大家的身体健康,给我们派来了伟大的医疗队和优秀的医护长官!为了掌握了解大家的血型,以便危难时刻开展互助,现在,医疗队的长官将给大家抽血化验,请务必保持秩序、做好配合!” 听了大嗓门伪军的慷慨动员,战俘们大多表情木然,一名战俘悄悄骂道:“放他娘的狗屁!还开展什么互助,不就是抽光老子的血给鬼子伤兵用么?” 操场上摆起了两张长桌,有一名日本军医年纪稍长,看起来军衔较高,站在长桌旁边神情严肃地监视,另四名军医则分成了两组坐在长桌后,每组两人,一人负责抽血,一人负责察看战俘的胸前编号,登记之后在针管上贴上标签。 几名八路军战俘在一起窃窃私语,其中一人说道:“鬼子这回不是给伤兵抽血,确实像是化验!”另一人悄悄问廖百夏道:“鬼子不可能安什么好心,是不是要拿我们做细菌试验?” 廖百夏紧盯着那几名军医,目光扫过沈一秋时,停了下来。他缓缓摇头,说道:“我看不像。大家提高警惕,不要急着出头,静观其变!” 这时,区良驹和他的两名“随从”朝廖百夏走了过来,区良驹冷笑一声,对廖百夏说道:“原来廖先生也有害怕的时候!”他不等廖百夏回话,大喇喇地走到沈一秋面前,率先撸起袖子,翁声翁气地说道:“抽吧!”。 沈一秋微笑着看了区良驹一眼,用酒精轻轻擦了擦他的右手前臂,对着静脉轻轻地扎了下去。殷红的鲜血慢慢地升了上来,很快就达到了半个针管,沈一秋取过一小块药棉按在针眼上,拔出针头。 区良驹左手按住药棉,气定神闲地缓步走开。 廖百夏摇头苦笑——这个区团长,无时无刻不想压自己一头,可真是倔啊!他看了看身旁的中田佑男,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能不能吃得消?”中田佑男的脸色依旧苍白,他咬着牙点了点头。 战俘们的队伍逐步在往前挪,杨啸与晏轲离沈一秋也越来越近,很快就与廖百夏他们汇集到了一处。廖百夏向杨啸和晏轲点头致意,杨啸点头还礼,而晏轲则心不在焉,对廖百夏不理不踩,死盯着沈一秋。 廖百夏扶着中男佑男走到站岗的伪军面前,指着中田佑男对伪军说道:“这位兄弟体弱贫血,可否免予抽血化验?” 伪军转过头去,看了身后的日本兵一眼,那日本兵瞪着眼睛,把长枪一端,晃了晃刺刀说道:“不抽血的,死啦死啦的!” 见廖百夏似乎想继续求情,那日本兵突然从伪军身后走了过来,用刺刀指着中田佑男,厉声说道:“你的,先去!”廖百夏把中田佑男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对日本兵说道:“我先来!” 日本兵勃然大怒,用日语骂了一句话,廖百夏只听懂了“八嘎!”然而中田佑男却恐慌起来,他挣脱廖百夏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向沈一秋,闭上眼睛、咬着牙朝她伸出了右臂。 沈一秋迟疑了一下,她取出针管,对着阳光照了照,大概是观察针管内部是否清洁。中男佑男一阵眩晕,突然面部朝下栽倒,前额撞到了长桌桌沿弹了一下,随后又仰面侧身倒向一旁!廖百夏急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了他。 那日本兵紧跟着过来,用枪托狠狠地砸向中田佑男,廖百夏搂住中田佑男,背过身去硬扛了日本兵的几枪托,一阵剧烈的疼痛,使得廖百夏倒吸了几口凉气。 见有人摔倒,沈一秋把手中的针管放在桌上,急忙走了出来制止了日本兵,她和廖百夏一起扶住中田佑男,仔细察看了他的面容气色,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对一旁的伪军说道:“快,把他抬到附近休息!” 伪军看了看中田佑男,又看了看日本兵,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那日本兵上来“啪”地打了他一耳光,厉声喝道:“你的,没有听到?!”那伪军点头哈腰,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很快,两名伪军抬着一副担架跑了过来,廖百夏和一名八路军战俘一起把中田佑男抬上了担架,中田佑男虚弱地睁开眼睛,感激地看了廖百夏一眼。 伪军站起身子抬了担架要走,沈一秋取下了口罩,回到桌边,从药箱里取出一颗糖,塞进了中田佑男的嘴里,对他说道:“不要害怕,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这女子之前不过是日军司令官的保健医生,现在更只是一名护士,为何能指挥这里的伪军?”杨啸觉得有些蹊跷,他眉头一挑,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晏轲。晏轲头上冷汗直冒,不敢与杨啸的视线对接,假装没有看到。 廖百夏等人随后也抽完了血,离开了操场。晏轲见如果再迟疑下去,就剩下不了几个人,那样的话,会更容易被沈一秋发现,趁着人多,还有可能糊弄过去,于是头一低,朝着另一名负责抽血的军医走去。 他侧站在桌前,脸朝后方,咬牙闭眼朝那名日本军医伸出右臂,作害怕被抽血的模样,实则是最大限度地背朝沈一秋,避免与她面对面。 然而,恰在此时,那名日本军医站起身来,走到后面取水壶喝水,晏轲手伸了半天,没有感觉到动静,但却不敢回头。杨啸脸色铁青,紧张地看着晏轲,却又不能提醒示意。 那日本兵虎着脸走过来,一把揪住晏轲的衣领,手腕用力,将晏轲的身体强行扭了过去,再次骂了句“八嘎!”,然后又朝着晏轲的背部使劲推了一下。 晏轲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冲到了沈一秋的面前,下意识地用双手扶住桌面,撑起身子保持平衡,一抬头,正好与沈一秋面对面! 好在沈一秋没有来得及看晏轲,她见桌子被人撞得移了位,连忙捂住桌上的器械,抓住了一支即将滚落到地上的针管,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 这一瞬间,晏轲离沈一秋如此之近,甚至能看清她的睫毛!他的心神再次乱了起来,差一点脱口而出叫了沈一秋的名字! 晏轲猛然回过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被她认出来! 于是晏轲赶紧学中田佑男,脸朝下背朝上栽倒在地上,不住喘气。身后赶来的日本兵生硬地骂道:“你的,装死!”竖起长枪,用枪托狠狠砸向晏轲的后背,晏轲吃痛,一个拱身蹦了起来。 日本兵骂骂咧咧地又用枪托捣了晏轲身上几下,再朝晏轲踹了一脚,然后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推到了沈一秋的面前,随手又恶狠狠地打了他脑袋一下。 晏轲见躲不过去了,心一横,蹲下身子低着头,朝沈一秋伸出了右臂。身边的另一名军医站起身,又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查看了他的胸牌,一松手,晏轲又瘫了下去。 沈一秋觉得有些异常,睁大眼睛看着晏轲,眼神突然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紧接着,她默默地截上口罩,取过一支针管,并打开了医药箱。 晏轲分明感觉到沈一秋给自己擦酒精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的心顿时提上了嗓子眼。随即,一阵刺痛从手臂上传了过来,晏轲猛吸了一口气,他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不敢抬头。 那名一直在旁边监视的年长军医走了过来,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沈小姐,你没有扎中静脉,我们不需要这样的血。” 晏轲听后,暗暗叫苦:“糟糕,这不是沈一秋的风格,她一定认出了我!” 沈一秋脸色一阵慌乱,急忙拔出针头,看了一眼针管后随手扔掉,重新换了一支针管,红着脸定了定神,仔细观察了一番,再次朝晏轲的右臂静脉扎去! 但很快,沈一秋又快速拔出了针头,显然,她又没有扎中静脉!她有些慌乱地看了年长军医一眼,露出一丝怯意。年长军医目光冷峻,一言不发。 沈一秋咬了咬嘴唇,再次对着晏轲手臂扎了一针,这一次终于扎进了静脉,晏轲一阵刺痛后,随即感觉热乎乎的血地往外流,他突然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努力提醒自己打起精神。 好在沈一秋很快停止了抽血,用药棉按住针眼,拔出了针头。那年长军医见沈一秋有些反常,淡淡地说道:“沈小姐累了,该休息了。” 晏轲始终没有抬头,他被沈一秋这几针扎得近乎抓狂。好不容易等到抽完血,他连药棉都不按,转身就走。 这时,沈一秋突然叫住了他,说道:“等一等!”晏轲假装没有听见,脚步不停,钻进人群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41章:命运难卜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沈一秋见晏轲没有理她,稍一迟疑,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给战俘抽血。而她与晏轲照面时的细微异常表现,被杨啸尽收眼底,他断定晏轲已经被沈一秋认出。 趁着沈一秋低着头给别的战俘专心抽血的时候,杨啸走到另一名军医面前,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右臂,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沈一秋。 这时,沈一秋突然抬起头捋了捋头发,目光也朝杨啸这边瞧过来。杨啸一惊,下意识地将脸偏了过去,右手微微一颤,所幸军医的针恰好刺入了他的静脉,并未露出惊慌的破绽。 回到监舍,杨啸找到晏轲,他眉头紧锁,低声说道:“她显然认出了你,也可能认出了我!”晏轲心中一凉,因为这一刻,他分明捕捉到了杨啸目光中透出的浓浓杀机! 晏轲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急忙说道:“大哥与她只见过一面,而且现在留了胡子,不是当时的商人打扮,她不可能认出你来。” 杨啸脸色铁青,紧抿着嘴唇瞪着晏轲。晏轲眼巴巴地望着杨啸,低声又道:“大哥,请相信我,即使她认出了你我,也不会说出去!” 杨啸当然知道晏轲担心什么,他的心一软,脸色逐渐缓和下来,拍了拍晏轲的肩膀,说道:“你的善良仁义难能可贵,但迟早会害死你。好了,你别想太多,我们作最坏的打算,先想想办法怎么面对。” 晏轲不由感觉一阵轻松,他激动地朝杨啸点了点头。然而,杨啸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沉重,径自走回睡铺躺下,晏轲的心又提了上来。 军医的突然到来,令整个集中营陷入一种黑色的沉重氛围,杨啸和晏轲感觉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第二天上午,鬼子没有安排出操,放风的时候,杨啸与往常一样慢慢踱步,若有所思,晏轲想与他说些话,却又不敢,只能默默地跟着他的身后走动。 在一处墙角,晏轲猛然看到中田佑男用手比划着与廖百夏进行着交流,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令他惊异的是,他看到中田佑男偶尔还张嘴似乎说了些什么,不禁心中一惊:“难道这姓廖的早就知道那人不是哑巴?” 他联想到廖百夏数次紧要关头,不顾自身危险救下中田佑男的性命,百思不得其解:“这姓廖的为人光明磊落,绝不可能与鬼子勾结,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他想把自己的怀疑告诉杨啸,但又怕节外生枝,徒增杨啸的烦恼。 下午,伪军老李突然带着两个人来到晏轲所在监舍,让大家排队重新登记。晏轲好,走过去问道:“李哥,怎么回事?名册弄丢了?” 老李摇摇头,说道:“医疗队不知搞什么名堂,昨天晚上把名册借走,还回来的时候,在上面划了好多圈,中佐看后就说了,这些日子劳工变动比较大,需要重新排查一次,便于管理,每走一个就直接划掉名字。” 老李还神秘地告诉晏轲:“听说名册上的圈是中佐的心上人划的,他娘的,老子有一次图省事,在名册上画圈,被中佐骂得狗血喷头!” 晏轲心中一痛,感觉胃里的一股酸水涌了上来,他强作镇静,不动声色地问道:“医疗队现在在干什么?” 老李嘿嘿一笑,说道:“上午就走了,中佐亲自送出老远。”他拍着胸脯,悄悄对晏轲说:“这里面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来找他的麻烦!” 晏轲心头涌过一阵暖流,他知道老李相对那群伪军来说是个老实人,拍胸脯许诺的事很少干。他心念一动,微笑道:“李哥可是升官了?” 老李一副得意的样子,但随后又现出一股沮丧,说道:“黄皮这小子升职代理中队长,我现在是小队长。唉,别提什么升官,不都是日本人的奴才!你们心里一定在骂我是汉奸吧?” 晏轲赶紧说道:“怎么可能?李哥侠义心肠,今后兄弟还要仰仗李哥你罩着!” 老李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还用说?不过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咱俩还不知道今后能见几回!” 晏轲心中一惊,背上冒出一丝凉意,急忙追问道:“此话怎讲?”老李大概觉得自己说漏了嘴,摆了摆手,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晏轲立即回到杨啸身边,告诉他医疗队已经走了的消息,杨啸似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晏轲又把老李最后冒出来那句“不知今后能见几回”说给了杨啸听。杨啸皱起了眉头,沉思了一会,抬头冷峻地说道:“还是那句话,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出去!” 晏轲再次紧张地脱口而出:“大哥……”杨啸一挥手打断了他,淡淡地说道:“我这个大哥说的话不管用?!”晏轲一向伶牙俐齿,此刻竟无言以对。他知道杨啸想干什么,却又无法阻止,只能见机行事。 又过了一天,夜幕终于降临,一轮明月悬在半空,整个集中营笼罩在一种不可言状的光晕之中。风儿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不时还有树枝折断落地。 十几辆军车慢慢地驶入集中营的操场,一字排开,随后又驶来十几辆摩托车在集中营大门前集合,每辆摩托车上都有两名日本兵和一挺机枪。 猛然间,所有探照灯都亮了起来,将集中营照得亮如白昼。野泽雄二亲自率领十几名清一色日本兵,在操场集合。一阵尖利的哨响之后,伪军按照事先安排直扑集中营“天”“地”“人”“财”区域内的各所监舍。 集中营内关押的大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战俘们一阵慌乱之后,很快就在各监舍站立等待,有人镇静、有人惶恐,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 中田佑男的眼中滑过一丝不安,这些日子,他耳闻目睹了大量日本军人虐待战俘的事实,对日本军国主义者悍然发动的“圣战”真相有了深切的认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觉得还有许多真相被隐瞒,因此,他下决心继续“潜伏”,取得更多的第一手资料。 廖百夏曾经告诉过他,日本侨民的身份此刻未必是保护伞,很可能是催命符,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暴露。但中田佑男还是抱有一丝幻想,那就是:紧要时刻,当他提到自己的表哥木村俊树时,这里的日本人会给个面子。 一队伪军很快来到“财”字号监舍,领头的是老李。伪军们进入监舍,立即分成两队守在门前,抬起枪口对准了有些目瞪口呆的战俘。 晏轲与张金合连忙迎了过去,但老李一反常态,并不理会,他一把推开晏轲,更不看张金合,手拿着名册一边看一边大声点名:“175号!” 监舍内一片死寂,无人应答,老李又大声喊道:“175号!是不是死了?”这时一名战俘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对、对,前两天就死了!” 老李把头上的帽子扶了扶正,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揪住那名说话的战俘,骂道:“放屁!老子昨天登记的时候还在,你居然敢骗老子,找死呢?啊!” 那战俘赔出一张笑脸,连声说道:“抱歉抱歉!”老李又把他揪近了一点,仔细看了看此人的胸牌,对了一下名册,问道:“你他娘的是115号?” 那战俘先是一楞,然后连连点头,老李嘴角露出揶揄的笑容,说道:“115号倒是死了很久了,你小子编号中间的那个‘1’怎么像是‘7’字抠出来的?” 老李不待那战俘解释,一巴掌扇在他头上,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随即两名伪军收起枪走过来,将他从地上拖起,架了出去,那战俘脸色都变了,不住喊道:“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一名伪军有些不耐烦,干脆取出一只脏手套,塞进了他的嘴里。监舍里的战俘对此均冷眼旁观,似乎对此人的怕死行为颇为不齿。 此后的点名便顺利了许多,老李一口气点了七、八十名战俘,包括廖百夏、区良驹和中田佑男。晏轲站在老李身边,不像是战俘,倒像是监工,他注意到,几乎所有穿八路军军服的人都被挑了出去,似乎不是偶然现象。 日本鬼子对八路军一向感冒,杀起来毫不迟疑,打起来毫不手软,看来这帮被挑中的兄弟凶多吉少!晏轲想到廖百夏在集中营里的种种义举,觉得十分惋惜。 当老李点到杨啸时,晏轲身上的冷汗突然冒了出来,他惊慌失措,拦住了昂首挺胸走向门外的杨啸,胀红着脸对老李说道:“李哥,这是我大哥,你得高抬贵手啊!” 杨啸漠然地看了晏轲一眼,拨开晏轲的手,冷冷地说道:“谁是你大哥?大哥的话你听过吗?”晏轲不听,依旧伸开双臂拦住了杨啸。 老李擤了擤鼻涕,抬头看了晏轲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日本人点的名,我也没有办法。” 晏轲见无法挽回,心一横,退而求其次,又说道:“我和我大哥说好的同生共死,你得让我和他一起上路!” 杨啸勃然大怒,厉声说道:“你胡说些什么?!” 老李走过去拍了拍晏轲的肩膀,不好意思地说道:“兄弟,你也在名单之内,所以咱俩相处时间不多了,在这陪老哥我一会儿吧!” 晏轲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他听不明白老李在说什么,更不知道随后会发生什么,也许是集体被屠杀?他闭上眼睛,几乎不敢想像。一睁眼,却又遇到了杨啸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42章:憾失良机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集中营操场,野泽雄二和一名新来的日本军官并排站立。他一身军装,挺拔的身姿在探照灯下尤其醒目,脚下的影子则凝成了一团淡淡的黑色。野泽雄二不时抬起手腕看表,石刻般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异常惨白。 晏轲随着战俘群来到操场,看到这里已经聚集了一批战俘,大约也有七、八十名,其中也有二、三十名八路军,这个人数比例相当大。晏轲沉默不语,心中按捺不住地涌出些恐慌。他死皮赖脸地想紧跟着杨啸,但杨啸脸上的表情极其愤懑,破天荒地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跟着自己,让他无比彷徨,不敢跟过去。 不一会儿,张金合被两名伪军反剪双臂着押送了过来,临了还被踹了一脚。从张金合乌青的右眼和嘴角的血迹来看,想必是刚才不想走,不知耍了什么样的花招,然后被老李和伪军揍得不轻。 张金合看到晏轲,露出一丝绝望的眼神,张嘴想说什么。晏轲心中一凛,连忙走到他身边,悄声说道:“张局长,可别想不开呀!日本人言而无信,听天由命吧,说不定不是什么坏事呢?” 张金合看了晏轲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说道:“别给老子戴高帽,老子没那么蠢,放心,还没到出卖你的时候!” 伪军代理中队长黄皮站在战俘群前亲自点数,然后一个立正,向野泽雄二报告道:“中佐阁下,应到劳工180名,全部集结完毕!” 野泽雄二再次抬腕看了下手表,与身边那名日本军官握了握手,互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一挥手,转身就上了一辆卡车,随即他的几名贴身士兵抬着几个大箱子,也上了这辆车。 战俘们见此情形,不用日、伪军催促,便自觉地爬上各辆军车,少数动作慢的,被枪托暴击,白吃了苦头。廖百夏丢下几名八路军战俘,带着中田佑男,紧跟着杨啸上了车,晏轲迟疑了一下,转身上了另一辆车。 杨啸抢占的是靠近车尾一条长板凳上的坐位,没有抢到坐位的话,就只能坐在冰凉的车厢板上了。他见廖百夏贴着自己坐下,还把自己往里面挤,心里老大不痛快,冷冷地说道:“廖先生,你又何苦呢?” 廖百夏朝他微微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山穷水尽处、柳暗花明时,杨兄武艺超群、胆识过人,是当之无愧的领袖,廖某自然要紧随。我们这车人的命,可都交给杨兄了。” 杨啸抬眼死盯着廖百夏,满脸怒容,他略带嘲讽地说道:“到了这个地步,廖先生还如此乐观,杨某佩服之至!”廖百夏并不回答杨啸,热情地与车上其他战俘打起了招呼,并且指挥着战俘们挤挤,让两名没有坐位的战俘也坐了下来。与此同时,他也更加紧贴杨啸,让杨啸浑身不自在。 中田佑男坐到了廖百夏的对面,他眼窝深陷、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廖百夏站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害怕,没事的!” 随着一阵阵马达的轰鸣声,军车依次缓缓驶出集中营,门口的十几辆摩托车也紧跟了上去,保持每辆军车之后都有一辆摩托车。摩托车上,机枪手将枪口对准了军车车厢,随时做好射击准备。 军车车厢尾部有两爿铁栅栏,中间用一条细铁链锁住,并且整个车厢尾部都用帆布遮挡。杨啸用手拨开车厢尾部一侧的帆布,使之露出一条缝,目光警觉地观察着不断出现的道路两侧,脑中飞快计量着车辆行驶距离,推测着前方情形。 这里的道路弯度很大,所以杨啸透过帆布的缝隙能清晰地看到后面车队的队形,甚至能看到不远处机枪手冒着寒光的眼睛和黑洞洞的枪口。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盘算起来:那条关门的细铁链不成问题,瞬间发力绝对可以冲开,但如果这样盲目地跳车逃跑,很容易被后面的车辆轧死,或者被鬼子乱枪打死。然而,只要不是在开阔地带,还是很有机会! 很快,道路一侧出现了向下的斜坡,杨啸判断附近一定有山崖,此时跳车脱逃,在夜幕掩护下,成功几率很大!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拨开帆布的手,悄悄用双手扶住坐位,准备随时跃起,撞向车厢尾部的铁栅栏! 正当杨啸蠢蠢欲动之时,廖百夏突然伸出右手,死死握住了杨啸的左手手腕!杨啸大惊,随即便是满腔的愤怒!他紧握左拳,暗自发力,岂料廖百夏的手就像铁钳一样令他无法摆脱! 杨啸的脸胀得通红,他自认为一身武艺,却没想到看似一介生的廖百夏也是隐藏的高手,他也不可能伸出右手去助拳,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于是气沉丹田,左手再次暗中发力,想要挣脱! 车厢尾部的帆布突然被风吹得不断掀起,廖百夏用身子挡住摩托车上日本兵的视线,若无其事地目视前方,但额头上的青筋已然暴起,嘴角肌肉紧绷出两条硬块,显然也已竭尽全力。 借着偶尔透进来的光线,坐在廖百夏对面的中田佑男看到这样的情形,紧张地看着杨啸,几次欲言又止。中田佑男身边另外几名战俘也看到了杨、廖在暗中较力,顿时明白了此刻的危险,个个如临大敌般紧张起来! 突然,“哒哒哒”声骤响,前面传来一阵机枪的扫射声,战俘们更加恐慌。但车队并没有停下来,很快,杨啸他们所坐的军车就颠簸了两下,战俘们纷纷被颠得站起,但出人意料的是,廖百夏握住杨啸的手更紧了。 几秒钟后,杨啸看到两团黑影被卷入后面军车的车轮,意识到一定有人与他的想法一样,想借机跳车逃跑,结果被鬼子发现,打成了马蜂窝!他的心中一阵惊悸——该不会是晏轲那个浑小子吧? 杨啸不再继续用力想摆脱廖百夏的手,他冷哼一声,轻轻说道:“好功夫!杨某一定会再向廖百夏讨教!” 廖百夏也推断出前方可能发生了脱逃事件,听到杨啸这样说,猜想他已经不会再想着跳车逃跑,于是也放松了右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对杨啸说道:“杨兄果然是高手!在下佩服!” 杨啸不再回话,脸色很不好看,虽然他知道廖百夏是恭维,但此刻听却像是讽刺,他早就观察过廖百夏,并没有受过什么重伤,而有这身武艺的人不太可能在战场上束手就擒——难道廖百夏和他一样,背负着什么重要任务才来到这里? 他现在开始担心起晏轲的安危,于是决定不再贸然行动,直到确定晏轲平安后再想办法。而晏轲在另一辆车听到那阵枪声,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与晏轲坐一辆车的区良驹突然冷冷地说:“小子,放心好了,你那个大哥坐的不是那辆车!”晏轲像是遇到了救星,赶紧朝区良驹看过去,脸上的汗都流了下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见晏轲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区良驹不屑地哼了一声,他身边一名“随从”略带得意地对晏轲说道:“亏你小子还自称在阎长官手下干过,从来没听说过我们家团长听音辨位的本事吗?” 晏轲心中稍安,他知道晋绥军中有不少人身怀绝技,听音辨位不过是普通技能,他虽然没亲眼见识过区良驹的本领,但此人极爱面子,不会红口白牙乱说话,他说那阵枪声与杨啸无关,肯定有绝对把握! 车队又往前行驶了一会,在一处山脚停了下来。月光被一大排树木遮挡,摩托车夜行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没有几个人知道来到了哪里,但对周边地形无比熟悉的晏轲已经从车队行驶的路线大致推测出,应该到了玉龙山! 这玉龙山由十余座山峰组成,绵延三十多公里,每到下雪天,在蓝宝石般的天幕映衬下,如同一条蜿蜒盘踞的白龙,由此得名。据说此处人迹罕至、山上野兽横行,时常还有灵异事件发生。 正当战俘们疑惑的时候,每辆摩托车上下来一名日本兵,一把扯下车厢后面被风掀起的帆布,遮住整个车厢,并用绳索将帆布结了起来,使得车厢内漆黑一团。 车上的战俘突然一阵骚动,有人哭丧着脸,绝望地说道:“完了,会不会一把火把咱们烧死?”旁边一人显然比较理智,骂道:“滚蛋,烧死咱们岂不是要赔一辆汽车?鬼子把你拉这里做这亏本买卖?” 另有一人站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骂道:“小鬼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老子要跟你们拼了!”又有几个人也开始响应。廖百夏急忙制止,说道:“大家冷静,不要乱来!他们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上山的路!” 果然,车队又开始慢慢前行,不一会儿,车上的人明显能感觉到开始了爬坡。杨啸眼看再也没机会逃走,便干脆全身放松,背靠在车厢侧的挡板之上,开始闭目养神。 杨啸认为,从目前情况来看,鬼子暂时不会对这批战俘下毒手,但即将面临的到底是什么,仍未可知。令他担心的是,上级有可能就此与他失去联络! 按照惯例,上级早就应该判断出行动进展不畅,会派人与他联系,传达下一步行动指令,但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丝毫动静,杨啸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座孤岛,与晏轲两人就像是“孤儿”一样无助。 杨啸做梦也没想到,他不是“孤儿”,而是“弃儿”!就在此时,也就是1940年5月的一天夜晚,军统太原站的行动组在叛徒的带路下被日本宪兵一锅端掉,接着山西的军统组织几乎全被破获,100多人被捕,多半被枪杀。军统在山西的势力遭受毁灭性打击,特工活动中断,一直到日寇投降后,才重新建站。 与杨啸单线联络的刘处长在被捕前一刻用一粒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让 “流石计划”成为只有一名军统高官才知道的绝密行动,而由谁在执行这个计划则完全无人知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43章:特俘营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又经过好长时间的颠簸,车队再次停了下来,晏轲听到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和日军集合的口令,偶尔还有狼狗发出的低沉咆哮,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不一会儿,军车上的帆布被掀起,刺眼的灯光晃得晏轲一时睁不开眼睛。铁栅栏依次被打开,战俘们迫不及待地纷纷跳下车,然后自觉排好队,等待着指引。 一阵凉爽的风吹过来,空气清新而湿润,晏轲不禁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隐隐约约闻到有清毒水的气味,但令人舒畅的是,这里似乎没有血腥之气。 他四下里看了看,很快就看到抱肩站立着的杨啸,便急忙走过去汇合,杨啸这回没有再赶他走,却也没说话,晏轲知道杨啸原谅了自己,心头一阵狂喜,没话找话地问道:“大哥,鬼子在搞什么名堂?” 杨啸皱着眉头低声说道:“静观其变!”晏轲缩了缩脖子,开始打量了四周。 从灯光照亮的大片区域看,这是一个封闭的大院落,分布着二十几间营房和其他建筑。大院落的外围架设着电,门岗处则设立着高高的观察台……看起来,这里是另一所监狱,只是条件比太原集中营要好得多。 十几名伪军将战俘按太原集中营内的监舍顺序排好队后,随即返回,于是,现在的所有看守都是清一色的日本兵。晏轲看了一下,尽管是在夜里,仍然是五步一岗、三步一哨,看守之严密程度丝毫不逊于太原集中营! 进门空地处设了一张长条桌,战俘们依次走过去登记,出乎意料的是,每人登记完后还领到了两套早就贴好号牌的灰色麻布囚服。 区良驹领到囚服后,面露不悦之色,随手就递给了身后一名“随从”。那“随从”壮着胆子问登记的日本兵道:“我们不习惯穿新衣服,不穿行不行?” 那日本兵似乎早就料到这些军人不愿脱掉军装,所以并不惊诧。他了看区良驹的背影,露出一口黄牙用生硬的汉语对那名“随从”说道:“这个,皇军不勉强,只是,穿任何衣服时都要贴好胸牌!如有违反,会有重罚!” 那“随从”追上区良驹,忍不住嘀咕道:“团长,有些邪门啊,这鬼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区良驹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以后给我再多留几个心眼,鬼子没那么好心!” 廖百夏身边的一名八路军战俘看着区良驹他们走远,回头略带怯怯地问廖百夏:“咱们要不要听鬼子的,换一套服装?”廖百夏沉吟了几秒钟,淡淡地说道:“到了这里,还分什么八路军、中央军?咱们都是同一个身份——中国军人!” 很快,战俘们就登记完毕,按顺序列队到操场集合,他们大多一言不发,少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心情紧张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局面。 野泽雄二军服笔挺,笑容可掬,他举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用流利的中文大声对战俘们说道:“朋友们!欢迎来到特别收容基地。经过大日本帝国皇军的严格筛选,你们作为太原工程队的精英被派谴到这个人间仙境,享受一段美好的田园生活,并在此树立大东亚共荣的典范。在这里,没有肮脏的环境,也不必辛苦的劳动,绝大多时间,大家都可以自由活动!” 战俘们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阵寂静后便是一片哗然。有人悄声对旁边一人道:“娘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另一人回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说道:“屁话!太阳根本没出来,看不出什么人间仙境。管他娘的,最坏不过一死,老子现在头脑坏了,别来烦老子!” 野泽雄二收敛了笑容,继续说道:“皇军优待俘虏,但不袒护刁民,在这里对大家的唯一要求,也是忠告,就是务必听从皇军安排,不得有任何不告而别的想法和行动,否则,必遭万劫不复的严惩!” 区良驹的一名“随从”悄悄说道:“这鬼子真他娘的啰嗦,直接说‘不准逃跑,否则枪毙’八个字不就行了?”区良驹冷笑了一声,骂道:“鬼子比你我都有文化!咱们以后可有得被他玩了!” 野泽雄二训话完毕,转身离开,一名日本少尉带领十几名日本兵,将近两百名战俘分进十几间监舍,每间监舍大约20人不等。 由于原本就是按监舍顺序排队登记,所以杨啸、晏轲、廖百夏、区良驹以及中田佑男均分到了同一监舍。监舍的墙壁雪白,整齐地放了两排木板床,每张床上面铺了一层草席,放了一卷薄被子,床底下还放了一个木箱,里面装了瓷缸、筷子等生活必需品,甚至还有一条毛巾。这个条件,已经不亚于简陋的小旅社了。 突如其来换了个如此好的新环境,大伙儿都有些不适应,都站着不动。还是廖百夏打破了沉默,说道:“不管鬼子玩什么花招,咱们接着就是。这里条件不错,大家先别想太多,安顿下来再说!” 廖百夏说话的时候,区良驹已经走了进去,挑了最里边一个靠窗的床铺躺了下来,还伸了个懒腰。他的一名“随从”也抢占了对面的床铺。 晏轲其实早就瞄好了靠窗的两张床,因为那个位置更容易观察监舍外的情形,没想到被区良驹抢了先,他“腾腾”地走了过去,用手轻轻晃了晃区良驹的床头,赔着笑脸说道:“区团长,有事相求,咱能不能换个铺?” 区良驹稍稍抬起身子看了晏轲一眼,便又躺了下去,根本不理会晏轲。 晏轲回头一看,战俘们都开始乱哄哄地抢自己所认为的“好位置”,便有些着急,一把将区良驹床上的被子抱起来扔到了地上。区良驹大怒,猛然坐起,怒视晏轲,然后把目光转向远处的杨啸。 杨啸站在门口处一言不发,脸色铁青,显然他对晏轲这种节外生枝的举动相当不满,但他也有心看看区良驹的反应,于是并不上前阻拦晏轲。 区良驹把目光转回晏轲,冷冷地说道:“小子,活得不耐烦了?”话音刚落,区良驹的两名“随从”一左一右站到了晏轲的身后,其中一人伸出右手抓向晏轲的肩头,想擒拿住他的胳膊。 说时迟,那时快,晏轲扎起马步,肩膀一沉,再一偏,躲过抓向自己的手,顺势用肘部向后捣了过去,那“随从”也不是等闲之辈,反应很快,一侧身便避开了这一击。另一名“随从”双目圆睁,在狭小空间内突然抬腿用膝盖顶向晏轲腰部,晏轲转身双手下切,硬接了这一下,顿时感觉手掌有些麻木。 这时,廖百夏大喝一声道:“住手!”随即大步走向晏轲,一把将他拉了过去,使得晏轲和区良驹的两名“随从”分开。 廖百夏扫视了一下这几个人,皱着眉头说道:“你们都有一身好武艺,为什么不用来对付鬼子?却要用来对付战友?现在,我们都在一条船上,如果再这样窝里斗,只会给咱中国人丢脸,让鬼子看笑话!!” 晏轲本也不想打架,听了廖百夏一番话后,更觉有些惭愧,但他的真实想法也不能说出来,于是怔在原地不动。这时,杨啸走了过来,淡淡地对晏轲说道:“廖先生说得对,我们走。” 晏轲和杨啸则挑了两张靠门的床铺,这个位置的床铺也不会有人和他们抢。 战俘们似乎谁也不愿和区良驹离得太近,所以最后才挑床铺的廖百夏和中田佑男与区良驹睡在了对面。 不一会儿,监舍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金合喘着大气走了进来,然后随手把门关上。晏轲正在整理床铺,直起身子好地问张金合道:“你小子不是分到那边一间去了么?” 张金合显得有些垂头丧气,说道:“那间屋子有不少人睡在里面,老子进去一看,就知道不是土匪就是强盗,赶紧和带路的日本人说想换一间。” 晏轲疑惑不解地问道:“日本人居然同意了?”张金合得意地说:“我开始也就想试试,没想到他立马答应,还让我挑!老子一想还是你们这里熟人多,怕日本人反悔,就赶紧过来了。” 晏轲打趣道:“你小子以前可是抓了不少土匪,怕人家报复吧?”张金合眼中突然闪出一丝惊讶,然后慌张地说道:“废话等明天再说,老子现在要好好休息!”说完,推开晏轲就往监舍里走,就近找了个空床铺就躺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44章:深渊浊浪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监舍的床相当舒适,晏轲半年多来第一次睡了个无梦的好觉。第二天一大早,晏轲被一阵哨声惊醒,条件反射般爬起来往外走。他揉了揉眼睛,只见外面早就三五成群地集合了一大群人,看来并不需要排队。 一名身佩军刀的日军少尉笔直地站在战俘们的面前,微笑着大声说道:“大家可以先欣赏一下这里的美景,再分批去后面的食堂吃早饭。不用带餐具,一个时辰后食堂关闭!”战俘们面面相觑,大多感觉不可思议,像是做梦一样。 战俘们好地四处走动,他们惊异地发现,这个被野泽雄二称作人间仙境的地方,确实与大集中营天差地别,深山绝岭,风景如画,云雾起处,仿佛天上人间。那高墙电,俨然也成为了画卷的一部分,令人无法憎恶。 沉郁的中田佑男看到这份景象,顿时心情大好,捡起一片树叶,吹起了鸟叫声。有两名日本兵收起枪走了过来,仔细聆听,朝中田佑男伸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哟希!”中田佑男看到自己的这些同胞,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他不由地想起儿时与表哥还有村里的几个孩子一起在田间追逐嬉戏时的情形。 一名日本兵学着中田佑男把树叶放在嘴边吹,却发出了杀猪般的声音,另一名日本兵忍不住哈哈大笑,脸上的肌肉不住颤抖,那吹叶子的日本兵也哈哈大笑,眼角似乎还有泪花。 日军少尉循声而至,大声训斥道:“八嘎!成何体统!”那两名日本兵立即一个立正,端起枪正步离开,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了冷酷无比。 晏轲总觉得那日军少尉一直皮笑肉不笑,于是悄声对杨啸说道:“大哥,鬼子真的会优待咱们?”杨啸冷笑一声,目光朝斜前方看去。 晏轲顺着杨啸所示的方向,发现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正严密把守着狱区外部所有通道,岗楼上的那座观察台,也不知有几挺机枪正对着这群兴高采烈的战俘。 杨啸冷冷地对晏轲说道:“不要中了鬼子的迷魂针!想想我们要做什么!”晏轲心中一凛,原本有些放松的心又随之紧绷起来。 他随着杨啸走到狱区的北面,这里没有日本兵看守,一只老鹰在空中盘旋飞翔。风儿吹过,潮湿的雾气时聚时散,能隐约看到一处寸草不生的绝壁,绝壁向内略倾,高约十丈,下面则是一条浊浪滔天的河谷,似乎能听到水流湍急,不时拍打着礁石的声响。 晏轲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心情开始放飞,忍不住朝崖边跑了几步,突然一阵狂风吹过来,晏轲站立不稳,一个前扑跌向崖边! 杨啸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晏轲的胳膊,但又是一阵狂风吹起,杨啸大惊失色,眼前迷雾一团,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就在此时,杨啸觉得左臂传来一阵大力,随着一声大喝,那股力量硬生生地把他和晏轲一起拽了回去。杨啸很快站稳了脚跟,晏轲则往后退了好几步,摔倒在地,他惊魂未定,出了一身冷汗。 狂风依旧在吹,发出“呜呜”的声响,廖百夏面色深沉,紧咬着牙关,抖了抖肩膀,甩了甩胳膊,随即脸色慢慢地恢复过来,杨啸一眼看出他在自医脱臼,连忙上前扶住了廖百夏。 差点误入了鬼门关,双方心照不宣、各存感激,也就不必客套互谢了。廖百夏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拱手对杨啸说道:“杨兄,我观察过了,只有此处无人把守,但是要想活着出去,难于登天啊!” 杨啸紧盯着廖百夏,越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他沉思片刻,突然问道:“廖先生好身手,怎么会被俘?”廖百夏微微一笑:“我自小务农,不过有些蛮力罢了。再说了,我可没能耐挡子弹,再好的身手在枪炮面前也不值一提。” 杨啸见廖百夏并不正面回答,亦不勉强,眼看来崖边的战俘越来越多,杨啸、晏轲向廖百夏告辞,向那日军少尉所指的食堂走去。途中遇到一些战俘笑容满面地抹着嘴走出来,其中一人还大声赞叹道:“真他娘的了怪了!” 杨啸和晏轲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场景。令他们也颇感意外的是,这座特俘营里的第一顿早餐就是白面馒头和大米稀饭,不仅如此,每人还分得一小盘菜,里面是几根新鲜的蔬菜和一小块肥腻的红烧肉! 杨啸和晏轲对视了一眼,觉得大有蹊跷。这时,有一名身穿新囚服的战俘过来领早餐,那头发有些花白的日本伙夫抬眼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一人一次,不要多领!”那战俘瞪大了眼睛,说道:“我没来过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那日本伙夫脸色一沉,指着一名正在吃早餐的中央军战俘说道:“你的,先前与他一样的衣服,坐在那张桌子上吃饭。不要欺骗皇军,否则会死得难看!” 那战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阵惶恐,连忙厚着脸皮摆手道:“不敢不敢”,随后讪讪地退了出去,转过头还嘀咕道:“这老家伙,还真他娘的精!” 杨啸和晏轲心中均是一沉,这特俘营中连做饭的伙夫都不是等闲之辈,可见远非表面上看的一团祥和、温暖平静,而是暗礁浊浪、杀机四伏,稍有松懈,便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杨啸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再去打探些消息。晏轲会意,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端着自己的饭菜,朝着一名正埋头大吃、身穿灰色囚服的光头大汉走去。 晏轲一屁股坐在了光头大汉的对面,目光一扫,发现旁边一张桌子上的几个穿灰色囚服的人正恶狠狠地盯着他,想必与这光头大汉属同一“小团体”,类似“小团体”在太原集中营时就有,见怪不怪。 晏轲笑嘻嘻地拱手朝那光头大汉说道:“在下晏南飞,见这位大哥相貌堂堂,心中景仰,想结交个朋友,不知大哥可给面子?” 那光头大汉停下了筷子,目光犀利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晏轲,冷冷地说:“老子脑袋是有些亮堂,却算不得相貌堂堂。兄弟想必正规军出身,老子高攀不起!” 晏轲心中纳闷,说道:“小弟诚意满满,大哥何出此言?” 那大汉露出不屑的笑容,说道:“老子可是土匪,平常没少和官府作对,你与我相交,不怕辱没了身份?大哥这个称呼还是别叫为好。” 晏轲听到此人自称土匪,心中反而一阵放松——与文化人相处他可能会局促不安,与土匪交往他可是游刃有余。他笑道:“自古乱世出英雄,大哥既然来到了这里,想必是因为拉了一支铁骨铮铮的抗日武装,由此得罪了日本人。仅此一条,我尊你一声大哥便是理所应当。” 那光头大汉听得晏轲这一番话,感觉极为受用,双目放光,说道:“不错,老子除了打家劫舍,打鬼子也不含糊,只可惜人手不够,干不过人家,只好在这里受这窝囊气!”另一桌子的几个人见光头大汉居然和晏轲聊了起来,感觉危机解除,便各自回过头继续吃饭。 晏轲面露赞叹,说道:“说来惭愧,我们的大部队都被鬼子打得落花流水,何况民间武装?大哥敢与鬼子碰硬,足见神武!小弟昨天夜里才到,不知这里的情形和规矩,所以才斗胆向大哥求教,顺便想求个照应!” 那光头大汉被晏轲这个“正规军的人”一通马屁拍得飘飘然,觉得这小子识大体、够意思,加上都是被鬼子抓来的,肯定不是汉奸,顿时有了一丝好感。 但他显然也有自知之明,朝坐在不远处默默吃早餐的杨啸努了努嘴,说道:“照应不敢当!老子眼不瞎,那才是你的大哥!我比你年长不少,兄弟既然看得起我,我也不扭扭捏捏,叫我一声‘豹哥’,我也就应了!” 晏轲心中一喜,急忙拱手道:“豹哥好!” 那豹哥示意晏轲边吃边谈,继续说道:“我到这里也才有十来天,除了抽了一次血,整天无所事事,不知日本人在搞什么鬼,不过这些天倒也失踪了两个兄弟,据说体检不合格,被送下了山。” 晏轲眉头一皱,身体前倾,低声说道:“豹哥怎么看?” 豹哥神色愤懑,说道:“日本人的话,老子怎么会信?但却也毫无办法,加上这些天鬼子好吃好喝地供着,想想只能听天由命!” 晏轲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豹哥就从来没想到过离开这里?” 豹哥迟疑了一下,猛地放下手中的盘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想跑?除了跳崖就没第二条路!不过要不是你提醒,老子这几天倒忘记这事了,娘的,差点着了鬼子的魔,把这当家了,该打!” 晏轲眼中现出一丝失望,感觉自己大约再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不过能结交一些绿林好汉,倒也不是坏事,如果策划越狱,此人可能有大作用。 豹哥突然抬头问道:“昨天夜里,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不知你可认识!” 晏轲急问道:“谁?” 豹哥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略带迟疑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人应该是交城县城日本人封的警察局长!” 晏轲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说的是神探张,张金合?” 豹哥一拍大腿,说道:“对!就是这狗汉奸!他也到了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45章:豹哥寻仇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点了点头,好地问道:“那小子什么时候得罪的豹哥?” 豹哥脸色陡变,右掌使出暗劲,拍了一下桌子,说道:“这汉奸,把我牛头山的兄弟害得好苦!” 晏轲听到“牛头山”三个字,顿时一惊,几乎跳了起来:“豹哥是郑克天郑爷的人?” 豹哥一楞,惊叹道:“你年纪轻轻,居然也知道我郑爷的名头,看来真是有缘!”另一桌上几名大汉听到晏轲直呼郑克天大名,猛然一起站立围了过来。 豹哥长叹一声,又似自言自语,又似追忆倾诉道:“是了,尽管郑爷金盆洗手,但威名远播,晋中百姓无人不晓。郑爷待我恩重如山,要不是几个不安分的兄弟,郑爷现在应该在享受天伦之乐。可恨哪!那个该死的神探张,为了自己的前程,居然带人抓了郑爷!让我郑爷冤死狱中!” 晏轲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平静地说道:“郑爷不是张金合杀的,是被日本少佐木村俊树所杀,这是我亲眼所见。” 豹哥突然双目放光,他探出半个身子,双手猛然按住晏轲双肩,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快继续说!全部说出来!” 晏轲双肩吃痛,但也只好忍着,那豹哥环顾四周,大约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双手放松,拍了拍晏轲的肩膀,说道:“兄弟,咱们出去说!” 另几名大汉不由分说,簇拥起晏轲,也不说话。晏轲拍了拍上衣上的灰尘,干咳两声,昂首跟着豹哥等人走出食堂。杨啸见此情形,原本提上来的心便放了下去,知道晏轲这小子又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和这光头攀上了关系。 僻静之处,晏轲将与郑克天相识的过程波澜起伏地告诉了豹哥等人,说到郑克天严辞拒绝鬼子收买,在刑场大义凛然扑向鬼子刺刀时的场景时,晏轲与那豹哥均万分动容。豹哥虎目含泪,喃喃自语道:“郑爷铮铮铁骨,我等兄弟定当效仿,绝不给中国人丢脸!” 晏轲又道:“豹哥想必便是郑爷托付妻女的那位兄弟了?郑爷的家眷她们可好?”随后又将在交城找寻郑克天妻女之事也说了一遍,并准确地说出了那座砖瓦房。豹哥一阵唏嘘,带着几个兄弟硬是要给晏轲鞠躬,说道:“郑爷家眷是我接走的,已经安顿好,请大兄弟放心!郑爷将如此私密之事也告诉了你,你便是郑爷最信得过的人,今后如有用得着钱豹的,大可招呼一声!” 晏轲连忙鞠躬回礼,说道:“小弟与豹哥相识,定是郑爷在天之灵安排。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理应抱成一团,与鬼子好好地斗,千万不可中了鬼子的计,一不小心就当了汉奸!” 钱豹凛然说道:“这个自然,我们兄弟几个誓死也不当汉奸,不仅如此,还要除掉汉奸!张金合那小子,死期不远了!” 晏轲听闻大惊,连忙摆手道:“豹哥误会了,那张金合是因刺杀日本人被抓,现在不能算是汉奸了。民族大义在前,私人恩怨在后,还望豹哥不计前嫌,咱们不搞窝里斗,不让鬼子笑话!” 钱豹挥手制止了晏轲的话,冷然说道:“大兄弟,别拿大话来压我!别的事我答应你,要我放过这汉奸,可不行!郑爷在天上也不答应!别再说了,杀了这汉奸,我赔上我一条命给你!你若觉得我命贱,不如这汉奸,那我无话可说!” 说完,钱豹领着几名大汉转身离去,晏轲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却最终哑口无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进了一间监舍,并且关上了门。 特俘营长官办公室,野泽雄二站在窗口,眺望着远方连绵的山峰,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他解开了领口的一颗衣扣,神采飞扬地对身后一名日军少尉说道:“山田君,这里这么美,今后会不会成为我们的故乡?” 那山田上前一步,严肃地说道:“中佐阁下,我们的故乡在日本,这里不过是我们的客栈。在我眼里,这玉龙山再美,也美不过富士山。” 野泽雄二稍稍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你刚才说有几名中国人在食堂里密谋,似乎对大日本帝国有不敬之辞?” 山田一个立正,说道:“是的,牛头山的土匪居然与昨夜才来的中国劳工有勾结,看样子是想制造些事端!是否需要审问格毙,以绝后患?” 野泽雄二沉思片刻,摆手道:“不可,这些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材料,有大用场。”突然,他转过头来,下令道:“你去安排一下,把牛头山的土匪和那些劳工关在一起!” 那山田极为不解,说道:“中佐阁下,你这是何意……” 野泽雄二似乎有些兴奋,双目炯炯有神,抬手打断了山田,说道:“你不必多说,我自有安排!” 当天晚上,十几名中央军战俘因为“串通密谋”而被日军看守从各个监舍逮捕审问,而钱豹和几名身穿灰色囚服的俘虏则被送进了杨啸他们所在的监舍,其中一名俘虏脸色苍白,一直瑟瑟发抖,看样子之前受了不少惊吓。 钱豹一进监舍,张金合就躲了起来。晏轲看到这情形,心知不妙,赶紧笑呵呵地过去打招呼:“豹哥!咱们兄弟这么快又见面了!” 钱豹微微颔首致意,环顾四周,突然面露凶光,大踏步朝假装换衣服的张金合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咬着牙关挤出声问道:“张探长!好自在啊!” 张金合脸色刷地一下子变得煞白,一边朝廖百夏那边躲,一边强作镇静地说道:“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探长,都是囚犯……哦不,都是好汉。我们素不相识,兄弟何出此言?” 钱豹轻轻推开试图上来劝说的晏轲,冷哼一声,伸出右臂,露出牛头马面图案纹身,沉声说道:“昨天夜里,张探长一见到我这纹身就往外走,想必早就认出我是什么人了吧?!” 张金合依旧装糊涂,连连摇头,要往廖百夏身后躲。廖百夏上前挡住钱豹,抱拳说道:“这位兄弟,大家都是中国人,有话好说!” 这时,几名战俘突然从身后将廖百夏挤到了一边,嘻笑着说道:“廖先生,这是人家的私人恩怨,咱们外人不便插手。”廖百夏正待反驳,不想又过来几名战俘,连拉带扯地把廖百夏拉走,还说道:“廖先生,咱们兄弟几个正好有事求教,占用您一点时间。” 转眼间,张金合身边已经没了一个人影,只有区良驹坐在自己的床边不动,其他战俘自发挤到门口这头看热闹,留出一块空地,显然就是催促钱豹和张金合快点打架。 晏轲见此情形,想上前阻拦钱豹,却被杨啸一把拉住,杨啸低声说道:“不要无端树敌!看看情况再说!” 钱豹见张金合如此不得人心,面露得意之色,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狗汉奸,还我郑爷的命来!”随即挥起右拳猛地砸向张金合的面部,张金合反应倒也不慢,一个躲闪,仰面就倒了下去,差点将一张床的床板压蹋。 钱豹一个猛扑,在床上揪住张百合左右开弓就是一顿狂扁,张金合左抵右挡,但还是吃了好几记耳光。钱豹死死地卡住张金合的脖子,张金合脸红脖子粗地拼命反抗,两人一时进入了胶着状态。 那名新进来的俘虏吓得蹲在了地上,双手抱头,居然号啕大哭起来,几名中央军战俘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热闹,被这阵哀号打断,有些扫兴,于是过来狠狠地踢了他几脚。廖百夏身边的中田佑男连忙跑过去扶起并安慰这名俘虏。 晏轲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见那俘虏护住脑袋的双掌有些与众不同,每根手指底部似乎连着一层皮,如同鸭掌一般。 晏轲没有过多关注这“鸭掌”俘虏,此刻他最担心的是张金合会不会被钱豹掐死。眼看张金合快要翻白眼,他一跃而起就要上前拉架,没想到又被杨啸一把拉住。杨啸沉着地说道:“不用操心,那小子是在装怂!” 果然,张金合突然大喝一声,双腿曲起用力一蹬,便将钱豹踹出老远。钱豹大怒,再次扑过来一阵王八拳打得张金合连连退步,很快就退到了区良驹身边的窗口,区良驹把脚缩了缩,坐到了床上。 钱豹粗气直喘,指着张金合骂道:“看不出来啊,你这汉奸还有两下子!” 这时,钱豹的一名兄弟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对付汉奸,还讲什么一对一!干死他!”随即,两名人影旋风般地扑向张金合,张金合惊慌失措,连续挨了几下重脚,赶紧抱着头蹲下,硬扛着雨点般的拳脚。 几名中央军战俘见状也兴高采烈地围上来,也一边骂着“狗汉奸”,一边狠狠地踹了张金合几脚。 眼看要出人命,廖百夏挣脱几名战俘,大声说道:“快住手!”随即冲过来拉架,怎奈那钱豹像是打红了眼,不知哪来的力气,连廖百夏都拉不住。杨啸朝晏轲使了个眼色,晏轲急忙大声叫道:“豹哥!手下留情啊!” 说也怪,钱豹听到晏轲的话,突然感觉是郑克天在下命令,他顿时觉得筋疲力尽,便放开张金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吃力地扇了张金合脑袋一下,喘着气说道:“小子,算你走运!要不是南天兄弟求情,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晏轲分开众人,扶起张金合,张金合鼻青脸肿,垂头丧气地看了看晏轲,道了一声谢后,轻轻挣开晏轲的手,直接就近躺到了区良驹对面中田佑男的床上。廖百夏上前看了看张金合的伤,反倒舒展了眉头、松了一口气。 一名中央军战俘起哄道:“这下好了,汉奸睡面对面了!一起去投靠日本人吧,省得挨揍!” 区良驹自从上回在机场带着鬼子抓了中田佑男之后,一直被人称作“汉奸”,他脸色微变,却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他的两名“随从”倒是脸胀得通红,恼怒地盯着那起哄的战俘。 廖百夏直起身子,转身对众战俘说道:“兄弟们,我们原本素不相识,却因为一个共同的特点聚到了一起,那就是——我们都打过鬼子!据我所知,这位张先生原本是做过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但都过去了,这么多天了,我们朝夕相处,同患难、共生死,亲眼看到鬼子的残暴,我不相信他还愿意当汉奸!我们现在处在同一条船上,任何窝里斗,都会伤害自己的同胞,让鬼子轻易瓦解我们,最终听由他们摆布。所以,请大家务必擦亮双眼、稍安勿躁!” 众人听后,感触颇深,有一名战俘大声说道:“听廖先生说的,准没错!”于是战俘们逐渐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床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钱豹则走向晏轲,抱拳说道:“我今天和兄弟们商量过了,当年那小子是国军的官,我们是匪,郑爷被这小子抓了,只能算技不如人,虽然这小子后来当了汉奸,但也没对郑爷不敬,所以郑爷的血债,咱们要算,就算到日本人头上。” 晏轲闻言,不住点头赞许,他回礼道:“豹哥深明大义,小弟着实佩服,今后,咱们可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一家人了,齐心协力和鬼子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46章:大剂量抽血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时,那一直蹲在地上不知所措的“鸭掌”突然一头栽倒在地。监舍里顿时起了一阵惊呼,廖百夏一个箭步上去,和一名八路军战俘一起,将“鸭掌”就近抬到一张空床上。 廖百夏翻了翻“鸭掌”的眼皮,迅速解开“鸭掌”的衣领扣子,脱去了他的上衣,这时,一大片纵横交错的鞭痕伤疤映入眼帘! 廖百夏捉住“鸭掌”的右手,也是一楞,随即在其虎口上猛力掐了几下,“鸭掌”悠悠醒来,突然惊坐而起,之后瑟缩一团,紧盯着廖百夏,满脸惶恐之色。 见到“鸭掌”这副模样,廖百夏心里很不是滋味,眼前浮现出鬼子扫荡到村庄,老乡们惊吓地四处躲藏场景。他侧隐之心顿起,拍了拍“鸭掌”的肩膀,并切地说道:“你受了点惊吓,休息休息就好了。今后,有什么事大家共同担着,不要再害怕。” “鸭掌”不知所措地点着头,连连作揖称谢。 第二天早上,门外又响起了哨声,战俘们纷纷起床出门。晏轲担心张金合的伤势,便特意走到后面去看望,却发现他不在床上,不禁有些纳闷。 邻床的廖百夏一边换衣服一边笑着说:“不必担心,张先生很会保护自己,昨天看起来挺惨,不过是些皮外伤。”晏轲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如此,我差点又上了这小子的当!” 特俘营上方的天空如蓝宝石一般透亮,凉风习习,令人无比舒畅,然而远处的天空则并不平静,聚拢着一团团灰色的浓云,一场狂风骤雨也许会突如其来。日本兵不停地在四处巡逻,只要见到聚集的人数稍多,便会上前将他们分开。 杨啸和晏轲再次来到悬崖边,他们当然不是去欣赏风景,而是继续查看地形,看看有没有可能顺着这道悬崖逃生。杨啸极目远眺,观察到三面都是连绵的青山,另一面则较为开阔,视力尽处,似乎还有一大片沼泽。 一阵大风刮过,杨啸的头发被吹得竖了起来,他微微叹了口气,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难怪无需把守,确实插翅难飞啊!” 晏轲点了点头,说道:“要是搓好了绳子,倒是可以试试,不过如果这样也行,鬼子不是白痴么?”杨啸笑笑不语,走到一块大石头前,抚摸着观察起来。 这时,晏轲注意到这块大石旁边的土里埋着一枚小物件,似乎还发出了光,他好地“咦”了一声,蹲下身子顺手就挖了出来。他把那物件在身上擦了擦,就着阳光一看,发现是一枚精美的水晶鼻烟壶。 晏轲细细打量着这枚鼻烟壶,不由赞叹道:“这玩意好像还是大清朝的,值一点钱,不知是谁丢的,以后打点鬼子时也许会用得着。” 杨啸看了看这鼻烟壶,突然说道:“这里风那么大,要是丢的早被刮跑了,所以,鼻烟壶是有人故意埋的。” 晏轲一楞,连忙问道:“哦?有什么含义?是与人告别么?”杨啸摇摇头说道:“这与我们无关,不必操心!” 晏轲回到监舍时,许多人还没有回来,他发现自己早上换下的脏衣服被人洗了,挂在床头晾着,正纳闷着,就看到区良驹的一个随从在训斥着那个“鸭掌”:“小子,干活勤快是好事,不过呢,老子衣服自己洗,别动我东西,听到没有?!” 那“鸭掌”唯唯诺诺地点头,似乎眼里还带着委屈的泪花。钱豹似乎有些看不过去,指着区良驹几个人就骂开了:“你们是什么玩意儿?欺负人是吧?有本事过来,欺负欺负老子!”说完带着两个人就朝区良驹那随从逼了过去。 晏轲知道钱豹等人绝非区良驹他们的对手,于是赶紧打圆场:“豹哥息怒!我刚才在路上看到一个好东西,心想也许豹哥用得着,就捡了回来,送给豹哥。”说完取出水晶鼻烟壶一把拍到了钱豹的手掌心里。 钱豹疑惑地拿起鼻烟壶一看,立即大惊失色,一把揪住晏轲的衣领,急切地问道:“大兄弟,你是在哪里捡到的?” 杨啸见钱豹揪住了晏轲,上前轻轻一拨,就让钱豹松了手。钱豹顾不得和杨啸计较,还是盯着晏轲,目中似乎带血,嘶哑着说道:“这是我五弟随身之物,怎么会在你这里?!我五弟人呢?他在哪里?!” 晏轲心念一动——豹哥居然认识这个鼻烟壶?是了,这种烟壶不可能是我们这批人带来的,只有豹哥他们这些绿林好汉才可能有。 他缓了缓,对钱豹说道:“豹哥,我是在悬崖边上捡到的,如果是豹哥所说的五哥随身之物,为什么会在那里?” 钱豹脸上肌肉仍在微微抽搐。他停顿了一下,对晏轲说道:“老五几次想和鬼子拼命,都被我阻止了。他一定是不想违背我的意思,又受不了这个气,便自行先走一步了。唉,老五啊老五,这又何必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钱豹咬牙切齿地说道:“老五,这笔帐,我一并算到鬼子头上,等哥哥我找到机会,一定替你多杀鬼子!” 又是新的一天。早餐之后,“嘟嘟嘟”的紧急集合哨声在特俘营中响起,全副武装的日本兵从四处将战俘们赶到了离大门不远的空地上。那里已经摆放了一排长条桌,蒙着白色的桌布。 七、八名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军医依次走了出来,晏轲一眼就认出了走在最后,手提着医药箱的沈一秋,不禁面如土色,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他紧张地看了一眼杨啸,发现杨啸也死死地盯着沈一秋,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晏轲心中不由“格登”了一下。 张金合站在晏轲身旁,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除,他骂骂咧咧地轻声说道:“娘的,老子早就猜到了,果然过不了安生日子!”他见晏轲没理会他,便四处张望起来,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钱豹正抱肩站立,不时瞪他一眼,连忙一缩脑袋,又走到了廖百夏身边。 山田少尉身穿一身笔挺的军装,倒也显得精神饱满,嘴唇上方一小撮方块卫生胡尤其醒目。他环顾四周,右手下按示意大家安静,用略显蹩脚的汉语大声说道:“朋友们,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大日本皇军医疗队将对各位进行体检,下面,请大家一个个排队过去,报上编号,听从医疗队的安排!” 前排的战俘们面面相觑,不知鬼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谁也不愿率先上前。后排的区良驹显得有些不耐烦,带着他的两个“随从”大步走到沈一秋面前,又是第一个伸出右臂。 一名中央军战俘见状,愤慨对同伴说道:“不就是抽血么!瞧,那汉奸都他娘的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咱们怎么能装怂?”于是前排战俘纷纷也走上前,争先恐后地伸出手臂。 沈一秋看了看区良驹的胸牌,又翻了下名单,微微一笑道:“你不必体检了,下次吧!”区良驹一楞,迅速收回手臂,大步离开。他的两名“随从”紧随其后也要走,结果被另一名军医拦下,说道:“你们两个,都要重新体检!” 两名“随从”倒也不含糊,同时伸出手臂,很快,两名“随从”就抽完了血,还领到了一小块糖。不过抽完血后,两人都是龇牙咧嘴,脚步也不同程度显得有些漂浮。 廖百夏警觉地注意到,这一次抽血的剂量相当大!他不由地皱紧了眉头,走出队伍,对着山田大声说道:“为什么一次抽这么多血?会要人命的!” 山田微微一笑,手背在后面说道:“皇军自有分寸。”见山田不再理会自己,廖百夏转身大声对战俘们说道:“大家注意了,这次抽的血有点多,抽完血之后一定要多喝水,多吃饭,不要运动,这样才有利于恢复!” 战俘们也看出这一次的抽血不同寻常,纷纷答应着。一名战俘高声说道:“我们堂堂七尺男儿,从来不怕多流血!怕就怕,这血流得不值!廖先生的话,我们记下了!” 那站着一旁的山田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礼貌地走上前对廖百夏说道:“廖先生,皇军对你们不薄,你的很有威信,应该配合皇军工作,千万不可煽动!” 廖百夏转过头,严正对山田说道:“对我们不薄?抽干我们的血也是对我们不薄?我们虽然是俘虏,但还有人权,如果贵军按照国际公约给予我们正常待遇,我们自然也会按照公约约定服从管理!” 山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套。他一把将廖百夏推开,手一挥,示意队伍继续上前,依次抽血。 廖百夏昂着头走到沈一秋面前,说道:“姑娘,还是你来抽我的血吧!”沈一秋怔怔地看着廖百夏,一时没有说话,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淡淡地说:“这位先生,你也不必抽血,下次吧!” 廖百夏听闻不由一楞,他看了看身后,战俘们也是一片惊诧的目光,有人窃窃私语道:“刚才那个汉奸被免了抽血,怎么廖先生也……” 廖百夏心中一紧:大伙可别中了鬼子的离间之计!于是冷声说道:“廖某不想被特殊照顾,废话少说,来吧!” 沈一秋的目光依旧柔和,她轻声细语地说道:“这位先生,你是AB型血,这次不需要。” 这时,廖百夏身后的一名战俘讥笑地说道:“廖先生,他们不要你的血,你还强要献,这不是犯傻么?快让开,别挡我们的路,我还想换颗糖吃吃!” 廖百夏被这战俘一说,也觉得自己有些意气用事,尽管他不知道鬼子的用意,但这么大剂量的抽血,每躲一次就是与死神擦肩而过,傻子才会硬往上撞。他没有像区良驹那样离开队伍,而是站到了一旁,焦虑地看着队伍挪动。 医疗队显然有备而来,战俘们一个个走过时,军医们都要对着手中的名册查找一番,然后作出谁需要抽血,谁不必抽血的决定。面色惨白的中田佑男也被判定为不必抽血,像是得到了大赦,立即瘫坐在地。 阳光变得有些刺眼,战俘们有些焦躁不安。晏轲在队伍后排紧张地看着沈一秋,尽管他认为沈一秋就算认出了自己和杨啸,也不会出卖他们,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百十来个人排起队来很快,眼看人越来越少,就要到躲无可躲的地步,沈一秋突然站了起来,和身边的军医说了句什么,然后便起身离开。晏轲和杨啸抓住这个机会,赶紧来到队伍前,出乎意料的是,军医看了看名单,判定他们两人今天也不必抽血。 晏轲暗自庆幸,盼望着沈一秋像上次一样,第二天就走,但杨啸则显得忧心仲仲,而且觉得其中不知哪个环节有些蹊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47章:擂台角斗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回到监舍,廖百夏脸色凝重,今天的大剂量抽血,意味着所谓的“特俘营”,就是被日本人当作了日本伤兵的“血库”,这里所有的战俘,实际上就像畜生一样被圈养,随时可能被拉出去抽血。 廖百夏不止一次听说过这种“活体血库”,很多时候,日本鬼子不是根据人体可供血量来抽血,而是根据日本伤兵的需要量来抽血,甚至抽干一个换一个!相比起来,野泽雄二对待这批战俘,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廖百夏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问身边的几名八路军战俘:“你们都是什么血型?”这几名八路军战俘今天都没有被抽血,其中两人一脸的懵逼,摇着头说不知道,另外三人都说自己是O型血。 廖百夏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是相对稀有的AB血,所以有可能会被储备,但人数最多,基本不会有“库存”的O型血怎么会暂不需要?他站起身,环顾四周,高声问道:“兄弟们,还有谁是O型血?” 区良驹的一名“随从”从床上坐了起来,面色苍白,略带虚弱地说道:“我是O型血,怎么了?”另外一些被抽了血的战俘也纷纷说自己是O型血。 廖百夏再次动容——如此看来,今天的抽血并不完全根据日本伤兵的需要来进行,很可能只是一场“演练”,而抽谁不抽谁,似乎早就有安排!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八路军战士都不在今天的抽血名单之中? 一名八路军小战士悄悄地对廖百夏说道:“那个抽血的女军医好像是中国人,不像是汉奸,不仅长得漂亮,说话也轻声细气,给我抽血的时候还问我老家在哪里。对了,哑巴那天抽血晕倒了,她还给他吃外国糖(注:巧克力)。” 廖百夏问道:“你还看到什么了?” 小战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就觉得她不像是坏人,这么漂亮的姑娘,不可能当汉奸。而且鬼子似乎对她也很客气,您说,她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的人?” 廖百夏一楞,下意识地看了眼众人,低声对那小战士说道:“不要瞎想更不要到处乱说。鬼子把我们当成血库,又如此优待我们,有计划地抽血并不怪。” 廖百夏说完,冲着众人抱拳,朗声道:“今天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日本人这些天好吃好喝地待我们,第一,不会长久,第二,没安好心!但是,大家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更不要丢掉与鬼子斗争的勇气和信心!某种意义上,血抽得越多,表示日军伤亡越大,抗战胜利就越近!” 一干人听了倒也深受鼓舞,区良驹的一名“随从”忿忿地对区良驹说道:“团长,八路确实厉害,居然能把这么垂头丧气的事情说得如此振奋人心,给他这么一说,看来我今天的血还抽得不够多!” 区良驹鼻孔里发出“哼”地一声:“他们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晏轲听了廖百夏的慷慨陈辞,并未像往常一样激动不已,反而有些情绪低落。他悄悄对杨啸说道:“大哥,今天我们都不用抽血,是不是有些古怪?”杨啸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他冷冷地说道:“这应该是那个沈一秋的功劳!” 晏轲心中一颤,他从杨啸那种带刀般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寒意——显然,杨啸坚持认为沈一秋早就认出了他们,尽管没有对他们不利,甚至还“高抬贵手”,但这颗“定时炸弹”不除,杨啸始终会心神不宁。 他急切地说道:“大哥,沈一秋不是汉奸,我相信她!” 杨啸皱着眉头摇摇头,沉默不语,这令晏轲更加不安。 又是一天。这一天的晚餐尤其丰盛,除了有新鲜的蔬菜,居然还有肉包子。山田笑容可掬地来到食堂,大声宣布道:“今天是大日本帝国第一军司令官筱冢义男中将的生日!肉包子敞开了吃!” 食堂内一阵冷场,并没有出现山田希望看到的欢欣鼓舞的场景,令其有些尴尬,但既然是给司令官庆生,也动不得气,只好悻悻地离开。 战俘们谁也没有谁先动筷子,一些人甚至离席走到了食堂门口,假装透气——尽管可以敞开了吃,但给鬼子庆生,这个由头令人难以接受。 沉默间,钱豹突然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大声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庆生就庆生!老子先填饱肚子再说!”说完,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撸起袖子,抓起一只大肉包子,狠狠地咬上一口,顿时满嘴流油,显得十分香甜。 战俘们被钱豹的情绪感染,有人见食堂内已经没有日本人,于是大声说道:“红事是吃,白事也是吃,谁他娘的知道咱们是庆生还是贺死?来,让我们敞开了吃,共贺鬼子不得好死!” 众人顿时释然,哈哈大笑,纷纷说道:“娘的,迟早是个死,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不一会儿,眼前的菜和肉包子就被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的战俘们在回监舍的途中,发现几名日本兵正指挥着一些农民一样的苦力,吃力地抬着一些竹竿、木板等,并将这些材料散乱地堆放在特俘营大门不远的空地上。 “鬼子居然不使用战俘当劳力,难道有什么事不愿提前泄露?”廖百夏疑惑不已,并且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起的战俘们突然发现空地上搭起了一座高约五尺的擂台,擂台台面由木板制成,铺着红地毯,周围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上方是“强身健体 东亚共荣”的大横幅,台正中则悬挂着巨大的“旭日”旗。 “旭日”旗上那块硕大的红斑,像是战俘们被抽出来的鲜血染成,阳光照耀之下,隐约还有些杂色,如同溅上去的血迹。 擂台下靠近墙的一边,摆着一排用白布蒙起的长条桌,野泽雄二和一些日本军官端坐在后面的椅子上,不时有说有笑。紧坐在野泽雄二右手边的,则是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军医中佐。这名军医中佐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山田少尉站在擂台上,用他那并不标准的口音大声宣布:“诸位!为了大家继续保持健康强健的身体,从今天开始,大日本帝国皇军将定期组织擂台比赛活动!比赛形式为徒手格斗,拳脚不限,不准流血,不准打死人!但必须全力以赴,打到对手彻底失去抵抗力!皇军慧眼如炬,如有消极比赛者,严惩不怠!” 战俘们一片哗然,有人愤慨地说道:“这不是让我们兄弟自相残杀么?”见战俘们喧哗,山田匆忙走到野泽雄二面前,听从指令。 野泽雄二附耳说了些什么,山田不住点头,转过身来,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每人每周至少要打一次,连胜三场者即判定为当日优胜者,享受伙食小灶优待!优胜者将于明天继续打擂,连胜三场或最终胜利者判定为周冠军,继续享受优待……依此类推。打擂期间表现优异者,除了长期获得优待外,还将获得优先释放机会!最终获胜者,直接释放!” 战俘们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有人兴奋地嚷嚷道:“好啊!老子拼了!”钱豹身边的两个同伴摩拳擦掌道:“豹哥,要不要试试?”钱豹两眼一瞪,骂道:“咱们这点功夫,能和这些官兵比?他娘的,鬼子的话,你们也信?” 尽管一些战俘蠢蠢欲动,但谁都知道,第一个站出来的可不划算,不如赖到最后,等别人打累了,坐收渔翁之利,得个周冠军什么的才好。 山田见战俘们均不主动,环顾了一下擂台下方,继续说道:“先出场的,有挑选对手的权利,而且无论输赢,都将获得小灶伙食优待!”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大喝一声,跳上了擂台,战俘们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尽管他们清楚这打擂其实就是被日本人当猴耍,但既然每个人都躲不掉,那么先观察观察别人的武功底子和路数,再看看热闹,没什么坏处。 晏轲定睛一看,那人身材威猛、虎目虬髯,一幅见谁就灭谁的样子,看来颇有些实力。山田哈哈大笑,走过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赞叹道:“哟希!皇军早就看出你非同一般!你的,先挑对手!” 那人站在台上威严地扫视了一周,一些原本想看热闹的战俘赶紧缩起了脑袋。区良驹的一名“随从”低声说道:“这小子看起来有些牛逼,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区良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两下子,敢第一个上擂台?” 然而,那虬髯战俘却突然把手指向了一个瘦小个子,略带得意对山田说道:“我选他!”战俘们均是一楞,继而爆发出一阵大笑,纷纷摇头不止。而那瘦小个子则一脸惶恐,浑身瑟瑟发抖。 一名短发战俘挺身而出,指着虬髯战俘大骂道:“姓蒋的,你他娘的还要不要脸?来,老子来和你过两招!”说完快速奔跑过来,两步一蹬便跳上了擂台。 虬髯战俘冷哼了一声,二话不说,挥出右拳就向短发战俘砸来,短发战俘也不示弱,直接就硬碰硬迎了上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右手小臂顿时骨折!疼得脸色苍白,豆大汗珠冒了出来! 那虬髯战俘得势不饶人,圆睁双目,欺身上前,左拳又虎虎生风地砸了过去,正中短发战俘脸上腮部,短发战俘向后就倒,吐出几颗碎牙,再也动弹不得。 山田大喝一声,从擂台边跑了过来,用皮靴朝虬髯战俘身上狠狠踢了一脚,骂道:“没有听到规矩么?谁让你下这么重的手?” 虬髯战俘一脸不服:“老子还没用力,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打?” 山田又快速跑到野泽雄二面前,野泽雄二朝山田耳语了几句后,山田起身宣布:“皇军摆设擂台,目的是帮助大家强身健体,第一场比赛由于实力悬殊,出现了流血事件,经判断,属于在所难免,但应下不为例!” 擂台下,战俘们均不以为然,都认为鬼子是在假惺惺地装模作样。 山田一挥手,两名日本兵上来将短发战俘抬上了一副早就准备好的担架,朝医务室方向走去。 三招不到就解决了一个对手,虬髯战俘信心倍增,得意洋洋地看着台下,大声说道:“谁不服?赶紧上来!老子不挑人了!” 擂台下,战俘们骂声一片,但谁也不上来挑战。杨啸目送那个受伤的犯人被日本兵抬去医务室,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着,一旁的晏轲没看到他脸上的变化,盯着擂台上叫嚣的大汉,自言自语道:“此人只是有些蛮力,不难对付!” 杨啸突然扭头对晏轲说道:“一会儿,你来向我挑战!”说完不待晏轲回话,便绕过人群,两手扶住擂台边缘,略显笨拙地爬了上去。 晏轲大吃一惊,不知杨啸想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杨啸要让他挑战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48章:杨啸重伤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杨啸爬上擂台的动作虽然笨拙,但台下的战俘中,有不少是“练家子”,他们心中如明镜般透亮,不禁有些兴奋——高手来了,他娘的,这下有好戏看了! 虬髯战俘上下打量了一下杨啸,先是一阵警觉,随后便露出不屑的眼神,傲然说道:“小子,胆子不小啊,我让你先出招!” 杨啸松松垮垮地站在擂台上,礼貌地一拱手,然后看着虬髯战俘,淡淡地说道:“你先出招吧,否则就没机会了!” 看着杨啸冷星般的目光,不知为何,虬髯战俘的内心竟然有了一丝恐惧,他定了定神,突然奔跑过来,大喝一声,抡起右拳砸向杨啸的头部! 杨啸神态自若,猛然下蹲躲过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随即单手撑地,一个飞速转身就绕到了虬髯战俘背后,肘部用力击中他的后背,虬髯战俘一个踉跄,向前扑了几步,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 台下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虬髯战俘恼羞成怒,转过身又是一记重拳挥过来,杨啸这回并不闪躲,而是大步迎前,侧身用手掌顺势搭上虬髯战俘的手腕,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关节擒住他的整条胳膊,再使一暗劲在他肩井附近猛然一按,那虬髯战俘疼痛难忍,昏倒在了擂台上。 台下战俘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三招还没到就把一个很牛逼的人干倒了,这人岂不是更牛逼?而晏轲则看出,杨啸最后一下,其实是手下留情,而且事实上救了那虬髯战俘,因为不这样使暗劲把他放倒,鬼子不会罢休。 擂台边上坐着的日本军官有几个站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杨啸和倒地的虬髯战俘,一名军官还发出“哟希”的赞叹,朝着杨啸伸出了大拇指。那军医中佐的眉头拧得更紧,脸色越发难看,而野泽雄二则不动声色。 山田上前查看了一下虬髯战俘的伤势,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挥手,让人将虬髯战俘抬往医务室。紧接着,他扯着嗓子对擂台下大声喊道:“还有谁,向这位好汉挑战?” 擂台下一处寂静,显然,谁也不愿去碰杨啸这个硬茬,杨啸假装环顾四周,顺势朝晏轲使了个眼色,晏轲假装没有看见。 廖百夏在擂台下微微摇了摇头,一名八路军战俘悄悄问廖百夏道:“这位好汉挺身而出打抱不平,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廖百夏不答,脸色愈发冷峻。 见无人上来挑战,山田转身对杨啸说道:“既然没有人挑战,你必须在台下选一个人上台和你打擂!皇军喜欢诚实的人,希望你挑一个真正的对手!” 台下的战俘一阵紧张,生怕那个倒霉蛋是自己,有的人已经悄悄地躲到了别人的身后。杨啸又等待了片刻,脸一沉,突然往晏轲这边指来,说道:“就你了!” 晏轲听闻一惊,猛一抬头,与杨啸四目一对,不由地心中一颤,他从杨啸的眼神得知——这是命令,不容违背! 他寻思着杨啸虽然一心想越狱,但绝对不会按照鬼子的安排,通过打擂来实现。晏轲惊觉杨啸要使什么计谋,但他到底想干什么却未可知。 晏轲犹豫片刻,突然一咬牙,一个旱地拔葱,轻盈地跳上擂台。 台下的战俘们发出一阵喝彩,恢复到先前神采飞扬的状态来。有人赞叹道:“就这身手,就算打不过,跑也能跑掉,挨不了什么揍!”然而,他们可不知道,晏轲虽然经过军统的系统训练,但总的来说,还是 “三脚猫”的水平,也就这“腾挪”的功夫还能在高手面前拿得出手。 果不其然,晏轲刚跳上擂台,站稳脚跟后准备向前走两步,突然就小腿一软,脚底拌蒜,紧接着为了保持平衡,晏轲下意识地身体后仰,结果又退到了擂台边缘,一阵手忙脚乱后才重新站稳,总算没有掉下擂台。 见到晏轲如此表现,台下发出一阵失望的惋惜声。杨啸脸色微变,又暗中朝晏轲使了个眼色,沉声说道:“快出招吧!” 众人此刻都屏住了呼吸,大多数人都在等待着看一场一边倒的“屠杀”。虽然他们中的一些人知道晏轲与杨啸走得很近,但到底两人是什么关系,除了廖百夏和张金合之外,无人知晓。 而一直以来无比精明的张金合此刻也觉得不可理解,不过转念便有些释然:“这两人比老子还精!既不用你死我活地拼命,又都完成了上台的任务!” 晏轲心知再也无法退缩,只得硬着头皮扎好马步,一记右手直拳就朝杨啸的肩部打去。杨啸伸出左手随手一挡就将晏轲的拳头隔开,晏轲又是一记左手勾拳,杨啸欺身迎前拨挡,同时紧皱眉头,低声说道:“搞什么?用力打!” 说完杨啸退后两步,拉开架式,右手掌朝外,大拇指弯曲,晏轲突然如醍醐灌顶般心领神会——这不是告诉自己按培训班第四堂课教的套路来表演么?晏轲对那套表演十分熟悉,最后的情形是先出脚的一方倒地不起。 晏轲虽然有些蒙在鼓里,但还是决定无论怎样,都要配合好杨啸的“演出”。 他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随即飞起一脚踢向杨啸面门!杨啸脑袋一偏,“惊险”地闪躲而过;晏轲紧接着踢出一串连环腿,杨啸连连闪躲,抓住机会欺身向前,与晏轲展开了“近身搏斗”。 钱豹和一些年轻的战俘们大声叫好,有人赞叹道:“没想到那小瘦子也有两下子!”另一人则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真人不露相,老子早就看出他是高手,只不过不想说出来!” 而廖百夏则摇头一笑:这两位不愧是军统特工,玩的是套路,装得还挺像。 山田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但野泽雄二的脸色却很不好看。 两人你来我往地过了十几招后,杨啸突然使出一个“背身摔”将晏轲放倒,这一下可是真摔,晏轲眼冒金星,浑身酸痛,躺在擂台上直喘气。 台下再次爆发出猛烈的喝彩声,杨啸再次退后,对地上的晏轲大声说道:“少来这一套,起来!” 晏轲躺在擂台上,心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他盘算着杨啸说这句话的意思,因为按照杨啸的说话风格,没那么多废话,只要说“起来”两个字就够了——所以,杨啸一定是在提醒他,别按套路打!让他“表演”得“专业”一点! 于是,他一咬牙,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擦了一下嘴角的唾沫,眼睛死死盯着杨啸,随后迅速高高跃起,连续使出高弹腿,向杨啸上身攻去。 晏轲的这一串动作相当娴熟,令人眼花缭乱,但他也很清楚自己与杨啸的功夫差距,这几下就是杨啸教的,看似凌厉,其实伤不了杨啸分毫! 然而,杨啸却显得大吃一惊,似乎被这连续进攻弄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突然一个大步后撤,在擂台边缘一脚踩空,眼看后脑勺就要撞到擂台角,他急速将头一偏,额头处顿时血流如注,昏死过去! 台下一片哗然,有人惋惜地说道:“可惜,被这小子偷袭成了!” 晏轲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头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擂台上。 晏轲很快意识到,杨啸是在故意“放水”——那么,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廖百夏和几名八路军战俘连忙围上前,查看杨啸伤势。但很快几名日本兵就过来,用枪托将他们都驱散开来。 那一直黑着脸沉默不语的军医中佐突然站起,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野泽雄二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显然,第一场比拼就见了血,令其极为恼火。 山田小心翼翼地问道:“野泽君,擂台还要摆吗?” 野泽面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到此为止!明天继续!” 山田立即一个立正,大声说道:“哈依!”随即一挥手,两名日本兵走上前,将杨啸抬起,扔到一副担架上,抬往医务室。 野泽雄二兴味索然,拂袖而去,擂台上的日本军官也随之散去。 晏轲楞了楞神,他回想杨啸一脚踏空后转身那一瞬间,那可是力道十足的真磕啊,如果没有点身体底子,甚至可能当场毙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着急地往医务室方向小跑而去,半路上被两名日本兵用枪挡了回来。 一阵狂风刮来,尘土飞扬,晏轲六神无主,眼睛什么也看不清。而当他睁开眼睛时,看到廖百夏正快步朝这边走来,他心急如焚,感觉遇到了救星,连忙迎了上去。 廖百夏走近晏轲,脸色凝重,对他说道:“你们这么做,是有什么打算吗?” 晏轲摇头,茫然说道:“杨大哥什么也没告诉我,上台打擂也是他临时定的,我只知道,他让我向他挑战,而且必须用全力打他。” 廖百夏沉思片刻,说道:“一开始,我就猜想你们在演戏,但后来也有些迷糊了,没想到杨兄为了表演逼真,竟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不过我想,他不会有生命危险,我担心的是,他一定又有了什么冲动的想法!” 晏轲的心先是一阵放松,随即又再次揪紧,他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猜测——杨啸这么做,难道是想混进医务室,去杀沈一秋? 廖百夏看到晏轲神色慌张,连忙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晏轲看了廖百夏一眼,欲言又止。廖百夏会意,说道:“你们有纪律,不方便说的话就不要勉强,如果需要我帮忙的,一定不要有什么顾虑!眼下,是中国人,就要一条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149章:相逢医务室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如廖百夏所言,杨啸为了“表演”逼真,不惜重创自己,所以他确实昏迷了一阵,但很快就清醒过来,他头痛欲裂,但只能强忍着,假装仍在昏迷。 他感觉到有人把酒精一类的液体涂抹在了他受伤的额头上,手法较粗暴,似乎伤口在“滋滋”地冒烟,疼痛难忍。 他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隐约见是一名戴着口罩的日本男军医站在床前,正在处理他的伤口,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这些杂事,怎么让一名男军医来做?” 募然,他听到屋里传来收拾器械的声响,还有一名女子的声音,语气很平淡:“麻生君,我还有些其他事,这名伤员就麻烦你处理了。” 杨啸从声音中判断,这名女子必是沈一秋无疑,但沈一秋居然可以用这种语气与日本军医说话,让杨啸颇感意外。 那名男军医停下擦药,回头对沈一秋说道:“岂敢!这是我的荣幸!不过,我需要给这名伤员包扎,所以请沈小姐过来帮个忙。” 杨啸赶紧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沈一秋过来坐在床头,用手垫在杨啸的颈部,稍稍托起了杨啸的头。杨啸仰面朝上,尽量让呼吸保持平稳——如果沈一秋“揭露”自己行刺过谷荻纳华雄,他必须在这医务室里杀人灭口!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保护晏轲。 没想到沈一秋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杨啸,也没有显出什么不可思议来,更没有杨啸想像中的“惊呼”,杨啸暗自松了一口气,手掌也放松了下来。 那男军医一边给杨啸包扎,一边对沈一秋笑着说:“中佐对沈小姐一往情深,沈小姐何必还要吃苦?” 杨啸听闻心里一动,同时,他也察觉到沈一秋的手稍稍一抖。 沈一秋沉默了几秒,微微一笑,略带羞涩地说:“麻生君,你又在笑话我了。” 很快包扎完毕,沈一秋轻轻地将手从杨啸的颈部抽走。这时,杨啸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那麻生用手轻轻地扒开杨啸的右眼皮看了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沈一秋说:“这么重的伤,不会那么快苏醒。” 然而,沈一秋却突然起身,拎起医药箱就匆匆离去。 杨啸意识到沈一秋是在故意躲着他,这表明沈一秋早就认出了自己,现在的匆匆离去,让他倍感忧虑。 夜里,医务室里亮着昏黄的灯,医务室的门半掩着,使得夜风偶尔能吹进来,驱散些屋内的闷热。 杨啸悄悄地抬起头,借着微弱的光线,屏息凝神地观察起医务室来,想从这里找到一些越狱的途径。但他失望地看到,医务室连窗户都没有,唯一的出口就是大门。 他刚试图坐起来,不料却听到门外隐约有人在叽哩骨碌地低声交谈,不一会儿,交谈声戛然而止,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日本兵朝屋内不断张望。 杨啸连忙再次躺下,这时,他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沉沉睡去。 杨啸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临近中午。这一天,野泽雄二临时取消了下午的打擂,而是安排医疗队再次挑选战俘抽血。医疗队来不及召集战俘,直接进入监舍,对照名单现场抽血,并将血袋按血型贴好标签,迅速送进了医务室。 几名军医,包括沈一秋不停地在医务室忙碌,将血袋整理装了满满两大箱,野泽雄二亲自出面,派了三名日本兵护送着几名男军医和两大箱血浆,紧急离开了特俘营。 看到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军医乘坐一辆军车风驰电掣般地离开,廖百夏眉头紧锁,尽管他曾经鼓舞人心地说,这种紧急大剂量抽血表明鬼子离失败不远,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也意味着今后的抽血将越来越频繁,直到抽干所有人的血液为止。 晏轲几乎彻夜未眠,他担心杨啸,也担心沈一秋。廖百夏的推断在他耳中不断回响——杨啸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可能会有未知的冲动——而这个冲动,在晏轲看来,极有可能就是“杀沈一秋”! 然而,现在杨啸的目的是尽快越狱,此时杀了沈一秋,不仅灭不了口,反而会弄巧成拙,迫使鬼子大张旗鼓地深入追查,甚至会害死这里所有的兄弟——杨啸怎么会这么做? 杨啸是不是糊涂了?那么他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晏轲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被杨啸打倒的虬髯战俘早就从医务室出来,回到了自己的监舍,如今医疗队的男军医又护送血浆下了山,极可能还要去为日本伤兵动手术,一时肯定回不来,那么,医务室里目前很可能只剩下沈一秋和杨啸两个人! 医务室里会不会还有其他伤病员?晏轲无意中想到了这一点。紧接着,他睁大眼睛,心里突然又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推测——杨啸会不会制造“借刀杀人”或者“嫁祸于人”的方法,杀了沈一秋? 这样一来,杨啸自然也逃脱不了嫌疑,所以他极可能会选择“同归于尽”,而杨啸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给晏轲扫除“定时炸弹”,至于是否触怒野泽雄二,由于他并不知道沈一秋与野泽雄二之间的恋人关系,所以想不了那么多。 晏轲被自己的推测吓住了,不顾一切地冲出监舍,慌忙之下,右肩重重地撞在了门框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监舍里的张金合等人吃惊地看着晏轲继续飞奔而出,满脸狐疑。 晏轲忍着痛,拔腿奔向医务室,正带着几名日本兵巡逻的山田少尉远远看到,大喝道:“站住!你要干什么?”说完气势汹汹地朝晏轲走来。 晏轲停下脚步,喘着粗气,露出痛苦的表情,指着自己的右肩说道:“不小心撞了,快断了,要去医务室处理。” 山田上前一把撕开晏轲的上衣,果然见到他肩膀上一大片乌青,似乎还能看出大块的淤血,他皱着眉头,伸手朝晏轲的肩膀上捏了一把,晏轲疼痛难忍,立刻大叫起来。 山田露出笑容,挥手对晏轲说道:“去吧!养好伤,下周还要打擂!” 晏轲稍稍欠身,表示感谢,随后心急火燎地来到医务室,直接推开门就闯了进去,一进门,顿时感觉心脏都要跳出了喉咙口! 医务室里,沈一秋正背对着杨啸在低头备药,而杨啸已经悄悄地下床,两眼死死地盯着沈一秋的背影,捏紧了拳头,看样子是想对沈一秋下手! 晏轲无比焦急,他不顾一切,一个箭步跨了过去,两手张开,挡在了沈一秋的身前。沈一秋惊讶地起身回头,她看到面对面站立的杨啸与晏轲,低声惊呼道:“你们想干什么?”。 杨啸对晏轲怒目而视,他伤势未愈,重重地喘着粗气,而晏轲满脸焦虑,也不知说什么好。 沈一秋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冷冷地对二人说道:“如果我要举报你们,你们还有机会来特俘营吗?” 杨啸顿时一惊,问沈一秋:“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一秋俊俏的脸依旧冷若冰霜:“我穿这身衣服,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见杨啸紧盯着沈一秋,晏轲赶紧和稀泥:“沈姑娘是好人,她说了不会为难我们的。” 沈一秋并不畏惧杨啸的目光,她坦然说道:“你们不要枉费心机了,这里的看守比山下更加严密,跑不了的。” 空气似乎凝固起来,带着难以言状的尴尬。杨啸的眼睛始终停留在沈一秋的脸上,他像是想要看穿些什么,但沈一秋如此冷静的表现,让这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也一阵茫然。 晏轲见沈一秋不再假装不认识自己,心里有些宽慰,他看着沈一秋,眼前又浮现出太原战场时沈一秋那清纯如水的学生模样来。 短短的几年时间,物是人非,自己不再是当年那个怕死、滑头的“小混蛋”,而眼前的沈一秋,在晏轲眼里,依旧是那么美丽纯洁,除此之外,晏轲觉得沈一秋身上还增添了一份特殊的气质,但这种感觉却又转瞬即逝,无法捕捉。 杨啸将目光从沈一秋脸上移开,突然对晏轲说道:“扶我出去。”晏轲一楞,看了看沈一秋,不知如何回答。杨啸冷冷地说:“沈小姐不会阻拦我们。” 晏轲连忙扶起杨啸,果然,沈一秋拉开医务室的门,回头对杨啸和晏轲说道:“也好,你们走吧。这位大哥的伤口不会感染,只需休息静养就好。还有,不要再折腾了,没有用的。” 晏轲心情复杂地看了看沈一秋,他从沈一秋短短的几句话中,已经感觉到那种透露出来的那种成熟与稳重,不由地感概万千。 杨啸不耐烦地说道:“你傻楞在那里干什么?”晏轲一惊,赶紧扶着杨啸,慢慢地走出医务室,向监舍走去。临出门时,他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沈一秋,沈一秋脸一红,随后就把医务室的门关了起来。 路上,晏轲回想起刚才发生的情景,心里依旧惴惴不安,没话找话地说道:“大哥,我说过,沈一秋不会出卖我们的。” 见杨啸没有理会,晏轲又忍不住疑惑地问杨啸道:“大哥,你伤还没好,为什么急着回来?”杨啸冷哼一声,说道:“我在那里,你小子放心吗?” 晏轲挠了挠头皮,不好意思地笑了。杨啸严肃地说:“你和那个沈一秋之间,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希望你能跟我坦白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50章:同仇敌忾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扶着杨啸回到监舍的时候,正值午餐时间,战俘们正陆续去往食堂。廖百夏见他们回来,颇感意外,他询问了一下他俩的伤势,发现并无大碍后,对晏轲说道:“你陪着杨兄,我去食堂多带两份午餐回来。” 很快监舍里便空无一人,晏轲抓紧时间,简短地向杨啸说起了认识沈一秋的过程,并十分肯定地推测了沈一秋这几年的经历。他从太原保护战开始说起,说沈一秋在战场上傻不拉叽地去救一名日本伤兵,尔后不知什么原因就先后成为太原警备司令山冈重厚、太原陆军特务机关长谷荻纳华雄的保健医生,现在则出现在日军第一军医疗队,而且听说还是野泽雄二的女朋友。 其间,晏轲也述说了自己在交城因不愿伤到沈一秋而放弃了刺杀山冈重厚和谷荻纳华雄;苟大宝刺杀白鸟英松后,沈一秋明知晏轲摆脱不了干系,但并没有揭发自己,甚至他认为,自己被日料店老板桓武一郎所救,也是沈一秋暗中相助。因为桓武一郎暗示过,是一位朋友通知他去的邮局,但不愿透露朋友的姓名。晏轲曾经左思右想,除了沈一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杨啸显然被晏轲的述说打动,他沉默半晌,说道:“那个日料店老板,我后来也得知是一位反战人士,可惜了,给日本鬼子陪了葬!你猜测沈一秋救了你,我看完全有可能,她有如此曲折的经历,说明并不简单。” 晏轲点点头,说道:“大哥,沈一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总是能接近到太原日军的最高指挥官,而且还与反战人士有密切联系,我能不能大胆猜测一下:她会不会是我们军统的人?” 杨啸惊讶地看着晏轲,他的第一感觉是:这浑小子为了保护沈一秋,真是疯了!但他看到晏轲的神情极为严肃,便知其确实是在动脑子推测。 杨啸说道:“我们的新组织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才成立,并且成立后进行了层层严格筛选和强力洗牌。沈一秋很早就被俘,从时间上推断,不会是我们的人!而且,从我的角度来看,沈一秋还太嫩,不具备加入我们组织的资格。” 晏轲急忙问道:“如果不是我们的人,那她既然知道你刺杀过谷荻纳华雄,就一定知道你的身份,为什么不揭发你?” 杨啸笑着反问道:“她揭发了我,你能脱得了干系吗?她这么做,只是不想伤害你罢了!”晏轲脸上一红,觉得杨啸似乎话中有话。 杨啸转而正色道:“我们现在的唯一目标,就是想办法尽快越狱,其他杂念,必须通通让路!我的判断未必准确,我也不能肯定沈一秋的身份,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居然能这么长时间接近日军高级军官,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杨啸义正言辞地说完这番话后,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与沈一秋的几次照面情形,他记起当初在日料店刺杀谷荻纳华雄时,作为私人保健医生的沈一秋搀扶着那个假谷荻纳华雄下了车,却在进入大厅后突然不见了踪影——显然,沈一秋早就获知了他们的行动,如果是自己人,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 然后,他又猛然记起行动前一夜,八路军的一名情报人员一反常态,主动联系军统联络员,建议近期取消一切行刺谷荻纳华雄的行动。杨啸认为八路军的情报系统过于谨慎,极易贻误战机,因此并未理会。事后,当他再想联系这名情报人员时,却发现其失去了行踪,极可能已经牺牲。 杨啸回想起这些,隐约觉得其中必有关联和蹊跷,只是现在头脑中还是比较乱,一时梳理不过来。 杨啸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晏轲说道:“沈一秋是敌是友暂时不明,但却是我们目前唯一能用得上的人,你要保持与沈一秋的联系,想办法策反、感化她,即便不能帮助我们越狱,也可以为我们传递消息!” 晏轲听到杨啸说这样的话,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已经明白无误地说明,杨啸已经不再想杀沈一秋。他连忙点了点头,脸上按捺不住喜悦。 杨啸见到晏轲的表情,虎着脸说道:“你小子一直以为我进入医务室就是想杀沈一秋吧?” 晏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杨啸也微笑着说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那样做的,我到医务室,主要是为了寻找越狱的可能。” 晏轲不禁恍然大悟,他情不自禁地拍马道:“大哥深入虎穴,争取到了沈一秋这个关键人物,不枉这番流血了。” 杨啸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你这拍马屁功夫,倒是可以用在日本人身上,兴许会有大用场。” 不一会儿,陆续有战俘回到监舍,廖百夏带了两份饭菜回来,递给了杨啸和晏轲,笑着说道:“那伙夫原本不准带走午餐,听说是昨天最后上台打擂的两位好汉,立即就答允了。” 杨啸与晏轲谢过廖百夏后,便埋头大吃起来。这顿饭,晏轲吃得特别香。 廖百夏原本以为日本人这些天还会继续抽血,但没想到特俘营十分平静,每人晚餐还加了一个肉包子。而杨啸则恢复得很快,已经行动自如。 这一天夜里,黑沉沉的天几乎要塌下来,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骤雨疯狂地从天而降,不停抽打着地面,传来哗啦啦的声响,特俘营里迷潆一片。 不少战俘同时惊醒,警觉地坐了起来,他们在狂风暴雨声中隐约听到一阵连续的枪击!晏轲一翻身就往门外冲,廖百夏急忙吼叫道:“不要出门!” 然而还是慢了半拍,晏轲手快,已经一把将门拉开,骤然间,“嗒嗒嗒……”一阵机枪的点射,打得门框上方的水泥火星真溅,好在晏轲机敏,猛地一转身贴在墙边,顺势一个后仰翻滚,回到了屋内,而屋内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紧接着,一队日本兵冲进了监舍,山田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的笑容,怒目圆睁,凶狠地朝屋内扫视了一番,目光停留在倒在地上的晏轲身上。 晏轲情知不妙,赶紧拍拍屁股爬了起来,赔笑解释道:“我听到声音,起来看看热闹……”满身都是雨水的山田踏着皮靴大步走近晏轲,看到他睡眼惺忪,显然才醒,而且还光着一只脚,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他环顾四周,严厉地宣布道:“方才,有人妄想趁夜脱逃,已被皇军就地击毙!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自讨苦吃!”说完,带着一队日本兵摔门而出。 监舍里一片寂静,显然都被这突发事件弄得有些懵,良久,钱豹长出一口气,打破了沉默,说道:“幸亏老子精明,这几天晚上没往外跑。” 他旁边的一位兄弟讪讪地说道:“豹哥,是幸亏咱们没准备好……”钱豹一回头,骂道:“滚!是不是还要老子感谢你磨磨蹭蹭?” 廖百夏站起身,有意无意地瞟了杨啸一眼,严肃地说:“同志们、兄弟们,这里看似一座条件不错的监狱,其实是不折不扣的魔窟!而且,据我观察,这里的日本兵单兵作战能力很强,甚至连做饭的伙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大家千万要提高警惕,万不可私自行动。” 监舍里又是一片寂静,显然,不少人也意识到了廖百夏所说的事实,一股悲观失望的氛围又开始弥漫。 廖百夏接着说道:“但是,正因为鬼子派出的都是精兵,所以他们现在很狂妄,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要抓住这一点,耐心等待机会!” 钱豹听闻又精神抖擞起来,忍不住摩拳擦掌地说道:“这位廖先生的意思是咱们大家伙儿合起来,找机会和鬼子干吧?好!算上我们兄弟几个!娘的,和鬼子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区良驹阴阳怪气地说道:“那位牛头山的兄弟,八路军的人就会耍嘴皮子,就没见过来真的。等、等、等,老子听这个字大半年了,寒碜不寒碜啊!” 廖百夏微微一笑,说道:“那么,依区团长之见呢?” 区良驹并不正面回答,冷冷地说:“到了这里,有些话最好不要乱说,小心隔墙有耳,连累了大家伙儿!” 这时,许久没发过言的张金合突然说话了,他面带诚恳,大声说道:“廖先生向来正大光明,从不躲躲闪闪,在山下集中营里多次挺身而出,保护咱们兄弟,从没见他怕过。我相信廖先生,愿意跟随廖先生,和日本人……日本鬼子干!” 听到张金合——这个太原集中营里的工程队副队长这样向廖百夏“表忠心”,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些吃惊。一名战俘悄悄对旁边的同伴说道:“这汉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觉悟?”那同伴摇摇头,回答道:“其实老子也准备这么说的。” 只有晏轲对此毫不意外,而且心知肚明——张金合这段时间被当成“汉奸”饱受孤立,没少被欺负,此刻说出这番话来,可是他改变形象站好队,与区良驹这个“汉奸”划清界限的大好机会! 果然,张金合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战俘们纷纷点头,一名年长的老兵大声说道:“对!咱们现在一盘散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确实需要一个主心骨,才能干出些大事来!” 区良驹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廖百夏拱手说道:“当前,敌强我弱,但是敌小我大,小日本发动的反人类侵略战争不得人心,必将自取灭亡!然而,胜利不可能唾手可得,将会经历一个持久而艰难的过程,需要我们充满信心地坚持斗争,当然,也需要我们牺牲生命!只是,牺牲生命不是枉送性命,大家务必稍安毋躁,不可自己乱了阵脚!” 那老兵神情激昂,带着几个人走上前,向廖百夏抱拳说道:“我等原是范将军(注:川军将领范绍增)麾下第88军独立35旅士兵,受命随长官出川抗日,不幸被俘,这几天在这里吃吃喝喝,差点失了斗志,要不是今天廖先生提醒,我们真要成了待宰的肥猪了!廖先生,可否再为我们分析分析形势?” 廖百夏不禁动容道:“川军将士以国家利益为重,深明大义、忍辱负重,英勇杀敌,慷慨赴死,是我们八路军将士的榜样,也是全中国军人的榜样!” 他被这群勇敢的国军士兵感动,连忙招呼老兵坐在床沿,他自己长身站立,从抗日战争的发展规律、必然阶段和作战形式等几个方面详细阐述起来。 不一会儿,廖百夏的身边就围了个水泄不通,晏轲、张金合、钱豹等人都挤了进去,看起来都深受鼓舞。 杨啸坐在床头,警觉地倾听着门外的动静,他对廖百夏的“宣传发动”不感兴趣,但他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觉得自己和晏轲单枪匹马地干没有什么胜算,如果能够借助廖百夏和八路军的力量,也许会有所突破。 老兵听了廖百夏的阐述,深为钦佩,赞叹道:“没想到,廖先生有如此高深的见解,还是一位军事家!” 廖百夏微微一笑,说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毛先生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50章:同仇敌忾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扶着杨啸回到监舍的时候,正值午餐时间,战俘们正陆续去往食堂。廖百夏见他们回来,颇感意外,他询问了一下他俩的伤势,发现并无大碍后,对晏轲说道:“你陪着杨兄,我去食堂多带两份午餐回来。” 很快监舍里便空无一人,晏轲抓紧时间,简短地向杨啸说起了认识沈一秋的过程,并十分肯定地推测了沈一秋这几年的经历。他从太原保护战开始说起,说沈一秋在战场上傻不拉叽地去救一名日本伤兵,尔后不知什么原因就先后成为太原警备司令山冈重厚、太原陆军特务机关长谷荻纳华雄的保健医生,现在则出现在日军第一军医疗队,而且听说还是野泽雄二的女朋友。 其间,晏轲也述说了自己在交城因不愿伤到沈一秋而放弃了刺杀山冈重厚和谷荻纳华雄;苟大宝刺杀白鸟英松后,沈一秋明知晏轲摆脱不了干系,但并没有揭发自己,甚至他认为,自己被日料店老板桓武一郎所救,也是沈一秋暗中相助。因为桓武一郎暗示过,是一位朋友通知他去的邮局,但不愿透露朋友的姓名。晏轲曾经左思右想,除了沈一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杨啸显然被晏轲的述说打动,他沉默半晌,说道:“那个日料店老板,我后来也得知是一位反战人士,可惜了,给日本鬼子陪了葬!你猜测沈一秋救了你,我看完全有可能,她有如此曲折的经历,说明并不简单。” 晏轲点点头,说道:“大哥,沈一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总是能接近到太原日军的最高指挥官,而且还与反战人士有密切联系,我能不能大胆猜测一下:她会不会是我们军统的人?” 杨啸惊讶地看着晏轲,他的第一感觉是:这浑小子为了保护沈一秋,真是疯了!但他看到晏轲的神情极为严肃,便知其确实是在动脑子推测。 杨啸说道:“我们的新组织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才成立,并且成立后进行了层层严格筛选和强力洗牌。沈一秋很早就被俘,从时间上推断,不会是我们的人!而且,从我的角度来看,沈一秋还太嫩,不具备加入我们组织的资格。” 晏轲急忙问道:“如果不是我们的人,那她既然知道你刺杀过谷荻纳华雄,就一定知道你的身份,为什么不揭发你?” 杨啸笑着反问道:“她揭发了我,你能脱得了干系吗?她这么做,只是不想伤害你罢了!”晏轲脸上一红,觉得杨啸似乎话中有话。 杨啸转而正色道:“我们现在的唯一目标,就是想办法尽快越狱,其他杂念,必须通通让路!我的判断未必准确,我也不能肯定沈一秋的身份,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居然能这么长时间接近日军高级军官,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杨啸义正言辞地说完这番话后,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与沈一秋的几次照面情形,他记起当初在日料店刺杀谷荻纳华雄时,作为私人保健医生的沈一秋搀扶着那个假谷荻纳华雄下了车,却在进入大厅后突然不见了踪影——显然,沈一秋早就获知了他们的行动,如果是自己人,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 然后,他又猛然记起行动前一夜,八路军的一名情报人员一反常态,主动联系军统联络员,建议近期取消一切行刺谷荻纳华雄的行动。杨啸认为八路军的情报系统过于谨慎,极易贻误战机,因此并未理会。事后,当他再想联系这名情报人员时,却发现其失去了行踪,极可能已经牺牲。 杨啸回想起这些,隐约觉得其中必有关联和蹊跷,只是现在头脑中还是比较乱,一时梳理不过来。 杨啸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晏轲说道:“沈一秋是敌是友暂时不明,但却是我们目前唯一能用得上的人,你要保持与沈一秋的联系,想办法策反、感化她,即便不能帮助我们越狱,也可以为我们传递消息!” 晏轲听到杨啸说这样的话,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已经明白无误地说明,杨啸已经不再想杀沈一秋。他连忙点了点头,脸上按捺不住喜悦。 杨啸见到晏轲的表情,虎着脸说道:“你小子一直以为我进入医务室就是想杀沈一秋吧?” 晏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杨啸也微笑着说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那样做的,我到医务室,主要是为了寻找越狱的可能。” 晏轲不禁恍然大悟,他情不自禁地拍马道:“大哥深入虎穴,争取到了沈一秋这个关键人物,不枉这番流血了。” 杨啸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你这拍马屁功夫,倒是可以用在日本人身上,兴许会有大用场。” 不一会儿,陆续有战俘回到监舍,廖百夏带了两份饭菜回来,递给了杨啸和晏轲,笑着说道:“那伙夫原本不准带走午餐,听说是昨天最后上台打擂的两位好汉,立即就答允了。” 杨啸与晏轲谢过廖百夏后,便埋头大吃起来。这顿饭,晏轲吃得特别香。 廖百夏原本以为日本人这些天还会继续抽血,但没想到特俘营十分平静,每人晚餐还加了一个肉包子。而杨啸则恢复得很快,已经行动自如。 这一天夜里,黑沉沉的天几乎要塌下来,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骤雨疯狂地从天而降,不停抽打着地面,传来哗啦啦的声响,特俘营里迷潆一片。 不少战俘同时惊醒,警觉地坐了起来,他们在狂风暴雨声中隐约听到一阵连续的枪击!晏轲一翻身就往门外冲,廖百夏急忙吼叫道:“不要出门!” 然而还是慢了半拍,晏轲手快,已经一把将门拉开,骤然间,“嗒嗒嗒……”一阵机枪的点射,打得门框上方的水泥火星真溅,好在晏轲机敏,猛地一转身贴在墙边,顺势一个后仰翻滚,回到了屋内,而屋内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紧接着,一队日本兵冲进了监舍,山田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的笑容,怒目圆睁,凶狠地朝屋内扫视了一番,目光停留在倒在地上的晏轲身上。 晏轲情知不妙,赶紧拍拍屁股爬了起来,赔笑解释道:“我听到声音,起来看看热闹……”满身都是雨水的山田踏着皮靴大步走近晏轲,看到他睡眼惺忪,显然才醒,而且还光着一只脚,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他环顾四周,严厉地宣布道:“方才,有人妄想趁夜脱逃,已被皇军就地击毙!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自讨苦吃!”说完,带着一队日本兵摔门而出。 监舍里一片寂静,显然都被这突发的状况弄得有些懵,良久,钱豹长出一口气,打破了沉默,说道:“幸亏老子精明,这几天晚上没往外跑。” 他旁边的一位兄弟讪讪地说道:“豹哥,是幸亏咱们没准备好……”钱豹一回头,骂道:“滚!是不是还要老子感谢你磨磨蹭蹭?” 廖百夏站起身,有意无意地瞟了杨啸一眼,严肃地说:“同志们、兄弟们,这里看似一座条件不错的监狱,其实是不折不扣的魔窟!而且,据我观察,这里的日本兵单兵作战能力很强,甚至连做饭的伙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大家千万要提高警惕,万不可私自行动。” 监舍里又是一片寂静,显然,不少人也意识到了廖百夏所说的事实,一股悲观失望的氛围又开始弥漫。 廖百夏接着说道:“但是,正因为鬼子派出的都是精兵,所以他们现在很狂妄,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要抓住这一点,耐心等待机会!” 钱豹听闻又精神抖擞起来,忍不住摩拳擦掌地说道:“这位廖先生的意思是咱们大家伙儿合起来,找机会和鬼子干吧?好!算上我们兄弟几个!娘的,和鬼子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区良驹阴阳怪气地说道:“那位牛头山的兄弟,八路军的人就会耍嘴皮子,就没见过来真的。等、等、等,老子听这个字大半年了,寒碜不寒碜啊!” 廖百夏微微一笑,说道:“那么,依区团长之见呢?” 区良驹并不正面回答,冷冷地说:“到了这里,有些话最好不要乱说,小心隔墙有耳,连累了大家伙儿!” 这时,许久没发过言的张金合突然说话了,他面带诚恳,大声说道:“廖先生向来正大光明,从不躲躲闪闪,在山下集中营里多次挺身而出,保护咱们兄弟,从没见他怕过。我相信廖先生,愿意跟随廖先生,和日本人……日本鬼子干!” 听到张金合——这个太原集中营里的工程队副队长这样向廖百夏“表忠心”,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些吃惊。一名战俘悄悄对旁边的同伴说道:“这汉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觉悟?”那同伴摇摇头,回答道:“其实老子也准备这么说的。” 只有晏轲对此毫不意外,而且心知肚明——张金合这段时间被当成“汉奸”饱受孤立,没少被欺负,此刻说出这番话来,可是他改变形象站好队,与区良驹这个“汉奸”划清界限的大好机会! 果然,张金合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战俘们纷纷点头,一名年长的老兵大声说道:“对!咱们现在一盘散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确实需要一个主心骨,才能干出些大事来!” 区良驹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廖百夏拱手说道:“当前,敌强我弱,但是敌小我大,小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不得人心,必将自取灭亡!然而,胜利不可能唾手可得,将会经历一个持久而艰难的过程,需要我们充满信心地坚持斗争,当然,也需要我们牺牲生命!只是,牺牲生命不是枉送性命,大家务必稍安毋躁,不可自己乱了阵脚!” 那老兵神情激昂,带着几个人走上前,向廖百夏抱拳说道:“我等原是范将军(注:川军将领范绍增)麾下第88军独立35旅士兵,受命随长官出川抗日,不幸被俘,这几天在这里吃吃喝喝,差点失了斗志,要不是今天廖先生提醒,我们真要成了待宰的肥猪了!廖先生,可否再为我们分析分析形势?” 廖百夏不禁动容道:“川军将士以国家利益为重,深明大义、忍辱负重,英勇杀敌,慷慨赴死,是我们八路军将士的榜样,也是全中国军人的榜样!” 他被这群勇敢的国军士兵感动,连忙招呼老兵坐在床沿,他自己长身站立,从抗日战争的发展规律、必然阶段和作战形式等几个方面详细阐述起来。 不一会儿,廖百夏的身边就围了个水泄不通,晏轲、张金合、钱豹等人都挤了进去,看起来都深受鼓舞。 杨啸坐在床头,警觉地倾听着门外的动静,他对廖百夏的“宣传发动”不感兴趣,但他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觉得自己和晏轲单枪匹马地干没有什么胜算,如果能够借助廖百夏和八路军的力量,也许会有所突破。 老兵听了廖百夏的阐述,深为钦佩,赞叹道:“没想到,廖先生有如此高深的见解,还是一位军事家!” 廖百夏微微一笑,说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毛先生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51章:高手杨啸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众人皆知“毛先生”是谁,唯有中田佑男稍稍有些困惑,但他听了廖百夏的一番详解,也被这位“毛先生”的丰富学识、伟岸人格和惊人洞察力所折服,对其指出的“抗日战争是持久战,中国必将最后胜利”这个论断无比赞同。 受情绪感染,众人开始纷纷控诉起日本鬼子暴行来。中田佑男尽管已经有了相当多的“经验”,但依旧被惊得目瞪口呆,一瞬间,日本人在中国烧、杀、掳、掠、奸……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屠刀之下,整个中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鸭掌”满脸通红,紧握双拳,牙咬得“格格”响,显然也被众人所描述的场景激怒,这对于一个平素胆小如鼠的人来说,已是破天荒的情感流露。 中田佑男的心中莫名有了一丝恐惧,因为他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对日本人充满了仇恨,不止是对日本军人,也包括对日本的百姓。他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是日本人的身份暴露,会不会被其中一些人撕成碎片! 然而,日本国内民众对“圣战”的狂热场景也在中田佑男眼前呈现,这些场景则强烈表明:日本的普通民众也许也是受害者,但却并非无辜,很多人对中国人所犯下的罪行,甚至超过了那些可怕的刽子手! 这个清醒的意识令中田佑男无比慌乱、无地自容,浑身上下像被绳索捆绑,越是挣扎,越是收紧。他猛然睁大眼睛,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不,不是这样!我们日本的民众是被军人洗脑了,所以才会变成帮凶!” 毫无疑问,战争,永远充满着鲜血与暴虐,制造着无数的人间悲剧。 而很多时候,侵略会被美化为解救,屠夫会被称颂为英雄,有不少日本战地记者,他们并非“睁眼瞎”,只是丧失了基本的职业道德,通过自己的镜头和笔墨,无比狂热地宣扬着暂时胜利者的荣耀,却不愿用血淋淋的真相,去告诫人们警惕战争、挽救即将泯灭的人性。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肩头沉重起来,仿佛压上了千斤重担,而这副重担,并没有将他压垮,反而令他增添了无穷力量。他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再“潜伏”了,他现在的目标是——尽快离开这里,揭露真相、呼吁和平! 雨过天晴,一道艳丽的彩虹,在特浮营上空,搭起一座浑浊的桥梁,道路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空气十分清新,没有人愿意相信,昨天夜里这里经历过一场血雨腥风,一些无辜中国人的血抛洒大地。 战俘们又被集中赶到了空场上的擂台下,擂台的正后方,依旧坐着野泽雄二和几名日本军官,与第一场擂台赛不同的是,那名年长的军医中佐不在台上,而七、八名日本军医在台下一侧坐成一排,严阵以待。 晏轲与杨啸站在队伍的后排,与众人保持了一点距离,但晏轲仍然一眼看到了擂台下冷若冰霜的沈一秋。 晏轲的心一动,不由自主地与杨啸对视了一眼,杨啸悄悄对他说:“我去打擂,你在下面观察观察沈一秋的表现。” 晏轲一惊——难道杨啸想通过打擂来换取自由?可是,鬼子的话能信吗?他欲言又止,担心地说道:“大哥……” 杨啸显然看出了晏轲的担忧,他说道:“我想过了,这也是一条出狱的途径,即便鬼子背信弃义,也没有什么损失。借此机会,你我都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高手,以后可能会用得上!” 晏轲的心情一颤——杨啸这番话看似轻描淡写,潜意识中却大有文章,一方面也许的确是对鬼子的许诺存在一定幻想,另一方面,也是在给晏轲探道铺路,让晏轲有更多的随机应变空间。 晏轲点了点头,领会了杨啸的良苦用心,而且他也知道,如果杨啸不全力争取取胜名额的话,鬼子一定会疑心上一回杨啸与晏轲动手,是另有企图。 他放不下杨啸的伤势,担心地说道:“大哥,你的伤没好,可要小心了!” 杨啸微笑道:“我有那么弱吗?”随后又悄悄说道:“以后,我们走得不要太近,最好让鬼子认为我们之间有一些矛盾!” 晏轲会意,离开杨啸,走进人群,忍不住把视线投向了沈一秋,而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廖百夏站在人群里,也远远地注视着沈一秋,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推理。 正当晏轲感到疑惑时,廖百夏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回过身来,面色凝重地朝身边的中田佑男和“鸭掌”说着什么。 山田少尉那又尖又细的嗓门又响了起来:“诸位,今天是特别收容所第二场强身健体擂台赛!鉴于首场比赛,双方出手过重,几乎致人昏迷死亡,皇军特别修订规则,虽务必全力以赴,但不得致残!不得见血!实力显著悬殊的,不必死战,向大日本帝国国旗跪拜磕头便可告负!” 台下一阵议论纷纷,钱豹的一名同伴愤愤不平地说道:“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朝膏药旗磕头!鬼子他娘的又让人尽全力,又不准打伤人,想搞什么名堂?”钱豹在一旁听到,不屑地说道:“你懂个屁!鬼子是假慈悲,巴不得咱们往死里斗,还有,要是真磕了头,这么多兄弟会饶了你?” 那同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唯唯诺诺地称赞道:“豹哥英明!”周边几名战俘听闻也面露诧异,朝钱豹投来赞许的目光。 山田小跑着来到野泽雄二身边,躬身请示了几句,并且不停地点头。 他转过来走到擂台中间,对台下宣布道:“下面,开始自由挑战,除上场最后胜者之外,必须轮流上场!首先上场的擂主,不论输赢,都可获得伙食优待!月冠军中的最终获胜者,当场释放!” 台下一阵骚动,一名青年战俘摩拳擦掌,正想迈步上前,却被他身旁的一名老兵拉了回来,老兵低声骂道:“你脑袋瓜子是粪瓢啊?怎么连土匪都不如?”那青年战俘摸了摸头皮,嘟囔道:“老子就是想吃些好的罢了!”。 杨啸的头上还缠着绷带,他从后排挤了过来,再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一侧的阶梯缓缓上台,目光朝正后方的野泽雄二等一排日本军官扫视了一眼,然后傲然立在擂台中间,不怒自威,抱拳向台下作了作揖。 山田见杨啸第一个上台,似乎有些意外,他大声向着台下说道:“好!皇军大大有赏!谁来挑战?”见台下一阵寂静,山田讥笑道:“都说中国士兵藏龙卧虎,看来是徒有虚名,连一名受了伤的中年人都打不过,还当什么兵,打什么仗!不如通通到猪圈里,养着!” 听了山田的煽动,一名脸上有一道刀疤的青年战俘似乎有些不悦,指着杨啸对身边的几名同伴说道:“这是哪个部队的?受了伤还这么狂?”一名同伴劝道:“兄弟,咱悠着点,可不能上了鬼子挑拨的当。” 那刀疤脸战俘不听,死死地盯着台上的杨啸,吐了几口唾沫到拳头上,随后一甩手将同伴拨开,几步一跨便飞身落到了擂台上,随即挺胸塌腰,腰向前腿拧转,亮出双掌,摆出一个起手式,动作十分潇洒,引得台下一片交口称赞。 一名看起来见多识广的中年战俘脱口而出:“好一招踏雪无痕!”身旁一人不解,问道:“传说中的天山派绝技?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中年战俘白了对方一眼,说道:“老子瞎猜的!” 事实证明,在绝对实力面前,再多的招势都像是出丑弄怪。刀疤脸战俘那花里胡哨的招式在杨啸眼里就是“小儿科”,杨啸的出招简单实用,三拳两脚便将刀疤脸战俘打倒在擂台上,动弹不得,不住发出呻吟。 山田走上前,查看了一下刀疤脸战俘的伤势,然后对他说:“你的,还能打。如果认输,可以朝国旗磕头!” 刀疤脸战俘立即停止了呻吟,艰难地翻身爬了起来,怒道:“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朝你们小日本的国旗磕头!” 山田大怒,突然上前“啪啪”抽了刀疤脸战俘两个耳光,刀疤脸战俘擦拭着嘴角流出来的鲜血,面露悲愤之色,突然低吼道:“小鬼子,老子和你拼了!”随后飞身跃起扑向山田,哪知山田迅速伸出右腿,半路上就拦截了这一重扑,一脚将刀疤脸战俘踢到了擂台下面。 台下一片混乱,晏轲和廖百夏同时抢过去,扶着刀疤脸战俘半躺,刀疤脸战俘的几名同伴也匆忙围了上来。沈一秋拨开众人,上前查看伤势,见并不致命,便站起身来,向侧后方招了招手。 随后,两名日本兵抬着一副担架过来,将刀疤脸战俘送往医务室,一名军医也跟了过去。沈一秋转头看到了晏轲,但依旧面无表情,而怪的是,她看到廖百夏时却楞了一下,这一楞,让廖百夏产生了似曾相识的错觉。 杨啸从山田的这一脚中敏锐地判断出,这个年青的日军少尉绝非等闲之辈,如果比武的话,自己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对方还有先进的武器。由此看来,即便是这里的战俘联合起来暴动,结果也是自寻死路。 此时,他理解了为什么廖百夏会一忍再忍,把一个“等”字说了大半年。 同时,他也想起了石小溪——鬼子一个少尉便有这样厉害的武功,太原集中营里的看守单兵能力不会弱,由此看来,石小溪成功越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刀疤脸战俘被抬到医务室后,他的一名同伴跳上了擂台,悲愤地对杨啸说道:“这位好汉,我兄弟自找苦吃、怨不得谁。反正都要一打,我便来讨教一二!” 话音未落,那人即抬脚一个侧踢攻向杨啸面门,杨啸早有准备,低身闪过,紧接着一个扫堂腿就将那人踢倒,再跃身用手掌在其颈上一穴位上轻轻一拂,而这一招,从表面上看,则是全力攻向其下颌,那人登时昏迷不醒! 山田大踏步走过去,低头看了伤者一眼,称赞道:“哟希!”随后,沈一秋上台检查伤者的伤势,她俯身在伤者头颈附近观察一番后,朝杨啸看了一眼,随后快速扭过头去,紧接着,又有两名日本兵过来把伤者抬走。 杨啸仅仅用了一招便解决一个对手,众人又是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但廖百夏却面色极为冷峻,他不明白为什么杨啸要这样高调表现——这不是引火烧身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52章:死不还手的廖先生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野泽雄二看到中国人果然抵挡不住诱惑,毫不手软地大打出手,而且十分听话,当真做到了“不手软”“不留血”,心中极为兴奋。 他与身边的日本军官不住交头接耳,面露得意之色,随后他站起身来,离开座位,走到擂台中间,伸手拍了拍杨啸肩膀,赞叹道:“好功夫!” 杨啸上身微微一动,稍稍皱了一下眉头,转身走向擂台的另一侧。 野泽雄二用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台下,但当他看到沈一秋时,目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但沈一秋却面无表情将脸别过了一边。 野泽雄二两手叉腰,面带微笑,对台下的众人说道:“刚才,大家看到了两场短暂而精彩的对决,皇军深表欣慰,下面,我宣布,对于连胜三场者将不用再打,直接进入月度赛,而对于负伤者,皇军将给予最良好的医疗!” 随后,野泽雄二再次扫视着台下,大声问道:“还有谁还来挑战?!” 见无人应战,野泽雄二露出不悦的神情,朝山田使了个手势,转身回到了座位。那山田目光在台下扫了一圈,指着一名体格健壮的战俘道:“你的,上来!” 那战俘见鬼子点了名,不上台就是找死,于是大喝一声,一咬牙翻上擂台。然而,仅仅过了五、六招,杨啸又将此人一脚踢倒,动弹不得。 沈一秋再次想上前查看战俘的伤势,却被山田拦下,他俯下身子仔细察看起来,随后才挥手让军医将人抬走。 山田走到杨啸面前,微微欠身,说道:“阁下好身手,改日我亲自讨教!”杨啸不答,径自走下擂台,晏轲连忙迎过去,却被杨啸用眼神制止。 山田面对擂台下的众战俘,大声宣布道:“刚才,那位好汉已经连胜三场,皇军一言九鼎,判定其为今日冠军之一,享受伙食优待,直接进入月度赛!下面,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加快进度,由我随机指定上台的对手,诸位不得懈怠!” 紧接着,山田扫视了一番台下,面露凶悍,分别指了指区良驹和“鸭掌”,说道:“你、还有你,上台较量!” 众人见山田指定这两人交手,大感意外,钱豹得意洋洋地对身边的人说道:“看不明白?鬼子照顾汉奸,明摆着是让他往死里打人啊!” 区良驹似乎也是一怔,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就跳上了擂台,而“鸭掌”则吓得脸色发白,两腿不住发抖,始终在台下挪不动步子。山田一挥手,两名日本兵走上前,一左一右架着“鸭掌”的胳膊,将他拖上了擂台。 “鸭掌”站立不稳,跌倒在区良驹脚下,山田走过去轻踢了“鸭掌”一脚,“鸭掌”一个激灵就蹦了起来,身子不住颤抖,看来是吓得不轻。山田严厉地看了两人一眼,对区良驹说道:“开始!不得手软!” 擂台上下一片寂静,大家都等着看区良驹的反应。有人面露不忍,指着“鸭掌”对身边的同伴说道:“这小子那么怂,要是我,怎么也下不了手!”那同伴若有所思,说道:“老子估计也只能打得过这小子了。” 区良驹突然面带冷笑,朝“鸭掌”招了招手,那“鸭掌”紧张地摆出了一个战斗姿势,并且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居然与野泽雄二冷酷无比的目光相撞! “鸭掌”又是一个激灵,赶紧收回目光,心一横,挥舞着胳膊向区良驹冲了过来,区良驹一个跨步上前,转身一个“大背包”将“鸭掌”狠狠地掼倒在地,紧接着结结实实地一巴掌打在“鸭掌”的头上,那“鸭掌”大叫一声,顿时昏迷。 众人大哗,连晏轲也觉得区良驹做得太过份。有人忍不住高声骂道:“汉奸!快住手!”区良驹毫不理会,站起身突然伸脚去踢“鸭掌”,结果被快速赶来的山田伸脚拦住,两人一对脚,区良驹居然向后退了一步,面露惊诧的表情。 山田忍着脚痛,强作镇静地对区良驹说道:“你的,一脚会踢死他!我判定你犯规,取消成绩!你,可以下去了!” 战俘们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有人愤愤不平地说道:“汉奸就是有优待,凭什么他一上来就挑到这么个怂人打?凭什么他打这一场就不用再打了?老子不服!”他身边的一人冷冷地说道:“你不服的话,也去当汉奸啊!” 区良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鸭掌”,不屑地吐了口唾沫,随后一言不发,跳下擂台。两名日本军医走上擂台,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蛋,好一会儿,“鸭掌”才悠悠醒来,被军医架下了擂台,扔到了地上。 山田再次扫视了一圈台下,指着廖百夏和中田佑男说道:“你们俩个,上台较量!” 中田佑男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廖百夏微微一怔,随后走过去拍了拍中田佑男的肩膀,和蔼地说道:“不要害怕,你放手打吧。”随后,他昂首走上擂台,静立等待。 中田佑男头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地来到台上,两腿发软、茫然无措,不停地四下张望。 廖百夏不愿出手,中田佑男不敢出手,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连台下的战俘也嘘声四起。 山田快速走过去对着两人吼道:“动手!否则,通通死啦死啦的!”而野泽雄二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甚至还抖动起了双腿。 山田有些气急败坏,他一把揪住中田佑男的头发,将他向前拽了两步,指着野泽雄二身后那硕大的太阳旗,厉声喝道:“你的,如果不敢打,就跪下朝大日本帝国国旗和皇军磕头服输!” 中田佑男一个踉跄,扑通跪倒在地,目光缓缓在不远处的野泽雄二等人脸上扫视,悲愤地看着这些日本同胞丑恶而又扭曲的脸,一幕幕场景连续浮现:静静的稻田、宁静的炊烟、嬉戏的孩子……野蛮的怒炸、带血的刺刀、如山的尸体…… 他猛地一抬头,死死地盯着那面“日之丸”旗,旗面上一轮红日居中,辉映着白色的旗面,白色象征神圣、和平、纯洁及正义,红色则象征真挚、热忱、活力和博爱——这才是这面旗帜的本意啊! 可是如今,这面旗帜为何显得这般狰狞?白色分明象征着死亡,红色无疑象征着流血!那居中的红日,难道是亿万中国人的血染成的? “这些灭绝人性的刽子手,想让国人民众和子孙后代为他们的罪恶赎罪吗?好吧,算我一个!来啊,中国人!打死我吧!”中田佑男突然脸色大变,喉咙里发出低声吼叫,他猛地站立转身,拳脚相加,疯了似地向廖百夏头颈、躯干攻击。 他知道自己不是廖百夏的对手,但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不计后果,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众人一片大哗,纷纷交头接耳说道:“那哑巴是不是吓傻了,像疯狗一样?”野泽雄二和几名日本军官也站了起来,似乎获得了一个意外惊喜。 令人惊异的是,廖百夏似乎毫无反击能力,中田佑男的每一拳、每一脚,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身上,很快廖百夏就护着胸口倒在地上。 晏轲见廖百夏不抵抗,分明就是故意挨打,更可气的是那个哑巴居然不收手!于是一个跃起跳上擂台,上前就要去揍中田佑男,山田“噔噔”两步跨到晏轲面前,伸手将他拦了下来,厉声说道:“尚在比赛,不得插手!” 晏轲气得咬牙切齿,但山田对其怒目而视,右手已经按向了腰间的短枪。只得愤愤地跳下擂台。 台下的战俘还没从惊讶中清醒过来,一片寂静无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廖百夏平日里文质彬彬,但谁都能看出来,绝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廖先生既然有心“放水”,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旁人不明就里,暂时也不便插手。而沈一秋的目光,也一直在追随着挨打的廖百夏,像似要搞清这个八路军干部为何不还手。 中田佑男已经打红了眼,不一会儿就筋疲力尽,瘫倒在地。山田微微摇头,一挥手,两名日本兵过来将廖百夏抬往医务室。 中田佑男仍红着眼睛,坐在擂台上喘粗气。山田看了他一眼,突然转身,微笑着朝晏轲招了招手,说道:“你,可以上来挑战了!” 晏轲早就憋了一股劲,他再次纵身跳上擂台,紧握双拳,逼向中田佑男。中田佑男面对这个多次想置自己死地的人,一改往日退避三舍的模样,毫不示弱、面露狰狞,紧盯着晏轲的双眼,坚定地迎了上去。 晏轲眉头一皱,突然一个侧身高踢腿,中田佑男躲闪不及,正中面门,向后就倒。晏轲见中田佑男倒地,突然眼前闪出“木村俊树”来,瞬间血液一下子冲上了头,他目露凶光,大喝一声。杨啸心中一惊——不好,这小子要使杀招! 杨啸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想上前阻拦,但已然鞭长莫及! 就在晏轲跨步上前,使尽全身力量,将肘部自上而下狠狠砸向倒地的中田佑男时,山田一个箭步冲上来,飞起一脚踢向晏轲的背部,晏轲大惊失色,连忙将肘部力量转换方向,硬挡了山田的这一脚! 他顿时感觉整条胳膊一阵发麻,继而疼痛得似乎就要断掉,心中大骇:他娘的,这鬼子的拳脚可真不输军统特工! 他下意识地向台下的杨啸看了一眼,见杨啸怒目而视,顿时清醒过来。若是他将这哑巴一招毙命,那就是坏了“规矩”,鬼子为体现“公平”,一定会让他偿命,后果真不堪设想! 山田指着晏轲大声呵斥道:“你这是要打死他,犯规!下去!” 野泽雄二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很感兴趣,像是看到了一出大戏一般,但其他日本军官看起来对这种一边倒“角斗”的兴趣不大,纷纷找借口离席。野泽雄二抬腕看了看手表,宣布道:“解散!” 廖百夏的伤情并不严重,半道上就挣扎着想要起来,被沈一秋一把按住。到了医务室,沈一秋用日语告诉准备例行检查的日本军医,廖百夏可能受了内伤,她要亲自来诊断。 沈一秋检查的非常细致,从脉搏到心跳和血压,全部走了一遍后,脸上的表情有点吃惊,但很快一闪而过。显然,她并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长时间被暴击后仍中气十足,可见此人绝非她看到的那么简单。 沈一秋在检查的时候,廖百夏一直沉默着,直到她放下听筒,廖百夏才柔声道:“谢谢你,这么用心。” 沈一秋头也不抬,取过几支外敷药膏,一边在廖百夏青紫的肩膀上轻柔地涂抹,“为什么不还手?不忍心对自己的同胞下手?” 廖百夏心中一动,笑道:“姑娘过奖了,我确实不是年轻人的对手,甚至不知道怎么打架。” 沈一秋愣了一下,看了眼廖百夏的脸,欲言又止。 廖百夏又道:“听姑娘的口音,你是南方人?” 沈一秋点点头,答非所问:“你是那里的主心骨,千万要爱惜自己。休息好,这几天就不要再打擂了。” 沈一秋说完径直离开,廖百夏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些天他一直在观察沈一秋,她刚才的那些话看似不经意,但她显然对自己有过特别了解的。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是自己人,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表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53章:尴尬的晚餐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捡了条命回来的中田佑男蜷缩在床角浑身发抖,然而,他在擂台上疯狂攻击廖百夏的行为也引起了众人的反感,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杨啸对晏轲节外生枝的行为极为恼火,再次警告道:这个哑巴绝不可能是木村俊树,不要再打他的主意!晏轲恨恨地说:“他朝小日本的旗子下跪,又那么凶狠地打廖先生,我看一定是日本特务!” 杨啸怒道:“你动动脑子!他要是日本特务的话,你还能活到现在?” 晏轲脸憋得通红,不敢再争辩——至少,他不该愚蠢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不一会儿,蓬头垢面的“鸭掌”被两名战俘扶着走了回来,脸上、身上满是尘土,双腿依然发软,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众人连忙关切地围了上去,那川军老兵上前查看了“鸭掌”的伤势,见他额头有些肿胀,背上大片乌青,忍不住指桑骂槐道:“狗日的真能打,对乡亲也下得了手哦。” 那“鸭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神智倒还清醒,他偷偷瞄了不远处的区良驹一眼,双手合十对众人作拜托状,略带哀求地连声说道:“我没事,我没事……” 钱豹厌恶地看了看区良驹,转头朝着“鸭掌”怒道:“你怕个毛啊?这里那么多人,老子倒要看看,哪个王八羔子敢动你!” 区良驹一向懒得与众人搭腔,他的一名“随从”显得有些恼怒,争辩道:“咱们要打就真打!用假慈悲笼络人心,我们团长可做不来!”众人见区良驹等人不可理喻,纷纷朝他们怒目而视,但除了窝一肚子火,倒也没什么办法。 这时,监舍的门被推开,山田带着一名日本兵走了进来,径自到晏轲面前,对他说道:“野泽中佐要与沈小姐共进晚餐,特意点名,请你晚上协助食堂伙夫做一桌料理,送到他的住处。” 不等晏轲答话,山田将双手负在身后,开始巡视起这间监督舍起来,他看了看缩在床角的中田佑男,还有那惊慌不知所措的“鸭掌”,鄙夷地说道:“皇军摆设擂台,是不愿大家荒废,意图选拔人才,没想到都是孬种!” 看到众人一脸愤慨,有气又不敢出的样子,山田似乎很满足,他走过去拍了拍中田佑男的脸颊,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山田走后,众人照旧骂了几句娘,由于平常骂鬼子多了,没什么新意,所以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晏轲身上。钱豹拍着晏轲肩膀说道:“兄弟,看小鬼子那猖狂的劲儿!找个机会,把鬼子头儿干掉!” 晏轲不由苦笑,正想着该怎么回答,身边的张金合抢着说道:“鬼子精明得很,先别说能不能干掉,就算干掉了,大家都要陪葬!” 钱豹讥笑道:“瞧你这熊样!老子懒得和你说话!” 张金合反唇相讥:“刚才日本人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敢说话?” 钱豹面露尴尬,说道:“老子不也是怕连累兄弟们吗?”随后怒道:“你小子一脸奴才相,不是好人!看老子不揍你!”说完就要上前揪张金合的衣领。 钱豹的一名同伴赶紧把他拉住,悄悄说道:“豹哥,我看那小子说得也有道理……”钱豹更加恼怒,一巴掌打在那人头上,骂道:“你是不是我兄弟?快给老子闭嘴!” 区良驹的那名“随从”又阴阳怪气地说起话来:“成天说别人汉奸,真汉奸还指不定是谁咧!” 钱豹一楞,不由自主地看了晏轲一眼,不过很快就把目光移开,指着那人骂道:“给老子注意点,别乱咬人啊!” 晏轲对别人的评价向来不介意,从小到大,从“兔崽子”开始,“混子”“痞子”“骗子”这些称呼就没离开过他,但对于“汉奸”这个帽子他还是比较恼怒。 他朝大家拱了拱手,说道:“兄弟们,大家放心,我在山下就是炊事员,不当汉奸走狗,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连累大家……” 杨啸坐在床沿,听了晏轲的话,不耐烦地打断道:“别扯淡了!人家说的又不是你!”晏轲一惊,想起杨啸曾经的提醒:言多必失,少说点话,这山上的人鱼龙混杂,透着不少古怪,谁都可能当叛徒、当汉奸! 吃过午餐,晏轲直接去了食堂后厨,那领头的日本伙夫虎着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指着地上一堆海鱼,说道:“我是这里的班长,野泽君说沈小姐不爱吃我们做的料理,所以让你过来帮忙!沈小姐在野泽君的心目中很重要,你要用心,不要辜负野泽君的信任!” 晏轲略感不快,正纳闷这日本伙夫怎么也对自己吆三喝四?这时,走进来另一名伙夫,准备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干活,猛然见到晏轲这个陌生人,便又迅速把上衣套上,狠狠地瞪了晏轲一眼,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只在那一刹那,晏轲已经看到此人背上俨然纹着一条黑龙! 晏轲听说过江湖上的一些不成文规矩,其中纹身可纹青龙、花龙,却不可纹金龙、黑龙,那日本伙夫的背上纹有黑龙,难道是臭名昭著的黑龙会拥趸? 那黑龙会可是极其凶恶的侵华组织,成员成份颇为复杂,上至军政要员、学者名流,下至流氓地痞、间谍杀手……无所不包,也无恶不做,其中不乏搏击高手和狙击尖刀。这些人居然隐藏在这里当伙夫,可见这座“特俘营”来头不小! 晏轲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躬身对那伙夫班长谦卑地说道:“阁下气宇不凡,必是世外高人,还请多多指教!” 那伙夫班长本来虎着脸,一脸的不高兴,听到晏轲这番拍马批的话,转而眉开眼笑,说道:“我的,前几天看了你在擂台上的搏击,是个高手!如果中佐允许的话,改天我们可以切磋切磋!不过,现在,我得向你学习怎么做料理!” 晏轲基本确定了这些伙夫的“本职工作”肯定不是做饭,又见马屁拍到了点子上,便不失时机地说道:“我在太原京都料理店里打过杂,桓武一郎先生手把手教会了我做料理,学艺不精,惭愧惭愧!” 那伙夫面露惊喜道:“哦,难怪野泽群会点名你来做料理!桓武家族是皇室贵族,我们都很景仰。而京都料理店也是名不虚传,料理大大的好!我看你很有趣,现在做饭还早,不如聊聊。” 几次和鬼子套近乎,都靠在日料店的那段经历起头,晏轲不禁再次感谢那日料店老板桓武一郎起来——可惜,桓武一郎这个日本反战人士,觉悟得不太彻底,结果死于非命。他毕生所追求的“中日友好和平”,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晏轲一边与日本伙夫天南地北地海侃,一边收拾着各类食材,顺便把后厨观察了一个遍,他失望地发现,后墙外,竟是悬崖,难怪各种污水、废弃物不见踪影,原来直接排往了十丈高的悬崖之下,半道遇风一吹,散得无影无踪——显然,这里无路可逃。 晏轲很快就做好了几道料理,并特意多做了不少。伙夫班长先自己品尝了一块鱼片,随即便大声称赞:“果然是京都料理的味道!”几名日本伙夫也围了上来,争先品尝了一番,连连朝晏轲伸大拇指,伙夫班长高兴地拍着晏轲的肩膀,说道:“你的,要常来!我打个招呼,不会有人阻拦!” 晏轲暗喜,这些伙夫看起来与其他日军看守有区别,管理上较为松散,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必然要派人下山采购食材,从中也许能梳理一些越狱的方案,至少可以探听些外界的消息。 这时,一名日本兵走进了后厨,与伙夫班长用日语说了几句话,伙夫班长听后,转身对晏轲说道:“你可以走了,料理,由我们来送。” 晏轲不由心中暗骂:野泽雄二这个小鬼子,居然防我一手! 野泽雄二的住处其实是由办公室改造而成,陈设与太原集中营中类似,作为隔断的花架上,摆放了大大小小的飞机模型。野泽雄二身着便装,上身挺直,席地跪坐在一张茶几前,对面跪坐着的正是沈一秋。 野泽雄二用筷子夹起一瓣白里透红、看起来似乎还有些透明的生鱼片,啧啧赞叹不已,他将生鱼片递到沈一秋面前,说道:“一秋小姐,来,尝尝我们日本国的风味小吃,我记得,你很爱吃这种口味!” 沈一秋摇摇头,用手将野泽雄二伸过来的筷子轻轻拨到一边,问道:“有些事我实在看不懂,把他们当成“血库”已经够残忍了,为什么还要他们打擂,是取乐吗?打死打残了,有什么好处吗?” 野泽微微一笑,将生鱼片放进自己的嘴里嚼了嚼,一口吞下,淡淡地说道:“古罗马帝国时代,角斗士们按照皇帝或者主人的命令必须搏杀到死,我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我设这个擂台,是要让他们慢慢接受一个事实,即:自己是勇士,也是奴隶,大日本帝国的奴隶!除了为帝国效劳至死,没有其他的选择。” 沈一秋一惊,说道:“那你承诺的,谁表现得好就可以释放,也不是真的?” 野泽雄二哈哈大笑道:“释放他们?然后让他们满世界的告诉人们这里的一切,或者带着军队来进攻我们吗?”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只要他们真心实意归顺皇军,并非不可能释放,不过在这里,我才是真正的主人,这些中国人的死活,全靠主人的恩赐。” 沈一秋俏脸顿时变了色,平静地说道:“也包括我吗?” 野泽雄二觉察到自己得意忘形,说漏了嘴,连忙说道:“不,不,你是我的女神,怎能与那些人相提并论?” 他一把抓住沈一秋的右手,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说道:“只要你嫁给我,就是日本国国民,是未来的大日本帝国将军夫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你可以尽享荣华富贵,做自己想做的事!” 沈一秋心中一颤,默默地抽出自己的右手,语气依然平静如水:“医者仁心无国界,富贵荣华如云烟,野泽君,你还是不懂我。” 野泽雄二露出一丝失望之情,喃喃说道:“一秋,你真的变了许多!”随即微笑着说道:“我们不说这些,咱们边吃边聊,说点开心的事情!” 沈一秋略显尴尬地笑笑,伸出筷子吃了几块生鱼片,然后擦了擦手,捋了捋自己的发丝,起身说道:“谢谢你的美食,我很喜欢。” 说完,沈一秋拿起自己的随身物品,再次朝野泽雄二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野泽雄二面带笑容,站起身跟到门口,一直目送沈一秋走出好远,才依依不舍地返回屋内。紧接着,他一脚踢翻了茶几,那些没有吃完的料理一下子飞出老远,砸在了雪白的墙面上,溅出星星点点的污渍,就像一片隐隐的血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54章:鸭掌的绝活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受伤的“鸭掌”又做恶梦了,半夜从床上尖叫坐起。晏轲等人被惊醒,猜想 “鸭掌”一定是白天受了惊吓,心中害怕和委屈,不过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像哄孩子一样去劝说,便均假装继续睡觉,不想“鸭掌”竟然泣不成声。 有人不耐烦了,说道:“不就挨了顿打嘛!怎么跟娘们似的!” “鸭掌”顿时停止了抽泣,强忍着不敢再哭。 晏轲翻身下床,走到“鸭掌”身边,微笑着安慰道:“做恶梦了?不要紧,恶梦大都是反梦,说不定是好事。咱们这些兄弟,都是一条船上的,今后还要互相关照,没必要记仇,更不用害怕!” “鸭掌”睁大眼睛看着晏轲,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躺下继续睡觉。 见晏轲很快就做通了“鸭掌”的思想工作,有人嘀咕道:“咦,这小子说话口气,怎么跟廖先生似的?”另一人说道:“人家是‘近朱者赤’,跟着廖先生学了不少东西,哪像你小子‘近猪者吃’,天天混日子!以后离老子远点!” 第二天一大早,廖百夏就回到了监舍,众人迎上前去,纷纷表达关切,廖百夏笑呵呵地说道:“我没事,谢谢大家的关心。” 中田佑男羞愧地走过去,连连向廖百夏鞠躬,廖百夏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好好的,不要有心理负担。”中田佑男这才心中稍安,眼睛里还有一点泪光。紧接着,廖百夏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要好好活着!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中田佑男明白廖百夏是在鼓励自己,坚定地点了点头。 廖百夏径直走到正坐在床头发呆的“鸭掌”面前,关切地询问了他的伤势,“鸭掌”受宠若惊,连声感谢。廖百夏伸出手去,给“鸭掌”把了把脉,不禁眉头一皱——这“鸭掌”脉相倒还和缓,看来内伤不重,就是精神状态很差,需要不时开导,这种胆小懦弱之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可不是什么好事。 廖百夏微笑着对“鸭掌”说道:“俗话说得好: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这里的每一个人,不论之前地位多高,现在都是鬼子的‘阶下囚’,活着一天,就是有福。愁眉苦脸想不开,除了折磨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你说是不是?我相信,宽容和真诚一定能够打动人心,获得对等的尊敬和快乐!” “鸭掌”听了廖百夏一番话,眼睛发亮,激动地说道:“谢谢廖先生,您说得真好!我会努力的!” 午餐后,那“鸭掌”不知从哪里挖来了一些黄泥,装进自己的小脸盆里,用水泡了起来。战俘们感觉这“鸭掌”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不时有人投去诧异的目光,张金合忍不住对“鸭掌”说道:“小子,把你那盆屎拿远点,老子刚吃饱饭。” “鸭掌”连忙站起身,向大家鞠躬表示歉意,随即,从盆中抓起一把湿土,在手中揉捏了片刻,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捏出一只惟妙惟肖的泥猴出来,那泥猴单手遮阳、手提棍棒,赫然便是那大闹天宫的孙悟空! 一名八路军小战士一直在“鸭掌”旁边好地观看,惊呼道:“绝了!” 众人听到惊呼,纷纷围了过来,见那孙悟空栩栩如生,也是交口称赞。 “鸭掌”抬头朝大伙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那孙悟空立在床头,像是要晾干,随后又先后捏出唐僧、沙和尚和猪八戒出来,尤其是那泥捏的唐僧,僧衣飘飘,跨下还骑着一匹马,更是活龙活现、精妙绝伦。 “鸭掌”将那孙悟空送给了那名八路军小战士,小战士欢天喜地地拿了过去,跑到一边,仔细端详起来,兴奋地不停摆弄。 廖百夏见这名小战士这样开心,心情也不禁大好,“鸭掌”捧起那骑马的唐僧,毕恭毕敬地双手递到廖百夏面前,说道:“多谢廖先生昨天的开导,小的祖上三代均是泥人匠,这件手工,因条件有限,难免粗陋,还请廖先生不要嫌弃。” 廖百夏笑容满面,双手接过那泥人,谢道:“你有这个绝活,真是难能可贵!等咱们打跑了鬼子,可以考虑收几个徒弟,把手艺传承下去!” “鸭掌”突然黯然神伤,叹口气道:“那天我在路边摆摊,突然就被几个‘二鬼子’抓了,不知怎么又被送到了这里,看这样子,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出去。” 那神探张正饶有兴趣地捧着那个猪八戒在看,听了“鸭掌”的这番话,突然若有所思,把手中的泥人放了下来。 廖百夏摇摇头,鼓励道:“不要灰心,只要我们精诚团结、同舟共济,齐心协力和鬼子作斗争,一定能看到胜利的那一天!” “鸭掌”似乎深受鼓舞,他远远地看了一眼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区良驹,然后又抬眼怯怯地看了廖百夏一眼。廖百夏一楞,很快就明白了“鸭掌”的意思,笑着说:“礼之用,和为贵。你的善意,必有回应。” “鸭掌”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捧起那憨态可掬的猪八戒泥人,诚惶诚恐地走向区良驹。“鸭掌”站在区良驹的床前,双手递过泥人,挤出一副谄媚的笑容来:“爷,小的不懂事,请多关照。” 区良驹微微睁开一只眼睛,不屑地看了看“鸭掌”,鼻孔里冒出一声冷哼,并不理会。一些人看到区良驹如此托大,不禁有些着恼,只是不便发作。 见“鸭掌”非常尴尬,区良驹的一名“随从”走过来接过泥人,说道:“好了,算你小子识相,我替我们团长收下了!” “鸭掌”十分感激,连连鞠躬称谢。那“随从”将泥人捧到区良驹面前,对他说道:“团长,这小子好歹一片诚心,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话没说完,区良驹睁开眼睛,一把夺过泥人,手中用力捏得稀烂,随后“啪”地一声粘在了墙上。 “鸭掌”的眼圈红了起来,讪讪地后退,转身回去坐在床沿上发呆,众人见“鸭掌”可怜,纷纷对区良驹怒目而视,廖百夏也皱了皱眉头。晏轲心中恼火,安慰“鸭掌”道:“你是做泥人绝,别人是做人绝,别与他一般见识!” 半夜,几条黑影蹑手蹑脚地来到区良驹床前,领头之人扑上去用被子蒙住区良驹的脑袋,随即几人一边骂着“狗汉奸”,一边乱拳将区良驹一通胖揍,区良驹几次想反抗,均被领头之人隔着被子击中头面部,闷哼连连。 众人纷纷惊醒,坐了起来,晏轲第一时间想来劝架,见到是川军老兵带人修理区良驹,便选择了袖手旁观,看起了热闹,而区良驹的两个“随从”则跳了起来,义无反顾地冲过去与川军老兵等人进行了群殴。 几名中央军战俘看热闹不嫌事大,兴高采烈地喊道:“打!打!干死他!”还有人敲起了脸盆助威。廖百夏上前劝架,反而挨了一些拳脚误伤,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 “嘭!”地一声响,监舍大门被撞开,山田带着五、六名日本兵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先是挥舞着木棍朝着群殴的人一顿乱打,随即几名日本兵将打人打得最兴的川军老兵按倒在地上,老兵骂骂咧咧,依然挣扎着踹了区良驹一脚。 监舍在一片混乱中又重新安静下来,山田环顾四周,恶狠狠地骂道:“八嘎!你们的,要造反?!扰乱秩序者,死啦死啦的!”随即突然掏出手枪,指向川军老兵的脑袋。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哨响和一阵齐整的脚步声,野泽雄二全副武装,也带着一些日本兵走进了监舍。 杨啸、廖百夏等人不禁大吃一惊——鬼子的反应好快!的确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强盗精英! 山田收起手枪,朝野泽雄二敬了一个礼,用日语说了几句话。野泽雄二紧盯着鼻青脸肿、正靠在床头不断喘气的区良驹,冷冷地问道:“怎么回事?” 区良驹睁开眼睛,挣扎着下了床,站起拱手对野泽雄二说道:“是我不好,一不小心跌倒,撞到人了,这才引起兄弟们误会。”那川军老兵被人按在地上,使劲转过头冲区良驹骂道:“呸!谁和你是兄弟?!” 野泽雄二继续冷冷地盯着区良驹,说道:“欺骗皇军,没有好下场!都要枪毙!”这时,众人一下子都屏住了呼吸,整个监舍安静得似乎能听到外面落叶的声音。 区良驹面不改色,大声说道:“不敢隐瞒!” 一旁的山田大怒,再次骂道:“八嘎!”两名日本兵不待发话,上去就用枪托将区良驹一顿狠捣,区良驹再次倒在了床上,痛苦不已。 野泽雄二厉声喝止了日本兵,随后扫视了一圈围观的战俘,和善地对区良驹说道:“中国有句古话:交情如水淡,义气与秋高——我一直很欣赏。很好!看在你够朋友的份上,我不再追究此事,下不为例!” 野泽雄二转过身,带着山田和日本兵开始巡视起监舍来,众人纷纷闪到一边。 野泽雄二一眼看到廖百夏床头摆放着的泥塑唐僧,面露惊喜,快步走过去抓到了手中,左右端祥,赞叹道:“好手艺!玄奘大师与鉴真大师在日本都是家喻户晓,这泥人与我印象中的玄奘大师别无二致,果真惟妙惟肖!” 野泽雄二转过身来,似乎有些兴奋,问道:“这,是出于谁之手?” 晏轲上前一步,指着“鸭掌”对野泽雄二说道:“是这位兄弟!” 野泽雄二喜笑颜开,对着“鸭掌”竖起了大拇指,鞠躬道:“原来还是位民间高人!我对西游人物颇为喜爱,你能否送我一套师徒四人的泥塑,满足我的心愿?皇军不会亏待于你,绝不食言!” 那“鸭掌”此刻却颇为硬气,扭头不理。野泽雄二讨了个没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十分尴尬。山田又要拔出手枪,被野泽雄二制止,说道:“强扭的瓜不甜,我们走!”随即大踏步悻悻离去。 晏轲立即拿起唐僧泥人追上野泽雄二,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去,说道:“乡下人不懂事,还望中佐见谅!”山田一把夺过泥人,笑着夸奖道:“你的,很聪明!” 晏轲转过身,又匆忙把那八路军小战士床头的孙悟空,还有没来得及送人的沙和尚都收了过来,分别送到了山田旁边的两名日本兵手上,笑嘻嘻地躬声对野泽雄二说道:“请中佐笑纳!” 野泽雄二面带微笑,并不搭话,带着一行人离门而出。 晏轲回过头来,看到那八路军小战士满脸委屈地看着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见廖百夏微笑着对那小战士耳语了几句,小战士顿时满脸阳光。 那川军老兵拖着受伤的腿,走到“鸭掌”身边,说道:“好小子,有种!以后与鬼子硬扛的事由我们这些当兵的来做,你呢,保护好自己就行!” 另一人也开始劝说起“鸭掌”来:“这手艺荒废了可惜,时不时给日本人做几个泥人,失不了节、毁不了义,说不定还可以感化他们。” 钱豹在一旁听了发怒道:“放屁!给日本人捏几个泥人就能感化他们了?有话直说,小子,他们是怕你挨打受苦,所以才让你巴结巴结日本人,不过也不用听他们瞎扯淡,你和老子一样,都是老百姓,想做就做,不做就卵,看自己心情!” 钱豹的那个不省心的兄弟又朝他嘀咕道:“豹哥,你说的不对,他是老百姓,咱们是土匪……”钱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摇摇头,气得不再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55章:深夜抽血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鸭掌”仿佛找到了精神寄托,隔三差五便会捏几个泥人放在床头。 战俘们对泥人的新鲜劲过去后,也逐渐不以为意,但野泽雄二只要看见便尽数拿走,基本上每次都会送给“鸭掌”几块糖,“鸭掌”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糖都收了起来。 一天夜里,众人睡梦正酣,突然“咣”地一声,门就被打开,然后灯光大亮。几名身穿白大褂的军医跟着山田和两名日本兵匆匆走进监舍,沈一秋拎着药箱紧随其后。一名日本兵大声喝道:“全体集合!”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从床上爬起站立。 山田严厉地扫视了一遍监舍,大声说道:“皇军英勇作战,急需血浆救急,现在,是你们效忠的大好机会!下面,听我命令,O型血的,全部出列!” 原来又是紧急抽血,在特俘营里,此事并不鲜见,但是连夜紧急抽血还是头一遭。战俘们面面相觑,感觉到了一丝不安,踌躇不前。 沈一秋放下药箱,拿出了名册,晏轲眼尖,立即觉察出鬼子是有备而来,躲是躲不掉的,于是第一个站了出来,假装大气地说道:“我是O型血,先抽我的。” 山田点了点头,赞道:“哟希!”随即一挥手,一名军医上来,让晏轲坐在床沿,当众抽起血液来。这次抽血显然剂量较大,晏轲觉得自己全身发凉,莫名心中恐惧起来,山田破例,用日语喊了一声“停止!” 晏轲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赶紧回到自己的床铺,躺了下来,“鸭掌”偷偷挪到他的面前,递过去两块糖,晏轲感激地看了看“鸭掌”,随后将目光投向沈一秋,只见沈一秋也正朝他看过来。 沈一秋与晏轲的目光相撞之后,迅速看往另一处,但晏轲在那一瞬间,已经感受到沈一秋眼神中的浓浓关切。同时,晏轲也感受到了沈一秋眼中的一丝无奈,看来,此次紧急抽血无任何“关照”余地。 晏轲带头之后,杨啸、几名八路军战士、区良驹的随从等O型血的人均站了出去,山田取过沈一秋手中的名册,逐一核对了一番,突然指着中田佑男说道:“你的,也是O型血!怎么不站出来?” 中田佑男满脸惊慌,但又不能说话。山田眉头紧锁,一挥手,两名日本兵上前将他押了出来,按在床沿上,那名给晏轲抽血的军医,面无表情地取出一支大号针管,将针头刺进中田佑男的右手静脉,血液缓缓流出,中田佑男牙关紧咬,突然昏厥过去。 军医毫不理会,继续抽血,战俘们见此军医抽血不顾人死活,忍不住有些骚动,几名日本兵同时拉响枪栓,进行警告。 廖百夏站了出来,让大家安静,随后走到山田面前,质问道:“这孩子体弱,你们这样抽血,岂非要了人命?!” 山田脸色顿时一沉,将手按在腰间的手枪套上,像是立刻就要掏出枪来,廖百夏面无惧色,目光炯炯,紧盯着山田的眼睛。大家都替廖百夏捏了把汗。 不知为何,山田脸色缓和下来,将那军医唤到身边耳语了几句,那军医看了看中田佑男,摇了摇头。山田抬头对廖百夏说道:“皇军自有分寸,不必多言!” 沈一秋拿着听诊器走上前,让两名战俘将中田佑男抬到床上,检查了一番他的脉博和心跳,转过头来对山田说道:“山田君,此人目前确实不宜献血,明天还需要彻底检查一下。” 山田冷峻地点了点头,说道:“沈小姐请便!” 廖百夏看了一眼面色有些苍白的沈一秋,心中一动,对山田说道:“刚才那位医官过于粗暴,我们希望由这位护士小姐来给我们抽血。” 山田怒道:“皇军安排事务,岂容你来干涉?!” 这时,沈一秋对山田淡淡地说道:“这边没有几个人,那就我来吧。” 山田面色不悦,但略作思索之后,点头说道:“分成两组,分别进行!” 沈一秋直接走向了几名八路军战俘,廖百夏神情一阵凛然,紧盯着沈一秋的一举一动,想从她的细微动作中发现些什么,却又什么异常也没有——沈一秋平静而自然,相比那名日本军医,只是稍稍减少一些抽血量。 尽管如此,廖百夏心中的那个疑惑却越来越强烈——某些时刻,只需稍稍少流些血,便有可能挽回生命,这个姑娘,不是简单地同情中国人,她是否果真与我们八路军有些渊源? 不一会儿,O型血的人悉数抽血完毕。正待山田一行转身要走时,门外跑进一名日本兵,神色慌张地用日语朝山田耳语,刚刚清醒的中田佑男隐约听到几句,立时浑身发抖、打起了冷战。 山田指挥一名军医先将血浆集中运走,然后又拿起名册,大声问道:“B型血的,全部出列!” 陆续又有五名战俘站了出来,区良驹冷哼一声,抢先朝一名日本军医伸出右臂,说道:“来,抽我的!”那军医正要动手,山田突然挥手制止,笑眯眯地对区良驹说:“听说你会修理飞机?很好!你这样的人才,暂可免除抽血!” 众人一阵哗然,一些人朝区良驹投去羡慕妒忌恨的目光。区良驹二话不说,收回右臂,转身返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了下来。 野泽在其他几名B型血的战俘面前来回踱了几步,仔细端祥了一番,随后抬腕看了看手表,指着两名体格强壮的战俘说道:“你们,跟皇军走一趟!” 随即,几名日本兵刷地抬起枪,指向那两名战俘,要将他们押出监舍。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到了危险,却又不知到底是什么。一名战俘回头对众人凄然一笑,面色坚毅,拱手大声说道:“兄弟先走一步,来世还打鬼子!”随后昂首走向门外,另一名战俘则浑身颤抖,两腿发软,脚下挪不动步。 廖百夏一个箭步,拦在了门口,凛然质问山田:“阁下要将他们送往哪里?!”战俘们也仿佛醒悟过来,又有几个人走到了门口,拦住去路。这时,门外突然又闯进来四名日本兵,举枪对准了全体战俘。 山田眉头紧皱,突然拔出手枪指向廖百夏,另几名日本兵则齐刷刷地上了刺刀。山田冷冷地对廖百夏说道:“皇军带他们去看病,廖先生是不是也想同去?” 不待廖百夏回话,山田一挥手,一名日本兵恶狠狠地推开廖百夏,一行人押着那两名B型血战俘扬长而去。沈一秋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她似乎不经意地朝廖百夏看了一眼,而廖百夏则心中一动:他觉得沈一秋像是要暗中传递什么信息。 不一会儿,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看来,那两名战俘是被连夜送往了山下。 廖百夏的心揪了起来,他推算日军肯定遭遇了一场恶战,并且伤亡不小,所以才会连夜抽取“万能血型——O型血”,而两名B型血战俘被拉往山下,极可能是因为日军高级指挥官重伤急需血浆,残忍的日军为了保证供血质量,会将同一个活人的血液进行全身置换! 廖百夏推断得不错,彼时,八路军在晋察冀边区发动的“百团大战”激战正酣。八路军主动出击、攻击猛烈,正太路(注:正定至太原的铁路)西段日军数日内联络中断,各据点日军在被攻击围困之中,迅速被歼。随即,日军进行了疯狂反扑,调集重兵对八路军根据地进行“烧光、杀光、抢光”式的大规模“扫荡”。 廖百夏预感到局势危急,华北一带属于侵华日军的“大后方”,只有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才有可能重创日军,但在“敌强我弱”的大局势下,如果不取得国民党军队的有力支援,不仅胜利的果实很快就会丢失,而且根据地也会被蚕食! 他心急如焚,可自己如今身陷囹圄,如何才能为组织出力、为抗战出力?他看了看晏轲和杨啸,又看了看面色惨白的中田佑男,回想起沈一秋临出门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暗自下了一个决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56章:中田求助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第二天,众人面对着相对丰盛的三餐,均感到无法下咽。大家清醒地意识到:这好吃好喝的表相之下,鬼子残忍、狰狞的面孔逐渐暴露,整个监舍笼罩了一层悲怆,连廖百夏、杨啸等人也各有心事、沉默不语。 夜幕降临,中田佑男、张金合等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又是“咣当”一声响,监舍的铁门突然打开,只见山田带着几名日本兵和两名日本军医走了进来。众人下意识地赶紧从床上爬起,自觉站好了队伍,中田佑男已经开始战战兢兢、双腿打颤。 山田似乎对战俘们的“迅速反应”很满意,他微笑着扫视了一圈,开口说道:“今晨,8名劳工模范协助皇军下山救急,功勋显著,已被当场释放。然而,前线战事频繁,血浆库存依旧告急,因此,皇军仍将不定期突击采血,诸位务必配合,踊跃突出者,皇军大大有赏!” 监舍里一片安静——谁都知道,所谓的“当场释放”其实便是“当场死亡”,鬼子越是和言悦色,就越是难掩罪恶。 山田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册,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大声说道:“现在,再次到了你们为皇军效忠的时刻,希望你们抓住机会,好好表现!听我的命令:B型血的,出列!” 战俘们对山田的“宣传发动”无动于衷,显然,昨晚的那一幕在众人脑中挥之不去,谁也不信鬼子的鬼话,谁也不想主动去送死。 山田略显尴尬,冷冷地说道:“怎么?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么?我手中有名册,但我不想使用。如果不全部老老实实地站出来,那么,这里所有的人都要被采血,没有例外!主动检举者,可以免采血一次!” 话音刚落,就有人指着区良驹兴奋地说道:“那里有个B型血的!”几个反应慢的暗自叫苦:“可惜,老子怎么没想到指认那个汉奸?” 山田点了点头,说道:“哟希!不过,此人得到野泽中佐的特赦,不必采血。皇军说话算话,你的,可以免采血一次!还有没有?” 这时,川军老兵挺身而出,大声说道:“我是B型血!”随后转身,痛心疾首地大声说道:“兄弟们,中国军人从不做贪生怕死之辈!难道大家想让鬼子看我们相互指认、出卖兄弟的笑话吗?”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B型血的战俘纷纷挺胸站出,张金合正在心里盘算着:“反正鬼子有名册,不如老子检举一下讨个好处。”听到川军老兵的慷概陈辞,猛然发现自己差点上了鬼子的当,不禁羞愧不已。 山田见阴谋被识破,哈哈大笑,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好!” 不一会儿,B型血的人悉数被抽,但这一次抽血并未明显超量,甚至军医抽血抽得多了一些,还被山田喝止。在廖百夏看来,这当然不是鬼子心存仁慈,而是“资源稀缺可贵,不可无故浪费”。 B型血的人被抽完后,众人均松了口气,但山田却并没有要带人离开的意思,他环顾四周,严厉地说道:“非常时期,难免有非常措施,诸位务必听从安排!” 众人又是一惊,暗想这鬼子还要玩什么鬼花招? 他扫了一眼名岫,很快将目光停留在了两名O型血战俘身上,指着他们说:“你们的,身体强壮,完全可以再次向皇军效忠!”说完一招手,示意他们出列,接受再次抽血。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哗然——还没到一天的时间,两次抽同一个人的血,再好的身体也会扛不住,这不是要人的命么? 两名战俘明显有些腿脚发软,挪不动步子。廖百夏上前一步,指责山田道:“你们日本也自称礼仪之邦,岂能如此漠视人权!眼中还有没有国际法?!况且这样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山田紧盯着廖百夏,并不正面回答,他冷冷地说道:“久闻廖先生文采与棋艺,野泽中佐颇为赞赏,请廖先生珍惜此难得待遇,不要做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蠢事!” 山田看到中田佑男始终跟随在廖百夏身后,走过去一把将中田佑男揪了出来,恶狠狠地对他说道:“我依稀记得,你,是O型血!” 中田佑男此刻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只能张大嘴巴,喉咙里不时发出呜呜声,像是要控诉,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廖百夏楞在原地,心中充满了怒火,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山田不再理会廖百夏,他放开中田佑男,皮笑肉不笑地对众人说道:“诸位:科学表明,连续献血,可以刺激血红细胞再生,并排除体内毒素,诸位都是皇军挑来的精英,皇军也重视有加,自有分寸,因此,不必大惊小怪!” 众人明知鬼子是在胡说八道,却只能眼睁睁地静立一旁,敢怒不敢言。 山田眉头紧锁,逐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突然一挥手,几名日本兵窜上前,将那两名O型血战俘从人群里揪了出来,用力将其按在床沿,露出肘窝,两名战俘下意识地挣扎了一番,发现徒劳无功后,便紧闭双眼,开始听天由命。 两名军医随即各自取出一支大号采血针管,不由分说刺入其肘窝正中静脉,又开始抽起血来,两名战俘牙关紧咬,脸色慢慢变得惨白。 见到鲜血在自己的眼前汨汨流出,中田佑男万分恐惧,浑身发冷打起寒战来,廖百夏见势不妙立即过来搀扶,不料中田佑男已经支持不住,一下子昏厥了过去,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中田佑男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抬头能看到白色的天花板,他逐渐回想起刚才经历的一些事,惊吓得一坐而起。 这里正是特俘营医务室,军医们已连夜下山往野战医院送血浆,只有沈一秋一个人留守在医务室。 尽管多次听廖百夏说过沈一秋不是坏人,但中田佑男自从耳闻目睹过日本军医的暴行之后,一见到穿白大褂的人,就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害怕,又开始打起哆嗦来。 沈一秋见中田佑男已经清醒,微笑着上前安慰道:“你的身体状况不好,我已经和山田少尉请求过了,一个月之内,不会再抽你的血。你不要害怕,三餐一定要吃好,否则很快身体就会吃不消。” 中田佑男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他从床上挺起了身子,睁大眼睛看着沈一秋,挣扎着想下床,沈一秋连忙上来制止,说道:“不要乱动,你失血过多,要静养休息几天。” 说完,沈一秋转身拿过一杯水,先吹了口气,抿了一口,然后才递给中田佑男:“这是糖水,不烫,喝吧,对你身体有好处。” 中田佑男捧过杯子,怔怔地看着沈一秋,眼前出现了一个幻觉,不由地想起自己的初恋情人洋子。 洋子是多么地纯洁和体贴,只要他的身体出现任何不适,即便只是咳嗽两声,洋子也会温柔地嘘寒问暖,为他倒水送药。只可惜,战争升级,洋子被她的父母接回了北海道,从此杳无音讯。 中田佑男突然被感动,他一口气喝掉那甜甜的糖水,趁着递还杯子的时候,他看了看四周,用微弱的语气轻轻对沈一秋说道:“沈小姐,你救救我!”。 沈一秋听后一楞,似乎不太敢相信中田佑男会开口说话,她沉吟了几秒钟,快速将医务室大门掩了起来,随即转身淡淡地说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哑巴,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中田佑男心中一紧,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破绽,但沈一秋既然说早就看出自己不是哑巴,必然观察了很久,并且相当有把握。 他凭着自己的直觉,相信沈一秋不会伤害自己,没有必要再装下去,随即挣扎下床,竹筒倒豆般坦承了自己的日本人身份和来华的目的,陈述了一路走来的一些所见所闻。他痛心疾首,赎罪心情迫切,仿佛日本人对中国军民犯下的罪恶,其中也有自己的一份。 中田佑男朝沈一秋深鞠了一躬,诚恳地对她说道:“我将用我的见闻,去揭示战争真相,呼吁中日停战,沈小姐,你是中国人,一定不希望同胞再被残害,请帮我继续收集我国军队的暴行证据,为黎民苍生雪恨,为世界和平出力!” 听说中田佑男是日本人,又听了这些骇人听闻的事实,沈一秋脸色微变,难掩心中的起伏。眼前这个瘦弱的日本人,放着优越的环境不去,却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到集中营里“卧底”,不惜揭露自己同胞的暴行,着实令人肃然起敬。 沈一秋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我只是一名弱女子,想不了那么多,平常能够做的,也就是医务人员应该做的事,与国籍什么的无关,不能帮你收集证据。至于救你出去,我恐怕无能为力,实在抱歉!” 见到中田佑男无比失望的神情,沈一秋于心不忍,继续问道:“那么,你在中国还有什么亲人朋友吗?他们如果知道你在这里,会不会来救你?” 中田佑男欲言又止,他冲动地想告诉沈一秋,他的表哥是木村俊树,是太原陆军机关中佐科长,只要打个电话给他,他一定会来救自己! 然而,他猛然又犹豫起来:“表哥先前在前线指挥作战,一定杀了不少中国人,按照表哥的个性,他决不会同意自己和天皇陛下决定的“圣战”唱反调,那么,自己出去很可能会被软禁,除了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中田佑男甚至想到:“我与表哥分别很久了,他已不再是儿时的少年,为了天皇陛下的圣名,他会不会杀我灭口?”想到此处,他有些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他摇了摇头,对沈一秋说:“我只是个普通的战地记者,亲人朋友都在国内,即使他们来到了中国,也帮不上什么忙。” 沈一秋不解地问中田佑男:“据我所知,日军会特别保护本国侨民,你为什么不早向野泽雄二坦白身份?” 中田佑男面带一丝无奈,还有一丝悲愤,说道:“他们都是魔鬼,不值得信任。坦白了,他们一定会追查我到这里的目的,要么被囚禁,要么被处死,一切努力就会白费。而且,我就是死,也不能向这些魔鬼低头!” 他再次向沈一秋深鞠了一躬,说道:“请沈小姐关照帮忙,拜托了!” 沈一秋沉思了一会儿,平静地告诉中田佑男:“谢谢你的信任,我一定会尽力的。今后,有事我会通知你,请你今后不要再来找我,否则会给我带来麻烦。” 中田佑男听了沈一秋那例行公事般的承诺,十分失望,他分明感觉沈一秋是在推脱。好在,他相信沈一秋心地善良,不会出卖自己,这让他心中稍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57章:“医学研究”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中田佑男失魂落魄地回到监舍,廖百夏关切地过来询问,很快就察觉出一些异常。午餐的时候,他借口照顾中田佑男,将午餐取回了监舍,趁四下无人之机,与中田佑男进行了简短交流。 中田佑男悄悄地将与沈一秋会面的情形告诉了廖百夏,略带不安地问道:“廖先生,你看沈小姐她会不会帮我?” 廖百夏心中一紧,他没有想到中田佑男会突然向沈一秋表明身份,好在目前来看,并没有新增什么危险,反倒像是给一间严密的黑屋打开了一个窗口——直觉告诉他,沈一秋将会在将来的越狱行动中起到无比关键的作用。 从中田佑男的描述来看,廖百夏更加相信:沈一秋绝非仅仅是一名“普通医务人员”!至少有好几个细节令廖百夏生疑:比如,沈一秋一直以“冷美人”的面孔出现,为何独独对中田佑男如此热情?再有,她既然怕给自己惹麻烦,却为何从头到尾没有打断中田佑男的陈述? 廖百夏还觉得,沈一秋主动向中田佑男问起的两个问题,看起来是轻描淡写地随口一问,实则却大有深意——一个是在了解他的社会关系,一个是在了解他的思想状态,如果不是巧合,分明是在逐步全方位探听中田佑男的底细! 中田佑男见廖百夏陷入了沉思,以为自己惹了麻烦,一咬牙,紧张地说道:“万不得已时,我就告诉他们,我的表哥是木村中佐,也许会有转机!” 廖百夏回过神来,立即制止道:“不要这样幼稚!一旦你坦白了身份,必死无疑,你表哥也不可能救你。” 中田佑男颓然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万一沈小姐告了密,我就无从选择。” 廖百夏紧盯着中田佑男,坚定地说道:“沈姑娘不会出卖你,而且,她一定会帮你!你现在要按照她说的去做,不要主动找她,以免她被野泽怀疑!” 中田佑男茫然地点了点头,他心头的焦虑和不安,稍稍打消了少许,但对越狱的前景,仍然不抱多少希望。 战俘们陆续回到了监舍,廖百夏看到杨啸与晏轲先后走了进来,不禁心中一动:“沈一秋会不会是国民党的人,是来接应他们的?”——他看得出晏轲似乎与沈一秋早就认识,所以认为这个猜测不无可能。 廖百夏觉得当务之急是尽快确认沈一秋的身份,以便做出下步打算。作为一名极有经验的政工干部,他有信心通过对话交流来查找沈一秋身份的蛛丝马迹,但是如何接近沈一秋却成了难题。 一天中午,阳光毒辣,半山腰里倒还凉爽。一辆军车抵达特俘营,七、八名身穿白大褂的日本军医从车上走了下来,为首的正是那名头发花白的军医中佐。 军医们将一些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大箱子小心翼翼地从汽车上搬了下来,直接抬进了特俘营中的一个“隔离区”,那里是一排新建的瓦房,青砖碧瓦、整洁异常,后面还建了一个小花园,种植了一些不知名的植物,显得十分神秘。 山田领着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列队小跑着出现,在“隔离区”的围墙外迅速分布开来,形成了严密的看守。 战俘们被勒令不许靠近“隔离区”,否则就地处决,这让原本就有些压抑的氛围变得更加可怖,战俘们想起集中营里日本军医那些令人发指的暴行,不禁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厄运会在什么时候突然降临。 沈一秋来到一间瓦房,毕恭毕敬地对坐在白色办公桌后面的军医中佐说道:“龟田先生,好久不见,您怎么把实验室搬来了?” 龟田看起来略有些疲劳,他微笑着答道:“最近战火蔓延,山下的环境有些嘈杂,这里山青水秀、环境幽雅,实验材料充足,是个好地方。沈小姐别来无恙,这些日子可曾耽误了功课?” 沈一秋知道龟田所说的“实验材料”也包括“人”,心中格登了一下,她见龟田问及功课,便诚恳答道:“一秋得先生亲自指导,不敢偷懒,最近找了一些医学教材来读,感觉有些迷茫,只是先生不在,不知向谁请教。” 龟田摇摇头,说道:“学医如果光看,是没有效果的,还需多加实践。你有什么困惑?不妨说来听听。” 沈一秋说:“几部教材上都说,O型血的人是‘万能输血者’,AB型血的人是‘万能受血者’,可实际上,输血时如果血型不同,死亡率很高,这是为什么?” 龟田脸色凝重,微微点头:“沈小姐提出的这个问题,我早年也有些研究,总的来看,我认为教材所说是错误的,容易使人误入歧途!输血时,一定以同型为主,万不得已时,才能使用O型血,而对于AB型血的人,如果输入其他血型的血浆,死亡率更高,‘万能受血者’之说几乎不成立。” 龟田继续说道:“即使是同型输血,不匹配现象也时有发生,因此,如果条件允许,输血前一定要做匹配试验,尽管匹配试验也并非万无一失,但能大幅降低风险。” 沈一秋不敢插话,一脸崇拜地洗耳恭听,这个态度让龟田十分满意,他站起身对沈一秋说:“我的美国老师告诉我,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兰德斯坦纳最近在血型研究方面有了重大发现,即将对世界宣布(注:1940年,RH血型系统被发现),也许届时能够更好地解答你的问题。” 沈一秋饶有兴趣地问道:“哦?龟田先生能否简单传授一下?” 龟田说道:“目前我也只是略知一二,不能确知具体内容。总之,人类的血型远远不止四种,而且尚有变异之可能,如果不认真加以探索研究,死板教条地照搬照用前人经验,将会给帝国将士带来不可估量的痛苦和危险!沈小姐曾为几任将军服务,万不可掉以轻心。” 沈一秋正色答道:“一秋明白,一定谨遵先生教诲。筱冢将军是AB型血,原本我以为危急时刻,可以把我的血输给他,现在看来,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龟田点头赞许道:“一秋小姐虽然是中国人,但效忠皇军的决心殊为可嘉,AB型血相对较少,务必做好库存,而目前储藏条件有限,只能随用随取。这里都是精挑细选的特供 ‘活体血库’,应当做好日常的保护,不可随意浪费。” 龟田突然面露不满,说道:“野泽雄二自大狂妄,搞什么打擂比赛,这是严重的滥用职权,更为可笑的是,司令部有些人居然不以为然,说什么中国人多得是,不行就杀一批换一批!等到他们自己需要用血,我看如何保证质量!” 见到沈一秋似乎有些尴尬,龟田恍然大悟般地哈哈一笑,说道:“是了,野泽雄二对沈小姐一往情深,日后必将喜结连理,我在沈小姐面前说野泽雄二的不是,有些失言了,不过忠言逆耳,沈小姐如有机会,也可劝劝他。” 沈一秋当然不是尴尬,她确实有些动容,那是因为听说“中国人多得是,可以杀一批换一批”——照这样看来,这里的战俘不可能长久关押,所有战俘,特别是中田佑男等相对体弱的人处境将极其危险! 她心念一动,对龟田说道:“中国人再多,也是有限的,先生可否在实验室中,专门针对AB型血建立研究样本,也许会更好地利用现有资源。” 龟田哈哈大笑:“我这次来另有重任,不能做这些常规研究,不过沈小姐的提议很好,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给你指点。” 沈一秋对龟田此行的真实目的,不用猜测也略知一二,一定是又要做什么反人类的“医学研究”,不过这批军医中没有外科医生,杀戮的可能性较小,从实验器皿来看,大约是作细菌或病毒研究。 她假装惊喜,说道:“您是说我可以自己建立样本研究?” 龟田点头道:“你并非专业人员,不能使用我们的实验室,好在你只是学习,条件不必苛求,只需找个安静的地方,利用业余时间,浅尝辄止即可。” 沈一秋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说道:“那我就先从采血后的机能恢复开始研究吧,医务室平常没什么事,回访观察起来也方便。” 龟田点了点头:“我们的部队不会考虑对方如何恢复,但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这个研究还是有意义的,沈小姐需要什么器材,遇到什么不明白的问题,都可以来与我说一声。” 沈一秋朝龟田鞠了一躬,说道:“谢谢龟田先生,我可能还需要一些健康的活兔子,用来作研究,只是最近行动不太自由,不能下山采购,不知先生能否提供方便。” 龟田一楞,随即哈哈大笑道:“沈小姐仁慈,不愿用活人做试验,我觉得很好!唉,战争几乎把我们这些人都变成了混蛋,我应该向沈小姐学习!几只兔子而已,经费由我来出,但采购还是需要沈小姐亲自去。你现在是医疗队的人,我有权派你下山,谁也不能阻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58章:刺探沈一秋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山田就带着两名日本兵来到了监舍,众人听到声响,依旧下意识地起床站成了一排——最近这些日子,鬼子突然来到监舍十分频繁,大家见怪不怪,逐渐有些麻木不仁。 山田进了监舍,巡视着两边站立的战俘,露出威严的神情,有人心中暗骂:“山田这鬼子真他娘的不是人,什么时候都精神抖擞,老子要是有他一半精神头,能多杀好多鬼子,也不至于被抓进来!” 山田背着手在中间过道上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大声问道:“谁是AB型血?” 廖百夏听闻一惊,随后稳了稳心神,若无其事地站了出来:“我。” 山田看了一眼名册,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这间宿舍里只有一个AB型血,廖先生果然与众不同!很好,请廖先生随我走一趟!” 听说廖百夏要被带走,众人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些被抽干全身血致死的战友,不禁有些哗然,中田佑男紧张地看着廖百夏,大气也不敢出,而那川军老兵则走过去堵住大门,大声说道:“廖先生不能走!” 两名日本兵立即举枪对准了川军老兵,手指已扣上了扳机,山田连忙举手制止。山田傲慢地说道:“你的,胆敢阻挠皇军,本应格杀勿论,念你此举还算重情义、是条汉子,特开一面,下不为例!” 川军老兵依旧站在那里,冲着山田怒目而视,区良驹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眼中尽是鄙视,轻轻摇了摇头。 廖百夏走上前将川军老兵劝了回去,随即朝大家拱手道别,朗声说道:“感谢兄弟们的关心,我想不会有事,请大家不要为廖某担心,我去去就来!” 说完,廖百夏平静地朝山田说道:“我们走吧。” 廖百夏推测鬼子若是需要采血,应当选择在就餐之后,如此才能保证质量,而此时还是清晨,空腹供血并不是好选择,所以,不太可能发生类似于“全身血液置换”般可怖的事情。 至于到底会面对什么情形,廖百夏并不知道,也并不害怕,只是稍稍有些警觉——这个无畏的八路军指战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廖百夏被带到还亮着灯的医务室门外,山田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对他说:“沈小姐正在进行一项研究,需要你的配合,请廖先生务必听从安排。” 听说是沈一秋的安排,廖百夏松了一口气,同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淡淡地对中田说道:“阁下客气了,廖某的生死尽在尔等掌握之中,岂有不听从安排之理?” 山田赞许地点了点头,朝廖百夏伸了伸大拇指之后,带着日本兵转身离去。 廖百夏推开医务室大门,昂首走了进去,沈一秋正低头往一些装满红色血液的试管上贴标签,地上的垃圾筒里满是针管和针头。她听到有人进来,只稍稍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头忙碌起来,随意说了句:“请坐,顺便把门带上。” 廖百夏打量了一下医务室,目光落在那一排试管上面,便感觉心中有了数。他微微一笑,问道:“沈姑娘在建血液样本研究,而我是最后一个?” 沈一秋停下了手中的忙碌,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廖百夏说道:“廖先生好眼力,不过你是最后一个,这有什么问题吗?” 廖百夏紧盯着沈一秋的眼睛道:“最后一个,说明外面不会有人等待,也就是说,沈姑娘是有意与我独处,可能有话要私下向廖某交待!” 沈一秋“扑哧”一笑,说道:“你这人好怪,说的话我听不懂,这段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值班,这次你们一共10个人,每个人进来,我都是单独与他说话。怎么?光天化日之下,我还怕你们有什么不轨企图不成?” 廖百夏见沈一秋一脸的天真,不免有些失望:难道我的猜测是错的?不太可能,这沈一秋一定是在故意掩饰什么。 沈一秋对廖百夏说道:“野泽君对廖先生一直赞赏有加,说你是难得的人才。我在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看到廖先生多次冒险为别人出头,一定是你们那里的意见领袖。这样的英雄人物,怎么可能伤害我一个弱女子,我说的对不对?” 廖百夏听了沈一秋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其到底是随口一问还是另有深意,于是不动声色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野泽雄二对我的欣赏,廖某承受不起,至于什么意见领袖,沈姑娘有些高看我了,廖某只不过是为兄弟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获得了一些好感罢了。” 沈一秋莞尔一笑,说道:“听说你们八路军称战友都叫‘同志’,不叫‘兄弟’,廖先生难道不是八路军的人?” 廖百夏心中一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正色道:“廖某为十八集团军(注:即八路军)120师715团6营教导员,于梁山一役被俘。中国古话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廖某需要团结大家,自然要称大家为兄弟。” 沈一秋打开医药箱,取出一支针管,边上针头,边对廖百夏说道:“我在研究空腹采血后的人体机能变化,请廖先生配合,明天上午请再来一趟这里。“ 廖百夏不说话,他伸出右臂,任由沈一秋将针头插入静脉,不一会儿就抽了一些血来。沈一秋将这些血注入一个试管,密封起来贴上标签,整个动作熟练而自然,毫不理会廖百夏眼中那纠结、疑惑的目光。 沈一秋越是假装镇静,廖百夏就越是起疑。沈一秋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抗战情势这么危急,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下去,必须有所作为。 他基本上肯定沈一秋是友非敌,无论她是信仰共产主义或是信仰三民主义,亦或只是一名普通的爱国者,都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她的真实身份,将决定了下一步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争取她的支持。 沈一秋见廖百夏始终盯着自己看,似乎有些不快,她侧过脸对他廖百夏说道:“廖先生,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廖百夏下定决心,突然说道:“沈姑娘冰雪聪明,我也不拐弯抹角。廖某识人无数,断定沈小姐绝非普通军医,想必肩负重任、暗承使命。如今情势危急,廖某报国心切,沈姑娘可否不再遮遮掩掩,以免贻误战机!” 沈一秋双手插在上衣口袋,她紧盯着廖百夏的眼睛,淡淡地说道:“廖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小女子听不明白。” 廖百夏看着眼前的这名白衣女子,看到她已然一改娇憨模样,而是变得有些冷艳和成熟,于是愈发相信自己的直觉。 廖百夏正色回答道:“感谢沈姑娘一直以来的暗中相助,廖某虽身在狱中,但无时无刻不渴望自由,重新扛枪、打鬼子!当今,全民抗日,也不分场合地点,沈姑娘如果与外界有联络,请尽快向廖某传达抗日指令,不要再犹豫。” 沈一秋打断廖百夏的话,说道:“廖先生可能是想多了,我是一名服务于皇军的医务人员,只是不太喜欢他们的残暴,所以有时会于心不忍,为你们尽一点绵薄之力,仅此而已。廖先生今天的话有点多,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说完,沈一秋气呼呼地站起身,走过去打开医务室的大门,显然,这是“送客”的意思。 廖百夏略感失望,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沈一秋已经下了逐客令,再说什么就有些死皮赖脸、不识相了,于是微笑着朝沈一秋一拱手,说道:“那我就告辞了!沈姑娘如有事交办,尽管吩咐。” 廖百夏走出医务室的时候,发现一名日本兵离此不远,正凶神恶煞般地望着他,不禁心中一惊:看来医务室并非无人看守,也在鬼子的监视范围。 当然,沈一秋单独与战俘相处,毕竟有一定危险,鬼子派人盯梢并不意外,极有可能是野泽雄二派人暗中在保护沈一秋。 廖百夏回到监舍,没有去吃早餐,他躺在床上把与沈一秋见面的情形在脑子里像看电影一样重新过了一遍,慢慢梳理出一些珠丝马迹出来。 他认为沈一秋所问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随口说说,于是假定沈一秋是我军打入敌人内部的谍报人员,那么她的所有看起来没有边际的问话,都显得合情合理。例如,关于“意见领袖”话题,有可能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能力发动群众;关于“兄弟”和“同志”的话题,则有可能是在诱导自己主动亮明身份! 如果沈一秋果真是自己人,那她当然也能听懂廖百夏的意图,之所以没有当场接头,可能一是没到时候;二是尚有顾虑。而她随口说野泽雄二对廖百夏也很欣赏,一是试探自己的态度;二是针对自己的提醒! 廖百夏猛然一阵惊喜,他要耐心等待明天与沈一秋的再次见面。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廖百夏迫不及待地按照沈一秋的吩咐来到医务室,却扑了个空。正带人巡逻的山田告诉他:“沈小姐一早就下山了,下午再来吧。” 廖百夏假装露出失望之情,内心却无比激动,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远处厚云重重,近处朝霞满天——也许不一会儿山雨就来,但毕竟,天要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59章:野泽求爱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廖百夏安然无恙地回来,而且第二天一大早又去了医务室,让杨啸感觉到八路军可能会有所行动,而且一定与越狱有关。 个性孤傲的杨啸不愿主动向廖百夏探询,更不愿开口向“党外”求助,于是再次要求晏轲想方设法接近沈一秋,打探消息并策反沈一秋,尽快实施越狱。 晏轲也意识到局势危急,必须主动采取行动,而策反沈一秋,他自认为只要给他与沈一秋单独见面的机会,就可以手到擒来。 杨啸对晏轲这种毫无警惕心的自大极为不满,但也或多或少受其情绪感染,对他报有极大的期望,事实上,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寄希望于晏轲这小子的牛逼别吹破了,捅了大篓子。 当天下午,晏轲按照与杨啸事先商量好的安排,在回监舍的路上,当着几名巡逻的日本兵的面脚下一滑,“不慎”跌倒,半天爬不起来,但日本兵只是看了倒在地上的晏轲一眼,并没有理会,继续巡逻。 不远处的钱豹见晏轲跌倒,赶紧要上前去扶,却被杨啸抢先一步。 杨啸扶起晏轲,悄悄问道:“哪里摔坏了?” 晏轲一边倒吸凉气,一边朝杨啸使了个眼色,说道:“左边胳膊,动不了了。” 杨啸扶着晏轲的双肩,认真地查看他的伤势,突然,晏轲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随之感觉左肩卡住而动弹不得。 他强忍着剧痛,屏住呼吸,豆大的汗珠渗了出来——原来,杨啸认为晏轲的摔倒受伤“表演”得不够真实,于是干脆暗中用力,让晏轲的左肩脱臼。 晏轲当然明白杨啸的意思,他龇牙咧嘴地对杨啸说道:“大哥,不行了,我得去医务室处理一下!”杨啸严肃地点点头,说道:“快去快回。” 钱豹瞟了一眼杨啸,不由分说,把晏轲的右臂搭在自己右肩上,随之伸出左手扶着晏轲站起,然后略带一丝不满地对杨啸说道:“还是不是兄弟?我来送他!” 晏轲没料到钱豹会半路上杀出来打乱计划,但如果百般拒绝或者由杨啸护送着去医务室,明显又会遭人怀疑。他苦笑着看了看杨啸,只好倚在钱豹身上,“艰难”地向医务室地走去。 不出所料,半路上他们就被一名日本兵拦了下来。 钱豹指着晏轲的左胳膊,点头哈腰地对日本兵说:“他受伤了,要去医务室处理。”日本兵看了一眼晏轲,不和为什么就把眼一瞪,摇了摇头,厉声说道:“不准!” 晏轲急了,说道:“受了伤,不能去医务室,还让人活不?”钱豹则继续不断恳求日本兵行行好、给个方便。 但无论晏轲和钱豹怎么说,日本兵就是拦着不让路。钱豹忍不住用骂道:“球大个东西,崩个咋,乃逼兜呀!”(注:山西骂人的话,大意是“得瑟个啥,老子抽你丫的”) 没想到那日本兵虽然听不懂这些个“冷僻”词汇,却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于是眼一瞪,把枪一端,指着钱豹喝道:“我日你姥姥!” 晏轲和钱豹都是一楞——他娘的,鬼子居然能用中国话骂人,看来以后说话要更加小心了,别以为他们听不懂方言。 这时,一阵马达声隐约传来,逐渐越来越近,很快,一辆卡车驶进了特俘营,径直朝医务室方向驶来,随后“嘎”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晏轲他们与日本兵争执的地方。 野泽雄二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一眼看到现场情形,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于是阴沉着脸,冷冷地对钱豹说道:“你可以走了,否则枪毙!” 钱豹不敢再说话,满是歉意地看了看晏轲,转身离开,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山田被那阵争吵惊动,很快就赶了过来,朝野泽雄二鞠躬行礼后,气势汹汹地站在一旁。 晏轲见野泽雄二突然出现,心里面悄悄打起了鼓:“这鬼子不好糊弄,可别演砸了!”他继续作出痛苦万分状,挤出一丝笑容,鞠躬对野泽雄二说道:“中佐明鉴,我在路上摔了一跤,受伤很重,需要治疗!” 野泽雄二不答话,他背负着双手,围着晏轲转了一圈,还拍了拍晏轲受伤的肩膀,不无戏谑地说:“中国有句俗话,叫‘阴沟里翻船’,你这个格斗高手,怎么会摔成脱臼?” 晏轲继续陪出笑脸,说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惭愧、惭愧……” 野雄雄二冷哼一声,朝山田使了个眼色,山田会意,突然上前伸出左手,搭住晏轲受伤的左肩,随后右手配合,冷不妨往上一抬,只听“咔嚓”一声,晏轲又是一阵剧痛,止不住大声叫了出来:“啊呀!” 山田放开双手,眉头紧皱,问道:“你们那里,有不少高手,怎么会让你脱臼这么长时间?”野泽雄二也冷冷地看着晏轲,似乎在等着晏轲的解释。 晏轲不禁暗自心惊,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发现关节已经复位,赶紧假装一副惊诧与谄媚,说道:“少尉好功夫!要不是您出手,我这肩膀可就要废了。” 见山田露出得意的笑容,晏轲转而向野泽雄二说道:“我们那里的人,平日里称兄道弟,一到关键时刻,还不如土匪讲义气!中佐阁下,我想再去领些跌打损伤的药物,不然这条胳膊还是不能完全恢复。” 野泽雄二的脸突然拉了下来,山田见状,怒目朝晏轲喝道:“中佐阁下令我为你治伤,已是天大的恩情,你岂能得寸进尺、不识时务?中佐阁下与沈小姐有要事相商,你一个俘虏劳工,在这添什么乱!” 晏轲作恍然大悟状,连声鞠躬道歉道:“该死,该死!”随即弯腰退出老远后才转身离开——转身的一瞬间,他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心里不由有些发虚:这野泽雄二阴险狡诈,一定有所察觉,以后想见沈一秋可是难上加难了。 山田看着晏轲的背影,不屑地对野泽雄二说道:“此人倒还知趣,不过中国人一盘散沙、甘当奴才,这‘东亚病夫’可算是深入骨髓了!” 野泽雄二收回注视着晏轲的目光,恼怒地瞪了山田一眼,说道:“你只懂战斗,不懂计谋,迟早会有教训!加强警戒,不得掉以轻心!” 说完,野泽雄二丢下山田,返身从卡车驾驶室中取下一只小手提箱,独自朝医务室大步走了过去。 医务室里,沈一秋正在给一只黑兔子刮毛,抬头见到野泽雄二推门进来,她便将兔子放回笼子里,微笑着说道:“野泽君回来了?请坐。” 野泽雄二放下手提箱,满脸笑容,走过来一把搂住沈一秋双肩,喃喃地说道:“这几日,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一秋,我好想你!” 沈一秋轻轻挣脱野泽雄二,收敛起笑容,面如冰霜地说道:“野泽君,你失态了。” 野泽雄二甚为尴尬,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郑重其事地打开,原来是一对碧绿的玉镯,这对玉镯晶莹剔透、绿色均匀,一看就是上等翡翠精心打造,价值定然不菲。 野泽雄二小心翼翼地取出玉镯,重叠在一起,双手捧到沈一秋眼前,满怀期待地说道:“这是我托人专门为你定制的,你一定喜欢!请收下!” 沈一秋望了一眼玉镯,然后抬起头看着野泽雄二的眼睛,婉转说道:“野泽君,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身外之物,我喜欢的是人。我所喜欢的人,别的都不重要,他一定要有善良、真诚的心,让我有仰望和依靠的力量。我相信,你懂的。” 野泽雄二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后便目光如炬,深情地表白道:“作为一名军人,必须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一秋,我们在舅舅的家宴上相遇,我对你一见钟情,而你,一定也喜欢我,否则你不会请求调到医疗队,来到我的身边!我会努力的,请你先收下我的心意,否则我会悲伤!” 沈一秋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承受不起。请原谅!” 野泽雄二失望地将玉镯收了回去,一丝恼怒的神情稍纵即逝。他将玉镯放到沈一秋的办公桌上,微笑着说道:“那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朋友偶尔下山,顺便带来的礼物吧,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扔掉!” 沈一秋捕捉到野泽雄二的不快,心念一动,略带嗔怪地说道:“你的心意,我早就收下了,十分开心,你又何必那么小家子气?” 野泽雄二转怒为喜,开始打量起医务室来,没话找话地说道:“这几日,听说你在研究什么课题,嗯,看起来很有进展!” 沈一秋似笑非笑地答道:“野泽君虽然人在山下,可是对山上发生的事还是了如指掌,原来,我始终在你的掌控之下。” 野泽雄二自觉失言,连忙掩饰道:“不,不,我只是关心你,怕你被这里的中国人蛊惑,甚至挟持了,所以才派人保护你。” 沈一秋想起在山下时,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好不容易才摆脱,于是冷笑道:“保护我吗?是跟踪我吧?” 野泽雄二更加尴尬,假意怒道:“是谁那么大胆,敢跟踪你?我立刻去调查!” 沈一秋看了一眼放在办公桌脚边上的小手提箱,笑道:“不必了,野泽君有机要公务在身,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野泽雄二走过去拿起小手提箱,轻轻地拍了拍,对沈一秋说道:“不过是些机械图纸罢了,算不得机要。那好,我就先回去了,你也要注意身体,这些实验不要太较真,随便做做就可以了。” 沈一秋送野泽雄二走出门外,随即关上门。她眉头紧皱、闭上眼睛,背靠在门背上,似乎内心在纠结着什么,良久才慢慢地直起身来,走到桌边,将那对玉镯随手丢到了抽屉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60章:沈一秋是地下党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沈一秋在医务室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拿起笔在一个本子上写了很长时间,随后拿起这个本子,往“隔离区”那里的军医实验室走去。 实验室的休息间里,龟田正靠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刚刚指导完一项试验,略显疲惫。 龟田看到沈一秋来了,微微点头,笑道:“你与野泽雄二为何不一起来?” 沈一秋一惊,微颦眉尖,问道:“他不是回去休息了么?来做什么?” 龟田哈哈一笑,说道:“他质问我,沈小姐研究血液样本,是谁的主意。” 沈一秋一惊,但很快就不动声色。 龟田继续说道:“野泽雄二向来自作聪明、疑神疑鬼,为了不让沈小姐为难,我对他说这是我的意思!于是,他让我立即取消你的研究课题,说这是不务正业,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一秋的心不由一沉,她敏锐地觉察出:野泽雄二未必是在关心她,而是在怀疑她!好在龟田无意中帮了一个忙,打消了他的疑虑。 她脸色微红:“我的事,不要他管!” 龟田点头表示赞许:“嗯,我也告诉他,沈小姐肯钻研、求上进,是好事!中国人所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何等的愚昧无知!难道野泽雄二想让沈小姐成为一名庸俗不堪的村妇?对了,沈小姐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一秋将手中的本子恭敬地递了过去,龟田从怀中摸出眼镜戴上,只看了一眼,便立即站起身来,惊叹道:“沈小姐在研究空腹采血机能恢复的同时,还在做人、兔血清融合试验?你这是无师自通啊,不错,我没有看错人!” 沈一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在医务室无聊嘛,总是一个人。还有,我脑子笨,有很多疑惑离开了现场就说不上来,所以想请先生方便的时候,亲自去医务室指导,不知是否恰当?” 龟田将本子还给沈一秋,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一向很少去医务室。何况,我们的研究已进入了关键阶段,离投入实战不远了,我不能为别的事分心,还请沈小姐谅解。另外,现在人手紧缺,除了采血和运输,其他人我都要调用,所以会继续只有你一个人在医务室留守,辛苦了!” 沈一秋似乎略感失望,说道:“龟田先生为事业鞠躬尽瘁,我要好好地向您学习,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请先生放心,我一个人行的。” 龟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有时间,陪陪野泽雄二,我看他情绪不太好。这个家伙虽然有些目空一切,但对沈小姐却是痴心一片!” 沈一秋笑了笑,并不言语,随即转身走出军医实验室。 沈一秋回到了医务室,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她去军医实验室,当然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求知若渴,她想知道日本人这些天闭门不出,其不为人知的病毒研究到底进行到了什么地步! 而她显然不虚此行,得到一个相当重要的情况,那就是:日本人的病毒研究成果,极可能很快应用于中国战场! 龟田的笑容虽然慈祥,但他所牵头进行的这项反人类研究,却有可能杀死亿万中国军民,远超现有的屠杀总和,是否会让民族灭种也未可知! 沈一秋的心狂跳起来,感觉到不寒而栗,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收拾了一下桌子,捋了捋散在额头上的头发,拿着一支试管,拉开门走到不远处那个百无聊赖的日本兵面前,大大方方地说道:“去把五号宿舍的廖先生叫来,我有话问他。” 那日本兵刚刚挨了山田的一顿熊,斥责他办事不力,还让沈小姐不高兴,所以神色有些拘谨。他瞟了沈一秋手中的试管一眼,立正鞠躬道:“哈依!” 廖百夏认定了沈一秋是自己人,所以对她主动找自己并不意外,只是如此光明正大地让日本人传话让他有些吃惊。 日本兵将廖百夏领进医务室后,便知趣地退出。 沈一秋坐在办公桌后面,依旧冷冷地对廖百夏说道:“请坐!” 廖百夏从侧面看到日本兵已经走远,便微笑着问道:“沈姑娘此次下山,可有什么收获?” 沈一秋定定地看着廖百夏,突然说道:“你认识王子洋?” 廖百夏不由惊喜万分,那王子洋是他在“抗大”(注: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进修时的同班同学,毕业后便天各一方,据说选调进了中央社会部,沈一秋能报出王子洋的名字,其身份已经不必再明说。 廖百夏深深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柱子现在还好?”——“柱子”是王子洋的小名,不是关系亲密之人,不可能知道。 沈一秋微微一笑:“他是我的领导。” 廖百夏脸上的笑容即刻绽了开来,尽管他早就有所期待,但在确认沈一秋身份的这一瞬间,依然心花怒放。 他一直以为自己上了“牺牲人员名单”,没想到却突然与组织取得了联系!他清楚地知道,沈一秋敢于挑明身份,一是早就对自己做了充分了解,不怕被揭发;二是必然已经到了上级指示,不必再对他隐瞒。 他对组织上对自己的信任感到无比激动,当然,王大柱子肯定说了不少好话。 沈一秋打开医务室大门,悄悄对外望了一眼,掩上门紧接着说道:“好了,时间紧迫,我们就不打哑谜了!组织派我到这里来,除了营救你还有其他同志,还要尽可能地发动力量,对这座新集中营的日军力量给予打击!” 沈一秋脸色变得十分凝重:“我得到最新情报,鬼子的病毒研究已经取得突破,若是任其发展,必然给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带来无穷灾难,所以,形势已经刻不容缓,你要做好组织一次暴动的行动准备。” 廖百夏倒吸一口冷气,脱口说道:“暴动?这不是白白送死么?我不同意!” 沈一秋对廖百夏说道:“不要只想着依靠我们的同志,眼下,全中国的抗日志士都是我们的战友,而且组织上会在外围配合你们,成功的几率很大。当然,我要提醒你的是,如果出了叛徒,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见廖百夏依旧沉默不语,沈一秋说道:“还记得太原集中营里最近一次大规模地往东北输送战俘吗?” 廖百夏猛然一惊,点头说道:“记得,足有一千人,那一次,倒是组织暴动的好时机,可惜我们没有形成一个完善的组织机构,没有人来牵头策划和行动,我也没有被选中去东北。” 沈一秋严肃地说道:“你错了,我们的同志克服重重困难,策反了部分看守,在火车快要进入东北境内时,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较好地组织一次集体暴动,尽管最后只救出来400来号人,但无疑是一次斗争的胜利。” 廖百夏皱紧了眉头:“自那以后,鬼子一定加强了警戒,再想用这种方法越狱不可能会实现。而且据我观察,这里的鬼子,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英,警惕性很高,对各个监舍实行了暗中隔离,贸然集体行动成功几率很小。” 沈一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很对,这里的每一名看守,实际上都是日军第一军各级部队的后备指挥官、或者精兵骨干,尤其是野泽雄二,他……十分难对付。而且除了后面的悬崖,所有路口都有重兵把守,插翅难飞。” 廖百夏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作为一名党员,我应当绝对服从组织命令,但马克思列宁主义告诉我们,必须用不同的方法解决不同的矛盾,经验主义、教条主义只能使革命遭受挫折。所以,我请求组织慎重考虑,不要做无畏的牺牲!” 沈一秋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廖百夏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认为,这座特俘营不过是鬼子的‘流动血库’,鬼子虽然都是精兵,相对整个日军而言不足挂齿,即便暴动成功,对华北、甚至仅仅太原地区的抗战大局也是无关痛痒。倒是鬼子的病毒研究更加令人警惕,但依靠暴动来破坏并不能治本,他们完全可以另起炉灶,何况,我们还毫无胜算!” 沈一秋微微点头:“那你的意思是?” 廖百夏慨然道:“我们要向全世界揭露日本鬼子研究细菌武器、病毒武器的阴谋,在舆论上发出正义之声,激起全球公愤,给予日本帝国主义沉重打击!使他们在国际社会上如丧家之犬、夹起尾巴,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沈一秋心中一颤,随即不动声色:“不错,你打算怎么做?” 廖百夏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们那里,其实有一个日本人。” 沈一秋脱口而出道:“你也早就知道那个哑巴的身份?” 廖百夏点了点头:“是的,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他接着说道:“目前形势下,集体越狱难度极大,但个人脱逃仍有可能,如果能营救此人出去,将会以最小的代价发挥最大的作用,他将用他的特殊身份,向全世界揭露战争真相和鬼子暴行,在国际上掀起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正义讨伐!” 沈一秋默默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对,但营救这个日本人,不是首先要考虑的问题,何况这个日本人身份特殊,我已想好了怎么样保护他。我会把你的想法向上级反映,但这段时间,你还是要根据组织安排,做好相关积极准备!” 廖百夏神色肃穆,坚定地低声说道:“请转告组织,廖百夏坚决服从命令,必不辱使命!” 沈一秋继续说道:“老廖,据我观察,你们五号监舍里人才济济,你不妨说说你所了解的情况,有哪些人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并在斗争中发挥积极作用。” 廖百夏不假思索地说道:“不错,我也一直在观察。其中有两个人的身份较为特殊,有可能对我们的全民族抗战事业作出突出贡献!” 接着,廖百夏将杨啸与晏轲的军统身份低声告诉了沈一秋,沈一秋笑道:“他们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了,你可打听到了他们来此的目的?” 廖百夏对此并不意外,点头说道:“此二人为营救国军高参石小溪而主动进入集中营,现在石小溪下落不明,他们必须尽快出狱向军统复命。那石小溪身上带有国民党军队的布防图,关系到晋南一带的军事防御。” 沈一秋皱了皱眉,说道:“山西军统内部出了叛徒,两个月前已经被鬼子一锅端了,石小溪这个情报很重要,我会尽快向子洋同志汇报,请我们的情报系统来打听石小溪的下落,必要时还要向国民党军政界通报。” 廖百夏问道:“组织上是否可以考虑营救此二人出狱?” 沈一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对于他们的底细,我还要作进一步了解,只是也没有机会与他们单独接触。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个人的意见是暂不考虑营救,你现在要集中精力,不要分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61章:刮目相看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几天后,野泽雄二又组织了一场擂台角斗。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回,台下一个军医也没有,而沈一秋则直接拒绝到现场,并且冷冷地对传话日本兵说道:“请转告野泽中佐,医疗队重任在身,人手紧缺,只有我一个人值守,请尽量避免给我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 野泽雄二听了日本兵的带话,便有些心不在焉,但擂台已经搭好,人都坐在了台上,如果再撤回命令会很没有威信。 山田察言观色,打擂前作了一次热情洋溢的动员:“诸位!皇军组织擂台角斗,意在通过适当运动舒筋活血、切磋技艺。然而,每每都有人痛下杀手,有违规则!这段时间,诸位为大东亚共荣事业付出了满腔热血、作出了无畏牺牲,皇军深感欣慰,心存体恤!故而,今天的比赛,大家应点到为止!” 战俘们对鬼子突如其来的“仁慈”颇感意外,有人大声说道:“点到为止,又怎么判输赢?” 山田环顾台下,意气风发地说道:“你们,不要怀疑皇军的智慧和眼睛,谁输谁赢,自有判断!总之,如果仍旧有人不听忠告,下重手、死手,皇军必给予之成倍伤害待遇,严惩不怠!” 角斗开始了,廖百夏仍然是能躲则躲打不还手,最终被连续击倒两人的区良驹打趴。区良驹似乎打红了眼,他掐住廖百夏的脖子,面目狰狞地大声吼叫着:“姓廖的!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子!倒是还手啊!” 眼看区良驹掐住廖百夏脖子的手越收越紧,战俘们一片哗然,不待山田上前阻止,川军老兵带着两个人不顾一切地跳上台去,愤怒地围住区良驹一阵拳打脚踢,日本兵很快开枪示警,暴怒的野泽雄二当场命人将区良驹带走。 川军老兵和两名八路军战俘想将廖百夏抬往医务室,结果被山田拦了下来,说道:“今天医务室无人值班,你们自行处理!” 川军老兵忍不住骂道:“狗日的,真不是东西!”杨啸走上前,看到廖百夏依旧昏迷不醒,上前搭了搭脉,抬头说道:“人没事,不要紧!” 众人见杨啸胸有成竹,知道此人高深莫测,便放下心来,七手八脚地把廖百夏抬回了监舍,解开他的上衣,让他躺了下来。 果然没过多久,廖百夏就悠悠醒来,看起来确实并无大碍。 区良驹被带走后,大家都觉得挺解气,按照野泽雄二的个性,区良驹违反角斗规则,欲置人于死地并且引起公愤,肯定要受点皮肉之苦。 到了晚上,区良驹还没回来,众人就高兴不起来了,听到一阵汽车发动,川军老兵动容说道:“这龟孙子,不会被鬼子带走枪毙了吧?”有人也遗憾地附和道:“真要被枪毙了的话,说明他不是汉奸,倒是可惜了。” 那两个一直护着区良驹的士兵听闻后,不禁痛哭失声,如丧考妣。其中一人站起朝着川军老兵等人骂道:“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从哪看出我们团长是汉奸?我们团长杀过多少鬼子,你们知道吗?!” 众人一想,把区良驹当汉奸确实没有什么真凭实据,顶多就是“看起来像汉奸”,不免觉得有些惭愧,钱豹走过去安慰了一番两名“随从”,说道:“到了这里,随时会死的嘛,节哀顺便!” 不想,第二天一早,区良驹就毫发无损的回到了监舍,而且看上去满面春风。他走过廖百夏床前,突然用手作了投掷纸飞机的姿式,像是在示威。 廖百夏先是一怔,随后摇头不语,川军老兵见状,不禁冲着区良驹说道:“日你个仙人板板!狗日的还真是汉奸!” 区良驹回到床上,两名“随从”就围了上来,怯怯地问道:“团长,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区良驹抬身看了廖百夏一眼,冷笑道说道:“老子最看不得有人装可怜,何况,他像是有事吗?” 区良驹刚回监舍没多久,那名负责医务室附近守卫的日本兵就走了进来,冲着半躺在床上的廖百夏就嚷道:“沈小姐知道你受了伤,但医学研究不能停,请你到再去一趟!如果走不了,也不勉强,把受伤前的身体恢复情况告诉我,我来转告就好!” 廖百夏一楞:沈一秋今天的传话好像有些反常,这医学研究本身就是幌子,哪来那么多事? 他心念一动,挣扎着起来,对那日本兵说道:“请转告沈小姐:我昨日受伤之前,全身突然绵软无力,虚脱现象明显,稍微受点伤,就抵挡不住,极度嗜睡。” 区良驹突然冷哼一声,把头扭过一边,面露一丝鄙夷,众人认为廖百夏目前状态都是拜区良驹所赐,皆对其怒目而视。 那日本兵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廖百夏急忙叫住他:“阁下,我身体不适,内、外伤皆有,可不可以让人去医务室再取些膏药?” 日本兵略一犹豫,说道:“中佐交待过,要善待廖先生。既然如此,你派人和我走一趟吧。” 廖百夏谢过,转头向不远处站着的晏轲招了招手,微笑着说道:“晏兄弟,你是否愿意代廖某走一趟?” 晏轲何等机灵,立即感觉廖百夏是有意在为他创造与沈一秋见面的机会!他不假思索地说道:“廖先生尽管吩咐,小弟我惟命是从!” 晏轲来到医务室,日本兵用日语与沈一秋对了几句话,晏轲听得懂日语,不由暗骂不止。 那日本兵说的是:“沈小姐,廖先生让一个油头滑脑的小子来帮他拿药,我看此人不像好人,请沈小姐小心。” 沈一秋回答道:“不要紧,我谅他不敢。我还要仔细询问一下,才能配药,阁下不必担心我的安危,可以自便。” 日本兵立正敬礼后,随即离开医务室。 晏轲见那日本兵走远,回过头看到面无表情的沈一秋,便嘻皮笑脸地对她说道:“沈姑娘好,许久未见,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沈一秋不答, “啪”地一下合上手中的药箱,冷冷地说道:“我好像天天都能看到你,有什么话直说!” 晏轲见沈一秋不听拍马屁这一套,而且似乎很反感,便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沈姑娘一定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今天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帮助我大哥安全越狱,相信沈姑娘不会推辞。” 沈一秋目露一丝不屑,说道:“你凭什么那么有把握,认为我会帮你?” 晏轲紧盯着沈一秋,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你是我们的同志,即使不是军统,也是国民政府的秘密特工。” 沈一秋听闻一惊,柳眉倒竖,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晏轲不死心,继续说道:“你刚才分明是故意支走了那个傻鬼子,很明显,是想与我单独说话!何况,一个在战场上被俘的小姑娘,居然能连续成为太原地区日军最高指挥官的贴身之人,而且与日军军界精英也关系……密切,如果不是我们的人,很难解释。” 沈一秋冷笑道:“我想和你单独说话?别自作多情了!我是在想廖先生为什么要让你来,也许有什么话要传,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说我是什么军统,你是不是听说听多了,得了妄想症?还有,我的私生活,你也要管吗?” 晏轲见沈一秋始终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有些失望,也有些嘀咕:“莫非我猜错了?沈一秋只是对中国同胞有些同情,所以才暗中帮我们?” 晏轲心念一动,转而正色道:“蒋委员长说过: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沈一秋神情有些异样,她没想到一向只记得大鼓对白的晏轲,能将蒋介石“七?七”事变后在庐山发表的对日应战宣言信手拈来,作为引用。 晏轲继续慷慨陈辞:“如今,日本鬼子全面侵华的战争已经打响,战火弥漫、生灵涂炭,无数中国军民惨死于日寇屠刀,我相信,沈姑娘作为一个中国人,绝不可能助纣为虐,必然会尽一切努力伸出援手,救我同胞!” 沈一秋睁大眼睛,面露惊讶,似乎不认识晏轲一般——她当然知道晏轲的军统身份,一直认为他是因为救了杨啸,连蒙带骗地混进去的,却没想到当初那个胆小如鼠、油腔滑调的小混混竟然变得如此勇敢担当、大义凛然。 她收回惊讶的目光,联想起晏轲在集中营里的变化,忍不住说道:“看来这段时间,你经历了不少事,我无法相信还是当初的你。” 晏轲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回答道:“你又何尝不是?不过在我眼中,沈姑娘从未有过变化,还是当初那个纯洁、善良的美丽女子。” 此刻,他的眼中又浮现出太原战场上,那个看起来什么事都不懂,整天微笑着给伤员包扎伤口,随身还带着一些巧克力的小姑娘来——时过境迁,晏轲一路走来,不断成长,却依然无法看透此时的沈一秋。 晏轲继续说道:“不瞒你说,我大哥肩负着一个重要使命,关系到千万中国军民的生死,沈姑娘如此善良,又怎会坐视我同胞惨遭屠戮、尸横片野?” 沈一秋脸微微一红,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道:“我只是一名弱女子,就算我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 晏轲还想趁热打铁,沈一秋打断道:“你别再说了,这里有我昨天配好的膏药,你拿了走吧!” 晏轲无奈,但仍不死心,沈一秋微一跺脚,说道:“还不快走?时间久了,会害死我的!” 晏轲一惊,只好拿了膏药走出医务室,那日本兵劈手把膏药夺了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还搜了晏轲的身,然后才予以放行。 晏轲猛然发现这日本兵虽然看起来有些傻,却也不是想骗就骗的,不由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他仔细回想着在医务室里的细节,自觉比较谨慎,可以肯定不会被人偷听,但若是有个万一,可就有可能害了沈一秋! 晏轲回到监舍,把与沈一秋见面的情形告诉了杨啸,断定沈一秋不是军统的人,并且说沈一秋虽然绝对不会出卖他们,但看起来也并不愿意帮忙。 杨啸沉吟半晌,平静地说道:“你已经说服她了。” 晏轲不解:“何已见得?” 杨啸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聪明一世,却不懂女人的心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62章:越狱前坦诚以待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对杨啸说:“这一次见面,像是廖先生故意安排的。他早就知道我们的想法,是不是想帮咱们?” 杨啸沉默半晌,说道:“八路军的人城府很深,还是小心为妙!” 几天后,沈一秋再次约廖百夏在医务室见面。她对廖百夏说:“子洋同志有回复了,他说经过多方打听,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石小溪的消息,但是近期临汾、运城一带国民党军队调动频繁,也许与布防泄密相关。同时,情报系统反馈,军统太原组副组长杨啸已被认定为‘殉国’。” 廖百夏不无遗憾地说道:“这样看来,国民党政府已经把他们抛弃了,可惜了,他们还想着出去复命。” 沈一秋顿了一顿,突然坚定地说道:“国民党抛弃了他们,我们却要争取他们!老廖,组织经认真研究,已经同意了你先营救杨啸的建议!” 廖百夏有些喜出望外:“这是真的?组织上可有最新指示?” 沈一秋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最近,国民党政府公开责难我们八路军不听指挥,强令黄河以南的八路军、新四军一个月之内全部开赴黄河以北,中央虽然进行了有理有节的驳斥,但对方已集结了十万部队,随时准备以‘抗命’为由对我们进行围剿。好在一些国民党部队‘出工不出力’,其中不乏有良知的将军是有意为之。” 廖百夏听闻,心情不由沉重起来。 沈一秋继续说道:“组织了解到,那杨啸本领高强,在行刺鬼子高官和锄奸行动中有过赫赫功勋,当前,军统在山西的势力覆灭,此人如果出狱将可能肩负起重建太原组甚至山西站的重任,对山西境内的抗战大有帮助。加上此人与山西境内中央军部队指挥官交好,亦可能对全民族抗日,粉碎国民党反动派的阴谋起到重要作用。鉴于此,组织上同意我们见机行事,营救杨啸。” 廖百夏点了点头,说道:“我坚决完成任务!沈姑娘可有初步安排?” 沈一秋答道:“这个我也考虑很久了,为了防止越狱,鬼子对离开这里所有的车辆都会进行盘查,即使野泽雄二的车出去,也要接受例行检查。但对运血车的检查则有些马虎,可能是不愿闻到那股气味。老廖,如果是你要出去,会如何利用这个机会?” 廖百夏沉思片刻,说道:“如果有夜幕掩护,我可能会冒险藏在车底出去,车辆底部到处都是可以借力的构造,我相信可以坚持得住。” 沈一秋说道:“很好,事不宜迟,我不一定能及时通知你,如果有一天,抽血的时候比较迟,例如黄昏,而且还有运血车停在那里,就是行动的信号,不要再等我的消息!” 廖百夏再次点了点头,说道:“好的,那杨啸也是久经沙场,他不会盲目行动,届时,我会制造短暂混乱,吸引鬼子注意,让他藏身进去。不过,杨啸此人自视甚高,对我们似乎颇有成见,不知他会不会配合这次行动。” 沈一秋微微一笑:“晏轲找过我了,他试图说服我帮助杨啸越狱,说明杨啸的心情很迫切,不可能不配合。出狱之前,你要向他宣传我们的全民抗战政策,希望他能为全体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积极贡献。” 廖百夏心领神会,随即告辞,离开医务室。 第二天吃过早餐,廖百夏拦住正要回监舍的杨啸和晏轲,微笑着朝杨啸拱手说道:“杨兄,我有要事相商,能否借一步说话?” 杨啸看了一眼廖百夏,缓缓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廖先生对我们兄弟有恩,本应从命,但杨某愚钝得很,很难领会先生的真实意图。咱们毕竟是两条道上的人,为了避免误会、伤了和气,还是少接触为好。” 廖百夏笑道:“杨兄这话见外了,咱们党派有别、信仰不同,但打鬼子的目标一致,造福全中国老百姓的愿景一致,所以走的是同一条道!这么长时间了,杨兄对我应该也有所了解。” 晏轲把杨啸拉到一边,悄悄对他说:“廖百夏这些日子经常与沈一秋接触,说不定是请我们帮助他们八路军越狱,不妨听他说说。” 廖百夏听两人在嘀咕,已猜得一二,干脆开门见山地对杨啸说道:“杨兄不是一直想越狱么?我得到消息,运血车出门不会被查,请杨兄做好准备。廖某将全力配合,帮助杨兄出狱!” 杨啸一惊,通过运血车越狱的方法他不是没想到过,只是觉得毫无把握:一是运血车周围往往有日本兵或者军医看守,难以藏身;二是据了解,每辆车出门都会被门岗的日本兵检查。如果廖百夏所说“运血车出门不检查”是真的,那么加上沈一秋和廖百夏等人的配合,越狱成功的机会很大! 杨啸冷声问廖百夏道:“你从哪得来的消息,为什么要帮我?” 廖百夏笑着看了看晏轲,说道:“不是晏兄弟请求沈姑娘的吗?沈姑娘托我转告杨兄,她会尽力而为。” 晏轲喜形于色,对杨啸说道:“大哥,你说对了,沈一秋肯定会帮咱们的!” 杨啸不语,沉默片刻后,问廖百夏道:“你与沈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廖百夏笑道:“我与沈姑娘只是偶尔聊得来,她是个善良、勇敢的好姑娘,杨兄不要乱猜了。” 杨啸自然不信,他感觉廖百夏擅长做人的思想政治工作,沈一秋涉世未深,一定是被这个八路的说辞打动,这才当了八路的“卧底”。不过这个不是他要操心的事,只要能出狱,什么途径都行。 杨啸不由得心生感激,他主动邀请廖百夏往后山走去,到了一个僻静之处,把一直萦绕在心底的疑团再次抛了出来:“廖先生一身好武艺,据我观察亦未受重伤,按理说全身撤退不是难事,为什么会被俘?” 廖百夏摇摇头,说道:“杨兄高看我了。不瞒杨兄,我八路军120师在晋西北与日军不期而遇、短兵相接,我部全营奉命滞后,掩护主力转移。战斗刚开始,由于我营占据了险要、顽强阻击,使得鬼子一个大队数小时寸步未行,然而,日军很快就调来了飞机轰炸……” 廖百夏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满是硝烟的战场——日军二十多架飞机轮番轰炸之后,八路军阻击阵地上一片焦土,硝烟中还弥漫着血腥般的红色,全营四百多名将士只剩下一百多名还能战斗,营长也在轰炸中牺牲。 廖百夏作为该营教导员,他当机立断,主动扛起指挥责任,迅速分散部队,带着余下的武器弹药继续占据险要,朝猛扑上来的日军步兵顽强射击,尽最大可能延缓阵地失守时间,保证大部队的安全撤离。 子弹已经打光,枪炮声逐渐停止,廖百夏所在营部全军覆没,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五名不同程度负伤的战士,大队鬼子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朝山上爬了过来,一名鬼子军官用日语大声喊着“抓活的!有赏!”。 壕沟里还剩下一包炸药,战士聚拢过来,看着廖百夏,他们面色泰然、视死如归。营长在战斗前下的命令犹在耳边——誓死不投降! 廖百夏环顾站这群英勇的战友,面色凝重。他看着一名才十五岁的小战士,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脑袋,欲言又止。小战士比廖百夏个头矮不了多少,他直视着廖百夏的眼睛,勇敢地说道:“叔,我不怕死!” 廖百夏沉默了一会,他似乎能听到鬼子围上来的脚步,突然说道:“同志们,大家今天没有一个人退缩,顽强战斗、英勇杀敌,圆满完成了上级交给的阻击任务。现在,到了我们舍生取义、报效祖国的时候了!” 众人心中一热,自发地朝廖百夏聚拢过来。 他们坚定地认为廖百夏会在关键时刻拉响炸药包,与鬼子同归于尽——他们都静静等待着那声壮烈无比的轰响,这爆炸和硝烟,将成为英雄儿女报效中华母亲的最美烟花。 岂料,廖百夏随手拣起一把大刀,环顾四周,严肃地说道:“我们的每一粒子弹、每一包炸药,都要用来招呼鬼子!没有了子弹,我们就用刺刀,没有了刺刀,我们就用拳头!总之,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轻言牺牲!” 几名战士精神一振,纷纷拣起散落在地上的大刀,严阵以待。一名战士大声说道:“教导员说得对!咱们就是死,也要拉几个鬼子当垫背!” 话音未落,廖百夏已经拉出引信,将“哧哧”冒着白烟的炸药包用力朝慢慢围上来的鬼子扔了出去!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几名鬼子被炸得血肉横飞。 廖百夏一跃而起,跳出战壕,战士们紧随其后,挥舞着大刀怒吼着向十几米开外的鬼子冲去。岂料他们刚跑出没几步,几发炮弹就准确地落在他们身边。一阵热浪袭来,廖百夏被震飞了出去,顿时不省人事,醒来发现自己被俘。 进了太原集中营后,他发现有不少八路军战士被关押,认为抗日未必非要在战场,于是决定联合这些同志,在狱中坚持与鬼子斗争,就算出不去,也要争取破坏他们的阴谋,如果条件允许,还将组织武装暴动,争取营救更多的同胞! 听了廖百夏的陈述,杨啸感概万千:“廖先生所言极是,抗日未必非要在枪林弹雨的战场,潜伏、策反、营救……许许多多的场合也需要不同的人去战斗,不是只有牺牲生命,才算精忠报国。廖先生忍辱负重,杨某钦佩!” 廖百夏微微一笑,说道:“谢杨兄理解,这些日子,我判断鬼子正在全力进攻我八路军根据地,而在此关头,国民党政府却强令我军放弃根据地北渡黄河,显然是欲置我军于死地。希望杨兄离开此处后,说服国军高层以大局为重,甚至可与我军联手,出其不意,对华北日军进行分割包围,痛击歼灭!” 杨啸凛然道:“廖先生请放心,杨某虽人微言轻,但在军中倒也有不少知己故交,这些兄弟身居要职,都是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和你们八路军合作,别的也许不行,但只要说是打鬼子,那必然是争先恐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63章:杨啸牺牲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后山之处陆续又走来几名战俘,廖百夏与杨啸随即停止了交谈,走回了监舍。半路上,他们听到一些碎石掉落到山崖下的声音,一名日本兵似乎在大声责骂着谁:“八嘎!” 又过了一日,战俘们正在吃午餐,并感叹鬼子现在连样子都不做了,菜是越来越差,很难见到油了。山田来到食堂,笑容可掬地对大家说:“诸位,下午将有一次例行采血,皇军善意提醒:午餐可以加餐!” 特俘营例行抽血一般安排在早餐之后,午餐后抽血比较少见,廖百夏记得沈一秋的提醒,认为越狱的时机已到,于是在回监舍的路上,暗中叮嘱杨啸做好越狱的准备,而晏轲则瞅准时机,主动去找区良驹的茬,制造一些混乱。 回到监舍,众人皆闭目养神,面对即将到来的抽血,虽然不至于人心惶惶,但养精蓄锐还是很有必要。 下午,是特俘营每天的例行检查,山田照例收走了“鸭掌”放在床头的几个泥人,“鸭掌”点头哈腰地说道: “太君,能不能给些糖,让我们补补身子?” 山田有些不耐烦,说道:“给皇军捏几个泥人,就可以提要求了?” “鸭掌”笑容可掬:“岂敢,岂敢。皇军不嫌弃,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山田看了“鸭掌”一眼,不情愿地从口袋掏出一些糖块,重重地塞到“鸭掌”的手里。“鸭掌”连声称谢。 山田走后,“鸭掌”把这些糖块还有之前收集的糖块都分给了监舍里的人。 众人原本听得“鸭掌”对鬼子如此谄媚,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但考虑到“鸭掌”不是军人,充其量不过是个民间艺人,也就不以为意。又见“鸭掌”把糖分给众人,皆有些感激,连区良驹也觉得这小子识相,便收下了他发放的糖块。 晏轲的嘴里咀嚼着糖块,有些心神不宁。突然,他的嗓子呛了一下,立即弹坐了起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糖块被呛落到地上。 晏轲刚想弯腰把糖块捡起来吃掉,杨啸走过来拦住他,将自己的糖块塞到他手中,说道:“别捡了,这种糖我们重庆那边多得是!”随后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回到床上重新躺了下来。 晏轲明白杨啸的意思,他是在暗示自己——早日出狱,到重庆去找他。 杨啸的表情似乎胸有成竹,可是鬼子不是吃素的,今天的越狱会那么顺利吗?如果出现了意外该怎么办?晏轲绞尽脑汁,但一时也感觉束手无策。 这时,晏轲头顶上的一盏沾满了灰的灯炮突然掉了下来,“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不少人被这响声吓了一跳,晏轲的心更是不由地一紧! 下午,战俘们集中排队等待抽血,那辆采血车直接开到了采血点附近,看来是抽完血后直接装车开走。 杨啸远远地看了看车底,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负责采血的是两名日本军医,而沈一秋则负责登记已采血名单和整理血袋,并将血袋区分血型集中装在箱子里,放在一个大推车之上。 采血时,杨啸有意排在中后排,挤在人堆里观察沈一秋,见沈一秋神色漠然,但却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己几眼,心中便有了底。他看了看采血车,有一名日本兵在极为散漫地在看守,眼睛看着采血现场,显得很不耐烦。 眼看就要轮到抽杨啸的血,沈一秋突然收拾起了医药箱,两名军医也站了起来。一旁的山田见此情形,大声宣布道:“今天血已采够,明天继续!” 天色已近黄昏,听到采血结束,安静的人群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廖百夏匆忙走过杨啸身边,咳嗽了一声。 杨啸朝晏轲使了个眼色,晏轲立即会意地点了点头。 但是晏轲还没来得及开始找茬,区良驹已经和川军老兵不知为什么事吵了起来,只见那川军老兵指着区良驹的鼻子骂道:“狗日的汉奸,皮痒了是不是?找不痛快啊?!” 区良驹一反常态,像是怒火中烧,主动上前推搡起川军老兵来,那老兵拿出一幅拼命三郎的架式,扑过去就和区良驹扭打在一起。 令众人意外的是,区良驹居然很快被摔倒在地,脸上也挨了一拳。 区良驹的两名“随从”与川军老兵的几个同伴也加入了群殴,一时尘土飞扬。众人纷纷围了过来,没有劝架的,都是叫好的。 巡逻的日本兵看到场面似乎难以控制,紧急列队赶了过来。 在架起两挺机枪对准战俘群后,日本兵开始饶有兴趣地远远观看着斗殴,哈哈大笑。一名日本兵兴奋地对同伴说道:“中国人打群架的场面,可比野泽君摆的擂台精彩多了!” 廖百夏四面一望,发现杨啸已不见了踪影,于是假意前去劝架,结果越劝越乱,直到山田看着实在有些不像话,朝天开了一枪,场面这才控制了下来,很快众人就被日本兵赶回了各自监舍。 区良驹的一名“随从”眼睛乌青,痛心地问道:“团长,你怎么让着那个四川佬?”区良驹擦了擦流出来的鼻血,说道:“没什么,老子突然下不了手!” 就在区良驹和川军老兵斗殴的时候,杨啸见到看守采血车的日本兵也去看热闹,便趁乱接近采血车,一个翻滚便滚入了车底,随即找到支撑点,便吸附在了底盘之上。 沈一秋和一名军医推着推车来到采血车前,推车进一步挡住了悬挂在采血车底杨啸的视线,这让他感到了一丝安全和轻松。 不一会儿,血浆便装车完毕,沈一秋擦了擦汗水,走到驾驶室,叫醒了一直在打瞌睡的司机,说道:“天色已晚,快出发吧!” 那司机点头称是,随即发动汽车,缓缓朝特俘营门外驶去。 沈一秋目送着采血车驶出门外,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紧接着看到的一幕,又让她瞬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采血车驶离特俘营不到十米,一辆卡车迎面驶了过来,与采血车“擦肩而过”。突然卡车急速倒车,然后车身一横,拦住了采血车的去路。 一群日本兵从卡车上跳了下来,将采血车团团围住,采血车司机慌忙下车。 野泽雄二下车,冷冷地看了一眼采血车,手一挥,说道:“搜!” 采血车司机打开后车厢,几名日本兵跳上去,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一箱箱血浆,随即跳下车,向野泽雄二报告道:“没有异常!” 野泽雄二目光冷峻,抬起右手向下指了指。日本兵立即会意,分别快速在两侧卧倒,用枪指着车底。一名日本惊呼道:“有人!” 野泽雄二面露得意之色,弯下腰,对着车底说道:“这位先生,可以出来了。” 只听车底发出一声闷响,杨啸的身子重重掉落在地上。 野泽雄二大惊,连忙挥手让采血车往前开,采血车的后轮从杨啸张开的右臂上轧了过去,颠簸了一下,随即杨啸整个身子暴露在野泽雄二的眼前,只见他怒目圆睁、口吐鲜血,已然咬舌自尽。 野泽见杨啸已死,不免有些失望。 目睹到野泽雄二出现的沈一秋,预感到大事不妙,当即呆立原地,再看到杨啸仰面躺倒在地上,已经知道了结果,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野泽雄二远远地看到了沈一秋,不禁一楞,小步跑了过来,他见沈一秋在哭泣,慌忙安慰道:“不要怕,这与你没有关系!” 沈一秋目露惊恐之色,转身往医务室方向跑去。 山田带着一队日本兵气喘吁吁地赶来,看到这个情形,不由心中惴惴,讪讪地问道:“野泽君,您不是出去开会么?怎么回来了?” 野泽雄二脸色铁青,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低声怒吼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是这样看守的?如果我不是刚好回来,你准备怎样向我交待?!” 山田立正鞠躬,满脸惭愧,说道:“中国人太狡猾,我大意了!” 野泽雄二余怒未消:“沈小姐刚才在干什么?” 山田保持立正鞠躬姿势,说道:“报告中佐,沈小姐一直都在抽血、装箱,任何时候都是与军医一起,但是,有场骚乱刚被平息,此人应该是在那个时候才钻进了车底!” 野泽雄二狠狠瞪了山田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集合!” 山田吹响了紧急集合哨,这阵哨音尖利而刺耳,众人听了都是一阵惊惧,而晏轲更是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第一个冲出门外,赶往哨音所在的擂台方向。 刺眼的探照灯光将整个擂台及周边照得一片雪亮,野泽雄二带着山田等人满脸杀气地站在擂台上,擂台两边则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 晏轲一眼看到擂台的一侧柱子上,一具脑袋耷拉着的尸体悬挂在上面,定睛一看,那尸体不是杨啸是谁?他顿觉五雷轰顶,头脑一片空白,几乎就要奔上去抱住杨啸,然而就在一瞬间,理智告诉他万不能如此失态。 晏轲强作镇静,但已然脸色苍白,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廖百夏默默地走到晏轲的身边,他的眼中也充满着悲愤——身怀绝技的杨啸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牺牲,显然一切发生得都很突然,甚至无力反抗。 廖百夏猛然意识到,鬼子似乎早就布好了一个口袋,等着他们往里面钻! “难道沈一秋暴露了?”廖百夏很快否定了这个推断,因为鬼子如果发现了沈一秋的身份而又不逮捕她,一定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借机捣毁八路军的地下组织,显然,杨啸并不是“大鱼”,鬼子不会为他而“打草惊蛇”。 廖百夏来不及细想这次行动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他要随机应变眼前的局势,特别是要防止晏轲有什么不冷静的行为,否则又会中了鬼子的圈套! 野泽雄二站在擂台中央,面色冷峻,一言不发,山田面对着野泽雄二,始终保持弯腰鞠躬的姿势,神情亦颇有紧张,而台下的战俘更是如临大敌、一片寂静。 良久,野泽雄二对山田冷冷地说道:“你可以说了!” 山田的腰弯得更低,惶恐地说道:“属下渎职,请中佐责罚!” 野泽雄二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下不为例,否则,请自裁谢罪!现在,你继续履行你的职责!” 山田如释重负,一个立正,说道:“哈依!” 山田环顾台下黑压压一片战俘,大声说道:“刚才,又发生了一起脱逃事件,皇军不费一枪一弹,便将逃犯就地正法。此次脱逃,不比以往,必有同党。现在,皇军给其同党一个机会,主动坦白即可既往不咎,否则一旦查出,将以最严酷的手段处死!” 众人压抑着愤怒,无人应声。 山田回头看了一眼野泽雄二,见野泽雄二依旧一言不发,便转过头继续大声说道:“对于检举揭发其同党者,视为重大立功,必有重赏!” 擂台下仍是一片鸦雀无声,一阵狂风突然刮起,发出低沉的“呜呜”声,杨啸的尸体随之摆动起来,像是答以愤怒的低吼。 野泽雄二似乎对山田的表现不太满意,他皱了皱眉头,挥手让山田退后,上前一步,手指着晏轲,冷冷地说道:“你,是否与此人很熟?” 晏轲虽然悲痛,但头脑还是清醒的,意识到如果连与杨啸熟识这件事都搪塞,只能让野泽雄二认定有事隐瞒。 晏轲擤了一把鼻涕,略带沙哑地说道:“是的,他是我的战友和领导,更是我的兄长!” 台下一片噤声,战俘们都为晏轲捏了一把汗。 野泽雄二突然发作,怒道:“快说!你是不是同党?!” 晏轲控制着自己的怒火,右手微微发颤,语气也有些哆嗦,说道:“阁下,皇军如此严明,我可不愿自寻死路!我大哥想必是怕连累我,便独自脱逃,他也了解,如果我预先得知,必定会舍命阻止!” 野泽雄二紧盯着晏轲的眼睛,像是要看穿些什么,这目光竟然让晏轲浑身发冷。这时,山田指着区良驹,朝野泽雄二耳语了几句,野泽雄二顿时脸色大变。 山田一挥手,两名日本兵很快走入人群,将区良驹押到了擂台下边。 野泽雄二目光如剑,对着区良驹大声喝问道:“你,为什么要故意挑起事端、制造混乱?!” 不待区良驹回答,那川军老兵走出人群,来到台下,对着野泽雄二嚷道:“是我先动的手!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没把他打死,算他的造化!” 区良驹心中一惊:“明明是我先挑的事,这四川佬,分明是在给我解围!不行,老子不这个领情。”他冷哼一声,说道:“放屁!” 野泽雄二狠狠地盯着区良驹,又分别将目光扫过川军老兵、晏轲等人,突然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台下依旧肃然无声,众人纷纷面面相觑——野泽雄二这个不明所以的举动,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果然,擂台下的日本兵齐刷刷地举起枪,对准了战俘人群。山田涨红着脸,手指着区良驹等人,怒喝道:“八嘎!”随即一挥手,十几名日本兵一拥而上,将区良驹、川军老兵、晏轲三人捆绑了起来。 山田快步追上野泽雄二,立正敬礼,说道:“野泽君,一干同党已被擒拿,请发落!” 野泽雄二回头看了一眼,恼怒地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们是同党?” 山田哑口无言,再次弯腰鞠躬,无比惭愧和不安。 野泽雄二厉声说道:“那还不把他们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64章:鬼子未卜先知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野泽雄二和大队日本兵走后,晏轲突然“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他眼睁睁地看着杨啸的尸体被日本兵解下抬走,想要去抢夺,却又挪不出脚步。 晏轲六神无主地回到监舍,呆呆地坐在床沿,与杨啸结交的一幕幕逐一闪现在眼前:刺杀谷荻纳华雄逃跑时,杨啸一把将晏轲拉出了粪池,让他开启了“崭新人生”的篇章;军统训练基地里,杨啸手把手教晏轲格斗、制毒……,让他提高了“招招制敌”的本领;多次集体行动中,杨啸对晏轲的袒护、教导,让他摆正了“国恨家仇”的位置;执行“流石计划”前,杨啸对晏轲的晓以大义,让他坚定了“精忠报国”的信念…… 杨啸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而这一切已不可能再有重温!念及此处,晏轲心如刀割,突然一阵胸闷,豆大的汗珠渗了出来。他一把捂住胸口,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突,似有一股蛮力想从他的脑壳中冲出! 一瞬间,一个愤怒的声音在他的脑中萦绕、耳边回响:“有奸细!一定是鬼子的奸细害死了大哥!” 他猛地转头过来,死死地盯着正坐在床上、将头埋在双膝间若有所思的中田佑男,随后一跃而起转眼就冲到了中田佑男的身边,狠狠地掐着中田佑男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嘶吼着:“你这个小日本奸细!还我大哥的命来!” 中田佑男突然被掐住了脖子,一下子喘不过气来,惊恐地翻着白眼、双手下意识地抓住晏轲的双手,用力挣扎反抗。晏轲的眼睛已经红了,再次发出愤怒地低吼,双手再次用力,眼看中田佑男就要一命呜呼! 廖百夏大喝一声“住手!”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晏轲的面前,抓住晏轲的手腕就是一扣一扳,晏轲突然感到一股大力袭来,不由自主地就松脱了双手。 晏轲怒目瞪着廖百夏,嘶吼着说道:“我要为大哥报仇,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廖百夏抓住晏轲的双臂,看着晏轲的眼睛,痛心地说道:“杨兄的仇一定要报,但事情绝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要冷静!” 晏轲的面部表情仍然扭曲,他极力控制住自己,胸口不断起伏,气息十分粗重。惊魂未定的中田佑男蜷缩在床角,面色苍白、瑟瑟发抖。 众人听到晏轲大骂中田佑男是“小日本奸细”,均感十分诧异,以为晏轲是昏了头——这哑巴?怎么可能!川军老兵走上前,把中田佑男扶到了自己的床上坐下,然后看着失态的晏轲,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廖百夏能够感觉到晏轲心中的杀机并未消减,他想将中田佑男的真实身份告诉晏轲,但又想起对中田佑男承诺,即:不要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份!——中田佑男亲口告诉他:除了共产党的人,他谁都不信。 而且,晏轲毕竟还年轻,若是得知了中田佑男的真实身份,能不能沉得住气?廖百夏决定在适当的时候再说出真相。 杨啸被抓的事特别蹊跷,因为野泽雄二亲自上阵很像是有备而来。而整个计划除了沈一秋、廖百夏、晏轲和杨啸外,根本没有跟别人商量过,唯一可能就是讲话被人偷听,而这个偷听的人还必须要将消息告诉野泽。 廖百夏回忆起自己与杨啸在后山交谈时,听到过碎石滑落山崖的声音,还听到了日本兵的训斥,心中不觉一凛:看来,两人谈话果真被偷听!只是距离有那么远,自己与杨啸说话也很小心,难道那人是顺风耳? 而行动的当天,自己与杨啸只是在回监舍的路上说过几句话,其他都是通过眼神交流,“内奸”是如何察觉,又是如何传递消息的? 监舍里一共只有不到20个人,廖百夏自认为对他们都相当熟悉,于是逐一排查对照,却毫无头绪,似乎谁都有可能,但谁都又不可能。 第二天傍晚时分,监舍的大门又是“咣当”一声响,山田带着几名日本兵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扑一名牛头山土匪的床铺,迅速将他控制。 山田掀开床铺的草席看了一眼,转身就给了那名土匪一个耳光,恶狠狠地说:“私藏锐物,死啦死啦的!”。 众人见到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惊讶地都站了起来。 那土匪捂着被打的脸,怒火中烧,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狗娘养的!” 没想到几名日本兵听懂了这句骂娘的话,一名日本兵一脚将那他重重踹倒,几名日本兵一拥而上,用枪托砸,用皮靴踢……很快那土匪就不能动弹。 钱豹在一旁连连作揖求饶,结果也挨了一巴掌,眼冒金星,倒在了地上。 山田拿出手枪,上前一步抵住了钱豹的脑袋,廖百夏等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牛头山的那名土匪被狂殴,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过了好久,日本兵才停了下来,那土匪早就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钱豹愤怒地低吼一声,死死地盯着山田,眼睛像要喷出火来。 山田收起手枪,一脚将钱豹踢翻,骂道:“中国人,真不经打!”,随即,带着这群日本兵,拖着尸体扬长而去。 眼看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同伴转眼就被日本鬼子这样活活打死,众人心中均不是滋味,不少人除了愤怒,还有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 而钱豹和他的几名牛头山兄弟则是悲痛欲绝。钱豹双手抱头、懊丧不已:“兄弟,是我害了你啊!不该让你把铁钉藏起来啊!” 廖百夏连忙走到那死去土匪的床铺边,仔细察看,好不容易才发现一枚已经摁在床板里的铁钉!那枚铁钉摁在木板的纹路上,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山田却如此有把握地直接查到,实在是不可思议! 没过多久,两名日本兵折返回来,逐一仔细检查了所有人的床铺,并用钳子将那枚铁钉起出取走。 日本兵走后,愤怒的钱豹将牛头山的兄弟召集到了一起,咬牙切齿地说道:“弟兄们!咱们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现在老九死了,我们也不能窝窝囊囊地活着!” 几名土匪毫不犹豫地响应,一名土匪大声说道:“听豹哥的!咱们和鬼子拼了!” 廖百夏惊觉“隔墙有耳”,钱豹等人如此高调地宣称找鬼子报仇,处境堪忧!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监舍里的每个人,令他略感失望的是,众人的神情中有悲愤、有惊恐、还有漠然,都是正常表现,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唯一可疑的是,张金合似乎在东张西望。 廖百夏上前一步,对钱豹说道:“兄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切不可以卵击石、枉送性命啊。” 钱豹朝廖百夏鞠了一躬,声音嘶哑:“廖先生,我钱豹是个粗人,但耳不聋、眼不瞎,先生所言,句句在理,但我难以从命!不瞒先生说,杀鬼子之事我们早有策划,但一直没有实施,因为我对兄弟们说,咱们这些土匪,干不成大事,先别急着折腾。等待时机跟廖先生走,有朝一日,咱们当了八路,才能多杀鬼子!” 廖百夏一阵动容,一时竟无语回复,他从没有想到要刻意教化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但没有想到他们早就潜移默化地接受了革命主张。 钱豹语气更加坚决:“只是事有变故,现在鬼子打死了我的兄弟,我们当然要报仇,杀鬼子的事,只好提前了!廖先生,请你不要阻拦,你也阻拦不了!” 钱豹又走到晏轲面前,说道:“兄弟,我先去和郑爷会个面!郑爷当年视死如归,我也不能当孬种!兄弟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如果能出得去,别忘了清明给郑爷烧几柱香!” 晏轲此时也是心潮起伏,钱豹慷慨陈词,已然下了死决心,劝说想必无效,但他更加担心钱豹的安危,于是拱手对钱豹说道:“豹哥志在成仁取义,兄弟我深感钦佩,然而正如廖先生所言,以卵击石并不足取。请豹哥三思!” 钱豹右手用力向下一劈,坚决地说道:“我意以决,兄弟不必再说了!我知道是送死,但也未必毫无机会,试他一试总比等死强!” 廖百夏和晏轲见钱豹如此鲁莽,一时竟无可奈何,不由得忧心仲仲,他们希望钱豹只是一时激愤,不要付禇行动,因为那确实是十足的送死! 半夜,“鸭掌”又做了恶梦,大声惊叫起来,所有人都被惊醒。 由于监舍里刚死了人,所以别说“鸭掌”害怕,不少人也觉得毛骨悚然,有人大声骂道:“我操你祖宗!吓死老子了!” 令廖百夏和晏轲稍感宽慰的是,钱豹等人次日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而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神情也不再那么悲伤。 然而晚餐后,钱豹等人却没有回到监舍,廖百夏和晏轲均预感大事不妙! 果然没多长时间,操场附近传来一阵打斗声,随即便是钱豹的怒骂,晏轲一个箭步就往门外冲,却发现大门已被反锁,大队日本兵在门外拉起了警戒线! 不一会儿,监舍的大门打开,几名日本兵端枪走了进来,山田厉声说道:“诸位!皇军三令五申,但不识好歹者仍大有人在!方才,皇军神机妙算,又破获一起有预谋之作乱。中佐有令!为强调警告之效果,令你们现场观摩!”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鬼子在搞什么鬼,只有廖百夏与晏轲心中一沉。 十几名战俘在几名日本兵的押送下,来到操场外,只见钱豹等三人面露愤怒之色,已经被大队日本兵团团围住,令人意外的是,钱豹他们手中居然有枪! 晏轲猛然意识到:早就试图拼命的钱豹他们居然夺取到了枪支,但大家之所以并没有听到枪声,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枪里,根本没有子弹! 晏轲的血液突然一下子涌上了头顶:糟糕!豹哥他们中计了! 野泽雄二得意洋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几名日本兵把手中的枪支一扔,赤手空拳地走到钱豹他们面前,轻蔑地哈哈大笑着,三拳两脚就将他们制服,而钱豹等人在这几名日本兵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钱豹被两名日本兵反剪了双手,似乎清醒了过来,开始破口大骂,野泽雄二走上前,摘下手套,狠狠地打了他两记耳光,钱豹的脸立即红肿起来,随即,日本兵将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塞进了钱豹的嘴里,很快将他拖走。 野泽雄二重新戴上手套,回头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战俘,手指着他们虚点了几下,傲慢地说道:“不自量力!”随即带着这些日本兵转身就走,留下晏轲他们呆立原地,仿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65章:谁是内奸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野泽雄二接连未卜先知,众人都意识到监舍内可能有日本人的卧底、内奸,不少人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发誓要将奸细碎尸万段。 夜已深,灯火昏黄,被紧张、愤怒、惶恐等情绪折腾了一天的战俘渐渐入睡,区良驹也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蓦然间,几条人影悄悄地下了床,为首一人手拿毛毯直扑区良驹的床铺,显然,这几人是想联手闷死酣睡的区良驹! 这一幕被“鸭掌”瞅见,不禁大声惊呼起来,区良驹顿时被惊醒!而此时,那扑过来的毛毯和人也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区良驹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护住头部,断喝一声猛抬膝盖,将上面的人顶飞了出去,然后猛地掀开毛毯,双腿齐出,将扑上来的几个人逼出圈外,随即一个鹞子翻身站在了床边,双目圆睁、大汗淋漓! 众人纷纷惊醒,看到眼前的情形,便明白了八九分。 突然,一名战俘面露愤慨,手指着区良驹呼道:“打死这个汉奸!”随后,一些人紧握双拳,朝着区良驹慢慢地围了过来。 区良驹连忙扎好马步,双拳作出格斗姿势,脸上的肌肉不住颤抖;他的两名“随从”抢前一步,也紧张地拉开架势,一左一右地保护着他。 区良驹的心中五味杂陈,一股寒意突然升起,他知道自己在人们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奸,一直懒得解释,甚至想“将计就计”,以此来迷惑日本人。 但此时,他猛然意识到了危险——大家对内奸的仇恨已然无以复加,再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自己迟早会被打死,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不明不白地死了,那么真正的卧底、内奸便会逍遥法外! 廖百夏再次挺身而出,张开双臂拦住众人,急切地说道:“大家冷静!” 区良驹感激地看了一眼廖百夏,缓了缓心神,目光炯炯,面向周围拱手一圈,朗声说道:“各位兄弟!我区良驹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永远不会做汉奸!作为一名中国军人,精忠报国是我的誓言,马革裹尸是我的信念!作为土生土长的三晋子弟兵,在山西这块土地上,我比任何人都痛恨日本鬼子!” “我之所以选择苛且偷生,是相信终有一天能活着出去,重新回到战场,保家卫国、英勇杀敌,为咱山西的乡亲报仇,为全中国的百姓雪恨!也许大家觉得,野泽雄二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所以,我肯定是鬼子的内奸!可是,如果我是内奸,鬼子如此善待我,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众人听后一片寂静,廖百夏站了出来,力挺区良驹:“说得对!我也不相信区团长是内奸,大家务必擦亮眼睛,千万不要中了鬼子的奸计,自相残杀!” 廖百夏环顾四周,眼神里透出少见的凌厉:“这几天,日本鬼子连续欠下我们新的血债,事情都发生得有些诡异,如果说,我们这里没有内奸,我自己都不会相信!不过我坚信,多行不义必自毙!任何与鬼子暗中勾结,卖国求荣、卖友求荣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终有一天会血债血偿!” 那川军老兵也站出来,对区良驹说道:“实不相瞒,我也一直以为你是汉奸。可我虽是莽夫,却不是白痴,所谓不打不成交,你屡次手下留情,我自然心知肚明。我相信,以你的身份和地位,不会屑于出卖牛头山的兄弟!而你先前主动挑衅于我,分明是有意制造混乱,以使那位大哥有越狱之机!是也不是?” 区良驹心中一热,下意识地看了廖百夏和晏轲一眼,略带警觉地说道:“谢兄台理解,当时我确实是一时脚滑,碰到了兄台,没有其他想法!” 廖百夏与晏轲对望了一眼,心中如明镜一般:川军老兵所怀疑的,与他们的揣测不谋而合,当日,那区良驹一反常态与川军老兵激烈争执,当然是有意制造混乱;如今,区良驹矢口否认,必然是担心“内奸”再次告密! 晏轲原本认为区良驹有意制造混乱,是将杨啸主动往鬼子布下的“口袋”里赶,但廖百夏认为,区良驹若是想投降日本人,没有必要拿杨啸作投名状,以他的个性也不可能干这么傻的事,所以,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现在,晏轲开始相信:区良驹不可能是内奸,他也是中了鬼子的计!内奸,一定是还是那个假装哑巴的日本人! 众人散开,晏轲辗转难眠,天亮前突然听到熟睡的中田佑男在讲梦话。 晏轲一坐而起,蹑手蹑脚地走到中田佑男的床边,侧耳倾听,不由脸色大变——因为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木村俊树”! 晏轲轻轻地用日语说道:“我没有听清,请再说一遍”,但中田佑男再也没有声音。 晏轲虽然已经不再认为中田佑男就是木村俊树,但他听到中田佑男的梦话,确定这个哑巴一定与木村俊树有特殊关系,那木村俊树现在是个特务头子,所以这个假哑巴一定是卧底! “必须杀掉这个卧底,否则将有更多的人会因为他的存在而丢掉性命!”晏轲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凶光,他看着熟睡的中田佑男,右手掌暗中用力——他完全有把握将眼前这个日本人一招毙命! 陡然,杨啸的话突然在晏轲的耳边响起:“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出去!”他猛然冷静下来——如果就这样公然杀了这个哑巴,自己必定难逃一死!不行,一定要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消失! 中田佑男说梦话和晏轲试探的这一幕被同样通宵未眠的廖百夏和区良驹看在了眼里。廖百夏紧张地观察着晏轲,见他犹豫不决,最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战俘们活动的时候,区良驹主动找了廖百夏,感谢他为自己解围。 廖百夏正色说道:“鬼子要想杀死我们,易如反掌。之所以留着我们,一方面是活体供血的需求,竭尽盘剥,另一方面,就是故意挑起我们内部争斗,以此取乐,我们岂能上当?但是,我们也要借此机会与鬼子周旋、斗争,粉碎他们的阴谋,必要时,还要给他们致命一击!” 区良驹拱手连声称是,说道:“廖先生的谋略与胸怀,区某自叹不如,区某先前对贵军颇有成见,多次对廖先生不敬,还请海涵!” 廖百夏严肃地说道:“区团长过谦了,从政治上说,我们的革命目标存在着根本分歧,所以矛盾与摩擦在所难免,但我们共同抗日的旗帜是一致的,一些不同意见,可以等赶走日本鬼子之后,坐下来一起商量。在我看来,区团长洞若观火,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你可曾怀疑过谁是卧底?” 区良驹沉思片刻,抬头说道:“如果不是那个假装哑巴的日本人,那么这件事就太可怕了!”廖先生心中一凛,很显然,区良驹并不相信中田佑男是卧底,但他也没有找到证据去怀疑其他人。 廖百夏说道:“那个日本人不是卧底,我们不要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 区良驹点了点头,说道:“我信得过廖先生!” 廖百夏突又问道:“那个张金合,你对他可有了解?” 区良驹再次微微点头:“此人自上山以来,似乎心灰意冷,喜好独来独往,言语不多,很难揣测他的心思。我对他也有过怀疑,但据我观察,此人良心未泯,在山下集中营里还多次暗助我同胞,不像是内奸!” 廖百夏脸色凝重:“此人当过县城维持会的警察局长,又当过集中营的队长,想重新获得鬼子青睐,并不是没有可能。” 区良驹迟疑了几秒钟,对廖百夏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我觉得此人既然当过警察局长,必然经验丰富、心思缜密,如果他不是内奸,一定会发现可疑之线索!” 廖百夏心中一亮,由于一直提防着张金合,这一层作用他倒是疏忽了,而无论张金合是否是内奸,通过晏轲与他的关系来试探验证,都是必然的途径。 没想到晏轲听说廖百夏怀疑张金合是内奸,当即把头摇得像拨郎鼓:“这小子,我太了解了!他当汉奸,我看主要是为了他老婆过上安稳日子,但他老婆是日本人杀的,最后拿着枪找鬼子拼命,也算是条汉子。而且他心里最清楚,有这层‘杀妻之仇’在,无论他做什么,鬼子都不可能放了他。” 廖百夏微微一笑,说道:“我也不希望他是内奸,而且还希望他能够帮助我们找出内奸!” 晏轲一拍大腿,说道:“对呀,这小子近来神经兮兮的,见谁都不搭理,我都把他是神探这茬忘记了!这小子精明得很,查案很有一套,要不是我命大,都死在他手里好几回了!” 晏轲突然神神秘秘地来找张金合,张金合已经猜到了几分,朝着晏轲翻了翻白眼,说道:“老子不是卧底,也不知道谁是卧底,别来烦老子!” 晏轲拍了拍张金合的肩膀,说道:“张神探、张局长,以你的水平,要是没发现什么线索,我他娘的把姓倒着写!现在,鬼子在这里布了眼线,残害我们这些兄弟,你怎么忍心?神探,你一定有办法帮助我们挖出内奸!” 张金合冷笑一声,说道:“少拍马屁!别说老子现在确实不知道,就算知道线索也不能告诉你,还没等破,命就没了!这是赔本买卖,老子不干!” 晏轲正色说道:“实不相瞒,现在很多人都怀疑你是内奸,只有我不信!但是,为了避免你被莫名其妙地干掉,我看你还是和我们合作为好,早点把内奸揪出来,早点还你清白!” 张金合听闻身子一颤,不由露出惊惧之色。 晏轲看到张金合的表情,便知“恐吓”起到了作用,于是转身就走,心里嘀咕道:“这小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166章:疯狂的野泽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第二天,晏轲再次找到张金合,张金合面容憔悴、眼圈发黑,显然一晚上没怎么合眼。他略带疲倦地对晏轲说道:“不瞒你说,老子确实有怀疑的对象,但并没有什么证据,所以还不能说出来,以免打草惊蛇。” 晏轲心中一喜,他觉得张金合这小子如果没有几分把握,不可能这么说话,连忙问道:“是不是那个哑巴?” 张金合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小子怎么老是和那哑巴过不去?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他不可能是木村俊树!” 晏轲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悄悄地说道:“我听他说过梦话,好像和木村那个小鬼子有关!” 张金合倒吸了一口气,微微点头说道:“不错,他和木村俊树确实长得太像了,听你这么一说,此人也许与木村俊树确实有什么关系,亲戚?兄弟?” 晏轲咬牙切齿地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人肯定是日本人,宁可错杀,也不能让他漏!你说呢?” 张金合连忙摆手道:“你要杀就杀,不关老子的事。还有,你以后少来找老子,也别提什么神探、局长!老子还想在暗处找找线索!” 晏轲不以为然地说道:“这里面,有几个不知道你过去身份的?” 张金合欲言又止,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小子也就看着精明,骗人有两把刷子,被人骗也是分分钟的事!老子劝你一句,多听听廖先生的,不会错!” 钱豹他们被抓,似乎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无非是个死罢了——毕竟,这个年代,每一个中国军民都要承受国破家亡所带来的苦难与伤痛,被打、被杀……都是司空见惯,那些失去亲友的悲楚,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但在晏轲心中,那复仇的火焰始终燃烧不灭——班长的仇、李焕之的仇、郑克天的仇、杨啸的仇……都已镌刻在他的生命里!如今,他深深地认为,这仇恨,已经不单单是家恨私仇,而是族耻国仇!每一个日本鬼子,都是他的仇人! 他决定先从那个假装哑巴的“小日本鬼子”下手。但廖百夏似乎有所警觉,始终与中田佑男形影不离,他只好耐心等待时机。 一天半夜,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晏轲突然听到缓慢而沉重的汽车发动声,随即探照灯将外边照得如同白昼,晏轲一骨碌就爬了起来,透过铁窗向外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从声音判断,这辆汽车是拉载了什么重物连夜上了山! 廖百夏也被惊醒,下床来到窗边观察。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车辆发动机的声音渐行渐远,不一会儿,他听到有人在大声吆喝,还有人大约是跌倒了,远远还传来谩骂声。 廖百夏和晏轲对视了一眼,他们预感到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下来,很快天空就已放晴,地上稍显泥泞。 特俘营里突然再次吹响了紧急集合哨,这哨音相比平常显得尖锐、急促,令人汗毛直竖。更令战俘们惴惴不安的是,野泽雄二亲自在前带队,后面则有十几名日本后押送,领着他们朝后山的悬崖边走去。 “不好!难道鬼子要集体屠杀?”想到昨夜那些嘈杂的声音,廖百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看了看四周,战俘们也纷纷露出茫然、惊恐之色,中田佑男更是面如死灰,两眼死死地盯着野泽雄二的背影,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默默祷告,又像是在下什么决心。 廖百夏很快就看到悬崖边上有一座绿色“建筑”,这“建筑”大致呈菱形,高约一丈,最宽处约有四丈,整个被绿色帆布所覆盖,悬崖处的山风很大,风吹过时,那“建筑”外的帆布猎猎作响。 想必这绿色“建筑”便是昨夜拉上山的物件了,廖百夏虽然看不出这是什么,但至少不像是杀人的凶器,因此心下稍安。 野泽雄二示意停止前进,他面朝这群不知所措的战俘,略带着一丝兴奋,不断地扫视着他们。这个怪异反常的举动令战俘们更加不安,川军老兵忍不住对身旁的同伴小声说道:“这鬼子的眼神,像是疯子要吃人!” 这时,区良驹加快脚步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野泽雄二看了一眼区良驹,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山田上前一步,指着这座绿色“建筑”,注视着黑压压的人群,大声说道:“诸位!中国的军人们!你们猜,这是什么?” 战俘们不知鬼子到底葫芦里想卖什么药,个个面面相觑,少数人则欲言又止。 山田见无人应答,现出蔑视的神色,他得意地哈哈大笑,说道:“看来,中国军人都是徒有虚名,你们永远不是大日本帝国军人的对手,因为你们都是没有文化的泥腿子,是一群乌合之众!” 战俘群微微出现了一些骚动,但是早已就位的日本兵,很快用枪对准了他们。廖百夏扫视了一圈,心中一凉:特俘营的战俘基本上倾巢而出,然而这七、八十名战俘,面对十几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兵,那就是明显的活靶子。 这一瞬间,他对上级秘密布置的“组织暴动”任务充满了担忧与不解,在他看来,如果没有“里应外合”式的策应,那就完全是一个“飞蛾扑火、有去无回”的不必要牺牲。 野泽雄二抬手制止了山田的说话,随后一挥手,几名日本兵缓缓地拉开了绿色“建筑”上面的帆布。很快,一架高大的战斗机便呈现在人们眼前,机头斜对着蓝天,仿佛即刻就要冲上云霄,一些战俘竟也忍不住发出惊喜的叫声! 这正是那架中田佑男曾经藏身,被军方宣布报废的日军九六式陆上攻击机,那展翅一般的铁翼、布满弹痕的机身,彰显着它的赫赫战功,也昭示着它的累累罪行! 山田面露得意之色,再次大声说道:“诸位,大家看到了没有?这架大日本皇军战斗机,是第一军司令——筱冢义男将军亲自下令,奖赏给野泽中佐的!这在全军历史上,绝无仅有!我们为此感到无比骄傲!下面,请听中佐训话!” 晏轲悄悄地对廖百夏说道:“不就是舅舅奖励外甥么,骄傲个屁啊!”廖百夏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脸色依然凝重,显然,他不能理解野泽雄二拉一大群人来参观战斗机的意图。 野泽雄二转过身,背负着双手,在飞机前面激动地来回走动,全方位地扫视着机身,不时还抚摸一下机身,爱怜无比。 他突然仰望天空,爆发出一阵狂笑!突如其来的笑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野泽雄二的巅狂不仅让战俘们感觉不可思议,也让山田和不少日本兵觉得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们的长官平常见到飞机模型都会忘乎所以,此时这般失态并不算出人意料。 除了野泽雄二那近乎发狂的笑声,整座特俘营一片寂静,甚至连山风也停了下来。这时,远处隐隐传来隆隆的炮响,仿佛还能听到阵阵厮杀声! 野泽雄二的笑声渐止,他回过头来,环顾四周,兴奋地说道:“我,野泽雄二,是为飞行而生,蓝天才是我的战场!你们听!皇军铁骑所向披靡,攻城掠地势不可挡。天皇陛下将用铺天盖地的战斗机,征服整个世界!到了那一天,我会开着这架飞机,带着角斗场上真正的王者,飞过东海,去接受帝国人民的欢呼!” 战俘们听了野泽雄二的“疯言疯语”,纷纷怒目而视,川军老兵盯着那架九六式战斗机,恨恨地对同伴说道:“小鬼子妄想奴役咱大中华,怎么可能?老子真想扔几颗手榴弹,连人带机把它们炸了!” 中田佑男此时站在一棵树下,他听着野泽雄二的狂妄之辞,再看着那架静静矗立在悬崖边的战斗机,眼前浮现出了一幅可怕的战争场景: 一架架轰炸机从几公里的高空向下俯冲,投下一枚枚黑色的炸弹,随即,地下的建筑物一栋接一栋燃烧了起来,那些还没来得及撤离的人们与建筑物一起倒塌下去。而随着燃烧弹的落地,整个大地像是在地狱中燃烧! 人们在大火中尖叫着四处逃散,一些人瞬间就成为了骨灰!他似乎还看见一个孩子被烧成了柴棍,而他的母亲伸出手去,除了悲天恸地地哭喊,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很快,一声巨响之后,母亲也被大火吞没…… 中田佑男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这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实实的画面,这画面,作为战地记者的他,实在是太熟悉了!这一路走来,也没有少见。只不过,那时他还认为是解放中国平民必然需要承受的阵痛,而此时,他深切地感到了这就是赤裸裸地屠杀!显然,自己是被那些无耻的政客欺骗、洗了脑! 有朝一日,日本的本土是否也会出现这样残酷的场景?中田佑男突然间感到不寒而栗!战争,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受难的总是平民百姓,和平才是最需要宣扬的主题! 中田佑男心中升起了一丝惆怅与不安,他随手摘下一片树叶,轻轻地撕了撕叶边,擦了擦叶面,含在了嘴里。然后走出了队伍,缓步向悬崖方向走去。 一名日本兵警觉地上来,把枪一横,拦住中田佑男,中田佑男猜测他可能以为自己要跳崖吧?于是微微一笑,停下了脚步。他迎着阵阵微风,沉思不语,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双充满着仇恨的眼睛正死死地盯向了他。 晏轲悄无声息地挪到了中田佑男的身边,只需再跨前两步,轻轻一碰,就能制造中田佑男“失足坠崖”的假象! 就在晏轲准备行动的时候,嘴里衔着树叶的中田,吹起了周璇的《五月的风》,悠扬而又凄然的乐曲响起,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连野泽雄二也充满了惊喜,不住点头,而廖百夏与区良驹看到晏轲怔怔地站在中田佑男的身边,均是大惊失色。 这如泣如诉的乐曲,唱尽了人海沧桑、人间兴亡,令人禁不住“哭断了肝肠、掉过头去离开这地方”,那原本拦住中田佑男去路的日本兵也放下了手中的枪支,呆呆地看着中田佑男。 晏轲盯着面目安详的中田侧脸,突然被触动,也许对于一首乐曲的理解,一千个人有一千种看法,但在晏轲耳中,这乐曲所述说传达出的深情悲伤与旷远苍凉,已然直击他的心扉! 晏轲对音乐几乎一窍不通,但对艺术的领悟却无比迅速,他从这个假哑巴的乐声中,分明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含义!他开始对自己的判断有了动摇——那乐声中透露出的和平渴望,如果不是发自内心,又怎会感人肺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67章:野泽的座上宾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一曲吹毕,中田佑男回过身来,眼中噙满泪水。众人一片寂静之后,有人大声叫好,廖百夏趁此机会,赶紧把中田佑男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并略带责备地看了晏轲一眼。 晏轲强迫自己从乐曲中回过神来,他不断提醒自己:这个日本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现在在博取大家的同情,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心虚! 野泽雄二似乎仍然沉浸在那优美的乐曲声中,他闭着眼睛陶醉般地回味了一番,然后朝着山田耳语了几句。 山田走上前,大声宣布道:“今天的参观到此结束!大家各回宿舍,不得随处走动!” 战俘们纷纷松了一口气,一名战俘对同伴说道:“老子还以为要出什么大事,弄了半天就是看飞机!不过那哑巴的口哨吹得倒真是不错,连老子这样的粗人好像也听明白了。” 众人回到了监舍,不一会儿,山田带着几名日本兵走了进来,他走到中田佑男的身边,稍稍欠身,礼貌地说道:“野泽中佐对阁下的音乐素养赞不绝口,诚意邀请您到他的办公室,共进午餐!请准备一下,一会儿,我会再来接您!” 他不待中田佑男有所回应,又对晏轲说道:“中佐有言,本次午餐作为对刘先生(注:中田佑男登记的姓名是刘一山,文上士)的犒赏,需用大日本帝国美食,还有劳燕子先生预先准备些京都风味寿司,届时一同前往!” 中午时分,中田佑男在山田的带领下,来到了野泽雄二的办公室,桌子上摆着晏轲精心制作的寿司,沈一秋也在。晏轲则两手垂立,恭敬地站在一边。 野泽雄二见到中田佑男,立即起身迎接,并紧紧握住中男佑男的右手,说道:“阁下方才用树叶吹奏的那一曲,忽而如花坞春晓,百鸟乱鸣,忽而如皓月当空,清风徐徐,似有无尽的思乡之情,令人拍案叫绝!没想到我的身边竟有如此高人,今日可算重新相识,实乃三生有幸!” 中田佑男看着面色谦和、甚至略显恭敬的野泽雄二,突然产生了一个错觉,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同胞或许不是恶人,但这个想法只是一个闪念,迅即,一幕幕集中营里的残暴画面出现在他的眼前——狼狗嘶人、砍头示众、活体解剖、细菌试验……无一不是在此人的管治之下发生。想到此处,他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中田佑男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再次睁开眼时,一架崭新的电唱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古典风格的大箱体,纯铜压纹的大喇叭,别具一格的大唱臂……无不透露着精致与时尚。这电唱机,明显仿制了老式留声机,别有一番风味,中田佑男不由地睁大了眼睛,心潮澎湃。 看着中田佑男对电唱机似乎很感兴趣,野泽雄二从橱柜里拿出了一叠黑胶唱片,铺在了茶几上,招呼中田佑男道:“鄙人这里有不少唱片,请阁下挑一张,我们共同欣赏。” 中田佑男看着唱片上熟悉的日文,忍不住用手在文字上摸了摸,随即抬起头,假装茫然不知所措。 野泽雄二微笑道:“这些都是我从本国带来的唱片,阁下不识,正好可以欣赏。”随后,他对沈一秋说道:“一秋,你来挑一张。” 沈一秋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请人欣赏音乐,还是你亲自来挑吧。” 野泽雄二又看了看晏轲,晏轲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说道:“我不懂音乐,还是先到厨房去做菜吧。”随即转身走向办公室外面的厨房。 野泽雄二没有阻拦,微笑着说道:“好吧,还是我来。”说完,他抽出一张唱片,放到了电唱机上,把唱针针尖对准唱片最外圈的唱槽,放下去,片刻,一段悠杨的音乐响了起来,那略带咝咝的声音,竟然让感到无比惬意与安宁。 这是日本民谣《樱花歌》,中田佑男听到这首家乡的传统民谣,禁不得泪眼婆娑,内心更是千回百转。 野泽雄二停下唱机,微笑着对中田佑男说道:“您似乎听懂了我国民歌的博大内涵,鄙人十分欣慰。阁下,能否再用您的树叶,重现这首民谣?” 中田佑男心中一颤,将树叶重新衔在了口中。 他假装拘谨,试着吹着那早已烂熟于胸的曲调,并有意跑了一个音节,野泽雄二不露声色,仍然不住夸奖:“好!别有一番风味!此类歌曲容易令人心碎,不利于战斗,但在我这里,则无此顾虑!来,闲话不多说,请品尝品尝我们日本的美食!” 为了掩饰自己的日本人身份,中田吃寿司时笨拙地将海苔剥下,沈一秋拿起海苔放进嘴里,笑着对野泽雄二说道:“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哑巴,一定把这个当作了粽子一样的食物。” 野泽雄二看着露出一脸窘态的中田佑男,又是狂笑不止。 在悠扬的音乐声中,沈一秋吃了几口寿司,转换话题道:“野泽君,这山上怎么会突然多了一架飞机?” 野泽雄二立即两眼放光:“我以为你不感兴趣,所以没和你说。这是舅舅他奖赏给我的,他知道我志在蓝天,所以要帮我圆这个梦!可惜这飞机再也飞不起来了。” 沈一秋微微一笑,说道:“那我就先恭喜你了。” 野泽雄二注视着沈一秋,似乎有些痴迷。这情形,居然让中田佑男想起了自己面对初恋情人洋子时的模样,也是这般含情脉脉。 沈一秋被野泽雄二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站起身说道:“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菜了。” 野泽雄二微笑颔首,神色极尽温柔,似乎沈一秋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厨房离野泽雄二的办公室约有十米远,晏轲刚刚又做了几份料理,正一边清洗食材,一边思考着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 他不在军统的编制内,杨啸死后,那“流石计划”与他再无关系,但只有他活着出去,向军统复命,杨啸以及野狼他们的死才不会默默无闻。而当前,他的首要目标则是揪出内奸,替杨啸报仇! 晏轲看到沈一秋来了,心中有一丝小惊喜,他知道沈一秋现在已经是“自己人”。不待沈一秋说话,晏轲就停下手中的活,急切地说道:“那个哑巴是日本人,我怀疑他是内奸!” 沈一秋回头看了看门外,摇头否认:“你猜错了,他绝对不是内奸!”见晏轲一楞,沈一秋接着说道:“我些话我不便多说,总之,他是我们的朋友,不是敌人,你以后不要再为难他了。” 晏轲有些莫名其妙,但沈一秋的表情十分严肃,她的话像是有一股力量,让晏轲不得不相信。 沈一秋迟疑了一下,说道:“不过,你和你的朋友要想办法不要让他接触日本人,特别是野泽雄二。” 晏轲听了一怔,显然,沈一秋说的“你的朋友”就是廖百夏,看来,她对那个假哑巴也不是特别放心! 沈一秋端着晏轲做好几份料理,回到了办公室。在悠扬的日本民歌声中,野泽雄二对中田佑男格外友好,不停地给他夹菜,这甚至让中田佑田有些感激涕零,一时间,同胞之情泛滥,双眼噙满了泪水。 这让沈一秋有些紧张——她知道,野泽雄二不可能因为一首乐曲或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改变立场,他如此善待中田佑男,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午餐过后,野泽雄二亲自将中田佑男送回了监舍,还公开宣称中田此后不参加角斗,并要求晏轲好好照顾他。 野泽雄二的态度,等于公示了中田佑男是自己的人,战俘们朝着中田佑男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连“鸭掌”也开始对中田佑男敬而远之,他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床铺搬到了钱豹的空床上,似乎要与中田佑男划清界限。 一名战俘略带疑惑地问他的同伴:“你说,这哑巴会是内奸?”同伴一脸的深沉,说道:“我看不是!鬼子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把内奸送回来?” 那战俘摇摇头,又说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鬼子狡猾得很,说不定是反其道而行,出其不意啊!” 同伴怒道:“你小子是不是头脑坏掉了?你们长官派你卧底,会主动把你晒出来,搞这样的出其不意?让我说的话,这哑巴肯定不是先前的卧底,不过快要投降鬼子了,是汉奸!” 只有廖百夏、张金合等人明白鬼子是在挑拨离间,想转移大家的视线。而晏轲对此则更加迷茫——这个被廖百夏多次舍命保护,被沈一秋称为“自己人”的假哑巴,到底是什么人? 晏轲现在注视中田佑男的目光已经不再充满仇恨,但在中田佑男眼中仍是杀机满满。野泽雄二的优待和狱友们的敌视,使得中田佑男开始动摇,甚至盘算着,要挑一个适当时机,向野泽雄二公开身份。 廖百夏感觉到了中田佑男心理上的变化,几天来,他与中田佑男形影不离,不断安抚着他的情绪,提醒他道:“野泽雄二不是真对你好,他是想通过你来转移我们的视线、瓦解我们的团结,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 中田佑男沉默不语,只是微微点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68章:中田的虐恋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沈一秋觉察到中田佑男对野泽雄二的好感,认为有必要进一步深入了解这个假装哑巴的日本人,防止其受到野泽雄二的蛊惑,果真成了奸细。 第二天,戴着口罩的沈一秋带着两名日本兵走进了监舍,神情漠然地说道:“皇军的医学试验进入关键期,务必要保持环境清洁,这几天,大家不要随意走动,随时听从皇军的安排,接受质询。” 沈一秋先是巡察了一番屋内环境,尤其是看了看正在床上发呆的中田佑男,随后分发了药水与喷雾器,指挥几名战俘对监舍进行消毒。由于不是放风的时间,其余战俘则拥挤到了监舍内的各处。 外面传来汽车马达的声音,还有日本看守严厉的喝问声,显然,有陌生人进入了特俘营。紧接着,站在窗口发呆的一名战俘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喜地叫了起来:“快来看!来了好多日本娘们!” 战俘们一窝蜂地拥到了窗前,像是久未沾腥的猫见到了鱼,个个伸长脖子往外看。那跟着沈一秋进来的日本兵哈哈大笑着就往外跑,一名日本兵一边跑,一边还炫耀般地冲着战俘们喊道:“花姑娘来啦!哈哈!” 廖百夏看了看窗外,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尽管这些“慰安妇”是日本人,但她们无疑也是日本军国主义的受害者,可怜啊! 沈一秋则别过脸去,面无表情地自顾自地进行着消毒,并有意靠近中田佑男——她感觉到中田佑男目前的情绪无比焦虑,于是想进一步仔细观察,如有机会,还要再把他带出去询问一番。 一名战俘嘻皮笑脸地跑向中田佑男,一把将他从床上拽起,大声说道:“哑巴,快来看日本女人,开荤了!” “日本女人?”中田佑男回过神来,心中一紧:这些畜生果真连自己的同胞姐妹也不放过!他随着那名战俘挤到了窗边,抬头向外看去。 只见车上下来的十几名“慰安妇”清一色身穿和服,从仪态来看,确实都是日本女人。这些女人瘦弱憔悴、强作欢颜,下车后就站成了一排,整齐地向雀跃着的日本兵鞠躬,等待安排。 山田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把搂住一名颇有姿色的女子,随即哈哈大笑,将嘴凑到女子脸上狂吻一气,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在女子身上乱摸起来,那女子面无表情,紧紧依偎着山田,很快就与山田一起走向鬼子营房方向。 “洋子!”中田佑男猛然一惊,差一点叫出声来——他意外发现那名被山田搂着的女子,像是自己的初恋情人洋子!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口中“啊啊”地叫着,猛然挤出人群向门外冲去,廖百夏看到中田如此失态,连忙一个箭步上去,伸手将他拉住。同时大声说道:“你不要命了?” 中田佑男像疯了一样挣扎,但廖百夏的手就像铁钳一般,令他寸步难行。 一名战俘见到中田佑男的失态,背后指着他对其他人说:“瞧,那哑巴发春,想日本女人了!”几名在门外站岗的日本兵也哈哈大笑,一名日本兵则凶神恶煞般地走过来,狠狠推了中田佑男一把,厉声说道:“滚回去!” 中田佑男被推回了监舍,心乱如麻、红着眼睛四处张望。 他不顾一切地跑向沈一秋,口中喃喃发声,面露焦急之色。沈一秋立刻意识到这个日本人有要事相告,她朝廖百夏使了个眼色,随后指着中田佑男说道:“你刚才有失心疯症状,快随我到医务室去治疗!” 廖百夏立即会意,堵住了想跟着去的晏轲,示意他不要干扰沈一秋。 沈一秋将中田佑男带到医务室,中田佑男鞠躬到底,并连连向她作揖,焦急地说道:“刚才来的那批姑娘,有一个像是我的女友洋子,请沈小姐无论如何也要帮我,让我与她见一面!” 沈一秋大吃一惊,觉得中田佑男太莽撞了——让她帮忙安排战俘和“慰安妇”见面,这无论如何也行不通! 她自从得知中田佑男卧底集中营的真实目的之后,对这个日本人暗自钦佩,但却不得不隐瞒身份,假装对其冷若冰霜,因为中田佑男毕竟不是受过训练的特工,只是个平民,冲动起来可能会不计后果。 中田佑男在不能确定沈一秋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贸然向她求助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个“洋子”姑娘对他而言实在太重要了,能让他不顾一切。 她冷冷地说道:“也许她根本不是你的洋子,请不要再胡思乱想!” 中田佑男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份,并且不切实际,不禁悲从中来,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忍不住伤心欲绝——因为凭着他的直觉,那个女人就是洋子! 他猛地抬起头,祈求般地对沈一秋说道:“她是我失散多年的恋人,请沈小姐成全!” 沈一秋的心突然软了下来,她忍不住问道:“你这么肯定?” “即便是一根头发,我也能感受得到她身上的气息。一定是她,不会错!”中田说完,回忆起与洋子的过往。 原来,中田佑男出身于香门弟,自小家境优越,每隔一段时间,父母就会带他到乡下表哥家去探亲、玩耍。 相比灰头土脸的乡村少年,中田佑男这样干净的“城里男孩”犹如鹤立鸡群,自然非常受小女孩的欢迎,其中就有一个小女孩,每次都会瞪着大大的、黑黝黝的眼睛远远看着他,充满了好,甚至还有些许崇拜。 时间久了,中田佑男便知这个小女孩名叫洋子。 洋子是个极其漂亮的小女孩,乌黑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笑起来脸红扑扑的,眼睛还变成了两只弯弯的小月亮,而眼角旁的一颗小小的黑痣,更加映衬出她的纯洁、可爱,让年少的中田佑男不禁怦然心动。 可是村里的人并不喜欢洋子,原因是洋子的母亲是个连死了两任丈夫的寡妇,表哥他们虽然是小孩子,也受大人影响,对洋子不理不睬,所以中田佑男经常看到洋子孤零零地一个人追着蝴蝶在玩,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中田佑男不顾表哥他们的笑话,鼓起勇气跑过去,主动找洋子说道:“嗨,我可以和你一起玩追蝴蝶吗?” 洋子先是一楞,然后就开心地笑了,大声说道:“好呀,好呀!” 中田佑男在洋子面前表现得很英勇,他一边跑,一边很快就用手抓住了一只蝴蝶,洋子在后面急忙叫道:“我们追蝴蝶就好了,别抓它呀,快放了它吧。” 中田佑男脸一红,赶紧松开了手,那蝴蝶一下子又飞了出去,洋子拍着小手欢天喜地地追了过去,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却仍不知疲倦地奔跑着。 那天中田佑男和洋子都好开心,两个人说了好多话,还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看草丛里的蜗牛,直到天快黑了才兴高采烈地回来。 从那以后,中田佑男每次到乡下,都会去找洋子玩,直到有一次,表哥木村俊树告诉他,洋子的母亲再次改嫁,把洋子带走了。这让他很失落,还流了眼泪,被表哥连着笑话了好几天。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中田佑男都会梦见洋子,甚至梦见他们像大人一样拜堂结婚,然后笑着醒来,醒来后,则是满心的惆怅。 八年后,中田佑男进入京都帝国大学读,彼时的他,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不少女生暗恋他、追求他,他都没有心动,因为那个在田野里追着蝴蝶的可爱身影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冥冥之中,他觉得一定会再见到洋子。 京都帝国大学的学生们经常自发地在酒店组织沙龙聚会,中男佑男渐渐有些厌倦,便常常托辞不去,宁愿安安静静地在宿舍里看报纸,不想浪费时间在那灯红酒绿之中。 一天下午,中田佑男的一位好朋友突然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中田君,我觉得我恋爱了!” 中田佑男头也不抬,略带耻笑地说道:“坂本同学,你每个月都要恋爱一次,不是什么新闻,所以不要打扰我!” 坂本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着说:“这一次,我发誓我是真心的,王子酒店新来了一批服务员,其中一个名叫千代子的姑娘真是太美了,我要娶她为妻!” 中田佑男翻看着报纸,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可以继续用金钱,来实现你的理想。这一点,我对你很有信心。” 坂本长叹一声:“唉!中田君,千代子姑娘对金钱毫无兴趣,倒是喜欢听沙龙里的讲座,可惜,我没有你那样的才华,不能吸引她的目光!” 坂本突然嘻嘻哈哈地把中田佑男拉了起来,说道:“今晚,你陪我去一趟沙龙,我保证你也会被她的美丽折服!” 中田佑男正值青春风华,听说有这样脱俗的美丽女子,还是有所好,于是整了整衣服,开玩笑地说道:“你不怕你的女神会看上我?” 坂本仰面哈哈大笑:“你是我的朋友,不会横刀夺爱!” 中田佑男也是哈哈大笑,说道:“我早就有心中的女神,其他的女子,即便是仙女下凡,我也不会动心!” 坂本伸出大拇指赞道:“虽然我不相信你此刻的发誓,但你确实够朋友!” 中田佑男随着坂本来到人声鼎沸的沙龙聚会处,不少人认出了中田佑男,纷过来打招呼,中田佑男微微笑着,算是回应,他的目光好地跟着坂本的背影,寻找那名“清新脱俗”的美丽姑娘。 突然,他被一名身穿紧身服,托举着托盘,婀娜地穿梭在台间的年轻女子吸引,顿时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了起来。 他的发呆,不是被女子的美丽身姿打动,而是恍然觉得这名女子似曾相似,而她那穿梭的脚步,让他不禁想起儿时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追逐蝴蝶的步伐! 中田佑男的鼻子有些发酸,随即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个姑娘叫千代子,不是洋子。” 坂本见中田佑男发呆,不免有些得意,他快步走到那名服务员的身边,手指着中田佑男,笑着大声说道:“千代子姑娘,你的美丽打动了这里所有的男人,包括那位自称从来不会对女人动心的朋友!” 那女子并不理会坂本的搭讪,她面无表情地走过中田佑男的身边,看也不看他一眼。但就在这一瞬间,中田佑男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心脏狂跳起来——她的眼角也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是……洋子吗? 眼看那女子就要走远,中田佑男突然鼓足勇气,激动地喊道:“洋子!” 那服务员猛地停下脚步,惊讶地回过头来,满脸的不可思议,她盯着中田佑男的眼睛,突然胸脯剧烈起伏起来,似乎强烈地压抑着自己的激动。 中田佑男急忙向前走了两步,那女子突然惊喜地叫了出来:“佑男哥哥!” 听到这一声深情的呼唤,中田佑男的心都要快融化了,他顾不上自己一直树立起来的“高冷”形象,疯了似地跑过去,一把握住洋子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洋子呆呆地望着中田佑男的眼睛,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她喃喃地说道:“哥哥,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69章:慰安妇洋子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一幕,让一旁的坂本目瞪口呆,他楞了一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随即转过身去,重重地拍了拍手,喜笑颜开地朝着沙龙里的人大声说道:“诸位!今天是个神的日子,中田佑男同学在我的神指引下,遇到了他失散多年的女神!从此,他的生活将不仅仅有诗歌,还有美女;不仅仅有才情,还有爱情!让我们一起为他们鼓掌、欢呼!” 洋子满脸通红,娇羞地甩开了中田佑男的手,众人看到中田佑男的幸福模样,很快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切,顿时欢声雷动!酒店的经理——那个秃顶的老头也笑呵呵地拿过一束鲜花,送到了洋子手中,说道:“我的酒店向来是制造浪漫的地方,愿你们相爱永远!” 此刻,中田佑男和洋子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尽管他们刚刚重逢,而且从来没有说过爱对方,但那份情感自然而然,有如水道渠成,谁也不可能假装矜持来打断这份美好。 洋子激动地对中田佑男说:“我之所以从北海道到京都来,就是梦想有朝一日能与哥哥你相逢,感谢天皇陛下,他感受到了我的真心,让我又见到了你!” 在这之后的半年,中田佑男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他与洋子租了一间房子,幸福地住在了一起。 清晨,当他睁开朦胧的睡眼,洋子早已准备了热腾腾的早饭;傍晚,当他快步走向租住屋时,洋子早就在路口等着他归来……。而每次,中田佑男看着洋子熟睡的脸和梦中露出的笑容,心都会醉。他发誓,一定要让洋子快乐、幸福! 中田佑男仿佛生活有了方向,在学习之余,笔耕不缀,发表了很多脍炙人口的作品,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中田佑男志得满满,准备正式向洋子求婚时,却遭到了他父母的强烈反对,母亲甚至以死相逼。而洋子的父母也认为两人门不当户不对,他们不想得罪有军方背景的中田家族,于是带着人赶到京都,强行将洋子带回了北海道。 战争开始升级,整个日本陷入一种狂热的状态。当中田佑男费尽千辛万苦,找到洋子的父母时,却被粗暴地告知:洋子参加了国民慰问团,没有再回来过。中田佑男尽管不舍,却也必须尊重这个“效忠天皇”的决定。 此后,母亲突然病重,中田佑男不得不回去侍奉了半年,在这期间,他通过朋友多方打听,却毫无洋子的消息,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远渡重洋,开始了新的求学之路。 在美国,中田佑男拒绝了无数次父母安排的相亲,也从未交过女朋友,因为他始终坚信,洋子还在某一个地方等着他! 中田佑男述说到此,已经泣不成声,他流着泪对沈一秋说:“我的洋子,是天底下最美丽、纯洁的姑娘。沈小姐,求您发发慈悲,让我见上洋子一面,您会有办法的!” 沈一秋此时早已被中田佑男和洋子的爱情感动,她蹲下身子,扶住了中田佑男,轻轻地说道:“好的,我来想想办法。” 送走中田佑男之后,沈一秋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很久,然后站起身,开始在医疗室存档的战俘资料中翻找起来。 她很快就找到了中男佑男的照片,这些照片,是在山下的太原集中营里,由一名爱好摄影的军医趁着集中抽血的时候拍下来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但中田佑男恰好在内,于是便在上山之后存了档。 照片中的中田佑男面容憔悴,目光却很坚定,身材瘦弱却难掩一丝傲气。沈一秋端祥着这张照片,暗自感叹:这个文弱的日本人,竟然如此多情!如果这世上有一个男子也能这样对自己,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夜已深,沈一秋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怔怔地看着中田佑男的照片,苦思着良策方案,她真希望这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 突然,医务室的大门“呯”地一声被撞开,两名日本兵抬着一名女子跑进了医务室,一名日本兵惊慌地喊到:“沈小姐,快来救人!” 沈一秋一惊,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照片反扣在桌上,连忙和那两名日本兵一起,把那女子放到了病床上。 沈一秋定睛一看,那女子衣衫不整,下身裤子渗出一大片血迹!而更令沈一秋吃惊的是,那女子的嘴角分明就有一颗黑痣! 难道她就是洋子?沈一秋的心中一个激灵,顾不上许多,小心翼翼地脱下那女子的裤子,从药箱取出药膏抹在她的下体上,很快就将血止住。 沈一秋当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抬起头来,压抑着心头的愤怒,对着两个不知所措的日本兵,用日语喝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走!” 两名日本兵如梦初醒,赶紧飞也似地离开了医务室。 沈一秋赶走了日本兵,仔细端祥着这名女子,只见她清瘦的脸上,浓妆已经有些剥落,额头上也有了几丝皱纹,容颜已经尽显衰老。 然而从她那白玉般的肌肤,以及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还有眼角那颗显著的“美人痣”来看,又依稀能看出她曾经拥有的美丽容颜。 沈一秋默默地帮她穿好衣裤,又回想起中田佑男的陈述,不禁暗自感叹道:“这是个苦命的女子啊!要经历过多少磨难才会变成这样!” 不久,那女子躺在床上悠悠醒转,却看也不看沈一秋,只是呆呆地看着屋顶。 沈一秋凑到床前,用日语关切地问道:“姐姐,你可好些了?” 那女子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依旧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屋顶,但眼窝却有些泛红,似乎在强忍着泪水,或者那泪水早就干涸,根本就流不出来! 沈一秋见那女子没有回应,不禁好道:“难道我想错了,这女子不是洋子,而是我们中国的姐妹?” 她再次用汉语问道:“姐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不料,那女子依旧置若罔闻,但却警惕地看着沈一秋,目光中充满着敌意。 沈一秋迎到那女子的眼神,不禁心中一颤,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些慰安妇由于饱受凌辱,大多自惭形秽,不愿搭理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沈一秋朝着那女子微微一笑,扶她靠在床头,起身给她端了一杯凉开水,递到了她的嘴边,女子大约口也渴了,便微微呡了一口水,眼神有些缓和。 那女子抬头看了沈一秋一眼,然后一口气将那杯水喝光,神色已不现有敌意,她冲着沈一秋悽然一笑,挣扎着要起床,沈一秋想上前拦,却被她用手挡了回去。 沈一秋不便用力,只能充满担忧地看着她下了床。 女子面色苍白,朝沈一秋深深地鞠了一躬,用日语说道:“谢谢!”沈一秋连忙将她扶起,也用日语回话道:“都是姐妹,不要见外。” 那女子身子一晃,似乎要跌倒,沈一秋赶紧扶她到了办公桌边,坐在椅子上,并假装无意地将中田佑男的照片翻出,放在那女子的眼前。 只见那女子眼神突然一亮,双手快速抢过照片,目光死死盯着照片中的中田佑男,面部表情极为惊慌,嘴唇也发白颤抖,欲言又止。 沈一秋似乎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 那女子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默默地把照片放回到桌上,淡淡地说道:“不认识。”。 那女子矢口否认,沈一秋当然不信,因为她早就捕捉到了那女子见到中田佑男照片时的异样神情,她想直呼其名:“洋子”!但话到嘴边又忍了下来。 沈一秋看着眼前的女子,尽管总体仍然清秀,但已经有了不少白发,眼角处也有了细细的皱纹,无法与那个“清纯可人”的洋子相对应。 而且,战争已经将无数善良的人变成了混蛋,她并不了解洋子目前的心态,是否仍对中田佑男抱有感情,所以不能贸然前去相助,让他们相认。 她一定会帮助中田佑男完成心愿,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沈一秋正在犹豫不决,那女子突然起身站起,吃力地向门外走去,沈一秋急忙说道:“姐姐,你要休息几天!” 那女子停下了脚步,背影颤了几颤,似乎在抑制着一阵突如其来的抽泣,随后拉开医务室的门,头也不回,又朝着日兵营区走去。 沈一秋心乱如麻,她有心帮助洋子暂时逃离“火坑”,但慰安妇这种事,她该如何去向野泽雄二 “说情”?只好心存一丝侥幸地默念:“天色已晚,这姑娘现在的状态也不宜接客,大约不会有事。明天一大早,我以检查该女子是否染病,保护帝国士兵为由,再把她接回医务室便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70章:中田重新振作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中田佑男彻夜未眠,起床后早餐也不吃,一直在一个路段徘徊,心乱如麻。洋子的父母说她参加了慰问团,向天皇陛下效忠,没想到却成了慰安妇。 中田佑男曾经作为记者了解过“女子挺身队”(注:即随军军妓),接受采访的女子两眼放光、神采飞扬,似乎在从事一件无比伟大的事业,可他心里清楚她们面临的将是什么,现在,洋子也成为了她们的一员,这令他伤心不已。 他隐约看到日兵军营里的一座平房前,不少日本兵拿着牌子排起了队,有的开始急躁地踢起了门——看来,慰安妇们“接客”的时间很快又要到了。 中田佑男的脸不住地抽搐,一想到洋子又要被这些穷凶极恶的士兵蹂躏,他就有些喘不过气来。从昨晚开始,他的心中就冒出一个念头——向野泽雄二坦白身份、救出洋子!现在,这个念头则更加强烈。 他远远看见山田带着几名日本兵正朝这边走来,便急切地迎上前,双手比划着,意思是有要事见野泽雄二。因野泽雄二交待过,需善待中田佑男,因此山田没有迟疑,立即将他带到了野泽雄二的办公室。 听说中田佑男求见,野泽雄二也是颇感欣喜,他在众人面前善待这个哑巴,无非是想试探他们的反应,并用来分化、挑拨中国人,看来很快就起到了作用。 野泽雄二热情地把中田佑男迎进门,给他沏了一盏茶,邀请他坐下说话。 中田佑男拘谨地坐在茶几边上,看着眼神中透出慈祥的野泽雄二,脑中居然一阵眩晕,一时忘记了该从何说起。他双手微微颤抖,极力控制作自己的情绪。 野泽雄二并不急于打扰,他示意山田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将那盏茶往中田佑男的那一侧挪了挪,继续微笑着看着中田佑男。 中田佑男的额头渗出了一些汗珠,他的内心又起了挣扎:如果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必然会面对野泽雄二追根问底般的盘问,他又该如何解释?野泽雄二会成全他和洋子吗? 中田佑男的脑海里,一个身穿和服的美丽女子微笑着向他走来……然而,很快,这个女子就被半道上伸出的一群手臂拉扯住,转瞬间就被撕得粉碎! “洋子!”中田佑男几乎叫出声来。这时,他猛地站起身,决定不顾一切也要向野泽雄二坦白! 几乎与中田佑男站起身的同时,办公室的门被“呯”地一下撞开,一名日本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略带惊慌地说道:“不好了!”紧接着,沈一秋也面露焦急地跟了进来。 山田脸色微变,上前“啪”地给了那日本兵一记耳光,怒气冲冲地骂道:“毫无礼貌,成何体统!” 野泽雄二端坐在茶几前,脸色铁青,沉声问道:“什么事?” 那日本兵缓了缓神,依旧上气不接下气:“今晨,清点人数时,发现一名慰安妇失踪,经查,极可能是昨夜跳下了悬崖!” 山田更加恼怒,厉声说道:“一个慰安妇而已,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野泽雄二突然大怒,冲着山田大喝一声:“八嘎!” 山田一惊,赶紧立正低头,不敢说话。而此时,中田佑男突然手足冰凉,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野泽雄二转向那名日本兵,冷静地问道:“查清楚是谁了吗?” 日本兵看了一眼山田,随即一个立正,说道:“查清楚了,是本次慰问团的一号!山田君……山田君也很清楚是谁!” 野泽雄二冷冷地看着山田,山田再次立正,低着头说道:“那名妇人姿色出众,但性格较为倔强,真是可惜了!” 中田佑男的胸口像是被人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就要倒下,沈一秋早就在一旁观察,一个跨步过去,将他扶稳。中田佑男脑中嗡嗡作响,他推开沈一秋,木讷地又慢慢地坐了下来。 野泽雄二看了沈一秋和中田佑男一眼,紧皱眉头,对中田说道:“派人下山寻找,带到山中厚葬!” 山田似乎有所不解,吞吞吐吐地说道:“野泽君……这个……是否不妥当?” 野泽雄二史面色更加阴冷,说道:“还不快去?” 山田立正道:“哈依!”随即带着那名日本兵匆忙出门。 野泽雄二看着山田出门后,转过来微笑着对着六神无主的中田佑男说道:“刚才一个小插曲,打断了我们的交流,请问阁下是否有事相告?” 中田佑男此时突然嘴角渗出血来,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喉间发出连续的骨碌骨碌声,眼看就要大声喊叫出来。沈一秋急中生智,连忙对野泽雄二说道:“这人先前有癫痫症状,一遇刺激可能会病情加重,需要到医务室治疗!” 野泽雄二对此似乎并没有怀疑,他站起身,怜爱地对沈一秋说道:“一秋,这是我们的朋友,辛苦你了!”随后,拍了拍手,叫了一名站岗的日本兵进来,让他陪着沈一秋把中田佑男送到医务室。 支走了陪同随行的日本兵,沈一秋关上了医务室的大门,转身严肃地对坐在床上发呆的中田佑男说道:“中田君,你失态了!你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你是想向野泽雄二投降吗?” 中田佑男并不回答,他的眼神空洞而呆滞,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再也见不到洋子了,我们真的永别了……” 沈一秋回过神,觉得此刻指责中田佑男毫无意义,她鼻子一酸,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上前安慰道:“跳崖的那个女子不是洋子,你先别难过。” 中田佑男紧盯着沈一秋的眼睛,这让沈一秋有些不敢迎接他的目光。 中田佑男怅然道:“你不要骗我了!” 说完,他突然抓住沈一秋的胳膊,“你见过洋子,对不对?她留下什么话了吗?” 沈一秋的脑中回想起洋子那冷漠而忧伤的面孔,忍住满腔的同情,慢慢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她说她不叫洋子,也不认识你,然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走了。” 中田佑男的手慢慢松开,捂着脸语无伦次:“是我害了洋子,如果她不知道我在这里,就不会这么决绝。我早应该向野泽坦白……” 沈一秋心下一惊,赶紧劝说:“若真是洋子,她一定是希望给你留下当初最美的样子。对她来说,也许这是一种解脱。” 中田佑男诘问沈一秋:“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同胞?他们难道没有兄弟姐妹吗?” 沈一秋唏嘘不已,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柔声道:“节哀顺变。我相信洋子作出这样的选择,肯定是为了保护你,她一定是不想让你低头,更不会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中田佑男神情木然,怔怔地看着沈一秋。 沈一秋倒了杯水递给中田佑男,沉默片刻,突然问他:“先生是否认识一个叫木村俊树的日本军官?” 中田佑男愣了一下,良久才说道:“他是我表哥,供职太原陆军机关。沈小姐怎么会认识他?又是如何知道我与他的关系?” 沈一秋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感觉你们关系非同寻常。我跟他打过交道,知道他跟你一样也是京都人,加上你们容貌惊人的相似,便不难猜测。” “木村君还好吗?他是不是也跟野泽一样?”中田佑男喃喃问道。 沈一秋沉默片刻,才回应道:“怎么说呢?我跟他也只是短暂的打过交道……” 中田佑男听出了沈一秋的话外之音,摇头说道:“我就知道。在广州,我跟他通过电报,他说得跟我见到的一切,完全是两个世界。” “人性在战争中泯灭,能将人变成鬼。我相信中田先生早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沈小姐到底是什么人?”中田佑男突然问道。 沈一秋闻言一笑:“是友非敌,我就是千千万万善良的中国人中的一员。” 沈一秋没有直接坦白,自然有她自己的考量。她更清楚,中田佑男既然发出这样的疑问,就已经猜到了她特殊的身份。 中田佑男没有再追问,他冲着沈一秋深深地鞠了一躬,“沈小姐放心,中田不会忘了自己的初心,更不会忘记这一路的磨难!” 沈一秋亲自将中田佑男送回了监舍,顺便继续以检查身体状况为由将廖百夏带回了医务室,告诉了中田佑男与木村俊树的关系,廖百夏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晏轲会认错人!这一下,很多谜团就迎刃而解了。 沈一秋严肃地说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内耗,有些事实真相,要告诉晏轲,他一旦解开了心结,就会全身心地配合我们。还有,他虽然当过国民党的兵,也有一些小毛病,但我看他的觉悟提高很快,也逐步成熟,完全可以成为我们联系群众、发动群众的有力助手。” 廖百夏深以为然,说道:“沈姑娘说得在理,中田佑男的身份,我会尽快和他挑明,但你的身份,我看还是暂时继续保密为好。” 沈一秋笑道:“好吧,不过晏轲精明着呢,估计瞒不了他。你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廖百夏也微微一笑:“沈姑娘就是榜样!我相信,但他知道你的身份后,肯定比我更高兴。” 沈一秋闻言面色微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71章:冰释前嫌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第二天清晨,当晏轲听廖百夏说那个假哑巴日本人名叫中田佑男,他的表哥就是木村俊树时,呆立了很久,他联想起沈一秋的提醒,终于明白了过来,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在廖百夏的陪同下,他迫不及待地找到中田佑男,追问了一些细节以及中田佑男卧底集中营的真实目的,直至确信中田佑男所说的话,句句都是事实。 晏轲几乎不敢相信,中田佑男那瘦弱甚至还略带着猥琐的身形中,居然蕴藏了一颗强大而高尚的心灵,闪耀出人间大义的光辉。这道光辉,竟然让晏轲感觉自己有些相形见拙。 晏轲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的内心颇有些感动,走上前对中田佑男说道:“兄弟,我错怪你了!请你原谅!” 中田佑男听到晏轲的话却有些手足无措,慌忙摆手,连声说道:“不,不,是我们给你们带来了灾难,我曾经美化过这场战争,也要向中国人谢罪!” 晏轲盯着中田佑男,叹道:“你与木村俊树那个狗……那个混蛋长得确实太像了!他是个双手沾满中国人鲜血的刽子手,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晏轲没有再细说下去,但中田佑男已然瞪大了眼睛——他对晏轲如此评价他的表哥,颇有些不甘,只是,这一路走来的见闻,已经证实了那些罪恶的“传闻”是确凿的事实,侵华日军对中国军民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难,而他的表哥作为侵华日军中的精英骨干,不可能独善其身! 廖百夏见此情形,趁热打铁地说道:“中日两国隔海相望、一衣带水,原本可以共享安宁,如今却势同水火,这一切,都是日本帝国主义造成的!现在,两国人民都如此热爱和平,为什么不能携起手来,粉碎战争狂魔的阴谋?他们希望我们相互仇视,我们就一定要抛弃民族偏见,共同为和平、正义而斗争!” 晏轲再次仔细观察着中田佑男,眼前的这个日本人,虽然酷似木村俊树,但他的眼睛是清彻的,与木村俊树有着显著区别。于是,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起来,慢慢地不再有敌意。 中田佑男紧握双拳,身子微微颤抖,泪水突然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曾经担心自己日本人的身份暴露后,会被愤怒的中国人撕成碎片,但坦承之后,眼前的两名中国军人,却丝毫没有将他当敌人看,而且从他们的眼中,中田佑男还看到了一股超越国界的正义、友谊和希望之光! 他恳切地对廖百夏说道:“廖先生,我要尽快出去!用我擅长的笔墨去战斗,去唤醒我国那些无知的民众!让洋子死得有价值!” 廖百夏朝中田佑男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只是时机尚未成熟,你要耐心等待!”同时,他提醒中田佑男,内奸未除,千万不要暴露身份,还得继续做自己的“哑巴”。 现在,中田佑男是内奸的嫌疑基本解除,那么谁还最有可能是内奸?他又是如何与鬼子联络的?监舍里的人,除了廖百夏和晏轲自己,只有区良驹有机会接触鬼子,但廖百夏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区良驹是内奸,所以这个猜测也被否定。 回到监舍,晏轲找到张金合,悄悄问他:“神探,最近可有什么发现?”张金合慵懒地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说道:“最近风平浪静,连日本人例行检查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再说了,不弄出点动静,内奸怎么可能露出马脚?” 晏轲闭眼摇头,作不解状,道:“你说,这内奸是怎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和鬼子传递消息的?” 张金合睁大眼睛,脸上现出一丝鄙夷,说道:“这不是你们的强项么?你怎么还来问我?” 晏轲不由有些尴尬,因为杨啸确实在培训班上教过他们如何不动声色地向战友传递暗号,而且要求务必灵活运用,不得生搬硬套。他还告诉晏轲,那些看似自创的暗号,训练有素的战友自然会了解,不用担心他们不明白。 晏轲记得自己在训练课上连发了十几个自以为高明的暗号,“陪练”的山兔一脸懵逼,骂道:“你他娘的挠痒痒啊,是猴子派来的逗逼吗?”但是军统高材生——野狼却准确地理解了他的一部分讯息。 杨啸在那堂课上告诉他:暗号不能发得过多,否则就是活生生的暴露,如果运用得当,会在关键时刻派上大用场。可惜晏轲当时的兴趣点在格斗和下毒,对如何传递暗号兴味索然,没有进行过钻研。 看来,内奸很可能是在鬼子检查监舍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递了什么讯息,这个确实隐蔽性极强,如果不是训练有素或者经验丰富,的确很难察觉。 晏轲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张金合说道:“惭愧,兄弟我学艺不精,哪里比得上您这威风八面的警察局长,今后还得靠你指点迷津。” 张金合有些恼怒:“说了多少遍了,别叫老子什么局长,老子当年只是想混口饭吃,可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时,两名日本兵推门进来,气势汹汹地对战俘们说道:“全体集合,前往擂台!” 晏轲和张金合知道擂台角斗的时间又到了,于是无奈地站起身,随着人群走向擂台。 特俘营里,被充当“活体血库”的战俘除了要面对不定期大剂量抽血,还得面对野泽雄二变态的擂台角斗安排。 当失败的一方昏迷倒地的一瞬间,围观的日本兵便会发出沸腾的呼喊——在他们看来,观看中国人在擂台上你死我活地自相残杀是一种相当有趣的娱乐活动。 正当战俘们人人自危,揣测今天有哪些倒霉的战友要上台角斗时,一辆军车飞快地从特俘营外开了进来,直接停到了擂台边。紧接着,几名日本兵押着七、八名衣衫褴褛的国民党士兵下了车。 廖百夏一眼看出,这是一批刚从战场上俘虏的新战俘,甚至还能看出身上的硝烟,也许是身体格外强壮,所以直接被送进了特俘营。 山田大步走向前,用看牲口的眼光扫了扫这几名新战俘,随后解开其中一名寸头战俘手上的绳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哟希!你的,跟我上台!” 那寸头战俘抬头看了看擂台,似乎明白了什么,冷哼了一声,昂首挺胸地跟在山田后面,站在擂台中央,双手抱肩,一言不发。 山田走向野泽雄二,躬身请示一些什么,野泽雄二冷冷地点了点头。 山田转身对台下的战俘们大声说道:“诸位,今天是个令人欢欣鼓舞的日子,无比优秀的你们又新增了几名同样优秀的同伴,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皇军特意安排了此次比武会友,以示庆贺!” 台下一名战俘恨恨地小声说道:“他娘的,这鬼子哪来这么多词?比老子有文化,都不用打草稿的!”另一人讥笑地说道:“你小子确实没文化,你看过谁放屁打草稿的?” 山田不理会台下的窃窃私语,继续说道:“今天的比武切磋,将由皇军指定对手,连胜三场者将享受一周的伙食优待,并直接进入月度决赛。新来的朋友,可能不知道规则,我再重申一遍:打擂期间表现优异者,除了长期获得优待外,还将获得优先释放机会!最终获胜者,直接释放!” 那寸头战俘听闻似乎精神大振,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其余几名新来的战俘,则紧张地看着台上。 山田眼光在台下人群里扫视了一番,随即指着前排一个虬髯战俘说道:“你的,上台和他较量!”那虬髯战俘身子往后一缩,不满地说道:“怎么又是我?我都被打败好多回了!再挨打就要死了!” 山田脸上露出令人发寒的笑容,说道:“你很狡猾,故意失败,不想进入决赛。欺骗皇军本来是死路一条,你若还想活,就不要不识好歹!” 虬髯战俘听闻大惊,略一沉思,赶紧跳上擂台,稍一拱手便抡拳向寸头战俘身上砸去,寸头战俘反应极快,一个撤步闪开,然后也不搭话,飞起右腿反击,没过几个回合,虬髯战俘便倒地不起。 台下有人惋惜地说道:“这小子这回可不是装的,是真被打倒了!” 寸头战俘不依不饶,依旧不停重拳击打倒地不起的对手,眼看虬髯战俘满脸血,意识似乎有些模糊,寸头战俘才停了下来。 面对这种“打出血”“下死手”的“违规”行为,这一次,山田居然毫不阻拦,野泽雄二等人也无动于衷。 台下一片哗然,有人愤怒地高声问道:“你们还讲不讲规矩了?!” 山田上前探了探虬髯战俘的鼻息,然后一抬手,让两名日本兵过来将奄奄一息的虬髯战俘拖走。 那寸头战俘可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也是呆立原地。 山田得意洋洋地对台下战俘们说:“当前,皇军各地收容所人满为患,司令部有令,务必加速人员之流动!为体现优胜劣汰之公平,今后,皇军将微调打擂规则,凡不尽全力者,便有可能如同此人,当即淘汰,希大家好自为之!”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大多数人都警觉地捕捉到了山田这句话的含义——特俘营内的“活体血库”,在鬼子眼中已经不再稀缺和宝贵,随时都有可能被新人取代!这就意味着,鬼子今后的活体抽血等行为将会越来越无所顾忌,这里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被鬼子像狗一样拉出去戏耍、杀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72章:内奸再现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山田环顾着台下人群,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眼神中充满着亢奋。他的目光停留在川军老兵身上,招手道:“你的,上台!” 川军老兵本就是个“拼命三郎”,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跳上擂台,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阵狂风骤雨般地拳脚攻击,逼得那寸头战俘连连后退,台下战俘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可惜“好”字话音未落,川军老兵就被寸头战俘抓住破绽,伸腿一勾再借势一肘,川军老兵硬生生地被击倒在地,台下有几名战俘反应比较慢,“好”字慢了半拍,倒成为给寸头战俘呐喊助威,感觉十分尴尬。 川军老兵挣扎着站起身,还没站稳,那寸头战俘突然抢上前,一手扯住老兵的右胳膊,飞奔着迅速将他拉到擂台边上,随后大喝一声,用力将他扔了下去。 川军老兵落地的一瞬间,区良驹的一个随从箭步上前,刚想接住,稍一犹豫,那老兵结结实实地背朝下摔在地上,顿时龇牙咧嘴,半晌爬不起来,口中吃力地骂道:“日你先人的!玩什么假动作啊?” 山田和几名日本兵像看戏一般哈哈大笑,那随从心中惭愧,觉得过意不去,便赶紧上前将川军老兵扶了起来。眼看川军老兵腰都直不起来,不能再打,山田突然又朝那随从招手道:“来,给你个机会,你来替他报仇!” 随从一惊,不自觉地看了看区良驹,区良驹脸色铁青,什么话也不说。那随从一咬牙,奔跑几步后一步跃上擂台,动作十分连贯潇洒。 但那随从倒下的动作更加连贯潇洒,几个照面过后,寸头战俘一脚将他踢到了擂台下面的人群中,被区良驹张开双臂接住。那随从受伤不重,但也动弹不得。 山田伸头看了看台下,见区良驹怒目而视,便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野泽雄二。随后有些意犹未尽般地走到寸头战俘身旁,点头夸奖道:“哟希!有两下子!皇军一言九鼎,你的,今天获胜,将享受一周的伙食优待,并直接进入月度决赛!” 寸头战俘昂首走下台,被几名日本兵带走。廖百夏和区良驹等人想将川军老兵和那名随从扶去医务室,被山田喝止:“技不如人,本应淘汰,皇军已经开一面,不要再得寸进尺!你们赶紧把这两人带回去,好好养伤!” 战俘们敢怒不敢言,区良驹的另一名随从检查了一下同伴的伤势,恨恨地说道:“这三五天可爬不起来,那小子下手可真重!”区良驹冷冷地说道:“已经手下留情了!” 傍晚时分,一名日本兵将寸头战俘押进了五号监舍,没有说话,旋即离开。 十几名战俘们呼拉拉地过来,将寸头战俘团团围住,突然,一名战俘从背后一把抱住寸头战俘,另几名战俘一拥而上,对着寸头战俘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那寸头战俘先是挣扎了几下,尔后就放弃了抵抗,蹲下身子,咬着牙硬扛着揍。 廖百夏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拨开人群,挡住乱拳,制止道:“快住手!” 众人这才骂骂咧咧地散开,只见那寸头战俘鼻青脸肿、好不狼狈。他看也不看那群揍他的人,擦了擦流出的鼻血,拱手对廖百夏说道:“多谢!” 廖百夏回礼,说道:“这位兄弟,得罪了。”然后转向众人,大声说道:“大家冷静,千万不要中了鬼子挑拨离间的当,自己人打自己人!” 那川军老兵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也说道:“这位兄弟打不还手,已经表明了诚意,兄弟们就不要为难他了,话说回来,如果他要还手,你们几个可能不一定打得过!” 那寸头战俘拱手一圈道:“诸位,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一不小心伤了几位兄弟,还请海涵!方才我已经想了很多,咱们可都是中国人哪,我怎么能为了争强好胜做出这种事来!给日本人当猴耍!我可不是笨蛋,鬼子把我交给诸位,就是想让我与诸位交恶,让我来搅浑水、捣乱,可惜,我不上这个当!” 晏轲现在满脑子都是查出奸细,所以见谁都要怀疑几分,他站在张金合旁边,小声问道:“这小子来路不明,你看是不是鬼子新派来的奸细?” 神探张脸色凝重,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咱们这边剑拔弩张的,鬼子不可能再给我们加强援,此人如此高调,可能有危险!” 晏轲见张金合神神叨叨地说了一通,也是一惊,便不再说话。 廖百夏见寸头战俘身手不凡,又如此明事理,心中大感欣慰,他邀请寸头战俘在床沿坐下,问道:“兄弟,最近外边战事如何?” 寸头战俘打量了一番廖百夏,说道:“阁下是八路?” 廖百夏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寸头战俘略一迟疑,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八路现在的情况可不太好!” 廖百夏心中一沉,但还是假装面不改色,说道:“何以见得?” 寸头战俘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又看了看监舍里的战俘,欲言又止。 川军老兵忍不住说道:“别他娘的还国军共军的分,到了这里,都是中国军人!廖先生是我们的主心骨,没什么话不方便说的!” 寸头战俘似乎长舒了一口气,向廖百夏说道:“说来惭愧,我部是奉命剿共的,结果被鬼子乘虚而入,打了个措手不及!” 廖百夏更加吃惊,追问道:“这又是为何?国共不是正在合作,一心一意打鬼子么?”一些战俘也围了过来,均对剿共一事倍感震惊。 寸头战俘仰面叹了口气,说道:“上面的命令,我这小小的连副,哪有什么资格问?我听说皖南的八路(注:实为新四军)被国军包圆吃掉了,蒋委员长令汤司令集重兵乘势剿灭河南、皖北一带共军,不想鬼子闻风而动,从背后对我军发起了偷袭!” 廖百夏的心情极其沉重,皖南新四军如果全军覆没的话,将是中国抗战力量的巨大损失!更重要的是,国共反目,必然是两败俱伤,将使得日本鬼子能够坐收渔翁之利,加快全面占领中国的进程! 川军老兵听闻忍不住骂道:“咱们的蒋委员长喂,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老是做这种扒屁眼的事情!共产党打鬼子,有什么不好?非得干掉他们?” 寸头战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唉……真是一败涂地啊,咱们一下子就退了一百多里,队形都散了,本来想这下可好,后有鬼子,前有八路,咱们这下全完蛋了,没想到八路给我们让了一条路,顶在前面帮我们打起了鬼子!我看到这种情况,就带着兄弟们回头就干鬼子,结果后面的人没跟上,被鬼子抓了个活的。” 寸头战俘朝廖百夏鞠躬道:“贵军不愧是正义之师,不过鄙人受党国教育多年,一时无法解开心结,还请先生谅解。既然这里的兄弟们都信得过先生,我也愿将这百八十斤交付给先生,请先生带着我们,和鬼子拼了!” 廖百夏心神不宁,礼貌地拱了拱手,说道:“阁下过谦了,廖某尚无此打算,也未必有这个能力,而且此处说话并不安全,还需谨言慎行才好。” 寸头战俘不以为然,一挥手说道:“你是说这里有奸细是吧?我就把话放在这儿,怕个毛啊!反正是个死,不如早点来个痛快的!” 第二天下午,野泽雄二亲自带队巡查监舍,在日本兵翻床铺检查的时候,他径直走向中田佑男,面带微笑地说道:“上次,先生主动找我,是否有事没有来得及相告?” 中田佑男的心又起了一阵刺痛,他压抑住仇恨,陪着笑,打了一串手语,意思是:“阁下收藏的乐曲很美,我想再听听……” 野泽雄二双手扶住中田佑男的肩膀,紧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这就对了!有什么事就要及时向皇军报告!” 中田佑男目露一丝恐慌,他听出了野泽雄二话中的不怀好意,但又无法辩白与解释,不禁呆立原地。 野泽雄二依旧面带笑容,双手离开了中田佑男的肩膀,转身向区良驹走去,他伸出右手,十分热情地对区良驹说道:“区团长,有日子没见了!” 区良驹面对野泽雄二伸过来的右手,稍一迟疑,便也伸出右手握了一握,并向野泽雄二微微点头致意。 一些战俘向区良驹投来鄙夷的目光,但那寸头战俘似乎不以为意。而另一些战俘则心中直嘀咕:“这鬼子他娘的玩的哪一出啊?来认亲来了?” 晏轲仔细地观察着野泽雄二及其接触者的一举一动,似乎并没有什么破绽,看不出有谁传递了丰富的讯息。 野泽雄二看了晏轲一眼,然后走向那坐在床头一言不发的寸头战俘,低下身子和蔼地问道:“阁下可还习惯这里的条件?昨夜睡得好吧?” 寸头战俘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并不理会野泽雄二。 野泽雄二直起身子,背负着双手,朝众战俘微笑着说道:“听说,昨夜有人鼓动叛乱?还想推举廖先生为头领?” 廖百夏和晏轲的心里同时一个激灵——鬼子的奸细!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递了消息! 廖百夏微微一笑,说道:“老生常谈,不过是过过嘴瘾,阁下多虑了!” 野泽雄二点头赞许,道:“中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有句俗话,叫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廖先生,我们是朋友,你绝不可受人蛊惑,让我为难!” 廖百夏微皱眉头,说道:“只要你们善待我们,没人愿意造反。” 野泽雄二又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转向寸头战俘,语气稍稍显得严厉:“阁下初来乍到,皇军待你不薄,为何要鼓动他人与皇军拼命?” 众人皆大吃一惊,这些话是在屋内说的,而且声音不大,即使在外面门外贴着耳朵也不会听得如此清晰,何况,这里面的高手可不少,不可能门外站着个偷听的,大家还浑然不知——很显然,又是内奸干的坏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73章:高手野泽雄二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寸头战俘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捏紧了拳头,突然间,几名日本兵端起枪齐齐地指着他。 监舍里仿佛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寒霜,“鸭掌”甚至打起了寒战,浑身发抖;张金合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感觉自己的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在阴森森地看着他,当然,他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野泽雄二目露凶光,更加严厉地说道:“公然挑唆与皇军作对,该当何罪!” 话音刚落,两名日本兵收起枪背在身后,走上前用力扭住寸头战俘双臂,将他的上身按了下去。寸头战俘脸色变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突然大吼一声,双肩一沉,一个甩手挣脱两名日本兵,继而跳起对着野泽雄二怒目而视。 众人一阵骚动,野泽雄二却不动声色。一名日本兵抢身站到了野泽雄二身前,保护着他,其余日本兵则纷纷举枪对准了寸头战俘的头部。 野泽雄二伸手将拦在身前的日本兵拉开,冷冷地说道:“不要拦,让他过来!”一众日本兵听闻并未迟疑,迅速散开,并在外围隔开众人,让出一处空间——很明显,他们对自己长官的“单挑”实力信心十足。 寸头战俘不禁怒火中烧,他看了看四周不知所措的战俘,长叹一声,说道:“罢了!老子拼了!”,随即突然一个旋风腿踢向野泽雄二面门,野泽雄二居然并不躲闪,而是迅速抬起右肘格挡,随即侧身还了一记侧踢。 由于监舍狭小且环境陌生,寸头战俘收腿并飞身躲闪时收力不住,撞到了一张床上,那木床“咔嚓”一声,一下子倒塌了下来。 野泽雄二目光大盛,抓住机会,大步上前快速再出一脚,寸头战俘躲闪不及,顿时被踢倒在地!寸头战俘闷哼一声,刚想爬起来反击,却猛然跌倒,面露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刷地流了下来! 众人大惊失色——寸头战俘武艺不差,却短短几个回合就被踢废了腿,野泽雄二当众露出这一手确实出人意料,也让人非常吃惊!而且举手投足间摆明了满满的蔑视。 野泽雄二用手整了整自己的军装,掸了掸肩膀处的灰尘,面带不屑之色,一众日本兵也熟视无睹,仿佛一切发生得理所当然。 寸头战俘单腿支在地上,抬起头紧盯着野泽雄二,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鬼子军官,竟然武功如此高强!这时,两名日本兵已奔过去,拿起枪托就往寸头战俘身上猛砸,寸头战俘头部被砸,血流满面,不一会儿便昏死过去。 野泽雄二喝止了日本兵,转身微笑着对众战俘说道:“皇军本欲亲善,不料此人却不识好歹,今日略施惩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监舍中一片悄然无声,无人答话。野泽雄二似乎对此震慑效果较为满意,说道:“大家不要拘束,只要忠于皇军、服从管理,依旧可以优待!”说完一挥手,转身带队离开了监舍,拖后的两名日本兵合力将昏倒的寸头战俘拖了出去。 野泽雄二突然来到监舍巡查,自然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有意前来警告。更令人惊诧的是,他似乎对这间监舍里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甚至连谁说了什么话,都一清二楚——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那就真见了鬼! 战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开口说话,生怕一个不留神,又被鬼子抓了把柄。过了好一会儿,川军老兵才打破沉默,说道:“憋死老子了,不管了,横竖是个死,老子还是要骂骂鬼子,谁他娘的要告密就告密去!” 另一名战俘冷冷地说道:“老哥,在鬼子眼里,咱们就是摆在案板上的肉,随时可以取了咱们的命,咱们这点本事,可比不上刚才那位寸头兄弟,鬼子都懒得搭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晏轲用手指悄悄捅了捅呆若木鸡的张金合,低声问道:“可看出什么了?”张金合像是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接着他似乎又是自言自语:“都他娘的像受气包一样,难道是老子原来想错了?” 晏轲看到张金合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他正在梳理线索,而且十有八九有了进展,便不再说话,怕扰乱了他的思路。张金合似乎一楞,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用一种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觉,咱们以后少在人面前嘀咕。” 晏轲明白张金合的担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躺了下来。他要自己好好分析一下,那个内奸到底是通过什么法子通的风、报的信。 廖百夏始终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他深深地感到:尽管那个内奸依旧深藏不露,但显然已经按捺不住,一定会很快露出马脚!但随着情势越来越紧急,鬼子的耐心也越来越少,对特俘营中战俘的迫害也将越来越频繁! 半夜,辗转反侧的廖百夏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几声近乎绝望的叫骂,随后就是汽车发动的声音,他不由得低叹了一口气,暗想一定是哪个同胞,也许就是刚才那名寸头战俘遭到了迫害。 次日一大早,沈一秋就将廖百夏叫到了医务室,廖百夏迫不及待地向沈一秋征询了寸头战俘所说“皖南新四军全军覆没”之事。沈一秋神情严肃,说道:“是的,不久前,皖南新四军直属部队9000余人在泾县突遭国民党8万余重兵围袭,除第一纵队2000余人分散突围外,大部牺牲,叶挺军长在谈判时被扣押。” 廖百夏听闻心情沉重起来,他愤怒地说道:“国民党这不是自毁长城、自促亡图么?鬼子一定会乘虚而入,坐收渔翁之利!” 沈一秋点了点头,说道:“事件发生后,党中央一方面对国民党顽固派进行了强烈谴责和正义声讨,另一方面,为了避免同室操戈,党中央指示我们要冷静对待,以实际行动维护统一抗战大局,这也是我没有及时告诉你这起事件的原因,组织上怕你们过于激动,做出不冷静的事来。” 廖百夏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悲愤地说道:“这些壮烈牺牲的同志,用自己的鲜血给全国人民上了一堂警示课,将使得国民党顽固派陷入政治孤立,也将反过来促进国民党内部将领的反省,我想,同志们的血不会白流,国共合作、一致抗日的路线将会更巩固。沈一秋同志,组织上有最新的指示吗?” 沈一秋没有正面回答,她说:“现在除了正面战场,我们和鬼子的情报战也很激烈。昨夜,龟田军医突然带着医疗队撤离了这里,还托人今晨转告我,让我安心在此工作和研究。原本王子洋同志指示我搜集龟田病毒研究有关情报,为揭露鬼子暴行做准备工作,我猜测他们不知从哪个渠道察觉到了组织的计划。” 廖百夏心中一紧,问道:“难道又出了叛徒?” 沈一秋摇摇头:“这倒未必,只是太原特务机关的木村俊树的确是个难对付的人,他培养的耳目众多,情报也很精准,不得不防。前些日子,国民党政府已向国际社会披露鬼子搞反人类的细菌病毒研究,然而由于没有确凿证据,被鬼子反咬了一口。我想,鬼子是为了以防万一,命令此类研究所立即转移地点。” 沈一秋看了看医务室大门,停顿了一下,沉声说道:“随着鬼子军医转移的,还有几名新进来,被当作‘活体材料’的同胞,有一名同胞据说是从你们那间监舍带出来的,已经当场被注射致命病毒致死,其余人随时会被注射新研制的疫情病毒,作为传染源放出去。据我所知,这种病毒传染性极强,潜伏期长达一周,足够时间传染疫情,而且只会伤人,不伤牲畜。” 廖百夏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鬼子如此歹毒,如此丧心病狂,就不怕报应吗?” 沈一秋摇摇头,继续说道:“当前战场形势胶着,都是大兵团作战,短期内鬼子不会使用细菌病毒武器,但也绝不可盲目乐观,掉以轻心。我要告诉你的是:虽然国民党顽固派剿灭我军的心思不死,但抗战大局前,必须团结一致抗日,中央也拟配合国民党政府通过宣传途径揭露鬼子的反人类研究,通过国际社会给日军施压,但是苦于证据不足,说服力不强,还不能实施。” 廖百夏心中一动,看着沈一秋又欲言又止。 沈一秋看出他的心思,微笑着说道:“我及时向上级汇报了中田佑男的情况,说有名日本战地记者掌握了不少鬼子罪行证据,组织上很快查明,中田佑男在日本国内文化界有一定影响力,其家人甚至与日本首相府的高官有亲戚关系。王子洋同志立即拍板,命令你我将中田佑男营救出来。” 廖百夏一阵激动,立刻严肃地表态道:“请转告子洋同志,廖百夏就算自己的命不要,也要完成组织交办的任务!” 现在,营救中田佑男已经成为了组织行动,廖百夏顿时信心百倍,但他也十分清楚,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狡诈异常的野泽雄二有着超出常人的冷静和算计,令人感叹“我在明、敌在暗”的无奈,无从提防。 他早已细心观察过监舍里的所有人,认为要想完成这个任务,首先需要晏轲的帮助——这名国民党部队的士兵、军统的“编外特工”,尽管对革命事业的理解还停留在表面,行事也不是特别成熟,但却有着相当的智慧与野泽雄二周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74章:风云变幻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廖百夏听了沈一秋的话,也知道与晏轲说话不必拐弯抹脚,所以在午餐后的放风时,找了机会,直截了当地告诉晏轲,说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将中田佑男救出去,并希望得到晏轲的帮助。 晏轲低头沉默了几秒钟,抬头对廖百夏说道:“沈一秋也是这个意思吧?” 廖百夏突然笑了:“你与沈姑娘真是心有灵犀啊,不错,是我请求沈姑娘帮忙,她答应了。” 晏轲也微微一笑,他看了看四周,说道:“廖先生不必瞒我,原先我以为沈一秋是军统的人,现在我可以基本肯定,她是你们八路的人!” 廖百夏虽然早就预计到晏轲看出了沈一秋的身份,但不知为何还是有些忧虑——显然,晏轲能看出来的事情,野泽雄二未必看不出来! 晏轲似乎看出了廖百夏的担心,微笑着说道:“廖先生不必多虑,我与沈一秋认识很久了,她的一些变化,我能察觉得到,但日本人可没有我这么了解她。而且,我看得出来,野泽雄二对沈一秋的追求不像是逢场作戏,所以她是安全的。” 廖百夏眼中一亮,暗自感叹道:不愧是受过军统训练的,看来,沈一秋看得很清楚,很多事根本瞒不了他。 廖百夏微笑着说道:“那么,你的看法呢?” 晏轲看着廖百夏,凛然说道:“我相信沈一秋,也相信廖先生,虽然我对日本人没什么好感,但是我能感觉得到,救出这个日本人,对打鬼子有好处!别的都没用,光凭这一点就够了,我晏轲愿意听从廖先生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廖百夏心中一片欣慰,他知道晏轲此时的表态,虽然只是停留在“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表面,但以他的善良本性和才华智慧,如果加以指点培养,假以时日,必将在中华民族解放事业中熔铸忠信义勇,百炼成钢,成为中流砥柱、国之栋梁! 廖百夏作为一名党的政工干部,他十分清楚队伍、人才对革命事业的重要性,他希望进一步引导这个优秀的年青人,通过不断磨练,在实践中树立起坚定的信仰,从而更加自觉主动地为革命事业做出积极贡献! 晏轲没有注意到廖百夏的欣喜表情,继续说道:“不过,我们的力量太弱了,如果只靠你、我和沈一秋,想完成越狱这件事,几乎不可能。” 廖百夏说道:“你说的很对,这件事要想成功,必须联合多数人的力量,心往一处使,主动寻找机会,才会有希望!我想,你一定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晏轲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这个宿舍,无论是区团良驹、四川佬,还有张金合、鸭掌,都有自己的绝活,都可以发挥积极作用。而你们八路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直都有地下组织在活动,谋划着里应外合!” 廖百夏此刻也觉得无需掩饰,他沉着地说道:“你猜得不错,组织是我们的战斗堡垒,但我们有纪律,一些事不能向组织以外的人透露,请你谅解。不过,我们的组织,十分欢迎你这样的有志青年加入,与我们并肩战斗!” 晏轲不由一楞,他听得出廖百夏那由衷的赞美,以及话中更深层的含义。 他微微一笑,拱手说道:“谢廖先生抬举,送走那个日本记者之后,我还要完成杨大哥的遗愿,出去向我的组织复命,所以也需要你们的帮助!” 廖百夏也微微一笑,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晏轲的肩膀,说道:“不管在哪个阵营,我们都是中国军人,都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是我们当前共同的目标。” 突然,一阵尖利的长哨声传来,还有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他们知道:擂台角斗又要开始了。 今天的角斗是月度决赛,区良驹遇到了强劲的对手,使出浑身解数后,才连续击败三名对手,但自己也受到重创,鼻青脸肿,几乎瘫倒在摆台上。 当第三名对手被区良驹一掌劈倒时,野泽雄二走到擂台中间,对区良驹竖起了大拇指:“区先生不仅是能工巧匠,还是格斗高手,皇军不会食言,区先生再坚持几场,便可最终问鼎、获得自由!” 区良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昏迷的对手,再注视着野泽雄二略带笑意的眼神,一言不发,蹒跚着走下了擂台,他那两名忠心耿耿的“随从”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回到监舍,区良驹盘腿在床上打坐,试图尽快恢复元气,从他那苍白的脸色和额上细密的汗珠来看,这一次可能是受了较重的内伤。 一名随从拿过一块旧毛巾,给区良驹擦了擦汗,带着一丝哭腔说道:“天天不是抽血,就是打擂,什么时候才是头啊!团长,你还真信了鬼子,准备打出去?” 一旁的川军老兵听闻此言,略带一丝讥笑:“鬼子的话就是放屁!何况就算打赢了,也是拿其他兄弟在垫背,老子就不上鬼子的当!” 一名战俘搭腔道:“老哥,人各有志,别他娘的对牛谈琴!” 别一名战俘则有些不屑一顾:“打不过就打不过,就别吹牛逼了!” 区良驹似乎什么话也没听到,依旧闭目养神。 这时,廖百夏站了出来,向众人摆了摆手,说道:“大家错怪区团长了!”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廖某方才看的明白,区团长是为了不伤人性命,才受的伤,如此高风亮节、委曲求全,实在令人钦佩不已!” 区良驹的身子颤了一下,但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吐了口气,说道:“深藏不露者大有人在,区某人不存在委曲。” 川军老兵恍然大悟地挠了挠后脑勺,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难怪老子有几招看得不明白,原来如此,看来这小子还挺讲义气!” 川军老兵的嗓门大,他的自言自语与当众说话没多少区别,众人听后,不少人若有所思,似乎在回想打擂时区良驹的表现,纷纷点头。 监舍的门突然被打开,山田带着两名日本兵走了进来。 山田径直来到区良驹面前,说道:“区先生,中佐有请!” 区良驹的一名“随从”连忙站起来,说道:“我们团长受伤很重,不能行走!” 山田伸手将那“随从”推开,上身前倾,面带微笑,不动不动地看着区良驹。 区良驹睁开眼睛,稍稍吐纳了几口气,然后便吃力地下了床。一名“随从”叫道:“团长……”,上前想拦住区良驹,另一名“随从”也站了起来,来到区良驹的身边。 区良驹同时拍了拍两名“随从”的肩膀,微笑道:“兄弟们,我死不了!”随即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昂首挺胸,随着山田等人离开了监舍。 两名“随从”担心区良驹的安全,焦燥不安,廖百夏安慰他们道:“野泽雄二当众宣布要善待区团长,不会轻易打自己脸,我想是有事相商。” 一名“随从”脸胀得通红:“和鬼子有什么可商量的?我用性命担保,我们团长不是汉奸!” 廖百夏笑了笑,说道:“你误会了,野泽雄二是真的有事要向区团长请教!” 众人有些不解,廖百夏也不再解释。晏轲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张金合,张金合苦笑着摇了摇头。 区良驹一晚上都没出现,直到第二天早餐后才被一名日本兵押回了监舍,两名“随从”赶紧迎了上去,想要问什么,却发现区良驹脸色阴沉,便不敢多问。 下午放风时间,不少战俘零零星地去看悬崖边上的战斗机,日本兵已经在那里划了警戒线,所以只能远观、不能接近。 战俘营上空的云层逐渐聚拢,像是山雨欲来,四处巡逻的日本兵也少了许多。 廖百夏与晏轲刚刚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想要商议营救中田佑男的事情,远远地看到区良驹匆匆向他们走来,不禁对视了一眼:这区良驹,向来都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从来不会主动找人,这一次像是有什么急事! 很快,区良驹就来到两人面前,面色极为凝重,朝他们拱了拱手。 廖百夏心知区良驹不喜求人,让他主动开口可能会觉得尴尬,便抢先友好地问道:“区团长来了?可是有何指教?” 区良驹正色朝廖百夏说道:“不敢当!区某不会拐弯抹脚,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廖先生,咱们都是中国军人,不该如此窝囊地苟活于日本人的俘虏营!在下无能,不能为兄弟们做些什么,所以特来恳求廖先生,牵头统一策划组织与鬼子抗争,区某愿意听从廖先生安排!” 晏轲听后心中一下子警觉起来:这区良驹向来心高气傲,突如其来地说出这番话,可是下了不小的决心,当然,这也极可能意味着情势到了相当紧急的时刻! 廖百夏也是一楞,他拱手问道:“区团长发现了什么,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 区良驹脸色更加阴沉,皱眉说道:“近来,鬼子抽血越来越频繁,擂台角斗也越来越残酷,很明显,活着出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所以,不如和鬼子拼了,死也死得壮烈!你我都是指挥官,很清楚一盘散沙将毫无战斗力,必须统一行动,才有希望!” 廖百夏沉吟片刻,说道:“区团长过谦了,你我均属国民革命军序列,按照军衔,你是我的长官,廖某应听从区团长指挥才是!” 区良驹有些不快:“你们八路的干部,就是这般婆婆妈妈!区某有自知之明,否则也不会推辞!” 廖百夏严肃地说道:“承蒙区团长抬举,廖某愧不敢当,此处防备森严,连杨兄这般顶尖高手也为此牺牲,因此,越狱与抗争均毫无胜算,还需从长计议。” 区良驹拱手道:“廖先生看来还是信不过我。区某是个明白人,杨兄牺牲乃是因为出了奸细,否则应该得以脱身,更何况,你们策划的越狱也有成功先例!” 廖百夏有些吃惊,道:“哦,区团长所言成功先例是哪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75章:策划越狱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区良驹看了晏轲一眼,说道:“先前,这位晏兄弟与集中营里的看守里应外合,已经解救出一人,这可瞒不了我!” 晏轲一楞,难道区良驹说的是石小溪?他急忙问道:“依区团长之见,那人已经安全脱险了?” 区良驹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如果那人被捕或者死了,野泽雄二一定会将其拉出来示众,以此来炫耀自己、警告咱们,而且,他一定会当众处决‘叛徒’,而不是私下杀死那个翻译官。” 晏轲与廖百夏对视了一眼,觉得此言不无道理,如此看来,石小溪确实有可能逃离了魔窟,这一点,廖百夏也曾猜测过,而且当时他猜测野泽雄二设了个圈套让那个伪军中队长钻,并没有发现石小溪的重要身份。 晏轲此时的心突然起了刺痛,他又想起了钱六那看似玩世不恭、实则重情重义的面孔——如果石小溪果真脱险,那么原本贪生怕死的钱六是用多大的决心在和鬼子拼命啊!而拯救石小溪其实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为了完成兄弟的托付! 区良驹注意到了晏轲脸上的表情变化,但没有想太多,继续说道:“野泽雄二是个阴险、狂妄和自负的家伙,他不可能不知道大家心里的真实想法,却非要善待我们、甚至让我们能自由串联,这不是很怪的事吗?” 廖百夏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区团长发现了什么?” 区良驹没有立即回答,转而言其它道:“廖先生可曾听说过三年前那场武汉空中保卫战?” 廖百夏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微微点头说道:“当然知道!那是一次可以载入史册的战斗,当日,国军67架战机紧急升空,英勇击退鬼子由48架战机组成的重型轰炸机组,拯救无数百姓,但也付出了惨痛代价。” 区良驹声音有些微微颤抖:“野泽雄二是日本土埔海军航空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也是一名非常可怕的优秀飞行员,在空战中击落过我军不少战机,也执行过轰炸平民目标的任务,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他在那场空战中驾驶护航战机猛然杀进我军机群,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落我军3架战机!若非我军陈怀民少尉也杀入了敌机机群,并与鬼子主力战机同归于尽,迫使鬼子机群返航,我军必败无疑!” 廖百夏的神情更加肃穆,晏轲则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并不知道,在那场史无前例的大空战中,国军战机数量虽然占优,但却很快处于被动挨打局面,危急时刻,一名中国飞行员不顾一切,操纵飞机撞毁日军一架主力战机,这才瓦解了部分日军飞行员的斗志,纷纷掉转机头逃走。 晏轲的脑中浮现出空战的惨烈场景,也浮现出在太原保护战战场上奋勇杀敌、前仆后继的那些战友身影,再次对自己当初的逃兵行为感到无地自容。 区良驹继续说道:“野泽雄二也被迫返航后,心中很不服气,决心再到空中证明自己,没想到却在一次战前训练时出了事故,身负重伤,尔后被其舅舅——鬼子第一军司令筱冢义男安排到了集中营,尽管军衔不低,对他而言却是莫大的耻辱。他痛恨这里的中国军人,认为是我们拖了他的后腿,但却又需要通过管理我们,来展示他的才华,这也让他的行为越来越变态。” 廖百夏与晏轲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他们均没有想到看似什么也不关心的区良驹竟然神出鬼没地弄来这么多情报! 区良驹停顿了几秒钟,严肃地说道:“野泽雄二对管理集中营毫无兴趣,他的目标是重新当飞行员,所以他想方设法地弄来了一架飞机,为的是不要荒废操作,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游说他的舅舅,看起来确实有可能会调军种。他之所以让我们自由行动,甚至不阻拦各起越狱策划,顶多就是口头警告,那是因为,他根本就瞧不起我们这些中国军人,并且要在临走前,一个个玩死大家!” 廖百夏眉头紧锁,默默点头,他对区良驹说道:“区团长向来稳重,一定是有了可行的方案,才来找我们商量。不妨直言。” 区良驹微微一笑:“在廖先生面前,我不该有什么秘密。只是时机未到,为防止走漏风声,恕我还不能相告。且我也还需进一步验证其可行性,如若成熟,必会第一时间告知廖先生。当前,我们最要紧的可能是要做另一件事!” 廖百夏微微一怔,随即面带笑容,说道:“区团长考虑周全,在下佩服!”他转身对晏轲说道:“晏兄弟,你觉得呢?” 晏轲毫不犹豫地说道:“区团长所言极是,怎么出去是下一步的事情,现在我们还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要解决,那就是:到底谁是鬼子的卧底,这个雷不除,我们始终要受制于人!” 廖百夏微笑地点了点头,转而对区良驹说道:“区团长可有良策?” 区良驹看了廖百夏一眼,突然笑了:“这个,廖先生一定早有对策,大概一直在防着我吧?怕我捣乱。现在,我想廖先生可以安排了。” 廖百夏也笑了:“我们的计划需要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同时也离不开区团长的支持!” 区良驹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可我还是得和廖先生唱反调。” 第二天早餐之后,日军伙夫班长突然把晏轲叫到后厨,早已等待在那里的山田笑容可掬地对晏轲说道:“后天,是野泽中佐的生日,受其委托,特邀晏先生参加,同时,也请晏先生协助食堂准备几道京东风味料理,拜托了!” 晏轲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立正对山田说道:“太君如此瞧得起我,我也必不负中佐之所托!” 听说野泽雄二要过生日,廖百夏和晏轲觉得机会来了。他们紧急商议后,由廖百夏牵头,召集晏轲、川军老兵、两名八路军战士和几名监舍里的活跃分子一起议事,不一会儿,中田佑男等人也好地围了过来。 廖百夏郑重地说道:“兄弟们,种种迹象表明:鬼子对我们的迫害将会愈演愈烈,如果依旧这样行尸走肉般活着,无异于排队等死!我知道,大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出去,廖某愿意牵这个头,带着大家集体逃出这里!” 川军老兵大大咧咧地说道:“这些日子,老子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怎么个逃出法,廖先生有什么妙计,就不用绕弯子了,咱们兄弟都听先生的!” 廖百夏看了一眼身边的晏轲,对众人说道:“后天就是野泽雄二的生日,鬼子军官们可能会聚餐庆祝,晏兄弟将会找机会在饭菜里下毒,一旦得手,这里必然会一片混乱,届时,将由我带着大家集体越狱!兄弟们,成败在此一举,咱们一定要统一行动,如遇鬼子兵阻拦,大家知道该怎么做!” 众人听了廖百夏的一番动员,顿觉热血沸腾,川军老兵兴奋地说道:“老子等这个时候已经很久了!到时,老子负责断后,大家先走!” 一名战俘冷冷地说道:“老哥,鬼子机枪是在前面的门口拦着,你断后是啥子意思?” 川军老兵一楞,随即骂道:“你他娘的少在这里和老子抬杠,懒得理你!我听廖先生的,指哪到哪!” 廖百夏一摆手,说道:“好了,大家要冷静,别自己乱了阵脚。既然是我带着大家,那当然是我冲在最前面,四川来的几位兄弟那就断后吧!中途免不了有夺枪、反击等行动,大家都是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见机行事就好!” 众人安静下来,个个脸色凝重,只有区良驹一言不发,面露不屑之色。 廖百夏环顾四周,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有没有不想走的?” 张金合立即站出来,拱手说道:“这个……廖先生,我这几天脚底生了疮,行动不便,怕拖大家后腿,就不参与了。” 晏轲见张金合要当缩头乌龟,忍不住指着他骂道:“你个孬种!”没想到张金合居然毫无惭愧之色,拍拍屁股返身走到床上躺了下来。 廖百夏没有看张金合,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区良驹,微笑着说道:“区团长武艺高强,是否愿助一臂之力?” 区良驹冷冷地说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廖百夏突然脸色一沉,严厉地说道:“这次计划,关系到十几位兄弟的性命,所以,这几天大家的行动可能会受到一些约束,吃、喝、行都要在一起,不得单独离开,否则将视同内奸论处!” 区良驹翻身坐起,怒道:“那又怎么样?” 话音刚落,川军老兵和七、八名战俘齐刷刷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捏着拳头来到区良驹的身边,一名大块头战俘朝着区良驹晃了晃拳头,面带狰狞地说道:“你说会怎么样?” 区良驹鼻孔里“哼”了一声,默默地回到床上打坐,不再理会这一干人。 随后的一天,川军老兵自发地担当了“督察”职责,就餐、睡觉都会暗中清点人数,放风时也派了几个可靠的人专门盯着。整个监舍也就十几号人,廖百夏和晏轲也默默观察着战俘们的动向,却什么也没发现,看起来没有任何人有接触鬼子的机会。 日本兵除了每天的例行检查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廖百夏和晏轲反倒更加疑心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76章:张机设阱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野泽生日的那天,监舍里所有的人都起得非常早,中田佑男甚至一夜没合眼,眼睛上一圈乌黑。早餐过后,众人统一回到监舍,区良驹则依旧坐在床头打坐吐呐,他的面色已经略带红润,看样子,内伤即将痊愈。 山田带着两名日本兵推开监舍的门走了进来,他先是从前到后巡视了一番,尔后在中间停了下来,向两侧望了望众人,面带一丝笑容地问道:“往日清晨都是吵吵闹闹,今日为何如此安静?” 晏轲迎上前,点头哈腰地说道:“太君,我对兄弟们说,今天是野泽中佐的生日,兄弟们不知会安排什么活动安排,故此有些紧张。” 山田仰面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你们的,多虑了!中佐的生日就是我们的节日,不会见血!活动嘛,只有文娱,没有武斗!大家可自娱自乐,不必拘束!此外,我也宣布,今日晚餐之前,允许赌博!” 听说可以赌博,一名战俘禁不住搓了搓手、吐了口唾沫,脸上现出神采飞扬的样子,结果遇到川军老兵严厉的眼神,立即兴味索然。 晏轲看了一眼那名战俘,然后面向山田连忙说道:“无论什么时候,皇军在与不在,我们均是一样的守规矩,绝不沾赌!” 山田很满意晏轲的态度,赞许地点了点头:“哟希!”然后走到川军老兵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不无嘲讽地说道:“再说了,你们身上除了跳蚤,还有什么?拿什么来赌?咹?” 川军老兵压抑着满腔的怒火,脸色铁青,身子微微颤抖,廖百夏赶紧上前解围,话中有话地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精神点,准备准备,为中佐庆生!” 山田环顾到众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严厉地说道:“皇军开恩,特准今日伙食优待、行动自由,但谁若不识好歹,胆敢在今天闹事,皇军绝不轻饶!” 随后,他又换了一幅笑脸对廖百夏说道:“我这次来,还受中佐委托,邀请廖先生到他办公室去对弈一局,中佐还特意嘱咐,此番对弈纯属以棋会友,请廖先生不必介怀输赢。” 廖百夏微笑道:“中佐要下棋,其实不必使这激将法,廖某棋艺不精,但也绝不会轻易推秤认负,我即刻随山田君去讨教一二!” 山田微一欠身,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廖百夏起身就走,山田在临出门前,转身又对送到门口的晏轲说道:“不要忘了提前准备午餐!一个时辰之后,你的,也到中佐办公室,听候差遣!” 山田与廖百夏走后,几名战俘围到了晏轲身边,川军老兵不无担心地说:“莫不是又走漏了风声?廖先生会不会有危险?” 晏轲目光还盯着门外,深沉地说道:“可能只是凑巧,这些天我们都看得很紧,不应该走漏风声。” 晏轲停顿了一下,将视线转向川军老兵,严肃地说道:“事情没有想像得那么糟糕,一切仍按计划进行,万一情况有变,行动当即取消。老哥切记:不论发生什么事,兄弟们都不要冲动!” 川军老兵和几名战俘纷纷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显然,廖百夏的短暂离开,让战俘们觉得失去了主心骨,自然而然地将晏轲视作带领大家行动的核心人物。 晏轲环顾着监舍的环境,中田佑男、“鸭掌”等人均用十分复杂的眼光看着他,区良驹依旧在闭目养神,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晏轲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他也清楚一切都没有超出正常范围,见机行事的空间还十分充足。 晏轲走到张金合的身边,朝他耳语了几句,张金合听完立即跳了起来:“什么?老子不干!” 晏轲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干也得干!” 川军老兵听到争执,腾腾两步就走到张金合的面前,指着他鼻子骂道:“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啊!” 晏轲伸手拽住了川军老兵,心中却暗骂道:“他娘的,张金合这小子确实是老狐狸,装得还真像!” 一个时辰后,一名日本兵走进监舍,将晏轲带了出去。 晏轲来到野泽雄二的办公室,见到野泽雄二与廖百夏端坐在茶几两端,从两人无比严肃的表情来看,这盘棋正杀得难解难分,到了关键时刻。一身军装的山田则在一旁站立着观战,眉头微皱,偶尔还摇摇头。 日本兵将晏轲带进来后,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晏轲刚想开口说话,被山田用手势制止。野泽雄二稍稍抬头看了看晏轲,轻描淡写地说道:“请坐!” 晏轲凑过去一看,只见棋面上,野泽雄二执黑咄咄逼人,不断蚕食着廖百夏的“根据地”,中部几块“铜墙铁臂”遥相呼应,形成了“大模样”,形势上看,黑子优势明显,白子要想翻盘,难度很大。 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晏轲这个围棋“半吊子”很快发现几颗看似“孤子”的白子,虽然贴近黑子的势力,但如果通过“尖”“跳”等手段,配合一些“声东击西”手段,极有可能与“根据地”的白子取得联络,更妙的是,如果黑子强行阻断,这几颗白子便可顺势将几条黑子“铁臂”予以分割,掀起“绝地反击”!这样的话,这局棋不仅胜负难料,而且一定是以一方大败而告终! 当然,廖百夏的目标也不是赢棋,而是为了分散野泽雄二的注意力,所以落子极为谨慎,尽可能地让野泽雄二难受。 眼看双方棋局胶着,晏轲抓住这个机会,悄悄地观察起办公室里的摆设来。 晏轲的目光突然被野泽雄二办公桌上的几个泥人吸引,这些泥人,晏轲记得是“鸭掌”昨天捏的,像往常一样放在了床头,因为看起来是半成品,所以没人感兴趣,没想到鬼子巡查的时候也一并收了去。 晏轲心中一动,不自觉地朝野泽雄二的办公桌走去,想走近几步仔细看看,不料山田猛然站起,喝道:“站住!中佐办公室,是随便可以看的吗?” 野泽雄二放下棋子,抬头看了一下,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紧盯着山田,责备道:“区区小事,何必喧哗!今日午宴便设在食堂,士兵们除岗哨外,可悉数参加!你速将我之前所拟菜单交给燕子先生,精心准备午餐!” 山田一个立正:“哈依!”随即走到晏轲身边,微笑着说道:“先生,请吧!” 晏轲心中有些嘀咕:这鬼子刚把我叫去,又把轰出来,玩的是哪一出啊?他猜测野泽雄二起先约他来观战,是觉得胜券在握,没想到现在只是略占优势,胜负还不好说,所以也顾不上理会他。 山田陪着晏轲一起来到了食堂后厨,正在准备午餐的伙夫们就像没看到他们一样,只有伙夫班长微笑着过来迎接。 山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交给了伙夫班长,伙夫班长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用日语说道:“山田君,你这可是在为难我呀!有几道食材,我这里没有存货!” 山田朝伙夫班长鞠了一躬,诚恳地说道:“野泽君的生日是大喜事,中佐办公室的小灶难以满足,有劳阁下费心!” 伙夫班长点了点头,将晏轲带进厨房的一个独立灶间,指着那张纸上其中几道菜名说道:“这几道菜,就有请阁下全面操刀,是中佐办公室专用,用量嘛,往日的两倍即可!我就在外面安排其他食谱,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晏轲拱手道谢,这段时间,他与这些日本伙夫们混得较熟,特别是这伙夫班长,认定他是“良民”,对他毫无戒备之心。 伙夫班长离开后,晏轲便开始按在京都料理店学来的工艺做起了料理,但不知为何,野泽雄二办公桌上几个横七竖八的泥人始终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鬼子这么喜欢泥人?还放在办公桌上把玩? 他的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这预感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也不愿相信。 眼看那些生吃的料理都已拼盘成形,晏轲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稍稍背过身去,挡住灶间门外的视线。 外边的厨房大间里,伙夫们都在忙碌,谁也没有时间关注晏轲在干什么。 不一会儿,晏轲便与两名伙夫端着盛满料理的三个托盘来到野泽雄二的办公室。他看到,办公室的中间已经摆了一张小圆桌,特俘营里几名日本军官均在场,令人意外的是,廖百夏坐在了野泽雄二的右手席,显然,野泽雄二又在有意展示自己的“亲善仁爱”。 晏轲在摆放料理的时候,偷瞄了一眼野泽雄二的办公桌,发现桌上的几个泥人已经不翼而飞,他想起杨啸出事前的那天,野泽雄二曾来过监舍拿走泥人,一些原本十分模糊的事情顿时清晰起来! 晏轲平抑着自己的心情,尽量显得轻松,野泽雄二看着满满一桌各色料理,不由喜笑颜开,夸赞道:“不愧是京都料理,如此美味佳肴,令人垂涎欲滴!” 随即,指着山田边上的一个空位,对晏轲说道:“请入席!” 晏轲看起来有些受宠若惊,把双手在身上擦了好多遍以后,才点头哈腰地坐了下来,还不慎碰到了山田的腿,连声道歉。山田不予理会,只是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晏轲见面前的杯子还空着,众人似乎还在等待,有些冷场,便没话找话地朝野泽雄二说道:“中佐阁下今日过寿,怎么不见沈小姐?” 野泽雄二点头微笑道:“还是燕子先生了解鄙人,沈小姐今天恰好有紧急公务,晚餐前就会回来。” 晏轲假装恍然大悟道:“原来中佐阁下要与沈小姐单独庆祝,在下鲁莽,惭愧惭愧!” 一众日本军官轻轻发出笑声,但身子仍是坐得笔直。廖百夏则微微摇头苦笑。 这时,一名日本兵匆忙从外面拿着几瓶红酒过来,将各人面前的空杯子斟满,看起来开酒瓶时出了些小状况,毕竟这种高档红酒,不是平常能喝得到的。 野泽雄二待大家都落了座,站起环顾四周,微笑着说道:“诗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钦千百杯!今天是鄙人生日,十分荣幸能够邀请到诸位光临!” 众人连忙鼓掌,一名日本军官用生硬的中文拍马屁道:“野泽君文韬武略,礼贤下士,实为帝国军人之楷模!我等自惭形秽,无语词穷,只有叫一声好了!” 野泽雄二抬了抬手,示意那日本军官不要再说下去,紧接着分别看了晏轲与廖百夏一眼,然后目光投向晏轲,指着一盘寿司说道:“燕子先生,辛苦了!开席之前,这道菜,由你先来尝鲜!” 晏轲一楞,连忙站起摆手道:“中佐阁下,折杀我了。今日您是寿星,您最大,应该是您先动筷子,小的可不敢坏了规矩。” 野泽雄二微笑道:“中国有句俗话,叫客随主便,既然今天我最大,就由我说了算,燕子先生不必推辞!” 晏轲心中暗喜,心想这鬼子看来真着了道,怀疑这菜里有毒。他继续假意扭捏,顾左右而言他道:“不敢不敢,我只是做了几道菜罢了,实在不敢领受中佐如此恩典,否则必然寝食不安,恐遭天谴啊!” 一名日本军官有些坐不住了,右手轻拍了一下桌子,用生硬的中文对晏轲说道:“哪里来这么多废话?野泽君今天高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野泽雄二抬手打断了那名日本军官,伸出右手,继续面带微笑:“燕子先生,不要在意,请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77章:换监隔离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见晏轲仍是十分为难的样子,野泽雄二的脸色渐渐地阴沉下来。廖百夏站起来打圆场,对晏轲说道:“既然中佐有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晏轲犹豫片刻,陪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随后用手抓起一块寿司就大嚼起来,很快就吃光了一块,然后看着野泽雄二,野泽雄二也不说话,仍是笑眯眯地看着晏轲。 晏轲见野泽雄二含笑不语的模样,又看了看两边正襟危坐着的鬼子军官,立时会意,一口气将眼前的一盘寿司全部吃光。 野泽雄二依旧面带微笑,带头鼓掌道:“好!燕子先生爽快!请坐!”随后端起酒杯,说道:“现在,让我们把酒言欢、一醉方休!”说完,仰脖将眼前的一杯红酒一钦而尽。 其他人也站起来,将各自面前的杯中酒一口喝完。野泽雄二擦了擦嘴,并未动筷,而是招呼廖百夏吃菜,其余日本军官放下酒杯后,也不约而同地没有夹菜。廖百夏明白野泽雄二的意思,便摇了摇头,笑呵呵地大吃了起来。 野泽雄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盘子,用筷子夹起一块生鱼片,慢慢地品尝起来,然后不住叫好,几名日本军官见野泽雄二动了筷,相互对视了一番,也就不再拘束,纷纷大快朵颐。 晏轲一边吃着菜,一边注意到野泽雄二盛食物的器皿似乎是特制的银盘,晏轲学习制毒时了解过,类似银质器皿可以在很短时间内鉴别出一般毒素,而野泽雄二之所以在晏轲吃了寿司之后没有立即动筷,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拖延时间,因为如果食物中有剧毒,晏轲这时候也该发作了。 晏轲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心又揪了起来,显然,在这次悄无声息的较量中,野泽雄二并没有取得预期的胜利,而是尴尬地处于下风,但这个鬼子向来目空一切,又如此奸诈狡猾,怎么可能认输?所以,必然会有其他手段! 果不其然,午餐结束时,野泽雄二对满嘴抹油的晏轲淡淡地说道:“燕子先生,从今天起,你搬到十六号宿舍!一会儿直接过去,我命人给你发放新的生活物资。” 晏轲心中一惊——那十一号以后的宿舍属于“第二监区”范围,与现在的宿舍隔了一堵围墙,除了打擂、抽血时偶尔在一起,吃饭、放风什么的都不在一个时间点,到了那里,要想和廖百夏商量什么事,简直就是不可能! 他与廖百夏故意放出风声,是想让野泽雄二扑空,令内奸现形,但野泽雄二明知他们策划越狱却不点破,而是将他们分离开来,故意设置障碍,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看来确实如区良驹所说,野泽雄二要一个个玩死大家! “这是为何?”晏轲佯装惊讶不解,拱手作揖道,“我与宿舍的兄弟们现已情同手足,可不想与他们分开啊,恳请请中佐收回成命。” 野泽雄二看了一眼也目露疑惑的廖百夏,平静地说道:“你是个难得的人才,临危不乱、处世不惊,亲和力也仅次于廖先生!此次调换宿舍,是请你协助皇军管理新人,如若管理有方,也算大功一件!” 晏轲知道野泽雄二既然当众作了决定,必然不可能改变,便不再言语,他看了看廖百夏,廖百夏面色淡然,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微微冲他点了点头。 晏轲读懂了廖百夏的意思,是让他保持镇静、坚定信心——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会有的! 送走了晏轲和廖百夏,野泽雄二立即带着山田和几名日本兵朝医务室走去。 进了医务室,野泽雄二直奔那个存放氰化钠的柜子,一名日本兵向前紧赶了几步,掏出钥匙打开了柜子。 野泽雄二走近柜子,先是扫视了一番,然后头一偏,示意清点数量。那日本兵拿出一个本子,然后将装着氰化钠的密封小瓶一个个拿出来清点,最后报告道:“中佐阁下,氰化钠的数量与入库记录完全对应,没有缺少!” 野泽雄二铁青着脸,从柜中取过一杆戥秤,小心翼翼地将氰化钠瓶集中在一起称重,那负责记录的日本兵伸长了脖子看了刻度,念念有词道:“重量也完全对应!” 野泽雄二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冷冷地看了山田一眼,右手食指恨恨地向他点了点,一言不发。山田保持立正鞠躬的姿式,一动也不敢动。 野泽雄二抬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背负着双手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山田不明所以,保持着鞠躬姿式,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这时,门外远远地似乎传来脚步声,野泽雄二一甩衣袖,说了一声“走!”随后走出医务室大门,山田连忙直起身跟了出去。 正朝医务室走来的沈一秋看到野泽雄二带着一大群人出现,也是一楞,问道:“野泽君怎么来了?” 野泽雄二微笑道:“今天医务室里没人,我担心药品会丢失,所以顺道来看看!一秋小姐,你辛苦了,休息一下,一会儿别忘了共进晚餐。” 沈一秋也笑道:“今天是野泽君的生日,我当然不会忘记!” 野泽雄二深情地看着沈一秋,欲言又止,点了点头之后扬长而去。 沈一秋当然不相信野泽雄二只是顺道来看看,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禁面露担忧之色。 晏轲在两名日本兵的“陪同”下,来到十六号监舍,迎面而来的是一双双喷着怒火的目光,这些战俘并没有换上统一的囚装,晏轲推测一部分是新来的没来得及换装,一部分则是骨头很硬,不屑换服装。 监舍里的光线很暗,隐约可见几名受伤的战俘躺在各自的床上,不断发出呻吟,还有一名浑身是血的战俘,倒是穿着统一发的囚服,只是不知是死是活,有两名战俘坐在他的床边照顾,整个监舍的氛围显得有些冷漠与可怕。 一名日本兵见此情形,对着战俘们一拉枪栓,发怒道:“八嘎!又在打架!通通死啦死啦的!” 晏轲对监舍里打架这种事见怪不怪,他也知道,野泽雄二突然将他换了监舍,当然是不怀好意,不给他吃点苦头还真难以想像,所以禁不住地提高了警惕。 不过晏轲对自己的适应能力也颇有信心,日本兵走后,他冲着众人友好地一笑,左右一看,见一名伤者的旁边有一张空置的床,就拿着自己的物品走了过去。 一名头发很长的战俘站起拦住了晏轲,凶狠地看着他,说道:“哪来的小杂种,傲得很哪!”随后,慢慢地又站起几名战俘,形成一个弧形,把晏轲围了起来,其余战俘纷纷后退远离,不少人睁大了眼睛露出恐惧神色。 晏轲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看这些战俘们身上的军装,突然松了口气,因为从着装上看,这几人均是晋绥军军人,当下抱拳说道:“各位兄弟,在下晏南天,曾在傅司令手下当差,在此遇到各位战友,不胜欣喜,还请兄弟们照顾则个。” 长发战俘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怎么不说是阎长官的人?敢糊弄老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旁边一人对长发战俘悄悄说道:“四哥,听这小子口音像是咱山西人,要不先问问?” 长发战俘想了想,皱着眉头问晏轲道:“哪个部分的?” 晏轲从容答道:“兄弟是71师新编第3团7营……” 还没答完,一名战俘惊喜地说道:“巧了,我们是68师的,咱们一起在太原打过鬼子!” 晏轲心中一喜,作为一名战地“百晓通”,他对68师的情况也略知一二,朗声说道:“哦?那可真是缘份,蔡副师长可是我的老相识了,现在可好?” 晏轲原本以为抬出这些人的长官名号,会更显亲切和牛逼,没想到这几名晋绥军战俘均是脸色大变。 长发战俘面带微笑,问道:“你说的可是蔡雄飞?” 晏轲估摸着哪里不对劲,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不错!” 一瞬间,几名晋绥军战俘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起来!长发战俘咬牙切齿地说道:“还说不是汉奸!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说完,冲着晏轲照面就是一拳! 晏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下意识地一蹲身,躲了过去,然而几名晋绥军战俘一拥而上,由于空间狭小,晏轲逃无可逃,也不想下杀手反击,只好护住脑袋硬扛着这顿拳打脚踢。 这时,那名浑身是血躺在床上的战俘突然吃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沉声说道:“住手!” 他的声音不大,但长发战俘等人像是听到了命令,齐齐地停下了拳脚。长发战俘转身快走跑过去,惊喜地说道:“大哥,你可算醒了!兄弟们正想着怎么为你报仇呢!” “我暂时还死不了!”那“大哥”摇摇头,转而仔细看了看晏轲,又对长发战俘说道:“别打了,他不是汉奸。” 长发战俘急了,说道:“他说他和那姓蔡的是老相识,不是汉奸是什么?” “大哥”冷哼了一声:“你听那小子瞎扯淡!” 晏轲站起身来,心想这下遇到高人了,连我胡说八道都能看出来!他赶紧走过去,朝那大哥作了一个揖:“这位大哥,在下有礼了!” “大哥”抬眼看了看晏轲,摆摆手道:“我与这些兄弟们也才认识几天,只不过年纪痴长些,兄弟们就认我做大哥,实在是受之有愧,但既然兄弟们看得起我,我也不能不识抬举,委屈班长了!” 晏轲更加惊讶,说道:“大哥为何称我为班长?我们在哪见过?” “大哥”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山下的鬼子集中营里,炊事班长燕子兄弟,可是没少关照我们抗日的兄弟们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78章:真假斗殴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听闻此言,长发战俘等人的目光顿时友好起来,一些原本看热闹的战俘也纷纷过来向晏轲打招呼,晏轲忙不迭地还礼,内心颇不平静——看来平常多做好事一定有好报,在哪都能化险为夷。 晏轲关切地问道:“大哥和几位兄弟为何受伤这么重?” “大哥”手一挥,轻描淡写地说道:“当然是拜鬼子所赐!这点伤,算不得什么,犯不着成天拿出来说,比起咱们那些牺牲的战友,也没什么可报怨的!这些帐,都记在鬼子身上,总有一天能讨回来!” 晏轲严肃地微微点头,接着又问道:“方才我提到蔡副师长,这几位兄弟便要揍我,还口口声声说我是汉奸,这是为何?” “大哥”突然咳嗽了起来,良久才止住,然后对长发战俘说道:“阿四,这个你清楚,你来说吧。” 长发战俘朝晏轲拱了拱手,洪亮地说道:“蔡雄飞那个混蛋,前些年就带着几百号人投降了鬼子,当了汉奸,现在当上了二鬼子部队——‘兴亚黄军’的支队司令,对了,这支二鬼子部队基本上都是咱们三晋子弟的败类,其中两个当官的,一个是武尽英,一个是郭援!你可认识?” 晏轲一惊,那武尽英听说是晋绥军辎重兵司令,阎长官待他不薄,连他也投降了?真是令人不齿!“锅圆”这个人倒是没听说过。他摇摇头说道:“这两个王八蛋是什么人?不认识!既然是汉奸,那就人人得而诛之!” 长发战俘言语中更加气愤:“老百姓被鬼子抓壮丁,当了二鬼子,这倒也罢了,这些狗日的,可都是正规军的士兵啊,真他娘的给咱们中国军人丢脸!老子见一个杀一个!” “大哥”缓了缓呼吸,略带着揶揄地说道:“大家也不可太意气用事,伪军也是中国人,只要有良心,还是可以争取过来的,打仗的时候,他们也不怎么拼命,只要喊一声‘缴枪不杀’,就会愉快地放下武器!前几年,鬼子派伪‘靖安军’到华北来打我们八路军,结果半路上,鬼子司令藤井重郎就突然死了,功劳算在了我们的一名机枪手身上,后来才发现,其实是被一名伪军士兵开枪打死的!当然,伪军里面也确实有一些顽固的卖国贼、汉奸,干的坏事不比鬼子少。” 晏轲心中一喜,抱拳说道:“大哥原来是八路?这太好了,五号宿舍的廖先生,您可认识?” “大哥”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微笑着说:“我们八路军之间,不必认识,也会熟悉。对了,燕子兄弟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 晏轲觉得这“大哥”说话挺深奥,一时也想不起来“不必认识、也会熟悉”是什么意思,想必就是他们常说的“共同信仰”吧? 他沉吟片刻,回答道:“我们那里,可能有鬼子的内奸,我正在查找线索,可惜走漏了风声,鬼子就把我和廖先生他们分开了。” “大哥”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内奸最为可恶,查出来可不能手软!否则会有更多的同志牺牲!你现在可有什么确凿的线索了?” 晏轲的脑中又浮现出野泽雄二办公桌上消失的泥人,但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他并不能据此认定“鸭掌”就是内奸。何况,野泽雄二如此狡诈,不能排除他故意露出破绽,通过放“烟雾弹”来误导自己。 不过,毕竟这是条有待查实的线索,所以务必尽快通知到廖百夏! 面对“大哥”的发问,晏轲再次迟疑,随后有些遗憾地说道:“我有一点头绪了,但还不能肯定是不是鬼子的圈套,咱们不放过坏蛋,却也不能冤枉好人。” “大哥”见晏轲回答并不爽快,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便微笑着说道:“我可以打包票,这里都是经得起考验的兄弟,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长发战俘也略显不快地说道:“鬼子突然把你送进来,只会让我们觉得你可疑,你现在倒怀疑起我们来了?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晏轲略显尴尬,但他初来乍到,自然不会轻易向陌生人透露太多的关键信息。 “大哥”哈哈一笑:“阿四,你不要强人所难,好了,是敌是友,几天一过,自会分晓!”他挪了挪身子,将上半身又坐直了些,微笑着对晏轲说:“燕子兄弟可是想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宿舍?” 晏轲睁大眼睛,喜出望外:“大哥有好办法?” “大哥”继续微笑:“鬼子把你送到我们这里,可不仅仅是让你和廖先生他们隔离。” 晏轲有些不解,那长发战俘倒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咱们哥几个现在看到新来的,就觉得像汉奸,先往半死里揍,拷问拷问再说。” “大哥”哈哈笑了两声,说道:“鬼子想看我们窝里斗,我们就演给他们看!在我看来,燕子兄弟在鬼子心目中还有些用,否则早就被毙了,所以我想,鬼子并不想把燕子兄弟你怎么样,吃些苦头就行了!” 晏轲立即会意,笑了起来。长发战俘也笑着对晏轲说道:“那就对不住兄弟了。” 第二天一大早,晏轲刚出监舍的门就被长发战俘从背后放倒,随后一群战俘围住他就是一通“群殴”,口中还骂道“汉奸”“走狗”等等,最后晏轲趴在地上不停呻吟,不远处的日本兵听到动静,兴高采烈地看起了热闹,山田也闻讯赶了过来,看到晏轲挨揍,略一思索,转身就往回走。 不一会儿,野泽雄二带着山田和几名日本兵走了过来,晏轲脸上挂着彩,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向野泽雄二迎去,口中喊道:“中佐阁下,您终于来了!” 野泽雄二停下脚步,嘴角露出微笑:“燕子先生,有何指教?” 晏轲擦了一下鼻子,气喘吁吁地说道:“中佐阁下,这间宿舍里的人太野蛮了,我想回去!” 野泽雄二冷冷地上下扫视了晏轲一番:“一点皮外伤罢了,何足挂齿!我既然下令把你调到了这里,又岂能朝令夕改?” 野泽雄二不待晏轲回话,直接走进监舍,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目光在那“大哥”身上停了很久,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监舍,走过晏轲身边的时候,他友好地拍了拍晏轲的肩膀,然后继续往前走。 山田大步走到晏轲身边,对着一众战俘大声说道:“这位燕子先生,是皇军派来的管理员,也是皇军的朋友!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商量,不可对他不敬,更不可对他动粗!” 晏轲听了山田的话,身上汗毛直竖——这鬼子听起来句句话都是关怀,实际上在把他往火炕里推啊,所幸昨天遇到了一个有威望、明事理的八路,不然这“汉奸”的身份可是坐实了,根本无从辩解。 野泽雄二离开后,晏轲又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揍,这顿揍看起来有些结实,要不是长发战俘拦着,晏轲当真有可能受内伤。 “他娘的,野泽雄二这个小鬼子实在是太阴险了!”晏轲忍着身上的痛,暗骂不止。“大哥”现在已经能慢慢起床,见此情形,也是暗自摇头,痛心对长发战俘他们说道:“你们长长脑子,可别上了鬼子挑拨离间的当!” 一名战俘脸上一红,有些羞愧地说道:“俺一听说是汉奸,就控制不住自己。” 晏轲苦笑道:“不怪兄弟们下手重,只怪鬼子太狡猾。” 晏轲对受点委屈并不在意,他现在的唯一想法,就是想办法把发现内奸的线索传递给廖百夏,但这谈何容易? 野泽雄二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不会再让他与廖百夏有什么联络,而内奸一天不除,廖百夏、区良驹、中田佑男他们就始终危在旦夕,时间久了,甚至沈一秋也会有危险! 如果不能通知到廖百夏,那么能联系沈一秋也行,但直觉告诉他:野泽雄二不会让他与沈一秋见面! 次日下午,又到了打擂时间,看起来这是目前能见到廖百夏的唯一机会。 晏轲随着人群来到擂台下,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好不容易才看到另一侧的廖百夏等人,廖百夏显然也看到了晏轲,于是便朝这边靠拢,但很快就被日本兵发现,用枪托赶了回去。 晏轲还看到沈一秋与野泽雄二并肩坐在了一起,这种情形很罕见。 今天是当月冠军争夺赛之一,几名周冠军上台相互比拼,但实力差距还是比较大,很快就决出了当天的胜利者,先后有五名战俘被打倒,拖出去扔到了台下。 野泽雄二似乎意犹未尽,朝山田耳语了几名。山田得令,走到擂台中央,扫视了一番台下,指着晏轲说道:“燕子先生,请你上台!”随即又指着那长发战俘喝道:“你的,上来!” 晏轲对此并不意外,他知道野泽雄二有的是办法折磨他,想躲也躲不掉,于是昂道挺胸地走上了台。他看到沈一秋冷冷的目光,心中突然一动,随即迅速收回视线,转过身来。 山田见晏轲和长发战俘都来到了台上,微笑着对晏轲说道:“在宿舍,他们以多欺少,燕子先生没少吃亏,现在,皇军给你一个机会,你们公平决斗!” 晏轲看着山田似笑非笑的脸,突然起了一个激灵——不好,这又是鬼子的一个圈套! 很显然,如果他与长发战俘“走过场”一般打斗,野泽雄二将认定之前对晏轲的围殴就是演戏,可以用“欺骗皇军”的罪名治罪;而如果他与长发战俘全力打斗,将必有一伤,也是鬼子想看到的结果! 正犹豫间,那长发战俘突然拉开架式绕了半个圈子,背向擂台上的野泽雄二等人,指着晏轲骂道:“小子,别磨蹭!是不是看不起老子?老子当兵的时候,你他娘的还不知在哪玩泥巴呢!” 晏轲敏锐地察觉到长发战俘朝他使了个眼色,想必其也看出了鬼子险恶用心,便眉头一皱,二话不说腾空就是一连串踢脚,这阵快速出脚令人眼花瞭乱,连山田也忍不住叫好,长发战俘躲闪不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79章:寸步难行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长发战俘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怒吼一声,一个“饿虎扑食”,双拳随着身子前冲,借着全身的力量朝晏轲面门重击过来。晏轲眼看长发战俘前胸处故意露出一个大破绽,心知他会错了意,居然试图让自己被晏轲打倒! 这样的话,晏轲如何能有机会见沈一秋?他赶紧放过这个破绽,装作猝不及防般闪身躲避,借此机会迅速说了句:“打我!” 那长发战俘立即反应过来,他目露凶光,怒吼一声,像发了疯似地连续拳脚相加,密集地朝晏轲打来。晏轲顿时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突然脚下一滑,失了重心,被长发战俘一拳击倒在地! 长发战俘继续不依不饶,扑到晏轲身上朝着他的躯干部位狠揍。擂台上的鬼子们爆发出一阵叫好,而台下则发出一阵惊呼。 沈一秋见状,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厉声喝道:“快住手!”并不顾野泽雄二阻拦,小跑着来到倒在地上的晏轲,蹲下身子查看起了他的伤势。 晏轲躺在擂台上,眼睛悄悄地露出了一条缝,沈一秋那无比焦急的眼神被他尽收眼底,莫名其妙地心跳有些加速,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担心。 长发战俘的那一顿拳脚下手基本上“恰到好处”,晏轲甚至还在心中埋怨他不够狠,而沈一秋当众对自己表现关切,则极有可能触怒野泽雄二。 山田等人就在身旁,晏轲不敢表露出任何异常,也不能与沈一秋通过眼神交流,只好继续假装不省人事。 沈一秋抬起头,对山田说道:“快,叫人抬他去医务室!” 山田面露迟疑,朝野泽雄二看了一眼。 野泽雄二快步走到沈一秋身边,一反常态,板着脸说道:“这里是公平的角斗场,请沈小姐不要失态。” 沈一秋站起来,恼怒地看着野泽雄二,说道:“他受了伤,需要医治!” 野泽雄二没有想到沈一秋会当众顶撞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他也清楚,沈一秋是中国人,她对这些战俘产生同情,不难理解,何况这个燕子还能做一手好菜。 沈一秋吸引野泽雄二的地方,不仅仅是出众的容貌,也有她温柔外表下的那种率真。在野泽雄二看来,战争本是男人的事,女人应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所以善良、热情才是本份,冷漠、无情的女人反倒令人生厌。 野泽雄二避开沈一秋的目光,转身招了招手,随即两名日本军医走了上来,他对其中一名军医说道:“今后,劳工外伤由你二人处理,不得再劳烦沈小姐!”然后又冷冷地看了看依旧躺在地上的晏轲,对山田说道:“派人送他回去!” 沈一秋略感吃惊,那两名军医原本只负责治疗日本人,野泽雄二今天的决定,看样子是有备而来,而晏轲的伤不可能导致一直昏迷,野泽雄二想必心知肚明而不点破。 她感觉到野泽雄二的疑心,至于是怀疑自己的身份还是单纯地不想让自己与晏轲接触,不得而知。 沈一秋眉尖微颦,看了野泽雄二一眼,冷冷地说了句:“怎么,野泽君是要监视我吗?” 她转身快步走下擂台,那眼神充满了委屈和幽怨,竟让野泽雄二有一丝怅然若失,于是挥手让两名军医退下。 山田找来一副担架,让长发战俘找两个人把晏轲抬回去,这已经是鬼子的格外“开恩”,算是给沈一秋一个很大的面子。 晏轲回到十六监舍,立即被战俘们围了起来,谁都能看出晏轲在擂台上是有意相让,均对他刮目相看。长发战俘说道:“依兄弟的本事,我不是对手,承让了!我怕鬼子起疑,下手重了些,还请兄弟谅解!” 晏轲摆手道:“鬼子是想让我吃苦头,你不把我打倒,鬼子岂会罢休?我该感谢四哥手下留情才是!” 长发战俘好地问道:“恕我冒昧,那个漂亮的护士这么关心你,她是咱们的人吗?” 晏轲一惊,微笑道:“咱们的人,怎么会在鬼子眼皮底下关心我?沈姑娘是一个好人,对谁都一样。” 那“大哥”虽然没去观看打擂,但从两人的对话中,已经猜测到了事情的大概。他正色说道:“那个沈护士我知道,大家不要胡乱猜疑,给她添麻烦。燕子兄弟和鬼子有接触,对集中营的情况比我熟悉,本事大家也看到了,今后,大家有什么行动,要多听听他的意见。” 晏轲何等聪明,顿时明白“大哥”的好意——这分明是想树立他晏轲的地位,以便更好地开展后续行动。他心中感激,连忙拱手道:“谢大哥抬爱,小弟才疏学浅,还靠兄弟们帮衬!愿与兄弟们生死与共!” 长发战俘也道:“大哥放心,你和燕子兄弟都是我们的主心骨,咱们这些个兄弟都听你们的,一起和鬼子干!” 晚上,晏轲躺在床上无法入睡。从今天的情形来看,要想通过打擂这个机会与廖百夏或沈一秋联络,基本上行不通,只能另找途径。 第二天上午,几名日本兵打开监舍大门,凶神恶煞般地说道:“集合,采血!”晏轲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听到喊声一下子清醒,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在日本兵的押送下,跟着战俘们一起排队前往操场。 采血显然是分批进行,廖百夏等人并没有出现在操场。晏轲远远看到沈一秋和两名军医坐在一排长桌后面,正专心致志地采血,不禁心中一喜,而沈一秋坐着的一侧,明显与两名军医保持了一段距离。 晏轲磨蹭着排在队伍的后面,算计好只需给他一秒钟时间,就能向沈一秋传达出“泥人”这个线索过去。 但是鬼子连一秒钟的机会也不愿意给他。 野泽雄二带着山田等人突然出现在操场,他直接走向晏轲,笑眯眯地说道:“燕子先生今天气色很好!” 晏轲的心一下子冰凉,他硬着头皮还以微笑:“谢中佐关心,向皇军效忠,应该的,应该的。” 野泽雄二抬眼望了望正埋头整理着医疗器械的沈一秋,意味深长地说道:“效忠的机会有的是!你受了伤,特免除你采血义务,今后也不必再来了。” 晏轲佯装欢喜,拱手道:“如此多谢!”然后稍稍鞠躬,转身就走。 野泽雄二看着晏轲的背影,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意。随即扫视了一圈操场,又看了看忙碌的沈一秋,不一会儿便背负着手缓步离开。 野泽雄二一走,沈一秋便抬起头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向她袭来——野泽雄二从来不会亲自出现在第二监区的采血现场,今天的到来,显然目的只有一个——阻止晏轲见自己! 野泽雄二的行为,使得沈一秋意识到了一种危险,她连忙联系上了廖百夏,廖百夏当即说道:“野泽雄二阻止晏轲与你联络,可能是不想让你卷进我们的事。但晏轲却一定有了什么新发现,想要通知你我。” 沈一秋点了点头:“除了这个,我还想告诉你,最近这些日子野泽雄二经常下山,而且还下令加大采血量,按照现在的剂量,一个正常的人可能挺不了几次,我看其中有一些蹊跷。” “是不是鬼子又打败仗了?”廖百夏问道——某种意义上,鬼子需血量越多,说明其在战场上受到的重创越多。 “没有,总体来看,当前属于毛先生早就指出的相持阶段,日本的侵略步伐在中国人民的抗争下已经放缓,但也不存在大的失利,总体仍然是敌强我弱,所需血浆,战地医院也能够自给,没有到需要饮鸠止渴的地步。” 廖百夏沉声问道:“那么,你的分析呢?” 沈一秋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说:“最近,英国的一家报纸刊登了一篇报道,以一名劳工的口吻描述了太原集中营中存在的活体解剖、细菌试验、活体血库等惨无人道行为,日本军政府以‘栽赃造谣’等理由矢口否认,但是国际上已有呼吁,希望美英等国牵头组成调查组来调查此事。” 廖百夏道:“日本早就退出了国联,他们怎么可能允许国际社会来调查他们?” 沈一秋道:“日本和德国、意大利去年已经结盟,但尚未与美英交恶,想来也做好了粉饰太平的准备,所以,我猜测近期这座特俘营要么转移,要么……” 廖百夏看到沈一秋沉重的表情,沉着地接话道:“要么抹去!”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沈一秋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廖百夏的心脏呯呯直跳,他从未如此感觉到不安。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他视死如归,但一想到几百名战士有可能遭到集体屠杀,他的心禁不住揪了起来,不时有如刀搅。 他沉吟片刻,对沈一秋说道:“沈一秋同志,你是目前唯一可以保护同胞的人,这段时间,你要做好自我保护,不要再想着联系晏轲,我们也尽量少见面,避免鬼子对你起疑。” “每次找你,我都有充分准备,不要为我担心。” 沈一秋凝重地说道,她的目光显得不容置疑:“组织上希望我们完成任务的同时,救出尽可能多的同志,需要你做大量工作,所以,你更要保护好自己。” 廖百夏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时间紧迫,不能再瞻前顾后、迟疑不决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组织交办的任务,也一定会得到同志们的支持!” 沈一秋明白廖百夏说出这番话,代表着他已经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不禁深受感染,她看着廖百夏那坚毅的神情,暗下决心,要尽最大努力保护这些可敬的战友,即便是献出自己的生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80章:“白纸”方案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日军营房区的一处拐角,野泽雄二长身站立在那里,远远地看着廖百夏从医务室走出来,眼中流露出复杂的表情。 山田看了医务室一眼,走过来,向野泽雄二敬了一个礼:“中佐阁下,沈小姐似乎与这些囚犯走得太近了!” 野泽雄二的目光依旧跟着往监舍方向走的廖百夏,淡淡地说道:“女人心软,随她去吧!”他转而对山田微笑着说道:“这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山田似懂非懂,立正道:“中佐阁下英明!” 野泽雄二的目光久久注视着远处的蓝天白云,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冷哼一声,像是自言自语:“我堂堂大日本皇军,难道还怕这群被缴了枪的中国军人?” 山田也目露不屑:“是的,他们除了乖乖受死,没有任何出路!” 野泽雄二拍了拍山田的肩膀,说道:“实力悬殊的比赛会令人索然无味,我要让他们死之前明白一件事——他们不过就是一群跳梁小丑!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山田精神一振,再次立正道:“哈依!中佐威武!” “那个燕子,在新的监舍里有什么异常举动吗?”野泽雄二突然问道。 山田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说道:“据士兵反映,此人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在那里依旧如鱼得水!” 野泽雄二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笑道:“此人虽是市井之徒,但也有一些美德,亦可为我所用,只不过生不逢时,有些可惜了!”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对山田说道:“不要小看这群中国人,如果他们果真串联起来,并不容易对付!我要提醒你的是,务必要提高警惕,尤其要密切关注这个燕子、廖百夏,还有十六监舍的那个八路!” 山田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迟疑地说道:“那么,沈小姐就不用再监视了吧?” 野泽雄二突然勃然大怒:“沈一秋是中国人,她难免受到蛊惑,不可掉以轻心!” 山田似乎猛然醒悟,大声说道:“属下明白!” 几天后,沈一秋眉头紧锁,独自坐在医务室一直等到天黑,她觉察到自己受到监视,想着如何摆脱。 她觉得时间越来越紧迫,于是打开抽屉,取出一块精致的手表端祥起来,默默地上了上发条。 好一会儿,沈一秋站起身,紧了紧衣服,朝野泽雄二的办公室走去,她推测,野泽雄二此刻一定不会休息。 果然,野泽雄二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几名站岗的日本兵见是沈一秋来了,并不阻拦,嘻笑着予以放行——在他们眼里,这个漂亮的中国姑娘是几任司令身边的人,而且迟早要嫁给自己的长官,没有必要得罪。 沈一秋悄悄来到办公室门外,隔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野泽雄二的训斥声:“山田君,你的这个‘白纸方案’,不如说是白痴方案!考虑过善后吗?” 山田停顿了一下,显然有些不服气:“我们执行命令,还需要什么善后?” 野泽雄二更加恼怒:“你以为现在这里还是鲜为人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座山!枪声一响,你是想给那些美国人指路吗?” 山田似乎十分惭愧,立正说了声:“属下无能!” 野泽雄二的口气略为缓和:“算了,我已经有了安排,你只需听从我的命令就好!这些天,你要加强警戒,不得松懈!” 沈一秋的心跳加速,她屏住呼吸,向前迈了一步,想继续听下去,不断却踩到了一块小石子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山田看了野泽雄二一眼,随即大步走到门口,猛地一拉门,发现沈一秋正蹲着身子,略显痛苦地揉着脚踝,不禁楞了一下。 野泽雄二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死死地盯着沈一秋,等着她的解释。沈一秋则毫不胆怯,抬头注视着野泽雄二,与之四目相对。 山田见此情形有些尴尬,向远处站岗的日本兵喝道:“你们,过来!” 两名站岗的日本兵小跑着过来,向山田行了个礼。 “沈小姐来多久了?怎么不早点来通报一声?”山田对两名日本兵发怒道。 两名日本兵对视了一下,一名日本兵一个立正,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大声说道:“报告山田君,沈小姐刚来,没来得及通报,请原谅!” 野泽雄二的脸色有所缓和,沈一秋冷冷地问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山田看了野泽雄二一眼,对沈一秋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随后走到野泽雄二的办公桌边,取过桌上的几张纸,知趣地退下,并且将办公室门带了起来。 野泽雄二整了整领口,换了一副笑容,问道:“这么晚了,一秋,你有什么事吗?” 沈一秋依然冷若冰霜:“野泽君白天日理万机,难得求见,只好晚上来了。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野泽雄二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何突然要走?” 沈一秋看了山田一眼,冷笑一声,说道:“野泽君派得力助手在监视我,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已报告司令,将回到野战医院,继续做我的医护工作,好过在被人怀疑!” 野泽雄二一楞,随即眉头更加舒展开来,他见沈一秋是在赌气,便微笑着上前,想拉住沈一秋的手,沈一秋恼怒地将手甩开,右脚微微一跺,撅着嘴背对着野泽雄二,一副相当生气的模样。 野泽雄二脸上堆成了一朵花,笑吟吟地说道:“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这么做,也是想保护你啊。” 他见沈一秋不解地睁大了眼睛,便解释道:“那些中国人囚犯,表面上看顺从皇军,心里面到底在哪什么,你想必也知道。一秋,你太纯洁,容易上当受骗,我怕你被他们利用,所以才让你不要与他们接触!” 沈一秋不服气地说道:“他们能想什么?不就是想逃跑吗?我哪有本事帮他们?再说了,他们怎么可能跑得出去?我只是想对他们好一点,不要像别人一样……死得那么惨。” 野泽雄二痴痴地看着俊俏的沈一秋,心中泛起一阵涟漪:“好善良的女人,而且这么美!这个女人,几乎具备了东方女子的所有优点,我一定要娶到她!” 他迫不及待地靠近沈一秋,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沈一秋的手颤抖了一下,没有用力挣扎,只是象征性地向后缩了缩。 野泽雄二的目光炽烈无比:“一秋,我们单独在一起,不要说别人的事。再等我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务,和我一起走!” 沈一秋惊讶地合不拢嘴:“野泽君也要离开这里吗?” 野泽雄二略显激动地点了点头,他松开沈一秋的手,走到窗前,对着窗外伸出双臂,轻轻地,但又很兴奋地说道:“是的,舅舅已经批准了,过不了多少天,你们的春节以后,我将回到航空部队,驾驶着雄鹰展翅般的战斗机,在蔚蓝的天空翱翔、战斗!” 沈一秋的心一阵揪紧: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从野泽雄二表情来看,他要调走已然是迫在眉睫,按照常理,他这段时间应该重点做好交接准备工作,将“充足的资源”移交给下一任,为什么要变本加厉,加大打擂还有抽血的频率和力度?还有,刚才野泽雄二所说的“撤离”指的是什么?“白纸”方案又是什么? 野泽雄二见沈一秋神色异常,便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沈一秋。 沈一秋回过神来,脸上依旧满是焦急之色,悠悠地说道:“野泽君要到航空部队去,岂不是很危险?” 野泽雄二见沈一秋方才有所动容,原来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大感宽慰,哈哈笑着说道:“一秋,为帝国事业战斗,为天皇陛下效忠,是我等的福分和荣耀!再大的危险,又有何惧!” 他转身来到沈一秋身边,再次握住她的双手,深情地凝望着她的眼睛,“一秋,我爱你。回到航空部队,我会带着你去见舅舅,请他主持我们的婚礼!” 沈一秋没有挣脱野泽雄二的手,任由他握住。她的眼睑低垂,略带一丝娇羞:“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野泽雄二无比自信,含笑说道:“我们的缘份是上天注定,没有人可以阻止。” 沈一秋不置可否,假装无意地问了一句:“你走了,谁会接替你的位置?” 野泽雄二一楞,很快平静说道:“我只知道自己要走,其他的不便过问。” 沈一秋知道野泽雄二是撒谎,没有几天就要交接了,怎么会不知道继任者是谁?!她从野泽雄二瞬间变化的表情、过于平静的语气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信息,那就是:没有谁来接替野泽雄二! 结合外界舆论的压力、野泽雄二的反常、与山田的对话……种种迹象让沈一秋确定:为了毁灭“活体血库”等罪证,鬼子即将进行一场不可告人的行动,所有的战俘都会被杀死!这座特俘营在春节前后就会被抹成一张“白纸”! 这就是山田所说的“白纸”方案!沈一秋的胸口像是被巨大的石头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故作镇静地继续与野泽雄二说了几句话,告辞回到了自己宿舍,辗转反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81章:寒潮突降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一月的太原,寒潮突然降临,雪花漫天飞舞,山川、大地、房屋不约而同地披上了银装,一排排树木绽开了满树银花,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雪景如此之美,但对于特俘营中的战俘们来说则是灾难。他们的衣着依旧单薄,基本上不再出门,而是裹着床单和稻草,尽量拥挤在一起相互取暖,一些体质较差的战俘开始生病发烧。 战俘们取来一些枯枝,想借日本兵的火石引燃,以此取暖,却被鬼子用枪托无情拒绝。晏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凭借其多年野外生存经验,用最古老的“钻木取火”法将火点燃,不仅让同监舍的战友们对他更加刮目相看,还引得不少日本兵饶有兴趣的围观,默许了他们的取暖行为。 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沈一秋不能进入晏轲所在的第二监区,她背着医药箱主动走进第一监区的各个监舍,试图尽最大的努力来挽救病人的生命,然而收效甚微,还是不断有战俘死亡。 沈一秋想办法联系上了廖百夏,趁四下无人之机,迅速向他通报了春节前后,鬼子可能会有屠杀行动的情况,让他随时准备好暴动,而她则会找时机联系晏轲策应。 廖百夏先是斩钉截铁地表示一定听从组织命令,尔后又不无顾虑地说道:“仅凭我们一两个宿舍的几十号人,恐怕难成大事。” 沈一秋看了看四周,小声地说道:“这个你放心,我已经分别联系上了各个宿舍的骨干,他们会同时行动。” 廖百夏不禁一楞,呆呆地看着沈一秋,他有些不敢相信年纪轻轻的沈一秋面对这么复杂和艰苦的局面,都能如此从容不迫地作好了部署。 现在看来,沈一秋的身份已经不止一个人知道,沈一秋敢于这么做,也就预示着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连续几天的早餐从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变成了硬硬的冷馍,加上无棉衣御寒,愤怒的战俘们在早餐后,集体向带队巡逻的山田抗议,但山田置若罔闻,毫不理睬,并且将两个闹得最凶的战俘绑在了擂台的柱子上,扒去了他们的上衣,准备活活地将他们冻死。 野泽雄二办公室里烧着暖和的木炭,仿古式电唱机发出悠扬的歌声。这时,门“呯”地一声被撞开,沈一秋沉着脸闯了进来,带着一丝歇斯底里地质问道:“野泽君!司令亲自策划的收容场所和血库,就要这样毁在你手里吗?!” 野泽雄二身穿皮衣,镇定自若地坐在办公桌后边,平静地说道:“一秋,你在说什么?” 沈一秋胀红着脸,急促地说道:“人都快要冻死了,请你下令给劳工们发放棉衣和一切可能的取暖物资!” 野泽雄二沉吟半晌,突然拍案而起,对沈一秋说道:“我随你去看看!” 沈一秋当然不信野泽雄二对特俘营过冬条件恶劣一无所知,此时她不想开罪野泽雄二,所以不必揭露他的装模作样,只要能改善战俘们的生存条件就行。 此外,战俘们敢于集体发声抗议,而且没有一个人表示屈服,这也让她对发动集体暴动信心倍增。 野泽雄二阴沉着脸,喝令山田派人解下那两名被冻得半死的战俘,扶回监舍,并立即派人取来两套棉衣,亲自给他们穿上。 野泽雄二当众痛斥山田:“天寒地冻,岂能无动于衷?物资匮乏,便能不管不顾?!”并下令从兵营调剂五十件棉衣,二十床棉被分配到各个监舍,并准许战俘们生火取暖。 尽管五十件棉衣和二十床棉被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对于鬼子来说可是天大的“开恩”。回到办公室,山田不解地询问道:“中佐阁下,这些人已经毫无作用,为何要浪费物资?” 野泽雄二看着窗外的飘雪,冷冷地说道:“越是到最后,越不要惹恼这些中国人,以免鱼死破。” 山田狂妄地说道:“这群中国人,我只抓了两个,就没人再敢发声,就他们这样的一盘散少,还想闹出什么事来吗?” 野泽雄二厉声道:“山田君,你又犯了轻敌的老毛病!还有,战斗不会因下雪而停止,帝国士兵还需要他们的血浆!继续加大剂量!” 山田一脸惶恐,连声应道:“哈依!” 十六号监舍分到了一床棉被和两件棉衣,晏轲主动不要,提议给生病的人使用,他说自己身体好,烤烤火就行了,这让战俘们对他更加钦佩。 晏轲表面上还是乐乐呵呵,实际上早就心急如焚,野泽雄二那冷酷无比的面孔和似笑非笑的神情不时闪现在他的眼前,不知为何,竟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看到了乌云压城一般,他想挥手拨散脑海中呈现的那片乌云,却总觉得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衣袖,无法发力。 “内奸!到底他是不是内奸?”晏轲试图再回忆那天看到的泥人,却发现脑中只留下了一道极其模糊的影子,晃得他头晕欲裂。 这时,一名瘦弱无比的战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突然一下子晕倒在地。 晏轲以及身边的战俘连忙将他扶起,却见他面色苍白,已然不省人事。长发战俘急切地轻拍着他的脸颊,呼唤道:“兄弟,快醒醒!” “大哥”分开众人,探了探那晕倒战俘的脉博,脸色十分凝重,然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那战俘便身体逐渐发冷,气绝身亡!众人无不心中悲凉,起立为这名战友默哀。 这座特俘营作为“活体血库”基地,总体生存环境要比山下集中营要好许多,战俘出现非正常死亡的情形较少,然而就他们所知,这些天已经连续发生战俘死在监舍的情形,都是病死。 “这是受凉和失血过多造成的!现在,鬼子已经完全撕下了伪善的面孔,加紧了迫害,如果我们再不采取行动,将会一个一个死在这里!”“大哥”痛心地说道。 长发战俘目光似乎要喷出血来:“大哥!你发句话,咱们和鬼子拼了!”众人纷纷响应,有人大声说道:“对,干一个够本,干两个赚了!” “大哥”将目光转向晏轲,严肃地说道:“燕子,你说该怎么办?” 晏轲深深地意识到:鬼子突然不顾“活体血库”的死活,加大抽血剂量,绝不是心血来潮,而且一定会变本加厉! 他看了看这些摩拳擦掌的战友,举手示意他们安静,尔后坚定地说道:“兄弟们!作为中国军人,我们绝不怕死!和鬼子拼了,我赞成!” “大哥”一怔,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没有发话。 晏轲又道:“但是,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贸然去打鬼子,那不是拼命,是送命!这不是我们想到的结果,我们应该集中力量,争取一击而破,给予鬼子最沉重打击!这就需要我们切不可单打独斗,要争取所有的人一起暴动!” “道理咱们都懂,但一起暴动,谈何容易!” 长发战俘脸上依旧充满了悲愤。晏轲正色道:“只要与五号监舍的廖先生取得联系,我们就有机会!别的监舍的人,听到动静必然也会同时响应!” “大哥”用力点了点头,随即眉头一挑,说道:“燕子兄弟,你先前所说要除内奸的事,可以告诉兄弟们了罢。” 晏轲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因为再瞻前顾后、遮遮掩掩的话,只会殆误战机!他拱了拱手,说道:“我早有怀疑对象,只是一直不敢确定!” “大哥”面露喜色,微微点了点头:“好!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那长发战俘也拍着胸脯说道:“老子最恨汉奸、叛徒,除内奸这事别忘了算我一个!”还有几名战俘也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道:“也算我一个!” 晏轲感激地朝他们抱了抱拳,说道:“多谢兄弟们!那个内奸害死了五舍的不少兄弟,一定不得好死!如今情势微妙,我必须通知廖先生他们小心,并请他们来协助查实!” “这两天,我也想尽了法子,可惜,你们也看到了,野泽雄二不可能让我接近他们!”晏轲不无失望地说道,他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愁容。 这时,一名矮个子战俘挺身而出:“廖先生就是那个在擂台上打不还手的人吧?俺认识!俺可以去找廖先生!” 晏轲听闻心中一喜,他不知这个顺子有什么法子去接近廖百夏,但看到到胸有成竹的模样,便觉得如果这个顺子所言属实,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82章:冒险送信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大哥”脸色严肃,点了点头,不无担心地说道:“顺子兄弟,这件事非同小可,也极其危险,你可要小心行事啊!” 顺子凛然说道:“自从俺娘送我参军,扛枪打起了鬼子,俺就没怕过死!除内奸,不亚于杀鬼子,俺能当个先锋,是俺的荣幸!大哥,兄弟们,不要为俺担心,不就是个死吗?大不了俺先走一步!” 众人闻言,皆有些动容,晏轲上前握住顺子的手,说道:“好兄弟!”长发战俘则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显然,有些情谊已无须用言语表达。 顺子对晏轲说道:“俺要怎么告诉廖先生?” “你见到廖先生,把这个给他!” 晏轲用力从上衣内侧扯下一小块黄麻布,咬破手指,在上面迅速点了几点,画了一个血手印,继续说道:“他自然会明白,记住,要交给他本人,其他人都不行!” 顺子接过那一丁点大的小块布,郑重地藏在自己身上,对晏轲说道:“兄弟请放心,鬼子没那么神,俺不是吹,这事可以包在俺身上!” 晏轲等人被这顺子的自信感染,不由得笑了起来。 “大哥”似乎精神很好,他微笑着对晏轲说:“燕子兄弟,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人就是一个集体,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请尽管放心。” 晏轲对这“大哥”愈发钦佩起来——短短几句话,都不用焚香结拜的,自然而然地将众人结成了生死与共的兄弟,而且谁都不可能拒绝! 第二天,雪已停了下来,一大早,顺子就不知去向,有人看到他和一名巡逻的日本兵指手划脚地在交谈,日本兵还冲他伸了伸大拇指,随即将他带走。 但是直到中午,大家也不见顺子踪影,众人心中顿时忐忑不安,晏轲的心也悬到了脖子上。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这段时间始终没有听到枪声,而巡逻的日本兵也都像平常一样,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回到十六号监舍,晏轲走到了心事重重的“大哥”身边,众人也像是约好了一样,自觉地聚拢到一起,有的半蹲着,有的站着,等待“大哥”或者晏轲发话。 “大哥”的脸色苍白,神态十分疲惫,但目光炯炯,无比坚定。 他环顾四周,沉声说道:“兄弟们,顺子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许凶多吉少,而鬼子可能会很快来兴师问罪,大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长发战俘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好啊!老子本来就没打算活着,正好,也不用和别人联系了,咱们先和鬼子拼了!” 众战俘也摩拳擦掌、纷纷应和,晏轲虽被这些兄弟的情绪感染,但心中也清楚,这种情绪发泄是这里战俘们的“通病”,真要实施,除了送死,卵用都没有。 “大哥”的脸更加严肃,厉声说道:“还记得燕子兄弟说过的话吗?想死,还不容易?这不便宜了鬼子吗?咱们中国军人,要始终牢记革命事业,志存高远、忍辱负重、执着前行!咱们不怕牺牲,但绝不白白送死!” 长发战俘挨了这一顿训斥,反倒觉得十分受用,他抱拳说道:“大哥所言极是,我确实鲁莽了,一切都听大哥和燕子兄弟的!” 晏轲在一旁说道:“大哥,顺子兄弟只是没有回来,事情也许没那么糟,即使顺子兄弟被鬼子抓了,大不了就是替我送个信,没什么大不了。鬼子要想整我,我早就早许多回了,所以我们切不可杞人忧天、自乱阵脚。” “大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提醒大家做最坏的打算,也是希望大家未雨绸缪,咱们务必以不变应万变。切记: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听燕子的,不可莽撞冲动!” 话音刚落,一阵尖利的哨声响起,众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特俘营里,类似的哨声随时都会吹起,但此时却着实有些让人心惊。 几名日本兵走进监舍,为首一人眉头紧皱、惜字如今,似乎不愿意多说一个字:“集合、打擂!” 听到又要打擂,晏轲不知为何心跳突然加速,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长发战俘,而长发战俘也看了看他,并朝他点了点头,似乎有什么默契。 寒风刺骨,晏轲缩着脖子,勾着腰,随着众人来到擂台下,没有看到有人被捆绑起来示众,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再次看到了远处的廖百夏、区良驹等人,只是依然难以接近,根本无法通过眼神、暗语等传递消息,而且,那个“顺子”到底在哪里?似乎成了一个待解的谜。 突然,晏轲发现张金合正若无其事地混在不远处的人群中,不由心念一动——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张金合这个神探,始终与“鸭掌”保持着距离,莫非也在怀疑此人是内奸?不过,这小子始终没有透露出怀疑对象,看来,也没找到确凿的证据。 今天的打擂是两名月冠军之间的争夺,由于实力相当,很长时间之后才分出胜负,胜利的一方不得不全力以赴,败北的一方则当场昏迷,不知死活,照例被抬下擂台,扔到了一边。 山田一脸的兴奋之色,他走到擂台中央,大声说道:“刚才这场精彩的对决,令人心潮澎湃,久闻中国人‘外战外行,内斗内行’,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听得山田的话,个个愤怒异常,但又觉得无力反驳——九一八事变后,国内民间抗日运动跌宕起伏,但国共之间、国民党各派系之间频繁爆发内战、自毁长城,无怪乎这些倭寇瞧我们不起! 山田看到擂台下众战俘那些愤怒、惭愧、沮丧等各种情绪交织的面孔,不禁得意洋洋,他继续大声说道:“为使诸位保持高昂的斗志,皇军临时决定,增加一场表演赛,胜利者,将一如既往地得到嘉奖!” 晏轲有种强烈的预感,野泽雄二没安好心,果然,山田先后指了指晏轲和长发战俘,说道:“你们,上来!” 长发战俘走到晏轲身边,笑着说:“兄弟,是祸躲不过,我可是早有准备!这一次,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了啊!”说完,朝晏轲使了个眼色,晏轲顿时会意。 晏轲走到擂台上,用眼角余光一瞥,发现沈一秋不在,心中居然有些失落。 山田正色对晏轲说道:“上一次,我看得很清楚,你没有使出全力,今天再给你一个机会,不要辜负皇军期望!” 晏轲不由地看了一眼擂台后边坐着的野泽雄二,一股无名之火涌上了心头,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将心头的怒火压制了下来——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决定看看野泽雄二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擂台上有些湿滑,长发战俘拱手朝晏轲说了句:“小子,看好了!”然后一个高抬腿朝晏轲面门踢过来。晏轲似乎有所顾忌,踉踉呛呛地连续躲避,并不还手。 那长发战俘有些急躁,又大喝了一声,不惜体力朝晏轲要害部位连续出拳,却拳拳落空,晏轲从他的口型中读出了焦急讯息:“你他娘的倒是还手啊!” 晏轲下定决心,假装脚下一滑,侧卧倒地,随即瞅准机会飞出一脚踢中长发战俘肋下,那长发战俘立即脸色大变,痛苦地捂住受伤部位,慢慢地倒了下去。 晏轲知道这一脚不会致命,但短时间内长发战俘肯定是无法动弹了,但还是狠狠心,上前一步,一只脚踏上了长发战俘的脑袋,厉声说道:“服不服?!”。 台下一阵惊呼,夹杂着一阵叫骂:“这狗汉奸,下手可真毒啊!”而廖百夏、区良驹则似乎看出了一丝端倪,相互对视了一眼。 山田走上前,推开晏轲,低头查看了一下长发战俘的伤势,然后朝晏轲伸出了大拇指:“哟希!你可以下去了!” 晏轲看了一眼躺在地下呻吟的长发战俘,心中正有些担忧,突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慢着!” 晏轲吃惊地一抬头,看到野泽雄二离开座位,大踏步地朝擂台中央走来。 野泽雄二走到晏轲身边,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这目光让晏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硬着头皮迎着,假装不解其意。 野泽雄二又缓缓地将目光转向长发战俘,旋即用皮靴重重地踢了他一脚,长发战俘“啊”地发出一声喊,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万分,他试图用左臂支撑着身子站起,但很快又无力地躺倒了下去。 野泽雄二看着晏轲,用冰冷的声音说道:“继续打!” 这句冷酷的话不仅让晏轲吃惊,也引起了台下的一阵骚动,但在鬼子黑洞洞的枪口之下,均是敢怒不敢言。 “中佐阁下!”晏轲朝野泽雄二拱手陪笑:“感谢皇军给我复仇的机会,我今天揍了他,算是扯平了!皇军仁慈,将此人挑选上山,自然不是为了让我打死他,还请开一面。” 那长发战俘怒目圆睁,突然朝晏轲破口大骂道:“臭小子!咱们是堂堂的三晋子弟兵,什么时候怕死过?用得着你向鬼子求情?!要杀要剐,尽管来吧!” 野泽雄二淡淡地说道:“对皇军不敬,就是该死!” 晏轲急了,连忙说道:“中佐息怒!这位兄弟只不过有冲撞之言,并无冲撞之实,罪不至死啊!” 野泽雄二盯着晏轲看了好一会儿,脸上带着一丝讥讽,说道:“燕子先生是不是心中在暗骂我?” 晏轲脸色一变,举起右手作发誓状,严肃地说道:“岂敢岂敢,我虽然有时喜欢吹吹牛逼,说一些要跑路的浑话,但对中佐的钦佩之情发自肺腑,天地可鉴!如有不实,愿遭五雷轰顶!” 话音刚落,“轰”地一声响,将众人吓了一跳,只见那擂台后面悬挂的一面巨幅膏药旗不知何故就掉了下来,这让野泽雄二不禁恼羞成怒,脸色气得铁青。但此刻他不得不故作镇静,挥挥手让人赶紧把膏药旗再挂回原位。 晏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暗暗祷告:“苍天在上,我刚才那些不要脸的话都是为了救人,可当不了真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83章:确定内奸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野泽雄二怒意未消,突然转身对晏轲说道:“大话连篇!一派胡言!”随即转身用日语对山田说道:“去!把那人带上来!” 山田一个立正:“哈依!”然后手一挥,带着几名日本兵齐整地奔向营区。 不一会儿,日本兵将一名低垂着脑袋、浑身是血的人拖上了擂台,绑在了擂台左侧的一根柱子上,一路留下一条明显的血迹。 晏轲定睛一看,忍不住朝前迈了好几步——这个血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矮个子战俘——顺子! 台下发出了一阵窃窃私语,而十六号监区的人则发出惊呼,长发战俘挣扎着坐了起来,朝着顺子叫了声“兄弟”,吃力地爬起来想奔向那个柱子,结果被山田一脚踢中头部,真的昏死了过去。 “燕子先生,你是否认识此人?” 野泽雄二待那长发战俘被抬下擂台,扔进人群后,冷冷地问道。 晏轲的喉节动了一下,心中有些刺痛,尽量平静地说道:“认识,这是我这些天新交的兄弟,斗胆请问中佐,他犯了什么错,要受此酷刑?” 野泽雄二还没说话,山田便大声说道:“此人胆敢攻击帝国士兵,死有余辜!” 众人皆是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晏轲也暗觉吃惊:这顺子,不是替我送信去的吗?什么时候打了鬼子? 野泽雄二狠狠瞪了山田一眼,山田惊觉自己多言,微低着头,一个立正后,讪讪退到一旁。 晏轲一咬牙,假装不解地说道:“恕我愚钝,在下不明白。” 野泽雄二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淡淡地说道:“此人招供说,你指使他联络他人共同造反,我念你暗中替皇军做了不少事,认为必是造谣,故请你当众说明,以正视听,如能指认背后主谋,更是大功一件。” 野泽雄二这番话,是想将晏轲说成汉奸,将他推向战俘们的对立面,尽管这个诡计并不高明,但还是令一些战俘信以为真,战俘们开始窃窃私语。 晏轲并不在意别人的误解,他甚至认为作为一名特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是他对野泽雄二此举的目的不甚明了。 他知道野泽雄二奸诈无比,而那个山田则不过是一介莽夫,既然山田这个“猪队友”已经透露了顺子是因攻击鬼子士兵而被捕,想必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顺子突然决定拼死与鬼子一搏,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招供”,而野泽雄二之所以使“诈”,是因为顺子是十六监舍的人,认为与晏轲或者“大哥”等人有什么关联! 晏轲虽然理智地进行了揣测,但他确实为连累顺子而深感愧疚,心如乱麻,头脑中一片空白,竟然一时语塞,怔怔地呆立原地。 这时,那被捆绑在柱子上、原本气息奄奄的顺子突然“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尔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睁大被血糊住的眼睛,冲着野泽雄二含糊不清地痛骂起来,并很快再次昏迷。 台下的战俘发出一阵怒骂,“大哥”等人气得浑身发抖——从刚才的那一幕来看,顺子的舌尖显然已被残忍地割掉! 日本兵又齐刷刷地举起了枪,对准了蠢蠢欲动的战俘,人群这才慢慢平静。 晏轲更加肯定野泽雄二是在使诈,顺子必定是不肯招供,而且还痛骂了鬼子才受了割舌之刑,只是鬼子没想到,顺子的意志如此之强,受伤如此之重,居然还能发出声来! 一口鲜血涌上了晏轲的喉咙,他抬眼看着野泽雄二,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一言不发。野泽雄二发现“使诈”并没有起到作用,晏轲干脆就在“装傻”,不禁恼羞成怒,突然拔出腰间的手枪,抵住了晏轲的脑袋! 晏轲紧握的双拳慢慢放松下来,他虽然怒火中烧,但头脑还算清醒,如果这么被野泽雄二打死可不划算。他转而装作害怕的样子,双手举起作投降状,讪讪地说道:“中佐息怒,我对皇军可是忠心耿耿啊,别误伤了好人!” 野泽雄二眉头一皱,将手枪朝晏轲的脑袋又抵紧了一步,冷冷地说道:“很好,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野泽雄二的眼睛又眯缝起来,腮帮处鼓出一小块肌肉,看来是紧咬着牙关,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收起枪。晏轲擦了擦额上的汗,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蓦地,野泽雄二将手枪重重地往晏轲手中一塞!这个举动使得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山田呆立原处、不知所措,而两边的日本兵则很快拉响枪栓,将枪对准了晏轲。 晏轲也是极为震惊——这个野泽雄二是疯了吗? 野泽雄二似乎胸有成竹,他微微侧身,用右手食指指着被绑在柱上那血肉模糊的顺子,淡淡地说道:“去,枪毙他!” 晏轲的手不禁一抖,差点拿不住枪,下意识地惊呼道:“为什么?!” 野泽雄二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你的忠心呢?我现在命令你,枪毙他!” 晏轲的心嘭嘭乱跳,拿枪的手却逐渐稳定,将手指暗暗地扣在了扳机上,这一瞬间,他头脑中立即闪过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借此良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毙野泽雄二! 野泽雄二依旧紧盯着晏轲,神态无比镇定,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 擂台上下,一片鸦雀无声,晏轲拿枪的手又不自自主地颤抖起来!他试着举枪瞄准顺子,紧咬着牙,似乎在做什么痛苦的决定——他当然不会开枪,只是在拖延时间。 野泽雄二突然冷哼一声,劈手夺过晏轲手中的枪,先朝天放了一个空枪,尔后迅即朝那顺子低垂的头部猛地开了两枪!枪声过处,顿时脑浆迸裂,红白一片。 台下传来一片惊呼,晏轲也几乎愤怒地要低吼出来,然而很快就全身冷汗涔涔——野泽雄二这徒手夺枪的手法,竟然令他这个自认为训练有素的特工毫无反抗之力! 更为惊险的是,野泽雄二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悄无声息地褪去了一颗子弹!也就是说,如果晏轲当时头脑发热,想打死野泽雄二,那么即便他有机会开枪,第一枪也没有子弹! 更何况,在近在咫尺的野泽雄二面前,他自知自己根本就没有开枪的机会! 晏轲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鬼子,的确有资本狂妄、炫耀,甚至视这里所有的中国军人为玩物! 野泽雄二若无其事地将手枪放回腰间,再也不看两腿微微打战的晏轲,冷冷地对山田说了两个字:“带走!” 山田立即凶相毕露,虎着脸对晏轲说道:“燕子先生,请吧!” 晏轲随着山田来到野泽雄二办公室,继续假装战战兢兢,一下子瘫倒下去,靠在了距离门口很近的一个橱柜边。 “泥人!”晏轲心里猛地一惊,他猛地看到,这个橱柜里摆放着许多栩栩如生的泥人!更令他意外的是,他清晰地发现有几个泥人的腰部有细细的痕迹,像似被掐断过!他想起杨啸出事前的那天,野泽雄二曾来过监舍拿走泥人,马上明白了一切。 他又想起几乎每次例行检查,野泽雄二或山田都会把“鸭掌”做的泥人收了去,不时还丢一些糖块,算是奖励。自己还鼓励“鸭掌”多捏泥人讨好鬼子,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通过这个方法在联络! 之前所有的问号似乎都找到了答案,浮现在晏轲脑海中“鸭掌”那张唯唯喏喏的脸,现在已经变得十分令人恶心,晏轲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廖百夏还有区良驹这些自认为“眼睛雪亮”的人,竟然会被这个看似饱受欺凌的怂人迷惑! “鸭掌”为了掩人耳目,经常将捏好的泥人分给众人,还主动帮人洗衣服,监舍的人几乎都对他抱有好感,钱豹甚至开玩笑将来要请他当管家,谁都不会想到他就是那个可恶的“内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84章:“刽子手”晏轲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晏轲的脑中有如翻江搅海,但表面上却仍然假装惶恐不安地盯着野泽雄二,像是在耐心等待他的发话。 野泽雄二坐在办公桌后,冷冷地注视着晏轲,并不开口说话,意图制造一种洞若观火、深不可测的氛围,进一步打乱晏轲的阵脚,他并没有想到此时晏轲的脑中浮现出的完全是另一组画面。 晏轲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野泽雄二尴尬地笑笑,说道:“中佐阁下,有何问询,我必知无不言!” 野泽雄二继续沉默,良久才开口道:“燕子先生,方才那人乘皇军不备,偷偷潜入第一监区,被士兵发现逮捕。此人与你同一宿舍,我想有些事瞒不了你!” “啊?怎么有这种事?”晏轲假装吃惊,“我与此人不熟,什么也不知道。” 野泽雄二冷笑一声,略有些恼怒:“你把皇军当白痴吗?据我所知,你曾串通廖先生,公然蛊惑人心、图谋越狱,可有此事?” 晏轲的心突然放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等若是想越狱,必然是密谋,怎么可能公然说出去?其实中佐阁下早就明查秋毫,还有意引导、点拨我等务必遵守规矩,燕子我实在是钦佩之至!” 晏轲不动声色地将野泽雄二判断失误说成是将计就计,令野泽雄二脸上的怒气渐消。当然,野泽雄二知道晏轲这小子是故意拍马屁,但他也着实想继续听听晏轲会怎么鬼扯。 “中佐阁下始终优待,在下感恩于心。我与廖先生当日捏造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途径,鼓动大家越狱,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也便于筛选可供感化之人,以期恰当时机,共同为皇军效力。” 晏轲这个谎撒得并不圆满,他晏轲看起来有可能投降鬼子,但打死野泽雄二也不会相信廖百夏会投降,不过此时也只有横下一条心,死活不认帐了。 他认准了一点——野泽雄二要想杀他与廖百夏,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但出于玩弄的心理也好,或者其它任何理由也好,只要没有被抓到确凿的证据,野泽雄二就不会动手。 野泽雄二哈哈大笑,说道:“原来燕子是在为今后作打算,听起来十分动人,很好!” 晏轲点头哈腰:“在下对皇军的忠心,不便时时表达,中佐阁下高瞻远瞩、火眼金睛,必然早已心领神会。” 野泽雄二不由陷入沉思:眼前这个中国人,一副二皮脸的模样,平日里也有不少机会与我独处,的确没有任何异动,难道果真只是左右摇摆、做“墙头草”?不,怎么可能?此人的花花肠子太多,不可反中了他的计! 野泽雄二自认晏轲无论玩什么花招,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于是冷冷地说道:“皇军需要的是忠心耿耿,朝秦暮楚者没有好下场!欺瞒皇军,更将死无葬身之地!” “中佐教训的是!”晏轲连忙应道,同时心中暗骂:“小爷我福大命大,你们这帮强盗、王八蛋才会死无葬身之地!” 野泽雄二眉头一皱,朝山田挥了挥手,道:“把他带回去!” “哈依!”山田立正,随后示意两名日本兵将晏轲押回擂台。 野泽雄二突然说道:“把那几个叛乱分子也带去!” “叛乱分子”?晏轲心中突然“格登”了一下,左脚绊住了右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擂台下,近两百名战俘被喝令坐在地上等待,几十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顺子的尸体已经被抬下了擂台,十六号监舍的兄弟将一件破旧的衣服盖住了他的脸和身子。 晏轲被押到了擂台中央,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朝医务室方向看了一眼——显然,不论是沈一秋有事不在山上,还是被野泽雄二刻意支走,野泽雄二都不用再手软。 战俘们纷纷站了起来,他们焦虑地望着台上的日本人和晏轲,不知会发生什么,只好默默地等待。廖百夏的神态依旧沉稳,只是掌心里全是汗。 突然,战俘群发出一阵骚动,晏轲回头一看,也是大惊失色——又有三名衣衫褴褛的人被日本兵拖上了擂台,直接扔到了擂台中央,离他脚边不远。而当他看清楚这几个人的脸时,差一点惊呼出来。 “豹哥!”晏轲不由自主地朝前迈了好几步——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的钱豹和他的两名牛头山弟兄!大家都以为他们死了,没想到他们还活着!当然,这活着,与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晏轲想起钱豹有次对他说,郑克天郑爷在牛头山还藏了武器弹药和金银财宝,等出去了,就可以取出来干大事。他认为这是钱豹说大话,就没往心里去,照今天这个情形看,钱豹被抓后,一定有人向鬼子报了信,所以他们才能活到现在! 野泽雄二看到晏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模样,仰面哈哈大笑,随即面孔一沉,冷声说道:“这几位,前几天夺了皇军的枪,你看如何处置?” 晏轲的后背突然发凉,他的脑中飞转,但却始终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答,顿时哑口无言。 野泽雄二突然迈出一步,解下腰间的手枪,就着阳光看了看,指着擂台中间那面巨大的膏药旗,冷冷地对晏轲说道:“用行动证明你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现在枪毙他们,祭旗!” 台上台下一片鸦雀无声,战俘们都对这一幕目瞪口呆。 这时,六名日本兵斜挎着长枪,两两为组,分别一左一右将昏迷的钱豹等人架着,令其上半身直起、膝盖弯曲着接触擂台,形似在了膏药旗面前“跪”成一排。 山田杀气腾腾地站立一旁,左手按在了手枪枪套上面。 野泽雄二冷漠地将手枪横着递了过来,晏轲颤抖着手接住,竟然一时不知怎么拿住。彻骨的寒风钻透了他的衣服,寒气迅速在身体内扩散,好象整个人都成了冰块,血液也凝固了一般。 晏轲此时的心情,比身体更加冰凉,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不答应野泽雄二的要求,钱豹他们仍然会死,而自己也肯定活不了!因此,他没有选择! 钱豹这个差点和他磕头拜把子的兄弟,即将在他手底下走向生命尽头,他的心在滴血,而更为痛苦的是,此刻他还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悲伤。 钱豹等人的头依旧低垂,奄奄一息,也许,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晏轲的双眼突然放出异样的神采,握着手枪的手紧了紧,手指不由的按上了扳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山田见状大惊,下意识地也把手枪掏了出来对准晏轲,但却被野泽雄二犀利的眼神制止。 晏轲转过身来,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内心仍有些挣扎,而实际上,他的双眼已经留了一条缝,快速扫视着擂台下的战俘。 很快,他就在距离廖百夏的不远处,发现了“鸭掌”的身影,隐约中,“鸭掌”似乎诡异地微笑了一下,晏轲的头脑瞬间无比清醒,心头的怒火也突然上升! 他的口中发出“啊——”的一声长嘶,猛然睁开双眼,杀气腾腾地大步来到钱豹身边,用手枪指着他的后心部位,咬牙切齿地大声怒吼道:“你这个叛徒!一、二……” “三”字未出口,枪声骤响,架住钱豹的两个日本兵同时松手,钱豹应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擂台下一片惊呼,随即是一片怒骂,晏轲将还冒着青烟的手枪高高举起,转过身面向擂台下的战俘,面无表情。但廖百夏远远接触到晏轲的目光时,却突然打了个寒颤。 晏轲转身又将手枪对准了牛头山的一名土匪,像是读秒般,稍作停歇,也是一枪击中其后心部位。随后晏轲再次高举手枪,又红着眼睛发出一声怒吼,隔了稍长时间的几秒钟,一枪打死了牛头山的另一名土匪。 短短的十几秒钟,晏轲便亲手杀死了钱豹等三人,野泽雄二哈哈大笑,拍了拍晏轲的肩膀,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山田连忙一个箭步过去,劈手缴了晏轲手中的枪,带着几名日本兵迅速跟上野泽雄二,把晏轲一个人丢在了擂台上。 远处站的都是第一监区的战俘,愤怒的川军老兵等人指着晏轲痛骂,要冲上擂台找晏轲算帐,被廖百夏和区良驹奋力阻止。而更多的战俘显得较为冷静,在他们眼中,晏轲杀人是逼不得已,鬼子想用这种手段来挑拨中国人内斗,水平并不高明。 廖百夏始终觉得晏轲在开枪前怒吼的“你这个叛徒,一、二……”这句话以及那高举手枪的动作有些反常,他回到监舍,躺在床上回想着每一个镜头,碎片般的画面旋转着扑面而来,时隐时现。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一直以来近乎“独来独往”的张金合会突然找到廖百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85章:“神探”显神通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张先生,有何指教?”廖百夏意识到会有特殊情况发生,翻身坐起。张金合也不客套,见四下无人,急切地低声说道:“晏轲兄弟传来了消息!” 廖百夏惊讶地赶紧下床,侧耳倾听。 张金合紧张地望了望四周,颤抖着声音说道:“内奸是347号。” “347号?那不是晏轲经常说的‘鸭掌’么?”廖百夏有些不敢相信,他平静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张金合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口中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自创密码!” 廖百夏的脑中再次现出晏轲向牛头山土匪们开枪时的情形,突然眼中闪烁出亮光,心头恍然大悟:“枪声!莫非他用枪声传递了消息!” “请张先生明言。”廖百夏的语气依然平静,但已抑制不住一阵惊喜,在他看来,谜底很快就要揭开。 张金合进一步压低了嗓音:“这小子是军统特工,不会放过任何与我们联系的机会,所以老子……我,特意走近了些,想察看些蛛丝马迹,果然不出所料。首先,他在擂台上,没有任何理由喊出‘你这个叛徒……’这句话,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传递信息的提示。” “其次,他那么大声地数数,也极不正常,一、二,随后在‘三’字应发时开的第一枪,这是在告诉我们数字及节奏,所以我默记为2或者3。”张金合继续说道,“此后,他的开枪间隔按照这个节奏默数,分别代表着3或者4,以及6或者7!236这个数字没什么意义,而347这个数字实在是太熟悉了!” 廖百夏此刻的心中豁然透亮——晏轲的每一次举枪和瞄准,都是计时的开始,机敏的晏轲用那三枪中间的停顿,悄然发出了一串数字,这串数字,正是“鸭掌”在特俘营中的编号“347”! 他良久才回过神来,对张金合说道:“你早就对那个‘鸭掌’有怀疑,是不是?” 张金合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不无懊悔地说道:“此人说自己在路边摆摊被几个皇协军,不,二鬼子抓了送到了这里,这肯定是撒谎,这里也算是个秘密基地,不是路上巡查的二鬼子能够接近的,所以,你们说他‘老实胆小’,我却心存戒备,但我暗中观察此人很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其它异常。这一次,若不是晏轲兄弟传来消息,谁又能相信?” 廖百夏眉头紧锁,显然,他仍然不敢相信那个见谁都陪笑脸,听到鬼子暴行还流泪、惊恐的人就是内奸——他一直认为,当内奸也是要有一定心理素质的,所以目光始终盯在了几个不十分合群的人身上,那个“鸭掌”从未真正进入过他的怀疑视线! 他沉吟半晌,问张金合道:“那么,他是怎样与鬼子联络的?” 张金合的眼中也露出一丝迷茫,道:“我也很想知道。” 廖百夏沉吟半晌,脸色变得更加严肃:“最近风声很紧,晏轲冒死传递消息,是希望我们尽快铲除内奸,谋划下一步行动!还请张队长继续盯紧347号,必要时,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 张金合的声音变得十分颤抖:“不到最后时刻,杀了那个内奸只会打草惊蛇,迫使鬼子提前行动,我们只需时时提防此人就好。何况,他是不是内奸还需用其它证据锁定。” 廖百夏赞许地点了点头,发自内心地夸奖道:“不愧是神探啊!考虑如此周全,有张先生相助,我们将如虎添翼。” 张金合闻言略有些不快:“这话说的,廖先生一直把我当外人了。我张金合确实当过几天汉奸,但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鬼子害死了我夫人,我如再与他们沆瀣一气,还算是人吗?!况且,鬼子可能放我出去报仇吗?横竖就是个死,是时候和鬼子公开干了!” 廖百夏微微点了点头:“我没有其他意思,张先生不必多虑,现在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要想活着出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团结起来,与鬼子拼个鱼死破!” 张金合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监舍门被打开,战俘们陆续进了监舍,张金合听到脚步,早就溜回了床上躺着,川军老兵睁大眼睛看着廖百夏,说道:“廖先生没去吃晚饭?”随即又自言自语道:“龟儿子的,鬼子是越来越省了!一人就两个馍!” 一名战俘听到后深表不满:“你他娘的居然吃了两个馍?老子就吃到一个!” 廖百夏笑了一笑,对川军老兵说道:“我有些不舒服,吃不下去,就不去浪费口粮了。” 中田佑男走向廖百夏,变戏法般地从怀里取出半个馍出来,递给了廖百夏,手中比划着,意思是刚才吃饭没看到他,就给他带了一块出来。 廖百夏知道这是中田佑男省出来的,微微有些感动,微笑着接过馍,说道:“多谢了。” 这时,“鸭掌”捧着几块糖走了过来,双手递给廖百夏,讪笑着说道:“廖先生,我这里有几块糖,可以补充些营养。” 廖百夏左手拿着半块馍,看了“鸭掌”一眼,伸出右手捏过一块糖,用牙齿咬着剥开糖纸,然后将糖块放在了嘴里吮吸起来。他微笑着问道:“这都是你做泥人换来的?大冷天的,可不容易。” “鸭掌”腰杆一挺,似乎很自豪地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廖先生如果需要,尽管来拿!”随后讪讪退去,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起了床铺。 张金合笑嘻嘻地走了过去,对“鸭掌”说道:“兄弟,我也没吃晚饭,给我一块糖呗!” “鸭掌”一楞,随即便面露欣喜,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说道:“好说,好说!”他放下手中的物品,伸手掀开床上铺的稻草翻找,然后直起身子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道:“咦,怎么没了?” 张金合伸过头去,也替“鸭掌”找了一下,佯装不高兴:“糖被人偷啦?不想给直说啊!” “鸭掌”脸胀得通红,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麻布袋,对张金合点头笑道:“这里还有,还有……” 张金合面露不快,劈手抢过那个小麻布袋,背过身去看了一眼,紧接着一把抓了些糖,迅即转身把布袋又塞回了“鸭掌”的怀里,嘴里还嘟囔着说道:“什么东西,小器什么呀!” “鸭掌”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摸了一把怀里,然后眉头舒展开来,继续点头哈腰地讪笑,转身又开始收拾起了床铺。 张金合迅速走向廖百夏,将掌心中一件物品悄悄展示给他看了一眼,旋即迅速收起,廖百夏心中再次一惊,立即用眼角余光扫视了左右,他注意到区良驹朝这边看了几眼。 张金合走回“鸭掌”身边,拍了拍他肩膀,面带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啊,兄弟。” “鸭掌”被张金合这来来回回几出搞得莫名其妙,略显出一丝不耐烦。 一名裹着破毛毯蜷缩在床头的战俘朝张金合努了努嘴,对身旁的川军老兵说道:“老哥,你看那小子是不是脑子被冻坏掉了?” 川军老兵看了张金合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看是你小子脑子坏了!” 第二天一大早放风的时候,廖百夏与张金合心朝不宣地走到了一处,廖百夏直接发问到:“还给他了?” 张金合面露得意:“我能悄悄地拿出来,自然有办法悄悄地送回去。” 廖百夏像是松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一个捏泥人的小贩,居然身上带着铅笔,而且从来没当着我们的面用过,这是不正常的。” 张金合点头,悄悄地说道:“我看了,那不是一支新笔,而且笔尖圆滑,已经写过不少字了。” “你说,他会在哪里写字?” 廖百夏皱眉道。张金合并不言语,而是拿出一块糖,托在了手心中,然后看着廖百夏的眼睛。 当廖百夏看到那包着糖块的雪白糖纸时,心中顿时如明镜般雪亮。 张金合收起糖块,说道:“这纸片虽然小,但如果用特定的密码,只需几笔就可反映出大量信息。” 廖百夏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像是在进一步理清思路,然后又不无担忧地对张金合说道:“你确信没有被他察觉?” 张金合微笑道:“除非那小子是个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他长叹一口气,目视着第二监区方向,不无惋惜地说道:“可惜晏轲不在,这小子整这些个内奸,有的是办法,当真很有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86章:黎明前的黑暗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时,他们发现区良驹正似乎很随意地朝他们走来,张金合见状要走,被廖百夏一把拉住:“区团长是自己人,不必瞒着他。” 区良驹也是开门见山,冲着张金合微笑着说道:“张队长昨天的手好快。” 张金合紧张地看了廖百夏一眼,有些吃惊,拱手道:“真是天外有天,区团长牛逼!今后也别再叫我队长了,我张金合现在要彻底与过去再见,跟着你们干!” 廖百夏也笑道:“张先生不必多虑,区团长是高手,他一直都在暗中盯着你,所以有些事他能看得清楚,别人可没有这个能力。” 区良驹摆摆手,道:“不客套了,你们是否确定了谁是内奸?” 廖百夏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晏轲如何用枪声传递消息,张金合如何解读并且验证“鸭掌”是否是内奸的过程,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番,张金合还拿出一块糖让区良驹看。 区良驹沉思片刻,皱着眉头说道:“昨天,我看到你们在试探那个347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今天听你们这么一分析,内奸必是此人无疑了!” 张金合抢着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区良驹拿过张金合手中的糖块,沉声说道:“你们有没有察觉,鬼子每次检查监舍,都要看有没有泥人,收完泥人,都要给347号几块糖?” 张金合微微一怔,说道:“是的,有一次是山田那个笨蛋来收泥人,没给糖,他还硬去要,我当时还纳闷:这怂人胆变肥了哇。” 廖百夏也接过话头,严肃地说道:“最主要的是,杨啸兄弟、牛头山兄弟、还有我们故意放风那几次出事的前一天,鬼子都来收过泥人!” 区良驹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疑惑地问道:“我在想,为什么鬼子不定期把347号叫去询问,或者直接用纸来传递,非要这么费周折地用泥人传递消息?” “那样就太容易让我们起疑心了!”廖百夏不假思索地接话道,“鬼子处心积虑地让我们内斗,将内奸的嫌疑一次次地转到区团长、晏轲还有其他人身上,就是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没有时间考虑到真正的内奸是谁。” 区良驹朝廖百夏拱了拱手,感激地说道:“多亏廖先生数次解围,否则区某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啊!” 廖百夏拱手还礼,道:“区团长忍辱负重,辛苦了!现在,内奸在明处,我们反而在暗处,不妨将计就计,依旧通过他来传递一些假的消息,迷惑鬼子。” 他转头对张金合说道:“张先生现在公开站在我们这一边了,可要小心,不要小看了那个内奸,往往人前越怂的人,越有可能是高手!” 张金合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放心,我张金合也有些一技之长,不是好欺负的。” 廖百夏沉吟了几秒钟,不无忧虑地说:“晏轲费尽心机传递消息,我们却无法反馈,现在他那边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 张金合突然哑然失笑:“廖先生还担心他?那小子估计成了那边的头儿了,手底下说不定还有好几个跑腿的,不会出事!” 廖百夏也笑了:“但愿如此!” 晏轲亲手杀死钱豹等人后,并没有得到野泽雄二的优待,而是又被押回了第二监区的十六号监舍。一路上,他的眼前不断交替出现钱豹的音容笑貌,以及最后血喷溅出来的情景,禁不住心如刀割。 日本兵将晏轲一脚踹进了监舍,转身扬长而去。一阵沉默后,有人突然窜上前,从身后一个抱摔将晏轲重重摔倒在地上,随即四五个战俘一拥而上,口中怒骂着 “刽子手!”“亏我们把你当二哥!”对晏轲拳打脚踢。 晏轲努力爬起来,双膝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结结实实的拳脚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头上……他丝毫没有反抗,甚至希望那些拳脚重些、重些、再重些,这样,他就可以用身体上的疼痛来缓解心中的痛楚。 “快住手!”随着一声大喝,“大哥”强行分开众人,挤进了人群,众人这才纷纷停了下来。 “大哥”蹲在地上,扶起口鼻是血的晏轲,使他上半身直立地坐了起来,他搂住晏轲的肩膀,痛心地抬头看了看四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错怪燕子兄弟了!咱们可不能上鬼子当啊!” 晏轲强忍着痛苦,气若游丝地说道:“大哥,不怪兄弟们,他们打得好。打得越重,我就会越好受……” “大哥”招呼长发战俘和他一起,将晏轲扶到他的床上躺了下来,随后站起来对战俘们说道:“你们都看到了,燕子开枪是迫不得已,他不开枪的话,不仅那几个兄弟仍然会死,而且燕子也会死!即使燕子死了,鬼子会罢休吗?他们还会继续逼着别人来开枪,那么我们将一个个地去死!” 一干战俘羞愧地低下头,他们中的有些人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气愤不过,便将晏轲当成了“出气筒”。 “大哥”的语气稍有缓和:“从现场来看,那几个兄弟也已饱受折磨、生不如死,某种意义上,死,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解脱!鬼子强迫我们自相残杀,正是想用这种手段来加重我们的心理负担,试图瓦解我们的意志和团结。你们刚才那样冲动,正中了鬼子的诡计啊!” 长发战俘也上前说道:“大哥说得对,鬼子为了达到他们的罪恶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谁都躲不掉!燕子如果真的怕了鬼子,投降了鬼子,他们怎么可能再把他送回来?很明显,鬼子就是想让我们来打他!我们不上这个当!” 众人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那名背后摔人的战俘走到晏轲面前,鞠躬赔礼道:“兄弟,我真是糊涂了,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今后,我听你和大哥的!” 晏轲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拱手道:“兄弟,不要介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过来,到时,我们和别的监舍的人一起行动!” “大哥”听了此话,心有所动,他凛然对众人说道:“兄弟们、同志们:这里是抗日战场的一部分,我们中国军人从来不怕牺牲!这些天,大家要密切关注其他监舍战友们的行动,做好随时集体行动的准备!保护好自己,到时多杀鬼子!” 晚上,晏轲浑身火辣辣地疼痛,头脑中更是一片浆糊。他努力抛开一切杂念,听着外边呼呼的风声,好不容易才昏昏沉沉地睡去,然而,却噩梦连连。 他先是梦见浑身是血的钱豹与郑克天站在了一起,满脸怒容的郑克天质问道,晏轲!你为何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他刚想解释,却又看见野泽雄二在郑克天的背后阴森森地冲他冷笑,令他立即毛骨悚然。 紧接着郑克天和钱豹又换成了廖百夏、区良驹和沈一秋等一大排人,他看到了“鸭掌”偷偷拿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在背后捅了廖百夏一刀!他想上去帮忙,却浑身无力,根本无法动弹! “鸭掌”的脸更加狰狞,挥刀砍向区良驹,区良驹也立即倒地死去,随即“鸭掌”拔出血淋淋的匕首,又朝着沈一秋扑去…… “一秋小心!”晏轲在梦里脱口呼喊道,一下子惊醒坐起,出了一身冷汗。 灯火昏黄,窗外一片漆黑。他看了看其他熟睡的战俘,发现是在做梦,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心脏仍在嘭嘭跳个不停——廖先生他们,能听得懂我发出去的讯息吗?是不是已经在调查“鸭掌”了? “大哥”翻身下床,走到他晏轲的面前,微笑着轻声问道:“做梦了?” 晏轲叹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唉,我对不起那些兄弟啊,没办法和他们联络,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跳陷阱、进火坑!而如果不团结起来,都和鬼子单打独斗,肯定是白白送死。” “大哥”正色说道:“事情没那么糟糕,昨日我偶遇其它监舍的一名同志,他暗中请我们随时准备,与他们一起暴动。我想,我们的组织也在行动,一定有人在暗中穿针引线,会有办法与他们联络的。” 晏轲眼睛一亮,抱拳说道:“贵军的组织、纪律向来令人钦佩,如果所有的监舍统一行动,那绝对可以给鬼子致命一击!” “大哥”顾左右而言他,突然微笑着说道:“你刚才梦里喊的一秋,是不是沈小姐?” 晏轲的脸微微一红,说道:“我与沈小姐早就认识,她是个好人,咱们行动的时候不要伤害她。” “大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竟然让晏轲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看了看黑洞洞的窗外,拍了拍晏轲的肩膀,轻声说道:“黎明前的黑暗最难捱,快睡吧,天亮以后,鬼子不知还有什么花招要用在我们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87章:灭绝人性的计划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次日,天气变得更为寒冷,积雪并没有融化,而是结成了冰,连那悬在空中的太阳,也仿佛发出的是冷冷的光。悬崖边停着的那架战斗机,罩着的帆布落了一层厚厚的冰雪,宛如一座晶莹的冰雕。 山风依旧呼呼地刮,吹在暴露的肌肤上,有如刀片割身般疼痛,但战俘们依旧没有放弃“放风”的机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缩着脖子、搓着手在窃窃私语——对很多人来说,监舍里的那种阴冷远比外边的天寒可恶,令人生不如死。 远处传来沉重的汽车发动机声音,似乎有一辆车的车轮在不停打转,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战俘们逐渐聚拢在一起,好地向特俘营门口张望,不久,五辆军用卡车缓缓地驶了进来,直奔日本兵营区。 “这么恶劣的天气,鬼子怎么会上山?不怕路滑翻车吗?”廖百夏和区良驹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难道有紧急情况? 车队慢慢停了下来,几名身穿黄呢子大衣的日本军官从第二辆车上走下。得到消息的野泽雄二急匆匆地带队赶来,立正向其中一名微胖、中等身材日本军官敬礼,大声说道:“属下不知是冈本大佐亲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冈本把手一挥,笑了一笑,脸上的一道刀疤像蛔虫一样拧了起来:“我不请自来,野泽君不要怪罪才好。” 野泽雄二再次立正:“不敢!”随即鞠躬,侧身伸手作引导状,“大佐请!” 冈本一行很快来到野泽雄二的办公室,落座泡茶后,冈本环顾四周,见到一些还没来得及收好的飞机模型,又笑道:“调令还没有下,野泽君看来已是迫不及待要离开地面部队了。” 野泽雄二又急忙站起,说道:“属下将以更严格的要求,站好最好一班岗!大佐阁下,重返蓝天是我的梦想,属下无论到哪里,都归大日本帝国派谴军第一军司令部管辖,誓死为天皇陛下效忠!” 冈本没有理会野泽雄二的表态,他呷了一口浓茶,淡淡地问道:“在离开这里之前,你打算如何处理这里的事务?” “大佐运筹帷幄,一切都听您的安排!”野泽雄二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要故意给我戴高帽!”冈本皱了皱眉,“以野泽君的智慧和才能,必然早有打算,我对你也很有信心!我来这里,只是提醒你,局势很紧张,所有行动计划都要加快推进,需要定一个明确的日期了!” 野泽雄二微微一怔,紧接着用力点头,说道:“愿听大佐教诲!” 冈本站起身,面对着野泽雄二说道:“美英等国的一些报纸,近来刊载了大量关于帝国虐待战俘的文章,暗示中国山西境内存在活体流动血库,甚至矛头直指太原!为平息国际影响,帝国决定即刻抹去此处,包括建筑、物资、还有人!” 野泽雄二脸不改色,沉声问道:“司令部的意思,是否要杀光特俘营里所有的中国人?” 冈本微微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不过,已效忠皇军的皇协军、医生等可以例外,毕竟,中国人是杀不完的,没有什么份量的人证并没有说服力。” 野泽雄二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猛然敬了个军礼,立正大声说道:“哈依!” “其余人等,都要一个不漏地处死!”冈本脸上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我这次给你们带来了毒气装备和防毒面具,把他们全部赶到山洞里,让他们在不为人知中死去,再严密地封死出入口!” 冈本走到窗前,欣赏着窗外远山的雪景,悠悠地说道:“这里的景色,与家乡的富士山各有千秋,能令他们埋葬在这里,也算是尽了人道主义了。” 野泽雄二眉头紧锁,目露凶光,从牙缝中冷冷地挤出两个字:“时间?” “时间,就定在中国农历的大年初二!”冈本背转过身,不容置疑地说道:“中国人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过年。春节前后,很少有人愿意操心国事,更没有人愿意打仗。在一座不为人知的山上,死了几百个人,即便走漏风声,也不会引起多大关注!当然,我说的是即便,不是说就可以走漏风声,野泽君是个聪明人,就不用我再强调了吧?” 野泽雄二的脸上变得没有一丝血色,阴冷地说道:“属下明白!我将陪同他们度过一个美好的新年!” 冈本对野泽雄二说道:“陆军机关的木村俊树报告说,此处附近曾有中共游击队的人员出没,并且捕捉到可疑的电波,提醒司令部加强防范,我这次上山特意视察了一下,防备方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大佐放心,我对这些中国囚犯了如指掌,如有异动,一概格杀。”野泽雄二拍着胸脯说道,“既然帝国士兵还需要他们的血浆,我决不会浪费资源!” 冈本摇摇头说:“不要小瞧了这些中国人,只要有一点疏忽,他们就会闹出天大的动静!中国人习惯于逆来顺受,但也会逼上梁山,为了帮助你平稳过渡,我这次还带来了一些物资,用来安抚中国人,让他们可以安心接受命运的安排。” 野泽雄二再次立正,大声说道:“谢大佐!” 随着几声尖厉的集合哨,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整齐地小跑着来到擂台左右列队站好,各个监舍的战俘们也很不情愿地被驱赶到擂台处集中。 冷风还在不停地刮,战俘们衣裳不整地站立在雪地中,被冻得瑟瑟发抖。好一会儿,野泽雄二等人簇拥着冈本来到擂台上,战俘们看着这些身穿呢子大衣、蹬着黑皮靴的日本鬼子,心中暗骂不止。 野泽雄二大步来到擂台中间,威严地扫视了一番人群,大声说道:“诸位,今天,大日本帝国第一军司令部冈本大佐冒着风雪严寒,亲自来到这里慰问大家!是我们的无上荣幸!下面,请大佐训话!” 冈本面带笑容,向前迈了一步,不料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身旁的山田和一名陪同的日本军官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野泽雄二面露尴尬之色,擂台下的几名战俘忍不住笑出声来,几名日本兵拉动枪栓,快速走进人群,分别用枪托朝那几名战俘狠狠砸去。 “慢着!”冈本沉稳地制止道,随即面不改色,微笑着对战俘们说:“人生在世,谁都有跌倒的时候!你们虽然在战场上失败了,但只要忠于皇军、服从管教,仍有大好前途!今天,我来到这里,看望大家,是提前给大家拜年!” 野泽雄二带头鼓起了掌,擂台下的战俘无人响应,均面露鄙夷,不屑一顾。 虽然没有热烈的掌声,但冈本还是双手下压,示意全场安静,继续说道:“皇军无时不刻不在关注大家的健康,为了帮助大家御寒,也为了表彰近期大家的贡献,皇军决定,每人配发一件棉袄、一床棉被!” 野泽雄二再次带头鼓起了掌,这一回得到了战俘们的热烈响应,多数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也有人也忍不住跟着鼓起掌来,且掌声越来越大。 一名战俘朝身旁同伴嘀咕道:“鬼子他娘的怎么发善心了?老子有点吃惊。”同伴也面露疑惑,咽了下口水,回答道:“我估计鬼子没安什么好心,顾不了那么多了,咱们一边鼓掌一边暗骂他娘便是。” 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雪,雪籽落实地上发出“沙沙”声。野泽雄二吩咐山田给冈本撑起了一把油纸伞,并躬请他先离开。随后他转身回到擂台中央,大声对战俘们说道:“天气寒冷,见面会到此结束!诸位先各自回去,一会儿,皇军将会派人挨个发放棉衣、棉被!” 鬼子没有食言,无论原先有没有棉衣棉被,果然每人又都发了一件棉衣、一床棉被。这些物资很陈旧,而且样式不统一,像是刚从哪里抢来的一样,但不管怎样,对此时正挨着冻的战俘们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众人皆有些欢欣鼓舞,只有少数人对眼前的这一幕颇感不安。 雪地里,少数战俘不堪屋内污浊的空气,穿了新棉衣后继续冒着严寒出来走动,日本兵也很友好,还朝一些熟悉的战俘挥手致意,看起来他们觉得这些战俘应该感恩戴德,所以很安全。 廖百夏眉头紧锁,悄悄地对区良驹说道:“鬼子的行为很反常,这不是好兆头,我想,他们很快就会行动!” 区良驹默默地点了点头,长叹一声,略有不解地问道:“我也这么认为,但是,如果鬼子想要解决我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未必是多此一举。”廖百夏沉声说道,“鬼子还留着我们,想必我们还有利用的价值,再有,如果我们群起暴动,还是有一定的战斗力,鬼子肯定要防一手,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你是说,鬼子是在有意安抚我们、麻痹我们?”区良驹忧心仲仲。 “是的,区团长刚才也看到了,鬼子故意用一种轻松、和气甚至友爱的氛围在感染我们,这使得我们这些日子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同仇敌忾情绪几乎瓦解!这样,他们就可以从容准备下一步的行动。”廖百夏的神色也略有不安,“况且,鬼子也需要粉饰太平,务必选一个恰当的时机,悄无声息地完成他们的罪恶计划。” 区良驹心中一惊,说道:“依廖先生之见,他们最有可能什么时候行动?” “我想,最有可能是在春节前后!”廖百夏回答得斩钉截铁,“尽管我们是在狱中,但兄弟们似乎都在盼着过年,不出意外的话,到了那时,鬼子一定会营造很浓厚的过节氛围,使我们更加掉以轻心。” 区良驹的脸色更加凝重:“这么说,没有几天了!你们的组织有什么安排吗?” 廖百夏摇摇头:“我只知道,届时可能会集体暴动,具体行动方案,我也还蒙在鼓里,只不过我们需要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88章:暴风雪即将来临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区良驹欲言又止,廖百夏看在眼里,微笑着问道:“区团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区良驹稍一迟疑,拱手说道:“贵军向来行动严密、用兵如神,我等自叹弗如!但仅凭我们这手无寸铁的一百来号人,即便是同时暴动,也与飞蛾扑火无异,不可能给鬼子带来重创,唯有里应外合,才有一丝胜算。如果我没有猜错,贵军已有内应在行动,但目标却不是暴动!” 廖百夏心中一凛,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哦,区团长为什么这么说?” “相比山下的集中营,这里的生存条件较好,据我观察,八路军数量较多,不少穿着国军衣服上山的人其实也是八路!区某很难相信这种巧合,加上联合行动必须有人穿针引线,所以贵军在这座山上一定有内应相助。”区良驹用自信的口吻说道,“我想,这名内应是贵军插在鬼子司令部的一把尖刀,是无比宝贵的财富,让他冒着被暴露的风险来组织一场没有胜算的行动,毫无必要。所以你们最可能实现的目标,是趁乱营救一个或几个人!” 廖百夏不禁暗自赞叹,他惊叹眼前这个晋绥军军人的洞察力,也庆幸此人是友非敌,否则将是一个十分强劲的对手!与此相对,现在区良驹则将是一个十分有力的帮手。 “区团长的分析不无道理。只是在廖某听来,莫非区团长认为我们组织暴动的目的是利用这里的同胞,来救自己人?” 廖百夏假装有些不快,他想继续听区良驹的分析。 区良驹盯着廖百夏的眼睛,笑了笑,继续说道:“廖先生理解错了,与鬼子拼命是我们必然的选择,死而无憾,哪来的‘利用’之说?何况按照我对贵军的了解,你们所要营救的人,不会是八路,更不会是廖先生你自己,此人很可能是一个外人,而且他就在我们这间监舍里!” 虽然区良驹并没有点明那人就是中田佑男,但廖百夏却心知肚明,知道不必再问,他长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区团长!区团长智勇双全,不愧是国之栋梁啊!能与区团长并肩作战,实乃幸事!” 此时此刻,他觉得没有任何理由再瞒着区良驹,于是便将中田佑男的日本记者身份,以及八路军营救中田佑男的打算简明扼要地告诉了区良驹。 区良驹听闻唏嘘不已,不由赞叹道:“如此一来,我心中的谜团也便完全解了。我原先以为那个日本人是内奸,观察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更不知他混到我们中间来到底干什么。真没想到他是个有正义感的记者!此人如此深明大义,看似柔弱,实则比我等更为坚强!不用说了,在这件事上,我区某愿助一臂之力!” “哦?区团长有何计策?”廖百夏一阵惊喜。 区良驹却又卖了个关子:“请廖先生再耐心等待些时候,倘若时机成熟,我必主动向你告知!” 廖百夏心中稍有些遗憾,但他也深知区良驹的谨慎态度合情合理,在如此局势下,越是重大的决定,越是不能提前泄露详情。 这时,廖百夏抬头看到背着药箱的沈一秋正独自踩着积雪朝第二监区走去,而沈一秋也远远地看了廖百夏一眼。 区良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对廖百夏说道:“这位沈小姐,几乎就是明着在帮我们,也算是义不容辞、不顾一切了!” 廖百夏笑了笑,没有答话——现在还没有必要告诉区良驹沈一秋的真实身份,以免节外生枝。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与沈一秋见面,了解她这几天去了哪里,组织是否有新的指示。 沈一秋注意到了廖百夏略显焦急的目光,她并没有回应,而是继续踩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第二监区走去。这时,一名瘦小的日本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拦住了沈一秋他们的去路。 沈一秋秀眉微颦,略显恼怒地说道:“有事吗?” 日本兵朝沈一秋用力点了下头,严肃地说道:“为了保护沈小姐的安全,避免任何不测,中佐早已下令,沈小姐不得单独进入此区域!” 沈一秋脸色一变,她懒得和这名日本兵计较,二话不说,恨恨地转身朝野泽雄二办公室大步走去!一些路段没有覆盖到积雪,路十分滑,沈一秋走得太快,差点摔倒,瘦小日本兵想伸手去扶她,又楞了一楞,似乎不敢。 沈一秋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野泽雄二和山田,还有几名日本兵,她一言不发,两眼瞪得像牛铃一般,恼怒地盯着野泽雄二。 山田和几名日本兵知趣地退了下去。 野泽雄二面带微笑,试图掩盖自己的尴尬:“一秋,士兵刚刚报告你从山下回来了,我正要去看你,你刚才去哪里了?” 沈一秋冷笑一声:“你派人拦截我,还说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野泽雄二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沉着脸说道:“那个监区不安全,里面什么人都有,你最好不要与他们接触!” 沈一秋正色道:“我在野战医院遇到了松井,得知医疗队成员不知什么原因都撤下了山,只留了几个专门抽血的助工。现在这里就我一个医生,为了士兵的健康,避免传染病,必须做好日常卫生检查,否则就是失职!野泽君如嫌我碍事,请转告我的上司龟田先生,也将我撤离。当然,野泽君也可下令将我驱逐。” 野泽雄二表情变得有些讨好,笑着说道:“一秋,别闹小孩子脾气,我们不是说好了,过几天一起走的吗?而且这样的天气,很难有传染病,不要操心了。” “既然野泽君不赶我走,那我在这里一天,就要尽一天的责!” 沈一秋凛然道,随即露出微笑,“野泽君若是不放心,可以亲自去视察我的工作。” 野泽雄二一时语塞,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笑道:“那就不必了。” 不远处的几名日本兵见状偷偷地笑,一名日本兵对山田说道:“真是怪啊,中佐平常像老虎,见到沈小姐却成了猫。” 山田白了那名日本兵一眼,严肃地说道:“沈小姐是几任太原陆军部队最高长官的保健医生,也是中佐无比痴情的意中人,据我所知,沈小姐很快就会嫁给中佐,而且筱冢将军也很看好他们的婚事!” 那日本兵的眼光有些迷离,喃喃地道:“等仗打完,我要回国,娶一个像沈小姐一样可爱的女子为妻!” 另一名日本兵则有些伤感:“我们的有生之年,还能回家吗?” 山田当即喝骂道:“八嘎!中佐常言:圣战不惜玉碎,效忠无需还乡!帝国之将士,理应精神抖擞,无往不胜,岂能说出如此丧气的话!” 那两名日本兵脸上顿时肃穆,透出杀气出来,他们点头立正,不再发声。 野泽雄二面对沈一秋一反常态的坚决,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他皱着眉头,招手把山田和几名日本兵都叫了过去,又摆出了一幅威严的面孔,对两名日本兵说道:“你们跟随沈小姐,务必保护好她的安全!” 两名日本兵齐齐立正,异口同声地说道:“哈依!” 沈一秋在野泽雄二的注视下,与两名日本兵走进第二监区,刚跨过那道门,便听到一阵可怕的低吼,一头高大的狼狗猛地扑了过来! 沈一秋花容失色,差点叫出声来,两名日本兵抢前一步,护在沈一秋身前。 一名日军看守用力一拉长长的铁链,喝止了那头凶猛的狼狗,朝沈一秋等人点了点头,便将狼狗牵回了一间屋子。 “这只狼狗什么时候配的?”沈一秋的心还在跳,特俘营里看押的战俘数量不多,且看守严密,不需多配狼狗。这种狼狗基本不叫,便嘶咬起人来远甚于恶狼,她记得整个特俘营,只有大门卫处有两条,而且都认识她,不会扑她。 沈一秋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往监区里走。由于还没有到放风的时间,监舍的铁门还关着,沈一秋在另一名日军看守的陪同下,逐一查看卫生情况,遇到生病的战俘,则进行听诊、送药。 两名随行的日本兵起先还百无聊赖地跟着,不一会儿便自顾自地在门外等待去了——有看守陪着就行了,他们可不愿得罪沈一秋这位“准中佐夫人”。 两名日本兵走到十六监舍附近,把枪往地上一杵,便用日语轻声交谈起来,其中一名矮个子日本兵疑惑地说道:“我们就在这守着好了。中佐三令五申,让我们务必阻止沈小姐进入这个房间,不知是什么缘故?” 另一人答道:“不是不让她进这个房间,是不准她接触这里面的中国人!听山田少尉说,里面有几个顽固分子不好对付,还有那个燕子,也是危险人物!沈小姐心软,不能让沈小姐受连累。” 矮个子日本兵露出一口黄牙,笑道:“这些中国人还能活几天啊,中佐未免太谨慎了!”另一人听了,赶紧伸出手指凑到嘴边,作了个“禁言”的手势,然后左右张望了一番,说道:“别乱说话!”然后挪了几步,离远了一些。 十几步之遥的十六监舍,从外面透过狭窄的铁窗看去,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然而,两名日本兵的谈话内容却被精通日语的晏轲尽收耳中。 晏轲老远就看到沈一秋到了第二监区,所以早早地贴在窗子边缘处向外观望。听了两名日本兵神秘的谈话,晏轲顾不得关注沈一秋,他回到屋内,将两名日本兵的谈话内容悄悄告诉了正坐在床上打坐的“大哥”。 “大哥”沉思片刻,说道:“鬼子又是派人慰问,又是送棉衣,确实反常,燕子,你想到了什么?” 晏轲眉头紧锁,坚定地说道:“鬼子春节前后,就要对我们下手了!” 监舍里的柴火很旺,暖洋洋的,一些战俘甚至哼起了小曲。听到晏轲的说话,整个监舍都安静了下来,长发战俘等人一起围到了“大哥”的床前。 一名战俘骂骂咧咧地说道:“老子就知道,鬼子没安什么好心!这他娘的是在给我们吃断头餐啊!干,大哥、燕子兄弟,咱们都你听你们的!” 另一名战俘则有些丧气,说:“干干干!说的容易,咱们想拼命都没处使劲!鬼子机枪一扫,突突几下就全玩完了。” 长发战俘有些恼怒,朝那说丧气话的战俘头上打了一巴掌:“滚一边去!老子可不想和你一样,这么窝囊地等死!” “大哥”摆了摆手,示意安静,他环顾四周,严肃地说道:“大家都知道了,种种迹象表明,鬼子马上就会对我们动手!现在,则是在给我们吃迷魂药,是在麻痹我们的思想和斗志!这几天,我们务必更加提高警惕,不可掉以轻心!” 长发战俘的声音有些抖:“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大哥”看了长发战俘一眼,眼神更加明亮,沉着地对战俘们说道:“虽然我们在斗争中处于劣势,但也并非任人宰割,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了,我们的国家、政府还有组织,都没有忘记我们,已经有人和我联络过了,上级会给我们下达指令,只要一听到信号,就一起动手!大家这些天,可以要悄悄地利用床板、树棍等材料,做些用来格斗的武器,注意,千万不要让鬼子发现!” 战俘们纷纷点头,然后自发地散去,再也没有人说话,也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懂得一切行动听指挥的道理,一切尽在不言中,自己不是指挥官,没有必要说什么废话。 离的宁静,往往酝酿着更可怕的爆发!晏轲仿佛看到了一座黑压压的山正快速向这里移动,倾刻间便有灭顶之灾来临。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走到窗前,向远处的天空看去,只见乌云翻滚,一场暴风雪极有可能提前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89章:暗中串联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沈一秋走到十六监舍,不出所料被日本兵拦了下来,她没有坚持,而是凝视了黑洞洞的铁窗一会儿,然后转身就走——她知道,那里一定有一双眼睛迎着自己,她相信如果心有灵犀,一个眼神足够传达丰富的信息。 躺在窗后的晏轲捕捉到了沈一秋的目光,他虽然不清楚沈一秋要传达的具体内容,但已经接收到了一种迫切。在他看来,沈一秋除了偶尔上门抽血外,极少来到第二监区,此行的目的,应该是决战前的暗中联络! 晏轲转过身的时候,发现战俘们都在静静地看着他,“大哥”突然走到门前,蹲下身子,从门与门框之间的空隙伸出一只手,费力地尝试着碰了碰门外的挂锁。 一名战俘走上前,说道:“大哥,我早就试过了,这锁难不住我!” “大哥”欣慰地点了点头,仍不放心地问道:“工具准备好了?” “放心吧,没有铁丝、铁钉,找一根小木条磨尖了就可以!”那战俘拍着胸脯,又指着另一名战俘道,“山上兄弟会这一手的多的是!狗子也行的!” 那名叫“狗子”的战俘一下子站了出来,精神抖擞地说道:“老子不干这个好多年,这回总算要光明正大地派上用场了!” “大哥”严肃地看了他们一眼,低声说道:“很好,除了打开我们的门,还要第一时间帮助兄弟监舍的人把门打开!” 狗子立马接话道:“这个自然的,请大哥放心,不过据我估计,别的监舍的兄弟说不定开得比我们还快!” “大哥”看着晏轲,沉着地说道:“燕子兄弟,到时,我们来掩护你。” 晏轲大吃一惊,连忙摆手道:“大哥何出此言?兄弟们理应同生共死才是,怎么要掩护我?” “大哥”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鬼子把我们这个监舍孤立了起来,谁都看得出,不是冲着我们这些人,而是冲着你!所以你身上一定还有重要的任务!我不想打听内容,如果你认我作大哥,那就听我安排!” 长发战俘也不耐烦地对晏轲说道:“咱们这回拼命,多你一个也没卵用,到时一旦打起来,你就听大哥的,赶紧走!” 其他战俘也纷纷说道:“对,咱们兄弟不怕死,可别白死了!”“咱们这一路上不孤单,兄弟,如果还活着,就替我们烧些纸钱!” 晏轲的脸上肌肉直跳,内心一阵翻腾,有些难受,甚至想哭——他知道,自己被这群铁血汉子感动了。在这种氛围里,如果再推辞,那是娇情,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断地拱手,以示谢意。 “大哥”微笑着说道:“好了,说得像生离死别一样,燕子现在还要负责联络和组织,暂时走不了!” 正在这时,外在传来一阵尖利的哨声,战俘们警觉地跳了起来,有些人默默地抄起了藏在床边的木棍。“大哥”急忙制止道:“稍安毋躁,千万不可草木皆兵,大家还要保持常态,否则反倒会引起鬼子警惕!” 不一会儿,一名日本兵凶狠地打开门,冲着战俘们喊道:“集合!打擂!” 凛冽的北风吹得人直哆嗦,押解着战俘的日本兵也缩着脖子、心不在焉。 “大哥”尝试着混入别的监舍队伍,一名日本兵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制止——看来,日本兵确实认为这些战俘“活不了几天了”,所以便放松了管束。 不一会儿,不同监舍的战俘有意无意地走到了一起,用眼神相互试探、通气,狗子偷偷地亮了亮藏在袖中一个小木棍,不少人便心领神会。这时,一名日本兵才走上前,喝令战俘们按监舍列好队,不得混编。 晏轲暗中观察着这一切,便知各个监舍的人已经串联好了,不用说,负责串联的人一定是沈一秋!他远远看到沈一秋坐在擂台后边一排椅子上,心中莫名感到一股暖流,同时也为沈一秋感到担忧,但很快,这种担忧就被一种坚决、自豪的情绪所取代。 今天的打擂,原本是区良驹与第八监舍的一名月冠军对决,当区良驹三拳两脚将对手踢下擂台后,山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喝令被踢下擂台的战俘继续上台,打到不能动为止,而是上前说了句“哟希”,随后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拍了拍区良驹的肩膀。 这时,野泽雄二下了坐位,大步向区良驹走了过来,他微笑着看着区良驹,很绅士地说道:“区先生好身手,我的不少士兵都跃跃欲试,想来讨教一二,不知区先生可否给个面子,与我们大日本皇军士兵比个高低?” 台下战俘爆发出一阵哗然,纷纷看着区良驹,廖百夏等人则替他捏了一把汗。 区良驹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凶光,但很快就暗淡了下去,拱手道:“区某哪里是皇军武士的对手,岂敢岂敢!” 突然一名战俘在台下喊了起来:“胆小鬼,干啊!让小日本尝尝我们中国人的厉害!” 话音刚落,发现四周的人都用一种看傻逼的眼光盯着自己,这名战俘自知失言,羞愧地低下了头。 “阁下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我便派我们当中最优秀的武士——山田少尉与你过上几招。” 野泽雄二再次对区良驹微笑,使出了激将法,“山田少尉下手从不留情,区先生莫非是害怕了?” 区良驹眉头一皱,退后一步拉开架式,凛然说道:“我区良驹何时贪生怕死过?那就请吧!” 山田此时已经迫不及待,他脱下军帽和上衣外套,还没等中田佑男离得远些,便用手指着区良驹,轻蔑地说道:“来,中国人,你先出手!” 区良驹突然血往上涌,怒目圆睁,大喝一声便向山田扑了过去,廖百夏惊讶地看出,区良驹竟然使出了十分的力道,如果被他的铁掌击中,恐怕一块青石板都能拍碎!然而,一出手便尽全力,并不是好的战术,很容易遭到反击。 山田急忙侧身,躲过了这致命一击,随即便反身蹲地一个扫堂腿,区良驹也不敢怠慢,迅速抬脚避让,然后又弹腿踢向山田面门,山田喝一声“好”,一个撤步再次闪躲开来。 这几招过去,虽然双方都没有打中人,但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其中的险相环生,双方落脚之处,擂台台面承受不住,上面的木板也“哗”地一声,塌了一块。 野泽雄二站起身,带头鼓了两下掌,以示鼓励。山田有些急眼,狂吼一声,再次朝区良驹扑了过去,区良驹身形急转,伸出右掌反切过去,山田没有避让,而是手腕一动,左臂上抬硬生生地挡住,区良驹一下子感到虎口发麻,不禁大吃一惊,随即向后跃了一步,假意露出惊讶的眼神。 区良驹感觉自己没什么胜算,而且这场格斗绝不可能公平,输给鬼子只是丢些面子,赢了鬼子则可能要丢掉性命! 山田目露凶悍,咬牙前奔几步,一个高鞭腿朝区良驹头部踢来,区良驹连忙躲闪,并趁势还了一记横扫,但这记横扫明显有些无力,山田借力一带,抱住区良驹的右腿,大吼一声将其摔倒,迅速骑乘到他身上,挥拳猛砸区良驹的头面部。 战俘们紧张地看着台上两个人的格斗,谁也不敢发出声音。区良驹面对山田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伸出两只手来不停格挡,但脸部还是挨了不少拳,渐显昏迷之态。 沈一秋不忍看到这个场面,却也不便制止干涉,她提起医药箱站了起来,并不说话,只是眉头紧皱,略带一丝不满的眼神。 野泽雄二看了沈一秋一眼,也站起喝止山田道:“山田君,可以住手了!” 山田放开手,意犹未尽地站起踢了区良驹一脚,哈哈大笑道:“中国军人中的精英,也不过如此。” “山田君,你错了。”不知什么时候,野泽雄二已经来到了他们身旁,冷冷地说道,“区先生后来并没有尽全力。” 区良驹默默地从擂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鲜血,略显吃力地转过身,慢慢地要往擂台下走。 “且慢!”野泽雄二说道,区良驹一楞,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野泽雄二转而对擂台下的战俘大声说道:“不论是什么原因,山田君无疑是胜了!中国有句话,叫做‘胜者称孤道寡 败者俯首称臣’,纵然你们都是蛟龙,面对如此形势,也难翻起大浪,像先生这般体面认负,不失为一方良策!” 台下战俘有的目光已经呆滞,对野泽雄二在说什么根本无所谓,但大多数则十分愤概,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区良驹身子一颤,猛一回头,眼神中充满愤怒,他欲言又止,转瞬便恢复平静,转过头去默默地走下了擂台。 野泽雄二似乎很满意区良驹的反应,他微笑着冲着区良驹的背影说了句:“胜者为王,不问其手段。总决赛即将到来,谁若获胜,便会获得自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90章:利诱威逼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山田当即宣布打擂结束,战俘们在日本兵的押送下又回到了各自的监舍。一路上,廖百夏和川军老兵一左一右架着区良驹,进门后便将他慢慢地扶到了床沿坐下。 区良驹闭目调息,廖百夏见他并无大碍,便不再打扰,回到了自己床上。这时,“鸭掌”凑了过来,低眉顺眼地递给区良驹几块糖,关切地问道:“区团长武艺高强,为什么要让着鬼子?” 区良驹并没有接“鸭掌”递过来的糖块,他睁开眼睛,笑了一笑说道:“你也懂得武功?怎么知道我让着他?” “鸭掌”眼神有些慌乱,收回糖块,连连摇手道:“我一个手艺人,哪懂武功,都是瞎猜的,瞎猜的……” 区良驹冷哼一声,盘坐到了床上,开始运功吐纳。他的一名随从走过来,朝“鸭掌”一伸手,做了个“送客”姿式,说道:“老子也不知怎么回事,看你小子就别扭,以后少在我们团长面前晃悠!” “鸭掌”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他讪讪地退回了自己的床沿坐下,低着头,不停地搓着手,一脸的不安。 监舍的门又被打开,野泽雄二带着山田和两名日本兵走了进来,战俘们按照特俘营的“规矩”,纷纷从床上爬起,站立成两排,只有区良驹稍稍抬了抬眼皮,继续在床上盘坐,对来人不理不踩。 野泽雄二径直走到区良驹面前,弯下腰,露出一副慈祥的面孔,对他说道:“区先生想必是受了些内伤,我很关心,特意给你送了几副药!”说着,从一名日本兵手中取过几副中药搁在了区良驹的床头。 区良驹淡定地说道:“谢中佐关心,我有伤在身,就不施礼了。” 野泽雄二直起身子,环顾了四周,冲着廖百夏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从战俘们脸上一一扫过,说道:“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今天来,不是检查,而是叙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区先生过不了几天,就会被释放!其他的人,不一定要在擂台上取胜,只要表现好,也都有机会!”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野泽雄二自我感动地说着些废话,又在玩什么花招。 “还有一些始终对皇军忠心耿耿的人,也将会得到自由!” 野泽雄二继续说道,他看了看战俘们,缓步走到张金合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先生,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在山下,我们曾经多次交流,到了这里,却十分地生疏了。” 张金合面对野泽雄二公然示好,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尴尬地笑着说道:“为皇军效劳是应该的,中佐阁下日理万机,我这样一个囚犯,哪能奢望中佐探视。” 野泽雄二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张先生乃是大名鼎鼎的神探,埋没此处,岂不可惜?我那里正缺人手,不如即刻到我身边来辅佐如何?” 众人皆有些惊诧,继而便有些愤概——鬼子这是当面“求贤”啊,张金合这小子看样子又要当汉奸了! 只有廖百夏心中一惊,觉得事情多少有些蹊跷。 张金合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颤抖:“在下……那个之前的那些虚名,都是故弄玄虚得来的,难担重任,难担重任……” “这么说,张先生之前在交城那般效忠皇军,都是在欺骗演戏喽?” 野泽雄二的语气变得阴沉,“天色不早,我有一些事要向张先生请教,就请张先生随我走一趟吧!” 野泽雄二说完,看也不看张金合,转身就往门外走。 山田冷冷地对张金合说道:“请吧!” 张金合有些踌躇不前,他看了看两边神色各异的战俘,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娘的,鬼子是硬要把我往汉奸的角色上逼啊!罢了,清者自清,反正被人当汉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转念又一想:“老子哪里清白了?当一天汉奸,就得丢一辈子人,活该!” 正思量着,山田不耐烦地上前推了张金合一把,嘴里嘟囔道:“磨蹭什么!”张金合一个踉跄,向前扑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看廖百夏,欲言又止,随即整了整上衣,昂着挺胸走了出去。 廖百夏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直觉告诉他,张金合这一去凶多吉少! 一名战俘指着张金合的背影,恨恨地说道:“瞧,狗改不了吃屎!果然是汉奸!老子真应该在晚上用被子捂死他!” 川军老兵则有些疑惑:“莫非这小子就是那个内奸?我看着不太像啊。” 廖百夏回过神来,摆摆手说道:“大家不要乱猜了,张先生早就幡然悔悟,我看,决不是那样的人!” 那战俘有些不服气,说道:“廖先生从哪里看出来这小子悔改了?”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区良驹瓮声瓮气地说道:“鬼子会当面和内奸说那些话?” 那战俘哑口无言,随即便小声嘀咕道:“有些人其实就是个屁,都快被放出去了!” 区良驹的一名随从勃然大怒,跳起来指着那战俘鼻子就骂:“你再放个屁试试?” “住口!”廖百夏少见地严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窝里斗!” 众人听了也是心中一惊,想想最近鬼子的种种反常行为,确实在这个节骨眼上,谁再挑事内讧,那就是十足的白痴! 川军老兵高声说道:“散了,散了啊,都回去睡觉,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野泽雄二将张金合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示意日本兵退出房间,只留山田一人。他微笑着看张金合,别有深意地说道:“听说你们那个宿舍,都在查找奸细,张先生作为神探,想必已有斩获。” 张金合点头哈腰地回答道:“中佐过奖!谁是不是奸细,与我无关,我并不知道什么,也不感兴趣。中佐为什么要这么说?” “哦?你——真的没有察觉到了什么?”野泽雄二的笑容很灿烂,但在张金合看来,却有些不寒而栗,“我对张先生的本事早有耳闻,我们之间,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省得尴尬。” 张金合不敢确定野泽雄二是不是在使诈,于是心里快速盘算着该打什么太极。 他打了个哈哈,拱手道:“我那点雕虫小技,在中佐面前不值一提,我虽然不知道谁是奸细,但却知道中佐早已洞若观火,我等一举一动,尽在您的掌握之中,又怎么敢轻举妄动?” 野泽雄二显然不吃张金合的马屁,他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张先生自谦,我也就不勉强,今天,我请你来,是想与你合作。” 张金合心中暗骂:“他娘的,又要让老子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还是平静地问道:“不敢,中佐请说。” 野泽雄二假意沉吟,接着说道:“你们那里的廖先生,最近行为有些反常,我希望张先生能替我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情况,及时向皇军报告!” 张金合的心中五味杂陈,甚至有些愤怒——这不是明摆着让老子当内奸吗?把老子推到前台遭雷劈,好让那真正的内奸继续作恶,这也太小瞧老子了!老子要是应了,岂不是成了天字第一号大傻逼? 野泽雄二见张金合沉思,继续说道:“你们宿舍的区先生,很快就会出狱,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那么,多则一个月,少则十几天,我便给你自由!你若想在山西境内谋个官差,我也可以安排!” “中佐阁下,你给我指的,可是一条不归路啊,怎么可能有自由?”张金合一反常态,凛然正色道,“我自从被你们投入了监狱,便已立过誓言,此后再也不出卖中国人,所以恕难从命!” 野泽雄二不动声色,说道:“张先生不必急着拒绝,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不必考虑了!”张金合斩钉截铁地说道,“中佐既然知晓我的虚名,就应该知道我不是傻瓜,你们不可能放了区团长,也不会放了我!我已听天由命,不会出卖同胞,也坏不了你们的事,最大的奢望,不过是再苟且偷生几日!” 随即,张金合微微一顿,傲然说道:“中佐阁下连这区区几天的安稳,都不愿给我吗?” 野泽雄二神色突变,一下子拉下脸来,他从张金合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已知到自己的阴谋被看透,不禁拍案而起:“张先生的‘神探’名头,果然名符其实!这般才华如若不能为皇军所用,必被我所毁!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服从,一条是死亡!” 张金合突然仰天大笑,笑中带泪,万千情绪喷薄而发:“我张金合曾经一心一意当你们的狗,可是换来的却是夫人惨遭奸淫、死于非命!然后真的像狗一样,被你们扔进了监狱!我若还有一丝清醒,怎么可能再相信你们,我若还有一点良知,怎么可能再顺从你们?!” 山田在一旁哈哈大笑,忍不住插话道:“你的那个太太,据说倾国倾城、人尽可夫!为帝国将士服务又有何妨,何苦想不开?” “八嘎!”野泽雄二看了一眼气得浑身发抖的张金合,痛斥山田,“张先生正在倾诉,你不要插嘴!” 山田吓得一个立正,闭口不言。 野泽雄二看着张金合,一改方才的咄咄逼人,“诚恳”地说道:“张先生及尊夫人先前遭遇的种种不公,鄙人深表遗憾。两国相争,战火无情,难免有误伤误解,张先生如此才华,不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无视帝国亲善之本意。” 张金合已将野泽雄二之前的恼羞成怒看在了眼里,心知再无活的可能,此时的野泽雄二不过是惺惺作态,于是不顾一切地斥责道:“两国交战,大可由男儿在战场拼死对决,与妇孺何干!你们日本鬼子来到中国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作所为,哪里有一点点亲善的影子!自此之后,中日再无友谊可言,你们何苦自欺欺人?” 野泽雄二双眼一眯,猛地伸出右手,捏住了张金合的下巴,冷声说道:“张先生慷慨陈词,倒也凛然,只可惜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一切尽在我掌握!我就是想看看,你们想要玩什么花招!拿什么本事来和我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91章:神探殒命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话音刚落,张金合突然头部后仰,猛抬左臂格开野泽雄二右手,再猛地一拳捣向野泽雄二左胸,这一拳甚是刚猛,张金合也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岂料野泽雄二不躲不闪,硬挨了这一拳! 张金合一拳击中了野泽雄二,却像是砸到了一块铜墙铁壁,一阵剧痛传来,他感觉自己的拳头几乎骨折! 张金合顿时脸色苍白,冒出无数细汗,他抢身扑到不远处的办公桌,想拿一件硬物来战,却被眼疾手快的山田从后面一把揪住,大喝一声摔倒在地! 山田上前一脚踏在了张金合的脸上,张金合仰面朝上,胸口剧烈起伏,不断喘着粗气,怒视着野泽雄二。 野泽雄二淡淡地对山田道:“放开他。” 山田“呸!”地一声朝张金合轻蔑地吐了口唾沫,松开了脚。 张金合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嘴边渗出的血迹,仰天长叹道:“我张金合也是风光一时的汉子,后来却变成了一条狗!老子快要憋疯了,今天总算是出了一口鸟气!” 野泽雄二冷冷地说道:“你刚才一定在想,如果那一拳是刀,便立刻结果了我,对吗?” 张金合不由恼怒起来:“你是在戏弄我吗?士可杀不可辱,老子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变!” 野泽雄二大步走到墙边,将墙上悬挂着的一柄军刀“刷”地抽出,扔到了张金合的脚下,声音更加冷酷:“来,中国人,用它来试试!” 一旁的山田连忙阻止,惊道:“中佐,此人狡诈,并非不堪一击啊!” 野泽雄二怒喝道:“住口!难道我不堪一击吗?” 说时迟,那时快,张金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拾起军刀,轻灵一抖,朝野泽雄二咽喉刺去,野泽雄二显然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张金合居然将军刀使出了剑招,更没想到张金合手握武器之后,下手如此狠、准。 野泽雄二狼狈地后仰,借势翻滚逃过一劫,张金合断喝一声,挺刀向前再刺,军刀斜斜刺出,停在野泽雄二面门前,却再也不能前进半分,随即,张金合口吐鲜血,身体轰然前扑倒地! 他勉强抬起头向后看了一眼,挣扎着说了一句:“金子……我来了!”,随后气绝身亡! 山田手中的短刃还在滴血,神情十分可怖,他看了看刀尖上滴下来的血,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又疯狂地朝张金合的尸体上猛扎了十数刀!血不断喷溅出来,像红花一样绽开。 门外的日本兵拥了进来,野泽雄二早已站起,假装若无其事挥挥手,让人将张金合的尸体拖走,两名日本兵跑去端了一大盆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在办公室杀人这种事,他们见怪不怪,所以处理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野泽雄二走到山田面前,将他领口的一个扣子扣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过头去,他的脸色极为难看——虽然张金合死了,但是在与张金合的较量中,他野泽雄二显然是败了。 他自认为有能力对付这里所有中国人的合力对抗,玩弄他们于股掌之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张金合,就让他如此狼狈,居然要用“杀人”这个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方式来解决——这对他那不可一世的自负,是个沉重打击。 野泽雄二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些中国人输得心服口服!他弯腰捡起军刀,猛地掷向墙壁,军刀的一截没入墙壁,刀声微微抖动,发出冰冷的光芒。 山田惊吓地扔掉短刀,呆若木鸡,他不知野泽雄二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对于这个难以捉摸的上司,他既害怕又崇拜,而想到几天后他们就要分别,心中居然还起了一丝惆怅。 “此人被杀的消息,暂时不得泄露!”野泽雄二转过身来,对山田继续说道,“即刻和宪兵队三木中佐联系,请他带几个人上山,我有要事相商!” 山田有些迟疑:“三木中佐性格古怪,与军中多人不和,为何要邀他上山?何况没有司令部的命令,宪兵队未必会派人来。” 野泽雄二微笑道:“我救过三木的命,这个面子他是要给的,何况我还帮他消除了一个隐患。” 见山田仍是一脸茫然,野泽雄二说道:“你有所不知,三木便是那个张金合的杀妻仇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山田张口结舌,支吾了半天,面色通红。野泽雄二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了点山田:“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仍旧没有长进!我再提示你一句:那个张金合,不是你杀死的,而是三木杀死的!” 山田一拍大腿,似乎有些恍然大悟,发自内心地拍起了马屁:“原来中佐早就探得了那个张金合的底细,现在是想嫁祸于三木,继续迷惑那些中国人?高明!” 野泽雄二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嫁祸,而是请他配合我们演一出戏!你不要再问了,快去安排。” 山田立正,响亮地回答道:“属下明白!” 第二天,特俘营里来了一队日本宪兵,为首一人像个白面生,言语不多,略显无精打采,但那咪缝着的双眼中,透出一丝怪异,让人觉得不可捉摸。 野泽雄二亲自带着宪兵们逐一巡查了监舍,但并不进屋,只是打开门稍作停留,略微观察。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战俘认出了那个白面生,正是有着“屎克郎”之称的三木次郎! 放风的时候,不同监舍的战俘又悄悄地打散混在了一起,互相联络起来,大伙儿看到日本宪兵出现在特俘营,多少有些意外,这些宪兵说起来是监督军纪的,其实干起坏事来比一般的鬼子更狠更毒。 “屎克郎一来,准没好事!”一名战俘恨恨地说道,“这狗日的怎么还没被枪子打死!” 川军老兵好地问道:“这屎克郎到底是什么玩意,干了啥子坏事?” 那战俘立即愤慨起来:“此人特别好色,除了烧杀抢掠,还大肆奸淫妇女,只要被他看上的姐妹,没有不被糟蹋的,连汉奸的老婆也躲不过。” 川军老兵还想继续再问,这时,一阵集合哨响起,战俘们不待日本兵驱赶,都条件反射般地往擂台处集中。 与以往不同的是,特俘营里的日本兵几乎倾巢而出,在四面八方严阵以待,这让战俘们心里直发毛,一些胆小的人浑身都抖了起来。 廖百夏与区良驹走到了一起,相互对视了一眼,廖百夏知道区良驹想问什么,于是说道:“鬼子要想杀我们,不必这么绕弯子,今天这个情形有些古怪。” 区良驹点了点头,目视前方,惜字如金地说道:“看看再说。” 擂台中央,野泽雄二不时抬腕看着手表,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看起来,他应该是在等那个三木。 猛然间,“呯!呯!”两声枪响传来,战俘们大惊失色,人群一阵骚乱,站在四处的日本兵一阵排枪射向空中,人群这才安静下来,众人皆惶惶不安地看着擂台上的野泽雄二,不明就里,也不知所措。 山田飞奔而来,朝野泽雄二耳语几句,野泽雄二听闻脸色大变,眉头紧锁站在原地。这时,三木带着几名宪兵大步走来,他看也不看野泽雄二,直接坐到了擂台后面一排椅子的中间位置。 野泽雄二示意擂台下的日本兵继续警戒,然后走到三木面前,冷冷地说道:“三木君,你可否给我一个解释?” 三木斜了野泽雄二一眼,倨傲地说道:“野泽君,我的职责是整肃军纪,有先斩后奏之特权,何况只不过是杀了个曾经袭击过我的中国人。” 野泽雄二看起来有些愤怒,但又似乎敢怒不敢言,淡淡地说道:“我培养此人好长时间,今天却毁于一旦!三木君当真不是公报私仇?” 三木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野泽君,我是来督查的,不是来做客的,请你注意言辞!”说完,他愤然离席而去,几名日本宪兵紧紧跟随。 野泽雄二脸色铁青,挥手示意解散,也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擂台。 没过几个时辰,就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是日本宪兵队闯进野泽雄二办公室,发现张金合在草拟一份名单,没盘问几句,就开枪当场打死了他。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除了少部分认为张金合比较悲催外,大多感到欣慰,那名始终认为张金合就是内奸的战俘大声对其他人说道:“看!我说他就是内奸吧!老天有眼,当汉奸,没有好下场!” 廖百夏沉吟良久,微微点头,正色说道:“好了,既然内奸已经查明,而且他已经死了,今后大家就可以畅所欲言了,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保护好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92章:脱身妙策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内奸”张金合殒命的消息也传到了第二监区,晏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谓“不打不成交”,晏轲这一路走来,与张金合没少嗑碰,甚至几次险些丧命其手,却总是如有神助般地化险为夷,除了归结于自身的“运气”,张金合内心的柔软也有很大原因——他算不上是好人,但绝不是一个彻底丧失良知的大奸大恶之人。 自从他在集中营遇到张金合,愈发感觉张金合的变化之大。凭着他对张金合的了解,认为张金合绝无再投靠鬼子的可能,而以其圆滑和精明,即使不投降鬼子,在特俘营里“赖活”着也丝毫没有问题。 当然,如果张金合果真偶然遇到了害死小金子的凶手,亦有失去理智之可能。然而, 他就是因为行刺鬼子被送进集中营的,那个三木次郎如果想置他于死地,不必“特意”上山来亲手结果他,而如果这当真只是“偶然”,未免过于巧合。 晏轲的心情十分沉重,他觉得张金合的死,最可能的凶手应该是野泽雄二,而不是三木次郎。因此,面对几个“消息灵通”人士有鼻子有眼的描述,他坚决地说道:“张金合不是这样的人,这是鬼子的阴谋!” 一名战俘听闻,略有些疑惑:“这张金合当过交城警察局长,本就是汉奸,为什么不会再当?再说了,如果说是阴谋,鬼子耍这个阴谋有意思吗?” 此时的晏轲,显得异常冷静:“确实,鬼子想杀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好比捏死一只蚂蚁,没有必要绕什么弯子,但是,野泽雄二这个人我多少有些了解,他狡辩阴险、极为自负,并不满足于轻易地杀死我们,而是想一个个玩死大家!我断定这是他导演的一出戏,宪兵队则是请来的演员!张金合则是一个道具。” “大哥”听了微微点头,但还是抛出了一些疑虑:“那个三木次郎到此处视察,并杀死张金合也在情理之中。燕子兄弟可有其它证据?” 晏轲听闻心中一沉,他有心为张金合再辩解几句,但一时语塞,竟然不知说什么好。他思索片刻,拱手朝战俘们说道:“诸位兄弟,我与张探长交往多年,曾经也是死对头,都想要了对方的命,临了却都改变了主意,他有些圆滑,却绝不是奸恶之人。” “他确实当过一段时间汉奸,这一点,我不想为他洗白。但是,他为了给夫人报仇,能独闯虎穴去刺杀鬼子,说明不是孬种、是个汉子!说实话,以他的智慧,我们在山下的一些小动作,根本瞒不了他,而他作为当时的队长,从没有告过密!”晏轲的眼框有些湿——他还不能向这些战俘公开自己是军统特工的身份,而他的身份,张金合早就知道,要想立功领赏,十分容易。 众人听了,均沉默不语——张金合与他们没有任何交情,显然,晏轲的这番陈述并没有打动他们。“大哥”朝着众人说道:“好了,不管怎么样,张金合是咱们中国人,他的死,也是鬼子欠我们一笔血债,咱们万不能兴高采烈,倒像是鬼子替天行道一般。” 晏轲感激地看了“大哥”一眼,他猛然又想起了杨啸,想起在山下集中营里,张金合数次洞悉自己与杨啸的脱逃计划,明为阻止,实为暗助,尽管有一些个人的“小九九”,却从来没坏过他们的事。他更加坚信张金合不可能再当汉奸,他发誓,要揪出那个真正的内奸,洗刷张金合的冤屈! 同样为张金合报屈的还有廖百夏,尽管他当面轻描淡写地认可了张金合是内奸,但他心里清楚,这是为了迷惑那个真正的内奸——“鸭掌”! 放风的时候,区良驹来到廖百夏身边,开门见山地低声问道:“廖先生看出来鬼子是在演戏了吧?是否想将计就计?” 廖百夏目视前方,露出不屑的笑容,说道:“如果他们不是当着所有的人面来演这出戏,我还真有些信了!” 他转过头来,严肃地说道:“张金合这次突然被杀,一定事出有因!而野泽雄二不惜请来宪兵队长合演这出戏,无非是想把‘内奸’的帽子扣死在张金合的头上,好让那个真正的内奸继续潜伏。” “张金合发现了真正的内奸,并已经和我们通报,我想他也可能会有些蛛丝马迹被内奸察觉,否则野泽雄二不会突然要带走他。” 廖百夏转过头来,看着区良驹,“野泽雄二带走张金合,当然不是要杀他,因为从常理上看,无论是野泽雄二想让张金合当汉奸,还是背黑锅,都没有置其于死地的必要,最大的可能,就是张金合拒绝了鬼子的收买,激怒了野泽雄二!” 区良驹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一开始确实是看此人不顺眼,但经过多日观察,已经大致了解了他的为人,表面上看,他对鬼子卑躬屈膝,实际上心里憋着一股劲,我看,他是想着‘干票大的’,报仇雪恨!” 廖百夏十分赞同区良驹的判断,说道:“我猜测,张金合是想近身突袭野泽雄二,不幸失手!所以,他死得英勇壮烈,死得铁骨铮铮!” 区良驹点了点头:“我早就说过,野泽雄二的目标是想玩死我们,不会轻易杀人。和他兴致勃勃地观看咱们打擂一样,他现在不满足一个人玩,还要许多陪他一起玩,还要有观众来起看,心理是越来越变态了!” 廖百夏眉头紧锁,语气十分沉重:“张金合被杀,也说明鬼子已经加快了‘游戏’的速度,我们剩下准备的时间不多了!区团长,你曾经说过有脱身妙计,现在,是否到了告知的时刻?” 区良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严肃地对廖百夏说道:“我来找你,正有此意!” 廖百夏精神一振:“请区团长指点!” 区良驹望了望悬崖方向,再次警觉地环顾四周,然后附在廖百夏的耳边如此这般地诉说了一番。 廖百夏瞪大眼倒抽一口凉气:“这……这太危险了!” 区良驹的表情十分坚决,信心很足地说道:“廖先生,我经过严密测算,至少有三成的把握成功!在我看来,即便只有一线希望,也值得一试!” 廖百夏看着区良驹自信的神情,沉思良久,他知道区良驹向来谨慎,从不信口开河,他提出的这个方案,尽管十分冒险,却也不失为一条脱身妙策。 廖百夏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区良驹的这一脱身妙策,就像重重迷雾中突然出现的一束光,照出一条绝处逢生般的险径,并使得前方的目标更加清晰可辨。 廖百夏彻夜未眠,他迫不及待地想将区良驹的计划告诉沈一秋,可是连续两天,沈一秋都像失踪了一样,不见人影。廖百夏猜测,沈一秋很可能又去了山下。 焦急等待后,终于,沈一秋再次背着药箱来到第一监区检查卫生和战俘们的健康状况,这一次,她选择在了放风时间,而且是只身一人前来。 天寒地冻,几名例行公事般巡逻的日本兵远远地看了一眼,便搓着手、缩着脖子回到了营区,看廖百夏瞅准机会,向沈一秋简短地叙述了区良驹的计划。 沈一秋听说了区良驹的计划,略有踌躇,随即说道:“组织上原先也预备了几个计划,但是都不可行,会造成巨大伤亡,这个计划我看可以尝试!我会尽快向组织汇报,妥善安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93章:嗜飞如命的野泽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廖百夏紧接着又向沈一秋报告了“鸭掌”是内奸,以及鬼子可能在春节前后杀死特俘营所有战俘的消息。 沈一秋假装给廖百夏听诊,悄悄说道:“内奸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既然你们确定了内奸,就要高度警惕,敌人很狡猾,未必没有察觉,你今后更要小心。” 廖百夏不无关切地说道:“沈一秋同志,最需要小心的是你,我看得出来,你已经联络了很多同志,身份很有可能会暴露。” 沈一秋笑了笑:“放心,野泽雄二暂时不会拿我怎么样,这些危险,和你们相比算不了什么,况且,我也无比信任我们的同志。” “还有,我们得到的消息,与你的判断不谋而合!鬼子基本上确定在大年初二动手。子洋同志这几天已在山下作了部署,全天候处在临战状态,准备随时配合你们行动。”沈一秋把听筒从廖百夏的胸口里拿了出来,假装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可打草惊蛇!”廖百夏有些急切,“如果鬼子发现山下有异常,一定知道目标在这里,未必是好事。” “时间已经十分紧迫,有些险不得不冒,放心好了,子洋同志也是老特工出身,他有分寸。” 沈一秋笑了笑,随即停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地说道,“老廖,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廖百夏不待沈一秋开口,豪爽地说道:“放心,我会保护晏轲安全离开!” “谢谢你,老廖,你也要安全地离开,同志们都等着你归队!” 沈一秋面色一红,说道。 廖百夏微微笑了笑,忍不住问道:“你确定晏轲可以及时与我们会合吗?” 沈一秋点了点头,说:“我自有安排,如果一切顺利,他会直接到那里与你们会合!”她顿了一顿,又说道:“时间紧迫,我也不能频繁联络上级,你们的方案可以提前准备,不需要等我的正式消息。” 廖百夏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我即刻就去安排。” 这时,特俘营外隐隐传来汽车上山的声音,沈一秋淡定地将听诊器收到医药箱里,离开廖百夏向其他监舍走去。 汽车直接开到了后山悬崖边,一队日本兵匆忙从营区小跑着过去,形成了一个小范围的警戒,两名日本兵快速拉开了罩在那架九六式战斗机上的帆布。 野泽雄二和一名瘦瘦高高、穿紧身军服的日本人走了下来,一前一后登机,野泽雄二掀开坐舱盖,进入坐舱,那瘦高日本人并没有跟着进入,而是探头看了一番舱内,微笑着说道:“久闻野泽君对战斗机痴迷至深,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过恕我直言,此型飞机已经淘汰,如今不过是一堆烂铁。” 野泽雄二坐在机舱内,手握操纵杆眺望远方,神色有些兴奋,说道:“小坂君有所不知,这架飞机对于我的意义,不仅仅是实物,而更在于梦想!我每天只要看到它,就会热血沸腾,仿佛回到了你我共同战斗过的机场,浑身充满力量!” 小坂继续微笑:“野泽君是在天空中战斗,我不过在地面提供保障,不可同日而语啊。何况如今野泽君贵为中佐,我却仍是技师,居然有劳野泽君亲自下山去接,实在是心中有愧。” “小坂君过谦了,阁下维修保养战斗机的技艺出类拔萃,多少别人眼中的废铁重又飞上了蓝天,为帝国之事业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野泽雄二难得如此吹捧一个人,甚至还有些谦卑,“我请你上山,一来是叙旧,二来还是想请小坂君为这架飞机检修检修,看看是否还有起死回生之可能!” 小坂没有说话,而是朝野泽雄二招了招手,返身退下了飞机,野泽雄二也走出座舱紧随其后,来到机腹一带。 小坂从腰间掏出一件工具,钻到机腹下面,观察、鼓捣了好一阵子,然后费力地钻了出来。他从上衣内掏出一块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避免很快结冰,随后摇了摇头,问道:“野泽君,你为这架飞机更换了发动机?” 野泽雄二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原机已经报废,是我私下委托修理厂的士兵帮的忙,我曾尝试发动,却感觉有些异常,便不再尝试。” “此发动机与飞机不匹配,野泽君切莫发动升空,否则十之八九机毁人亡!”小坂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野泽雄二眼中的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随即重新目光大盛。 他的语气略带一丝焦急:“我好不容易说服司令将这架飞机赠送给我,可不是只想将它作为纪念品!小坂君想必也知道,不日,我将赴陆军航空部队任职,我想驾驶着这架飞机前去报到!” 小坂惊讶地圆睁双目,脱口说道:“你太疯狂了!看来,大家说得没错,在你眼中,飞行超过了你的生命,但话虽如此,野泽君深受帝国栽培之恩,再忍耐几日便可重返蓝天,如此迫不及待,枉送性命这又何苦?” 野泽雄二神情肃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对我而言,驾驶这架飞机的意义非同寻常,我要向司令部的一些人证明:无论给我什么样的飞机,我野泽雄二都会驾驶它英勇战斗!我当然不会糊涂到枉送性命的地步!所以我才会请小坂君上山相助,我想,你一定有办法,拜托了!” 随后,野泽雄二竟然立正,向小坂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坂慌忙还礼,叹了一口气,随后思索片刻,说道:“无论如何,这架飞机不可能载乘野泽君去部队报到,但如果野泽君只是想过下瘾,或者说是象征性的宣誓,只要操作得当,倒也可以冒险一试,只是……” 野泽雄二一阵惊喜:“小坂君,请直说。” 小坂正色说道:“成功的机率不过三成,野泽君可要想好了!” 野泽雄二傲然道:“我野泽雄二每次战斗,都报必死之决心,三成的成功机率在我看来就是极有把握,我已经很满足!何况有小坂君的相助,我更有信心!” “好!我方才行走时,已经观察了四周地形,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有北风,这架飞机就可以当着滑翔机用,远方五里开外是一片沼泽地,虽然结了冰,但相比陆地,仍软为柔软,如果再有大雪覆盖,飞机滑翔着陆不成问题!” 小坂顿了一顿,微笑着说道:“不过,将战斗机当滑翔机操纵,可是需要极高超的技巧,否则头重脚轻,十分危险!” 野泽雄二哈哈大笑,说道:“我野泽雄二操纵飞机向来娴熟,不必担心,何况这些日子,我也没耽误模拟练习!很好,我们先去共进午餐,然后我再仔细向小坂君请教!” 廖百夏回到五号监舍,发现整个监舍显得有些死气沉沉,连一向话多的川军老兵也不说话,楞楞地看着窗外,还有几个人在唉声叹气,廖百夏心中一紧,打趣地说道:“这又是怎么了?” 一名战俘情绪有些低落,说道:“这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还不停地有兄弟失踪,鬼子到底想把我们怎么样,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廖百夏环顾四周,正色说道:“大家是不是受不了了?听好了,鬼子现在不满足在肉体上折磨我们,而是还想在精神上压迫我们,让我们彻彻底底的屈服!我们大家现在一定要振作,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川军老兵回过神来,大声表态道:“我是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出,所以不吭气,只要廖先生一声令下,我第一个冲上去和鬼子干!” 战俘们又开始激动起来,纷纷说道:“他娘的!这们窝囊地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早点和鬼子拼了!” 廖百夏高举双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安静,大声说道:“好样的,大家保持好警惕状态,千万不要情绪低落!” 川军老兵说道:“廖先生放心,咱们都是正规军军人,随时能进入战斗状态,也绝不会当孬种!” 廖百夏朝着战俘们抱拳致意,他发现“鸭掌”起先也露出精神亢奋的模样,随后低头拉出床底的大盆,用木棍用力搅了搅坚硬的黄泥,又开始捏起了泥人,不禁暗自皱了皱眉头。他假意关切地说道:“天冷,兄弟可别伤了手。” “鸭掌”抬头看了看廖百夏,咧嘴一笑:“有火烧着,没事!这几天伙食不好,我想再换一些糖块来,给大家增加些营养。”说完,他随手从床头拿了一个牧羊人的泥人半成品递给廖百夏:“我没什么本事,只能做些这些小事,希望能帮助到大家,不过,如果说要和鬼子拼命,我也不当孬种!” 廖百夏接过泥人看了看,心中一动,随手揣进了怀里,笑了笑说:“还没到拼命的时候,不要瞎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94章:临战状态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廖百夏来到正闭目养神的区良驹面前,微笑着说道:“区团长,廖某方才想起一件事,需要区团长鼎力相助,能否借一步说话?” 区良驹睁开眼睛,并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鸭掌”的方向,然后慢慢下床穿鞋,漫不经心地答道:“也好,我们出去活动活动。” 听了区良驹的话,不少战俘传来好的眼光——毕竟,一向不苟言笑的区良驹能如此痛快地听从廖百夏的建议,多少有些令人意外,“鸭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捏起了泥人。 放风的时间尚未结束,外边仍有三三两两的战俘在雪地里走动,他们宁愿受寒挨冻,也要呼吸相对清新的空气,他们渴望自由,却又仿佛全身都被无形的绳索捆绑,动弹不得,这让他们觉得生不如死。 区良驹和廖百夏来到一处僻静之处,廖百夏对区良驹说道:“据可靠消息,敌人准备在大年初二动手,但我们要提防他们狗急跳墙。” 区良驹似乎不以为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个内奸今天送给你一个泥人,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觉得他也有所警觉,这或许会导致他们提前行动。” 廖百夏轻蔑地一笑:“是的,欲盖弥彰罢了!这也说明,此人并非训练有素的特工,也许确实是一名江湖艺人,因为某种原因被鬼子协迫,当了内奸。” 区良驹眉头一皱,严肃地说道:“恕我直言,贵军向来对这些看似百姓的人有些心慈手软,廖先生莫不是还想策反此人?” “区团长误会了,我们纪律严明,对混入革命队伍中的内奸从不手软!此人先后害死我们的多名同志,我一定会亲手处决他!”廖百夏的语气十分坚定,“我的意思是,此人不过是鬼子的一颗棋子罢了,他的暴露与否,并不会必然导致鬼子提前行动,我甚至认为,鬼子在某个时刻,会主动暴露此人,看我们中国人之间的内斗,最后再从容地杀死我们。” 区良驹点头表示赞许,但表情更加冷峻:“不错,以野泽雄二的变态,他的确会这么做。不过,此人既然可以做鬼子的棋子,也可以成为我们的棋子!” “区团长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们不必急着除掉此人,可以借助他传递一些虚假的信息,掩护我们的主要行动!”廖百夏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现在,与鬼子的决战近在眼前,需要尽快敲定你的计划了。” 区良驹说道:“我的计划,随时可以实施,但是如果没有贵军的配合,不可能成功,所以我在等待你的决定,还有一些细节安排,也需要与你共同商量。” 廖百夏起身悄悄看了看四周,随后捡起一根树枝,一边在地上笔划,一边轻声地将自己的初步安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区良驹。 区良驹沉默良久,开口说道:“作为一名军人,我尊重并无条件服从你的所有安排,但是,我还是想请廖先生和我们一起走!” 廖百夏不容置疑地摆摆手,说道:“区团长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区良驹默默地朝廖百夏行了个军礼,眼中透露出从未有过的神采和锋芒,沉着地继续问道:“时间?” 廖百夏将嘴附在区良驹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四个字。 区良驹的脸上更加严肃,他一言不发,丢下廖百夏径自离开。 远处出现了两名巡逻的日本兵,他们停了下来,朝着这边张望。廖百夏看着区良驹离去,假装叹了一口气,将双手笼进了袖子里,随后若无其事地独自往前散步,直到被两名日本兵大声喝止。 廖百夏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地已经接近了第二监区,他朝着日本兵报歉般地笑了一笑,搓了搓手,慢慢地走了回去。 两名日本兵没有注意到特别的异常,继续朝第二监区方向巡逻,一名日军看守牵着狼狗,打开铁门,早早地迎了上去。 相比第一监区,第二监区相对封闭,所以监区日军看守对于放风时,不同监舍战俘之间的交流并不特别在意,这也给他们的串联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晏轲注意到“大哥”的身旁不时出现陌生面孔,尽管身穿同样的囚服,但直觉告诉晏轲——这都是八路军的人!他充分相信,一股势不可当的暴动暗流正在慢慢形成!而且,这股暗流的中心极有可能就在自己所在的十六监舍! 偶尔会有几名巡逻的日本兵端着枪把人群驱散开,但很快就有些漫不经心,日本兵会聚在一起,指着战俘们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从表情来看,充满了嘲讽和不屑——看起来,他们知道这些“囚犯”想干什么,却又根本不把这当回事。 “大哥”回到监舍,再次把大家召集了起来,严肃地说道:“大家现在看到的一些祥和、散漫,都是假象!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鬼子这几天就会对我们下毒手,因此,与鬼子决战的时候到了!” 战俘们听闻精神大振,一下子群情激昂起来,长发战俘一脚踏在身旁的一张床上,撸起袖子大声说道:“老子早就憋了一股子劲!大哥,快说,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众人摩拳擦掌,纷纷应和。“大哥”看了看大家,沉着地吩咐道:“大家要时刻保持临战状态!按照我们之前安排好的分工,听到行动信号,就一起动手!我提醒大家注意的是,鬼子可能会有埋伏,大家说该怎么办?” 一名战俘挺身而出,咬着牙说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算是赤手空拳,老子也要掰一颗虎牙!”另一人也豪气冲天地说道:“管他有没有埋伏,只有向前,才有活路!咱们兄弟几个,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杀鬼子,与牺牲的战友会合,值!” 晏轲的脸色通红,只是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发声表态,他楞楞地看着这群军人,一方面被他们视死如归的精神感动,另一方面,也略感一丝不满——不知在什么时候,“大哥”竟然已经悄悄地给这十几名战俘都分了工,唯独瞒着自己! “大哥”似乎看出了晏轲的情绪,严肃地说道:“燕子兄弟,我得到的指示是,掩护你顺利逃出第二监区!” “不行!我誓与兄弟们共生死!”晏轲的脸色变成了深红色,甚至有一些发黑,“大家如果还把我当兄弟,就不要再提那样绝情的话!” 长发战俘过来拍拍晏轲的肩膀,正色说道:“兄弟,我们一直把你当这里的二哥!原本,你的话,我们也要听,但是这回,我们都要听大哥的!你就不要再固执了!” “大哥”突然严厉地说道:“不要再说了!你的身上,还肩负着重大的使命!否则我的上级,不会下这样的命令!我希望你不要再犹豫,不要辜负了这里所有的战友!” 长发战俘也大声说道:“对,大哥的上级,也就是我们的长官,我们中国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燕子兄弟,你有飞檐走壁的本事,那堵围墙挡不住你!届时,兄弟们自会切断电,你趁乱赶紧走!” 晏轲突然间血涌上头,不知说什么好,他看着这群可敬的军人,无限感概——显然,这个时候,大家已经没有了党派之分,紧紧团结在了“大哥”的身边,全部拧成了一股绳,展示出钢筋铁骨般的四个大字——中国军人! 他看着“大哥”那坚定无比的目光,突然感觉似曾相识,这样的目光,廖百夏的眼中也有!是什么,能够使得他们的影响如此深入人心,能让所有的人如此信服并团结一致?莫非,这就是他们共产党人常说的——信仰的力量? 晏轲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沈一秋的模样,此时的沈一秋,已经不再是那张稚嫩天真的脸庞,而是写满了成熟与睿智,还有那份大无畏的淡定从容! 沈一秋自然也是他们共产党人,“大哥”所说的上级,一定就是沈一秋!即将开始的行动,也一定是她在穿针引线!她现在在哪里?会不会有危险?还有,野泽雄二不是笨蛋,应该早有提防,廖先生他们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内奸清除了没有?我应该如何与他们会合? 一连串的问号在晏轲里浮现出来,似乎有些凌乱,整理起来却并不困难。但是这些问题,他觉得不会有人给他明确的答案,只能靠自己的直觉、与他人的默契去探寻,成败则会在毫厘之间分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95章:枕戈待旦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特俘营的伙食每况愈下,这一天的午餐更加不同以往,足足延迟了一个多时辰才开饭,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午餐不是又冷又硬的大馍,而是热气腾腾的年糕和饭团,还有一些蔬菜和肉沫。 饥肠辘辘的战俘们有些欣喜若狂,一名日本伙夫用饭勺敲着菜盆,勾引般地向一些战俘招手,说道:“快!食物有限,先到先尝!” 倾刻间,几十名战俘一哄而上,将眼前的年糕一扫而空,有几名战俘还噎得直翻白眼,几名日本伙夫在一旁哈哈大笑,像是观看马戏团的小丑表演。 多数战俘站在原地不动,不少人已紧握双拳——尽管他们无法抵挡食物的诱惑,但这样被鬼子戏耍,着实令人愤懑不已。 廖百夏皱了皱眉头,他向前走了几步,转身面向其他战俘,拍了拍手,大声说道:“来,难得有好伙食,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慢慢来!” 几名八路军战俘也站了出来,自发地维护起了秩序,人群慢慢聚拢起来又保持距离地默默散开,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指挥着他们整齐列队,这一幕,使得廖百夏无比欣慰。 一名日本伙夫上前推了廖百夏一把,讥笑着说道:“装模作样,不知死活!” 登时,川军老兵等七、八名战俘呼拉拉围了上来,护在廖百夏身前,朝几名日本伙夫怒目而视。一名伙夫见势不妙,飞也似地从后门逃出了食堂。 “八嘎!”随着一声断喝,山田带着几名日本兵小跑着进了食堂,日本兵迅速分散开来,端起枪来指着食堂里的战俘。 紧接着,野泽雄二大步走了进来,他先是威严地扫视了一圈人群,随即示意日本兵放下枪。 他微笑着说道:“再过几天,便是中国最重要的节日——春节,我大日本帝国国民虽然近代不再过春节,但日中友谊源远流长,习俗相近,我本人也对中华文化推崇备至,因此,特意嘱咐食堂做些年糕犒劳大家,为的是让所有的朋友都能感受到节日的氛围!刚才有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战俘们面面相觑,不知野泽雄二又在耍什么花招,一名战俘悄悄对身边的人说道:“他娘的,甭管鬼子想干什么,老子先吃饱这一顿再说!” 山田看了看野泽雄二,得到默许后,大声对战俘们说道:“好了,没有事了,食物很充足,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 战俘们交头接耳一番后,队伍开始挪动。野泽雄二看了看维持秩序的几名战俘,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他走到廖百夏面前,继续微笑着说道:“廖先生临危不乱,瞬间维持秩序,真可谓是这里的定海神针啊!” 廖百夏不动声色地说道:“阁下对中华文化之尊重与了解,我大为钦佩,乱了秩序,岂不是辜负了阁下的一片好意?” 野泽雄二紧盯着廖百夏,说道:“我们的几番围棋对局,受干扰太多,胜负难以服众,我希望有一场最后的决战,一盘定输赢!” 廖百夏拱手道:“阁下有意,我随时奉陪。” 野泽雄二突然仰面哈哈大笑,随后一挥手,带队离开了食堂。 野泽雄二的表态使得廖百夏的心突然揪紧,而食堂突然准备了年糕等美食也十分反常,他当然不相信野泽雄二会有什么好心,却也无法理解他的用意——难道他是想用一餐美食来试探中国人的态度吗? 他的手掌开始发麻,无法握紧——今天战俘们的表现如此团结一致,显然出乎野泽雄二意料,他一定会继续加强戒备,让中国人心服口服。 正当廖百夏若有所思的时候,一名维持秩序的战俘转身走向他,在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轻碰了他一下,悄悄说道:“同意了!”然后从容地去那边的日本伙夫处领了一盘年糕,蹲在角落里吃了起来。 廖百夏认出此人是关押在第六监舍的一名八路军连长,言语极少,放风的时候双方曾有过一两句话的交流,大多数时候仅仅是相互点头致意。 这名连长的突然主动,使得廖百夏敏锐地捕捉到两点信息:一是上级已经同意了他提出的方案,时间也定了下来;二是沈一秋已经做好了相关的联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沈一秋之所以让这名连长来联络廖百夏,显然也传达了两层意思:一是因为野泽雄二有了戒备,自己不再方便直接与廖百夏联系;二是告知廖百夏,行动的当天,会有战友积极响应。 此前,尽管廖百夏已经向沈一秋报告了行动的时间,但一直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复,这使得行动方案难以落实。而现在,就等着那一刻的到来了! 廖百夏扫视了一番还在排队领饭的战俘,不少人尽管形容枯槁,但却精神头十足,他的手掌突然不再麻木,于是开始暗自发力,捏紧了拳头。 廖百夏找到区良驹,紧急商议一番后,当即由廖百夏牵头,逐一向战俘暗中传达准备暴动的讯息,区良驹则只负责向他的两名“随从”做好传达。 廖百夏与区良驹神神秘秘,“鸭掌”有些坐不住了,他焦急地找到廖百夏,恳切地说道:“你们是不是准备和鬼子干了?算我一个啊。” 廖百夏微笑着拍了拍“鸭掌”的肩膀,说道:“这是我们军人的事,你就不要冒险了,有机会出去娶老婆、生孩子,好好地过日子。” “鸭掌”挤出一滴眼泪,作心痛状:“廖先生说这话就是嫌我没本事,我也是中国人,和鬼子斗,就算死,我也愿意!” 廖百夏沉默了一下,忽又问道:“你是本地人吧?” “鸭掌”心中一喜,连声道:“是的是的,这一带的地形我都熟!” 廖百夏走近两步,悄悄地问道:“西面悬崖下的河谷,什么时候会结冰?” “鸭掌”一惊,作略一思索状,答道:“按照常理,此时已经结冰了,廖先生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 廖百夏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恍然大悟般地自言自语道:“难怪,这些天听不到水流的声音,很好!我知道了!” “鸭掌”还想说什么,廖百夏摆了摆手,又走到区良驹身边,两人窃窃私语起来。“鸭掌”露出遗憾的表情,暗中却竖起耳朵想偷听,可惜什么也听不到。 与此同时,十六监舍里也是一片“如箭在弦”的紧张,一张闲置的床上,看似堆满了杂物,实则床板已被拆散,倾刻间便能成为手中的武器。 “大哥”主动找到晏轲,沉着地说道:“时间已经定了。” 晏轲附耳过去,随后点了点头,诚恳地对“大哥”说道:“有些事,我不能再瞒着大哥了。”说完,便将自己是军统“编外特工”的身份如实相告。 “大哥”微笑着听完晏轲的话,说道:“你一露本事,我便猜得一二,而上级说要保护你,我也并不意外。所以我才说,你一定有重任在肩。” 晏轲心潮澎湃,觉得对“大哥”这样的人不该有任何隐瞒,于是看了看四周,张嘴还想说什么,被“大哥”打断:“我们有纪律,不该问的不问,燕子兄弟不必告诉我任务,我也不会听!需要我做的,直接说!” 晏轲无限感概,抱拳说道:“我这些年的经历,也算坎坷,见过不少人,经过不少事,也在不同的队伍中待过,我觉得,只有你们共产党的军队,才是实打实的‘正义之师’,你们共产党人,才是最可以依赖的人,跟着你们走,我们这些老百姓才有希望!” “大哥”正色道:“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一贯宗旨,建设新社会和新国家是我们的革命目标,而在当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英勇奋战,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取得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则是我们的共同目标,燕子兄弟对我们如此认可,我十分欣慰。” 晏轲的心情也颇为激动,他看着眼前这名双眼炯炯有神的八路军军人,再次想起了廖百夏——他们之间是如此的相似!那对黎民百姓的关爱,对革命理想的执着,还有那对抗战胜利的信心! 晏轲对那个叫做“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充满了向往,对那个组织出来的所有人,廖百夏、“大哥”,还有沈一秋,都油然而生出一股打心眼里的钦佩。 是啊,如果不是有着“百炼成钢、百里挑一”的严格标准,廖先生、“大哥”他们如何能够很快成为这么多人的“主心骨”,如果不是有着严格的组织和纪律,又如何能在鬼子眼皮底下,不屈不挠地带领大家联合起来与鬼子斗争? 晏轲深知,八路军将他列为了重点营救对象,不是看在沈一秋的面子,而是从国家、民族的大局出发作出的决定,这是对他怎样的一种恩情与信赖! 他觉得双肩无比沉重——自己眼下能为抗战、为国家做些什么? 他暗下决心——绝不可意气用事,一定要与廖百夏他们联络上,竭尽所能保护那个日本记者出狱,不惜牺牲自己、完成使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96章:请君入瓮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五号监舍,灯火昏黄,睡梦中的“鸭掌”被尿憋醒,他刚想翻身起床,却听到了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连忙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由于只有隐约的窃窃私语,什么也听不清楚,他又微微将双眼眯成一条缝,悄悄地察看起来。 他看到廖百夏、区良驹还有几名战俘正集中在区良驹的床铺上,用垫在床板上的草褥结绳,他们的手法娴熟,所以结绳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已经形成了好长一截。 廖百夏突然停了下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拿起草绳折成一小捆,塞到了区良驹靠墙的枕头边,再用稻草盖了起来,然后对区良驹他们说道:“绳子的长度不够,大家分头去结,除夕那天再连在一起!” 众人轻声答允,随即散去,廖百夏重新坐到了区良驹的床沿,继续交头接耳地交谈。“鸭掌”的尿意更急,膀胱像是要裂开一样,但他担心自己一起床,就会引起廖百夏和区良驹的警觉,再也探听不到任何消息,只好暗自倒吸了一口气,把双腿又夹紧了些。 区良驹的脸稍稍对着“鸭掌”,能够看到他“鸭掌”的所有动作。他突然朝“鸭掌”方向努了努嘴,对廖百夏说道:“带不带他走?” 廖百夏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那是个老实孩子,我们生死未卜,就不要连累他了,让他在这里过年吧,也许鬼子会放了他。” 听到廖百夏和区良驹在说自己,“鸭掌”的心情高度紧张,生怕漏听了一个细节,可是那该死的尿却再也憋不住了,已经令他的肚子发硬发胀,他一咬牙,索性放松膀胱,悄悄地一点点往外排尿,他的眉头也逐渐舒展。 “他娘的!哪来的尿骚味?” 一名战俘忽地坐了起来,使劲地嗅了嗅鼻子。 “鸭掌”被这一声吓,剩余的尿再也控制不住,一股脑地流了出来,一阵无比的畅快过后,便是湿漉漉的不适,他假装又翻了身,继续细微地打着鼾。 另一名战俘也被惊醒,坐起来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也嗅了嗅鼻子,随后再次倒头就睡,轻声嘟囔道:“真他娘的会装,贼喊捉贼,有意思不?” 廖百夏和区良驹对望了一眼,不禁相视而笑。 第二天上午,野泽雄二亲自带队巡查监舍,众人照例站立两排静候。几名日本兵像往常一样在监舍里走了一圈、随便翻了翻之后,便又重新聚拢在野泽雄二身边,等待他的发话。 野泽雄二的目光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径直向一个床铺走过去,战俘们顿时心情紧张起来,因为那张床上有一根结好的绳索,混杂在垫床的稻草之中,虽说很难被发现,但却未必能躲过野泽雄二的眼睛。 野泽雄二抓起床上的棉被一抖,一根小木条“扑”地一声掉在地上,他没有理会那根木条,而是快速扫了一眼床铺,脸色微微一变。 但紧接着,野泽雄二就恢复了常态,他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弯腰拾起木条,看了看,随手塞给了身边的山田,淡淡地说了句:“此类尖锐物,均为禁品,均需及时处置!” “大家不要拘束。”见战俘们略有些紧张,野泽雄二微笑着说道,“皇军的日常巡查,也是为了消除隐患,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受伤,如果只是无心之举,主动说明与改正,皇军不予处罚!” 野泽雄二再次环顾四周,威严地说道:“还有没有主动向皇军说明的?” 监舍内鸦雀无声,一些战俘心中暗骂:“他娘的,把老子当三岁孩子呐,傻子才会向鬼子坦白!”野泽雄二点了点头,他走到廖百夏面前,点头致意,廖百夏抱以微笑还礼。 随后野泽雄二又走到区良驹面前,掀开他的床铺,倾刻间,众人的心又差点从口中跳了出来,但令人庆幸的是,野泽雄二只是在床尾草草地看了一眼,随即转身一挥手,便准备带队离开。 众人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突然,“鸭掌”拿着两个泥人追到门口,点头哈腰地说道:“太……太……太君,最近我身体有些不适,想吃点甜食,这两个泥人能否再换些糖块?” 野泽雄二略带厌恶地看了“鸭掌”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啪”地一掌将泥人打落在地,继续大步往前走。 “鸭掌”呆立原地,随后慌忙扑到地上,抓起那两只泥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使劲将它们捏成一团,揣到了自己怀里,然后继续呆望着野泽雄二离去的方向。 山田上前不耐烦地用手拽住“鸭掌”,狠狠地往后一带,将他拉到在地,随后看也不看一眼,带着拖后的两名日本兵扬长而去。 日本人走后,区良驹的一名随从走到“鸭掌”面前,踢了他一脚:“你小子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多嘴多舌,小心老子撕烂你的嘴!” 廖百夏连忙上前制止,并把“鸭掌”从地上拉了起来,和蔼地说道:“鬼子太狡猾,言多必失,不要与他们再交谈了,也不必去讨好他们。” “鸭掌”露出怯怯而又委屈的模样,连连点头,说道:“下次再也不敢了……” 区良驹把廖百夏拉到一边,悄悄地问道:“咱们还指望着那内奸把消息传出去,鬼子怎么就不收泥人了?” 廖百夏笑了笑,说道:“野泽雄二已经发现了绳子,所以不必再听消息了。” 区良驹有些不解:“他即使知道绳子的作用,又怎么知道我们行动的时间?” 廖百夏叹了一口气,说道:“以野泽雄二的奸诈与自负,自然知道什么时机最恰当,他公然放弃那个内奸,其实也是在向我们示威。” 区良驹脸色凝重,微微点头,说道:“看来,这真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暗战,野泽雄二志在必得,不彻底击败我们绝不罢休,我们还需更加谨慎!” 野泽雄二回到办公室,十分亢奋,他得意地对山田说道:“山田君,一场好戏就要开演了!只可惜,没有观众来与我们共享快乐!” 山田依旧有如云里雾里,立正鞠躬道:“中佐运筹帷幄,山田信心百倍,只是,恕我愚昧,我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野泽雄二哈哈大笑,尔后问道:“那么,你就一点疑问没有吗?” 山田略一思索,小心翼翼地问道:“中国人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那个线人……似乎朝我们使了个眼色,随后又主动上交泥人,想必有要事相告,但中佐似乎不以为意。” 野泽雄二点头赞许道:“山田君观察仔细,大有长进!只不过,我无需此人的任何提示,便已对他们的计划方案了如指掌!” 山田吃了一惊,作大惑不解状。 野泽雄二继续说道:“这个地方,只有后山悬崖没有安排看守,除了地势险要,下方水流无比湍急,落入水中也绝无活路,然而,那条河一旦结冰,便勉强可以在河面上行走!我在掀开被子的时候,已经发现他们搓好了绳索,置于草垫之下,其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顺着绳索沿崖而下,再跨过河流,隐入对面山林!其实,我早就算到他们有这一手,今天,只是去验证一番,顺便,也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 “中佐英明!是了,再翻过几座山,就是一片沼泽,那里人迹罕至,皇军不可能追击,这样,便可以逃脱了。” 山田作顿悟状,随即又问道,“那么,他们会在什么时间行动?” 野泽雄二面露得意之色:“这几日,河面已经结冰,他们可能随时会行动!” 山田警觉道:“我马上再去布置,严加防范!” 野泽雄二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稳稳地说道:“那倒不必!中国有句成语,叫作‘请君入瓮’,他们最可能行动的时间,我已经有了断定,现在,我会继续推他们一把,给他们留足机会自投罗!” 山田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野泽雄二下步到底有什么打算,但看到野泽雄二胸有成足的模样,顾不上许多,便开始吹捧起来:“中佐神机妙算、用兵如神,我再学三十年,也不能领悟皮毛!我将紧随中佐,听从调谴!” 野泽雄二哈哈大笑,从桌上拿起一只飞机模型,一边比划着滑翔,一边兴奋地说道:“中国有部兵法,记载了三十六计,我以为那些中国军人熟谙此道,必可成为对手,没想到他们却如此不堪,屡屡被我轻易破解!那部惊世骇俗的兵法,真是被中国人糟蹋了!” 野泽雄二放下模型,转身从墙上取下那柄军刀,“刷”地一下抽出刀身,只见寒光闪烁,映照在他那原本还算英俊的脸上,显得特别扭曲。 “山田君,冈本大佐交办的白纸计划,可以作废了。”野泽雄二不无得意地说道,随后把刀插回刀鞘,扔到了办公桌上。 “这……”山田大吃一惊,虽然他知道野泽雄二有些不可一世,但如此违抗军令未免过于大胆。 野泽雄二冷哼一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木村俊树再次来电,提醒我山中有八路的小股游击队出没,所以,冈本大佐的毒气法已经无法掩人耳目,稍有差池,反倒成为帝国军队的一大污点,无法自圆其说。” 见山田一脸茫然,野泽雄二继续点拨道:“如果我们是出于自卫或者出于管理需要,不得已才杀死了这里的所有人,即便被人发觉,是不是到哪都里都说得过去?就算是美国人,也会闭口无言!” 山田似乎有所开窍,点头作略有所悟状,野泽雄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可掬地说道:“山田君明白了?” 山田头一低,一个立正,羞愧地答道:“中佐阁下,我,还是不明白!” 野泽雄二脸色铁青,无奈地摇了摇头,严厉地说道:“如果不用枪,你有没有把握杀死这群中国人?” 山田精神大振,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咬牙切齿地说道:“最好让这群中国人吃饱饭,不然,我觉得胜之不武!” 野泽雄二冷笑一声:“你有把握赤手空拳打败那个区良驹吗?” 山田低头不语。 野泽雄二继续说道:“虽然这场游戏我方必胜,我却不会让我的士兵去冒这个险!你让你的部下先上好刺刀,听令行事,如遇顽强抵抗,不必顾虑枪声是否引人注意!” 山田再次立正,大声说道:“哈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97章:别有深意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这时,一名日本兵敲门进屋,报告道:“沈小姐求见!” 野泽雄二朝山田使了个眼色,山田知趣地退下。 沈一秋推门进来,与山田擦肩而过,野泽雄二连忙迎了上去,换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来,爽朗地说道:“一秋,今天没有再做试验了?” 沈一秋简单地说了句:“刚做完。”随后便轻车熟路般地走到茶几旁坐下,野泽雄二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沈一秋伸手捋了捋额头上的发丝,说道:“野泽君过几天就要履新了,我想我必须早一点回到野战医院,不然会失去工作。” 野泽雄二突然一把握住沈一秋的双手,深情地凝视着她的双眼,沈一秋只是象征性往回缩了一下,并没有拒绝。 野泽雄二急切地说道:“怎么,你不相信我?我说过的,我一定会娶你!” 沈一秋叹了一口气,略带一丝哀伤地说道:“我想工作,不想做一个整天照顾男人、围着家务转的家庭主妇。” 野泽雄二听闻心中一喜,认为从这句话来看,沈一秋已经从心底接受了他。 野泽雄二急忙趁热打铁地说道:“我答应你,不让你做庸俗的女人,我不需要女人照顾,我只想回到家里,时时刻刻能看到你!” 沈一秋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娇羞地说道:“我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嫁给你吗?” 野泽雄二立刻站起身来,快速回到办公桌后面,打开一只精致的盒子,取出一枚翡翠扳指,再快速返回茶几旁,毫不迟疑地右膝跪地,双手将扳指递到了沈一秋的面前,激动地说道:“一秋,我知道求婚需要正式的仪式,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必须要用我的诚心来表达爱意,一秋,我爱你,请你嫁给我!” 沈一秋楞了一楞,她的鼻子似乎有些发酸,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沈一秋没有接过扳指,而是握着野泽雄二的手,把他扶了起来,红着脸说道:“野泽君是诸多女人心目中的王子,我沈一秋也早有倾慕,只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正如野泽君所言,如此求婚未免草率,还是等你下山后再说吧!” 野泽雄二大喜,一把搂住沈一秋:“太好了,一秋。你终于答应我了!” 沈一秋轻轻推开野泽雄二,嗔怪道:“在没有和你成婚之前,你我仍需保持清白,否则我会被人唾骂为不守妇道。” 野泽雄二连连点头说道:“好的好的,我答应你!” 沈一秋轻盈地走到野泽雄二的背后,主动伸出双臂抱住野泽雄二,野泽雄二身子微微一颤,似乎有所警觉,紧接着便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体会着温柔的感觉。 即使是隔着厚厚的棉衣,也不能掩盖沈一秋那淡淡的体香,野泽雄二的心都禁不住要融化了。 沈一秋将脸贴在野泽雄二的后背上,温柔地问道:“我害怕见到杀人,你以后能不杀人吗?” 野泽雄二依旧闭着眼睛,喃喃地回答道:“我不杀人,就会被人杀,军人只要上了战场,便身不由己,但愿有朝一日这个世界能够实现和平,但现在还没有。” 沈一秋显然有些失望,默默地松开双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野泽雄二转过身来,扳过沈一秋的双肩,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说道:“这样吧,你先下山到舅妈那里去,我过几天就去找你,陪你过年!” 沈一秋“扑哧”一笑:“我们过年是要吃年夜饭的,我想野泽君来不及了吧?” 野泽雄二略显尴尬,他当然知道中国人过春节的习俗,但他也的确不能下山和沈一秋一起去吃年夜饭。 沈一秋像是突然想起一样,兴奋地提议道:“野泽君,不要紧,我们可以提前吃年夜饭呀!” 野泽雄二看着沈一秋高兴的样子,露出怜爱的神情:“对呀,有你在的每一天,都胜似过年,一秋,你想吃些什么?” “天天板着个脸的人,也学会哄人开心了!”沈一秋的脸又红了起来,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还是吃京都料理吧!那寿司的味道真不错。” 野泽雄二的脸部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冷冷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放了他?” 沈一秋的脸色大变,空气也仿佛凝固了起来。 沈一秋秀眉微颦,冷冷地反问道:“野泽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野泽雄二眼珠一转,立刻又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有些中国人十分狡猾,表面上看顺从皇军,暗地里却始终与我作对!一秋,你太善良,不要再对他们抱有同情心!” 沈一秋的眼圈有些红,赌气般说道:“他也算是我们的老熟人了,给我们做了那么多次料理,下过毒吗?害过你吗?我只不过想和你一起再吃一次他做的料理,野泽君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野泽雄二连连拱手,说:“好,好,是我的不是,我即刻请他来,为我们做一席寿司!而且,我也答应你,只要他不公然与皇军为敌,我会找机会放了他!” 沈一秋破涕为笑:“这还差不多!” 野泽雄二看着沈一秋天真烂漫的模样,一时有些走神。随后,转身走到门口,对一名日本兵耳语了几句,那日本兵听后便背起枪,朝第二监区快速奔跑而去。 十六监舍里一片寂静,晏轲正躺在床上冥思苦想——他虽然得知了行动的时间,但逃出第二监区后该何去何从,却没有头绪。 以他的分析,这场行动,除了与鬼子直接面对面战斗,还有一个可能的目标,就是配合第五监舍,营救中田佑男!既然八路军“上级”指示要掩护自己逃出第二监区,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己担负着保护中田佑男逃走的使命! 该怎样与廖先生和中田佑男会合?又将怎样逃出特俘营?这一切,晏轲心里都没有底。 监舍的门“嘭”地一声打开,一名日本兵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直接走到晏轲床边,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日语,晏轲立即听明白了:野泽雄二命令他到小灶厨房,准备几道京都风味料理,并提醒他不要乱说话,即刻出发。 晏轲不动声色,翻身站起,朝“大哥”等人拱手告别,二话不说便随日本兵出了门。 几名战俘窃窃私语道:“鬼子说的是什么玩意儿?燕子兄弟是不是有麻烦了?”另一名战俘则不以为然地说道:“老子听得懂几句鸟语,好像说的是谁要和燕子兄弟共进晚餐,还说不要告诉别人!” 长发战俘冲着那战俘骂道:“你他娘的二把刀都不如的鸟语水平,在这扯什么淡?赶紧滚蛋,一边待着去!” 晏轲很快来到野泽雄二办公室隔壁的小灶厨房,一名日本伙夫送来一些食材,笑容可掬地说中佐安排他给晏轲做下手。 晏轲鞠躬致意,望着这空荡荡的厨房,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他直觉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做饭,一定是沈一秋在暗中安排,要向他传递什么重要讯息! 果然,不一会儿,沈一秋和野泽雄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晏轲看到沈一秋竟然紧紧拉着野泽雄二的手,不知为什么心里直泛酸水,他平静了一下情绪,堆着笑走上前,热情地打着招呼:“两位真是天造地合啊!是不是要亲自点菜?” 野泽雄二紧盯着晏轲的眼睛,得意洋洋地更加握紧了沈一秋的手。沈一秋没有理会晏轲的话,而是一口气点了五道菜,这五道菜都是常见的料理,晏轲很熟练地把食材各自装盘,准备开工。 沈一秋忽又指着食材中的两条鱼,对野泽雄二说道:“这是河鱼,年夜饭要吃丰盛些,我们再加一道中国菜,四川全鱼,如何?” 野泽雄二不由一楞,转瞬便微笑道:“今天的年夜饭意义非凡,连菜肴都是日中合璧,一秋,你真是费心了!” 沈一秋转而对晏轲说道:“那道菜你可会做?” 晏轲心中一动,笑道:“会,当然会!少加些醋,多加些辣罢了!” 沈一秋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又主动依偎着野泽雄二,幸福满满地走出了厨房。 沈一秋突然要吃四川全鱼,这令晏轲有些不解,他隐隐觉得其中另有深意,于是赶紧招呼日本伙夫忙碌地张罗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98章:角斗总决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很快,晚餐便已做好,晏轲和日本伙夫一前一后端着托盘走进野泽雄二的办公室。不知什么时候,那张宽大的茶几面被展开平铺了起来,两边还点缀了几枝蜡烛,显得别有情调。 晏轲一边陪着笑,一边假装随意地放下那道“四川全鱼”,他此刻的眼睛和耳朵都高度紧张,生怕漏掉什么隐藏的讯息! “燕子先生,你在等什么?”野泽雄二突然微笑着开口问道。 晏轲顿时回过神来,迅速陪笑道:“失礼,失礼!我在等着您吩咐!” 野泽雄二对沈一秋说道:“一秋,你还需要什么吗?” 沈一秋随手扒拉了一下装鱼的盘子,笑着对晏轲说道:“今天我与野泽君提前过除夕,按照我们的风俗,你这鱼摆得位置不太对吧?” 晏轲的反应极快,赶紧称是,把盘子重新端了起来,将盘中的鱼头对着野泽雄二。 野泽雄二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中国人吃个鱼,也有这么多讲究?” 沈一秋看着晏轲,说道:“你来向野泽君解释解释吧。” 晏轲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在我们中国,上鱼的时候,鱼头朝向桌上辈分最大、职务最高或者最有声望的人摆放,由他带头吃鱼,若是有人没等鱼头对着的人发话就抢先动筷子,便是不懂规矩。” 野泽雄二一听,连忙把盘子端了起来,将鱼头冲向沈一秋:“一秋小姐是我的至爱,理应她先动筷。” 沈一秋“格格”笑道:“好啦,我们一人一条吧,我这一条鱼头冲着你,你那一条鱼头冲着我,表达相敬如宾的意思。” 野泽雄二似乎有些心醉,满脸堆笑,一副被灌了蜜的样子。 沈一秋娇羞地抬起头,对晏轲说道:“你是想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吗?” 晏轲一个激灵,赶紧退下,讪讪地说道:“明白了,明白了!” 沈一秋冲着晏轲的背影说道:“一会儿,记着来收拾!” 晏轲的身子微微一颤,随即转过去躬身应允。 他回到厨房,立即将脑海中的影像定格在沈一秋扒拉盘子的那一刻——她一定在暗示着什么!鱼头方向、方向…… “方向!那鱼头的方向,指向了西边!”他的心扑腾腾地跳了起来,禁不住瞪大了眼睛。是不是说我那天要朝着西边方向,与廖先生他们会合? 他搓了搓手,似乎有些兴奋,却还是有些疑惑——不管是什么方向,走到底,都是悬崖,难道廖先生他们在悬崖那里找到了一条不为人知的路?或者是那方悬崖底下,有八路军的人接应? 晏轲一边细细揣摩,一边不断否定自己——这些法子,都过于理想化,不像是有备而来,除非鬼子故意“放水”。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趁乱”!趁着整个特俘营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也许有一丝成功希望。 晏轲密切注视着野泽雄二的办公室,一直等到野泽雄二和沈一秋双双离开,他一个窜步,和守卫的日本兵打了个招呼后,快速来到茶几前收拾起了桌子,他一眼看到,沈一秋面前的盘子里,一条光溜溜的大刺上,吃剩下的鱼头,分明仍然指着那西边方向! 晏轲的心中一阵欣喜,这说明,他的猜测没有错,沈一秋在野泽雄二眼皮底下,用鱼头给他指明了逃生的方向! 晏轲草草收拾完桌子,在日本兵的押送下,又回到了十门监舍,人群一下子围了上来,长发战俘关切地问道:“燕子兄弟,鬼子没把你怎么样吧?” 晏轲略显疲惫地笑了笑,没有答话,径自来到自己的床上躺了下来。 “大哥”见状,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战俘们安静,不要打扰晏轲思考。 晏轲的脑海里,以野泽雄二的办公室为中心,一段一段地搜索着特俘营的西面,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逃生途径,突然他的眼前一亮,几乎惊讶得叫出声来! “原来廖先生他们要走的是这条路!”晏轲恍然大悟!他的心情无比激动,全身居然微微颤抖起来! 1941年,也即民国三十年的农历大年三十,一大早,鹅毛般的雪花就漫天卷地落了下来,纷纷扬扬,像是在迎接新年,也像是在无声慰藉。不一会儿,山地一片银白,阳光照射下,整个特俘营内外闪闪发光。 雪落在地上,那么纯洁,那么晶莹,远处的群山,宛如一条晶莹的玉龙,盘琚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谁又能想到,这片如诗如画般的土地上,竟然隐藏着一片无法排除的血腥!这血腥,将永远镌刻在中国人民的历史中,世代不能抹杀。 特俘营里这些天全天候准许放风,只是夜间才将监舍的门上锁。战俘们蜷缩在床头,虽然裹着破旧的棉衣棉被,但仍然瑟瑟发抖,少数战俘则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吃力地奔跑,想方设法让自己的身体热乎一点。 一阵尖利的哨声响起,战俘们纷纷站起,面露惊诧。一名战俘忍不住骂起娘来:“狗日的,这个天集什么合?!鬼子不是人养的?不怕冷?” 廖百夏和区良驹对视了一眼,带头走出了监舍,他们清楚地意识到:最后的决战已经拉开了序幕,这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别无选择,必须时刻准备放手一搏! 擂台上,竟然有七、八名日本兵在低着头清理着积雪,这种日本兵自己干杂活的情形十分罕见,很快,厚厚的积雪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擂台的后方,搭起了一排简易雨棚,野泽雄二带着几名日本军官正襟危坐,他没有像其他军官一样戴上口罩耳罩,而是依旧将双耳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他的双唇紧抿,面部如同冰雕一般,显得十分镇定与从容。 山田走到擂台中央,低下头,用皮靴踢了踢台面,却一个打滑,险些摔倒。他站稳了身子,扫视一番后,大声对台下说道:“诸位,今天是中国的大年三十,也是我们年度擂台总决赛的日子!虽然大雪纷飞,但也别有情怀!今天的比赛,将决出一名总冠军,皇军曾经许诺过,对于总冠军,当即予以释放!” 战俘们原先紧绷着的弦渐渐地放松下来,谁也没有兴趣听山田的慷慨陈词,都缩着脖子、笼着袖子,盼望着这无聊的游戏早点结束。 “对阵双方,均需以实力说话,我就不再介绍!”山田兴致勃勃,分别朝区良驹和一名铁塔般的汉子招了招手,“今天的对决,也是生死之战,如有伤亡,一概不究,因此,双方务必全力以赴,一念之差,便可能丧命敌手!是自己死,还是对手死,我想,任何人都会有一个明智的选择!” 川军老兵“呸”地朝雪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小鬼子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心可真狠!区团长可要当心了。” 区良驹的两名随从紧张地看着台上,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的心里十分矛盾——这场决战,不论区良驹是输是赢,都会是一场恶战,而且无论谁侥幸胜利,如果落下残疾,那反而生不如死。 区良驹稳稳地站在擂台上,双目如星,朝那铁塔汉子拱了拱手说道:“请!”,那大汉倒也并不急于动手,而是拱手回礼,声若洪钟:“长官,还是省省力气吧!” 区良驹眉头一皱,心有所念,他感觉这大汉这句话有些挑衅,却仿佛也是暗示,但当他的目光迎向对手时,还是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不禁暗中提高了警惕。 铁塔大汉突然暴喝一声,挥拳猛地向区良驹面门袭来,区良驹不慌不忙,伸出左掌往外一拨,岂料大汉这一拳是虚着,另一个拳头如闪电般击向区良驹的后脑!区良驹反应也是极快,一低头便躲过了这一沉重一击,而那大汉一击落空,脚下打滑,整个身子都往前倾,沉重地向区良驹压了过来。 区良驹一个撤步,顺势一蹲身使出扫堂腿,登时将那大汉扫倒在地! 这几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山田忍不住大声叫好,连野泽雄二也微微点头。 那大汉面色通红,慢慢地爬了起来,突然,他猛地弯腰,单手直臂支撑全身倒立过来,整个身子狠狠地砸向区良驹。这一招唤作“翻身楔”,区良驹猝不及防,居然被大汉的鞋底扫到了面部,登时擦破一块皮,火辣辣地疼。 大汉趁胜迅速起身,再一个前扑滚翻,回手搂住区良驹腿部,大吼一声用力一扳,区良驹整个人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擂台台面上! 台下一阵惊呼,区良驹的两个“随从”几乎要冲上擂台,被廖百夏和川军老兵分别用力拉住。他们都没有想到区良驹今天的对手实力竟然如此强劲,只不过此时胜负未分,无须旁人插手。 那大汉没有得势不饶人,而是松开双手,看着区良驹慢慢地站了起来。 区良驹淡淡一笑,说道:“好功夫!原来是地趟拳传人。” 那大汉一抱拳,回道:“承让!长官现在可以尽全力了罢!” 区良驹忽地一个起势,把大汉吓了一大跳,赶紧下意识地往后一跃,谁知区良驹竟借着地滑之势侧步急追,紧接着就是连环三踢,分别准确地击向大汉的头、颈、胸部!大汉举臂连连格挡,狼狈不堪,由于地滑,顿时仰面摔倒! 大汉一个鲤鱼打挺,竟然两腿交叉,挺身直蹬反击,区良驹早料到这一招,轻盈地转身躲过,闪到大汉背后,一个抱摔,将大汉面朝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区良驹松手站立,走上前想要去扶那大汉,不想那大汉一个侧滚翻又爬了起来,区良驹正想等那大汉站稳再动手,却突然发现那大汉面露急切,悄悄地说道:“快打晕我!” 说完,大汉飞身直扑区良驹,前胸露出好大的破绽,区良驹没有迟疑,一个闪身,再用手掌一刮,那战俘登时倒时昏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199章:掌劈内奸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哟希!”野泽雄二兴奋地站了起来!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两个中国人的打斗虽然回合不多,却招招都是奔着夺命而去,这也意味着他们为了获得自由,不惜杀死自己的同胞——这正是野泽雄二想要看到的结果。 山田大步走到区良驹面前,高高举起区良驹的左臂,兴高采烈地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 “慢着!”野泽雄二突然发声,他离开座位,笑容满面地来到区良驹面前,“区先生,在宣布你为总决赛冠军之前,我还想再问一下问题。” 区良驹看了一眼野泽雄二,没有说话。 “我野泽雄二喜欢结交有本事的朋友,我知道,在中国,身怀绝技而深藏不露者甚多,即便是在这里,也不例外!以区先生的观察,此间,是否还有隐藏的高手?不妨举荐举荐,我保证,一并释放!”野泽雄二一副求贤下士的模样。 区良驹仍是一言不发,心中嗤之以鼻:野泽雄二显然是在诱导自己,以期看到中国人的愚蠢,以及出卖同胞的“丑态”。 见区良驹不说话,野泽雄二微微一笑,转身扫视了一番台下的战俘,把目光投向廖百夏,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我看,廖先生就是一位世外高人,何不上来展示一番?”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廖百夏也暗自吃惊,但转瞬间便镇定自若。 野泽雄二继续紧盯着廖百夏,微笑着说道:“廖先生威望甚高,屡次上台,均打不还手,虽属高风亮节,却也高深莫测,令人有些不尽兴!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在翘首以盼,廖先生难道连这点薄面都不愿意给吗?” 廖百夏知道野泽雄二居心叵测,但这个“招”显然是非接不可。他心念一动,抬头朝野泽雄二拱手说道:“我哪里有什么威望,又是什么高人?全蒙抬举。我自小务农,确有些蛮力,既然中佐有令,我若不从,便是不识好歹!” 说罢,他两手搭住擂台边缘,往上一纵,吃力地攀上擂台,定了定神,从容不迫地走到野泽雄二面前。 在擂台另一侧的晏轲看到廖百夏上了擂台,心一下子揪了出来:“野泽雄二分明是挖了个坑啊!如果廖百夏还像往常一样,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还手,那今晚该如何行动?而如果廖百夏一反常态,全力搏击,岂不是让野泽雄二更起疑心?” 与晏轲同样不安的,还有那些早已经暗中联络好的行动骨干,他们都紧张地观察着,看事态如何发展。 野泽雄二突然仰面大笑,随即徐徐鼓掌:“好!廖先生既然给我面子,我也不强人所难,这样吧,这里的百十号人,任由你挑选对手!” 随即又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只不过,还是老规矩,生死勿论!” 台下战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尔后,一名战俘高声冲着台上说道:“廖先生不过是个文弱生,哪能禁得起三拳两脚,这怎么打呀!” 廖百夏望了望台下,假意扫视一圈,面露为难之色,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鸭掌”时,突然停了下来,但很快就又将视线转移,继续搜索着“合适”的对手。 然而,“鸭掌”在与廖百夏目光相接时,已经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于是悄悄地往队伍后面缩,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名身材高大的战俘身上。 那战俘一个巴掌打在“鸭掌”头上,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他娘的躲什么躲?瞧你这熊样,老子一脚踹不死你!” “鸭掌”惊慌失措,忙不迭地向那战俘赔不是,那战俘面露厌恶之色,揪住“鸭掌”的衣领,用力一抡一甩,便将他扔回了队伍前列,摔了个“狗吃屎”。 战俘们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川军老兵大声说道:“这小子也没怎么看他动过手,应该上台和廖先生比试比试!” 众人纷纷附和,群情振奋,有两名战俘干脆站了出来,分别拎起瑟瑟发抖的“鸭掌”的手脚,准备把他抬上擂台。 廖百夏稍一犹豫,便连忙阻止道:“不可!这位兄弟弱不禁风,也受不得惊吓。还是算了吧!” “鸭掌”做贼心虚,不敢抬头看廖百夏,只是睁大眼睛,朝战俘们不住作揖:“小的不会打架,诸位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那高大战俘两眼一瞪,怒喝道:“不会打架,挨打会不会?”战俘们哈哈大笑,继续起哄:“对啊,上去!上去!” 也有不少战俘对“鸭掌”报有同情,一名战俘对身边的同伴说道:“这小子,长得就是挨揍样,也挺可怜的。”另一名战俘则说:“放心,廖先生心慈,不会把他怎么样,老子倒有些担心廖先生打不过他!” “鸭掌”又把求救的目光偷偷投向野泽雄二,却发现野泽雄二也正冷冷地盯着他,那目光十分古怪。“鸭掌”突然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野泽雄二向那缩成一团的“鸭掌”招了招手,微笑着说道:“既然大家都推荐了,这叫做民意难违,你和廖先生都不要推辞!你也不要害怕,也许你们旗鼓相当,可以给我们奉献一场精彩的表演!” “鸭掌”双手合什,哭丧着脸恳求道:“我,我真不会打啊!” 野泽雄二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你想违抗皇军的命令吗?” “鸭掌”情知再也无法躲过,眼中突然放出凶光,一咬牙,两腿战战地爬上了擂台,与廖百夏面对面站立在擂台中央,不料却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 台下一名战俘指着“鸭掌”裤子上湿漉漉两块水印,说道:“那小子是不是尿裤子了?”另一名战俘则显得比较冷静,甚至有些忧虑:“那小子的怂样,我总觉得是装的,廖先生可要小心了!” 廖百夏长身站立,朝“鸭掌”伸出右掌,淡淡地说道:“不要怕,来吧。” “鸭掌”看着廖百夏的眼睛,突然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哆嗦,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暴露,甚至已经暴露,如果再回到监舍,便是死路一条,而如果此时向野泽雄二公开求助,又会坏了皇军的大事,将死得更惨!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弃儿,又或是一堆垃圾,即将被无情地扫地出门!只有一线希望才能活命,那就是——在擂台上杀死廖百夏! 他毫无征兆地突然发难,迅速滑步上前,伸出两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戳廖百夏的眼晴!这一招疾如闪电、狠辣无比,显然是在孤注一掷地搏命! 晏轲在台下大惊失色,脱口呼道:“小心!” 廖百夏急忙微一侧身灵巧躲过,他皱了皱眉头,对“鸭掌”使出这一阴招颇为不满,他捏紧了拳头,却又不忍还手。 没想到“鸭掌”使出了更加下流的招数,双爪张开,左右连出,不停地向廖百夏的裆部狠狠抓来,廖百夏又是一惊,连连避让,心头已是无名火起。 “鸭掌”的脸更加狰狞,他像疯了一样,“上戳眼”“下踢裆”,如果廖百夏躲闪不及,招招致命! 廖百夏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愤怒,果断迎前,抡起右掌从下而上朝着“鸭掌”的脖子斜插了过去!这一掌,正中“鸭掌”的咽喉,“鸭掌”猛一仰头,哼都没哼,立时一命呜呼! 山田见势不妙,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上前俯身探了探“鸭掌”的鼻息,随即直起身子,朝廖百夏看了过去,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台下战俘见廖百夏突然掌毙“鸭掌”,也是一片惊呼,他们都不敢相信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突然间会激发出这么大的能量。 晏轲的脑中闪过无数身影,心中一阵发酸,默念道:“杨大哥、豹哥,还有所有被那个狗奸细害死的兄弟,廖先生给你们报了仇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廖百夏假装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自己的右掌,长叹了一声,喃喃地说道:“失手了,你又何必要逼我……”随即似乎心有愧疚,默默地走下了擂台。 野泽雄二面无表情,示意日本兵将“鸭掌”的尸体拖走。他站在擂台中央,笑吟吟地大声说道:“今天的两场角斗无比精彩,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天色不早,为了庆祝年度总冠军的产生,也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皇军早就备好了美味佳肴,招待这里的所有朋友!食堂的场所有限,无法集中聚餐,今天的晚餐,也就是年夜饭,将会由伙夫送到诸位的面前,大家可尽情享用!”野泽雄二笑容可掬,像是也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之中。 战俘们面面相觑,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阵欢呼,个个眉开眼笑,他们心里十分清楚,野泽雄二没安什么好心,但即便难逃一死,也得做个“饱死鬼”,何况,吃饱了饭,才能更好地和鬼子干! 野泽雄二走下擂台,来到区良驹的面前,微笑着说道:“我相信,区先生并不在意再度过一夜,与老友们叙旧告别,而明天一大早,你就可以获得自由!” 区良驹面无表情地拱手,简略地说道:“多谢!” 野泽雄二略一点头,又微笑着对廖百夏说:“我很享受棋逢对手的快感,今天,我将陪同廖先生一起守夜!现在时候尚早,我们不妨安安静静地下一盘棋,以棋会友、一决高下!” 廖百夏爽朗地笑道:“好!我将竭尽所能,不会让阁下失望!” 众人逐渐散去,区良驹望着廖百夏的背影,突然感到肩膀一下子沉重起来——野泽雄二分明是在“釜底抽薪”啊,如果廖百夏不能参与到此次行动,成功的几率将更加渺茫! 这时,第六监舍的那名八路军连长来到区良驹的身边,小声说了句:“照常行动!”随即匆匆离去。区良驹沉思片刻,转身大步回到监舍——他相信廖百夏早有安排,所以他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中田佑男,静静地等待时机! 而且,廖百夏说晏轲会来与他们会合,一起走,那小子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心思缜密,有大智慧,是个靠得住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00章:突发状况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野泽雄二的办公室里烧着优质的炭火,温暖如春。 野泽雄二与廖百夏分坐茶几两侧,面前各自有一杯上好的清茶,茶几上,已经摆上了一副晶莹剔透的围棋,无论是黑子、还是白子,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野泽雄二抓起一把白子,示意廖百夏猜先,不料廖百夏却淡淡地说道:“我执黑吧。”野泽雄二一怔——主动要求执黑,即是承认自己水平低,这廖百夏主动示弱,莫非有什么诡计? 他眼珠一转,哈哈大笑道:“廖先生如此谦让,看来,是想占得先机,对此局志在必得啊!很好!请!” 廖百夏不假思索,手捏一枚黑子,第一手竟落在棋盘正中的“天元”之处。野泽雄二眉头一皱,面露愠怒:“廖先生这是瞧不起人吗?” 廖百夏微微一笑:“阁下多虑了,我国自古执黑第一手便落在天元,只是为了尊重和公平起见,并没有其他意思。” 野泽雄二眉头舒展开来,不无得意地说道:“中国古时的棋谱早是明日黄花,不值一提!我大日本帝国棋士已将各路定式改良,廖先生心知肚明,何必还端着架子,非要使用这陈腐开局?” 廖百夏一边朝野泽雄二作了个“请”的手势,一边说道:“古语有云,‘推本天元,顺承厥意’‘夫入神者,当步天元’,贵国诸般文化皆源自我国,不可忘本,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并不稀。” 野泽雄二眼珠一转,依旧在己方“小目”处落一白子,说道:“中国人一直以老大自居,实则多为井底之蛙,落后便是落后,却还要强词夺理,未免可笑!” 廖百夏不再说话,捏一枚黑子,直接在野泽雄二的白子下方 “小飞低挂”,这是不经过布局,直接 “贴身肉搏”的下法。 野泽雄二见状又是摇头冷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廖先生想出制胜,不怕溃不成军么?”随即在侧面星位“高夹”反击。 廖百夏淡淡地回答道:“我没有别的选择。”他的黑子显然不愿入角成活,而是向中央腹地“大跳”一步,野泽雄二则是针锋相对的“跳”,借攻击白子之机顺便巩固了自己边角势力。 十几手之后,廖百夏便陷入了苦苦思索,野泽雄二不无得意地说道:“廖先生今天像是有心事呀,如此怪异的战术,不似往常风格!可惜,无论你战术如何高明,在绝对实力面前,都不值不提!”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对在不远处站立服务的一名日本兵说道:“传令下去,早点开饭,不要吝惜食材!还有,今日执法可宽松行事,如遇突发状况,不得擅自处置,务必向我报告!” 那日本兵立正鞠躬道:“哈依!年夜饭,山田少尉早就安排送过去了!” 野泽雄二微笑着对廖百夏说道:“其实,我很希望时常能与廖先生一起纹枰论道、指点江山,你斟酌我举杯,把酒言欢,可惜,造化弄人,我们,还有我们的同胞却不得不成为敌人。” 廖百夏还以微笑地说道:“如果你们能即刻停止侵略,深刻反省自己的罪行,真诚道歉,中国人民也许会原谅你们。” 野泽雄二哈哈一笑,说道:“多说无益,你我都是在效忠国家。我想,此时的廖先生和我一样,并不急着吃年夜饭。” “那是自然,下棋比吃饭要有趣得多。”廖百夏将一枚黑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上。 野泽雄二一看,那是一记“靠”,紧贴着一枚稍显孤单的白子,而瞄准的却是边上的大空,看来,廖百夏不在这边空之处搅出点名堂,绝不罢休。 野泽雄二冷哼一声,说道:“不自量力,我会让你彻底死心!” 五号监舍,摆了满地的“年夜饭”果然丰盛,不仅有年糕、饭团,还有大鱼大肉以及萝卜,但战俘们却似乎提不起多少兴趣,一种莫名的紧张在悄悄蔓延。 川军老兵站起来打趣道:“想个毛啊!鬼子这回是把库存的全用上了吧?他娘的,吃!吃了好和鬼子干!” “对!兄弟们来到世上这一遭,也算是缘份,来,咱们先以水代酒,干!”一名战俘撸了撸袖子,端起面前的一碗水一饮而尽! “干!”“干!”很快五号监舍的氛围就热闹起来,似乎这就是过年! 中田佑男默默地来到区良驹的床边,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两人是时候会合了。区良驹笑了一笑,友好地请他坐到床沿上。 区良驹和中田佑男都没有去吃年夜饭,也不想去打扰其他战俘,他们要让其他兄弟好好地大吃一顿,中田佑男看着这群中国军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这群铁打的汉子,预感到了牺牲,依然没有丢掉中国军人的勇敢与豪爽! 蓦然,从隔壁的第六监舍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合唱:“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众人连忙停止喧哗,都把耳朵竖了起来——这不是广为传唱的《大刀进行曲》的曲调吗? 那群战友没有唱出歌词,但不论信仰、军种、派别,那振奋人心的歌词早已深深地进入中国人民的血液: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咱们军民团结勇敢前进,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把他消灭! 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战俘们再次热血沸腾起来,这时,几名巡逻的日本新兵似乎被战俘们的情绪感染,竟然也大声地学着哼唱起来——显然,他们并不清楚这首歌到底唱了些什么,有什么意义。 监舍的门都敞开着,几个监舍的战俘同时爆发出哄堂大笑,随即又有人高声领唱了起来,区良驹大为吃惊,把心都提了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猛然听到有人怒喝道:“荒唐!”, “歌”声这才戛然而止。 然而,远处第二监区方向很快就传来一阵阵异常猛烈的声响,还有狼狗的狂吠和声嘶力竭的喊杀声! 鹅毛大雪又悄然而至,昏暗的夜色里,大批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向第二监区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而去。 “不好!行动提前了!”区良驹一跃而起,他意识到,很可能是那阵合唱,向第二监区的同志传达了一个错误的行动信号! 原来,那首《大刀进行曲》的确是约好行动的信号,只是事有不巧,被一名并不知情的八路军战士提前唱了出来,还引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共鸣! 就在“歌声”响起的时候,第二监区的一间监舍里,一名战俘疑惑地对另一名战俘说道:“咦?不是说好由我们来发信号,全力配合第一监区行动的吗?” 老洪也是一脸茫然,随即面露深沉:“任何行动,都须随机应变!一定是有突发状况,行动提前了!” “那我们怎么办?” “上级既然让我们牵这个头,我们就不能落后,兄弟们,拿起家伙,按计划干!” 战俘们齐刷刷地扔掉面前的食物,全体起立,等待老洪下令。 与此同时,十六监舍的“大哥”听到“信号”后,将碗往地上重重一放,站起来厉声说道:“同志们,报效祖国的时候到了!” 长发战俘两眼放出凶光,咬牙切齿地一挥手,说道:“兄弟们,行动!” 战俘们“哗”地一下,全部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人还匆忙地往自己嘴里又塞一块大肉,然后依次从那张拆散了的床上,取出早已备好的木板、长条等武器。 晏轲竖起耳朵倾听,那戛然而止“歌声”使得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急忙说道:“大哥,等一等!” “大哥”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行动还没有开始!”晏轲肯定地说道,“外边还没有动静,而我们根本就不是行动先锋队!” “大哥”略一思索,朝一名战俘说道:“你出去看看!” 那战俘得令,迅速拉开门走了出去,然而他很快就折返回来,激动地说道:“大哥,外面有兄弟出门了!” “大哥”严肃地点了点头,他看着这群摩拳擦掌的战友们,知道已经不用再作战斗动员,只是简短地问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战俘们斗志昂扬,整齐地低声回答道。 “大哥”面色凝重地对晏轲说道:“你留在最后,找准机会,翻墙出去!” 晏轲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激动地看着这群战友,知道此刻再阻止,那就是给行动添乱,于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随即,由“大哥”带头,十六监舍的战俘们悄悄鱼贯而出,他们的步伐虽然很轻,却十分坚定——这一战,将是一场鱼死破的决战!而且,他们谁都没打算活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突然一道手电光朝这边照了过来,一名日本兵大声喝道:“站住!” 前边不远处,已经有了十几号人,他们听到喝声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呐喊着直扑了过去,紧接着,第二监区所有监舍的门都“呯”地一声打开,所有的人都从里面涌了出来。 顿时,杀声震天! 两只狼狗挣脱日本看守的手,狂吠着扑入战俘群疯狂嘶咬,可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战俘们怎么会怕了这些畜生?很快,两只凶恶的狼狗便被人围住,乱棍打死,长发战俘还一脚将一条狗尸踢到了半空之中。 出人意料的是,负责看守第二监区的几名日本兵并没有开枪,而是迅速后撤,“大哥”见有机可乘,在一片嘈杂声中大呼道:“快!赶紧冲出去!” “冲啊!”四五十号战俘齐齐涌向第二监区的狭小出口,有几名身手较好的战俘想走捷径,翻身上墙,晏轲见状大吃一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一阵“噼哩啪啦”的电火花之后,这几名战俘都惨叫着跌下墙头,全身焦黑,死于非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01章:飞蛾扑火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野泽雄二与廖百夏的棋局仍在继续,局面上廖百夏明显落后,一条“大龙”深陷重围,只是在苦苦支撑。当然,廖百夏所表现出的焦虑不是因为快要输棋,而是担心,区良驹他们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能否继续按计划脱身! 野泽雄二得意洋洋地说道:“败局已定,廖先生就不要垂死挣扎了!” 廖百夏沉默不语,尔后摇摇头道:“技不如人,我认输!” “哈哈哈哈!”野泽雄二爆发出一阵狂笑,“没想到廖先生会主动认负,这太出人意料了!” 突然,野泽雄二抓住廖百夏的右手腕,随后紧紧地盯着廖百夏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还没有过好瘾,不接受你这样轻易认输!” 廖百夏沉声问道:“阁下想要怎样?” 野泽雄二正要开口说话,外面隐隐传来嘈杂之声,办公室的门被“呯”地撞开,山田大步走了进来,将嘴凑到野泽雄二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野泽雄二一拍茶几站了起来,把军帽往头上一扣,整了整军装,就匆忙往外走,临出门时,他眼珠一转,又回过头来,笑眯眯地对廖百夏说道:“这局棋暂且封盘,待我处理完公务后,再行继续!” 廖百夏已经隐隐听到第二监区方向传来的喊杀声,知道同志们已经开始行动,只是行动计划似乎提前了,而且怪的是,第一监区的行动并没有同步,这可是个意外! 难道是同志们见自己被野泽雄二“控制”,就没有按原计划方案进行了?这不可能!沈一秋联络的可都是久经考验的骨干,不会如此没有主见。 区良驹也不会坐以待毙,除非他在等待晏轲!沈一秋说晏轲一定会在既定地点与他们会合,那么,提前进行的行动,会不会影响了这个安排? 廖百夏有些焦急不安,决定即刻回到五号监舍,探个究竟。 野泽雄二的办公室外已经没有一个人,看起来所有的日本兵都随野泽雄二去了第二监区,廖百夏看着野泽雄二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背影,知道此刻不会有人来阻止自己返回监舍,不禁冷哼一声,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野泽雄二带着十几名日本兵快速朝第二监区赶去,突然手一抬,示意停止前进,山田躬身向前,小声问道:“中佐,有何命令?” 野泽雄二淡淡一笑,说道:“中国人擅长用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这些老掉牙的伎俩,虽然被我识破,却也不可轻心,我们的重心不在这个区域,不能轻易分散兵力。” 他眉头一皱,询问道:“那帮黑龙会的武士,都准备好了吗?” 山田神情严肃,回答中不忘拍马屁:“中佐握筹布画,可决胜千里之外!黑龙会的武士,早已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妥当!” 野泽雄二微一点头,严厉地说道:“下令战斗!” 第二监舍的铁门已被紧紧锁住,战俘们几次冲击想撞开铁门,均无功而返。正束手无策时,长发战俘大声提议道:“兄弟们,咱们合力推墙!” 众人茅塞顿开,四五十人迅速分布开来,均扎好马步,双掌前抵围墙,随着“大哥”高喊着号子:“一、二、三!”同时发力,立时,围墙开始摇晃起来——第二监区是野泽雄二临时开的相对隔离区,所以围墙总体并不十分牢固。 “小心电!”晏轲凭借在军统训练班上学到的本领,飞速顺着不起眼的电线找到电的电闸,猛地一抬手切断电源,随即大声说道:“好了,大家用力,小心上面的掉下来!” “一、二、三!”“一、二、三!”有一段围墙晃动得十分剧烈,上方的电也摇摇欲坠。 “轰”地一声,围墙倒在了厚厚的雪地上,依然发出了巨响。 墙倒的瞬间,战俘们齐齐后撤,但是很多人还是没有躲开掉下来的电,有的人被砸得头破血流。 然而迎接战俘们的,则是一场疯狂的屠杀,十几名身着黑衣的日本人挥舞着大砍刀,“嗷嗷”叫着杀入战俘群,如砍瓜切菜般,招招都是取人性命,顿时血肉横飞,战俘们的鲜血将一片雪地全部染红! 白皑皑的山脉依旧宛如玉龙盘琚,如若苍天有眼,应能看见这条玉龙身上,不时绽放出来的朵朵红花!那是一群中国军人的血! 战俘们没有一个人想过退缩和逃走!他们中也有一些高手,所以并非坐以待毙,而是立即展开了绝地反击! 晏轲几个滚翻,躲过了一阵刀砍,顺手从一名死去的战俘手边抓起一根木棍,随即怒吼着扑向一名正杀得兴起的黑衣人,那黑衣人猛然回头,似乎一怔,随即便凶光大盛,提刀迎向晏轲。 借着雪地反射的月光,晏轲清晰地看清了那黑衣人的脸——是那个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伙夫班长!他蓦然回想起一名伙夫背上刺的黑龙,不由大惊失色,原来,那些平日里并不起眼的日本伙夫都是暗藏的凶悍武士! 晏轲怒火中烧,咬牙迎了上去,不料,旁边一道黑影突然向那伙夫班长扑了过去,势大力沉,竟然将他扑倒地在地,砍刀也飞出老远。 但很快伙夫班长就爬了起来,拔出备用匕首朝着那道黑影身上一通猛戳,那黑影毫不松手,死死抱住伙夫班长的脚,艰难地朝晏轲喊道:“快走!” 是“大哥”!晏轲一个箭步上去,全身力量集中在长棍的顶端,狠狠地刺穿了伙夫班长的咽喉。还没等他喘口气,又有一名黑衣人挥着砍刀向他扑来,他忍着悲痛,不敢恋战,几个闪躲之后,突然拔腿往悬崖方向跑! 黑衣人并不追赶,而是返身继续杀入第二监区的战俘群,刀光闪闪,上下翻飞,英雄们毫不畏惧,甚至已经有人抢过了大刀,反攻过来,这时,一排枪声响起,几名冲在前头的战俘应声倒地。 不远处的角落里,野泽雄二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这场屠杀,某种意义上也是一场不平等的角斗。他有些感概地对山田说道:“若非我们手上握有武器,当真很难制服这群中国人!” 山田说道:“是的,中国人多,一人一口唾沫,都得把我们淹死!只可惜,他们很少有这般团结,所以,他们无法取胜,必将臣服!” 野泽雄二若有所思,似乎不以为然。 他冷冷地问道:“看到那个逃走的人了吗?” “看到了,按照中佐事先的吩咐,对有本事逃走的人,一概不追!”山田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不错,任他们如何躲避,都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野泽雄二显得胸有成竹,“只是,刚才那个逃走的人有些特殊,你须掌握他的动向!但不要惊动他!” 山田一挥手,两名日本兵立即离开队伍,朝着晏轲奔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晏轲拔足狂奔,他的脑中不断闪过沈一秋提示的鱼头方向——西边悬崖!但跑着跑着,他突然停下脚步,喘了口气,折向往第一监区的五号监舍方向跑去。 因为他从这不寻常的氛围中感受到了不寻常的蹊跷——第二监区已然开始暴动,第一监区却迟迟未见行动,非常不符合常理,而狡诈的野泽雄二也不可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是会暗中设陷,防患于未然,刚才在第二监区出现的杀手都不是正规日本军人,所以,他们防范的重点,一定还在第一监区! 通往悬崖的的雪地上还没有什么脚印,足以说明自己来得太早,提前过去,只会暴露行踪!而第一监区显得如此安静,最可能的解释是:廖先生他们发现了鬼子的阴谋,仍在伺机而动!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两名日本兵正远远地向他奔过来,看样子不是追击,而是跟踪,于是对自己的猜测更加肯定。 “嗒嗒嗒嗒……”特俘营的大门处传来机枪的扫射声,紧接着第一监区十个监舍,几乎同时打开了门,战俘们疯同呼着口号,疯狂地一起冲向门岗,却被密集的子弹压住,趴在地上抬不起头。 枪声传到第二监区,那些黑龙会的武士像是打了鸡血般地更加疯狂起来,很快,那些不屈的战俘便全部牺牲,留下一地的尸首与残肢。 大雪继续纷纷扬扬,不一会儿,那惨不忍睹的现场便再次盖上了洁白,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罪恶。只是,“人在做,天在看”! 山田有些焦躁,对野泽雄二说道:“中国人集体暴动了,要不要支援门岗?” 野泽雄二两眼放光,看也不看山田,面无表情地说道:“当然要去!只不过,是佯装支援,只需切断中国人的后路即可,不必急着处决他们!还有,告诉士兵,不要愚蠢地开探照灯!” 山田有些不解,野泽雄二冷冷地说道:“四挺机枪如果还挡不住中国人,那就是该死了!就这样杀死中国人不是本事,我要让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失败和无能,心服口服!”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笑了一笑,道:“山田君,演出就要落幕了,你却还蒙在鼓里?”山田低头羞愧地说道:“属下无能,只懂赤膊拼命,唯中佐马首是瞻!” 野泽雄二微微笑了笑,沉着地说道:“中国有句成语,叫做瓮中捉鳖,我想今天山田君可以见识一下了。”随即一挥手,亲自带队,悄然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02章: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廖百夏从野泽雄二办公室回到五号监舍时,看到战俘们正因“群龙无首”而感到迷茫,川军老兵等人甚至在说要去支援第二监区的兄弟,找鬼子拼命! 好在隔壁监舍的那位八路军连长当机立断,坚决地将战俘们分成了两个组,其中五号、六号监舍的同志由他带队,全体身披白布单,整装前往悬崖,其余同志则分别由各自联络员带队伺机冲击门岗。 廖百夏十分冷静,得知负责冲击门岗的同志已经就位后,立即召集五、六两个监舍的战俘们进行简短的战前动员:“同志们!战斗已经打响,那边的战友们正在浴血奋战,为我们争取宝贵的时间!大家的任务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战俘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道。 “三军既成阵,壮士死如归!在我们中国军人眼里,没有跨不过的雪山、没有困得住的牢笼,今天的行动,是追求自由,更是讨还血债!鬼子很可能设下了圈套,但我们已无从选择,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一定会杀出一条血路,打出我们中国军人的威风!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战俘们再次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道。 “现在,听我的口令,出发!”廖百夏接过川军老兵递过来的白布单,迅速披了起来,他看了看区良驹和中田佑男,没有说一句话,坚定地点了点头后,转身决然而出。 区良驹知道,廖百夏有许多话要和他说,只是时间不等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中田佑男突然蹲在地上哭泣了起来,这个日本人,心中如同明镜一般,他意识到,廖百夏和这么多的中国军人,都在为了保护他顺利脱身,毅然决然地慷慨赴死。他的心中充满了负罪感,觉得此生无以为报,只有用自己的良心来偿还! 区良驹的两名随从一左一右将中田佑男扶了起来——自从他们得知中田佑男的真实身份后,对这个日本人也肃然起敬。而区良驹看着这两名忠心耿耿的战友,心中则不由一痛——他知道,他们之间团聚的时间不多了,即将永别。 一名随从看出了区良驹眼中的情感,抑制住自己的不舍情绪,笑着说道:“团长,让我们再跟着你几分钟,等您脱险了,我们还要去杀鬼子!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荣幸,放心,我们不会给团长您丢脸!不会给我们中国军人丢脸!” 区良驹的两眼有些湿润,他走上前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两名战友的肩膀,沉声说道:“好样的!我区良驹三生有幸,有两个好兄弟!” 远处的“喊杀”声变得越来越弱,枪声也开始零星起来。天上的乌云仿佛也有所不忍,始终遮挡着月光,只有点点灯光若隐若现,勉强能照着前方的路。区良驹一边招呼着中田佑男三人一起朝西边悬崖加快脚步,一边警觉地四处张望。 突然,路边一条黑影一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区良驹正暗自捏紧了双拳,随时准备扑上去,一击致命!那黑影却开口轻声说道:“是我!晏轲!” 区良驹大喜——廖百夏对他说过,晏轲一定能够摆脱鬼子,来与他们会合,果然被他说中了。他急忙迎过去问道:“你来了?廖先生那边怎么样?” 晏轲看了看中田佑男等人,也吃惊地问道:“廖先生没和你们一起么?” 区良驹心中一沉,匆匆说道:“廖先生去引开敌人了,不说了,我们必须马上赶路!” 正在这时,悬崖的东北角方向传来一阵厮杀声!还有山田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中佐有令,中间那个,要抓活的!”区良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好,廖先生与鬼子遇上了!” 晏轲的心中一凉,全身发抖,意识到廖百夏他们凶多吉少,下意识地想去支援,但理智告诉他此刻必须冷静!他顾不得许多,不由分说,转身一拉区良驹和中田佑男,急切地说:“快走!不要让廖先生失望!” 区良驹眉头紧锁,挥手作了一个向下劈的动作,厉声说道:“走!”随即,几个人加快脚步,消失在如墨般的夜色之中。 悬崖之处,勇士们飞蛾扑火般地冲向包围着他们的日军,一阵密集的枪声过后,厮杀声渐渐停了下来,十几只火把突然亮起,一大片悬崖顿时如同白昼。 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雪地上,大多数是中国人,也有几名日本人,一名死去战士的双手还死死地掐着一具鬼子尸体的脖子。 满身是血的廖百夏和几名披着白被单的战士被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围成了一个半圈,他们的脚下则是那十丈多高的深渊。 野泽雄二死死地盯着廖百夏,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这笑声在深夜里传得很远,加上寂静山谷的回声,令人毛骨悚然。 “廖先生,我没有猜错,你果然是个隐藏着的格斗高手!可惜,当你终于决心使出真功夫的时候,其实已无用武之地!” 野泽雄二狂妄地张开双臂,似乎想拥抱远方那整座山峰,随即又嘲讽般地朝廖百夏说道:“我说过,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战术、技巧还有伪装,都是徒劳!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是否输得心服口服?” 廖百夏不置可否,他摇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吸引着野泽雄二的注意力。 野泽雄二更加得意,自说自话道:“你们很聪明,居然发现了我的内线,还杀死了他,但那又怎么样?我并不需要他的情报,一样能对你们的计划了如指掌!我对我的士兵说,这叫瓮中捉鳖,这,不过份吧?” 廖百夏冷笑一声,他接过话,想继续拖延时间:“所以,你中途故意让我回去,为的就是让我们自投罗?” “你错了,是让你自投罗!”野泽雄二神色中甚至带有一丝痛惜,“放眼此处,只有你廖先生才配和我成为对手!我相信,如果我不放你走,他们也会来到这里,也会被我全歼,可是,如果你不在场,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我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要的就是你廖先生服输!” 廖百夏哈哈大笑,好久才停下来,野泽雄二耐心地等待,并不着急,他仿佛看到了一头猎物,在作最后的垂死挣扎,这让他的心里充满了*。 廖百夏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么说,你就是想一个个玩死我们喽?” 野泽雄二坚定地认为廖百夏在装腔作势,于是微微一笑,淡定地说道:“是的。可惜,廖先生醒悟得有些迟!但我还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在这里向我低头认输,我会保你不死!” 凛冽的北风不停地发出“呼呼”的吼叫,雪花更加漫天飞舞。廖百夏突然沉默下来,像是在认真思考这笔交易。 半晌之后,廖百夏突然抬头,又是哈哈大笑:“我认不认输,都难逃一死,你又何苦自欺欺人?何况,我哪里输了?你又哪里赢了?!” 野泽雄二眉头一皱,心中一紧,觉得廖百夏话中有话。 突然,西边悬崖处传来马达的巨大轰鸣声,野泽雄二听到这熟悉无比的声音,大惊失色,急忙回头看去,只见那架九六式战斗机已经从悬崖处滑落,在空中一个俯冲之后很快便平稳滑翔起来,瞬间便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八嘎!这不可能!”野泽雄二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顾不上自己的形象,痛心疾首地狂呼道,“这是我的飞机,我要乘坐它去报到!”——他做梦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技艺如此高超,能驾驭那架几乎报废了的飞机!自己精心策划的飞行方案,竟然被别人用同样的方式来逃生! 他猛然觉得自己才是天下最大的傻瓜——他费尽千辛万苦改装飞机,却是在为别人提供便利!原来那个区良驹,一直在骗自己!这个廖百夏,也一直在骗自己!当然,也少不了那个燕子!他们,统统该死! 野泽雄二转过头来,火把照射之下,他的脸变得十分扭曲,他死死地盯着廖百夏,恨不得一口生吞了此人。 廖百夏的眼中露出无比的嘲讽,冷冷地说道:“你认输吧!” 野泽雄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愤怒地拔出手枪,朝着廖百夏连开数枪!身中数弹的廖百夏含笑仰面倒下,落入漆黑一片的悬崖。 雪还在下,火光下似乎带着一丝丝红色。枪声又密集地响起,持续了很久,特俘营中的所有仍然活着的中国人,都被杀死,所有的尸体,都被堆放到了一处山洞中,被日本鬼子一把火毁尸灭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卷:逃兵晏轲 第203章:尾声 最快更新逃出生天最新章节! 几里外的沼泽地里,沈一秋和几十名八路军游击队员埋在雪中,静静地等待着。一架战斗机在夜幕中滑翔而来,游击队员立即燃起火把给飞机指路,飞机的机身擦着沼泽地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晏轲、区良驹和中田佑男在山中的游击队住了三天,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沈一秋的上级——中央社会部的王子洋同志专程来看望了他们,他听说廖百夏本有机会逃生,却选择慷慨赴死后,喃喃说道:“老廖啊,你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等到把小鬼子赶出中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喝酒、放鞭炮!” 几天后的夜晚,晏轲找到了钱六的家,他将几块用手绢包好的银元塞进了门缝——钱六在家排行老小,最得父母疼爱,他的老母亲还健在,晏轲要替他的好哥们尽一点孝心。 十天后,就在八路军根据地《晋绥日报》刊登“太原工程队”真相,区良驹护送中田佑男到达上海之时,晏轲带着沈一秋辗转来到国军某部,向少将师长呈上杨啸的遗物,代表杨啸向国民政府复命。 少将师长看到杨啸的遗物,顿时泪流满面,他是杨啸的把兄弟,军统山西组被一打尽之后,他以为杨啸被叛徒出卖而遭到了毒手。 然而,少将师长突然脸色一黑,把桌子一拍,厉声喝道:“说!你们是不是石小溪派来的说客?!” 晏轲不由一楞,疑惑地问道:“师座何出此言?” 少将师长冷笑道:“你说你是杨啸的手下,谁来证明?!” 晏轲起立抱拳道:“我的战友,已经全部牺牲,我的身份,只有杨大哥的在天之灵可以证明!我并非在册人员,现已完成大哥的遗愿,就此告辞!” “绑起来!”少将师长厉声喝道。几名士兵立即上前,将晏轲和沈一秋反剪了双手捆在了椅子上。 这时,一名在场的师参谋长悄悄对少将师长说道:“师座,218团的团长苟大宝曾经吹过牛逼,说自己在戴老板手下当过差,经查,那小子确实在军统山西太原组混过些日子,要不请他来认一认?” “你赶紧给他打电话!”少将师长撸了撸袖子,紧接着又一挥手,“慢着,我亲自来打!” 一通电话之后,少将师长重新回到了会客厅,他屏退左右,笑容满面地走到晏轲和沈一秋面前,亲自给二人松绑,他对晏轲说道:“有人已经向我证实了你的身份,对不住了!” 晏轲心中一喜,脱口而出道:“这世上居然有人能证明我这个身份?他们还有人活着?” 少将师长脸色凝重起来,说道:“你的这个身份,今后不要再向任何人透露。”随后,他告诉二人,石小溪没有死更没有叛变,因为他逃回来后国军防线已经被日军攻破,而他逃狱的过程又充满戏剧性,所以一直在被关押审查…… 落日余辉、晚霞满天,晏轲和沈一秋漫步在湖畔,抬眼望去,远处起伏有致的莽莽山峦,烘托着金光四溢的天幕,华丽无比——尽管遭受了无尽的蹂躏,祖国的河山依旧壮美如画,焕发出勃勃生机! 沈一秋低着头,羞涩地问晏轲道:“我很快就要回去了,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晏轲看着沈一秋,微笑着说道:“你到哪,我就到哪,我追着你。” 沈一秋更加害羞,抬起头来娇嗔道:“我说正经的呢!” “我也说正经的。”晏轲的表情十分严肃,“我想申请加入你们的组织。” 沈一秋也严肃起来,她沉默片刻,问道:“我能了解一下你的入党动机吗?” “动机?是要什么好处吗?没有!”晏轲说道,“我是一个孤儿,这一路走来,遇到了不少人,也经历过不少事,我发现,只有共产党的军队才是真正为老百姓做事。” “我从一个被你瞧不起的无赖、胆小鬼、逃兵,成长到现在,还算有个人样,得到许多人的指点和帮助,无论是老班长、郑克天、李焕之、杨大哥还是廖先生,都曾深深的触动过我,但真正让我感到震撼的,还是廖先生!他曾经对我说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坚韧不拔,勇往直前!这句话让我感到无比振奋,也是我今后奋斗的目标!” 沈一秋呆呆地看着晏轲,她觉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用在晏轲身上再合适不过。 “没想到你的思想觉悟提高得这么快!但是我们吸收党员有严格的条件,符不符合要求,我不能说了算。” 沈一秋平静地对晏轲说道,“要不,我们明天就回去,听听子洋同志的意见?” 没有想到的是,王子洋把晏轲叫到办公室,微笑着说道:“以你的条件和表现,完全符合一名共产党员的标准!但是,我并不鼓励你现在就申请入党!” 晏轲一下子跳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王子洋笑着示意晏轲不要激动,继续说道:“我们党当前的最大任务,是联合全中国的所有抗日力量,把日本鬼子从中国赶出去!而国民党的军统组织也是抗日的重要力量,我希望你能在这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 晏轲有些不解,说道:“可我的身份,根本就没有得到他们承认啊!” 王子洋神秘地说:“军统山西站全军覆没,面临着重建,你等着吧,过不了多少时候,他们就会主动联系你,让你去干活!而且,你不去也得去!” 晏轲摇头苦笑,杨啸对他说过:进了军统的门,就生是军统人,死是军统鬼了,虽然他属于“编外”人员,但是面对“组织”召唤,仍然必须无条件服从,何况,这是在为国家、民族做事! 三个月后,目光呆滞的石小溪胸前戴着“青天白日”勋章,在南京公寓内饮弹自尽。隔日,在香港的中田获悉日本的家人被迫害,他捧着刚刚出版的记实报道《圣战真相》从香港传道会大厦一跃而下,结束了年仅30岁的生命。 几天后,晏轲又悄悄地潜往太原,这一回,是他娘的一个自称军统山西站苟副站长的家伙派人让他火速去报到,语气不容置疑,毫无商量余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